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梅勒°冰凌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版权归作者所有 【全本校对】《官道之步步高升(官场桃花运)》 作者:北岸    【内容简介】:   青原市国资委普通科员楚天舒,因撞破办公室主任的好事而面临被发配的厄运,随后却经历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奇遇,无意中博得了众多美女的赏识和青睐,从此如鱼得水,青云直上……   讲述仕途拼争艰辛与险恶,揭秘官场升迁谋略与智慧。   本文纯属虚构,欢迎对号入座。      第一卷 时来运转   第001章 大难临头      一散会,楚天舒就被办公室主任田克明喊到了办公室。   “楚天舒,你个猪脑子,这么重要的会议还不知道关手机,你什么鸟素质?”田克明指着楚天舒的鼻子大声咆哮着,光秃秃的脑袋上青筋直冒。   在市国资委刚刚结束的“万名干部入乡住村”活动动员大会上,主任关浩宇正在作动员讲话,楚天舒身上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严肃紧张的气氛被这个轻松活泼的手机铃声一搅和,整个会议室里哄笑一片。   犯了错误,免不了要挨田克明的一顿臭骂,办公室的小科员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楚天舒把头勾得更低,以躲避扑面而来的唾沫星子,他小声地解释道:“主任,通知开会的时候,我正在厕所方便,一着急,提上裤子就忘了。”   “忘了?拉完屎擦屁股你怎么不忘呢?”田克明气鼓鼓的,一脸的恶毒。   楚天舒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尽管如此,还是能感觉得到田克明狠毒的目光,像针一般扎在了脑瓜顶上,他强压着心头的不快,暗暗告诫自己:“忍,再忍,千万别冲动,由着田秃子发泄去吧。”   田克明大概是楚天舒见过最恶毒、最狠心、嘴上最不积德的男人,大伙儿私底下给他起了一个“田秃子”的雅号。   四十五岁的田克明在国资委里的资历不浅,但在仕途拼争中一直不顺畅,直到黄如山升任副主任之后,死心塌地的一番巴结讨好,才爬到了办公室主任这个重要的位置上。   郁郁不得志的状态维持了二十多年,田克明终于熬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便把他二十多年的郁闷发泄到委办的年轻人身上,极尽打压欺辱之能事,尤其对综合科里几个边缘人物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起田秃子,国资委的年轻人无不色变。   新来的刘春娜带了碗馄饨来上班被田克明看见了,他硬是逼着刘春娜在厕所里把这碗馄饨吃完了,害得她现在只要一看见馄饨就要恶心得吐个一塌糊涂。   范亦兵因为用办公电话给新谈的女朋友打了个电话,被田克明抓住了,大会小会点名批评不说,还逼着范亦兵写了检查,自己贴到大楼门厅的公示栏里,搞得范亦兵在委领导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   楚天舒和范亦兵等人私底下说起田克明来都恨得牙根直痒痒,忍不住要骂几句“该死的田秃子”,可当了他的面,还要抢着给他拍马屁,指望能博得他的好感,争取有机会能当上综合科的科长。   没办法,这就是机关特色。   现如今像田克明这种小人得志的现象太普遍了,在机关里一抓一大把,早就见怪不怪了。   在官场,每个人都像是挂在一棵树上的猴子,想要出人头地,只能舔着上面猴子的屁股往上爬。   “对不起,主任。”楚天舒换上一副自己都感觉极恶心的谄媚笑脸,小心翼翼地认错。   没办法,犯在田克明的手里,除了老老实实地认错,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否则,不定田克明还会想出什么更残酷的招来。   田克明趾高气扬地打断了楚天舒的道歉:“我不要听对不起,不想跟我在办公室混,哪个业务处室要你,你马上可以滚。”   “不不不,主任的批评教育是对我的关心,我知道错了,我一定深刻检讨,绝不再犯。”   “哼,你还想再犯,没机会了。”楚天舒咬着牙在忍,但田克明还没解气,他轻蔑地瞟了楚天舒一眼,冷笑道:“看你长得挺体面的,怎么就不知道什么叫丢人呢?年轻人哪,不吃点苦头就长不了记性,你就等着去‘入乡住村’吧。”   楚天舒一听,心惊肉跳,忙张口哀求道:“主任,我……”   “闭嘴,你还不服气啊?”田克明根本不容楚天舒说话,恶狠狠地说:“告诉你,犯了错误就要付出代价。”   市里组织万名干部“入乡住村”帮困扶贫活动,国资委分到了一个名额,地点是国资委对口帮扶单位,全市最偏远最贫困的南岭县石河子乡。   “入乡住村”一去就是一年,对于壮志未酬的楚天舒来说,的确太残酷了。   首先,当综合科科长的希望肯定彻底破灭了。   委领导不可能把一个职位留给一个倒霉蛋,而且还要留长达一年的时间。   机关里等级森严,每个人的升迁机会并不多,尤其是对楚天舒、范亦兵这些正处于起步阶段的年轻人来说,一步跟不上,就会步步跟不上。   更为可怕的是,下派的时间这么长,搞得不好,到时候连岗位编制都被人占了,发配下去的人就可能被牢牢钉死在穷山沟里,在那种鸟都不生蛋的恶劣环境中,人生地不熟,谈前途和发展无异于痴人说梦,这辈子恐怕连个副乡长都混不上。   形势如此的严峻,楚天舒当然会有大难临头的危机感。   完了!被田秃子盯上了,“入乡住村”倒霉蛋怕是当定了。   楚天舒可脸上还得挤出笑容来,哀求道:“主任,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还考虑个屁啊,我忙着呢,没时间和你多啰嗦。”田克明毫不客气地说。   既然已经无可挽回,楚天舒也用不着再忍了,他愤愤不平地说:“主任,杀人也不过头点地,要发配就发配,何必要满嘴冒大粪呢?”   说完,楚天舒摔门而出,气得田克明的秃头上够快要冒出火来。   出了门,楚天舒在肚子里问候了田克明家的女性长辈以及晚辈好几千遍。   刚进办公室,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烦躁不安的楚天舒抓过电话,吼道:“有话就讲,有屁快放。”   不用看就知道,来电话的一定是那个该死的卫世杰。   作为青原市国资委办公室综合科的普通科员,楚天舒在青原市举目无亲,认识的人当中,除了市国资委的同事,就只剩下这个同学兼死党了。   “老楚,吃了春药了,火气这么大?”电话那头传来卫世杰笑嘻嘻的声音。   “干吗?”   “我升官了,晚上七点,梦幻咖啡厅,一起庆贺一下。”   我他妈要下地狱了,你小子倒升官了,这世道,还让不认人活了?!   楚天舒没好气地说:“没空!”   “我请客,白吃白喝还没空啊?”   “有几个鸟钱就不得了,你以为我是应召女郎啊?”   卫世杰笑骂道:“我靠,你是我二大爷,我雇八抬大轿来接你,行不?”   楚天舒硬邦邦地说“老子没心情。”   卫世杰继续调侃道:“又被哪位姑娘甩了?那更应该出来发泄发泄啊。”   “你有完没完,我上班呢,没别的鸟事,挂了。”楚天舒没等卫世杰再说话,狠狠地按了红色键,嘟囔道:“老子都要被你害死了,鬼他妈有心情陪你开心!”   楚天舒把手机狠狠地扔在了桌上,无聊地按着鼠标,噼啪噼啪的声响显得格外的刺耳。   综合事务科另外三个科员,范亦兵、刘春娜和钱美华,他们看着楚天舒的怒气冲天,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再开口说话,只能在心里对他的悲惨遭遇深表同情。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桌子上的手机再次欢快地唱了起来,楚天舒抬了一下眼皮,继续百无聊赖地按着鼠标。   刘春娜怯生生地小声说:“小楚,来电话了。”   楚天舒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刘春娜低下头,那可怜兮兮的神情,活脱脱就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   过了一会儿,手机再次在桌上跳动,“桃花朵朵开”的歌声极其顽强地唱响着。   楚天舒一把抓过来,开口就吼:“你他妈烦不烦哪?”可话音刚落,脸色大变,立即换了一副苦笑,低三下四地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欧阳处长,我还以为是我同学呢?”   范亦兵等人听出来了,这次打进电话的不是刚才被骂的卫世杰,而是国资委组织人事处的处长欧阳美美。   “楚天舒,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欧阳美美扔下一句冷冰冰的指示,就把电话挂了。   完蛋了,欧阳美美要代表组织谈话了。   楚天舒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傻呆呆地举着手机没动地方。   范亦兵把烟头按熄,提醒道:“小楚,快去吧,别让‘美’处长等久了。”   组织人事处的处长欧阳美美,今年三十五岁,是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有着一张妖媚的脸蛋和一副火辣的身材。   据钱美华说,欧阳美美原先是政府办的资料员,与当时的市府秘书长唐逸夫有一腿,唐逸夫升了副市长之后分管国资委,关浩宇特地将欧阳美美要到了国资委,当上了组织人事处的人教科科长。后来,唐逸夫又挂上了市委常委的头衔,关浩宇又把她提拔为组织人事处的处长。   由于有唐逸夫的关照,关浩宇也才能以58岁的高龄,还担任着国资委的主任。   机关历来无秘密!   不知道这话怎么就传到了欧阳美美的耳朵里,本来在组织人事处当主任科员的钱美华,就被流放到综合事务科来打杂了。   背地里,大家习惯把欧阳美美喊做“美”处长,这既可以理解为赞叹欧阳美美的漂亮,也可以认为是欧阳美美的简称。   不过,语气中明显嘲讽的意味居多。   “去就去!”楚天舒咬咬牙,大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完,昂首挺胸,大义凛然地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第002章 一个约定      刚走到楼道的拐角处,楚天舒的满腔豪气就跑到了九霄云外,心里反复告诫自己,无论结果如何,千万不能冲动,尽最大努力争取在发配之前给欧阳美美留下一点好感,一年的发配期满,还得指望欧阳美美给安排个岗位呢。   等走到组织人事处处长室门前,楚天舒停下来,整了整衣服和头发,又深呼吸了一下,才轻轻敲了敲门,很快里面就传来欧阳美美请进的声音。   楚天舒悄悄推开了一点门,门开了一条缝刚刚能够容纳身体进入,就轻轻的把身体挤进去,然后又轻轻地把门带上,转身看着欧阳美美,脸上堆起笑容说:“欧阳处长,你找我?”   “小楚,来了,请坐吧!”欧阳美美坐在办公椅里,仰靠在椅背上,妖媚的脸上满是笑容,一边说话一边做了个手势,示意楚天舒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欧阳美美越是客气,楚天舒心里就越没有底气。他诚惶诚恐地在椅子上坐下,屁股也不敢坐实,只挨着椅子边一点点儿,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了腿上,低垂着眼睛,不敢和欧阳美美对视。   看着楚天舒局促不安的样子,欧阳美美很是开心,这说明楚天舒还是很尊重自己这个领导的。   欧阳美美最清楚自己这个组织人事处处长的来路。   在国资委机关里,虽然大家当着面还对自己保持着几分客气,但骨子里的鄙夷往往会从鼻孔里或毛孔里冒出来,甚至有个别心高气傲的年轻人,迎面碰上还故意把脸别过去,让欧阳美美哭笑不得。   平时,欧阳美美几乎没有用正眼关注过综合科的几个边缘人物。可是今天,楚天舒的表现颇得她的欢心,不由得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小伙子来。   浓眉大眼,高鼻梁,嘴角带着笑意,下巴上的胡茬泛着青光,稍显黝黑的皮肤,虽然微微低着头,但身姿还是十分的挺拔,体魄强健,浑身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楚天舒的相貌不仅可以称得上英俊,更为难得的是,还有一种欧阳美美打交道的男人中难得一见的阳刚之气。   欧阳美美像突然发掘出一块瑰宝一样,眉目含笑,一脸陶醉的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暗自感叹,资料员出身的欧阳美美能当上国资委组织人事处的处长,掌管着国资委几十个学士、硕士们的前途与命运,而且近期有消息流传,欧阳美美正在抓紧活动,要抢在关浩宇退休之前再高升一步,当上国资委的副主任。   可见,在官场上,女人的脸蛋也是极其重要的资本。   奶奶的,这满世界的天天都在喊男女平等,可实实在在的男女就是平等不起来,为什么女人的脸蛋和身材在官场上可以成为一个重要的资本,而男人的帅怎么就不能呢?   屏声静气地等待了几分钟,还没有听见欧阳美美说话,楚天舒稍稍抬了抬头,轻声说:“处长……”   欧阳美美像从梦中惊醒一般,她咳嗽一声,借机掩饰了慌乱,缓缓地说:“小楚,到国资委工作满两年了吧,听田主任说,你已经能够适应综合科的各项工作了。这很好,年轻人嘛,只有在艰苦的环境中多多磨练,才能更快地成长进步。你说,对吧?”   “对,处长说得太对了。”楚天舒额头上渗出了细微的汗水,心里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之时,很有可能就是小鸡的死亡之日。   欧阳美美微微一笑,说:“呵呵,小楚,别太紧张了。今天我找你来,也没什么太要紧的事,就是想听听你个人对‘入乡住村’活动的意见。”   你说得倒是轻巧,这还不太要紧的事,这简直就是要命啊!楚天舒脸上的笑开始不太自然了。   混过机关的人都清楚,领导找下属谈话,先扬后抑,多半没好事,这是领导们最常用的谈话艺术。   说是听听个人的意见,实际上就是通知你组织上已经作了决定,只不过说得委婉一些,让你好接受一点罢了。   大难已经临头,垂头丧气只会让欧阳美美瞧不起。   此时此刻,楚天舒像是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反而镇定了下来。   “处长,我听你的,没意见。”楚天舒没有例行公事般说服从组织安排,而是故意说成了听欧阳美美的。   这话让欧阳美美的心里更为的舒坦。   “哈哈,小楚,你听我的?是不是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欧阳美美的口气中似乎藏着暧昧。   什么意思?欧阳美美的话让楚天舒略感意外。   管她什么意思,还是那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大局已定,木已成舟,那就只有勇敢地面对了。   楚天舒抬起头,炯炯有神地看着欧阳美美,目光中充满了坚毅。   这一眼,让欧阳美美心里怦然一动。   刚才那个懦弱无助的楚天舒不见了,霎那间像换了另外一个人,锐气直逼欧阳美美的面门,直透她的心扉。   楚天舒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欧阳美美,仿佛又回到了梦境当中。   在窗外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欧阳美美的脸上泛着光,眼神迷离、湿润的嘴唇微微地抿着,略带笑意,即使保持着坐姿也足显她高挑而傲人的身材。   漂亮白皙的脸蛋透出一丝妩媚诱人的红润,她上身穿了一件薄薄的黄色七分袖衬衣,领口开得稍低,露出一片白皙,【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过若干字】若隐若现。   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这个女人,都会率先注意到她的胸部。   欧阳美美下意识地捂了捂胸口,楚天舒不失时机地赞叹了一句:“处长,你真美!”   “是吗?”欧阳美美身子前倾,目光犀利地盯着楚天舒,问道:“比简副主任还美吗?”   我靠!真这他妈遇到这个难题了。   楚天舒根本没想到欧阳美美会问这个问题,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啦?不好回答你可以不回答。”欧阳美美的脸上闪过一阵阴郁,死死地盯着楚天舒。   女人,无论有多漂亮,对比自己漂亮的女人也是心怀嫉妒的。   嫉妒中的女人,无论如何是冒犯不得的。   在简若明没有进入国资委之前,欧阳美美头号美女的地位不容置疑,在刘春娜等小丫头面前也毫不逊色,即使像楚天舒和范亦兵这类帅哥级小男人,面对着欧阳美美杳杳袅袅的背影也有忍不住要吞咽几下口水的时候。   但是,简若明第一天走进国资委办公大楼,刻意装扮了一番的欧阳美美与众人一起站在台阶上迎接新领导,两大美女握手致意的一瞬间,欧阳美美引以为傲的胸膛、腰肢、美臀与长腿,在简若明的衬托之下,比例不够协调的缺陷一下子就显露无疑了。   更何况,岁月这把小刀总是不饶人的,尤其对女人而言,岁月摧残出来的痕迹无论用多么高级的化妆品也难以抹平,因此年轻欧阳美美五岁的简若明便无可争议地占尽了优势。   幸好楚天舒在梦中曾经有过类似的训练,他装作为难的样子,迟疑着说:“处长……”   “停!”欧阳美美板着脸,打断了楚天舒的话头。“这会儿,你别喊我处长。”   不知道从哪天起,地级市各部委办的中层机构都由某某科改成了某某处,负责人也很自然地被叫做某某处长。虽然叫处长,但是在干部序列的级别里仍然是正科。只有像简若明那样,到了国资委副主任的位置,才是真正的处级干部。   本来楚天舒一口一个处长地喊着,欧阳美美很是受用,但是,要和简若明进行比较,欧阳美美对处长这个称呼突然生出了一股浓浓的醋意,才摆手制止了楚天舒。   “那,我喊你什么?美姐姐?”楚天舒戏谑地看着欧阳美美。   看着欧阳美美醋意突生的样子,楚天舒心里在偷着乐,反正要被发配了,逗一逗这个靠身体上位的女上司,就算是痛苦来临前的一种爽心悦目吧。   “随你便,就是别喊处长。”欧阳美美冷冰冰地说:“楚天舒,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美姐姐,”楚天舒试探着喊了一声,看欧阳美美的脸上并没有反感的表情,便继续说:“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欧阳美美哼了一声。   楚天舒迟疑了一下,非常认真地说:“说实话,美姐姐,你真没有简若明漂亮。”   欧阳美美的脸色极其的难看。   “但是,你比她可爱。”楚天舒低声说:“可爱十倍,百倍,上千倍。”   欧阳美美的脸色立即和缓了不少,嘴角边还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楚天舒又缓缓地补充了一句:“像她那样冷冰冰的女人,哪个男人会喜欢呢?只有让男人着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美女。美姐姐,你就是这样的女人!”   话音刚落,欧阳美美立即眉开眼笑了。      第003章 惨遭斥责      欧阳美美问:“小楚,你这是真话吗?”   楚天舒将手了起来:“我可以对天发誓!”   欧阳美美扑哧笑出声来,说:“天舒,你真的太有意思了。不行,这样的人才我得给自己留着。”   “美姐姐,你什么意思?”楚天舒满怀期待地问。   欧阳美美拿起一张表格,冲楚天舒抖了抖,一字一顿地说:“这是田克明让你去‘入乡住村’的推荐表,我就是代表组织人事部门找你谈话的,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要把你留下来。”   什么,什么?楚天舒激动得心都快要跳出来。   老天有眼啊,原来男人的花言巧语也可以是一种资本!   推荐“入乡住村”的人选由办公室和组织人事处共同负责,田克明有推荐权,欧阳美美有选择权。   无论是在国资委里的地位还是影响力,欧阳美美都比田克明更有话语权。   欧阳美美得意地瞟了楚天舒一眼,伸出手划了一个弧线,示意楚天舒不要激动。   楚天舒心里踏实了,又关心起他人的命运来了,他问道:“美美姐,那你打算推荐谁呢?”   “刘春娜、范亦兵或者钱美华,当然,我个人倾向于刘春娜!”欧阳美美注意到楚天舒的眉毛跳了一下:“怎么,心疼了?”   “哦,哪有,谁叫她是新来的呢。”楚天舒连忙掩饰道,他心里突然生出几分愧疚,被发配到穷山恶水的石河子乡,这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来说太有点儿残忍了。   但是,这个火坑总要有人跳啊。   欧阳美美一针见血地说:“呵呵,天舒,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希望是范亦兵,对吧?那样的话,就没人跟你抢综合科科长的位置了。”   楚天舒笑笑,算是默认了。   欧阳美美很轻松的说:“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听我的,就用不着怕一个范亦兵。再说了,将来你手下总还得有人干活嘛。”   楚天舒窃喜,赶紧表态:“嗯,美姐姐,我听你的,坚决听你的。”   欧阳美美嫣然一笑:“天舒,那就说好了,以后你就得听我的了。”   “说什么都要听吗?”楚天舒挺了挺腰杆。   “你说呢?”大概是得到了楚天舒可爱的鼓励,欧阳美美歪着脑袋,有意无意地装起了可爱。   楚天舒转移了话题:“呵呵,美姐姐,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欧阳美美没有说话,只含笑看着他。   是啊,太匪夷所思了。   欧阳美美作为国资委的实权人物,凭什么要对他这么一个要背景没背景,要人脉没人脉的普通科员青睐有加呢?   在官场里,要得到领导的赏识和重用,要么你有足够深厚的背景,要么你有超乎寻常的才能,如果这两样你都没有,就只能沦为领导的“走狗”,一条无比忠诚的“走狗”。   “走狗,哼哼。”楚天舒脑海里想到这个结论时,暗暗地冷笑了一下。   难道从此之后,自己就要沦为像田克明那样只会对关浩宇、黄如山摇头摆尾的走狗吗?   但是,欧阳美美仅仅只是需要一条“走狗”吗?   楚天舒抬头看了一眼,欧阳美美的眼睛里分明还有一种热辣辣的东西在流动。   妈的!她不仅需要一条忠诚的走狗,还需要一个强壮的男人!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楚天舒对女人的肉体充满了渴望,但是,一想到眼前的这具肉体曾经在好几个老男人的肚皮下扭动,屈辱就像潮水一般涌上了心头。   为了哄女人开心,昧着良心对她说几句“可爱千倍万倍”的奉承话,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必须的。   为了获得生存空间,给上司当一条“走狗”,这对一个官场男人来说,也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奴颜婢膝地跪在一个的女人两腿之间,满足她从别的男人那里满足不了的欲望,在楚天舒看来,这是奇耻大辱!   面对女人,男人必须去征服,决不能屈服!   用楚天舒经常教育卫世杰的话来说,叫:君子好色,也要取之有道啊!   男人的欲望也是有尊严的!   一个声音在呐喊:楚天舒,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   另一个声音也在喊:楚天舒,好汉不吃眼前亏,车到山前总有路。   楚天舒强忍着堵在胸口的恶心,自我安慰道:欧阳美美是市领导的女人,或许根本走不到那一步吧。   欧阳美美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楚天舒的面前。   楚天舒也赶紧站了起来。   欧阳美美穿了一条浅灰色的短裙,腰身狭窄,将她翘挺的臀部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欧阳美美流波四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楚天舒。   楚天舒毫无惧色,如猎鹰一般的双眼冷静地凝视着她。   两个人好像在比赛,看谁先把眼光挪开,好像谁先挪开谁就输了。   最后,还是欧阳美美熬不住了。   她叉开了五根玉葱似的手指头,整个手掌伸在他的眼前,又从小到大地把它们一根一根慢慢地并拢,像收一把精致的象牙扇子,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又回到了她的胸前。   只见欧阳美美伸出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地从她雪白的脖子往下滑落,再轻轻解开了衬衫上的第一颗纽扣,【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呼之欲出!   我靠!这青天白日的,还是办公场所,欧阳美美就要实施“潜规则”,胆子也太大了。可真应了这么一句话:女人胆大又漂亮,官场路上谁能挡?   欧阳美美一点点凑近来,浓烈的高级香水味扑面而来。   一瞬间,楚天舒的内心狂跳,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不是因为快要点燃的欲望,而是即将喷发的耻辱。   “美美姐,门还没锁吧?”楚天舒急中生智。   欧阳美美眉毛一挑,反问道:“锁门,你想干什么?”   “这个……”楚天舒一时语塞。   “哈哈!”欧阳美美放声大笑起来。笑毕,她将食指顶在楚天舒的胸口上,猩红的嘴唇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说:“天舒,你不仅有意思,想象力还很丰富,太棒了,我喜欢!哈哈。”   说完,欧阳美美迅速走回到座位上,扣上了刚刚解开的那颗衬衣纽扣,慢条斯理地说:“虽然你想歪了,但是,这也足以证明你愿意为我付出一切。”   妈的,被欧阳美美调戏了。   楚天舒赫然汗颜。   欧阳美美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楚天舒,你以后的任务是,随时向我报告田克明的一举一动,民主测评的时候帮我把办公室的人头拉过来,明白吗?”   楚天舒连连点头。   太明白不过了。   田克明是欧阳美美竞争副主任位子的一个劲敌,而且在国资委的根基比欧阳美美要深厚得多。欧阳美美把楚天舒从厄运边上拉回来,就是要在田克明的势力范围内安插一颗最可靠的钉子。   楚天舒暗暗羞愧,那颗想歪了的心,终于回到了正确的位置上。   欧阳美美抛过来一个媚眼,娇笑道:“好好表现吧,说不定哪天美姐姐一高兴,也会考虑给你点别的甜头尝尝。”   啊?楚天舒的心,一下子又歪了。   看着楚天舒被戏弄的表情,欧阳美美笑得花枝乱颤,天天被领导戏弄的她终于也享受到了戏弄下属的快乐。   她伸过手来捏住了楚天舒的下巴,歪着头说:“来,小弟弟,给姐笑一个。”   弟弟就弟弟呗,怎么还小弟弟?楚天舒血往上涌,羞愧难当,咬着牙憋出了一个很不自然的笑容。   他暗暗发誓:欧阳美美,大爷今天我忍了,但是你等着,你让我难受一阵子,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痛苦一辈子。   看着楚天舒奇怪的表情,欧阳美美放肆地大笑起来。   门外响起了几声清脆的敲门声。   欧阳美美示意楚天舒去开门。   打开门,是一个光秃秃的脑袋,田克明。   田克明来回扫了欧阳美美和楚天舒几眼,假惺惺地笑道:“呵呵,欧阳处长,来的不是时候吧,你们继续,继续。”说着,作势又要把门再带上。   欧阳美美站了起来,媚笑道:“哟,是田主任啊,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商量人选的事呢。小楚,你先出去吧。”   楚天舒逃一般冲出了欧阳美美的办公室,跑到卫生间里用凉水洗了把脸,又痛痛快快地放松了一把,回到了综合科的办公室。   “怎么样?”钱美华立即迎了过来,问道。   “什么怎么样?”楚天舒明知故问。   钱美华说:“美处长不是找你谈话了吗?”   “谈了。”   “谈得怎么样?”   楚天舒淡淡一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怎么样?”   钱美华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捏着屁股坐回办公桌前。   刘春娜给楚天舒递过来一杯水,也回到了座位上,脸色稍稍开朗了一些。   范亦兵没说话,把手上还没抽完的大半截烟往烟灰缸里按,呼吸恢复了正常。   看着他们三个如释重负的样子,楚天舒心中一阵得意。      第004章 峰回路转      但是,楚天舒得意并没有忘形,他坐下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垂头丧气地长叹了一口气。   钱美华在四个人当中,年纪最大,资格最老,嘴巴最快,她拿出一副同情的样子,劝道:“小楚,你还年轻,还有的是机会。不过,你那个同学也是的,电话早不打晚不打,偏偏主任讲话的时候打过来。”   “哼!”楚天舒把杯子重重地一顿,说:“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怪他妈谁也没球用。”   刘春娜是综合科最年轻的美眉,只见她眉头一紧,说:“哎哎,小楚,有点素质好不好?”   楚天舒看着刘春娜,没好气地说:“都他妈这时候了,谁还讲什么狗屁的素质啊?小刘同志,你要是素质高,替我去‘入乡住村’呢。”   刘春娜一听,脸刷地白了,连忙说:“别别别,小楚,你可别吓唬我。我听说,石河子乡连个像样的厕所都没有,全是都是露天的茅房,真要发配下去了,熬不到一年,我、我、我早就死翘翘了。”   楚天舒见刘春娜惊慌失措的样子,感觉有点可怜,便半开玩笑半提醒道:“春娜同志,你不用担心,回去求求你未来的老公公,没人敢把你怎么的。”   刘春娜脸一红,很坚决地说:“我才不会去求他呢。”   清纯靓丽的刘春娜在几天之前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小伙子,据说是北湖区公安分局一位领导的公子。不过,昨晚上与那位公子哥才见第二面,公子哥就动手动脚要扒她的衣服,又羞又气的刘春娜,从公子哥的怀里挣脱出来就跑回家了。这个时候再去求他,岂不等于是直接把自己往色狼嘴里送吗?   沉默了一会儿,刘春娜又怯生生地问:“文秘科还有好几个人呢,发配的名额可能不一定非落到我们头上吧。”   “唉……”范亦兵学着田克明平常训斥人的样子,说:“春娜同志,你是猪脑子啊?文秘科历来就比综合科高出一等,这种烂屁眼的差事,只会落到我们综合科的人头上。”   范亦兵这话说得没错。   文秘科的几个人,齐大光刚爬上文秘科的科长,自然不会动他;赵平原和张国平都有点来头,平时和田克明也走得比较近,以田克明的精明,在竞争上位的敏感时期,肯定不会去招惹他们背后的菩萨;再有一个叫万鹏,是从下属企业抽上来专门顶替蔡国良的,笔头子比较硬,人也老实,田克明除了吹牛拍马,肚子还真没多少墨水,文秘科就指着小万干活呢,自然轻易不会把小万放出去。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这死一般的沉寂突然被田克明粗鲁的呵斥声打破了。   “大白天的关着门扯淡,看来你们综合科真是人多事少,个个都太清闲了。”田克明猛地推开了门,吼声大得几乎全楼的人都能听得见:“都快十一点了,今天的报纸怎么还送来,你们四个人就能坐得住,也不知道去问问?”   办公室的人员都知道,田克明有个坏习惯,蹲坑的时候喜欢看报纸,后来习惯成自然,据说发展到不看报纸就拉不出来。   明知道田克明是在找茬儿,范亦兵还是站了起来,陪着笑脸递给田克明一颗烟,说:“主任,您别急,我这就去问。”没等说完,撒腿就跑了出去。   田克明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突然笑眯眯地问刘春娜:“小刘,工作还适应吧?”   冷不丁地遭遇了田克明的亲切关怀,刘春娜吓得一哆嗦。   刘春娜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低着头小声说:“我,我……”   田克明哈哈一笑,说:“小刘,别紧张,工作嘛,谁都会有个适应的过程,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跟我说啊。”   刘春娜抬起了头,如释重负地说:“谢谢主任关心。”   楚天舒抢在钱美华前面倒了杯水,送到田克明手边,谄媚地笑笑,说:“主任,请喝水。”   谁知田克明根本没有接,只是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不满地瞪了楚天舒一眼,训斥道:“小楚,你个猪脑子。来办公室快两年了,还是一点规矩都不懂。领导跟别人谈话的时候,该你插嘴吗?”   真他妈的衰!一个上午就被田克明骂了两次猪脑子,楚天舒心里有气,但还得强忍着,笑道:“是,是,主任批评得对!”说完,讪讪地退到了一旁,手里的杯子端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田克明又换了一副面孔,和颜悦色地对刘春娜说:“小刘,这办公室的工作学问深着呢,你可要处处留心,好好学习啊。”   “嗯,以后还请主任多多指教。”刘春娜胆子大了起来,说话利索多了,声音中也有了几分甜美。   这时,范亦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说:“主任,打听过了,送报的人骑的电动车与一辆小车发生了剐蹭,交警正在处理,他说,马上就好,一会儿就送过来。”   田克明又把脸一板,呵斥道:“小范,你看你,就不能在下面等一会儿把报纸带上来。真是没办法,怕苦怕累的毛病总是改不掉。”   真他妈的冤枉!老子不是怕你着急才跑上来给你回个话吗?范亦兵窝了一肚子的火,脸上却还得陪着笑,点着头说:“是,是,主任批评得对。”   范亦兵坐不住了,他慌慌张张的地说:“我还得下去看报纸来了没有。”说完,急急忙忙地又跑出去了。   田克明转头看了楚天舒一眼,吩咐道:“楚天舒,前台有一个纸箱子,下班之后记得给简主任送过去。记住了,可别搞忘了。”   “好的,忘不了。”楚天舒连忙答应。   对于楚天舒而言,这是一个好的信号。   田克明从欧阳美美那里回来,马上就来给自己派任务,这足以说明欧阳美美与他的沟通取得了基本一致。   楚天舒心里一高兴,又问了一句:“主任,送到哪?”   田克明把脸一沉,呵斥道:“你个猪脑子,当然是送到她住的地方。怎么,是不是还要我给你带路啊?”   简若明空降到青原市国资委来当副主任,委里临时在离办公大楼不远的“天逸小区”给她租了套两室一厅,收拾房间,搬运行李,也是综合科的四个人忙乎的。   无缘无故又被田克明骂了,楚天舒恨不得在他的大秃头上抽一巴掌,心里暗暗地骂道:狗日的,今天你已经骂老子三回了。哼,老子拼了命也要当上国资委主任,到时候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田克明才懒得看楚天舒的一副死德性,他转过身去又对刘春娜招招手,说:“小刘,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跟你谈点事儿。”说完,一甩手,气呼呼地走了。   刘春娜看了钱美华一眼,又怯怯地看着楚天舒,不知道如何是好。   楚天舒不敢正视刘春娜的眼睛,坐下来,胡乱地按着鼠标。   刘春娜刚出门,钱美华就说:“哎,小楚,我看田秃子今天对小刘好像很亲切嘛。”   “有吗?”楚天舒心不在焉地问道。   “当然,以前田秃子到我们办公室从没露过笑脸,今天对春娜就亲切关怀,而且关怀备至。”钱美华转头笑眯眯地问楚天舒:“小楚,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   “有什么不正常的?”楚天舒反问了钱美华一句。   从钱美华不怀好意的笑容里,楚天舒知道她没了当倒霉蛋的压力,又开始管不住她的那张破嘴了。   钱美华故作神秘地说:“知道吗?秃顶的男人那方面的欲望特别的强烈。我听说,前台的小敏、小惠,文整室的黄丽,还有搞清洁的雯雯,好像都被田秃子盯上了。”   钱美华这玩笑越开越离谱了。   楚天舒忍不住吼了一句:“钱大姐,你胡说什么呢?”   钱美华跳了起来:“哎哎哎,楚天舒,你吃了枪子了?我说刘春娜,你急什么急?”   楚天舒气不过,也呼地站了起来,指着钱美华,大声地说:“你巴不得一个科室的人都成了倒霉蛋,你心里才舒服,是吧?”   “楚天舒,你要倒霉了,就拿我一个老太婆出气啊。哼,有本事你找田秃子吵去啊。”钱美华气鼓鼓地坐下来,由于用力过猛,屁股下的椅子痛苦地呻吟了一下。   唉,落到田克明手里,谁也没好日子过。   楚天舒微微地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虚伪,自己为了摆脱被发配的厄运,不惜昧着良心逗欧阳美美开心,就只差被“潜规则”了,还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呢。   楚天舒抬头看了看屏幕右下角,十二点零一分,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   钱美华在发呆,楚天舒也没有挪窝。   这时,范亦兵急匆匆地进来了,一进门他就喊:“小楚,快,帮个忙。”   楚天舒抬头一看,范亦兵左手捏着几张报纸。右手的手机举在耳边,正一个劲儿地解释着什么。      第005章 冲动发飙      楚天舒问:“怎么啦?”   “中午约了女朋友去逛商场看衣服,她已经到了楼下了……佳佳,你再等一会会儿,我马上就下来。”范亦兵边和楚天舒说话,边在和女朋友佳佳解释。“小楚,你帮个忙,把报纸给主任送过去,我再不下去,佳佳肯定要急眼。”   无房、无车、无钱、无权的四无青年谈个女朋友不容易。   这一点,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楚天舒深有体会。   楚天舒连忙从范亦兵手里接过来报纸。   “谢谢了,小楚,回头我请你。”范亦兵举着电话,一路小跑出去了。   楚天舒没有多想,拿着报纸就往主任办公室走去。   走廊上静悄悄的。   文秘科的小子们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刚到下班时间,就不见了人影。   走到门边,楚天舒刚抬手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一阵嘈杂的声音。   刘春娜在哀求:“田主任,求求你,别把我派下去啊。”   田克明说:“小刘,你只要听话,我肯定不派你下去。嘿嘿……”   “不,不,田主任,你别这样……”刘春娜声音开始颤抖。“我,我喊了……”   田克明威胁道:“刘春娜,你要喊就喊吧。哼,我告诉你吧,山沟沟里的乡长们比我更野,到时候,你喊破喉咙也没用。”   楚天舒的心猛烈跳动着:田秃子这个人渣,竟然真的要对刘春娜下毒手!   里面又是一阵撕扯的声音。   刘春娜已经开始抽泣。   楚天舒进退两难。   推门进去,毫无疑问救了刘春娜就要毁了自己。   退回去,一辈子的良心不安。   这时,刘春娜突然说了一句:“主任,不是定下来是楚天舒吗?”   田克明阴阳怪气地笑道:“哈哈,小刘,你真是太傻太天真了。我跟你说吧,就是因为楚天舒与欧阳美美滚到了一起,才把你推到火坑里去的啊。”   刘春娜一下子没了声音,估计是被田克明的这句话摧毁了反抗的斗志。   士可杀不可辱!   楚天舒义愤填膺,一脚踢开了主任办公室的门。   刘春娜倒在沙发上,衣衫不整,头发散乱,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只见她左肩膀露在外面,粉红色的胸衣格外刺眼,田克明的一只手正放在那鼓胀的地方。   田克明一阵慌乱,当他看清楚进来的人是楚天舒之后,慌乱瞬间变成了愤怒,他的手还按在刘春娜柔软的地方,狠毒的目光如刀一样盯着楚天舒。   “楚天舒,你懂不懂规矩,门都不敲就闯进来?”田克明冲楚天舒大吼。   楚天舒昂着头,咬着牙说:“田秃子,把你的狗爪子拿开!”   田克明的手缩了回去,嘴里却在继续低吼:“楚天舒,我警告你,现在滚出去还来得及。”   刘春娜赶紧把被田克明扯开的衣服整理好,遮住了暴露在外的敏感部位,才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战战兢兢地站到了楚天舒的身边。   田克明依旧气势汹汹:“刘春娜,你不能走。”   楚天舒明显能感觉到刘春娜的身体在哆嗦。   他死死地盯着田克明,眼睛里冒着怒火。   见楚天舒没有要滚出去的意思,田克明火气更旺了:“楚天舒,你个猪脑子,耳朵聋了?”   他妈的,俗话还说,事不过三呢,今天这家伙已经是第四次骂这句话了。   楚天舒暗暗捏紧了拳头。   趾高气扬的田克明冲到了楚天舒面前,指着敞开的大门,吼道:“楚天舒,你他妈的要不想被发配,就立即给老子滚出去。”   楚天舒终于忍无可忍了,他迈步上前,将手里的报纸狠狠地摔在了田克明的脸上,然后二话没说,抬手就是一拳,重重地砸在了他的秃脑袋上。   田克明腾腾腾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楚天舒在大学里是定向运动俱乐部的队员,还练过一段时间的自由搏击,这一拳又用足了力气,中年发福的田克明哪里受得了,光秃秃的脑袋上立即青紫了一大块。   田克明捂着脑袋,艰难地爬了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楚天舒:“你……你,你竟敢动手打领导?你就等着滚到山沟沟里去吧。”   既然命中注定要被发配了,那还怕他个鸟毛啊?   楚天舒搂着傻了眼的刘春娜,伸出拳头在田克明面前晃了晃。   田克明吓得后退了几步,大叫:“楚天舒,你……不要乱来啊。”   楚天舒气势汹汹地警告说:“田秃子,你要再敢打她的歪主意,我就把你这大秃瓢打开花。”   田克明又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刘春娜死死地抱住了楚天舒握着拳头的右手。   委办和委领导们的办公室都在二楼,这边的动静闹大了,用完餐正要午休的黄如山、段青云和简若明都把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简若明和段青云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钱美华和文秘科的几个人不敢靠近,躲在角落里看热闹。   一向逆来顺受的楚天舒竟然敢对田克明施以老拳,平日里受了田克明欺压凌辱的男女老少们,用大快人心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不由得要对楚天舒的英雄气概刮目相看了。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黄如山走过来,一脸的威严。   田克明像看见了救星一般,跑到黄如山面前,指着秃头恶人先告状:“黄主任,我正在和刘春娜谈工作,这小子门都不敲就闯了进来,我批评了他几句,他竟然动手打人。”   黄如山瞟了一眼田克明伸过来的秃头,冲楚天舒吼道:“简直是胡闹!楚天舒,你目无领导,出手伤人,还配做一个国家公务员吗?”   不问青红皂白,黄如山就站在了田克明的立场上。   楚天舒火更大了:“黄主任,你不问问,他田秃子配吗?”   黄如山看了看田克明,又看了看刘春娜,心里也大概明白了几分,他狠狠地盯了田克明一眼,一甩袖子,掉头回了他自己的办公室,砰地把门关上了。   这时,欧阳美美也从三楼下来了,一看这架势,她走到楚天舒面前,挤了挤眼睛,说:“小楚,快向田主任道歉。”   不用说,欧阳美美是在给楚天舒找台阶下。   楚天舒也是聪明人,见欧阳美美出面打圆场,便恢复了些许理智,犹豫着该不该借坡下驴。   但是,他看见田克明仰着头,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火气又上来了,紧闭着嘴没有做声。   欧阳美美有点气恼,小声说:“楚天舒,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楚天舒一愣,有点气馁了,头就低垂了下来。   见事情闹大了,刘春娜很是担心,为了不让楚天舒为难,便走出来站到了田克明的面前,低声说:“事情是我惹起来的,我来向田主任道歉吧。”   听了刘春娜的话,楚天舒非常的感动。   她之所以如此忍辱负重,只是为了保全楚天舒一个男人的尊严。   这一刻,楚天舒觉得为刘春娜的冲冠一怒是值得的!   可是,田克明却不依不饶:“又不是你打的我,你道什么歉啊?”   欧阳美美继续打圆场:“田主任,算了,小刘给你陪个不是,你就不要斤斤计较了。呵呵,你是领导嘛。”   “哼,欧阳处长,你用不着袒护他,他今天能打我,说不定哪天也一样会打你!”田克明根本不给欧阳美美面子,紧咬着楚天舒不放:“今天,楚天舒不给我道歉,我跟他没完。”   欧阳美美呛了一句,脸色变得难堪起来。   多数人都没有想到田克明会这么的咄咄逼人,像条疯狗一样乱咬一气,连欧阳美美都不放过。   看来,田克明是铁了心要当着众人的面,让楚天舒颜面扫地,进一步确立他在国资委里的淫威。   欧阳美美骑虎难下,又反过来劝楚天舒,她气呼呼地说:“小楚,不就是一个道歉吗?说句对不起,也死不了人。”   人在矮檐下,到底低不低头?   楚天舒看见了刘春娜眼里的泪花,心开始变得柔软起来。   田克明看出来了楚天舒的犹豫,他得意地撇着嘴,皮笑肉不笑地说:“行啊,大家做个见证啊,只要他肯低头认错,我可以考虑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靠!谁他妈是小人!   田秃子,你还要大家作个见证,简直欺人太甚了!   这不是要楚天舒把一个男人的尊严,自己当众扔在地上,再让田克明来狠狠地践踏吗。   楚天舒猛的一抬头,正好迎上了简若明的目光。   蔑视、鄙夷、讥讽、嘲笑……   这目光,像两把利剑刺痛了楚天舒的心脏。   楚天舒一点点向田克明走了过去,恶狠狠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田秃子,我给我听好了,刘春娜是我的人,天王老子也不许动。”   楚天舒义正词严,掷地有声。   作威作福惯了的田克明傻了。   刘春娜激动得热泪盈眶。   楚天舒身材挺拔,表情严峻,正义凛然,神采飞扬。   哇!真看不出来,原来帅哥楚天舒耍起酷来,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男人的阳刚与激情,简直是魅力四射啊。   一边看热闹的人群中,不少姑娘少妇都感到浑身暖洋洋的,有的眼里甚至噙满了泪花。   钱美华甚至身体发软,靠在门框上,呼吸急促起来。   欧阳美美眼睛直勾勾的,下身有了湿润的感觉。   站在楚天舒身旁的简若明,更是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场,心头也是一阵激荡。      第006章 情何以堪      田克明颜面尽失,气得脸色发青,他指着楚天舒,恶狠狠地说:“楚天舒,你有种,我们走着瞧。”说完,连办公室的门也顾不得关,灰溜溜地离开了。   众人一哄而散,几秒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走廊上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一场面对面的交锋,表面上好像是以平局收的场,不过大家的心里很清楚,楚天舒是这场交锋的胜利者。   各处室的办公室里几乎都在传颂着楚天舒英雄护美的壮举!   但是,作为胜利者的楚天舒,却一点都欢喜不起来。   经过这么一场激烈的交锋,楚天舒已经逃脱不了被发配的命运了。   刘春娜跟着楚天舒回到办公室,轻轻地说了声:“天舒,谢谢你!”   楚天舒笑笑,说:“春娜,以后你自己保重吧。”说完,头也没回,转身冲出了办公大楼。   孤独地走在大街上,被热风一吹,刚才交锋得胜的快感已经消失,随之而来的是落寞失意和黯然无奈。   肚子开始咕咕叫了,楚天舒才想起来午饭还没吃,他拐过一个街角,朝小巷口的快餐店走去,可没走几步,就看见范亦兵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正吃得津津有味。   这家伙,不是陪女朋友逛街买衣服去了吗?   楚天舒停下了脚步,猛然醒悟过来:下班之前,范亦兵肯定把报纸送到了田克明的办公室门口,也听清楚了里面的动静,但是他不敢撞破田克明的好事,就找了个借口把自己支使过去了。   被身边的人下了套,楚天舒心头涌上来一阵悲凉。   他赶紧转过身去,埋头拐上大街,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郁闷得难受。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胡乱转悠,脑子里乱哄哄地,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入乡住村”之后该如何熬过这一年的时间,又担心一年之后还能不能回到机关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嘀地一响,楚天舒掏出来一看,是刘春娜发过来的:“天舒,你在哪?”   一看时间,已经两点了,不知不觉就在街头闲逛了个把小时了。   楚天舒心灰意冷,不想再回去上班了,反正过完五一就要“入乡住村”去了,这半天的班上不上也没人会计较了。   抬起头,看了看街边的建筑,才发现已经走了差不多五六站的路程,从国资委所在的胜利路,一直快走到了市中心的人民广场。   楚天舒已经在手机上输入了“人民广场”四个字,想想又删除了。   何必呢?   如果回了信息,刘春娜肯定要接着问,你跑人民广场去干什么?为什么不来上班呢?   这又该如何回答?   说自己一个人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街头游荡,说自己提心吊胆为即将发配而忧心忡忡?   这实在有损于刚刚在刘春娜面前树立起来的光辉形象。   把手机放进了口袋,突然之间,楚天舒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了,就傻呆呆的站在街边,像是一个找不到回家之路的迷途孩童。   想当年,楚天舒考进青原市国资委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当晚与卫世杰喝酒庆贺的时候就立下了雄心壮志,为自己的美好前程和未来而努力奋斗,升迁升迁再升迁,争取早日杀回省城。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两年过去了,楚天舒还在综合事务科忙忙碌碌地打杂混日子,空有一腔热血和豪情却得不到施展,成天被田克明呼来唤去,稍不如意还要被骂没脑子,心里窝囊透顶却又无可奈何。   现在更好了,连综合科的科长还没当上,就要被发配到比西山县还偏僻的南岭县去了,想想都觉得悲凉啊。   楚天舒站在一个报亭的背阴处,还在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手机又顽强地嘀了一声,掏出来一看,这次发来信息的不是刘春娜而是范亦兵。   “兄弟,谢谢你帮忙,晚上我请你喝酒。”   兄弟?兄弟就是用来陷害的吗?喝酒?这酒还能喝出滋味来吗?   如果这会儿范亦兵是当面说的这句话,楚天舒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一记重拳!   楚天舒不客气地回了个信息:“今天兄弟心情不爽,别自找不痛快。”   没想到,范亦兵很快就回了信息:“兄弟,对不起,这顿酒我先欠着。”   共事一年多了,楚天舒对范亦兵还是有所了解,他也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否则,凭他的踏实与学历,也不至于被田克明死死地压制在综合事务科。   这样的男人最看重的是什么?   面子!   刚才楚天舒回的信息,几乎一点儿面子都没给范亦兵留。   但是,范亦兵不仅没有计较,反而向楚天舒表示了歉意。   这说明,他内心还是把楚天舒当兄弟,所以才会心怀愧疚。   楚天舒稍稍冷静了下来。   范亦兵为了自保而选择逃避,这又有什么错呢?   刚开始听见田克明办公室里动静的时候,自己不也想过一逃了之吗?   既然你选择当一个救美的英雄,那就不要在危险到临之后再怨天尤人。   想到这,楚天舒释然了,马上给范亦兵回了信息:“没事,改天喝个痛快。”   刚要把手机放回去,又有信息发过来了,这回是刘春娜。   “天哥,你给小范回信息,为什么不肯给我回呢?”   楚天舒苦笑了一下,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拿着手机发了一会儿愣,还是没回,继续漫无目的地闲逛。   路过一家咖啡店,闻到了里面散发出来的香味,楚天舒突然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才想起还没午饭。他信步进了咖啡店,点了一杯咖啡和几样小点心,边吃边发呆。   心里憋屈的楚天舒忍不住烦躁纠结,感慨万千:这座城市里,还有什么人值得自己留恋呢?   楚天舒突然就想起了卫世杰,会场上那个倒霉的电话就是这小子打来的,他靠在椅子上,架起二郎腿,拨了他的手机。   妈的,竟然占线!   楚天舒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它却唱开了:“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哥们儿,怎么的,现在闲得蛋疼啊?”卫世杰回拨过来了,喜气洋洋。   楚天舒把手机抓过来:“厉害啊,你怎么就知道我蛋疼了呢?”   “靠,你这家伙,不蛋疼怎么会想起我呢?有屁快放,我忙着呢。”   “上午你不是说,晚上请去梦幻酒吧庆贺你升职吗?”   “靠,你不是没心情吗,我另外改活动了。”   楚天舒有点不耐烦了:“少废话,去还是不去?”   卫世杰比楚天舒更不耐烦:“哎呀,对不起,我现在正忙着呢。”   楚天舒骂道:“不就是升了个破副科吗?装什么国家领导人,还以为自己日理万机呢。”   卫世杰压低了声音:“嘿嘿,还真让你说对了。我这正日着一‘鸡’呢?”   “什么意思?”但楚天舒马上从卫世杰的笑声里听出了端倪,骂道:“老卫,你太牛逼了,大白天的就日上了。”   卫世杰装出一副无奈的口气说:“哥们,人长得帅,又有点地位,就是招丫头们喜欢,我也没办法啊。”   我靠!楚天舒差点被气得要吐血。   楚天舒愤愤不平地说:“老卫,我可跟你说过好多回,君子爱色,要取之有道。别他妈搞出事儿来,又找我帮你擦屁股。”   “别介,”卫世杰连忙说:“回头我给你再介绍一个。”   楚天舒酸溜溜地说:“算了,你日着吧,悠着点,别精尽人亡了。”   “好嘞,回见。”说完,卫世杰把电话就挂了。   人比人真他们要气死人。   楚天舒长叹一声,把手机再次扔在了桌子上。   郁闷啊。   人家卫世杰升官发财购房购车,还有一大排的美女排队等着被“日”。自己呢?   升官没指望,发财没渠道,买房买车想都不敢想。   情何以堪哪!都是一个寝室里混出来的帅哥,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楚天舒原本想找卫世杰吐一吐苦水,没曾想反倒徒添了烦恼。   举目无亲的楚天舒再也想不起来在这座城市里,谁还可能成为自己的倾诉对象。   这个时候,楚天舒甚至有点后悔,刚才不应该拒绝范亦兵的提议,喝点酒麻醉一下神经或许可以缓解一点心里的痛苦。   手机在桌子上闪烁了一下。   刘春娜的信息又发过来了:“天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你应该怨恨我。”   这是哪跟哪?   楚天舒无声地笑了笑,仍旧没有回信息。   “天哥,你再不搭理我,我现在就去递交‘入乡住村’的申请书。”   这是何苦来呢?如果最后还是这种结果,那又何必要去得罪田秃子!   别看刘春娜平时胆子不大,但这种女人要是认起真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楚天舒不敢怠慢,赶紧回了信息:“春娜,我没有怨恨你,真的。你千万别干傻事。”   刘春娜果然是这么问:“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来上班?”   楚天舒:“我临时有点事,下午不过来了。”   刘春娜:“办完事,我可以请你坐坐吗?”   楚天舒:“免了吧,也许会忙到很晚。”   刘春娜:“不管多晚,我等你。”   楚天舒:“不用了,晚上我和同学有个活动,你也知道,他打了好几次电话,我实在不好意思再推了。”   刘春娜:“那好吧,喝完了一定和我联系。祝你开心。”   开心?怎么开心的起来呀?楚天舒暗暗好笑,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划过。   楚天舒呆呆地坐着,黯然神伤,咖啡店的服务生认定这位客人失恋了,远远地站着,再没有过来打扰。   不知道坐了多久,暮色渐渐降临。      第007章 疑似劫匪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刺耳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楚天舒懒洋洋地睁开眼,一看来电显示是简若明,心里燃起了一丝新的希望。   他抓起来手机,柔声说:“简主任,您好!”   简若明一副冷冰冰的口气:“楚天舒,你还不糊涂嘛,还知道我是谁呀?”   楚天舒连忙说:“哪里,哪里,简主任,您有什么指示?”   听口气,简若明非常的不满:“楚天舒,我现在还能指示你吗?”   “简主任,您是领导,不仅可以指示,还可以批评。”   “小楚,我真懒得批评你。”简若明毫不客气地说:“遇到点挫折就灰心丧气一蹶不振了,班可以不上,交代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像你这种精神状态,就算留在了国资委,也不会有多大出息。”   这是怎么了,我也只是得罪了田秃子,也没招惹你简若明啊?   楚天舒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起来,简若明给自己交代过什么事,举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愣了好一会儿,楚天舒才突然明白过来。   上午的时候,田克明在办公室交代过,前台有简若明一个箱子,让楚天舒下班之后给送过去的,中午发生了一大堆的事,情绪低落,在咖啡店里一坐久了,早把这事儿忘到九霄云外了。   楚天舒连忙解释:“简主任,对不起,下午我出去会了个朋友,酒喝多了点,忘了把您的东西送过去了。”   简若明根本不听楚天舒的解释,继续劈头盖脸的一通批评:“哼,年纪轻轻的,冲动就不说了,还喝酒误事。这么一点儿小事都干不好,还能做得了大事吗?一个大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懂吗?”   “是,是,领导批评得对。”这句话,楚天舒在众多的领导面前说过很多遍,但今天才是真正的发自肺腑。   是啊!   古今成大事者,谁没有遭受过挫折和打击?   楚天舒平时非常关注高官们的简历,当今的省部级干部中,绝大多数都有过上山下乡当知青的经历,最长的有七八年,短的也有两三年,你这也就是一年的“入乡住村”,至于就此一蹶不振吗?   简若明说得太对了,这样的心理承受能力,何以堪重任?!   好鼓不用重锤敲!   简若明此时的一番话,可谓是语重心长,诚恳而且中肯,楚天舒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   想到这里,楚天舒精神一振,立即向简若明表态,马上就去办公大楼,等会儿就把箱子给她送过去。   挂了电话,喊服务员结账。   服务员都有点奇怪,这个人垂头丧气的坐了一下午,突然接了个电话,好像还挨了一通批评,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看上去比进来的时候强多了,精神抖擞,信心倍增啊。   楚天舒结了帐,揣起手机,出门打车直奔国资委。   简若明存放在前台的箱子,里面的东西并不是楚天舒想象的那样,是下属单位送来的节日礼物,而是简若明平常穿习惯了的各种鞋子。昨天托人从临江市带过来,暂时存放在国资委的前台,田克明看见了,就交代给楚天舒下班之后送回她的住处。   简若明是个很讲究生活细节的女人,就是最常见的拖鞋也分门别类,有洗澡时穿的,有在房间里活动时穿的,还有洗完澡上床之前穿的。   下班之后回到住处,突然没有穿的了,感觉还真是别扭。   想着明天出门穿衣服,连个搭配的鞋子都没有,想想心里都不舒坦,就给楚天舒打了这个电话,借题发挥地把他撸了一顿。   楚天舒赶到国资委,当时就傻眼了,平时洞开的栅栏门关上了,他用手扒拉了一下没扒动,手搭在额头隔着玻璃往里面一看,前台大厅空荡荡的,不仅没看到什么箱子,而且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不对呀!按照国资委内部的管理规定,哪怕是节假日期间,前台聘用的接待人员也必须像平常一样二十四小时值班。   前台接待人员的班是楚天舒排的,他记得很清楚,今天应该是那个叫郑小敏的女孩子值班。   楚天舒又四下张望了一番,也没有看见小敏的人影。   这个郑小敏,今年二十岁,前年高中毕业后考了个二本,因为交不起昂贵的学费就放弃了,她父亲是青原市仪表厂的下岗工人,在附近菜场摆了个肉摊子当起了屠夫,听说国资委要聘用接待人员,就替女儿报了名。   据钱美华说,面试当天,郑屠夫在下班的路上拦住田克明、欧阳美美等人,各自送了好大一块上等的排骨,郑小敏才得到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只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郑小敏是穷人家的孩子,乖巧勤快,嘴巴挺甜,姿色算是上乘,就是虚荣心比一般的女孩子更重一些。   上班之后,也学会了来事,借上下班和送报纸的机会,哄得几个委领导很是开心,对田克明、欧阳美美等人就不用说了,就是对楚天舒、刘春娜几个,“哥哥姐姐”也喊得很是亲热,格外惹人喜爱。   楚天舒想,郑小敏可能临时有事离开了一会儿,便靠在墙边等了一会儿,可过了快十分钟也没见她回来,心里便好生奇怪:像郑小敏这类没有编制的临时聘用人员,要是无缘无故地敢不来上班,田克明立马能把她给开了。   记得钱美华还说起过,郑小敏这么努力的表现,是想博取领导们的好感,争取有机会能转成事业编制。这种情况下,好端端的她怎么会不来值班呢?就算是身体不适或者家中有急事,也会打招呼和小姐妹们换个班的。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楚天舒警觉起来,心里有点紧张。   昨晚上,楚天舒看了青原卫视“第一现场”栏目的新闻节目,说有一个外地流窜盗窃团伙盯上了政府机关大楼,屡屡作案得手,提请各单位提高警惕,加强防范。   会不会这两个家伙跑到国资委大楼来了?   楚天舒仰起头朝委领导的办公室窗户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放轻了脚步,悄悄走向前台接待人员的休息室,还没等他贴近,就听到里面有异常响动。   楚天舒更加小心翼翼,他见休息室的窗户上虽然挂了窗帘,却因为旁边支着一个报架,还留了一条烟盒那么大的缝隙,他蹲在窗户下侧耳一听,一阵呼哧带喘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刺激?楚天舒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欧阳美美的扭捏作态。   狗日的,这些个家伙太他妈不是个东西了,不仅劫财,还要劫色!   楚天舒摸出手机打算报警,可从窗户的缝隙里传出来了郑小敏的说话声。   “别急呀,你等等啊。”   什么?这也能和歹徒商量吗?   楚天舒奇怪得不得了,一点点抬起身子,眯起一只眼睛,从缝隙中偷眼望去。   麻辣隔壁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明晃晃的大秃头,然后才是一个光溜溜的后背。   休息室里开着一盏小台灯,田克明趴在床上,在他的身下,是两条光洁细嫩的小长腿紧紧地并拢在了一起。   只见田克明手忙脚乱地又啃又摸,油光光的秃头在上上下下的拱来拱去,呼哧带喘的声音就是从他的身子底下发出来的。   郑小敏呜呜地低声呜咽,两只小手抱住了那颗秃头,终于把嘴从秃头下腾了出来,她气喘吁吁地说:“主任,我害怕……”   田克明停止了动作,不耐烦地低喝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害怕什么?”   楚天舒几乎控制不住情绪,喝不得立马跳进去,狠抽田秃子那张无耻的脸,但转念一想,中午田秃子调戏刘春娜,就被他一句没证据就抵赖过去了。   好,今天我先留下证据,看你还怎么抵赖!   楚天舒强忍着怒火,缓缓打开了手机的视频拍摄程序,贴在了窗帘的缝隙处。   郑小敏战战兢兢地说:“呜呜,我爸要是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田克明说:“怕什么?你是我的人了,天王老子也不敢动的。”   我靠你个田秃子,把老子的话学去哄骗小丫头。楚天舒气得头冒青烟:你等着,看一会儿老子怎么收拾你!   “主任,我还是第一次,你可不能骗我啊。”郑小敏好像还是不放心。   田克明终于不耐烦了,威胁道:“郑小敏,你还想不想解决编制啊,你再磨磨唧唧的,明天我就开除你。”   威胁,真正的是赤果果的威胁!   郑小敏可怜兮兮地说:“主任,不能啊,我妈还躺在病床上,家里的积蓄都交了医药费,我要是把工作给丢了,我们家就没法活了。”   田克明马上又开始利诱:“郑小敏,你只要乖乖地听我的,完事之后,我可以给你一万块,以后还会想办法帮你解决事业编制。”   郑小敏没有再吱声了。   紧接着,传出来田秃子一阵得意的淫笑。   楚天舒将热得发烫的手机挪开了一点,再次眯起眼睛偷看了一眼。   郑小敏头向外侧着,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冷漠,她半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息,头发散落在床头,连衣裙被撩到了脖子上,【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过若干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第008章 猫戏老鼠      田克明的大秃头在得意的晃动,他见郑小敏不再反抗,动手就要撕扯她的三角裤,准备实施兽行了。   “住手!”楚天舒大吼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来,一脚踹向了休息室的铁门。   “咣当。”铁门发出了一声巨响。   “妈呀!”郑小敏发出了一声尖叫。   一阵忙乱的声响过后,穿戴整齐的田克明拉开了门,一看门口站着的又是楚天舒,脸上的紧张尴尬转为了愤怒:“楚天舒,你是没脑子还是缺心眼啊。跟你说过多少回,领导和人谈话的时候不要捣乱。”   妈的,到了这个时候还他妈的敢骂人!   楚天舒气不打一处来,二话没说,抬拳砸向他的秃头,然后又一脚踢向他的裤裆,破口大骂道:“田秃子,你他妈个畜生。”   其实,楚天舒完全可以等摄录到了田克明撕掉郑小敏的三角裤实施暴行了之后,再把他一次性整死,让他快乐了一阵子,到监狱里去痛苦一辈子。可是,他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丫头就这么失身于田秃子,所以,才在紧要关头制止了田克明的兽行。   田克明早有防备,一闪身,躲开了楚天舒踢向裤裆的一脚。   楚天舒不容他再躲,上前揪住他的胸口,左右开弓狠狠地抽了两个耳刮子。   “老子干什么了,你他妈的又行凶打人,”田克明也没有光等着挨打,他手舞足蹈气势汹汹骂骂咧咧地威胁说:“楚天舒,老子这回一定要报警。”   楚天舒骂道:“田秃子,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她比你女儿也大不了几岁,你竟然也下得去手啊?嗯!”   “楚天舒,你他妈的血口喷人。”田克明骂着,还不顾死活地扑上来要与楚天舒拼命。   楚天舒更来气了,抬起手掌“啪啪”又猛煽了他两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瘫软坐地,低声呻吟,嘴角流出了一股鲜血,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上去很是吓人。   可他眼珠子一转,又爬了起来,手脚挥舞着向楚天舒扑过来。   楚天舒怒火中烧,捏紧了拳头,向田克明的下腹部狠狠地抡了过去。   郑小敏吓坏了,她上前死死地抱住了楚天舒的胳膊,哭喊道:“别打了,别打了,主任没把我怎么的,再打,你会把他打死的。”   幸亏郑小敏拉了一下,减轻了楚天舒出拳的力度,要不然的话,这一拳要是砸实了,田克明非死即伤。   田克明惨叫了一声,再次坐在了地上,口吐白沫,捂着肚子直喘粗气。   霎时,楚天舒冷静下来。   田克明明知道打架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他如此的强硬的目的,就是想激怒自己,一旦控制不住出手太重,打出个什么几级伤残来,他就可以反咬一口,告自己一个故意伤人。   哼,不能上了他田秃子的当。   “小敏,你……”楚天舒住了手,装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傻呆呆地看着郑小敏。   田克明见状,又神气了起来,吼道:“楚天舒,你听见没有?她自己都说了,我没把她怎么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亲眼看见了,你还想抵赖?”楚天舒声音喊得挺大,可口气中却缺少了几分底气。   “证据呢?证据呢?”田克明又扑了过来,唾沫星子只差喷到了楚天舒的脸上。   楚天舒一脸茫然,看着郑小敏。   郑小敏瘪瘪嘴,胆怯地看了田克明一眼,又向楚天舒投过去一个委屈的目光,然后扭身跑了出去,打开办公大楼的栅栏门,坐在前台低头抽泣。   楚天舒对着郑小敏的背影喊道:“小敏,你怎么跑了呢,嗨……”   见郑小敏慑于自己的淫威吓跑了,田克明像吃了一颗兴奋剂,恶狠狠地盯着楚天舒,说:“楚天舒,你听明白了吧,我根本没把她怎么的。”   “田秃子,你为非作歹,仗势欺人,我要到上级机关去告你。”楚天舒涨红着脸,扯着嗓子喊,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   “你告去吧!”田克明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有恃无恐地说:“说你没脑子缺心眼你还不服气,你懂不懂官场上处理告状的程序啊?你这种无凭无据的告状,就是告到天边去,最后还不是要退到国资委来,管个屁用啊。顶破天也就写份检查,伤不了我半根毫毛。你上网搜搜去,现在到处告状的,哪个有好果子吃。”   楚天舒被田克明说得哑口无言,憋了半晌,才愣头愣脑地说:“田秃子,杀人不过头点地,不就是一年的‘入乡住村’吗,老子不在乎。”   “好啊。”田克明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摊开在眼前看了看,阴笑着说:“嘿嘿,你说一年就一年啊,蔡国良你该听说过吧,现在不还在南岭县的山沟沟里窝着呢?”   “你他妈的也太卑鄙了,”楚天舒跺了跺脚,咬咬牙说:“窝着就窝着,哪里的黄土不埋人。”   “算你小子有种,”田克明又摆出了平常的可恶嘴脸,咬牙切齿地说:“可你别忘了,刘春娜还在我的手心里攥着呢,她不是你的人吗,你一辈子回不来,看老子敢不敢动她?”   “无耻!”楚天舒起身冲了过去,抬脚狠狠地踢向了……沙发,怒骂道:“田秃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把春娜扯进去。”   “怎么的,心疼了?”田克明得意洋洋地说:“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田秃子,有本事你就冲我来,你放过刘春娜。”楚天舒有点气急败坏了,冲着田克明大喊道。   “行啊!”田克明在床上坐下来,不屑地看了楚天舒一眼,慢悠悠地说:“楚天舒,要我放过刘春娜,可以,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楚天舒阴沉着脸,无可奈何地说:“好,你说吧,只要我做得到,我就答应你。”   田克明架起二郎腿,说:“你跪下来给老子磕三个响头,求我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还有,周一上班之后就赶紧滚到山沟沟里,老子一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   “主任,算了吧,我磕了头也没人看见,多没意思啊?”楚天舒苦笑着,为难地说,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见状,田克明怪笑了一声,掏出手机,打开了视频功能,得意地说:“我可以录下来,再在办公室内部开个会播放一下,让大家看看,和我田克明作对的人是什么下场。哈哈!”   真他妈阴毒啊!   田克明说完,举着手机,等着楚天舒跪下来磕头认罪。   楚天舒冷笑一声,也拿出手机来,说:“田主任,我这里有段视频,是不是也可以在内部会议上放一放。”说完,按了几下按键,将刚才录制的那段视频放了出来,然后把手机举到田克明的面前。   有图像有声音,容不得田克明抵赖了。   田克明直勾勾地看了几十秒钟,精神崩溃了,口气软了下来,哀求道:“小楚,别放了。要不,我们到办公室去谈谈?”   楚天舒按了停止键,笑嘻嘻地说:“田主任,不等着我给你磕头啦?”   话音刚落,田克明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楚天舒面前,哀求道:“小楚,我给你磕头。”   楚天舒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用不着给我磕头,你应该去向郑小敏和她的父母磕头。”   “小楚,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钱,你要多少,三万?五万?我可以给你。”田克明。   “去你妈的,要是有人出五万搞你的老婆和女儿,你愿意吗?”楚天舒听了田克明的话,觉得他实在是太厚颜无耻,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小楚,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求求你,放过我吧。”田克明挣扎着再次跪下来,边骂还边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嘴巴子。   他心里非常清楚,只要楚天舒把这段视频交给纪检部门,名誉扫地就不说了,主任的位子肯定不保,这一辈子也就完蛋了。   “不行!”楚天舒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是去派出所还是去纪检委,你自己选吧?”   田克明一听,脸色惨白,继续苦苦地哀求道:“小楚,我求求你,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这一次吧,我去跟领导们说,不让你去‘入乡住村’,我还提拔你当综合科的科长,不,办公室的副主任,行不?”   楚天舒冷笑着说:“哼,老子不稀罕。”   田克明见楚天舒坚决不松口,便爬过来抱住了楚天舒的双腿,自己扇着嘴巴,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小楚,我女儿还小,老妈身体也不好,我要是完蛋了,我这个家也就跟着完了。求求你,看在我女儿和老妈的份上,放过我这一回吧,我求你了!”   楚天舒看着跪在脚底下的田克明,觉得既可恨又可怜,略略沉吟了一下,把脚从田克明的手里抽了出来,冷冷地说:“田克明,你起来吧。”   他的初衷也没打算把事情做绝,否则的话,完全可以不跟他废话,直接把他揪到派出所去,又听他把女儿和老妈搬了出来,顿时动了恻隐之心。   田克明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天舒,小心翼翼地说:“小楚,你肯放过我了?”      第009章 扭转乾坤      楚天舒点了点头,说:“我说两件事,你照我说的去做,我就放过你。”   田克明喜出望外,立即爬了起来,毕恭毕敬地站在楚天舒面前,听候他的发落。   楚天舒知道,田克明为了能在外面花天酒地,背着老婆攒了不少的私房钱,郑小敏的妈妈一直身体不太好,正需要钱治病,于是就问:“你手头上能拿得出多少钱?”   田克明连忙说:“两万。”   “嗯?”楚天舒把脸一拉。   “不,三万,三万。”田克明哭丧着脸,说:“我身上真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再多就要找老婆去要了。”   “那好,你一会儿把钱取出来,给郑小敏家送过去,算是赔偿小丫头的精神损失。”   “没问题。”田克明答应了,又问:“他家要不收怎么办?”   楚天舒学着田克明的口气说:“你是没脑子还是缺心眼啊?你就不会直接到交到医院缴费处去?”   “还是你脑子灵。”惊魂初定,田克明马上把他拍马奉承的那一套又捡了回来,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嘿嘿,我就跟他们家说,是你和我一起捐助的。”   “随你便。”楚天舒懒得和他纠缠这个细节,又说:“还有,下周一上班,你写个报告,主动申请去‘入乡住村’。”   这回田克明有点犹豫:“这个……”   “不愿意吗?”楚天舒盯着他。   “愿意,愿意。”田克明咬牙答应了。   只要楚天舒不把这事儿捅上去,自己带着正科的级别下去,估计也吃不了太大的苦头,凭着自己与关浩宇和黄如山的关系,在南岭县坚持一年再回来,说不定还是个晋升的优势呢。   这就是官场老油子田克明。看楚天舒松了口,可以把眼前的这个难关度过去,就开始扒拉起个人仕途的小算盘。   楚天舒厌恶地摇了摇头。   田克明吓了一跳,以为楚天舒改主意了,忙弓着腰,陪着笑脸问:“小楚,那你手机的那段视频……”   楚天舒说:“这两件事落实了,我会当着你的面删除。”   田克明还不放心:“嘿嘿,你不会下载复制吧?”   楚天舒沉下脸来说:“怎么,你怀疑我会言而无信吗?”   “不敢,不敢!”田克明点头哈腰地说。   “那,滚吧!”楚天舒拉开门,手指着田克明,大声地说。   田克明刚滚出休息室,郑小敏就跑回来了,她不无担忧地问:“楚大哥,你没事吧?”   楚天舒拍拍巴掌,笑问:“小敏,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那田主任呢,他有事吗?”虽然田克明的身影早已消失了,但是,郑小敏还是下意识地往外看了看。   “他也没事。”楚天舒安慰道:“小敏,你放心,他再也不会骚扰你了。”   郑小敏半信半疑地打量了楚天舒一番,最后低声地说了句:“楚大哥,谢谢你。”   楚天舒轻松地说:“客气啥?你喊了我大半年的大哥了,眼睁睁地看着小妹妹受欺负我能坐视不管吗?”   郑小敏心里一阵莫名的兴奋和激动。   接班的时候,对班的小惠悄悄跟她讲起了昨天中午楚天舒勇斗田克明的壮举。   说到楚天舒豪情万丈地对田克明说“刘春娜是我的人,天王老子也不许动”的时后,尽管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小惠还是脸色潮红声音干涩,最后还一脸陶醉地说:“小敏,你是没看到楚大哥的气势哦,简直帅呆了酷毙了。我真的好羡慕春娜姐啊!”   想到这,郑小敏抑制不住,眼睛放出了异样的光亮,颤抖着声音问:“楚大哥,你是不是跟田主任说了,我是你妹妹,天王老子也不许动。”   楚天舒“哈哈”大笑,摇着头说:“没有呢。”   郑小敏低垂下脑袋,眼里闪过了一丝失望的神情。   楚天舒敏感地捕捉到了郑小敏眼神的变化,赶紧转移了话题,问道:“小敏,你接班的时候看没看见一个纸箱子?”   “嗯,有的。”郑小敏一转身,从休息室一墙之隔的储藏间里拖出来一个大纸箱子,看她费力的劲儿,应该重量还不轻。   楚天舒走过去一看,没错,就是它了。   纸箱子的侧面写着一个醒目的“简”字。   拎了拎,确实有点沉。   看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   楚天舒想了想,摸出手机,给简若明打了个电话,说:“简主任,箱子现在才找到,这会儿送过去是不是方便?”   简若明在家里早等得不耐烦了,她没好气地说:“楚天舒啊楚天舒,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找了破箱子,你也能找两个小时,真有你的啊。”   “简主任,我……这个……”楚天舒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给简若明解释。   “算了,”简若明根本不容楚天舒解释,严厉地说:“喝得醉醺醺的,黑灯瞎火跑过来干什么?楚天舒,你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再送过来吧。”   看来,简若明是认准楚天舒酒喝多了。   楚天舒苦笑了一下,连忙答应:“好,我明天上午一定送到。”   简若明还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行吧,别太早了,酒彻底醒了再来。”   楚天舒松了一口气,又向郑小敏交代,不要把今天的事儿告诉任何人,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以后再别听信他人的哄骗,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郑小敏含着眼泪答应了。   从办公大楼里出来,楚天舒一扫两年来的郁闷,不仅狠狠地收拾了田克明,还把自己从发配的厄运中解救了出来,心情爽到了极点,看看时间八点多了,晚饭还没吃,就打车直奔风情街。   风情街是青原市最有名的小吃一条街,全国各地的小吃在这条街都能吃得到,而且价格非常便宜。正因为如此,每天晚上整条风情街里都是人满为患,火爆的生意可以一直延续到凌晨两三点。   楚天舒来得还不算晚了,他找了一个相对靠近主干道的大排档坐下,要了几个小菜和三瓶啤酒,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不多一会儿,风情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周围的摊点上挤满了人。   喝酒划拳,呼朋唤友的声音此起彼伏,整条街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楚天舒的酒量不错,喝啤酒就跟喝白开水差不多,加之和田克明磨了一个来小时的嘴皮子,口也真的渴了,所以,半个多小时过去,脚底下就摆了五个空酒瓶。   正吃喝得带劲儿,突然,远远的有争吵的声音传过来。   吵架也是风情街独特的风景,一晚上下来,一般不会少于三五起。   像楚天舒这样一个人自斟自饮的极为少见,大多都是呼朋唤友三五成群,一干人等围坐在一起胡吃海吹,把不住就有喝高了的,挤挤挨挨地碰了一下,言语不合,表情不对等等,都有可能引发争吵,好在一伙子人当中总会有几个清醒的,吵几句之后,边上的人一劝,也就拉倒了,坐下来继续胡吃海吹。   听声音,发生争吵的好像是一男一女。   这种现象多半发生在情侣身上,往往是女的嫌男的喝多了,或是说错了话,或是动手动脚,女的便当众把男的臭骂一顿。   不过,今天似乎有点异常,是男的声音比较大,女的反而声音很低。   楚天舒抬起头,吵争吵的方向看过去,远远地看不太真切,感觉那个女的背影有点像刘春娜,正在和一个瘦高个的男子争论者着什么。   楚天舒也没有在意,刘春娜是那种典型的本地人,青原市里长得像她的女孩子实在是太多了。   独自又喝了两杯,争吵的声音越发的大了,楚天舒不禁皱了皱眉头,当着这么多人,怎么吵起来没完没了呢?于是,便伸长脖子张望了一下,那瘦高个的男子正在和那个女孩子拉拉扯扯。   这拉扯,楚天舒就看清楚了,正在争吵拉扯的确实是刘春娜,而且那男的动作还有点大。   楚天舒不乐意了,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好意思和一个女孩子动手呢?   他站起来想要过去,被老板娘拉住了,她陪着笑脸说:“老板,是不是把单买了再走?”   楚天舒掏出一张红票子递给她,说:“先别找钱了,位子给我留着,那吵架的是我朋友,我去劝一劝还回来继续喝。”   老板娘收了钱,便不再说话了。   楚天舒和老板娘说话的时候,刘春娜被那个男子扯到了风情街进出口的树影下,那里停着一辆车,那男子似乎是想把刘春娜拉到车里去,刘春娜不从,几次要离开,都被那男子扯住了,一只手还在她的身上乱摸一气。   刘春娜又气又急,用力推了那男子一把。   那男子气急败坏,抬手给了刘春娜一巴掌。   刘春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瘦高男子抬脚还要踢。   楚天舒几个健步冲了过去,扯了瘦高男子一把,因为用力过猛,瘦高男子站立不稳,一下就栽倒在旁边的车上。   楚天舒顾不得和他纠缠,弯下身子去扶刘春娜。      第010章 白衣天使      瘦高男子扑上来,从背后给了楚天舒一拳。   楚天舒左手扯着刘春娜,右手反手一巴掌,正扇在他的脖子上。   瘦高男子又靠到了车上。   他爬起来,指着楚天舒大吼:“你他妈谁啊?敢跟老子动手?”   楚天舒也不客气,回骂道:“你他妈谁啊,竟然对女孩子动手?”   刘春娜扯着楚天舒的胳膊站了起来。   “我操。”那男子还在骂骂咧咧:“我跟我女朋友吵架,关你屁事啊?”   楚天舒看了刘春娜一眼,明白过来了,这男子应该是她前两天见过面的相亲对象。   谈得来就好好谈,谈不来就分手好了,何必拉拉扯扯动手动脚的呢?   楚天舒客气和缓了一些,说:“哥们,既然她是你的女朋友,你怎么还打她呢?”   “打是亲,骂是爱,你懂不懂啊?”那男子嬉笑着,伸手来拉刘春娜。“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刘春娜甩开了他的手,叫道:“郝爽,谁是你的女朋友,我凭什么跟你走?”   郝爽抬手还要拉,被楚天舒一把攥住了。   “你给老子放开。”郝爽呲牙咧嘴地叫唤。   楚天舒松了手,指着郝爽说:“你听清楚了,她不是你的女朋友,从现在开始,她是我的女朋友。”   郝爽还在指手划脚:“你他妈谁呀,敢跟我抢女人。”   楚天舒将他的手扒拉开,说:“你别管我是谁?我只告诉你,她是我的人,你要再敢动她一手指头,我饶不了你。”   郝爽气势汹汹地扑到了楚天舒跟前。   楚天舒毫不示弱地顶住了他。   无论是气势还是力量,郝爽明显不如楚天舒。   楚天舒已经想好了,只要郝爽敢先动手,立马将他揍趴在地上。   郝爽自然看得出来自己不是楚天舒的对手,所以只敢动嘴不敢动手。   后面来了辆车,嫌前面的车把进口堵住了,拼命地按喇叭。   郝爽回头看了一眼,恶狠狠地楚天舒说:“好,老子认得你了,有种你别走,给老子等着!”说完,钻进车里,呼地把车开走了。   楚天舒松开了捏紧的拳头。   刘春娜刚一迈步,“哎哟”叫了一声,差一点儿要栽倒。   楚天舒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怎么啦?”   刘春娜的表情有点痛苦:“脚,我的脚,可能是崴到了。”   “要紧吗?”   “痛,好痛。”   “要不要上医院看看?”   “要,肯定要。”刘春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天舒,你的单买了吗?”   “买过了。”   “那好,赶紧送我上医院。我,我受不了了。”   看刘春娜的表情确实很痛苦,楚天舒也顾不得要老板娘找钱,招手拦了辆的士,将刘春娜扶了进去。   上了车,刘春娜的表情没有刚才那么痛苦了。   “你和他是怎么回事?”楚天舒问。   刘春娜委屈地说:“下班之后,他约我出来谈谈,我跟他说我不想再和他交往下去了,他不干,就吵起来了。”   “哦,这种男人确实没意思。”楚天舒鄙夷地说。   刘春娜显然不想再扯郝爽,便强作笑颜,问道:“天舒,你下午去哪了,我们都急死了。”   楚天舒说:“还不是那个讨厌的同学,非拉着我去酒吧,可坐下没一会儿,又被一个美女的电话喊跑了,我还没吃饱呢,就跑到风情街来吃点东西。”   刘春娜没有多问,又说:“老范和钱大姐都说,你今天的表现太棒了。”   楚天舒笑笑,说:“呵呵,田秃子太可恶了,我早就想出口恶气了。”   “可是……”刘春娜欲言又止。   楚天舒非常的轻松:“说吧,没事,不就是发配一年吗?我早有思想准备。”   不过,他从上一次的不成熟表现中吸取了深刻教训,在发配人选没有完全敲定下来之前,不向任何人透露已经把田克明搞定的事。   刘春娜说,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黄如山召集在家的委领导和欧阳美美、田克明开了个短会,安排了一些日常工作,也顺便讨论了一下“入乡住村”的人选,初步定下来就是楚天舒。   说到这,刘春娜看了看楚天舒,又说:这是“美”处长临下班的时候,在卫生间里悄悄告诉我的,说还没有最后定,要等关主任周一上班之后,召开党组会才能上报。   楚天舒说:“这就算是定下来了,党组会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刘春娜脸一红,小声说:“天舒,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楚天舒摆摆手:“春娜,跟你没关系,是田秃子欺人太甚了。”   刘春娜有点眼神迷离,魂不守舍。   楚天舒想了想,还是提醒道:“春娜,不管我走不走,你自己都要多保重,再别和有歪心思的男人单独接触了。”   刘春娜说:“没事,我敢打包票,田克明他不敢了。”   “为什么?”   “我是你的人呀。”刘春娜说着,往楚天舒身边挪了挪,头歪在他的肩膀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楚天舒拍了拍她的头,笑着说:“那是我吓唬田秃子的,你还当真了?”   刘春娜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看了好一会儿,看楚天舒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刘春娜的表情略显失望,说:“天舒,我懂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说话间,的士已经到了市第一人民医院门口。   从的士上一下来,刘春娜就说:“天舒,算了吧,脚好像没事了。”   楚天舒不信,说:“不会吧,刚才你还说好痛。”   “真没事了。”刘春娜走了几步,看上去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痛苦了。   刘春娜一扭一摆的走着,街灯斜斜地照在她身上,腰间的曲线也玲珑生动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来都来了,就看看吧。”楚天舒还是放心,强行扶着刘春娜进了医院。   进了门诊室,楚天舒才看清楚,刘春娜的脸上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郝爽这小子下手够狠的。   “怎么搞的?”看病的是一个女医生,带着口罩,只能看见她一双闪亮的大眼睛,她瞪着楚天舒,责怪道:“一个大男人,有话不能好好说,下这么重的手。”   冤不冤啊?她竟然认为了是楚天舒打了刘春娜。   楚天舒当然要解释:“医生,我……”   “我什么我,打女人还有理啊。”女医生好看的大眼睛里满是怒气,她还是瞪着楚天舒,刷刷刷写了张单子递给他,厉声说:“交费去。”   “不是,我是说……”   女医生再次打断了他:“说什么说?一个大男人,不知道让着点女孩子。再怎么的也不能动手啊。”   楚天舒无语了,无辜地看了刘春娜一眼,接过单子,转身出去了。   交完费回来,看见刘春娜正在和女医生说笑。   女医生已经把口罩摘下来了,见楚天舒回来了,略显尴尬,应该是刘春娜跟她说清楚了,脸上的巴掌印不是楚天舒打的。   楚天舒惊异地发现,女医生很年轻,也很漂亮,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弯眉毛,大眼睛,高鼻梁,虽然穿着宽松的白大褂,但凹凸有致的身材依然显露无遗。   女医生接过楚天舒手上的单据,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她的脚没事,就是肌肉有点小挫伤,回去拿热毛巾敷敷就会好的。”   楚天舒看了刘春娜一眼,脸上的巴掌印已经不怎么明显了,便盯着她的脚,问女医生:“没搞错吧,医生,刚才她还说很痛的。会不会伤着骨头?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真有意思,好像你比我还专业。”女医生又瞪了楚天舒一眼,不过没有刚才的凶狠,还充满了笑意。看楚天舒还不太相信,她瞟了刘春娜一眼,又说:“你呀,真是傻得可以,女孩子偶尔撒撒娇,你还认真了。哈哈。”   楚天舒和刘春娜都闹了一个大红脸。   被女医生笑话了,楚天舒有点不甘心,便笑嘻嘻地说:“医生,你给我留个电话吧,要是回去有什么问题,好随时请教。”   “胆子够大的,当着女朋友的面,也敢玩这一套?”女医生的眼睛又瞪上了。   “怎么?”女医生冷笑道:“不怕她回去跟你急啊?”   “呵呵,白医生,我不是她女朋友。”刘春娜赶紧解释。   “不会吧?”女医生惊讶地叫了起来。“你们俩真会开玩笑。”   楚天舒说:“嘿嘿,她没有开玩笑,白医生,这下可以给我电话号码吧?”   “去去去,少来这一套,快走吧。”女医生又好气又好笑,把楚天舒和刘春娜轰出了门诊室。   扶着刘春娜往外走,楚天舒问:“那个郝爽是怎么回事?好像有点蛮不讲理啊。他再纠缠你,你就跟我说。”   刘春娜神色黯然,说:“算了,我们惹不起他的。”   楚天舒不解地问:“怎么呢?”   刘春娜低声说:“他是北湖区公安分局局长的儿子。”   啊?楚天舒明白了,原来刘春娜故意说脚痛要急着上医院,是为了赶紧离开风情街,免得郝爽找人回来报复。   楚天舒又问:“那我走了,他再来纠缠,你怎么办?”   刘春娜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第011章 一个拥抱      看着刘春娜无可奈何的神情,楚天舒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今天中午和晚上,看上去好像是在帮刘春娜,实际上是给她惹了更大的麻烦。如果不是搞定了田克明,一旦自己一走了之了,留下刘春娜一个人,上班要应对田克明,下班要对付郝爽,真够她为难的。   出了医院,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大街上人来车往,霓虹闪烁。   “脚还疼吗?”楚天舒关切地问。   “好点了,”刘春娜低头看了看,又说:“好像一着地还是挺疼的。”   “不要紧吧?”楚天舒有点奇怪,刘春娜这脚一会儿疼,一会儿不疼的,是不是伤着骨头了,刚才医生的判断有误。   “还好,就是不能太用力。”刘春娜说着话,试探着脚一沾地,身子便歪了一歪。   楚天舒赶紧扶住了她:“我说要好好检查,可你就是不听。”   刘春娜说:“人家医生都说了没大碍,用热毛巾敷敷就好了。”   楚天舒说:“那我送你回家吧。”   刘春娜迟疑了一下,抬头看着楚天舒,低声说:“不,我不想回家。”   “为什么?”楚天舒避开了她的目光,说:“你脚还疼着呢,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要你管。”刘春娜一赌气,甩开了楚天舒的搀扶。   “啊……”刚一迈步,刘春娜情不自禁地轻轻呻吟了一下,身子晃了晃。   楚天舒赶紧上前一步,伸开双手去扶。   刘春娜整个人软软地靠在了楚天舒的胸前。   刘春娜右手紧紧地搂住了楚天舒的腰。   楚天舒有点莫名的兴奋,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那波涛起伏的胸,在楚天舒的臂弯里颤抖,衬衣里渗透过来的体温让楚天舒浑身开始灼热。   这样清纯的女孩子,能抱抱也是一种享受。   可是,当楚天舒感觉到刘春娜激烈的心跳时,觉得心中有愧,就像是小时候翻过别家菜园的篱笆偷摘地里的甜瓜,有着一种做小偷的心虚。   刘春娜有着一幅南方女孩的身材和面孔,不到一米六的个子,娇小玲珑,脸盘小巧,耐看,不算特别出众,但也别有韵味。   在楚天舒的眼里,她就是一个邻家小妹,似乎关心照顾帮助她就是一种责任,甚至可以为她打架流血,但绝对不是那种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孩子。   这一点,细腻的刘春娜自然感觉得到,能在一起开类似“你肯不肯嫁给我”之类玩笑的男女,肯定擦不出爱情的火花。   这算什么?趁机占便宜?刚才她都跟女医生说了,她不是自己的女朋友!   “唉,楚天舒啊楚天舒,君子好色,要取之有道啊,可不能因为帮了人家,就可以有非分之想了。”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飘了出来,把他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   想到这里,楚天舒决定把杂念抛到一边,尽快把刘春娜送回家。   “忍着点,我去叫车。”楚天舒用力扶了刘春娜一把,借机让两个人的身体稍稍有了点间隙。   “天哥,抱紧我,我冷!”刘春娜的嘴里呢喃着。   “冷吗?”楚天舒吓了一跳,摸了摸刘春娜的额头。   明明热得冒汗,怎么会冷呢?   “别松手,抱紧我!”刘春娜又说了一句。   “没事的,到家就好了。”楚天舒想扶刘春娜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刘春娜赖着不动,声音听上去很可怜:“天哥,我家住七楼,肯定爬不上去的。”   “我可以背你上去啊。”楚天舒打定了主意。   “你……”刘春娜急了,仰着头看着楚天舒,泪水都快要下来了。“天哥,你真的这么瞧不起我吗?”   楚天舒继续装傻:“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刘春娜咬咬牙,很坚决地说:“我要做你的人!”   “这……”楚天舒愣住了,但他马上又说:“春娜,别这样,我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吓唬田秃子。”   楚天舒并没有头脑发热,他想: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借机占有了刘春娜,那本质上和田秃子卑鄙无耻的行径又有什么区别呢?无非田秃子依仗的是职权,自己利用的是感激罢了。   并不是说楚天舒不渴望女人的肉体,可是,他心里非常清楚,刘春娜的主动不是爱情,而是报答。   刘春娜从楚天舒的手臂里挣脱出来,声嘶力竭地说:“楚天舒,我知道,你想做一个正人君子,不想因此对我愧疚一辈子。但是,你知道吗?为了我你丢掉了前途,离开了都市,你让我对你愧疚一辈子,我心里就好受吗?”   “春娜,我帮你,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楚天舒还在解释。   刘春娜猛力推开了楚天舒,坐到了路边的椅子上,脸上泛着红晕,双眼微闭,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   “春娜,回家吧,有什么话等你脚伤好了再说,好吗?”楚天舒的嗓子干涩,连他自己都听得出来,这种劝说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不!”刘春娜睁开眼,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了一张卡,神情坚定地说:“楚天舒,你看好了,这是凯旋大酒店的房卡,你不让我做你的人,那我就给田秃子打电话,求他把你留下来。”   原来她早有准备,怪不得在短信里叮嘱自己喝完了要和她联系。   外表看似柔弱平时不声不响的女孩子,其实,她的内心是无比的倔犟的,她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楚天舒激动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刘春娜缓缓地站了起来,热辣辣的眼睛期待地看着楚天舒,柔声说:“天哥,我心甘情愿的,我不要你负责。”   楚天舒紧紧抱住了刘春娜,秀发随着微风在他的脸上轻抚着,令他心神荡漾。   凯旋大酒店,与市第一人民医院隔街相望。   过马路的时候,刘春娜挽着楚天舒的胳膊,脚步轻快,一点儿也没有受伤的迹象。   看来,刘春娜早就下定了决心,郝爽的横插一杠子,楚天舒的再次出手相助,不仅让她更加坚定献身的决心,同时也为她提供了一个把楚天舒带到凯旋大酒店附近的好借口。   对于凯旋大酒店,楚天舒和刘春娜都不陌生。   这是一家国有控股酒店,前身是一家央企的招待所,由于地处青原市中心地带,改革开放之后,红火过一阵子,赚了钱就盖了这座二十八层的酒店,更名叫凯旋大酒店,当时被誉为青原第一高楼。   后来国资委选派的经理伙同财务贪污私分了好几百万,酒店伤了元气,从此一蹶不振,换了几任经理也毫无起色,连年亏损,工资发放困难,养老保险等也不能足够上交,职工屡屡上访,成为了影响稳定的一大因素。   国资委主任关浩宇正一筹莫展,通过时任市政府秘书长唐逸夫的牵线搭桥,临江市鲲鹏实业老板王致远找上门来,以一年一百二十万的价格承包了酒店的经营权,合同签了十年。   经营体制的改变让凯旋大酒店焕发了第二春。   楚天舒听说过,鲲鹏实业的老板王致远,是东南省政界商界都颇有活动能量的人物。   国资委代表政府每年坐收一百二十万,不再插手酒店的具体经营,但是,王致远还是要求国资委给他派了经理和财务,每年还要组织一次审计。   凯旋大酒店仍然挂着国有企业的牌子,酒店的税收和经营利润又是政府一笔不小的收入,所以,市委市政府的各种会务接待等安排在这里也就无可非议,理所当然了,而酒店某些擦边的灰色经营,当地主管部门也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一来,凯旋大酒店想不赚钱都难了。   由于凯旋大酒店名义上还是国资委下属的企业,国资委在这里订房、宴席、娱乐等消费可以打最高的八折。   委领导出面接待,田克明会亲自操办。   处室负责人出面的接待任务,一般就由综合事务科与酒店值班前台联系。   刘春娜在凯旋大酒店订房,也算是利用职务便利,可以打八折。   两人进了大堂,径直走向电梯。   等着电梯的时候,楚天舒无意中从不锈钢的反光中看见了一个闪亮的秃头,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进入电梯之后,楚天舒说:“春娜,刚才我好像看见了田秃子。”   “不会吧,下班的时候我看他还在办公室呢,也没听说今天有接待任务。”刘春娜一笑,娇嗔地看了楚天舒一眼,说:“你呀,还在疑神疑鬼呢。”   楚天舒也笑了,使劲摇了摇头,把田克明的阴影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刘春娜用房卡打开了房门,这是一个商务单间。   最醒目的是一张大床,雪白的床单平整地铺在上面。   一关上房门,刘春娜立即扑向了楚天舒,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七月的南方,天气热,刘春娜穿得非常简洁,上身一件碎花的丝质衬衣,下身一件牛仔短裙,她扑向楚天舒的那一瞬间,胸前的两团肉,便结结实实地顶在他的胸膛。      第012章 不准胡闹      刘春娜站在楚天舒的面前,头部摆动的时候,头发轻轻甩动,发梢划过他的下颚,像一阵风吹过。   尽管楚天舒一直想克制,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双手伸出,从背后抱紧了她。   那一瞬间,心里又在激烈地挣扎,有一个声音在高喊:楚天舒,你不能这样,你是有抱负有志向的男人,应该懂得责任,学会约束和克制。   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美色当前,你还犹豫什么?你所追求的官场已经抛弃了你,为什么不抓住机会放纵一次?   刘春娜似乎感觉到了楚天舒的犹疑,她的身子轻轻扭动了一下,脑袋从他的胸前松开,向后仰着,看着楚天舒的眼睛。   楚天舒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刘春娜的语气极尽温柔却又有些乖巧地问:“天哥,你是不是又后悔了?”   听到她的问题,楚天舒结结巴巴地说:“不是。”   刘春娜说:“那是还在怨恨我?”   楚天舒说:“没有,从来就没有。”   刘春娜说:“你怕我非要嫁给你?”   楚天舒说:“哪里?春娜,我只是不想对不住你。”   刘春娜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天哥,我知道你很理性,其实我也不是一时冲动。”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   刘春娜说:“可是,你不了解女人。我需要,你不需要吗?”   楚天舒他突然觉得全身的某种东西发生了爆炸,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体内膨胀。他一把将她抱住,紧紧的,似乎害怕一松手,她就会从他身边溜走一般。   刘春娜轻轻地往上跳了一下,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脖子,【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娇小玲珑的她,整个挂在了楚天舒的身上。   楚天舒没有弄明白,到底是自己把她抱起来的,还是她跳起来,他担心她会跌下去,不得不用力托住了她。   刘春娜说:“我给你,从你狠狠地给了田秃子一拳的时候我就想给你了。”   楚天舒激动地说:“春娜,谢谢你。”   刘春娜身子往上探了探,说:“吻我。”声音显得有点颤抖。   楚天舒头向下弯,将自己的【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有一种麻酥酥的快感在流淌。   刘春娜很主动地将舌伸出来,探进他的嘴里。   他吻住她,用力地吸吮,仿佛想将她生吞下去一般。   楚天舒一只手托【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   她先是全身震了一下,却没有拒绝。   瞬即,刘春娜将头扭到了一边,急迫地说:“天哥。”   楚天舒松开了手。   刘春娜从楚天舒的身上跳下来,自下而上,他顿时脸色变红,心跳加速。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女孩子身上穿着的贴身内衣,内心充满了强烈的好奇。   两个粉红的杯罩就像两朵盛开的桃花,中间的鸡心位置,还有一个装饰性的红色小蝴蝶结。   楚天舒不由自主,伸出双手捧起【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让人意乱神迷。   楚天舒心里扑通扑通的猛烈跳动着。   刘春娜的身子挺了一下,整个人都绷直了。她直直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一会儿,刘春娜轻轻地搬起楚天舒的头,然后直接。   楚天舒的眼前,【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又猛地向下一坠,随后弹跳了几下,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乳白色波浪。   刘春娜抓过楚天舒的手,将它们按在了曾经桃花盛开的地方。   饱满而又柔软,盈盈一握,手感细腻。   楚天舒能感觉得到,她的皮肤正在起变化,瞬息之间,有很多细小的鸡皮疙瘩冒出来,手掌心中,那【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   两个人身体灼热起来,湿漉漉地感觉从手掌一直蔓延到了脸上。   刘春娜从楚天舒的手里挣脱开来,随即转动身体,将背部对着他,伸手去解腰间的皮带,娇嗔地说:“不准偷看。”说完,便开始。   楚天舒的心狂跳起来。   像大多数成人男子一样,楚天舒对。   当看见刘春娜的小脚消失在卫生间时,楚天舒才抬起了头,看见刘春娜的衣服零乱地扔在了座椅上,【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一起搭在了椅子背上。   他情不自禁的把桃花和蕾丝从椅背上拿了起来,摩挲端详,像一个在树林里找到了一朵别致花瓣的孩童,兴奋而又充满了好奇。   刘春娜在卫生间里喊:“天哥,你也来吧。”   “哦,来了。”惶恐不安的楚天舒一激灵,赶紧把胸衣放回到椅背上,走到了卫生间的门口。   一个娇小的裸体呈现在他的眼前。   她显得有些害羞,身子一扭,钻到淋浴房里,站在一角,打开了浴淋喷头。   水从喷头里射出的时候,她的身子往后缩了一下,躲着那喷射而下的水流。   她的动作自然轻盈,同时又一直侧着身子,似乎不想让她看得太仔细。   楚天舒站在那里没动,眼睛里冒着贪婪的火。   她钻进了喷头之下,让水流在自己的身上舞蹈。   他禁不住从上到下地看过去,一滴水珠紧贴着她脸颊的发梢滴落下来,摔碎在【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上,碎了的水珠儿流成了线,【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以极快的速度,绕过曲线优美【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滚进那一片茂密的森林之中,再也找寻不见了。   楚天舒看呆了,热血沸腾起来【以下省略十五字】。   “进来呀,你也洗洗。”刘春娜含含糊糊地说。   楚天舒不知是进还是不进,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这时,刘春娜伸出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往里一拉。   就这样进来了,看着全裸的刘春娜,楚天舒愣住了,不知道该做什么。   刘春娜也有点不知所措。   沉默片刻,还是刘春娜轻轻地开了口:“你怎么啦?傻了?”   楚天舒确实是傻了,头晕目眩,像喝多酒,又像是在梦中。   刘春娜从喷淋头下走出来,伸出手,拉住了楚天舒的T恤从【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   她的手很温柔,很纤细,在他的胸前活动,如同一阵轻拂的风,又如同一道道火绳,划过之处,他的皮肤开始燃烧,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   他抓住她的双手,她极其驯顺,像是一只温柔的小猫。   刘春娜一阵害羞,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楚天舒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再也离不开。   正当楚天舒忘形地抚摸着,刘春娜转过了身,【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   楚天舒顿时感觉一股热流直冲向大脑,牙齿磨得吱吱响,他再也忍不住了,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   他的皮肤和她接触时,感到她的身子再次颤抖了一下。   他小心地伸出双手,慢慢移动。   她的腰部皮肤好光滑,好细腻,有一种水的质感。   他忍不住弯下身。   两个人的呼吸都沉重起来。   他抱着她,向前跨了半步。   喷头的水向下射着,淋在他们的身上酣畅淋漓。   水顺着他们的身体流下,他们滚烫的身体,现在被凉水一冲,说不出的爽快。   他用双手在她光洁的皮肤上搓动,沐浴液的香味,顿时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她也在干着同样的事,将浴液往他的身上涂,不过,她【按照上级指示精神,以下省略二十八字】。   他突然有了冲动,难以自持。      第013章 一朵小花      这时,刘春娜用力推着楚天舒的胸口,大叫:“不行,不能在这里。”   他问:“为什么?”   她说:“傻哥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于是停止了动作,将彼此冲洗千净。   关掉喷淋头,楚天舒将她抱起来,走出了卫生间。   刘春娜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从小包里拿出来一块雪白的方巾,郑重其事地铺在了床单上。   楚天舒看着刘春娜做的一切,心里又是一阵激荡。   她拉着他躺在了那块方巾之上【此处略去十三字】。   他们相互疯狂地【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两个人都是第一次,笨拙而又激动,没有几个回合,楚天舒就一泄千里了。   翻转身,雪白的方巾上一抹鲜红,像一朵鲜艳的桃花。   这朵桃花刺痛了楚天舒的眼睛,一股暖流涌上了他的眼眶。   刘春娜把方巾抽出来,小心地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翻转身,绵软无力躺在楚天舒的怀里,搂抱住他的颈脖不放,把头深深地埋在他胸口上,含羞问道:“傻哥哥,知道为什么了吗?”   楚天舒呆呆地看着方巾上的那朵桃花,嗫嗫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的第一次。”   刘春娜的手指在他的胸前轻轻地滑过,喃喃地问道:“你快乐吗?”   “嗯。我很快乐。你呢?”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肩膀,心中充满了怜惜。当然,楚天舒的快乐并不是来自刚才短暂的冲刺,而是因为获得了她宝贵的第一次。   “我不快乐。”刘春娜看了楚天舒一眼,幽怨地说:“我想,其实你也不快乐。”   楚天舒像是被点中了穴位一般,愣住了:她奉献了她的第一次,自己竟然没有给她快乐,这太令人羞愧了。   沉默良久,刘春娜咬着嘴唇,声音很低:“如果你可以,我们再来一次。”   但是,这个声音钻进了楚天舒的心里,像炸雷一般的响亮。   楚天舒真的要疯狂了,深情地凝视着她。   她的眼眸深处春水盈盈,肌肤上泛着一层浅红的光泽。   楚天舒觉得身体里面有什么在奔突,使他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疯狂的力量,他想在疯狂中令自己爆炸,让强烈的爆破力,把她带上快乐的顶峰。   他呼吸越来越急促,【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   她发出一声低吟,【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   楚天舒猛力下击,动作越来越凶猛。   她双手紧抓住他的脊背,细长的指甲用力抓挠。   楚天舒感到了疼痛,动作开始温柔下来,然后越来越温柔,他双掌撑在床上,一边动作一边附在她的耳垂低哼道:“我要给你最大的快乐。”   刘春娜不答话,用一阵又一阵的【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身体如一张绷紧的弓,抬头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他停止了动作,说:“别咬,我要听你叫。”   她摆头,从鼻腔里发出一阵呜呜的声响。   他柔声说:“松开吧。”   她松开了,柔弱地说:“你想让整个酒店都听见吗?”   他说:“听见就听见。”   她说:“你想让我羞死?”   他说:“不,是让听到的人都羡慕死。”   刘春娜点点头,像受惊的小鸟般不停的战栗,低吟。   楚天舒如草原上的野马,奋蹄驰骋,而她的低吟则犹如催动这匹野马的鞭子。   【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长吟……   楚天舒满足地长嘘一口气,扑倒在她柔滑的身体上。   而刘春娜的一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环抱住他的腰,她微微喘息,嘴角勾起一个妩媚满足的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十分钟?半小时还是一个小时。   刘春娜低声嗔道:“你真……棒!”   楚天舒意犹未尽地吻了吻她的唇,然后浅笑着盯着她,问道:“这一次感觉如何?”   “感觉……好极了!”刘春娜身体和心在同时颤抖,连语言也是。   楚天舒又一次头晕目眩,紧紧地搂抱着她的身子,贪婪地上下求索“不行,不能要……我会死的……”她贴着他的耳朵急促地哀求道。   “别怕,你死不了,要死也是我先死。”楚天舒在她耳朵上轻咬,换来手里的一阵颤栗。   她一把抱住他,抚摸着他的脸,说:“不,我怕了。我也不想要你死,我们说说话吧。”   他说:“好,等你缓过来再战一场。”   她轻轻咬了一下他的鼻子,说:“天哥,你太猛了。”   楚天舒从肉体到心里都获得了最大的满足,他动情地说:“春娜,你真好,谢谢你。”   谁都没有说话,两个人静静地躺着,肢体自然地纠缠在一起。   潮水慢慢地退去,刘春娜躺在楚天舒的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疲惫的楚天舒也渐渐支撑不住,搂着刘春娜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忽然,他感觉脸上有点湿湿的,睁眼一看,刘春娜正坐在床头,俯看着他,眼里满含着泪水。   “怎么了?”楚天舒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有些惊讶地问道。   刘春娜摇摇头,说:“没什么,突然我就惊醒了。”   良久,楚天舒打破了平静,他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轻声道:“春娜,我可以对你负责,你嫁给我吧。”   刘春娜抬头,眉目如画,动人心魄。   楚天舒望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刘春娜若有所思,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我想清楚了,我不需要。”   楚天舒不解:“为什么?”   刘春娜说:“其实你挺好的,只是你的心太大,我这种小家碧玉的女人是填不满的。”   楚天舒想了想,又说:“可是,怎么对你的爸妈交代?”   “他们也不需要,”刘春娜轻轻一笑:“他们真的是苦够了,不希望我像他们那样继续苦下去。这么说吧,他们宁可接受那个尖嘴猴腮的郝爽,也不会接受你。”   楚天舒心里一阵阵刺痛。   现实残忍地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天哥,你能这么说,我已经很满足了。”刘春娜躺下来,又依偎在楚天舒的怀抱里,闭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呢喃道:“你知道吗?一个女人能在自己仰慕的男人怀抱里做一个好梦,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楚天舒无语以对,只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膀,他暗暗地发誓:这辈子不能给刘春娜想要的幸福,也要给她的家人创造一个更美好的生活。   一定要努力,拼命地奋斗,身处再大的逆境也决不放弃仕途上的追求和梦想,哪怕只是为了不辜负面前这个温顺乖巧的女孩。   终于,他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天似乎亮了,楚天舒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地进入了国资委的办公大楼。   楼梯的拐角处,欧阳美美风姿绰约地站在那向他招手。   楚天舒身不由己地跟在她的身后,进入了她的办公室。   这一次,她好像把门关好了。   “天舒,去给田克明一个道歉,你还可以留下来。”欧阳美美红红的嘴唇里吐出来话,有点虚无飘渺,更让楚天舒意外。   “不!”楚天舒摇头。“那样的话,我怎么还有脸在国资委混下去?”   “大丈夫应该能屈能伸嘛。”欧阳美美朝楚天舒的裤裆里看了一眼,妖媚地说:“就像它一样。”   “不!”楚天舒还是很坚决地摇头。   “小傻瓜,你悄悄地去,谁又会知道呢?”欧阳美美将白皙的脸贴近来,抚摸着他结实的胸膛,痴痴地说:“你知道吗?我需要你。”   楚天舒看到了一丝亮光闪过,他捏住了欧阳美美的下巴,用命令的口吻说:“既然你需要我,那你替我去道歉。”   “哇,你这个样子真是帅呆了!”欧阳美美发出了一声呻吟。“如果你能够让我满意,我可以考虑你的提议。如果田克明不肯给我这个面子,我就去找关主任,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找唐市长。”   我靠,市直机关一个普通科员的破事居然要惊动一位常委副市长,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楚天舒有点激动,又有点期待。   四周静悄悄的。   楚天舒在犹豫:今天还在放假吧?应该不会有人来,牺牲一回又如何?而且,以前在梦中不也曾经愿意牺牲过好几回吗?   欧阳美美不容楚天舒犹豫,慢慢地靠了上来,拉着楚天舒的手,放在了她的胸口上,娇声说:“来呀,小弟弟,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你怎么不敢动呢,该不会是银枪蜡枪头吧?”   楚天舒不由得有点火气,哼,老子搞起来,你不要鬼哭狼嚎啊。   他【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略去若干字】。   正当楚天舒准备跨上欧阳美美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半空中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喊声:“不许动!”      第014章 半夜惊魂      “啊!”怀里的女人发出了一声尖叫,就像一把利剑,刺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楚天舒下意识地坐了起来,但马上有一只娇嫩的手将他死死地按住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面前是一支黑乎乎的警棍,惊慌中抬起头,是一张挂满冰霜但精致漂亮的脸。   按着他的不是欧阳美美,而是一名威风凛凛的女警官。   楚天舒擦了擦眼睛,稀里糊涂地想:欧阳美美什么时候穿上警察制服了?   再仔细一看,哪里有什么欧阳美美,只见一名年轻的女警用警棍指着他的面门,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由于身子前探,楚天舒一眼瞟见了警服里面的胸衣和刘春娜那件一模一样。   在她的身后还站着两个稚气未消的小警察,虎视眈眈地盯着床上的楚天舒和刘春娜。   我靠!刚才对欧阳美美的发泄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那一声尖叫是怀里的刘春娜发出来的。   那一声清脆的喊声则是这位女警发出来的。   受了惊吓的刘春娜将被单拉到了下巴,眼睛里闪着怯怯的光。   “你们干什么?”楚天舒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他暗想:只不过是做了一个非礼女上司的春梦,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这要是正在兴头上被他们这么一咋呼,说不定下半辈子的性福就毁于一旦了。   是不是搞错了?女警用疑惑的眼神打量了楚天舒和刘春娜一番,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便将枪收了回去,脸上的冰霜却并没有消除。   不行!好不容易带队出次警,把一男一女堵在了床上,还没问一句话就说搞错了,在两个见习小警察面前,这也太丢人了?女警转念一想,拿定了注意:就算是搞错了,先将错就错再说。   女警用例行公事的口吻说:“我们在执行公务,请你们配合。”   这会儿楚天舒才看清楚,女警看起来年纪约莫二十四五岁,中等高挑,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翘翘的嘴唇,警帽下一头短发,显得干净利落,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里,闪烁着特有的职业威严。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对高傲的酥胸,被警服紧紧包裹着,巍然挺拔。   女警把警棍收回去的动作让楚天舒冷静了下来,她们执行的公务搞错了对象。   楚天舒看了看在被单里瑟瑟发抖的刘春娜,几乎要气疯了,他冷笑道:“警官,你执行公务执行到我们床上来了,你还要我们怎么配合,难道要我们做给你看吗?”   女警气得脸通红,在警棍之下还敢调戏警察的家伙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她拿定了主意,要杀一杀楚天舒的威风。   “少废话,我们要搜查!”   “搜吧!你来搜吧!”楚天舒几乎要从床上跳了起来。   但是,他意识到自己还光这身子,立即抱住了被单,被单很薄,又被刘春娜死死地拽着,所以,楚天舒底下鼓鼓囊囊的,从外面看上去,似乎还有挺立的迹象。   女警一看,不由得脸一红,“呀”了一声,叫道:“你,你要干什么?”   小警察以为楚天舒要反抗,立即上前用警棍指住了楚天舒,由于房间里的空间比较小,警棍离他的下腹部只有不到几厘米的距离。   刘春娜再次发出了一声惊叫。   楚天舒举起双手,为了防止冰冷的警棍戳到底下的家伙,他稍稍往后挪了一点,说:“小兄弟,别乱来,搞坏了你可赔不起啊。”   小警察不知如何是好,拿眼看女警。   楚天舒嬉皮笑脸地说:“警官,也请你们配合一下,我们还光着呢。要不,我就这么出来了。”   “慢着!”女警也很快从羞愧中镇静了下来,她对楚天舒这种藐视的态度非常的不满。她向两个小警察摆了一下头,说:“把衣服扔给他们。”   小警察从地上、沙发上捡起两人的衣物,一件件扔在了床上。   当他看到椅子背上粉红色的乳罩时,眼睛直了,半天不敢伸手去碰。   “快点,别磨蹭了。”女警呵斥道。   小警察没动,说:“这个……”   女警这才回过头去看,发现了小警察磨磨蹭蹭的原因了。   她的脸又是一红,眼睛下意识地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胸口,然后走过去,用两个手指将桃色胸衣拈了起来,扔给了眼巴巴地刘春娜。   刘春娜钻进了被子里,抖抖索索地穿上了内衣,胸罩,衬衣和裙子。   女警这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被楚天舒看在了眼里,他将头从T恤里钻了出来,不怀好意地问道:“女警官,你是不是也穿着同样的胸罩啊?不过,你应该是34D的吧?”   女警捂着胸口,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楚天舒暗暗好笑,女警看上去比两个小警察老到一些,但毕竟还是女孩子,被男人说出了内衣的颜色和尺码,难免气急之下,露出了破绽。   他得意洋洋地说:“哈哈,我有透视眼。”   女警马上意识到了失态,脸气得通红,她恶狠狠地说:“哼,叫你贫,一会儿有你好看!”   哼,怕个鸟毛啊!我至多只能算是未婚男女的婚前性关系,你能把我怎么着?楚天舒根本没拿女警的威胁当一回事,他笑嘻嘻地说:“我要穿裤子了,请你回避一下。”   “谁稀罕看你呀?”女警嘴里说着,还是背过身去。   楚天舒慢吞吞地提上了裤子。   “刚才接到群众举报,说是这里有人卖淫嫖娼,你们两个是在这里说清楚,还是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女警回转身,扫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两个人,口气强硬地说。   刘春娜一听,坐在床头惶恐不安,可怜巴巴地看着身边的楚天舒,低声说:“我们就在这里跟警察们说清楚吧。”   女警得意地一撇嘴,心想:“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能有机会在宾馆里说清楚,估计没有人愿意到派出所去接受调查。”   “卖淫嫖娼?”楚天舒看着女警的表情,猜测她是在虚张声势,问道:“女警官,他们两个是新来的,你应该是老手吧?你见过这么理直气壮卖淫嫖娼的?还有,哪一条法律规定,一男一女睡在一起就是卖淫嫖娼?”   女警被楚天舒质问得面红耳赤,冷哼一声道:“是不是卖淫嫖娼,你们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既然你们不肯配合,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带走!”说着冲身后两个小警察示意动手。   女警的意思只是想吓唬楚天舒一下,好让他知难而退,然后随便问几句,找个借口收队。   但是,楚天舒根本没有被他们吓唬住,他上前一步,浓眉一挑,叉着腰怒喝道:“我看你们谁敢!”   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警察一看楚天舒毫无惧色的架势,心下不由得有些犹豫,愣在原地,将目光投向了女警,等待她的进一步指示。   女警骑虎难下了:从警也快有两个年头了,对付穷凶极恶的歹徒也是手到擒来,没想到今天遇上这么个刺头,不仅敢戏弄警察,还敢公然叫板。   这家伙太狂妄了,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女警杏眼一瞪,冷笑着道:“怎么?还敢拒捕吗?哼!看来不来硬的,你是不知道警察的厉害。动手!”说完,很坚决地一挥手。   那两个愣住的小警察一拥而上,将楚天舒围住,亮出了银光闪闪的手铐。   楚天舒见女警要动真格的,心里开始有些忐忑,他倒不是担心被搞进去说不清楚,他必须要考虑刘春娜的感受。半夜里被警察抓了,罪名还是卖淫嫖娼,这要是传出去,她一个未婚女子,以后怎么见人?   果然,女警也在用眼睛瞟一旁吓傻了的刘春娜。   楚天舒准备知难而退,就在这里说清楚算了。   可转念一想,不对呀!警察夜里突袭抓卖淫嫖娼,外面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也太蹊跷了吧。还有,那个女警官怎么总用眼睛瞟刘春娜呢?这里面有问题,有必要搞搞清楚,不能就这么退缩。   想到这,楚天舒突然有了主意,他笑嘻嘻地说:“小兄弟,你等会儿,我们和你们郝局长的公子郝爽是朋友,现在把我铐上了,再想解开就恐怕不太容易呢。”   两个小警察面面相觑。   女警也不由得心头一惊。   怪不得这么胡搅蛮缠,原来和那个郝公子是一路货色,看来这个家伙还真不好惹。   前几天,她也是接到群众报警,在蓝天俱乐部抓了一个借酒撒疯的家伙,就因为是郝爽的狐朋狗友,不仅当场放了人,还被所长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   北湖区公安分局的民警们几乎都知道郝爽的底细,平日里和一帮不三不四的家伙混在一起,经常在辖区里仗势欺人胡作非为,几乎每个派出所长都对这小子有点头疼。   楚天舒说:“嘿嘿,春娜,你把郝公子的手机号报给女警官听听。”   刘春娜翻出手机,第一个来电显示的号码就是郝爽的,她低声报出了一个号码。   女警听了,果然没错。   她多少有点心虚,万一大半夜里把所长惊动了,那肯定逃不脱又是一顿臭训。      第015章 狐假虎威      “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强制措施就免了吧。”女警的口气中虽然带着不满,但明显软了下来。   楚天舒在沙发上坐下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微微一笑,说:“警察同志,坐下来商量商量,这事怎么个说法?”   女警站着没动,表情依然很严肃,她说:“我们确实接到了电话举报,说这个房间有人在卖淫嫖娼。有警必出,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希望你和你女朋友能够理解。”   “理解,当然理解。”楚天舒依旧笑嘻嘻的说:“大半夜的,我们两个人睡个觉,还麻烦警察同志给站岗放哨,你们真是人民的好警察啊。”   “少废话,你想要怎么着?”女警被楚天舒调侃了好几次,早就有点不耐烦了。   楚天舒说:“你们侵犯了我们的隐私,总该给我们道个歉吧。”   “道歉?没问题啊。”女警看了刘春娜一眼,说:“我可以给这位小姐道歉,但绝不向你道歉。”   “哎,你喊她什么?”楚天舒抓住女警不放。   “小姐啊。”女警顺嘴而出。   楚天舒勃然大怒:“你才是小姐呢。”   “你,嘴巴给我干净点。”女警也一脸的怒色,但马上意识到刚才是自己先出现的口误,马上对刘春娜微微点头,说:“对不起,刚才一时口误,我向你道歉。”   刘春娜笑笑,算是接受了,她抓着楚天舒衣服的一角,柔弱可怜的声音哀求道:“小楚,算了吧,让他们走吧。”   “我的呢?”楚天舒撇着嘴看着女警。   “你?不是我要向你道歉,而是你应该向我道歉。”在原则问题上,女警倒是寸土不让,义正词严。   “嘿嘿,不道歉也行,总要给点精神损失费吧?”楚天舒装出一副无赖相。   “你,竟敢敲诈警察,胆子也太大了吧?”女警冷笑了一声。“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把你铐回去,先留置二十四小时再说。”   “我好害怕,不要了,不要了。要么这样,”楚天舒假装着在思考,看女警挺认真地等着,才慢条斯理地说:“为了公平起见,你怎么看了我的,你让我怎么看回来,行吗?”   女警愣了一下,脸一红,啐道:“你,臭流氓!”   两个小警察也实在听不下去了,其中一个走过来吼道:“太过分了!你再敢放肆,我真把你铐回去了。”   “别呀,小兄弟,女警官也说了,大家都是朋友,开几句玩笑也不行吗?”楚天舒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   女警鄙夷地哼了一声,把脸寒下来,说:“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我们没时间在这里跟你磨牙,你要有什么要求,明天到所里去说。收队!”   “等等。”楚天舒站了起来,笑眯眯地问道:“警官,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姓名,在哪个所里当差,明天到了所里,我怎么找你呢?”   女警也没有犹豫,干净利落地说:“杜雨菲,广场派出所民警。”   “好,够爽快!”楚天舒拍了拍巴掌,说:“杜警官,我问你一句,如果郝爽明天要为我们出头,是不是就不太好说话了?”   杜雨菲脸色难看起来,停下了脚步,无可奈何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吗?”   “你已经向我女朋友道过谦了,我的那个就不要了。”听到杜雨菲带有几分服软的口气,楚天舒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说:“这样吧,你把报警人的电话姓名告诉我,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这么样?”   杜雨菲一口拒绝了:“不行,警方有义务替报警人保密。”   “那我就只有请郝公子出面问你们所长了。”楚天舒作势要打电话。   “先生,请你不要强人所难,警察也有警察的纪律。”杜雨菲看了看一旁的小警察,说:“我只能告诉你,报警电话是酒店的值班电话,举报人没有留姓名。”   “太不像话了。”楚天舒收起了电话,说:“我们是住店的客人,还被酒店举报为卖淫嫖娼。杜警官,这事确实不怪你们,我和酒店交涉,麻烦你们把酒店值班经理请来,替我做个证就行了。”   两个小警察跑了出去,很快找来了凯旋大酒店的值班经理。   值班经理是个油头粉面的男子,约莫在三十五岁左右,他站在客房门口,双手交叉放在下腹部,微微躬身,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轻声说:“请问,有什么需要服务的?”   杜雨菲亮了一下警官证,说:“我是广场派出所的民警,我们接到电话举报,你们酒店有人在卖淫嫖娼,经调查举报不实,因为举报电话是从你们酒店打过去,这两位客人需要酒店给一个解释。”   值班经理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对不起,打扰你们休息了。”   杜雨菲看情况介绍完了,就对楚天舒说:“好了,精神损费什么的,你们谈,我告辞了。”   楚天舒伸出手,要与杜雨菲握手告别,杜雨菲象征性地拍了一下,低声说:“你够狠,记着,以后别落到我手上。”   楚天舒笑笑,也小声说:“别总是凶巴巴地,小心嫁不出去。”   杜雨菲气得脸色通红,却又无可奈何,便在迈过床头的时候,假装一个没注意,狠狠地踩了楚天舒一脚,还装出一脸歉意,假惺惺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再次友情提示你,以后走路小心点。”   说完,扔下疼得呲牙咧嘴的楚天舒,带着小警察扬长而去。   值班经理站在门外,侧身让过杜雨菲,微笑着说了声:“警官,好走。”然后目送着三位警察从走廊上消失,才回过头来对楚天舒说:“先生,为了不打扰其他客人休息,能不能请您到我办公室去谈?”   凯旋大酒店是青原市屈指可数的五星级酒店,提供住宿、餐饮、娱乐一条龙服务,现在酒店性质的服务业,赚大钱的不是住宿餐饮,而是打擦边球那一块,如果动不动被警察突袭,那客人一定唯恐避之不及,谁还敢来消费。   楚天舒并没有打算张扬此事,只是想搞清楚,到底是谁要故意栽赃陷害。   安慰了刘春娜几句,楚天舒跟着值班经理到了办公室。   值班经理客气地请楚天舒坐下,给他泡上茶,又向楚天舒鞠了一躬,说:“这事错在我们,我再次代表酒店向您和您的女朋友表示深深的歉意。”   楚天舒架起了腿,冷冷地说:“一句歉意就完了吗?”   今晚上值班的是凯旋大酒店的营销副总,见多识广,又看楚天舒年纪轻轻的,脸上虽然堆满了笑,但心里还真没把楚天舒太当回事。   在客房的时候,他还有点担心楚天舒当着警察的面闹起来,惊动了整层楼的客人,场面就难看了。现在,到了办公的楼层,就是争吵起来也影响不到休息的客人,又没有人证物证,值班经理自然不担心了。   他慢悠悠地打起了太极:“哦,先生,您的意思是……”   楚天舒当然看得出值班经理的态度,他直截了当地说:“别的我们先不谈,我只想知道,是谁报的警?”   “这个……”营销副总面露难色:“先生,酒店的客人这么多,一时半会儿的我们恐怕也查不出来。这样吧,你留个联系方式,我们一查出来就给您去电话。”   这明显是敷衍。   “那好吧,既然你们不太好查,我请人来查。”楚天舒掏出了电话。   能做到凯旋大酒店的营销副总,各色人等都对付过,对酒店的内幕也知道不少,这大半夜里,楚天舒就算找到了合适的人出面,今晚上也不可能有说法。   只要拖到天亮,别说只是青原市,就是在东南省范围内,再厉害的关系,老板也摆得平。   所以,他笑眯眯地看着楚天舒,无动于衷。   楚天舒掏出手机,拨通了青原卫视台的二十四小时值班电话,说:“青原卫视吗?我要爆料……”   啊?他不是找关系,而是要向电视台爆料。   营销副总一听,脸都吓白了。   把记者招惹来了,这场面就难得收拾了。最近省市正在开展娱乐休闲场所的大检查,要是上了电视,闹得沸沸扬扬的,老板出面恐怕也不好收场了。   这下营销副总坐不住了,忙站起来,陪着笑说:“先生,有话慢慢说嘛。”   说着,按住了楚天舒举着手机的手。   “喂,喂,是凯旋大酒店吗?你说话呀,我们马上赶过来。”手机里值班女记者还在大叫。   营销副总嘴巴凑近手机说:“不好意思,拨错了。”   值班女记者一听声音不多,还在不依不饶:“喂喂,你让爆料的读者接电话。”   “接什么接?”值班经理情急之下,按了挂断键。   可是,手机铃声顽强地响了起来:“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不用看就知道,这是值班女记者回拨过来的。   这真是一位有职业素养的记者,不仅电话一拨就通,而且发现了新闻线索绝不肯放过。   楚天舒举着电话,冷冷地看着还抓着自己手的营销副总,不紧不慢地说:“经理,你再帮我挂了?不过没关系,一会儿从你这出去,我还可以给她拨过去。”   这下,营销副总傻眼了。      第016章 千姿百态      楚天舒这招又阴又毒啊!   对凯旋大酒店而言,记者有时候比公安还难缠。   公安抓住点小把柄,通过关系运作,完全可以把影响控制到很小的范围内。如果被记者一宣扬,那可就路人皆知了,就是搬动了再大的官员也掩盖不住。   营销副总松了手,说:“先生,你告诉她拨错了,我们的事好商量,好商量。”   楚天舒接通了电话:“不好意思,喝晕乎了,一下没注意,拨错了,对不住啊。”   “神经病!”值班女记者骂了一句,撂下了电话。   营销副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和一张贵宾卡,一起递给了楚天舒,笑着说:“我姓樊,樊国庆,凯旋的营销副总。小伙子,山不转水转,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这是一张钻石贵宾卡,里面已经充值了三千块,一点小意思。再多我也做不了主了,得请示我们老板。”   樊国庆亮明了身份,话说得虽然很客气,但已经含着威胁的成分在里面。   楚天舒心里很清楚,樊国庆这么做,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这其中,并不在于那张贵宾卡里预存了三千块,而是它还有更大的附加值。   凯旋大酒店的钻石贵宾卡,并不是那种有钱就能办的消费贵宾卡,能持有钻石贵宾卡的人,必须是凯旋大酒店老板王致远认可的朋友,在青原市称得上是一个尊贵身份的象征!   这种卡在国资委就只有一张,平常掌握在田克明手里。   这并不是因为田克明和酒店老板王致远有交情,而是看在国资委是酒店上级主管部门的份上,才破例派发了一张。   樊国庆心想,你小子狐假虎威的找记者爆料,无非就是想搞几个精神损失费,你要是敢对凯旋大酒店狮子大张口,我敢保证,你今晚上怎么吃进去,改天照样能让你怎么吐出来。   楚天舒将名片和贵宾卡一起放在了沙发扶手上,不卑不亢地说:“樊总,我还真没别的要求,你就帮我把报警的人查出来就行了。”   樊国庆继续打哈哈:“呵呵,先生,这还真有点为难。来的都是客,对吧?我一时半会儿上哪给你查去?”   楚天舒说:“凯旋大酒店是五星级酒店,监控设施应该很完善,要不,你领我上监控室看看,要是看不出来,这事就算拉倒,行不?”   樊国庆无可奈何地说:“先生,真的对不住啊,监控室我这副总也进不去,我们老板说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入监控室。”   楚天舒有些火起,说话也不客气了:“樊总,你这么推三阻四的,莫非是有意要替举报者遮掩啊?”   “嘿嘿,这怎么可能呢?”樊国庆一脸的尴尬,笑着说:“我可是酒店的副总,干这种事情,不说我们老板要收拾我,就是把酒店的生意搞砸了,还不得流浪街头,老婆孩子都去喝西北风啊。”   楚天舒霍地站了起来,一针见血地说:“樊总,请问,没有你的允许,服务员敢随便给警察开门吗?”   这句话,真把樊国庆给问住了!   实际上,打电话报警的就是楚天舒在上电梯前恍惚看见的田克明。   胁迫郑小敏未果,还被楚天舒抓住把柄狠揍了一顿,想着下周之后要被发配,心里越发的不爽,便溜达到凯旋大酒店来,想找个小姐发泄身体的那股邪火,最后疯狂一把。   无意中田克明却看见楚天舒和刘春娜进了电梯,他问了一下前台,知道刘春娜开的房间号,便和樊国庆打了个招呼,故意在半夜里给派出所打电话举报,其目的就是想出一口恶气再说。   樊国庆和田克明关系并不是特别好,只是由于田克明经常在凯旋大酒店替领导安排活动,国资委既是酒店的上级主管部门,也是消费大户,所以,当田克明提出来要教训一下楚天舒,樊国庆也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他当时的想法是不惊动其他的客人,让警察悄悄把他们带走,别闹出太大的动静就行了。   接到报警,杜雨菲带人过来,值班服务员当即向樊国庆汇报,得到他同意之后才给杜雨菲开了房门,否则的话,就算是再给服务员两个胆子,也不敢擅自做主为警察提供方便。   可没想到的是,楚天舒摆平了警察,还不依不饶,非要把事情捅到电视台去。   这下樊国庆就有点招架不住了,真要是闹大了,把自己和田克明窜通一气陷害客人的事抖落出去,大老板王致远知道了,那就不是营销副总干不干得下去的事了,搞得不好,缺胳膊少腿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樊国庆不由得冒出了虚汗,决定尽快和楚天舒了结此事,甚至不惜把珍贵的钻石贵宾卡拿出来一张。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樊国庆一拍脑袋,装模作样地拨通了前台的电话,让当班服务员到他的办公室来。   没一会儿,一个小丫头就进来了。   樊国庆很严厉地问:“一个小时前,有没有人在前台打过电话?”   小服务员看了看凶巴巴的樊国庆,战战兢兢地说:“有一个光头的客人打过一个电话。”   “人呢?”   “打完电话就走了,别的我也不知道。”   “好,你去吧。”樊国庆把当班服务员打发走了,摊开双手对楚天舒说:“你看,打电话的客人走都走了,估计是在歌舞厅消费的顾客,我确实查不出来。”   好你个田秃子,被老子捏死了,还想栽赃陷害出气啊。   楚天舒心中有数了,不想和樊国庆再多纠缠,便起身告辞。   樊国庆从沙发扶手上抓起名片和黄金贵宾卡,再次塞到了楚天舒的手上,说:“实在对不起,打扰你和女朋友休息。”   “那就谢谢啦。”楚天舒知道这张贵宾卡的分量,也就没客气,把名片和贵宾卡塞进了裤兜。   樊国庆拉住了楚天舒,拿出了一张表格,说:“先生,不好意思,还得麻烦您在这里签个字,按规定,持有钻石贵宾卡的客人我们必须要登记。”   楚天舒想都没想,接过樊国庆手里的笔,在贵宾签名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楚天舒的背影,樊国庆立马就后悔了,真应该自掏腰包给这小子几千块,把钻石贵宾卡送出去,实在是急中没有生智,而是生出了一个痔疮。   回到房间,刘春娜捂着床单在看电视,见楚天舒回来,便问:“天哥,怎么回事啊?”   “还是田秃子搞的鬼。”楚天舒把事情的原委推理了一番。   看来,晚上进电梯之前看见的光头,就是田克明。   刘春娜还在担心害怕,楚天舒脱了外衣上床,又好言安慰了她一番,两个人才相拥着进入了梦乡。   实在是太疲惫了,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楚天舒才从睡梦中醒来。   他伸了一个懒腰,看了一眼躺在胸膛上睡得正香的刘春娜,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发,心里泛起一阵淡淡的忧伤。   这忧伤并不是因为和刘春娜的一夜狂欢就此结束,而是想到以后该怎么面对这个献身于自己的女人。   刘春娜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楚天舒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将窗帘拉开了一点点,外面的阳光温暖又明媚,从树叶中透射到房间里,斑驳迷离。   楚天舒正在洗漱的时候,手机欢快地叫了起来。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刘春娜被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大叫道:“天哥,快来,简主任找你。”   楚天舒扔了牙具,嘴上的泡沫还没来得及擦干净,跑过来接过电话。   “简主任,早上好。”   “还早吗?你看看几点了?”   “对不起,我马上把箱子给你送过去。”   “快点吧,这么点破事,还让我催好几回。”简若明真不愿意给楚天舒打电话,可是,早上起床之后,还没有穿上合脚的拖鞋,心里别提有多别扭。   讲究生活细节的女人,实在是不能容忍凑合二字。   楚天舒穿好衣服,又与刘春娜拥抱了一下,来到大厅结了房费,立即打车赶到了办公大楼。   郑小敏交班的时候专门和接班的小惠交代过,所以,纸箱子就没有放进休息室,就在大厅里放着。   楚天舒在物品交接单上签了字,一用力,将纸箱子扛在了肩膀上,朝简若明租住的“天逸小区”走去。   “天逸小区”离国资委办公大楼只有不到1000米远,没一会儿,楚天舒就扛着纸箱子来到了简若明租住的3号楼的单元门前。   按了门铃,简若明开了单元门。   纸箱子分量不轻,等着楚天舒一口气爬上四楼,年轻力壮的他,也是气喘吁吁满头是汗了。   简若明开了房门,等在了门口。   她穿着一套居家休闲服,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散落在双肩上,象牙色的粉臂露在了外面,纤瘦修长的小腿露在了外面,胸前高高耸起,因为腰间系了一条花格子围裙,所以,宽松的休闲服也无法遮掩住她的曼妙身材。   哇!楚天舒眼前一亮。      第017章 不速之客      楚天舒感觉有一点窒息,喉咙“咕嘟”了一下,有点不雅地吞了一下口水,脑子里不由得一声暗叹:穿着居家服装、素面朝天的领导竟然比穿着职业套装,略施粉黛时更漂亮,更亲切,散发出更加诱人的魅力。   “来了,进来吧。”一开口,简若明依旧是平日里的那种冷冰冰口吻,丝毫没有因为楚天舒的满头是汗而变得少许的轻松,听得出来,她心里除了不满还似乎带有点厌恶。   楚天舒扛着箱子,抬腿要往门里迈。   简若明叫了一声:“等等。”   楚天舒抬起的脚不敢落地。   她弯下腰,打开了门口一个柜子的门,从里面拎出来一双一次性拖鞋,扔在了地上。   这个动作持续的时间大概只有几秒钟。   楚天舒低头去看,只见她休闲服的领口处,一小片酥胸和一小块粉色内衣从眼前一晃而过,不由得喉咙里再次“咕嘟”了一声。   女人的第六感是非常厉害的。   简若明故意咳嗽一声,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快,面无表情地说:“换鞋。”   楚天舒脸一热,背上更是汗水直冒,忍不住鄙视了自己一把,第一次和简若明近距离接触,就露出这般色迷迷模样,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换了拖鞋,楚天舒扛着箱子就进了门。   一进房间,就闻到了一股清香,淡淡的,沁人心脾,让人神清气爽。   厨房里还飘出菜肴的香味,楚天舒的喉咙里又一次“咕嘟”了一声,这一次不是因为秀色可餐,而是强烈地感觉到了饥肠辘辘。   楚天舒这才想起来,从昨天早上吃了早饭之后到现在,只是和刘春娜在风情街喝了几瓶啤酒,这期间,接连收拾了两次田克明,还从事了两次床上耗体力的运动,再就是扛着大纸箱子一口气上了四楼。   “简主任,放哪?”楚天舒站在客厅的过道上,“放到书房吧,一会儿我自己来整理。”简若明心头隐隐的不快稍稍消除了一些,原来这小子直咽口水并不是因为邪恶而是因为饥饿。   但是,她的脸上仍然没有一丝的笑容,因为楚天舒从她身旁走过的时候,身上的汗臭味令她十分的难受,原本压下去的不快又翻腾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拉上了厨房的玻璃门,仿佛害怕汗臭味会渗入到她刚做好的菜肴里。   进到书房,楚天舒刚要把纸箱子放下来,简若明又是一声叫喊:“等等。还是放阳台吧。”   原来,楚天舒把箱子从肩膀上放下来的时候,简若明发现箱子上面一层薄薄的灰尘,楚天舒肩头的T恤上还有灰尘的印迹,所以,她才喊停了楚天舒的动作,让他把纸箱子放到阳台上去。   楚天舒只得再次扛起箱子,穿过客厅来到了阳台,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猛地一用力,把纸箱子从肩头上甩了下来,放在了阳台上。   “啪嗒。”一个衣架砸了脑袋上。   楚天舒伸手一抓,却抓到了一条粉红色的桃花胸衣。   “哎呀,你这人……”简若明脸色大变,冲过来,从楚天舒的手里抢过桃花胸衣,转身进了卫生间。   楚天舒傻了,站在客厅里手足无措。   幸好,简若明搁在客厅饭桌上的手机响了。   简若明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不自然地皱了一下,但还是换了和颜悦色的口气接通了电话:“方书记,您好!……没事,正在收拾房间。……什么?您过来了,哎呀,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您马上就到,好,好,欢迎,欢迎。”   虽然简若明在电话里说“欢迎”听上去很是热情,但楚天舒从她接电话的神情上分明看出,她对这个冒然来访者不仅没有一点儿欢迎的意思,而且似乎还充满了厌烦。   赶紧告辞吧,别又惹简若明不开心。   “简主任,我走了。”楚天舒快步从阳台走到了门口,刚要打开房门,简若明又喊了一声:“等等。”   “简主任,还有事吗?”楚天舒回转头,脚上已经开始换鞋了。   简若明略略沉吟了一下,说:“小楚,累了半天了,吃完饭再走吧。”   楚天舒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了门口。   “快点,别磨蹭了,”简若明抬头打量了楚天舒几眼,又:“小楚,你先去洗个澡,我到门口超市给你买一套换洗的睡衣。”   不愧是领导,考虑问题深入细致,安排事情有条有理。   说话间,简若明已经解下了围裙,进到卧室直接套了一条长连衣裙,出来时顺手甩给楚天舒一条毛巾,她抓起门挂上的小包,便换鞋边催促道:“小楚,抓紧点,洗完澡我们就开饭。”   简若明一出门,楚天舒抓起毛巾就进了卫生间。   一进去,楚天舒首先就看见刚才的那件桃花胸衣,被扔在专门放衣服的塑料挂架上,除此之外,旁边还挂着一条白色真丝的三角内裤。   “怎么个个都用这个样式的胸衣?难道这是今年的流行吗?”楚天舒忍不住拎起那个桃花胸衣,仔细地看了看,凭直觉,应该比刘春娜的要大,比杜雨菲的要小。   刚走到门口,他停下来。心里产生了一个坏坏的念头,心道:“不知道简若明看见我拿着她的内衣会有什么想法?”   楚天舒笑笑,又把桃花胸衣放回原处,脱光衣服,对着镜子自恋地欣赏了一把健壮的身躯,然后打开水阀,开始洗澡。   “她为什么这么急呢?竟然忘记把贴身衣服拿出去。”楚天舒心里嘀咕着,他知道简若明态度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一定是因为那个让她不快的电话。   楚天舒从一大堆的瓶瓶罐罐中小心翼翼地挑出洗发水和沐浴露,一点点地搓洗着头发,身体,然后闭上眼睛,站在水龙头下,尽情享受着温水冲刷肌肤的惬意感觉。   “咣当。”卫生间外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应该是简若明回来了。   “怎么还没洗完?”简若明站在了卫生间外。“别洗了,赶紧换了衣服出来吃饭。”   楚天舒关了水阀,把卫生间的门开了一条缝,接过简若明递进来的一个纸袋。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蓝格子的普通腈纶睡衣,还有一条白色男士内裤。   楚天舒擦干身上的水滴,穿上了内裤,感觉稍稍有点紧。又换上睡衣,拉开了门。   简若明正把菜肴从厨房里端出来,听见声响,又下达了指令:“把地拖一下,水弄干净。快点。”   楚天舒闻着香味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一看客厅的饭桌上已经摆放好了三盘菜,暗暗地又咽了几口口水。   第一盘是番茄炒鸡蛋,最简单的一盘家常菜,但红黄相间,色香俱全;第二盘是油炸小黄鱼,一看那金黄的颜色,就能感觉到脆酥酥的滋味;第三道菜是清炒小青菜,水灵灵的一片翠绿,虽然只是一道素菜,但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楚天舒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看见这三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恨不得马上就坐下来端起饭碗吃上几大碗。但是,看简若明还在厨房忙乎,他还得强忍着口水,装出几分斯文来,问道:“简主任,要不要帮忙?”   “不用了。”简若明的口气很生硬,一点儿也不像是个请客的女主人。   楚天舒只得尴尬地站在客厅里,忍受着菜肴香味的诱惑,打量了一下房间。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使用面积大概有80平米,整个装修的色调是以白色调为主配以淡绿色点缀,此时正是初夏时节,外面阳光灿烂,房间里的雅静色彩倒是消减了几分暑热的味道,让人如沐春风,神清气爽。   当初租房的时候,楚天舒和综合科的几个人都来过这里,空荡荡的房间里灰尘飞扬,简陋不堪,这到了简若明手里没多长时间,就焕然一新,变得清新雅致,舒适宜人。   楚天舒不由得感叹,真是房如其人啊!   简若明又从厨房端出一碗紫菜蛋花汤,放在了饭桌的正中央。她看了楚天舒几眼,又瞟了一眼门口,说:“坐下,吃吧。”   “嗯……简主任,有没有米饭?”楚天舒坐下来,看了一看三菜一汤,怯生生地问道。   简若明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凑合吃吧,没准备你的饭。”   没准备我的饭,你怎么还留我吃饭呢?饥肠辘辘的楚天舒顿时无语了。   就桌子上这三菜一汤,还不够他一个人吃的。如果不是对面还坐着一个简若明的话,楚天舒只要三分钟就可以风卷残云,把盘子底都能舔得一干二净。   简若明盛了一小碗紫菜蛋花汤,用勺子小口舀着汤,边喝边留意着门口。   楚天舒也只得学着简若明的样子,默默地喝起汤来,眼睛却在偷看那几条金黄色的小黄鱼。   俩人谁也不说话了,各自喝着汤。   “叮咚,叮咚。”门铃响起。   简若明一下站了起来,说:“小楚,来人了,别吃了,收拾碗筷。”   本来不喝汤还好一点儿,喝了几口汤之后,饥饿感越发的强烈了。   听到简若明的吩咐,楚天舒几乎快要崩溃了。   这他妈谁,真不会挑时候!      第018章 如此领导      领导的指示不敢违抗,楚天舒只得站起来,一个个地将盘子和碗筷端进厨房里,端到小黄鱼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用手抓了一条扔进了嘴里,顾不得鱼刺扎嘴,躲在厨房里嘎吱嘎吱嚼了起来。   这时“吱呀!”一声轻响,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方书记,欢迎,欢迎。”简若明从来人手里接过一捧鲜花,直接把客人迎了进来。   “小简,还在吃饭啊?”来人打量了一眼,很爽朗地笑笑,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方书记,没关系,我们已经吃完了。”简若明将鲜花放在了客厅饭桌上,请来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我们?”方书记大为惊异,转着头东张西望。   “哦,方书记,是这样的,今天不是双休吗,我刚搬过来,房间里乱得很,就请单位一位小伙子一起过来帮个忙。”简若明笑意盈盈,对着厨房招呼道:“小楚,别收拾了,客人来了,出来见见吧。”   楚天舒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来人是个中等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多岁,穿着时尚,鱼泡眼,蒜头鼻,脸上还残留有几颗青春痘。尽管鼻梁上架着一只价值不菲的金边眼镜,但这并没有给他增加几分儒雅之气,反而衬托出他的粗俗。   “小楚,这位是我的老领导,省国资委机关党委书记兼纪委副书记,方文达,方书记。”简若明热情地介绍道。   “小楚,楚天舒。”楚天舒上前向方文达伸出了手。   方文达脸色大变,看都没看楚天舒伸出来的手,而是瞟了一眼他身上的睡衣,不解地看着简若明。   “小楚,你去书房把电扇拿过来,”简若明笑了笑,没有理会方文达的疑问,给楚天舒布置了任务,然后,又给方文达端过来一杯茶,说:“方书记,请喝茶。”   楚天舒心里不快,也无话可说,省国资委的纪委副书记至少是正处级的干部,与地方上的一个普通科员之间的差距,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人家是专程从省城过来看望老部下简若明的,自然用不着拿正眼看你。   不过,当楚天舒经过饭桌的时候,看见饭桌上摆着的鲜花竟然是一捧大大的玫瑰花,突然感觉很不对劲儿,哪有领导看完下属送玫瑰花的,这方文达不是愚蠢至极,便是别有用心。   看来简若明特意把自己留下来,就是为了给他们两人当电灯泡。   楚天舒把电扇搬出来,对着沙发上的简若明和方文达,插上电源,开了小风,一屁股坐在了饭桌旁。   方文达正在与简若明说话,抬头瞟了一眼楚天舒,那眼镜下的眸光,明显有一种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蔑视。   简若明却没有理会,非常客气地说:“方书记,这么热的天,您还亲自来看望我,真是让我太感动了。”   “呵呵,小简,你我就不用这么客气了。”方文达笑笑,说:“放了假,我一个人在家也闲得慌,突然想起了你,你开了车过来看看。”   “谢谢老领导惦记,真是太感谢了。”   “小简,工作生活还适应吧?”   “还好,还好。”简若明给方文达的杯子续上了水。   “那就好。”方文达喝了口茶,假装愤愤不平地说:“小简,你的调令下了之后,我是去找了组织部的,我跟林副部长说,你这个组织部长也太不近人情了,小简年纪轻轻地一个女同志,你们就舍得把她派到地方上去,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啊。哈哈。”   “方书记,您真会开玩笑。”简若明也跟着笑,但笑得一点儿也不自然。   “嗯,小简啊,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了。地方上的事情很复杂,生活条件也简陋,要是不顺心可以告诉我,我去跟林副部长说说,把你再调回去。”   “谢谢方书记关心,我就一个人,适应起来很快的。”简若明点头,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楚天舒看了,暗暗好笑,原来貌似清高的简若明,在大领导面前也会点头哈腰。   方文达直勾勾地盯着简若明。   简若明避开他的目光,抬头吩咐楚天舒:“小楚,去,把冰箱里的西瓜切了,给方书记解解暑。”   楚天舒起身去了厨房,把西瓜切好,端到了沙发旁的茶几上,笑着说:“方书记,请。”   方文达靠在沙发上,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很显然,楚天舒的存在令方文达非常的不快,气氛稍稍有些尴尬。   简若明当然看得出来,便说:“小楚,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把阳台上的箱子搬到书房去,帮我把里面的东西整理一下。”   楚天舒把纸箱子从阳台搬到了书房,在地板上垫了几张报纸,把纸箱子放下来,撕开外面的包装带,纸箱里全是女鞋,一双双摆放得整整齐齐,有平跟的坡跟的高跟的,还有几双不同类型的拖鞋。   楚天舒也不知道该把这些鞋子往哪里放,就一双双地摆动着,竖起耳朵偷听外面的动静。   “方书记,请吃西瓜。”简若明将一片西瓜递到了方文达的手里。   方文达接了,啃了几口,板起面孔说:“小简,我还是要批评你啊,在省国资委干得好好的,眼见着今年干部调整就可以升正处了,还平调到青原市国资委,你这是何苦来呢?”   “方书记,组织上有安排,我只有服从呗。”   “呵呵,我听省委组织部的林副部长说,好像是你主动要求来的嘛。”方文达擦了擦手,露出了得意的笑。   简若明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过。   “方书记,组织部的领导事先是征求过我个人的意见,我想,到地方上来长长见识,也不是什么坏事。”   “呵呵,小简,你这么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在地方上历练一下,将来发展的空间会更大。”方文达习惯性地架起了二郎腿,但可能是觉得不妥,马上又放下了,说:“正好,关浩宇快到点了,有什么需要帮忙运作的,你不要跟我客气,只管开口啊。”   “一定,一定。”简若明给方文达递上了小方巾。   方文达趁机捉住了简若明的手。   简若明挣扎了一下,没挣出来。   “楚天舒,一个破箱子你怎么还没整理完?”情急之下,简若明冲着书房大声说。   楚天舒赶紧跑出来,正看见方文达松开了简若明的手。   简若明涨红着脸,呵斥道:“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瓜皮收拾收拾?”   楚天舒莫名其妙挨了一顿尅,心里窝火,又不好申辩,只得闷闷不乐地将茶几上的瓜皮瓜子等等收拾起来,扔进了厨房里的垃圾桶。   简若明换了一副笑脸,向方文达解释:“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方文达盯着楚天舒的背影,不置可否地“嘿嘿”一笑,鄙夷地说:“小简,我跟你说过的嘛,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人长得再体面,素质还是不上档次。”   楚天舒站在厨房的门口,听了方文达的话,气得只差浑身发抖了,在心里暗暗骂道:麻辣隔壁的,就你长的那副德行,竟然也好意思想简若明的歪心思,真是不知羞耻,还谈他妈的什么素质?   看楚天舒傻乎乎地站在厨房的门口,方文达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小简,我大老远的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关心一下你的工作和生活,我随便转转,你没有意见吧?”   没等简若明回答,他就在客厅阳台转了转,东看看,西瞄瞄,一会儿说复合地板不如实木地板舒适,一会儿又说阳台的采光不够,一会儿又说空调的制冷效果太差,简若明跟在他的身后,陪着笑解释了几句。   方文达又跑到书房,看着摆了一地的鞋子,摇摇头,作出一副很痛惜的样子,说:“嗯,还是简陋了一点儿,委屈你了。”   简若明说:“谢谢领导关心。好在一个人习惯了,在哪都能凑和。”   “不不不,小简,伟人说的好,不会生活就不会工作。你看我也是一个人吧,对于起居环境就不肯凑合,哪天你回临江,我带你上我家看看,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装饰风格和质量绝对符合你的品味和气质。”   “好的,有机会一定去参观学习。”简若明随口答应了一句,又恭维说:“方书记,您是领导嘛,眼光错不了。”   “是啊,”方文达从书房里出来,一眼看见了楚天舒,冷笑了一声,说:“至少不会穿这种俗不可耐的睡衣。”   楚天舒气得头上都快冒出烟来了。   你他妈的穿再好的睡衣,也掩饰不了你那庸俗不堪的臭德性啊。你不过就是官当得比老子大而已,要不然的话,哪里轮到你在这里说什么品位和气质。   方文达根本没有注意到楚天舒的感受,他自顾自地推开了卧室房间的门。   简若明心头一急,赶紧跟了上去。   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方文达竟然会动了一个猥琐的念头。      第019章 倾城一笑      方文达猜到了简若明会跟上来,有意向后退了一步。   简若明猝不及防,高耸的前胸就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他的后背。   “嘿嘿,”方文达占了便宜,为自己的计谋得逞得意地笑了起来,又假意夸奖道:“闺房布置得很温馨嘛。小简,是吧?”说着,他突然转头,嘴就向简若明的脸贴了过来。   简若明满脸通红,连忙后撤了一步,堪堪躲开了方文达的嘴袭。   我靠,什么玩意儿,这他妈的哪像个大领导,完全就像是街头上的小混混嘛。   楚天舒眼睛里快要冒出火来了。   简若明向楚天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   方文达当兵出身,在部队混到了团副政委,转业到了省国资委当了个科长,后来攀上了从一个部队转业下来的省纪委副书记何天影,没几年的功夫,就当上了省国资委机关党委书记兼纪委副书记。   近来,何天影要升任省纪委书记的风声日盛,省国资委就有了方文达要升任党组成员、纪委书记的传闻。   升了官的方文达与老婆离了婚,盯上了省国资委30岁的单身美女、时任改革发展处副处长的简若明,经常以谈工作为名,开些粗俗的玩笑,背着人的时候还偶尔揩油吃几口豆腐。   简若明自然看不上方文达这类粗俗之人,不堪骚扰之下,只得找了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林国栋,主动请求调离,这才调到青原市国资委当了副主任。   出此下策也是无奈之举,简若明希望惹不起能躲得起。   没曾想,方文达还真是有点锲而不舍的厚颜无耻,竟然趁着双休日追到青原市来了。情急之下,简若明才特意把楚天舒留下来,以防方文达的无聊之举。   即便如此,还是被他占了便宜。   方文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无聊地推开了卫生间的门朝里面张望了几眼,不仅看见了挂在挂架上的桃花胸衣和真丝内裤,还看到了楚天舒丢在盆子里的三角裤头,脸色顿时阴沉得暗无天日。   转完了,方文达又坐回到了沙发上,黑着脸,酸溜溜地说:“小简,看来你在青原的日子过得挺滋润哪。”   “哪里,”简若明被吃了豆腐,又无法发作,还得陪着笑脸在沙发上坐下来,客气地说:“方书记,小地方,能有这么个条件我就满意了。”   “硬件是差一点儿,不过软件还是不错的。”方文达阴阳怪气地看了楚天舒一眼,说:“至少在省国资委,还没有这么帅气强壮的小伙子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嘛。”   简若明脸上的笑僵住了。   楚天舒实在忍无可忍了,他上前一步,站在了方文达的面前,冷冷地问道:“这位领导,您这话什么意思?”   方文达本来就看楚天舒不顺眼,经过一番考察之后,心里头已经把他当做了最大的感情敌人,这会儿,这个家伙竟然不知天高地厚,跑过来质问自己,一时火气,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滚开!”   楚天舒指着他大声地说:“你可以骂我没素质,但是,我决不允许你侮辱简主任的人格。”   身为省国资委机关党委书记兼纪委副书记的方文达,从来都是指着机关里科处级以下干部说三道四的,今天当着自己心仪的美女下属的面,突然被一个地方上的小科员指着鼻子质问,不由得恼羞成怒,脱口而出:“你以为你傍上了她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也太自不量力了!”   楚天舒怒不可遏,瞪大了眼睛,捏紧了拳头,吼道:“老子不管你是什么玩意儿,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老子打烂你的臭嘴。”   方文达被楚天舒的气势汹汹吓住了。   他故作镇静,讪讪地说:“你看你们,开个玩笑还当了真了,哎,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   “楚天舒,你想干什么?”见方文达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简若明便瞪了楚天舒一眼,厉声呵斥道:“方书记和我说几句笑话,你跟着瞎起什么哄。太不像话了,一边呆着去。”   楚天舒气鼓鼓地转身回了书房。   话不投机,气氛尴尬。   方文达又坐了不到两分钟,看了看手表,便起身告辞说:“小简,晚上还有个应酬,我得走了,有空我再来看望你。”   简若明也不挽留,起身相送:“方书记,太谢谢您了。欢迎您再来指导工作。”   “你看你,小简,这是私人空间嘛,又不是在办公室,怎么搞得像是公务接待似的。”方文达不满地说。   “不好意思,见了老领导,顺嘴就溜出来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方文达看了一眼书房,一语双关地说:“好,小简,回了临江记得打声招呼,别有了新朋友就忘了老朋友啊。”   简若明说:“小楚,方书记要走了,出来送送吧。”   楚天舒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方文达握着简若明的手,酸溜溜地说:“小简,不用送了。你们继续,继续,再见!”   简若明要送下楼,被方文达拒绝了。   过了几分钟,楼下传来了单元门重重撞击的声响。   简若明站在阳台上,探出头去向方文达摆手,方文达按了按喇叭,一踩油门,呼地开了出去。   楚天舒还在收拾茶几上的瓜皮果汁。   简若明走过来,冷冷地说:“小楚,不用收拾了,你可以走了。”   楚天舒抬起头,看着简若明,歉疚地说:“对不起,简主任,我让你在领导面前为难了。”   “这不是你的错。”简若明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幽怨,低声说:“但是,你确实太冲动了。”   楚天舒明白了,她把自己留下来,就是为了应对方文达的纠缠,甚至不惜自毁形象,制造与自己的虚假暧昧,好让他彻底的死心。但是,她的初衷和用意,并不是要和他发生正面的激烈冲突。   “是,是,简主任,你批评得对。”楚天舒毕恭毕敬地说。   看着楚天舒穿着睡衣,像在单位里挨了批评一样的点头哈腰,这形象实在是太滑稽了。   简若明忍不住灿然一笑。   这是楚天舒进门以来,简若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纯真、甜美,发自内心,赏心悦目。   在楚天舒看来,堪称倾城。   他不由自主地盯着简若明说:“明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简若明一愣,她稍做停顿,抬手轻撩长发,面容再次如山巅之冰霜,令人无法逼视,黑白分明的明眸细细的盯着楚天舒,轻轻地说:“楚天舒,你让我非常失望。”   楚天舒一呆,疑惑的看着她。   简若明轻蔑地说:“昨天中午,我看见了你为刘春娜的冲冠一怒,以为你是一个正人君子,可是,你刚才的表现,表明你也只不过是一个伪君子,和方文达没什么两样。”   楚天舒连忙解释:“明姐,哦,不,简主任,我没有那个意思,真的。”   简若明说:“楚天舒,我承认,今天你算是帮了我,但是,你以为这样就有了对我品头论足的权利吗?”   “简主任,我……”   简若明摇摇头,冷冷地说:“算了,你不用多说了,我会记着你这个人情,不过,你别指望我会反对你去‘入乡住村’,我只能向你保证,一年之后你还可以回得来。”   楚天舒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涨红着脸,脖子上的青筋直跳,大声地说:“简若明,这是你对我的施舍吗?”   简若明吓了一跳,这个一向低声下气的小男人,怎么敢直呼自己的名字。   “简若明,你可以利用我,但是,你不能侮辱我。”楚天舒怒气冲冲的地说:“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配合你给方文达演戏,是出于一个男人的义愤和对你个人的尊重,并不是为了求得你的一点施舍。”   简若明被楚天舒大义凛然的气势震惊了,她竟然不敢正视楚天舒的眼睛。   刚刚进入国资委的时候,她看见高出一头的楚天舒在不足一米七的田克明面前点头哈腰、连腰都挺不直的样子,不禁对他产生了一种轻蔑,就是在昨天中午,看到了楚天舒为刘春娜冲冠一怒,过后也觉得不过只是年轻人为了女友不受欺辱的一时冲动。   但是现在,她不得不对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楚天舒刮目相看。   沉默片刻,楚天舒冷静了下来。   他说:“简主任,作为一个男人,我不否认对一个美丽女人的欣赏。但是,我没有任何的私心邪念,更没有一星半点的非分之想。”   简若明想要说什么,被楚天舒毫不犹豫地制止了:“不,别打断我,请你听我说完。”   他接着说:“我打心眼的敬重你,感激你,不是因为你是领导,而是因为你在电话里对我的一番训导,把我从灰心绝望中拯救了出来。从那一刻起,我就在心里把你当做一个为我指点迷津的大姐姐,一个真心关心我进步和成长的好姐姐。我不能容忍方文达欺负你,也不愿意看到你总是郁郁寡欢,我更希望能看到你开心的笑容。”   说到这里,楚天舒竟哽咽着说不下去,眼睛里闪烁着光亮。      第020章 为之动容      女人,不管她的外表多么的冷漠,在她的内心深处都隐藏着一种柔软的母爱。   楚天舒说得非常的诚恳,简若明也不禁为之动容。   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深深地打动了心高气傲的简若明,她目光柔和地看着楚天舒,低声地说:“对不起,小楚,我误解你了。”   楚天舒低下头,小声地说:“明姐,是我太冲动了。”   简若明不仅不再反感“明姐”这个称呼,似乎还感到一丝的亲切。她摇了摇头,说:“不,你不仅冲动,而且不老实,从进门那一刻起,就很不老实。”   楚天舒笑了:“明姐,这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你太美了。”   简若明不屑一顾地说:“这种话,你可以拿去哄骗刘春娜,在我这里没有任何的效果,因为这种话我已经听腻歪了。”   楚天舒争辩道:“可是,这是我第一次对你说。”   可是简若明还是根本不领情。   简若明正色道:“我提醒你,在官场上,你可能做不了一个正人君子,但你必须要扮演一个正人君子,懂吗?”   “明姐,我懂了。”楚天舒嬉笑着说:“不过,如果私底下面对一个绝色美女还熟视无睹无动于衷,那也太不像个男人了吧?”   简若明笑了一声,说:“哼,又来了,我跟你说过,我不吃这一套。”   楚天舒认真地说:“明姐,你可以怀疑我赞美你的动机,但是,你应该尊重我说真话的权利。”   “呵呵,我不得不服了你这张伶牙利嘴。”简若明再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不过,这笑容稍纵即逝,简若明严肃地说:“天舒,你应该清楚,我刚调过来不久,只是一个排名靠后的副主任,根本阻止不了你去‘入乡住村’。对此,我无能为力。”   “不,明姐,我不会那么自私。”楚天舒也收起了笑容,认真地说:“既然我把你当姐姐看,那么在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让你为了我的一己私利而影响你的政治前途。”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啊!”简若明也开起了玩笑。“楚天舒,那你就赶紧回去收拾好铺盖卷,准备到贫困山区去接受洗礼吧。”   “嘿嘿,”楚天舒得意地一笑,说:“不过,我好像还有点运气,周一上班,田克明会主动申请去‘入乡住村’,需要接受洗礼的不是我而是他。”   “是吗?”简若明似笑非笑地看着楚天舒,她学着田克明的腔调说:“楚天舒,你是没脑子还是缺心眼啊,竟然会痴人说梦,异想天开啊。”   原来,女人只要放松下来,幽默感也会随即增强。   楚天舒笑了,他十分开心,终于看到了简若明隐藏在冷漠背后真实可爱的一面。   “是啊,我也不相信田克明会有这种舍身忘己的牺牲精神。”楚天舒调侃道。   “那未必是关主任为了培养田克明,要把他派下去积攒政治资本?”可话还没说完,简若明自己就开始摇头:“不可能!国资委是可以增配一名委领导,但是,我完全看不出来关主任有这种意图,而且就是增配的话,恐怕也不会等到一年之后。那么狡猾的田克明,不会连这也看不出来吧?”   “明姐,这种高层机密我怎么会知道呢?”楚天舒掏出了手机,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来你这里之前,刚刚和田克明达成的私人协议。”   简若明大笑:“哈哈,楚天舒,我看你呀不是一般的不老实,而是极其不老实,明明是编瞎话,也说得像真的一样。”   楚天舒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说:“明姐,如果你先答应不骂我的话,我可以给你看一段视频。”   简若明笑道:“不就是一段视频吗?好好的,我骂你干什么?”   楚天舒按了几个按键,被勾起了好奇心的简若明也探过头来看。   画面上首先出现的是田克明的那个大秃头。   简若明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随后,是田克明与郑小敏的对话。   当听到田克明威逼利诱郑小敏的话语时,平时非常注意形象的简若明也忍不住骂道:“这个田秃子,简直太无耻了。”   最后出现了田克明撕扯郑小敏内裤的画面……   “打住!打住!”简若明一阵脸红耳热。   实际上,楚天舒录下的视频也到此为止了。   只是简若明不知道,还以为底下有更加不堪入目的场景,连忙别过头去,让楚天舒停止播放。   简若明稍稍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心跳,渐渐明白了楚天舒的用意。   一对单身男女独处一室头挨头地观看这种刺激性的视频,实在是太有点……刺激了。   简若明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微微一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优雅地说:“楚天舒同志,你现在可以走了。”   楚天舒大叫起来:“不会吧,明姐,你就让我这么样出门,这也太有损国家公务员的光辉形象吧。”   简若明忘记了,楚天舒身上穿着一套既不合身也很难看的睡衣。她斜了楚天舒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那有什么关系,你脑门子上又没写公务员三个字。”   “那好,我走了。”楚天舒作势要迈步出门。   简若明先沉不住气了,喊道:“等等,把衣服换了再走。”   楚天舒做了一个鬼脸,冲进了卫生间,穿上了自己的T恤和长裤,把换下来的睡衣装进了纸袋,走到门口换鞋。   “等等。”简若明从饭桌上抓起那捧玫瑰花,说:“拜托,顺便帮我把这捧花带下去,扔进垃圾箱。”   楚天舒说:“花是无辜的。”   简若明说:“不,被臭手沾染了的花,也会发出臭气。”   楚天舒接过了花,问道:“那,睡衣我要还给你吗?”   “不用了,也麻烦你顺手扔进垃圾箱。”   “不,我会珍藏起来,因为,香手送给我的,一定还会留有余香。”   简若明轻轻一笑,伸出手来,说:“随便,请!”   从阳台上看着楚天舒离去的背影,简若明的眼睛里竟然有些湿润的东西在荡漾。   与此同时,走出“天逸小区”的楚天舒,还在回味着简若明冷静沉着的眼神,成熟妩媚的气质,令人着迷的笑容,不由得从心头涌出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激动。   楚天舒在街头的小吃摊上吃了一碗面,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出租房里,鞋都来不及脱,一下子躺在了床上。   放松下来,才觉着真是累坏了。   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楚天舒忍不住一阵心潮澎湃。   楚天舒租住在青原市仪表厂的老宿舍区里,一个小院子,两排简易的三层楼房,有点类似于那种筒子楼,一个楼层共用厨房、厕所和洗漱间,住户基本上都是仪表厂最底层的青年职工。   男房东名叫张伟,女房东叫谭玉芬,两口子都是仪表厂的工人子弟,后来又分别成了仪表厂的职工。   改革开放初期,仪表厂也风光过一阵子,盖了这两排简易的宿舍,张伟夫妇占了双职工的优势才分到了两间,可惜后来仪表厂也跟无数国企一样,莫名其妙的在不经意间巨额亏损了,夫妻俩一夜之间都成了下岗职工。   夫妻俩有一个五岁多点的小女孩,眼看着坐吃山空不行,就租了一间厂里临街的门面房,卖一些五金水暖之类的杂件,张伟凭着当过机修工的手艺,也顺带着帮买家修修水管,换换零配件,挣几个辛苦钱。   五金店的生意只有微利,收入不多,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   两口子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儿张盈盈身上,尽管谭玉芬有时间带孩子,但他们还是咬牙把女儿送进了幼儿园,让她学舞蹈,学画画,学外语,宁可省吃俭用,也要让女儿和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样,不能输在了起跑线。   由于张伟几乎二十四小时都要守着店里的生意,只抽空回家吃饭,晚上也大多睡在店里,谭玉芬觉得占用两间房是个浪费,就腾出一间来,让张伟另外开了个门,对外出租,以贴补家用。   楚天舒与张伟夫妇和他们可爱的女儿相处得融洽和谐,彼此之间也有了感情,所以,虽然宿舍区的条件简陋,楚天舒还是在这一住就是两年。   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道多久,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从洗漱间回来,张伟在院子里喊:“小楚,今天怎么这么晚啊?过来吃点吧。”   张伟穿着背心和沙滩裤,坐在树荫下的小餐桌边有滋有味地喝着稀饭,边喝还边摇头吹吹,很是悠闲自得的神情。   “哦,伟哥,你今天怎么还没去店里啊?”楚天舒答应了一声,随口问道。   张伟抬头看了看围着围裙在忙前忙后的谭玉芬。   谭玉芬脸一红。   楚天舒多少也有些明白了,张伟长年累月地守着五金店的生意,一周回来一次和谭玉芬共度良宵。   张伟才三十出头,在武警部队当过几年兵,退役回来安置在父亲所在的仪表厂,他身强体壮,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谭玉芬长得水灵灵的玲珑剔透,一点也不像是五岁孩子的妈,胸部依然那么挺拔丰满,圆圆的脸蛋,修长的腿,肤色白皙细嫩。   楚天舒来租房时和她第一次见面,就猜错了她的年龄,还以为她和自己差不多大。      第021章 热血沸腾      “盈盈呢?”楚天舒坐在了张伟的对面,问道。   “送她姥姥家了。”谭玉芬边说边给楚天舒端过来一碗稀饭。   楚天舒看着谭玉芬娇美的面容,笑道:“嫂子,谢谢啊。”   “谢什么?平常你带盈盈也没少花你的钱。”谭玉芬扭动了一下身子,又把装着烙饼的小竹筐搁到了楚天舒的面前。“知道你一上午都在睡觉,张伟特意让我把你那一份也做出来了。”   楚天舒笑道:“嘿嘿,伟哥一回家吃饭,我总跟着沾光。”   “嘿嘿。小楚,工作忙吧?”张伟咬了一口饼子,看楚天舒笑得有点儿暧昧,赶紧岔开了话题。   楚天舒喝了一口稀饭,说:“还好,每天也就是些乱七八糟的事,说不上忙不忙。”   “这两个晚上都没见你人影,没有不舒服吧?”谭玉芬坐下来,用饼子裹了韭菜鸡蛋,递到了楚天舒的手上,还不忘关切地问。   楚天舒接过来,摇着头说:“没有呢,嫂子。”   张伟说:“玉芬,小楚已经是大小伙子了,该有他自己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   “没有成家,就还是个孩子。”谭玉芬笑笑,看了看楚天舒,说:“小楚,你这衣服穿了两天了吧,大夏天的都有味儿了,一会儿换下来我给你洗洗。”   楚天舒红着脸说:“不用了,嫂子,我今天没什么事,我自己洗吧。”   谭玉芬白了他一眼,说:“看你,跟嫂子也学会客气了。你伟哥的衣服还没洗呢,多你这两件,也累不着我。”   楚天舒十分的感动,租住两年来,谭玉芬是真心把自己当着弟弟一样在看待。   正说着话,从院子外面走进来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手里还拎着一个血糊糊的袋子。   张伟忙起身,热情地招呼道:“师傅,您来啦?”   来人是郑小敏的老爸郑屠夫,在厂子里的时候,他当过张伟和谭玉芬的师傅。   谭玉芬赶紧搬过来一个小板凳,笑吟吟地说:“师傅,一块儿吃点吧。”   “我吃过了,今天我来,是专门来感谢小楚科长的。”郑屠夫的肉摊子就摆在市国资委下班的路口上,后来郑小敏又应聘做了国资委办公大楼的前台,所以,他和国资委的人比较熟悉,见谁都喊科长。   国资委的人也和他相熟,见面都喊他郑屠夫。   张伟让郑屠夫坐下,问道:“师傅,怎么回事?”   郑屠夫把袋子放在了餐桌脚边,抹了一下眼睛,说:“张伟,你知道的,你师母在医院住院……”   “师母怎么了?前天我去看她,还好好的呢。”谭玉芬给郑屠夫递上一杯茶,连忙问。   郑屠夫叹了口气,说:“不是住院费还差两万来块,她吵着要出院呢。”   “那可不行。就剩下最后一个疗程了,可不能前功尽弃了。”张伟说:“师傅,实在不够,我这边给你先凑点。”   “不用了,不用了。”郑屠夫摆着手说:“昨天上午国资委办公室的田主任到医院,一次性帮着交了三万块,他说,是小楚科长和他一起捐的款。”   楚天舒忙说:“郑师傅,应该的,应该的。”   田秃子还算识相,还真把功劳记了一半在自己头上,这无功受禄,心里不安,可又没法解释,只好含糊着客气几句。   郑屠夫站起身,恭恭敬敬给楚天舒鞠了个躬。   楚天舒赶紧放下碗筷,扶住了郑屠夫的手,说:“郑师傅,这可使不得,你是伟哥的师傅,也就是我的师傅啊。”   谭玉芬听了,激动得眼泪闪着泪花:“师傅,小敏真是好福气啊,摊上了这么好的同事和领导,是该好好谢谢人家啊。”   “是啊,是啊,田主任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小楚科长住你们家呢,这不,我带了几只猪爪子和一副下水,玉芬啊,你帮我弄熟了,晚上请小楚科长喝几杯,就算是我老郑的一点儿心意。小楚科长,你可不能嫌弃啊。”   “好!”张伟拍着楚天舒的肩膀说:“兄弟,够义气,玉芬,你准备几个菜,晚上我早点回来,和师傅一起陪小楚兄弟喝几杯。”   吃完饭,张伟和郑屠夫一起走了。   谭玉芬抢着把楚天舒换下来的衣服和昨天带回来的睡衣一块儿洗了。   楚天舒回到房间,给刘春娜打了电话,问候了几句,又小睡了一会儿,总算休整过来了,就到街上买回来两瓶酒和一些卤菜。   傍晚六点左右,郑屠夫和张伟早早地回来了,谭玉芬也摆酒菜摆到了小餐桌上。   三个人坐在院子里,围着小餐桌喝了起来。   院子里住的都是原先厂子里的师兄弟们,虽然下岗之后各自谋生,但同在一个屋檐下,各家有个大事小情的都互相关照,感情很深,张伟又是一个极讲义气的人,见大胡,老万他们几个回来了,就喊着一起坐下来喝酒。   几个人听说楚天舒为了郑师母的病情捐了不少钱,个个都竖起了大拇指,纷纷向楚天舒敬酒,郑屠夫也说了不少感激的话。   大胡、老万几个都是爽快人,两瓶酒很快就见了底,大胡又从自己家里拎了瓶酒过来,喝着,喝着,几个人多少带了点醉意。   边喝边聊,张伟他们就说到厂子里的事上来了。   楚天舒插不上话,就端着杯子听着。   张伟说:“师傅,今天我听老车间主任说,厂里要把厂子卖了。”   郑屠夫很是吃惊:“不会吧?前些日子不是说省机电集团要兼并吗?怎么说变就变了?大家伙还等着合并了之后重新上岗呢。”   张伟说:“我听老主任说,郭书记刘厂长他们根本就不想和省机电集团合作,所以,谈了好几次都没有谈拢。”   郑屠夫说:“为什么?合并了大家都有事做,不是挺好的吗?”   大胡接过了话头,说:“领导们不好啊,合并了之后,要重新竞争上岗,就郭书记刘厂长他们,除了花天酒地还能干什么?他们当然不愿意被兼并了。”   郑屠夫骂道:“麻辣隔壁的,好端端的一个厂子,就毁在这两个败家子手上了。”   老万端着杯子,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又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照这么说,我敢肯定,姓郭的和姓刘的从中能得好处。”   “万师傅,这话可不能随便在外面说啊。”大胡扯了扯郑屠夫的袖子。“这两个败家子我们可惹不起啊。”   老万端着杯子的手抖了一抖,说:“那怎么办?我听说再过个把月,厂子里连下岗费都发不出来了。”   张伟说:“现在有开发商看中了厂里这块地,要在上面建房子搞房地产。姓郭的和姓刘的他们打算把厂子整体打包,一次性卖给开发商。”   大胡骂道:“真他妈败家,厂子卖了,那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张伟说:“职工这一块,听说是要用卖地的钱来买断。”   郑屠夫说:“操,买断能有几个钱。拿了几万块,后半辈子怎么过啊?”   大胡垂头丧气地说:“是啊,真要是厂子卖了,我们可就一点儿希望都看不到了。”   这时,谭玉芬突然插了一句:“张伟,那门面不也没了吗?”   张伟说:“可不是吗?听到这么个说法,隔壁左右的毛头和小五,都开始骂娘了。”   谭玉芬愁眉苦脸地说:“真要是这样,可叫大家伙怎么活啊?”   郑屠夫忧心忡忡地说:“张伟,这事儿你得跟大伙儿合计合计,厂子里好几千人呢,可不能就这么被几个败家子给糊弄了。”   张伟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楚天舒:“我们是国营单位,应该归国资委管,小楚,我听说,初步方案已经报上去了,你知道不?”   张伟说得不错,国企改革改制确实归国资委牵头负责。   但是,国资委正儿八经业务上的事,综合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仪表厂的改制方案到底报没报上来,楚天舒根本不知道,他脸一热,含糊地说:“没有呢。”   郑屠夫满怀期待地说:“那就还好,小楚,你是好心人,又是国资委的领导,可要替我们下岗职工做主啊。”   这话说得楚天舒羞愧万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唉,就凭自己一个普通的科员,自己的事都要任人摆布,又怎么能替仪表厂几千职工做主呢?   听着张伟他们的议论,看着谭玉芬的满面愁容,楚天舒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不由得暗暗感叹:底层的老百姓真的太苦了!   可是,坐在空调办公室里的关浩宇、黄如山他们,他们只听得到郭书记、刘厂长们的汇报,根本听不到下岗工人的呼声,看不见他们的疾苦,他们最要维护的是头上的乌纱帽,而不是下岗工人的合法权益。   这个时候,楚天舒才深深地体会到,此前自己立志当官,只是为了买房买车找一个好老婆,为了不被田克明之流欺压,为了让刘春娜的家人过上好生活,这些个志向在几千下岗职工的生存面前,是多么的俗不可耐和微不足道啊!   楚天舒恨不得明天就能当上国资委主任,不敢说要替广大下岗职工谋福祉,最起码可以帮助他们去维护合法权益啊。   看楚天舒无话可说,张伟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大声说:“实在没辙了,我们就集体上访。”   郑屠夫、大胡、老万几个也把酒杯重重地一顿,说:“对,豁出去了。”   看着张伟他们几个人群情激昂,楚天舒也是热血沸腾!   当官,当大官,为了身边熟悉的亲人们,为了在最底层受苦的老百姓!      第022章 因祸得福      周一,楚天舒依旧是八点差十分到达国资委办公大楼,身穿白衬衫,打着名牌领带,笔挺的西裤,头发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微笑,整个人显得英姿勃发,神清气爽。   一进大楼,楚天舒就热情了和前台郑小敏打招呼,笑道:“早!”   郑小敏洋溢出甜美的笑容来,稚气的脸上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说:“楚哥哥,你也早哦。”   楚天舒伸手摸了下她可爱的小脑瓜,道:“没大没小的。”说完,直接奔了二楼。   郑小敏看着他的背影进去,会心的一笑。   楚哥哥真是英俊潇洒,可惜,他总是当自己是小孩子,真是烦人呢。   到了办公室,楚天舒像平常一样烧开水,打扫卫生,干得不亦乐乎。   国资委机关其他人见了,心里都暗暗奇怪:这小子真沉得住气啊!马上就要被发配了,还这么兢兢业业,真是少见。   按照预定安排,关浩宇到了之后,立即召开了党组扩大会议。   会议由国资委主任兼党组书记主持,委领导黄如山、简若明、段青山是当然的党组成员,组织人事处处长欧阳美美,办公室主任田克明算是扩大对象,列席会议。   这基本上就是国资委最高级别的议事机构。   长期以来,关浩宇大权独揽,其他人只能惟命是从。   关浩宇的开场白直奔主题:“今天召开党组扩大会,主要是审议通过入乡住村的人选名单,顺便讨论一下委里的相关工作。欧阳处长和田主任,你们谁先发言,谈谈你们的意见。”   欧阳美美看着田克明。   田克明的秃头上全是汗,他用纸巾擦了一下,垂头丧气地拿出一张纸来,有气无力地说:“我考虑再三,主动请求参加‘入乡住村’活动,这是我的申请报告,请党组审批。”   话音刚落,一片愕然。   只有简若明的嘴边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关浩宇毕竟是一把手,惊异过后,立即恢复了常态,他侧过头对欧阳美美说:“欧阳处长,你们组织人事部门的意见呢?”   欧阳美美对于上周五中午田克明的不给面子有些耿耿于怀,而且她也听说了国资委可能增配一位委领导,田克明将会是她最大的竞争对手,现在见他主动要求去“入乡住村”,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她马上回答说:“田主任起到了一个老同志的模范带头作用,我个人认为这种精神值得提倡和鼓励。”   段青山和简若明依次表态,自然也是支持和肯定。   黄如山瞪着田克明的大秃头看了半天,不知道这家伙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没有推出早就议定了楚天舒,而是自己要往火坑里跳,他就是想拦着也找不到理由,只得象征性地表扬了几句田克明,举手赞同了。   少数服从多数,这是一般的组织原则。   反正又不涉及到重大利益纷争,拍马屁的人机关里有的是,多一个少一个田克明也无关紧要,关浩宇自是无话可说,他瞟了田克明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欧阳处长,那你就按照党组会的审议结果往上报名单吧。”   继续讨论相关工作,基本上都是早就沟通过的内容,很快就形成了一致意见。   会议结束之前,关浩宇照着惯例问道:“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欧阳美美突然说:“关主任,我还有一个事情请示一下,田主任去‘入乡住村’了,今后办公室的日常工作谁来抓呀?”   欧阳美美问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一点儿不给田克明留余地,先把他的位子搞没了再说。   一直闷闷不乐一言不发的田克明有苦说不出来,只能暗暗骂娘:真是最毒女人心!欧阳美美,你看老子倒霉还不甘心,又要落井下石。妈的,这很有可能是楚天舒与欧阳美美窜通一气要置我于死地。   无论是提拔还是从中层干部中调整,空出来的职位都可能会有一个人得到提拔,这就是一个权力分配的过程。   关浩宇未动声色,他正想借机看一看在座的各位在利益分配面前会是什么态度,尤其是想考察一下新来的简若明会有什么想法。   对于一位领导干部来说,权力分配是最为敏感的。一般来说,谁都想替自己的人说话。   窥一斑可知全貌!   简若明在这种问题上的表态,很容易看出她从省直机关调到地方国资委来的真实企图。   关浩宇扫视了一眼全场,说:“既然组织人事部门把问题提出来了,那我们就讨论一下吧。各位都什么意见啊?”   “嗯,欧阳处长从组织人事上的角度来考虑,这确实是个问题,办公室是委里的重要部门,一旦运转不灵,很耽误工作的。”段青山附和道。   他说完,还特意看了田克明一眼,那意思好像在说:田秃子,你平时不把领导当领导,关键时刻我帮不了你,踩一脚还是办得到的吧。   见势头不好,黄如山说:“田克明同志主动要求参加‘入乡住村’,刚才各位也都说了,这种精神值得肯定,他只是临时派出去一年,并不是免了他的职,他应该还是国资委办公室的主任嘛。”   田克明感激得只差流眼泪了。   “简主任,你什么意见?”关浩宇直接点了简若明的名。   几个人一起看向了简若明。   田克明是紧张,欧阳美美是期待,段青云是无所谓,黄如山是戒备,关浩宇则是警惕。   虽然各怀心思,但他们几乎都怀有和关浩宇同样的想法,就是要看看这个省里下派来的干部有什么高见。   简若明保持着特有的微笑,说:“我赞同黄主任的意见,在田克明同志‘入乡住村’期间更换办公室主任是不太适宜。”   田克明和黄如山同时松了口气。   简若明继续说:“不过,段书记提醒得也有道理,办公室的工作不能因为主任暂时空缺就受到影响。所以,我个人建议,文秘科已经有了科长,是否考虑给综合科也配个科长。这样,办公室各方面的工作就都有人抓了。”   这是一个折中的办法,大家都表示认可。   “简主任,具体科长人选呢?”关浩宇又追问了一句。   关浩宇不愧是官场老狐狸,刚才的试探可以确认,简若明确实是见过大场面的干部,考虑问题面面俱到,这样的人一旦成为对手很不容易对付。现在关浩宇就是想看看,简若明是不是把人选都想好了,如果这样的话,就有拉帮结派的嫌疑。   简若明对关浩宇的意图洞若观火,她撩了一下头发,笑着说:“关主任,我来国资委时间不长,对办公室的人员和工作还了解得不深,我想,田克明同志是办公室的主任,由他来推荐一个人选应该比较合适。”   简若明的回答又是滴水不漏,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关浩宇放心了,这表明她无意介入国资委的权力分配。   大家便一齐看向田克明。   田克明有点受宠若惊了,都要被发配的人了,简若明还建议由他来推荐综合科的科长人选,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这个……”田克明习惯性地偷看关浩宇的表情,想揣摩他的意思,但是,今天这个动议事出突然,事先没有私底下酝酿,所以,田克明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综合科的几个人田克明都看不上,按照他的本意是提拔文秘科的小赵当综合科科长,但是,他见欧阳美美死死地盯着自己,心里便有些发毛,楚天舒手里还捏着自己丑态百出的视频,这一对狗男女又窜通一气,一散会欧阳美美就会将自己的推荐意见告诉楚天舒。   万一这小子一气之下,背信弃义,将视频公诸于众,那局势恐怕就无法挽回了。   关浩宇不耐烦了,他阴沉着脸说:“小田,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田克明抬起头来,咬咬牙说:“我推荐楚天舒。”   几个人几乎同时瞪大了眼睛。   黄如山暗道:主动要求去入乡住村就够匪夷所思的了,现在又推荐楚天舒出任综合科的科长,看来田克明的脑子一定是被楚天舒打坏了。   段青山也心想:这不是田克明的风格啊!他这个睚眦必报的势利小人,今天怎么突然变得高风亮节,还学会举贤不避仇了。   欧阳美美好不得意:哈哈,楚天舒,你小子因祸得福,看你怎么好好谢我?   简若明暗自好笑:哼,田秃子,我早就料定你要推荐楚天舒。   关浩宇对楚天舒没有什么印象,他环顾四周,见没人说话,就咳嗽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道:“楚天舒这个同志怎么样?大家谈谈!”   他这句话说得含糊,既好像是在问楚天舒的平时表现怎么样,又好像在问楚天舒做综合科科长怎么样。   这就是关浩宇当一把手的手腕,在没有拿定注意之前,暂不暴露自己的意图,而是逼其他人先表态。   欧阳美美按耐不住,率先发言:“我赞同田主任的提议。小楚同志来国资委两年了,工作勤奋,任劳任怨,兢兢业业,是综合科科长的合适人选。这么一来,可以增添了干部队伍活力,让年轻人看到希望,能起到很好的示范作用。”      第023章 怎么感谢      欧阳美美本来就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又没有什么城府,仗着和副市长唐逸夫过往密切,在各类会议上往往口无遮拦,抢先表态。   段青云说:“小楚这个年轻同志干劲很足,有朝气,属于实干派,是个值得培养的年轻人。”   他是个军转干部,一直被关浩宇和黄如山压制着,对他们任人唯亲的做法早有不满,但几乎没有发表不同意见的机会,今天终于冒出来一个非嫡系的楚天舒,单单从心情上也要表示支持。   关浩宇再次看着简若明。   简若明还是那句话:“我刚来不久,对楚天舒这个人还不太了解,既然是田主任推荐的,应该没有问题。”   黄如山不得不表态了,他表情严肃地说:“我和楚天舒也接触不多,年轻人有冲劲,是优点也是缺点,关键是看如何引导。既然大家都同意让楚天舒同志上,根据组织人事原则,我少数服从多数。不过有一点我强调一下,谁举荐,谁负责,老田,如果办公室的工作出现重大偏差,你这个主任还是脱不了干系的。”   黄如山一方面强调田克明还是办公室主任,另一方面也表明他没有态度,只是按组织原则发表意见。   关浩宇最后表态:“好吧,我原则同意楚天舒出任综合科的科长,考虑到这是临时动议,级别暂定为主任科员,享受副科级待遇。”   毕竟楚天舒不是自己的人,关浩宇还是留了一手,只给待遇不给级别,以观后效。   一把手拍板了,其他人无话可说。   散会之后,田克明只觉得口干舌燥头皮发麻,工作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窝囊透顶,不仅自己把自己踢出了机关,还差点把主任的位子弄丢了。他神情恍惚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端着茶杯在屋里转了几圈,拨了综合科的电话。   电话是刘春娜接的,听到田克明的声音,吓得手都在发抖。   田克明还在装腔作势:“小刘啊,你让楚天舒到我这来一下。”   刘春娜心里一凉,刚开完党组扩大会,田克明就找楚天舒,没说的,肯定是通知他准备“入乡住村”了。   她放下话筒,胆战心惊地说:“小楚,田主任叫你过去。”   范亦兵和钱美华也都是一怔,都抬头表情复杂地看着正在整理资料的楚天舒。   楚天舒胸有成竹,淡淡一笑,大声说:“呵呵,大家别为我担心,我早就说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来到田克明的办公室,楚天舒就看见他端着茶杯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转悠,忙上前笑道:“田主任好。”   见楚天舒走进来,田克明挤出了笑容,快步走过来,先把门带上了,然后才拉着楚天舒坐下,轻声问道:“小楚,手机带来了吗?”   “带来了。”楚天舒掏出了手机。“让你办的事都办了吗?”   “办了,办了。”田克明一脸苦笑:“钱已经交到了医院,这个你可以去问郑小敏。入乡住村的报告我也递交了,党组会刚审议通过准备上报了,这个你可以去问欧阳美美。”   不等楚天舒说话,田克明又连忙说:“小楚,我还推荐你当综合科的科长,党组会上也通过了。”   楚天舒正在往外调视频文件,听到田克明的话,忽地心头一颤,暗自窃喜,但表面上还是作出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不动声色地说:“主任,真要是那样,那我谢谢你了。”   “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欧阳美美。”田克明拍着胸脯,只差对天发誓了。   楚天舒笑笑,把手机举到田克明面前,低声说:“主任,你看着啊,视频文件我删除了。”   田克明眼睛瞪得溜圆,盯着楚天舒点了删除键,又抢过手机亲自操作,确认丑态视频真的不见了,还不放心地问:“小楚,你没有复制下载吧?”   “你说呢?”楚天舒笑着反问了一句。   “嘿嘿,我信得过你。”田克明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不踏实。   从田克明那里回来,刘春娜看了看楚天舒的脸色,又低声说:“小楚,欧阳处长刚才打电话来,让你赶紧到她办公室去一趟。”   我靠!有戏。楚天舒暗叫了一声。   推门进去的时候,欧阳美美正对着小镜子在补妆,见了楚天舒,顿时眉开眼笑,捏着嗓子说:“小楚,哦,不,楚科长,快请坐呀。”   楚天舒走过去,摸了摸欧阳美美的额头,一本正经地问道:“美姐姐,你没有发烧吧?”   欧阳美美拍了楚天舒的手背一下,嗔道:“去!别没大没小的。”   楚天舒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欧阳美美的对面,调侃道:“美处长,你说吧,是不是通知我卷铺盖卷滚蛋?没事,我的心脏很强大,顶得住。”   “切!”欧阳美美仰靠在办公椅上,笑眯眯地看着楚天舒,懒洋洋地说:“天舒,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啊?”   楚天舒依旧含着笑,说:“美姐姐,等我下次从山沟沟里回来,我送你几朵狗尾巴花。”   欧阳美美脸一沉,说:“楚天舒,谁稀罕你的狗尾巴话呀?”   “那怎么办?”楚天舒还继续装糊涂。   欧阳美美嫣然一笑,向楚天舒招了招手,说:“你过来,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楚天舒站了起来,走到欧阳美美的身边,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欧阳美美抬起身子,指着电脑屏幕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楚天舒一低头,却首先看见了欧阳美美胸口处的一条沟壑。   由于身子前倾,欧阳美美的衬衣领口自然张开了,一大片白花花的春光就外泄了,站在她身边的楚天舒想不看见都难。   看楚天舒没说话,欧阳美美一转头,怒道:“你看哪呢?”   “啊?你不是让我看样好东西吗?”楚天舒还不肯把目光移开。   欧阳美美叫道:“你这个坏家伙,我让你看电脑屏幕呢。”   “哦,我误会了。”楚天舒这才把目光挪到了屏幕上。   屏幕上打开了一个文档,是国资委的红头文件,标题赫然写着:关于楚天舒同志任职的通知。   正文是,经青原市国资委党组会研究决定,任命楚天舒同志为办公室综合科科长(主任科员),享受副科级待遇。   欧阳美美媚眼一挑,柔声问道:“嗯,看清楚了吗?”   楚天舒嬉皮笑脸地说:“还没太看清楚,被衣服挡住了。”   欧阳美美脸一红,啐道:“呸,你……坏死了!”说完,她站起来,盯着楚天舒,娇媚地说:“你说,怎么感谢美姐姐?”   楚天舒故作为难,茫然道:“我一没钱,二没权,无以为报啊。”   欧阳美美摸着楚天舒的下巴,调笑道:“小弟弟,给姐笑一个。”   他妈的!真把老子当成夜店里的鸭子了。   楚天舒怒从心头起,他一把推开欧阳美美的手,双手分别抓住了她胸前的两团肉,用力捏了一把,疼得欧阳美美怪叫起来。   “呀……”欧阳美美不仅没生气,反而兴奋得尖叫了一声,她从楚天舒的手里挣脱出来,压低了声音说:“这可是办公室,你激动个啥。”   楚天舒又一把抱住了欧阳美美的屁股,凶巴巴地说:“要不是在办公室,我早把你掐死了。”   “嘻嘻,我就喜欢你这强悍劲儿。”欧阳美美扭动着身子,面色潮红,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你要死呀。快,快把我放下来。”   楚天舒一只手托着她的屁股,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痞里痞气地说:“妞,给大爷笑一个,大爷就放你下来。”   欧阳美美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楚天舒把她扔在了椅子里。   欧阳美美闭着眼睛,瘫软在办公椅里,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捂着胸口说:“哇,你太厉害了,人家的心都被你吓得要跳出来了。”   楚天舒作势还要去摸她的心口,被欧阳美美制止了,低声说:“别闹了,说正经的。”   楚天舒在心里一阵冷笑:哼,跟我玩,捏死你!   等楚天舒再次坐下来,欧阳美美整理了一下衣服,告诉楚天舒,在刚才的党组扩大会上,田克明主动提出了去“入乡住村”,名单已经报上去了。   之后,她眉飞色舞地将她如何逼宫让委领导同意给综合科配科长,如何大力支持推荐楚天舒等等,添油加醋地演说了一遍,总之就是把功劳全部揽到她的身上。   “你看,文件我都亲自准备好了,一会儿就送关主任签字,下午就发下去。你说,你该不该感谢我?”   “该,太应该了。”楚天舒心想,要不是我踩住了田秃子的尾巴,你就是脱光了躺在会议桌上,也闹不出这么个结果来。想到这,楚天舒略带嘲讽地问道:“美姐姐,你怎么这么大能耐呢?委领导好听话哟。”   “你终于知道了美姐姐的能耐大吧。”欧阳美美得意洋洋地说:“我告诉你吧,官场上就这样,有时候不是看谁权力大,而是谁更能在领导面前说上话。”   楚天舒作崇拜状:“美姐姐,那你要我怎么感谢你呢?”      第024章 遭遇嫉妒      欧阳美美抛过来一个媚眼,搔姿弄首地说:“随叫随到,卖身投靠,行不?”   “行,到时候爽死你!”楚天舒站了起来,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说:“走了,再给大爷笑一个。”   欧阳美美又一次笑得花枝乱颤。   从欧阳美美的办公室出来,楚天舒忍不住莫名的激动,虽然仅仅只是一个享受科级待遇的主任科员,但这总算勉强挤入了国资委内部的干部序列,有了这一步,日后的进步才有基础。   老天开眼啊!我楚天舒也有时来运转的这一天!   田克明匆匆收拾了一下办公室的个人物品,谢绝了黄如山要设宴送行的挽留,趁着中午午休的时间灰溜溜地从国资委办公大楼里消失。   任命楚天舒担任综合科科长的红头文件当天下午就下发到了机关各处室。   楚天舒很快就感受到了周围人对他态度上的变化,那些以前见了楚天舒就喊“小楚,帮我把报纸送过来”之类的各处室人员,下班的时候碰见楚天舒,都要热情地打招呼,改口喊:“楚科长,下班了。”   机关里的人就是这么势利。   两天前,楚天舒还是一个默默无闻、人见人欺的小科员,几乎人人可以把他当打杂的使唤,更没人拿他当回事,可现在一夜之间,楚天舒从被发配的对象摇身一变当上了综合科的科长,不知内情的处室人员们几乎都认定他有特殊的背景和关系,再也没人敢小瞧他了。   只有文秘科的齐大光看到文件之后,铁青着脸,恨得牙根发痒,在背地里很不服气,老子混了五六年,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混到个文秘科的科长,楚天舒这小子刚来两年,没听说有什么狗屁关系,居然突然之间就和老子平起平坐了。   但是,齐大光的生气和嫉妒改变不了楚天舒成为综合科科长的既成事实。   齐大光愤愤不平,想找田克明发发牢骚,顺便打探一下楚天舒的来路,却发现主任办公室已经没了那个大秃头的身影,拐弯抹角地转到欧阳美美那里,才得知田克明“入乡住村”去了。   齐大光由不得一阵暗暗高兴。   主任空缺了,这升迁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回到大办公室里,齐大光就把文秘科的赵平原、张国平和万鹏召集到了一起,传达了田克明发配、楚天舒升迁的消息。   赵平原第一个骂出了声:“妈的,楚天舒不是内定的发配对象吗?怎么突然就走了狗屎运,当上科长了?”   赵平原平时没少给田克明拍马屁,也送了不少的好处,前几天田克明还亲口答应了要让他去当综合科的科长,没曾想却让楚天舒占了先,心里极度不平衡,激愤之下爆出了粗口。   张国平和万鹏作为机关人员,没有太大的野心,但追求进步的想法也是有的,对于资历浅的楚天舒得到了升迁,不爽时很自然的。   齐大光看了看几个人的表情,毫不掩饰地说:“哥几个,田主任去‘入乡住村’了,办公室里不可能长期群龙无首,今后我们文秘科要团结起来,不争馒头争口气,不能让综合科的人爬到我们头上发号司令。”   赵平原立即响应:“对,论资历,论背景,论协调能力,办公室都轮不到楚天舒那小子吆三喝四。齐科,文秘科的弟兄们以后就全靠你了。”   张国平和万鹏也纷纷表态:“齐科,我们都听你的。”   齐大光掏出一包软中华来,发了一圈,说:“这就好,找个机会我们给他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道知道文秘科弟兄们的厉害。”   机关各处室的人员得知这两个消息之后,幸灾乐祸的有之,羡慕嫉妒恨的更多,但几乎都认定,办公室的工作总要有人主持,提拔一位副主任是早晚的事。   国资委办公室历任主任都出自文秘科,因此大多数人认为齐大光各方面都比楚天舒有优势,但也有少数人认为,楚天舒作为一匹黑马,自然有当黑马的理由,也未必一定会输给齐大光。   机关就是这样,一旦出现了晋升的机会,自然而然会形成竞争对手,一个人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就有可能成为另一个人的假想敌。   当前,齐大光的假想敌就是楚天舒。   综合科的实质工作内容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人员也还是原先的四个人,只是现在楚天舒当了科长,打水扫地抹桌子等等琐碎事,其他三个人要抢着干。   范亦兵心里不是个滋味,好在楚天舒没有小人得志的表现,进来出去还是范哥长范哥短的,他不舒服了两天,慢慢地气就顺了。   在楚天舒升迁之后,钱美华是第一个追着喊“楚科长”的人,但是一转脸,只要楚天舒不在,她就会貌似无意的对范亦兵说几句很有挑拨离间嫌疑的话,还偷偷摸摸地向齐大光传递信息。   真正开心的只有一个刘春娜,欺负她的田克明被发配走了,心里仰慕的楚天舒提拔当了综合科科长,所以,她干起活来更加的勤快卖力了,好像她是在替楚天舒干活一般。   自从楚天舒升职之后,齐大光就摆出一副小人嘴脸,对他不理不睬的,整天拉着个驴脸阴阳怪气的,事事处处都想要压楚天舒一头,俨然成了田秃子的替身。   楚天舒很明白天下便宜不可能一个人都占尽,每每对齐大光的冷嘲热讽笑脸回应,一口一个“齐科”喊得很亲切。   这一来,搞得齐大光没了脾气。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齐大光这种人楚天舒是不打算深交的,但也不能得罪,毕竟自己刚刚捡了个便宜,在国资委的根基原没有齐大光深厚,不可树敌太多,而且都是办公室的人,如果不能理顺关系,工作上出了纰漏,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到了周末,齐大光特地把楚天舒喊到文秘科的办公室,说:“小楚,你升官了,文秘科的弟兄们都跟着高兴,跟我说了好几回,要给你庆贺庆贺。”   楚天舒很爽快地就答应了:“齐科,庆贺谈不上。办公室的弟兄们好久没在一起聚聚了,田主任走了,这事儿齐科来召集主持,我负责买单。齐科,你看在哪合适?”   齐大光一点儿不客气,说:“凯旋大酒店。”   “齐科,你说了算,我马上去安排。”楚天舒给文秘科的几个人一一打了招呼,请大家晚上一定赏光。   赵平原等人都笑嘻嘻地说,楚科请客,一定有好酒好烟好招待,哪有不去的道理。   齐大光和赵平原说的话,听起来冠冕堂皇,摆明了就是要敲楚天舒的竹杠。   楚天舒回到综合科,把晚上聚会的事说了。   钱美华和刘春娜当即就答应了。   范亦兵不是很情愿,就借口说晚上和女友有个约会,想推辞。   楚天舒把他拉到一边儿,低声说:“范哥,文秘科的几个人酒量不小,我一个人怕是抵挡不住,你无论如何得帮我一把。”   看楚天舒说得诚恳,范亦兵再不好推辞,只得答应了下来。   下班之后,办公室全体人员都聚齐了,因为要喝酒,齐大光没有开车,分别打了的士赶到了凯旋大酒店。   文秘科是齐大光、赵平原、张国平和万鹏,还有文整室的小美女黄丽,综合科是楚天舒、范亦兵、钱美华和刘春娜,出门又喊上了交班的郑小敏,加上没有出车任务的司机老苗和小朱,一共十二个人,正好一桌。   办公室破天荒地聚齐了,这在田克明时代是想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一来田克明只知道眼睛向上,不屑于与民同乐,喝酒快活至多只会带着齐大光和赵平原等几个亲信;二来,大家都知道田秃子的臭德性,担心在酒桌上一句话说得不对,又要被他骂没脑子,能找理由躲着的尽量躲着。   进了预定的包房,第一个麻烦事就是谁来坐主座。   钱美华说:“今天是庆贺楚科高升,又是楚科请客,理应楚科坐主座。”   黄丽、郑小敏随声附和。   范亦兵、刘春娜没做声。   齐大光、赵平原等人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气氛搞得有点紧张。   这是一场私人性质的聚会,楚天舒作为请客的主人,坐主座看似理所当然,但是,大家全是办公室的机关人员,这座次的重要性在齐大光看来就变了味道。   换句话说,谁坐了主座,便意味着他在办公室的地位最高。   “我们今天是办公室聚会,齐科是老科长,资历也比我老,这主座应该齐科来坐。”楚天舒扶着主座的椅子,笑呵呵呵地说:“来来来,齐科,你先坐,你不坐,大家就都不能坐下了。”   齐大光这才有了点笑意,嘴里客气着,屁股却在主座上坐下了。他拍着左手边的椅子说:“小楚,你也坐下吧。”   楚天舒与齐大光平级,坐在主宾的位子。   论资排辈,应该是年龄和资历更老的钱美华坐在齐大光的右手边,却被赵平原毫不客气地抢了先。   钱美华白了赵平原一眼。      第025章 酒桌暗斗      等众人都坐下,很自然地形成了两个阵容。   文秘科的人顺着齐大光的右手依次是赵平原、张国平、万鹏和黄丽。   综合科的人顺着楚天舒的左手依次是钱美华、范亦兵、刘春娜和郑小敏。   中间正好夹着司机老苗和小朱。   酒菜上齐。   看每个人的杯子里都倒上了酒水饮料,楚天舒就说:“齐科,你发指示吧。”   “呵呵,楚科,该你说,该你说。”齐大光这回没有顺水推舟,他坐了主座,如果再说开场白,那按照酒桌上的惯例,就该坐主座的人负责买单了。   楚天舒明白齐大光的意思,便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楚天舒说:“今天,受齐科的委托,我请大家聚一聚,首先谢谢大家的赏光。这一杯,我先敬大家。”说完话,立刻就把酒杯掀翻了天。   众人呼呼啦啦地站起来,一起干了一杯。   再斟上酒,楚天舒就对齐大光说:“来,齐科,我敬你一杯,以后咱们办公室这一大帮子人,还要麻烦你多关照了。”   “这没有话说。不过,楚科,你是我们办公室的大黑马,方方面面的关系肯定很广,文秘科的几位同志也希望你多多关照啊,呵呵。”齐大光立刻阴阳怪气的说道,还特意看了赵平原等人一眼。   “齐科,我们办公室的同志都盼着你步步高升,底下的弟兄们也可以跟着沾光,呵呵。”楚天舒看了赵平原和范亦兵一眼,立刻就嬉皮笑脸的说道。   齐大光勉强的笑了笑,与楚天舒干了一杯。   “楚科,齐科高升了,沾光的也只有你这样的黑马,像我们这些老油条,指望不上了,只能请领导多多关照了,来,我敬楚科一杯。”赵平原立刻就接上了楚天舒的话。   可以听得出,赵平原心里不服气,但楚天舒还是笑嘻嘻地与赵平原干了一杯。   赵平原刚坐下,张国平就站了起来,嚷道:“楚科,我这根老油条也敬你一杯,不会不赏脸吧?”   楚天舒听了这话,心里明白了,文秘科的几个人对自己被提拔的事情耿耿于怀,要合起伙来在酒桌上与自己为难。   但是,人家笑脸敬酒,又不能当众不给面子,楚天舒只要咬牙碰杯。   张国平一坐下,万鹏又端着杯子站了出来。   以楚天舒的酒量,对于第一轮的进攻是绰绰有余的,但最担心的是文秘科不肯善罢甘休,发动一轮又一轮的轮番进攻,非要让楚天舒当众出丑。   果然,文秘科的几个人敬完了,齐大光又开始挑唆范亦兵:“老范,小楚当了你的领导,你是不是有意见啊?”   这话让范亦兵很是尴尬,可脸上还不能有所表露,只得说:“齐科,我们综合科能有人当上科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意见呢?没意见,没意见。”   齐大光大笑了起来:“哈哈,没意见,怎么没见你敬你们科长的酒呢?”   我靠!齐大光见文秘科的人行动完了,开始发动综合科的群众。   范亦兵无可奈何地端起了酒杯。   楚天舒笑道:“范哥,你不要犯了方向错误啊,齐科才是我们办公室最大的领导,要敬也得从齐科敬起啊。”   “对对对,楚科说得太对了。”范亦兵端着杯子站到了齐大光面前。   齐大光不肯起身,推辞说:“我是文秘科的科长,楚科才是你的领导。你先敬你的领导。”   对付文秘科的四员大将,楚天舒尚且力不从心,再让齐大光把综合科的人发动起来,那今天非当场出丑不可,见状,楚天舒赶紧转移斗争方向,大声地说:“齐科,你话这就是见外了,文秘科和综合科都是在你的领导下工作,大家说对不对啊?”   谁敢说不对?   众人都随声附和。   齐大光非常的得意,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笑道:“哈哈,承蒙诸位看得起,既然小楚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先敬大家一杯。从此往后,我们办公室就是一家人了。”   赵平原立即说:“对,我们大家都是齐科的人。”   干完这一杯,齐大光坐下来,转头问赵平原:“小赵,你刚才说什么?大家都是我的人?”   赵平原见楚天舒处处服软,心里也爽得很,顺口就说:“对呀,办公室在你领导下工作,不是你的人是谁的人啊?”   齐大光大笑着问道:“哈哈,那黄丽是不是我的人?”   赵平原一愣,他和张国平都对黄丽有点意思,前不久才在竞争中取得了一些主动,黄丽刚答应做他的女朋友,这个齐大光是知道的,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么难堪的问题呢?   张国平跟着起哄:“小赵,说,黄丽是不是齐科的人?”   齐大光挤眉弄眼,赵平原虽然心里不太高兴,但他想起出门齐大光有交待,到了酒桌上,一定要听他的统一指挥,又看他笑得很阴险,知道他有了坏心思,便咬牙答应道:“是的,黄丽是齐科的人,这里全都是齐科的人。”   黄丽红着脸,低着头在桌子底下踢了赵平原一脚。   齐大光大笑着,又转头对楚天舒说:“小楚,你有句话,我太欣赏了。”   楚天舒打岔道:“呵呵,齐科,我平时不太注重小节,有时候喜欢瞎说,以后请你多批评。来,我再敬你一杯。”   齐大光推开楚天舒的杯子,继续说:“小楚,我可不是说醉话,我最欣赏你那句话,我的人,天王老子也不能动。太有气魄了,委领导选你当综合科的头儿,选得太对了。”说完,还拿眼去偷看刘春娜。   赵平原终于醒过味来,拍着巴掌叫道:“是啊,齐科就是这样的领导,文秘科里有什么事都是他替我们出面兜着,太够意思了。”   张国平也说:“对啊,大家伙儿以后跟着齐科混,保管没错。”   司机老苗和小朱没转过弯来,还笑呵呵地站起来附和道:“是啊,以后我们就是齐科的人,工作中要是有什么差错,还请齐科多担待。”   齐大光摆出了一副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样子,举着杯子笑道:“没问题,没问题,只要大家看得起我齐大光,以后大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来,干杯。”   众人又干了一杯。   赵平原坐下来,笑嘻嘻地盯住了刘春娜:“哎,小刘,你怎么不敬齐科的酒啊?未必你不肯做齐科的人啊?”   这个玩笑开得有点露骨了,其目的很显然是要让楚天舒难看。   齐大光借着酒意看着楚天舒。   嘿嘿,你不是说刘春娜是你的人,天王老子也不能动吗?现在,赵平原说是我的人,你怎么说呢?同意,你的面子丢光了,反对,那是当众驳我的面子。   楚天舒只能假装没听见。   刘春娜坐在椅子上,看出了楚天舒的为难,她脸一红,端着酒杯就走到齐大光身边,大大方方地说:“齐科,来,我也敬齐科一杯,以后还请齐科多多指教。”说完端起酒杯,红艳娇嫩的小嘴一张,酒杯已经见底了。   “小刘,好酒量啊。呵呵。”齐大光得意地笑起来,和刘春娜干了一杯。   刘春娜又把被子斟满,对楚天舒说:“楚科,你也是领导,我也敬你一杯。”   楚天舒也二话没说,和刘春娜碰了一杯。   喝完了,刘春娜没回座位上去,而是指着黄丽说:“哎,小黄,你是不是对领导们有意见,怎么没见你敬领导们的酒呢?”   楚天舒暗暗点头,别看刘春娜平时胆子不大,关键时刻还真不含糊,不仅未动声色化解了赵平原的挑衅,还毫不客气地将了他女朋友黄丽一军。   “小刘,不好意思,黄丽她真不能喝酒。”赵平原忙出面替黄丽推挡。   钱美华看不过去了,不满地说:“小赵,黄丽是你什么人啊,你这么护着她?我们综合科的美女能给领导们敬酒,你们文秘科的美女未必就不该给领导们敬个酒吗?”   范亦兵这会儿也不依不饶了,端着酒杯说:“是啊,齐科,我再敬你一杯,顺便也请你发个话,办公室都是一家人了,不能厚此薄彼吧。”   楚天舒把矛头转移之后,齐大光一时兴起,被大家连着敬了好几杯,这会儿多少带着几分醉意,他和范亦兵碰杯之后,坐下来批评赵平原:“小赵,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小刘都喝得,黄丽怎么就喝不得呢?”   赵平原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他指着郑小敏说:“综合科还有一小美女呢,怎么也没见她表示表示呢?”   钱美华说:“人家小敏还是个小孩子呢。”   “呵呵,刚才小范可说了,都是办公室的人,不能厚此薄彼。”赵平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搂了一下黄丽的肩膀,得意地看着郑小敏说:“郑小敏喝,我们黄丽也喝。”   郑小敏属于临时聘用人员,不是机关的编制,她第一次出席类似的聚会,没见过闹酒的场面,一直把自己当着局外人,低着个脑袋眨巴着眼睛来回看热闹,没想到赵平原为了给黄丽找台阶,把火引到她身上来了,不由得心慌脸热,局促不安。      第026章 踢人屁股      楚天舒见场面有些僵持,便出来打圆场,说:“齐科,以后文秘科和综合科不分彼此了,既然黄丽和小敏不能喝,我看就算了吧。”   齐大光今天在酒桌上可挣足了面子,他看了看黄丽和郑小敏,笑道:“今天是小楚做东,那就客随主便吧。”   赵平原可是一肚子的不痛快:出来之前说得好好的,要让在酒桌上楚天舒丢人现眼的,哦,现在你齐大光踩着哥几个的脸挣了面子,就把来的初衷给忘记了,楚天舒说什么,你还当回事了。   想到这,赵平原也顾不得黄丽的感受,他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大声说:“喝,男男女女一视同仁,谁都得喝。谁不喝,谁就是不把自己当办公室的人。”   众人一片愕然!   赵平原赌气将军,楚天舒有点为难地看着郑小敏。   不,不能让楚哥为难!   郑小敏心里没有片刻的犹豫,她鼓起勇气,端起杯子站了起来,说:“好,大家不把我当外人看,那我先敬楚哥一杯。”   郑小敏的老爸郑屠夫是个好酒之人,郑小敏是舔着蘸了酒的筷子头长大的,酒量没试过,不敢说有多大,但是,对酒的畏惧感是绝对没有的。   楚天舒好一阵感动。   赵平原纳闷了,一到关键时刻,刘春娜、郑小敏包括那个钱美华都肯站出来为他解围,这小子到底施了什么魔法,让这些个娘们一个个奋不顾身地挺身而出呢?   楚天舒这回没再和齐大光退让,先和郑小敏干了一杯。   郑小敏斟满酒,走到齐大光面前,又是一饮而尽。   楚天舒一看郑小敏喝得有点猛,忙起身挡驾。“齐科,还是你号召力强,连小敏丫头都不含糊了,来,我再敬你一杯,向你学习,先干为敬。”   齐大光见黄丽迟迟没有动静,心里便有些不满,综合科的男男女女个个都奋勇争先,文秘科的人怎么就扭扭捏捏地不敢出场呢?   赵平原骑虎难下,扯了扯黄丽的袖子,低声说:“去,敬齐科一个。”   黄丽低着头,嘟囔道:“我真不能喝。”   楚天舒不想让黄丽为难,就主动提议说:“黄丽,不能喝就别勉强了,你以茶代酒,我和你碰一杯。”说着,端着酒杯就走过来了。   赵平原脸上一阵红又一阵白,把楚天舒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他恼羞成怒地站了起来,说:“楚天舒,凭什么你综合科的人都能自己喝,我们文秘科的人就要以茶代酒呢?黄丽,你争口气,把这杯喝了,要是喝出问题来,我赵平原负责到底。”   这句话还是让黄丽很受感动,她接过赵平原递过来的杯子,一扬头干了一杯,由于喝得有点急,呛得连连咳嗽。   赵平原忙给黄丽递上纸巾。   喘息甫定,赵平原又把酒杯斟满,劝道:“黄丽,还有齐科一杯。”   看黄丽实在难受,钱美华阻止道:“小赵,算了吧,意思到了就行了。”   赵平原把眼一瞪,说:“干什么?钱大姐,你看文秘科的笑话呢?”   钱美华白了他一眼,不做声了。   黄丽在赵平原的搀扶下,又敬了齐大光一杯。   这么一来,齐大光倒成了酒桌上喝得最多的人。   两杯白酒下肚,黄丽的脸立刻就红得像个熟透了的桃子,引得在座的男人一个个都盯紧了她那俊俏的脸蛋。   赵平原也是洋洋得意,又开始鼓动张国平和万鹏围攻楚天舒。   范亦兵一直按兵未动,这会儿才开始迎头痛击,他与楚天舒并肩作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面应付赵平原等人的进攻,一面又联合刘春娜和郑小敏纠缠住齐大光。   一场酒拼下来,综合科丝毫没有落下风,倒是把齐大光喝得晕头转向,赵平原喝得郁闷万分。   张国平和万鹏见势不妙,知道占不了便宜,率先撤出了战场。   正闹得凶猛,黄丽实在撑不住了,她捂着嘴巴冲出了包房。   赵平原还在和楚天舒纠缠劝酒,根本没在意。   没一会儿,黄丽脸色苍白地跑了进来。   “你怎么了?”赵平原赶紧放下酒杯,关切地问。   “他……他……”黄丽惊慌失措指着门外,吓得说出话来。   齐大光兴奋异常,他拍着胸脯开始吹嘘:“黄丽,别怕,有我呢。别的不敢说,青原市范围内,我齐大光都摆得平。”   话音未落,包房的门“砰”地被人撞开了。   一个脑袋大脖子细的小胖子满面红光的冲了进来,眼睛径自落到黄丽的身上,怪笑着伸手抓起黄丽便往外拖,嘴里还酒气熏天地骂骂咧咧:“小娘们,跑,跟老子跑,老子看你能跑到哪里去。走,陪老子喝一杯去。”   这还了得,被人欺负上门了。   喝得兴高采烈的齐大光首先脸上挂不住,大声喝道:“干什么?真他妈搞邪了。小赵,把他赶出去。”   当着众人的面,眼睁睁地看着女朋友被人欺负,这脸丢不起啊!   听了齐大光的吩咐,赵平原如同吃了兴奋剂一般,跳了出来,抢上前两步,抬腿一脚,将小胖子踢了个狗吃屎。   小胖子醉醺醺的,毫无防备,趴地上就骂:“妈比的,你他妈的活的不耐烦了,敢踢老子的屁股。”   赵平原趁胜追击,又连踢小胖子的屁股几脚,将小胖子踢出了门。   他“砰”地关上大门,伸手扶着黄丽,骂开了:“狗日的,敢动哥们的人,老子踢不死他。”   这期间,楚天舒一直未动声色。   为人处事,他把握着一个审慎的原则,知己知彼,安全第一。   对田克明那样知根知底的人,可以毫无顾忌地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但是,对于搞不清底细的人,最好保持冷静,尽量息事宁人,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冲动。   齐大光放声大笑,大叫道:“小赵,踢得好!还是小楚那句话,我的人,天王老子也不许动。哈……”   笑声未落,包房的门哐地一声被人踢开了。   齐大光的笑声被卡在了喉咙里,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门口。   两个身穿白色西服的男人堵在门口,身后跟着小胖子。   为首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他阴森森地盯着齐大光,问道:“你的人天王老子都不能动,我的人就可以随便动吗?”   齐大光一看这阵势,露出了惊骇之色。   年轻人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沙发上。   马上有一个白衣人从外面端进来一副功夫茶具,摆在了年轻人面前,恭恭敬敬地倒了一杯茶水。   年轻人慢悠悠地端起了茶杯,小啜了一口,眼神戏谑而阴厉的打量着包房里面的人,像是要开始玩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   赵平原一只手护着黄丽,一只手抓住了一个酒瓶子,一脸警惕地看着来人,摆出了一副准备英雄护美的架势。   众人一起望向齐大光。   齐大光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了沙发边,嘿嘿一笑,说:“这位兄弟,敢问尊姓大名?”   年轻人微微一笑,说:“在下姓孔,二狗,承外面的一帮朋友看得起叫我一声二哥。”说到这里,孔二狗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齐大光。   “什么?”齐大光瞪大了眼睛看着孔二狗,半信半疑地问道:“你就是……二哥?”   “不错。”孔二狗点点头。   我靠,今天可是撞在枪口上了,齐大光暗叹倒霉。   孔二狗是谁?   那可是青原市颇有名气的几个地下秩序的维持者之一。   齐大光也听说过此人,只是没有见过真人。   “原来您就是二哥啊。”齐大光的脸色瞬间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赔着笑脸谄媚道:“二哥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齐大光有他自己的一套做人哲学,就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心里非常清楚,无论是在官场上还是在江湖上,有些人他是惹不起的。   楚天舒听了,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孔二狗他听卫世杰说起过,是青原市擎天置业老板秦达明出行东北时带回来的,江湖人称笑面虎,行事诡异下手毒辣,阴柔中绵里藏针,自打到了青原之后,顿时令保持了数年之久的青原地下势力格局发生了剧变。   孔二狗的气质和他的江湖名声不太符合,看上去就是一个十足的小白领,长得白白净净,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说话斯斯文文,不带半个脏字。   “秦少,你过来。把踢你屁股的人找出来。”孔二狗转过头去,不紧不慢地对小胖子说。   小胖子从白衣人身后走了出来,指着赵平原和黄丽说:“就是这对狗男女。”   孔二狗只瞟了两人一眼,问道:“秦少,你想要怎样?”   小胖子恶狠狠地说:“男的爬出去,女的带回去。”   “没听见吗?”孔二狗端起了茶杯,沉着脸问身后的两位白衣人。   “是。”两个白衣人大声答应,很有些气势。   白衣人把赵平原和黄丽逼到了包房门口的角落里。   赵平原手里的酒瓶子咣当掉在了地上,眼神在向齐大光求助。   楚天舒冷静地扫视着全场,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第027章 狼狈逃窜      如果白衣人真要对赵平原和黄丽下毒手,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欺辱,但是,他担心刘春娜、郑小敏和钱美华,一旦动起手来,可不能让她们有什么闪失。   趁着孔二狗一伙儿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楚天舒侧耳对范亦兵说:“老范,一会儿你护着她们先走。”   范亦兵有点不理解,齐大光和赵平原借酒撒疯惹的祸,让他们自己去收场好了,你干吗要惹火上身呢?   这个场合也不能多说,范亦兵只轻轻点了点头。   “慢着,慢着。”齐大光连忙上前阻止。   这可是在众人面前挣面子的大好时机啊!   小胖子突然指着齐大光说:“二哥,就是他叫人踢我屁股的。”   “哦,原来你也有份啊?”孔二狗笑眯眯地看着齐大光,镜片上闪着冷光。   “二哥,是这样的……”齐大光脸上的汗立马就下来了。   孔二狗摆摆手,不让齐大光解释,而是教训道:“这位同志,看你像是个小干部嘛,怎么能指挥下属打人呢?老弟劝你几句,以后出门在外别太嚣张,否则被人揍了个屁滚尿流,明天告到你们单位,领导还要下你的课,你信不?”   齐大光顿时傻了眼,今天踢的不仅仅是个屁股,简直就是块钢板。   他悄悄掏出了手机,拨了几个号码,然后举着手机对孔二狗说:“二哥,能不能请你先接个电话。”   小胖子喝道:“你算老几,有什么资格要二哥听电话?”   齐大光笑道:“呵呵,二哥,是郝爽请你听电话。”   孔二狗微微一怔,然后作恍然大悟状,示意手下去拿电话。   楚天舒看了刘春娜一眼,终于松了一口气,北湖区是郝爽老爸地盘,孔二狗在青原再横,但是在北湖区应该不会轻易去惹郝爽。   孔二狗在电话里打了几句哈哈,放下电话,朝着齐大光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说:“齐科,你看你,早报上郝公子的名字,也就不浪费这电话费了。行了,郝公子的面子我不能不给呀。”   齐大光面露喜色,陪着笑脸说:“谢谢二哥,那我们就告辞了。”说着,很潇洒地冲赵平原一挥手。   “嗯?我说了让他们走吗?”孔二狗板着脸问道。   “这个,郝爽在电话里没跟你说吗?”齐大光小心翼翼地说。   “呵呵,”孔二狗淡淡一笑,头也不抬,说:“我们秦少的屁股就让他白踢了?”   “二哥,我们可都是郝爽的朋友。”齐大光的口气硬了起来。   “这位老兄啊,别拿公安局的人来吓唬我。”孔二狗悠然喝了一口茶,那姿态,有点儿像是在课堂上讲课的老师:“现在是法制社会,我们又没有违法乱纪,是他踢了我们秦少的屁股,懂吗?”   齐大光傻了。   孔二狗从口袋里摸出烟,旁边的白衣人赶紧送上火帮忙点燃。他狠狠地抽了口烟后,将烟圈一点点儿的吐出来,才慢悠悠地说:“齐科,我跟你说,要不是看郝爽的面子,你也得从这房里爬出去。”   “啊?”齐大光赫然变色,又惊又怕。   孔二狗鄙夷了看了齐大光一眼,又看了看吓得发抖的赵平原和黄丽,说:“郝爽开了口,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的,你和另外几位朋友可以走了,他们两个得留下。”   “这个……二哥……”齐大光还想争辩。   孔二狗把长长的一截烟按在烟灰缸里,冷冷地问道:“怎么,不想走?不想走你也可以留下。”   齐大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肌肉还一阵抽搐,他的眼睛从赵平原和黄丽的身上扫过,抓起了椅子上的手包。   “齐科!”赵平原发出了凄凉的喊声。   齐大光耸耸肩,扔下还在瑟瑟发抖的赵平原和黄丽,狼狈逃窜了。   楚天舒对范亦兵招了招手,示意他带刘春娜等人一起走。   刘春娜碰了楚天舒一下。   楚天舒却端坐不动。   范亦兵扯着刘春娜,带着其他人鱼贯而出。   “哟,还真有不怕溅上血的主儿啊。”小胖子用胖指头指着楚天舒,叫道。   孔二狗抬起了头,看着楚天舒,冷冷地说:“这位兄弟,我劝你还是乖乖地走吧,呆会儿磕着碰着了,我可担不起责任。”   “今天是我请客,我的客人还没走,我怎么好走呢?二哥,我要就这么走了,你说我这个主人做得是不是不够厚道?”楚天舒笑了笑,问道。   近乎绝望的赵平原,在肚子里已经把齐大光的七大姑八大姨问候了几百遍,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天舒,眼里充满了乞求。   “哦?这位兄弟有胆色,够义气,如果换个场合,我倒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只是今天不太凑巧,你的客人得罪了我家秦少,我也就爱莫能助了。”孔二狗站了起来,端着茶杯走到楚天舒的面前,用阴冷的目光盯着他。   秦少?怪不得孔二狗为这么点破事还要大动干戈,看来这小胖子应该是擎天置业老板秦达明的少爷。   楚天舒估摸着范亦兵他们走远了,也毫不畏惧地站起了起来,与孔二狗四目相对。   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包房门外,凯旋大酒店的保安队长黄天豹捂着嘴巴用电话向常务副总樊国庆报告。   “樊总,305包房有人闹事?”   “这还用请示吗?要你干什么用的,轰出去。”樊国庆正在休闲健身中心陪欧阳美美,一听黄天豹说有人闹事,很不耐烦地说。   “可是,樊总,领头的是孔二狗。”   “他妈的,惹谁不好,非要去惹孔二狗。对方什么来头?”   “看不出来,包房里其他的人都闪了,只剩下一个年轻人,好像没什么来头。”   “哦,那就让他们闹闹吧。”樊国庆大声说。   欧阳美美正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听到了樊国庆与黄天豹的对话,撇撇嘴说:“樊总,凯旋还有人敢来闹事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樊国庆可不愿意欧阳美美把这种家丑传到市里领导耳朵里去,便打了个马虎眼,伸出左手捏了她的腰一下,赞美道:“美处,你这身材保持得可真好啊。”   欧阳美美扭了一下,嗔道:“樊总,你忙你的去吧,别在这拿你美姐姐开心了。”   樊国庆抱歉地笑笑,举着手机来到了走廊上。   “好像要动手了,我们要不要出面劝劝,毕竟是来消费的客人,传出去不太好?”黄天豹建议道。   “劝个屁。你也是道上混的人,孔二狗的脾气你不知道?他在气头上,谁劝得住?”樊国庆气呼呼地骂道,想想不太对,又吩咐道:“那你看着点,别让他们闹太过分了。”   黄天豹能在凯旋大酒店当上保安队长,也不是等闲人物,黄家三兄弟黄天龙、黄天虎和黄天豹,江湖并称黄家三炮,在道上也是赫赫有名。眼见着孔二狗在自己的地面上闹腾而屁都不敢放一个,这要是传出去,黄家三炮的面子可都丢尽了。   可是,当家的樊总不想招惹孔二狗,黄天豹也只好暂且忍着。   孔二狗与楚天舒对峙良久,见对方并没有退缩的意思,他也沉不住气了,对两位白衣人一挥手,说:“动手。”   白衣人上前抓住赵平原的两条胳膊,让小胖子来踢赵平原的屁股。   楚天舒大喝了一声:“慢着!”   孔二狗指着楚天舒,笑眯眯地说:“兄弟,我看你还有些胆识,只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别惹火烧身,现在走还来得及。”   楚天舒笑了笑,换了副口气说:“二哥,我这人不爱管闲事,刚才也说了,今天是我做东,我总得买完单再走吧。”   孔二狗一眼就看穿了楚天舒在使拖刀计,指望着出去的齐大光等人能搬来救兵,他翘起二郎腿,将茶杯放在嘴边,盯着楚天舒,伸出三个指头,笑呵呵地说:“兄弟,你就别瞎耽误时间了,有我在这里坐着,没人会来救驾的。要买单,抓紧点,我可以等你三分钟。”   被孔二狗说破了心思,楚天舒也不急不恼,心想着拖一会儿是一会儿,酒桌上齐大光胸脯拍得砰砰响,应该不至于真的扔下赵平原不管,至少会把郝爽请过来吧,只要见了面,估计孔二狗多少要给几分面子。   楚天舒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来,拍在了桌子上,高声叫道:“来人,买单!”   这个包房的服务员早吓跑了,小胖子被踢出去之后,她就向值班女经理报告了,值班女经理看小胖子又喊了人来,又用对讲机把保安队长黄天豹喊过来了。   这会儿,值班女经理正抓着黄天豹的胳膊在门外观察动静呢。   楚天舒把卡拍在桌子上的时候,值班女经理张大了血盆大嘴,轻声叫道:“哇,好像是凯旋的钻石贵宾卡呢。”   “看清楚了?你敢肯定?”黄天豹一听,擦了擦眼睛,盯着值班女经理问。   “应该错不了。”值班女经理点头。   黄天豹暗想,这小伙子能持有凯旋钻石贵宾卡,一定是大老板王致远的好朋友,这要是在凯旋吃了亏,保安队长干不干倒在其次,黄家三炮在道上就算栽到底了。   想到这,黄天豹迈步进了包房,向孔二狗拱手抱拳:“哎呀,不知二哥在此,失敬,失敬。”      第028章 出尽风头      孔二狗也起身抱拳,笑道:“黄队长,不好意思,借你地盘办点小事,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   孔二狗没有按道上的规矩叫黄天豹一句“三炮”,而是喊了一声黄队长,那意思就是向黄天豹挑明:公事公办!   “好说,好说。”黄天豹看了看场面,又走到楚天舒的身边,偷眼瞟了一眼桌子上的卡,确认是钻石贵宾卡无疑。   楚天舒见亮出了手里的卡,凯旋的保安队长就麻溜地跑进来了,心里琢磨着这卡的分量真是不轻,看来齐大光是指望不上了,只好死马当着活马医,他将卡拿起来递给了黄天豹,阴沉着脸说:“这两位是我请来的客人,好像是惹了二哥不开心,黄队长,人我就交给你了,二哥处置完了我再来领人。”   “这位朋友,你稍等,容我问问情况。”黄天豹假装大吃一惊,转头问孔二狗:“二哥,有这回事?”   楚天舒把卡掏出来喊买单,进来的不是服务员而是黄天豹,孔二狗就觉着有点不太对劲儿,等看到黄天豹对楚天舒的态度,便多少明白了几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应该和凯旋大酒店有点联系。   孔二狗也没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黄队长,我家秦少被这两位踢了屁股,你说,我该不该过问过问?”   “该!该!”黄天豹点头哈腰地说。“不过,二哥,我看这几位也不像是招惹是非的主儿,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听到这话,黄天豹要帮着楚天舒的用意已经显露无疑。   孔二狗不好多说,便转头问小胖子:“秦少,你说,怎么回事?”   看得出来,十几岁的小胖子也怕孔二狗。他用手指着赵平原和黄丽,有点胆怯地说:“我就是碰了那个女的一下,那个男的就踢我屁股。”   楚天舒走上前,问道:“小兄弟,他在哪踢的你屁股啊?”   小胖子气势汹汹地说:“就在这个包房里,好多人都看见了。”   楚天舒一笑,又说:“呵呵,小兄弟,你不好好坐在自己的包房里喝酒,怎么非要把屁股送到我们包房里来呢?”   “这……”小胖子一时语塞。   黄天豹笑眯眯地看着孔二狗。   孔二狗脸色难看起来。   楚天舒看着黄丽说:“黄丽,他是跟着你进来的,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黄丽早就吓得花容失色,她啜泣着,断断续续地说:“我从洗手间出来,他就摸我……这里,还有这,吓得我就赶紧就往包房里跑,他……还追进来掐了我这里一把。”黄丽边说边在胸口、臀部和大腿根等处比比划划。   黄天豹笑嘻嘻地对孔二狗说:“二哥,照这么说,是不是就算扯平了。”   孔二狗阴沉着脸,没说话。   小胖子还在强词夺理:“二哥,我不管,他踢了我的屁股,我就要踢回来。”   孔二狗听了,也不急不恼,把难题踢给了黄天豹:“黄队长,你看,我家秦少小孩子脾气,我也劝不好,你看这……”   楚天舒说:“秦少,我的朋友得罪了你,我给你赔礼道歉,行不?”   小胖子还真有点缺心眼,不懂得见好就收,他瞪了楚天舒一眼,嚷道:“行啊,那你把屁股让我踢两脚。”   本来已经和缓了的局面,被小胖子无理一取闹,马上又变得紧张了起来。   既然已经无路可退,楚天舒决定咬牙赌一把,选择了更加的强硬。   “哼,没问题。”楚天舒冷笑一声,说:“那你的脏手摸了我的朋友,是不是该把爪子剁下来?”   小胖子吓了一跳,把手背到了身后,如白痴般看着楚天舒。   孔二狗和黄天豹也同时心头一惊。   这小子是个人物,胆子真是不小,这种道上都已不多见的狠话他也说得出来!   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犹如上满了弦的弓箭,一触即发。   不过在气势上,楚天舒已占尽上风。   现在最为难的是黄天豹。   如果小胖子坚持要踢楚天舒的屁股,事完之后,楚天舒一定会坚持要他的手爪子。那样,孔二狗肯定不会答应,一旦翻脸动手,黄天豹就里外难做人了。   但是,楚天舒话说得太狠,孔二狗自然不会认栽走人,作为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宁可死也不会在一个无名小卒面前丢这个面子。   黄天豹显然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既然两方面的人都得罪不起,那就只有拿自己开刀了,只见他皱了皱眉头,冲着孔二狗说:“秦少是你老板的家人,这位是我老板的朋友,又是在我的地面上伤了和气,我三炮罪过大了。这样行不行,我自己掌嘴算是给各位赔罪,如何?”   黄天豹不愧是见过世面的道上人物,这个台阶找得太有水平,此言一出,顿时给自己解了围,将难题扔给了孔二狗。   孔二狗本来只是要和楚天舒赌气挣个面子,自然不可能让黄天豹来自掌赔罪,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成仇人,还可能伤了两家老板的和气,这种于公于私都得不偿失的事,孔二狗怎么肯做呢?   孔二狗一把抓住了黄天豹举起的右手,笑道:“三炮兄,大家开了玩笑,你又何必当真呢。”   他一开口,令人胆战心寒的紧张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黄天豹握着孔二狗的手,笑道:“哈哈,我就知道二哥会给三炮这个面子,改天我专程摆酒向你道谢。”   “好,一言为定。还得麻烦三炮兄替我问候一下大炮和二炮两位老哥,哈哈。”孔二狗笑毕,忽然转身,冲小胖子和白衣男子一招手,说:“我们走。”   经过楚天舒的身边时,孔二狗小声说:“兄弟,留个名号吧,我想,我们还会见面的。”   “在下楚天舒!好走,不送!”楚天舒一笑而过。   孔二狗郁闷至极,他真想不通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年轻人,哪里来的信心和勇气,居然敢和道上的人叫板,直到走出凯旋大酒店,心里还像针扎了一般,隐隐作痛。   孔二狗等人一出门,黄丽放声大哭起来。   赵平原冲上前,紧紧握住楚天舒的手,激动地说:“天舒,患难见真情哪,我终于见识了谁才是真正的兄弟。”   楚天舒和赵平原的手心里都是湿漉漉的,刚才那一番惊险过关,两个人都捏着一把汗。   “小赵,不客气,你们都是我请来的客人,不管是谁,我都不会丢下不管的。”楚天舒摇着赵平原的手,笑道:“你去安慰一下黄丽,我还得买单呢。”   值班女经理跑了进来,用钦佩的目光看着楚天舒。“我们老总交代过,凯旋的贵宾在店里招待不周,一律免单。”   “谢谢,替我谢谢国庆老总。”楚天舒毫不犹豫地报出了樊国庆的名字,把这场戏演得更加的逼真,他向黄天豹伸出了手,感动地说:“黄队长,给你添麻烦了,你这个人情,我欠下了。”   黄天豹抹了一把汗,笑道:“哪里,哪里,你是我们凯旋的贵宾,保护客人的安全是我保安队长的职责所在。”   客气话说完了,楚天舒向黄天豹等告辞。   值班女经理随身相送。   赵平原还在不断说着感激的话。   楚天舒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赵,别说了,我们都是同事嘛。以后遇事注意点,不要太冲动了,你也看见了,有些人我们真的惹不起。”   赵平原一个劲儿地点头。   楚天舒和赵平原、黄丽一起,走出了凯旋大酒店的大门。   夜幕之下,“凯旋大酒店”五个大字闪闪发光,显得豪华而气派,微风吹过,有音乐飘过来,令人心旷神怡。   三个人刚走到门前的广场上,范亦兵、刘春娜等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呼啦啦地围了过来。   刘春娜含着泪,上下打量着楚天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钱美华抱着哭成了泪人的黄丽,拍打着她的后背,不住地安慰着。   范亦兵、张国平和万鹏扯着赵平原,问长问短。   司机老苗和小朱也走了过来,给赵平原递了颗烟。   刚才酒桌上的其他人都到齐了,唯独不见齐大光的人影。   赵平原四下张望了一番,大骂道:“狗日的齐大光,什么他妈玩意儿,遇到点事儿只顾自己,溜得比他妈兔子还快,这种屌人,真他妈的不配当领导。”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对齐大光的无比鄙视。   楚天舒悄悄碰了刘春娜一下,小声说:“春娜,别哭了,大家都看着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刘春娜破涕为笑,说:“范哥带我们出来之后,还准备冲进去呢,被我和钱大姐死死地拉住了。”   楚天舒向范亦兵挥了挥手,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范亦兵笑笑,也挥了挥手,没有说话。   郑小敏泪花四溅,抱着楚天舒的胳膊,激动地说:“楚哥,楚哥,你太了不起了,我要做你的亲妹妹。”   众人哄笑起来,纷纷发自内心地说,楚天舒说到做到,果真是他的人,天王老子也不能动,以后我们大家都听楚天舒的。   楚天舒摆摆手说:“兄弟们,到了单位可真不能这么说,我们都是一个部门的人,互相帮助,共同进退是必须的嘛。好了,路上小心点,各自回家休息吧。”   赵平原负责送黄丽。   范亦兵送钱美华。   老苗和小朱叼着烟走了。   张国平和万鹏一起回家。   刘春娜和郑小敏一人抱着楚天舒的一条胳膊,站在凯旋大酒店门口,在等出租车。   很快有的士开过来,楚天舒把刘春娜和郑小敏让进来后座,刚要钻进车去,黄天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喊道:“楚兄弟,等一会儿。”      第029章 两眼放光      楚天舒向司机交代了一句,扶着车门问道:“黄队长,还有事吗?”   黄天豹指着对讲机说:“哦,是这样的,樊总跟我说,请你到1108房间去一趟。”   楚天舒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   是不是戏演过头了,樊国庆要兴师问罪啊?!   刚刚打着钻石贵宾的招牌躲过了一劫,现在樊国庆有请,楚天舒自是不好推辞,他转头向车内的刘春娜说,自己还有点儿事要处理,让她把郑小敏送回家。   刘春娜点点头,嘱咐道,你自己小心啊。   楚天舒点点头,关上了车门,看着的士消失在夜色中,才回头问黄天豹:“黄队长,怎么回事?”   黄天豹笑道:“呵呵,我也不知道,樊总只说了请你到1108房间去一趟,别的什么都没说。来,楚先生,请吧。”   楚天舒跟着黄天豹又返回了酒店大堂,来到了电梯口。   黄天豹抢着帮忙按了上行键。   电梯一会儿就下来了,黄天豹向楚天舒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天舒的担心有点多余,请他去1108房间的并不是樊国庆,而是欧阳美美。   原来,黄天豹把楚天舒送出去之后,马上打电话向樊国庆表功。   樊国庆还在陪着欧阳美美健身,一听说孔二狗的对手持有凯旋大酒店的钻石贵宾卡,当即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欧阳美美就在旁边,忙问道:“客人怎么样了?”   “呵呵,没事,樊总请放心。”黄天豹得意洋洋地把前后的情况演说了一遍,说到最后自己要掌嘴谢罪,才把孔二狗打发走了,竟笑出声来了。   “好!”樊国庆绷紧的脸总算松弛了下来。“三炮,你辛苦了,给客人免单了吗?”   “免了!”   樊国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又问:“客人的卡号是多少?”   黄天豹把电话交给了一旁的值班女经理。   值班女经理很利索就报上了卡号。   樊国庆吩咐道:“你去查一下客人的名字,马上向我报告。”   值班女经理从贵宾名册中调出了资料,上面除了一个名字之外,没有其他的内容。她马上给樊国庆回了话,刚才持卡的是一个叫楚天舒的客人。   “楚天舒?又是这小子!”樊国庆不禁脱口而出。   “谁?”正大汗淋漓的欧阳美美听到这个名字,停下了跑步机上的脚步,问道。   樊国庆说:“哦,美处长,一个讨厌的客人。”   “是不是叫楚天舒?”欧阳美美从跑步机上下来,一边擦汗一边问道。   “美处长,你认识他?”樊国庆问完了才发现这话问得多余,楚天舒是国资委的人,身为组织人事处长的欧阳美美哪有不认识的。   欧阳美美笑道:“哈哈,当然认识,他是我的人。”   “你的人?”樊国庆作恍然大悟状,大笑道:“对对对,他是美处长的人。”   欧阳美美今晚上本来约了唐逸夫,想要激情一把,可身为副市长的唐逸夫临时有事脱不开身,又气又恼之下,欧阳美美跑到凯旋大酒店来健身,把身上的那股邪火发泄到健身器材上。   樊国庆知道欧阳美美是副市长大人的泄欲工具,自然要亲自伺候。   欧阳美美已经做了一番准备活动,突然听到楚天舒的名字,又想起他那健壮的身体,不由得心潮起伏,她抓起脱在一边的外套,急匆匆地对樊国庆说:“樊总,麻烦你通知他,让他到1108房来一趟。”   樊国庆有点发愣,继而明白了过来,忙通知黄天豹,让他出去把楚天舒找到,通知他去1108房间。   楚天舒忐忑不安地走到了1108房间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从里面传出一个似曾相识的女音:“门没锁,进来吧。”   楚天舒轻轻地推了一下门,果真没锁。   卧室的卫生间里传出哗哗的水声。   我靠!这个女人胆子够大的,洗澡竟然敢不关门,这要是被坏人误撞了进去,可就有好戏看了。   这是一间豪华套间。   外面是会客厅,超大纯液晶电视,鲜红的地毯,天花板上金黄色的圆形大吊灯,宽大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台电脑,长沙发旁还有一个别致的贵妃榻;再伸头往外间的卫生间里看,超大纯木浴盘和喷泉式圆形冲头,搭配着象牙白的洗浴用具,相得益彰。   卧室里,一张宽大的白床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床头柜上的壁灯发出温暖的光芒。   楚天舒借着酒劲儿走了进去,眼睛不自觉地朝卫生间望去,在朦胧中他看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并听到了里面哗哗的流水声。   楚天舒的心本能地狂跳起来。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卫生间的门竟然没有关严实,露出了一道小小的缝隙,朦胧的雾气中,一个十分诱人的白皙娇躯,在很夸张地扭动着。   楚天舒激动起来,呼吸变得急促,刹那间,下面就有了强硬的反应。   “小弟弟,你真乖啊!”这会儿楚天舒终于听清楚了,这是欧阳美美的声音。   霎时,楚天舒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对于这个称呼,心里反感得不得了。   妈的,你还真把老子当成是你的一盘菜了!   “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洗好了。”卫生间里的水声还在哗哗地响。   走?还是不走?   楚天舒心里开始挣扎。   走!老子凭什么要听从她的摆布。   走什么走,一个女人,有什么可怕的?   水声住了,楚天舒不自觉地抬起了头,一下子就欧阳美美出浴的美艳惊住了。   乳白色的雾气微微飘动,刚刚沐浴完的欧阳美美,犹如一颗刚刚剥了皮的嫩笋,透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她穿着一件半透明的真丝浴袍,从卫生间里缓缓走了出来,抬起一双荡漾着春情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楚天舒。   刚刚出浴,欧阳美美脸色掩饰不住地带着一丝红润娇媚,真丝浴袍没有系紧,雪白柔嫩的肌肤一直裸露到了锁骨下,两团白白嫩嫩的大肉球已经裸出了一小半,露出诱人的弧度,由于欧阳美美双手环抱,挤出了一条淹死眼球的沟壑。   楚天舒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又呼吸急促起来,浑身开始发热。   而此刻的欧阳美美倒是显得十分镇定,她两眼放光,仿佛一眼就能看透楚天舒那颗狂热躁动的心。   “小弟弟,发什么呆呀?”欧阳美美凑近来,嘴唇微微地张着,发出诱人的娇喘,一双雪白修长,如同白莲藕一般的手臂,紧紧地搂住了楚天舒的脖子。   又他妈喊老子小弟弟?楚天舒一阵恶心,胃里的酒在往上翻。   除去了妆容的欧阳美美,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辨。   “哇,你喝酒了!”欧阳美美松开了手,厌恶地用手在鼻子底下扇了扇。   你奶奶的,老子不嫌你恶心就罢了,你竟然还敢嫌弃老子有酒味!   楚天舒心头火气,不仅对这个女人没有了本能的充动,还动了要羞辱她一番的念头。   楚天舒走上前,一把抱起欧阳美美,狠狠地扔在了大床之上。   啊?欧阳美美发出了快乐的尖叫。   欧阳美美正处于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纪,长年陪着几个老男人隔靴搔痒,真的非常渴望有个强壮的男人来狠狠地耕耘。   楚天舒慢慢的拉下了覆盖在她身上的真丝浴袍。   欧阳美美闭着眼睛,脸上充满了迷醉,壁灯的光亮为她那浑圆的上身蒙上了一抹红晕,小腹随着急速的呼吸而上下起伏,下身的春光隐约可见,双腿微微地张着,仿佛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冲击。   楚天舒坐下来,将手移到了她的峰尖,用力地捏搓了一下,欧阳美美再度发出舒爽后的低吟,缓缓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让她在天堂和地狱间挣扎的男人。   “啊……嗯……唔!”欧阳美美发出了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甜腻娇媚的哼声,随即她的身躯侧转过来,贴靠着楚天舒的大腿,不知道是要躲避他手指的侵袭,还是要紧靠住这具雄性的躯体。   楚天舒发出一声低笑,双手缓缓地下移,他能感觉得到欧阳美美的身体在颤抖,手掌停在了下腹的部位,再次用力捏了一下,欧阳美美一阵痉挛,双腿紧夹在一起。   楚天舒的手伸到了欧阳美美的腰身之上,一用力,将她整个人翻转了过来。   “你真坏呀!”欧阳美美低吟了一声。   楚天舒的手毫不客气地落到了她的臀部,用力抓住,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拎起来。   “啊,你放手啊,疼死我了。”欧阳美美激动地叫了起来。   楚天舒一松手,欧阳美美的身体在大床上弹了几下。   这回没有等楚天舒动手,她主动地翻转过来,躺在舒软的大床上,双臂自然地覆盖胸前。   楚天舒的手摸到了她的脸上。   在柔柔的灯光下,欧阳美美的脸蛋开始变得娇红,嘴唇微微的张开着,露出雪白的牙齿,小蛇般的舌头焦渴的舔着嘴唇,嘴里慢慢的发出来轻微地呻吟声。   楚天舒的手一点点地往下移,移到最高峰的地方停住了。   她的身体蛇一般扭动着。   欲火焚烧的欧阳美美做梦也想不到,一场羞辱正悄然临近。      第030章 冤家路窄      “可惜啊,已经开始下垂了。”楚天舒叹息了一声。   “什么,你说什么?”神魂颠倒的欧阳美美支支吾吾地问了一声。   楚天舒的手再次停在了小腹之上,又是一声叹息:“唉,赘肉太多了。”   欧阳妹妹终于从迷醉中醒了过来,她腾地坐了起来,愤怒地盯着楚天舒,欲哭无泪。   楚天舒捏住了她的下巴,摇着头说:“美处长,你这不化妆,都快像一张橘子皮呀。”   “楚天舒,你这个臭流氓!”欧阳妹妹抓狂了,她伸出手,抓向了楚天舒的脸。   楚天舒一闪,躲过了她的袭击,笑嘻嘻地说:“美处长,别急嘛,我的点评还没有完呢。”说着,伸手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还要加强锻炼啊,一点儿弹性都没有了。”   “呸,你滚,滚出去。”欧阳美美几乎要被楚天舒给气疯了,她拼命地往前一扑,恨不得要狠狠地咬楚天舒一口,可是床太柔软,她使不上力气,反而把身上的浴袍弄掉了,整个人光溜溜地暴露在楚天舒的目光之下。   “啧啧,皮肤也松弛了,都快赶上老母猪了。”   羞愤之下的欧阳美美,嚎啕大哭起来。   楚天舒站起来,郑重其事地说:“美处长,对不起,刚才的点评是有点恶毒,但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提醒你: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弛。谨记,谨记。拜拜吧您那!”   说完,楚天舒拉开房门,扬长而去。   欧阳美美泪流满面,坐在床上歇斯底里地大喊:“楚天舒,你他妈等着,老娘饶不了你!”   夜深了,行人稀少,街头上静谧了许多,偶尔有的士呼啸而过。   楚天舒从凯旋大酒店冲了出来,被晚风一吹,身上的那股邪火也渐渐消散,心里头略略还有些失落。   说句良心话,欧阳美美的脸蛋和身段在女人当中算是比较出色的,尤其以她三十五岁的高龄还能保持足够的诱惑力,确属难能可贵。如果楚天舒不赶紧窜出来,继续和她纠缠下去的话,擦枪走火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如果欧阳美美仅仅是想要获得生理上的满足,楚天舒是愿意助人为乐的。但是,一想到欧阳美美那肥沃的土地上,曾经有好几个老男人在上面挥汗如雨,楚天舒便忍不住恶心得要吐。   男人强迫女人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恶,而被女人强迫则是一个莫大的耻辱。   短短几个小时之内,楚天舒就取得了人生道路上的两场胜利,他能不心花怒放,兴奋异常吗?   公开场合下赌狠逼退孔二狗,一举赢得了办公室全体人员的普遍尊重,彻底打击了齐大光的嚣张气焰,充分展现了“我的人,天王老子也不能动”的豪迈;私室内抵御住欧阳美美的诱惑,一举洗刷了被遭受的戏弄耻辱,彻底打消了欧阳美美的私心杂念,充分体现出“君子好色,也要取之有道”的崇高品德。   楚天舒张开双臂在空旷的大街上奔跑,仿佛要飞起来一般。   “站住!”   正跑得痛快,一声清脆嘹亮的怒吼猛然从天而降。   楚天舒吓了一大跳,站住脚步茫然四顾,寻找声音的来源。   一辆警车停在了前面不远的地方,一名年轻的女警官径直朝他快步走来。   她板着脸,噔噔噔走到他跟前,抬起手指向他的鼻子,语气凶狠霸道地对他吆喝道:“大半夜里的,你跑什么跑?啊,怎么是你,你是不是做贼心虚啊?”   看清楚了女警官的面容,楚天舒的腿突然有点儿发软。   正意气风发的楚天舒,怎么突然会在一个年轻秀丽的女警官面前,露出怯弱可怜的熊样呢?   原来冤家路窄,这位拦住楚天舒去路的女警,正是上次把他和刘春娜堵在床上的杜雨菲,而且一看来势汹汹,就知道来者不善。   楚天舒仔细打量了一下杜雨菲,发现她虽然容貌秀丽,是一个有吸引力的女孩,但满脸肃杀的凶相,再配上一身警服,让人不由自主要对她敬而远之。   管她呢,既然撞到了她手上,又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还不如表现得大义凛然些。   楚天舒挺起了胸,傲视着她:“杜警官,大半夜的你叫什么叫?”   杜雨菲毫不客气地说:“你大半夜的跑到飞快,形迹十分可疑,我作为一名正在执行巡逻任务的人民警察,有责任和义务予以盘查。”   楚天舒看杜雨菲凶巴巴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一定是上次吃了哑巴亏,想找机会把面子找回来。想到这,楚天舒反倒放松了许多,嬉皮笑脸地说:“杜警官,你确定你是一名人民警察吗?”   杜雨菲几乎是恶狠很地盯着楚天舒看了一眼,语气依然严厉地说,“我们正在执行追捕罪犯的公务,请你配合。”说着,她迅速地扫视了楚天舒一眼。   楚天舒一点也不准备示弱,理直气壮地说:“既然是你请我配合,那你横眉竖眼的是什么态度啊?你应该先向我这个人民敬礼,然后再告诉我该怎么配合你。”   杜雨菲没有理会楚天舒的振振有词,直截了当地说:“先生,请出示你的身份证。”   楚天舒没有多想,立即掏出了钱包,将身份证双手递给了杜雨菲。   “请跟我走!”杜雨菲一把将身份证夺了过去,转身朝警车走去。   “哎,哎,你……”楚天舒这才意识到上当了,身份证在杜雨菲手上,想不跟她走都不成了。   跟到警车边,楚天舒看见了两名挎着79式冲锋枪的武警战士,正在配合警察对过往行人进行盘查。   看来这次是真在执行公务。   旁边有几个接受完盘查的青年男女,见杜雨菲对楚天舒态度非常严肃,都惊讶地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好像他就是警察们要抓的罪犯。   不过,楚天舒与杜雨菲近距离接触,能看出她的嘴角边上噙着一丝笑意,心中明白了几分,摆明了她是故意找茬。   “姓名。”   杜雨菲手拿一支笔,边问边做笔录。   楚天舒坐在她的对面,在听到杜雨菲问自己名字后,却反问了一句:“身份证在你手上,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杜雨菲瞪了他一眼,严厉地说:“少废话,老实回答问题。”   楚天舒只得回答:“楚天舒。”   “年龄。”   “二十四岁。”   “性别。”   杜雨菲头也不抬,低着头例行公事地问道。   “这你也看不出来吗?上次还没看清楚吗?”楚天舒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儿,暗暗有些好笑。   杜雨菲抬起头来,看到楚天舒得意的表情,不由得也有些恼怒,她喝道:“楚天舒,你好好回答问题,如果不老实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听到这威胁的话,楚天舒反倒笑了,他将身体靠在了警车上,眯着眼睛看着杜雨菲,说:“你可别忘了,我可是郝爽的朋友。”   “切!”杜雨菲停了笔,冷笑了一声,不屑地说:“你少来这套,我回去就问过了,人家郝公子说,他没有你这种下三滥的朋友。”   不提郝爽还好,一提郝爽,杜雨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用笔敲了敲楚天舒的头,低声说:“楚天舒,你知道吗?从来都是我们警察玩死别人,那天晚上却被你玩了一通。这口气你以为我咽得下去吗,今天你送到我手上,只好自认倒霉了。”   楚天舒见计谋被戳穿了,并没有收敛,还是笑嘻嘻地说:“我觉得,杜警官,你用玩这个词不太恰当吧。我胆子再大,也不敢玩一个女警察呀。”   又被楚天舒钻了空子,杜雨菲恼羞成怒了,她警告道:“楚天舒,你嘴巴真够欠抽的。我告诉你,我们正在追查最近十分猖獗的盗窃团伙,你大半夜的看见警车就跑,我怀疑你和他们有关,随时可以将你带回所里,先关你二十四个小时再说。”   楚天舒感觉不妙,挥舞着手大叫:“不会吧,关我二十四个小时,凭什么呀?你这是公报私仇。”   杜雨菲再次威严地板起脸,厉声说:“你别动手动脚的,信不信我现在就对你采取强制措施。”说着,她转头对远处的两位小警察喊道:“小王、小李,你们俩过来,将这名嫌疑人带回去。”   见杜雨菲要动了真格的,楚天舒服软了,哭丧着脸说:“杜警官,我是守法公民,刚才的话算我说得不对,我好好配合调查,这总行了吧?”   听到楚天舒求饶了,杜雨菲向要过来的两名小警察挥挥手说:“算了,没事,我继续盘查。”说完,又用手里的笔敲了敲楚天舒的脸颊,笑道:“这还差不多,像个守法公民的样子。”   楚天舒垂头丧气地叹息道:“唉,想不到这么漂亮的女警也会凭空诬蔑人。”   杜雨菲有点小得意,扬着脸说:“知道警察不好惹了吧。哼哼。”   本来,她就是想找楚天舒的茬儿,出一出上次被他戏弄的恶气,见楚天舒态度端正了,也低头认错了,又变相得到了夸奖,便不想和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继续纠缠下去了,抬头去看旁边的盘查情况。   杜雨菲不急,楚天舒倒急了:“杜警官,还问不问了,这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你说什么?”杜雨菲转过头来,一脸的茫然。      第031章 厚颜无耻      楚天舒那个气啊,他不满地说:“你不是还要审问吗?快点问,问完了我还要和女朋友睡觉呢。”   “问,当然要问。”杜雨菲脸一红,问道:“哎,我问到哪了?”   楚天舒扬了扬眉头,看了杜雨菲高耸的胸部一眼,摇着头嘟囔道:“怪不得胸大呢。”   “你……”杜雨菲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又被楚天舒这一句话惹毛了,她明白他是在讽刺胸大无脑。   杜雨菲正要发飙,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她顾不得搭理楚天舒,转到一边接了电话。   接完电话,杜雨菲一脸的兴奋。   挂上电话后,杜雨菲马上冲着其他人喊道:“小王,接到指挥中心指示,刑警队发现盗窃团伙成员的踪迹,让我赶过去协助侦查。你们继续盘查,我先过去了。”说完,拉开车门就要上车。   “慢着,那我呢?”楚天舒拦住了她。“无缘无故审讯了我半天,你得给我个说法。”   杜雨菲着急了:“哎,你这人怎么回事,今天本警官心情好,不找你麻烦就得了,你还没完没了的?没听说妨碍公务罪吗?”   楚天舒当然知道她急于要去执行任务,没有时间和自己纠缠,所以才大着胆子耍起了无赖,扯住车门不让她上车。   “不行,你不能走。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大不了闹到局里去,让局领导给评评理。”楚天舒装出一副备受委屈的样子,故意板着脸叫起真来了。   杜雨菲眼睛瞪得溜圆,没好气地说:“楚天舒,你以为我们之间的事就这么了了,哼,要不是马上有任务,我今晚上非好好收拾你一顿不可。”   “那好啊,你把我关进去吧。”楚天舒笑嘻嘻地举起了双手,可身体却横在了杜雨菲与车门之间。   杜雨菲退后了一小步,免得被楚天舒擦碰到高耸的胸部。   杜雨菲无可奈何地说:“好了,好了,我真怕了你了,我们之间的账,过两天再算,行不?”   “也行,那你得把联系方式告诉我。”楚天舒伸出了手,一本正经儿地说道:“要不,我上哪找你算账去?”   “真是无赖,没门。”杜雨菲一口回绝,手抓在了楚天舒的胸口,威风凛凛地说:“楚天舒,你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楚天舒见杜雨菲真生气了,就摊开手,笑嘻嘻地说:“杜警官,你对我再有好感,也总不能把我的身份证留着当纪念吧。”   杜雨菲松了手,气呼呼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扔在了楚天舒的手上。   楚天舒瞟了一眼,眉开眼笑地让开了。   “楚天舒,我们走着瞧。”杜雨菲狠狠瞪了楚天舒一眼,登上警车,呼啸着飞驰而去。   楚天舒望着绝尘而去的警车,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嘿嘿,这丫头太好玩了。”说完,招手叫了一辆的士,回到了仪表厂的简易宿舍,进了门开了空调,倒头便睡。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正在梦中调戏女警官的楚天舒被手机铃声吵醒了,他恼怒地抓起来一看,又是卫世杰。   屋子里黑乎乎的,楚天舒迷迷糊糊地抱怨道:“喂,老卫,大周末的,好不容易做个美梦,又被你吵醒了?”   卫世杰骂道:“老楚,还他妈做春梦呢,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楚天舒坐起来,拉开了点窗帘,果然,外面阳光灿烂,再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干吗?”楚天舒揉揉眼睛,问道。   “不干吗,中午想请你吃饭,肯赏脸不?”卫世杰在电话那端嘿嘿笑着。   从那嘿嘿的笑声里楚天舒就可以判断得出这小子又有事相求,所以才决定不中他的奸计:“不好意思,我今天中午想吃方便面,昨晚上吃得太好了。”   卫世杰继续嘿嘿笑:“老楚,方便面里有激素,经常吃会影响性功能你不知道啊?我这可是为了你的性……啊福着想哦……”   楚天舒讥讽道:“你谁呀?今天怎么想起要为我的性福操心了?老卫,你日理万鸡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关心我的性福呢?”   “哥们,你说这话就有点不够意思了。我可给你介绍过好几个漂亮的姑娘,你自己性福不到手,这能怪得了我吗?”   “屁!你嚼过的二道馍,我才懒得上呢。”   “我靠,你想维护你那点小自尊,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恶心吧?”   楚天舒被卫世杰说中了软肋,忙转移话题:“老卫,我还没吃早饭呢,没空跟你瞎扯蛋。”   “别啊,我好心好意请你吃饭……”   “我呸,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什么好心好意啊,听你笑的多阴险,准没安好心。不说了,我要方便去了。”楚天舒不等卫世杰说话,一下就把电话挂断了。   楚天舒与卫世杰在大学的时候就是最要好的朋友,对这小子的秉性了解得还是很透彻的。   卫世杰父母这一辈,家境比较富裕,两家的兄弟姐妹都挺多,可偏偏在计划生育的国策下,七大姑八大姨外加叔叔伯伯舅舅们,一大家子就只生养了他一个男孩,先天条件的优越决定了他花心糜烂的生活方式,造就了他厚颜无耻的道德品质。   用楚天舒的话来说,卫世杰就是高富帅的典型代表,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毫不为过。   卫世杰几乎是在招蜂惹蝶中度过他的大学四年。   不过,楚天舒与卫世杰的结交并不是臭味相投。   一方面,楚天舒的家境贫寒,缺乏谈情说爱的资本;另一方面,楚天舒奉行“君子好色,也要取之有道”,与卫世杰的泡妞原则背道而驰。   大一那年,卫世杰勾搭上了三年级的一朵校花,上课时间把她带到宿舍里来验明正身,被校花的原男友盯了梢,带着几个人堵在了床上,卫世杰光着身子狼狈招架,被打得鬼哭狼嚎。   正赶上楚天舒课间回来拿书,实在看不过去一时冲动就出手相助,把三年级的几个师兄揍了个鼻青脸肿,其中一个纨绔子弟不经打,受了点轻伤住进了医院,家长闹到了学校。   学校专门组织调查,受伤学生指认是楚天舒出手伤人,但是,任凭保卫部门软硬兼施,卫世杰一口咬定泡妞打人都是他一个人所为,死不承认与楚天舒有关,最后,几千块的医药费,学校通报批评,卫世杰一个人全部扛了下来。   楚天舒觉得卫世杰够义气,便和他成为了铁哥们。   卫世杰也因此声名远播。   又有钱,又能打,这种极品高富帅自然要赢得众多女生的青睐,卫世杰的性福生活由此一发不可收拾。   卫世杰在大学里就是泡妞高手,毕业之后,成绩太差,公务员没考上,但依旧保持了他的风流本色。   他老爸是青原市北湖区人武部副部长,托人情找关系,把他安排进了青原市效益不错的国有独资企业青原市城投公司。   这小子在经营开发中心搞了两年的开发,就混成了副科长。   当官就是实惠,国企更不例外。   有了职位就有待遇。   算下来,卫世杰工资奖金福利待遇等等杂七杂八地加起来,差不多有十万块,又买房又买车,把楚天舒眼红得直冒火星子。   如果确实是卫世杰凭能力和业绩获得升迁,楚天舒也无话可说。   因为城投公司分管开发的副总,去年儿子参军是卫世杰的老爸帮的忙,投桃报李,卫世杰才成为了城投总公司里最年轻的副科长。   这一来,高大帅气年轻有为有房有车的卫世杰便成了不少女孩子及其老妈眼中一个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据他自己喝多了酒跟楚天舒吹嘘说,公司里上赶着追他的姑娘络绎不绝,亲朋好友介绍相亲的女孩子也排成了长队,今天姨妈帮忙介绍一姑娘,明天姑姑又带来一丫头,后天舅舅给他一个女孩子的联系方式。   卫世杰花言巧语讨女孩子欢心的功夫,楚天舒是非常钦佩的。虽然,他所吹嘘的有明显的夸张成分,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一年多来,卫世杰谈过的女朋友比楚天舒在青原市认识的女人还要多。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真的是日理万鸡,忙的不亦乐乎。   跑到水房,刷牙洗脸冲了个澡,楚天舒擦着湿头发刚回到房间里,卫世杰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楚天舒挂断,他再打,再挂断,他还打,极其的顽强,大有不打通不罢休的架势。   “桃花朵朵开”的铃声一次又一次的响起,把张伟家的小丫头张盈盈吸引过来了。   “小楚叔叔,我妈让我问问你,中午在家吃饭不?”盈盈歪着脑袋,咬着手指头,甜甜地笑着,问道。   楚天舒摸了摸张盈盈的脸蛋,说:“盈盈,你等会儿,叔叔先接个电话啊。”   “好!”张盈盈拖着很长的尾音答应着,真的就站在门口等着了。   楚天舒无奈,只得很不情愿地接了电话:“说吧,有什么破事?”      第032章 人格分裂      这回卫世杰没有再用请吃饭来忽悠,开口就说:“小事,替我去相趟亲。”   “又替你相亲?”这种忙楚天舒已经帮过他一次,哄得女孩子非常的开心,恨不得提出要马上去开房,最后,楚天舒良心不安说了实话,被女孩子骂了个狗血淋头,那种罪恶感直到现在还留有心理阴影。   卫世杰苦苦哀求,开出了优惠条件:“最后一次,我求你了,本月每个周末的饭我全管了。”   “找别人去,这活儿我干得不痛快。”楚天舒一口回绝了,他宁可吃一个月的方便面,也不愿意去昧着良心找骂挨。   “哥们,哥们,你不能这样啊,好歹我们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啊。”   “呸!谁他妈和你一起嫖……”楚天舒一看门口还站着一个未成年少女张盈盈,忙住了口。   “对不起,说顺嘴了。”卫世杰又开始嘿嘿笑。“哥们,我是实在脱不开身才来求你的。要不然,我肯定会冒死赴约的。可刚接到电话,我老爸首长的孩子过来玩儿,让我陪着,我推不掉啊。”   楚天舒冷笑道:“哼,是首长的女儿吧?”   “嘿嘿,你火眼真睛,这也瞒不过你。”   “妈的,我能不知道你的厚颜无耻?宁可错杀三千,不肯放过一个。”   “老楚,如果首长的女儿够正点,我决定改邪归正了。你就发发慈悲帮帮忙吧,否则,我会被我大姨妈骂死的。再说了,你就忍心看着我堕落成为一个放女孩鸽子的败类吗?”卫世杰几乎是在苦苦哀求。   话说到这份上,楚天舒心软了:“好吧,为了挽救你,我就再帮你一次。决不能再有下次了啊。”   “绝对没有下次了,骗你我是小狗。”卫世杰不容楚天舒再犹豫,直接布置任务:“时间,十二点,地点,梦幻咖啡厅,接头暗号,最新一期的《读者》杂志。记住,一定要搅黄了,让她越绝望越好。哦,对了,饭钱你先垫付,回头我加倍还你。”   楚天舒苦笑了一声,彻底无语了。   挂了电话,楚天舒弯下腰,牵着张盈盈的小手,来到了院子里。   谭玉芬正勾着头在炒菜,浑圆的臀部和柔软的腰肢随着动作来回的扭动,煞是好看。   张盈盈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小楚叔叔中午不在家吃饭,他要去相亲了。”   谭玉芬直起腰,回头笑问道:“盈盈,你怎么知道的呀?”   “小楚叔叔电话里说的呀。”   “真的?”谭玉芬收起了笑容,很认真地问楚天舒。   楚天舒很不自然地笑笑,点了点头。   “不行!”谭玉芬打量了楚天舒一眼,关了炉子上的火,责怪道:“小楚,你得换身衣服,好好收拾一下,和女孩子见面,第一印象很重要的。”   面对谭玉芬的热情,楚天舒不知如何是好,虽然谭玉芬比楚天舒只大了不到三岁,但她这个嫂子当得还是非常称职。   她扯住楚天舒,絮絮叨叨地说:“你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嫂子已经帮你熨好了,还有,头发得好好洗洗,盈盈,去把妈妈的洗发水拿来。你大小也是个科长了,要注意形象……”   张盈盈欢快地答应了一声,跑进房间里把一大瓶洗发水抱出来了。   谭玉芬打来了一大盆热水,逼着楚天舒洗头换衣服。   洗完了,谭玉芬又拿出吹风机,把楚天舒按在了板凳上。   热风吹得楚天舒脖颈子痒痒的,谭玉芬的小手在头上轻巧地游动,嘴里还在不停地提醒楚天舒要热情,要主动,要……令楚天舒十分的感动。   吹完头发,谭玉芬站在楚天舒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说:“还成,收拾一下还是蛮帅的,迷倒个把小姑娘应该没问题。”   楚天舒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位漂亮的少妇,她那白里透红的脸蛋飘散着一丝微热,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让人一看就感觉有一种贤妻良母般的感觉。   大概谭玉芬也觉出了楚天舒在盯着她看,脸一红,转头去问张盈盈:“盈盈,小楚叔叔好不好看?”   张盈盈拍着小手说:“好看,好看。”   楚天舒脸一热,不好意思地说:“嫂子,谢谢了,再晚就迟到了。”   谭玉芬抱去张盈盈,说:“去吧,谈好了带回来给嫂子看看。”   “嗯。”楚天舒答应了一声,走出了院子,心里对谭玉芬充满了感激。   在路边的报亭里,楚天舒买了一本当期的《读者》杂志,想想也好笑,现在还用这种方式来见面相亲,想必这位姑娘是位落伍了的文艺女青年。   梦幻咖啡厅是青原市最高档的休闲场所之一。   中午时分,咖啡厅里虽然客人不少,但仍然显得十分的幽静,一进门,就能听到悠扬的钢琴曲在耳边舒缓地流淌。   楚天舒举着杂志,站在大厅里四下张望,绝大多数的卡座里都是一男一女的搭配,好不容易看见有个卡座只坐了一个人,还是一个翘首以盼的男青年。   有几个卡座被钢琴挡住了。   楚天舒又往钢琴侧面走过去,首先看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士正和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在窃窃私语。   因为那个男人长了一个秃头,乍一看,楚天舒还以为是田克明,便凑近前去想要看看清楚,才发现这男人戴了一副眼镜,看上去比田克明要精明得多。   正在谈话,被陌生人打扰了,那位女士不满地瞪了楚天舒一眼。   楚天舒赶紧抬起头,将目光转向了别处,终于在靠近钢琴侧面的角落里看见了一位正在看杂志的姑娘,张开的杂志遮住了她的脸。   没错,是当期的《读者》杂志。   真会选地方,这一处角落幽深,背靠着墙壁,侧面被钢琴遮挡住,不太引人注目,却能看得清全场,非常适合谈情说爱说点儿悄悄话。   楚天舒又看了看四周,确认偌大的咖啡厅里只有这么一位杂志爱好者,便走过去,笑着问道:“请问……”   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女子从杂志后面轻轻地探出头来。   镜框太大,差不多遮住了大半边脸,但精雕细琢的琼鼻,小巧的嘴巴,披肩的长发微微带卷,仍然给楚天舒一种惊艳的感觉。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楚天舒手里的杂志,微微点头道:“来了,坐吧。”   楚天舒在她的对面坐下来,将杂志放在了桌子上,客气地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什么,你时间观念很强,刚好十二点,是我来早了。”女孩子笑笑,很大方地伸出了手:“认识一下,我叫向晚晴。”   “哦,卫……世杰。”楚天舒握住了她小巧的手,结结巴巴地通报了姓名。   “呵呵,你好像有点儿紧张,不会是冒名顶替的吧。”向晚晴摘下那副宽大的墨镜,露出一双灯笼似的迷人大眼,给人一种天生的野性美感,尤其是小嘴略微一翘抿嘴浅笑时,眼睛里闪耀着动人的光芒,风姿撩人心醉。   楚天舒又是一阵心跳。   “哪里,是你太漂亮了。”   “是吗?”向晚晴似乎是不经意反问,旋即,她的眼睛里出现了兴奋的神情,自言自语地说:“嗯,果然是位相亲老手,既会装清纯,也会讨女孩子欢心。”   “这你也看出来了?”楚天舒摸了摸脸,笑道:“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脸都有点发烫了。”   楚天舒突然对向晚晴有了浓厚的兴趣。   按照他的判断,她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但身上却有着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沉稳理智,不是成熟女人的老练风韵,也绝非稚嫩女孩的故作矜持,而是一种令人难以琢磨而又特别想要琢磨清楚的气质。   在心里楚天舒暗暗替卫世杰惋惜,他要是见到了向晚晴,一定也会被她所吸引。   此时的楚天舒有一种人格分裂的错觉,他甚至有点闹不太明白,现在他应该是卫世杰还是他自己。   卫世杰的要求是让她绝望,而此时的楚天舒却产生了想要和她接近的强烈愿望。   “卫先生,你来点什么?”向晚晴问道。   “啊?”楚天舒有点儿茫然失措。   向晚晴微微一笑,她留意到了楚天舒的失态,但还是泰然自若地招来了身穿马甲的侍者,因为她见过太多的男生在她面前的丢魂失魄。   “我来吧。”楚天舒冲侍者摆摆手,把菜单接了过来,说:“向小姐,你喝咖啡还是红茶?”   向晚晴伸出一个手指,说:“摩卡,加冰。”   “极品蓝山,加冰。”楚天舒端着菜单,又问:“不来点别的吗?”   向晚晴一笑:“你随意,我减肥。”   “你身材很好啊。”楚天舒趁机上下打量了一下向晚晴,笑道:“没必要替我省钱吧。”   向晚晴耸耸肩,说:“贵在保持嘛。”   楚天舒见向晚晴没有要别的,也没好意思点主食,只是点了几样精致小吃,就把菜单交还给了侍者,心里却在嘀咕:便宜卫世杰这小子了。   侍者很快轻手轻脚送来了他们点的咖啡和小吃,再没人来打扰过他们。      第033章 相亲巧遇      楚天舒感觉今天特别的奇怪,平常挺善言谈的,怎么碰见了向晚晴,就变得笨嘴拙舌的,思维也像是断了电,不知道该怎么找话题。   是做贼心虚,还是经验不足?要不就是真对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有感觉了?   楚天舒还在胡思乱想,向晚晴又问道:“我听别人说,你相过好几十回的亲,有这么回事吗?”   “哦,你看我这种表现,像是这方面经历丰富的人吗?”楚天舒终于找回了点正常的语言能力。   “我看也不太像。”向晚晴抬头瞟了一眼。   “不过,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楚天舒顺嘴就说出了这句话,他脑子里始终念念不忘与卫世杰的约定。   “为什么呢?”向晚晴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楚天舒。   “因为,”楚天舒犹豫了一下,说:“我不想再有下一次了。”   这话说得有点暧昧。   但是,向晚晴却没有觉得尴尬,而是捂着嘴乐:“哈哈,那你的意思是,对我有好感啰?”   被误解了,楚天舒也没法解释,只好嘿嘿笑,顺水推舟地说:“我同意你的理解。”   管他呢,反正现在我是卫世杰,厚颜无耻一点儿也符合他的特性。   向晚晴笑得很开心,一点儿也没有被男孩子追求时应该有的那种羞涩,又问道:“每回相亲你都会这么说吧?”   楚天舒摇头:“这话我真是头一次对一位女孩子讲。”   向晚晴这才低下了头,用小勺搅着咖啡杯。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好奇地盯着问楚天舒,突然问道:“卫先生,你能确定我们以前没在哪见过?”   楚天舒吓出一身冷汗,不太肯定地说:“不会吧,这么巧。”   奶奶的,卫世杰相亲见过的女孩子太多了,通过他大姨妈之外的途径见过向晚晴也或未可知。   “呵呵,”向晚晴轻轻地啜了一口咖啡,又说:“我这人有个毛病,见过的人或者听过的声音会储存在记忆里,我总感觉在哪见过你。”   “这不是毛病,是优点。就凭这一点,你非常适合做一名记者。”楚天舒嘴里在应付,心里却在开始打鼓,这会不会是向晚晴在找拒绝的理由。   向晚晴扬着头,想了一会儿,又兀自笑了,说:“你仔细看看,以前真没见过我?连名字也没听说过?”   “没有!”楚天舒下定决心,斩钉截铁的说。   听楚天舒回答得这么坚决,向晚晴脸上掠过一丝失落。   女人心,真是海底针。   楚天舒感觉有些茫然了,实在琢磨不透向晚晴心里希望的答案是什么?   沉吟片刻,还是向晚晴发出了提问:“卫先生,你最近打过青原卫视的爆料电话吗?”   打过?还是没打过?   楚天舒真有点为难了,怎么回答才能令向晚晴满意呢?   卫世杰打没打过,楚天舒不知道,不过,他记得清楚的是,自己在上周五的半夜里,在凯旋大酒店曾经打过青原卫视的爆料电话。   楚天舒决定如实回答:“打过,上周五,在凯旋大酒店……”   向晚晴眼睛放光,莫名地兴奋起来。   “是不是大半夜里?”向晚晴打断了楚天舒的回答,兴奋地大叫道。“后来又说酒喝多了,打错了,就是你吧。”   “嘿嘿,没错。”楚天舒挠了挠头。   向晚晴往后一靠,笑了起来:“呵呵,我说我们打过交道嘛。”   她青春洋溢的脸光洁明亮,微微上翘的小鼻子骄傲而自信,紧抿的小嘴略带笑意,就好像刚刚挖掘出了一个久未破解的秘密。   楚天舒终于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向晚晴,就是上周五晚上那个执着的值班女记者。   既然说破了,楚天舒干脆实话说说:“向记者,我……”   “等等。”向晚晴伸出右手食指放在了嘴唇边,再次打断了楚天舒的话头,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的确是一个冒名顶替者,对吧?”   “不愧是记者,眼光锐利,佩服,佩服。”楚天舒只得承认了事实。   “呵呵。”向晚晴终于露出了一个女孩子特有的得意神色。   在楚天舒看来,脱离了沉稳理智一面的向晚晴越发的可爱了。   脱下了伪装的楚天舒顿时轻松了下来,他主动伸出了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卫世杰的同学,楚天舒,楚国的楚,天气的天,舒服的舒。”   向晚晴握住了楚天舒的手,还抿着嘴在乐。   “好名字,是借用了毛爷爷横渡长江的诗吗?”向晚晴真是有了职业习惯,任何时候都能提出问题来。   这一点,向晚晴也说对了。   在城关镇中学当老师的父亲在母亲怀孕之后就已经把孩子的名字取好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借用毛爷爷的那句“极目楚天舒”的诗词。   “不,”楚天舒微笑着摇了摇头,开起了玩笑:“我姓楚,族谱中排天字辈,我爷爷说,这小子没什么大的出息,就盼着他天天舒服吧。”   “那你现在天天舒服了吗?”   “没呢。”   “为什么?”   楚天舒眯起眼睛,故意从向晚晴的脸上扫过:“因为还缺一个女朋友。”   “瞎扯。”向晚晴被逗笑了,脸微微有些发热。她感觉自己心中一荡,一股多年未有的异样感觉在心底产生。   楚天舒盯着向晚晴,脸上带着微笑。   向晚晴一阵心慌,仿佛心里的变化被楚天舒看透了一般,她赶忙压住心头泛起的异样感觉,故意咳嗽了一声,脸上浮现一丝不快,严肃地说:“楚先生,请注意你的形象。”   “噢,向记者,你误会了,我也有一个毛病,每当我看见美女时,不自觉地就想要记住她的音容笑貌。但是,我以人格担保,我绝对是正人君子。”   重新做回了自己,楚天舒感觉思维一下子敏捷了,身上固有的幽默感也迅速回归,谈吐也生动有趣多了。他并没有因为向晚晴严肃样子而变得唯唯诺诺,相反,倒把自己说得光明磊落。   向晚晴不动声色地反问道:“按照楚先生的说法,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对我的赞扬。”   “那倒不必,因为我发自内心的赞美里面并没有一星半点的夸大事实,我只希望向记者不要误解我就行了。”楚天舒装出很认真的样子,明着是洗刷自己,实际上是在再次赞美向晚晴的美丽。   向晚晴握在一起的双手在桌子底下微微抖动。   当记者以来,她碰到过各式各样的男人,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目光,从来都是自信十足,今天却第一次感觉有那么一种无力感,眼前的这个楚天舒真是难以看透。   说他心怀叵测吧,但比起那些看见自己就恨不得用目光吃下去的男人来,他的眼睛里清澈无比,丝毫没有色迷迷的光亮;说他正人君子吧,但说出来的话总带着那么一点调侃戏谑的味道。   越是这样,向晚晴对楚天舒的兴趣越发的浓厚。   “说说看,你的那位同学为什么没来?”毕竟是一名老练的记者,向晚晴轻巧地转换了话题。   楚天舒也不想再隐瞒,就说:“哦,他忙不过来,临时抓了我这个替补。”   “唉,实际上我更有兴趣的是他。”向晚晴故意做出惋惜的样子,她观察到了楚天舒脸上稍纵即逝的落寞。   “我相信他肯定要后悔一辈子。”楚天舒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带着醋意。   “哦,你误会了。”向晚晴很乐意看到楚天舒的这种表情,心里获得了平衡。“我不是对他这个人感兴趣,而是作为一个记者,对他无数次的相亲经历感兴趣。我在做一个相亲节目的选题,非常希望他能做我的采访对象。”   察言观色是一名优秀记者的基本功。   向晚晴再次观察到了,楚天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个,我确实替代不了。因为在这方面,我几乎一穷二白。”   “没关系,冒名顶替的事儿也是一个不错的话题。”向晚晴从衣服上解下一颗像纽扣一样的东西。   “那是什么?”楚天舒提高了警觉。   “纽扣式微型摄像机,我的采访工具。”向晚晴把它收进了小包,准备起身告辞了。“我录下了我们的见面的场景,冒名顶替来相亲的故事,观众应该会感兴趣的。”   楚天舒急了,拦住了她:“不行,向记者,我不想上你的节目。”他首先想到的是,国资委的领导和同事们在一档相亲节目中看到了自己当了一个冒名顶替者,该是多么尴尬的一件事。   “为什么?我们节目的收视率很高的,好多人哭着喊着想上我们的节目呢。”   “我不是那种喜欢抛头露面的人。”   作为一名机关干部,楚天舒做梦都想成为一名电视上的公众人物,但是,他希望成为坐在主席台上的公众人物,从来没想过要成为一名八卦节目的明星。   看楚天舒真的着急了,向晚晴笑了:“我可以给你的脸打上马赛克,声音也可以进行技术处理,保证连你的同学也认不出你来。”   “不行,”楚天舒还是坚决不同意。“只要看见了我们的约会地点,接头暗号,卫世杰一定猜得出来。”      第034章 生死关头      向晚晴作无奈状:“那怎么办,我的选题已经报批了,下周就要播出,你总不能让我砸了饭碗吧?”   楚天舒想了一下,说:“我可以让卫世杰来接受你的采访,他的相亲故事非常的精彩,一定可以提高节目的收视率。”   向晚晴不信任地看着楚天舒:“万一他和你一样,不想上我们的节目呢?”   楚天舒继续给向晚晴戴高帽子:“我想,你这么优秀,肯定会有办法说服他的。”   “唉,真拿你没办法,”向晚晴坐下来,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楚天舒,说:“你和你同学联系好了,立即给我打电话。”   “没问题。”楚天舒接过名片,又盯着向晚晴的小包,说:“那,扣子里的录像是不是可以删除了?”   “不行,”向晚晴一口拒绝:“如果你不把你的同学拉来,或者拉来了他又不肯上节目,那我手头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啊?楚天舒终于知道了女记者比女警官还厉害,被她讹上了,连蒙混过关的机会都没有。   楚天舒可以将貌似凶悍的杜雨菲逗得团团转,但是,在看似和风细雨的向晚晴面前却是一筹莫展,无可奈何。   “可是……”楚天舒对于如果说服卫世杰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没有什么可是了。”向晚晴牢牢掌握着主动权,她微笑着警告说:“楚先生,你现在最明智的选择是,尽快让卫世杰乖乖地来接受我的采访,并心甘情愿地把他的故事公诸于众。”   “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再商量商量?”楚天舒还在寻找机会。“这不,还没买单呢。”   “没什么好商量的了,”向晚晴虽然坐着没动,但说话的语气非常的坚定:“如果你感觉买单有困难的话,也可以考虑女士优先。”   楚天舒没辙了,他直起腰准备招呼侍者,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还没等楚天舒发出声音,如放了一个电光鞭炮一般,大厅门口怦然作响。   咖啡厅中,先是钢琴声戛然而止,接着就是几声尖利的叫喊,前面卡座上的那位年轻女士突然受了惊吓,一口咖啡全喷了出来,唾沫飞溅,吐了那个秃头男士一头一脸。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几声尖叫。   向晚晴的视线被楚天舒挡住了,她离座而起,引颈瞭望,被楚天舒一把拽了下来。   前面那位女士向外只探了一下头,“妈呀”一声捂着胸,脸色苍白地缩在卡座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秃头男子顾不得满头满脸的咖啡,也缩成一团,神色紧张地盯着咖啡厅的进门处。   向晚晴推了楚天舒一把,气恼地说:“你让开,我是记者,我要工作。”   但是,两声巨响完全淹没了她的声音。   那是两声枪响。   伴随着枪声,一个粗野的男声响彻了整个咖啡厅:“都给我起来,起来,滚那边去!操你妈的,快,把门关上!告诉外面的警察,他们要是冲进来,我们就开枪!”   “有劫匪!”记者的敏感让向晚晴坐不住了,她再次挺身而起。   “砰。”一颗子弹呼啸而来。   “你不要命了。”楚天舒奋不顾身地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向晚晴,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身体背对着枪声发出的方向。   子弹贴着两人的头顶飞了过去。   向晚晴贴在楚天舒的胸前,一股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茫然之间感觉自己双眼湿润,心里一阵颤栗。   试想,如果有一个男人肯为了自己而连命都不顾的话,就算那女人真的是铁石心肠,也一定要被感动。   “把纽扣摄影机拿出来。”噪杂声中,楚天舒贴着向晚晴的耳朵说。   向晚晴很听话,从包里掏出了纽扣摄影机,递给了楚天舒。   楚天舒打开了摄像开关,将它贴着座椅一点点伸上去,正好让摄像头刚刚露出椅背。   楚天舒右手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左手仍然紧紧地搂住了向晚晴,将她的身子完全遮掩在他身躯之中。   向晚晴被楚天舒搂得紧紧的,似乎要窒息了一般。   不多时,一群衣冠楚楚的男女们,狼狈不堪地被赶到楚天舒他们所在的这个角落来,刚才前排就坐的年轻女士,双手抱着头,噙着泪花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向晚晴。   这个时候,哪个女人不希望有个男人用有力的臂膀为自己遮挡风险啊!   一会儿,年轻女士和秃头男士在劫匪的断喝声中抱头蹲了下去。   接着,楚天舒和向晚晴等客人在一支五四式枪口的指引下,离席抱头蹲在了钢琴旁的角落里,挤在一起成为了劫匪的控制对象。   但是,楚天舒始终偷偷地用右手举着那颗纽扣,左手一直搂着向晚晴,用身体护住了她。   向晚晴终于看清楚了,在钢琴的另一侧,晃动着两个歹徒,劫持了一个小男孩。   为首的家伙四十岁左右,正持手枪在这一群蹲着的客人和侍者头上晃来晃去,虽然无路可退气急败坏,但行动迅捷,脸上除了紧张更多的还是凶残,一看就知道是个老手;另一个才二十出头,手操一柄锋利的匕首,刀尖抵在小男孩的喉咙上,他眼珠通红,满头冒汗,脸上的那股狠劲并不老练,只是那种垂死挣扎中突然激发出来的残暴,从侧面看过去,他持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被劫持的小孩子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神情疲惫,面色苍白,看样子在他们手里有一段时间,吓得连哭声都没有了,只会哽咽着抽泣。   外面,一个女人的哭喊声一点点清晰起来:“锐锐!锐锐!”   “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你们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那是一个穿着时尚的少妇,她还试图往咖啡厅里冲,被警察紧紧地拉住了。   “警察,警察,求求你们,一定要救出我的孩子!”   警察极力在安慰少妇,稳定她的情绪。   少妇还在喊:“锐锐,不要怕,警察叔叔会来救你的,别害怕!”   警察强行把她带离了现场。   之后是十几秒钟的沉默,楚天舒和向晚晴彼此都能听出心跳的声音。   蹲在旁边的年轻女士,她抬头看了看,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说道:“两位兄弟,放过我们吧……”   “麻辣隔壁的,少他妈啰嗦。”话音未落,中年劫匪手里的五四手枪瞬间转向,一声枪响,年轻女士应声坐在了地上,腿上流出了鲜血。   楚天舒把纽扣摄影机交给了向晚晴,扶住了她,手忙脚乱想帮她止血。   秃头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脑袋,躲进了人群里。   女士伤在了大腿上,子弹只擦破了腿上的皮。   向晚晴从腰间解下了一根带子扔了过去。   五四式手枪又指了过来。   向晚晴抓住了楚天舒的胳膊,拼命地摇头,将纽扣摄影机移到了裙子底下。   楚天舒背对着枪口,半跪在地上,用向晚晴的腰带扎紧了伤者的大腿。   年轻女士咬着牙,向楚天舒和向晚晴投过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这个时候,咖啡厅的玻璃门外,荷枪实弹的防暴警察开始有条不紊地进入,每个高大的落地玻璃窗都是森林般的枪口和乌亮的防弹头盔。   中年匪徒将蹲着的一群男女,赶到了钢琴的前面,又指挥着年轻劫匪搂着小男孩,躲到了钢琴的背后。   看来,中年劫匪很有经验,他选择的这个地方背靠着楼梯,面对着门口,狙击手没有从侧面和背后开枪的机会。   楚天舒与向晚晴对视了一眼,全身绷紧,从钢琴的空隙中观察着两个劫匪的动静。   毫无疑问,此时此刻,警方多名狙击手的微冲枪口正从各种可能的角度指向劫匪,准星定格在劫匪的眉心处,并且不断随着劫匪脚步的移动而调整。   楚天舒能清楚地看到那年轻劫匪瑟瑟发抖的两腿,甚至能听到他上下抖动牙齿的声音。   玻璃门外,警察用手持扩音喇叭在劫匪谈判。   楚天舒仔细一听,居然是杜雨菲的声音:“不要伤害咖啡厅里的人员,你们要什么条件?”   中年劫匪显得比较老练,他挥舞着手里的枪,大声叫嚣:“十分钟内,我们要一辆加满油的越野车,拆下车牌,开到咖啡店门口。还有,所有警察都退到五十米以外。”   杜雨菲十分的沉着:“好,我们马上准备,不过,十分钟可能有困难,能不能给三十分钟。”   中年劫匪咆哮道:“只有十分钟,做不到,每超过一分钟,我就杀一个人,最后我们再杀这个小孩。我告诉你,现在咖啡厅里有二十多个人,够我们杀一阵子的。”   楚天舒暗暗吃惊,这家伙居然还有心思数了被他们控制的人数,如果警方十分钟之内不能满足劫匪的要求,受伤害的首先是咖啡厅的男女客人。   为首的中年劫匪那把五四式手枪的枪口在男人们的头上来回徘徊,看来那个小男孩才是他们手中的最大王牌。   负责谈判的杜雨菲让门外的警察后撤,她孤身一人走到到了玻璃门前,先四肢张开来了个亮相,示意自己没带武器,又举起喇叭继续和劫匪交涉。   可是,这两个亡命之徒却一句也听不进去。      第035章 奋不顾身      两个劫匪全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随时有可能精神崩溃。   中年劫匪的枪口抬了起来,对准了玻璃门外的杜雨菲。年轻的劫匪按照中年劫匪的指令,眼睛注视着蹲在地上的人群。   向晚晴躲在楚天舒的身后,手里还举着她的纽扣摄像机。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杜雨菲还站在玻璃门外,劫匪要的越野车却迟迟没见影子。   咖啡厅里的灯突然熄灭了,那个年轻的劫匪首先撑不住了,刀尖入肉,已经见血,他声嘶力竭地大叫:“我数一二三,车还不来,我,我杀人了!”   玻璃门外一阵骚动,杜雨菲急促的安抚声传了过来:“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冲动,越野车已经加好了油,正在过来的路上,再有几分钟就能到达咖啡厅。请你们不要伤害人质。”   向晚晴收起了微型摄影机,轻轻地捅了捅楚天舒一下。   “干吗?”楚天舒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乱动。   向晚晴指了指楚天舒,又指了指年轻劫匪,然后指了指中年劫匪,又指了指她自己。   “你……”楚天舒有点吃惊,明白了她要寻找机会出手,刚才的动作是在分工。向晚晴怎么会有这种冒险的想法。   “敢不敢?”向晚晴低声问道。   楚天舒迟疑了一下,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紧张地盯着两个劫匪的一举一动。   越野车还没来,杜雨菲还在喊话。   突然,蹲在地上的楚天舒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原来那个年轻的劫匪裤子湿了,全身都呈现出崩溃的状态,他嚎啕大叫起来:“大哥,不跟他们扯淡了,我数数了,一……”   中年劫匪身子侧倾,左手拉住了年轻劫匪持刀的手,右手枪口的指向偏离了目标,视线也被年轻劫匪挡住了。   时机千载难逢!   楚天舒推了向晚晴一把,几乎在同一刻,两人同时出手了。   只见向晚晴就地一滚,横扫一脚,将中年劫匪扫了一个趔趄。   劫匪手里的枪响了,子弹射向了空中。   与此同时,楚天舒一个弹跳,扑向了那个年轻的劫匪和小男孩。   年轻劫匪早被吓破了胆,手里的刀又被中年劫匪带了一下,楚天舒一把抢过了小男孩,扑在了他的身上。   枪声四起,叭叭叭叭如同节日爆竹般响亮,混乱只持续了五六秒钟,大门外,钢化玻璃被击得粉碎,灯光全部亮了起来。   在咖啡厅的地面上,那个年轻匪徒脑汁四溢,中年匪徒千疮百孔,皆伏尸于地。   楚天舒首先关心的是身下的小男孩,当看见他从怀里钻出头来,哇地一声哭出来的那一刹那,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再回头去看向晚晴,只见她胸前满是鲜血,躺在中年劫匪的旁边,高耸的胸部还在急剧起伏,楚天舒心再次提了起来。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杜雨菲,当她看清楚帮助他们解救人质的竟然又是楚天舒,不由得愣了一下。但是,她没有和楚天舒多说话,从他的怀里抱起孩子又冲了出去。   楚天舒明白,杜雨菲的确是一个素养很高的警官,她首先想到的是,不让小男孩看到太多的血腥场面。   楚天舒利落地站了起来,冲向了向晚晴,他一把抱住她,拍着她的脸,急切地问:“晚晴,晚晴,你没事吧?”   “我没事。”向晚晴紧闭着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   “你受伤了?满身都是血。”楚天舒不肯相信,用手去抹她胸口上的血,想要寻找她的伤口。   才摸了几下,向晚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面色通红,叫道:“你……干什么?”   楚天舒住了手,又去察看她的下半身,由于刚才对中年劫匪发动突袭,根本顾不上形象,两腿张得老大,裙子的开口处露出了粉色的底裤。   楚天舒忙伸出手去拉向晚晴的裙子。   向晚晴猛地坐了起来,双手护住了要害部位,喝道:“你住手啊。”   可是,她刚一张开眼,看见了地上的鲜血和脑浆,立即又闭上了眼,将头埋在了楚天舒的胸前。   救护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来,把受伤的年轻女士抬上了担架,在抬出去的时候,年轻女士还回过头来,微笑着对楚天舒竖起了大拇指。   秃头男子想要跟去,被年轻女士一声呵斥,呆呆地站住了。   几个医护人员去检查倒地的劫匪,另外几个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地来抬向晚晴。   向晚晴从楚天舒的怀里挣出来,自己站了起来,背对着地上的劫匪,泰然自若地对医护人员说:“我没事,这是他们的血。”   其余的人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其中几个美眉头发散乱,狼狈不堪,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劫匪被盖上了白布。   向晚晴推开要给她做检查的医护人员,找到她的手提包,掏出纽扣摄影机追着拍摄混乱的场面。   这时,大批的警官走了过来,疏散人群,保护现场。   杜雨菲也再次回到了现场。   走在她前面的是一位挂较高警衔的中年警官,他示意杜雨菲制止向晚晴的拍摄。   “我是青原卫视记者。”向晚晴掏出了她的记者证。   中年警官命令:“小杜,暂扣她的摄影机。”   杜雨菲毫不客气地从向晚晴的手里夺过了纽扣摄影机。   向晚晴大声抗议道:“这是我们冒着生命危险获得的第一手新闻资料,请你们尊重我的采访权。”   中年警官抬手,象征性地给向晚晴敬了个礼,严肃地说:“对不起,记者同志,这个盗窃团伙还有成员在逃,在将他们一网打尽之前,不能对外公布任何相关信息。这既是破案的需要,也是保护当事人的需要。”   向晚晴只能无奈地摊摊手。   杜雨菲走过来,给楚天舒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谢谢你,楚天舒同志。”   中年警官也走了过来,笑着问道:“小杜,你们认识?”   “是!童副队长。”杜雨菲又向童副局长敬了一个礼。“小楚,这是市局刑侦支队的童副队长。”   “你好!”楚天舒伸出手,与童副队长握手。   童副队长握着楚天舒的手,郑重其事地说:“哥们,行啊,真是勇敢的好市民。不过,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冒险了。”   “谢谢童副队长。”楚天舒转头和杜雨菲开起来玩笑:“杜警官,这回你该相信了吧,你们队长都说我是一个好市民呢。”   杜雨菲笑而不语,把楚天舒拉倒了一边,简单问了问刚才楚天舒与向晚晴出手的情况,又上下察看了一番,关切地问:“天舒,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楚天舒笑着摇了摇头。   “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晚晴约我谈点事儿,哦,就是那位女记者。”   杜雨菲回头看了一眼向晚晴。   “队长同志,请问……”向晚晴还不死心,又要向童副队长提问。   童副队长打断了向晚晴:“记者同志,等我们破案之后,我再接受你的采访。”   楚天舒又问:“杜警官,你不是派出所的民警吗?怎么还负责和劫匪谈判呢?”   “哦,事发突然,局里的谈判专家一时赶不过来,童副队长听说我刚接受完谈判训练,就赶鸭子上架了。”说起刚才的惊险,杜雨菲还捂着胸口。“要不是你们及时转移了劫匪的视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向晚晴纠缠童副队长不成,便转过身来找楚天舒。   “这帮歹徒也太穷凶极恶了,继续追查下去,你可得当心啊。”楚天舒这回没开玩笑,一本正经儿地说。   “没事,我是警察。”杜雨菲笑道,反而来叮嘱楚天舒:“倒是你要注意,可别再遇上他们了。”   楚天舒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本色,向杜雨菲伸出了手,说:“这下,你该把联系方式告诉我吧?”   杜雨菲见楚天舒旧态复萌,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名堂,便沉了脸,低声说:“凭什么?”   楚天舒做无辜状:“我没别的意思,我想,万一再碰上盗匪,我好向你这个人民警察报警求助啊。”   杜雨菲白了他一眼,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来,塞到了楚天舒的手上。   楚天舒瞟了一眼,得意地笑了。   向晚晴在一旁,见楚天舒与杜雨菲又说又笑,很是亲热,心头不由得有点酸酸的,她走过来,大声质问道:“楚天舒,你是来和我相亲的,还是和这位警官相亲的?”   “相亲?”杜雨菲瞪大了眼睛,看看楚天舒,又看看向晚晴,简直不敢相信。   这时,有警察在喊杜雨菲。   杜雨菲答应一声,向楚天舒说了句“再见”,转身就跑了。   向晚晴和楚天舒被警察请出了咖啡厅。   楚天舒心有余悸地说:“晚晴,刚才看你满身是血,差点没把我吓死。”   向晚晴脸一红,说:“哼,说得好听,是趁机占我便宜吧。”   楚天舒偷眼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那个时候哪还有这种歪心思呢?”   “哼,看你那得意劲儿,得了便宜卖乖。”   “真的,”楚天舒站住了脚步。“那会儿真没有。”   向晚晴说:“这么说,现在就可以有了?”   说完,目光如炬地盯着楚天舒。      第036章 遭遇敲诈      “不敢,你这么厉害,我哪里敢呢。”楚天舒简直哭笑不得,只好转移话题,问道:“哎,晚晴,你怎么想起要动手的,你不怕死吗?”   向晚晴轻描淡写地说:“我才不怕呢?我在伊拉克当过战地记者。”   楚天舒抱住了向晚晴的双肩,钦佩地说:“哇,你太勇敢了,那一定比这还惊险刺激吧?”   向晚晴推开楚天舒的手,问道:“你和那位女警官好像很熟嘛。”   这是哪跟哪?   楚天舒关心的是向晚晴战地记者的经历,向晚晴却关心的是楚天舒与杜雨菲的关系。   “不太熟。”楚天舒笑笑说:“就是我给你打爆料电话那天晚上认识的。”   “哦,才一周而已。”向晚晴说:“看上去,你们好像有过误会,现在又和好了。”   “嗯,厉害,这你也看出来了。”   向晚晴沉吟了一下,又说:“等破案之后,能不能帮我把她约出来,我想要回我的摄影机,顺便采访她一下。”   楚天舒觉得没多大把握:“这个,我尽量想办法吧。”   向晚晴不依:“不行,必须做到,否则我就曝光你的光辉形象。”   “你怎么曝光呢?”楚天舒笑眯眯地望着她。   “我……”向晚晴这才想起来,纽扣摄影机被杜雨菲扣住了。“那我不管,她总要还给我的。”   楚天舒大叫:“哎,要不是我你今天可能就没命了,你怎么还威胁我呀。”   “一码归一码。”向晚晴板起了面孔:“救没救命是我们私人之间的事,采访是工作上的事,不能混为一谈。”   “你怎么不讲道理呀。”   “我就不讲道理,怎么啦?”   楚天舒无可奈何地说:“好好好,我照办就是了。”   向晚晴得意地笑了:“不许耍赖,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楚天舒摇摇头,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嘿嘿,这回你跑不掉了。”向晚晴手指飞快,马上将号码存储进了她的手机。“走,带我去找你那同学。”   真是个自己不怕死还要别人命的工作狂!   向晚晴步步紧逼,楚天舒简直要崩溃了。   楚天舒又盯着向晚晴看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我说记者同志,你看看你,披头散发,浑身是血,腰带也没了,裙子还撕破了,这样出去采访,也太有损无冕女王的光辉形象了?”   向晚晴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起来,她掖了掖裙子,用命令的口吻说:“现在暂时放过你,本记者回去换衣服,你赶紧的,去找你的同学。”   说完,向晚晴招手叫停了一辆的士,钻了进去,又突然想起什么,把车窗摇下来,冲着楚天舒恶狠狠地说:“楚天舒,你今天帮了我,我会记住的,但是,也请你记住,我的便宜不能白占。”   楚天舒站在路边,哭笑不得。   街灯亮了,城市入夜,街道流光溢彩,建筑物上霓虹灯闪烁。   楚天舒在街边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儿去,该干什么。   他突然想到了卫世杰:奶奶的,我替你相亲差点把命都丢了,你却在和首长女儿潇洒快活,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得找他算账去。   拨通了卫世杰的电话,他那边声音嘈杂。   楚天舒大声地问:“喂,你在哪?”   “哈哈,你完了?”卫世杰很是兴奋。   楚天舒没好气地说:“你他妈才完了呢。”   “哎,又受打击了?”卫世杰大概是走了出来,噪杂的声音小了一点。“怎么样,那妞还行吧?”   “我靠,行什么行,老子被你害惨了,到现在还没吃上饭呢。”   “哈哈,你也太抠门了,花我的钱你也舍不得啊。”卫世杰开起了玩笑。“这样吧,你过来,我们在东方威尼斯酒吧。对,就在人民广场边上。”   酒吧里人头攒动,楚天舒进去的时候,正在放一个节奏很强烈的音乐,不少的男男女女们挤作一团,在舞池里狂欢乱舞。   楚天舒找不到卫世杰的人影,便在酒吧里窜来窜去,由于灯光昏暗,声音嘈杂,他不得不幅度怪异地东看看西望望,这引起了那些正在和女孩子调情的男人不屑与不满。   迷离的灯光加上酒精的刺激,几乎所有人都处于狂热的状态。   楚天舒一进来就被感染了,随着音乐边摆动身体,边东张西望。   一曲结束,舞池的人各就各位,楚天舒终于看见了卫世杰,他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回到了他们的座位上。   楚天舒喊了一声,急匆匆地往里冲,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孩子,他点点头连忙说了句对不起,也没有太在意,挤过人群,来到了卫世杰的座位边。   卫世杰站了起来,大声向身旁的一位小姑娘介绍说:“师妹,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哥们。”   楚天舒伸出了手:“楚天舒,老卫的大学同学。”   女孩子眨巴了一下眼睛,说:“宁馨,你们的小师妹。”   看楚天舒有点诧异,卫世杰连忙解释说:“她今年刚考上临江大学。”   楚天舒凝神望去,宁馨十八九岁的样子,细润如脂,粉光若腻,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长相非常的甜美,跟一只可爱的芭比娃娃似的,大概是刚才跳舞热了,脸蛋红扑扑的,解开了马尾上的丝带,任由乌黑柔顺的长披散在肩膀上。   宁馨的笑容灿烂纯真,楚天舒顿觉一股青春朝气迎面扑来。   卫世杰招手叫来侍者,加了一套酒杯和餐具。   “来,小师妹,祝贺你。”楚天舒给杯子斟满,举向了宁馨。   宁馨非常的热情,也斟了满满地一杯,笑着说:“我敬两位师兄。”   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痛快!”宁馨用手背擦了一下嘴,不满地看着卫世杰。“老卫,你怎么不喝啊。”   卫世杰笑道:“宁馨,喝这么多,不怕回家你老爸打你屁屁?”   宁馨咯咯一笑:“怕什么?反正是你带我出来的。”   卫世杰大声叫屈:“哇呀,你要这么说,你家老爸该让我家老爸打我屁屁了。”   楚天舒和宁馨放声大笑起来。   别看宁馨年纪不大,性格却非常的豪爽,喝起酒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楚天舒后来的,酒量也不错,不断地和宁馨说卫世杰在大学里泡妞的故事,听得小丫头兴趣盎然,一连和楚天舒干了好几杯。   卫世杰酒量稍差一点儿,又经不住宁馨的纠缠,渐渐就有点顶不住劲儿了。   又说笑了一会儿,宁馨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偷偷抓了几张纸巾,低声说:“我出去一下。”   卫世杰赶紧站起来,殷勤地说:“我陪你去。”   宁馨没有理会卫世杰,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而去。   卫世杰冲楚天舒做了一个怪脸,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楚天舒正望着宁馨和卫世杰的背影发呆,一个白衣女孩跑过来,指着楚天舒尖叫道:“宝哥,就是他!”   一个长得高大健壮的男子站在白衣女孩的旁边,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男伴,嘴里叼着一根牙签,问道:“哥们,怎么回事?”   楚天舒抬头一看,是刚才进来的时候碰到的白衣女孩,忙站起来说:“对不起,刚才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实在对不起。”   宝哥不依不饶地说:“你把人家小妹妹的裙子弄湿了,说声对不起就行了?”   灯光暗淡,楚天舒便低下头去看白衣女孩的裙子,被宝哥扒拉了一下,骂道:“你他妈往哪看呢?”   楚天舒没有为意,笑道:“我看看裙子怎么样了?”   宝哥瞪了他一眼,说:“我靠!搞湿了人家的裙子,你还挺得意,是吧?”   楚天舒脖子一梗,说:“有事说事,别骂骂咧咧的好不好?”   宝哥翻脸道:“操,骂你是轻的,你要不老实,老子还要打你呢。”   白衣女孩扯了宝哥一把,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宝哥回头问旁边的白衣女孩:“娇娇,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娇娇说:“宝哥,我这裙子是爽哥才给我买的,两千多块呢。”   宝哥对楚天舒说:“听到了吧,人家小妹妹的裙子是他男朋友今天刚买的,两千多块呢,你一声对不起,值两千多呀?”   楚天舒也不想惹事,便说:“哥们儿,那你说怎么办?”   “事情是你犯下的,你说怎么办吧。”   “事情是我犯下的,可要让小姐满意,还是让她自己说吧。”   “小姐?你乱叫什么?她不是小姐。”   “噢,娇娇。”   “娇娇是你叫的吗?”   娇娇刚才一直在低头整理裙子,这时又哇地叫了起来:“呀,这么大一片,怎么办怎么办啦?”   楚天舒这才看清楚,白衣女孩的裙子上有一大块的红酒印子,便说:“你别着急。刚才碰了你,是我的不对,可是,我碰你的时候,你并没有端着酒杯啊。你说吧,该怎么赔你,我认,谁叫我碰了你呢。”   见楚天舒认了,宝哥立即就说:“那好,你就赔三千吧。”   楚天舒不满地说:“三千?刚才还说两千多,怎么突然就变三千了?”      第037章 剑拨弩张      宝哥叫道:“哎,哥们,你是不服气啊,还是没钱呀?”   楚天舒说:“钱,我有,不过我还真想说,要三千,确实有点儿过份。”   宝哥说:“哥们,听你这意思,你好像还挺冤的?”   “可不是冤怎么的,”楚天舒笑道:“隔着衣服碰一下就要三千块,这也太贵了吧?”   宝哥一听,这话味道不对呀,骂道:“我操,你他妈什么意思啊?”   又听这家伙嘴里冒粗话,楚天舒也有点来气了,便说:“你想成了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你真是欠抽啊。哥们儿,你他妈一进来,眼神就不老实,老子们早就看你不顺眼。你还别不服气,没让你赔精神损失费,算对你客气的了。”   楚天舒也不客气了:“哥们,闹了半天,你们就是想讹人呀?”   宝哥冷笑道:“讹人?你他们算什么东西,老子们讹你,说好听一点,那是看得起你。”   楚天舒有点上火了:“喂,哥们,嘴巴放干净点。”   “哈哈,”宝哥向身边的娇娇张开嘴,笑嘻嘻地问:“娇娇,你帮我看看,我嘴巴干净吗?”   娇娇笑道:“嗯,宝哥的嘴巴很干净的呀。”   “听见没有?我嘴巴很干净。”宝哥怪笑了几声,恶狠狠地说:“快点掏钱,老子没时间和你磨牙,那边还有好几个哥们还等着呢。”   这话相当于就是威胁楚天舒,他们还有同伙。   没想到楚天舒根本不吃他那一套,说:“既然你们想讹人,那我还真得跟你们说道说道,你们凭什么说她裙子就是我碰脏的。”   这个时候,宁馨一个人回来了。   卫世杰说是陪宁馨去卫生间,原来是他自己撑不住了,宁馨刚一进去,他就趴在洗脸池子里吐得一塌糊涂。   “怎么回事?”宁馨走上前,问楚天舒。   “哟呵,好靓的一小妞啊。”宝哥兴奋地打了一个呼哨。   宁馨皱起了眉头,没有理会宝哥的无聊,又问娇娇:“你们干什么?”   娇娇凶巴巴地说:“你朋友把我裙子碰脏了,我要他赔。”   宁馨低头看了一眼,不屑地一笑:“赔就赔呗,就这么条裙子,能值几个钱呀?”   宝哥跳到宁馨的面前,叫道:“什么?你说得轻巧,值几个钱?三千块,少一分也不行。”   “哼哼,三千块?”宁馨厌恶地退后了一点,冷笑着说:“一看就是地摊货,顶多三百块。”   娇娇着急了,她冲到宁馨面前,叫道:“你凭什么说这是地摊货?”   宁馨冷冷地一笑,说:“不信,我现在陪你去,广场天桥上就有卖的。”   被宁馨这么一说,娇娇撅起了嘴:“啊,爽哥拿地摊货来糊弄我,我找他去。”说着,一扭屁股走了。   “哈哈,果然是来讹人的。”楚天舒拍手称快。   宝哥扑到宁馨面前,恶狠狠地盯着她。   宁馨毫无惧色,冷冷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呀?”   宝哥简直要头冒青烟了,他见宁馨像个瓷娃娃似的,以为她好欺负,本打算把她吓唬住,没想到宁馨根本没把他当回事,他又把脸凑到了宁馨的面前,气急败坏地说:“哟,小丫头挺狂嘛。长得卡哇伊就可以很嚣张,是吗?”   “滚开。”宁馨喝道。   宝哥怒了,指着宁馨骂道:“麻辣隔壁的,你个小婊子……”   没等他骂完,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宁馨突然出手,双手环住宝哥的脖子,一个重膝顶在他的肚子上。   宝哥毫无防备,弯下腰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宁馨顺势抓住他的头发,猛地把他往下一拉,宝哥的脸撞在了桌子上。   嘭地一声,宝哥脸上的血当时就出来了。   宁馨出手干净利落,从动手到结束几乎在一瞬间完成。   等到楚天舒拉住宁馨的时候,宝哥已经破相了。   宁馨松开手,鄙夷的看了一眼满脸是血的宝哥,转过身去,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一点点地仔细擦拭着小手,仿佛刚才抓着的是什么脏东西。   身手不错。楚天舒看着宁馨的动作,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声。她的手指头纤细,白净,真是很难想象,这双手居然很能打。   见楚天舒看着她,宁馨甜甜地一笑,作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说:“我妈说过我好多次,女孩子不应该和别人打架的。”   “你回去跟你妈说,你打的不是人。”楚天舒笑着说。   “师兄,你说得太对了。”宁馨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听到宝哥的惨叫声,酒吧里一阵混乱。   这时,有好几个家伙骂骂咧咧地从侧面冲了过来。   “谁?谁?谁他妈不想活了。”其中一个穿着短袖T恤的家伙,指手划脚地挥动着右手,手臂上纹着不知道是老鹰还是母鸡的玩意儿,装腔作势地叫嚣着,一看就是一个冒充的黑社会成员。   宝哥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指着楚天舒和宁馨,惨叫道:“昌哥,在这呢,就是这一对狗男女。”   呼啦啦冲过了四个人,把楚天舒和宁馨围住了,拉开架势准备群殴。   酒吧里无关的人立即闪出了一个地方,很多人并没有离开,远远地站着看热闹。   借酒撒疯的事儿每天都少不了,经常泡酒吧的人把看别人打架也当着是个乐子。   这个时候,卫世杰从卫生间里回来了,他一见这个阵势,知道惹了麻烦,忙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笑呵呵地说:“各位,慢着,慢着,有话好商量。”   坏人就是这样,你只要露出害怕的神色,他们就会更加的嚣张。   纹身小子冲了过来,一脸戾气的指着卫世杰,骂道:“你是什么人?想找死是吧?”   楚天舒看都没看纹身小子一眼,拉了卫世杰一把,问道:“你跑哪去了?”   “我上卫生间了。”卫世杰心里暗暗着急,都快要打起来了,还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干什么?他又问宁馨:“这是怎么回事?”   宁馨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事。”   “你们——”纹身小子再一次被无视,嘴里差点喷出血来。他指着楚天舒和宁馨骂道:“他妈的,敢动我们宝哥,老子今天非要让你们从哥几个的裤裆里爬出去不可。”   另外三个同伙纷纷附和。   “知道报警电话吧?”楚天舒转过身问宁馨。   “知道。”宁馨点头。   “报警。”楚天舒说道。   “哈哈,昌哥,他们害怕了,居然想要报警。哈哈,真是太可笑了。”纹身小子看着另外的三个人,放肆地大笑起来。   就连满脸是血的宝哥,也忍不住在笑,可刚咧开嘴,又马上痛得“斯哈斯哈”地抽起了冷气。   很显然,这群人中有警察背景,他们根本就没把报警当回事儿。   卫世杰自然看得出这个道道,他走过去,凑到宝哥的跟前,说:“哥们,我和郝爽有一面之交,有事我们好好商量,别伤了朋友和气,你看行不?”   “哈哈,是哪位朋友啊?”随着说话声,人群从两边分开,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楚天舒一看,竟然就是郝爽。只见他浑身的酒气,走路跌跌撞撞地,如果不是那个娇娇拼命搀扶着他,估计早倒下了。   卫世杰忙跑上前,很是亲热地打招呼:“郝公子,你在啊?好久不见了。”   宝哥和纹身小子等人,收起了嚣张样子,一起乖乖地喊了一声:“爽哥!”   “哦,你谁呀?”郝爽眯起了眼睛,打量着卫世杰。   “小卫,卫世杰。”卫世杰尴尬地笑着报上了名号。   郝爽醉醺醺的说:“哦,你就是区人武部老卫家的小子,对吧?”   “我……”卫世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哈哈。”看着卫世杰难受的劲儿,郝爽的四个同伙再次大笑起来。   “你这是怎么回事啊?”郝爽摸了一把娇娇的脸,把卫世杰晾在一边,转头去问笑不出声的宝哥。   宝哥捂着脸,结结巴巴地说:“爽哥,我……”   纹身小子昌哥拍了拍宝哥的肩膀,嬉笑着说:“宝哥今天运气好,被一个漂亮的小丫头揍了。”   “谁?在哪?”一听有漂亮的小丫头,郝爽的眼睛发出了异样的光亮。   娇娇赌气地推开了他。   郝爽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宝哥顾不得捂脸,连忙扶住了他,另一只手指向了冷眼旁观的宁馨和楚天舒。   “哇,哈,好正点啊。”郝爽的眼睛盯着宁馨,跌跌撞撞地就往前凑,涎着脸说:“小妞,你也给哥哥脸上来两下呗。”   “滚开。”宁馨听郝爽说得难听,满脸寒霜地喝道。   “呵呵,小妞,真水灵呀,生气的样子都这么惹人疼爱啊。来,哥不和你生气,陪哥喝一杯吧。”郝爽笑嘻嘻地说着,伸手去摸宁馨的脸。   楚天舒顿时怒从心头起,感觉呼吸都是滚烫的,他一个闪身抢到宁馨身前,一把捏着了郝爽的手腕。   卫世杰也迅速地站到了楚天舒的身边。   郝爽大感意外,一张嘴一口臭气扑面而来,骂道:“你他妈谁,还不快松手?”边骂边抬头看,当他看清是楚天舒时,反倒笑了起来:“哈哈,又是你小子,老子正要找你算账呢,你他妈的倒好,送上门来了。哥几个,抄家伙。”   纹身小子等四人顺手抓起了桌子上的酒瓶子。      第038章 公报私仇      卫世杰见大事不妙,还想稳住局势,忙拉了拉楚天舒,低声说:“老楚,他可是……”   楚天舒松开郝爽,大声地说:“老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管他妈是谁,欺负人,没门。”   卫世杰回头去看宁馨,那意思是说,这还有个小丫头呢。   别看宁馨刚才收拾宝哥干净利落,但她毕竟还是个刚毕业高中生,还没见过小混混们的嚣张,见六个凶神恶煞般的家伙围拢过来,心里多少有些惊慌。   她站在楚天舒的身旁,不由自主地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   楚天舒的胳膊上马上传来一阵温暖舒润的感觉。这种感觉触电般传遍全身,令他血液沸腾,似乎立刻拥有了无穷的力量,敢于蔑视世上一切!   郝爽贪婪的看了眼旁边的宁馨一眼,冷笑着对楚天舒说道:“我还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泡妞高手。哥们,你说,是这小妞的床上功夫好,还是刘春娜更好啊?”   宁馨才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听郝爽这么一问,又羞又恼,脸涨得通红。   “放你娘的狗屁!”楚天舒怒不可遏了,破口大骂。   马上就有好戏看了,酒吧的看热闹人围了两三圈,圈外看不到的观众还像青蛙似的一蹦一蹦地往里面看,还有一个男青年抱着女朋友举过头顶,偌大的一个舞池被围了个密不透风,空气似乎快要被挤暴了。   缓过劲儿来的郝爽指着楚天舒等三人,咬牙切齿地说:“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揍!”   一群人正要蜂拥而上,楚天舒大喊一声:“慢着!”   这群人竟然真的住手了,但是依然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这帮乌合之众,平时习惯了仗势欺人,几乎没有人和别人正儿八经地交过手,所以,见了楚天舒要玩命的架势,心里也是虚的。   看着这几个色厉内荏的家伙,楚天舒不由得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对方看到他的笑容竟然被镇住了,他们心里暗暗地在想,旁的人一听郝爽的身份,早吓得磕头求饶了,可这小子非但不服软,还敢硬邦邦的叫板,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儿,一会儿动起手来,尽量让别人先上。   楚天舒碰了碰卫世杰,感觉他身上湿湿的,这家伙竟然出了一身的汗。   他暗自思量,卫世杰担心得有道理,宁馨是他老爸首长的女儿,虽然手上有几下子,真要动起手来那几个家伙肯定也会净找她下手,拳脚无眼,就算伤不着,被他们吃了豆腐也没法交代啊。   在大学里,卫世杰泡妞惹出麻烦,总是楚天舒替他出头,打过几场敌众我寡的架,多一个碍手碍脚的人,顾此失彼放不开手脚,反而要吃亏。   于是,楚天舒低声对卫世杰说:“老卫,我来对付他们,你带宁馨趁乱冲出去。”   宁馨小声说:“不!”   楚天舒严肃地说:“听话!”   宁馨委屈地一低头,不敢再做声了。   没等楚天舒说完,郝爽大骂道:“都他妈傻愣着干傻,给老子打啊!”   楚天舒虚晃一招,六个人同时后退了一步。   卫世杰趁势拉着宁馨冲出了人群。   楚天舒下意识地去看,被纹身小子偷袭了一拳,顿时鼻血直流。他见两人已经冲出去了,抹了一把鼻子,骂道:“小子,既然你要动手,老子马上让你知道大爷我是谁。”   楚天舒快速出击,他身体强壮,又在大学里练了跆拳道,马上以专业的动作把纹身小子摔在了地上,以一对六,楚天舒背靠着墙,趁着应付,虽挨了几下,也不算太落下风。   酒吧里顿时一片混乱,看热闹的人还在呐喊助威,大声叫好。   大概是酒吧的老板报了警,没一会儿,警察很快赶到了,喝止了正在斗殴的七个人。   当事人都被警察带到了广场派出所的办公室。   进了派出所,郝爽更得意了,他阴险地看了楚天舒一眼,心说:“哼,你小子等着,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他靠墙站着,低着头给广场派出所的所长韩立发了一条短信。   两个警官走了进来,其中年纪大的那个厉声喝道:“把手机交出来,托什么关系都没用,把问题老老实实说清楚比什么都管用。都站起来,谁和谁一伙的,都站一边,一伙的站一边,站好了。”   另一个年轻的警官把众人的手机都收了,放在了办公桌上,然后再让他们分开,楚天舒一个人站在了一边。   李警官一看这架势,马上明白了,肯定是这六个小子欺负人,遇到不服气的就打起来了,他奇怪地看着楚天舒,又看看比他还惨的宝哥与纹身小子,笑道:“这架打得有点意思啊!你就一个人?”   宝哥捂着脸叫道:“他还有两个同伙。”   李警官瞪了他一眼,问道:“人呢?”   “跑了,还没打起来就跑了。”纹身小子叫道。   年轻的警官冷笑了一声,喝道:“闭嘴!六个人欺负一个,你还好意思说。”   楚天舒暗暗庆幸,派出所的民警还是主持公道的。   李警官和年轻警官分头给两拨人录口供。   问询室里,李警官给楚天舒录完口供,他扫了一遍手中的记录,抬头问道:“小伙子,就这些?”   楚天舒说:“就这些,李警官,我这是正当防卫,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否则,我不会跟他们动手的。”   李警官说:“你出手也太狠点了?再说,谁能证明你是正当防卫?你就一个人,他们可不会这么认为,你看,是通知你家里人还是单位来把你领出去?”   楚天舒有点为难,关浩宇和黄如山对自己没好感,又把欧阳美美羞辱了,这事闹到单位,影响很不好,可家也不在青原市,没法通知家里人。   想到这,楚天舒就说:“李警官,我毕业之后还没找到工作呢,家也不在青原,这里只有一个同学,你看,我让他来行不?”   李警官也有点为难:“我去看看那边问讯的情况,看他们是什么态度,你先等会儿,回头看怎么处理。”   “老李,他聚众斗殴,蓄意伤人,还有什么好等的。”门外响起了一个阴沉的声音。   “所长,你怎么来了?”李警官站了起来。   来人是广场派出所所长韩立,他正在牌桌上和辖区内几个娱乐场所的老板打牌,手风顺得不得了,赢得兴起的当口,接到了郝爽发的短信,心里不爽也不敢怠慢,连忙赶到了所里。   广场派出所管辖着人民广场周边一大片区域,是北湖区最繁华的地段,娱乐场所众多,郝爽在这些地方经常会惹出事来,每次都是韩立来帮他擦屁股。不过话还得说回来,韩立没这态度,郝爽的老爸郝建成也不会把分局里最肥的片区交给他。   韩立说:“老李,你去看看小王那边审的情况,我亲自审问他。”   李警官见韩立这么说,大致明白了几分,便没有再多说,走出了问询室。   韩立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碎了,扶了一下警帽,对楚天舒说:“老实交代吧,免得吃苦头。”   楚天舒一听韩立进来就给自己定了性,便感觉不对头,他很慎重地说:“所长,要说的我都说了,是他们讹诈和调戏少女,我被逼无奈才和他们动手的。”   韩立焦躁地站起来踱了两步,冷笑道:“照你这么说,你还成了见义勇为的英雄了。”   楚天舒嘟囔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这么说。”   韩立阴阳怪气地说:“哼,和别人动手之前,先掂掂自己的分量,别总以为身板结实,谁都惹得起。”   楚天舒想了想,干脆把话挑明了:“我知道,那几个人里面有你们局长的儿子。怎么?你想利用职权公报私仇?”   韩立一愣,马上明白了楚天舒的意图,他走到一边,按了墙上的一个开关,把监控摄像头关了。   “嘿嘿,你小子够聪明,可是,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哼,和我斗心眼,你还嫩了点。”   楚天舒见一招不成,又想起一招,他大刺刺地说:“郝爽耍流氓挨揍,这是他活该。我不揍他,早晚会有人揍他。你想替他出气,没问题,我认了。”   “操!你以为我不敢?”韩立果真被激怒了,抄起了桌子上的小台灯。   楚天舒伸出脑袋,咬着牙说:“来吧。”   “你他妈真是自以为聪明,我揍了你,你就可以有凭证告我行刑逼供,对吧?”韩立笑了起来:“哈哈,你他们傻到家了。你刚和别人打了架,就算是头破血流,不是很正常吗?”   话音未落,韩立伸手抄过台灯,向楚天舒的头上砸来。   计谋再次被韩立识破,楚天舒只能暗叹一声倒霉,闭上眼睛硬撑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报告!”   一听声音,楚天舒暗暗庆幸,杜雨菲回来了。   韩立只得收住手,不耐烦地说:“有事明天再说,我正在审讯犯罪嫌疑人呢。”   门被推开了,杜雨菲走了进来。      第039章 立即放人      韩立横了杜雨菲一眼,问道:“小杜,你不是被市局抽调到专案组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报告所长,我回来拿点资料。”杜雨菲响亮地回答。   韩立问:“拿资料怎么跑问询室来了?”   杜雨菲说:“哦,听老李说,刚带回来一个很能打的人,我就过来看看。”   “哦?”韩立一听,眼珠子一转,干笑着说:“小杜,你看看,他是不是盗窃团伙的?”   近期,一个流窜作案的盗窃团伙在青原市作案多起,市局成立专案组正在全力侦破,如果能歪打正着抓住团伙成员,那也算是一件功劳。   杜雨菲确实是回来取资料的,进门之后,无意中听到老李和小王的议论中提到了楚天舒的名字,她大吃一惊,忙向老李打听,老李没多说,只向问询室努努嘴,告诉她韩所长在亲自审讯。   杜雨菲顿觉不妙,连忙跑到问询室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走上前,杜雨菲打量了楚天舒一眼,便假装惊讶地叫了一声:“啊,怎么是你?”   韩立也走过来,问道:“真是盗窃团伙成员?”   杜雨菲笑着摇了摇头,说:“所长,不是的,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你的朋友?”韩立用疑惑的眼光盯着杜雨菲,忽然明白过来了,这家伙有两个同伙跑了,杜雨菲可能是他们搬来的救兵。   杜雨菲点点头,笑着说:“所长,不太严重吧?”   韩立看看楚天舒,又看看杜雨菲,板起了脸,说:“小杜,你别忘了,我们是人民警察,徇私枉法的事可不能做啊。”   杜雨菲突然被韩立训斥了一顿,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韩立继续苦口婆心地教育道:“小杜,你是个爱憎分明的好警察,这年头,谁没个三朋四友的,如果什么人都帮着来说情,那我们的工作就没法开展了。”   楚天舒看韩立冠冕堂皇地教训杜雨菲,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便大声地说:“算了,杜警官,你别求他了,没用的,我惹的是郝爽。”   “郝爽?”杜雨菲暗暗着急,怪不得韩立要亲自审讯,在北湖分局的辖区里,谁敢惹这位公子哥啊?   韩立经常帮郝爽擦屁股的事,杜雨菲也略知一二。   看杜雨菲变了脸色,韩立干笑了一声,问道:“小杜,他是你的什么朋友啊?”   他这意思很明白,就是在暗示杜雨菲,你值得为了这个家伙得罪局长吗?   “我……”杜雨菲迟疑了一下,突然咬咬牙,说:“他是我男朋友。”   楚天舒一阵激动加感动。   “男朋友?”韩立瞪大了眼睛。   如果楚天舒真是杜雨菲的男朋友,这还确实不太好办,再要小题大做地收拾楚天舒,那难度就大多了,至少不能太明目张胆。   “杜雨菲,就算他是你男朋友,也不能仗势欺人吧。”韩立的口气软了下来,但却没有放过楚天舒的意思。   “所长,你说得太对了。不管是谁的朋友,都不能仗势欺人。这样,我陪所长一块儿审。”说完,杜雨菲坐了下来。   韩立生气地说:“小杜,他是你的男朋友,你应该回避吧。”   杜雨菲笑笑,说:“所长,又没有结婚,还不算亲属,就当不认识好了。”   “不行,既然你认识他,就必须回避。”韩立严厉地说。   杜雨菲坚持说:“那我们都认识郝爽,是不是都该回避啊?”   韩立一时无语,可他转念一想,不对呀,杜雨菲抽调去专案组之前,一直在派出所工作,没听说她有男朋友啊。   想到这,韩立不再和杜雨菲纠缠,转头来问楚天舒:“好,你说,她叫什么名字?”   “杜雨菲。”   “出生年月?”   ……   “警号?”   ……   “住址?”   ……   “毕业院校?……参加工作时间?……”   一连串的问题,楚天舒一个也答不上来。   韩立站了起来,冷笑道:“杜雨菲,这就是你的男朋友?”   杜雨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低着头说不上话来。   “杜雨菲,你知道你这是什么性质,啊?你这是作伪证。”抓住了杜雨菲撒谎,韩立立马神气了,他恶毒地说:“看他长得帅是吧,上赶着要投怀送抱啊。真是的,警察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楚天舒看见杜雨菲的眼眶里亮晶晶的,心里一急,叫道:“你有什么冲我来,别为难杜警官。”   韩立还不肯罢休,又恶狠狠地说:“杜雨菲,听见没有,该干啥干啥去,别像个花痴似的,见了帅哥就迈不动步子。”   杜雨菲被韩立这么一骂,再也忍不住了,含着眼泪跑出了问询室。   楚天舒的心里像刀扎了一般,眼睛也不由得湿润了。   这时,年轻警官站在问询室门外喊:“所长,电话,找你的。”   大半夜里打进电话来,估计还是给楚天舒说情的。   韩立再次抄起了台灯,不耐烦地说:“小王,你让他等会儿打过来,我还要审讯犯人呢。”   小王着急地说:“所长,是郝局长打来的,他要你立即接电话。”   “郝局长?”韩立把手里的台灯丢在了桌子上,又说:“小王,这小子拒不老实交代,你先把铐起来,等我接完电话,再回来继续审。”   “是。”年轻警官威声凛凛地答应了一声,上来就把楚天舒铐在了椅子上。   完了,郝建成还亲自过问了。楚天舒心里一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有咬牙挺着了。   “唉,看来郝爽吃亏不小。”韩立郁闷地想着,走出问询室,跑到办公桌上抓起电话,一脸恭敬地说:“郝局,你好,有什么指示?”   “好个屁。韩立,我问你,你所里是不是刚抓了一个叫楚天舒的人?”电话那头的郝建成像是吃了炸药,说话的语气冒出了火药味。   韩立一愣,立即说:“是的,郝局,我正在亲自审问。”   “马上把他给我放了。”郝建成用命令地语气说道。   “郝局,他涉及到一起伤人事件。我们还在做进一步的调查取证,暂时不能放人。”韩立不知道郝建成是什么用意,还想表达忠心。   “哪点儿破事儿我知道了。立即放人。”郝建成毫不客气地说。   “可是,郝局,郝爽……”   “韩立,你的心意我领了,这回出麻烦了。我实话给你说吧,这是市局领导压下来的,别给我找不痛快。立即,放人。”等到郝建成挂断了电话,韩立还觉得耳朵在嗡嗡作响。   韩立暗暗想,怪不得那小子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原来他有市局的背景?郝建成都惹不起,我惹他干什么?   想到这,韩立把李警官喊了进来。   楚天舒还在胡思乱想,问询室的门推开了。   李警官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见给楚天舒上了手铐,便沉着脸问年轻警官:“小王,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所长的命令。”   “胡闹,打开。”   小王摇摇头,将手铐打开了。   李警官笑呵呵地说:“小伙子,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是那几个小子惹是生非,你去调解书上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所长已经打了招呼,再加上事儿也不大,李警官三下五除二就把案子结了。   郝爽不干,还在胡搅蛮缠,不肯在调解书上签字,李警官有点无可奈何。   韩立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郝爽再也顾不得楚天舒还在场,跑过去,一脸愤怒地叫嚣着:“韩叔叔,你怎么把他放了?那我们就被他白打了?”   韩立没好气地说:“回家问你爸去。”   郝爽傻眼了,只得悻悻然签了字,带着宝哥等人往外走。   韩立喊住了楚天舒,把他单独叫到一边,想和他套套近乎,消除误会。他说:“小楚,你是有文化的人,别和小混混们一般见识,刚才呢,我和你开开玩笑,你别介意啊。”   “韩所长,既然你说到这,我也提醒一句,你身为警务人员,可不能随便乱开玩笑啊,搞得不好就要被你开到牢里去了。”说完,楚天舒扔下一脸尴尬的韩立,疑惑地走出了派出所,出门没走几步,便见到了路边站着的宁馨和卫世杰。   郝爽几个人还在指手划脚地骂骂咧咧。   突然,一辆灰绿色军用越野车风驰电掣般刹在了路边。   这是悍马防爆指挥车,外形无比骠悍,整车造型威猛、雄壮、豪放,绝对的剽悍。   楚天舒并不太懂得车,但看到它的外形和气势,也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震撼感。   驾驶室里下来一位军人,年龄在二十七八岁左右,小平头,迷彩服,没带帽子,眉宇间带着一股焦虑和怒气。   人如车,车如人,一样的彪悍。   紧随在他身后的,也是四名年轻的军人。   宁馨看到带队的男子,惊喜地喊道:“马力,马力,这边,这边。”   马力也看到了宁馨,只一挥手,四名军人如狼似虎地冲过来,围在了宁馨等人的身边。   “你没事吧?”马力上下打量着宁馨,关切地问。   “我没事。”   “谁干的?”   “就是他们!”宁馨小手一指郝爽一伙。   不等马力下命令,四个军人冲上前去,拦住了郝爽等人的去路。      第040章 自扇耳光      看到四个来势汹汹的军人,这几个欺软怕硬家伙个个吓得脸色煞白,站在那里像筛糠一样地抖。   一个楚天舒都对付不了,更别谈对付这几个训练有素有备而来的军人了。   “大哥,别,别动手。”宝哥捂着腮帮子叫唤。   “派出所已经处理完了,我们闹着玩的。”纹身小子在小声解释。   “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都没干。”另外三个小子更是在苦苦哀求。   郝爽看着眼前的一幕,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楚天舒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哪,连老爸都不敢动他,还把一帮子军人也招来了?   他摇了摇头,就想趁黑偷偷地溜走,刚刚后退了一步,就被宁馨看到了。   “站住。”宁馨喝道。她用手指点了点郝爽,对马力说:“他刚才想对我图谋不轨,还要我陪他喝酒。”   “真的假的?”马力一脸诧异地问道。“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   “马力,你真是傻到家了,要不是情况危急,我能打电话回去找我妈吗?”宁馨板着脸,教训起马力来。   马力还嘿嘿笑,可一转脸,手一指郝爽,命令道:“把他带过来。”   立即有一名军人冲过去,把郝爽拖到了马力的面前。   “你知道她是谁吗?”马力一脸阴沉地问道。   “不,不知道。”郝爽结结巴巴地说。   “今天我就叫你知道知道。”马力突然间出手,一巴掌打在了郝爽的脸上。   郝爽一声惨叫,身子转了个圈,脸上立即冒出了几条红印子。   “这回你知道吗?”马力冷笑着问道。   “知道了,知道了。”郝爽捂着嘴,答应道。   啪!又是反手一个耳光。   “知道了你还敢调戏?”   郝爽直接就摔在了地上,再也不敢做声了。   “报告,满意了吗?”马力向宁馨敬了军礼,大声问道。   “还行吧。那几个流氓怎么办?”宁馨指着宝哥几个人问道。   “小强,让他们自己扇耳光。”马力回头下达了命令。   啪!啪!啪!   静寂的街头上,想起了一片清脆的声音。   “这还差不多。”宁馨抿着嘴笑了,低声问道:“小马哥,你带人出来,我爸知道不?”   马力摇头,也低声说:“不知道,你给你妈打电话的时候,我偷听到了,喊了小强他们就赶过来了。”   宁馨窃笑了一下,对马力招了招手,指着楚天舒说:“来,给你介绍个朋友。楚天舒。”   马力眼睛精光一闪,上下打量着楚天舒,嘻笑着问:“男朋友?”   宁馨瞪了他一眼,羞红了脸,撅着嘴说:“说什么呢?他是我师兄。”说完,她又指着卫世杰说:“这儿还有一个,卫世杰,也是我师兄。”   “嘿嘿。原来是两位师兄啊。失敬失敬。”马力伸手与楚天舒和卫世杰握手。   “小马哥,谢谢你大老远里主动跑来帮忙啊。”宁馨客气地说。   马力又讨好地说:“嘿嘿,路遥知马力嘛。”   宁馨白了他一眼,不屑地说:“去,你表啥功啊?要不是有我这位楚师兄,本公主早被这帮家伙调戏了。”   “师兄,那真得谢谢你了。”马力又给楚天舒敬了个礼,一看就是发自真心。   “不用客气,大家都是朋友嘛,保护小师妹,义不容辞嘛!”楚天舒对马力的第一印象非常好,觉着他是性情中人,不仅是一个标准的军人,还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大哥。   “好,就冲你这句话,我交你这个朋友!”马力浓眉轻扬,再次握住了楚天舒的手。   那边,小强在喊:“宁公主,这几个家伙怎么处置,你发个话吧。”   “师兄,你说吧,”宁馨看着楚天舒:“你在里面遭了多大罪,就叫他们加倍偿还。”   郝爽的脸都肿了,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天舒,暗暗庆幸刚才韩立还没来得及对他下手,否则就惨了。   宝哥爬过来,扑在楚天舒的脚下,哀求道:“大哥,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楚天舒冷冷地看了郝爽一眼。   郝爽一低头,不敢和楚天舒对视。   “算了吧,他们没把我怎么样。”楚天舒也不愿意和郝爽等人结怨太深。   马力用脚扒拉了郝爽一下,骂道:“还不赶紧谢谢楚师兄。”   郝爽站起来,向楚天舒微微躬了下身子,含糊不清地说:“谢,谢谢。”   “郝爽,从今往后别在外面仗势欺人了,这回你知道了吧,你再狠,也有比你更狠的。”楚天舒看郝爽直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不许纠缠刘春娜,听清楚了吗?”   郝爽吱唔了一声。   马力又踢了他一脚:“大声点,没听清楚啊?”   “知道了。”郝爽声音大了一点,心里暗暗骂道,还敢去惹你的女人,老子想找死啊?   “滚吧,看在楚师兄的面上,今天饶了你们。”马力又踢了宝哥一脚几个小子扶起郝爽,屁滚尿流地跑了。   看着这几个小子的狼狈背影,小强等四个军人还觉得不解气,愤愤然骂道:“要是我们宁公主有什么闪失,非废了这几个兔崽子不可。”   “那是,”马力转头对楚天舒说:“我们大院里出来的孩子,谁他妈也不能欺负。”   “大院里?”楚天舒有点发愣。   “你不知道?”马力惊讶地看着楚天舒,又去看宁馨。   宁馨含笑摇头。   卫世杰连忙解释说:“老楚,他们从小就在一起,都是部队大院里长大的。”说这话的时候,卫世杰一脸的羡慕,他只恨他老爸为了娶老妈,到北湖区人武部去得太早,要不然的话,他也会是大院里长大的孩子之一。   楚天舒恍然大悟了。   马力、宁馨她们都是部队大院里一起长大的孩子,父母是战友,孩子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相同的经历和出身,也是他们走进社会后彼此扶持鼎力相助的基础。   再仔细打量了一下和马力一起来的小强等人,他们年纪各异,体格不同,马力最大也最强壮,一看就知道是他们的头儿,小强看上去比宁馨还小,身上的军服没有肩章,显得比较肥大,看他的神情和动作,也不像是个正规的军人。   宁馨笑道:“小强,你又穿你爸的旧军装了?”   小强扯了扯军服下摆,不好意思地说:“走得急,抓了一件就穿上了。宁公主,还比较帅吧。”   “呵呵,帅有什么用?回家还不得被你爸打屁屁。”宁馨一说完,马力等人都大笑了起来。   马力、宁馨他们几个凑在一起说笑。   楚天舒悄悄问卫世杰:“宁馨她是什么人哪?马力他们好像挺怕她的。”   卫世杰偷看了宁馨一眼,说:“她爸是青原军分区的副司令。”   怪不得,卫世杰在酒吧里要对郝爽低三下四,他真的是担心宁馨有什么闪失,别说他爸不会放过他,马力他们几个恐怕也要撕碎了他。   楚天舒远远地看着宁馨等人,笑了。   宁馨感觉到了他们在议论自己,便走过来,问道:“卫师兄,你和楚师兄说我什么呢?”   “没说什么?”卫世杰讪笑着,跑过去和马力他们套近乎。   楚天舒看着宁馨,微笑不语。   宁馨歪着头,调皮地望着楚天舒:“干嘛这么看着我?你是不是很奇怪呀?”   楚天舒说:“是啊,你跑出来之后都做了什么?我以为今晚上我出不来还要吃点苦头了。”   “哼。”宁馨得意地一甩头,脑后的马尾巴摆来摆去的,真是可爱极了。“我找我妈了。”   “你妈?你妈挺能耐呀,管得了派出所,还能调动部队,太厉害了。”楚天舒故意逗道。   宁馨压低了声音说:“我妈找了我爸在市局的老战友。”   “噢,我有这么大面子吗?你妈凭什么听你的?”   “嘻嘻,”宁馨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手在身前扭捏着,小声说:“我说,你是我的男朋友。”   楚天舒笑道:“我是你男朋友?你才多大一点儿就有男朋友,你爸非打你屁屁不可了。”   “哼,才不会呢。我爸从来就没打过我。”   “那就对了呀,你是你爸你妈的乖乖女,怎么可能这么小就交了男朋友呢。”   “我小吗?我不是小丫头了。”宁馨不满地挺直了身子。   楚天舒偷看了一眼,宁馨倒没说错,身上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发育还是成熟了。不过,在楚天舒的眼里,她更像是一个邻家小妹妹,既调皮又可爱,他逗道:“你这是哪来的逻辑呀,不是小丫头,就一定有男朋友?”   宁馨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马力他们想做我的男朋友都快想疯了,你竟然还不领情,气死我了。”   “哈哈,小师妹,你太有意思了。”   “我不管,反正我妈要是问起来,我还是这么说。”   “你难道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还让你替我数钞票?”   “有本事你就把我卖了呀,”宁馨笑着说:“不过,你得卖给一个像你一样的帅哥。”   “别开玩笑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怎么,你是不是名草有主了?”   “还没有。”   “那你就是嫌我长得太丑了?”   “不,你很漂亮。”楚天舒笑眯眯地看着宁馨。   “那你干嘛……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宁馨盯着楚天舒。      第041章 路边巧遇      “我的眼神很奇怪吗?”楚天舒被宁馨盯得不好意思了,他把眼神转向了一旁的马力等人。“哦,可能是我惊魂未定吧。要不是你,我得先拘留、再拘留,再被送到劳教所?”   宁馨大笑起来:“哈哈,你真搞笑,你也说得太严重。是不是在里面受刺激了?”   “没有。我只是奇怪,他们几个又是怎么跑来的?”   “他们呀,听说我在外面受欺负了,就偷着跑来了。怎么样,以后打架可以带上我吧。”   “停。你妈不是说,别让你跟人打架吗?”   “嘿嘿,你是我的男朋友了,你打架我怎么能甩手不管呀。”   楚天舒笑了起来:“哈哈,你自己瞎编了,还当真了?”   宁馨撅起了嘴:“哎,听你的口气,好像做我的男朋友还挺委屈的。”   “好了,好了,我挺荣幸的,可以了吧?”   “哼,太假了,完全是在糊弄我,对吧?”   “看来你不仅长得漂亮,还冰雪聪明。”   宁馨一笑,说:“那你怎么还不肯让我做你的女朋友?”   “我说宁公主,你怎么还没完没了?”楚天舒无可奈何地笑了,指着马力等人说:“你能不能饶了我呀,我要做你的男朋友,他们还不得把我吃了?”   “哼,他们敢?”宁馨脸一扬,洋洋得意起来。   小强看见了,大声地问:“嗨,宁公主,你们亲亲热热地说什么呢?”   马力也走过来,说:“公主,回去吧,再晚了,真要被打屁屁了。”   真有意思!   宁馨很得意地给楚天舒介绍她的朋友们,他们都是出身军区大院的马力、小强、铁蛋,还有地雷。   马力是一个彪悍的军人,青原军分区的参谋,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少校军衔了。小强个头稍小,是军分区副参谋长的小儿子。铁蛋和地雷也都出身于军官世家。   介绍完了,卫世杰说:“走吧,我送你回去,要不你妈该着急了。”   马力说:“老卫,宁公主交给我们,你还不放心呀?”   卫世杰说:“怎么可能呢。马哥,宁公主是我从他妈手里接出来的,我不得负责交还回去呀。”   马力说:“也好,反正也坐不下了。小强,你带他们几个打个车回去,我带老卫和宁公主走了。”   小强答应了一声,冲楚天舒笑笑,带着其他几个人站在路边等车。   宁馨偷偷向楚天舒扮了个鬼脸,跟着卫世杰向悍马车走去。   马力与楚天舒握手告别,压低声音说:“楚师兄,别惹宁公主不开心,否则的话,我就不认你这个朋友了。”   楚天舒点点头,与宁馨等人挥手告别。   悍马车绝尘而去。   楚天舒笑了笑,摇摇头,独自走在灯火辉煌的大街上。   这么一折腾,不知不觉已经是午夜了。   站在路边,打算打个车,可等了一会儿,却连个出租车的毛都没看见。   平时出租车多如牛毛呢,这会儿怎么都不见了呢?楚天舒很是奇怪,他环顾四周,不远处很多休闲娱乐场所,每家的店门口几乎都停着一大排的出租车。   不断有衣冠楚楚的客人和浓妆艳抹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或分别,或伙同,钻进出租车,一溜烟地走了。   楚天舒总算明白了,到了这个点儿,夜生活接近尾声,休闲店门口的生意火爆得不得了,出租车司机当然不愿意在街上溜达了。   楚天舒没好意思去跟那些男女们凑热闹,看不远处的一家足疗店边停着一辆车,便走了过去,招了招手,却发现车里没人。   他四周望了望,拍了拍车身,叫道:“师傅,出车啦!”   结果从足疗店里出来一个打扮得妖精似的女人来,她看了楚天舒两眼,媚笑着说:“悟空,别拍了,师傅正在里面按摩呢,你要不要进来,和师傅一起爽一下?”   楚天舒一听差点笑崩溃了,这年头,连他妈妖精都敢跟大师兄开玩笑了。   见楚天舒摇头,脸上抹了很多粉的老妖精很是失望,她一扭大屁股,又钻进店里去了。   在车旁等了一会儿,师傅还是没出来,估计正爽着呢。   奶奶的,这可是在派出所的附近呢。楚天舒苦笑着摇头,怪不得只有这一辆车,原来师傅不是等活儿的,是来找妖精爽的。   无奈,楚天舒只得往主干道的大路口走。   刚走了几步,身后忽一阵暗香扑鼻,楚天舒使劲咽了一口,没有回头,却用余光在偷窥。   灯光昏暗,看得不是太真切,但从她的装扮上来判断,不是刚才那只老妖精,而是一只更加妖媚的小妖精。   楚天舒没敢再多作停留,害怕小妖精又来纠缠大师兄,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可是,后面的小妖精却紧追不舍。   我靠!莫非我长得像唐僧,小妖精把我盯上?   楚天舒顿时气血翻滚,心浮气躁,有些不知所措。   “哎,你等等……”小妖精穿着高跟鞋,跟不上楚天舒的步伐,竟然开口说话了。   楚天舒愣住了,迈向前的脚又收了回来,琢磨着这小妖精的声音听着耳熟呀。   正犹豫间,小妖精已经追到了身后,她说:“先生,不好意思,借个火。”   声音极其的柔媚,听得楚天舒头皮发麻,这可是半夜里,一个小妖精找一个陌生的男人借火,这搭讪的借口也太他妈有点那个了吧。   楚天舒故作镇静,转过身来说:“我不抽烟,没火。”   “呀,真的是你。”小妖精兴奋地尖叫起来,拉住了楚天舒的胳膊。   楚天舒吓了一大跳,赶紧甩开了小妖精的手。   “楚哥哥,我是小敏啊。”小妖精又抱住了楚天舒的胳膊。   谁?楚天舒盯着小妖精看。   “小敏,我是郑小敏。”   要不是小妖精报上了名字,楚天舒真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这个浓妆艳抹,一张脸涂画得像妖精似的女人会是前台值班的郑小敏。   “小敏?怎么会是你?”楚天舒奇怪地问。   “楚哥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呢?”郑小敏比他更奇怪。   为了不引起郑小敏的误会,楚天舒指了指不远的派出所,脱口而出:“我刚从那里出来。”   啊?郑小敏惊讶地捂住了小嘴。   楚天舒话一出口就发现越解释越乱,大半夜的跑派出所去能有什么好事,一定是被人家抓了现行。他脸一热,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这里的出租车真少啊。”   那意思好像在说,我不是来找妖精的,我是在等车。   见郑小敏半信半疑,楚天舒只得继续解释说:“我和我同学出来喝酒,遇到坏人欺负一个女孩子,我拔刀相助和他们打了一架,结果给抓进去了。”   郑小敏听了楚天舒这句话,淡淡一笑,才放心地说:“嗯,我就知道,楚哥哥不是那种人。”   楚天舒有些纳闷,问:“哎,小敏,这么晚了,你怎么又会在这呢?”   刚才还眉开眼笑的郑小敏,一下子低头不语了。   楚天舒又说:“小敏,大半夜里你一个人在外面逛荡,太危险了,走,我送你回家。”   两个人往前走了几步。   突然,郑小敏了停下来。   “怎么了?”楚天舒也停下了脚步,关切地问。   “楚哥哥,你先回吧,我……还有点事。”   楚天舒有点生气了:“不行,有事明天再办,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你妈肯定要着急的。”   郑小敏缓缓抬起了头,眼里噙着泪花。   楚天舒突然想起来,她妈还在住院,忙安慰道:“小敏,你别担心,你妈妈的病会好起来的。”   郑小敏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地往下淌。   楚天舒说:“小敏,你别哭啊,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一定想办法帮你。”   郑小敏更加止不住泪水,她扑进了楚天舒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有一男一女路过,看到这个场面,站住了,在不远的地方指指点点。   等郑小敏尽情发泄完了,楚天舒把她扶到了路边的椅子上,两个人并肩坐了下来。   在楚天舒的一再追问下,郑小敏断断续续的讲述了她伤心欲绝的原因。   原来她妈用田克明打到医院的三万块钱,做了第一次手术之后,却发现还患有急性化脓性胆囊炎,如不抓紧治疗,生命危在旦夕,但她家已经无力支付十多万元的手术费用了。   郑小敏的爸妈都是青原仪表厂的下岗职工,一家人就靠着郑屠夫摆一个肉摊子维持生活,一个月也只有两千元左右的收入,郑小敏高考成绩本来可以上一个三本院校,因为实在交不出高额的学费就放弃了,应聘到国资委当了前台值班人员。   郑小敏的妈妈在市人民医院住院已经快两个月了,光是前期治疗费用就让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倾家荡产,入不敷出了。   第一次手术花光了田克明送过去的三万块钱,又欠下了住院费和保守治疗费接近一万元,医院昨晚上已经下了最后的通牒,到下周一再不将欠的钱交清,就要逼着办出院手续了。   十万块的手术费用郑家没作指望,但是,为了想办法给妈妈交清欠下的一万元,郑小敏就想到了卖身,她要用自己的处女之身,去给妈妈凑够前期保守的治疗费用,以维持病情不至于马上恶化。   打定了主意,今晚上郑小敏就瞒着他爸,跑到附近的高档娱乐场所来找买主。      第042章 雪上加霜      可郑小敏这样莽撞地出来卖身,又开口要价一万块,根本没有男人敢和她接触,更不愿意出这么高的价。   郑小敏一筹莫展,正打算放弃时,突然看见一个男人很像楚天舒,就跟了上来。被楚天舒问及了伤心事,所以才哭得悲恸欲绝。   楚天舒听完了也是一声叹息,眼睛也有些湿润了。他问道:“小敏,你妈虽然下岗了,但按照规定,重症住院可以报销大部分的治疗费用啊。”   郑小敏抽泣着说:“我问过了,相关部门答复说,青原仪表厂拖欠职工医保费达几千万,所以厂里的职工看病只能自家先垫着,要等厂里把医保费补齐了才能报销。”   这他妈不是坑妈呀!   楚天舒听张伟和谭玉芬说起过,仪表厂连下岗职工两百元的生活费都不能按时发放,哪里补得齐拖欠的医保费啊。   想到这,楚天舒突然有种心被揪着的感觉。他从侧面问过了简若明,青原仪表厂的改制方案确实已经报到了国资委,近期将会组织研究评审。   按照青原仪表厂报上来的方案,厂子将整体出让给某家地产企业,下岗职工只能按工龄拿到几万元不等的补偿费,郑小敏爸妈能拿到的钱,估计连手术费都凑不够,照这么说来,那郑小敏的妈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了。   这种情况,楚天舒根本不敢向郑小敏说,真怕她听了,恐怕连死的心都会有。   楚天舒抓住郑小敏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说:“小敏,欠医院的钱,我先帮你垫上,手术费我们再一起想办法,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再出来干这种傻事了。”   连楚天舒自己都能感觉得到,自己这话说得没几分底气,但是郑小敏感动得再次泪如雨下,她摇着头,幽幽地说:“楚哥哥,我知道了,但是……但是,欠你的情,我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楚天舒喉咙发紧,徐徐将胸口憋着的气息舒缓过来,又伸手替郑小敏捋了捋散乱的头发,强打起笑脸说:“小敏,什么也别说了,我送你回家。”   楚天舒挽着郑小敏,叫了辆的士,将她送到了青原仪表厂的职工家属区,然后自己回了简易宿舍小院。   轻手轻脚地进了租住屋,楚天舒和衣躺在了床上,头脑里一片混乱,这一天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让他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   不知道几点了,昏昏沉沉的楚天舒才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沉睡中,楚天舒的脸上表情显得极度的痛苦。   在梦中,他抱着那个被劫持的小男孩,身后两个劫匪在疯狂地追赶,子弹呼啸着在他的头顶掠过,他拼命朝前跑着,却怎么也跑不快。劫匪越追越近,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杜雨菲举着枪,击毙了劫匪。   楚天舒刚松了口气,又被郝爽拦住了去路,只见郝爽穿了一身警服,掏出一对手铐,怪笑着朝他伸过来,将他铐住之后,又对他拳打脚踢。   楚天舒“啊”地一声大叫,想要挣脱郝爽的控制,可是,手脚总是不停使唤,郝爽举起了一盏台灯,朝他的脑袋使劲砸了下来,楚天舒只能闭着眼等着挨打,这时,全副武装的马力冲了过来,打得郝爽连滚带爬,宁馨在一旁拍手叫好。   受了伤的楚天舒被送进了医院,来给他治疗的女医生看着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就在女医生要摘下口罩的时候,突然冲进来几个男人,把隔壁病床的女病人掀下来,用力往外推。   郑小敏在嚎啕大哭,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   这时,女医生拦住了那几个男人,摘下口罩,大声喝止他们的残暴行为。   楚天舒终于看清楚了,女医生竟然是向晚晴。   她把郑小敏的妈妈重新扶到了病床上,楚天舒十分的激动,一下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惊醒过来的楚天舒看到了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   张盈盈站在了床边,奶声奶气地说:“楚叔叔,你真不乖,总是睡懒觉,快起床吧,我妈让我喊你吃饭呢。”   楚天舒揉揉眼睛,抓过手机一看,已经十一点多了。   洗漱完毕,楚天舒来到了院子里,一眼就看见了张伟,他下意识地问道:“哎,伟哥,今天没去店里守着?”   张伟递给楚天舒一个凳子,摇摇头,叹了口气。   “怎么啦?”楚天舒坐下来,问道。   “嗨,别提了,厂子整体出让,门面房要收回去了。”   谭玉芬给楚天舒盛了饭端过来,一听张伟说的话,马上着急了,问道:“这么快,那我们怎么办?”   张伟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那能怎么办?厂子都要没了,门面房谁给你留着?”   谭玉芬瘪瘪嘴,闷着头给张盈盈喂饭。   楚天舒劝道:“伟哥,你别急,有话慢慢跟嫂子说。”   “唉,玉芬,怪我不好,你别往心里去啊。”张伟摸了摸张盈盈的头,抱歉地向谭玉芬咧了咧嘴,本来想笑,可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门面房没了,这一家人可怎么过呢?大人还可以咬牙挺着,可张盈盈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将来上学、培优、择校、高考,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想到这些,谭玉芬的眼圈都有点红了,她忍不住又问:“那,总得给我们几个补偿吧?”   张伟说:“我听说,得先看能卖出什么价钱来。不过,据吴总估计,把厂子里欠的社保、医保等等的钱还了,到职工们头上,一年的工龄也就两三千块钱吧。”   “那么少?”谭玉芬面露愁容,说:“我们就不说了,郑师傅还指望这笔钱能救师母的命呢。”   张伟长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那恐怕远远不够,再说了,等这笔钱到手,还不知猴年马月呢。”   “这不是雪上加霜吗?”谭玉芬抹了一把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一会儿,张伟又对楚天舒说:“小楚,还有件事我得先给你打个招呼。”   “伟哥,你说。”楚天舒头都没抬。   张伟迟疑了一下,说:“你得找地方搬家了。”   什么?楚天舒手里的筷子差点掉下来了。   住在一起两年,几乎可以说亲如一家了,张伟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个说法来?楚天舒大惑不解,暗想,是不是有人愿意出更多的房租?   楚天舒放下碗筷,抬起头看了看张伟,又看看谭玉芬,低声说:“伟哥,房租我再加点,行不?”   张伟脸色大变,把筷子和碗都摔在了桌子上,大叫道:“小楚,你把我跟你嫂子看成什么人了?”   张伟的脸色太吓人。   张盈盈哇地哭出声来。   谭玉芬忙给张盈盈擦眼泪,埋怨道:“张伟,你看你,把孩子都吓着了。”   张伟抱着头,不说话了。   楚天舒小心翼翼地解释说:“伟哥,我真没别的意思,你和嫂子这么照顾我,我还想继续住下去。”   张伟瓮声瓮气地说:“唉,小楚,不是我要赶你走,是我们自己都不能在这再住下去了。”   啊?谭玉芬搂着张盈盈,瞪大了眼睛看着张伟。“张伟,怎么回事?”   张伟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我们这个小院,也要一起卖了。”   谭玉芬大声说:“那,让大家上哪住去?”   “你小点声。”张伟瞪了谭玉芬一眼。“我也是听说的,别让大家听见了。”   小院里,有几家子人也坐在院子里吃饭,听见张伟两口子声音比较大,都在往这边看。   谭玉芬把凳子拖了拖,凑到张伟跟前,又问:“你哪听来的?”   张伟说:“昨天下去,厂子里的领导开了会,我听吴总说的。”   “哪个吴总?”   “就是厂里原先的总工程师,戴个眼镜,又高又瘦的那个。”   “嗯,他怎么说?”   “昨天厂领导开会,郭书记和刘厂长通报了厂子要整体出让的方案,吴总提了反对意见,被批评了一顿,出门之后我看他脸色不好,就询问了几句,他跟我发了几句牢骚。”   “那,怎么把这小院也卖了呢?”   “我们这是临时盖的简易宿舍,不是家属楼,既没有产权,也没有登记,属于厂区临时建筑,所以要一起拆除。”   谭玉芬忍不住,又叫了起来:“这还叫人活不活了?”   大胡和老万几个,听见这边的吵闹声,还以为两口子在吵架,端着碗走了过来,劝道:“张伟,小谭,干什么呢?吵吵嚷嚷的。”   谭玉芬再也顾不得那多了,大声说:“大胡,老万,这日子没法过了。”   “呵呵,小谭,过的好好的,怎么就没法过了?”大胡笑呵呵地走过来,说:“谁家两口子不拌几句嘴呀,可别动不动就说没法过了。”   “唉,胡嫂,厂子里要把我们住的小院一起卖了,你说,这日子怎么过嘛。”谭玉芬说完,拉着张盈盈进了屋。   “什么?”大胡和老万看着张伟,异口同声地问道:“张伟,真是这种事?”   张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大胡叫道:“我草,这日子还真没法过了。”   老万气鼓鼓地说:“不搬,看他们能把我们怎么的?”   张伟说:“大胡,老万,赌气也不是个办法啊。”   “张伟,那你说怎么办?”   “我也没好办法,”张伟又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楚天舒:“小楚,你是国资委的干部,你说说看,我们该怎么办啊?”      第043章 骑虎难下      大胡和老万都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天舒。   高高在上的领导们,了解不到下岗职工的疾苦,倾听不到他们的心声,人轻言微的楚天舒,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仪表厂改制的方案已经报到了国资委,一旦审议通过,恐怕就难以更改了。”楚天舒想了想,又说:“张伟,这事儿不仅关系到小院的十几家人,还关系到仪表厂几千职工的切身利益,我想,你们去和吴总商量商量,想办法把大家的意见反映上去。”   下岗职工要向上反映意见,除了“上访”还能有什么途径呢?   张伟和大胡、老万交换了一个目光,像是明白了什么,忽地站了起来,说:“走,我们找吴总去。”   张伟他们走了之后,楚天舒回到房里,把所有的钱都搜了出来,凑了三千多块,又拿出工资卡盘算了一下,加在一起大概有两万来块,便穿好衣服,和谭玉芬打了个招呼,直接去了市第一人民医院。   路上,楚天舒给郑小敏发了个信息,得知她在病房照顾她妈,便让她在收费处等着。   到了医院,郑小敏等在了收费处,楚天舒从她手里拿过欠费的单据,直接到窗口把工资卡上的钱全部打进了医院的账户,办完了手续之后,楚天舒又将三千块现金交到了郑小敏的手里,低声说:“欠费已经补交了,这些钱你先拿着,我就不到病房去看望你妈了,第二次的手术费用,我再想想办法。”   郑小敏有些不知所措,激动得泪花直闪,赶忙把钱推回去,说:“楚哥哥,你帮着把欠费交了,我已经很感激你了,哪能还要你的钱呢。”   楚天舒板着脸说:“小敏,听话,拿着,救你妈的命要紧。”   郑小敏这才含泪收下,楚天舒安慰她说:“别急,总会有办法的。小敏,别哭了,不管怎么样,你得坚强起来,否则,你爸妈更得伤心了。”   郑小敏抹去了眼睛里的泪花,说:“好,我听你的。楚哥哥,你的恩情我忘不了,以后我一定会报答的。”   楚天舒摇摇头,说:“小敏,你以后别再干傻事,就是报答我了。”   郑小敏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低着头,嘴唇蠕动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楚天舒说:“好了,你回病房去吧,我走了。”   “楚哥哥,你等等。”郑小敏喊住了楚天舒,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飞快地塞进他的手里,然后背过身子去,不敢看楚天舒。   楚天舒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楚哥哥,我的身子是清白的,什么时候想要,随时可以给你。”   “小敏,你误会了,我真没有那个意思。”楚天舒解释道。   郑小敏满面绯红,转身跑了。   出了医院,楚天舒本打算去找卫世杰,要他好好请自己搓一顿,可想想中午吃饭的时候自己和张伟他们说的那几句话,又有了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虽然楚天舒没有把话直接挑明,但是,张伟他们完全理解了话里的含义,要把他们的意见反映上去,通过仪表厂的领导已经不太现实了,目前可以选择的途径就是到仪表厂的上级主管部门市国资委来上访。   周一上班之后,他们应该就会有所行动。   国资委的信访接待归口在办公室,虽然理论上职责分工不在综合事务科,但是现在办公室主任空缺,作为办公室下属部门的负责人,也很难说不会牵扯进去。   另外,楚天舒非常理解仪表厂下岗职工的难处,尤其是看到郑小敏这一家濒临绝境,他一直希望能在仪表厂改制过程中多少能帮他们谋求点公平,虽然以自己目前的地位,很有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如果有机会,能提点建议也是好的。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楚天舒去了国资委办公大楼,悄悄找了文秘科的赵平原,正好他和文整室的黄丽在一起,便让他们帮忙把仪表厂改制过程中的相关资料复印了一份,又上网收集了一番,就在办公室里研究了起来。   资料表明,仪表厂是青原市的大型国企之一,曾经拥有辉煌的过去,生产设备和技术水平在国内制造业中也是名列前茅,最鼎盛的时期,员工近万人,是青原市的利税大户。   可就在前几年,仪表厂更换了领导班子,花费巨资引进了一条德国先进的生产线,却赶上了国际金融危机的浪潮,国内制造业不景气,加上内部管理混乱,各类负担较重,效益连年下滑,下岗职工越来越多。   据仪表厂自行组织的清算表明,已接近资不抵债,濒临破产的边缘。因此,市政府要求国资委牵头,对仪表厂实施整合改制。   最初的改制方案是由临江机电集团整体兼并,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双方迟迟未能达成协议,临江机电集团以负担太重为由放弃了兼并。   为此,仪表厂领导班子提出了整体出让的方案,就是将仪表厂的所有土地进行拍卖,所得拍卖款首先归还银行贷款和拖欠的社保、医保等费用,剩余部分按工龄对职工一次性买断。   仪表厂地处青原市区,当年建厂的时候为了原材料进出方便,占用了沿青莲江一带200多亩土地,这在寸土寸金的闹市区可是块大肥肉啊,整体出让方案尚未正式发布,就被本省以及外省的地产大鳄盯上了。   不过,省市领导都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所以,目前呼声较高的有临江市的凌云集团、鲲鹏实业和青原市的擎天置业等几家。   这其中,综合实力最强的是凌云集团,它不仅从事房地产开发,还有商贸物流、装备制造、电子技术等实业,资金雄厚,是东南省较早的上市公司之一;不过,鲲鹏实业崛起迅速,据传在省内高层的影响力不小;而擎天置业是青原市房地产界的龙头老大,得到了市里领导的支持,竞争力也不可小觑。   楚天舒研究了两个多小时,光凭纸面上的资料,对错综复杂的竞购形势依然理不出头绪,只是隐隐感觉,这种土地出让的方式,下岗职工的权益能否得到保障,完全取决于竞购方所出价格的高低。   但是,唯利是图是商人的本性,寄希望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拍卖出一个好价格来,似乎又有点望梅止渴的意思,实在很不靠谱。   楚天舒想来想去,对于能帮着下岗职工做点什么依旧是一筹莫展,但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即便拍卖出一个好价格,每个职工能多一两万买断工龄的费用,他们仍然买不起房,看不起病,上不起学,下岗职工们后半辈子过不上有尊严的生活!   想到这,楚天舒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对,前面的思考本末倒置了,问题的实质并不是仪表厂的土地能拍卖出多少钱,而是整体出让方案本身就不是一个保护职工权益的好方案。   可是,方案马上就要走审批程序了,能推翻吗?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案能取代整体出让方案呢?有利于职工的方案,竞购企业能接受吗?   一连串的问题令楚天舒束手无策,他郁闷至极,猛地推开了办公室的窗户,大口大口地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这会儿,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要想为几千名仪表厂的职工谋福祉,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啊!   楚天舒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他将资料收了起来,可内心却总是平静不下来,脑海里一会儿浮现出谭玉芬的愁容,一会儿又浮现出郑小敏的一脸痛苦。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楚天舒走过去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请问是楚天舒先生吗?”是一个女声。   楚天舒以为是广告推销的骚扰电话,便说:“我正忙着呢。”   “楚先生,请你稍等一下。”   电话里又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楚叔叔,你好,我是昨天下午您在梦幻咖啡厅救出的凌锐,您还记得我吗?”   “锐锐,是你呀?”虽然只看了几眼,但那张挂着泪痕的圆圆脸蛋楚天舒印象深刻。“你还好吗?找叔叔有事呀?”   凌锐说:“楚叔叔,我妈想约您一起吃个饭,您有空吗?”   “锐锐,替我谢谢你妈妈。”楚天舒马上想起了当时在咖啡厅外哭天抢地的少妇。   “楚先生,我们只是想要表达一下谢意,就在家里,您就别客气了。”又是那个少妇的声音,看来手机开了免提,母子俩同时在和楚天舒对话。   盛情相邀,却之不恭。   “好吧。请问您在哪?”楚天舒觉得再推辞就有点矫情了,便答应了下来。   “丹桂飘香A座2号楼。楚先生,要不要我派车过来接您?”   丹桂飘香?太有名了,青原市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个住宅小区位于青原市区的北湖之滨,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去处,是典型的富人区。   “不用了,离得不太远,我打车过去就行了。”   楚天舒从办公室出来,直接打车去了丹桂飘香。      第044章 春暖花开      丹桂飘香被北湖所环绕,远离城市的喧嚣与污染,仿佛一座世外桃源。   进入小区,穿过一座仿汉白玉的石桥,远远就能看见灯柱上那个醒目的“A”座字样,2号楼在一片波光粼粼处,乳白色的小楼,四周栽满了黛青色的桂花树,辉映在微微的廊灯之下,摇曳出浓郁的水乡情调。   楚天舒调整了一下呼吸,摁响了门铃。   和所有的男人一样,面对一个女人的邀请,忍不住会闪过一丝想入非非的念头。不过,当一位绿衣绿裙黑皮靴的冷面少女出现在楚天舒的面前时,他的这个念头就像燃烧的火苗遭遇了一盆冷水,一下子被浇灭了。   “楚先生吗?”绿衣少女隔着铁门,盯着楚天舒愣了一会儿,才冷冰冰地问道。   声音不大,楚天舒的第一个感觉不是她那青原市不多见的东北口音,而是一个字:冷!   绿衣少女投过来的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透出一股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是。”楚天舒感觉身上冷飕飕的,很努力的牵动着嘴角挤出一丝微笑。   “吴总在二楼客厅,请!”依旧是冷酷的表情,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有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楚天舒不由得心头不爽,这就是富人对待穷人的态度,哪怕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来到房门口,楚天舒才看清了给自己开门的少女,只见她上身穿一件军绿色的紧身衬衣,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性感身材,下身是一条军绿色的短裙,黑色的长筒靴,匀称有力的长腿在绿衣黑靴的衬托之下熠熠生辉。   楚天舒暗想:如果排除掉身上那种令人压抑的冷漠,她还是挺有味道的一个女孩子嘛。   “看什么看?换鞋!”绿衣少女打开了门,拎出来一双皮质拖鞋。   楚天舒一低头,很听话地换上了皮拖鞋。   “请这边上楼!”绿衣少女一侧身,让楚天舒走在了前面。   她脱了长筒靴,也只比楚天舒稍矮一点儿。   少妇牵着小男孩的手迎在了楼梯口。   “您好,我是凌锐的妈妈,吴梦蝶。”少妇率先开了口,声音沉稳而又柔和,朝楚天舒伸出了手。   “您好,楚天舒。”楚天舒手上触摸到一片柔若无骨,一股淡淡的幽香从她身上传出,丝丝缕缕,令人清爽宜人,他心神为之一振,快速松开了,微笑道:“吴总,您太客气了!”   “应该的,凌锐,喊叔叔。”吴梦蝶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顶。   “楚叔叔,您好!”小男孩凌锐很有礼貌地向楚天舒问好,今天他穿了一套运动服,显得格外的精神。   “来,请坐。”吴梦蝶很优雅地一伸手。   长条餐桌上已经摆上了红酒菜肴,楚天舒坐在了一边,吴梦蝶和凌锐坐在了另一边。   “哎,刚才那位姑娘呢?”坐下来,楚天舒才发现绿衣少女只把他送上了楼梯,便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哦,她叫冷雪,我的生活助理。”吴梦蝶翘着兰花指,给楚天舒倒了红酒,用包裹在瓶口的粉色餐巾擦了一下,又给自己面前的杯子倒了一点儿。   吴梦蝶穿着淡白色套装,一粒粒闪亮的黑色纽扣一直扣到颈部,衬托出她纤长白皙的颈项,端庄而不失大方。   倒红酒的姿势风姿绰约,摇曳有度,长长的耳坠随风而动,像一首流动的诗,浑身上下充盈着成熟高贵的气息,让人在尽感一个白领端庄外表的同时,仍然不禁驰骋想象其内在的万千气象。   楚天舒暗暗惊叹:这几天真是大饱眼福了,见识了好几个特色各异的绝代佳人!   尽管如此,眼前的吴梦蝶还是令他心跳略微加速。   要知道久经人事的少妇自是别有一番风情,特别是身材肤色容貌俱佳的少妇,更是比任何一个年龄段的女人都容易引无数男人想入非非。   在一个优雅的女人面前,楚天舒仿佛被感染了一般,也是彬彬有礼,不卑不亢。   凌锐双手放在腿上,像个小大人似的正襟危坐,一看就知道受过良好的教育,非常的乖巧礼貌。   吴梦蝶举起杯子,摇晃了几下,充满感激地说:“楚先生,感谢你挺身而出救了凌锐,请允许我略表谢意。”   凭感觉,楚天舒知道吴梦蝶绝非等闲之辈,他举起杯子,微笑着说:“吴总,举手之劳,不必这么客气。”   吴梦蝶抿了一口,落落大方地说:“呵呵,楚先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这是救命之恩。家中略备薄酒,不成敬意,请随意。”   虽然只是几个家常菜,但做得十分的清爽可口,只是双方都太客气,吃得不甚畅快。   凌锐也用果汁敬了楚天舒一次。   楚天舒极力想缓解这气氛,便说:“吴总,我猜想你应该是一位商界成功人士,没想到厨艺也这么好。”   吴梦蝶摆手:“我哪里有这手艺,都是冷雪的功劳。”   见话题没挑准,楚天舒又问:“吴总,您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呢?”   吴梦蝶微微一笑:“呵呵,我想知道的,就一定能知道。”说着,她起身从茶几上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楚天舒。“这是我的电话,以后可以常联系。”   名片印制得很精致,右上方是一个徽标,下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手机号码,没有单位名称和职衔之类多余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私人的联络方式。   再坐下来,又喝了点红酒,吴梦蝶用公筷给楚天舒夹菜,既热情又周到,饭桌上开始轻松起来,凌锐笑嘻嘻地听着他们闲聊,从不随意插话。   吴梦蝶笑着问:“楚先生,哪里人哪?”   楚天舒忙说:“临江市望城县。”   “哦,怎么来青原了?”   “应聘公务员,考过来的。”   “不简单。哪个学校毕业?”   “临江大学经管学院。”   吴梦蝶敲了下桌子,轻声说:“呵呵,我的MBA也是在临大经管学院读的,论起来我们还是校友嘛。”   楚天舒忙举着酒杯站起来,笑着说:“那我得敬师姐。”   吴梦蝶摆手道:“小楚,坐下,坐下,师出同门,也是一种缘分。”   楚天舒坐下了,与吴梦蝶碰了碰杯子,两人都小啜了一口。   吴梦蝶又问:“小楚,在青原做点什么?”   “师姐,不好意思,在市国资委打杂呢。”   “哦,不错的部门啊。”   楚天舒略显羞涩,他环顾了一下,笑道:“与师姐比起来,惭愧,惭愧。”   吴梦蝶微微一笑:“小楚,你还年轻,只要努力,物质上的东西早晚都会有的。”   “师姐,你说这话,好像你有多老似的。”   “不是吗?”吴梦蝶看了一眼凌锐,那意思是说,都孩子他妈了。   楚天舒微笑着摇头。   吴梦蝶没有继续和楚天舒谈这种无聊的话题,她看了凌锐一眼,说:“锐锐,你不是有话要和楚叔叔说吗?”   “嗯,楚叔叔,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凌锐仰着圆乎乎的脸蛋,问道。   “你说吧。”   “楚叔叔,你能不能先答应我?”   楚天舒看看凌锐,又看看吴梦蝶,点点头说:“好,叔叔答应你。”   “太好了,楚叔叔,我爷爷让我送你一份礼物,你一定要接受啊。”凌锐兴奋地说。   “好啊。”这一点楚天舒早就想到了,富人们几乎都有一个怪毛病,就是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   听楚天舒很爽快地答应了,吴梦蝶立即开口了:“楚先生,你需要什么,房子,车,还是股票,都行。”   楚天舒暗暗咂舌,好大的口气,她说的这几样,他全没有,说老实话,他都想要。但是他从吴梦蝶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屑,而且从内心来讲,作为一个男人,实在难以接受一个女人居高临下的赏赐,这会让他想起吃软饭之类的贬义词。   如果说这话的是凌锐的爷爷,楚天舒或许会考虑坦然接受。   楚天舒苦笑道:“师姐,你说的我现在都需要。但是,你刚才说过的,物质上的东西,我还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获取,而不是什么人的恩赐!”   吴梦蝶难得的莞尔一笑,露出了赞赏的神情,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是孩子爷爷的想法,我也不得不服从。锐锐是爷爷的掌上明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你救了锐锐一命,他老人家说,凌家还有点实力,怎么报答都不为过。”   楚天舒心里砰砰直跳,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我是不是要发大财了?!   但是,楚天舒还是婉言拒绝道:“师姐,请你转告凌锐的爷爷,他老人家的心意我领了,我救锐锐并不是打算贪图报答,换了别人家的孩子,我同样会出手相救的。”   这时,凌锐急了,他抓着楚天舒的手,边摇边说:“不行,不行,楚叔叔,你答应我了的,你不能赖皮。”   吴梦蝶也认真起来,说:“小楚,请你也考虑一下老人的感受。如果你执意要拒绝,我想,他会很难过的。”   “好吧。”楚天舒只得点头,突然说:“那就借我十万块钱吧。”   “你要十万块钱干吗?”吴梦蝶吃了一惊。      第045章 冷面保镖      楚天舒如实回答:“我有个女同事的妈妈病了,急需十万块钱做手术,我答应过帮她想办法的。”   吴梦蝶问:“她是你什么人?女朋友吗?”   “不是!女同事。”楚天舒摇头。   看吴梦蝶还有疑惑,楚天舒便把郑小敏家的处境简略地说了,当说到郑小敏为了救妈妈,不惜要出去卖身时,吴梦蝶的眉毛跳了一下。   楚天舒从吴梦蝶的表情中看到了希望。   但是,吴梦蝶还是拒绝了楚天舒的请求,她说:“小楚,你的做法令我感动,但是,凌家要报答的是你,而不是让你再去做善事,那样,就失去了报答的意义。再说了,你是国家公务员,直接给你钱,以后会对你不利的。”   楚天舒有些失望,但也不得不承认,吴梦蝶考虑得比较周到。   吴梦蝶沉吟了一下,又说:“如果你执意要钱,那你辞职,加盟我的公司,我可以提前支付你十万块钱的年薪。”   “不!”楚天舒拒绝了吴梦蝶的建议。“师姐,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答应人家的事,我另外再想办法。”   吴梦蝶说:“你说的这事儿我会放在心上,但是,我必须告诉你,私企不是慈善机构,资金投入到任何地方,都应该产生效益,至少是潜在的效益,如果你不肯加盟,目前我暂时还找不到要给你十万块钱的理由。”   “师姐,这我懂。”楚天舒激动地说:“可是你想过没有,我加盟贵公司,或许可以救得了一个郑小敏的妈妈,但是,仪表厂有好几千的下岗职工,他们的命运谁又能帮着改变呢?”   听了楚天舒的话,吴梦蝶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小楚,你志存高远,难能可贵。我和孩子的爷爷都低估你了,我想,凌家对你的报答或许可以考虑别的更有意义的方式。”   楚天舒没有完全搞明白吴梦蝶话里的意思,他不便多问,低头看着凌锐,问道:“锐锐,你爷爷让你送我什么?”   凌锐高兴地说:“一套房子,就是这一栋,你喜欢吗?”   “啊……”楚天舒不由得转头看了吴梦蝶一眼。   吴梦蝶朝他点了点头。   “这礼物太贵重了……”   “是吗?”吴梦蝶淡淡的一笑:“你知道吗,锐锐可是凌云集团唯一的法定继承人。”   凌云集团?   买糕的!   如果楚天舒下午没有进行过一番研究的话,或许还不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但是,资料上记载得很清楚,这可是一家拥有几十亿资产的上市公司。虽然这一套房子少说也价值百万,但对于一个凌云集团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称不上啊!   楚天舒惊呆了,他看着凌锐,神情有些恍惚,脚下像踩着一朵云彩,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这会儿,楚天舒甚至有点后怕,如果昨天的一时冲动的后果是凌锐的惨遭不测,自己岂不是要被他爷爷碎尸万段。   吴梦蝶用鼓励的眼神看了一眼凌锐,又转头对楚天舒说:“小楚,这可是锐锐第一次做决策,希望你能支持他,不要打击他的信心和热情啊。”   “谢谢你,锐锐,也替我谢谢你爷爷。”楚天舒与凌锐握了握手。   “楚叔叔,如果你女朋友嫌弃的话,可以用它来置换凌云集团开发的任意一个楼盘,不过,我要提前跟你说,只能按二手房作价,装修的费用不能折价哦。”   小小年纪就有了如此经济头脑,不愧是凌家可以培养的接班人。   楚天舒故意逗道:“锐锐,我们可是朋友,能不能给点特殊的优惠啊?”   凌锐一本正经地说:“我爷爷说了,生意场上只有合作伙伴,没有朋友。”   不得了!真是不得了!   楚天舒将凌锐抱了起来,举过头顶,打算像平常与张盈盈逗乐一般转上一圈,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只觉得手肘处一麻,力道顿失,一把匕首贴住了咽喉。   一点点地转头,是一张冷冰冰的脸。   冷雪!   好敏捷的身手啊!   她什么时候出现的?楚天舒自以为反应比较灵敏,没想到竟然在无声无息之间就被冷雪一招制住了。   楚天舒暗暗挣扎了一下,却毫无用处,便故作轻松地问道:“冷雪,你这是干吗?”   “干哈?我要对凌锐的安全负责。”冷雪冷冷地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楚先生,你这是危险行为,有可能危及凌锐的安全。”   “冷雪,不得无礼。”吴梦蝶用眼神示意冷雪松开。   匕首在冷雪的手里挽了一个刀花,还没等楚天舒看清是怎么回事,又已经神奇般插进了她腰间的皮槽里,速度快得简直不可思议。   松手,退后,收起匕首,一气呵成,令人眼花缭乱。   楚天舒暗道:这哪是什么生活助理,纯粹就是一个冷面女杀手嘛!   吴梦蝶从书房里拿出一个档案袋,交到楚天舒的手上,说:“你看看,这是房子的全部文件资料,你可以有两个选择,一,过户,明天办完手续,这房子就属于你了;二,租住,我们签订租用协议,你按期缴纳房租。你考虑一下吧。”   楚天舒翻看了一下各类文件,房产证、土地所有证等一应俱全,心里非常的矛盾。   在中国城市生活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一个人不为了房子奋斗终身的!   多少如范亦兵之类的优秀青年,为了一间小小的婚房,在日益上涨的房价压抑之下,一个个未老先衰做了房奴,年纪轻轻地就被压弯了脊梁!   接受凌家赠予的这套房子,至少在经济上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楚天舒犹豫着抬起头,看到了吴梦蝶敏锐的目光。   他想起了吴梦蝶刚才说的话,“凌家对你的报答或许可以考虑更有意义的方式”,他猛然明白了,这是吴梦蝶在再次试探自己,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所谓的志存高远是不是一句空话?   想到这,楚天舒拍了拍资料袋,对凌锐说:“锐锐,这房子楚叔叔暂时替你保管着,等你长大了,我再还给你。”   凌锐又恢复了孩子调皮神情,笑着说:“嘻嘻,我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事儿跟我无关。”   楚天舒偷眼看到,吴梦蝶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她的眼神格外的轻柔娴静,略带欣慰地说:“好。那我们签订租住协议,签字之后,这房子的使用权就属于你了,从明天起,你随时可以搬进来住,不过,既然是租住,我作为房主还要提一个附加的条件,带女人回来,请不要在主卧过夜。”   楚天舒连忙说:“师姐,你放心,我就住客房,主卧我会给你留着。”   “那倒不必,你可以住在主卧,我只是不想主卧里还有其他女人的气息。对了,车库里还有一辆凌云志,你也暂时替我保管,算是借给你用的,明白吗?”   “明白。”   “凌云志”是凌云集团自主开发研制的汽车品牌,属于中高档系列轿车。   “那好,我让人传一份房屋租用协议过来,一会儿你过目之后就可以签字了。冷雪,你带楚先生转一转,把门钥匙和车子向他交代清楚,明天一大早,我们返回临江。”   听到吴梦蝶的纷纷,冷雪还是面无表情地说:“楚先生,请跟我来。”   来到楼下,楚天舒跟在冷雪的身后,一一察看了客房、厨房、卫生间,储藏室,两层小楼的装修简洁明快,虽不及星级宾馆的奢华,但绝对舒适明亮。   最后来到了车库,里面停着一辆八成新的黑色凌云志,挂青原市的牌照。   “听着,这车是经过特殊改装的,别乱动里面配置的设备。”说着话,冷雪把车库和车的钥匙都扔给了楚天舒。   “冷雪?”楚天舒喊道。   “有问题吗?”   “有!”   “说!”   楚天舒退后了一步,小声问:“你会笑吗?”   话音刚落,楚天舒的耳朵就被冷雪拎住了,身形之快,匪夷所思。   “放手,快放手。”楚天舒叫道,心里暗暗叫苦,在接触过的女孩子当中,杜雨菲和向晚晴算够不讲道理的了,可是,冷雪与她们比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不可理喻。   冷雪松开了手。   楚天舒嘟囔道:“问问也不行,又没有谁逼着要你笑。”   “我笑不笑关你什么事?”冷雪板着脸说。   “笑一笑,十年少,有什么不好呢?”楚天舒尽量躲着她,但是嘴里却还在念叨。   “少废话,把车保养好,等我下次回来,要是有什么问题,我饶不了你。”   “咦,我师姐说了,这车借给我了,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你管得着吗?”   “不信,你可以试试。”冷雪根本不理会楚天舒的狡辩,手掌在空中一劈,楚天舒假装十分害怕的样子,很夸张地缩了缩脖子。   看着楚天舒滑稽的样子,冷雪忍不住笑了。   虽然只是忍俊不禁,但冷雪笑起来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   楚天舒说:“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冷雪很快恢复了冷漠的本色。   “你自己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吗?”   “少罗嗦,我从来不照镜子。”   楚天舒不敢做声了。   从车库出来,冷雪突然又说:“还有,客房是我睡过的,也不许带女人回来睡,听见没有?”   啊?楚天舒有点傻了。      第046章 请你原谅      “这……”楚天舒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委屈地说:“这也不能睡,那也不能睡,那我们睡哪呢?”   冷雪想都没想,就说:“客厅!”   楚天舒摇摇头,无奈地说:“算了吧,别冻出感冒来了。”   “开玩笑的,我可没那么多的忌讳。”冷雪又是微微一笑,这一次比上次更多了几分甜美。   “我能不能说句话。”楚天舒看着冷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说!”   “你要是在街上这么笑,可以迷倒一大排哟。”楚天舒话还没说完,已经跳出去老远,谨防冷雪会采取暴力行动。   “呸!迷你个大头鬼。”冷雪没好气的说。   楚天舒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不过也是的,像你这样的冷面女杀手,哪个男人又敢要啊?”   尽管楚天舒早有防备,但是没等他作出反应,冷雪一把揪住楚天舒的胸口,把他的身体按在了墙壁上,右手中指关节压在了他脖子上,猛地一甩头,怒道:“你别以为你救过凌锐,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惹毛了我,照样收拾你。”   冷雪甩头的时候,一直耷拉在右脸颊上的头发摆动了一下,楚天舒突然发现,她脸上有一道不短的疤痕,从靠近耳朵边的地方一直延伸到腮边,这让她那原本圆润光洁的脸庞看上去显得有些可怖。   冷雪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她压在咽喉处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楚天舒挣扎着说:“冷雪,你放手,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冷雪不为所动:“哼,我不是君子,对付嘴贫的家伙,唯一的办法就是动手。”   楚天舒假装生气地说:“冷雪,你再不放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冷雪本来只是想点到为止的,一听楚天舒的口气中带着威胁,反而激起了她的火气,便说:“哼,你可以试试。”   楚天舒双手去扳冷雪的右手,可她的右脚提了起来,用膝盖顶住了楚天舒的腹部,令他有力也使不上了。   冷雪的手指上再次发力,令他有了窒息的感觉。动弹不得楚天舒暗叫不妙,再不挣脱出来,怕是要被冷雪掐死了。   太惭愧了!   楚天舒想着与男人交手过多次也没有吃过这种苦头,现在却被一个小女子死死地压制住了,不由得好一阵羞愧,他想了一下,双手变爪,使出一招推窗望月,直袭冷雪的胸部。   没办法,一般的手法实在摆脱不了冷雪的控制,楚天舒也只得使出这猥琐下流的招数了。   “流氓。”冷雪大怒。   虽然冷雪的身手了得,但也没有修炼到可以容忍男人袭胸的境界,她不得不送开压在楚天舒咽喉处的右手,顺势来格挡猴子摘桃的手爪子。   楚天舒这一招也只是虚晃一枪,就是要引开了冷雪的致命威胁,见冷雪的右手松开招架,他不敢与冷雪正面相抗,马上双手下沉,一把抓住了冷雪顶在腹部的大腿。   这大大出乎冷雪的意料,她根本没有想到楚天舒会如此无耻,先是袭胸,后又袭腿,她惊叫一声,身体一飘,下意识地收回了腿,后退了一步。   “嘿嘿。”楚天舒得意地笑了。   可是,他得意得太早。   冷雪在退避开楚天舒的袭腿之后,又闪电般的一进,然后右脚一抬,直踢出去,一个劈叉,脚尖抵在了楚天舒的下巴处。   这个动作貌似不雅,实则无碍。   冷雪的双手按住了楚天舒的双手,靴尖顶住了他的脑袋,楚天舒的眼睛根本不可能往下看,而且,只要他再有流氓举动,冷雪的脚尖就可能把他的下巴刺穿。楚天舒下意识想要挣扎。   冷雪不敢松手,又担心楚天舒抬腿偷袭,便往前一顶,整个人贴在了楚天舒的身上。   楚天舒再也无力作任何的抵抗,只能笑嘻嘻地告饶:“冷雪,别闹了,我认输还不行吗?”   吴梦蝶让秘书传了一份租房协议过来,又简单地修改了一下,听见楼下的动静不太正常,便走到楼梯口观望,一看冷雪制住了楚天舒,忙走下楼梯,喊道:“冷雪,不要乱来。”   楚天舒的流氓举动实在太让她愤怒了。   听见吴梦蝶的声音,冷雪这一次却没有听话地将腿收回来。   吴梦蝶走到两人跟前,眼含笑意,责怪地说:“冷雪,你看看,你们两个都已经贴上了。”   由于冷雪的身体紧紧地贴住了自己,楚天舒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凭感觉也能知道,身体下部的敏感部位与冷雪的敏感部位相距不远,经吴梦蝶这么一提示,没有反应就太不正常了。   啊?冷雪这才反应过来。   她的这个动作虽然可以防止楚天舒的眼睛和双手耍流氓,却无法阻止他身子底下的小家伙耍流氓,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了她的敏感部位上。   “流氓。”冷雪再次狠狠地瞪了楚天舒一眼,略显黝黑的脸上居然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很不情愿地收回了右腿。   楚天舒嘿嘿的笑着,无辜地看着吴梦蝶。   让楚天舒始料不及的是,吴梦蝶不仅没有帮他说话,反而脸一沉,说:“小楚,你是不是和她开了不该开的玩笑?”   楚天舒低声辩解说:“没有,我只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   吴梦蝶说:“我不管你说了什么,但是请你记住,每个人的境遇不同,心态也不同,也许你觉得只是一句玩笑话,可能就撕破了别人的伤口,尤其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更有可能是心灵的创伤。”   听吴梦蝶说得很严肃,楚天舒想到了冷雪脸上的那一道疤痕,开始意识到刚才的言行可能伤害到了冷雪,于是他立即上前一步,诚恳地对冷雪说:“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冷雪无动于衷,还是一脸的冷漠。   吴梦蝶说:“还有,无论什么原因,你都不要试图和冷雪动手,虽然你看上去还有点底子,但今晚你能在她的手下完好无损已经算你走运了,这是警告而不是劝告,我希望你能听懂我的意思。”   这么厉害?楚天舒忍不住又去偷看冷雪,可是她依旧是面无表情。   楚天舒跟着吴梦蝶再次上楼来到书房,写字台上放着刚刚拟好的租房协议。   和普通的房屋租赁协议没有多大的区别,租费每月1500元,参照的是青原市普通民居的出租标准,租期暂定五年,双方没有异议自动续租。其中,保管车辆、修剪树木等工作也一一作了详细的说明,可以用来冲抵物业费、水电费等支出。   如此一来,楚天舒每月实际承担的费用并不是太多。   而且,吴梦蝶让楚天舒在银行以凌锐的名义开设一个账户,按月将租费存入这个账户中就行了,并没提什么时候来收取这笔租费。   楚天舒看了自然没有异议,笑着说:“师姐,这不等于是我自己向自己交租费,只是换了凌锐的名字而已,还用签字画押吗?”   吴梦蝶很认真地说:“不,租费多少和怎么交付是我们协商的结果,但手续一定要正规,因为这是我们之间的商业行为。”   楚天舒点头,提笔就在租用人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吴梦蝶以凌锐监护人的名义在出租人一栏上签了字。   协议一式两份,双方各执一份。   签完之后,吴梦蝶郑重其事地收起了她那一份,楚天舒则将自己的这一份压在了主卧床头柜的玻璃板下。   吴梦蝶笑道:“你倒是会图省事。”   楚天舒说:“这可以时刻提醒我,这是主人的卧室。”   吴梦蝶问:“冷雪把钥匙交给你了吗?”   楚天舒把房子和车的钥匙掏出来,晃荡了一下。   “记住了,我们的口头协议还请你严格遵守,我可不希望租赁期间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吴梦蝶的口头协议自然指的是不能带女人在主卧过夜。   楚天舒说:“呵呵,师姐,请你放心,你是房东,钥匙冷雪手里还有一套,随时可以突击检查。”   吴梦蝶笑笑说:“不用,我相信你的个人品质。冷雪,替我送一下小楚。”   凌锐从卧室里跑了出来,规规矩矩地站在楚天舒面前,说:“楚叔叔再见!”   楚天舒与凌锐和吴梦蝶握手告辞。   冷雪把他送到了外面的铁门处。   楚天舒主动向她伸出了手:“冷雪,冒失之处,请你原谅。”   冷雪没有任何的表示,“咣”地关上了铁门。   从丹桂飘香出来,楚天舒心花怒放,忍不住又回过头去望了望那栋乳白色的2号小楼,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在突然之间从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变成了一个有房有车的富人。虽然从法律意义上来讲,这些并不是真正属于他个人,但他拥有了实际的使用权,而且还没有设定使用期限。   走在灯火辉煌的街头,楚天舒的心情一如那璀璨的灯光,畅快而又明亮。   可是,当楚天舒打车回到仪表厂简易宿舍小院时,原本明亮的心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恰如墙头上孤零零的一盏路灯,鬼火般的昏暗。   躺在床上,楚天舒久久不能入睡,翻来覆去地思考着一个问题:明天上班之后,张伟他们又会有怎么样的举动呢?      第047章 滚烫山芋      第二天早晨,和往常一样,楚天舒仍旧是第一个走进的办公室,刚把办公桌整理一下,刘春娜就到了,她抢着做卫生和烧开水,把四个人的杯子都泡了茶。   楚天舒就坐在桌前开始写一周的工作计划,虽然综合事务科的工作向来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但他和范亦兵都养成了这么个习惯,即使在没有当上科长之前,也喜欢把属于自己的那份事儿整理安排一下。   约莫几分钟前后,范亦兵和钱美华陆续也到了,办公室里逐渐热闹了起来。   田克明在的时候,由于害怕做错了事要挨骂,所以大家都是被动地在工作,拿不准的事儿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了还要去请示田克明之后再去办,总之就一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不被田克明骂为原则。   现在这个瘟神走了,四个人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工作的主动性和积极性也随之提高,综合事务科的杂事大家都抢着去干,不仅觉得没有以前劳累,反倒更加的轻松愉快了。   原本存有隔阂的文秘科与综合科的人员亲热了许多,互相打招呼问候,遇到点小问题还能凑到一起商量对策,办公室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融洽氛围。   其他处室的同事不明就里,还在悄悄向齐大光请教,只过了一个双休日,办公室怎么就平添了这么大的凝聚力呢。   齐大光有苦难言,他心里非常清楚,经历了周五那一场饭局风波,他在办公室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用倍受冷落来形容也不为过,现在赵平原等人已经完全团结在楚天舒的周围了。   不过,在国资委领导的心目中,齐大光还是排位在楚天舒的前面的。   上午九点钟左右,关浩宇到了。   临近退休,关浩宇很少正常上班,国资委的日常工作基本上交给黄如山在当家作主。渐渐的,大家心里都有数了,关浩宇到委里来了,就说明有比较重大的事项需要他来拍板。   果然,黄如山跟着就进了关浩宇的办公室,简单汇报了几分钟,马上就把齐大光喊到办公室,让他准备好国企改制方面的资料,通知各处室负责人九点半到小会议室开会。   齐大光答应了,却没有动地方。   黄如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明白了齐大光的用意,便说:“小齐,你就代表办公室列席吧。”   齐大光欢天喜地就出了门,回到办公室,就吆三喝四地让赵平原等人准备资料,自己则一个个地给处室负责人打电话,通知他们九点半准时到会。   忙完手头上的具体事,楚天舒便上网查找下载凌云集团的相关资料,得知吴梦蝶在集团的职务是执行副总裁。   正准备继续搜索她的个人资料,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齐大光迈步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个笔记本,一本正经地说:“小楚,我去开会了,我跟打个招呼。”   楚天舒听了,不禁有些好笑,心里却明白得很,齐大光打招呼是假,想要告诉大家他仍然是办公室的领导核心才是真。   楚天舒嘿嘿一笑,说:“齐科,你太客气了,你忙什么,哪用得着跟我打招呼呢。”   齐大光假惺惺地说:“小楚,文秘科和综合科都是办公室的科室,有什么事我们互相通个气嘛。”   楚天舒说:“哦,是这样啊。要开什么会呀?”   这么一问,齐大光犯难了,在他看来,知道会议议题,这是部门负责人的一个政治待遇,从内心来讲,他是不愿意告诉楚天舒的。   见齐大光在迟疑,楚天舒就说:“齐科,不好意思,我不该瞎打听。”   范亦兵、刘春娜和钱美华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齐大光,那意思像是在说,刚刚还煞有介事的说有事要互相通气,才涉及到一个会议议题,就装上逼了,也太他妈虚伪了吧。   齐大光只得尴尬地笑笑,含含糊糊地说:“哦,好像是国企改制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说完,又跟范亦兵和钱美华闲聊了几句,转身离开了。   这么快?楚天舒大吃了一惊。   虽然他并没有在企业改革处工作过,但对于国资委内部工作程序还是非常清楚的,仪表厂上报的改制方案一旦审议通过,国资委就会正式行文向市里报。   一般而言,主管部门同意了,市里其他部门是不会把手伸到别人的工作范围里去,更不会提太多的反对意见,方案通过只是个时间问题。   齐大光出去之后,楚天舒给谭玉芬发了个信息,告诉他国资委就要开会讨论仪表厂的改制方案了。   谭玉芬很快回了信息,说张伟他们已经出发了。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楼下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而且声音还越来越大,楚天舒辨别得出来,张伟、大胡、老万是声音最响亮的几个。   国资委领导的办公室和小会议室都在二楼,楼下的动静很快就传了上来。   没过一会儿,齐大光从小会议室里跑了出来,很不高兴地说:“小楚,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乱哄哄的,会都开不下去了,领导们正生气呢。”   楚天舒快步下楼,一眼就看清了领头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老者,在他的身后,是张伟大胡老万等二十几个下岗职工,他们往那里一站,原本空荡荡的门厅就显得十分的拥挤。   前台值班的小惠和负责安全保卫的两个保安正阻拦着,不让他们进来,这才发生了吵闹。   楚天舒走上前去,毫无遮掩,大大方方地直接就问张伟:“张伟,你们想干什么?”   这一点,楚天舒早就想好了,要是故意装着不认识张伟,反而容易引起怀疑和猜测。   张伟说:“楚科长,我们要找领导反映问题。”   楚天舒说:“反映问题你们吵什么?这是政府办公地点,不是菜市场,事情闹大了就是妨碍公务,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这时,老者走上前来,扶了扶眼镜,问道:“这位小同志,我们是仪表厂下岗职工的代表,来找国资委反映问题,不是来闹事的。麻烦你通报一下,我们要见你们的领导。”   楚天舒敷衍道:“老同志,您贵姓?”   老者说:“免贵姓吴,吴世才。”   “哦,吴师傅啊。”   张伟大声说:“什么吴师傅,他是我们厂的总工。”   “对不起,”楚天舒没有理会张伟,笑着对吴世才说:“吴总,你们要反映问题,是不是该上信访办哪?”   吴世才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去过了,他们答复说,国资委是仪表厂的主管部门,所以我们才到这里来的。”   楚天舒暗自冷笑。   这年头,信访办每天要接待的上访群众太多了,乱七八糟理不清头绪的事多如牛毛,根本管不过来,像仪表厂这种能有明确主管部门的上访者,能推出来肯定要尽量推出来。   互相推诿踢皮球,也是不少政府部门对待上访人员的一大法宝。   楚天舒想,要不是齐大光非让自己来看一下,谁又想管这鸟事呢?   乱哄哄的场面持续了有几分钟了,国资委办公大楼的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其他处室的科员们也有听见动静探头探脑的,一看是一帮气势汹汹的人围住了楚天舒,一个个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只有范亦兵和刘春娜出来了,站在了楚天舒的身旁,帮着劝解和解释。   楚天舒拿出一副耐心的样子说:“好吧,我们几个是国资委办公室综合科的,你们说说看是什么事情,我帮你们去问问领导,看这样行不行啊?”   张伟大吼了一声:“不行!综合科算老几啊,你别想糊弄我们,今天不见到领导,我们就不走了。”   大胡和老万等人大声附和道:“对,不走了。”   说着,有几个年纪大一点,就势坐在了门口的沙发上,几个年轻一点的,还抬腿坐到了值班人员的吧台上。   这么一来,场面更加的热闹了。   楚天舒见他们态度很坚决,只得说:“小范,小刘,你们在这儿先解释一下,我去向领导汇报。”   楚天舒径直来到会议室,敲开门,齐大光迎了上来,问:“小楚,怎么回事?”   楚天舒说:“仪表厂的下岗职工,他们说要反映问题,非要见领导,我怎么劝也不管用。”   楚天舒刚把情况大致地说了一下,欧阳美美就跳了起来,阴阳怪气地说:“楚天舒,你大小也是个科长了,这点儿破事也处理不了?”   楚天舒心里清楚,欧阳美美这是借机报复,于是就说:“欧阳处长,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主任科员,人家信不过我呀。要不,你这个大处长出面去试试?”   被将了一军,欧阳美美鼻子差点没被气歪了,哪里敢接茬儿,脸一沉,不说话了。   遇到群众上访这种棘手的事情,任何领导都唯恐避之不及,处理好了是应该的,处理不好就是无能,而且,这种事情多半处理不好。   众领导面面相觑,都低着头不作声了。   谁吃饱了撑的,肯主动伸出脑袋来接这滚烫的山芋呢?      第048章 出大事了      关浩宇咳嗽了一声,说:“好了,会暂时先开到这儿,具体的事回头找时间再讨论。黄主任,你代表我和齐科长一起去接待一下,记住了,一定要耐心细致,千万别激化矛盾啊。”   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关浩宇说话了,黄如山还得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   黄如山是关浩宇一手提拔起来的,深得其信任,尤其是最近一两年,面临退休的关浩宇基本上不太过问国资委里具体的事,日常工作就由黄如山主持,上上下下的人都认为,黄如山接任国资委主任一职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但是,简若明以省国资委副处长的身份调任青原市国资委的副主任,使得即将到来的国资委主任之争也变得相对暧昧了。   按照黄如山的想法,简若明从省级机关平调到市级机关来,如果不是得到了某种暗示,岂不是吃饱了撑的要自寻烦恼。   因此,关浩宇时时处处要突出黄如山在国资委的接班地位,市里一般不太重要的会议,也让黄如山代表他去参加,机关干部要得到提拔,不像地方政府的头头可以做实打实的政绩,主要还是靠在多种场合抛头露面和领导混个脸熟。   甘蔗没有两头甜的。   混脸熟的便宜捡了,这擦屁股的事儿也得干。   关浩宇起身回办公室,齐大光赶紧拿了他的茶杯和笔记本追了出去。   其他人呼呼啦啦地也都走了。   小会议室里只剩下黄如山和楚天舒。   黄如山想要招呼齐大光,却没见他的人影,气呼呼地骂道:“都他妈会拍马屁,正经儿事都没人干了。”转眼看见门口还站着个楚天舒,便吩咐道:“小楚,你去把他们带进来。对了,别让他们都进来,派几位代表来就行了。”   很快,楚天舒带着吴世才、张伟等五六个人来到了小会议室。   齐大光已经被黄如山喊过来了。   他们坐在会议桌的一边,让吴世才等人坐在了另一边。   楚天舒刚要走,被黄如山喊住了:“小楚,你也坐下吧。”   黄如山知道,上访人员的情绪都比较激动,万一谈得不好起了冲突,齐大光身子骨太单薄,恐怕控制不住局面,楚天舒那天收拾田克明的凶狠劲儿,黄如山是见识过的,把他留下来至少可以壮壮声势。   坐下之后,黄如山就和蔼地自我介绍说:“我是国资委的副主任黄如山,受关主任的委托来听听大家的意见。”   这句开场白也有点儿水平,既表明了身份,也暗示出没有决策权,只能听听大家的意见。   吴世才开门见山地说:“黄主任,我是仪表厂的吴世才,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要向国资委的领导反映职工代表们对厂子改制的看法和意见。”   黄如山也想起来了,吴世才是仪表厂的总工程师,以前在各种会议上也见过几次,他笑眯眯地说:“吴总,你是仪表厂的技术专家,我听郭书记和刘厂长汇报过,改制方案你们厂领导是讨论通过了的,你怎么还有什么意见啊?”   吴世才说:“是的,在会上我提了我的意见,但是没有人听取,只好来向国资委的领导反映了。”   “那你说说看?”   “黄主任,这些人都是仪表厂的下岗职工,多数是厂里的双职工,有的老少三代都在仪表厂,就指着厂子过日子。听说厂里要改制,大家还有个盼头,现在要整体出让,仪表厂没了,大家都觉得没了依靠,这才推举我们几个作为代表来替他们说几句话。”   “嗯。”黄如山不住地点头以示他很认真地在听。   吴世才接着说:“仪表厂目前的整体出让方案,很有可能会造成国有资产的大量流失,职工权益难以得到有效的保障。我们希望改制方案能充分考虑下岗职工的实际困难,最大程度地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否则的话,即便是仪表厂实现了改制,也始终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一旁的楚天舒听了,暗暗佩服,不愧是老知识分子,吴世才看问题一针见血,说出话来有条有理,不卑不亢。   黄如山说:“吴总,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也是才听说。改制方案是厂里定的,国资委也只负责讨论审核,你们的意见,是不是请郭书记刘厂长他们通过正常渠道向国资委提交报告。”   听黄如山在敷衍,张伟头一个沉不住气了,他站起来,大声地质问说:“这位领导,他们要是听得进职工群众的意见,我们会跑到国资委来反映问题吗?”   当着齐大光和楚天舒的面,被一个下岗职工质问,黄如山的面子上自然挂不住了,脸马上沉了下来。   齐大光一看表现的机会来了,也马上站了起来,指着张伟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厂领导不听你们的意见,就可以跑到国资委来闹事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没等我们说话呢,就给我们扣一顶闹事的大帽子,有你们这样当领导的吗?”   “方案是你们厂里领导报上来的,你们找我们领导扯皮有个屁用?”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声音越来越大,整个办公大楼都能听得见。   外面等着的下岗职工们听到上面吵起来了,也呼啦啦地冲了上来,把小会议室和楼道都占满了,骂骂咧咧地火气还不小。   这么大喊大叫地闹下去,自己在国资委岂不是要威信扫地了。   黄如山暗暗着急,心里骂道:这个齐大光,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帮大老粗可不是刚进城的民工,几句狠话哪里能吓唬得住。   张伟和齐大光像两只斗着的公鸡,话越说就越难听,拉拉扯扯只差要动手了。   楚天舒见事态要扩大了,赶紧站起来,大吼了一声:“都住嘴。”   冷不丁这么一吼,还真起到了作用,齐大光和张伟等人都愣住了。   楚天舒这才不紧不慢地对吴世才说:“吴总,你让大家静一静,我们黄主任亲自出面来接待,就是来听取大家的意见的,这么吵吵嚷嚷的,你让我们黄主任怎么说话呢?”   吴世才站起来,示意大家不要激动,大声说:“大家静一静,听黄主任作指示。”   骚动的人群终于安静了下来。   张伟和齐大光互相瞪着眼睛也坐了下来。   真让黄如山说话,他又能说什么呢?   仪表厂整体出让的改制方案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这其中的内幕开会之前关浩宇向他提到过,仪表厂改制方案报上来之前,得到过分管副市长唐逸夫的暗示,几家竞购单位已经疏通了各方面的关系,也和仪表厂的领导有过实质性接触,只等走完审批手续后,启动拍卖程序了。   唐逸夫要求,国资委尽快讨论审议,将仪表厂的改制方案上报市里。   这会儿,黄如山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赶紧把这帮下岗职工打发走,只要他们不在国资委闹事就万事大吉了。   想到这,黄如山嘿嘿笑了几声,说道:“师傅们,你们反映的问题我一定会向上汇报的。不过呢,仪表厂改制方案的最后审批权也不在国资委,你们一方面要找厂里的领导交换意见,另一方面,还可以向市里相关部门反映情况。”   吴世才冷冷地看了黄如山一眼,说:“黄主任,国资委是仪表厂的主管部门,如果你们都做不了主,那我们还能上哪反映呢?”   黄如山无可奈何地说:“吴总,你是当过厂领导的,国资委只是办事机构不是决策部门,这一点应该还是能够理解的吧。至于该上哪反映,我也说不好。”   吴世才说:“黄主任,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黄如山说:“嘿嘿,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好。”   吴世才站了起来,大声对众人说:“师傅们,跟我走吧。”   张伟向大家挥挥手,也大声说:“好,听吴总的,我们走!”   二十几个下岗职工跟在吴世才和张伟的身后,吵吵嚷嚷地走出了国资委办公大楼。   黄如山站在窗前,看着下岗职工们都走了,听着齐大光马屁拍得梆梆响,得意地笑了。   楚天舒看着吴世才、张伟等人坚定的步伐,认定他们不会就此罢休。   果然不出所料,黄如山的得意只维持了半个小时,他还在关浩宇的办公室表功呢,副市长唐逸夫的一个电话,劈头盖脸把关浩宇吼了一通。   由于有欧阳美美这么一层关系,平时唐逸夫对关浩宇还是很客气的,今天在电话里这么不给老同志面子,不用说,出大事了!   原来,吴世才和张伟等人,带着几十号下岗职工回到了仪表厂,在厂门口拉起了横幅,不断有下岗职工参与了进来,看热闹的人也越聚越多,把沿江大道上连接青莲江大桥的主干道给堵上了。   这么一来,只几分钟的功夫,进出青原市区的交通便陷入了瘫痪,正赶上省直机关的一位领导被堵在了桥头,坐在车里看到了现场的情况,一个电话就捅到了省里,常务副省长立即给青原市委书记郭子春打来了电话。      第049章 场面失控      太被动,太丢人了!   青原市的事惊动了省领导,市里的领导竟然还不知情,郭子春拍了桌子,把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唐逸夫喊到了办公室,勒令他立即赶赴现场,疏散人员,疏通道路,尽快平息事件,防止事态恶化,消除负面影响。   唐逸夫在市委书记那里挨了训,自然对关浩宇没有好脸色,他指示关浩宇立即联系仪表厂主要领导,并赶赴现场组织调查和处理。   关浩宇毕竟是官场老油子,分管副市长唐逸夫火急火燎,他却一点儿不着急。   仪表厂的下岗职工聚众闹事,厂里的头头是主责领导,交通瘫痪,交管部门的头头要头疼,负面影响,市委市政府的头头最害怕,闹出再大的事儿来,作为一个快到点的国资委主任,至多负有一个间接的领导责任。   撂下电话,关浩宇还是指派黄如山带企业改革处的处长叶平和齐大光去现场,自己则以身体不适为由,继续躲在办公室不肯露头。   唐逸夫历来以敢说敢干而著称,是个典型的强硬派,以前也处理过一些国企职工的矛盾纠纷,但几乎都在萌芽状态就被他采取强制措施毫不留情地扑灭了,市委书记郭子春和市长朱敏文对唐逸夫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还是满意的。   今天这事儿出得过于突然,让唐逸夫在省市领导面前丢了面子,心里窝着一股火,一到现场,车还未停稳,首先映入唐逸夫眼帘的不是堵塞的交通,拥挤的人群,而是厂门口悬挂的几条横幅:“国有资产不容流失!”   “我们要生存,我们要工作!”   “誓死保卫仪表厂!”   尤其是最后一条写的是“官商勾结,不得好死!”这在唐逸夫看来尤其的刺眼,好像这是在咒骂他一样,再四下张望,小跑着前来迎接的几个人当中没见到关浩宇,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心想你老逼老屌地把老资格摆到老子头上来了。   于是,他便把火全撒在了关浩宇的替身黄如山的身上,狠狠地训斥了一通不说,逼着他带人去收缴悬挂在厂大门口的横幅,还说你要是办不到就让关浩宇亲自来办。   唐逸夫分管国资委,黄如山要想顺利接关浩宇的班,这位分管副市长一句话能决定生死,他的指示,只有不折不扣的执行。   黄如山也不傻,他让企业改革处的处长叶平把仪表厂的郭书记和刘厂长找来,叫他们组织人先去收缴横幅,要是办不到,书记厂长就不要当了。   官场就是如此,一级压一级,谁掌管着官帽,谁就是爷。   国企领导的乌纱帽捏在国资委手里,黄如山的指示郭书记和刘厂长自然不敢违抗。   实际上,郭书记和刘厂长背地里已经被厂里的职工骂作“卖厂贼”,他们的话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听,接到通知后,他们两个人带着厂里几个贴心的中层干部,已经挤在人群中求爹爹告奶奶地转了好几圈,混乱的场面不仅没有好转,还被下岗职工推来搡去的,急得满头是汗依旧毫不济事,人反而越聚越多了。   他们本以为市里和国资委的领导来了,压力会小一点儿,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领导们布置下来的第一个任务不是疏散人群,疏通道路,竟然会是收缴横幅。   上命不可违啊!   为了表示国资委的亲力亲为,黄如山让齐大光跟着郭书记和刘厂长一起去。   唐逸夫过去的时候,通知了北湖区公安分局局长郝建成。把黄如山指派出去之后,郝建成带了韩立等十几名警察开着几辆警车赶到了。   唐逸夫命令郝建成组织警力,立即将拥堵在沿江大道上的人群赶走,保持道路的畅通。   郝建成立即吩咐韩立,让他带领十几名警察排成人墙,连威胁带恐吓,一点点地将站在路中间的人群赶到了人行道上,连通青莲江大桥的交通终于恢复正常了。   唐逸夫对郝建成的强硬表现十分满意,而对黄如山迟迟不能将悬挂的横幅收起来十分的不满。   在厂门口组织张挂横幅的是谭玉芬等一帮女职工,清一色的大妈大嫂,牙尖嘴利泼辣无比,面对郭书记刘厂长等人的苦口婆心不仅无动于衷,反而把他们骂的狗血喷头。   唐逸夫打电话催问黄如山,黄如山便打电话催问齐大光,催问了几遍之后,唐逸夫忍不住了,便冷冷地说:“黄如山,就你这当断不断的性格,能当得了一把手吗?”   这一下,黄如山真急了,他举着手机冲着齐大光吼道:“齐大光,这么点破事半天都办不好,就你这熊样,还能当得好办公室主任吗?”   齐大光受了刺激,与郭书记刘厂长几个一商量,决定强行下手了,他一马当先,冲上去就扯掉了一条横幅,郭书记也指挥几名中层干部有的阻拦女工,有的去扯横幅。   女工们猝不及防,力气也不及这几个大男人,十几秒钟的功夫,几条横幅就落到了齐大光等人的手上。   谭玉芬一看急了,她柳眉倒竖,大吼了一声:“姐妹们,把横幅抢回来。”   女工们蜂拥而上,在谭玉芬的带领下,对齐大光等人又撕又扯。   齐大光好不容易抢到了一条横幅,赶紧揣进了怀里,打算拿到黄如山面前去表功,见谭玉芬扑了过来,便伸手去阻挡,正撞在了谭玉芬的胸口上。   “来人啊,有人耍流氓啊!”谭玉芬还没意识到,一旁的一个大妈大声嚷了起来。   张伟他们被警察赶到了路边,听见厂门口的喊声,回头一看,正看见齐大光的手爪子按在谭玉芬的胸脯上,立即火冒三丈,他冲过去,抬手就给了齐大光一个耳光。   年轻的职工们被警察赶来赶去,又不敢和警察理论,心里早窝了火,下岗之后,他们在社会上混事受了不少的窝囊气,也练出了不怕事的胆量,一见张伟动了手,人人上阵,个个发威,要把肚子里的怨气全部发泄到齐大光和郭书记等人身上。   这几个惟命是从的家伙见势不妙,不等年轻职工冲上来,就鬼哭狼嚎地仓皇逃窜,怀揣横幅的齐大光跑得更是比兔子还快,其余的几条横幅又被谭玉芬等女职工抢了回来。   唐逸夫等的就是这效果,这也是他处置突然事件的惯用伎俩,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指使人搞点小动作,闹事的人本来就情绪激动,稍稍一刺激就容易失控,一旦动了手,抓人就名正言顺了。   唐逸夫很好地抓住了普通老百姓们的心理,他们虽然喜欢起哄,但多半胆小怕事,自家的亲人一旦被抓进去,立马就稀松软蛋,要反过来求政府放人了。   这个时候,绝大多数的人就忘记了聚众闹事的目标,只巴望着早点把人放出来就万事大吉了。   张伟他们果然进了圈套,唐逸夫向郝建成下达了命令:“抓人。”   韩立带着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冲进了人群,上前把张伟扭住,带上手铐就往警车上拖。   正蠢蠢欲动的年轻职工傻眼了,立即停下了追赶的脚步。   大胡、老万围拢过来,大声说:“不行,你们不能把他带走。”   韩立把眼睛一瞪:“干吗?你们想袭警吗?再敢胡闹,连你们一起抓。”   趁着大胡老万发愣的功夫,两名警察把张伟推进了警车。   要是换做其他的婆娘,一看男人被抓,多半是要哭哭啼啼地哀求警察放人,但是,谭玉芬却是个有胆识的女人,她冲到警车面前,大喊着:“你们要带走我的男人,就从我身上压过去。”   韩立命令:“把她拖开!”   两名年轻的警察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扭住了谭玉芬的双臂。   谭玉芬就势一把扯开了上衣,半露出胸乳,大喊警察耍流氓了,两名年轻的警察一看这架势,哪里还敢拖,只得松开手退到了一边。   谭玉芬还不罢休,冲上前去直往韩立的怀里撞,吓得他脸色苍白,连连后退,钻进了另一辆警车,再也不敢出来了。   仪表厂的下岗女工们受到了谭玉芬的鼓励,也一个个袒胸露怀,一起挡在了关押张伟的警车前。   既有热闹,还有美色,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刚刚恢复的交通又被堵塞得水泄不通了。   齐大光捂着脸往黄如山靠拢,黄如山从他怀里抓出横幅又跑向唐逸夫想要表功,被一直冷眼旁观的吴世才看见了,他大喊了一声:“那边还有更大的领导,我们找他们讲理去。”   下岗职工们呼啦啦朝唐逸夫奥迪车停靠的方向跑去。   郝建成一看不得了,指挥着剩余的警察排成人墙,拦在了奥迪车面前。   局面再度失控,而且比刚才更加的混乱。   唐逸夫把黄如山臭骂了一顿,钻进了车里,又把电话打给了关浩宇,严令他迅速组织力量平息事端,否则,明天把退休报告送到他的办公室来。   关浩宇接了电话,还是不急不火,一个电话把欧阳美美喊到了他的办公室。   把情况简单的一介绍,欧阳美美精致的脸上泛起一个阴险的冷笑,说:“主任,您别急,我有办法。”      第050章 阴毒诡计      仪表厂的下岗职工们走了之后,楚天舒一直心怀忐忑,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赵平原过来说,齐大光跟着黄如山去了仪表厂,听说下岗职工们把沿江大道给堵了。   楚天舒暗暗替吴世才他们担忧,但也觉得,他们这也是无奈之举,只有把事情闹大才有可能引起领导们的重视,否则,仪表厂的改制方案一旦形成了正式的决定,仪表厂被竞购拍卖到了企业的手上,再想改变就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楚天舒忍不住给谭玉芬打了个电话,接通了却无人接听,便意识到事态可能严重了,正想着再和谁联系,这时,刘春娜接了座机电话,对楚天舒说:“楚科,关主任请你到他办公室去一下。”   一把手亲自打电话来请一个主任科员,这在国资委的历史上可是崭新的篇章。   楚天舒站起来抬腿要走,被钱美华喊住了,提醒他把笔记本带上。   太激动了,领导有请,肯定要作重要指示,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记了。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笑,抓起桌子上的笔记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主任办公室门前,轻轻地敲门。   门开了,欧阳美美站在门口。   楚天舒一看,关浩宇和简若明坐在了单独的沙发上,他指着对面的长沙发,满面笑容地招呼道:“小楚来了,快请坐。”   楚天舒半边屁股挨着沙发角坐下,打开了笔记本,眼睛看着关浩宇,作出一副聆听指示的架势。   关浩宇摆摆手说:“小楚,不用记了。”说完,又转头对简若明说:“小简,我先把情况介绍一下。”   简若明含笑点头,合上了笔记本。   “是这样的,仪表厂的一帮职工从国资委回去之后,在厂门口聚众闹事,黄主任带人过去处理了,现在事态又发生了变化,工人们不仅动手殴打劝阻的领导,还围攻市领导,尤其是一帮女职工跟警察对峙上了。我考虑啊,女职工让男同志去劝不太好办,所以想请简主任辛苦一趟。小楚,你陪简主任一起去做做工作,当然,你的首要任务是保证简主任的安全。你们看,怎么样?”   这就是欧阳美美给关浩宇出的馊主意。   作为一名行将退休的老同志,虽然对权力的依恋更加的强烈,但是关浩宇还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去现场处置这种突发事件,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只需要多把持几天一把手的位子,不需要去证明什么应对危机的能力。   不过,分管副市长动怒了,唐逸夫又不得不要表示出姿态,他的本意是带着欧阳美美去现场,估计唐逸夫有气也发不出来,但是,欧阳美美却说:“简主任是省里派来的干部,水平一定很高,是骡子是马应该拉出去遛遛嘛。”   欧阳美美对于比她更具气质的简若明满怀着羡慕嫉妒恨,羡慕的是她年纪轻轻的就爬到了处级领导干部的位子,嫉妒的是她还有一副好姿色,恨的是简若明突然空降,把她的进步空间堵死了。   有这么一个出洋相的机会,她当然首先要把简若明推出去。   关浩宇一想也对,听说现在闹得凶的是一批女职工,派一位女领导去,有利于女人之间的沟通。   简若明一个柔弱的女人,又没有基层工作经验,处置突发事件比黄如山也强不到哪里去,让她到唐逸夫面前去留下一个坏印象,今后这也是把简若明挂起来的理由。   再许诺黄如山接班之后给欧阳美美弄个副主任当当,事情过去之后让她去向唐逸夫解释,到时候唐逸夫在床上把火也泄了,估计不会穷追猛打不肯放过自己。   关浩宇马上同意了,又问:“欧阳处长,让她一个人去恐怕不太合适吧,你看,让谁陪她去好呢?”   欧阳美美想都没想,就说:“楚天舒。”   被楚天舒羞辱了一番,欧阳美美一直怀恨在心,耿耿于怀的要伺机报复,这就是个好机会,把他放在火上去烤,不仅要把他烤焦,最好是能一次性把他烤死,看他以后还怎么猖狂嚣张。   这个时候,欧阳美美突然意识到竟然出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简直要为自己有如此高的智商而乐开了花。   关浩宇不放心,又说:“如果简若明不肯去,那你就跟我走一趟。”   “没问题。”欧阳美美说:“关主任,你放心,国资委里哪怕全都靠不住了,我还是靠得住的。”   关浩宇立即给欧阳美美吃了颗定心丸:“欧阳处长,这个我心里有数,我对你是非常器重的。简若明她要是推诿退缩,以后在国资委我把当一个摆设,她也无话可讲了。”   两个人商量妥当,关浩宇立即把简若明和楚天舒找到了办公室,直截了当地说出他的意图。   简若明没有基层工作经历不假,但绝对不缺乏机关工作经验。关浩宇说得越客气,欧阳美美笑得越灿烂,就越能证明,他们一个是在躲事,一个在挑事,没安多少好心。   简若明没有马上表态,先看了看一旁的楚天舒。   楚天舒心里很矛盾,要想在改制过程中对维护下岗职工权益有所帮助,最好的方式是参与进去,但是,现在要出面去劝阻他们放弃抗争,实在又于心不忍。   见简若明不表态而在看楚天舒的态度,得意忘形的欧阳美美更加认定简若明心里胆怯,不敢出面,想指望楚天舒来给她当挡箭牌,她一着急,又笑眯眯地开了口:“关主任,我有个意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欧阳处长,你讲嘛。”这个时候的关浩宇要指望欧阳美美日后在唐逸夫面前的美言,对她可谓是言听计从。   欧阳美美不紧不慢抛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关主任,小楚虽说提拔了综合科的科长,可级别还是主任科员,出门办事确实有点分量不够,我有个提议,如果这次他跟简主任去把这事儿处理好了,可以考虑落实他的副科级。”   关浩宇马上发出了更明确的暗示:“没问题啊,田克明走了,办公室不能长期这么群龙无首,各自为政,还是需要有能力的人来主持工作。”   欧阳美美与关浩宇的一唱一和,向楚天舒发出了一个强烈的信号:机会给你了,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抓住了?   欧阳美美这个建议看似是在帮楚天舒说话,实则她是要把楚天舒的出路一口气堵死。   她从一开始就认定,简若明和楚天舒就是去出洋相的,以他们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平息得了下岗工人的闹事。只要他们铩羽归来,欧阳美美就可以通过唐逸夫和关浩宇,将简若明排挤出去,为她自己的高升腾出空间。   至于楚天舒,欧阳美美再也进步无门了。   她这一招真够阴毒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楚天舒已退无可退,他合起手上的笔记本,坚定地说:“我服从领导安排。”   关浩宇和欧阳美美同时去看简若明。   简若明也立即表态:“没问题。”   关浩宇站了起来,笑着对简若明说道:“小简,你到了现场就全权代表我和国资委,一定要想方设法把事情处理好,让市领导满意。”   望着简若明和楚天舒走出办公室背影,欧阳美美与关浩宇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丝阴笑。   简若明回办公室,把西服套裙换了下来,穿上了长裤和夹克,这让她显得更加的精神和干练。   楚天舒带上了摄影工具,准备将现场情况和处置过程全部拍摄下来。   上车之后,简若明劈头就问:“小楚,你什么看法?”   楚天舒已经想好了,既然形势已经把自己和简若明捆在了同一条战车上,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他说:“仪表厂下岗工人这种做法也是迫不得已。”   开车的司机是老苗,一个老实巴交的厚道人,嘴巴严,可以放心。   简若明盯着楚天舒问:“看来你的态度是支持他们闹事了?”   楚天舒争辩道:“简主任,我认为,他们不是在闹事,是在争取生存的权利,任何人都希望能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在这个美好的愿望即将破灭时,他们为此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是可以理解的。”   简若明神色凝重地说:“但是,你知不知道,在当前大和谐的环境下,群体性事件一旦产生恶劣的影响,将会有多少人要为此付出代价。”   “这个我当然知道,或许你的意思里还包括那个小小的副科级。”楚天舒激动地说:“但是,我更知道仪表厂的职工子弟交不起学费,面临着辍学;患病的职工交不起医药费,成年的女儿要去卖身;简易宿舍的住户要失去住所,家里的老人孩子将流落街头……”   楚天舒的一番话,令简若明心里产生了极大的震撼,她觉得有必要重新去认识这个年轻人,她原以为,楚天舒答应陪自己去处置危机,是为了获取欧阳美美提出的副科级。   现在看来,他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小人,而是一个重大义而轻小利的君子,为了维护下岗职工的权益,可以置自己的仕途而不顾。   简若明迅即产生了一个强烈的预感:这是个做得了大事的男人!      第051章 孤身深入      车在行驶,越接近仪表厂,越难以前行。   沿江大道的拥堵已经辐射到了周边的道路,车辆排成了长队,催促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楚天舒缓缓地说:“他们与厂里的领导交涉过,也向信访部门反映过,上午还来过国资委,都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他们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小楚,我没有想到情况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简若明看着车窗外缓慢行进的人流,又看了楚天舒一眼,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和他们非常的熟悉。”   楚天舒坦然地说:“我就租住在仪表厂的简易宿舍里,与他们朝夕相处了两年。”   这时,简若明的手机响了,黄如山急切地询问她到了哪里?   简若明说,车被堵在了离仪表厂不远的街道上。又问他现场的情况怎么样?   黄如山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告诉简若明,警察已经抓了一名带头闹事的工人,家属拦住了警车,其他人围住了副市长唐逸夫,群情激愤,局面接近失控了,常务副市长伊海涛刚刚也赶到了现场。   简若明让司机停车,与楚天舒下车步行前往现场。   “小楚,事态很严重,警察已经抓人了。”简若明边走边说。   “什么?”楚天舒大吃一惊:“抓了谁,知道吗?”   简若明摇头。   楚天舒心情沉重起来,这不是大家想要得到的结果。   简若明说:“小楚,我认为,下岗职工们不能再这么闹下去了。再闹下去,带来的是秩序的混乱和不稳定,社会各界对他们的同情会彻底丧失,矛盾的激化导致冲突升级,只会给那些情绪激动者的家庭带来不必要的伤害。”   楚天舒想了想,觉得简若明说得也不无道理,便问:“简主任,不闹,他们又能怎么办?”   简若明继续说:“国企改革是大势所趋,谁也阻挠不了。他们的诉求,应该通过更理性和更理智的方式来引起各方面的重视。目前的状况是,仪表厂整体出让方案,未能充分考虑下岗职工的权益,必须予以纠正。”   “纠正,谈何容易?我反正是无能为力。”楚天舒无奈地说。“我听说,几家竞购企业已经虎视眈眈地盯着仪表厂的土地,这块肥肉他们早已垂涎三尺了,动用了各种的关系和资源,恨不得马上就吞进肚子里去。”   “确实如你所说,以我们的力量阻止不了仪表厂的整体出让,但是,我们可以采取一定的方式来控制进程,从竞购企业身上下功夫,争取以时间换取空间。”   楚天舒一时还不明白:“怎么个换法?”   简若明说:“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我认为,必须立即阻止职工们的过激行为,防止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楚天舒争辩说:“简主任,竞购企业背景深厚,不能低估了他们的能量。”   简若明说:“职工的长远权益固然需要保护,但是,现在最首要的是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让广大民众了解到下岗职工的疾苦,让市里的领导们倾听到民情,可以有更理性和更理智的方式,例如利用媒体和舆论的力量。”   楚天舒不得不要对简若明刮目相看,省级机关的阅历和沉稳缜密的思维,造就了她在优雅外表下的智慧和大局观。他忙问:“简主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简若明说:“小楚,你对下岗职工们是了解的,必须尽全力尽快平息这场风波。”   楚天舒对这一带的地形比较熟悉,带着简若明穿过几条狭窄的小巷,很快来到了沿江大道。   仪表厂门口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得知消息的职工们蜂拥而至,已由最开始的几十人发展到了几百人,看热闹的人群也越聚越多,就连那些被堵在路上的司机们也从车子里爬出来,叼着烟四处打听,他们都被警察罚怕了,听说有人围堵了警车,竟然忘了要赶路,挤在人群中起哄开心。   楚天舒放眼望去,一部分女职工围住了警车在争吵,由于是在路边,看热闹的又多,这个地方聚集的人群是造成交通拥堵的主要原因。另一部分男职工离得稍远一点,看得出来,他们的情绪更加的激愤,隔着阻拦的警察在大声的叫骂。   在人群中间,楚天舒突然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身材窈窕,脚步轻灵,一条马尾辫甩来甩去,却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   还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伺机偷盗者有之,制造摩擦者有之,还有几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凑在一起,似乎在打无人照看的门面房小店的歪心思。   局势一触即发,不容楚天舒多思考,他只对简若明说了一句:“简主任,你自己当心,我过去看看!”说完,不顾简若明的劝阻,迅速冲入了人群,朝警车的方向挤了过去。   虽然楚天舒与简易宿舍的几个职工熟识,但大多数仪表厂的职工并不认识他。只身一人挤进那些情绪激动的人群里,无异于走在一个火烧得正旺的火炉之上,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愤怒的火焰烤焦。   可楚天舒心里想的是,不能让局面失控,矛盾激化只会让下岗职工们流血又流泪,反而会带来混乱和被动,不如先平息风波,再通过媒体和舆论来表达下岗职工的诉求,相信简若明会找到向竞购企业施压的办法。   好不容易挤到了警车前,楚天舒首先看见的是坦胸露怀的谭玉芬,她披头散发扑在警车的引擎盖上,试图用身体阻挡警车的开动。   楚天舒心里咯噔一下,立即明白了,被抓的就是张伟。他忙上前,喊了一声:“嫂子,伟哥怎么了?”   一看见楚天舒,谭玉芬愣了一下,委屈的眼泪哗地下来了,她泣不成声地说:“伟哥,被他们抓进车里去了。”   谭玉芬抹着眼泪一低头,这才发现胸前一片花白,她抬头去看楚天舒。   楚天舒连忙回避她的视线。   刚才还泼辣无比毫无畏惧的谭玉芬,突然间羞涩万分,她背过身去,拉起衣襟,扣上了崩脱的纽扣。   楚天舒转头问身边的一名年轻的警察:“警察同志,谁是带队的,我要和他说话。”   年轻的警察警惕地打量一下楚天舒,又听他喊谭玉芬嫂子,便以为他也是仪表厂的职工,于是就警告道:“请你退后,不要扩大事端,否则,连你一块儿抓。”   楚天舒大声吼道:“我是奉命来平息风波的,请你不要危言耸听,一旦激化矛盾,引发大规模的冲突,你负不起这个责任。”   见楚天舒说得大义凛然,小警察摸不清来人的底细,不由得有点胆怯,伸长脖子往前面那辆警车看。   楚天舒转身朝前面的警车走去,围观的人群被他的气势所震慑,自动地让开了一条路。   来到警车边,楚天舒敲了敲车门。   警车里坐着的韩立,正全神贯注地眺望着不远处的人群,他带不走抓住的张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一直在焦急地等待郝建成的命令,突然的敲门声把他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韩立下意识地吼了一声。   楚天舒听声音有点熟悉,仔细一看,原来里面坐着的警官正是在前天晚上打过交道的派出所长,他毫不犹豫,猛地拉开了车门。   韩立乍一看,是个穿便服的老百姓,还以为是闹事的下岗职工,刚要发作,却发现站在车门外的人威风凛凛,很有些面熟,定睛一瞧,才看清楚了站在面前的人是那个很有来头的楚天舒,他从车里蹦了出来,兴奋地说:“哟,你怎么来了?”   楚天舒也没多作解释,只含糊着说:“我奉命前来处理群体事件,希望你大力配合。”   韩立“啪”地给楚天舒敬了个礼,大声地说:“请领导指示!”   在韩立看来,这个楚天舒连郝建成都要让他几分,能量一定十分巨大,在这种关键时刻奉命到现场来处理突发事件,背后的来头肯定小不了。   楚天舒问道:“韩所长,你是不是抓了一个下岗职工。”   韩立回答说:“是。”   楚天舒说:“放了!”   “这个……”韩立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人群。   楚天舒把脸一沉:“嗯?”   韩立陪着笑解释说:“这帮家伙太嚣张了,不抓个把人,压不住他们的邪气。”   “现在维稳是第一要务,矛盾只能化解不能激化,你懂吗?”楚天舒扯了一下韩立的衣服,严厉地说:“你知道吗,常务副市长伊海涛已经亲临现场了,再不尽快平息风波,你这身衣服是不想穿了。”   楚天舒把常务副市长的牌子举了出来,唬得韩立一愣一愣的,暗想,莫非这小子的就是这个来头?   见韩立还在犹豫,楚天舒厉声说:“听我的,立即放人。”   韩立响亮的回答:“是。”   他几步跑到后面的警车跟前,向年轻的警察发出了“放人”的指令。   张伟从警车里跳了下来。   楚天舒跑上前,抓住他的手,说:“伟哥,让你受苦了。”   张伟激动万分,这个当过兵的刚强汉子眼睛也湿润了。      第052章 出尔反尔      站在一边的韩立暗自庆幸,被抓的人竟然是楚天舒的哥们,这要是继续顶撞下去,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他笑嘻嘻地走过来,拍了拍张伟的肩膀,说:“对不起,大水冲了龙王庙,嘿嘿,这也叫不打不相识啊。”   楚天舒板着脸说:“韩所长,这边的事儿你不用管了,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厂子门口,有几个不三不四的家伙要借机偷盗,你带你的人去处理一下。”   韩立又是一个立正:“是!”然后手一挥,带着几个警察跑向了厂子门口。   果然,见警察跑过去,厂子门口的几个家伙像燕子飞一般,四下逃窜。   张伟有点莫名其妙,他闹不明白,这个气势汹汹的韩立,突然在楚天舒面前表现得这么温顺呢?   楚天舒暗暗给张伟使了个眼色,说:“伟哥,你去劝一下弟兄们,见好就收。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商量。”   在警车里带着手铐冷静一会儿,张伟也觉得事情闹大了反而会适得其反,他虽然暂时还不明白楚天舒的用意,但心里认准了一条:听他的没错。   周围的下岗职工们见楚天舒一来,就把张伟放出来了,都纷纷围拢过来问长问短。   张伟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和谭玉芬分头去做下岗职工们的工作。   事情的起因是抗议仪表厂的改制,但是,当下岗职工看到张伟被警察抓去之后,才群情激奋,阻塞交通,现在见到张伟放了回来,气自然泄了不少。   楚天舒又拉着张伟,来到了围堵市领导的人群中间,一个个做着劝解工作。   同时北湖区委,沿江街道的干部们也陆续到达了现场,特别是街道办事处那些老少娘儿们,平时和仪表厂的下岗职工都是熟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们连拉带拽的把挡在大街上的人拉到了一边。   很快,围堵警车的人群渐渐地散去。   而另外一边,还在紧张地对峙。   常务副市长伊海涛正在耐心地向周边的职工们解释。   简若明、黄如山、郝建成等人站在他的身边,也在苦口婆心地劝说。   唐逸夫已经撤出了现场。   常务副市长来了,他这个副市长乐得不趟这趟浑水。   吴世才和伊海涛有了面对面的对话机会,他反复阐明了仪表厂下岗职工的意愿,希望在改制过程中,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护他们的权益,为他们提供就业的机会,改善他们的生活状态。   伊海涛当即指示简若明和黄如山,回去之后要慎重审议仪表厂的改制方案,确保下岗职工的权益不受损害。   郝建成最先发现围堵警车的人群散了,他以为韩立已经吓唬住了下岗职工们,忙向伊海涛表功:“伊市长,那边的工作做通了。”   伊海涛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青年在人群中来回奔忙,在他的劝解之下,下岗职工们正在一个个散去。   “那是年轻人是什么人?哪个单位的?”伊海涛忍不住问道。   黄如山抢在简若明的前头说:“市长,他是我们国资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   “哦。不错,很有应急处置能力嘛。”伊海涛点头道:“叫什么名字?”   简若明和黄如山同时回答:“楚天舒。”   听到这个名字,把郝建成吓了一激灵,心想,难道郝爽前天晚上惹的就是他?真想不到国资委里的一个平常角色,竟然能动用部队的力量来替他出头。   楚天舒带着张伟一点点地疏散着人群,渐渐朝这边走过来。   伊海涛见楚天舒镇静自若,有条不紊的样子,心里暗暗喜欢,他身边的秘书王少磊注意到了伊海涛的神色,自然明白领导的心思,便悄悄留了意。   在楚天舒和张伟的劝说之下,外围的人群开始挪动,这些人大多是看热闹的,见正儿八经的仪表厂职工也退到了一边,他们看了一会儿也就散去了。   路通了,人散了。   这时候,楚天舒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发现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嗓子也有点沙哑了。   伊海涛说:“请小楚同志过来一下。”   没等王少磊挪步,黄如山快步走过来,拉着楚天舒的手来到了伊海涛的面前。   “小楚,快来见过伊市长。”   楚天舒吓了一跳,忙说:“伊市长,您好。”   伊海涛与楚天舒握手,热情地说:“小楚同志,辛苦了!”   楚天舒暗自高兴,没想到在这种场合,竟然能有机会与常务副市长见面握手,但是一想,不行,不能表现出高兴来,黄如山、简若明还有穿警服的领导都在,有功劳也应该是他们的。   千万不能快乐一时,惹这么多的领导不开心,将来要痛苦一辈子。   楚天舒沉吟了一下,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说:“市长……我……要不是公安局的支持,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了。再说,要不是黄主任他们先前采取了措施,简主任做了具体部署,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干……”   伊海涛哈哈一笑:“不错,小伙子,好好干!”   一旁的王少磊看到楚天舒的表现,心里又多了几分好感,看来这个人还真是不一般,受到高级领导的表扬,没有得意忘形,居功自傲,懂得进退分寸,很会揣摩领导心思,这种人物值得结交。   事情处理完了,伊海涛便和大家一一握手告辞,楚天舒站在黄如山、简若明、郝建成等人的身后,目送着伊海涛和王少磊上了车。   市长的车刚离开,一辆电视采访车也呼地开走了。   楚天舒猛然想起,过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应该是青原卫视的记者向晚晴。   回到国资委,已到了中午下班的时间。   黄如山让简若明和楚天舒等人去食堂就餐,说别影响关主任休息,下午再具体汇报,自己却转身跑到关浩宇的办公室,兴致勃勃地向他表功。   黄如山采取了先抑后扬的方式,把仪表厂领导的无能描绘了一番,突出了他带人抢横幅的英雄事迹,才轻描淡写地讲述了简若明和楚天舒到达现场之后,人群散去,道路疏通,俨然以危机处置的功臣自居。   关浩宇更关心的是:“唐副市长和伊副市长是什么态度?”   “伊副市长来了之后,唐副市长有事先走了。”黄如山添油加醋地说:“伊副市长表扬了我们,说国资委的领导重视,大局观念强,派来的同志都具有很强的应急处置能力。”   对于黄如山的一番表功,关浩宇心知肚明,事实肯定与他描述有出入。   如果不是黄如山处置不力,唐逸夫招架不住,怎么可能会要求国资委增派人员,市里又怎么会让伊海涛出面,很显然,风波的平息是简若明与楚天舒到达现场之后的事。   “哦。”关浩宇松了一口气,又问:“老黄,楚天舒表现如何啊?”   “表现还不错,比齐大光强多了。”黄如山不知道关浩宇问话的用意,随口就表示了肯定,也趁机在关浩宇面前发泄对齐大光的不满。   “老黄,我跟你通个气,把简若明和他派出去之前,欧阳美美当面建议过,如果能够平息下岗职工的闹事,是要给他落实副科级的。所以,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看是不是要兑现承诺?”   “这个……”黄如山有点把握不住关浩宇的意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如果支持兑现承诺,那就相当于变相否定了自己的功劳,想到这,他迟疑了一下,又说:“我个人觉得,这有点不太符合干部任用原则吧?”   关浩宇点点头,又把正在就餐的欧阳美美喊到了办公室。   把黄如山的意见一讲,欧阳美美当即表示:“我同意黄主任的意见,处理这么一件大事,是集体智慧的体现,楚天舒和简若明只不过做了分内的一些工作,不能都是他们的功劳。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还能当真呀?”   出尔反尔,欧阳美美一点儿也不脸红。   关浩宇拿定了注意。   反正是私底下的许诺,又不是党组会上形成的决议,就算是简若明和楚天舒有想法,也至多只能说是欧阳美美情急之下的一句随口建议,当不得真的。   下午一上班,黄如山就喊了简若明,一起到关浩宇的办公室正式汇报。   黄如山率先发言,突出强调了市政府领导的临场指挥,关浩宇的英明决策,公安部门的协同配合,最后才提到了齐大光的英勇负伤,叶平、楚天舒与下岗职工的对话沟通,圆满完成了危机处置任务,得到了市里领导的好评。   黄如山的汇报完全淡化了楚天舒所起的重要作用,变成了一个人人有功个个都好的官样文章。   简若明在补充发言中,不好抹杀黄如山等人的功劳,但还是着重提到了楚天舒只身深入到下岗职工当中,化解矛盾,疏散群众所做的工作,对他的大局意识和处理突发事件的表现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暗示说,楚天舒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   关浩宇坐在办公椅上,自然听得懂简若明的暗示,但是,他除了对在座所有人提出表扬之外,还对齐大光表示了亲切慰问,绝口不提对楚天舒的承诺。      第053章 洒泪相别      对关浩宇这种出尔反尔的做法,简若明心里虽有不满,但又无从发泄。她正要继续争辩时,关浩宇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黄如山很是知趣,连忙起身告辞。   简若明也只得无可奈何地站起来,跟在黄如山的身后,轻轻地走了出去。   来电话的是伊海涛的秘书王少磊,他向关浩宇转达了伊副市长对国资委工作的肯定,对参与危机处置人员提出了表扬,并指示国资委要重视对仪表厂改制方案的审议,切实保障下岗职工的权益。   关浩宇在电话里请王少磊转达对伊副市长关心和支持国资委工作的谢意。   王少磊再次强调了伊海涛对仪表厂改制工作的重视,提醒关浩宇要妥善处理好下岗职工的安置问题,防止爆发新的矛盾和冲突。   关浩宇表态,坚决执行伊副市长的指示,请领导放心。   最后,王少磊像是无意中给关浩宇透露了一个信息,他说,伊副市长提到过,楚天舒同志的临场表现尤为突出,这样年轻有为的同志应该好好培养。   接完电话之后,关浩宇陷入了沉思,有两个疑问一下子摆在了他的面前。   市委书记郭子春已传出要高升的消息,市长朱敏文接任市委书记几乎已成定局,青原市官场上不少人都看出来了,伊海涛与唐逸夫为了市长一职正在暗中较劲。   理论上来说,身为常务副市长的伊海涛胜算肯定要大一些,但据传唐逸夫在省里的人脉相对较强,都是由副市长升市长,唐逸夫后来居上也不算破格或越级。   在对待仪表厂改制问题上,两位领导的立场观点明显的不同,国资委作为具体的办事机构,夹在中间很是难做。   再就是,楚天舒不过是国资委一名普通干部,竟然得到了常务副市长的赏识,这个情况怎么没听黄如山提起过呢?这其中又会有什么奥秘在里面呢?   简若明从关浩宇的办公室里出来,便把楚天舒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毫无隐瞒地说出了关浩宇闭口不谈之前的许诺,落实副科级的希望要成为泡影。   楚天舒很淡然,他说:“简主任,谢谢你,只要能为仪表厂下岗工人的权益做点工作,我就心满意足了。欧阳美美本来就没安着好心,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指望他们会兑现承诺。”   简若明说:“你这个态度很好,我还会据理力争的。”   楚天舒不愿意再提这个郁闷的话题,就问:“简主任,我在疏散下岗工人的时候,是承诺了会帮他们争取权益的,你上午跟我说的,以时间换空间,我还是不太明白,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   “你问得正好,我也是想和你谈谈这方面的问题。”简若明给楚天舒倒了一杯水,又继续说:“时间对竞购企业来说具有致命的杀伤力。他们想要拿到仪表厂这块地,就必须从银行获得巨额贷款,不说各种繁复的手续程序,光是利息的压力就够他们背的,他们希望快刀斩乱麻,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事情复杂化,迫使竞购企业拿出维护职工权益的竞购方案来。”   “具体我能做些什么呢?”楚天舒已经不再去想个人的得失,而是集中精力要兑现给张伟他们的承诺。   “小楚,你在疏散人群的时候,我已经向伊副市长提到了仪表厂改制过程中忽视职工权益的现象,仪表厂的老吴总也代表职工表达了这方面的诉求,对此,伊副市长非常重视,这说明,仪表厂的改制问题,还会有一个过程。”   楚天舒还是不太放心,还想再说什么,被简若明微笑着制止了:“小楚,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以我们的能力,对改制方案施加不了太大的影响,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媒体,仪表厂职工抗议活动的报道一出来,必然会引起各级领导和社会各界的重视,舆论起来了,竞购企业想做什么手脚,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我明白了,简主任。”楚天舒点头。   简若明又说:“小楚,你现在要尽量做好下岗职工的安抚工作,避免再次发生类似的事件,我非常担心,某些人会以维稳作借口,采取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把矛盾交到竞购企业手里去,那样,我们非但不能做工作,反而会更加的被动。”   从简若明的办公室出来,楚天舒的情绪低落,不仅为张伟他们的命运担忧,也为自己升迁的希望破灭感到沮丧。   刘春娜和钱美华几次都想打听仪表厂职工闹事的盛况,楚天舒根本没有心情,只让他们去问齐大光和叶平,自己则坐在办公桌前,继续研究分析如何稳定住仪表厂职工的情绪,又如何在整体出让中为下岗职工们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下班回到简易宿舍,张伟和谭玉芬做好了饭在等着楚天舒。   楚天舒向张伟和谭玉芬提出要搬家,他谎称是卫世杰帮他物色到了一所房子,条件相对好一些,价格也还算便宜,晚上就打算搬过去了。   张伟便让谭玉芬又加了几个菜,把大胡、老万他们也喊了过来,算是给楚天舒送行。   大家说来说去,总绕不开这两年朝夕相处的感情,纷纷给楚天舒敬酒,请他搬走了之后不要忘了弟兄们的感情。   楚天舒心里郁闷,喝得急了一点,当场在饭桌上有些失态。   张伟拍着肩膀说:“小楚,我们不做邻居了,还是好哥们嘛,你不必太难过,简易宿舍早晚要拆除,你早一点安定了也好。”   楚天舒说:“说实话,我曾经很多次想过要找一个好一点的房子搬走,可到了真要离开了,反而是割舍不下了,唉,再也没人给我做饭洗衣服,更没有人陪我喝酒了。”   谭玉芬眼睛红红的,说:“小楚,记得以后要勤洗衣服,大小也是个科长了,不能像过去那样不讲究了,再有袜子换下来要及时洗,可别搞得满屋子味道不对,还有啊,有空把房间好好收拾收拾,太邋遢了女朋友不喜欢的。”   楚天舒就说:“嫂子,你放心,我找了女朋友会带来让你把关的。还有,你们要有什么困难也要告诉我,搬走了还得把我当兄弟啊。”   谭玉芬觉得心里堵得慌,她偷偷抹了把眼泪,说:“小楚,我们会的,盈盈也会想你的。”   “哎,盈盈呢?”楚天舒这才发现没见到张盈盈那可爱的身影。   张伟苦笑着说:“今天不是有活动吗,就把她送到姥姥家去了。”   楚天舒很是伤感,看来临走之前再见不到张盈盈。   谭玉芬说:“没事的,盈盈要想你了,我就带她去看你,顺便帮你收拾一下房间。”   大家都没有去提仪表厂改制的事,楚天舒很明白,他们是不想给自己施加太大的压力,可越是这样,他的心里就越发的难受。   这一场酒喝得依依不舍,一直喝到了晚上九点钟,张伟才提议说,小楚搬过去还要收拾,我们就别搞得太晚了,以后再找机会一起喝酒。   谭玉芬把楚天舒的行李收拾好了,大胡帮着叫了辆出租车,楚天舒含着泪与他们挥手告别。   第二天上午,关浩宇主持召开了委党组会,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会上,关浩宇对楚天舒临危不惧,化解矛盾平息闹事风波的突出表现大加赞赏,并提出国资委要重点培养年轻有为的同志,提议任命楚天舒为委办副主任,主持办公室日常工作解决当前办公室群龙无首的不利局面。   欧阳美美听了,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她在发言中提出,楚天舒刚刚担任综合科科长才没有几天,马上就提拔为委办副主任,不符合干部任用程序和原则,有可能会受到市领导的批评。   简若明随即进行了反驳,楚天舒作为综合科的科长,本来就享受副科级待遇,任命他为委办副主任,不属于破格提拔。同时着眼于长远发展出发,大力培养年轻干部,也是市委市政府倡导的组织工作原则。   最后,她毫不客气地指出,国资委各级领导干部都应该“言必信,行必果”,为年轻干部的快速成长营造氛围。   欧阳美美哑口无言了。   段青云早就看不惯欧阳美美在国资委“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做派,立即对简若明的发言给予了支持。   黄如山历来惟关浩宇之命是从,自然要坚决维护一把手的权威,赞同关浩宇的提议。   欧阳美美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自己竟然被完全孤立了,只得赌气说:“既然委领导们都同意提拔,组织人事部门坚决执行就是了。”   正式任命文件还没有下发,风声就已经传到了国资委的各个处室,引起了众人的议论纷纷。   “楚天舒几天之内连升两级,肯定大有来头。”   “听说他前两天救过一个小男孩,会不会是伊副市长的亲戚?”   “有可能,我还听说,他大闹凯旋大酒店,黑道上也很吃得开呢。”   “你看出来没有,文秘科的人对他也是言听计从呢。”   “是啊,田克明就是为了给他腾位子才主动要求‘入乡住村’的。”   “哦,怪不得,看来他的确有些背景,以后还得和他搞好关系啊。”   ……      第054章 陷入困境      国资委的所有文件都是由文秘科负责打印发放登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文件出来了,齐大光头一个跑到综合科来,向楚天舒表示祝贺。   齐大光这人现实得很,楚天舒在凯旋大酒店摆平孔二狗,回来听赵平原说得神乎其神,又亲眼目睹了他孤身化解危机的能力,这一切都表明了楚天舒有着深厚的背景,和这样的人作对,太不明智了。   楚天舒当上了办公室副主任,主持工作,齐大光想不服气都不行。他在嫉妒与羡慕的同时,还想得很清楚,这小子这么受器重,将来必然前途无量,跟他搞好关系,也算是长线投资了。   范亦兵带着刘春娜和钱美华去收拾田克明的办公室去了,恰好综合科的办公室里就楚天舒一个人。   齐大光的变脸速度之快令楚天舒一时也难以适应,他握着手祝贺之后,还小声地自我批评,说以前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还请老弟不要计较,今后大家都是办公室的人,以后要齐心合力共同进步。   聊了几句,齐大光就告辞了,临走之前还说,楚主任,高升了,你要请弟兄们喝酒啊。   楚天舒客气了几句,含含糊糊地答应着。   按照惯例,新提拔的干部,一把手要进行例行谈话。   楚天舒单独坐在关浩宇的对面,心里七上八下,他看到任命文件的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奇怪,昨天听简若明说希望已经破灭了,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又喜从天降了呢?   关浩宇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小楚,对于你的提拔,是有一些反对意见,但我这个人一是一二是二,向来是说话算数的。”   看关浩宇说得很实在,没有平日里的套话官话,楚天舒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红着脸说:“谢谢主任的关心和培养。”   关浩宇从烟盒里摸出一颗烟来,楚天舒忙站起来,为他点着火。   对于楚天舒的机灵劲儿,关浩宇还算满意,他缓缓吸了几口,才沉声说:“小楚,对于工作,你有什么想法啊?”   “一切听从主任安排!”   “好,小楚啊,你还年轻,又是科班出身,不能总在委办干琐碎事务,时间长了就把锐气磨没了。最近国企改革任务繁重,你到位之后,重心要往这方面转移,要更多地协助分管领导,参与国资委业务工作的组织协调。当然了,这对你来说,既是严峻的考验,也是难得的机遇,希望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放心大胆地开展工作,我是支持你的。”   关浩宇说得语重心长,这简直就是着眼于楚天舒长远发展的腑肺之言。不参与业务工作,天天在办公室伺候人,要想在国资委继续进步,机会相对会比业务处室负责人要小一些,这也是田克明与欧阳美美往上爬已经遇到过的难题。   楚天舒顿时觉得心里一热,忙起身表态:“一定不辜负主任的信任和期望。”   关浩宇把正事交代完,就向楚天舒招招手,示意他把椅子挪到桌前,又亲手泡了杯茶,轻声说:“昨天伊副市长的秘书亲自打电话来询问你的情况,看来伊副市长很关心你啊!”   楚天舒见关浩宇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忽然感觉出来这才是一夜之间峰回路转的症结所在,他灵机一动,忙说:“我昨天才头一次见到伊副市长,就算是我个人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那也是主任培养的结果,是国资委全体人员的功劳。”   楚天舒的意思很明显,我是你关浩宇的人,有成绩也是你这个一把手的,是国资委这个集体的。   尽管楚天舒的表态中规中矩,但关浩宇的脸色却难看了起来,他认为楚天舒有所隐瞒,不肯对自己交心贴心,只拿冠冕堂皇的话来敷衍。   关浩宇挥挥手,说:“好,就谈到这里,你去吧。”   一把手谈完话,楚天舒照例要去拜谢其他的委领导。   去聆听了黄如山的教诲,又去谢过了段青山,楚天舒最后来到了简若明的办公室。   一看到楚天舒,简若明笑眯眯地问:“小楚,意外吗?”   “意外,太意外了。”   “你是不是为关主任回家睡了一觉,又想起他对你的许诺了?”   “很有可能。”楚天舒在简若明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问道:“简主任,你觉得不是这样吗?”   “我当然不觉得。”   “怎么呢?难道你能掐会算?”   简若明笑道:“呵呵,我不会掐也不会算,但是,我知道昨天下午,伊副市长的秘书王少磊给关浩宇打了电话。”   “王少磊,我并不认识他呀。简主任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我在省直机关混了这么些年,三朋四友还是有几个的。”   楚天舒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关主任刚才找我谈话,很神秘地跟我说,伊副市长很关心我呢。”   等到楚天舒把刚才谈话的情况演说了一遍,简若明皱起了眉头:“这么说来,关浩宇让你来当这个副主任,用意很深啊。”   楚天舒却是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简若明。   “今天的党组会上,对委领导进行了重新分工,把企业改革处拿出来交给我分管了。现在,仪表厂的改制工作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关浩宇和黄如山突然全都退到了后台,值得深思啊。”   楚天舒马上反应了过来:“这说明,他们把仪表厂改制看成了一个烫手山芋,谁也不肯沾这个火星。”   “这是一个原因,但仅仅只是表象。”简若明脸色凝重起来,她略略沉吟了片刻,又说:“据我所知,仪表厂改制已经超越了国企改革的意义本身,正在演变成为唐逸夫与伊海涛政治斗争的一个筹码,他们要明哲保身,就把你我推到了前台。”   楚天舒兴奋地说:“这很好啊,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实施以时间换空间的计划,为下岗职工们谋取最大的利益。”   简若明摇头:“不,这不会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只是国资委的副主任,决策权还是在关浩宇手里,你注意到没有,全市媒体对于仪表厂下岗职工集体上访这么个重大的事件,居然集体保持了沉默,这也太反常了吧。”   经简若明一提醒,楚天舒身上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来,自己的政治敏锐性还远不如简若明。   下岗职工的集体上访事件波澜不惊,这种静悄悄的状态只能说明,仪表厂的整体出让方案还在逐步推进,简若明被推到前台,只不过是关浩宇明哲保身的万全之策,无论将来得罪了哪一方,简若明都是一只很好的替罪羊。   同时,关浩宇认为楚天舒与伊海涛有关联,便以提拔为名,顺手把他也扔上了这台战车。   太可怕了!   当上了委办副主任的楚天舒,在正式进入了干部序列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政治斗争的复杂、残酷与险恶。   想到这,楚天舒不无担忧地说:“简主任,其实你也可以随波逐流,顺其自然,没有必要来趟这滩浑水。”   “不,”简若明微微摇了摇头,说:“小楚,既然我们已经捆在了同一台战车上,我也不对你隐瞒什么了。走到现在这一步,我已经退无可退了。于公,我们要为下岗职工谋利益,必然会损害一些人的既得利益;于私,我不想在国资委按部就班地混日子,更不能让某些人以为我也是一只官场花瓶。”   简若明这话说得够直白,她不肯按部就班的混日子,说穿了就是要与黄如山竞争国资委主任这一职位,而所谓官场花瓶,这是欧阳美美在背后给简若明散布的流言蜚语。   听到简若明坦诚的话语,楚天舒斩钉截铁地说:“简主任,能得到你的信任和帮助,我非常的感激,既然你为了给下岗职工谋利益可以不计得失,那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简若明淡淡地一笑:“呵呵,我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尚。关浩宇把我推到了前台,逼着我不得不在仪表厂改制问题上作出选择,唐逸夫还是伊海涛,二选一。可是,我现在连他们各自是什么立场都没搞清楚。”   楚天舒信心满满地说:“简主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选择的不是权势而是正义,谁为下岗职工谋利益我们就跟谁,这又何错之有呢?”   “小楚,你对官场还了解不够。官场上涉及到根本利益的任何一件事情,都存在至少两方相互博弈的力量,还牵扯着背后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一个官员的站队并不一定是看哪一方正义,而是看哪一方能带来最大的利益。站队站对了,你才有资格在日后的权力分配中分享到利益。”   “站错了呢?”   “万劫不复。”   “那,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按你说的,选择和下岗职工的利益站在一起。”简若明颇为为难地说:“不过,从目前媒体集体失声来看,应该是维持现有方案的一方占了上风,我们要想有所作为,必须首先引起民众关注,获得舆论支持,否则,以你我的能量,只有坐以待毙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听到简若明的选择,楚天舒对她又多了几分敬佩。   可是,目前的局势已陷入困境,又该如何是好呢?      第055章 迂回出击      毫无疑问,对于仪表厂下岗职工集体上访事件,各家媒体一定是得到了高层的封口令,这同时也说明,有人心里有鬼,担心仪表厂的事儿曝光,害怕来自社会舆论的压力。   既然如此,那就更需要利用媒体来引导社会舆论。   可是,在目前的大形势下,要想获得利用媒体,真好比是难于上青天。   即便有胆大的记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站出来仗义执言,也未必能通得过严格的层层审查啊。   从简若明的办公室回到综合科,范亦兵和刘春娜迎上来,欢天喜地地告诉楚天舒,主任办公室已经收拾好了,田克明的东西全部清理一空,连办公桌椅都换了新的,他们张罗着帮楚天舒把电脑资料等搬进了主任办公室。   连日来,坐在宽敞明亮焕然一新的主任办公室里,楚天舒变得像田克明一样,一大早就盼着报纸早点送过来,可每次都是抱着希望打开,带着失望合上,字里行间根本找不到和仪表厂有关的新闻。   这么一来,楚天舒非但没有了升职的喜悦,反而多了几分担忧和沮丧。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手机铃声震天响,楚天舒却没有接电话的兴致,这不是卫世杰来找麻烦,便是齐大光要请客喝酒。   楚天舒懒洋洋地将手机放到耳边,接听了电话。   “喂,知道我是谁吗?”是一个热情的女声。   楚天舒赶紧看来电显示:哇,是向晚晴。   看到这个名字,楚天舒心头一阵激动,仿佛看见了一双大大的眼睛在长长的睫毛之下,在那儿忽闪忽闪,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和希望。   楚天舒没有想到她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他脑子飞速运转着:利用媒体,利用社会舆论,引起社会关注……向晚晴?对,利用向晚晴!   可是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利用呢?   听楚天舒半晌没说话,向晚晴催问道:“喂,你哑巴?想不起来了吧。”   美女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被人忽视。   楚天舒一时兴起,学着播音员的声音字正腔圆地说:“您好,您所拨叫的用户……正在洗耳恭听。”   这一句调侃勾起了向晚晴的兴趣:“那你快说呀,我是谁?”   楚天舒感觉心跳加快,人也短暂地晕了一下,有点像蹲的时间久了,猛然一下站起来,脑子里供血不足。   其实这种感觉,从楚天舒平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   不过,此时此刻,楚天舒感兴趣的不仅仅是向晚晴这个人,还有她青原卫视记者的身份。   这感觉,好比久旱逢甘雨!   能不能劝说她来策划一起以下岗职工为主题的节目呢?   楚天舒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觉得嗓子有点儿发干,他费劲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极力控制住了自己,才轻轻地笑出声来,说:“我要猜对了,有什么奖励没有?”   向晚晴不耐烦地说:“你这人真是啰嗦,女生请你猜谜,这本身不就是一种奖励吗?”   “不,这不是奖励,这是陷害。”   “你好无耻哦。”向晚晴一定在电话那头冷笑:“哼,你以为你姓卫啊,会有很多的女孩子上赶着要陷害你。”   “呵呵,我和姓卫的师出同门,有相同的魅力也或未可知哟。”   “哦,我明白,那就是认识的女孩子太多,怕猜错了不敢猜,对吧?”   “不对!”   “那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猜对了,证明我在惦记你,那我很没面子。要是猜错了,又证明你没有魅力,你又太没面子了,这种老鼠钻风箱的好事儿,像我这样聪明的人,一般是不干的。”   “真没劲儿,看不出来呀,你也是个油嘴滑舌的男人。”向晚晴懒洋洋的,像是要挂电话了。   楚天舒赶紧表白:“不不不,你误会了。接到你的电话,我真的是心情激动,心潮澎湃。说句大实话,我这几天就一直在盼着你这个美女大记者给我打电话呢。”   向晚晴有点小得意了:“这还差不多,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当然知道,美女记者向晚晴呀。哎,你告诉我,是不是想我了?”   “切!你以为你是谁呀,我犯得着想你?”   “不想我,那你给我打什么电话呢?”   向晚晴啐了一口:“呸,想你个大头鬼,你是不是忘了,你欠我债,我这是催债来了。”   “早说呀,我正好得了一笔外财,具有偿还能力了。你在哪,我给你送过去。”   “少来,别糊弄我。我问你,你那个姓卫的同学,什么时候接受我的采访啊?”   楚天舒开始叫苦:“哎呀,我跟他说过了,他也不肯自曝隐私啊。”   向晚晴大为不满:“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靠谱啊,答应我的事情,说变就变了。”   总算把话题引到节目上来了,楚天舒开始旁敲侧击:“我说,你好歹也是当过战地记者的,怎么也热衷于这种无聊的八卦节目呢?再这么下去,我这个忠实的观众也要舍弃收看你们的节目了。”   “虚伪!你和我见面的时候,连本大记者的名字都没听说过,你算什么忠实观众啊。”向晚晴反驳完了之后,马上又说:“哎,你别转移话题,我还等着做节目呢。”   “这种婆婆妈妈的话题,能有什么收视率呀,我说,你干脆别做了。”   “不做,那我做什么?”   “咖啡厅里抓劫匪,这多带劲儿啊。”   “你成心气我是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安部门说了,匪徒还没抓完,怕泄密不让做呀。对了,我的纽扣摄影机还在那个女警察手里,你答应帮我要回来的。”   楚天舒见关子卖够了,突然说:“我手上有个话题,你敢不敢做?”   “真的?”向晚晴兴奋了。   楚天舒继续激将:“当然是真的,就怕你没胆量。”   “等等,”向晚晴何等的聪明,她马上就反应过来楚天舒要说的是什么了:“老兄,你说的不会是仪表厂职工闹事吧?”   楚天舒窃喜:“是啊,这个话题还不够吸引眼球吗?”   向晚晴泄了气:“老兄,你别害我了。你害我把饭碗砸了,你管得起我下半辈子的饭吗?”   “没问题呀。”楚天舒笑着说:“下半辈子你跟定我,有我一口干的,就不会让你喝稀的。”   “打住,打住!这话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儿啊?好像我这辈子嫁不出去,非要赖上你似的。”   “哈哈……”楚天舒大笑起来。   向晚晴恶狠狠地说:“笑你个头,我烦都要烦死了,你还笑得那么得意。”   楚天舒认真地说:“不开玩笑了,我给你提供个话题,保管你有兴趣。”   正面突破不了,楚天舒决定迂回出击,他想起了郑小敏的老妈还躺在病床上等着有钱了做手术呢,这应该是一个非常好的节目选题。   先避开郑家的身份,以一个少女卖身救母的故事刺激大众的泪腺。   节目播出之后一定会引起轰动,不仅可以帮郑妈妈筹集到医药费,再进一步深挖故事背后的人和事,仪表厂下岗职工的疾苦就很自然会浮上水面了。   向晚晴等不及了:“快点,别卖关子了,快说来听听。”   “请问,一位少女要卖身救母这有没有看点?”   “有,太有了!她是谁,她在哪,你带我去。”   “嘿嘿,急什么,我替当事人提个条件。”   “说!”   “帮人家筹集手术费。”   “没问题,只要故事够真实,够悲催,这事儿就交给我,保管会有爱心人士为他们提供资助的。”   “行,一言为定,我马上和他们联系。”楚天舒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哎,你不会为了哄我开心,瞎编乱造的吧。”听楚天舒笑得很暧昧,向晚晴不放心,又威胁了一句:“哼,你要是再敢耍我,我一定要把你冒名顶替相亲的光辉形象给你曝光了。”   “别别别,”楚天舒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差不多快到下班时间了,就说:“你在哪,我当面和你说,行不?”   向晚晴很干脆的就答应了:“行!我回去换件衣服,回头我给你打电话,你过来接我。”   挂了电话,楚天舒打车赶回来丹桂飘香,从车库里把那辆凌云志开了出来。   从外观上和车内配置来看,这车和普通的凌云志毫无二致,但刚开出小区,楚天舒就感觉出来了,这车的动力性能和操控性能异常优越,作为一个不常摸车的新手,开起来也是得心应手,操控自如。   他先赶到了医院,告诉郑家父母和郑小敏,已经联系好了青原卫视的记者,要对他们进行拍摄采访,通过节目向社会各界募集手术费。   楚天舒反复交代,在采访过程中只字不能提仪表厂三个字,郑屠夫和小敏妈自是感激不尽,满口答应。   不过,在走廊里向郑小敏提到要采访“卖身救母”的细节时,小丫头有些犹豫了。   楚天舒说,小敏,你做都打算做了,说说又怕什么呢?   郑小敏扭捏着说,做是偷偷摸摸地做,可说是当着全市人在说,这能一样吗?   楚天舒说,那你不想救你妈了?   郑小敏抹了一把眼泪,不做声了。   楚天舒伸出手,扶住了郑小敏的肩头,说:“小敏,坚强一点儿。”   “好,我听你的。”郑小敏抬起头,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忽然又低下头,红着脸说:“楚哥哥,你可忘了我给你的纸条。”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尴尬的气氛被手机铃声打破了。      第056章 迎面相撞      电话是向晚晴打来的,她问楚天舒和当事人联系好了没有。   楚天舒说刚谈好,又问她在哪。   “中山路,云晴美体。”   “云晴媒体?你不是青原卫视的记者吗,怎么又跑到云晴媒体去了?”中山路是青原市繁华的商业街,楚天舒去过几次,只记得有商场,有大厦,还真没注意到还有什么新闻媒体。   “你说什么呀?”向晚晴在电话那头笑起来了:“不好意思,忘了你是个大男人,不是什么新闻媒体,而是女人美化身体的地方。美容的美,身体的体,明白了吗?”   靠!这让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是这两个字呀?楚天舒字面上是明白了,但还是不知道云晴美体在什么地方:“附近有什么明显的标志?”   “嗯,你让我想想,国际大厦,知道么?……停好车,一抬头就能看见了。快点,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了。”   挂了电话,楚天舒又叮嘱了郑小敏几句,便快步往医院的停车场走,心里还在纳闷,女人真是麻烦,出个门还要专门去美体的地方化妆美容,你向晚晴已经够漂亮的了,再这么一捯饬,让街上的男人们还怎么目不斜视啊。   楚天舒边走还边想入非非:精心打扮的向晚晴会是什么模样?见面谈工作,她还特意跑去做美体,是不是对自己有点那个意思?   嘭!   一声闷响。   两团软绵绵的东西顶在了楚天舒的胸口。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再定睛一看,一个女人跌坐在了地上。   “对不起。”楚天舒低头去看,眼睛很自然地看向了女人胸口处的沟壑。   占据了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任何一个男人都会率先注意到她高耸的胸部。   女人两腿交叉坐在地上,手机摔在了不远处,清秀的脸上扣了一副墨镜,遮住她大半张的脸,让人看不清镜片背后的神色以及她的年纪。   很显然,楚天舒刚才走得也比较急,又正在胡思乱想,一个没注意,与正在打电话的她发生了正面冲撞,两个突出的肉团成为了袭击楚天舒的先头部队。   宽松的白色无袖衬衫搭配一条到膝盖处的短裙,露在外头的肌肤白得耀眼,一头乌黑的丝绸般柔顺的长发散开着,最要命的是,由于坐在了地上,领口前倾,露出了一大片的白皙和一条两座高耸山峰挤出来的迷人乳沟。   那两座山峰白嫩柔软,就像两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颤巍魏地躲在桃红色的胸衣里跃跃欲试,看上去饱满坚挺,弹力十足,怪不得楚天舒撞上去,也被逼退了一步。   栗色的高跟鞋一只穿在脚上,另一只丢在一边,没有穿丝袜的美腿迷人性感。   此时,她顾不得春光外泄,手不在仔细地摸索右腿的踝关节,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太痛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样了?”楚天舒暗暗骂自己太不绅士了,把人家撞倒了,不是赶紧把人家给扶起来,而是从上到下偷窥外泄的春光。   “我不正在检查吗?”女子没抬头,凶巴巴地说。   声音似乎有点耳熟?不过,楚天舒马上又嘲讽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   “没伤着骨头吧?”楚天舒暗自祈祷,可千万别真伤着了,要是那样的话,总要陪人家检查治疗吧,一会儿向晚晴等急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的骨头没那么脆弱。你看什么看呀,快,扶我起来。”女子没好气地说着。   大概是没觉得受了伤,女子才注意到楚天舒的眼睛看的不是地方,她一只手护住胸口,另一只手想要撑地站起来,可是腿盘着,牛仔短裙又有点紧,试了一下,竟然起不了身。   楚天舒弯腰,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帮我把鞋子捡过来。”女子指了指旁边的高跟鞋,说道。   楚天舒走过去把鞋子捡起来,放在她的面前,问:“你自己能穿上吗?”   女子毫不客气地说:“怎么的,看了半天上面还不知足,还打算吃一吃底下的豆腐?”   太彪悍了!   “嗯,我也没看见什么?”楚天舒的解释听上去都让人感觉心虚。   “哦,那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应该让你大饱眼福?”女子舔了舔嘴唇,没好气地反问道。   “我没有那个意思。”楚天舒看了看手表,弯腰去捡手机,避免与女子对视。   女子穿上鞋,试着踮了踮脚尖,突然说:“不行,好像伤着了。”   “真的吗?”楚天舒吓了一跳,手一哆嗦,刚捡起来的手机又掉在了地上。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摔了一次还不解恨,还要摔第二次啊。摔坏了你可得赔我,好几千块呢,你赔不赔得起呀?”   楚天舒再次把手机捡起来,扒拉了几下,见一切显示正常,便说:“嗯,你这手机真不错,比你结实过了。”说着,把手机递给了正在喋喋不休的女子。   女子看着楚天舒咯咯地笑了,说道:“哥们,你太可爱了。”   楚天舒也跟着笑了:“嘿嘿,我挺穷的,怕摔坏了赔不起呀。”   “不会吧?你都是有车的人了,还在我面前哭穷。”女子注意到了楚天舒手里的车钥匙,鄙夷的说道。   “车是别人的,我借来充门面的。”   “哈哈,”女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不行了。哥们,你太逗了……我要被你笑死了……不就是让你赔个手机吗,看你吓得那熊样。”   这女子太难琢磨了,楚天舒被她笑得不知所措,便说:“小姐,你要没事儿的话,我走人了。”   “站住!”女人大声喊道:“我说了我没事儿吗?”   “你想怎样?”   “你刚才喊我什么?”   “小姐呀?”   “你才是小姐。”女子想想不对,马上改口说:“不对,你是鸭,不是小姐。”   楚天舒简直哭笑不得:“哎,大姐,我求求你,我真的有急事啊。”   “大姐?我有那么老么?”女子像是吃定了楚天舒,不依不饶。   听声音楚天舒感觉这个女子确实不太老,便改口说:“好,小妹妹……”   “住口,谁是你小妹妹?”   “你到底要怎么样嘛,我的姑奶奶。”   这个时候,楚天舒只差跪地求饶了,心想,我有那么点帅但也没帅到让女人一撞钟情的地步吧?难道是这个女子动了春心,没完没了的缠上了。   “你……哈哈,我成你姑奶奶了,太有意思了。哈……”女子笑得前仰后合了。   楚天舒彻底无语了!   笑完了,女子说:“你得把手机号码告诉我。”   “有这个必要吗?”要是换了别人,楚天舒会主动要她的联系方式,可现在被她纠缠得头都疼了,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敢给她手机号码呢。   女子不笑了,很认真地说:“哥们,你别害怕好不好?我没闲工夫骚扰你,我只是试一试,我的手机摔坏了没有。”   楚天舒无奈,只得把手机号码报给她。   女子在自己的手机里输入了楚天舒的号码,按了接通键后,“桃花朵朵开”的铃声便响了起来。   “好了。现在你跑不了了。”女子笑得很灿烂。   “放心吧,你要是有问题,我会对你负责的。”楚天舒随口敷衍道。   “嗯。你不是有车吗?送我一程呗。”女子四下张望了一眼,突然指着楚天舒手里的车钥匙,笑道。   “你要去哪?可能不顺路呢。”楚天舒找借口推辞道。   女子不满地说:“哎,你这人真是的,刚才还说要对我负责,我才让你送一程,就推三阻四了。”   “好吧。”楚天舒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能答应了。大不了耽误点时间,要不然的话,还要站在这里跟她磨牙,只会耽误更多的时间。   女子又提出了要求:“我的脚好像还不太利落,你得扶着我。”   楚天舒只得伸出手去,女子倒是不客气,一下就贴了上来,高耸的胸部再一次袭了过来,软酥酥的饱含刺激和挑逗的味道。   楚天舒想要极力避开一点儿,可女子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楚天舒让开一点,她就往上贴一点,无奈,楚天舒只得任由她靠在了自己身上,扶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   一股沁人的香味扑面而来,令楚天舒心头痒痒的。   到了车边,楚天舒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扶着女子正要上车,旁边传来了一个酸溜溜的声音。   楚天舒回头,看见了一张满是疙瘩的脸。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从一辆白色的岛国豪华车里探出头,肉麻兮兮地说:“小朵朵,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不用了,谢谢你。”被叫做小朵朵的女人一侧头,一口拒绝了疙瘩男人的盛情,还略带不满地说:“朱院长,小朵朵,小朵朵的,叫得我浑身都像你的脸一样,起了一大堆的鸡皮疙瘩。”   谁都听得出来,这小朵朵分明是在挤兑了朱院长。   可人家不愧是院长,肚量不是一般的大,他一点儿也不以为意,反倒笑嘻嘻地说:“这好办,小朵朵,你上车来,脱了衣服我给你治治。”   那淫荡的声音,那暧昧的笑脸,分明是不安好心的调戏!      第057章 拍手称快      小朵朵义正词严地说:“朱院长,你的好意我领了,还是那句话,我就是在地上爬,也不坐你那岛国鸟车。”   国人对某岛国有着天然的仇视,对于以岛国豪华车为荣的家伙也自然没好感。   楚天舒暗暗叫好,拉着车门有意大声地说:“小朵朵,有骨气,来,上车。”   朱院长被小朵朵一再拒绝,心头有气,一听楚天舒还在一旁看笑话,便调转枪口对准了楚天舒:“小朵朵,我这可是原装进口的,比他那破车可舒适多了。”   楚天舒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朱院长,满脸的疙瘩就不说了,还是个三角眼,薄嘴唇,搁在抗战的年代,一准儿是个当汉奸的货。   依着以往的脾气,楚天舒恨不得上前扇他几个嘴巴子,可想想小朵朵很客气地喊他院长,想必也是不愿得罪这种货色,就咬咬牙忍了。   小朵朵立即把脸沉了下来,不悦地说:“朱旺财,请你嘴上积德,别侮辱我朋友。”   “哟呵,这是你朋友啊?我说,你看不上我没关系啊,可你要找男朋友,起码也得找给车比我好的吧?他不就是长得比我帅点儿吗?可医学上说,小白脸往往不中用的。”朱旺财不屑地瞟了楚天舒一眼,讥讽道。   这个猥琐的家伙得寸进尺,楚天舒忍无可忍了。   他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暗暗骂道:你麻辣隔壁的,你他妈的憋出满脸的疙瘩来,关老子长得帅的屁事啊?有辆原装岛国鸟车就很牛B吗?   “喂,二师兄,她不愿意坐你的车不关我鸟事,你别他妈的嘴里罗里吧嗦的胡说八道。”楚天舒盯着朱旺财,语气强硬地说。   朱旺财还在轻蔑的笑,指着楚天舒对小朵朵说:“看看,就这素质,也太差劲儿了吧?是不是被我说对了,中看不中用,就恼羞成怒了。”   好没等楚天舒说话呢,小朵朵叉着腰先骂上了:“朱旺财,你他妈不就在岛国吃过几年寿司,开了一辆岛国原装鸟车吗,你当了个狗屁的副院长就以为全院的医生护士都他妈等着跟你上床?啊呸,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副汉奸脸,看见你姑奶奶就想吐!”   朱旺财被小朵朵骂得狗血淋头,脸上的疙瘩都在颤抖,他恶毒地说:“真是,不是一样人不上一张床,原来都这么低的素质。”   “怎么的?就我这么低的素质还看不上你,你还有脸活着?还不如出门一头撞死算了。”小朵朵果然厉害,对于朱旺财的挑衅,不急不恼地回击着。   “你……你……”朱旺财被小朵朵的话彻底击垮了,他指着小朵朵竟然气得说不上话来了。   “你什么你?不爱听你可以滚啊!”说完,小朵朵钻进了车里,楚天舒啪地带上门,也坐进了驾驶室。   “白云朵,你个小婊子,我不会放过你的。”朱旺财气急败坏,破口大骂道。骂完,他还不解气,又冲着楚天舒喊道:“还有你。小子,我就不信你不得病,总有一天你要死在我手上。”   楚天舒向他竖起了中指,骂道:“你他娘的现在就有病!”   朱旺财气得头冒青烟,摇起车窗,发动岛国车准备逃窜。   楚天舒手急眼快,一踩油门,一打方向盘,哧溜一声,凌云志一下拦在了岛国车的前面。   朱旺财赶紧一脚刹车,岛国豪华车只差几公分就撞在了凌云志的屁股上。   白云朵探出头来,笑嘻嘻地说:“朱旺财,你还有亲车屁股的爱好啊?”   楚天舒并不急于启动,也探出头来说:“二师兄,有本事你就撞啊,追尾可是你的全责哦。”   朱旺财脸色铁青,气得浑身颤抖,只能使劲地按喇叭来发泄他心头的怒火。   楚天舒停了一会儿,猛然想起时间耽误得不起了,才一踩油门,窜出了医院停车场。   这个时候,正是市区交通最拥堵的时候。   楚天舒开着凌云志好不容易拐上了医院门前的立交桥,才长长地吁了口气,不经意把目光落在反光镜上,就看见一辆白色岛国豪华车正飞速的从后面追了上来,楚天舒认出来那是朱旺财的车。   “小朵朵,你看看,是不是二师兄追上来了?”   白云朵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有些奇怪:“果真是他,好像还有同伙。”   “同伙?你很害怕吗?”楚天舒瞟了白云朵一眼。   “我才不怕呢。”白云朵回头又看了一眼,拍打着座椅着急地说:“快点,快点,让他们追上就不好玩了。”   原来,朱旺财出医院门的时候,碰见了医院的保安队长,便喊上两个保安来追楚天舒,想要出刚才被骂的这口恶气。   “那好,小朵朵,你坐稳了。”楚天舒把车开得飞快,凌云志在车流中来回穿梭,一辆辆汽车都抛在车后。   朱旺财的岛国豪华车紧追不放。   前面的十字路口出现了黄灯,楚天舒一轰油门,冲了过去。   另一个路口的一辆面包车提前启动了,见凌云志冷不丁冲过来,一个急刹车,竟然横在了路中央。   前后左右的车辆纷纷急刹车,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刹车声。   楚天舒驾驶的凌云志速度极快,等看见那辆面包车横在路中央,再想急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白云朵发出了一声尖叫,本能地侧过身来抓住了楚天舒的肩膀。   楚天舒并没有慌乱,他在冲过黄灯的时候就有了思想准备,只见他右脚一踩油门,两手飞快的转动方向盘,凌云志一个急速的打转,从面包车前转了过去,紧跟着来个了大转弯,又从两辆车的夹缝之间窜了出去。   面包车司机吓出了一身冷汗,大口地喘着粗气。   开过了十字路口,楚天舒才松了口气,幸亏这车改装之后的性能优越,否则的话,一场车祸难以避免。   白云朵一直抓着死死地楚天舒的胳膊,脸色吓得苍白。   楚天舒拍了拍白云朵抓着胳膊的手,开玩笑道:“松手吧,再抓我的衣服就破了。”   白云朵不仅没有松开,反而两手抱住楚天舒的胳膊。   楚天舒继续开着玩笑:“哎,小朵朵,你是不是想吐啊,可千万不要吐在我身上。我可是要去会朋友的,你把我衣服吐脏了,让我怎么见人啊?”   “太刺激了,我老佩服你了。”白云朵用崇拜的口吻夸奖着楚天舒,她往后看了一眼,又着急地说:“快点,快点,他们又追上来了。”   不得不承认,岛国豪华车的提速性能确实不差。   岛国豪华车高速超过了凌云志,突然一打方向,要把楚天舒逼停。   “哼,跟我玩这套。”楚天舒暗自冷笑,他抓住了朱旺财不敢赌博的心理,不仅没有停车,反而加大油门,朝着岛国豪华车猛撞过去。   “我靠,这小子疯了。”岛国豪华车里,朱旺财脸都吓白了,就看见凌云志正飞速地撞了过来。   “快躲,快躲,快躲啊。”两个保安大叫起来,这要是拦腰撞上,首先倒霉的就是他们俩,其次才是岛国豪华车了。   岛国豪华车价值不菲,朱旺财自然舍不得和楚天舒的凌云志对撞,而且,根据交通事故处理的原则,强行变道的一方要承担负主要的责任,那样就损失太惨重了。   朱旺财只能手忙脚乱地把方向盘又打回了自己的车道。   楚天舒一踩油门,又冲到了岛国豪华车的前头,还在超车的一瞬间,还向朱旺财竖起了中指。   “八格牙路!”朱旺财暴跳如雷,气得连汉奸话都骂出来了,一加油门,死死地咬住了凌云志。   楚天舒驾驶着凌云志在大街上忽左忽右,穿梭于车流之中,朱旺财那辆岛国豪华车速度虽快,却有所顾忌,只能紧紧地跟着却追不上。   “好啊,好啊。”白云朵拍着手为楚天舒叫好。   车辆来到了沿江大道,这里的地形楚天舒非常熟悉。   他在前方一个路口来了一个漂亮的拐弯,凌云志驶进了一条不是很宽敞的小巷。   小巷里虽然没有多少人,但因为道路狭窄,凌云志不得不减速。   “看你再往哪儿跑!”朱旺财终于抓住机会了,心想这次一定要追上,好好羞辱一番这一对男女。   岛国豪华车一提速,转眼间就紧紧迫近了凌云志,两车之间只有两三米的距离。   眼见着就要追上了,突然,凌云志一个右转弯,转到了另一条小巷里。   凌云志消失之后,朱旺财才发现,前面是一堵刚砌上不久的墙,岛国豪华车可真是速度快啊,他想要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轰地一声巨响,然后是一阵砖头飞舞,玻璃碎片四处横飞,还有几声鬼哭狼嚎。   楚天舒把车停稳,对白云朵说:“走,下去看看热闹。”   两人推开车门,转过街角,走到墙边一看,只见墙体已经被岛国豪华车撞垮,岛国豪华车卡在了半截子的墙体里,动弹不得,引擎盖翘起了老高。   朱旺财坐在驾驶座上,如丧考妣般铁青着脸。   白云朵拍手称快。      第058章 给你补偿      楚天舒绕着岛国豪华车转了一圈,见朱旺财等人并没有受伤,只是车门正卡在墙体中间,他们进退两难,坐又坐不住,出又出不来。   “二师兄,对不起啊,我刚才忘了打转向灯了。”楚天舒笑眯眯地说。   “你小子玩阴的,算什么本事?”朱旺财哭丧着脸,简直快要语无伦次了。   楚天舒冷冷一笑,说:“啧啧,二师兄,看来损失惨重啊。”   “我要告你,你要赔偿我的损失。”朱旺财看豪车损失惨重,肉疼得不得了,他恶狠狠地说。   “嘿嘿,告去吧,你自己撞的,关我屁事。”楚天舒轻蔑地一笑。   这会儿,白云朵走过来,对着朱旺财妩媚地一笑,问道:“好玩不?”   气急败坏的朱旺财破口骂道:“你个小婊子,早晚老子要把你玩死。”   白云朵有意把牛仔短裙往上拎了拎,摇晃着脑袋说:“你来呀,你下来呀,下来玩死我呀。”   朱旺财欲哭无泪,暴跳如雷,张嘴一口浓痰吐了出来。   楚天舒手疾眼快,把白云朵往怀里一拉,堪堪躲过了朱旺财的偷袭。   白云朵顺势倒在了楚天舒的怀里,如葱一般嫩白的小手搂住了他的颈脖,一对丰满的酥胸一览无遗,乌黑秀发散发出沁人的芬芳。   白云朵倚靠在楚天舒的怀里,对着朱旺财挑逗着说:“老朱,你睁大你的狗眼,我玩给你看。”说着,还故意抓着楚天舒的手,按在了胸口上。   隔着薄薄的衣服,楚天舒从掌心到前胸都能感受得到白云朵身上传来肌肤馨香,不由得一阵眩晕。   看着这亲密的场景,朱旺财气得胸口疼,喉咙处一股热流直往上涌,他强咽了一下口水,污言秽语狂喷而出。   “白云朵,你他妈的人尽可夫,死不要脸的臭婊子,……”   朱旺财耍起了街头混混的泼皮,白云朵反倒没辙了,气得满脸通红。   楚天舒推开白云朵,说:“小朵朵,借你的高跟鞋用一下。”   白云朵虽然不知道楚天舒要干什么,但还是蹲下身子脱下了脚上的栗色尖顶的高跟鞋。   楚天舒把鞋拎起来,走到了豪车的前面,抡起鞋跟就往车前灯敲了下去。   喀嚓!一声脆响,左前灯就被那尖细的高跟给敲了个粉碎。   楚天舒又走到车头的另外一边,再一次干净利落的出手。   喀嚓!又是一声脆响,右前灯也玻璃也被敲得粉碎。   “你他妈的?老子饶不了你……”朱旺财坐在车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豪车饱受高跟鞋的蹂躏,除了色厉内荏的怒吼之外无计可施。   楚天舒懒得理他,转过身走到白云朵面前,把手里的高跟鞋递到满脸惊诧的白云朵,笑嘻嘻地说道:“后面的两个灯交给你了。敲去吧,感觉很爽哦。”   帅呆了,酷毙了!   这一刻,白云朵激动得浑身颤栗,竟然想的是躺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下婉转承欢,该会是一件多么痛并快乐的事情啊。   “这样合适吗?”白云朵抓着高跟鞋,有点犹疑不定。   “太合适了。”楚天舒正色道:“坏人要找虐,我们就虐死他。”   “他会向我们索赔的。”   “不用怕,车都撞成这样了,谁知道车灯是怎么碎的?”楚天舒还故意问道。“你看见我砸了他的车灯吗?”   “没有!”白云朵欢快地说。“我只看见他自己把车开进墙里去了。”   “那好,我也没看见你砸他的后灯。”楚天舒与白云朵一唱一和,气得朱旺财直翻了白眼,心里只想着两个字:报复,我要报复!   白云朵把两只鞋都脱了下来,拎着鞋光着脚跑到车后,一甩手对准岛国豪华车的尾灯就敲了下去。   喀嚓!   一声脆响传来,一只尾灯被敲得粉碎。   爽!果然爽!   与此同时,一种莫名的快感顺着手心传到了胸口,白云朵忍不住颤栗起来。   哇!原来虐坏人的感觉真的很爽啊。   白云朵一转身,拎着高跟鞋又跑去敲碎了另外一边的尾灯。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看不过去,就要上前劝阻。   楚天舒忙走过去,指着朱旺财笑眯眯地对老者说:“老伯,你看看,这是岛国车,把咱几十万的人民币都送给了岛国,您说说,这要搁在您小时候,是多大的汉奸哪。”   老者瞟了朱旺财一眼,大声说:“砸,该砸,砸的好!”说完,气呼呼地踢了豪车一脚,背着手走了。   白云朵顺手又把后车窗玻璃给敲了。   最后,这辆原本崭新的岛国豪华车已经是一片狼藉,撞击被乱砖砸了一通,又被高跟鞋敲了一遍,几乎没有一块儿完整的地方。   “混蛋,婊子,你们等着。”朱旺财虽然是在叫骂,但是,声音却比哭好难听。   坐在后座上的两个家伙吓得抱着头大叫:“报警,打110报警。”   楚天舒拉着白云朵的胳膊,飞快地跑向街角,上了凌云志,白云朵才发现还光着脚,脚底板被碎石硌得生疼。   “跟你干,太痛快了。”坐下来,白云朵兴奋地说。   楚天舒窃笑着看了她一眼,问:“哎,你说什么?”   “跟你干啊!”白云朵大声地说,刚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大笑起来,侧过身,捏起拳头,狠狠地捶了楚天舒几下。   再次启动车子,“桃花朵朵开”的铃声响了。   向晚晴开始催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靠谱啊,有这个时间,整个青原市都转一遍了。”   “不好意思,嗯,是这样的……”楚天舒回头看了白云朵一眼:“沿江大道堵车,特严重……好,我尽快赶过来,你稍安勿躁……嗯,再见。”   白云朵问:“谁呀?”   “一个朋友。”   “女朋友吧?”   “嘿嘿,不,女性朋友。”楚天舒转移话题,问:“小朵朵,你要去哪?”   白云朵又恢复了她不讲理的状态:“你先告诉我,你要去哪?”   楚天舒刚要回答,白云朵的手机响了。   “媳妇儿,想老公了?”白云朵一张嘴,把楚天舒吓了一跳,方向盘也轻微晃动了一下。   难道遇见“同志”了?!   “对,我遇见美男了,怎么的,吃醋了?……你问我在哪?沿江大道。……对,堵车,严重堵车。你等着,我马上回来。”说到这,白云朵也看了楚天舒一眼,嘴角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挂了电话,白云朵毫不客气地说:“哥们,快点,中山路,云晴美体,我媳妇儿要见你。”   我靠!这也太巧了吧!   楚天舒没有说话,白云朵以为他不太情愿,便说:“哥们,反正你已经迟到了,也不在乎多这几分钟嘛。对了,我可以给你补偿,包你满意。”   “什么补偿?”楚天舒下意识地问道。   “你不是喜欢看美女吗?”白云朵轻巧地说:“我让你看没穿衣服的美女。”   “这……不太合适吧?”楚天舒手里的方向盘又晃了一下,偷看去看白云朵,但是,她戴着墨镜,看不出来她说话的表情。   “偷偷摸摸的看什么看?刚才还没看够吗?小色狼。”白云朵伸手在楚天舒的脑袋上轻轻地敲了一下,骂道。   楚天舒被她一骂,老脸一红,正要解释,白云朵就势又凑了过来,小声在他的耳边说道:“别急,到了地方你就可以光明正大上上下下的看个饱。”   不会吧?未必女同志有这癖好,真把自己当男人,不把真的男人当男人了?   对于这么个话题,楚天舒无言以对,只好索性闭嘴不接话了。   “嘻嘻,不敢说话了?别紧张,我不收费的?”   “白看谁不看,我紧张啥。”说这话的时候,楚天舒嗓子干涩。   “不过,你也得小心哦。”   “怎么了?”   “你看了别人,小心别人把你也扒光了。”说完,白云朵笑得花枝乱颤,胸前的两只小白兔活蹦乱跳。   越说越离谱,楚天舒手心开始冒汗了。   好在路途不远,几分钟的功夫,凌云志就停在了国际大厦的停车场上。   楚天舒坐在驾驶座上没动弹。   “下车呀。”白云朵转过来,拉开了车门。   “呵呵,我就不去了。”楚天舒讪笑道。   “哎,哥们,刚才你还说不紧张,怎么啦,害怕了?”   “不是,我……我是说……我该走了,改天再来看吧。”楚天舒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他心里怕的不是看没穿衣服的美女,而是怕在里面和向晚晴撞上了。   白云朵大笑,伸手来拉楚天舒:“哎呀,里面可是一大群没穿衣服的美女啊,你这哪像个爷们,白看美女还有不看的。我跟你说,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走吧,耽误不了你两分钟,看完再走也不迟嘛。”   楚天舒傻了,他没办法和这女人沟通。   周边路过的男男女女们,都停下脚步,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这一对儿拉拉扯扯的男女。   “嘻嘻,走吧,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媳妇儿。”白云朵拽着楚天舒的手臂,强行把他拉下了车,又紧紧地搂着,好像生怕一松手他会跑不见了。      第059章 笑作一团      云晴美体,全称是“云晴健身美体休闲会所”。   在楚天舒的感觉里,这就是有钱有闲的女人花钱找罪受的地方。   “白总好。”走到门边,一个蓝衣蓝裙蓝护士帽的小丫头拉开了门,躬身向白云朵问好。   “白总,晚上好。”   “白总,您好。”   穿过走廊,都会有眉清目秀穿着蓝色制服的小丫头恭敬地和白云朵打招呼。   白云朵也点头示意,搂着楚天舒的手不断地向里面走去。   “这店是你开的?”楚天舒不禁问道。   “是呀,我和我媳妇儿开的。”白云朵凑在楚天舒的耳边悄声说。“别急,还没到地方,你现在得目不斜视。”   店的规模不小,分上下两层,一层被分隔成了许多的小间,磨砂玻璃门几乎都紧闭着,能看见里面有苗条的身影在晃动。   上了二楼,是一个宽敞的VIP大厅。   楚天舒首先听到的是一群莺莺燕燕的嘻笑,接着是一阵分贝高昂的惊呼,再接着就看见了一阵悉悉索索争抢遮盖物的打闹。   一群女人或躺或坐,环肥燕廋,姿色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个个都近乎赤裸。   楚天舒紧张地四处张望,幸好,没有看见向晚晴的身影,心里稍稍踏实了许多。   “哎呀,云朵,该打呀你,领个小帅哥上来,招呼都不打一个啊?”   “看呀,小帅哥要流口水了。”   “小朵朵,你要赔偿我们的精神损失哟。”   “不行,得把云朵的帅哥扒光了,我们要看回来。”   “对,不能白白便宜了小朵朵和她的小帅哥。”   ……   一群千娇百媚的女人一个个嘴里假惺惺地狂批白云朵,眼睛却在放肆地看着楚天舒。   “辣姐,你身材那么好,看看怕什么?”白云朵看着叫嚷得最凶的女人,笑眯眯地说。   辣姐扇呼了一下腰间的浴巾,扭捏道:“小朵朵,你说得轻巧,你的身材也好啊,怎么不给他看呢?”   “我呀,已经被他看过了。”   辣姐走过来,问道:“都看哪了?”   白云朵上下比划了一下,说:“都看了。”   辣姐突然问楚天舒:“好看吗?”   冷不丁被辣姐一问,楚天舒顺口就说:“好看。”   嘻嘻,哈哈,咯咯,整个大厅里笑翻了天。   白云朵在楚天舒的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楚天舒连忙改口:“不好看。”   哗,太好玩了!   大厅里再次爆发出一阵各式各样的笑声。   辣姐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浴巾也被她扔向了空中。   一群女人也纷纷扔下身上的遮挡物,你一句我一句,都跟女色狼似的拿白云朵和楚天舒打趣开心。   楚天舒也趁机大饱眼福。   闹了一会儿,白云朵说:“姐妹们,你们先聊着。我们还有点儿事。”   “哈哈,憋不住了,去吧,别憋出毛病来了。”辣姐很豪爽地说。   “呸,你才有毛病呢。”白云朵啐了一口,又说:“我带他去见见我的媳妇儿。”   “去吧,去吧,来个双飞燕呀。要是还觉着不过瘾,可以来喊我,我们三英战吕布。哈啊哈……我很厉害的哟。”辣姐说完,冲着楚天舒放浪地笑了起来。   楚天舒无地自容,都说男人好色,原来,女人好起色来,比男人更直白,更胆大,更凶猛。   白云朵领着楚天舒继续往里走。   来到一间房间的门口,白云朵拉住楚天舒,小声说:“你别做声,我要给她一个惊喜。”说完,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大声说:“媳妇儿,我回来了。”   楚天舒稍稍侧后了一步,眼睛却偷偷地打量着门口。   门忽地一下开了,里边的人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白云朵拽了进去。   “好你小蹄子,黑灯瞎火的还扣个墨镜,肯定是背着我出去偷人了?”   向晚晴!   楚天舒一听声音就听出来了。   向晚晴笑骂着,一把摘掉了白云朵扣在脸上的墨镜,露出来一张俏丽的脸。   “媳妇儿,你又皮痒痒了……”被向晚晴一个偷袭摘掉了墨镜,白云朵动作犀利的扑向向晚晴,一手去挠她的痒痒,一手去抢夺墨镜。   白云朵和向晚晴人搂在一起相互打闹,因为天气还热,两人身上的衣服都穿得极其单薄,互相一拉扯,向晚晴的连衣裙背部的拉链不知不觉间被白云朵拉了下来,露出了一大片晶莹的肌肤。   白云朵也很惨,不知怎么搞得,她的牛仔短裙被向晚晴连衣裙上的腰带给勾住了,本来就很短的短裙一下子给扯到了腰部,白花花的大腿和粉色的小屁屁都暴露在外面,却浑然不知。   眼前的景象让楚天舒目瞪口呆,这哪里像是淑女,竟然完全无视一个大男人在场,搞出这么一个让男人看了要流鼻血的场面。   尽管从生理欲望的角度楚天舒很想看个仔细,但理智却告诉他,非礼勿视,至少要在向晚晴面前装得像一个正人君子。   楚天舒极其不舍的收回视线,心里犹豫着是不是咳嗽两声,提醒一下两位美女,门外还站着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好啦,云朵,我投降,我投降……”向晚晴忽然扭着身子从白云朵的怀里挣脱出来,一边躲避着白云朵的追打,一边高声叫嚷着。   “媳妇儿,现在投降晚啦!老公今天非要让你做一回赤裸的羔羊……”白云朵显然比向晚晴更凶悍,她却并没有因为向晚晴的讨饶而停手,而是笑嘻嘻的紧追在向晚晴的后面,一副老鹰捉小鸡的架势,不断地去抓向晚晴裙子后背的拉链。   你拉我扯,互不相让,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向晚晴脚底下一滑,身子一趔趄,直飞扑向门外。   楚天舒下意识地伸开双手,将向晚晴抱在了怀里。   更加凑巧的是,向晚晴扑出来的时候有向上跃起的动作,两个人的嘴唇正对着贴到了一起。   向晚晴根本没有想到外面还会站着一个男人,顿时愣住了,竟然忘记了分开。   白云朵也愣住了,傻傻的望着向晚晴和楚天舒,大声说:“哎,你们两个,也太放肆了,直接无视我啊?”   向晚晴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趴在男人的身上,而且还保持着极度暧昧的亲吻姿势,胸前欢呼跳跃的一对乳房正紧紧地压在楚天舒的手臂上。   向晚晴一下子闹了个脸红,手忙脚乱的撑着胳膊想要从楚天舒的身上挣扎出来。   谁知,越忙越乱,越乱越忙。   慌乱间,楚天舒抓住了向晚晴的腰带,用力一扯,白云朵站立不稳,也一齐扑了过来,楚天舒伸手去扶,正好按到了白云朵的小白兔上。   硕大,柔软,楚天舒鬼使神差的捏了一把,暗道:手感不错!   “哎呀,你要死啦!”白云朵娇嗔一句,伸手在楚天舒的手臂上拍了一把,一用力把胸器从楚天舒的魔爪里拔了出来,可没有想到的是,向晚晴的腰带还挂着她的短裙,这猛地一扯,短裙唰地就下来了,露出了里面窄窄的三角裤。   这一下,可真是让楚天舒大饱眼福了。   向晚晴从楚天舒的怀里挣脱出来,诧异地说:“怎么是你?”   回头想要去问白云朵,却见她正在手忙脚乱地往上提短裙,开心地笑道:“你这小蹄子,当着老公的面就敢脱裤子,胆子也太大了。”   白云朵转过身去,又觉得屁屁不对劲儿,再转过来,前面又春光大泄,她一边急急忙忙的扯裙子,一边大声叫嚷着,“你个死媳妇儿,老公这回被你害惨了。”   尴尬!   非常的尴尬!   楚天舒被闹糊涂了,这两位女同志,到底谁媳妇儿谁是老公啊?   向晚晴也责怪道:“我媳妇儿被人看光光了,你老公我才亏大了呢。”   白云朵立即反驳:“屁,我媳妇儿被别的男人吻了,你老公我才亏大了。”   “不对,是我亏大了,你那养了二十几年的小乳猪也被一个男人抓了。”   “不对,还是我亏大了。你后背洞开,差不多也被看光光的了。”   向晚晴正得意洋洋的与白云朵争辩,没注意到后背的春光外泄,听白云朵一说,一扭头看到玉背大露,不由得叫了起来,想到现在正背对着楚天舒,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忙转过身去让白云朵帮她拉上拉链,嘴上却冲着楚天舒说:“楚天舒,你这个臭流氓,快闭上眼睛,不许看!”   哎!到底谁流氓啊?   楚天舒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该看的我早就看光了,再说了,刚才亲都亲了,还在乎多看两眼吗?   为了装正人君子,楚天舒还是低着头,闭上眼睛,做出一副柳下惠状。   很快,两美女互相帮助,整理好了各自的衣服。   向晚晴过来拍了拍楚天舒,没好气地说:“好了,别装了,睁眼吧。”   楚天舒很听话地睁开了眼睛。   白云朵嘻嘻一笑,道:“嘿嘿,晚晴,你也别生气了,我们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叫我们是好姐妹呢!”   “我才不生气呢。”向晚晴白了楚天舒一眼,慢悠悠地说:“没听说啊,一个优秀记者必备的素质,就是胆大,心细……”   “脸皮厚!”向晚晴和白云朵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笑作了一团。      第060章 一场盛宴      闹完了,笑完了,三个人才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宽敞的套房,装修得典雅时尚,豪华温馨。   外间完全按照现代化公司老板办公室的条件来布置,有大班台和真皮转椅,沙发、茶几等,还有一个摆满了书记的厨柜。   里间是两张大床,还有洗浴间、衣柜之类的设施,则完全像是一个闺房。   看来,这不仅仅是向晚晴和白云朵的办公场所,也可以作为她们的临时休息场所。   向晚晴指着楚天舒问白云朵:“云朵,你和他很熟吗?你们怎么碰到一起的?”   “不还是因为你呀?”   “你们打得火热,跟我有关系吗?”   “当然有啦,要不是接你的电话,我就碰不到他了。”   “快说说,怎么回事?”   白云朵眉开眼笑地把如何与楚天舒撞在了一块儿,如何合伙羞辱朱旺财,又如何在大街上飙车,又如何设了个圈套让岛国豪华车钻了墙,最后说到拿高跟鞋砸车灯,白云朵大叫:“爽,我都快要爽死了,二十多年了,还没这么爽过。”   向晚晴听着听着,眼睛都要直了。   “哎,那你们怎么认识的?”白云朵说完了,又忍不住问向晚晴。   “哈哈,我们相亲认识的。”   “啊?”白云朵假装要捶向晚晴。“好啊,你这婆娘,果然背着我去找男人了。”   “别闹,别闹了。”   向晚晴眉飞色舞地把楚天舒如何假冒同学来相亲,又如何遇上了绑匪,又如何合力救了小男孩,最后说到协助警方击毙了两名歹徒,向晚晴大叫:“怎么样,我们的经历比你的更惊险刺激吧?”   白云朵站起来,伸出了手:“哥们,你叫什么名字,我太佩服你了,你给我签个名呗。”   楚天舒握着她柔软的手,客气地说:“楚天舒,楚国的楚,天气的天,舒服的舒。”   向晚晴张大了嘴:“啊?云朵,我更佩服你呀,你都把他带到这里来开荤了,竟然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要是撒腿跑了,你这便宜不是让他白占了。”   白云朵把手里的手机一晃,得意地说:“哼,他跑不了,我有他的手机号。”说完,她仔细打量了一下楚天舒,突然说:“不对,我们以前见过的。”   “不会吧?”楚天舒和向晚晴同时叫出了声。   “嗯,我想想,”白云朵眼睛看着天花板作思考状。“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你女朋友扭了脚,你带她去看过急诊的。你不记得了,你还跟我套近乎,问我要电话号码来着?”   楚天舒也想起来了,叫道:“你就是那个白医生?”   “对,白云朵。”白云朵笑弯了腰。“哈哈,这也太神奇了吧。哈哈……”   突然,她止住了笑声,很认真的问道:“哎,楚天舒,她不是你女朋友,对吧?”   楚天舒点头说:“对,她是我同事。”   世界真奇妙,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原来,楚天舒和向晚晴与白云朵在碰到一起之前,居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离奇的故事。   故事讲完了,向晚晴说:“云朵,你去帮我们弄点吃得来,我和他谈点事儿。”   白云朵嘴一撇,说:“不行,你把我支出去,你们孤男寡女的想干什么?”   “哎呀,云朵,你别闹了行不行?我真的和他有事儿要办。”   “你们要办啥事儿,还非要背着我?”   向晚晴一脸的苦笑:“云朵,我请他来,是商量做节目,不是要办你想象的那种破事。”   “哼,谅你也不敢。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白云朵嘴上说得凶巴巴的,却没有继续纠缠,问道:“吃什么?麦当劳,肯德基,还是豪客来?”   “随便吧。”向晚晴显得比较着急,拉着楚天舒在沙发上坐下,拿出笔和采访本,一口气抛出了好几个问题:“天舒,你和那个要卖身救母的女孩说好了吗?不会再变卦吧?他们家是怎么回事?”   楚天舒便把郑小敏妈妈的病情危急情况和家庭经济状况讲了一遍,一直说到郑小敏迫于无奈,跑到人民广场的夜店去找买主,要用处女之身换十万块钱给她妈妈做手术。   向晚晴不愧是做过战地记者的,果然有一副侠义心肠,听完了之后当即表示:“你放心,我马上把选题报上去,准备就绪立即拍摄采访,尽快播出,我会在节目中呼吁爱心人士伸出援手,募集十万块钱的手术费应该没问题。”   楚天舒说:“好,那我就先替郑家感谢你了。”   向晚晴收起采访本,顿了顿,又说:“嗯,看来你还是有点靠谱的,看在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的份上,刚才你占了我媳妇儿的便宜,就不和你计较了。”   正赶上白云朵拎着一大堆的外卖回来了,她一听,立即抗议道:“哎,你是我媳妇儿好不好?”   向晚晴反驳道:“不对,明明你是我媳妇儿。”   楚天舒摆着手来当调停人:“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我都被你们吵昏了头,到底谁是谁媳妇儿啊?”   两大美女还是吵闹不休,寸步不让。   这两人凑一块儿,可真是有意思!   楚天舒灵机一动,站在两人之间,故作神秘地说:“别吵了,你们这么吵下去也吵不出一个结果来,我给你们调解一下怎么样?”   向晚晴和白云朵停止了纷争,都瞪大眼睛看着楚天舒。   “行!不许偏袒啊。”   “保证不偏不倚,公平合理。”   楚天舒笑眯眯地问向晚晴:“你是不是特想让她当媳妇儿?”   “是。”   楚天舒又笑眯眯地问白云朵:“你呢?”   “我当然也特想啊!”   “这就太好办了。”楚天舒故意住嘴,卖起了关子。   “快说,快说。”两大美女一人摇着楚天舒的一条胳膊,着急地催促道。   楚天舒一手搂住一个,大笑道:“你们两个都给我当媳妇儿,不就得了。”   “哇!你坏死了!”向晚晴和白云朵都大叫了起来,两人同时发力,一人架住楚天舒的一条胳膊,把他按在了沙发上,饱以一顿粉拳。   这时,三点式的辣姐从门外冲了进来,把正在打闹的三个人压在了沙发上,嘴里还在欢快地大叫:“太好了,我要三英战吕布。”   “姐妹们,过来群P啊。”紧接着,又冲进来一群的三点式美女,从四面八方扑过来,白花花的肉体把一个大沙发遮盖得严严实实。   楚天舒四肢摊开趴在了沙发上,幸福地接受一群半裸美女的摧残蹂躏。   第二天一大早,向晚晴就把选题报给了青原卫视“第一现场”栏目组。   频道的头儿的新闻敏感性更强,他听了汇报,兴致勃勃地说:“好,这个选题好,有女人,有性,有悲情,还会有一个大团圆的结局,所有抓眼球的元素都具备了,收视率想不高都难。”   选题立即报送到了台里负责新闻审查的副台长康广生那里,很快就批了。   领导站得高看得远,康副台长的政治觉悟明显比频道的头儿高,他对栏目组作出指示:“现在很多人一心只想着升官发财、男欢女爱,青原卫视作为负责任的新闻媒体,就是要通过我们的节目,唤醒人们的良知和爱心,大力弘扬世间的善良和美好。”   同时,也当面对向晚晴提出了要求,一定要做好这个选题,不仅要抓住不放,而且还要尽可能地往深里做,吸引住全市人民关注的目光。   台里的领导发话了,“第一现场”栏目组全体人员像打了鸡血一般,雷厉风行,准备工作进行得顺利而又快捷。   楚天舒升了办公室的副主任,主持工作,但反而比过去更清闲了。   文秘科的齐大光俯首帖耳,赵平原等人服服帖帖,综合科的范亦兵、刘春娜死心塌地,司机老苗等勤勤恳恳,原本勾心斗角混乱不堪的办公室,无形中就形成了领导核心,政令畅通,心情愉快,各项工作有条不紊,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得知向晚晴的选题批下来了,楚天舒与她详细探讨了一下拍摄采访的细节。   由于担心暴露郑家人的身份,楚天舒向向晚晴建议,让她从郑小敏去夜店寻找买主开始进行拍摄,然后对郑小敏进行采访,牵出妈妈病重无力承担手术费的话题,为了不惊扰病重的小敏妈妈,最后再去医院补拍几个病床上的镜头。   向晚晴听了,眼睛放出光来,说:“天舒,你抓兴奋点的能力比我都强,不做记者真是可惜了。”   楚天舒笑笑,说:“哪里,我的出发点是保护病人和当事人,真不是有意要抓什么兴奋点,这只能说明,你的这个选题和构思不仅顺应民情,还符合新闻规律。”   敲定了拍摄计划之后,楚天舒立即找到了郑小敏,他深入浅出地做了她的思想工作,劝她不要有顾虑,一定要用真情实感去打动和感染观众,并反复告诫她千万不能暴露父母的身份,尤其是只字不能提仪表厂三个字。   为了防止口误,楚天舒还模拟现场采访,对郑小敏进行了指导和演练。   一切OK。   第三天的晚上,拍摄正式开始了。      第061章 突发变故      节目主持人向晚晴站在灯红酒绿的人民广场街头,手持麦克风,对着镜头说:“各位观众,晚上好,这里是青原卫视《第一现场》栏目,我是记者向晚晴。”   画面中出现了郑小敏模糊的身影。   向晚晴声情并茂地说:“这是一位花季少女,这个时候,她本可以坐在大学的图书馆里温习功课,但是,她却游荡在一个又一个的夜店之间,她要干什么呢?请观众随着我们的镜头,去探究其中的秘密。”   热心观众楚天舒非常的紧张,他静静地站在外围,跟随着向晚晴的引导,注视着拍摄的全过程。   向晚晴身穿职业女装,却依然无损于她的美丽,反而更增添了许多知性女性的韵味,举手投足间显露出优雅与曼妙。   依旧是模糊的画面,郑小敏在与一个有一个的男人接触,男人们大多摇着头离去,甚至有个别人还对她恶言相向……   向晚晴一个个拦住与郑小敏接触过的男人,对他们进行暗访。   画面上,对这些男人图像和声音都做了技术处理。   男人们的语气中有惊异、有鄙夷、有耻笑、有嘲讽,但最终都承认,这个少女想要向他们出卖她的处女之身,开价竟然是十万。   夜深了,郑小敏步履沉重,疲惫不堪地从一家霓虹闪烁的歌舞厅走了出来。   向晚晴再次出现在镜头前,她说:“观众朋友们,请大家放心,这位少女的卖身计划并没有得到实施。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现在,就让《第一现场》为您揭开一个花季少女的痛苦挣扎。”   向晚晴上前与郑小敏打招呼,并对她提出了问题:“小妹妹,你好,我是青原卫视《第一现场》栏目记者向晚晴。请问,你刚才和一个个的男人接触,想要干什么?”   郑小敏在躲避,向晚晴在追问。   镜头在两人之间摇晃。   最终,郑小敏停下了脚步。   摄像机对准了她。   当然,在节目正式播出的时候,郑小敏的眼睛会打上马赛克,声音也会做必要的技术处理。   镜头前,郑小敏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摄像机视窗里只有在夜风中飘荡的头发。   整整半分钟,郑小敏一动不动。   包括楚天舒在内的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她。   夜色出奇的安静,安静得能听到微风掠过街头的声音。   向晚晴终于忍不住,轻轻地叫了一声:“小妹妹?”   郑小敏突然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   向晚晴关切地问:“小妹妹,你怎么了?”   郑小敏抽泣着,凄楚地说:“我……没有办法,我要救我妈妈。”   向晚晴不失时机地对着镜头说:“现在是广告时间,请大家不要走开,广告之后,《第一现场》继续为您揭秘。”   “停!”导演大喊了一声。满意地说:“太棒了。”   第二天的上午,拍摄转到了青原卫视的演播厅,主持人向晚晴对郑小敏进行采访,并在场外特邀了两位专家作为嘉宾,适时进行点评。   在向晚晴精心设计的问话中,郑小敏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妈妈的病情,一次次的治疗,一次次的手术,郑家人不惜倾家荡产,借遍了所有的亲朋好友,顽强地展开了与病魔争夺亲人生命的抗争。   作为一位孝顺的女儿,郑小敏为了省钱给妈妈治病,她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应聘在某机关单位做起了临时工。   但是,就在郑家人即将看到胜利的曙光时,最后一次十万块钱的手术费几乎无情地击碎了郑家人的希望,他们举债无门,山穷水尽了。   眼见着病床上的妈妈日渐消瘦,频临危境,郑小敏毅然决定,要用自己的处子之身来挽救妈妈的生命。   说到动情处,泪流满面的郑小敏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在镜头前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声嘶力竭地说:“求求好心人,救救我妈吧,我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的恩情。”   拍摄和访谈进行得非常的顺利,现场拍摄的全体人员和特邀嘉宾们,都被郑小敏真挚动情的话语打动了,就连策划这期节目完全知道内情的主持人向晚晴也被感动得泪光闪闪。   在特邀嘉宾作了简短的点评之后,向晚晴再次面对镜头,沉默良久,才深情地说:“亲情无价,生命无价。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进程中,社会各界有必要将更多关注的目光投向像郑家这样的贫苦家庭……同时,我们也呼吁全社会的爱心人士伸出援助之手,帮助这家人度过难关。我们坚信,善良与美好永远是青原市、东南省乃至整个国家的主旋律,郑家人一定能战胜病魔,花季少女一定会绽放笑容。谢谢收看本期的《第一现场》,有关后续情况,青原卫视将会继续跟踪报道。”   现场爆发出一阵掌声,感情投入的导演甚至都忘记了喊停。   向晚晴也擦去了泪水,与郑小敏紧紧相拥。   楚天舒更是心情激荡,他完全可以相信,节目播出之后,收到的不仅会有大批观众的眼泪,也会有大量的爱心捐助,随后,肯定会有更多的媒体介入,郑家人的身份将随之曝光,下岗职工的疾苦会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   到了这个时候,再来提仪表厂改制方案必须首先保障下岗职工的权益,顺理成章,名正言顺,任何人也不好以任何理由予以反对,更不敢暗箱操作。   午饭过后,就在栏目组酝酿如何去医院补拍病床镜头的时候,郑屠夫从人民医院传来消息,郑妈妈的病情突然恶化,医生说必须马上手术,否则生命堪忧。   听到这个消息,本来已经看到了希望的郑小敏忍不住趴在楚天舒的肩膀上痛哭起来。   节目所有的策划都是以大团圆的结局为前提,如果郑妈妈得不到抢救或者手术失败,此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毁于一旦。   栏目组的人都在为选题的成功而欢欣鼓舞,听到这个坏消息,个个犹如被兜头泼了一瓢凉水,立即陷入了沉默。   楚天舒也是大吃了一惊,如果节目不能播出,救助郑妈妈的愿望落空不说,扭转仪表厂改制方案的希望也随即变成了泡影。   当然,从楚天舒的私心上来讲,他也不希望这期节目就此消亡,那样的话简若明和自己在这场政治斗争中,毫无悬念地会成为失败者,今后的仕途之路也将布满荆棘,危机重重。   “怎么办?”向晚晴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当机立断:“没说的,救人要紧。”   向晚晴跟着楚天舒要走,被导演拦住了,他说:“小向,那病床上的镜头还拍不拍了?”   “拍!”向晚晴坚决地说。   摄影师扛着机器要跟出去。   “这恐怕不行!”楚天舒阻止说:“这个时候兴师动众地去拍摄,很有可能会惊扰到病人,影响治疗和手术,同时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解,不知情的人会说,青原卫视为了追求收视率不顾病人的死活。”   摄影师和导演面面相觑。   “我有办法。”向晚晴从小包里拿出了一块手表戴在了手上。“这是一款手表式微型摄影机,我们现在就赶往医院,以偷拍的方式拍摄抢救病人的场景,这样会更有真实感。如果有什么质疑,这是我个人行为,由此引起的后果我来承担。”   危急关头,向晚晴的临危不乱和深明大义,赢得了摄制组全体人员打心眼里的敬佩。   楚天舒忐忑不安,匆匆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和向晚晴、郑小敏一起赶往第一人民医院。   抵达病房,郑屠夫正站在门口等候,他的眼圈红红的,好像刚刚流过泪,楚天舒心底就是一沉,从不轻易流泪的汉子都哭了,看来问题真的很严重,他握住郑屠夫的手,轻声安慰道:“郑师傅,你放心,我们会全力抢救郑妈妈的。”   进入病房,映入眼帘的场景让楚天舒倍感悲伤。   浑身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的郑妈妈,瘦得如同皮包骨一样,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睛虽然闭着,肌肉却在微微的颤动,脸上有大滴的泪珠滑下。   郑小敏扑过去,趴在病床上泣不成声,哭成了泪人。   “妈呀,你醒醒呀……妈,好心人会来救你的,你不能走,你走了,撇下我和爸爸该怎么活啊……都怪我,女儿无能……女儿不孝……”   这种感天动地的场景,是任何导演都编排不出来的。   楚天舒心头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向晚晴却已经抑制不住,流下了眼泪。   主治医生和几个护士进来了,楚天舒忙迎上前,说:“医生,情况怎么样?”   “你是什么人?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你能做得了主吗?”主治医生自然知道病人的危急程度,他一连串的问了好几个问题。   楚天舒一指正哭得伤心的郑小敏,说:“我是她的男朋友,我们正准备结婚。”   郑小敏止住了哭声,抬起头,瞪着满是泪水的大眼睛,惊诧地看着楚天舒。   向晚晴也惊呆了。      第062章 又费周折      主治医生把楚天舒拉倒一旁,郑重其事地说:“必须尽快手术,超过一个小时,病人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那赶快组织抢救啊。”楚天舒着急地说:“需要办什么手续,病人的丈夫和女儿都可以签字。”   主治医生为难地低下了头,小声说:“手术费还没交呢。”   怪不得郑屠夫急得团团转却又束手无策。   楚天舒说:“医生,救人要紧啊,手术费我负责筹措,三天之内,一定交齐。”   主治医生痛苦地摇头:“这个……我做不了主。先手术后交费,这种例外情况必须要院领导特批。”   主治医生的为难是情有可原的。   以前,医院发生过很多起为了救人,先手术后交费的情况也,后来,有几例病人手术完了之后,偷偷逃出了医院,欠缴的手术费没有着落,同意手术的医生和科室蒙受了很大的损失。   再后来,还发生了一起类似事件,接诊医生经不起病人家属苦苦哀求和赌咒发誓,咬着牙又进行了一起未交费的手术,没想到病人病情非常复杂,手术没有取得成功,病人死在了手术台上,蛮不讲理的病人家属竟然组织几个医闹,砸了医院的设施,打了主治医生,还向医院提出了巨额索赔。   最后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医院赔了钱,主治医院也受了处分,调离了岗位。   从此之后,医院作出强制性规定,未经审批,擅自决定未交费先手术,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一律由当事人承担。   “需要哪位院领导特批,我去找他。”楚天舒迫不及待地说。   “不用找了,我来了。”穿着白大褂,满嘴酒气的朱旺财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主治医生连忙打招呼:“来了,朱副院长。”   郑小敏从病床前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看朱旺财,咬着嘴唇在小声抽泣。   朱旺财走到楚天舒面前,得意地冷笑道:“呵呵,没想到啊,这么快就犯到我手上了?”   楚天舒愤怒地盯着他,说:“朱院长,请你批准先做手术救人,我们的恩怨另外再做了断。”   朱旺财说得头头是道,冠冕堂皇:“你以为你是谁呀,你说手术就手术,医院每天要个月要接诊成千上万的病人,都像你们拖欠费用,那医院就不要开了。”   楚天舒据理力争道:“朱院长,你是一个医生,救死扶伤是你的职责,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病人死在病床上而无动于衷吗?”   朱旺财不屑地说:“你少讲这些大道理,医院不是慈善机构,更不是救助站,上千号医生护士和工作人员要开工资,发奖金,医疗设备要添置,住院条件要改善,这都是要花钱的。”   郑屠夫哭丧着脸,上前拉着朱旺财的手,哀求道:“院长,求求你,先给我老伴儿做手术吧,我回去就把房子卖了,一定把手术费交上。”   朱旺财一把将郑屠夫推了个踉跄,嘴里喷着酒气对着郑小敏,鄙夷地说:“小丫头,看你长的还蛮秀气,怎么找了这个穷光蛋?怎么样,有钱交钱,没钱滚蛋。”   郑小敏浑身颤抖,低三下四地说:“院长,我爸说了,卖房子也会把钱交上的,我求求你,救救我妈吧。”   朱旺财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交不了钱,就把管子拔了,办出院手续,别让她死在病床上。”他身后的主治医生和几个护士面面相觑,面露不忍之色,但院长已经下了令,谁也不敢违抗,只好迈步上前,准备拔管子。   郑小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大腿,接连磕了三个响头,大哭道:“院长,现在出院,我妈会死的,我们一定会凑足手术费的,我求求你了。”   朱旺财低头望着郑小敏,发出一声冷笑,说:“你现在求我没有用了,你让他也跪下来求我。”   “小敏,你起来,不能给这种没有人性的家伙跪下。”楚天舒怒火中烧,拉起了郑小敏,大声怒喝道:“朱旺财,你别欺人太甚!”   朱旺财见楚天舒不仅不肯屈服,还敢冲他发火,立即大喊道:“拔,出了事儿我负责。”   向晚晴在一旁早就看不下去了,她强压住怒火,拦住众人,掏出记者证,说:“我是青原卫视台的,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不是你仗势欺人的地方,请朱院长别把事情做绝了。”   向晚晴本以为亮出记者的身份,朱旺财会有所顾忌,没想到他根本不买账,接过记者证来看也不看,直接扔到了地上,还指着向晚晴的鼻子叫嚣:“记者很了不起吗?你以为你拿出这么一张纸片片来,我就怕你了。我告诉你,我这是照章办事,又没有违法乱纪,就是你们台的康广生躺在这儿,也照样得先交钱后手术。”   对于这种不可理喻的家伙,向晚晴也是无可奈何,她走到走廊上给白云朵打电话,让她从“云晴美体”打十万块钱过来。   白云朵听了,着急地说:“媳妇儿,刚刚进了一批保健药品和器材,账上连一万块钱都没有了。干吗?你突然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哎呀,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我再想办法吧。”向晚晴继续拨打电话,但从她焦急的表情来看,似乎并不顺利。   这年头,十万块不多不少,不是谁一下子拿得出来的。   楚天舒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也来到了走廊上,掏出手机,拨通了吴梦蝶的电话。   不等她开口,楚天舒就说:“师姐,我求求你,借我十万块钱,马上打过来。”   吴梦蝶压低声音说:“小楚,我正在开会呢,能不能等会儿再打过来?”   “师姐,不行啊,再等就要出人命了。”   “又是那个仪表厂下岗职工要做手术吧?不行,我跟你表明过态度了,请你不要再说了。”   “不行,你必须听我说。”   吴梦蝶有点不高兴了,语气也严厉起来:“楚天舒,你对凌家的恩情,我们已经用合适的方式报答了你,我跟你说过,凌云集团的资金拨付,也是需要理由的。”   楚天舒急了,灵机一动,说:“师姐,慈善捐助算不算理由?”   “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吴梦蝶拿楚天舒没办法,估计是离开了会场,声音大了起来。   “青原卫视《第一现场》栏目正就此事在做一档节目,节目明天晚上就会播出,还会呼吁爱心人士为病人提供援助,你这钱算凌云集团提前捐助的,这可以吧?”   “你这个建议倒可以考虑,”吴梦蝶迟疑了一下,又说:“但是,我怎么相信这档节目一定会播出呢?”   楚天舒余光瞟了一眼愁眉苦脸的向晚晴,急切地说:“师姐,你稍等,这个栏目的记者向晚晴跟我在一起,我让她给你说。”   “向晚晴?是那个青原卫视的美女主播吗?”看来,吴梦蝶对向晚晴还有印象。   “对,就是她。”   “好,你把电话给她,让她和我说话。”   楚天舒赶紧把电话递给了向晚晴:“晚晴,凌云集团的吴梦蝶女士要和你通电话。她答应考虑提前捐助十万块钱给郑妈妈做手术,你帮我证明一下这档节目明晚就会播出。”   向晚晴一听钱有着落了,也是非常的兴奋,她一把抢过楚天舒手里的手机,说:“您好,我是青原卫视记者向晚晴。”   向晚晴向吴梦蝶证实了节目的真实性,并用人格担保,节目将在明白六点半准时播出。   “那好,我马上通知财务汇款。”吴梦蝶立即同意了,她说:“你让楚天舒接电话。”   楚天舒十分的激动,握着手机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师姐,谢谢你啊。”   “谢谢我的不应该是你。”吴梦蝶冷静地说:“你把为凌锐办的卡号发给我,我立即把钱打过去,请你以凌锐的名义向节目的当事人捐赠这十万块钱。”   吴梦蝶说的这个卡号,是楚天舒以凌锐的名字办的,用来每个月付房租的。   楚天舒没有一刻的迟疑,把卡号发给了吴梦蝶。   十分钟之后,手机短信显示十万块打到位了。   楚天舒拉着郑小敏来到医院的收费处,采取银行转账的方式,将十万块钱一次性打到了医院的户头上。   回到病房,白云朵也从门诊赶到了住院部,正在与朱旺财据理力争,阻止医护人员给郑妈妈拔管子。   主治医生和医护人员本来就看不惯朱旺财的做派,见白云朵出面阻止,也就住了手,不肯做伤天害理的事。   朱旺财凶巴巴的还在趾高气扬地叫嚣:“白云朵,你身为医院工作人员,明目张胆地违反规章制度,你还想不想干了?”   楚天舒走进病房,将缴费单拍在了朱旺财那张满是疙瘩的脸上,大声地说:“你睁开你的势利眼看看吧,钱交齐了,请立即安排手术。”   朱旺财一看缴费单,傻眼了,他把缴费单往主治医生的手里一扔,灰溜溜地跑了。   这时,张伟急匆匆地赶到了,他的身后跟着大胡和老万等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捏着一把厚薄不一的钞票,吵吵嚷嚷地跑了进来。   向晚晴见了他们,脸唰地就白了。      第063章 再起波澜      张伟他们来到病床前,把手里的钱都塞到了郑屠夫的手上。   郑屠夫抓着一大把钞票,激动得满眼泪花,一个劲儿地说:“谢谢,张伟,你们也都下岗了,家里也不富裕,已经帮了我不少了,我不能再拖累大家伙了。”   张伟他们七嘴八舌地说:“郑师傅,救师娘要紧,不够,我们再来凑。”   郑屠夫把钱逐个还给了张伟等人,眼里闪着泪花,感激地说:“谢谢大家伙,真的不用了,楚科长已经帮忙把手术费交上了,小敏她妈马上就可以动手术。”   张伟走过来,抓住楚天舒的手,激动地说:“谢谢你,好兄弟。”   楚天舒摆手说:“既然是兄弟,还客气什么呢?何况,那钱也不是我出的,我只是帮别人奉献了一份爱心而已。”   手术很快就准备好了,张伟几个和护士一起,将郑妈妈推进了手术室。   郑屠夫和郑小敏守在了手术室外。   向晚晴悄悄地把楚天舒拉到一边,说:“楚天舒,你想害死我呀?”   “怎么了?我怎么害你了?”楚天舒被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向晚晴看着张伟他们离去的身影,问道:“他们是仪表厂的下岗职工,我在闹事现场见过他们。郑小敏的父母也是,对不对?”   完了!穿帮了!   楚天舒脑子里嗡地一响,他强作镇静,问道:“晚晴,有什么问题吗?”   “台里传达了宣传部门新下达的封口令,为了维护社会和谐稳定,要求各新闻媒体在近期暂停报道和仪表厂有关的内容。楚天舒,幸好节目还没播出,要不然,我已经被你害死了。”向晚晴的口气中既有责怪,又有庆幸。   “晚晴,你什么意思呀?”楚天舒心里暗暗发慌,从向晚晴的话语中听出来,她好像是打算放弃这档节目。   “你还不明白吗?抓紧向台里说清楚,把节目撤下来,虽然时间很紧张了,但临时换点内容还勉强来得及。”向晚晴掏出了电话,准备拨号。   楚天舒一把将她的手机抢了过来。   “你干吗?”向晚晴生气了,她扑过来就来抢夺手机。   “晚晴,你听我解释。”楚天舒躲闪着,强行把向晚晴往走廊的尽头拉。   向晚晴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楚天舒,很显然,你和他们非常的熟悉。我问你,你是不是有意瞒着我的?”   楚天舒点头:“是的。”   向晚晴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利用你,利用媒体的力量,利用你做我的帮凶,来达到帮助郑小敏的目的。”   “利用我?你居然说你在利用我?”楚天舒的直言不讳让向晚晴越发的愤怒,被欺骗的感觉令人太难以接受了。   没想到,楚天舒还当面承认了这一点。   “对,我确实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利用你。”   简直是欺人太甚。   向晚晴不由得大叫起来:“楚天舒,那你知道被人利用是什么滋味吗?你就不担心我被台里开除了,你就不怕我会报复你?”   “怕!非常怕!但是,请你冷静一下,我这不是想害你,而是在保护你。”   “你……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啊?明明要把我害惨了,还说是在保护我,是不是还要我感激你呀?真是的,楚天舒,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把别人卖了,还要别人帮你数钱?”   “晚晴,你别激动好不好?”   “我凭什么不激动?楚天舒,你太岂有此理了。”   “晚晴,你听我给你解释……”   “我不想听你解释,你把手机还给我。”向晚晴劈手将手机又抢了回来。   楚天舒一把抓住了向晚晴的胳膊,阻止她拨打电话,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向晚晴的胳膊有了疼痛的感觉。   “你弄疼我了。”向晚晴被楚天舒的动作和眼神震慑住了,她小声说。   楚天舒松了手,但没有放开她的胳膊。   这时,白云朵出现在他们的背后,咳嗽了一声,调侃道:“哎,你们两个躲在角落里拉拉扯扯地干什么呀?”   “没干什么,谈点私事。”楚天舒尴尬地说。   “私事?”白云朵笑笑,说:“你不是说了,我们两个都是你的媳妇儿,有什么私事还一定要瞒着我呀?我看不是私事,而是私情吧。”   向晚晴苦笑着说:“云朵,我都快要被害死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白云朵柳眉倒竖:“什么?谁敢害你,看我不撕烂了他。”   向晚晴一指楚天舒:“他!”   白云朵又嬉皮笑脸说:“不会吧,他怎么会害自己的媳妇儿呢?”   向晚晴一甩手,大声地说:“云朵,求求你,别跟着乱搅合了,幸亏我发现得早,要不然,我明天这个时候已经死翘翘了。”   见向晚晴确实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白云朵盯住了楚天舒:“是这么回事吗?你怎么害晚晴了?”   两大美女开起玩笑来可以没轻没重,互不相让,但是,在正经儿事面前,明显会自动站在一个阵营的。   楚天舒忙说:“不是的,我们有点误会,我正在向她解释。”   有了同盟军,向晚晴的委屈终于有地方倾诉了,她红着眼睛对白云朵说:“不是什么误会,他自己都承认了,从一开始就是处心积虑地欺骗我,陷害我。”   白云朵叉着腰,气势汹汹的逼问楚天舒:“是这么回事吗?”   楚天舒说:“是有这么个过程,但不是她说的那么回事。”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嘛,快给我说清楚。”白云朵性子耿直,她急得直搓手,眼睛来回看着楚天舒和向晚晴。   “她要撤销节目。”楚天舒直接指出了结果。   “为什么?”白云朵诧异地问:“晚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别说天舒要跟你急,我也要跟你急。”   向晚晴不乐意了:“云朵,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和他穿一条裤子了?”   白云朵态度鲜明:“咱姐妹情归情,理归理,不管为什么,你要撤掉节目,我必须和他穿一条裤子。”   向晚晴哇哇大叫起来:“哎呀,我气都被你们两个气死啦。”   这会儿,郑小敏走过来了,她见三个人都一本正经地阴着个脸,怯生生地问:“楚哥哥,晴姐姐,你们怎么了?”   “没事,没事,”楚天舒怕郑小敏多心猜疑,连忙抢着说:“我们在……说那个朱院长,所以有点义愤。”   向晚晴也不愿意当着郑小敏的面说节目的事,便挤出笑脸来问道:“小敏,你妈那边怎么样?”   郑小敏说:“已经开始手术了,我问过医生了,估计要几个小时,我爸和几个同事守着呢,让我过来看看,他说让我请你们吃个晚饭。”   白云朵说:“小敏,不用客气了,你妈手术完了之后还需要连续几天的二十四小时看护,不用管我们了,你赶紧休息去吧,可别累坏了。”   “嗯,白医生,我没事的。”郑小敏听话地点点头,又兴地问向晚晴:“晴姐姐,明天节目什么时候播啊,我可不能错过了。”   向晚晴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楚天舒说:“小敏,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照顾好你妈,节目的事你就别管了,到时候让你晴姐姐帮你刻录在光盘上,你随时都可以看。好了,我们现在回去讨论一下节目的事,你去给你爸和叔叔们张罗晚饭吧。”   “好嘞。”郑小敏一蹦一跳地走了。毕竟还只是个二十岁的丫头,妈妈手术费有了着落,以后的治疗费还会得到捐助,她原本愁苦的心情轻松了下来,人一下子也显得活泼了许多。   白云朵说:“这里说话不太方便,走,我们到外面说去。”   架不住白云朵的连劝带拽,向晚晴也只得跟着出了医院。   白云朵拉着楚天舒和向晚晴,来到了医院外面的一家茶社,要了一个包间,点了几样点心,一壶铁观音和一壶菊花茶。   服务员把点心和茶上来之后,白云朵交代不要再来打扰,服务员刚退出去,她就急不可耐地说:“快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问他吧。”向晚晴白了楚天舒一眼,又说:“楚天舒,你别拖延时间啊,看在云朵的面子上,我给你十分钟,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我马上打电话给台里,让他们把节目撤下来。还有,你必须保证你说的是真话而不是谎言,你不靠谱的言行我算是领教了。”   “好吧,”楚天舒看了看白云朵,无可奈何地笑了:“晚晴,为了节省时间,我不去说我最初的想法,我们换一种方式来思考,你看行不行?”   “什么方式?”   “倒推法。”楚天舒也不管向晚晴是否同意,直接说:“也就是说,我们假设节目撤销,看可能发生的后果,如果不撤销,又会产生什么后果,然后,我们再来决定节目是否应该取消。”   白云朵给各自面前的茶杯倒上茶水,兴趣盎然地看着他们如何对话。   向晚晴喝了一口茶水,说:“行,你说吧。”   楚天舒也喝了口茶水,说:“好,那我们先来分析,如果节目撤消了,会出现一些什么样的后果?”      第064章 我不在乎      楚天舒分析说:“首先,你们那些热情高涨的同事们和头儿们怎么看你?选题是你提的,细节是你设计的,拍摄也非常的成功,眼见着要播出了,你告诉他们,你被我骗了,大家忙乎了好几天,你一句话就全否定了,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今后你再做选题,大家还会支持你吗?”   很显然,这一点向晚晴已经考虑过了,她毫不迟疑地说:“这我不在乎。”   “好。台里有规定,不能做和仪表厂有关的新闻节目,你照章办事,你相信头儿和同事们会理解你的行为。”楚天舒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那第二点,节目不播了,你怎么向郑小敏和他父母交代?生命和生存比什么都重要,这是人性的基本常识和道德底线,你不会说你也不在乎吧?”   “……”   “我相信你不会这么说。还有第三点。节目撤下来了,你又怎么向凌云集团的吴总解释?你在劝说她提前捐助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节目明天一定会播出,突然你告诉她不播了,你让她怎么向员工们交代?你这种行为是不是欺骗?”   “……”   向晚晴又被问得哑口无言,心里总觉得楚天舒是在拉大旗作虎皮,甚至是强词夺理的诡辩,可真要反驳他,却不知道从何着手。   她眼里的那一丝犹豫被楚天舒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决定乘热打铁,他真诚的眼神望着她说:“前几天我看了一个综艺节目,一个身患绝症的小女孩,当她登上央视舞台的时候,主持人号召现场观众收起眼泪为她的表演鼓掌喝彩。难道这善意的谎言可以在央视上演,你不能在青原卫视重现?”   “可是,我明知道有规定……”   “这个我也知道,但是,你的节目中提到了仪表厂三个字吗?没有!那么说,你根本就没有违反规定。”   “问题是,节目播出之后,必然会引起巨大的反响,最后,郑家父母的身份肯定会大白于天下,那个时候,我又怎么向台里交代?你知道吗,新闻的生命在于真实,给公众以真相是一个记者的基本素养。”   “你根本不用交代,你的节目没有虚构新闻,你传递的信息没有欺骗观众,你至多只不过是忽略了一个细节。如果你真如你所说,节目的反响巨大,更说明你作为一个记者,在新闻真实的基础上,不仅保证了节目的收视率,还从中挖掘出了人性的内涵,让爱心和良知得到了弘扬和升华。”   “可是,我不是忽略了细节,而是故意的隐瞒,这不符合我为人的原则。”   “在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会隐瞒一些东西。如果我们的动机是崇高的,是在行善,是在施惠于人,那些受惠者,将会永远感激你,就像病人感谢白衣天使一样。你不觉得做一件对很多人有益的事比固执地坚持一个规定更有意义吗?”   向晚晴还不甘心,又说:“我到青原卫视来之前,我舅舅跟我谈起过,新闻媒体是喉舌,他让我一定要把握住宣传的政治原则。”   楚天舒微微一笑,略带调侃地问:“你舅舅是什么人?老布尔什维克?”   向晚晴瞪了他一眼,说:“你胡说什么呀,他不过是一位老政工干部。”   “老政工干部就不需要关心群众疾苦吗?”   “……”   向晚晴长吁一口气,再也找不出继续辩白的理由,不得不承认自己被眼前这个巧舌如簧的家伙给说服了。   见向晚晴已经打消了要撤除节目的念头,楚天舒干脆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晚晴,我能理解你的担心,一旦郑家父母的身份暴露,仪表厂下岗职工的问题也会随之浮现出来。但是,晚晴,你看到了吗?郑家只是他们中的一个缩影,不是到了绝望的地步,谁愿意去上访上街堵马路呢?”   向晚晴望着楚天舒,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利用这档节目,引起全社会对仪表厂下岗职工的关注。”   “是的。仪表厂的改制方案没有考虑到他们的权益,可是,他们的呼声却被一纸封口令给压制住了。要知道,仪表厂改制是他们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这个机会一旦错失,他们只能在看不起病,上不起学,买不起房的困境中越陷越深。晚晴,我没有太多的想法,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够有尊严的活着。”   白云朵在偷偷地擦眼角。   向晚晴也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这一次小小的忽略可能会在台里领导中留下一个坏印象,但是,你的一个坚持,能够改变了几千人的命运。给社会一个真相,让真相引起关注,用关注惠及民众,这难道不是一位记者应有的担当和责任吗?”   楚天舒的话深深地震撼了向晚晴和白云朵。   “晚晴,你陷入了一个误区,你仔细想想,这一纸封口令的出台难道真的是出于维护社会和谐稳定这么简单吗?不,我不敢作太多的猜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仪表厂整体出让之后所带来的是更加的不稳定。晚晴,你面对凶恶的歹徒都能够奋不顾身,我相信不会在权势面前过多的计较个人得失。”   “天舒,你不用再说了,节目会如期播出的。”向晚晴坚定地说。   楚天舒笑了,他给向晚晴的茶杯里斟上茶水,说:“晚晴,谢谢你!”   白云朵鼓励说:“晚晴,大不了不干了,专心经营好云晴美体,一样能活得有声有色。”   楚天舒说:“云朵,晚晴热爱她的职业,在任何的挫折面前她都不会退缩和放弃的。我倒是担心你,经历了今天的风波之后,朱旺财会伺机对你打击报复。”   “哼,我才不怕他呢。”白云朵冷笑了一声:“这个垃圾在岛国学到了医术,也学会了无耻下流甚至变态,他仗着与个别市领导有些联系,在医院里胡作非为,糟蹋了不少的年轻护士。他要是敢动我,我非要撕烂他那玩意,让他一辈子也不能欺负女人。”   说着话的时候,白云朵的小手在空中一劈,仿佛那就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削向了朱旺财的胯下。   楚天舒觉得白云朵是在意气用事,就笑了笑说:“云朵,犯不上和这种垃圾赌气,你把他废了,你也就废了,那太不值了。”   向晚晴把手腕的手表摘下来,说:“云朵,不能和这种垃圾一般见识。我马上把拍摄的画面下载到手提里,你把我这手表带着,他要是胆敢对你不利,你只需要录下他的罪行,不管他有什么后台,我都会让他死得难看之极。”   向晚晴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把手表摄像机刚才在病房里拍下的画面下载之后,将手表递给白云朵。   “晚晴,能给我看看不?”楚天舒不好意思的说道。   向晚晴把手表放到了楚天舒的手上。   入手尚温,楚天舒凑近了眼睛,居然嗅到了手表还带着淡淡的香气,那是向晚晴的体香。   从外观来看,这块手表与普通的手表并无差异,只是略显沉重,在向晚晴的指点之下,楚天舒和白云朵都学会了如何操控这种手表式微型摄像机。   “哈哈。真是好宝贝,你都从哪弄来的?”楚天舒举着手表,笑嘻嘻的说道。   “美国战地记者给我弄的,我们在伊拉克认识的。”向晚晴撇了他一眼,笑问道:“你什么意思啊?”   见向晚晴眼里带着调笑的意味,楚天舒还是厚着脸皮说出他的想法,问道:“嘿嘿,能不能给我一块也弄一块?”   向晚晴很勉强地说:“行吧,他送我本来就是一对儿,还有一块男式的,你要是表现好,我可以考虑送给你。”   白云朵从楚天舒手里把手表抢过去,戴在了手上,在向晚晴面前晃悠了一下,突然问道:“晚晴,这可是一对情侣表,你都送给我们了,什么意思啊?”   向晚晴在白云朵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骂道:“你这个小蹄子,你是不是还想对你们两个说,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啊?”   白云朵很夸张的抱着头,作痛苦状,叫道:“哎呀,你个小气鬼。我知道你舍不得,戴几天我还还给你,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好不好?”   向晚晴闹了个大红脸,啐道:“呸,你个没安好心的小蹄子,我得赶紧回去剪辑画面了,没时间和你磨牙,等我有空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二天,青原卫视《第一现场》栏目如期播出,果然收到了预期的效果,引起了强大的轰动。   在节目的最后,向晚晴满怀深情地说:“郑家的悲惨遭遇得到了社会广大爱心人士的共同关注,节目播出的短短三十分钟里,现场捐助热线电话响个不停,我省著名企业凌云集团在第一时间捐助了十万元的手术费用……我们衷心祝愿郑妈妈早日康复,更希望‘少女卖身救母’的故事不再发生。”   一石激起千层浪。   节目播出之后,那个眼睛被打上了马赛克的卖身少女,被民众誉为“青原最美女儿”,在“青原热线”网站上,发起了一个寻找最美女儿的活动。   很快,郑小敏和他父母的身份被人肉搜索出来了。   按照楚天舒的安排,郑小敏请了长假照顾母亲坚守在病房,并以母亲病重为由拒绝了所有的采访。   于是,记者们将目光转向了他们的邻居,同事和病友,随着各种采访的不断深入,仪表厂下岗职工的困难处境,上街堵马路的上访事件,以及仪表厂整体转让存在的弊端,都在记者们的妙笔生花下暴露无遗。   市委宣传部门下发的封口令成了一纸空文。   向晚晴被调离了记者岗位,发配到类似于“夕阳红”的栏目成了一名文字编辑。      第065章 如意算盘      在省市主要领导的关注下,青原市政府下发文件,成立了仪表厂改制工作领导小组,由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唐逸夫担任组长,小组成员有市国资委、国土资源局、监察部、法院、公安、工商、银行等多家单位的主要负责人。   领导小组办公室设在国资委,负责日常具体事务,经关浩宇提议,由简若明担任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委办副主任楚天舒协助简若明工作。   至此,简若明和楚天舒被正式推上了仪表厂改制工作的第一线。   在领导小组召开的第一次例会上,简若明和楚天舒就闻到了隐隐的火药味。   副市长唐逸夫首先作了发言,他开门见山地说:“国企改革,大势所趋。有人形容说,不改是等死,改是找死。这说明国企改革是一项极其艰巨和复杂的任务。我市国企改革正处于破冰的关键时刻,市委市政府已经达成共识,不管遇到什么阻力和困难,都必须迎难而上,快速推进。”   定完了调子之后,唐逸夫让各领导小组成员发言。   关浩宇率先发难,他一边叫屈,一边拍马屁,说的头头是道:“作为负责具体工作的国资委,我们倍感为难啊。仪表厂作为我市国企改革的重点单位,我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做了许多的工作,才使得改制工作进入了实质性的操作阶段。但是,个别领导一句没有充分考虑下岗职工的权益,就全盘推翻了前期所做的工作,国资委上下都感觉下面的工作没有了方向。好在市里及时成立了领导小组,唐市长还亲任组长,又得到诸位的大力协助,我想,仪表厂的改制工作一定能够圆满地完成,并将成为青原市国企改革的样板。”   在这些人里面,关浩宇年纪最大资历最老,倚老卖老地讲几句牢骚怪怪话,大家也基本上见怪不怪了。   国土局局长申国章发言:“仪表厂改制项目已经拖了一年多了,不少有意参与竞购的企业被拖垮了,再拖下去,土地出让费用和拆迁费用还要水涨船高,竞购企业能够用在职工安置的资金将更加捉襟见肘。我个人认为,拖得越久损失越大,仪表厂几千职工的权益更难以得到保障。”   法院来了位常务副院长,他听了申国章的发言,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说:“土地出让费用是随着房价的飞涨而水涨船高的,竞购企业看中的就是仪表厂土地开发的升值空间才踊跃参与。理论上来说,整体出让的价格越高,职工安置的费用相对也会高啊。”   公安局来的是副局长田志刚,他说:“对于仪表厂的改制,我们公安部门会大力支持。不过,还是请充分照顾好职工们的情绪,否则,局面一旦被动,公安部门夹在中间也很为难。省厅已经明确要求,在处置群众上访等突发事件时,公安部门要尽量少介入,以免激化矛盾……”   唐逸夫突然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他的发言,用低沉的声音说:“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视职工权益,才专门成立了工作领导小组,重点考虑妥善安置职工群众。公安部门很重要的一个的职责就是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必须坚决和市委市政府保持高度一致。请大家继续发言。”   唐逸夫开了口,田志刚只得闭嘴。   仪表厂职工上街堵路,媒体曝光了北湖公安分局抓了张伟的事件,省厅对市局这种激化矛盾的行为提出了批评,田志刚的发言实际上是在善意地提醒,尽量把下岗职工安抚好,不要等事到临头了,再命令警察上前采取强制措施。   这话中暗含的意思唐逸夫自然一听就明白了,田志刚是在给他提意见,所以唐逸夫才要不满地打断了田志刚的发言。   工商局的局长本来还想发表点不同意见,看唐逸夫已经定了调子,便假装着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文件,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   官场会议有不成文的规矩:如果你发言后还有职位更高的领导要发表重要指示,你说话就必须察言观色,留有余地;如果比你级别高的官员先表了态,最好的方法是随身附和,如果实在不想附和的话,那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沉默。   检察院、监察部等部门的负责人当即表态要围绕大力推进起好监督保障作用,其他相关部门也依次发言,表示要大力支持国企改革,促进地方经济发展,维护社会和谐稳定。   唐逸夫对领导小组成员的发言作了一个简短的总结,最后强调:“仪表厂整体出让方案是经过多次调研和讨论形成的,大方向上并没有不当之处。当前有舆论认为,这个方案未能充分考虑下岗职工的权益,这是一种误读,部分下岗职工对此不理解,这很正常。任何改革都是会有阵痛的,总要触及部分人的切身利益,我们领导小组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照顾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在最短的时间内,为我市国企改革寻找到突破口,促进我市经济又好又快地发展。”   简若明和楚天舒作为列席的工作人员,他们没有发言权,但是他们心里各自都有疑问:唐逸夫作为分管工业的副市长,为什么这么急于要将一家国有企业整体出让了呢?这其中难道仅仅只有政绩观在作祟吗?   唐逸夫自然有他自己的如意算盘。   市委书记郭子春要调任邻省任副省长,市长朱敏文接任书记,空出来的市长一职对他来讲很有诱惑力。   身在官场,谁不想进步?   更何况,从副市到正市,这可是一个质的飞跃,也是晋升副省级的一块不可或缺的跳板。   官场人生几十年,看似很长,实则太短,一步错过便步步错过。   深谙此道的唐逸夫肯定要努力争取一把,哪怕只有微小的机会,也不肯轻易错过。   唐逸夫作为市委常委、副市长,晋升为市长也不属于破格提拔,可能性并非不存在。但是,他也深知在与常务副市长伊海涛竞争中自己并不占有先机,要想异军突起,就必须得到省里高层的认可和推荐。   就在这关键时刻,鲲鹏实业的老板王致远主动来访,暗示唐逸夫,只要他配合鲲鹏实业以合理的价格顺利拿下仪表厂这块宝地,他愿意助唐逸夫一臂之力。   王致远的家族背景很复杂,王老太爷早年就有红色资本家的美誉,在特殊时期与中纪委的重量级人物在牛棚里同过患难,共过生死,感情非同一般的深厚。   不过,后来两人一个在官场成功,一个在商场得意,表面上并无多少交集。尤其是近些年来,老爷子年事已高,为人更是低调,他在政坛上的能量鲜为公众所知。   王致远米国留学归来,对仕途不感兴趣,却热衷于财富积累,在短短几年时间里,鲲鹏实业一口气拿下了东南省各地市好几个开发项目,迅速发展成为堪与著名上市公司凌云集团并驾齐驱的经济实体。   唐逸夫与王致远通过凯旋大酒店的租赁经营而相识,从中他感觉得到这位年轻人身上蕴含着的巨大能量,他仅仅考虑了一个晚上,便做出了决定,把宝押在王致远身上。   王致远很快安排了唐逸夫与省纪委副书记何天影私底下见了面。   何天影可是省纪委副书记,下届入常当省纪委书记的呼声很高,可王致远竟然一请就到,而且言语之中,何天影还暗含着需要王致远帮衬的味道,这更让唐逸夫觉得自己的宝押对了。   面临着巨大的利息压力和资金风险,参与竞购的企业拖不起,可很少有人能想到,真正拖不起的还有一个唐逸夫。   唐逸夫通过打断公安局长的发言,给整个会议定了基调,接下来的会议就开得顺利无比。   很快,领导小组统一了思想,要克服重重困难,大力推进仪表厂的改革。   但是,没有人谈具体的实施方案和推进办法。   众人发言完毕,唐逸夫终于注意到了会场最角落里还坐着简若明和楚天舒,他侧过头问了问关浩宇,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说:“小简,你是省国资委下来的,其他地市的国企改革有没有可借鉴的经验,可以向大家介绍介绍啊。”   突然被唐逸夫点了名,简若明并没有慌张,因为在通知开会的头一天下午,她和楚天舒在办公室里对形势进行了研判。   简若明微微一笑,说:“唐副市长,全省各地市由于企业的类型不同,地理位置各异,照搬其他地市的做法并不可取,青原市的国企改革要形成自己独有的特色。”   这是一句很有艺术的马屁话。   唐逸夫听了,频频点头表示满意。   简若明接着说:“我作为领导小组办公室负责日常工作的副主任,一定为各位领导们服好务,做好各项具体事务。”   简若明摆出了一副完全听从领导安排的架势,也是避而不谈实质问题。   关浩宇有点儿沉不住气了。      第066章 很有潜力      唐逸夫笑着说:“不不不,小简,你不要谦虚,你也是国资委的副主任,不仅要为领导们服好务,更要当好领导小组的参谋和助手啊。不是有那么句话嘛,领导听秘书的,要让我们领导小组成员做决策,总得有个计划或者方案吧。”   唐逸夫在逼着简若明表明态度。   这正是关浩宇把简若明推到前台的目的所在,实质性的问题让简若明去谈,领导满意还是国资委的功劳,领导不满意,那是她个人的意见。   关浩宇通过欧阳美美向唐逸夫转达了自己的用意,所以,唐逸夫才在会上非要让简若明发言。   对此,简若明与楚天舒有充分的认识,也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   简若明向楚天舒示意了一下,说:“那就请国资委委办的小楚同志将我们拟定的工作计划向各位领导汇报一下。”   申国章、田志刚等人暗暗好笑,作为主管部门的国资委,面对难题,主任推给了副主任,副主任又推给一个小小的委办副主任,真是一个比一个滑头啊。   唐逸夫看了楚天舒一眼,对关浩宇说:“小楚,是不是平息仪表厂闹事的那个小伙子啊?……好,我听伊副市长说起过你,头脑灵活,胆大心细。老关,你手底下人才可真不少哇。”   关浩宇呵呵一笑,说:“唐市长,你真会拿我开心,哪里是我的人才,国资委是你领导下的部门,都是你唐市长的人才。”   关浩宇这话是一语双关,既有向唐逸夫表忠心的意思,也是在暗示楚天舒要站好队。   楚天舒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站起来向各位领导鞠了个躬,然后坐下来,打开了桌子上的文件夹。   当前的局势是,推翻现有整体出让方案重新探讨新的方案,既不现实,也不可能。   楚天舒和简若明商议的意见是,由国土资源部组织专家对仪表厂的土地进行评估,确定一个合理的价位之后,立即启动拍卖程序,在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下,邀请职工代表共同见证拍卖全过程,以确保国家、职工、竞购企业等各方面的利益最大化。   唐逸夫听了,转头问国土局的申国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申国章看了看唐逸夫的脸色,说:“我建议,参与竞拍的企业应按照规定的上限提交拍卖保证金,将那些实力不足的企业拒之门外,以保证拍卖一次成功。”   唐逸夫当即拍板同意,要求简若明按着会议形成的意见,发一个会议纪要,倒排时间,力争在年内完成仪表厂的改制。   会议结束已临近中午,国资委作为会议召集单位宴请领导小组成员,唐逸夫欣然同意,大家各自开车来到了凯旋大酒店。   车到酒店,常务副总经理樊国庆已经站在门口迎接。   唐逸夫在关浩宇、申国章等人陪同下,进入了一号包间,像简若明、田志刚等副职人员便安排在隔壁的包间。   楚天舒既是委办主任,又是领导小组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自然要忙前忙后张罗菜肴和酒水。   唐逸夫和关浩宇、申国章等正坐在沙发上说话,欧阳美美跑了进来,非要跟唐逸夫握手,说自从离开了政府办之后,就没有机会和领导近距离接触了,听说领导亲临指导国资委的工作,便兴冲冲地赶来与领导亲近亲近。   很显然,是关浩宇特意通知她来的。   欧阳美美伸了手,唐逸夫欠了欠身子,用指尖与她碰了碰,脸仍向着关浩宇,继续谈论官场上的一些人和事。   欧阳美美略觉无趣,又不甘心就这么走开,转身来到桌边,教导上菜的服务员碟怎么摆、盘怎么放。   酒菜很快上齐,大家陆续入席。   酒桌虽为圆形,似无主次之分,但是正对着电视的位置却有一把稍显宽大的椅子,还与众不同地套了红套,别的位置上餐巾扎成了一朵花,而这个位置上的餐巾却是一柱擎天,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主席位置。   这是凯旋大酒店从临江市星级宾馆带过来的规矩,很快就在青原市兴起来了。   关浩宇将唐逸夫请入主席位置,再将申国章请到左边,自己则坐到了右边。   按顺序,再往下应该是监察部部长,谁知欧阳美美抢先一步,一屁股坐了上去。   正常情况下,欧阳美美作为国资委的一位科级干部,是没有资格上领导这一桌的,但是关浩宇不说话,唐逸夫也假装没看见,监察部长有想法又不好计较,只得挨着欧阳美美坐下。   关浩宇请唐逸夫作指示,唐逸夫便站起来,提议为今天的会议圆满成功干一杯。   干杯之后,楚天舒给各位领导再斟酒。   官场饭局,为了表示对领导的尊重,不用服务员来服务。   酒过三巡,再给唐逸夫斟酒,唐逸夫就坚持不喝了,说下午还有一个会议,酒就点到为止了。   关浩宇还劝,吩咐楚天舒给唐逸夫满上。   这时,唐逸夫像才发现楚天舒一般,笑了笑,对关浩宇说:“老关,这个小伙子很有潜力,要着重培养啊。”   关浩宇说:“唐市长,他这个人才可是欧阳处长发掘出来的,就是在她的提议下,我们破格提拔他为委办副主任,主持工作。”   唐逸夫笑道:“呵呵,一个副主任,算什么破格嘛。”   “哈哈,”关浩宇大笑起来,说:“小楚,还不快给唐市长敬酒啊?”   楚天舒一只手端了一杯酒,举到了唐逸夫的面前,说:“多谢唐市长栽培,我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说完,一仰头干了。   “好,那我就破例再喝一小杯。”唐逸夫接过杯子,只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满桌子的人很是诧异,要知道,隔壁包间里的部门副职领导想给副市长敬酒,还得瞅好机会,领导喝不喝还要看当时的心情。   唐逸夫肯接受一位副科级干部的敬酒,虽然只是浅浅的一抿,也可谓是给足了楚天舒的面子。   果不其然,唐逸夫再不肯喝了,欧阳美美嗲嗲地要敬他一杯,也被他不冷不热的挡了回去。   欧阳美美心里气鼓鼓的,暗道:唐逸夫这是怎么了,居然一反常态会对楚天舒这个家伙如此的客气,莫非性趣变了,喜欢上小白脸了?   领导不喝了,其他人互相意思了一下,便上了主食。   关浩宇知道唐逸夫有午休的习惯,便让欧阳美美去开了个房间。   散席之后,关浩宇和简若明送其他单位和部门的负责人,欧阳美美则和唐逸夫一起进了开好的房间。   带上门,欧阳美美就撒娇说:“老唐,楚天舒又什么不得了的,你今天居然给他那么大的面子?”   唐逸夫一愣:“谁是楚天舒?”   “你装什么糊涂啊,”欧阳美美用胸部顶了他一下,嗔道:“不就是那个给你斟酒的家伙吗?”   “呵呵,怎么了,这你也吃醋啊?”唐逸夫捏了一把她的脸,笑道。   “哪有啊,我跟你说,这小子可坏透了。”   唐逸夫收敛了笑容,紧盯着欧阳美美:“怎么呢?他有多坏啊?”   欧阳美美这才发现说漏了嘴,引起唐逸夫的怀疑了。她边帮唐逸夫脱外衣边解释说:“这小子为了当主任,硬是把原先的主任给挤跑了。”   “这没错啊,”唐逸夫把手往上一指,说:“不把上面的人拱倒,自己怎么升得上去啊。”   欧阳美美撅起了嘴,娇滴滴地说:“哎呀,气死我了,你怎么还帮着他说话呀。提他当副主任,是不是你给老关打的招呼?”   “没有,怎么可能呢?打招呼的是伊海涛的秘书王少磊。哼哼,我只不过是给他点精神上的甜头,好让他替我充当马前卒而已。”   “反正你做的总是有道理。”欧阳美美嬉笑着说:“老唐,那你得帮我把简若明拱倒,我要坐她的位子。”   唐逸夫大笑起来:“哈哈,我要把她拱倒了,哪还有你的位子啊?”   欧阳美美明显听出了其中暧昧的意味,她捏起拳头,捶了唐逸夫几下,假装生气地说:“好啊,你好坏呀,不理你了。”   唐逸夫抓住欧阳美美的手,把她搂在了怀里,笑道:“美美,你放心,跟你开玩笑呢,你才是我的心肝宝贝嘛。”   欧阳美美扭动着身子,顺势和唐逸夫一起倒在了大床之上。   回到国资委,楚天舒跟着简若明进了她的办公室。   两个人对会议的情况再次进行了分析,一致认为唐逸夫如此着急推进仪表厂的整体出让,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简若明说:“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我们按照商定的计划稳步推进。我们不能控制仪表厂改制的走向,但是,我们可以左右具体实施的时间,这就是我们手里掌握的筹码。”   楚天舒说:“下一步,我们可以建议制定竞拍规则,要求竞购企业制定详细的竞购方案,将职工安置的方式和费用明确下来,否则,维护下岗职工的权益,仍然是一句空话。”   简若明说,此前在省内其他地市的国企改制中,曾经出现过竞购企业采取不正当手段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等现象,她要求楚天舒抓紧研究一下有关土地评估、资产拍卖等方面的法律法规和相关程序,一定要防止在公平公开的竞拍环境下可能出现的不公正现象。      第067章 美女被打      回到办公室,楚天舒下载了国家有关土地评估、资产拍卖等方面的法律法规和相关实施细则,看了一阵子,从字面上还是整不太明白操作中可能会存在什么猫腻,想起宁馨在临江大学法律系学习,便试着和她联系了一下。   宁馨刚下课,突然接到楚天舒的电话,异常的兴奋,根本不等楚天舒开口,就一个劲儿地埋怨他好没意思,广场派出所门外一别,好长时间了也没再联系了,还以为师兄把小师妹给忘了呢。   楚天舒开玩笑说:“我是师兄,你是师妹,应该是你主动跟我联系才对啊。”   “哎呀,人家是女生嘛。”宁馨大叫:“你真不够意思,老卫不仅打过几个电话,还来临江看过我呢。”   楚天舒大笑:“哈哈,我和他不一样,我是大师兄,他是二师兄嘛。”   “你是大师兄就很了不起呀,二师兄怎么了?”   “大师兄只会打架,二师兄会讨女生喜欢。”   “嘻嘻,”宁馨开心地笑了。“那我是什么,不会是沙僧吧?”   “不,你不是沙僧。你是……公主,铁扇公主。”   很显然,宁馨对楚天舒的这个比喻不满意,她脱口而出:“哼,你才是牛魔王呢。”   “哈哈,牛魔王可是铁扇公主的老公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呀,成天就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怪不得把师妹都给忘记了。”   楚天舒说:“这么可爱的小师妹怎么能忘了呢?我这不是主动和你联系了吗?”   “不对!”宁馨一口咬定:“你这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说吧。”   “你也太厉害了吧。”楚天舒夸奖了一句,说:“宁馨,是这样的,最近我正在学习有关土地、拍卖等方面的法律法规,想请你这位准法律界人士指点一下,肯不肯赐教啊?”   宁馨不屑地说:“你拉倒吧,还赐教呢,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过,你找我算找对人了,我们有一位老师,课外时间在给一家拍卖公司当法律顾问,经常在课堂上举实例炫耀他们如何钻法律空子,看样子他对这个行业非常熟悉。”   楚天舒说:“能不能约他给我上上课?”   “估计够呛,现在的大学老师业余时间比上班还忙,而且跟你有不熟,他也不会讲得太深的。要不这样,你把你想了解的问题列个提纲发到我邮箱,我利用课堂上的间隙替你虚心请教,然后再整理出来发给你,怎么样?”   “太谢谢你了,改天我去临江请你吃饭?说,你想吃什么?”   “嗯……敲竹杠的机会我从来不肯错过的。等我想想,你来了再告诉你。”   挂了电话,楚天舒草拟了一个提纲,发给了宁馨的信箱。   忙乎了一天,总算可以松了口气,楚天舒的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郑妈妈的手术非常的成功,后期治疗费用也有了着落。不过,想起向晚晴因为自己受了连累,害得她好好的记者当不成,楚天舒心里很是愧疚,想着晚上约她和白云朵出来坐坐,好好安慰她一番。   想到白云朵,楚天舒又很是奇怪,这么多天过去了,医院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那个心胸狭窄的朱旺财善罢甘休了吗?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楚天舒一惊,抓起来一看,是向晚晴。   “天舒,你快来,云朵被打了。”   “什么人干的?她人怎么样?你们在哪?”楚天舒一边着急地问了几个问题,一边暗暗骂自己是乌鸦嘴,刚想医院那边没动静,白云朵就出事了。   向晚晴回答得非常简练:“不知道,人还好,我们在云晴美体。”   不用说,肯定是朱旺财下的毒手。   楚天舒赶到云晴美体,下车就往楼上冲,又引起VIP大厅里的一阵惊叫。他顾不得和辣姐她们打招呼,直接进了里面的大办公室。   白云朵坐在沙发上暗自垂泪,向晚晴在一旁细声安慰。   “云朵,你怎么样?”楚天舒扑过去,蹲在白云朵的身前,抓着她的胳膊仔细打量了起来。   披头散发的白云朵一见楚天舒,忙用手捂着脸,抽泣着说:“不要你看,我没脸见人了。”   楚天舒把她的手从脸上拿开,只见她两眼含泪,眼角上贴着纱布,眼睛肿的像肉包子似的,脸上有青紫的痕迹,额头上鼓起一个包,脖子上还有几个抓痕,衣服袖子撕裂了一个口子,右手无名指还缠着绷带。   乍一看,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并不过分。   “他妈的朱旺财,老子找他算账去。”楚天舒怒不可遏,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向晚晴一把抓住了他:“楚天舒,你冷静点儿好不好?”   “靠!”楚天舒怒气冲冲地骂道:“我冷静不了,奶奶的,居然对一个女人下这种狠手?真他妈不是个男人!”   向晚晴把楚天舒强行按在了椅子上,说:“天舒,你别激动,先把情况搞搞清楚再说。你这么稀里糊涂地去找朱旺财算账,你有证据吗?他能认账吗?”   楚天舒把椅子挪到沙发边,柔声说:“云朵,你别伤心,告诉我,谁干的,我绝对饶不了他。”   白云朵一听,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   向晚晴递给她几张纸巾,眼圈也红了。   白云朵断断续续地想楚天舒讲述了事情经过。   今天下午三点钟左右,白云朵正在给病人看病,突然冲进来几个歪瓜裂枣的男人,领头的是一个彪形大汉,他强行挤开候诊的中年妇女,挡在了白云朵的身前。   白云朵正在写病历,她头都没抬,轻声说:“看病请排队。”   彪形大汉一挥手,跟他来的几个家伙凶神恶煞般往外赶候诊的病人。   白云朵看见了,质问道:“你们干吗啊?想闹事去别的地方,别影响我给病人看病?”   “你还看你娘屌的病啊。”壮汉大声叫嚷道:“你们这个骗人的医院,你这个坏了良心的医生,我告诉你,今天我就是专门来找你讨公道的。”   白云朵冷冷地说:“有事说事,别无理取闹。”   壮汉向身边的病人挥舞着双手,口沫横飞地说:“大家千万别再上这个娘们的当了,我哥哥上个月来找她看病,就是头上一点儿皮外伤,她硬是开了十几张单子,从头到脚查了个遍,一下子就花了上万块啊。大家说,这家医院是不是黑了良心,这个娘们还有没有医德?”   围观的病人很多,大家不明真相,开始指指戳戳,其中还有人在起哄发牢骚,说怪话。   “现在的医院太不像话了,就认识钱。”   “是啊,不管大病小病,上来就是十几项检查,还没看病呢,就花了好几千。”   “这年头,为了拿奖金拿回扣,真敢昧着良心赚黑心钱啊。”   “唉,老百姓可真病不起啊。”   白云朵站了起来,大声说:“大家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老子会胡说八道?是你不敢承认吧。”壮汉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病历,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老子有病历,你睁开眼睛看看,是不是你看的?”   白云朵拿起来一看,病历没错,她想起来了,上个月接诊了一个病人,脑袋上受了外伤,由于担心他脑子有损伤,就让病人照了个CT,没查出什么问题,就给他缝合了伤口,一个星期之后就拆线了。   白云朵把病历扔还给了壮汉,淡淡地说:“这个病人,一个月前就康复了。”   “康复个屁?我告诉你,他死了,被你给治死了。”壮汉挥舞着手,大声咆哮道。   啊?人群中一阵骚动。   壮汉演戏的本领真是高,刚才还是一副嚣张的模样,一转眼就是一脸的悲伤,他哽咽着说:“我哥回家之后,天天喊头疼,昨晚上疼得实在受不了了,送到医院一查,颅内出血,还没等手术就死了。全是让这娘们给耽误的,我哥好惨啊,扔下嫂子带着个孩子,可让他们怎么活啊?”   其余的家伙跟着七嘴八舌地骂骂咧咧,有一个家伙从一个破包里拉出了一条横幅:“白云朵是有执照的杀人犯”。   这年头,医患矛盾实在是太突出了。   不管是真是假,只要闹起来,患者和家属都能博得广泛的同情。   病人与医生发生冲突的事儿几乎天天都有,以至于产生了一个职业:“医闹。”   这帮人天天守在医院门口,专门等着帮助病人家属胡搅蛮缠,开始只是哭哭啼啼,后来手法不断花样翻新,发展到在医院摆灵台,奏哀乐,堵塞交通等等。只一条,把事儿闹得越大越好,闹得不可开交,往往医院顶不住舆论和政府的压力,只好赔钱了事,医闹从赔偿款里拿好处。   白云朵明白了,今天遇上了医闹了,她气得脸色煞白,大声问道:“请凭什么说我治死了你哥?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不认识,老子今天就让你好好认识认识。”说着,壮汉抓起桌子上的一个镇纸就向白云朵砸去。      第068章 发誓报复      白云朵当时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砸中了额头。   顿时,候诊室里陷入了混乱,病人们吓得纷纷往外逃。   壮汉又拿起病历夹,猛扇白云朵的脸,其余的几个家伙拦住外面想要冲进来劝解的医生护士,顺手拿起什么砸什么。   壮汉还在继续对白云朵施暴,而且专门照脸上招呼。   白云朵只得用双手护住脸,靠在了墙脚上。   外科主任见情况不对,马上溜进了值班室,打电话报警。   不一会儿,院门口就警笛长鸣。   两个警察急忙冲进候诊室,制止了壮汉的暴行。   白云朵眼角流着血,眼睛红肿,脸上青紫。   放眼望去,候诊室里已是一片狼藉。   老警察把白云朵拉到一边,问:“什么情况?”   白云朵泣不成声,有个医生在忙着帮她检查伤口。   壮汉还在不依不饶地往白云朵身边冲。   年轻警察赶紧拉着他。   壮汉冲着年轻警察大吼:“你拉着我干什么,她治死了我哥,我要找她算账。”   年轻警察也看不过去,就说:“你出手伤人还有理了?动手打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老警察也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好了!你们有什么事可以通过正常渠道解决,不能采取这种暴力的方式!”   “警察同志,你以为我们愿意来闹啊!她把我哥治死了,这么大的医疗事故,我们不应该讨个说法吗?”壮汉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不满地说。   听说死了人,警察也不好多说,便问身边的一个护士:“你们领导呢?”   护士们去看外科主任。   外科主任低下了头。   这时,候诊室的门口,露出了朱旺财那种满是疙瘩的脸。   外科主任连忙介绍说:“这是我们医院的朱副院长。”   年轻警察嘲讽地说:“真不是我说你们,闹成这个样子,你们这些领导还都稳得住啊。”   朱旺财看了看壮汉,又看了看白云朵,嘴角闪过一丝阴笑,他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位师傅,有事我们到会议室去说。”   壮汉气势汹汹地说:“你是院长啊,好,你们承认治疗不及时,赔偿一百万。要不然的话,我跟你们医院和这娘们没完。”   朱旺财说:“这位师傅,就算是要赔偿,也要拿出证据来走程序,不要动手打人嘛。”   壮汉对朱旺财举起了拳头:“哼,你要是不答应赔偿,我连你一块儿打。”   朱旺财吓得连退了几步。   年轻的警察忍不住鄙视了他一眼。   老警察说:“你们的医患纠纷回头再扯,你们先跟我回派出所做笔录。”   讲完了,心里的痛苦外加肉体的创伤令白云朵伤心欲绝,她呜呜地哭得泪流满面,不住地唠叨着:“我不活了,我没脸见人了。”   向晚晴劝道:“云朵,别伤心了,没事的,脸上的肿消了就看不出来了。眼角也只缝了一针,不会太明显。养些日子就好了,你还是大美女一枚。”   “真的吗?”白云朵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天舒。“呜呜,我破相了,没人要了。”   楚天舒手足无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白云朵,最后坚定地来了一句:“你放心,你就算破了相也没关系,要是到了三十岁还没嫁出去,我接着!”   白云朵本来在流泪,听到这句话,非常难看地笑了。   向晚晴问:“闹这么凶,你们医院的保安呢,你不是说他们挺凶的吗,怎么没出来劝阻劝阻?”   白云朵恨恨地说:“他们是朱旺财豢养的走狗,哪里会管我的死活。”   楚天舒看到白云朵青紫的脸,气愤地说:“云朵,这肯定是朱旺财设的毒计,找一群医闹来陷害你,我不会放过他的?”   “好,你要是能帮我出了这口恶气,我就真给你当媳妇儿。”白云朵幽幽地吐出一句。   向晚晴扑哧笑出声来了:“呵呵,你别臭美了,他刚说了,三十岁你还嫁不出去,他就接着。没准还没等你到三十,他就已经有媳妇儿了。”   白云朵无比坚定地说:“有了就有了,我给他当二奶还不成吗?”   虽然白云朵说的是一句玩笑话,但楚天舒听来,却非常的感动。   一个女孩子心甘情愿要给人当二奶,这是一种多么大的信任和依赖啊。   “云朵,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要让朱旺财知道,我的人,天王老子也不能动,谁要是动了,就一定会死得很难看。”楚天舒站了起来,握住白云朵的手,大声地说:“我对你发誓!”   白云朵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边哭边说:“天舒,我现在是破了相的残花败柳,你还能对我这么好,我……我就给你当二奶媳妇儿了。”   向晚晴很夸张地拍着胸口,懒洋洋地说:“哎,云朵啊,我今天才发现你太重色轻友了,我劝了那么半天,你连句感激的话都没有,他就空口发个誓,你就以身相许了。”   白云朵捂着腮帮子说:“晚晴,你别吃醋,我说过了,我只当二奶,你还可以争取当正宫娘娘嘛。”   “去你的,”向晚晴推了白云朵一把,又白了楚天舒一眼,说:“哼,美了他,你还真以为我们两个都是他的媳妇儿。”   楚天舒无可奈何地苦笑了起来:“云朵,别担心,你的伤会好的。”   白云朵摇摇头,眼神很悲戚:“唉,脸上的疤好了,我心里的创伤也不会好了,朱旺财肯定要借机报复,我以后恐怕再也上不了手术台了。”   向晚晴说:“你前些天不是还劝我吗?大不了不干了,好好经营云晴美体,不是也挺好的吗?”   “说说容易,做起来太难了。就像你一样,宁可在台里打杂,也不肯放弃你当记者的理想。”说到这,白云朵的瞳孔里放出异样的光芒:“晚晴,天舒,你们知道吗,我是多么喜欢医生这个神圣的职业啊。”   “云朵,你别想那么多,先把伤养好。”楚天舒安慰着白云朵。   等白云朵擦干了眼泪,楚天舒又问:“云朵,打你的人你以前见过吗?是不是你们医院门口的医闹?”   “不是,以前也从没见过。”白云朵摇头说。   “会不会他们的同伙呢?”   白云朵说:“不好说,但我可以肯定,这帮人是职业医闹,他们闹事的手法都是这种套路,先鼓动病友,再无理取闹,不过,他们多半是虚张声势,像这样上来就动手的,还不多见。”   楚天舒说:“这也足以证明,他们是专门针对你来的,而且肯定是朱旺财背后唆使的,要不然的话,一个月之前的病例他们怎么能掌握得了?”   向晚晴说:“天舒分析得有道理,这也是朱旺财的阴毒所在,我们明知道是他唆使的,可还拿他没办法。哎,对了,云朵,派出所是怎么处理的?”   白云朵说:“民警把那几个家伙教育了几句,就让他们走了。”   向晚晴气愤地说:“派出所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呢?”   楚天舒说:“他们打人的手法很专业,全是难看的皮外伤,没伤筋动骨,构成不了伤害,警察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白云朵沮丧地说:“这也是派出所的一贯做法,他们强调患者是弱势群体,总是要求医院方面牺牲一下,以和谐为重。”   楚天舒义愤填膺,恨不得现在就去守在医院的门口,趁着朱旺财出来,把他狠狠地揍一顿,但想想这只能解一时之气,并不能让这家伙有所收敛,更不能解决白云朵的后顾之忧。   既然可以断定这起事件是朱旺财的幕后策划,那么,就一定要想办法查出真相。   堂堂的一位医院副院长,竟然勾结医闹来医院敲诈闹事,打伤医护人员,只要能查得出确凿的证据,就可以让他身败名裂。   楚天舒暗暗下定决心:要整,就把他整死!   拿定了主意,楚天舒决定从打人的医闹身上寻找突破口,他问道:“云朵,闹事的家伙有什么特征吗?”   白云朵沮丧地说:“没太明显的特征,我只记得块头很大,凶巴巴的,他没说几句话就动手了,我捂着脸,没太看清楚他的模样。”   向晚晴突然问:“云朵,我给你的手表呢,我不是让你把摄像功能一直开着吗?”   “哦,光顾着生气了,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白云朵把手表摘了下来。   向晚晴打开了手提,很麻利地将存贮的视频资料下载了下来。   虽然场面很混乱,但是,整个事件的过程还是录制下来了。   经过辨认、截屏和整理,向晚晴很快就锁定了几个闹事者比较清晰的头像。   楚天舒把他们的头像转到了手机里,然后说,他要出去一趟。   白云朵问:“你要上哪去?”   “医院。”   “干什么?”   “我去找他们!”   白云朵担心地说:“天舒,你别冲动,他们是一个团伙,你一个人是打不过他们的。”   楚天舒穿上了外套,说:“我不和他们打架,我要通过他们查找真相。”   “不行,他们凶悍得很,根本不会听你的。”   楚天舒不听白云朵的劝说,拉开门就往外走。      第069章 线索中断      白云朵刚要追出去,又捂着脸缩了回来,向向晚晴求助:“晚晴,你帮我拦住他,别让他在气头上去冒险。”   向晚晴不仅没去劝阻楚天舒,还拿白云朵调侃道:“哟,还没给人家当上二奶呢,就这么惦记他呀?”   白云朵哀求道:“求求你,别开玩笑了,你愿意看着他出事吗?”   向晚晴一跺脚,跑出门在楼梯口追上了楚天舒。   “等等,你把这个带上。”向晚晴喊住了楚天舒,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款男士手表。   这是那一对微型摄像情侣表中的另一块。   向晚晴通过录制“卖身救母”的节目知道,楚天舒是个很执着的人,他想要做的事,会想方设法去办到,什么人也阻拦不了。与其浪费口舌去劝阻,还不如默默地支持他。   “谢谢你,晚晴。”楚天舒把自己的手表摘下来,又把向晚晴手里的接过来,戴在了左手腕上。   “天舒,你的那块暂时用不上了,留给我做纪念吧。”向晚晴从楚天舒手里把他的那块旧手表接过了,又叮嘱道:“天舒,你自己要当心,有什么事我们大家一起商量着办,别一时冲动做傻事,那样的话,就太让云朵失望了。”   “你们放心,我一定要让朱旺财付出代价,但不是现在,更不会鲁莽。晚晴,你今晚上就陪陪云朵吧,免得她一个人又该胡思乱想了。”   “好的,回了家给我们发个短信。要不然的话,云朵……和我都会惦记的。”向晚晴说完,转身回了大办公室。   楚天舒开车去了第一人民医院,把车停好,胡乱在路边小店里吃了个盒饭,就在医院门口瞎转悠。   晚上七点,医院门口没有白天的人声鼎沸,却依然是人来人往,看病的,探视的,络绎不绝。   临近初秋,夜风习习,天气渐渐凉爽了下来。   楚天舒靠在一个大树边就发现在路灯下的石凳上围着三个男人在打扑克,眼睛却总在注意进出医院的人。只要看见有人愁眉苦脸地从医院出来,他们中的一个小个子便会鬼头鬼脑地贴了上来搭讪,很关心地问长问短。   楚天舒有意识地靠近了过去。   “怎么样?猴子。”小个子一回去,络腮胡子总会问。   猴子便会苦着脸说:“唉,老大,还没死,又救回来了。”   “脑外三十二床怎么样了?”   “我下午去看过了,听说医院和家属谈得还不错。”   “妈的,猴子,盯紧点,最近生意不太好做了。”   “知道,老大。”   然后,继续打牌。   观察了大概十来分钟,猴子也来回跑了好几趟,也都无功而返。   不过,这三个人也没在乎,依旧打牌,贴纸条,互相调侃开玩笑。   楚天舒走过去,给他们三人发了一圈烟,问道:“跟几位打听点事儿,这里是不是有专门替患者出头的师傅?”   猴子立即来了精神,忙问:“怎么回事?”   楚天舒唯唯诺诺地说:“我老家的一位亲戚,在中医院看病出了点毛病,正在和医院扯皮。”   络腮胡子把牌一扔,问:“你家亲戚怎么样了?”   “还在重症病房抢救,花钱如流水啊,救过来也要倾家荡产了。”   “那你什么意思?”   楚天舒一脸无奈地说:“唉,他们以为我在城里上班有办法,让我帮个忙,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正好下午有同事来一医院看病,碰上患者家属把医生打了,院长还没脾气,他跟我说,人家是专门干这个的,让我来找找他们。这不,一下班我就找过来了。”   猴子抢着说:“是有这么回事,一帮人把一个女医生打了,医院还赔了十万块呢。”   “真的?还有这等好事。”楚天舒忙又给他们散了一圈烟,问道:“几位大哥,你们认识他们吗?帮我引见引见。”   络腮胡子瞪了猴子一眼,说:“兄弟,你要是信得过哥几个,我们可以给你帮这个忙。”   “你们?别逗了,你们不就是在这里乘凉打牌的,还管得了这种事儿。”楚天舒打量了他们几眼,摇摇头笑了:“我要找的不是你们。”   猴子站了起来,问道:“不找我们你要找谁啊?”   楚天舒犹豫了一下,掏出了手机,将壮汉的头像翻了出来,说:“这是我同事抓拍的视频,我想找这个人。”   猴子一把抢过手机,看了看之后又递给了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看了一眼,说:“兄弟,这帮人你可找不到了。”   “为什么?”   “他们不是本地的。”   “啊?不会吧。”楚天舒大吃一惊,暗想:朱旺财真是费了心机,居然从外地请了医闹来帮忙,要这么说,那要把他们找出来,可真是麻烦了。   楚天舒吃惊的表情反倒让络腮胡子认准了楚天舒确实有这方面的需求,他笑了一下,也站了起来,说:“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们也是干这个的。本地干这个的,我基本上都认识,到别人的地盘抢生意事先是要打招呼的。”   楚天舒退后一步,又仔细打量了这三人一番,作出一副还是不相信的样子,故意刺激他们说:“不对,你们是为了揽生意,故意这么说的。我再到其他地方找找看。”说完,转身就要走。   猴子一把揪住了楚天舒的领子,大声地说:“你小子调戏人呢?”   楚天舒停下了脚步,从猴子手里挣扎出来,转过身战战兢兢地说:“兄弟,生意不成仁义在嘛。”   猴子吼道:“生意不生意的,我们不会强迫你,但是,你不能怀疑我们的诚信。”   楚天舒忍不住笑了:“诚信?干你们这行的,还讲诚信?”   络腮胡子正色道:“那是当然,干我们这一行的多半是口头协议,不讲诚信怎么混得下去?小兄弟,我真不骗你,这帮人肯定不是本地的,他们是专门从外地拉来的。”   “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都看见了。”猴子还真是个话痨,总是抢着说话:“下午闹起来之后,我们都去看了热闹。他麻辣隔壁的,敢跑到我们的地盘来抢生意,老大让我一直盯着他们呢。”   楚天舒忙问:“那后来怎么样?”   “他们闹完了,上了门口的一辆车,走了。”猴子还愤愤不平,骂道:“真他妈不讲规矩,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哦。”楚天舒作恍然大悟状。   络腮胡子拍了拍楚天舒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小兄弟,你要信得过我们,回头可以和我们联系,保证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说着,还掏出一张名片,塞到了楚天舒的手里。   楚天舒就着灯光一看,正中写着几个大字:“医疗咨询专家”,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他把名片揣进了口袋,笑着问:“那好,要是有情况,我给你们打电话。对了,你们收费是什么标准,我回去好告诉我家亲戚?”   “这要看病人家属有什么需求?是随便闹一闹,还是要摆灵堂,或者上访堵马路,收费的标准都是不一样的。”络腮胡子扳着手指头说。   “嗯,还真是专业,我相信你们。”楚天舒作钦佩状,准备走人之前,还假意关心了一句:“这么晚了,几位大哥还不回去休息?”   猴子笑了:“休息?我们得守到下半夜,跟你说吧,我们的生意基本上都是半夜里来的。干我们这行也不容易啊,起得比医生早,睡得比医生晚,赚的都是辛苦钱啊!”   楚天舒回到了车里,坐在驾驶座上犯起了难。   医闹是朱旺财从外地请来的,这条线索又怎么追下去呢?自己已经信誓旦旦地向白云朵作了保证,本以为只要找到这几个医闹就可以追到朱旺财与医闹相互勾结的证据,没想到朱旺财早料到了这一点,提前就采取了预防措施。   怪不得好些天没动静,原来这家伙有预谋,想到了从外地请医闹的诡计。   怎么办?难道说就这么回去跟白云朵说,我没招了。   能说得出口吗?就算不怕被白云朵和向晚晴的白眼羞死,恐怕还没开口,自己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行!”楚天舒用力摇了摇头。他沉住气,把白云朵的叙述和络腮胡子等人的介绍又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似乎并没有新的发现,楚天舒一筹莫展,羞愤交加,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尖锐地叫了起来,刺破了医院停车场的寂静。   车!楚天舒心头猛然一亮。还有一条线索,那就是把外地医闹请来送走的车。   可是,又怎么能找到这辆车呢?楚天舒又继续犯难。   “对了。找杜雨菲。”楚天舒脑海里闪过杜雨菲穿着警服的矫健身影。她是一名警察,正在追逃盗窃犯,应该可以调得出医院门前的监控录像,如果她愿意帮忙的话,一定能查得出这辆车来。   想到就做,这是楚天舒的办事风格。   他当即拨通了杜雨菲的电话。   “你谁呀?”杜雨菲一开口,就让楚天舒尴尬万分。   杜雨菲竟然没有保存自己的手机号码。      第070章 大失所望      楚天舒略微停顿了一下,说:“是我,楚天舒,你的冒牌男友。”   杜雨菲那边也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冷冷地说:“有事吗?”   楚天舒急忙说:“有事,确实有事想请你帮忙。”   “你有个能呼风唤雨的女朋友,你还用得着我给你帮忙吗?”   “雨菲……”   不等楚天舒继续往下说,杜雨菲断了楚天舒的话头。   杜雨菲冷冷地说:“别喊得这么亲热,你的小女友听见了,会不高兴的。”   楚天舒苦笑了一下,说:“杜警官,你听我解释,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跟你一样,也是为了把我捞出来现编的理由。”   杜雨菲口气稍稍和缓了点:“你说吧,有什么事?”   “一下说不太清楚,你现在有空吗,我们见面再说。”   “好吧。我换一下衣服,我们在麒麟路的‘名侣休闲吧’见。”   麒麟路离医院还有点距离,楚天舒开车赶到的时候,杜雨菲已经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上。   “杜警官,让你久等了。”楚天舒微笑着,走到杜雨菲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我也是刚到。”杜雨菲笑着说道。“我就住在附近,所以比你来得快点。”   楚天舒一直很欣赏杜雨菲的直率,说话办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更不会扭捏作态,给人以值得信赖的感觉。   看得出来,今晚上杜雨菲特别装扮过一番,画了淡淡的眉,嘴唇上还涂了口红。上身穿了件粉色丝绸长袖T恤,将她的丰满处勾勒得格外的醒目,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短裙,两条长腿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杜雨菲穿警服英姿飒爽,穿上便服却另有一种韵味。他被楚天舒的眼神打量得即羞涩又甜蜜,说道:“你喝点什么?”   楚天舒从欣赏中醒了过来,抓起桌上的菜单,掩饰道:“哦。我来吧,你点了吗?”   “没呢,我们喝茶吧?”杜雨菲看着楚天舒问道。她猜测,以楚天舒的性格,肯定是不喜欢喝咖啡的。   “嗯。我喝茶,你可以喝咖啡。”楚天舒笑着说道,心里却在想:真是个兰心惠质的好女孩儿。   “不用了。我也喜欢喝茶。”杜雨菲说道。   服务生很快送来了一壶菊花茶和几样小吃。   楚天舒举起杯子,说:“那天的事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今晚上我以茶代酒,表示感谢。”   杜雨菲也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说:“不用客气,我也没帮上忙。”   “不能这么说,关键你真心把我当朋友的一番情意。”   虽然楚天舒有意忽略了女朋友这个概念,但杜雨菲听了,还是忍不住一阵脸热。   楚天舒又问:“那之后,工作上还顺利吗?”   杜雨菲淡淡地一笑,说:“我不在广场派出所了,调市局刑侦支队了。”   确实,被韩立当众揭穿了冒充人家女友的谎言,杜雨菲是不好继续在广场派出所干下去了。   杜雨菲端起了杯子,举向楚天舒,说:“这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那天帮忙制服了劫匪,也许我也没这个机会。”   楚天舒也端起杯子与杜雨菲碰了一下,两人相视一笑。   看着对面欲言又止的楚天舒,杜雨菲笑着问道:“小楚,你不是找我有事吗,有话你就直说吧。”   “好,我想请你帮个忙。”楚天舒说道。   “帮忙?没问题,只要我能帮得上。”杜雨菲很爽快地答应了。   楚天舒扫了眼四周,身子前倾,小声地把白云朵被打,自己怀疑是朱旺财与外地医闹相勾结的猜测等等经过完整的讲述了一遍。   “太可恶了,居然想出了这种歪招?”杜雨菲听了,也是一腔义愤。她从警以来,接触过太多的黑暗面,对于朱旺财的卑鄙阴险有着天然的愤恨。   “可是,我们还没有他勾结医闹的证据。”楚天舒无奈地说道。   “你是想让我帮你查他们的证据。”杜雨菲侧着头说:“这恐怕不太合适,我现在是追查盗窃团伙专案组的成员,擅自利用职权去查办一个小小的无头案,这是违反纪律的事。”   楚天舒很无奈地说:“这个我知道,但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才找到你。”   看着楚天舒痛苦的表情,杜雨菲又有点于心不忍。   对面坐着的这个男人,虽说对自己进行过好几次的语言挑衅,但内心里还是对他充满了好感。更何况,他曾经帮助自己干掉过劫匪,自己才得以从广场派出所调出来,进了市局的刑侦支队。   杜雨菲想了想,说:“小楚,你说说看,想让我帮你干什么,如果不是太违反纪律的话,我可以试试看。”   楚天舒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下午在医院闹事的几个人的头像,说:“我想你请帮我调看一下一医院门口的监控录像,今天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这个时段,我已经调查过了,看看这几个家伙坐什么车进出,又和什么人有过接触?”   杜雨菲接过手机看了看,沉吟了片刻,从手提包里拿出了手机,然后拨了个号码,接通了之后就说:“小李,我想调看一下一医院门口的监控录像,有问题吗?”   楚天舒满怀着期待看着杜雨菲。   杜雨菲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哦,是这样的,我刚才得到一条线索,今天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有几个可疑人员在一医院门口活动,我想看看是不是我们正在追查的盗窃团伙成员。……我现在就想看一下,能帮我个忙吗?……好嘞,谢谢你,我马上过来。”   杜雨菲挂了电话,对楚天舒说:“你把这几个人的头像发到我手机上来,我现在就赶过去调看录像,有什么情况我会立即和你联系。”   “雨菲,真的太谢谢你了。”楚天舒给杜雨菲发完了头像,又一本正经地说:“等等,我还有一个请求。”   “还有?”杜雨菲叫了起来,皱着眉头说:“我这已经是违反纪律了,你不能得寸进尺啊。”   楚天舒笑道:“呵呵,我请求你把我的电话存储在手机里,这应该不算得寸进尺吧。”   “讨厌啊,你。”杜雨菲也笑了,她按了几下按键,说:“好吧,这个要求不过分,可以满足你。”   “那你顺便把我的住址也记下来吧,以后要找我算账的时候也比较方便。”楚天舒也不等杜雨菲回答,便把丹桂飘香的住房地址报给了她。   杜雨菲虽然疑惑,但还是将地址存储进了手机。   楚天舒起身结账,陪同着杜雨菲往外走,边走边说:“雨菲,要不我送你吧,我开车过来的。”   杜雨菲惊讶地说:“哟,几天不见,都有房有车了。”   “呵呵,房是租的,车是借的,你可别笑话我啊。”   “哪里敢,我现在除了羡慕,就剩下嫉妒恨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又都愣了一下,放声大笑了起来。   把杜雨菲送到公安局,楚天舒坐在车里等。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百无聊赖的楚天舒便给向晚晴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现在正在托朋友查找线索,应该会有一些收获,但要揪住朱旺财的尾巴还要费一些周折,让她和白云朵早点休息。   白云朵把电话抢过去了,没完没了地喋喋不休,楚天舒只得苦笑着安慰她。   这时楚天舒看见杜雨菲出来了,便说:“云朵,听话,安心养伤,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办到。好了,给我帮忙的朋友来了,我挂了。”   白云朵带着哭腔说:“楚天舒,你二奶被人欺负了,你看着办吧。”   楚天舒挂了电话,从车里下来,迎上前急切地问道:“雨菲,怎么样?”   杜雨菲摇摇头,低声说:“上车再说。”   上了车,杜雨菲让楚天舒把车开出一段距离,在一个树影下停了下来。   杜雨菲不等楚天舒再问,先说出了结果:“监控录像是查到了,但价值不大。”   满怀着希望的楚天舒顿时泄气了。   “天舒,的确如此,不信你可以看看,我下载过来了。”杜雨菲身子侧过来,举着手机给楚天舒看。   楚天舒也侧过身子来,与杜雨菲差一点儿就头碰头了,顿觉一阵芳香扑面而来,余光不由自主就瞟到了T恤的开口处的一片白亮在粉色胸衣衬托下格外耀眼。他赶紧将目光收回,集中到正在播放监控视频的手机上。   这是一医院门口的两段监控录像。   一个时段是下午三点,画面上出现了一辆面包车,壮汉医闹带着几个人从车上下,冲进了医院;一个时段是下午五点左右,壮汉医闹等人的身影又出现在摄像头下面,还是上了那辆面包车。   杜雨菲还专门对面包车的正面留了一个截屏,车辆是青原的牌照,开车的司机戴着墨镜和帽子,从视频画面上根本看不清楚脸目。   “这车我也查过了,是一辆套牌车。我估计,应该是街上拉客的黑车。”   杜雨菲这句话,把楚天舒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给浇灭了。   楚天舒试探着问:“雨菲,能不能找得到这位黑车车主?”   “如果非要找,肯定能找得到。”杜雨菲看了楚天舒一看,说:“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需要动用大量警力和技术手段,可就算把他找出来了,也很有可能一问三不知,因为他只管拉客,不会去关心雇的车人。”   线索再次断了,楚天舒非常的失望。   杜雨菲低声说:“对不起,我只能帮到你这么多了。”   楚天舒挤出笑容说:“还是谢谢你,我送你回去吧。”      第071章 突生奇想      人要是倒霉,真是喝凉水也要塞牙。   向晚晴因“卖身救母”节目的牵连遭遇卫视台发配,白云朵被朱旺财羞辱一事尚无头绪,郑小敏又被欧阳美美借故辞退了。   连二连三发生的几件事,让楚天舒郁闷不已,精神萎靡,痛苦不堪。   由于忍受不了朱旺财时不时的骚扰和嘲讽,郑小敏的妈妈在伤口拆线后,不等完全恢复,就挣扎着出院了。请了十几天事假照顾妈妈的郑小敏回到国资委上班,就接到欧阳美美的通知,让她去办理辞退手续,理由是连续旷工十几天。   郑小敏没去人事部门办手续,而是含着眼泪来向楚天舒告辞。   楚天舒一听急了,他安抚了郑小敏几句,就去找欧阳美美交涉,问她解聘综合科管理的人员,为什么不事先和办公室打招呼。   欧阳美美冷笑着说:“我是组织人事处的处长,处理违反劳动纪律的聘用人员,还用得着向你这个办公室副主任汇报吗?”   楚天舒耐着性子解释:“欧阳处长,郑小敏妈妈的病情全委的人都知道,她是请了事假的。”   “国资委考勤办法全委的人也是知道的。”欧阳美美白了楚天舒一眼,说:“你说她请假了,假条呢?”   楚天舒拿出来郑小敏的请假条,拍在了欧阳美美的办公桌上。   请假的起始日期清清楚楚,综合科的现任科长范亦兵签了字,主持工作的办公室副主任楚天舒也签了同意。   欧阳美美瞟了一眼,又是一阵冷笑:“楚副主任,你的权力不小啊。你去看看国资委的考勤办法,你一个小小的副主任,能批十八天的事假?”   楚天舒傻了。   欧阳美美站了起来,硬邦邦地说:“按照办法规定,部门副职只有一天的权限,你懂吗?”   郑小敏把假条交上来的时候,楚天舒是想按照规定找关浩宇签字的。   但是,那几天关浩宇始终没来上班,自己又忙着协助向晚晴录制节目,这一耽误,就把假条签字的事儿给忘了,没想到欧阳美美借题发挥,趁机以旷工为由把郑小敏赶出了国资委。   楚天舒一看,和欧阳美美讲不清楚,便想去找委领导说明一下情况。   欧阳美美显然看出了楚天舒的心思,她从抽屉里拿出了解聘通知书,扔在办公桌上,恶狠狠地说:“你睁大眼睛看看吧,你手里的请假条没有领导签批,我的解聘通知书,关主任已经签字了。”   楚天舒彻底无语:关浩宇明知道郑小敏在照顾生病的妈妈,竟然还同意辞退她,这说明,违反宣传部门的“封口令”不仅连累了向晚晴,也牵扯到了郑小敏,所谓的旷工,只不过是权势部门授意下,打击报复的一个借口而已。   事已至此,已无可挽回。   看着楚天舒无可奈何的神色,欧阳美美得意了,她不屑地说:“哼,有本事你再把记者找来呀,看能不能再制造一个‘最美旷工女职员’?”   楚天舒懒得和欧阳美美多费口舌,他摔门而出,回到了办公室。   郑小敏还在眼巴巴地等着楚天舒呢。   楚天舒带上门,对郑小敏说:“小敏,你去办离职手续吧,工作的事,我再给你想办法。”   郑小敏点点头,含着泪说:“楚哥哥,你别为难了,我知道,你们为了救我妈妈,得罪了不少人,这几天晚晴姐姐也没在节目里出现了,都是我不好,把你们都给害了。”   楚天舒说:“小敏,你别这么说,是你的孝心救了你妈妈,我们只不过是凭良心做了一点儿推动工作。”   郑小敏沉默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小声说:“楚哥哥,我给你的纸条还在吗?”   “什么纸条?”楚天舒故意装起了糊涂。   郑小敏咬着嘴唇,声音小得像蚂蚁叫:“楚哥哥,你瞧不起我,对吗?”   楚天舒摇头,说:“小敏,我怎么会瞧不起你呢,你把楚哥哥看成什么人了?”   “我知道,他们瞧不起我,你也瞧不起我,你们大家都瞧不起我。”郑小敏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哭着冲出了办公室。   楚天舒坐在办公椅上,发了一会儿的楞,最后,还是狠了狠心,拨通了吴梦蝶的电话。   “师姐,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我也正要找你呢。”   “呵呵,这么巧。”   “天舒,你上次帮我捐助的十万块钱,请当事人打个收条,让电视台盖个章证明一下,公司财务需要做账凭证。”   “哦,我已经办好了,这些天忙,没来得及给你送过去?”   “天舒,是不是在忙仪表厂改制的事啊?”   “是的,师姐怎么知道的?”   “楚副主任,你可别忘了,凌云集团也是仪表厂的竞购人。关键时刻,师姐还指望你大力支持呢。”   “师姐,你又笑话我。”楚天舒不好意思了,他说:“你应该知道,这事儿唐副市长亲自挂帅,领导小组里的其他成员最低也是副处级。我只不过是打杂跑腿的,领导们才是管事的。”   吴梦蝶看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怎么,成了领导小组办公室的成员,也学会打官腔了。”   楚天舒先是楞了楞,然后诺诺地说:“师姐,真的,我丝毫影响不了大局……”   “天舒,你不用妄自菲薄。细节也决定成败!”吴梦蝶反驳道:“要想拿到仪表厂这块黄金宝地并实施开发,没有十几个亿的资金周转不开,但是,谁家能有这么一大笔的闲钱,如果以涉及民生和谐为由拖上一两年,再大的骆驼也要被银行利息拖成瘦驴了。”   “啊?师姐,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还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奥妙呢。”楚天舒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口气。   吴梦蝶继续说:“如果再拖下去,凌云集团打算放弃了。”   楚天舒心里一动,唐逸夫在领导小组首次会议上就定下了快速推进的调子,背后是不是竞购企业在推动呢?他含含糊糊地说:“师姐,你急,领导们也急呢。”   “呵呵,总算给师姐说了句实话。”吴梦蝶在电话那头笑了。“好了,不谈这些了,你说说,找我有什么事?”   楚天舒不得不佩服吴梦蝶有着精明商人的敏感和谨慎,自己只说了一句看似很普通的话,但她却从中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同时,又恰如其分地中止了这个话题,换做那些急功近利的人,肯定还要旁敲侧击,甚至刨根问底。   楚天舒开门见山地说:“师姐,你帮人帮到底,就再帮郑小敏一次吧。”   “怎么了?还需要钱?”   “不是,她为了照顾妈妈,请假时间太长,被国资委辞退了。你知道的,郑小敏没了收入,他爸爸那点微薄的收入,连一家人的生活都难以维持,更别说她妈妈还要养病了。”   “你什么意思,直接说。”   “我想请你帮忙,给郑小敏找个工作岗位,她人很机灵,也肯吃苦,应该能做点事情的。”   吴梦蝶问道:“是不是还要开高薪啊?”   “呵呵,师姐,你这算是答应了。我替郑小敏谢谢你。”   “好你个楚天舒,我这也就随口一问,你倒会顺杆爬呀。我就奇怪了,她和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帮她呢?”   “师姐,郑小敏的父母都是仪表厂的下岗工人,她们生活得太苦了,我真的是出于同情,没有其他任何的私心杂念。”   “天舒,我的办事原则历来是公私分明。你救了凌锐,凌家可以有很多的方式报答你。但是,你向我推荐员工,同样要走公司正常的录用程序。当然,如果她是你的某种利益共同体,那就另当别论。”   “师姐,我一个小小的公务员,哪里来的利益共同体。”   “天舒,你不肯投身凌云集团,是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如果没有利益共同体成不了大气候。”   楚天舒苦笑道:“师姐说的是,但是,郑小敏现在连温饱都有问题,能是我的利益共同体吗?”   吴梦蝶说:“那你就还是出于私心?”   楚天舒怔了怔,问道:“师姐,我有什么私心呢?”   “通过助人为乐,你可以获得精神上的满足,这何尝又不是私心呢。”吴梦蝶笑了笑,说:“不过,我是唯利是图的商人,请问,凌云集团能从中获得什么收益呢?”   “凌云集团作为一个全国知名的企业,获得了社会美誉,履行了社会责任,促进了社会和谐。”   “呵呵,你这套花言巧语很有欺骗性和煽动力,但是,在我这里并不奏效。我通过青原卫视为郑家提供赞助,变相进行了公关宣传,付出与收益是成正比的,可现在,凌云集团给郑小敏安排一个岗位,根本无利可图,要是这样的话,我还不如接收一个关系户的子女呢。”   楚天舒无言以对,心中暗暗赞叹,吴梦蝶不愧是一个优秀的民营企业家,决定任何事情都要权衡其中的付出与收益,要是国企领导人都能如此用心来经营,仪表厂等国企又何至于走到资不抵债这一步呢?   此时此刻,楚天舒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思妙想。      第072章 冒险一搏      为什么仪表厂改制就只有简单的整体出让一条路可走呢?能不能换个思路,实现多方共赢呢?   想到这,楚天舒说:“师姐,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梦蝶很干脆地说:“只要不是再让我来助人为乐,但讲无妨。”   “呵呵,我这个想法还真是请你来助人为乐。不过,不是助一人之乐,而是助大多数人之乐,还是助你自己之乐。”   吴梦蝶听了楚天舒这一番解释,不由得有些惊讶,她半信半疑地说:“嗬,说得很玄妙嘛,你讲讲看,要是有点道理,我答应给郑小敏一个岗位,要是歪理邪说,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楚天舒便把刚才的想法提了出来,他建议凌云集团把对仪表厂单纯的土地竞购,转变为土地置换异地重建一个新厂,把准备用于安置下岗职工的资金拿来建厂,让他们在新厂中重新上岗就业。   楚天舒曾经跟随简若明对仪表厂进行过实地考察,他断言,以仪表厂的装备和技术,只要有好的经营者和合适的产品,一定能再次振兴。   这样一来,竞购企业不仅可以从仪表厂现有土地开发中受益,还能从新厂今后的生产经营中获利,下岗职工也没了后顾之忧,青原市经济发展还多了一个核心产业,形成一举多得合作共赢的大好局面。   吴梦蝶听了楚天舒简要的叙述,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她说:“天舒,你的这个想法很有创意,也为凌云集团的持续发展提供了一下新的思路,值得研究和探讨。你让我不得不再次动心思,要不要开出对你有诱惑力的条件把你挖到凌云集团来。”   楚天舒谦虚道:“师姐,你过奖了,我这也不过是一个不成熟的建议而已,是否能实质性操作还很难说呢。”   吴梦蝶说:“的确如此,这其中的重重困难会超乎你我的想象。在电话里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抽空把郑小敏带来让我见见,对于你的建议,我们都思考一下再当面谈一谈,如何?”   “行!”楚天舒听吴梦蝶这么说,至少是肯安排郑小敏了,他连忙说:“谢谢你,师姐。”   吴梦蝶没有和楚天舒再客气,而是郑重其事地说:“最后我提醒你一句,你这个想法暂时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尤其是领导小组的成员。”   挂了电话,楚天舒还在为自己的这个突发奇想激动不已,他拿起纸笔,将思路在纸面上仔细地勾勒细化,一个崭新的国企改制理念在头脑中逐渐清晰明朗起来。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想法能不能得到领导小组的支持和肯定,从而最终变成现实。   楚天舒还在分析琢磨,桌上的办公电话响了,简若明通知他,立即到关浩宇的办公室去一趟。   在门口,正好遇上了简若明,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起走进了关浩宇的办公室。   关浩宇低垂着眼皮坐在了办公桌后面,这是他不高兴时特有的表情。   简若明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楚天舒给关浩宇的杯子续上水,又给简若明倒了一杯茶,然后才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打开笔记本,作洗耳恭听状。   关浩宇低沉着声音问道:“小简,领导小组会议开了有几天了吧,仪表厂改制推进工作的计划排得怎么样了?”   楚天舒拿出一张打印好的计划表,轻轻的放在关浩宇面前,低声解释说:“主任,根据唐副市长的指示,我按照年底之前完成改制工作的要求,倒排了一个时间表,请您过目。”   关浩宇只抬起眼皮瞟了两眼,说:“年底是市领导要求的最迟完成时间,国资委作为主要责任部门,不能把这个时间当做我们的工作目标,这样一来没有给我们自己留有余地,二来也显得我们的工作效率太低了。”   简若明说:“关主任,目前国土局对仪表厂土地的评估结果是控制性环节,他们的数据没拿出来,邀请专家论证,发布挂牌公告、竞购企业报名和资格审查、委托竞拍等等工作就没法继续往下进行。有些时间国家法律法规还有明文规定,省略不了,所以,才排到了年底。”   “不行,这份时间表交上去,肯定要挨批。”关浩宇拿起时间表抖动了几下,不满地说:“小简,你刚才说了一大堆的工作要做,照这个时间进度安排,中间某一个环节如果出点差错,年底就有可能完不成了,这种事情,我们不着急就没有人着急了。”   楚天舒在埋头记录,关浩宇敲了敲桌子,说:“小楚,你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协助简主任推进仪表厂的改制工作,办公室的具体事务交给齐大光他们去处理,像聘用人员考勤之类鸡毛蒜皮的事情,就更不用分心了。”   很显然,欧阳美美已经把楚天舒为郑小敏出头的事告诉关浩宇了。   简若明微笑颔首,楚天舒点头称是。   关浩宇突然提高了嗓音,说:“国土局那边,我和申局长联系,催他们一下。你们按照提前两个月的目标重排计划……不要强调客观困难,要超前思考,像邀请专家之类的事情,可以提前拟定名单,就不用等评估结果出来了。”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简若明小心翼翼地解释说。“过早地确定了专家名单,不太符合保密原则。”   “扯淡。”关浩宇把手里的笔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满面怒容地说:“保什么密,对谁保密?难道你们的意思是领导小组成员也会泄密?再说了,省市范围内比较知名的专家不就那么几位,就算现在不敲定下来谁又不心里没数呢?”   关浩宇发飙了,简若明和楚天舒不好再多解释,只能答应了下了,退出了主任办公室。   楚天舒跟着简若明到了她的办公室。   简若明直截了当地说:“向来得过且过的关浩宇都急了,这说明他受到了不小的压力。小楚,你按提前两个月的计划重新排一个时间表,压缩一些非法定程序时间,把难题先交给土地局。”   和简若明谈过几次之后,楚天舒发现,她谈起工作来从来没有铺垫,也没有商量的口气,该省略的和不该省略的,一概都省略了。   楚天舒答应了下来,说:“简主任,以关主任的资历,能压得住他的只有市领导了。”   简若明点点头,虽然没有明说,但心里非常清楚,背后真正急的是副市长唐逸夫。   她说:“在昨天的一个会议间隙,伊副市长特意把我叫到休息室对我说,国企改革势在必行,但不能操之过急,仪表厂的改制试点,一定要着眼于大局,防止国有资产流失,保护职工权益,维护社会稳定,这是省市领导的共同要求。”   简若明的话依然没有挑明了说,但是,楚天舒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   仪表厂的改制已经成为了伊海涛与唐逸夫政治博弈的主战场。   处于竞争劣势的唐逸夫急于将仪表厂整体出让,要从中通过鲲鹏实业的王致远获得高层支持,以达到竞争市长的目的。   身为常务副市长的伊海涛与唐逸夫共事多年,不可能看不出他的政治野心,所以,伊海涛的策略是平稳过渡,等着换届时市委书记郭子春调离,市长朱敏文升任市委书记,自己便可以顺利接任市长,那时候木已成舟,再对仪表厂大动干戈也不迟。   而在国资委内部,关浩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暗地里力保黄如山上位,把简若明推到了仪表厂改制这个政治漩涡里,为日后寻找替罪羊做好了准备。   楚天舒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与吴梦蝶的谈话内容告诉了简若明。   简若明立即肯定了楚天舒的突发奇想。   这是一个多方共赢的好思路。   但是,她认为,异地重建较之整体拍卖操作起来更为复杂,牵涉到新建用地和产业定位等等一系列的新问题,对竞购企业来说盈利周期延长,实力要求更高,在领导小组会议上恐怕就难以通过。   楚天舒说:“简主任,如果由竞购企业在拍卖现场直接提出来,让专家评审组拿出意见再呈交领导小组,这样既不影响仪表厂改制的推进时间,也可以绕开那些不必要的决策程序。”   简若明沉吟了片刻,说:“小楚,这个做法相当冒险,首先必须得到竞购企业的积极配合,同时,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得罪了一大批人,政治前途也许就此毁于一旦。”   楚天舒无语了。   对他一个刚刚提升的副科级干部而言,目前只是一个积累资源的起步时期,这种冒险是值得的,但是,对于很有希望冲击正处级的简若明来说,却无异于是一场得不偿失的政治赌博。   最后,简若明拿定了主意,她坚定地说:“小楚,你以邀请专家的名义去一趟临江,和吴梦蝶当面谈一次,如果凌云集团确实有此意向,可以在竞购现场公布异地重建的方案,我相信,对社会、企业、个人都有好处的事情,一定会得到支持的。”   楚天舒向简若明投去了一个敬佩的目光。      第073章 遭遇鄙视      当天晚上,楚天舒又去云晴美体会所看望白云朵。   还没等他把要去临江市出差的话说出来,就从向晚晴的嘴里得知了医院对白云朵的处理结果:停职检查,医院赔偿的十万块钱,按照规定,院里承担百分之五十,科里承当百分之三十,医生承担百分之二十,摊到白云朵的头上,要两万块。   无缘无故地挨了打,受了处分,还要掏钱。   这口气受的既冤枉,又窝囊。   更可气的是,朱旺财竟然打来电话,赤裸裸地威胁白云朵:“只要你肯听我的话,所有的事都可以一笔勾销,要不然,你永远别再想上手术台。”   白云朵当即在电话里把朱旺财臭骂了一顿。   可朱旺财竟然恬不知耻地说:“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喜欢强迫女人,小朵朵,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随时恭候。”   白云朵气得浑身发抖,躲在云晴美体会所里,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成天茶饭不思,一个人生闷气,谁来劝也没用。   楚天舒发现才几天的功夫,白云朵人消瘦了许多,虽然脸上的肿消得差不多了,皮外伤也基本上痊愈了,但她那一副憔悴伤心的模样,让楚天舒的心口一阵阵揪着般的发疼。   他没好意思多劝,只默默地看着她,心疼得不得了。   白云朵什么也没问,给他撂下的还是这么一句话:“楚天舒,我白云朵这辈子铁了心给你当二奶,你别忘了你对我发过的誓,你要不把朱旺财这狗东西给办了,做鬼我也不放过你。”   楚天舒眼里快要冒出火来,他说:“云朵,你放心,我楚天舒说到就能做到,等我把手头上的事忙完了,我绝对饶不了朱旺财。”   白云朵眼皮都没抬一下。   “云朵,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正在忙仪表厂改制的事,关系到几千人的前途和命运,我……”   “我不听,我不听,”白云朵突然捂着耳朵大喊了起来:“楚天舒,你惦记着升官发财就明说,不用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敷衍我。”   “云朵,你冷静一点儿好不好。”   “我……冷静不了。除非你现在就去给我砍了朱旺财这个狗杂种。”   “云朵,你别逼我。”   “我哪里逼你了?你爱去就去,不去拉倒,”白云朵说着说着又流出了眼泪,她拍了自己的脸一下,可怜兮兮地说:“只怪我白云朵瞎了眼,非要死皮赖脸给一个孬种做二奶。”   楚天舒抓住了白云朵的手,恨恨地说:“好,云朵,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朱旺财算账。”   楚天舒转身要走,被向晚晴死死的拉住了,她叫道:“云朵,一句玩笑话,你还当真了?”   白云朵轻描淡写地说:“他当真就当真,他不当真就不当真。”   楚天舒吼道:“晚晴,你放开我,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向晚晴扯住楚天舒不松手,冲着白云朵大喊:“云朵,你受了委屈我们大家都知道,可是,你真忍心看着天舒为你把命搭上吗?……云朵,云朵,你说句话啊。”   白云朵泪流满面,哭得稀里哗啦。   向晚晴的力气与楚天舒相差太大,没几下就被他挣脱了。   见楚天舒拉开门要走,向晚晴哭着打开了窗户,站在了窗台上,一条腿迈了出去,叫道:“楚天舒,你要再敢往外走一步,我立马跳下去。”   “晚晴,晚晴,”白云朵大叫着扑上去,抱住了向晚晴留在屋内的那条腿,哭喊着:“楚天舒,你是个死人啊,还不快把她拖回来。”   楚天舒狠狠地一跺脚,冲进了房里,抱住向晚晴,把她从窗台上抱了下来。   白云朵与向晚晴抱头痛哭。   楚天舒也不禁眼睛湿润了。   在向晚晴的劝解下,楚天舒好不容易稳住了情绪激动的白云朵。   既要在仕途上帮助简若明与位高权重的人斗智斗勇,又要处心积虑想着如何替白云朵报仇雪恨,还要操心郑小敏的工作与生活。   这接二连三的麻烦事,都让楚天舒心力交瘁,但是他坚信,只要挺过了这一段最艰难的时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早晨,楚天舒与吴梦蝶通了个电话,带着郑小敏赶往省城临江市。   大约十点左右,来到了凌云集团总部,一座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的高层写字楼。   正值上班时间,楚天舒和郑小敏下了电梯四下张望。   几位年轻的员工,挂着身份牌,带着大公司白领特有的神气,匆匆地从他们的身边经过,目不斜视,气质非凡,那神情和感觉令郑小敏很是羡慕。   楚天舒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个楼层是公司办公室,总裁等高层的办公室不在这个楼层,而是在楼上。   于是,他们又从防火通道再上一层,推开应急门立刻发现这个层楼的装修,要比下面又豪华许多。   总裁办的门开着,进门迎面是一个工作台,坐着一位眉目如画的秘书小姐,她身后“凌云集团”四个金字熠熠生辉。   秘书小姐轻盈地站起来,扶了电脑屏幕樱唇轻吐:“请问您找哪位?”   “我找吴总。”   “请问您有预约吗?”   楚天舒想了一下,迟疑地说:“来之前和吴总通过电话。哦,我带她来报到的。”   秘书小姐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说:“请您稍候,吴总和各部门老总正在开会。”然后纤纤素手拿起一部电话,接通后问道:“人力资源部?有位女士来报到,请你们接待一下。”她放下电话,说:“您可以带她先去楼下人力资源部等等吗?”   她的客气完全是一种职业化的语气,漂亮的笑容中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楚天舒赶紧告辞下楼去,其间想给吴梦蝶打个电话,但想到她正在开会,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凌云集团的行政人员集中在一个宽敞的写字间里办公,每个人各自隔断出一个工作间,写字桌上,微机屏幕都在闪烁着,电话声此起彼伏,员工统一着装,言语礼貌训练有素,全然没有政府机关那种一张报纸一杯茶的闲散气氛。   人力资源部的经理也在开会,楚天舒和郑小敏就被安排在对面的文整室沙发上等着。   郑小敏一直在好奇地旁观这种大企业员工的工作状态。   隔着玻璃可以看见,大家不是忙碌穿梭,就是埋头苦干。   楚天舒看了郑小敏一眼,发现她对这种有条不紊的工作氛围,既好奇又紧张。   离他们最近的工位上,坐着一位带眼镜的女孩,她从饮水机上给他们接了两杯水,歪头看着他们,好奇地问郑小敏:“哎,你是来报到的?哪个学校毕业的?是研究生还是海归?”   她的声音很响,惹得整个文整室的几个女孩子全转过头来。   郑小敏在众目睽睽之下脸涨得通红,不断地摇头,低声说自己既不是研究生也不是海归。   有女孩子吃吃笑,挪开眼睛继续工作。   这时,有个小伙子进来叫那个戴眼镜的女孩子,递给眼镜女孩两份技术档案,说:“小雯,请复印两份,一会儿马总要用。”   叫小雯的女孩子可能手头活正紧,不客气地向郑小敏求援:“哎,姐姐,你会不会复印?”   郑小敏的机灵劲儿还是有的,她马上站起来表示听从安排。   小雯耐心地交待了一番,要她把图纸一页页印出来,又热情地陪她走出去,指给她隔壁复印室的位置。   郑小敏进去看见两台复印机、一部碎纸机在墙边一字排开。   这两台复印机和郑小敏在国资委用过的截然不同,是可以复印蓝图图纸的大型复印机。   郑小敏对那些英文的按键一窍不通,正好有个小伙子来复印,就看着他的动作琢磨着,那小伙子印完向她笑指墙壁上方,郑小敏才发现那上边印有中文的操作流程,赶紧照猫画虎按部就班,很快印完拿回来复命。   小雯出去送资料了,郑小敏将复印好的图纸码好后放在桌上。   这时,楚天舒看见一个衣冠楚楚的小男生站在郑小敏身后,神气十足地把一份文稿扔在了桌子上,用命令的口吻:“你,赶紧打出来!”   小男生扔得潇洒自信,郑小敏也够镇定自若,她没有回头,只捧过来一看,便觉得头大,这是一份人员名册,题头的表格非常复杂,郑小敏在国资委只做过一般的文字处理,并不会制作这种表格。   郑小敏犹豫了一下,囧囧地问:“这个表格太复杂了,有现成的格式吗?”   那小男生瞪起眼睛,才看清郑小敏不是文整室的人员,一脸地鄙夷抢过去,顺手递给前排的另一位女生。   这时小雯刚好回来,只看了一眼郑小敏的复印成果就尖叫起来:“哎呀,姐姐,你印错了,图纸不能这么印的!”   郑小敏站在那里,眨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小雯向楚天舒和郑小敏介绍说,这位小个男生就是人力资源部的副经理。   楚天舒暗想,凌云集团用人真是不拘一格,这么年轻就做到了公司中层副职,这在政府机关是不多见的。   他站起来,自我介绍说是带郑小敏来报到的。      第074章 在商言商      年轻的副经理上下打量郑小敏一番,自言自语地说:“今年录用的毕业生,报到在九月份就截止了。”他转头又问楚天舒:“你们是从哪来的?”   楚天舒想着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就简单回答:“她不是今年的毕业生,我们从青原市过来的。”   副经理眉毛急速动了动,眼神就有些像瞅天外来客。   楚天舒从他表情中看得出来他对郑小敏的轻视。   “不对呀,公司没有从外地招聘的计划,也不招往届生,你们怎么跑来了?”年轻的副经理可能觉得不应该把话说绝,又笑了笑说:“或许她是特殊人才吧。”   郑小敏羞红了脸,低着头,扭捏着不知所措。   副经理想想又问楚天舒:“你认识吴总?”   楚天舒想郑小敏将来还要在公司里工作,这会儿拉大旗做虎皮只会对她不利,就含糊答道:“认识,见过一次!”   小男生头抬得更高,干脆不理楚天舒,一边向里走一边问:“现在哪个非业务短期用工岗位有空缺?”   楚天舒并不明白什么叫做非业务岗位短期用工,但已经听出了他话里的冷淡和轻视,开始有点后悔介绍郑小敏来凌云集团上班。   马上有一位心直口快的丫头应道:“有!楼层清洁工有一个孩子住院暂时上不了班了,今天都没人来打扫卫生。”   这时那位年轻的副经理已经走到写字间的尽头,一个漂亮地转身,指着那个答应的女孩子说:“甜甜,你带她去领清洁工的服装。”   楚天舒没说话,郑小敏也站在那里没动地方。   那个副经理看郑小敏半天不动地方,有些生气道:“还磨蹭什么,就是吴总亲自来打招呼也只能是这个安排了。要不然就去流水线或者工地,不过,我看你这副娇气样儿,怕是也吃不过了这苦。”   楚天舒知道,凌云集团不仅做房地产开发,还开了一家汽车制造厂和几家物流商贸公司。   郑小敏囧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叫甜甜的女孩子很会来事,她走上前拉着郑小敏,笑道:“姐姐,来,我先带你去领服装,一会儿签合同,完事儿我再带你领餐券,咱们公司的午餐可好了,你看我,才来了一年都,体重增加了两斤。”   郑小敏被她热情地拉着,几步就走到了靠最里面的后勤服务部,她大声喊:“领服装了!来一套清洁服,女式的,中码。”   楚天舒正准备上前带郑小敏离开。   这时,那位总裁办的秘书小姐踩了高跟鞋一路跑过来,看到了楚天舒之后如释重负地说可找到了,微微竟然有些气喘。   楚天舒笑着望着她,她点头示意,然后道:“您就是楚先生吧,吴总开完会了,请你们去她的办公室!”   甜甜抱着衣服还追着喊:“姐姐,你的衣服。”   那位秘书小姐回头,声音急切:“甜甜,弄错了,你快把衣服送回去吧。”   楚天舒和郑小敏跟着秘书小姐走入电梯,她一直在微笑,笑容中多了些诚意,她脸型小巧皮肤细腻,感觉不亚于那些当红的影视明星。   凌云集团总裁办公室在秘书小姐办公室的里面,用玻璃幕墙隔断,有百页帘可以隔离视线。   办公室宽敞明亮气宇不凡,真材实料的装修,处处昭显出金碧辉煌的华丽气概。   吴梦蝶坐在一只大大的班椅中,身后是一排书架,不知为什么楚天舒感觉到,身穿职业套裙的她坐在总裁办宽敞豪华的办公室里,略显单薄,不太协调。   办公桌旁还站着一位三十开外的男士,文质彬彬,精明能干,他看见楚天舒和郑小敏进来,迎向他们点头致意,自我介绍说是人力资源部的经理李同盛。   吴梦蝶没有起身,伸手示意让座,对楚天舒说:“小楚,这位是郑小敏吧。……欢迎你来凌云集团。”   经历了刚才一番尴尬,郑小敏更是胆怯,她甚至不敢抬头看这位女老总,楚天舒轻轻的碰了她一下,她才伸手与吴梦蝶握了一下,又触电般地缩了回来。   楚天舒说:“小敏,别紧张,这位是吴总,就是她捐助了你妈妈的手术费。”   郑小敏深深地给吴梦蝶鞠了个躬。   吴梦蝶眉头舒展开来,对站在一旁的男士说:“李经理,公司选派到经济学院进修的培训人员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   “增加一个名额,把郑小敏安排进去。”   “是。”李经理答应着,又对郑小敏说:“小敏,你跟我来办手续。”   郑小敏跟着李经理出去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吴梦蝶与楚天舒两个人。   吴梦蝶从班台后走出来,坐在了楚天舒对面的沙发上,问道:“喝茶,还是咖啡?”   “喝茶吧。”   秘书小姐给楚天舒送来了茶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皮质包装的厚重的门。   吴梦蝶转头笑着问楚天舒说:“怎么样,感觉如何?”   楚天舒四下打量了一下,赞叹道:“嗯,很气派,果然名不虚传。”   “总经理助理对你有没有吸引力?”   “这个……”楚天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吴梦蝶笑了:“呵呵,天舒,你别紧张,真要给你一个总经理助理的名分,我个人还没这个权力。”   “师姐,你又拿我开玩笑。”楚天舒赶紧转移话题:“你打算怎么安排郑小敏?”   吴梦蝶说:“以她的学历和阅历,暂时还不好安排。正好,公司为了发展需要,选拔了一批人员到经贸学院进修半年,她先随培训人员进修,然后可以回青原市工作。”   “回青原市?”楚天舒猛然意识到,凌云集团已经下了决心,要进军青原市。   “凌云集团有意在临江市之外寻求发展机遇,青原市是第一选择,集团高层已经统一了意见,希望能一举拿下仪表厂。”   既然吴梦蝶毫无保留,楚天舒也坦诚相对:“师姐,我今天来就是受简若明主任的委托,当面和你谈一谈竞购方案的方向。”   “简若明?就是从省国资委派过去的那位美女副主任?”   “是的,怎么,师姐你认识她?”   “谈不上认识,不过,凌云集团既然决定了要向青原市发展,对于各方面有影响的人物,收集了不少他们的相关信息。”   楚天舒暗暗点头,看来吴梦蝶和凌云集团未雨绸缪,做了不少细致的前期准备工作,这也显示出他们对仪表厂的志在必得。   “据我了解,临江市的鲲鹏实业、青原市的擎天置业等几家企业都对仪表厂的土地虎视眈眈,而且看上去也是信心满满。”楚天舒把他从国资委这个层面获得的信息都和盘托出。   既然要选择了合作,那么,相互坦诚相见是最恰当的沟通方式。   吴梦蝶说:“在商言商,我毫不隐晦,凌云集团参与仪表厂的竞购,其目的和他们一样,也是为了利益的最大化,但是,凌云集团与他们最大的区别在于,不急功近利,不竭泽而渔,所以,我们没有侧重于对土地的报价,大部分资金将用于职工养老保险、工龄买断以及职工安置补偿,全套方案的总价会是最高的。换句话说,我们不会忍心看着像郑小敏等下岗职工的子女沦为夜店男人的猎物,因为,我也是一位女儿,还是一位母亲。”   楚天舒心里一阵震撼,缓缓放下了端起的茶杯。   吴梦蝶说得情真意切,脸上泛着光亮。   在楚天舒看来,她简直就是财富和美貌最完美的结合。   “吴总,你的直言不讳令我敬佩,凌云集团作为国内知名企业,勇于承担更大的社会责任,我和简主任都相信凌云集团有实力,有魄力,一定能够竞购成功。”   “不,我们不仅需要你们的这种祝福,更需要你们的帮助。”吴梦蝶虽然轻言细语,但满怀着信任和期待。   楚天舒终于沉不住气了,他说:“师姐,我今天来只代表我们个人希望凌云集团能有所作为,你知道,我们决定不了大局。”   “不,还是那句话,细节决定成败。你提出的建议,是一个几方多赢的好方案,集体高层初步研究过了,我们有意将仪表厂异地重建,作为凌云志汽车配套生产厂,这样,既可以节省集团前期资金投入,又可以吸纳到熟练的技术工人,非常有利于集团对外扩张发展的战略规划。不瞒你说,我们已经安排集团战略投资部在秘密进行策划,我们现在最担心的是,竞购中可能存在的暗箱操作。”   “暗箱操作?不会吧?市里成立领导小组,就是要保证仪表厂改制竞购的公平公正公开,所有参与竞购的企业都必须经过一个专家委员会的审核,方案和报价都要在公开的场合,当着专家委员会的面进行。”楚天舒对吴梦蝶突然提出这个担心感到有些疑惑。   吴梦蝶说:“你应该知道,最初报名竞购的企业有全国各地的二十六家,最后只入围了省内的八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第075章 取之有道      楚天舒对于前期的过程并不是很清楚,他摇了摇头。   吴梦蝶一针见血地说:“就是因为省市领导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图。你说,对于外地企业来说,这公平吗?”   楚天舒点头,凌云集团不仅做到了知己知彼,还知道其中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在国内,每每有重大的商业经营活动,都有领导意图在其中忽明忽暗地闪动,听吴梦蝶说到这些,楚天舒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唐逸夫的面容。   吴梦蝶的嘴角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她说:“公平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对某些人的公平或许就是对另一些人的不公平。”   “所以,我们的选择是对大多数人的公平。”楚天舒忍不住脱口而出。   吴梦蝶轻轻一笑:“天舒,我的心情一直很矛盾,像你这样不为利益所惑,富有正义感的年轻人不多见了,我既希望你能为凌云集团的利益奋不顾身,也希望你继续留在官场,你在官场上的存在,或许可以为更多的人谋求公平和权益。”   楚天舒觉得不好意思了,他轻声说:“师姐,你过奖了。其实,我帮不到你什么。”   “不,你的建议就是对凌云集团最大的帮助。只不过,如何将你的建议变成现实倒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楚天舒并没有急于抛出自己的想法,而是想先探清吴梦蝶的底,他很认真地说:“其实,我认为,凭凌云集团的实力,就是硬碰硬地竞争,也完全不会输于另外的几家啊。”   吴梦蝶摇头:“不行,硬碰硬地拼是需要成本的,而且,王致远已经通过关系搞定了银行,他们以各种理由拒绝给凌云集团提供大额的贷款,正面对抗我们也没有胜算。”   “师姐,这什么意思?”   “天舒,你作为国资委的人员,可能更关心结果,不在乎过程。你知道吗,另外几家企业是什么样的背景?”   楚天舒很是惊讶:“什么背景?”   参与仪表厂竞购的企业,国资委早就审核通过了,但是,就连简若明这个改制领导小组办公室的成员,也只知道其中比较有名的凌云集团、鲲鹏实业和擎天置业三家,剩下还有几家是否会真正参与,还处于扑朔迷离之中。   “这其中,两家和鲲鹏实业有关联,而擎天置业组织或买通围标的有三家,凌云集团处于他们的包围之中,从概率学的角度说,王致远有三成胜算,秦达明有四成,而我们只有微乎其微的一成。更可怕的是,王致远要和秦达明联手,把凌云集团排挤出去。”   “啊?”楚天舒冒出了一身冷汗,令他不敢置信的是,在貌似公平公开公正的环境下,竟然会有如此多见不得人的猫腻。“联手,怎么联手?”   吴梦蝶笑了笑,又说:“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王致远正在说服秦达明假竞购真放弃,他给擎天置业极其附属企业付两千万左右的出场费,这样一来,就是鲲鹏实业联手剩余七家企业围剿凌云集团。”   楚天舒叫道:“这种私下串标围标的行为是违规的。”   吴梦蝶对楚天舒摊开了双手,笑问道:“证据呢?”   楚天舒反问道:“你掌握的信息不就是证据吗?”   “不是,因为我们是竞争对手,任何的说辞都会被看着一种竞争策略,而且,我们所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但是我们的信息来源也不能公开。所以,我们要竞购成功,必须出奇制胜。”   事情确实如吴梦蝶所说,她没有向楚天舒透露的消息还有很多,而且还更严重,比如王致远软硬兼施对凌云集团也开出了两千万的出场费,比如国土局土地转让评估价下压了接近一个亿,比如来自省市某些高层无形的压力,比如……   一场对仪表厂展开的赤裸裸的掠夺正在暗中悄然进行。   吴梦蝶之所以没有把全部的消息告诉楚天舒,就是不想让他在过程中承担如此巨大的压力。   楚天舒略有所悟,此时,他才向吴梦蝶说出了他与简若明商量的计划,让凌云集团在竞购现场提出土地置换异地重建的方案,打鲲鹏实业一个措手不及。   吴梦蝶击掌叫好。   沉默了一会儿,楚天舒问道:“师姐,我能做什么?”   吴梦蝶站了起来,大声说:“尽一切可能,揭露他们官商勾结的阴谋!”   楚天舒顿时冷汗直冒,讪讪道:“恐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嗯,目前可能是如此,但事在人为,既然是见不得人的阴谋便会有破绽,只要处处留心会有线索的。”   “有线索又如何?在讨论重大问题时,简主任都没有发言权。”   “确实,以你我的力量,都无法公开和正面地阻止他们。但是,如果踩住了他们的尾巴,他们就不敢肆意妄为,很多人都只需要这么个效果。”吴梦蝶停顿了下来,眉毛扬了扬,说:“天舒,这可是你的一个机会,抓住了,你的仕途将会一帆风顺。”   “万一失败了呢?”   “哈哈,真是没想到,面对歹徒枪口都毫不畏惧的楚天舒,也会如此的畏手畏脚。”吴梦蝶盯着他看了看了他几秒钟,忽然道:“我再给你提示一下,仪表厂之争实质上是青原市的市长之争。”   楚天舒一愣,回想起他和简若明之间的交谈,似乎也有这种暗示。   吴梦蝶这是在帮助自己选边站队吗?!   冷静,镇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楚天舒猛地抬头,直视吴梦蝶,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师姐,你为什么要帮我,或者说,你为什么要选择我?”   “因为我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吴梦蝶淡淡一笑,道:“成功了,你在官场一路升迁,我的长线投资总有一天会有回报。失败了,你在官场混不下去,就只能加盟凌云集团。”   说到这里,她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值得玩味的笑意。   在楚天舒看来,此时的吴梦蝶不是一个知名企业的执行总裁,倒像是一个在菜场捡了便宜的邻家大嫂。   “师姐,你太厉害了,师弟甘拜下风。”楚天舒由衷地笑了笑,说:“不过,有句话我还得说在前面,损害大众利益的事,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做。”   “这么说,你同意了!”吴梦蝶优雅地转了个身,笑道:“你尽可放心,任何时候我也不会强迫你违背你做人做事的原则。正所谓,君子爱财,也要取之有道嘛。”   楚天舒猛然想起了自己的改编的名言:君子好色,也要取之有道。   他不敢正视吴梦蝶的眼睛,忙低下头端杯子喝茶。   放下杯子,楚天舒问道:“凌锐还好吗?”   “还好,他总是在念叨你。不过,他上学了,这回你见不到他。”   楚天舒听得出来,吴梦蝶无意让他进入凌家。   “冷雪呢?怎么没看见她?”   “哦,她主要负责照顾凌锐,不在公司上班。”   吴梦蝶对于楚天舒的悟性还是很欣赏,他对于点到为止的分寸拿捏得非常到位,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不患得患失,对于无关大局的事,也不刨根问底。   楚天舒站了起来,将青原卫视出具的捐赠证书交给了吴梦蝶。   吴梦蝶接过去,问道:“天舒,那位女记者呢,是叫向晚晴吧,最近好像没看到她出镜了。”   “哦,‘卖身救母’的节目播出之后,就被台里冷藏了。”   吴梦蝶冷笑了一声:“哼哼,冷藏?台里的胆子不小啊。”   “怎么了?”   “没什么。”吴梦蝶看着楚天舒,意味深长地说:“天舒,你只需要抓牢她,别的你不用多打听,说不定哪一天,她会成为你仕途上的贵人。”   楚天舒告辞,吴梦蝶也没有挽留,只说:“天舒,这次我没空招待你了,今天你就别走了,我让秘书在名流大酒店给你订了房间,房卡让小敏给你带过去,晚上我让冷雪替我陪你吃顿饭,到时候,她会和你联系的。”   “师姐,太谢谢你了,你忙吧,我正好还有点别的事要办。”楚天舒伸出了手,说:“再见。”   出了凌云集团总部大楼,楚天舒驱车直奔临江大学,熟门熟路地从西门开进了校园,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开到了法学院的教学大楼下。   毕业两年多了,再次回到母校,亲切感油然而生。   看看离下课还有二十多分钟,楚天舒从车里走下来,漫步进入了足球场。   看着正在球场上叫喊奔跑的年轻身影,楚天舒仿佛也受到了感染,重新回到了朝气蓬勃的大学岁月,脚似乎都有些痒痒的了。   突然,球场的皮球飞奔而来。   楚天舒下意识地迈步,用胸脯停下球,飞起一脚,皮球直奔球门远角,守门的同学大概没想到,他作出了奋力的扑救,皮球划出一道漂亮地弧线,擦着门柱挂网而入。   球场上响起了掌声。   守门的同学冲楚天舒竖起了大拇指。   “哈哈,功夫还没丢啊。”楚天舒不禁兴奋地自言自语,回敬他一个大拇指,不过,看到西服上一个灰色的球印子,还是摇摇头,用手拍了拍,退出了球场。      第076章 踏破铁鞋      楚天舒坐进了车里,仔细地把西服和皮鞋上的灰印子拍干净,然后摇下玻璃窗,看着教学楼,等候着下课铃声。   铃声响起。   一群群青春洋溢的年轻男女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他们三五成群,打打闹闹,年轻的脸庞,纯净的眸子,灿烂的笑容,一如天空中闪耀着的阳光。   几分钟后,楚天舒看到了宁馨的身影。   远远望去,宁馨似乎长高了一点儿,也结实了许多,一双大眼睛依旧亮晶晶的,脑后的马尾辫不时扬起,脚蹬一双白色高跟鞋,白色短袜,白皙似雪的肌肤穿一袭白色的衣装,浑身上下都闪耀着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看得出来,她的人缘很好,身边并排走着好几个男女同学,大概是一位男同学开了一句什么玩笑,惹得宁馨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楚天舒突然冒出了一个坏主意,他拨通了宁馨的手机。   宁馨忽然停住了脚步,与同学打了个招呼,走到一棵树底下,接通了电话。   楚天舒笑道:“你好,大师兄问候公主师妹。”   “哎,今天太阳好像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吧。”宁馨说这话,还笑吟吟抬起头望了望天空。   “嘿嘿,小师妹,你不是怪我不给你打电话吗?怎么,打了又不习惯了?”   宁馨一撇嘴,说:“说话先笑,非奸即盗。”   楚天舒得意地笑,笑得宁馨心里一阵发毛。   宁馨不客气地说:“笑你个头啊,有事儿就说。”   “没事儿。师兄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不可以吗?”   “无聊呀你,我还饿着肚子呢。”宁馨说道。   “饿一顿怕什么嘛。师妹,你可是长胖了不少,照这么吃下去,就快要赶上二师兄了。”   “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你忘了,大师兄有千里眼,还有顺风耳。”   “少来?”宁馨的声音有短暂的停顿,然后笑着问道:“你在哪?”   “我们单位办公大楼的楼顶上,正用慈祥的目光注视着你。”楚天舒突然说:“小心,再往前走就撞上栏杆了。”   “不会吧?你这么厉害?”宁馨收住了脚,果然已经离栏杆很近了。她奇怪地举着手机,左手搭在额头,往天空中又望了一望。   楚天舒笑道:“哈哈,小师妹,你也够厉害的啊,都学会大师兄的动作了。”   “啊?”宁馨真的有点傻眼了。不过,她马上就反应过来,叫道:“你坏死了,躲在阴暗的角落偷窥美女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   楚天舒戏谑地说:“我在光天化日之下看着你茁壮成长,算偷窥吗?”   宁馨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大师兄,你知道铁扇公主最恨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楚天舒想都没想,立即答道。   “钻到肚子里的小虫虫。”宁馨马上给出了答案。   “哈哈……”楚天舒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实交代,是不是来临江了?”宁馨抱着书本,开始东张西望。   楚天舒觉得再也不好隐藏了,便说:“师妹,把你的小脑袋往右转,好的,再转一点点,嗯,太好了,然后……”   宁馨很听话地慢慢地转动着脑袋,她看见一脸坏笑的楚天舒坐在车里正对着她招手。   宁馨尖叫了一声,雀跃着奔了过来,拉开车门,钻进车里,捏起粉拳,对着楚天舒劈头盖脸的一通乱捶。   “打死你,叫你骗人……”   楚天舒抱着头,很夸张地大喊:“非礼啊,救命啊。”   “喊吧,喊破嗓子也没人救你。”宁馨嘴上说着,手上却停了,扭着脖子看向车窗外。   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端着饭盒,谁也没有注意到车里的动静。   宁馨抱着书,歪着脑袋,用命令的口吻说:“为了弥补我的精神损失,你得请我吃饭。”   楚天舒发动车就往外开,出了校门,才问道:“下午不上课了?”   宁馨头一扬,说:“和你千里迢迢地来看我相比,上课算个啥呀?”   看到青春活泼的她,楚天舒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许多,连日来的烦恼与不快都暂时抛到了九霄云外。   出了校门,楚天舒问:“去哪?”   “这儿我还不太熟悉,你请客,你说了算。”宁馨很爽快地说。   楚天舒看了看窗外穿梭的车流,说:“临江有一个小吃一条街,风味小吃比青原市的风情街还多,你要不怕长胖的话,可以去试试?”   宁馨看了看自己,稍稍犹豫了一下,又很坚决地点了点头,说:“没事,吃完了再减。”   “好嘞。”楚天舒答应了一声,开着车直奔小吃一条街而去。   他之所以推荐小吃一条街,是凭他个人的想象,像宁馨这种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公主,东西大餐之类的东西恐怕都吃腻歪了,唯一能引起她兴趣的也许只有地方特色小吃了。   果然宁馨很是兴奋,一路上问了好几个地方的特色小吃,听楚天舒都说有,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一般。   二十多分钟之后,楚天舒带着宁馨来到了临江市的小吃一条街。   面对街面上琳琅满目的各种特色小吃,宁馨的观赏欲远远大过了食欲,走几步便会停下来,好奇地和摊主问上几句,对于楚天舒要不要尝尝的提议,却总是笑着摇头,强咽下口水说,再看看,别错过了最好吃的。   两人差不多逛了大半条街时,楚天舒的肚子先咕咕叫了起来。   “呵呵,还是你坚持不住了吧。”宁馨得意地低头轻笑,然后指着街边一个看起来很清爽的店面说,“我要吃桂花米酒汤圆。”   楚天舒生怕宁馨改变了主意,连忙拉着她走进了小吃店。   小吃店不大,但干净整洁。   楚天舒点了两份桂花米酒汤圆和两笼小汤包,还特意让帮工的小丫头重新擦拭了桌椅。   由于是中午,小吃店里只有一对外地的老夫妇在细细地品尝。   见宁馨微有讶异,楚天舒解释道:“这会儿时间不对,要是在早晚七八点钟,恐怕连座位都抢不到。”   宁馨“哦”了一声,并没有坐下来,而是去了小店后面地厨房,站在取食品的台子前,好奇地向头发花白的师傅打听桂花米酒汤圆的制作细节。   估计是宁馨说了些赞赏的话,师傅很是卖力,泛着油光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憋着半生不熟的临江普通话介绍着。   楚天舒坐在小凳上喝茶,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宁馨的身上。   实际上,经过军训和校园生活洗礼的宁馨,比起上学之前的瘦小,身体越发的圆润了,腰肢轮廓完美无瑕,丰美的身段,再加上一身雪白的打扮,让路过小吃店门面的男人们纷纷驻足,甚至有两名男子随后入店,选了个与楚天舒相去不远的桌子,眼睛也不断地瞟着宁馨,闪出淫邪的光亮。   楚天舒开始并没太注意,直到喊小丫头加水时,才注意到了这两名男子有点似曾相识,顿时令他警觉了起来,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没容楚天舒多想,这两名男子就贼眉鼠眼地开始行动了,他们借口要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一左一右向宁馨身边挤了过去。   其中一个肌肉男盯着老师傅,突然问道:“哎,那个汤圆上怎么有只苍蝇?”说着他的手从宁馨的脸颊指向灶台。   宁馨似乎早有警觉,在他伸手的一刹那刚好腰肢一转,避开了那只咸猪手,但是她的身体却离另一个光头男人近了,近得胸口几乎要顶到光头男子的胸部。   楚天舒顾不得多想,蓦地起身,大喝了一声:“你们想干什么?”   两个男人一愣,回头看是楚天舒,光头男子当即嬉笑道:“我们想吃……”说着,挥着手假装要指灶台的方向,却有意朝宁馨的胸口而去。   宁馨腰肢一拧,躲开了这突然一袭,闪身回到了楚天舒的身边。   小丫头将小笼包和桂花米酒汤圆端了上来。   宁馨坐下来,津津有味地品尝了起来。   两名男子见诡计没有得逞,也坐下来,恼羞成怒地叫唤着让小丫头上小吃。   光头男子边吃边笑骂道:“我靠,这年头装B的人就是多,开一辆车来吃小吃,没钱就别泡妞啊。”   肌肉男也接着说:“是啊,一辆国产破车,说不定是从哪里借来的,好哄骗未成年少女呢。”   宁馨气得脸色通红,就要发作。   楚天舒笑着用筷子制止了她,然后夹起一个汤包,举在半空中,自言自语地说:“师妹,这肉包子要是用来打狗,你觉得怎么样?”   宁馨也明白了楚天舒的用意,故意大声说:“估计那两条狗就不叫唤了。”   “小傻逼,你他娘的说谁呢?”那名肌肉男一听这话,腾得一声站起来,用手指着宁馨,怒骂道。   宁馨柳眉倒竖,不屑地说道:“谁接嘴就说谁。”   光头男也跳了起来,骂道:“小娘们,你别以为老子们不好意思打女人,告诉你,我们老大前几天就扇了一个女人好几个耳光,你再敢胡说,老子一样扇你,哈哈。”      第077章 放线钓鱼      楚天舒一听光头男这话,忽然想起来了,这两小子就是在医院打白云朵那一伙的,因为只是帮凶,并不是领头的,在视频中摇晃着露过一个侧面,所以,楚天舒一眼并没有认出来。   他的心里砰砰直跳,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奶奶的,这可是意外之喜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楚天舒本想把这俩小子收拾一番先出口恶气,想想又放弃了,他决定好好戏弄这两小子一番,好把他们的老大那个罪魁祸首引出来。   于是,他假装很害怕的样子,赶忙解释说:“两位大哥,她随口说说的,你们不要生气。”说着,他的手紧紧握住了宁馨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宁馨咧嘴一笑,把一个包子扔进了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我是有文化的人,不会和狗一般见识。”   那两名男子走了过来,肌肉男一脚踏在了桌子上,笼屉和碗筷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   肌肉男故意撸起袖子,露出了结实的膀子,骂道:“你他妈细皮嫩肉的,是不是痒痒了,找抽呢。”   光头男也嚣张地骂道,“不想活了,吱个声,我让你死个痛快。”   “吱!”楚天舒真的说了一个“吱”字。   这下子那两个家伙差点把鼻子都气歪了,还没遇到这样的人,真是不怕死。   光头男二话不说,右手猛地扇向楚天舒的脸,嘴里还在骂道:“狗日的,老子让你再吱声。”   “啪”的一声,楚天舒伸手格开了光头男的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哎哟,好痛啊。”楚天舒夸张咧着嘴大叫:“救命啊,要打死人了。”   一看有人打架,那对老年夫妇扔下钱,相互搀扶着跑出了小吃店。   小丫头躲在后厨,扒拉着门偷看。   小吃店的老师傅拎着锅铲过来相劝,被肌肉男推了一把,倒退了几步,手里的锅铲也掉在了地上。   肌肉男一看楚天舒喊救命,以为光头男一下让这个清秀挺拔的年轻人吃了苦头,心里更加的得意,伸手竟然去摸宁馨的脸蛋。   宁馨也很配合,作出惊吓的样子,尖叫起来,身形却闪开了肌肉男的攻击。   楚天舒与光头男的纠缠看上去也十分的狼狈,他嘴里大嚷着救命,手上脚上却都没有闲着,他见光头男抬腿狠狠地踢过来,便踉跄着后退,拉着宁馨想要逃跑,假装惊慌失措地与宁馨撞了在一起。   忙乱之中,楚天舒将宁馨抱了起来,一只手托着她的裙子,将她的双脚对准了光头男。   这一招可是够损的。   高跟鞋的鞋跟可是一个尖点,平时要承受一个成年女子的重量,可谓是坚硬无比。   就在这时,肌肉男的右脚正好踹过来,正踹在了高跟鞋的鞋跟上。   “哎呀,哎哟。”肌肉男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捂着右脚脚心,连声惨叫。   楚天舒慌忙宁馨放下来,抓住她的胳膊,喊道:“师妹,快跑吧,再不跑就没命了。”   宁馨咬着嘴唇暗笑,她的脚下也没闲着,装作慌不择路的样子,故意踢倒了一张小凳子,正好砸在坐在地上惨叫的光头男胳膊上,往前迈腿的时候,又故意用膝盖顶到他的后背,光头男惨叫一声,趴在了地上。   两人跑出了小吃店,肌肉男见同伙吃了亏,自然不肯罢休,顺手抢过老师傅掉在地上的锅铲,追了出来。   楚天舒和宁馨相视一笑,他们没有跑向路边的车子,而是沿着小吃一条街往外跑。   肌肉男挥舞着锅铲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道:“狗男女,老子今天不剁了你们,老子就跟你姓。”   楚天舒转过头来,笑道:“你别跟我姓,我可不想要你做儿子。”   这一句把肌肉男的肺都要气炸了,他猛跑几步,挥起锅铲就往楚天舒的后背拍下来。   宁馨兴奋异常,牵着楚天舒的手在小街上奔跑,恍若感觉是黑帮电影中的女主角,正在和男主角拼命逃跑。   楚天舒早就看好了,小吃街的尽头有一名执勤的老警察。   老警察刚从街边的小店买了瓶饮料,一边喝着,一边背对着街边与小店老板闲聊。   这时,楚天舒拉着宁馨跑了过来,他示意宁馨放慢脚步等着肌肉男追了上来。   宁馨心领神会。   肌肉男追了上来,挥舞锅铲用力砍向楚天舒的后背。   楚天舒拉着宁馨往侧边一让,躲过挥过来的锅铲,紧跟着右腿一伸,绊到了肌肉男的右腿。   肌肉男用力过猛,收势不住,握着锅铲向前扑了过去。   宁馨还怕肌肉男的冲劲不够,右手在他的后背上推了一把。   肌肉男握着锅铲整个人扑向了老警察。   “袭警啊。”楚天舒故意大喊:“警察同志,小心啊。”   老警察这才回头,一看一名肌肉男气势汹汹握着锅铲砍过来,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举起饮料瓶子挡了一下,可肌肉男的来势太猛,锅铲砍飞了饮料瓶,正砸在了老警察的虎口上,顿时留下了一道鲜红的痕迹。   “好小子,竟敢袭警。”老警察大怒,转身就掏出了警棍,抬手就砸了肌肉男的肩膀上。   肌肉男摔在地上,摔掉两颗牙,满口都是鲜血,手里锅铲也掉在一边。   老警察不由分说,上前按住了肌肉男,掏出手铐将他反铐住了。   等老警察再抬头寻找叫袭警的人,街面上已经没了楚天舒与宁馨的踪影。   楚天舒拉着宁馨上了车,并没有急于开走,而是转了个弯,从后视镜中看光头男跟了过来,才把车开了出去。   车开出一段距离,宁馨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爽,太爽了。”宁馨抚着胸口,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声。“马力他们只会使蛮,没意思,大师兄,还是跟你玩儿过瘾。”   楚天舒摸着肚子,一本正经儿地说:“唉,只可惜了那么好吃的桂花米酒和小笼包了。”   “你……啊哈哈。”这一下,又把宁馨逗得开怀大笑。   楚天舒也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笑完了,楚天舒将车开到了一家咖啡店门前停好,说:“好了,师妹,不玩儿了,我们坐下来说说话吧。”   “好的。”宁馨跳下车,挽着楚天舒的胳膊,还在笑个不停。   再次坐下来,楚天舒又给宁馨点了咖啡和小吃,两人边吃边聊了起来。   “师妹,别笑了,我问你,我让你打听的事儿怎么样了?”   宁馨强忍着笑,眨巴着眼睛,问道:“什么事儿啊?”   “好啊,你竟然敢忘了我的正事。”楚天舒举着勺子假装要敲宁馨的头。   宁馨头一偏,连连求饶:“别,别,别,我告诉你是了。”   “说!”楚天舒端起咖啡杯,轻轻地喝了一小口,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宁馨不再笑闹了,她告诉楚天舒,她死打烂缠地磨了老师好几天,终于挖出了竞购拍卖过程中可能存在的一些猫腻。   楚天舒没有想到,在公平公正公开的外衣之下,通过人为的操控,竟然会有诸多的手脚可做。   宁馨举了一系列的例子,虽然竞拍的物品可能是艺术品或者古董,但是,作弊的原理却差不多,只是标的额的大小不同而已。   尽管手法各异,但最根本的一条,总归离不开竞购企业与评估机构、主持单位相互勾结,利用各种理由来打擦边球,表面上并不违反法律法规,非常具有隐蔽性。   各级政府日益强化的资源配置的权力和对经济活动的干预,强化了寻租活动的制度基础,使腐败迅速蔓延和贫富差别日益扩大,很多的社会动荡甚至矛盾激化均由此酝酿而来。   听完了宁馨的讲述,楚天舒不由得感叹道:“看来,我们国家的法治之路还很漫长啊。”   宁馨说:“是啊,我们老师说,国人的毛病就在于,不是人人想方设法去守规矩,而是千方百计地去钻规矩的空子。如此一来,守规矩的人吃了亏,不守规矩的人倒占了便宜,于是,所有人都一窝蜂地都去想歪心思破坏规矩,最后形成了法不责众,规矩便成了一纸空文。”   楚天舒点头。   宁馨接着说:“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违规行为的处罚不是按照规矩自动生成,而往往要等着权力来驱使,这又使得违规的人心存侥幸,只要靠上了足够大的官员,做了坏事也可以不受制裁。”   宁馨的讲述虽然多半是照本宣科式的转述,但是,却启发了楚天舒深深的思考。   归根到底,现在不是规矩太少而是规矩太多,而执行规矩的还是人,拥有这种权力的人会滥用规矩来欺负普通老百姓,使得老百姓习惯接受人治而不相信法治,这就是我国的国情。   这一番谈话虽然并不是十分的透彻深入,但是,却对楚天舒升迁之后的为官之道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以人治推动法治的执政理念初现雏形。   两个人的话题从忧国忧民的严肃慢慢转入了日常生活的轻松,时间在漫不经心的交谈中飞快地流逝。      第078章 黑白双煞      说话的时候,楚天舒的眼睛不时看一看门外,突然,他发现在那辆“凌云志”车边,出现了一壮实,一瘦小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那家伙又背对着咖啡店,楚天舒看不清楚他的脸,但只需要看背影,就可以认定,那个壮实男就是那天出手打白云朵的罪魁祸首。   狗日的,你终于来了!楚天舒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   宁馨顺着楚天舒的眼神望过去,发现了他的异样:“师兄,你认识他们?”   “嗯。”楚天舒恶狠狠地盯着外面的人。   瘦小的男子围着车子转了一圈,向壮实的男子说了几句什么。   壮实的男子掏出手机打电话,又下意识地转向咖啡店扫视了几眼。   “会不会刚才那两个人的同伙?”宁馨也凑到了窗前打量起来。   楚天舒咬着牙说:“是的,我等得就是他。”   “什么?”宁馨疑惑地问道。   楚天舒将宁馨的身子扳过来,以免让壮实男子看见。   “他们一定是来报复的。”宁馨推了他一把,继续说道。   “你害怕吗?”楚天舒反问道。   “你不怕,我怕什么?”   楚天舒冷笑了一声。   “你笑得和在小吃店里一样的阴险哦。那他们肯定要倒霉了,对吧?”宁馨眯着眼睛也跟着狡黠地笑。   “当然。走,我们再来演一场好戏。”楚天舒笑着拍了拍宁馨的脸,笑道。   “好啊,好啊。”宁馨拍着巴掌开心地叫道。   楚天舒起身,招呼服务员买单。   忽然,手机铃声大作。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楚天舒将几张票子递给了服务员,掏出手机来一看,号码并不熟悉。   接通后,楚天舒问:“哪位?”   “冷雪。”   “你好!”   冷雪问:“你在哪?”   “嗯……好像是北京路附近,具体位置我说不太清楚。”   “晚上请你吃饭,去哪?”   楚天舒突然有了主意,便问:“冷雪,临江市我不太熟,有没有稍微偏僻一点儿的地方,我想和几个朋友谈点事儿,人多了不太方便。”   “几个人?”   楚天舒看了看宁馨,又看了看窗外,含糊着说:“吃饭的还有一个女朋友,谈事的是几个男的。”   吃饭和谈事还有区别?   冷雪那边稍稍停顿了一下,才说:“城西,云雾山庄。”   楚天舒说:“没去过,你告诉我大致方位。”   冷雪说:“靠近高速公路临江西出口,快到的地方沿途会有醒目的路标。”   “好,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楚天舒才发现宁馨撅着嘴在侧耳偷听。   楚天舒牵着宁馨的手出了咖啡店,走向凌云志车。   那两个人一闪身,躲进了黑暗中。   上车之后,楚天舒发动了车子却没有急于出发,他从后视镜观察了一下,确认这两个家伙也上了路边的另外一辆岛国车,才缓缓起步。   果然,凌云志车开动之后,岛国车便紧紧地跟了上来。   楚天舒吹了一声口哨。   宁馨白了他一眼,问道:“你得意啥?”   楚天舒用嘴指了指后视镜,说:“又有玩儿的了,你不开心吗?”   宁馨看了看后视镜,鄙夷地说:“不就是有女孩子请你吃饭吗?有什么好玩儿的?像是没吃过饭似的。”   楚天舒说:“你帮我盯住后面那辆岛国车,别让它跟丢了。”   宁馨嘴一撇,说:“哼,请你吃饭的人就在车上吧。”   楚天舒笑着摇头,说:“不是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我们中午戏弄过的老鼠在上面。”   “真的呀?”宁馨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开心地叫了起来。   楚天舒点头,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车速。   宁馨很有兴致地指挥着楚天舒。   “慢点,慢点,红灯,岛国车没跟上来。”   “转向灯,快打转向灯。”   宁馨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车外,突然问道:“嗯……我们这是去哪?”   “城西,”楚天舒说:“现在车流不大,不用管岛国车了,你帮我注意路边,看有没有云雾山庄的路标。”   “云雾山庄?是不是有女孩子在那等着你呀?”宁馨的小心眼又冒了出来。   楚天舒答非所问:“呵呵,演戏总得有个戏台呀。”说着,他加快了车速试探了一下,看见岛国车也在加速,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宁馨虽然不开心,但还是按照楚天舒的要求,率先看见了“云雾山庄”的路标。   楚天舒一打方向盘,拐进了一条不太宽敞的水泥路,朝着灯火通明的“云雾山庄”飞速而去。   一会儿,就看见了一座庄园式建筑,外面霓虹闪烁,里面歌舞升平,餐饮、休闲、娱乐,一应俱全,好一处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刚停好车,冷雪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到了吗?……好,我在碧云楼。”   楚天舒牵着宁馨进了山庄,转弯的时候,用余光瞟了一眼门厅里的镜子,发现壮汉与肌肉男、光头男和瘦小男四个人,鬼鬼祟祟地跟了进来。   楚天舒不再停留,在迎宾小姐的带领下,快步转过一个屏风,往里面走去。   山庄建设得很有特色,九曲回廊弯弯曲曲,每隔一段便是一个阁楼式的建筑,相当于酒楼里的包厢,只是,阁楼与阁楼之间相距较远,远没有酒楼包厢的喧嚣和吵闹,每一个阁楼几乎就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在回廊之外,有几辆密闭的电动车来回穿梭,给每一个阁楼上菜。   正是这独特的设计,也让“云雾山庄”赢得了巨大的客流量,厌烦了城里钢筋水泥包裹的达官贵人们,更愿意来这里享受新鲜的空气和难得的清静。   碧云楼在云雾山庄的最尽头,也就是说,这是云雾山庄里最僻静的地方。   楚天舒暗暗赞叹,冷雪很好地领会了自己的意图。   迎宾小姐躬身告退。   推门而入,宁馨的眸子首先锁定了侧身而立的冷雪。   冷雪一身黑衣黑裤黑皮靴,与宁馨的一身雪白相映成趣。   宁馨不得不承认冷雪的身材比自己更挺拔,皮肤虽显黝黑,看上去却更健美,显得那双眼睛特别的清澈明亮。   “到了,请坐吧。”冷雪的声音清脆。   楚天舒回头,拍了拍犹在犯傻的宁馨,说:“冷雪,我朋友。”   宁馨伸出手,自我介绍起来:“宁馨,他的师妹。”   “你好。”冷雪依旧是毫无表情。   宁馨的骄傲沉到谷底,头不由自主就低了下去。   冷雪按响了一个对讲器:“客人到了,上菜。”   宁馨打量着冷雪的一举一动,清灵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问:“冷雪姐姐,你当过兵,对吧?”   冷雪略显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站姿,走路和转身的动作,干净利落,完全就是一个标准的军人。”宁馨很开心地围着冷雪转了一圈,看见了她耳根边的一道伤疤。   两个人都不说话,陷入了沉默。   服务生很快将菜肴端了上来。   楚天舒对服务生说,没有召唤就不用服务了。   服务生躬身而退。   楚天舒体贴地把菜肴分别送到冷雪和宁馨的面前。   吃上了美味,宁馨很快轻松了许多,她抬起头,用亲切的语气说:“姐姐,我是在军营里长大的,我特喜欢兵,包括当过兵的人。”   “他不是兵,也没当过兵,那你喜欢他吗?”冷雪冷不丁问宁馨。   宁馨回过神来,快速瞥了楚天舒一眼,笑道:“他呀,很好玩儿的。”   冷雪愣了片刻,对于宁馨调皮的回答,还是表情严肃地问道:“他真的很好玩儿吗?”   “当然。”宁馨眉飞色舞地将中午楚天舒领着她戏耍肌肉男和光头男的开心事绘声绘色地向冷雪讲述了一遍。   一向不苟言笑的冷雪,在听到肌肉男被两人挑逗得暴跳如雷,拎着锅铲砸向老警察的时候,也忍不住轻轻地笑了,夸奖道:“妹妹,你的身手也不错啊。”   宁馨把脸一扬,说:“嘿,跟着兵哥哥他们乱比划的。”   冷雪略略沉吟了一下,问楚天舒:“是不是他们找你们报复来了?”   “是的。”宁馨抢着回答。她又把路上这伙人如何尾随,他们又如何不让他们跟丢的情形,楚天舒准备在云雾山庄演场戏的想法说了一遍。   冷雪听了,微微摇了摇头,很是不屑地看着楚天舒:“楚天舒,这么小儿科的把戏你也玩得出来?你已经戏弄他们一回了,还为什么还要不依不饶呢?你要说不出理由来,我可不陪你们玩这种游戏。”   楚天舒面露愤色,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把白云朵在医院被打的视频放给冷雪和宁馨看。   看到壮汉狠抽白云朵耳光时,宁馨忍不住义愤填膺,骂道:“对一个女孩子竟然敢下这种毒手,这种臭男人见一个要灭一个。”   冷雪虽然没说话,但从她的眉宇之间也可以看得出来,她对画面上的无耻小人充满了愤慨。   当楚天舒把壮汉的正面截图打开之后,宁馨立即叫了起来:“原来就是他呀!”   “谁?”冷雪眉毛一扬,问道。      第079章 分筋错骨      宁馨瞪大眼睛说:“这家伙就是跟踪我们那伙人的头儿。”   冷雪看着楚天舒,说:“你把他们引到这么一个偏僻的位置来,恐怕不仅仅是想要教训他们一番吧。”   楚天舒感觉自己和冷雪总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只要稍稍有点儿迹象,她总是能很快就领会到自己的意图。   楚天舒点点头,说:“这家伙与这位女医生素不相识,我最想知道,这缺德事是谁指使他干的。”   冷雪说:“好,一会儿不用你动手,交给我们姐妹吧。”   宁馨也摩拳擦掌:“对,他怎么打的女人,就让女人把他打回来。”   三个人正吃着聊着,冷雪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楚天舒,低声说:“他们来了。”   楚天舒侧耳听了一下,才听出外面有悉悉索索的细小声响,低声说:“果真来了。”   “怎么了?谁来了?”宁馨眨着眼睛问。   楚天舒拍了拍巴掌,大声说:“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门被轰然推开。   壮实男、肌肉男、光头男、瘦小男并排站在了门口。   宁馨惊呼了一声,偷眼看冷雪,却是镇定自若。   四个人狞笑着迈腿进门,瘦小男顺手把门带上了。   肌肉男冷笑道:“小子,你艳福不浅啊,中午才泡上一个白妞,晚上又泡上一个黑妞了。”   “你要怎样?”楚天舒不进反退,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肌肉男活动着手腕子,骂道:“小子,你他妈青原市的乡巴佬竟然敢跑到临江市来撒野,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楚天舒看了四个人一眼,冷冷地问道:“你们能到青原市去撒野,我为什么不能到临江市来走走呢?”   壮实男一愣,说道:“少跟他啰嗦,让他长点记性。”   肌肉男和光头男冲上前就要动手。   “慢着!”楚天舒缓缓地站了起来,指着冷雪和宁馨,笑眯眯地说:“大哥,我可打不过你,要打,你跟她俩打吧。”   肌肉男指着楚天舒大笑了起来:“哈哈,你他妈的缩头乌龟,打架竟然还要女人替你出头。”   宁馨见又有热闹,开心得不得了,她向冷雪一摆头,说:“姐姐,我先来,行不?”   真他妈的活见了鬼!   四个男人气得嘴巴都要歪了。   出来混好多年了,还真没见过打起架来,一个大老爷们要两个小妞先上,而两个小妞竟然还相互抢着要上。   光头男对眼前的这个卡哇伊女孩既恨又馋,他一把推开肌肉男,叫道:“二哥,这个白妞先让给兄弟。”   肌肉男还不乐意,用肩膀拱了一下光头男。   见两人僵持不下,壮实男发话了:“老二,你退下,让老三先上。”   肌肉男这才退后了一步。   楚天舒稳坐钓鱼台,笑眯眯地等着看好戏。   光头男在小吃店里,吃过宁馨的亏,既然她有抢着要先上,估计有两下子,所以,光头男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叉开双腿,摆了一个攻守兼备姿势,进可以挥拳出手,退可以抬脚踢人。   楚天舒猛地咳嗽了一声,手里的筷子飞了出去,直奔光头男的面门。   光头男的这个姿势不是防暗器的,注意力又在宁馨身上,收势一慢,筷子径直飞过来,砸在了他的脸上。   只听一声怪叫,光头男的脸上便是一道血光。   毫无防备之中,还没出招光头男就输得颜面扫地。   “看脚。”肌肉男顿时怒火中烧,盛怒之下,他大吼一声,单腿跃起,飞出的那只脚如流星般踢向了楚天舒。   楚天舒端坐着纹丝没动。   坐在一旁的冷雪只一抬手,抓住了肌肉男的脚脖子,顺势一掀,肌肉男就轰然倒地,捂着脚脖子哭爹喊娘。   站在一旁的壮实男根本没看清冷雪是如何出的手,他知道今天遇到了硬茬,不拿出点狠的来,恐怕不好收场,想到这,他向瘦小男一挥手。   瘦小男伸手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来,啪地一声弹开,刀锋在灯光下发出冷冷寒光,显得阴森可怖。   换做一般的人,看见动了家伙,多半是要胆寒几分的。   可是,冷雪微微一笑,身影一闪,伸一只手抓住了瘦小男的后领子,另一只手五指并拢,以掌做刀,向瘦小男后颈只一砍,瘦小男登时软绵绵地瘫软在地,连声惨叫也未来得及发出,便栽倒在地。   光头男本来还在嗷嗷直叫,骂骂咧咧地与宁馨正面对峙,看见此情形,立即显得慌乱,一不小心漏出了破绽,被宁馨一脚踹在了腹部。   光头男连退了三步,稳住身形,大口呼吸了几次,骂道:“你他妈的偷袭,算什么本事!”   宁馨瞪了他一眼,光头男吓得又后退了一步。   楚天舒开心地向壮实男点了点头,问道:“嘿,还玩吗?”   壮实男也不说话,反手挺出一把匕首了,抬手便刺。   楚天舒却不躲不闪,一动不动。   眼见着匕首的刀锋直奔楚天舒的胸口,宁馨惊叫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一只皮靴挡在了匕首与楚天舒之间。   只见脚尖一点,匕首飞出,皮靴并没有收住,以泰山压顶之势,直踏向壮实男的面门。   壮实男惨叫一声,脸上就多了一个黑黑的印子,鼻子上的鲜血直流。   皮靴落地,壮实男的脸上又中了狂风暴雨般的几十记耳光。   片刻之间,壮实男已满目全非,连呻吟声都无法发出了。   楚天舒看差不多了,忙拉住了冷雪。   冷雪瞪了他一眼,说:“放手,我要让他知道男人欺负女人的可耻下场。”   楚天舒笑道:“别别别,我还有事和他谈呢。”   冷雪还不解气,一巴掌把壮实男扇得原地转了大半圈,脸上的几个指头印清晰可辨。   受伤最轻的光头男转身要跑,冷雪一个凌波微步,右手三个指头扣住他的肩胛,只听嘎巴一声脆响,光头男的胳膊就耷拉下来,咧着嘴惨叫起来。   这么一来,其他的人再也不敢挪动脚步了。   才三五分钟,四个家伙已经收拾完毕。   肌肉男坐在地上鬼哭狼嚎,瘦小男趴在地上无声无息,光头男托着胳膊直喘粗气,壮实男抱着脑袋目瞪口呆。   楚天舒搬着椅子,坐在了四个家伙面前:“说吧,你们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没人说话。   楚天舒又问了一句:“刚才还猖狂得很,现在怎么都哑巴了?”   依旧没人做声。   楚天舒一指光头男:“你说,你们老大叫什么名字?”   光头男虽然害怕,但很是嚣张,他狠狠地瞪着楚天舒,一言不发。   “不说是吧?”楚天舒把椅子往前一拖,盯着光头男,喝道:“不说,把你那条胳膊也卸下来。”   光头男挺着脖子,拒不开口。   楚天舒眼珠子转了几下,笑嘻嘻地看着冷雪,说:“这家伙不老实,你教教我,怎么把他这条膀子也卸下来。”   冷雪看了他一眼,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楚天舒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又用手比划了几下。   楚天舒走到光头男的身边,伸出三个手指扣住他另外的一个肩胛,可任凭他怎么使劲,还是卸不下来。   “不对,看好,”冷雪用身体遮住其他人的目光,伸手只一扣,便把光头男的另一条膀子给卸了。“这一招叫分筋错骨手,出手讲究的是快、准、狠,你刚才出手慢了,这家伙稍一扭动,你下手的位置就不对了。”   说着,冷雪又一托光头男的肘部,又把刚卸下来的膀子复位了。   光头男疼得额头冒出汗珠子,但仍然咬着牙硬挺着。   楚天舒一个冷不防,从身后扣住了光头男肩胛,刚刚复位的膀子又耷拉下来了。   冷雪满意地点点头,又附在楚天舒的耳边说了几句。   楚天舒又拿肌肉男的膀子做了一把试验,卸下,复位,一气呵成。   宁馨在一旁看了,满脸的不乐意,她说:“姐姐,你好偏心,教他不教我呀。”   冷雪抓起宁馨的手,说:“妹妹,你手上的力度不够,学了也没用。”她又低头看了看宁馨的大长腿,说:“嗯,你这腿柔韧性不错,等有空了,姐姐教你刚才那一招泰山压顶腿。”   “好啊,好啊。”宁馨蹦了起来,跃跃欲试,大叫道:“现在就教呗,正好这里有几个试验品。”   冷雪摇头:“不行,现在不行。”   宁馨急了:“为什么呀?”   冷雪一指宁馨的白裙子,又看了看壮实男等几个,说:“你看,这还好几条色狼呢。”   宁馨低头看看,猛然明白了,吃吃一笑,退到了一边。   楚天舒学着冷雪的手法,又将光头男两条卸下的膀子都复原了。   “说吧。”楚天舒看着浑身发抖的光头男,说:“不说,再给你卸下来。”   光头男还真是死硬,咬着牙就是不开口。   “让我来。”冷雪站了起来,看看四周,指着卫生间对宁馨说:“妹妹,帮我把他带过来。”   “好嘞。”宁馨上前,踢了光头男一脚:“滚过去。”   光头男毫不在乎地走进了卫生间。   三十秒之后,垂头丧气的光头男被宁馨推了出来,眼神中充满了畏惧。      第080章 巧妙逼供      冷雪站在卫生间门口,手里把玩着一根牙签。   楚天舒问:“招了?”   宁馨点头:“招了。”   “师妹,她用了什么法子?”楚天舒很好奇,这个死硬分子怎么这么快就收拾服帖了。   宁馨露出了调皮的笑容,趴在楚天舒的耳朵边,小声说:“很简单啦,冷雪姐姐拿牙签对准他的眼睛,告诉他再不开口就扎下去,刚一抬手,他马上就说了。”   楚天舒听了,心头也颤了一下。   “张国兵。”宁馨一指壮实男,大声说:“该你了。”   壮实男狠狠地瞪了光头男一眼,光头男一缩脖子,捂着眼睛蹲在了地上。   张国兵不言语,冲着光头男吐了口血水。   楚天舒问道:“你老实说,前几天你是不是去了青原市第一人民医院,打伤了一个女医生?”   “是我干的,怎么着?”张国兵还是很强硬。   楚天舒问道:“谁让你干的?”   张国兵翻了一下白眼,说:“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楚天舒吼道:“你必须告诉我!”   张国兵一阵冷笑:“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要打要骂,你们随便,我不能坏了混饭吃的规矩。”   “哼,你有种,”楚天舒又望向了冷雪。“还得看你的了。”   冷雪挥手向宁馨示意,顺手从桌上抓了一块餐巾。   楚天舒把手机塞给了宁馨:“嘿嘿,他要是招了,帮我录下来。”   宁馨推着张国兵进了卫生间。   这回花了好几分钟,冷雪拖着张国兵出来了。   张国兵双手提着裤子,神情沮丧,耷拉着脑袋,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宁馨举着手机,兴奋地说:“师兄,这家伙招了。”   “又用了刚刚那招?”楚天舒问宁馨。   “笨,那招对这家伙不管用。”宁馨眨巴了几下眼睛,却去看冷雪。   冷雪依旧是面无表情。   “那……这是哪来的?”楚天舒指了指宁馨手里的手机。   宁馨含糊其词地说:“我用餐巾蒙住了他的眼睛,姐姐拿一把锋利的匕首……嘻嘻,他就招了。”   “这么简单?不会吧?”宁馨越说得含糊,楚天舒越是充满了好奇。   宁馨白了楚天舒一眼,说:“你爱信不信。”   “师妹,你蒙我的吧?”楚天舒看了看张国兵,张国兵羞愧地低下了头。“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哎呀,你烦死了,这招太变态,我说不清楚,你问姐姐好了。”宁馨脸一红,不再搭理楚天舒。   楚天舒又去看冷雪。   冷雪一言不发,正用湿纸巾一点点地仔细擦她的手。   楚天舒又转头去看宁馨。   宁馨把手机扔给楚天舒:“别问我,你自己看好了。”   楚天舒打开了手机视频,果然有图有真相。   视频里,张国兵眼睛上蒙了一块餐巾,战战兢兢地把事情的经过全招了。   这家伙本是临江市一个医闹团伙的小头目,手底下有七八个小兄弟,可是,随着省城各大医院医疗器械越来越先进,防范措施越来越严,患者的素质也相对较高,产生了医患纠纷更愿意走司法程序,做医闹的生意也就越来越惨淡。   这碗饭不好吃,可弟兄们还得带。   前几天,张国兵带着几个弟兄正在临江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门口转悠,一个叫袁炯的人找了过来,问他青原市有一单生意愿不愿意接?   张国兵当时还有点犹豫,因为在医院耍起无赖来一般拖的时间比较长,有点忌讳跑到别人的地盘去抢生意,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万一陷进去了,恐怕还没把钱闹到手,就别当地医闹给赶出来了,偷鸡不成还要蚀把米。   袁炯便把一本病历拿了出来,跟张国兵说,你们去了只以这个病人的名义,把当事的女医生打一顿就行了,医院方面的工作他们公司已经做通了,保管一闹就赔钱,如果医院不赔,他们公司付两万块的辛苦费。   这种不费力气的好生意上哪找去?   张国兵经不住小弟兄的怂恿,带了几个人就跟袁炯走了……   可是,他将视频又来回看了一遍,还是没看出来,冷雪这回到底用了什么变态的招数才迫使张国兵开了口。   对于张国兵的交代,楚天舒并不是太满意,便又问张国兵:“袁炯是什么人?”   张国兵想了想,说:“不太清楚,我也只和他打过这么一回交道。听口音,应该是青原这边的人。”   “那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他应该是做医药器材销售的,隔一段时间就会到医院来,我们经常能看见有医生和他打招呼。”   楚天舒看张国兵不像是在撒谎,又问:“是袁炯给你指认的女医生吗?”   “不是。”张国兵低着头小声说:“他说他也不认识那个女医生,只告诉我姓白,那天下午外科该她坐诊。”   这种貌似猖狂的家伙,一旦打掉了他的嚣张气焰,立即就变得驯服了,对楚天舒的问话有问必答。   冷雪站在一旁,忍不住问出了楚天舒想问的问题:“这个姓袁与那个女医生也不相识,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打人家呢?”   张国兵身子一颤,缩了缩脖子,说:“这个我也问过了,他说,这个女医生得罪了什么人,他们老板让他从临江找几个人去收拾她一顿。……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真的,真不知道了。”   楚天舒无可奈何,又问了问袁炯外貌上的一些特征,从张国兵的描述来看,三十来岁的年纪,一米七左右的身高,与常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得作罢。   在问话的过程中,楚天舒已经基本理清了这其中的脉络。   朱旺财要报复白云朵,便去找了一家销售医药器材的老板,这个老板又把这事儿交给了他的手下袁炯,袁炯从临江市找到了医闹张国兵,张国兵带了人租了黑车去打了白云朵……   看来,朱旺财这诡计设计得很是精妙,如果不是今天在临江市无意中撞上了这帮家伙,楚天舒还真没有办法找到更多的线索。   楚天舒看从张国兵一伙嘴里再也问不出太多的东西了,便和冷雪交换了一个眼色,让他们滚蛋了。   虽然,白云朵被打事件有了新的线索,但要彻底把幕后的朱旺财揪出来,还要费很大一番周折。所以,楚天舒不仅没有高兴起来,反而更加的郁闷了,如果回去把这么个消息告诉白云朵,她又会作出什么样的举动呢?   想到这里,楚天舒的脑海里浮现出白云朵那委屈的面容,一股无助和无奈涌了上来。   这时,“桃花朵朵开”的铃声响了。   楚天舒一看,是郑小敏:“小敏,有事吗?”   “楚哥哥,你在哪呀?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郑小敏的语气中既有担忧,也有委屈。   楚天舒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他连忙说:“哦,我和几个朋友在一起,你在哪?还没休息吗?”   郑小敏说:“我在名流大酒店,吴总给我们预定了房间,你的房卡还在我手上,你不回来,我怎么休息呢?”   楚天舒看了看窗外,说:“我还有点事,忙完了就回来。”   郑小敏开心起来,说:“好吧,我在2106房间,你早点回来,我等着你。”   宁馨快乐得像一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说:“师兄,你为你的朋友报了仇,该怎么谢谢我和冷雪姐姐呀?”   “那你说怎么谢你呢?”楚天舒敷衍道。   宁馨手舞足蹈地说:“去酒吧喝酒,我今天太开心了,我要喝酒撒欢。”   “算了吧,宁馨。”冷雪劝道。   虽然她猜不透楚天舒有什么心思,但看他兴致不高,便出面劝阻宁馨。   宁馨从小在部队大院被马力他们哄着宠着,并没有注意到楚天舒的情绪低落,她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所以,不依不饶纠缠上了。   “师兄,你不是想知道冷雪姐姐使了什么变态招数吗?哼哼,你陪我喝酒,我就告诉你。”   “宁馨,我现在不想知道了。”楚天舒懒洋洋地说。   宁馨别说边扭着身子拱楚天舒,嘴上撒起娇来了:“师兄,你答应过我的,我帮你咨询了问题,你要请客的,你可不能耍赖呀。你就请我喝酒嘛,好不好嘛。”   烦闷的楚天舒最终耐不住宁馨的死磨烂缠,他忽地站了起来,大声说:“好,我就陪你喝。”   冷雪一看楚天舒的表情,明白了楚天舒想要借酒浇愁,她见劝阻不住,又担心这样状态下容易喝高,便提议说:“这里太偏僻,别在这喝了。吴总在名流大酒店给天舒订了房,我们就去名士俱乐部喝吧。”   名士俱乐部就在名流大酒店旁边。   冷雪的想法是,万一楚天舒喝高了,她负责送宁馨,让楚天舒早点休息。   说走就走,出门换了冷雪开车,三个人很快就到了名士俱乐部。   入座之后,楚天舒很大方地一挥手,说:“师妹,来,今晚上我陪你喝个痛快。”   宁馨是真的很开心,听楚天舒这么豪爽,她也没客气,一口气点了啤酒、红酒,还有一瓶洋酒。      第081章 有点失态      先开了啤酒,楚天舒给自己和宁馨面前的杯子斟满,又要给冷雪也倒上,冷雪捂着杯子说,她就不喝了,一会儿喝完了,她好送宁馨回学校。   楚天舒想想也对,便没有再勉强,端起杯子来与宁馨碰了一下,咕嘟咕嘟就喝光了。   宁馨也不含糊,与楚天舒痛快干杯。   喝了几杯,狂热的音乐响起,宁馨拉着楚天舒进了舞池,又蹦又跳,又扭又舞,快乐得像一只冲出了笼子的小鸟。   出了一身汗,几瓶啤酒就下肚了。   宁馨又吵着开了红酒。   “师兄,”宁馨的脸色潮红,问道:“你想不想知道刚才冷雪姐姐使了什么变态招数吗?”   “说。”楚天舒与宁馨碰了一下。   宁馨看了冷雪一眼,凑到楚天舒的耳朵边,神神秘秘地说:“嘻嘻,冷雪姐姐让我把那家伙的眼睛蒙上,然后……她用匕首把他的裤腰带割断了……”   宁馨在耳边呼气如兰,话又说得十分的暧昧,这让楚天舒一阵耳热心跳。   楚天舒侧了侧头,看了冷雪一眼,问道:“嗯?你刚才不是说,她拿匕首磨了一下,那家伙就招了吗?”   “哼,哪有那么简单。”宁馨停住了嘴,咬着嘴唇在乐。   楚天舒伸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快说!”   宁馨的脸色更红了,她压低了声音,嘴唇几乎要贴到楚天舒的耳朵,说:“冷雪姐姐拿匕首在那家伙的……那个,嗯,那个东西上磨了几下……哎呀,你真是笨死了,还不明白呀。喝酒,喝酒。”   楚天舒再傻也该明白了。   这个冷雪,真是有办法,这种变态的招数怎么也想得出来呢。   一个人被蒙上了眼睛,命根子又被锋利的刀锋逼住了,还不知道危险会在什么时候突然降临,这种心理上的巨大折磨,再强硬的男人恐怕也挺不住。   楚天舒又偷眼看了冷雪一眼。   冷雪明明看得出来宁馨对楚天舒说了什么,但她仍然是毫无表情,像个无事人一样。   楚天舒哈哈一笑,又与宁馨碰了一杯。   两个人接二连三地喝,很快便将一瓶红酒喝得差不多了。   楚天舒毫不犹豫把那瓶洋酒也开了,冷雪想拦都没有拦住。   喝酒之人,遇上了对手,潜意识里总会有一较高低的想法。   楚天舒的酒量大是不假,不过,他完全低估了宁馨的酒量,别说那点啤酒和红酒,就是半斤八两的白酒也灌不倒她。   酒量大的人血液中乙醇醛化酶的含量高于常人,能把所喝的酒中的乙醇立即氧化成乙醛。   宁馨从她老爸那里得到了这种遗传。   她老爸在部队里就以能喝著称,宁馨还没断奶呢,他爸就用筷子头蘸酒给她舔,她竟然舔得有滋有味,毫无反应,等到长大了,遇上高兴事,就能陪他爸喝个尽兴。   宁馨是喝得开心,越喝越兴奋。   楚天舒是喝得苦闷,越喝越难受。   心情对酒量的影响是很大的。   论真正喝酒的实力,楚天舒和宁馨可以称得上是旗鼓相当。   但是,楚天舒从来没有喝过洋酒,对洋酒的味道和品质很不习惯,而宁馨跟着老爸出席过一些大场面,对洋酒的适应能力比楚天舒要强得多。   如此两个一反差,楚天舒便落了下风。   坐在一旁的冷雪看得很清楚,不由得暗暗替楚天舒担忧,照这么喝下去,他肯定比宁馨要先喝高。   大半瓶的洋酒喝了下去,楚天舒有点醉眼朦胧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宁馨却很享受被楚天舒凝视的那种感觉,她觉得楚天舒醉眼看人的样子神情极了,让她的心不禁怦怦直跳,情不自禁地靠在了楚天舒的身上。   宁馨身体的温软令楚天舒心跳加剧。   “小朵朵……我真没用,我还没有找到真凶……”楚天舒的眼睛倏然发出炙热的光亮,一把抓住了宁馨的手,痛苦地呼唤着。   小朵朵?小朵朵是谁呀?喊得这么亲密?   天啊!他竟然抓着自己的手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宁馨心里一阵刺痛,她奋力从楚天舒的手里挣脱出来,用愤怒的目光注视着他。   一直冷眼旁观的冷雪意识到楚天舒醉了,情急之中,错把宁馨当成了另外的一个女孩子,她连忙站起来,对宁馨说:“宁馨妹妹,别喝了,他醉了,我送你回学校吧。”   宁馨的眼里噙着泪水。   这酒还怎么喝得下去呢?   楚天舒还要拉宁馨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小朵朵,你别走,我不会让你做二奶的。”   听着楚天舒莫名其妙的话语,宁馨生气了,她用力打了楚天舒的手臂一下,大声地说:“楚天舒,我不是你的小朵朵,我叫宁馨。”   在嘈杂的酒吧里,宁馨的生意尖锐而响亮,惹得周围的顾客们都纷纷侧目。   楚天舒被宁馨的大叫惊醒了,他晃了晃头,虽然并没有意识到说过什么,但从宁馨的表情中看得出来她在生气。   他赶紧向宁馨说:“对不起,师妹,我说胡话了。”   宁馨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极力掩饰内心的失落和伤感。   冷雪招手买了单,把车钥匙给了宁馨,让她先上车里等着,自己则扶着楚天舒出了名士俱乐部。   在外面被凉风一吹,楚天舒清醒了许多,他挣扎不让冷雪扶着,说:“冷雪,谢谢你,我没事,你送宁馨回去吧。”   宁馨连招呼都没有和他们打,一个人默默地走向了停车场。   楚天舒望着宁馨的背影,说:“冷雪,你快去吧,帮我劝劝她。”   冷雪看楚天舒确实还算清醒,想着宁馨一定还在生气,便对楚天舒说:“行,你早点休息吧,明天8点半,我会把车给你送过来。”   楚天舒走向酒店大堂,进门之前,回头看了看,正好冷雪开车过来,还摇晃着向她招了招手。   进了大堂,里面显得燥热压抑,楚天舒的酒劲儿又往上翻,进了电梯,他强行压了压醉意,依稀还记得2106这个房号。   出了电梯,走在酒店压抑的走廊上,楚天舒再次头脑发晕,脚步踉跄着走到2106房门口,却以为来到了云晴美体二楼,来到了那间大办公室的门前。   他靠在门边,抬手敲了敲门。   郑小敏发出了欢快的声音:“楚哥哥,你回来了。”   一开门,醉眼朦胧的楚天舒脚步不稳,郑小敏忙上前扶住了他。   意乱情迷的楚天舒一把将郑小敏抱在了怀里。   郑小敏一阵颤栗,她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却倍感无力。   这曾经梦寐以求的时刻。   她颤抖着,无法动作,也无法出声,她紧紧了搂住了楚天舒,闭上了双眼,她害怕,害怕一睁眼,眼前的这个美梦就会消失。   郑小敏刚刚洗完澡,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迷醉的芳香,穿得还有点薄,隐若能看见一些风光,而这隐若的风光一下就把神情迷离的楚天舒击溃了。   一个深情的吻在两人之间展开,持续了一分多钟才逐渐分开。   楚天舒脑袋空白了,印象和记忆在激吻中越发的模糊。   “你相信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楚天舒抽出双手,紧搂着郑小敏,唯恐一松开,她会逃远。   郑小敏一阵颤栗,眼里涌出了幸福的泪花,她抓住楚天舒的手,用力按向了她丰满的胸脯。   楚天舒立刻做出反应,猛地把脸埋进她的脸颊,继而在胸部流连忘返,肆无忌惮地捏拨揉探着。逐渐的,他的手滑进了郑小敏身下那一片茂密的水草地。   郑小敏阻止了他。   “我们进去吧。”郑小敏的声音婉柔,令人无从拒绝。   楚天舒不带任何拖沓,立即抱起郑小敏往房间里走。   郑小敏整个人软弱无力,皮肤潮红,呼吸粗重,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脖子,那双眼睛闪出异样光芒,亮晶晶的,很深很深,仿佛带着某种渴望在闪烁。   楚天舒把郑小敏放在柔软的床上,他压在她身上,捧起她的脸,狠狠的吻。   郑小敏的吻技青涩而又热烈,她轻轻哼着,声音引人入胜,犹如美妙动听的乐谱,楚天舒再也受不了,迫不及待把她身上的包装通通……卸除。   立刻,一具少女天然的身躯落入眼中。   雪白的床单上,乌黑亮丽的头发如海藻一般散开,微微发红的肌肤透着光亮,胸前高耸的双峰因为气息不稳而起伏不平,紧致的小腹也随之一收一紧,两条细长的腿诱人的半开着,整个身体呈现出诱人的邀约姿态。   不仅如此,她线条完美的红润双唇开始呢喃不已,身体随之扭动。   这对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看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整体的冲动加上局部地方的挺拔和跃动。   楚天舒扑在了郑小敏的身上:“小朵朵,你真美……”   小朵朵?小朵朵……他不是在喊我……他在喊另外一个女人。   郑小敏不知哪儿突生的力气,想要挣脱楚天舒的双手。   可是,楚天舒这会儿已经变成了一头昏了头的猛兽。   他用力去吻、去舔郑小敏每一寸嫩白的、吹弹可破的肌肤,双手在她的身上游走……      第082章 来势凶猛      郑小敏如即将渴死的鱼一样,张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拼命地喘息,痛苦和幸福在她的身体里交替荡漾。   “不……楚哥哥……我不是小朵朵……”她惊颤着,想拼命地喊,但浑身无力,声音宛若蚊子叫。   她哭出声来,放弃了挣扎,痛苦地呻吟:“楚哥哥……”   郑小敏在极度的兴奋中不能自抑,她开始扒楚天舒的衣服,动作粗野,甚至夹杂着低沉的吼声。   很快,楚天舒身上的衣服全部离开了身体,飞到了床边、地毯上。   两具年轻的身体赤裸相贴。   郑小敏感觉有东西想要开启她的处子之门,赶紧抓过一条毛巾垫在了身下……   “我给你,楚哥哥,我早就想给你了……”郑小敏轻轻地叫着。   “小朵朵,你真好……”楚天舒还在喃喃自语。   郑小敏只觉得下身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巨痛。   她捂着嘴发出了一声痛并快乐的呻吟。   霎时,泪如雨下。   楚天舒在酒精的刺激下,来势凶猛。   郑小敏很满足,甘心奉献的感觉痛快淋漓。   战斗在郑小敏一次次的巅峰中结束……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天舒迷迷糊糊的醒来,只觉得脑袋发沉,嗓子发干,黑暗中只有床头柜下的夜灯发出了暗淡的光亮我怎么会睡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哪去了?昨晚上都做了什么?……   楚天舒突然瞪大了眼,张大嘴,昏沉沉的愣了好一会儿,才摸索着触碰到了一排开关,打开了房间的灯。   灯光刺眼,楚天舒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慢慢地睁开眼,楚天舒发现自己光溜溜地睡在了宾馆的大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   他激灵了一下,坐起来,茫然四顾。   房间里空荡荡的,脱下的衣服整齐地叠放在沙发上。   他木然呆坐在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   四周一片寂静,窗外隐隐传来大街上汽车路过的声响,还有晨练的音乐声。   终于,他看见了墙上欢迎入住名流大酒店的标签。   记忆渐渐在脑海中恢复。   恍惚中楚天舒断断续续地记起了昨晚上的疯狂,他抬起手,“啪”地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疼痛让他更加的清醒,他掀开被子,一条毛巾在床头飘起,一朵鲜红的桃花映入了眼帘。   楚天舒曾经在凯旋大酒店见过刘春娜留下的那朵桃花,他立即明白了过来,脑袋嗡地一响:犯错了,犯大错了,真他妈的该死!   失魂落魄的楚天舒抓过短裤,急急忙忙地穿好,然后跳下了床,冲向了卫生间。   可是,卫生间里并没有她的身影,楚天舒心头的悔恨无以复加,他激动起抓起那条带有桃花的毛巾,发现了压在下面的一张纸条。   “楚哥哥,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报答的机会。我知道你并不需要,但是我觉得只有用这个方式才能表达对你的感激与敬重,我的心灵才能获得宁静和快乐。楚哥哥,我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孩,很多人都瞧不起我,请你相信,小敏听你的话,永远不向命运低头。”   楚天舒一拳砸在了床头,跌坐在床上,喃喃道:“小敏,你这是何苦呢?”   木然呆坐了十几分钟,楚天舒逐渐冷静了下来,他洗了个澡,收起了那条带有桃花的毛巾,缓缓地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间。   进了电梯,口袋里的手机嘀了一声。   楚天舒才发现,冷雪在昨晚半夜给他发来了短信,告诉他车子停在了停车场,钥匙交给了总台。   楚天舒去总台,出示了身份证件,取到了车钥匙,本来打算结账,总台服务小姐说,名流大酒店是凌云集团的协议酒店,所有消费都挂在凌云集团的账上,月底凭账单由凌云集团统一结算支付。   楚天舒坐在车上,分头给吴梦蝶、冷雪和宁馨发了短信告辞,很快就收到了她们的回复,吴梦蝶和冷雪都是一路顺风注意安全之类的寻常意思,只有宁馨的回复让楚天舒哭笑不得:“先生,我叫宁馨,不叫小朵朵,你是不是发错了?”   楚天舒哪里知道,昨晚上宁馨被冷雪送回学校之后,躺在床上,任委屈的泪水流了整整一个晚上,内心经历了怎样的苦楚和煎熬。   楚天舒只以为宁馨小孩子脾气犯了,苦笑着摇了摇头,本想再解释一下,想想还是等她心情好了再说吧。他发动车子,去了有关部门和院校,联系了几位准备邀请的专家学者,在得到了他们的答复之后,当天下午就返回了青原。   楚天舒向简若明详细汇报了与吴梦蝶交谈的全过程,只是隐瞒了吴梦蝶要他选边站对和抓住向晚晴这两个私人小细节。   简若明听到鲲鹏实业正在暗中积极运作低价竞购仪表厂一事,表情虽然很是凝重,但并没有太过惊讶。她说:“好,天舒,你继续保持和凌云集团的联系,你的建议,我已经口头向伊副市长汇报过了,他很感兴趣。”   楚天舒听了,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理论上来说,唐逸夫是仪表厂改制领导小组的组长,又是国资委的分管市领导,简若明作为国资委的副主任,有什么建议和意见应该向唐逸夫汇报,至少不应该跳过他。   如此看来,吴梦蝶所说“仪表厂竞购实际上是市长之争”不是空穴来风。   简若明看出了楚天舒的疑问,笑着说:“天舒,你提的建议,在改制领导小组这里很难通得过。另外,土地置换和异地重建,这些大的政策性调整,通过常务副市长去向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交换意见,比分管副市长更有说服力。”   官场需要悟性,在任何时候谁都不会把话说得太透。   点到为止和心照不宣是官场人士的必备素质之一。   简若明和楚天舒又去关浩宇的办公室汇报计划调整和邀请专家的工作。   关浩宇看了提前两个月的计划,还算满意,又反复交代要严格按制订的计划做好各项准备,他说,国土局的评估结果已经交到了唐副市长手里,只等领导小组审议通过之后,立即启动竞购程序。   回到办公室,楚天舒又将启动竞购的相关细节梳理了一遍,准备好了各项程序所需的文件资料。   下班之后,楚天舒直接去了云晴美体会所。   向晚晴被发配成了一名文字编辑之后,比以前清闲多了,只要一下班,她就会陪着白云朵。   白云朵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见了楚天舒,还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但当她听说楚天舒在临江偶然碰到了打人的壮汉,马上来了精神,摇着他的胳膊,催着他快说。   楚天舒打开手机,让白云朵和宁馨看张国兵交代时的录像。   白云朵见了张国兵,恨得咬牙切齿,浑身哆嗦,直到楚天舒说冷雪和宁馨替她扇了这家伙几十个耳光,又见他脸部红肿,神态沮丧,心情才舒畅了些许。   楚天舒略过了与宁馨戏弄张国兵等人的情节,直接问白云朵:“你听说过有个叫袁炯的人吗?”   白云朵摇头。   楚天舒把张国兵所描述的外貌特征又讲了一遍。   白云朵想了想,还是茫然摇头。   向晚晴一直在静静地倾听,这会儿突然说:“云朵,袁炯是医药器材销售的,又和朱旺财有关联,我想,你们医院负责采购药品和设备的部门该会有人知道他。”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白云朵兴奋地跳了起来。   向晚晴又对楚天舒说:“你不是有一位当警察的朋友吗,请她帮忙查一查,两个方面的信息一综合,我估计能把这家伙的底细翻出来。”   白云朵边掏手机边说:“晚晴,你们台里的领导真是瞎了狗眼,竟然会把你这么好的记者弃之不用。”   白云朵给医院药剂科和设备科的同事打电话询问。   楚天舒接通了杜雨菲的电话。   杜雨菲一听楚天舒又要她帮忙查一个人的个人信息,心里便有些反感,她不满地说:“楚天舒,我告诉你,我可是人民警察,不是你的私家侦探啊。”   “有困难,找警察嘛。”楚天舒嬉皮笑脸地说。   “少来啊,你这是逼我去犯错误,懂吗?”   “雨菲,还是上次女医生被打的事,你已经帮过一回了,就好人做到底嘛。”楚天舒简要地把在临江市巧遇张国兵的事说了一下。   杜雨菲问道:“楚天舒,你这么死皮赖脸地帮别人,得了人家什么好处啊?”   “哈,你真是名好刑警,什么也瞒不过你。”楚天舒看了看抱着电话来回晃荡的白云朵,压低了声音说:“嘿嘿,她说,只要我帮她查出陷害她的幕后真凶,就给我当二奶。”   “你呀,真是不知羞耻。”电话那头的杜雨菲忍不住笑出声来了,但心里却有点酸溜溜的,便问道:“你明目张胆地包二奶,大奶知道不?”   楚天舒嬉笑着说:“嘿嘿,大奶还没确定呢。”   杜雨菲愣了一下,暗道:那半夜里被自己堵在被窝里的女子又是什么人?   管他呢,现在早已不是从一而终的年代了。   想到这,杜雨菲毫无来由地轻松了,笑问道:“哎,你给人家帮忙,白捡了个二奶,那我给你帮忙,能有什么好处呢?”   楚天舒坏笑着说……      第083章 万一露陷      楚天舒坏笑着说:“这个……嗯,雨菲,我让你当大奶,如何?”   “呸!”杜雨菲很响亮地啐了一口:“美得你!楚天舒,你再敢胡说八道,以后不接你电话了。”   “别别别,”楚天舒赶紧换了口气,苦苦哀求道:“雨菲,帮帮忙啦,要不,我会死得很难看的。”   杜雨菲冷笑了一声:“哼,你死得很难看,跟我有什么关系?”   虽然杜雨菲说得很坚决,但是楚天舒心里却更踏实了,经过几次交往,他知道杜雨菲是刀子嘴豆腐心,话说得越狠,便越有希望,真要是不肯帮忙的话,她早就严词拒绝了。   果然,楚天舒又说了几句软话,杜雨菲就答应了下来。   楚天舒把所了解到的袁炯的信息告诉了杜雨菲。   杜雨菲是个很爽直的人,既然答应了帮忙,就会当回事的。   她很认真地说,袁炯这个名字是听来的,具体是不是这两个字还不一定,而且,如果这个人没有前科,户籍资料中一般也只有年龄,没有身高、工作单位之类的信息,查找起来很困难,让楚天舒要有一无所获的思想准备。   楚天舒挂了电话,就去问白云朵,能不能确定袁炯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可是,白云朵在医院药剂科和设备科的同事那里接二连三地都碰了壁。   刚开始,人家还和她敷衍几句,说几句劝解和安慰的话,但是,一问到关于医药器材销售方面的人和事,便个个噤若寒蝉,避而不谈了。   白云朵气得把手机扔出去老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傻呆呆的闷闷不乐。   白云朵神神叨叨的,她不是在生别人的气,而是在气自己:白云朵啊白云朵,你平日里不是感觉良好吗?好像人缘挺不错,到了关键时刻,怎么就没有人愿意跟你说句实话呢?   见白云朵一个人生闷气,向晚晴和楚天舒面面相觑,不敢多问。   白云朵的性格本来是挺开朗的,只是被朱旺财暗算了一番,在云晴美体憋了好些日子,才变得有点神经质了。   闷了一会儿,白云朵还是忍不住,又来问楚天舒“哎,老楚,你那警察朋友肯帮忙吗?”   自从上次说了要给楚天舒当二奶之后,白云朵就大刺刺地叫他“老楚”了。   楚天舒说:“她答应了。不过,还没有回消息。”   白云朵叹了口气:“唉,看来我的人品实在是太差了。”   “云朵,你别自责了。”楚天舒劝解道:“医院药剂科和设备科握有医院药品、设备、耗材采购权,肯定都是朱旺财的心腹,他们知道你与他的过节,自然不会更不敢向你透露任何信息。”   “可是,其他的人也不理我呀。”   “呵呵,我看你是闷傻了。”楚天舒极力想调节气氛,他笑道:“那些普通的经办人员,他们可能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也不愿意因为帮你去得罪朱旺财啊。”   “是啊,”向晚晴也劝道:“谁舍得离开这两个肥得流油的科室啊?”   这么一说,白云朵就释然了,但是,她还是不甘心,又望着天花板,琢磨着还能找什么人去打探。   楚天舒问:“云朵,你们医院对于药品和设备采购的规定程序是怎样的?”   白云朵说:“按照正规程序,医院要进一种新药或设备,需通过由科室主任、知名教授、药剂科主任、主管院长组成的药事管理委员会集体决定。但是,这几年来,药事管理委员会成了个橡皮图章,朱旺财想怎么盖就怎么盖。”   向晚晴不满地问:“那朱旺财岂不是一手遮天了?”   “可不是吗?”白云朵听向晚晴这么一问,更加来气了:“规定程序都是写在纸上的,进什么,进多少,都是朱旺财说了算,别人根本插不上嘴。”   向晚晴不解地问:“朱旺财不过是个副院长,那你们院长呢?就不管不问吗?”   白云朵越发的愁容满面:“嗨,老院长是个学者,根本不屑也不会争权夺势,早已被朱旺财一伙排挤到一边去了。朱旺财是主管院长,医院里的大事小事都是他说了就算,要不,医院也不会乱成现在这个样子。”   楚天舒沉思了一下,突然说:“云朵,我觉得,你倒可以找委员会里那些不管事的委员们打听打听。”   白云朵瞪着眼睛看着楚天舒:“老楚,你说我傻,你比我还傻呀?他们都不管事了,还能打听出什么来呢?”   楚天舒不紧不慢地说:“呵呵,我不知道能不能打听出什么来,但是我知道,如果一个人的权力被无缘无故地剥夺了,一定会对剥夺者有意见。”   “哈,老楚,你太适合当官了。”白云朵露出了笑容,她抱着楚天舒的脖子,“啵”地啃了一口,捡起地上的手机,又开始拨打电话。   思路决定出路!   很快,白云朵就从一位刚被朱旺财解除职务的科室主任那里得到了确认,袁炯确实是医药器材的供应商。   他记得是朱旺财刚当上主管副院长的那年,曾经开过一个走过场的委员会会议,在会上朱旺财提到过袁炯这么个人,但因为时间有点久远了,具体是哪家单位的印象不深。   楚天舒赶紧给杜雨菲发了信息,告诉她要查的人就是袁炯。   到了这个时候,白云朵的人品明显好了起来,她请几个科室的姐妹帮忙,通过各自科室使用的医药器材外包装上品牌名录,收集到了二十几家供应商的名单,楚天舒便把这些信息汇总起来,一一告诉了杜雨菲。   过了一个多小时,杜雨菲终于回了电话。   袁炯,男,三十二岁,身高一米六九,康尔泰科技开发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   公司注册地址是北湖区中山大道胜利大厦十二楼,法人代表叫吴庆元,主营业务是资本运营和科技产品开发,兼营医疗器械销售。   白云朵赶紧给楚天舒递过来纸和笔,然后紧挨在他的身边,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和杜雨菲通话,那神情满是期盼。   楚天舒边做记录还边嘻嘻哈哈地和杜雨菲开玩笑:“雨菲,你这个忙帮大了,可别忘了我许给你的好处啊。哈哈。”   好处?当大奶?杜雨菲心头一颤。这家伙真是太讨厌了,喜欢嘴巴上占便宜的毛病看来是改不掉了。   她没有顺着楚天舒的口气继续说下去,而是很认真地说:“我不跟你开玩笑,这事我只能帮这么多了。那个流窜作案的盗窃团伙蛰伏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开始作案了,刑侦队的压力大得很呢。”   楚天舒听杜雨菲说得很严肃,便不再开玩笑,他心里十分清楚,因为盗窃团伙的案子,杜雨菲工作忙压力大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她在坚守一个警察的原则和底线。   楚天舒向杜雨菲道谢之后,挂了电话。   等楚天舒回过头再来看纸条上记的内容,突然发现康尔泰科技开发有限公司也参与了仪表厂的竞购,是通过资格审查的省内八家企业之一。   他记得吴梦蝶说过,这八家企业当中,两家与鲲鹏实业有关联,三家由擎天置业组织或买通,那么,康尔泰作为青原市的企业,想必是在擎天置业的操控之下。   而康尔泰作为兼营医药器材销售的公司,不仅将产品推销到了青原市第一人民医院,还推销到了省城的中医院,这其中免不了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楚天舒心里一阵莫名的兴奋,他灵机一动:或许可以通过康尔泰顺藤摸瓜,既查出袁炯与朱旺财之间的关联,又能揭露出仪表厂竞购中可能存在的猫腻。只可惜,没合适的理由再请杜雨菲帮忙了,看来只有另辟蹊径寻找突破口。   见楚天舒不说话,白云朵又沉不住气了:“老楚,下面该怎么办,你想出什么法子没有哇?”   楚天舒向白云朵和向晚晴招了招手。   两大美女把脑袋都凑了过来。   楚天舒说:“我想,我和云朵装扮成外地医院采购中介商,直接去找袁炯洽谈采购意向,抓住他们与往来医院的线索,进而挖出朱旺财等人吃回扣的事实。”   白云朵立即拍手赞同。   向晚晴稍稍有点担心,说:“这么做,万一露陷了,你们会很危险的。”   白云朵说:“晚晴,我和老楚都不怕,你怕什么啊?”   “云朵,这不是怕不怕的事。”向晚晴说:“以我多年当记者的经验来判断,康尔泰能够长期从事医药器材的销售,一定会有某些势力的撑腰,你们这种暗访也是违规的,要是被他们看出端倪,恐怕凶多吉少,而且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白云朵一心要搞垮朱旺财,她看着楚天舒,问道:“老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说对吧?”   楚天舒笑了笑,说:“云朵,晚晴不是害怕,是让我们事先考虑好后果。”   向晚晴说:“云朵,这事搞砸了,你大不了辞职不干,一心一意地经营云晴美体,可你想过没有,天舒呢,他这一辈子就毁在你手上了。”   白云朵低下了头,嘟囔道:“哼,谁叫他惦记我给他当二奶呢。”      第084章 不打自招      向晚晴“扑哧”笑出声来了:“说你傻,你还真傻呀。你以为他帮你,就是为了要你给他当二奶呀?”   “那他还想干什么?”白云朵抬起了头。   “他呀,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向晚晴瞟了楚天舒一眼,说:“我看呀,他的肚子不定又要冒什么坏水呢。”   楚天舒笑而不语。   白云朵扑过来,抱住楚天舒的胳膊,摇晃着说:“你这个坏家伙,赶紧老实交代,又打什么坏主意?”   楚天舒自然不敢告诉她们自己的真实想法,只“嘿嘿”笑不说话了。   白云朵赌气地一甩手,叫道:“老楚,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楚天舒手一挥,大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朵朵,我们干!”   白云朵欢呼雀跃,跑过去抱住了楚天舒,大声的说:“好,我们干!”   向晚晴大声抗议道:“哎哎,你们两个心急火燎地要干,也不能无视我的存在啊?”   白云朵跳了过来,边骂边要捶向晚晴:“媳妇儿,你可以吃醋,但不要这么流氓好不好?”   向晚晴躲开了白云朵的袭击,说:“云朵,你们不知羞耻也就罢了,还反咬一口说我流氓,这也太没有天理了。”   白云朵叫道:“我们怎么就不知羞耻了,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你们刚才大喊大叫说什么来着?我们干,你说我能想到哪儿去?”   “说什么?我们干啊!”   向晚晴笑而不语。   白云朵猛然醒悟过来,看了楚天舒一眼,羞红了脸,反而大声地说:“媳妇儿,你别急,我说过的,我只给他当二奶,你可以给他当大奶。”   向晚晴一撇嘴,说:“哼,拉倒吧,他已经把大奶的名分当着好处许给别人了。”   “有这回事?”白云朵逼视着楚天舒。   楚天舒嘿嘿地笑。   白云朵不依不饶:“好啊,一脸的奸笑,肯定没安好心。老实交代,许给谁了?”   “咳咳,”楚天舒咳嗽了两声,沉着脸说:“白云朵同志,你要守本分哦,身为二奶,怎么还能管大奶的事呢?”   白云朵无言以对,向晚晴黯然无语。   随后的几天里,楚天舒白天忙着仪表厂改制等工作,下了班就匆匆赶往云晴会所,与白云朵一起恶补医药器材方面的专业知识。   初步设定的角色是,楚天舒是某医药器材采购中间商,白云朵是他的秘书。   向晚晴虽然不同意他们去冒险,但是见他们下了决心要做,也以一个新闻记者的敏感,帮他们收集了一大堆关于医药器材销售方面的新闻案例,时不时还摆出一副考官的架势,检验他们作为老板和秘书的默契程度。   这一天下班,楚天舒正要出门,手机响了,一看却是卫世杰:“我靠!你小子没妞可泡了,就想起我来了,对吧?”   “老楚,天地良心呐。我承认,正泡着妞的时候确实没想起你来,可是我从妞身上一下来,立马就会想起你老楚还处于饥渴之中,当时那感觉我他妈的太自私了,想好了这个妞应该介绍给你的,我怎么自己又上了。”   “呸!老子知道你这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楚天舒又好笑又好气,骂道:“老卫,有屁快放,老子忙着呢。”   “哎,都他妈当主任了,能不能有点领导素质?”卫世杰笑嘻嘻地说:“高升了,不请哥儿们撮一顿啊?”   “我就知道,有好事你准不找我,要找我准没好事。”楚天舒没好气地说:“这些天我忙着呢,改日吧。”   “得得,别改日了,我们俩大老爷们谁日谁呀?”真得佩服这该死的卫世杰,说不了几句话,就能把话题绕到他最擅长的男女之事上面去。   “靠!你他妈除了日还会不会点别的?没别的鸟事,我挂了啊。”   “等等!”卫世杰收起戏谑的口气,很认真地问道:“老楚,你是不是欺负宁馨了?”   听卫世杰很严肃地提到宁馨,楚天舒不得不认真对待了。   “没有哇,我哪敢呢?”楚天舒忙予以否认。   “不会吧?我刚和她通了电话,一提到你她就不高兴了。”   “是吗?我前几天去学校看她,玩得挺开心的呀。”   卫世杰骂道:“开心个屁!你晚上陪她喝酒,是不是胡说八道了?”   楚天舒很委屈地说:“她非要我陪她喝酒,我喝不过她就喝高了,我也不记得说了些什么?”   “哼,老楚,你就装吧。”卫世杰愤愤不平地问道:“那我问你,小朵朵是怎么回事?”   “哦,一个朋友。”楚天舒感觉不够坦诚,立即又补充了一句:“女的,不是你想像的那种朋友啊。”   “嘿嘿,掩耳盗铃,不打自招。”卫世杰轻蔑地一笑:“老楚,我可警告你,公主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这个我懂,你看看马力那几个家伙,公主一声令下,还不把我给吃了。”楚天舒忙说:“老卫,你帮我解释解释呗。”   “这个没问题,但是……”卫世杰故意拖长了声音。   楚天舒立即开出了条件:“我请你吃饭。”   卫世杰调笑道:“哎,你不是忙死了吗,怎么,有空了?”   楚天舒陪着笑脸说:“嘿嘿,你不是说过,时间就像是女人的乳沟,挤一挤总是会有的。”   “哈哈,小样,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卫世杰得意地大笑起来,笑完了,又说:“老楚,咱哥们谁跟谁呀?我来请你吧,不过我还有个条件,你把那个小朵朵也带来。”   “这个……没必要吧?”说实话,楚天舒是真不想带白云朵出来陪卫世杰这种好色之徒吃饭。   “老楚,你刚才不还说是普通女友吗,怎么,心虚了?我告诉你,这可是公主的旨意,你要是带不出来,这饭就可吃可不吃了。”   “好吧。”楚天舒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卫世杰高兴了,马上就说了地点和时间:“六点半,国际饭店玫瑰厅,不见不散。”   楚天舒赶到云晴美体,把出去吃饭的事和白云朵说了,她开始还有点不太愿意,说时间这么紧张,得抓紧温习功课。楚天舒就说,以后假冒商人,免不了要和康尔泰的袁炯吃吃喝喝,这就当是实战演习吧。   白云朵便欢天喜地地答应了,出门之前还精心打扮了一番,又给向晚晴打了个电话,跟着楚天舒就赶往国际饭店。   白云朵上身是紧身的V领白色衬衫和修身的毛料西装外套,只见玉项如雪,酥胸高耸,细腰如峰,低身弓腰穿上高跟鞋的时候,玉壑微露,令人不禁驰骋想象其中的万千气象。下身穿一条波西米亚风情的齐膝短裙,腰上系着藏式花纹的宽边腰带,那双原本修长的腿在极薄丝袜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的楚楚动人。   国际饭店是青原市五星级宾馆,出入其中的女人非富即贵,大多都是上乘之选,又打扮得花枝招展,用争奇斗艳来形容绝不为过,但是,当楚天舒挽着白云朵穿过国际饭店的大堂时,立即吸引了众多惊艳的目光。   其中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不小心视线在白云朵的身上扫过,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头张望,他身边的一位美女最后忍无可忍,不顾还在大众广庭之下,硬是揪着他的耳朵将他的目光强行收回了。   白云朵看见了,捂着嘴直乐。   玫瑰厅是酒楼最精致的一个包厢。   在迎宾小姐的引导下推门进去的时候,楚天舒发现,等着的不仅有卫世杰,还有一位四十来岁男子,穿得衣冠楚楚,初看上去倒也风度翩翩,成熟稳重。   “来了,老楚。”卫世杰热情地迎了上来,目光在白云朵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介绍说:“秦总,这位就是我的同学,市国资委办公室主任楚天舒。”   楚天舒心里闪过一丝不快,但是碍于面子,还是向男子伸出了手:“你好,楚天舒。”   “久仰,久仰。城投公司秦立峰。”男子很矜持地握了楚天舒的手,递上了一张名片。   青原市城投公司副总经理,秦立峰。   城投公司是国有独资公司,却不归国资委管辖,直接隶属于市发改委,行政级别是正处,法人还是副市长唐逸夫。秦立峰身为城投公司的副总经理,级别是副处,所以,他完全有资格不把楚天舒这个副科级的主任放在眼里。   当秦立峰看到站在楚天舒身后的白云朵时,明显地愣了一下,主动向她伸出了手,笑道:“你好,我叫秦立峰,很高兴认识你。”   “秦总,你好,我叫白云朵。”白云朵微笑着伸手和他握了握。   没想到这家伙得寸进尺,竟然扔下楚天舒不管不顾,径自拉着白云朵的手,又是倒茶,又是让座,格外的热情。   卫世杰忙把楚天舒也拉到另一组沙发上坐下,低声解释说:“不好意思,出门的时候碰见我们秦总,他听说你正负责仪表厂的项目,很希望和你交个朋友。”   楚天舒只冷冷地一笑,心想:仪表厂项目跟你城投公司有个毛的关系啊?      第085章 无本万利      楚天舒向对面沙发上的秦立峰和白云朵怒了努嘴,说:“老卫,你们秦总好像更希望和她交朋友。”   “呵呵,”卫世杰尴尬地一下,问道:“她就是小朵朵吧?”   楚天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端起茶杯喝茶,冷眼旁观白云朵经过这几天的训练,在与商人打交道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卫世杰的目光再次被白云朵吸引过去了。   “白小姐,你和楚主任是同事?”按照秦立峰的想象,楚天舒带出来的美女,自然应该是办公室的女秘书之类的人物。   “不是。”白云朵摇头。   秦立峰眼睛发亮:“那白小姐在哪里发财?”   “呵呵,我是无业人员,做点小生意。”白云朵笑着说道。   秦立峰既意外又惊喜。这脸蛋,这腰肢,这……胸、臀、腿,还有这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幸亏没工作,要不,她的老板还有什么心思干活啊?   白云朵在人民医院坐诊,见过无数男人的这种目光,自然明白这个看起来成熟沉稳的男人在动些什么样的歪心思。她看楚天舒不声不响地喝茶,猜到他是在考察自己,便也不计较秦立峰的猥琐,摆出一副交际花的架势与他攀谈起来。   “做的什么生意呀?一定发大财了。”秦立峰极尽讨好恭维之能事。   “哪里哟,倒腾点医药器材,没什么门路,混口饭吃而已。”   “不会吧,白小姐,你这么一个大美女,推销什么人家还不都得屁颠屁颠的赶紧掏钱啊。”   白云朵立即将了秦立峰一军:“呵呵,那我给秦总推销注射器,你要不要啊?”   秦立峰一愣,旋即放声大笑了起来,转过头来对卫世杰开玩笑说:“小卫,白小姐真是厉害,你们营销部不是缺开发人员吗,我看白小姐就很适合。哈哈。”   卫世杰醒过神来,忙笑着说:“行啊,秦总,只要你同意,明天就可以让白小姐来报到上班。老楚,你没意见吧?”   没等楚天舒表态,白云朵抢先娇滴滴地说:“我的事儿不需要他同意,只要秦总同意就行了。”   楚天舒对白云朵的表现很满意,还跟着推波助澜地说:“小朵朵,城投公司可是好单位,效益在全市都是数得着的。一会儿你多敬秦总几杯,以后你就跟着秦总发财,再也不用低三下四地倒腾你那些破注射器了。”   “真的呀?”白云朵满脸惊喜地张大了小嘴巴。“秦总,我真的可以进去吗?”   这下又让秦立峰为难了,他只不过是城投公司分管营销的副总,进人的事儿归总经理管,他说话并不能算数,于是,他含含糊糊地说:“城投公司是国有独资企业,要解决编制还需要点时间。”   “哎呀,秦总调戏人哦。”白云朵撅着嘴,作委屈状。   “哈哈,白小姐,别生气,别生气。”秦立峰给白云朵加了茶水,又一脸骄傲地说:“我在卫生系统还有点关系,帮你推销点医药器材肯定没问题。”   “真的呀?”白云朵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似的,听了秦立峰的话,马上换了一副笑脸,满脸崇拜地看着他。   看到自己的话题引起了美人的注意,秦立峰心头暗喜,但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呵呵,我和一医院的朱副院长关系很好,改天我引见你认识认识,他们医院一年的采购金额过亿,让他分几百万给你做做,洒洒水的小意思啦。”   “真的呀?”白云朵听他提到了朱旺财,惊喜万分,这么个摸底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她故意做出诱人的模样,用胳膊拱了拱秦立峰,嗔道:“秦总,不会又是哄我开心的吧?”   白云朵一连说了三个“真的呀”,可一次和一次的口吻与神态都不一样,尤其是最后这一次,不仅有媚人的眼神,有娇柔的语气,还有惊喜的肢体动作,这么一来,秦立峰全身都酥麻发软,故意瞟了楚天舒一眼,凑到白云朵的耳朵边上,低声问道:“他不会有想法吧?”   白云朵小嘴一撇,也低声说:“秦总,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太好了!秦立峰满脸喜悦,继续与白云朵夸夸其谈。   楚天舒看秦立峰与白云朵谈得热火朝天,心里不仅没有多余的想法,反而从白云朵妩媚的笑容里读懂了,她从秦立峰那里获得了令她开心的消息。毕竟,他对这个女人是了解的,如果她愿意,裙底风光可以任你偷窥。如果她不愿意,任何男人都别想从她身上占到一丝半点的便宜。   楚天舒认为,这个自视甚高而又神魂颠倒的秦立峰根本不是白云朵的对手。   “喂,老卫,你把我约出来,不是光为了给你们老总拉皮条的吧?”楚天舒再次端起了茶杯,卫世杰笑着解释说:“哦,老楚,你别多心啊。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听说市里成立了仪表厂改制领导小组,你也是其中一员……”   楚天舒没等卫世杰说完,马上制止了他:“等等,你是不是搞错了,领导小组成员都是市里各相关部门的头头,跟我毛关系都没有。”   “怎么没有?你不是领导小组办公室人员吗?”   “切,我就一打杂跑腿的。”楚天舒轻蔑地说:“我就闹不明白了,仪表厂整体出让与你们城投公司有什么关系,转让的钱能分你们一半呀?”   卫世杰神秘兮兮地说:“跟你明说了吧。市里决定,仪表厂项目的竞购保证金暂时放在城投公司的帐上,这笔钱还能在我们账上呆上一年半载的,不费吹灰之力,收益至少也有这个数。”说着,他伸出好几个手指比划了一下。   楚天舒没看明白那是多少数,也根本不想搞明白,他淡淡地一笑,说:“老卫,我看你们是找错人了,我一个打杂跑腿的,这个忙我想帮也帮不上。”   “哎,我问你,那些文件资料是不是该你起草?”   “是啊,我起草完了,还要好多领导审批呢。”   “你呀,怎么不开窍呢。你起草文件的时候,把保证金的比例提高半个点一个点的,那些个大领导们日理万机的,谁会关注这些小细节啊。”   我靠!怪不得城投公司效益好,挣钱的歪心思动得可真够深的,拿着别人家的竞购保证金,存在银行里拿利息,做得是无本万利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这钱简直就像是白捡的一样。   “还有,”卫世杰偷看了兴致勃勃的秦立峰一看,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说:“市里各家银行都盯着这笔钱呢,开出了这个数的回扣,你要是能帮着运作一下,可以给你这个数。”   卫世杰比划的手势楚天舒仍旧没看懂,但是他却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看来,利用这笔钱不仅城投公司可以从中谋利,某些个人还可以从中捞一笔好处。   楚天舒正色道:“老卫,这钱拿着会咬手的。”   “老楚,你胆子也太小了。”卫世杰鄙夷地说:“现在谁手头上有点权力不惦记着用好用活啊。”   楚天舒笑骂道:“哼,我就知道你小子找我就一准没安好心。”   “不,不,不,”卫世杰连忙摆手说:“你这么说,就把我们老同学的感情说庸俗了。我不说假话,今天请你吃饭,还真是宁馨布置给我的任务。”   楚天舒也急于绕开那棘手的话题,问道:“宁馨布置你什么任务啊?”   卫世杰看了白云朵一样,说:“他让我帮她看看你的小朵朵。”   “什么我的小朵朵啊?老卫,你可别想歪了,我可没有你那能耐,三两下就能把一个女孩子搞到手。你跟宁馨说,我们可真是普通朋友。”   “嘿嘿,你还别说,这小朵朵还真不比咱小师妹逊色。”   “老卫,我警告你,不许胡说八道啊。”   “嘴巴长在我身上,怎么说可由不得你哦。”   “你小子威胁我?”   “也可以这么理解。”   楚天舒正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么无耻的卫世杰解释,那边秦立峰不知道和白云朵说到了什么开心事,白云朵笑得东倒西歪,两只小粉拳在秦立峰胸口上乱捶了一通,惹得秦立峰也发出了一阵大笑,他冲卫世杰大手一挥,叫道:“上菜,开酒。”   酒菜陆续上来了,秦立峰毫不客气地坐了居中的主席,他也不管楚天舒与卫世杰该怎么坐,拉着白云朵坐在了他的身边。   楚天舒和卫世杰也很知趣,有意无意地拉开了点距离,坐到了酒桌上,还是保持着刚才一对一交流的状态,只是相互之间的距离太近,再想窃窃私语就不太可能了。   一上来,秦立峰作为东道主,象征性地提议干了第一杯,又客气地交代卫世杰要把老同学招呼好,然后就忙着给白云朵斟酒布菜,小声地交谈。   秦立峰带着卫世杰接待楚天舒,本来是很不情愿的,毕竟楚天舒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只是城投公司总经理发了话,他勉为其难地代表公司出个面,没想到楚天舒带来了一个白云朵。正好,业务上的事儿交给卫世杰去和楚天舒谈,自己乐得与美女逗乐打趣套近乎。      第086章 美丽故事      白云朵喝了两杯酒,脸色艳丽得如一朵盛开的桃花,她软软地靠在秦立峰的胳膊上,发嗲地说:“秦总,你什么时候介绍我和朱院长认识吗?我可是靠上你了,你可不能骗我哦。”   秦立峰乐得快要找不到北了,他趁机想用胳膊去碰白云朵的胸,却被她一闪身躲开了。这一下让他明白了,不拿出点让白云朵放心的东西来,这便宜是占不到的。他趁势端起杯子来,说:“白小姐,喝了这一杯,我跟你谈点实实在在的。”   “好啊。”白云朵豪爽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了。   “说嘛,说嘛,秦总,你可不能骗人家女孩子哦。”楚天舒听得头皮发麻,不由得偷眼看了一眼白云朵,发现她在与秦立峰撒娇的时候,把手表的录像功能偷偷打开了。   秦立峰喝了几杯酒,又被白云朵磨蹭了几下,几乎神魂颠倒了,他放下酒杯,问道:“白小姐,有句话我得先跟你说在前头,这医药器材的供货价和零售价,波动幅度很大的,我可以帮你引见朱院长,但业内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啊。”   “没问题的啦,不过,秦总,你帮人帮到底嘛,让朱院长少拿一成行不行啊?”白云朵扭着身子,这回故意让秦立峰隔着衣服吃了点豆腐皮。   楚天舒一直在和卫世杰东扯西拉,偶尔也谈几句帮城投公司运作提高保证金的事,假装着讨价还价地敷衍着,反正以不打扰领导与美女聊天的雅兴为原则,不紧不慢地闲扯着。   “这个……”白云朵说到关键的地方,秦立峰又开始卖关子了,他也一直在关注卫世杰与楚天舒那边谈得怎么样,见楚天舒吞吞吐吐的不痛快,他想着要拿白云朵的生意来压一压楚天舒。   想到这,秦立峰大声地说:“白小姐,做生意实际上也是做朋友,我们要赚钱更要交朋友,搭伙求财才能财源滚滚嘛。”   “是嘛,是嘛。”白云朵继续撒娇发嗲地说:“秦总,你和朱院长是好朋友,你出面帮我说情,朱院长肯定要卖你这个面子的嘛。”   “这个,还真不好说,这年头,就像你白小姐一样,能赚的钱,谁不想多赚点呢?楚主任,你说对吧?”秦立峰不失时机地把皮球踢给了楚天舒。   “秦总,你们在谈什么生意啊,好热闹,我还没听明白呢。”楚天舒知道秦立峰在旁敲侧击,便顺嘴问道。   秦立峰瞥了楚天舒一眼,说:“我和白小姐在讨论医药器材销售的事。”   “哦,这方面的事儿我还真不懂,秦总,你见多识广,给我们点拨点拨。”楚天舒赶紧顺杆爬,还不忘记拍一下秦立峰的马屁。   “哈哈,”秦立峰得意地一笑,说:“医药器材的销售是一条利益链,医生、科室主任、院领导、医药代表以及经销商等等都是其中不可或缺的关键环节,大家都要从中分一杯羹,所以,哪一个环节都不能把利润吃尽了,那样的话,整个链条就断了,谁都活不下去了。”   楚天舒无比崇敬地说:“秦总,你真不愧是专家啊,经你这么深入浅出的一分析,医疗领域这点事就浅显易懂了。”   秦立峰这回没有沾沾自喜,而是严肃地说:“做生意,道理是相通的。例如,小卫跟你谈的事,里面的环节比你想象得要多,所以,谁都要懂得适可而止。”   楚天舒笑笑,说:“秦总教导得是,不过,有些钱赚起来是有风险的,例如,医院领导在医药器材销售这根链条上,就扮演了不太光彩的角色啊。”   “赚钱是眼前的、实在的,你所说的风险,是远期的,而且只有百分之零点几的可能性,再者说,就是这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也可以通过各环节的密切配合、小心操作而不存在。除非……你傻得可爱,不懂得用手中掌握的资源跟别人合作。”   楚天舒笑着问道:“秦总,你所说的资源包不包括……权力?”   “当然包括。”秦立峰手里拿着两根筷子轻轻的敲击着盘子,斜眼看着楚天舒,鄙夷地说:“就拿一医院的朱院长来说,如果他不掌握着全院的采购审批大权,他凭什么能成为销售环节中的一个链条?同样的道理,楚主任,你难道就没想过要利用手里的资源来求得一些回报吗?”   要是卫世杰这么问楚天舒,倒也无可厚非。   毕竟,这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   现如今,已经很少有人把用权力来换取灰色收入当做一件耻辱,反过来说,像朱旺财和秦立峰之流,完全是把这当做一种能力和荣耀。   楚天舒冷笑了一声,反问道:“秦总,那可不可以这么理解,你准备帮白小姐销售一批医药器材,也要从白小姐那里得到回报了?”   秦立峰一直在为自己能当着白云朵的面教训楚天舒而洋洋自得,根本没意识到楚天舒会反戈一击,更没有想到他还会如此的咄咄逼人。   秦立峰脸色难看了起来,他楞了一会儿,突然又大笑起来,说:“小楚同志,你今晚上能把白小姐带到这酒桌上来,难道你敢说,她是心甘情愿跟你来的,你就没有一点儿那方面的企图?”   楚天舒盯着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说:“秦总同志,请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秦立峰做梦也没有想到楚天舒会一点儿情面都不留,这一句话小人与君子的比喻差点儿没让他把今天喝的酒都吐了出来,一个小小的副科居然敢讥笑堂堂的副处级领导,这他妈的也太狂妄了吧?   秦立峰勃然大怒,吼道:“楚天舒,你这个无能的家伙,是不是看我能给白小姐帮忙而你做不到,无地自容,恼羞成怒了吧。”   卫世杰紧张地在桌子底下拉了拉楚天舒的衣袖。   楚天舒很平淡地看了白云朵一眼。   白云朵一脸诡异地对着他微笑。   楚天舒把手一摊,耸耸肩,说:“秦总要这么讲,我也无话可说。”   “哼,你无话可说,我想,白小姐应该有话要说了。”秦立峰终于杀了楚天舒的风头,冷笑着说。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对着娇媚如花的白云朵说:“白小姐,你有话要说吗?”   白云朵仰起脸,波光粼粼的眼睛里满含着娇羞和向往,她问:“秦总,你真的能帮我引见朱院长吗?”   “当然是真的了。”秦立峰信誓旦旦地说:“不仅要引见,还要让他给你让利一成。”他想着,这年头,现实的女人他见得太太多了,只要利益足够,她们什么都舍得付出。当提到朱旺财的那一刻,秦立峰从白云朵惊喜的表情中看出来了,她也是这么一个现实的女人。   “我怎么相信你?”白云朵问道。   “这好办,我可以当着你的面给他打电话。”秦立峰耐心的说。   男人对于还没有哄上床的女人,耐心总是出奇的好。   白云朵用暧昧的眼神望着他。   秦立峰当即拨通了朱旺财的电话,还按开了免提键,让白云朵亲耳听到了朱旺财答应给秦立峰面子,可以让利一成的承诺。   “怎么样?白小姐,这下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再详细谈谈吧?”秦立峰鄙夷地看了楚天舒一眼,向白云朵伸出了手。   “可是,秦总,”白云朵看了楚天舒一眼,趴在秦立峰的耳边小声地说:“他在床上嗯,很棒的,你行吗?”   秦立峰听到白云朵如此大胆和直白,更觉得大有希望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楚天舒健壮的体格,厚颜无耻地说道:“白小姐,外强中干的人多得是,再说了,这种事情的美妙之处不是靠蛮力,而是靠技巧。我的技巧可是一流的。”   “真的吗?”这是白云朵今晚上第四次问这三个字,而这次又与前三次不同,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热辣辣的光芒。   “真的。”秦立峰大喜过望,很坚定地点头。   白云朵嬉笑道:“那我能不能先验货?”   “没问题,如假包换。”秦立峰的心都要快蹦出来了。   楚天舒啊楚天舒,你听见没有,你被我骂得无话可说,带来的靓妞却要跟我上床了。哈哈,你可以一头撞死了。   白云朵从桌子抓了根筷子,举到秦立峰面前,问道:“秦总,你那玩意儿有这么长吗?”   秦立峰看了看,笑了:“没那么长,但是,比那粗多了。”   “真的吗?”白云朵眨巴着大眼睛,把筷子扔了,又抓起一旁的酒瓶子,举到秦立峰的裤裆边,问道:“有这么粗吗?”   “啊?”秦立峰瞪大了眼睛,心想:老子见过最大的家伙也就是牛鸡巴,也没见有这么粗啊。   “有没有吗?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呗。”白云朵见秦立峰干瞪眼不说话,温柔地说。   “没有。”秦立峰只能实话实说。   白云朵又拿起喝啤酒的杯子来,放在了秦立峰的裤裆之下,盯着他的眼睛,笑眯眯地问道:“那你一次能把这个杯子射满吗?”   秦立峰简直要崩溃了。      第087章 狠抽对手      这他妈什么标准啊?秦立峰咧着嘴,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楚天舒抱着膀子站在了一旁,笑眯眯地看热闹。   卫世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秦总,到底行不行吗?”白云朵摇晃着杯子,故意在的裤子上蹭来蹭去。   秦立峰被一位美女这么一挑逗,裤裆里的家伙就有点蠢蠢欲动了。   “哇!”白云朵很夸张地惊叫了一声:“秦总,你真行啊?掏出来让我见识见识,看能不能把它射满呀。”   “这个……还真不行。”秦立峰尴尬地说。   白云朵“哗啦”一声把杯子往地下一摔,指着秦立峰骂道:“这也没有,那也不行,那你还出来泡什么妞?逞什么能?装什么大尾巴狼?还说别人外强中干,原来你自己就是一条光会叫不会咬的赖皮狗。”   包房里死一般的沉寂。   白云朵正气凛然。   楚天舒讥讽冷笑。   卫世杰目瞪口呆。   秦立峰浑身发抖。   在下属面前丢丑不说,还伤了一个男人的自尊,秦立峰的怒火熊熊燃烧,头上都快要冒出青烟来了。   白云朵轻蔑地问道:“秦总,我的话说完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臭婊子,你他妈欠操呢。”秦立峰再也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了,他阴沉着脸,破口大骂。他已经感觉到,他被楚天舒和白云朵给戏弄了。   啪!   “我看你是欠抽!”白云朵一巴掌甩过去,抽了秦立峰一个响亮的耳光。   秦立峰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个娇柔的女人会如此的彪悍,前一刻还笑意盈盈,转眼间就大发雷霆,这骂人的嘴巴还没合拢,大巴掌就扇到脸上来了。   无论是在单位还是在家里,秦立峰长这么大,只有他欺辱别人的,还没有人敢动他一个指头,今天却被一个娘们扇了脸,他想都没想,反手一巴掌就要往白云朵的脸上扇过去。   管他妈男人打女人好不好看,先把丢了的面子找回来再说。   可是他的手掌举在了半空中,却怎么动不了了。   “打女人,你还算不算个爷们。”楚天舒捏住了他的手腕,笑着问道。   “你他妈管得着吗?”秦立峰又用另外一只手去推楚天舒,左手也同样被楚天舒给抓住了。   “打她是轻的,老子还要操死他。你给老子放手。”秦立峰厉声吼道,额头青筋毕露。   啪!啪!啪!   白云朵接二连三地扇了秦立峰好几个大嘴巴子,把压抑了大半个月的怒火全都发泄到了秦立峰的脸上。   秦立峰暴跳如雷,抬腿还要去踢白云朵。   楚天舒迅即出手,在他的肩胛处精巧一拧,使出了冷雪教的分筋错骨手,把秦立峰的两条手膀子全都卸下来了。   秦立峰疼得满头冒汗,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卫世杰吓得两腿直哆嗦。   他本以为给楚天舒找到了一个发财的机会,顺便帮宁馨看一看那个什么小朵朵你,哪曾想秦立峰会招惹上正有气没出处的白云朵,楚天舒一时义愤,还把领导的胳膊给弄残废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这以后可怎么在公司里混下去啊?   楚天舒似乎看出了卫世杰的难处,他点了点秦立峰的额头,警告说:“你听着,你刚才的表演,她都录了像,你要敢不老实,明天就会寄到发改委的纪检组,你要为你的言行负责任。”   “什么?”秦立峰惊呆了,原来自己早已落入了这一对狗男女的圈套。他哀求道:“楚先生,白小姐,我错了,你们饶了我吧。”   楚天舒出手如电,把秦立峰的胳膊复原了。   “云朵,我们走!”楚天舒伸出手,拉着白云朵,昂首走出了玫瑰厅。   呆坐在椅子上秦立峰用阴毒的目光目送着楚天舒和白云朵出了包房门,心里在暗暗发誓:“你们等着,此仇不报,老子誓不为人。”   卫世杰想要去扶秦立峰。   “你滚一边去!”秦立峰用力推了他一把,抓起一条餐巾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扔下不知所措的卫世杰,冲出了包房门。   一出门,秦立峰就用手机拨通了北湖区公安分局局长郝建成的电话。   “老郝,有一对狗男女太猖狂了,你帮老子整死他们。”   “老秦,谁他们惹你发这么大的火啊,说,什么人,要他们怎么死?”郝建成在牌桌上,正大把大把地赢钱,心里高兴,满口答应了秦立峰气急败坏的请求。   秦立峰咬牙切齿地说:“男的整残,女的奸废。”   “呵呵,好说,好说。”郝建成边接电话边摸牌,一下又摸了一个杠上开的大胡,他左手举着手机,右手把剩下的几张牌抓了起来,就要往牌桌上拍,他问道:“说,叫什么名字?”   “男的叫楚天舒……”   “啊?”郝建成手一抖,抓着的牌“哗啦”一下全掉了下来,散落在牌桌之上,一把杠上开的大胡就这么乱成了一团,他气急败坏地问道:“老秦,女的是不是一个很清纯的小丫头。”   “对呀,老子就想玩死她。”   “唉,”郝建成叹了口气,走出了麻将房,无可耐何地说:“老秦,你没事招惹他们干吗?”   郝建成还以为,秦立峰所说的这一对狗男女,还是楚天舒和宁馨呢。   “怎么啦,老郝?”秦立峰心里凉了半截。   “算了,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这鸟事以后再说。”郝建成想了想,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老秦,你没吃亏吧?”   “没有?他们能把我怎么样?”秦立峰摸着生痛的脸颊,还在打肿脸充胖子。   “嗯。那就好。你比我儿子走运。”郝建成挂了电话,再次回到了麻将桌上。   秦立峰低着头,捂着脸,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国际饭店。   卫世杰在包房里也给宁馨打了个电话:“师妹,我看你就死了心吧。那个小朵朵我见过了,不是一般的凶悍,你斗不过她的。”   宁馨听了,心头一阵起伏。   不行!   本公主自小到大,凡是自己看中的东西,还从来没有旁落过。   男人也不能例外!   回到云晴美体,白云朵再次无视向晚晴的存在,抱着楚天舒在办公室里转了两个圈,头一次畅快地笑了。   向晚晴给两人端上了茶水,听了白云朵开心的讲述,笑过之后,也替卫世杰担忧了一把。   清醒下来,楚天舒觉得这事儿做得还真是对不起卫世杰了。   事已至此,也无可挽回,楚天舒想,如果卫世杰真的因此遭到了打击报复,也只能以后另找机会补偿了。   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个周末。   这天上午,楚天舒把准备好的各项竞购程序所需文件资料交给了简若明,又向她说,要陪老家来的一位亲戚去看病,下午要请半天的假。   简若明看了他一眼,十分严肃地说:“小楚,仪表厂改制工作即将进入实质性操作阶段,你可不能分心啊。”   “我知道。”楚天舒答应了一声。   简若明站了起来,换了和缓的口气,关心地问道:“小楚,你这几天好像挺忙的,都忙些什么呀?”   “还好啊,简主任,我在忙什么,可都向你汇报过的。”   “呵呵,我不是说你工作上的忙。”简若明笑道:“小楚,我可没有干涉你私生活的意思啊,你这个年纪,业余时间忙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业余时间,也没忙什么呀。简主任,这都谁跟你说的?”   简若明说:“昨天下班我在楼道里碰到春娜,她陪我走了一段,她说,这些日子你一下班就急匆匆地往外跑,别人和你打招呼,也是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啊?”   “这样啊,我以后注意就是了。”楚天舒敷衍道:“简主任,刚才跟你说过了,老家来了个亲戚,我陪他看病呢。”   “哦?!”简若明的眼神让楚天舒很不自在,她一语双关地说:“小楚,关键时刻不容有失啊,我希望你能以工作为重,好自为之。”   从简若明办公室出来,楚天舒找来了齐大光和范亦兵,简单询问了一下文秘科和综合科的日常事务,然后又把刘春娜请来,说了说最近有点忙之类的话。   刘春娜心思细腻,见楚天舒并没有故意冷落自己,心里的那点不快也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她说:“天舒,你注意到没有,老范最近好像情绪不高,你抽空和他聊聊吧。”   这一段时间以来,楚天舒上班要忙仪表厂的改制,下班要想法子帮白云朵对付朱旺财,委办的具体事务都交给了齐大光和范亦兵,他们把两个科室的工作也处理得有条不紊。   所以,楚天舒平时还真没怎么和大家有过更密切的交流,经刘春娜一提醒,才感觉到范亦兵的情绪是有点不太正常,“嗯,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没太注意。”楚天舒想起来,刚才谈工作的时候范亦兵的情绪确实有些低落。他问道:“春娜,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刘春娜低声说:“好像是他父母要来看看,她女朋友不同意,两个人闹不愉快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第088章 混水摸鱼      范亦兵家在农村,父母听说他谈了女朋友,有意来青原市看看未来的儿媳妇和亲家,顺便把两人的婚事敲定下来。   女朋友小佳和她父母一直心存顾虑,迟迟不肯与范亦兵明确关系,听说范亦兵的父母要来确定婚事,便推三阻四的,让好面子的范亦兵极其郁闷。   尽管范亦兵陪了很多的笑脸,小佳的父母还是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年内能提拔到副科级,年后房子到手就办婚事,否则只有两个字:分手!   楚天舒明确为办公室副主任之后,综合事务科由范亦兵负责,虽然刘春娜和钱美华把范科长喊得很痛快,但范亦兵心里却酸溜溜的,他这个科长和当初楚天舒一样徒有虚名,级别还是主任科员。   当时楚天舒提出来要给范亦兵明确副科级,但欧阳美美阴阳怪气地说:“楚副主任,你自己也不过是个副科级,秘书科的齐大光也是副科级,再给范亦兵一个副科级,你们委办一下子闹出三个副科级,到底谁领导谁呀?”   关浩宇低垂着眼皮没说话,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范亦兵与小佳交往了大半年,差不多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房子也买了,也向老家的父母报了喜。可小佳的父母突然提出要等范亦兵当上了副科长才同意他们结婚。   这么一来,范亦兵自然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   楚天舒说:“老范的父母把老范从农村供出来,在城里当上了公务员,不说要跟着儿子享清福,至少在乡里乡亲面前还是很风光的。如果说要来城里看看还不能如愿,这也确实有点伤老人的心了。”   刘春娜很同情地点了点头,说:“是啊,这摆明了他女朋友和家人瞧不起农村人,老范的父母就是来了,看见儿子在女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不知道该多难受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楚天舒说:“春娜,忙过这一阵子,我找老范好好聊聊,你有机会也开导开导老范,如果他父母要来了,你告诉我一声,我们一起想想办法,一定不能让他父母伤心而归。”   刘春娜幽幽地说:“好的,天舒,你自己也要保重啊。”   这几天,楚天舒一直在研究参与仪表厂竞购企业的报审资料。   从康尔泰科技开发有限公司申报的财务数据来看,公司的主要盈利并不是来自于主营的科技产品开发与应用,而是兼营的医药器材销售,年销售额接近10亿,盈利达1亿。   对于一家并不直接生产医药器材的公司,这样的销售业绩和盈利水平是匪夷所思的。   楚天舒也由此感觉到,医药器材销售市场的水不仅“深”,而且“浑”。   与此同时,白云朵也关在云晴美体的办公室里,通过从事医药器材生产与销售的同学关系,对B超多普刀、人造骨关节、导管、胃肠镜、手术缝合线等常用器械、药品、耗材的品种、性能与价格进行突击性研究。   毕竟是专业医疗工作者,白云朵临阵磨刀,不亮也光,做一个医药器材销售中介还是基本称职的。   按照楚天舒的布置,白云朵换了一个“花秘书”的名字,以医药器材销售中介的身份去拜访过了袁炯。   刚开始,袁炯对“花秘书”这么个陌生的客户保持着高度的戒备,言谈之中滴水不漏。   但是,白云朵提出的采购清单对袁炯很有吸引力,放过赚钱的机会,这不是袁炯做生意的风格。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白云朵这个人对袁炯也很有吸引力,放过和美女交流的机会,这也不是袁炯做男人的风格。   经过几轮锲而不舍的交谈,白云朵对医药器械品种的精熟,对竞标价、招标价的精僻分析,最终让袁炯相信她确有采购的诚意。   互相摸底之后,生意进入了讨价还价的实质性阶段。   所谓讨价还价,做这一行的自然是心照不宣。   无非是袁炯要摸清白云朵这一方可能出的最高采购价格,白云朵的老板要从中获取最大比例的折扣。   双方僵持不下,白云朵提出由她的老板和袁炯面谈,时间定在晚上六点,地点是五星级的国际饭店,名义上是袁炯请白云朵的老板吃饭,顺便商量一下采购的品牌、价格和其他相关事宜。   得到白云朵的通知之后,楚天舒在餐厅里吃完午饭,便急匆匆赶到了云晴美体。   白云朵早已等候多时了。   她穿了一套浅色的职业女装,内衬白色衬衫,将娇躯勾勒成了S型,V字形领口处,一条装饰的水晶项链和粉嫩的皮肤相得益彰,一头乌黑的秀发半披在肩头,衬托着白净姣好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性感与靓丽。   平日白云朵的穿着喜欢别出心裁,就算是在云晴美体的大办公室里,也习惯穿着曳地的家居长裙。   今天这一身正装的打扮,给了楚天舒耳目一新的感觉。   白云朵转了一个圈,得意地催促道:“老楚,看什么看,不认识了啊。”   楚天舒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嗯,你喊我什么?”   “老楚哇。怎么的,不满意呀?”   楚天舒摇头:“当然不满意。”   “有意见厕所提去。”白云朵小嘴一撇,说:“等把朱旺财收拾了,我叫你老公,这你就满意了吧?”   楚天舒还是摇头。   白云朵急了,上前揪住他的耳朵,叫道:“你好大的胆子,想悔婚啊。”   楚天舒厉声喝道:“放肆,没大没小的,你知道你今天什么身份吗?”   白云朵忙松开了手,问道:“什么身份?”   楚天舒双手抱在胸前,笑而不语。   白云朵嫣然一笑,双手并在腹部,微微一躬身,低声说:“对不起,老板。”   楚天舒也笑了起来:“哈哈,这还有点小蜜的样儿。”   白云朵伸出左手:“老板,请!”   楚天舒也伸出手:“花秘书,请!”   两人的手腕上同时露出了向晚晴分别送给他们的那一对带有摄影功能的情侣表。   玩笑开完了,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   毫无疑问,朱旺财与袁炯之间一定有见不得人的交易,只要找到康尔泰违法乱纪的蛛丝马迹,就可以顺藤摸瓜,将朱旺财置于死地。   按照约定的时间,楚天舒开着他的凌云志轿车带着白云朵来到了国际饭店。   五彩霓虹灯光闪耀下,国际饭店人声鼎沸,各色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相继而入。   这年头,越是高档的娱乐场所生意越好,好像进入这些场所的人都有花不完的钱似的。   刚把车停好,白云朵的手机就响了。   “是袁炯。”白云朵接电话之前,先向楚天舒说道。随后,她接通了电话,笑道:“袁总,你先来了。在哪里,牡丹厅?哦,好的,我们马上就到。”   进去之前,楚天舒向白云朵交代说:“男的交给我,女的交给你。记住了,别把自己灌醉了。”   “老板,你怎么知道会有女的呢?”白云朵眨了一下眼睛,说:“我可警告你,不许当着我的面混水摸鱼啊。”   楚天舒依旧是一脸的坏笑。   白云朵瞪着楚天舒:“你坏笑什么?”   楚天舒说:“我笑你好不通情达理哦。”   “怎么的?”   楚天舒煞有介事地说:“小朵朵,你想想,我辛辛苦苦地跑来冒充你的老板,还不是为了帮你对付朱旺财,就算是一不小心失足了,那也是为了你作出的巨大牺牲,你不奖赏我也就罢了,怎么还不许我混水摸鱼呢?”   “好啊,怪不得晚晴说你一肚子坏水呢。原来你就惦记着混水摸鱼啊。”白云朵笑着捶了楚天舒一记粉拳,然后,又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为了报仇雪恨,今晚上暂且放你一马。不过,失足可以,失身可不行啊。”   楚天舒在白云朵的脸上轻轻地拍了一下,笑道:“哈,这还差不多。不过,我也要警告你啊,小心点,别让人家混水把你的鱼摸了。”   “哟,还没当二奶呢,就管这么严了。”白云朵摇晃着脑袋,说:“哼,给你戴顶绿帽子,气死你!”   “你敢!”楚天舒扬了扬手。   白云朵一偏头,笑道:“就敢,就敢。”   楚天舒笑了笑,挥挥手,示意白云朵赶紧进去。   在侍应生的导引下,他们二人进入了牡丹厅。   楚天舒与白云朵的金童玉女搭配让包房里的一男一女眼前一亮。   白云朵向袁炯介绍说,这位是袁老板,这位是舒老板。   袁炯咧着大嘴呵呵笑,一个大大的酒糟鼻子差不多占了半张脸。   看到长相猥琐的袁炯,楚天舒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个疑问:就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家伙,一看就不是做大生意的人物,哪里能有竞购仪表厂的实力?   袁炯看到楚天舒却异常的兴奋:这么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不是富二代就是红二代,不从他手里赚上一大笔,简直是天理不容。   “这是我的秘书,小瓷。”袁炯给楚天舒介绍身边的那个瓷娃娃般的精巧小女人。      第089章 顺水推舟      “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小瓷伸出小手与楚天舒握了一下,还低着头羞涩地一笑,娃娃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看上去还真有点甜美。   楚天舒暗暗骂道:我靠,从胸脯到屁股,明明透露出是一颗吃剩下的烂桃,装起清纯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宾主入席,袁炯哈哈一笑,说:“正好,正好,男女搭配,吃饭不累。来来来,舒老板请上座。”   酒席上,袁炯口若悬河,把他的产品胡乱吹了一番,好像他卖的产品是天底下最出色的,功能是最完善的,价格是最优惠的,和好多的医疗机构都有长期良好的合作,在业界的口碑好得不得了。   最后,他还特别强调了,舒老板和白秘书是有品位的生意人,康尔泰销售的也都是国外进口的高科技产品,为了表达诚意,可以给予九折优惠。   楚天舒恭维道:“袁总,小弟刚刚出道,也知道这个行当里的一些规矩,如果只是九折优惠,我这个中介商恐怕要赔得连裤子都没得穿了。”   “哈哈,一分货一分价嘛。”袁炯皮笑肉不笑地说。   白云朵忙说:“袁总,我们舒老板可是听说康尔泰的货源渠道好,才特意让我和你接触的。你知道的,拿下一家医院的供货权成本很大的。”   袁炯眼珠子一转,说:“那是,那是。舒老板,要不这样行不行,把你们联系的医院介绍给我,我直接向他们供货,我按成交价给你们一成的中介费,医院方面的疏通成本由我来承当,这个条件够优惠了吧?”   一成的折扣变成了一成的净收益,从表面上看,袁炯的让步不小,但是,他心里非常清楚,一个医院的年收入有一半以上用来采购药品和设备,如果能搞定楚天舒手里的客户,今后要赚的钱就源源不断了。   楚天舒当即拒绝了:“袁总,对不起,他们让我做了代理,可能并不一定会接纳你,再说了,我可不想只和你做一锤子买卖啊。”   被楚天舒说破了,袁炯侧过头来,低声说:“实不相瞒,现在的生意不好做了,早些年,医疗器械的毛利在50%左右,现在都不到30%了。”   白云朵马上接嘴说:“是啊,医院的人也不是傻子,对吧?”   袁炯一愣,马上意识到说漏了嘴,刚才话里的意思经白云朵这么一点破,相当于在说给医院的回扣是成交价的2成至3成。   “呵呵,”袁炯端起了杯子,笑道:“不谈生意,只谈感情,来,喝酒,喝酒。”   任凭袁炯如何花言巧语,楚天舒闭口不谈价钱的事,硬憋着要等袁炯松口。   谈来谈去谈不出个名堂来,酒却喝了不老少。   两男两女捉对厮杀,白云朵与小瓷的酒量不相上下,两个人分别敬了袁炯和楚天舒,便只小口小口地抿了。   楚天舒对付袁炯本来不太吃力,但是他故意隐瞒了实力,喝了大概半斤左右,便装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开始滔滔不绝地吹嘘自己在业内的交际广泛,把从网上搜来的专家教授的名字说了一大堆,又把白云朵搜集来的省内外医药器械经销商报出来好几个。   最让袁炯听得目瞪口呆的是,楚天舒能把省市卫生部门领导和省市国有大医院领导的名字随口拈来。   袁炯听楚天舒说得天花乱坠,心里暗暗着急,看来这位公子哥和各级管理部门的头头脑脑有些来往,还掌握着省市业界的大量客户资源,搞定了他,以后就有大把大把赚钱的机会。   嘿嘿,看来今晚上把小瓷带出来是太对了,可以派上用场了。   想到这,袁炯借着倒酒的机会向小瓷挤眉弄眼。   楚天舒看在眼里,料定了袁炯要通过小瓷耍花样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不好意思,喝多了,去趟洗手间。”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临出门,楚天舒偷着瞟了白云朵一眼,袁炯正缠着她敬酒呢。   出门之后,楚天舒故意放缓了脚步,突然感觉胳膊一阵温暖。   一看,果然是小瓷跟出来了,她很殷勤地挽着楚天舒的胳膊,一副关心体贴的样子。   她盈盈一笑,软软地说:“舒老板,我和很多经销商打过交道,还没见过你这么英俊潇洒的,你真帅!”   “是吗?”楚天舒醉眼迷离地望着她,问道:“中国如此之大,比我帅的人多如牛毛。”   “哦,我来中国才两年,反正我见过的男人中,就你最棒。”   “你不是中国人?”   “嗯,我岛国人。”   我靠!岛国女人真邪乎,为了套近乎,这种肉麻的话也敢随便说。   楚天舒一听,心里一颤,问:“你是岛国人?普通话说得不错嘛!”   她点了点头,说:“是啊,和我们做生意的,很多都是岛国医学院校的留学生。”   楚天舒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盯着她,饶有兴致地问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岛国女人,我听说,你们岛国的女人很温柔,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小瓷看了看楚天舒,自以为美人计得逞了,也在暗暗窃喜。“不信,你可以试试嘛。”   说着话,小瓷更贴近了过来,搀着他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楚天舒装着心猿意马,脚步更加的左摇右晃。   小瓷趁机用胸部顶住楚天舒的胳膊。   到了洗手间的门口,楚天舒还醉醺醺地问:“小瓷,要不要一起进去?”   小瓷清纯地一笑,说:“不了,我等你。”   楚天舒进去之后,将两个手指伸进喉咙一扣,把喝进去的酒全吐了,马上感到清爽了不少,人顿时也清醒了许多。   用凉水洗了把脸,楚天舒从洗手间出来,小瓷又上来扶着他,还娇滴滴地说:“舒老板,你的秘书好漂亮哦。”   楚天舒不耐烦地说:“是吗?有姿色的女人我见得多了,像你这么温柔的岛国美女,我倒是头一回遇到。”说着,伸手在小瓷粉嫩的圆脸蛋上掐了一把。   “舒老板,你轻点嘛。”小瓷扭动着身子,故意用高耸的胸部在楚天舒身上蹭来蹭去,还摸着他的胳膊害羞地说:“你好强壮哦,人家会受不了的。”   楚天舒停住脚步,故意用力抱了一下小瓷的肩膀,小瓷也很配合地呻吟地一声。   这一声呻吟,还颇有岛国女优的韵味,飘飘袅袅,惹得几个刚从洗手间里出来的男人纷纷侧目,眼睛里对楚天舒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奶奶的,你施美人计,老子正好就来一个将计就计!   拿定了主意,楚天舒就伸手揽了揽她的腰,脸贴到她耳边,轻声问道:“小瓷,你告诉我,袁总最低的折扣能到多少?”   小瓷有点惊讶,自己的美人计都还没展开,楚天舒就迫不及待地反客为主,问得这么直白。   小瓷嫣然一笑,扭了扭腰,低声说:“想知道吗?这是秘密哦。”   楚天舒在她的耳边吹了口气,嬉笑道:“当然想知道,我还想知道你有多温柔呢。”   小瓷心里沾沾自喜,说:“这个……不能说的。”   楚天舒的嘴唇在她的脸上蹭了一下,说:“你到底怎么样才会告诉我呢?”   小瓷又呻吟了一声,说:“酒席散了我们私下聊。”   “是不是怕袁总看见了?”   小瓷点点头。   楚天舒说:“那好,一会儿见。”   小瓷踮起脚,在楚天舒的耳朵上轻轻一亲,说:“好,一言为定。”说完,便扶着楚天舒往牡丹厅走去。   进了包间,白云朵与袁炯也是相谈甚欢。   袁炯在胡言乱语,白云朵欢天喜地。   楚天舒看袁炯的表现,应该是喝得差不多了,心里反而有点不爽,不知道白云朵是不是也使了美人计。   不过,他见白云朵衣着整齐,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见小瓷和楚天舒进来,袁炯死死地盯着小瓷。   小瓷对袁炯眨巴了几下眼睛。   袁炯心知肚明,他端着杯子站起来,提议干了最后一杯,散席。   会谈看似要无疾而终,袁炯这会儿却像是胸有成竹。   楚天舒摆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说:“为了答谢袁总盛情,散席了,我请客,唱歌去。”   国际饭店的KTV也是全市一流的。   袁炯客气了几句,白云朵和小瓷欢呼雀跃地表示赞同。   买单的时候,楚天舒和餐饮部的经理一说要唱歌,餐饮部的经理马上给KTV部经理打了电话,预定了一个豪华包房,又亲自引着他们送到了KTV所在的四楼。   进了包房坐下,小瓷很自然地走在了楚天舒的身边。   袁炯以为白云朵会像小瓷学习,却没有想到她离自己拉开了距离,一丝不快便写在了脸上。   楚天舒一眼就看出来了袁炯的心思,他右手一拍白云朵的大腿,说道:“花秘书,现在是我请客,你是怎么招呼客人的?”   白云朵解释说:“老板,我只会唱歌,不会跳舞,怕陪不好袁总。”   “那怎么行。”楚天舒沉着脸,向包房里的DJ小姐一挥手,说:“去,把KTV的‘妈咪’找来。”   DJ小姐马上把妈咪找来了。      第090章 将计就计      “这里有陪唱的吗?”楚天舒问道。   “妈咪”点头,扫视了一下包房里的两男两女,开始还觉得有点奇怪,等看清楚袁炯的丑态,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楚天舒吩咐道:“去,把你的妹子都带来。记住,第一,要漂亮的;第二,要能歌善舞的,第三,要不穿裤子的。”   白云朵和小瓷齐声抗议。   楚天舒哈哈一笑,说:“你们想哪去了,我说不要穿裤子的,是要穿裙子的。”   包房里一阵哄笑。   袁炯放肆地大笑。   笑毕,他假惺惺地说:“舒老板,就不用再找妹子了吧,我看白秘书就不错,让她带着我们唱歌就好了。”   楚天舒摆手说:“这说什么话,来这里玩,没人陪跳舞怎么行?袁总来了就不要客气,以后我们要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呢,小弟还要仰仗袁总多多关照。”   袁炯一眯眼睛,笑道:“哈哈,互相关照,互相关照。舒老板真是爽快人。”   很快,七八个穿着暴露的女孩子跟随着妈咪走了进来,在房间里排成一排,在妈咪的带领下,齐声说向众人问好。   袁炯选了一名看起来年纪约二十左右,穿着一条超短裙的女孩子。   楚天舒也毫不客气,也跳了一名身材丰满的女孩子。   白云朵撇了撇樱桃小嘴,掉过脸去,坐在一旁假装着生气。   楚天舒呵呵一笑,没有理会这茬儿,而是让DJ小姐开了红酒,然后转向两位陪唱小姐,很认真地说:“这位是我的客人,你们一定要把他招呼好,要是他玩得不开心,别怪我不给你们付小费啊。”   两名小姐清脆地答应了一声,立即围拢到袁炯的身边,扭捏作态,热情地给袁炯敬酒,如果不是看包房里还有白云朵和小瓷,恨不得要坐到他大腿上去。   袁炯色相毕露,手搭在小姐光溜溜的肩膀上,乐呵呵地与两位小姐各自干了一杯。   楚天舒笑了笑,不等两名小姐跑过来给自己敬酒,示意穿着超短裙的小姐给袁炯点歌。   超短裙很熟练地点了一首《心雨》,抓起麦克风,递给了袁炯。   这歌正对了袁炯的路子,他搂着超短裙的粉臀,含情脉脉地唱得有滋有味。   歌罢,楚天舒带领众人鼓掌。   “袁总,真是好歌喉,来来来,喝酒,喝酒。”楚天舒端着酒杯走过来,与袁炯干了一杯。   两名小姐见楚天舒也在巴结袁炯,自然看出来了,今天重点要让袁炯开心,于是,又缠着给向他敬了一杯。   白云朵很快领会了楚天舒的用意,也凑过来给袁炯敬酒,还娇滴滴地说:“袁总,你看,我们老板是诚心实意要和你做生意,价格上是不是可以再优惠优惠?”   “没问题,没问题。”袁炯满口答应。   “真的?太感谢了,我再敬袁总一杯。”白云朵刚才在酒桌上没怎么喝,这会儿与袁炯连干了两杯,脸上绯红,煞是好看,惹得袁炯心头痒痒的,一高兴喝起酒来也豪爽无比,一杯一杯都见了底。   小瓷一直很温顺地坐在楚天舒身边,静静地察言观色。   对于楚天舒的用意,袁炯作为一个老江湖,不会看不出来。   不过,他从小瓷的表现中看得出来,她与楚天舒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按照袁炯的理解,楚天舒就是想把自己灌醉了,好和小瓷成其好事。   既然小瓷可以搞定楚天舒,楚天舒又舍不得让“花秘书”陪自己,袁炯就放心大胆地和陪唱小姐打情骂俏,上下其手,沾光揩油,不亦乐乎。   闹哄哄地唱来舞去,楚天舒和白云朵轮番出马,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袁炯劝酒,来来回回地表达要做生意的诚意,很诚恳地请求关照。   酒至酣处,袁炯终于按耐不住抛出了底牌,他凑过来,低声向楚天舒说:“舒老板,你这个朋友我交了。这样吧,我手头上有一批货,我这个折扣给你,如何?”说到这里,袁炯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做了一个六的手势,来回摆动了几下。   “真的?”楚天舒眯起了眼睛,大喜过望之后又作怀疑状。   “你放心,我这不是国内大路货,都是进口一线品牌。”袁炯很神秘地说:“有个岛国的朋友老爹突然去世了,他急于回国争夺遗产,就把手头上的货半价转让给我了,我只赚一成,希望和你长期合作。你要是没意见,我们明天就签合同,你打30%的货款过来,如何?”   楚天舒看袁炯说得煞有介事,心中就暗笑道:“看你娘的那副贪婪像,这等赚钱的好事你舍得让给我?”他把左手放在袁炯的肩膀上,继续讨价还价说:“嘿嘿,既然袁总看得起我这位兄弟,那干脆你打五五折给我,怎么样?”   袁炯作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左顾右盼了一番,最后还是用为难的口气说:“舒老板,那位岛国的朋友跟小瓷很熟,我看这样,让小瓷跟他通个电话,看他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你等小瓷的消息,行不?”   “好。”楚天舒很痛快地回答。紧接着又迟疑道:“袁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当然不会有问题,怎么,你信不过我?”袁炯不耐烦地说:“舒老板要是不放心那就算了,也不用和小瓷商量了。”   “别别别,”楚天舒端起杯子,笑道:“袁总,麻烦你和小瓷交代一下,我一会儿再跟她商量。”   袁炯心里暗暗一笑,心道:哼,跟我玩,你还嫩点。他将手中残留的小半杯洋酒喝完之后,叫上小瓷,俩人出了包间。   楚天舒马上对白云朵说:“一会儿散场之后,你送袁炯回去,我去搞定小瓷。”   “你想干什么?”白云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线索了?”   “嗯,袁炯这家伙太狡猾,我打算从小瓷身上找到突破口。”楚天舒一脸坏笑地说。   “哇,你色胆包天啊,这种无耻的话还跟我说?”白云朵刚发出一声惊叹声,她的樱唇就被楚天舒用手捂住了。   楚天舒的嘴几乎贴着了白云朵的脸庞,小声说道:“傻瓜,你想哪去了?你不是说过了,只可失足,不可失身嘛。一会儿你的任务就是把袁炯打发走,记住,不许让他吃了豆腐。”   闻着从楚天舒嘴里呼出的气息,白云朵感到心脏跳得飞快,一丝灼热热气涌上脸庞。多亏她喝了点洋酒,脸色红润,掩盖了她因为心跳加剧引发的失态。她用力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疑问,他有什么计划呢?   就在白云朵疑惑不解之时,袁炯带着小瓷回来了。   此刻,包间里面楚天舒搂着丰满小姐跳起了舞,不老实的右手还探进小姐的超短裙内,一副色急的样子,袁炯看了,与小瓷相视一笑。   袁炯在沙发上坐下来,说:“舒老板,我喝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好吧。”楚天舒松开搂着的那名丰满小姐,又向超短裙招了招手,掏出几张票子来,塞进了她们挤出来的乳沟里,挥手让她们退出去。   两名小姐喜笑颜开地道了谢,出了包房的门,还回头向袁炯抛了一个飞吻。   估计袁炯与小瓷串通好了,他满面油光,拍了拍了小瓷的肩膀,说:“我先走了,你另外找个地方,帮舒老板和你朋友商量一下,完不成任务就不要回公司了。”   “是,老板。”小瓷一弯腰。   楚天舒也很大度地对白云朵说:“花秘书,你替我送一下袁总。”   白云朵也学着小瓷的样子弯了弯腰。   四个人一起出门下楼,把袁炯和白云朵送到了国际饭店的大门口,看着她们打车走了,小瓷依偎在楚天舒身旁,像个亲密的恋人似的,悄声说:“舒老板,去八楼,我已经开好房间了。”   楚天舒拥着小瓷往电梯间走。   穿过大堂的时候,楚天舒一抬头,却发现不远处,身穿警服的杜雨菲正怒目圆睁地盯着自己。   楚天舒想要躲闪已经不可能了,为了防止露陷,他赶紧松开怀里的小瓷,笑嘻嘻地上前主动和杜雨菲打招呼:“杜警官,真巧啊,这么晚了,你们也出来开心呢。”   杜雨菲阴沉着脸,没有搭理楚天舒,而是狠狠地剜了小瓷一眼。厉声问道:“你,干什么的?”   这一眼把小瓷吓得一哆嗦,可怜兮兮地看着楚天舒。   “嘿嘿,一位朋友,谈点事情。”楚天舒赶紧解释了一句,又凑到杜雨菲跟前,低声说:“求求你,给点面子。”   杜雨菲瞟了楚天舒一眼,大声说:“行啊,你换人换得挺勤的。”   “没换人,没换人。”楚天舒说完,又嬉皮笑脸地发出了邀请:“有空么,一起坐坐?”   “哼,没那闲工夫,我正在执行公务呢。”说完,杜雨菲一挥手,带着两名警察扬长而去。   等杜雨菲出了饭店的门,楚天舒见小瓷还惊魂未定,便开玩笑说:“怎么,你好像有点怕她?”   小瓷摇摇头,小声说:“她看上去挺厉害的?”   楚天舒安慰道:“没事,我们很熟的,她以为我又换秘书了。”   “哦!”小瓷松了口气。      第091章 雁过拔毛      到了小瓷订好的房间,坐在沙发上,楚天舒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心怀忐忑地想:这么做白云朵会不会生气?杜雨菲又会怎么想?   为了给未来的二奶报仇雪恨去搞定一个岛国的女人,这应该算君子好色,取之有道!   牙一咬、心一横,楚天舒暗道:妈的,岛国的女人,搞死都不为过。   楚天舒还在迟疑不决,小瓷已经钻进了楚天舒的怀抱,她乖乖地待在楚天舒的怀里,拉着他的手放自己的胸膛上,说:“你摸摸,我的心跳得好厉害哦。”   楚天舒心想,真他妈骚啊。外表看上去清纯可人,但办起事来却是香艳妖媚,袁炯给你多少钱啊,你这么豁得出去!回头又一想,岛国女人本来就这样,有人的时候表现得很温柔,没有人了就骚得不得了。   楚天舒捏了一把,提醒道:“你该给你朋友打电话了。”   小瓷嘻嘻一笑,说:“打什么电话呀,货就在我们公司的仓库里,由不得他了。”   “啊?那到底能打多少折?”楚天舒着急地说。   小瓷抬起手,摸着楚天舒结实的胸膛,说:“那就要看你有多强壮了。”   楚天舒很认真地说:“我的强壮你马上可以体会得到,可是,你们的货靠得住吗?”   “舒老板,你放一百个心,青原市的大医院几乎都在我们公司进货。”   “是吗?都有哪几家?”   小瓷扳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地说:“一医院,二医院,妇幼保健院……”   “哦,没啥问题吧?”   “哎呀,舒老板,你真是太过细了。这些货多数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用完就扔了,哪里会有问题呢。”   “嗯,你说得有道理。”楚天舒抓住小瓷的手,突然问:“小瓷,你认识一医院的朱旺财吗?”   小瓷毫无防备,说:“认识呀,我们在岛国就认识,就是他把我带过来的。你也认识他呀?”   有戏!楚天舒一阵狂喜。   果然不出所料,朱旺财和康尔泰的关系非同一般。   楚天舒笑道:“呵呵,我和他也是老朋友了。那我问你,他够不够强壮啊?”   小瓷低下头竟然脸红了。   楚天舒心里一阵佩服,岛国女人果真不一般,明明是一个公共汽车般的烂货,硬是能装出还是第一次的清纯来。   这心里一佩服,这眼睛就比较放肆了,楚天舒一低头,就看到了那条深不可测的乳沟,差点顺手就摸了进去。   小瓷像是感觉到了楚天舒的目光,脸竟然更红了。   楚天舒心里更加的佩服:这岛国女人真他娘的能迷死人,脸红还跟音箱的音量似的,可以随意调大小,真是太神奇了!   楚天舒正打算伸手去摸的时候,小瓷却羞涩地说:“脏,我先去洗洗!”   说完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就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这水声像羽毛似的撩拨楚天舒的心,一阵痒过一阵,他强咽了一下口水,站起身来四下打量。   这岛国娘们装B的水平越高,就不得不让楚天舒更提高警惕。   小瓷迷恋楚天舒强壮的身体还有可能,而从袁炯一副贪婪的样子来看,他不可能在价格上给出六折的优惠,更不可能在给了优惠之后,还愿意把女秘书还倒贴进去。   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突然,床头柜上的一只小闹钟引起了楚天舒的注意。   他走过去,刚要伸手去拿小闹钟,马上又把手缩了回去。   这个小瓷装得了清纯发得了骚,是个厉害角色,不能让她看出来小闹钟有人动过。   楚天舒侧过身子遮挡住卫生间方向的视线,只低头看了一眼,差一点笑出声来。   从结构上看,这只小闹钟和楚天舒手上戴的手表如出一辙,只是在体积上稍稍大一点而已。   不用说,刚才袁炯和小瓷从KTV包房里出来,趁着订房间的时间,已经把这只小闹钟设置好了,只等楚天舒上钩。   楚天舒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袁炯手头上的货来路不明。如果真是进口一线品牌,不可能那么便宜,所谓的岛国朋友,只是他编出来的一个托词而已。   事情果然如楚天舒预料的那样,袁炯给小瓷布置的任务就是,把楚天舒勾上床,然后捏住这个把柄,一方面要让楚天舒拿到货之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达到长期控制楚天舒手头上客户和权力资源的目的。   小瓷之所以不肯让楚天舒在沙发上动手动脚,就是因为小闹钟的摄像头对着的是大床。   楚天舒迅速坐回了沙发上,脑子里立即闪过一个超级变态的计划。   这时,卫生间的水声停了,小瓷在里面说话了:“舒老板,帮我拿一件睡衣吧。”   我靠!这岛国女人又开始发骚了。   楚天舒打开衣橱,很奇怪里面根本没有睡衣,只有两只花里胡哨的小袋子,拎起来一看,竟然是岛国出品的震动套套。   奶奶的,故意调戏老子呢。   楚天舒在心里骂了一句,转身敲了一下卫生间的门,说:“没看见睡衣啊。”   小瓷又换成了娇羞的声音,说:“不会吧,那我围浴巾了。”   楚天舒心想,你爱咋咋的,老子就等着你光溜溜呢。   为了掩饰,楚天舒抓起遥控器,坐回了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眼睛看着屏幕,耳朵却倾听着卫生间里的声响。   只过了一会儿,小瓷围着浴巾出来了,头发湿湿的,浴巾实在是包裹不住一个成年女人的身体,顾得了下面就围不住上面。   小瓷小心翼翼地牵住浴巾的两只角,勉强遮住了大腿根,大部分的胴体都露在外面,这美人出浴的姿势,充满了诱惑力。   她妖媚地看了楚天舒一眼,说:“我洗干净了,你洗不洗?”   楚天舒心跳加速,手里握着遥控器,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睛直直地盯着小瓷的手,好像巴不得一阵风吹来,把她手里的浴巾吹落在地。   小瓷看出楚天舒的兴奋,真以为他已经被自己的身体迷住了。   她慢慢地走向大床,两只硕大的乳房如两只不甘寂寞的小白兔,探头探脑的呼之欲出。   小瓷在楚天舒的注视之下,走到了楚天舒的面前,突然,她松开了拉着浴巾的手……   瞬间,房间里闪过一片白花花的光晕。   楚天舒将眼睛转向电视。   小瓷缓缓地伸出手,从楚天舒的手里拿过遥控器,很潇洒地指向电视,轻轻一按,图像和声音全都没了。   然后,她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楚天舒,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一动不动。   房间里寂静无声,隐约能听到KTV里面传来的喧闹声,好像还有两个人的心跳声。   小瓷把遥控器一扔,再次向楚天舒伸出了手。   楚天舒不敢看别的地方,只低头看了看她的手。   她的手指白皙细长,圆润光滑,像经过精雕细琢的玉器。   楚天舒伸出了他带着手表的左手。   小瓷的小手抓住了楚天舒的大手,轻轻一带,好像抓滑脱了一般,整个人朝后倒去,仰面躺在了大床上。   一具凹凸有致的胴体完全展现在了楚天舒面前。   小瓷秋波流转,娇躯乱颤。   此时无声胜有声!   楚天舒扫视了一眼,发现小瓷的身体正好躺在了小闹钟的镜头之下。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向大床,然后慢慢伸出手,摸向小瓷那一片黑乎乎的地方。   小瓷的身体明显地一紧,两腿绷直,充满了期待。   楚天舒的手触碰到了小瓷的毛发。   小瓷忍不住一阵战栗。   接下来,令人匪夷所思叹为观止的一幕出现了。   啊?小瓷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啪!”楚天舒用两个指头钳住她下身处的一根毛,果断地拔掉了。   “啪!”又是一根。   当楚天舒打算继续去拔第三根的时候,小瓷两只手捂着自己的关键部位,眼泪如决堤般涌出,顺着脸颊奔流而下。   要问这疼不疼?   很简单,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楚天舒看着她泪汪汪的样子,笑问道:“怎么样,我这一招是中国的一个成语,叫雁过拔毛,够强悍吧?要不要再来几根?”   小瓷的双峰波涛起伏,她两只手死死地捂住关键部位,愤怒地说:“住手,你再乱来我就叫了。”   楚天舒看了看她那美妙的身体,冷冷一笑,道:“你叫啊,大声叫,最好把满大街的人都喊来,让大家大饱眼福,看看光屁屁的岛国女人。”   小瓷一失温柔清纯的本性,露出了狰狞面目,说:“看就看,人来了我就说你强奸我,看你怎么收场。哼哼。”   “哈哈,我好怕怕啊。”楚天舒大笑了两声,又问:“证据呢?”   小瓷扭动了几下身子,略带得意地说:“你把我剥得一丝不挂,这还不够吗?”   楚天舒抓起床头柜上的小闹钟,举到小瓷的面前,问道:“你认识这玩意儿吗?”   小瓷下意识地摇头。   “哼,别装了。”楚天舒将小闹钟按在了她的胸口上,问道:“你勾引我的证据都在里面,你要不要看看?”   小瓷顾不得捂下身,伸出手来要抢。   楚天舒把手一缩,另一只手又作出要拔毛的姿势。      第092章 又冒坏水      小瓷赶紧又去捂住长着毛发的部位,嘴里发出一阵叽里咕噜的岛国语,从她那凶狠的样子来判断,估计全是恶毒的语言,楚天舒好歹听懂了最后一句:“八格牙路!”   楚天舒晃了晃手里的小闹钟,说:“好,骂得好,岛国女人的丑恶嘴脸彻底暴露无遗了。”   小瓷连忙住了嘴,捂着下身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楚天舒只用手里的闹钟轻轻在她的胸前一点,她又仰面倒了下去。   小瓷的手再也不敢离开她长着毛发的地方,循环往复了几次,实在爬不起来,干脆蜷缩在床上,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   楚天舒坐在了床边,轻轻地拍了拍小瓷的屁屁,说:“要不要把刚才那位警察朋友也喊来,让她来把我这个强奸犯抓走?”   小瓷有点犯傻了,惊恐地说:“不,不要。”   楚天舒将小闹钟放在了小瓷的肚皮上,说:“别害怕,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不会为难你的。”   “你……你想要怎么样?”小瓷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可以劝袁总给你打五折。”   “是吗?”楚天舒笑了:“你说得轻巧,这亏本的生意,袁炯肯做吗?”   “其实,”小瓷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他……还是有钱赚的。”   “什么?打五折还有钱赚?你们做的什么生意?”楚天舒大吃了一惊,听说过医药器材销售利润不薄,可也没有这么暴利呀。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不用说,康尔泰销售的是假冒伪劣产品。   楚天舒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一个和缓的口气,问道:“我问你,以你的姿色和温柔,完全可以在岛国过上优裕的生活,为什么非要跑到这里来,替他们干这种下贱的勾当?”   “我是被朱旺财骗来的。”小瓷再也抑制不住,呜呜的伤心痛哭。   楚天舒见了小瓷伤心欲绝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浴巾,扔在了她的身上。   小瓷把浴巾紧紧地抓住,勉强遮住了敏感的地方,向他投过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楚天舒说:“你知道上当了,可以回去啊。”   小瓷颤抖着嘴唇,说:“他们把我的护照扣住了,我不听他们的,就永远回不去了。”   怪不得她被杜雨菲盘问的时候会恐慌。   楚天舒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由得对眼前的这个岛国女人心生同情。   “你想不想回去?”   小瓷拼命地点头。   “那你告诉我,他们的货在什么地方?”   “不,不,不。”小瓷抱着浴巾后退到了床角,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绵羊。“他们会杀了我的。”   楚天舒站了起来,说:“只有将他们绳之以法,你才有可能拿回你的护照,否则,你就要担惊受怕过一辈子这种屈辱的日子。小瓷,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小瓷沉默不语。   楚天舒将小闹钟的录像功能关闭了,把它放在一边,正要继续劝说小瓷,手机却滴了一声。   是白云朵的短信。   楚天舒打开看了看:老楚,我在国际饭店的大堂,你在哪?   8812。楚天舒快速回复了几个字。   白云朵很快按响了门铃。   一进门,就看见了只遮盖了一条浴巾的小瓷。   白云朵大叫:“你们……这是干什么?”   楚天舒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反问道:“你看看我这个样子,能干什么?”   白云朵上下打量了楚天舒几眼,转向小瓷,问道:“勾引别人的男人,好玩吗?”   “我……们什么也没干,真的。”小瓷的脸竟然又红了。   白云朵很大度地笑了:“呵呵,我是医生,什么没见过?你们就是干了什么,也无所谓的,不就是两件家伙摩擦生电嘛。”   我靠,这也太……直白了吧。这回轮着楚天舒脸上发烫了。   楚天舒简要地把刚才的过程讲了讲。   白云朵听了,柳眉倒竖,站在小瓷的面前,大声地质问道:“小瓷,你真的还要替他们隐瞒吗?”   小瓷惶惶不安,低下了头。   白云朵拿起小闹钟,说:“好,我把这段录像发到网上去,看你以后还怎么帮他们勾引男人,看你回国之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女人对付女人,总是有她的独到之处。   白云朵这几句话,彻底摧毁了小瓷的幻想,她把她所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了。   楚天舒从卫生间里把小瓷的衣服取了出来,扔给了她。   小瓷刚把衣服穿好,白云朵便一手抓着小闹钟,一手拉着她,说:“小瓷,走,带我们去他们的仓库。”   出门,开车。   在小瓷的指点之下,楚天舒等人很快找到了康尔泰的仓库。   这是一个位于城乡结合部的城中村,一排排低矮密集的私房连成一片。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发出困倦的光亮。   楚天舒将车停在了一个阴暗处。   小瓷把楚天舒和白云朵领到了一个院子门前。   铁门紧闭,里面有一栋两层的破旧楼房。   抬眼看去,院子里黑乎乎的,和周边杂乱无章的院落比起来并无太大的区别,如果不是小瓷带路的话,一般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小瓷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地叩响了铁门。   “谁呀?”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随即传来几声轻微的咳嗽。   “我,小瓷。”   铁门旁的一间小屋里亮了灯,一位老者披着衣服走了出来,手里拎着的一串钥匙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用手电筒在楚天舒等人的脸上扫过,嘟囔道:“又有人看货啊?”   小瓷说:“老伯,打扰了,袁总让我带他们来看看货。”   看来半夜里看货的事情经常发生,老伯也没有多问,打开了铁门上的一个小门。   楚天舒和白云朵随着小瓷进了院子,里面阴森森的,还有一股潮湿的味道。   以白云朵专业的眼光来看,仅仅这卫生环境就不具备存储医药器械的条件。   “老伯,你忙去吧。”小瓷带着楚天舒和白云朵上了二楼,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一个房门。   房间里有好几排的货架。   靠近门口的货架上面散乱地堆放着输液器、注射器、手术缝合线、导管等一大堆常见的一次性医疗用品,而在另一端看上起比较整洁宽敞的货架上,则分门别类地摆放着B超多普刀、人造骨关节、胃肠镜、牙科器械等相对高端的产品。   在最里面的货架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批制作精良的包装袋和包装盒。   白云朵走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下,拿起一个包装袋,奇怪地说:“这不是某国外的著名品牌吗?怎么会存放在这种地方?”   楚天舒走过去,问道:“你见过这个品牌?”   “太熟悉了,我们医院就用的这个产品。”白云朵又拿起边上的一个人造骨关节,突然明白了。“不对,这个品牌在国内还没有授权的分装厂,他们这是在贴牌造假。”   看到眼前的东西,楚天舒也立即明白了康尔泰所做的一切勾当:把国内生产的医疗器械,换上国外进口品牌的包装,然后销售给各大医院。   毫无疑问,他们促销的手段就是给医院负责人高额的回扣。   贴牌造假在国内的衣服、皮包、手机、小家电销售市场早已司空见惯,层出不穷,数不胜数,但是,敢在人命关天的医药器材上造假,这胆子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白云朵恍然大悟:怪不得医院只要发生了医患纠纷,朱旺财总是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花钱消灾。   白云朵怒容满面,手里的人造骨关节咔啪作响,她骂道:“他们这是在谋财害命啊。”   楚天舒掏出手机,对着这些假冒伪劣产品和包装袋一阵狂拍。   小瓷站在一边,惊恐不安地看着楚天舒和白云朵所做的一切。   楚天舒怕引起怀疑,不敢在院子里停留太久,忙招呼白云朵和小瓷撤退。   白云朵本来还想拿几件产品和包装袋,被楚天舒阻止了。   “老楚,你为什么不让我拿那些东西?”回到车里,白云朵气愤地问。   楚天舒说:“你拿那些东西干什么?”   白云朵叫道:“那是证据,我明天就可以去举报他们。”   “事不宜迟,必须连夜采取行动,”楚天舒说:“等到明天举报之后,有关部门再组织调查,袁炯他们完全有时间转移货物,销毁证据,然后换个地方继续造假。而且,小瓷已经暴露了,会很危险的。”   白云朵听了,看了一眼小瓷,着急地说:“可是,这大半夜里,我们能做什么呢?”   楚天舒想了想,突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白云朵白了他一眼,说:“老楚,你又要冒坏水了。”   楚天舒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掏出手机,拨打了杜雨菲的电话。   “楚天舒,大半夜的,你烦不烦啊?”电话里面传来杜雨菲不耐烦的声音。   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杜雨菲还在执行巡查任务。   “哟,还没睡呢,你真是人民的好警察啊。”楚天舒已经养成了习惯,不管是见面还是打电话,总喜欢和杜雨菲斗嘴。      第093章 意外之事      对于楚天舒的语言挑衅,杜雨菲也从不示弱:“怎么?是不是泡妞失败了,心里难受想找人诉苦啊。”   楚天舒叹了口气,说:“是啊,郁闷着呢,正在寒风下游逛,想来想去,只好向人民的好警察求助了。”   这回杜雨菲没有顺着楚天舒的话继续开玩笑,她很认真地提醒说:“这么晚了,没事别在外面闲逛了,最近治安不是太好。”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本市连续发生了几起车辆被抢司机被劫的案子,作案时间都在深更半夜,作案地点多在城乡结合部,前几天就有一对情侣晚上从城外回来,就遭到了歹徒的洗劫,女的还受到了性侵害。   从作案手法来看,基本可以认定是以前那个外地流窜作案的盗窃团伙所为。   对此,市公安局非常重视,已布置警力加强夜间巡查。   市刑侦支队成立了专案组,杜雨菲曾经与这个团伙打过交道,被抽调到了专案组,主要负责对可疑人员的排查和线索搜集工作。   可是,楚天舒把杜雨菲的警告还是当成了威胁,他咧着嘴笑道:“谢谢杜警官的关心啊,我这受伤的心灵好受多了。”   这下,杜雨菲真的生气,她吼道:“楚天舒,你真是不知好歹,吃饱了撑得难受。我还在执行任务,没时间跟你磨牙,你再无事生非,信不信我现在就赶过去把你抓起来。”   “给警察打电话汇报思想,我想这不犯法吧。”楚天舒开始叫屈:“泡妞失败已经够痛苦的了,你还要在我的伤口撒盐,也太残忍了吧。”   杜雨菲被他气得几乎要咆哮了:“楚天舒,你这个混蛋。”   白云朵捂着嘴在乐,她捅咕了楚天舒一下,低声提醒道:“别磨叽了,快说正事儿吧。”   楚天舒感觉闹得差不多,这才一本正经地说:“对不起,雨菲,你先别发火,我还真有事要向你报告。”   听楚天舒不开玩笑了,杜雨菲提高了警惕,她拦住了楚天舒的话头,说:“慢着,我得先警告你,如果又是要我帮忙的话,请免开尊口。我这个人心肠好,耳朵根子乱,可经不起你的花言巧语。”   “这……”楚天舒没想到杜雨菲会先让他吃闭门羹,不过,他的反应速度奇快,马上很神秘地说:“这回可不是求人帮忙,这回是想让你立功受奖。”   “楚天舒,你编瞎话的水平可是越来越高了?”杜雨菲被楚天舒玩笑开多了,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   楚天舒连忙辩解道:“雨菲,我这回真不是跟你开玩笑,你可不能辜负了我一片好心啊。”   “好吧。我再信你一回。”杜雨菲答应了之后,马上又警告说:“楚天舒,如果你又是胡扯,我一定以报假警拘捕你。”   楚天舒便从和白云朵一起假扮医药器材中介商说起,将在康尔泰仓库里的所见一五一十地向杜雨菲报告了,而且现在就和涉案的重要证人小瓷在一起。   不用楚天舒多解释,杜雨菲也立即意识到,医药领域的假冒伪劣泛滥,如果不从重从快地坚决打击,就可能危及广大老百姓的生命健康。虽然她心里明白,这其中包含了楚天舒等人的个人恩怨,但是,作为一名嫉恶如仇的警察,面对犯罪,不可能熟视无睹无动于衷。   杜雨菲稍稍思考了一下,有点为难地说:“楚天舒,我正在执行巡查任务呢。要不,我让其他的同事和你联络?”   楚天舒说:“不好,雨菲,你应该清楚,我和云朵牵扯进去都不是太妥。”   “那,怎么办?”   楚天舒说:“你就说接到举报,有人在这个院子里看到了盗窃抢劫团伙嫌疑人,你带队过来搜查不就名正言顺了。”   “嗯,这是个办法。你等着,我马上带队过来。”   “等等,我还有几句话要说。”楚天舒恳求道:“雨菲,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你也清楚,我希望你能找到袁炯与朱旺财合作的证据。”   杜雨菲信心十足地说:“没问题,如果康尔泰造假属实,袁炯就是犯罪嫌疑人,警方就可以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到了我们手上,他和几个女人上过床都能查得出来,只要他们之间有行贿受贿的事实,我们就能找到证据。”   楚天舒放心了。   朱旺财能通过康尔泰去外地找医闹报复白云朵,还胁迫从岛国骗回来的小瓷充当拉人下水的工具,可见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而第一人民医院又大量使用康尔泰供应的医药器材,他们之间存在见不得人的交易是确定无疑的。   “还有,小瓷也是受害人,希望你能照顾她一下。”楚天舒“不错嘛,挺怜香惜玉的啊。”杜雨菲忍不住还是调侃了一句,又问:“告诉我,你们现在在哪?”   “我在城乡结合部的一个城中村,……对,穿过一条小巷,还有一个院子,……听明白了吗?”楚天舒把仓库所在的具体地址描述清楚了,得地意咧着嘴又笑了起来。   楚天舒与杜雨菲打电话的过程中,白云朵一直将脸贴在楚天舒的耳朵旁,边偷听边捂着嘴在乐。   楚天舒收起了电话,转头要去看白云朵的表情。   此时,白云朵也着急想看楚天舒的得色。   两人同时转头的一刹那,嘴唇正在贴在了一起。   楚天舒脑子里嗡的一声,一阵酥麻的快感冲击着他的心脏,思维出现了暂时的短路。   此时此刻,他根本没有占便宜的企图,他心里还惦记着杜雨菲什么时候才能赶过来,况且后座上还坐着一个小瓷呢。   不过,凭心而论,白云朵的嘴唇是他所遇到的女孩子中最为性感的。   那薄薄柔软的酥唇,只轻轻一碰,实在是令人留恋不舍。   白云朵也傻了。   别看她是学医的,对人体结构很熟悉,说起话来胆子挺大,可从小到大,还没有和男孩子有过真正意义上的肌肤接触。   现在突然被楚天舒把嘴唇吻住了,一股酥麻的暖流也从嘴唇传遍了她的全身,这种从未有过的快乐体验让白云朵心里一阵荡漾,头脑眩晕发热,脑子里也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足足有十几秒,两人都如同遭受了电击一般木然未动,甚至连嘴唇都忘记分开。   最后,还是白云朵先醒悟过来,她把头缩了回去,坐直了身子,脸颊飞红,胸口剧烈喘息着,舌头舔了一下娇艳欲滴的嘴唇,仿佛还在回味还没有来得及消失的甜蜜。   楚天舒也往后一缩,坐直身体后,他没敢去看白云朵,而是转向了目瞪口呆的小瓷,说:“小瓷,一会儿我们在国际饭店碰到的女警会带队过来。记住,一定要把你知道的情况和警方说清楚,警方会保护你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小瓷已经走投无路,也只好听从楚天舒的安排。   小瓷下车之后,楚天舒把车开到了对面的一个路口,一直等到杜雨菲从警车上下来,看见她与小瓷碰了面之后,才发动车子要把白云朵送回云晴美体。   可是,白云朵俊俏的脸上没有一丝喜色,一路上都在闷闷不乐。   “云朵……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呀?”楚天舒握着方向盘,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吞吞吐吐地问。   他以为白云朵是在为刚才的意外之吻而不开心。   “没有,真的没有。”白云朵很吃力地咧了咧嘴,极力想表现出她没有介意,可是,这种强挤出来的笑容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楚天舒开着车,侧过脸偷看了白云朵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朱旺财要倒霉了,你不开心吗?”   白云朵懒洋洋地说:“自从挨打之后,我天天想着怎么让朱旺财倒霉,可眼见着这一天就要到了,又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是感觉心里有点堵得慌。”   楚天舒无语,陷入了沉思。   车在夜色中缓缓前行,白云朵呆呆的看着车外,一脸的落寞。   突然,楚天舒踩了刹车,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叫道:“小朵朵,我知道了,你心里不爽!朱旺财就是被送进了监狱你也觉得不爽,因为你想亲眼看到他死翘翘。”   白云朵心里的创伤还没有痊愈,突然被楚天舒一言说中,不由得百感交集,心潮起伏,她哇地扑进楚天舒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心里的委屈、愤懑、伤心,憋了近一个月啊,这种痛苦只有白云朵自己才体会得出来,她再也抑制不住了,在这一瞬间,尽情地发泄出来了。   楚天舒默默地抚摸着白云朵那柔顺的长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朱旺财。”楚天舒捏紧了拳头,斩钉截铁地说。   白云朵止住了哭声,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楚天舒,她怯怯地问:“老楚,你想干什么?”   “我要让朱旺财当众向你低头认错。”   “这……可能吗?”   “他不是还惦记着要你向他服软?好,把他钓出来,趁他还没有进监狱之前,先出了这口恶气。”   白云朵阻止道:“不行,晚晴说了,这会对你不利的。”   楚天舒斩钉截铁地说:“为了你,我不在乎!”      第094章 天下大事      “我说过,我的人,天王老子也不能动。既然他朱旺财动了,他就一定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楚天舒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得白云朵心中一阵感动,刚才的伤心和委屈全部被这番感动所消融。   楚天舒的这句话在云晴美体的办公室当着向晚晴说过,那时候白云朵还认为这只不过是一句冲动之下的玩笑,但此时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楚天舒为了让自己开心起来,竟然可以毫不在乎由此可能引起的仕途不利,即使是铁石心肠的女孩子也会被深深感动,更何况白云朵对楚天舒本来就心存好感。   再想到刚才那意外之吻,虽然来得很突然,但却是那么的值得期待,令人回味。   楚天舒的态度越是坚决,白云朵便越是充满了担心,她对刚才的言行产生了悔意,可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影响楚天舒的仕途发展。   “不,天舒,我不希望你为我失去太多。你听见没有,有你这句话,我已经很开心,很快乐了。”白云朵最后几乎是在哀求,在这一刻,她甚至已经放弃了对朱旺财的仇恨。   “云朵,你别劝了,我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楚天舒说道。   “楚天舒,你真是一头犟驴,天底下最犟的驴。”   “为了你,我宁愿当傻瓜、笨蛋。”   白云朵再次哭了起来,这次是被楚天舒感动得流泪。她泪汪汪地望着楚天舒,关切地说:“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干出格的事。如果你为了我一时的快乐而失去了你得到的一切,我会痛苦一辈子的。”   楚天舒抓住白云朵的玉手,慢慢地贴在脸上。   白云朵感觉到从他手上和脸上传进她心底里的温暖。   楚天舒饱含真情地看着她,他半开玩笑地说:“云朵,我曾经给过你的承诺,哪怕你成了别人的二奶,我也会兑现。”   “不!”白云朵急忙用手捂住楚天舒的嘴,不让他说下去,听到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她已经抛下一个女孩子的矜持,那娇艳的小嘴张开,带着真挚的深情说道:“楚天舒,如果我真的要给一个男人当二奶,那就是你。”   楚天舒笑了,他拍了拍白云朵粉嫩的脸,说:“呵呵,我可没有忘记,这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收拾朱旺财。”说着,他将车缓缓地停靠在了路边,摇下车窗,探出头四下观望了一下,说:“小朵朵,你给朱旺财打电话,我们就在这儿守株待兔。”   在睡梦中被手机惊醒的朱旺财恼怒不已,他懵懂中正要张嘴骂人,听到白云朵娇柔的声音,立即像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   这么晚了,白云朵主动给自己打电话,除了认输服软之外,还会别的事吗?   想到这,朱旺财不由得心花怒放。   “喂,你谁呀?”朱旺财有意装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慵懒地问道。   “我,白云朵。”   “小朵朵啊,有事吗?”   “院长,我想……和你谈谈。”   “哦,”朱旺财一点儿也没有觉得惊奇,他强压着心头的惊喜,决定要将羞辱进行到底。“小朵朵啊,我现在可是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和你通话,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嗯……”白云朵想起朱旺财那淫邪的笑容,恨不能马上就要吐出来,她使劲压了压往上翻的反胃,作出娇羞的口气,说:“院长,你太有才了。”   电话里传来朱旺财不堪入耳的笑声。   白云朵厌恶地把手机伸到了车窗之外。   楚天舒在心里骂道:“朱旺财,你就得瑟吧,等你落到我手上,老账新帐跟你一起算。”他实在难以忍受这种肉麻的对话,晚上喝的酒一阵阵地往喉咙口涌,他拉开车门,像躲避瘟疫一样远离了自己的那辆凌云志,站在了夜风之中,让清凉的风吹拂走体内的燥热。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手机铃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的响亮。   楚天舒赶紧按了接听键,手机里传来杜雨菲兴奋的声音:“楚天舒,真想不到你还有靠谱的时候啊。”   “怎么样?”楚天舒忙问。   杜雨菲说:“我们已经查封了仓库,这是一起重大医药器材造假案。经请示,康尔泰公司的负责人袁炯已经被我们控制。”   “朱旺财呢,他有没有事儿?”袁炯涉案是毫无疑问的,楚天舒更关心的是朱旺财。   “这能跑不了他吗?袁炯头一个交代的就是他。”杜雨菲不屑地说:“朱旺财不仅是受贿最严重的一个,他在康尔泰公司还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此外,他可能还涉嫌有诱奸妇女等方面的罪行。”   太好了!   这可真应了那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楚天舒又恢复了他与杜雨菲斗嘴的本来面目,他笑道:“杜警官,你这回立大功了,发了奖金是不是要请我搓一顿大餐啊?”   “哼,没门。”杜雨菲像是早预料到楚天舒会有这么个要求,她骂道:“楚天舒,我百忙之中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要告诉你,你要请我吃一顿大餐。哼,要不是我给你帮忙,你能收一个貌美如花的二奶吗?”   楚天舒大叫道:“哎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不是答应了,你给我帮了忙,可以奖励你给我当大奶吗?”   “呸!”杜雨菲啐了一口,可是语气中还是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我没闲工夫陪你磨牙,还要继续审讯犯罪嫌疑人呢。”   挂了电话,楚天舒一抬头,看见白云朵站在车门旁,正在向自己招手,他走过去,问道:“那头猪肯出来吗?”   白云朵撇了撇嘴,说:“这家伙太恶心了。”   “怎么回事?”   “他说……嗨,这变态的家伙……”白云朵脸涨得通红,最后才下了很大的决心说:“他说,他光着身子接的着电话,听到我的声音就……射了。他说搞不动了,不肯出来。”   他妈的,这流氓!楚天舒咬牙切齿地骂道。“他还说了什么?”   白云朵低着头说:“他说有什么想说的话,让我明天早上到医院跟他说去。”   楚天舒气得把拳头捏得嘎巴直响。   朱旺财,你他妈的太阴毒了!   他不仅要从白云朵的身体上获得快感,还要在大众广庭之下极尽羞辱之能事。   “他还说……”   “还说什么?”   “他还说,让我把开破车的男朋友也带去,要你当面向他赔礼道歉。”   朱旺财,你死到临头还如此狂妄!   “好,明天就去医院会会他!”楚天舒大吼了一声。   周边停着的几辆车同时发出了呜呜的警报声。   最近的一栋楼里探出了一个光秃秃的大脑袋,这家伙四下张望了一番,骂道:“哥们,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有劲儿回家上床使去,别在大街上。”   楚天舒正在气头上,被这家伙一骂,火往上冒,冲着那光脑袋也回敬了一句:“闭上你的臭嘴!”   “咣当”,一个垃圾桶从窗户里飞了出来,砸在了人行道上。   车辆报警器响成了一片。   瞬时,引起了周围几栋楼的骚动,狗叫声,咒骂声,警报声此起彼伏,其间还夹杂着有孩子的哭声……   动静闹大了,不少的住户打开了灯,外面一片通明,窗户上伸出了一大堆男男女女的脑袋。   白云朵开心极了,她跳着脚疯癫地呼喊着:耶!老楚,你好棒哦!   楚天舒拉着白云朵钻进了车里,一踩油门,飞驰而去。   第二天早上八点,楚天舒和白云朵如约来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朱旺财神气活现地站在门诊大楼的门口,昨晚上意淫的快感似乎还没有褪尽,脸上的疙瘩个个都闪着光亮。   因为他知道白云朵会带楚天舒过来,特意吩咐保安队长带来几个保安站在他的身边,目光中除了得意还带着狡诈和凶残。   虽然是周六,但进出医院的病人和家属仍然是络绎不绝。   赶来上班的医生护士见朱旺财亲自迎接的竟然是白云朵,个个都觉得奇怪,纷纷驻足围观,指指画画地议论纷纷。   国人几乎都有看热闹的癖好。   有个笑话讲得很形象,说一个傻子站在马路中间抬头望天,过了几分钟,他的身边就站了一大排仰着脖子的热闹爱好者。   见昔日的同事都在指手划脚,白云朵显得十分的尴尬,好在她看到楚天舒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才稍稍镇静了下来。   朱旺财站在门诊大楼的门口,看着聚集的人不少了,向保安队长使了一个眼色。   保安队长也狗仗人势地吆三喝四,凶巴巴地把看热闹的患者和家属赶到一边,把大楼门前的场地空出来,好突出朱旺财的中心地位。   声势造足了。   朱旺财咳嗽了一声,开始装腔作势地发表讲话:“女士们,先生们,各位同仁和患者朋友们。首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对白云朵和她的亲密男友光临医院表示热烈的欢迎。”   噼里啪啦,人群中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      第095章 恶有恶报      保安队长大声叫好,带头鼓掌,还有几个科室负责人是朱旺财的心腹,只怕朱旺财没听见,很夸张地挥动着手臂。   周围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也随着拍起了巴掌,场面上倒有几分喧闹。只是大多数的医生护士们在冷眼旁观,他们看白云朵和楚天舒的眼神里颇有几丝鄙夷和不屑。   “众所周知,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这不仅是针对病患朋友的,也可以针对我们医院的员工。一个人犯了错误并不可怕,只要认识到了错误,用实际行动来改正错误,那就还是个好同志嘛。”朱旺财当了几年副院长,也学会讲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白云朵紧紧地靠在楚天舒的身边,她生怕自己受不了朱旺财的羞辱而站立不稳。   “昨天半夜里,白云朵同志主动给我打来电话,要向我汇报思想,这种态度我们是欢迎的。”朱旺财的破锣嗓子喊得声嘶力竭。   人群中一阵骚乱,医生护士们都在交头接耳。   “啧啧,真想不到,这还是那个白云朵吗?”   “平时不是挺硬气的吗?还是没挺住啊。”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我早说过了,和朱院长斗,没有好下场的。”   “唉,可惜了……”   白云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楚天舒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给了她精神上足够的支撑。   人群越聚越多,不少不知情的人还在交头接耳地打听。   朱旺财得意洋洋地扫视了一下全场,目光所到之处,几个心腹在含笑点头,多数的医生护士门面带惧色,不敢正视,纷纷低下了头。   朱旺财之所以昨天晚上没有答应出来,一方面是他惦记白云朵日久,光着身子意淫了一番就射了,更重要的一个方面是,院里一直对他的胡作非为有不满的声音,他要借白云朵来杀鸡给猴看。   现在看来,这个效果达到了!   是啊,连平时最不听话的白云朵也俯首帖耳了,看以后谁还敢跟朱旺财对着干!   楚天舒将朱旺财的表演到位了,便牵着白云朵的手走上前,毕恭毕敬地问:“朱院长,请问您讲完了吗?”   朱旺财撇了撇嘴角,看着楚天舒一阵阴笑:“嘿嘿,我讲完了,该你们的了。”   楚天舒作出一副奴颜婢膝地样子,低声说:“朱院长,您看这么多的人,我和白云朵脸皮都薄,是不是到您办公室去讲?”   你小子不是狂吗,你也有今天啊?!   朱旺财心里那个爽啊。   “不行!”朱旺财大声说:“白云朵败坏的是医院的声誉,影响的是全体医护人员的形象,必须当众向医护人员认错,向患者朋友赔礼道歉。至于我和白云朵之间的个人误会嘛,嘿嘿,今天晚上就可以找地方单独说。”   几个心腹科室负责人夹在人群中间高声附和。   不少围观的患者和家属也在大声喝彩。   是啊,当前医患矛盾十分突出,一医院能够让影响了医患关系的医生向患者当众赔礼道歉,这种绝不护短的态度,当然令受多了窝囊气的病患人员拍手称快,有几个年纪大一些的病人,还对朱旺财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见了这个场面,普通的医护人员更加的惶恐,以后可不能犯在朱旺财手上,否则的话,这人就丢太大了!   朱旺财趾高气扬地看着楚天舒和白云朵,脚尖在地上欢快地打着节拍。   楚天舒凑近了一点,低声说:“朱院长,我跟你说个人,能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把这事儿低调处理了。”   朱旺财心里有点纠结了。   白云朵没什么势力,这一点他早就查询清楚了,否则,他以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挑逗她。可她的这个男朋友似乎有点嚣张,万一他真找到了有分量的人来说情,该不该给他个台阶下呢?   他装着很感兴趣的样子,低声说:“你说说看?”   楚天舒笑着说了市卫生局局长的名字。   朱旺财先是一愣,继而放声大笑起来。   靠!我以为找到什么了狠角色,原来是想拿卫生局长的名字来虚张声势,这他妈的也太可笑了。如果他们真有搬动卫生局长的能量,就不会拖一个月才请他出面,更不会同意白云朵在大半夜里主动约自己出来谈心。   想到这,朱旺财决定把猫戏老鼠的游戏玩玩大。   “对不起,别说你们找了卫生局长,就是把市长和市委书记搬来,也必须公开认错道歉。”朱旺财大声地说:“我今天就是要公事公办,让广大医护人员和患者朋友看到我们一医院改进医疗作风的诚意。”   朱旺财这番不畏权势的表态,再次赢得了一大片的喝彩。   保安队长、科室心腹带头鼓起掌来。   病患人员自然也非常感动,紧接着拍起了巴掌。   人群中发出了各式各样的声音。   “认错!”   “道歉!”   “麻痹的,糊弄我们患者玩呢。”   “是不是在作秀啊?”   质疑声和叫骂声掺杂在一起,此起披伏,群情激奋,场面十分的热闹煽情。   朱旺财笑得十分的开心,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楚天舒,脸上的疙瘩都像在疯狂起舞。   “袁炯,康尔泰的袁炯分量够不够?”楚天舒不紧不慢地报出了袁炯的名字。   朱旺财脸上的笑僵住了。   楚天舒又接着说:“还有小瓷,你在岛国的女朋友。朱院长,这两人加一块儿够不够分量?”   朱旺财略显惊慌。   他可以不把卫生局长当回事,可不敢小视了袁炯和小瓷,因为他与康尔泰之间的猫腻他自己心里最有数。   这小子怎么会和他们纠缠在一起呢?他们之间会是什么关系?   但是,朱旺财很快镇定了下来。   如果他们真和袁炯拉上了关系,昨晚上就应该会说出来。   或许他们捕风捉影地打听到了白云朵挨打与康尔泰公司有关联,拿袁炯和小瓷来试探,我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朱旺财继续煽动群众:“同志们,他们找了人来说情,希望不要公开处理,请问,大家答不答应啊?”   “不答应!”   “公开认错道歉。”   为朱旺财站脚助威的保安队长和心腹负责人自然要卖力地叫喊,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更是要跟着起哄。   有几个站在稍远一点的医生护士在低声议论。   “白云朵怎么找了这么一个窝囊的男友啊?”   “是啊,长得还算英俊,就是太没出息了。”   “看朱旺财笑的,这回白云朵算是毁了。”   “唉,可惜了一朵鲜花啊。”   保安队长又指挥手下让大家安静。   朱旺财摊开双手,笑眯眯地对楚天舒和白云朵说:“你看,不是我不给你们面子。这可是群众的呼声,我也没办法啦。”   朱旺财的拙劣表演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围观,就连医院门外的大街上都有人在翘首以盼。   楚天舒冷冷地一笑。   突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扇了朱旺财一个响亮的耳光。   朱旺财当时就被打蒙了,他右手捂着自己满是疙瘩的脸,惊恐万分地看着楚天舒。   在场的人几乎都惊呆了,他们都在等着楚天舒和白云朵的认错道歉,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如此戏剧化的场面。   哗!短暂的寂静之后,继而爆发出一阵喧闹。   人群骚动起来。   保安队长想要往上冲。   楚天舒一把揪住朱旺财的胸口,喝止道:“站住,不许乱动,否则,我拧断他的脖子。”   这一声就如同施了定身法,吓得保安队长不敢动弹了。   紧跟着,楚天舒大声地说:“各位,大家是不是认为我做得太过分了?”   围观的人群中很多人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认错道歉还动手打人,确实太过分了。   楚天舒继续大声问道:“但是,我想问问大家,如果你们的女友被一个坏人流氓欺辱,你们会怎么做?”   在场的少数医护人员人心里有数,但绝大多数的围观群众糊涂了,这些人不明白楚天舒的话是什么意思,都张大着嘴等着看这场闹剧会怎样收场。   楚天舒拉起白云朵的玉手,高声说道:“她叫白云朵,是一医院的一名医生,也是我的未婚女友。就是这个卑鄙无耻的朱旺财,多次挑逗调戏不成,竟然勾结外地的医闹,以医患纠纷为幌子,打了她十几个耳光。”   白云朵想到了楚天舒会扇朱旺财的耳光,但没想到他会当着这样多人的面,公开承认自己是他的未婚女友,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脸颊绯红,又羞又喜。   此刻,她被楚天舒所表现出来的男人气概所征服,她相信,只要有楚天舒在自己身边,所有的烦恼和忧伤都会烟消云散,自己就会被幸福环绕。   人群中没有人吵闹,都在静静听着楚天舒说话。   “大家看看,她是多么的美丽,又是多么的柔弱。我问你们,如果你的老婆或女友被人欺负了能不挺身而出吗?作为一个男人,我必须为我的女朋友讨回公道!”   楚天舒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情感真挚,让围观的女人们十分的感动。      第096章 以身相报      很多的年轻人身边都带着女朋友,还有年轻的妻子陪老公来看病的,她们听到楚天舒的这句话,都望向自己的男朋友或丈夫,似乎在问:假如我受欺负了,你能做到像他这样吗?   朱旺财总算缓过神来了,他嘶喊道:“你……血口喷人,造谣惑众。大家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楚天舒反手又给了他一个耳光,喝问道:“朱旺财,你可以不承认我刚才说的事实,但是,你向大家说清楚,你从康尔泰公司购进了多少的假冒伪劣产品,又从他们那里收受了多少的回扣?”   围观的医生护士一听楚天舒说到了医院采购的医疗器材是假冒伪劣产品,联想到平时的一些猜测和议论,不由得频频点头。   朱旺财这下像一个被霜打了茄子,红得发亮的疙瘩一下子变成了灰黑色。他声嘶力竭地叫喊:“报警,快报警。”   好像是为了配合朱旺财的叫嚣,医院的大门外真的响起了一声声急促的警车鸣叫声。   人群自动地闪开,给警车让开了一条道。   杜雨菲威严地从警车上走了下来。   朱旺财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挣脱了楚天舒的手,跑到杜雨菲面前,一只手捂着腮帮子,一只手指着楚天舒,说:“报告警官,你们来得太及时了,他……聚众闹事,出手伤人。”   杜雨菲抬头看了一眼,冷冷地一笑,向楚天舒和白云朵走过来。   朱旺财跟在杜雨菲的身后,又神气活现了起来,他陪着笑脸还在和杜雨菲低声套近乎:“警官,我和北湖分局的郝局长,广场派出所韩所长都是老熟人,还有市里的领导……”   杜雨菲根本没有搭理朱旺财的自我吹嘘,她径直走到楚天舒和白云朵面前,与他们一一握手之后,又退后一步,向他们敬了一个礼。   “你……”朱旺财傻眼了,他伸出手指着杜雨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杜雨菲掏出手铐,“咔嚓”一声把朱旺财铐住了。   “带走!”杜雨菲手一挥,厉声喝道。   两名警察将垂头丧气的朱旺财押上了警车。   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保安队长见势不妙,带着几个保安逃跑了,那几个朱旺财的心腹负责人也偷偷地溜走了。   警车绝尘而去。   闻讯赶来的老院长笑容满面,他向人群挥着手,朗声说:“我刚接到上级通知,朱旺财涉嫌多项违法活动已经被批捕。”然后,他走向白云朵,握着她的手,激动地说:“云朵,你受委屈了。你为清除朱旺财这只蛀虫作出了贡献,我代表院方感谢你!”   那些受过朱旺财凌辱和欺负的医生护士和几名具有正义感的老专家们激动万分,兴高采烈地拍起了巴掌。   外科的医生护士们纷纷围拢过来,拉着白云朵的手问长问短,有几个和白云朵关系密切的小姑娘还逼着白云朵交代,问她是怎么钓上楚天舒这个大帅哥的。   白云朵没想到事情会以这种戏剧化的方式落幕,楚天舒的表现让她惊叹不已,能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下,不仅让朱旺财身败名裂,还向自己发出了真情表白,她的心情无比的激动,一股暖流在全身洋溢。   人群散去,白云朵将头依偎在楚天舒的胳膊上,无比深情地说:“老楚,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二奶了。我要好好地感谢你。”   二奶?感谢?   楚天舒的心一阵狂跳,他侧头看了一眼,只见白云朵白皙明亮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显得更加的妩媚动人。   “我们,去哪?”楚天舒试探着问。   “云晴美体。”白云朵打了一个响指,还有意无意地补充了一句:“晚晴一早就走了。”   哇!楚天舒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间大办公室,还有里间的那个大卧室,嗯,还有那张宽大舒适的床。   上了车,楚天舒和白云朵没再说一句话,他们的心里都充满了一个同样的期待。   到了云晴美体,两人并肩走上了二楼,脚步轻灵,心潮澎湃。   刚刚在二楼露了个头,VIP大厅里立即就传来了辣姐的尖叫声。   “啊,小楚弟弟和云朵妹妹回来啦。”一股肉色旋风刮了过来,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呼:“姐妹们,快来看啊,云朵发春了。”   “真的吗?”一群如狼似虎的老少美女们拥了过来。   辣姐叉着腰,拦在了两人面前,用色迷迷的眼光上下打量了白云朵一番,喝道:“老实交代!云朵,你这骚蹄子是不是开荤了?”   白云朵耳热心跳,反击道:“辣姐,你是不是想男人都快想疯了?”   “你少转移斗争大方向。”辣姐巨大的胸顶了上来,楚天舒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步,她凑到白云朵的脸上,骂道:“桃花满面,呼吸急促,典型的开荤后遗症,你还想抵赖。”   白云朵面红耳赤,很不自在地说:“辣姐,别闹了,这个真没有。”   “哟,不就是男女那点儿破事吗?还不好意思承认呢?你以为咱姐妹们啥没见过呀?”辣姐尖酸刻薄的说道。   站在一旁的楚天舒这个着急,心想着辣姐你哪那么多的废话啊,既然你啥都见过了,还这么磨磨唧唧地纠缠啥嘛。   辣姐又将恶毒的目光转向了楚天舒:“小弟弟,跟姐说实话,你们是不是……那啥了?”   楚天舒问道:“辣姐,说实话有什么奖励吗?”   辣姐很豪爽地说:“有,当然有!哈哈,你们要真没那啥,那姐就陪你那啥。”   这下,老少美女不依了,纷纷指责辣姐私心太重,审问白云朵是假,自己惦记着老瓦罐煨仔鸡才是真。   辣姐招架不住,大叫道:“哎哎,不要瞎起哄啊,你们看看,云朵那兴奋劲儿,没发春鬼才信呢?”   白云朵笑着将辣姐推开,大声地说:“姐妹们,我又要回医院上班了,我能不兴奋吗?”   辣姐瞪大了眼睛:“真的?医院的那头猪被你们搞定了?”   白云朵响亮地回答:“对!”   一阵尖锐放肆的欢呼。   “谁帮你搞定的?”辣姐指了指楚天舒:“他!我没猜错吧!”   白云朵再次响亮地回答:“对!”   “那还说什么,以身相报吧!”辣姐手一挥,招呼道:“姐妹们,来,把他们送入洞房!”   老少美女们一拥而上,拉胳膊扯腿把楚天舒和白云朵强行挤在一起,推推搡搡地把两人推进了大办公室,还心怀叵测地把门带上了。   白云朵一下甩了高跟鞋,踮起脚尖就搂住了楚天舒的脖子,红润的小嘴扬起来,等待着一个热吻的到来。   楚天舒双手搂住她柔软的腰,迫不及待地低下了头。   两张嘴刚要接触的一瞬间,突然传来了向晚晴大声的抗议。   “干什么?又当我不存在吗?”   正热情高涨的时候,冷不丁被喊停了,楚天舒和白云朵都吓了一大跳。   白云朵连忙松了手,光着脚跳到向晚晴面前,叫道:“媳妇儿,你不是一大早就去台里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是啊,”向晚晴慢悠悠地说:“台里领导找我谈话了,让我还回‘第一现场’栏目做主播,我回来收拾东西呀。”   “真的呀,太好了。”白云朵兴高采烈地冲过去,伸手捏住了向晚晴的下巴,笑道:“媳妇儿,来,给爷笑一个。”   向晚晴笑骂道:“你个小蹄子,敢对老公动手动脚的,哼,肯定又皮痒痒了。”说着就去挠白云朵胳肢窝。   两大美女嘻嘻哈哈的闹成了一团,你拉我扯地开心得不得了。   突然,白云朵喊停了,她回头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楚天舒,说:“媳妇儿,不闹了,他又等着偷窥呢。”   向晚晴不屑地说:“拉倒吧,你装什么正经,要不是我抗议得及时,你恐怕早就被他看光光了。”   在向晚晴这个闺蜜面前,白云朵就没有在辣姐她们面前那么不自在了,她头一扬,昂首挺胸的说:“看光光又怎么的?我是医生,谁都不是骨头和肉组成的?”   “那好啊,我就给你扒光了,让他看个饱。”向晚晴作势要动手扒白云朵的裙子,白云朵嬉笑着,赶紧死死捂住裙子,大声告饶。   楚天舒看着两大美女开心嬉闹,他的心里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向晚晴你也真是的,领导让你重返新闻第一线,你就不能在台里多向领导表表决心吗?为什么非要上午就急着赶回来呢?   着急归着急,但楚天舒不是自私的人,他还是打心眼里替向晚晴高兴,她是多么热爱她的记者职业啊,能重新回归收视率最高的第一现场栏目,怎么开心庆祝都不为过。   本来这两美女凑一块儿总是有无穷无尽快乐,可自从白云朵被打,向晚晴被贬,两个人的心情就一直没有没有爽过,再也没有像过去那样撒过欢。   今天,白云朵终于扬眉吐气了,向晚晴也再次回归了,这种喜庆的日子她们当然要庆祝了。   向晚晴大声宣布:“走,出去腐败,我请客!”   “好,你请客,我买单!”白云朵也抢着大声说。      第097章 冰吧露怯      向晚晴进了卧室去换衣服,白云朵才回头看了看楚天舒,推了推他的胳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楚天舒读懂了她笑容里的歉意。   虽然有点失落,但是他一点儿也没有介意,白云朵与向晚晴亲如姐妹,她们的欢乐应该放在第一位。   楚天舒收起了那颗被白云朵撩拨得开始驿动的心,他觉得,有两大美女陪着去腐败,这未尝不是一件美妙和浪漫的事儿,说不定真可以像辣姐说的,来一个双飞燕呢。   想到这,楚天舒在心里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句:奶奶个熊,你得瑟个毛,难道你忘了,君子好色,也要取之有道。   三个人出门,坐了楚天舒的凌云志车。   上车的时候,白云朵提议去梦幻咖啡店,但向晚晴说:“咖啡店不热闹,压抑了个把月了,今天要放开了喝,我要陪你们一醉方休。”   “为什么是陪我们?难道你不开心吗?”白云朵不满地说。   向晚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因为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媳妇儿了,你是别人的二奶了。”   “哎呀,晚晴,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抛弃了你似的。”白云朵搂着向晚晴,很认真地说:“无论怎样,我们永远是好姐妹,比亲姐妹还亲的好姐妹。”   开着车的楚天舒听了,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感觉自己要活生生地把白云朵从向晚晴的身边抢走一般。   楚天舒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把车子拐上了大道,回头问向晚晴:“晚晴,去哪?”   这意思很明确,他同意向晚晴的提议,也多少有点做贼心虚的味道。   “东方威尼斯。”   白云朵这会儿把头靠在向晚晴的身上,眼睛发亮地看着前方,有些心驰神往:“晚晴,东方威尼斯,那可是本市顶级酒吧呀!”   说起东方威尼斯酒吧,是一家融音乐、商务和KTV包房为一体的高档酒吧,在青原市的所谓上流社会中,以价格昂贵和奢糜时尚而著称。   上一次卫世杰为了讨宁馨欢心,就是带她去的东方威尼斯,只可惜那一天被跟着郝爽的几个小混混搅了局,楚天舒进去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好好体验一把嗨的感觉,就被闹进了派出所。   向晚晴说:“云朵,今天我要把你休了,算是我赔你的青春损失费吧。”   白云朵埋怨道:“晚晴,你好狠心呀,就这么把我扫地出门了!”   向晚晴冷笑一声:“哼,装什么委屈,你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   白云朵突然丢开了向晚晴的胳膊,大声说:“不对呀,出门之前说好了的,你请客,我买单。”   “云朵,你别担心,我知道你一个月没上班,早就成了穷光蛋。”   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东方威尼斯。   虽然是中午,但今天是周六,酒吧的生意依旧红火。   国人喜爱扎堆消费,越是奢糜的地方,越一窝蜂的往里面扔钱,好像只要泡过东方威尼斯酒吧,就踏入了青原市的上流社会。   进门的时候,向晚晴掏出了一张会员卡晃了一下,马上有一个白胖的值班经理迎了上来,一看就是那种八面玲珑能说会道的角色。他带着三个人长驱直入往后面的贵宾区里引,一路上还不停地向向晚晴介绍酒吧新增的特色。   他说,您来的真巧,酒吧新近引进的冰吧项目,整个东南省也仅此一家,目前只对持有会员卡的贵宾开放,不知几位朋友有没有兴趣?   在这个过程中,楚天舒发现三个人享受的待遇发生了小小差异。   向晚晴和白云朵出门都经过了精心的装扮,全身上下都透出一种高贵优雅的气质,她们向白胖经理问起有关酒吧的事,问题提得也非常在行。   而楚天舒穿了一件普通的休闲服,手里还明晃晃地拎了一把国产低档车的车钥匙,跟在两位美女后面说不上话,只好奇地东张西望,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菜鸟。   所以那白胖经理渐渐把两美女当成了贵客,而视楚天舒为跟班的。   听白胖经理提到了神秘冰吧,向晚晴和白云朵交换了一个眼神,很潇洒地抬了抬手,示意白胖经理前头引路。   当走到最里边进入冰吧的通道时,白胖经理介绍说,这可是酒吧最高档的地方,每个人的最低消费是666元。这话说完,随即带着职业化的动人微笑,伸手向白云朵和向晚晴做了请入的动作,对楚天舒却视而不见。   楚天舒觉得好笑,索性站下来。   白云朵看出了端倪,也站住了,对楚天舒微微一躬身,说:“老板,您先请。”   向晚晴看了白云朵的表演,暗暗好笑,她也顺势伸出了手,说:“楚老板,请吧。”   白胖经理傻眼了:自以为阅人无数,今天看走眼了,原来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才是最尊贵的客人,这两大美女只不过是来替他烧钱的。   他忙侧过身来,对楚天舒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   生意人只认识钱,谁能给他带来赚钱的机会谁就是他大爷。   进入一条神秘的走廊,地灯突然朦胧起来,气温骤然清爽,窄长的通道两边全是一道道封闭极严的包房门,白胖经理领路到尽头,厚重的大门大开,露出“冰吧”两个幽幽的粉银色大字。   一处四季结冰的冰吧呈现在他们面前,大约三四百平方米的样子。   楚天舒的第一直觉就是仿佛置身于金属和玻璃的世界。   冰吧最大的亮点是中间有一圈冰槽,刚好绕吧台一周,里边随客人的喜好冰冻着酒水。   在晶莹剔透的坚冰下面,还隐隐有潺潺流动的清水,冰上浮了一层白蒙蒙的雾气,但并不感觉有扑面的寒意。   丝丝凉意淡淡轻烟造就的氛围,真让人有恍若仙境的感觉。   连见多识广的向晚晴,都忍不住四下巡视一圈,议论说装修实在别致精良,令人叹为观止。   打量了一番之后,楚天舒总算理解了白胖经理所说的来得真巧,原来,这么大的冰吧内,除了两名调酒师和两名侍者,客人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只有稀稀拉拉的不多的几个人。   白胖经理解释说,刚开张,晚上的客人才多。   两名年轻高大的白衣侍者殷勤过来询问,几位是坐圆桌还是坐吧台。   三个人一致选择坐吧台。   齐齐地坐在高高的吧凳上,体会着新鲜有趣心旷神怡的感觉。   白云朵则开始摆出一副消费者的尊贵身份,提议放音乐。   于是悠扬的萨克斯就在冰吧内弥漫开来。   轻雾缭绕,淡淡紫光中,酒吧的意境显得颇为深远。   “有钱真是好啊,可以穷奢极欲。”楚天舒笑着感慨完,又问了一句令人喷饭的问题:“可惜太贵了,玩一次够我吃几个月的方便面吧。”   这话招来了周边的几双白眼,年轻的侍者甚至在窃笑。   白云朵悄悄的踢了他一脚,好像是在责怪他又露怯了,低声说:“不说话会哑巴了,又不用你花钱,穷叫唤什么。”   幸好向晚晴及时化解了楚天舒的尴尬,她大声招呼侍者点酒。   侍者赶紧跑到向晚晴的身边,欠身低声介绍说:“这位小姐,请看这边的霓虹灯牌,上面的酒单里,全部免费供应。”   白云朵和向晚晴同时眼睛一亮,开始指挥两名专业的调酒师,熟练地连珠炮般地开要鸡尾酒。   楚天舒赶紧说:“哎,酒水是别人的,肚子可是你们自己的。喝多了,我一个人可抱不动两大千金哪。”   白云朵又白了他一眼,说:“你放心,醉不了,跟你平常喝的白酒比起来,这鸡尾酒跟漱口水差不多。”   楚天舒听她们跟调酒师说着“红粉佳人”和“蓝色玛格丽特”之类的时尚酒名,不由得摇头哑然失笑,自嘲道:“看来在这种场合,我基本上是个白痴。”然后他果然向调酒师问了一个“白痴”的问题:“有没有不带酒精的饮料?”   白云朵没好气地说:“给他来矿泉水!”   调酒师还真听话,顺手就从冰槽里拎出来一瓶冰凉的矿泉水,放在了楚天舒的面前。   白云朵首先撑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倒在楚天舒的椅背上。   向晚晴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在白云朵的示意下,调酒师在楚天舒面前放上了一杯黑俄罗斯伏尔加。   见了洋酒,楚天舒还真有点头大。他马上就想了起来,那天在临江市的名士俱乐部与宁馨拼酒,就是因为对洋酒的不适应才酒后失态,与郑小敏发生了本不该发生的身体交流。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也好,喝点酒,和白云朵的欢娱时刻可以更有状态。   酒上齐了,楚天舒为了显得有点绅士风度,他举杯说:“来,我先敬两位美女一杯,感谢你们带我来开洋荤。”   白云朵笑着拉了他一把,说:“今天晚晴请客,我买单,轮不到你第一个举杯。”   楚天舒只好将杯子放了下来。   向晚晴看着两人亲昵的举动,淡淡地一笑,说:“那好吧,我先敬你们,祝你们美满幸福,白头到老。”   说这话的时候,楚天舒注意到,向晚晴的眼神有些漂浮,笑容也显得僵硬。   白云朵大声说:“不对,不对,晚晴,你这说的什么话呀,今天我们是来庆祝你复了职,我报了仇,不是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      第098章 迫不及待      向晚晴幽幽地说:“我不管,你们爱喝不喝,我先干了。”   不容分说,向晚晴杯子一晃,干了。   白云朵和楚天舒也只得跟着干了。   “呵呵,反正是免费的,不喝白不喝。”向晚晴笑了起来,翘着兰花指,又自顾自地喝了一小杯。   楚天舒和白云朵对视了一眼,只好陪着向晚晴一次次杯底朝天。   说起来是庆贺,可气氛并不是很喜庆。   重新斟上酒,向晚晴看着白云朵,突然说:“云朵,喝完酒,我就不回去了。”   “干吗?”   “给你们腾地方。”   楚天舒的手一抖。   白云朵脸上一阵发烧,说:“晚晴,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总是酸溜溜的。”   “有吗?”向晚晴答非所问地说:“洋酒就是这酸不拉几的味道。”说着,举起杯子又要喝,白云朵看不下去了,夺下她的酒杯,动情地说:“晚晴,你别这样好不好?”   向晚晴说:“我怎么了?你不早就想给他当二奶吗?现在名正言顺了,我替你们高兴还不行吗?天舒,她还不好意思呢,你陪我喝好不好?”   楚天舒看了看白云朵,说:“晚晴,我帮云朵,真没有什么不良的目的。大家都是好朋友,要是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我也会尽力而为的。”   听了这话,向晚晴心里又泛起几波涟漪,她淡淡地笑笑,说:“天舒,这个我相信,就凭云朵做了你的二奶,你也不能扔下她的姐妹不管,对吧?”   对于向晚晴半真半假的玩笑,白云朵无奈地说:“晚晴,我知道你比我认识他早,我说过的,我只给他当二奶,你还可以争取当大奶嘛。”   向晚晴把酒杯从白云朵手里拿回来,侧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楚天舒,问道:“是这么回事吗?”   楚天舒真的难以回答。   回答是,那就要伤白云朵的心,等于承认她只是个二奶。   回答不是,那就要让向晚晴难堪,等于拒绝了她做大奶的可能。   楚天舒只好笑着说:“什么大奶二奶,玩笑而已,还是不要太当真的好。”   这一句,本想两全其美,可等于把两个美女都得罪了。   向晚晴率先发难:“楚天舒,你要是敢拿云朵开玩笑,我一定要在电视上曝光你的丑恶嘴脸。”   白云朵马上接着说:“楚天舒,你拿我开玩笑就算了,你要胆敢跟晚晴开这种玩笑,哼,我认识你,我手里的手术刀可是六亲不认的。”   被众多的美女缠住好像看上去挺风光,可是,这其中的麻烦只有被缠过才能知晓。   楚天舒好一阵的苦笑,抱着杯子向两位美女求饶:“刚才我说错话了,自罚一杯,你们饶了我好不好?”   看着楚天舒可怜兮兮地模样,向晚晴和白云朵互相一碰杯,欢快地说:“耶,干杯!”   管他呢,只要美女们开心,低头认错又算得了什么?   楚天舒顿时释然,和向晚晴与白云朵又是一番觥筹交错。   喝着,喝着,向晚晴就有点喝高了的迹象。   一来她的酒量不如白云朵,二来她喝得比较急,三来她喝得比较郁闷,她突然觉得不对劲儿,一脸惆怅地对白云朵说:“云朵,不对,那天晚上,我亲耳听见他把大奶当好处许给别人了。”   楚天舒真的是无语了。   平日里向晚晴作为一个铁肩担道义的记者,向来开朗大方,今天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非纠缠在这大奶二奶的事情上死死不放呢?   对于向晚晴的苦闷,楚天舒可能有所不知,但与她亲如姐妹的白云朵此时却似乎明白了几分。   向晚晴与楚天舒咖啡厅相亲回来的当天晚上,她就详细向白云朵描述了当时楚天舒奋不顾身为她遮挡歹徒子弹的场景,激动和爱慕之心溢于言表,只是那时候白云朵和楚天舒并不熟识,没怎么太在意而已。   后来,楚天舒在白云朵的刺激之下,非要去找朱旺财以死相拼,向晚晴为了阻止他去冒这种不必要的风险,竟然爬上窗户以跳楼相威胁,这感人的一幕却因为白云朵过于激愤没太放在心上。   今天的向晚晴得知楚天舒帮助白云朵收拾了朱旺财,眼见着白云朵要兑现当二奶的承诺,她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就要离她而去了,瞬间失去了一名好记者的沉稳与睿智,小女孩心态一再掩饰却还是忍不住会有所流露。   以向晚晴的性格,如果换了是别的女孩子,一定会有所作为,可是,要与这个男人产生肌肤之亲的女人,却又是自己亲如姐妹的闺蜜白云朵,向晚晴心里的苦痛挣扎,实在是无以言表,只好借酒浇愁。   身处其中的白云朵心里也很难受,她不得不劝解说:“晚晴,老楚刚才都说了,不过是一句玩笑,你可别当真啊。”   向晚晴一笑,说:“我不当真,可把不住人家要当真哦。”   楚天舒笑着说:“晚晴,杜警官你那天在咖啡馆里也见过的,我和她见面就开玩笑,要句句当真,早就交往不下去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楚天舒的手机响了,来电话的正是杜雨菲。   他看了向晚晴一眼,举着电话就要往外走。   “是她吧?”向晚晴的眼光确实与众不同,不仅有着记者的敏锐,也有着女孩子的敏感,从楚天舒看她的那一眼里,向晚晴就立即猜到了来电话的人就是杜雨菲,如果是其他的人,楚天舒根本用不着要看那一眼。   楚天舒只得点头,停下了脚步,当着两人的面,接通了杜雨菲的电话。   即使在悠扬的音乐背景下,杜雨菲的声音依然显得特别的响亮:“楚天舒,你在哪?我要请你喝酒。”   喝酒?楚天舒的胃里不由得一阵痉挛。   换做其他的未婚男青年,有美女主动请喝酒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大喜事,可楚天舒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上一次陪宁馨喝酒,把这个小公主得罪了,至今还没有找到解释的机会,还无意中伤害了一个郑小敏。   今天又陪着眼前的两位美女喝酒,已经喝得是头皮发麻了,现在又加上一个杜雨菲,楚天舒的头几乎快要有磨盘那么大了。   “雨菲,我在外面,和几个朋友在一起。要不,我们改天吧。”楚天舒推辞说。   向晚晴端着酒杯,用笑盈盈的眼光看着他,慢悠悠地说:“嗯,有人心虚了?”   白云朵大声说:“老楚,喊她一起过来吧,她帮了我的忙,我正好当面谢谢她。”   杜雨菲也从电话中听见了有女孩子的声音,便假装不高兴地说:“哦,有人陪着寻欢作乐呢,那我就不骚扰了。”   这话说得楚天舒脸上发烧,他赶紧说:“雨菲,你说什么呀?是记者向晚晴,还有我跟你说过的白云朵,她们都邀请你过来呢,我们在东方威尼斯。”   “哇!”杜雨菲惊叫起来:“这可是全市最高档的酒吧呀,嗯,我得去开开眼。”   杜雨菲的故作惊奇实际上是在掩饰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她听楚天舒说到过,帮白云朵报了仇,就白捡一个二奶,她倒是想看看,能让楚天舒死心塌地锲而不舍帮忙的白云朵,到底是怎样的一枚迷人大美女。   白云朵也怀着同样的心理状态,她也想仔仔细细地看看清楚,能让楚天舒把大奶的位子给留着的杜雨菲,到底是怎样的一朵艳丽大警花。   当然,向晚晴也怀有私心,她想要当面试探一下,楚天舒许诺杜雨菲当大奶,两个人到底是出自真心还确实是开玩笑?   杜雨菲原来在广场派出所当民警,来东方威尼斯例行检查过几次,地方她是熟悉的,可是,当她换了便服来到酒吧时,在外面转了一圈,却怎么也看不到楚天舒等人的身影。   换下警服的杜雨菲,眉宇之间英气勃发,她穿了一条锦色碎花短裙,外面罩着一条藏青色的紧身西装小外套,腰上系着一条亮银色的细腰带,把她丰满的胸部和丰腴的大腿有机地分成了两截。   也正是因为这一道恰到好处的拦截,让她饱满的胸部显得更加挺拔,丰腴的大腿更加结实性感。黑色长筒丝袜配上银色的高跟鞋,让她站在人群中有种闪闪发光的感觉。   正因为杜雨菲平时总穿着一本正经的警服,所以,她珍惜每一次穿便装的机会,加上又有要和白云朵比一比的心理暗示,因此今天的装扮更是格外的精心,更懂得凸现自身的优势。   她在酒吧里翘首以盼的时候,吸引力许多男客人的目光,其中有几个还主动站起来和她搭讪,趁机多看上几眼,甚至还有一个喝得有点迷糊的男子,还向她发出了盛情的邀请,几乎把她当做来寻找艳遇的对象。   杜雨菲很有风度地谢绝了这些有礼无礼的纠缠,拨通了楚天舒的电话。   每个人都想知道,这个美妙的人儿是在等着什么样的男人。   当楚天舒从冰吧里走出来的时候,杜雨菲看见了他,对他招了招手,迫不及待地奔了过去。   于是,楚天舒立即成为了酒吧众人目光中的焦点。      第099章 恶毒之人      当杜雨菲挽住楚天舒的胳膊时,引发了一片小声的议论。   “我靠,这他妈谁呀,太牛逼了。”   “嘘,你没看人家是从贵宾区出来的。”   “妈的,有钱的公子哥。”   “不像啊,你看他穿的,那叫啥玩意?”   “草,人家穿破皮片也有妞泡,你穿得倒是名牌,她怎么不肯陪你?”   “呸,小白脸,吃软饭的吧。”   “嗯,有可能。”   “你们还没看见吧,刚才陪他进去的,已经有俩美女了。”   “哇塞,身体不是一般的强壮啊。哥几个,这碗饭咱吃不消。”   “嘻嘻,哈哈,哼哼……”   这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议论惊动了一个角落里的人,他就是上次被白云朵戏弄过的秦立峰,城投公司的副总经理。   今天周末没鸟事,他约了一个公司里的女职员来东方威尼斯谈谈人生,可来了之后谈了几句,打探到女职员的大姨妈来访了,秦立峰扯了个由头把人家打发走了,正在埋头翻手机里的电话号码,看该约哪一个女人出来发泄发泄。   突然听到身边的几个男子发出了一片讥讽声,他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正看见楚天舒挽着杜雨菲进了里面的贵宾区。   有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更何况,这个仇人的身边竟然又换了一个美女,与那个白小姐比起来一点儿也不逊色。他妈的,老子这里稍有姿色的女人还没找到,你小子换美女就像换衣服一眼,这羡慕嫉妒恨极大地刺激了还没有约到女伴的秦立峰,他几乎要疯狂了。   近乎疯狂的秦立峰并没有忘记郝建成的警告,他小眼珠子转了几圈,拿着手机拨通了电话……   杜雨菲的到来,让向晚晴和白云朵的眼前同时一亮。   在她们的印象中,杜雨菲应该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警官,没想到换上便装的杜雨菲,竟然也是如此的风姿绰约,与众不同。   楚天舒向白云朵介绍了杜雨菲。   白云朵微微怔了一下。   杜雨菲主动和她握手,传说中的大奶与二奶的手就这样在楚天舒的眼前握在了一起。   向晚晴与杜雨菲见过一面,她们打过招呼之后,杜雨菲就挨着向晚晴坐下了。   这时,向晚晴又恢复了一个记者的本色,她按捺不住记者的好奇心,问了好几个关于造假案的问题,杜雨菲都一一作了回答,不过,她还是强调说,目前案件已经从专案组转出去了,具体的情况要以警方公布的为准。   向晚晴突然想起了采访用的纽扣式录像机还在刑侦队的手上,就笑着问她什么时候可以还给自己。   杜雨菲说,盗窃团伙案还没有侦破,团伙成员又开始在省内流窜作案,你那个宝贝要想拿回去,得等到破案之后,估计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白云朵举着杯子向杜雨菲道谢。   杜雨菲推辞说,专案组24小时待命,周六也是工作时间,按规定不能喝酒。   白云朵不高兴了,她不满地说:“虽然我是二奶,但第一次给大奶敬酒,大奶不能这么不给面子吧。”   一句话,把杜雨菲说得莫名其妙,只拿眼睛去看楚天舒。   楚天舒便把当时打电话开的玩笑和刚才向晚晴与白云朵的纠缠说了一遍,杜雨菲笑得前仰后合,笑完了又问白云朵:“云朵妹妹,你还当真给他当二奶呀?哼,我可没想那么白白便宜了他。”   白云朵低着头,小声地说:“你们怎么的我管不着,我反正不能说话不算数,我这个二奶是赖不掉的,除非他……不要我。”   杜雨菲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楚天舒,笑着说:“云朵妹妹,你给他当二奶,谁来给他当大奶呢?”   白云朵抬头,看了看向晚晴。   向晚晴故意视而不见。   白云朵说:“这个,随他的便,我是二奶,没有发言权。”   杜雨菲大笑:“云朵妹妹,亏你还是个医生呢,还有没有一点儿法律意识?”   “怎么呢?”   “我国婚姻法是一夫一妻制,他要是收了你这个二奶,再要娶大奶,那是重婚罪,我可以抓他去监狱。”   白云朵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她巴不得没有人来和她抢楚天舒,但是,这话还真不能当着向晚晴的面说,于是强辩说:“我只给他当二奶,不和他拿结婚证,这总可以吧?”   杜雨菲见白云朵还像铁了心似的,更觉得有意思,她正色道:“云朵,你这不是想害他吗?”   白云朵也一本正经地说:“不会吧,我怎么会害他呢,我这是为了他更幸福。”   “你说说,他是干什么的?”   “国资委的公务员啊。”   “公务员包二奶,还不得被开除了。你这不是害他是什么?”   哇!哈!   向晚晴大笑了起来,手上一阵抖动,酒杯的酒洒了出来,差点溅到了杜雨菲的裙子上。   杜雨菲拍着巴掌,指着白云朵,笑得合不拢嘴。   白云朵目瞪口呆,羞红了脸。   楚天舒忙出面解围,他主动举起杯,对杜雨菲说:“知我者,雨菲也!来,我敬你一杯,你喝啥都行。”   杜雨菲端起调酒师递过来的一杯矿泉水,与楚天舒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大口。   白云朵心里却有点不太舒服了:怎么的,看见大奶了,就忘了我这个二奶了?哼,我偏偏要赖上你!   杜雨菲的随和与风趣,让向晚晴彻底放弃对她的戒备,她看着楚天舒说:“你别臭美,你要是敢花心,看我们怎么联手整死你。”   斗争的方向一下子对准了笑眯眯地楚天舒。   女人是感性的动物,她们凑在一起,开心放肆起来,免不了会有些不可理喻。   三大美女眉飞色舞地商量着如果楚天舒花心不老实,该如何收拾她。   向晚晴说要曝光,杜雨菲说要抓人,白云朵更厉害,她说,我把他阉了,看他还怎么花心?   向晚晴推了她一眼,说:“你舍得啊,那你这二奶就当不成了。”   杜雨菲看了她一把,说:“哈哈,最毒二奶心呐。”   楚天舒本来还兴致勃勃地偶尔插一两句嘴,听白云朵说到这里,笑容顿止,好像自己真犯了什么错误似的。   大概是喝多了点,向晚晴和杜雨菲联手去了卫生间。   白云朵看她们走远,轻轻用肘碰了楚天舒一下,声音低下来,说:“呀,生气了?”   楚天舒笑笑,说:“哪能呢?”   白云朵趴在他的耳边,悄声说:“你放心,我就是要阉了你,也会等我给你当完了二奶再说,明白吗?”   楚天舒本来渐渐熄灭了的欲望,被她这么一撩拨,又重新燃起了火焰。   搂着白云朵温软的身子,楚天舒心想:我要是有卫世杰那两小子就好了,什么刁钻古怪的女人,落到他手里,他都能搞得定。   向晚晴和杜雨菲回来了,看见两人亲亲密密的样子,喋喋坏笑道:“嘿嘿,雨菲,你快看呀!刚才还挥舞着手术刀的恶毒二奶,居然扭扭捏捏做小儿女态,她的话说出来谁信哪?哈哈哈哈!”   杜雨菲也跟着起哄说:“是啊,晚晴,我们真要是大奶呀,还真得防着这个二奶狐狸精。”   众人哄笑起来,楚天舒正哭笑不得,刚好手机响了,便借故起身接听,才算解了白云朵这尴尬一围。   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老楚,我,卫世杰!”   楚天舒反应了一会儿才“啊”了一声,心下非常奇怪,今天是怎么了,好像有什么心灵感应,只要想到谁,谁就会找上门来。   楚天舒思忖了一下,笑骂道:“老卫,有屁快放,我正在泡妞呢。”   卫世杰停了一会儿,竟然问道:“老楚,你……在哪?我,想请你喝酒!”   这太意外了!这家伙居然没有贫嘴,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楚天舒愣住半天才问出一句:“你,请我喝酒?现在吗?”   这时,正好白云朵跟了出来,问道:“老楚,谁呀?”   “那个,老卫,我同学,卫世杰。他要请我喝酒。”   “他呀,”白云朵记起来了,上次在国际饭店与秦立峰发生冲突,让卫世杰很为难,想想很对不起他的,便说:“那就喊他过来一起喝两杯吧!”   楚天舒还是让白云朵征求了一下向晚晴和杜雨菲的意见,她们听了白云朵介绍的情况,也纷纷发出了盛情邀请。   大约过了十分钟,卫世杰就赶到了。   楚天舒站在酒吧贵宾区的进口,看见他愁容满面地进来,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这家伙从来是个乐天派,今天这副模样,肯定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一见面,白云朵就端着杯子给卫世杰敬酒,说:“老卫,那天得罪了你的领导,让你为难了,我今天给你赔罪。”   卫世杰二话不说,接过杯子一仰头又干了,然后大叫要酒,说老楚艳福不浅,一下子泡上了三位美女,我得一个个地敬。说着,点着霓虹板上的牌子,让调酒师接连调了好几种名贵的酒。   楚天舒最了解卫世杰,在美女面前,他是最放得开的,但是他的酒量不咋的,像这样主动要酒喝的时候只见过一回,那还是在大三,卫世杰被他最喜欢的女生甩了。      第100章 口水横流      卫世杰先敬了向晚晴,后有来敬杜雨菲。   见杜雨菲执意不喝,他还死缠着不放,说:“哎?这位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白云朵解释说:“杜姐姐是警察,工作时间不能喝酒。”   卫世杰眼睛一亮,举杯脆笑,对白云朵说:“警察阿姨不喝,白小姐,那你陪我喝。”   “别喊小姐,你是老楚的同学,我也喊你老卫,你就喊我小白。”白云朵见他这么主动,还以为他也有楚天舒的酒量,便没有推辞,一连和他干了几杯,等看到他喝完之后语意迟缓似已半醉,才觉得不妙。   楚天舒眼看着卫世杰接连喝了几杯,便有点晕晕登登的,赶紧劝阻:“老卫,你别喝了。”   卫世杰已经让调酒师端来了满满一大杯,他竭力掩饰着醉意,舌头明显发硬:“没……事,今天遇到这么多美女,我高兴……喝,喝个痛快……”   楚天舒把他的杯子抢了过来,问道:“老卫,不能再喝了,你喝多了。”   卫世杰在楚天舒的另一侧坐下来,低垂着头,自言自语地说:“我……喝死算了。”   声音痛苦,神情沮丧。   楚天舒感觉不妙,追问道:“老卫,到底怎么了?”   卫世杰神经质地抬起头,自说自话:“完了,老楚,我完了,彻底的完了。”   楚天舒知道卫世杰有死心眼的毛病,搁在泡妞上就是一个痴情种子,不上心的妞泡了第二天就可以忘了,可认准了的妞,就看成是心肝宝贝,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人家。   最近,他在公司泡了一个妞,长得漂亮那是没话说,听说家里还有点小背景,待人接物也温柔善良,卫世杰花了不少的心思才追到手。楚天舒看他伤心欲绝的样子,猜到多半是失恋了,便小心地问:“被甩了?”   卫世杰没有任何表情地点头,然后目光漂浮,双手插入头发中,久久地凝望着远方。   楚天舒也叫他弄得也有些感伤。   向晚晴和杜雨菲与卫世杰不是太熟,自顾自地在一起小声地说话,说到开心处,还发出小小的一阵嬉笑。   白云朵一直在旁边听他们的谈话,见卫世杰情绪低落,便端着杯子说:“老卫,不就一女朋友吗,何必呢?等过两天,我给你介绍一个比她更漂亮的。”   卫世杰沉浸好久才缓过神来,轻轻地说:“小白,没用的,没人会看得上我。”   白云朵是真急了,隔着楚天舒大声地说:“老卫,你长得那么帅气,工作又好,干吗这么没信心呀?来,喝酒,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楚天舒责备地瞪了她一眼,说:“老卫,云朵说的没错,他们医院漂亮的丫头多的是。来,振作起来。”   卫世杰表情严肃一字一顿惜字如金地说:“老楚,我,惨了!”   “老卫,怎么了?”白云朵这才意识到事态有点严重。   “秦立峰刚刚通知我,让我去岭南县修水电站,下周一就走。”卫世杰骂了一句:“草,老楚,你还没发配,老子倒先被发配了。”   白云朵沉不住气,忙问:“老卫,是不是我们连累你了?”   卫世杰摇摇头,说:“不,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我那妞,被他妈的姓秦的看上了,把老子支走,他好趁机下手。”   “真卑鄙。”楚天舒在吧台上重重的捶了一拳,引得向晚晴和杜雨菲都投过来诧异的目光。“老卫,那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你说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子不受那姓秦的窝囊气了,老子不离开青原,老子自己单干!”卫世杰这话说得豪气冲天,楚天舒的眼睛都不由得湿润了。   “老卫,有骨气,我敬你!”这时白云朵突然下地,拎一只满满的酒杯走过来,倚在楚天舒的吧椅上,向卫世杰举杯。   她的举动很突兀,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卫世杰也有瞬间的惊讶,瞥了她一眼,见她先行干掉,只好被动地喝了一口,白云朵不客气地用空高脚杯向他晃着:“老卫,你是个爷们,干了,干了!”   卫世杰真就把一杯白兰地全喝了。   白云朵很满意,用一根手指指了他,一字一句道:“行!老卫,你真行!就凭这,我服你!”   楚天舒这会儿突然感受到白云朵身体的重量,几乎全倾在他身上了,知道她肯定是站不稳了,就转身要去扶她,谁知被她一下子甩开去。   白云朵也快要醉了,她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眼里似有泪光,她说:“老卫,你和老楚够爷们,为了女朋友都豁得出去,这样的男人,给他当二奶,值!”   楚天舒尴尬无比,又没法堵她的嘴,只能责备地低声喊:“云朵,你喝多了。”   卫世杰漠然转过头去,大着舌头说:“对,小白,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做什么都值。”   “对,名分算什么,爱了,就够了!”白云朵没说完,一头趴在吧台上,喃喃自语。   向晚晴和杜雨菲都围拢了过来,一个扶住了白云朵,一个关切地看着卫世杰。   白云朵最后一句似醉非醉的话,让向晚晴感触颇多,她说只要自己爱了就够了,做二奶也值得。这样固执已见的性情,这种一厢情愿的痴情,向晚晴自叹弗如。在她看来,爱应该是相互的,是那种心心相印的产物。   楚天舒抬手看了看向晚晴送的手表,已经快下午五点了。这时他才注意到,冰吧里的客人多了不少,与他们中午来的时候相比,繁忙和嘈杂了许多。   卫世杰与白云朵喝得都有点高了,手舞足蹈吵吵嚷嚷的引人侧目。   楚天舒与向晚晴、杜雨菲商量了几句,准备结账告辞。   这时,一个脑袋大脖子细的小胖子坐在一张台子前,拿出一大叠的钱在桌上摔,冲着白胖经理怪叫道:“去,把那位美女喊来,让她来陪我喝酒。”   白胖经理陪着笑脸说:“小少爷,对不起,她是我们的客人,不是陪酒的小姐。您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您把酒吧的妈咪找来,她手下的美女随你挑。”   “不行,你他妈的糊弄我,她明明是陪酒的小姐。”小胖子把钱胡乱地一推,胖指头竟然指的是白云朵。“我有钱,我出得起钱,我就要她陪。”   这小胖子不是别人,就是楚天舒在凯旋大酒店请办公室全体人员吃饭的时候,被赵平原踢了屁股的秦少。他是擎天置业老板秦达明的儿子,小时候发过一场高烧,治好了之后脑子就有点不清白,尤其是看见漂亮的姑娘就犯花痴。   当时的秦达明还没有发达,因为手头上没钱用不起好药,才让秦少落下这么个病根,他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秦少,发达之后,对秦少纵容有加,只要秦少看中的美女,都让手底下的人花钱弄到手,算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城投公司副总经理秦立峰是秦少的远房叔叔,他看见楚天舒带了三位美女进了贵宾区,后来又偷窥到白云朵也在其中,恨得是咬牙切齿,他左思右想要报复,便想起了这个有点傻呆呆的秦少来了。   秦立峰打的如意算盘是,唆使秦少去找白云朵的麻烦,楚天舒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以秦少的傻乎劲儿,多半会不依不饶,只要楚天舒把秦少得罪了,以秦达明在青原市的势力,收拾国资委的一个小小的副主任,跟捏死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想到这,他给秦少打了电话,说在东方威尼斯看见了一个陪酒的小姐,貌美如花,身材窈窕,问他有没有兴趣。   秦少正在家里百无聊赖,听秦立峰说起东方威尼斯新来了漂亮的陪酒小姐,立马来了精神,带着两个白衣保安就奔酒吧来了。   秦立峰偷偷把秦少拉到一边,指着贵宾区里面的白云朵说,这就是新来的陪酒小姐。   秦少傻乎乎的,看见漂亮女人就流口水,他根本没细看,带着两名白衣保安就进了贵宾区,指手划脚就开始耍赖皮。   白胖经理认得秦少,他在东方威尼斯陪酒小姐身上花了大把大把的钞票,就算不看他是擎天置业秦达明的小少爷,光凭他在酒吧里花钱如流水,白胖经理也愿意哄着他开心。   “小少爷,你看,她真不是陪酒的小姐,要不,我给您换……”   “不行,你别糊弄我,他出了多少钱,我可以双倍付。”秦少又让白衣保安掏钱。站在他身后的白衣保安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叠钞票,很响亮地摔在了桌子上,然后目光凶狠地盯着白胖经理。   这时,向晚晴已经买好了单,扶着白云朵准备往外走,杜雨菲拿着她们的包包和衣物跟在她们身旁。   哇!三个大美女耶!秦少一看,口水流到了手里的钞票上。   这下他更不干了,指着白胖经理骂道:“他们两个人有三个美女陪,你他妈好偏心。好,他们喝完了,这三个美女我都包了。”   白胖经理傻眼了,不知如何是好。   楚天舒等一行人继续往外走。   秦少急了,他大喊了一声:“站住!美女给我留下。”      第101章 见钱眼开      冰吧里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被他这一声喊吸引了过来。   楚天舒与卫世杰走在前面,他转眼一看那大脑袋细脖子的秦少,笑了。   这傻小子见了美女,又犯花痴了,看来是上次的屁股还没有踢够。   不过,楚天舒并不想和这傻小子一般见识,白云朵却很开心,她看到又有好玩的节目了,便从向晚晴手里挣扎出来,风摆杨柳般走到秦少面前,笑嘻嘻地说:“小兄弟,你好有钱啊。”说着,还夸张性的张大了小嘴,摆出一脸羡慕得要死的谄媚表情,激动地说道:“小兄弟,你这么有钱,送姐姐几万块钱吧。”   秦少看白云朵走过来,口水从嘴角流淌出来,把桌子上的钞票都淋湿了。   见钱眼开的小姐他见得多了,不过,像白云朵这么主动的,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他冲白云朵一翻白眼,说:“我是有钱,可凭什么送给你呀?”   白云朵强忍着恶心,说:“姐姐没钱买衣服呀。”   秦少把钱往白云朵跟前一推,说:“你把我陪高兴了,这些钱都给你。”   白云朵笑笑,回头向楚天舒招了招手。   楚天舒太了解白云朵了,她对于戏弄色鬼有着浓厚的兴趣。   本来,楚天舒没有逗秦少的心思,可白云朵已经惹上了这个傻小子,那总不能太扫她的兴了。   楚天舒走过去坐在了秦少的对面,伸手揽住白云朵的细腰,稍一用力,就把拽着坐在了大腿上。   白云朵也没有想到楚天舒会如此高调,微微一愣,但马上就非常配合地扭了扭身姿,一脸娇羞面若桃花,直要把秦少的口水勾引得泛滥成灾。   楚天舒在白云朵的脸上亲了一口,慢悠悠地说:“我说这位小哥,你都这么有钱了,找什么样的美女找不到,为什么偏偏喜欢别人的老婆?”   “别人的老婆?”秦少奇怪地反问道,“她是谁老婆?”   “我老婆。”楚天舒抬起左手,放在桌子上,不断敲打着桌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云朵听了楚天舒的这话,心里激动万分,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摇晃起来,她笑眯眯地问秦少:“你是傻呀还是瞎啊,这还看不出来吗?”   秦少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狗,嗷地叫了一声,跳了起来,叫道:“你才傻呢,他钱又没我多,你怎么还给他当老婆。”   白云朵小嘴一撇,说:“我愿意,你管的着吗?”   秦少这下恼羞成怒了,他指着桌子上的钞票,大声地说:“你陪我,这钱都是你的了。”   楚天舒瞟了桌子上的钱一眼,说:“老婆,那钱上全是他的口水,脏死了。”   白云朵本来酒喝得就有点多,被楚天舒这么一说,恶心得直反胃,她干呕了几下,只差一点儿就要吐出来,她这个本能的动作,更加激怒了秦少,小胖子鼓着腮帮子,骂道:“你……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陪酒小姐吗?”   白云朵嘴巴从来不饶人,她立即反击道:“你他妈才是陪酒小姐,你们全家都是陪酒小姐。”   哇!秦少哭了。   他一进来就认准了,白云朵就是个陪唱小姐。自打他懂得男女之事以来,从来都是小姐哄他开心的,哪里有小姐敢骂他。所以,被白云朵一顿臭骂之后,一着急,小胖子就哇哇地哭了。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冰吧里响起了一阵哄笑声,贵宾区的客人们纷纷向这一桌靠近。   谁说有身份的人只喜欢制造热闹,其实他们也喜欢看热闹,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意思围观起哄罢了。   这些客人当中不少人认识秦少,知道他看见美女不搞到手不肯罢休,而楚天舒带着三个美女来泡吧,早就引起了他们的羡慕嫉妒恨,心里想着这回你碰上了不清白的秦少,就等着倒霉吧。   于是,他们便要了酒,一边喝一边等着看这场闹剧怎么收场。   躲在一旁的秦立峰在偷着乐,他巴不得事态扩大得越大越好,惹怒了秦少,楚天舒等人一定是吃不了要兜着走。   两个白衣保安知道秦少有不讲道理的毛病,他们奉命保护秦少的安全,对于争风吃醋一般不敢插手。早先有两个保安出手帮他逼美女就范,没想到这傻公子反过来当众扇了两个保安几耳光,责怪他们出手伤了美女,才害他泡不到妞。   所以,跟班的两个白衣保安只要没有人危及秦少的安全,一般不会轻易出手。   要说这人傻真是没办法。   这秦少抹了一把眼泪,又盯上了向晚晴,他气势汹汹地说:“那我要她陪,她总不是你老婆吧?”   “不!”楚天舒把秦少指着向晚晴的手往下按了按,笑着说:“她也是我老婆。”   向晚晴听了,捂着嘴扑哧一笑。   秦少看了,心里那个痒痒,嘴角边又有口水流下来。   向晚晴恶心得背过脸去。   “你好赖皮呀。”秦少急了,先指了指白云朵,又指了指向晚晴,带着哭腔说:“她是你老婆,她也是你老婆,你怎么这么多老婆啊?”   楚天舒呵呵一笑,说:“她是我大老婆,这是我二老婆,明白了吗?”   秦少眨巴了几下眼睛,突然笑了起来,他指着白云朵说:“那我要她,你不许说她是你三老婆啊。”   楚天舒笑眯眯地正要说话,身旁突然冒出了一个冷冷的声音:“兄弟,玩够了没有?”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透出心肺的凉意。   一旁兴致勃勃等着看热闹的宾客们,在这个话音刚落的几秒钟之内,个个露出了惊骇之色,纷纷撤到了几米开外。   楚天舒一侧头,心里也是一惊:来人长得白白净净,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脸上还挂着几分嘲讽的微笑。   谁?   孔二狗!   楚天舒把白云朵从腿上放下来,站起身抱拳拱手:“原来是孔二哥,幸会,幸会。”   孔二狗大摇大摆地坐在了秦少的身边。   秦少见了他,也一下子老实了许多。   马上有一个白衣保安端过来一副功夫茶具,摆在了孔二狗面前,恭恭敬敬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楚老弟,果然我们又见面了。”孔二狗慢悠悠地端起了茶杯,小啜了一口,眼神戏谑而阴厉的打量了一下冰吧里的客人。   有见过面的,谄媚地向孔二狗点头微笑。   不认识的,便装着喝酒,不敢与孔二狗的目光对视。   大喜过望的秦立峰心里咯噔一下:我靠,怪不得这小子如此嚣张,原来他和孔二狗是朋友。   不过,孔二狗一开口,秦立峰立即收回了准备逃跑的脚步。   孔二狗冷嘲热讽地说:“楚老弟,你好艳福啊,竟然有三个老婆啊。”   楚天舒心里有点懊恼了,酒喝多了,把孔二狗是小胖子的后台这茬给忽略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一走了之,实在犯不着和一个傻子逗乐开心,把孔二狗给招惹来,这麻烦还不是一般的小。   不过,楚天舒又想,只不过是嘴巴上图图快活,也没有像上次那样踢他屁股,孔二狗当着这么多有身份的客人,应该不至于说翻脸就翻脸。于是,楚天舒笑着说:“刘备还有三个老婆呢,我有三个老婆很奇怪吗?”   孔二狗喝了口茶,也笑着说:“刘备还说过,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想,你不会为了一件衣服而伤了手足吧。”   楚天舒听出了孔二狗话里的威胁味道,心头火气,便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呵呵,二哥,你在江湖上比我混得熟,我听说,江湖上还有这么一句话,谁动我衣服,我剁他手足。”   “哈哈,”孔二狗看似在笑,可脸上的肌肉却没有一点儿笑模样,看上去特别的阴森可怖。“哥们儿,你只有一双手足,却有三件衣服,是不是太多了点,让出一件来给我这位小兄弟,就与你的手足相匹配了。”   说到这,孔二狗端起茶杯,用阴冷的目光扫了杜雨菲一眼。   杜雨菲身为警察,平时最看不得这种阴阳怪气的黑道人物,她上前一步,冷冷地说:“对不起,姐是他穿不起的衣服。”   “放肆!我和这位兄弟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孔二狗把端起的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冷冰冰地质问道。   两个白衣保安立即上前,目露凶光,站在了杜雨菲的面前,只等孔二狗一声令下,就要扇杜雨菲的嘴巴。   嫉恶如仇的杜雨菲自然不会屈服于这种威胁,她挺直了身子,威风凛凛地怒目而视。   这太出乎孔二狗的意外了。   一般的女孩子尤其是那种陪唱小姐,在他咄咄逼人的气势下,胆小的早吓得尿了裤子,胆大一点儿的,也是赶紧道歉认错。   像杜雨菲这样胆大包天的,孔二狗还真没有见过,当着这么多有身份人的面,这个人他丢不起。上次在凯旋大酒店,楚天舒让他的面子丢得不小了,正好,这回一次性找回来。   孔二狗咳嗽一声,阴沉着脸问楚天舒:“哥们儿,你这第三件衣服带着刺啊,穿在身上怕是扎得肉疼,我劝你还是脱了的好。”   孔二狗这句话一说,连旁观者都暗暗叫绝。      第102章 枪顶脑门      孔二狗的这句话,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也算是给足了楚天舒面子。   如果楚天舒答应把杜雨菲这件带刺的“衣服”脱下来,比当众认栽好看得多,双方或许可以一笑了之。当然,反过来说,这句话暗中也包含着威胁和挑衅,如果楚天舒不听劝告,那就怪不得我孔二狗翻脸不认人了。   气氛霎时紧张了起来,众人都盯着楚天舒,看他如何表态。   “谢谢啦!”楚天舒大笑了起来。   什么?难道他真要把自己当“衣服”脱了?   杜雨菲脸色大变,火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   她生气的并不仅仅是楚天舒不把自己当老婆,更是恨自己看走了眼,看上去有胆有识的楚天舒,竟然也是一个屈服于淫威的软蛋。   不过,还没等杜雨菲发威,楚天舒站了起来,向孔二狗拱拱手,笑道:“二哥,我这人皮糙肉厚,这带刺的衣服,穿在身上舒服得很啊。要不然,我有了两件那么华丽的衣服,怎么还非要穿这么件带刺的衣服呢。二哥,对不起,恕不能从命了。”   “好!说得好!”孔二狗也站了起来,轻轻了拍了拍手掌,他微笑着扫视了一下全场,不紧不慢地说:“既然你不愿意脱下来,那我就只好替你扒下来了。”   突然,孔二狗收起了笑容,坐下来,端起杯子,一字一顿地说:“动手。”   刚才站在杜雨菲身边的两名白衣保安猝然出手,闪电之间就要抓杜雨菲的胳膊。   楚天舒虽然料到了孔二狗会翻脸,本来站起来就是想要过去护住杜雨菲等三个美女,但孔二狗在笑谈之中就下了动手的指令,楚天舒再想上前就来不及了。   一直晕晕乎乎的卫世杰,这会儿也没太清醒过来,但保护美女的意识却是他潜在的本能。他见两个男人要对杜雨菲动手,下意识地抓住一个酒瓶,挥舞着冲了出来,拦在了两名保安与杜雨菲之间。   孔二狗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站在他身后的一个精壮汉子闪身而出,一把从他手上夺下了酒瓶子,又挥手扇了卫世杰两耳光,骂道:“小王八蛋,还敢行凶?”   这精壮汉子名叫万志良,是孔二狗从东北带过来的铁杆兄弟,自幼习武,功夫在白衣保安中位列前三,现在挂名是擎天置业安保部的大队长,专门负责培训和管理全公司各物业小区和建筑工地的一百多名保安。   卫世杰本来就快站立不稳,被万志良扇了几巴掌,当即倒在地上,嘴角边冒出了鲜血。   楚天舒见势不妙,怕几位女流之辈有所闪失,也顾不得倒地的卫世杰了,赶紧跨步上前,挡在了杜雨菲等人的身前。   那两个准备扭杜雨菲胳膊的保安见万志良出手了,便丢下杜雨菲,一个抬腿对倒在地上的卫世杰连踢了几脚,另一个扑向吓呆了的白云朵。   卫世杰惨叫了几声,白云朵尖叫了一声。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楚天舒与万志良一交手,便知道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在万志良的攻势之下,楚天舒自顾不暇,只能凭着身形的灵活才堪堪躲开了万志良的几招,更别谈还手之力了。   原本想使出跟冷雪学的分筋错骨手,可万志良势大力沉,拳脚如风,楚天舒根本无法贴近,没被万志良打倒已是侥幸了。   卫世杰被踢得满地乱滚,白云朵被白衣保安扭到了秦少的面前。   见此情形,楚天舒略一分神,就被万志良一掌击中了肩胛,他后退了几步,上身便露出了破绽。   万志良举起夺过来的酒瓶子恶狠狠地砸向楚天舒的脑袋。   情况十分危急,杜雨菲不假思索,反手掏出了佩枪,上前一步,黑洞洞的枪口指在了孔二狗的脑门之上。   杜雨菲大喝了一声:“住手!”   孔二狗喝着茶,气定神闲地等着楚天舒被打趴下,然后把三个美女交给秦少,当着楚天舒的面猥亵一番,根本没有防备杜雨菲会偷袭自己,更没有想到她身上还带着枪。   所以,杜雨菲才能一击得手。   不过,孔二狗并没有慌张,他喝止住了万志良等几个保安,阴笑道:“楚天舒,这你就玩大了。”   “呵呵,你别忘了。她是你家小少爷穿不起的衣服。”楚天舒惊出一身冷汗,但表情上镇静得也不输于孔二狗,他拍了拍手,从地上扶起了卫世杰,又从秦少的面前将白云朵拉到自己身边。   孔二狗身边的秦少眼见着白云朵被推到了面前,正准备上下其手,突然被楚天舒抢了回去,急得像是一条发骚的疯狗,他呜呜哭了几声,掏出一把短猎枪来,指到了楚天舒的头上。   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出现了两幕枪顶脑门的场景,满场惊愕。   “把美女还给我,要不,我打爆你的头。”秦少哭喊着,威胁道。   “老楚,你让我过去。”白云朵依偎在楚天舒身旁,心如刀绞。   她想着,只要能让楚天舒脱离死亡的威胁,我愿意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体。   “别动,站在我后面。”楚天舒伸手把白云朵拉到了自己身后。   白云朵含着泪水,那是幸福使然。   值了,这辈子有个为自己挡枪的男人,就算是陪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也死而无憾了。   白云朵痴痴地想,竟然笑了,她紧紧地贴住楚天舒,只是遗憾还没有来得及和他融为一体,给他当一回价真货实的二奶。   “我是警察,”杜雨菲掏出了证件,大声喝道:“放下枪!”   这下,孔二狗的脸刷地白了,他浸淫江湖不少年,最清楚舞刀动枪的后果。   楚天舒的这第三个老婆还是正儿八经的警察。   人家持枪是执法,秦少持枪是违法,这一进一出,差别太大了。   动手打人,欺辱少女,孔二狗手下的保安都懂得分寸,只要不伤残性命,大不了赔几个钱了事,可要是动了枪械和管制刀具,这就触犯了国家法律的底线,性质就变了。   真闹出大事来,相关联的人个个都脱不了干系,孔二狗首当其冲。   枪口之下的楚天舒冷冷一笑,说:“二哥,这回看来是你玩大了。”   “秦少,听话,把枪放下来。”孔二狗陪着笑,好言劝说着色心膨胀的秦少。   秦少平时最听孔二狗的话,可今天傻劲儿上来了,连他的话也不听了:“不!他不把美女还给我,我就崩了他。”   孔二狗沉着脸,呵斥道:“秦少,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以后谁带你出来玩?把枪放下!”   这话还真击中了秦少的软肋,别看秦达明对秦少溺爱有加,但他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脸面陪傻儿子出来寻欢作乐,他从东北把孔二狗带回来,一来看中了他的身手,二来也看中了他的心机,让他来陪秦少吃喝玩乐,秦达明才放心。   还别说,秦少傻的可以,但还有明白的成分,他抖抖索索地举着枪,嘴里却说:“二哥,我不放下,他老婆还拿枪指着你呢。你要没了,我还怎么玩儿啊?”说着说着,这小胖子竟然又哭了。   就这一句,把孔二狗感动得鼻子发酸。他看了杜雨菲一眼,冷笑着说:“女警官,他可是脑子不好使,要是有个闪失好像不用负刑事责任的哦。”   孔二狗真不愧是个有文化的流氓,枪口之下不慌不忙,还能冷静地和杜雨菲讲法律条款。   这下,轮到杜雨菲为难了。   秦少傻,她可不傻啊,在她的眼里,楚天舒的命比孔二狗这个流氓的命重要得多。再者说,秦少枪杀了楚天舒,也没有拿孔二狗抵命的道理呀。   “秦少,我没事,你让他跪下。”孔二狗在心理上镇住了杜雨菲,他向秦少挥了挥手,唆使秦少威逼楚天舒跪下。   秦少顶着楚天舒的脑门子,耀武扬威般叫道:“听见没有,二哥叫你跪下,要不,你和你二老婆一起去死。”   楚天舒怜惜了看了白云朵一眼,一点点的蹲了下去。   白云朵泪流满面,向晚晴颤栗不已,杜雨菲握着枪的手在发抖。   在场的人,几乎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有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秦立峰笑成了一朵花,他在为自己的阴谋得逞而不亦乐乎。   孔二狗得意地大笑:“楚天舒啊楚天舒,哼哼,我说过,惹了我算你运气差。怎么样,后悔了吗?我给你机会,你给秦少磕三个响头,说一声错了,我可以让他放过你,哈哈……”   就在楚天舒的膝盖快要着地的时候,他猛然捡起了精壮汉子丢下的酒瓶子,先是一个侧步,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里的酒瓶砸向秦少持枪的手臂。   “吧嗒。”秦少惊恐之下扣动了扳机,但是,枪没响。   原来这个傻小子手里的短猎枪没有拉开枪栓,只不过是虚惊了一场。   “哐当。”酒瓶击中了秦少的右臂,手里的枪应声落地。   万志良手急眼快,弯腰捡起了短猎枪。   楚天舒不敢怠慢,手指在秦少的右肩胛处一点,秦少的右臂就垂了下来,痛得哇哇大哭。   分筋错骨手!   万志良与孔二狗顿时骇然失色,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在暗暗吃惊:这一招在江湖已不多见,他怎么会这一招?看来楚天舒这小子敢于如此嚣张,手底下还是有点功夫的。      第103章 大佬出场      这么一想,孔二狗尽管表面上还是镇定自若,但在心理气势上已输了几分,加上秦少又在楚天舒的手里,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许动,警察。”正当楚天舒等人长出了一口气时,厅门外冲进来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将两边的人团团围住。   带队的是广场派出所的所长韩立。   酒吧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东方威尼斯的白胖经理已经偷偷溜出去报了警。   万志良等白衣保安迅速撤到了孔二狗的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韩立等人。   孔二狗向万志良使了个眼色,万志良悄悄地将手里的短猎枪扔在了桌子底下。   韩立首先看到的是杜雨菲,他远远地咧嘴笑道:“小杜啊,原来是你们刑侦队在办案。怎么,也不给所里打个招呼,我们好配合你嘛。怎么样,没来迟吧?”   我靠!怎么警察还是他们的帮手啊?躲在角落里的秦立峰不禁发出一声哀叹。   杜雨菲收起了枪,闪到了一旁,向抱着手臂叫唤的秦少一摆头,说:“韩所长,这小子在你的辖区里持枪袭警,交给你了。”   所里的民警都与杜雨菲相熟,听说有人敢持枪袭警,个个义愤填膺,纷纷上前要对秦少采取措施。   “慢着。”孔二狗坐在椅子上纹丝没动,还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韩立愣了愣,眼睛看了孔二狗及其身后的保安一眼,问道:“怎么?你想妨碍警察执行公务吗?”   “不敢。”孔二狗咧了咧嘴,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别搞错了执法对象。”   “你,什么意思?”韩立被孔二狗的态度激怒了。   孔二狗淡淡一笑,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全场,还是不紧不慢地说:“所长,贵姓?”   韩立看孔二狗处事不惊,心里便多少有点打鼓,这人肯定有些来头,否则,不可能会如此的镇定。于是,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广场派出所所长韩立。”   “好,”孔二狗点点头,说:“韩所长,我希望你能秉公执法,而不是官官相护,徇私枉法。”   韩立冷冷一笑,他指着秦少大声地说:“他持枪袭警,你还想抵赖吗?”   孔二狗也是冷冷地一笑,问道:“韩所长,你指控他持枪袭警,人证是谁,物证何在呀?”   啊?看孔二狗不慌不忙的神情,韩立心里还真有点虚了,他说:“人证,这位女警官,物证……哎,杜警官,他的枪呢?”   刚才一阵忙乱,杜雨菲盯住了孔二狗,楚天舒只顾了赶紧控制住秦少,还真没注意到地上的枪被万志良捡走了。   孔二狗笑呵呵望着韩立,咄咄逼人地说:“韩所长,你带队冲进来的时候,是不是看见警察用枪指着我的脑门,是不是看见秦少被人打断了胳膊?我倒是想问问,警察有没有权力对一个守法公民滥用枪支?警察的朋友持械伤人算不算违法?”   孔二狗轻易不笑,他要是笑了,便没有好事,一定是已经谋划好了阴谋。   “这个……”韩立一时语塞,转头去看杜雨菲。   孔二狗正得意,向晚晴站了出来,她指着孔二狗说:“韩所长,我可以证明,杜警官是迫不得已才掏枪控制局面,这个小胖子是在他的指使下持枪袭警的。”   孔二狗看了向晚晴一眼,笑眯眯地说:“小姐,老婆可以乱当,话可不能乱说哦。”话音刚落,他突然换了一副面孔,沉着脸,厉声问道:“证据呢?”   向晚晴没有搅入混账,她一直以一个记者的敏感在观察全场,当然不会放过万志良捡枪与扔枪的细节,她走到孔二狗坐的桌子边,指着桌子底下说:“枪在桌子底下。”   万志良大惊失色,下意识地上前去遮挡众人的视线。   随队几名民警早就对孔二狗的态度心生不满了,见万志良一有动作,便清楚向晚晴的指证无误,立即围了过去,喝道:“不许动!”   由于万志良挡住了几名民警,孔二狗弯腰捡起了短猎枪,从桌子上拿起一叠纸巾,擦拭了几下枪身枪管,然后缓缓放到桌子上,说:“枪,是在这,但能证明是秦少用来袭警的吗?”   “韩所长,他这是明目张胆地销毁证据。”楚天舒忍无可忍,站了出来。   韩立一抬头,看清是楚天舒,头立即就大了,怎么又是这个嚣张的家伙?郝爽在他手下吃了亏,郝建成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吞,这可是个惹不起的主儿啊。   “证据呢?”孔二狗站了起来,用纸巾擦了擦,回头问身后的保安:“你们看见了吗?”   “没有!”几名白衣保安异口同声地回答。   这种无赖的招数经常使用,保安们和孔二狗可谓是配合默契,回答得不仅声音响亮,而且似乎还理直气壮。   “他打断了秦少的胳膊,你们都看见了吗?”   “看见了。”   秦少这会儿也很配合地嗷嗷大叫起来,看来,这一套是经过训练的。   孔二狗走到韩立面前,说:“韩所长,你的执法对象应该是他,而不是受害人秦少。”   韩立没好气地说:“我带队执法,还用得着你来指导吗?”   “好,我多嘴了,”孔二狗退回到桌子边坐下,向万志良等人挥挥手,说:“哥几个,退后,我们看一看韩所长是如何秉公执法的。”   韩立和几名民警面面相觑。   万志良用凶狠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全场,看热闹的人群直往后退。   楚天舒迅速靠近秦少,手臂一托一松,秦少耷拉着的胳膊立即复位了。他学着孔二狗的样子,回头问身后的三大美女:“你们看见我打这位少爷了吗?”   “没有!”三大美女异口同声地说。   楚天舒把卫世杰推了出了,指着他嘴角边的鲜血说:“他被那个家伙打了,你们都看见了吗?”   “看见了!”   哗……   全场一阵哄笑。   剑拔弩张的生死相搏在这两次对话之后,变成了一场乱哄哄的闹剧。   “既然如此,那就不耽误韩所长办案了。”孔二狗嘴角牵动了几下,冲万志良一挥手,说:“去,把枪包起来,带上秦少,我们走。”   “等一等。”楚天舒面带微笑地指了指向晚晴,说:“韩所长,她是青原卫视‘第一现场’栏目记者向晚晴,如果你需要证据,她可以给你提供暗中录下的录像。”   一大帮子人仔细一看,那站在楚天舒身后的三大美女中,居中的那一个正是青原卫视的美女主播向晚晴。   向晚晴很有明星风度地向大家挥了挥手。   被贬之后,她很长时间没有出镜了,不过,明星一旦蹿红,就不容易被遗忘。   “第一现场”栏目,以明查暗访揭露阴暗面而著称,在青原市老百姓的心目中具有崇高的地位,而向晚晴更是以大胆睿智而闻名,楚天舒说她暗中录了像,现场绝大多数人是相信的。   孔二狗刚刚抬起的手,静止在空中,一动不动了。   被楚天舒玩了!这是孔二狗的第一反应,刚才那一场闹剧不过是他使的欲擒故纵计,就是等着在最后时刻祭出向晚晴这把杀手锏。   韩立本来对于孔二狗还是心怀忌惮,感觉这个冷面人一定也是一个扎手的家伙,他从警以来始终牢记一句话: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这个孔二狗就是那种阴险狡诈的小人。   更何况,这家伙还是擎天置业的人!   孔二狗带人要走,韩立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是,楚天舒把向晚晴推出来之后,韩立终于下了决心:老子大小也是派出所的一个所长,辖区里闹出这么大的事儿,如果什么说法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弹压娱乐场所的这些混混们。   两头讨好是不可能的了,不如就得罪一头,韩立想好了,手猛地向下一挥,叫道:“盯住其他人,把秦少带回去。”   民警得令,其中两个上前就给秦少上了手铐。   刚才还咧着嘴看热闹的秦少吓得哇哇大哭。   一向沉得住气的孔二狗也是脸色大变,秦少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抓了,这就不仅仅是面子问题,而实实在在是饭碗问题了。他脸色铁青,缓缓后退,一只手在桌上抓住了短猎枪,冲着韩立喊道:“楚天舒,你不要逼人太甚。”   楚天舒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孔二狗。   在他冷峻的注视之下,孔二狗也不由得微微颤抖。   和警察动家伙,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万志良率先胆怯了,他低声向孔二狗建议道:“二哥,向老板报告吧。”   对于这个花天酒地的秦少,广场派出所的民警们大多都认识,这小子在辖区里胡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总是拿他没辙,这一次总算所长下决心要收拾他一回,哪里再肯轻易放过。   一个小民警上前推着秦少正要走人,厅门外传来一声冷喝:“且慢。”   紧接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疾步而入,他神情内敛,温文尔雅的脸上不怒自威,全然一个标准成功商人的打扮和气质,一出场瞬时成为了冰吧里的焦点。   所有声音和动作,在他出现的刹那仿佛断电般戛然而止。      第104章 捏住软肋      随即,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呼,发出一阵窃窃的议论声。   擎天置业的秦达明。   我靠,他怎么来了?   这回有好戏看了。   这帮年轻人凶多吉少啊。   擎天置业是青原市房地产的巨鳄,年年的纳税大户,秦达明是市委市政府各种商务活动中的座上宾,市人大代表,省政协委员,市委书记和市长都要高看他几眼,不仅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在官场上也能呼风唤雨。   秦达明亲自到场了,韩立立马像泄了气皮球,蔫了。   韩立本来就是打算当着众人的面把秦少带回去,先装一装维护正常秩序的正面形象,让大家看看他这个所长在辖区里的威风。等秦达明再找人说情,就把秦少放回去,这样既可以不得罪楚天舒等人,也可以为弟兄们挣些脸面。   以秦达明在青原市的势力,别说一个小小的派出所长,就是局长郝建成也要敬他三分。   韩立呆立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个时候,躲在暗地里的秦立峰终于敢露面了,他屁颠屁颠地跑到秦达明面前,点头哈腰地打招呼:“大哥,你总算来了。”说着,还很夸张地抹了一把额头,好表现出他为此担了多么大的心。   楚天舒远远地看见了秦立峰,心里突然明白了,这场闹剧完全出于他的策划,从秦少盯住白云朵,到孔二狗及时赶到,都是他在暗中调度。   毫无疑问,擎天置业的秦达明也是他一个电话请来救场子的。   原来秦达明是秦立峰的远房哥哥,这一点倒是始料未及。   楚天舒站在原地,嘴唇紧抿,面容沉着,神情坚韧,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看秦达明如何表现再作打算。   “嗯。”秦达明明明看见了站在场子中间的韩立,却明知故问:“好大的场面嘛,谁带的队呀?”   韩立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喊了一声:“秦总,是我,广场派出所的韩立。”   “怎么,韩大所长还认得我秦达明啊。”秦达明抬了抬眼皮,不冷不热地说。   韩立一愣。   从秦达明身后转出来一个梳着分头的年轻人,向韩立递了一张名片,说:“我是擎天置业的常年法律顾问赵煜,秦少是我的当事人,有什么法律纠纷请与我联系。”   这个赵煜,在青原市司法界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老爹是原市中院的院长,退休前是市政法委书记,现在还担任着市人大法律委员会的主任。业界有传闻,赵煜自担任律师以来,接手的官司从无败绩。当然,这其中有传奇的成分,但很重要的一点是,打不赢的官司他从来不接。   韩立接了名片,手却在微微发抖,背上热汗直冒。   “韩所长,这是怎么回事?”赵煜指着秦少手上的手铐,沉着脸问道。   韩立看了一眼哭丧着脸的小胖子,苦笑了一下,对手下的民警一挥手,说:“怎么回事?放了!”   随队小民警暗想,他脑子不好使,你他妈的脑子也进水了,明明是你叫我们铐上的,翻脸就装糊涂啊?   委屈归委屈,命令还得执行。   小民警很不情愿地把秦少的手铐松了。   “怎么回事?”秦达明看都没看秦少一眼,而是走到孔二狗原先坐着的桌子边坐了下来。   孔二狗赶紧站起来,亲自给秦达明泡茶。   万志良等人退出了好远。   秦立峰一脸得色地看了看楚天舒等人,趴在秦达明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   秦达明先盯住了韩立。   韩立脸色一变,冲杜雨菲打了个哈哈,道:“杜警官,既然是刑侦队办案,我就不瞎掺和了,你自己处置吧。对不住,所里还有事,我先走一步了。”   同来的几名民警也懒得惹这种麻烦,看韩立闪人,也向杜雨菲挥挥手,跟着也走了。   临走之前,韩立还想要和秦达明道声告辞,可秦达明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警察们撤退之后,秦立峰继续附在秦达明的耳边向他介绍情况。   秦达明的眼神缓缓扫过众人。   看到卫世杰,秦达明无动于衷。   看到白云朵,秦达明一扫而过。   看到杜雨菲,秦达明稍停片刻。   看到向晚晴,秦达明微微一怔。   秦达明的眼睛最后落到了楚天舒身上。   他手扶着茶杯暗自一惊,这个年轻人好气度,泰山崩于前依然面不改色,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另有图谋。   站在一旁的孔二狗也在向赵煜介绍事情的前后经过。   赵煜走到楚天舒等人面前,先是微笑着对白云朵说:“白女士,以你的气质,我不相信你会是陪唱小姐,希望我的当事人没有对你有非礼行为。”   秦少自始至终没有碰到白云朵一个手指头,对于这一点,白云朵还真没法否认。   赵煜又对杜雨菲,声音略略低了一点,说:“杜警官,你身为一名警察,擅自动用枪支,我将提请公安部门对此行为进行调查。”   杜雨菲耸耸肩,摊开手,做了一个随意的姿态。   赵煜走到向晚晴面前,很礼貌地递上了一张名片,笑道:“向记者,我的当事人如有冒犯,还请你原谅。”   赵煜的话说得彬彬有礼,向晚晴也只得接过名片,微笑示意。   最后,赵煜走到了楚天舒的面前,说道:“楚先生,你涉嫌殴打我的当事人,对此,希望你能给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将受我的当事人委托,对你提出民事和刑事诉讼。”   楚天舒微微一笑,说:“赵律师,非常感谢你。”   这小子不是有病吧?楚天舒这一句感谢,把自以为聪明的赵煜也搞糊涂了。   楚天舒故意停顿了片刻,轻声说:“我希望赵律师能尽快向法院提起诉讼,也希望你能促成法院公开审理此案。我想,这样就可以让全市老百姓看到,擎天置业的老板是如何纵容公子和手下胡作非为,仗势欺人的。这种社会责任感缺失的企业,如何取信于民?政府又怎么能将重大项目交给这种企业去运作?”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旁观者震惊的是楚天舒临危不惧泰然自若的非凡气度。   楚天舒字字句句话中有话,直刺秦达明的软肋。   从看见秦达明的第一眼起,楚天舒就想好了可以拿仪表厂竞购一事来赌一把,他料定,替儿子出气与仪表厂竞购,这两者孰轻孰重,秦达明不会拎不清。   仪表厂整体出让正在重新审查竞购企业的资信,康尔泰涉嫌医药器材造假案,将被取消竞购资格。   这个消息秦达明不会不知道。   楚天舒身为国资委办公室主持工作的副主任,直接参与改制领导小组的文件起草,诸多的建议和意见均由他整理汇总,这种小人物要成事肯定无足轻重,但要败事却绰绰有余。   秦达明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判断得失的能力超乎常人。   如果为了给儿子出气,真把事情闹到法院上去,就算告了一个楚天舒殴打秦少,至多也就是赔几个小钱,但是,如果向晚晴手上真有录像,楚天舒咬住擎天置业纵容手下仗势欺人,一旦激起民愤,影响了对仪表厂的竞购,那就得不偿失了。   当前,擎天置业已经可以看得见的收益就是鲲鹏实业开出来的两千万出场费。   如果像康尔泰那样被取消了竞购资格,王致远断然不会付出场费,那损失就太惨重了。   尤其是,秦达明还在与王致远讨价还价,甚至要联手将最大的竞争对手凌云集团排挤出去,假如真的与楚天舒打起了官司,王致远说不定会站在楚天舒一边推波助澜,落井下石,这样的话,擎天置业几乎毫无胜算。   秦达明很快就拿定了主意,替儿子出气的机会以后还有的是,发财的机会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他向赵煜招了招手。   赵煜跑过来,秦达明对他说了一句话。   赵煜再次走到楚天舒面前,非常客气地说:“楚先生,我们秦总想和你谈谈,请问,是你过去呢还是让秦总过来?”   楚天舒说:“秦总年长,自当我过去向他请教。”说着,走到秦达明的桌子边。   秦达明没有起身,只伸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楚天舒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上茶!”   “是。”孔二狗亲自给楚天舒斟了一杯茶。   楚天舒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   秦达明瞟了赵煜、孔二狗等人一眼,挥挥手说:“你们先退下吧。”   待赵煜等人退到另外一张桌子上坐下之后,秦达明端起了茶杯,说:“楚主任,小孩子不懂事,有得罪的地方,还望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原谅啊。”   楚天舒脑子转得飞快,秦达明态度的转变是因为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话。他喊自己为楚主任,也就是说,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由此看来,秦达明是不想因为此事闹大而影响到擎天置业参与仪表厂的竞购。   虽然秦达明根本没有提及仪表厂竞购的事,但他的客气将他的意图暴露无遗,楚天舒不由得心中暗暗好笑。   人有所欲,必有软肋。      第105章 自己掌嘴      楚天舒双手端起了杯子,笑道:“秦总,公子年轻气盛,与那边几位姑娘发生了一点不愉快,别的倒没有什么,只是我那位同学吃了点苦头。”   “哦,”秦达明看了一眼卫世杰,他的嘴角还残留着血迹。“谁下的手?”   “那位好汉。”楚天舒看了看万志良。   秦达明眼神在楚天舒的脸色一掠而过,缓缓道:“既然是楚主任的朋友,那也是我秦某人的朋友,他们打了他的脸,就等于打我的脸。你说句话,怎么惩戒都不过分,只要楚主任你满意。”   换作别的人,多半立刻要被秦达明的气度所折服。能得到秦达明这么大的一个面子,虚荣心已经是大大满足了,难道还能让人家的得力干将当中出丑不成?   最好的表现方式是,效仿秦达明的气度,挥挥手,算了,说几句一场误会云云。   但是,楚天舒却偏偏没有做声。   “你们过来。”秦达明微微动容,点了点孔二狗和万志良。   孔二狗和万志良快步走了过来。   “老板,有何吩咐?”   “谁动手打了楚主任的朋友?”   万志良一低头,说:“我!”   秦达明板着脸,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自己掌嘴!”   万志良毫不犹豫抬手就往脸上掴。   楚天舒抓着了万志良的手。   “你……”万志良疑惑地看着他。   楚天舒笑道:“兄弟,你也是受命于人,用不着你来代人受过。”   万志良心头一热,孔二狗却是一声冷笑。   他抬眼向楚天舒扫去,眼神陡然间变得阴森而恐怖,一改素日白面书生的形象,冷酷得像是一条要吐出舌信的毒蛇。   楚天舒抓住万志良的手,孔二狗还在暗自庆幸,这小子见好就收了,没想到,他竟然说的是不要万志良代人受过,那他就是嫌这个台阶还不够雄伟,想擒贼擒王,拿自己开刀了。   孔二狗冷笑道:“楚天舒,那只好我来了。”说着,也不假思索抬手朝脸上而去。   楚天舒又抓住了孔二狗的手。   秦达明心头暗喜,这小子还算识相,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从内心来讲,秦达明也不愿意让手下的得力干将当众丢丑。   不过,他脸上未动声色,含笑问道:“楚主任,你这是何意?”   楚天舒说:“两位兄弟都是性情中人,秦老板就不要为难他们了。”   秦达明头一回露出了笑容:“呵呵,既然楚主任宽宏大量,你们还不快快道谢。”   孔二狗和万志良抱拳拱手。   “慢!”楚天舒摆了摆手。“这起事件的罪魁祸首必须受到惩戒。”   “你……什么意思?”万志良和孔二狗两人脸色大变。   未必楚天舒要拿秦少出气?   秦达明脸一下子又阴沉了下来。   秦少脑子有问题,秦达明觉得已经够对不起他的了,平日里最不愿意让他受委屈。今天你楚天舒却要让他当众受辱,也欺人太甚了。   秦达明有点坐不住了。   孔二狗看了秦达明一眼,立即说:“我家公子年少无知,如有冒犯,二狗愿替公子向楚主任赔罪。”   孔二狗作为秦达明手下的第一打手,看上去斯文雅气,但最重江湖义气,更不乏对主人的忠诚。他心里非常清楚,花天酒地的生活和今天的江湖地位都是秦达明带给自己的,如果不是秦达明把自己从东北带出来,顶多算个混混中的头目,早晚有一天会尸横街头或坐穿牢底。   而现在,孔二狗的名片上赫然印着擎天置业安保部的经理,这个头衔不管是面对白道黑道,都让他有着无上的荣耀和威慑力。   所以,任何时候维护秦达明和秦少的尊严和利益,是他表现忠诚的最好方式。   秦达明暗暗点头,对于孔二狗的忠诚表现,他非常满意。   楚天舒忙说:“不,不,不。你们误会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公子所为也是人之常情,我绝没有为难公子的意思。”   孔二狗横了他一眼,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楚天舒抬头,看到了还在探头探脑的秦立峰。   秦立峰见秦达明与楚天舒相谈甚欢,意识到大事不妙,正打算脚底抹油,就被楚天舒盯上了。   他手一指秦立峰,大声说:“他,才是今天这场麻烦的始作俑者。”   秦达明被楚天舒这一点破,当即醒悟了过来:麻辣隔壁的,要不是你这老小子从中作祟,秦少怎么会跑到这里惹上这个难缠的楚天舒。   他将秦立峰喊了过来,骂道:“你身为长辈,为老不尊,唆使侄儿调戏良家美女,秦立峰,你这张老脸看来是欠抽啊。”   啊?秦立峰傻眼了,他哭丧着脸哀求道:“大哥……”   秦达明眼睛一瞪,大声喝问道:“嗯,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秦立峰能够当上城投公司的副总经理,完全得益于秦达明的一手扶持,但是,要让他当着这么些有身份的贵宾自己掌嘴,也实在是下不了手。   看秦立峰举着手在犹豫,秦达明已经等不及了,他大喝一声:“二狗,替我教训他!”   孔二狗脸上浮现起一丝残酷的笑意,抡圆了巴掌朝秦立峰的脸上抽去,心里还在恨恨地骂道:“麻隔壁的,你他娘的挑拨是非,差点害老子当众出丑……”   “噼里啪啦”一连串的脆响像鞭炮一样在冰吧里炸响。   因为有气,孔二狗出手毫不客气。   秦立峰的脸瞬间由白转红,像是涂抹上了一道彩霞,泛白的嘴唇渗出了鲜血,嘴巴顿时肿胀,看上去像只猪头一样,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楚天舒向秦达明拱拱手,笑道:“秦总的家务事,我就不夹在中间多事了。告辞!”   秦达明微微抬了抬屁股,说:“楚主任,后会有期。”   “朋友们,走了!”楚天舒向白云朵她们扬了扬手,带着三个美女和一大帅哥扬长而去。   楚天舒等人一出冰吧,孔二狗就住了手。   秦立峰的脸肿得不成人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张嘴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牙齿,哀嚎道:“大哥,你要替老弟做主啊。”   秦达明看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立峰,我会让他知道,秦家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说完,将手里的茶杯扔在了地上,缓缓起身,背着手迈步而出。   赵煜、孔二狗、秦少等尾随在后。   出了东方威尼斯,杜雨菲主动抢过了车钥匙。   其他人都喝了酒,只要她喝的饮料,车只能由她来开了。   卫世杰坐了副驾驶座,楚天舒嘻嘻哈哈地坐在了白云朵与向晚晴的中间。   “去哪?”杜雨菲问。   楚天舒叫道:“饿了,去吃大餐,我请客。”   这个提议赢得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好,地点。”杜雨菲发动了车子。   楚天舒说:“路边烧烤。”   白云朵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大叫:“哇,吃你个头啊,这算大餐吗?”   楚天舒皱着眉头,低声说:“我是苦孩子出身,能有肉吃就是大餐了。”   众人大笑。   杜雨菲开车没有真的去路边烧烤,而是去了向晚晴与楚天舒相亲见面的梦幻咖啡厅。   咖啡厅的经理还记得楚天舒、向晚晴和白云朵,见面之后,非常的热情,把他们让进了店里最豪华的包房,一个劲儿地说,三位能联袂光临本店,实在是荣幸,大家随意点,全部免单。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白云朵、向晚晴、杜雨菲、卫世杰都是时尚男女,不等经理拿来菜单,就各自点了他们喜爱的咖啡与点心,问到楚天舒的时候,楚天舒仰着头思考了好一会儿,突然大声地说:“给我来一碗榨菜肉丝面。多放肉丝少放榨菜,哦,对了,外加三个荷包蛋。”   笑声爆棚。   随后,遭受了四位时尚男女一顿语言上的暴扁。   边吃边聊,几个人很是兴奋,说到紧要处,向晚晴突然问:“老楚,你说我暗中给录像了,我哪有啊?”   楚天舒咬着一个荷包蛋,含糊不清地说:“呜,呜,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嘛。”   白云朵正在沙发边帮卫世杰简单处理一下嘴角上的伤口,听到楚天舒说的,不由的有些后怕,问道:“晚晴,你后来不也信誓旦旦地说你有吗?我当时可是信了,原来你们唱的都是空城计呀。”   向晚晴说:“是啊,我的纽扣式录像机被雨菲他们收了,又不是‘第一现场’栏目的记者,我拿什么去暗中录像?我还以为你们录了呢,所以,才壮着胆子说有的。”   白云朵说:“我吓都快吓死了,哪想到了那么多呀?哎,对了那秦达明要是叫你拿出来给他看看,你怎么办?”   向晚晴看了楚天舒一眼,说:“我就问他要。”   “你有吗?”白云朵问楚天舒。   “没有。我也没腾出手来。”楚天舒说。   白云朵笑道:“你们呀,配合倒是默契,如果他们非逼着你拿出来,看你们怎么办?”   楚天舒放下了筷子,笑着说:“实在没办法,我就只好把你交给秦少了。”      第106章 心生猜疑      “哇,你恶心死人了。”白云朵从沙发上跳起来,给了楚天舒一顿粉拳,嘴里骂道:“老楚,你这家伙居心险恶,我不给你当二奶了。”   楚天舒大叫:“警察阿姨,救命啊。”   杜雨菲调侃道:“云朵,你看他在秦少的枪口之下,为了保护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他怎么舍得哟?”   白云朵反击道:“雨菲,你还说我呢?你一看老楚有危险,不是急得把枪也掏出来了。”   杜雨菲一拍胸脯,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说:“我是警察,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是我的职责。”   白云朵得意地说:“我是他二奶,保护我也是他的职责。”   “哎,你刚才不是说,不给我当二奶了吗?”楚天舒突然问道。   白云朵举着拳头说:“怎么?你是不是还想找打呀?”   楚天舒抓着了她的手,一下子就看见了她手上的手表,就说:“云朵,朱旺财也斗垮了,我看你留着那手表也没啥用,你就还给晚晴呗。她回了‘第一现场’栏目组,正用得上呢。”   白云朵一愣,从楚天舒手里挣脱开来,很不情愿地从手上解下了手表,递给了向晚晴。   向晚晴也没客气,直接带在了自己手上,说:“云朵,等雨菲把他们扣住的那只还给我,我再把这手表给你用啊。”   白云朵低声说:“不用了,就像老楚说的,我一个医生,带个这玩意儿真没太大用,而且,做手术的时候还碍手碍脚的,我不要了。”   说心里话,白云朵也觉得这块带摄影功能的手表对她来将确实用处不大,但是,对于楚天舒提议还给向晚晴,心里却多少有些不太舒服,毕竟,这块表和楚天舒手上戴着的是一对情侣表,白云朵认为楚天舒这是一种暗示,他更愿意和向晚晴做情侣。   恋爱中的女人心思最复杂,也最敏感。   这时候,卫世杰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委屈地说:“唉。老楚,我羡慕死你了。我看看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个个貌美如花,我要是有你这艳福,死我也认了。”   楚天舒不以为意地笑笑,说:“老卫,你少来吧,你泡过的妞,都有一个加强班了。”   白云朵跳了起来,说:“好啊,你这个花心的家伙,还惦记着泡一个加强班呢。晚晴,云朵,我们撕碎了他。”   向晚晴没说话,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就在梦幻咖啡厅,楚天舒为了保护自己,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用身体挡住了歹徒的枪口,触景生情,心里不由得涌起了一股温暖。   杜雨菲更是无动于衷,说:“云朵,要撕你自己撕吧。我才不给他当什么三老婆呢。这地位也太低了。”   楚天舒一脸坏笑地问杜雨菲:“那你想当什么?未必还想当正宫娘娘?”   “呸!无赖!”杜雨菲啐了他一口,说:“你以为你是谁呀,都要上赶着做你的三妻四妾?”   “哈哈,太好了。”楚天舒嬉皮笑脸地说:“现在只有三妻,我还可以找四个妾。”   “你……太无耻了。”杜雨菲涨红了脸,转头问向晚晴:“晚晴,你做记者见识的人多,见过这么无耻的家伙吗?”   向晚晴笑笑,说:“他呀,这股张狂劲儿要不收敛收敛,早晚要吃大亏的。”   白云朵比楚天舒更着急:“晚晴,你这话什么意思呀?”   “我舅舅说过,张狂,是从政的大忌。”向晚晴很认真地说:“官场中人,最忌讳的就是锋芒毕露和意气用事,这样容易树敌过多,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产生不利影响。我刚才一直就在思考,像秦达明这号人物,谁又说得准他不会伺机报复呢?”   白云朵急于替楚天舒辩护,说:“不见得吧,那个秦达明刚才不是让老楚治得服服帖帖的吗,他还敢和老楚作对呀?”   “云朵,你只看到了表象。”向晚晴严肃地说:“像秦达明这种有相当势力的商人,为了眼前的利益,他可能会选择暂时隐忍。但是,我敢肯定,一旦他有机会,一定会报复的。”   “那怎么办?”白云朵担心地说:“晚晴,你是说,我给老楚惹祸了。”   “云朵,我绝对没有怪你的意思,这种家伙,依着我的性格,也不会容忍他仗势欺人。不过,”向晚晴停顿了一下,又说:“我舅舅说过,对于那些唯利是图的家伙,除非你拥有足够的权力,强势到可以随时扼住他命运的咽喉,否则的话,还是尽量避其锋芒为好。”   楚天舒见向晚晴说得在理,点了点头,说:“晚晴,你舅舅很有做官心得嘛。”   向晚晴含糊其辞地说:“他呀,混了很长时间的官场,应该有点经验吧。”   杜雨菲突然插话道:“哎,晚晴,你有一个这么有经验的舅舅,他为什么没有建议你去走仕途呢?”   向晚晴笑着摇摇头说:“我舅舅说,人尖子和人渣子都不适合当官。我就属于那种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尖子,只适合做记者,不适合做官。”   楚天舒突然想起了吴梦蝶提干过到要自己抓牢向晚晴,还说她会成为自己仕途上的贵人,未必正应在了她舅舅身上。想到这,楚天舒满怀期待地说:“晚晴,你舅舅一定官当得不小,哪天你带我去见见,当面好好讨教讨教。”   向晚晴端起杯子喝咖啡,笑而不语。   “老楚,你这个官迷,好势利啊。”白云朵不满地白了楚天舒一眼,说:“一听说当官,眼睛都冒绿光了。”   卫世杰说:“没错,老楚这家伙就是个官迷,当年为了竞争学生会的主席,半夜里在水房里准备演讲稿,我起夜上厕所,冷不丁就看见两束绿光,吓得我差点尿在裤子里。”   楚天舒作势要打卫世杰,笑骂道:“老卫,只有你这色狼眼睛里才会冒绿光呢。”   卫世杰作抱头鼠窜状,笑声再次爆棚。   在美女面前,卫世杰天生有强烈的表现欲,他爆完了楚天舒在大学里的臭事,又开始点评三位美女,他说:“云朵,要我看呀,你还真只适合当二奶。”   白云朵不解地问:“为什么?”   卫世杰一本正经地说:“玩笑归玩笑啊,老楚真要在官场上有所作为,找老婆还是最好能找一个能帮他一把的。云朵,你就一医生,只适合嫁给我这样没啥追求的。”   白云朵竟然默不做声了。   卫世杰一半是玩笑,一半还是在为宁馨做铺垫。   但是,他这一句话却真正触动了白云朵的心思。   的确,为了楚天舒,白云朵连命都豁得出去,但是,要谈到对楚天舒事业上有多大帮助,白云朵就明显的力不从心了。而且,白云朵也在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非但没有帮到楚天舒,还不断给他惹麻烦,让他无意识树敌过多,影响他在仕途上的发展。   而向晚晴对于官场的认识比自己更清醒,还有一个有丰富当官经验的舅舅,如果向晚晴能与楚天舒结合,肯定对他的仕途大有裨益。   楚天舒是不是有这个意思呀?一会儿让自己把情侣表还给向晚晴,一会儿说要把自己交给秦少,还有,他眼巴巴地想要结交向晚晴的舅舅,这些都意味着什么呢?   想到这些,白云朵心里又多了几分猜疑。   看白云朵尴尬不语,楚天舒知道她心里有了疙瘩,他指着卫世杰,笑骂道:“老卫,你贼心不死,想挖我墙脚啊?对不对?你那点儿歪心思,能瞒得过我的火眼真睛?”   “不敢,不敢。”卫世杰把手举过头顶,连说:“我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真要是惹翻了你这三个老婆,一个用摄像机,一个用手枪,还一个用手术刀,我不是身败名裂,就是死有余辜,肯定没有好下场。”   他这一句话,惹来了三大美女的唇枪舌剑,只得抱头求饶。   谈笑打闹间,已是晚上八点多了。   杜雨菲提议说:“我晚上还有巡查任务,要不,今天就散了吧。”   向晚晴也说,晚上要准备一下资料,重新回到“第一现场”栏目,得尽快进入角色。   卫世杰倒是没尽兴,见两位美女都同意散场,也不好多说什么。   杜雨菲拎着车钥匙先去发动车,卫世杰也跟了出去。   白云朵偷看楚天舒,突然想起了中午的承诺,心里一阵忐忑,却不知如何是好。   向晚晴当记者的眼光十分的敏锐,她看出了白云朵的心思,便试探着问道:“云朵,你回哪里?”   既然被向晚晴点破了,白云朵沉吟了片刻,低声说:“我……听他的。”   这个意思表达得够明确的了,楚天舒心里也是一阵激动,已经淡忘的那点欲望,又一点点地涌了上来。   向晚晴不再说话,转身出去了。   白云朵满怀期待地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温柔地搂了搂白云朵的肩膀。   白云朵轻轻地点了点头,一脸的甜蜜,心里的那几分猜疑一瞬间就沉了下去。      第107章 心灵煎熬      杜雨菲开车先送了卫世杰,然后掉头去了云晴美体,向晚晴一个人下了车,杜雨菲楞了一下,明白了什么,也没做声,又把车开到丹桂飘香小区,将车停在了1号别墅的门口,便与楚天舒和白云朵道别了。   下了车,两个人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开门,换鞋,进入客厅,上楼,楚天舒带着白云朵一一察看了主卧、客房、卫生间、洗浴房。   激动、紧张、兴奋、期盼……一系列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仿佛这就是一个美妙的梦境,谁一开口就会从梦中惊醒。   最终,还是白云朵打破了沉默。她说:“我整理一下衣服,你先洗去吧,一会儿我过来找你。”说完,拎着手里的包进了客房。   楚天舒三下两下除去了身上的衣物,钻进了洗浴房,想到马上就可以和白云朵两情相悦,那个小家伙也很不争气地挺立了起来。楚天舒开大开关,用淋浴头对着它一阵冲洗,心里喜滋滋地骂道:叫你不老实,叫你不老实。   他很快就洗完了,穿好睡衣走到客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说:“我洗完了,你也洗洗吧。”   白云朵说:“好,你先回房间,我一会儿就去洗。”   楚天舒回到了主卧,躺在了大床上。   房子的隔音效果真是好。   主卧室里静悄悄的,楚天舒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却仍然听不到外面的丝毫声音。   时间在楚天舒的期待中一秒一秒的往前走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终于开了,白云朵披散着头发穿着睡衣走了进来,轻声问道:“老楚,你睡了吗?”   楚天舒心说有哪个男人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便笑了笑说:“还没呢。”   白云朵将一个套套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上了床,偎依在楚天舒的怀里,说:“不早了,我们睡吧。”   楚天舒搂着白云朵,傻乎乎地说:“好吧,我们睡吧。”   白云朵很乖,偎依在楚天舒的怀里一动不动。   尽管一个下午一来,楚天舒好几次想象过了与白云朵的激情时刻,但是,当两个人相拥在一起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里在承受着煎熬。   这一次不比和刘春娜在一起,那时候他们在浴室里经过一场一场前戏,进入疯狂似乎顺理成章;也不比和郑小敏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楚天舒喝得烂醉,一切在恍惚中完成。   换句话说,前两次楚天舒都是在被动地情况下发生的,可这一次,白云朵的乖巧让楚天舒陷入了两难,软玉温香的美女就抱在怀里,那种甜腻的女人体香直冲鼻孔,他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或许,这就是爱情!   因为他们都把这个仪式看得无比的圣洁和虔诚。   爱情这东西,带给人的并不全都是快乐,有时候,痛苦才是爱的本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楚天舒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让白云朵躺得更舒服一点,他的手刚一触碰到她的身体,白云朵反手抱住了楚天舒,脸先是在他胸脯上摩挲,很快的,整个身子都紧贴了过来。   楚天舒感觉到她柔软的胸脯,感觉到她两条弹性十足的腿,还有毛茸茸的长发。   “小朵朵。”楚天舒叫了一声。   白云朵猛地用嘴唇堵住了他的嘴。   “老楚,吻我。”她呢喃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用心、用力狂吻起楚天舒来。   楚天舒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击懵了。   慢慢的,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是的,变化先来自身体,而不是心灵,感觉潜藏在体内的某股火焰正被点燃,火苗忽儿忽儿的,要往外扑。   白云朵又叫了一声,这一次是叫,很夸张很勾魂的那种,不自禁中,她的两条腿已跃起,蛇一样盘绕在楚天舒身上,整个身子像燃了火的海绵,不,像狂风席卷着的浪,朝楚天舒扑来。   楚天舒紧紧抱住白云朵的那一刻,就不只是受身体的驱使了,那份力量来自于心灵。   他们手忙脚乱地互相撕扯着对方的衣服……   楚天舒腾出一只手去摸床头柜上的套套,就在这一瞬间,他看见了压在床头的那一纸租房协议,猛然想起了吴梦蝶的提醒:“带女人回来,请不要在主卧过夜。”   楚天舒鬼使神差般停止了最后的动作。   白云朵诧异地看着他。   楚天舒仿佛听见吴梦蝶在说:“我相信你的个人品质。”   不能让别人怀疑自己的品质。   楚天舒低声说:“我们到客房去吧。”   白云朵一愣,没有说什么,慢慢地穿上了被楚天舒撤下来的睡衣,默默地出了主卧的门。   楚天舒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白云朵美妙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楚天舒才醒悟过来,他穿上睡衣,穿过客厅,来到了客房的门前,伸手推了一下。   门关着,没推开。   楚天舒有点失望,站在门外轻轻地叫了一声:“小朵朵。”   白云朵在里面,幽幽地说:“老楚,我知道,当二奶要有当二奶的觉悟,哪能抢大奶的床位呢?”   天呐!   白云朵误会了。她把楚天舒遵守与吴梦蝶的口头协议,看成了楚天舒的心目中,真正把她当成了二奶,而主卧的大床,是要给将来的大奶留着的。   让人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啊!   楚天舒痛苦极了:生活真是太喜欢作弄人了。   自己对刘春娜和郑小敏毫无杂念的时候,她们非要主动地送上门来,让楚天舒的心理承受了莫名的道德压力,可是,当自己终于对白云朵有了那种怦然心动的期待时,却因为一句话的误会被她婉拒于门外了。   楚天舒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向白云朵解释,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想,两情相悦,还是不要勉强的好。   于是,楚天舒晕晕乎乎地回到了主卧。   可能是太累了,楚天舒躺在床上转辗反侧,过了一会儿就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洗漱完毕,却发现客房的门敞开着,白云朵还在沉睡。   楚天舒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站在床前,打量着睡梦中的白云朵。   现在的白云朵洗净铅华,却丝毫无损于她的艳丽,长长的睫毛闭合着,眼角有些泪痕,证明昨晚上偷偷地哭过。   此刻的白云朵更像一个邻家的大女孩,亲切可爱,楚天舒有些心疼的想,一定是自己惹她伤心了,便伸手去想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手触到了白云朵的眼角时,白云朵被惊醒了,睁开了眼睛。   楚天舒问道:“你哭了?”   白云朵反问道:“怎么,你心疼我吗?”   楚天舒笑笑,想要解释,却又觉得有些虚伪,便只点点头,嗯了一声。   白云朵翻身坐了起来,倦倦地笑了,说:“想不到,老楚,你还真是个正人君子。”   楚天舒只能苦笑,心说,我倒宁愿做个小人,可是,你把门锁了,不做君子难道要做强奸犯不成。   白云朵看了看时间,皱了一下眉头,说:“老楚,今天还是周日呢,你怎么起这么早?”   这是他上学之后养成的习惯,早上是学习锻炼的好时光。   楚天舒笑了笑,说:“我的生物钟就这样,到时间就醒了。”   白云朵说:“那你等一会儿,我给你弄早餐去。”   说着白云朵就要起床,楚天舒知道她昨晚上没睡好,这会儿起床会不太舒服,便拉住了她,说:“我是主人,应该是我给你准备早餐。”   白云朵打了个哈欠,说:“那不行,这不是一个二奶的本份。”   楚天舒怕阻拦她又会惹她不开心,只得由着她。   吃完了早餐,白云朵收拾完碗筷,回客房换了衣服,说:“老楚,我走了,好久没去医院了,我想去看看。”   楚天舒想要挽留。   白云朵执意要走。   送到门口,白云朵回身在楚天舒的脸上吻了一下。   楚天舒一把搂住了她,说:“小朵朵,请你记住,只要我在家,这里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白云朵轻轻地从楚天舒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眼睛里闪着光芒,她说:“老楚,你放心,等你找到了适合你的大奶,该给你的我一定会给你。”   楚天舒望着白云朵远去的身影,怅然若失。   朱旺财被抓之后,很快交代了他与康尔泰公司之间的肮脏交易,也交代了他利用职权玩弄女性的犯罪事实。根据朱旺财的交代,那些与他沆瀣一气的科室负责人撤职的撤职,查办的查办。   白云朵又重新回到了她所热爱的工作岗位。   经过这一场动荡之后,第一人民医院调整组建了新的领导班子,在老院长的带领下,改善诊疗作风,降低医药价格,形成了风清气正的良好局面,各项工作蒸蒸日上。   与此同时,青原卫视台也恢复了向晚晴的记者身份,重新回到了第一现场栏目组,她回归岗位策划的第一个专题,就是康尔泰公司的造假案。   作为破案有功人员,杜雨菲被提拔为侦查一大队的副大队长兼任专案组的副组长。      第108章 勃然大怒      很快,楚天舒就摆脱了失望和懊悔的情绪,他将主要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因为仪表厂整体出让的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微妙时刻。   康尔泰造假案作为一起青原市有史以来涉案金额最大的造假案,在向晚晴的追踪采访中,牵扯出了全省医疗系统范围内不少官员和医生的腐败问题,惊动了省市朝野上下,引起了高层与民众的广泛关注。   很自然,这起案件的查处,也不可避免地触动了仪表厂改制这根极其敏感的神经,毕竟,康尔泰公司是通过审查的参与仪表厂竞购的企业之一。   在仪表厂改制领导小组第二次会议上,副市长唐逸夫首先就让市公安局副局长田志刚向领导小组通报康尔泰造假案的相关案情。   田志刚说,市局刑侦支队专案组在追查另外一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时,进入了康尔泰在城乡结合部私设的造价仓库,随后控制了该公司的主要负责人袁炯,办案人员在他的手提电脑里找到了一份记录,里面详细的记载了康尔泰公司向省市各大医院负责人行贿的情况。   介绍情况的时候,田志刚满面红光,脸上的喜悦掩也掩不住。他觉得,市局因为那个盗窃抢劫团伙的案件一直没有告破,承受了非常大的压力,现在误打误撞破获了康尔泰公司的造假案,在市领导面前多少可以看到几分好脸色了。   但是,唐逸夫在听完了田志刚的通报之后,脸色更加的冷峻。   唐逸夫阴沉着脸,冷冷地问道:“田副局长,是不是所有人都落网了?”   田志刚站了起来,大声地说:“报告唐副市长,所有涉案人员都已抓捕归案,正在进一步审讯之中。”   “那就好。”唐逸夫示意田志刚坐下,他严肃地说:“今天我之所以一上来就要让田副局长通报康尔泰公司造假案的情况,就是因为它也是参与仪表厂竞购的入围企业之一。”   说到这里,唐逸夫有意停顿了下来,扫视了一下全场。   领导小组的成员都是各相关单位的主要领导,他们在闹不明白唐逸夫说话的意图之前,不敢与他进行目光上的交流,个个都正襟危坐,笔走如飞,假装着在认真记录唐逸夫的重要讲话。   唐逸夫继续语气沉重地说:“仪表厂的改制工作迫在眉睫,公安局及时破获了这个案件,这对我们改制工作也敲响了警钟啊。同志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康尔泰竞购成功,仪表厂会不会成为他们下一个更大的造假基地呢?”   见唐逸夫开始上纲上线,领导小组成员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唐逸夫突然提高了声音,质问道:“在这里,我想要问的是,这么一家造假的企业,是怎么通过资格审查的?”   领导小组成员们听到唐逸夫说到这里,都拿眼睛去偷着瞟关浩宇,因为竞购企业的前期审核工作是国资委一手操办的。   坐在后排负责记录和服务的楚天舒注意到,关浩宇在用纸巾擦他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脸上的表情也是极其的尴尬。   领导发脾气了,会场上一片沉寂,谁也不敢说话。   关浩宇在肚子里暗暗叫屈:竞购企业的资格审查几乎都是按照领导的意图来办的,国资委只不过是执行领导旨意的一个工具而已。   例如,省里领导一句话,肥水不流外人田,国资委就要从省外企业的资料中挑出刺来,将他们拒之门外。又例如,省内有几家大型国有企业也有意参与竞购,市里领导一句话,这不符合“国退民进”的改革方向,国资委就要陪着笑脸劝他们退出。   最后剩下的八家企业,每一家都有其特殊的背景,包括康尔泰公司在内,也都是经过唐逸夫点头同意之后才得以通过的。   现在康尔泰公司被查出是造假案的元凶,唐逸夫又反过来当众指责国资委审核把关不严,这让老资历的关浩宇脸上挂不住了,他没有理会唐逸夫的质问,而是采取了沉默的态度,这多少有点以示抗议的味道。   对此,唐逸夫勃然大怒了。   唐逸夫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点了关浩宇的名:“关主任,国资委负责竞购企业的资格审查工作,出现这种重大的工作失误,你难道不应该向领导小组解释一下吗?”   唐逸夫怒容满面,领导小组成员面面相觑。   一向强势的唐逸夫在公开场合点名批评过很多政府部门的一把手,但对关浩宇发这么大的火还真是头一次,尤其是欧阳美美安排在国资委之后,他对关浩宇的态度更是客气有加。   可是今天他竟然在会上拍了桌子,看来,唐逸夫是真发火了。   领导动了真格的,关浩宇再想倚老卖老就有点太不识时务了。   作为了一个老同志,他自然懂得官场上一个基本真理便是:领导永远比你正确。   关浩宇缓缓摘下老花眼镜,痛心疾首地说:“唐副市长,国资委的工作出现了这么重大的失误,我作为一把手难辞其咎,实在是没脸解释开脱,只能认真接受领导批评,从中吸取教训,杜绝在以后的工作再犯类似的错误。”   关浩宇的这一番认错表态并没有平息唐逸夫的怒火,他“哼”了一声,继续大声地说:“如果我们每一个部门都要通过犯错误来改进工作,那青原市的国企改革什么时候才能推向深入,我市经济发展的步伐又怎么能大踏步地前进?”   关浩宇暗暗不满,不就是一个审核把关不严吗?有必要上升到了阻碍全市经济发展和国企改革的高度吗?   唐逸夫的火总算发完了,最后他语重心长地说:“同志们,仪表厂的改制试点,市委市政府专门成立了领导小组,是对这项工作的重视,我们必须要以高度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扎实有效地快速推进,为全市国企改革探明方向,以此来推动我市经济建设的加速发展。关主任,你把推进计划向大家介绍一下吧。”   关浩宇挨了一顿批评,因此有些分心,照本宣科地念楚天舒准备好的稿子,还几次念错了行,好在提前两个月完成的安排早就得到了唐逸夫的认可,他苦着的脸才稍稍舒展开来。   关浩宇念完了推进计划之后,唐逸夫依旧脸色严峻,请大家发表看法。   领导小组成员们看懂了唐逸夫的脸色,个个都表示了对快速推进的支持。   对此,唐逸夫仍旧是一脸的平静,请国土局局长申国章发言。   申国章着重汇报的是评估机构对仪表厂土地资产的评估结果,当他宣布最终的评估价为1.3亿元时,还是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为什么?   因为这个数字低于大多数人的预期,而且低了差不多有一个亿左右。   坐在后排的楚天舒心里也是一惊,果然被吴梦蝶言中了!   申国章抬头看了看,解释说:“这份评估报告来自国内著名的一家会计师事务所,他们对仪表厂的地块进行了最综合的评估,也考虑了诸如职工安置等一些市场之外的因素,最终才得出了现在的这个评估价。”   唐逸夫照例神情凝重,请大家发表意见。   财政局的局长被点名第一个发言,他很隐晦地提出了他的看法:“为了慎重和公平起见,是不是可以再请一家评估机构重新进行一次评估,然后结合两家的评估结果来确定竞购保留价。”   申国章笑着说:“重新找一家评估机构进行评估,整个过程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这样一来,恐怕刚才关主任宣读的推进计划要进行大幅度的调整了。再就是,评估程序增加越多,财政的损失也就越大,仪表厂几千职工也相应会受到损失。”   唐逸夫阴沉着脸,点了法院来的副院长的名。   这名副院长看了看唐逸夫的脸色,说:“我个人同意申局长的意见。改制过程中的各种费用支出最后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要从仪表厂的出让费中扣除,多引进一家评估机构,就要多花上百万的评估费。另外,评估机构的收费是和评估价格相关联的,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不会故意压低实际评估价的。”   这个貌似很有道理的发言得到了与会人员的普遍赞同。   但是,楚天舒听了却在心里暗暗冷笑,既然鲲鹏实业的王致远可以给擎天置业的秦达明开出两千万的出场费,那么,志在必得的王致远同样可以补偿评估机构因为低估价格而损失的评估费。   换言之,评估机构已经确信鲲鹏实业一定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想到这,楚天舒多少有些忐忑,这竞购还没有开始,结果似乎已经没有了悬念,照这么说来,所谓的保护职工权益岂不早就是一句空话了。   关浩宇总算恢复了情绪,他说:“是啊,国资委是国企改革的牵头单位,全身心地投入是义不容辞的。可领导小组的各位成员都承担着各部门的重要工作,长期陷在仪表厂改制过程中,这其中的时间成本也是非常巨大的。”   申国章、田志刚等人频频点头,以示赞同。      第109章 政治手腕      混迹官场,公开场合的发言必须极其慎重,有句老话叫“祸从口出”,搁在官场上是太正确不过了。   别的不说,如果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和地点,跟一个错误的人,哪怕只讲了一句错误的话,说不定就把某位领导给得罪了,而且你得罪了人自己还知道,别人也不会当着你的面来解释,来找你求证,只会默默地记在心里。   可是,当你的工作需要别人支持的时候,或者有了升迁机会的时候,你就等着瞧吧。你以为满有把握的事情,可能总会差那么一点点火侯。这里摆平了,那里又会出纰漏,你就像上了翘翘板一样,被支使得上窜下跳,累死累活大半天,还不知道玩你的是谁。   所以,财政局长等几个持有异议的成员,看了看唐逸夫的脸色,不再说话了。   真正着急的是没有发言权的简若明和楚天舒。   评估价格的高低,直接关系到竞购的保留价,也会决定最终的竞购价。现在,评估价格几乎低了一个亿,也就意味着在职工安置的费用上也要大幅减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鲲鹏实业的王致远,正在暗中操纵着对仪表厂的赤裸裸掠夺。   看领导小组成员都发言完了,唐逸夫用手里的笔轻轻敲了敲桌子,说:“对于评估价格,我们都是外行,要相信专业性的评估报告。在此,我有必要提醒在座的各位,今天开会的内容属于绝密范畴,必须严格保密,谁要透露出去,一旦查实绝对要追究法律责任。”   确定了推进计划和评估价格,会议随后的讨论就相对轻松多了。   最后,会议形成决议,取消康尔泰公司的竞购资格,对其他参与竞购的企业再进行一次专家审核,并在一个月之内组织符合要求的竞购企业参与公开竞购。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太大的意外,在国庆长假之后,仪表厂整体出让将落下帷幕,凌云集团与鲲鹏实业之间直接碰撞的胜负也将水落石出。   会议结束,关浩宇按照惯例,热情地邀请各位领导共进午餐,唐逸夫笑容满面地与关浩宇握手,推说下午还有重要会议,以后再找机会,还亲切地问候了几句身体还好之类的关心话,很明显,是在向关浩宇暗示刚才会上的点名批评没有介意。   楚天舒这才琢磨过味道来,唐逸夫一上来就对关浩宇大动肝火只是他敲山震虎的一个策略,其目的是为了让土地局公布的评估价格能在会上顺利通过,如果不提前制造出紧张的气氛,等到有反对意见了再来动用领导权威,那就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很显然,唐逸夫这一招奏效了,轻描淡写地就将反对意见消弭于无形。   楚天舒不得不承认,唐逸夫是一个玩弄权谋的高手。自己如果不是从吴梦蝶那里得到过一些暗示,恐怕等到结果大白于天下之后也未必能看得出这其中的奥妙。   稍稍整理了一下会议记录,楚天舒去机关食堂就稍晚了一点。   午餐是自助式,大家在入口处登记之后,拿一个托盘,然后排成一队,在一堆美食前各取所需。   委里的领导们有一个单独的包间,其他人员都在大开间里一起吃。   平日里,只要关浩宇在食堂就餐,欧阳美美就会端着盘子凑到包间里去,陪着关浩宇谈笑风生。   今天中午却是例外,她没有进包间,而是凑到了办公室的人堆里,边吃饭边和钱美华、齐大光、赵平原等人窃窃私语,说到开心处,还会发出一两声娇媚的笑声。   见楚天舒端了盘子正在找位子,欧阳美美主动热情地打了招呼:“小楚主任,今天唐副市长来开会了,怎么没安排接待啊?”   这就是欧阳美美的德性!   凡是有炫耀与唐逸夫关系密切的机会,她绝对不会放过。   楚天舒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调侃道:“哟,美处长,今天不去包间陪领导,与民同乐了。”   欧阳美美瞟了一眼包间,撇撇嘴说:“嘿嘿,人老珠黄了,领导们不拿正眼看了。”   楚天舒暗暗好笑,想必是关浩宇今天在会场上挨了唐逸夫的批评,对欧阳美美没了好脸色,欧阳美美也算知趣,没有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欧阳美美能在机关里混到这个地步,并不是一无所长,有一点楚天舒还是很佩服的,那就是欧阳美美心里嫉恨一个人,背后下起毒手来毫不客气,但当面却可以嘴上抹蜜,笑颜如花。   楚天舒没有继续和欧阳美美扯淡,而是端了盘子坐在了范亦兵和刘春娜的旁边,低声问了问范亦兵最近和小佳谈的怎么样了。   范亦兵愁眉苦脸,只说了句“还那样”就不在做声了。   楚天舒从范亦兵的表情和态度上看得出来,他还在为女朋友的事烦心,由于食堂里人挺多的,再没有多问,只埋头吃饭,心里却想着有机会要把解决他副科级的事跟简若明提提。   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欧阳美美不要从中作梗,想到这,便下意识地看了欧阳美美一眼。   欧阳美美和钱美华正在窃窃私语,目光也在朝楚天舒和范亦兵的方向看,看上去她们似乎也在议论范亦兵的事儿。   吃完饭,楚天舒回到办公室,正打算起草今天领导小组开会的会议纪要,吴梦蝶打进电话来了,她一开口就把楚天舒吓了一跳。   “小楚,今天的会议开得怎么样啊?听说,你们国资委的领导挨了批评啊。”   会议才结束不到一个小时,远在临江的吴梦蝶就闻到了风声,这信息传递得也太快了一点吧。   既然吴梦蝶已经得到了消息,楚天舒也就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师姐,国庆长假之后就要正式公开竞购了,你那边的方案准备得怎么样了?”   吴梦蝶说:“公司战略投资部已经拿出了初步方案。不过,我们刚刚得到消息,擎天置业还没有与鲲鹏实业达成一致,秦达明还在与王致远就出场费的事讨价还价,看来,仪表厂的土地评估价压得很低呀。”   楚天舒无语了,唐逸夫在会上宣布的所谓严格保密只是一句空话了。   有接近一个亿的盈利空间,秦达明对于两千万的出场费自然不会满足。   吴梦蝶并没有继续追问评估价格的具体数目,而是很认真地说:“天舒,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并不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消息,我只是想提醒你,凌云集团的方案做得再好,如果不能得到青原市高层的认可,那也是枉费心机。”   楚天舒明白了,吴梦蝶既然能得知会议的过程,便一定能知道会议的结果,她所担心的还是唐逸夫,毕竟他才是仪表厂的竞购过程中具有决策权的实权人物。   对于吴梦蝶的担心,楚天舒给不出合适的答复,正琢磨着该怎么回答,范亦兵拿着几张单子推门进来了,见楚天舒在打电话,便要退出去。   楚天舒招了招手,示意范亦兵稍等一下,他也正好借机与吴梦蝶结束通话:“吴总,我这边还有点事,有新的情况我再和你联系。再见。”   说不好的事情暂时放一放,这是楚天舒从简若明那儿学来的处理问题的方法。   等楚天舒挂了电话,范亦兵将手里的几张单子递了过来。   是综合事务科最近添置办公用品的报销单,楚天舒简单地翻看了一下,很快在部门负责人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老范,科里的事辛苦你了。”楚天舒喊住范亦兵,诚恳地说:“关于你任职的事,有机会我会向委领导提出来的。你有空也可以和欧阳处长交流交流,组织人事部门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范亦兵点点头,道了谢,拿着签好字的单据退了出去。   下班之前,楚天舒终于将今天开会的会议纪要写好了,分别给简若明和关浩宇打印了一份,请他们审阅修改,才舒了口气,关上了电脑,放在电脑旁边的手机却闪了闪。   他看了眼,是简若明发来的短信:“下班后,分头出发,青莲会所见。”   两个人的办公室只隔了一条走廊,以这种方式联系还是头一次,这让楚天舒多了几分神秘感,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有点儿期待,有点儿享受,又有点紧张。   带着这种心情,他开着那辆凌云志挤入了拥挤的车流。   中途,他有意无意地看后视镜,感觉有辆的士似乎一直在跟着,他以为这是简若明打的车,可到了青莲会所的停车场,那辆的士却拐到了另一个路口停下了。   楚天舒停好车,有意站了一会儿,却并没有看见简若明走过来,便笑着摇了摇头,笑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   青莲会所坐落在北湖湖畔的一条小巷深处,与市委市政府办公大院隔着几条小街,临窗可以眺望北湖的湖光水色,虽处闹市之中,却隔绝了城市的喧嚣,是青原市最有品位的休闲场所之一,装修和设施都为仿明清风格,颇有文人墨客曲径通幽的韵味。   楚天舒穿过一条石径的时候,抬头看见了站在小丛林边的简若明。      第110章 神秘嘉宾      简若明换下了职业套装,穿了一件白色的风衣,里面是一条紫色的连衣裙,披着长长的卷发,略施了淡妆,正朝楚天舒挥舞着手臂。恰好一阵风吹过,将她的长发和裙摆吹起,在金黄色的夕阳下显得格外的美丽动人,比起办公室的职场形象来,平添了几分妩媚。   楚天舒的心里毫无来由地有点hold不住的感觉。   “明姐,搞得好神秘呀。”不在办公室里见面,楚天舒很是轻松。   简若明微微一笑,说:“我要给你引见一个人,也可以称得上是神秘嘉宾吧。”   楚天舒有一种预感,简若明要给他引见的人一定很重要。   简若明说:“我们进去边喝茶边等吧,这个人的时间没谱。”   在身穿清朝宫女服装的迎宾小姐的引领下,楚天舒跟着简若明进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包房。   青莲会所受到社交人士的青睐,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所有的包房都是各自独立的,朋友之间品茗谈心都不会受到外人的干扰,简若明把见面地方定在青莲会所,既有品味优雅的追求,也有避人耳目的考虑。   进了包房,点的茶水刚刚上上来,简若明的手机响了,楚天舒从她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时间没谱的客人准时到了!   来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中等身材,浓眉大眼,头发浓密,梳得很齐整,白晰的脸上戴着一付精致的眼镜,斯文帅气,眼里不经意地透出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负与矜持。   看上去有点面熟,楚天舒却一时想不起他是谁。   “小楚,过来,认识一下,”简若明介绍说:“王少磊,伊副市长的秘书。”   “楚天舒,对吧。我们见过,在仪表厂门口的聚会现场。”王少磊握着楚天舒的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天舒依稀记得那天站在伊副市长身后的年轻人就是这位王少磊。他想起简若明提起过,自己升科长的时候,王少磊给关浩宇打过电话,于是,忙感激地说:“久闻大名,楚天舒还要感谢王秘书的关心和培养。”   王少磊哈哈一笑,说:“小楚,你搞错了吧,要说关心和培养你,那是若明主任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我王少磊是有心无力,鞭长莫及啊。”   简若明给王少磊让座,又亲自斟茶,笑着把王少磊给关浩宇打过电话的事儿一说,王少磊忙摆手说:“小楚,这你不用谢我,我只不过是转达了一下伊副市长的指示。”   看来,王少磊这个秘书当得很称职,即使领导不在场,也不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王少磊一边说着话,一边掏出一支烟夹在手中,笑问道:“若明主任,允许不?”   “少磊秘书,请!”简若明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很精致的打火机,打着火递到了王少磊的嘴边。   一个问得绅士,一个点得优雅,两个人倒是配合默契。   楚天舒见惯了简若明在国资委的不卑不亢,今天才见识到,她乖巧逢迎的手段也可以施展得不动声色。   按级别,简若明和王少磊都是副处级,理论上是平起平坐的。   但是,官场的地位并不仅仅取决于级别的高低,更取决于位置的重要性。   王少磊所处的特殊位置,决定了他这个副处级别简若明的副处级更有分量,因为他的背后站着一个比一般副地市级还高那么一点的常务副市长伊海涛。   任何部门,不管看上去实权有多大,职位级别有多高,真正能完全照领导意志安排的,就是专职秘书了。   从某种程度来说,专职秘书有时候就基本代表了背后领导的意志。所以,官场上你可以不把其他部门的领导太放在心上,但绝对不能怠慢领导的专职秘书。   就着简若明打着的火点上烟,王少磊解瘾般的吸了一口才将烟雾吐了出来,烟雾缭绕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笑着问:“小楚,你抽吗?”   楚天舒摇头。   “不抽好啊,能不抽尽量别抽。”王少磊点着头说:“我这是没办法,以前经常熬夜写东西,养成了坏习惯。跟了伊副市长之后,偷着解馋的机会都难得有了。”   从王少磊抽烟的动作来看,他的烟瘾还是有点大的,不过,照他的手法,当着伊海涛的面,他是决计不会抽的,由此可见,这个人的毅力和控制力是非常大的。   抽了几口,还剩大半截,王少磊就把烟掐灭了,突然间,冷不防问了一句话:“小楚,听若明主任说,仪表厂整体搬迁异地重建的建议是你提出来的?”   “是的。”楚天舒一脸平静的回答。   楚天舒荣辱不惊的神情也令王少磊暗暗吃惊。   如果是那种善于投机取巧的人,当着顶头上司的面,多半是要装腔作势地谦逊一番的,例如可以说是在简若明的指导和启发下才想到的。   但是,楚天舒选择了实话实说。   混迹官场,谁也免不了要说假话,有时候仅仅就是顺应官场的潜规则,但是,有一点必须把握好,关键时刻面对关键人物只能说真话。   王少磊开怀大笑:“不错,小楚,若明主任在伊副市长面前说起过你,说你头脑灵活,思路开阔,胆大心细,擅长处理复杂事件,伊副市长说有机会也想见见你呢。”说着,他顿了顿,缓缓道:“伊副市长对你们的建议非常重视。”   王少磊对楚天舒的夸奖,其实也是间接地在褒奖简若明的慧眼识人才,而且很巧妙地暗示出来,这是伊海涛对两人的肯定。   简若明的嘴角也微微的张开,露出四颗白皙的小贝齿,无声地笑了起来。   从简若明的身上,楚天舒又学到了一招:跟领导打交道,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但笑容一定不能始终保持在脸上。   说完了这句话,王少磊微笑着将眼睛转向窗外,看着外面的湖光水色,目光坚定而深邃。   这是他有意将想象的空间留给了简若明和楚天舒。   仪表厂改制领导小组会议刚刚结束,王少磊就约见楚天舒和简若明,很显然是得到了伊海涛的授意,但意思却通过秘书来转达,这就是领导艺术中进退自如的妙手。   王少磊又把这个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短短几分钟的语言和肢体交流,楚天舒感受到了王少磊的人格魅力和官场修为。   在得知王少磊为了自己的升迁亲自给关浩宇打过电话,楚天舒就对王少磊的来历与背景做过一些调查。   但是,从公开渠道能搜集到的资料少之又少。   王少磊毕业于京城一所非著名大学,其后在京城的共青团任职,三年前悄然下派到东南省,担任了青原市常务副市长伊海涛的秘书。   仅此而已。   但是,楚天舒还是从中解读出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一所非著名大学的毕业生能进入京都的共青团系统,这放在一般的人身上想都不可想象;在共青团系统默默无闻地工作了五年,能够直接成为一名常务副市长的秘书,这也绝非寻常人所能做得到的。   因此,楚天舒认定王少磊的身世虽不够显赫,但绝对有点来头。   瞬间,楚天舒坚定了一个信念:如果想要在仕途上有所发展,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与王少磊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接近王少磊就相当于接近了伊海涛。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接近王少磊甚至比接近伊海涛更现实也更具有效率。   领导需要两类人,吹喇叭的和抬轿子的。   吹喇叭的树形象,抬轿子的做政绩。   以伊海涛的年龄、经历和职位,身边吹喇叭或者抬轿子的人已经富富有余了,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连给他当马前卒的机会都没有;王少磊则不同,他在青原市的主要经历是给伊海涛当了三年的秘书,没有机会积攒足够的政治资本和人脉资源,一旦伊海涛如愿升任市长,以王少磊的年龄和背景,一定会得到独当一面的机会,仕途发展的空间想象力巨大。   作为新生代的领导,王少磊最需要的肯定不是有人帮他吹喇叭,而是有人能帮他抬轿子,解决政绩问题。   同样,王少磊很欣赏楚天舒的直率和正直,还具有极敏锐的头脑,想象力丰富而不失实干,最重要的是,楚天舒处理复杂问题的果敢和胆识,给王少磊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比自己更年轻的人可堪重任。   当然,王少磊的表现也可圈可点,许多看似棘手的事情,到了他手中,都迎刃而解,也因此深得伊海涛的信任。   当前仪表厂改制工作牵扯到了伊海涛的政治前途和命运,同样也必将影响到王少磊的仕途前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少磊比伊海涛更不能接受失败。   因为一旦唐逸夫竞争上位,以他腹黑铁腕的手段,伊海涛身边的王少磊头一个要身败名裂,下场会比伊海涛其他亲信更惨。   这一点,以王少磊的政治智商不可能没有清醒的认识。      第111章 温馨往事      湖面上的装饰灯亮了,城市入夜,街道上流光溢彩,建筑物上霓虹灯闪烁。   沉默最终还是被王少磊打破了,他看了一下表,说:“我得走了,只向伊副市长请了半个小时的假。若明主任,谢谢你请我喝茶。”说着,端起身前的茶杯,美美地喝了一大口,然后起身告辞。   当秘书的尴尬之一就是每天二十四小时的都不属于自己而属于领导。   简若明没有挽留,只笑笑说:“小楚,你送一下少磊秘书。”   王少磊没有开车,从青莲会所到市委大院,还要沿着湖边走上一段。   秋意渐浓,湖边上人迹渐少。   王少磊突然问:“小楚,听若明主任说,你和凌云集团的吴梦蝶有过接触,他们正在制定仪表厂整体搬迁异地重建的竞购方案。”   “是的。不过,吴总还是担心这个竞购方案得不到专家和领导的认可,毕竟鲲鹏实业和擎天置业的竞争实力也不弱。”楚天舒隐晦地将吴梦蝶的担心说了出来。   王少磊停住了脚步,看着楚天舒说:“伊副市长认为,凌云集团的这个方案兼顾了各方的利益,能够实现多方共赢。伊副市长有意以仪表厂改制为契机,实现市区内老工业企业集体外迁,在江北建设一个新的工业园区。我想,如果凌云集团拿出足够的诚意和决心,在青原市的发展前景是非常广阔的。”   这是一个信号!   一个表明伊海涛支持凌云集团竞购方案的强烈信号,比刚才在茶社里所说的非常重视更加的具体和明确。   但同时,这却又是一个非正式的信号!   决战在即,伊海涛阵营需要一个冲锋陷阵的敢死队员,而这名队员还不是自己的嫡系部队。   当然,伊海涛不希望看到敢死队员冲锋失败,但是,他更不希望看到的是,假如这名敢死队员阵亡的话,对手能够确认是他伊海涛发出的冲锋令。   此进可攻,退可守。   楚天舒是当前最佳的人选!   官场争斗,正因为有着你死我活的惨烈,所以,任何人都不会孤注一掷,任何时候必须给自己留条后路!   对手之间保持沉默永远是上上策。   楚天舒想了一下,说:“王秘书,要不要你给凌云集团的吴总通个电话?”   王少磊笑了笑,反问道:“小楚,你不觉得这有点唐突吗?会不会节外生枝?”   他这一个反问,表明他不同意直接和吴梦蝶通话的同时,又暗示楚天舒可以去转达这层意思。   王少磊的回答早在楚天舒的意料之中。   但是,楚天舒却不觉得这么问上一句是多此一举。   利用与被利用,是官场争斗亘古不变的主题。   此时此刻,楚天舒问了王少磊一句,表明他看清了这其中的奥妙,也认清了自己的角色定位;如果只顾埋头去做而不问,王少磊反而会看低楚天舒的政治智商。   假如楚天舒与王少磊之间是彼此熟知的政治盟友,楚天舒如此一问会被认为政治上的不成熟。但是初次合作,楚天舒不能让王少磊认为,自己是一个被利用了还浑然不觉的傻瓜。   要想混好官场,像楚天舒这种毫无背景和根基的人物,必须尽快结交到有价值的政治盟友,抓住机会进入一个有实力的政治阵营。而这其中的重要前提是,要让对方看到你有值得结交的价值和潜能。   否则的话,人家凭什么要接纳你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王少磊与楚天舒握手告别,两个人的手上都感受到了对方的力量,相视一笑。   再回到青莲会所,刚进入包房,楚天舒便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忍不住深深的呼吸了几口。   简若明已经脱去了外面的风衣,一袭紫裙勾勒出她玲珑的身材,正在熟练优雅地泡茶,脸上虽平淡如水却透着沉迷,一时间,楚天舒竟恍然不知,这屋子里的温馨清香是来自清茶还是发自简若明的身姿。   端起简若明递过来的茶水,楚天舒用鼻子闻了闻,笑着说:“真香。能喝到明姐亲手泡的茶,真是难得呀。”   简若明也沉醉于品味香茗,微笑着没有说话,侧脸看着窗外的景色。   楚天舒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能够坐在简若明的对面,喝她亲手泡的香茶,这样的男人会有几个呢?   湖面上亮着灯,从窗口望过去,星星点点之中,有几条画舫在水中游弋,船头上是一对对的青年男女,人在景中,景好人美,场面非常的温馨浪漫。   包房里流淌着琵琶弹奏的高山流水,和湖水画舫营造的气氛相得益彰。   楚天舒看着简若明专注的俏脸,忽然就有种惊艳的感觉。   一件浅紫色的丝绒套裙,腰上系着一条白色的细腰带,外面罩着一条流苏针织开衫,柔顺的长发披散在香肩上,让人感觉既时尚又性感。花饰简洁大方的黑色皮鞋,修长丰腴的美丽双腿叠加在一起,放在茶桌下面,发出亮闪闪的光。   在暧红色的灯光映衬下,简若明的眉、眼、唇、额和脖子都光艳照人,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魅力。   作为一个三十岁的女人,皮肤竟然还能保持如此的细腻光滑,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生丽质吧。   在那一瞬间,楚天舒甚至怀疑坐在朦胧光影里面的女人不是简若明,而应该是白云朵。   她怎么会是简若明呢?   楚天舒所见过的简若明,向来的衣着打扮中规中矩,虽然算不上落伍,但几乎没有亮眼之处,与欧阳美美的性感妖娆相距甚远,甚至比不上刘春娜的时尚靓丽。   可是,今天的简若明却是如此的妩媚!   “他走了。”简若明回头,看着楚天舒一脸呆滞的模样,嘴角微微牵起一个弧度,声音清脆地问道。   “哦,走了。”楚天舒不太自然地回答道。   “还饿着吧。想吃些什么?这里的菜肴也做得挺好的。”简若明又恢复她稳重大方的本色。   楚天舒这才确定,他面前的这个女人确实是简若明。   “明姐,我是个俗人,只懂得吃饱就好,还是你来点吧。”楚天舒实话实说。   “呵呵,这可不好哦。人不仅要会工作,也要学会享受生活。”简若明的口气中依然保持着领导的味道。   按响了呼叫铃,服务小姐应声而入,简若明点了几道精致的菜肴,合上菜单,突然说:“难得有这么轻松的闲暇,再来瓶干红吧。”   楚天舒的心猛地一紧:今天,她是怎么了?   酒菜很快就上齐了,果然如简若明所说,这里的菜肴色香味俱佳,只是楚天舒觉得口味稍稍偏清淡一点。   斟上酒,楚天舒举杯,说:“明姐,谢谢你帮我引见了王秘书。”   碰杯,简若明抿了一小口,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很好啊,身处特殊的位子,不矫揉,不做作,是个值得尊敬的好领导。”   “呵呵,好领导?难道你们不会成为好朋友吗?”   “我是希望如此,不过……”   “不过什么?地位有差异吗?”   楚天舒点头。   “是啊,每个人一出生就打上了身世的烙印,这个烙印有时候就像是一个天堑,付出了再大的努力也可能跨越不了。”简若明举着杯子,对着灯光,好像是在查看杯中酒的成色,又像是有感而发。   楚天舒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明姐,你以前就认识他吗?”   “不认识,但是,我在伊副市长那里见到他,很随意地聊了几句,恰巧我们同时认识另外一个人。”   “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不说也罢。”简若明低垂了眼帘,脸色略有不快,她举杯与楚天舒碰了一下杯子,说:“感谢你陪我喝酒。”   莫名其妙!   领导感谢下属陪她喝酒?如果这也要感谢的话,做下属的是不是要无地自容了!   楚天舒笑笑,说:“明姐,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说,能陪你喝酒是我的荣幸。”   简若明愣住了,一只手把玩着酒杯,眼神却突然投向了窗外。   少顷,简若明幽幽地说:“以前,他也说过这句话。”   声音微弱,语调悠长,又是突然而至,听上去像是微风从湖面传诵过来的一般。   “什么?”楚天舒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抬起头看向简若明。   简若明痴痴地看着窗外,说:“以前,我也像她那样快乐过。”   楚天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湖面的画舫上,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正附在她的男友耳边说着什么,不时掩嘴娇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楚天舒明白了,刚才的那句话打动了简若明内心的情愫,然后又触景生情,从这个女孩子身上看到了她以前的自己,勾起了她对美好过往的记忆。   原来,在简若明坚强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女人柔弱的心。   就像这湖面上的水,微风吹过便会泛起涟漪。   简若明刚才提到的“他”,应该是以前给过她快乐的那个人。      第112章 风云突变      楚天舒无意中说到“陪你喝酒是我的荣幸”,是两人对酌时“他”对她说过的话,而画舫上那浪漫的场景,也是他们曾经有过的亲昵之举。   此情此景,那人那话,便是吹拂简若明心灵之水的微风,或许在她原本平静的心灵里泛起的不仅仅只是涟漪,也有可能是波澜。   楚天舒忍不住问:“他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没有继续?”   简若明依旧看着窗外,声音中带着忧伤。   “当年,我们还很年轻,他留学国外,我进入仕途,然后就渐行渐远了……”   楚天舒从简若明落寞的神情中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故事绝不会像她说得这么简单。   “他没有回来吗?”按照楚天舒的猜测,他们应该是因为距离而疏远了感情。   简若明沉吟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唉,他回来了,娶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红三代。”   “为什么?”   “为了他所追求的财富。”简若明站了起来,走到窗口,将酒杯里的酒一点点洒进了微波荡漾的湖水之中。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令她刻骨铭心的莫过于爱情伤害!   爱情是能够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尤其是女人。再强势,或者说职业化程度再高的女性,在爱情的滋润下,都是乐于激发自己的本性,做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所以,在看到其它女人幸福快乐时,简若明也会露出缅怀的神态。   靠!原来如此。   她曾经深爱过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为了追求财富却抛弃了她。   怪不得刚才简若明要对身世的烙印耿耿于怀。   出身低微的楚天舒莫名的愤怒了,他冷冷地说:“这个男人太自私了。”   “不!”简若明缓缓地摇了摇头,说:“对我来说或许如此,但是,对他的家族而言,也许那个红三代更适合他。”   “红三代有什么了不起?出身高贵就可以高人一等吗?”一股豪气陡然从楚天舒的胸中涌出,他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地说:“她的父辈的父辈还不是一个农民,无非是那个时代造就了一个英雄。这不恰恰证明了,只要有勇气敢牺牲,草根也能成为一代英豪!”   简若明被楚天舒的冲天豪气震惊了!   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的一段过往情史会激发出这个小男人如此气冲霄汉的豪迈情怀。   简若明不敢回头,她怕让楚天舒看见她的心潮起伏!   “明姐,一切都过去了,你应该快乐起来。”楚天舒走过去,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胳膊。   简若明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我知道,女人应该快乐。可我却再也找不到以前的那种感觉了。可以笑,可以哭,可以撒娇赌气,这些,我似乎已经遗忘了。”   听了简若明的话,楚天舒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南方的深秋,夜也是清凉的,湖面上吹过来的风冷飕飕的,寒意正浓。   楚天舒将风衣披上了简若明的肩膀,坚定地说:“明姐,你会快乐起来的,相信我,一定会的!”   简若明静静地望着湖面,脸上挂着微笑,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亮。   过好一会儿,当简若明转过身来,已经恢复了平静,她轻轻地说:“傻小子,姐姐是做不了一代英豪了,就看你的了。好了,送姐回去吧。”   转眼已经是九月底了,国庆长假一过,围绕着仪表厂的竞购而引发的官场明争暗斗就要拉开帷幕了。   经过连日来紧锣密鼓的精心筹划,在楚天舒的联络之下,凌云集团的竞购方案日臻完善。王少磊也透露,届时伊海涛将会出现在竞购现场,出席由省内外专家对各方竞购方案的讨论会。   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胜利的方向稳步推进。   长假里,简若明没打算回临江,放了假的郑小敏和宁馨要回青原。   楚天舒甚至幻想着要利用这次国庆长假,将白云朵、向晚晴、杜雨菲、刘春娜、郑小敏、宁馨、简若明等众美女召集在一块,举办一次群美闹秋的欢乐大派对,让紧张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情彻底放松一次。   可是,就在楚天舒、简若明、王少磊等人感觉胜利在望时,却从凌云集团却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坏消息。   九月三十日晚七点左右,楚天舒坐在客厅里,正犹豫着是自己和宁馨联系还是通过卫世杰,还没有想好,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是吴梦蝶。   她告诉楚天舒,公司小车司机薛凯下班之后突然失踪,他偷走了一台存有仪表厂竞购方案和凌云集团其他高度机密的笔记本电脑。   吴梦蝶给楚天舒打来电话时的声音和凌锐被绑架的那一刻极其的相似。   她急急忙忙地说:“天舒,必须尽快找回这台笔记本电脑,如果它落入竞争对手之手,那对凌云集团来说,可能带来一场灭顶之灾,仪表厂的竞购也就无从谈起了。”   楚天舒问:“师姐,报警了吗?”   “不能报警!”   “为什么?”   “我不想让这个笔记本电脑落到警方的手上。”   “师姐,你的意思是,警方你也信不过?”   “这是一个阴谋!从我获得的信息来分析,秦达明派他的手下万志良收买了薛凯,他要利用笔记本电脑中的秘密,逼迫凌云集团退出竞购,好从王致远手里拿到更多的出场费。但是,如果秦达明获悉了笔记本电脑中的全部秘密,那他就有可能不仅仅只针对仪表厂的竞购,而会针对整个凌云集团。”   楚天舒问:“师姐,有这么严重吗?”   “有!”吴梦蝶毫不迟疑地说:“天舒,有些事我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也不便和你深说,我只想告诉你,中国民营企业都有先天性的缺陷。”   这么说来,丢失的笔记本电脑里涉及到了凌云集团资本原始积累的原罪问题。几乎所有的民营企业要想在短时间内积累到巨大的财富,都不可避免地打了一些擦边球,这也是屡屡传出财富榜上的富豪落马垮台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才是令吴梦蝶感到最为担忧的问题,也是她不愿意惊动警方的顾虑所在。   由此看来,吴梦蝶的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很有可能出现的后果。   听到这里,楚天舒整个人一片茫然。   自从和王少磊见面之后,他一直对仪表厂竞购的结果抱有乐观的态度,认为凌云集团的新方案能够一举夺标成功,多少能帮助下岗职工们谋求点公平和利益,但是,从一向处乱不惊的吴梦蝶也心急火燎来看,笔记本中的机密即使不会让凌云集团毁于一旦,至少可以逼迫凌云集团退出竞购。   楚天舒忙问:“师姐,有什么线索吗?”   “有!好在我第一时间发现了笔记本电脑和薛凯的失踪,立即安排冷雪追查,薛凯带着笔记本电脑已经潜逃,但是冷雪已经查出来了,薛凯最近一直与万志良有联络,他们约定国庆期间在秀峰山谈价和交易。”   秀峰山是青原市郊外的一个风景旅游点。国庆期间,山上的游人相对较多,在这里进行见不得人的交易比较隐蔽,混杂在其中很容易藏身和脱身。   楚天舒说:“照这么说,笔记本应该还在薛凯手上。”   “对,绝对不能让笔记本电脑落到秦达明的手上。虽然设置了开机密码,但是,只要找一个电脑高手,解密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必须抢在他们交易之前,把笔记本电脑拿回来。”   这会儿楚天舒的脑子才稍稍清醒了一点,他问道:“师姐,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难道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么个坏消息吗?”   “当然不是,”吴梦蝶说:“冷雪已经出发前往青原市了,我相信凭她的能力完全可以拿回笔记本电脑,但是,她说,她需要一个本地人做掩护和帮手。”   楚天舒抢先问了出来:“她选中了我?”   “不错。”吴梦蝶听出了楚天舒口气中的诧异,她恳切地说:“楚天舒,现在只有你和冷雪可以挽救凌云集团了。”   “师姐,连我自己都怀疑我是否具有这个能力。”楚天舒满腹无奈的说。   “天舒,你我都别无选择。”吴梦蝶说:“如果要借用官方的力量,我可以在几个小时内将笔记本拿到手,但是,这无法保证笔记本里的秘密不会被人利用,凌云集团元气大伤暂且不说,还会牵扯出一些早已过去的陈年旧事,凌云集团不能对不起朋友。一旦凌云集团被逼退出仪表厂的竞购,那些对此寄予厚望的人也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同样,你的政治前途也将就此终止。”   吴梦蝶的话虽然只是点到为止,但其中暗含着的意义楚天舒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仪表厂的竞购已经从一场单纯的利益之争演变成了一场超越了商业利益的政治博弈!   眼见着很快可以一战见分晓,但是,意想不到的风云突变,已经被逼到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境地。   楚天舒憋了半天,还是狠狠的骂了一句:“奶奶个熊。”   吴梦蝶问道:“怎么?未战先怯了?”      第113章 敢作敢当      楚天舒不得不承认:“有一点儿。”   吴梦蝶追问:“你准备选择放弃?”   楚天舒陷入了沉思。   突变的形势一如外面的天空,原本的月明星疏已经开始乌云翻滚了。   尽管楚天舒奉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处事原则,但是,现在所面临的抉择,不仅仅关系到他个人的前途和命运,还牵扯到简若明、王少磊、伊海涛、吴梦蝶甚至包括曾经给予凌云集团大力支持的诸多人物,楚天舒不得不慎重三思。   成功,意味着从此楚天舒的政治仕途搭上了一辆直达目标的快车。   失败,就要替所有人承担起全部的责任,从此万劫不复,就连进入凌云集团的退路也没有了。   但是,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他举棋不定。   吴梦蝶问完了,马上就替楚天舒做了回答,她说:“天舒,我知道,你是有理想有追求的男人,不可能会轻言放弃。”   “为什么?”   吴梦蝶斩钉截铁地说:“因为你是楚天舒,未来官场上的草根英豪。”   楚天舒苦笑,说:“师姐,豪言壮语挽回不了败局。”   “我最后再给你一个理由。”吴梦蝶说无比坚定地说:“因为你是很多人都最为看重的男人,包括我,也包括你身边的很多人,同样,还包括仪表厂那些下岗的工人们。我坚信,你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楚天舒心潮起伏,响亮地回答了一个字:“好!”   就在挂了电话的那一刹那,天空响起了一声炸雷。   暴风雨就要来了!   楚天舒走下楼去,准备去关楼下门厅里的窗户,一下楼,却看见冷雪站在了门厅当中。   一身黑衣,一脸肃杀。   楚天舒诧异地问:“你……到了。”   丹桂飘香2号别墅的钥匙,冷雪手里有一套。   “到了。”冷雪从身上解下一个登山背包。   没有寒暄,没有问候。   楚天舒关好了别墅内所有的门窗,与冷雪面对面坐在了客厅的餐桌旁。   “怎么回事?”楚天舒给冷雪倒了一杯热茶,问。   冷雪端着杯子说:“今天下午,薛凯开车送吴总去市里开会,利用掉包计偷到了吴总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然后带着小情妇仓皇潜逃了。”   “那你怎么肯定这是擎天置业的一个阴谋?”   “我查到了他与万志良近期频繁联络的记录,最后一条短信是秀峰山上见。”   “信息可靠吗?”   “可靠,这个你不用怀疑。”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你陪我上秀峰山,抢在他们交易之前拿回笔记本电脑。”   楚天舒问:“为什么选中了我?”   “薛凯认识我,又是外地口音,行动不便,容易暴露,而你和薛凯没有打过交道,不会引起怀疑。”   “可我和万志良打过交道。”   “那就更好了,我正发愁该怎么防范擎天置业的人呢。”虽然冷雪也觉得这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可她的表情居然仍旧毫无变化。   楚天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我明白了,拿到笔记本电脑之前,先对付薛凯,我是你的猎犬。拿到笔记本之后,就有可能要对付擎天置业的人,我就成了你的鹰爪。”   “我真没选错人!”冷雪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一见的微笑:“楚天舒,你不用说得那么难听,行动开始之后,我还是你女朋友呢。”   “女朋友?”   “对,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一,是假的,二,是临时的。”   “哈哈,”楚天舒笑道:“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郑重其事。”   “你什么意思?”冷雪斜了他一眼。   楚天舒故作惊恐之态,说:“你看你,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也不敢当成是长期的,更不敢当成是真的。”   冷雪黝黑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股红晕,她愣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冷冷地说:“楚天舒,你很无聊。”说完,拎起她的登山背包,转身进了客房。   楚天舒耸耸肩,笑了,他觉得冷雪生气的样子也挺有意思的。   回到主卧,楚天舒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浴房洗澡,刚刚把衣服脱了还没有打开水龙头,就听见冷雪在客房里大喊:“楚天舒,你给我滚过来。”   滚过去,这能滚过去吗?楚天舒低头看了看光光的身子,一头的雾水。   看楚天舒没有反应,冷雪更加的愤怒了:“楚天舒,你这个臭流氓,你再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靠!到底怎么惹着她了?这主儿不讲道理,再要不答应,恐怕她就能冲进来。   “来了,来了。”楚天舒无奈,只得边答应边用浴巾裹住了下身,从洗浴房里跑了出来。   “怎么了,冷雪?”楚天舒捏着浴巾的两个角,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问道。   冷雪喝了一声:“滚进来!”   “这个……”   冷雪在里面讥讽道:“哼,你害怕了?”   楚天舒苦笑:你都不害怕,我怕个屁呀?   见门外没动静,冷雪沉不住气了,猛地拉开了门,一看楚天舒的模样,她先是一惊,马上就冷冰冰地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脱了衣服……正准备洗澡。”楚天舒苦着脸解释。   冷雪瞟了一看他手里的浴巾,撇了撇嘴,问道:“楚天舒,你洗澡就洗澡,这副样子跑出来,你想干什么?”   楚天舒一肚子的冤枉,他没好气地说:“我根本没想干什么,是你喊我滚过来的呀。”   “我喊你滚过来,不是喊你来耍流氓的。”   楚天舒心里这个气呀,刚才已经被她喊了臭流氓,现在又说他要耍流氓,这他妈的也太冤了。想到这,他佯装要解掉腰间的浴巾,一脸坏笑地说:“嘿嘿。既然你说我是臭流氓,那我就耍一回流氓了。”   楚天舒以为他装出一副要耍流氓的样子,冷雪会面红耳赤,或许还会落荒而逃。   可是冷雪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她双手环胸一脸冷傲的靠在门框上,明亮的大眼睛冷漠地看着楚天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么一来,楚天舒反倒为难了。   “怎么?不敢?”冷雪冷笑着,抬起一只脚来,用脚趾头夹住了浴巾的一角,问道:“要不要我帮忙?”   楚天舒忙紧紧地抓住浴巾,后退了一步,脸上一热,骂道:“冷雪,你还骂我臭流氓,原来你比我还流氓。”   “哼!一丝不挂的男人我见得多了。”冷雪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收回了脚,说道:“洗澡去吧,洗完了你再滚过来。”说完,转身进了客房。   楚天舒满怀委屈地跑进了洗浴房,匆匆地洗完了,穿戴整齐之后,迈着步子进入了客房。   冷雪正准备收拾她的登山包,见楚天舒衣冠楚楚站在一旁,便住了手,打量了一眼,说:“嗯,臭流氓装起正人君子来,还装得挺像的嘛。”   楚天舒不解地问:“冷雪,你不能冤枉好人,我怎么流氓了?”   “我问你,”冷雪咄咄逼人地问道:“你是不是带女人回来过夜了?”   楚天舒一惊,白云朵在客房里住过,可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床单被子等等的也全换洗过来,冷雪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是!”楚天舒问心无愧,马上就承认了。   冷雪竖起了大拇指:“好,敢作敢当,够爷们。”   楚天舒想想,还是补充了一句:“但没有发生你想象的那回事,所以,我不是臭流氓。”   冷雪瞪了他一眼,说:“那你就是窝囊废!”   干了那种事是臭流氓,没干那种事就是窝囊废。   “你……”楚天舒简直要崩溃了。“冷雪,我怎么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恶毒?”   冷雪白了楚天舒一眼,鄙夷地说:“人家都敢愿意跟你回来,你为什么又不敢推门而入呢?”   楚天舒惊呆了,冷雪与白云朵从不认识,她又是会知道还有这么个细节呢?他不得不羞愧地笑了笑,问道:“冷雪,这你也看得出来?”   “你过来,”冷雪走到了客房门后,指着门把手下的一根长头发说:“这就是证据。”   楚天舒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原来那天晚上,白云朵从主卧里跑到客房之后,虽然关上了房门,但也仅仅只是在门把手上缠了一根头发,只要楚天舒鼓起勇气扳动门把手,就可以长驱而入。   而且,白云朵还一直在眼巴巴地等着,等到后半夜见没有动静,又主动打开了房门,可是,楚天舒误以为白云朵生气了,没有作更多的尝试,加上喝了酒和劳累,一睡就睡到了天亮,与一场酝酿已久的浪漫激情擦肩而过了。   楚天舒不得不佩服冷雪细致的观察力和超强的逻辑推理能力。   为了掩饰尴尬,楚天舒笑着问:“冷雪,难道你不希望我做一个正人君子吗?”   冷雪说:“人家不愿意你能控制得住,那才叫正人君子,明知道人家愿意还装模作样,那是……”   “是什么?”   “柳下惠!”   楚天舒脑子一热,问道:“冷雪,你说这种话,不怕我晚上摸进来吗?”   冷雪冷笑了一声,举起了一个拳头,威胁道:“你敢?试试看!”      第114章 那我咋办      楚天舒再一次欲哭无泪。   如果说,在白云朵身上是楚天舒的一时犹豫才输给了一根头发,那么,在冷雪这里,他无论如何也赢不了眼前的这只拳头。   “好了,干点正事儿吧。”冷雪把她的登山包拎了过来,轻轻地放在了地板上,她蹲下来,从里面一件件拿出了一大堆的各种装备。   “过来,你也熟悉一下。”冷雪头都没抬,蹲在地上招呼楚天舒。   楚天舒对冷雪那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充满了好奇,也蹲了下来。   冷雪拿出了一个指北针,问道:“认识吗?”   “这是65式军用指北针。”楚天舒点点头,说:“我上大学的时候,是定向运动俱乐部的成员。”   “是吗?”冷雪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楚天舒一眼。   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临江大学突然兴起了一个时髦的“定向运动”,楚天舒因为山区运动能力较强被高年级的定向运动爱好者拉进了俱乐部。   “定向运动”是从瑞典的“寻宝游戏”演化而来的一项体育运动,参加比赛者通常3人组成一个小组,借助于绘制精确的地图和指北针按事先规究好的方向在山林或野地里越野行进,先到达指定终点者赢得胜利。   这项运动主要考验参加者在野外辨别方向、选择道路和越野行进与生存的能力,最早是世界各国军队的一项军事技能训练内容,后来传入了大学校园,被狂热的军事迷们改成了一项体育运动,风靡一时。   所以,对于地板上的一大堆装备,楚天舒还能认识几件。   冷雪拿出了一张地图,那是一张秀峰山区的卫星图片,图像非常清晰,高精度打印,还经过了防水过塑处理。   楚天舒笑笑说:“这个我用不着,我在学校参加定向运动的时候,利用一个暑假把附近的山峰几乎都走遍了。”   临江大学定向运动俱乐部利用一个暑假的时间,把临江市附近的山峰都爬过一遍,也就是在爬秀峰山的时候,有一个女队员与小组走散了险些丧命,后来出动了武警部队搜山才找到了她,事情闹大之后,学校就做工作,把定向运动俱乐部解散了。   冷雪没有做声,把地图装进了登山包的最外层,又从包里掏出了一架望远镜。   楚天舒一眼看见了,伸手就抓了过来,刚想要仔细摆动一下,被冷雪劈手夺了过去。   冷雪问:“会玩吗?就瞎拿。”   “有什么稀奇的?”楚天舒不以为意地说:“不就是一架8倍俄制军用双筒望远镜吗?又没有夜视功能,你还当宝贝似的。”   冷雪再次抬起头,这回目光里充满了欣赏。她的手没有停,又从包里拿出了另一架望远镜,这回楚天舒有点傻眼了。   “看见没有?”冷雪得意地说:“这是口径为60mm倍率为2倍的俄制微光夜视双筒观察镜,有效夜视距离250米。”   冷雪随手把夜视望远镜交给了楚天舒,让他试着使用一下。   楚天舒拿着望远镜,站到阳台上比划着摆弄熟悉了,等他回到客房,地板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装备:一顶露营小帐篷,一个防水军用睡袋,一个带尼龙保温套的1.5L军用方型水壶,还有4个国产袖珍式野地红外热感应报警器。   这种报警器原来是为特种部队设计的专用电子装备,主要是为了防备在山林野地露营睡觉时有野狗或者田鼠接近和侵犯。因为物美价廉,现在反而成了年轻人时髦的露营用品,在自助旅游用品商店里也可以轻易买得到。   楚天舒好奇地问:“干吗?我们还要在野地里露营吗?”   “有备无患。”冷雪拿起一个中号美军L型强光手电筒,试着一下,说:“行动之前,必须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况。”   “嘿嘿,这个睡袋是不是小了点?”楚天舒放下夜视望远镜,开始琢磨起防水军用睡袋来,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盯着冷雪笑。   冷雪随后问道:“小什么?不小哇。”   楚天舒坏笑着说:“呵呵,两个人睡好像有点挤吧?”   冷雪瞪了他一点,说:“做梦!这是我的睡袋。”   楚天舒作委屈状:“那我睡哪呢?”   “你爱睡哪睡哪?”冷雪明知楚天舒是故意找便宜,呛了他一句,继续收拾她的装备。   用于救生的装备很简单,两根直径为十毫米长度为三十米的救生绳,一个强光手电筒,四节七号电池,一个紧急救生包。   冷雪打开了救生包让楚天舒看,里面除了有酒精、抗生素和止血创可贴等急救药品之外,还有两卷医用纱布,两个高档的香烟铁盒。其中一个铁盒里装有一把小剪刀,三根截短了的小锯条,一卷细铜丝,一个钓鱼钩和一小卷的钓鱼线。另一个铁盒里装有一盒涂蜡的防水火柴、被截短削扁的四支小蜡烛、还有三枚男用避孕套。   “咳咳,这是干什么用的?”楚天舒指着那三个套套的包装袋问道。   冷雪抬起头,盯着楚天舒,说:“不会用,别多嘴。”   楚天舒大叫:“哎!谁不会用啊?要不要我给你示范一下?”说着,就要去抓其中的一个套套。   冷雪“啪”地打了他的手一下,一眨眼的功夫,手里多了一把多用途军用匕首。   楚天舒迅速缩回了手。   冷雪冷笑着,她把军用匕首和一支锯短的麻醉枪塞进了登山背包底部一个窄窄的暗袋里,并小心地拉上了拉链。   “都看清楚了吗?我们拿到了笔记本电脑,如果不能顺利脱身,就必须从后山的丛林中穿出去,这些东西都有可能用得着。”冷雪说着,把救生的装备交给了楚天舒,说:“这个你帮我背着,还有,把你的那台全自动可变焦的单镜头反光照相机带上,晚上把手机和备用电池都充满电。”   最后,冷雪从包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递给了楚天舒,她说:“这个也放你包里,要不,什么都由我背着,你就不像是个合格的男朋友了。”   楚天舒接过来,奇怪的问:“带这个干什么用?”   “当然有用,薛凯用的掉包计,我们也可以用。”冷雪拉上了她的登山包。   看来,冷雪已计划好了一切,也做好了应对不测的准备。   但楚天舒总感觉心里飘乎乎的,他问道:“冷雪,说正经的,你能肯定薛凯和万志良不会今晚上交易吗?”   “薛凯这个人我了解,他是一个非常小心的人,为了不暴露踪迹,今晚上他不敢和任何人联系。另外,他更不敢在夜里交易,万志良要是翻脸,薛凯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分析完了薛凯的心理状态,冷雪还是念念不忘挖苦楚天舒一句:“我一直很正经的啊,是你自己不正经。”   自从接到吴梦蝶的电话之后,楚天舒的感觉始终不爽,又接连受到了冷雪的打击,更是郁闷不堪,他暗想:“好你个冷雪,今天暂且不和你计较,明天你做了我的女朋友,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冷雪见楚天舒受了奚落竟然还嘴角挂笑,马上就说:“楚天舒,你在动坏心思。”   楚天舒讪笑:“不敢!”   “哼,谅你也不敢!”冷雪把登山包往床边放好,说:“好了,回去睡觉吧,明天早点起来。”   窗外,一个闪电一闪而过。   雨,轰然而下了。   夜里,大雨稀里哗啦地下了大半夜。   到早上醒来,雨声住了,天气却依然阴沉,一看就是那种雨没有下透的感觉。   穿着睡衣走出房间,楚天舒看到冷雪正坐在客厅的餐桌旁等着他呢。   “吃吧,吃完了换衣服,我们上山。”   餐桌上摆放着煎鸡蛋、热牛奶和烤制的火腿和面包,色香味俱全。   这几样原材料冰箱里一直有,是楚天舒每天自己对付早餐准备的,而经过冷雪的加工,散发出诱人的滋味。   洗涮完毕,楚天舒坐下来狼吞虎咽,冷雪已经吃完了,进了客房换衣服和收拾东西。   楚天舒风卷残云吃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将碗筷收进了厨房,洗刷完毕,回卧室换上了一套运动服和旅游鞋,又将向晚晴送的手表摘下来,换上了定向越野用的夜光防水手表,再回到客厅,见到冷雪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她穿了一件齐腰的灰色防雨短风衣,里面是黑色的贴身皮背心和浅褐色的衬衣,裤子是那种口袋又多又大的登山裤,脚上是一双价格不菲的登山鞋。一头的短发散落开来,遮住了她左脸上的疤痕,鼻子上架了一副宽边的变色眼镜,看上去稍稍有那么一点书生气质。   楚天舒还发现,冷雪化了淡淡的妆,俨然变成了一个出来旅游的白领丽人。   开车,出城。   尽管天气不是太好,但利用国庆长假出来旅游的人还是不少,出城的道路上大客车小轿车一辆接着一辆,道路比平日显得拥挤多了。   是啊,上班一族好不容易盼到了一个假期,早就提前安排好了旅游计划,才顾不得天气好坏呢。   开着车,楚天舒突然转头笑着说:“冷雪,你好像没有进入角色呢。”   “什么角色?”冷雪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又看了看楚天舒,不解地问。      第115章 遭遇盘查      楚天舒笑道:“我女朋友啊。”   冷雪白了他一眼:“车里又没有其他人,我进入角色干什么?”   楚天舒看她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的,不禁越发地想要挑逗她,心想,还真不是我和一个女生一般见识,实在是你昨晚上欺负我太多次了。   “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你进入不了角色。”楚天舒直视着冷雪的眼睛,摆明了就是要逗她。   “我承认,你是个帅哥。”冷雪回避楚天舒的眼神,看着车外。   “但你好像视而不见嘛。”   “我……”冷雪一时语塞。   楚天舒偷眼看到冷雪有些尴尬,便多少有些得意,他笑着说:“冷雪,我的意思是,你没谈过恋爱,趁着车里没别人,你稍稍适应一下,要不然,很容易被人看破的。”   没想到,冷雪回过头来,大声质问道:“你是说,我们要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现在就开始搂搂抱抱吗?”   “这……冷雪,你又误会了。”楚天舒真没想到冷雪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发这么大的脾气,反倒更尴尬了。   看来,冷雪不是杜雨菲,不适合开任何带有色彩的玩笑。   “对不起。”冷雪似乎也意识到了几分失态,马上给楚天舒道歉。   “冷雪,是我不好,师姐警告过我的,我不该和你开玩笑。”楚天舒向冷雪摆摆手,表示歉意。   “没有,是我太过敏感了。”冷雪回过头来,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楚天舒的手。   这时候,凌云志汽车已经开出了拥挤繁忙的市区,驶上了绕城公路。   楚天舒的手不敢收回来,他把头转向了车窗外。   一辆满载中学生的旅游车正好从他们的车旁超车经过,车窗相对时,有几个学生呼啸着向他挥手致意,其中一个女学生笑盈盈地抬起紧贴在一起的双拳,用两个翘动的大拇指对着他打手势,意思是“好亲热的一对恋人啊”。   围在窗口的学生全都哄笑起来,楚天舒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笑话我?”冷雪松开手,捶了楚天舒一拳。   楚天舒摆摆手,他指指车窗外已经开远的学生旅游车,说:“是那帮学生,他们对我们这样……”说着,他用一只手模仿那个女学生的动作向冷雪演示了一遍。   冷雪也笑了。   楚天舒觉得,冷雪笑的时候也不失美丽性感,至少不会比白云朵逊色多少。   车继续往前开,临到要出绕城公路的时候,却开始发生拥堵,车流明显地慢了下来。   “啥情况?”冷雪坐直了身子,刚探出头去又马上缩了回来。“前面好像设立了检查站,以前是这样的吗?”   “不是啊,”楚天舒漫不经心地看了看窗外。“是不是节日期间,加强警戒了。”   车缓缓地前行,楚天舒也发现路边的气氛异样紧张。   在进入高速公路的入口处站满了身穿警服的警察,还有身穿迷彩作战服、腰佩手枪或肩挎冲锋枪的武警战士。   “好像是有情况,”楚天舒指指那些正在检查乘客行李的警察和武警战士,轻描淡写地对冷雪说:“过往的车辆都要检查。”   冷雪却提高了警惕:“会不会和我们的事情有关?”   有这种可能,但这种可能性不大!楚天舒想,秦达明知道薛凯要出城去秀峰山,请郝建成调几个警察帮忙查一查还能做得到,但要调动武警,他应该没有这个能耐。   “要不要我打电话找熟人问一下?”楚天舒想起了杜雨菲和宁馨。   “不用了,还是少惊动其他方面的人。”冷雪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出城的车辆排起了蜿蜒弯曲的队伍。   等着接受检查的司机和游客们从车里走出来,站在路边唧唧喳喳的,用方言或普通话纷纷议论推测着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以至于让一向不愿意多管闲事的警察如此兴师动众。   大家七嘴八舌达成的,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猜测是不是中央高层领导要去游玩秀峰山,但是,这个猜测马上被大家否认了,高层领导来,一般都是外松内紧,这样兴师动众的行动,应该是在追捕某个犯罪团伙。   “你看,武警都出动了。还拿着79式冲锋枪呢。”一个司机很内行地指点着。   “这是市区执勤的武警部队。”冷雪朝武警挎着的冲锋枪扫了一眼。   “为什么?”楚天舒奇怪地问。   冷雪说:“79式冲锋枪使用的是7.62mm步枪子弹,穿透力相对较小,即使在紧急情况下与持枪歹徒交火,子弹也不会穿透墙壁伤及房屋内的无辜市民,一般都配备市区执勤的武警部队,而防爆部队配备得多半是威力更大的56式冲锋枪。”   楚天舒不解地问:“冷雪,你对枪械怎么也这么清楚?”   “我干过特警。”   冷雪的回答把楚天舒吓了一跳。   他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望着车外,很有好奇心地留意倾听着周围人们的热烈讨论。   “会不会是国宝被盗了?”一个说普通话的游客说。   “怎么可能?师傅,你听说我们青原市有国宝啊?”另一个操本地口音的司机马上予以反驳。   “那倒也是,”说普通话的游客马上同意了本地司机的意见,他说,“不过,我走过好多地方,遇到过很多检查,这戒备森严的架势还是头一次看见。”   “在青原市开了这么多年车,我也是第一次见识。”本地司机附和着。   有一个年轻人跑过来,他气喘吁吁地对那个本地司机说:“大哥,我刚打听了,昨晚上市里发生了一起盗窃抢劫案,据说作案的是一男一女……”正说着,他突然看见了车里的楚天舒和冷雪,忙把本地司机拉到了一边。   楚天舒和冷雪对视了一眼,哭笑不得。   “你们两个,出来!”从车窗的另一边传来一声吼叫。   楚天舒顺着声音望过去。   一个中年警官径直朝着他们快步走了过来。   他板着脸,噔噔噔走到他跟前,抬起手指向楚天舒的鼻子,语气凶狠霸道地吆喝道:“你看什么看,就是你们两个,把车开过来。”   楚天舒按照中年警官的指引把车靠了过去。   中年警官象征性地抬了抬手,算是敬了个礼,然后用几乎是恶狠狠的目光地盯着楚天舒看了一眼,语气严厉地说:“我们正在执行追查逃犯的公务,请你们配合。下车!”说着,他又迅速地扫视了冷雪一眼。   楚天舒和冷雪背着各自的登山包一下车,马上有两个武警战士拉开车门,打开后备箱,甚至有一个战士还趴下来,对车辆地盘也检查了一番,最终一无所获,退到了一边。   “请你们跟我走!”中年警官下了命令,然后转身离去。   楚天舒气鼓鼓地站在原地不动。   两个挎着79式冲锋枪的武警战士,走到他们身边,息事宁人地推了推楚天舒的肩膀,说:“走吧,检查完了就没事了。”   周围的司机和游客们都惊讶地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好像他们就是如临大敌的警察们要搜捕的盗窃抢劫犯。   冷雪抱紧了楚天舒的胳膊,轻声催促道:“我们走吧。”她的口吻轻柔而温和,表现得就像他们是一对真正的正在甜蜜结伴旅游的情侣。   众目睽睽之下,冷雪突然做出这个亲密的举动,令楚天舒很是吃惊,那个冰冷孤傲的冷雪竟然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进入角色的速度快得很呢。   楚天舒伸出一只手臂搂住了她的肩膀,这回冷雪不仅没有反感,反而将身体更亲近地贴紧了他。他明显地感觉到她温热的体温,触碰到了她饱满的乳房边缘柔软的部位。   他们被带到高速公路出口处的一个警务室里,平常这是给超速车辆开罚单收罚款的小房间。   有两个和他们一样倒霉的一男一女刚刚接受完检查,正嘟嘟囔囔地收拾一个笔记本电脑,然后离开了。   警务室里一共有三个警察,包括刚才态度蛮横的中年警官。   中年警官走到楚天舒的跟前,指指他背上的登山背包,说:“把里面的东西全拿出来。”   看到里面的笔记本电脑,三个警察全围了过来。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警官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对不起,你们不能看内容,这是我女朋友的。”楚天舒拦住了戴眼镜的警察。   戴眼镜的警官看来也是个高手,执意要进入电脑,但他尝试着键入了几次命令,还是无法打开密码锁。他抬起头,望着冷雪:“你是干什么的?”   “动漫设计师。”冷雪的眼睛里充满着蔑视,随手按了几个按键,电脑进入了主页面。   年轻警察瞥了冷雪一眼,凭直觉,他感受得到冷雪骨子里的那股冷酷气息。   他埋头点开了几个文件夹,看里面并没有他所关心的内容,对中年警察微微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你来青原干什么?”冷雪的外地口音还是引起了中年警官的注意,他继续盘问。   冷雪贴近了楚天舒,说:“探望我的男朋友,顺便去秀峰山烧香拜佛。”   中年警官问楚天舒:“你是青原人?”   “不像吗?”楚天舒用方言反问道。      第116章 谢谢好意      “和男朋友出来旅游,还带电脑干什么?”中年警察又问冷雪。   “保存照片啊,还有,我正在编写一个程序,假期完了要交给老板的。”冷雪似乎很有耐心。   中年警官无话可说了,他突然盯住了冷雪背上的登山包,说:“把你的包打开,我们要检查。”   楚天舒心里咯噔了一下。   冷雪的登山包里有太多的军用装备,尤其是藏在背包底部的军用匕首和麻醉枪都属于管制器具,如果被搜出来,一时半会儿肯定脱不了身,很可能就会耽误拿回笔记本电脑的计划。   登山背包里的军用装备一件一件摆放在一张办公桌上。   戴眼镜的警官刚才被冷雪鄙视过,看到这些装备,突然来了精神,用警觉的目光扫视着冷雪和楚天舒。   冷雪抿着嘴,静静地看着。   戴眼镜的警察显然找到了乐趣,他翻看着秀峰山的卫星图片,又指了指桌子上的两架望远镜和军用指北针,问道:“说,你们带着这些军用装备,打算干什么?”   “这些东西是我的。”楚天舒抢着回答说:“旅游观光,定向越野,还有,在秀峰山上露营。”   中年警察拿起了袖珍式野地红外热感应报警器,问道:“这是哪弄来的?派什么用场?”   “旅游商店买的,我们准备在秀峰山上露营。”楚天舒开始喋喋不休地向警察们解释什么是“定向越野”运动和红外热感应报警器的作用。   “你要说实话,我们正在追查抢劫强奸犯,”戴眼镜的警察挥了挥手上的卫星图片,打断了他,威胁道:“我们怀疑你们这些东西都是作案工具。”   “我说过了,我是业余定向越野爱好者,带女朋友到秀峰山来旅游和野营。”他希望警察的注意力全都集中这些装备上,不要再翻看登山背包,于是提高嗓门说:“如果有证据,你现在就可以把我抓起来。”   “哟,你嘴还挺硬的。”戴眼镜的警察见没有吓住他,不太甘心,又突然转头去问一旁默不作声的冷雪:“山上有宾馆,你们为什么要露营?”   “这和你们有关系吗?”楚天舒满不在乎地说,他必须干扰警察们的视线,让他们不再注意登山背包。   “当然有关系!”中年警察口气很重地说。“你们为什么要害怕登记住宿?”   楚天舒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背包里拿出了其中的一个烟盒,打开之后举到中年警察的面前,说:“我们喜欢在外面搞,这个也犯法吗?”   中年警察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生气了,大声说:“伤风败俗。”   “还有什么,都拿出来。”戴眼镜的警察也有些恼羞成怒了,他伸手来夺楚天舒手里的背包。   楚天舒拽着不肯放手。   “来人!把这两个人带回去。”中年警察大吼了一声。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杜雨菲推门而入。   “吴科长,”她看都没看楚天舒一眼,直接喊了中年警官,笑问道:“高速路口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北湖分局的布控防区了?”   姓吴的中年警官是北湖分局的一名科长,叫吴新元,他被杜雨菲一问,愣住了,讪笑着解释说:“哦,杜大队长,我们……郝局长担心你们警力不足,派我们过来帮忙。”   论警衔,吴新元比杜雨菲要高。   但是,不打招呼跨区执法是公安系统最忌讳的事情。   吴新元心里有鬼,也就要对杜雨菲客气三分。   “哦?那刑侦支队还真得谢谢分局的同志了。”杜雨菲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三个警察,然后盯着戴眼镜的警官,笑道:“吴科长,我看你们北湖分局的警力也不足嘛,连网警都派出来了。”   戴眼镜的警察松开了与楚天舒抢夺背包的手,低着头不说话了。   杜雨菲这才瞟了一眼楚天舒和冷雪,又对中年警官说:“吴科长,这两个人有什么问题?”   吴新元说:“他们携带多种军用装备,我们怀疑他们与昨晚上的盗窃抢劫案有关。”   “按照分工,盗窃抢劫案归刑侦支队负责。”杜雨菲扫了桌子上的东西一眼,说:“吴科长,你们辛苦了,这两人交给我们。”   吴新元只得带着另外两名警官告辞。   杜雨菲郑重其事地向他们敬了个礼。   楚天舒和冷雪同时松了口气。   吴新元出来警务室,上了车开出去不远,就给郝建成打电话汇报了情况。   郝建成把吴新元派过来,是受了秦达明的委托,想要在高速公路入口处堵截薛凯和他的小情妇,提前拿到他手上的笔记本电脑。因为从昨天下午开始,万志良与薛凯联系不上了,秦达明也担心薛凯手上的笔记本电脑会被凌云集团追回去。   昨晚上在市郊发生了一起盗窃抢劫案,受害人是一对男女,随身携带的物品全部被劫。由于夜里下着大雨,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国庆长假期间发生了恶性案件,市委市政府领导非常重视,一大早公安部门就在进出城区的主要路口设卡布控,严加盘查。   郝建成正好有了理由,让吴新元带着一名懂电脑的网警赶到了高速公路的入口处,专门盘查一男一女结伴出行的人员。   “什么?又是杜雨菲。那个男的是不是叫楚天舒?”郝建成听了吴新元的汇报,立即就想到了楚天舒。   “对!”吴新元兴奋异常,他以为替郝建成抓住大鱼了。“局长,要不要马上把他们带回来?他们可带了不少的军用装备。”   “算了,”郝建成心想,这小子与军分区首长的女儿搅在一起,有多少军用装备都不奇怪,他问道:“和他一起的,是不是一个长得很乖巧的小丫头?”   “不是。”吴新元马上否认。“是个看上去很冷酷的大姑娘,他们说要去野地里露营。”   “嗯?”郝建成生疑了,这小子带着一个女人上秀峰山干什么?会不会和秦达明委托的事儿有关?妈的,郝爽被打的仇还没报,他又惹恼了秦达明,这要是能抓住点什么把柄,就可以和秦达明联手把他整死。   想到这,郝建成吩咐道:“老吴,你换上便服,盯上他们,有什么情况随时报告。”   “是!”吴新元兴奋地答应了一声。   吴新元平常坐机关,能为局长郝建成出力的机会并不多。   这次领导私底下交给自己一个任务,如果出色地完成了,那就比工作上做出来的业绩更有价值。   其实,杜雨菲也不直接负责高速路口的盘查,她是在巡查的过程中,突然在车流中看见了楚天舒的那辆凌云志的车,她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车里却空无一人,问了旁边执勤的武警战士,才知道有一男一女被一个中年警官带到了警务室。   难道楚天舒又犯了事儿?杜雨菲心里着急,就赶过来了,正好帮楚天舒解了围。   送走了吴科长,杜雨菲回到了警务室。   楚天舒正在往背包里装东西。   “等等。”杜雨菲按住了楚天舒的手,拿起了装有套套的烟盒,端在手里把玩着,问道:“楚天舒,这位是谁呀,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嗯,她是我……”楚天舒张口结舌。   “我是他女朋友。”冷雪看得出来,杜雨菲对盒子的东西很感兴趣,连忙声明两人的亲密关系,免得再次节外生枝。   “哈哈,女朋友?”杜雨菲笑了,她把烟盒扔给了楚天舒,调侃道:“楚天舒,你换女朋友也换得太勤了吧?真像是换衣服,隔一天就换一个啊。”   楚天舒有苦难言。   冷雪听出了杜雨菲嘲讽的味道,反问道:“这么说,你也是他曾经的女朋友了?”   杜雨菲勃然变色,说:“这位小姐,我在问他,还没有问你。”   冷雪横眉冷对。   这两妞要纠缠在一起,不定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来。   楚天舒一看形势不妙,忙站在了两人中间,笑着对杜雨菲说:“雨菲,谢谢你,我们还有点急事要忙,回头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哼,我没那闲工夫。”杜雨菲一指楚天舒手里的烟盒,呵斥道:“收起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滚吧!”   楚天舒碰了碰冷雪,把东西一件件装好,帮她把背包背上,又嬉笑着与杜雨菲告别。   冷雪挽着楚天舒的手,趾高气扬地要推门。   杜雨菲低喝了一声:“站住!”   “又怎么了?”楚天舒回头,一脸无奈。   杜雨菲板着脸说:“作为人民警察,我提醒你们,野营的时候小心点,抢劫团伙专门挑野鸳鸯下手。”   “谢谢你的好意,”冷雪也毫不示弱地说:“如果他们敢来,我就把他们抓来交给你,免得一大批警察兴师动众的只会吓唬老百姓。”   杜雨菲气得头冒青烟。   可是,楚天舒拉着冷雪,一路小跑地上了车,开进了收费站。   目送着楚天舒与冷雪钻进了车里,杜雨菲的心里突然感觉空落落的,就像遭受了重大打击一样怅然若失、无精打采,站在警务室的门口暗暗伤感了起来。      第117章 逢凶化吉      在感情上,杜雨菲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谨慎严肃的人,从不会轻易向异性敞开心扉,她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缠绵女孩,她的初恋就是因为她过于像男孩一样爽朗而告吹的。她无法理解一向坚强的自己今天怎么会变得如此脆弱。   杜雨菲原以为把楚天舒和白云朵送到了丹桂飘香之后,她就会忘记楚天舒的,结果,那种飘飘忽忽的单相思依然不依不饶地进驻到了她的心里,纠缠她,刺痛她,让她缠绵悱恻,欲罢不能。   她两眼望着冒着烟远去的凌云志车,幻想着自己代替了冷雪,挽着楚天舒的手臂亲亲热热地窃窃私语,然后与他一起爬秀峰山,到了夜里,又一起钻进了睡袋。   想到这,杜雨菲感到羞愧难当,恨恨地生自己的气:真是鬼迷心窍了,明明这个楚天舒是经常在换女友的欢心男,自己偏偏被他搞得神魂颠倒,他又不是什么富豪权贵,帅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杜雨菲不也是市局鼎鼎有名的警花吗?!   楚天舒在窗口领了卡,车直奔秀峰山而去。他望了一下后视镜,笑道:“冷雪,平常你话不多的,今天怎么嘴巴还不饶人了,你看,她站在那里发呆呢。你真是把她气坏了。”   “警察很了不起吗?”冷雪瞟了一眼后视镜,还对杜雨菲耿耿于怀:“有本事抓盗窃抢劫团伙去,揪住人家女朋友呀,露营呀什么的不放,神气什么呢?”   楚天舒一本正经地问:“你说,她不是在吃你的醋吧?”   “臭美去吧!自以为是,你感觉也太好了。”冷雪冷冷地说。接着,她岔开了话题,说:“你注意没有,吴科长他们不是在盘查盗窃抢劫团伙,而是另有目的。”   楚天舒点头:“嗯,他们对一男一女的搭配和笔记本电脑更感兴趣。”   “这说明什么?”   “擎天置业的人已经行动了。”   “对!”冷雪说:“困难将会超出我们的预想。”   随着车流一路前行,终于抵达秀峰山脚。   节日期间,实行了交通管制,没有特别通行证的车辆不能再开上去了。   停好车,楚天舒和冷雪手挽着手,没有走宽敞的水泥路,而是随着游览的人群沿着小路往山上走。   林荫道上铺着河卵石,曲曲弯弯,向幽深处延伸而去。   黄叶如毯,踏在上面发出簌簌之声。   冷雪虽然依偎在楚天舒的身旁,眼神却一直在留意身前身后的人。   青原市地形属于丘陵地带,出城往西,山峦叠嶂,秀峰山是距离城区最近的一座山峰,因风景秀丽而得名。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秀峰山上有一土地庙,自唐朝以来香火一直断断续续,近几年来却因擎天置业的发达而传得神乎其神。   擎天置业刚开业时,只不过是家制作小工艺品的作坊,老板秦达明上山拜了秀峰山的土地庙,随即一发不可收拾,几年之间便成了青原市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大鳄。   于是,秦达明投入巨资大兴土木,将土地庙修缮一新,又修了一条上山的水泥大路,自此土地庙香火鼎盛。至今秦达明仍然每月都会上山来祭拜,实在抽不出身来,也会委托手下人来施舍香火钱。   后来,秦达明干脆在山上开发了一个别墅小区,取名“菩提苑”。   小区的一排排独体别墅依山而建,就坐落在土地庙的背后,购买者多是青原市乃至临江市的一些达官贵人,而他们又托了土地爷的福,官场人士仕途一帆风顺,商界人士钞票越赚越多。   “菩提苑”是一块风水宝地的声名不胫而走,越传越开,有土地爷保佑,凡在此置业者均发达有望。   这显然有广告的成分在里面,但是,身处底层的老百姓们对土地爷的灵验却由此深信不疑。   楚天舒与冷雪拾级而上,沿途葱葱绿绿,林木茂盛,潺潺溪水绕山而下,空气清新,沁人心脾,实在是个风景优美的好去处。   信步前行,不觉来到土地庙前。   土地庙的格局一点也不大气,连正殿里的土地爷雕像也毫无气势,不伟岸也不英俊,显得平平常常。   庙里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前来烧香拜佛的人挤挤挨挨,抢着在净手池里洗了手,恭恭敬敬的点燃佛香,凝神静气,三叩九拜,求签问卦,负责接待收钱的小和尚们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祈福解卦的老和尚们也是生意兴隆。   看来,装神弄鬼骗人钱财,炒作也是第一要务!   在山上没有修建别墅之前,土地庙的香火如鬼火般星星点点,这擎天置业搞了一个“菩提苑”,香火顿时也跟着旺盛起来。   楚天舒和冷雪自然没有烧香拜佛的雅兴,在正殿逡巡半圈,见没有可疑之人,便出了庙,再往前走,看见一个小亭,坐落在道路旁的一个小丘陵上。   这里是土地庙与“菩提苑”小区的分界处。   往右是一条石阶路,直通秀峰山顶;往左是一条水泥路,直通“菩提苑”。   冷雪停下脚步,观望了一番,说:“天舒,我们就在小亭里歇歇吧。”   楚天舒点头,明白了冷雪的意图。   这儿是通往秀峰山顶和“菩提苑”小区的必经之路,坐在小亭里,可以很方便地察看到所有上山下山的人。   两人说着话,信步登上了小亭。一抬头,却奇怪地发现小亭中间端坐着一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道士,身边竖着一个小幡,上书“秀峰半仙,测字算卦”。   佛道合一,僧道同源,本来也不稀罕。但是,敢在山神庙的背后与和尚们抢生意,这就太奇怪了。而且,这个道士尖嘴猴腮,鬼头鬼脑,一脸的市道俗相,全无半点世外高人的样子。   见两人来到近前,道士靠过来,轻声问:“先生,要不要掐一掐?”   楚天舒故意问:“掐什么?你还是盲人按摩师不成?”   道士笑道:“先生,你是不是经常去按摩,就以为掐只能掐人,不可掐算?”   楚天舒觉得有点意思,便问:“准不准啊?”   道士正色道:“不准,敢坐在山神庙背后号称半仙?”   一大早,游客们都争先恐后往山顶上爬,楚天舒和冷雪却坐在小亭里歇脚,这有点太显眼了。   楚天舒和冷雪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那我们就掐掐吧?”   “好。”冷雪在小亭的栏杆边坐下来,面朝着上山下山的道路,由着楚天舒与道士周旋。   楚天舒问:“半仙,怎么个掐法?”   道士朝小幡撇了撇嘴。   小幡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测字,一字二十,算卦,起步价五十。”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和道士斗斗嘴正好打发时间。   楚天舒说:“半仙,你这要价倒是不高,不过我看你一点仙风道骨都没有,心里总觉得不太靠谱啊。”   “切!”道士翻了翻眼皮,不屑地说:“你看土地爷有什么气派,大家还不是照常来上香跪拜扔银子。”   楚天舒想想有点道理,便笑问:“那好,你先看看我这面相,最近有没有什么好运?”   道士细细着打量了楚天舒一下,说:“看先生面相,印堂发亮,桃花已动,春风得意是早晚的事。但贫道还要奉劝先生一句,你一生命犯桃花,泛滥成灾,应多加谨慎。须知乐在其中,害亦在其中。”   有点意思!这道士竟然知道我最近美女缠身,麻烦不断。   楚天舒看了冷雪一眼,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路上的人群,并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   “半仙,我女朋友就在身边,你说这种话,不是害我吗?”   道士摇头说:“嘿嘿,她不是你的正牌女友。”   “哈哈,”楚天舒大笑,递给道士二十块钱,又说:“那我测个字吧。”   道士收起钱,又摊开手,说:“请写在我手上。”   楚天舒想了想,在道士的手里划了一个“雪”字。   道士闭着眼,掐着指头比划了一番,突然大惊失色,叫道:“先生今日正有一劫,命悬一线。”   虽说楚天舒一向不太信命,但听道士一说,心里却是沉了一沉。   仪表厂竞购关键时刻,凌云集团的机密被盗,这算不算是一劫呢?如果笔记本拿不回来,是不是真的就命悬一线呢?   不过,楚天舒心里清楚,算命的要骗钱,总是要一惊一乍,把人诈唬住了,然后就可以开口要钱了。   他不露声色,问道:“此话怎讲?”   道士沉吟半晌,不紧不慢地说:“先生,你仔细看这个雪字,大雨把山都冲倒了,这可是大大的凶兆啊!”   冷雪听到“大大的胸罩”几个字,回头看了一眼,见道士手指来指去的,以为楚天舒与道士在说自己,便狠狠地瞪了一眼。   道士吓得一缩脖子。   冷雪又将目光转向了亭外。   楚天舒笑道:“半仙,我女朋友很厉害的,有她护着,准能逢凶化吉。”   道士不住地摇头,叹口气,轻声说:“嘿嘿,这凶兆正应在了她的身上。”   楚天舒不由得要对道士刮目相看了:如果自己真的有大祸临头,可不就是冷雪引起的吗?   不过,楚天舒发现道士的目光在来回巡梭,突然笑了起来。      第118章 调虎离山      楚天舒说:“半仙,我再问你一个字,如果能说出道理来,我给你加二十元,如果说不出来,你把刚才的那钱退给我,行不?”   道士一口拒绝:“半仙我铁嘴钢牙,从未失算过,更没有退钱的先例,如果先生有兴趣,我可以奉送先生一个字。”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直白的意思就是收了的钱不能退,你要是觉得吃亏了,可以再免费给你测一个字。   楚天舒也没有和他多纠缠,又在他手心里写了一个“官”字。   “先生要问什么?”   “这个字,自然要问前程。”   道士这回显得比上一个字更虔诚,他坐正了身子,又是一阵手指比划,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先生问的这个‘官’字,还是大凶之兆。”   楚天舒笑道:“半仙,看来你今天是铁了心要把我绕进去了。”   道士不满地看了楚天舒一眼,正色说:“根据五行数理,先生属木命,姓名和八字里都含有木。试想,官字加木,不是大凶之兆又是什么?”   官加木,那不就是一个“棺”字吗?   我靠!真他妈晦气!楚天舒默然在肚子了暗骂了一声,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可有破解呢之法?”   道士压低了声音,摇头晃脑地说:“木遇水则腐,遇火则旺,遇一木则成林,遇双木则为森。先生只要得火命的贵人相助,一定旺不可言,如能火中再添木,必定越烧越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   “哈哈。”楚天舒大笑起来,笑得道士莫名其妙。   笑毕,楚天舒说:“半仙,我要是把你的戏戳穿了,你肯不肯退钱?”   道士说:“先生已处险境,当求破解之策,怎么还敢口出狂言,惹怒了神灵,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楚天舒说:“嘿嘿,半仙,你这点雕虫小技,糊弄糊弄张家大妈李家大婶还行,放我这,差点儿。”   道士涨红了脸,说:“先生,难道我算的不准吗?”   “准!你都算准了。”   “嘿嘿,那不就得了呗。她不是你的正牌女友,这没错吧?”   “没错。”楚天舒接着说:“因为你说我命犯桃花还泛滥成灾,她竟然无动于衷。”   道士愕然,又争辩道:“那我说大雨冲倒了山,正应在她的身上,这总是我算准的吧。”   “也没错。”楚天舒指了指冷雪背上的登山包,说:“因为你看见了她背包的底角上绣了一个‘雪’字。”   道士闭上嘴巴,再没出声。   “还有,你说我处于凶险之中,是因为你看见了有几个壮汉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楚天舒扫视了一下周围,继续说:“但是,你有一点可能没有算准。”   “什么?”道士头上开始冒汗。   楚天舒笑道:“呵呵,这大凶之兆或许会应在你的头上。”   “啊?”道士突然明白了什么,收起他的小幡,想要溜之大吉。   可惜,晚了!   只见三个身穿保安制服的壮汉凶神恶煞般冲了过来,对道士一顿拳打脚踢,嘴里骂骂咧咧道:“妈拉个比的,敢到山神庙来抢生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道士抱头就往小亭外跑,一个壮汉追上前,对着道士的屁股就是一脚,道士站立不稳,倒在了台阶之上。   三个保安大笑,轮流上前每踢一脚,道士就滚下一级台阶。   道士身材瘦小,蜷成一团,手里抓了一个小幡,额头和嘴角都冒出血来,不断地告饶:“别打了,我走就是了。”   道士的鬼哭狼嚎与保安的污言秽语吸引了游客们的注意,他们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保安怎么打道士呢?”   “这道士也是的,哪里去算卦不好,偏偏跑山神庙来找不自在。”   “还不是看节日人多,道士想多做几单生意呗。”   “道士又没有到‘菩提苑’去揽生意,保安打他做什么?”   “保安和庙里的和尚是一家的,这是他们的地盘,一山容不得二虎啊。”   “嘘,小点声,让他们听见,你就麻烦了。”   “唉,造孽哟。”   楚天舒看了,心有不忍,便想上前劝解,被冷雪一把拉住了,她低声说:“不要多管闲事,别误了我们的正事。”   楚天舒说:“不行,道士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果然,三个保安将道士追打到了游客群中,男男女女纷纷避让,有两个腿脚不太利落的老太太,一个跌倒在地,一个险些掉下石阶,靠近小亭的人要往外躲,可从山神庙里出来的游客却还在往前涌。   人群一下子炸了锅。   楚天舒挤开人群冲了过去,制止了保安的暴行。   冷雪急得直跺脚,因为她在乱成一团的人群中看见了薛凯和他的小情妇,在他的身旁还有两个身材高大神神秘秘的家伙,正趁乱鬼鬼祟祟地与薛凯进行交易。   “中计了!”冷雪心里咯噔一下,她再想冲过去已经不可能了,拥堵的人群将本不宽敞的小路堵得水泄不通。   不错!这道士、保安还有几个起哄看热闹的家伙,都是薛凯要求擎天置业安排的人,其目的就是要制造混乱,趁机交易。   这也是薛凯的精明之处,他把这见不得人的交易选择在大众广庭之下进行,就是看清了节日期间,游客蜂拥而至,秀峰山上维持秩序的警察众多,而且,由于昨晚上的一起盗窃抢劫案,沿途又加强了警力戒备,这样一来,就比在阴暗的角落里交易反而更加安全稳妥。   一,可以防止凌云集团的人强行抢夺,二,擎天置业的人不敢轻易翻脸不认帐,三,趁着混乱方便带着钱离开现场。   看来,他的计谋得逞了。   冷雪只能拿出相机,拍下了他们交易的照片,眼睁睁地看着薛凯将他手里的手提包交给了那两个家伙,又接过来他们递上来的一个一模一样的手提包,急匆匆带着小情妇消失在人群之中。   拿到薛凯手提包的两个家伙也没有多作停留,搂着手提包,直奔“菩提苑”而去。   冷雪收起相机,穿过人群,尾随着追踪下去。   与此同时,打人的保安见楚天舒出手阻拦,假惺惺地见好就收,撤回了“菩提苑”小区。   道士拎了小幡,顾不得向楚天舒道谢,急匆匆地狂奔下山。   等人群散去,楚天舒再回头找冷雪,却不见了人影。   “糟糕!”楚天舒猛然醒悟过来:他妈的,自以为比道士精明,原来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计。他赶紧找了一个僻静之处,拨通了冷雪的手机。   一接通,冷雪张口就骂:“楚天舒,你这个大笨蛋。”   楚天舒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大错,不敢辩解,只小心翼翼地问:“你在哪?”   冷雪没好气地说:“我在‘菩提苑’小区的外面,你赶快滚过来。”   楚天舒四下张望了一番,确认没有人注意他的行动,便加快步伐,赶到了冷雪所在的位置。   这是“菩提苑”外围的一个山头。   冷雪正用望远镜观察着小区里的动静。   她选择的这个位置绝佳,既有小树林便于隐蔽,又能窥探到小区里的全貌。   “怎么样?”楚天舒气喘吁吁地问。   这回冷雪没再发飙,她冷静地说:“薛凯已经将笔记本电脑交出去了。”   楚天舒忙问:“交给谁了?”   冷雪把相机拿出来,将拍到的照片给楚天舒看,说:“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楚天舒仔细辨认了一番,摇头说:“不认识。”   “那就还好,这可能只是办事的小喽啰。”冷雪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皱起了眉头说:“不过,他们躲进了小区的17号别墅就再也没出来了。”   楚天舒从冷雪的手里接过望远镜,朝17号别墅瞭望。只见院子的铁门紧闭,房门紧闭,窗户紧闭,一看就是戒备森严的迹象,更可怕的是,院子里还有一条大狼狗在来回窜动,怪不得冷雪也要犯难。   楚天舒又将望远镜移到了小区门口,观察了几分钟。   栅栏门处于常闭状态。   进出的车辆和人员,只需要在门口的电子立柱上刷一下卡,栅栏门就会自动打开。   非小区的车辆和人员很少,楚天舒只看见了一个人进入时,接受了守卫保安的严加盘查,好像还打电话落实了一番,又登记了身份信息,才被允许进入。   如此看来,要想进入小区都很难,更别谈接近17号别墅了。   楚天舒懊悔不已。   不过,冷雪再没有指责楚天舒,实际上,就算是他们没有被那个道士缠住,要想在人群之中夺回笔记本电脑也绝无可能,至多也只是能阻止他们进行交易。   为了不引起怀疑,楚天舒和冷雪坐在一块山石上,搂抱在一起,作出一副恋人亲热的假象,悄悄地对形势进行了分析判断。   擎天置业的人已经拿到了电脑,从现在严加看守的状况来看,应该不会再往市里送,而是在等待山下派电脑高手上来解密。   基本上可以判定,过不了今天晚上,电脑里的机密就可能被破解。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也就是说,留给楚天舒和冷雪时间只有下午到晚上这几个小时了。   怎么办?两个人几乎同时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第119章 想出妙计      天空中乌云翻滚,看样子,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只有想办法混进“菩提苑”,然后伺机偷袭17号别墅,把笔记本电脑夺回来。   楚天舒渐渐从懊悔中冷静了下来,他再次拿起望远镜观察“菩提苑”小区及17号别墅周边的情况,大概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小区里没有车辆和人员的活动,门卫室的窗户已经关上了,有个中年门卫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窗外。   突然,楚天舒发现,小区里出现了一辆电动摩托车,车上坐着两个人,因为带着面罩,看不清长的什么模样。到了门口,电动车停了下来,后座上的人拿了一张纸条,在门卫室签字认可,然后栅栏门打开放行了。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够进出?”楚天舒立即闪过了一个念头。   电动摩托车穿过小区道路进入景区,在一家餐馆门口停了车,两个人下来之后摘了头盔,驾驶电动车的是一个女人,后座上是一个男人。   进入餐馆之前,女人还帮拎着工具包的男人整理了一下衣领,从衣着和动作上来看,这应该是一对出来打工的小夫妻。   楚天舒把望远镜交给冷雪,说:“冷雪,你继续盯着17号别墅的动静,我去买点吃的来,顺便打听打听情况,看有没有办法进入小区。”   冷雪接过望远镜蹲在一棵树后继续观察。   楚天舒绕下山头,很快走进了打工小夫妻进入的餐厅,坐在了他们身边的桌子旁。   点餐的时候,楚天舒假装无意识地张望了一下,看见小夫妻桌子边摆了两个工具包,里面是一些管子钳、吸拔器、电钻等管道疏通工具,身上穿着印有“秀峰维修”字样的工作服,两人点了一荤一素两样菜,正吃得津津有味,男人很体贴地给女人夹菜,女人则笑着推辞又给男人夹回去,甜蜜幸福的场景令人羡慕。   楚天舒掏出一盒烟来,摸了几下口袋之后,走到打工夫妻桌旁,递给男的一颗烟,说:“大哥,借个火。”   男人看了看女人,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接过来,掏出火机先给楚天舒点烟。   “大哥,谢谢。”楚天舒点了点男人拿着打火机的手,抽了一口,说:“看这天,又要下大雨了。”   男人又给自己点上,笑着说:“兄弟,你们出来旅游怕下雨,我们可天天盼着下雨呢。”   “那是为什么呀?”楚天舒故作惊奇地问:“下大雨,你们骑着电动车上山下山的,多危险啊。”   “嘿嘿,”男人瞟了一眼脚底下的工具袋,说:“兄弟,不怕你笑话,我们是做管道疏通的,雨下得大一点,生意就会多一些。”   “呵呵,”楚天舒看了看“菩提苑”小区的方向,非常赞同地说:“大哥,富人的钱多,不赚白不赚。”   男人笑了,吐了一口烟,说:“兄弟,你说得太对了,不瞒你说,这个小区是我们的大客户。别看这些个别墅很高档,可小区的排水系统有问题,一遇大雨就排水不畅,很多家的院子就会积水,如果不及时排除,淹到房间里去,那他们的损失就大了。”   楚天舒夸奖道:“大哥,不用说,你是个行家。”   男人略带得意地笑了。   女人悄悄在桌子底下踢了男人一脚。   男人摸摸头顶,不好意思地从楚天舒咧了咧嘴。   楚天舒又说:“大哥,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我家马桶一直排水不太畅快,请了好几个师傅疏通,总是时好时坏的,改天请大哥去帮忙看看。”   “没问题,他们一定是没找到病根。”男人掏出了一长皱巴巴的名片,说:“你打我们公司的电话,这上面有我的工号,提前预约就行了。”   “好。”楚天舒看了一眼,得知男人叫任万生,便收起了名片。   这时,餐馆服务员送来了楚天舒点的两套盒饭,楚天舒接过来,与打工夫妻打了个招呼,出了餐馆的门,拎着盒饭在风景区里转悠了一圈,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快步登上了冷雪所在的山头。   “冷雪,有没有情况?”楚天舒把盒饭交给了冷雪。   冷雪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显得有点情绪不高,她说:“没有,整个小区都没有人车进出。”   “菩提苑”别墅的住户本来就不多,又赶上国庆长假,不少都举家出游了,所以,小区里基本上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楚天舒说:“那好,我们快吃,吃完了我们开始行动。”   “你有办法了?”   “对!”   两人坐在山石上开始吃盒饭,边吃的时候,楚天舒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冷雪。   吃完了盒饭,两人稍作准备,然后下了山头。   天色越来越暗,才下午三点钟左右,就像是到了傍晚时分,大多数的游客们都慌慌忙忙地下山去了,刚才还人流如织的秀峰上,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伴随着一声雷响,暴雨终于下了。   瓢泼的大雨哗哗地敲打着旅游商店的塑钢顶棚,雨水滴滴哒哒地顺着顶棚的排水槽溢出,形成了一道湍急的雨帘,溅落在水泥地面上。   一部分游客由于留恋秀峰山上的美丽景色,耽误了下山时间。   楚天舒和冷雪跟随着他们一起,都涌进了路边的一家旅游商店。   店子里顿时乱哄哄的,胖胖的老板娘到是喜笑颜开,不住地向游客们推销她的旅游产品。   楚天舒掏钱买了两件雨衣,又向胖胖的老板娘提出要用一下店里的电话,说请朋友派车来接一下。   老板娘收了钱,很爽快地把店里的电话机推了出来。   楚天舒假装着看中了一尊佛像,与老板娘讨价还价。   冷雪用店里的电话,掏出楚天舒给的名片,给“秀峰维修”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是“菩提苑”16号别墅的住户,现在在市区办事,有邻居说家里的院子积水很深了,点名让任万生师傅去帮忙疏通。   “秀峰维修”的接待人员问:“你家院子能进去吗?”   冷雪说:“能,院子门没锁,我一会儿也赶回去和任师傅结账。”   接待人员便没有多问,答应马上开出工单,还说,任万生师傅刚刚回公司,大约半个小时左右会赶到“菩提苑”小区。   冷雪挂了电话。   楚天舒与老板娘的生意也谈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佛像。   两人出门的时候,胖胖的老板娘还乐呵呵地邀请楚天舒有空再来。   雨越下越大。   楚天舒和冷雪来到了土地庙背后的小亭。   冷雪用手机给“菩提苑”小区的门卫室打电话,电话号码是楚天舒从老板娘嘴里套出来的。她告诉门卫,她是16号别墅的小保姆,女主人跟她说,院子里门没锁,里面积水严重,已经涨到了第二个台阶,她刚刚叫了“秀峰维修”的管道工,他们来人之后请予以放行。   门卫含含糊糊地答应了。   挂了电话,冷雪从登山包里拿出了那支锯断了的麻醉枪,揣进了外衣口袋,楚天舒则用望远镜盯住了上山的道路。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打工夫妻的电动摩托车出现在了楚天舒的镜头当中。   “他们来了!”楚天舒招呼了一声。   冷雪穿好雨衣,背上登山包出了小亭,来到了通往“菩提苑”小区道路的一棵大树旁。   楚天舒收起望远镜,穿好雨衣,紧随着冷雪,躲进了路边一间早已废弃的柴房。   几分钟后,电动车驶近了大树。   冷雪突然从树后闪身而出,佯装被电动车挂了一下,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任万生夫妇立即停车,就在他们要去扶起冷雪的一瞬间,冷雪手里的麻醉枪迅即出手,任万生夫妇同时中了一枪,他们用困惑的眼神望了冷雪几秒钟,颓然倒在了地上。   楚天舒从柴房里冲出来。   两人各自扶着夫妻俩进了柴房,让他们平躺在楚天舒刚才收拾好的柴草地上,又用雨披盖好,再挪动了几捆柴草将他们遮挡了起来。   冷雪又出去把工具袋和电动车移到了柴房的背后。   楚天舒将事先写好的表示歉意的字条和三千块钱放在了他们身边。   冷雪精确计量的动物麻醉剂只会让他们瞬间昏迷并在清醒之后全然失去记忆,但绝对不会致命,他们会在三四个小时之后清醒过来。   楚天舒和冷雪换上他们的工作服,将登山包里塞进了他们的大工具袋,又穿上了雨披,戴上了头盔。   然后,两人骑着电动车冒雨来到了“菩提苑”小区的门口。   楚天舒下车来到了门卫室的窗户外,轻轻地敲了敲玻璃。   门卫将窗户推开一个10公分左右的窄缝。   “我们是‘秀峰维修’的管道疏通工,16号别墅叫来的,”楚天舒用右手抹了一把头盔面罩上的水,用戴着橡皮手套的左手递进来一个黄色的出工单,说:“她家院子里积水了,让我们赶紧疏通。”   门卫站了起来,伸了伸腰,隔着桌子警惕地向窗外查看。   小区有严格的管理规定,不能随意放陌生人进去,一旦出了差错或者被查出来,不仅面临严厉的处罚,恐怕门卫都当不成了。      第120章 潜入别墅      外面是一男一女。   女人戴着头盔,坐在电动车里等着。   门卫透过那10公分宽的窗缝仔细打量了一眼楚天舒,但是,楚天舒戴着的头盔比较老旧,有机玻璃面罩被摩擦得毛毛拉拉的,上面落满了雨珠,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滴落,门卫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长得什么样。   门卫的警惕性很高,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按照墙上贴着的住户表上的号码,拨通了16号别墅的应急电话。   这种应急电话每户都有一个,住户只要拿起电话就会直接接通位于小区另一头的中央监控室,中央监控室负责监视小区门卫及5处靠近后山的偏僻角落,以防盗贼越墙而入。   电话铃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   门卫经过严格的培训,尤其是从昨天晚上开始,擎天置业总部的保安大队还专门发来紧急通知,要求对进入“菩提苑”的外来人员必须严加盘查,没有正当合理的理由一律拒之门外。   所以,面对这两个陌生的管道疏通工,门卫很坚决地说:“他们家没人,你们明天再来吧。”   “我们经理说,傍晚前一定要把院子里的积水排干净。”楚天舒的态度也很坚决。   “不行,家里没人你不能进,这是我们的纪律。”门卫忽然找到了拒绝的借口,目光狐疑地直视着楚天舒说:“你们也进不了院子,没法排水。”   “派工的时候,我们经理跟我们说过了,他家的院子门没锁。”楚天舒口气很急,仍然坚持要进去:“你要不让我们进去,要是遭到投诉,我们的饭碗就砸了。”   楚天舒越是着急,门卫越是起了疑心。   如果16号别墅家里有人,门卫倒是可以放他们进去,或者由门卫监督他们去疏通排水管道,以防那些手脚不干净的打工仔趁机顺手牵羊,或者做些鸡鸣狗盗的勾当。   但是,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在院子里站着肯定要被雨淋个透湿,也担心自己一走,又有乱七八糟的人进出,那该如何是好?万一哪位住户车辆被拦在栅栏门外,一投诉,一样可以炒了门卫的鱿鱼。   面对楚天舒的纠缠,门卫心里有点火了,他提高了声音说:“人家家里没人,你这么着急要进去,到底什么意思?走吧,走吧,再不走我喊保安了。”说着,他还作势拿着对讲机,威胁楚天舒。   门卫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他怀疑楚天舒和冷雪要去16号别墅有不良动机。   “好,你非不让我们进去,那我们就不管了。”楚天舒气鼓鼓的说:“如果他家院子里的水涨起来,淹到房间里,你必须负全部责任。”说着,他掏出笔,趴在门卫室的窗户玻璃上在黄色工作单上写了一行字,然后,从窗缝里递了进去。   楚天舒换了一副认真的口气,一字一顿地说:“请你在这上面签个字吧。”   门卫接过去一看,楚天舒在“备注”栏上写着:“10月1日下午五点23分,因门卫阻拦,不能进入小区疏通16号别墅院内积水,如果漫进房间造成经济损失,秀峰维修中心概不负责。”   门卫完全傻眼了。   他本以为这个年轻的管道疏通工和其他的打工仔一样,只要威胁一下就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好像挺有文化的,写出来的话就像是正规协议,尤其是“造成经济损失概不负责”几个字,让门卫非常为难。   能在菩提苑小区买得起别墅的客户,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可以想象,一旦16号别墅院子里污浊的积水淹进了房间,地毯家具电器被泡坏了,一定饶不了小区物业,甚至会告到擎天置业总部去,那样的话,物业公司要赔了钱,决不会饶过他。   到时候,物业的头头就不会跟他谈什么坚持原则,而是会用教训的口气说:“纪律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不会灵活一点。”   类似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   5号别墅的一个朋友来访,因为没带身份证件,被当班的门卫拦在了门外,这位来访的朋友一生气,掉头开车就走了。5号别墅的住户投诉到擎天置业总部,说来访的朋友是他的一个大客户,他这一走,损失了好几千万的生意。   当班的门卫立即被通知卷铺盖滚蛋,他还想要一个月的工资和交的抵押金,物业让他去找总部,不仅没要到一分钱,还被总部的保安打个了半死。   “快点,雨下这么大,别让我总等着。”楚天舒用笔在窗户玻璃上敲了几下,不耐烦地催促说:“你在房间里坐着,我和我老婆还在外面淋着呢。你要自找倒霉,别连累了我们。”   听到楚天舒幸灾乐祸般的催促,门卫开始动摇了。   这里每家别墅的装修都很豪华,地上铺的最差也是实木地板,好多家还铺着漂亮的地毯,门卫站在外面是亲眼看到过的,据说动辄就是十几万,要真是在污浊的雨水里泡上几个小时,物业公司要赔的钱绝对不会是小数目。   但是,贸然放一个陌生的打工仔进去,要是发生了让住户不愉快的事情,也一样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门卫举着工作单正在为难,突然看到了上面的电话号码,心想:有办法了。   他抓起桌上的外线电话,拨通了“秀峰物业”的报修电话。   电话铃响起来,接着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先生您好,这里是‘秀峰物业’,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门卫把情况一说,“秀峰维修”的值班人员证实,确实派出了两名管道疏通工去疏通“菩提苑”小区16号别墅院子里的积水,那家住户也确实来电告知家里没人,可让管道疏通工直接去院子里排水,院子的门没有上锁,住户正在往家里赶。   门卫放下电话,心里一阵轻松,他总算摆脱了眼前的困境。“菩提苑”小区的排水系统不好,经常与“秀峰维修”打交道,基本的信任感还是有的,而且,住户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没付工费之前,这两个人不会走的。   “你们先进去吧,”门卫把工作单还给楚天舒,虚张声势地说:“你们先干着,一会儿住户就会回来,而且我也会过来看的。”说着,用遥控器打开了栅栏门。   冷雪骑着电动摩托车进了门,楚天舒也跟着进去了。   大雨仍然哗哗地倾盆而下。   水泥道路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洁净,道路周围的树木和草地一片郁郁葱葱,雨幕之下,小区看不到一个行人,哗哗的大雨声遮盖住了电动摩托车的声响。   楚天舒和冷雪骑着电动摩托车慢慢悠悠地从16号别墅门口经过,还别说,院子里真积满了水,不过,他们并没有停下,而是一直往前走到了17号别墅的院子前。   楚天舒按响了门铃。   院子里的狼狗吠叫了两声。   里面有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干什么的?”   楚天舒走到铁门上的一个摄像监视镜头前,挥动着黄色的工作单,回答说:“我们是管道疏通工,来疏通下水道的。”   男人没好气地说:“你走错门了,我们没有叫过。”   楚天舒在摄像监视镜头前指指黄色工作单,说:“是17号,没有错。”   摄像监视镜头上方的扩音器里没有声音了。   刚才与薛凯交易的家伙走了出来,皮靴踏在水淋林的石板路上的沉闷声越来越近,大铁门上的一个小铁门吱地一声打开了,一把雪亮的匕首猛然抵住了楚天舒的胸口,然后出现了一张大饼脸,他骂道:“你他妈找死也不看看地方?”   楚天舒吃了一惊,但马上继续夸大受惊的表情,左手颤抖地把黄色的工作单举在那张大饼脸前,声音发颤地说:“你看、看看,是,是17号。”   大饼脸低头去看。   楚天舒左手往下一翻抓住他的手臂向上一抬,几乎同时,站在身后的冷雪手里的麻醉枪瞬间射击,大饼脸只觉得全身一阵麻热,翻了翻眼皮就倒下了。   楚天舒抓着匕首,迈步进了小铁门,顺势把大饼脸往院子里的草丛里一拖,冷雪随即跟着挤了进去,并转身关上了小铁门。   一条狼狗扑了过来,冷雪手里的麻醉枪几乎贴着狼狗的脑袋开枪了。   狼狗倒在雨水里,肚皮剧烈地一起一伏,四条脚狂乱抽动,冷雪没有犹豫,抢过楚天舒手里的匕首,准确地刺进了狼狗的咽喉。狼狗的鲜血被雨水迅速冲散,形成了一条殷红的细小溪流,渗进路旁的草地和矮树丛。   只几秒钟,石板路上就光洁如新了。   整个别墅笼罩在一片哗哗的雨声之中,两人在养鱼池的假山后蹲伏了十几秒钟,确认没有惊动其他的人。   冷雪把匕首交给楚天舒,抢在了他的前面,快步沿着石板路直奔别墅房子的前门。   楚天舒背对着冷雪,手握着匕首,后退着跟进,保持着警戒。   厚实防盗门虚掩着,那个大饼脸从这里出来,打算把胡闹的管道疏通工吓唬跑了就赶紧回去的。   两人轻轻地闪了进去,然后就听到了男女交配的淫秽之声。      第121章 狭路相逢      声音是从右边的客厅里传来的。   男人伴随着粗重的呼吸,有节奏地发出“嘿嘿”的怪叫。   女人哼哼唧唧,很夸张地呻吟着,声音放荡而刺激。   楚天舒下意识地看了冷雪一眼。   冷雪脸一红,扭过头去,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客厅。   一个身材高大的家伙光着屁屁正趴在一个光溜溜的女人在沙发上奋力拼搏,似乎正处于攀上顶峰的边缘,他忘我地投入,脸上肌肉扭曲,像一只蛤蟆在一拱一拱地用力冲撞,肉与肉的撞击发出了啪啪的声响。   他听见有人进来,以为是同伴大饼脸,头都没抬,说:“我一会儿就完了,马上就轮到你了。”   怪不得大饼脸连门都没有关,他惦记着赶紧把捣乱的打工仔吓跑,好等着同伴发泄完了,他好接着干。   冷雪走到近前,麻醉枪指着了男人的动脉。   男人停住了动作,满脸是惊异的表情。   女人闭着眼,还在催促男人,快呀,快呀,别停下,我要……   冷雪扣动了麻醉枪,大个子瘫软地倒在女人的身上,他的手已经摸到了放在沙发上的手枪。   女人惊诧地睁开眼,刚要尖叫,冷雪捂住了她的嘴。   别墅里所有的人,还有狼狗,在不动声色间都被冷雪解决了。   “不许叫,否则也杀了你。”冷雪威胁道。   女人呜呜地点头,眼睛里满是惊恐。   楚天舒抓起桌布,罩住了光屁屁的两个人。   冷雪看见了在沙发边扔着的那个电脑包,她松开了手,严厉地说:“说,他们带回来的笔记本电脑放在哪里?”   女人张嘴还想喊,冷雪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女人张大着嘴,声音硬生生地憋在了喉咙里。   “卧、卧室,保险柜里。”女人颤抖着身子,手指向对面的一个房间。   “你去看一下。”冷雪向楚天舒摆一摆头。她实在不愿意和一个男人共同面对这种令人脸热心跳的场景。   楚天舒进了对面的卧室,迅速在房间里扫了一眼,在一张花梨木质大床边,确实放着一个大型的保险柜,等他凑近拉了一下把守,不由得感到深深失望:门紧锁着。   那是一个老式的转盘式保险柜,楚天舒弯下腰看了看,保险柜与混凝土墙体现浇在一起,强行搬走只有破坏房屋结构,否则根本没有可能。   如何打开这个保险柜又成了一个棘手的难题。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傍晚快6点了。   大雨笼罩下的天空,如夜一般漆黑。   从薛凯交出笔记本电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擎天置业的人随时可能赶上秀峰山。   时间拖得越久处境就越危险。   冷雪已经用胶带纸封住了女人的嘴。她走进了卧室,蹲下来拨弄了几下保险柜的把守,耳朵贴在柜子上听了一下,开始转动密码转盘,没一会儿,鼻尖上就已经渗出了汗珠。   “怎么样?”楚天舒着急地问。   冷雪将食指放在了嘴边,让楚天舒把卧室的门关上,尽量阻隔外面哗哗的雨声,继续屏住呼吸一点点转动,一点点尝试。   卧室里静悄悄的,楚天舒连大气都不敢出,除了密码盘转动的声音,他甚至能听到冷雪砰砰的心跳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几分钟过去了,仍然毫无紧张。   冷雪单膝跪在地上,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上,大概是由于心急的缘故,耳后的疤痕都变成了红紫色。   楚天舒蹲在冷雪的身边,掏出纸巾擦去了她额头上的汗水,以免流进眼睛影响她的注意力。   没想到冷雪瞪了他一眼,吼道:“你别添乱好不好?”   楚天舒知道冷雪的心里肯定比他更着急,没有计较她的态度,而是善解人意地笑了笑。   冷雪大概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便换了和缓的口气说:“你去阳台用望远镜盯着,估计擎天置业的人很快就会赶到了,我得静下心来再试一试。”   楚天舒想想有道理,自己蹲在这里不仅帮不上冷雪的忙,反而会让她不能够全神贯注聚精会神,擎天置业的人很快就可能赶到,万一被他们堵在了房间里,那就连逃离的机会都没有了。   楚天舒带上两架望远镜出了卧室,走过客厅的时候,忍不住朝沙发看了一眼,那个光屁屁的女人被胶带纸封住了嘴,双手双脚也被胶带纸捆住了,身子蜷缩在沙发上呜呜地哭。   楚天舒没敢多停留,快步来到了阳台上,将望远镜对准了大门外宽阔的水泥道路。   雨势渐渐减小,由最初的暴雨倾盆变成了淅淅沥沥,景区道路和小区园区的路灯都打开了,“菩提苑”依山而建,地势本来相对就高,而17号别墅又是最靠近山峰的一栋,站在阳台上,用望远镜一直可以看到上山道路的尽头。   楚天舒眼睛盯着路口,可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冷雪到底能不能打开保险柜?时间长了会不会引起门卫的怀疑?好不容易混进来了,可不能前功尽弃了。这一次如果不能得手,以后可能就再没有机会了。   突然,两股强烈的灯光刺破了夜空,一辆揽胜豪华越野车正冲破雨幕疾驶而来,长长的雨刷在挡风玻璃上来回快速地划动。   楚天舒暗叫一声:“不好!”   那天从东方威尼斯出来他就看见过这辆车,由于这种豪华越野车在整个青原市独此一辆,是秦达明为安保部专门配备的。   按照这个车速估计,要不了五分钟,揽胜越野车就将抵达“菩提苑”小区。   楚天舒收起了望远镜,转身就往卧室奔去,刚推开门,就与冷雪撞了个满怀。   “我拿到了!就是它!”冷雪欢叫着,手里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与楚天舒热情拥抱,脸上流淌着的有汗水,还有泪水。   保险柜的门敞开着。   楚天舒拍了拍冷雪的后背,轻声说:“快点,擎天置业的人上来了。”   兴奋中的冷雪立即回复了冷静,她挥动着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快步走出卧室,走到客厅沙发边,还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一男一女不雅的姿态,然后捡起沙发边的手提包,说:“把你包里的那个笔记本拿出来,装在这个手提包里。”   楚天舒从背包里拿出预先准备的一个笔记本电脑,装进了原先的手提包里,然后,又从冷雪手里接过刚从保险柜里取出的笔记本电脑,小心翼翼地装进了背包。   他们匆匆出门,穿过别墅院子,迅速打开小铁门,走在前面的冷雪朝外面看了看,依旧是空无一人。   楚天舒跨出小铁门,顺手将它关上了。   从路旁的灌木丛里推出隐藏的电动车,仍然是冷雪驾驶,楚天舒坐在了后座上。   电动车驶到门卫室前停住了。   已经能看见有车灯的光亮照过来了。   楚天舒跳下车,不等门卫问话,主动从窗户口递上了黄色的工作单,不满地说:“16号别墅的住户怎么还没回来呢?师傅,麻烦你帮忙签个字,证明我疏通了她家院子里的积水。”   “对不起,我是门卫,我不能替住户签字。”门卫把工作单推了出来。   这时,揽胜越野车正好开到了“菩提苑”小区的门口,见栅栏门紧闭,使劲按响了喇叭。   “这是16号别墅的住户吗?”楚天舒抬手遮挡住灯光,背对着揽胜车问门卫。   “不是的,不是的,是我们老板来了。”门卫归安保部管辖,自然认得这辆揽胜越野车,他很不耐烦地驱赶楚天舒,说:“走吧,走吧,别啰嗦了。”   “妈的,住这个高档别墅的人总不会赖账吧。”楚天舒收起工作单,嘟囔道:“再晚了,孩子们放学了该吃不上饭了。”说完,走过去跨上了冷雪驾驶的电动车。   门卫顾不得楚天舒的唠叨,撑着雨伞跑出了值班室,站在了栅栏门的边上,用遥控器打开了栅栏门。   楚天舒用手悄悄捅了冷雪的腰一下。   冷雪会意,启动电动车,装作很知趣的样子给揽胜车让道。   揽胜越野车一开进栅栏门,车窗玻璃摇了下来。   万志良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犀利地扫视过来。   楚天舒心头一紧,揣进怀里的右手没有拿出来,而是握紧了刚才从大饼脸手里夺过来的那把匕首,扶在冷雪腰上的左手暗暗用力,示意她提高警惕。   楚天舒明显能感觉到,冷雪的肌肉绷紧,已经处于一触即发的警戒状态。   幸好天色黑,楚天舒又戴着面罩,王志良根本看不真切,他疑惑地向门卫招了招手。   门卫屁颠屁颠地上前,满脸赔笑地说:“万队长,您来了。”   “他们是什么人?”万志良指着电动车问。   “嘿嘿,疏通排水的。”门卫弓着腰,凑上前回答:“万队长,您看,这不下大雨吗?16号别墅院子又积水了。”   万志良又看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缓缓摇上了车窗。   揽胜车开动之后,电动车随即也通过了栅栏门。   万志良还是觉得有点不踏实,又转头透过后窗玻璃看了看,不过,那似曾相识的背影瞬间就被灰蒙蒙的雨雾淹没了,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122章 黑网笼罩      在安排好人员与薛凯交易之后,万志良奉命去机场接了一位从上海请来的电脑高手,准备连夜就在17号别墅破解笔记本电脑的密码。但是,他完全没有料到,门卫、狼狗、两名保安和保险柜的四重防守,竟然还是被楚天舒和冷雪一一突破了。   揽胜车缓缓朝17号别墅驶去,经过16号别墅的门前时,万志良突然喊了停车。   开车的保安踩了刹车。   万志良吩咐开车的保安:“你,下去看看。”   保安说:“队长,看什么?还没到呢。”   “麻痹的,”万志良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骂道:“给老子滚下去,看看这家院子里的积水排干净没有?”   保安再不敢多啰嗦,冒雨下了车,走近铁门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赶紧跑回来报告:“队长,院子里积水很深呢。”   “什么?积水很深?”王志良大叫了一声,把一路上都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的电脑高手惊醒了。   “怎么了?”电脑高手问。   万志良顾不得回答电脑高手的问话,推开车门,冒着雨往17号别墅跑去。   “队长,下雨呢。”开车的保安在后面喊。   万志良几步跑到17号别墅的门口,房间里开着灯,一点动静都没有,心里稍稍踏实了一点,可等他一推小铁门,竟然是开的,脑子里立即忽悠了一下,背上的汗就下来了。   他冲进院子,又没听见狼狗的叫声,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暗道:“完了!”   房门紧闭,万志良扑过去,用拳头砸了几下,没有回应,他气急之下,抬脚猛踹,硬是将结实的防盗门踹变了形,这时,揽胜车已经开到了门口,开车的保安急急忙忙地跑下车,掏出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万志良顾不得擦脸上的雨水和汗水,三步并着两步冲进了客厅,首先看见了被封了嘴的女人,他上前扇了她一巴掌,骂道:“你他妈怎么进来的?”   女人呜呜叫,冲沙发上的男人乱点头。   万志良掀开桌布,见大个子保安光着身子在熟睡,气得是火冒三丈,抬脚猛踢了几脚,大个子保安竟然全无反应。   “妈的,成天玩鹰今天被鹰叼了眼睛!”万志良坑蒙拐骗的事情在东北的时候干过不少,马上明白大个子保安是被人麻醉了。他上前撕开了女人嘴上的胶带纸,气急败坏地问道:“说,怎么回事?”   女人张开嘴,只顾着大口大口的喘气,连羞处都没有去捂。   万志良又在她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你妈个臭逼的,说话!”   “两个……一男一女,打工的……卧室,偷走了……”女人这才意识到还光着身子,忙蜷缩一团,双臂抱胸,语无伦次地回答道。   万志良转身冲进卧室,傻眼了。   保险柜大开,里面只有几叠现金,连笔记本电脑的影子都没有。   万志良惊慌失措,马上掏出电话向孔二狗报告。   下午三点多钟,得到了万志良的报告,已经拿到了笔记本电脑,接到了电脑高手,秦达明就带上孔二狗出发去了临江市。   他特意约了鲲鹏实业的老板王致远喝茶聊天。   当然,两个人心里都非常清楚,喝茶聊天只不过是个幌子,就出场费讨价还价才是他们见面的真实意图。   过完国庆长假,仪表厂的竞购就要正式开始了,再不明码实价地谈清楚,两个人的心里都不踏实。   秦达明拿到了凌云集团藏有机密的笔记本电脑,谈判的筹码大大加重。   与王致远在临江大酒店的总统套房里见面之后,秦达明兴致勃勃地向王致远保证,自己手里掌握了点小秘密,可以让凌云集团知难而退。   王致远得到这个暗示,并没有多问其他的细节,几句笑谈之后,便暗示说,只要秦达明能拿出足以令凌云集团退出的重磅炸弹来,可以将出场费的价码翻一番,从一千万提高到了两千万。   仪表厂竞购保留价被评估机构压低了将近一个亿,虽然这从中要付出的费用还有不少,但是利润空间至少还有五千万,为了对付最强劲的竞争对手,王致远自然只有忍痛破财了。   但是,秦达明却从中嗅出了更大的发财机会,所以,并没有立即和王致远达成一致,而是一边云山雾罩地打探虚实,一边等着万志良那边破解笔记本电脑的密码,他心里清楚得很,如果不把重磅炸弹举到王致远的眼前,想要从他手里挤压出更多的油水来,无异于与虎谋皮。   正谈到关键时刻,孔二狗得到了万志良的报告,笔记本电脑得而复失了。他立即给秦达明发了短信:“老板,万报告,东西又丢了。”   秦达明瞟了一眼,也不禁脸色一凛,马上又故作镇静地说:“致远老弟,对不起,儿子又给我惹了麻烦,我得立即赶回去,我们之间的事容我把麻烦解决妥当了再谈。”   秦达明以儿子惹了麻烦为借口终止了谈判,随机应变的能力不可谓不高,但是,他刚才表情的细微变化并没有瞒过精明的王致远。   一个傻小子能惹下多大的麻烦,竟然可以让贪婪成性的秦达明放弃几千万的收益谈判?王致远断定,一定是谈判的筹码出现了变数,否则,在如此巨大的利益面前,就算是傻儿子闹出了人命,秦达明也未必肯放弃谈判,非要亲自赶回去。   此时此刻,王致远的心情非常复杂,他既反感秦达明的得寸进尺和贪得无厌,又希望秦达明尽快解决好麻烦,将凌云集团逼退,早日拿下仪表厂的竞购。   尽管如此,王致远还是未动声色,他握着秦达明的手,一语双关地说:“呵呵,麻烦缠身,还望尽快解决,我等老兄的好消息。近来天气变化多端,秦老兄多加小心,恕小弟不远送了。”   与王致远握手话别时还满脸含笑的秦达明,一坐进凯迪拉克里就脸色铁青,示意司机开车,然后低沉着声音问孔二狗:“老孔,怎么回事?”   孔二狗说:“老板,万志良报告,中午从薛凯手里拿到的笔记本电脑,在‘菩提苑’17号别墅里被盗了。”   秦达明质问道:“不是让他们放进保险柜吗?”   “放了,但保险柜被打开了。”   “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一男一女,她们冒充疏通管道的混进了别墅。”   “人呢?”   “刚刚离开,万志良进入小区的时候正碰见他们出去。”   “妈的,一群废物!”秦达明气急败坏地骂道:“万志良呢,他是干什么吃的?”   “他在17号别墅。”   “还他妈等什么,叫他快追呀。”秦达明严厉地说:“老孔,你告诉万志良,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在天亮之前把东西给我追回来!”   “是!老板。”孔二狗拨通了万志良的电话。   秦达明补充说:“你让他不要有顾虑,人可以不留活口,只要拿到笔记本电脑就行。”   孔二狗用严厉的口气将秦达明的指示一一传达给了万志良。   秦达明想想还不放心,又给郝建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菩提苑”17号别墅遭遇了盗窃,一台笔记本电脑被盗,并暗示说,这台电脑中存储了擎天置业这些年来的一些秘密账目,一旦外泄,会牵连上上下下不少的人物。   郝建成心知肚明,只问秦达明自己可以帮上什么忙?   秦达明没有客气,请郝建成秘密派人布控和盘查从秀峰山上下来的人员,扣留他们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   郝爽立即拨通了吴新元的电话,得知他在大雨之后把楚天舒跟丢了,顿时怒气冲冲地把他臭骂了一顿,然后命令他带上人立即封锁道路,严加盘查,扣留所有能够搜查到的笔记本电脑。   从万志良报告到秦达明安排完毕,前后只不过五分钟左右。   雨渐渐停歇,夜色却越来越深沉。   一张看不见的大黑网已经悄然笼罩在了楚天舒和冷雪的头上。   但是,同样也正是这五分钟,给了楚天舒和冷雪撕破黑网的机会。   电动车开到了小亭的路口,冷雪停了下来。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胖老板娘的旅游品商店里还亮着灯光。   “干吗停下来?”楚天舒不解地问。“他们马上就会追出来的。”   冷雪不容置疑地说:“别废话,你先下来。”   楚天舒一片腿,下了电动车。   冷雪再次发动了电动车,说:“我引开他们,你隐蔽起来,寻找机会把笔记本电脑给吴总带回去。”   “不行!”楚天舒一口拒绝了,他抓住了电动车的把手,说:“我们可以一起隐蔽起来,天一亮,秀峰山上游人如织,很多警察执勤,没有人敢对我们下手,我们完全可以混杂在游客中一起下山。”   “楚天舒,你傻不傻?”冷雪拉下了面罩,满脸铁青,一副冷若冰霜的凶悍。“他们会让我们等到天亮吗?不知道他们与警察有勾结吗?”   楚天舒一只手继续抓着电动车的把手,另一只手把身上的背包解下来,塞进了冷雪的怀里,强硬地说:“那好,我来引开他们,你带笔记本电脑走。”   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引开追踪者是最危险的。      第二卷 绝处逢生   第123章 苦苦求救      “放手!”冷雪吼道。   楚天舒坚决地说:“不,我是男人!”   冷雪冷笑着问道:“你打得过我吗?”   楚天舒摇头,无语。   “一个女人你都打不过,你算什么男人?”冷雪的话语近乎恶毒,随后命令道:“楚天舒,你放手,拿起你的包,快滚!”   “不!”楚天舒也是一脸的凛然:“冷雪,你可以骂我,也可是打我,但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要死我们就一起死!”   “我不想死,你知道吗!”冷雪激动地大声叫了起来:“楚天舒你这个笨蛋,你以为你很了不起,我非要替你去死啊?不,我只是想帮梦蝶姐姐度过难关,好让你们能帮下岗工人们一把?”   在冷雪的质问声中,楚天舒再次沉默,但是,他的手依然紧紧抓住了电动车的把手。   “那好吧,楚天舒,你不松手,那我们就在这里一起等死。”冷雪松开了电动车的把手,抱着怀里的背包,赌气地坐在电动车上一动不动。   时间太宝贵了,容不得再犹豫和争执。   楚天舒伸出空着的左手要把冷雪从电动车上抱下来。   冷雪猝然出手,中指食指并拢点向楚天舒。   楚天舒毫无防备,右肩胛的穴位被点中,他只觉身体一麻,右手不由自主就松开了,人还往后退了一步。   “楚天舒,你快走!”冷雪把怀里的背包往楚天舒身上一扔,发动电动车,拐过小亭,沿着上山的道路疾驶而去。   楚天舒抱着背包,凝望着电动车在坎坷的碎石山路中前行,昏暗的车灯在夜色中格外醒目,人车合一的身影在弯弯的山道上若隐若现。   “菩提苑”门口车灯闪烁。   楚天舒闪身躲在了路边的一颗大树后,蹲下身子,摘下面罩,隐蔽在树丛之中,从背包里掏出夜视望远镜,盯着揽胜越野车从水泥路上冲出来,在交汇路口处停了下来,离楚天舒躲藏的地方只有不到五米远。   “队长,你看,在那边!”车上的一个保安在喊,手从车窗里伸出来,指向了不远处电动车的灯光。   “追!”这是万志良的声音。   待越野车消失在夜色中,楚天舒再次用夜视望远镜瞭望了一下周边,确认一百米范围内没有其他的人员,才从树丛中站起来,凭借定向越野的记忆,贴着路边的阴影,小跑着朝山下跑去。   临近山脚下的停车场,楚天舒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冒然现身,举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观察停车场里的动静。   才晚上七点多钟,如果没有这一场暴雨,这个时候停车场应该热闹非凡,秀峰山的夜景也有其独特的韵味,这个时候等着看日出的游客正是进山的高峰期。   但是现在,大雨冲刷过后的停车场人迹稀少,进出口处的收费亭里亮着灯光,有一个男人在无聊地翻看手机,周边原本有几个摊点和商铺,由于下了大雨,没有顾客临门,也早早地拉下了卷闸门,门缝里透出的灯光说明里面还有人。   楚天舒又将目光投向了进入秀峰山的道路,越过两百米左右黑乎乎的田野,可以看到远处公路上有一辆摩托车往山上开来,接着是一辆厢式小货车拐了进来。就在楚天舒准备放下望远镜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一辆蓝白相间的面包车快速驶过来。   警车!   远远地,楚天舒看清楚了横置在车顶上的警灯。   警车停在了秀峰山连接公路的唯一出口处,从车上下来了两名警察,其中一名站在外面用打火机点烟,楚天舒一下看清了他的面容,他就是进山时拦截盘查过自己和冷雪的吴新元。   楚天舒马山闪过一个疑问:他们来干什么?   箱式小货车在停车场的一家店铺门口卸下来几个箱子,马上又原路返回,在警车停靠的地方被拦截了下来,经过一阵盘查之后才继续上路,朝进城的方向驶去。   开车,肯定出不去了!楚天舒立即作出了判断。   十几分钟前,冷雪以粗暴的态度争抢着要去引开万志良一伙,楚天舒的内心充满了感动和希望,可现在,冷雪冒着风险给自己创造的机会却无法把握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与冷雪在一起,凭着大一那年定向越野训练的记忆,加上冷雪超乎常人的身手和能力,说不定依靠两个人的力量,能够对付万志良的追击,穿过荒无人烟的密林,从后山闯出一条生路来。   后山并不属于青原市的管辖,就算是想要动用警力进行搜山,要吓跑长假期间大量的游客不说,至少要通过省厅的协调才能做得到,没有重大的案情需要是难以实施的。   此时此刻,楚天舒的悔意一点点地涌上了心头。   现在可好,冷雪一个人要应对万志良的追击,自己一个人要设法通过吴新元的封锁,两边的力量都薄弱了,两人的成功率都大为降低了。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了。楚天舒自我安慰道:以冷雪的身手,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吧。   可是,自己怎么才能把笔记本电脑安全带出去呢?   楚天舒一下就想到了杜雨菲。   他脱下了雨披和印有秀峰维修字样的工作服,将望远镜收进了背包,退到了一个僻静的路口,靠在路灯的电线杆阴影下,掏出手机拨通了杜雨菲的手机。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才接通。   “又干吗?给我打电话,是不是与新女友野营快活昏了头?”杜雨菲劈头盖脸连挖苦带讽刺,让楚天舒既尴尬又好笑。   “哪里快活得起来,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了。”不知道为什么,楚天舒只要和杜雨菲在一起,总会有一种斗嘴的冲动。   “被甩了,活该!”杜雨菲恶狠狠地说。“哼,我一看就知道,你搞不定她。”   “哎哎,我说警察同志,我现在给你打电话不是找骂的。”   杜雨菲口气稍稍和缓了一点儿:“那你想干什么?”   “报案!”   “切!”杜雨菲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声,说:“同志,报案请打110。本警官下班了,准备洗洗睡了。”   “不会吧,还早呢,睡多了会长胖的。”楚天舒还是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本姑娘累了一天了,没心情和你扯淡。”杜雨菲毫不客气地把电话挂了。   楚天舒哭笑不得。   雨住了之后,有不甘寂寞的游客从住宿的宾馆走出来,在山上四处游逛。   停车场里也开始有车辆进出了。   楚天舒怕引起别人的警觉,只得离开了路口,朝山上人多的地方走去。   孤零零的单身男人混迹在三三两两的游客群中,依然有些扎眼。   楚天舒继续拨通了杜雨菲的手机。   等了好一会儿,却没人接听。   楚天舒又发了一个短信:“雨菲,救救我。”   可还是没有回音。   楚天舒心急如焚,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怎么还忍不住和杜雨菲贫嘴的毛病呢。   在山路上闲逛了几步,楚天舒躲在一旁,掏出望远镜先是观察了一下山顶,能看见越野车两道雪亮的车灯,却没有发现电动车那个昏暗的灯光了。   楚天舒的心一紧,像针刺了一下。   再往山下看,出山的路口处停了两辆车,正在接受警察的检查。隐约能看见有一对年轻人在和吴新元争吵,好像在争夺一个笔记本电脑。   楚天舒越发清楚了吴新元拦截下山车辆的目的,他们就是冲着笔记本电脑来的。   突然,“桃花朵朵开”的音乐响起。   楚天舒欣喜若狂,可是,等他看到了来电显示,立即又大失所望了。   “老楚,你没在家吗?”来电话的是白云朵,她的语气中有些着急,更多的却是失落:“我在丹桂飘香,你家的门口。”   唉!真是命苦啊。曾经承诺了家里的门随时为白云朵敞开,可白云朵真的找上门来了,却又……   楚天舒苦笑:“哦,云朵,对不起,我临时有事出门了,今晚上可能都回不去。”   白云朵沉默了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说:“那好吧,我回去了。”   楚天舒突然大叫:“等等。”   “怎么了?”   “云朵,你帮我联系上杜雨菲,让她一定给我回个电话,我有很紧急的事情,只有她能帮我了。”   “她……关机了吗?”   “没有,但是,她不肯接我电话。”   “老楚,你到底怎么啦?”白云朵着急地问。   “呵呵,云朵,你放心,没什么大事。”楚天舒为了不让白云朵为自己着急,不得不故作镇静,装出若无其事的口气说:“一个朋友惹了点小麻烦,让我帮忙解决一下,我找杜雨菲帮忙,她有点不太愿意。”   白云朵半信半疑地说:“那好吧,我马上和雨菲联系。”   挂了电话,楚天舒举着手机,心里不断在念叨:快点吧,快点吧。   几分钟过去了,这几分钟在楚天舒看来,恨不得感觉有个把小时。   终于,杜雨菲的电话打过来了。      第124章 艰难逃离      “楚天舒,你真是没皮没脸哪。”杜雨菲还是一副讥讽的口吻。“看在云朵的面子上,我再搭理一你一回,有什么事你说吧。”   楚天舒这回不敢再贫嘴,开门见山地说:“雨菲,我现在被困在秀峰山上,只有你能救我了。”   看楚天舒说得很是诚恳,杜雨菲也认真起来:“楚天舒,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我说清楚,不过还是有言在先,违反原则的忙,我是不会帮的。”   “雨菲,一两句话真说不清楚。”楚天舒举着电话在不断地走动,密切关注着周围有没有可疑人员。   杜雨菲坚持道:“楚天舒,说不清楚你也得说。”   “那就长话短说吧。擎天置业派人窃取了凌云集团的一个笔记本电脑,我的同伴叫冷雪,她是凌云集团的人,我们趁着大雨又把笔记本电脑从‘菩提苑’别墅里偷出来了。冷雪引开了擎天置业追击的人,目前生死未卜。我本来要带笔记本电脑下山,可下山的路被吴新元带人堵截了。”   杜雨菲早上曾经遇到过吴新元,对他带队出警的行为已有所怀疑,现在又在秘密执行堵截任务,这其中多半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听了楚天舒这一番话,杜雨菲大致清楚吴新元等人是针对他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来的,也进一步说明这个笔记本电脑确实关系重大。   “那又怎么样?”杜雨菲问。   楚天舒着急地说:“如果笔记本电脑落到擎天置业手里,仪表厂的下岗工人将有可能蒙受巨大的损失。雨菲,你能不能上山来一趟把我接出去,具体情况见面之后我和你细说。”   在东方威尼斯酒吧与孔二狗等人打过交道之后,杜雨菲暗中对擎天置业作过一些调查,发现其保安队伍带有某些黑社会的性质,曾经在房屋拆迁、建材销售等领域有过恐吓甚至打伤居民和供应商的违法行为,只是由于受害人不肯提供证据等原因没有受到追查。   杜雨菲犹疑了几秒钟,最后还是答应了楚天舒的请求:“好吧,你在山上等着,我马上赶过来。”   楚天舒再次躲入了树丛之中。   因为他看见追打道士的三个保安从山上下来了,他们手里拎着胶皮棍,气势汹汹地朝正在游逛的游客冲过来,一个个扒拉着看,吓得胆小的女游客尖叫起来,有一个男游客表示不满,也被他们推倒在雨地里。   难道冷雪被万志良他们追上了?楚天舒不由得产生了不良的预感。至少,他们已经看清楚了电动车上只有一个人。   楚天舒匍匐在树丛之中,焦急地等待着杜雨菲的到来。他再次举起望远镜,死死地盯着进入秀峰山的路口,吴新元带来的警车还停在那里,挨着盘查进出的车辆。   夜风吹过,楚天舒打了个冷战,才发现裤子和鞋子都被雨水打湿了,湿漉漉地粘在身上,感觉特别的难受。   饥饿和疲惫开始袭来,又担心着冷雪的安危,等待的过程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的难熬,楚天舒丝毫不敢大意,只盼着杜雨菲能够早一点赶上山来。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出来散步的游客都返回了宾馆。   三个保安打着强光手电开始朝路边的树林中胡乱地照,好几次都在楚天舒的头顶上晃过,他几乎是本能地低下了头。   楚天舒蹲伏在没过膝盖的杂草丛里,忍受着一群群小虫在周边飞舞,还有地面散发出强烈的腐烂气息。他屏住呼吸,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杜雨菲迟迟没有到来,让他开始不知所措,从心底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背后忽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楚天舒一动不动,但脚步声仍在继续向他靠近,他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砰砰起伏的心跳。他非常缓慢非常缓慢地转过身子去,从乱草丛间看见一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正在一点点接近他的伏身之处,距离仅十米左右了。   楚天舒吓了一跳,不清楚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幸好这家伙的注意力似乎集中在判断一棵大树树干后面是否藏有人,大树就在楚天舒左边三四米的地方。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居然响起来了。   楚天舒本能地伸手去捂住口袋,但一点作用也没有,“桃花朵朵开”的铃声不屈不饶地响着。   是杜雨菲打来的。   但是,楚天舒不能接听,只能立即按了红色键,塞进了口袋。   那个保安迅捷地蹲下身体,同时强光手电筒指向了楚天舒的藏身之处。   “什么人,出来,我看见你了!”他大喝一声,然后迅速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接着,从远处有两道手电亮光掠过他的头顶。   楚天舒明白,他们还没有真正看到自己。那家伙大叫的主要目的是招来更多的同伴。自己必须迅速行动,如果三个人包抄过来,就会更加的被动了。   那个保安躲在大树后面,只探出手电筒朝楚天舒所在的方位照着,并不敢冒出头来,楚天舒知道他担心自己手里有麻醉枪,在等同伙过来之后再一起围攻。   楚天舒在草丛中急速移动,很快接近了大树,然后一跃而起,一掌狠狠地砍在了保安的后脖颈上。   保安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靠着大树滑落到了地上,手里的手电筒遽然飞脱,掉落在草丛里。   楚天舒捡起手电筒,奋力掷向树林深处,自己却拔腿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不远处的另两个保安已经包抄到了楚天舒刚才藏身的地方,突然见一道亮光飞向了树林子,连忙吆喝着追了过去,待他们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只手电筒,再回头找人,黑暗中楚天舒已经不见了踪影。   搜索中,两个保安发现了大树下被击倒的同伴,他们惊慌失措地架起那个晕乎乎地保安,飞快地跑出了树林。   跑到路边,其中一个保安用对讲机在大声地呼叫,招呼正在其他地方搜索的同伙过来支援。另一个则用手电筒对着树林不断地扫过来扫过去,以防楚天舒跑出他们的视线。   楚天舒跑到了靠近道路的一块山石后面,再次隐藏下来,用衣服捂着将手机设置为震动状态,用夜视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周边的地形,发现停车场对面是一个弯道,是保安视线的死角,便借着大树的掩护,一点点地移过去,躲到了手电筒扫视不到的一个角落里。   再往“菩提苑”小区的方向看,有不少的手电光在向山下移动,不用说,那是过来驰援的保安。   回头又往进入景区的道路看过去,并没有发现有车开过来,楚天舒心想,这杜雨菲刑警是怎么当的,人还没到就打电话,差点把自己暴露了。   他掏出手机,把头埋在衣服里面,给杜雨菲回拨了过去。   “楚天舒,你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杜雨菲显得有点生气。   楚天舒压低了声音说:“雨菲,我在靠近停车场的树林里,刚才手机一响,被他们发现了。你现在到哪了?”   “我已经上山了。”   楚天舒四下张望,惊讶地问道:“什么?你到了。我怎么没看见你的车?”   杜雨菲不满地骂道:“你个笨蛋,我能开车上来吗?”   “那你怎么过来的?”   “我把车开到了高速公路的出口附近,骑自行车从小路上过来的。”   楚天舒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暗暗赞叹:不愧是一名合格的刑警!   吴新元在道路上设卡盘查,杜雨菲开车过来必定要经过他的盘查点,见了面,吴新元虽然不会明目张胆地阻止她上山,但一定会产生怀疑,杜雨菲再想和楚天舒秘密接上头就非常困难了。   进山的公路只有一条,但是那种乡间小路却是四通八达,骑自行车过来,不仅可以避开吴新元的盘查点,而且相对距离近了不少,也只比开车多耽误十几分钟的时间。   “你现在在哪?”楚天舒兴奋地问。   “我在山神庙前面的旅游用品商店。”   楚天舒举起望远镜,果然看到在胖老板娘的店子门口,杜雨菲推着自行车的身影。   “雨菲,你骑车下来。……再往前十几米,靠左边,对,停车场正对着的第三根电线杆,转弯……好了,我在你头顶上。”楚天舒用手机指挥杜雨菲骑车下山,让她一点点地靠近了弯道处。   从小区赶过来的保安已经到了,他们大呼小叫地互相壮胆,来到楚天舒最早藏身的地方,然后又分成几个小组,向四个方向逐步推进搜查,其中一个小组在一点点地往弯道处逼近。   这时,杜雨菲骑车靠近了弯道,楚天舒一个健步从山石后面冲出来,迈腿骑上了自行车的后座,双手抱住了杜雨菲的细腰。   杜雨菲心领神会,不慌不忙地选择了一条小路,顺着坡道飞速骑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秀峰山。   楚天舒伏在杜雨菲的背后,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一股暖流抑制不住在全身滚动,他的手悄悄往上移动了一点点,感受到了一种柔软的温暖,所有的饥饿与疲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125章 有情有义      十几分钟之后,自行车抵达了高速公路出口处附近的一条岔道,杜雨菲开过来的车就停在了这条岔道的黑暗处。   “哎,楚天舒,到地方了。”杜雨菲一只脚点地,掉过头喊道。   正沉浸在YY之中的楚天舒吓了一跳,手像触电般离开了柔软温暖的地方。   杜雨菲这才意识到,这家伙的两只手爪子一直停留在自己敏感地带的下方,不由得一阵心跳耳热,吼道:“滚下来,还赖着干吗?”   楚天舒慌忙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嬉笑着问:“雨菲,有吃的吗?前心贴后背了。”   杜雨菲将自行车靠在路边的树上,用遥控器打开车门,扔给楚天舒一个纸包,没好气地说:“吃吧,撑死你!”   楚天舒接过纸包,身上的背包都没顾得上解下来,站在路边抓起纸包里的蛋糕就往嘴里塞,杜雨菲站在车旁,听着楚天舒狼吞虎咽的声响,心里还是有些不忍,她从车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到了楚天舒的面前:“给,喝点水吧。”   楚天舒嘴里塞满了东西,支吾着说不出话来,他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一下就被呛住了,嘴里的蛋糕差点喷了出来,他别转头,冲着路边咳嗽起来。   杜雨菲忙上前,拍着他的后背,心疼地说:“你慢点呀。”   待楚天舒咳嗽停了,杜雨菲又递给他几张纸巾,帮他把背包解了下来,拎到车里,扔在了后座上。   “雨菲,你轻点啊。”楚天舒听见了声音,忙叮嘱道。   吃了几块蛋糕,又喝了几口水,钻进车里,杜雨菲已经开好了暖风,楚天舒顿时感觉身上暖洋洋的,精神倍增。   借着车上的灯光再看杜雨菲,她身穿了一件白色的外套,胸口的下方是两只黑黑的手印。   “哎呀,你的手真是脏死了,”杜雨菲突然大叫了起来:“啊?你用手抓着蛋糕吃的,怎么吃得下去呀?下去,下去,把手洗了再上车。……唉,算了,算了,鞋子裤子全是泥巴;……你看看你那破包,都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了。楚天舒,你这个坏蛋,我这衣服,还有这车,算是毁在你手里了。”   楚天舒被杜雨菲一顿唠叨,头一次没有油嘴滑舌,而是微笑着看着她,任由她发泄。如果换在平时,他一定要说:哼哼,最好人也毁在我手里得了。   杜雨菲见楚天舒不还嘴,反而觉得不习惯了,她停止了唠叨,轻声问道:“你这到底是怎么啦?”   楚天舒把凌云集团笔记本失踪,到他和冷雪设计从“菩提苑”17号别墅里再偷到手,以及冷雪引开了万志良的追击,自己隐藏在下山的路上向杜雨菲求救等过程简略地讲了一遍,不过,他还是隐瞒了吴梦蝶不让警方介入的难言之隐。   杜雨菲担忧地问:“那,冷雪她会怎么样?”   被杜雨菲这么一问,楚天舒猛然想起了冷雪:她脱险了吗?   他顾不得回答杜雨菲,掏出手机一看,冷雪曾经给他打来过电话,从时间上来判断,应该是他伏在杜雨菲后背上发晕的那个时间。   他立即回拨了冷雪的电话。   通了,却没人接,而且被迅速地挂断。   楚天舒醒悟过来,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手机的声音和灯光会出卖隐藏在黑暗中的人。   这说明,冷雪还没有被万志良他们抓住。但是,楚天舒马上又担忧起来,冷雪此刻身在何处,是否安全?自己这一次拨打,会不会让冷雪面临险境呢?   想到这里,楚天舒不安起来,甚至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不管冷雪有多么的强悍,但毕竟是一个女孩子,现在所有的危险都留给她一个人,而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却吃饱了喝足了,坐在车里享受着暖风的吹拂。   他抬腕扫了一眼手表,时间已是深夜11点35分了。   两个人分开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她逃脱了万志良的追击吗?   楚天舒再也坐不住了,他从后座上把背包抓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了笔记本电脑,交到杜雨菲的手上,说:“雨菲,你一定帮我保管好它。”   “你要干什么?”杜雨菲拿着笔记本电脑,不解地问。   “我要回去找冷雪!”楚天舒再次背上了背包。   杜雨菲抓住了背包带子,叫道:“楚天舒,你疯了,这深更半夜的,秀峰山那么大,你上哪找去?”   “雨菲,你放开好不好?”楚天舒扭过头,看着杜雨菲,恳求道。   杜雨菲见识过万志良的凶残,也了解到了一些擎天置业在青原市犯下过的罪恶,她坚决地说:“楚天舒,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冒险。找不到笔记本电脑,他们会要了你的命。”   楚天舒动情地说:“是啊,他们首先会要了冷雪的命。你知道吗?她是为了我才身处险境的,我不能丢下她不管。雨菲,如果留在山上的人是你,我也一样会义无反顾地去冒这个险。”   面对着这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杜雨菲感动了,她的眼里噙着泪花,慢慢地松开了拉着背带的手。   楚天舒笑着点头,说:“如果我回不来,请你将笔记本电脑转交给凌云集团的吴梦蝶。”   “不!”杜雨菲扑过来,一只手搂住了楚天舒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情绪激动地说:“楚天舒,你听着,我帮了你这么多的忙,你还没有感谢我,你必须给我滚回来。”   楚天舒本来想搂抱一下安慰杜雨菲,可看看自己的黑手,只得作罢,他柔声说:“雨菲,我答应你,我一定滚回来。”   杜雨菲笑了,在楚天舒的脸上亲了一口,满脸通红地松开了手。   楚天舒下了车,扶起路边的自行车,向杜雨菲挥了挥手。   杜雨菲从车上冲了下来,将没有吃完的蛋糕和两瓶矿泉水塞进了他的背包。   望着楚天舒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的小路上,杜雨菲咬着嘴唇,泪水夺眶而出。   正如楚天舒所预料的那样,冷雪现在正处于最危急的关头,楚天舒刚才的那次拨打,差点要了她的命。   冷雪与楚天舒分手之后,驾驶电动车往山上驶去。   上山的路是那种狭窄的盘山公路,右边是连绵起伏的峻岭,左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黑暗中,整个秀峰上已经失去了它的美丽,仿佛变成了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在等待着猎物的落入口中。   在拐过一个弯路之前,冷雪有意减慢了速度,等到从反光镜里看见那辆揽胜越野车从小亭处紧紧尾随过来,她才加快了车速。   揽胜车也在加速,万志良带了三个保安猛追上来。   顷刻之间就把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   如果是在路况良好的公路上,恐怕只要几分钟越野车就能追上电动车。   幸好上山的路很是狭窄,只能容一辆车通过,尤其是大雨过后,路面湿滑,还有个别的山石滚落到了路面上,相对而言,冷雪的电动车就更为灵活,万志良的越野车不能全速追击,所以,虽然两者之间的距离在不断地缩短,但要追上还需要点时间。   驶过一段盘山路,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山村,这里地势平缓,道路相对宽阔平缓,冷雪见越野车越追越近,知道继续在这条路上跑下去,五分钟之内,越野车就能追上来。   于是,她向左转向,电动车穿进了一条僻静的乡村小路。   越野车急刹车,也跟着拐进了这条乡村小路,但他们变得小心翼翼。   冷雪趁机拉开了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但驶过这一段小路之后,是一大块开阔的地带,冷雪从射过来的灯光中可以清晰判断出越野车正在气势汹汹地加速,它激起一片泥泞向她逼近,最多只需要一分钟,就可以将她的电动车撞飞。   也就是在此时,万志良看清了电动车是只有一个人,虽然他看见了这个人身上还背着一个电脑包,但他还是不放心,立即打电话通知“菩提苑”留守的保安,分头去附近追查另一个进入17号别墅的人。   冷雪急中生智,把电动车开进了小山村,拐进了一条不能通行车辆的小巷子。   电动车所过之处,家家户户的狗都狂吠起来。   这是山村里坑坑洼洼的下坡小路,电动车颠簸着跳跃不止,几乎难以控制,但冷雪还是不假思索地加快车速朝前冲去。在路况这么恶劣的下坡道上疯狂地疾驶,无异于绝望的自杀性冲锋。   冷雪希望尽快摆脱追击者,不得不咬着牙往前冲,电动车颠簸跳动得更加剧烈,她紧紧抓住车把,手心里冒出了冷汗,心里紧张得要命。她深知此刻自己只要稍有闪失,电动车就有可能瞬间散架。   风在她耳边呼呼直响,路旁的房屋和小树像一群乌鸦从身旁掠过。   终于听不见越野车的轰鸣了。   冷雪将电动车的速度放慢,发现自己已经穿出了小山村,越过了一个山谷的平坦底部,正驶在一条上坡的小路上,浑身上下被汗水湿透了,想起刚才的疯狂疾驶,身体在饥饿和疲惫的侵袭下一阵虚软。   冷雪摘下面罩,回过头张望,长舒了一口气。   实际上,她过早的乐观害惨了她和随后赶来的楚天舒,因为追击者并没有被甩掉,危险正在悄悄地逼近……      第126章 坠入悬崖      喘息甫定,冷雪突然就想起了楚天舒:他把笔记本电脑带出去了吗?他不会也和自己一样遭人追击吧?   她掏出手机拨了楚天舒的号码。   手机是通的,却没人接听。   冷雪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楚天舒也一定处于危险状态。   而她却无法评估他所处危险的程度。   此时,她和楚天舒一样懊悔起来,既然是这么个结果,还不如当时就听楚天舒的,两个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想到这,冷雪心里泛起一股酸楚。   冷雪将手机调到了震动状态,稍事休息,关闭了电动车的灯,打着小手电筒,沿着小路继续前进。   小路变得越来越窄,但过了一个山谷之后,又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前面是一座青石桥。青石桥上布满了湿滑的青苔,似乎很久没人走过了,树林茂密的四周全是一个个的小山包。   坟地。   冷雪快速通过了青石桥,当树林渐渐稀疏起来时,终于又看到了房屋,心里一阵兴奋,至少可以找到点吃的吧。   可她走近时就失望了,高高低低的房屋倒是有一大片,但东倒西歪的简陋不堪,村子里死亡般的寂静,连一盏灯火都没有。   打工潮席卷全国之后,这种被遗弃的小山村几乎每个省市都有,尤其是在土地农田稀少的山区。   房屋与房屋之间的空地上野草丛生,草高几乎没过了膝盖。   更要命的是,冷雪听到了青石桥方向传来了摩托车的轰鸣声。   越野车被堵在了前面那个小山村的小巷前,万志良指挥着三个保安下车,进入村子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院门,连哄带骗地搞到了两辆摩托车,四个人沿着电动车在小路上留下的轨迹紧追不放,很快就追到了青石桥。   冷雪一听就知道糟了,在这种乡间道路上,电动车是无路如何也跑不过摩托车的。   不能坐以待毙!这是冷雪的第一反应。   冷雪推着电动车走进了一个院落,她看到野草丛中堆着一摞摞残破的农具和几捆柴草,她将电动车推进柴草之中,还拉过几把农具遮挡了一下。   后面是一栋老宅子,窗户上装有防盗铁栅栏,上面爬满了藤类植物,还星星点点开着几朵不知名的野花。   突然,冷雪听到了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而近,正在向自己所在的院落渐渐逼近。   还有车灯光在院子的墙头上扫过。   四周依然寂静如死,大雨过后,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爬了上来,山风唰唰地吹拂着。   冷雪竖起耳朵,贴近地面仔细辨别着远处细微的声音。   她听到摩托车的轰鸣小了下来,沙沙的脚步声却忽隐忽现,忽重忽轻,似乎有点像是一种幻觉。但她可以肯定,是万志良他们追来了,再不可能会有其他的声响了。   她把麻醉枪掏了出来,埋伏在一间小屋的后面。   只过了一会儿,冷雪听到四个人在院子附近转悠,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沉寂一片的空气里震动,回荡,进入了她躲藏之处的院子。   她把身体伏得更低了。   “你肯定她进来了?”一个声音问道。   “应该没错,”有人回答说,“我进来前看到了电动车的车印子,到这里就不见了。”   “怪了,电动车也不见了。”   “她可能就躲在附近,去,把这几间房屋都搜查一遍。”   冷雪听见他们的对话,她嗅出了职业杀手的味道。   一个保安嘟囔道:“这个村子阴森森的,那家伙会不会被鬼抓去了?”   一直处于紧张之中的冷雪,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无声地笑了。   “你他妈见鬼了,胡扯个啥,还不快去搜!”回答他的是一声呵斥。   透过乱草丛,现在冷雪清楚地看到有两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接近了小屋,他们手上全握着猎枪,在移动过程中,他们的速度和动作敏捷性,以及寻找隐蔽物的位置感,还有他们交叉掩护和彼此协同的娴熟度,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肯定难以置信的:这些人全是训练有素的高手。   这一点冷雪确定无疑。   蹲伏在没过膝盖的杂草丛里,冷雪很清楚,自己已经凶多吉少,只要她一暴露,猎枪的弹雨就会直扑而来。她不由得有些悲凉,自己很有可能会在这个无名的荒废小村庄里死于非命。   冷雪的悲凉不是因为恐慌,她作为一名退役的特警队员,参与过许多次追击逃犯的行动,枪林弹雨曾经是她生活中的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   但她心里还是泛起了一阵强烈的痛苦:她只有25岁,还没有得到过一个男人的抚爱,就这么结束了,不是太遗憾了吗?   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楚天舒与她第一次在丹桂飘香见面的微笑,还有与她争夺电动车的决绝,她仿佛看到楚天舒矫健的身影在向她走来,她要扑入他的怀抱,尽情享受被一个男人拥抱的感觉……   不!我不能死,哪怕得到楚天舒的一次爱抚,才能死得瞑目。   冷雪的眼眶湿润了,她用力地甩了甩头,重新回到了警戒状态,时刻准备着起身浴血战斗。   两个男人一点点朝小屋逼近过来。   其中一个已经离她只有两步远了。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这是楚天舒在杜雨菲车里给冷雪打过来的电话。   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夜晚,这一微小的震动立即引起了两个保安的警觉。   他们一齐朝冷雪藏身的方向望过来。   冷雪迅速跃起,开枪击中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保安,然后飞起一脚,踢翻了正要叫喊的另外一个保安,从农具堆里拖出电动车,翻身跳上,可是,她连续按了几下电动车的点火按钮,电动车丝毫没有反应。   “她在这里。”倒地的保安大叫起来。   冷雪抬手一枪,击中了倒地的保安,迅速扫视了一眼周围,另外两个人并没有赶到。   她听到了自己猛烈的心跳声。她急了,疯狂地按动着电动点火按钮。   轰然一声,电动车终于发动了,急速冲出了小屋,朝村子的另一头驶去。   她的目的很明确:不能走回头路,说不定他们喊了人来增援,那就会自投罗网了。   冷雪的判断是准确的,万志良果真打过电话,命令“菩提苑”小区的保安开着摩托车,按照越野车上留下的保安指引,也已经赶到了附近。   擎天置业的保安训练基地就设在秀峰山,他们以打猎为名在郝建成的帮助下取得了持枪证,万志良经常带队过来对保安队伍进行强化训练,17号别墅就是总部人员住宿的地方。   同时,在青原市如果遇到了刺头人物,也会被带到秀峰山进行恫吓拷打,万一伤及了人命,也可以找个僻静的山谷一埋了之。   突然,冷雪的眼睛瞬间扫视过左侧几个奔跑的人影,几乎同时,她听到了背后发出了凶狠的叫喊声。   有人朝天开了一枪,子弹在她的头顶飞舞。   然后,她听到了摩托车引擎发动的轰鸣声。   她知道,又一场玩命的飞车追逐战开始了。   冲出废弃的小村庄,迎面而来的是一大片茂盛而高大的树林,一条泥土小路穿过密林蜿蜒远去。   冷雪的启动早了几分钟,从声音上来判断,至少有2辆以上的摩托车在后面紧追不舍,而且最多离她只有五百米的距离。   穿过密林,泥土小路立即变得高低起伏起来。   冷雪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长长的坡道中间,一边是高耸直立的山崖,另一边是悬崖峭壁。电动车显然动力不够强劲,速度明显减慢。她回头张望一下,果然如她所料,有三辆摩托车已驶上了坡道下端,上坡的速度要比电动车快得多。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差不多三百米了,冷雪能很清晰地听见他们的叫骂声。   就在这回头的一瞬间,电动车撞上了一块石头,猛地跳起了老高,斜向往山岩上撞去。冷雪赶忙转动车把,但她的转向太猛,电动车顷刻偏向了另一边,直冲出路面,沿着陡峭悬崖飞驰直下。   冷雪一个鱼跃起跳,从电动车上跃起。   电动车在空中翻滚几下,落在悬崖山坡上,快速地朝下滚落,一直滚落到谷底,与岩石相撞,冒出一团火光。   冷雪急速往下坠落,忽然感觉身体砸在了一丛枝叶上,缓解了下坠的速度,一怔之下,赶紧伸手去抓,悬崖壁上有许多生长的树木,冷雪抓到了与她比较接近的树枝,不过由于下坠的速度太快,被抓到的树枝还是被拉扯断裂。   冷雪并没有慌张,求生的本能激发了她的潜能,她一连伸手去抓扯身边的树枝,拉扯断了五六处,虽然没能停住下坠的身体,但却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坠落的速度慢了下来。   终于,她抓住了一根稍稍粗壮一点的树枝,随即脚尖一点,踩住了一块凸起的山石,整个人悬挂在山崖边上。   活着就好!   冷雪缓缓稳住了身形,环顾四周,皎洁的月光挂在空中,两边是近乎光秃秃的岩石峭壁,脚下是看不见底的山谷,有几棵挺拔的大树从深沟底部直耸而上,高悬在深沟上空。   冷雪心有余悸,暗暗庆幸,如果没有及时止住下坠,掉下去一定会被大树的枝丫洞穿,或者摔在凸出的岩石上粉身碎骨。      第127章 肝肠寸断      等到眼睛适应了一阵后,冷雪这才隐隐看到,右前方有一块凹进去的位置,她一点点移动着身体,利用稍稍粗壮一点的树枝,爬到了凹处,这里正好可以容下一个人的身体。   虽然已经下坠了十几米,但是冷雪仍然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她很清楚,对她紧追不放的那些保安一定还在附近转悠,寻找电动车的残骸以及她应该血肉模糊的尸首,还有那个他们梦寐以求的笔记本电脑。   果然,有手电光从上面照下来。   有人朝下面开了一枪,在山谷中响起了一阵回音,被击中的山石四溅,一群鸟惊飞了出来,冷雪贴近了崖壁,以防碎石击伤,同时耳朵贴在了岩壁上,专注地倾听上面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冷雪感觉上面没有声响了,便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按了一下,黑暗的屏幕几乎立即就跳动着闪亮了。   太好了,它没有摔坏!   未接电话显示,楚天舒已经拨打了好几次,冷雪感觉到了希望,她忍不住抽泣起来,心里涌满了强烈的幸福感。   不过欢喜过后,冷雪的心情又沉了下来。   现在是午夜十二点多,该考虑如何从这悬崖壁上出去了,否则,等到天亮会更加的危险。   往下,山谷深不可测;往上,大约有三十米左右,但冷雪伸手触摸了一圈,发现四壁陡峭,岩壁没有攀爬的着力点,有树木的地方也只有附近这一带位置,靠上的部位全是白晃晃寸草不生的峭壁,想要徒手攀爬上去,几乎没有可能。   她发现自己真的被困在这半山腰上了。   冷雪想到了楚天舒,打电话叫他来救自己出去吗?   她再次掏出了手机,但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如果他还没有摆脱追击,这时候给他打电话会让他暴露;如果他已经逃离了秀峰山,再叫他来救自己,等于是把他再次卷入危险,或许还正好会与万志良他们碰上。   想到这些,冷雪放弃了。   即便是楚天舒来了又怎样,能不能找到这个地方,有没有办法救自己出去,这一点她连自己都没有把握,又如何能确定他是否安全呢?   她痛苦地摇了摇头,算了,就当是在退役前追捕黑社会头目中已经死了吧!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楚天舒站在铁门外朝她微笑的画面,冷雪心里感到很暖和,很美好,这足够了。   本来他是执意要和自己同生共死的,是自己强行离开了他。   我还想再见他一面!   冷雪心里涌出了一个强烈的愿望,她再次抬头望了望高耸的崖壁,准备打个盹,养精蓄锐,然后再去寻找可以攀爬的地方,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活活被困死在这里。   一弯新月悬挂在深邃的夜空,满天的星光闪烁。   在灿烂星空的映衬下,四周幽暗的岩壁显得落寞而凄迷。   这注定是一个倍受煎熬的夜晚。   此时的楚天舒正在奋力骑行,很快就到达了秀峰山的半山腰。   四周漆黑一片,楚天舒用夜视望远镜观察了好几遍,也没有发现一星半点的踪迹。   最后,无奈之下,他拨打了冷雪的手机,接通了之后没有人接听。   她还活着!   这给了楚天舒无限的希望和无穷的动力。   突然,他仿佛听到了摩托车的轰鸣声。他趴在路面上,听到了这声音来自山下,他赶紧拎着自行车爬上了路边的一个山坡,隐藏在草丛之中,举着望远镜等待着。   没一会儿,两辆摩托车急速冲上来,上面坐着四名保安。   太好了!正好可以给我带路。   楚天舒一阵狂喜,他举着夜视望远镜追踪着摩托车的灯光,看清楚他们绕过一段山路之后进入了一个小山村。   楚天舒从山坡上跳下来,再次拨打了冷雪的手机,依旧是无人接听,他顺着摩托车刚才行进的路线,蹬着自行车奋力追赶。   接近小山村的时候,楚天舒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突然听到了远处一声枪响。   不在眼前这个小山村,而是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楚天舒心急如焚,朝着枪响的地方冲去。   由于慌不择路,他差点陷入了一片稻田,本想走直线更近一点,可田埂上无法骑行,楚天舒只能扛着自行车徒步向前,等到穿过这一段田埂路,来到一条碎石小路,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楚天舒再次拨打了冷雪的手机,尽管这很不安全,但是,他别无选择,这是唯一能够确定冷雪是否还在奔逃的方式。   所幸,手机是通的。   这时,楚天舒看见了一团火光,然后又是一声枪响。   不好!是不是追上了?   楚天舒连忙举起望远镜,朝枪响的方向看过去,摩托车的灯光静止不动了,然后有几个人打着手电筒在往下照。   他心里咯噔一下:冷雪坠崖了!   没错,正是万志良他们在搜寻坠崖的冷雪!   楚天舒顾不得多想,再次骑上自行车,由于骑行的速度过快,经过青石桥的时候还险些摔倒。   穿过废弃的村庄,穿过茂密的树林,楚天舒突然看见摩托车的灯光冲自己而来了。   他赶紧退回到密林之中,静待两辆摩托车呼啸而去,直到灯光消失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拨打了冷雪的电话。   他屏住呼吸,心里一直在默默祈祷:冷雪,你快接啊,快接啊!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楚天舒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接通了。   “喂,天舒?”   声音听上去轻而遥远,楚天舒明白这是手机信号不强的缘故,但他还是听出了冷雪的声音。   “是我,你……还活着。”楚天舒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手机里突然没有了声音,片刻之后,传出了丝丝的奇怪声音,再接着传来了抽泣的呜呜哭声,在手机里听上去很失真,变成很好笑的怪音。   楚天舒判断,这是冷雪想忍住不哭结果没忍住的哭声。他没有想到,这个凶巴巴冷面女杀手居然也有脆弱的一面,会对着一个她大骂“不是男人”的男人大哭一气。   楚天舒顿时楞住了,但他紧接着急切地问:“你在哪?你怎么样了?”   得到了关怀的冷雪哭得更厉害了。   楚天舒真的难以想象,这个横眉竖眼蛮横凶狠的冷雪,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个模样。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再哭我也忍不住要哭啦。”楚天舒极力安慰着冷雪。   手机里安静了,突然传来冷雪一声凶狠的吼叫:“楚天舒,你再笑话我,我马上关机不理你了!”   想着冷雪说得到就做得出的脾气,楚天舒立即听话地。   “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换作一副认真而温和的口气问道。   手机里很久没有声音。   楚天舒知道冷雪在犹豫不决。   “笔记本电脑带出去了吗?”冷雪冷静了下来,冷冷地问道。   “带出去了。”楚天舒说。   “那好,你不用管我了。”冷雪松了口气,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她决定不再连累楚天舒。   楚天舒的语气比她更坚决:“冷雪,我说过,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楚天舒,你赶紧把笔记本电脑送到梦蝶姐姐手里,我比你强多了,用不着你管!”冷雪突然火气大了起来。   “好了,冷雪,别耍女孩子脾气了,快告诉我,你在哪,我来救你了。”楚天舒的话尽量说得委婉温柔,避免刺激到冷雪。   “楚天舒,我再说一遍,我的事不要你管!”   “不!”楚天舒情绪激动起来,他叫道:“冷雪,我甩手不管,见了师姐怎么交代,见了凌锐又怎么说?”   手机里再次传出冷雪的抽泣声,但接着,他得到的还是冷雪斩钉截铁的回答:“楚天舒,我的事你管不了。如果你还有好心,就代我向他们告个别吧。”说完,冷雪挂断了手机,她实在不忍心再把楚天舒卷进来。   楚天舒傻了,他握着手机一动不动。   接到电话的时候,身心俱惫的冷雪正靠在崖壁上喘息,刚听到楚天舒的声音,她的内心顿时充满了一股暖意:这个被她凶被她骂的男人居然还在牵挂着她!   紧接着,她的心软软的,突然涌出一肚子的委屈要倾诉,她忍了再忍,终于抑制不住,对着手机大哭了一场。   冷雪的心情复杂而矛盾,她不知道楚天舒已经达到了附近,她还以为他回了市区。   一开始,她是心动了,让楚天舒过来帮忙是她脱离险境最现实也是最快捷的方法,但是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最担心的是,等到楚天舒再上山来,与万志良等人撞在了一起,白白送了死。   楚天舒口气温柔地哄她时,她柔肠寸断,泪水哗哗直淌下来。   她几乎就要答应他了,可一种强烈的负疚感让她不能这么做。   且不说楚天舒从市里赶过来要花多长时间,即使在大白天,要找到自己栖身的地方都有困难,更不必说现在是黑灯瞎火的半夜。   最主要的,她不愿意楚天舒再来冒险!   挂断了楚天舒的电话,冷雪陷入了心灰意冷之中。   忽然,冷雪手机又响了。   还是楚天舒。   接,还是不接?   冷雪矛盾而又痛苦!      第128章 危险临近      最后,求生的欲望还是占了上风。   冷雪是一名经过严酷训练的退役特警,但也是一位风华正茂的女孩子,她也渴望美好的生活,也想追求浪漫爱情,不希望自己的生命就此结束。   “冷雪,相信我。”楚天舒仍然口气温柔地说。   “我……不要你管!”冷雪装腔作势,继续顽抗,但语气软了很多。楚天舒的不抛弃不放弃,让她浑身上下充满了信心和力量。   “好了,别生气了,我已经上山了,估计离你不远,你在哪里?”楚天舒终于说出了实情。   但是,冷雪并不相信,她以为楚天舒是为了骗取她的同意。“楚天舒,你出于好意,但也别骗我好不好。”   楚天舒真的有点急了,他一口气不停地说:“我刚才经过了一座青石桥,现在正在一片密林中,我看见万志良他们的摩托车过去了。”   冷雪终于相信了,原来楚天舒已经冒险追踪过来了。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啜泣,这个男人为了自己连命都不顾了。   “我,在前面,悬崖的半空中,我从山路上坠落下来的。”冷雪因为激动,说话断断续续。   “悬崖?”楚天舒紧张起来,他举起望远镜,终于看清了山路底下是一道悬崖。他咬紧牙关问道:“你受伤了吗?”   “还好。”冷雪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有个别地方有些疼痛,但总体上并无大碍。   “你别急,我上来了。”楚天舒骑上了自行车,一只手举着手机,尽量显示出沉着和冷静。   边骑行楚天舒边说:“告诉我你现在的方位。”   “我也不清楚。只记得一边是高高直立的山崖,另一边是深不可测的悬崖,山路是上坡道,当时,我的电动车撞上了一块石头。”   楚天舒抬头看了看,夜空中星光熠熠,一弯新月孤悬。   “你的背包还在吗?”   冷雪摸了摸背后,说:“还在。”   “好,冷雪,等我到了地方,我会通知你,你把微型手电筒拿出来,打开,朝天上晃动几下,我用望远镜应该能观察得到。”手机发出了电池处于低位的报警声,楚天舒说:“手机电池不多了,先挂了。”   冷雪不由得脸上发烧,暗骂道:你激动啥呀?连最简单的寻找方式都忘了。   楚天舒蹬着自行车,按照冷雪描述的地形,找到了大致的地方,他再次打通了冷雪的电话,说:“我到了你刚才说的那个地方。”   “不过,我摔下来的时候,电动车冲出了很远。”冷雪回答道,她终于摆脱了情绪,重新变得冷静和理智。   “那你用军用手电筒打开,朝着天空照十秒,我看能不能确定你的方位。”   “不行吧,如果你能看到,别的人也能看得到。”出于特警的本能,冷雪改变了注意,她不想暴露她的位置,实际上是害怕万志良他们看见,再赶过来的话,楚天舒就危险了。   “可是,不能确定你的方位,我没法施救。”楚天舒坚持道。“冷雪,别犹豫了,手机的电量不多了。”   冷雪被楚天舒大无畏的精神感动了,但她的内心还是有些恐惧:即使她冒险用军用手电筒朝天空照上十秒钟,手电筒的光照也不一定会越出悬崖到达顶部,正好让楚天舒发现;事实上,她手机的电量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她害怕在楚天舒找准她的方位之前,双方手机因为频繁联络将电量耗完了,中断了联络,那就真的陷入了求助无门的境地了。   冷雪最终不得不同意楚天舒的提议,拿出军用手电筒,朝着天空照了十秒钟。   最先发现这束光亮的并不是楚天舒,而是万志良。   万志良和他的保安们在电动车坠落的现场周围搜查了一遍,但是毫无收获,他们只能肯定电动车摔落到了岩石之上,既没有拿到冷雪挂在车把上的笔记本电脑,也没法确定冷雪已经死亡。   万志良并不甘心,打着手电仔细察看了地形。   这是一个深谷,四周全是悬崖峭壁,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大坑,当地村民叫做“天坑”。   据说在十几年前有过一位胆大的村民想要下去找他家掉进天坑里的牛,套着绳索下去过,但下降到五十米左右,人就吃不消了,忙敲锣叫上边的人把他拉了上来。   人坠落下去,别说会摔死摔伤,就是正常人也绝对无法凭自身的力量攀爬上来。   万志良想了想,决定带辛苦了大半夜的弟兄们先回别墅休息,等天亮之后再用绳索把人放下去,找到笔记本电脑的碎片和冷雪的尸体,然后再回去向秦达明交差。   万志良他们坐着摩托车下到半山腰的时候,其中一个家伙毫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竟然发现了一束光亮。   “哎,你们看!”那个家伙喊了一声。   摩托车停了下来,万志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悬崖壁上的一束光亮持续亮了大概十秒钟。   “有人,肯定是掉下去的那个家伙。”有人猜测道。   “不会吧,人掉下去早没命了,会不会是鬼火?”忙乎了大半夜,有人不愿意再累死累活地爬山了。   万志良没说话,他在一旁已经用望远镜在观察了。   他用的是一个军用望远镜,有夜视功能,光学观察效果非常好,他借着月光看见了山坡之上,还有另外的一个光亮在不断地移动,他判断,那个人在打手机,同时也在寻找悬崖边那束光亮的方位。   万志良猛然惊醒:他们是一男一女两个人,那个坠崖的人没有摔死,他用手机喊来了他的帮手。而这个帮手正在用手机和摔下去的人联系,试图用手电光来精确定位坠落者的位置。   万志良立即命令摩托车熄灭车灯,用布把手电筒蒙住,掉头往山顶突袭。   借助于电话的描述和手电光的指示,楚天舒在第三个十秒终于看到了从崖壁边上照射上来的那束光亮。   冷雪所处的位置离她坠落的地方有好几米远。   楚天舒推着自行车,估摸着来着到了光亮发出的顶部,他从自行车的后座上取下登山背包,从包里掏出一支强光小手电,咬在嘴里,又从包里掏出两根救生绳。他将其中的一根套在路边一棵大树的枝干上,再接好另一头,然后,他把登山包背上,借小手电的光亮仔细地检查一遍救生绳的绳结是否牢靠。   离大一暑假的定向越野训练已经过去了五年多了,楚天舒望着黑魆魆的峭壁,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紧张,他用力拽了拽救生绳,确认可以承受得住两个人的力量,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救生绳绕过右大腿,穿过胸前,从左肩膀上绕到后背直到右侧腰部,右手握紧救生绳的后段,然后,他沿着几乎垂直的陡坡缓慢地向下移动。   这是野外生存训练中最标准的缘绳下降法,最重要的诀窍就是:要把身体重量均匀释放到救生绳上,不能因为怕摔下去就用双手紧紧抓住救生绳,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手来承受,这样,手上的力量很快就会耗尽,到要攀爬上来的时候就无能为力了。   下降的时候,手只是用来控制身体下降的速度。   但是,这个崖壁与训练用的人造岩石完全不同,潮湿光滑,还长满了青苔,楚天舒把注意力集中在控制救生绳的收放节奏上,脚下一滑,身体立即失去了平衡,整个身体立即顺着绳索快速下滑,直到他双手死死握紧了救生绳的前后两端,才止住了坠落的趋势。   楚天舒的身体在半空里悬着,但他的头脑还很清醒。   他晃动着身体,双脚很快触到了直直的峭壁。他的身体紧紧贴向峭壁,停止了移动。这时,右大腿剧烈地疼痛起来,他咬咬牙,提醒自己是在进行一次充满危险的正式援救行动,而不是定向越野俱乐部组织的模拟训练,必须保持清醒和冷静。   单根绳索的长度为三十米,刚才的那一次坠滑大约有四十米左右,他的大腿应该是在滑过绳结的时候勒伤的。   楚天舒四下张望,找到了峭壁上一块凸出的岩石,他脚蹬在岩石上,一只手拉着救生绳,另一只手举起来挂在脖子上的夜视望远镜,环视四周,峭壁上的树木和岩石历历在目,但是并没有发现冷雪说的凹进去的地带。   楚天舒掏出手机拨通了冷雪。   “我已经在悬崖上了,大概下降了四十多米,你再朝天空打手电十秒,我看能不能在你的附近。”   “手电筒的光太弱,距离远的话,你不一定看得到。”冷雪犹豫着。   “我有夜视望远镜。你快打吧,别浪费时间了。”   “好吧,听你的。”冷雪头一次如此的温柔和听话。   楚天舒没有细想,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夜视望远镜的图像上。   半分钟过去了,楚天舒将周围迅速环视了几遍,但仍然没有丝毫发现。   他再次拨通冷雪的手机:“你打了吗?”   “打了。”   “再打一次,三十秒。”楚天舒说道,他的心里也充满了恐惧,他知道每多打一次暴露给万志良的机会也多一次。   “好。”冷雪很听话地服从了,又打开了手电筒。   楚天舒再次透过夜视望远镜环视四周,还是没有发现有光束照上来。   他还没有找寻到冷雪的踪迹,可危险已经悄然袭来。   万志良带人在稍远处下了摩托车,徒步接近了冷雪坠崖的位置。      第129章 绝地求生      楚天舒心急如焚,全身开始冒汗,汗水从眉毛上滚落下来,几乎要蒙住双眼,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这时,他突然看到了手电的光束了:原来冷雪在他的右上方十米左右的地方。   楚天舒一直以为冷雪应该在他的下方,因而忽视了峭壁的上部。   看来,刚才的那一次下滑太快了。   冷雪的方位就在山路下面约三十米处的峭壁上。   “我发现你了!”楚天舒在手机里大叫。   “你快来!”冷雪因为激动再次哭了起来。   “你稍等,做好爬升的准备!”楚天舒挂断电话,抬头望了一眼沿峭壁垂下来的救生绳,往上爬要比往下滑慢得多,也难得多,而且,冷雪所在的位置与救生绳还存在着近两米的横向距离。   下来容易上去难!   下去可以借助人体的重力,只需要用双手控制好速度。上去却主要依靠人的臂力一点点的爬升,关键是,崖壁太过光滑,脚上使不上劲,由于还需要侧向移动两米,这样对臂力的要求就更高了。   在国资委坐了两年多的机关,楚天舒的体力大不如上大学的时候了,他凭着一股勇气和毅力网上攀爬,一点点地接近了冷雪所在的凹地。   冷雪身体紧贴着岩壁,她甚至比楚天舒还要紧张,默默在心里给他加油,祈祷,用手电筒给他照亮周边的地形,好让楚天舒更顺利地找到落脚的地方。   终于,十分钟左右,楚天舒拽着救生绳一只脚踏到了那块凹陷的岩石,冷雪极力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慢慢地伸出手,抓住了楚天舒扔过来的绳头,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悬在崖壁上的楚天舒,泪水奔涌而出。   “冷雪,冷雪,你冷静一点儿。”楚天舒的脚尖和手臂都感到了压力。   冷雪出现了稍有的羞怯,松开了手,然后紧紧地拽住了救生绳。   “不好!”冷雪轻轻地叫了一声,曾经严酷的训练培养了她特有的警觉。   “怎么了?”楚天舒吃惊地问。   冷雪没有说话,用耳朵贴近了救生绳,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悄声说:“上面有人!”   啊?!楚天舒头上的汗再次涌出。   冷雪的敏锐判断是正确的。   万志良等人已经摸上了山,发现了楚天舒扔在路边的自行车,也很快找到了绑在大树上的救生绳。其中一个保安蹲下来,试了试救生绳绷紧的程度,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正好被刚刚抓着救生绳的冷雪捕捉到了。   万志良无声地冷笑了一声,示意几个保安散开,各自端着猎枪持着匕首等着楚天舒和冷雪爬上之后,来一个瓮中捉鳖。   险境相逢的喜悦还没有来得及体会,立即就被面临的威胁吹散了。   冷雪的悔意再次涌了上来,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里恨死了自己:你这个怕死鬼,为什么要同意楚天舒来冒死相救?   楚天舒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一动不动,贴着救生绳聚精会神地仔细聆听来自深沟上方细微的动静,有几个碎沙粒滚落下来,光滑滑的崖壁上不可能掉落这么细小的沙粒,一定是有人在上面移动带落下来的。   “怎么办?”两个人的脑子不约而同地冒出同一个问题。   爬上去,只能束手就擒。   挂在半空中,等于是坐以待毙。   往下,是深不可测的天坑。   赌一把!楚天舒往下看了看,看见了几棵大树的树梢,他咬咬牙作出了选择:下去,未必就是死路一条当楚天舒贴着耳朵告诉冷雪这个决定时,冷雪睁开眼也往下看了看,明白了楚天舒的意图,只要能接近脚下的大树,就有可能出现一线生机,至于下到谷底之后能不能有出路,暂时顾不得那么多了。   但是,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离大树的树梢还至少有三十米,救生绳余下的长度全部放下去,离树梢还有十来米的距离,冒险跳下去,树梢的强度根本承受不了一个人的重量,掉下去即使能得到枝叶的一些缓冲,但也非死即重伤。   “冷雪,你把匕首给我。”楚天舒突然有了主意。   冷雪犹豫着问:“你要干什么?”   “爬上去!”   “不行,你这是去送死!”冷雪坚决不同意,她急切地说:“他们手里有枪有刀,只要你一冒头,不等你开枪,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置你于死地。”   楚天舒微笑着摇了摇头。   冷雪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涟漪,在这种生死关头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就像在丹桂飘香见到的第一眼那样,笑得是那么轻松自信,还带着一点得意和诡异。   楚天舒贴近了冷雪的脸,那粗重的男人气息令冷雪心跳不已。   “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慢慢地爬上去,在快到顶的地方,我会割断救生绳……”   冷雪捂着了他的嘴:“你想干哈?那样你会摔得粉身碎骨的。”   “我不干哈?”楚天舒学着冷雪的东北口音说:“你把救生绳固定在岩石角上,我不就掉不下去了吗?绳子大部分下来了,我们就可以下到大树上,然后顺着大树下到谷底,明白了吗?”   “这……太冒险了。”冷雪为楚天舒这个大胆的设想而惊叹,这恐怕也是目前别无他法的前提下,唯一可以选择的办法。但是,从高空上猛然坠落将近三十米,一旦控制不好撞在了岩石上,一定会血肉横飞,死于非命。   不过,只要救生绳能够落下来,处于岩石上面的冷雪就完全可以借助绳索的长度下到谷底,或许就有生还的希望。   楚天舒这是在用他的生命赌博,为了冷雪能获得生机。   “让我来,我的身手比你好。”冷雪强忍着泪水,她要把生的希望留给楚天舒。   楚天舒又是淡淡的一笑:“冷雪,我真不想和你抢,但是你看,我们能换得了位置吗?”   确实,崖壁凹进去的那一小快空间,堪堪只容得下一个人,两人要交换位置,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冷雪的眼泪再次涌出,她抱着楚天舒的脸,嘴唇贴在了他的嘴上,给了他一个深情的吻。   楚天舒别过脸去,说:“冷雪,你把绳头缠好,我上去了。”   冷雪尽量将身体贴紧崖壁,将余下的十几米救生绳缠在了岩石凸出的一角,为了防止滑脱,还用匕首挖了一个浅浅的凹槽,再把绳头紧紧地拽在了手里。   做完了这一切,她含泪向楚天舒点了点头。   楚天舒再次一点点地往上爬,遇到有小树枝的地方,就用救生绳在上面缠绕几下,当然,这些小树枝都不足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但是,等会儿绳索割断之后,多少可以减缓一点身体下坠的速度。   往上爬了二十来米,上面的人几乎可以听得见楚天舒的喘息声,他们手持武器严阵以待,只能有人来自投罗网。   可万万没有料到,就在他们洋洋得意准备生擒活拿的时候,绳索突然断了,绑在大树上的绳头甩起了老高。   楚天舒急速地下坠。   由于早有思想准备,加上绳索不断受到小树枝的牵扯,刚开始下坠的速度得到了减缓,这样也使得楚天舒可以保持着面对崖壁的姿势,左手紧紧抓住救生绳,右手的匕首在光滑的岩面上划过,溅起一串串的火花,也有效地降低了下坠的加速度。   尽管如此,楚天舒的身体还是在崖壁上不断地摩擦冲撞,他完全忘记了疼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下坠,下坠,越来越快的下坠。   风在楚天舒的耳边掠过。   经过冷雪所在位置的附近,冷雪捂着嘴在啜泣。   楚天舒触到了树梢,脸上身上被树枝挂得生疼,但下坠的速度减缓了许多。   终于,绳索猛地绷紧了,楚天舒重重地撞在了崖壁上,左大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受伤的部位又遭受了一根树枝的袭击,血流如注。   楚天舒一阵眩晕,但是意志力支撑着他忍住疼,稍稍晃动了一下身体,感觉除了大腿之外似乎还没有受太重的伤。   右手的匕首还在,身上的背包还在,但是衣服挂破了,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飞了。   他左手拽着救生绳,试着用右脚寻找到一根结实一点的树枝,稍稍松了左手,确定踩牢了之后,又找了一个树杈,双腿叉开骑在了上面,将匕首收进背包里,这才用力摇晃了一下救生绳,告诉上面的冷雪,自己还活着。   冷雪也轻轻摇晃了一下松弛了的救生绳。   没有了手机的联络,只能靠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来通报信息了。   崖顶上的保安又朝下开了一枪,只是没有瞄准,子弹从枝丫中飞落,再次惊起了一大群歇息在大树之中的鸟,扑刺刺飞起,铺天盖地般冲上了夜空。   冷雪顺着救生绳快速下滑,嵌在岩石缝中的绳索发出咔咔的响声,她接近树梢的时候,救生绳突然断裂了,冷雪下意识地大叫了一声,身体直接朝着楚天舒的头顶砸落下来。      第130章 伤痕累累      冷雪的尖叫在空旷的山谷里惊心动魄地回荡。   楚天舒慌忙之中一侧身,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一把抱住了冷雪,整个人被这冲击力一带,也瞬时倒挂在了树上。两个人的重量全部要依靠楚天舒的两条腿紧紧夹住树枝,受伤的右大腿再次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惊魂未定的冷雪本能地作出了最快捷的反应,她也顺势抓住了眼前的细树枝,但是,这些细树枝完全不可能承担起她的重量,楚天舒只能忍着大腿的疼痛,右手死死地抱住了冷雪的腰部。   崖顶的保安又放了一枪,这一枪顺着冷雪的叫声尖啸而下,子弹擦破了冷雪的右臂。   “楚天舒,你放开我。”又累又饿的冷雪虚弱地喊道,她昨天中午吃了一个盒饭,经历了几个小时惊险的逃亡,在悬崖壁担惊受怕又经受了几个小时的煎熬,她心力交瘁,精神几近崩溃了。   “不!我不会放弃的。”倒挂着的楚天舒顽强地回答。   受伤之后的冷雪已经无力抓住树枝,身体在楚天舒的臂弯里一点点滑落,她明显地能感到楚天舒的手臂在颤抖,体力也快要不支了。   崖顶的保安还在开枪,子弹擦着两人的身体飞了过去。   如果这么耗下去,两个人都很有可能会被流弹击中,那样的话,就一个也活不了。   “求求你,放开我吧。”冷雪痛苦不堪,用微弱的声音在呼喊。   楚天舒鼓励道:“冷雪,坚持住,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们都要付出最后的努力。”   这就是楚天舒,一个意志力坚强的男人!   楚天舒用右手搂抱住冷雪,用左手和双腿交替着受力,咬紧牙关一点点地从一个枝丫挪到下一个枝丫。   挪一挪,歇一歇,楚天舒不断地鼓励着冷雪,也是在给自己打气鼓劲。   大腿上的血顺着他的身体在滴落,有几滴落到了冷雪的脸上。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人悬挂着移下了两三米左右的距离,总算躲开了猎枪射击的范围。   越往下,树枝越粗壮。   冷雪终于可以触摸到一根两个大拇指粗细的树枝,她紧紧地抱住了。   楚天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松开了麻木的手臂,眼前一黑,整个身体如中弹的鸟儿一样坠落了下去。   冷雪反应不及,伸手抓了一把,抓住了楚天舒背上的背包带,可是,她实在没有更多的力量能够揽住楚天舒,反而被冲击力一扯,刚刚抱住的树枝咔吧一声断裂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同时跌落了下去……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谷底的树林里热闹了起来,从睡梦中惊醒的鸟儿们欢快地鸣叫,声音清脆圆润,连绵不断,好像是在热烈欢迎来自天边的两位不速之客。   楚天舒和冷雪从十几米高的大树上跌落下来,落在了厚厚的枯叶之上。   时下已过中秋,谷底沉积了今年刚刚衰落的大量枯叶,足足有近一米厚,就像一个软软的海绵床垫,铺在了大树的周围。   即便如此,筋疲力尽过度虚弱的楚天舒和冷雪摔下来之后,还是双双昏迷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天舒率先苏醒了过来,他缓缓地睁开眼,昏昏沉沉的仰望着天空发了十几秒钟的呆,感觉像是睡了好几天一般。   他一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冷雪,才恍惚记起黑夜中的经历,他挣扎着坐起来,爬到了冷雪的身边,用手在她的鼻翼下试了试,又探手摸了摸她的左胸。   冷雪的脸色憔悴,呼吸稍显微弱,心跳却比较有力。   楚天舒从登山背包里拿出了瓶装矿泉水,含在嘴里温暖了一会儿,才俯下身嘴对着嘴地喂了冷雪几口。   冷雪闭着眼,身子动了一下,有几片枯叶触碰到了右臂上的伤口,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被雨水浸透的树叶湿气太重,不能让冷雪长时间地躺在这里。   楚天舒试图把她抱起来,但是,树叶堆太厚,脚下根本使不上力气,而且,只要一用力,受伤的右腿也会疼得厉害。   无奈,楚天舒只能一边爬,一边将冷雪外树叶堆外面拖。   费了很大的功夫,终于拖到了树叶较少的地方,楚天舒实在没有了力气,他放开了她,大口都喘着粗气。   在湿漉漉的树叶堆里躺到了天亮,两个人的衣服全都湿透了。   楚天舒四下张望,谷底浓雾弥漫,湿气蒸腾,只能看到身边的几棵大树,除此之外,全是光秃秃的岩石,不远处还散落着一堆碎片,依稀可以看得出是电动车的残骸,还有就是笔记本电脑的碎片。   楚天舒不由得有些后怕,如果刚才自己和冷雪跌落下来,不是跌在大树底下的树叶堆中,而是掉在这岩石上面,肯定已经粉身碎骨了。   楚天舒强撑着站了起来,踮着脚向前走了几步,抬头望去,四周围崖壁陡峭,上面青苔密布,从底下看上去,人就像落入了一口井中,只能看到井口处的一小片亮光。   天空依然阴沉,似乎又要下大雨了。   不行,得找一块干燥的地方避雨生火,否则的话,全身被雨水淋湿了,伤口会恶化,再被山风一吹,再健壮的身体也会受不了。   再往前,满眼都是光秃秃的崖壁。   楚天舒转身,看到了一个水潭,里面全是浑浊的泥水,估计是下大雨从山顶冲刷下来的,沿着水潭又走了十来米远,他隐隐看到,右前方有一块凹进去的地方,周边的岩石似乎青苔较少。   楚天舒不由得一阵惊喜,他把望远镜拿出来一看:太好了,那是一个岩洞。   岩洞隔着水潭,是峡谷中地势最高的地方,而且在洞口之上不同于其他地方全是光秃秃的峭壁,而是长满了荆棘野草的泥土,坡度相对于也平缓一些,如果是夏天的话,洞口应该还能享受到个把小时的阳光照耀。   楚天舒回到大树底下,重新整理了一下背包,将它反过来背在了胸前,然后蹲下来抓着冷雪未受伤的左臂,费力地将她背了起来,朝岩洞的方向走去。   走到水潭边,楚天舒扔了一块石头试了一下深浅,感觉不会太深,便想要趟过去,可刚一迈腿又缩了回来,右大腿处的伤口还在渗血,如果被浑浊的水一泡,很可能就要腐烂发炎。   楚天舒托了背上的冷雪,又张望了一番,发现要靠近那个岩洞,绕不过这个水潭。他咬咬牙,还是勇敢地踏进了水中。   水,刺骨地凉。   好在底下没有太多的淤泥,大多是坚硬的岩石,楚天舒放心大胆地往前走了几步,水慢慢越来越深,最深的地方刚刚没过了大腿,伤口被冷水一激,反而不觉得疼痛了。   楚天舒用力迈着步子,穿过了水潭,又爬了一个小坡,终于来到了洞口。他并没有冒然进去,从背包里把匕首拿出来,又弯腰捡了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从洞口里扔了进去,然后闪到一旁,警惕地盯着洞口,以防有野兽或者毒蛇窜出来。   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的动静。   楚天舒背着冷雪一点点地走进了岩洞。   与预料的基本吻合,岩洞里虽然有一股潮湿味道,但地面上相对比较干燥,还有一些早先吹进来的树叶,没有被雨水打湿,踩上去咔咔作响。   楚天舒在洞里找了一块稍微平整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将冷雪放在地上,又把她身上的背包解下来,拿出睡袋铺好,本来想将冷雪转移到睡袋上,可看看她一身衣服都湿透了,还是犯起了嘀咕,打算先生了火再说。   楚天舒去洞外用匕首砍了一些树枝,把洞里的枯叶聚拢在一起,把急救包翻了出来,找到了那盒蜡封的火柴,又在一团药棉上倒了一点酒精,用身体挡住洞口可能吹进来的风,划着火柴点燃了蘸了酒精的棉花,引着了一堆枯叶。   楚天舒把刚砍的树枝在火上烤,水汽蒸发完了之后,树枝也烧着了,火更加旺了,岩洞里渐渐暖和了起来。   外面的天越来越阴沉。   楚天舒不敢大意,把洞里可能收集到的枯叶堆放在一边,又出去捡了不少粗一些树枝,堆在了火堆旁边让它们烤干,还砍了几根带枝丫的小树,在洞口搭了一个架子,脱了身上的湿衣服,搭在架子上烘烤,顺带挡一挡风。   做完了这一切,楚天舒在水潭里洗了洗手,进了山洞,想想不放心,又把红外感应报警器拿出来,设置在岩洞更里面一点的地方。   楚天舒从登山背包里翻出了一套短袖运动服,这还是他大一暑假期间搞定向越野训练时塞在里面的,后来俱乐部解散了,登山包基本上没再派过用场,这套运动服就被遗忘在夹层里,再也没有拿出来。   楚天舒蹲在冷雪的旁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一颗颗解开了她衣服的纽扣,当脱下的外衣和衬衣之后,首先吸引他目光的不是那高耸的胸口,而是背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   “她怎么受了这么多的伤?”楚天舒带着疑问,尽量小心地帮她套上了短袖运动衣,他继续解开了她的皮带,托着她的臀部褪下了她的裤子,更令他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第131章 处理伤口      在冷雪的下腹部又是一道明显的疤痕,看上去十分可怖。   楚天舒不忍多看,马上给她穿上了运动短裤,将她放进了睡袋里,然后把她的湿衣服也搭到了火堆边的支架上。   楚天舒看见了冷雪手臂上的伤口,右臂的肌肉被子弹擦出了一条血肉模糊的槽口,伤口已经开始肿起,还在缓慢地渗出鲜血,所幸没有伤及骨头和神经。他用棉花棒蘸着消毒酒精,狠了狠心,给她清洗伤口。   酒精剧烈的刺痛让冷雪苏醒了过来,她闭着眼睛发出了几声呻吟,嘴里喊着:“渴。我渴。”   楚天舒按住了她的右臂,放下酒精药棉棒,从背包里拿出剩下的矿泉水,拧开盖放在了她的嘴边。   冷雪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才慢慢地睁开眼,说:“我怎么了?”   “你受伤了。”望着满脸是汗、嘴唇干裂的冷雪,楚天舒心里一阵难受,他又拿出夜里从杜雨菲车上带过来的蛋糕,递到了她的嘴边。   冷雪一连吃了好几个,突然停住了,仰起头问道:“楚天舒,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你睡着的时候吃的。”楚天舒喉咙里咕隆一声,证实他说了假话。   冷雪没有说话。   吃了点东西,喝过了水,冷雪的精神顿时好多了,她能被特种部队挑中证明她的体质优于常人,经过严酷的特种培训,身体机能恢复得也快,刚才的昏厥主要还是因为太饿太累太紧张了,加上受伤流血,又突然坠落,才熟睡过去了。   她感觉不对劲,左手伸进睡袋摸索了几下,喊道:“楚天舒,你都干哈了?”   “我没干哈呀?我准备给你包扎伤口。”楚天舒手里拿着卷状纱布绷带,学着冷雪的东北口音,一脸无辜地说。   冷雪大叫:“你……你耍流氓了?”   楚天舒盯着冷雪的脸看了一会儿,放声大笑起来:“你真逗,你是不是想说我OOXX了你呀。”   “你!你流氓!”冷雪气红了脸。   “我就流氓了,你怎么的?”楚天舒一把按住了她受伤的右臂,放在大腿上,用纱布包扎她的伤口。   “楚天舒,你把衣服穿上好不好?”冷雪闭上眼,口气软了下来,听上去反倒是在恳求楚天舒。   楚天舒低头一看,自己只穿了一条三角裤蹲在冷雪的面前,雄性特征几乎就在她的眼前。他三下两下包扎好伤口,跳到火堆旁边,将烤得半干的裤子穿在了身上。   这时,冷雪已经从睡袋里钻出来了,穿着楚天舒的短袖运动衫,虽然稍显宽大,但丝毫掩不住她的英姿勃发。   冷雪指着楚天舒,说:“你过来。”   “干哈?”楚天舒站着没动。   冷雪用命令的口吻说:“把裤子脱了。”   楚天舒捂着裤腰带,一脸迷茫地看着冷雪。   “听见没有,把裤子脱了。”   “你……你想OOXX我吗?”楚天舒结结巴巴地问。   “你,你个臭流氓!”冷雪的脸腾的一下涨得通红,她感到有点无地自容了。“你的腿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楚天舒几乎立即绽放出了笑容。   这个熟悉的笑容再次令冷雪怦然心动。   “呵呵,这样啊,是我误会了。”楚天舒继续开着玩笑,乖乖地坐下来,脱了外面的裤子。   冷雪蹲在他的身边,一看楚天舒的大腿,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楚天舒这么一个机关男,在如此艰难的困境中,还能保持乐观开朗的情绪,并感染着身边的人。   他太像那个人了,不仅形似而且神似!   冷雪右手拿着棉花棒粘上酒精,在楚天舒大腿的伤口边缘轻轻涂抹,动作娴熟轻柔,好像生怕弄疼了楚天舒,此时的冷雪,脸上没有了一贯的冷若冰霜,而是充满了柔情。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五年前的一幕。   那一年,冷雪十九岁,已经是特警部队的一名士官,执行过多次特殊的任务。   她出身于武术世界,十七岁高中毕业被特招入伍,为此她放弃了考大学。在特训教官吴兆君的悉心指导下,两年后,她完成了一系列挑战生命极限的特警训练科目,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特警。   特训教官吴兆君,是我国首批涉外特警,在东北国境线上多次立下赫赫战功,刚二十四岁军衔已升至少校副团。   那天中午,妈妈偷偷地打来了电话,说父亲突发心脏病正在医院抢救,冷雪躲在水房里哭着接完了电话。本来她要请假回家探望,突然接到命令,临近国境线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一起劫车时间,上级点名让冷雪前往协助。   冷雪在车上换了装备,半个小时就到达了离出事地点五百米左右的临时指挥中心。   这是一个弯道,在大客车上劫匪的视线之外。   现场总指挥正是吴兆君,就是他点了冷雪的名。   吴兆君看了冷雪一眼,给了她一个熟悉的微笑。   冷雪只勉强地咧了咧嘴。   这个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脱吴兆君的眼睛,但他没来得及多问,眉头微蹙,马上介绍了情况。   东北黑社会头目韩红兵兄弟二人在逃亡途中,劫持了一辆大客车,意图驾车逃向境外,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追逐,大客车油料耗光,韩红兵要求给大客车加足油,威胁要杀害人质与警方对峙。   大客车上有二十几名乘客,多是妇女和儿童,韩红兵兄弟都是退伍兵出身,身手不错,持有匕首等凶器,以人质为盾牌,在开阔地高速公路上,狙击手无法隐蔽,也担心伤及人质,难以得手。   冷雪赶到的时候,大客车门开了,韩红兵正在用警方送过去的对讲机猖狂叫嚣:“从现在起,每过十分钟,我们会扔下一具尸体。现在开始。”   一个妇女被推下了车,鲜血从脖子上流出来,一动不动。   吴兆君果断地下了决心:“冷雪,你开加油车,我隐藏在车底,开始行动。”   面对凶残的歹徒,冷雪暂时忘记了父亲病重的悲痛,穿上避弹衣,换上加油站的工作服,吴兆君也带上了面罩和装备,钻进了加油车之下,其他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坐在另一辆指挥车上,随时准备接应。   当加油车启动时,门口的一名孩子被拉了回去,保住了性命。   冷雪开车加油车缓缓向大客车开过去。   在她执行过的任务中,这并不是最危险的,但是,一想到能和吴兆君一起行动,心里还是充满了激动。   韩红兵的弟弟下车,手持匕首顶在冷雪的腰部,监督她给大客车加油。   韩红兵则挟持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了车门口。   吴兆君和冷雪在特训中早已形成了默契。   就在吴兆君开枪击中韩红兵的同时,冷雪也制服了身边的歹徒。   但是,意外发生了,谁也没有想到,那名少年竟然是韩红兵弟弟的儿子,他对着冷雪开枪了。   刚从车底钻出来的吴兆君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   枪响了,吴兆君倒地。   整个过程只有两三秒钟。   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冷雪见到了吴兆君的大姐吴梦蝶。   吴梦蝶告诉冷雪:“我弟弟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爱你!”   冷雪抱着吴梦蝶,泪如雨下:“姐姐,我也爱他!”   送别了吴兆君,冷雪回到了家。   已经生下了凌锐的吴梦蝶承担了冷雪父亲治病的全部费用,她说,这是他弟弟的遗愿。原来,在现场见到冷雪的时候,细心的吴兆君看到冷雪红着眼睛,猜想她一定遇到了难题。   临终前,他特意请姐姐替他照顾好冷雪。   父亲病愈出院,冷雪回到了部队,从此变成了一个冷面人,不爱讲话,情绪冲动,每次执行任务都冲锋在前,伴之而来的是不断受伤、住院,一年来,到底立了多少次功,受了什么奖,统统都不记得了。   在最后的一次任务中,冷雪与一名凶残的歹徒搏斗中,腹部受了重伤,从此告别了特警生涯,伤愈之后,追随吴梦蝶来到了临江市,发誓要用生命保护她和她家人的一切。   在丹桂飘香看见楚天舒的第一眼,冷雪又看到了那一个熟悉的微笑。   直到这一次,她向吴梦蝶点名要楚天舒配合他行动,都在心目中把楚天舒看成了那个英勇顽强的吴兆君。   “哎呀。”楚天舒轻叫了一声。   这一声轻叫把冷雪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她手里的药棉触碰到了楚天舒的伤口深处,她赶忙停手,关切地问:“怎么了?”   楚天舒看了一眼还痴痴着的冷雪,眉头微蹙说:“疼死我了,你不会想把我的腿骨戳穿了吧。”   冷雪心想,这家伙皱眉头的样子怎么也和他一样一样啊?她知道他又在开玩笑,咧了咧嘴,说:“没事儿,离骨头还远着呢。”   “我知道没事。”楚天舒一脸的坏笑,说:“我看你犯傻呢,才故意叫起来的。”   “哼,早知道,我真应该戳到你骨头里去。”冷雪扔下了棉签,开始用绷带给楚天舒包扎大腿。   “冷雪,你痴痴的,在想什么?”楚天舒轻声问。      第132章 陷入绝境      冷雪脸一热,含糊地说:“我……在想……凌锐。”   楚天舒摇摇头表示不相信,他站了起来,穿上了裤子,活动了几下,感觉并无太大的妨碍。   冷雪拿起地上的望远镜,说:“你看好火堆,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办法出这个峡谷。”   “等等。”楚天舒抓住了冷雪的左手。   两人脸靠得很近,四目相对。   冷雪感觉身上和脸上一阵滚烫,手被楚天舒抓在手里都忘了抽出来,心里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外面有风,你把我的外衣穿上。”楚天舒抓起支架上的外衣,帮冷雪穿上了。   冷雪出去之后,楚天舒把山洞清理了一下,找了一个地势相对较高的地方,用洞边从山上滑落下来的碎石土块填平了凹凸不平的地面,又在上面铺垫了一层枯叶,将睡袋铺到了上面,支起了野营帐篷。   很快,冷雪回来了,她找到了楚天舒摔碎的手机,将卡扣了出来。   不过,在深谷中,手机根本接收不到信号。   冷雪把她的手机关闭了,以免要用的时候没有电。   “我看过了,这是一个天坑,四周全是峭壁,要出去只能想办法攀爬上去。”冷雪还带回来了断裂了的救生绳,这是他们唯一可以运用的逃生工具。   对于从峡谷中逃出去,冷雪充满了信心,只要天一放晴,利用匕首和救生绳,凭着特训出来的身手,完全有能力沿着山洞这个缓坡攀爬上去。哪怕只爬到半山坡,手机能够接收到信号,就可以请求救援。   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食物,恢复体力。   蛋糕只有两三块了,矿泉水也只剩下小半瓶。   楚天舒突然想起背着冷雪过河的时候,脚下似乎踩到过活物,他从急救包里翻出了鱼钩和鱼线,用蛋糕屑做诱饵,没多长时间就从水潭中钓到了好几条鱼。   楚天舒在山洞口准备剖鱼,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水潭里的水太过浑浊,既不能洗鱼,更不能饮用。   怎么办?就算是吃烤鱼,没有水喝,也坚持不下去。   楚天舒抓着鱼,一脸的愁容,仰望着天空暗暗思忖:奶奶的,这会儿怎么就不下雨呢?   冷雪把方型军用水壶用匕首破开了,正在用细铜丝绑扎,打算做一个吊锅,见楚天舒蹲在洞口发呆,心里很是难受,她以为他开始后悔了,便满是歉意地说:“对不起,都是我把你给害了。”   楚天舒站了起来,拿着匕首,朗声笑了起来,大声说:“是的,确实你是你把我害了,但是,我想报复你,又打不过你,只好认命了。”   冷雪忍不住笑了:“好吧,有机会我会补偿你的。”刚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暧昧,便低下头,把绑好的吊锅搁在了一边,从铁盒里拿出了一个套套。   楚天舒一看,吓了一跳,暗道:“她想干什么?难道要采取这种方式来补偿吗?有这个打算,也应该等到天黑吧。”刚想到这,马上又在心里骂自己:等个屁,天黑不黑,不都是这么两个人,还怕谁看了去?   冷雪撕开了包装,抽出了套套。   套套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特殊味道。   这种事,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子帮自己套上吧。楚天舒神色慌张地走过去,想要把它从冷雪手里拿过来。   “你想干哈?”冷雪突然厉声喝道。   楚天舒被她的声音吓到了,拿着匕首站住了,手足无措地说:“这个……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先把匕首放下。”冷雪凶相毕露,严厉地说。   是啊!哪有拿着把匕首干那种事儿的,这和OOXX犯有什么两样?   楚天舒听话地把匕首扔在了地上。   冷雪看了看手里的套套,突然大笑了起来:“楚天舒,你这个臭流氓,你想歪了。这是我打算用来盛水用的,没有别的打算,明白吗?”   啊?!楚天舒脸憋得通红,转身出了山洞。   冷雪拿着套套也跟了出来,隔了一会儿,她从水潭边提着一袋水回来的。   那个避孕套已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全透明水袋。   冷雪把避孕套水袋挂在树枝上,见楚天舒露出不解的表情,就解释说:“这么做可以把水里的杂质和泥沙沉淀下去,我们就可以有干净水喝了。看什么看,还不快剖鱼!”   虽然嘴里说得凶巴巴的,可冷雪的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酥麻,长这么大,还是在十九岁对吴兆君有过一种暗恋,再没有和任何男人有过任何的亲密接触,哪怕是一个眼神都没有,感情完全封闭在与吴兆君诀别的那一瞬间。   经历了生死的情感是最值得珍惜的!   现在,眼前的这个楚天舒成了又一个与她同生共死的男人,冷雪这颗冷却了几年的心,仿佛在火堆的灼烤下渐渐变得温暖和柔软,竟然有点喜欢上了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外表坚强的人,往往都有一颗柔软的心,就像贝类,它只有觉得周围的环境令它感到安全、舒适的时候,才会向你打开心扉,可这也恰恰是它最容易受伤的时候,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让它城门紧闭。   不过,现在的冷雪可不想这样。   她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曾经令他讨厌的男人,他像吴兆君一样愿意为自己冒任何的风险,即使在最艰难困苦的时刻,还能为她开辟一个明朗快乐的世界。   为了保持山洞里的空气清新,两人在山洞口生了另外一堆火,将鱼烤了两条,煮了两条,虽然没有调味品,但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了烤鱼,喝了过滤之后烧开的水,已经是中午时分。   精神和体力都得到了很好的恢复,他们换上烘干了的衣服,并排坐在睡袋上,开始筹划天晴之后攀爬的方案,又为谁先谁后发生了争执。   他们对逃出山谷重返都市充满了信心和期待。   天,黑得像一个锅底,又开始下雨了,而且越下越大。   水流顺着崖壁湍急地流淌下来,在山洞口形成了一道瀑布。   不断有山石泥沙从山顶上滚落下来,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这是天灾,更有人祸。   秦达明早上一觉醒来,大概是早上九点左右。   “万志良把笔记本电脑找回来没有?”他起身后立即打电话询问孔二狗。   “没有。”孔二狗回答说。   “那一男一女抓住了没有?”   “也没有。”   秦达明顿时火了,他在电话里把孔二狗臭骂了一顿:你们保安部是干什么吃的,十几个人对付一男一女两个毛贼,应该是手到擒来分分钟就能搞掂的事,居然忙乎了一晚上,既没有找回笔记本电脑,也没有摸着那一男一女的半根毫毛。这不等于是白白送给了薛凯十万块钱,擎天置业没吃着狐狸还惹了一身的骚。   当秦达明听说那一男一女带着笔记本电脑坠入了秀峰山的“天坑”,更是恼羞成怒,他下令毁尸灭迹,不得走漏一点风声。   万志良得到指令,带着人再次上山,居然在山顶上闻到了从下面升起来的烟雾,他调集两台大型挖掘机,从烟雾升起处挖山推土,在岩洞口上方的山边先行堆积了大量的山石和泥土,在大雨下得最猛的时刻,以排山倒海之势,一股脑地往谷底倾泻。   山石随着大雨冲刷出来的泥石滚滚而下,几十秒之间,便将岩洞的出口遮住了大半,等楚天舒冷雪感觉不对再想要冲出去已经完全来不及了,雨水又顺着堆积的土流进了山洞,紧接着浇灭了地上的火堆。好在睡袋和帐篷被楚天舒设置在岩洞相对较高的地方,才没有被流进来的泥水打湿。   更不幸的是,经过雨水浸泡的山体被挖掘机扰动之后,最后发生了大面积的坍塌,将岩洞的出口封得严严实实。   在岩洞口封上的那一瞬间,冷雪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是被铺天盖地奔涌而至的山石惊吓住了,还是对突然到来的黑暗产生了恐惧,她浑身抖个不停,又似乎因为发抖而羞愧难当,不由自主地扑进了楚天舒的怀里。   岩洞里一片漆黑,黑得令人窒息。   楚天舒摸索着想要再次去点燃火堆,但是,冷雪拉住了他,幽幽地说:“别生火了,那样会消耗掉大量的氧气,还不如就这样,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楚天舒紧紧地搂着冷雪。   绝望的情绪也在一点点地咬噬侵蚀着楚天舒的信心和乐观。   两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将无声无息地终结!   冷雪再次陷入了痛苦之中,她悔恨不已,心里充满了自责和愧疚。她伏在楚天舒的胸前,默默地流着眼泪。   楚天舒抓住了冷雪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他知道,此时此刻,任何的语言都无法拂去冷雪的伤心欲绝。   “你恨我吗?”冷雪停止了啜泣,问道。   楚天舒无声的笑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了。他抱着冷雪,低着头贴住了她的脸颊,低声说:“不,我不恨你。其实,你不凶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这句话让冷雪的心跳加速。   “是啊,”冷雪无限感慨地说:“应该是六年前吧,也有人这么对我说过。”   “谁呀?”   “一个男人,一个和你很像的男人!”      第133章 死在一起      冷雪含着泪,给楚天舒讲了她与吴兆君的故事。   这是她尘封了五年的心灵第一次向外人敞开,如果不是身处绝境,或许她会把一段既美好又悲伤的情感埋藏一辈子。   楚天舒简直不敢相信,冷得像一块冰一样的冷雪曾经有过一段凄美的过往。   冷雪在黑暗中发出了感叹:“本来我以为我的生命与激情在五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可老天还是很眷顾我,让我遇到了你。我知足了,能和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死在一起,我真的很知足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如果不是死亡即将来临,冷雪无论如何也不会向楚天舒敞开心扉。因为她知道,楚天舒身边有很多比自己更适合他的女孩子,例如宁馨、白云朵、向晚晴,还有那个女警杜雨菲。   “冷雪,实话实说,我还有一些遗憾。我答应过仪表厂的那些下岗工人,我要尽力为他们谋取最大的权益,可惜,我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尽管楚天舒不想在这最后所剩不多的时间了让冷雪失望,但是,他内心的不安还是让他的语气透露出了无奈和伤感。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冷雪温柔地将她的手伸进了楚天舒的衣服,抚摸着他的胸口。   “别这么说,有你陪着,挺好。”楚天舒的手摸到了手电筒,刚一打开,光线就被冷雪用手遮住了。   “就这样,好吗?”冷雪柔声说。“我要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做一回真正的女人,楚天舒,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身上的丑陋。”   楚天舒将手电筒放在睡袋边上,也伸出手探进来冷雪的衣服,摸到了她后背上的伤疤,疼惜地说:“不,那不是丑陋,而是你勇敢光荣的印记。”   冷雪激动不已,抓着他的手,放在了她坚挺的胸口上。   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两个人的心跳像战鼓一样被擂得咚咚震响,又突然像停止了跳动似的一片寂静。   我爱她吗?我可以这么做吗?楚天舒突然扪心自问,毫无来由地想起了刘春娜和郑小敏,还有白云朵、向晚晴、杜雨菲和宁馨。   这场挣扎经过了可怕的几秒钟,却好像有半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想了,既然老天安排了他们要一起长眠在这个岩洞了,那么,就让我们融为一体吧!   是的,什么都不想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她们的生活无论精彩还是平淡,无论幸福还是痛苦,几个小时之后,外面世界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了。   楚天舒张开双臂紧紧地搂抱着冷雪。   冷雪的身体变得柔软起来,她“哎呀”了一声,在他怀里抖颤起来。   原始的欲望像点燃着的火堆里添上了干柴,忽地一下升腾了起来。   冷雪更紧地箍抱着楚天舒,恨不得要把他死死地与自己粘贴在一起,似乎害怕一松手,他就会从身边消失。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与他一起合谋着努力着,要把他强行纳入自己的身体。   她突然仰起脖子昂起头,挺直了身子,在寻找着他的嘴唇。   他瞬间便理解了她的意思,快速地迎合着她,并立即以进攻的姿态用舌头寻找她的舌头,让它们缠绕在一起,时而相互肉搏,时而相互慰籍,彼此舔食共同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亢奋的气息。   她慢慢地浑身酥软了,像一汪水似的铺陈在睡袋之上,连带着他也坠落了。   两具身体紧紧地绞合在一起,一股电流同时穿过他们的全身,令人震颤而疯狂。他们还没有水乳交融,而融化在一起才是最璀璨和彻底忘我的瞬间。   与此同时,两个人都感到了中间还隔着各自的衣物,几乎是同时急不可待地腾出各自的手来撕扯剥离着对方。   很快,两具因为血流奔涌而炽热的肉体,完全从限制与束缚中彻底解放出来了。   他一边亲吻她,一边把两只手抄在她的后背,感觉到她细嫩光洁的皮肤慢慢地渗出汗珠,散发出好闻的体香。   那是春天土地的芬芳,没有任何娇饰与杂味的干扰,令人陶醉而贪恋。   很快,他找到了那片同样早已湿润而丰美的坡地,似乎正哼唱着无字之歌期待着犁铧的嵌入与耕耘。而他就是犁铧,锋利而坚韧。   进入的“扑哧”声是熨贴而令人心花怒放的,就像一块石头落在了厚实的土地上。   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忘我中带着从容与自信,测试与体味着她的温度与湿度。   两个人的想法惊人的相似:既然是生命中最后的一次激情,那就让它像花儿一样绽放得美好与持久。   他们在意念中的默契甚至超出了同床共枕很多年的夫妻,既懂得该在什么情况下体贴入微,也懂得该在什么情况下激烈逢迎。   很快,她开始载歌载舞了,与他一起沐浴在酣畅淋漓的爱河之中。   而他,早已忘了尘世的一切,一会儿像老牛似的哞哞负重前行,一会儿像年轻的豹子似的撒腿狂奔。   而她,一会儿被他带领,一会儿又冲到他的前面,挟裹与拉扯着他向着那美妙无比的高峰攀爬着、冲刺着。   她的清丽的娇喘在一瞬间唤醒了风和云,会际于山的顶端,呈现出只有使劲闭上眼睛才能看见的七彩霓虹。   他呢,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儿嘿哟中,突然感到一股热浪从腹下升起,迅速传递到全身。   电动车在飞驰,自行车在狂奔,一路冲向那山的巅峰。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那一刻,楚天舒与冷雪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发出了生命中毫无顾忌的呐喊:啊,啊,啊……   呐喊的声音在岩洞中久久回荡。   慢慢地,他们真正的彻底的松弛了下来,激情一点点地消退。   他们几乎耗尽了积攒了一生的能量。   她绵软无力躺在他的怀里,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肩膀,而她却搂抱住他的颈脖不放,把头深深地埋在他胸口上。   “谢谢你,老楚,我死而无憾了。”冷雪喃喃地不断重复着说。   极度的松软伴随着疲惫,带着极度的满足相拥入眠,渐渐进入了梦乡,深沉、温暖而甜美,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不知过了多久,楚天舒从睡梦中醒来,他睁开眼,还是一片漆黑,空气中还遗留着一股暧昧的味道。   他在黑暗中摸索,冷雪温暖光滑的身体紧紧地贴着自己。   不会吧,难道死神还没有降临?   楚天舒有点难以置信,他碰了碰冷雪,喊道:“冷雪,冷雪?”   冷雪也已经醒过来了,她想要侧身抱住楚天舒,不小心碰到了右臂上的伤口,她用不太真切的声音说:“我的右臂好像有点疼。”   这不是地狱也不是天堂。   他们还活着!还在那个被封闭了洞口的岩洞里!   楚天舒摸到了手电筒,手上的手表显示,现在是早上九点钟,也就是说,他们在激情之后,相拥着在睡袋里熟睡十几个小时。   冷雪用力抽了抽鼻子,从楚天舒手里抢过手电筒,兴奋地说:“空气还在流动,洞口应该没有完全堵死,我过去看看,你们坐着别动。”   过了一会儿,冷雪就回来了。   楚天舒急忙问:“冷雪,怎么样?”   冷雪有点失望地说:“洞口堵得严严实实的,我用手扒了几下,就扒到大石头了,用力推了几下,纹丝不动。”   “冷雪,别急。”楚天舒略略沉思了一下,说:“洞口肯定是堵死了,但我们并没有窒息的感觉,是不是?这说明空气中还有足够的氧气,也就是说,这个岩洞还另有出口。”   “对啊!天无绝人之路。”冷雪趴下身子,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地上。“楚天舒,你听听,是不是有潮水涌动的声音?”   楚天舒也赶紧伏下身子,与冷雪头靠头地挨着,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果然有轻微的水拍打岩石的声音。   “这个山洞和某条河流相通。”冷雪站了起来,很肯定地说。   “对!”楚天舒也非常的兴奋,他也站了起来,伸手搂住了冷雪。   “呀!”冷雪一声惊叫,她手里的手电筒照到了楚天舒赤裸的身体。   这时,两人才惊醒过来。   原来昨天的激情之后,一直都光着身子相拥而眠,醒过来之后,首先是为还活着而惊喜,为还有生还的希望而兴奋,根本没有注意到彼此的身体。   冷雪羞怯地将手电筒的光亮移到了睡袋那边,她跑过去摸索着找到了裤头,急急忙忙地穿上了,又将楚天舒的裤头扔给了他。   两人穿好了衣服,楚天舒又去收集了一些没有被水打湿的枯叶,找出蜡封的火柴,用医用酒精和药棉引着了,再次生起了一个小火堆。   岩洞里浓烟弥漫,呛得楚天舒和冷雪一个劲儿地咳嗽,眼泪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不行,我们得趁着还有力气,尽快找到岩洞的出口,否则,困也会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冷雪开始收拾散落在岩洞里的吊锅、匕首、望远镜等小物件。   楚天舒把野营帐篷一拆除,一眼就看见了淡黄色的睡袋上面有一朵鲜艳的桃花。      第134章 险象环生      楚天舒一把将睡袋抓在了手里,由于激动,眼前一阵眩晕。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见到这种由血迹绘制而成的桃花了。   第一次是刘春娜的,第二次是郑小敏的,完全没有想到,第三次会是冷雪的!   冷雪正好走过来,也看见了睡袋上的血迹,她问:“是不是你大腿上的伤口又破了?”   “没有啊。”楚天舒很尴尬地摸了摸大腿。   冷雪的脸腾就发烫了。   在冷雪看来,自己身上那一层最珍贵的膜,经过严酷艰困的特种训练,早已不复存在了,当年的战友很多已经结婚生子,她们在冷雪退役时聚会过一次,几乎都承认有过一个尴尬的新婚之夜。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冷雪默默地从楚天舒手里抢过了睡袋,跪在地上,很仔细地叠好,装进了她的登山背包里。   收拾停当,冷雪问楚天舒:“秀峰山下有没有河流?”   “有,青莲江绕山而过。”   “也就是说,我们顺着岩洞走出去,就可以到达青莲江边的出口。”   “很有可能!”   冷雪忍不住了,叫道:“别迟疑了,我们走。”   楚天舒检查了一下手电筒的电量,提议先把它关了,点燃了一根蜡烛,捡了一个拇指粗细的树枝,毫不迟疑领头在前面探路。   冷雪拿着一个树枝,紧随在楚天舒身后。   可走了大概几十米,突然出现了一条岔道,眼前出现了两个差不多大小的洞口。   楚天舒和冷雪同时停住了脚步。   在定向越野俱乐部里有学地质的师兄,楚天舒听他们提起过岩洞的形成规律。   他说:“从距离上来估计,这里通往山下的江边至少有两千米左右,这么长的岩洞要形成一般需要上百年的时间,中间出现改道或支流都很正常,如果我们乱走乱撞,很有可能走迷路,不但找不到通往江边的出口,还可能被困在死胡同里。”   几百年的大雨冲刷,山上的泥石流不断地寻找出口,经过一次次的侵蚀,以水滴石穿的顽强逐渐将一个小小的缝隙冲击成一个岩洞。随着山体的缓慢移动,先前形成的洞穴可能会被堵死,水流又会重新寻找到出口,这就是岩洞中岔道的由来。   冷雪默然无语,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突然,楚天舒趴在了地上,倾听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说:“冷雪,你趴在原地别动,我往其中的一个走一段,再趴在地上听一听潮水涌动的声音,如果声音越来越大,就说明走对了,我会击掌通知你跟进去,如果声音小了,我就退回来。”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冷雪一挥手臂,却疼得倒抽了口凉气。“不过,你一定不能冒进,实在没有把握,再退回来听一听另一个洞口的声音。”   按照楚天舒的这个想法,他们有条不紊推进,其间还遇到了一个分了三个洞口的情况,走错了一次,他们试探着从一个洞口前进了几十米之后,发现潮水的声音反而更小了,赶紧退了回来重新选择洞口,直到肯定另一个洞口的声音比先前的更大,才放心大胆地继续前进。   四根小蜡烛很快就用完了,楚天舒和冷雪商量,决定不遇到岔道就不打开手电筒,以尽量节省电量,毕竟这两千多米的距离,很难预计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走得出去。   摸着黑又走了十来米的样子,突然呼啦啦一阵声响,走在前面的楚天舒大叫:“哎呀……冷雪,小心。”   冷雪感觉一阵腥风扑面而来,赶紧一只捂着脸,挥舞着另一只手中的树枝。   楚天舒打开了手电筒。   蝙蝠,一群巨大的蝙蝠在向他们袭击。   “妈呀!”冷雪发出了一声尖叫。   别看冷雪面对豺狼虎豹等凶猛动物可以临危不惧,但是,她最怕的像老鼠、蝙蝠这类的软体小动物。   这似乎是女人的天性!   一只蝙蝠带着风声直冲冷雪的面门而来,楚天舒顾不得抵挡进攻自己的蝙蝠,使出一招擒拿手,捏住了冲向冷雪的那只蝙蝠,顺手摔在了地上。   楚天舒脱下身上的衣服扔给了冷雪:“快点,把脸遮住。”   只穿了件背心的楚天舒被蝙蝠抓破了,肩头和手臂等几个地方渗出了血迹。   蝙蝠发出的风,扑啦啦的很是瘆人。   冷雪紧紧地贴在了楚天舒的身后。   楚天舒拼命挥舞着树枝,尽全力抵挡蝙蝠的进攻。   好在蝙蝠群并没有和他们多纠缠,它们飞过两人的头顶,往他们的来路飞去。   “快蹲下,它们很快就会飞回来的。”楚天舒招呼冷雪。   因为那边的洞口已经被堵死,蝙蝠飞过去之后会通过发射出的声波判断得出来。   两人刚抱头蹲下,呼啦啦一阵风再次从头顶掠过。   楚天舒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长出了一口气。   “太好了!”楚天舒叫道,追着蝙蝠紧跑了几步。   冷雪马上反应过来了:原先的洞口被堵住了,蝙蝠群立即调头朝另外的方向飞去,它们在黑暗中的灵敏感觉正好可以给他们带路。   这就是生存的希望!   楚天舒的伤口还在流血,不时会有钻心般的疼痛,他咬着牙没有做声,牵着冷雪追随者蝙蝠快速地前进。   有了蝙蝠的带路,他们行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潮水涌动的声音在渐次增大。   不过,蝙蝠飞行的速度明显比他们追赶的脚步要快。   大概追了几百名之后,蝙蝠飞不见了。   他们继续摸索着前进。   突然,走在前面的楚天舒又大喊一声:“冷雪,站住。”   随后传来一阵翻滚的声响。   冷雪赶紧停住了脚步,打着了强光手电筒。   原来楚天舒一脚踏空,顺着一个斜坡滚了下去。   “怎么样,天舒?”紧随其后的冷雪收住了脚步,如果不是楚天舒的提醒,她再一脚踏下去,很有可能重蹈楚天舒的覆辙。   楚天舒艰难地爬起来,身上满是泥水。   “蛇,蛇,蛇。”冷雪突然惊恐万分地尖叫了起来。   一条满身花纹的蛇,仰着头向冷雪扑过去,嘴里吐出的舌头吱吱作响。   楚天舒一个箭步跨上前,用脚踩住了毒蛇的尾巴。   毒蛇猛地一窜,掉头扑向楚天舒。   冷雪眼疾手快,手中的树枝狠狠地抽向毒蛇。   毒蛇又转头去攻击冷雪。   冷雪吓得倒退了几步。   楚天舒抽出了匕首,一刀砍在了毒蛇的脑袋上。   毒蛇挣扎了几下,一动不动了。   虚惊了一场,两个人都显得体力有些不支,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楚天舒和冷雪对望了一眼。   “冷雪,歇会儿吧。有蛇出没,这说明离出口已经不是太远了。”楚天舒看见受了惊吓的冷雪满脸煞白,心有余悸的她说什么也不肯靠着洞边坐下来。   无奈,楚天舒只得把她抱着怀里,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冷雪靠在楚天舒的胸口,心还在砰砰直跳。   楚天舒搂抱着她温暖的身体,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两人闭目养神,洞里寂静无声。   忽然,一阵水声由远而近。   “不好,江水上涨,往洞里倒灌了。”楚天舒猛地睁开了眼睛。   冷雪从他的身上一跃而起。   楚天舒想要站起来,可腿已经麻木得不听使唤,一个趔趄又坐了下去,幸好冷雪听到了楚天舒的动静,随手抓了一把,楚天舒才没有一屁股摔坐到地上。   冷雪打开了手电筒,岩洞里传来江水涌动的声音,江水拍打在洞壁上,轰然作响。   这是一个好的征兆,但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江水上涨,倒灌进了山洞,他们用不着为行进方向犯难了。   可是,一旦潮水持续上涨,就会堵住他们的出路,把他们困死在洞里。   冷雪迈步就往洞口的水里冲“慢着!”楚天舒一把揪住了她。“现在江水倒灌,你肯定冲不出去,只会白白浪费体力。”   “那怎么办?”   “等到退潮的时候,顺着江水漂出去。”楚天舒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冷雪:“你……现在能下水吗?”   冷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很坚决地点了点头,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这个男人真的是心细啊,他想到的是,昨天的一夜激情,冷雪破了身子,冰冷污浊的江水会对她的身体不利。   连日来,青原地区普降大雨,江水不断上涨,错过了一次退潮的机会,就很难说还会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久居青原的楚天舒自然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毅然决然地说:“冷雪,来,我背着你。”   冷雪用感激的眼光打量着楚天舒,抱定了视死如归的决心。   “不!”冷雪拒绝道。   “你必须听我的!”楚天舒不容置疑地说。   大难当前,方显英雄本色!   冷雪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楚天舒,你,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楚天舒打断了冷雪话:“别争了,听我的,冷雪,我们生要同生,死当同死。”   此时的楚天舒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他用力把冷雪背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水中。      第135章 绝处逢生      冷雪趴在楚天舒的背上,狠狠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洞里的水在缓缓地往外退。   楚天舒踩着江水后退的节拍,快速在洞里跟着逐渐退出的江水前行。   经过一个拐口,已能够看见一线天光从不远处渗入。   洞口到了。   兴奋中楚天舒奔跑了几步,立即又傻眼了。天色渐暗,豆大的雨点击打在江面的声响清晰可辨。   楚天舒的心跳急剧加速,抑制不住即将逃生的狂喜,可狂喜之后,心又随即提到了嗓子眼,猛然感到心跳要终止。   发出亮光的洞口处铁栅栏紧闭,江水是从栅栏之间涌进涌出的。   浪涛拍打在铁栅栏上噼啪作响,毫无疑问,铁栅栏是锁住的。   洞内的污水暂时停止了涌动,正处于进与退的平衡状态。   换句话说,江水已经退无可退了,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倒灌进来。   生机稍纵即逝!   楚天舒奋勇扑进了水中,冲向了洞口。   “锁住了,他妈的。”楚天舒忍不住骂出声来,他用力摇晃了几下,铁栅栏与洞壁之间发出了当啷的响声,外面的锁头高出了水面,清晰可见。   水已经涨到了楚天舒大腿之上,冰凉的水刺激着他的伤口,隐约作痛。   前无出路,可后面还有更险恶的危机。   因为岩洞连通着青莲江,而在青莲江的沿途又连接着城市肮脏的下水道,繁殖力极强的巨鼠把岩洞当作了他们的乐园。   洪水倒灌进了山洞,各个洞口的硕鼠意识到了危险,它们成群结队地涌向江边的出口,也要跟着洪水逃生。   在楚天舒和冷雪的身后,巨鼠窜来窜去,它们身上带出来的污水和脏物混成了一团,恶臭熏天。   “吱吱吱吱”,鼠嚎四起,巨鼠还在不断地向洞口聚集。   再不抓紧时间冲出去,两个人都要被硕鼠啃噬,葬身鼠海了。   “楚天舒,你放我下来。”冷雪在楚天舒的背上急得大喊,她心里十分的恐惧老鼠,但她更担心楚天舒因为要照顾自己而无力对付巨鼠的攻击。   楚天舒不肯。   冷雪从背包里掏出了匕首,横在了脖子上:“楚天舒,你再不放我下来,我自行了断了。”   楚天舒自然知道冷雪的脾气,他无可奈何,只得将冷雪放了下来。   冷雪刚刚站在了水里,有鲜血从她的裤脚里渗出来。   闻到了血腥的硕鼠如获至宝,循着血迹成群结队地向冷雪扑过来。   楚天舒转身,毫不迟疑地扑向鼠群,他挥舞着手中的树枝,奋力扑打着鼠群。   数百只巨鼠迅即闪电般扑向楚天舒。   由于用力过猛,楚天舒大腿上的伤口也渗出了血迹。   楚天舒拼命地扑打,抓起近身的老鼠摔在洞壁上,但老鼠们蜂拥而上,直扑大腿的伤口之处。   几分钟的功夫,巨鼠们张着锋利的牙齿围拢过来。   “冷雪,找出锯条,锯断锁头!”楚天舒边与巨鼠搏斗,边提醒冷雪。   冷雪将匕首交给了楚天舒,从背包里掏出了铁盒中的锯条,开始拼命地锯着锁头。   外面的潮水冲了进来,冷雪一个站立不稳,一头就要栽进污水中。   倒下去,一定也会成为巨鼠们的美味佳肴。   楚天舒眼见着冷雪就要栽倒,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的衣服。   “唰”,冷雪的外衣撕裂了,露出了粉色的胸衣,人依旧在往水面上倒下。   楚天舒一个单腿跪地,伸出手臂,拦在了她的胸前,顺势把她拥入怀中。   冷雪站住了,却听到背后传来巨鼠们啃噬的声响。   一只巨鼠们正拼力撕咬着楚天舒的肌肤。   冷雪顾不得害怕,伸手抓住了那只老鼠,狠狠地摔在了岩壁上。   巨鼠撞在岩壁上,粉身碎骨。   洞外,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楚天舒的眼里喷射出怒火,他大吼一声,迎头一掌劈死了最先游过来的一只硕鼠,然后又疯狂地抓起靠近过来的几只硕鼠,狠狠地摔向洞壁。   头破血流,脑浆迸裂。   数百只硕鼠朝着血腥的地方快速游来。   江水在逐渐上涨,杀红了眼的楚天舒站在齐腰深的水中严阵以待,匕首和手掌并用,奋力阻挡着巨鼠的进攻。   冷雪早忘记了害怕,浑身增添了无穷的力量。她双手紧握着锯条,咬着牙拼命地锯着铁锁,手被锯条磨破了都没有感觉到疼痛,她只有一个念头:快,锯断铁锁,逃出去!   好不容易在锁头上锯开了一条深槽,眼见着就要大功告成。   冷雪一用力,突然,发热的锯条断了,手里的一小节根本无法再继续使用。   楚天舒一个人与成群结队的巨鼠搏斗,已经手忙脚乱,堪堪只有招架之功了。   江水在往回涌,巨鼠们为了逃生,开始不顾一切地往洞口冲来。   楚天舒眼见着巨鼠接近了冷雪,赶紧向冷雪靠拢。   冷雪站在了楚天舒的腿上,大吼了一声,飞身而去,另一只脚蹬在岩壁之上,侧身飞起一脚,狠狠地跺在铁栅栏上。   锁头应声而飞,铁栅栏发出一声巨响,迅即被江水卷走。   “快,快往外跑!”冷雪大声招呼道,她自己在惯性的作用下冲出去老远,瞬间被江水席卷着带离了洞口。   身疲力竭的冷雪右臂使不上力气,眼见着要被湍急的江水卷着顺江而下。   “楚天舒,你快上岸。”冷雪在水中大喊。   楚天舒奋力向冷雪游去,伸右手一把抱住了她,力量之大超乎想象,任凭江水汹涌,死死不肯松手。   危急之中,人的潜能会很自然地迸发。   楚天舒和冷雪合力,渐渐接近了堤岸,相互搀扶拉扯着爬上了大堤。   回头一看洞口,巨鼠们还在蜂拥而出。   封堵洞口的铁闸被一根细小钢丝绳吊着摇摇欲坠,楚天舒一咬牙,左手操起一根钢筋,用力扫向钢丝绳。   “嘣”,钢丝绳断裂了。   “轰隆隆……”钢闸门掉落下去,将洞口封堵得严严实实。   没有来得及逃生的巨鼠们撞击着钢闸门,发出一阵咚咚的巨响和一阵吱吱的哀鸣。   大雨骤然停了。   楚天舒和冷雪精疲力竭,相拥着颓然坐在了大堤上,傻呆呆地盯着钢闸门,雨水、汗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悲喜交交,激动不已。   岩洞的出口依然是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青幽的青莲江湍急地绕着秀峰山的山脚奔流而去。   歇息了一会儿,楚天舒找出了指南针和塑封的地图,经过初步分析判断,他们所处的位置是秀峰山的西侧,是与邻省交界的地方,离最近的公路大约还有十来公里的路程。   冷雪的手机在与巨鼠的搏斗中被水浸泡过,再也无法开机了。   楚天舒与冷雪相互搀扶着,沿着一条蜿蜒的山间小路,一步步地向山里走去。   山势越收越拢,草木森然,云绕雾笼,环顾左右,有松竹掩映,草叶芬芳,崇山峻岭间的浓浓白雾开始往远处飘移,阵阵山风像一只无形的手掌,吹拂在又累又饿还穿着一身湿衣服的楚天舒与冷雪身上,带来阵阵寒意。   夜色正在悄悄地降临。   楚天舒用望远镜顺着湿滑的山间小路观察了一番,无奈地笑道:“冷雪,恐怕今天晚上我们又要露宿山头了。”   冷雪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哎,老楚,那四个红外报警器在你那吗?”   死里逃生之后,冷雪称呼楚天舒也改为“老楚”了。   “没有。进岩洞的时候,我把它们设置在山洞里了,估计被泥水冲跑了。”   “那……露宿山头,会不会遇到蛇和老鼠什么的呀?”冷雪想到在岩洞里与蝙蝠、老鼠、毒蛇的搏斗,身上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幸好肚子里空空如也,否则的话,早就呕吐出来了。   楚天舒看了她一眼,故意说:“完全有可能哦。”   冷雪忍不住抱紧了楚天舒的胳膊。   楚天舒轻轻地拍了拍冷雪的手,说:“不用怕,我抱着你睡。”   冷雪脸一热,低声说:“哼,你肯定又想占人家的便宜。”   “那好吧,”楚天舒故意装出一个失望的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那我只能为你站岗放哨一直到天亮了。”   “真的吗?”冷雪停住了脚步,深情地注视着楚天舒,眼眶湿润了。“老楚,谢谢你。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躺在你的怀抱里入睡。”   楚天舒拥抱着冷雪,在她的耳边柔声说:“冷雪,你用不着太自卑,别让身上的疤痕和过往的回忆成为你沉重的负担,我可以为你遮风挡雨。”   冷雪流泪了,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说:“老楚,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我不需要你承诺什么,能把第一次献给我喜欢的男人,我无怨无悔。”   楚天舒没再说话,只搂着冷雪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之后,树林稍稍稀疏了一些,山路也稍稍宽敞了一点。   拐过一个弯道,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   楚天舒和冷雪站住了,犹豫着不知道往哪条路上走。   这时,从斜刺里闪出两道手电光,照在了他们的脸上。   一个凶狠的声音在喊:“站住,干什么的?”      第136章 掰断手指      楚天舒和冷雪循声望去,只见两名男子手持电筒向他们走了过来。   那两名男子一个二十郎当岁,尖嘴猴腮,另一名约莫四十岁左右,身材矮胖,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脚穿旅游鞋,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楚天舒和冷雪同时心头一喜: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走呢,就遇见大活人了。   楚天舒说:“我们是出来旅游的,走迷了路。”   “旅游的?人家旅游的都去山神庙,你们跑这里来干什么?”那名瘦小男子用手电在两人身上照了一番,吼道:“包包拿过来,我们检查一下。”   冷雪故意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往楚天舒的身后躲。   “我老婆胆子小,你们别吓着她了。”楚天舒打量这两名男子一下,微微笑道:“请问,两位兄弟是干什么的?”   听到楚天舒这样说,那矮胖的男子用手电在楚天舒脸上一晃,冷笑着反问道:“你说我们是干什么的?”   “和他啰嗦什么。”那瘦男子不耐烦说道:“东西留下,赶快滚。”说着,走过来伸手就要抢冷雪背上的登山包。   冷雪只一扭身子,就闪开了。   “操,”那瘦小男子一翻眼睛,嘴里不干净道:“这小娘们腰扭得挺快的,真他妈的不老实,看老子不扇死你。”   楚天舒赶紧拦在了冷雪的面前,咧着嘴可怜巴巴地说:“两位大哥,别为难我们了,你们把我们的东西拿去了,让我们怎么回去呢?”   “我他妈管你怎么回去?”瘦小男人根本不理会楚天舒,仍然去抓冷雪的包。   冷雪左手一翻,正抓在那男子的手腕。   瘦小男子咧着嘴连连嚷道:“哎哟,哎哟,这小娘们还他妈有点劲儿呢。”   矮胖男子一看情形不对,握着拳头就冲向冷雪,嘴里不干净骂道:“你他妈的欠操呢。”   冷雪嘴角浮现一丝冷笑,飞起一脚,踹在矮胖男子的小腹上,一下子将他踹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矮胖男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掏出了一把匕首,威胁道:“操,敢跟老子们动手,真他娘的活腻了。”   楚天舒拍拍手,退后了一步,装出很害怕的样子说:“老婆,他拿着刀呢,要不,我们把东西给他们吧。”   “哼,晚了!老子这回不仅要劫财,还要劫色了。”矮胖男子见楚天舒害怕了,更加的嚣张,挥舞着刀扑了过来。   冷雪松开了瘦小男子,右手虚晃了一招,左手迅疾出手,啪地给了矮胖男子一个耳光,抬腿来了一个最拿手的泰山压顶,矮胖男子立即偏头躲避,可他的反应再快,也没有快过冷雪的腿,登山鞋的鞋跟正砸在了这家伙的肩膀上。   矮胖男子吃力不过,身子一蹲,翻手就用匕首朝冷雪的小腿刺过来。   没想到冷雪小腿一弯,鞋跟砸在了他的手臂上。   匕首应声落地。   矮胖男子准备逃跑,被冷雪一把揪住后领子,甩手一转,又是几个响亮的耳光,扇得这家伙眼冒金星,晃荡了几下,一头栽倒在草地上。   楚天舒拍手叫好。   瘦小男子见有机可趁,也从腰间拨出匕首来,照着身边的楚天舒抬手便刺。   楚天舒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瘦小男子,但由于冷雪的动作实在太过潇洒,稍稍一分神,闪身躲过的时候,还是被瘦小男子的匕首擦到了右腿受伤的地方,刀锋过处,裤腿和包扎的纱布散裂开来,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又被划破了,鲜血霎时流了出来。   楚天舒大怒,就势一托瘦小男子的肩膀,微微用力,就听得咔嚓一声,他整条右臂被卸了下来,匕首拿捏不住,也掉在了地上。   “大哥,我们错了,放过我们吧。”瘦小男子痛苦地哀求道:“我们也是出来旅游的,东西丢光了,看见你们过来,就动了歪心思。”   这时,楚天舒走上前,托着瘦小男子的下巴,问道:“大哥,你刚才不是说,旅游该去山神庙,你们怎么跑到这山沟沟里来了?”   “我……我们也走迷路了。”瘦小男子结结巴巴地说。   “嘿嘿,你现学现卖来得还挺快啊。”楚天舒右手拍了一下瘦小男子的脸,笑嘻嘻说道,“哥们,我觉得,实话实说比较好。”说着,一扯他耷拉着的右臂,瘦小男子疼得嗷嗷直叫。   冷雪一脚踩在矮胖男子的胸口,骂道:“胖子,你不是要劫色吗?有本事,你起来呀。”   胖子挣扎了一下,冷雪脚下稍稍一用力,胖子像杀猪一般嚎叫了起来。   “大哥,大姐,我们真是来旅游的。”瘦小男子一口咬定不松口。   楚天舒不等他闭嘴,啪得一耳光扇过去,打得他嘴巴合不上了。   冷雪一把抓住矮胖男子的领口,把他从地上揪了起来,两眼闪出寒光,沉声说道:“我问你话,你老老实实地回答,否则,我立马废了你。”   “哥们,不,大姐,我们说得全是真话,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说半句假话。”矮胖男子满脸都是惊恐的表情,连连分辨道。   楚天舒冷笑一声,说道:“这两个家伙嘴巴还真是硬。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不吃点苦头是不肯说实话的。老婆,还得看你的了。”   冷雪答应了一声,左手握拳,中指凸在拳外,在矮胖男子的左胸口处用力一点,这一下出手不算太重,但击中了他的一个穴位,这也是冷雪手下留情,不然的话,这家伙恐怕要一生残废了。   即便如此,矮胖男子也惨叫了起来,其凄惨程度比瘦小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冷雪一瞪眼,厉声喝道:“胖子,这是你自找苦吃。现在老实说实话,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许隐瞒一个字,否则的话,我把你的手指头一根根掰断。”   说到这里,冷雪左手抓住旁边的一跟拇指粗的树枝,轻轻一捏,嘎巴一声,树枝断成了两截。   矮胖男子被冷雪的气势所震慑,强忍着剧痛,竹筒倒豆子般如实交代了。   原来这两个家伙是当地的小混混,最近跟了一个从外地流窜过来的抢劫团伙,专门负责盯梢探路转移赃物等外地口音不适合干的活。   昨天,抢劫团伙抓来了一男一女,威逼出了银行卡密码,这两小子去附近镇上的银行转账回来,准备向团伙头目报告之后领了赏钱去镇上潇洒,走到岔路口的时候,突然听到楚天舒与冷雪说话的声音,想趁机捞一票,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撞在了两人的枪口上了。   楚天舒听完后,猛然联想起杜雨菲的专案组正在追查一个流窜作案的抢劫团伙,这两个家伙会不会是其中的成员呢?   想到这,楚天舒冷笑道:“胖子,给我们带路,去找你们的老大。”   胖子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身子像筛糠般发起抖来,嘴巴说话都不利索了:“大哥,大姐,饶了我们吧,我们要带你们去了,老大一定会扒了我们的皮。”   冷雪骂道:“死胖子,你怕你老大宰了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掰断你的手指头吗?”说到这,她掰住矮胖男子右手的拇指,一抬脚,一用力,就听得嘎巴一声。   矮胖男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冷雪笑道:“叫什么叫,我还没有掰呢。”   楚天舒转过头去,就看见冷雪一脸的轻蔑对矮胖男子说道:“我只不过踩断了一根树枝而已。”   矮胖男子满头大汗,一半是他胸口处的剧痛,另一半是灵魂被吓出了窍。他用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冷雪,嘴里连连说道:“大姐,不,姑奶奶,我给你们带路就是了。”   楚天舒又问:“从这里到公路上,还有多远的路?”   瘦小男子说:“大约十来里路。”   “你们平常怎么出入呢?”   “有辆摩托车,锁在前面的树林子里。老大只许我们徒步到他那里去。”   “你们有手机没有?”   “没有,老大不许我们用手机,发现了,要剁了手指头。”   “他们的窝点在哪里?”   “前面湖边的小木屋里,大概离这里有……两里路。”   “他们有几个人?”   “原先是五个,现在是三个。”瘦小男子看了看矮胖男子,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实情:“老大昨天一大早出去了,小木屋就剩下两个人。”   “嗯,你还算老实。”楚天舒把瘦小男子的手臂复原了,又问:“他们都有什么武器。”   这下瘦小男子回答得更痛快了:“有一把匕首,一把军刺,还有两把手枪。”   楚天舒与冷雪对视了一眼,掏出包里的救生绳,将两名男子的手反绑了,又用胶带纸把他们的嘴封上。   冷雪帮楚天舒重新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然后推搡着矮胖男子在前面带路,楚天舒押着瘦小男子殿后。   从岔道口走了不远,便拐进了一个茂密的小树林。   夜风在呼呼地吹,绕着树林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啸声,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第137章 卖主求荣      小树林的树不算大,但密密麻麻,如果不是有人带路,一般人是不敢轻易走进树林里去的,即便是无意中钻进去了,三转两转的,也很容易在树林里迷路。   由于是夜间,又怕动静太大,走得比较慢,穿行了约莫二十来分钟,终于走出了树林,一眼就能够看见一个小湖,湖对面有一间木屋,里面透出的灯光隔着湖面也看得非常的清晰。   冷雪喊停了一行人,掏出望远镜来观察了一番,又用指南针判别了一下方位,让楚天舒在地图上作了标记。   冷雪从包里拿出了麻醉枪,稍作检查,见没有问题,便向楚天舒伸出了大拇指。   楚天舒将矮胖男子和瘦小男子背靠背绑在了树上。   两个人一溜烟地沿着湖边直扑小木屋。   绑在树上的两个家伙见了,暗暗叫苦,心想:真是倒霉透顶了,要知道他们这么厉害,早他妈的绕着走了。   楚天舒和冷雪悄悄地摸到了小木屋附近,又用夜视望远镜观察,木屋前是一块略显平坦的空地,那是一个树桩围成的一个小院,院子门口有一扇小铁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台小型发电机在突突突地工作。   冷雪率先接近了院子,用力托住了小铁门,以免发出异响,然后轻轻的向里推,拉开了一条可以让一个人钻进去的小缝,蹑手蹑脚地闪了进去。   周围黑乎乎的,只有小木屋的缝隙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两个人接近了小木屋,贴在缝隙中,能模模糊糊地听见里面的声音。   “三哥,这两个家伙光哥没说怎么处理?”这是一个尖细的东北口音,在冷雪听到实在是太熟悉了。   从声音中听得出来,这个娘娘腔的男人是个无比猥亵的家伙。   “估计和过去一样,揍晕了让瘦猴和胖子给扔野地里去。不过,这小娘们挺水灵的,一会儿等光哥回来和他说说,咱哥俩好好跟她玩儿玩儿再说。”三哥也是东北口音,听起来貌似比较粗犷,但从他的语调中,这家伙比那个猥亵男更为恶毒。   “嘿嘿……三哥,很有些日子没泻火了,老子都快憋不住了。”猥亵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大概是这小子对女人做了什么,很快传来了一个女人哼哼唧唧的声音。   三哥阻止道:“小五子,你再憋会儿吧,等光哥回来再说。”   小五子有点不甘心地说:“光哥去了都快两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呀?”   三哥干笑了几声,说:“哈哈,你小子火旺,等得着急了吧?”   “是啊,眼瞅着水灵灵的女人不能操,能他妈不急吗?”小五子很是无奈,发起了牢骚:“万志良他娘的也是的,遇到什么硬茬了,还非要光哥帮忙去摆平。”   万志良?楚天舒听了,大吃了一惊:原来这个抢劫团伙与万志良还有瓜葛。   本来冷雪要采取行动了,被楚天舒轻轻地按住了,示意她不要着急,继续听下去。   三哥说:“我听光哥说,万志良的别墅被一男一女偷了东西,追到天坑那里,那对男女掉下去居然还没摔死,请光哥去帮忙看看。”   楚天舒与冷雪对视了一眼,照这么说来,光哥是被万志良请去追查他们两个的。   小五子不满地说:“操,万志良手底下几十号人呢,一对男女都搞不定,都他妈干什么吃的。”   “哈哈,”三哥大笑了起来:“小五子,要论起深山老林攀爬悬崖峭壁,还真没人能跟光哥比。”   小五子也跟着和笑了起来:“那是,光哥越狱出来,特警们在长白山上搜捕了大半年,连光哥的毛也没摸着。”   “是啊,我们从东北过来,万志良暗地里帮了不少忙,他们又是小时候一起习武的师兄弟,这点面子光哥还是要给的。”三哥说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水喝多了,我去撒泡尿。”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了。   随即,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走了出来,嘴里叼着颗烟,看都不看,朝楚天舒他们躲藏的位置就往外掏家伙。   三哥刚把底下的家伙掏出来,楚天舒一跃而起,伸手就抓住了他那个大大的家伙。他刚要喊,冷雪手里的麻醉枪射中了他颈脖处的动脉。   三哥轰然倒地。   楚天舒迅即冲向门口。   里面的小五子还在笑:“三哥,今晚上又没有喝多,怎么还栽了跟头?”他嘴里说笑着,大大咧咧地从屋里出来,差点与楚天舒撞了个满怀。   楚天舒不容他有反应,伸手点了他的肩胛,把他准备掏枪的右手膀子卸了下来。   冷雪毫不犹豫地补了一枪,小五子翻了几下白眼,也倒地不醒了。   楚天舒和冷雪冲进了小木屋。   一对被扒光了衣服的男女绑在了一起,嘴巴被贴了封条,见有人进来,正在呜呜地呻吟。   冷雪定睛一看,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哼,薛凯,冤家路窄啊。”   原来,这一对男女正是从凌云集团偷了笔记本电脑逃出来的薛凯和他的小情妇。他哪里想得到在完成了交易拿到钱之后,万志良早通知了光哥一伙在山脚下等着他们,刚跑到停车场附近就被小五子和三哥胁持,带到了湖边的小木屋里。   扒光了衣服才抽了几树枝,薛凯就把随身携带的银行卡密码交代了。   瘦小男子和矮胖男子受命去镇上,把他卡里的钱全都转移了。   昨天一大早,光哥还没来得及处置这一对狗男女,就被万志良一个电话喊到菩提苑的17号别墅去了,推山埋人的方案就是光哥出的馊主意。   薛凯微微把眼睛眯开一条缝,一看站在眼前的竟然是冷雪,眼神里霎时充满了羞愧和恐惧。   楚天舒把昏迷过去的三哥和小五子拖进来小木屋,把望远镜架在了窗户上,正对着小树林的方向,不时地观察上一眼。   冷雪用力撕开了薛凯嘴巴上的封条,随即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冷雪,救救我们吧。”薛凯嘴角上的皮肤被撕下了一小块,他顾不得擦去流出来的鲜血,开口就苦苦哀求了起来。   冷雪瞪了他一眼,喝道:“薛凯,你这条疯狗。吴总待你不薄,说,为什么要卖主求荣?”   薛凯哭丧着脸,扭头望了一眼捆在一起的小娘们,战战兢兢地说:“冷雪,是她让我干的。”   薛凯虽然只是凌云集团的一个司机,收入在临江市还不算低,一家人过日子还是可以过得很滋润的。   但是,今年夏天在外面认识了一个东北来的小姐,一来二去的就被她迷住了,包养成了小情妇,这钱自然就不够花了,又没有别的什么财路,被逼得走投无路时,小情妇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说有个老乡愿意出高价买吴梦蝶手里的笔记本电脑,钱拿到手之后两个人就远走高飞。   这小情妇实际上是万志良受秦达明之命安排的一个托,有目的地找借口接近了薛凯,把他迷住了之后,才在万志良的授意之下,威逼利诱薛凯去偷了吴梦蝶的笔记本电脑。   万志良这个阴险毒辣的家伙,得手之后,便特意通知了光哥一伙,要借他们的手杀人灭口,从薛凯手里购买笔记本电脑的二十万转而就成了付给光哥的灭口费。   “冷雪,我该死,求求你,看在我老婆孩子的面上,救救我们吧。”薛凯声泪俱下地哀求道。   “你,活该!”冷雪骂了一句,反手又把薛凯的嘴巴封上了。转头又看见浑身颤抖的小情妇,冷雪的气不打一处来,抬腿在她的胸口上踩了一脚,骂道:“呸,东北女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小情妇泪如雨下,不断地呜呜叫,用乞怜的眼神看着冷雪。   楚天舒已经将小木屋察看了一番。   里间几乎成了一个财物的仓库,里面堆满了各种贵重物品,还有好几个装满现金的密码箱,手机、电脑、手表、金银首饰等散落在一张架子床上,几乎占满了大半个床铺。   毫无疑问,这是光哥抢劫团伙近期作案得来的赃物。   楚天舒从架子床上挑了一步还有余电的手机,摸出藏在铁盒里的手机卡装了进去,拨通了杜雨菲的电话。   “喂,楚天舒,你死到哪里去了,两天都没了消息?”杜雨菲开口就没好气,在她的想法里,楚天舒救了冷雪之后就失踪了,一定是两个人潇洒快活去了,哪里想得到他们经历了一场死去活来的大灾难。   “雨菲,你积点口德好不好,我差点被你咒死了。”经历了大喜大悲之后的楚天舒还是改不了与杜雨菲斗嘴的习惯。   “真的呀?你是快活得要死吧?”杜雨菲慵懒地说:“快活完了,又来寻我的开心,对吧?”   “嘿嘿,也可以这么说。”楚天舒一脸坏笑,他甚至在想象着杜雨菲被气得脸通红的模样。   果不其然,他听到电话那头杜雨菲的吼叫:“楚天舒,你这个混蛋,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那个破笔记本电脑扔到大街上去。”   楚天舒被吓住了:这个玩笑可开不起,自己和冷雪历尽生死,为的就是杜雨菲手里的笔记本电脑。      第138章 农舍巧遇      楚天舒忙说:“别别别,我真有开心的事儿要跟你说。”   杜雨菲对楚天舒的话根本没信心,她无奈地说:“楚天舒,我这几天为了案子忙得天昏地暗了,刚打算休息一下,你能不能不要总在夜里烦我。”   “雨菲,别生气,我向你报告一个情况,保证让你大喜过望。”楚天舒感觉闹得差不多,这才认真地说:“我和冷雪在秀峰西侧的山脚下,发现了一个小木屋……”   杜雨菲忍不住打断了楚天舒的话:“等等,你们不是在秀峰山顶吗,怎么又跑到西侧的山脚下去了?”   “这个,我回头跟你慢慢说。”楚天舒从小木屋里出来,站到了院子里,继续说道:“这个小木屋我怀疑是一个抢劫团伙的老窝。”   “楚天舒,你说什么?你等会儿,我拿个纸笔来……好了,你详细跟我说说。”杜雨菲听到楚天舒这话,立即来了精神,她赶紧抓起纸笔,催着楚天舒快说。   楚天舒报出了刚才冷雪记录下的方位,又描述了小树林和小湖等一些特征,让她尽快带人过来蹲点搜捕,还告诉她会在进入小树林的岔口边,留下一胖一瘦两个带路的,小木屋里也留了两个昏迷不醒的活口。   杜雨菲吃惊地说:“楚天舒,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呵呵,我们什么都没干,就是快要饿死了。”   “那你们等着,如果没有报假警,我给你们带好吃的。”   “对不起,杜警官,我们可一点儿都不想和你抢功劳。”楚天舒又恢复了一脸坏笑,说:“万一要是报的假警,我还怕你把我们抓起来呢。”说完,得意地挂了电话,一想到杜雨菲在电话那头哭笑不得的样子,咧着嘴笑了起来。   楚天舒再次走进小木屋,把手机卡退出来,将手机扔回到了架子床上,然后拉着冷雪要走。   冷雪迟疑地望了望那两名被绑在一起的男女,心头不忍地问道:“老楚,要不要带他们走?”   “用不着。这两个鸟男女他们是自作自受,既可怜更可恨。”楚天舒发现,经历了这一次生死大逆转,冷雪的心肠比过去柔软了许多。   薛凯和他的小情妇都眼巴巴地看着冷雪,不住地点头,眼里发出了乞怜的光。   见冷雪还在犹豫,楚天舒一把拉住她的手,说:“走吧,他们还是万志良与光哥勾结的重要证人。”   楚天舒和冷雪出了小木屋,轻轻带上了屋门,再次来到小树林,把瘦小男子和矮胖男子从树上解开,又押着他们带路,回到了岔路口。   楚天舒又把他们绑在了岔路口的一棵树上,临走前还从瘦小男子口袋里掏出了摩托车的钥匙,拍了拍他的脸,笑着说:“哥们,对不住了,你们还得在这等着给警察带路。”   离开岔路口,找到了摩托车,楚天舒用指南针辨别了一下方向,带着冷雪风驰电掣般在山间小路上飞奔,四十几分钟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碧绿的田野和远处三五成簇的青瓦农舍。   楚天舒停下车,举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观察村庄里的动静。   这是一座景色秀丽的村庄。   一条碧波粼粼的小河弯弯曲曲绕过村落,小河旁边的几棵大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河面上有一座小石桥,过了小石桥,离大路就不远了。   紧挨着路边的是一排瓦房,有灯光的地方是一个小卖铺,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在逗弄一条小狗,一个农妇坐在玻璃柜台前无所事事地望着车灯亮起的方向。   “饿了,看能不能有点吃的。”楚天舒推着摩托车,爬上了一个小坡,来到了小卖铺的门口。   说是一个小卖铺,实际上就是在家门口摆了一个玻璃柜台,关上门,和普通的农舍没什么两样。   家里的摆设非常简陋:几张老式的木椅,一张四方桌,还有城里已很少看到的长条木板凳,屋檐下挂着农具和遮雨的斗笠。   楚天舒和冷雪走近瓦房的时候,一条大狗从屋里窜了出来,弓着腰,朝这两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一阵狂吠。   男孩站了起来,楞在原地,冷冷地看着。   “谁呀?”坐在屋里的农妇走了出来,她挥手呵斥住了大狗的攻势。   “我们是出来旅游的,”楚天舒忙说话:“走迷路了。”   “哦,没吓着你们吧?”农妇见到他们狼狈不堪的样子,抿着嘴笑了一下,疑惑地说:“你们什么时候过去的,我怎么没看见你们呢?”   “我们一大早就过去了,你们还没有开门。”楚天舒也笑了一下,说:“你是老板娘吧,有吃的吗?”   “有,你们想吃点什么?”农妇堆起了笑容,闪开身子,让楚天舒能看见那个玻璃柜台。   柜台里多是油盐酱醋火柴香烟之类的日用品,能吃的东西只有几包劣质的饼干,从上面落下的灰尘来看,估计早就过期了,饥饿过了头的楚天舒和冷雪一看都没有胃口。   “我们一天没吃东西,都快饿坏了,大嫂,你家有没有热菜热饭啊?”楚天舒探头往屋里看了看。   “这个……”农妇有点为难了。“我们只是小卖铺。”   “大嫂,给我们下碗面条也行。”楚天舒实在是太想喝点热汤之类的东西。   “那好吧,你们进来坐,我去给你们下面条。”农妇热情地把楚天舒和冷雪让进了屋里,嘴里还唠叨说:“你们城里的年轻人,真是有意思,这么个穷山沟沟有什么好玩的哟。”   楚天舒和冷雪在桌子旁坐下。   农妇进了侧面的房间,从里面拿出了一筒面,手里还抓了几个鸡蛋,尴尬地笑着说:“不好意思,家里就这么几个鸡蛋了,你们担待着点啊。”看她那样子,好像她因为家里贫穷很对不起他们两个似的。   “大嫂,太谢谢你了。”   农妇进了后面的灶房去生火烧水,又出来招呼楚天舒和冷雪,把外面湿了的衣服放到灶房里烤烤。   楚天舒脱了外衣,交给冷雪进了灶房,他闲的没事,便招呼男孩进屋,用望远镜逗他玩,不一会儿,就混得很熟络了。   “小弟弟,你爸爸呢?”楚天舒随口问道。   男孩抓着望远镜,小声说:“我爸爸出去借钱了。”   这么晚还没回来,看样子借钱也借得很艰难。   “怎么了?”   “我奶奶病了,姐姐的学费还没交。”男孩把望远镜还给了楚天舒,说着话的时候,眼圈有点红了。   灶房里飘出了鸡蛋和面条的香味,小男孩咕隆咽了一口口水。   冷雪拿了烤干的衣服,让楚天舒穿上了。   这时,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进了屋,粗着嗓门就骂:“臭婆娘,我不在家,你还敢偷着下面条吃?”   把斗笠摘下来,才猛然看见屋里还坐着两个人,他抬头看了一眼,身体打了个哆嗦,脚就想退出去。   楚天舒一看,乐了: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这不是小亭里算卦的道士吗?他笑呵呵地喊了一声:“道兄,我们又见面了。”   “有缘,有缘。”他强作镇静,上下打量了楚天舒和冷雪一番,说:“两位劫后余生,必有后福啊!”   “哈哈。”楚天舒大笑起来。“道兄,有没有算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这时,农妇从灶房里端出两碗面来,骂道:“来,你们吃吧,别听他装神弄鬼了。”   道士尴尬地笑了笑,将斗笠挂在了墙上,说:“两位,你们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   “呵呵,被你算准了,大雨把山冲倒了,也算是死里逃生吧。”   “唉,”道士叹了口气,说:“我那是胡诌的,真要是能算得准,还窝在这里让老婆孩子受穷。”   楚天舒转头问:“道兄,你还没吃吧?你先来。”   道士摆摆手,示意楚天舒他们去吃,自己摸出一根烟来,蹲在地上,闷着头吧嗒吧嗒地抽上了。   农妇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钱借到没有?”   道士还是摇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农妇拉进了里屋。   楚天舒和冷雪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顾不得和道士客气,狼吞虎咽般风卷残云,把一大碗面条和鸡蛋吃得精光,连碗底的汤汤水水也喝得一点儿不剩。   冷雪放下碗,碰了碰身边的楚天舒,小声说:“他家真遇着难处了,你去问问,看能不能帮到他们。”   楚天舒点点头,说:“这家人真是好心人,尤其是大嫂,听说我们一天没吃饭,二话没说,就把家里最好的东西做给我们吃了。”   楚天舒把道士两口子喊了出来,掏出一百块钱问够不够。   农妇手搓着围裙,局促不安地说:“小伙子,就几个鸡蛋,用不了这么多的。”   道士一把接了过去,笑嘻嘻地说:“这钱多是多了点,要不这样,我再送你们一卦吧。”   楚天舒摇头说:“我们还要赶路,今天就算了。”   看道士与楚天舒还在胡扯,冷雪实在忍不住了,她拉着农妇的手,问道:“大嫂,你家是不是遇到了难处了?”   农妇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点点头,“嗯”了一声。   道士还想打肿脸充胖子,他冲农妇吼道:“你嗯什么嗯,不是还有我呢吗?”      第139章 擒贼擒王      农妇被他这么一吼,反而放开了,她喊道:“你……靠得住吗?借了一天的钱,也只借到三百块,够给孩子奶奶看病不?够给闺女交学费不?你说,你有什么用?”   道士还犟着脖子要耍威风,被楚天舒拦住了,他劝解道:“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吧。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道兄,有什么难处,能不能跟我们说说?”   道士一脸苦笑,还是道出了实情。   这一家人靠山间的几亩薄田过生活,村子里的乡亲们也不富裕,小卖铺的生意清淡得很,根本没多少收入。农闲的时候,男人扮着道士出去花言巧语算命打卦给孩子们混点学费,女儿很争气,今年考上了临江大学,可学费到现在还欠缴着,这几天赶上变天,年迈的老母亲突然卧病在床,送进镇上的医院抢救,已经欠下了两千多块的医药费。   男人本来想趁着国庆长假,到山神庙去多做几单生意,反被“菩提苑”的保安打得头破血流,回家之后把能走的亲戚家都走遍了才借到三百块钱,给老母亲付医药费还差得远呢。   冷雪在一旁听了,唏嘘不已,可是,她的钱包在从岩壁上掉下来的时候,早已不翼而飞了。   楚天舒出门的时候,把钱包等贵重物品留在了家里,摸遍了全身,也只摸出了几百块,他把这些钱塞到了道士的手上,不好意思地说:“大哥,我身上就这些了,你先拿去应个急。”   尽管还是连医药费都不够,全家人依旧是千恩万谢。   楚天舒又说:“你把你女儿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们回去就给她把学费缴了。”   道士没有再推辞,让小男孩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拿起笔把女儿的联系方式写在了纸上。   楚天舒接过来看了看,又询问了几句,得知道士姓闻,名叫闻家奇,小男孩叫闻达,还在上初中;女儿叫闻芳,今年暑假考上的临江大学建筑系。从纸条上的字迹来看,道士的字写得很是工整,想必也是读过书的人。   楚天舒把自己的手机号码也写给了闻家奇,承诺往后小弟弟的学费他全包了。   农妇按着闻达要给两人磕头,被楚天舒扶住了,他说:“大哥,大嫂,别发愁,两个孩子有出息,今后的日子会好过起来的。”   闻家奇愁眉苦脸地说:“唉,只是现在的日子太难过了,苦了老人和孩子啊。”   这时,有一个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农妇跑到玻璃柜台前,从底下拿出一个电话座机来,拿起听筒就流眼泪了。“芳芳,你还好吗?……嗯,妈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注意身体啊。”   只说了这么几句话,电话就挂了。   农妇对道士说:“女儿打来的,她说放假不回家在外面打工呢,让我们不要惦记,这孩子,打小就懂事,不舍得花电话费,还知道给家里报个平安。”说着,又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楚天舒看见电话机,眼前一亮,走上前说:“大嫂,电话借我用一下。”   他给杜雨菲拨打了一个电话。   “雨菲,我是楚天舒。”   杜雨菲很不满:“楚天舒,你现在在哪?怎么又关机了?”   “我在你们过来的路上,你们现在到哪了?”   “我们刚下高速,估计还有十几分钟能到。”   楚天舒说:“这地方,只有山间小道,大车根本进不来。”   “那怎么办?”   “你身上带钱了没有?”   杜雨菲有点奇怪:“带了,你要钱干吗?”   “我有一台摩托车,折价卖给你好了。”   “好,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   “嗯,我看看,”杜雨菲大概是翻看了一下钱包:“总共……三千六百五十八。”   “行,成交!”   杜雨菲叫道:“什么你就成交啊?”   “钱拿来,摩托车归你了。”楚天舒笑着补充道:“还有,你的车也归我了。”   “哼,少来,楚天舒,你又耍什么鬼花招,你这便宜也占得太大了吧。”杜雨菲在电话里疑惑地大叫:“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开的警车。”   “哈哈,我身边有一位神人,他什么都算得出来。”楚天舒看了看闻家奇,逗乐道。实际上,楚天舒是瞎猜的,他估计杜雨菲为了不打草惊蛇,多半会悄悄地行动,不会大张旗鼓地开着警车过来,没想到,竟然真的就猜对了。   杜雨菲无可奈何,只得同意了:“那好吧,我们在哪里交易?”   楚天舒侧头问闻家奇:“这个村子叫什么?”   闻达抢着说:“闻家岭。”   楚天舒对着话筒说:“我在进闻家岭的路口等着你。”   挂了电话,楚天舒问闻达:“闻达,你上学骑车吗?”   “是!”   “走,你跟大哥去拿钱。”   “好嘞。”闻达跑出去,把自行车推了出来,站在门口兴奋地等着。   闻家奇把楚天舒和冷雪送出门,摇摇头说:“楚兄弟,我们大人苦点累点没什么,可就是苦了两个孩子啊。你看,闻芳放假都没回家,还在成立打工呢,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城里苦成什么样了。”   冷雪忙安慰说:“闻大哥,我就在临江,回去我就去看她。”   楚天舒突然开玩笑说:“老闻,其实你算命打卦还是有点道道的,我说,你还不如到城里去摆个小摊,顺便给人算个命测个字什么的,保管比在这山沟里过得要好。”   闻家奇一拍大腿,笑道:“兄弟,你这个主意不错啊。我回去跟老婆合计合计,等我老娘的病好了,我真到城里去试试。”   楚天舒笑道:“哈哈,老闻,你还别说啊,这一套在城里达官贵人那里现在很吃香的,说不定混上几天,凭你的本事还真混成半仙了。”   楚天舒这一句话,把闻家奇和冷雪全逗乐了。   闻达带着楚天舒和冷雪出了村子,过了小石桥,摩托车跟在自行车后面开了十几分钟便上了大路。   楚天舒和冷雪下了车,站在路边等了几分钟,杜雨菲带着专案组的四名刑警开着车也到了。   他们全穿着便装,和一般的旅游者没什么两样。   杜雨菲一下车,楚天舒就向他伸出了手:“拿钱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楚天舒,我看你怎么像是打劫的,就不怕我的兄弟们把你抓起来。”杜雨菲的话引起了几名警察的哄笑,他们跟杜雨菲执行过很多次任务,与楚天舒也见过好几回,听惯了他们两人的斗嘴,不以为怪,反而喜欢看他们的热闹。   楚天舒从杜雨菲手里接过了钱,交给了闻达,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闻达,你先回去,把钱交给你爸爸给奶奶治病,这里没你的事儿了。”   闻达揣起钱,给楚天舒、冷雪和杜雨菲分别鞠了个躬,骑着自行车飞快地消失在乡间小道上。   楚天舒和冷雪一起,简单地向杜雨菲等几名刑警介绍了遭遇瘦小男子打劫和小木屋的情况。   杜雨菲见楚天舒和冷雪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样子,还想要问什么,被楚天舒拦住了。   他招手让冷雪把摩托车从路边推了出来,又把凌云志的车钥匙交到了杜雨菲的手上,笑嘻嘻地说:“我的车停在秀峰山的停车场,回头忙完了,估计你还得用车,我给你预备好了。”   杜雨菲接过车钥匙,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家伙,当我们是你的车夫呢。”   楚天舒这次没有反击,笑了笑,低声问道:“雨菲,我那笔记本电脑放哪了?”   杜雨菲轻声说:“在车里,后座的靠背里面。”   “好。我和冷雪连夜赶到临江把电脑送回去,返回之后我们再把车换回来。”说完了,楚天舒还不忘和杜雨菲开玩笑:“哎,你当心点,我那车可是借来的,你别把它当成你们专案组的专车啊。”   “去你的吧!”杜雨菲看了他一身的脏衣服,不满地说:“楚天舒,你不把我的车搞得乌七八糟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楚天舒嘿嘿一笑,钻进了车里,与杜雨菲挥手告别。   杜雨菲用摩托车带着一名刑警先行,另外三名刑警徒步跟进。   很快,杜雨菲在岔路口找到了绑在树上的瘦小男子和矮胖男子,由他们带路来到了湖边的小木屋,经过对瘦小男子及薛凯二人的粗略审问和简单的勘察,初步认定这里应该就是流窜作案抢劫团伙藏匿的窝点。   杜雨菲十分兴奋,马上打电话向专案组的副组长、市刑警支队童副支队长报告,请求支援。   童副支队长不敢怠慢,又立即向分管副局长做了汇报,随即带领警力紧急出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   杜雨菲布置一名刑警埋伏在小树林外警戒,另一名刑警骑摩托车去了秀峰山的停车场,将楚天舒的车开到了进入闻家岭的大路边隐蔽,她则和另一名刑警装扮成被抓获的薛凯和他的小情妇,在小木屋里等着光哥返回。   十一点三十分左右,童副支队长带队还没有赶到,埋伏在小树林外的刑警报告:光哥回来了。      第140章 非分要求      “砰!”从闻家岭方向传来一声枪响,击碎了夜空中的寂静。   这一枪仿佛打在了楚天舒的心脏上。他猝然一惊,右脚重重地踩在了刹车,小车发出一阵尖锐的摩擦声,戛然停在了高速公路的行车道上。   是不是杜雨菲他们与光哥遭遇上了?她会不会有危险?   由于用力过猛,楚天舒大腿处的伤口再次撕裂了,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他的脸上冒出了汗珠。   “老楚,怎么了?”冷雪关切地问。   “没,没事。”楚天舒强忍着疼痛,低着看了看大腿上渗出的血迹,笑着说:“腿上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冷雪探头看了看,说:“那,我来开车吧。”   “你右臂有伤,也不方便。”楚天舒摇了摇头,咬着牙说:“算了,快到了,我还能挺得住。”   当一个人面临着死亡威胁时,会激发出强大的意志力,忘记肉体上的痛苦。但是,危险一旦过去,精神松弛了下来,生理上的透支便会加倍显现出来。   伤口一次次的伤上加伤,又受到了刚才枪声的惊吓,楚天舒的身体状态接近了虚脱的边缘,他强打起精神,紧握着方向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快点赶到临江,把笔记本电脑交到吴梦蝶的手上。   经过了大雨洗礼的临江市灯火璀璨,车一路狂奔,在冷雪的指引之下,冲到了半山华庭的别墅区。   这是临江市最著名的独体别墅群,背靠凤凰山,侧临莲花湖,一栋栋欧式别墅掩映在青山绿水之间,闹中取静,风格各异,精美绝伦,神秘而充满了高贵品质,价值不菲。   “先生,你有何贵干?”两个身穿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的保安拦住了车,一脸警惕地问道。   楚天舒摇下车窗,说:“我找吴梦蝶。”   保安嗤笑出声,看了一眼车与车里的楚天舒,鄙夷地说:“请你立即离开,这儿二十四小时都有安保和监控。”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冷雪摇下了车窗,低声喝道:“华仔,开门!”   冷雪的语气有些虚弱,却很有威势,她这一声喊话,两个保安都不敢再动,唯唯诺诺地站在车前。   华仔绕到了车前,表情一愣,然后满脸惊喜的问道:“冷姐,你回来了?”   冷雪摆摆手,说:“赶紧通报吴总。”   华仔跑向了值班岗亭,用内部电话通知了吴梦蝶。   冷雪又回过头对另一个忐忑不安的保安说:“有客人来拜访,要注意礼貌,不懂吗?”   “是,”保安答应着,又解释说:“吴总指示,冷小姐外出了,让我们加强警戒。”   车进了半山华庭,吴梦蝶身着居家便装亲自迎在了门前。   冷雪抱着笔记本电脑下车,扑进了吴梦蝶的怀里,喃喃地说:“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吴梦蝶轻抚着冷雪后背,轻轻地说了一句:“冷雪,你受苦了!”   冷雪顿时泪流满面,就像是一个失散了多年的孩子终于看见了亲人,心里的痛苦和委屈在这一刻一股脑都化为了激动与喜悦,抑制不住地要发泄出来。   楚天舒疲惫地坐在车里,长长地舒了口气,连推开车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吴梦蝶走过来,拉开了车门。   楚天舒挣扎着从车里钻了出来,刚喊了一声“师姐”,便一头栽倒在吴梦蝶的怀里,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一间豪华的病房里。   病房里亮着一盏桔黄色的小灯,发出柔和的光亮,给人温馨的感觉。   楚天舒缓缓游目四周,对面的墙上挂着宽大的液晶电视,豪华的沙发,名贵的地毯,淡绿色的窗帘。   独立的卫生间,外面还有一个客厅。一篮鲜花放在桌上,清香的百合似乎还带着新鲜的露水,没有难闻的苏打水味道,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馨香弥漫其间。   如果不是手上打着点滴,床边摆放着一整套高档的医疗器械,楚天舒一定会以为自己躺在某个星级宾馆里。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啼,空气凉爽怡人,整个病房一片洁白,流淌着特有的静谧安宁,病房的门敞开着,客厅里一人正逆光而立,身形婀娜,周身涂抹着金色的光晕。   “你醒了?”吴梦蝶从客厅里走了进来。   她拿起桌子上的遥控器,按了一下按钮,房间里的窗帘自动向两边收起。   明媚的阳光照进了病房。   “师姐,我这是在哪?”楚天舒问道。   “省人民医院,高干病房。”吴梦蝶答道。   楚天舒大吃了一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他曾经听卫世杰说起过省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只有省级机关厅级以上干部才能住得进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科,突然享受到这么高规格的待遇,一向沉稳的楚天舒也有点躺不住了。   “别动,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你看,还输着液呢。”吴梦蝶似乎看出了楚天舒的疑惑,她伸手按住了楚天舒,微微一笑说:“你安心躺着吧,如今这年头,有钱一样能有待遇。”   吴梦蝶换下了职业装,身上穿的是一件粉色的衬衣,外面套了一件鸡心领的长袖羊毛纱,一条浅灰色的休闲长裤,头发披散开,很随意地散落在肩头,几乎看不到那种高高在上的总裁威势,给人一种大姐姐般的亲近感。   难道是她一直守护着自己?莫名的,楚天舒的心头隐隐有些感动:这个世界上,怕是没有几个男人能够得到她的细心呵护吧?   “师姐,冷雪没事吧?”楚天舒终于记起了他晕倒前的一幕,问道。   “她右臂的伤势经过检查治疗,比你的状况要好得多。”吴梦蝶说道,随手给楚天舒掖了掖被子。   虽然动作很微小,可是,从来没有住过院的楚天舒心里却涌起一股温暖,一瞬间就要蔓延到眼眶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见楚天舒不说话,吴梦蝶也沉默了,看着他仍显苍白的脸,心里隐隐有些心痛,她仿佛看到了当年吴兆君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谢谢你,师姐。”楚天舒说道。   “不是你要谢谢我,而是我要谢谢你。”吴梦蝶笑了:“如果不是你和冷雪,凌云集团这次恐怕要遭受重创了。说吧,想要什么,只要凌云几天拿得出,我个人办得到,就一定满足你。”   楚天舒也笑了:“师姐,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我这人优点不多,言必信,行必果,这一点做得还是自我感觉良好的。”   “师姐,那我就不客气了。”楚天舒故作神秘地说:“我有两个请求。”   吴梦蝶非常爽快就答应了:“说,我听着。”   “第一,我要一部新手机。”   “呵呵,没问题,早给你准备好了。”吴梦蝶从挂在衣架上手提包里拿出一部新款手机来,递给了楚天舒,又笑着问道:“还有,第二呢?”   楚天舒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如果凌云集团竞购仪表厂成功,能不能另外拿出一千万来作为下岗职工的培训基金。”   吴梦蝶愕然。   她真的难以置信,楚天舒为凌云集团出生入死,完全没有任何的个人私利,心里牵挂的还是仪表厂的下岗工人们。   吴梦蝶并没有立即回答楚天舒。   一千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吴梦蝶作为集团的执行总裁也没有权力可以擅自作主。   “师姐,如果为难的话,我可以收回我的第二个请求。”楚天舒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平时他最不喜欢被人勉强做事情,现在,他觉得也应该给吴梦蝶时间去思考和决定。   吴梦蝶抬头看了楚天舒一眼,她伸手拂开散落在额前的一缕乱发,恢复了商界女强人的冷艳,声音平淡的说:“天舒,我会召开集团董事会,专门讨论你的建议,并尽全力说服他们。”   楚天舒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喜,而是非常同情地说:“师姐,你既然管理凌云集团,又要教育培养凌锐,肩上的担子真的是太重了。”   “是啊,有时候我真的感觉太累了。可是……”吴梦蝶轻轻的叹了口气,眼圈红了,她黯然道:“我答应了凌锐的爸爸,一定要将凌锐培养成人,把一个实力雄厚的凌云集团交到他的手里。”   “对不起,师姐。”楚天舒听冷雪说起过,凌锐的爸爸在三年前的一场车祸中丧生,在凌锐爷爷的支持下,吴梦蝶毅然决然地挑起了管理凌云集团的重担,集团实力也在持续壮大。   “没什么,”吴梦蝶笑了笑,说:“按照集团董事会里老古董们的说法,我这个人命太硬,克家里的男丁。弟弟,丈夫,还有……”   说到这,吴梦蝶突然收住了嘴,她不敢再往下说,因为再往下家里的男丁只有儿子凌锐了。   “师姐,你多虑了,老古董们的话那都是扯淡。”楚天舒赶紧安慰道。他把在山神庙遇到了一个算卦测字的道士如何花言巧语骗取钱财、又如何在闻家岭巧遇的故事说了一遍。   吴梦蝶听完,笑了……      第141章 照顾伤员      “有点意思啊,人家至少算准了,大雨把山冲倒了,你和冷雪要遭劫难嘛。”吴梦蝶听完,笑了起来,说:“哪天你把他请来,让我见识见识。”   楚天舒问:“师姐,你还真有兴趣啊?”   吴梦蝶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在那么一个穷山沟里,能坚持让孩子读书,并将女儿培养成重点大学的大学生,就凭这一点,这个道士就是个人物。”   正聊得兴起,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冷雪推门进来了,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和一个纸袋子。   吴梦蝶和楚天舒的眼前都是一亮。   今天冷雪没有穿她平常最喜欢穿的黑衣黑裤,换成了一身时尚休闲的打扮。   冷雪上身穿了一件米色的高领毛衫,外面罩了一件绛红色的夹克外套,与她的小麦色的肤色相得益彰。夹克没拉上拉链,敞开着怀,丰满高挺的胸前支起了两座高峰。下身穿着一条紧身牛仔裤,紧紧包裹着她的美腿,脚蹬一双黑色高跟鞋,把她那双纤细富有弹性的两腿勾勒出流畅的线条,随着冷雪的迈步,展现出无穷的柔韧和韵味。   吴梦蝶首先发出了赞美:“冷雪,今天好漂亮啊。”   “姐姐,你笑话我。”被吴梦蝶一夸,冷雪变得有些羞涩。   吴梦蝶笑道:“冷雪,你学会打扮自己了,说明你从过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开始享受生活的美好,姐姐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冷雪放下东西,脱下了夹克,走到病床前,问道:“老楚,饿了吧?”   “饿了。”楚天舒点头。昨天晚上,只是在闻家奇的家里吃了一碗面条,晕迷了十来个小时,还真有些饿了。   冷雪打开保温桶,从里面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瘦肉皮蛋粥。   这是她亲自熬制。   “冷雪,你的手还没好呢。”楚天舒坐了起来,不知道是太饿,还是这粥味道极佳,一股香味弥漫开来,很是诱人食欲。   可是,准备开吃的时候才发现有些麻烦。   楚天舒的右手还在打点滴,没法自如活动。   “别乱动,我来喂你。”冷雪很自然地端着碗,用勺子盛着米粥往他嘴里喂。   吴梦蝶转身去了客厅,还轻轻带上了病房的门。   “别,我能行。”楚天舒拒绝道。   “谁说你不行了?”冷雪说完这句话,也突然觉得有些暧昧,低着头舀了一勺粥,放到了楚天舒的嘴边。   楚天舒别无选择,只能张开嘴巴,享受着冷雪的服务。   “真香啊。”楚天舒一边吃着,一边问道:“冷雪,你知道杜雨菲那边怎么样了吗?”   “我还没和她联系。”冷雪毫无表情地答道。   等到楚天舒吃完,又盛了一勺递过去。   “你能不能帮我问问?”楚天舒看着冷雪说道。   “你放心,她不会有问题的。”冷雪看见了床头的新手机,用有些不耐烦的口气说。“吃完了,你自己可以问去嘛。”   “嗯……”楚天舒还想说什么,可冷雪手里的勺子已经顶到了嘴边。   吃完了皮蛋瘦肉粥,楚天舒刚要去摸手机,冷雪从带来的纸袋里拿出了一套男士内衣,用命令的口吻说:“来,我帮你换上。”   “这个……”楚天舒四下张望,面露难色。   “怕什么?梦蝶姐姐出去了。”   “不是,我这手上还打着点滴呢。”楚天舒拼命找理由。   “换裤子,又不影响你打点滴。”冷雪不由分说,掀开了被子,弯下腰强行来脱楚天舒的裤子,胸前的两座高峰历历在目。   “别,别,碰……我的伤口。”楚天舒极力躲避着,他想起了岩洞里的一幕,底下的家伙有了冲动的迹象。   可是,冷雪的力量和动作根本不容楚天舒躲避,她一只手按住了楚天舒的身子,另一只手扯下了他的内裤。   一柱擎天!   冷雪羞红了脸,下意识地用身子挡住了客厅的方向,慌忙将新内裤套进了楚天舒的腿,快要提到位的时候,忍不住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轻声道:“打死你,叫你不老实。”   “哎呀!”楚天舒失声叫了一起。   “怎么啦?”吴梦蝶拉开了病房的门,笑吟吟地问道。   冷雪一阵慌张,马上掩好被子,说:“哦,姐姐,没什么,我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说话的时候,她胡乱地将换下的内裤一卷,塞进了纸袋里。   “冷雪,看来你们特种训练的科目中缺了照顾伤员这一项啊。”吴梦蝶看了看两个略显尴尬的年轻人,说:“天舒,让冷雪留下来照顾你,我得去公司了。我刚才电话通知了董事会的成员,开会讨论敲定仪表厂竞购的最后细节。”   吴梦蝶的办事风格果然是雷厉风行。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楚天舒心里清楚,她要去筹划落实自己刚才的建议。但是,凌家家族中的那些古董级人物本来对于一个外姓女人把持着家族产业一直心怀不满,吴梦蝶要想说服他们放弃一千万潜在的利润,这绝非易事。   楚天舒忙说:“师姐,你和冷雪都忙去吧,我的伤没大碍。”   “你说没事儿就没事儿啊。”冷雪抢白道:“你的伤口被带细菌的污水泡了,有剧毒的老鼠咬了,大夫说了,如果不是送来及时,你这条腿可能就废了。”   楚天舒笑道:“呵呵,白云朵跟我说过,医生看病的时候,总喜欢把病人的病情说得越严重越好。”   冷雪一边帮着吴梦蝶穿上了风衣,一边唠叨道:“烦不烦啊你,一会儿杜雨菲,一会儿白云朵的,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配合治疗啊?”   吴梦蝶笑而无语,向楚天舒招了招手,谢绝了冷雪的送行,迈着坚实的步伐走了。   主治医生带队来查完房,让护士小姐给楚天舒的伤口换药,看了看体温、血压等监测数据,又问了问楚天舒的感觉,态度和蔼地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说治疗观察一周,如果确定伤口没有病毒感染恶化,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走了,冷雪得意地说:“哼,这回死心了吧。”   楚天舒说:“一周肯定不行,放完假上班还有好多事呢。”   冷雪没再多说,拿起床头的手机,将楚天舒的手机卡装了进去,然后扔在了床头,说:“给,找你的杜雨菲去吧。”说完,掉头去了客厅,还把病房的门带上了。   楚天舒苦笑着摇摇头。   拨通了杜雨菲的电话,却没有人接听,楚天舒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受伤了?没抓着光哥?还是……   这时,手机短信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手机摔了之后,有两天没有开机,简若明、杜雨菲、向晚晴、白云朵、宁馨、郑小敏、刘春娜,还有卫世杰、范亦兵、张伟等人的各种问候、关切、责怪乃至讥讽一股脑地全部蹦了出来,一下子充斥了整个屏幕,滴滴的叫声不绝于耳。   楚天舒正在一个个地翻看,回复。   这其中,简若明的最为官方和正式:小楚,别玩物丧志啊。   楚天舒回复:谨遵领导教诲!   张伟的最为温馨:盈盈想小楚叔叔了。楚天舒一看就知道,这是谭玉芬借张盈盈的口气用张伟的手机发的。他回复道:告诉盈盈,小楚叔叔也想她了。   郑小敏的较为平淡:哥,培训紧张,放假我就不回去看你了。   楚天舒回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刘春娜比较着急:老楚,你哪去了?怎么办呀,老范的父母过完十一就要来了。   楚天舒回复:上班我们再商量。   向晚晴的比较含蓄:明天再不回复,将在青原卫视“第一现场”栏目插播寻人启事,所有费用均由你承担。   楚天舒回复:最近贫困潦倒,记者手下留情!   白云朵的比较强悍:敢带美女玩失踪,看我不撕烂了你!   楚天舒回复:免费友情提示,二奶同志,请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宁馨的比较调皮:玩失踪?可不可以打个招呼先?我最喜欢玩藏猫猫的游戏。   楚天舒心想:我和冷雪玩的藏猫猫游戏你一定喜欢,但谁敢带你玩呢?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复道:师妹,我是和冷雪姐姐玩了个游戏。不过,这个游戏太刺激,不好玩!   卫世杰的最为恶毒:老楚,你就安心地去吧,你的老婆们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楚天舒的回复直接开骂:你他妈的痴心妄想!   正忙得不可开交,杜雨菲的电话打进来了。   楚天舒迫不及待地问道:“雨菲,你没事儿吧?”   杜雨菲不满地反问道:“楚天舒,你什么意思呀?打电话来就是盼着我有事儿呢。”   “我有那么坏吗?”楚天舒连忙叫屈:“我在路上听见一声枪响,当时可把我吓坏了。”   “切!你也太脆弱了点吧。”   “嗨,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不能把我的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哦?”杜雨菲嘴里不以为然,心里却还是暖暖的。   “雨菲,你没事儿就好。对了,那个光哥抓到了吗?”   说到案件,杜雨菲兴奋不已。      第142章 有点傻眼      当时,光哥与万志良喝完酒,驾驶摩托车回小木屋,埋伏在小树林刑警就已经通知了杜雨菲。   光哥拉开小木屋的门后,没有看见两个同伙,只看到了被绑着的一男一女,立即掏枪就要射击。   杜雨菲和另外一名男刑警同时扑了上去。   男刑警死死地按住了光哥持枪的手,他这一枪便打在了地上。   杜雨菲立即用手铐将光哥和她自己铐在了一起。   光哥抬膝顶向杜雨菲的腹部,杜雨菲躲闪不开,只得侧腿,硬碰硬地接了一招。男刑警趁势打掉了光哥手中的枪。   光哥拖着杜雨菲就往外跑,杜雨菲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了门框,带着手铐的手被勒出了鲜血。   埋伏在小树林的刑警也赶了过来,光哥以一敌三,最终寡不敌众,只得束手就擒。   “这么厉害,他什么来历啊?”楚天舒一直暗暗替杜雨菲捏了把汗,听到最后才松了口气。   “好悬啊!如果在接近之前这家伙要有所警觉,肯定又被他跑了。”说到光哥的强悍,杜雨菲还心有余悸:“你还别说,这家伙的来头还真不小呢!”   光哥的身份很快就通过公安网络系统查实清楚了。   这一查着实吓了市刑警支队的人一大跳,没有想到这个被杜雨菲铐住的光哥,竟然是两年前东北某监狱越狱在逃的重刑犯,在逃期间,他纠集了四个家族同伙,从东北一路南下流窜,在各沿途省市作案多起,致多名参与围捕的警察重伤,是公安部重点督办追逃的通缉犯。   光哥的真实姓名叫韩光,自小在武校习武,五年前才十六岁的他就在一次劫车案中持枪偷袭一名屡立战功的特警,不治身亡。   楚天舒突然打断了兴致勃勃的杜雨菲:“等等,牺牲的特警是不是叫吴兆君?”   杜雨菲说:“对,没错!他可是我上警官大学时期的特等英模。”   楚天舒抱着手机,大声喊道:“冷雪,冷雪,你干什么呢,快过来。”   冷雪在客厅里正趴在门边侧耳偷听楚天舒与杜雨菲的通话,突然听到楚天舒叫喊她的名字,当即吓了一跳,她赶紧退后了几步,咳嗽了一声,回答说:“你们谈得热火朝天的,喊我干哈?”   杜雨菲在电话那边也是不满,心想,我们通话通得好好的,喊冷雪干什么?   “雨菲,这个吴兆君是冷雪在特警部队时的战友,也是凌云集团执行总裁吴梦蝶的弟弟。”楚天舒解释道。   “这么巧?!”杜雨菲突然联想到了上一次咖啡馆被绑架的小凌锐,不正是吴梦蝶的儿子吗?   冷雪推门进来了,她假装着不太愿意,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你知道吗?”楚天舒激愤地说:“那个光哥就是当年杀害吴兆君的凶手!”   “真的?”冷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天舒把手机递给了冷雪:“让雨菲跟你说。”   冷雪接过电话,默默地听着,不一会儿,眼泪就夺眶而出。   当年,韩光枪击吴兆君致其不治身亡,由于他尚未成年,所以只判了个死缓,服刑期间,他表面上假装积极改造,暗地里伺机越狱逃跑,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大雪天侥幸得手。   吴梦蝶和冷雪得知韩光越狱之后,既震惊又愤恨,对于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杀人恶魔未能认罪伏法始终耿耿于怀,曾多次通过各种方式协助公安机关欲将其绳之以法。   韩光越狱之后,他通过武校的同学万志良打听到了吴兆君的姐姐吴梦蝶,跟随丈夫来到临江市创建了凌云集团,立即纠集家族同伙,一路流窜到临江市要对吴兆君的家人实施报复。   在咖啡馆绑架凌锐被楚天舒和向晚晴搅局未能成功,吴梦蝶严令冷雪加强了对凌锐的保护。韩光无从下手,便与万志良商议出了一个收买薛凯窃取笔记本电脑的调虎离山计,要先除掉冷雪再来对付吴梦蝶。   擎天置业正要想办法对付凌云集团,万志良隐瞒了韩光的情况,向秦达明献计获得同意之后,立即找了一个东北来的小姐,一步步将薛凯诱入圈套,偷到了吴梦蝶随身的笔记本电脑,约定秀峰山为交易地点,也是为了可以借韩光之手杀人灭口。   果然,吴梦蝶将冷雪派出来了。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冷雪在楚天舒的帮助下,不仅逃脱了一场劫难,还误打误撞找到了韩光的老窝,让杜雨菲带队生擒了作恶多端的韩光,立了一个大功。   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去告诉梦蝶姐姐!”冷雪与杜雨菲通完电话,抓起挂衣架上的夹克衫,冲出了病房。   楚天舒继续与杜雨菲通话。   杜雨菲告诉他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就在她向局里报告韩光落网的半个小时左右,北湖公安分局局长郝建成命令吴庆元在秀峰山抓捕万志良。   万志良开枪拒捕被当场击毙。   楚天舒听了,立即冒出了两个词汇:丢卒保帅,杀人灭口!   电话中有人在喊杜雨菲。   杜雨菲答应了一声,又对楚天舒说:“不说了,我们还要继续审讯,你好好休息吧。不过,你记住了,还车之前记得先去做个全面的车内保养啊。”   挂了电话,楚天舒陷入了沉思。   秦达明下手可真够快的,出其不意就斩断了线索。   楚天舒原以为通过万志良勾结韩光收买薛凯的事实,可以追查出擎天集团为了对付竞争对手不择手段的阴谋,从而帮助凌云集团扫清一个障碍。   可现在万志良意思,秦达明完全可以装着不知情,把所有的罪过全都推到万志良一个人身上,加上还有法律顾问赵煜帮他在公检法系统中运作,至少在法律意义上不会将擎天置业牵扯进去太深。   点滴打完了,楚天舒按了呼叫铃,让小护士来把针头拔了。   吃过中午饭,楚天舒正躺在床上郁郁寡欢,手机响了,他稀里糊涂地接了电话,听到了宁馨的声音。   “楚师兄,你在哪儿?”   “我在住院。”楚天舒正郁闷着呢,连想都没想,顺口说出,但这话一说出去,马上就后悔了,想着宁馨为了小朵朵的事还耿耿于怀,这要是再看出点别的什么端倪来,岂不是麻烦更大了。   一听楚天舒在住院,宁馨果然就急了,她问道:“哪家医院,我去看你。”   “哦,没事儿,就是腿划破了一个口子,医生非要留院观察。”楚天舒大感头疼,暗暗庆幸,最好这小丫头回了青原,等她放完假再赶过来,早已出院了。   宁馨果然不依,说:“师兄,你告诉我你住在哪个医院,我过去看你。”   “嘿嘿,临江市人民医院。”楚天舒实话实说,好让小丫头知难而退。   没想到宁馨在电话那边笑得很是得意:“哈哈,师兄,你运气太好了,我正好放假没回家。”   楚天舒暗暗叫苦,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说是在青原市的医院里。   再说宁馨,一听楚天舒住在了临江市的医院里,心里既担心又兴奋,担心的是楚天舒到底伤势如何,还专程跑到省城里来住院,兴奋的是,那个什么小朵朵不在临江,这下有机会和师兄多多近亲了。   她出了校园,打了车,直接赶到了市人民医院,就在医院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一个搭配好的水果篮,还挑了一束大大的康乃馨,然后一手捧着花,一手提着水果篮就进了住院部。   宁馨乘电梯来到楚天舒所说的楼层,一下子惊呆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混出息了,能住进这么高级的病房里。   正好一个小护士看见宁馨提着东西到病房门口,就上前问道:“小姐,你是来看病人的吗?”   “嗯,请问,有一个叫楚天舒的病人是住在这里吗?”宁馨出门之前特意打扮了一番,里面穿了一件低胸的棉质内衣,外面套了一件天蓝色带毛领的短皮衣,脖子上系了一条花格子的围巾,下面是一条布裙和保暖紧身裤。   本意她是想把自己打扮得相对成熟性感些,如此一来,她那张卡哇伊的脸越发显得可爱,高耸的胸部和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尤其引人注目。   而且,宁馨的这一身装扮还价值不菲。   那名小护士妒忌得心尖都疼。   没有年轻的女人不希望自己胸大腿长的,那样对男人更富有魅力。   而这小护士刚刚被男友甩了,直接的原因就是男友对她如同飞机场一般的胸部以及粗壮的大腿很不满意,以至于小护士这几天看见胸大腿长的女人都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这名小护士今天中午才来接的班,因为心里一直在琢磨怎么让男朋友回心转意,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病人的记录,自然也没听说过楚天舒这么个名字,又见宁馨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下意识就猜测她找错了楼层。   小护士看到宁馨不仅有着一张天使般可爱的脸蛋,还有令男人侧目的酥胸和玉腿,心中的妒火油然而生,她瞟了一眼,语气生硬地说:“请问你要探视的病人是什么级别?这里可是高干特护病房。”   级别?宁馨对于级别的概念只有部队的职务,那楚天舒是连长还是营长呢?   宁馨有点傻眼了。      第143章 天下无贼      宁馨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探望病人的经验也仅限于跟着父母去部队医院看望过父母的战友,单独一个人到医院看望病人还是第一次,她听小护士问病人的级别,真没有这个概念。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什么级别,不过,他跟我说就住在这个楼层。姐姐,你帮我查查吧。”   小护士又问道:“你要探望的病人是你什么人?”   宁馨略略迟疑了一下,说:“嗯,我的一个朋友。”   “你朋友?”小护士再次打量了一下宁馨,心生鄙夷:哼,年纪轻轻的能交到厅级干部的朋友,大概是哪位官员包的二奶吧,怪不得打扮得这么风骚。她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那你去一楼大厅查一下,办理一下探视的登记手续。”   宁馨抱着花,提着果篮,上上下下的很不方便,她多少也看出了女护士对自己没有好感,在有意为难她。   这时,一个穿着朴素容貌姣好的姑娘推开走廊的门走了进来,她手里拎着一个小盒,向小护士甜甜地一笑,径直走进了靠走廊尽头的一个病房。   这一下,宁馨不服气了。   宁馨指着那姑娘的背影,问道:“她也没出示什么登记手续,你怎么就让她进去了?”   小护士“哼”了一声,不屑地说:“她是首长专门请的护工,你能跟她比吗?”   女护士这一句话,彻底把小公主宁馨惹毛了。   她狠狠地瞪着女护士,带着怒气说:“既然你能让她进去就必须让我进去。”   说完,她迈步就要往里闯。   小护士急了,她伸手拦住了宁馨,威胁说:“站住!这可是高干特护病房,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出,影响了首长们休息养病,谁负责任呀。”   “什么狗屁的首长?首长我比你见得多了。”宁馨冷笑着,气不打一处来,她冲着小护士吼道:“请你让开,你再要拦着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护士还是不让:“对不起,医院有规定,我不能让你进去。”   医院确实有过规定,探视高干特护病房的病人需要办理探访登记手续。   不过,这条规定早就不实行了,你想啊,如此高级别的领导生病住院了,上赶着要来看望的下属级别也不低,更不会空着手来,谁愿意在医院办理登记手续,渐渐的,这条规定就成了一纸空文。   这女护士为了为难宁馨,灵机一动才说出医院的这条过时的规定。   宁馨把手里的花放在了值班台上,掏出了手机,气势汹汹地威胁道:“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能把你医院的门封了。”   理论上来说,宁馨这话肯定说得有点过头了。马力他们再胆子大,也不敢带着青原军分区的人来堵省人民医院的门,更不敢在高干病房撒野。   不过,从小到大在马力等人呵护下的小公主宁馨却以为,只要她一声招呼,马力等人一定会一呼百应。所以,在小护士看来,宁馨说得还真不像是在虚张声势。   这年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真要是闹出大的动静来,影响了领导们休息养病,首先要承担的责任的就是值班护士。   嫉妒总大不过饭碗吧。   小护士见宁馨动了真格的,反倒泄了气。她忙说:“你别急,别急,我帮你看看这里有没有你说的这个人。”她拿起病房记录本,翻开了一看,问道:“病人叫什么名字?”   宁馨说:“楚天舒。”   “哦,”小护士用手指头指着本子不紧不慢地往下看,果真看到了楚天舒的名字,便说:“他在3号病房,喏,前面拐角的那一间。昨天晚上才送进来的,我今天中午才接的班。”   宁馨心生得意,扬着脸抱着花,提着水果篮,敲响了3号病房的门。   “进来吧,小公主。”楚天舒在里面笑道:“我听外面和小护士吵架的声音,就知道你来了。”   “你呀,真是坏死了。”宁馨推开门,只见楚天舒满脸笑容站在了门口,立即嗔怪了起来。   楚天舒伸手要接宁馨手里的水果和鲜花。   宁馨见他一瘸一拐样子,赶紧将水果和鲜花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关上病房的门,紧走两步到了楚天舒身边,扶着他往床边走,关切地问道:“大师兄,你怎么受伤了?”   “小事,玩游戏的时候碰了一下,就被冷雪姐姐逼着住医院了。”楚天舒倚靠在床头,抬起右腿给宁馨看,还大幅度地活动了几下,说:“其实,不绑上活动还挺自如的,这一绑上,反而显得不灵活了。”   宁馨抿嘴婉然一笑道:“大师兄,你说得轻巧,如果不是有问题,冷雪姐姐能逼得住你,我才不信呢。”   楚天舒假装不高兴,说:“小师妹,你不知道冷雪姐姐的厉害啊,我哪里是她的对手?”   宁馨起身,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只穿着低胸的棉质内衣,扫视了一下病房里的设施,摇头晃脑地说:“你拉倒吧,能住进这么高级的高干病房,肯定不是冷雪姐姐的主意。”   “哇,小师妹,你太厉害了,这也被你看出来了。”楚天舒眉开眼笑地夸奖了一句,又开心地逗道:“不过,受点伤也好,要不然的话,你怎么会来看我呢?”   “呀,大师兄,你这叫什么话呀?”宁馨嗔怪道,坐在了楚天舒的病床边,反击道:“照你这么说,你是为了我来看你才故意受的伤了?”   “嗯……这个还真不是……”楚天舒故意吞吞吐吐地说。   宁馨抓住楚天舒的手,着急地说:“那你给我讲讲呗,你和冷雪姐姐玩了个什么刺激的游戏?你又是怎么受的伤?下回带我一起去玩好不好?”   说到玩游戏,宁馨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充满了好奇与兴奋。   楚天舒看了看她一眼,笑嘻嘻地说:“可以啊,不过,你给点什么好处呢?”   宁馨想了想,拿起一根香蕉,边剥边说道:“我……给你剥香蕉吃。”剥完了,她把香蕉递到楚天舒的嘴边,用哄孩子的口气说:“乖,吃吧,吃完了讲给我听。”   楚天舒苦笑着张开了嘴,大口咬了一口香蕉,很夸张地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了,宁馨抽了纸巾给楚天舒擦嘴,又洗了洗手,然后趴在床头,双手支着脸,眼巴巴地等着楚天舒讲他和冷雪玩游戏的故事。   楚天舒瞟了一眼,却看见了她低胸内衣里那两团白花花的肉球。   他赶紧收回了目光,说:“嗯,我得想想从哪里说起。”   宁馨以为楚天舒又在卖关子,便用手推了推他的腿,撒娇道:“说嘛,说嘛,快说嘛。”   “哎,哎,哎,慢点,慢点。”楚天舒叫了起来。   原来宁馨推的正是楚天舒受伤的右腿。她吓得脸色一变,连忙掀起被子,撅起圆润的小嘴,对着绑着绷带地部位呼呼地吹了几口。   楚天舒顿时麻酥酥地痒,他一把抓住宁馨粉嫩的小手,说:“没事,没事,别吹了,痒死我了。”   宁馨瞪着大眼睛说:“那你快说,不说我吹死你。”说着,低头又要往楚天舒的大腿上吹。   楚天舒连连叫饶:“好,好,我说,我说。你看过《天下无贼》吗?我和冷雪就是刘德华和刘若英,我们合伙去偷东西去了。”   宁馨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停止了吹气的动作,对这突然听到的故事表示出极大的兴趣。《天下无贼》这部电影正风靡,宁馨看过好几遍,对刘德华演的那个有情有义的江洋大盗佩服得五体投地。   楚天舒继续说:“我们去偷了一个笔记本电脑,没有坐火车逃跑,我们坐的是电动车。”   宁馨咯咯地笑了起来:“电动车?那你们跑得了吗?”   “是啊,没跑掉,被人家用摩托车、越野车追得满山跑。”   宁馨顿时紧张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楚天舒的胳膊,无比担心地说:“后来呢?”   楚天舒讲得绘声绘色,宁馨时不时被逗得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最后,我们被追得无路可逃了,只得骑着电动车从山崖上飞了下来。”楚天舒说着,比划了一个飞机滑翔坠落的手势,嘴里发出“轰”的一声,把宁馨吓得一头钻进了楚天舒的怀里。   宁馨抬着头,问:“然后你的腿就摔了?”   “对呀。”楚天舒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那,冷雪姐姐呢?”宁馨眨巴着大眼睛,战战兢兢地问。   楚天舒一本正经儿地说:“她,没事儿啊,她的武功高深莫测,在半空中来了一个大鹏展翅,安然落地了。”   宁馨瞪着眼睛看了楚天舒一眼,忽然意识到被他戏耍了,便使劲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一脸气恼地说:“大师兄,你太坏了,又在骗我。”   楚天舒开怀大笑,说:“小师妹,我真没骗你,不信你可以问冷雪姐姐,我们真的去偷笔记本电脑了。”   “哼,我就知道,你总把我当小孩子糊弄。”宁馨那张粉嫩的小脸蛋因为生气飞起红晕,尤其是撅着娇艳欲滴的小嘴,真是可爱极了。      第144章 进退两难      楚天舒笑道:“呵呵,你去照照镜子,看像不像个小孩子。”   “我都十九岁了,不是小孩子。”宁馨又羞又恼,抱着楚天舒的大腿,撅嘴就向伤口处吹去,嘴里还在嘟囔:“叫你坏,叫你坏,痒死你,痒死你。”   楚天舒低头一看,宁馨那温暖柔嫩的小手抓在了大腿处,胸口的山峰因为气愤在大幅度起伏,一种触电般的感觉传到了他的敏感地带。   为了防止暴露尴尬的部位,楚天舒又不敢乱动,只得说道:“小师妹,别吹了,嘻嘻,真要痒死了……嘻嘻,我再也不敢把你当小孩子了。嘻嘻,你放手吧。”   宁馨停了嘴,但双手还抓着楚天舒的大腿不放。   “我们坠下山崖,钻进了一个岩洞……”楚天舒继续摇头晃脑地说。   可他刚说完,就看见宁馨用奇怪的眼神在看着自己,不由得住了嘴。   宁馨一撇小嘴,不满地说:“编呀,继续编呀。钻进岩洞里又干了什么?”   “没有干什么。”楚天舒心虚地移开了眼睛,望着天花板继续说道:“后来,下大雨,山上塌方了,把洞口堵死了。我们没办法,就顺着岩洞往前走,走了十几个小时,才从青莲江边的出口逃了出来。”   宁馨接着楚天舒的话头说:“然后,你们就撞见了两个劫匪,顺便把他们也抓起来了。”   楚天舒兴奋地说:“对呀,这个你也知道!”   宁馨大叫:“哼,你真是坏死了,我要咬死你。”   宁馨本来对楚天舒说的话就不相信,自己才随口一说,没想到楚天舒竟然立即就承认了,心里的气真的是不打一处来,说着话就趴下身子,张嘴狠狠地在楚天舒的大腿上咬了一口。   楚天舒疼得皱起了眉头,大叫了起来:“宁馨,我说了实话,你怎么还咬我啊?”   就在楚天舒伸手搂着宁馨滑嫩的肩头,打算阻止她继续咬自己大腿时,病房外传来敲门声,紧跟着门被推开了,向晚晴和白云朵走了进来。   向晚晴和白云朵一走进病房,就看见了宁馨趴在楚天舒的大腿上,楚天舒搂着宁馨的肩膀这尴尬的一幕,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僵硬起来,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呵呵,你们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楚天舒像是看见救星一般,嚷道。   看见向晚晴和白云朵走进来,宁馨立即抬起了头,并迅速将被子盖住了楚天舒的大腿。   楚天舒笑着解释说:“她是我的小师妹,在帮我看看伤口呢。”   宁馨满脸通红地跳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朝两位客人点了点头,任她再如何的活泼大方,在这种场合下还是感觉十分的尴尬。   “宁馨,认识一下两位姐姐。”楚天舒打破了尴尬,介绍说:“这位是向晚晴向姐姐,青原卫视的美女主播。”   “向姐姐好。”宁馨看了向晚晴几眼,轻声地说。“我在电视中看过到你很多次,不化妆,比在电视里还漂亮。”   向晚晴摆摆手,笑了笑。   楚天舒又指着白云朵,说:“还有,这位是第一医院的医生白云朵,白姐姐。”   宁馨猛地抬起了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白云朵,心想:这应该就是楚天舒念念不忘的小朵朵吧?   白云朵笑眯眯地与宁馨打招呼:“宁妹妹,你也是学医的吗?”   宁馨摇摇头,脸红得跟猴屁股似,说:“大师兄,我去下卫生间。”说着如逃一般出了病房,进了客厅的公共卫生间。   “你们怎么来了?”楚天舒问道,作势要下床。   “我们就不能来吗?是不是撞破了你的好事?”白云朵把带来的花和水果等放在了桌子上,快步走过来按住了他,低声问道:“老实交代,这小丫头是谁?”   楚天舒点了白云朵一下,笑道:“她是我和老卫的小师妹,叫宁馨,人家还是个小丫头呢,你看你都想到哪里去了?”   “天舒,你别介意,云朵这张嘴呀就喜欢瞎说。”向晚晴笑着说:“我早上接到通知,最近嚣张一时的抢劫杀人团伙成员全部落网了,台里让我去公安局录制了一条消息,碰到了杜雨菲,她告诉我说你受伤了,住在省人民医院,我和云朵一说,她就非拉着我赶过来了。”   白云朵撇撇嘴说:“啧啧,你还不是急得像什么似的,还好意思说我呢?”   向晚晴骂道:“你个小蹄子,要不是你火急火燎的催,我还打算给杜雨菲他们做个专访再来呢。”   “切,老楚,你说,好的新闻素材是不是她的命?”白云朵等楚天舒点头了之后接着说:“现在,她听说你受伤住院了,连命都不要了。老楚,你给评评理,是她急还是我急?”   “哈哈,急也很正常嘛。”楚天舒大笑了起来,压低声音说:“你们……不都是我的媳妇儿吗?哈哈。”   “哼,不敢大声说,是怕小丫头听见吧?”白云朵一把掀起了被子,说:“我也看看你的伤口。”   只见楚天舒的大腿,一个细细的牙印子清晰可辨。   楚天舒把被子拉了下来,笑着说:“我在给小丫头讲我这两天的历险故事,她不相信,非说我骗了她,气急了就咬了我一口。怎么,你要是嘴巴痒,也可以咬一口啊。”   “呸!”白云朵啐了一口,说:“老楚,你以为你这是烤乳猪呢,谁都惦记着咬上一口。”说完,还特意朝客厅卫生间的方向瞟了一眼。   宁馨跑进客厅里的卫生间,扭开水龙头,双手捧着冷水往脸上浇了几把,感觉脑子才清醒了许多,刚才被楚天舒搂住的时候,那强烈的男性气息刺激着她心里一阵怦怦乱跳,这是一番从来没有过的酥麻感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恋恋不舍。   静静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刚才浑身的那股炙热感也渐渐消失了,宁馨自己都感到奇怪,为什么只是被楚天舒搂了一下肩膀,就会产生那种难以言表的快感来呢。   “宁馨,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你可以谈恋爱,你可以爱楚师兄。”宁馨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打气:“加油!你不怕小朵朵,你一定能战胜她!”   连续说了几遍之后,宁馨终于感觉心情平静了下来。她用手拍了拍脸蛋上的水,这才从卫生间里出来,又进入了病房。   这个时候,楚天舒正在接电话,宁馨坐在了稍远一点的椅子上。   虽然刚才她鼓励自己,但一看见楚天舒很认真地接听着电话,全部的勇气又都消失了,只远远坐在他的对面,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楚天舒接完了电话,不好意思朝大小美女们笑笑,看着手机说:“你看,一点小毛病,惊动了你们不说,还惊动了领导。”   “谁呀?”向晚晴问道。   “我们单位的简主任,简若明。她说一会儿也要过来探视,”楚天舒愁眉苦脸地说:“这给领导添麻烦,你们看会不会折寿啊。”   向晚晴和白云朵笑成了一团。   宁馨捂着小嘴也乐开了花。   楚天舒笑道,“我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就是医生太负责任,非让我住院检查观察。不过,我想想也好,反正假期一个人呆着也没意思,有这么高级的医院住着,还有这么多的美女来看望,偶尔受点伤也是很值得的。”   “行,老楚,你要惦记着我们总来看望你,那好,每过一个月,我就用手术刀在你的大腿上拉一刀。”白云朵开心地对宁馨说:“要不,宁妹妹,你使劲咬他,咬得他鲜血淋漓的也行。”   宁馨一直在静静地观察着白云朵,突然听她要用刀拉楚天舒的大腿,忙问道:“白姐姐,你真的那么恨楚师兄吗?”   白云朵笑道:“哈,当然,谁叫他让我当二奶呢。”   “二奶?”宁馨真的被搞糊涂了。“那谁是大奶呢?向姐姐吗?”   向晚晴也是笑得前仰后合的,她指着白云朵对宁馨说:“宁妹妹,你别听她胡说八道,你楚师兄啊,什么奶都没有,是她没羞没臊的,上赶着要给人家当二奶。”   “哈,太有意思了。”宁馨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了,也笑得花枝乱颤。   几个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简若明却还没有到。   向晚晴抬手看了看表,说:“简主任是不是要从青原赶过来啊,怎么现在还没到呢?”   “不是啊,她就在临江啊。”楚天舒也是满头雾水。“她跟我说放假回来了,看看以前的朋友和同事。”   白云朵笑道:“人家简主任是领导,矜持一点点也很正常嘛。哪像我们做二奶的,听说老楚住院了,千里迢迢地也赶到了。”   宁馨略带不满地说:“领导怎么的,就可以说话不算数啊?”   向晚晴和白云朵同时笑了起来,觉得宁馨一副认真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这时,简若明敲门进来了,还慌张地往身后看了一眼,似乎怕谁看见了一般。   “来了,简主任。”楚天舒忙起身招呼。   简若明示意楚天舒不要动,迅速带上了房门,来到了病床边。   楚天舒一一互相介绍。   向晚晴端来了椅子让简若明坐下。   宁馨很奇怪地打量了简若明一番,调皮地问道:“嗯,我该喊你阿姨还是领导啊?”      第145章 另有隐情      “阿姨?”简若明笑问道:“你觉得我有那么老吗?”   宁馨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就只好喊你领导了。”   简若明觉得宁馨真是有意思,便继续问道:“为什么呢?”   宁馨犹疑了一下,突然说:“你要不是领导,来看望病人,怎么好意思空着手来呢?”   这话一说,简若明有点坐不住了。   “小师妹,别乱说。”楚天舒忙打圆场,说:“明姐,她是小孩子,别听她乱说。”   宁馨自是不服:“楚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也没有乱说,她是空着手来的嘛。”   “宁妹妹,你批评得对。”简若明把宁馨拉到身边,和蔼地说:“我呀,是带了东西来的,可一出电梯就遇上打劫的了。”   “真的?”宁馨一下子蹦了起来:“明姐姐,他在哪里,我去把他抓住。”   “怎么回事?”楚天舒、向晚晴和白云朵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   原来,简若明进来的时候,遇见了也在这里住院的方文达,他刚刚晋升为省国资委的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体检的时候查出来胃里有点毛病,他就利用国庆放假的时间住院全面检查和治疗,因为在临江孤身一人,还请了一个女大学生来陪护。   “哦,我知道了。”宁馨点点头,说:“是不是住最里面那间病房,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小姑娘拎着东西进了那间病房。”   “对!”简若明笑着点点头,摊开手说:“既然碰上了,我也没办法,只好顺水推舟说,听同事说老领导病了,专程从青原赶过来探望。这不,带来的东西就被打劫了。”   简若明一说完,众人都笑了,只是宁馨笑得有些羞涩。   向晚晴善解人意地说:“明姐姐,既然他是你的老领导,看望一下也是应该的。”   简若明无奈地笑笑,没有说话。   这副表情只有楚天舒最能理解,简若明还在省国资委的时候,这个猥琐的方文达就纠缠上她了,这会儿又升了官,简若明突然从青原市赶过来看望他,不知道他又该生出多少莫名其妙的联想来。   简若明问楚天舒:“伤势怎么样?影响节后上班吗?”   仪表厂竞购节后将进入实质性操作阶段,很多具体性的事务,像公告发布、场地安排、人员接待等等,前期都是楚天舒带着办公室的一班人操办的,如果楚天舒不能正常上班,暂时还真没人能顶得上。   楚天舒很坚决地说:“没问题,肯定影响不了。”   见简若明与楚天舒谈起了工作,向晚晴给白云朵使了个眼色,带着宁馨撤到了客厅里,轻轻带上了病房的门。   宁馨缠着白云朵非要她讲二奶的来历。   白云朵与向晚晴对视了一眼,就把如何受了朱旺财的欺负,如何许诺要给楚天舒当二奶的经过简要地讲了一遍。   听完白云朵的讲述,宁馨对白云朵的敌意少了几分,对楚天舒的仰慕又多了几分。   一个不让女人受委屈的男人,一个说到做到的男人,难道不应该得到更多的女人爱慕吗?   白云朵听宁馨说到与楚天舒一起对付壮汉一伙时,更是拉着宁馨的手不放了,说亏了小妹妹帮忙,才最后收拾了朱旺财,为她报了仇,出了气。   三个大小美女围绕着楚天舒的故事越说越投机,不时发出一阵阵压抑的笑声。   病房里,简若明还真与楚天舒谈到了仪表厂的竞购。   简若明说:“仪表厂竞购即将进入白热化阶段,几家有实力的企业正在开展多方面的公关运作,我对凌云集团的前景有些担忧啊。”   楚天舒听了有些纳闷,从简若明的言语之间,莫名地感觉到她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竞购保留价较低,这对任何一家企业来说都具有非常大的诱惑力,他们想要拿到仪表厂的欲望自然很强烈。但是,不管哪一家企业竞购成功,前提总是要兼顾到各方面的利益,尤其是要维护好弱势群体下岗职工的权益。明姐,你说对吧?”   简若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楚天舒试探着问:“明姐,这几天你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   简若明撩了一下头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刚才我在方文达那里坐了一会儿,他神神秘秘地告诉我,关浩宇有可能要退居二线了,青原市组织部门正在考察继任人选,也在征求省国资委有关领导的意见。他让我要抓住机遇,并暗示说分管市领导唐逸夫的意见很重要。”   楚天舒听了很是吃惊,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突然要走马换将,这有点超越了正常的干部提拔任用程序,其中必有隐情,简若明虽然没有说得太明白,但是,她现在承受的压力显而易见。   任何官员在面对升迁机会的时候都一定会有期待和选择。   也就是说,无论简若明能否成功上位,面临的第一个难题便是在仪表厂竞购的问题上选边站队!   从副职到正职,这是一个官员仕途上质的飞跃。   简若明矛盾、彷徨、痛苦甚至动摇,这都是她作为一个渴望得到升迁所应有的正常心态。   楚天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简若明如此的坦诚,反而让他难以开口劝说她放弃升迁机会继续支持凌云集团的竞购方案。   简若明这是在寻求自己的支持和理解啊!   以简若明对方文达的态度来分析,这个信息并不一定最先来自于方文达,刚才她与方文达的邂逅,只不过正好可以让简若明更方便地把这个信息向楚天舒表述出来。   楚天舒判断,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围绕着仪表厂竞购的斗争真是太复杂了!   刚刚度过了笔记本电脑给凌云集团带来的危机,又面临着简若明升迁中选边站队的难题。   楚天舒说:“明姐,这是个好机会,你应该尽力争取一下。”   简若明淡淡地一笑,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正无话可说,冷雪带着郑小敏来了,打破了病房里的沉闷。   正在接受培新的郑小敏听说了楚天舒受伤住院的消息,立即请了假,非要赶过来看望,一看见楚天舒大腿上缠着的绷带,她的眼眶就红了。   楚天舒劝慰了几句,郑小敏才舒展了眉头,过来向简若明问好。   离开了几个月,郑小敏明显成熟多了,当简若明问到她家庭情况时,郑小敏的眼圈又红了。   她告诉简若明,妈妈的病情虽然初步稳定,但是由于经济状况并没有得到根本的改善,只能靠最基本的药物维持,长期下去只会进一步恶化,随时有复发并危及生命的可能。   最后,郑小敏发出了一声叹息:“简主任,我妈妈五十岁还不到呢。”   简若明拉着她的手,安慰说:“小敏,坚强一点,会好起来的。”   后来又谈到,住在简易宿舍的上百家下岗职工一旦拆迁,不少像张伟那样的双职工家庭,可能要露宿街头,又让向晚晴、白云朵等几个唏嘘不已。   楚天舒注意到,简若明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便岔开了话题。   看看时间已是五点多了,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郑小敏说:“各位姐姐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请大家吃个便饭,算我替我妈妈表示一下感激的心意吧。”   冷雪不同意,说:“小敏,你还没有正式上班,只有培训补贴,还大多拿去贴补妈妈的医药费,怎么能让你花钱呢?吴总吩咐过了,让我代表她请请大家。”   简若明马上说她已经约好了和一个朋友见面,与大家打了个招呼,提前告辞了。   向晚晴与白云朵见楚天舒的伤势并无大碍,便嘱咐他安心养伤,由于向晚晴要策划录制破获抢劫团伙案的专题片,白云朵晚上要值夜班,吃完饭她们就直接赶回青原了。   楚天舒与她们握手话别,又请冷雪饭后送郑小敏和宁馨回学校。   宁馨不肯走,说要留下来陪护楚天舒。   楚天舒笑道:“小师妹,我不是残疾人,生活能够自理,用不着人陪护。”   白云朵开起了玩笑,说:“呵呵,我看你是怕小师妹咬你吧。”   宁馨不好意思了,争辩说:“人家那个什么领导不也是好好的,还不是请了个大学生陪护吗?”   楚天舒突然想起了闻家奇托付的事,便说:“师妹,你先和姐姐们去吃饭,吃完饭我还有事要请你帮忙。”   这么一说,宁馨开心了,忙问:“好啊,好啊,你说吧,什么事?”   楚天舒说:“吃完饭你回学校,帮我打听个人。”   宁馨问:“谁呀?男的女的?”   白云朵逗道:“他呀,关心的肯定是女的。”   宁馨瞪大了眼睛:“真的?白姐姐,你这么了解他呀?”   白云朵笑道:“呵呵,我是他二奶嘛。”   向晚晴忙说:“宁妹妹,你听你大师兄说,你白姐姐呀就喜欢开玩笑。”   宁馨转头看着楚天舒,说:“说,打听谁?”   楚天舒一笑,说:“建筑学院的闻芳,和你一届的,他爸爸让我们照顾一下她。”   白云朵拍着手笑道:“看,我没说错吧?”   冷雪也记起来闻家奇托付的事儿,便出面解释了几句。   几个美女嘻嘻哈哈地说笑,等着医院给楚天舒安排的特护餐送到之后,便随着冷雪一起出去吃晚饭。      第146章 包藏祸心      吃完晚饭,楚天舒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看电视,可拿着遥控器把台换过来换过去,除了一大堆又臭又长的电视剧,剩下一个又臭又慢的中超直播,根本没有值得一看的节目。   楚天舒让电视开着,穿着病号服来到走廊里转悠了一下。   这段时间,高干特护病房病号不多,国庆期间,原有的几个住院的老领导都被家属接回家过节去了,整个楼层空荡荡的,大多数的病房都没有灯光,值班台里面只有一个小护士在整理病历。   楚天舒下意识地看了看走廊尽头的那个病房。   病房的客厅里还亮着灯,隐约还有电视的声音传出来。   看来,简若明说约了朋友并不是方文达。   楚天舒回了病房,再次躺在病床上,眯着眼睛在想,简若明在升迁的压力之下会不会改变态度?简若明真的接替了关浩宇的职位,对仪表厂竞购的影响力更大了,要是她倒向了唐逸夫,又该如何是好?   楚天舒本想和王少磊打个电话探听一下消息,想想又作罢了。   接通了电话又说什么呢?   难道说,简若明为了升官有改换门庭的迹象?   这种毫无根据的胡乱猜疑,是典型的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现。   市里领导对关浩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工作作风多有不满,这种关键时刻的临时性调整,或许正是伊海涛暗中操控的结果呢。真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在王少磊和伊海涛的心目中,岂不是成了卖主求荣背后告黑状的卑鄙小人。   更何况,简若明开诚布公地对自己毫无保留,自己又怎么能辜负了她的一片信任呢?   楚天舒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突然被手机铃声惊醒了。   电话是宁馨打来的,她说她已经回到了学校,正在建筑学院的女生宿舍里,但是没有找到闻芳,同宿舍的女生说,闻芳国庆期间在打工挣学费,在人民医院接了一个陪护的活,听闻芳说,病人还是一位大干部,出的价钱高,人还很亲切和蔼。   宁馨马上联想到下午在与小护士争执的时候遇到的小姑娘,把大致外貌一描述,同宿舍的女生认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闻芳。   楚天舒听了,很是吃惊,照宁馨这么说,方文达请的大学生陪护就是闻芳了。   几个月前,简若明刚调到市国资委的时候,方文达曾经专程跑到青原市去看望,那猥琐下流的表现让楚天舒极其的反感,这种家伙突然会变成了一个亲切和蔼的长者,打死楚天舒也不肯相信。   这家伙一定另有图谋!   想到这里,楚天舒激灵打了个冷战。他告诉宁馨:“谢谢你,小师妹,你明天早上再去宿舍看看,我现在到病房去找找。”   挂了电话,楚天舒握着手机走出了病房,侧身朝方文达的病房看去,从门上开的一个磨花玻璃窗口上,可以看见有一个苗条的模糊身影在忙碌着。   楚天舒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方文达还把闻芳留住没有走!   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方文达的病房门口,侧着耳朵听了听,里面传出了一个男人与一个女孩子的对话声。   宁馨和楚天舒的判断没错,方文达请的大学生陪护正是闻芳。   暑假的时候,闻芳提前到了临江市,就在人民医院做过护理工,国庆期间正赶上方文达来住院,在电梯上偶尔碰见了来找临时护理工作的闻芳,眼睛一亮,便向医院提出要请她做自己的陪护。   能在高干当陪护,闻芳当然乐意,至少工作环境比在普通病房里好很多。   而且,方文达是位大干部,出的价钱高,待人还亲切和蔼,不像有些难缠的病人和家属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所以,闻芳干起活来很开心,做事也勤快,想着能遇上这么一位好的雇主,真是太幸运了。   闻芳是从穷山沟里走出来的女孩子,内向单纯,社会阅历几乎是一张白纸,哪里看得出方文达斯文亲切的外表下所包含的祸心。   吃完晚饭,闻芳洗碗,收拾衣物。   方文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漫不经心地看着点数,眼睛却在忙碌着的闻芳身上瞟来瞟去。   简若明下午的来访让方文达想入非非,一股子的邪火在体内积攒升腾。   “小芳,现在像你这样踏实肯干的女孩子真的不多了。”方文达和往常一样,便看着闻芳干活,边和她扯些闲话。   闻芳心里喜滋滋的,头也没回地说:“方叔叔,像您这样好的大干部,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呢。”   “哈哈,”方文达笑笑,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一点,说:“小芳,毕业了想不想到省直机关来工作啊?”   “想啊,我做梦都想考公务员。”闻芳没有回头,专心致志在熨方文达换下来的病号服。   “好,有志气。”方文达盯着闻芳翘起的粉臀,喉咙里不由自主地一动,吞下了一口口水。他赶紧假装咳嗽了一下来掩饰,又说:“小芳,报考的时候要是有困难,可以来找你方叔叔啊。”   “哎呀,太好了。”闻芳高兴得身子扭动了几下,弹性十足的腰肢勾勒出完美的流线,胸前的两座高峰也随着跳动了几下。   方文达再次借着咳嗽,咽了一口口水。   “方叔叔,你是不是不舒服了?”闻芳回头问。   方文达忙掩饰说:“哦,没有,好像……有点口干。”   “嗯,我马上就熨完了,我给您泡茶。”说着话,闻芳弯下腰去拔电熨斗的插头,露出了一小块腰肢上的粉嫩和白皙,还有一小条粉色的内裤。   方文达情不自禁地又咳嗽了一声,关切地说:“小芳,忙了一天了,累了吧。”   闻芳把病号服叠好,整齐地摆放在床头,说:“方叔叔,我不累,我给你把洗澡的水放好,一会儿我就回学校了,再晚公汽就收班了。”   方文达说:“哦,还早嘛,喝杯咖啡再走吧,你看,这几天送来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喝得完啊。”   闻芳在卫生间里说:“方叔叔,我不爱喝。”   “呵呵,我原先也不爱喝,喝着喝着就习惯了。”方文达放下遥控器,从桌子上抓起一个精致的包装盒,从里面拿出了几个小包装的咖啡。   闻芳听见了动静,便说:“方叔叔,您要喝呀,我马上给您泡。”   “这泡咖啡还有点讲究,我自己来吧。”方文达转身到了玻璃柜子前,一边冲着咖啡,一边笑道:“咖啡这东西提神,像我们这些工作忙的人,有时候还得靠咖啡提神。”   方文达说着用眼睛扫了一下卫生间,右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白色的粉末放在咖啡杯里,搅拌均匀后,把两杯咖啡放在了沙发的茶几上。   闻芳放好了洗澡水,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来,小芳,歇会儿,喝杯咖啡。”他端起那杯没放东西的咖啡,自己先抿了一小口,点着头说:“嗯,不错,真香啊。”   “方叔叔,谢谢您,味道怪怪的,我真不爱喝。”闻芳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返回学校了,看都没看茶几上的咖啡。   “那好吧。”方文达现出一丝失望,他笑了笑,指着桌子上的一个果篮说:“小芳,这些水果送来有几天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带回学校去给同学们吃吧。”   确实,尽管方文达刚晋升比较低调,但得知消息的人还是有不少,送来的鲜花、果篮、营养品等等差不多堆满了桌子,昨天回学校的时候,方文达还让闻芳带了一个果篮回去,惹得同宿舍的女生很是羡慕,逼着闻芳老实交代了在高干病房做特护的情况。   所以,今晚上方文达又让她带一个果篮回学校,闻芳也没有多想,穿好衣服,拎着果篮,和方文达打了声招呼,就拉开了房门,准备离开。   刚拉开了一条缝,方文达突然从后面两手搂住了闻芳的小蛮腰,蒜头鼻子贴到了闻芳的脸上,低声说:“小芳,我喜欢你,今晚上就别走了,陪我喝杯咖啡吧。”   “什么?”闻芳惊呆了。   这个变化来得太快了,闻芳只不过是一个出身于山村的单纯女孩子,哪里想得到刚才还亲切和蔼的大干部方文达会有如此龌龊的企图。   见闻芳没有反抗,方文达以为她答应了,连忙又说:“小芳,以后你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全包了,将来还可以帮你考公务员,只要你听话,你和你们家里人马上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不!”闻芳终于明白了方文达的企图,她虽然很需要钱,也很想考公务员,但还没有想到要出卖肉体这种程度,她很坚决地拒绝了他这个无耻的要求,同时,尽力挣脱方文达的拥抱。   方文达紧紧地搂着不肯放手,嘴巴在闻芳的脸上啃来啃去。   “放开我,放开我,方叔叔,您再不放手,我就喊了!”挣扎的过程中,手里的花篮晃动了几下,水果散落了一地。   看见闻芳不肯就范,方文达发出了一声冷笑,说:“你喊吧,把警察喊来,你看看,你手里的果篮里有什么?”   方文达松开手,用手机拍下了闻芳拎着果篮的画面。   闻芳低头一看,脑袋嗡地一响,整个人都呆了。      第147章 冤枉好人      果篮里的水果堆里,还有一个大大的红包,从形状上看,里面应该有不少的钞票。   闻芳手一松,果篮掉在了地上,红包翻滚出来,果然露出了钞票的一角,刚才鼓起的勇气和力量瞬间都消失了。   方文达再次搂住了闻芳的腰,将蒜头鼻子凑到她散发着沁人香味的秀发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好香啊。你一定还是个处女,小芳,只要你肯乖乖地陪我一晚上,我不会亏待你的。”   “方叔叔,您不要……”闻芳拼命地挣扎,还在苦苦地哀求,从方文达嘴里传出来的恶臭让她感觉恶心,想到要陪这么一个猥琐下流的男人上床,她不由得全身起了一堆的鸡皮疙瘩。   方文达冷笑起来,完全暴露出他骨子里的流氓本色。   他威胁道:“闻芳,你真不原意也没关系,那我就报警,说你偷了我的钱。你说,警察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呢?嘿嘿,证据可在我的手机里。一旦被警方抓起来,学校肯定要开除你,那你这辈子就完了。你好好想想吧,我是有身份的人,可不喜欢强迫人。”   闻芳彻底的绝望了,她下意识地拼命摇头,哀求道:“方叔叔,求求你,求你放过我吧。”   “没问题呀,我可以放过你,只要你肯陪我一晚上。完事之后,这个红包就是你的,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继续保持下去,我刚才的承诺还有效。”方文达得意地笑了起来,笑得极其猥琐,他认定已经搞定了闻芳,正做着和她在床上云雨的美梦。   闻芳欲哭无泪了。   方文达扯着闻芳要往病房的床上拖,闻芳不甘心,手抓着门把手不肯松开。   “那好,我报警了。”方文达终于恼羞成怒了,他拿出手机就要拨号。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推门进来的是楚天舒,他站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了,手机已经录下了方文达胁迫闻芳的对话。   “你?什么人?竟敢擅闯高干病房?”方文达色厉内荏地叫道。   楚天舒穿着一身的病号服,方文达认为他是普通病房的病人,一定是乱窜乱撞跑到高干病房里来了。   楚天舒反问道:“怎么啦?高干病房就你住得,别人就住不得吗?”   虽然方文达与楚天舒在简若明的住房里见过一面,但是,他还真没把这么个小角色放在心上,更不会想到小小的楚天舒,会有机会住进省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   闻芳见来了人,如同看见了救星一般,猛然挣脱方文达的搂抱,躲到了楚天舒的身后。   楚天舒抱着双臂站在了方文达的面前,冷笑着问道:“住高干病房很了不起是吧,就可以随便欺负小女孩子。”   “关你什么事,我没有欺负她,是她偷了我的钱,被我抓住了。”方文达指着地上的果篮,大声地反驳道。   “真的吗?”楚天舒看了看地上果篮里的红包,拿起手里的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转头对闻芳说:“这钱可不少啊。小姑娘,拿不属于你的东西,这个习惯可不好啊。”   闻芳面红耳赤,低声辩解道:“我……我没有拿他的东西,是他要我把果篮带回学校给同学们吃的,我没想到里面会有这么多的钱。”   方文达冷笑道:“哼,你借着干活的机会,早看出这里面有钱了,要不,你怎么不带别的果篮呢?要不是我发现得及时就被你偷跑了。”   “你……冤枉好人。”闻芳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伙子,你来得正好,警察来了,你可以给我做个证。”方文达气势汹汹的,又要拨打电话报警。   楚天舒伸手拦住了他,笑眯眯地说:“我看你也是位大领导,小姑娘也挺可怜的,要不,您给我个面子,高抬贵手,饶了她这一回吧。”   方文达不屑一顾地说:“你?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要给你面子。”   楚天舒假装吃惊地问道:“哎,方文达,方大书记,你不认识我了?”   方文达一下被楚天舒喊出了名字,反复打量了几眼,觉得有点面熟,但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年轻人。   楚天舒走到了客厅的灯光下面,微笑着看着方文达,说:“方书记,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要是穿上一套劣质的睡衣,你就应该想得起来了吧。”   “你……你这个无赖。”方文达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家伙是简若明的下属,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楚天舒。   “我要报警!”他气得脸色惨白,举着电话刚要拨号,手机却被楚天舒劈手夺去了。   方文达喝道:“楚……天舒,你想干什么?”   楚天舒犀利的眼睛盯住了方文达,凛然问道:“方文达,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对一个女孩子搂搂抱抱的,又到底想干什么?”   方文达被楚天舒的目光震慑住了,他看了闻芳一眼,说:“她想跑,我当然要抓住她。”   “哼,她要不跑就要被你祸害了。”楚天舒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两杯咖啡,其中一杯喝了一大半,另外一杯一口未动,他眉头微蹙,问身边柔弱无助的闻芳:“你喝过这杯咖啡?”   闻芳站在客厅门口,摇了摇头,说:“是他给我准备的,我不喜欢就没有喝。”   楚天舒笑了起来,不怀好意端起一杯咖啡,放在鼻孔底下闻了闻。“嗯,味道好香啊,不过,似乎有点沉淀物啊。方书记,要不你喝一口尝尝如何。”   “不!”一听到要喝那杯咖啡,方文达连考虑都没考虑,脱口而出。   楚天舒笑道:“你自己泡的咖啡,你自己都不喝,那是不是可以说明这杯咖啡有问题,方书记,你说呢?”   方文达辩解道:“一起泡的咖啡,我喝都喝过了,能有什么问题?”   楚天舒把手机还给了方文达,说:“方书记,你还是报警吧,等警察来了,让他们把这杯咖啡带回去检测检测,看有没有问题?”   “你这是威胁吗?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不要不识好歹,我告诉你,就是你们简主任在我面前也不敢放肆,你如果还想在国资系统干下去,就乖乖地给我滚出去。”方文达被楚天舒逼到无路可退,索性豁出去,色厉内荏说道。   “方书记,我好害怕呀。”楚天舒装出一个害怕的样子,戏谑地说完,突然又换了一副面孔,大声地说:“方文达,我又不等着你提拔我,我怕你个求毛。”   方文达哑口无言了。   楚天舒把手机打开,将刚才的录音放给方文达听,然后笑道:“听清楚了吗?你采取卑鄙的手段胁迫这位女孩子意图不轨,人证物证俱在,方书记,你还有什么需要说明的吗?”   “你这……这是栽赃陷害,你们一定是一伙的。”方文达举着手里的手机,翻出里面闻芳拎着果篮的照片,果篮里的红包赫然在目,他怒吼道:“她偷了我钱,我也有证据。”   “是吗?”楚天舒捡起了地上的红包,举到方文达的面前,问道:“方书记,你敢确定这是你的钱吗?”   方文达毫不迟疑地回答说:“当然是我的。”   楚天舒笑问:“确定?”   方文达回答:“确定。”   “不变了?”楚天舒始终面带笑容在和方文达对话。   方文达突然从楚天舒诡异的笑容里读出了可怕的内容,他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   “怎么?方书记,你有疑问了?”楚天舒摆出一副很热心的样子说:“要不要我请几个记者朋友来帮忙探究一下这钱到底是谁的?”   这可不是方文达的钱包,而是探视者送来的红包,这事儿要闹到好事的记者手里,沸沸扬扬的恐怕难以收场。方文达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低垂着头,有气无力地说:“我,我可能搞错了。这钱不是我的。”   楚天舒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跷起了二郎腿。   “方书记,你真是一位好领导啊。来拉来,坐吧,我还有几句话要和你商量。”楚天舒拍了拍沙发,示意方文达坐下。   方文达垂头丧气地坐在了楚天舒。   “这钱不是方书记的,当然也不是我的,那这钱是谁的呢?”楚天舒抖了抖手里的红包,一脸的疑惑。他一抬头,像是突然看见了闻芳,一本正经地说:“小姑娘,这房间了除了我和方书记,就只有你了,那不用说,这钱是你的。方书记,你说对吧?”   方文达连忙随身附和:“对对对,小芳,这钱是你的。”   “拿去吧。”楚天舒站起来,把红包塞到了闻芳的手上,他看了看方文达难看的表情,笑嘻嘻地说:“你要不拿着,方书记都要生气了。”   闻芳拿着红包,不知所措。   “是啊,你要不拿着,我真的生气了。”方文达阴沉着脸,心里痛苦得要命,却又不得不按照楚天舒意思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楚天舒步步紧逼:“方书记,那你手机的照片还留着有什么用呢?”   “哦,哦,没用,没用。”方文达掏出手机,将拍摄的照片翻了出来,反过来头问楚天舒。“小楚,你手机的录音是不是也没什么用了。”   “对,对,都没用了,删了吧。”楚天舒和方文达互相盯着对方的手,几乎同时按了删除键。   楚天舒大笑起来,方文达也只能跟着嘿嘿地干笑。      第148章 贵客临门      事实上,楚天舒心里也清楚,凭借这一个模糊不清的录音,几乎没有可能整垮方文达,而且,在简若明的升迁问题上,方文达成事不足可败事有余,楚天舒也不得不替简若明当前的处境着想。   方文达见楚天舒删除了录音,便把悬着的心放下了,又恢复了一副高高在上的领导模样。   楚天舒顺手端起桌子上的咖啡递给了方文达,毕恭毕敬地说:“方书记,辛苦了,来,解解渴。”   方文达见楚天舒换了一副恭敬的态度,心里正洋洋得意,也没有在意,接过杯子,一口喝了下去。可他一喝下去,就发现上了当,楚天舒递给他的是那杯放了东西的咖啡,他捂着嘴,直接跑到卫生间里,拼命地呕吐起来。   他心里最清楚,这咖啡里面有他亲手掺进去的粉末:春药。   “走吧。”楚天舒拉着闻芳的手,将她带回了自己的3号病房。   方文达在卫生间里吐得天翻地覆,眼泪鼻涕都一起流出来了,他在心里痛骂道:“楚天舒,你他妈的等着,早晚有一天,老子要让你身败名裂!”   进了病房,楚天舒把手机给了闻芳,让她和家里通了电话,当她得知是爸爸委托楚天舒关照她的时候,激动得热泪盈眶。   闻芳打完电话,楚天舒给宁馨通了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找到了闻芳,又拜托宁馨日常多多关心闻芳,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给自己打电话。   闻芳捏着红包有点不知所措,楚天舒说:“你放心,他不敢找你麻烦的,你拿去交学费,就当是付给你的工钱。”   把闻芳送走之后,楚天舒躺在床上,心里也在骂:奶奶的,我要是当了官,一定要将像方文达这样的败类清除出干部队伍。   等到宁馨发来信息,闻芳已经到校了,楚天舒放了心,美美地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直到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将他从美梦中吵醒。   “什么人哪,还让不让病人好好休息嘛。”楚天舒从病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穿上鞋嘟嘟囔囔就往客厅里走。   因为声音是从客厅的窗户口传上来的。   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普照。   哦,原来是昨天向晚晴几个在客厅里聊天,把窗户打开了忘记关上。   抬手看看表,已经八点了。   看来昨晚上睡得真够踏实的,像这样舒服的觉,楚天舒自打上小学以来,好像就没有再睡过。   楚天舒把窗户全部推开,朝窗外望去。   院子里有几棵树,光秃秃的树枝上还有几片顽强的黄叶在随风飞舞。   三辆车停在了医院的大门口,刚才刺耳的喇叭声就是最前面的那辆车发出来的,似乎是在抱怨医院的门卫没有及时打开院子门口的电动门。   第一辆是一辆黑色的霸道越野车,车如其名,霸道,粗犷,坚实,用来开道绝对是适得其所。这种费油又费车道的车型在城区里并不少见,由此也可见,车主是个特立独行个性张扬的主儿。   第二辆是一辆纯白色的奥迪A69,富贵,大气,招摇,黑色的奥迪车临江市随处可见,但是,这种白得耀眼的奥迪车估计整个临江市不会超过三辆,很有可能就是独此一辆,这也说明,车主是个有钱还不肯低调的主儿。   第三辆是一辆黑色的奔驰,单独看这车挺有气派的,但是,跟在霸道越野车和白色奥迪车的后面,倒显得像是一个跟班的,一点儿也神气不起来。   这么一个豪华的车队,到医院来干什么?楚天舒脑海里闪过了第一个疑问,紧接着又闪过了第二个疑问:会不会是来看望方文达的?   高干特护病房里目前只有这么一个大人物,昨天夜里似乎没听到什么动静,应该不会有更大的人物住进来。   闲得无聊的时候,人的好奇心都会比平时钟一些,楚天舒也不例外。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第一辆霸道车已经开进了院子,车还没有停稳,前后两边的车门同时打开,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从车子里跳了出来。   然后,这两个男人站在白色奥迪车旁边,其中一个一只手拉车门,一只手遮在车门沿上,恭候着车里面的人钻出来。   最后的那辆黑色奔驰车也停了下来,从车子里又跳出两名黑衣男子,径直向住院部的大门走去,背对着大门分列在两旁,保持着警戒审视着四周。   从车里下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高大斯文帅气,穿一套灰色的休闲西服,头发浓密,一丝不苟,不经意间透出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负、自信、矜持与大度,周身散发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场。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财大气粗吧!   楚天舒摇摇头,关上了窗户,走进卫生间方便与漱洗。   刚刚收拾停当,正准备按呼叫器叫早餐,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声音不大,却挺有节奏。   楚天舒皱了皱眉头,心想:还没吃早餐呢未必就要查房,小护士也太性急点了,难道是想看一看本人裸睡的尊容?   楚天舒懒洋洋地说了一声:“门没锁,进来吧。”   “笃,笃笃。”有节奏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真是太有礼貌了。   楚天舒无可奈何,只得走出病房来到客厅,拉开了房门。   他先是眼前一亮,紧接着又是眼前一黑。   首先看到的是刚才从车里下来的年轻男子,他微微叉开着两腿,背着手,微笑着站在门前。   随后看到了他身后站着的四个黑衣男子。   “你们,找谁?”楚天舒一愣,身上的肌肉顿时紧张了起来,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伙人可能是方文达找来报复自己的。   年轻男子依然保持着微笑,问道:“请问你是楚天舒,楚先生吗?”   “是的。”楚天舒毫不示弱地回答。   现在的流氓也有文化了,不再是以前那种莽撞的小混混,只知道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动手,想要收拾谁,必须首先搞清楚被收拾的对象,而且还要让被收拾的对象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收拾。   楚天舒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他站在门口没有丝毫的退缩,至少在气势上并不输给人多势众的这伙人。他想,只要不被他们堵在了房间里,真要动起手来,很快就会惊动整个楼层,应该很快会有人来劝阻,自己就算是招架不住也不会吃太大的亏。   年轻男人似乎看出了楚天舒的意图,依旧很有礼貌地笑着问:“怎么?客人来访,楚先生也不请进去坐坐,这好像不是该有的待客之道吧。”   楚天舒心想:哼,你当我是傻瓜,还会欢迎来收拾自己的人。他双手抱在胸前,也很客气地问道:“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王、致、远。”年轻男子伸出了手,笑道:“冒昧来访,还请楚先生多多原谅。”   王致远?鲲鹏实业的老板,凌云集团的主要竞争对手!   楚天舒比刚才看见有人堵在门口更吃惊。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住院?一大早亲自跑来想干什么?   “久仰,久仰。”由不得楚天舒细想,他握住了王致远的手,笑道:“王老板亲自登门有何指教?”   “呵呵,听说楚主任受伤住院,王某前来探望,也算是略表地主之谊吧。”王致远一挥手,身后的黑衣男子送上来一大捧鲜花,王致远接过来,递到了楚天舒的面前。   “谢谢。区区小伤,还劳动王老板大驾,实在是不敢当。”楚天舒接过鲜花,侧过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致远迈步进门,身后的四个黑衣男子上前几步,守在了门口。   “楚科长,好大的气派啊。”王致远随手关上了房门,扫视了一眼客厅和病房,感叹道。   楚天舒不卑不亢地说:“让王老板见笑了。”   “呵呵,”王致远还真不客气地笑了。“以楚科现在的级别,恐怕还住不进这么高级的病房吧。”   楚天舒笑道:“惭愧,惭愧,托朋友之福,才有幸开个眼界。”   王致远转身盯住了楚天舒,单刀直入地说:“凌云集团的吴梦蝶,对吧?”   “不错!”楚天舒没有回避王致远锐利的目光。   王致远微笑着拍了拍巴掌:“好!闻名不如见面。楚科,果然是爽快人。”   楚天舒说:“我想王老板亲自前来,不是仅仅为了见我一面吧。”   “当然不是。”王致远反客为主,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笑问道:“楚科,看样子你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吧。正好,我也没吃,能不能招待我一顿早餐呢?”   “没问题!”楚天舒按响了呼叫器,订了两份早餐。   早餐很快就送来了。   两个人一边用餐一边扯着一些闲话。   很显然,王致远掌控局面的能力非凡。   两个并不熟悉甚至怀有敌意的人,总那么站着说话,永远也改变不了话不投机的尴尬。但是,如果能坐下来边吃边聊,那双方都会放松下来,渐渐就有了亲切感,等到气氛轻松自然了,就很容易切入正题。   当然,王致远有备而来,他是话题的主导者,整个过程主要是他在说,楚天舒在听。      第149章 唇枪舌剑      王致远说:“电视台有位副台长为了扶正,把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送到了文化厅某位领导的床上,结果被另一位副台长告诉了领导老婆,把两人堵在了被窝里,搞得鸡飞狗跳,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说,可笑不?”   “可笑。”楚天舒说:“不仅可笑,而且可耻!”   王致远又说:“交通厅下面一位处长家里被盗了,小保姆多事,报了案,结果这位处长不敢说出被盗的物品和金额,牵出了好几个处级干部的受贿案。你说,这几个处长冤不冤?”   “冤。”楚天舒说:“也不冤。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嘛。”   王致远笑了:“这年头,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其实说到底,追求的也就那么两个东西,一个升官,一个发财。”   楚天舒也笑了:“人有追求并不是什么坏事,否则,社会怎么发展进步。”   “这话我赞同。”王致远说:“不过,现如今已经不是单打独斗跑单帮的时代了,仅仅依靠个人自身的力量很难成功。你再聪明,再有能力,就是一条龙也会让你变成一条虫。反过来讲,人帮人却能够使虫成为龙。”   “俗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楚天舒说:“不过,话还得说回来,像那个电视台的副台长,看错了人,走错了路,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王致远说:“官场上的权力就像市场上的财富,总是处在一种不确定的流动状态,财富不是永恒的,权力也不是永恒的,谁也不能保证依靠某一个人就可以永远给你带来权力或财富。也可以换句话来说,随时随地都要认识清楚,谁才是能给你带来最大权力和财富的人。”   楚天舒抬头看了王致远一眼,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王致远可以比吴梦蝶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希望自己认清形势,选择与鲲鹏实业合作。   这才是王致远不惜屈驾造访的真实意图。   楚天舒心里像明镜儿似的,如果不是仪表厂的竞购趋于白热化,以王致远的身份和势力,对一个非省会城市里的副科级干部,他连正眼都不会瞧一眼,更不会屈尊到要亲自拜访的地步。   楚天舒不紧不慢地说:“王老板是不是想告诉我,官场如商场,没有永恒的敌人,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呵呵,楚科真是聪明人。”王致远也抬起了头,笑着说:“我还想补充一句,官场也好,商场也罢,在利益面前,任何的敌人都可以转化为盟友。当然,你我现在还算不上朋友,但也绝对不是敌人。楚科,你说呢?”   楚天舒说:“据我所知,王老板是东南省呼风唤雨的人物,我巴不得能有王老板这样的朋友,就是再借几个胆子,也不敢与王老板为敌呀。”   “呵呵,楚科过奖了。”既然已经步入了正题,王致远便放下了餐具,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说:“最近我看了一本经济学的专著,说的是龟兔赛跑的故事,我觉得很有道理,不知道楚科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楚天舒也放下了餐具,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愿闻其详。”   王致远饶有兴趣的娓娓道来。   龟兔赛跑的第一场,兔子输了很不服气,第二场比赛的时候再不敢大意,自然很轻松就赢了。但是,第三场比赛兔子又输了。为什么呢?因为在兔子的运作下,组委会改变了比赛的线路,中间有一条很小的河,乌龟游过去了,兔子却只能绕着河边跑,走了不少的弯路。   讲到这里,王致远总结说:“比赛应该讲规则。但是,中国人的讲规则,往往停留在口头上,只要求别人讲规则而自己讲变通。所以,要赢得比赛的胜利,除了自身有实力,更要看谁能影响制定规则的人。商场上如此,官场上也莫不如此。”   楚天舒点头,表示他听懂了王致远的暗示:他有能力影响官场和商场上制定规则的人。   不过,楚天舒还是慢悠悠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比赛不仅要制定规则,还得规定谁破坏了规则就将被踢出去,让所有的参赛者都必须遵守规则。”   “是的。”王致远没有和楚天舒纠缠规矩与方圆的辩证关系,而是继续讲他龟兔赛跑的故事。   第四场比赛,兔子与乌龟都拼命地运作,搞得组委会争执不下,便搞了一条复杂的线路,既有乌龟爬不上去的陡坡,还有兔子绕不过去的河流。这就是中国特色,实在难以摆平了,就把参赛者全部搞死,让他们都只能哑巴吃黄连,无话可说。   在这种情况下,兔子和乌龟是不是就只有死路一条呢?   不,兔子与乌龟商量,咱们俩为什么要做死对头?不如我们联手,爬陡坡的时候我驮着你,过河的时候你驮着我,我们优势互补一起冲过终点,平分冠军奖金总比一分钱也拿不到强。   楚天舒不得不承认王致远是一个阐明观点的高手,他把一个深奥的道理通过一个龟兔赛跑的故事浅显化了,也等于是向楚天舒伸出了一根橄榄枝:你帮我求财,我帮你升官,合作共赢,皆大欢喜。   讲到这里,王致远还不失时机地说了一句歌德的格言:“不管努力的目标是什么,不管干什么,单枪匹马总是没有力量的。临江不是有那么一句俗话,叫一个跳蚤顶不起一个被窝。”   楚天舒笑道:“呵呵,兔子和乌龟的选择确实够精明。但是,如果还有既能爬坡又能涉水的参赛者,他们却未必能得到并列冠军。”   没想到,王致远站了起来,语出惊人:“如果做不了领头羊,就只好做害群之马。想方设法,把所有的竞争对手都排挤出去。”   楚天舒也站了起来,说:“呵呵,王老板好气魄。不过,我还听说过这么一句话,纸是包不住火的。”   “不,你错了。”王致远摆了摆手,说:“纸怎么就包不住火呢?灯笼不就是用纸包住了火吗?关键在于纸和火之间要有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楚天舒笑着反问道:“王老板,这个灯笼不挂起来也许是安全的,但是,如果灯笼越挂越高,谁又能知道什么时候会刮起一阵风呢?到时候,岂不是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王致远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我听说楚科有一句挂在嘴边的话,叫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是奇怪啊,楚科怎么突然变得前怕狼后怕虎了呢?”   楚天舒也大笑了起来:“王老板,我还有一句话可能俗了一点,叫君子好色,也要取之有道。”   王致远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冷冷地说:“我是个商人,只知道挣钱,或许比你更俗。请问,这个社会谁会嫌钱多?谁不认为钱越多越好?不是还有这么一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楚天舒也正色道:“不错,这个社会谁都不能没有钱。关键的问题是,必须要搞清楚,挣什么样钱和怎样挣钱。如果一个人把该挣和不该挣的钱都挣去了,剩下的人又该怎么活呢?”   房间里的气氛本来已经松弛下来了,但随着这一轮唇枪舌剑的交锋,又紧张了起来。   王致远原以为自降身份屈尊造访和巧舌如簧能够打动和说服楚天舒,没想到楚天舒竟然咬定青山不放松,任你费尽口舌,他自岿然不动。   这令自信而且自负的王致远颇为失望,他决定不再绕弯子,直接挑明了话题,说:“男人的所谓气质、气势、气派,都是要靠金钱财富支撑和装点的。如果没有吴梦蝶替你出钱,我们根本不可能在这个病房里对话。”   “这一点我承认。”楚天舒坦诚地说:“正因为如此,我更能体会到那些拥挤在简陋病房里等待救治的贫困人群是多么的需要关爱和帮助。”   王致远说:“楚科,我开诚布公地跟你说,吴梦蝶能够给你的,我同样给得出,请原谅我的大言不惭,金钱美女豪宅豪车,这都算不得什么,我或许还可以让你的仕途走得更加的平坦和顺畅。”   “王总,既然你选择了开诚布公,那我也就无须隐瞒了。”楚天舒义正词严地说:“也请原谅我的大言不惭,我的选择没有考虑我个人的得失,谁能替仪表厂几千名下岗工人的权益着想,我就全力支持谁。”   “看不出来,老弟还是个有信仰的人?”王致远诧然道:“看来是我低估了老弟的志向和境界。”   听着王致远话语中明显的嘲讽味道,楚天舒不以为然,他自我解嘲道:“我可没有王兄想象的那么高尚,我经历过没有钱的痛苦,不敢假装清高视金钱如粪土。不怕你笑话,我做梦都在想如何升官发财泡美妞。”   “好,够坦率。”王致远再次拍了拍巴掌,笑道:“老弟,你只要跟我合作,你的美梦很快就会变成现实。”   楚天舒摊开手,作无能为力状:“呵呵,王兄,这是交易吗?你可要知道,我只是个小人物,手里没有足够的交换筹码啊。”      第150章 功劳不小      “可以这么理解。”王致远却一点儿没有隐晦。他说:“其实,官场说白了和商场一样,也是一个交易场。权与利,权与色,甚至权与权的交易。谁在交易中掌握了更多的资源,谁就能占据主导地位,谁才会有更大的交易权。我的手上就有你需要的资源,而且可以稍稍夸张一点地说,需要这些资源的不仅是你,还包括比你地位更高的人。”   楚天舒问:“比如说……”   “简若明。”王致远轻描淡写地说:“过完节,她可能就要扶正了。”   惊诧!楚天舒极力想要掩饰但也掩饰不住了。   简若明的升迁未必和王致远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态度的转变似乎就好理解了。   王致远注意到了楚天舒的表情变化,他又恢复了自信,侃侃而谈:“老弟,我是生意人还说做生意。有的生意往往应该先考虑如何把蛋糕做大,再来考虑怎么分,如果先考虑怎么分,多少人分,很多的生意可能就没法做了。比如,仪表厂的竞购……”   王致远没有把话完全说透,有意留给楚天舒去品味。他相信以楚天舒的聪明应该能明白,仪表厂这块大蛋糕,不能先考虑几千名下岗职工来分,那样的话,这块蛋糕做得再大也不够分。   楚天舒却说:“可是,这块蛋糕本来就不是哪几个人的,而是国家的,应该属于大多数人。”   王致远笑了:“我知道我知道,老弟,你这个人太实在了。话说回来,这也是我最欣赏你、最钦佩你的地方。其实,你不妨这么来想,如果你利用这一次的放弃能进步能升迁,你就可以在更高的平台来忧国忧民,为更多的人民服务,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不对?”   一个能把歪理邪说表述得冠冕堂皇的人,确实一个人才!   王致远能在短时间里把鲲鹏实业做大做强,足以证明他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楚天舒没有说话,他在思考如何将王致远的歪理邪说一击而垮。   王致远把楚天舒的沉默当成了默认,继续夸夸其谈。   王致远洋洋得意地说:“老弟,你睁眼看看,谁不是在千方百计想把国家的钱变成自己的钱?你敢说,凌云集团的竞购目的,不是为了追逐利益的最大化?庄子同学就说过,‘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   楚天舒故意避开凌云集团,王顾左右而言他:“王兄,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这窃钩也好,窃国也罢,总摆脱不了一个窃字。这偷偷摸摸的事情,有何仁义可言呢?”   王致远大笑起来,自负的人多好为人师,既然楚天舒要请教,那他当然会不吝赐教。   “老弟,《水浒》看过吧,宋江上梁山干的依旧是打家劫舍的勾当,但是他竖起了一面大旗叫‘替天行道’,一下子就把他从一个盗贼变成了一个英雄。这就是他的政治才干。换一句不恰当的话来说,要做就做大盗而不做小偷,前者有理论支持,干起来理直气壮;而后者是盲目的,偷起来自己都心虚。”   楚天舒频频点头,却冒出来一句让王致远都有点匪夷所思的话:“这么一来,就不怕舆论监督,不怕民众辱骂,不怕党纪国法吗?”   但是,王致远没有任何的愧色,他早已建立了一套属于他自己的理论体系。   “有一句话叫罚不责众。严格推敲起来这站不住脚,但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也是一种普遍的社会心理倾向。我不说官场,那样犯忌讳,还是来说做生意。试问,现在做得好的企业,哪一家没有偷税漏税?哪一家没有违规行为?”   谈理论,楚天舒也不输于王致远,他接过话头说:“马克思说过,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甘冒被绞死的危险。”   “这不就结了吗?”王致远完全陶醉在他自己的那一套理论中,他说:“做生意做什么?一个是做市场,一个是做关系。前者同行竞争激烈残酷,获利少,见效慢。后者赚钱多,来钱快。你说,生意该怎么做?”   “那不就是官商勾结吗?”楚天舒笑着说:“这等于是在钱堆里埋上了一颗手榴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爆炸,钞票全都变成了废纸,还可能吧赚钱的人一起炸得灰飞烟灭。”   “利益总是和风险成正比的。”王致远鄙夷地瞟了楚天舒一眼,说:“老弟,你总不可能因为有被车撞的危险而放弃过马路吧?”   楚天舒顺水推舟:“呵呵,王兄,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说,在大多数人都不愿意遵守交通规则的情形下,被车撞了的人还是极少数。”   “太对了。”听到楚天舒终于明白了,王致远似乎有点得意忘形了,他继续大言不惭地说:“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与我们合作的人,个个都像一只一条腿上被缠了细绳的蚂蚱,如果要逮你,一逮一个准。但是,被逮的蚂蚱毕竟是极少数,它不会因为存在一种概率极小的危险而放弃生存。怎么办?当然是一边蹦跶一边祈求上天保佑自己运气好。”   “可是,这么做的话,我会良心不安,夜夜都睡不着觉。”   楚天舒就这一句话,彻底摧毁了王致远所有夸夸其谈建立起来的生意经。   经过一番唇枪舌枪,又重新回到了原点,这顿口水早餐吃得王致远异常的郁闷,在他的记忆中,似乎还没有遇到过说服不了的对手。   楚天舒虽然一次次对王致远的观点表示了认同,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他所坚持的原则。他不是那种认死理的固执,而是严谨中不失变通,对抗中懂得进退,这种人物,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商场,都会是一个难缠的可怕的对手。   尽管王致远对楚天舒拒绝与自己合作心怀不满,但是,对楚天舒整个交谈过程中表现出来的理智和委婉,还是心存欣赏和钦佩的。   这种蕴藏着巨大潜力的年轻人,即使做不成朋友,也不能变成敌人!   王致远不甘心就此无功而返,他转而关心起楚天舒的伤势来了。   “老弟,你这腿伤是怎么回事?要不要紧哪?”   楚天舒轻描淡写地说:“哦,受吴总之托,陪同她的一位朋友上秀峰山旅游,不小心摔了一跤,大腿被树枝挂了一下?经过治疗检查,应该没什么问题。”   “呵呵,那就好。”王致远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楚天舒一眼,一语双关地笑道:“老弟,以后还是要小心为好啊?”   国庆当天的雨夜,秦达明告诉王致远他拿到了一个可以逼退凌云集团的重磅炸弹,正要以此讨价还价时,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惊慌失措地告辞了,随后的几天,却再无音讯,这说明,秦达明所谓的重磅炸弹得而复失了。   昨晚上,王致远又得知擎天置业的保安队长万志良涉嫌与近期非常猖獗的流窜抢劫团伙相勾结,因为开枪拒捕已经在秀峰山被警方击毙。   楚天舒在秀峰山受伤住院,手续和费用由凌云集团全部负责,应该和秦达明所谓的重磅炸弹有关。   既然王致远没有追问,楚天舒也无须多解释,只抱拳拱手说:“多谢老兄的关心和提醒。只是我有点纳闷,王兄是如何得知我受伤住院的消息,还麻烦亲自前来探望。”   王致远慨然一笑:“呵呵,鲲鹏实业和凌云集团在仪表厂竞购项目上是竞争对手,但在房地产市场上还有过多次的合作,我这个人做事公私分明,我和吴总生意上是对手,生活上还是朋友。既然你是吴总的师弟,我来看望一下也不为过嘛。”   楚天舒作钦佩状,说:“王总的一片好意,我铭记在心。王总满腹经纶,胸怀宽广,今天小弟说话如有不当之处,还请老兄见谅啊。”   “客气,客气。”王致远笑道:“有道是,生意不成仁义在嘛。”   楚天舒蓦地抬头,直视王致远,趁机问出了他一直很想问的问题:“王总,你我素昧平生,就凭我是吴总的师弟,值得你亲自登门探望吗?”   王致远淡淡一笑,道:“哈哈,老弟,你这个性格我喜欢,有话直来直去,不装逼,不隐瞒,这么说吧,做生意和你混官场有异曲同工之妙,要想做大做强,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更何况,我也要感谢你无意中助了鲲鹏实业的一臂之力。”   “王总,你这么一说,我更糊涂了。”楚天舒尴尬地笑了笑,说:“说句心里话,对于王总我仰慕已久,只是有心高攀,却实感力不从心。”   王致远大笑了起来:“哈哈,擎天置业因涉嫌违法活动正在接受有关部门的调查,青原市委市政府已经决定,暂停了它参与全市重点项目的资格,也就是说,仪表厂竞购无形中减少了一个强劲对手,鲲鹏实业也是受益者之一。这其中,你老弟的功劳不小哇。”   原来如此!      第151章 刺刀见红      “这个……王总所说的功劳,我恐怕受之有愧吧。”楚天舒一愣,这恐怕是追查笔记本被盗所获得的意外之喜吧。   擎天置业的竞购资格被暂停,鲲鹏实业至少可以省去一千万的出场费,王致远所说的感谢,也算不得言不由衷。   “我得到消息,韩光被捕现场还有一个叫薛凯的人,此人是凌云集团的司机,他与万志良交易的是从他凌云集团偷出来的一台笔记本电脑,据他交代,你曾经在搜捕现场出现过。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老弟的受伤应该与这台笔记本电脑有关。”   “王总果然神通广大。”楚天舒变相地默认了。   “哈哈,”王致远得意地大笑起来:“我还可以给你透露个秘密,由于对竞购企业审核把关不严,关浩宇负有领导责任,已经被责令辞职,青原市国资委走马换将已成定局,简若明很有可能成为其中最大的受益者。”   以王致远的城府,本用不着在没有深交的楚天舒面前如此炫耀他在官场上的活动能量。但是,一向高傲的他那颗虚荣心被楚天舒深深地刺激了,还是忍不住想要告诫一下这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愿意和鲲鹏实业合作的大有人在,而且还不乏高级别的官员。   楚天舒震惊了。   他震惊的不是王致远所显示出来的能量,而是他提到的简若明。   “楚科,谢谢你的早餐。”王致远很满意能看到楚天舒震惊的表情,他笑着伸出了手,信心百倍地说:“告辞之前,我还想提醒一句,考虑考虑我的建议,我重申一下,在我拿下仪表厂之前,先前的承诺依然有效。”   楚天舒握住王致远的手,不置可否地回答:“王总厚爱,感激不尽。”   三辆豪车开进医院,四个保安在一个病房前站岗,这个阵势早已惊动了被春药折磨了一夜的方文达,当他看见王致远与楚天舒并肩而出时,蒜头鼻子上渗出了汗水。   这小子不是凌云集团吴梦蝶的座上宾吗?他怎么又勾搭上了鲲鹏实业的王致远呢?   方文达与省纪委副书记何天影来往密切,多次听何天影提到过王致远,也有幸列席过某一次的宴请,从何天影对王致远的态度上来看,方文达品味得出王致远在东南官场的影响力,有心巴结过好几次,却都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心高气傲的王致远虽然非常热衷于编织官商勾结的关系网,但是,在心底里还是很瞧不起像方文达这种无才无得又没多大利用价值的官员。   楚天舒一直把王致远送到了医院的院子里,并亲自帮他拉开了车门,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恭敬与仰慕之情。   王致远对楚天舒的好感倍增,暗暗叹息:如今的官场上,爱钻营想投机的年轻人比比皆是,但是像他这样固守原则又懂得变通的年轻人实在是不多见了。只可惜啊,道不同不相为谋!   楚天舒与王致远的想法基本类似,像王致远这号人物得罪不起,即使不能做朋友,也决不能做敌人!   目送着王致远的车队驶离了医院,楚天舒才在众人惊叹羡慕的注视下返回了自己的病房。   一推门,却看见吴梦蝶端坐在沙发上。   楚天舒诧异地问:“师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见你有客人,就在医生值班室坐了坐。”吴梦蝶说完,问道:“他走了?”   吴梦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楚天舒知道她指的是王致远。   “刚走。”楚天舒笑着问道:“师姐,你怎么知道他是来找我的?”   “他那辆招摇的奥迪,临江市稍有点身份的人都认得出来。”吴梦蝶肯定地说:“刚刚传出消息,擎天置业因卷入了韩光一案正在接受调查,已经被暂停了参与市重点项目的资格,也就是说,秦达明弄巧成拙被淘汰出局了。王致远突然造访医院,他没有去找方文达,那就是来找你了。”   “呵呵,师姐,你都看见了。”楚天舒问道。“我这么有用吗?”   “当然。”吴梦蝶站了起来,接过楚天舒泡的茶,说:“凌云集团现在是唯一有实力与鲲鹏实业竞争的对手,如果你肯和他合作,王致远将稳操胜券。”   “我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吗?”   吴梦蝶笑了:“呵呵,天舒,不是你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而是王致远认为,利用你的代价最低。当然,他自己也觉得有十足的把握。”   “师姐,你认定我会拒绝他,对不对?”楚天舒盯着吴梦蝶的眼睛,追问道。   “对!他这回失算了。”吴梦蝶正视着楚天舒的眼睛,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我相信,你愿意用生命去捍卫的原则,不可能会为了一己私利去违背。”   “可是,我不与鲲鹏实业合作,王致远能找到比我更有能力的合作者。”楚天舒不无担忧的说。   “不错,”吴梦蝶点头:“但是,他要付出更高的代价。”   楚天舒问:“你认为,他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吴梦蝶毫不犹豫地说:“简若明。”   “为什么?”楚天舒再次震惊。   “呵呵,还是代价最低的逐利性原则。伊海涛要趁机拿下了对唐逸夫言听计从的关浩宇,自然不肯扶关浩宇的嫡系黄如山上位,那么,从省国资委派下去的简若明是两个人都可以接受的最佳人选。”   楚天舒的第一反应是,凌云集团与鲲鹏实业是旗鼓相当的两个对手。王致远和吴梦蝶对于青原市国资委的研究都非常透彻细致。   楚天舒试探着问道:“简若明是凌云集团竞购方案的最早支持者,应该不会答应帮鲲鹏实业吧。”   “这一点我不敢肯定。”吴梦蝶的眉头稍稍跳了一下,问道:“天舒,换做你在简若明现在的位子上,你又会如何选择呢?”   “我……”楚天舒没来得及细想,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致远开出的金钱美女之类的条件,楚天舒可以毫不迟疑地予以拒绝,但是,如果给出一个正处级的官位,自己能抵御得住这个诱惑吗?   难说,真的很难说。   想到这里,楚天舒的手心开始冒汗。   他问道:“师姐,假如说简若明动摇了,凌云集团又将如何应对呢?”   “以不变应万变。”吴梦蝶微微一笑:“竞购方案中追加一千万作为下岗工人的培训基金,就是我的应对之策。我想,你这一条无理的要求,简若明不会知道吧?”   “这是我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她当然不知道。”楚天舒显得有些激动,如果凌云集团能够竞购成功,那么,仪表厂的下岗工人接受培训之后,完全可以重新再就业。他忍不住问道:“师姐,你是怎么说服集团里那些老古董的?”   “很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吴梦蝶兴奋地说:“他们不是用迷信来对付我吗?那好,我跟他们说,我最近找了一位风水大师卜了一卦,大师说,凌云集团要想拿下仪表厂,必须多做善事,普度众生。之后,我抛出了追加一千万培训基金的方案,这帮老古董就无话可说了。”   楚天舒难以置信地说:“不会吧,这也行?”   “怎么不行?”吴梦蝶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哼,老古董们说我克男丁的迷信说法只不过是对付我的一个借口,他们也会算账,拿不下仪表厂,这一千万的许诺又不用兑现,凌云集团什么损失也没有,他们正好有理由将我赶下总裁的位子。”   楚天舒又问:“拿下了呢?你又上哪去给他们找出一个大师来?”   吴梦蝶反问道:“哎,你手上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吗?”   楚天舒说:“谁?你是说那个闻家奇?他哪是什么风水大师,一个山野村夫而已。”   “为什么不行?他能从一个雪字中推算出你们有一个大雨推倒了山的劫难,就说明他有这方面的灵感和机巧。”吴梦蝶很坚决地一挥手,说:“只要包装到位,他就可以成为一名风水大师。”   楚天舒从吴梦蝶果然的行事风格中看得出她的决心和自信。   送走了吴梦蝶,楚天舒陷入了沉思。   仪表厂竞购形势已不再扑朔迷离,随着康尔泰科技、擎天置业的相继淘汰出局,从群雄混战到三足鼎立最后变成了鲲鹏实业与凌云集团的两强相争,可就在即将进入刺刀见红的白刃战之前,却依然是一波三折,瞬息万变。   既然王致远和吴梦蝶两方面的信息都证实了关浩宇要下课,那么简若明上位的可能性就存在。但是,官场上的官位是稀缺资源,黄如山第一个便不肯放过,更何况仅仅只说一个青原市,还有几百名副处级干部眼巴巴地等着升迁,在机会面前,谁都不会轻易放过。   简若明作为非青原市的本土干部,在市委市政府的根基尚浅,要想成功上位,必须要借助外部的推力。国资委是唐逸夫的分管范围,在市委书记和市长没有最后拍板之前,他的意见能起到关键的作用。   这一点,简若明不会不清楚,她这几天赶到省城临江,无非就是想借助省里的人脉和资源,助其一臂之力。   换言之,官场的拼搏也到了刺刀见红的关键时刻。      第152章 儿行千里      此时此刻,楚天舒的心情极其复杂矛盾,他既盼着简若明能把握住机遇成功当上国资委的主任,又担心她会在压力面前作出妥协。   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楚天舒实在是太左右为难了。   正胡思乱想,外科主任亲自带着一行人来查房,在仔细询问了楚天舒的伤势之后,摘下口罩,笑吟吟地说:“楚领导,工作真忙啊,住院也不得闲哪。”   楚天舒奇怪地看着他,不知他是何意。   只见主任神秘一笑,说:“刚才来的两位,可都是临江市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们脚跟脚地都来向楚领导汇报工作,尤其是吴总,刚才还亲自过问你的伤势,会不会影响节后上班……”   哈哈,王致远的高调来访与吴梦蝶的悉心关怀给他们造成错觉了。   楚天舒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哈哈大笑。   主任也跟着大笑,很有把握地说道:“我已经告诉吴总,完全没有问题!我对她说你的体质非常好,我们会全力保证不留后遗症,不影响工作!”   说完,他表功一般笑着看定楚天舒。   楚天舒只好报以微笑,说:“不瞒主任啊,这些天我还真有点忙,你看,我能不能出去办点事?”   “不行,不行,不行。”主任连连摆手,作惶恐状。“我们是医生,要对领导的身体负责。”   楚天舒笑道:“呵呵,是这样的。放假还没回家呢,我想抽空去看望一趟父母。不远,青莲江对面的望城县,过了临江大桥就到了。”   “这个……嘛。”主任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看了楚天舒的大腿一眼,说:“可以是可以,不过,一,你不能自己开车,二,晚上要回来。”   刚好冷雪进了病房,把主任的一番话全听在耳里,马上就说:“那好,我开车送他去,保证晚上把他送回来。”   主任带队走了之后,那个胸平腿粗的小护士留下来给楚天舒清洗伤口、换药和重新包扎,她手脚麻利地忙乎着,嘴里还在唠唠叨叨地与楚天舒套近乎:“领导,刚才那位是什么人哪?好大的派头啊,豪车一下子来了三辆,保镖都带了四个,还长得跟你一样帅。”   现在的小丫头们多信奉“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见了极品高富帅,自然而然地要花痴般地表示关注。   楚天舒顺口答道:“哦,他是鲲鹏实业的老板。”   “哇!”小护士捏着镊子的手抖了一下,碰到了大腿上刚结痂的伤口,疼得楚天舒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护士根本没注意到楚天舒皱了眉头,紧接着发出一连串的惊叹:“鲲鹏实业的老板?……王致远,对,就是他!好眼熟哟,看上去比电视里还年轻哦!”   一旁的冷雪看着小护士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心生鄙夷,终于忍不住揶揄一笑,说:“小妹妹,很不幸,他已经有老婆了。”   小护士瞪大眼睛看着冷雪,很认真地说:“有老婆了?我看还挺年轻的。”   冷雪又好气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指着楚天舒,逗道:“喏,这位爷还名花无主。”   “真的呀?”小护士看着楚天舒,毫无来由地红了脸,又好像猛然醒悟过来,扭捏着说:“不对呀,姐姐,你骗我的,昨天来看望他的小姑娘就说是他的女朋友呢。”   冷雪在一边撇嘴,说:“你只看见一个小姑娘啊,你看没看见两个结伴来的大姑娘?”   “看见了,一个个都好漂亮哦。”小护士眼睛一亮,马上又黯淡了下来,轻叹了口气,说:“嗨,我要是有她们的一半就好了。”   冷雪没好气地说:“她们还不是这位爷的老婆,只能给他当二奶。”   “啊?”小护士住了手,看着楚天舒,呆住了。   楚天舒也忍不住笑了,说:“护士小姐,你别听她瞎说,她逗你玩呢。”   小护士低下头,不再说话,很快就将伤口包扎好了,收拾完器械和残余物,还偷看了楚天舒一眼,急急忙忙地走了。   楚天舒跳下病床,开始换衣服,笑道:“小丫头挺单纯的,你逗她干什么?”   冷雪在一旁帮忙,不满地说:“你看她那花痴样,我估计,你再多住几天,她能让你在她屁股上签名留念。”   楚天舒很诧异地看着冷雪,说:“冷雪,你变了。”   “怎么了?”冷雪问道:“变哈了?”   楚天舒说:“你变坏了。”   冷雪一愣,猛地在楚天舒的胸口捶了一拳,说:“那也是跟你学的。”   楚天舒捂着胸口,说:“轻点轻点,真把我打残废了,我就要在这里长期住下去了。”   冷雪冷笑道:“哼,打残废了正好。”   楚天舒皱着眉头问:“为哈?”   冷雪说:“那样,你就使不了坏了。”   楚天舒怪笑:“嘿嘿,那你就得伺候我一辈子。”   “去,你想得美。”冷雪脸一红,转身去收拾这两天几个人带过来的礼物。   这时,方文达敲门进来了,手里还提着几件东西。   楚天舒回头,一脸坏笑地问:“方书记,昨晚上休息得还好啊?”   冷雪见是楚天舒的熟人,忙热情地接过方文达手里的东西,招呼他坐下,又忙着去泡茶。   方文达说:“小楚,要出门啊?”   冷雪把茶杯递到方文达的手上,替楚天舒回答说:“是的,准备回家看看父母。”   “应该的,应该的,百事孝为先。”方文达没话找话地说。“小楚,刚才好像是鲲鹏实业的王总过来看望你了吧?”   “是啊,”楚天舒假装很诧异地问道:“方书记,他没去看你?”   “没有,”方文达尴尬地笑笑,说:“嘿嘿,我是搞纪委工作的,私营老板们都不太敢跟我来往。其实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身正才能压得住邪气嘛。”   楚天舒看着方文达恬不知耻的嘴脸,不以为意地说:“恐怕还是方书记德高望重,王致远不敢高攀吧。”   方文达忙四下看看,说:“小楚,这你就错了!鲲鹏实业是省里重点扶持的民营企业,实力相当雄厚,在房地产、制药、电子很多领域都有实体和业绩,近几年市中心的几个大楼盘都出自他们的手笔。本来它的大本营建要设在京都,省政府动了不少脑筋,才让它落户临江的。现在王致远在东南省的风头正劲,但凡开业奠基剪彩,出场的不是省部委领导,就是国内一线明星……”   让冷雪听了很是反感,听方文达滔滔不绝地吹嘘鲲鹏实业,不由得有点悻悻然,便催促道:“老楚,该出发了,再晚就赶不上中饭了。”   方文达听出了冷雪要送客的话外之音,忙起身告辞。   楚天舒提醒说:“方书记,记得把你带来的东西拿走。”   方文达客气道:“哈哈,小楚,这些都在医院里接的,我也用不上这么多,你帮我带回家,算是孝敬你父母的吧。”   楚天舒看了一眼方文达放下的东西,是相当贵重的长白山参和野生鹿茸,他一弯腰拎了起来,毫不客气地说:“方书记,这种东西适合给你补肾,我父母消受不起。”说完,把东西往方文达手上一塞,连推带搡地把他送出了门。   带了向晚晴等人送过来的鲜花和水果,冷雪开了杜雨菲的那辆车,一路过了临江大桥,很快就抵达了望城县。   放假前,楚天舒给父母通过电话,说好了有事不能回家,现在突然出现在父母面前,着实给了老爸老妈一个惊喜,还带回来一个高高大大的冷雪,引起了邻居大妈们的极大兴趣,更让老妈格外兴奋,一个劲儿地把带回来的水果往大家手里塞。   儿行千里母担忧!   父母最需要的不是儿女的钱物,只要能经常看上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楚天舒的老爸老妈,一个是县中学的老师,一个是县医院的护士长,收入不算高,但完全可以保证生活无忧,现在最大的愿望也就是楚天舒能事业顺利,早日成亲,趁着身体好硬朗,抱着孙子享受天伦之乐。   楚天舒陪着老爸说话。   这位教书育人大半辈子的父亲问了问楚天舒的工作情况,得知他当上了副科级干部,又一板一眼地给他上了一趟思想教育课,无非是要踏实做事,老实做人,不管当了多大的官,都为老百姓造福之类的老生常谈。   但是,在楚天舒听来却无比的亲切和温暖。   冷雪是东北姑娘,经过了与楚天舒的一场患难之后,终于走出了过去的阴影,恢复了开朗豪爽的性格,在厨房里陪着楚天舒的老妈做饭,聊天。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了一顿喜气洋洋的午饭,老爸一高兴,还让楚天舒陪着喝了几杯小酒。   吃完饭,冷雪抢着起洗碗。   老妈看着她的背影,偷偷问楚天舒:“天舒,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什么?”楚天舒一时糊涂,马上反应过来,含糊地说:“妈,还早呢。”   老妈说:“我看这姑娘身子骨结实,肯定能生儿子。”   老爸笑道:“切,你还是个医护工作者呢,搞得像是个算命先生。”   “去!”老妈白了老爸一眼,说:“这个你不懂。”   老爸却很认真地说:“天舒,别听你妈的,事业为重。”   楚天舒点头,老妈不做声了。      第153章 立正敬礼      亲人相见,总有说不完的话,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四点多。   看天色不早了,深明大义的老爸主动提议让楚天舒和冷雪早点回去,免得走夜路,老妈虽然舍不得,也不得不依依惜别。   回去的路上,冷雪像是不经意地说:“老楚,你妈跟我说,催你结婚呢。”   楚天舒偷眼看了她一眼,说:“我爸说,要我以事业为重。”   冷雪再没说话,将车子开得飞快。   车很快过了临江大桥,楚天舒让冷雪停车。   “干哈?”冷雪踩了刹车,靠边停了车。   楚天舒说:“冷雪,你下来,让我来开车。”   “不行!医生说你的伤还没好,不让你开车。”冷雪没动地方,问道:“老楚,你到底想干哈?”   “冷雪,听话,我没事。我不回医院了,我要回青原。”楚天舒不顾冷雪的劝阻,掏出手机给吴梦蝶打了个电话,表达了谢意之后,告诉她自己要回青原。   吴梦蝶知道楚天舒是放心不下仪表厂竞购的事儿,也没多挽留,只嘱咐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便同意了。   冷雪见吴梦蝶没有意见,只好下车,与楚天舒交换了位置。   楚天舒把冷雪送回了半山华庭的别墅区,吴梦蝶还在集团总部没回家,特意安排凌锐在家门口迎候。   楚天舒与凌锐交谈了几句,开车离开了半山华庭,直奔青原而去。   上了高速,楚天舒给杜雨菲打了个电话,问她有没有空,把车交换一下。   杜雨菲听到楚天舒的声音,非常惊喜,忙问楚天舒在什么地方。   楚天舒高速他自己正在回青原的路上。   杜雨菲就说,车在国际饭店,让他开车直接过来,正好一起吃个饭。   楚天舒就问还有什么人。   杜雨菲很神秘地说,你来了就知道,保证能让你喜出望外。记住了,桃花厅,别走错了。   正值深秋季节,碧空万里无云,大雨过后的城市,空气难得的透明如洗,在夕阳的辉映下,湖光秀丽,楼宇尽染,楚天舒的心情也随之爽朗起来,对于杜雨菲故作神秘的喜出望外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赶到国际饭店的停车场,楚天舒果然发现了自己的那辆凌云志车,在它的旁边还停了两辆警车。   停好车,进了国际饭店的大门,楚天舒问了一下迎宾小姐,桃花厅在哪边。   迎宾小姐很热情,伸手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领着他往二楼的一个包房走去。   一路都又服务人员“欢迎光临”的问候。   “先生,请!”迎宾小姐再次伸手躬身。   桃花厅到了。   楚天舒刚一推开门,炸雷般的“立正、敬礼”的口令,把迎宾小姐吓出了一声尖叫。   一排精神抖擞的刑警,齐刷刷向楚天舒举起了右手。   队列排头的是杜雨菲,旁边喊口令的是一个中年警官。   “怎么回事?”楚天舒反应过来,故作疑惑地左右看看,问身边的迎宾小姐:“你是不是领错路了,这不是饭店,是公安局吧。”   迎宾小姐捂着耳朵,摇了摇头,眨巴了几下大眼睛,从惊恐中缓过神来,激动得满脸通红。   杜雨菲带头鼓起了掌,走出队列将不自在的楚天舒拉了进来。   迎宾小姐带上了厚重的包房门。   中年警官走过来,握住了楚天舒的手,说:“楚主任,我们又见面了。”   楚天舒这才想起来,他是刑侦支队的童副队长,在咖啡馆的现场见过一面,就是他命令杜雨菲收缴了向晚晴的纽扣式微型摄像机。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说:“童副支队长,你这场面也搞得太隆重了。”   杜雨菲纠正说:“不对,不对,马上就不是副支队长,而是童支队长了。”   楚天舒连忙说:“祝贺,祝贺。”   “谢谢啦!”童队长拉着楚天舒在沙发上坐下来。   聊了几句才知道,由于成功破获了系列抢劫杀人案,还生擒了越狱在逃多年的魔头韩光,市公安局局长龙啸天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他也在一夜之间成了公安系统的明星人物,一大群的新闻记者追着他进行采访。   不过,最成功的专题策划还属于青原卫视第一现场栏目的美女主播向晚晴。   她的优势得天独厚,不仅与杜雨菲熟悉,而且还是咖啡馆击毙绑匪的现场目击者,她对童丹元及其专案组成员来了一次专访,全面再现了他们从咖啡馆击毙绑匪到闻家岭擒获韩光的全过程,尤其是楚天舒在咖啡馆冒着生命危险偷怕下来的真实画面,更是让观众们看得惊心动魄,专题片一播出,继“卖身救母”节目之后再次刷新了青原卫视“第一现场”栏目的收视率。   青原市公安局和童丹元可都出了大名,公安部特地发来了祝贺信和嘉奖令。   有功绩,加上宣传到位,专案组的骨干成员个个立功受奖,刑侦支队的童副支队长已经公安局党委讨论上报荣升支队长,杜雨菲也将由重案大队的大队长晋升为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   今天晚上,楚天舒正好赶上了童丹元出面私下组织的庆功宴会。   童丹元是部队的副团职干部,转业进了青原市公安局,由于没有关系和门路,被分到北湖区的一个派出所当了个正科级的副所长,侦察兵出身的他很快熟悉了业务,将鱼龙混杂的辖区治理成了一个全市平安示范社区。   所长凭此业绩高升了,雄心勃勃的童丹元原以为可以顺利接任,没想到另外一个副所长打通了郝建成的关系,抢到了所长的职位。   为人正派、嫉恶如仇的童丹元与这位新所长闹得很别扭,在派出所里呆不下去,正好市局刑侦支队缺人,就调进了刑侦支队担任了重案大队的大队长,五六年来,破获了不少的大案要案,却也只升到了副支队长,再也升不上去了。   公安局的干部属于高配,刑侦支队长级别是副处,属于市管干部,像童丹元这种只会埋头破案不会钻营投机的人,要想跨越从正科到副处的这级台阶,势比登天还难。   这一次,韩光抢劫团伙案流窜到青原市之后,连续作案几起,市公安局局长龙啸天的压力剧增,按照市委市政府的要求成立了专案组,刑侦支队把副支队长童丹元推出来担任了副组长,具体负责侦破工作,表面上是说他经验丰富,能力过人,实际上说得难听一点,多少有点预先准备好替罪羊的味道。   从咖啡馆击毙劫匪,到闻家岭擒获韩光,将犯罪团伙一网打尽,屡次都得到了楚天舒的暗中相助,又有向晚晴的一番宣传,童丹元终于在公安部嘉奖的光环之下,即将荣升为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实现仕途上一个质的飞跃。   楚天舒边听边点头,对这位耿直的汉子更多了几分敬佩。   说话间,向晚晴和白云朵到了,童丹元又率领刑警们重演了一回立正敬礼的场景,给了两位美女一个大大的惊喜,连见识过许多重大场面的向晚晴也激动得泪光闪闪。   抓捕韩光的时候,那位和杜雨菲一起埋伏的男刑警被匕首划伤了,送到第一医院,正赶上白云朵值班,按照杜雨菲的说法,她也算是破案有功人员。   逐一介绍完了,客人是楚天舒、向晚晴和白云朵,其他全是刑侦支队的警察,童丹元、杜雨菲两位支队长,还有就是治安大队长戴勇等各大队的五位正副大队长,再就是负责内勤的宋姐和女警小袁。   这场私底下的庆功宴,童丹元本打算等楚天舒出院正式任命之后再组织,可架不住杜雨菲和戴勇等几位大队长的鼓噪,正在犹疑不决的时候,杜雨菲接到了楚天舒正在返回的电话,童丹元立即就让宋姐预订了国际饭店的包房。   杜雨菲放下电话又邀请了向晚晴和白云朵。   童丹元一看有女客人,就通知了宋姐和小袁参加。   大家有说有笑气氛热闹喜庆。   向晚晴和白云朵与宋姐、小袁等人也是笑语盈盈,很快打成了一片。   杜雨菲吩咐服务员上菜,不一会儿,菜肴上齐,酒杯斟满。   童丹元要拉楚天舒坐首席。   楚天舒死活不肯,与童丹元推让了起来。   治安大队的大队长戴勇,是个耿直豪爽讲义气的河南汉子,见他们两个拉拉扯扯的推让,就抢着说:“哎,你们两个不坐,那我就坐了。”   童丹元眼睛一鼓,吼道:“你凭什么?”   戴勇笑嘻嘻地说:“我坐了,今天的客就由我来请。”   童丹元再不推让了,一屁股坐在了首席的位子上,说:“哈,你这家伙,想抢我的生意,忒不仗义了!”   众人大笑,这才一个个分别落座。   “大家静一静,我先说几句。”童丹元端起了酒杯,站了起来,说:“我童丹元是个粗人,那些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只说一句大实话。从今往后,楚主任就是我童丹元的哥们,大家记住这张脸,就像记住犯罪嫌疑人一样,无论在什么地方看到了,都跟今天一样立正敬礼。”   “是!”戴勇等在座的男女刑警们同时起身回答,他们浑身都带着破了大案后的胜利喜悦,再次齐刷刷地举起了右手。   楚天舒、向晚晴和白云朵连忙也站了起来。   “好,我先干为敬,大家一起走一个。”童丹元说完,一仰头干了一杯。   众人举杯,都干了,不管杯子里是白酒还是饮料。      第154章 晴空霹雳      听了童丹元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楚天舒十分的感动。   论级别,论年龄,论资历,童丹元都高于自己,能真心实意地把自己当哥们,楚天舒必须拿出行动来,证明他对这位兄长的尊敬。   像童丹元、戴勇这类性情中人,证明友情深厚的最好方法就是与他一醉方休。   虽然,几条汉子举着酒杯轮流敬酒的场面十分的恐怖,但是,楚天舒没有一丝半点的迟疑,几乎都是一饮而尽,博得了童丹元等人的一片赞扬。   “楚科长,好酒量!”   “老楚,够兄弟!”   “好样儿的,哥们!”   越喝越高兴,越喝越尽兴。   就连白云朵也被感染了,连声道:“好!好!我这个白衣天使还没跟人民警察拼过酒呢,今天豁出去了,跟你们喝个痛快。”   不胜酒力只喝了饮料的向晚晴想劝都劝不住。   一听有美女应战,一桌子的男子汉全撸胳膊挽袖子的叫起号来。   包房里顿时气氛热烈。   童丹元喝得兴起,先脱了警服,又脱了毛衣,最后说了声对不起,把衬衣的扣子都解开了,露出了结实硬朗的胸膛。   男刑警们也一个个不甘示弱,如法炮制,开始脱警服,脱毛衣,解纽扣,结果整个桌子上就鼓荡起一股雄浑的阳刚之气。   楚天舒转圈一看,好生羡慕地说:“哎呀,真不愧是干刑警的,个个健壮,叫我等书生们自惭形秽啊!”   杜雨菲也喝了不少,她指着楚天舒说:“你就装吧,我看你块头也不小。”   宋姐大笑:“杜队,人家还没脱衣服呢,你怎么就知道他块头不小呢?”   没有喝酒的小袁笑倒在桌上,杜雨菲并不以为意,笑靥如花地指着白云朵说:“让他二奶把他的衣服扒了,大家不都看清楚了吗?”   一桌子刑警的目光都看向了白云朵。   “不错,我是他二奶。”白云朵居然坦然承认了,可她也不肯放过杜雨菲,指着她说:“她是他大奶,要扒衣服也得她先来。”   这一下,包括童丹元在内,几位刑警们的眼珠子就差掉酒杯里了。   杜雨菲在广场派出所冒充楚天舒的女朋友,这事儿被韩立酒后传了出来,童丹元等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太惊奇,毕竟是朋友,撒个谎帮个忙也错不到哪里去。   现在突然听说杜雨菲是楚天舒的大奶,而且还有一位本人都承认的二奶,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了。   楚天舒端起酒杯,笑道:“童大哥,都怪我,平时跟她们开玩笑习惯了,她们这是合起伙来在大哥面前告我的黑状呢。”   童丹元大笑道:“老弟,不用怕,包二奶这种事儿我们刑侦支队不管,只要纪委不查办你,你爱包几个包几个吧。来,干一个,哈哈。”   宋姐听到这里,突然吼了一嗓子,说:“小楚,你这话宋姐我不爱听了,我们杜队是我们局里数一数二的警花,哪一点配不上你呀?你竟然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明目张胆地包二奶,童队他们几个爷们答应,我和小袁坚决不答应。”   宋姐的直率引来男刑警们的一片哄笑。   小袁大声附和:“对,我们姐妹不答应。”   楚天舒苦笑。   宋姐还不罢休,拿出大姐的气概指着楚天舒说:“杜队,他要敢包二奶,你把他甩了,大姐我给你找个既老实又疼你的,让他后悔一辈子。”   “哎呀宋姐,有你这么做媒的吗?”治安大队的大队长戴勇笑她:“宋姐,是不是姐夫不老实了,还是嫌姐夫不疼你了……”   宋姐立即转移了斗争方向,端着杯子去收拾找个多嘴的戴勇。   向晚晴说:“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了,雨菲现在成了大名人了,我们栏目组这几天每天都要接到好几个电话,都是询问雨菲基本情况的,有胆子大的,直接就是要求交朋友了。”   白云朵真是喝得有点多了,她听向晚晴这么一说,马上予以反击:“哎,你干吗?你想把雨菲推出去,自己来当大奶呀?”   向晚晴脸一红,推了她一把,说:“去,什么话到了你嘴里,都变味了。”   杜雨菲也说:“云朵,你老老实实地当你的二奶,大奶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众人又是一片哄笑,借机掀起了向楚天舒敬酒的新高潮。   楚天舒眼见着要招架不住,刚好手机响了,就借故扔下酒杯跑到一旁去接听,才算躲过了这一轮的进攻。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小楚吗?我是玉芬,你来帮我劝劝你伟哥吧……”话还没说完,谭玉芬在电话里就开始啜泣了。   楚天舒忙问:“嫂子,伟哥他怎么啦?你们吵架了?”   谭玉芬说:“小楚,一句话两句话我也讲不清楚,你能不能来家一趟?”   “这个……”楚天舒有些迟疑:“我正和一帮朋友在喝酒呢。”   是啊!童丹元等人如此的热忱,酒正喝到兴头上,自己中途逃跑了,楚天舒怕他们产生误会。   谭玉芬再次抽泣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小楚,……嫂子我没有兄弟,是真把你当亲兄弟了……你要不来,嫂子可怎么办呀……”   楚天舒这才感觉事态严重,便悄声说:“嫂子,你别急,我马上就过来。”   挂了电话,童丹元主动问道:“老弟,有事儿啊?”   “是的,一位兄弟家里出了点问题,恐怕我不能陪大哥尽兴了。”楚天舒简单地把自己与张伟、谭玉芬一家的关系讲了讲。   童丹元听了,很豪爽地一挥手,说:“没事儿,解决兄弟家的问题,那是必须的。老弟,来日方长,最后走一个,我们改日再聚!”   众警察再次起立,又一起与楚天舒干了一杯。   向晚晴没喝酒,主动提出要给楚天舒开车,这是理所当然的。   白云朵见楚天舒和向晚晴都要走,她也坐不住了,说劝女人还是当医生的比较合适,而且在郑小敏妈妈的病床前,与张伟等人见过一面,也算是老熟人了。   杜雨菲客气了几句,见留不住,童丹元也就同意了。   确实,刑警支队的弟兄们喝起酒来既凶猛又放肆,多了两位不太熟悉的女白领,多少有点放不开,既然她们要随楚天舒一起走,强留下来也没意思。   杜雨菲与楚天舒交换了车钥匙。   向晚晴开着车,在楚天舒的指引之下,很快到了仪表厂的简易宿舍。   张伟家的门反锁着。   楚天舒拍了拍门,说:“嫂子,是我,开门啊。”   屋里传出哇地一声,随即门开了。   一股浓浓的烟雾扑面而来。   谭玉芬披头散发哭得两眼通红,娇柔的身体紧紧地靠在门框边,手里抓着一把剪刀,脸色苍白,胸口在急剧地起伏。   楚天舒从她的手里抢过了剪刀。   谭玉芬身子一软,向晚晴和白云朵同时伸手,一人架住了她的一条胳膊,才没有让她瘫软在地上。   楚天舒进了门,惊讶地看见,张伟虎着脸坐在破旧的沙发上,眼窝沉陷,目光凶狠,显得十分的暴躁。   面前的烟灰缸里烟头堆成了一座小山,好几个烟头都掉到了外面。   茶几上扔着一把匕首。   张盈盈缩在床头,瞪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鸟,在无声地抽泣,小脸蛋红红的,满是泪痕。   凭直觉,楚天舒可以肯定他们家发生了大事。   向晚晴和白云朵架着谭玉芬坐在了床边,张盈盈很乖巧地钻到了妈妈的怀里。   白云朵倒了一杯水,递给了谭玉芬。   谭玉芬接了,却没有喝,轻轻地放在了张伟的面前。   楚天舒坐到了张伟的身边,把匕首用报纸包了几下,装进了口袋。   在楚天舒一再追问下,张伟眼圈开始发红,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才难过地说:“小楚,我被人骗了。”说完,又咬牙切齿地吼道:“我要去宰了那狗日的。”   原来,仪表厂改制转让之后,整个厂区都要拆除,张伟租赁经营的临街门面房也将被收回,五金小卖店关闭之后,一家人的生活来源马上都快成了问题。   这时,张伟老爸有个远房亲戚,在一家信用社当代办员,长期以来都在亲朋好友中拉存款,信誉一直不错。   张伟老爸的退休费一直交由他存着,每年都能把比银行高的利息给送到家来,偶尔有个头疼闹热看病要花钱,取个千八百的,也是很方便。   这一次,这个亲戚又告诉张伟老爸,他们信用社主任拉来了一个贷款项目,急需一笔款子,半年的利息就给15%,张伟老爸见机会不错,就来与张伟和谭玉芬商量。   张伟本来不是很在意,家里的财政大权一直由谭玉芬掌管。   谭玉芬送张盈盈在学钢琴,老师说女儿的天赋和乐感不错,很有培养前途,她就合计着这半年的利息可以给张盈盈买台钢琴,心里一动就同意了,把家里所有的钱凑拢来,与老爷子积攒下来的退休金一起交给了那个亲戚,办理了存储手续。   可就在国庆节那天,突然传出那个信用社的主任和储蓄人员合伙作案,卷款潜逃。   政府和人民银行暂时冻结了信用社的存款,准备分期分批地让储户凭存单提取。   这消息,张伟老爸听了,仿佛晴空霹雳,头一个就急了。      第155章 无济于事      老头心急火燎赶到了张伟的家,让谭玉芬拿存单赶紧去把钱取出来。   当时谭玉芬心里也慌来,但表面上还强作镇静地安慰说:“我们家也不急等着钱用,爸,您别急,国家信用社不会让老百姓吃亏的。”   讲到这里,张伟低垂着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楚天舒等人也觉得谭玉芬的话在理,纷纷向她投去的赞同的目光。   可谭玉芬的眼泪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掉:“小楚,不是呀,张伟去查询了一下,信用社那儿根本没有我们这笔存款。”   说到这里,谭玉芬拿出了一张信用社开具的存单。   向晚晴接过来一看,马上反应了过来:“不用说,这是他们伪造的。”   楚天舒始觉事态严重,问:“你爸的那个亲戚呢?”   张伟摇头:“已经找不到了,受骗的储户向公安局报了案。”   楚天舒想了想,尽量用不刺激的语气轻轻问:“伟哥,那一共有多少钱呢?”   谭玉芬一把搂住了小盈盈,大放悲声:“八万哪!我们这几年的积蓄,还有他爸爸退休攒下来的一万多块,全在那儿了!怎么办啊,这可是我们留着给盈盈将来上学用的钱啊。”   楚天舒小心翼翼地问:“那这剪刀和匕首是怎么回事?”   张伟继续说,他这几天守在那亲戚家附近转悠,终于打听到了那亲戚的踪迹,他一时冲动,回家把退伍时带回来的匕首找了出来,和谭玉芬说,他要去宰了那狗日的!   谭玉芬死活不让他出门,后来被张伟逼急了,拿了把剪刀顶在了脖子上,死死地抵住房门。   谭玉芬哭着说:“张伟,你傻呀,你杀了他,我和盈盈怎么办?你家老爸又怎么办?你今天要是敢出这个门,我死给你看。”   张伟被谭玉芬的举动吓坏了,坐在沙发上抽闷烟。   谭玉芬趁机给楚天舒打了电话。   向晚晴和白云朵两个人轮番安抚了好久,谭玉芬才哭泣渐止。   这种时候,任何的语言都无济于事。   楚天舒给童丹元打了个电话,说了张伟一家遇到的骗局,问他抓到了骗储的人,能不能把钱追回来。   童丹元大声说:“如果你兄弟提供的线索没错,抓住他们肯定没问题,但是,这种以高息为诱饵非法揽储的案件在其他省市发生过多起,从破案之后的结果看,赃款多半被犯罪嫌疑人挥霍殆尽,全部返还的希望渺茫,能追回一半就不错了。”   楚天舒听了,哑口无言。   无论如何,不能给伤心的张伟和谭玉芬火上浇油了。   楚天舒说:“伟哥,我刚才给公安局的朋友打了电话,根据你提供的线索,他们很快就会抓住那几个骗子。嫂子,你们的钱还是有希望追回来的。”   尽管是违心之语,楚天舒还得装出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   谭玉芬抹了一把眼泪,说:“小楚,不管怎样我倒挺得住,只是担心盈盈她爷爷会受不了。”   是啊!老爷子刚过六十岁,这辈子命很苦,很晚才结婚生子,张伟八岁那年,妈妈不幸患上了胃癌,家里贫困无钱医治,早早就辞世了。   老爷子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张伟拉扯大。   高中毕业之后张伟没考上大学,老爷子就把他送到部队当了兵。   张伟退伍回厂里没两年,厂里经营不善,举步维艰,老爷子就办理了提前退休手续,孤苦伶仃地住在厂里分的五十多平方的房子里。   老爷子一生要强,身体还算硬朗,生活上一直坚持自理,从来不给张伟和谭玉芬他们添麻烦,得空还能帮着照看一下盈盈。   张伟和谭玉芬对老爷子也很孝敬,虽然经济条件不是太好,但隔三差五地谭玉芬总要做点好吃的给老爷子送去,每个星期两口子也会带着盈盈去看望爷爷,一家人其乐融融,倒也过得开开心心。   可是,两家的积蓄全部被骗,老爷子的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琢磨着如果不是他乱参合,至少谭玉芬不会把钱存到那个信用社里去。这两天,老爷子着急上火,愁眉苦脸,一下子憔悴了不少。   看着老爷子难过伤心,发誓要让老爸度过幸福晚年的张伟是心如刀绞,他按耐不住怒火,才一时冲动要拼了命去宰了那个骗人的亲戚,为老爸出这一口恶气。   楚天舒听了,手放在张伟的腿上,诚恳地说:“伟哥,你可不能做傻事啊。嫂子,盈盈,还有老爷子,他们可都指望着你呢。”   张伟重重地叹了口气,闷声闷气地说:“唉,兄弟,厂快子没了,门面房也要拆除了,我……一个大老爷们,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真是没脸见人啊。”   楚天舒心里猛地一沉,说来说去,又说到仪表厂的改制上来了。   如果按照凌云集团的竞购方案,厂子异地重建作为凌云志汽车配套生产厂,又拿出一千万元来作为培训基金,那么像张伟、谭玉芬他们这一大批具有一定经验和技术的中青年职工,重新上岗一定会成为厂里的生产骨干。   以凌云集团经营思路和管理水平,实现盈利指日可待,从楚天舒了解到的集团员工收入体系来分析,生产一线骨干们的工资待遇不低,完全可以让一个家庭过上相对优裕体面的生活,各项保险和福利也有了保障。   但是,如果按照整体转让的方案,下岗工人们只能拿到一次性补偿,像张伟他们工龄短的,要想到了退休年龄能领到养老金,享受医疗保险,就得个人缴纳剩下二十多年的各项保险,拿到的补偿款可能还不够交这些年的公积金和保险的。   楚天舒不敢多解释,只安慰说:“伟哥,大家要有信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伟眼巴巴地看着楚天舒,说:“吴总带着几位车间主任们一直在向政府相关部门反映下岗工人们的难处,他们的答复也是快要有结果了,可是,这结果到底是福是祸,谁又说得清楚呢?”   谭玉芬也是一声长叹:“唉,我听老万等几个议论,说这厂子要是卖了,几千号人连哭诉都无门了。”   懂事的张盈盈趴在妈妈的怀里,亮晶晶的大眼晴也盯着楚天舒看。   楚天舒站了起来,大声地说:“伟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做傻事,骗子会有公安机关来处理,被骗的钱他们也会帮着追回来。你这股子劲儿,还要用到团结带领下岗工人们维护自身权益上来。”   向晚晴也对谭玉芬说:“嫂子,我们电视台也会跟踪报道仪表厂改制的全过程,我相信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谭玉芬搂着张盈盈,一个劲儿地点头,可眼泪却还在止不住地流,既为积蓄被骗而伤心,也为今后的日子而担忧。   张伟也站了起来,拍着楚天舒的肩膀,说:“好,兄弟,我听你的。”   楚天舒感觉肩上的压力猛然沉重了起来。   他从谭玉芬手里拿过那张存单,说:“嫂子,你把存单放我这,我给公安局的朋友们说说,看破了案能不能把你家的钱优先发放一部分。”   临走之前,向晚晴和白云朵还是不太放心,又劝慰谭玉芬千万别发愁了,不能叫钱憋屈坏了身体,一定要坚强起来,把张盈盈带好,把老人安抚好。   张伟和谭玉芬抱了孩子,强颜欢笑地送楚天舒等人出了简易宿舍。   楚天舒说:“伟哥,嫂子,外面风大,快回去吧。案子和厂子有什么消息我都会及时和你们通气的。如果有什么困难,你们也别客气,直接跟我说,我们会尽力而为的。”   上了车,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白云朵问:“老楚,伟哥他们的钱,雨菲他们追得回来吗?”   “够呛!”楚天舒把童丹元的回答说了一下。   白云朵问:“那你把存单拿过来了,回头怎么跟嫂子他们交代呢?”   开着车的向晚晴在后视镜里白了白云朵一眼,说:“你傻呀,天舒这么做是为了宽他们的心,如果张伟他们家真急需用钱了,我们得把这钱先垫出来,懂吗?”   “哦,我明白了。”白云朵恍然大悟。“老楚,你真够哥们。”   “不是我够哥们,是他们实在太苦太难了。”楚天舒缓缓地摇了摇头,说:“伟哥和嫂子都是很要强的人,如果他们遇到了困难,也不一定肯接受别人的帮助,我拿着这个单子,说是公安局追回来的钱,他们就算是有疑问也好接受了。”   白云朵用钦佩的目光看了楚天舒一眼,暗想:还是他想得周到。   车缓缓地行使在灯红酒绿的大街上。   向晚晴又主动问:“天舒,放假前听你说,仪表厂竞购节后可能就要正式启动了,为了保障下岗职工的权益,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楚天舒开玩笑说:“呵呵,你不怕再次从‘第一现场’栏目下岗啊?”   向晚晴笑了笑,说:“怕,怎么不怕?你知道吗,待在老年节目组里,和一大帮老头老太太打交道,我都快憋闷死了。”   楚天舒不解地问:“那你怎么还想搅合进来呢?”      第156章 果不其然      向晚晴正色道:“你看看伟哥他们家,家具是破旧的,电视是老式的,小盈盈连台钢琴都买不起,日子过得多难啊。上次给郑小敏做节目,我还体会不到他们的难处,今天见了,灵心不安啊。如果他们的权益都有人要去侵害,真是天理难容!”   楚天舒想了想,说:“晚晴,那你能不能向台里申请做一个专题,全程跟踪报道仪表厂竞购的全过程。”   “可以。”向晚晴点头,说:“国企改革,舆论监督不可或缺。”   楚天舒说:“不!你不能把这个作为报选题的理由,那样很有可能通不过。我觉得,你可以从国企改革破冰之旅这个角度去策划,或许更有说服力。”   向晚晴兴奋地说:“天舒,没想到,你的新闻敏感性比我还强啊。”   楚天舒忙说:“哪里?我列席过好几次改制领导小组会,听过市领导多次的重要指示,也听懂了仪表厂这次改制的重要意义。所以,就能更准确地理解和把握领导们所需要的宣传口径。”   两人紧接着又讨论起一些策划的细节和视角,似乎忘记了后座上还坐着一个白云朵。   听楚天舒和向晚晴说得十分投机,白云朵心里有点不太舒坦,同时,她也感觉到,她的这个不舒坦,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嫉妒在作怪,而是带有自卑和失落。   无论是从事业支持上还是从思想默契上,白云朵不得不承认,向晚晴与楚天舒之间有着更强烈的共鸣,他们如果生活在一起,可以互相促进共同进步。   白云朵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真的只有做二奶的命了。   节后第一天上班,一个个都显得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疲惫。   大概因为是放假之后的头一天,委领导都到齐了。   楚天舒到各位领导的办公室转了一圈,一是问候,二是看看有什么要交办的事情。   关浩宇黑着一张脸,对于楚天舒的问候,连眼皮都没有抬。   楚天舒没多在意,反正主持了办公室的工作之后,也没见过他有多少的笑脸。   黄如山在办公室里踱步,看到是楚天舒站在门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连口都没让楚天舒开。   一转弯,楚天舒又去了段青山的办公室。这位平时不苟言笑的纪委书记,今天却很热情地和楚天舒打招呼,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说了几句鼓励和关心的话。   最后,楚天舒到了简若明的办公室。   简若明虽然穿着和往日没什么不同,但脖子上多了一条天蓝色的纱巾,就这么简单地一点缀,却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整个人顿时生动了许多。   见了楚天舒,简若明说:“小楚,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有事吗?”楚天舒问。   “当然有。”简若明眉头跳了一下,说:“通知各部室,九点开全体大会。”   “什么?”楚天舒几乎要叫了起来。   简若明脸色严峻了起来,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让你通知你就去通知。”   自从为了传达“入乡住村”的文件精神之后,国资委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召开全体大会了。   一般来说,需要全体人员参加的大会只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学习传达市委市政府的重要文件精神;第二种,各部室职责分工和调整;第三种,重大的委领导人事任免。   节后第一天,市委市政府似乎不可能会有重要的文件精神要学习传达,各部室的负责人也不可能在不开委党组会的情况下做出调整,唯一的可能就是委领导有变化了。   即便是要开全体大会,按照惯例,也应该是一把手关浩宇让办公室通知啊。   楚天舒联想到住院期间王致远透露的消息,他想,只有第三种可能了。   关浩宇被勒令退居二线,他自然没有颜面也没有兴趣去管你开不开会呢。   看来,简若明真的成了受益者,否则,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命令楚天舒去通知开全体大会。   “还有什么问题吗?”简若明在办公桌后坐下来,冷冷地问。   “没,没有了。”楚天舒转身要走,欧阳美美敲门进来了。   她兴致勃勃地问:“简主任,市委组织部常部长马上就要到了,请你下楼迎接一下吧。”   简若明立即起身,满面春风地与眉开眼笑的欧阳美美商议起会议的程序和细节来。   很显然,会议的筹备没有通过办公室,而是由欧阳美美一手操办的。   楚天舒更是奇怪,这两个平素不太对眼的女人怎么突然一下子像是成了亲密姐妹似的。   简若明略带不满地瞟了楚天舒一眼。   楚天舒知趣地告辞,召来了秘书科的齐大光,让他逐个通知各部室负责人,九点到会议室开全体大会。   会议通知下去了之后,楚天舒泡了一杯茶,坐在椅子上,思考起简若明这上班之后的变化。   正思忖间,外面响起了几声汽车喇叭声。   楚天舒抬头一看,九点差十分。   简若明和关浩宇、黄如山、段青山等人迎在办公楼门口,与前来参加会议的市委组织部常委副部长常胜利握手。   楚天舒突然发现,欧阳美美也出现在了迎接常部长的队列中。   欧阳美美这个人,仗着和唐逸夫的关系,凡是有领导来,她都比较喜欢凑热闹,但那都是非正式场合,作为人事组织处处长的她想要跟领导们混个脸熟也不足为怪。但今天是市委组织部来宣布委领导班子调整,她应该没有资格出面迎接,做了这么多年的机关工作,这点常识性的规矩她不会不懂啊。   楚天舒突然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欧阳美美高升了。   来不及细想,楚天舒快步来到了大会议室。   一进门,就看见了主席台上的桌牌。   常胜利居中,左边是简若明,右边是关浩宇,依次是黄如山、段青山,果然在最后多出了一个欧阳美美。   远远的看到了欧阳美美的桌牌,联想到她那张眉开眼笑的脸。   这一刻,楚天舒的心里竟微微一痛。   当下,他便被自己的这个奇怪的感受怔住了。   但旋即便清醒过来,简若明的上位与唐逸夫有关,欧阳美美也是这次政治博弈中的受益者之一。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人们相近的境遇和相同的情绪爱好聚集到一起了,形成了一个个的“圈子”,有穷人圈子、富人圈子、平民圈子、男人圈子、女人圈子、还有工作圈、生活圈、娱乐圈、麻将圈等。   官场更不例外,从古至今官场都是讲究圈子的,在古代投门生贴便是寻求圈子接纳的方式之一,现代也有跟对了人跟错了人之说,都说明了圈子的存在。   当然,这个圈子没有正式的名称、章程和组织机构,但绝对等级森严,分工明确,运作有序,且有内外之分,讲究远近亲疏。   大凡进入这个圈子的干部,彼此形成了默契,利益均沾,风险共担。   楚天舒略收神绪,夹紧手里的笔和本子,低头往办公室所在的人群中走,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诸多关注的眼神。   简若明的桌牌换到了市委组织部领导的左边,这意味着她的地位现在已经高过了主任关浩宇,很多的老机关都猜测到了这其中变化的一些奥秘,自然会认为楚天舒将会国资委内部的受益者,至少升任办公室主任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楚天舒神色略紧,双眼如无物一般空洞,在第二排空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此时,会场响起了一阵掌声。   坐在前排的部室负责人纷纷站了起来,欢迎市委组织部的领导入场。   这个时候,别看楚天舒主持着办公室的工作,但他的级别是副科,还没有资格站起来鼓掌欢迎市里的领导。   会议开得很隆重,但气氛却有点儿沉闷。   这在国资委素来是这样,大家也都见惯不怪了。   只是常胜利宣布的结果,却让大多数人大跌眼镜,倍感意外。   市委市政府还是给关浩宇留了面子,只是说他因为年龄和身体的原因,请求辞去国资委主任的职务,退居二线。任命简若明为国资委主任,党组书记,段青山改任国资委副主任,不再担任党组副书记,任命欧阳美美为党组副书记兼纪委书记。   楚天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虽然心里早已猜到了结果,但依然有些震惊。他眼睛不由自主的朝简若明看去,仿佛在疑惑,她为什么没有提前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   理论上说,简若明要升职,事先完全不知情是说不过去的。   常胜利宣读完了文件,退居二线的关浩宇作了一个象征性的表态,便轮到简若明发表就职演说。   从打扮、表情和语言上都看得出来,简若明是做了精心准备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   范亦兵、刘春娜等人打心底里在替楚天舒高兴,简若明主持了国资委的工作,下一步重用楚天舒是显而易见的。   可是,楚天舒的心里却一点儿兴奋的感觉都没有。      第157章 逆转直下      简若明热情洋溢的就职演讲赢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最后,常胜利代表市委组织部讲话,无非是对关浩宇的工作表示肯定,对简若明给予高度评价,要求新班子加强团结,努力工作等等诸如此类的例行公事,但最后还是要被简若明称作重要指示,会在今后的工作中认真贯彻执行云云。   散会之后,简若明热情挽留常胜利与新班子共进午餐,但是,常胜利说还安排了到其他单位宣布班子调整,今天实在太紧张了,以后还有机会。   送走常胜利之后,关浩宇立即就走了,连最基本的交接程序都没有履行,甚至没有收拾一下办公室里的私人物品。   后来,楚天舒从值班的小雯那里得知,放假期间,关浩宇来过了办公室,已经悄悄地将私人物品搬走了。   上任伊始,简若明的第一项工作就是逐一找中层干部谈话。   欧阳美美早给她拟就了一个谈话的名单和顺序,是按照级别和资历排的,但是,简若明没有按欧阳美美拟定的名单来,她第一个约谈的就是楚天舒。   对外来看,这是一个重用楚天舒的信号。   不过,简若明不仅需要向楚天舒传递这个信号,她还要给他指明工作方向。   “明姐,祝贺你。”楚天舒带上门,笑容满面地说。   “小楚,请坐吧。”简若明嘴角泛起了一丝丝的微笑,但是她还是很严肃地提醒道:“请注意,这是办公室,我在和你谈工作。”   官场是一个是非圈子,人的地位变了,相互的利益关系也会随之改变。   简若明从一个几乎连建议权都没有的副职,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位具有决策权的正职,“明姐”这个以前的亲密称呼确实不太适合再在办公场所出现了。   楚天舒很响亮地回答:“是,简主任。”   简若明似乎觉得这个转变来得太快,于是,她示意楚天舒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用亲切地口吻说:“小楚,我刚接手国资委的全面工作,千头万绪,还需要你多多支持啊。”   楚天舒站了起来:“请主任指示。”   简若明笑了,她摆了摆手,说:“小楚,你别搞得紧张兮兮的好不好?”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着坐下了。   简若明坐直了身子,双手支在办公桌上,手里习惯性地把玩着一支签字笔,开诚布公地说:“小楚,目前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黄如山不会太尽力了,段青山业务上还不熟悉,欧阳美美暂时指望不上,只有你帮我多挑些担子了。”   这既是一个提拔重用的暗示,也是掏心窝子的真心话。   楚天舒一扫刚才的不快,很爽快地回答说:“主任,你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   简若明直截了当地说:“当前最重要的有两件事。对外是仪表厂的改制,这已经箭在弦上,刻不容缓;对内是理顺人事关系,保持平稳顺利的过渡。你觉得,你来主抓哪件事比较合适?”   楚天舒心里一阵抑制不住的激动。   简若明没有拐弯抹角,也没有虚情假意,而是直言不讳,这应该是她对自己的最大信任。   楚天舒明确表态:“主任,我服从你的安排。”   简若明略带不满地说:“小楚,如果我拿定了主意,又何必征求你的意见呢?”   “我……还真没考虑过。”楚天舒含糊地说着,脑子却转得飞快。   简若明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重要的选择。   一是接替欧阳美美担任组织人事处的处长,从目前委领导班子的组成来看,党组成员只有四个人,那么,人事组织处处长列席党组会议是惯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能够顺利地进入决策的核心层,这也意味着日后的升迁排在了前列。   二是升任办公室主任,继续负责仪表厂改制的日常工作,在国资委的地位明显不如组织人事处处长高,还存在着得罪领导的风险。   按照官场趋利避害的基本原则,楚天舒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组织人事处处长。   但是,谁又来负责仪表厂改制的日常工作呢?   想到这,楚天舒心里暗暗地打了个冷战。   他抬头看了看简若明。   简若明微笑着看着他。   楚天舒猛地明白了过来:简若明在诱使自己主动扔下这个烫手山芋!   这是出于关心还是另有意图?   迟疑了一会儿,楚天舒作出了他的选择:“主任,仪表厂改制的日常工作一直是我在操办,突然换人接手,恐怕会影响快速推进的工作要求,我想,这个难题还是由我来继续完成吧。”   “我料到你会这么选择。”简若明低垂着眼皮说:“本来我是有意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欧阳美美的。”   “什么?”楚天舒瞪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欧阳美美能胜任这项工作吗?   如果站在简若明的角度去思考,楚天舒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相对稳妥和高明的选择。国资委主任的位子已经到手了,完全必要再卷入到仪表厂竞购这个政治博弈的漩涡中去!   简若明想到了他会惊讶,她收起了笑容那个,严肃地说:“前天市委市政府召开了一个国企改制的专题会议,通知我列席了。会上讨论了仪表厂的改制问题,鉴于擎天置业涉黑事件,暂停了他们的竞购资格。同时,唐副市长分析了当前的财政情况,希望能从仪表厂转让中尽可能回笼资金,在年前解决好拖欠乡村教师的工资问题。”   楚天舒心里开始着急,如果按照回笼资金的想法,相当于完全否定了凌云集团异地重建的方案,又回到了整体收购的轨道上去了。   这种前提下的竞争,鲲鹏实业就处于相对有利的地位,王致远的前期运作已经获得了银行的支持,可调度的资金比凌云集团更宽裕,也就是说,急功近利的方案重新抬头,下岗工人的权益和全市经济发展的长远利益都难以得到保障。   “简主任,你没有发表你的看法吗?”楚天舒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点儿颤抖。   简若明的脸上露出有点儿尴尬又有点儿自我解嘲的笑:“我只是列席会议,并没有发言权。”   “那么,你是要打算牺牲下岗职工们的利益了。”楚天舒压不住心头的火,质问道。   简若明的脸上也有点儿挂不住了,好歹她是个女人,又是个女领导,虽然楚天舒是她所看重并将要倚重的男人,可他毕竟还是一个下属,任何一位领导被下属当面质问,心里都会不舒服。   “楚天舒。”她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严厉地说:“我们所掌握的信息是片面的,局部的,领导们站得高看得远,决策通盘考虑了全市的财政状况和各种矛盾与问题。你说,下岗职工的权益要维护,乡村教师的权益就不要维护吗?”   简若明显露出一个女领导的真正面目,在楚天舒看来,她这是在打官腔,是在强词夺理。   形势逆转直下!   楚天舒心里郁闷极了。   他豁出去一切,甚至不惜舍弃政治生命去帮助简若明扳倒关浩宇,只是为了让官场上能多一点正气,多几分清风,可没有想到简若明在权力的诱惑面前,到头来还是选择了向权势低头屈服!   什么感情、什么良心、什么权益,那都是官场上可以用来交换的筹码,在权力面前,统统都狗屁不如。   楚天舒冷眼的看着简若明那张原本漂亮生动的脸渐渐模糊起来,变成了官场里领导们常见的脸谱,他心里暗骂了一声“操”,腾地站起身,双眼狠狠地瞪了简若明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简若明的办公室。   走在走廊上,一阵轻风吹过,机关大院里盛开的桂花香沁人心扉。   楚天舒从刚才的愤怒中游离出来,头脑越发的冷静,渐渐恢复了理智。他回到了办公室,带上门,泡上一杯茶,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对刚才的一时冲动产生了强烈的悔意。   是啊,简若明的做法,不正是官场最普遍的做法吗?   仪表厂的竞购不是单纯的一项业务,已经演变成了一个政治利益集团的博弈。   任何利益集团都不是一个人,背后都是一个团体,一个派系。   在简若明面临着提拔的关键时刻,通知她去列席专题会议,她能提反对意见吗?   会议形成的决定并不是哪一个人的意见,市委书记郭子春,市长朱敏文,常务副市长伊海涛都出席了会议,对于唐逸夫意图借仪表厂转让解决财政困难的建议,不是也表示了同意吗?   如果简若明像你一样鲁莽冲动,最后让黄如山上位接手了国资委的工作,他就会不牺牲下岗职工的利益吗?形势难道会比现在还好吗?   一连串的反思让楚天舒产生了深深地自责。   楚天舒啊楚天舒,现在是简若明最困难的时候,你不想方设法去帮助她渡过难关,反而还要冲动赌气耍小孩子脾气?   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理由指责她?   难道就因为你曾经可以称呼她为“明姐”吗?      第158章 再次升迁      望着楚天舒掉头而去的背影,简若明也是心绪难平,委屈和伤感一起涌了上来,将她从升职的喜悦中剥离了出来,心里霎时空落落的。   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嘀”地叫了一声。   心情不好的简若明懒得去看。   这几天,表示祝贺的短信源源不断,应接不暇,回复吧,烦不胜烦,不回吧,又有失礼貌。   万一是哪位领导发来的呢?   简若明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拿起了手机,点开了信息键。   竟然是楚天舒发来的。   “对不起,明姐!”   简若明的眼前一片模糊,心里涌上来一股欣慰与甜蜜。   傻小子,你又怎么知道明姐心里的苦啊!   那天从楚天舒的病房里出来,简若明急急忙忙去见的是:王致远!   这个该死的冤家,被简若明在心底里千刀万剐了不知多少回。   但是,分别了几年之后,再一次接到了他的邀约,简若明犹豫再三,怨恨最终还是没有敌过往日的美好记忆,她赴约了!   说什么父命难违?   说什么旧情难忘?   说什么悔恨交加?   说什么梦里魂牵?   说什么……   剪不断,理还乱。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是过眼烟云!   原以为天各一方可以相忘于大洋彼岸,没曾想世事弄人,生命的轨迹又难以避免要发生交集。   王致远绝口没谈及他的鲲鹏实业,绝口没有提他的家庭妻儿,只是一个劲儿地忏悔,发誓要为伤害了简若明的感情予以补偿,要帮助她铺平官路坦途。   王致远声泪俱下,情真意切,让简若明柔情再起。   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泪腺的女人啊!   王致远没有食言。   第二天,简若明就接到市政府秘书处的通知,邀请她作为国资委的负责人列席市国企改革专题会议,关浩宇自此出局。   从官方渠道传出来的信息,这是分管副市长唐逸夫的提议,常务副市长伊海涛表示赞同,市长朱敏之无异议,市委书记郭子春点头同意。   会上,简若明保持了恰到好处的沉默。   市委书记将在年后调任外省任副省长,市长朱敏之要顺利接任市委书记,这似乎都没有太大的悬念。   两位主要领导当前最关心的事情是维护换届之前的大局稳定。   如果能利用仪表厂整体转让的资金来解决乡村教师拖欠的工资,既是尊师重教的实绩,也是维护稳定的一大举措,然后再拿出一部分资金来安抚仪表厂的下岗工人,他们有了既得利益也不至于闹出太大的乱子来。   唐逸夫分析得有条有理,郭子春和朱敏之予以默认,有意着眼于长远的伊海涛自然没有话说。   官场上,残酷的角力往往都发生在幕后。   对手之间的官阶越高,越不会发生面对面的激烈碰撞。   在这种大的形势下,别说简若明还只是一个候任的国资委主任,就算是老资格的关浩宇,恐怕想提也提不出反对意见来。   专题会议之后,市委书记郭子春主持召开了市委常委扩大会,讨论了全市部分干部的调整方案。   简若明出任国资委主任,党组书记,欧阳美美出任国资委党组副书记兼纪委书记。   同时还讨论调整任命了几位市管干部,其中北湖区公安分局局长郝建成升任市公安局副局长,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接任了北湖区公安分局局长,童丹元升任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   权力分配是一个平衡的艺术。   据坊间人士分析,唐逸夫在这场微小的调整中策略灵活,进退有度,有得有失,得失基本相当。   关浩宇退居二线早有动议,由于在竞购企业的审核中存在过错,借坡下驴也是明智之举。简若明上位略显突兀,殊不知这背后是王致远运作的结果,欧阳美美的升迁则是平衡中的意外收获。   这一进一出,唐逸夫略有所失。   但是,心腹郝建成借破案有功荣升市公安局副局长,这才是唐逸夫蓄谋已久的最大收获,童丹元等人的升迁,只不过是权力分配中所必须的陪衬而已。   简若明暂时没有理会楚天舒的道歉。   这个傻小子,如果马上就给他好脸色看,恐怕他还不知道从中吸取教训,今后还会犯这种鲁莽和冲动的错误,必须通过这个事例,让他学会什么叫冷静与沉稳。   简若明的心情开朗起来,她一个电话找来了欧阳美美,商议一下内部的人事调整。   在地位还没有彻底稳固之前,欧阳美美是一只应该利用好的棋子。   可以想见,失意了的黄如山不太可能好好配合了,段青山由党务改行政,级别没升,待遇没变,要调动他的积极性还有待时日,欧阳美美本来就是个爱管闲事的女人,取得了她的支持,也相当于间接地获得了唐逸夫的首肯,无论如何,在目前的情形下,不能让她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欧阳美美春风得意,终于升到了梦寐以求的副处级,暂时还没来得及生出得陇望蜀的欲望,听说简若明要与自己商议委里的人事调整,更是十分得意:嘿嘿,简若明还算知趣,我家老唐能帮你把位子弄到手,也能把位子从你屁股底下弄出来。   听说楚天舒不来接自己组织人事处处长的位子,欧阳美美吃惊之余还是喜出望外,她提出暂时没有合适人选的话,可以由自己先兼着。   简若明竟然同意了。   欧阳美美马上给予了一个投其所好的回应,提拔楚天舒为办公室主任,落实正科级。   对此,简若明没有意见。   保住了自己的利益,又安排好了简若明的人,欧阳美美眼珠子一转,她认为该对不良势力实施清洗了,她说:“齐大光是关浩宇和黄如山的人,不能让他留在办公室。”   简若明表示赞同,问道:“欧阳书记,那他该怎么安排呢?”   欧阳美美想了一下,说:“把他下派到造纸厂去当支部副书记。”   国资委的干部交流到国企去,一般是要高升的,平调基本上等于是弃用。   简若明没有表示反对。   紧接着,欧阳美美提出来让范亦兵改任秘书科科长,综合科交给赵平原,都解决副科级,他们得到了提拔,一定会死心塌地地为新班子卖命,楚天舒也可以腾出精力来主抓国企改革的大事。   这个欧阳美美,还真没有白和唐逸夫睡了几年,玩人的手段得到了一点唐逸夫的真传。   业务处室的负责人也来了一个大轮换,原先得到关浩宇重用占据重要岗位的,统统被挪到非重要岗位任职,原先被压制的轮换到重要岗位上来,搞这一套,欧阳美美更是轻车熟路,因为她此前也替关浩宇选人用人,谁是怎么上来的,她一清二楚。   简若明的言听计从,让欧阳美美兴奋得简直要来高潮了。   这个凭身体搏出位的女人缺乏足够的政治智商,她的冲锋陷阵令本来打算给简若明制造点难题的黄如山无计可施,等到大家看到人事调整的文件,都认定是简若明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连黄如山都不敢说一个不字,谁还敢不服?   这最初的立威,简若明假借欧阳美美之手,在无声无息中就完成了。   遭遇了简若明冷落的楚天舒,从这一系列眼花缭乱的调整中窥探出了一些端倪。   简若明还是将仪表厂改制的具体工作落到了自己的头上,这说明她的有意冷落不是真的生气了,而是在告诫自己要学会冷静。   在国资委班子调整之后,唐逸夫又召开了一次改制领导小组会议,宣布简若明接替关浩宇担任领导小组成员,领导小组办公室的主任改由楚天舒担任。   在这次会议上,唐逸夫传达了市国企改革专题会议的精神,强调了筹集资金缓解财政压力的重要性。可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再提快速推进的工作要求,而是以国资委班子刚刚调整为由,提出了一个稳中求进的新理念。   这正是唐逸夫的狡猾之处。   他认为,在这一次权力分配的过程中,他已经送给了王致远一个人情,谋划运作简若明成功上位,那么,帮助鲲鹏实业获得仪表厂竞购的重任应该交给简若明,而不应该是我唐逸夫。   唐逸夫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你王致远要求我帮你在市国资委安排简若明作为你的代言人,我唐逸夫又何苦要与伊海涛展开正面的对抗呢?   这让楚天舒看到了逆转的希望,他相信,简若明绝不是唯利是图之辈,只要在国资委站稳了脚跟,她会以大众利益为重,以全市经济发展的长远利益为重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王致远与简若明之间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纠葛。   人都是讲感情的!   楚天舒与仪表厂的下岗工人朝夕相处了两年多,彼此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深知他们的疾苦,想要通过仪表厂的改制,维护他们的权益,帮助他们彻底摆脱困境,这既是良心所使,也是人之常情。   同样,简若明又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的恋人,今日的恩人在仪表厂竞购项目上一败涂地呢?      第159章 退无可退      在办公室主任任命文件下发的当天,楚天舒再次坐在了简若明的办公桌前。   不过,此时的办公桌非彼时的办公桌。   国资委主任的办公室远比副主任办公室宽敞得多。   所有与关浩宇有关的东西全部彻底的清理干净。   办公桌、办公椅、书柜、电脑、台灯、沙发、茶几、文具盒、文件夹等全部换了新的,窗帘在刘春娜的干预下没有放过,就连照明灯的开关也被细心的范亦兵挑出了毛病,根据钱美华的建议,楚天舒还特意去花鸟市场精心挑选了两盆白玉兰。   这一天阳光明媚,太阳透过窗户照进来,温暖而又明亮,一如简若明的心情。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问:“主任,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当然!”简若明面无表情,手里依旧把玩着一支签字笔。   “对不起,领导,我错了。”楚天舒低头,认错。   简若明不屑一顾:“哼,别假惺惺的了,在你心里,根本没有把我当领导。”   “是,领导批评得对。”   “不许油嘴滑舌。”简若明把签字笔扔在了办公桌上,郑重其事地说:“楚天舒,我再次提醒你,在工作上你我就只有上下级关系。”   “知道了。”楚天舒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工作之外呢?”   “还是上下级关系!”简若明斩钉截铁地说:“还是我领导你!”   楚天舒站了起来,双腿并拢,双手贴着裤腿,猛地一点头,大声地说:“明白了,请领导训示。”   简若明扑哧一笑:“呵呵,你这动作,怎么看都像是电影里的汉奸。”   “嗨!”楚天舒再次一并腿,答应了一声,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坐下吧。”简若明微笑着示意,随即收起了笑容,说:“根据委党组决定,你近期的工作重点仍然是加快推进仪表厂的改制。这项工作牵扯了太多的精力,必须尽快完成,否则的话,其他方面的工作都无法正常顺利的开展。”   办公室的日常事务有范亦兵和赵平原,这两个人业务熟悉,工作努力,确实用不着楚天舒操太多的心。   “可唐副市长的指示是……”   “稳中求进,对吧?”简若明打断了楚天舒的话,说:“不,时间拖得越长,不稳定的因素就越多,尤其是到了岁末年初,各种矛盾和问题将日益尖锐,造成的政治影响也更大,我不希望在元旦春节期间还给领导们添堵,添乱。”   官场上,向来是屁股指挥脑袋。   简若明在担任一把手之前,当时与楚天舒商量的策略是以时间换空间,最后,拖垮了关浩宇,并抓住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当上了国资委主任。现在位子变了,想法也马上就变了。   新官上任,谁都希望能把前任没有干好的工作干得漂漂亮亮,让领导放心满意,这是表达不辜负领导培养和信任最好方式,也是体现能力和水平的最佳方式。   “好!”楚天舒没有再多解释,直接提出了按照原计划往前推进的工作设想,在一个月之内完成各项文件资料的准备、评审专家的邀请、竞购程序公示等所有相关筹备工作,本月底下月初组织竞购。   对于楚天舒一个月的间安排,简若明略微感觉稍长了一点,因为此前的大多数准备工作基本完成,如果不是出现走马换将的变故,应该在一到两周内就可以启动竞购程序了。   不过,简若明还是同意了,毕竟唐逸夫有过“稳中求进”的指示,太过明目张胆地冒进,似乎也不太合适。   当然,楚天舒也有他自己的考虑,他需要时间来做最后的努力,诸如说服简若明,寻求王少磊的帮助,等待吴梦蝶的运作等等都不是一两天便能做得到的。   在谈到邀请评审专家的时候,楚天舒还是试探着问道:“主任,评审专家的名单要不要及早敲定?”   “当然!”简若明看了他一眼,说:“小楚,你拟定一份专家组大名单,将各位专家的详细资料整理汇总,我报唐副市长审定。”   楚天舒有些惊异,但这回学会了冷静,没有立即提出异议。   这年头,大多数的专家少了几分学者的刚正不阿,多了几分媚上的官方色彩。   评审专家最后由唐逸夫来审定,那么,挑选出来的专家就多半会带有特定的倾向性,评审意见也会与领导意志趋于一致。   也就是说,一次性整体转让的方案将会成为主导性意见!   简若明自然看得出楚天舒的疑虑,她十分坚决地说:“作为国资委的主任,我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市国企改革专题会议集体讨论作出的决定。”   简若明明确了她与领导保持一致的态度,楚天舒无话可说了。   回到办公室,楚天舒重新拟定了一份仪表厂改制工作的推进计划,又收集整理了拟邀请专家的各项资料进行了汇总,在下午下班之前,两份资料同时送到了简若明的案头。   对于楚天舒这种雷厉风行的工作态度,简若明是满意的,她一点儿也不怀疑他的能力与执行力,这也是她最看重楚天舒的一点:说得出便做得到。   下班之后,楚天舒拒绝了白云朵聚会的邀请,回到了丹桂飘香,他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理清思路。   简若明的妥协已现端倪,那么,自己还要不要坚持下去?   楚天舒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彷徨。   他摸出一颗烟,点上,趴在阳台的窗户栏杆上,凝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当一颗烟燃为灰烬时,楚天舒将烟蒂按熄在手边的烟灰缸里,下定了决心:不到水落石出,决不放弃努力!   首先需要确认的是,在这种形势下,吴梦蝶会如何选择。   楚天舒拨通了吴梦蝶的电话,将形势正在悄然逆转的消息告诉了她。   吴梦蝶正在宴请地方银行方面的几个头头,她喝了一点儿红酒,双颊嫣红,清眸生辉,接到楚天舒的电话,她向酒桌上的几个男人表示了一下歉意,走到了包房外的客厅里。   听了楚天舒的消息,吴梦蝶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震惊,青原市国资委班子的走马换将她也提前获悉了消息,对这种可能出现的变化有预感,也有思想准备。   吴梦蝶偷眼看了一下包房里几个酒足饭饱的男人,发现他们也在不时地偷瞥她,她举着手机来到窗前,打开了窗户,好让外面的嘈杂掩盖她与楚天舒通话的声音。   明亮的月光,斜撒在吴梦蝶精致的脸上,泛起了圣洁的光亮。   吴梦蝶告诉楚天舒,凌云集团的竞购方案不会改变,她坚信只要这个方案在竞购现场公布出来,一定能引起评审专家的共鸣,也一定会得到相关领导的重视。   别看吴梦蝶在电话里说得信心百倍,实际上,她这也是无奈之下的鼓气之语。   现在更改竞购方案与鲲鹏实业硬碰硬地拼资金,凌云集团的胜算估计不会超过三成。   这其中的主要原因有二:其一,鲲鹏实业得到了大型国有银行的倾向性支持,资金筹划已占得先机;其二,临时调集资金难免要影响其他产业的正常运营,凌云集团不敢轻易地牵一发而动全身。   更要命的是,刚才在饭桌上,与地方银行的头头谈得并不十分的投机。   这帮玩钱的家伙个个都奸诈狡猾,早看出了凌云集团正在与鲲鹏实业拼资金,都生出要趁机讹诈一把的觊觎之心。   但是,吴梦蝶已退无可退!   与凌锐爷爷一同创业的凌家的老古董们一直对外姓女子掌控着凌云集团耿耿于怀,他们联手逼宫的戏愈演愈烈,这一次更是演得精妙绝伦。   他们对于吴梦蝶提出来的异地重建的竞购方案给予了支持和响应,甚至同意了追加一千万培训基金的补充建议。现在如果退出竞购或竞购失败,吴梦蝶都只能拱手让出总裁的宝座。   一旦凌家的旁系子侄抢占了凌云集团的制高点,也就意味着凌锐的接班人地位产生了动摇。   吴梦蝶可以不当凌云集团的总裁,但绝对不能接受凌锐的未来遭到威胁或侵犯。   倾尽全集团之力破釜沉舟与鲲鹏实业血拼到底,别说老古董们一定不会同意,吴梦蝶也不肯做这种孤注一掷的赌博,即便最后取得了竞购的胜利,那也只会是一场惨胜!   毕竟仪表厂的竞购只是凌云集团发展战略中的一部分,如果这一个战役就打得元气大伤,鲲鹏实业完全可以在其他的领域轻而易举地挤占凌云集团的市场份额,从而实现对凌云集团的超越,一举奠定东南省最大民营企业的龙头地位。   吴梦蝶只有按照既定方案背水一战,她表现出来的勇气和决定,不仅是在对楚天舒鼓劲打气,更是在给自己鼓劲打气。   可是,吴梦蝶说得越坚决,楚天舒便越是不踏实。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吴梦蝶不是王致远,她不习惯高调张扬,她骨子里是一个内敛沉稳的女人。      第160章 濒临崩溃      楚天舒很快明了了吴梦蝶的处境。   一个女人在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选择退缩,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理由临阵脱逃。   做人要有诚信,当官要讲良心!   虽然不可否认,对仪表厂下岗工人的现金安置补偿也是一种可选择的补偿方式,但是,他们的将来怎么办?   难道就因为要解决当前的财政困难,就可以竭泽而渔,杀鸡取卵吗?   冷静下来,楚天舒不想去责怪简若明,她现在是国资委的主任,选择执行市委市政府的决定,这不是他的错。   楚天舒多少有些怨恨王致远。不错,他是一个商人,追求利益最大化是他的天职,他可以去利用一些人对权力的渴望来达到赚钱的目的,但是,他不应该触碰一个做人做事的底线:损人利己。   想到这里,楚天舒不由得要痛恨那些只顾自己升官发财而全然不管百姓死活的贪官污吏。   如果不是有权势的淫威,简若明不可能妥协屈服;如果不是有官场的资源,王致远的图谋难以得逞;如今这年头,要想办大事,必须当高官。   所面临的困境更加激发了楚天舒要在官场上不断攀升的斗志,只有掌握了更大的权力,才有可能实现为更广大的老百姓谋福祉谋利益的宏愿!   想到了官场,楚天舒也就很自然地想到了王少磊,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常务副市长伊海涛,这也是楚天舒目前唯一有可能间接求助到的最高级别的官员。   王少磊曾经亲口对自己说过,伊副市长对凌云集团的方案很感兴趣!   楚天舒没有迟疑,拨通了王少磊的手机。   接通了,响了几声,被掐断了。   再拨,通了,还是被掐断了。   再拨,仍然是通的,这一次没有掐断,等来的却是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现在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楚天舒很是失望,也许王少磊根本就没有存储自己的手机号码,只把这当做是一个不屈不挠的骚扰电话。   他沮丧地把手机扔在了客厅的餐桌上,转身来到阳台上,心头泛起一阵落寞与茫然,鬼使神差般点着了第二颗烟。   夜,寂静无声。   才闷头抽了几口,嘴里涩涩的苦,楚天舒把剩下的大半截子烟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由于用力过猛,烟灰缸也被挤压得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这时,手机“嘀”地响了一声。   楚天舒一个健步从阳台冲进了客厅,一把抓起了手机,王少磊回了短息:半小时后,青莲会所见。   楚天舒如获至宝,欣喜若狂,像一个溺水者看见了一根稻草!   半小时之后,楚天舒在青莲会所见到了匆匆赶来的王少磊。   一见面,王少磊没有接楚天舒递过来的茶水,而是点了一颗烟,美美地抽了一口,说:“啊,湖边的空气真新鲜,会议室里污浊的空气我真是受够了。小楚,有什么话快说吧,我只有二十分钟。”   王少磊推开了窗户,看着湖面上悠闲而过的游船,思绪似乎和他的眼神一起飘向了看不到边际的湖边,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楚天舒急于想见到王少磊,但见到了之后,却一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王少磊几口就抽完了一颗烟,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前几天,你见过了王致远?”   楚天舒想了想,回答说:“是!”   这种敏感的时刻,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隐瞒,失去了信任就失去了一切。   王少磊仍然望着窗外,淡淡地说:“是王致远亲口告诉我的,因为他也见过我了。”   “是吗?”楚天舒强作镇静,鼓足了勇气说:“我拒绝了与他合作。”   “我很佩服你!”王少磊转过头来,大有深意地看了楚天舒一眼,说:“他也给我开出了合作的条件,我还没来得及拒绝。”   楚天舒瞬间毛骨悚然,暗暗庆幸刚才没有直接说竞购的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如果王少磊与王致远已经达成了默契要沆瀣一气,自己向他救助岂不等于是与虎谋皮?   “为什么?”楚天舒不由自主地问道。   话一出口,楚天舒马上就后悔了,王少磊应该清楚自己和他联系的意图,他这番话无非是委婉地告诉自己不要自讨无趣。   王少磊轻轻一笑:“因为他开出的条件对我很有诱惑力。”   是啊!楚天舒暗暗冷笑,简若明不也是在王致远的诱惑之下改变了她的立场,看来,你王少磊也不例外。不过,让楚天舒纳闷的是,既然如此,王少磊又为何要同意和自己见面呢?   见楚天舒没说话,王少磊突然又问:“楚主任,你对凌云集团和鲲鹏实业竞购之争怎么看?”   王少磊忽然喊他的职务,楚天舒先是楞了楞,然后苦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王少磊笑了:“呵呵,你找我,难道不是想和我谈谈这件事吗?”   “是的。”既然王少磊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楚天舒觉得也无须再装模作样了,他毫不客气地反问一句:“王处,你认为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王少磊作为常务副市长伊海涛的秘书,兼任了市政府的副秘书长,级别是副处。   “从感情上来说,我和你一样,希望凌云集团能够胜出。”王少磊再次将目光转向了窗外。   事已至此,楚天舒已经毫无顾忌了,他咄咄逼人地问道:“但是,你认为鲲鹏实业已经占据了上风,对吗?”   王少磊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受到楚天舒不良态度的刺激,依然很平静地说:“既然是竞争,那么,所有的竞争者都有权利利用他能够掌握的任何资源,这就是竞争的法则,无可厚非。”   楚天舒有些琢磨不透了,王少磊这是在装逼,还是在替自己开脱?   “王处,我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下,王致远给你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楚天舒豁出去了,不就是被王少磊视作政治上的不成熟吗,无所谓了!   “呵呵,没问题,反正现在还只是一张空头支票。”王少磊再次点了一颗烟,冲着窗外重重地呼出了一串烟圈,轻轻地说:“给未来的省纪委书记何天影当秘书。”   从一个副地市级领导的秘书摇身一变成为地省级领导的秘书,级别升为正处肯定毫无悬念,地位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怪不得王少磊会动心!   “那我真要祝贺你了,王处?”楚天舒本来是想说一句恭喜的话,可听上去却怎么都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祝贺就免了吧,”王少磊将手里的烟头狠狠地弹了出去,手在空中一挥,大声地说:“这种成天点头哈腰替别人拎包开车门的滋味,我已经受够了。”   楚天舒震惊了,对王少磊的豪气心生敬意。   他刚要说话,王少磊的手机忽然响了。   王少磊抬手做了个表示歉意的手势,接通了电话,刚才的豪气不见了,下意识地恢复了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脸上堆满了笑,连声说:“好,好,秘书长,我十分钟一定赶到。”   收起了手机,王少磊说:“抱歉,我得走了。”   “没关系!”楚天舒笑笑,说:“我送送你。”   王少磊没有推辞。   楚天舒在前台扔下了两百块钱,说了句“不用找了”,随着王少磊走出了青莲会所。   湖边,微风习习。   王少磊快步走着,边走边说:“小楚,我说句不装逼的话,给领导当秘书,我真的已经厌烦了。三十五岁过了,还不能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这辈子就算废了。我向王致远提出了另外的要求,明年初换届之后,我希望外派一个实职,哪怕是最贫困的地区。”   “嗯,王……大哥,谢谢你的信任。”楚天舒与王少磊并排走着,感慨良多,对王少磊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实干家。   “既然你喊我大哥,那兄弟之间就用不着这么客气。若明主任不止一次地夸奖过你,说你思维缜密,踏实肯干,具备每临大事有静气的潜质,也擅长处理复杂事件。”王少磊顿了顿,继续往前走,说:“所以,我建议你考虑换个平台发展发展。”   楚天舒一愣,紧接着苦笑道:“只要能有发展,我何尝不想换个平台呢,但是,我的命运我自己也决定不了。”   “我记得一位前辈说过,混官场,要么狠,要么忍,要么滚。狠不过,忍不住,还有最后一招:滚!”王少磊自嘲地笑笑,突然问:“小楚,如果我被发配到一个穷山僻壤,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楚天舒明白了,这才是王少磊与自己见面的真是意图。他稍稍犹豫了片刻,答应了:“行吧!”   王少磊放慢了脚步,他有把握相信楚天舒会选择跟他走。   对于今后的前途与命运,楚天舒也看得很清楚。   在仪表厂竞购上的暗斗尘埃落定之后,楚天舒就会变成一根食之无味的鸡肋,继续留在简若明的身边,最大限度的发展,顶多能做到国资委的副主任,然后就在机关里不冷不热不温不火地混成一个官场老油子。   王少磊停住脚,看了楚天舒一眼,说:“小楚,仪表厂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楚天舒默默点头,心里却没有了被王少磊看重的喜悦,而是涌起一阵濒临崩溃的悲凉。      第161章 君子动口      王少磊如果主政一方,不管他被发配到什么地方,都属于空降的外来户,没有自己的骨干力量未必能站得住脚。他看中了楚天舒的敏锐头脑,实干精神,当然,最重要的是楚天舒有一股干事业的雄心壮志。   在当今的官场,王少磊看到了太多的年轻人在钻营、在投机,而想干事、能干事、可以独当一面又不随波逐流的青年才俊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做政绩,最终还得靠信得过靠得住能干活的人。   楚天舒正是这种人!   王少磊显然看出了楚天舒的情绪低落,他拍了拍楚天舒的肩膀,说:“兄弟,有些事往往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更多的时候,人都会被无数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裹挟着往前走。要不怎说说,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呢。但是,只要还在往前走,就有希望有光明。”   道理说服别人的时候都好讲,但是要说服自己,却是非常的难。   就这么撒手不管,等着日后再一走了之,即使不面对张伟、谭玉芬、郑屠夫、吴世才等人,楚天舒的良心也会不安啊。   可是不甘心又如何?   王少磊几乎是楚天舒最后的希望,但这个希望也在瞬间破灭了。   “我说句可能很幼稚的话啊,”楚天舒停顿了一下,鼓足了勇气问道:“王大哥,嗟来之食的味道不太香吧?”   王少磊迈出去的脚步再次停了下来,回转头神情严峻地盯着楚天舒。半晌,才冷冷地说:“兄弟,你这话问得有点太……难听了。”   “我……”楚天舒与王少磊四目相对,他迟疑了一下,痛苦地说:“我真的希望能在跟随你走了之后,大家别在背后骂得比这更难听。”   王少磊沉默了片刻,激动地说:“天舒,你以为我愿意去穷乡僻壤?你以为我不想就在青原市做一番事业?借用一句西方的谚语,谁不希望自己死后能升入天堂?”   楚天舒突然从中看到了一线希望,他试探着问:“少磊,你的意思是?”   王少磊将目光移开,看着不远处的市委市政府大院,既像是在对楚天舒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官场险恶,变幻莫测。不到最后被吃掉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处于食物链的哪一节。”   听到这话,楚天舒的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伊海涛和王少磊他们也不甘心坐以待毙,至少可以肯定,伊海涛不会!   官场上有着太多的尔虞我诈,说到底,王少磊还不敢彻底信任楚天舒。   毕竟,楚天舒是简若明身边的人!   楚天舒对简若明与王致远的过往史毫不知情,但王少磊一清二楚。即使楚天舒愿意跟随自己去穷乡僻壤,王少磊也还是放心不下。   这年头,王少磊还在演一出脚踏两条船的好戏,谁又敢担保楚天舒不会在关键时刻调转枪口呢?   当然,王少磊考虑得更多的是,处于简若明把控之下的国资委,楚天舒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又能有多大作为呢。   “我到了,再见。”王少磊伸出了手。   楚天舒紧紧握住王少磊的手,激动地说:“少磊,谢谢你看得起我。”   王少磊的手里也加了把劲,笑道:“天舒,客气了。”   与王少磊分手之后,楚天舒慢慢地往回走,车还停在青莲会所的门口呢。   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他足足走了半个小时……   向晚晴向台里申报《国企改革破冰之旅》的选题终于获得了批准。   制作了公安局擒获抢劫团伙的专题片之后,向晚晴在青原市的人气大增。   要收视率,拉广告赞助,青原卫视离不开向晚晴。   这颗摇钱树想做的策划,谁要是想拦着,那简直就是在与年终效益奖作对。   不过,据说这里面还是颇费了一番周折。   据说台里收到了她的选题计划之后还心存疑虑,毕竟有过一个“卖身救母”的前车之鉴。   台里不敢做主,又不舍得放弃向晚晴的策划,便特意请示市委宣传部。   市委宣传部部长作为市委常委,参加了国庆期间的国企改革专题会议,他与主抓的副市长唐逸夫通了个气,本来不肯同意,正好省委宣传部有位领导来青原检查指导工作,视察到卫视台,点名要见一见美女主播向晚晴,并亲切地询问近期的工作情况,向晚晴灵机一动,就把“破冰之旅”的策划简要地汇报了一下。   省委宣传部的领导当着陪同视察的市委宣传部长的面,说:“小向,你这个选题很好。既然是破冰之旅,当然应该大力宣传和推广嘛。”   省委的领导发了话,市委宣传部长只得同意,不过,他最后还是画了一个圈圈:只能正面宣传,不许负面报道。   卫视台很快成立了专题小组,向晚晴也立即拉来了广告赞助商。   楚天舒听完向晚晴的叙述,当即一针见血地指出:“这就是明星效应!”   根据张伟提供的线索,市刑侦支队迅速采取行动,几天之后,信用社诈骗案的从犯,也就是张伟老爸的远房亲戚落网了。但是,正如童丹元预料的那样,从他那里只追回了很小一部分的现金。   经过审讯确认,此案的主犯是信用社的原主任。他一直采取挖东墙补西墙的方式在维持资金周转,这一次实在难以为继了,才伙同几个揽储员一起设计了一个高额利息的骗局,然后携带大量骗来的资金潜逃,由于蓄谋已久,计划周密,又是跨省外逃,单纯依靠青原市公安局的力量,恐怕一时难以抓捕归案。   这一次,青原卫视“法制之窗”栏目组趁着向晚晴等人忙着拍摄“破冰之旅”,抢先报道了这起诈骗案的消息,新闻的最后,栏目主播还播了几句评论,提醒市民要从此案中吸取教训,引以为戒,切不可贪图小利而上当受骗云云。   楚天舒为仪表厂改制的筹备工作忙了一周,没顾上向杜雨菲细打听案件的事儿,听到这则新闻是在周末的傍晚。   白云朵精心烹制了几个菜,邀请他到云晴美体的大办公室里一起吃晚饭共度周末。   两人边吃边看电视,当楚天舒听到主播最后的几句评论时,就愤愤不平地对白云朵说:“这他妈的都是主播,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吃饭呢,嘴巴能不能干净点?”白云朵不满地笑骂道:“你呀,就看我媳妇儿顺眼,其他人都不如她,对吧?”   “小朵朵,你不要歪曲啊。你听听,她这说的是什么狗屁话嘛。”   看楚天舒说得很认真,白云朵也收起了笑容。   但是,画面已经跳到了另一条新闻,她不知道楚天舒说的是什么意思,便问道:“嗯,老楚,你的意思是,人家提醒得不对吗?”   “不是提醒得不对,是话说得难听。”楚天舒放下了筷子,不满地说:“这种话要是被张伟的爸爸听到了该多伤心啊?老人上当受骗了已经够难过的了,还要在街坊四邻面前背上一个贪图小利的名声,这不是在老人的伤口上撒盐吗?”   白云朵琢磨了一下,也觉得这话的味道有点不对。她给楚天舒的碗里夹了点菜,安慰道:“算了,老楚,吃饭吧,前后也就十几秒,老人不一定看得到呢。”   楚天舒端起碗,还念念不忘地说:“我得让晚晴跟台里说说,以后录制新闻也不能用这种胸大无脑的主播。”   “老楚,过分了啊你。”白云朵不高兴地说:“看个新闻,你也光盯着人家美女主播的胸看,太不像话了。”   楚天舒辩解说:“呵呵,本来就是嘛。”   白云朵见楚天舒还在狡辩,便笑着反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媳妇儿的胸不大啰?”   “你……这是哪跟哪呀?”楚天舒根本没想到白云朵会在这儿等着他,不由得有些气恼,看了她的胸一眼,说:“哼,我看你的胸就太大了。”   “好哇,你敢骂我没脑子。”白云朵跳了起来,揪住了楚天舒的耳朵。   楚天舒忙说:“轻点,轻点,君子动口不动手。”   “好,那我向宁馨学习,只动口不动手。”白云朵松了揪住耳朵的手,俯下身子,作势要咬楚天舒受伤的大腿。   楚天舒忙一边躲闪,一边伸出手去挡。   这一个往下趴,一个往上挡,楚天舒的手正好挡在了白云朵的胸口上。   两团结结实实的大肉峰就实实在在地落到了楚天舒的手掌里。   柔软,温暖,还带着一股芬芳。   楚天舒不由自主地一抓。   哇,果然不小!   猝不及防的白云朵呆住了,她芳心乱跳,身子一软,竟站立不稳了。   楚天舒的手不敢松开,只得用力托住白云朵的娇躯。   白云朵嘤咛一声,顺势一侧身,仰面倒在了楚天舒的怀里。   眉目含情,红唇欲滴,面若桃花,娇喘连连。   “你,坏死了。”白云朵娇嗔道:“你真是个十足的小人哦。”   楚天舒虚张声势地问道:“为什么?”   “你自己说的,君子动口不动手。”白云朵娇喘着说。   “那好,我也不动手了,我动口吧。”楚天舒说着,情不自禁地伏下头,嘴唇循着娇喘声而去……      第162章 祸不单行      嘭,门被推开了。   辣姐肥胖的身躯跌进了房内,她踉跄几步,总算站稳了,尴尬地指着身后说:“我,不是有意的,是她们……她们把我推进来的。”   随即,门口爆发出一阵燕笑莺啼。   原来,是一群做完了美体闲得无聊的VIP客户趴在门缝边偷听,正听到楚天舒要对白云朵动嘴不动手,后面的美女想听得更真切就往前挤,一下顶到了辣姐肥胖的屁股,辣姐重心前移,站立不住,一下就把大办公室的门给撞开了。   白云朵不急不恼,躺在楚天舒的腿上纹丝没动,还娇滴滴地责怪道:“你真是笨死了,吹个眼睛也不会。”   “哦哦。”楚天舒立即反应过来了,装模作样地扒拉了一下白云朵的眼皮,呼呼吹了几口气,由于用力过大,还真把白云朵吹出眼泪来了。   白云朵慢悠悠地站起来,揉了揉眼睛,看着辣姐几个,问道:“嗯,看够了吗?”   “没有……”几位看热闹的美女齐声回答。   白云朵笑盈盈地说:“那行,你们谁看迷了眼,也可以让他给吹吹。”   一个苗条的美女说:“辣姐,辣姐刚才看得最认真了。”   “哦,哦,哦,哦。”美女们推搡着辣姐一齐起哄。   辣姐扭着身子被美女们推着往楚天舒身上靠。   楚天舒赶紧站了起来,一边退一边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这小身子骨受不了。”   正闹得兴起的美女们哪里肯依,一个劲儿地把辣姐往楚天舒身上推。   楚天舒退到沙发边已经无路可退了,他光顾着躲避辣姐巨大的胸器,脚下一个没注意,仰面倒在了沙发上。   辣姐兴奋地大喊:“姐妹们,上呀,吃帅哥的豆腐啰。”   美女们一哄而上,扑在楚天舒身上又撕又扯,展开了一场温柔的蹂躏。   楚天舒双手乱舞,本想极力反抗,可手到之处,全是丰乳肥臀,引发了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白云朵拉住了这个,扯不住那个,急得在一旁直跺脚,却又无计可施。   正疯闹得春光洋溢,突然从门外传来一声厉喝:“不许动,警察扫黄!”   门口站着一位威风凛凛的女警官。   众美女目瞪口呆。   经过一番东拉西扯,本来穿得就比较少的美女们显得越发的狼狈不堪,有的胸衣带子开了,露出了一个白皙硕大的胸脯,有的三角裤垮下了不少,露出了半边肥硕圆润的美臀。   白云朵见了来人却是眉开眼笑,上前拉住女警官的手,叫道:“雨菲,你来得正好,把这群集体淫乱的女流氓都抓起来。”   原来,门外站着的是穿着警服的杜雨菲,她是来找楚天舒,想要向他说明诈骗案的情况。   众美女一看来的女警官是白云朵的熟人,这才从惊魂中醒悟过来,纷纷从楚天舒的身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系胸衣带子,扯垮下的裤子,一窝蜂地跑出了大办公室。   楚天舒从沙发上挣扎起来,面红耳赤地忙着整理衣服,讪笑着与她打招呼:“雨菲,你来了,快坐,快坐。”   杜雨菲冷笑着问:“楚天舒,怎么样,好爽吧?”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哪里,她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她们欺负你?你可以报警啊。”杜雨菲围着楚天舒转了一圈,突然抓了一把纸巾,摔在了楚天舒的身上,说:“去,把脸上的口红擦了。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的丑恶嘴脸。哼,都快成妓院里的老鸨了。”   楚天舒抓着纸巾,跑进了卫生间,捧着水洗了脸,梳理了头发,重新穿好了衣服,来回照了几遍镜子,确认没有了被欺负的痕迹,才回到了大办公室。   这功夫,白云朵把碗筷餐具收拾到外面的厨房里,杜雨菲也把乱成一团糟的沙发整理干净了。   坐下来,白云朵给杜雨菲和楚天舒泡上茶。   杜雨菲把诈骗案的情况简要了说了说,楚天舒的眉头皱了起来,问道:“雨菲,照这么说,张伟家被骗的钱追回无望了?”   “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杜雨菲说:“追回来赃款,只能按比例发放给受骗的群众,张伟他们家的九万块,还不到受骗总金额的百分之一,也就是说,追回来一百万,他们家也拿不回一万块。到底能追回多少,还得在抓住主犯之后才能说得清楚。”   “这可怎么办呢?”白云朵着急了起来。   楚天舒把存单拿在手上,被骗的钱追不回来,如果张伟他们家要用钱,就得想办法先垫上。   九万块,在受骗金额里没多大分量,但是,对于楚天舒来说,却差不多是个天文数字,因为他工作两年多的积蓄,几乎全用在了郑小敏的妈妈医药费上。   三个人都默不作声,一筹莫展。   楚天舒的手机在茶几上唱了起来:“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电话是谭玉芬打来的,她说,盈盈爷爷突然急病,已经叫了救护车送到了第一医院,医生说要住院治疗,要预交……三万块钱。   楚天舒听了,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他非常了解张伟夫妇,他们都是非常刚强的人,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了,谭玉芬不会给楚天舒打电话。   “嫂子,你别急,钱没有问题。”楚天舒看了两位关切的美女,想都没想就说:“公安局抓了那个诈骗犯,钱追回了一部分,杜警官刚把钱给我送来了。你和伟哥把老爷子照顾好,我马上赶到医院来。”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屋漏偏逢连夜雨。   挂了电话,楚天舒让白云朵给医院打了电话,让他们先行抢救,治疗费用很快就会交上。   不等白云朵打完电话,楚天舒向杜雨菲伸出了手,恳求道:“雨菲,你手头上有多少钱,全都借给我。”   “借什么借,救人要紧。”杜雨菲抓起脱下的外套。“走,一起去。”   楚天舒和杜雨菲并排出了门,白云朵抱着手机跟在了他们身后。   来到前台,白云朵对收银员说:“快,所有的钱全给我。”   收银员一愣。   白云朵大叫:“你发什么呆呀,快点,全给我。”   收银员回过神来,打开装钱的抽屉,把里面所有的钱装进了一个大信封,递给了白云朵。   赶到医院,白云朵把信封塞给了楚天舒,自己换了白大褂,先去了急诊室。   老爷子正打着吊针,谭玉芬守在了病床前,张伟拿着检验单在跑前跑后。   谭玉芬出来了,她告诉楚天舒和杜雨菲,老爷子吃完饭的时候看到了有关诈骗案的新闻,急火攻心,突然腹疼难忍,才给张伟打了电话。   楚天舒把缴费单拿过来,让杜雨菲陪着谭玉芬,自己去了缴费处,把白云朵带来的现金,自己的工资卡和杜雨菲的银行卡上的钱全打了进去,刚刚凑齐了三万块。   等回到了急诊室,白云朵陪着张伟拿了一大叠检验报告进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一张张仔细看完,告诉他们说,老爷子得的是急性尿毒症,必须立刻住院治疗。   张伟听了尿毒症三个字如五雷轰顶,他还在念叨说,爸爸的身体一直还可以,没听说有什么毛病,这肯定是一股火急出来的。   白云朵用眼神制止了医生继续说下去,让张伟去守着老爷子,然后把楚天舒和杜雨菲喊了进来。   医生说,经过一到两周的治疗,病情应该可以控制,但是,以后每周要进行一次血液透析,才能维持病情不再恶化。   楚天舒和杜雨菲听了还没什么感觉,白云朵却闻言色变,她太知道长期透析意味着什么,进入周期性透析后,这人就算是废了。   医生用眼神询问了一下白云朵,看她点头了之后,才接着说:“透析会产生依赖性,像老爷子这个岁数,一旦上了这个轨道,基本就等于一步步走向死亡了。”   楚天舒忙问:“没有更好更彻底的办法吗?”   “有,换肾。”医生叹了口气,用同情的口气说:“老爷子办了医疗保险吧?可是,医疗保险一般是不负责换肾这样的大手术。”   楚天舒问:“换肾手术需要多少钱?”   医生略略思考了一下,说:“手术费用起码需要十几万,如果再加上肾源费用和手术后头一年的排异费用,大致在四十万左右。而且以后每年要用排异药物,也是一笔很可观的费用。我估计,他们家负担不起啊。”   楚天舒与白云朵、杜雨菲对视了一眼,没再说话。   “你们不是病人的家属吧?”在得到了几个人的肯定答复后,医生才说:“像老爷子这个年龄,医院也不建议换肾,有了合适的肾源也要先救治年轻的病人,就是有钱了,也要往后排。”   幸好把张伟支出去了,否则,他听了医生这话,肯定会痛不欲生的。   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可能一直瞒着张伟和谭玉芬啊。   楚天舒和白云朵、杜雨菲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来到了老爷子的病床前。   经过抢救输液,老爷子的痛苦明显减轻了。   看着张伟迅速消瘦的面容,谭玉芬伤心憔悴的神情,还有老爷子满头的白发,楚天舒心中充满了怜惜和悲凉。      第163章 感天动地      仪表厂竞购的各项筹备工作正在顺利进行,但关键的评审专家名单却一直没有审定,下面的工作暂时不能进行。   这期间,楚天舒有意去欧阳美美那里汇报了一次工作。   这个骚娘们终于升到了副处级,正扬眉吐气地开心不已,见楚天舒毕恭毕敬地来给自己汇报工作,也就摆出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领导风度,眉开眼笑地勉励楚天舒要努力工作,话里话外暗示跟定唐逸夫,就可以不断进步。   眼下楚天舒是简若明的红人,欧阳美美作为一名副书记,其实也奈何不了楚天舒。   楚天舒很认真地接受欧阳美美的教诲,又一板一眼地把仪表厂竞购筹备工作简要进行了汇报,并表示,只要专家名单审定之后,就可以快速推进了。   欧阳美美一高兴,就把在床上从唐逸夫那里听到的片言只语夸夸其谈地转告给了楚天舒。   讲到得意处,欧阳美美还学着唐逸夫的口气,批评楚天舒的工作做得不细致,怎么拉那么一张大名单交了上去,弄得领导们左右为难。   楚天舒从中听出了背后的奥妙:评审专家的敲定高层领导存在分歧。   这也印证了楚天舒的一个判断,至少伊海涛没有放弃,还在据理力争;同时也可以看出,市里主要领导还没有明确的倾向性意见,简若明也没有完全丧失立场,否则的话,她就可以按唐逸夫的意思把专家范围缩小之后再报上去。   时间耽误在领导那里,简若明干着急也没用,便让楚天舒将主要精力转移到理顺国资委部门职责分工上来,完成了部门负责人和部室人员的调整与平稳过渡。   业余的时间,楚天舒与白云朵、向晚晴等人碰了几次,商量着如何把老爷子的病情与张伟、谭玉芬夫妇说清楚。   经过一周的治疗,期间也透析了两次,老爷子感觉不难受了,吵死吵活地非要出院。   张伟和谭玉芬拗不过,只得同意。   出院的那天,白云朵帮着办理了所有的手续。   楚天舒和向晚晴开车去接。   由于谭玉芬的精心护理,白云朵又特意关照,老爷子恢复得还不错,听说被骗的钱公安部门帮着追回了不少,精神也好了许多。   把老爷子送到家安顿好,考虑到透析的费用要马上跟上,向晚晴和楚天舒商量先去找医保把这次的住院费及时报销了,回来再找时间和张伟谭玉芬谈病情。于是,张伟陪着老爷子,谭玉芬回娘家看望女儿张盈盈,顺便买菜做饭。   楚天舒和向晚晴拿了单据跑到市医保部门的办事大厅,窗口前颤巍巍的老头老太太排了很长的队,都是来报销医疗费用的。   刚排了一会儿,就听见窗口前有了争吵声。   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相互搀扶着在与窗口女办事员解释着什么,开始声音还比较小,后来老头的声音就大了起来,再后来,老太太就开始哭泣。   “这还让不让我们这帮老棺材瓤子活了?”老头手里挥舞着医保手册的小本本,愤懑地说。“欠费,欠费,钱都他妈的哪去了?”   老太太浑身颤抖着,呼天抢地地哭诉:“这些个挨千刀的,硬是把好好的厂子给整黄了,可把我们这些退休职工坑苦了哇。”   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出来,把老头老太太劝到了一旁。   向晚晴有着记者的职业敏感,也跟了过去,一边递纸巾,一边安抚着情绪激动的老头老太太。   楚天舒跟在他们后面排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窗口前,把单据递了进去。   窗口的女办事员一看好几万,马上就把脸冷了下来,问:“哪个单位的?”   楚天舒回答:“哦,国资委……不,仪表厂的。”   女办事员把单据扔了出来,说:“仪表厂常年欠费,按规定医疗保险不能承担任何费用。”   楚天舒血往上涌,问道:“怎么回事啊?”   “回去问你们单位领导。”女办事员白了他一眼,喊道:“下一个!”   排在楚天舒后面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也是来给父母报销医药费的,他用肩膀挤开楚天舒,把单据递了进去。   女办事员也问了单位,在计算机里一阵查找,又把单据扔了出来,说:“毛巾厂也开始欠费了,等补足了之后再来报吧。”   中年男子当即火了,捏着单据骂开了:“麻辣隔壁的,这帮贪官,把厂子吃空了就转手卖给个人,开不出资不说,保险也停缴了。他妈的,老子找他们说理去。解决不了,老子到市政府门口静坐去。”   中年男子的骂声引起了排队的老头老太太们的共鸣,队伍中立即发出了一阵唏嘘和叹息。   看着中年男子情绪激愤地走了,楚天舒也脾气全失,知道跟办事人员也说不清楚,只得从心情抑郁地窗口处走出来。   向晚晴已经劝慰好了那对老夫妇,走过来问楚天舒:“怎么样?”   楚天舒晃了晃手里的单据,无可奈何地说:“还能怎么样,报不了。”   向晚晴摇摇头,默默地拉着楚天舒,走出了办事大厅。   静静地坐在车里,楚天舒一片茫然,满脑子都是一个字:钱!   张伟家被骗的钱追不回来,医疗费用不能报销,老爷子后期透析费用还没有着落,这可怎么办才好?   向晚晴坐在副驾驶座上,也在发呆,面对张伟一家的困境,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楚天舒首先想到的还是找吴梦蝶,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上一次郑小敏妈妈的手术费是凌云集团赞助的,又安排了郑小敏的工作,再找吴梦蝶筹集张伟父亲的医疗费,楚天舒觉得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设身处地替吴梦蝶想想,确实也是如此。   凌云集团又不是仪表厂职工的收容所,更不是你楚天舒的私人银行,遇到要花钱就去找麻烦,为竞购的事吴梦蝶正焦头烂额呢,哪有时间和精力去考虑这些个小事。   可钱的事情不解决,又怎么跟张伟和谭玉芬谈老爷子的病情呢?   天色阴沉,从车窗外吹进来的风冷飕飕的,一股脑地侵袭着楚天舒干涸的眼眶和无助的心。   楚天舒打了个冷战,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进入冬季了。   坐在车里发呆也找不来钱,焦躁之中的楚天舒摇上了车窗玻璃,发动了车,缓缓地往回开。   车刚开到张伟爸爸住的楼下,向晚晴眼尖,一下看见了张伟和谭玉芬。   他们站在寒风之中,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楚天舒把车靠了过去。   张伟和谭玉芬马上住了嘴,强作笑颜地走了过来。   楚天舒抢先问道:“伟哥,嫂子,你们怎么都下来了,老爷子呢?”   “没事,刚刚吃完饭,睡下了,他让我们先回家。”谭玉芬挤出一个笑容,说:“饭我都做好了,一起吃点吧。”   楚天舒看了向晚晴一眼,跟着张伟和谭玉芬,回到了简易宿舍的院子。   谭玉芬张罗着搬出了小桌子,又把菜摆了上来,拿出碗筷,分别给楚天舒和向晚晴盛了饭。   由于各有心思,这顿饭大家都吃得没滋没味。   吃完了,谭玉芬在外面收拾碗筷桌椅,楚天舒和向晚晴把张伟喊到了房间里。   还没等他们开口,张伟神情黯然地先说话了:“小楚,小向,你们也别犯难了,我爸的病情我已经清楚了。”   楚天舒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又是一紧。   “谁跟你说的?”向晚晴问。   张伟摸出一颗烟,说:“白医生。”   楚天舒也问他要了一颗,张伟帮他点上了。   “这个白云朵……”向晚晴无声地叹息了一下。   张伟抽了口烟,说:“你们别怪她,是我逼她告诉我的。”   既然知道了,楚天舒就直截了当地问:“伟哥,那你有什么打算?”   张伟的眼圈红了,他说:“不管怎样,我要让我爸爸活着。”   楚天舒和向晚晴无语。   张伟哽咽着说:“这几天,我夜夜守在他的病床前,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白发,听到他的呻吟,感觉就像病魔在一点点蚕食我爸爸的生命,死神一点点在临近,我一夜一夜的睡不着。我爸爸为了我,吃了一辈子的苦,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走了。”   这个刚强的汉子说着说着,实在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终于泪流满面了。   楚天舒觉得嗓子口像堵了一块石头。   向晚晴背过身去,偷偷抹了几下眼睛。   张伟掐灭了烟,很坚决地说:“我要把我的肾换给我爸一个。”   什么?楚天舒和向晚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张伟。   张伟缓缓地抬起头,说:“我已经问过我爸的主治医生了,他说,这最好不过,血型好对,术后排异也能降到最低。我这个当儿子尽不到别的孝心了,只要我爸能活着,我什么都付得出。”   沉默了一会儿,向晚晴还是说出最不愿意说的话:“可是,伟哥,你想过没有,换肾手术的费用也不低啊。”   张伟毫不犹豫地说:“我想过了,把我爸的房子卖了。”   父子情深,感天动地啊!   楚天舒和向晚晴都被张伟的孝心感动了,眼睛模糊了起来。      第164章 善意谎言      楚天舒低声问:“伟哥,这事儿……你和嫂子商量了吗?”   张伟痛苦地摇了摇头。   向晚晴和楚天舒不由自主地望了望外面。   这时,谭玉芬进来了,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原来她收拾完餐具,一直站在门口偷听,听楚天舒问到了她,才推门进来了,她抽泣着说:“张伟,既然这辈子我跟了你,你爸爸就是我爸爸。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阻拦你尽孝的。”   张伟激动地站了起来,抱着谭玉芬,抚摸着她的头发,一个劲儿地说:“玉芬,谢谢你,这辈子跟了我,让你和盈盈受委屈了。”   谭玉芬不断地摇头,她从张伟的怀里挣脱出来,咬着牙说:“张伟,你必须答应我,盈盈要有爷爷,更要有爸爸!”说完,她拼命地摇着张伟的双臂,流着泪不断地问:“张伟,你听见了吗?你答应我,答应我呀。”   张伟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谭玉芬抱头痛哭。“玉芬,我答应你,答应你,答应你。”   向晚晴感动得热泪盈眶,她紧紧握住楚天舒的手,咬着嘴唇,在制作节目的过程中,她见过很多感人的场面,但是,让她有失声痛哭冲动的,唯有这一次。   伤心悲痛完了,还得坐下来商量对策。   老爷子的工作很难做。   张伟给他换一个肾的事可以瞒着他,但是,要卖他的房子就必须让他搬出来,这个想瞒也瞒不住。   “卖房子,爷爷肯定不会同意。”谭玉芬含着泪说:“单位房改的时候,爷爷就坚持把房子写上了盈盈的名字,他说,我这辈子给不了我孙女什么了,只能把这房子留给盈盈做嫁妆了。”   张伟说:“做不通工作就只有来硬的了,透析洗肾只是权宜之计,早把房子卖了,就可以早给他换肾。医生说了,拖得越久,效果就越差,后期的费用也越高。”   “不行,你就知道来硬的。”谭玉芬瞪了他一眼,说:“爷爷身体已经这个样子了,你再让他窝着心,就是换了肾,他也开心不起来。”   张伟低着头不做声了,吧嗒吧嗒抽烟。   楚天舒和向晚晴也觉得,强行让老爷子搬出来的确不妥。   老爷子没个好心情,身体状况恶化,那可能房子卖了,换肾手术却又做不成。   想来想去,一时想不出太好的法子来。   最后,向晚晴说:“天舒,我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给老爷子演一出戏吧。”   “怎么演?”楚天舒忙问。   向晚晴迟疑了一会儿,在张伟和谭玉芬的催促下才说:“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好不好,实在没办法,只好先欺骗老人家一下了。”   向晚晴的想法是,让楚天舒出面证明,仪表厂改制之后,简易宿舍要拆除,将来会按人口分配还建房,现在把老爷子的房子卖了,可以搬来和张伟一家一起住,到时候拆迁还建的时候可以多分一套房。   这样,做手术的钱也有了,房子也没损失,看这样能不能说服老爷子。   几个人琢磨了一下,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只能试一试了。   果然正如谭玉芬预料的那样,张伟把要卖房治病的话一说出口,老爷子立即就严词拒绝了:“张伟,你不用说了。你爸是死是活就这样儿了,六十岁都过了,死也死得,你妈孤孤单单在那边二十多年了,我也该去陪陪她了。”   谭玉芬陪着笑脸说:“爸,您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你要就这么去了,妈在那边见了您,还不得骂我们没良心啊。”   “玉芬,我会告诉你妈的,你是个好媳妇。”老爷子说着说着也动了感情,他抹了一把眼泪说:“我这房子说好了是给盈盈陪嫁的,你们别打它的主意。”   谭玉芬说:“爸,我问过盈盈了,你是要爷爷还是要房子?”   老爷子忙问:“盈盈她怎么说?”   谭玉芬说:“盈盈说了,她要爷爷,不要房子。”   “我的好孙女啊,”老爷子老泪纵横,更伤心了,他说:“那你们更不能卖我的房子,房子卖了,你让我以后怎么跟盈盈说?”   张伟还在劝,说:“爸,到盈盈出嫁的时候,谁还看得上你这破房子啊。”   老爷子横了他一眼,说:“不行!我给不给他留是我的事,她看不看得上是她的事。张伟,我跟你说,我不想害得你倾家荡产,你也别想害我死得连个窝都没有。你要敢卖我这房子,我先死给你看!”   向晚晴把张伟拉到一边,楚天舒坐在了老爷子身边,说:“老伯,我跟您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啊,这房子没了还会再有的,这人要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楚天舒租住在建议宿舍的时候,老爷子常去看盈盈,也很喜欢这个实实在在懂礼貌有头脑的小伙子,人前人后的总说张伟性子太暴,心太粗,能有小楚一半就好了。现在听楚天舒这么一说,他就奇怪地问:“小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楚故作神秘地四下看看,压低了声音,附在老爷子的耳边说:“老伯,这话我真不该说的,违反原则啊,我也就跟您说说,可千万别传出去啊。”   楚天舒样子做得越是神秘,老爷子越是着急,他点着头催促楚天舒快说。   “是这样的。我在国资委负责仪表厂改制的事儿。您听伟哥说过了吧?”楚天舒等着老爷子点头之后,才说:“简易宿舍要拆除,这您也知道吧?现在有政策,拆迁是要给还建房的。怎么给呢?按一家一户地给,这您明白吧?”   “不明白。”老爷子直摇头。   “我跟您说您就明白了。”楚天舒一板一眼地说:“您呢,把这老房子卖了,您搬到简易宿舍和张伟他们一起住,到时候拆迁呢,你和张伟各是一家,还建房就可以要两套。您还是没了呢,张伟还是一家子,也只能给一套。当然,您要是有房子,搬到一起住也不作数的。”   “真的?”老爷子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楚天舒看老爷子有点动心了,又指了指向晚晴说:“老伯,您认得她不?”   老爷子仔细看了两眼,摇了摇头。   楚天舒向向晚晴招了招手。   向晚晴走过来,坐在了老爷子身边,笑盈盈地看着他,还做了一个手持话筒的姿势。   这回老爷子看清楚了,犹犹豫豫的地说:“她……是不是电视里的那个,那个漂亮姑娘。”   “对呀,老伯,您眼光好厉害呀。”向晚晴拉着老爷子的手,夸奖了一句。   老小孩老小孩,人老了就像小孩子。   得到了向晚晴的夸奖,老爷子有点自得地笑了。   楚天舒说:“老伯,这么漂亮的姑娘不会骗人吧。”   老爷子笑着摇头,说:“不会,当然不会。她要是骗人,怎么还会让她天天在电视上说,姑娘,我说对吧?”   “对,您说得太对了。”向晚晴拍着老爷子的手,开心地说。   “真有这样的事儿?”老爷子眼睛放亮。“那照你们的意思,我还是得好好地活着了。”   向晚晴很肯定地说:“真的,您老眼光这么厉害,我还敢骗您呀。”   任何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求生的愿望会越发的强烈,老人更是这样,他嘴上说得很坚决,一时着急可以寻死觅活,其实心里都还是希望能通过积极的治疗获得新生的。   见老爷子不做声了,楚天舒又反复叮嘱说:“老伯,我刚才跟您说的话呀,您还真不能对外人说,要是大家都这么做,到时候,房子就怕不够分了。”   老爷子抓着楚天舒的手,激动地说:“小楚,我听你的,绝对不会往外说。”   房子的事儿就算这么说好了。   仪表厂地处江边,家属区的房子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这套五十多平米的房子房改的时候只交了一万元多块钱就买到手了,现在粗略地估价,应该也有二十几万。   杜雨菲带着谭玉芬找了辖区的民警,又一起去找了在附近做中介房生意的老板,托付他尽快将房子脱手,反复交代说,这是等着看病急用的钱,能多卖几个是几个。   老板听了杜雨菲说的情况,答应得非常爽快,说心里有数了,中介费也可以免收。   谭玉芬带人看房子,千叮咛万嘱咐,一再告诉他们不要声张,尽量不要惊动和刺激老爷子。   五天之后,房子就出手了,卖了二十六万,老板果然也没收中介费,交易税什么的也是买家交的。   办过户手续的当天,楚天舒开着车把老爷子接到简易宿舍,住进了原先楚天舒租住的那间房,老人家的精神头儿一下子萎靡了很多,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整整一天都没动地方,三餐饭都是谭玉芬送进去吃的,只吃了几口就把碗放下了。   经过白云朵的了解,这二十六万足够支付换肾的费用了。   白云朵带着张伟在医院开始了一连串的身体检查和吻合细胞组织排列测验。   所幸的是每一项检验都顺利通过,每一个检验报告都在增强大家的信心。   最后经过专家会诊,换肾手术定在了十月下旬。      第165章 手术成功      手术之前,老爷子做最后一次透析。   白云朵特意来陪着,她跟老爷子说,最近医院针对他这个病情,进口了一种特效药,只要做一个手术,就可以逐渐恢复健康了。   房子已经卖了,现在活下去是第一要务。   白云朵只劝了几句,老爷子就很听话地住下来了。   当天夜里,张伟陪护着老爷子,大半夜的时候突然喊肚子疼。   白云朵就在隔壁的办公室值班,听见动静马上就跑过来了,一检查,说是急性阑尾炎发作,必须尽快开刀做手术。   老爷子也急了,催着张伟赶紧办了住院手续。   张伟被安排在老爷子隔壁的病房。   谭玉芬一个人开始照顾一老一少两个病人。   第二天上午,两个人都进行了例行检查。   下午,楚天舒请了假,拉着白云朵找了负责换肾的外科主任和泌尿外科的主治医生,和张伟一起在办公室里谈了一个多小时,反复询问手术的细节。   医院的老院长听说楚天舒来了,也赶了过来。   朱旺财事件之后,老院长对楚天舒颇有好感,他一再告诉楚天舒和张伟不要担心,在第一医院这类手术做过很多次,两位医生也是国内专家级的人物,手术的成功率非常高。   外科主任还拿出了一份病历,这是一位台湾商人,特意回大陆寻找肾源,刚刚在第一医院做了手术,目前状况非常良好。   老院长非常重视,又召集几位参加手术的医生护士碰了个头,非常细致地讨论了手术前后的各个细节,反复强调不许有任何的疏忽,毕竟,张伟是一个健康人,这和以往肾源多半来自刚刚死亡者身上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张伟给父亲捐肾的壮举也深深地感动了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   楚天舒临走之前,按照惯例一一给医生和麻醉师送上红包,遭到了他们的一致拒绝。   外科主任差点要跟楚天舒翻脸,他说你这么做是瞧不起我,明天我不上手术台了。   白云朵也被老院长叫去骂了一顿,责怪她说,你男朋友不懂,你也不懂吗?别说张伟这事很感人,就冲着他是楚天舒的哥们,这钱谁也不能收。   白云朵很委屈,跑出来把楚天舒数落了一通。   手术前的晚上,谭玉芬陪在老爷子身边,等到他睡着之后,又来到了张伟的病床前,拉着他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白云朵劝了好几次,最后不得不把他们俩强行分开,分别给他们发了安眠药,硬逼着他们都必须睡觉,虎着脸说,晚上休息不好,会影响明天的手术。   第二天上午要进手术室了,楚天舒让张伟换下病号服,陪着他一起去看了老爷子,老爷子拉着楚天舒的手,叮嘱说:“小楚,我要是下不来了,你得帮我劝劝张伟和玉芬啊。还有,房子的事也托付给你了,分到手上坟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楚天舒笑着说:“您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等你身体康复了,我保管让您住上新房子。”   白云朵和谭玉芬笑着,哄着把老爷子抬上了活动床。   这个时候,科里几乎所有的护士和其他病床的陪护都上来帮忙,素不相识的人站了一屋子,好几个大妈大嫂感动得鼻子发酸,背着老爷子偷偷抹开了眼泪。   把老爷子送出去之后,看见两份手术书拿到了面前,谭玉芬身子当时就软了,倒在了白云朵的怀里。   张伟不忍心,说:“算了,这字我来签吧。”   谭玉芬挣扎着站了起来,让白云朵把两份手术书拿过来,用颤抖的手在上面签下了她的名字,然后泪眼朦胧地说:“张伟,我等着你们爷俩出来。”   张伟没敢再看谭玉芬,转过身回了病房换了衣服。   在进手术区之前,张伟握着楚天舒的手,眼含着热泪说:“兄弟,哥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替我照顾一下嫂子和盈盈啊。”   楚天舒的眼睛也湿润了,他哽咽着说:“伟哥,不会有事的!”   张伟坚持说:“不管有没有事,你先答应我。”   楚天舒用力握了握张伟的手,坚定的说:“好,我答应你。”   张伟笑了,步行走进了手术区,上了另一张手术台。   四个多小时之后,张伟和老爷子分别推出了手术室,进了隔离病房。   白云朵过来说:“手术成功。”   谭玉芬当时就晕了过去。   从张伟的突发急性阑尾炎,到最后送老爷子和张伟上手术台,这个过程楚天舒都用向晚晴送他的手表偷偷拍了下来。   这是向晚晴的主意,她要留下第一手资料,即使不能用在“破冰之旅”的专题片里,也有可能用在某一个公益电视片中。   她说,上一次郑小敏的“卖身救母”,多少都有点属于策划出来的噱头,而这一回,张伟却是实打实的从身体上拿出一个肾来移植给了他的父亲,单单这一片孝心就足以感动许多人。   仪表厂竞购十五名评审专家的名单终于定下来了。   拿到名单之后,简若明让楚天舒按照这张单子与专家们提前预约时间。   虽然并没有明确告诉他们评审什么项目,但是,名单中的大多数专家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仪表厂的竞购经过了几次来来回回的折腾,已经变得敏感而又微妙了。   楚天舒对专家大名单进行过精心的研究,从拿到的名单来分析,十五名专家中,大约三分之二是带有官衔的两栖专家,他们中的不少是先获得官职后获得教授或研究员职称,只有三分之一是纯粹从事学术研究的学者。   也就是说,在名单拉锯战中,唐逸夫依然占据了上风。   仪表厂改制领导小组又召开了一次会议,审定通过了专家名单,最后敲定在十五天的公示期之后,正式组织竞购。   把领导们送走之后,在食堂里吃过中午饭,楚天舒就去医院看望张伟。   这已经是手术后的第三天了。   为了能省出钱来给老爷子,他只在隔离病房住了一天,就住进了拥挤的普通病房。   普通病房摆了八张床,连同陪护的足足有十几个人出出入入。   张伟插了根导尿管侧卧在病床上,病房里没开空调,温度并不高,可能是术后体虚,他一动不动还汗流浃背,隔一会儿就有一细股血尿从管里流出来,流到床下的痰盂中。   谭玉芬伺候两个病人,忙得不可开交,见楚天舒来了,只打了个招呼,又跑去照看老爷子。才几天的功夫,她原本红润白皙的脸变得毫无光泽,整个人也像是瘦了一圈,身子骨也显得比过去单薄柔弱了许多。   楚天舒看了心里很是难受。   这个时候,谭玉芬心里的滋味可能比两个男人开刀手术的伤痛还要折磨人。   张伟听说老爷子恢复得不错,心情倒是不错,还在念叨着能早日拔了管子去看看老爷子。   楚天舒陪着他说了一会儿话,等谭玉芬从老爷子病房里过来,就告辞了。   谭玉芬把楚天舒送了出来,在走廊里偷偷告诉楚天舒,她跟老爷子说了,张伟动了阑尾炎割除的手术。老爷子听了,什么话都没说,眼角却挤出了一滴浑浊的泪,不知道是心里难受,还是明白了什么。   楚天舒劝慰了谭玉芬几句,反复叮嘱她一定要保重身体。   谭玉芬笑笑说,没事。医院里云朵妹妹帮了不少忙,护士们也挺关照,我挺得住。   虽然谭玉芬看上去很轻松,但从她的神情中看得出来,她身心俱疲,只是靠顽强的意志和信念在支撑。   楚天舒实在不忍心多说什么,便问了问盈盈的情况。   谭玉芬说:“盈盈在姥姥家,挺乖的,说了几次好久没见着小楚叔叔了。”   楚天舒说:“等忙了这阵子,我好好陪陪盈盈的。”   谭玉芬停了一会儿,问:“还是在忙我们厂子的事吧?”   楚天舒点头,却不敢说什么。   谭玉芬说:“小楚,嫂子没文化,你忙的大事我不懂。但是,嫂子明白,你有一颗好心,你知道我们的疾苦,一定会帮我们的。对吧?”说着,说着,这个伺候着两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都没有流过泪的坚强女人,竟忽然泣不成声了。   楚天舒心里非常的难受,愧疚,竟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从医院回来,楚天舒整理了手头上的文件资料,临到快下班的时候,借着向简若明汇报工作的机会,给她讲了张伟一家的故事。   简若明听了,微微有些动容,但是她并没有太多的表示,只说:“小楚,人都是有感情的,对于张伟一家的遭遇,我也深表同情,但是,工作就是工作,不能感情用事。”   楚天舒还想说什么,简若明摆手制止了他,说:“小楚,你不要成天只记得仪表厂的下岗人员,也要关心关心你身边的人。”   这些日子以来,楚天舒除了忙仪表厂竞购的筹备工作之外,剩下的时间和精力几乎都投入到张伟一家的身上,还真没注意到身边有谁需要关心。   “主任,谁又怎么了?”楚天舒问。      第166章 欠账还钱      简若明说:“小范,范亦兵,我看这几天,他的情绪很低落,你是不是该关心关心他?”说完,她打开了一个文件夹。   这是不想继续谈下去的表示,楚天舒赶紧告辞。   回到了办公室,楚天舒心里还一直在嘀咕:范亦兵当了文秘科科长之后,工作上积极肯干,连欧阳美美那么挑剔的人,对他也很认可,与综合科赵平原等人的关系也处理得不错。   按照简若明的想法,等着仪表厂竞购的事情了结之后,楚天舒还是去接欧阳美美的组织人事处处长,让范亦兵来当办公室主任。可见,在楚天舒把主要精力筹备用于仪表厂竞购事宜时,范亦兵处理办公室的事务还是颇得领导欢心的。   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他怎么会情绪低落呢?   楚天舒突然想起来了,国庆放假之前,刘春娜曾经提到过,范亦兵与女朋友小佳的关系还没有确定,他的父母比较着急,要从老家来看看,顺便向小佳父母提亲,莫非是这件事让他犯了难?   楚天舒一个电话,将刘春娜喊到了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问:“春娜,老范是不是遇到难事了?”   “你怎么知道的?”刘春娜有点诧异,说:“老范他父母这两天就要到了,我看你这几天忙,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怎么回事?女朋友还没搞定吗?”   “没有呢。”刘春娜迟疑了一下,说:“好像,好像闹得更僵了。”   “怎么搞的?”楚天舒示意刘春娜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水,说:“放假前你不是跟我说过,她父母说,只要老范当了科长,就同意他们的婚事吗?”   刘春娜坐下来,双手抱着杯子,低下头小声说:“钱大姐是他们的介绍人,我听钱大姐说,小佳的父母觉得老范在单位不会有出息,国庆期间又给小佳物色了一个男的,好像是仪表厂厂长郭雄波的儿子,两个人一拍即合,就把老范给甩了。”   “我靠。”楚天舒有点气愤了,忍不住骂了一句粗口:“这种势利的女人,就是结了婚,老范也跟她过不好,早了早好。”   “是啊,我也是这么劝他的。但是,他们合伙买的房现在不太好办了。”刘春娜抬起头来有点不满地看了看楚天舒,说:“天舒,你知道的,买房的时候,老范凑不够首付,小佳他们家出了两万块钱。”   “有什么不好办的?两个人好聚好散,老范退她两万块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可……小佳找的新男友,提出了很苛刻的条件。”   “什么苛刻条件?”   “他要老范还四万块。”   “凭什么?”楚天舒声音大了起来。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刘春娜欲言又止,又低下了头。   “我……”楚天舒不由得火起,刚要骂粗口,意识到不妥,马上咽了回去,说:“春娜,你去把老范找来,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还搞起敲诈勒索这一套了。”   刘春娜出去转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告诉楚天舒:“秘书科的万鹏说,老范说有点事,刚走了。”   “这家伙,遇到麻烦事儿也不跟我打声招呼,还把不把我当兄弟了。”楚天舒不满地说:“春娜,你给他打电话,问问他怎么回事?”   刘春娜拨通了范亦兵的手机,才说了几句,脸色就变了。   楚天舒问:“怎么回事?”   “他们约老范谈判去了,这怎么行呢,他一个人怎么跟他们谈呀。”刘春娜挂了电话,很是担忧地说:“真是的,急死人了。”   “知道在哪吗?”   “老范的租住房。”   楚天舒站了起来,抓起公文包,说:“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刘春娜抓着她的小包,紧跟在楚天舒的身后。   范亦兵的租住房离国资委办公楼也不算太远,就在凯旋宾馆斜对面的一条巷子里,出门开车,没几分钟就到了。   刘春娜很熟悉,她带着楚天舒穿过小巷,敲响了范亦兵租住房的大门。   没有人来开门,但是,依稀听到里面有男人女人的争吵声。   楚天舒贴耳听了听,是范亦兵与几个粗野蛮横的男人在据理力争。他顿时感觉有些不妙,便挥拳用力垂门,喊道:“老范,我是老楚,你开开门。”   屋里的争吵声顿时静止,大门戛然而开。   范亦兵满脸怒容,看见楚天舒和刘春娜,眼睛里闪过一阵惊喜。   “老范,你大白天的关着门,干什么坏事呢?”楚天舒笑呵呵地说着,眼睛瞟向小客厅里的四男一女。   女的楚天舒认识,是范亦兵的前女友小佳。   她身边站着一个衣冠楚楚的男青年,身高一米七左右,长得相对比较斯文,一脸的傲慢,看样子应该是小佳的现任男友。   另外三个则看上去比较粗俗凶蛮。   年龄稍大的三十来岁左右,穿着一套皱巴巴的休闲西服,脚上却是一双旅游鞋,红脸膛,鱼泡眼,大背头,满脸的横肉,嘴里叼着根烟,坐在椅子上,将军肚微微隆起,见来了人,眼皮只抬了抬。   站在这个男子的两边,是两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小青年,他们气势汹汹,怒目而视。   范亦兵说看了小佳和她的新男友一眼,说:“我和小佳谈点事情。”   “哦。”楚天舒冷冷地瞥了几个男人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了小佳,故意说:“小佳,好久不见了,我还在跟老范说,这也当上科长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小佳一脸的难堪,说:“楚主任,我们……”   斯文男子走了过来,叉着腰站在楚天舒面前,吼道:“小佳现在是我女朋友,明白了吗?”   “真的?你们分手了?”楚天舒装出一副惊惑的样子,回头看了看范亦兵。   范亦兵点点头。   楚天舒把脸一板,说:“既然分手了,那还关起门来谈什么谈?”   斯文男子推了楚天舒的肩头一把,骂道:“你他妈瞎说什么呢?”   楚天舒瞪了他一眼,拍了拍肩头,说:“朋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啊。”   斯文男子看了另外三个男人一眼,冲着楚天舒举起了拳头。   小佳在一边拉住了他。   楚天舒突然转头问红脸男子,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红脸男子继续抽烟,没说话。   斯文男子叫道:“他们是我哥们,跟我一起讨账来了。”   “嗨!老范,你认识他们吗?”楚天舒问范亦兵。   范亦兵摇头。   楚天舒一声冷笑:“那你怎么会欠他们的钱呢?”   范亦兵说:“我本来就不欠他们钱。”   斯文男子说:“范亦兵,看来你真的是想赖账了。你敢说,你买房子的首付没有小佳的钱?”   范亦兵立即说:“我赖什么帐,是有小佳的钱!”   斯文男子也是一声冷笑,向范亦兵伸出了手,说:“那还说什么,欠账还钱,天经地义。”   刘春娜站在一边按耐不住了,问小佳:“他差你多少钱?”   小佳还没说话,斯文男子转头看着刘春娜,说:“四万块。怎么,你要替他还?”说完,他猥琐的笑着,目光在刘春娜和范亦兵身上瞟来瞟去。   范亦兵气愤道:“明明是两万块,怎么变成四万了?郭胜文,你也太黑心了吧?”   郭胜文嘿嘿一笑,说:“这个,你就该问问我这几个哥们了。”   范亦兵怒道:“我和小佳之间的事,跟你都没关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小佳的钱是问他们借的。”郭胜文不屑地瞟了范亦兵一眼,又转头问小佳:“小佳,你说对不对呀?”   小佳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才使劲点了点头。   郭胜文皮笑肉不笑地说:“范亦兵,你还有什么话说?”   范亦兵硬邦邦地说:“郭胜文,我还是那句话,两万块,我三天之内保证还给她,再多,我不会给,也给不出来。”   郭胜文又去看红脸男子,威胁道:“范亦兵,你说得轻巧,我可告诉你,再过三天就是五万了。”   刘春娜急了,说:“你们也太不讲理了。”   郭胜文打量刘春娜几眼,阴阳怪地说:“皇帝不急你太监急什么,是不是你们有一腿啊?”   刘春娜又羞又气,一下子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范亦兵立刻大骂道:“郭胜文,有什么你冲我来,不许你侮辱春娜。”   郭胜文冷笑道:“行啊,范亦兵,你要是有种,今天就还四万块,少一分,你他妈的就是缩头乌龟。”   范亦兵怒喝道:“凭什么?”   这时,坐在一旁一直没做声的红脸男子食指和拇指捏住半截子烟,冷冷地开了口:“兄弟,从我这里拿钱,都是按天利滚利计息的,过了大半年,只要你四万,已经是看小佳的面子了。”   郭胜文连忙帮腔:“是啊,小佳跟了你大半年,还没找你赔偿青春损失费呢。”   “你……真是厚颜无耻。”刘春娜指着郭胜文骂道。   郭胜文恼羞成怒,竟然对刘春娜举起了手。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楚天舒上前抓住了郭胜文的手腕,护在了刘春娜的身前,喝道:“怎么,还想对女人动手?”      第167章 赤面阎王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给老子滚远点!”郭胜文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气急败坏地骂道:“我操,她跟你也有一腿啊?”   “屁可以随便放,屁话可不能随便说。”楚天舒眼露寒光,抬手左右开弓给了郭胜文两耳光,扇得他当时就懵了,呆在了当场。   红脸男子和他身边的两个小年轻都被楚天舒出手的迅即和嚣张震惊了,他们片刻失神,随后流露出诧异的眼神。   “你麻了个痹!敢扇老子?”回过神来的郭胜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捂着脸叫道:“关二哥,你还坐着干什么,揍他!”   其实不用郭胜文叫唤,被称作关二哥的红脸男子也已经坐不住了。   这红脸男子是仪表厂周边一带的地头蛇,名叫关大强,因为脸比较红,便不知羞耻地自封为关二哥,带着十来个小混混在沿江大道附近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暗地里还对出租的门面房店铺里收保护费,被张伟他们称作赤面阎王。   楚天舒曾经听张伟说起过这帮家伙,刚开始他们来收保护费,张伟就带着几个一起租房的仪表厂职工与他们对峙过,说我们已经向厂里交了租费和管理费,你们要收乱七八糟的费用,得找厂里收去。   关大强虽然对张伟恨得牙根痒,却也拿他们没办法,都是知根知底一起长大的,他也知道张伟当兵出身不好惹,只好绕过仪表厂职工开的小门面,去收取另外十几家非仪表厂职工开的店铺保护费。   郭胜文的老爸郭雄波是仪表厂现任厂长,郭胜文经常狗仗人势地在仪表厂溜达,一来二去的就结识了这个关大强。   遇到厂里有些“刺头”职工,郭雄波还会让郭胜文出面找关大强去摆平,遭了报复的职工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在郭雄波的淫威下忍气吞声。   在郭胜文的策划下,郭雄波假借关大强之手,倒卖了仪表厂不少的废旧材料和设备,获利之后便与郭胜文五五分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仪表厂的衰败,郭雄波等领导从中获利颇丰,关大强等人也从中受益匪浅。   所以,郭胜文请关大强出面来向范亦兵讨账,关大强自然毫无二话要替他出头,他还惦记着仪表厂整体转让之后,厂子里的仪器设备再也排不上用场,就可以当做废料转手倒卖赚大钱。   而且,这钱也不是白讨,说好了讨到手之后,两万还给小佳,剩下的两万两个人三七开,现在钱还没讨到手,郭胜文却被欠账一边的人扇了耳光。   楚天舒这巴掌扇在郭胜文的脸上,却丝毫不亚于扇在了关大强的脸上。   如果今天不能给郭胜文找回场子,关二哥的名号以后还能叫得响吗?   关大强向手下两个小子使了个眼色。   只见这两小子手腕一翻,两把雪亮的匕首已握在手上,寒光一闪,吓得小佳尖叫了一声。   郭胜文后退一步,把楚天舒让在了两小子的面前。   其中一个小子走到楚天舒面前,用拇指试着锋刃,威胁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先动手。你是自己跪下来给文哥道歉,还是要老子们帮你?”   刘春娜好像这才知道害怕,死死地看着那小子手里的匕首,不由自主地拉了楚天舒一把。   楚天舒回头笑了一下,说:“老范,照顾好春娜。”   范亦兵怕刘春娜吃亏,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身后。   楚天舒笑眯眯地把脸凑到小子跟前,说:“你们私闯民宅,还持刀行凶,是不是在外面呆着不耐烦了,想进去吃几年牢饭?”   那小子把刀对准楚天舒的胸口,挑掉了他衣服上的一个纽扣,色厉内荏地说:“小子,有种你再说一遍?”   “你他妈的吓唬谁呢?你胆敢行凶,你们几个全是帮凶,一个都跑不脱。”楚天舒勃然大怒,大声喝道:“把刀收起来!”   楚天舒吃准了这几个街头小混混,平时耀武扬威吓唬胆小的人还凑合,真要是动家伙来硬的,他们未必敢下手。   果然,面前的小子开始犹豫了,举着匕首回头去看关大强。   关大强只是坑蒙拐骗的高手,并不是亡命之徒,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丢掉手里的烟头,用脚慢慢碾碎,虚张声势地问郭胜文:“文子,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这时吓得浑身哆嗦的小佳抓住郭胜文的手,颤抖着低声劝道:“胜文,快,让他们别闹了,我们要钱,要钱。”   郭胜文一看这场面,咬了咬牙,说:“好,先要钱。四万块,少一分也不行。”   “文子,这笔账二哥会替你记着,日后我们再连本带利让他还。”关大强安慰完郭胜文,走到范亦兵面前,说:“还钱吧。”   范亦兵说:“两万,马上付给你,四万,没有。”   如果能从范亦兵手上拿到四万块,郭胜文被扇耳光的面子也算是找回来了,如果只能拿到两万,那关大强真是没脸在街面上混了。事已至此,再无退路,他板着脸道:“四万,一分都不能少。”   楚天舒望了眼关大强,说:“两万他可以付给小佳,你们另外多要的钱,我来替他还。”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   关大强简直要火冒三丈了,他原以为自己不找楚天舒的麻烦了,楚天舒会知趣一点不再捣乱,没想到这家伙不仅不知进退,反而得寸进尺,非要伸出脑袋来接石头,这下关大强的脸上实在挂不住了,他咬牙切齿地说:“好,今天你拿不出钱来,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哥几个,把家伙准备好。”   老大发话了,两小混混立即有了胆气,两把匕首逼到了楚天舒的两肋。   楚天舒微微一笑,不温不火道:“确定另外还要两万?”   看到楚天舒平静的表情,关大强微微诧异,在地面上混了十几年,各色人等也见过不少,还真很少见过像楚天舒这样软硬不吃的家伙,搞不透他这副表情是不知死活还是想讨价还价。   关大强摸出一颗烟点上,目露凶光,不耐烦地说:“少他妈废话,有钱给钱,没钱就只好让你扇人的胳膊放点血。”   “你还别说,手头上还真没这么多现钱,这样吧,十分钟,我叫人送过来,行不?”楚天舒轻笑一声,也不管关大强同不同意,掏出手机,拨了个号说:“黄队长,我欠了别人钱,两万块……就在你对面的巷子里,对,门牌号……三十二号,嗯,你赶快来,要不,兄弟我的胳膊就没了。”   范亦兵看了楚天舒一眼,惶恐道“老楚,我欠的我来还,要借钱也该我来借。”   “没事!谁叫我们是兄弟呢。”楚天舒微微一笑,说完,扫了关大强等人一眼,他们依然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中暗暗好笑:哼,等会儿有你们好看。   郭胜文等不及了,他冲着楚天舒吼道:“你他妈的玩什么鬼把戏,我们二哥忙得很,你到底要我们等多久?”   楚天舒出人意外地没有发火,而是神秘兮兮地一笑,抬腕看表道:“要不,从现在开始,按分计息,十分钟后,如果钱还没送到,迟一分钟我再付你们五十块钱利息,怎么样,你们还愿不愿意等?”   “等个屁,你他妈根本就没钱!”郭胜文巴不得关二哥马上动手废了楚天舒,根本没耐心等下去。   不过,那两个小混混倒是喜出望外,互相看了一眼,喜滋滋地开始算账:“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我们没强迫你啊。一分钟五十块,十分钟五百,一个小时三千,十小时三万。嘿嘿,只要你有钱,老子们可以陪你等一天一夜。”   对于楚天舒这异常的表现,关大强还是有些犹疑,他瞪了手下一眼,冷声道:“开始计时,超过半个小时没把钱送过来,就卸他的右胳膊。”   “好嘞。”两个小混混中的一个掏出手机,一眼不眨地盯着上面的时间。   楚天舒懒得跟他们多啰嗦,低声问范亦兵的两万块钱从哪里来?   范亦兵苦笑摇头。   刘春娜低声对范亦兵说:“老范,你别急,我知道你的钱都交了首付和房贷,我替你准备好了。”说着,她轻轻地拍了拍一直抓在手里的小包。   范亦兵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刘春娜低下了头。   楚天舒见了这场面,忽然有一个预感:他们两个有戏!   他们说了几句悄悄话,那个看手机时间的小子开始读秒:“还剩一分钟了,五十九,五十八……三十,二十九……”   当数到十秒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两个小子望了关大强一眼,把匕首收了起来。   范亦兵赶紧跑去开门,见了来人,也是一愣。   来人是凯旋宾馆的保安队长黄天豹,青原道上赫赫有名的黄家三炮之一的老三。   黄天豹走了进来,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在场的众人,然后才落到楚天舒的身上,笑道:“兄弟,哥哥我没有来迟吧。”   楚天舒笑道:“哈哈,你来早了,害人家一分钱的利息都没拿到。三哥,你要晚来几分钟,有些人才爽呢。”      第168章 落荒而逃      黄天豹是老江湖,看了这架势,就猜出来是有人在讹诈楚天舒,那个坐在椅子上抽烟的红脸男人就是主谋。   他笑意阴森地看向三个男人,问道:“谁是要账的?”   关大强在黄天豹进门的那一刹那就知道自己的这个麻烦惹大了。   黄天豹不认识他,他可认识黄天豹。   关大强本来只有一米六的身子顿时又萎缩了半个脑袋,拿烟的手还在不住地抖动,他手指着郭胜文,结结巴巴地说:“豹哥,我是来帮他要账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是您朋友,我是沿江大道的关,关……关大强。”   关大强在黄天豹面前连关二哥都不敢称了。   黄天豹看了一眼楚天舒。   楚天舒假装没看见,掉头与范亦兵和刘春娜相视一笑。   见楚天舒没有发话,黄天豹冷眼斜视了关大强一眼,冲门外一挥手,低声道:“进来,把钱拿过来。”   门外又走进来一个穿保安制服的年轻人,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他动作麻利地掏出两叠钱,递给了黄天豹。   黄天豹把钱摔到了关大强的脸上,说:“两万块,拿去吧,给老子打个收条。”   关大强只顾着捂脸,根本没敢接钱。   钱掉落在了地上,关大强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他哆嗦着从地上把两叠钱捡了起来,弓着腰赔礼道:“我错了,豹哥,我错了!”   黄天豹瞪了他一眼,问道:“一句错了就没事了?”   关大强迟疑了片刻,还是咬咬牙,抬手狠狠地掌自己的嘴。   啪!啪!啪!……   黄天豹不做声,关大强只得加大力度,声音越来越响亮。   大概有十来下,关大强的脸被他自己扇得红里透紫,渐渐肿了起来。   郭胜文看到眼前的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就是仪表厂人见人怕的赤面阎王?   没人出声,关大强不敢停,足足扇了二十个大耳刮子之后,黄天豹看了看楚天舒,楚天舒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暗示的黄天豹便不再咄咄逼人,阴柔冷峻的脸庞稍显柔和,淡淡道:“好了!”   关大强一脸鲜血地停手站立,不敢伸手去擦拭嘴角边的血渍。   “三哥,这钱他不要,我也就不领你这份情了。”楚天舒朝黄天豹笑了笑,伸手从关大强手里把两叠钱拿过来,还给了刚才掏钱的保安。   保安看了黄天豹一眼,又用黑塑料袋装了起来。   楚天舒又招手让刘春娜和小佳都过来,让刘春娜把小包里的两叠钱拿出来,递给了小佳,说:“欠账还钱,天经地义!小佳,你和老范做不了夫妻还可以做朋友。不过,我也要提醒你,那种黑了良心的男人,是靠不住的。”   小佳战战兢兢地接了过去,扔下了一张欠条,转身哭着跑了出去。   郭胜文恶狠狠地看了楚天舒一眼,紧接着追了出去。   关大强向手下两小子一挥手,也准备灰溜溜地溜走。   楚天舒喝了一声:“站住!”   关大强和另外两个小子很听话地站住了。   楚天舒一字一顿地说:“我警告你,不要再找麻烦,否则,后果自负。”   关大强眼睛都不敢抬,连声说:“是,是,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楚天舒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滚吧。”   关大强如得赦令,带着他的两个手下勾着身子慢慢退了出去,一出门,就如脱兔一般,落荒而逃。   “谢谢你!”楚天舒对黄天豹说。   “谢什么?”黄天豹笑道:“我的钱又没有派上用场。”   “呵呵!”很有默契的两个男人相视一笑。   送走了黄天豹,楚天舒责怪范亦兵说:“老范,我要说说你了,遇到了难事不要闷在心里,跟我们说说,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嘛。”   范亦兵挠挠头,说:“我看你这几天忙,就没好意思麻烦你。”   刘春娜嗔道:“哼,没好意思,今天要不是天舒,你这麻烦就大了。”   范亦兵一脸难为情地傻笑。   楚天舒又问:“老范,听春娜说,你爸妈要来了。”   范亦兵脸上的笑容马上不见了,他为难地说:“是的,他们听说我在城里买了房,交了女朋友,非要来看看,我妈身体不太好,她说,只有亲眼看到了房子和儿媳妇,心里才能踏实。可是,现在……”   楚天舒说:“没关系,老范,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总是能解决的。”   老范偷眼去看刘春娜。   刘春娜脸色一红,低头说:“你们聊吧,我做饭去了。”   楚天舒一笑,说:“春娜,别忙了,晚饭找个地方吃,我们边吃边聊吧。”   三个人出门,开车来到了风情街。   夜风习习,秋意正浓。   楚天舒挑了一家相对僻静一点的小吃店,点了几个菜,三个人坐下来边吃边谈。   范亦兵的老家在西北农村,大学毕业后考进了青原市国资委,孤身一人在这座城市举目无亲,积劳成疾父母都患有多种疾病,家里的姐姐、弟弟都结婚成家了,老两口一直放心不下范亦兵,说只要能看到他成家立业,就死也可以瞑目了。   得知范亦兵交了个女朋友,又在城里贷款买房准备结婚,父母几次向范亦兵提出来看看未来的儿媳,按照家乡的礼节上女方家提亲,范亦兵和小佳商量过几回,小佳父母屡屡以等范亦兵当上科长之后为借口拒绝。   这一次,范亦兵总算当上了文秘科的科长,再次提出父母要来的事儿,小佳父母虽阴沉着脸却没做声,范亦兵以为他们默认了,就通知了父母过完国庆节可以抽空来一趟。   哪曾想嫌贫爱富的小佳父母替女儿相中了仪表厂厂长的儿子郭胜文,国庆长假一过完,立即向范亦兵提出分手,并逼着催讨购房时垫付的两万块钱。   性情耿直的范亦兵激愤之下,与小佳父母大吵了一架,说了几句过头的气话。   范亦兵走了之后,正好郭胜文来约小佳出去买衣服,便拍着胸脯向正在气头上的小佳父母保证,一定把钱讨回来,还要教训教训这个无理的乡巴佬。然后,郭胜文就去找了关大强,两人一拍即合,就逼上门来了。   郭胜文讨账的事儿总算是了了。   可父母得到通知之后就让弟弟买了车票,昨天已经上了火车,明天下午就要到了。   范亦兵发愁,怎么才能让父母乘兴而来,放心而归呢?   更让范亦兵担心的是,父母来了之后,发现未来的儿媳妇分手了,买房子还有十几万的贷款要还,老实巴交的父母身体都不太好,范亦兵真怕他们受不了这个刺激,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向家里的姐姐、弟弟们交代。   楚天舒听了,也是眉头紧锁。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儿行千里,父母担忧。   普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心愿,只要能看到儿女们能成家立业生活无忧,自己就是再苦再累再委屈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像楚天舒、范亦兵、张伟、刘春娜等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平日里见多了父母为了儿女们不辞劳苦地辛勤付出,特别能够体会到父母这一片苦心,为了给父母一个安慰,他们心里再苦再难再憋屈,也会不顾一切地扛起来。   如果范亦兵的父母遭遇了张伟父亲的厄运,范亦兵也一定能毫不犹豫地捐出一个肾来。但是现在父母最想做的是上未来儿媳家提亲,看到范亦兵结婚的房子,这叫范亦兵上哪变出来?   范亦兵说话的时候,刘春娜一直低着头扒拉碗里的几根蔬菜,几乎没有插话。   楚天舒想了想,说:“老范,大爷大妈明天到了,我们开车去接,晚上请他们在凯旋宾馆吃个饭,让办公室的全体同事都参加。”   范亦兵眼睛一亮,结结巴巴地说:“这样,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楚天舒说:“我刚才想了一下,以后可以形成一个规矩,凡是家在外地的同志父母来了,都由办公室出面,一起请父母吃顿饭。别的不说,至少要让父母放心,孩子们在单位混得不错。”   范亦兵忍不住一阵激动,手里的筷子在微微颤抖。   “还有,这几天工作上的事儿交给其他人,你带着父母检查检查身体,拜一拜山神庙,逛一逛青原的几个风景区。”   “老楚,你考虑得比我还周到啊。”   “嗯,在凯旋宾馆订一间单间……”楚天舒想了一下,又说:“不,老人们来了之后,住我现在租的房子,就说这是你买的新房。不过,光有房子也不行啊。”   范亦兵苦笑了一下,说:“老楚,谢谢你,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向父母坦白了。”   楚天舒把筷子放了下来,很坚决地说:“不行,大爷大妈来一趟不容易,一定不能让他们失望而归。”说到这,楚天舒偷眼去看刘春娜。   刘春娜似乎也感觉到了楚天舒的目光,把头低得更低了。   楚天舒在桌子底下踢了范亦兵一脚,又朝刘春娜努努嘴,那意思就是让范亦兵向刘春娜求助。   范亦兵是个实在人,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刘春娜,憋红了脸,心里暗暗打鼓,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第169章 意欲报复      楚天舒不好再多说什么,正好白云朵发来短息,问他明天晚上有没有空?   这些天忙张伟的事儿,白云朵可真是受累了,张伟和他老爸的身体状况终于稳定一点儿了,楚天舒在医院的时候就约了白云朵抽空出来吃个饭,唱个歌什么的,好好放松一下。   不过,范亦兵的父母明天到,刚说好晚上办公室的同志一起请他父母吃饭,看样子放松计划只能另外找时间了。   楚天舒拿出手机来,要给白云朵回复短信,却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才好。   正尴尬的时候,一个怪叫声在小吃店的门口响起。   “就是他们!”郭胜文站在门口,指着楚天舒他们这个方向大喊。   在他的身后,是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他们顺着郭胜文手指的方向,快步走过来,并自动散开,对楚天舒他们所坐的桌子形成了一个扇形包围圈。   一看就知道,他们接受过专门的训练。   楚天舒抬起头一看,领头的是北湖公安分局的科长吴新元,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他怎么又来替郭胜文出头?   刚才郭胜文被楚天舒当众打了脸,出门追上小佳,又被小佳痛斥了一顿,就算是个再普通的男人,自尊心也会大受打击,更何况郭胜文的老爸郭雄波在青原市还真有点儿势力和背景。   据郭雄波对外宣称,他与现任市委书记郭子春有点沾亲带故,所以,他才能当上正处级的仪表厂厂长,才敢有恃无恐地富了和尚穷了庙,把一个好端端的盈利国企折腾成了一个亏损大户。   此传闻是否属实无人去证实,但是,郭雄波与周边各种势力的关系融洽却是不争的事实。   郭胜文被小佳痛斥了之后,捂着还在发麻的脸正在发誓要千刀万剐了楚天舒,一回头却看见楚天舒开着车带着范亦兵、刘春娜出了门,他开着车悄悄跟到了风情街,就给吴新元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被道上的人打了,还被敲诈了两万块钱。   这个吴新元本以为跟着郝建成能从科长混一个分局的副局长当当,可在秀峰山上跟丢了楚天舒,迫不得己以持枪拒捕的名义击毙了秦达明的亲信万志良,郝建成成了破案有功人员晋升为市局副局长,却对吴新元大失所望,彻底抛弃了他。   吴新元早听说郭雄波与市委书记有点瓜葛,平时也与郭雄波打得火热,现在又被郝建成冷落了,心有不甘的他便更想与郭雄波套套近乎,听了郭胜文的诉苦,马上带上几名警察就赶到了风情街。   吴新元到了现场一看,竟然被郭胜文指认的人当中还有楚天舒,本来升官不成就对楚天舒耿耿于怀的他,更是想借机出一出心头的恶气了。   吴新元看郭胜文脸上被扇的痕迹还在,这至少能证明楚天舒出手伤人了,如果还能给他定个敲诈两万元的罪名,那就可以整得他服服帖帖,说不定还能重新讨得郝建成的欢心,升官的机会又指日可待了。   郭胜文指着楚天舒等人说:“吴叔,哦,不,警察同志,就是他们打的人,还讹诈了我两万块钱。”   一个年轻的警察走到桌子前,扫了眼楚天舒等三个人,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几个小菜,不由得在心里有些疑惑:两个斯斯文文的年轻男子和一个清清爽爽的姑娘,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揍人讹钱的犯罪嫌疑人,要真是敲诈勒索得到了两万块,哪里会在风情街上吃这么简单的小菜呢?   吴新元却管不了那么多,他挥着手,盯着楚天舒,恶狠狠地说:“我们怀疑你们涉嫌敲诈勒索和出手伤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范亦兵和刘春娜没见过楚天舒双手捏着手机,没有理会吴新元,继续埋头发短信。   吴新元怒了,他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吼道:“说你呢,听见了没有?”   楚天舒的短信发完了,他慢吞吞地抬起头,一副无辜的表情,说:“警察同志,你们可不能一次又一次地冤枉好人啊。”   这句话再一次捅到了吴新元的痛处,他心里的火压了又压,板着脸说:“有没有冤枉你,回去接受调查了再说。”   “我和我的朋友在这里吃饭吃得好好的,怎么会打伤了人,还敲诈了钱呢?”楚天舒故意大声的地说。“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认错了人?还是想栽赃陷害让我们花钱消灾啊?”   郝建成领导下的北湖公安分局,在辖区里的口碑平素就较差,警察帮着公子哥仗势欺人的丑闻时有发生,所以,听到楚天舒的话,小吃店其它吃饭的人都开始小声的议论了起来,对着几名警察指指点点。   吴新元知道楚天舒与杜雨菲相熟,但是,他今天仗着是帮郭胜文出头,因此才无所顾忌,他先发制人,倒打一耙说:“楚天舒,我认识你,你不要以为你在公安系统有点背景就可以违法乱纪。”   他这么一说,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一片骚动,又纷纷指点着楚天舒等人,议论纷纷。   “证据呢?”楚天舒漫不经心地问道。   吴新元一指郭胜文:“他就是当事人,他脸上的伤痕还在,你还想抵赖吗?”   “他?”楚天舒瞟了一眼郭胜文,抓着自己的衣服,冷笑着说:“他说我打了人,讹了钱,你们就信了?那我要说他伙同他人敲诈勒索我的朋友,还想持刀行凶,没有得逞就诬告我,你们信不信呢?”   楚天舒反咬一口,郭胜文一愣。   吴新元看到郭胜文脸上的表情,又看看楚天舒西服上被刀拉开的一个小口子,就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儿。   楚天舒拿起桌上的筷子,对着吴新元笑道:“你们这么多警察保护我和我的朋友吃饭,大家还真要误解我在公安局有很大的背景了。吴科长,你要是不嫌寒酸,一起坐下来吃点吧。”   周边食客听了楚天舒的调侃,有几个忍不住窃笑出身声了。   吴新元恼羞成怒,挥手喝道:“别跟他废话,带走!”   几个警察得令,就要向楚天舒动手。   “等等!”出现在小吃店门口的是刑侦支队治安大队的新任大队长戴勇,他带着刑侦支队的几名警察走了进来,旁若无人地来到楚天舒所在的桌子旁,大喊了一声:“立正,敬礼!”   话音刚落,几名刑侦支队的警察“咔”地一声,全体立正,向楚天舒敬礼。   楚天舒连忙站了起来,装作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说:“戴队长,不敢当,不敢当,你们这是干什么嘛。”   戴勇放下手来,笑呵呵地说:“童支队长的命令,我们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   “不,不,你错了。”楚天舒转过头来看着吴新元,对戴勇说:“戴队长,这位才是你们公安部门的领导,你们应该向他敬礼才是。”   见了这阵势,吴新元带来的几个民警都傻眼了,一个个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郭胜文更是背上冒出了一身冷汗:我靠,真看不出来,这小子黑白两道通吃啊。   戴勇打量了吴新元身上的警衔与警号,冷冰冰的问道:“你是哪个分局的?执行什么任务?”   吴新元刚才的嚣张气焰立即就熄灭了,他是郭胜文临时电话喊来的,如果认真深究起来,他这属于私自出警,报告上去,非受处分不可。   吴新元挤出笑容来,向戴勇伸出了手,说:“呵呵,戴队长,我们是北湖分局的,听说两个年轻人发生了一点儿误会,我们正好路过,就进来帮着调解一下。”   跟吴新元来的几个警察本来就是北湖分局内勤民警,没有重大行动,一般不参与日常执法,突然遇上市局刑侦支队的人,心里都有点发虚,见吴新元也没有底气,便纷纷退后了几步。   戴勇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治安大队的大队长,级别与吴新元一样,介于正科与副科之间,但是警衔比吴新元高一级,管理和执法权限也远大于吴新元这样的内勤干部,在非常讲究上下级关系的公安系统,戴勇很自然要压吴新元一头。   刚才楚天舒捏着手机发信息,原本是在想怎么回复白云朵,见郭胜文领着吴新元气势汹汹地来了,灵机一动给童丹元发了个信息,告诉他自己在风情街遇到了吴新元的报复。   童丹元接到短息,就把戴勇派过来了。   戴勇转头又看了郭胜文一眼,问道:“看来和楚主任发生误会的就是你啰?”   郭胜文壮着胆子,指着腮帮子说:“警察同志,你看看,这就是他打的,你们可不能包庇他呀。”   “是吗?”戴勇看了看郭胜文的腮帮子,确实有几道手掌印,便继续问道:“他为什么要打你?谁可以替你作证?”   “这个……”郭胜文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把小佳或者关大强牵扯进来,事情闹到了公安局,关大强肯定不敢得罪黄天豹,搞得不好面子找不回来,还会暴露出他们之间的丑恶勾当,那样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见郭胜文无话可说,吴新元只得硬着头皮打圆场。      第170章 长者为尊      吴新元皮笑肉不笑地说:“呵呵,戴队长,杀鸡不用宰牛刀,他们只是发生了一点口角和肢体冲突,这种民事纠纷不是刑事案件,不用搞那么复杂。经过我们的调解,他们已经达成谅解了。”说着,他悄悄拽了拽郭胜文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再多说了。   戴勇也是明白人,听清楚了吴新元话里的意思,这种小事也不是刑警的管辖范围。他回头问楚天舒:“楚主任,是这样吗?”   楚天舒不想把黄天豹牵扯进了,他见好就收,笑着问郭胜文:“你说呢?”   郭胜文窝着一肚子的火,却有无可奈何,只能陪着笑脸说:“是,是,误会了,误会了。”   戴勇撇开吴新元,笑着对吴新元带过来的几个警察说:“弟兄们辛苦了,收队吧。”   “是!”几名警察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吴新元与戴勇打了个招呼,带着郭胜文灰溜溜地走了。   戴勇又给楚天舒敬了个礼,说:“不打扰了,告辞。”   楚天舒向戴勇挥挥手,说:“谢了,替我问候童队。”   把戴勇等人送出了小吃店,楚天舒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了。   他看了看号码,快速接通道:“云朵,实在是抱歉,刚才有点事儿,没来得及给你回信息。”   白云朵在电话里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失望地说:“老楚,你天天忙啊忙的,到底什么时候能不忙呢?”   楚天舒连忙陪着笑许诺:“嘿嘿,云朵,明天临时有个安排,改天我请你,你想怎么疯都行。”   “真的吗?”白云朵的声音里有些兴奋,但马上又低落了下来,说:“嗨,老楚,你要嫌弃我这个二奶就明说啊,可别耽误了我投入别人的怀抱啊。”   “傻瓜,你说什么傻话呢?”楚天舒换了一副严厉的口气说:“你要敢投入别人的怀抱,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云朵冷冷地说:“哼,谁怕你呀,有本事你就来收拾啊。”   楚天舒笑道:“呵呵,你真是做二奶的命,几天不收拾就皮痒痒。”   “呸,不理你了。”白云朵说完就挂了电话。   楚天舒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把手机揣进了口袋。   吃完饭,范亦兵自告奋勇要送刘春娜回家。   刘春娜没有提出异议。   回到丹桂飘香,楚天舒稍稍整理了一下房间,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收了起来,以免引起范亦兵父母的猜疑。   躺在床上,楚天舒久久不能入睡,他想起了刘春娜,心里既有点失落,也有点如释重负,又感觉有点愧疚,心情特别的复杂,翻来覆去的好半天才恍然入梦。   第二天的中午,楚天舒召集办公室的人员碰了一下头,安排了晚上一起陪范亦兵父母吃饭的事,也宣布这将成为一个规矩,以后凡是有父母来访,一律以办公室的名义,全体人员参加,陪同父母们吃顿饭,接站和浏览市区风光,由办公室派车。   万鹏等几个来自外地的同志听了,个个欣喜异常。   这不仅仅是一个面子问题,还可以让父母们看到,孩子们在单位里工作稳定,关系和谐,不会受委屈,自然会放心了。   楚天舒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和细节,诸如钱大姐负责订餐,司机小朱开车接站,赵平原负责联络人员等等,并再次强调,以后谁的父母来了,就比照这个规格接待。   不过,他没有提吃完饭,让范亦兵父母住进丹桂飘香的事儿。   散会之后,他们纷纷夸赞楚天舒真是一位通情达理的好领导,在这样的领导手底下工作,就是累死也心甘情愿。   下午四点左右,楚天舒把范亦兵找来,故意问他到火车站去接他的父母,还有没有人跟着一块儿去。   范亦兵笑笑说:“昨晚上我送春娜回家,路上跟她商量好了,她说我要是不嫌车里挤的话,她愿意跟我一起去。”   楚天舒笑道:“不用挤,小朱开一个车,我再开一个车。”   “老楚,已经够麻烦你的了,怎么还能让你亲自开车去接。”范亦兵不好意思地说。   楚天舒脸色沉了下来,说:“老范,你是把我当领导,不把我当兄弟了。”   “没有,我真没有那个意思。”见楚天舒动了气,范亦兵连忙解释,不过,解释的口气很是勉强。   楚天舒的眼里射出精光,正色道:“那好,老范,既然你还把我楚天舒当兄弟,那么,你的父母也就是我的父母,难道我不该去接吗?”   一席话,感动的范亦兵差点流出眼泪来。   楚天舒拍了拍范亦兵的肩膀,问道:“你和春娜的关系要不要跟大家交代一下?”   范亦兵笑笑,说:“已经请钱大姐跟大家打过招呼了,我女朋友刚刚分手,请春娜帮忙临时顶替几天。”   “呵呵,临时顶替?”楚天舒也笑了起来,说:“老范,你就不能努努力,把春娜给转正了?”   “我……我不敢,”范亦兵为难地说:“老楚,你又不是不知道,春娜的父母不希望她嫁给一个家在农村的男人。”   “老范,这是春娜父母的意思,并不等于是她自己的意思嘛。”   范亦兵含糊道:“再说吧,她能同意临时顶替几天,已经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得陇望蜀的事儿,等以后再说吧。”   楚天舒没有再多说什么,拉着范亦兵一起下楼。   到了大门口,司机小朱和刘春娜已等在那。   刘春娜见了楚天舒,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到了火车站,列车稍稍晚点了几分钟。   楚天舒有意和小朱坐在车里等,让范亦兵和刘春娜两个人去出站口接。   过了十几分钟,范亦兵的父母接到了。   范亦兵拎着两个大包走在最前面,跟在身后的是他的父亲,乐呵呵地东张四望,两只手也拎着几个小包,刘春娜搀扶着他的母亲走在最后,老太太欢喜得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按照范亦兵的年龄来估算,他的父母应该在五十出头,但是,从外表上看至少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左右,可见他们为了孩子们操劳过度以及西北山区的贫苦与艰苦。   楚天舒和老朱赶紧从车子里出来,迎上前去。   “大爷,大妈,你们好啊。”楚天舒问候了一句,伸手接过范亦兵父亲手里的包包。   范亦兵停住脚步,向他父亲介绍说:“爸,这是我们办公室的主任楚天舒。这是我们办公室的司机小朱。他们都是来专程来接你们的。”   老人咧着嘴笑:“哦,哦,好,好,谢谢,谢谢啊。”   大包小包里都是范亦兵家乡的特产,一一都放在了后备箱里。   到了凯旋宾馆,酒店豪华的装饰把老两口惊呆了。   父亲跟在范亦兵身后,显得有些木讷,紧张。   母亲则拉着刘春娜的手,像是变成了一个胆小的孩子。   楚天舒主持办公室工作以来,在凯旋宾馆安排的各种应酬不少,与执行副总樊国庆混得比较熟,黄天豹能一呼即应,除了认为楚天舒讲义气够哥们值得交朋友之外,多少也与他还是凯旋宾馆的消费大户有关。   对于他出面招待的客人,凯旋宾馆的上上下下自是不敢怠慢的。   即便如此,楚天舒还是不放心,他担心服务人员会以貌取人,不自然会对两位老人流露出不屑的表情和不耐烦的表现,他让赵平原特意去找了值班经理,请她关照迎宾小姐和服务小姐,这两位老人是我们今天招待的客人,必须热情服务好,如果他们不满意,楚主任会直接请找你们樊总亲自来服务。   所以,楚天舒等人簇拥着两位老人一进大厅,值班经理带着迎宾小姐站了一排,鞠躬问好,红地毯,红旗袍,姹紫嫣红,老人们虽然被这热闹喜庆的场面着实吓了一跳,但从他们拘谨的笑容里面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在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   在值班经理的引导下,上电梯到了三楼,推开了大包房的门,赵平原带着办公室的一大帮子人都等候在这里。   钱大姐拉着母亲的手坐在了沙发上,嘘寒问暖,问长问短。   司机老苗给父亲点了一颗烟,他们坐在一起拉起了家常。   赵平原、万鹏等几个年轻人显得特别的活跃,一会儿请示范科长该不该上菜,一会儿又问范科长喝什么酒,搞得范亦兵都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排座位的时候,楚天舒请两位老人坐了上座,范亦兵和刘春娜分别在父亲和母亲身边陪着。   再往下,大家都让楚天舒先坐下。   楚天舒大声说:“今天是家庭聚会,长者为尊。老苗,你是我们办公室的老大哥,今晚上你得陪大爷多喝几杯。钱大姐,你是我们办公室的管家婆,你得负责把气氛张罗好,顺便陪大妈多说说话。”   老苗和钱大姐一个个落了座,再按年龄排下来,楚天舒和万鹏成了末座。   细节中见真情!   国资委办公室在田克明的把持之下,长期处于压抑和紧张之中,何曾有过如此温馨和谐的局面,楚天舒帮助范亦兵让父母放心的无意之举,却收到了聚集下属人心的奇效。      第171章 你还没傻      这是一顿丰盛而又温暖的晚餐。   饭菜酒水虽不像接待上级领导那么高档,但在范亦兵的父母眼里已经是美味佳肴,吃在嘴里,美在心上。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心理上彻底放松了,他们表现得非常得体和自如。   有的夸范亦兵的文笔如何如何的好,工作如何如何的棒,待人接物如何如何的厚道。有的夸刘春娜如何如何的温柔贤惠,如何如何的懂礼貌,如何如何的会持家过日子。   说得范亦兵和刘春娜两个人都不好意思了,两个人一再联袂向大家举杯表示感谢。就是刘春娜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也根本看不出来她是临时顶替的女朋友,却好像是与范亦兵是谈了很长时间的恋人,有着一种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默契。   大家随意地聊天,说笑,陪着父亲喝到尽兴。   散席之后,范亦兵的父亲执意让小朱去把带来的土特产拿来,一一分送给大家伙,一个劲儿地感谢大家对范亦兵的关心和照顾。   出了凯旋宾馆,楚天舒让没喝酒的小朱送钱大姐等几位女同事回家,然后把车钥匙交给了刘春娜,让她开自己的那辆凌云志车,将范亦兵的父母送到了丹桂飘香。   房子的钥匙楚天舒已经悄悄地交给了范亦兵。   开了门,房间里精致的装修和高档的设施又让两位老人一番感叹,尤其是母亲,喜笑颜开地唠叨范亦兵,可不敢这么不懂得节俭,要刘春娜好好管着他一点。   虽然是埋怨,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刘春娜扶着母亲到处看,也趁机熟悉一下房间里的设施和环境。   范亦兵要安排老人住进主卧,父亲死活不同意,红着脸膛说,这是你们的新房,哪有我们两个老家伙先住进去的道理。   范亦兵不再坚持,就把老人的行李放进了客房。   楚天舒把车钥匙从刘春娜手里要回来,与范亦兵的父母告辞,他跟过来的理由也就是为了把车开回去。   两位老人说了几句感谢的话,非让范亦兵和刘春娜出门送楚天舒。   其实,楚天舒喝了酒,车不能再开了。   范亦兵一脸抱歉地说:“老楚,你今晚上住哪,让春娜送一下吧。”   楚天舒摇头说:“不用了,我还回仪表厂简易宿舍,打个车回去很方便,你和春娜把父母招呼好。才刚见面,未来的儿媳妇跑了,也有点不太像话吧。”   刘春娜愣了一下,没有做声,幽暗的路灯掩饰了她的羞怯。   出了丹桂飘香,楚天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刘春娜默默地跟着范亦兵进了2号小白楼。   楚天舒怅然若失的走在大街上。   才夜里九点不到,街上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和一个个陌生的男女擦肩而过,楚天舒莫名地有些伤感,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夜风清凉,楚天舒寒意顿生,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总闪过刘春娜的身影,挥之不去。   “怎么回事?”楚天舒狠狠地摇了摇头,对自己突然会冒出来沮丧和失落感到气愤。“难道就因为刘春娜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吗?难道她就不能有她自己的选择吗?”   楚天舒努力地想找出自己情绪失控的原因。   刘春娜是他来到青原之后亲密接触过的第一个女人,楚天舒承认对她有些好感,但也很清楚并不是爱情。   男人的内心深处都隐藏着对女人的占有欲,如果没有受到外界的刺激可能会隐藏得很深,但一旦有风吹草动,不由自主地就会泛上来。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兀的响起。   楚天舒摸出来,看到来电显示是白云朵的号码后,犹豫着接还是不接。   人在落寞或者伤感的时候,不想见人但又特别希望向人倾诉。   电话持续地响着,一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一如白云朵的性格。   “云朵,有事吗?”楚天舒最终还是选择接通了电话,不过脑子里还是在一团糟的胡思乱想。   这个时候,白云朵会在干什么呢?她威胁说要投入别人的怀抱,会不会变成现实呢?   “老楚,没事儿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电话那头,白云朵的声音有点奇怪,黏黏的还带点妖媚。   “哦,没什么事儿的话,我挂了。”楚天舒说道。   “哼,你要敢挂,明天你就见不到我了。”   白云朵一威胁,楚天舒无可奈何,只得说:“云朵,别胡闹了好不好?”   “我没胡闹啊,你挂了,就算是死不瞑目,也看不见我了呀。”见威胁得逞,白云朵似乎在电话那头窃笑。没等楚天舒反应过来,她突然换了一副不满的口吻,问道:“你在哪儿呢?”   “我在……家里。”楚天舒说道。   “家里?”白云朵的声音有短暂的停顿,然后用嘲讽的口吻说道:“你们家可真大啊。”   “大吗?一般吧。”楚天舒说着,暗想,2号小白楼你又不是没进去过,说小也不算小,但也用不得这么惊讶吧。   白云朵大声地说:“大到都能跑汽车了,还算一般?”   “你……什么意思?”楚天舒今天的酒喝得挺开心,大家伙在一起的温情也感染了他。从丹桂飘香出来之后,脑子里一直迷迷糊糊的,竟然忘记了自己此时正站在寒风中的大街上,不时有汽车穿棱而过的声音和响起的喇叭声传到电话的那一头。   接着,白云朵的语气又变的更加魅惑诱人起来:“老楚,你知道一个二奶最恨的事情是什么吗?”   “不知道。”楚天舒干脆地说道。   “欺骗。”白云朵立即自己给出了答案。   楚天舒辩解说:“云朵,我没有欺骗你……我跟你说过的,今晚上我们办公室有个聚会。”   “我也跟你说过,对待欺骗我的人,我的手术刀会毫不留情的。我想,这话我说过好几次了,你懂的!”   白云朵话说得含糊,但楚天舒的心里却一点也不含糊:她会用手术刀把自己的命根子割掉!   “其实,我是……正在回家的路上,马上就要到丹桂飘香了。”楚天舒苦笑着说道。   “真的吗?”白云朵经常会说到这三个字,但是,每说一次的口气又各不相同。   “千真万确。”楚天舒很肯定地点头。   回头看看,丹桂飘香确实在身后的不远处,还能依稀看见2号楼里的灯光。   “嗯,你这句话还算老实,不过,我还得纠正你一下,你不是在回家的路上,而是在从家里出来的路上。”   啊?楚天舒有点发懵了。   不会吧,难道她用的是最先进的可视电话?   楚天舒站在寒风中,突然清醒了过来,想起了自己曾经在临江大学校园里和宁馨玩过的游戏,可以断定白云朵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边看着自己边在和自己通话。   楚天舒举着电话开始东张西望。   “嗯,你还没傻。”白云朵用赞赏的口吻说道:“把你那聪明的脑袋一点点地往左转……好,可以停住了。”   楚天舒很听话地往左转了大约九十度,他看到了白云朵坐在对面街上的“红颜蓝颜”酒吧里,隔着一层玻璃正在对着他招手微笑。   笑靥如花,但是笑容诡异!   楚天舒快步穿过马路,来到了“红颜蓝颜”酒吧的门前。   “红颜蓝颜”斜对着丹桂飘香小区的院门,门前有个用铁栅栏围成的小院子。   院里摆放了露天的座位,周围种着竹子,大理石碎片铺地,收拾得一尘不染,院子里一棵粗大的古树枝叶繁茂,给人一种曲径通幽的意境。   穿过竹林掩映的小院,迎面是一个通透、敞亮的大厅。   青花瓷缸里,几尾金龙鱼在缓慢地游走,老式英文打字机沉默着,烛影摇曳,白色的百合静静地绽放,几对男男女女在幽暗的灯光下随着音乐在窃窃私语。   楚天舒几乎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这里有着静若处子的淡定,跟外面喧嚣的尘世恍若两个空间,一股怀旧的浪漫气息扑面而来,这里实在不像是一个酒吧,更像是一间书房。   楚天舒几乎每天都要从这里路过,但是,他却没有发现,在这条喧嚣的大街上,居然还会有这么一个休闲惬意的场所。   白云朵看到了楚天舒,招手让他过去。   楚天舒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站在白云朵的身边,笑着说:“好优雅的环境,云朵,亏你找得到。”   白云朵手里握着手机,慢悠悠地说:“很多的美丽就在你身边,你不用心去发现,就很容易被忽视掉。”   楚天舒点头:“呵呵,云朵,我发现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女诗人。不,女哲学家。”   白云朵未置可否地淡淡地一笑。   这淡淡一笑中透着一丝慵懒,一丝颓废,一丝美丽的柔弱,在这充满了怀旧气氛的酒吧里,侧身于摇曳的烛影中,一种入骨的媚态让楚天舒禁不住有些心旌神摇,心说这小朵朵真是一个百变的妖精,处在特定的场景中,都能把与之相配的角色扮演得惟妙惟肖。      第172章 心无杂念      楚天舒饶有兴趣地问道:“云朵,你怎么会在这?”   见楚天舒一脸迷惑的样子,白云朵不由得掩嘴轻笑,她用手掌拍了拍旁边的沙发,说道:“坐下吧,你不觉得你那么傻站着有点煞风景吗?”   楚天舒坐在了白云朵的身边,立即闻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蛊惑人心的香水味道。   “你喝点什么?”白云朵歪着身子,脑袋微微向楚天舒这边倾斜,两人的身体几乎要黏在一起,忽然又闪开了,说:“唔,你好像已经喝差不多了。”   “是啊,那我只能陪你喝点别的了。”楚天舒赶紧解释。   “不行!”白云朵瞪了他一眼,说:“被我抓住了,不陪我喝点怎么行?”   白云朵招来了服务生,点了一瓶最让楚天舒头疼的洋酒。   酒斟上之后,楚天舒只能硬着头皮陪白云朵一点点地喝了起来。   “这种生活真美好。”白云朵小口抿了口酒,看着外面明朗的天空和灯火澜珊的城市,一脸幸福地说道。   白云朵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在烛光照耀下显得特别的迷人,精巧的脸蛋写满了陶醉,在楚天舒的眼前晃来晃去,一会儿就让他觉得有点头晕了。   “嗯,你说什么?”楚天舒极力想要回应白云朵的感慨,但是,却总是在走神。   “老楚,是洋酒不对胃口,还是陪我喝酒你很不情愿?”   “哦,不是,今天的夜色真好。”   白云朵身体舒适地窝在沙发里,看着楚天舒问道:“老楚,你今天很反常。”   “怎么了?”楚天舒一愣,不自觉地摸了摸脸,故作惊异地问道:“是不是口水流出来了?”   “不,应该是泪水要流出来了。”白云朵撇嘴笑道。“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二奶最会察言观色,不是那种被人包养的白痴女人。”   “云朵,你是不是也喝多了?”楚天舒诧异地问道,心里暗暗有些发虚,难道白云朵有双透视眼,能够看到别人的脑子在胡思乱想。   “老楚,你别装了。你正常的时候,走路神采奕奕目视前方,不正常的时候才会跟丢了魂似的在马路上东张西望。我观察你很久了,你一定是有心思,对吧?”   楚天舒只得部分老实地坦白:“没错,我今晚上没地方住了。”   他稍稍犹豫了片刻,便将范亦兵父母来了,他把房子暂时借给他们一家人住的前后经过,简要地向白云朵讲述了一遍。   当然,关于刘春娜的细节那是一定要隐瞒的。   白云朵听完了,上下瞟了楚天舒几眼,笑着说:“这么说,我今晚上可以向你学习做一回好人好事,收留你这个流落街头的浪子了。”   楚天舒一惊,下意识地摇头。   “你害怕了?是不是担心向晚晴会有意见?”白云朵毫不客气地指出了楚天舒的心思。“放心吧,要是她在家,我会一个人跑出来泡酒吧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楚天舒连忙解释。   白云朵追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楚天舒犹犹豫豫地说:“我想,辣姐她们太厉害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白云朵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盯着楚天舒问:“我只问你,去还是不去?”   “不去。”楚天舒回答得挺快。   白云朵继续追问:“真的不去?”   “真的。”楚天舒的口气软了下来。   “到底去不去?真不去的话,那我就只好陪你在这里坐到天亮了。”白云朵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说:“唉,谁叫我是二奶呢,地位太低了。”   “那,还是去吧。”楚天舒赶紧改变了主意,他现在最怕的就是,白云朵以为自己真把她看成了二奶。   白云朵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是你自愿的,不是我这个二奶逼迫你的啊。”   楚天舒抢着埋单,白云朵起身穿上了外套。   两人打车来到了中山路,白云朵很细心,拉着楚天舒去商场买了两套内衣内裤和一套睡衣,然后才回到了“云晴美体”。   这一次,辣姐不在,其他的美女们很乖巧,只是和楚天舒打了个招呼,没有像以前那样放肆地调笑。   可越是这样,楚天舒心里反倒更加的不踏实,感觉好像是一个入室盗窃地小偷。   进了大办公室,开了空调,白云朵就开始脱衣服,回到了她的领地,她又变成了一个毫无顾忌的女人。   很快,白云朵在卧室里进进出出之后,身上就除去了厚厚的外套和毛衣,换上了蓝色的休闲服,那饱满丰硕的胸肉高高地挺起,像是要里面的黑色内衣给撕裂一般。   楚天舒拘谨地站在大办公室里,四下看了看,说:“我睡沙发吧。”   “随便你,你要不介意,我也没意见。”白云朵娇笑着说。“好了,我先去洗澡了。如果你好奇的话,可以趁这个时间参观一下卧室,不过,千万别动里面的贴身衣物之类的,因为那很有可能是我媳妇晚晴的。”   白云朵进了沐浴间,楚天舒还是充满了好奇,走进了卧室看了看。   里面的设施很简单,但非常的干净整齐,收拾得浪漫而又温馨,散发着闺房特有的气息。   那是女孩子特有体香与香水味的混杂,让这一天闻惯了烟草与酒精味道的楚天舒感到特别的舒心。   里面有一张大床,两边都摆放着一个床头柜,一个大大的壁柜,门开着,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自然少不了白云朵所说的不该动的贴身衣物。   楚天舒下意识地走过去用手摁摁了那张大床,软绵绵的还富有弹性,脑子里幻想着要是搂着白云朵躺在这上面,身体的某个部分不免一阵兴奋。   楚天舒被他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心跳急剧加速,他听到沐浴间里的水声停了,赶紧退了出来,在沙发旁坐下,低着头一本正经儿地整理新买的内衣和睡衣。   沐浴间的门推开了。   白云朵走了出来。   她身穿白色的浴袍,长长的头发松散开来,随性地披落在肩上,脚下穿着棉布拖鞋,在浴袍下摆遮掩不住的地方,露出一大截漂亮的小腿。   “该你了。”白云朵轻轻地一笑。   尽管楚天舒极力想表现得正人君子一些,但白云朵刚刚沐浴后所带的香气扑鼻,眼睛躲躲闪闪欲拒还迎,还是忍不住在浴袍领口敞开的地方扫了一眼。他抓起内衣和睡衣,从沙上跳起来,向沐浴间跑去。   等到楚天舒磨磨蹭蹭地洗完出来,大办公室里已经寂静无声。   卧室的门敞开着。   楚天舒轻手轻脚的走出来,坐在沙发上,侧耳听了听,却只能听见窗外汽车驶过的声音。   “云朵,你睡了吗?”楚天舒试探着轻声问。   没有回答。   楚天舒故意弄出了一些声响,但卧室里依然没有动静。他站在沙发旁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蹑手蹑脚地朝卧室走去。   白云朵睡了,而且是真睡着了,楚天舒能听得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她侧卧在大床上,一条薄薄的羽绒被放在一旁,好像是还没来得及搭盖在身上。   白云朵的一条胳膊弯曲着,枕着自己的脑袋,另一条胳膊垂在床边,冰清玉洁,像一截洗得玉白的莲藕,鲜嫩的润滑中似乎饱含了脆生生的水汁。   她的脸被散落的头发挡着,随着她的呼吸,有几根头发在飘逸灵动,让这静止的画面中增添了几分动感。   睡衣的领口处开着,可以很轻易的看见她微微地隆起的肩胛骨,还有一小片如凝脂般的肌肤。   尽管睡衣是宽松的,但是,依然掩盖不住躺在床上的白云朵腰肢的玲珑,用目光也能探寻得出来,细细的,柔柔的,软软的,收束而内敛,像一个圆滑过渡的弧,恰到好处地凸显了她的臀部,小小的,翘翘的,紧紧的,很有张力和弹性。   从臀部往下看过去,就是两条优美的腿,犹如一个缓坡顺势而下,在睡衣的包裹之下,挺拔而修长,因为交叉错落的叠放而产生了一种悦动的旋律。   楚天舒欣赏这白云朵的睡姿,没有半杂乱的念头,只觉得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是那么的精致、性感和可爱。   连他自己都感觉奇怪,面对一个沉睡中的美丽躯体,像是在欣赏一幅艺术作品,心情亲切祥和,就是喜欢也是那么的自然与纯洁。   楚天舒用目光来回地抚摸着她的身体,专注而又从容不迫。   时间已是十一点,外面的VIP贵宾们早已销声匿迹了,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微风拂过,温暖柔和。   不知道为什么,楚天舒特别想看清楚白云朵睡着时的模样,他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撩起了她面前的几根头发。   他看到了她光洁如玉的脸庞,两条弯弯细细的眉毛,像柳叶悄然落在了清澈的湖面上,眼睫毛又长又亮,在她的眼眶下,微微有些翘,更有意思的是,它们还在轻轻地颤动,像蝴蝶的羽翼在阳光下扇动。   楚天舒将目光转移到她的嘴唇上。   就在这时,她的嘴唇舔了舔,把正在聚神凝望的楚天舒吓了一跳。      第173章 迂回战术      “天舒……”白云朵嘴里轻轻地呼唤着,然后睫毛抖动了一下,眼睛慢慢地睁开了。   她看见了他,秀美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有点嗔有点娇有点羞有点柔的样子。   曾经有过好几个女孩子躺在他的身边,却从来没有谁用这么丰富的眼神看过他。   刘春娜的眼神是直白的,郑小敏的眼神是漂浮的,冷雪的呢?楚天舒不知道,黑暗的山洞里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居然睡着了,是吗?”白云朵启动朱唇,嘴角上翘,似笑非笑。   楚天舒砰然心动:原来她不想睡着,只怪自己洗澡磨蹭的时间太长了。   “嗯,你一定是太累了。”楚天舒伸手去抓床边的羽绒被,轻轻的盖在了她的腰腹部。“小心,别着凉了。”   “你不是睡沙发的吗?怎么进来了?”白云朵躺着一动没动,她定定地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不知不觉中坐在了床头,脸上微微有点发烧,似乎被看穿了心里的小秘密似的。他很快找到了理由:“我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会在酒吧里?又怎么那样轻易地就看见了我?”   白云朵依旧看着他,低声说:“每次给你打电话,你总是忙啊忙的,我……以为你找到了大奶,不要我这个二奶了。我想看看你的大奶,是不是比我漂亮,还是比我温柔。”   “所以,你就每天晚上在酒吧里守着,监视我,对吧?”楚天舒心里升起一股温暖。他伸出手指在白云朵的脑袋瓜上点了一下,笑道:“你呀,真是个小傻瓜!”   “我不是小傻瓜!”白云朵的头歪了一下,倔强地说:“你才是大傻瓜!”   楚天舒笑了笑,再次伸出手,想将白云朵脑袋底下的手拿出来放进羽绒被里去。   但是,白云朵像是在和楚天舒作对,脑袋不肯从手臂上抬起来,眼睛依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楚天舒不得不用另一只手去挪动她的小脑袋。   他的手指像一把肉质的梳子温柔地穿插进她的头发,感觉着丝丝缕缕的秀发从指缝间滑落的柔软和舒服。   但是,白云朵故意把脑袋一偏,仿佛执意要拒绝楚天舒的好意。   这一次的躲闪完全出乎楚天舒的意料。   这时,白云朵似乎变成了一个淘气的孩子,调皮地与关心她的人在周旋。   楚天舒显得也很有耐心,他再次伸开手指插入了她的头发。   白云朵一连躲了两次,却仍然盯着他。   有意思的是,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笑。   楚天舒也感觉出来了,她是对自己说她是个小傻瓜不满,在故意赌气捣蛋。   “乖,小傻瓜,听话,别闹了。”他轻轻地说,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白云朵并没有因此而乖乖就范,她的脑袋继续在与楚天舒的手捉迷藏。   楚天舒似乎失去了耐心,他将两只手撑在了白云朵的脑袋两边,一点点地靠近她的耳垂,限制了她脑袋的活动区域。   白云朵的脑袋还在顽皮地摇摆,企图突破楚天舒胳膊构筑的封锁线。   可是,力量太悬殊,白云朵的脑袋怎么撼得动楚天舒的两条胳膊?   她咬着嘴唇,在轻轻地喘息。   “嗯,你呼出来的气息好香啊。”他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着,边说还边吸着鼻子。“天啦,怎么会这么香呢?我好喜欢,打心眼儿里的喜欢。”   白云朵仍然没有说话,呼吸却更加的急促和粗重。   那意思好像是在向楚天舒示威:你喜欢,就让你闻个够吧。   “你的眼睛为什么这么好看?”楚天舒突然又转向了白云朵的眼睛,说。“明亮清澈,如一泓秋水。”   由于楚天舒的两只手限制了她脑袋的活动,所以,白云朵一直看着他,表达着她的不妥协,不投降。   “还有你的鼻子。”他低下头,用自己的鼻头蹭了一下她的鼻头。“这么小巧,还这么挺拨,告诉我,你是怎么长出来的呀?”   此时,楚天舒说话的气息,已经吹拂着她的脸了,他们的脸庞仅仅只还留着一张纸的距离,这样的距离足够让他们的汗毛互相亲密的拂逆。   白云朵依旧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   这大大出乎了楚天舒的意料,他本以为,白云朵会抗拒,会嗔怒,或者会迎合,会激动。   可是,她愣是没有任何的表示。   离得那么近,楚天舒感觉到了她的唇干舌燥,他听到了她嗓子吞咽时的声音。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动如脱兔,静若处子吗?   白云朵这种无声的抵抗,极大地刺激了楚天舒征服的欲望。   他好像按捺不住了。   他加快了呼吸的速度。   他凶巴巴地威胁说:“云朵,你为什么不做声?……那好,你自己选择,是开口说话,还是让我把你的嘴巴封住?”   白云朵只静静地看着他!   那意思好像在说,你来呀,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真是奇怪啊。   那天就在外面的沙发上,白云朵躺在他的怀里,几乎是在期待着楚天舒嘴唇的来袭,但是,今天晚上楚天舒主动提出了要求,却遭到了她的拒绝和反抗。   她的手被压着,脑袋也几乎不能动弹。她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拼命地摇着头,以躲避他的嘴唇对嘴唇的侵略。   楚天舒并没有采取更强硬的进攻,他选择要在心理上彻底征服这个不听话的小傻瓜。   噢,噢,噢,噢……他抬起头,停止了嘴唇的侵略,发出坏小子在球场边喝倒彩的单音节,貌似在为她的摇头晃脑加油打气,实质上更像是在起哄。   这使得她的反抗与挣扎,变成了一种玩笑和被观赏的意味。   她一定意识到了这种意味中含有的挑逗和戏谑。   所以,她屏住呼吸,用足了浑身的力气,趁着楚天舒一分神的功夫,猛地挣脱了他双手的控制,翻了一下身,侧身对着墙壁了。   这么一来,刚刚盖上的羽绒被从她的身上掉了下来,床上也空出了好大的一块。   哼哼!   楚天舒终于听到了白云朵从鼻子里发出的声音。   他可以肯定,她的心里是得意的,一定在想:怎么样?失败了吧?看你怎么封住我的嘴唇!   可是,你为什么不逃避,不抵抗,还给我腾出了这么一大块的地方。   楚天舒偷偷地无声地笑了。   他顺势躺了下来,紧紧地贴着她曲身躺着,然后伸出手,从她的脑袋与床之间插了过去,但是并没有做搂抱的动作,他像是一个胆小的入侵者,在试探着被入侵者的反应。   他听着她的喘息,非常善解人意地没有继续采取行动。   她身体的香味扑面而来,像封存了多年的醇酒刚刚启封,又像是成熟的麦子刚刚脱穗。   这几乎就是一个鼓励。   楚天舒开始实施他新一轮的征服之旅,采取的战术是迂回骚扰。   他将自己的嘴唇紧紧地贴住她的后颈窝。   白云朵大概是有点痒痒了,脖子一点点地扭动起来。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舌头在后颈窝的开阔地上自由地游走。   这种边境的骚扰没有遭遇抵制和抗议,于是,楚天舒变本加厉,他的另一只手悄然穿过睡衣贴近了她的腰。   他想起了一句话,男人的头,女人的腰,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摸。   那儿真的非常柔软,有一种暖玉的温度。   白云朵动了一下,还反手拨了一下他的手。但力量与楚天舒的执着比起来,几乎就是轻描淡写,她这个举动,只具有象征意义,或者,只是一个女人下意识的动作。   因此,楚天舒的手继续蠢蠢欲动,在凝脂一般的皮肤上摸索着前进,时快时慢,时轻时重,在滑过腰际时如行云流水,大踏步地前进,等到抵达山峰的脚下时,便像手持探雷器的工兵一样小心翼翼,似乎害怕触碰到雷区。   所幸,楚天舒没有等到地雷爆炸的声响。   最后,他悍然从山脚发动了对两座山峰的进攻。   但是,他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不是敌人的反攻,而是遇到了复杂的地形。   睡衣是一个天然的屏障,因此,他无法直接攻占制高点。   由于白云朵侧身躺着,这道天然屏障无法得到清除。   白云朵的无动于衷无异于是一个挑衅!   于是,楚天舒改变了攻击的方向,不再从山脚往山上冲,而换成了神兵天降,从睡衣的领口处实施强行突破。   不知道是因为胸衣包裹得太紧,还是山峰本身的挺拔高耸,反正他的强攻演变成了践踏与蹂躏。   但是,白云朵面对这种野蛮的侵略,依然没有出声,也没有反抗。   这让野蛮的侵略者良心发现,楚天舒不忍心继续强暴的进攻,非常不情愿地决定从山头上慢慢撤出来。但撤出来之前,还是要以占领者的姿态进行局部的安抚。   也就是在安抚的过程中,他的手充当了侦查兵的角色,发现了一个暗道机关。   白云朵乳罩的褡扣居然在正前方,而且巧妙地掩藏在两个山头的沟缝之中。   楚天舒没有清除这种暗道机关的经验,他的手笨拙而又紧张,试探了几次都无功而返,令他非常的沮丧。      第174章 兵分两路      白云朵的肩胛动了一下,背微微地一弓,山峰之间的沟壑一松一紧之间,暗道机关就土崩瓦解了。   这正应了那么一句话,坚固的堡垒最容易从内部被攻破。   楚天舒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把玩到了两颗胜利的丰硕果实。   秋获冬藏。   现在正是秋冬交替的季节,楚天舒收获了丰硕的果实,又把这香喷喷的果实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他像一个老农民一样怀着收获的喜悦,手交替地在果实上抚摸游走,他闭着眼睛,感受着两颗果实的温暖、坚实与光滑,还有那两粒渐渐坚硬起来的种子。   大概是山峰被攻占的缘故,楚天舒只稍稍地一用力,没有遭到一点有效的阻击就改变了白云朵侧卧的姿势。   现在,她是仰卧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此处省略若干字】已经散开了,【此处省略若干字】的山峰凸显在他的眼前。   山峰的两侧,是两朵粉红色的花瓣,那是刚刚解除了的暗道机关,像两扇弧形的门,毫不设防地敞开着。   这会儿,白云朵的眼睛闭起来了,不是熟睡的闭,是使劲的闭。   她的鼻翼在歙动,她的小小的、洁白的珍珠贝一样的牙齿在咬自己的下嘴唇。   她的脸扭曲着,看上去仿佛有点痛苦,但绝对是生动的、美丽的,绯红如霞,令人惊艳。   她的手使劲地抓着睡衣的一个角,好像溺水者抓住的救命稻草。   楚天舒在她脑袋下的手一弯,白云朵的身子很自然地侧了过来。   她闭着眼【此处省略若干字】,又像是在颤抖。   楚天舒的睡衣也散开了,他紧紧地贴着她,好像要用他那发达的胸肌,压抑住她两座山峦的起伏。   “小朵朵。”他喃喃自语地说:“小朵朵,小宝贝儿,小傻瓜,你可不可以不这么顽皮呢?”他的话语含糊不清,好像喝高了的时候,舌头有点不听使唤的样子。   白云朵紧紧地贴着楚天舒,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躺在了父母的怀抱,身子在微微地颤抖,呼吸一会儿缓,一会儿急,飘忽不定,好像隐忍着浅淡的痛楚和挥之不去的恐慌。   “我想吻你,我可以吻你吗?”他咬着她的耳朵,柔声问。   楚天舒对自己的这个表现也不满意,这么一来,他不再是一个气势汹汹的进攻者,倒像是一个可怜的乞讨者。   白云朵没有答应,也没有动。   楚天舒雄心勃发,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武器首先是嘴。   他吻她的脸,额头,鼻子,然后渐渐地转移到了她【此处省略若干字】。   白云朵侧过头去,不肯轻易地交出她的嘴唇。   太轻易的缴械投降会降低进攻者的胜利感。   楚天舒的嘴唇恋恋不舍地慢慢离开,但是他的心里一点儿也没有失落感,他知道给被征服者留这么一小块阵地,可以让她放松警惕,其他的阵地攻占起来会容易得多。   他吻着她的下巴,想起了野外定向训练时缓慢地从一座小小的山崖攀滑下去,一点点逶迤而下,只不过这个岩壁是一条光滑细嫩的脖子,长长的,有着天鹅绒般的质感。   他的舌头变成了攀爬时的手臂,在光滑的岩壁上徜徉,细细地探寻可以停留的地方,他体察到了她颈动脉的跳动,那是她生命的搏动。   嘴唇和舌头的侵略属于蚕食,而手上的进攻几乎是掠夺。   他的抚慰着【此处省略若干字】,面面俱到且又重点突出。   他的手开始抚摸她的脸,用手指作为梳子,将光洁额头上的乱发拢了上去,不让遮挡住她的脸。   他的手又顺势下滑,轻轻地揉捏她的耳垂。   然后,手继续往下,掠夺者与蚕食者在颈脖处汇合。   两路兵马在这里稍作短暂的停留,好像是在商量各自进攻的方向。   好了,兵分两路,继续发起进攻。   他的舌头往下云游的时候,他的手则以同样的速度往外包抄,配合非常的默契。   他的舌头漫游到她的锁骨处了,在平滑的涡状下陷的低洼地,他整个儿的脸停住了,好像在试探那儿的深度可不可以埋下他整个的头。   他吻着她那儿的皮肤,他的舌头变成了熨斗,似乎要把锁骨窝处熨平。其实那儿也是光洁的,没有一丝皱褶。   之后,舌头的行军进度明显地加快了。   他的手也已经顺着她的脖子,通过后背,来到了她的腋窝。   那是另外一个水润草嫩的地方,是许多食草类小动物的梦中天堂。   蚕食者暴露了他的贪婪嘴脸,他用嘴含住了她的一只【此处省略若干字】,动作突然而凶猛,仿佛担心稍微一迟疑,这两只机警的大白兔会在眼皮底下逃得无影无踪。   其实,它们是逃不掉的,也不会逃,因为它们的腿长在主人的身上,主人都已经放弃了防守,它们也乐得享受舌尖的爱抚。   楚天舒到底还是按捺不住了。   他的嘴一下子被塞得满满的,这使得他的呼吸开始有些困难。为了自己不至于堵得慌,他不得不把它吐出来一半。他的手也迅速撤了回来,毫不客气地抢占了另外的一只,都立过赫赫战功,凭什么只有嘴巴可以得到如此美妙的犒赏。   嘴唇和手指同时都得到了一颗坚实的种子!   手指尖轻轻地撩拨着它,嘴唇时轻时重地吸吮着它。   她的身体早已变成了一条刚刚被打捞上来的鱼,张着嘴在不断地喘息,急促而渴望。   这一次,楚天舒的手不再允许嘴唇贪功了,它是野战部队,必须自觉地担负起攻占主阵地的任务。   它对腹部的遮挡物展开突袭。   但是,防守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电般进入了防守阵地,白云朵的手牢牢地占据了主阵地的防守要道,她紧紧地抓住了【此处省略若干字】的腰部。   楚天舒用一根手指头作为先头部队寻找她的小拳头的空隙,想挤进她的拳头内部将它们各个击破,可以却没有成功,不是没有空隙,而是这个空隙不足以容纳他的一根手指头。   当然,他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他希望不战而屈人之兵。   先头部队没有和防守部队作过多的纠缠,他们绕过防守区域继续往下,滑过柔软的纤维,偷偷越过她的小腹,直达下边略略往上鹘突的地带,好像是要吸引主力部队的撤防,他可以闪电回袭,一举突破。   但是,对手很狡猾,她的手没有跟着他的手下滑,仍然固守在的阵地前沿,把核心大本营的外围交给这无耻的进攻者。   进攻者围魏救赵的阴谋没有得逞,他小心翼翼地不去从外围触碰核心大本营,而是回头去攻陷大踏步前进时被他忽略了的肚脐眼。   他把头埋在那儿,用它去蹭,用舌头在那儿兜圈子。   “小朵朵,我要你,你给我吧。”楚天舒发动了温柔攻势,祭出了他的拿手好戏,四面楚歌。   背后,是柔软的床垫和洁白的床单。   前面,他伸展开身子,伏在她身上,紧紧地贴着她。   下面,他的尖刀部队像刚刚召开了誓师大会一样士气高涨、情绪激昂了,【此处省略5个字】,向她显示了尖刀连势不可挡的强大声势。   中间,他的手为了给他的脸、他的嘴腾出空间,已经环绕到了她后腰的位置。   这时,他的手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   这一回,他只轻轻地一掰,她的手就顺势松开了。   紧闭的嘴巴终于开口了。   不过,白云朵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不,不要。”   他说:“要,我要。”   她还是说:“不,不要。”   他说:“要。好不好?行不行?可不可以?”   在语言纠缠的过程中,楚天舒还在利用他的武器实施清除障碍的行动。   【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省略103字,读者们自行想象】,一曲一伸,解除了她的武装。   白云朵的嘴刚刚要张开,楚天舒的嘴正好到了她的唇边,不费吹灰之力,她的嘴唇便像花瓣一样盛开了。   她的嘴唇是湿的,口腔里存留着甜甜的幽香。   他含着她的唇,她却咬着他,都把他咬痛了。   他让舌头加进来,让她感觉到互相的饱含才是一种正确的方式。   她却不听他的,还是一颤一颤地咬他。   他的两只手,早就回到了她的【此处省略若干字】上,他使劲地抓它们,揉它们。他很用力但很缓慢。她自己的手也已经在抓它们、揉它们了。不知道是他在帮她的忙,还是她在帮他的忙。   反正进攻者和被进攻者第一次有了合谋和并肩战斗的意味。   楚天舒解除自己武装的动作轻车熟路,在几秒钟以内便已完成,他想,该是吹响总攻冲锋号的时候了。   在发起总攻的那一瞬间,她发出了一声撕肝裂肺的呼喊。   她的喊叫不是消魂蚀骨的那一种,因为她的两只手同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顶着他的髋骨,企图一下子把他掀开。她没有能够做到,但把他给吓着了,就像一头准备撒蹄狂奔的雄狮被另外的偶然事件分了一下神。   与此同时,楚天舒的身下感觉到了【此处省略32字】。      第175章 大小傻瓜      楚天舒在白云朵的上面,半撑着,有一点发愣。   几乎是同时,他和她一起说话了。   他说:“怎么啦?”   她说:“好痛。”   “对不起,我应该温柔一点的。”楚天舒缓缓地及时地退了出来,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向老师承认错误。   白云朵紧紧地皱着眉头,不是在埋怨楚天舒的错误,而是在呻吟着告白:“天舒,我是第一次。”   楚天舒感到一阵眩晕。   刘春娜是第一次,郑小敏是第一次,冷雪也是第一次。   白云朵还是第一次!   这年头,遇到一个处女已经很难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现在要找处女得到幼儿园去找。   可是,楚天舒太幸运了,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与四位女孩子有了亲密接触,竟然个个都是第一次,难道真如闻家奇所言自己这辈子注定要命犯桃花吗?   刘春娜和郑小敏的桃花绽放,楚天舒毫不奇怪,接受过残酷特种训练的冷雪竟然还将那一层膜保存完好,几乎是一个概率极低的奇迹。   对于白云朵这个医学院校的毕业生,这个口口声声要给人当二奶的姑娘,这个威胁要投入他人怀抱的大胆女生,楚天舒从一开始就没有意识到她会是第一次,所以才有了刚才那种毫无顾忌的挺枪而入!   他的眩晕不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而是因为惊喜。   意外的惊喜!   完全没有想到,她还保留着像薄胎瓷器一样圆润天成的完整,会在一个毫无预期的某一天,为他猝然而碎。   楚天舒对白云朵充满了感激。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一个男人的骄傲,荣耀,幸福。   所以,楚天舒要真诚地向白云朵说一声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没有对刘春娜说,没有对郑小敏说,也没有对冷雪说,他们之间的亲密接触更多的是一种意外,一种偶然,一种巧合,而对于白云朵则不同,她的付出是一种心甘情愿,这个第一次只不过是一个简化的仪式,象征着她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从此托付给楚天舒,期盼着从此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爱意浓时情亦切!   这个躺在她身下的女人,值得他顶礼膜拜。   楚天舒跪在她的身边,觉得她这会儿不是被自己征服的对象,而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神。   他把他的头埋在她温热的【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省略54字】。   又抬起头,用脸去蹭它,用舌头去舔它。他的手在她的脚踝边摸着了一个洁白柔软的薄棉制品,他拿着它,用它去轻轻拭擦他刚刚战斗过的地方【此处省略15字】。   他知道鲜花会在那儿绽放,又是一朵碧血桃花。   那花儿,比世上任何一种花都金贵。   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没有见过。   可是楚天舒看到了。   他真的看到了,像在洁白的宣纸上浸晕开的一抹胭脂。   他觉得自己是不该看上那么一眼的,好像看了就是对她的怀疑,是对她的不恭和亵渎。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看了。   这让他心生愧疚。   那是一朵艳丽的桃花,每一片花瓣都柔软娇嫩,饱含着随时准备汩汩渗出的甜美甘露、琼浆玉液。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特殊的气味,淡淡地和着白云朵的体香扑鼻而来,差点把楚天舒醉倒。   她的手已经不知不觉地落在他的头上。   他和她脸贴着脸。   她的脸像才烧开的水一样滚烫,鼻中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   她的身体在扭动,她将头深深埋在我怀里,身子不停地颤抖,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单,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终于,楚天舒忍不住柔声问她:“宝贝儿,可以让我再进去吗?”   她并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抱住了他,两条胳膊像常春藤一样,缠绕着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拉得更靠近自己一些,再用唇封住了他的嘴。   她的扭动更加激烈了,她的呻吟燕鸣莺啭,她按住他的头,将他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身上。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下子就明白了。   于是在一种几乎是感恩的心情中,他轻轻地【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此处省略46字,请读者自行想象】,只感觉一种遍体通透的舒适。   多么滋润而温暖啊。   楚天舒轻轻地含住她的耳垂,问:“小朵朵,还好吗?”   他的声音柔和得要命,他的动作也是迟迟疑疑的,带着试探的意味,生怕伤着了她,只要她有一丝痛苦的表示,他随时准备撤退。   白云朵忍不住呻吟了起来,一边呻吟一边说:“天舒,我爱你!”   楚天舒一边动作一边说:“云朵,我也爱你。”   “哎呀。”她发出了一声奇妙的声音。   “嘿哟!”他也唱和了一声。   她挺直了身子顶着他,好像要把他顶到天上去,去云中散步,他则撞击着她,就像叩击一口在天荒地老里沉睡了几千年的老钟。   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场景哦!   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两个人的呻吟与呼喊,只有【此处省略42字,请读者自行添加】的声音。   哎呀哎呀,她叫着。   嘿哟嘿哟,他喊着。   她把他箍得那么紧。   他也使劲地箍着她。   两个人都恨不得把对方箍到自己的肉里面去。   “哎呀。”她欢快地叫着:“你这坏蛋,快呀,嘿哟,哎呀……”   沉默了大半天的白云朵终于疯狂了,她的哎呀声一浪高过一浪,在整个房间里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忘我的发自内心的喊叫,声音轻时轻若琴弦,悠长而甜美,掠过人的神经末梢,仿佛一曲天籁划过遥远的天际;声音重时,重如鼓槌,直抵人性的本真,有一种撕心裂肺生死难忘的生命体验。   仿佛时间凝固了,世界不存在了,只有灵魂在飘渺。   他们不知哎呀黑哟了多久,最后才在一阵阵欲仙欲死里瘫倒在了床上……   就在他们忘乎所以肆意挥洒的时候,向晚晴悄悄打开了大办公室的门。   她忙完了台里的节目,想着白云朵这几天的失落与孤独,心生同情,还是大半夜里赶了回来。   一开门,一股暧昧的气息让她屏住了呼吸。   卧室的门开着,幽幽的灯光弥漫着浓情蜜意。   哎呀,这是白云朵快乐的呻吟。   嘿哟,这是楚天舒热烈的呼喊。   未经男女之事的向晚晴想象着电影中看到过的男女交叠的场景,她脸上发烧,心跳加速,轻轻地退了出去。她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唯恐惊扰了两个忘情投入的人,只轻轻地带上了门。   她靠在了门框边沿,用手背捂着嘴,泪水如泉水般汨汨而出,很快殷湿了她的脸颊,顺着手背的缝隙流进了她的嘴里,又从嘴里一直流进了心里。   冰冰的,涩涩的,酸酸的,苦苦的,五味杂陈。   白云朵,你这个不讲理的小蹄子,你难道不懂得先来后到的道理么?他是我先认识的男人好不好?   向晚晴,你这个死要面子的家伙,谁叫你不懂得主动出击呢?他不是曾经也把你拥在了怀里?   白云朵,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小蹄子,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只做二奶让我做大奶的么?你怎么能把大奶还没有做的事先做了呢?   向晚晴,你这个自私的家伙,白云朵不是你的亲姐妹么?她难道就没有追求爱情的权力?   白云朵,你这个无聊的小蹄子,你就是想抢先一步,也不能把他带到我们同床共枕的床上呀?   向晚晴,你这个不知羞的家伙,你竟然还有心思站在这里偷听人家的一夜欢娱?   黑暗中,向晚晴心里生出一连串的怨恨与责怪,从门缝中传来的哎呀嘿哟的声音如炸雷般冲击着她的听觉,震耳欲聋。   忽然,哎呀嘿哟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向晚晴如从睡梦中警醒一般,跌跌撞撞地逃出了“云晴美体”。   激情过后,楚天舒用舒服的姿势躺好,白云朵则蜷着身子,把头靠在他宽宽的胸脯上。他看着她缩在怀里,紧紧地抱住自己,那样子有点像是只冻坏了的小猫,拼命的想从他身上吸取一点温暖,这让他生起一种说不出的怜爱。   片刻,楚天舒问道:“睡了吗?”   白云朵用一种悠远的声音“嗯”一声,仿佛进入了梦境。   “小傻瓜,困了?”   “大傻瓜,我不困。”   他吻了吻她的唇,问:“在想什么?”   她回吻了一下,说:“没什么。”   “你不是要睡了吗?小傻瓜。”   “可我不想睡着。大傻瓜。”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为什么不为什么?小傻瓜。”楚天舒非要刨根问底。   白云朵脱口而出:“大傻瓜,好不容易和你在一起,睡着了多可惜呀!”   听了白云朵这句话,楚天舒心里涌起一阵感动。他用手在她的身上轻轻摩挲起来,从她的额头、脸颊一直到胳膊、脊背,下腹,玉腿,还有……所有触手能及的地方,一股柔情在心底泛滥。   这是多么美好的记忆,多么精彩的人生片段。也许,再过10年、20年,或者垂垂老矣,回想起这一刻,依然可以滋润两个人生命的根须。      第176章 热泪盈眶      第二天一大早,楚天舒和白云朵刚刚起床不久,向晚晴打到电话跟白云朵说:“这几天实在是太忙,晚上不回来,就住在台里了。”   正在吃早餐的楚天舒听了觉得有点巧,正好给自己解决了住宿的难题。   仪表厂竞购马上就要正式举行了,《破冰之旅》的专题片进入了后期的剪辑阶段,据他从简若明那里得知,很多的资料上与不上还存在着争议,又要准备对竞购现场的直播,向晚晴要加班加点地工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但是,白云朵却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儿。   她在电话里告诉向晚晴说:“楚天舒把他的房子让给同事父母住了,我把他领云晴美体暂住两天,你要不回来,这不太合适吧。”   向晚晴说:“太合适了,你不是他的二奶吗?”   白云朵啐了一口,说:“晚晴,不管你怎么说,我们还是亲姐妹。”   向晚晴只说:“同事喊我了,我要忙去了。”   临出门之前,白云朵突然问:“老楚,你昨晚上没把门关好?”   “不会吧,”楚天舒有点糊涂了,他犹豫着说:“我想想……你进门换衣服,我好像把门关上了。”   白云朵没有再说什么,返身把门锁好,与楚天舒一起出门,各自上班去了。   楚天舒到了国资委之后,立即安排司机小朱把车开到丹桂飘香2号小白楼下等着,今天的任务就是带着范亦兵和他的父母,逛一逛秀峰山,看一看北湖,吃一吃风情街,让老两口对他儿子生活的这座城市有个大致的了解。   下午下班之前,钱大姐主动请缨,说晚上她带着孩子请范亦兵的父母在江边的餐馆共进晚餐,也让自己的孩子听一听山区孩子是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刻苦学习的。   第三天,范亦兵抽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带着父母做了一个全面的体检,对检查出来的毛病,又在白云朵的安排下,特约了一医院的专家进行了诊断,开了一些药,叮嘱了一些日常注意事项。   这期间,刘春娜一直陪同着。   下午,老人提出要去拜访刘春娜的父母,范亦兵犯难了。   没想到,刘春娜满口答应了。   原来,她在范亦兵送她回家的那天晚上,已经向她的爸妈说明了情况,她喜欢上了单位里的一名同事,虽然家在农村,但人厚道实在,还是文秘科的科长。   刘春娜的爸妈对女儿的婚事期望值其实并不算高,他们无非是希望女儿能比他们这一辈子过得更富裕,更快乐。他们得知了公子哥郝爽的表现之后,也明白了门不当户不对,女儿将来的生活未必能幸福。   所以,对刘春娜的选择,他们并没有反对。   两家父母的见面,也等于正式确立了范亦兵和刘春娜的恋爱关系。   第三天,范亦兵的父亲执意买了回程的火车票,老两口说,来之前的确不放心,原本想住一段日子,现在看儿子在这个城市有房有女友,尤其是和同事们相处融洽,亲如家人,生活得很好,他们就不在这里给大家添麻烦了,可以放心地走了。   司机老苗抢着要开车送老两口,他送给老两口一人一套保暖的内衣,赵平原、万鹏等年轻人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学习用品,让他们带给范亦兵姐姐和弟弟的孩子。   老两口坐了老苗的车,路上,母亲问:“老苗师傅,我问问你,这科长是个多大的官啊?”   老苗想了想,说:“跟你们乡里的乡长差不多大吧。”   “哦,不小了。”母亲若有所悟,又问:“那是主任大呢,还是科长大?”   老苗笑道:“主任可大可小,有的主任比科长大,有的比科长小。”   母亲接着问:“那小楚主任跟我家兵儿的科长谁大呢?”   父亲横了母亲一眼,说:“老婆子,你就没看出来,吃饭的时候,大家伙不都听小楚主任的?你还真以为你儿子不得了了?”   “是啊,我也琢磨着不对劲儿,这不,我才问问老苗师傅嘛。”母亲着急地撸着衣服,念叨道:“这可怎么好,还让人家给我们开车呢。”   送走了父母,范亦兵返回了国资委,捏着房子的钥匙,准备和刘春娜一起去向楚天舒好好说声谢谢。   他们刚进办公室,赵平原就来通知他们,楚主任要召集办公室全体人员开个短会。   在会上,楚天舒动情地说:“办公室作为一个集体,不仅是工作的地方,也是每个人相互关心和爱护的大家庭,除了竞争,除了上进,除了发展,还应该有着大家庭般的温暖。范亦兵父母的来访,大家用行动证明了我们办公室是一个团结一心的集体,也是一个大家庭和谐温暖的大家庭。在此,我感谢大家对办公室工作和我本人的支持!”   说完,楚天舒站起来,给办公室的全体成员深深地鞠了一躬。   在持久不落的掌声里,大家伙热泪盈眶,范亦兵的眼圈红了,刘春娜更是掉下了眼泪。   下午刚上班不久,谭玉芬给楚天舒打来电话,说张伟父子俩都闹着要出院,她和白云朵都劝不住,问他能不能抽出空到医院帮着劝劝这父子俩。   楚天舒向简若明请了假,又跟范亦兵、赵平原打了个招呼,赶到了医院。他先去找到了白云朵,和他一起去找了负责张伟父子换肾的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说,老爷子换肾之后暂时生命无虞,父子俩恢复得也快,除了稍稍有些尿频,还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症状。不过,现在就要出院,多少有点操之过急。   楚天舒又了解了一下手术及其今后的费用情况。   换肾的手术费用医院作了一些减免,前后还是花了将近二十万,张伟一家手头上只剩下六万元左右。   张伟父亲出院头三个月,每周要做一次固定血药浓度测试,费用大约每月上千元。   每个换肾手术的患者都必须终生服用赛斯平、骁悉类抗排斥性药物,费用极其昂贵,而且只要服用这种药就得不停地将血药浓度测试做下去。   这么一来,一年基本费用两万元不止。   如果没有新的经济来源,这六万块钱仅仅只能维持老爷子三年的药品供应。   这笔账,张伟和谭玉芬都算得过来。   楚天舒先去看了张伟。   张伟自然知道楚天舒的来意,他虚弱地笑了笑,说:“是你嫂子叫你来的吧?”   楚天舒看了谭玉芬一眼,点了点头。   张伟说:“兄弟,你不用劝我了,我的体质好,回家静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得过来。这会儿,你要真心想帮我的话,就去劝劝我爸。”   白云朵含着眼泪说:“伟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今后家里的日子就指着你呢。”   张伟说:“我知道,不管怎样,我都必须坚强地活下去,为了老爸,为了玉芬,为了盈盈,也为了我自己。”   谭玉芬在一旁已经泣不成声了。   楚天舒心里一阵酸痛,以张伟现在的身体状况,再干重体力劳动肯定承受不了。   如果仪表厂改制能够实现异地搬迁重建,以他的手艺和号召力,在车间做技术和管理还是挺合适的。但是,如果仪表厂仅仅只是整体转让的话,那他拿着几万块钱的补偿款,至多也只能支撑老爷子一两年的医疗费用。   那样的话,这个家就彻底的垮了。   可是,照目前的态势,出现后一种结果的可能性正在增大,那么,张伟手头上的这点钱,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   看张伟的态度很坚决,楚天舒不好再说什么,张伟的想法很清楚,他最担心的还是他爸爸的体格,动了大手术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要把钱省出来留着老爷子治疗和恢复,他自己强挺一挺就过去了。   楚天舒只得去了隔壁病房去做老爷子的思想工作。   老爷子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楚天舒坐下来问了问病情,又说些让他安心养病的话。   老爷子抬了抬身子,说:“小楚,你跟我说实话,张伟这孩子是不是要出院了。”   楚天舒给老爷子掖了掖被子,说:“是啊,医生说,阑尾炎手术很简单,打几天吊针就可以回去了。”   老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用颤抖的声音说:“我知道,张伟才不是得了什么急性阑尾炎,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他呀,是给了我一个肾,我自己的孩子我最了解,他做得出来。”   楚天舒不敢接这个话题,只在那儿笑着说:“您老别瞎猜疑。”   老爷子泪眼婆娑地说:“小楚,你也不用瞒着我了,我问过那个台湾商人,我卖房子的那点钱,根本找不到肾源,做不起换肾手术。”   楚天舒无言以对,只得说:“您老养了个孝顺儿子,是您老的福分啊!”   老爷子抹了一把眼泪,自言自语道:“只是苦了玉芬和盈盈了,让她们也跟着我这个糟老头子遭罪啊。对了,小楚,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们我已经知道了。唉,就当我不知道吧,真要说出来,他们又该心里难受了。”   楚天舒听了,热泪盈眶。      第177章 阴险密谋      老爷子接着说:“张伟闹着要出院,是为了给我省治疗费。可你说,我在医院里能住得安心吗?小楚,你跟医院的人熟,帮我说说,看能不能让我回家呆着,该吃药吃药,该检查检查,何必要多花费这住院费呢?再说了,让玉芬家里医院的两头忙,还不把她给忙坏了。”   见老爷子如此深明大义,楚天舒想好的劝解的话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他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愧疚,等到仪表厂真的整体转让了之后,简易宿舍一旦动迁,自己给老爷子编造的善意谎言可怎么圆呢。   龙生龙,凤生凤。这父子俩都是一样的倔脾气,楚天舒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张伟已经拉着白云朵去找主治医生了,今天不让出院就赖在他的办公室不走了。   主治医院也知道张家的难处,最后被纠缠得没办法,只好反复交代张伟回家之后只能静养,千万不能累着,又开了一些药物,同意张伟办理了出院手续。   老爷子还有几个检查,白云朵和楚天舒好说歹说,总算把他劝住了,答应再住一个星期的院,等确定排斥反应彻底消失了之后立即就出院。   楚天舒把张伟接回了简易宿舍安顿好,又叮嘱他一定要听嫂子的话,为了今后着想,不要胡思乱想忙着找工作,更不能干重活累活,留得青山才,不怕没柴烧。   楚天舒不在云晴美体借宿了,白云朵把被子床单全换洗一新,向晚晴也回来了。   晚上,楚天舒请白云朵和向晚晴吃饭表示感谢,顺便把摄影手表里偷拍到的张伟为父捐肾的录像资料拷贝给了向晚晴。   三个人说到张伟一家的遭遇,也是嘘唏不已,商量着等张伟身体复原之后,该给他们夫妻俩找份力所能及的工作,可商量来商量去,一时又想不出来什么样的工作张伟这身体能胜任得了。   张伟和谭玉芬除了在仪表厂干过,还真别无所长。   向晚晴说,如果身体好一些的话,当过兵的张伟还可以去当保安,可现在他少了一个肾,值夜班这种熬夜的活还真不太好干,万一遇上个火灾或歹徒等紧急事件,他这身子骨肯定受不了。   白云朵说,谭玉芬这些天在医院里伺候张伟父子俩,学会了不少的护理知识,也熟悉医院的环境,做个护工还是能够胜任的。可是,她现在要照顾家里的两个病人,恐怕很长一段时间脱不开身。   说来说去,三个人一筹莫展,最后还是说到了仪表厂改制上面来了。   白云朵和向晚晴都说,要是厂子还在,老爷子的治疗费用医保还能报销一部分,张伟和谭玉芬有正常的工资收入,这一家子应该可以楚天舒向白云朵和向晚晴介绍了目前的进展情况,如果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再过几天就要正式竞购了,他问向晚晴,按照《破冰之旅》拍摄计划,竞购过程有没有可能直播?   向晚晴摇头,说:“这个好像不行,宣传部门的领导说过,国企改制还在试点阶段,有些情况把握不准,担心直播会激化矛盾,不好控制,只同意事后审查剪辑。”   白云朵不明白,问:“老楚,直播又能怎么样呢?”   楚天舒说:“如果能直播的话,凌云集团异地重建的方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暗箱操作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向晚晴想了还一会儿,说:“我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直播。”   白云朵说:“对呀,晚晴,你上次不是说,省委宣传部的领导对你的工作很支持吗?你去走走上层路线,应该有希望。嘿嘿,媳妇儿,只要你能帮到老楚,就算你稍稍奉献点色相,我也不怪你。”   向晚晴敲了白云朵一下,笑骂道:“你这个小蹄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才给他当了几天的二奶啊,就心生外相了。哼,当初就该让朱旺财潜规则了你。”   白云朵一缩脖子,做了个怪相,说:“晚晴,我就是个做二奶的命,你本事比我大,可以帮老楚做大事,还是你来当大奶。”   “呸!”向晚晴啐了一口,说:“要事他个人的事我才懒得理呢,我这是为了帮一帮仪表厂几千名的下岗职工。”   楚天舒笑道:“是啊,云朵,别闹了,晚晴说得在理。”   白云朵一撅嘴,说:“哼,我就知道,关键时刻你就会站在她一边。”   向晚晴说:“老楚,直播的事儿我尽量去争取,不过,你可要想好了,要是惹下祸来,你的前途毁了,可怪不得我啊。”   楚天舒坚决地说:“晚晴,我一个人的得失算不得什么,只要能帮到张伟他们就好。”   “行!你等我消息。”向晚晴说完就提议散席。   第二天,简若明将楚天舒喊到了办公室,告诉他,市委市政府研究决定,正式启动仪表厂竞购程序,让楚天舒在各大媒体上进行公告,十一月八日,组织竞购企业在凯旋宾馆参与竞购。   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了,媒体公告,约请专家,布置场地,筹备会务,楚天舒忙得不亦乐乎。   报名参加竞购的企业中,较有实力的擎天置业、康尔泰科技因涉黑造假还在接受调查,均已被取消了竞购资格,剩下六家中小企业,虽然也缴纳了竞购保证金,办理了相关手续,但几乎可以肯定,他们都不具备与凌云集团与鲲鹏实业相抗衡的实力。   三天之后,向晚晴传回来消息,省委宣传部的领导给市委宣传部打了招呼,对仪表厂竞购过程进行现场直播。   这个消息迅速在小范围内传播开来,简若明也颇感震惊,她特意将楚天舒找来商量对策,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按照程序,简若明身为国资委主任,应该是竞购现场的主持人,电视直播的镜头前面,容不得一点儿闪失。   凌云集团的吴梦蝶和鲲鹏实业的王致远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   吴梦蝶心中暗喜,她看到了逆转的希望,抓紧组织完善仪表厂土地置换异地重建的方案,除了及时缴清退休职工和下岗职工的养老、医疗保险之外,重点突出了政府、企业、职工长远利益的阐述,并追加一千万作为下岗职工重新上岗的培训基金。   王致远心里则有点慌乱,他隐隐感到了一股威胁,更令人可怕的是,他与唐逸夫沟通之后,他们都还不敢确定这股威胁到底来自何方。   唐逸夫要求王致远最好能将战斗解决在竞购现场之外,也就是说,不让吴梦蝶出现在电视镜头前。   尽管经过前期的暗中运作,青原市高层倾向于现金收购的方案,半数评审专家也基本达成了默契,但是,电视直播带来了一个很大的变数,现场评审专家承受的压力骤然加大,高层领导的决策将不得不考虑民意的影响。   王致远经过慎重的考虑,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独自一人驾驶了一辆街面上最常见的广本,跑了一趟青原市,约见正在沮丧之中的秦达明。   秦达明大喜,知道王致远突然造访,一定与仪表厂的竞购有关,大致猜测他应该是听说了卫视直播的消息,坐不住了,要照这么分析,王致远的亲自来访,多半是有求于己,也就是说,赚钱的机会又来了。   秦达明推掉了与某官员的应酬,准备在国际饭店以最高规格宴请王致远。   王致远拒绝了秦达明的好意,他希望不惊动任何人,单独进行密谈。   秦达明自然心领神会,立即支开了孔二狗和赵煜,换了一辆毫不起眼的小车,在临江市与清远市交界处的一家普通的茶社里见了面。   王致远开门见山,问秦达明还想不想在仪表厂竞购中发点财?   秦达明连连叹息说,本来有心助老弟一臂之力,只可惜功亏一篑,现在是力不从心了。   王致远笑道:“我这个人做生意讲究的是有钱大家赚。老兄,你在青原市比我的根基深,路子广,如果老兄愿意从中帮我一把,一千万出场费可以折半付给老兄,老兄你看如何?”   秦达明倒吸了一口凉气,王致远肯出五百万,他到底想干什么?经过了秀峰山上的一场波折,秦达明还是心有余悸,关于涉黑的调查擎天置业还没有完全洗脱干系,如果王致远再要让自己干一些非法的勾当,这五百万就太有点扎手了。   他干笑了几声,他模棱两可地说:“老弟,五百万不是个小数目,做梦我都想赚啊。不过,我这个人有点小迷信,这钱能赚是最好,万一赚不到,也得认命啊。只是,嘿嘿,我怕帮不上老弟太大的忙,受之有愧。”   王致远听明白了秦达明话里的意思,他淡淡地一笑,说:“老兄尽管放心,违法乱纪的事儿,我王致远从来不干。”   “哈哈,”秦达明抚着大背头大笑起来,说:“老弟,彼此彼此,那种事儿我也从来没干过!”   把话挑明了,秦达明心里踏实了,他不动声色地喝着茶,只等着王致远摊牌。   王致远朝外面望了望,说:“老兄,我今天约你出来,没别的,还是想请你帮我对付凌云集团。”      第178章 剜心一刀      秦达明作苦笑状,说:“老弟,你是在笑话我吧。擎天置业现在连竞购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能帮到你呢?”   王致远不紧不慢地说:“老兄,事在人为嘛。”   秦达明端起了茶杯,说:“请老弟明示。”   王致远也端起了杯子,说:“达明兄,仪表厂竞购青原卫视要现场直播,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致远老弟,擎天置业被取消了资格之后,我就不太关心竞购的事了。”秦达明装起了糊涂,笑道:“直播是好事啊,致远老弟这下子可以名利双收了。”   王致远把脸沉了下来,说:“达明兄,我这次登门拜访是有足够的诚意的,要是老兄你觉得钱多了扎手的话,那我就不耽误老兄的时间,再另请高明了。”说着,他站起来准备告辞。   秦达明赶紧站起来,拉住了王致远,陪着笑脸说:“致远老弟,别急嘛。我是真没搞清什么情况,要不,你也别绕弯子了,直接说,要老兄我做什么!”   王致远再次坐了下来,跷起了二郎腿,等着秦达明给杯子里斟满茶水,端起来喝了一口,还慢慢的品位了一番,又盯着眼巴巴的秦达明看了几眼,才慢悠悠地说:“很简单,让吴梦蝶不能按时出现在竞购现场。”   秦达明一惊,说:“致远老弟,这……恐怕不太好办吧。”   王致远反问道:“有什么不好办的呢?”   秦达明瞟了王致远几眼,才试探说:“仪表厂竞购对凌云集团来说事大事,吴梦蝶再忙再累也一定会亲自到场,难不成你让我派人去把她绑了不成?”   王致远微笑着把食指伸出来,在秦达明面前摇了摇。   秦达明瞪大了眼睛,毫无把握地说:“那绑她儿子?或者把她搞残废了?”   王致远冷笑了一声,说:“达明兄,刚才你还说违法乱纪的事你从来没干过,可脑子怎么净是这违法乱纪的想法呢?”   被王致远一挤兑,秦达明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了。   秦达明没念过几年书,奋斗到现在这个地步,第一桶金靠的就是走了一把法律的钢丝,最怕像王致远这类肚子里有墨水的生意伙伴瞧不起他。   “是啊,是啊,”秦达明很难看地笑了笑,说:“致远老弟,我们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可别玩大了。”   王致远微微摇了摇头,眼睛里闪过几丝绿光,说:“不,要玩,我们就玩大的,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达明兄,你说呢?”   玩大的?绑架这事就不小了,再玩大的,莫非是要置吴梦蝶于死地不成。   想到这,秦达明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摆着手说:“老弟,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可别为了赚钱,把身家性命都搭进去了。要这么玩,老兄我恐怕不能奉陪了。”   王致远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秦达明几乎要傻了。   “你什么意思?”秦达明盯着王致远,不解地问。   王致远收起了笑容,一脸肃杀地说:“这事儿我们不仅要办得光明正大,还要做得冠冕堂皇。”   “此话怎讲?”秦达明听王致远说得道貌岸然,忙把脑袋凑近了点,作洗耳恭听状。   王致远冷笑道:“哼哼,不是有人口口声声要维护下岗工人的权益吗?那我们就用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达明兄,青原是你的地盘,找几个人鼓动一下,让下岗工人把吴梦蝶堵在去竞购现场的路上,你看怎么样?”   秦达明对王致远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王致远脸上露出了几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心说,就你秦达明,别看你花钱搞到了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身份,说到底,还是流氓地痞的底子,说到玩大的光知道绑架杀人那一套,真要是玩心计斗智慧,你跟我还真不在一个档次上。   王致远担心秦达明把好事办砸了,就郑重其事地提醒道:“达明兄,这事看似简单,操作起来实则不易啊。最关键的一条就是,无论如何不能露出破绽,更不能把大家都牵了进去。”   秦达明想了一想,说:“致远老弟考虑得细致,你的意思是,得把真正的下岗工人鼓动起来,把吴梦蝶堵在竞购现场之外,让她有苦难言。”   “对!”王致远趁机对秦达明大加赞扬:“达明兄果然粗中有细,聪慧过人。你看,这有困难吗?”   “嗯,”秦达明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为难地说:“我的手下还真没有合适的人物,如果时间来得及,还可以慢慢渗透进去做工作,可这只有几天了,要把这事办好,只能是多花钱了。”   王致远立即明白了秦达明是要借机赚一把,便说:“达明兄,只要事情能办好,钱不是问题,如果需要花钱,我另外给你追加五十万。”   秦达明马上换了一副笑脸,说:“我希望这五十万能付现金。嘿嘿,还得提前支付,你知道的,这年头,有钱才能使鬼推磨呀。”   王致远没有马上答应秦达明的要求,而是说:“达明兄,你说说看,这钱你打算怎么花?只要花得是地方,五十万算不了什么。”   秦达明摸摸脑袋,说:“仪表厂的现任厂长郭雄波跟我还算熟悉……”   王致远打断了他的话头,冷冷地说:“他在下岗工人中还有号召力吗?”   秦达明说:“嘿嘿,别急,别急,他在下岗工人中是没有号召力,但是他儿子跟仪表厂下岗职工的子弟混得比较熟。”   其实,秦达明对于郭雄波的儿子郭胜文并不太了解,只是听郭雄波提起过郭胜文在外面交了一些狐朋狗友,其中有几个是下岗职工的子弟。今天王致远提出要鼓动下岗职工去堵路,秦达明就一下想起这茬来了。   王致远问:“达明兄,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郭雄波再怎么说也是仪表厂的人,他们反对把厂子卖掉也是名正言顺。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他儿子能不能办得好这种事情?你看能有几分把握?”   秦达明拍着胸脯说:“只要钱花得到位,我估计应该有七八成把握。我听郭雄波说,现在的下岗工人穷困潦倒的,就是担心厂子卖了一点儿依靠都没有,只要稍微有人在暗中扇扇风,这火肯定烧得起来。”   “哦,买通几个下岗工人,花得了五十万吗?”   秦达明转头望了望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慢条斯理地说:“致远老弟,你我都是赚大钱的人,说句不太客气的话,五十万扔在眼前,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是,事情闹大了,难免不会有意外,万一有个把受了点伤什么的,几十万块钱还不知道够不够善后呢。”   王致远伸手按在秦达明的肩上,说:“哈哈,达明兄,看来你这回是真要玩大的了,考虑得比我周到嘛。”   秦达明酸溜溜地说:“是啊,致远老弟这次出手,少说也有五千万以上的收益,五百万在你手里也不过是小意思,五十万嘛,就算是茶水车马费吧。哈哈。”   王致远端起茶杯与秦达明碰了一下,说:“好,一言为定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举杯都一饮而尽。   钱的事谈妥了之后,秦达明突然问:“老弟,竞购我已经置身事外了。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明白,鲲鹏实业如果与凌云集团硬碰硬地拼,也未必会输吧。”   王致远毫不客气地说:“目前,鲲鹏实业的资金实力远比凌云集团雄厚,硬碰硬地拼,我必胜无疑。”   秦达明问:“那老弟为什么还要这么大动干戈呢?”   “两虎相争,最终的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王致远扳着指头给秦达明讲道理:“你想一想,竞购是什么意思?就是鼓励竞购方不断地加价,拼到最后,利润空间还有多少呢?”   秦达明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大笑道:“哈哈,我明白了。哪怕是凌云集团少加一次价,你给我的五百万就出来了。”   王致远脸上陪着秦达明在笑,心里却在骂:哼,本来你能稳赚一千万,你非要想讹诈我两千万,没想到拉了屎没把屁股擦干净。现在我就让你办这么点破事,给你五百五十万已经够多的了,你他妈的不要不知足。   秦达明猜得出王致远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笑完了又说:“呵呵,我听说吴梦蝶自知实力不济,不跟你玩正面对抗,她好像是想玩曲线救国这一套,老弟,这一手够厉害的啊。”   王致远不屑地说:“说真的,玩哪一套她都没有胜算。只不过,我不爱跟她玩罢了。”   秦达明问:“为什么?”   王致远说:“鲲鹏实业也不是不能玩曲线救国,可那一套来钱太慢,等忙到有收益了,几年都过去了,就算是赚到了钱,恐怕也老得快花不动啰。”   秦达明笑道:“呵呵,老弟你年轻有为,志存高远,今天我算是领教了。”   王致远眼珠子一转,说:“可吴梦蝶跟我们不同啊,她更愿意把赚钱的机会留到将来。”   秦达明附和道:“那是,她精得很,也在打她自己的小算盘。现在赚得再多,都便宜了那些坐享其成的老家伙,她把赚钱的机会推迟十几年,就是想把这副家业给他儿子留着。”   王致远嘿嘿一笑,随即一句话,直接在秦达明的心尖上剜了一刀。      第179章 山雨欲来      “嘿嘿,达明兄果然好眼力啊。”夸奖完了,王致远摇着头,叹息道:“嗨,可惜啊,达明兄赚了这么多的钱,不知道日后会便宜了谁呀?”   秦达明听了,心就像是被小刀剜了一下,疼得直哆嗦,脸上肌肉抖动了几下,难看极了。   王致远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指的就是秦达明的儿子秦少脑子有问题,擎天置业这么大的一个产业,将来有可能会旁落到他人的头上。   王致远发泄了对秦达明贪婪的不满,见他脸色不好,连忙又陪着笑说:“达明兄,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该不该说。”   秦达明板着脸说:“致远老弟聪明过人,在商界素有小诸葛之名,我想不应该会给我这个大老粗出馊主意吧。”   王致远故作神秘地说:“赶紧给公子娶个媳妇,让他们抓紧给你生孙子,到时候你老了,就可以把你这份家业交给孙子,还不是在你老秦家的手里嘛。”   看王致远满腔热忱,倒真像是关怀备至的样子,秦达明脸色松弛了下来,叹了口气,说:“唉,不瞒你说,这事儿我也不是没想过,可怕只怕他们给我生了孙子也撑不起这份家业啊。”   秦达明的担心是有道理的,秦少那副花痴的样儿,他打出来的种质量有多高,谁能说得清楚呢,万一再给添一个傻瓜孙子,秦达明这个爷爷当得就越发痛苦了。   王致远听了,哈哈大笑道:“老兄,恕我直言啊,你这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秦达明不满地问:“你,什么意思?”   王致远说:“我的意思是,你给公子找一个像吴梦蝶那样有潜质的儿媳妇,然后你抢在公子之前播上种,擎天置业就可以永远姓秦了……哈哈。”   “我靠!”秦达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旋即也跟着大笑起来,指着王致远骂道:“哈哈,你这家伙,真他妈的鬼主意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很多的事情往往就是一层窗户纸,外人不帮着捅破,当事人总像是蒙在了鼓里。   经王致远这么一提醒,秦达明还真把这貌似玩笑的话当成了回事,开始琢磨着物色人选为秦少找媳妇了。   正事儿和闲话都扯够了,两个人心有灵犀,起身道别。   出了门,王致远从车里拎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扔到了秦达明的车里。   秦达明只瞟了一眼,向王致远抱拳拱手,各自钻进汽车,分道扬镳了。   五十万扔出去,王致远连个收条都没要一张,他在生意上的大气和胆略由此可见一斑。   但是,王致远舍得花钱并不是他的钱多得发烧,而是他花钱的原则使然。只要能获得巨额收益,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这也是他能在几年内迅速崛起的原因之一,也是他和官员们打交道容易得手的要诀所在。   这一次他所希望看到的,就是要把自己隐藏得更深,他巴不得秦达明把这根链条拉得越长越好,就算事情闹大了,有关部门追究起来,他也可以在鲲鹏实业暴露出来之前疏通关系,上下打点,将火扑灭在烧到屁股之前。   否则的话,他用不着花五百万来诱惑秦达明,更不会先付出去五十万现金。   当然,秦达明不会不清楚,王致远的钱是会咬手的,拿了他的钱不给他办事,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据传,省里某实权部门的某位处长,从王致远那里空手套了一次白狼,虽然当时并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但后来却被王致远设了个圈套,丢脸丢官只差丢了性命。   市里某地产商跟鲲鹏实业达成了联手哄抬房价的合作意向,这个地产商见利忘义中途变卦,把鲲鹏实业闪了一把,后来也在一次业务中让王致远算计了,一夜之间从千万富翁变成了负债累累的负翁,被债主们逼得跳楼自尽了。   秦达明回了青原市,就把仪表厂的现任厂长郭雄波找来了,把意思给他一讲,郭雄波有些犹豫,说:“秦总,市领导现在很关注稳定,这么一折腾,会不会造成不良影响啊。”   实际上,郭雄波能当上仪表厂的厂长,秦达明的暗中运作功不可没,所谓郭雄波与市委书记郭子春沾亲带故的传闻,完全是他自己为了往脸上贴金制造出来的,所以,秦达明敢向王致远拍胸脯,也是基于这一点。   秦达明不想跟郭雄波说得太多,又不能不说,便给他打气道:“老郭,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好一世穷。你想想,仪表厂在你手里亏损严重,你能保住级别就不错了,还能再换家企业当头吗?要知道,这可是你赚钱的最后机会了。”   郭雄波搓着手,担心地说:“秦总,你不会不知道,我跟那些下岗工人打交道,心里发麻,我是怕没把他们鼓动起来,先被他们整趴下了。”   秦达明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说:“老郭,你是怕糊涂了,这种事情哪能你自己亲自出面呢?”   郭雄波问:“秦总,那你是什么意思?”   秦达明说:“你儿子不是跟几个下岗职工的子弟混得挺熟吗,叫他去找找他们,让他们出面去闹,不就结了吗?”   “对,对。他们出面更合适。”郭雄波直点头,说:“不过,他们……嘿嘿,也未必肯听我家儿子的。”   “哼,你是不是想说要花钱哪?”秦达明冷笑着说:“钱不是问题。这样吧,我先给你十万块钱活动费,事成之后,再给你二十万,怎么样?”   郭雄波喜上眉梢,他没有表现得太高兴,依旧担心地说:“秦总,不用闹太大了?”   秦达明说:“老郭,你是不是怕受牵连啊?”   被秦达明一针见血指出来了,郭雄波反倒放开了,他苦笑着说:“嘿嘿,秦总,你知道的,我的人事关系还是国企……负责人。事情闹大了,总是不好跟领导交代的。”   一听这话,秦达明恨不得要骂郭雄波的娘。他妈的,想赚钱还一点风险也不想冒,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呢?   秦达明忍了忍,说:“老郭,不用太担心,我们的目的也就是把凌云集团的老板堵住,不让她按时进入竞购现场就行了。再说了,既不要你出面,也不要你儿子出面,鼓动几个下岗职工,再找几个混混跟着一起哄,时间一过,马上撤退,能闹多大动静?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   郭雄波点头说明白,却没动地方。   秦达明从黑塑料袋里抓出十叠钞票,扔给了郭雄波。   郭雄波用一张报纸包了,揣在怀里,点头哈腰向秦达明告辞。   从秦达明的办公室里出来,郭雄波一只手捂住怀里的钱,一只手掌举过头顶朝天空中摊着,兴奋得自言自语地说:“嘿嘿,这他妈不是白捡的钱吗?”   郭雄波的得意是有道理的,仪表厂的下岗职工的对于改制一直都有抵触情绪,上一次的上访堵路,也就是张伟和吴世才几个人发动起来的,虽然很快被平息了,但这种焦虑矛盾的情绪还在,只要有人一鼓动,肯定能闹得起来。   尤其是竞购公告出来之后,下岗职工中更是人心浮动,通过下岗职工的子弟散布点不良信息,再花几万块钱请关大强的一伙人从中起起哄,堵个把小时的路,那还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正如郭雄波所预料的那样,仪表厂竞购公告发布之后,在下岗职工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简易宿舍里的住户们更是人心惶惶。   张伟给父亲捐出了一个肾,做完手术正在住院治疗,谭玉芬忙里忙外几乎见不到人影,老万、大胡、郑屠夫等几个人像是没头的苍蝇,不知道该怎么的才好。   他们去了医院探望了好几回张伟和他的父亲,可谭玉芬反复交代,绝对不能提厂子里的事儿,一是生怕说漏了嘴让老爷子知晓了内情,二是担心张伟是个急脾气,着急上火影响身体的恢复。   更不凑巧的是,老总工吴世才的女儿在米国留学,遭遇了一起校园枪击案险些丧命,他们夫妻俩一起飞赴米国处理善后事宜。   这么一来,下岗工人顿时失去了主心骨,也给了郭雄波和郭胜文父子俩可趁之机。   关大强一伙混混中,的确有几个仪表厂下岗职工的子弟,他们家境贫困,不爱学习,迫于关大强的淫威入了伙,跟着他在沿江大道附近做着偷鸡摸狗的勾当,一来可以不受欺负,二来也可以拿几个小钱过几天快活日子。   这一次,郭胜文花几千块钱买通了关大强,并许诺事成之后再给他两万块。   关大强胁迫一个嗜酒好赌的下岗职工老梅,借他和几个下岗职工子弟之口传播出一条小道消息,说仪表厂卖了之后,下岗工人几万块钱一次性买断,简易宿舍的住户要在一个月之内限期搬出。   这个消息一传开,老万、大胡、郑屠夫等人当然着急上火,又被老梅拖去喝了一顿酒,从中挑唆蛊惑了一番,这么一来,几个人群情激愤,纷纷又想起了上街堵路的老招数。   为了不让街道、信访部门提前防范做工作,他们议定暂时保密,等到竞购当日再行发动。      第180章 道路被堵      张伟强撑着出了院,身体还十分虚弱,每天只能在谭玉芬的搀扶之下,中午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大多数时间都只能躺在床上静养。   老万、大胡他们也不敢把小道消息告诉他,更不敢和他商量上街堵路的事儿,这么一来,张伟夫妇就被蒙在了鼓里。   随着十一月八号竞购日期的一天天逼近,忙着筹备的楚天舒在风平浪静中隐隐感觉到了几丝不祥。   潜意识中,青原卫视决定对竞购过程现场直播,这么重大的变化不可能不会引起鲲鹏实业的警觉,但连日来王致远一点儿动作都没有,难道他真的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将仪表厂一举拿到手?   再就是,在十一月七日下午,楚天舒陪同简若明去凯旋宾馆最后一次落实现场准备情况,他打听了一下明天竞购会有哪几位市领导莅临指导,简若明只说了有分管副市长唐逸夫,没有提到常务副市长伊海涛。   楚天舒清楚地记得,王少磊亲口说起过,竞购当日伊海涛会亲临现场主持大局,现在看来他不能如期出席了,竞购现场的最后决策权就全掌握在唐逸夫的手上。   检查完毕回到办公室,楚天舒给王少磊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明天上午十点,竞购就要正式举行了。   王少磊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给楚天舒回了电话,他说岭南县昨天发生了一起村干部催收提留款引发的群体事件,他陪同伊副市长今天一大早赶到了岭南县城,事情很复杂,明天肯定赶不回去了。   虽然王少磊绝口没有提竞购的事,但是,从他无奈的口气中,楚天舒也能感觉得到,至少在仪表厂竞购的事情上,伊海涛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这让楚天舒非常的失望,甚至有些沮丧。   如此说来,向晚晴费尽心机争取来的电视直播,恐怕也于事无补了。   楚天舒犹豫再三,还是给吴梦蝶发了个短信。   吴梦蝶很快回了短信,说明天九点之前她会赶到竞购现场。   下班之后,楚天舒没有像以前那样与范亦兵、赵平原等人碰一碰第二天的工作,而是一个人闷闷不乐开车回了丹桂飘香。   进门之后,推开窗户,天空中突然想起了几声沉闷的雷声。   寒风袭来,楚天舒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凉。   前前后后忙乎了几个月,甚至经历了九死一生,仪表厂竞购一事起起伏伏,希望与失望不断的交替变幻,最终的结果却还是回到了原点,这让楚天舒感到了世态炎凉,也感到了官场竞争的残酷,对自己今后的仕途前程充满了迷茫。   在财富与权势面前,几千名下岗工人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想象着他们日后无助的表情,已经倾尽全力的楚天舒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躺在床上,楚天舒望着天花板还是在默默地祈祷:但愿凌云集团的方案能够打动评审专家们吧,毕竟这个方案有利于青原市的长远发展,最大限度地保障了下岗职工的权益。   尽管希望极其的渺茫,但这也是最后的一线机会了!   十一月八日早上八点,国资委主任简若明带领以及楚天舒、范亦兵等相关部室负责人及其他工作人员来到了凯旋宾馆的竞购现场。他们统一着装,戴着胸卡,有的在仔细摆放指示牌,整体桌椅,有的调试着音响和电子显示屏,看得出竞购的准备工作已基本就绪。   黄如山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假。   段青山带着赵平原等人负责迎接和安排评审专家。   欧阳美美带着刘春娜等人负责接待国企改革领导小组的成员,当然也包括领导小组的组长唐逸夫。   八点十分左右,向晚晴带着青原卫视的直播小组来到了竞购现场,她只与简若明和楚天舒打了个招呼,就忙着指挥电视台的人员布置设施,选择机位,调试镜头,一切忙而不乱,有条不紊。   就在电视直播小组到达的前后,广场派出所所长韩立带着几名警察抵达了凯旋宾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们身着便装在外围负责警戒,宾馆内部的秩序还是由黄天豹的保安人员负责维持。   八点二十分,接评审专家的考斯特先期到达,专家们被安排在现场隔壁的会议室休息。   八点三十分左右,领导小组的成员国土资源局局长申国章等人陆续抵达,他们在欧阳美美的引导下,被安排在另外一个会议室等候,副市长唐逸夫迟迟没有露面。   随后,参与竞购的企业负责人陆续进入凯旋宾馆,他们谈笑风生,个个都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即使那些明知道是来当陪衬的企业负责人,也表现得精神抖擞,这是因为有电视直播的缘故,他们当然不肯错过做一次免费广告的机会。   八点四十分,鲲鹏实业的王致远到达了现场。他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其他几个参与竞购的企业负责人纷纷与他握手致意,热情得令人怀疑他们根本不是即将参与竞争的对手,而是许久没见面的老朋友。   商界与官场还是有相似的地方,对手之间背后可以下刀子,但表面上总是维持着一团和气。   更何况,这几个企业的负责人对竞购成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其中还有几个与王致远早已达成了默契。   神采奕奕的王致远走进竞购现场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组织办理登记手续的楚天舒,他应付了一下几个企业负责人,忙着上前伸出手打招呼:“楚主任,好久不见啊。”   楚天舒握着王致远的手,说:“王总,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大力支持。”   “哈哈,”王致远用力拍了拍楚天舒的手背,笑道:“互相支持,互相支持。请多多关照。”   “对不起,王总,请这边办理登记签到手续,然后到休息室等候。”楚天舒不卑不亢地说。   王致远很潇洒地在登记本上签了字,抬起头来朝楚天舒笑笑,挥挥手,说:“好,不打扰了。再见。”说完,转身朝休息室走去。   楚天舒心里暗暗纳闷:王致远为什么不和简若明打招呼呢?以他的行事风格,这太不正常了。   其他所有的竞购企业负责人到齐了,唯独不见吴梦蝶的身影。   楚天舒不由得暗暗心焦。   按照已经公布的竞购规则,参与竞购的企业负责人在九点四十分之前没有办理签到登记手续将被视为自动放弃。   欧阳美美站在宾馆门前翘首以盼,唐逸夫也还没有到达竞购现场。   不过,唐逸夫的秘书给简若明打来了电话,说唐副市长有一个临时安排的重要公务活动,需要出面应酬一下,如果九点三十分之前没有赶到凯旋宾馆,让简若明按照既定程序主持竞购。   向晚晴借着测试机位的机会来到楚天舒身边,她望了一旁忙碌的工作人员和摄制组人员一眼,悄悄问:“怎么回事?凌云集团还没到?”   楚天舒低头看了看登记表,说:“是的,这不太正常。”   这会儿,外面传来一阵女人的吵嚷声和保安阻拦的呵斥声。   范亦兵匆匆走了过来,说:“老楚,宾馆门口来了一群抗议的仪表厂下岗女职工,听她们说吵吵说,还有另外一部分人上街堵路了。”   楚天舒忙问:“堵哪儿了?”   范亦兵说:“红星街的路口。”   楚天舒脑子里“嗡”地一下,脑子转得飞快。   这时,吴梦蝶给楚天舒发来了短信,我们被堵在了红星街转向凯旋宾馆的路口。   红星街距离凯旋宾馆只有三百多米,是下了绕城高速之后通往凯旋宾馆的必经之路。   可是,王致远也是从临江赶过来的,他怎么没被堵住呢?   楚天舒立即判断:这是一个阴谋!其目的就是要将吴梦蝶堵在路上,迫使她迟到十分钟以上,利用规则将凌云集团排挤在竞购之外。   时间紧迫,容不得楚天舒有半点迟疑,他快步走到简若明身边,低声汇报了仪表厂下岗职工上街堵路的事,并直言不讳地说出了他的猜测,希望简若明提高警惕,不要被卷进去。   简若明的眉头紧锁,当机立断,说:“小楚,你赶紧带人去处理一下,我去向领导小组汇报。”   在楚天舒去向简若明汇报的同时,向晚晴已经带着摄影师在外面开始拍摄画面。   堵在凯旋宾馆院子门口的是一群女职工,大约有二十几个人,但人行道上已经围拢了不少人,互相打听和询问。   国人是喜欢管闲事的,知道出了事,没有不围拢来看热闹的。   下岗女人加上看热闹的已经聚集了几十号人,她们把进出宾馆院门堵住了,打着“我们要生存”、“我们要工作”、“誓死捍卫仪表厂”等横幅标语牌,几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在人群中蹿来蹿去,七八个宾馆保安排成队列远远地看着她们,并没有采取驱散或劝阻的行动,只是拦在她们面前不让进宾馆院内。   楚天舒心急火燎,他来不及多想,边往外走,边拨通了谭玉芬的电话。   吴世才不在青原,下岗职工中只有张伟和谭玉芬两口子具有这个号召力。      第181章 挺身而出      楚天舒有些恼怒地说:“嫂子,仪表厂的下岗职工又上街了,为什么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   谭玉芬正和张伟在吃熬的小米粥,听到楚天舒说仪表厂的职工上街堵路了,也大吃了一惊。   “小楚,你说什么?他们又上街了,我和伟哥都不知道呢。”   楚天舒马上意识到错怪他们了,忙说:“对不起,嫂子,我有点急昏了头。”   张伟是个急性子,他一把抢过了谭玉芬的电话,问道:“小楚,具体怎么回事?”   楚天舒说:“我们正在组织仪表厂竞购,我接到报告,仪表厂的下岗职工把红星街堵了,把凯旋宾馆围了。伟哥,我敢肯定,这是一个阴谋,有人要把凌云集团的代表堵在竞购现场之外。我跟你说过的,凌云集团的竞购方案会最大限度地保障职工权益……”   “什么?”张伟说:“我们真不知情,刚才玉芬还说等着看现场直播呢。”他举着手机大声说:“小楚,你别急,我让玉芬去看看老万、大胡他们在不在?”   谭玉芬只在门口看了一眼,急道:“门锁了,两口子都不在家。”   “他妈的,这帮家伙……”张伟脱口骂了一句。   既然张伟和谭玉芬都不知情,楚天舒不好再多说什么,他挂了电话,招手喊上了范亦兵,急匆匆朝门口冲了出去。   来到院子门口,女工们的情绪比较稳定,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楚天舒让范亦兵关注宾馆门口的动静,防止矛盾激化,自己则拉上举着轻便摄像机的向晚晴,拦了辆出租车往红星街而去。   五分钟左右,离红星街差不多二十多米左右,出租车就开不动了。   红星街是青原市一条连接绕城公路和交通干道的支线,平时就是车水马龙,拥挤不堪,这会儿更是被堵得水泄不通。   远远望去,靠近转向凯旋宾馆的路段上,二三十个人打着标语横幅将双向的车道都占了。   两边来往的车流无法通行,很快就排成了两条长龙。不少性急的司机不顾市区禁鸣的规定,一个劲地按响了喇叭,有些更是从车上探出头来,骂骂咧咧地互相打听发生了什么事,看热闹的过往行人也纷纷驻足围观,场面混乱不堪。   楚天舒和向晚晴连忙下车,一路小跑地朝人群中跑去。   还没等接近人群,楚天舒看见了大个子的大胡,身边是壮实的老万等人,他正打算过去时,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矮小身影:关大强。   随即又在人群中看到了和关大强一起敲诈范亦兵的另外两个小子。   这几个人表现得比大多数人更激动,挥舞着双手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大呼小叫。   关大强等人又不是仪表厂的下岗职工,他们来干什么?楚天舒的第一反应是,关大强有问题!   楚天舒拉住了向晚晴,指着关大强等几个家伙说:“晚晴,这几个人是沿江大道附近的小混混,都不是仪表厂的下岗职工,我怀疑他们是被人雇来造势的,你把他们的所作所为偷偷拍下来,将来追查起来肯定能派上用场。”   向晚晴看了关大强等人一眼,移动脚步找到了一个垃圾箱爬了上去,正好可以俯看全场,是拍摄全景的最佳位置。   楚天舒大喊着让一让,朝人群中挤去。   有一些下岗职工在上一次的堵路中,看见过楚天舒从警车里救出了张伟,这次见了他,纷纷给他让路。   关大强大概也看见了楚天舒,他暗中和一个板寸头嘀咕了几声,自己带着楚天舒见过的那两个小子撤到了外围。   楚天舒挤到路中间,正看见了吴梦蝶坐的车。   车的前后被车堵住了,右边贴近了隔离栏杆,前面是一辆大众车,左边紧贴着一辆大货车。两边的车门都被挤住了,吴梦蝶和她的战略投资部的经理坐在车里干着急,两边都打不开车门。   路上,楚天舒还在纳闷,即使路被堵了,吴梦蝶就是下车步行也可以按时赶到凯旋宾馆啊。等到看了被堵的情形才更加确信,这是一场有计划有组织有预谋有步骤的阴谋。   被堵地段已经车成长龙,要说维稳办的人还没有来得及赶到的话,执勤的交警也应该到位了。但是,楚天舒并没有看到任何方面有疏通劝解的行动,甚至一点儿迹象都没有。   楚天舒停下了挤进去的脚步,给杜雨菲打了电话,告诉她红星街被堵一事,并请求她带几位兄弟协助疏导并控制住关大强等人。   杜雨菲很有些为难,说,这种交通拥堵事件应该由交警部门去处置,作为刑侦支队不便插手。   楚天舒来不及多解释,只好说他受国资委的指派到现场劝解仪表厂下岗工人,发现其中混入了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员,非常担心酿成冲突流血事件,恳请杜雨菲来给自己壮壮胆,假如事件有转化成刑事案件的可能时,可以立即采取强制措施。   杜雨菲告诉楚天舒,昨天下午局里为仪表厂竞购的事还开了专题会,会上,新任副局长郝建成反复强调,要做好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但严令警方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轻易介入,防止激化矛盾,破坏警民关系,影响警方形象。   楚天舒急不择言地说,你就当是个人出面保护你的男朋友吧。雨菲,我求求你,再帮我一次吧。   杜雨菲听楚天舒的口气不像是平日开玩笑,知道他这回是真急了,只好说我去请示一下童支队长。   楚天舒说,这种私人的事情就别把领导也牵扯进来了。   杜雨菲无奈,只得答应自己过来,不过只能身穿便衣,如果没有人危及楚天舒的安全,绝对不会暴露身份,更不会出手。   挂了电话,楚天舒挤到了吴梦蝶被堵的车面前,抬手制止了那位战略投资部经理想要打招呼的想法,直接找到了车前面的大众车,要求司机往前开一点让出点距离来,以便让吴梦蝶下车。   大众车上坐着一个年轻人,他瞥了楚天舒一眼,说:“兄弟,你说得倒是轻巧,我要是能挪得动,谁他妈愿意在这里干耗着。”   大众车前面围满了人,有个板寸头还趴在车的引擎盖上刻刻画画,故意制造与年轻司机的摩擦。   大众车司机根本不搭理楚天舒,放开嗓子与板寸头对骂起来。   这一来,看热闹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本来就已经拥挤不堪的道路更是水泄不通了。   楚天舒走上前,皱了皱眉,走上前来说:“大家听我说……”   “你说个鸟啊!”话刚出口就被板寸头打断了,凶巴巴地一连质问了好几句:“你他妈算老几?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楚天舒说:“我是市国资委的工作人员,请大家散了吧,有话可以跟我说。”   板寸头斜了楚天舒一眼,挥舞着手叫道:“兄弟们,就是他们要把厂子卖了,我们就跟他讲理,大家伙说,对不对呀?”   马上有几个人嬉笑着起哄:“对。就他妈跟他耗,我们过不好,也不让他们好过。”   老万、大胡、郑屠夫等几个见楚天舒来了,马上挤过来。   郑屠夫对板寸头说:“别瞎起哄,他是帮我们的好人。”   板寸头推了郑屠夫一把,骂道:“你他妈的这是吃里扒外。”   这时,满嘴酒气的老梅挥着手大喊:“我们要生存!我们要工作!誓死保卫仪表厂!”   一大群人跟着一起喊,板寸头等几个家伙还趁机对楚天舒推推搡搡,整个场面近乎失控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猛听得有人大喊了一声:“住手!都他妈住手!”   “张伟……伟哥……小张……”   人群中的骚动平息了许多,一大群人围了过去,大胡、老万、郑屠夫等人发出了一阵关切的询问。   大胡挥动着手臂,大声说:“大家都不要乱吵吵了,听张伟的。”   刚才那一嗓子,张伟几乎用尽了全力。这会儿,他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涨得通红,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   楚天舒走过去,问道:“你怎么来了?嫂子呢?”   张伟笑笑,虚弱地说:“她去凯旋宾馆劝那帮娘们了。”   楚天舒十分的感动。   他比谁都清楚,张伟刚刚动了换肾手术,又是强行出了院,身体十分的虚弱,不能情绪大幅波动,更不能劳累过度,他赶到现场来劝阻闹事的工人,号召力是足够了,可对他的身体却是极大的伤害。   张伟站到了板寸头面前,问道:“你们几个把路让开。”   板寸头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想干什么?”   张伟大声说:“都退回去,不能堵路!”   板寸头强硬地说:“不行!他们要卖厂子,不给我们活路,我们死也要死在路上。哥几个,对不对?”   跟他一伙的几个家伙跟着大声起哄,并骂骂咧咧地向张伟围了过来。   张伟毫不畏惧,问道:“这是我们仪表厂的事,你们是什么人?”   板寸头一指人群中的老梅,说:“我们是梅师傅的徒弟,我们要吃饭,要工作,还要娶老婆。”   这几句还是有点煽动性,加上几个家伙跟着一起哄,周边的下岗职工们在老梅的带动下也纷纷附和。   局势顿时陷入混乱。      第182章 张伟之死      张伟抬起手,制止了人群中的骚动,逼视着板寸头,问道:“那你说,你师傅是哪个车间的?哪一年进的厂?多大年纪了?”   在张伟一连串的问题面前,板寸头支支吾吾,一个也答不上来。   老梅挤眉弄眼的,也是一副苦相。   这引起了周边仪表厂下岗职工的一片哄笑。   张伟冷笑一声,说:“哼,你别胡扯了,我告诉你,老梅就从来就没带过徒弟。”   哗!张伟的话音刚落,人群中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老万、大胡等人似乎也有所醒悟。   张伟怒视着板寸头,喝道:“你们不是仪表厂的人,仪表厂的事用不着你们插手,都滚开!”   板寸头有点恼羞成怒了,骂道:“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老子们要保厂子,谁要阻拦”   张伟看都没看板寸头一眼,大声地对大家说:“各位师傅,这伙人不是我们厂子里的人,他们为什么要鼓动我们出来堵路,一定是要借我们的名义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大家伙要擦亮眼睛,不要被坏人利用了。”   下岗工人们终于醒悟了过来,纷纷质问老梅是怎么回事?   老梅缩着个脖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板寸头气急败坏,他一把揪住张伟的前胸,叫嚣道:“弟兄们,谁跟政府的人一个鼻孔出气,我们就打死谁。”   张伟怒目圆睁,骂道:“你小子敢动手,你试试看?”   大胡、老万、郑屠夫等人站在了张伟的身后,怒视着板寸头一伙。   张伟与板寸头纠缠的时候,楚天舒看到了身着便服的杜雨菲,便向她招了招手,本来不想招摇的杜雨菲只想在外围保护好楚天舒,现在楚天舒大模大样地向她招手,杜雨菲担心闹出动静被人认出来,只得不太情愿地走到了楚天舒的身边。   楚天舒担心真动起手来张伟一定要吃大亏,他横在他两人中间,劝道:“兄弟,你把手放开,你这么做,一只脚已经踏到了牢房的门槛上,你懂吗?”   板寸头扬着脸说:“你少吓唬人,老子不怕。”   “那你就等着去吃牢饭。”楚天舒手一指杜雨菲,义正词严地说:“看见没有,这是市公安局的警察。警官同志,请你给这几个法盲讲一讲他们都违反了刑罚的哪条哪款。”   杜雨菲心里这个气啊,明明说好了是以个人身份来的,你怎么还当众揭穿了我的身份呢?但是,这会儿在大众广庭之下,她有气也发作不了,只得顺着楚天舒的话,掏出警官证晃了一下,严肃地说:“你们聚众堵塞交通或者破坏交通秩序,涉嫌扰乱公共秩序,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可判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板寸头等小混混见了警察,本来就心虚得很,又听杜雨菲将法律条款说得明明白白,不由得心里直打鼓,张了张嘴,在张伟等人的逼视之下,连连退后了几步。   楚天舒招手示意,让大众车往前开。   大众车司机竟然装着没看见,杜雨菲急了,上前掏出警官证举到了他的面前。那小子吓了一跳,拉开车门从车里窜了下来,把大众车扔在了路中间,迈腿逃跑了。   吴梦蝶的车仍然被堵在了后面。   无奈,楚天舒只得登上大货车的车门踏板,防止司机借机逃窜,在杜雨菲的协助之下,逼着大货车往前开了几米。   吴梦蝶和战略投资部的经理终于从车里出来了,准备步行绕过堵车地地段,再打车前往凯旋宾馆。   现在的时间是九点二十分,如果一切顺利,应该可以在九点四十之前赶到竞购现场。   躲在远处遥控指挥的郭胜文,他从老爸郭雄波那里得到的指令是困住吴梦蝶乘坐的这辆车,只要保证里面的人在九点四十之前赶不到凯旋宾馆就大功告成了,现在见吴梦蝶等人下了车,按时间估计只要再拖住她们十分钟左右,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他当然不甘心功败垂成,顾不得再隐藏身份,从远处冲进了人群中,鼓动着关大强等人在人群中大喊:“不好了,警察抓人了啦……”   不少的下岗工人参加过上一次的堵路事件,曾经亲眼看见张伟被警察抓进了警车,关大强这一喊,还真以为警察又要抓张伟,便蜂拥着往前挤,本来稍微安定了的局面再一次陷入了混乱。   郭胜文领着关大强的人趁机裹挟在人群中大呼小叫,将刚下车的吴梦蝶和她的战略投资部经理团团围住,不让她们离开。   战略投资部的经理用身体护着吴梦蝶一步步往前走。   但是,由于围观群众太多,部分下岗职工还不明真相,关大强等人又疯狂地往前拥挤,吴梦蝶只走动了几步,又被众人围住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吴梦蝶心急如焚。   张伟急了,他伸开双手,死死地拦住了往前拥挤的人群,声嘶力竭地喊着名字劝阻往前拥挤的下岗职工,吴梦蝶才得以缓缓前行,一点点地步出人群。   关大强这小子对张伟阻止他收门面房的保护费一直怀恨在心,现在又要坏了自己的好事,他趁着混乱伺机报复,对张伟的腰部偷袭了几记冷拳。   张伟顾不得腰间如同断了一样的疼,咬着牙,与冷雪一起护着吴梦蝶从人群众往外突围。   郭胜文指挥着关大强一伙十几个人,其中几个仪表厂下岗职工的子弟又裹挟着十来个不明真相的下岗职工,死死纠缠上了吴梦蝶。   等到楚天舒和杜雨菲一起将大货车引导开,再回头看人群中,张伟脸色极其的苍白,看样子已经接近精疲力竭了,楚天舒暗叫一声不好,他清楚地记得,出院的时候主治医生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告诫张伟术后三个月内不要伤身,否则的话,重则危及生命,轻则落下终身残疾。   楚天舒和杜雨菲拼命往人群中挤,还没等他们挤到张伟的身边,关大强又偷偷出手对着张伟的腰部来了一记重拳。   张伟顿时满头大汗,眼冒金星,只觉得心虚气短,捂着腰蹲在了地上,口鼻涌血,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栽倒在地上。   楚天舒冲了过去,扶住了张伟:“伟哥,你怎么样?”   张伟昏迷不醒。   楚天舒含着泪,将张伟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对着郑屠夫大喊:“郑师傅,快打120,叫救护车。”   杜雨菲在人群中看得真真切切,她猛扑了过去,抓住了关大强的手,用力将他的双手反剪,扯下手机耳麦线,将关大强的两只大拇指对捆在一处。   这是非常行之有效的控制罪犯的方法。   见要闹出人命,女警官又动了真格的,板寸头等人立即乱了方寸,扔下被捆住的关大强,作鸟兽散了。   郭胜文见大势已去,借着混乱偷偷地溜走了。   楚天舒拨通了白云朵的手机,告诉她张伟由于劳累过度昏迷在红星街上,请她喊上张伟的主治医生随救护车一起过来。   楚天舒抱着张伟走出了主干道,来到了人行道上。   大胡、老万等下岗工人们都围了过来,他们痛苦地呼喊着张伟的名字,可张伟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呼吸渐渐微弱,脸色由白转青,危在旦夕,命悬一线。   胆小怕事的老梅蹲在马路牙子上,抱着头,痛苦地揪着头发。   这时,杜雨菲押着被捆着的关大强走了过来,大胡和老万等人冲上前,二话没说,给了这家伙一顿耳光。   关大强哀嚎着。   杜雨菲拦住了愤怒的工人们。   向晚晴拎着摄影机过来了,她拍了拍悲痛中的楚天舒,冷静地说:“天舒,你快带吴总他们赶过去,张伟交给我和雨菲,我们在这里等救护车。”   楚天舒醒悟过来,哽咽着说:“好吧,晚晴,我已经给云朵打了电话,无论如何你都要亲手将张伟送上救护车。”   大胡和老万从楚天舒手里接过了昏迷中的张伟。   赶到凯旋宾馆,刚刚围堵宾馆院门的女工们已经被劝到了一边。   谭玉芬一脸汗水地迎了过来:“小楚,张伟他怎么样了?”   楚天舒不敢隐瞒,一脸愧疚地说:“伟哥可能是太累了,晕过去了,竞购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得赶过来,晚晴留在现场照顾他。嫂子,你快去看看吧。”   谭玉芬听了,脸色变得煞白,她刚迈出了一步,马上又退了回来,坚定地说:“天舒,你忙去吧,张伟有他们照顾,我放心。我和姐妹们说好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竞购结果。”   刚与谭玉芬告别,白云朵从救护车上打来了电话,她悲痛万分告诉楚天舒,张伟在送往医院的路上,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楚天舒望了一眼谭玉芬的背影,眼泪在眼眶地打转,他悔恨地捶了自己的脑袋几下,悲呼:“兄弟,是我害了你呀!”   吴梦蝶抓住了楚天舒的手,她强忍着泪水,用低沉的声音说:“张伟是为了仪表厂下岗工人的权益而死,也是为了凌云集团的声誉和利益而死。天舒,冷静下来,我们不能让张伟兄弟白白地死了!”   楚天舒抹去了眼泪,与吴梦蝶一起,迈着坚毅的步伐走进了凯旋宾馆的大厅。   宾馆服务总台的时钟显示时间为九点二十八分。      第183章 左右为难      在楚天舒走出凯旋宾馆的同时,简若明走进了领导小组成员休息的小会议室,反手将门关上,表情严肃地向他们通报了仪表厂职工上街堵路的情况,正在抽着烟的国土局局长申国章站了起来,劈头就问:“简主任,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关浩宇退居二线之后,在领导小组成员里面,申国章的资格就是最老的了。   简若明年纪轻轻的,还是位女同志,一下子成了和他平起平坐的正处级干部,申国章内心是不太舒服的,所以,有机会就要摆一摆老资格,借机打压和发泄一下,这是官场中老资格官员对新晋升官员最常见的做派。   简若明一脸的无辜:“申局长,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已经派人前去了解了。”   “国资委是仪表厂的主管部门,又是这次竞购的牵头组织单位,简主任,一句不清楚,恐怕说不过去吧。”申国章不冷不热地说。   简若明不温不火地说:“申局长,这完全是突发性事件,国资委也不可能事先知晓情况。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来向各位领导通报了。”   申国章坐了下来,不再说话了,继续抽他的烟。   公安局来的是副局长田志刚,他听说堵了路,忙问:“简主任,闹的大不大?”   简若明摇头说:“据说只是把红星街堵了。”   田志刚掏出手机打电话回局里问情况,在局里,他还牵头分管交警这一块,道路交通发生了拥堵,他也是有责任的。他向交警支队下达了命令,立即组织警力全力疏导分流车辆,争取把堵路对交通的影响降到最低。   对于堵路的下岗职工,这事谁也不愿意管,公安局没有市领导的指示,是绝对不会动用警力的。   关系到社会稳定的事,归市维稳办管。   维稳办是维护稳定办公室的简称,是一个合署办公性质的常设临时机构。   因为政府的大政方针是稳定压倒一切,稳定是一项长期的战略任务,所以,它是常设机构;但是这个办公室并没有单独的人员编制,人员都从各有关部门抽调,所以,它又是一个临时性机构。   牵头的是政法委,抽人的单位包括城管、民政、公安、武警、法院、国资委和农村工作委员会,它的职能是专门负责处理突发性事件,主要针对下岗工人和农民工等群体参与的聚众性活动。   财政局局长马子明自然也不关心维稳,他更关心财政资金,他问:“简主任,报名参与竞购的企业怎么样?都到齐了吗?”   简若明说:“只差凌云集团了。”   马子明既高兴又失望,高兴的事竞购企业够了法定数量,可以正常竞购,拿到这笔钱就可以缓解年底的财政紧张局面,失望的是,凌云集团缺席,竞争不激烈,蛋糕做不大,能从中获得的资金相对会少很多。   但是,总体上他的兴奋大于失望,只要竞购完成,就会有上亿的资金流入财政,把他从捉襟见肘中解脱出来。   其他成员多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继续高谈阔论。   马子明说:“既然竞购企业到得差不多了,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竞购可以正常进行。”   听了马子明的话,申国章盯着简若明,问:“简主任,你是这次竞购的牵头单位,你怎么考虑的?”   简若明说:“凌云集团的负责人被堵在了红星街上,如果他们不能按时到达,竞购开始时间要不要推迟?毕竟这是一个突发性事件,我从今后国企改革的长远考虑,是不是应该给每一个参与竞购的企业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国资委作为国企主管部门,当然希望有更多的企业参与进来,因此,简若明的提议有其合理的一面。   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实际上,她听了楚天舒的猜测和提醒也产生了怀疑,这不排除是鲲鹏实业为了打击竞争对手而人为制造的群体事件,日后一旦浮出了水面,简若明摆脱不了官商勾结致使国有资产流失的嫌疑。   简若明的这种担忧不无道理,她清楚自己这次上位得到了王致远的暗中支持,她没有理由要偏袒凌云集团。但是,她的官场敏感提醒她,唐逸夫在这个关键时刻未能到场,很有可能是他预先准备好的一条退路。   因为电视直播的原因,全市会有几百万双眼睛看到竞购过程,假如鲲鹏实业以保留价竞购成功,必然会引起猜测和议论,唐逸夫不得不先找好一只替罪羊。   在仪表厂竞购的斗争中,为了削弱伊海涛的力量,唐逸夫可以力推简若明上位。时过境迁,当有可能危及到他的政治利益时,唐逸夫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简若明。   官场险恶,不得不防啊。   但是,简若明提议作出这么重大的改变,领导小组的成员谁也不敢轻易表态。   申国章明知故问:“唐市长呢?到了吗?”   简若明说:“唐市长还没有到,他的秘书高大全给我打了电话,说临时有个公务接待,他在九点半之前可能也到不了竞购现场。”   简若明有意隐瞒了唐逸夫竞购可以正常举行的指示。   这也是简若明的细心之处。   秘书电话中传达的领导指示,执行中要是出了大的问题,领导多半不会主动承担责任的。更何况,现场情况还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化。   坐镇指挥的领导到不了场,简若明推迟竞购开始时间的提议似乎也说得过去。   申国章慢条斯理地说:“我说说我个人的意见啊,凌云集团不能在规定的时间里办理登记手续,按照已经公布的竞购规则,他们算自动放弃。如果我们因为要照顾一个凌云集团而推迟时间,那对其他的竞购企业是不公平的。”   这个表态很明显,申国章反对推迟时间的提议。   他的这个表态更引起了简若明的警觉。   从平时的表现来看,申国章是唐逸夫的心腹干将,在唐逸夫的态度没有明确之前,他竟然率先明确了态度,这是不多见的。   或者说,他得到了唐逸夫的某种授意!   简若明争辩说:“现在的问题是,宾馆外面也来了仪表厂的下岗职工,如果我们坚持举行竞购,事情会不会闹得更大?”   申国章盯着简若明,说:“简主任,人家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像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样畏手畏脚的。遇到这么点困难就退缩不前了,今后还谈什么全面推进我市的国企改革?”   面对申国章的冷嘲热讽,简若明并没有表现出太过在意,她微微一笑,说:“申局长,你我都是国企改革领导小组的成员,对这次仪表厂的改制工作共同负有责任。我只是站在国资委的角度提出我个人的建议和意见,具体怎么实施,还请领导小组的各位领导发表看法,我也好汇总之后向唐市长汇报。”   微笑是简若明混迹官场的杀手锏。   这次,她使出了拖刀计。   所谓领导小组讨论决定,只不过是一句空话,唐逸夫不到场,这么重大的决策,任何人也决定不了。   申国章扫视了一下全场,不满地说:“简主任,快到年底了,我们各自部门的工作都有一大摊子的事,你总不能让我们这一帮子部门的负责人,光陪着你国资委忙乎这一件事吧。”   申国章发动群众的说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   仪表厂的改制一拖再拖,上一次就是因为下岗职工上访堵路,才成立了领导小组,大家忙了几个月,好不容易盼着今天竞购完成了就算是有一个了断,又突然冒出下岗职工上街堵路的事件,再要拖上几个月,中间跨了明年的春节和人大换届,这一拖下去,就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才能脱得了身。   所以,被申国章这么一鼓动,大多数的领导小组成员都不同意推迟。   工商局长扶了扶眼镜,说:“如果我们一再推迟竞购,参与竞购的企业可能就可能怀疑仪表厂存在产权纠纷,竞购的积极性降低,我担心再组织竞购,竞购保留价搞不好还要降低。”   工商局长这么一说,马子明看了申国章一眼,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同意推迟,既然有竞购规则,我们就应该按照规则办事。”   法院的副院长说:“是啊,如果政府单方面推迟竞购时间,这也是一种违约行为,竞购企业都是缴纳了保证金的,他们可以依法对政府提出索赔,这样,政府方面也是很被动的。”   其他的领导小组成员保持了沉默,这也意味着简若明的提议没有公开的支持者。   申国章放缓了语气,说:“简主任,既然大家达成了共识,我以为你代表国资委依照竞购规则办事,就算有什么差错,也该领导小组集体负责。”   申国章的所谓集体负责也是一句空话,国资委是国企改革的主责部门,面对电视直播镜头的还是简若明,如果真有什么问题,无论是官场追究还是民意指向,简若明都难辞其咎。   简若明微微红了脸,说:“我们要不要向唐副市长汇报一下?”   “时间来不及了。”申国章看了看表,沉着脸说:“如果决定推迟,唐副市长又不在场,我们跟评审专家们怎么解释呢?”   被申国章一将军,简若明左右为难了……      第184章 阴险计谋      这时,楚天舒敲门进来了。   时间,九点二十九分。   简若明看了他一眼。   楚天舒微微点了点头。   简若明呼出了一口气。   竞购宣布按时进行,评审专家、领导小组成员被请到了前排就座,只有市领导的坐席牌后面空着。   市公证处的两名公证员和范亦兵等工作人员到达了各自指定的位置。   青原卫视直播小组进入工作状态,镜头分别对准了主席台、发言席和竞购企业负责人的座席。   楚天舒扫视了一下全场。   王致远独自坐在了一边,脸色轻松,一副气定神闲志在必得的神情。   吴梦蝶坐在了另外一边,脸色凝重,若有所思,与王致远的怡然自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其余参与竞购的企业负责人则正襟危坐在他们的中间。   发言席上,简若明开始主持竞购:“各位专家,各位领导,各位参与竞购的企业家们,大家上午好,仪表厂竞购按照预定的时间现在开始……”   简若明宣读了竞购规则。   首先,各家竞购企业递交竞购方案,当场签字确认拆封情况,然后抽签确定顺序,各自用十分钟的时间简要阐述方案的主要内容。之后,由评审专家对方案进行十分钟左右的质询。   介绍完竞购规则,简若明请各家竞购企业递交竞购方案,并抽取讲解方案的顺序。   鲲鹏集团抽到了第一位,凌云集团抽到了最后一位。   工作人员很快汇总了各竞购企业的报价,简若明当场进行了公布。   出人意料的是,鲲鹏实业与凌云集团报价拉开了将近一千万元的差距。   鲲鹏实业以1.45亿拔得头筹,凌云集团以1.35亿紧随其后,其他企业都只在1亿左右。   无疑,胜负的天平已经倾向了鲲鹏实业。   竞购按照既定的程序继续进行。   第一个走上发言席是胸有成竹的王致远,他的口才很好,演讲不仅简明扼要,而且文采飞扬,十分的精彩华丽。随后,在评审专家质询的环节中,也是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博得了一致的好评。   随后的几家企业负责人则显得相形见绌,他们有的准备不足,有的神情紧张,尤其在专家质询的环节,多半只能干巴巴地回答专家们的提问,其中有一位情急之下,竟然回避专家提出的问题,宣传起他们的产品来,被简若明微笑着制止了,引起现场一片哄笑。   绝大多数的专家领导和工作人员几乎都认定,鲲鹏实业将稳操胜券!   最后,该轮到吴梦蝶出场了。   几乎全场的人都明白,这场竞购的真正较量才刚刚开始。   楚天舒的心情似乎比吴梦蝶还紧张,他再次扫视了全场。   在直播开始之前,向晚晴已经返回了竞购现场。   楚天舒这才注意到,向晚晴今天的身份不是节目的主播而是导播,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发言席,不断地通过耳麦手势与摄制小组的成员进行着交流,在她的指挥下镜头或定格,或切换,掌控着直播的节奏和氛围。   吴梦蝶缓步走到了发言席,摄像机对准了她。   但是,她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深深地把头垂了下去。   摄像机视窗里看不见她的面容。   整整半分钟,吴梦蝶一动不动。   包括楚天舒在内的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她。   现场出奇的安静,安静得几乎能听到人们屏气凝神的微微呼吸声。   简若明正准备提醒吴梦蝶。   吴梦蝶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里含着晶莹的泪花。她充满深情地说:“竞购开始之前的几分钟,我获悉了一个悲痛的消息,一位父亲失去了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位妻子失去了一个爱她的丈夫,一位孩子失去了一位可敬的父亲。”   吴梦蝶哽咽着停止了说话。   全场的大多数人都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望着吴梦蝶,不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王致远、申国章等人甚至以为她是因为承受不了竞购失败的结果而情绪失控。   只有楚天舒和向晚晴懂得她内心的感受,所以,直播镜头始终没有切换,牢牢地定格在吴梦蝶的脸上,还在停顿的时候,来了一个吴梦蝶含着泪光的眼神特写。   吴梦蝶继续说:“如果没有他,我可能现在还被堵在来到竞购现场的路上,没有机会站在这个发言席上。他就是仪表厂的下岗职工张伟,为了能让凌云集团的方案呈现在各位专家和领导的面前,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现场一片骚动,评审专家和领导小组的成员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不敢想象,在这场没有硝烟的竞购中,竟然会有人为此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吴梦蝶声情并茂的开场白感动了全场的评审专家,也感动了电视机前千家万户的普通人。   随后,吴梦蝶在介绍凌云集团的竞购方案时,紧紧围绕如何促进青原市经济的长远发展,如何保障下岗职工的权益,如何实现社会、企业和个人全面共赢,用数据说话,用真情感人,引起了现场内外的共鸣。   但是,王致远一点儿也没有慌张,他坚信:商场如战场,同样不相信眼泪。   在脱离了吴梦蝶的煽情之后,五百万的价格差距仍将会在随后的专家评审中成为决定成败的最关键因素。   吴梦蝶最后说:“我也是一位失去丈夫的妻子,也是一位失去父爱的孩子的妈妈,所以,我十分庆幸在竞购方案中最后补充了一点,在竞购价之外,凌云集团还将拿出一千万作为下岗职工的培训基金,让他们能够融入经济社会的发展,不再为了活得更有尊严而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我认为,这一场竞购已经超越了一般的商业意义,它是一个死者对生者的重托,是一份义不容辞的责任,我希望凌云集团有机会去完成这个重托,履行这份责任,唯有如此,我的良心才能得到些许的安慰!谢谢大家!”   吴梦蝶站起身结束了她的演讲,泪水夺眶而出,现场的不少人在跟着流泪,简若明也早已泪花闪闪。   吴梦蝶的演讲感人至深,催人泪下,不仅破例在现场博得了的掌声,也获得了现场之外的收看人群中获得了喝彩。   在之后的专家质询中,吴梦蝶擦去泪水,继续延续打感情牌的路线,将工厂异地重建、吸收下岗职工再就业作为重点,着力渲染人文关怀和美好愿景,强调凌云集团将会持续增加投资,为青原市的经济可持续发展做出贡献。   如果说其他竞购企业负责人的表现衬托了王致远的华丽,那么,吴梦蝶的深情朴实的演说则让王致远的华丽也成为了陪衬。   王致远尽管极力控制着情绪,但还是暴露出了他的略显沮丧。   本来他得到了凌云集团董事会一位颇具实力的老古董的暗中相助,老古董的目的就是要以仪表厂竞购失败为由逼迫吴梦蝶让出总裁宝座,然后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趁机窃取凌云集团的掌控权。   所以,鲲鹏实业的报价可以保证始终压住凌云集团一头,同时也考虑了如果堵路失手,电视直播中吴梦蝶会拿一千万培训基金说事,王致远才在最后的报价中多报了一千万。   如果没有张伟突然死亡事件,凌云集团的一千万培训基金也完全不可能影响竞购的胜负,因为这一千万不是直接竞购仪表厂的价格,政府财政得不到,也不是凌云集团的一次性投入,评审专家和领导小组成员完全有理由支持鲲鹏实业赢得这场竞购。   但是,吴梦蝶的开场铺垫已深入人心,也通过电视直播传到了千家万户。   在这个大背景下,评审专家和领导小组成员的抉择将会慎之又慎!   王致远的赚钱原则是该花的钱特别舍得花,但是,不该花的钱一分也不舍得多花。   这一次的致命失误也在于他的这个赚钱原则。   在稳操胜券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他也不肯多投入一分钱,毕竟他这笔资金是银行的贷款,在仪表厂土地开发取得回报之前也是要承担高额利息的。更何况,他在设计堵路这一保险的时候,还需要给秦达明支付五百万以及五十万现金。   但是,张伟之死完全打乱了王致远的计划。   加上一千万的培训基金,凌云集团的报价就与鲲鹏实业持平了,胜利的天平在这一瞬间重新回到了平衡的状态,而且从感情和民意的因素上来讲,吴梦蝶似乎还抢得了先机。   尽管如此,王致远对于最终赢得这场竞购充满了信心。   在他看来,目前至多只是一个持平的状态。   王致远认定自己前期在几位评审专家和唐逸夫、申国章、马子明等人身上做的功课不会白费,鲲鹏实业拿出来的实实在在的一千万对于财政状况十分紧张的青原市政府来说,应该具有更诱人的魅力。   只要决策从台前转移到幕后,王致远仍然坚信他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不得不承认,王致远对形势的判断是准确的。   不仅如此,他还想到了一条更阴险的计谋。      第185章 哽咽无语      在进入专家评审环节之前,唐逸夫恰到好处地赶到了。   主持人简若明宣布暂时休会。   唐逸夫与评审专家见面寒暄了几句,回到了领导小组成员休息的小会议室,简单询问一下前面几个环节的进展情况,让简若明继续进入专家评审的环节。   唐逸夫的到来显然对专家们产生了无形的影响,施加了无形的压力。   在竞购现场,评审专家的意见并没有发生一边倒的情况,支持鲲鹏实业和凌云集团的专家各持己见,形成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最后,主持人简若明不得不宣布,按照竞购规则的规定,在评审专家不能现场达成一致确定竞购成功的企业时,由国资委负责将各家的方案、质询答辩以及专家评审意见等整理汇总,提交改革领导小组讨论拿出初步意见,最终由市政府办公会议审议决策。   局势再次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凌云集团取得的微弱优势又在瞬间化为乌有,胜利的天平再次向王致远倾斜。   不过,王致远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这出堵路闹剧反过来却成了帮助凌云集团在胜利天平上压垮鲲鹏实业多出来的那一根稻草。   竞购程序结束之后,唐逸夫并没有急于去包房就餐,而是在小会议室里调看了现场直播的录像资料,当他看到吴梦蝶声泪俱下的演讲时,他的脸色也变得悲切起来。不过,他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失望。   唐逸夫不发一言,起身拂袖而去,他的秘书紧随其后。   一直守在小会议室门外的简若明忙起身追赶:“唐副市长,大家还等着您共进午餐呢。”   快走到门口的唐逸夫忽然止步,回头淡淡地说道:“简主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尽快将专家评审意见等情况整理汇总,在召开领导小组会议之前送我审阅,具体什么时候召开会议,待我请示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之后再另行通知。”   “好吧。”简若明不好再勉强,只得把唐逸夫送出了大堂,目送着他的专车出了宾馆院门。   唐逸夫确实有事,他急着要赶去见一个人:谁?王致远!   待简若明返回包房,在等着就餐的人群中,再也找不到楚天舒的身影。   简若明刚刚宣布今天的竞购活动结束,楚天舒就已经悄然离开了现场,只是在路过工作人员坐席时,与范亦兵打了一个招呼。   一上了车,楚天舒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趴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他揪着头发在心里痛骂自己:楚天舒,你这个浑球,你为什么要打那个电话?   楚天舒,你他妈没有人性,明知道伟哥有病在身,为什么还让他去面对关大强?   楚天舒,你这个无耻的家伙,你怎么面对玉芬嫂子、盈盈和老爷子?   想到这里,楚天舒猛然惊醒过来止住了哭声,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从车里跳了出来,发疯般向宾馆对面的第一人民医院冲去。   横穿马路的时候,刹车声此起彼伏,楚天舒的身后,传来了好几位司机的咒骂声。   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楚天舒见到了哭得昏死了好几回的谭玉芬,搀扶着她的,是早已哭成了泪人的白云朵。   在她们的面前是一副手推担架,盖着白布的张伟静静地躺在上面,只露出了一双紧闭着的眼睛。   楚天舒站在谭玉芬的面前,低着头,哽咽着喊了一声:“嫂子……”   谭玉芬睁着空洞的眼睛看了楚天舒一眼,突然疯了一样地扑了上来,双手捶打着他的胸口,嚎啕大哭:“张伟,你好狠的心啊,你竟然抛下我和盈盈不管了……张伟,你不是说要好好待我和盈盈一辈子的吗……张伟,你让我怎么跟盈盈说啊……张伟,老爷子怎么办……张伟,你说啊,你说话啊……呜呜……”   白云朵红肿着眼睛想要上前劝阻,楚天舒流着泪摆手制止了她。   楚天舒一动不动,任由谭玉芬发泄。   他知道,这无助于减轻谭玉芬内心的悲痛,也丝毫减轻不了自己内心的愧疚,但是,他多么希望这样可以让谭玉芬心里的痛苦多少能够释放出来一点,哪怕只是一丁点儿。   谭玉芬的眼里没有泪水,她终于发现,这个站在那里默默承受的男人不是自己的丈夫张伟,身子一软,“嗷”地叫了一声,瘫倒在了楚天舒的怀里。   楚天舒搂抱着谭玉芬柔软无力的身体,任泪水在脸上流淌。   太平间的外面,是大胡、老万和郑屠夫等一群人,他们默默地站在了冷风中,一个个低着头,泪水早已风干。他们多想再和好兄弟张伟见上一面,但是,每进去一次就被谭玉芬骂出来一次,无奈,他们只能让寒风来惩罚他们犯下的过错。   殡仪馆运送遗体的车来了,谭玉芬朝担架扑了过去,死死抓着把手不让运送人员把担架推走,楚天舒和白云朵一边劝解,一边抱着谭玉芬。   担架的把手一点点从谭玉芬的手里滑脱。   张伟的遗体刚被推到门外,霎时响起了一片呼喊和呜咽……   楚天舒自己都不知道,他和白云朵是怎样把谭玉芬劝回了简易宿舍。   大胡的老婆带着几个女人在楚天舒原来租住的那间房里设置了一个简单的灵堂,张伟的遗像是用他当兵时的一张照片放大的,相框四周围了黑纱,端放在一张桌子上,相框前摆放了一个香炉,上面插满了祭奠者点燃的香火。   回到家中的谭玉芬总算平静了下来,她呆坐在张伟的灵堂旁,向不时前来祭奠的亲朋好友致以谢意。   忙完了直播示意的向晚晴带着吴梦蝶来到了简易宿舍。   吴梦蝶在张伟的遗像前鞠躬敬香之后,将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了谭玉芬的手里。   谭玉芬原本惨白的脸涨得通红,坚辞不受,她说:“大姐,你这份心意我替张伟领了。张伟的死,不是为了凌云集团,更不是为了钱,他是为了仪表厂全体下岗职工能过上好日子。所以,这钱我无论如何不能收。大姐,你要帮就帮帮我们这些活着的兄弟姐妹们吧。”   一席话,感动得吴梦蝶泪眼朦胧。   楚天舒劝道:“师姐,嫂子的脾气我知道,你把钱收回去吧。”   吴梦蝶将信封收了起来,含着热泪,默默地张开了双手,两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吴梦蝶与楚天舒,向晚晴,白云朵等人握手告别,满怀深情地说:“谢谢你们,请代我照顾好玉芬。请相信,为了凌云集团,也为了张伟兄弟,我会竭尽全力。就算是竞购失败,一千万培训基金的承诺我也一定会兑现。”   一直守在门口的大胡,听了谭玉芬和吴梦蝶两人一番感人肺腑的话,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把手一挥,吼道:“弟兄们,跟我走,找老梅那个狗日的算账去。”   工人们群情激奋,院子里响起了一片嘈杂的呼应,他们跟在大胡的身后就要冲出简易宿舍的院门。   刚刚送走吴梦蝶的楚天舒等人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大胡,你们给我站住。”谭玉芬大喊了一声,追了出来,拦在了大胡等人的面前,她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想干什么?死了一个张伟还不够吗?”   大胡等人停住了脚步。   谭玉芬坚强地说:“大家都不要冲动,听小楚兄弟一句话!”   楚天舒望着一双双含着热泪满怀期待的眼睛,心潮起伏,久久才平静下来,用沉重的声音说:“玉芬嫂子说得好,大家不要冲动。老梅是什么人?他是跟大家伙一样的下岗工人,也是你们的兄弟。张伟不让大家去闹事,他是希望大家伙都能够好好地活着啊。”   大胡、老万等人低下了头。   郑屠夫说:“小楚主任,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办?”   楚天舒挥了挥手,说:“大家先不要急,等我和玉芬嫂子她们商量一下,总之有一条,伟哥不能白死!”   工人们举起手,发出了同一个声音:“对,伟哥不能白死!”   楚天舒好不容易把大家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向晚晴和白云朵扶着谭玉芬进了房间,楚天舒正打算坐下来喝口水,简若明的电话打过来了。   简若明问:“小楚,你在哪?是不是在仪表厂宿舍?”   楚天舒说:“是的,我就在张伟的家里。”   简若明忙问:“那边情况怎么样?”   楚天舒举着手机走到了院子的僻静处,说:“工人们的情绪很激动。”   院子里嘈杂的声音通过手机传到了简若明的耳朵里,她着急地说:“小楚,你一定要稳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再上街闹事了。”   “简主任,我正在做他们的工作,但是,难啊。”   “无论多难,你也要想办法。小楚,我也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那竞购的事……”楚天舒很想知道简若明下一步的打算,但是,简若明没有让他把话说完。   “你不用管了,资料我让范亦兵来整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稳住仪表厂的下岗工人们。”   楚天舒激动地说:“明姐,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我知道,明姐我知道。”简若明的声音也沉重了起来,她略显无奈地说:“小楚,我只提醒你,绝对不能再闹出事来了。”   楚天舒哽咽无语了!      第186章 倒打一耙      大和谐的环境之下,官员最怕的就是群体性集会游行闹事,一旦影响扩大局面失控,再大的乌纱帽都有可能不保。   难道简若明仅仅是为了她头上的那顶刚刚到手的乌纱帽吗?   挂了电话,楚天舒在院子里站了许久,他睹物思情,与张伟坐在院子里喝酒谈天的情景一幕一幕地在脑海里浮现,他恨不得亲自带着大家伙走上街头为张伟讨回一个公道。   但是,理智又一次次地告诫他,不能这么干,这于事无补。   于私,他不能让大胡他们去冒险。   对于挑头闹事的人,任何一级的政府机构都不会心慈手软,到头来,发泄了一时的怨气,最终落不了一个好下场。   于公,他没有忘记他的职责。   维护国企的稳定,是国资委人员义不容辞的职责,仪表厂职工闹出事端来,第一个要承担责任的就是简若明。   张伟已经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下去。   要想张伟的悲剧不再重演,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凌云集团能够竞购成功!   谭玉芬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岗女工,但是,她却能深明大义,在大是大非面前,表现出了一个女人少有的坚强和理智。   可是,该怎么办呢?   正当楚天舒摸不着头绪的时候,王少磊发来了信息:“小楚,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楚天舒被王少磊这个短信搞糊涂了。   竞购已经结束了两个多小时,作为常务副市长的伊海涛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王少磊还想知道什么呢?   想到这,楚天舒立即提高了警觉:以王少磊的政治上的成熟和稳重,他是不会轻易主动给自己发短信的。   再有就是,简若明不是那种患得患失的女人,她反复强调让自己稳住仪表厂的下岗职工不要再闹出事来,这也不像是她平时的行事风格。   楚天舒毫不迟疑地拨通了王少磊的手机。   王少磊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毫不客气地质问道:“小楚,我问你,仪表厂下岗工人上街堵路是不是你挑起的?”   楚天舒申辩道:“少磊,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楚天舒再没脑子,也不至于干这种蠢到家的事儿吧?”   王少磊依然是一副指责的口气:“你敢说你一点儿都不知情?”   “我真的不知情。”楚天舒委屈地说:“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来保证。”   王少磊停顿了一下,口气和缓了一些,说:“伊副市长中午从岭南县返回,刚刚开完一个紧急会议,唐逸夫在会上汇报了仪表厂竞购的前后过程,现在形成的初步意见是,凌云集团为了增加竞购中的感情分,煽动下岗职工上街堵路,企图利用民意来影响竞购的过程。”   “这……这是典型的栽赃陷害,倒打一耙!”楚天舒简直要气疯了:“你知道吗?仪表厂的下岗职工张伟为了劝阻上街堵路的下岗职工,死在了堵路的现场。”   王少磊平静地说:“我当然知道,有人说,这是凌云集团使出来的苦肉计。”   我靠!这他妈还有天理吗?楚天舒火往上窜,怒形于色。   要照这么说,张伟岂不是成了一个冤死鬼!   这帮家伙太他妈阴险了,居然颠倒黑白反咬一口,把全部的罪名都推到凌云集团的头上来。   如果这个罪名成立,凌云集团根本不可能获得竞购的胜利。   楚天舒怒气冲冲地说:“少磊,我当时就在出事现场。不错,是有人唆使下岗工人上街堵路,但绝对不是凌云集团,因为,他们的目的是要把吴梦蝶堵在路上,不让她按时赶到竞购现场,迫使凌云集团自动失去竞购的资格。”   王少磊问道:“小楚,这只是你个人的猜测,我也可以认同你这个猜测。但是,证据呢?”   “现场的下岗职工都可以作证!”楚天舒真的是急了,他差不多是在喊。   “他们的证词能说明什么?”王少磊的语气中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是啊,大胡他们能说出什么来,他们只知道一个老梅,况且他们已经被认定是凌云集团唆使出来闹事的,他们的证词肯定不会被采信。   楚天舒突然想起了那个关大强,他忙说:“少磊,你听我说,杜雨菲在现场抓了一个挑头闹事的。”   王少磊问:“杜雨菲?她是什么人?她有什么权利抓人?”   楚天舒说:“她是一名警官,还是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   王少磊突然来了兴趣:“小楚,你别急,慢慢说。”   楚天舒就把当时关大强打黑拳致张伟于死地然后被杜雨菲抓了的情节简要地复述了一遍。   “小楚,你稍等。”王少磊大概是换了一个地方,过了一会儿,他接着问:“关大强又是什么人?是仪表厂的下岗职工吗?”   楚天舒回答说:“不是,他是沿江大道的一个混混。”   “好!你说的这个情况我马上向伊副市长汇报。你抓紧和杜雨菲联系,看关大强是怎么交代的?”不等楚天舒回话,王少磊已经挂了电话。   看来,王少磊一样在着急,也等于变相地告诉了楚天舒,伊海涛也在着急。   楚天舒不敢怠慢,拨通了杜雨菲的手机,通了,但是无人接听。   再拨,还是无人接听。   楚天舒急得在院子里打转。   这时,向晚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递给楚天舒一杯热茶,关切地问道:“天舒,怎么了?”   楚天舒挥着手,大吼了一声:“太他妈的阴险了。”   他这一嗓子把向晚晴吓了一跳,她的手一抖,热水从杯子里洒了出来,溅到了楚天舒的手上。   楚天舒激灵一下:“对不起,我实在是太气愤了。”   “别急,到底是怎么回事?”向晚晴把杯子递给楚天舒,又掏出纸巾来擦去他手上的水迹。   楚天舒便把王少磊在电话中说的内容告诉了向晚晴。   向晚晴听了,已气得浑身哆嗦。   作为一个视真实为生命且有着强烈正义感的新闻记者,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有人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向晚晴愤怒地说:“不行,必须揭露他们的阴谋!”   楚天舒说:“可是,晚晴,我们需要证据。”   向晚晴说:“我拍摄的影像资料算不算证据?”   “对呀,我真是气昏了头。”楚天舒一拍大腿,叫道:“晚晴,东西呢,在哪?”   向晚晴掏出了一个U盘,说:“摄像机的已经删除了,我拷贝在这里边了。”   “快,给我,我们先看看。”楚天舒从向晚晴手里抢过U盘就要往房间里跑。   向晚晴一把拉住了他:“慢着,你干吗去?嫂子还在里面呢。”   楚天舒站了下来,不好意思地看了向晚晴一眼,点了点头。   是啊,这影像资料中肯定会有张伟遇害的场面,如果被谭玉芬看到了,又要刺激到她,等于是把她刚刚止血的伤口再次撕开了,这样,会比刚刚受伤的时候更痛彻心扉。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楚天舒口袋里的手机急促地叫了起来。   杜雨菲回电话了,她没好气地说:“又怎么了?我正忙着呢。”   楚天舒忙问:“雨菲,我问你,关大强交代了吗?”   “交代个屁。我刚才正审他呢,你猜怎么着,这小子耍死狗,简直要气死我了。”一向斯文的杜雨菲居然爆了粗口,可见她也被气急了眼。   “怎么啦?”楚天舒问道。   杜雨菲气鼓鼓地说:“他拒不承认打了张伟。他说,他看仪表厂的工人们出来闹事,他是跟着来看热闹的。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放他娘的狗屁。”楚天舒也忍不住骂了起来。“我们都亲眼看见了他对张伟下黑手。”   “是啊,否则我怎么会抓他呢。可是……”杜雨菲话还没说完,大概是有人在喊她,她答应了一声,说:“老楚,童支队喊我呢,先挂了,一会儿再说吧。”   楚天舒一时也没办法,看来关大强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一定的对抗审讯的经验,他看见了张伟晕倒在地的情形,知道承认了对张伟下黑手的后果,恐怕就一辈子要呆在监狱里了。   当然,关大强心里也清楚得很,只有咬紧牙关才有获释的希望。   向晚晴说:“天舒,我们把影像资料给雨菲送过去,看这家伙还怎么抵赖。”   楚天舒点头,和向晚晴一起回了房间,对谭玉芬说:“嫂子,我和晚晴有点重要的事要办,云朵留下来陪着你。”   “小楚,我知道,你们一定是在忙张伟的事,你们忙去吧,我……能挺得住。”谭玉芬,又对白云朵说:“云朵妹妹,你也不用陪我了,我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白云朵陪着谭玉芬哭肿了眼,她轻声说:“嫂子,有事你就说吧,别客气。”   谭玉芬凄然一笑,说:“这几天,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盈盈的爷爷,一定不要让他知道了张伟的事。否则的话,他这条老命怕也保不住了。”   这句话,又把白云朵说得泪水涟涟了,她用力地点着头说:“嫂子,你放心,我会把老爷子伺候得好好的。”   谭玉芬站了起来,要给楚天舒等人鞠躬。      第187章 明放暗抓      楚天舒赶紧伸手扶住了她,说:“嫂子,你不能这样,我们怎么承受得起呀。”   大胡老婆等几个女人也过来劝,谭玉芬重新坐了下来,向楚天舒等人挥了挥手,说:“小楚,你们忙去吧,嫂子哭够了,也伤心够了,不会做傻事的。”   在去往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路上,楚天舒对向晚晴说起了简若明的提醒。   看来,简若明应该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又不好明说,才反复提醒楚天舒,一定要阻止仪表厂的下岗职工再上街闹事。   楚天舒甚至怀疑,吴梦蝶来过张伟家的场景被人暗中录下了证据。   两个人不由得同声感叹:幸亏了谭玉芬是个知情达理申明大义的女人啊!   如果她哭天抢地地要给丈夫讨个说法,恐怕楚天舒不能阻拦,也阻拦不住。   如果她收下了吴梦蝶那厚厚的信封,那就更有嘴难辨了。   仪表厂的下岗工人再上街闹事,那就真的可以被贴上凌云集团唆使的标签了。   对幕后策划者的愤怒已经超过了张伟去世的悲伤,楚天舒和向晚晴抱定了一个念头,追查出幕后真凶,给死者一个交代。   可是,他们还是低估了幕后力量的强大,当他们赶到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时,事件正在发生更超乎想象的逆转。   向晚晴因为抢劫团伙案破获之后来刑侦支队采访过多次,与支队里的刑警们比较熟悉,而楚天舒又是童支队长发了命令见了要立正敬礼的人,所以,楚天舒的车没有登记盘查就进了院子。   自然,他们两人到了刑侦支队也没有常人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治安大队的大队长戴勇,他见了两人之后还要立正敬礼,被楚天舒笑着阻止了。   戴勇凑近了楚天舒和向晚晴,小声说:“楚主任,向记者,你们来得正好,童支队和杜支队在办公室里争吵呢,我推门探头想进去劝劝,还被童支队臭骂了一顿。”   楚天舒问:“勇哥,你知道大概是为了什么吗?”   “不太清楚,”戴勇摇着头说:“我只看见杜支队正接手机,突然童支队喊她,杜支队电话没打完就跑过去了,过了没一会儿,就争吵起来了。”   向晚晴皱了皱眉头,说:“这么说,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了。”   戴勇想了一下,说:“我豁出去了,拼了再挨顿骂,进去通报一声。”   楚天舒笑道:“呵呵,勇哥,那辛苦你了。”   戴勇也笑了:“嘿嘿,说不定听说你们来了,他们就不吵了呢。”说完,他走到支队长办公室门口,大声喊了声“报告”。   这回骂人的不是童丹元而是杜雨菲。   “戴勇,你一边儿呆着去,没看见我们在谈事吗?”   戴勇绷着脸,声音洪亮地说:“报告两位支队长,楚主任和向记者来了。”   门一下就开了。   童丹元迎了出来,杜雨菲则站在办公室里没动地方。   戴勇转头冲楚天舒他们一笑,那意思好像在得意地说,嘿嘿,果然不吵了。   童丹元把楚天舒和向晚晴迎进了门,反手要把门关上。   戴勇本来还想蹭进去倒个水什么的,童丹元瞪了他一眼,给他吃了个闭门羹。   童丹元让楚天舒和向晚晴坐下,回头看了杜雨菲一眼,说:“还生什么气呢,给客人倒水呀。”   杜雨菲抿着嘴唇,很不情愿地给两人倒了水,仍然站在童丹元的对面,气鼓鼓像是示威似的。   向晚晴笑道:“怎么了?两位支队长还斗上气了。”   童丹元年纪比杜雨菲大了十几岁,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他笑着说:“哈哈,她胆子太大了,居然敢拒绝执行命令。”   楚天舒也笑了,开玩笑说:“雨菲,太不像了吧,敢跟童大哥耍小性子,要是换了我,非打你的PP不可。”   “去!你少贫嘴,”杜雨菲把矛头对准了楚天舒:“你以为我愿意违抗命令啊,还不是因为你。”   “我?”楚天舒左右看看,笑道:“难道是童支队要你抓我,你下不去手啊?”   这句话,问得大家都笑了。   杜雨菲也忍俊不禁,骂道:“哼,你臭美吧,我告诉你,我早就盼着童支队下达这个命令呢。”   向晚晴拉着杜雨菲坐下来,说:“好了,都别开玩笑了,说点正事儿吧。童支队,我们过来是为了关大强打伤张伟的事。”   童丹元说:“是吗?我和雨菲就是为这事发生的争执呢。”   楚天舒不解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杜雨菲看了童丹元一眼,说:“童支队要我放人,我不干,就争起来了。”   楚天舒抬起头问:“为什么,童支队?”   童丹元说:“哦,是这样的。十分钟前,郝副局长给我打来电话,他说,下岗职工维护权益有点过激行为是可以理解的,既然现在事态已经平息了,抓了的人该放就放,别激化矛盾给公安部门带来被动。”   “我当然不同意,”杜雨菲接过了话头,不满地说:“关大强打伤张伟是我亲眼看见的,他想抵赖就能抵赖过去吗?我就不信他是铁嘴钢牙,看他到底能扛多久。”   童丹元批评道:“雨菲,你不能带着个人情绪办案。到了法庭上,提供不出相关的证据,光有当事人的口供也定不了罪。如果有证据,零口供也可以判。这是基本常识,你不会不懂吧。”   楚天舒想了一下,说:“哎,对了,你们可以调看红星街上的监控录像啊。”   童丹元苦笑了一下,说:“调了,没调来。正好那个时段红星街上的电线路出了故障,整条街的摄像头都没有工作。”   “这么巧?”楚天舒脱口而出:“童支队,你不觉得这有点太巧了吧。”   童丹元说:“是啊,我也是觉得有些蹊跷,所以,也就没有强制雨菲执行命令。”   向晚晴把带来的U盘拿了出来,说:“这是我在事发现场拍摄的画面,里面可能找得到张伟打伤张伟的证据。”   就在童丹元办公室的电脑上播放了向晚晴拍摄的影像资料,里面清晰地记录了关大强从里圈撤退到外围,又趁着混乱冲进了人群,然后偷偷向张伟出拳,以及张伟昏倒在地的全过程。   童丹元看了,拳头往桌子上一捶,吼道:“杜雨菲,继续审讯关大强。”   楚天舒拦住了杜雨菲,说:“童大哥,别急,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好,你说吧。”童丹元见有了破案的线索,非常的兴奋。   楚天舒又把拍摄的影像重播了一遍,指着画面上后来出现的郭胜文说:“童大哥,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很活跃?是不是他喊了警察抓人之后现场才一片混乱的?关大强是不是受了他的指使才趁乱冲进去的?”   实际上,童丹元一开始就怀疑到了郭胜文的表现,但是由于主要注意力在关大强身上,就没有太在意这其中的细节,现在经过楚天舒的指点,不由得点了点头,说:“楚主任,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深入追查下去。”   楚天舒说:“对!鉴于我所了解的情况,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童丹元果然是个豪爽的人:“说说看。”   楚天舒说:“把郭胜文抓来突击审讯。”   童丹元脸色严峻起来:“可是,我们现在就抓郭胜文,似乎证据不足。”   楚天舒能够理解童丹元的苦衷,警察办案也要讲究程序,如果关大强交代了再抓郭胜文,那才顺理成章。如果抓早了,郭胜文拒不交代,他的家人委托律师或找关系来交涉,童丹元处理起来就很棘手了。   郭雄强在青原市有点能量的传言童丹元也有耳闻。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别看刑侦支队的警察们在外面抓起人来挺威风,那是咱普通老百姓看到的表面风光,实际上,在权势人物面前,他们同样是弱势群体,得罪不起。   童丹元说:“楚主任,你担心夜长梦多?”   楚天舒说:“是的,我还担心有人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栽赃陷害。”   童丹元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杜雨菲急了,她埋怨说:“老楚,你想要童支队怎么帮忙就直说,躲躲闪闪你怕什么?”   楚天舒觉得事关紧要,必须当机立断了,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来龙去脉详细讲了一遍。当说到张伟在事件中遇害之后还反遭诬陷,一位堂堂正正的退伍兵即将成为冤死鬼,童丹元这位有着几十年从警经历的退伍老兵怒发冲冠了。   童丹元招手把戴勇喊了进来,说:“戴勇,你换上便衣,随杜支队走一趟。”   戴勇笑嘻嘻地问道:“童支队,什么重要人犯啊,还要杜支队亲自出马,我带几个弟兄过去,保证手到擒来。”   童丹元把脸一板,严肃地说:“戴勇,别嘻嘻哈哈的,一切听杜支队指挥。记住,行动中不得惊动任何人。”   杜雨菲和戴勇还没有出发,郝建成的电话又打到了童丹元的办公室,催问关大强放了没有?      第188章 火上浇油      童丹元为难地说:“郝局,现在出现了一些新的情况,关大强恐怕还不能放。……是,我知道。……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当面向您汇报。”   郝建成答应了。   童丹元放下电话,抓起帽子准备出门。   楚天舒拦住了他,问道:“童大哥,等一等,你见了郝局怎么说?”   童丹元大声地说:“怎么说?实话实说,有刚才那份资料,关大强存在重大嫌疑的证据确凿。”   “那郝局要问你证据从哪里来的,你又怎么说?”   “不是你们给送过来的吗?”   “呵呵,凌云集团已经被怀疑有挑唆下岗职工闹事的嫌疑,我想我恐怕也是被怀疑对象,如果你的证据出于我之手,恐怕更要被扣上一顶相互勾结大帽子。”楚天舒笑道:“我想,你拒不执行郝建成的命令,应该有更具说服力的理由。”   “小楚,你什么意思?”   楚天舒举着手里的U盘说:“我想,把这份资料剪辑一下发到网上,一定会引起关注,那么,你去向郝建成解释,来自网上的民意压力太大,所以,关大强暂时不能放。”   童丹元捶了楚天舒一拳,说:“我光想着有证据就是理由,没想你这么复杂。小楚,真有你的!”   楚天舒又说:“还有,我觉得,提前抓捕郭胜文,童大哥你应该不知情。”   童丹元脸一沉,说:“笑话,我怎么不知情,命令是我下达的。”   “呵呵,你现在抓捕郭胜文,能签发批捕手续吗?”   “这……”童丹元一下被问住了。   杜雨菲马上明白了楚天舒的用意,她说:“童支队,你去局里汇报工作,抓捕郭胜文,你完全不知情,是我擅自作的主张。”   “不行!”童丹元大手一挥,说:“事情是大家商量的,怎么能把责任推到你一个人头上?”   杜雨菲说:“童支队,刑侦支队不能没有支队长呀。”   童丹元明白了杜雨菲是要抢着承担责任,他摇了摇头,说:“要不,雨菲,你就别参合了,让戴勇去把人抓来,出了问题我担着。”   “不!”杜雨菲坚决地说:“童支队,我不过一个副支队长,撤了就撤了,可你的任命还在试用期,不能出任何的差错。再说,犯这种错误,我比你有更恰当的理由。”   童丹元不解地问:“你,有什么理由?”   杜雨菲看了楚天舒一眼,低着头小声说:“大家不是都知道吗?我是他的女朋友,要是上面追究下来,就说我被他蛊惑徇了私情。”   童丹元先是一愣,马上又转头对楚天舒说:“小楚,雨菲为了你,是豁出去了,你以后要对她不好,大哥头一个不会放过你,明白了吗?”   楚天舒听了杜雨菲的话,心里一阵激动,却又暗暗叫苦,自己与白云朵已经有过爱的承诺,现在面对杜雨菲的变相表白,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所谓的二奶之说,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难不成真让白云朵做二奶不成。   见楚天舒尴尬地笑,善解人意的杜雨菲接过了童丹元的话头,说:“童支队,你去局里吧。戴勇,我们走。”   童丹元带上帽子,与杜雨菲紧紧握手,郑重其事地向她敬礼。   杜雨菲回了一个敬礼,带着戴勇出了办公室。   楚天舒和向晚晴陪同童丹元一起出了刑侦支队。   童丹元去了市公安局,楚天舒和向晚晴在附近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找了一个不起眼的网吧,让向晚晴把现场拍摄的影像资料进行了简单的剪辑,然后上了“青原一线通”网站,注册了一个ID,以“严惩凶手,给民众一个真相”为题,将关大强煽动闹事出手打伤张伟的视频发到了网上。   发完了之后,楚天舒给童丹元发了一个“OK”的短信。   很快,这段视频受到了不少网友的关注,他们从电视直播中听到过吴梦蝶的深情演讲,得知了张伟的悲惨遭遇,人肉出关大强小混混的真实身份。   对网友来说,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比国家大事更具吸引力。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青原一线通”上热闹非凡,网友跟帖如雪片般飞来,视频也被热心网友转发到国内知名的空间、微博、论坛上。   出了网吧,向晚晴悄悄捅了楚天舒一下,小声说:“既然把火点了,就再浇点油,把火烧得更旺一点。”   “好啊,你是记者,火上浇油是你的拿手好戏。”楚天舒兴奋地说:“你说该怎么浇吧?”   “天舒,你回刑侦支队去等杜雨菲的消息,我呢,去简易宿舍附近找一家网吧,以一个见证者的身份,把下岗职工群情激愤的场面发几张图片上去,这样,不仅童大哥不放关大强的理由越发的充分,而且可以给高层领导施加影响。”   “太谢谢你了。”楚天舒一高兴,双手搂住了向晚晴的肩膀,兴奋地说:“哈哈,晚晴,你无愧于青原卫视当家美女主播的光荣称号啊。”   向晚晴把楚天舒的手扒拉开,冷冷地说:“算了吧,楚天舒,你不用感谢我,我这不是帮你,是在帮仪表厂的下岗职工。”   “怎么能这么说呢?晚晴,你帮下岗职工就是在帮我呢。”楚天舒激动地说:“你想想啊,这个事情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我肯定会成为这场斗争的牺牲品。”   “你牺不牺牲,跟我有什么关系呀。”向晚晴一撇嘴,说:“哼,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   楚天舒知道她所指的就是杜雨菲刚才对童丹元说的话,只得苦笑着说:“晚晴,你看,我们大家都是为了帮下岗职工,杜雨菲也不过是随口找点方便的理由罢了。”   向晚晴的脸色并没有松弛下来,她非常严厉地说:“楚天舒,谁愿意帮你我管不着,也懒得管。但是,有一件事我是管定了,你要是敢欺骗白云朵,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楚天舒呆住了:不会吧,白云朵应该不会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向晚晴吧?难道是,向晚晴察觉出什么来了?   有可能,别忘了,向晚晴可是一个优秀的记者,有着一个做狗仔队的惊人天赋。   楚天舒暗暗叫苦,现在想来,当初对卫世杰天天有美女泡满怀着羡慕嫉妒恨是多么的天真,原来,众多美女缠身并不见得一定是幸福,有时候可能是一个莫大的痛苦!   向晚晴扔下傻呆着的楚天舒,招停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楚天舒回到刑侦支队,杜雨菲和戴勇已经把郭胜文抓回来了。   刑侦支队的两大高手联袂出马,抓捕一个公子哥郭胜文自然像戴勇所说,手到擒来。   他们调取了沿江大道附近的监控录像,很快发现郭胜文进了一家酒吧,杜雨菲以一个娱乐场小姐的名义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郭胜文经常在外面寻欢作乐,到底给多少小姐留过电话号码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杜雨菲把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郭胜文还很不耐烦,可架不住杜雨菲娇滴滴的说,我看见郭大哥进了酒吧,就在外面等着呢,郭大哥不会舍不得多花一个人的酒钱吧。   郭胜文被他老爸臭骂了一顿,心里烦闷着呢,正想着喝完酒去找个小姐发泄发泄,听杜雨菲这么一说,就举着电话从酒吧里出来了,东张西望看到底是哪位老相好的小姐送上门来了。   戴勇开着车一点点地贴近了他。   杜雨菲继续和郭胜文在电话里纠缠。   戴勇停下车,从车里扑了出来,将还在骂骂咧咧的郭胜文抓进了车里,迅速返回了行政支队。   和预想的一样,郭胜文虽然没有关大强的态度强硬,但照样是拒不交代,他只承认在娱乐场所和一些小姐有过来往,当问到今天上午在红星街的情况时,他一口咬定,他也是一个不明真相的围观者。   童丹元到了局里,向郝建成诉苦说,正准备放人的时候接到报告,网上出现了一段视频,关大强好像对张伟的死负有责任,这个时候把人放了,我怕对警方的影响也不好,所以,特地当面来向局长请示汇报,看该怎么办?   郝建成让网监调来了“青原一线通”论坛上的帖子,在“严惩凶手,给民众一个真相”主帖下的跟帖已经有了不少,其中不乏针对警方现场处置不力的批评,更让郝建成吃惊的是,有网友上传了几张简易宿舍下岗职工们群情激愤的照片。   这下,郝建成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他让童丹元在会客室休息等候,自己则给唐逸夫打电话汇报了新出现的情况。   唐逸夫只说了一声“知道了”便挂了电话,搞得郝建成有点无所适从了。   由于郝建成也是新官上任,他急于在公安局组建属于自己的班底,像童丹元这类原本并不吃太吃香但又占据重要位置的人员,正是他最愿意拉拢的对象。   现在童丹元主动来汇报工作,郝建成为了表示关心和热情,看看时间已经四点多了,便假装着了解一下刑侦支队的工作情况,有意把童丹元留下来共进晚餐。      第189章 罪魁祸首      郝建成能从一个基层公安干警爬到市局副局长的位置上,他和他的家人基本上是满意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没有了更高的追求。   官员想要升官的欲望的永无止境的,除非他不得已退出了官场的竞争,例如,年龄到点退休了,贪污受贿落马了……   郝建成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公安局内部很多人都认为他总能走狗屎运,而忽略了他的政治敏感、工作能力和钻营精神。   确实,人要不走运,喝凉水都塞牙,更别谈什么当官,当大官。   像刚刚破获的抢劫团伙案件,帮助郝建成从北湖区公安分局局长升任了市局副局长,这里面很多人都只看到了其中运气的成分,但是,绝大多数的人几乎都没有看到他下令击毙万志良的当机立断。   郝建成的一路攀升,同样得益于他拉拢培养了一批能干下属,解决了他的业绩问题,进了市局,他需要有童丹元这类人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童丹元留在市局和郝建成谈工作,谈生活,最后谈到了饭桌上,可谓是悠闲自在。   可是,镇守刑侦支队的杜雨菲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虽说郭胜文是秘密抓捕的,但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突然失踪了,着急的就不仅仅是他老爸郭雄波一个人,而是幕后的一大群人。   时间拖长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郭胜文被刑侦支队抓了的消息没有被泄露出去,按照规定,留置二十四个小时之后也必须放人。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杜雨菲的这个副支队长就真的要当到头了,说不定身上的这身警服也要被扒了。   暮色来临,楚天舒和杜雨菲还在办公室里商量怎么才能让郭胜文尽快开口。   这时,窗外滑过几道刺眼的灯光,一辆灰色的宝马车缓缓驶进了刑侦支队的院子。   楚天舒和杜雨菲同时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往外看。   宝马车稳稳地停在了门卫室的旁边车位上,从车里下来一位年轻人,身材瘦长,黑得发亮的头发浓密有序地分为两边,一只胳膊下夹着公文包,另一只手还挥手向门卫室值班员致意表示感谢,看上去温文尔雅。   不过,当他看见一旁停着的那辆凌云志车时,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阴冷的光。   楚天舒和杜雨菲看见这位年轻人,两人的眉头同时一紧,心里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样的疑问:他怎么来了?   来人是那天在威尼斯酒吧里打过交道的律师赵煜,擎天置业的常年法律顾问,青原市司法界人人头疼的讼棍。   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赵煜这个时间跑来,肯定会有所图谋。   楚天舒与杜雨菲对视了一眼,脸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了几句。   随着办公室外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传来,杜雨菲的办公室门被轻轻地敲响。   杜雨菲起身去开了门,赵煜笑眯眯地站在了门外。   “杜支队长,不好意思,打扰了。”赵煜扫视了办公室内一眼,突然看见了沙发上坐着的楚天舒,惊讶地说道:“哟,楚主任也在呀,幸会,幸会。”   楚天舒端坐着没动地方,很奇怪地打量了赵煜一眼,问:“请问,你是……”   “哎呀,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赵煜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楚天舒。   楚天舒很认真地看了一眼,忙站了起来,满脸惭愧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原来是赵大律师啊,抱歉,抱歉。”   赵煜主动伸出了手,说:“哈哈,楚主任好。”   “赵大律师好,来,请坐,请坐。”楚天舒与赵煜握了手,指着宽大的沙发,要给他让坐。   杜雨菲冷着脸拦住了楚天舒,淡淡道:“你搞搞清楚,这是我的办公室,不是在你家里。他谁呀,你就给他让座?”   赵煜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但马上又堆满了笑,说:“杜支队长,楚主任都想起来了,你怎么还没想起来呢,我是赵煜,前几天在威尼斯酒吧我们见过的。嗯,你再仔细想想……”   杜雨菲抱着手臂装着在思考。   赵煜没敢坐下,为了掩饰尴尬,还乐呼呼地与楚天舒低声开玩笑:“嘿嘿,老弟,孔二哥还真没说错,你这第三件衣服还真带着刺啊。”   话音刚落,杜雨菲手指着门口,厉喝了一声:“滚!”   赵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不明白杜雨菲是真没认出来还是在装糊涂,竟然连他这个鼎鼎有名的大律师也敢出言不逊。   任何一个成功的律师,都和公检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哪来的案子给你,又哪里能打得赢官司。   赵煜的老爸当过多年的青原市中院的院长,退休前是市政法委书记,在司法界有着得天独厚的背景,享有了很多普通律师得不到的资源,说句不客气的话,以他在青原司法界的人脉和关系,就是公安局长龙啸天见了也要让他几分。   赵煜收敛了笑容,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杜支队长,你注意你的言行,我是天道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赵煜,受人委托准备接手一件案子,特地来刑侦支队了解案件情况,请你支持和配合。”   杜雨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指着楚天舒,问道:“哦,赵大律师,你不是来劝他脱我这件带刺的衣服的?”   我靠!原来她还认识老子。赵煜简直要被杜雨菲气昏了。不过,他马上又醒悟了过来,是刚才那句衣服带刺的话惹恼了这朵警花,忙挤出笑容说:“呵呵,杜支队长,刚才一时失言,多有得罪,还请原谅。”   杜雨菲的脸色和缓了一些,说:“那天在威尼斯灯光不好,我还真没记住赵大律师,不过,你刚才那句话,却让我一下子又想起来了。”   这他妈哪跟哪?   赵煜忍住气,准备坐下,可屁股还没有沾着沙发的边,杜雨菲却又厉喝了一声:“起来。”   赵煜呆住了,刚要放下的屁股只能半撅着。   楚天舒拍了他一把,说:“赵大律师,呵呵,你请坐。她不是在说你,是在说我呢。”   杜雨菲指着楚天舒,大声地说:“真是的,一点礼貌都不懂,还不快给赵大律师倒茶,这种小事,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   楚天舒起身,才屁颠屁颠地跑到饮水机边,接了一杯热水递给了赵煜。然后又点头哈腰地笑着问杜雨菲:“雨菲,你们谈公事,我先回避一下了。”   “干吗?”杜雨菲喊住了他,皱着眉头说:“回避什么,你走了,把我们一男一女留在办公室里,算怎么回事?”   赵煜在青原市既是赫赫有名的大律师,也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杜雨菲这话,好像在担心楚天舒出去之后,她就会遭到赵煜的骚扰。   赵煜明知被杜雨菲暗讽了,却有气发不出来,还要不自在地陪着笑脸说:“呵呵,楚主任,没关系,我要和杜支队长谈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你用不着回避。”   楚天舒也没客气,一屁股在赵煜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杜雨菲端坐在办公桌的转椅上,说:“赵大律师,有话请讲吧。”   赵煜说:“杜支队,有人想委托我接一桩官司,我想打听一下当事人的涉案情况。”   楚天舒听了,暗暗吃了一惊,这么一起刑事案件怎么会惊动了赵煜,他接的官司几乎都是案值较大的经济案件,而且号称是从来不接打不赢的官司。   杜雨菲打起了官腔:“案件正在调查之中。”   赵煜立即反驳说:“我是律师,我的习惯性思维是,在还没有见到我的当事人前,我只认为他可能涉案,至于是否构成案件恐怕还不能提前妄下结论。杜支队长,我这次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看看这个官司能不能接。”   “没有问题,这点面子还是要给赵大律师的。”杜雨菲也没有客气,她冷冷地说:“关大强涉嫌聚众闹事,出手伤人,等干警正录完口供之后,你可以去见你的当事人。”   赵煜试探着问:“杜支队长说得这么肯定,那就是你们警方已经掌握证据了?”   杜雨菲笑道:“呵呵,网上已经传得满天飞了,赵大律师不会真不知道吧?”   “是吗?哪家网站?”赵煜装模作样地打开了手机,按照杜雨菲的提示,找到了“青原一线通”网站,一本正经地看了几眼,故作慌张地说:“哎呀,幸亏我来找了杜支队长,否则,我这声名差点就毁于一旦了。”   一直没说话的楚天舒看着赵煜的表演,突然问了一句:“赵大律师,我有个疑问能不能问一问?”   赵煜收起了手机,说:“请讲。”   楚天舒不紧不慢地说:“关大强不过是一个沿江大道上的小混混,他犯过大大小小的事不下几百次,怎么这一次就惊动了你赵大律师呢?”   赵煜倒是一脸泰然,他苦笑了一下,说:“楚主任,案子不分大小,能赚钱就行,我开始听说,关大强只不过是看热闹误伤了一名工友被警方抓了,果真如此的话,我可以帮他拿到政府赔偿。谁料想,他还真是罪魁祸首。”   楚天舒听到这里,心里却是一惊。      第190章 败坏名声      赵煜刚才还在说,没见到当事人之前案件还不能确定,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就把关大强说成了罪魁祸首,这是不是要丢卒保车,甚至丢卒保帅呢?   楚天舒仍然不动声色,杜雨菲却按耐不住地说:“赵大律师,案件还在调查取证的过程中,你下这个结论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啊?”   “呵呵,”赵煜笑了笑,没有回答杜雨菲的问题,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他轻轻地咳了一下,说:“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想打听一下,不知道杜支队长能够行个方便?”   杜雨菲说:“赵大律师请讲,如果不违反原则的话,我一定如实奉告。”   赵煜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我首先声明,我也是法律工作者,真不想干这种事情,可谁让我这人结交太广,一不小心被人抓了差。唉,我这人又好面子,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了。”   看着赵煜一副苦恼的样子,杜雨菲不由自主地与楚天舒对视了一眼。   不等杜雨菲开口,赵煜继续说:“我知道,人与人之间的面子是相互给予的。杜支队长给我这次面子,我一定会铭记在心,别的大话我不敢说,但投桃报李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人在江湖,谁也保证不了将来会用得上谁。   赵煜在青原司法界的能量有目共睹,要是换着其他惦记着在官场钻营和投机的人,多半会被他的这一番话所打动。   杜雨菲继续装起了糊涂:“赵大律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赵煜看了看楚天舒,又看了看杜雨菲,说:“我想说的是,大家都在一条道上做事,如果能互相给个面子,行个方便,路就会越走越宽,越走越顺畅,否则的话,可能就会越走越窄,最后走进了死胡同。”   楚天舒附和道:“对,赵大律师说得对,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对手多道墙嘛。”   “哈哈,楚主任果然是明白人。”赵煜得意地笑了:“杜支队长,假如你们刑侦支队不小心抓错了什么人,又不好下这个台阶,正好,当事双方又都是我赵煜的朋友,我想我来斡旋一下,一定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做人做事都不能做太绝了,总要给自己留后路嘛。楚主任,你说呢?”   杜雨菲眉头一跳,说:“哦,赵大律师是怀疑我们刑侦支队抓错了关大强了?”   “嘿嘿,哪里,这小子死有余辜,不仅该抓,而且该杀。”赵煜又去看了楚天舒一眼。   楚天舒傻乎乎地接了一句:“雨菲,你们是不是还抓错了别的什么人呀?”   杜雨菲瞪了他一眼,楚天舒吓得一缩脖子,不再说话了。   赵煜忙笑着解释说:“杜支队长,请你不要误会,我刚才说过了,假如,仅仅是假如。”   “好,多谢赵大律师的提醒。”杜雨菲轻轻敲了敲桌子,说:“赵大律师,你讲了这么多,不是就为了给我们提个醒吧。”   “呵呵,当然不是。杜支队长,我想打听一下,”赵煜停顿了一下,想等杜雨菲发问,但是,杜雨菲硬是没做声,赵煜最后忍不住了,他还是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有个叫郭胜文的年轻人在不在你们手上?”   哈哈,赵煜终于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郭胜文失踪了,郭雄波沉不住气,自然要去找秦达明。   秦达明让孔二狗出去打探了一番,得到的答复是,道上没有人动过郭胜文。   这么一来,秦达明不得不提高警觉,本来他想利用郝建成把关大强捞出来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网上传出一份视频,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郝建成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这个时候,郭胜文又突然失踪了,这难道仅仅是一种巧合吗?   最大的可能是,关大强顶不住把郭胜文咬出来了。   也就是说,现在能动郭胜文的只有刑侦支队。   可郝建成刚才回话说,刑侦支队的支队长童丹元和他在一起,矢口否认下达过抓捕郭胜文的命令。   秦达明很是奇怪,可当他了解到,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就是楚天舒号称的第三个老婆杜雨菲时,他感觉大大的不妙,就打发赵煜亲自到刑侦支队来打探虚实。   杜雨菲问道:“赵大律师,你想听实话吗?”   赵煜连忙说:“想!当然想。”说完,满怀期望地看着杜雨菲。   杜雨菲微微一笑,说:“我实话跟你说,无可奉告!”   “这……”赵煜傻眼了。   这时,楚天舒看了看表,站了起来说:“赵大律师,下班的时间到了,如果你还有什么公事要谈,请明天再来,我和我的三老婆要谈情说爱了。”说着,他走到杜雨菲的身边,搂着她的肩膀,作出一副亲热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赵煜。   赵煜气得头冒青烟了,这回可是结结实实地被楚天舒和杜雨菲耍了,他抓起公文包,连个招呼都没打,转身就灰溜溜地走了。   一直到车开出了刑侦支队的院子,赵煜还压抑不住心头之火,他暗暗地骂道:妈妈的,你们这对狗男女别得意,老子很快会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看着赵煜狼狈而去的身影,楚天舒和杜雨菲都放声大笑起来。   这会儿,戴勇冲了进来,一看办公室里楚天舒正搂着杜雨菲哈哈大笑,赶紧站住了脚步。   杜雨菲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楚天舒搂着,赶紧扭动了身子,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故意咳嗽了一声,喊道:“勇哥,郭胜文开口了吗?”   戴勇一脸的沮丧,摇了摇头。   杜雨菲顿时没了好脸色,吼道:“戴勇,你是没招了,对吧?”   戴勇无奈,只得点头。   杜雨菲气呼呼地站了起来,说:“好,那你们都歇着,把他交给我。”   楚天舒劝阻道:“雨菲,别急,遇到困难大家商量一下嘛。”   “商量商量,一点时间都商量没了。”杜雨菲不耐烦地冲楚天舒吼道:“二十四小时一过,你说,我们是放人还是不放人?”   楚天舒笑了,说:“雨菲,赵煜早走了,你这戏演给谁看啊?”   杜雨菲楞了一下,马上又扑哧笑了,说:“对不起,勇哥,我刚才和老楚合伙演了一出戏,我还没从戏里的情绪中走出来。”   戴勇故意不解地问道:“杜支队,你们演的是什么角色呀?”   杜雨菲脸一红,白了他一眼,说:“不该问的别瞎问。”   戴勇哈哈一笑,说:“我刚才一直在外面听着呢,嘿嘿,原来,你根本不是小楚兄弟的大奶,而是……”   “你,你胡说什么?你再敢说……”杜雨菲对着戴勇举起了拳头。   戴勇退到了门口,还是忍不住把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不是大奶,而是三老婆,哈哈。”   杜雨菲还想追出去,被楚天舒一把拉住了,说:“雨菲,别追了,你还嫌勇哥闹得不够大呀。”   杜雨菲回过头来,狠狠地捶了楚天舒一拳,嗔道:“都怪你,都怪你,败坏了我的名声。”   楚天舒笑着说:“雨菲,不是我败坏了你的名声,是你自己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你还敢狡辩。”杜雨菲气急了,低头在楚天舒的肩头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楚天舒大叫:“别,别,门还大开着呢。”   杜雨菲这才如梦方醒,红着脸跑过去把门带上了,然后转身扑过来,还要对楚天舒大打出手。   楚天舒躲闪着,但办公室里的空间太小,很快就被杜雨菲抓住了。   “别闹了,我投降。”楚天舒举起双手求饶。   “不行!”杜雨菲揪住他的手臂,不依不饶地说:“光投降不行,你必须给我挽回名誉损失。否则,我咬死你。”   杜雨菲作势长大了嘴巴。   “慢着,慢着,慢着。”楚天舒忙伸手挡在了杜雨菲的嘴巴前。“这样好不好,等这事儿过去了,我请你们刑侦支队的全体干警吃饭,在酒桌上我当众给你平反昭雪,行不?”   “行,你怎么说?”杜雨菲闭上了嘴巴。   “我向大家宣布,你不是我的三老婆,你是我的大奶!”楚天舒一说完,笑着要逃跑,却被杜雨菲一把抓住了,她张着嘴还要咬楚天舒的肩膀。   楚天舒一矮身要躲。   杜雨菲早有预料,嘴巴毫不犹豫地顺势一转。   哇!杜雨菲的嘴巴正撞在了楚天舒的嘴巴上。   又羞又急的杜雨菲险些摔倒,楚天舒眼疾手快地搂住了她,两个人的嘴巴一直紧紧地吻在了一起。   还没等有进一步的动作,楚天舒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惊得两人连忙分开了。   楚天舒走到一边,接了电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最后,他说:“明姐,我知道了,明天我正常上班,谢谢你,再见。”   杜雨菲看出了楚天舒的表情变化,顾不得刚才的意外尴尬,关切地问道:“谁来的电话?”   楚天舒说:“简主任。”   杜雨菲低着头问:“她说什么了?”   楚天舒迟疑了一下,说:“市纪委明天要来人调查我,她告诉我,让我先有个思想准备。”   杜雨菲叫道:“纪委的人调查你干什么?”      第191章 纪委调查      楚天舒笑道:“呵呵,还不是怀疑我和凌云集团相互勾结,挑唆下岗职工上街闹事,企图影响竞购过程。”   杜雨菲担心地说:“老楚,纪委的人有时候比我们还厉害,你可得当心着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楚天舒笑笑,说:“没事,雨菲,只要你这边能顶住压力,想办法尽快让关大强和郭胜文开口,他们指控我的罪名就不攻自破了。”   杜雨菲咬着牙说:“老楚,你放心,今晚上我拼了不睡觉,也一定要把他们的嘴巴撬开。”   “雨菲,那就辛苦你了。我现在回简易宿舍,今晚上我也不睡觉了,好好理清一下思路,顺便也陪陪伟哥和嫂子。”   “老楚,你注意身体,别累坏了哦。”说着话,杜雨菲的眼圈红了。   楚天舒走了好半天,杜雨菲仍呆呆站在办公室里,刚才发生的一幕,她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坦率地说,最初的杜雨菲不敢相信自己会爱上了这个油嘴滑舌的楚天舒,可是他一次次求她帮忙的时候,她总是不忍心拒绝,尽管有时候也觉得他提的就是无理要求,但她最后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最后在秀峰山脚下,楚天舒要冒死去救冷雪的时候,杜雨菲不得不承认,自己爱上了这个家伙,因为他说,如果山上的人是杜雨菲,他也愿意为她去赴汤蹈火!   今天的这偶然的一幕,她不愿意相信楚天舒是趁机要占她的便宜,如果不是简若明打来电话,楚天舒一定会有更进一步的亲昵动作。   杜雨菲出身于青原市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爸爸是科研单位的高级工程师,妈妈是职业技术学院的教授,父母都希望杜雨菲能继承他们的事业,做一个搞科研教学的人。   但是,杜雨菲在高考的时候,执意报考了东南警官大学,毕业进入了公安系统,成了一名成天在风险中穿梭的警察,完全背离了父母为她设计的人生道路。特别是杜雨菲调入刑警支队之后,更是让她的父母过上了担惊受怕的日子。   尤其是妈妈,担心她天天和犯罪分子打交道,养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坏脾气,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实事求是地说,公安局内部有很多优秀的干警,对杜雨菲这朵警花发起过追爱攻势,但是,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熟悉的人当中难生爱情。   当然,爸爸妈妈也极力反对她嫁给一名警察,两个人的工作都没日没夜的,今后孩子怎么办?万一有个危险谁照顾谁?   一来二去,蹉跎了两年多。   公安局内部的追求者们一个个无功而返,大家都觉得这朵警花太过高傲,高攀不上,便纷纷转而去求其次,渐渐地,适龄干警都名草有主了,追求她的人从多到少,从少到无了。   杜雨菲来到镜子前,整了整散乱的衣服和头发,镜子里的女警官英姿飒爽,一头齐耳的短话,光洁饱满的额头,白里透红的脸庞,上身的警服鼓鼓囊囊的,在胸部平起一道凸起的曲线,警裤下的臀部圆润丰满,长腿笔直挺拔。   “这个讨厌的家伙,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杜雨菲的手指在刚才被楚天舒亲吻过的嘴唇上划过,眼神有些迷离。   第二天早上,楚天舒用冷水洗了脸,精神抖擞地来到了国资委。   刚到办公室坐下不久,欧阳美美打来电话,让他到她办公室去一趟。   楚天舒不禁一笑,呵呵,纪委的同志工作够积极的呀。   欧阳美美是国资委的副书记兼纪检组长,市纪委来人要调查国资委的工作人员,程序上应该先和对口领导接上头,然后由单位的领导通知被调查对象。   楚天舒曾听说过,但凡有纪委人员出现的地方,总会充斥着一股莫名的寒意,哪怕室外温暖如春,受调查的对象心里也如坠寒冰。   推开欧阳美美办公室的门,果然不出所料,两名面色严峻的男子在沙发上坐着。   年长的那位大概四十岁上下,年轻的年纪和楚天舒年纪差不多,二十四五左右。   欧阳美美看到楚天舒来了,姣好的脸上出现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欧阳书记,你找我?”楚天舒出人意料地首先和欧阳美美打招呼,并没有表现出预先知道情况的慌张,神色自如地坐到了欧阳美美对面的椅子上,目光竟然没有去看坐在沙发上的两个男人。   这么一来,倒是欧阳美美有点紧张了。   说实在的,她参加工作以来,还没和纪委的同志打过交道,刚刚才当上了国资委的副书记兼纪检组长,高兴劲儿还没过去,不知道工作人员接受调查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程序。   欧阳美美不开口,那两个男人也不好说什么,只静静地看着欧阳美美。   楚天舒判断,来人的级别应该低于欧阳美美,至多跟自己平级,不会超过正科。   欧阳美美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极力掩饰她的紧张,她站了起来,走到楚天舒与两个男人的中间,说:“我来介绍一下……”   楚天舒转过身来,看了沙发上的两名男子一眼,微微抬头,笑了笑,目光直视着他们,等着欧阳美美继续说下去。   茶几上摆着两杯茶,碧绿的茶叶漂浮在杯口,热气还在袅袅地飘着,可见他们谁也没有动过茶水。   欧阳美美指着中年男子说:“这位是市纪委监察二室的梁主任。”   “梁主任,你好。”楚天舒镇定自若地向中年男子伸出了手。   “梁宇轩。”中年男人下意识地自报家门,还握住了楚天舒的手,又马上闪电般分开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寒意,透着一股懊恼。   梁宇轩作为监察二室的主任,级别不高,但是经他手调查过的官员中不乏地市级干部。一般来说,任何被调查的对象看到他们的到来,都不由自主地会流露出几分巴结和讨好,即便是他的级别远高于梁宇轩。   就在半年前,他曾经和省纪委联合调查某地级市市长的秘书,当他和省纪委联合调查组的成员一起走进市长办公室时,那位市长脸上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忐忑,非常殷勤地起身招呼他们,上好的茶叶,极品的香烟,这让他的虚荣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但是今天,国资委的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在接受调查前像没事人一样,竟然还主动与纪检监察人员握手,搞得梁宇轩倒像是有点被他接见的感觉,实在是太有失面子了,等于还没开始调查就让楚天舒占了上风。   更为要命的是,这个面子丢在了欧阳美美的眼前,这要是她在床上跟副市长唐逸夫说说,那自己想要晋升市纪委副书记的美梦岂不是要破灭了。   早些年,领导干部腐败不够多的时候,纪委的干部是很寂寞的,几乎是仕途上不吃香基本升迁无望的党群干部养老的地方,在任的官员们都不太愿意和纪委的人员打交道,所以,平时他们连一般应酬的饭局都很少有。   后来,随着官员腐败的越来越猖獗,纪委反腐败的任务日益繁重,纪检干部渐渐也吃香了。   这年头,那些屁股后面有屎没擦干净的官员,最害怕的就是纪委请喝茶。   即使是那些清正廉洁的官员,如果有人举报你屁股没擦干净,纪委兴师动众地一查,没有屎也等于有屎了。   现在的老百姓信奉的是无官不腐,你要没问题,纪委查你干什么?   你可以做得到自己不贪,你还要管住下属不腐,没有人举报你才怪呢!   反腐败的干部因为腐败的增多而有了地位,这对于纪检干部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讽刺。   纪委是党内的一级组织,并不是司法机关。   但是,对于党内人员的违法乱纪问题,一般先由纪委展开调查,如果发现问题就作出“双规”决定,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交代问题。“双规”结束后根据党内纪律条例上报同级党委批准对违纪人员作出处分决定;如果涉及触犯法律,则由纪委将调查档案移交给检察机关,检察机关查实后负责向法院起诉,法院根据法律条款量刑判决。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纪委在党内的地位似乎要明显高于公检法等机构。   所以,梁宇轩的感觉良好是有其特殊理由的。   “欧阳书记,不用介绍了,借用一下你的办公室,有些事情我们要和小楚同志谈一谈。”梁宇轩站起来,打断了欧阳美美还要继续介绍的话头,希望借此掌握主动权。   欧阳美美正愁不知道该说什么,听梁宇轩一说,才懒得管楚天舒自在不自在,屁股一扭一扭出去了。   欧阳美美前脚出去,梁宇轩后脚就让跟他来的年轻人把门关严实了。   “小楚同志,我们是纪委监察二室的同志,今天前来请你配合调查问题。希望你不要有心理包袱,如实回到我们的问题,尽量配合我们的工作。”这几句开场白,梁宇轩不知道说过多少次,所以,他很好地把握了分寸,语气轻柔中透出一股威严。      第192章 大义凛然      楚天舒也从没有和纪委的人员打过交道。   要说,他不忌惮纪委调查那是假话。   但凡是个官员,都不希望成为纪委的调查对象。   楚天舒在国资委的异军崛起,直接得罪过像田克明之类的一些人,也间接地抢占了如齐大光等人升官的机会,虽然办公室内部的关系处理得很好,但不排除其他部室的人要无风掀起三尺浪。   至少,刚才出去的那个欧阳美美,现在因为简若明信任自己表面上还算客气,但如果有落井下石的机会,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不过,楚天舒一直信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信条,更十分清楚地知道,他们要调查的东西是莫须有的指控,如果自己确实有问题,在他们面前再低三下四也没有用。   指望他们帮一个毫无背景和根基的普通干部说好话,门都没有!   “作为一名党员和一名国家公务员,我会绝对配合纪委同志的工作,请梁主任放心。”楚天舒不卑不亢地表了态。   梁宇轩说:“好,按照规定,请你先关闭手机。”   楚天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关闭了电源,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   梁宇轩向旁边的年轻人示意了一下,年轻人翻开了厚厚的卷宗,向楚天舒发出了一个暗示:纪委已经掌握了大量的材料。   梁宇轩打开了一个笔记本,接连问出了好几个问题:“昨天早上,你本来应该在凯旋宾馆筹备仪表厂的竞购,为什么去了红星街?你与挑头闹事的张伟是什么关系?”   楚天舒稍微思考了一下,说:“昨天早上,我们正在做竞购准备工作的时候,接到了红星街有下岗工人堵路的报告,我受简主任的指派前去做安抚和劝阻工作;第二,张伟不是挑头闹事者,他是我过去的房东。回答完毕。”   梁宇轩把薄薄的嘴唇往下一撇,沉声道:“楚天舒,是我们要求你回答问题,不是请你来替我们下结论,明白吗?”   楚天舒说:“明白。我也是按照梁主任的指示,如实回答我所知道的情况。”   梁宇轩抬起眼皮看了楚天舒一眼,终于明白了今天遇上了棘手的人物,眼前的这个家伙,不仅没有接受调查的恐慌,反而像是一个反审讯的高手,看来,他已经有过思想准备,如果不拿出点确凿的证据来,很难让他低头。   梁宇轩用手拢了拢头上不多的头发,缓缓向年轻的科员伸了伸手。   年轻的科员心领神会地递上了一个厚厚的卷宗。   梁宇轩瞟了一眼卷宗上的材料,冷冷地问道:“楚天舒,张伟去现场之前,你与他通话了一分零二十三秒,这你不能否认吧?”   楚天舒吃了一惊,猜到了梁宇轩手上拿的是自己手机的通话记录,他没有任何的迟疑,立即回答道:“是!”   梁宇轩问:“都说了什么?”   楚天舒说:“我只告诉了张伟,红星街有仪表厂的下岗职工堵路。”   梁宇轩看了年轻的科员一眼,年轻的科员走笔如飞,正在做着记录。   “然后,他就赶去了现场,是这样吧?”   “是。”楚天舒刚一答应就感觉中了梁宇轩的圈套。   他们在采取断章取义的方式,收集楚天舒挑唆下岗职工上街堵路的证据。   楚天舒连忙补充说:“张伟赶去现场,不是去闹事的,是去劝阻堵路的工人。”   梁宇轩阻止了他,说:“楚天舒,张伟去现场干了什么,我们会调查清楚的,你用不着这么着急解释。”   楚天舒稍稍紧张了起来,这个梁宇轩有着丰富的办案经验,非常清楚他自己来调查的目的以及希望收集到什么样的材料。   纪委调查工作的主要任务就是收集材料,想把一个人的问题搞清楚,或者搞复杂,关键也在材料,所以,接受调查的官员们之所以要对纪检工作人员恭敬有加,大气都不敢出,怕的就是纪检工作人员向上级提供材料时会有所取舍。   但凡一个官员,都知道整理材料是门大学问,在许多红线边缘的问题,可大可小,就看纪检人员如何选择材料和演绎材料了。   像现在,梁宇轩整理材料时就可以下一个结论,张伟是接到楚天舒电话通知才去红星街现场的,他根本不在乎张伟去现场干了什么,又怎么被关大强打伤的?按照他的逻辑,张伟又不是党员干部,他的问题不在纪委调查的范围。   梁宇轩又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楚天舒一一作了回答。   突然,梁宇轩问道:“楚天舒,昨天中午,你在仪表厂简易宿舍见了哪些人,说了什么话,又做了些什么?”   楚天舒这回蹙紧了眉头,他最初以为梁宇轩会无中生有,现在看来,他不仅收集了诸多的资料,也做了充分的准备,尤其是调查问题的缜密度,都给了楚天舒一种不祥的预感:有人要借机整死他。   楚天舒含糊其词地说:“嗯,我在简易宿舍见过很多人,说过很多话,做了很多事,不知道梁主任你们想知道什么?”   梁宇轩把茶几一拍,说:“楚天舒,希望你端正态度,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不会无缘无故决定对一名党员干部进行调查,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和材料。找你调查,无非是想看你对组织是否诚实,这也是今后决定处理意见的重要依据。”   楚天舒摊开双手,苦笑道:“梁主任,张伟的灵堂设在简易宿舍,来祭奠的人有很多,当时也非常混乱,我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梁宇轩看了一下卷宗材料,说:“那好吧,我提醒你一下,十二点三十分左右,除了仪表厂的职工之外,还来过别的什么人?”   楚天舒想了想,说:“你问的是不是凌云集团的总裁吴梦蝶。”   梁宇轩冷冷地说:“哼,你还算老实。她来了之后,对张伟的妻子谭玉芬做了什么?”   “你说她能做什么?”楚天舒有些愤怒了,他质问道:“吴梦蝶前去对死者进行祭奠,对死者家属进行慰问,这难道也是你们要调查,要监视的事情吗?”   梁宇轩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个个都有特定的指向,其目的无非是要构成一个证据链,证明楚天舒勾结凌云集团,挑唆张伟等上街闹事。   “楚天舒,你不要激动。”梁宇轩看了一眼卷宗,问道:“吴梦蝶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她总不会空着手去慰问一个死者家属吧?”   楚天舒故意摇着头说:“不知道,我又没当过上市公司的总裁。”   梁宇轩突然说:“她给谭玉芬送了一个很厚的信封,对不对?”   楚天舒说:“梁主任,对不对你都说了,我还说什么?”   “放肆!”梁宇轩冷斥了一声。   楚天舒一脸无辜地摊了摊双手,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梁宇轩又问:“楚天舒,你和吴梦蝶是什么关系?”   “要依你的意思,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这时候,楚天舒已经想好了对策,他不再正面回答梁宇轩的问题,而是采取反问的方式,让梁宇轩把他所掌握的情况主动说出来。   梁宇轩腾地站了起来,他大概也看出了楚天舒的策略,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步,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发现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他的眼神已变得有些急躁了。   “楚天舒,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认真地回答。”梁宇轩把卷宗扔在了茶几上,紧盯着楚天舒。   楚天舒直视着他,平静地说:“请问吧。”   梁宇轩说:“昨天在堵路的现场,张伟晕倒之后,你并没有送他去医院,而是护送吴梦蝶赶到了凯旋宾馆。张伟不是你的好哥们吗?你不是和吴梦蝶没关系吗?请问,你当时为什么不急于救人而要先去帮助吴梦蝶?”   楚天舒忍了忍,笑道:“凌云集团是支持国资委工作的竞购企业,我的职责就是帮助他们顺利参与竞购,救人就交给了其他的人员,梁主任,我这么做,算不算大公无私,公而忘私?”   梁宇轩气急败坏了,他猛地一拍茶几,怒吼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楚天舒面孔一冷,轻轻道:“梁主任,这是国资委副书记的办公室,茶几也是国有资产。你是市纪委的领导,也请你注意你的态度。”   梁宇轩何尝遇到过这样的“礼遇”,他和年轻科员觉得既气愤,又稀奇。   要知道,再大的干部或者再有背景的干部一旦遭遇纪检人员调查,从来没有人敢像楚天舒这么放肆的。   梁宇轩气呼呼地说:“楚天舒,你太目无党纪法规了。我告诉你,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我可以立即向上级党委和领导请示,对你实施双规,对你的问题进行彻底的调查。”   楚天舒说:“梁主任,你说的好,我非常欢迎纪委对我的问题进行彻底调查,最好把所有的内幕都查清楚,给我本人和死去的张伟一个交代。”   楚天舒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大义凛然。   “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梁宇轩的脸顿时拉得老长,他掏出电话准备向领导请示。   这时,欧阳美美举着手机冲了进来。      第193章 匪夷所思      “梁主任,唐市长电话,他让你和他通话。”欧阳美美气喘吁吁的,满面潮红,一副激动得快要抵达高潮的样子。   梁宇轩站了起来接过手机,弓着腰,一改刚才气急败坏的口气,受宠若惊般地说:“唐副市长,您好。”   手机里立即响起了唐逸夫响亮的声音。   原来欧阳美美已经遵照唐逸夫的指示把手机的免提功能打开了。   “梁主任,调查我分管部门的干部,为什么不事先和我打招呼?”唐逸夫电话里的声音虽然不温不火,但是梁宇轩是了解他的脾气性格的,一般唐逸夫的声音越是平缓,证明他心中的火越大。   梁宇轩听了,脸色比吞了一只苍蝇还难看,他小心翼翼地说:“唐副市长,我……”   “我什么我。”唐逸夫根本不容他解释,他继续不满地训斥道:“楚天舒是国资委涌现出来的优秀年轻干部,工作中即使存在一点缺点和失误,犯得上你们纪委兴师动众大动干戈吗?谁给你这样的权利?”   梁宇轩脑门子上的汗下来了,他压低声音赶紧承认错误:“唐副市长,您批评得对。情况时这样的,有人向纪委反映了小楚同志的一些情况,我们是想找他落实一下,其实,我们的出发点还是好的,想帮助澄清一下,没别的其他意思。”   “哼,有人?有什么人?不就是有个别的部门和人员对你们有所暗示吗?你们倒好,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们纪检干部要牢牢记住,党的纪检监察机构不是谁个人手中的工具,更不是个别人用来整干部的工具。”   梁宇轩连连点头称是,直到唐逸夫挂了电话,才长长地出了口气,毕恭毕敬地把手机还给了欧阳美美,陪着笑脸说:“欧阳书记,谢谢你的配合!”说完,转头对年轻的科员说:“走吧,今天的调查到此为止了。”   楚天舒笑着起身,非常热情地说:“梁主任,工作辛苦了,要不要中午一起吃顿便饭?”   “谢谢了,改天吧,我们还得先回去向领导汇报。”说完,梁宇轩扭头就出了门。   年轻的科员狐疑地快速收拾起卷宗,跟了出去。   梁宇轩下楼,上了纪委监察室的那辆面包车。   年轻的科员见梁主任满脸阴沉,知道他还在为挨了批评生气,于是用讨好地的口气说:“主任,您放心,让这小子嚣张几天,我们回去再去整材料,只要我们想整,还怕整不死他。”   梁宇轩摆了摆手,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一顿批评挨得冤枉啊!   一大早上,明明是唐逸夫的秘书将材料转到纪委来的,市纪委书记去省里开会,副书记本来有意派监察一室的主任老刘来国资委,被他推三阻四地推掉了,这破差事就落到了梁宇轩头上,他还以为是个立功表现的好机会。   没曾想,在楚天舒面前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没地方出,又挨了唐逸夫一顿没头没脑的批评。   梁宇轩缓缓闭上了眼,他的心里和年轻科员的想法一样:楚天舒啊楚天舒,我就不信你的屁股上就永远那么干净,总有一天你会落到我的手上,看你能狂妄到几时?   目送着梁宇轩的背影消失,欧阳美美转头问楚天舒:“小楚,美姐姐不计前嫌,对你够意思吧?”   楚天舒抓起桌上自己的手机,边开机边说:“美书记,你真够意思。不过,我还是有点纳闷,唐副市长为什么不给简主任打电话,而要给你打电话呢?”   “你傻呀?”欧阳美美嗔怪地瞟了楚天舒一眼,说:“美姐姐是国资委的纪检组长你不知道啊?纪委调查我们国资委的干部,我当然是要保护的。唐市长批评他们的话你都听见了,你怎么还不信呢?”   “嘿嘿,我真不信。我很纳闷,这种事唐副市长怎么肯听你的呢?”楚天舒摇着头,握着手机笑道。“你打电话给我这么一个壮小伙子求情,唐副市长不会,那个什么,啊,是吧,哈哈……”   欧阳美美听楚天舒说得十分的暧昧,她急了:“楚天舒,你胡说些什么呢,真是不知好歹。”   楚天舒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气得欧阳美美差点把她手里的手机给摔了。   还没等楚天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手机滴滴响个不停,短信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杜雨菲发来的:“关大强和郭胜文都招了。”   回复:太好了!   随后是向晚晴的:“省委领导看到了网上的视频。”   回复:真是太好了!   谭玉芬:“小楚,我们上街了。”   不好!不是说的好好的,怎么又去上街了呢?   回复:嫂子,为什么?   卫世杰:“老楚,老子不干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他妈爱干不干!   楚天舒直接忽视了卫世杰的短信,正准备给谭玉芬打电话,可没等他把号拨出去,简若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小楚,你赶紧过来一趟。”   听简若明的声音也挺着急,楚天舒只好调头去了简若明的办公室。   简若明见了楚天舒,劈头就说:“仪表厂的职工又上街了。”   “哦,我刚看到了短信。”楚天舒举着手机,问道:“主任,现在什么情况?”   简若明说:“她们在仪表厂门口,秩序还好,领头的是张伟的爱人谭玉芬。”   楚天舒纳闷地说:“昨天我和她们说得好好的,她当时还阻拦了别的人,早上我上班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又怎么了呢?”   简若明说:“我让段主任带着范亦兵过去了,谭玉芬只提了一个要求……”   楚天舒抢着问:“什么要求?”   简若明轻声说:“她要见你!”   什么?楚天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算什么要求?   楚天舒本以为谭玉芬一个人守着张伟的遗像,突然想不开了,要为死去的丈夫讨一个公道,才带着下岗工人们上了街,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简若明着急地说:“刚才,市委郭书记已经下了死命令,要求各相关部门要不惜一切代价,坚决制止类似红星街的事件再次发生,决不允许再有过激行为,造成恶劣影响进一步扩大化。”   看来情况紧急,楚天舒二话没说,出门开车直奔沿江大道。   还好,这回没有堵路,一路畅通。   还没有接近仪表厂的大门,楚天舒就远远地看见,一大排下岗职工在厂门口整齐地站在了厂子门口,谭玉芬站在了队伍的最前头,她头上缠着白布,手臂上带着黑纱,微风吹拂着她的乱发,脸上的表情凄然而坚定。   市维稳办的人员、街道干部和国资委的工作人员正在苦口婆心地做着解劝工作。   但是,大胡、老万等几个正在与他们争吵着什么,郑屠夫更是激动,挥舞着手吆喝着带人就要往马路上冲。   不远处,还停着一辆警车,十几名警察散开来,虎视眈眈如临大敌般监视着下岗职工的动向。   楚天舒看得出来,郑屠夫等下岗职工的情绪已经处于失控的边缘,如果再纠缠下去,很有可能又要采取过激的堵路行动了。可是,从警察们的架势上来看,他们一定是得到了命令,一旦职工上路堵塞交通,就有可能抓人以控制局势。   不行!关大强和郭胜文已经交代了,真相很快会大白于天下,这个时候,不能让他们节外生枝再闹出别的事情来了。   楚天舒将车停靠在了路边,从车里冲出来,一路小跑奔向仪表厂的厂门口。   “来了,小楚来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   谭玉芬迎了上来。   “小楚,你没事吧?”谭玉芬抓着楚天舒的手臂,关切的问。   楚天舒扫视了一下全场,说:“嫂子,我没事,你们这是怎么了?”   谭玉芬颤抖着声音说:“郑师傅回来告诉我,纪委来人了要抓你,说你鼓动下岗职工上街闹事……”说着,说着,谭玉芬的眼里涌出了泪水。   原来如此!   怪不得谭玉芬只提了一个“要见自己”的要求,他们冒着风险上街,并不是为了个人的诉求,而是在担心楚天舒的安危,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如果纪委真要对楚天舒采取措施,他们这种做法无疑只会适得其反啊。   楚天舒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激动地对谭玉芬说:“嫂子,没事了,让大家伙都回去吧。”   “没事了,回去吧。”郑屠夫挥着手,大声的招呼着围拢过来的下岗工人们。   下岗工人们陆续散去。   楚天舒与段青山和范亦兵打了个招呼,才扶着谭玉芬来到了车边。   谭玉芬一坐进车里,立即痛哭失声了:“小楚,张伟已经没了,你可不能再有事儿了。”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楚天舒有些手足无措,他强忍着眼泪,激动地说:“嫂子,别再替我担心了,一切都会过去的。回家吧,伟哥一个人在家呆着,他该多寂寞呀。”   谭玉芬抹去了眼泪,坚决地说:“小楚,大道理嫂子不懂,但是,我认准了一条,谁要想栽赃陷害你,我做鬼也不会答应的。”      第194章 别碰地雷      回到简易宿舍,送走了围拢来问长问短的工友们,楚天舒坐在张伟的遗像前,拨通了杜雨菲的手机。   没有任何的客套,楚天舒直接聊地问:“雨菲,郭胜文和关大强怎么交代的?”   “关大强交代是郭胜文收买他和其他几个下岗职工的子弟,散布谣言,鼓动闹事,提的要求就是听郭胜文的指挥,把红星街堵到九点半之后。”   “郭胜文承认了吗?”   “哼,由不得他不承认。”撬开了两张咬紧了的嘴巴,杜雨菲多少有点小得意。“他交代了,是他爸郭雄波让他去找的关大强。”   楚天舒一阵惊喜,忙问:“那郭雄波呢,抓了没有?”   “没有!”杜雨菲失望地说:“我们将案情向市局报告了,市局明确指示,郭雄波是国企负责人,他的问题只能由市纪委进行查处,公安部门无权插手。”   郭雄波作为仪表厂的厂长,行政级别相当于处级,属于市管的党员干部,按照规定,如果发现其有违法乱纪行为,首先应该由纪检监察部门对他进行“双规”,如果调查出有构成犯罪的行为,将移交检察机关对其进行补充侦查,提起公诉。   “这……”楚天舒无语了。   挂了电话,楚天舒愁眉苦脸地发起了呆。   本以为抓了郭胜文,交待出郭雄波,可以继续顺藤摸瓜找出幕后的真凶,可现在,刑侦支队不能再对郭雄波采取措施,此后的调查情况就无从得知了。   很显然,郭雄波不会是这起事件真正的主谋,从他的内心来讲是巴不得仪表厂早点完成改制,他好脱离苦海,换个地方养老,反正他这些年来从仪表厂捞到的好处足够他花一辈子的。   还有,关大强等人不早不晚正好堵住了吴梦蝶的车,而那个时段红星街的摄像头恰恰就没有工作,让赵煜出面对刑侦支队施压,鼓动纪委对楚天舒进行调查等等这一切,以郭雄波一个国企负责人的能力是远远办不到的。   这时,谭玉芬下好了面条,给楚天舒端了过来,看见他一脸的愁容,忙问:“小楚,又怎么了?”   “哦,没什么。”楚天舒接过碗,挤出来一个笑容,说:“我刚给雨菲打了个电话,她说,这事是郭雄波和他儿子指使关大强干的。”   “这两个王八蛋,将来都一定不得好死。”谭玉芬咬牙切齿的骂道。   吃完了面条,楚天舒对谭玉芬说:“嫂子,这两天你太累了,去休息一会儿吧,有我陪着伟哥就行了。”   谭玉芬知道楚天舒有事要办,接过空碗便退了出去。   楚天舒想了一会儿,又给向晚晴打了电话:“晚晴,你在哪?”   向晚晴说:“我在回青原的路上。”   “路上?你去哪了?”   “我早上来了一趟临江,刚和宁馨和闻芳一起吃完饭,正在返回。”向晚晴开心地说:“楚天舒,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是师妹们的偶像呢。”   “呵呵,她们两个小丫头,没事瞎扯呗。”楚天舒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问道:“晚晴,你怎么知道省委领导看到了那段视频?”   “哎,楚天舒,你笨呀,现在是互联网时代,省委领导也上网的好不好?”向晚晴不屑地说。“你一上午都忙些什么呢,忙得连上网的时间都没有了。你现在已经成了维护社会稳定的风云人物了,你还不知道吗?”   楚天舒暗暗叫苦,还上网呢,手机都被要求关机了,要是没顶住压力,老实交代了,说不定现在已经被带走“双规”了。不过,他没有把被纪委调查的事告诉向晚晴,只嘿嘿一笑,问:“你是记者,消息灵通,请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多呢。”向晚晴略带得意地说:“我听临江的同行们说,来省里开会的市委书记郭子春好像为此还挨了批评呢。他向省委领导表态,一定要彻查此事,保证不让类似的事件重演。”   “不对吧,晚晴,普通的记者能知道这种高层的内幕?”楚天舒偷笑着说:“是你那个神秘的舅舅告诉你的吧?”   向晚晴没说话,从手里里传来几声急促的汽车喇叭声。   “你真是会瞎联想,”向晚晴不耐烦地说:“不跟你说了,我还开着车呢。”说完,向晚晴就把电话给挂了。   楚天舒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开始重新梳理思路。   唐逸夫叫停梁宇轩的调查,故意把电话打到欧阳美美的手机上,明显有作秀的成分,很大程度上是做给楚天舒看的,这说明,一来是唐逸夫要刁买人心,二来可能正如向晚晴所说,一把手郭子春把来自省委的压力传递下来了,在应对仪表厂下岗职工的“闹事”时,需要楚天舒这颗举足轻重的维稳棋子。   事实上,接连三次的仪表厂职工上街“闹事”,最终出面平息风波的全是楚天舒。尤其是在张伟死亡之后,还只有楚天舒能稳得定住家属和工友的情绪。   这一点,能决定仪表厂竞购的走向吗?   难!很难!   别看各级政府对于稳定看得很重,但并不等于领导们在决策时会对“闹事”群体妥协。看看那些拒不拆迁的钉子户们吧,他们哪一个最终逃脱了被强拆的命运!   真正能决定仪表厂命运的并不是那些下岗职工,而是具有决策权的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们。   吴梦蝶的凌云集团在运作权势的能力上具有不弱的实力,但是,很明显还是略逊于王致远的鲲鹏实业,这一点不言自明,否则,在吴梦蝶的演讲争取了不少的感情分之后,仍然只博得了一个不相上下的僵持局面。   而且,随后吴梦蝶就被指责为红星街堵路事件的幕后推手,楚天舒也遭到了市纪委的调查,这些迹象也表明,在仪表厂竞购的问题上,凌云集团还仍然处于下风。   楚天舒迷迷糊糊地呆坐在椅子上想了很多,但是,对于仪表厂的竞购究竟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仍然是一团杂乱,毫无头绪。等他清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二点多钟了,他掏出电话,却发现了一条来自王少磊的短信,很简单,两个字:“恭喜。”   恭喜?喜从何来?   楚天舒想了想,还是回拨了王少磊的手机。   这回比较顺利,王少磊马上就接了。   互相问候了之后,楚天舒问:“老兄,我有什么值得恭喜的?是不是你打算提拔我呀?”   王少磊笑道:“哈哈,我要有这个权力,马上就提拔你当国资委的副主任,可惜,我没有哇。”   “那喜从何来呢?”   “老弟,你出名了。”   “出名?”楚天舒的脑子还有些糊涂,“出什么名?”   “副市长当面给你打电话,叫停纪委对你的调查,难道这还不够吗?”   楚天舒苦笑道:“呵呵,老兄,这种名还是不出为好吧。”   “呵呵!你是害怕枪打出头鸟吧!楚天舒,今天你的名字居然上了市委常委扩大会议,还是郭书记亲自点的名,作为一个部门里的科级干部,能享有这份殊荣的,至少在我的记忆中,你是头一个。”   对于一名官员来说,能让更高层的领导知道自己的名字,确实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官场流行这么一句话,不怕不提拔,就怕领导根本想不起来还有你这么个人。   楚天舒笑道:“不会是决定对我进行‘双规’吧。”   “哈哈,你还真没说错,是作出了一个双规决定,不过,双规的对象不是你,而是郭雄波。”王少磊大笑了起来,说:“今天上午市委召开了常委扩大会议,会上郭书记表扬了公安局的龙局长,并作出决定,要求纪委会后立即对仪表厂厂长郭雄波实施‘双规’。”   对此,楚天舒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奋,他问道:“少磊,会上没有讨论仪表厂的竞购结果?”   王少磊在电话里淡淡地一笑,意味深长道:“没有,分管副市长唐逸夫根本没有汇报这件事,我想,在没有摸清郭书记的态度之前,他是不会提交上会的。”   楚天舒忽然问道:“据你看,郭书记是什么态度?”   “天舒,领导的意图最好别乱猜。你我都站不到领导的那个高度,就永远猜不透领导的意图。”王少磊说:“郭书记也没有提及这件事,不过,据伊副市长说,朱市长是站在唐副市长一边的。”   楚天舒只能无言苦笑。   王少磊像是看透了楚天舒的无奈,他劝道:“天舒,把目光放远大一点,不必太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今天在某个地方失之东隅,或许会在别的地方收之桑榆。当前这个敏感的时期,没有谁愿意现在就去引爆仪表厂竞购这颗地雷。”   楚天舒长出了一口气,说:“难道,张伟就这么白白地死了吗?”   王少磊的语气严肃了起来,他说:“天舒,有句话我说出来可能你感情上接受不了,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张伟也好,关大强也罢,在领导们眼里都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他们的抗争改变了不了整个仪表厂最终的命运。”   楚天舒看了一眼张伟的遗像,心里涌起一股悲哀。   王少磊郑重其事地说:“天舒,我再次提醒你,仪表厂这颗地雷,领导们不愿意碰,我希望你也别去碰!好了,我该忙去了,再见。”      第195章 乱了阵脚      挂了王少磊的电话,楚天舒在张伟的遗像前默默地站了许久,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在当前的形势下,仪表厂的竞购花落谁家再次变得微妙起来,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们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   市委书记郭子春面临着仕途再上一个台阶的大好机遇,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不是政绩而是稳定。当前,对郭子春来说,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只要不出大的问题就是利好,等到调任邻省副省长的文件一下,仪表厂的事儿就与他无关了。   郭子春的意见是先放一放,等查清楚下岗职工“闹事”到底是什么原因之后再来讨论,当前情况不明,贸然决定把仪表厂交给鲲鹏实业还是凌云集团,都有可能引发不稳定事件。   实际上,郭子春即将调任邻省的副省长,对于东南省的两大财团都不愿意得罪。邻省的经济相对东南省而言还相对落后,他还惦记着去了之后,能把这两大财团作为招商引资的重点项目,为他在邻省做出政绩来。   而作为青原市市长的朱敏文,他要接替郭子春担任市委书记,除了要用政绩来证明自己之外,还需要在青原市干很长一段的时间,鲲鹏实业比凌云集团多出来的那看得见的一千万对他更具有诱惑力。   所以,朱敏文是倾向于交给鲲鹏实业的,这其中他还存有一点点不可告人的政治侥幸,真要是矛盾激化了,作为一把手的郭子春将要承担主要责任,或许会早点挪地方,自己接班的时间或许可以提前也或未可知。   当然,郭子春现在还是青原市的一把手,具体怎么做还得听他的。当他从公安局局长龙啸天那里得知仪表厂厂长郭雄波是昨天闹事的主谋,当即大为震怒,立即指示纪委介入,对郭雄波实施了“双规”。   在楚天舒看来,郭雄波担任仪表厂厂长以来,长期与不法商人和街头小混混相勾结,造成国有资产大量流失,损害职工合法权益,被“双规”完全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自己仅仅因为平息了几次群体事件,名字就被市委书记提到了市委常委扩大会议上,成为了维护社会稳定的典型人物,而张伟用他的生命阻止了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官场高层们却可以视为草芥。   这太不公平了!   难道一个普通下岗职工的生命真的就这么毫无价值吗?   楚天舒愤懑,不甘,张伟奋不顾身阻止关大强等人的身影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不!仪表厂竞购这是颗地雷,你们不敢碰,我偏要碰,不就是炸得粉身碎骨吗,为了给兄弟讨回一个公道,拼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当然,楚天舒不是那种有勇无谋的莽汉,他不会把王少磊的提醒当成耳旁风。   很显然,郭雄波并不是这场风波的真正元凶,在他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利益小团体,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要拿仪表厂下岗职工的利益作交易,决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好,我不去拉地雷的引线,我去挖遮盖在地雷上面的浮土,把地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看那些埋地雷的人如何向公众交代!   拿郭雄波开刀,这是最有力的手段!   想到这,楚天舒转身来到了隔壁的房间。   正在暗自垂泪的谭玉芬站了起来。   用五合板分割的墙壁隔音效果并不是太好,楚天舒以前偶尔半夜醒来,还能听得到张伟与谭玉芬同床共枕的声响,所以,刚才楚天舒与王少磊的谈话谭玉芬虽然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楚天舒几声重重的叹息她还是听得真真切切楚天舒低声说:“嫂子,我跟你商量点事儿。”   “小楚,你说吧,只要嫂子做得到。”   经历了一连串重创的谭玉芬表现出普通女工少有的坚强,她认准了一个道理,楚天舒是在为仪表厂的下岗职工谋利益,张伟为之付出了生命,帮助楚天舒就是为了完成丈夫未了的心愿,就是赴汤蹈火她也在所不惜。   楚天舒也没有多犹豫,他请谭玉芬在“青原一线通”网站上实名注册了一个ID,在“严惩凶手,给民众一个真相”帖子之后,以死者家属的身份强烈要求严惩凶手,并表示要不惜一切代价为丈夫讨回一个公道。   做完这些之后,谭玉芬又去通知了大胡、老万和郑屠夫等人,他们纷纷以实名的方式参与了跟帖,表达对张伟的哀思,对关大强的愤怒,对谭玉芬的同情,对郭雄波和郭胜文父子的谴责。   远在米国的总工吴世才也通过网络得知了张伟的死讯,他奋笔疾书,跟帖对谭玉芬表示慰问,支持她为张伟讨回公道所做的一切,并以一个老知识分子的良知,以邮件的方式向省市纪委实名举报,揭露郭雄波在其担任仪表厂厂长期间的违法违规行为。   刚刚赶回临江的向晚晴以匿名注册的ID,果断上传了张伟为父捐肾的视频,这一来,张伟感天动地的孝行博得了网友们大把大把的眼泪,他们自发地组织起来要为谭玉芬捐款,以各种方式发出了“让好人安息”的呼声。   一时间,张伟之死再次在网络上掀起了新的高潮。   网友们的支持甚至谩骂自不消说,还有不少的媒体记者或出于正义,或出于炒作,也纷纷表示要对谭玉芬进行专访,扮演着推波助澜的角色。   舆论的矛头直指郭雄波,压力却一级级传递到了高层。   下岗职工上街堵路是看得见的不稳定,而网上民意的爆棚则是无形的不稳定。   顿时,幕后有一大帮人乱了阵脚!   有人说,官员,只有两种利刃可以结果他们的政治生命,一是舆论,二是法律。在法律之剑尚未落下之前,舆论便是悬挂在官员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在婉拒了一批找上门的八卦报刊与网站的记者之后,一辆灰色的宝马车缓缓驶进了简易宿舍的小院,停稳之后下来留着分头的赵煜。他胳膊底下照例夹着他的那只公文包,只站着略微观察了一下,便不假思索地直奔谭玉芬的家而来。   “你是……玉芬嫂子吧?”赵煜弓着腰站在门口,照例温文尔雅地问。   房间里光线比较暗,看不清来人的面容,谭玉芬问:“先生,你是……”   “呵呵,”赵煜咧咧嘴,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谭玉芬。“小弟姓赵,叫赵煜,天道律师事务所的律师。”   “律师?”谭玉芬接过名片,凑在光亮处看了一眼,又把名片递还给了赵煜,说:“对不起,赵律师,我还不想打官司。”   “嫂子,你误会了。”赵煜摆摆手,笑着说:“我不是来请你打官司的,我是替我的当事人来向你表示慰问的。”   谭玉芬问:“你的当事人是谁?”   赵煜说:“郭雄波和郭胜文。”   话音未落,谭玉芬用手指着院子门,冲着赵煜怒喝了一声:“滚!”   “嫂子,你别生气……”赵煜还想解释什么。   谭玉芬脸若冰霜,怒目而视,喝道:“滚,快滚!”   这时,正在隔壁房间里闭目养神的楚天舒听见了谭玉芬的怒喝声,知道她遇到了麻烦,赶紧冲了出来。   赵煜在谭玉芬的逼视之下,一点点后退,但脸上还是陪着笑,不断地解释着什么。   楚天舒终于看清了来人,他大声地问道:“赵大律师,你找上门来想干什么?”   赵煜看见了楚天舒,像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跑过来,抓着楚天舒的手,点头哈腰地说:“哎呀,楚主任,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谭玉芬见楚天舒认识来人,便住了口,噙着泪,默默地站在了门口。   楚天舒甩开赵煜的手,问谭玉芬:“嫂子,怎么回事?”   “他说,他是郭家的代理律师……”谭玉芬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楚天舒转头,冷冷地看着赵煜。   赵煜在楚天舒冰冷的目光注视下暗暗打了个冷战。他干笑了几声,说:“楚主任,是这么回事,我受我的当事人郭雄波和郭胜文的委托,前来与受害人的家属商谈补偿事宜。”   谭玉芬大叫道:“我不需要郭家的什么补偿,我只需要还我丈夫一个公道。”   赵煜尴尬地看着楚天舒,说:“楚主任,你看,嫂子现在的情绪很激动,能不能我们先谈谈?”   楚天舒从看见赵煜的第一眼开始,就感觉到了遮盖地雷的土松动了:赵煜是来充当说客的。   虽然赵煜还不是正主儿,但一定是受了正主儿的委派,所以,楚天舒是愿意从赵煜的嘴里探一探风声的。   虽然谭玉芬是搅动乱局的当事人,但赵煜也同样感觉得出来,楚天舒才是真正的挖土人!   楚天舒与谭玉芬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征得了她的同意之后,向另一个房间伸出了手,大声说:“好!赵大律师,我们当着张伟的面来谈,请吧!”   张伟?难道张伟还在这个房里?赵煜想到这,不由得再次打了一个冷战。      第196章 多败俱伤      一进门,赵煜就看见了张伟的遗像,又扫视了一下房间里的设施,发现并没有所想象的其他更吓人的景物,便偷偷松了口气。   楚天舒肃立在张伟的遗像前,冷眼看着赵煜。   赵煜将夹在胳膊下的公文包抓在手上,向张伟的遗像毕恭毕敬地鞠了三躬。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表面上,是这么个场景十分的肃穆。实际上,他们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然后根据对手的反应再作出反应。   谁先开口,谁被动。   最后,还是赵煜先不自在,毕竟这个环境楚天舒比他更熟悉,也更沉得住气。   赵煜的表情毫无变化,他说:“楚主任,这种情况下我其实也不想来,可我是名律师,接受了当事人的委托,也只好硬着头皮来了,如果有什么话说得不妥,还请原谅。”   “没关系,既然来了,就开诚布公地谈吧。不过,青原有句古话叫死者为大,希望你能代替你的当事人表达出对死者应有的尊敬。”楚天舒把目光缓缓地转向赵煜,定定地盯住了他。   “我们能不能坐下来谈?”赵煜提出了请求,面对张伟的遗像站着,他感觉非常的不自在。   楚天舒伸手示意,两个人做张伟的遗像前坐了下来。   场面再次陷入了沉寂。   赵煜在思考该怎么开口,他如芒在背,仿佛张伟的目光在看着他一般。   “我……的当事人对这个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后果表示深深的歉意,他们希望能为活着的人作出一些补偿,以减轻他们的罪责和过错。”赵煜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楚天舒说:“你的当事人如何补偿?张伟能复生吗?”   赵煜马上说:“正是因为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我们只好为活着的人着想了。”   “好!”楚天舒说:“那我倒很想听一听,赵大律师和你的当事人是怎么替活着的人着想的。”   “尽全力满足死者家属的要求,一定让死者的女儿、妻子和父亲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楚天舒冷笑道:“没有附加条件吗?”   “嘿嘿,楚主任是聪明人,那我也就直言不讳了,当事人这么做,想请求死者家属不再追究下去。”   “拿钱买平安,是吗?”   “可以这么理解。”赵煜摊开手,作无可奈何状。   “你刚才已经见过了张伟的妻子,你认为她会接受你这个条件吗?”   “她情绪还很激动,”赵煜皱起了眉头,摆出一副很大度的模样,说:“所以,我希望楚主任能帮我做做工作。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会尽力做我的当事人的工作,想方设法给予受害人家属满意的补偿。”   楚天舒站了起来,大声地质问道:“赵大律师,公众需要的真相,张伟失去的生命,下岗职工生存下去的希望。这些,你们补偿得了吗?”   赵煜咧着嘴,苦笑着说:“嘿嘿,楚主任,这有点不像是死者家属的要求吧?”   “当然不是。”楚天舒冷笑了一下,不容赵煜开口,紧接着说:“这是死者的遗愿!”   赵煜很艰难地笑了笑,说:“呵呵,恕我直言,这个……我看倒像是楚主任的个人想法吧。”   “不错,我确实有这个想法。”赵煜根本没想到,楚天舒竟然当即承认了。   “既然楚主任如此坦白,那我也就打开窗子说亮话了。”赵煜说:“我作为一名律师,打任何一场官司,都希望能看到双赢的局面,不愿意看到两败俱伤,甚至是多败俱伤。”   “赵大律师,你这是威胁我和我的朋友们吗?”   “不敢!”赵煜虽然立即给予了否认,但他的话说得却很硬气,倒像是一种肯定。   捅破了隔在两人心理上的那层窗户纸,赵煜摆出了一副与楚天舒对峙的态势。   楚天舒装出害怕的神色,问道:“多败俱伤,这个词语倒是头一次听说,赵大律师,能解释解释吗?”   “好。”赵煜瞟了楚天舒一眼,得意洋洋地说:“我听说楚主任刚刚被市纪委调查过了,如果有人再给纪委提供点证据,你说,你还有机会躲过这一劫吗?”   “愿闻其详。”楚天舒作洗耳恭听状。   “我来这里之前看到过两段视频,一段是你在红星街护着吴梦蝶突出重围,一段是吴梦蝶在这间房子里递给你一个厚厚的信封,我想,这两段视频应该是真实的吧?”   楚天舒点头道:“没错。确有其事。”   赵煜笑了笑,将公文包抱在胸前,轻声道:“如果有人不怀好意,把它们稍作剪辑,再寄送给市纪委,你说,梁宇轩主任会不会请你找个地方喝茶?当然,也许这并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这足以将你拖入困境,让你腾不出手来将支持进行到底,更有可能对你今后的仕途留下致命的瑕疵。”   楚天舒苦笑,鼓掌道:“这招的确够阴毒!”   赵煜越发的得意了:“嘿嘿,别以为就你的朋友手里有录像。”   楚天舒脸一沉,突然问道:“嗯,不过我听说,红星街的视频监控设备临时出了故障,赵兄又从哪里来的录像呢?”   “这更说明你又输了一筹,你得不到的我就能拿得到。”赵煜刚说完,马上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收住了话头。   幸好楚天舒没有紧追不放,他说:“好,我承认这算是一败,但是,这多败又从何说起呢?”   “请问,如果你涉嫌受贿接受调查,吴梦蝶能脱得了干系吗?”   “不能!”楚天舒把赵煜故意没有说的话说了出来:“那么,凌云集团的竞购也宣告失败。”   赵煜狡猾地说:“嘿嘿,这是你说的,我没有这么说。”   楚天舒紧接着问道:“还有呢?”   赵煜嘴一撇,说:“呵呵,你的大奶身为记者,私自将拍摄的资料上传,这可不可以追究她一个违反了宣传纪律?”   这显然是指向晚晴。   看来这帮家伙从网络视频中查找到了端倪,推测到了上传的视频是向晚晴所为。   “可以,还有呢?”楚天舒忍住火,继续问道。   “你的二奶作为一个医生,如果有人举证她在救护车上延误了抢救时间才致使张伟死亡,请问,她是不是要花费精力去证明她的清白,还有没有时间去照顾死者的父亲?如果死者的父亲因此有个不测,她算不算辜负了死者家属的重托。”   楚天舒怒意顿生,这帮家伙,把栽赃陷害反咬一口的伎俩运用得十分自如了,竟然无中生有,要将白云朵陷入不义。   “还有你的三奶,”赵煜得意地看了一眼楚天舒,说:“她擅自做主抓人,如果市局想要追究她一个滥用职权,她是不是要想办法去解释清楚?她又怎么继续支持你和你的当事人呢?”   我靠!楚天舒只差骂出声来了。   楚天舒强压着怒火,问道:“请问赵大律师,你说完了吗?”   赵煜头一扬,说:“说完了。”   楚天舒虚心地说:“赵大律师,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赵煜很潇洒地一伸手,“请讲。”   楚天舒问道:“我听说你的当事人郭雄波已经被‘双规’了,他还能有多大的能量呢?”   赵煜大笑,道:“哈哈,在许多人眼里,‘双规’似乎就意味着丢官、犯法、蹲大狱,我告诉你,这种理解是错误地。其实‘双规’对官员也可以说是一种保护措施,避免被调查对象再犯错误。只要老老实实向组织交代问题,也许大事可以化小,小事可以化了,我和我的父辈在司法界混迹多年,不是没有见过这种先例。楚天舒,要知道,你有朋友,别人也有朋友。”   听到这些,楚天舒并没有出现赵煜想象的那种沮丧,而是反问道:“既然郭雄波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你又何必要来当这个不讨好的说客呢?”   不等赵煜狡辩,楚天舒一针见血地指出:“这只能说明,有人害怕郭雄波老实交代,才急于让你出面来花钱消灾。”   赵煜傻了,没想到自己绕了半天,最后还是被楚天舒绕进去了。   楚天舒握着拳头在赵煜面前一挥,说:“赵煜,请转告你的当事人,我和我的朋友都支持死者家属追究下去,得不到真相决不罢休。”   “楚天舒,你是想要鱼死网破了。”赵煜也站了起来,说:“这对你不会有任何的好处,甚至可能还会连累你的那些朋友。”   楚天舒坦然一笑,说:“呵呵,你开始赤裸裸地威胁了!”   “你怎么理解都可以。”赵煜也不甘示弱,叫嚣道:“我奉劝你一句,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底线,必须记得给别人留下余地,如果你非要让别人一无所有,把人逼急了,只好跟你死拼到底,到头来,你自己也会一无所有。”   “说得好!”楚天舒微笑着拍起了巴掌。“赵煜,你想过没有,你的当事人已经逼死了一个张伟,还想把所有的下岗职工都逼到死路上去,他们能不和你的当事人死拼到底吗?”   楚天舒的这一个反问,又把赵煜问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第197章 各退一步      沉默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赵煜耷拉下头,有气无力地说:“楚主任,如果我能说服我的当事人退出仪表厂的竞购,你肯不肯说服你的当事人放弃继续追究下去。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何?”   “不!决不!”楚天舒斩钉截铁地说:“我相信正义最终会战胜邪恶。”   见楚天舒半步不肯退让,赵煜伸手在头发上一捋,恶狠狠地说:“楚天舒,那你是要逼着大家鱼死网破,多败俱伤了。”   “在所不惜!”楚天舒响亮地回答。   “好,楚天舒,你够狠。既然你要把事做绝,那我也就转告我的当事人,拼出一个你死我活来,我就不信就凭你这几个朋友能有多大的能量,可以有必胜的把握。”赵煜说完,把公文包往胳膊下一夹,转身就要出门。   “慢着!”谭玉芬挡在了门口,红着眼睛说:“赵律师,我同意你的条件。”   “嫂子,你……”楚天舒诧异了。   “好!”彻底绝望了的赵煜突然看到了希望,他鼓励说:“要钱,还是要房子,或者其他什么,你只管开口。”   “我个人什么都不要。”谭玉芬一脸的坚毅,她盯着赵煜说:“我只要你做到两件事。”   “说,请说。”赵煜喜出望外。   “一,郭家父子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嗯,这,没问题。”赵煜略略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二,给仪表厂的下岗职工留一条活路。”   “我已经说过了,我可以劝我的当事人退出仪表厂的竞购,可是他,”赵煜一指楚天舒,咬着牙说:“不,答,应。”   谭玉芬看了看楚天舒,又看了看张伟的遗像,含着眼泪大声地说:“我替我的丈夫答应了!”   夕阳的余辉穿过云层照在了谭玉芬的脸上,闪着圣洁的光芒。   楚天舒无言,他强忍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想让赵煜看见他心灵的感动与脆弱。   赵煜夹着他的公文包,踉跄着从房间里跑了出去,拉开宝马车的车门之后还回头望了谭玉芬一眼,然后钻进车里,一溜烟地跑了。   等到宝马车从小院一消失,谭玉芬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她扑在张伟的遗像前失声痛哭:“张伟,我对不起盈盈,对不起爷爷,对不起这个家,你骂我吧,骂我吧。”   楚天舒站在谭玉芬的身旁,默默地垂泪,他将手放在了她的肩头,哽咽着说:“嫂子,你别哭了。伟哥在天有灵,会感谢你替他完成了他的遗愿。”   大胡、老万和他的家人们听到了楚天舒与赵煜的激烈争吵之后,从各自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们听到了谭玉芬的最后几句话。   这会儿,大家伙一起围拢了过来,他们走进房间,自发地齐刷刷地跪在了张伟的遗像前。   正在痛哭中的谭玉芬大吃了一惊,忙收住眼泪,起身叫道:“起来,大家快起来,张伟,他当不起啊。”   众人一动没动,在大胡的带领下,向张伟的遗像磕下头去。   谭玉芬慌忙“扑通”一声也跪下了。   悲声一片。   楚天舒走到了院子中间,咬着嘴唇,任泪水在脸上流淌。   按照青原当地的风俗,人死之后的第三天,应该是出殡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简易宿舍内外就聚满了仪表厂的职工,院子的一角摆了几十个花圈,大胡、老万,郑屠夫等人帮着把花圈往两辆卡车上装,由于谭玉芬坚决不肯按惯例收大家的礼金,所以,大家一大早就来到简易宿舍,自发前来要送张伟最后一程,把小院和外面的路都堵得水泄不通。   从公交公司请来的一辆大客车挤上了上百人,没有挤上去的下岗职工又去联系了另外一辆大客车,可还没等开到简易宿舍的院门口,就被在院子外等候的人给挤满了。   谭玉芬含着泪在人群中穿梭,向大家致谢。   那些没有挤上大客车的下岗职工们爬上了装花圈的大卡车。   车辆开出小院的时候,沿途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鞭炮声,没有挤上车辆的下岗职工们以这种特殊的方式为张伟送行。   聚集的人群和炸响的鞭炮惊动了辖区派出所的民警,不过,他们从网上得知了张伟的事迹,所以,没有干涉下岗职工们违反城区禁鞭令的行为,只是默默地帮着维持现场的秩序。   楚天舒开车陪着谭玉芬去她娘家接张盈盈。   自从爷爷住院治疗之后,五岁的张盈盈一直住在姥姥家,只是在手术之后见过张伟几次,她见楚天舒和谭玉芬这么早来接自己,还以为是像往常一样出去游玩,活蹦乱跳地上了车。   谭玉芬掏出一条白巾给张盈盈扎上。   张盈盈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她看看见了车座上放着的张伟的遗像,便感觉到了不对劲,问道:“妈妈,我们要去哪里?爸爸怎么没来?”   谭玉芬说:“盈盈,爸爸要出远门了,我们去送送他。”   张盈盈仰着小脸蛋问:“爸爸要去哪里?”   谭玉芬忍着悲痛,说:“爸爸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等你长大了,懂事了,妈妈再告诉你。”   张盈盈急了,她问:“妈妈,是不是我不听话,惹爸爸生气了,他才要出远门的?”   谭玉芬摇着头,悲伤得说不出话来了。   张盈盈急了,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哭着说:“妈妈,别让爸爸走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听爸爸的话,好好练钢琴,学舞蹈,再也不调皮了。”   谭玉芬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   张盈盈被吓坏了,她也哭成了一个小泪人,摇着谭玉芬的胳膊,哀求道:“妈妈,你跟爸爸说,这些天我学会了好多英语单词,幼儿园老师给我发了三朵小红花……妈妈,我现在就要爸爸,我不让爸爸走。”   谭玉芬一把将张盈盈搂在了怀里,泪如雨下。   开着车的楚天舒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中午时分,初冬的太阳懒洋洋地挂在了天空。   从公墓返回的时候,为了避免再刺激到张盈盈,谭玉芬把她交给了姥姥姥爷,自己抱着张伟的骨灰盒上了楚天舒的车。   回到家里,谭玉芬将张伟的遗像和骨灰盒安置好。   楚天舒说:“嫂子,别做饭了,我们在外面随便吃点吧。”   谭玉芬说:“不了,小楚,我昨天做几个菜,还熬了一锅汤,一会儿吃完了,去医院看看盈盈爷爷。”   楚天舒没有再坚持,留下来陪着谭玉芬简单吃了一点,把菜和汤打好包,准备带到医院去。   谭玉芬刻意梳妆打扮了一番,还稍稍化了点淡妆,尽量掩饰住因为身心俱疲留在脸上的痕迹,连着三天没有露面,虽然有白云朵在医院替她悉心照料,但是,她还是担心爷爷会胡思乱想,看出破绽。   楚天舒将谭玉芬送到医院,本来也想跟进去看看老爷子,但谭玉芬说,突然一下人多了,一是容易说漏嘴,二是反而可能引起老爷子的猜疑,还是她一个人去比较合适。   楚天舒只得作罢。   从医院出来后,楚天舒开着车缓缓进入了大街上连绵不断的车流。   车外,喧闹的人群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和以往的日子毫无两样。   楚天舒长出了一口气,在钦佩谭玉芬坚忍顽强的同时,也在暗暗地感叹,无论怎样,生活总还要继续,现在所担心的是,赵煜替他的委托人许下的诺言能不能兑现?   正想着,放在驾驶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楚天舒拿起来一看,是简若明打来的,他赶紧将车停在了路边。   “小楚,忙完了吗?”简若明知道楚天舒这几天都在为张伟的事忙乎,接通了电话,她首先问道。   楚天舒说:“简主任,刚忙完,我正在去单位的路上。”   “好,你过来之后,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听得出来,简若明的口气轻松了许多,这几天,她也承受着来自多方面的压力,当然,最大的压力还是仪表厂下岗职工的稳定。   到了国资委主任办公室,简若明让楚天舒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   再次回到座椅上,简若明看着楚天舒,略显惊喜地说:“我刚得到消息,鲲鹏实业打算退出仪表厂竞购。”   “是吗?”楚天舒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惊异,他想到过会有这个结果,但没想到这个结果会来的这么快。   简若明一直在观察楚天舒的表情,她突然问道:“你能告诉我原因吗?”说到这里,她的眼睛盯住了楚天舒。   楚天舒含糊其词说:“知难而退也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可是,据我所知,鲲鹏实业与凌云集团应该是旗鼓相当,不相上下呀。”简若明停顿了一下,说:“至少还没有到分出胜负的时候……”   楚天舒看着简若明,嘿嘿笑道:“简主任,我又不是王致远,我怎么猜得出他的心思?”   听到这句话,简若明的脸色微微一变,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还是被楚天舒敏锐了捕捉到了,联想到竞购当天,王致远对简若明的视而不见,楚天舒不由得升起了一个疑问:他们有什么关联吗?      第198章 鬼点子多      简若明幽然道:“小楚,我以为你会知道一些原因呢。”   “嘿嘿,明姐,你是国资委的主任,我不过是替你当差的,个中原因,你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呢。”楚天舒得知了鲲鹏实业要退出的消息,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所以,语气中多少带了一点点的油腔滑调。   “楚天舒,听你说话的腔调,好像没有把我当成你的领导吧。”简若明故意把脸一沉,“凌云集团的吴梦蝶是你的师姐,你住了她的房,开着她的车,这些我可都是知道的哟。”   楚天舒忙笑道:“明姐,幸好你不是纪委的领导,否则,我早被‘双规’了。”   “哼哼,那你还不老实交代?”   “明姐,我是真不知道啊。”楚天舒叫起了委屈,说:“吴梦蝶竞购当天就回了临江,我按照你的指示,成天忙着稳定下岗职工的情绪,真没和她有过联系。”   简若明盯着楚天舒看了几眼,看他确实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便说:“你说,鲲鹏实业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楚天舒没有接话,他知道简若明一定有话要说。   简若明忽然望向楚天舒,叹道:“小楚,我估计张伟的死给鲲鹏实业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你以为呢?”   楚天舒静静地看着简若明,不得不佩服她的洞察力。   既然简若明很坦诚,楚天舒觉得自己找装下去就有点虚伪了,他微微一笑说:“这几天,网上关于张伟之死有很多的议论,他的妻子谭玉芬也在讨说法,这应该会对事件的策划者带来很大的压力。不过,这个压力不应该在鲲鹏实业,而应该是郭雄波啊。”   简若明没有再说鲲鹏实业退出竞购的事,而是及时转换了话题,她说:“小楚,仪表厂竞购很快会有结果,从我在省国资委了解到的情况看,这会成为我市国企改革的一个借鉴模式,很可能会加快我市国企改革的进程,今后一段时间的工作可能会更加繁重。”   楚天舒说:“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省国资委想把青原市仪表厂改制过程作为一个样板在全省进行推广。”   “不错。”简若明感叹道:“仪表厂的竞购结果还没有公布,市里领导已经开始运作了,省国资委已经初步同意,总结提炼青原国企改制的经验,树立典型,在全省范围内大力推广。”   楚天舒愕然,改革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开始,就已经筹划着要总结经验,树立典型,这不是在为做政绩造势吗?   这个时候,市领导中谁最需要政绩呢?   一个是市长朱敏文,他想要顺利接替郭子春的市委书记;另一个应该就是副市长唐逸夫,他迫切希望能在将来的市长一职的竞争中战胜伊海涛。   楚天舒问道:“明姐,你怎么知道的?”   “方文达主动告诉我的。”简若明冷冷地说:“他是省国资委的副书记兼纪委书记,这事儿由他牵头负责。他还说要亲自带队来调研,将青原市的经验提升一个层次,力争在全国范围内做出影响来。”   青原市的国企改革有成绩,自然少不了简若明这位国资委主任的功劳。   楚天舒马上就想起了那个蒜头鼻子的方文达,这家伙看来对简若明的色心未死,找着机会还要对她大献殷勤。   不过,从简若明的态度来看,她对方文达的自作多情还是心存顾忌。   楚天舒笑着说:“呵呵,简主任,你是国资委的一把手,要抓国企改革的大事,总结经验这类宣传方面的工作,我们也有对口的领导嘛。”   很显然,楚天舒是在给简若明提醒,让欧阳美美去对付方文达。   简若明“扑哧”一下笑了:“哼哼,就你鬼点子多。”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楚天舒回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几天没好好上班,办公室依然干净整洁,开水瓶还灌着新烧的开水。   楚天舒知道,这一切都是刘春娜在默默地操持着。   坐下来批阅了几份积压下来的文件,楚天舒的心思却静不下来,鲲鹏实业要退出仪表厂竞购,这个消息该跟谁分享一下呢?   还没等他想好,“桃花朵朵开”的音乐响起来了。   楚天舒抓过手机来一看,不由得有点失望。   电话是卫世杰打来的,他一开口就抱怨:“哥们,泡妞忙不过来了,手机关机,短信也不回,太重色轻友了吧。”   其实,这是卫世杰的一贯做法,当他泡妞处于热乎头上的时候,为了免打扰往往把手机关了,更别谈回什么短信了。   楚天舒这才想起来,昨天上午纪委梁宇轩找谈话的时候关了手机,卫世杰曾经发过来一个短信说“我不干了”,当时楚天舒听说谭玉芬又带人上街了,正着急上火,又闹不明白卫世杰不干了是什么意思,就无视了这条短信。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打电话来兴师问罪了。   “哎,老卫,什么你就不干了?”楚天舒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是妞不让你干,还是你干不动了?”   “哥们,我可没心思和你开玩笑,我被开了。”卫世杰继续叫苦。   楚天舒皱起了眉头:“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回事,痛痛快快说,我正忙着呢。”   卫世杰骂道:“老楚,秦立峰那老小子处处找我的茬儿,老子不伺候了,我炒他鱿鱼了。”   “什么?”楚天舒总算明白了,他叫道:“你不在城投公司干了?”   “是!老子受不了那份窝囊气,辞职不干了。”   楚天舒心里一阵不忍:“对不起,老卫,是我连累你了。”   “这跟你没关系。”卫世杰抱怨完了,心情似乎已经开朗了,他洒脱地说:“奶奶的,天下的歪脖子树多了去了,我还非要在城投公司这一颗树上吊死啊。”   楚天舒替卫世杰惋惜的同时还是暗自内疚。   城投公司属于官与商兼有的性质,在青原市属于效益和福利都不错的单位,卫世杰已经混成了开发部的副部长,上升的空间还是不小的,就因为跟着自己得罪了秦立峰,最后把他逼到了只好辞职的地步。   楚天舒问:“老卫,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卫世杰豪气冲天的地说:“我自己干!”   “自己干?”   “对呀,开公司,我自己当老板。”   “好,有志气!”事已至此,楚天舒也为卫世杰的决定叫好。   卫世杰顺杆子就爬:“嘿嘿,老楚,是你鼓励我干的呀,到时候你必须得帮我。”   “没问题!”楚天舒很爽快地答应了,但马上又问道:“可是,我一没钱,二没权,怎么帮你呢?”   “有钱的捧个前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卫世杰笑道:“我新公司开业的时候,你把你的三个老婆都给我带来,当记者的给我写报道,当警察的帮我看场子,当医生的嘛,嗯,我想想,就给我当礼仪小姐吧。”   楚天舒笑骂道:“啊呸,你想得倒美!”   “靠,我就知道你他妈的重色轻友。”卫世杰回骂了一句,又说:“说正经儿的,老楚,我这是背水一战了,干好了,赚了钱大家花,干砸了,赔光了我就上你的富人区混吃混喝了。”   “行!有我一口干的,就有你一口稀的。”楚天舒脱口而出。   这句话在大学时期卫世杰常对楚天舒说,不过,那时候卫世杰指的是泡妞,而不是吃喝。   这时,楚天舒的手机响了一个提示音,又有电话打进来了。   楚天舒一看是吴梦蝶,便对卫世杰说:“老卫,对不起,真有事儿了。公司开业告诉我,我一定带她们几个去给你捧场。”   卫世杰说了声“谢谢”,把电话挂了。   楚天舒赶紧接通了吴梦蝶的电话,问道:“师姐,我正和一个同学通话,有事儿吗?”   吴梦蝶说:“天舒,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鲲鹏实业要主动退出了。”   楚天舒很平静地说:“哦,那我可以提前向你表示祝贺了。”   吴梦蝶淡淡地一笑,说:“没什么好祝贺的,是鲲鹏实业的主动退出,又不是凌云集团的强势胜出。”   楚天舒摇了摇头,说:“是啊,师姐,鲲鹏实业并没有败势已定,为什么要主动退出呢?”   吴梦蝶说:“商界拼争,终归还是市场资源和既得利益的瓜分过程。”   楚天舒坦承:“不懂!难道不应该归功于师姐的运筹帷幄吗?”   “呵呵,天舒,你真有意思。”吴梦蝶笑了起来,说:“我实话告诉你吧,王致远通过省国资委的方文达向我表达了退让的意思,我和他达成了默契,在随后的青原市国企竞购中,凌云集团放弃其中的一次,并让出部分北方市场。”   楚天舒暗暗吃了一惊。   王致远果然好手段,无愧于他商业奇才的美誉。明明他在楚天舒的逼迫之下不得不退出竞购,却仍然想方设法从吴梦蝶的手里捞了一笔,简直把合作共赢的理念运用自如,发挥得淋漓尽致。   楚天舒想,如果昨天自己把赵煜的承诺转告了吴梦蝶,又会是什么一个结果呢?      第199章 节日快乐      吴梦蝶见楚天舒没有说话,马上意识到了他存有疑问,她说:“天舒,这一点儿都不奇怪,凌云集团竞购仪表厂成功之后,在青原市已经有了自己的基地,既没有必要也没有能力参与青原市其他企业的竞购,同时,让出去部分北方市场,也符合凌云集团集中优势力量在东南省发展的战略规划。”   这就是吴梦蝶的大局观,她能够将凌云集团带上国内知名企业的行列,必有她的过人之处。   这也给了楚天舒极大的启发,天下财富取之不尽,谁也不可能全部揽入囊中。   商界如此,官场也如此!   楚天舒佩服的同时,又略带疑问道:“师姐,现在我终于敢问你了,既然是竞购,只要凌云集团的综合报价比鲲鹏实业高,就应该可以中标。可为什么鲲鹏实业的综合报价正好会压你一头呢?”   “问得好!”吴梦蝶笑了,“天舒,这也是我给你打这个电话的第二个原因。王致远趁方文达上卫生间的时候,向我作了一个暗示,凌云集团的高层有与他合作的内鬼。”   “哦,怪不得,他说了是谁吗?”   “没有。其实,在竞购现场我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这个暗示,只不过是一种示好的态度,他不说我也知道应该是谁。”吴梦蝶自信地说:“如果我连这点最基本的敏感都没有,凌云集团早就易主了。”   楚天舒笑问道:“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吴梦蝶说:“这个人是凌云集团的创始人之一,他希望借仪表厂竞购将我赶下台,好扶持他儿子上位,但他也是凌家的长辈,我不能让他太难堪,所以,我就找你来了。”   “哈,师姐,你太抬举我了,来硬的你可以找冷雪,来软的你可以找凌锐的爷爷,我对凌云集团的内部管理几乎一无所知,我能帮你什么忙呢?”   “天舒,你跟我说过一个神奇的老道士,你忘了?”   “没忘啊。他叫闻家奇。”   “没忘就好。你就帮我把他找来,老古董非常讲迷信,我要给他来一个不软不硬的,让他自己找个台阶下。”   “哈哈,师姐,真有你的。”楚天舒大笑了起来,说:“好,我帮你去把闻家奇给你找来,具体怎么忽悠,你和他商量。”   “行!到时候我通知你。”吴梦蝶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笑道:“天舒,租房时候我提的要求太苛刻了,现在我以房东的身份正式通知你,取消不许带女人回家过夜的禁令。好了,你忙吧,再见。”   楚天舒与吴梦蝶结束了通话,在椅子上楞了半晌。   一场看似你死我活的战斗,就要以戏剧化的方式结束了,对垒的双方及其幕后的势力都各有所获,而处于最底层的下岗职工们为了争取他们的权益,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唉!楚天舒长叹了一口气。   翻开古今中外的战争史,任何一场战争,英雄们一个个攫取了权力和财富并名垂千古,当炮灰的总是那些最弱势最无助的群体,这是何等的不公啊!   楚天舒站了起来,推开了办公室的窗户,初冬的寒风吹拂着他的头发,耳边听着尘世的喧闹声,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普通市民,他心潮起伏,如果没有普通百姓的付出,官员们凭什么政绩能升官,商人们有什么市场能赚钱。   在当前的体制下,要改变这种不公,唯一的途径就是掌握有更大权力,再利用手中的权力去为广大的老百姓谋求公平和正义。   楚天舒想到这,忽然间一股豪气陡然从胸中漫出。   当官就要造福百姓,赚钱必须回报社会!   放在办公桌上手机“嘀”了一声,惊醒了沉思中的楚天舒。他走过去拿起手机一看,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微笑。   短信是白云朵发来的:“老楚,我想你了。”   楚天舒立即回复:“小朵朵,我也想你了。”   自从与白云朵有过肌肤之亲后,楚天舒时常会想念她身体的味道。   张伟去世之后,白云朵受谭玉芬的委托,二十四小时守护在张伟父亲的病房,唯恐有人会将张伟去世的消息传到老人的耳朵了。   连续三天没见着白云朵,连声音都没有听到过,楚天舒要不想的话,那就太不正常了。   当然,白云朵也想。所以,短信刚刚发过去,白云朵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老楚,年底要评先了吧?”   “小朵朵,你什么意思?”楚天舒傻笑。   “你看看几点了,还不下班呢?”   “你这个坏家伙,你说我假装积极呢。”楚天舒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已经五点半了,该下班了。他无声地笑了,无奈地说:“你二十四小时呆在医院,我还没批评你呢,你倒讽刺起我来了。”   白云朵辩解道:“嘿嘿,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像你假装积极,只惦记着升官,不懂得享受生活。”   楚天舒小心翼翼地附和道:“嗯嗯,你思想境界比我高。”   白云朵忍俊不禁,扑哧笑了出来,说:“哎哎,老楚同志,你要想哄女生开心也别打官腔呀。”   她心情好像不错嘛。楚天舒突然想起来了,谭玉芬去了医院,应该是把她替换出来了,于是,楚天舒试探着问:“小朵朵,你在哪?我请你吃饭,咱们享受享受生活。”   白云朵叫道:“好哇,你说,去哪?”   “你说吧,我听你的。”楚天舒边打电话边收拾东西。   “真的吗?”又来了,楚天舒越来越喜欢听白云朵问这三个字了。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字,每一次从白云朵嘴巴里蹦出来都别有一番情趣。   “真的,我说到做到。你让我去哪就去哪。”   “嗯,”白云朵心里充满了甜蜜,她沉吟了片刻,突然说:“我要是把你卖了呢。”   “我不仅帮你数钱,还要尽量帮你卖出个好价钱。”   “哎呀,你真是太好了!”白云朵满足地呻吟了一声。   “嘿哟,你也很不错呀!”楚天舒立即很配合地回应了一声。   哇!这不是两个人第一次亲密融合时发出的声响吗?   在两个人相互想念的时候发出了这种声音,这不是干柴遇上了烈火又是什么?   白云朵顿时脸红耳热,激动得身体的某些部位潮湿起来。   楚天舒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热,一股从小腹和内心最深处燃起的火焰,越烧越旺,他不由自主拉开了挂在脖子上的领带结,咽了咽口水,意味深长地说:“小朵朵,你快说吧,想去哪?”   白云朵温柔地轻嗯了一声,说:“我哪都不想去,我就想去丹桂飘香。”   楚天舒心跳加速了,他问道:“要不要我来接你?”   白云朵说:“不用了,我就在丹桂飘香对面的‘红颜蓝颜’酒吧,几步路,走过去就行了。”   同一个地方同一个美人,同样的声音,同样的期待,怎不令人要产生同样的欲望。   楚天舒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现在就想用身体的语言去表达对白云朵的思念,他低吼一声:“小朵朵,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穿上衣服,抓起手提包,楚天舒拉开门就往外冲,差点与刘春娜撞了个满怀。   刘春娜退后一步,说:“天舒,我还以为你又要加班了。”   楚天舒站住了脚步,惴惴不安地问道:“哦,不,春娜,有事儿吗?”他在心里暗暗祈祷:可千万别冒出事儿来呀!   刘春娜笑笑,说:“老范说,你这几天一定忙死了,他让我过来问问,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放松一下。”   “不用了。”楚天舒作出一副疲态,说:“是真累了,我要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你跟老范说,改天吧。”   刘春娜说了声“好吧”就告辞了。   楚天舒开着车,在人流和车流的高峰中穿行,遇到堵车或者红绿灯的时候,恨不得让这辆凌云志车改装出一双翅膀来,飞到白云朵的身旁。   车终于抵达了丹桂飘香,远远地,楚天舒就看见白云朵站在2号小白楼前,看见了熟悉的凌云志车,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白云朵明显刻意打扮了一番,一张精致白皙的小脸儿越发的生动,眼里弥漫着醉人的蜜意。   楚天舒将车停进了车库,打开了房门。   刚把房门关上,白云朵变戏法般从背后拿出一束鲜花来,欢快地说:“老楚,祝你节日快乐!”   节日?今天是什么节日?楚天舒一下子被白云朵搞糊涂了。   白云朵将鲜花在楚天舒的面前晃动了几下,大声说:“光棍节快乐!”   哈!原来今天是11月11日。   楚天舒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张开双臂,将人和花一起搂入了怀中。立刻,一股特殊的体香和鲜花的芬芳扑面而来,一下就把他醉昏了。楚天舒分不清哪是体香,哪是花的芬芳,就将鼻子凑过去,先闻闻鲜花,然后又闻闻白云朵,闻着闻着,就吻到了一起。   几天的思念,期待,终于在这长吻里得到了暂时的满足。      第200章 爱咋咋地      不知道吻了多久,白云朵才轻轻推开了楚天舒,说:“好了好了,你一定饿了,我给你做饭去。”   楚天舒坏笑着说:“知我者,云朵也。你还别说,真是饿了,不过,不是肚子里饿,而是情感上饿,身体上饿。”   说着,又要去亲吻白云朵。   白云朵笑着躲开了,说:“别闹了,别闹了,我要做饭去了。”   楚天舒只得说:“那好吧,吃完饭你就跑不掉了。”   白云朵温柔地说:“你放心,我不跑,今晚我就属于你。吃过了饭,你爱咋的就咋的。”说着将鲜花扔在了楚天舒的怀里,脱了外套,走进了厨房。   楚天舒嫌逛超市麻烦,总是一次性把一周的菜买好,这几天又没在家吃饭,所以,冰箱里的菜肴还比较丰盛。   白云朵来过丹桂飘香,也给楚天舒做过早餐,对厨房里的设施并不陌生,不一会儿就忙开了。   楚天舒找了一个花瓶把鲜花放在了客厅里的桌子上,然后转回来,问白云朵要不要帮忙。   白云朵在厨房里说:“不用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喝点茶,饭菜马上就好了。”   楚天舒突然想起了吴梦蝶的解禁令,赶紧跑了主卧室,把放在床头柜上的租赁协议收了起来,想着如果干着活的时候让白云朵看见了这份东西,岂不是大煞风景。   这几天,楚天舒确实是忙坏了,守在张伟的遗像前几乎没有休息好,现在终于回到了舒适的家中,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心。   就在这种舒心中,他走进了洗浴间,打开了电热水器,心想着过一会儿洗完了澡,就可以搂着心爱的人儿尽情享受,不免一阵兴奋。   楚天舒做完了这一切,又转身来到了厨房。   白云朵正在炒菜,她穿着浅灰色的紧身小毛衣和浅蓝色的牛仔裤,腰间系着一条花围裙,简单大方中更显出腰肢的柔软与臀的饱满,腿的修长和背的优美。随着她炒菜的动作,整个身体就动了起来,身子一扭一扭的,腰与臀之间便凹凸出一个优美的弧,仿佛舞蹈般优美和谐,又仿佛蕴藏了不尽的诱惑。   他正看得入神,白云朵猛然回首,灿烂地笑了一下说:“你别急,我一会就炒好了。”   楚天舒就突然走上前去,搂住了她的细腰儿说:“急呀,怎么能不急哩?”   白云朵笑了说:“你坏死了,你肚子不饿呀。”   楚天舒坏笑着说:“身体比肚子还饿。”说着就将双手伸到白云朵的衣服里面,抓住了她那两个活泼乱动的小兔子。   白云朵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幽幽地说:“你要等不及了,就先摸摸吧。”   楚天舒说:“真等不及了,那我先摸摸。”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两个肉肉的东西,感觉越摸好像越大,越来越硬了,紧紧的涨满了他的手。   白云朵一边轻轻地呻吟着,一边屁股一扭一扭地吵着菜,恰巧就扭到了楚天舒挺立起来的敏感处。   楚天舒有点受不了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就移到了白云朵的下腹部,感受到了那里的柔软与温暖。   白云朵停住了炒菜的动作,轻轻掰开了楚天舒放在下腹部的手,说:“别闹了,一会儿就好了吃完饭,洗完澡再疯好不好?”   楚天舒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白云朵转过头来,轻轻地拍了拍楚天舒的脸,柔声说:“听话,去把碗筷摆好。”   楚天舒摸了摸白云朵的手,点点头,乖乖地去拿了碗筷,和炒好的菜一起摆放在餐桌上,坐下来等着白云朵。   “你一定饿了,赶快吃一点吧!”白云朵把最后一个菜端了出来,一边看着楚天舒,一边解着围裙说。   白云朵把围裙从头上解下来,抬手的时候,身上的小毛衣被扯了上去,露出了腰腹部的一小片白皙,楚天舒忍不住,一把揽过她来,在一小片的白皙上亲了一口。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体香,淡淡地和着菜肴的味道扑鼻而来,差点把楚天舒醉倒在椅子上。   “哎呀,你个坏家伙,你不吃饭了?”白云朵把围裙扔在地上,像受了惊吓一般尖叫道。   “嘿哟。”楚天舒不由自主地附和道。“我吃,我吃,我要先吃了你。”   白云朵一弯腰,“哦”了一声,就被他吃着了。   他们俩先是在站着吃,后来又一起滚在沙发上吃。   他们已经分不清是他吃她,还是她吃他,都在互相地吃着,像烈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干柴,又遇到了一阵狂野的风,身体与身体便吃在一起……   刚与白云朵连到了一起,楚天舒就感觉到了一阵直透心底的温暖,仿佛遍体通透了般,他轻轻地含住她的耳垂问:“好吗?”   白云朵忍不住呻吟了起来,一边呻吟一边说:“嘿哟,我爱你!”   楚天舒也说:“哎呀,我也爱你。”   白云朵紧紧搂住了楚天舒。   楚天舒的两手也紧紧地挟着了她的小腰儿,一边工作着一边问道:“哎呀,好吗?”   白云朵说:“嘿哟,太好了!你真是等不及了?”   楚天舒说:“哎呀,是,我实在忍不住了。”   这哎呀嘿哟的声音随着动作一起此起彼伏,在整个房间里弥漫开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菜肴的热气随着暧昧的气息在袅袅地飘荡……   一阵暴风骤雨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楚天舒和白云朵就像条泥鳅般挤在沙发上。   过了好一会,白云朵才幽幽地说:“吃饭吧,又劳累了半天,你一定饿了。”   他看着她说:“是饿了,但吃你比吃饭爽。”   她抓过他的手,拉到了她的胸脯上:“那我就让你吃一辈子!”   他的心颤了一下,说:“好,这辈子我吃定你了!”   白云朵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说:“老楚,你别怕,你就是找了大奶,我还给你当二奶,反正,这辈子我赖上你了。”   楚天舒拍了她的臀一下,说:“看你再敢胡说。”   白云朵扭动了一下,说:“老楚,我说的是真心话。男人以事业为主,如果有谁能在事业上给你更大的帮助,我愿意让她做大奶,我心甘情愿做二奶。”   “小朵朵,你真傻得可爱哟。”楚天舒感动地将她紧紧揽在怀中,什么话也没有说,却觉得比说什么话都强。   腻了一会儿,白云朵还是从楚天舒的怀抱里挣扎了出来,张罗着让楚天舒吃饭,两个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吃着聊着,白云朵先吃完了,又像一只小猫一样依偎了过来,用小手儿拨弄起了他的要害来。   经她一拨拉,楚天舒又起性了,吓得白云朵哧溜一下跑了,直接冲进了浴室。   楚天舒也扔在碗筷,跟着追进了浴室。   白云朵撩水泼他,他用一只手挡着眼睛,另一只手去抓她。   她嬉笑着,躲闪着,把身上涂满了沐浴露,楚天舒抓了几次,都被她滑脱了。   楚天舒有点着急了,便不顾白云朵泼过来的水,眯缝着眼睛用两只手去抓。   这下白云朵躲不过去了,于是便不躲闪,背过身躯任由楚天舒来抓。   楚天舒一只手抓住了白云朵的臂膀,另一只手在她的后背上抚摸了起来。   白云朵扭着身子,笑着说:“痒痒,好痒痒。”   楚天舒也笑着说:“我就当我是搓背的,你别动。”   白云朵躲闪着,笑道:“这么高级的搓背工,我付不起小费呀。”   楚天舒轻轻将她背过身去,低声说:“没关系,一会儿在床上表现好一点儿,把我伺候好了,我们就两抵了。”   “好吧。”白云朵答应了一声,便咬着下嘴唇,忍着痒痒,闭着眼睛,享受着楚天舒的温情服务。   楚天舒很认真地从脖子开始,一点点仔细地抚摸着白云朵的每一寸肌肤。   从颈脖处下来,他用手握住了白云朵的山峰,揉摸了一阵之后,又滑落到了她的腰际。她的腰细且柔,摸上去光滑如脂,然后是腹部,再到了她的小屁屁,翘翘的,紧紧的,富有弹性。再往下,就是两条优美的腿,匀称修长。   楚天舒觉得白云朵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是那么精致、美妙。   白云朵在楚天舒的抚摸之下,心里一阵阵激动,身体一点点绷紧,最后,发出了一声声痛快的呻吟。   洗过澡,再上床,所有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   这回轮到白云朵迫不及待了,她忽然一跃身,就像骑马一样骑到了楚天舒的身上。等坐稳了,便一晃一晃地动了起来,两只活泼的小白兔,在她的胸前跳动了起来,上上下下的活蹦乱跳,蹦出了疯狂,跳出了妩媚。   楚天舒按耐不住,翻身将白云朵压了下来。   哎呀嘿哟的叫声再一次交替响了起来。   最让楚天舒感到兴奋和刺激的就是白云朵的叫声,那是一种忘我的发自内心的喊叫,声音轻时,轻若琴弦,悠长而甜媚入骨,仿佛一曲天籁划过遥远的天际;声音重时,重如鼓槌,铿锵而催人奋进,有一种撕心裂肺生死难忘的生命体验。   他们不知疯狂了多久,最后才在一阵阵欲仙欲死里瘫倒在了床上。      第201章 改写纪录      “你太厉害了,老楚。”静躺了一会儿的白云朵默默地用手指划过楚天舒的胸膛。   “小朵朵,是你太有魅力了。”楚天舒忍不住捏了捏白云朵富有弹性的小白兔。   白云朵轻轻的颤抖,娇羞地说:“还说呢,我都要被你折腾死了。”   楚天舒“啪啪”轻打了两下她的屁股,说:“下午在电话里你还要卖了我呢,这回不舍得了吧?”   白云朵抬起眼睛,迷离地看着楚天舒,轻叹了口气说:“算了吧,你不把我卖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楚天舒说:“不,我也舍不得。”   白云朵突出了楚天舒最爱听的三个字:“真的吗?”   天啊!又是这三个字!   白云朵这一次吐出这三字的声音非常小,好像舌头被缠住了,柔柔的还带有点绵绵的,配合着声音的是媚眼如丝。   楚天舒的心里顿时像被一只小老鼠的爪子抓挠着,有点痒又有点疼,那种感觉简直太美妙了。   “哇,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妩媚好不好。”楚天舒几乎语无伦次了。   白云朵一展笑颜,但马上被楚天舒后一句话吓得起身欲逃。   因为楚天舒说:“我要用实际行动来表达我的真诚。”   “啊,不要……”白云朵的身子往后一缩,却被他立刻拉了回来。   轻轻抱住颤抖的白云朵,楚天舒吻上了她的眼睛,她的双颊,她的美唇,还有她的锁骨。   白云朵再次发出了呻吟:“不行,我会死的,还有,你已经有过两次了,医学书上说……”   “呵呵,医学书上说的什么都是瞎说,所有病例之外都有特殊的人物。”楚天舒翻身扑到了白云朵的身上,展示出他特殊的威风凛凛,傲然道:“今夜我来改写你学的医学书。”   “怎么改写呀?”白云朵明知道他的目光中透着狡黠,却仍然忍不住要问。   楚天舒大言不惭道:“改写人类做爱史上的记录。”   “呀,真的吗?”白云朵惊呼。   这三个字再次刺激了亢奋中的楚天舒,他低下头,用舌头舔住了山峰上的凸点,轻声道:“你等着瞧”   白云朵本来就已经被楚天舒的雄壮感染得如升云端,已经不堪自持了,哪还禁得起他的肆意抚弄,微张着红唇,粉脸绯红,眼睛里秋水迷离了。   楚天舒的气息渐渐粗重,他猛地拉开她蜷曲的身体,将她的晶莹美丽整个敞开。   “不要啊……”白云朵羞涩地缩起双腿。   “为什么?你说过的,今晚上你属于我,我爱咋的就咋的,嘿嘿。”楚天舒按住了她的玉腿。   白云朵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了。   很快,楚天舒再次迷失在这具丰润宜人的美丽身躯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用身体努力地爱她,取悦她,仿佛那是他与生俱来永世不忘的生命天性。   哎呀嘿哟声又一次响起。   这一次更加的悠扬绵长……   在几番起伏搏斗之后,床上的两人双腿交缠而眠。   睡梦中,楚天舒还在问:“小朵朵,还要不要?”   白云朵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低声说:“不要了,我要死了。”   楚天舒搂住了她,沉沉睡去。   窗外阳光灿烂。   楚天舒被阳光刺醒,微微睁了睁眼,侧头望向窗外的天空,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床边,却摸了个空。   她起床了?   楚天舒翻身抓起床头柜上的手表,七点三十分。   他想像平时那样一跃而起,却破天荒地没有成功,他揉了一把腰,暗叹道:破记录还真不是那么轻松的。   楚天舒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走出了房门。   厨房的门关闭着,但依然可以听见里面发出的锅铲之间细微的碰撞声。   楚天舒微微一愣,悄然伸头看去。   白云朵已经穿戴整齐,又系上了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   楚天舒默不作声地走了进去,欣赏着她妙曼的迷人背影。   白云朵听见了身后身后的声响,回头一笑,柔声道:“餐桌上有煎好面包片,牛奶热好了在微波炉里,你快去刷牙洗脸,鸡蛋马上就剪好了,吃完早餐上班去。”   “小朵朵,你真好!”楚天舒徐徐靠近,轻轻地搂住她的腰,闻着她的体香,虽说昨晚上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但是男性的特征在清晨总是会表现得锋芒毕露。   “啊……”白云朵感觉到了楚天舒的坚硬,立即发出了一声尖叫:“你……又饿了。”   楚天舒有意向前顶了顶,嘿嘿笑道:“我不饿,是它又饿了。”   “嗯,嗯。”白云朵模糊地哼哼两声,低头说:“你饿了吃早餐去,它饿了晚上再喂,我不想被你折腾死,也不想你把身体折腾垮了。”   楚天舒的虚荣心在作怪,他厚着脸皮舔着她的耳垂说:“医生说,一天之计在于晨……”   “不行,不行呀。”白云朵被他摸舔得几乎快要瘫软了。   楚天舒趁机继续进攻,正当白云朵快要屈服之时,一阵手机铃声猛然响起。   不是楚天舒的“桃花朵朵开”,而是白云朵的“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白云朵趁楚天舒一愣神的功夫掏出了他的魔爪,跑到餐桌边抓起了她的手机:“哟,媳妇儿呀,这么早就给老公请安来了?”   楚天舒一听,就知道是向晚晴,他嘿嘿一笑,赶紧跑进卫生间去刷牙洗脸。   向晚晴没有理会白云朵的玩笑,直接问道:“云朵,你和楚天舒在没在一起?”   白云朵马上予以了否认:“没有呢,我……在医院。”   “在你个大头鬼,”向晚晴气咻咻地骂道:“昨晚上我去医院了,是玉芬嫂子在好不好?”   白云朵吐了吐舌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向晚晴不容白云朵再分辩,大声说:“麻烦你告诉他,早上九点在凯旋宾馆有一个新闻发布会,他要有兴趣可以去参加一下。”   “什么事呀?”白云朵顾不得掩饰了,问道。   向晚晴说:“鲲鹏实业退出仪表厂竞购。”   “哎,老楚,晚晴的电话。”白云朵一听是这么重要的消息,赶紧跑进卫生间,把手机递给了楚天舒。   楚天舒尴尬地笑着:“嘿嘿,晚晴……谢谢你,我马上赶过去,嘿嘿,我的手机可能是没电了。”   “哼,你别没电就行。”向晚晴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傻呆呆站着的白云朵突然抽了抽鼻子,转身冲进了厨房:“哎呀,我的煎蛋啊……”说完了,竟然举着被烧糊了的锅发起了呆。   楚天舒见了,连忙也跟进了厨房,手忙脚乱地把炉子上的火关了。   “怎么办呀,老楚?”白云朵可怜巴巴地问。   楚天舒笑道:“重新煎过一个呗。”   “不是,我不是说煎蛋,”白云朵放下了锅,低声说:“我是说,晚晴知道了我在你这里过夜,我该怎么办?”   楚天舒大笑道:“哈哈,你犯大错误了,竟然背着她偷了男人。”   白云朵捏起双拳在楚天舒身上一通乱捶:“就怪你,就怪你,人家都急死了,你还笑话我。”   楚天舒让白云朵捶了几下,才抓住了她的手腕,说:“怕什么,实话实说呗。”   白云朵撅着嘴,小声说:“可是,我说过了的,她给你当大奶,我给你当二奶,我抢到她前面去了,她该生气了。”   楚天舒刮了一下白云朵的鼻子,说:“你傻呀!你还真把自己当二奶了。”   白云朵颤抖着声音问:“老楚,你不把我当二奶吗?”   楚天舒坚决地说:“当然不!”   “真的吗?”白云朵仰着脸,一副天真可爱不敢相信的样子。   哇,又是这三个字。   楚天舒一激动,把她拉进了怀里,贴着她的耳朵说:“真的!当然是真的。”   上午九点,鲲鹏实业董事长王致远在凯旋宾馆召开了新闻发布会,高调宣布鲲鹏实业退出仪表厂竞购。   在董事会秘书宣读了鲲鹏实业退出竞购的决定书之后,王致远做了一个简单的发言,他说:“从网上得知了张伟的感人事迹之后,鲲鹏实业董事会经过慎重讨论,一致认为凌云集团的竞购方案更符合青原市的长远发展,更具人文关怀,鲲鹏实业决定退出仪表厂的竞购。在此,我代表鲲鹏实业向张伟的家人表示慰问,并殷切希望今后能有机会,为青原市的经济发展作出贡献。”   在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王致远看见了出席发布会的楚天舒,他特意走过来与楚天舒握手,轻声笑着说:“楚主任,你赢了,但是,我也没有输。”   楚天舒笑道:“王总雄才大略,小楚自愧不如。”   王致远哈哈一笑,说:“客气了,希望有机会合作,再见。”说完,他拍了拍楚天舒的肩膀,在樊国庆等人的簇拥下,走出了凯旋宾馆。   楚天舒特意等着负责直播拍摄的向晚晴忙完了,把她拉到一边,告诉她昨天晚上自己和白云朵在一起。   向晚晴低着头不断地绞着手指,听楚天舒说完,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莫名其妙地问道:“云朵睡得还踏实吗?她换了地方,总是睡不好。”   楚天舒咧咧嘴,随口回答说:“嗯,还好吧。”      第202章 我怕个屁      “行!”向晚晴如梦方醒,很快恢复了她的理智和豁达,她郑重其事地说:“天舒,云朵是我的好姐妹,也是一位好姑娘,你替我好好照顾她吧。没别的事儿,我忙去了。”说完,连再见都没有说,就朝她的同事们走去。   楚天舒望着向晚晴的背影,心里突然也觉得不是个滋味,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第二天,青原市各媒体刊载播发了鲲鹏实业退出竞购的新闻,王致远发表演讲的照片出现在了醒目的位置。   王致远在新闻发布会上的这一番发言,虽然引起了业内人士的各种猜疑,但是,他这个光明磊落急流勇退的举动,博得了媒体和民众的广泛好评。   这就是商业奇才王致远的做派,他可以为了追求利益不择手段,也勇于面对一场失败,并将这个失败转化为下一次胜利的起点。   当天晚上,谭玉芬和女儿张盈盈带着大病初愈的老爷子从青原市消失了。   仪表厂的职工们都不知道谭玉芬一家去了哪里,什么时候会回来。   据大胡的老婆说,当天晚上她起夜的时候从窗户上看见,谭玉芬一家被一位高挑的女子接走。后来,大胡、老万等人看谭玉芬家中连日来没有动静,他们前去敲门才发现,门没锁,谭玉芬没有带走任何的随身物品,只带走了张伟的骨灰盒。   11月18日下午三点,在青原大礼堂举行了隆重的仪表厂竞购签字仪式暨专题片《破冰之旅》的首播仪式。   市委常委、副市长唐逸夫、国企改革领导小组成员申国章等官员、相关工作人员和参与竞购企业的代表、青原卫视台台长、《破冰之旅》摄制组成员以及社会各界人士一百多人出席,场面热闹而喜庆。   凌云集团总裁吴梦蝶与青原市国资委主任简若明分别作为企业和政府的代表在仪表厂合作协议书上签字。   在热烈的掌声中,唐逸夫登上讲台,代表市委市政府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   坐在后排的楚天舒发现,站在讲台上的唐逸夫今天格外的神采奕奕,明亮的聚光灯照在他面带微笑的脸庞上,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他的演讲准备得非常充分,没有用事先拟写的稿子,配合威严有力的手势,具有极大的鼓动力,博得了一阵阵的掌声。   唐逸夫高度评价了仪表厂竞购对推动青原市国企改革的重要意义,市政府将以此次竞购作为突破口,加快国企改革的步伐,完成一批困难国企的全面改制和整体外迁,并借此契机,筹建江北经济技术开发区,启动老城区的改造升级,实现全市经济跨越式发展。   最后,唐逸夫说:“市委市政府将按照整体规划、分步实施、整合资源、协调发展的思路,坚持政府与企业共赢的方针,高标准要求、高质量谋划、高水平运作,将青原市老城区改造成东南省一流的文化商贸休闲娱乐圈,将江北经济技术开发区打造成全国知名的工业新城。我的发言完毕,谢谢大家。”   楚天舒听着唐逸夫的精彩演讲,心里却有点纳闷,他这些具有鼓动力和建设性的想法,最早不是伊海涛提出来的吗,他怎么抢先在新闻媒体面前讲的头头是道,雄心勃勃呢?   唐逸夫演讲结束之后,是青原卫视台的台长介绍专题片《破冰之旅》的策划和拍摄过程。   唐逸夫按惯例回到他的席位上,旁边坐席上的申国章俯身向他耳语了几句。他匆匆来到大厅外,他的秘书正面露焦急之色等候在空旷的走廊边。看到他,举着手中的电话,凑近过来,小声道:“唐副市长,公安局郝副局长连续打来电话,有重要工作要汇报。”   唐逸夫接过了电话:“喂,建成,我是唐逸夫。”   郝建成说:“唐市长,刚接到纪委工作人员的报告,正被‘双规’的郭雄波趁人不备,跳楼自杀了。”   “哦,我知道了。”唐逸夫挂了电话,回到了仪式现场,与参加仪式的人员一起观看专题片《破冰之旅》。   专题片播了几分钟,向晚晴弯着腰过来碰了碰楚天舒。   楚天舒随着她悄悄来到了大厅外。   “怎么了,晚晴?”楚天舒疑惑地问。   向晚晴手里抓着手机,低声说:“台里刚刚得到消息,仪表厂原厂长郭雄波跳楼自杀了,让我马上赶到现场去。”说完,她急匆匆地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楚天舒没说话,看了看外面刺眼的阳光,替张伟感到了一丝的安慰,心想,伟哥,你安息吧。   但回到座位上之后,楚天舒的心里却一直惴惴不安,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萦绕在心头,心思再也集中不到专题片的画面上,脑子里不断有血腥的场面闪过。   郭雄波应该受到惩罚,但不应该是这种方式。   《破冰之旅》临近尾声的时候,楚天舒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是一条陌生的短信:“楚天舒,我饶不了你。”   楚天舒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会是谁呢?他回复:“你谁呀?”   很快又守到了回复:“老子是郭胜文。”   这个家伙在刑侦支队交代了问题之后被移交给了拘留所,根据治安管理条例对他刑事拘留七天,应该在前一两天放出来了。   他恨楚天舒,这毫无疑问,但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发了一个威胁的短信。难道,他得知了父亲跳楼自杀的消息?   这么快?楚天舒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但他来不及细想,连忙回复了一句:“你不要乱来。”   郭胜文再没有回复。   《破冰之旅》播放完了,照例是一片掌声。   按照议程安排,仪式结束之后,由凌云集团举行一个答谢晚宴,宴请唐逸夫等领导和出席仪式的各界人士。   楚天舒作为国资委的办公室主任,也算是半个东道主,本来应该去招呼客人,但他觉得有必要给杜雨菲打个电话。   “郭雄波跳楼自杀了?”   “是啊,老童亲自带队去了现场。”   “郭胜文什么时候放的?”   “我不知道,”杜雨菲奇怪地问:“老楚,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关心起他们父子来了?”   楚天舒说:“郭胜文刚给我发了一个威胁短息,他说,他饶不了我。”   杜雨菲问道:“怎么,你害怕了?”   “我怕个屁!”楚天舒爆了粗口,说:“我是怕他胡来。”   听楚天舒这么一说,杜雨菲提高了警惕。“老楚,你是说他知道了父亲的死讯,要对你实施报复。”   楚天舒鄙夷地说:“他要真冲我来倒无所谓,我是担心他不敢对我下手,会动别的歪心思。”   杜雨菲笑了,说:“你呀,别疑神疑鬼的了,我和他打过交道,他没那个胆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楚天舒抢着说:“狗急了也会跳墙呢。”   “他要跳就让他跳!总不能我带人再把他抓起来吧?”杜雨菲冷笑道:“上次抓他,要不是撬开了他的嘴,我肯定要受处分。”   见杜雨菲有点不耐烦了,楚天舒只得挂了电话,往宴会大厅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站下来给白云朵打了个电话:“小朵朵,今晚上有应酬,不回家吃饭了。”   白云朵说:“嗯,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我马上有个手术,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能结束。如果不顺利呢,那可能回来比较晚了。”   “好,我知道了。”楚天舒想象不放心,又很认真地交代道:“对了,做完手术要是太晚了就别回来了,在值班室住下吧。”   “没事的,习惯了,你别担心。”白云朵感觉很温暖,但还是不在意地说,临挂电话之前,还不忘调侃了一句:“老楚,你晚上多吃点,别半夜里又叫唤饿了饿了的,我受不了你。”   楚天舒一听,心头又痒痒的了,他说:“小朵朵,你要明白,我在外面吃得再多,见了你那两个香喷喷的馒头,该饿的时候也还是会饿的。”   白云朵吃吃地笑,说:“你个坏家伙,不理你了,我准备手术了。”   晚宴很丰盛,也很热闹。   主桌上的唐逸夫谈笑风生,精彩的谈话不时博得兼有拍马屁嫌疑的喝彩。   楚天舒却吃得心不在焉,好在他并不在主桌,更不是晚宴的重要角色,他瞅着机会逐一给领导们敬了酒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也懒得和其他不太熟悉的人应酬。   公务性宴请不像私人宴请,到了最后就有点例行公事的味道了。   互相寒暄敬酒,约莫过了个把小时,唐逸夫就提议共同举杯,祝贺签字仪式和首播仪式圆满成功。   众人呼啦啦响应之后,晚宴就算是结束了。   吴梦蝶、简若明等官员们纷纷起身去送唐逸夫。   楚天舒起身,并没有跟随着去凑热闹,而是来到走廊上,再次拨打了白云朵的电话,想问问她手术结束了没有,要不要去接她一下。   可是,怎么也接不通。   楚天舒的心马上提到了嗓子眼上,一种不祥的预感冒了出来。   医生上手术台不能带手机,这个规矩楚天舒知道,但是,一般并不会关掉手机,尤其是今天白云朵明知道楚天舒还惦记着她,更不会把手机关了。      第203章 你跳下去      由于要出席晚宴,楚天舒没有开车,青原大礼堂相当于是青原市的人民大会堂,离市第一医院还有点距离,楚天舒心里着急,来不及给简若明打招呼,心急火燎地跑到外面,打了一辆车,直奔第一医院而去。   真是邪门了,越着急越不顺,路上疯狂的堵车,几乎走一段就要堵一会儿。   楚天舒着急地说:“师傅,你就不能开快点?有没有小道可以绕过这一段。”   司机苦笑道:“你看看,前后都堵着,想绕也绕不出去呀。今天有点邪门,这个点从来没这么堵过。”   有点邪门?这他妈的太不吉利了。   是啊,一般下班高峰时间容易堵,现在晚上八点多钟,怎么可能这么堵呢?要这么说,今天是真邪门了。   楚天舒看着时间一分分流逝,万般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一直拨白云朵的电话依然不通。   好不容易穿过了堵车的路段,很快就接近医院了,可他妈的又堵了。   楚天舒等不及了,掏出钱甩给司机,也没等找零,也管出租车还停到路中间,推开车门,下车就跑,边跑边给白云朵打手机。   谢天谢地,终于打通了。   楚天舒的心放松了下来,脚步也由跑改为了走。   但是,接电话的不是白云朵,而是郭胜文。   坏了!果然邪门了!   郭胜文怪笑道:“楚天舒,想你的二奶了?她现在在我手里,你要不想她死,就立即给老子滚过来,我给你二十分钟,晚了,你就见不到她了。”   听了这话,楚天舒腿一软,差点没跌坐在路上。昨晚上,真的体力透支了。   他连忙给杜雨菲打电话:“雨菲,快来,云朵出事了!”   杜雨菲已经接到了医院方面的报警,她回答说:“老楚,你别急,我们正在赶往现场的路上。有点堵,马上就到了。”   楚天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杜雨菲怕刺激到了楚天舒,连忙换了一副口气说:“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云朵有事的。”   楚天舒顾不得挂断电话,迈开腿快速往医院跑去。   刚跑到医院门口,就看到医院老院长正在门诊大楼的门口翘首以盼,楚天舒也明白了堵车的原因。   医院门口围满了人,都仰着头往门诊大楼的楼顶上看,指指画画议论纷纷。   楚天舒挤过人群,上前抓住了老院长。   老院长看见了楚天舒,激动得说话都已经口齿不清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小楚,出事了,小白被人劫持了。”   楚天舒大声问:“他们在哪?”   老院长指着楼顶半天说不上话来。   楚天舒再顾不得多问,不顾保安人员的阻拦,大步冲进了门诊大楼,冲进了电梯,直达了最高层。   电梯门一开,楚天舒旋风般冲了出来,转身又进了消防通道,喘着粗气冲到了楼顶。   寒风迎面吹来,让楚天舒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白云朵就在对面,那么近,十米左右的距离,却因为旁边站了一个手握尖刀的郭胜文,他手里的那把刀,逼在白云朵的脖子上,就像是王母娘娘划下的一条银河,两个人一下子仿佛相隔天涯。   从高处俯瞰全城,感觉青原的夜晚真的好冷好黑,医院的门诊大楼十几层高,与凯旋宾馆遥遥相对,中间隔着的马路,这会儿倒像是一只巨兽的血盆大口,正等待着猎物落入它的嘴中。   楼顶上,郭胜文近乎疯狂了。   白云朵的泪水扑簌扑簌往下掉,悔恨地看着楚天舒说:“老楚,你傻啊,你为什么要来?”   郭胜文满脸汗污,恶狠狠地说:“楚天舒,你够狠,但是,你没想到我比你更狠。”   楚天舒平摊开双手,尽量控制住情绪,平静地说:“哥们,哦,不,哥,咱们男人的事,就让男人们来解决吧。放了她,你要我怎么做都行。”   郭胜文狰狞地笑着,说:“哈,你楚天舒也有服软的时候,你不是黑白两道通吃吗?你不是可以找你的警察老婆抓我吗?你不是铁了心要逼死我爸吗?你不是能让人抄了我的家吗?来呀,来呀,你还有什么本事,都冲老子来啊。哈哈。”   郭胜文的笑声比哭还难听。   从拘留所里出来的郭胜文把他这些天来所经受的一切苦难都归罪于楚天舒。   傍晚时分,有人打电话告诉他,他爸爸郭雄波在被“双规”的宾馆厕所里跳了出来,畏罪自杀了,并暗示他这是楚天舒鼓动张伟的家属不肯放过郭雄波才把他爸爸逼上绝路的。   郭胜文终于疯狂了,作为一个浪荡公子哥,可以依仗的老爹死了,家里的财产一夜之间被抄了,往日花天酒地的生活从此一去不复返了,他当然要丧心病狂。   他找出了过去收藏的一把尖刀,恶狠狠地先去了简易宿舍,想要先杀了谭玉芬母女,可是他扑了个空。转念一想,张伟的老爹在医院住院治疗,便掖着尖刀到了医院,可一打听,老爷子前天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   张伟的家人没找到,正在医院里转悠的郭胜文犹豫着该去找谁,说实话,他对楚天舒还是心存余悸的,在刑侦支队里,他在杜雨菲手上吃了些苦头,可是,再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找她报仇。   郭胜文正琢磨着想去找向晚晴,他的想法是,能杀了一个全市男人心目中的偶像,卫视台的美女主播也是很牛逼的一件事。   正要出门的时候,郭胜文突然看见了刚做完手术,换了衣服准备回家的白云朵。他眼前一亮,这不是楚天舒的二奶吗?他甚至连想都没想,扑上去,左手挽住了白云朵的脖子,抓着他就往外拖。   白云朵拼命地挣扎,还想要掏手机求救,但被郭胜文一把抢过去了,关了机。   医生护士和病人家属一阵尖叫,慌乱中,众人纷纷往门口跑,完全堵住了郭胜文的去路。   值班的保安咋咋呼呼地冲了出来。   郭胜文一看出不去了,便拖着白云朵进了电梯,直接到了楼顶,再打开白云朵的手机,楚天舒的电话打进来了。   郭胜文没想到楚天舒能来这么快,更害怕楚天舒出手救人,他用尖刀逼着白云朵,一点点退到了楼顶边缘的栏杆旁。   栏杆很低,只有不到半米高,一迈腿就能跨过去。   楚天舒担心极了,他想,白云朵平时就有点恐高,这会儿站在十几层高的楼顶上,看着楼下的人来车往,一定会害怕眩晕。他往前走了几步,哀求道:“郭胜文,你放了云朵,要出气你就拿我出,好吗?”   白云朵不忍心看着平日里自信坚强的楚天舒说出这种服软的话来,她用力挣扎了一下,想要摆脱郭胜文的控制,可是,郭胜文此刻心里已经被仇恨烧毁了心智,他害怕白云朵一离开他的控制,楚天舒会要了他的命。   所以,他用力勒住了白云朵的脖子,锋利的刀锋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了一条血痕。   楚天舒叫道:“云朵,你别动,千万别动。郭胜文,我们有话好好说。”   郭胜文哈哈笑着,叫道:“楚天舒,你给我跪下!”   白云朵哭着说:“老楚,不要啊!”   郭胜文骂道:“臭婊子,我叫你不老实。”说着,刀在她身上一划,超薄型羽绒服立即破了一个口子,里面的绒毛被风一吹,呼啦一下就不见了。   楚天舒喝道:“郭胜文,你不要乱来。”   郭胜文叫道:“你他妈少废话,你给老子跪下!”   昨晚上还信誓旦旦地要保护白云朵一辈子,才过了不到二十四小时,白云朵就要被这么一个龌龊无耻的家伙毁了,楚天舒怎能不懊悔悲痛。   想着白云朵的好,楚天舒慢慢地屈下膝去。   “不……”白云朵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楚天舒,你站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不能跪这种乌龟王八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楚天舒屈着膝站住了,泪水涌了出来。   白云朵的刚烈出乎郭胜文的意外,他狞笑着,一条一条地在白云朵的身上划着,羽绒服都快要成了布条,里面的羽绒露了出来,被风吹散,顿时,白云朵的身旁白茫茫一片在风中飞舞。   “住手!”楚天舒喊道,他看见了白云朵昨晚上穿着的那件灰色毛衣,再要划下去,便是白云朵柔软白皙的肉体了。   郭胜文住了手,但脸色依旧狰狞,他看了看楼下的车水马龙,突然邪恶地笑了,他说:“楚天舒,你跳下去,我就放了你的二奶。”   冬夜的冷风冷得像郭胜文手里的刀子,白云朵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脸上的红润消失了,替而代之的是苍白。   白云朵扑簌簌地掉着眼泪,摇着头,脖子上的那把刀寒光闪烁。她哽咽着说:“老楚,老楚,不,你不能……”   早已泪眼模糊,看着白云朵惹人怜惜的容颜,楚天舒仿佛听到了彼此心碎的声音。   这时,杜雨菲持枪冲上了楼顶,她看到现在的情形也是大惊失色。      第204章 泪如雨下      “郭胜文,你放了人质!”杜雨菲双手举枪,对准了郭胜文,厉声喝道。   郭胜文一阵惊慌失措,他挟持白云朵猛地后退,脚已经踩在了楼顶的边缘,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带着白云朵从楼顶上掉下去。他疯狂地喊着:“楚天舒,让你当警察的老婆站住!”   楚天舒伸手拦住了杜雨菲。   郭胜文得意洋洋地叫嚣:“嘿嘿,开枪啊,有种你开枪啊。”   “你别以为我不敢!”杜雨菲端着枪,再往前迈了一步。   郭胜文全身一颤,楚天舒的心也跟着一颤,心里骂道:郭胜文,他妈自己掉下去不要紧,别把白云朵也带下去了。   郭胜文紧张地重新紧握了一下刀柄,歇斯底里地对楚天舒大叫:“楚天舒,你他妈的跳下去,否则老子现在就杀了你老婆!”说着,他用刀朝白云朵的胳膊上划去,羽绒服被划穿了,毛衣也被划破了,白云朵的手臂也被划破了。   鲜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   白云朵噙着泪,咬着牙,忍着痛。   杜雨菲把端着的枪放了下来,对郭胜文说:“郭胜文,白云朵不过是楚天舒的二奶,我才是他的正牌大奶,要不,你把白云朵放了,我来换她,怎么样?”   郭胜文有点犯傻了,他的嫉妒心却是极度的膨胀:他妈的,老子落魄到只有死路一条了,楚天舒这小子竟然还有好几个老婆抢着为他送死。   “不行,你别想糊弄老子。”郭胜文声嘶力竭地叫道:“杜雨菲,你要是想替他送死,那你就跳下去!”   我靠!这小子真他妈的阴险恶毒。   “好!”杜雨菲果断地答应了:“容我先和楚天舒告个别。”说完,杜雨菲走到楚天舒身边,与他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趁此机会,她在楚天舒的耳边说:“我引开他的注意力,你伺机把云朵救出来。”   “不行,”楚天舒小声说:“雨菲,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我来跳,你去救云朵。”   郭胜文等得不耐烦了,他挥舞着尖刀,叫道:“楚天舒,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再磨磨唧唧的,老子就杀人了。”说完,他又在白云朵的胳膊上划了一刀。   这一刀,比刚才那一刀更重,白云朵终于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楚天舒的心尖也像被刀割了一般,他推开了杜雨菲,对郭胜文说:“行,我跳,只要你放了云朵。”   “好啊,哈哈。”郭胜文大笑起来,骂道:“你他妈的逼得我老爸跳了楼,现在你也从楼上跳下去,你知道吗,这叫一报还一报。”   楚天舒正义凛然地说:“郭胜文,我要我跳下去可以,但是,我必须告诉你,逼死你老爸的不是我,而是指使他做坏事的那帮人。”   郭胜文一愣,马上又开始嚎叫:“楚天舒,你少他妈废话,我数十下,你不跳,我就杀了她。十、九、……”   楚天舒在郭胜文倒数读秒的催促声中一点点走到楼顶的栏杆边,与郭胜文和白云朵并排站在了一起。   白云朵的脸已经被寒风吹成了青紫色,嘴唇在不住地颤抖,嘴里发出了微弱的声音:“老楚,不要,不要啊……”   杜雨菲被眼前的情形吓坏了,她大喊:“楚天舒,别做傻事。”   楚天舒已无所畏惧,只要能让心爱的人活着,死也是值得的。   他对着杜雨菲微微一笑,站在楼顶的边沿上,然后看着白云朵,深情地说:“小朵朵,我爱你!”   白云朵看着他,泪流满面,柔情似水,轻轻地摇了摇头,说:“老楚,我也爱你!”   郭胜文仰天大笑:“哈哈,楚天舒,你还爱个屁,去死吧。四、三、二、……”   这时,一阵风吹过,白云朵衣服上的羽绒又被吹了起来,其中有几片旋舞着吹进了郭胜文的嘴巴里,最后那一个“一”就被憋在了嗓子眼里。   郭胜文下意识地用右手去挥舞遮挡。   正深情注视着白云朵的楚天舒发现,郭胜文持刀的右手离开了白云朵的脖子。   拼了!   楚天舒脑子里发出了一个巨大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   楚天舒飞身一跃,抱住了白云朵的玉腿。   杜雨菲手里的枪响了,击中了郭胜文的右肩。   郭胜文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从楼顶上倒栽了下去。   由于郭胜文的左手还在了白云朵的胸前,他往后倒下去的时候,也将白云朵的身体带着向后倒去。   门诊大楼下被拦在警戒线之外的众人发出了惊呼。   白云朵的上半身已经随着郭胜文的下落出了楼顶,楚天舒死死抱住了白云朵的腿不放,他的身体也被强大的惯性带着向楼边滑去。   白云朵的长发在空中飘荡。   楚天舒咬着牙,抱定了一个信念:要死一起死!   只是一瞬间,白云朵的双腿已接近了楼边,楚天舒的身体在楼顶的水泥板上滑行。   眼见着两个人就要滑落下去,杜雨菲扔了抢,纵身一个倒地,扑在了楚天舒的腿上。   杜雨菲的这一扑,只是让滑行有了一个短暂的停顿,并没有止得住楚天舒身体的继续往下滑行。   但是,也就是这不到一秒钟的停顿,让楚天舒作出了本能的反应,他趁势张开了双腿,一只脚勾住了楼边的一截栏杆。   杜雨菲手疾眼快,就地一个侧滚,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楚天舒的另一条腿。   滑行戛然而止。   白云朵的身体几乎完全落到了楼外,只有双腿还在楚天舒的手中。   楚天舒呆呆着抱紧着白云朵的双腿,脑海中一片空白,隐约中听见了一个动人心魄的声音,柔美凄婉,那是白云朵在喊:哎呀……   嘿哟……楚天舒发出了一声喊,双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白云朵从空中生生地拽了上来。   白云朵如纸鸢般落在了楼顶平台上,惊吓、寒冷、失血、幸福、惊喜,她在这大悲的变幻之中晕了过去。   楚天舒一跃而起,脱下外套,将白云朵紧紧了抱在了怀里,顾不得还倒在地上的杜雨菲,冲向了楼梯口。   杜雨菲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了手枪,望着楚天舒抱着白云朵的背影,怔怔地出了好一会儿神,直到戴勇带人冲了上来,才如梦方醒般说了两个字:“收队!”   病房里,白云朵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睡着。   楚天舒揪起的心慢慢放下来了,感受到了从未感到过的平静。   向晚晴很快就赶到了病房,她一进门,看都没看楚天舒一眼,扑过去拉着白云朵的手,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眼角的一滴眼泪,忍不住要顺颊流下,她嘴唇微张,附在白云朵的耳边,轻轻地一声声地呼唤:媳妇儿……   那美妙的声音犹如天籁之音,虽然很轻很轻,却深深地震撼了楚天舒的心。   楚天舒站在一旁,急促不安地看着向晚晴,她仿佛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身体因为哭泣,一颤一颤,抽搐得让人心疼。   在向晚晴的呼唤声中,白云朵紧闭的眼角边,流出了一滴晶莹的泪。   向晚晴开心地笑了,笑得泪如雨下。   这个时候,向晚晴才抬起头来,看了楚天舒一眼,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狠刺刺地说:“楚天舒,云朵要是有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楚天舒看着向晚晴可爱的模样,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世界这么大,那么多的人,她们偏偏遇到了一起,不是姐妹,胜似姐妹,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向晚晴发泄完了,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她转过头去,不好意思地擦拭掉白云朵眼角的泪珠,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天舒,如果郭胜文抓住的是我,你怎么办?”   “我一样会拼了命去护着你。”楚天舒脱口而出。   向晚晴轻轻闭上湿湿的眼睛,一大滴眼泪掉了下来,那眼泪一定是滚烫的吧。   楚天舒看了病床上白云朵一眼,又补充了一句:“因为,你是云朵的亲姐妹。”   向晚晴怔了一会儿,说:“天舒,你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陪陪云朵。”   楚天舒说:“晚晴,还是我守护着吧。”   向晚晴说:“怎么,你怕我照顾不好你的小朵朵吗?”   楚天舒被问得无言以对,笨嘴拙舌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向晚晴回过头来,笑了一下,说:“你看看你,衣服破了,浑身脏兮兮的,云朵醒过来,看见你这个样子,该会多难过啊。”   楚天舒这才注意到,自己胸前的衣服和裤子在楼顶的水泥板上磨得稀烂,脸上身上满是污迹,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就像是战场上溃退下来的逃兵。   “好吧,”楚天舒只得同意了:“晚晴,辛苦你了。”   “楚天舒,你说的什么话,你以为云朵就是你一个人的吗?”向晚晴毫不客气地斥责道,想想又觉得有点过分,又低声说:“你刚才不是也说吗,她是我的亲姐妹嘛。”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雨,雨后的天空是如此干净,一尘不染,楚天舒走在街上,心也像被洗净似的,即清爽又安稳。      第205章 姐妹情深      确定楚天舒走了之后,向晚晴坐在白云朵的病床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蛋儿,说:“媳妇儿,你一定是累了吧,你睡得这么香,是梦见了我呢还是他呀?”   在向晚晴的念叨声中,白云朵的睫毛动了一下,又动一下。   向晚晴屏住呼吸,定定地盯着白云朵。   几秒钟之后,白云朵终于睁开了眼睛。   向晚晴惊喜地问:“媳妇儿,你醒了?”   白云朵眨巴了几下眼睛,声音虚弱地问道:“媳妇儿,怎么是你?老楚呢?”   “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呀,”向晚晴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他,从楼上跳下去了。”   “哇……”白云朵张大了嘴,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   向晚晴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笑骂道:“别哭了,骗你的啦。”   白云朵咬住了向晚晴的手。   “呀,”向晚晴把手缩了回来,幽幽地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为了一个认识才几个月的臭男人,居然咬你好几年的老公啊。”   白云朵咧咧嘴,小声说:“谁叫你骗人的呢?”   向晚晴无奈地笑笑,问:“媳妇儿,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儿,”白云朵也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恐高,就是吓晕了。媳妇儿,你是不知道啊,当时我整个人都悬在了楼顶外,只差一点点,你就见不到我了。”   “不是我见不到你,是你见不到了我了好不好?”向晚晴没好气地说完,又无限憧憬地说:“你呀,就是死了,也是幸福死的!”   白云朵羞涩地说:“嗯,媳妇儿,有一个男人愿意为你去死,还无怨无悔,你不幸福吗?”   向晚晴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想起了在咖啡馆楚天舒用身体为她遮挡歹徒子弹的情景,说:“云朵,你好幸福啊,抓住了楚天舒这么一个又善良又帅气的男人,好让我嫉妒啊。”   白云朵很认真地说:“晚晴,你不用嫉妒,我说过的,你是大奶,我只是二奶。”   “你呀,是真傻还是装傻呀。”向晚晴不满地说。   “晚晴,对不起,我……”白云朵停顿了一下,脸上泛起了红晕,低声说:“我不该抢在你的前面。”   向晚晴瞪了她一眼,问道:“云朵,你说什么呢?”   白云朵怯怯地说:“我们……已经,那个了。”   向晚晴沉着脸说:“你们爱咋咋的,关我什么事儿。”   “晚晴,你真生气了?”白云朵可怜兮兮地说。   向晚晴扑哧笑出声来:“我为什么要生气?你们的那点破事,我早就知道了。”   “真的呀?”白云朵有问了这三个字。   向晚晴笑骂道:“你个小蹄子,趁着我不在,引狼入室,我要是真生气,早撕烂你的……那个啥了。”说着,她把手伸进了被窝,在白云朵的大腿上拧了一把。   白云朵咯咯地笑了,虽然笑得没有以前那么响亮,但笑得很开心,很自得。   向晚晴怔怔地看着白云朵,突然问:“云朵,你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楚天舒,那我在你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位置吗?”   白云朵听了,有些伤感起来,她戚戚然说:“晚晴,你这么说,我真的有点难过了。你是我的好姐妹,我的心里永远都留了你的位置,你在我的心目中,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替代的。”   见白云朵动了真情,向晚晴鼻子也是酸酸的,她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蛋儿,说:“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还认了真了。”   笑闹完了,白云朵一本正经儿地问向晚晴:“晚晴,今天我要是真出事了,你会不会替我照顾好老楚?”   “会的。”向晚晴不假思索地点头说,但马上又觉得有点答应得太快了,连忙补充说:“这家伙没个人拴着他,不定会变成啥样子。”   白云朵说:“嗯,晚晴,还是你比我更了解他。我觉得,他的心太大,我是拴不住他的,你倒是有可能。”   向晚晴开玩笑说:“云朵,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应该直接说,下辈子把他让给我。”   白云朵却没有笑,她说:“晚晴,这辈子我也愿意,因为你比我更能拴住他。”   “你……”向晚晴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呸,你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白云朵红着脸,很认真的说:“晚晴,我是真心的!”   向晚晴说:“云朵,别说了,我们是好姐妹,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   白云朵把身子往里面挤了挤,说:“晚晴,你也躺下吧,我们姐俩说说话,我们好像有好久没有躺在一起说话了。”   “好吧,”向晚晴紧挨着白云朵躺了下来,又说:“云朵,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要不,明天你的老楚来了,看见你一脸的疲惫,还不得心疼死了。”   白云朵在向晚晴的胳肢窝里挠了一下,两个人笑成了一团。   到底是累了,白云朵与向晚晴说了几句话,还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黎明在不经意间已经来临,外面明媚的阳光照在病房里,灿烂得就仿佛幻境,阳光下的尘埃在阳光里轻舞,就仿佛薄雾一样,氤氲在病房里。   向晚晴守护在白云朵的病床前,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贴在自己的脸庞上,听着她均匀平稳的呼吸,看着她逐渐红润起来的小脸,感觉自己是如此的落寞寂寥。   按理说,朝夕相处了几年的好姐妹有了一个满意的归宿,应该高兴才是啊,可是,向晚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抑或还有点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白云朵那种大胆和主动的精神!   和向晚晴心情差不多的还有一个杜雨菲,她的心里没有懊悔只有恨。   她恨死了那个摔得脑浆崩裂的郭胜文,就是他的丧心病狂劫持了白云朵,让她有机会把心中的爱慕表达了出来,而楚天舒的冒死相救,更将他们的感情打上了生死不弃的烙印。   更可气的是,杜雨菲提出自己要替换白云朵,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不答应。   杜雨菲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也是一夜未眠。   白云朵的伤势并不重,她只是太累了,又受了惊吓,出现了短暂的昏厥,手臂上也只是表皮伤,包扎一下就无大碍了,休息了几天,就基本恢复正常了。   反映青原国企改革的专题片《破冰之旅》在青原卫视播出之后,紧接着上了东南电视台,后又被央视经济台转播了,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仪表厂改制的竞购模式和实施方案被认为是一个首创,得到了社会各界的普遍认可和赞同,分管副市长唐逸夫也因此成为了引领国企改革风骚的新闻人物。   踌躇满志的唐逸夫接受了省内外多家媒体的专访,介绍青原国企改革的经验,并雄心勃勃地表示,要加快青原市国企改革的步伐,争取在一年内完成青原市造纸厂,色织布厂等已陷入不景气的国企改制,通过土地置换和异地重建,在江北打造一个省内领先国内知名的工业园区。   省市电视台和电台拿出大量时段报道唐逸夫的各种讲话和采访,日报、晚报和各种报纸也以大幅版面从各个角度解读唐逸夫对于青原国企改革的重要论述,各路媒体的纷纷跟进,进行了全方位报道与宣传,这一连串铺天盖地的新闻轰炸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效应,唐逸夫在省市的影响越来越大,声誉也迅速上升。   唐逸夫这一出名不打紧,忙坏了的还是国资委的一班人,尤其是办公室主任楚天舒,上午要安排接待媒体记者,中午要陪同取经来访者吃好喝好,下午要根据不同需要准备经验汇报材料,晚上要感谢领导大力支持一醉方休。   年底岁末,各种检查评比总结也日益增多,这些工作也大多由办公室承担。   一忙起来,日子也就过得快,转眼间,已是这一年的最后几天了。   楚天舒暗暗松了口气,总算盼到年底了,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其实,这一段时间忙的也不仅仅只有国资委简若明、楚天舒、范亦兵等一班人,其他人也忙得不亦乐乎。   维护“两节”期间的平安与稳定,这是公安局的重要任务。临近年底,各种盗窃案件增多,杜雨菲和刑侦支队的刑警们枕戈待旦,难得有喘息之机。   青原卫视准备元旦春节晚会,人手本就紧张,又突然要加大对国企改革的宣传力度,向晚晴还是《破冰之旅》的主要制作者,自是忙得脚跟不沾地。   说来也怪,节假日还是病患高发期和事故的频发期,看病住院的人也显著增多,白云朵的伤势还没好彻底,就主动请缨门诊部住院部的连轴转了。   吴梦蝶正忙着筹划资金洽谈细节完备手续启动仪表厂的异地重建事项;郑小敏进修结束被派回到了青原市,协助仪表厂搬迁重建的项目负责人忙着对厂里现有资产进行清理登记……   没日没夜的忙了好些天,楚天舒真是想趁元旦假期好好休息一下,享受享受与白云朵哎呀嘿哟的激情生活。可是,这个美好的愿望最终还是落空了。      第206章 没长眼睛      朋友们之间相互见不了面,但保持着密切的通讯联络。   三十一号的上午,楚天舒刚到办公室,茶还没泡上,宁馨就打来电话,说元旦她要回青原市,让楚天舒把大家约好聚一聚,还神秘兮兮地说,要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   楚天舒对于宁馨这调皮任性的丫头既喜爱又头疼,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个约请不答应也得答应。   挂了电话,楚天舒去了简若明的办公室,请示元旦节日期间有没有什么活动安排。   简若明皱起了眉头,说:“刚刚接到通知,省国资委党风廉政建设检查督导组一行,由方文达带队,将在三号下午抵达青原,四号一上班要对青原市国资委的党风廉政建设工作进行检查督导,晚上恐怕要给他接风洗尘了。”   楚天舒听了很是反感,临江市到青原市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方文达为什么非要提前一天跑来呢?他知道简若明不太愿意和方文达打交道,就说:“那就让欧阳书记对口接待一下吧,你找个理由尽量不出面就是了。”   “唉,”简若明叹了口气,说:“我本来是这么安排的,可那个欧阳美美……”   见简若明欲言又止,楚天舒忙问:“她怎么了?未必她也不肯出面接待?”   “不是,她倒是积极得很哪。”简若明苦笑了一下,说:“她把唐副市长请出来作陪了,你说,我怎么推辞得了?”   “妈的。”楚天舒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想了想说:“那我预先安排一下吧。”   “不用了,这种事情,欧阳美美会安排妥当的,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吧。”   “我陪你肯定没问题,可是我去……合适吗?”楚天舒犹豫着问道。   高层领导的宴请活动,一般比较忌讳级别相差太远的人员参加,而且又有唐逸夫与欧阳美美的这层微妙的关系,再加上方文达对楚天舒也是记恨在心,楚天舒的这种担忧是有道理的。   简若明的态度却很坚决:“管它合适不合适,去了再说。”   楚天舒从简若明的办公室出来,又陪着段青山去给邻省的一个国企改革经验交流团送行,再回到办公室,气还没喘匀,卫世杰又上了门,给他送来了一张请柬,说他的新公司元月一号九点在国际饭店举行开业庆典,邀请他一定到场助兴。   楚天舒说:“宁馨要回来,说好了大家聚一聚的,怎么办?”   卫世杰故弄玄虚地笑笑,说:“嘿嘿,这个不用你操心,这丫头我去对付。”   无奈,楚天舒只得答应下来。   卫世杰最终从城投公司辞职出来单干,楚天舒一直是心怀愧疚的,如果不是那天自己和白云朵一起,把他的顶头上司秦立峰得罪了,卫世杰可能还走不到这一步。   这年头,个人开设的小公司如过江之鲫,做生意赚钱难啊。   当时,卫世杰要辞职,他的父母是坚决反对的,可苦口婆心没劝住,还差点闹得父子反目。   这些情况楚天舒是一清二楚,他也想劝卫世杰忍一忍,可这家伙吃苦受累都不怕,就是受不得窝囊气,最后还是坚决地辞了职。   在进行一番市场调查之后,卫世杰联合高中时期的几个同学注册了一个公司,主营建筑装饰工程施工,兼营建材批发零售,选定在元旦这么一个良辰吉日开张了。   公司的名称取得很响亮,全称叫“世纪阳光工程有限公司”,简称“世纪阳光”,不明就里的人乍一听,还以为是什么很大的财团,实际上公司的注册资金也就一百万。   从内心来讲,楚天舒非常希望能有机会帮上卫世杰一把,不说要让他赚多少的钱,至少要让他能回家跟父母有个交代吧。不过,楚天舒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心有余力不足,再要不去捧个人场也是在说不过去了。   临走之前,卫世杰还笑嘻嘻地问道:“老楚,我问你,能不能把你的三个老婆也带上啊?”   楚天舒骂道:“你小子别胡扯,这要是被纪委的领导听见了,不又得找我去喝茶呀。”   “你怕个吊毛啊!”卫世杰大笑道:“这年头,大小是个领导的,谁没个一妻几妾啊,纪委的领导还不一个球样。”   “我靠,老卫,你大小也是个老板了,要注意素质。”说完,楚天舒又笑眯眯地盯着他,问道:“老实交代,是不是雇了漂亮小秘了?”   “拉倒吧,我倒是有这个心,也有这个胆,可他妈开不出这份钱啊。”卫世杰咧着嘴,恨恨地说:“等老子赚了钱,雇他妈三个漂亮小秘,一个搁办公室,一个搁家里,一个搁车上,妈妈的,我就不信了,我老卫的桃花运会不如你老楚。”   楚天舒笑骂道:“算了,算了,你小子,早晚要死在女人身上。”   “嘿嘿,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卫世杰说完,站起身告辞:“不跟你扯淡了,我还得继续拉客去。明天九点,记得到场啊。”   送走了卫世杰,楚天舒一个个给“三个老婆”打电话,邀请她们共同去给卫世杰的“世纪阳光”捧场,却遭到了一致的拒绝。   向晚晴向台里报了“新年伊始,万象更新”的选题,要在元旦当天随机拍摄市民们欢度元旦的喜庆场面,从早上五点到晚上十二点,在卫视台“第一现场”栏目滚动播出,她作为主播和主创人员,一整天都不会有时间。   白云朵也不凑巧,就在昨天深夜,高速公路发生了一起特大交通事故,一辆大客车与一辆大货车相撞,造成了前后二十几辆车连环追尾,不断有伤者陆续送到第一医院救治,大小手术安排得满满的,估计元旦白天是脱不开身了。   在这个背景下,为了维护节日期间的稳定和治安,公安局决定,全市公安干警一律不放假,加强城区内外的交通管理和街头巷尾的巡逻与监控,必须保证市民们能过上一个祥和安康的节日。杜雨菲身为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自然要身先士卒,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   这让楚天舒非常的郁闷,孤身一人去给祝贺“世纪阳光”公司开张,恐怕不被卫世杰埋怨得头冒青原,也要被他给笑话得无地自容。   没办法,楚天舒就给宁馨打电话,想约她一起去给卫世杰捧场,可这小丫头竟然一口回绝了,还不屑地说,让本大公主亲自去给一个小破公司混人气,你不嫌丢人,本公主还觉得掉价呢。   宁馨这一句话,差点把楚天舒噎了一个大跟头。照她这说话的口气,直接就是在怀疑楚天舒的品位,好像他是一个借着给人捧场好混吃混喝的小混混。   各种不爽一直纠缠了楚天舒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   不爽归不爽,第二天的八点半,楚天舒还是穿戴整齐,开车出门,买了一个大花篮,没想到大清早的又是不爽,青原市交通拥堵已经成为这座城市的顽疾,不仅严重阻碍了城市的发展,也让假日出行的广大市民极大的不爽。   楚天舒起了早床,赶了个晚集,等他好不容易从丹桂飘香赶到国际饭店,已是九点差十分左右。   楚天舒的凌云志驶到国际饭店的停车场前,再次遭遇了不爽,足够有两个标准篮球场大小的停车场上已经停满了车,寻找车位又成了一大难题。   奶奶的,这年头有钱有车的人怎么这么多啊?楚天舒暗暗骂道,他开着车在停车场转悠了起来,全场都快转完了,也没找到一个空车位。   按照青原市流行的习俗,新年第一天要是不顺,这一年就要倒霉透顶了。   “三个老婆”一个也没带来,如果再迟到了,卫世杰不定要说出多少的难听话来。   楚天舒着急上火,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转悠,终于发现西南角开出了一辆车,马上一踩油门,赶紧的那刚空出来的车位占上了。   西南角离饭店的大门最远,楚天舒下车关上车门,打开后备箱取了花篮,侧身抱着,转过身向饭店门口走去。   嘀嘀,滴滴,滴滴——一辆乳白色的宝马车驶了过来,正拼命地对着楚天舒不停地按着喇叭。   “喂!快让开,有没有长眼睛啊?你抱着个大花篮,挂坏了车子你赔得起吗?”副驾驶座的玻璃摇了下来,一个年轻男子对着楚天舒的后背喊道。   楚天舒已经够不爽的了,又被这家伙骂了没长眼睛,心里就有些火了。   宝马车上的这一对男女对楚天舒也是一肚子的气,他们看见了西南角刚空出来的车位,本来想把车停过来,没想到被楚天舒占了先,又抱着个花篮挡住了去路,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地方有车开出去却不能去抢停车位,所以,一个要对着他拼命按喇叭,一个要冲着他口出污言秽语。   奶奶的,不让开又怎么的,有本事从老子身上压过去。   楚天舒心里有气,头也没回,抱着花篮反而放慢了脚步。      第207章 开业典礼      “喂,你他妈的找死呢?”副驾驶座的年轻男子探出头来骂道。   楚天舒站住了,大过节的被人找死,这也太晦气了,开了辆宝马就可以欺负人吗?   他回转头,眼睛盯着宝马车上的一对男女。   宝马车里,驾驶座上坐着一名衣着光鲜、浓妆艳丽的年轻女子,这女子天生一张勾人的脸庞,最为勾人眼球的是,这么冷的天她还穿着性感的吊带衫,胸前两个凶器鼓鼓囊囊的煞是饱满。   年轻男子应该二十七八岁,有着一张近乎女人一样精致的脸,带着一幅金丝边眼镜,皮肤很白,颇有点玉树临风的味道。   不过,随风飘过来一阵刺鼻的香水味让楚天舒感觉一阵恶心,暗想:“这小白脸莫不是个吃软饭的。”   “滚开呀!”年轻男子指着楚天舒还在叫嚣。“说的就是你呢,你是聋了还是瞎了?”   “第一,如果你不瞎的话应该能看见我长了眼睛;第二,你脚底下有轮子,要滚开的话也应该是你们。”楚天舒不紧不慢地反驳道。   小白脸听了,脸色因为愤怒而红了,他喝道:“你怎么说话的?早知道你这么不知死活,还不如直接撞过去好了。”   “你现在也可以撞过来。”楚天舒把花篮放下来,站在停车场的车道中间,冷笑道。   “你——”年轻男子大怒,他跳下车子,转过来走到驾驶座一侧:“阿娇,你下来,老子撞死他。”   那个叫阿娇的美女担心出人命,下车之前把车钥匙拔了下来,轻声劝慰道:“彪总,撞死人要偿命的。算了,我去和他说说吧。”   小白脸满脸怒气,冷哼了一声,没说话了。   阿娇推开车门,快步走到楚天舒面前,两手抱着膀子,笑着说道:“这位大哥,你看我穿这么少,大冷天的也不容易,你就给我们让个道,好不好?”   “不是我不肯让道,是他态度太恶劣了。”楚天舒看了一眼小白脸,说道。   “对不起,是我开的车。”阿娇笑盈盈地说。   “阿娇,凭什么给他道歉?”小白脸坐在车上怒喝道。   “没有关系啦,道个歉而已嘛。”阿娇回头对他笑笑。   “外面挺冷的,你坐回车里去吧,这里没你的事。我就站在这儿,看他敢不敢从我身上压过去。”楚天舒瞪着眼睛,看着小白脸说道。   楚天舒打心眼里瞧不起依靠钱势作威作福的小白脸:有几个鸟钱就自以为很了不起,开着宝马带着美女,到处耀武扬威,这种小白脸,就是欠收拾。   小白脸没想到楚天舒竟敢威胁自己,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以他过去的经验,那些平民男人即便受到一点儿欺负和委屈,但是看到自己开的宝马车后,一般都会选择忍气吞声。   如果自己态度再稍微强硬些,甚至他还要主动过来道歉。   “阿娇,把车钥匙给我。”小白脸走过来,找阿娇要车钥匙。他暗想:哼,我就不信有人不怕死,等到车子开过去,怕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彪总,你先回车里去,我劝劝他就好了。”阿娇娇声娇气地劝着小白脸,把他推到了车里,又转过来看着楚天舒,一脸温柔地说:“大哥,你就让一下嘛。你总不忍心看着我冻死吧?”   楚天舒叹了口气,说道:“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和他计较了。”   本来是给卫世杰的新公司道喜的,跑来和这么一个小白脸怄气,他觉得也挺无聊的。想着再晚就赶不上“世纪阳光”的开业庆典了,懒得和他纠缠,于是,端着花篮让到了一边。   宝马车从楚天舒的身边开了过去,那个小白脸还在叫嚣:“小子,这次饶过你,下次再让我碰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呸!”楚天舒一口痰吐在了宝马车的后玻璃上。   “你……”小白脸气得嘴都要歪了,他要阿娇停车,要下去和楚天舒拼命。   阿娇说:“彪总,不要和这种没文化的人计较,你看他开了一辆破车,一看就素质低,和这样的人生气没意思。”   “嗯,阿娇,你说的对。”小白脸也就是想在美女面前逞英雄,真下去打架,他自知不是楚天舒的对手,听了阿娇的劝,也乐得下台阶,他伸出大手,捏了一下女子的脸蛋,说:“这车开得爽吧?”   女子撅着嘴,不开心地说:“彪总,本来的很爽的,这么一闹腾,现在不爽了。”   “阿娇,你不是说不跟这种没文化的小子一般见识吗?”小白脸一脸不屑说:“别生气了,今天我要让你吃好喝好心情好,一定让你开心,保管叫你爽死。”   说到这,小白脸还淫邪地大笑了几声。   “好耶。”阿娇抛了一个媚眼,娇滴滴地说:“我要买LV的包包,吃旋转餐厅的大餐,嗯,还要一套高级的化妆品,……”   “好好哈,没问题,你个小妖精。”小白脸趁机在阿娇的胸口掏了一把,笑道:“呵呵,我让你爽了,晚上你也得让我爽啊。”   阿娇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尖叫,楚天舒听了,差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九点差五分的样子,楚天舒进了国际饭店的大堂,立即感觉眼前一亮,在轻柔的背景音乐中,一大排的美女躬身问候,勾足了男人们的眼球。   卫世杰把“世纪阳光”的开业庆典选在了国际饭店的大堂里,就在进门右手边原来经营咖啡茶座的一个厅内。   国际饭店是青原市的准五星级宾馆,地理位置不错,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要么气宇轩昂,要么雍容华贵,大堂更是富丽堂皇,人来人来。大堂是宾馆的脸面,能够说服宾馆同意在这种地方搞这种商业性质的庆典,真的很不容易。   卫世杰就是希望他的“世纪阳光”公司能给他们留下一个印象。   楚天舒没想到卫世杰会把一个小公司的开业庆典搞得如此的隆重喜庆。   大堂不小,已经来了不少的参加庆典的宾客,楚天舒把花篮交给了门口的礼仪小姐,一个人在大堂里转了好几分钟,才看见了一脸喜色的卫世杰。   “这些礼仪小姐都是你请来的?”楚天舒怕卫世杰问“三个老婆”为什么没来,就来了一个先发制人。   卫世杰摇摇头,说:“不,这是我公司的员工。”   楚天舒看着身着统一服装,胸前斜挎着绶带的一群女孩子,点头说:“不错不错。”   卫世杰一笑,说:“马马虎虎吧,临时聘用的,嘿嘿。”   “哈哈,你小子,”楚天舒捶了他一拳,笑骂道:“真他妈能折腾。”   当了老板的卫世杰还真像那么回事,没有那种新手的上窜下跳,庆典活动主要是他的几个同学在张罗,再就是身佩绶带的临时员工们在忙,除了来了比较重要的客人,卫世杰才会前去打打招呼外,其他的时间,都陪着楚天舒,算得上指挥若定。   卫世杰看了看周边,小声问:“老楚,你的‘三个老婆’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   楚天舒很干脆地说:“她们忙,没来。”   “我靠。”卫世杰低声骂了一句:“老楚,让我说什么好呢,真不知道你是有魅力还是没魅力。”   楚天舒瞟了一眼大堂里忙忙碌碌的美女,说:“呵呵,哪里有你卫老板有魅力,一下子就勾来了这么多的美女。”   “拉倒吧,你要是赞助我一百万,我能把凤凰台的当家花旦们全聘来。”卫世杰很潇洒地一挥手,说:“只要有钱,除了你那‘三个老婆’,什么样的美女我都请得到。”   楚天舒作惊讶状,说:“那也不一定哟。还有一个小美女,我替你请了的,楞是没请到。”   卫世杰站住了,问:“谁呀?”   楚天舒说:“宁馨。”   卫世杰哈哈大笑起来,冲一边的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女打了一个响指。   楚天舒莫名其妙的看着卫世杰,不知道又要搞什么鬼名堂。   长发美女笑吟吟地走了过来,眼睛却盯着楚天舒看。   卫世杰问道:“前来参加庆典的客人到齐了吗?”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他又说:“可以开始派送礼物了?你去和她们讲,凡是按规定派送了礼物的,公司的奖励在庆典结束之后立即兑现。”   长发美女点头称是。   看着长发美女离开的背影,楚天舒随口问道:“嗯,老卫,这妞谁呀,看着有点眼熟嘛。”   “她就是今天庆典的主持人,也是特殊礼物的操办者。”卫世杰神秘地笑笑,说:“你应该认识吧,猜猜看?”   楚天舒想了想,说:“你的第某某任女友?”   “对,也不对。”卫世杰也瞟了一眼那妞,笑道:“你仔细再想想。”   楚天舒摇头道:“实在想不起来了。到底谁呀,别卖关子了。”   “哈哈,亏你还有一个混媒体的老婆,娱乐传媒界这么著名的人物你居然猜不出来。”卫世杰得意地笑了起来,附在楚天舒的耳朵边,说:“她就是丢丢,‘名腿’丢丢,这总知道了吧?”   啊?名腿?丢丢!楚天舒又打量了正在忙碌的长发美女几眼,终于恍然大悟了。      第208章 特殊礼物      所谓丢丢,是青原市电台“两性夜话”栏目的主持人,因话题开放而闻名,小到男女如何穿衣打扮可以吸引对方,大到婚外情、一夜情谁更主动谁更享受,所有男女两性之间的隐秘世界,在她的节目中几乎全都涉猎到了。   因此,这个栏目的收听率居高不下,丢丢和她的节目,更是成了出租车司机夜间驱散瞌睡的良药。   丢丢原本相貌平平,要不然的话当初也不会到电台来做幕后英雄,卫世杰刚毕业的时候,他大姨妈把丢丢介绍认识了,那时候,丢丢还没有出名,一下就被卫世杰勾上了床,成了他的胯下之鬼。   没曾想,丢丢因为主持“两性夜话”栏目之后红得发紫,后来被一个美容机构相中成为形象代言人,免费为她做了不知道多少次手术,摇身一变成了人见人爱的标准美女,便与卫世杰分了手。   丢丢从此活跃在青原市的娱乐传媒界,因为言行开放一下子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名腿”。   电台的节目主持人被称为名腿而不是名嘴,就有点意味深长了。   实际上,尽管丢丢整形成了大美女,但卫世杰对于她过去的形象耿耿于怀,正愁怎么甩了她的时候,她正好提出分手,卫世杰还假惺惺地作痛心疾首状,把个丢丢感动得鼻涕直流。   今天卫世杰的新公司开张,特地去请了丢丢来做主持。   丢丢立即满口就答应了,还为公司造势出谋划策,说起来,她这是要对卫世杰的感情损失予以补偿。   楚天舒猜想,卫世杰的特殊礼物应该和名腿有关,便问道:“卫老板准备了什么特殊的礼品,怎么没见给我也送一份呢?”   卫世杰笑了笑,说:“嘿嘿,所以我得先问问你的‘三个老婆’来了没有?她们要来了,我这个礼物就不好派送了。”   楚天舒也笑了:“卫老板,你也够抠门的,幸好我没带来吧,否则的话,你卫老板就要亏大了。”   卫世杰说:“哼,她们要来了,你的礼物也得不到。”   楚天舒还真有点好奇了:“呵,什么礼物啊,还这么讲究?”   卫世杰再次笑了笑,说:“那是,公司开业庆典就这么一次,派送的礼物,当然要给宾客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楚天舒说:“卫老板,既然你准备的礼物这么特殊,那我还非得要一份不可了。”   卫世杰说:“老楚,你别急,肯定会有你一份的,不过,公司还有一位特殊的员工,她主动请缨,你的礼物由她来派送。”   楚天舒摇摇头,问道:“什么礼物啊,搞得这么神秘?”   卫世杰指着刚才那名漂亮小姐的背影说:“呵呵,你看看就知道了。”   刚刚离开的丢丢将挂着绶带的女孩子们召集在一起,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之后,女孩子们肃立在宾客们的周围,好像是在等着丢丢发号司令。   开业庆典的仪式很简单,但当丢丢走上主持台宣布庆典开始之前要给各位到场的嘉宾派送一个特别的礼物,还是引起了现场极大的轰动。   首先被请上台的是市个体私营业主联合会的常务副会长,一个头发不多,身材短小,名字却叫常发的半大老头子。   丢丢热情洋溢地说:“我谨代表世纪阳光公司的老板卫世杰先生,向常会长派送出今天的第一份特殊礼物。”   在一片欢呼声中,丢丢对常发会长眨巴了几下眼睛,款款移步到了他跟前,伸出两条胳膊往常发脖子上一吊,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在他的脸颊上印了一个非常清晰的吻。   现场的来宾们惊呆了,直到丢丢与常发分开了几秒钟才醒过味来,响起了一阵尖叫和掌声。   常发还在发愣,没想到艳福会来的这么容易,能得到红得发紫的丢丢一吻,对他这么一个贩卖小纽扣出身的暴发户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他傻乎乎地四周望望,又伸手在脸颊上那一小块印迹上抹了一把,好像想说点什么,却被众人的叫好声淹没了。   丢丢大声地宣布:“姑娘们,派送礼物了。”   站在贵宾身后的那一排女孩子,呼啦啦跑到了嘉宾席,挨个给嘉宾们的脸上送上一个热吻。   顿时,整个大厅充斥暧昧的味道。   楚天舒碰了碰身边的卫世杰,问道:“这就是你们公司为各位嘉宾准备的特殊礼品?”   “是啊。”卫世杰装着很严肃的样子回答道。   楚天舒嘲讽道:“老卫,我觉得你不用做什么建材销售,直接开个‘怡红院’更合适。”   卫世杰咧着嘴笑了:“老楚,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这是丢丢的创意,俗是俗了点,也就是图个热闹吧。”   楚天舒看了看闹翻了天的嘉宾席,也不想扫卫世杰的兴,只好笑笑。   这样半真半假的投怀送抱,真是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看上去,这有点玩笑和随意的性质,在大众广庭之下组织实施却大有深意,体现出了策划者的邪乎劲儿。   来的这些嘉宾中,不少是“世纪阳光”公司未来潜在的客户,卫世杰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向他们做出一种暗示:只要合作愉快,我的公司什么都做得出来。   嘉宾中的男人敏感的面部肌肤承受了来自于两片鲜活潮湿的嘴唇攻击之后,很难做到心如止水,丢丢组织来的女孩子个个也大胆活泼,嘻嘻哈哈地与嘉宾周旋自如,看得出来也是训练有素,稍稍被吃点豆腐也毫不计较,还有办法不让个别的嘉宾有过分之举。   这时,丢丢很快活地跑了过来,指着楚天舒说:“卫总,这位先生应该是您的贵宾吧,他的礼物是不是也该我给他派送?”   卫世杰笑着摇了摇头,说:“丢丢小姐,你把那些嘉宾照顾好就行了,他的礼物另外有人会派发的。”   丢丢又看了楚天舒几眼,恋恋不舍的走了。   楚天舒发现,卫世杰在广告造势方面也别出心裁。   女孩子们在派送礼物的时候,还递给每位嘉宾一份今天出版的青原晚报。   青原晚报是当地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卫世杰做了整整一个版面的全彩广告,版式设计新颖大方,重点突出,还特意设计了一个抽奖活动,极大地激发了市民们的兴致和好奇,一下子让“世纪阳光”这个名字进入了青原百姓日常话题。   楚天舒冷眼旁观,看到卫世杰把一场普通的开业庆典会搞得如此风生水起,不得不暗自感慨,他不做生意,才能真是被埋没了。   如果今后他发了大财,楚天舒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奇怪。   正在楚天舒暗暗赞叹的时候,突然,一双小手从后面蒙上了他的眼睛。   卫世杰笑道:“呵呵,老楚,给你送礼物的人来了,你猜猜,她是谁?”   这种公开的场合,谁会这么调皮呢?楚天舒暗自思忖,明显地感觉得到了后背上还有两股温暖和柔软。   是一位女孩子是不会错的!可现场的女孩子太多了,这从何猜起呢?不对,卫世杰让自己猜,一定是自己认识的,丢丢?不像,以她“名腿”的风范,来一个拥抱甚至湿吻都有可能,不会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   “宁馨!”楚天舒灵光一闪,马上脱口而出。   “哇,大师兄,你太厉害了。”宁馨松开了手,惊喜地叫了起来。   这丫头跟楚天舒玩起了捉迷藏,昨天下午邀请她来给卫世杰捧场的时候,她还假惺惺地说什么掉了本公主的价,原本就是为了给楚天舒来一个突然袭击,没想到,她一上来玩了一个蒙眼睛的游戏,反倒把她给出卖了。   卫世杰一本正经儿地说:“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世纪阳光’排名最后的股东宁馨,这位是公司开业庆典盛情邀请的嘉宾楚天舒。”   “欢迎光临!”宁馨笑嘻嘻地伸出了手。   楚天舒抓着她的小手握了一下。   卫世杰很满意地点点头,说:“嗯,小宁同学,下面请你代表公司向嘉宾派送礼物。”   还没等楚天舒作出反应,宁馨扑上前,双手揽在他的脖子上,撅起粉嘟嘟的小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红着脸退到了一边,眨巴着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楚天舒,仿佛在问,你对这个特殊的礼物满意不满意?   楚天舒正要张嘴说话,却听见身后响起了几下拍巴掌的声音,随即,有人阴阳怪气地说:“好,好礼物!”   楚天舒转过身去一看,竟然是在停车场遇到的小白脸,他拍着巴掌,正用贪婪的目光看着宁馨。   一看见这小白脸,楚天舒就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这种油光粉面的男人,尤其是他看宁馨的眼神,更让楚天舒心生厌恶。   宁馨也是一脸讨厌的表情,她心想:“我和你又不熟,你凭什么拿这种眼神看着我?”   卫世杰一看情形不对,忙出来打圆场,他呵呵一笑说:“认识一下,这位是云海传媒集团总裁的公子武云彪。”   楚天舒听了,也是暗暗吃惊:他怎么跑到青原来了呢?      第209章 众人愕然      云海传媒集团是东南省文化产业首屈一指的传媒公司,总资产数以亿万计,总裁武绍魁是国内赫赫有名的传媒巨头。   云海传媒的总部设在临江市,近期投拍了一部抗战题材的电视剧,外景地选在了秀峰山,卫世杰听丢丢说起武云彪到剧组来探班,便特地通过丢丢把他请来捧场助兴,拉虎皮做大旗,为的是提高一点公司的知名度。   武云彪是武绍魁的独生子,又长了一张小白脸,云海传媒旗下的女明星几乎都没有逃过他的魔爪,他听说新投拍的电视剧找了一批女演员,便借着探班的名义跑到青原来,看上了剧组的女配角阿娇。   “名腿”丢丢与云海传媒有过演出上的合作,也与武云彪有过床头上的合作,她出面一邀请,武云彪就很爽快地答应了,他正好想把阿娇带出来花天酒地一番,出席一下开业庆典也只不过是一个顺水人情。   所以,今天一早上武云彪就带着阿娇,从秀峰山的剧组驻地赶到了国际饭店。   武云彪新买了一辆宝马车,为了哄阿娇开心,便特地把车给她开着兜风。   阿娇开车的水平确实差一点,进了停车场之后,一直抢不到停车位,好不容易看见西南角最偏僻的地方空出一个来,还被楚天舒抢了先,武云彪情急之下,又在停车场与楚天舒发生了口角。   楚天舒走了之后,阿娇在停车场里转悠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等到有辆车开走,才算是把宝马车停到了车位上,因为耽误了时间,错过了刚才热闹的礼物派送大场面,却正赶上了宁馨亲楚天舒脸颊的一幕。   听完卫世杰的介绍,楚天舒和宁馨两人毫无表示。   卫世杰拉着武云彪的手,笑道:“哈哈,幸会,幸会。彪总能够亲临现场,真是荣幸之至啊,快,请入座,入座。”   武云彪没动地方,冷冷地问道:“卫老板,我只不过是来晚了一点,就不给我派送礼物了,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岂敢,岂敢。”卫世杰陪着笑说:“彪总,您这边请,您的礼物我早就预备好了,由丢丢小姐亲自派送。”   丢丢也看见了武云彪,她撇下那些纠缠不休的宾客,一阵风地跑了过来,上去拉着武云彪的手,娇笑着说:“彪总来了,快请坐,请坐。”   武云彪甩开了丢丢的手,阴沉着脸说:“丢丢小姐,先把礼物派送了再坐不迟啊。”   “好好,彪总,我来送。”丢丢细腰一扭就往武云彪的跟前凑,被他一把推开了。   武云彪一指宁馨,说:“我的礼物也要由这位小姐送。”   众人愕然!   武云彪这么做的目的,一是确实垂涎宁馨的清纯美色,二来也想要对楚天舒进行报复。   武云彪的出现在场内的嘉宾中还是产生了轰动,他们见丢丢都被拒绝了,知道有热闹好看,便纷纷围拢过来,有相熟的还与武云彪打招呼套近乎。   卫世杰说:“彪总,对不去了,她是我公司的股东,不是派送礼物的小姐。宁馨,过来见过云海传媒的彪总。”   武云彪根本不容宁馨有所表示,便“哼”了一声,指着楚天舒,气呼呼地说:“卫老板,你这是看不起我武云彪吧。既然宁小姐能给这位先生送,为什么就不能给我送呢?”   “这……”卫世杰语塞。   楚天舒终于看出了武云彪的险恶用心,他正要上前说话,却被宁馨拉住了。   公司开业庆典,是个喜庆的日子,还是以和为贵吧。   宁馨眼睛一撇,看见武云彪身后不远处的阿娇,她正把目光投向这里,一副情急的模样。   “彪总,你的女朋友正看着你呢,我看你的礼物还是暂时不要的好。”宁馨眉毛微挑,面带微笑,好言好语地劝道。   “嘿嘿,宁老板,你误会了,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武云彪盯着宁馨,怪笑着说:“其实你给我派送礼物并不吃亏嘛,嘿嘿,现在传媒界八卦新闻满天飞,你给我派送了礼物,那些小报记者一定会搞出一个天大的绯闻来,那样,你们公司的知名度就大大提高了。”   这小子也算是有娱乐头脑,想占宁馨的便宜,还编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宁馨的脑子转得也够快,她走过去挽着楚天舒的胳膊,头依偎在他的肩膀边,歪着头说:“武先生,不好意思,我男朋友就在这,我可不想和你产生什么绯闻哦。”   卫世杰也赶紧顺杆爬,笑着说:“彪总,我说了的,她刚才不是派送礼物,是和男朋友亲热一下,您误会了。呵呵,你看,那些挂着绶带的都是派送礼物的员工,你觉得哪位有意思,我马上让她过来给您派送礼物。”   武云彪一下子傻眼了,感觉脑袋被人重重打了一下,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眼前的这个楚天舒,一看就是一个普通人,这个漂亮的小丫头怎么偏偏会看上他这种人呢?   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吗?   如果没有停车场的那一场冲突,武云彪完全可以借坡下驴,毕竟他可以勾上床的美女太多了,虽然宁馨的清纯让他很动心,但也没有到非要弄到手不可的地步,现在却不同了,他心中燃起了一股不可压抑的嫉妒火焰,他要出这口气。   武云彪瞪着眼睛看着卫世杰,厉声说道:“卫老板,如果‘世纪阳光’还想作宣传扩大知名度的话,尽早让你的小股东给我派送礼物,否则,我可以让你花再多的钱也没有媒体接你的广告。”   这简直是赤裸裸地威胁。   楚天舒不能再让卫世杰为难了,他搂着宁馨,开怀大笑道:“彪总,是我惹你不开心,有什么你冲我来好了,干什么要拿卫老板出气啊。大不了让我的女朋友撤资,你让她当着我的面给你派送礼物,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呢?”   楚天舒这话还是让武云彪见好就收,可是,当着这么多有头有脸的嘉宾,还有娱乐界的“名腿”丢丢,武云彪并不情愿就此善罢甘休。   他灵机一动,把阿娇拉了过来,厚颜无耻地对楚天舒说:“要不这样,你女朋友亲我一口,我让我女朋友亲你一口,我们互换一个亲吻,你总不吃亏吧?”   互换亲吻?这有点意思!   人群中一阵骚动,目光都投向了楚天舒。   武云彪这一招也够阴毒。   如果楚天舒同意他的建议,自然是他在众人面前占了上风。如果楚天舒不同意,那他要对“世纪阳光”下黑手,卫世杰要怪就只能怪楚天舒太“小气”了。   宁馨这会儿也有点不知所措,她既不愿意楚天舒答应武云彪的无耻要求,也不愿意看到“世纪阳光”一开业就遭到媒体的封杀,不过,她知道楚天舒有办法,便也拿眼睛看着他。   楚天舒淡淡地一笑:“嗯,你这个建议不错。”说完,他笑眯眯地问一旁的阿娇:“小姑娘,你愿意不?”   阿娇脸一红,想摇头,看看武云彪,又赶紧改成了点头,她小声说:“我,我愿意。”   “那就好!”楚天舒又转过头来对宁馨说:“老婆,人家都愿意了,你好意思拒绝吗?”   此话一出,宁馨脸上立即挂不住了,她瞪着大眼睛厉声骂道:“楚天舒,你这个混蛋。”   这一声,把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楚天舒仍旧是一脸的笑容,丝毫没有半点的不愉快,他呵呵地笑道:“老婆啊,别生气嘛,我让那位美女亲一下又不会掉块肉,你又何必吃醋呢?”   “你……你这个混蛋。”宁馨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心想:“我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无耻的流氓。”   想到这,她攥着粉拳,气呼呼挥舞着就朝楚天舒打去。   这一下子把卫世杰吓白了脸,他可是看见过宁馨打人的。但是他又想,楚天舒这小子精明过人,这大概是他们俩联手演给武云彪看的戏,应该不会让宁馨打上。   楚天舒却动都没动,任由宁馨的拳头狠狠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砰!”宁馨以为楚天舒会躲闪,所以出拳运足了力气,等她看楚天舒根本不躲闪,再想收拳已经收不住了,只得把力气减了几分,这一拳还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楚天舒的胸口上。   楚天舒早有思想准备,也是憋着气硬接了宁馨一拳。   宁馨疼得一声娇叫,满脸都是惊慌之色。   “老婆,疼吗,我看看。我被打坏了不要紧,你要是受了伤可就不好了。”楚天舒不仅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反而满脸都是关切神色,抓起宁馨的小手仔细地看。   不知道为什么,宁馨听到楚天舒这句关心的话,心中竟产生一股暖流,流遍她的全身。她顾不得生气,很乖巧的任凭楚天舒那双强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纤细小手。   楚天舒握着宁馨那滑嫩的小手,仔细瞧了瞧,发现白皙的皮肤中透着红。刚才那一下,宁馨显然是真生气了,下了不小的力气,她的手也吃了点小苦头。      第210章 打亲骂爱      楚天舒心中产生了一丝怜惜,他了解宁馨的公主脾气,这种场合下同意她去亲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她不生气动拳脚才怪呢。   “臭混蛋,好了,我不疼了。”宁馨感觉四周有目光投向她,脸色一红,把手从楚天舒的手里抽了回来,默不作声了。   武云彪阴阳怪气地说:“嘿嘿,楚先生,怎么样啊?”   “彪总,我没意见啊。”楚天舒的话一出口,周围再次响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鄙夷!不屑!嘲讽!愤怒!……   种种表情不一而足。   “哈哈……”武云彪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不过,”楚天舒不等武云彪笑完,大声地说:“我刚才挨了我老婆一拳,再互换亲吻,我还是吃亏了。”   啊?武云彪的笑声被噎回去了。   “你,你想怎样?”武云彪色厉内荏地问。   楚天舒把脸一沉,说:“我想啊,在互换亲吻之前,你让我老婆揍你一拳,这才算扯平了。彪总,你看如何?”   武云彪看了看楚天舒健壮的身躯,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要是有把握打得过楚天舒,不用等到现在,早在停车场就已经动手了。   武云彪眼睛一翻,争辩道:“不对,你挨了你老婆一拳,至多我挨我老婆一拳就是了,为什么要挨你老婆一拳呢?”   楚天舒说:“彪总,我刚才问过你女朋友了,她自己愿意交换,她怎么会舍得打你呢?所以,这一拳还是得我老婆来打。”   武云彪被逼到了死胡同里,他看了看宁馨只是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的力气呢,便拍着胸脯硬撑着说:“好,那我就让你老婆打一拳。”   楚天舒往后一退,笑看着宁馨说:“老婆,看你的了!”   宁馨听了,跃跃欲试,她走到武云彪的跟前,上下打量了几眼,摆出跟马力学过的军体拳架势,运足了力气,一拳打在了武云彪的胸口上。   武云彪猝不及防,身子骨又单薄,加上昨夜里与阿娇大战了好几个汇合,脚下本就打飘,被宁馨重拳一击,当即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众人一片哄笑。   要说宁馨的力气并不是太大,但她跟马力和冷雪都学过几招,这一次出手和刚才打楚天舒的那一次出手完全不同,不仅运足了力气,还瞅准了武云彪心口的部位,所以,这一击就把武云彪打趴下了。   武云彪胸口一阵剧痛,疼得他半天喘不过气来。   阿娇吓得小脸都快青了,跑过去扯着武云彪的胳膊,胆战心惊地说:“彪总,怎么样?”   武云彪借着阿娇的力量才勉强站了起来,他大喘了几口气,一把推开阿娇,恶狠狠地凑到宁馨面前,说:“好,你打完了,该你亲我了。”   楚天舒把手一拦,说:“彪总,已经亲过了,怎么还要亲呢?”   “哪里亲了?哪里亲了?”武云彪眼珠子都快要翻白了,他瞪着楚天舒叫道。   “俗话说的好,打是亲,骂是爱。”楚天舒笑道:“彪总,你是不是觉得刚才那一下还没亲够,那让我老婆再给你来一下吧。”   哈哈,呵呵,嘿嘿,又是一片哄笑。   “你……”武云彪被气得说不上话来了。   宁馨捂着嘴直乐,她摇着脖子,跳跃着,摆出一副又要动手的架势,吓得武云彪后退了一步。   阿娇面红耳赤,扯着武云彪的胳膊,胆战心惊地说:“彪总,我们不玩了,走吧。”   武云彪气得脸色煞白,却又无法发作,他冷哼了一声,对着楚天舒和宁馨叫道:“你们等着,老子饶不了你们。”说完,在阿娇的搀扶之下,灰溜溜地跑了。   宁馨走过来,摸着楚天舒的胸口,关切地问道:“大师兄,还疼不?”   楚天舒摇摇头,笑道:“打是亲,骂是爱,打得越重,爱得越深嘛。”   “去!”宁馨推了楚天舒一把,又抱着他的胳膊,兴高采烈地说:“嘻嘻,大师兄,跟你玩游戏,太有意思了。”   卫世杰和丢丢忙招呼嘉宾们入座,继续举行庆典活动。   混乱的场面刚刚平静下来,外面又是一阵喧闹。   向晚晴带着“新年伊始,万象更新”摄制组来到了国际饭店。   她举着话筒,对着镜头,侃侃说道:“各位观众,新年新气象,我们现在是在国际饭店的大堂之中,这里正好有一家新公司在举办开业庆典,大家请跟随我们的镜头,去认识一下新公司和他的新老板。”   哗!青原卫视的美女主播来到了现场,嘉宾们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镜头扫过“世纪阳光”的横幅,又落到了卫世杰的身上。   向晚晴举着话筒快步来到他的身边,喜气洋洋地问道:“请问,您是新公司的老板吧,请问,您贵姓?”   卫世杰惊喜异常,这可是全市直播,收视率极高的栏目和女主播啊。他咳嗽了一声,挺直了胸膛,大声地说:“是的,我姓卫,是‘世纪阳光’工程公司的总经理。”   向晚晴问:“卫总,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请问,你为什么选择新年到来的时刻举办新公司的开业庆典呢?”   卫世杰演讲的才能是一流的,他正是凭着帅气的外貌和出色的口才博得了一大排女孩子的芳心,他对着镜头,自信而又洒脱地谈起了新年新公司的新打算,字字句句契合了“新年伊始,万象更新”的主题,又不失时机地提到“世纪阳光”的名称,相当于做了一个轰动全市免费的广告。   宁馨抱着楚天舒的胳膊,心里乐开了花,她跳着向着镜头挥手,想要引起向晚晴的注意,楚天舒连忙把她的脑袋瓜子按住,不让她乱蹦乱跳。   “你干吗?”宁馨不满地扒拉着楚天舒的手:“老楚,你心虚什么,我跟我晚晴姐姐打个招呼还不行啊。”   “当然不行!”楚天舒拉着宁馨躲进了人堆了,小声训斥道:“我们一出镜,你晚晴姐姐导演的这出戏就白演了。”   宁馨一缩脖子,吐了吐舌头。   向晚晴采访完了卫世杰,又随机采访了几位嘉宾,还给了“名腿”丢丢两个特写镜头,然后出了国际饭店,奔赴下一个摄制点。   参加庆典的嘉宾兴奋异常,还以为这是卫世杰的策划,一个个对“世纪阳光”公司的公关和宣传能力表示惊叹,有几个公司的老板当即拍板,同意将手头上的建材供应的业务交给“世纪阳光”,让卫世杰一上班就去签合同。   卫世杰和他的几个合伙人高兴地合不拢嘴,看时间已接近十二点了,便忙着招呼嘉宾们进入自助餐厅,出席“世纪阳光”开业庆典的酒会。   发表了简短的祝酒词之后,卫世杰端着酒杯给来宾们一一敬酒表示感谢。   最后才走到楚天舒和宁馨所在的一桌坐下来,轻轻地捅了楚天舒一下,笑骂道:“老楚,你让你‘老婆’跟我玩突然袭击啊?”   楚天舒没说话,宁馨先抗议了:“二师兄,谁是谁老婆呀?”   卫世杰作惊异状,说:“师妹,你还不知道啊,向晚晴是老楚的三个老婆之一。”   宁馨把眼一瞪,说:“老卫,你瞎说啥呀?人家是美女主播好不好?”   卫世杰看了宁馨一眼,笑道:“嘿嘿,我看出来了,你是要给他当四老婆了,对吧?”   “对你个大头鬼!”宁馨拿着手里的叉子,就在卫世杰的头上敲了一下。   卫世杰嬉皮笑脸地说:“嘿嘿,打是亲,骂死爱。”   三师兄妹边吃边聊正扯得开心,卫世杰的合伙同学走过来,对楚天舒和宁馨不好意思地笑笑,欲言又止。   “这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钱德勒,也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卫世杰说:“这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楚天舒,你可以喊他老楚。这是我的小师妹宁馨,你可以喊他宁公主。”   “老楚好,公主好。”钱德勒与楚天舒和宁馨握手。他看上去很精明,应该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有些年头了。   看钱德勒的表情,卫世杰知道他有话要说,便笑道:“老钱,老楚和公主都不是外人,有事你就说吧。”   钱德勒小声说:“万福嘉园负责送货的小林打来电话,砂石料送不进小区。”   卫世杰皱起眉头说:“前两天下雨路不好就算了,天气这么好,怎么还送不进去呢?”   钱德勒为难地说:“不是路的事儿,是有人……阻拦。”   “妈的,又是花老倪那帮家伙在捣乱?”卫世杰骂道。   钱德勒点头:“嗯,他们胃口太大了,喂不饱。”   楚天舒和宁馨听得云山雾罩的,最后忍不住问道:“老卫,怎么回事?”   卫世杰挤出一个笑容,说:“是这样的,万福嘉园是公司注册之后接的第一单小工程,几户人家的室内装修,价格就是保本价,这几天开工之后,我们的砂石料送不进去了,附近有个叫花老倪的地头蛇非要我们从他们手上进货,可要价太高,我们赔不起。”   楚天舒明白了:“哦,强买强卖啊。”   卫世杰说:“不错。老钱自己干的时候跟他们打过交道,这帮家伙胃口还不小,打发了点小钱还不满足,听说派出所的所长跟他是亲戚,真是让人头疼。”   楚天舒站了起来,说:“我们一起看看去!”      第211章 不讲道理      卫世杰一拍巴掌,笑了:“对呀,我怎么忘了呢?老楚还有一个当警察的老婆嘛。”   一句话,说得钱德勒莫名其妙。   宁馨又是一叉子敲在了卫世杰的脑袋上。   扔下餐具,卫世杰向丢丢和钱德勒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帮着好好招待客人,然后和楚天舒、宁馨一起出了国际饭店。   “老楚,你打算怎么办?”上了车,宁馨问道。   楚天舒开着车,说:“听老卫的。”   卫世杰坚决地说:“当然是一劳永逸!”   楚天舒说:“那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好耶,好耶,”宁馨笑着拍手笑道:“师兄,是不是又有好游戏玩了?”   楚天舒转头说:“我说宁公主,真动起手来,你最好躲远点,要是磕了碰了的,马力他们饶不了我们。”   宁馨嘟着小嘴说:“大师兄,你别提他好不好?他们一上来就只知道动手,跟他们出去玩儿,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楚天舒笑道:“马力他们是军人,接受的培养就是以实力说话,讲究的就是兵贵神速,一击而溃,如果他们遇到事情还只会磨磨唧唧地摆事实讲道理,那就不是军队,而是外交部的官员了。”   宁馨神采飞扬地说:“我是学法律的,所有人都应该敬畏法律的威严。”   “那好,今天这事你运用法律的武器打头阵啊,”楚天舒说:“不过可有一条,讲不通道理不许哭鼻子啊。”   宁馨一撇嘴:“哼,你才哭鼻子呢。”   万福嘉园小区位于青原市东南角的城乡结合部,是老城区改造集中安置拆迁户的地段,地理位置相对远离中心城区,由于正在大规模的建设过程之中,周边交通、学校等配套设施还没有完全跟上,道路坑坑洼洼,积水泥泞,过往车辆和人员较少,从国际饭店一路开车过来,也花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楚天舒将车停靠在万福嘉园小区的门口,跟着卫世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面走,擦得锃亮的皮鞋立即沾上了泥点子,还没等他们接近楼房,便能依稀听到里面传出来男人咋咋呼呼的叫骂声。   转过楼角,一眼就看见一辆农用车满载着一车沙子停在了路边,司机翘着二郎腿在驾驶室抽烟。   一个小平头手里举着烟,瘦小的身体弯曲着,仰起脑袋,正在陪着笑哀求着拦在路中间的三个年轻男人。   “大哥,放他们过去吧,我只不过是打工的,有什么事你可以到公司找我们老板说去。”   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叼着烟,骂骂咧咧道:“我不管你是干什么的,在我们地盘上做工程,都必须从我们手上进砂石料,要不是看你们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老子们早把车掀翻了。”   “大哥,大哥,我已经向公司汇报过了,领导会来和你们协商的。”小平头哭丧着脸,还在求情。   “协商个屁!”又一名年轻男子走到小平头面前,手里摔着一根钢筋头,骂道:“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再他妈的磨叽,老子打烂你的狗头,麻辣隔壁的,凡是来说什么协商的,来一个打一个。”   卫世杰告诉楚天舒和宁馨,小平头就是他们公司万福嘉园的施工负责人小林。   宁馨果然还记得今天该她打头阵,于是她快走几步,上前怒喝道:“你们干什么,强买强卖呀。”   “哟呵!小妞,你是干什么的?”几名年轻男子眼神瞬间透闪着邪恶之光,特别是中间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还淫笑着吹了声口哨。   宁馨瞪着大眼睛,大声说:“我是公司的股东,来和你们协商的。”   “哈哈,好,好。”满脸横肉的家伙大笑了起来,怪叫道:“小妞,哥找个地方跟你协商协商吧。”   这家伙就是此地段上的一个地头蛇,问附近的人认识不认识花老倪,保管大多数人都要面露惊慌之色,这家伙仗着有个姐夫在当地派出所当所长,自己一身横肉还有一把子力气,在当地欺压乡民,横行霸道,也是附近夜店的常客,花老倪的绰号据说还是从坐台小姐嘴里传出来的。   这一阵子,花老倪见附近开始建楼,他眼珠子一转,便纠集几个小弟兄,干起了向装饰承包队伍强买强卖砂石料的勾当。   花老倪等几名男子根本无视随后跟过来的楚天舒和卫世杰,扔下小平头小林,径直凑到宁馨的跟前,比比划划地调笑起来。   初看上去,楚天舒和卫世杰体格也不怎么健壮,都长了一张斯文秀气的面孔,这类城里人在花老倪的眼里无一列外属于那种胆小怕事的白领,经不起吓唬。   可是他们却忽略了两个人的眼光,沉着而平稳,目光中不躲闪不畏惧。   只要有楚天舒在身边,卫世杰心里特别的踏实,这是他在大学期间培养出来的自信。   宁馨在这三个家伙的包围之中并没有慌张,她作为一个部队大院里长大的丫头,素来不信邪,她厉声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眼里还有没有法律,让开。”   “咦!这小妞还挺横的啊。来,让哥哥好好看看。”一名年轻人嬉皮笑脸地凑上前,鼻子几乎要碰到宁馨的脸。   宁馨微微闪了闪,厌恶地用手在鼻子底下扇了几下,又把手机摸了出来,怒道:“干什么,你们想耍流氓啊,滚开,要不我打电话报警了。”   “报警?哈哈,报吧。”花老倪大大咧咧将自己的手机强行递往宁馨,咧着嘴说:“来,来,用哥的手机,上面储存了派出所所长的电话号码,保证一打就通。”   宁馨有点懵了,这才意识到跟这帮家伙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她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在几名男子的调笑之下,多少还是有些慌张,便拿眼睛去看楚天舒和卫世杰。   楚天舒一直在告诫自己,要克制!要克制!他记得向晚晴曾经说过的,混官场不可以鲁莽冲动,更容不得你快意恩仇,遇事一举一动都要计算得失,最好能尽量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刚才在国际饭店教训武云彪便是一个较好的案例。   楚天舒深深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然后他走上前,缓缓道:“哥几个,有话好说好商量,不要欺负一个女孩子。”   说实话,就他那副从容不迫的淡然气势,应该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有决断力不怕事的男人,两个年轻男子被他的气场震慑住了,那个举着打火机的小子把打火机灭了。   只有花老倪不知好歹,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宁馨的脸胸和大腿上,看都没看楚天舒一眼,只吐出了一个字:“滚!”   楚天舒摇头叹息,把宁馨往后一拉,挡在了花老倪的面前。   花老倪头都没抬,猛然一巴掌朝楚天舒的脸抽过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楚天舒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闪电般出手,一个侧滑步,躲过了扇来的巴掌,然后一拳砸向花老倪的鼻端。   这是楚天舒在大学里练习自由搏击时教练私下传授的狠招,只要有机会便直接攻击对方的鼻眼部位。这样,对方再强悍的身体,都不可避免地眼睛发花,鼻子酸疼,就可以趁机继续下手,遇到一般的对手,基本上可以一击奠定胜局。   可是,花老倪是个视打架如吃饭的强悍家伙,鼻子中了一拳鲜血直流,他一点儿没有顾及,而是粗壮的手臂往下一挥,泰山压顶般朝楚天舒的头顶劈下来。   楚天舒一偏头,抬手刁住花老倪抽下来的右臂顺势一扭,手指顺势点向他的肩胛,只听嘎巴一声,右臂就耷拉下来了。随即,花老倪的身体惯性前冲,楚天舒屈膝抬腿,照着他的心窝子顶去。   花老倪一声惨叫,当场捂着心口险些倒地,右臂疼得直抽搐。   另外两名年轻男子还来不及判断是上前帮手还是呼叫救兵时,卫世杰冷不防地一拳砸中一人的脸,然后顺势“啪啪”连抽了另一个人好几个耳刮子。   只几秒钟的功夫,花老倪和他的两个手下就被制服了。   花老倪终于明白遇上狠角色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是小混混们混事的基本原则。   “哥们,别动手,我们认栽。”花老倪抱着右胳膊连连告饶,他想不认栽也不行了,右臂被卸了,再打也打不了,还得求楚天舒把胳膊复位。   楚天舒看也不看他,径直朝看傻了眼的小林走去,一挥手,说:“把车开进去。”   宁馨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拍手叫好。   花老倪哭丧着脸,哀求道:“哥们,帮帮忙,把胳膊给我复位吧。疼死我了,哎哟……”   楚天舒走到他面前,环视了一眼,说道:“听清楚了,以后再敢来‘世纪阳光’的施工工地闹事,这就是下场!”   “是,是。”花老倪满口答应着。   楚天舒一抬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托一顶,花老倪的右臂就还原了。“滚吧!”   两个年轻男子小心翼翼地扶着满头大汗的花老倪,一步一拐地走出了万福嘉园。   宁馨拍拍手,无奈地说:“看来,对付这种不懂道理的家伙,只好不讲道理了。”   “不!”楚天舒伸出食指摇了摇。“下面是该讲道理的时候了。”      第212章 锦上添花      宁馨叫道:“师兄,你做什么呀?人都跑光了,你跟谁讲道理呀?”   楚天舒故作神秘道:“嗯,小公主,你别急,会有人找上门来讲道理的。”   按照楚天舒的猜测,花老倪等人能够长期在周边地区鱼肉乡民,多半依仗有一定的势力,刚才他服软求饶的时候,眸子里还闪烁着光亮,说明他并没有彻底服气,只不过是胳膊被卸了不得不忍气吞声。   楚天舒掏出手机,给杜雨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卫世杰的新公司在万福嘉园遇到了“强买强卖”的麻烦,也说了刚才自己把几个家伙打跑了的事,希望杜雨菲能帮忙出面助个威,免得他们走了之后,那帮家伙又来报复工地上的人。   杜雨菲自然明白楚天舒的意思,不能亲自到庆典现场去祝贺卫世杰的新公司开业,她多少有点愧疚,现在遇到的这种麻烦,理论上该辖区派出所管,但就算是普通老百姓报警了也该出警,何况是楚天舒开了口。   杜雨菲负责城区重点地段的治安巡逻脱不开身,她问清楚了地点之后,答应让负责城乡结合部的治安大队长戴勇带人走一趟。   刚刚挂了电话不久,一辆警车拉着警笛开了过来,停在了万福嘉园小区的门口。   “就是他们!”花老倪鼻子上塞了个纸团,从警车上跳了下来,指着楚天舒等人叫道。   紧接着又下来三名警察拦住了楚天舒等三人的去路。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察抬了抬手,说:“我们接到报警,你们涉嫌出手伤人,请你们跟我们回所里接受调查。”   卫世杰挺身而出,说:“警官同志,我是小区装饰施工的负责人,我正要向你们报警,我们公司遭到了当地沙霸的强买强卖。”   打击沙霸,是全市施工领域综合整治的重点内容之一,当地派出所有义不容辞的责任。   “有证据吗?”警官斜了卫世杰一眼,问道。   楚天舒在一旁看了,想起刚才宁馨要报警时花老倪的张狂,已经认定这几名警察是这家伙喊来找场子的。   “就是他。”卫世杰一指花老倪。   花老倪跳了起来,叫道:“姐……警察同志,他们这是血口喷人。”说着,他把鼻子上纸团拿了下来,指着上嘴唇上的血污,可怜兮兮地说:“看看,这就是他们打的,他们还想反咬一口。”   有热闹看了,围过来几个路人。   他们看见了花老倪和警官,知道又是姐夫和小舅子一起欺负外地人,都向楚天舒等人投过来同情和无奈的目光,有几个当时就摇着头叹口气走了。   姐夫警官为了显示出公正的样子,厉声喝道:“元旦佳节,全市都在开展治安巡逻执法,你们竟然聚众打架斗殴,全部带回去。”   另两名警察走过来就要推推搡搡,楚天舒和卫世杰护住宁馨,与他们发生了争吵。   这两名警察表现得似乎并不是太卖力,只是劝说道:“走吧,走吧,到了所里,说清楚就没事了。”   正吵吵嚷嚷时,又有一辆警车呼啸而至。   车一停稳,戴勇头一个跳了下来,小跑几步奔到楚天舒面前,“咔嚓”来了一个立正,大喊了一声:“敬礼!”   楚天舒微微一笑,说:“勇哥,大过节的,你这太客气了。”   这一下,把姐夫警官和花老倪的眼都看直了。   戴勇是市刑侦支队治安大队的大队长,警衔比姐夫所长还高一级,竟然要给刚才动手打人的楚天舒立正敬礼,这么说来,花老倪今天是踢到了石头上了。   “赵所长,这是怎么回事?”戴勇转过身,沉着脸质问姐夫所长。   姐夫所长也给戴勇来了一个立正敬礼,大声回答:“报告戴大队长,我们正在处理一起民事纠纷。”   “赵所长元旦节日还亲自带队出警,辛苦了。”戴勇不冷不热地说。“处理得怎么样了?”   “嘿嘿,正在调解,调解。”赵所长说完,踢了花老倪一脚,呵斥道:“还不给这几位领导赔礼道歉。”   花老倪点头哈腰连声说着对不起,有眼不识泰山,大水冲了龙王庙等等之类的话。   戴勇不理姐夫所长和花老倪,看着卫世杰与宁馨,问楚天舒:“这位应该是卫老板吧?”   卫世杰赶紧上前,握住戴勇的手,说:“勇哥新年好,我叫卫世杰,老楚的大学同学。”   “公司新开张,业务还好吧?”戴勇指着姐夫所长,对卫世杰说:“这是赵所长的地盘,有什么困难可以向他报告,我想,他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姐夫所长连声说:“那是,那是。”   卫世杰说:“呵呵,我们是小公司,也就刚接了万福嘉园小区的装饰施工,以后还请赵所长多多关照。”   姐夫所长立即表态:“一定,一定。”   花老倪哭丧着脸,躲在姐夫所长的身后,心里暗暗叫苦。   楚天舒听了,与宁馨相视一笑。   老卫真会顺杆爬,他明明只接到了几户人家的装修,当着姐夫所长的面,竟然狮子大张口,说把整个小区的活都接了。   这么一来,花老倪至少不能在这个小区强买强卖,那么,“世纪阳光”公司的砂石料成本肯定比别的公司要低不少,给客户的报价自然要低,也就是说,万福嘉园小区的装修施工就相当于被他们全接下来了。   功德圆满!   楚天舒虽然没有把向晚晴和杜雨菲带到新公司的开业庆典现场,但是,“新年伊始,万象更新”栏目的直播,相当于为“世纪阳光”做了一个轰动全市的免费广告,而杜雨菲派戴勇出场摆平地头蛇,相当于帮“世纪阳光”接了一个小区的装饰施工任务,这对于一个新成立的公司来讲,既是雪中送炭,又是锦上添花。   回去的路上,卫世杰喜笑颜开。   宁馨便吵吵着要卫世杰请客。   卫世杰说,今晚上答应了陪几个刚在庆典上联系好的客户,抽不开身呢。   宁馨就骂卫世杰钻到钱眼里出不来了,大师兄帮公司这么大的忙,居然被你丢到一边去了。   卫世杰立即笑道:“师妹,你也是公司的股东之一呀,将来赚了钱,你也可以分红的。嘿嘿,既然卫老板没空,那你这个小宁老板就替我请一请公司的这位大功臣吧。”   宁馨倒是兴奋不已。   楚天舒说:“算了,我和老卫既是同学又是兄弟,怎么帮忙都是应该的,要说请客就见外了。再说,今天的功劳完全就不是我的,你们非要请我,这无功受禄,寝食不安啊。”   宁馨一撇嘴,说:“看你说的多严重啊,还寝食不安呢。要不是你,老卫能认识晚晴姐姐?能认识戴勇大哥?”   “呵呵,小师妹,这话说得可不准确哦。”楚天舒转头看了宁馨一眼,笑道:“要不是老卫,我怎么能认识你这位调皮可爱的小公主呢?”   宁馨叫道:“大师兄,你这是哪跟哪呀,完全是两码事嘛。”   卫世杰也说:“是啊,是啊,老楚,你就别推辞了。小宁老板这么热情,你怎么好辜负了她的一片好意呢。”   楚天舒大笑:“哈哈,那好吧,小宁老板非要破费,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宁馨忙说:“不对,不对,我这是替公司招待客人,卫老板,你得给我报销哦。”   卫世杰也笑了起来:“报销,报销,当然报销。”   宁馨小巧的鼻子一挤,得意地说:“师兄,你说,我们上哪大搓一顿?甭跟老卫客气,挑最贵最贵的地方。”   “切,”卫世杰不屑地说:“今晚上,你们两个人只管找个最贵的地方敞开了肚皮吃,看能不能把我吃穷了。”   楚天舒说:“呵呵,小师妹,你说去哪吧。我就知道风情街的小吃味道好,可不知道哪是最贵最贵的地方。”   “嗯,”宁馨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说:“电视塔旋转餐厅。”   电视塔旋转餐厅是青原市颇具奢华色彩的餐饮会所,在高达几十米的电视塔塔顶有一个类似于飞碟形状的大厅,客人坐在大厅里就餐,随着餐厅的不住旋转,可以俯视整个的市区夜景。   将卫世杰送回到国际饭店,时间已经五点半了,宁馨便吵吵着要楚天舒直接去电视塔旋转餐厅。   两人进入电视塔,坐专用电梯直达顶楼。   推开一道玻璃大门,立即就闻到一股香槟酒和玫瑰花混合的味道。   灯红酒绿、莺莺燕燕、裙摆飞扬、钻饰耀眼,这是有些人一生都无法进入的世界。   宁馨看来对这个豪华的餐饮会所比较熟悉,她领着楚天舒挑了一个最外沿的双人雅座,坐在座位上,能够通过透明的玻璃三百六十度俯窥整座城市的灯火霓虹。   “真美啊!”楚天舒往外看了一眼,不由得感叹道。   在餐厅缓缓地旋转中,青原市的景色一览无遗,夕阳与霓虹交相辉映,给整个市区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青莲江像一条蜿蜒的玉带绕城区而过,好比美人颈项上的一根翡翠项链,将整个青原城区装点得格外美丽。      第213章 明知故问      宁馨也感叹道:“是啊。我在临江上大学,每次走到街上,总会觉得青原与省城的差距太大了,但是,只要我来旋转餐厅坐一坐,便会觉得青原也是那么的美,我们完全可以把她建设得和临江一样的繁华。”   “对!”楚天舒点了点头,说:“只要我们大家一起共同努力,是一定能把青原建设得更加繁荣和美丽的。”   “呵呵,我们不能光在这感叹了,我们可是来吃卫老板的,”宁馨扫视了一眼四周,问道:“大师兄,你喝点什么?”   “随便吧。”楚天舒说完,又马上补充了一句:“不能喝酒啊,我还开着车呢。”   说到喝酒,楚天舒就有点头疼,宁馨的酒量与自己不相上下,如果再来点不太适应的洋酒,恐怕又要出洋相了。   上次在名士俱乐部喝高了,扯着宁馨喊白云朵的名字,惹得小丫头很不开心,又在名流大酒店的房间里和郑小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这让楚天舒心理上有了阴影。   “知道,知道,今天我们都不喝酒,就喝点矿泉水,聊聊天,吃点菜,好好放松放松。”宁馨想了想,又打趣道:“可惜,便宜卫老板了。”   楚天舒有点难为情地笑笑,说:“你要是想喝,喝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我会负责把你送回去。”   “其实,我也不爱喝酒,喝高了才难受呢。”看到楚天舒有些尴尬,宁馨善解人意地劝慰道。   楚天舒笑笑,暗道:这小丫头,看似嘻嘻哈哈,其实心思倒也缜密。   宁馨似乎看出了楚天舒的想法,扭捏着站了起来,说:“大师兄,你稍等。我去给你取点吃的来。”   看着宁馨欢快的背影,楚天舒嘴角露出了笑意,坐在座位上,怡然自得地打量着不断进入到旋转餐厅的男男女女。   看了一会儿,他猛然发现,进入餐厅的男女们个个都那么神采飞扬,不由得想,人靠衣衫马靠鞍,只要有条件装扮自己,人人都可以是自信和美丽的。就说那个郑小敏吧,在国资委做前台的时候,总显得可怜巴巴的,现在成了凌云集团的白领,顿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说话办事信心十足精神百倍。   怪不得呢,走在那些大都市的大街上,好像满世界都是帅哥美女。   其实,并不是青原市缺乏这些美丽的元素,而是这座城市经济发展的步伐赶不上时尚这趟快车。   俊男靓女们手里捧着装满了橙黄或者腥红液体的玻璃杯,在灯光的照耀下,摇曳出动人的光景。   楚天舒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俊男靓女,他也吸引了别人的目光。   这正应了卞之琳《断章》中的诗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又走进来一对穿着讲究的男女。   走在前面的是穿着一袭白色长裙的阿娇,跟在她身后的是西装革履的武云彪。   很显然,阿娇头一次进入这么奢华的餐厅,眼睛里闪烁着喜不自禁的光亮,满脸兴奋地东张西望。   突然,她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楚天舒,捂着小嘴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美人儿。”武云彪问道。   阿娇指了之,说:“彪总,你看,那是不是他?”   武云彪也看到了楚天舒的背影,不过,他有点不太愿意肯定,在这种充满情调的地方,真不想让他败了逗美女开心的雅兴。   “果然是他!”武云彪最后还是看清楚了,就是那个当众戏耍了自己的家伙,心头的怒火不由得冒了上来,他咬着牙对阿娇说:“你在这看着他,我去把剧组的几个武打替身找来。”   阿娇有些害怕,说:“彪总,算了吧,不想看见他,我们换个地方就是了。”   “哼!”武云彪冷哼了一声,说:“笑话,我武云彪想来的地方,还没有谁能让我换地方。再说了,我明天回了临江,再想找这小子算账,恐怕就没机会了。不行,我说过了的,不能饶了这小子。”   阿娇突然又说:“彪总,你看,那小丫头也在呢。”   武云彪拉了阿娇一把,隐藏在角落里看了几眼,想着被宁馨一拳打坐在地上,更是怒火中烧,他咬牙切齿地说:“哼,老子今晚上可要好好地亲亲这野小娘们。”   阿娇一扭屁股,撅着嘴说:“彪总,你只能亲我,不许你亲她。”   武云彪摸了摸阿娇的脸蛋,说:“嘿嘿,对她,打是亲,骂是爱,我呀,要打得她趴在我脚下求着我亲她。”   妒火烧心的阿娇也忘记了害怕,她伸了伸脖子,说:“他们才刚开始吃呢,彪总,他们一时半会儿跑不了。”   武云彪点头,说:“阿娇,你坐这好好看着,看他们还有没有帮手?要有的话,打电话告诉我,我好让剧组多派几个人过来。”   武云彪转身出了玻璃门,阿娇战战兢兢地坐在了角落里,取了一杯水和一个阿根达斯,边吃边盯着楚天舒和宁馨这边的动静。   楚天舒和宁馨边吃边聊很是开心。   尤其是宁馨兴致很高,缠着楚天舒非要让他讲“三个老婆”的来历。   楚天舒见宁馨的样子真是可爱,便添油加醋给她讲自己与向晚晴、白云朵、杜雨菲相识的过程,当然,少儿不宜的部分全省略了,他瞎编乱造地增加了一些好笑的情节,逗得宁馨咯咯笑个不停。   就在楚天舒准备和宁馨开个玩笑,再看看她可爱的样子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电话,一看来电显示是王少磊,忙接通了电话:“新年好,少磊兄。”   电话里传出王少磊既兴奋又疲惫的声音:“天舒,你在哪?能不能出来一趟?”   “我在……”楚天舒犹豫着看了看宁馨,说:“我在陪一位朋友吃饭。”   “呵呵,一定是女朋友吧。”王少磊开着玩笑说:“我也只有半个小时,有点事儿想和你谈谈。”   王少磊轻易不会主动约自己的,一定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要谈,于是,楚天舒答应了下来:“好的。你在哪?我马上赶过来。”   王少磊说:“我们在青莲江的桥头汇合,等你过来,我们一起吹吹江风。”   楚天舒狐疑着挂了电话,心里还在纳闷:王少磊找我会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呢?还非要上青莲江大桥吹江风?   宁馨心里不高兴,但见楚天舒接电话的神色很凝重,也猜出来打来电话的人应该是一个对楚天舒比较重要的人物,所以,当楚天舒提出要离开三十分钟时,她很爽快就答应了:“去吧,我就在这等你。”   楚天舒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抱歉地笑笑,说:“对不起啊,宁馨,你等着我,至多四十分钟,我一定回来。”说完,急匆匆地推开玻璃门,乘电梯下了电视塔。   夜间,出城的道路比较畅通,几分钟后,楚天舒就赶到了青莲江大桥的桥头,果然看见王少磊也刚到,他把车徐徐停在了他的身旁,打开车门,问道:“要不要开车?”   王少磊摇头说:“我们边走边谈,一起吹吹江风。”   楚天舒把车停好,与王少磊一起沿着引桥往桥上走。   借着路灯光,楚天舒偷眼观察了一下王少磊的表情。   长期的秘书历练,王少磊的表情始终沉稳有余,平静如水,在常人看来,几乎可以说有点死板。   桥上过往的车辆可谓是车水马龙,但是,步行过桥的行人却寥寥无几。   虽仅隔着一条青莲江,江南江北却有着天壤之别。   在青原市民的心目中,江南始终是主城区,江北是郊区,历来有着“穷死不嫁江北郎”的说法。   所以,别说是晚上,就是大白天也不会有多少人步行过江。   江风吹过,略显寒意。   王少磊只在西服外面穿了一件风衣,但他的兴致很高,步伐急促而有力,并没有表现出寒冷的感觉,他不说话,楚天舒也不好主动提问,两个人很快走过了桥头堡,朝桥中间走去。   “天舒,你来看,”王少磊突然站住了,他指着江南沿江一带的地段说:“那是什么地方?”   楚天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仪表厂、造纸厂、印染厂、发电厂等一批国企所在的地段,依稀有鬼火般的点点灯光,与城区里的灯火通明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这些国企大多建设于五六十年代,当时选址江边,主要还是考虑可以利用得天独厚的水路运输条件,钢材、煤炭和产品进出方便,加上水资源丰富,为这些国企的迅速发展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进入八十年代之后,背负着巨大包袱的国企在市场经济大潮中逐渐萧条,产品滞销,效益下滑,职工下岗,经过十多年的沉淀积累,逐渐成为了一个较大的社会不稳定因素。青原市的国企改革才开始提上了议事日程,终于以仪表厂竞购实现了国企改制的“破冰之旅”。   听王少磊突然明知故问,楚天舒颇感意外,他脸上微微一笑,反问道:“少磊兄的意思是?”      第214章 喜从天降      王少磊并没有急于回答楚天舒的反问,而是手臂一转,指向了黑魆魆的江北,说:“天舒,你再看看这边。”   江北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   楚天舒凭记忆知道,那原本是一大片的菜地,不过,江北早先的菜农们纷纷进城或打工,或做点小生意,现在很大部分的菜地已经近于荒芜了。   楚天舒将王少磊这一南一北的指向与近期国企改革的宣传造势联系了起来,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   “少磊,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仪表厂异地重建的事儿?”楚天舒这话说得很巧妙,他说出了王少磊暗含的意思,但只停留在了仪表厂异地重建的层面上,把高屋建瓴的思路留给了王少磊。   “天舒,你只说对了第一步!”王少磊果然意气风发地说:“仪表厂、造纸厂等占用了沿江大道的大面积土地资源难以产生效益,而江北这一大片的菜地又荒芜着不能发挥作用,市委市政府领导已经认识到这一点,有意将仪表厂等国企从主城区搬迁至江北,推进我市国企深化改革的同时,带动老城区的升级改造,打造一个集商贸、休闲、观光旅游于一体的城市沿江风光带。”   “太好了!”楚天舒也兴奋地说:“这个整体战略必将给我市经济发展插上腾飞的翅膀。”   “是啊!”王少磊将目光从远方收了回来,看着楚天舒说:“市委市政府已经决定,由伊副市长牵头筹建江北经济技术开发区,初步拟定成立筹备组,我已经向伊副市长提出,想要进入筹备组工作。”   楚天舒忙说:“恭喜,恭喜,我以后要称呼你王书记还是王区长?”   王少磊笑道:“呵呵,充其量也就是个组长吧。”   “哈哈,筹备组的组长将来就是书记和区长的人选嘛。”   王少磊正色道:“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伊副市长初步同意,但最后的决定权还在市委常委会。”   既然王少磊能说出来,这事儿至少应该九成的把握。   男女婚姻有一个七年之痒的说法,官场上领导与秘书的关系也有类似之处。   任何官员的秘书若跟领导的时间超过一定的年头,多半也会有七年之痒。   既然领导能把秘书留在身边很长时间,一定是用得顺手,他们之间的关系融洽自不必说。但是,人的生物性注定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反而会产生问题。   一个秘书跟一个领导三、四年是最佳时间,超过五年,秘书将领导的一切底牌都看透后,双方就很容易产生隔阂,一般来说,领导就会考虑将秘书提拔外放,让他在一定的职位上历练,培养成手下的得力干将。   筹建江北经济技术开发区对王少磊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如果能顺利当上筹备组的组长,那么,既抓住了主政一方的机会,又没有离开领导太远,这比此前他向楚天舒提到过要去某个县过度的方式不知要好出多少倍。   “我和伊副市长商谈过,如果由我来主持筹备组的工作,我想要一两个帮手。”王少磊开诚布公地说。“我想伊副市长推荐了你,职位是副组长,你意下如何?”   筹备组的副组长,将来就是开发区副区长的人选,级别就可以达到副处级。   楚天舒心头一喜,他压下胡思乱想的杂念,谦虚道:“我,恐怕还胜任不了吧?”   “没有什么胜任不了的。”王少磊坦诚道:“一个人只要具备基本的素质,领导把他放在什么职位上,他就会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王少磊说这个话是有底气的。   担任筹备组的组长,可以发挥他在青原市经营多年的人脉优势,加上伊海涛很有可能成为下一届市长,这注定他的前景是一片坦途,充满了希望。   经济技术开发区从无到有,从小到大,这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政绩,干个一两个任期之后,不排除伊海涛从市长升任市委书记的可能,那王少磊出任副市长的机会也将大增。   楚天舒没有接话。   此时此刻,他不能在王少磊面前表现得过于性急,因为,他还没有王少磊那么十足的底气,更没有洋洋自得的资本。   此时此刻保持沉默是比较好的态度。   “天舒,你在国资委参与国企改革的主要工作,容易能够很快进入工作状态。而且……”王少磊微微犹豫了一下,说:“筹备组首先要遇到的难题就是拆迁和重建,这些都是涉及到稳定的难题,你在处理仪表厂职工聚众事件上的表现,得到了市委市政府领导的认可,这也是我推荐你的理由。”   楚天舒大致明白了,王少磊的推荐固不可少,但自己在处置突然事件上的能力还是给市领导留下了印象,还是以前说过的那句话,干部不怕不提拔,就怕领导想不到。   楚天舒想了想,说:“少磊兄,既然你舍得从领导身边出来,我还有什么话说,听从你的调遣就是了。”   王少磊望着大桥上的车流,感慨道:“也许旁人看来,在领导身边工作,是一种荣耀,其实我告诉你,秘书工作不仅枯燥乏味,而且整天忙得像陀螺,最为难受的是,秘书没有自我,一切都必须围绕着领导转,二十四小时重复着繁复的工作。你看,我想和你说几句话,还只能找领导和家人欢度节日的机会。”   楚天舒没有接话,他知道以王少磊的稳重,他能当着自己的面发这么一番感慨,除了确实深有体会之外,也是对自己足够的信任。   “呵呵,当然也有好处。”王少磊长舒了一口气,笑道:“秘书岗位累是累但锻炼人,每天都能从领导身边学习到工作经验和领导艺术,也可以建立一些人脉关系,还能获得一些其他人得不到的机会。”   楚天舒刚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宁馨打过来的,心里便有点埋怨:这才过来二十多分钟,怎么就打电话催呢?   楚天舒按了拒接键,笑道:“少磊兄,我自知,不管结果如何,还是要感谢你对小弟的提携。”   王少磊并没有居功自傲,他淡淡地说:“天舒,客气了,我这也算是一半公心一半私心吧。”   楚天舒抬起头看着他,果敢地说:“少磊兄对小弟如此厚爱,我十分感激,没说的,只要少磊兄吩咐,我一定会尽心尽力把分内的工作做好。”   “天舒,筹备组成立之后,各项工作千头万绪,我们要有最困难的思想准备。”王少磊看了一下手表,说:“对不起,时间快到了,我得先走一步了。”   楚天舒说:“我开车送你吧。”   当了多年的秘书,王少磊的时间观念非常强。他摆摆手,说:“不用了,再走回桥头,时间有点紧张,我打车过去。”   楚天舒赶紧站到了路边,招停了一辆的士,替王少磊拉开了车门。   王少磊一低头,钻进了车门。   楚天舒关上了车门,的士很快窜入了车流之中。   王少磊既没有与楚天舒握手话别,也没有让楚天舒跟着的士到桥头。   他这是在向楚天舒暗示,筹备组一旦成立,他们之间不能再称兄道弟,而是要保持好上下级关系。   楚天舒不得不佩服,对于这一点,王少磊拿捏的分寸恰到好处。   不过,从王少磊的这个表现中楚天舒也得到了一个重要的启示:这突如其来的喜从天降很有可能会变成现实!   目送着王少磊乘坐的的士远去,楚天舒步履轻快地往桥头走去,心情莫名地激动起来,他真想挥舞着双手朝着青莲江大喊几声,以宣泄内心的狂喜。他极力抑制住自己这冲动的想法,否则,车上和桥上的过往人流都会认为他是一个得意忘形的疯子。   江风习习,楚天舒没有感到寒冷,反而觉得身上燥热温暖,他解开了外套的纽扣,敞开了胸怀,迎着寒风,大踏步走在了桥面上。   走了几十步之后,楚天舒终于一点点从喜悦和激动中平静了下来,他一边走,一边冷静地分析着当前的形势。   从唐逸夫最近一系列的高调宣传上,楚天舒已经嗅到了市委市政府会在国企改革的战略上有所动作,王少磊刚才所说的,只是把这种猜测具体化了。   筹建江北经济技术开发区,拉动主城区的改造升级,这是一个做政绩的大动作,在竞争市长职位的关键时刻,伊海涛与唐逸夫必然会想方设法将主导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如果市委市政府决定了由常务副市长伊海涛牵头负责,那么,王少磊外放出来主持筹备组的工作是大有可能的。但是,唐逸夫在筹备组成立之前,却从他所主抓的国企改革这一块上大做文章,这未必不是某种意义上的舆论先行,多少有与伊海涛争功之嫌。   楚天舒隐隐地有些杞人忧天:仪表厂竞购的失利,唐逸夫通过舆论宣传挽回了败势,因此也可以肯定,他绝不会坐视江北经济技术开发区轻易地成为伊海涛的政绩,应该会采取相应的对策,继续保持与伊海涛竞争的均衡势头。   想到这里,楚天舒不由得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担忧起来。      第215章 遭遇暗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彻底分析清楚了形势,楚天舒反而轻松了起来。   人一放松,思维也会随之活跃起来。   自从上大学以来,楚天舒养成了一个好习惯,不管遇到好事还是坏事,在作出抉择前,都会从正反两个方面进行一番分析对比。很多好事情往往因为方法的错误,结果变成坏事情;很多坏事因为找对了方法,则可以转换成好事。   仪表厂的竞购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张伟之死绝对是一件坏到了家的坏事,但是,最终楚天舒利用好了这件坏事,不仅帮助凌云集团竞购成功,也使得自己进入了市领导的视野。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获得今天这个难得的机遇,即便是王少磊有心推荐,也未必能得到领导们的认可!   也就在这一闪念之间,楚天舒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王少磊为什么要利用伊海涛与家人新年团聚的短短一个小时,向自己传递这么一个重要的信息呢?   诚然,王少磊出任开发区筹备组的组长确实需要帮手,但是,不向楚天舒提前通报这么信息,难道楚天舒就会不听命于他吗?   很显然,不会!   毫无背景的楚天舒要进步要发展,只能与顶头上司通力合作,凭自己的能力做出一番让领导们看得见的业绩来,拆领导的台就等于是拿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开玩笑,这种无聊而又幼稚的事情,楚天舒绝对干不出来。   王少磊这是在利用他所掌握的信息提前笼络住楚天舒,其真实的用意就在于让楚天舒认识到:你是我举荐的,你的升迁我出了力,今后你应该对我死心塌地。   秘书不掌握权力,但是,他掌握和权力有关的信息。   在官场上,信息在某些时候可以折换成权力,掌握了多大的信息就相当于拥有多大的权力。   王少磊正在行使这种由信息折换而来的权力!   从这个意义上来分析判断,楚天舒得到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信息,那就是自己已经进入了筹备组的考察备选名单,至于最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过,当楚天舒想起来给宁馨回拨了电话之后,立即又不爽了。   宁馨的手机关机了!   楚天舒摇摇头,无奈地笑笑,心想:这丫头,真是任性得很,明知道我有重要的事情,拒接了一次电话就生气了,竟然连手机都关了!   楚天舒加快了步伐,来到了桥头停车的地方,发动凌云志车,朝电视塔的方向飞速而去。   这一次,楚天舒错怪宁馨了。   她不是因为和楚天舒赌气有意关掉了手机,而是遭遇了武云彪那厮的暗算。   楚天舒离开旋转餐厅之后,宁馨并没有一丝半点的不快,她一个人取了一些菜肴和饮料,细细地品尝,脑子里还在设想着楚天舒回来之后,怎样可以让两个人的晚上过得更舒心,最好还能产生一点点浪漫。   宁馨正专心致志地幻想着,突然一张脸晃到了她的眼前。   而且,这张脸不难看,但特别令人厌恶。   宁馨定睛一看,原来是中午被自己一拳击倒在地的小白脸武云彪。   不过,这一次,站在他身边的不仅有一个妖艳的阿娇,还有一个猥琐的汉奸小分头和几个雄赳赳的武夫。   这架势,很有点像电影里汉奸带着鬼子搜捕女八路!   还比说,宁馨的感觉还真没错。   猥琐汉奸是云海传媒新投拍的电视剧剧组的制片人,在剧中还真的是本色演出,饰演一位小汉奸,这几个赳赳武夫是剧组从青原市龙虎武校请来的武打演员。   武云彪一个电话打给了猥琐汉奸。   猥琐汉奸就强拉着剧组聘请的武校洪教头和他的几位弟子过来了。   “呵呵,我们又见面了。”武云彪居高临下地盯着宁馨,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我不想见到你。”宁馨扫了这伙人一眼,不冷不热地说。   武云彪说:“可是,我很想见你呀。”   “你想干什么?”宁馨一看就知道这伙人没有善意,她皱着眉头问道。   猥琐汉奸抢着说:“我们彪总什么都想干,你陪我们彪总干吗?”   这话听着真别扭!   宁馨厌恶地别过头去,看着玻璃幕墙外的灯火,拨通了楚天舒的手机。   可是,楚天舒拒绝接听。   武云彪四下看看,问道:“宁小姐,你男人呢?他把你甩了还是做了缩头乌龟,躲得不敢见人了。”   宁馨充耳未闻,直接无视了武云彪和他的问题。   “哎,小妞,彪总问你话呢?”猥琐汉奸尖锐的声音喊道。   他这一嗓子,引来了周围一大堆鄙视厌恶的眼球。   “本公主不想搭理你。”宁馨转过头来,对着武云彪一伙,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的眼睛里满是怒意。   “你……”猥琐汉奸还想说什么,可是当他接触到宁馨的眼神后,竟然心里有种心虚的感觉。   这家伙入戏了,当汉奸的时间长了,面对大义凛然的女八路,不由自主地就要表现出恐惧和虚弱。   一个小女八路,有什么好害怕的?猥琐汉奸突然发现身边还站着几个壮实的“皇军”呢。   猥琐汉奸按照剧本里的设计,伸手去抓宁馨的肩头,恶狠狠地说:“你的,乖乖地回答彪总的问话,否则,老子对你不客气。”   “把你脏手拿开。”宁馨瞪大了眼睛,怒喝道。   “不拿开,你怎么的?”猥琐汉奸手不仅没拿开,还不老实起来,要往宁馨的脸上碰。   话音刚落,一道红色的光突然迎面袭来。   啊——猥琐汉奸怪叫一声,他被这道红光击了个正着,顿时,脸上、脖子上、衣服上全部被饮料打湿,显得狼狈不堪。   宁馨手里握着一个空杯,一脸彪悍地站了起来,目光犀利地打量着面前的武云彪好猥琐汉奸。   “你这个小傻B,老子扇死你。”猥琐汉奸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饮料,骂了一句。   “啪!”宁馨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如果不是旁边的洪教头抓住了宁馨的手,猥琐汉奸恐怕已经被左右开弓了。   猥琐汉奸怪叫着对宁馨举起了手,眼里闪过凶狠的光。   洪教头声音低沉地喝住了猥琐汉奸:“兄弟,别对女人动手。”   龙虎武校的人是被猥琐汉奸喊来帮场子的。   洪教头听猥琐汉奸说,老板的公子武云彪带着女配角阿娇在市里游玩,一个小混混调戏阿娇,武云彪出言劝阻,还报出了龙虎武校的名字,小混混不仅辱骂了龙虎武校,还把武云彪打倒在地。   洪教头一是碍于面子,二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小混混敢藐视龙虎武校,便带着几名弟子跟猥琐汉奸过来了。   练武之人讲义气但也重武德,轻易不会和人动手斗殴,更不会对一个女人大打出手。   在洪教头看来,猥琐汉奸出口伤人骂的那么难听,小美女扇他一记耳光也不为过。不过,这小丫头当着这么多的人还敢扇猥琐汉奸一耳光,也间接说明给她撑腰的那个小混混确实嚣张,要不然,她哪来如此彪悍的底气?   洪教头不让猥琐汉奸对宁馨下手,但心里头还是想会一会那个敢于藐视龙虎武校的小混混。   动静闹大之前,武云彪这伙人已经引起了食客们的侧目,现在一伙子大男人要对付一个小姑娘,围观的客人越来越多,也有人出言打抱不平了。   这时,餐厅的保安走了过来,说:“对不起,请你们不要打扰其他客人用餐。”   武云彪倒是处变不惊,他呵斥了猥琐汉奸一声:“还不快向宁小姐道歉。”   猥琐汉奸一愣,但还是服从了“皇军”的命令,他捂着脸低声说:“对不起,宁小姐。”   哦?他们是熟人,一点儿小误会。   围观的食客恍然大悟。   武云彪的脸上堆起了笑容,抬眼看了看保安和众人,笑呵呵地说:“对不起,打扰了,我们告退。”   武云彪甚至很大方地让猥琐汉奸把宁馨的消费也买了单。   “我不认识你们!”宁馨叫道。   “呵呵,宁小姐,别生气,你喝多了。”武云彪镇定自若俊朗儒雅的做派蒙蔽了餐厅的保安和围观食客,他们小声议论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武云彪做完了这一切,阴沉着脸说:“阿娇,扶宁小姐回去。”   阿娇上前扶住了宁馨。   “放开我。”宁馨还在挣扎呼喊,但是,几名武校的小弟子抓住了她的胳膊,不容她反抗。   周围的保安和食客们只是冷眼旁观,不仅没有人出手阻止,连出言相劝的人都没有。   宁馨还想掏手机打电话,却被武云彪劈手抢了过去,直接关机了。   不到一分钟,宁馨便被这几个人架出了旋转餐厅,塞进了宝马车里。   “彪总,怎么办?”猥琐汉奸问。   武云彪恶狠狠地说:“带回去。”   洪教头劝道:“彪总,我们要找的是那个小混混,就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吧。”   武云彪眼珠子转了几下,说:“那行,带你们龙虎武校去,让那个小混混来领人。”   洪教头没有多想,便领着武云彪等人带着宁馨回了龙虎武校。他哪里想得到,他这个随意的决定,却给龙虎武校惹出了一场大祸。      第216章 龙虎武校      龙虎武校着落在青原市的西郊,是东南省首屈一指的武术学校,师资力量雄厚,学员遍及全省各保安公司,教官大多是武术队退役运动员,还有部分特种部队退伍士官或离职防爆特警,学员个个都有点真功夫,经常应邀参加省内大型活动的表演,为武侠电影电视剧提供武打演员更是家常便饭。   龙虎武校不仅与省内外文化传媒企业过往甚密,与青原市警界也有些渊源。   洪教头将宁馨带到了龙虎武校训练馆的办公室。   一路上,宁馨没有再作无谓的挣扎叫喊,在部队大院里练就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猥琐汉奸尖叫着说:“小妞,嘿嘿,这回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就凭你?”宁馨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冷笑着说:“要没有这些人帮忙,我可以打得你满地找牙。”   武云彪煽风点火道:“洪教头,你看看,这丫头是不是太狂妄?”   洪教头说:“姑娘,到了这个地方,我奉劝你,最好能够收敛一点。”   宁馨毫不客气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人?”   洪教头低沉着声音说:“这是龙虎武术学校,我是这里的教头。”   “嗯,我记住了,”宁馨环顾了一下四周,说:“不过,我也奉劝你,不要给这种小白脸当了帮凶。”   洪教头习武多年,气息调养很有些功夫,但是,听了宁馨这句话,也实在没有办法再保持平静了,他阴沉着脸,尽量让自己看宁馨的眼神不要表现得太凶光毕露,说道:“姑娘,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不管,请你尊重我,也尊重我们龙虎武校。好不好?”   宁馨大声说:“洪教头,你口口声声不管我们之间的恩怨,那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既然你们给他们充当了帮凶,我又凭什么要尊重狗屁的龙虎武校和你这狗屁的教头。”   武云彪和猥琐汉奸冷冷地看着洪教头。   几名武校弟子个个面有怒色。   对于一个武校的教头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面子。   尤其是当着几个弟子的面,被一个小女子骂成了狗屁武校和狗屁教头,洪教头就是涵养再好,也不由得有了几分火气。   洪教头四十开外,自幼习武,曾是少林的俗家弟子,二十一岁就击败过当年的全国武术冠军,名扬国内武术界,被龙虎武校重金聘请来做了教头,现在俨然成了武校的元老,武功在武校教练中名列前三甲。   二十年来,洪教头一直受到弟子和国内武术界同仁的尊重,虽然他平时与人打交道保持着谦和的大师风范,但骨子里其实非常的心高气傲。   “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洪教头的眼睛里射出精光,语气也严厉了起来:“我念你年幼无知,不和你计较,不过,你对龙虎武校的不敬应该表示歉意。”   “我为什么要道歉?”宁馨淡淡地一笑,说:“你们最好乖乖地让我回家,否则的话,明天就会有人来拆了你这所武校。”   哇呀呀!这丫头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欺人太甚了。   洪教头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他咬着牙说:“姑娘,本来我不想趟这趟浑水,但既然你口出狂言要拆武校,想必你的男朋友本事不小,那好,你把他喊来,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云海传媒与龙虎武校曾经有过多次的合作,武云彪自然知道龙虎武校的实力和威名,这下他乐得坐山观虎斗了。   他把宁馨的手机交还给了她,笑嘻嘻地说:“呵呵,丫头,听清楚了吗?洪教头和我们都怕你拆了龙虎武校,这样吧,你把你的男朋友喊来,我们就让你回去了。”   扇阴风点鬼火,这是武云彪的拿手好戏。   宁馨接过电话,等到开机完成,她拨通了马力的电话,大声地说:“大师兄啊,我被人扣在龙虎武校,你来接我回去吧。快点儿……”   话还没说完,手机又被猥琐汉奸抢过去,关了机。   马力接了这半截子的电话,立即就明白宁馨这丫头又在外面惹下麻烦了。   青原警备区的大院在城区,但部队驻扎在西郊,与龙虎武校相距不是太远。   元旦这天,马力正好带着大院的几个孩子来驻地参观部队训练,他身为作战参谋,也是练武之人,对于龙虎武校的威名也有所耳闻。   公主有难,带队去救驾自是义不容辞!   不过,上次穿着军服出去教训郝爽,落了个破坏军民关系的罪名,被宁馨的老爸狠批了一顿,幸亏有宁馨的老妈在一旁解劝才度过了难关。   所以,这一次马力学精明了,他让小强、铁蛋、地雷等穿上了便装,又安排了一个警卫班的战士,只穿了没有标识的迷彩服埋伏在附近接应,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出动。   十几分钟后,马力带着小强等人抵达了龙虎武校。   门卫一通报,洪教头带着几名弟子出来迎接,见了这一群高高矮矮的乌合之众,眼中多少带着几分不屑,但片刻之后,他却眯起了眼睛,认真凝视着领头的马力。   只见他表情冷酷,身材挺拔,剑眉飞扬,蓄势待发,眸子实而不虚,身体壮而不浮,虽然身穿休闲夹克,但是仍然难掩一种虎狼之姿的气势。   马力向步伐矫健而沉稳走向洪教头,朗声说:“我接到电话,有一位朋友滞留在龙虎武校,我来接她回去,还请老师行个方便。”   洪教头微微皱了皱眉头。   倒是几名弟子跃跃欲试,都想在洪教头和同门师兄弟面前出点风头。   学了一年半载的功夫,难得有挥拳过瘾的实战检验机会,他们一个个扭动着双肩,拳头关节捏得噼啪作响。   马力也皱起眉头。   小强、铁蛋、地雷等几个小家伙也兴奋异常,跟着马力出来救公主,他们才不怕把事情闹大,反正惹出麻烦有马力这个高个子顶着,实在不行,还有公主和她的老妈做后盾。   洪教头带着怒气,说话也不客气:“对不起,你的朋友口出狂言要拆了武校,我想你既然是来接人的,还请先给个说法。”   马力冷笑道:“先把我的朋友交出来,其他的什么都好商量。”   一个要讨说法,一个要先交人,这自然话不投机。   “活得不耐烦了,敢到龙虎武校来撒野?”武校弟子中的一个光头站了出来。   地雷是急脾气,他立即蹦了过来,喊道:“你们才活得不耐烦了,敢扣留我们的公主。”   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刚才那小丫头是从清朝穿越过来的?   武校弟子一起哄笑起来,他们也被宁馨要拆了武校的说法激怒了,看头一个出来叫阵的竟然是一个看上去虎头虎脑的大男孩,多少都有些轻视。   武云彪和猥琐汉奸看住了宁馨,躲在训练馆里透过窗户看外面的热闹。   洪教头退后一步,这也是给弟子们一个暗示,给来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知道龙虎武校的厉害。   光头弟子也不搭话,欺身上前,一拳直奔小强的面门。   小强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与同等年龄的男孩子扭打几下还能占点上风,与武校的学员交手,肯定不是对手,所以,才两三个回合,已经被光头弟子拳打脚踢了好几下。   马力看不下去了,一个武校的学员欺负一个半大孩子,这算什么英雄。   光头弟子占了便宜还不肯见好就收,反而变本加厉,出腿想要踢翻小强,给教头挣回一个大大的面子。   马力忍无可忍,在光头弟子出腿的一瞬间,如豹子一般冲了过去,他的动作幅度极小但快而有力,室外的光线又不是太好,几名武校弟子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他有没有出手,反正光头弟子的抬腿没有踢到小强,却仰头栽倒在地上。   洪教头眼神一凛,作为龙虎武校排位靠前的教练,带去做武打替身的学员都是他的得意弟子,而光头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其腿法之快,下盘之稳,整个武校学员中几乎无人能出其右,马力能在一招以内将他打倒,实力自是不俗。   令两名弟子见势不妙,迅速冲过来对马力形成夹击之势,一个暴冲直拳攻向他的胸口,一个使出扫堂腿攻击他的下盘。   这两人力量十足,任何一招得逞,马力都将陷入被动,只见他贴身上步,一个右侧身躲过直冲拳,再轻轻一跃让过扫堂腿,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右掌顺势叼住出拳的手腕,左掌一托一带,出拳的弟子站立不稳,人往前栽,脑袋撞向了还没有来得及收腿的那名学员,两人脑袋猛烈互撞,同时发出了一声惨叫。   小强、铁蛋和地雷一起发出了喝彩。   马力拍了拍手,看着洪教头。   洪教头身体紧绷,瞳孔微缩,他感觉如同面对着一头猎豹,十几年都未有过的压力和窒息感油然而生。   听到了吵闹声和喝彩声,正在宿舍里和教室里的学员纷纷围了过来,一名助理教练靠近洪教头,紧张地问道:“要不要通知老板?”   “不用!”洪教头闷哼了一声,心想:“随便来那么几个人还要通知老板,那还要我这个元老级的教头干什么?”      第217章 高手过招      “你们是什么人?”洪教头并没有急于出手,混迹武术界大半辈子,身为大师级的人物,动手之前还是要探探底,如果对方和武术界的老朋友有些瓜葛,下手就要有点分寸,点到为止即可,免得伤了面子与和气。   对于自己的身份,马力自然不便透露,他冷冷地说:“还是那句话,我见到了我的朋友,什么都好商量。”   围观的学员越多,洪教头的这个台阶就越不好下了。   “兄弟,我很敬佩你的义气。”即使洪教头一向有着大师级的涵养,但他此刻也被马力的态度激怒了,他讥讽道:“你我都是习武之人,说不定大家都有些渊源,还是以和为贵的好,我洪某年长你几岁,也不想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   马力也被洪教头的傲慢激怒了,他不卑不亢地说:“我今晚上只是来接我的朋友的,既不想和谁结仇,也不想和谁交朋友。”   “你怎么说话的呢?”   “好大的胆子。”   “睁大眼睛看看,这是龙虎武校。”   “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妈的,把他们轰出去。”   武校的学员纷纷指责马力,话也说得越来越难听。   被上百个虎视眈眈的武校学员围着,小强、铁蛋和地雷多少有些慌张了。   洪教头制止了几十名学员的斥骂声。   “洪师傅,我来会会他。”一旁的助理教练沉不住气了,他低声向洪教头打了个招呼,缓步朝马力走去,高大壮实的身躯踩在操场的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从助理教练走路的气势上来判断,就是外行也能看得出来,作为龙虎武校的资深教练,他的身手绝非泛泛之辈。   助理教练在武校任教也有近十年,经历多阅历广,刚才他已经见过了马力展示的一手漂亮得令人恐惧的擒拿功夫,也是不敢怠慢,站稳身形,凝神静气,将力量聚集到右掌之上,缓慢地向马力击出。   马力眸光一闪,不仅不躲不避,而是采取和对方相同的速度出拳。   两人交手,寻常人看来几乎近于儿戏,但洪教头看了却是脸色一凛。   助理较量用的内家功夫,并没有打算要将马力一击而溃,而是想要试探一下对方的内力。   马力也一改矫健的身姿,收起了狂野灵活的步伐,也站稳马步,右手握拳缓缓地迎着洪教头的右掌,两人臂膀接触的一瞬间,同时感到了一股电光火石般的碰撞,发出了金属撞击般的声响。   随即,两人同时倒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心里都暗暗地吃了一惊。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助理教练立即变招,一个健步急掠而起,双掌劈打如波涛翻滚,一气之起落,其意连绵不断,如大江之水,攻势如潮。   马力应对于猛虎下山,飞跃而起,空中一个美妙的旋身,闪开了助理教练犀利无比的疾风暴雨,接连几个弹腿将他的攻势一一化解。   洪教头傲然淡定的目光越来越凝重。   助理教练被马力的腿法逼得一退再退,引以为自豪的形意拳法根本找不到反击的机会,所幸闪躲腾挪的步法还没有错乱,才使得没有吃太大的亏,但即便如此,在如此多的学员面前,交手十几个回合还没占到丝毫上风,这也够让他难堪的了。   洪教头是高手,他早就看出来了马力的内功修为只比助理教练稍逊一筹,但要比拼耐力,再有几个回合,年长的他便要落下风。   果然,马力加快了进攻的速度,助理教练的呼吸和脚步开始凌乱。   洪教头自然也不愿意看到助理教练在大众广庭之下被马力打败,那样的话,自己就被逼不得不出手了,但是,自从担任教头以来,已经很少与人真正交过手,万一失手岂不是自取其辱,一辈子的英名尽失。   正担忧间,场上已现胜负端倪。   “住手!”洪教头趁着马力进攻的间隙,喝止了两人的争斗。   助理教练立即借驴下坡,气喘吁吁地退到了洪教头的身边,他顾不得颜面,手一挥大喊道:“学员们,大家一起上。”   一帮武校教练一拥而上,堵在了马力等人的四周,摆出来一副要群殴的姿势。   马力扫身形凝然卓立如山,眼神冷冽冷酷地视了一下全场,微微侧脸向小强说:“发信号!”   小强掏出一个微型强光手电筒对着武校门外的夜空划了三个圈。   三辆悍马轰然堵在了武校的门口,十几名身穿迷彩服的年轻人从车上跳了下来,一个个身形矫健,英气逼人,不顾门卫的阻拦,冲到了马力等人的身边。   洪教头吓了一跳,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的马力等一行人。   忽然,他发现了一个令其汗流浃背的细节,对方的着装整齐到鞋袜,甚至齐刷刷的寸头,还有额头上痕迹不深但跃然隐现的帽檐沟槽,他似乎联想到什么,失声道:“你们……你们……来自部队?”   他这么一说,助理教练等一众教练和学员也立即看出了端倪,也不由得停住了逼近的脚步,倒吸了一口凉气。   洪教头心里暗暗叫苦,如果仗着人多势众,并不是一定打不赢马力等十几个人。   但是,他不得不想两败俱伤的后果,在我们这个国度,除非活腻味了,没人敢自寻死路和军方动手?真要把部队的人打伤了,宁馨所说拆了龙虎武校是绝对有可能的。   他妈的,都怪那个猥琐汉奸,把龙虎武校拖入了这趟浑水。   洪教头暗骂完了,还得硬着头皮斡旋,争取能够比较体面地收场,他朝操场上学员们大声喊道:“各班级教练带学员们退后。”   众人退到了操场之外,洪教头朝马力强作笑颜,拱手道:“我是龙虎武校的教练,也曾经很荣幸地带队与地方军警之间有过训练交流,刚才以武会友,如有得罪,还请多多原谅。”   马力轻蔑地一笑,说:“洪老师,废话少说,我的朋友在哪里?”   洪教头朝训练馆方向一挥手:“去,请宁小姐。”   既然洪教头认栽了,马力也不愿意把事儿闹大,他朝小强、铁蛋一打手势,两人快步朝训练馆走去,迎上了从里面出来的宁馨。   宁馨笑嘻嘻地走到洪教头面前,笑道:“洪老师,不玩儿了?”   洪教头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马力说:“公主,回去吧!”   洪教头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头上冒出来的汗。   宁馨小脸一沉,说:“不行!”   马力背转身,低声说:“别闹了,差不多就算了。”   说句实在话,马力也不愿意把龙虎武校彻底得罪了。   可宁馨一扭头,气鼓鼓地撒娇说:“他们只是帮凶,里面还有两个罪魁祸首,力哥哥,他们欺负我,你要把他们带回去。”   宁馨有她自己的想法,她要给楚天舒扫清障碍,就像上次整郝爽那样,一次性整到位,不让武云彪等人再敢去找楚天舒的麻烦。   被宁馨一闹,马力无奈,只得转头对洪教头冷冷地说:“洪老师,把人交出来吧。”   这个要求就有点逼人太甚的意味了。   洪教头顿感脊背生出凉意。   如果在龙虎武校把武云彪和猥琐汉奸两人交出去,武校与云海传媒的合作走到了尽头还在其次,这一旦在武术界传了出去,龙虎武校十几年的威名就算扫地了,带来的恶果是,学员的出路有问题,输送武打演员就更不用谈了,武术界的领先地位也就彻底动摇了。   个人的脸面事小,龙虎武校的尊严事大!   对此,洪教头觉得不能再退让了,否则,将无法向老板们交代。   他站在马力的面前,朗声说:“对不起,我们可以认栽,但不能交人。否则龙虎武校的威信何在!”   马力怒目而视,问道:“洪老师的意思是要让我们自己动手了?”   洪教头本来庆幸自己没有鲁莽出手,否则像助理教练一样面子受损,但是现在马力还要从自己手上把武云彪带走,又把他逼到了无路可退的份上,他陪笑道:“我想,宁小姐和他们有点误会,要不,有话我们去办公室商量……”   马力以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腔调冷冷道:“你到底交不交人,给句话,别耽误时间。”   洪教头把助理教练拉倒一边,说:“我拖延一下,你快通知老板。”   助理教练赶紧掏手机打电话。   洪教头继续与马力纠缠拖延,他始终彬彬有礼劝说,保持不与马力等人发生身体接触,但却暗示教练和学员排成人墙堵住了通往训练馆的道路。   一直躲在训练馆偷窥的武云彪和猥琐汉奸见把宁馨交出去之后,马力等人并没有撤退,很快有学员进来通报,宁馨不依不饶还要把他们带走,吓得只差屁滚尿流了,这帮家伙连龙虎武校都压不住,一旦落到他们手上,皮肉受苦是免不了的,还不定要遭受什么样的凌辱。   想到这,武云彪连忙给他老爸武绍魁打电话,可怜巴巴地说无缘无故被一伙人追打逃进了龙虎武校,这帮人还非要把自己带走,让武绍魁赶紧找关系疏通,否则,就小命不保了。   武绍魁勃然大怒了。      第218章 军警对峙      对于宝贝儿子武云彪,武绍魁是既恨铁不成钢,也多少有点护犊子,否则,武云彪也发展不到现在这步田地。   作为东南省屈指可数的传媒巨头,武绍魁自信也自负,虽然他知道可能是儿子惹出来的麻烦,但他逃进了龙虎武校还不能脱身,只能说明这帮人的来头不小。   可越是如此,武绍魁才越不服气: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头,仗势欺人也不能欺负到我云海传媒的头上啊?再说了,一个小小的青原市能有多厉害的人物呢,还非要得理不饶人,那好,我也要让你知道,我云海传媒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于是,武绍魁一个电话打给了青原市文化局的局长柳广亭,只说了一句话:“我儿子武云彪在青原遇到了点麻烦,被人追进了龙虎武校还脱不了身,麻烦你去帮我把他接出来,别的要求没有,只要不少一根毫毛就行。”   柳广亭刚刚从音乐厅出来,接了武绍魁的电话立即冷汗直冒,要知道,武绍魁在东南省的文化界关系网巨大,路数很广,真要是得罪了云海传媒,他这个文化局的局长恐怕也要位置不保。   远的不说,青原市正在积极筹办的春节联欢晚会,云海传媒就是最大的赞助商,只要它一撤资,这顿青原人民的年夜饭就很有可能吃不出好滋味来了。   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连龙虎武校都不放在眼里?柳广亭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一个理由,那就是武云彪在青原市娱乐场所嫖娼被警察抓了现行,强行逃进了龙虎武校,公安局的警察紧追不放。   柳广亭把电话打给了公安局分管治安刑侦的副局长郝建成。   郝建成也正为此事恼火呢。   龙虎武校的老板张大帅与公安局局长龙啸天是发小,他们一个习武一个从警,龙啸天在警界一步步高升,张大帅开办武校也兴旺发达。   在青原,张大帅也是一个狠角色,黑白两道从没吃过亏,否则,龙虎武校也不会有今天的威名。   在接到助理教练的报告之后,张大帅当即火冒三丈,江湖有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帮人敢来踢龙虎武校的场子,这他妈的不是明摆着要打我老张的脸吗?   他立即指派手下的黄家三炮过去救场,给他们兄弟三个丢下了一句狠话:“既然对方身着便装来挑衅,那我们龙虎武校没有不应战的道理。记住了,人可以倒在场子上,龙虎武校的威名绝对不能倒。”   布置完之后,张大帅又打电话给郝建成报警,说龙虎武校遭到一伙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为了不发生流血冲突,请求警方介入。   郝建成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青原市的地面上,就是擎天置业的孔二狗等人即使不明真相敢动武云彪,也轻易不敢招惹龙虎武校,他听说惹出是非的是一对青年男女,便猜到了惹祸的根苗多半是楚天舒与那个小公主,冲击龙虎武校的无疑就是上次收拾郝爽的那帮军人,他眼珠子一转:妈妈的,老子这次装装糊涂,就把事情闹闹大,看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怎么收场。嘿嘿,收不了场,那你们就等着倒霉吧。   于是,他命令刑侦支队立即派人前往龙虎武校,一定要从维护地方治安的大局出发,制止可能发生的流血冲突,保护投资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如果遇到反抗,可以采取强制措施。   刑侦支队负责城郊结合部治安的是治安大队的大队长戴勇,他接到命令后,立即组织了十几名警员,直奔龙虎武校。   张大帅手下的黄家三炮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武校,带领教练和学员与马力等人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这黄家三炮是何许人也?   黄天龙,黄天虎,黄天豹三兄弟!   早年他们兄弟三个在青莲江一带打码头,凭着兄弟同心的一股狠劲几乎所向披靡,很快控制了沿江一片整个的砂石料市场,在挖到了第一桶金之后,转而洗脚上岸,与张大帅一起合资开办了龙虎武校。   黄天龙、黄天虎打理武校事务,黄天豹打理以武校为依托开办的龙虎保安公司。   龙虎保安公司的总部就设在了凯旋宾馆。   黄家三炮带人抵达现场之后,按照张大帅的指令,一口拒绝了马力要把武云彪带走的无理要求。   马力见冲突有升级的态势,担心宁馨在冲突中有闪失,就让小强、铁蛋和地雷这几个非武装人员护着宁馨坐进了门口的悍马车。   身为军人,个个都血气方刚,龙虎武校只不过是一个地方学校,竟然敢公然与部队发生对抗,这个举动也大大激怒了马力,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是骑虎难下了。   马力盘算了一番,酿成冲突,少不了要挨批关禁闭甚至撤职脱军服,但是带队撤退,把部队的脸面丢干净了,照样会被宁馨的老爸骂个狗血淋头,从此在部队里也抬不起头。   他妈的,一不做二不休!马力打定了主意,绝不退让,既然他们已经看出了我们的身份,谅他们也不敢和军人动手。   马力带着十几条威武的士兵,标枪般站立在操场之上,不拿下调戏军人家属的流氓决不收兵。   黄家三炮得了张大帅的指令,带领教练和学员们也不肯后退一步。   尽管形成了剑拔弩张的态势,但双方谁也不敢先动手,只能在操场上对峙。   马力坚信,比耐力比意志,他的士兵们有必胜的把握。   相持了不到十几分钟,戴勇带着他的警察队伍赶到了。   戴勇也是当兵出身,一看这阵势,立即判断出马力他们是军人。   为了防止双方擦枪走火引发冲突,全副武装的警察们排成了人墙,将马力和黄家三炮的人隔离开。   戴勇来到马力的面前,向他敬了一个礼,很客气地说:“我是青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治安大队的大队长戴勇,奉命前来平息事端,请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与龙虎武校有何误会?”   警察是地方武装,肯定是按地方政府的命令行事。   马力沉吟不语,他要判断戴勇等人的态度。   “如果不能说出理由,那我就只好采取强制措施了。”戴勇正要转身,马力突然开口:“戴大队长请留步。”   “谢谢!”戴勇看着马力。   马力说:“我是青原警备区的少校参谋马力,我们接到报告,有流氓调戏军人家属逃进了龙虎武校,我们要把人带回去,遭到了龙虎武校的阻拦。”   “马参谋,这种治安纠纷,按规定应该由我们警方处置。”戴勇笑了笑,说:“请你相信,我们警方会依法处置的。”   “龙虎武校敢公然与部队对抗,我怀疑你们警方的执法能力。”马力看了看悍马车,用低沉的声音说:“首长指示,我们必须把人带回去。”   “有这个必要吗?”戴勇一脸严肃的表情。   “有!”马力斩钉截铁地说。   马力的强硬让戴勇十分的为难。   这也是原则问题,地方上的执法权在警方,戴勇得了郝建成的命令,这一步不能退让。他是受命而来,自然不肯给警方丢脸,更何况,地方的治安执法本来就是他们警方的权力。   假如引发了军警冲突,马力这身军装恐怕就穿不成了,但是,他明知这一点,也只有赌一把了。到了这个时候被龙虎武校逼退了,以后他们将会更加的嚣张,不把部队放在眼里,这个结果还不如一开始就收兵回营。   黄家三炮站在警察的后面,看戴勇与马力话不投机,心里更是直打鼓。   事件在一大帮人的意气用事加上郝建成的不怀好意中僵持不下,几个方面的人几乎都没有退路可走了。   但是,真要发生了军警的冲突,那最后倒霉的一定是龙虎武校,而最倒霉的还是黄家三炮,他们作为冲突的当事人,肯定要被当成替罪羊推上断头台。   躲在训练馆的武云彪亲眼目睹了几方的对峙,吓得小白脸更白了,他把猥琐汉奸臭骂了一顿,又将看到的情况打电话告诉了武绍魁,把心高气傲的武绍魁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事件中的各方这会儿都意识到了严重性,但是,又谁都不肯率先低下昂起的头。可内心里都在暗暗期盼大家冷静冷静再冷静,等待某一方找到合适的台阶,将这场危机化解掉。   随后赶到现场的市文化局局长柳广亭是个十足的书生出身,哪里见过这种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抱着手机的手在不断颤抖,腿肚子直打哆嗦。   坐镇家中的张大帅得到了黄天龙的报告也坐不住了,他急匆匆地赶到了武校,这个经历过几次生死相搏的汉子也没见过军警对峙的紧张场面,此时也有些懊悔自己的鲁莽和冲动,坐在校长办公室里拨打电话,想要尽快找到了一个合适调停人。   坐在车里的宁馨这会儿也后悔不已,恨不该过于任性非要逼着马力带走武云彪,这事儿真要闹大了,不仅害了马力,最终楚天舒也脱不了干系。   宁馨急得都快要哭出声来了,她想:都快一个小时过去了,楚天舒到底哪里去了呢?   此时的楚天舒也是心急如焚啊。      第219章 变幻莫测      从青莲江大桥上下来,楚天舒一再拨打宁馨的手机都处于关机状态,等他赶到旋转餐厅却没见宁馨的人影,问了餐厅的保安和经理,得知宁馨被武云彪找来的人带走了。   楚天舒立即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真要是宁馨被这个小白脸欺辱了,那以后就无颜再见面了,那个马力更是饶不了自己。他坐在车里抱着手机发呆,后悔在桥上没有接听宁馨的电话,那个时候,一定是她遇到了危险才打电话求助的。   现在怎么办?宁馨会被他们带到哪里去?他们会对宁馨做什么?   急得像无头苍蝇的楚天舒别无他法,只得给杜雨菲打电话,告诉她宁馨被一伙人带走了,问她有没有办法找到点线索。   一个大男人带一个小女孩子出去吃顿饭,竟然把人家搞丢了,还好意思到处打电话求援。杜雨菲把楚天舒好一通埋怨。   埋怨归埋怨,杜雨菲还得替宁馨着急呀,一个女孩子家的,又漂亮又任性,落到了坏人的手里,那后果不堪设想。以杜雨菲的猜测,她估计有可能是下午在万福嘉园吃了亏的花老倪要伺机报复,便和戴勇通了个电话。   这一通电话不打紧,得知他带队在龙虎武校与一帮穿了便服的军人在对峙,杜雨菲听了也是大吃一惊,哪里还顾得问宁馨的事,连忙打听是怎么回事?   详细情况戴勇也不太了解,只知道龙虎武校的人带了一个小姑娘进了龙虎武校,据说是一名青原警备区一位首长的女儿,首长一生气,派了少校参谋马力带队来要人,还要把肇事者带回去。   杜雨菲听了,这才联想到了宁馨,挂了戴勇的电话马上又拨通了楚天舒的电话。   楚天舒一听,悬着的心立即放下来了,不用说,马力已经把宁馨找到了。可等他听到,马力和戴勇在龙虎武校对峙时,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他们要是发生了冲突,不仅伤了朋友和气,政治影响也将难以估量。   解铃还须系铃人!   楚天舒毫不犹豫开车直奔龙虎武校而来。   急得要哭的宁馨趴在车窗玻璃上紧张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突然看见带队的警察有些面熟,仔细一辨认,原来是下午在万福嘉园见过的戴勇,心头立即一喜,就想摸手机打电话,可是,手伸进口袋却摸了个空,原来她的手机被猥琐汉奸夺去了,刚才出来的时候走得急,忘了从他手里要过来。   这下,宁馨真的就哭出声来了,小强等人怎么劝都劝不住,正手足无措间,一辆小轿车开到了学校的门口,停在了悍马的旁边,从车上下来的正是楚天舒。   小强等人见过楚天舒,知道他是宁馨喜欢的大哥哥,便捅咕了宁馨一下,说:“公主,别哭了,你大师兄来了。”   “真的?”宁馨眼泪都没顾得擦,抬眼望去,可不是楚天舒怎么的?   宁馨手忙脚乱拉开车门,从悍马车里跳了下来,猛地扑进了楚天舒的怀抱,哭得越发的伤心了。   楚天舒抚摸着她的头发,怜惜地说:“宁馨,都怪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宁馨泪眼婆姿,一脸又怨又喜地盯着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了。   坐山观虎斗的郝建成等了十几分钟还没等来消息,便亲自给戴勇打电话询问情况,戴勇汇报说,对方可能是青原警备区的军人,是不是向上报告,请上级领导与部队首长沟通一下。   “军人?军人为什么要冲击龙虎武校?”郝建成问道:“他们出示证件了吗?”   戴勇说:“没有,他们穿的是便服。”   郝建成一听不耐烦了,大声呵斥道:“戴勇,你这个治安大队长是怎么当的?要是黑社会团伙冒充军人破坏公共治安,你管不管,你抓不抓?”   “可是……”   郝建成根本不容戴勇辩解:“可是什么,省市领导反复强调节日期间的和谐与稳定,维护地方治安是我们警方义不容辞的责任,你一再拖延推诿,酿成不良后果,你负的起责任吗?”   “这……”   郝建成不容置疑地说:“执行命令。”   “是!”戴勇响亮地答应了一声。   戴勇挂了电话,向马力发出了请他带队撤退的指令。   马力和他的战士们岿然不动。   张大帅坐不住了,他从办公室里推门而出,准备丢了老脸认栽把人交给马力了。   武绍魁一个劲儿地给柳广亭打电话,他没想到对方竟敢与警方对峙,事态会恶化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准备行动!”戴勇咬着牙发出了命令。   警察们跃跃欲试。   士兵们严阵以待。   武校的教练和学员们连连后退。   黄家三炮目瞪口呆,虚汗直冒。   柳广亭瘫软地靠在了一棵大树上。   张大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武校操场的上空弥漫着紧张恐怖的气息,军警双方一触即发。   “等一等!”楚天舒轻轻推开宁馨,大喊了一声。   随即,大踏步地朝对峙的双方走去。   “他是谁啊?”   “好大的胆子,看不出有多高的功夫啊。”   “切,年纪轻轻的,跑来送死啊。”   “嗯,或许有背景。”   ……   围观的教练和学员小声地议论着,楚天舒的出现,引起了现场一阵骚动。   马力率先看见了走过来的楚天舒,目光如刀子般冷冽地扫视了一下全场,本来就已经紧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这不是来添乱吗?   戴勇也看清楚了来人是楚天舒,心里却也在打鼓:兄弟,你一个地方部门的科级干部,来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黄天豹叹息地摇了摇头:唉,老弟,连个关大强你都对付不了,这趟浑水你趟得了吗?   柳广亭伸长了脖子,靠在树上向武绍魁报告,可武绍魁听说来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刚燃起的一丝希望马上又熄灭了。   张大帅睁大了眼睛,加快脚步朝操场上本来,暗道: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马力和戴勇各自向手下的人做了一个手势,已经贴近的双方同时向两边分开。   楚天舒从容不迫地从分开的警察和士兵中间走过,这阵势倒有点像是大领导在检阅部队,只是受检阅的队伍一边是全副武装的警察,一边是穿着迷彩服的士兵,看热闹的却又是武校的教练和学员,使得这场检阅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楚天舒的到来,立即让他变成了操场中的焦点,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了他的身上。   “小楚?”   “天舒?”   马力和戴勇几乎异口同声在与楚天舒打招呼,紧接着又都诧异地看着对方。   楚天舒左右两只手同时握住了马力和戴勇伸出来的手。   哇!围观的教练和学员自发地拍起了巴掌。   “请问,你是谁?”张大帅走了过来,看着这个玉树临风的年轻人,很客气地出声问道。   黄天豹从后面挤了过来,兴奋地说:“校长,他叫楚天舒,也是我兄弟。”   楚天舒问黄天豹:“三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弟,龙虎保安是龙虎武校的下属公司。”黄天豹赶紧一指张大帅,介绍说:“这是我兄弟三个的老板,龙虎武校的张校长。”   “哈哈,天豹,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张大帅大笑起来,说:“兄弟之间没有老板,本人张大帅,黄家三兄弟都是龙虎武校的老板。”   楚天舒并没有理会张大帅的套近乎,而是转头开玩笑道:“勇哥,小马哥,你们两个要搞军警联合训练,也不用借龙虎武校的场地吧。”   马力和戴勇对视了一眼,脸上又恢复了笑意。   现场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下来。   柳广亭的腿肚子终于停止了哆嗦,也乐呵呵地挤了进来。   “柳局长,你来干什么?”张大帅并没有把柳广亭放在眼里。   “市文化局的柳广亭,”柳广亭自报家门,又说:“受云海传媒的老板武绍魁之托,来接他的公子武云彪。”   听到云海传媒和武绍魁的名字,张大帅眉头拧到一起去了。   武绍魁在东南省有到底多大的能量,与云海传媒有过商业合作的张大帅心里也没个谱,他只知道武绍魁在省城一跺脚,他的武校要颤一颤,至少他明白一点,如果武绍魁想在演艺界封杀龙虎武校,就没有哪一家敢聘请武校的人参加演出。   得知军警双方要争夺的人是武云彪,张大帅立即打消了要交人的念头。   可是,不交人,这场争端又怎么平息呢?   同样犯了难的还有戴勇,刚泛起的一丝笑意又被震惊代替了。   身为刑警,他对文化人士毫无兴趣,但是,他却记得武云彪这个名字。半个月前,戴勇在高速交警支队的战友因为扣留了武云彪未悬挂机动车号牌并严重超速的宝马车,挨了批评,退了罚款,还莫名其妙地被撤换了岗位。   怪不得郝建成催得这么紧,这要是当着自己的面被马力把人带走了,估计很难对上面交代,甚至,他的仕途就到点了。   “武云彪?”张大帅一脸疑惑地问道:“他来我们武校了吗?”   张大帅想打马虎眼,可是,文人气十足的柳广亭却他娘的不懂得配合。      第220章 横生枝节      “嘿嘿,”柳广亭得意地笑了一声,说:“我听说,是武校的教练把他带过来的。”   张大帅脸色大变,他恶狠狠地瞪了柳广亭一眼,只差破口大骂了。   马力向他投过一个冷冷的目光。   充斥全场的议论声突然停止了。   一瞬间,操场上安静得有点儿诡异。   “张校长,把人请出来吧。”马力咄咄逼人地说。   张大帅再想掩饰也不可能了,他气急败坏地冲洪教头吼了一声:“还愣着干吗?去请武少啊!”   小白脸武云彪大摇大摆地从训练馆出来了,猥琐汉奸像一条狗一样跟在他后面摇头摆尾。   已经从悍马车上走过来的宁馨见了这两个家伙,立即逼到他们面前。   “你,想干什么?”武云彪吓得躲在了柳广亭的背后。   “怎么回事?”张大帅冷冷地问道。   黄家三炮挡在了宁馨与武云彪之间。   马力怒目而视,戴勇左右为难。   “是他吗?”马力站在宁馨身边,问道。   宁馨点头:“就是他。”   “张校长,请你的人让一让?”马力盯着张大帅。   “兄弟,别急嘛。”张大帅抱了抱拳,说:“有事好商量,至少我们要先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没这个必要。”马力的回答很干脆。“我只知道,他欺负了我这位小妹妹。”   “是这样吗?”张大帅看了看宁馨,又看了看武云彪,笑道:“依我看,他根本不是这位小妹妹的对手,他怎么能欺负得了她呢?”   马力盯着了张大帅,反问道:“那照你的意思,是我这位小妹妹无理取闹了?”   张大帅沉默不语。   形势再度紧张了起来。   这时,武云彪跳了出来,指着楚天舒和宁馨,可怜巴巴地说:“对,张校长,就是他们中午合伙欺负了我。”   张大帅面无表情,看着楚天舒。   黄天豹暗暗为楚天舒捏了一把汗。   楚天舒走上前,笑眯眯地问武云彪:“武公子,那我问你一句,我小师妹是怎么到龙虎武校来的?”   “这跟我没关系,”武云彪开始耍赖,他指着猥琐汉奸和洪教头说:“是他们把宁小姐带来的。”   洪教头傻了眼。   猥琐汉奸更是吓呆了。   武云彪一眼看见了猥琐汉奸手里还抓着宁馨的手机,他走过去,从猥琐汉奸的手上把手机抢过来,讨好般地递给了张大帅,说:“张校长,你看,他还抢了宁小姐的手机。”   我靠!这个鸟人,为了洗清自己,竟然连手下的帮凶都要出卖!楚天舒不由得心里暗暗冷笑。   张大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黄天豹还算脑子转得快,忙把手机接过来,递到了宁馨的手上。   “做错了事情,一定要受到惩罚。”楚天舒笑眯眯地看着张大帅,说:“张校长,你不会护短吧。”   张大帅听明白了,楚天舒这么说是在给自己解围,只要能给出一个合适的交代,大家各自可以下台阶。   张大帅呵呵一笑说:“我是个讲法理,讲规矩的人,出来混,一直遵守底线和红线,绝不护短。”   “既然张校长如此深明大义,几位能不能各退一步,惩罚了犯错的人,这件事就此揭过。如何?”楚天舒扫视了一下在场的几个主要人物,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   张大帅自然同意,戴勇也点了点头,柳广亭松了口气,马力则转过头看向宁馨。   宁馨微微对楚天舒点了点头。   楚天舒再次看向了张大帅,意思是说,下面就看你的了。   张大帅心中暗自感激,看着一出场便成为众人焦点的楚天舒,笑着说道:“龙虎武校也有龙虎武校的规矩,犯了错误,接受惩罚,天经地义。”说完,他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盯住了洪教头,喝道:“老洪,你身为武校教练,纵容弟子欺负一个弱小女子,你还有何话说?”   洪教头这个冤枉啊,心里把武云彪家的所有女性祖宗都问候了一遍,以前都是他主持惩罚犯了错的学员,今天却要当着众多教练和学员的面接受惩罚,这个人丢他妈太大了。   “嗯?”张大帅凶相毕露。   黄家三炮虎视眈眈。   洪教头一咬牙,挥起右掌砍向了自己的左臂,只听“嘎巴”一声脆响,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他的左臂断了。   “送医务室!”张大帅表面上未动声色,心里却也是一寒。   楚天舒看了看张大帅,微微点头,表示对洪教头忍辱负重的敬意。   张大帅也微微点头,对楚天舒的解围表示了谢意。随后,他抱拳来回摆动了一圈,大声说:“各位,有道是不打不相识,今天龙虎武校的人给大家惹了麻烦,改天我张大帅在国际饭店摆酒赔罪,自罚三杯,还望各位赏光。”   众人如释重负,纷纷笑着应诺。   可就在这时,不识时务的武云彪再次跳了出来,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指着宁馨说:“张校长,她中午还打了我一拳呢。这又怎么说?”   现场一片哄笑。   这个男人真是太无聊外加无耻了,被一个小姑娘打了一拳,还当个事儿说出来斤斤计较。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家伙会再次发难,像条疯狗一样,又跳出来要咬宁馨一口。   洪教头背了一个欺负宁馨的罪名自断了手臂,那武云彪被宁馨打了一拳,总要给个说法才好向众人交代吧。   张大帅的面子上挂不住了。他笑容一僵,敛去笑意,脸色变得难堪起来,为难地看着楚天舒。   “武少,你想要怎样?”楚天舒盯住武云彪,一本正经地问道。   “我,我,我要她给我道歉。”武云彪色厉内荏地说。   如果武云彪提出来要打宁馨一拳,自然要遭到众人的耻笑,可是,他只要一个道歉,这反倒博得了几丝同情,至少与洪教头自断手臂比起来不算过分。   楚天舒一脸错愕:这小子,也够他妈的阴毒啊。   他这仅仅是需要一个道歉吗?   不,在当前的这种局势下,武云彪要的这个道歉所包含的意义远远超越了一个寻常道歉本身!   如果宁馨向他道歉,那么就意味着她坚持让马力把他带走就是一种无理取闹,在众多有头有脸的人面前颜面扫地。   这样的结果宁馨无论如何不会接受!   面对武云彪的节外生枝,马力和戴勇都有些怒不可遏了。   张大帅沉默不语了。   这会儿,他真不好表明态度,对张大帅而言,现在她宁可得罪宁馨也不肯得罪武绍魁。   柳广亭的那颗脆弱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武绍魁听了柳广亭的电话汇报,也觉得儿子的表现有些混账,但是,他又拉不下脸来让武云彪收回讨要一个道歉,假如那么做的话,相当于是当众把儿子的脸扔在地上践踏,有损云海传媒的光辉形象。   只有武云彪洋洋得意,他看着宁馨露出了嘲讽的笑。   宁馨涨红了脸。   中午打了武云彪一拳这是事实,洪教头替人受过自断了左臂,这个惩罚也不可谓不重,为了不让马力和戴勇等人陷于为难,宁馨想自己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   想到这,她勇敢地站了出来。   可是,楚天舒拦住了她。   楚天舒盯着了武云彪,问道:“武少,你确定要一个道歉?”   “当然。”武云彪很肯定点头说:“如果宁小姐不承认她打了我一拳,我也可以放弃这个要求。”   这小子给宁馨划出了两条道:当众道歉或当众抵赖。   让宁馨当众抵赖无异于是对她人格的侮辱,就是打死她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没错,我小师妹中午确实打了武少一拳。”楚天舒坦然承认了。   现场一片哗然。   马力脸色大变,楚天舒这么一承认,那宁馨的这个道歉岂不是免不掉了。   宁馨的眼圈红了。   楚天舒淡淡地一笑,说:“我还想问武少一句,我小师妹她为什么要打你一拳?”   “是你让她打的!”武云彪叫嚣道,他自以为得意,这回等于把楚天舒也绕进来了。   “好!”楚天舒望着张大帅,说:“既然是我让小师妹打了你一拳,这事儿就和她无关,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了。”   楚天舒这一句话把宁馨从尴尬中解救了出来,把责任全部揽到了自己的头上。   “大师兄,”宁馨不忍看楚天舒陷入为难的境地,说道:“那一拳是我打的,他需要什么,应该由我来承担。”   “宁馨。”马力抓住了宁馨的手。   “没事儿,我承受得了。”宁馨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她这么做,是为了保全楚天舒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楚天舒拍了拍宁馨的脑袋,笑着说:“别犯傻,有我呢。”   宁馨捂着嘴,噙着泪,拼命地摇头。   楚天舒面对着武云彪,挺起胸膛,正义凛然地说:“武少,我让我师妹打了你一拳,你可以还我一拳。”   此言一出,效果惊人。   马力看着楚天舒,一脸的感动和钦佩,而宁馨幸福的捂着脸啜泣起来。   戴勇和张大帅也投过来赞赏的目光,为楚天舒用于担当的人品所折服。   这就是楚天舒智慧的体现,总是能够在危机面前凸显出他个人的人格魅力。   武云彪还在发愣的时候,楚天舒又说出了一句话,将这位公子哥逼进了死胡同。      第221章 司令有请      楚天舒说:“武少,我希望你在打我这一拳之后,能当众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让我师妹打你一拳。”说完,他指着躲在众人身后的阿娇,又说:“如果你不好说的好,让你的女朋友来说也行。”   武云彪彻底地傻了。   这回连撒谎抵赖的机会都没有了。   从武云彪和阿娇两人尴尬的表情中,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对宁馨做出了不合时宜的举动,楚天舒才会让宁馨打他一拳。   楚天舒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义正词严地说:“武少,我现在还可以告诉你,如果下次我听到你对一个女孩子提出无耻的要求,我一定会让他给你一顿大嘴巴子。”   “你,我……”武云彪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突然说:“道歉我不要了,这总行了吧。”然后,在全场人的注视下,武云彪拉着阿娇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龙虎武校。   猥琐汉奸叫了一声,快步跟了过去。   柳广亭追了几步,又停下来给武绍魁打电话,把事端已经平息的消息告诉了他。   武绍魁听说最后解围的是一个年轻人,非常有兴趣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柳广亭又朝人群中的楚天舒望了一眼,说:“楚天舒。”   “楚天舒?好,我记住了。”武绍魁挂电话前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柳局长,春节晚会的赞助我追加一百万。”   柳广亭心里乐开了花,心想:幸亏了这个楚天舒啊,这一晚上的提心吊胆,值了!   楚天舒向张大帅抱拳:“张校长,我的几位朋友夜访贵校,多有冒犯,还忘多多包涵。”又向周边的黄家三炮拱拱手,大声说:“各位,打扰了,告辞!”   黄家三炮也抱拳拱手。   楚天舒又走到戴勇面前,笑呵呵地说:“勇哥,辛苦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了。”   戴勇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喊道:“立正,敬礼!”   十几名刑警齐刷刷地举起了右手。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笑,挥了挥手表示谢意,然后牵起宁馨的手,与马力并肩走出了龙虎武校。   十几个士兵雄纠纠气昂昂地跟在他们身后,齐步走向门外的悍马。   紧接着,十几名刑警也队列整齐,小跑着出了武校校门。   “高手,高手哇。”张大帅看着楚天舒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张大帅自幼习武,他早就从实战中悟出了一个道理:太刚硬的对手只要静下心来总能找到破绽,太柔软的对手只要有耐力总能寻到杀气。这种亦柔亦刚、能屈能伸,最后还能出其不意给人致命一击的对手,实在是太恐怖了。   他暗暗告诫自己:这种人最好是做朋友,千万不能和他做对手。   黄家三炮兄弟也是相视点头:有骨气,够品味,讲交情,值得一交。   从龙虎武校出来,已是夜间十点多了。   马力还要把警卫班带回驻地,送宁馨回家的重担还是落在了楚天舒的头上,顺便把小强、铁蛋和地雷这三个小子也带回去。   这三个小子挤在车里的后排,一上车就连声夸楚天舒有胆识有气魄,要是在警备区大院长大的话,一定会比马力更厉害。   宁馨开玩笑说:“你们几个背地里说小马哥的坏话,小心我告诉他,他要打烂你们的屁屁。”   小强做了一个鬼脸,说:“宁公主,你背地里没跟我们少说,楚大哥比小马哥有头脑。哼,我们要是告你的黑状,不定小马哥要打烂谁的屁屁呢。”   “你们敢?”宁馨脸一热,说:“小心我现在就打烂你们的屁屁。”   嘻嘻哈哈,车子里响起了一阵开心的笑声。   说说笑笑,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在宁馨的指引之下,楚天舒把车开到了警备区的大院门口。   大门两边各站着两个持枪士兵,一脸警惕地盯着过往的车辆。   “师兄,停车吧,你的车进不去的。”宁馨让楚天舒停车。   楚天舒将车缓缓停靠在了大院的门口,站岗的士兵正准备过来干预,见下车的是宁馨、小强等人,便止住了脚步。   目送着宁馨他们消失在大院的绿树丛中,楚天舒再次发动了车,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又饿又累,才发现今天中午和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此前一直非常的紧张,把疲劳和饥饿都忘到了脑后,现在放松下来,疲惫和饥饿就一股脑地袭了上来。   晚风习习,吹来一丝寒意,楚天舒把车窗摇了上去。   车辆逐渐驶进了青原市区的繁华地段,林荫道两旁各式高档会所和商厦林立,或豪华奔放,或卓尔不凡,无数霓虹灯编织着梦幻般的色彩,充满了诱惑,可在楚天舒看来,却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经过一个岔路口,楚天舒正琢磨着要不要去风情街上吃点东西,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看,是宁馨打过来的,他忙接通了,问道:“宁馨,你们都到家了吧?”   宁馨说:“到家了,你呢?”   “我也快了,还要几分钟吧。”楚天舒在红绿灯前停住了车,说:“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好的,等等,”宁馨问道:“明天中午你有空吗?”   楚天舒想了想,说:“应该有吧。怎么了?”   宁馨的口气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嗯,是这样的。如果你明天中午有时间的话,我老爸说……请你来家一起吃顿饭,行吗?”   “请我吃饭?”楚天舒心里一惊。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也会有胆小的时候,一定是今天惹了个大麻烦挨了她老爸的训斥。宁馨的老爸是警备区的司令员,这个时候请自己吃饭,该不会是要兴师问罪吧?   “是啊。”宁馨依旧有些胆怯。   “为什么?”楚天舒想探听点口风。   “不为什么呀。”宁馨压低了声音说:“我爸爸想见见你,明白吗?”   “哦。那好吧。”楚天舒只得答应了。如果只是想见见面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吧。   “谢谢师兄。那我明天中午来接你。”听到楚天舒答应了,宁馨稍稍兴奋了一点。   “不用吧。”楚天舒笑着说道。“我认识地方,自己开车过来就是了。”   “不行,你的车进不来的。”宁馨说:“你等着吧,明天中午我再和你联系。”   楚天舒忐忑不安地回了丹桂飘香,心里一直不踏实,想着宁馨两次闹出大动静,都和自己有关,明天这顿饭多半有点鸿门宴的味道。   洗完澡躺在床上,楚天舒怎么也睡不着,很想和谁商量一下却又不知道该找谁才好。   自从经历了郭胜文事件之后,白云朵忙到晚上一般就住在医院了,向晚晴还在忙“新年伊始万象更新”的直播,杜雨菲多半还在岗位上,大晚上当然不好骚扰范亦兵和刘春娜,卫世杰都没过问宁馨的事儿,毫无疑问是喝多了。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宁馨的老爸怎么说也是长辈,还是领导,训斥几句就认了,总不至于把我拖出去枪毙十分钟吧。   稀里糊涂地胡思乱想,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十点多了。   楚天舒吓了一大跳,生物钟从来都是七点半左右醒来,像今天这样睡过头的现象是破天荒的头一次。现在想来昨天一整天确实是紧张过度,身心俱疲,才睡得如此深沉,他连忙起床洗漱,又在阳台上活动了一下身子骨,尽量想保持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别让宁馨的老爸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喜欢惹是招非的小流氓。   简单吃了点早餐,楚天舒又上网浏览了一下“青原热线”等网站,确认没有昨晚上龙虎武校发生的事件相关的新闻,心里稍稍踏实了一点。   闹出那么大的一个动静,居然没有被炒作,这也间接反映出云海传媒在文化界的能量。   楚天舒穿戴整齐,给白云朵发了个信息,告诉他中午有饭局。白云朵回了短信,两个人互相关心问候了几句,宁馨的电话打进来了。   “师兄,你在哪?”   “丹桂飘香。”   宁馨说:“好,车马上出发了,司机到了会和你联系。”   楚天舒问:“你怎么不过来呢?”   “我被我爸关禁闭了。”   “什么?”楚天舒叫道。   宁馨笑了:“嘻嘻,这是我们家的家规,我犯了错我爸就不让我出门,在家里关禁闭反思。”   得,看来宁馨的老爸相当严厉,把部队的做法都引进到家庭管理了。   楚天舒挂了电话便出门,在对面街上的花店里买了一捧大大的百合,再回到丹桂飘香小区的门口等了一会儿,一辆挂着军牌的红旗车便开了过来。   车一停稳,他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接通之后,电话那边响起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   “楚先生,你好。我奉命来接你。车子已经停在了丹桂飘香的门口,请问你在哪里?”   “谢谢,我已经看见你了。”楚天舒笑着,举着手机对着军牌车晃了一晃。   车门打开,一个年轻军人下车,礼貌地帮楚天舒拉开了车门。   “谢谢。”楚天舒笑着说道。   “不客气。”年轻军人面无表情地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第222章 严父慈母      年轻军人礼貌但没有多余的话,全然没有地方部门司机的那种热情,楚天舒想要从他嘴里探听点消息的企图完全不能实现,只好坐在后座上自己琢磨着应该怎么应对宁馨老爸的训斥甚至责骂。   年轻军人虽然不讲话,但是开车的技术不错。既快又稳,坐在车上几乎都感觉不到车子在运动。   楚天舒想,怪不得不少领导都喜欢用部队退役的专职司机,他们接受过严格的训练,忠实执行首长的命令,从不多嘴多舌,更不会随意向外人透露领导的行踪。   半个小时左右,红旗车到达了戒备森严的警备区大院。   站岗的士兵对着车子立正行礼后,仍然跑过来例行公事般查看车子里面的情况。年轻军人也非常配合,打开车窗方便他们查看。   岗哨没有发觉异样后,再次立定敬礼放行,车子才缓缓进入。   楚天舒想道:“部队果然是令行禁止,明知道是首长的车,岗哨一样按规定进行检查。在地方上,大领导的车明目张胆地违章,交警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不是派车来接,自己那辆凌云志车要进来恐怕要费很大的周折。”   红旗车平稳地驰进了大院,穿过一条林荫道,便可以看见一幢幢整齐划一的小楼,进入宿舍区之前,又经过了一道检查相对宽松的关卡,才在里面的一座小院门口停了下来。   年轻军人下车,帮楚天舒打开车门,然后又小跑过去按响了小院铁门上的门铃。   铁门从里面拉开了,宁馨俏生生地站在门口,笑着说道:“师兄,欢迎光临。”   宁馨穿了一套运动服,显得格外的精神,姣好的瓜子脸,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扎一条马尾辫,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呵呵,宁馨,今天好漂亮啊。”楚天舒赞叹着把手里捧着的花递了过去。   “谢谢。”宁馨接过花,甜甜地笑着。   推开房门,屋里飘出一阵美味佳肴的香气。   楚天舒惴惴不安地换了拖鞋,跟着宁馨进了门。   宁馨喊道:“爸,妈,楚大哥来了。”   首先迎出来的是宁馨的妈妈李萍。   这是一位保养得很好的中年女子,娇小玲珑的身材,圆圆的脸庞微微发福,看上去明显比实际年龄要年轻,盈盈笑意中,既有志满意得、养尊处优的快慰,又带夫荣妻贵、母仪天下的雍容,眉眼间荡漾着成熟高贵的气息。   “阿姨,您好!”楚天舒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面带微笑非常得体地微微鞠躬。   “小楚,来了。”李萍眼前一亮,笑意明媚地把楚天舒让进客厅,说:“稍坐片刻,一会儿就好了。”   宁馨把花插进了客厅里的一个花瓶,又给楚天舒端上了茶。   楚天舒坐下来,偷眼打量了一下,没有发现宁馨爸爸的身影,心里正奇怪,却听见从厨房里传出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客人来了,我看看。”   话音未落,一位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从厨房里大步迈出,只见他身材高大魁梧,略胖的脸上泛着红光,短短的头发像钢刺一般直立着,果然有一种威严粗狂的军人风范。   毫无疑问,他就是青原警备区司令员,宁馨的老爸宁光明了。   楚天舒连忙站了起来。   宁馨说:“楚大哥,这是我爸爸。”   “你就是那个楚天舒?”宁光明瞪着眼,大声的问道。   “是,宁叔叔,您好!”楚天舒拘谨地回答。   宁馨的妈妈嗔怪地看了宁光明一眼,说:“老宁,你看你,凶巴巴地干什么,别把人家小楚吓着。”   “呵呵。”宁光明憨厚地笑了,他这个神态完全不像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少将,而是一个怕老婆的丈夫和一个慈祥的父亲。   楚天舒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就叫一物降一物,怪不得宁馨有一个严厉的老爸也照样敢闯祸,因为她有一个管得住她老爸的妈妈。   “我叫宁光明,宁馨的爸爸。”说完,宁光明伸出了大手,握住楚天舒的手用力地摇晃着。   楚天舒立即感受到了从他手上传递出来的力量。   “来,坐吧。”宁光明依然还是一副命令的口气,这是改不了的。“嘿嘿,李萍,宁馨,菜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去做饭,我和小楚说说话。”   李萍白了他一眼,说:“老宁,你有话好好说啊,小楚是客人,不是你的部下。”   “去吧,去吧,我知道。”宁光明还想在楚天舒面前摆一摆将军的威风,可说话的语气中却少了几分威严。   宁馨偷偷地向楚天舒伸出食指和中指,笑着做了一个V的手势。   李萍带着宁馨进了厨房。   楚天舒与宁光明并排坐在了沙发上。   宁光明的神色又恢复了应有的硬朗,他低沉着声音问道:“小楚,多大了?”   楚天舒大声说:“报告宁叔叔,二十五。”   “哼,我看你就有点二五。”宁光明冷冷的一笑,毫不客气地说。   啊?这……楚天舒不由得又紧张起来,果然是鸿门宴。   宁光明又问:“你是干什么的?”   “国资委办公室主任。”楚天舒手心冒汗,但回答问题还是不含糊。这是他在路上就想好的策略,在这位司令员面前,一定要表现得像一个军人。   宁光明用犀利的目光打量了楚天舒一眼,说:“主任,小小年纪,官还不小嘛。”   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但足以让楚天舒无地自容。   宁光明目光如炬,盯着楚天舒说:“能耐也不小啊,差点让青原军警双方打起来了。”   楚天舒再也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大声说:“请首长批评。”   宁光明微微一愣,随即哑然失笑,摆手示意楚天舒坐下,点头说:“嗯,还不错,敢作敢当。”   宁馨在厨房里提心吊胆地帮妈妈打下手,但耳朵一直在听着客厅里的动静。这时,她抬头紧张地看了李萍一眼。   李萍看出了她的心思,便一努嘴,示意她把炒好的菜端上去。   “上菜了。”宁馨端着一盘菜从厨房里蹦了出来,故意拖长了声调喊了一嗓子。   宁光明瞪了她一眼,说:“别胡闹。”   宁馨委屈地说:“妈妈让我端出来的嘛。”   宁光明放缓了口气,说:“跟妈妈说,稍等一会儿,我们话还没说完呢。”   宁馨忽闪着一对大眼睛,愣愣地插话道:“爸,你们说什么呢?”   宁光明板起了脸:“说你呢。”   宁馨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又跑进了厨房。   这么一打岔,宁光明的威严被打消了几分。   “小楚,宁馨还是个孩子,任性调皮是可以理解的,可你不同,你是国家公务员,机关干部,要有头脑,懂吗?”宁光明的口气中少了几分严厉,多了几分语重心长。   楚天舒点着头说:“是,宁叔叔,您说得对,昨天的事都怪我太不冷静了。”   宁光明说:“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你,好在及时制止住了,没有发生冲突,否则的话,枪毙几个人也消除不了政治影响。”   事后想来,宁光明这话不算危言耸听,冲突升级,一定会轰动全国,甚至被国外媒体所利用,影响恶劣,后果严重,会不会枪毙人不好说,但很多人的政治生命肯定会就此葬送。   楚天舒一时面红耳赤,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宁叔叔,马力他怎么样了?”   宁光明把手一挥,说:“昨晚上就让我关了禁闭,先停职反省,等候处理。”   “对不起,宁叔叔,其实,这不能怪马力。”   “我知道。”楚天舒注意到,宁光明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并不完全是愤怒,还带有点满意的神情。“还好他没给部队丢脸,否则的话,我更饶不了他。”   楚天舒稍稍松了口气,说:“宁叔叔,确实是我太冲动了。”   “冲动是魔鬼。”宁光明说:“一个人容易冲动,就容易受人控制。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要是放在战场上,那将会非常的危险。”   楚天舒默然点头,从宁光明严厉的话语中,他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昨晚上宁馨回家之后,我和宁馨的妈妈都很生气,怎么每次宁馨和你在一起就会惹是生非呢?我们都不敢相信你会是一个机关干部,还以为你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所以,我特意让宁馨把你约到家里来,果真如此的话,我可要对你不客气。”宁光明又看了楚天舒一眼,脸上稍带了一点微笑:“还好,你比我们想象的要诚实磊落。”   楚天舒激动地说:“感谢宁叔叔教诲。”   宁光明爽朗地哈哈一笑,拍了拍手站了起来,豪气十足地说:“小伙子,我听宁馨说过了,你还算得上有勇有谋。我这丫头被我们宠坏了,但还没学会撒谎。来,中午好好陪我喝几杯。”   楚天舒也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听宁馨说,宁叔叔好酒量,我怕是陪不好啊。”   “哈哈,小楚,你一个办公室主任,哪能不会喝酒呢。”宁光明大声说完,又压低声音说:“你要不陪我喝,我在家里就没得喝了。”   楚天舒听了,大声说:“好,我舍命陪首长了。”      第223章 其乐融融      菜肴很快都端上来了,虽谈不上奢华,但绝对称得上精致。   “来来,小楚,你坐这。”宁光明拉着楚天舒坐在了餐桌的一边,然后大声命令宁馨:“丫头,拿酒去。”   宁馨犹豫着去看妈妈。   李萍笑着点点头。   宁馨欢快地跑进书房,很快拎出来一瓶茅台,宁光明抢了过去,分别给楚天舒和自己面前的杯子斟满,笑着问宁馨:“丫头,你来不来一小口?”   “老宁,有小楚陪你还不够啊。”李萍嗔怪地白了宁光明一眼,说:“你家丫头呀,都是被你教坏的。”   “嘿嘿,外面都说是被你宠坏的。”宁光明把酒瓶子盖好,笑着说。   李萍给自己和宁馨分别倒上了果汁,说:“你在外面装黑面包公,家里呀,我来替你被黑锅。”   “哈哈,家丑不可外扬嘛。喝酒,喝酒。”宁光明把杯子端了起来。   楚天舒连忙站了起来,双手端着酒杯,说:“叔叔,阿姨,我先敬你们一杯,感谢你们的盛情款待。我干了,你们随意。”   宁光明笑道:“小楚,你今天是我请来的客人,你给我敬酒,哪有你干了我随意的道理啊。”   “对呀,小楚,你今天是客人,快坐下,快坐下。”李萍也端了果汁,说。   楚天舒与宁光明两人酒杯一碰,都是一饮而尽。   宁馨笑着帮两人把酒满上,李萍笑骂道:“宁馨,怪不得你爸喜欢你,你倒是会拍他的马屁。”   宁馨嬉笑道:“嘻嘻,我这不是替你们招待客人嘛。”   李萍白了宁馨一眼,笑着说:“呵呵,小楚,不怕你笑话,你宁叔叔血脂血压都比较高,平时我不让他喝酒,他们父女俩这是借机联合起来给我提抗议呢。”   宁光明:“哈哈,机会难得,机会难得。”   至此,楚天舒的心情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宁光明端起酒杯又回敬楚天舒,还没怎么吃菜呢,三杯酒就已经下肚。   楚天舒顿时感到从心底里往上升腾起一股热浪,唇齿间酒香醇厚,回味悠长,心底里温馨感动,荡气回肠。自从国庆节回家探望了之后,又是两个月没见着父母了,这种其乐融融的家庭气氛令他感触良多。   李萍是当妈的,心思细腻,也看得出楚天舒的情感变化,她扯了扯宁光明的衣袖,小声提醒道:“老宁,慢点,别喝得太急了。”   宁光明轻轻摆手道:“没事,酒逢知己千杯少嘛。”   李萍见拦不住他,便给楚天舒布菜,说:“来,小楚,先吃点菜,酒,慢慢喝。”   “谢谢阿姨。”楚天舒端着碗接了过来。   宁馨也忙着给老爸夹菜。   宁光明这才不好再端酒杯。   李萍笑着问:“小楚,家不在青原吧?爸妈是做什么的?”   当妈的问这些,什么意思?楚天舒不假思索如实回答说:“阿姨,我家在临江市的望城县。爸爸是中学老师,妈妈是护士。”   李萍看了宁光明一眼,说:“老宁,我说了吧,小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这回你信了吧?”   宁光明有点尴尬地说:“我也只是怀疑他是个纨绔子弟,也没说别的呀。”   李萍也没有多说,又给楚天舒夹菜,说:“小楚,以后啊周末要是没地方吃饭,就来陪你宁叔叔喝两杯吧。”   楚天舒听了,十分的感动,忙放下筷子,又举着酒杯站起来,说:“那我先谢谢叔叔阿姨了。”   宁光明摆手道:“小楚,坐下喝,坐下喝。”   两人碰了杯,又开始闲聊,饭桌上的气氛越发的轻松。   李萍和宁馨忙着给两人夹菜倒酒,热情周到,宁馨甚至都忘记了吃喝,笑嘻嘻地听着爸爸与楚天舒谈话,一副很专注的样子。   宁光明的酒量好,楚天舒的酒量也不差,两个人边说边聊,你来我往的喝得都够爽快,没多大功夫,一瓶茅台就下去了大半瓶。   宁光明大概很长时间没有喝这么痛快过,他夹了两口菜,又与楚天舒碰了一杯,笑着说:“小楚,昨晚上的事我都听说了,马力带兵去龙虎武校,是丫头喊他去的,刚才我却批评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楚天舒摇头说:“不过,叔叔您批评得太对了,平时我是有冲动的缺点,以后真要好好地改正。”   宁光明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说:“冲动确实是缺点,不过,年轻人也不能没点血性。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个脾气,见了不平事,也喜欢管了再说。”   李萍白了他一眼,说:“老宁,你得了吧,又提你那当年勇了。”   宁馨撒娇道:“妈,不嘛,不嘛,我爱听我爸说他年轻时候的事。”   “小楚,我跟你说啊,你阿姨就是当年我从小流氓手下救出来的,呵呵,这一救就救成了丫头她妈了。”   李萍不好意思地看了楚天舒一眼,说:“老宁,你喝多了吧,几十年的事儿,你还当个功劳讲啊。”   宁光明大笑起来:“哈哈,要没有这么点功劳,你这个大美女能嫁给我这个大老粗啊。”   李萍脸色绯红,忙对着楚天舒让菜,说:“小楚,别听你宁叔叔瞎扯,来,多吃点。”   楚天舒看一眼李萍,又看了看宁馨,突然明白了,这丫头继承了她爸她妈各自的优点,外貌来自妈妈的遗传,性格却是像极了爸爸。他故意岔开话题,问道:“宁叔叔,您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刚才要严厉地批评我呢?”   宁光明说:“我听丫头说,你昨晚上面对姓武的公子提出的无礼要求,能够忍得住气,受得了委屈,我当时不相信,今天就试你一试,果然还算有点气度。”   楚天舒暗自庆幸,好在刚才有些拘谨,要是换做别的时候挨了批评,说不定要替自己辩解几句,那就彻底砸锅了。他笑笑,说:“当时我还真没想这么多,心里只记得一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宁馨受委屈。”   “人受得气,才成得器。”宁光明正色道:“也就是说,人要受得了委屈,才能成得了大器。这是我年轻的时候一位老首长告诫我的,今天我转送给你吧。”   楚天舒又端起了杯子,说:“太好了,我还得敬叔叔一杯。”   两人又一碰而干。   宁光明哈哈一笑,说:“小楚,这一点你比马力强。马力带兵上阵杀敌,绝对是一员猛将,但他那种宁死不回头的脾气,放在和平时期与人打交道上,就未必是优点了。”   李萍轻轻白了宁光明一眼,说:“还好意思说呢,马力这孩子不是跟你学出来的。”   宁光明拿起餐巾擦了擦额头上细碎的汗珠,说:“昨晚上你们僵持的时候我就接到了个别地方领导的电话,要求我们部队方面退让一步,这个命令我是不会下的。回来怎么处理是我们部队的事,但现场绝对不能让步。这一点我有自信,有马力在,肯定不会给部队丢脸。”   楚天舒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个细节,看来青原市的军地两方还没有完全做到鱼水一家亲,如此看来,昨晚上没有发生冲突真是万幸了。听到这里,楚天舒还是赞叹道:“宁叔叔,姜还是老的辣啊。”   宁光明自己端杯喝了口酒,说:“其实,我也心里没谱,幸好最后你帮着解了围。”   这时候宁馨在一旁不乐意了,她撅着嘴巴,笑道:“老爸,那你还不赶快撤销了对小马哥的禁闭呀!”   宁光明一瞪眼睛,拿筷子用力敲着桌子向宁馨大声说:“不行!军令如山,岂能儿戏。”   宁馨愣了一下,随即将宁光明的酒杯夺了来,说:“老爸,不兴这么赖皮的好不好,你要不把小马哥放出来,不让你喝酒了。”   李萍也在旁边吃吃地笑,那意思明显是对宁馨的支持。   楚天舒赶忙站出来解围:“宁馨,别闹了,我再陪宁叔叔喝两杯就不喝了。”   宁光明点头道:“你看,小楚就比你懂事,老爸下达的命令,哪能自己又收回来呢。听话,快把酒杯还给我。”   宁馨瞟了楚天舒一眼,很不情愿地把酒杯放在了宁光明的面前。   宁光明难得的好心情,笑道:“呵呵,小楚,这个我得谢谢你,刚才你阿姨说了,以后没事的时候经常来啊。”   楚天舒忙点头,说:“好,我经常来家蹭酒喝,阿姨不要有意见就成啊。”   李萍在旁边嫣然一笑:“随时欢迎你到家里来玩,别的不好说,你叔叔好酒还是有几瓶的。”   宁馨拍着巴掌,俏皮地说:“我看这样也不错,师兄,你多来几次,把我爸的酒多喝掉几瓶,我爸就可以少喝几瓶了。”   宁光明又瞪了她一眼,说:“丫头,老爸白疼你一场了,居然合着伙地让我少喝酒。”   这时李萍跟着凑趣道:“老宁,女生外向,早晚靠不住啰。”   宁馨娇羞起来,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大家谈笑风生,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等楚天舒和宁光明两人把最后的三杯喝完,一瓶茅台也见底了。   这顿饭边吃边喝边聊天,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得真快,等把饭吃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李萍和宁馨收拾残局。   楚天舒和宁光明酒喝得有点急,都显得有点兴奋,泡了茶坐下来,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楚天舒的手机响了。      第224章 糟了糟了      电话是简若明打过来的,楚天舒向宁光明抱歉地笑笑,举着手机来到了阳台上。   “天舒,你在哪?”简若明开口就问,失去了她平日里的沉稳。   楚天舒低声说:“我在一位朋友家里,有事吗,明姐?”   简若明说:“刚接到通知,方文达今天下午就到了。”   放假之前,简若明就已经和楚天舒说过,省国资委纪委书记方文达带领一个党风廉政建设检查督导组,要在节日之后对青原市国资委党风廉政建设工作进行检查督导,原计划是3号晚上抵达,4号开始检查楚天舒一惊:“不是说明天吗,怎么又变了?”   “谁知道呢?”简若明也显得有点烦躁。“腿长在领导身上,领导什么时候想来,我们当下属的也没办法阻拦啊。”   楚天舒无奈地问道:“检查督导组的人都来了吗?”   “没有,就他一个人,”简若明没好气地说:“别人都有家有口,大放假的谁提前从省城跑下边来,只有他孤家寡人一个,闲的难受就到处乱跑呢。”   楚天舒苦笑了一下,问道:“那,准备怎么安排?”   “欧阳美美已经安排好了,晚上五点半,还是凯旋大酒店,唐副市长出面给方文达接风。”简若明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情绪,这并不光是因为方文达的提前到访,恐怕更大的因素还是简若明实在不愿意见这位对自己穷追不舍的领导。   “还会有哪些人作陪?”   “不知道,反正通知了我。”简若明说:“天舒,还是你陪我去吧。”   “这……”楚天舒头疼了,早知道有这么个安排,中午就不该和宁光明喝这么多了。   “怎么,有问题吗?”简若明听楚天舒有些为难,忙问道。   楚天舒赶紧回答:“没,没有。”   接完电话回到客厅,宁光明问道:“小楚,有事儿啊?”   楚天舒点头说:“是,宁叔叔,刚接到我们简主任通知,省国资委有位领导过来了,要安排晚上的接待。”   “办公室主任不好当啊。”宁光明喝了一口茶,说:“有事儿那就忙去吧,还是要以工作为重。”   宁馨在厨房里洗碗,听到宁光明这句话,叫道:“爸,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您又有事儿啊?”   宁光明大声说:“不是我,是小楚。”   “啊?”宁馨穿着围裙跑出来了,瞪着大眼睛问道:“真的?”   “水,水都滴地板上了。”李萍追了出来,抓起宁馨湿漉漉的手,用抹布擦了几下。   “是的,”楚天舒抱歉地笑笑,说:“简主任来电话,让我安排接待省里来的领导。”   “又是那个简主任啊。”上次在医院宁馨就对简若明的印象不太好,一听又是她,心里马上不高兴了,嘟囔着说:“大放假的,有什么领导呀,没事找事吧。”   “别胡说!”宁光明喝住了她:“你一个学生懂什么?小楚是单位的办公室主任,领导有指示他必须服从。”   “哼!”宁馨一甩手,撅着嘴进了厨房。   李萍又追了进去,说:“好了,碗不用你洗了,你去送送小楚吧。”   宁馨洗了手,解了围裙,从厨房里出来,进她的卧室换了衣服。   这会儿,红旗车已经停在铁门外了。   “叔叔,阿姨,谢谢了,我先走了,有空我再来看望你们。”楚天舒向宁光明和李萍告辞,与宁馨一起上了红旗车。   宁光明和李萍站在阳台上看着红旗车远去,回到客厅里坐下。   李萍问:“老宁,你看小楚怎么样?”   “不错啊”宁光明摸了一下头发,说:“只是可惜啊……”   李萍心里一紧:“可惜什么?”   宁光明看了她一眼,说:“可惜他不是我手下的兵。”   “你呀,”李萍剥了一个桔子,递给宁光明几瓣,笑道:“你就知道你的兵,就不知道点别的啦。”   宁光明大笑:“哈哈,我一个军人,知道兵就行了。其他的,不都有你吗?”   “老宁,你就没看出点别的来?”   “什么别的?”   “真是个大老粗,”李萍把手里的几瓣桔子扔在了果盘里,说:“你没看出来,丫头对小楚有那么点意思?”   “什么意思?”宁光明问完就明白了,指着李萍笑道:“我没看出来,不是丫头有意思,是你有那么点意思吧?”   李萍横了他一眼,说:“呸,会不会说话呀?”   “你看你,又跟我急了吧。”宁光明一脸无奈:“我是说,是你这个丈母娘看上了小楚这个乘龙快婿吧。”   李萍不满地说:“我看上有个屁用,还不得你家丫头愿意啊。”   宁光明不以为意地说:“她还是个学生,懂个屁呀。”   “就你懂,我还没到十八岁,你就知道追着不放。”   “嘿嘿,那是什么年代?”   李萍用胳膊肘拱了宁光明一下,说:“老宁,我不跟你开玩笑啊,你没注意我可注意了,丫头看小楚那眼神,不大对劲儿呢。”   宁光明见李萍认了真,也警觉了起来,点着头说:“嗯,这里面好像是有情况。”   “你这个司令怎么当的?”李萍说:“不是好像有情况,是真有情况。”   宁光明问:“你确定,你家丫头喜欢他?”   李萍点头:“差不多。”   宁光明有点着急:“那,小楚喜不喜欢丫头呢?”   李萍犹疑道:“嗯……这个……目前还不好说。”   “什么?好大的胆子。”宁光明瞪圆了眼睛,叫道:“我家丫头哪点配不上他?人聪明,又漂亮,还有这么一个神气的老爸,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我家丫头啊?”   李萍说:“就是因为你这个老爸。”   “啊,这,还怪我啦?”宁光明叫道。   李萍说:“可不,小楚是个明白孩子,我还真担心他没敢朝这方面去想。”   宁光明笑了:“那就得了呗,我家丫头还小呢,他没想更好。”   这回轮到李萍急了:“你呀,真是个大老粗,问题是,你家丫头想了。”   宁光明挠着头说:“这,还真有点儿难办了。”   “不是有点儿难办,是很难办。”李萍说:“你这个丫头跟你一个倔脾气,她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宁光明突然站了起来,后悔不迭地说:“糟了,糟了。”   “什么就糟了?”李萍不解的看着宁光明。   “你看出了这层意思,应该早点告诉我嘛。”宁光明叉着腰说:“刚才喝酒我就该摆出一副老丈人的架势来,先把这小子镇住再说,免得他以后欺负我家丫头。”   李萍扑哧笑出声来,拉着宁光明坐下,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拉倒吧,只要说有酒喝,你狗屁架势都没了。”   宁光明摸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红旗车出了警备区大院,年轻军人也没有多问,直接朝城区开区。   走到岔道口的时候,楚天舒突然说:“同志,请往右拐。”   回丹桂飘香应该朝左拐。   宁馨问:“师兄,你要去哪?”   楚天舒说:“去天逸小区,简主任住那儿。”   “时间还早好不好?”宁馨叫了起来:“不是说五点半吗,现在才三点,这么早过去干什么呀?”   宁馨这么一问,楚天舒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楚天舒本来的意思是想早点与简若明碰头,商量一下晚上该怎么对付那个无聊又无耻的方文达。   酒桌上会纠缠,这好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拼了一醉总是好对付的。但是,如果方文达还有酒桌下纠缠的企图,这就不得不要有所防范了。   可是,这种话怎么好跟宁馨说呢?   宁馨突然说:“哎,师兄,反正时间还早,我们下车走过去吧。正好,你还可以醒醒酒,免得一会儿见了简主任一身的酒气,多不好啊。”   这丫头要拉楚天舒下车走路,并不是真不想让楚天舒这么早就去见简若明,而是她想和楚天舒在一起多待会儿,还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宁馨提出下车走走,还给了这么充分的理由,楚天舒也不好拒绝,他在头上挠了几下,问:“那车怎么办?你还得跟车回去呀。”   “嗯,可以在天逸小区门口等我们呀。”宁馨也不管楚天舒愿意不愿意,拍着司机座椅背,喊道:“停车,靠边停车。”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与楚天舒单独相处的机会,她才不肯放过呢。   这年头,淑女最后都会成为剩女,好男人错过了就找不到了。   女人,也要懂得为爱情创造机会。   年轻军人一踩刹车,红旗车缓缓靠边停下了。   幸亏是军车,普通牌照的车辆在岔路口随便靠边停车,路口执勤的警察肯定要过来开罚单。   宁馨向年轻军人交代了几句,拉着楚天舒下了车,抱着他的胳膊往天逸小区的方向溜达。   隆冬时节,风已有些凉意,但仍然让人觉得舒适。   两个人默默地走着,宁馨将头依偎在楚天舒的手臂上,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楚天舒喝了半斤左右的茅台,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匆匆而过的男人那羡慕的眼神让他微醺的虚荣心在瞬间得到满足。      第225章 不可告人      宁馨安静地挽着楚天舒的胳膊,脸上挂着微笑,随着街边店里传出的音乐轻声地哼唱。   楚天舒侧脸看了看快乐的宁馨,猛然感觉,陪着一位漂亮的邻家小妹漫步在繁华的大街上,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想到这,楚天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宁馨的小脸。   要知道,大哥哥怜惜小妹妹的笑容看上去也是很迷人的。   “师兄,你是不是有点害怕我爸爸呀?”宁馨一脸甜美的笑,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楚天舒说:“还好啊,开始有那么一点,一喝酒就忘了。”   宁馨说:“对,以后他要是向你发脾气,你就陪他喝酒,保管多大的脾气也没了?”   楚天舒一笑,说;“你爸冲我发什么脾气呀,我又没你那么调皮捣蛋,哪会惹他生气呢?”   “哼。”宁馨对楚天舒翻了翻眼睛,说:“你是没见他跟马力他们发脾气,真要是见了,能把你吓死。”   “呵呵,我不怕。”   “为什么?”宁馨拉住了楚天舒,兴奋地问:“是因为有我吗?”   宁馨多么希望看到楚天舒点头同意。   “不,”楚天舒摇摇头,说:“因为我不是他的兵!”   宁馨很失望,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赶着上简主任家去了。”   楚天舒问:“为什么?”   宁馨说:“因为她是你领导,你怕她。”   “哈哈,”楚天舒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你这小脑袋瓜子,联想能力真强啊。”   宁馨一歪头,说:“当然,我是学法律的好不好?”说完,她气鼓鼓地对着一张飞起的广告单狠狠地踢了一脚,楚天舒一笑,侧过头来看着宁馨,问道:“宁馨,你也会有不快乐的时候啊?”   在他看来,宁馨有好的家境,有宠着她的父母,有大院里一起长大的朋友们,她应该在睡梦中都一直是微笑着的。   “当然会有啦,人活着,怎么会没有烦恼?”宁馨心里暗道:楚哥哥呀,你是不知道啊,我在想起你的时候会不快乐,听到白云朵给你当二奶的时候不快乐,简若明要把你从我身边喊走的时候不快乐,在看到你为难的时候不快乐……   哎,我的这些不快乐,只能藏在心底,不能让他知道。   “好了,别生气了,等我有空了,我陪你好好玩一天,不让任何人打扰,这总行了吧?”楚天舒笑着问道。   “好啊,师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能耍赖皮呀。”宁馨抱着楚天舒转了一个圈,眼里流露出发自心底的笑意。   幸福的道路总是短暂的,时间也流逝得飞快。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到了天逸小区的门口,红旗车停靠在路边,楚天舒和宁馨走过来的时候,听见了年轻的军人按了一声轻轻的喇叭。   告别,宁馨紧紧地拥抱了楚天舒一下。   楚天舒目送着宁馨依依不舍地钻进了红旗车,才转身进了天逸小区,按响了简若明所在房间的呼叫器。   简若明等得有点着急了,她给楚天舒开了门,瞥了他一眼,问:“你中午喝酒了?”   楚天舒说:“喝了点。”   “谁让你喝的?”简若明没头没脑地埋怨道。   楚天舒有些不快,我也不知道方文达今天下午就要来,放假期间,喝点酒也要请示汇报吗?不过,他还是能体谅简若明的心情,便笑了笑,说:“朋友的爸爸很热情,我推辞不过,就陪他喝了一点。”   “一点儿?”简若明拎出一双拖鞋让楚天舒换上,凑在他的脸旁吸了吸鼻子,说:“酒味这么大,肯定不止一点。我跟你说,方文达的酒量不小,唐逸夫你是知道的,也是好酒量啊。”   楚天舒看见了她眼中掠过的一丝忧虑,嘿嘿笑道:“怕什么,大不了一醉方休。”   “喂,楚天舒,我让你陪着,不是让你去出洋相的啊。”简若明继续叨咕道。“你要是喝醉了,那我怎么办?”   楚天舒眉头一紧,心想:唐逸夫出面给方文达接风,他们一主一客才是喝酒的主力,我们只不过是作陪的,敬一敬表达心意就够了,搞得那么紧张干什呢?   简若明敏感地挑了挑眉,微张了张口,又突然闭上了。她让楚天舒在沙发上坐下,泡了一杯浓茶,说:“天舒,你喝点浓茶解解酒,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我再给你熬点醒酒汤,出门之前喝一点儿,你还有多大的酒量啊?”   简若明这种患得患失婆婆妈妈的表现,楚天舒真是头一回看见,他不由自主地想:难道她对方文达的到来和晚上这场酒宴有什么不祥的预感?   女人的敏感是很准确的。   确实,方文达提前的到访的确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元旦放假,方文达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成了个孤魂野鬼,他上网看了一会儿新闻,百无聊赖中看到了一则外省官场的八卦新闻,说的是一位女官员为了晋升某一个职务,半推半就被上司潜规则的事,偏偏这位上司方文达还认识,这一下勾起了他的色心,鬼使神差地就想起了简若明。   对于单身而又独具魅力的简若明,方文达垂涎已久,促使他起这种坏心的原因,不单纯是一个久旷男人的生理需求,还来自于他曾经有过的刻骨铭心的痛。   方文达在部队干得不错,很快就升到了营长,当年就娶到了家乡县里的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团干。方文达长年累月不在家,一朵鲜花总得不到雨水的滋润,女团干就被空降来的县委副书记惦记上了。   正赶上当时的团委书记到了年纪,被派到某个乡当了乡长,女团干就有了升任团委书记的机会,当然,同时也让县委副书记得到了觊觎女团干的机会。   这一天,县里召开团代会,市团委书记到会祝贺。   晚上,县委副书记带着女团干陪同市团委书记喝酒,喝到很晚才回来。   酒桌上,县委副书记在市团委书记面前为女团美言了几句,又很豪爽地拉着女团干给市团委书记敬酒,两个人一起都多喝了几杯。   回县委招待所的时候,女团干就只好扶着县委副书记上楼。   县委副书记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反正与女团干上楼时站立不稳,发生了多次的身体碰撞,碰来撞去,就都有感觉了。   有道是,七不害人,八不害人,九(酒)害人。   酒壮色胆,色借酒威。   这孤男寡女喝多了酒,欲望就借着酒劲儿往上升腾。   到了县委副书记的房间,县委副书记就势把女团干拉进了房间,关上门,紧紧的抱住,大手在女团干的大胸部上使劲儿搓揉,欲望如涨潮的海水在体内翻涌,翻滚进身体的每个细胞。   都是过来人,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下一步该做什么,就好比看了一个很老套的武打动作片,看到某一个情节就知道下面会发生些什么。   当天晚上,女团干在县委副书记的怀抱里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乖乖地任由处置了。   县委副书记早有预谋,到了这个时候,就不管不顾了,很霸道的一手搂着她,另一只就开始扒光了她的衣服,跌跌撞撞的把她扔到了床上。   女人在没有解除武装之前,可能还要故作娇羞地半推半就,一旦被扒光了,也就彻底放弃了抵抗,无助的躺在床上,大腿分开,将所有的一切都奉献出来了。   县委副书记空降到县里之后,一个礼拜也回不了一趟家,久违了女人的身体,突然看到了一对山峰高高耸立,激动得口水都要流出来,嗷地一声直接拱进了女团干白花花的怀里,伸嘴就叼住了山峰上的葡萄,双手急切地摸向女团干的腹部。   女团干发出低低的呻吟,柔弱无力地将娇艳的脸庞扭到了一边,乌黑的波浪长发散乱铺撒在床上,扭动着下身,说不上是要躲避还是在诱惑。   按耐不住的县委副书记急速扒光了自己的衣服,扳开女团干并拢的双腿,挺身进入了那一片湿漉漉的地带。   进入的时候,女团干很清醒,她没有拒绝,因为她想着明天就可以当上团委书记了。   被蒙在鼓里的方文达戴了小半年的绿帽子,还在为老婆的高升欢欣鼓舞,直到县委副书记的老婆闹到了市纪委,纪委派人到部队来调查,县委副书记落了个破坏军婚的罪名,灰溜溜地卷铺盖滚蛋了,方文达的绿帽子也就公开化了。   方文达一怒之下与女团干离了婚,转业到省国资委,他强压着内心的欲望,装了好些年的伪君子,在攀上了部队上的老领导、省纪委副书记何天影之后,一步步升到了省国资委副书记的高位上。   这期间,他看上了女下属简若明。这其中,固然有简若明优雅漂亮的因素,但也不排除方文达还有着阴暗的报复心理。   他从女团干身上得出了经验,官场上的女人有时候很现实,为了一官半职她们一定会半推半就。   可惜,所有的经验都有例外!   简若明就是官场中另类的女人。      第226章 岁月小刀      方文达从升任省国资机关党委书记之后,自以为有了潜规则简若明的资本,开始有意无意地对她展开了攻势,但是,他的努力都成为了徒劳,简若明对他根本不屑一顾,每每方文达有不良企图的时候,她都能巧妙地化解。   方文达把失败都归结于自己的职位还不够,机关党委书记还对简若明的仕途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他除了加大骚扰的力度之外,还千方百计博取何天影的好感,终于获得了升任省国资副书记的机会。   可就在这时,简若明向省委组织部主动提出下放在青原市国资委担任副主任,以此摆脱方文达的纠缠。   这男人要痴迷了某个女人,还真他妈的像狗改不了吃屎。   这之后,方文达借着探望的名义追到了青原市,被简若明联手楚天舒将他的图谋化解于无形。   可方文达并没有死心,在升任了省国资委副书记不久,简若明竟然提着营养品到医院看望了养病中的自己,这让他看到了邪念实现的希望。因为这个时候,简若明正面临着晋升的紧要关头。   这一来,方文达立即感觉到了他的经验还有效,当女人希望谋取晋升的时候,是会主动送上门来半推半就的。   其实,这都是方文达的自作多情,简若明原本是去看望受伤的楚天舒的,只是无意中撞到了也在住院的方文达,出于礼貌才不得不将带给楚天舒的营养品留给了方文达。   现在,一则官员潜规则下属的八卦绯闻撩拨了闲得无聊的方文达,他的邪念突然升腾了起来,偏偏绯闻中的女主角面部被打上马赛克之后,竟然与简若明有点相像,这让方文达越发惦记上了。   惦记归惦记,真正让方文达起了坏心的却是欧阳美美,她在元旦的下午给方文达打了个电话,娇滴滴地给领导祝贺新年,当她听方文达半开玩笑的说一个人独守空房时,便劝他提前到青原来散散心,免得憋坏了身子。   方文达趁机长叹了一口气,可怜兮兮地说青原是他的伤心之地。   欧阳美美听出了点蹊跷,便表现出了一个半老徐娘对一个半老男人特有的好奇之心,三询两问的就摸出了方文达的心思。   原来,方文达对原先的老部下简若明犯下了单相思的毛病。   欧阳美美对简若明的官职倒不是很关注,她认为她从一个打字员出身,能混成一个副处级干部已经心满意足了,唯一令她愤愤不平的是,简若明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比她有魅力。   尤其是,欧阳美美看中了型男楚天舒,可是,这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不仅无视美姐姐的一番盛情,还极尽戏耍欺辱之能事,欧阳美美把这归结为是简若明勾住了楚天舒,心里的羡慕嫉妒全都转化为了仇恨,一有机会就想要发泄出来。   正好,方文达有觊觎简若明美貌之心,欧阳美美的坏水就往上冒。她旁敲侧击地与方文达说笑了起来,给他出了一个“酒后乱真情”的馊主意。   不提这还好,一提到酒后乱真情,方文达便想起了他曾经戴了小半年的绿帽子,立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丢下了一位领导干部的面纱,露出了一个官场流氓的本色,与欧阳美美定下了一个“酒后乱真情”的阴谋诡计。   当即决定,让欧阳美美做好安排,提前赶赴青原市。   这一反常的举动,作为当事人的简若明自然要提高警惕,倍加防范。   她手里能对方文达产生威胁的杀手锏便是楚天舒!   可是,这杀手锏还没有出手,却已经被磨蚀了锋芒。   楚天舒还没上酒桌这个战场,就已经受了不小的内伤。   事已至此,简若明也没有别的招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走到哪步算哪步了。   楚天舒喝了浓茶,稍事休息,又喝了简若明亲手熬制的醒酒汤,到了下午快五点的时候,感觉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五点刚过,欧阳美美就开始催了。   简若明和楚天舒出门打车,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凯旋大宾馆。   两人下车后直接来到了二楼贵宾包房。   楼梯口,欧阳美美满面笑脸地迎了上来。不过,当她看到简若明的身后还跟了一位楚天舒时,脸色当即闪过一丝阴沉。   “美姐,辛苦了。”简若明很亲热地与欧阳美美打招呼。   欧阳美美忙说:“简主任,呵呵,应该的,应该的。”   简若明是欧阳美美的领导,她可以喊欧阳美美为“美姐”,以示上级与下属打成一片,亲密无间,但是,欧阳美美却不能倚老卖老喊简若明为“明妹妹”,这是官场司空见惯的现象。   欧阳美美稍稍侧了侧身子,让简若明走在前面,自己则稍稍落后一点点跟在简若明的身旁。   简若明边走边说:“美姐,你也是国资委的班子成员,联络领导的事情已经够辛苦的了,我想啊,结账买单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不能让你亲自去办吧,就把小楚喊过来了。”   “好,好。”简若明发话了,欧阳美美再不好意思无视楚天舒的存在了,便回头冲楚天舒咧嘴笑了笑。   “美姐,唐副市长还请了哪些领导作陪?”简若明装作若无其事地随口问道。   欧阳美美说:“唐副市长说,他与方书记私交不错,今晚上算是私人宴请,只请了国土局的申局长作陪,再没请别的人了。”   “哦。”简若明稍稍松了口气。   说话间,穿过一个屏风隔断,进了凯旋大酒店最高档也最隐秘的一个区域,里面设置有一大三小四个包房,是专门给高级领导预备的,平常不对外接待,而且还有专门的贵宾通道,方便大领导的进出。   “你好,申局长。”一进门,简若明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喝茶的申国章,她快步走过去与申国章握手寒暄。   “简主任好。”申国章也站起来,与简若明互相问候,还主动与楚天舒打招呼握手。   今天申国章一反常态,这让简若明和楚天舒都略感意外。   平时的公务招待,申国章作为位高权重的老资格局长,是断然不会比简若明提前到达的。当然,也可以理解为,申国章是唐逸夫钦点的陪客,来得早一点也是出于礼貌。   但是,申国章平日里对于正处级的简若明还讲几分客气,对于正科级的楚天舒就从来没放在眼里,今天见了却主动打招呼握手,确实不同寻常。   包房里的空调开得足,欧阳美美和简若明都脱下了外套,两大美女的个头差不多,身材也都称得上妖娆曼妙,但从三围比例的协调性上来看,却还是简若明更胜一筹。   毕竟欧阳美美比简若明大了三岁。   岁月这把小刀太锋利了,女人过了三十,年龄差一岁,身材、肤色等等就有一岁的差距,这是不可避免的客观规律。   很快,唐逸夫的秘书高大全推开了包房的门,躬身伸手向后面的方文达和唐逸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照例,唐逸夫和方文达与在场的人一一寒暄。   由于在公开场合楚天舒与方文达没有见过面,所以,简若明特意向方文达介绍了楚天舒,她指着楚天舒介绍道:“方书记,这是我的办公室主任,小楚,楚天舒。”   “方书记,您好。”楚天舒上前一步,客气问候的同时向方文达伸出了双手。   “你好!”方文达礼节性地与楚天舒碰了碰手,目光并没有与楚天舒对视,嫉恨像针一般扎疼了他的那颗花心。他暗暗琢磨,简若明把这小子带过来是什么用意?不过,他立即明白了过来:妈妈的,是带来给她当保镖的!   楚天舒却未动声色,方文达不能与自己对视,说明他心怀鬼胎的同时也是未战先怯的表现。   众人落座,虽说是非公务宴请,但都是官场人士,排坐席时仍免不了一番推让。   唐逸夫拉着方文达请他坐主座。   方文达执意不肯,客气了几句,力推唐逸夫坐了主座。   论级别,方文达的省国资委副书记与唐逸夫的青原市副市长相同,而且方文达作为省级机关的领导,真要坐主座也不算太为过,但是,方文达听说过唐逸夫有主政青原市的风声,在这个背景下,借给他一个胆子也不敢与唐逸夫争锋。   唐逸夫一坐下,其他人就很好排了,方文达作为客人,坐在了唐逸夫的左手,按照资历,自然是申国章坐在唐逸夫的右手。   再往下排,该轮着简若明了,她的座位正好挨着了方文达。   方文达与欧阳美美对视了一眼,嘴角边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偷笑,他在为自己刚才与唐逸夫的谦让而得意。   这一个细小的情节,没有逃过一直在冷眼旁观的楚天舒的眼睛。到现在,他才真正体会到了简若明把自己带来,多少有“几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无奈和难言之隐。   简若明坐下后,欧阳美美坐在申国章身边,这无可争议。   再往下就轮到唐逸夫的秘书高大全和楚天舒了。   常委副市长的秘书,级别约莫在正科与副处之间,在官场的影响力绝对不会低于国资委的办公室主任,但是,他察言观色的能力非同小可,只与楚天舒互相看了一眼,便主动坐在了欧阳美美的身边,把简若明旁边的位置留给了楚天舒。   至此,方文达与欧阳美美联合导演的一出“酒后乱真情”的好戏拉开了帷幕。      第227章 不胜酒力      上菜,开酒。   然后一众人等都静静地看着唐逸夫,等着他发表开场白。   喝酒是官场上的一门学问。   最大的领导不发话,谁也不能先端杯子。   唐逸夫端起杯子,笑道:“元旦佳节,省领导不辞劳苦亲临我市指导工作,我提议大家举杯,对方书记的光临表示感谢。我先干为敬,方书记随意。”说完,与方文达碰杯,一饮而尽。   这一番言行,唐逸夫先是把方文达提升到省领导的高度,而后又客气地请领导随意,给足了方文达的面子,应该说给足了方文达面子。   方文达自然不敢真把自己当省领导,也仰头干了,连声说:“不敢当,不敢当,谢谢,谢谢。”   两位领导都干了,其他人自然不能落后,全都杯子见底。   混官场,上酒桌的机会是非常之多的,没有一点儿酒量是很难混出头的。所以,能混到一定级别的官员,多半都能喝几口。即使没有十足的酒量,也要有把领导陪好的胆量,在领导面前拼命喝酒也是一种表忠心的方式。   男官员如此,女官员也不例外。   所谓酒路子不通,官路则不平坦。   可能大家会奇怪,酒桌上经常看到大领导们并不喝酒。其实,这是正常现象,很多的喝酒健将在走上较高的领导岗位之后,他就没有必要和下属放开了喝,只有当他陪比自己更高的领导时,才会拿出舍命陪领导的精神。   此前不是流行过这么一个酒谣:能喝半斤喝八两,这样的干部要培养,能喝八两喝半斤,这样的干部要小心。   唐逸夫尽了地主之谊,就该轮到方文达回敬了。   客人回敬的酒,当然也要干杯。   这个程序履行完了,唐逸夫开始发动群众,他看着简若明说:“简主任,方书记是你的老领导,又是来国资委检查工作的,今天晚上把方书记陪好,你可是义不容辞哦。”   副市长亲自点将,简若明自然不能推辞,只得端起杯子,说几句感谢方文达指导云云,然后也要先干为敬。   方文达笑眯眯地与简若明干了一杯。   接着,依次按照级别的高低,一个个都要向主宾敬酒。   下属给领导敬酒,下属必须要干杯以示诚意,领导则是可以随意的。如果谁非要和领导叫真,把领导放倒在桌子上出了洋相,那日后肯定是要倒大霉的。   当然,在酒席的进程当中,领导可能也会象征性地给下属回敬,但规矩仍然是“领导随意,下属干杯”。   所以,酒桌上一般喝的最多是两类人:主宾和级别最低的。   高大全可以以照顾领导为名少喝一点,其他人看在唐逸夫的面子上不会有异议,简若明与欧阳美美是女同志,她们也可以装一装矜持,唯独楚天舒无话可说,只能硬碰硬地与领导们干了一杯又一杯。   欧阳美美精心策划了这个“酒后乱真情”的酒局,当然她的斗争方向不会是方文达这个主宾。   在此必须先交代一下,欧阳美美与方文达就是要合谋在酒桌上把简若明灌醉,然后将她送入预先订好的鸳鸯客房,方文达能从隔壁的房间进入到简若明所在的房间,将生米煮成熟饭,且不管今后能不能继续发展,先满足了方文达的兽欲和报复心再说。   欧阳美美没想到简若明有所防范,把楚天舒带来了,她心里特别清楚,如果不先把楚天舒灌醉,就不可能灌醉简若明,也就一定会坏了她与方文达事先合谋的好事!   对于楚天舒的酒量,欧阳美美是有数的。   以楚天舒平时的酒量,喝个八两到一斤不在话下,这也是简若明要把他带来的理由之一,可是,中午楚天舒陪着宁光明喝了半斤茅台,加上晚上又换了喝五粮液,这战斗力就大打折扣了。   高大全是秘书,他懂得规矩,适时要好言相劝给唐逸夫敬酒的领导,提醒唐逸夫少喝一点。唐逸夫除了与方文达喝酒会干了之外,其他人来敬酒,基本上以沾湿嘴唇表示个意思就行了。   简若明也心里有数,方文达提前抵达,欧阳美美躲躲闪闪,都让她感觉到这其中有鬼,所以她把楚天舒拉来,希望他能替自己抵挡一阵,也希望能给方文达施加一点压力。   在简若明到来之前,欧阳美美与申国章早已串通一气了,虽然欧阳美美没有把话直接挑明,但也向申国章作出了暗示,今晚上唐逸夫的意图是,借着给方文达接风的主题,要让简若明这位美女出点洋相。   申国章是酒场上的老油条,从唐逸夫第一个点简若明的将便看出了端倪,欧阳美美此前对自己的暗示不是扯虎皮做大旗,所以,一向看唐逸夫眼色行事的申国章便放慢了敬酒的节奏,等着适当的时机对简若明发起攻势。   当然,他也看出来了,在灌倒简若明之前,必须先搞定楚天舒。   不算高大全,场上的局势是四对二。   换在平时,以楚天舒的实力却也未必会输。   毕竟唐逸夫是有身份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赤膊上阵与一个级别低了很多的楚天舒拼酒。   方文达只与欧阳美美交换了几个眼神,就明白了主攻的山头是楚天舒,只要拿下楚天舒,以简若明的酒量,很快就能把她摆平。   率先发难的还是欧阳美美,她在楚天舒敬完了一轮之后,笑嘻嘻地说:“小楚啊,你是我们国资委的后起之秀,你还不抓住机遇多给领导们敬个酒,好留下深刻印象啊?”   从正面去理解,这还是欧阳美美为楚天舒在领导面前加深印象做铺垫呢。一个部门的正科级干部,能和副市长这个级别的领导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这可是多少年轻干部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级别差距大,楚天舒不好采取主动,欧阳美美帮你一把,你总不能当着领导的面说你不想给领导敬酒吧?   无奈,楚天舒端起杯子,又敬了唐逸夫和方文达一杯。   刚回到座位上,唐逸夫突然发话了:“小楚,你怎么不敬申局长啊?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哪天你就转到申局长手底下去了。哈哈。”   申国章也跟着笑道:“唐市长,楚主任年轻有为,这我可是求之不得呀,只怕简主任和欧阳书记舍不得放哦。”   简若明说:“唐市长有指示,我们不放也得放啊。”   欧阳美美趁机鼓动道:“小楚,那还不快去敬申局长,说不定他把你要过去就提副局长呢。”   唐逸夫不置可否地笑,方文达也跟着表示有可能。   楚天舒无奈,又敬了申国章一杯。   这还没完,欧阳美美又出了幺蛾子,说:“小楚,你现在可是国资委的人啊,要想进步,还得先过简主任这一关,我说,你得好好敬简主任一杯才是。”   众人又跟着说“太对了”。   这一招又阴又毒,既削弱了楚天舒的战斗力,又消耗了简若明的实力,可谓是一箭双雕,还让楚天舒不可拒绝。   简若明笑道:“美姐,我们自家人就不喝了吧。”   “不行,不行!”方文达不干了:“若明主任,要你这么说,我们也都是国资委系统的,怎么还喝呢?”   “是啊,是啊,”申国章附和说:“要说起来,我们还都是青原市的干部呢,小楚不是照样敬了我一杯吗?”   纠缠不过,楚天舒与简若明还喝了一杯。   这一来二去的,不大会儿功夫,楚天舒就渐渐露出了难色。   简若明暗暗心焦,照楚天舒这个表现,别说给自己代酒了,这么几轮敬下来,他能不能挺得过去还不一定呢。   楚天舒有点靠不住了,简若明只能把眼睛望向欧阳美美,她说到底还是国资委的班子成员,理论上应该要帮着简若明。   但是,欧阳美美装上了糊涂,她不仅没有像往常那样对唐逸夫、方文达等领导发起猛烈的攻势,反而一再拉着简若明一起向领导们表达敬意。   堪堪又过了一轮,这回方文达主动出击了。   本来以方文达与楚天舒的级别差距,回敬不回敬在两可之间,多半可以不回敬。可是,他见楚天舒已经表现出来了不胜酒力的样子,反倒端起杯子来,要代表省国资委对楚天舒在仪表厂改制过程中作出的突出贡献表示感谢。   实际上,整个桌子上除了楚天舒,喝酒第二多的便是方文达。   楚天舒喝了不少,他也喝得差不多了,否则,方文达心里应该清楚,他不过是省国资委的一名副书记,远没有代表省国资委的资格。   方文达口口声声代表省国资委来给一个市里的科级干部敬酒,楚天舒当然没有不喝的道理。   终于,简若明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楚天舒与方文达喝完这一杯之后,便摇摇晃晃地站不稳了,开始胡言乱语:“太谢谢领导们关心了,呃,我……我再敬领导一杯,来,喝,不喝是孬种……”   方文达朝楚天舒竖起了大拇指,说:“好,楚主任,来来来,咱们再喝一杯。”   “小楚,你醉了,不能喝了。”坐在一边的简若明心里暗暗叫苦,楚天舒,你也太不争气了!      第228章 客房奥妙      没想到楚天舒把手一扒拉,根本不听简若明的劝阻,举着杯子扯着方文达非要和他再喝一杯。   方文达虽然也喝得快到位了,但是他巴不得要快点灌倒楚天舒,便让高大全倒酒,与楚天舒又干了一杯。   这一杯,彻底放倒了楚天舒。   欧阳美美心里暗喜,脸上却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她召来一个服务员,从包里掏出一张房卡,吩咐服务员送楚天舒去客房休息。   方文达也歪歪倒到地回到了座位上,少了一个楚天舒,他松了一大口气,借着酒壮胆,眼睛开始色迷迷地在简若明身上扫过来扫过去。   这让本来就已经被楚天舒败了情绪的简若明恶心得不行,只差把刚吃下去的酒菜全吐个干净。   欧阳美美从方文达的言行中看出了他的醉态以及他的猴急,楚天舒已经被放倒,现在要做到就是找借口把简若明尽快摆平。   当然,欧阳美美也着急啊,她盼着这场别有用心的晚宴早点结束,好有更多的时间与唐逸夫一起颠龙倒凤重温鸾梦一回。   自从仪表厂竞购结束之后,唐逸夫心情一直不好,根本没有心情与欧阳美美床上缠绵,后来又忙于到处造势宣传,早把欧阳美美忘到脑后去了。这就是唐逸夫与众不同之处,他有自己的正事要忙的时候,根本不会被女色迷失掉方向。   又你来我往地喝了一轮,高大全手边的一个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悄悄进了外间的会客室,一会儿又走了回来,将手机递给了唐逸夫。   唐逸夫接了,脸色稍稍一变,直到最后才说了一句:“嗯,我知道了。”说完,便挂了电话,将手机交给了高大全。   唐逸夫对方文达说:“方书记,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儿要处理,只好失陪了。”说完,起身就要告辞。   高大全早拿着他的风衣站在了身后,唐逸夫一伸手就穿上了。   欧阳美美顿时失望透顶了。   众人都起身要送,唐逸夫摆手说:“不用了,你们把方书记陪好就行了。”   领导客气,下属不能真把领导的客气当真不客气。   众人还是把唐逸夫送到了门口,简若明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了。   唐逸夫还是把众人拦住了,又郑重其事地交代了一句:“老申,小简,你们一定要替我把方书记陪好啊。”   申国章和简若明站住了脚步,都点头答应了。   欧阳美美还是追着送了出去。   这是她的特权,别人不好跟着,便又回到了座位上。   高大全故意落在了稍后一点。   欧阳美美偷偷将一张房卡往唐逸夫手里塞。   唐逸夫目光平视,脚步也未作任何的停顿,将房卡接在了手中,说:“美美,你也别送了。”   欧阳美美得了暗示,欢天喜地地回到了包房。   唐逸夫走了,方文达就成了酒桌上最大的领导,不过,酒席上的气氛也平淡了许多,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快九点了,该散席了。   “嘿嘿,我,我敬若明主任。”方文达见简若明已现醉态,便有点急于求成,也顾不得自己也喝到位了,端着杯子缠住了她,说:“最,最,最后一杯。”   “最,最,最后一杯?”简若明重复道,听上去像是在鹦鹉学舌,吐字都有点含糊不清了。“真,真的,是,最后一杯了。”   “嗯,真的是,是最后一杯了。”方文达信誓旦旦。   “好!”简若明动作迟缓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明媚的脸上显出妖艳的酡红色。   方文达本能地产生了兴奋的反应,眼放绿光盯着她令人激赏的娇躯。   申国章站了起来,端起杯子也走向简若明。   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要充当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不是说好了,刚,刚才是,是最后一杯的吗?”简若明迷瞪瞪地看着方文达。   方文达心里一阵乱晃荡,故作无辜状,坐在椅子上解释道:“我,我说的是我和你,你最后一杯,申局长要,要敬你,那,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事情。”   “对,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杯……”申国章清醒得很,他笑眯眯地说。“若明主任,你不会只给领导面子,不给我老申面子吧?”   简若明似乎对申国章这话特别不满意,她低了低头,抓起酒杯,连碰都没与申国章碰一下,就往嘴里灌了下去。   “好,若明主任够意思。”申国章也干了,得意地瞟了欧阳美美一眼。   欧阳美美这会儿还在装作关心的样子,说:“好了,好了,你们不能再让简主任喝了。”说完,却又向方文达使了个眼色。   方文达喝得差不多了,但还是读懂了欧阳美美的这个眼色,他端起杯子再次站了起来,说:“感,感谢大家的盛情,我,我……提议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再共同喝一杯。”   酒宴散席,最后一杯是免不了的。   简若明醉眼迷离地喝了最后一杯,然后身子一软,歪歪斜斜地靠在了椅子上。   “若明主任,怎么了?”方文达故作关心地来扶简若明,本想揩点油水,但被欧阳美美抢了先。   “简主任,简主任。”欧阳美美搂住简若明的双肩,轻轻的喊了几声。   简若明呻吟了一下,眼睛睁开看了看,笑了笑,又闭上了。   欧阳美美看了方文达一眼,说:“对不起,方书记,简主任不能再喝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申国章见方文达话也说不太利索了,也附议道:“方书记,我也喝差不多了,您这几天也不走吧,改天我们国土局请您。”   “好,好说,好,好说。”方文达的心思完全都在简若明身上,心不在焉地与申国章敷衍着。   “那好,欧阳书记,你辛苦一下,安排简主任休息吧,我先告辞了。”申国章说完,抓起外套,与方文达握手话别。   方文达假惺惺地送了申国章几步,等到申国章一出包房,马上就回到了简若明身边,手就要往她的脸上摸,被欧阳美美打了一巴掌。   “嘿嘿,送,送,若明主任,去,去休息。哈哈。”方文达激动得都快语无伦次了。   欧阳美美喊来了几名女服务员,又和她们一起把简若明送进了提前预订好的8008号客房。   简若明是真喝多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虽然她的意识还清楚,可是手脚已经不太听使唤了。   欧阳美美把简若明安置在客房的大床上,脱了外套和高跟鞋,只留了一盏床头灯,带着几名女服务员关上房门走了。   欧阳美美和几名服务员刚离开,简若明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可脚刚一落地,一个踉跄又栽倒在床上,她浑身瘫软,有气无力地伏在床上,痛苦地呻吟。   仿佛间,只听得嘎达一声,一个男人的身影如灵猫般窜到了床边。   简若明警惕地睁开眼,却惊讶地发现,站在床头的这个男人正是楚天舒。   “你小子,”简若明指着他,一脸忿色,委屈地嘟囔道:“跑哪去了,把姐扔下就不管了。”   楚天舒把简若明扶坐了起来。   简若明浑身无力,面色酡红,呼吸中带着浓重的酒气,她看了楚天舒一眼,头歪在他的肩膀上,笑道:“你,你小子怎么在这里?你,你怎么进来的?”   楚天舒打开了客房的吸顶灯。   简若明用手遮了一下眼睛,在适应了灯光之后,终于看清楚了客房里的情况。   这间客房与通常的标单人准间区别不大,只是床铺要比标准间的床铺宽一些,却又比规范的双人床铺窄一点,它摆在屋子的里侧,房中的空间自然宽敞点,也就有合适的地方放置贵妃沙发、茶几。   整个房间的装饰风格近似于中国的工笔画,床头墙壁上挂着镶嵌在咖啡色木框中的一幅书法作品。   简若明转过头,却突然发现在大床的侧面,开了一道似屏风一般的门,可以看见隔壁房间里的灯光。   这一下,把简若明吓了一大跳。   “楚,楚天舒,这是怎么回事?”她吃惊地问道。   楚天舒扶着简若明靠在了床头,自己走向了那道屏风门,只稍一推,屏风门转动起来,简若明就看出了奥妙,原来通过这道屏风门,这个客房与隔壁的客房是相通的。   这是两间结构十分精巧的鸳鸯房。   这幅屏风画是联通两个客房的一扇门。   屏风门上是一幅风景优美山水画。   无论从这一个房间还是另一个房间单独去看那道屏风门,它都是一幅画而不是一扇门,画框上还各有一个铜质的小把手,实际上是这扇门的暗锁。即使客人用心去研究,只要暗锁锁着,这道屏风门完全就是装饰房间的风景画。   从走廊看,完全是两个房间,各有各的门和房号;从里边看,这幅画便是一扇特制的门,两个房间的客人若达成默契,愿意互相出入,就能打开这扇神秘的门,但是,其中有一人不想让对方过来,也能在自己这一面将门锁住。   无疑,这种颇费苦心的设计,是专为男女情人准备的鸳鸯房。   简若明稍稍清醒了一点,问道:“那,你是怎么摸进来的呢?”      第229章 机关算尽      原来,楚天舒给他们玩了一把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以他的正常酒量,除去中午喝的半斤茅台,再抗半斤五粮液是绰绰有余的。但是今天的架势不对头,不管他还有多大的量,那几个家伙不把他灌醉不会罢休。   从这种情况来判断,方文达和欧阳美美等人要对简若明图谋不轨是大有可能了,如果硬拼下去,自己烂醉如泥倒无所谓,却还是无法阻止他们的阴谋,楚天舒想到这些,便灵机一动,索性拼垮一个方文达之后装醉,保持相对清醒再做打算。   楚天舒由服务员搀扶出了包房,被送进了欧阳美美预订的一间客房,待服务员一走,他立即给凯旋宾馆的保安队长黄天豹打了电话。   昨天晚上在龙虎武校,楚天舒出面制止了一起一触即发的军警冲突,相当于也是挽救了黄家三炮。   黄家三兄弟久居江湖,也是非常讲义气的人,他们对楚天舒心存感激,回家的路上就合计着日后要知恩图报。   正在凯旋宾馆值班的黄天豹接到楚天舒的电话,心头大喜,忙问楚天舒什么需要他帮忙。   楚天舒从客房里溜出来,偷偷来到了龙虎保安公司设在凯旋宾馆的办公室。   “兄弟,你怎么喝成这样了?”黄天豹一眼就看出来楚天舒喝了不少酒,又看他面露焦急之色,知道他遇到了难处,忙着关门泡茶,关切地问道。   楚天舒无奈地摇头:“别提了,差点被人灌醉了。”   黄天豹开玩笑道:“嘿嘿,陪美女喝酒吧。”   楚天舒没接他的话,开门见山地说:“三哥,你无论如何得帮我一个忙。”   “没问题,你说。”黄天豹拍着胸脯就答应了。   楚天舒说:“你帮我查一下,欧阳美美预订了哪些房间?”   “兄弟,你查这个干什么?”欧阳美美是凯旋宾馆健身休闲的常客,黄天豹早就认识,可是,订房的业务与保安公司无关,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三哥,时间紧迫,你先帮我查来了再说。”楚天舒着急地说:“有难处吗?”   “难处倒是没有。”黄天豹身为保安队长,出于某种安全的考虑,偶尔查一下客人预订客房的情况也是时有发生的。但是,对于欧阳美美的背景黄天豹也略知一二,他也尽量不想去惹她这个麻烦,于是笑道:“呵呵,她不是你们单位的领导吗?你问她一下不就得了嘛。”   楚天舒苦笑道:“三哥,我要是能问她,我还找你干什么?”   既然楚天舒执意要查,黄天豹也没再推辞,说:“好,你稍等。”   楚天舒忙叮嘱道:“别闹出动静来。”   “这个,我有数。”黄天豹点点头走了。   几分钟之后,黄天豹回来了。   经查,欧阳美美今晚上在凯旋宾馆预订了五个标准单人间,分别为八楼的8006与8008,九楼的9006与9008;还有一个1018,就是楚天舒刚才被送进去的那间客房。   刚把房号在一张纸上写下来,黄天豹莫名其妙地笑了。   “三哥,你无缘无故地笑什么?”楚天舒不解地问。   黄天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问道:“兄弟,你果然是在陪美女喝酒呢?”   楚天舒着急地说:“三哥,我真没心思和你开玩笑。”   “我不跟你开玩笑。”黄天豹不仅没有收敛笑容,反而笑得更诡异了,他看着楚天舒,说:“老弟,看你急成这样,是不是有美女要强奸你呀?”   楚天舒把脸一沉,怒道:“三哥,你再开玩笑,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别,别,别。”黄天豹见楚天舒认了真,忙收起了笑容,连连摆手。他指着纸条上的四个房号说:“这两个客房有讲究,它们是两套鸳鸯房。”   “鸳鸯房?”楚天舒瞪大了眼睛。   黄天豹便把8006与8008和9006与9008之间有一道屏风门相通的奥妙告诉了楚天舒。   楚天舒一听就明白了,他骂道:“妈的,他们好阴毒啊。”   “兄弟,只能怪你长得太帅了,哈哈。”黄天豹又忍不住笑了。   “三哥,他们这一手不是针对我的。”楚天舒正色道:“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楚,我问你,能不能帮我进到这两间客房去?”   黄天豹的笑容一下子从脸上消失了。   查一查客人预订的房间号,这还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可要把无关的人弄进鸳鸯房去,一旦事发,砸了饭碗黄天豹可以不在乎,但惹恼了大老板王致远,他与龙虎武校的张大帅发句话,黄天豹就有可能要伤筋动骨了。   远的不说,洪教头的自断手臂,楚天舒可是见识过了的。   见黄天豹为难,楚天舒不得不将欧阳美美与人合谋要设计陷害简若明的诡计简略地说了一下,恳切地说:“我是简若明一手提拔起来的,她今天还特地把我带来帮她解围,三哥,你是重义气的人,你说,我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入虎口吗?”   黄天豹脸色凝重,沉吟片刻,最后一咬牙,说:“好,三哥拼了不干了,帮你这一回。”   楚天舒握着黄天豹的手,又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黄天豹大笑了几声,说:“老弟,真有你的!妈的,既然玩儿都玩儿了,那就陪你玩儿一把大的,三哥豁出去了。”   黄天豹打着安检的名义,连哄带诈唬从楼层值班服务员手里骗到了八楼和九楼楼层的通用房卡,然后亲自蹲守在九楼楼层的一个角落里,监视着电梯的动静,直到看见欧阳美美把简若明搀扶进了8008号客房之后,才把楚天舒送进了8006号客房,顺便也把屏风门的机关告诉了他。   简若明听了楚天舒的一番解释,惊得是目瞪口呆。   “天舒,快,把姐扶起来,我们赶紧走吧。”简若明想挣扎着站起来,可还是力不从心,又一下跌坐在床上。   “走?”楚天舒酒劲儿上涌,愤愤不平地说:“哼,不能就这么便宜那对狗男女?”   “那你还想怎么的?”简若明有气无力,醉眼迷离地看着楚天舒说。   “我要让他们知道,谁想欺负我明姐都不会有好下场!”楚天舒正义凛然,表现出一副扬眉剑出鞘的英雄气概。   简若明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英气逼人,充满了魄力。   “天舒,姐谢谢你。但是,”简若明一双手搂住了楚天舒的腰,她摇着头说:“姐不许你去冒险,你还年轻,不能为了帮姐失去了前途。”   一股微带酒气的浓郁体香向楚天舒侵袭过来,更加激发了他怜香惜玉的情愫,他一只手揽住了简若明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紧了拳头,十分坚定地说:“明姐,你别管,我要教训他们,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对你起坏心。”   “不,姐不让你去。”简若明紧紧地搂住他的腰不肯松手,温柔地说。“天舒,姐信你,你揍了他们,姐也保不住你的。”   楚天舒拉着她水葱儿似的纤纤五指,轻笑出声:“明姐,你放心,我不揍他们,我只想让他们记住,谁想让我明姐痛苦一阵子,我就要让他痛苦一辈子!”   醉眼迷离的简若明感动得越发的身软心乱了。   楚天舒从屏风门走到另一间客房,把灯关了,回到这间客房时又把屏风门的暗锁扣上了。   简若明痴痴地看着楚天舒做着这一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明姐,快起来,我们走,方文达就要过来了。”楚天舒顾不得多想,蹲下去帮简若明穿上了高跟鞋,又一把揽住了她的腰,架着她往门口走,顺手把脱下的外套也抓在了手中。   简若明的身体软绵绵的,整个人软软的倒在楚天舒的身上,高耸的胸部无意中触碰到他的手臂,楚天舒明显能感受得到简若明紧身毛衣里渗透过来的体温,灼热着他的脑子和身体。   外面敲门的是黄天豹,他一直在监视着欧阳美美和方文达的行踪。   这会儿,他看见方文达跌跌撞撞地钻进了电梯,赶紧跑到8008号客房门口发出了警告信号。   楚天舒搀扶着简若明出来,在黄天豹的引导下从消防通道转到了龙虎保安的办公室里,将已经醉得犯晕的简若明在沙发上躺好,又与黄天豹一起再次来到了八楼。   再说欧阳美美和几名女服务员一起把简若明安顿好之后,又回到了豪华包房,方文达歪在沙发上做着色迷迷的春梦,他一见欧阳美美回来了,就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舔着脸说:“美姐姐,我可以去了吧?”   欧阳美美斜了他一眼,妖媚地说:“方书记,急什么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现在过去,我那简妹妹还没睡安稳,要是闹腾起来,惊动了宾馆的保安和服务员,那美姐姐我科帮不了你了。”   方文达知道简若明的脾气,想想欧阳美美说得有道理,简若明已经喝得到位了,要不了多长时间一定会熟睡过去,那时候,啧啧……   “嘿,嘿嘿。”想到这,方文达忍不住发出了几声淫笑。   欧阳美美和方文达可谓是机关算尽,只可惜,他们漏算了楚天舒还会有瞒天过海的一招。      第230章 一蹶不振      欧阳美美不紧不慢地结账签单,然后又比比划划地向方文达介绍了鸳鸯客房的机关奥妙,她讲解得极其的详细,在撩拨方文达肾上腺激素的同时,也在幻想着一会儿唐逸夫到了之后,如何将压抑了好长时间的激情发挥到淋漓尽致。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方文达实在按捺不住了,酒壮色胆,色借酒威,欧阳美美看到他这副色不可耐的淫相,心里都感到一股寒意,真害怕再拖上几分钟,这匹色狼会伸出魔爪把她给剥个精光。   欧阳美美从包里又掏出一个房卡递给了方文达。   这是8008的房卡。   浴火攻心又醉意正浓的方文达连和欧阳美美告辞的客气话都没讲,接过房卡便直奔电梯而去。   这种猴急之态,就连欧阳美美这种女色狼看了也要不屑地摇头。   她冲着方文达的背影偷偷地啐了一口,心里还是替简若明有些悲哀,但她马上又狠下了心肠,想:哼,简若明啊简若明,过了今天晚上,你他妈也跟老娘一样了,看你还趾高气扬个屁!   黄天豹把楚天舒送进8008号客房之后,便来到了设在七楼的保安值班室,利用监控摄像头在监视着欧阳美美和方文达所在包房外走廊上的一举一动,当他看见方文达从包房里出来往电梯而去,立即通过消防通道跑到8006号客房轻轻敲响了客房的门,让楚天舒及时地把简若明从客房里转移到了他的办公室。   安顿好简若明之后,两人又迅速地回到了八楼,用通用房卡打开了8008客房的门,把楚天舒放了进去。   刚把这些做完,方文达醉呼呼地从电梯出来了,他摇摇晃晃地走到8008号客房门前,用房卡刷了一下,却怎么也转不动房门的把手,尝试了好几遍也还是一样,他傻乎乎地站在客房门口,迷迷糊糊地举着房卡左看右看,急得抓耳挠腮,火烧火燎。   他哪里知道,楚天舒在里面紧紧地抓着门把手,别说他喝得晕晕乎乎,就是清醒的时候,力量上也完全不是楚天舒的对手。   正在方文达纳闷不已的时候,穿着保安服,把帽子压得挺低的黄天豹站在了他的身后。   “先生,请问,你在干什么?”黄天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被黄天豹这么一问,方文达虽然做贼心虚,却仍然色厉内荏地说:“我,是,是宾馆的客人,我的房卡打,打,打不开门了,你,不帮我解决问题,居然还问我在干什么?你是,是,是不是怀疑我是坏人啊,嗯,小心我投,投,投诉你。”   方文达酒喝高了,说话不利索,反而话更多了。   黄天豹把他的房卡接过来,瞟了一眼,说:“先生,对不起,你搞错楼层了。”   “啊?是吗?”方文达翻了翻白眼,又抬头看了看房号,再回头看了看黄天豹,迷惑地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这不是八楼吗?”   黄天豹笑着说:“是八楼啊,先生,您应该是九楼吧。”   到底是几楼?方文达这个傻逼玩意儿早已被酒醉昏了头,又被欲望冲昏了头,他自己也记不清楚欧阳美美到底跟他说的是几楼了。   “来,先生,不好意思,我送你上去吧。”黄天豹热情地扶着方文达。   方文达只想着赶快找到属于他的客房,然后打开屏风门,扑到简若明的床上,将日思夜想的美女下属剥光之后尽情地发泄一番。   黄天豹把方文达带到了九楼,来到9006号客房门前,用楼层的通用房卡打开了房门,又把方文达的房卡塞进了他的口袋,把这条色狼推了进去,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这是楚天舒在黄天豹的办公室里,附在他耳边说的计策,果然,方文达晕晕乎乎就进了圈套。   方文达轻手轻脚地进了9006号客房,打开了床头灯,来到屏风门前,侧耳听了听隔壁房间没有动静,便轻轻地推动了屏风门,偷眼往里一看:哇!9008号客房里黑乎乎地,床上隐隐约约地好像是躺着一个曼妙的女子。   方文达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觉得头重脚轻,酒劲一浪一浪地往头上涌,口水差点流了一地。   他脱了皮鞋,光着脚,屏住呼吸,踮着脚尖悄悄来到床前,他先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慢慢躺在了床上,伸手将女人的身子搬过来,右手在女人的身上轻轻抚摸,指端恰巧碰到了女人内衣的扣子。   方文达也是过来人,他两只手指一用力,扣子就开了,轻轻往外一掀,露出半截白生生的身子,皮肤手感虽说不上如绸缎般光滑,倒也有点像是刚刚剥开的一段大葱。   见女人果然是半推半就,方文达顿时胆子大了许多,他跪了起来,黑暗中也能看见女人上身的肌肤闪着晶莹,一对峰峦叠嶂被侧身挤着显得格外的丰满,方文达的欲望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酒劲儿再往上涌,剩下的,就只有色胆包天了。   方文达一只手按住了那高峰处,另一只手便来扯女人的蕾丝内裤,女人很顺从,很快就被他解除了全部武装,【此处省略五十二字】,方文达贪婪地摸着柔软细腻充满弹性的胴体,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浑身发烫,呼吸也急促起来。   而此时,女人翻了个身,头发蒙在了脸上,她“嘤咛”一声,似乎也有了反应,身子微微颤动,随着方文达放肆的动作,呼吸竟也粗重起来。   方文达,再也按耐不住了,他将女人细长的双腿【此处省略230字】,发起了猖狂的进攻,不知是底气不足还是过于激动,他尝试了几次竟然失败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身下的女人却有意无意地配合着他调整好了姿势。   终于,方文达得偿所愿,金戈铁马长驱直入,终于【此处省略28字】。   方文达激动得将脸贴在了女人的双峰之间,仿佛整个灵魂都在战栗,在女人紧紧的包夹中,他卖力地动作起来,大床也开始“吱呀吱呀”地摇动起来,而身下的女人此时也深陷其中,双手温柔地环绕在他的后背,下意识地抚摸抓挠。   方文达几年来的夙愿终于得偿,动作也是越来越勇猛,身下的女人紧紧地搂抱着他,方文达心里美滋滋的,一边用力动作一边想:哈哈,简若明啊简若明,看你平常装得多优雅呀,原来到了床上,你也是这般淫浪的货色,哈哈!   方文达含着雪山顶上的葡萄,不停地玩味,拼命地动作。   女人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颤栗着呻吟起来。   方文达酒还未醒,听着这声音就有些熟悉,不过正在兴头上,也没在意,反而闭着眼睛加快了节奏,女人那双柔软的手死死地扣着他的后背,随着他一次次地发力,十根长长的指甲就深深地嵌入其中。   女人的激情彻底地被他调动起来了,双腿颤抖着,竟死死地夹住了方文达的脖子。   方文达顿时豪情万丈,如同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再无顾忌。   “老,老唐……啊……你好,好……啊,啊……厉害,厉害……啊啊啊……”   女人在刺耳的撞击声中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叫声,那声音虽然还带着压抑,却如同炸雷般在方文达的耳边震响,他目瞪口呆,身子立时僵住了。   这哪里是简若明的声音,分明是欧阳美美啊!   方文达赶忙睁大双眼去看,只见在一头蓬松的长发遮掩下,欧阳美美脸色潮红,正咬着薄唇,双眸紧闭,略略有些下垂的山峰在微微地颤动,她正处在极度的亢奋当中。   怎么会这样?   方文达的酒一下子醒了一大半,他呆呆地定在那里,动也不敢动,那话儿似乎就缩小了许多,此时欧阳美美那张脸孔已经扭曲了,她微微一怔,随后猛地搂住了方文达,狠狠地咬住他的肩头,娇喘着说:“老唐,别停啊,你……太厉害了……我要死了……啊,快呀……”   方文达比唐逸夫年轻了好几岁,又憋了一段时间,比唐逸夫厉害那是很自然的。他的欲望再次被欧阳美美的娇喘激发了出来,管他娘的是谁呢,老子先发泄完了再说。   想到这,方文达像发了疯一样,【此处省略175字】,疯狂地向前撞过去,再撞过去……   就在方文达即将抵达高峰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光大亮。   啊……欧阳美美失声尖叫起来。   床头,站着一个脸色阴沉,浑身光溜溜的唐逸夫!   原来是唐逸夫从市委办公大楼开完会出来,急吼吼地赶到了凯旋宾馆,从贵宾通道摸到了九楼,用欧阳美美给他的房卡打开了9006号客房的门,见房里开着灯,屏风门开了一条缝,还传出欧阳美美销魂的呻吟,不由得色心大动,几下扒光了自己,从屏风门冲了过来,眼前的一幕却把他惊呆了。   方文达正骑在欧阳美美的身上,如野马般奔腾。   气急败坏的唐逸夫啪地按开了客房里的顶灯!   方文达呆若木鸡。   欧阳美美一把将呆住了的方文达从身上掀了下来,赤条条跳下了床,跪在唐逸夫面前哭泣。   方文达猝不及防,仰头从床上滚到了床下,那话儿在地上撅了一下,疼得他嗷地怪叫了一声,从此一蹶不振了。      第231章 情不自禁      唐逸夫和方文达如何在客房里狗咬狗暂时不得而知。   黄天豹把方文达引走之后,听着外面的说话声和脚步声逐渐远去,楚天舒从8006号客房里出来了,他和黄天豹两人躲在一个角落里,一直等到唐逸夫鬼鬼祟祟地进了9006号客房,只差笑出声来。   “谢谢你,三哥,我得走了。”楚天舒与黄天豹回到了办公室。   简若明正坐在沙发上发呆,似乎还在琢磨自己怎么会在这个一个陌生的地方。   楚天舒帮简若明穿上外套。   在黄天豹的引导之下,楚天舒和简若明迅速穿过大堂,出了凯旋宾馆。   黄天豹和楚天舒打了个招呼,又匆匆地返回了宾馆。   被寒风一吹,简若明的酒劲儿又涌了上来,突然打了个冷战,楚天舒见状,伸出手臂搂住了她的肩膀。   简若明愣了一下,却没有拒绝,右手还不由自主地搂在了楚天舒的腰上。   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   一上车,简若明就靠在楚天舒的肩头睡着了。   到了天逸小区,车停住,简若明被惊醒了。   “天舒,我们到哪儿啦?”迷糊中,简若明问道。   楚天舒说:“明姐,你到家了。”   “啊……”从出租车上下来,简若明双脚刚一落地,情不自禁地轻轻呻吟了一声,身子晃了晃才勉强站稳。   “明姐,你没事吧?”楚天舒一手抓着简若明的手臂,一手在给司机付账,问道。   “没事。”简若明轻轻应了一声,微闭着眼,摇了摇头说。   楚天舒有过醉酒的经历,见到她这个状态,知道是后劲儿上来了,让她一个人独自上楼恐怕勉为其难了。于是,他轻声问:“明姐,我送你上去吧。”   简若明“嗯”了一声,没有推辞,她一只手抓住楚天舒的胳膊,另一只手提着她的小包,刚走了几步就有点支持不住了,差点跌倒。   楚天舒只得伸手揽紧了她的腰,轻声说:“明姐,小心点。”   简若明任由楚天舒搂着,头干脆靠在了他的胸前。   楚天舒低头嗅着她的发香,那波涛起伏的胸,在他的搀扶下颤抖。   “天舒,今天多亏你了。”简若明话突然多了起来。   看样子,简若明还真喝得有几分醉了。   楚天舒说:“明姐,别说了,我不能让他们欺负你。”   “嗯,我知道,要不我喊你去干吗?有你在身边,我放心。”简若明说完,冲楚天舒笑了一下,又把头倒在了他的身上。   到了门口,简若明从包里摸出钥匙,却怎么也找不到钥匙孔,楚天舒无奈地摇摇头,从她的手里把钥匙接了过来,打开了房门。   一进门,简若明顾不得换鞋,直接冲进了卫生间。   楚天舒听到卫生间里传出来简若明的呕吐声,其间还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声。   真醉了?楚天舒刚迈出一只脚又收了回来,甩掉了皮鞋,光着脚朝卫生间走去。   轻手轻脚地推开卫生间的门,只见简若明正趴在拖把池旁伏首呕吐,长发低垂遮住了她的脸,卫生间里顿时酒气熏天。   楚天舒走上前,伸手轻拍着她的玉背。   “谢谢你!”简若明强挤出一个笑容,尴尬地说:“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来,起来。”楚天舒扶起她柔若无骨的娇躯,半架着来到卫生间的洗脸盆前,然后拿起毛巾,在热水里浸透,轻轻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泪水和嘴角边的秽物。   起初,简若明还想伸手拒绝。   但是,在楚天舒不容抗拒的目光下,她微微叹息,闭上了眼睛,任由楚天舒替她清理。   眼前的简若明此时娇媚不再,脸色惨白憔悴,酒席之前还神采飞扬的优雅女主任现在完全换了一个人,显得落寞而软弱。   楚天舒不由自主地一阵心痛。他搀扶着简若明出了卫生间,费了好大的劲儿,总算是把简若明扶到了卧室的床上,她仰躺着的醉意朦胧的样子,让楚天舒对床上的简若明有了一点冲动。   “明姐,你躺着吧,我去收拾一下卫生间。”楚天舒的酒劲儿也在涌动,他不敢继续留在卧室里,赶紧跑出来,冲进卫生间,趴在简若明刚才趴过的拖把池上,用力地呕吐起来。   不!明姐是我的领导,我不能对她有那种冲动!   楚天舒不断地告诫自己。   吐完了,楚天舒终于感觉舒服了一点儿,他仔细地把拖把池清理干净,又在洗脸盆上捧着手好好地洗了一把脸,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却从镜子里看见,简若明站在了他的身后,正醉眼朦胧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明姐,以后不能和他们这么喝酒了,男人们不讲形象,你不能跟他们一样啊。”楚天舒转过身来关切地说:“更何况,方文达和欧阳美美他们根本不安好心……”   忽然,简若明清明的眸子开始显露出一丝丝迷离,眼泪无声无息地流淌了下来。   楚天舒暗叹了一声,赶紧住口不语。他想起欧阳美美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做女人难,做官场女人更难。要想在男人们肆虐的领地占据一席之地,自然要付出女人特有的代价。   “明姐,有句话或许我不该说。”楚天舒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你应该找个男人照顾你。”   听到这话,简若明哭得更凶了,玉肩抽搐,倒在楚天舒的肩上。   任何强势女人都有柔弱的时刻,简若明当然也不例外楚天舒的话触动了简若明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   她何尝不想找个爱她能保护她的男人结婚生子,享受温馨的家庭生活。   可是,初恋的男人背弃了她,官场的男人都是图谋她的美色。   从政怎么多年来,奋斗到现在这个地步,所承受的压力和非议有多大,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败在他面前的男人包括黄如山在内,哪一个不在背后议论说:“哼,老子要有她那副脸蛋和身材,升得比他妈的还要快!”   简若明幽幽地说:“天舒,你知道吗,姐有多么的不容易?”   楚天舒说:“我知道,女干部当中三十岁就能达到正处级的,整个青原也找不出第二个,明姐,你是最优秀的。”   “唉,”简若明微微一叹,闭上眼睛道:“又有许多人在说,姐也是靠身体上位,否则的话,方文达也不至于会动那种歪心思……”   楚天舒拦住了她:“明姐,别说了,那些心怀叵测的家伙,就当他们在放屁!”   “不,我要说,我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女人。”简若明伸出玉葱般是手指抓住了楚天舒的小臂,盯着他的眼睛,无助地问道:“天舒,你相信吗?”   楚天舒动情地说:“相信,明姐,我相信。你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么优雅端庄。”   简若明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扑在楚天舒的怀里,恸哭失声。   男人的欲望就像荒野上的杂草,只要有一点点水分,就可以漫无边际的生长。即使是最卑微最软弱的男人,在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时候,征服美女的信心也会剧烈地膨胀。   更何况,楚天舒本来就是一个雄心勃勃的男人。   楚天舒捧住了简若明的脸,低下头,说不清是谁主动,两张嘴巴贴在了一起。   简若明娇躯瘫软,不由得微微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呻吟。   这简直就是一种巨大的鼓励!   楚天舒几乎没有迟疑,一手搂着她的柔腰,一手扣住她的后颈,舌尖加大了力度,分开她温湿的唇,深深探入了她的口中,尽情汲取着她的甜液。   与她亲吻的滋味,超乎想像的美好。   如果简若明拒绝或者反抗的话,楚天舒一定会半途而弃。   可是,简若明竟然配合将嘴唇张大了,她双目紧闭,脸红得如同火烫,脸上流露出楚天舒从未见过的娇羞之态。   男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动物,楚天舒从来不是例外。   楚天舒忘却了简若明的身份,他急不可耐地松开一只手,伸向她丰满的臀部,简若明身体一震颤栗,下意识地扭动躲避,这却给了楚天舒更大的刺激,当他的手有力地托住了她的臀部时,简若明顿时觉得自己心跳如鼓,阵阵天旋地转,几乎快窒息晕厥。   “不要……”简若明移开了嘴唇,她的这个象征性的挣扎反而更像是一个祈求。她猛地睁大眼睛,整个人如离水后不停挣扎翻滚的鱼儿,耗尽了全部力气,只剩下瘫软……   真的不能怪简若明的毅力不够或者酒后软弱,自从与王致远分手之后,她曾经在不少的午夜中醒来,痛苦肆虐着她的心灵,如梦魇般摧残她的肉体,折磨着她的灵魂,她身为一个女人,也是多么的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强壮男人的爱抚,尽管这种可怕的想法常常会令她羞愧难眠。   简若明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是的,变化先来自身体,随后传递到了心灵,感觉潜藏在体内的某股火焰正被楚天舒点燃,火苗忽闪忽闪的在往外冒。   楚天舒双手托住她,将她抱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向卧室,轻轻地把她放在了床上。   一对年轻的身体,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属于情不自禁,属于少儿不宜,属于楚天舒,也属于简若明……   老乡们,闭眼吧,你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第232章 灵魂拷问      床上仰躺着的简若明,丰满的胸,挺拔的胀满了薄薄的白色羊毛衫,整个人犹如雨后的花朵,羞涩中含苞待放。   她看着他,醉眼朦胧。   他看着她,炽热多情。   楚天舒的嘴唇印了上去。   简若明的手先推了他一下,但很快也抱紧了楚天舒。   楚天舒疯狂的亲吻着简若明,她的身子颤栗起来,双手抱着他的头,嘴里发出低沉的呻吟。   楚天舒整个身体的酒精像被火点燃了一般,真正抱住简若明的那一刻,就不只是受身体的驱使了,那份力量来自于心灵,后来他想,他的心灵其实也不纯洁,不是他不想纯洁,而是他真的纯洁不了。   某一个瞬间,楚天舒陷入了痛苦。   比他更痛苦的,是简若明。   男女之情,带给人的并不都是快乐,有时候,痛苦也是它的本真。   或者说,有一种痛苦也是幸福。   衣物除尽,楚天舒与简若明陷入了疯狂的激情之中。   两人在翻滚中完成了灵肉合一的过程,他的动作忽慢忽快,忽轻忽重,她的颤抖忽起忽落,忽隐忽现,在他最后冲刺的那一刹那,她发出长长的呜咽,反手回抱住他的腰,两人同时发出了犀利的长吟……   潮起潮落,意境绝妙。   “明姐,你竟然是处……”楚天舒把头低下,心中一阵震颤,她的身下竟然是一片嫣红。   桃花,又见桃花!   “天舒,你相信了吧,姐不是他们想象中那样的女人!”简若明还在微微的喘息,脸上的妩媚令人陶醉。   楚天舒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在她的耳畔喃喃轻语:“明姐,我相信你……但是,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你是第一次。”   简若明侧过身来,脸上红霞飞舞,嗔道:“都是你……”说着,她双手紧抓住他的脊背,细长的指甲用力抓挠,在楚天舒的后背上抓出一道道的血印子。   “我痛,你也要一起痛。”简若明叫道。   楚天舒抚着她的后背,喃喃地说:“明姐,只要你开心,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简若明停止了抓挠,伏在楚天舒的身上,发出了一阵啜泣。   “明姐,你……”楚天舒吃了一惊,他以为简若明后悔了,生气了。   “楚天舒,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为什么要相信我?……”简若明又推又搡,脸上的泪水飞扬,表情说不上是苦痛还是快乐。   发泄完了,简若明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把绾住头发的发卡卸下,一头浓密的头发顿时蓬松开来,像一股黑色的瀑布泻下。   她换上拖鞋,摆着细细的腰肢,扭身下了床。   “明姐,我帮你。”楚天舒欲起身相扶。   简若明却娇喝了一声:“闭眼,不许看!”   “好,好,我闭,领导不批准我绝不睁开。”楚天舒老老实实闭上了眼。   卫生间里传出“哗哗”的水声,楚天舒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偷偷地往卫生间扫过去,只见简若明的身影被灯光投射到玻璃上,玻璃上展示出一幅优雅的女人起伏有致的剪影。   楚天舒的目光不由被吸引了,呆愣地看着卫生间半透明玻璃上的剪影,脑子一片混乱。   薄薄的玻璃,既不透明又能看得清里面的人影,这朦胧中的美丽,就有着别样的诱惑。   高挺的鼻梁、小巧的下巴、细细的腰肢、耸立的山峰和弯曲的臀部,简若明的身体本来就是一道玲珑完美的曲线,随着她的动作,那一头披散的长发像柳枝一样不时来回摆动,更为灯下的身影增添了一股飘逸的气韵。   楚天舒心底涌起一股冲动,他挥起一只手臂,朝卫生间喊道:“明姐,明姐,把门开开吧!”   大概里面有水声的缘故,简若明没有听清楚天舒的喊声,却看见他在朝她挥手,她凑到落地玻璃前问:“怎么了?有事吗?”   楚天舒一边喊,一边挥手示意。   简若明怎么也猜不到楚天舒的意思,便将卫生间的门拉开一道缝,探出脑袋问:“你怎么啦?”   “明姐,把门打开吧!”   一听是这个意思,简若明扭捏起来:“不,人家洗澡呢。”   “打开门影响你洗澡吗?”   “影响,就影响。这不是众目睽睽吗?”   楚天舒笑了:“什么众目睽睽?三人成众嘛,我这才一双眼睛,怎么就众目睽睽了?你也太夸张了吧?”   这个时候,简若明仿佛又回到了她的少女时代,会撒娇,会羞涩,也会调皮,她见楚天舒一定坚持,无奈,只好把卫生间的门拉开了,她看见楚天舒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嗔道:“看够了没有?想不到你也是个登徒子呢!”   浴池里的水放满了,简若明小心翼翼走进了浴池里,她弓起的脚背在楚天舒眼前掠过,划出一道弧线,楚天舒心里就像有一根弦被拨响,发出一阵轻微的悸动。   忽然,简若明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楚天舒如脱兔一般,赤着脚冲进了卫生间,在简若明身体倾斜的一瞬间,扶着了她的娇躯。   又惊又喜的简若明,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喊:“呀……”   话音未落,楚天舒已经跳入了水中,浴池里溅起一大片的水花,漫出的水把简若明搁在池边的梳子给冲到了地下。   简若明探出身子去捡梳子,却被楚天舒一把抱住,她的脸被他扳过来,两人嘴对嘴地热吻起来。   简若明开始还带着挣扎,后来担心脚下滑倒,便一只手撑着浴池壁,另一只手不得不将楚天舒的颈脖子环住,这样,她的身子和他贴得紧紧的,这让楚天舒的冲动更加强烈起来。   两个人终于倒在浴池里,即使在倒下的时刻,楚天舒搂住简若明的双手依然没有松开,在没入水中的一刹那,简若明感到了楚天舒的进入,她“哦”地又叫了一声,险些将一口水喝进嘴里。她气恼地用拳头捶打他的背,可楚天舒却越发地使劲,简若明的意志撑不住了,她“哦、哦”地大声叫了起来,脸上潮红,身子像发烫的鱼一般在水里颤抖……   事毕,简若明捶打着楚天舒把他赶出了浴池。   楚天舒擦干全身的水珠后回到了床上。   简若明把门关上,又重新放了一池水,认认真真地洗起澡来,洗过后,然后用一条浴巾随意一裹,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用电吹风吹干头发。   激情褪尽,理智再次占据了主导。   这是我盼望已久的结果吗?她呢喃着问自己,看着镜子里那个春水盈盈的女子,想着刚才的疯癫,脸上逐渐升起了一抹迷醉。   镜子里的出浴美人身材高挑,曲线玲珑,肌肤柔嫩,黑发如墨,脸色酡红,皮肤白皙,好一幅春意盎然的水墨丹青……   简若明的眼睛再次湿润,水雾弥漫,明亮的镜子上渐渐蒙上了水汽,镜中人影模糊,摇曳不清。   简若明伸手轻拭,曼妙的影像只停顿了三秒钟,而后再度消失。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你要是再大几岁就好了……”   “不……”她立即惶恐地摇头,她再一次扪心自问:“我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的患得患失?他大几岁又怎么了,难道你还想嫁给他不成?你可以放弃现在的一切吗?他呢,能放弃他的奋斗吗?”   这是简若明有生以来的第二次迷茫。   第一次是与王致远的分手,那一次是失魂落魄。   这一次,却是灵魂的拷问!   不!这只是一场阴差阳错的酒后乱情!   简若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如玉珠般滚过脸颊,跌落在精致的瓷砖上,摔得粉碎。   正当简若明陷入心灵莫大的折磨时,门外的楚天舒忍不住过来敲了敲浴室的门。   “明姐,你没事吧?”   听到他的声音,简若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声道:“卧室衣柜里有我的内衣和浴袍,给我递一套进来。”   楚天舒屁颠屁颠地小跑着,又转回来问:“你要什么颜色的?”   简若明咬唇低声道:“随便,你挑你喜欢的。”   “哦……我喜欢桃红的。”   不多时,楚天舒再次敲门:“拿来了,开门吧。”   卫生间的门只开了一条小缝,伸出一条洁白圆润的玉臂,动作飞快地伸出,缩回,关门。   楚天舒站在门外怅然若失!   这意味着,简若明不愿再与他赤诚相对!   浴室的磨砂玻璃门透着雾蒙蒙地光影,水蒸气逐渐消散后,简若明穿衣的一个个肢体动作都清晰地映在玻璃上。   楚天舒仰首长叹:那举手抬足的妙曼姿态和曲线玲珑的身段,只能隔着磨砂玻璃再看上这么一眼了。   简若明穿衣的过程显得非常的漫长,短短的可能只有十几分钟,在两人的感觉中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因为在他们的心中都在痛苦地挣扎煎熬。   要想在激情之后就立即翻过这一页,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毅力啊!   楚天舒默默地穿上了衣服,走到卫生间的门前,轻轻地敲了敲,说:“明姐,我,走了!”   “等一等!”简若明眼含热泪冲了出来,实际上她早已穿好了衣服,还在犹豫着该不该走出卫生间的门。      第233章 能掐会算      简若明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站在了楚天舒的面前,她颤抖着声音说:“天舒,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做了一个梦,一个好美好美的梦。你说,姐说得对吗?”   “明姐,我……”   简若明伸出食指搁在了楚天舒的嘴唇上,低声说:“天舒,你什么都不要说,只答应姐就行了。”   “嗯。”楚天舒重重地点了点头。   优雅的笑再次浮现在简若明的脸上,她伸开双臂,说:“来,抱抱。”   楚天舒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把将简若明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犹在迷迷糊糊之际,简若明送上了她温暖湿润的香唇。   楚天舒又一次头晕目眩,但很快便开始全心享受这难得的香艳之吻,估计也是最后的告别之吻。   唇分。   楚天舒意犹未尽,身体和心同时在颤抖,他的抚摸着她的蓬松秀发,手指轻绕出无限的缠绵。   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   此处无声胜有声!   楚天舒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的丹桂飘香,也不知道是怎么昏昏的睡去,直到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   楚天舒抓过手机,看了一眼,说:“师姐,嗯,早上好。”   “喂,天舒,该起床了。”电话中传来的是吴梦蝶的声音。   “哦,昨晚上喝了点酒。”楚天舒含糊着说。   吴梦蝶笑了:“呵呵,不会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哪里?”楚天舒终于彻底地清醒了。“师姐,有事吗?”   “当然有事,没事我才不会打扰你的美梦。”这就是吴梦蝶干净利落的行事风格,她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她的想法:“天舒,你帮我把上次说的那个大师接过来吧。”   “师姐,哪个大师?”楚天舒又糊涂了。   “哈哈,看来真是喝多了。”吴梦蝶说:“就是上次你和冷雪在秀峰山上碰到的那个道士啊。”   “师姐,你说的是他呀,”楚天舒想起闻家奇那副毫不起眼的模样,也笑了:“呵呵,他真不是大师,至多只是一个算命先生。”   吴梦蝶问道:“有问题吗?”   “没问题,我马上和他联系。”楚天舒坐了起来,却感到了一阵寒冷。   晨风徐徐,窗帘微动,阳光透过缝隙渗透进来。   “好!我等你消息。”吴梦蝶挂断了电话。   楚天舒这才想起来,在受伤住院的时候,吴梦蝶曾经跟他说过,凌云集团有一位元老级的老古董,曾经与鲲鹏实业相勾结,欲利用仪表厂的竞购失败迫其从总裁的宝座上让位于他的儿子。   因为这位老古董非常迷信,一直在凌云集团散布“牝鸡司晨,家道中落”的言论,吴梦蝶跟楚天舒说过,要借助一位“大师”的力量,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估计她现在忙完了仪表厂竞购成功的相关事项,要腾出手来清理门户了。   楚天舒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将早餐放进了微波炉,便与闻家奇打通了电话。   刚接通,闻家奇就大笑了起来:“哈哈,今天一大早,喜鹊就在枝头叫。兄弟,你给我带来好运了。”   “嘿,老兄,人家都说三句话不离本行,我看你是一句话都离不开本行啊。”楚天舒与他开起了玩笑:“在我面前,你还需要卖弄吗?”   “不,不,不,我这不是卖弄。”   “那是什么?”楚天舒追问道,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闻家奇那摇头晃脑的模样。   “嘿嘿……”闻家奇讪笑着卖起了关子。   “天机不可泄露!”   楚天舒和闻家奇异口同声说出了这句话,随即两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家伙,还真不能说他一点儿道行都没有。   楚天舒吃着早餐,想着闻家奇的得意劲儿,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开车,出城,轻车熟路,很快就抵达了闻家岭连接公路的小路口,闻家奇的儿子闻达跨在摩托车上正等着呢。   楚天舒上一次和冷雪造访闻家岭是夜里,大白天的旧地重游,又是一番感觉。   闻家岭坐落在秀峰山脚,背后是一片茂林密竹,前面是一条蜿蜒的小河,即便在冬季,也是绿水青山,风光秀丽,一排排低矮破旧的砖瓦房星罗棋布,倒也有几分古朴的味道。   摩托车开到闻家奇的家门口,闻家奇已经笑眯眯地迎在了门口。   楚天舒一进门,闻家奇的老婆闻大嫂就端上了糖水卧鸡蛋。   这是当地招待贵客最隆重的礼节。   楚天舒用汤勺小口吃着,一眼瞥见门口靠着一个洗得发白的背包,旁边摆着一小捆发黄的书籍,便诧异地问道:“闻达今天就要去学校啊?”   闻家奇摇头,微笑不语。   “闻大哥,那这是要干什么?”楚天舒用汤勺指着背包和书籍问道。   闻家奇慢条斯理地说:“等你吃完了,我跟你走啊。”   “什么?”楚天舒吃了一惊,手里的汤勺与瓷碗碰出了一声脆响。他脑子里盘算道:我才刚接到吴梦蝶的电话,谁又会这么快通知到闻家奇呢?   冷雪?应该不会,她是受过特种训练的人,没有吴梦蝶的指示,任何事情都不会随便往外说,何况她连闻家奇家里的电话都没留。   楚天舒故作镇定,有意问道:“闻芳呢,过节没回家?”   “没有呢,”闻家奇没说话,闻大嫂抢着回答:“芳芳说,放假期间医院里缺护工,她又接了一个活,就不回来了。她说,反正过年要回的,元旦就不回了。”   “哦,你家闻芳真懂事。”楚天舒嘴里夸奖着,又假装着随口问道:“她什么时候给家打的电话呀?”   “放假前一天吧?对吧,她爸?”闻大嫂有点不太确定,又去问闻家奇。   “没错。”闻家奇笑道:“嘿嘿,小楚,你也别多问了,快点吃,吃完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楚天舒真有点不敢相信:莫非他真有能掐会算的神奇!   “闻大哥,你还知道点什么?”干脆,楚天舒把疑问直接问了出来。   闻家奇得意地说:“嘿嘿,我还知道,我时来运转要发财了。”   “你呀,又开始说梦话了。”闻大嫂白了他一眼,说:“从我嫁给你那天起,你就跟我说,你要发财的,你要发财的,发到现在,我一分钱的财也没看到。”   “哎,要不怎么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呢?”闻家奇不屑地说完,又看了看楚天舒,说:“这不,小楚今天来,就是接我去城里发财的。”   “真的?”闻大嫂两眼放光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点头,说:“我是来接他去省城的,不过,发不发得了财,还得看闻大哥的本事了。”   闻家奇继续故弄玄虚:“嗯,这不看我的本事,是看我们家的风水。”   楚天舒也来了兴趣,问道:“你们家的风水决定了你能发财啊?”   “那是,”闻家奇从书捆里抽出一本书来,端在手里,拿出他风水先生的架势,一走一晃地说:“你看,相书上说,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闻家奇边说边走到门口,将手里的书背在身后,指着远处的秀峰山和近处的小河,神气活现地说:“老弟,你来看,我这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水聚财,风又吹不走,我想不发财都难啊。”   楚天舒走在闻家奇的身边,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冷不防把他手里的书抢了过来,举到眼前一看,不由得大笑起来:“闻大哥,你这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嘛。”他将手里的书举到闻家奇的眼前,说:“闻大哥,你看看,这书是说什么的?”   闻家奇面红耳赤,扑过来就要抢楚天舒手里的书。   楚天舒一闪,躲过闻家奇的这一扑。   原来他手里拿着书是郭璞的《葬书》,是一本推说墓葬风水的相书,闻家奇拿来作为印证他发财的理论,自然是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   见楚天舒看穿了自己的装神弄鬼,闻家奇顿觉汗颜,他低声争辩说:“虽然推演的地点略有不同,但原理还是相通的嘛。”   楚天舒也没有太过追究,把手里的书还给了他。   闻家奇明白楚天舒的用意,是给他在老婆孩子面前留了面子,他接过书来,又把它塞回到了书捆之中。   收拾停当,闻家奇看了一下天色,催促楚天舒快走。   闻大嫂早已习惯了闻家奇经常出家门,也没多少什么,只交代了几句到了省城好好照顾闻芳,家里不用惦记,抽空来个电话就好。   再出门,闻达骑摩托车带了背包和书捆行李等先走,楚天舒和闻家奇徒步跟着。   “闻大哥,你实话跟我说,你是怎么猜到我要带你去省城发财的?”   闻家奇翻了一下眼睛,说:“哎,不是猜,是掐算。”   楚天舒停住脚步,笑着说:“你再不说实话,信不信我不带你去,看你怎么发财?”   “嘿嘿,别,别,别,”闻家奇挠了挠腮帮子,说:“老弟,我是这么想的,你要是没事怎么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呢?”   楚天舒问道:“我有事就一定是带你进城去发财吗?”      第234章 北宋奇书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闻家奇看了他一眼,说:“上次你不是跟我开玩笑说,让我到城里去摆个小摊算卦测字,保管比窝在山沟沟里过得好吗?还说,凭我的本事,说不定能混成个半仙来。你不记得了,我可记得牢牢的。”   经闻家奇一提醒,楚天舒才想起来,自己的一句玩笑话,他竟然当了真,怪不得接了自己的电话,闻家奇连行李都准备好了。   不过,楚天舒也觉得,以闻家奇的机敏,如果能帮助吴梦蝶摆平凌云集团的老古董,必然会在临江商界引起轰动,假以时日,或许能成为相术界的一朵奇葩。   等到上了车,闻家奇才嘻皮笑脸地问:“兄弟,你这是要带我上哪去发财啊?”   楚天舒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说:“闻大哥,你不是能掐会算吗,怎么就没算出来我要带你去哪发财呢?”   “嘿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楚天舒发现闻家奇居然还会不好意思,他磕磕巴巴地说:“我这点雕虫小技,在别人面前可能还能蒙混几下,在你老弟面前……嘿嘿,实在不足为奇了。”   楚天舒没有继续卖关子,便把凌云集团的女老板吴梦蝶要请他去装神弄鬼对付老古董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闻家奇听了连连摇头:“兄弟,你送我回去吧,这个……你是知道的,我孤陋寡闻的,就在这四里八村的还能胡诌几句,哪里上得了这么大的台面呢。”   楚天舒笑着说:“现在已经由不得你了,既然你上了我这辆贼车,下不下得去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了。”   闻家奇头上冒出汗来,揪着衣袖子不住地擦。   楚天舒暗暗自责,不该这么早就把底透给他,还得巧舌能辩的闻家奇如此的紧张。他稍稍思考了一下,要想办法让闻家奇放松下来并建立信心,否则到了吴梦蝶面前还是这么个状态,怕是连自己的脸上也不好看了。   想到这,楚天舒便问道:“闻大哥,你怎么干上这个行当的?”   “生活所迫是一个方面,个人喜好又是另一个方面,”说到他熟悉的话题,闻家奇稍稍放松了一点,说:“再就是,附近村落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留守在家里的老人孩子,也想从我这里得到一点点安慰。”   “要想自圆其说,你总还得有点理论基础吧。”楚天舒说:“例如,你披上一件道袍,这也是给人家一种心理暗示吧。”   “嗯,不瞒你说,这也是我家祖传的一门手艺,传到我爷爷那辈闹文化革命,我父亲死活不肯学,爷爷怕失传了,就偷偷传给我了。”闻家奇眉飞色舞,似乎忘记了还有艰巨的任务在等着他,他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一摞书说:“那些书,不少可能都是孤本,其实,里面说的并不全是迷信,多琢磨琢磨,也有一些道理。”   “呵呵,看来你不是那种一般的江湖术士,不仅得到了真传,还有理论基础。”楚天舒夸奖了闻家奇一番,又开玩笑说:“闻大哥,你帮我看看,最近这段时间我是凶是吉,会有什么好事,又会有什么难事?”   闻家奇不愧是一个有着敬业精神和浓厚兴趣的相士,听说楚天舒请他看相,掩不住的喜不自禁,聚精会神地仔细端详了楚天舒侧面一番,说:“呵呵,我先说一喜……”   闻家奇只说了半截子话,这是他的老套路:吊胃口。   楚天舒扶着方向盘,笑眯眯地问道:“何喜之有啊?”   “你昨晚上,嘿嘿,又那个啥……”闻家奇似乎还有点不太放心,又探起身子,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楚天舒的全貌,还掐着手指头盘算了一会儿,嘴里念念叨叨地说了一通拗口的理论,这才一本正经儿地说:“小楚,你昨晚上走桃花运了。”   “为什么?”楚天舒手一抖,方向盘歪了一下,车辆偏离了车道,惊得慢车道上的一辆卡车使劲按响了喇叭。   奶奶的,昨晚上自己与简若明一起做的美梦,他是真看出来了还是胡乱猜测的?   闻家奇得意地眯缝着眼,摇头晃脑地说:“我看你红光满面,眉宇间春意荡漾,这是典型的桃花运当头的征兆嘛。”   楚天舒未知可否,却问道:“你凭什么说这是我昨晚上走了桃花运呢,难道这不可能是我今天要走桃花运吗?”   “不!”闻家奇很肯定地说:“你现在印堂间有黑云上浮,桃花运已经离身,怕是要有麻烦了。”   “哈哈,老闻,你这还是老招数嘛。”楚天舒大笑起来,他摇摇头说:“你下一步是不是要跟我说,这麻烦不大也不算小,还可以逢凶化吉。”   “小楚,在你面前骗口饭吃真是不容易。”闻家奇也跟着大笑了起来,说:“世上的人要都像你这么聪明,我们这些人早就饿死了。”   “也不尽然,”楚天舒也没有作太多的掩饰,他问道:“你说我昨晚上走了桃花运,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嘿嘿,从你脸上看出来的。”闻家奇笑着说。   楚天舒用手摸了一下脸,不解地问道:“我这脸上写了走桃花运几个字吗?”   “基本上写了,”闻家奇又瞟了一眼那一摞书,神秘地说:“我手头上有本北宋奇书,据说是一个叫三王柳的奇士写的,上面详细记录了西门庆上百次完事之后的表情和神色,后来,他就可以从西门庆第二天的脸上看出来,昨晚上他做没做那事,做了多少次等等,书中记载说,基本上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我根据这本书的描述,也给很多人掐算过,从没有失过手。”   “哈,还有这等好书,哪天借我看看。”楚天舒没有和闻家奇在准确与否上多纠缠,而是继续追问道:“那你又凭什么判断我会遇到麻烦呢?”   “这个……”闻家奇眼珠子转了几圈,问道:“你这次带我去省城,要不要遇到你的假冒女友冷雪?”   楚天舒随口答道:“应该会吧。”   闻家奇说:“我也就是据此猜测你会有麻烦。”   “为什么?”   “你想啊,你昨晚上走了桃花运,冷雪要是感觉出来了,能不找你麻烦吗?”闻家奇很认真地说:“书上说,女人的直觉是很敏感的,尤其在男女之事上面。”   “你这又是胡扯。”楚天舒强硬地反驳道:“你也知道,我们只不过是临时假扮的男女朋友,我走我的桃花运,她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呢?”   “咳咳,”闻家奇清了清嗓子,说:“你们到我家里的时候,虽然灯光有些暗淡,但是,我从你们两个脸上都看出来了,你们有过肌肤之亲,唉,她不找你麻烦才不正常呢。”   听了闻家奇这番话,楚天舒既高兴又担忧。   高兴的是,闻家奇有着一定的相术理论和实践,完全可以被包装成一个像模像样的周易大师,帮吴梦蝶清理门户;担忧的是,一会儿见了冷雪,会不会真像他说的会有麻烦。   经过这一轮的交谈,楚天舒对闻家奇察言观色随机应变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认识,他说:“闻大哥,我不得不承认,你很多的推断是正确的,但是,你是通过什么方式来提高其准确性的呢?”   “三王柳的这本奇书里并不仅仅记录了房事征兆,也讲了很多的道理。他说,事物皆讲因果,但是,在因果之间我们容易忽略一个缘。这么说吧,我在地里种下了一颗瓜子,这是因;有因便会有果,很自然到了秋天它就会结下一个瓜。但是,这个因果之间还取决于缘。缘是什么呢,是日光、水份、肥料、人工的培育等等,它会影响到瓜子的发芽、生长、开花、结果。我们做相师的,就是通过这其中的缘来推断之后的果,成功的机会就会大很多。”闻家奇说到这些的时候,脸上是那般娴静,虔诚,如深潭之石,足以看出他对自己所掌握的理论深信不疑,这也是他对自己推断准确性的信心所在。   “闻大哥,你说的这些太深奥了,能举个例子说明一下吗?”   “好。”闻家奇口若悬河地说:“例如,你昨晚上走了桃花运,这是果,而你脸上留下的痕迹就是缘;再比如,你和冷雪此前有过肌肤之亲这是因,你昨晚上走了桃花运这就是缘,所以,我就推断你今天会有麻烦这个果。有因有果更有缘,我推断的准确性就大大提高了。”   楚天舒想想他说的有道理,但是他还是不甘心,又问了一句:“如果今天冷雪没找我麻烦,你又怎么解释呢?”   “这太好解释了,”闻家奇眉飞色舞地说:“没有人希望别人来找自己的麻烦,对吧?你现在担心冷雪找你的麻烦,可后来她根本就没找你的麻烦,你心理上感觉很轻松,你还会反过来找我的麻烦吗?”   “呵呵,应该不会。”楚天舒想了想说:“如果我真遇上麻烦了,又该怎么解释呢?”      第235章 神奇大师      “这就更好了。”闻家奇得意地说:“假如你真遇上麻烦了,你就会产生一种心理暗示,这个闻家奇还有点本事,看来这麻烦还得请他帮忙来解决。小楚你意志坚定,可能不会有这种想法,但是,换做那些疑神疑鬼的人,多半会对我言听计从。”   楚天舒不得不承认闻家奇的这套说话有道理。   闻家奇说得高兴,又继续说:“其实,麻烦还是个小事,如果我推断你有病有灾,而且还被我言中了,你是不是更着急,恨不得我说什么你就要去做什么?”   “嗯,有这个可能?”楚天舒笑问道:“闻大哥,但是这种话也能随便乱讲吗?这你要是说错了,人家非要找你麻烦不可的呢。”   “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能说人家有病呢?”闻家奇笑道:“呵呵,我跟爷爷还学了点中医,望闻问切的技巧也懂得一些,小病小痛跌打损伤什么的,也能治得了。”   楚天舒又大笑起来:“哈哈,你就通过算卦测字看面相故弄玄虚,骗取人家的信任和钱财,对吧?”   “信则灵,心诚则灵。”这回闻家奇没有随着楚天舒一起笑,他说:“平常大家都注重一个果,手到病除,谁会太在意那个故弄玄虚的缘呢。”   楚天舒点头赞叹道:“嗯嗯,闻大哥,我看你说得头头是道,有根有据的,根本不用怕那些自以为是的城里人。”   当着楚天舒的面谈了这么多,闻家奇也感觉到他所作的一些推断得到了楚天舒的默认,从而增添了更多的轻松与自信。   一路上边走边谈,楚天舒了解到,闻家奇不仅读过他爷爷留给他的不少奇书,也从他爷爷那里学到了很多的中医知识,他的方式治过病救过人,所以,在附近村落中得了个半仙的美名也不光是靠耍嘴皮子,还有些真功夫。   楚天舒开着车过了高速收费站,将车靠边后,正准备给吴梦蝶打电话,东张西望的闻家奇突然笑道:“小楚,你的麻烦来了。”   “什么?”楚天舒停止了拨号,抬起了头,顺着闻家奇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不远的前方,一辆车停靠在路边,站在车旁边的正是冷雪。   冷雪带了副墨镜,齐耳的短发很随意地垂落,遮住了她的脸庞。   要说闻家奇的目光真够锐利,他只和冷雪见过两次,其中一次还是在夜间,而且装束和现在相差很大,他却还是能一眼就认了出来。   楚天舒收起了手机,将车缓缓地停了过去。   冷雪迎了过来。   楚天舒下车,与冷雪握了握手。   冷雪看见了闻家奇,便上前问候:“闻大师,你好。”   闻家奇一愣,还在左顾右盼,好像冷雪是在和别人打招呼一般。   楚天舒笑了,轻轻推了他一下,说:“老闻,你看什么看,冷雪喊你呢。”   “我?”闻家奇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地问道:“我是闻大师?”   “对!”冷雪说:“我们吴总说了,从现在起,你就是闻大师了。”   闻家奇看着楚天舒,讪讪地笑了。   冷雪一摆头,说:“你们上我的车。”   “为什么?”楚天舒拎着车钥匙,问:“那我这车呢?”   “你这车有点招眼。”冷雪说:“你不用管了,会有人帮你开回总部的,我带你们去另外一个地方。”   楚天舒帮着闻家奇把他的背包和那摞书搬到了冷雪的车上。   车没有进城,而是上了绕城的三环线,穿过临江大桥之后,下了三环线,来到了临江市北边的经济新区。   临江市经济新区原先也是杂草丛生的市郊,经过几年的开发改造之后,已经成为了一座道路宽阔,高楼林立的新城。   一路上,冷雪只偷偷看了楚天舒几眼,本来她的话就不太多,加上车里还坐了一个观察能力极强的闻家奇,所以,一路上冷雪都一直在默默无语地开着车。   由于闻家奇已经猜透了两人之间有过一段过往史,楚天舒也没敢多说话,只是看着车窗外焕然一新的景象,联想到青原市的江北还是一处蛮荒之地,深深地感到了青原市与临江市之间的巨大差距,如果再不抓紧实施开发改造,这个差距将会进一步拉大。   想着王少磊前天晚上在青莲江大桥上提到要筹建江北开发区,也许要不了多久,自己也可以一展身手,楚天舒不由得热血沸腾,心中涌起跃跃欲试的冲动。   车从主干道拐进了一条宽大的辅道,几分钟之后,在一个精致典雅的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小区的名字叫“世外桃源”。   冷雪在门前刷了卡,门口的栏杆自动地抬起,车才驶进了小区。   小区里是一栋栋独体的别墅,这也是经济新区独有的特色。   主城区里土地是稀缺资源,就是再有钱也不可能建这种高档的独体别墅。   令楚天舒意外惊喜的是,在这里,他见到了久违的谭玉芬、张盈盈和盈盈爷爷,还有那个机灵可爱的小凌锐。   看上去,谭玉芬的脸色比在简易宿舍时红润了许多,精神也振奋了许多。   张盈盈与凌锐年龄差不多,两个孩子在一起嬉戏、学习、玩耍、生活了一段时间,已经建立了较深的友谊,张盈盈明显比以前也活泼开朗了不少。   盈盈爷爷身体比以前强健了一些,但情绪相比与谭玉芬和张盈盈,相对低落一些,楚天舒还在责怪冷雪没有事先告诉他,害得他一点儿礼物都没给老人和孩子带过来。   张盈盈乖巧地说:“小楚叔叔,我们什么都不缺,真的。你来看我们,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谭玉芬也说:“是啊,小楚,都是自家人,还讲那些客套做什么?”   盈盈爷爷拉着楚天舒问了好多的人和事,当他得知凌云集团已经投入资金将所欠的医疗保险等费用补齐了之后,一连声地说了好几个“好”,又听说凌云集团还将投入了一千万的培训基金,吸纳下岗工人再就业,更是激动得满眼的泪花,一个劲儿地说:“好哇,大家都有指望了。”   楚天舒很怕一不小心会提及张伟的死,为了转移盈盈爷爷的情绪,他把闻家奇拉了过来,介绍说:“老爷子,这可是全市有名的风水大师,算卦测字看面相样样精通。你要有什么烦心事,他都能帮你算出来,解决掉。”   老年人对于风水先生总是有兴趣的,他连忙给闻家奇让座,又打量了他几眼,突然说:“大师,你帮我看看,我这身子骨还能活几天?”   大家谁也没有想到盈盈爷爷会突然冒出这么个问题,已经把闻家奇隆重推出了,再要阻拦解释似乎又不合适,楚天舒、冷雪和谭玉芬便都看着闻家奇。   闻家奇倒也不慌张,像盈盈爷爷这把年纪的老人他接触过不少,一回到他的老本行上,脸色的神色都炫耀着光芒,他先端详了一番老人的面相,又拉着他的手仔细地看了看,搬起手指头,皱起眉头,摇着头说:“老伯,您老身子骨虚呀。最近胃口不好,心肺功能也不太正常,嗯,肾脏负担最重啊。”   盈盈爷爷和谭玉芬、冷雪听了,都暗暗称奇。   大师就是大师,这算得太准了。   楚天舒留了个心眼,发现闻家奇用的中医把脉的手法,对于病情的判断应该是准确的。   闻家奇说的这一套,目的是要取得老人的认同,他后面说出来的话老人才能确信无疑。   果然,他说完了老人的身体状况后,紧接着说:“不过,您这身子骨也无大碍,只要您放宽心,不急不躁,不烦不恼,将来您还要享您孙女的福呢。”   这么一说,盈盈爷爷本来已经严峻的脸色松弛了下来,嘴角边露出了笑容。要享上孙女的福,那至少还有二十年吧?   谭玉芬紧张的心放了下来,好奇心有浮了上来,她笑吟吟地故意问道:“大师,谢您吉言,那您倒说说,他孙女怎么就一定会有福气呢?”   “大嫂,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闻家奇掐着手指,正色道:“此女日主有气,生在春天,上等甲木富贵面相;虽少时命运多桀,但祖辈积有阴德,当佑其机缘,得贵人相助,好人庇护,日后定有后福,贵不可言。”   闻家奇一番花言巧语,老爷子和谭玉芬自是笑逐颜开。   冷雪在一旁听了,却有些着急,她指着正在院子里与张盈盈嬉戏的凌锐,问道:“闻大师,你光说了丫头,你再看看那小子又是什么命数呢?”   楚天舒悄悄拉了冷雪一下,那意思是让她不要再横生枝节。   冷雪没有理会,还盯着闻家奇不放。   闻家奇朝外面的孩子看了几眼,又闭着眼掐指比划了一番,突然眼睁开射出令人心悸的光亮,说:“此子五官端正,头大,鼻大,嘴大,耳大,眼睛也大,难得一见的富贵之相啊。”说到这,闻家奇站了起来,从他收藏的一摞书中抽出一本来,匆匆地翻阅起来,不时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闻家奇这一番煞有介事,倒是更激起了众人的好奇之心。      第236章 麻烦大了      只有楚天舒冷眼旁观,估摸着闻家奇表演得差不多了,催促道:“大师,你别光在那里翻书惊叹,总要说出个道道来啊。”   闻家奇把头摇得想拨浪鼓,说:“从相书上看,此子贵不可言!贵不可言!”   这会儿,谭玉芬招呼道:“好了,好了,小楚,你和大师跑了大半天了,先吃饭吧。”   冷雪和谭玉芬去厨房忙乎,老爷子去院子里招呼俩孩子,楚天舒把闻家奇拉到一边,问道:“老闻,你又故弄什么玄虚?”   闻家奇小声说:“小楚,我看老爷子和大嫂眉目间还存有悲戚之色,想必是最近遭遇了大的变故,所以要先宽了他们的心,让他们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丫头身上,就不会再陷入悲痛之中不能自拔了。”   “嗯,谢谢你。”楚天舒点头称是,暗道:这个闻家奇还真是不简单,对他的底细不了解的人,很容易被他的这一套理论和手法蒙蔽住。   楚天舒又问:“那你对那个男孩子怎么就只说一个贵不可言,就不肯说理由呢?”   闻家奇笑道:“嘿嘿,需要听理由的人又不在,我现在说了,岂不是自作多情,多此一举。”   楚天舒又问:“那你怎么认定这两孩子将来会大富大贵呢?”   闻家奇指了一下窗外,说:“小楚,你坐在车上想心思可能没注意到。你看看,与这个小区一墙之隔便是临江市外国语学校,这俩孩子聪明伶俐,从小就接受正规的高档教育,哪里有不成材的道理呢。”   一直对闻家奇那一套不屑一顾的楚天舒终于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怪不得当下有一大帮子人,把周易风水上升到了一门学问的高度在研究,更有很多官场商界有头有脸的人对此深信不疑,这其中的确有其可取和合理的地方。   想到这,楚天舒很诚恳地建议道:“老闻,你一路上的表现证明你确实具有成为一名大师的潜质,我推荐你抓紧时间把商场和官场上的事情好好琢磨一下,估计要不了多久,你真有可能会成为轰动省城的大师级人物。”   “小楚,有你这么一个评价,我心里多少踏实些了。”闻家奇拱手笑道:“哈哈,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应该算是慧眼识英才的伯乐。”   楚天舒也笑了,说:“哈,那我们先说好了,日后你发达了,我再找你算卦测字,你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了,还不能收我的辛苦费啊。”   闻家奇忙答应道:“岂敢,岂敢,好说,好说。”   楚天舒瞟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冷雪,低声问道:“哎,老闻,你不是说她会找我的麻烦吗?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闻家奇信誓旦旦地说:“不仅是真的,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麻烦大了。”   楚天舒一惊,抓住了闻家奇的胳膊,说:“怎么回事?老闻,你得给我说清楚。”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   得,闻家奇又耍起了他的老一套!   楚天舒还想不依不饶,冷雪看了他们一眼,说:“老楚,你和大师鬼鬼祟祟地说什么呢?”   楚天舒忙说:“没说什么,我在向大师讨教呢。”   冷雪说:“老楚,先让大师吃饭吧,下午梦蝶姐还有安排呢。”   楚天舒无奈,只得拖着闻家奇来到了饭厅。   两个孩子洗完手,坐在了餐桌旁,规规矩矩地等着。   谭玉芬扶着老爷子坐了,又招呼楚天舒和闻家奇快坐下,几个人围坐在餐桌旁边吃又边聊。   原来,在凌云集团获得仪表厂竞购权的当天晚上,冷雪将老爷子、谭玉芬和张盈盈接了出来,秘密安置在这个世外桃源般小区里,凌锐和张盈盈就在隔壁的外国语学校就读,谭玉芬负责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冷雪负责他们的安全保护,老爷子在这里休养身体,过起了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   被闻家奇故作神秘地鼓动了一番,楚天舒这顿饭吃得不够踏实,不时要偷眼看看冷雪,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点什么端倪来,可是,冷雪的神色与以往并无二致,这让楚天舒对于闻家奇的断言再次产生了怀疑。   吃完饭,谭玉芬给老爷子和楚天舒、闻家奇泡了茶,又忙着收拾碗筷,冷雪则让凌锐和张盈盈去了书房,按照作息表,他们上网看书活动一下,就应该午休了。   等到谭玉芬把厨房收拾干净,又督促孩子们睡了,接闻家奇的车就到了别墅门口。   来人是凌云集团战略投资部的经理,上次陪吴梦蝶去参加竞购与楚天舒早已熟悉,他与楚天舒寒暄了几句,便带着闻家奇出去了。   楚天舒和冷雪送出了院子。   临上车的时候,闻家奇还偷偷地对楚天舒眨巴了几下眼睛,那意思好像在提醒楚天舒:麻烦要来了,你小心啊。   “他们去哪了?”楚天舒问。   冷雪说:“梦蝶姐另外给闻大师安排了住处,说要让他先熟悉情况,更换装束,相当于封闭训练吧。”   楚天舒说:“师姐看来是没空,那我就先回去了。”   冷雪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说:“老楚,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难道又被闻家奇说中了?楚天舒点点头:“嗯,你说吧。”   冷雪却闭上了嘴巴,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才对楚天舒说:“老楚,我送你去总部取车吧,路上我再和你说。”   楚天舒说:“好吧。”   进到房内,楚天舒向老爷子和谭玉芬告辞。   他们客气了几句,也知道楚天舒明天还要上班,也就没有再多挽留,老爷子让楚天舒有空来走动走动,谭玉芬叮嘱楚天舒记得吃早餐换衣服,然后就依依惜别了。   冷雪开了车,重新上了三环。   车开得不快,楚天舒紧张的等着冷雪开口,但是,她的嘴巴却闭得紧紧的,看上去显得有些心思重重。   楚天舒伸出手去,按住了冷雪扶着换挡器的手,轻声问道:“冷雪,你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吗?”   冷雪惊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依旧没有开口。   楚天舒有点着急了:“冷雪,到底怎么了?”   “我……”冷雪深深地呼吸一下,又迟疑了片刻,才下定决心说:“老楚,我怀孕了。”   冷雪跟楚天舒说话的时候眼光紧紧地盯着后视镜,看他的反应。   果然麻烦大了!   楚天舒心里一沉,脸上的表情却尽量控制着。   闻家奇提示了冷雪可能要找麻烦,楚天舒心里是有些思想准备的,但他绝对没有想到麻烦会有这么大。   这家伙说得那么肯定,是不是通过观察已经看出了冷雪怀孕了。   完全有可能,他手里的那本北宋奇书可以总结出西门庆的房事活动规律,多半也有如何判别他的三妻四妾是否怀孕的记录。   “没搞错吧?”楚天舒对于女人怀孕的知识实在是不够丰富,只小心翼翼地问道。   冷雪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楚天舒无意中的问话等于向冷雪表明了一个态度,他对于一个孩子的来临还没有思想准备,并不是不相信冷雪说说,而是心存侥幸,最好是搞错了。   “应该不会错了。”冷雪又将目光移到了注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说:“上个月那个到了时间没有来,我开始还以为是推迟了,可是,到现在一直还没有来,我就自己去买了测试条,检测的结果是阳性。”   楚天舒问:“师姐知道吗?”   冷雪摇了摇头。   楚天舒的手在冷雪的手上摩挲了一会儿,说:“要不,我们上医院查查吧。”怕冷雪误会,他赶紧又补充说明了一句:“现在制假售假的人太多,测试条是不是伪劣商品,也很难说。”   “用得着吗?”冷雪问道:“你不相信你是一个神枪手,对吗?”   楚天舒笑了:“冷雪,你变得幽默了。”   “那也是你影响的。”冷雪嘴角翘了上去,说:“随手一枪就中了,在部队我们就说他是神枪手。”   冷雪有了幽默感,楚天舒却有点犯傻了。   楚天舒与好几个女人有过肌肤之亲,基本上都采取过防范措施,只有与冷雪在山洞里那一次,因为抱着必死的信念,所以才毫无顾忌地激情了一回,真没想到,就这么一回,冷雪就躺着中枪了。   楚天舒不是那种没有责任心的男人,他认为,既然冷雪怀了自己的孩子,那么就应该勇敢地面对并承担起责任来。   但是,白云朵怎么办?   这个问题瞬间就冒了出来。   这让楚天舒着实的为难。   楚天舒的情绪很快就被冷雪感受到了,她问道:“怎么啦,老楚,你不开心吗?”   楚天舒正想着自己的心思,有好一阵子没有说话,冷雪这样问他一下让他清醒了过来,她对着冷雪笑一笑,说:“没有啦。”   冷雪说:“老楚,你应该相信我的承受能力,我不会拿孩子为难你的,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   楚天舒根本没有想过现在就要孩子,更不知道该怎么说,正好这个时候手机响了,可偏偏又是白云朵打来的,她问楚天舒:“老楚,你在哪?晚上能不能回家?”   楚天舒有点犹豫,但还是说:“云朵,我在省城,晚上不一定赶得回去。”   白云朵倒像是习惯了,连忙说:“那好吧,路上小心点啊。”      第237章 机会降临      等楚天舒打完了电话,车已经下了三环线,刚刚进城了。   路过一家医院的门口,冷雪问:“老楚,医院还去不去?”   楚天舒说:“去一下吧。”   停好车,两人进医院,挂了号开了单子,检测的结果也是一样的:阳性。   冷雪确切无疑地怀孕了。   捏着单子,再回到车上,楚天舒不让冷雪开车了。   冷雪依偎着楚天舒,说:“老楚,你要当爸爸了,你真的不开心吗?”   楚天舒望着冷雪,努力地笑了一笑。   冷雪说:“你平时笑得也是这么难看吗?”   楚天舒摸了一把脸,问道:“怎么啦?很难看吗?”   冷雪说:“我觉得,你好像不喜欢这个孩子。”   楚天舒笑了,说:“怎么会呢,我自己的孩子我能不喜欢吗?”   冷雪抬起头,望着车窗外,说:“不会就好。过两天我就跟梦蝶姐讲,我要请假回东北,我就要当妈妈了。”   冷雪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兴奋,闪烁着母性的光芒。   楚天舒两只眼睛平视着前方,一眨不眨地,嘴唇却抿得很紧,好像是在专注地开车,实际上,他这会儿脑子里一片混乱,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准备好了当爸爸吗?一个声音在问道。   没准备好又怎样,冷雪肚子的孩子是你的,你就是他的爸爸。另一个声音在反驳。   冷雪始终看着他,他不说话,她也就不说话,楚天舒偶尔掉转头来她,她就眼睛一瞪,对着他看。   两个人就这样相持了好一会儿。   车开得不快,但已经接近凌云集团总部了。   冷雪是经受过严酷训练的特警,她的意志力超乎常人的坚强。   最终还是楚天舒憋不住先开了口:“冷雪,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说着话的时候,楚天舒已经把车停靠在了路边。   路边是一个咖啡店,看上去很冷清。   楚天舒和冷雪走了进去,找了一个处于角落的桌子,随意地点了两杯咖啡、一盘水果和几样小吃。   等服务员送上东西之后,楚天舒抱着咖啡杯,很认真地说:“冷雪,你听好了,我会对你和孩子负责的。”   “老楚,我明白,你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冷雪善解人意地说:“不过,你要有别的想法可以说出来,我不会怪你的。毕竟,你我都没有这个思想准备,你有别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楚天舒伸手抱了抱她,说:“冷雪,你是一个好女孩,也会是一位好妈妈。你要你说一句话,我们随时可以去登记结婚。”   冷雪感动了,说:“老楚,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更愿意你幸福。”   楚天舒再一次抱了抱她,用的力气也大了一点,说:“冷雪,你真的很好,你也一定会给我生一个好孩子的。”   冷雪叹了一口气,说:“老楚,我是想好了的,不管怎么样,我不想让你痛苦。我希望,生一个儿子是我们共同的愿望,而不是你被迫接受的一个现实。老楚,我不会逼你的,你还有时间再考虑考虑。我不在乎那一纸婚约,我只知道我爱你的目的不是要让你痛苦而是要让你幸福。”   冷雪的理智令楚天舒十分的感动,她是一个勇敢的女人,说得到做得到,只要楚天舒有稍稍的动摇,她一定会无私地牺牲她自己的一切。   可越是如此,楚天舒就越没有理由动摇!他伸出手放在了冷雪的小腹上,淡淡地一笑,说:“冷雪,这不需要考虑了,他是我们俩的。”   冷雪没再说话,将头埋进了楚天舒的胸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如果说男人爱女人的证明方式就是娶她,那么,女人爱男人的证明,就是给他生个孩子。   这是女人所能想到和做到的最现实也是最高尚的爱情表达方式。   楚天舒回到青原市已临近傍晚,按照他早上出发时候的想法,回来肯定是要和白云朵联系的,好几天没见着了,不想那一定是假话。   但是,得知了冷雪怀孕之后,楚天舒不得不重新审视所面临的生活。   回到丹桂飘香,楚天舒没有见到白云朵,心里莫名地有些失落。   郭胜文事件之后,楚天舒把丹桂飘香的钥匙给白云朵配了一套。   他特地去查看了书房、客厅和卧室,也没有看到白云朵留下的只言片语。   不过,当他进入卫生间准备洗漱的时候,突然发现在衣物架上,早上换洗下来的内裤内衣叠得整整齐齐,而且卫生间也有明显有清理过的痕迹。   这些都告诉他,白云朵来过了。   不过,他马上又暗暗的提醒自己,你是马上要和冷雪结婚的人,不应该再对白云朵有非分的想法了,如果说以前不知道冷雪怀了孩子还面前情有可原,现在完全不同了,你要对冷雪负责,更要对白云朵负责。   洗完澡,楚天舒没有像往常那样给白云朵发短息告平安,而是直接躺在了床上,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总是冷雪和白云朵的身影。   你爱冷雪吗?   还是更爱白云朵一些?   有人说过,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   反过来说呢,没有婚姻的爱情难道就道德吗?   躺在床上,楚天舒辗转反侧,又度过了他的一个不眠之夜。   元旦节后一上班,筹建青原市江北开发区的消息就传开了,同时还要成立沿江商贸圈工程建设指挥部。   据传,沿江商贸圈改造第一期工程就要拆迁包括仪表厂在内的沿江一大片区域,初步估计拆迁面积超过了一百万平方米。   一百多万平方米的土地,这是一个令人震撼的数字!   至少在青原市的历史上,一次性拆迁改造这么大的一个面积尚属首次。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整个青原市政府机关都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一样,全部都兴奋了起来。   无论是有希望还是没希望的,都在打听和猜测谁会成为开发区筹备组的组长、副组长,建设指挥部的指挥长、副指挥长,哪些人又会成为其中的骨干,把握住了大好的升官发财的机会。   显而易见,现在的筹备组的组长、副组长是将来区委书记、区长的当然人选,筹备组的其他人员就会是将来开发区政府组成部门的负责人,如果能削尖脑袋钻进筹备组,就相当于抓住了升官的机会。   其次,沿江商贸圈工程建设指挥部负责一百万平米的面积拆迁改造,有好事者立即做出了计算,沿江地段一百万平方米的黄金土地,折合建筑面积至少超过三百万平米,光拆迁补偿费这一项就是几十个亿,这还没算商贸圈的改造建设费用呢。   不少的官员都在暗暗地眼红。   几十个亿,这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啊,将会让多少人飞黄腾达,又能让多少人一夜暴富?   所以,政府机关各个部门的头头脑脑以及普通工作人员,得知消息之后,几乎都会禁不住朝北边的天空望一望,想象一下,自己如果能挤入筹备组或者指挥部,那该是多么风光而又实惠的一件事啊。   早已从王少磊嘴里得知消息的楚天舒自然也免不了要怦然心动。   每逢节假日头一天上班,机关都会有一个节后综合症现象,那就是大家凑在一起交流过节期间购物美容休闲等等的收获和体会。   不过,今天国资委里的节后综合症破天荒的没有出现,就连最八卦的钱美华也没有显摆她新做的发型,而是神秘兮兮地传播着一个小道消息,说黄如山在悄悄地运作,要跳到筹备组或者指挥部去担任副组长或副指挥长。   因为开发区也好,沿江商贸圈也罢,都涉及到仪表厂等几家国有企业的搬迁和重建,国资委要选派人员进入筹备组或指挥部是毋容置疑的。   黄如山没有如愿接替关浩宇担任国资委主任,郁郁不得志的他早就没了工作的热情,抓住适当的机会,还处处事事鸡蛋里面挑骨头与简若明为难,这种事情发生了多次之后,颇为头疼的简若明私底下在楚天舒面前发过几次牢骚,要找个机会把他推出去。   现在遇上了这么一个大好的时机,黄如山肯定要钻营,简若明当然会顺水推舟,因此,钱美华传播出来的消息也不算是空穴来风。   楚天舒本以为上班之后,见了简若明和欧阳美美会有些尴尬。   还好,一大早简若明就接到通知去市里开会,黄如山鬼鬼祟祟地钻进了欧阳美美的办公室,估计是在鼓捣欧阳美美去给唐逸夫说情,楚天舒忙了一上午,直到快下班,也没有和这两人打照面。   这期间,范亦兵、赵平原等人借着汇报工作的机会,也来和楚天舒议论了几句筹备组和指挥部的事。   楚天舒知道,在没有看见市委组织部那一纸调令之前,人事安排的变数非常之大,所以也出言谨慎,打了几个“这等好事落不到我们头上”之类的哈哈,把他们打发走了。   一上午,楚天舒都惴惴不安地守着电话,心里总有一种唯恐错过了什么的担忧,他既盼着手机铃声响,又害怕手机铃声响的不是时候。      第238章 形势骤变      楚天舒最担心来电话的是冷雪。   冷雪的怀孕确实令他有些猝不及防,如果她真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要马上结婚,突然地请婚假,办婚事,怕是要引起众多的议论和猜测,万一白云朵再闹出点不愉快来,向晚晴也会不依不饶,那对楚天舒的安排有没有影响,他心里多少还是不踏实。   如果楚天舒提出要推迟,冷雪肯定会有想法,虽然现在男女作风问题对干部任用的影响越来越小,但是,虎视眈眈的黄如山必然会推波助澜拿来做文章,结果会怎样,谁也不得而知。   其次,楚天舒还有点害怕白云朵来电话,如何将与白云朵的关系降温也是令他非常头疼的一件事。无论是在感情上伤害冷雪还是白云朵,都会让楚天舒良心不安。   目前来看,要想两全其美是不可能的了。   楚天舒最希望看到的结果是,冷雪能暂时不提结婚的事,给自己留出冷却的时间来,等到工作安定之后,再向白云朵解释清楚,求得她的谅解,把当前的难关度过去,让时间的流水来冲淡感情的浓度。   楚天舒最想接到的电话应该是王少磊的,如果工作安排能够提前敲定下来,那么,应对冷雪与白云朵之间的感情纠纷也就可以相对从容一些了。   中午就餐的时候,在食堂里见到了欧阳美美,楚天舒很坦然地与她对视了几眼,倒是欧阳美美心里有鬼,不敢与楚天舒有过多的眼神交流,她打了饭菜,又与黄如山在小餐厅里嘀嘀咕咕,楚天舒特意留心了一下,感觉他们议论的焦点还就在自己身上。   中午午休的时候,白云朵发来了一个短信,还是问他晚上回不回家。   楚天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犹豫了好半天才回了信息,说刚上班工作很忙很乱,晚上还有应酬。   白云朵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电话,说她下班了去云晴美体,正好可以和向晚晴一起说说话,让楚天舒注意休息,有空再和她联系。   楚天舒明显感觉得到,白云朵的语气中有些委屈,但是也不好解释什么,只能含含糊糊地答应了。   下午,省国资委的纪检督察组来检查工作,方文达没有出现,欧阳美美出面迎接检查,匆匆走了一个过场就草草结束了,欧阳美美也打不起精神,礼节性地提出一起共进晚餐,也被检查组的人婉言拒绝了。   这一阵忙忙乱乱的,冷雪并没有打来电话,让楚天舒稍稍松了口气。   临近下班的时候,楚天舒又去了简若明的办公室,她还在市里开会没回来。   这个时候,楚天舒不再害怕和简若明见面,倒是盼着她能早点回来,他隐隐感觉到,简若明开会的内容很可能与筹备组和指挥部的事有关。   就在楚天舒有些失落的时候,王少磊发来了一条短信:“马上到青莲会所来一下。”   楚天舒心情有点儿激动,立即回复:“好的,马上就到。”   等楚天舒兴冲冲地赶到青莲会所,王少磊难得的提前等在包房里,他脸上的神色有些阴沉,包房里早已是烟雾缭绕。   带上门,楚天舒先给王少磊敬了一颗烟,又掏出火机替他点上,才说:“少磊兄,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也刚到。”王少磊狠狠地抽了一口,说:“我元旦晚上跟你谈的事情有变化了。”   楚天舒心里咯噔一下,好比兜头被浇了一盆凉水,有点懵住了,竟忘了给自己点烟,眼睛直直地看着王少磊。   王少磊摆摆手,说:“坐下说吧。”   楚天舒吹灭了打火机,拿着一颗未点燃的烟,坐在了王少磊的对面。刚坐下,又发现王少磊的茶杯空了,忙站起来给他的茶杯续上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再坐下来等着王少磊说话。   王少磊弹了一下烟灰,说:“今天上午市里召集相关部门开了会,主要讨论筹备组和指挥部的机构设置。会上唐副市长提议,为了精简机构和提高办事效率,开发区筹备组和商贸圈指挥部合署办公,一套人马两块牌子。”   楚天舒听得有些不着边际。   时下各种机构重叠设置,互相制肘,这年头,权力集中好办事!   筹备组与指挥部合署办公,将仪表厂等拆迁与重建统一筹划,至少前期可以减少很多过程中的环节,有利于提高协调工作的效率,这应该是好事呀!   王少磊说:“理论上来说,在前期是有这个必要的,问题是,谈机构总离不开谈人。”   楚天舒警觉了起来,问道:“你是说,人选有变化了?”   “是的。”王少磊表现出来少见的烦躁,他又抽了一大口烟,说:“原先伊副市长力推我去筹备组,指挥部是唐副市长推荐的申国章,现在合署办公的提议通过之后,没有我的位子了。”   “啊?”楚天舒惊讶地长大了嘴。“那你……去不了了?”   申国章担任国土资源局的局长有些年头,过去也从事过市政工程建设的管理,资历和经历都比王少磊要有优势,他出任筹备组的组长兼指挥部的指挥长理由相对更充分。   可是,王少磊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极好的外放机会,突然之间就灰飞烟灭了,难怪他要郁闷。   “让我去给申国章打下手,我当然不情愿。”王少磊愤愤然地说:“而且这么一来,副职人选也多出了好几位,全盘的人事安排都要调整,组织部门也巴不得我不去抢一个副组长的位子。”   既然王少磊去不了筹备组,那原先把楚天舒带过去的计划也自然随之泡汤了。再说了,两个机构合署办公,人员的权力也比以前大多了,想要进去的人更是要打破脑袋往里挤,哪里还有楚天舒的位子呢。   “呵呵,少磊兄,你不去了,我也无所谓了。”楚天舒马上表态,不过他还是有点纳闷:这也没有必要提前向我通报吧?   “不,伊副市长还是希望你能过去。”王少磊把烟头一掐,很坚定地说。   楚天舒笑笑,说:“少磊兄,你不去,我还能过得去吗?”   “不提拔,当然过得去。”王少磊也苦笑了一下,说:“现在提拔有难度了,那些已经在副处级岗位上的人还安排不过来呢。不过,伊副市长会给你争取一个助理的位子,等将来机构分设的时候再把你提拔起来。”   楚天舒明白了,按照市政府领导的分工,开发区筹建和商贸圈工程建设由常务副市长伊海涛主抓,这两件事完成哪一件,都是一个不小的政绩,可以为竞争市长一职打下坚实的基础。   唐逸夫提议一套人马两块牌子的合署办公,表面上看不失为是一个快速推进的好建议,但是,申国章是唐逸夫的人,全盘主持着这两个方面的工作,未必会完全听从伊海涛的调度。   这一点伊海涛自然看得出来。   王少磊提前出面做楚天舒的思想工作,就是要在筹备组里扎一颗硬钉子,让楚天舒坚定地站在伊海涛一边,将两个方面的工作向前推进。即使不能开展好工作,也要起到一个监督的作用,至少要让申国章不能太过阳奉阴违。   这种尴尬的角色,王少磊不愿意担当,楚天舒便成了合适的人选,但级别又不提,还要在申国章手底下工作,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但是,王少磊已经当面把话挑明了,楚天舒就是想打退堂鼓也由不得他了。一个正科级干部的调动,一纸调令下来,不服从也要服从。王少磊出面提前透个底,无非是要让楚天舒搞清楚伊海涛的用意。   不过,伊海涛这种掺沙子的意图能否实现,或许还要取决于唐逸夫的态度。   “呵呵,我个人只有服从组织安排了。”楚天舒含糊地表了个态,又给王少磊点了一颗烟。   “好,这次让你受委屈了,以后伊副市长会找有机会弥补的。”王少磊也只能作这种含糊的许诺。   “少磊兄,那你下一步怎么打算?”楚天舒不愿再谈这个话题,便转而关心地问道。   “我?”王少磊有些无奈,说:“暂时先在伊副市长身边干着,等有了恰当的机会,到某个县去锻炼一下吧。”   看来,王少磊谋求外放的决心没有动摇。   当秘书的王少磊时间不属于他自己,见话也说得差不多了,看了看手表,便告辞了。   楚天舒并没有急着走,叫了一份简餐吃了,还一个人坐在包房里品着茶,思考着该如何应对才好。   突然之间,形势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这是楚天舒始料不及的。   原想着跟着王少磊去开发区筹备组,不管好赖,先把级别升到副处再说,可现在正科级平调过去,还要在申国章的夹缝中求发展,相比于在国资委跟着简若明干,反而前途未卜,仔细琢磨一下,总有一种得不偿失的感觉。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正所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归根结底,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来源于对自己命运无力把控而产生的愤怒。   思前想后,楚天舒不得不正视这么一个现实:如果不想现在就被踢出官场这个游戏圈,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刀山火海也只有闯了。      第239章 错怪你了      第二天的早上,楚天舒刚从丹桂飘香开车出来,便接到了白云朵的短信,她问:“昨晚上睡得好吗?”   楚天舒咧咧嘴,正思考着怎么回信息,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他一看号码,是简若明,他当即接通:“早上好,明姐。”   “工作时间,请称呼我的职务,或者简若明。”简若明拿出一副摆出公事公办的口气,说:“小楚,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有事找你谈。”   “简主任,对不起,我正在上班的路上。”楚天舒笑道:“什么事儿啊?能不能先透露透露,我好有个思想准备。”   “什么事儿?”简若明不满地说:“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明姐,哦,不,明主任。”楚天舒有点摸不着头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简若明了。“简主任,我要是犯了什么错误,你批评就是了,可别让我蒙在鼓里呀。”   简若明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问道:“楚天舒,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离开国资委?”   楚天舒顿时明白了,是要去筹备组的事儿。但是他又有些疑惑:即使他昨天答应了王少磊,风声也不会如此之快呀?就算是组织部门要征求所在单位主要领导的意见,也应该是在上班之后啊。   楚天舒顿了顿,含糊其辞地解释说:“简主任,我的工作还不都得听领导安排嘛。”   “你不用油嘴滑舌的,过来再给我说清楚。”简若明不等楚天舒再说什么,迅速挂了电话,感觉情绪有些不佳。   刚要把手机收起来,铃声又响了,楚天舒连忙低头看了一眼,却是卫世杰。   楚天舒忙减速,调侃道:“我说卫大老板,这么早就起床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卫世杰当了老板,比以前严肃多了,可和楚天舒说话依旧是一副笑嘻嘻地语气:“怎么,打扰你和哪位老婆亲热了?”   楚天舒“呸”了一口,说:“有屁快放,我正开着车呢。”   卫世杰说:“老楚,你发达了,得关照我这个老同学啊。”   楚天舒不耐烦地说:“靠,你那什么阳光公司,要没有我和我几个老婆的关照,早关门大吉了。”   楚天舒说这个话是有底气的,开张那天摆平了一个地痞花老倪,帮助卫世杰的“世纪阳光”公司一举拿下了附近几个楼盘的装饰工程,按说这几天他应该忙得四脚朝天才是,怎么还有闲工夫和自己磨牙呢。   卫世杰却一点儿不急,笑道:“嘿嘿,老楚,江北要建开发区了,你得帮我把生意做做大呀。”   “老卫,你什么意思?”楚天舒问道。   “哎,老楚,不肯帮忙可以明说,可不能在哥们面前装傻呀。”   “滚你个蛋。”楚天舒骂道:“要扯淡另找时间,领导还等着找我谈话呢。”   “哈哈,恭喜,恭喜。”卫世杰大笑了起来,说:“领导找谈话,肯定要提拔。”   “提拔你个头啊。”楚天舒被他气得快要疯了。“没鸟事,我挂了。”   卫世杰还在嬉皮笑脸:“好啊,你挂了,我会照顾好你三个老婆的。”   “卫世杰,你是不是昨晚上的酒还没醒啊,一大早了还在说胡话。”楚天舒懒得跟他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凌云集团要在江北建厂建宿舍,到时候我会跟他们老总打招呼,让你参加投标就是了。”   楚天舒估计卫世杰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自己放假期间去了临江市,所以才没完没了地纠缠。   可没想到,楚天舒把话都挑明了,卫世杰还在磨叽:“老楚,就这么点小意思,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你到底要干什么?”楚天舒受不了他了,大吼道。   “别急,别急,”卫世杰突然神神秘秘地说:“老楚,你是不是要调开发区筹备组和工程建设指挥部?老同学,你时来运转了,我也要跟着沾光啊。”   楚天舒听了,大吃一惊,赶紧找了个可以停车的位置,将车缓缓靠边停靠好,问道:“老卫,你这都哪来的小道消息?”   “这个你甭管,鱼有鱼路,虾有虾路。”卫世杰得意地说:“说正经的,找个时间,把你三个老婆全带上,我们一起坐坐。”   “开什么玩笑?”楚天舒这才发现上了卫世杰的当,自己这么一问,等于是承认了有这么档子事。“你以为组织部是你家开的,你说我上哪去就上哪去?”   “嘿嘿,”卫世杰果然乐了,他说:“怎么?哥们,你不会说你不想去吧。现在管工程管建设,可是很实惠的差事啊。”   楚天舒觉得卫世杰也不是官场中人,用不着在他面前装逼,便笑骂道:“我靠,你这小子,去不去得成还不一定呢,就开始教唆我腐败呀。”   卫世杰笑道:“哈哈,老楚,你放心,就是你腐败了,打死我也不会检举揭发你。”   “滚你的蛋吧。”楚天舒威胁道:“老卫,你老实交代,哪来的消息,否则,别怪我日后不帮你。”   卫世杰也收起了戏谑的口气,很认真地说:“老楚,一两句也说不清楚,我琢磨着,这里面水深着呢。这样吧,抽空我跟你详细说说。”   “好,”楚天舒徐徐启动车,说:“回头联系,拜拜。”   挂了电话一看,离八点只差几分钟了,楚天舒赶紧加大油门,赶在八点之前到了个国资委。   停好车,踏进这栋熟悉的大楼,楚天舒毫无来由地感觉心里沉甸甸的。毕业那年考上公务员,三年多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期间有苦有乐,有喜有忧,突然想到要离开这个地方,一时间真还有点恋恋不舍。   楚天舒快步上楼,直接去了简若明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半开着,他刚走进去,简若明便放下文件夹,面无表情地嘲讽道:“怎么,还没走人呢,就把提前上班的好习惯丢了?”   “哪里,哪里,路上我同学给我打电话,你知道的,那个卫世杰,最啰嗦了。”楚天舒带上门,嬉皮笑脸地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简若明打量了楚天舒几眼,微微叹了口气,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很正常。但是,天舒,你动了要走的心思,提前跟我打个招呼,这很难吗?”   楚天舒张口道:“明姐……”   “你不要喊我明姐,”简若明莫名地激动起来,她打断了楚天舒的话头,幽怨地说:“这么大的事你还瞒着我,你还把我当你的明姐吗?”   楚天舒心头一阵不忍,他坦白地说:“明姐,昨晚上王少磊才跟我说到这事儿,我能说什么,只能服从组织安排啊。”   “安排,安排,我难道不会好好安排你吗?”简若明目光炯炯地盯着楚天舒,动情地说:“我实话告诉你,市领导私下征求我意见的时候,我推荐了黄如山,他一走,明年我就可以安排你来接替他的副主任,以你的才干,我这个主任不早晚是你的,你何苦要去趟工程建设的这趟浑水。”   楚天舒听得出来,简若明说的情真意切,不由得感激万分,他起身给简若明的杯子续上水,感慨道:“明姐,我也说句心里话,不升官,我也愿意跟着你干啊。”   简若明又轻轻了叹息了一下,轻轻地说:“不是我个人不舍得让你走,是国资委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你再考虑考虑,我可以用国企改革任务还很重的理由拖一拖。”   楚天舒敏锐地观察到,简若明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动容。   他决定不向简若明隐瞒,便把王少磊元旦当晚找过他,后来又发生了合署办公的变故等等和盘向简若明托出,最后才无可奈何地说:“王少磊转告我,伊副市长希望我过去。明姐,我怎么拒绝呢?你又怎么拖一拖呢?”   简若明听到这些,也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脸上闪过一丝沮丧的神色,沉吟了片刻,低垂着眼睛说:“天舒,你走了,谁来帮明姐呢?”   楚天舒心头一阵惊悸,抬头望着简若明,终于看清了在她坚强的外表之下,其实还保留着一颗女人柔弱的心,他激动地说:“明姐,不管我在不在国资委,我还是那句话,谁要敢让你难受一阵子,我一定会让他痛苦一辈子。”   简若明抬眼,凄然一笑,说:“天舒,明姐错怪你了。”   楚天舒知道,简若明不是那种轻易会动感情的女人,但是,她这种女人一旦动了感情,就一定会用情至深。   这也是简若明与王致远分手好几年之后,依然久久不能自拔的原因之一。   楚天舒故作轻松地说:“明姐,你也别太在意,走不走得了还不一定呢。”   “如果我执意不放,黄如山又执意要去,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简若明稍稍停顿了一下,说:“只是,真要这么做,对你今后的发展也是极其不利的。”   楚天舒笑了笑,说:“我明白,我不过是这盘棋里的一个小卒,他们把我摆到了棋盘上,也就只能往前不能后退了。”   看楚天舒说得很轻松,简若明的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第240章 调兵遣将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替你担心啊。”简若明摇了摇头,轻声道:“据我所知,筹备组和指挥部又不同于仪表厂的竞购了,总盘子可能会超过一百亿,这可是一盘大棋啊。”   楚天舒也不得不点头,心事重重地说:“是啊,仪表厂充其量只有几个亿,也斗得是不可开交,这一下子冒出来上百亿,各种势力更是要趋之若鹜了。”   “这也是我不希望你这个时候去趟这趟浑水的主要原因。”简若明从感情波动中平静了下来,又恢复了一个女官员的理智和冷静,她语气平淡却语重心长地说:“工程建设领域可不比国资委呀,它可是一个大染缸,天舒,你去了可要好自为之啊。”   “谢谢明姐提醒。”楚天舒听懂了简若明话里的深意,她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在这么个脏污纳垢的大染缸里栽了跟头。   工程建设领域历来是官员落马的重灾区,东南省查处的腐败案件中,涉及到的各级官员中,交通建设系统占了一多半,而且涉案金额明显比其他系统要大,用数字惊人来形容绝不为过。   “天舒,我相信你的为人和能力。”简若明又拿起了桌上的文件夹,说:“你做好两手准备,因为你是平调,不需要走太多的程序,如果定下来了,组织部门很快会找你谈的,你把手头上的事情梳理一下,顺便也帮我考虑考虑,工作上该怎么衔接。”   “好的,明姐,再见。”楚天舒站起身,缓缓地走出了简若明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楚天舒开始清理手头上的具体事务,分门别类地将各项工作的相关文件资料整理好,把其中存在的疑难问题一一作了标注和说明,等他忙完这一切已经过了十一点,刚伸了伸懒腰,突然想起早上白云朵的短信还没回,赶紧掏出手机来一看,白云朵之后又接连发过来几个短信,差不多都是与卫世杰通话的时候发过来的,由于着急往国资委赶,楚天舒当时就忽视了。   过了好几个小时,这短息就更不好回了。   楚天舒想了想,还是拨通了白云朵的电话。   通了,没人接听。   再拨,还是无人接听。   是上手术台了,还是生气了?   楚天舒不得而知,只能无声地苦笑摇头。   官场没有不透风的墙!   越是敏感的人事调动,风言风语越是传播得快。尤其是国资委还有一个和领导贴得近的欧阳美美,筹备组和指挥部要从国资委抽调人员的消息在不经意间已经传得是风生水起了。   只是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都要背着楚天舒和黄如山这两个可能的当事人。   几乎在楚天舒与简若明谈话的同时,申国章也在唐逸夫的办公室里密谋。   早上八点三十分,申国章准时出现在了市政府办公楼的三楼。   这一层是市领导办公的楼层,所以不同于其他楼层那样人来人往,显得非常幽静甚至有些冷清。   申国章也是在上班的路上接到了唐逸夫的电话,唐逸夫在电话里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老申,上午有空的话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申国章本来是要去国土资源局上班的,接了唐逸夫的电话,马上让调转车头往市政府来了。   什么叫有空?混迹官场,领导的召唤永远是第一位的,其他再大的事情都得放到一边再说。   申国章是紧跟着唐逸夫爬到国土资源局局长位置上的,但是,他并没有因为唐逸夫亲自打了电话就直接去他的办公室,还是很懂规矩地与唐逸夫的秘书高大全通了个电话,问唐市长大概什么时间能抽空接见他。   高大全和唐逸夫在同一辆车上,他只看了唐逸夫一眼就回答说:“申局长,八点半吧。”   申国章从时间安排上也心领神会,唐逸夫的接见不希望让太多的人知晓,至少不愿意让其他副市长们看见。   八点半,领导们基本上安定了,该出门的出门,该办公的办公,官场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副职之间互相串门是比较忌讳的,所以,一般在走廊上碰见其他副市长的可能性比较小。   申国章开着车围着湖边转了两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开车进了市政府大院,上楼之前,还不忘关了手机。   唐逸夫的办公室宽敞、明亮,装修豪华却不张扬,唐逸夫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透过眼镜片望着走进来的申国章,脸上带着一丝让人揣摩不透的笑容。   这也是作为一名高层领导必须要练出来的招牌表情,面对下属的时候,既要显示出亲切,又要体现出威严和神秘。   唐逸夫快五十岁了,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一些。   “坐吧,老申。”唐逸夫的手象征性的一划,申国章就顺势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他只坐了沙发的一个边缘,身体微微向前倾着,就像国土局的处室干部坐在他面前一样。   别看申国章在国土资源局一言九鼎,到了唐逸夫面前还是得表现出一个毕恭毕敬的状态,这也是一个做下属必须练出来的标准坐姿。   “老申,我今天叫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件事情。”唐逸夫不紧不慢的说道。   “唐市长,你请吩咐。”申国章跟了唐逸夫很多年,知道他说的越是客气,就越没有商量的余地。   “老申,你不是一直跟我说你想动一动吗?”唐逸夫很随意地说。   申国章的身体一下子就绷紧了,坐得更加的笔直了。   领导跟你说动一动,很大程度上就意味着升迁机会来了,这是任何一个官员都愿意从领导嘴里听到的话。   申国章已经是国土资源局的局长,算是一个重要部门的头头了,再往上升就该是副地市级。只可惜,他没有主政一方的经历,再要往上拱一拱还是难度不小,但是,国土资源局是个肥缺,没有个满意的位置他还真舍不得挪窝,所以,也就造成了申国章目前高不成低不就的心态。   唐逸夫很满意申国章的反应。   领导在给予下属机会的时候,最想看到的就是下属为了得到机会而激动不已、感恩戴德。   唐逸夫有一个很实用的用人逻辑。他说,我是抓经济的,这官场上的官位也好比是一个稀缺资源,每个干部都想得到它,那么,要想让这个资源发挥出最大的效益,就一定要把这些资源留给那些最热衷、最期待、最需要的干部。否则,那就相当于是浪费资源。   “老申,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唐逸夫又问。   “我服从组织安排,”申国章飞快的说了句套话,然后才又说道,“唐市长,我是你培养成长起来的,所以请你放心,不管你把我放到哪个岗位上,我都一定把工作干好,决不给老领导丢脸。”   申国章话说得冠冕堂皇,脑子却转得飞快,他也听说了市里打算成立开发区筹备组和沿江商贸圈指挥部的消息,便猜到唐逸夫要动一动的说法可能指的应该是这两个位置。   从升官的概念上来说,他更愿意去干开发区筹备组的组长,以他的资历,将来肯定是区委书记的不二人选,由于江北开发区的规划是要申报国家级开发区的,那样的话,区委书记很可能就是挂一个市委常委的头衔,直接进入副地市级的行列。   如果做沿江商贸圈工程建设指挥部的指挥长,肯定能做出一个比较大的政绩工程来,经手的资金也会很巨大,那么,在下届换届的时候获得一个副市长的提名是有可能的,但是,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唐逸夫有机会在市长的竞争中胜出。   唐逸夫微笑着扫视了申国章几眼,直到申国章心里有些发毛的时候,才点了点头说:“我建议开发区筹备组和沿江商贸圈合署办公,推荐你去担任筹备组组长兼指挥部的指挥长。”   唐逸夫的声音不大,可是申国章听了,却好像在耳边响了一个炸雷!   筹备组组长兼指挥部指挥长!   申国章有点儿发懵,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鱼和熊掌都抓到手里,这等好事上哪找去?   市里各部室甚至区县的无数处级官员对其中的某一个位置都可谓是垂涎欲滴,唐逸夫这轻描淡写地一说,两块馅饼就一起砸到头上来了,申国章能不瞠目结舌吗?   当然,申国章本来就打算装一个吃惊的样子给唐逸夫看的,这下根本就不用装了,是价真货实的大吃了一惊。   唐逸夫望着申国章,半躺在大班椅上,仍旧不紧不慢的说:“老申,你我共事多年,彼此的脾气秉性都比较了解,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伊副市长是建议两套班子分设的,他的意思是叫王少磊去筹备组,你去指挥部,是我力主合署办公并力荐你去主抓,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说到这,唐逸夫的声音突然沉重起来:“你要是把任何一件搞砸了,你的政治生涯就走到头了!”   申国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第241章 火山口上      唐逸夫最后几句话说得毫不客气,申国章的高兴劲儿才刚起来,就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尤其是一抬头看到了唐逸夫冷酷的眼神,申国章心里便开始打鼓。   跟随唐逸夫很多年,他的铁腕手段申国章是见识过的。   诸葛亮斩马谡还要装模作样地挥几把老泪,唐逸夫收拾起不听招呼的下属来,几乎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   当年唐逸夫在北湖区当区委书记时,某副区长是他的一位贴心爱将,就因为在会上附和了几句区长的不同意见,就被唐逸夫找了个机会发配到岭南县去做了副县长,没有一撸到底也还是申国章等几个心腹求情的结果。   “当然,”唐逸夫很快换了一副态度,语重心长地说:“老申啊,这也是你政治上再进一步的好机会啊。”   申国章作感激涕零状,说:“我一定遵照老领导的指示,尽心尽责把各项工作做好。”   “嗯,”唐逸夫满意地点点头,又说:“筹备组和指挥部的工作千头万绪,手底下没几个得力的人不行啊。老申,我还帮你物色了一个人选,你看看如何?”   “老领导识人用人独具慧眼,我感谢还来不及呢,还有什么意见?”申国章欢天喜地地说完,又笑着问道:“呵呵,我能不能问一下,他是谁呀?”   唐逸夫不紧不慢地说:“楚天舒。”   楚天舒?!这太出乎申国章的意外了,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奇,而是马上表示了欢迎:“好,好,小楚年轻有为,有胆有识,对沿江一带的国企也非常熟悉,老领导果然好眼光。”   唐逸夫从眼镜的上方看着申国章,问道:“老申,这是你的心里话?”   申国章不知道该怎么表态,便耍了一个滑头,含糊其辞地说:“嘿嘿,我对他还不是太了解。不过,老领导看中的人,应该错不了。”   “哈哈,老申,你嘴巴上说错不了,恐怕肚子里还是在埋怨我吧?”说到这,唐逸夫半开玩笑地替申国章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大概最想说的是,这个老唐,怎么把这么个小刺头搞到我手底下来了?”   “嘿嘿。”申国章猜不透唐逸夫到底是什么用意,只能不置可否地干笑。   唐逸夫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他是伊副市长推荐的人选,本来是要做副组长的,组织部门提出来两个机构合署办公,人员实在不好安排,所以这次就不提拔了,给你做正科级的助理。”   申国章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心里话:“我听欧阳书记说,这个楚天舒不太好领导啊。”他是有意借欧阳美美的嘴把自己的意见说出来,如果说得不对味口的话,唐逸夫也不好责怪到他的头上。   唐逸夫说:“能做事的人都不好领导,好领导的话就不交给你老申啰。再说了,你不把他领导好,又怎么向伊副市长交差呢?”   申国章听出来唐逸夫话里有话,便不再,只说:“请老领导明示。”   “仪表厂改制的时候,我和楚天舒有过几次接触,平心而论,他还是有能力,有闯劲的一个年轻人。筹备组和指挥部刚成立,正是用人之际,老申啊,今天我找你来也是想跟你谈谈,我希望你能把这个楚天舒用好啊。”   申国章跟随唐逸夫多年,对于他的真实意图还是能够揣摩个八九不离十的。更重要的是,申国章要想在仕途上再进一步,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唐逸夫能否一举登上市长的宝座。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是当下官场不言自明的潜规则。   同样,树倒猢狲散,这也是仕途进退的无情法则。   唐逸夫卯足了劲要与伊海涛在竞争市长上掰掰手腕子,身为唐逸夫亲信的申国章心知肚明,两人在仪表厂竞购时互相试探了一下,基本上打了个平手。   而在筹备组和指挥部这两大政绩工程上,唐逸夫合署办公的建议获得了市委书记郭子春和市长朱敏文的认可,王少磊被排挤在外,申国章被委以重任,这么说来伊海涛算稍稍落了下风,他把楚天舒推荐进来,主要还是想安插一个钉子制肘申国章,同时也不排除伊海涛要假楚天舒之手,从上百亿的建设资金里分上一杯羹的可能。   唐逸夫还有一个更深的用意,作为一名领导干部,他对楚天舒的才干还是十分赏识的,如果能把他拉进自己的阵营,将来升任市长之后,楚天舒也会是一名能够独当一面的得力干将。   另外,他对申国章多少还有些不太放心,他非常清楚,申国章权力欲望强,胆子太大,胃口不小,真要是惹出麻烦来,很难说不把自己牵扯进去,就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市长竞争的走向,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放上一个楚天舒既可以让申国章不敢过于胡来,同时,上百亿的工程项目,各路苍蝇趋之若鹜,方方面面的利益都要照顾到,可以把那些见不得光的难事交给楚天舒去经办,算是提前预备好了一只替罪羊。   领导的话永远不可能对下属说透,但是,一个好的下属却必须能够深刻领会好领导的意图,并在过程中执行到位。   申国章能够得到唐逸夫的长期倚重,两人之间这一点默契绝对是有的!   对于楚天舒的使用,首先是拉,力争能拉进自己的阵营,这是最好的结果,既削弱了伊海涛的实力,又增强了己方的势力;其次就是压,把棘手的难题都压在他头上,做好了,成绩是申国章的,做坏了,责任可以推到他头上。   在这一次唐逸夫和伊海涛斗法的过程中,楚天舒没有从中得到一丝半点儿的好处,却已经在毫不知情中被扔到了火山口上。   申国章从唐逸夫那里出来之后,仍旧感到全身燥热,心烦意乱,看看表快十一点了,他也没心思工作,开了手机跟办公室主任说了一声今天要开一天的会,随即就开车出了市政府大院。   去哪儿呢?   申国章开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转了两圈,心里还是平静不下来,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和喧闹嘈杂,越发烦躁不安。他将车停在路边想了一会儿,掏出电话直接摁了一个快捷键,片刻之后,电话里就响起了一个娇媚慵懒的女声:“喂?申局,中午请我吃饭呢?”   “当然。还在被窝里吧?”申国章问道。   女人撒娇道:“是呀,申局,人家半夜里还在播节目,很辛苦的嘛。”   “好,出来吧,我慰劳慰劳你。”申国章很大方地说:“想吃什么?随你点。”   电话那一端的女人欢天喜地的答应了,俩人约好了见面的地点,申国章就直接收了线。   这是申国章多年养成的一个习惯,有些难题想不清楚的时候,先找一个方式缓解宣泄一下,往往很多的问题就豁然开朗了。   两人心照不宣,吃饭是申国章慰劳女人,吃完饭就该女人慰劳申国章了。   下午四点多钟,申国章在一家高档宾馆的顶级套房中,缓缓苏醒了过来。   在玫瑰色的灯光照耀下,一切都那么香艳、奢靡。   女人背对着申国章睡得正熟,雪白的被子滑在了一旁,露出了大片嫩白的脊背,双腿双手蜷缩在一起,像一只乖巧柔软的大猫。   看着这样的情景,申国章又有些蠢蠢欲动了,不过他克制住了自己,没有把手伸过去,因为他不想吵醒了女人,他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理一理思路。   申国章一直都认为,女人是好东西,但是不能让女人耽误了正事儿。   他将睡衣穿好下了床,地上厚厚的地毯吞没了一切声音,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外间,他坐在沙发上抽起了闷烟,琢磨着到底应该如何使用好这个不太好领导的楚天舒。   筹备组和指挥部成立之后,首先面临着的就是大面积的拆迁,单单对付那些类似于仪表厂简易宿舍住着的平民百姓,申国章就觉得头大,更令他头疼的是,不少消息灵通人士提前获悉了沿江一带要改造建设商贸圈的消息,已经以各种方式在规划的区域内建房、购房、违规种房,只等着坐享拆迁补偿这块唐僧肉。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总得有个人牵头去干吧?   冲劲儿十足的楚天舒倒还真是个合适的人选。   再就是,大大小小的施工企业都盯着两岸的建设项目,各有各的利益攸关方和各种各样的背景势力,面对着上百亿的一块大肥肉,谁不想从中分一杯羹?   工程交给谁干不给谁干,领导自然会权衡,但是,如何利用规定的程序把对手排除在外,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也总得有个人牵头去办吧?   不好领导的刺头楚天舒正好可以推到前台,闹出毛病来他就是替罪羊。   想到这,开始还对唐逸夫有些抱怨的申国章终于理解了老领导的一片苦心。   当然,具体如果让楚天舒乖乖就范,申国章自有他的办法。   思路理清楚了,申国章又回到了卧室,看见女人已经醒了,正半裸着坐在床上发愣,他扑了过去,嘴里还在喊着:“丢丢,我的个小乖乖……”      第242章 神秘来电      几天之后,开发区筹备组和商贸圈指挥部正式成立了。   申国章等主要领导人员随即下了调令,由于都不涉及到提拔任用,组织程序相对简单。前期已经有工作人员将仪表厂原先的一栋招待所小楼改造装修了一番,作为筹备组和指挥部的临时办公场所,申国章也雷厉风行,立即带领调配到位的人员进驻仪表厂招待所小楼,正式进入了角色和工作状态。   楚天舒要调筹备组的消息日渐明朗化了,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常胜利代表组织部门正式征求了市国资委的意见,简若明说了几句“要是提拔就一定支持,要是平调就不肯割舍”之类的牢骚话,最后还是表示服从组织部门对干部的调配。   常胜利打了个哈哈,说了几句感谢支持之类的客套话,就算敲定了,不日将下达调令,并表示会亲自送楚天舒到筹备组赴任。   楚天舒将担任筹备组组长助理,勉强也算是班子成员,但作为一名正科级干部,组织部副部长亲自送其赴任,应该属于超规格了,这从中也表示出一个姿态,市委市政府领导对楚天舒非常重视。   简若明放下电话,便将楚天舒喊到了办公室,说:“天舒,你准备交接工作吧。”   楚天舒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激动地说:“明姐,我会记着大家,也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简若明低下了头,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夹,她不希望让楚天舒看出来她内心的不舍,不理不睬地批阅起了文件。   “明姐,那我先走了。”楚天舒站起身,默默地向门外走去。   “等等,小楚,中午让食堂多加几个菜,算是提前给你送行吧。”简若明忽然抬起头。   楚天舒摇头,道:“我看就算了吧,还没有下令,又不是提拔,就别搞什么送行仪式了。”   “行吧。小楚,你把办公室工作如何交接琢磨琢磨,等办好了调动手续,们沟通一下。”简若明这会儿说话就一改领导的口吻,无形中客气了许多。   楚天舒心情突然间感觉沉重了许多,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简若明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楚天舒开始收拾东西,看着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办公桌,清新舒适的办公室,还有窗台上一直翠绿鲜艳的花草,所有熟悉的一切,都能勾起他一阵美好的回忆。   这时,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楚天舒把门拉开,范亦兵、赵平原、刘春娜、钱美华、小万等人齐齐站在了门外。   “老范,小赵,你们这是怎么了?”   赵平原第一个冲上来,紧握着楚天舒的手,低声道:“楚主任,不能不走吗?”   范亦兵等人也随即拥进了门。他说:“老楚,办公室的工作理顺了,大家也结下了身后的感情,我们是真舍不得你走啊。”   “是啊,办公室就是个和谐大家庭,你这一走,唉……”钱美华说得伤心,竟抹了抹眼眶。   刘春娜一直没说话,这让楚天舒稍稍感觉有点吃惊。他笑着一一给大家让座,故作轻松地说:“我不还在青原吗,别搞得像是送到千里之外。我走了,大家还可以是一家人嘛。”   “经常回来看看,楚主任。”小万平时话就不多,可这句话说得无比的真诚。   办公桌上的电话机和口袋里的手机开始不停地响了,询问的,关心的,道喜的,恭贺的,感叹的,莫衷一是,接二连三都来了,楚天舒开始应接不暇了。   “好了,不耽误老楚忙了,我们先走吧。”范亦兵看得出来,这会儿还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便劝大家走。   赵平原看了大家一眼,说:“楚主任,中午我们聚一聚,办公室的人都参加。”   楚天舒正要拒绝,范亦兵说:“别拒绝了,我们已经订好了,等到调令下了,我们就排不上了,没别的意思,就是叙叙感情。”   楚天舒只好点头答应。   刘春娜却说:“你们忙去吧,我帮老楚收拾一下东西。”   楚天舒的办公室平常就是刘春娜收拾的,她留下来帮忙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众人和楚天舒打着招呼,前后脚地出了办公室。   而就在他和大家客气的短短几分钟里,好几条短信又滴滴地冒了出来。   楚天舒正想看看都是哪些人发过来的短信,手机铃声响起,有电话进来。   拿起一看,是吴梦蝶。这让楚天舒又开始担心,是不是冷雪把怀孕的事情告诉她了,要不,她应该正在包装闻家奇这个大师,哪里时间和精力给我打电话呢?   接通电话,有点心虚地喊了一声“师姐”,却听吴梦蝶说:“天舒,祝贺你啊。”   楚天舒愣了一下,暗自揣测,吴梦蝶下一句是不是要说,你要当爸爸了!想到这,他有点惴惴不安地说:“师姐,好像没什么值得祝贺的吧。”   吴梦蝶说:“不,天舒,虽然现在还没升级,但很快就会的嘛。”   东南省范围内有个约定俗成的说法,青年男女没有孩子之前不管年纪多大都算是孩子,只有生了孩子之后才升级为大人。   楚天舒说:“师姐,对不起,我还来得及跟你说。是冷雪告诉你的吧?”   吴梦蝶装着不开心,说:“天舒,你真把师姐当外人了,有了喜事先告诉冷雪而不告诉我啊。”   这种喜事我事先也不知道啊!   楚天舒在心里苦笑了一声,说:“这个……师姐,她说她会跟你说的,所以,我就没直接跟你说了?”   吴梦蝶大笑了起来,说:“算了,天舒,你别解释了,冷雪什么也没跟我说。”   楚天舒傻了,懦懦地问道:“师姐,冷雪没说,你又怎么知道的呢?”   “天舒,你官不大,僚不小啊,你也太低估师姐的能耐了吧。”吴梦蝶开完了玩笑,数落道:“青原市成立开发区筹备组,凌云集团一直非常关注,你调筹备组任职,我能不知道吗?你可别忘了,仪表厂搬迁重建可是开发区的第一个重点项目啊。”   嗬……楚天舒长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忙顺杆爬道:“师姐,组织部门还没下令呢。”   “哼,没下令你又和冷雪说什么呢?”吴梦蝶故作不满地说:“好了,不多说了,你放心,还是那句话,凌云集团需要照顾,但师姐不会逼你去你违反你做人做事的原则。”   刚刚挂断,电话又一次响起来。   此时,楚天舒真不明白了,到底是哪些人在拨打他的手机,因为这些打电话的人,大多与他没什么什么太多的来往,许多人的名字都不熟悉,可电话一接通,对方的语气确实相当的热情诚恳,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般,纷纷对他即将出任筹备组和指挥部的领导表示祝贺,请求关照。   祝贺是假,套近乎是真!   还没上任,楚天舒就真切地感受到了,筹备组和指挥部的确是个香饽饽,想要啃上一口的大有人在。   楚天舒虽然不胜其烦,但还不得不虚与委蛇。   现在让他难受的是,否认吧,人家说他虚伪,承认吧,确实还没有下令。   无奈之下,到最后楚天舒也不问对方是谁,只重复说几句模棱两可的客套话这其中还有几个方方面面的头头,楚天舒甚至有些想不通,像文化局的柳广亭之流,他们凑这个热闹的目的是什么?   看着刘春娜忙前忙后,楚天舒趁着接电话的空隙,感慨地说:“椅子还没坐热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了。”突然发现刘春娜的脸上有些不对,忙问道:“春娜,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没什么,就是有点……不太好受。”刘春娜背过身起,踮起脚将文件柜里的一些资料取了下来。   楚天舒看着刘春娜忙碌的身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愧疚与失落,到了筹备组,恐怕再也没有人会像她这样耐心细心地帮他打理办公室了。   楚天舒问道:“春娜,我走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刘春娜的身体怔了怔,摇头道:“没有。”   楚天舒站在刘春娜面前,她不得不抬头看他。   楚天舒看到了她眸子里的一丝躲闪,便低声说:“春娜,老范是个好人,他会照顾好你的。”   “嗯,”刘春娜默默地点了点头,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老楚,你也该成家了。”   刘春娜这句并不是特别有心的话让楚天舒猛然想起了冷雪,他笑着点头说:“是啊,也许快了。”说完,他若有所思地说:“春娜,有事你说啊,别闷在心里。”   刘春娜说:“我……真没事,就是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放心,我走之前,会向简主任推荐老范接替我的。”楚天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句不太想说的话。   “嗯,我相信,你和老范是好哥们。”刘春娜的回答很平淡,似乎楚天舒所说的事根本与她没有关系。   楚天舒还想说什么,手机再一次响起,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来电显示机主是在临江市。   这又会是谁呢?      第243章 电话不断      楚天舒也顾不得多想,已经没有心情去猜测这是何人了,按了接听键起就接听。话也都是刚才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客气几句便挂断电话。   可这一次,情况却有点不同,对方说:“楚主任,恭喜啊,还没上任呢,就忙得不可开交了,想打通你的电话也难啊。”   楚天舒感觉这个声音有点熟悉,但是因为接了不少的电话,早有点心不在焉麻木不仁了,他还是依照固定的套路,问道:“呵呵,感谢支持和关心。”   对方说:“呵呵,楚主任,对待老朋友用不着这么客气吧?”   老朋友?楚天舒愣了一下。   今天打进电话来的,基本上都自称是老朋友,等到报上名号,说清相互之间的关系,往往只是在某次会议上或某个酒桌上有一面之交的某位官员或者企业单位的负责人。   不过,楚天舒感觉对方的声音还是有点熟悉,不好太过怠慢,便说:“真对不起,今天接到了很多老朋友的电话,这一忙一乱的,脑子都有点晕了。”   作为老朋友却被遗忘了,一般人还是比较难以接受的。不过,对方似乎很有涵养,他笑道:“呵呵,这说明了两点,一,楚主任的朋友很多,二,楚主任没把我当朋友。”   尽管说了这么多话,楚天舒既没能听出对方是谁,也懒得费劲儿去回忆,他不想再这样稀里糊涂地扯下去,便说:“不好意思,我马上还要开个会。”   没想到对方哈哈大笑起来,说:“楚主任不愿意和我打交道可以明说嘛,不要拿开会什么的来搪塞。请问,楚主任,现在召集你开会是简若明还是申国章呢?”   楚天舒听了,不由得要大吃一惊,此人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的了解。要调出国资委了,国资委主任简若明自然不会布置工作,还没进筹备组,申国章还没有理由来指手画脚。由此来判断,这个人还真不是等闲人物。   楚天舒开动脑筋认真地一想,立即想出来在临江市还真有一位“老朋友”,他就是鲲鹏实业的老板王致远。   怪不得声音似曾相识。   楚天舒忙带着歉意地说:“哈哈,致远兄,不是我不把你当朋友,而是我做梦也想不到致远兄这么把我楚天舒当朋友。”   王致远说:“哈哈,我还真以为楚主任要对我打官腔呢。”   “岂敢,岂敢。”楚天舒诚恳地说:“致远兄,实不相瞒,就这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了,我就接到了十几个电话,个个都自称是老朋友,所以,我头脑发热,心跳加速,一忘乎所以,一下子还真没敢往致远兄身上想。”   “呵呵,可以理解。”王致远说:“照这么说,天舒老弟确实没把我王致远当外人,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见外了,今天给你打电话,说恭喜那是虚套话,我还有一事不明想找你咨询一下。”   楚天舒说:“请讲。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接到樊国庆的报告,元月三号晚上,凯旋大酒店发生了一起客人进错房间的事件,我听说那天天舒老弟也在凯旋大酒店用餐和住宿,不知道你对此事是否知晓一二?”王致远没有再客气,直截了当地把问题抛在了楚天舒的面前。   楚天舒暗叫一声不好,那天晚上自己与黄天豹合演的移花接木李代桃僵的好戏暴露了,王致远旁敲侧击来兴师问罪了。   不行!既然此事因自己而起,不能连累了黄天豹。想到这,楚天舒坦然道:“确有此事。致远兄,此事我是主谋,黄天豹只是胁从,如果有所冒犯的话,过错全在我的身上。”   “哈哈,有些人太过无耻,你想不冒犯都不行啊。”王致远大笑了起来,说:“老弟果然讲义气有担当,你这个朋友我王致远交定了。”   王致远的态度大大出乎楚天舒的意外。   楚天舒后来才得知,王致远与简若明曾经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恋人,因为种种原因而分手。方文达等人设计图谋对简若明不轨,王致远对其恨之入骨,所以才说出有些人太过无耻的话来,言外之意,还对楚天舒移花接木的做法表示了赞赏。   楚天舒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大笑了起来,惹得正在收拾东西的刘春娜也停了下来,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楚天舒向她摆摆手。   刘春娜笑笑,继续整理资料。   王致远说:“好了,不耽误你的宝贵时间了,等你到任之后,我再登门道贺。再见!”   刚挂了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了。   这回是黄天豹。   黄天豹惶惶然急急忙忙地说:“兄弟,你忙什么呢?电话总占线,你要再不接电话,我就要闯你的办公室了。”   楚天舒将发烫的手机换到了左手,笑道:“呵呵,今天有点忙,三哥,有事吗?”   “当然有事。”黄天豹压低了声音说:“那天晚上的事儿浮了。都怪我不小心,监控录像上还留有你我在一起的画面。你听好了,这事儿我一个人承担,不管谁问你,你都推到我头上来。”   楚天舒说:“三哥,可惜你电话来晚了,我已经向你们王老板坦白了。”   “啊?王老板已经找你了。啧啧,你看,你看,你这是何苦来呢。”黄天豹急得直埋怨。“你这么一承认,我可是两头都不讨好了。”   楚天舒说:“三哥,没事儿,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和你们老板已经谈好了,他不会怪罪到你头上来的。”   “唉!”黄天豹叹了口气,沮丧地说:“兄弟,你叫我说什么好呢,你这是连报答你的机会都不给我黄家三兄弟一个啊。”   楚天舒笑道:“三哥,你这话说得就见外了,你肯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还有让你担责任的道理。”   黄天豹也是爽快人,他大声地说:“好吧,兄弟,不多说了,有事儿你吩咐。”   还没等楚天舒把手机放到办公桌上,桃花朵朵开的音乐又响了起来,这回是卫世杰,楚天舒很快接通了:“老卫,有话直接说,我正忙着呢。”   卫世杰这回没有绕弯子,说:“老楚,我知道你这几天要忙得饭局都安排不过来,但是,按照先来后到的规则,请吃饭,我排第一个。今儿晚上我请客,谁也不许跟我抢。”   “你小子,消息比我还快。”楚天舒笑骂道:“行啊,你要破费我也不拦着。不过,既然是你请客,要请你的人你自己去请啊,我准时参加就是了。”   “好!”卫世杰很爽快地答应了。“嘿嘿,我请你吃饭,才不担心你三个老婆不肯给面子呢。”   “等等,老卫,”楚天舒喊住了卫世杰,警告道:“到时候你必须把消息来源告诉我,否则,别怪我带上三个老婆掉头就走啊。”   “没问题。”卫世杰说完就挂了电话。   持续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电话轰炸终于不再密集了。可是,楚天舒再想和刘春娜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赵平原和范亦兵过来说:“主任,大家都出发了,就等你过去了。”   中午饭吃得也不是很消停,楚天舒的手机此起彼伏地响,大大影响了众人依依惜别的情绪,后来在大家的强烈抗议下,楚天舒将快要没电了的手机关了,办公室的同志们这才安安稳稳地说了说知心话。   由于下午还要上班,大家没喝酒,说到动情处,一个个又都红了眼圈,钱美华还偷偷擦起了眼角。   下午回到办公室,楚天舒赶紧给手机充电,好在电话少了一些,总算可以静下来考虑了一下交接方面的事情。   办公室的工作交给范亦兵,应该可以放心,估计简若明也会同意。   不过,楚天舒注意到自己跟刘春娜说这个想法的时候,她竟然是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当时被电话骚扰得心烦意乱没来得及细想,现在静下了仔细一琢磨,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刘春娜和范亦兵快要结婚了,两个人同时在办公室工作,这确有不便之处。   刘春娜多半是想让楚天舒帮她解决这个难题,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她也是极细心极讲自尊的人,估计也是不想让楚天舒认为她是在寻求某种回报。   想到这些,楚天舒觉得有必要在走之前把刘春娜这个难题帮忙解决掉。   可是,该怎么解决才好呢?   此时此刻,楚天舒才真切地感觉到,手里掌握的资源还远远不够,想要帮他人解决个难题成了最大的难题。   手机充电完成的提示声惊醒了正在苦苦思考的楚天舒。   将手机从充电器上拔下来的时候,楚天舒突然想到了王致远和他租赁经营的凯旋大酒店。   对!让刘春娜去凯旋大酒店担任出资方代表。   凯旋大酒店从资产性质上讲属于国有控股企业,鲲鹏实业只是承包了酒店的经营权,市国资委要给酒店委派人员担任出资方代表,由于委派人员的收入与酒店的经营业绩挂钩,以前经营不善时没人愿意去的凯旋大酒店,现在成了不少人眼红的好去处。      第244章 还望笑纳      此前国资委委派的人员是跟了关浩宇很多年的一位老同志,今年也恰好到了退休年龄,去年年底的时候为了委派人员的事国资委班子还非正式议过一次,因为黄如山的有意搅局,意见难以统一暂时敲定不下来。   实际上,这个经理的人选也确实不好定,除了要市国资委的委派外,还需鲲鹏实业方面能够接受。   将刘春娜调出去符合近亲回避的原则,楚天舒有把握说服王致远拒绝其他人选而接受刘春娜。让刘春娜到凯旋大酒店去当出资方代表,既可以解决她与范亦兵同在办公室工作的尴尬,又能够让她增加收入缓解婚后还房贷的压力。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稍稍平静了个把小时,大约在下午四点半左右,楚天舒的手机又开始不停地接到电话了。   随着晚餐时间的临近,楚天舒的电话再一次多了起来。   这时候打电话来的,通常是那些与他有过交往能够一说就知道的人物,他们打电话全是一个相同的目的,约楚天舒一起出来吃晚饭。   这些电话中,稍稍熟悉一点的有龙虎武校的张大帅,文化局的柳广亭,甚至还包括擎天置业的秦达明和天道律师事务所的赵煜。   赵煜是个人精,他打电话过来并没有说什么恭喜祝贺的套话,他说他要感谢楚天舒在处理张伟之死的事上对他的帮助,这个理由倒也冠冕堂皇,只是此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赵煜这会儿才想起来要表达谢意反倒暴露出了他的虚伪。   在楚天舒婉言拒绝了他的盛情之后,赵煜还说出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楚主任,今天晚上我们坐不到一张桌子上,将来如果打官司的话,希望我们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啊。”   而秦达明亲自打来电话请吃饭,楚天舒觉得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擎天置业想获取开发区或商贸圈的施工项目是毫无疑问的。   但是,秦达明在青原市经营多年,积攒下的人脉资源非常丰富深厚,与申国章等关键部门岗位的负责人来往也比较密切,就算有求于人也犯不着要来和楚天舒这等小人物套近乎。   更何况,楚天舒心里还纳闷,难道秦达明会不清楚自己曾经坏过他的好事?   现在秦达明居然亲自打电话过来要请楚天舒吃饭,语气热情且谦恭,这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当然,楚天舒的态度也极其的恭敬,在表示感谢的同时再三表达了歉意,说早就与几位朋友约好了小聚,实在抽不住身来,还望秦总理解和谅解。   在婉拒了一个个的吃请电话后,楚天舒却突然惦记上了卫世杰中午的邀约,好多天没见着向晚晴、白云朵和杜雨菲她们几个了,心里免不了怪想念的。   尤其是,一旦进了筹备组和指挥部,到了一个新的工作环境,处理新的工作任务,以楚天舒的性格,一定会全身心的投入进去,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难得会有空闲和她们一起聚聚了。   想到这些,楚天舒稍稍有点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出面邀请。   她们晚上会不会都有空呢?卫世杰又能不能请得动“三个老婆”呢?   正胡思乱想间,卫世杰的电话打进来了。   没等卫世杰说话,楚天舒忙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卫世杰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语气。   “她们请到了吗?”楚天舒问完了这句话才意识到了有些过于急切,忙镇定了一下,说:“你要没搞定,我就要答应别的人了。”   卫世杰笑道:“哈哈,我老卫出马,还有搞不定的姑娘们吗?”   和姑娘们打交道,这是卫世杰的特长,他的巧舌如簧和耐心执着很能讨姑娘们的欢心,楚天舒从上大学认识他的那一天起,对此就深信不疑。   卫世杰兴奋地说:“晚上六点,姜太公钓鱼台,台位333。”   “姜太公钓鱼台,这是什么地方?”楚天舒问。   卫世杰说:“钓鱼台嘛,肯定在水边,顺着中山路走到头,穿过右边的一条小巷,走五百米,看见三个红灯笼就到了。”   “知道了。”楚天舒又问:“还有哪些人参加?”   卫世杰说:“没外人,就你三个老婆。”   下班开车出门,尽管有卫世杰的提示,楚天舒还是费了点周折才在青山湖边的一条小巷找到了三个红灯笼,“姜太公”三个字分别写在了一个灯笼上,不注意看的话还真不是太显眼。   可是把车开进去之后,里面却别有洞天。   所谓的钓鱼台,实际上是搭建在湖边的一座座古色古香的小房子,各自独立又有封闭的长廊相通,是个既雅致又清静的所在。   楚天舒在迎宾小姐的引导下进入333号钓鱼台时,六点过了几分,卫世杰他们早到了,向晚晴、白云朵和杜雨菲也坐在沙发上品茶说笑。   卫世杰站起来笑脸相迎,向晚晴和杜雨菲也热情地打着招呼,只有白云朵仍然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待楚天舒坐下去后,她说:“老楚,你还升官呢就开始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真的是日理万机啊。”   “白医生,你说得太对了,他以前总嘲笑我日理万‘鸡’,嘿嘿,现在你终于替我出了这口气了。”卫世杰说完,捂着嘴偷笑。   楚天舒当然听得出卫世杰话里带着色彩,偷眼去看几位美女,白云朵正在气头上,没有理会,杜雨菲莫名其妙,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向晚晴则稍稍皱了皱眉头。   楚天舒赶紧岔开了话题:“老卫,你说的这破地方太难找了,否则,我也可以提前赶到。”   卫世杰说:“这地方是别人向我推荐的,你别不满意,几位美女都说好呢。”   楚天舒笑道:“呵呵,我刚才心里还在纳闷呢,老卫这个俗不可耐的家伙,他怎么能找得到如此雅致的地方呢。”   卫世杰反驳说:“老楚,你别笑话我,过不了多久,你就要成江北的乡下人了,天天和农妇村姑打交代,哈哈,说不定啊,你比我还要庸俗。”   众人笑了,气氛总算轻松欢快了许多。   趁着服务员还没有进来服务,卫世杰从身边的沙发上拿出一只礼品袋,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楚天舒正准备端茶杯,看到卫世杰的这个举动,就像是手被烫了一下,迅速往后一缩。   自从元旦那天晚上从王少磊嘴里得知要进开发区筹备组工作那一刻开始,楚天舒就曾暗暗告诫自己,工程建设领域鱼龙混杂,在与各类施工企业老板打交道的过程中,必须小心谨慎、诚惶诚恐、如履薄冰。   尤其是得知形势有变,申国章担任了筹备组和指挥部的负责人,楚天舒更是给自己立下一个规矩,任何人送的钱物,都不能收。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稍有闪失都有可能成为秋后算账的一个把柄。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还没有开始工作,最好的朋友便要给自己送礼了。   楚天舒盯着卫世杰,问道:“你这什么意思?”   依照官场上送礼的学问,一般人肯定要顺着楚天舒的话,说一点小意思之类的敷衍之词。但卫世杰不仅没有这么说,反而笑话起楚天舒来,说:“老楚,你紧张什么,我这不是送给你的,这是我感谢三位美女的。”   卫世杰从礼品袋里掏出来三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向晚晴的记者敏感让她立即问道:“卫老板,这是什么?”   “一方小丝巾,不成敬意,还望三位美女笑纳。”卫世杰将小盒子一一递到三位美女的手上,边解释说:“呵呵,公司开业庆典准备的小礼品,当时来不及送给你们,今天正好有机会给你们补上。”   一方小丝巾,应该值不了多少钱,还是开业庆典的小礼品,三位美女要是拒绝,就有点不给卫世杰面子了。   当然,卫世杰也不给美女们拒绝的机会,他大声喊来了服务员,吩咐可以上菜了。   如此一来,楚天舒根本无话可说。   他纳闷道,开业庆典的时候,卫世杰给贵宾准备的礼物是一个热吻,怎么又变成了一方小丝巾呢?如果真是当时准备的,为什么没看见他送给其他的来宾呢?   所以,楚天舒猜测,这小盒子里的小丝巾应该价值不菲或者另有他物。   卫世杰果然与众不同,经商的时间不长,送礼的水平却已经出神入化了,他根本不给楚天舒送东西,而是通过给三位美女送礼物,讨美女欢心的同时,变相地让楚天舒开心。   卫世杰早就点好了菜肴,几分钟时间,所有的菜,全都上齐了。   排座次的时候遇到了点难题。   按理说,卫世杰请客,楚天舒被请,他们两个各自坐主席和主宾的位置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三位美女作陪的美女又该如何排呢?   有道是,客随主便。   楚天舒笑眯眯地与三位美女对视了一眼。   三位美女似乎明白了楚天舒想要为难一把卫世杰的用意,都笑眯眯地坐着没动,只等着听卫世杰的安排。      第245章 有苦难言      可是,卫世杰却一点儿也不理会他们的眼神,拿出了自带的酒。   这是时下官场上正流行的内参酒。   卫世杰正准备打开,被楚天舒制止了。   楚天舒看了看卫世杰手里拿着的内参酒,说:“老卫,我还开着车呢,就别喝了吧?”   “嘿嘿,我和三位美女打车来的,就是防着你拿开车当借口。这样,你从三位美女中挑一位出来给我们大家当车夫,剩下的两位陪我们俩喝酒。”卫世杰说:“不喝多了,就一瓶。这酒贵得很,你想多喝我还舍不得呢。”   楚天舒就拿眼光去看三位美女。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三位美女竟然没有反对,反倒是个个瞪着眼睛看着楚天舒。   那一瞬间,楚天舒真的很佩服卫世杰哄骗女孩子的功夫,这一定是在路上他和三位美女商量好了的,只等着开酒的时候抛出来,看楚天舒如何选择。   女孩子们也有争强好胜的心理,卫世杰就充分利用了这一点,他在路上就把这想法跟三位美女一说,立即取得了三位美女的一致同意。   从表面上来说,三位美女好像是在配合卫世杰捉弄一把楚天舒,实际上,三位美女的心里都怀着一个期盼,就是要借此来试探一下,楚天舒会更看重哪一个?   三位美女端坐不动,其实并不是在等着卫世杰排座次,而是在等着楚天舒做出选择。   等着三位美女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时候,楚天舒明白他落入了圈套,便想把难题踢给卫世杰,就说:“老卫,你请客,客人还没有坐好,这酒怎么喝呢?你把座次排好了,我们再谈喝酒的事儿。”   卫世杰说:“老楚,我也知道今天这座次不好排,所以才要你先把不喝酒的人选定下来,你的人选定了,我的座次就排好了。”   楚天舒不解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今晚上我们是朋友聚会,不分职位高低,也不分谁请客谁作陪,一律平等。”卫世杰拉过主席的椅子说:“老楚,你把不喝酒的美女定下来,她就坐主席,我们俩当护花使者,一左一右地陪着,剩下的两位美女,正好挨着我们俩坐下,他们中间的空档就是留给服务员上菜的位置。”   三位美女没有异议,楚天舒便不得不做出选择了。   如果没有冷雪怀孕这事儿,楚天舒会毫不犹豫地选白云朵,那样的话,白云朵肯定会先开车把大家送回家,然后正好和他一起回丹桂飘香。   但是,马上就要和冷雪结婚了,楚天舒正为难该怎么疏远与白云朵的关系,自然不敢再去制造亲密接触的机会,他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了杜雨菲。   “雨菲是警官,随时可能有出警任务,我看,就让她给我们当车夫吧。”   杜雨菲是个直性子,她一听楚天舒讲完,便起身向白云朵和向晚晴一抱拳,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主席的位置上。   卫世杰也不多说话,拉着楚天舒坐在了白云朵的右手边,笑问道:“向姐姐,白姐姐,你们谁坐老楚边上啊?”   向晚晴倒没有多想,便拿眼去看白云朵。   白云朵本来满心欢喜地等着楚天舒选她当车夫,没料想他选的是杜雨菲,心里郁闷得不得了,暗暗在想:这家伙不回短信不接电话,还一个劲儿地推说忙,是不是日后工作上更需要杜雨菲帮忙,就见异思迁了?   见白云朵没有动静,向晚晴还以为她不好意思,也就没有再让卫世杰等着,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楚天舒的身边。   卫世杰见状,便来到白云朵跟前,很夸张地做了一个绅士邀请美女的手势。   白云朵抬眼瞟了楚天舒一眼,忽然站了起来,眉开眼笑地挽着卫世杰的胳膊,高昂着头,迈着模特步走到了桌边。   卫世杰殷勤地帮她拉开了椅子,很优雅地示意白云朵请坐。   白云朵做幸福状,款款落座,赢得了几个人一致的掌声。   对于今晚上的宴请,卫世杰显然考虑了很多一般商人不太在意的细节,他清楚,以他与楚天舒的关系,如果搞得太隆重和太庸俗就太无趣了,因此今天这餐饭,并没有叫上公司的人,而只请了与楚天舒过从甚密的三位美女作陪,从一开始就摆明了这是一场朋友聚会,而不是那种有着某种利益诉求的吃请。   虽然只有五个人,但卫世杰点的菜却十分的讲究,他已经和领班经理商量好了,出一份的菜钱,每盘只上半份的分量,如此一来,就显得精致而又不奢侈。   服务小姐打开内参酒,刚要往分酒器里倒,被卫世杰叫停了。   卫世杰对服务小姐说:“去拿几个小杯来,我们朋友聚会,喝酒只讲个气氛,不讲喝多喝少。”   服务小姐换了小杯子,卫世杰把酒瓶从服务小姐手上接了起来,说:“谢谢,我们自己来,需要服务的时候我们再喊你。”   服务小姐知趣地走了。   倒好了四小杯酒,又给杜雨菲倒了一杯饮料,卫世杰回到座位上,端起杯子举了起来,说:“各位,我先敬大家一杯。感谢你们对世纪阳光公司的支持,大家都是朋友,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一切尽在酒里,我干了。”   楚天舒也站了起来,举起杯子也是一饮而尽。   白云朵和向晚晴也端了酒杯,各自浅浅的喝了一小口。   这会儿杜雨菲倒显得有些尴尬,只好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饮料。   第一杯酒喝过,卫世杰便端着酒杯走过来,给向晚晴敬酒。他说:“向姐姐,公司开业庆典上了卫视台的直播节目,这可是花多少广告费也得不到的机会,今天我必须单独敬你一杯,略表谢意。”   向晚晴便也站了起来,客气道:“卫老板,正好你新公司开张契合了我们节目的创意,否则的话,你就是敬我好几杯酒,我也不敢假公济私啊。”   白云朵和杜雨菲不明就里,嚷嚷着让卫世杰把当时直播拍摄的场面讲了一遍,连连说,这杯酒该喝。   两人笑着干了一杯。   卫世杰又倒了一杯敬杜雨菲,他说:“我这一杯要感谢人民警察为民做主,帮助我们小公司排除了地痞流氓的干扰,获得了承接更多装饰工程的机会。”   这一来,别说向晚晴和白云朵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连杜雨菲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非要卫世杰讲出个究竟来。   卫世杰把戴勇出面摆平花老柳的情节一讲,杜雨菲倒不干了,说:“老卫,你这杯酒该进勇哥,我受之有愧啊。”   卫世杰说:“我这杯酒敬的是人民警察,杜姐姐,你是人民警察的杰出代表,怎么会受之有愧呢?来来,我干了,你随意。”说完,一仰脖子喝了一杯。   杜雨菲也只得端了杯子,将杯中的饮料干了。   喝完了之后,杜雨菲直喊划不来,说肚子都被灌饱了,这么好的菜肴吃不了多少了,实在是亏大了。   这几句话,又惹得大家一片哄笑。   卫世杰回了座位,又倒了一杯酒,站起来举向白云朵,要给她敬酒。   白云朵坐着没动,眨巴着眼睛说:“卫老板,你公司开业我一点儿贡献也没有,还收了你一条小丝巾的礼品,你要给我敬酒,这没有理由啊。”   卫世杰把她的杯子硬塞进了她的手中,说:“当然,我给你敬酒,自然是有说法的。”   白云朵依旧不解,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望着他。   卫世杰说:“老楚是我们大家的朋友,你把他的身体照顾好,等着他有了出头之日,就是我们大家共同的财富,我们大家都可以跟着沾光。这一副千斤重担只能落到你这位医生的身上。所以,我要敬你这杯酒。”   卫世杰这家伙真是个做生意的料,花言巧语总是能脱口而出,如果这句话在开业那天说,白云朵一定会欢天喜地当仁不让,可现在,白云朵已经对楚天舒心生芥蒂,卫世杰的这句话反而更触动了她心里边最脆弱的那一部分。   楚天舒也是暗暗担心,不知道白云朵会如何应对。   向晚晴和杜雨菲并不知情,只以为白云朵与楚天舒之间的感情在郭胜文事件之后急剧升温,还以为卫世杰是受了楚天舒之托,借敬这一杯酒当着向晚晴和白云朵的面来捅破这一层窗户纸,明确他们两人之间的恋人关系。   没曾想,白云朵接住了杯子,很认真滴说:“卫老板,你敬的这杯酒我自然要喝。不过,我想要纠正你的说法,那就是,要想你的朋友身体永远健康,那最好的方法应该是,他一辈子都别来找我。”   这叫什么话?桌子上的几个人都大吃了一惊,用诧异地目光注视着白云朵。   白云朵淡淡地一笑,说:“呵呵,老楚一辈子不找医生,那不说明他的身体永远健康吗?”说完,不等卫世杰再解释,白云朵将杯中酒干了。   “有理,有理。”卫世杰也笑着应和了一句,又干了一杯。   向晚晴和杜雨菲只当白云朵是说笑,没多在意,只有楚天舒听出了她话里的绝情,却又有苦难言,虽然心里如针扎了一般疼,还得强把笑容留在脸上。      第246章 枉为男人      最后,卫世杰端起酒杯敬楚天舒,他动情地说:“老楚,你我兄弟,我什么都不说了,全在酒里了。”   楚天舒端着杯子碰了一下,说:“不说了,干!”   一轮酒喝罢,各有滋味在心头。   在楚天舒的号召之下,三位美女也各自回敬了卫世杰一杯。   这么一来,几乎要变成了一对四地喝,幸亏杜雨菲是饮料,白云朵兴致不高,否则的话,以卫世杰的酒量早就喝到位了。   即便如此,这喝着喝着,卫世杰这个请客的主人倒先喝得有点兴奋了。   话题说来说去,最后还是绕到了楚天舒要到筹备组和指挥部工作上的事儿上了,卫世杰嘿嘿笑了一阵,说:“老楚,我替你叫屈了,本来可以提拔当副组长的,可硬是被卡住了,唉,可惜了,要不然我们还可以多享受点阳光雨露。”   向晚晴却说:“要我说,这仕途上太顺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杜雨菲则不同意,说:“晚晴,早一点当上副处级就可以早一点上更高的台阶,否则像我们童支队长,到四十多了才刚解决一个副处级,再要进步就基本上不可能了。”   说到官场上的事,白云朵几乎一窍不通,只能一头雾水地听着。   向晚晴说:“雨菲,我是比较担心天舒那臭脾气,遇事总好冲动,不早点经受点挫折,以后怕是会栽跟头的。”   杜雨菲点点头,说:“嗯,这也倒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是做警察也比较忌讳,别说搁在官场了。”   楚天舒也承认自己有这个毛病,以后注意改正,尤其是以后不光要和机关干部打交道,还要和企业老板、乡镇干部、拆迁住户等各色人等打交道,一定不能急躁和意义用事。   卫世杰说:“不过,我听说,老楚这回虽说级别没升,但担任的是组长助理,也进入了筹备组的领导班子,提拔总是早晚的事儿。”   楚天舒开玩笑说:“老卫,我升官也还,不升官也罢,跟你有多大关系呢?又凭什么要让你享受阳光雨露呢?”   “嘿嘿,”卫世杰傻呵呵地笑了,他滔滔不绝地说:“我听说,指挥部过手的资金有十几个亿,在你这个位子上只要不太贪,谨慎点,到工程结束,在青原买几套房总是轻轻松松的。而且,江北开发区的设立,必将拉高江北土地增值的想象空间,如果你能帮我们公司在江北购置一两个热点地块,这就是莫大的阳光雨露啊。”   楚天舒听了,正色道:“老卫,你要是敢从我身上打歪主意,可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卫世杰瞪了眼睛,大声说:“老楚,我老卫的为人你不会不清楚,害兄弟的缺德事我干得出来吗?”   向晚晴说:“我是做记者的,利令智昏、利欲熏心的人我见过几个,老楚这话说得有理,老卫,我可不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节目组要拿你们两个当反面典型啊。”   杜雨菲也暗含警告说:“是啊,晚晴说得对,筹备组不比国资委,你们可都要好自为之,我也不希望某一天要去查办你们的案子。”   楚天舒苦笑着对卫世杰说:“老卫,看见没有,我身边一个记者,一个警察,你要是想诱使我违法乱纪,恐怕是痴心妄想了。”   卫世杰大笑,说:“哈哈,这个我明白,只不过,我要提醒你,你我不敢做的事儿,别人却未必不敢做啊。”   “老楚,既然说到这儿了,我也说几句没有喝酒的酒话。”杜雨菲看了楚天舒一眼,说:“对于那些有涉黑嫌疑的人,我希望你能够和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不宜来往过密,一定要保证可进可退。”   “雨菲,你这不是酒话,而是朋友之间的肺腑之言。”楚天舒点点头,说:“我也不隐瞒我的观点,只要公职人员权力寻租存在,贫富差距依然过大,在社会法制环境和福利制度还完善之前,一部分缺乏机遇的底层民众,只能依靠某些破坏社会秩序的方式来抗争。”   楚天舒停顿了一会儿,见大家并没有提出反驳,便继续说:“不过,他们已经逐步脱离了低级形态,向更高级的形态在演进,例如,龙虎武校的张大帅、黄家三兄弟等,他们完成了原始的财富积累之后,逐渐在转化为社会秩序的维护者。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雨菲对我的警示,聪明人要学会利用身边一切的资源,化解不利的方面,强化对己有利的方面。”   杜雨菲望着侃侃而谈的楚天舒,暗暗松了口气。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被眼前这个男人所吸引并喜爱上他,是因为他在随性而为的性格当中,还有着超凡的理智和敏锐的眼光。   向晚晴也有杜雨菲类似的感觉,不过,她还是提出了她自己的忠告。   “天舒,今天我应约而来,也是想和你说几句心里话。”说到这里,向晚晴将目光投向了卫世杰。“老卫是你的朋友和兄弟,我不敢怀疑他请你吃饭的目的,是否和那些私企老板一样完全出于逐利,但是,我很想看看你会是什么态度。”   卫世杰听到这里,略显尴尬地说:“向姐姐,我承认这一顿饭,确实有希望老楚日后关照的意图。”   向晚晴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老卫,你能坦承这一点,我认为你确实是老楚的真朋友,好兄弟。我想,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老楚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会助你一臂之力的。对吧?”   楚天舒默默点头。   卫世杰走到这一步,楚天舒是心存愧疚的,他曾经和向晚晴交流过类似的想法,也得到了向晚晴的认同,所以才有“世纪阳光”开业典礼上了卫视直播节目的这一段佳话。   “他会,我们也会。”向晚晴也开诚布公地说:“但是,据我所知,想要从开发区和商贸圈建设中谋利的人很多,也各有各的势力和手腕,我希望天舒能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行得正走得端,不要患得患失,坚持为民造福的原则。”   楚天舒说:“晚晴,你这当记者的眼光就是犀利,我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冲动,反映在性格上的缺陷就是感情用事和当断不断,这种不果敢的性格别说没当上官,就是当上了官,也在官场混不下去。晚晴、雨菲,太谢谢你们了,我借老卫的酒敬你们一杯。”   向晚晴和杜雨菲听出了楚天舒的诚恳,便一起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说:“老楚,我们都相信你一定行。”   楚天舒喝了酒,说:“谢谢你们的忠告,我一定时刻牢记在心。”   他们四个人说得热火朝天,一旁冷落了白云朵。她假装着在听,实际上心里却在胡思乱想,暗暗地自责:看起来自己真是做二奶的命了,也别怪楚天舒要移情别恋,谁叫自己在他的仕途上一点儿也帮不上忙呢?   这时,楚天舒突然想起了正经儿事,问道:“老卫,你一个生意人,都哪来的这么些小道消息啊?”   “嘿嘿,我的消息来源很可靠的。你应该知道,就是那个丢丢,她的交际很广的。”卫世杰怕楚天舒没印象,忙又解释说:“那天在开业典礼上你见过的。”   楚天舒马上问道:“那个名腿美女?”   卫世杰笑了:“呵呵,老楚,我以为你身边有了这三大美女眼睛里里就再也没有美女了,搞了半天,还跟我一样是个凡夫俗子,见了美女也是念念不忘啊。”   “去你的吧。”楚天舒看了三位美女一眼,笑着说:“如果我连名腿美女都不知道,那就枉为青原男人了。”   名腿丢丢作为青原电台的头牌当家主持人,是名噪一时的大名人,有青原第一美腿之称,是不少青原男人的梦中情人。因为她主持的是夜话类节目,单就名气而言,还略胜过主持时事类节目的向晚晴。   楚天舒如果非要在三位美女面前说不知道此人,倒显得装得太过分了。   向晚晴和名腿丢丢都是新闻界的人物,对于丢丢的名腿之名可谓是最为了解,她嗤地笑了一声,说:“丢丢是新闻圈子里出了名的交际花,她与社会各界人物交接甚广,不少稍有点权利地位和金钱财富的男人,都以能一睹名腿为荣呢。”   向晚晴这句话说得楚天舒脸上都有些发烧,在没有认识这三位美女之前,他与卫世杰在大排档上喝靠杯酒的时候,也曾开过玩笑说,有朝一日发达了,也要享受一下目睹名腿之荣耀。   卫世杰也没有隐瞒,说了他与丢丢曾经有过的一段露水过往史,也说到了丢丢出名之后,仍然不忘旧情,与他还保持着朋友之间的来往。   最后,他无比感叹地说:“丢丢她也是虚荣心太重了,为了出名,先是在节目中大胆突破,后又通过整容美体成了美女,再后来又活跃在官员商贾之间,博得了名腿的称号。其实,在这名噪一时的背后指不定又有多少的悲伤和辛酸呢。”   卫世杰的这一番感叹博得了白云朵的喝彩。      第247章 当头一棒      白云朵说:“老卫,你跟丢丢虽然只有一段小小的交往,但你们俩还能不忘旧情,着实不容易,我敬你们一杯,因为你们都是有情有义的人。”   白云朵的话外之音,在楚天舒听来,无异于在他本来已经伤了的心上又扎了一刀。   卫世杰与白云朵干了一杯。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白云朵的情绪有些低落。   等把空着的杯子倒满,一瓶酒正好见底。   楚天舒说:“老卫,酒就喝这么多吧,大家明天还要上班,别搞太晚了。”   向晚晴表示赞同,杜雨菲没好多说,白云朵默不作声。   卫世杰把杯子端了起来,说:“好,最后一杯,我敬三位美女,感谢你们给了我表达谢意的机会。老楚,你不陪一个?”   卫世杰就是会说话,明明是要结束宴请,却并没有按照惯例最后一杯敬楚天舒这个主宾,而是将面子留给了三位美女。   楚天舒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大声说:“陪,当然要陪。”   返回,杜雨菲开车,卫世杰抢着坐了副驾驶座。   楚天舒指责他没有绅士风度,卫世杰笑道:“向姐姐和白姐姐是我请来陪你的,她们当然要有始有终把你陪好啊。”   楚天舒无奈,只得坐在了向晚晴和白云朵之间。   车到中山路云晴美体的门前,向晚晴下车,白云朵也推门下来了。   向晚晴低声笑问道:“媳妇儿,你不跟老楚回去了?”   白云朵轻轻地摇了摇头。   卫世杰和楚天舒也下车相送。   握手,话别。   白云朵与卫世杰握了手,趁向晚晴与卫世杰握手的功夫,她向楚天舒伸出了手,强作笑颜说:“老楚,我们也握别一下吧。”   楚天舒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握住了白云朵那柔软的手。   刚握住,楚天舒便感觉到白云朵的手心里有一个硬物,等两只手松开之后,那个硬物留在了楚天舒的手上。   一把钥匙!   不用看,楚天舒也知道,那是丹桂飘香2号小白楼的钥匙。   楚天舒紧紧地盯住白云朵,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   白云朵低垂着头,心里还在期待着楚天舒会将钥匙塞还给她。   但是,楚天舒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最终咬咬牙放进了口袋,心里却在默默地自责:对不起了,云朵!   白云朵强忍着泪水,转身,快步走向了云晴美体的大门。   “云朵,等等我。”向晚晴在后面紧追不舍。   楚天舒百感交集,抬起头想要仰天长叹,却又生生地将要发出的声音憋在了喉咙口。   这一切,只在几秒钟之间,动作也非常的细微,但仍然没有逃过杜雨菲这双刑警的眼睛。   三天之后,市委组织部的调令正式下达了。   调市国资委楚天舒任开发区筹备组组长助理兼沿江商贸圈工程建设指挥部指挥长助理,免去市国资委办公室主任职务。   接到调令通知,简若明将楚天舒喊到了她的办公室。   “天舒,你要走了,有几句话我不得不说了。”简若明待楚天舒坐下之后,郑重其事地说:“外面已经在传,你是伊副市长和唐副市长一致看好的人,你难道没有感觉到,你现在俨然是青原市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楚天舒笑道:“呵呵,似乎有这种迹象,反正从昨天到今天,我的电话都快打爆了。”   “是啊,你觉得这正常吗?”简若明不等楚天舒作出回答,马上就接着说:“这很不正常。毫无疑问,这是有人想有意把你推到前台。说好听一点,是重用培养你,说难听一点,是把你往火山口山推呀。天舒,官场险恶,你慢慢会有体会的。”   见简若明欲言又止,楚天舒问:“明姐,你还听说了什么?”   简若明语气沉重地说:“这么说吧,你将要进入的筹备组和指挥部好比是大江大河,国资委只不过是一条小溪,你也不过是一叶小舟,在将要面对的大风大浪面前,你不仅要把握好自己,更要提防暗潮岩礁啊。”   楚天舒非常理解简若明的良苦用心。   在官场上,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就不仅仅是点到为止,应该算是推心置腹了。   楚天舒心里充满了感激,他脱口道:“明姐,在你面前我也不隐瞒我的想法,事已至此,也由不得我患得患失了,反正我认准了一条,谁要想损害国家和民众的利益中饱私囊,我决不会熟视无睹,更不会同流合污。”   “你这脾气呀,其实就是我最为你担心的。”简若明轻叹了口气,说:“此前我之所以想劝你不去,也是不想看着你陷进去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楚天舒动情地说:“明姐,我明白,你也请多保重啊。”   简若明的一番感慨,让楚天舒感受到了前途的艰难,不过,这也同时激发了楚天舒的斗志,随后,楚天舒向简若明提出了由范亦兵来接替办公室主任一职的建议意见,简若明表示同意的同时,也对范亦兵与刘春娜结婚之后两人同在办公室工作的尴尬,楚天舒趁机说出了将刘春娜派到凯旋大酒店担任出资方代表的想法。   简若明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说:“这个方案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我不想出面去做鲲鹏实业的工作。”   楚天舒说:“鲲鹏实业的老板王致远昨天也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想真要开了口,这个小小的面子他应该会给的吧。”   简若明眉头跳了一下,说:“天舒,你让别人给你面子的同时,也欠了别人一个人情,当别人再要求你给他一个面子的时候,你就没有理由拒绝了。”   是啊,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这就是一个要强的简若明,也是一个无奈的简若明,她不想欠别的什么人的人情,更不想欠王致远的人情。   “呵呵,现在本就是一个人情满天飞的社会。”楚天舒没有告诉她自己与王致远已经有过联系了,只笑道:“明姐,我想,这个人情我来欠着总比你欠着好吧。”   简若明再次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只通知他去市委组织部见副部长常胜利,干部调动之前,领导找谈话也是例行程序,只是一个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亲自出面与一名正科级干部谈话,也是不多见的。   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常胜利在与楚天舒谈话时说,由于筹备组和指挥部刚刚成立,工作千头万绪,组长兼指挥长的申国章希望楚天舒能尽快到位。   楚天舒在感谢组织信任和培养的同时,也表态服从安排。   最终敲定了立即交接工作,明天常胜利亲自送楚天舒到筹备组报到。   接下来是办理调动和移交手续,花了几乎一上午的时间。   下午,市国资委开了一个简短的欢送会,无非是领导和同事对楚天舒各方面高度赞扬了一番,说几句常回家看看的惜别之语,最后,楚天舒表态感谢国资委领导和同事的培养和支持,说几句舍不得离开的感慨之语。   晚上在凯旋大酒店举行欢送晚宴,市国资委班子成员和部室负责人齐聚一堂,又用敬酒的方式表达了与楚天舒结下的深厚情谊。   这当中,绝大多数同志的情感是真挚的,只有黄如山的言行显得不够自然,但也不得不虚情假意一番。   欧阳美美倒是表现出了不计前嫌的大度,她笑吟吟地给楚天舒敬酒,还口口声声地叮嘱,不许忘了美姐姐。   虽然楚天舒三番五次地戏弄了欧阳美美,可越是如此,这个骚娘们就越着急上火地要体验一把躺在楚天舒身下承欢的乐趣。   女人的欲望也是如此,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每每唐逸夫将她折腾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欧阳美美总要在唐逸夫的鼾声中,幻想着楚天舒那强壮的身体冲撞出来的激情,然后用手将自己送到欲望的顶峰。   恨,有时候也是一种情欲催化剂!   由组织部的干部送调任的人员到新单位报到,这是一个惯例。   一般来说,到哪个单位上任,这个单位都会把全体干部,至少是相关的干部组织起来,搞一个简单的见面会,在会上,组织部的干部宣读一下任命文件,新单位的领导表示一下欢迎,调任的干部表明一个态度,这一个程序才算是走完了。   理论上来说,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常胜利亲自送楚天舒上任,这对楚天舒个人来讲是一个莫大的荣幸,对新单位也是一个足够的重视,因此,欢迎仪式自然会组织得更加的隆重。   可是,第二天上午,当常胜利将楚天舒送到筹备组办公小楼的时候,等待他们的竟然只有申国章一个人。   这太出乎常胜利和楚天舒的意料了。   这种做法不仅是在藐视楚天舒这位组长助理,也是在藐视常胜利这位组织部的副部长,稍稍夸张一点地说,更是在藐视市委组织部的权威。   当然,最受打击还是楚天舒,他立即意识到了,这是申国章要用这当头一棒给自己来一个下马威!      第248章 突发事件      申国章站在小楼的门口,一副抱歉的表情。   把常胜利和楚天舒引到办公室,申国章才摊开双手苦笑道:“常部长,楚主任,真对不起啊,沿江大道的拆迁现场临时出了点儿状况,而且还挺严重,没办法,几位领导都带队去了现场。按说呢该我去,因为常部长要送楚主任过来,只好留下来迎接你们几位了。”   听申国章说这些话,好像他留下来迎接两人还耽误了工作一般。   楚天舒却分明从他假惺惺的笑容里看到了三个字:下马威!   常胜利能当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自然也是个人精,他对于申国章的做法心里不满,却又不好发泄出来,一来申国章找的理由冠冕堂皇,拆迁无小事,谁也耽误不起,二来,申国章与唐逸夫的关系密切,又是老资格的正处级干部,身为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常胜利也不愿意得罪他。   常胜利听了申国章的解释,哈哈大笑了几声,说:“申局长,没关系没关系,工作为重嘛。今天我就负责把小楚送过来,宣布不宣布任命这都是形式,最主要的是,你们班子成员精诚团结,互相配合,把筹备组和指挥部的工作做好,向市委市政府和全市人民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常胜利的话说得不轻不重,组织部门的领导,一般要专门说班子团结,多半是暗指班子不团结,所以,常胜利这番话听上去也冠冕堂皇,但其中也暗含着对申国章这种做法的不满,申国章哈哈一笑,不管常胜利说什么,他都当成耳旁风。   这也是做官的基本功之一,被人说坏话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上级要说,同僚要说,下属恨不得背后会骂粗口,要是句句都过心,那得给活活气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般的坏话装听不见,而类似于常胜利这样含沙射影的坏话,干脆就当耳旁风了。   笑完之后,申国章亲热地拍了拍楚天舒的肩膀,说:“楚主任,你我是老熟人,我了解你,你是个干事的人,组织上部门太照顾我了,给我派来了这么得力的助手。好,太好了,我今天当着常部长的面表个态,我们一定团结一心,相互配合好,把筹备组和指挥部的工作搞好,让市委市政府的各级领导放心。”   楚天舒夹在中间,心里不爽,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微笑点头不说话。   常胜利自觉无趣,便说:“申局长,文件你也收到了,小楚我也给你送到了,既然班子的其他成员都不在,那我也不久留了,告辞。”   申国章还假惺惺地挽留说:“常部长,别急着走啊,你第一次来筹备组指导工作,我们最起码应该招待一个工作餐嘛。”   “不客气了,大家工作都忙,就不讲那些客套了。申局长,再见。”说完,常胜利抬腿就出了申国章的办公室。   楚天舒和申国章连忙追出来,把常胜利送到了小车上。   申国章还很殷勤地帮常胜利拉开车门,当着其他工作人员的面,把刚才折损了常胜利的面子又给他送了回来。   这也是表明一个态度,申国章对市委组织部的领导还是很尊敬的,他这一套只是做给楚天舒看的。   常胜利走了,申国章就调头回了办公室。   楚天舒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小楼的门前。   初来乍到,就遭到了如此的冷落,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懑,却又无从宣泄。就这么灰溜溜地再去找申国章,楚天舒一时也难以咽不下这口恶气,好在他对仪表厂一带的地形还比较熟悉,便信步走向了江边。   面临着搬迁重建的仪表厂已是破败不堪。   楚天舒站在江堤之上,朝周边远远望去,这才突然发现,在造纸厂、色织布厂、油化厂等几家衰落的国企之间,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紧挨着的民房,高高矮矮的此起彼伏,连绵一片,“亲吻”楼,“牵手”楼比比皆是,最高的一栋竟然有八层。   这大大出乎楚天舒的意料,在他的印象中,沿江一带原本只有稀稀落落的一些民宅,最高的也不过三层左右,小半年时间没来了,怎么就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的房子呢?   楚天舒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由此看来,这拆迁的任务不仅繁重,而且复杂。   开发区的筹建和沿江商贸圈的建设是有时间表的,市委市政府明确要求,在明年“两会”政府换届之前,必须完成商贸圈的建设,实现几家国企的搬迁重建,江北开发区初具规模。   在得知要调任筹备组和指挥部之后,楚天舒对形势作出过研判,他心里非常清楚,完成这两项重大的政绩工程,是当前最大的政治任务!   如果拆迁不能按时完成,影响到的可能不仅仅是开发区的筹建和商贸圈的建设,更有可能会影响到政府换届的形势。   市长朱敏文想要接替市委书记郭子春需要政绩,伊海涛与唐逸夫竞争市长一职同样也需要政绩,在这个问题上,他们的总体目标是一致的。   但是现在,国家已经明令禁止政府强拆行为,要想按计划完成拆迁任务,有效可行的办法就是提高补偿标准。   可是,拆迁补偿是有政策规定的,再说了,标准提到多高才能让拆迁户们满意呢?   申国章身为筹备组和指挥部的第一责任人,应该明白拆迁工作的紧迫性和重要性啊,他不把时间和精力用在克服当前最大的困难上,反而用在了如何整人立威上,难道他就不怕市委市政府将来追究他的责任吗?   他这是有恃无恐还是另有图谋?   不得而知,也无从得知!   但申国章混迹官场几十年,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把政治任务当儿戏!   只能说,申国章把持之下的筹备组和指挥部,这潭水既深且浑。   深不见底,浑不见底。   想到这些,楚天舒微微摇了摇头,甚至产生了一些悔意,早知如此,还不如继续留在国资委,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陷入孤立无援的窘境。   江风呼呼地吹,将楚天舒发热的头脑吹得冷静了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   还是那句话,谁让我难受一阵子,我就要让他痛苦一辈子。   申国章的所作所为,让楚天舒下定了决心,要像一颗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筹备组和指挥部,哪怕当根搅屎棍,也要搅动这一潭浑水。   这时,楚天舒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楚主任吗?”对方是一个好听的女声,但显得有些着急。“我是筹备组的小苏,申局长让我通知你,马上到会议室来。”   “好,我马上就到。”楚天舒挂了电话,大步朝筹备组的办公小楼走去,他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不管申国章再使出什么样的花招来,也要在筹备组扎下根。   到了门口,一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姑娘迎了上来:“楚主任吧,我叫苏幽雨,这边请。”   苏幽雨领着楚天舒上了二楼,推开会议室的门,楚天舒愣住了。   会议室里,申国章和一位指挥部的女领导在座,还有几个应该是指挥部的中层干部和工作人员,每个人都是一脸的严肃。   刚才申国章不是说指挥部的领导和中层干部都下现场了吗?怎么一会儿又冒出几个来了呢?   楚天舒楞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说话还是该先不说话,因为每个人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肯定出了非常严重的状况了。   “小楚,你来了,快坐下吧。”申国章扫了楚天舒一眼,说:“大家认识一下,这是我们指挥部新来的指挥长助理楚天舒同志。”   楚天舒向众人微笑点头,但是,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却一个个紧绷着脸,可见他们实在是笑不出来。   等楚天舒在指着的一个空椅子上坐下之后,申国章接着说:“小楚,我们指挥部的班子成员没有到齐,我就先不给你介绍了。刚接到通知,东大街的一位住户,因为不了解我们的拆迁政策,接受不了赔偿条件,现在要跳楼自杀,正在和工作人员僵持。市领导指示我们,必须妥善处理好,绝不能演变成恶性事件。”   楚天舒心里当下就咯噔了一下,虽然他以前没接触过拆迁工作,但从网上报纸上也听说过各地因为拆迁引发恶性事件的新闻,真要是闹出人命来,别说筹备组担待不起,就连市里的领导也要承担责任。   怪不得会议室里的气氛如此沉闷!   这时,申国章又开口了:“楚主任,你来得太及时了,早就听说你是处理突发事件的好手,我们大家都在盼着你呢。”   申国章此言一出,楚天舒就注意到,其他的几个领导纷纷点头,并且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楚天舒不由得一阵苦笑:申国章的开场白已经差不多是布置任务了,这个难题该你出面去解决。   果然,申国章接着就说:“小楚,你代表筹备组去处理一下。真不好意思啊,第一天上班就让你去解决难题,实在是人手紧张,也是突发事件哪。”   依着以前的脾气,楚天舒或同意或拒绝会立即作出回答,但是,这一次他选择了沉默。      第249章 跳楼现场      见楚天舒没说话,申国章阴沉着脸,问道:“哪位陪小楚走一趟啊?”   此言一出,众人刚刚松弛下来的脸色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会议室里寂静无声,用大气都不敢出来形容绝不为过。   见众人默不作声,申国章只得点将了:“上官局长,小楚他刚来对情况不熟悉,麻烦你带队走一趟吧。”   上官局长名叫上官紫霞,是位三十多岁的女干部,原先是财政局的副局长,调过来担任了副组长兼副指挥长,表面上的理由是筹备组和指挥部资金进出较大,市委要着力培养女干部。   实际上,她是被人为地从财政局这个有油水的部门挤了出来。   别的官员觉着筹备组和指挥部的职位再好,但上官紫霞却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在财政局干着老本行,既得心应手,待遇又不错,作为一个与世无争的女同志,上官紫霞是很不情愿落入这个是非之地的。   楚天舒以前虽然没和上官紫霞在工作上有过直接的接触,但参加会议时也经常见到,算是有过点头之交。   申国章亲自点了将,众人的目光便集中到了上官紫霞身上。   上官紫霞的脸色微红。   其实,在座的每个人都清楚,上官紫霞太不适合做拆迁工作,而她也极不愿意去做这件工作。说句良心话,脸皮薄、心肠软的女同志根本干不了这活儿。上官紫霞长期在财政局与资金打交道,对付那些上门寻求资金支持的各部门、各县乡镇的头头还是有一套,但是让她去应对那些蛮横不讲理的拆迁户,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了。   楚天舒马上明白了,申国章要在新班子里立威,想敲当头一棒的并不仅仅只是针对他一个人,还想针对其他的班子成员。尤其是上官紫霞,她相当于是筹备组兼指挥部的财务总管,把她打压住了,申国章将来在资金的调度上才能少遇到阻力。   但是,上官紫霞身为指挥部的副指挥长,申国章点名了,她还没理由拒绝。   所以,上官紫霞才涨红着脸不好表态,好像是在犹豫着该怎么说才是。   上官紫霞不表态,其他人的紧张就松弛不下来。   这时,楚天舒发言了:“申局,拆迁工作是个粗活,泼妇无赖什么样的人都有,女领导出面恐怕不太适合。既然人手紧张,那还是我带队去吧。”   “好!苏幽雨,你陪楚主任去吧。”布置完任务,申国章的表情依然严肃,他扫视了一下全场,大声地说:“拆迁工作是重中之重,将会面对各种各样的困难和问题,小楚同志这种勇挑重担的精神,值得在座的各位学习。散会。”   申国章起身走了,其他的人也鱼贯而出。   上官紫霞故意拖延了一下,出门之前,向楚天舒投过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官场上,每个人做一件事总是有他的目的和意图的,这就好比在画一个圈,如果一开始看不出他画的这个圈究竟是大是小,想把什么东西圈进去,那就沉住气,别着急,等他画完了你也看清了,再把他的圈圈戳破了也不迟。   楚天舒接住了上官紫霞的这个感激的目光,现在可以肯定,今天沉默之后的勇挑重担,至少博得了上官紫霞的好感,在今后的工作中,她不会主动站在申国章一边来设置难题。   虽然处理突发事件以及今后的拆迁工作不是一件好差事,可是,楚天舒非常清楚,作为班子中级别最低,年纪最轻的成员,关键时刻,再难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申国章立威可以有多种方式,楚天舒要想建立威信,唯一的途径就是在工作中体现出能力来。   要知道,多少人对于楚天舒以二十多岁的年纪、正科的级别获得了这个肥缺是多么的羡慕嫉妒恨啊!   时间由不得楚天舒多想,他在苏幽雨的引导下,坐上了早已等候在小楼前的小车。   在车上,楚天舒开始考虑,早上申国章演的一出空城计,很明显是一个有预谋的下马威,而现在的这次跳楼事件,不应该是他的苦肉计,就算他再想打压自己和上官紫霞,可以采取的方式很多,不可能会开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从仪表厂到西大街只有几分钟的路程,楚天舒得抓紧了解基本情况。   苏幽雨看上去还有些紧张,上车的时候,手里拿着的几张纸还在抖。   楚天舒问:“小苏,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苏幽雨把纸打开,说:“跳楼人的基本资料。”   楚天舒不由得抬头看了苏幽雨一眼,心想:这姑娘不是个花瓶,还够机灵。刚开始,他还以为苏幽雨手里拿着的是拆迁文件之类派不上用场的资料。   “你给我念一下。”在苏幽雨面前,楚天舒表现出了一位领导所应有的沉稳。   苏幽雨把纸打开,就着窗外的光线,声音紧张地念道:“王平川,男,四十五岁,青原市人,离异,无儿无女……”   “慢,这人干什么的?”楚天舒问道。   苏幽雨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听街道的黄主任说,这人是一根筋,话也不多,跟大家也没什么交往,没人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楚天舒有点纳闷,王平川这种不显山不显水的人,怎么会带头搞出这样大的动静来呢?   对付这样的人,楚天舒并不是太担心,怕就怕那种一穷二白贫困拥挤的老住户。   楚天舒问:“小苏,你是从哪儿调过来的?”   苏幽雨说:“楚主任,我原先在北湖区城建局,对这一带的情况比较熟悉,市里成立指挥部就把我抽调过来了,领导安排我主要负责拆迁的具体工作。”   楚天舒点了点头,说“哦,小苏,那以后拆迁方面的工作还要你多支持了。”   苏幽雨的情绪稍稍放松了许多,她回答说:“没问题。”   沿江大道靠近江边有两条街道,靠近江边的叫西大街,靠近马路的叫东大街。   从苏幽雨介绍的情况来看,东大街的情况相对复杂,因为紧贴着公路,有很大一部分的住户并不是户主,多数是租住户,他们把房子租来做起了各式各样的生意,现在要拆迁了,生意做不成,再找地方去租能做生意的房子,价格肯定高,所以,他们就赖着拖着,也想要从中获取补偿。   当楚天舒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是人山人海,除了警察、消防队员之外,还有维稳办、街道办等方方面面的工作人员,绝大多数都是附近的住户和租住户,还有一些闲的无事看热闹的群众。   楚天舒一下车,维稳办带队的陈科长就迎了上来,因为在仪表厂改制的时候一起处理过突发事件,他和楚天舒还有点熟悉。他打招呼道:“楚主任,你也来了?”   楚天舒点了点头,一行人朝着人群最中央挤了过去,来到了一座七层高的小楼前。他手搭凉棚使劲儿朝上望,在铅灰色的天空背景下,只能看见楼顶上坐着一个中年的汉子,两条腿耷拉在楼沿外面,还在不停地抽烟。   警察和消防人员已经围起了警戒线。   这时,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奔了过来,苏幽雨喊住了他:“黄主任,你过来一下。”说着话,他就给两个人介绍,“这是筹备组负责拆迁工作的楚主任,这是东大街街道办的黄主任。”   “黄灿,喊我老黄就行了。”两个人打过招呼之后,楚天舒直接就问:“说说情况吧。”   黄灿还没说话,先长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说:“我算是服了这些人了,讲政策不听,讲道理也不听,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补偿到位了马上就拆,补偿不到位杀了我也不拆。你说这国家有政策,我一个小小的街道干部能怎么办呢?”   看来黄灿真是被折磨得够呛,想想也是,一边是领导,一边是群众,他哪边都惹不起,手里也没多大的权力,唯一能做的就是说服。可是在现在这个年头,磨破了嘴皮子讲道理作用还真的是有限。   楚天舒抬头看了看这栋半新半旧的小楼,问:“这楼要不少钱吧,他是老住户还是租住户?”   黄灿说:“都不是,这楼是他买的。”   “买的?”楚天舒听了有点吃惊,一个无业人员怎么买的起一座七层的小楼。   黄灿解释道:“买的比较早,好像也没花几万块钱。”   “哦,”楚天舒依然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拿到补偿费,今后的日子好过得很,他还跳什么楼呢?”   “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黄灿有些无奈的苦笑道。“唉,早点把补偿谈好了,他就不会寻死觅活的了。”   苏幽雨却说:“楚主任,我们从房产部门拿到的资料,这楼登记的只有三层,另外四层是后来加盖的,按照拆迁补偿的政策,只能按三层楼给他补偿,他死活不干,今天就闹得要跳楼了。”   这回楚天舒听明白了,他四下看了看,发现周边类似的小楼还有不少,其中有几座很明显看得出来是新加盖的,墙砖还是新鲜的,有几个连窗户都没来得及安,黑魆魆的像是张着大嘴,就等着吃政府的拆迁补偿费呢。      第250章 没有退路      这时,楚天舒等人的身边是人头攒动,工作人员个个都像很紧张很忙碌的样子,可其实他们也不知道究竟该忙点儿什么。   而七楼顶上的那个男子,还坐在楼沿边一个劲儿地抽烟。   在来的路上,楚天舒还觉得这不过又是一起吓唬人的把戏,可是当他真正置身于人群之中后,却觉得事情远不像想的那么简单。   地面上躁动的人群,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甚至这冬日的寒风,都让他感到了一种莫名沉重的压力,好像马上就要目睹一场真实的死亡一般!   楚天舒感觉到他的背后在冒汗。   此时,楚天舒感觉到的威胁并不来自楼上的男子,而是周边虎视眈眈的人群,要是有别有用心的人借跳楼事件煽动住户和租住户,闹起事来,那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楚天舒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要乱了阵脚。现在,所有的眼睛都盯在自己的身上,一旦出现失误闹出乱子来,别说当不成搅屎棍,没准马上就要灰溜溜地滚蛋。   楚天舒定了定神,靠近了黄灿,问道:“老黄,你情况比我熟,你说说看,有多少和他类似的情况?”   黄灿并没有马上回答楚天舒的问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围观的人群。   楚天舒随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些围观的人当中大多是附近的住户和租住户,他的目光从这一张张脸上滑过,这一看,他也就看出了端倪。   这些人当中神情大不相同,站在外围的一看就是纯粹来看热闹的,他们的眼神中只有好奇与兴奋,站在前排的人是大多数,从装束上来看,他们应该是真正的老住户,他们的眼神则显得非常的复杂,既有点深沉,又有点疑惑,似乎还带着点冷漠。   夹杂在中间有一部分人则比较特别,他们衣着光鲜,眼神中充满了狡黠和算计,还有点看笑话般的幸灾乐祸,楚天舒猛然意识到,这些人可能怀着从拆迁补偿中获取额外利益的不良企图,伺机而动,他们才是这群人当中最危险的因素。   黄灿看了看人群之后,却没有回答楚天舒的问题。   是不敢回答,还是不愿回答,或者兼而有之?   维稳办的陈科长沉不住气了,他看了看楼上的男子,又看了看楚天舒,着急地问道:“楚主任,你看这怎么办?”   楚天舒说:“没有派人上去做工作吗?”   陈科长说:“派了,可是王平川油盐不进,上去个女同志,被他骂哭回来了,上去个男同志,差点被他打残疾了,再没人敢上去了……”   黄灿插话说:“这家伙脑子有点问题,而且年轻的时候还练过几天武功,跟他讲不清楚道理。”   脑子有问题?那他哪来的钱买房子,又怎么会想到通过楼房加层来追索补偿费用?又为什么会以跳楼相威胁来对政府施压?这一连串的问题令楚天舒更加的疑惑了。   楚天舒小心翼翼地问道:“老黄,那你看该怎么办?”   黄灿抬头看了看楚天舒,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马上又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那能怎么办呢?唉,先把这家伙哄下来再说吧,只要不出人命就谢天谢地了。”   “是啊,是啊。”维稳办的陈科长附和道。   “那怎么才能哄的下来呢?”楚天舒又问了一个近乎白痴般的问题。   黄灿这会儿看楚天舒的眼神就多了几分鄙夷,心想:哼哼,看着倒像是挺精明的,原来也不过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陈科长也眼巴巴地看着黄灿,在他看来,本来寄予了巨大希望的楚天舒似乎也没辙了。   黄灿故作迟疑地想了想,又看了看围观的人群,压低了声音说:“楚主任,这个我也不知道说得合不合适啊。我看也只有先答应他的条件,把他从楼顶上哄下来,然后再慢慢做工作吧。”   “对,对,对。”陈科长点头赞同。作为维稳办的头头,他的职责就是一个消防队员,哪里起火就把火灭下去,只要别闹出大乱子来,其他的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了。   答应他的条件意味着什么?   楚天舒马上算了一笔账,答应了王平川的条件,那就等于三层的房子要按七层的面积来补偿。于此同时,也相当于答应了围观人群中的很多人,他们加层的、栽种的、违规搭建的房子都可以获得补偿。   “那怎么行?”苏幽雨年轻气盛,立即提出了反对。“拆迁补偿是有政策的。”   楚天舒对苏幽雨的印象发生了改变,原先他以为这丫头一定是有关系有背景的一个花瓶,从她对该地区的情况和拆迁政策的熟悉以及毫不掩饰的泼辣来看,她应该是一个踏实肯干富有正义感的女孩子。   “你左一个政策,右一个规定,可是他听不进去,”黄灿似乎对苏幽雨的反对很是不满,声音也大了起来:“小苏,那你说怎么办吧?”   围观的人群中大概看出了他们的争议,有人在喊:“人命关天,你们还管不管啊?”   马上有人煽动说:“是啊,他们连我们的死活都不放在心上,还能相信他们的狗屁政策吗?”   “现在狗屁也不要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王跳楼啊。”   “老王要是有个好歹,他们要承担全部的责任。”   “不答应我们的补偿条件,我们绝不搬迁。”   “对,不搬!”   ……   围观的人群骚动起来,有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在又喊又叫。   黄灿摆着手上前说了句什么,但他的声音马上被淹没了。   “滚!你算什么东西,你说话算数不?”   “走狗!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你少糊弄我们,让那个当官的来说。”   “对!给报社电视台打电话,看看当官的是怎么不作为的。”   ……   楚天舒一直没说话,冷眼旁观着几个叫得最凶的人。他让陈科长、苏幽雨和黄灿一起继续做着劝说工作,自己则走到一边,给黄天豹打了一个电话。   黄天豹兄弟年轻时在沿江一带打码头,王平川的年纪与他们三兄弟不相上下,楚天舒判断,王平川作为一个无业人员,多年前就能买得起三层楼的房子,也应该是一个捞偏门的主儿,黄家三炮至少对他会有所了解。   “三哥,我问个人看你知道不?”楚天舒说:“有个叫王平川的,你听说过吗?”   黄天豹问:“是不是住东大街?”   “对!”楚天舒立即看到了一线希望。   黄天豹无奈地说:“兄弟,你别招惹他,他脑子有点毛病。”   “呵呵,我没招惹他,是他自己要跳楼。”   “跳楼,那他妈的是真有毛病了。”黄天豹也觉得不可理解。“他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跳楼?”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想闹一闹,多搞点拆迁补偿费吧。”   “他孤家寡人一个,要那么多钱有屁用!”黄天豹骂道:“就他那狗脑子,肯定是被人利用了。”   “呵呵,我猜也多半是这样。”   黄天豹不耐烦地说:“他要跳就跳吧,你管他干什么?”   楚天舒苦笑着说:“三哥,这事就该我管呢。”   黄天豹叫道:“我靠,他又不是仪表厂的下岗工人,这鸟事怎么又该着你管了?”   楚天舒说:“三哥,我调出国资委了,现在就负责沿江一带拆迁的事。这事一两句话我跟你说不清楚,你把他的来历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把他劝下来。”   “我说兄弟,你怎么尽摊上这些烂屁眼的事儿呢?”黄天豹都替楚天舒抱屈,他说:“王平川是张大帅割头换颈的师兄弟,年轻的时候与张大帅一起打天下,用头替张大帅挡了一拳才落下了毛病,此后一直由张大帅照顾着,这家伙犯起浑来六亲不认,身手又好,谁也拿他没办法。”   楚天舒问:“那张大帅的话他也不听吗?”   黄天豹笑道:“呵呵,也只有张大帅制得住他。不过,张大帅也很护着他,兄弟,这事儿我可帮不上你,你要能躲着尽量躲着,他耍横的时候,我们都不敢惹他。”   楚天舒说:“三哥,我惹不起可是也躲不起啊。”   黄天豹听楚天舒这么说,也有点着急了:“那怎么办?”   楚天舒说:“我上楼顶去会会他。”   黄天豹叫道:“不行!兄弟,你搞不定他的,你别管,由他去吧。”   “三哥,他要真从楼上跳下来,那肯定会有一场大乱子。”楚天舒毫不犹豫地说:“没有退路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跳楼。”   “哎,哎,哎……”没等黄天豹再多说,楚天舒挂断了手机。   这时,人群中一阵骚动。   “记者来了,好啊。”   “那个……是不是第一现场栏目的美女主播?”   “对,就是她,太好了。”   人群自发地闪开了一条道路,向晚晴带着摄制人员赶到了现场。   楚天舒迎上去,低声问道:“晚晴,你怎么来了?”   向晚晴说:“接到报料,我就赶过来了,天舒,你怎么在这?”      第251章 真傻假傻      楚天舒苦笑,说:“运气不好,第一天到指挥部报道就赶上了。”   向晚晴四下看看,问道:“就你带的队,其他的领导呢?”   “其他的领导忙着呢,”楚天舒笑道:“呵呵,就我刚到没鸟事,申国章就把我派过来了。”   向晚晴没有理会楚天舒的自嘲,问道:“怎么回事?有人要跳楼?”   “是,你看,就是他,”楚天舒伸手指了一下楼顶上的男子,说:“我得上去把他劝下来。”   向晚晴说:“我陪你上去。”   楚天舒说:“不行,他脑子有点毛病,我担心有危险,人多了怕刺激了他。”   “光天化日之下,能有什么危险?”向晚晴急了,道:“我才不怕呢,还能有伊拉克的战场危险,还能比那天在咖啡馆里还危险?再说了,两个人上去还能有个照应……”   看向晚晴视新闻胜过生命的犟劲上来了,楚天舒忍不住笑了,他说:“晚晴,楼顶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多一个人只会多一份危险,哪里还谈得上互相照应呢。”   向晚晴想了想,说:“你是不是怕我像云朵那样被别人挟持了?那你一个人上去,就不危险吗?”   楚天舒再次笑了笑,说:“我没事。你忘了,我会分筋错骨手。”见向晚晴开始有点犹豫,楚天舒又说:“晚晴,我是不会让你上去的。”   向晚晴问道:“为什么?”   楚天舒坚定地说:“晚晴,你和云朵亲如姐妹,万一真出个什么事,我怎么跟云朵交待?”   向晚晴心头一热,道:“你呢?你和云朵已经亲如一家了,万一真出个什么事,我又怎么跟云朵交待?不行,我还得陪你上去。”   楚天舒真急了,他急切地说:“晚晴,我和云朵真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得了得了,你看这里这么乱,不是我们煽情的地方。好了,我上去了。”   向晚晴一把扯住了他。   “晚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楚天舒想了想,低声说:“你帮我把现场和周边的情况拍摄下来,我以后或许用得上。”   “好吧,你注意点儿。”向晚晴松了手,顺势拍去了他衣服上不知道哪里蹭上的一块灰白的印子。   楚天舒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快步走进小楼,拾阶而上。   很快,楚天舒就爬到了顶层,他停下来,略为平息了一下呼吸,上了顶层。   “哇,他上去了?”人群中有人惊呼。   “嗯,还算有胆子。”   “是啊,老王发起飙来,可是谁也拦不住。”   “别乱,看他怎么办吧。”   陈科长、黄灿、苏幽雨等人站在人群前面,都仰着脖子望向楼顶。   消防人员在楼底下铺上了软垫,严阵以待。   向晚晴布置了两组镜头,一组架设在楼下对准了楼顶,一组是手持摄像机在悄悄地记录下现场人群和周边楼层的情况。   楚天舒一露头,王平川正一只脚在里一只脚在外,还在满不在乎地晃荡,他看见有人上来了,瞪着眼问道:“你,干什么的?”   那是一张凶狠又略显呆滞的脸。   王平川身体强壮,满脸的胡子,厚厚的嘴唇在微微的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   “我是负责拆迁补偿的,听说你对补偿有看法,上来跟你谈谈。”楚天舒扔给他一颗烟。   王平川一伸手就接住了,身形基本上未动,烟也丝毫未损,楚天舒一看,果然手上的功夫不浅。他斜眼看了楚天舒一眼,眼神虽然还是不太友善,但比刚才的凶狠稍稍好了一点。   王平川点着了烟,说:“你别跟我讲什么狗屁的政策,那个我不懂,我只知道,我要七层楼的补偿,你要是做不了主,我也不难为你,但是,今天要没个说法,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楚天舒差点儿没给他逗乐了,你这都要跳楼了,还算不为难?那得怎么着才算为难呢?   看来,王平川脑子确实有点不太清白。   楚天舒硬着头皮开口了:“大哥,我叫楚天舒,我还跟你说实话,我也不是做主的,因为政府的事得靠政策做主。哦,对了,不用跟你讲政策,不过,我问你,你要那么多的钱干什么?”   楚天舒打算把王平川绕糊涂,然后瞅准机会将他从楼顶边缘拉回来。   不过,王平川不买账,他翻了一眼,说:“你管的着吗?”   楚天舒反问道:“你说我管得着还是管不着呢?”   这么一问,真把王平川问糊涂了。   楚天舒趁热打铁,又问了一句:“我管不着,那张大帅管不管得着呢?”   王平川眼睛直了,问:“什么?你认识我张大哥?”   楚天舒笑眯眯地问:“你说我认识还是不认识呢?”   “你……你想骗老子?”王平川突然被激怒了,他把大半截子烟一扔,站起来叫嚣道:“姓楚的,你以为老子不敢跳吗?”说着,两只脚一起站到了楼边缘上。   哇!楼下又是一阵惊呼。   “等等,”楚天舒摆了摆手,装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说:“大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商量完了我陪你一起跳,行不?”   跳楼还有人陪着,好玩!王平川果然坐了下来,摸了摸口袋,又向楚天舒伸出了手,说:“哥们,再给来一颗。”   楚天舒掏出烟来,故意作害怕状不敢靠前,王平川只得把一只脚又移到了楼沿的里边,接过烟,又恢复了骑墙的状态。   楚天舒抹了一把冷汗,也学着王平川的样子骑在了墙沿上,与他面对面地坐着,用贪婪的口吻问道:“大哥,我要是同意了按七层楼给你补偿,你能分我多少?”   王平川抽了口烟,歪着脖子,直愣愣地看着楚天舒,突然说:“你也要分,他也要分,那还剩多少啊?”   楚天舒忙问:“还有谁要分啊?”   王平川想了一会儿,说:“黄灿,还有别的人,他们都说要分的。哎,对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他们不让我说。”   楚天舒听了,大吃一惊:难道这一出戏是黄灿暗中导演的?还有,别的人又是什么人?   “你不分给我钱,我为什么要帮你呢?算了,那我不跳了,你一个人跳吧。”楚天舒说着,把迈出去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   “不行,你说了要陪我跳的,不能说话不算数。”王平川傻劲儿上来了,他伸手就要揪楚天舒。   楚天舒早有防备,一步跳到了楼顶中间,笑道:“呵呵,你以为我傻呀?我又分不到钱,我为什么要陪你跳?”   楚天舒以为王平川会追过来,那样的话,就有机会可以找机会把他从楼顶上引下去。但是,王平川没上当,他站在楼沿边,傻笑起来,说:“呵呵,你以为我傻呀,你想把我骗过去,对吧?”   楚天舒暗暗好笑,这王平川到底是傻还是不傻呢?   “你怎么不傻?你他妈太傻了?”楚天舒骂道。   “妈的,你敢骂我?”缺心眼的人最忌讳别人说他傻,王平川真有点急了,他叫道:“你再敢骂我,我就跳给你看了,他们说了,我要摔死了,有你的好看。”   楚天舒吼道:“我说你是真傻,你要是摔死了,钱不都归了他们呀。”   王平川愣住了,眼珠子乱转,好像是在琢磨自己到底傻还是不傻?   这时,楚天舒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我是楚天舒。”楚天舒举着手机,眼睛却还在看着发呆的王平川。   “我是张大帅。”手机里传来了张大帅的声音。“小楚,你是不是和王平川在一起?”   楚天舒说:“是的,张校长,我正在劝他呢。”   张大帅听上去也松了口气,说:“谢谢你,小楚,你让他接电话。”   楚天舒举着手机,对着王平川喊道:“老王,张大帅你张大哥让你接电话。”   “你骗我!不接!”王平川瞪着眼睛叫道。   楚天舒按了免提键,手机里传出来张大帅低沉的声音:“平川,大哥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王平川又楞了一下,突然从楼沿上跑了过来,抢过楚天舒手里的手机,哭喊道:“大哥,大哥,他们都把我当傻子呢,我不跟他们玩儿了。”   张大帅在电话里严厉地说:“大哥不许你跳楼,听明白了吗?”   “呜呜,我明白了,”王平川果然老实了,他抽泣着说:“大哥,我,我是想给你挣一大笔钱呢。”   张大帅说:“平川,你的心大哥知道,大哥有的是钱,大哥不需要钱,只需要你好好活着,懂吗?”   王平川说:“嗯,我听大哥的。”   张大帅说:“好了,大哥告诉你,你现在听小楚的,把手机还给他,跟他下楼,再不许胡闹了。”   王平川乖乖地把手机递给了楚天舒,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在等着楚天舒发话。   “谢谢你,张大哥。”楚天舒顿时松了一口气,感激地说。   “小楚,你救了我兄弟一命,该我谢你才是。”张大帅说:“不过,一码归一码,我有言在先,拆迁补偿的事儿,我不掺乎,我劝你也尽量别介入太深。好了,有空我请你吃饭,再见。”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第252章 女人命苦      楚天舒把王平川领到了楼下,不知道谁带的头,人群中响起了一片掌声。   在黄灿、苏幽雨等人的劝说之下,围观的人群逐渐地散去,一场跳楼危机总算是化解于无形。   楚天舒看了一眼表,现在是上午十一点钟,也就说,他连报到的时间加上才到任三个小时,就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考验,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心里非常清楚,现在根本没有到松劲儿的时候,刚才暂时阻止了王平川的跳楼,只不过是一个阴差阳错的机缘巧合,在这跳楼的背后,还有很多的有待揭开的谜团,随后将要面对的,还会有更大的波折坎坷,更大的激流险滩。   与陈科长、黄灿握手告别,楚天舒带着苏幽雨准备上车,向晚晴跑了过来,她把楚天舒拉到一边,说:“天舒,你的怀疑没错,有些人的表现有点蹊跷。”   楚天舒正要说话,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号码,显示的却是冷雪,他心里一紧,立即接通,惊问道:“冷雪,怎么了?”   “老楚,老楚。”手机里冷雪的声音有气无力,把楚天舒吓了一大跳。要知道,冷雪是受过特种训练的人,不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打击,不可能会出现这种虚弱无助的状态。   莫非又遭到了什么人的报复袭击?   楚天舒顾不得身边还站着一个向晚晴,忙问道:“冷雪,你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冷雪说:“老楚,我对不起你。我……”说着说着,她竟然开始啜泣了。   “怎么了?冷雪,你说话啊。”楚天舒抱着手机连惊带吓急出了一头的汗,他不停地叫道:“冷雪,你在哪?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了,我都会娶你的,你听见了吗?你不要干傻事!”   电话里的冷雪哇地哭出声来了。   他要娶冷雪?那云朵怎么办?一旁的向晚晴听了,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手捂在了嘴巴上,好像生怕自己会喊出声来。   冷雪哭着说:“呜呜,老楚,我在医院里,省人民医院,八楼,我……”   果然是受伤了!怪不得冷雪这么虚弱,她还怀着孕呢。   这是楚天舒的第一反应,他立即说:“好,你别急,我马上赶过来。”   冷雪突然大叫了起来:“不,老楚,我没事,你别过来,我真的没事。”   楚天舒不容分说挂了电话,再看身边,已经没有了向晚晴的身影,他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上了车回了筹备组和指挥部的办公小楼。   楚天舒与向晚晴说话以及接冷雪电话的功夫,苏幽雨已经把消息传回来了。   筹备组和指挥部上下群情振奋。   自成立以来,拆迁所遇到的困难和阻力折磨着大多数人的神经,从副组长上官紫霞到拆迁工作组的苏幽雨等人,几乎每天都要面对着巨大的压力,磨破了嘴皮不说,还时刻提心吊胆地害怕酿出突发事件来。   每次遭遇围攻,总是这个半傻不傻的王平川闹得最凶,说又说不通,道理讲多了他就来蛮的,谁也拿他没办法。这一次他威胁着要跳楼,所以才没人敢带队出面去处理。   可楚天舒头一天上班就单枪匹马摆平了王平川的跳楼事件,这能力,这水平,这胆识,这手段,不服还真不行。   所以,楚天舒回来了,申国章也要走出办公室站在门口亲自迎接。他握着楚天舒的手,大声地说:“小楚,辛苦了。小刘,你去通知筹备组的领导和部门负责人,中午在凯旋大酒店给楚主任接风洗尘。”   “申局,谢谢了。”楚天舒忙说:“我女朋友受伤住院了,正在省人民医院抢救,我得赶去临江一趟。”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严不严重?”申国章表现出了极大的关切。   楚天舒说:“刚接到的消息,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申国章说:“那好,你赶快去,就用指挥部的车吧。”   楚天舒说:“谢谢申局,指挥部刚成立,事多,车也紧张,我还是自己开车去吧。”   “也好,小楚,你快去快回吧。”申国章拍了拍楚天舒的肩膀,说:“拆迁这块儿的事儿还需要你替我多操心呢。”   楚天舒出了指挥部,打车回了丹桂飘香,开上凌云志车,以最快的速度直奔临江市。   路上,再拨打冷雪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楚天舒想了想,还是拨打了向晚晴的电话。他连忙道歉:“晚晴,对不起,冷雪出事了。”   “是吗?楚天舒,这事儿你别跟我说,你应该去跟云朵说。”向晚晴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她不等楚天舒再多解释,直接挂了电话。   中午十二点左右,楚天舒赶到了省人民医院。   这年头,医院里看病的人真多,大厅里挤得满满的,像一个嘈杂的集市,各色人等来来往往,却很少能够看到一张笑脸,就像蹲过监狱的人才真正懂得自由的可贵一样,人只有生病了才知道健康的重要。   也许人们的面部表情也是可以相互传染的,到医院里来的人不是自己不舒服,就是亲人有病情,哪里还有心思笑呢,每个人似乎都神色凝重,带着一种死鱼般的脸色。   楚天舒发疯般冲进了电梯。   当他出现在八楼电梯口时,却远远地看见,冷雪正望着自己。   冷雪坐在八楼候诊厅绿色的塑料坐椅里,眼睛一直盯着电梯口,楚天舒一在那儿出现,她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楚天舒一眼就看到了她,朝她快步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看清楚,冷雪的脸色苍白,因为她平时不习惯于笑,所以,她这个时候的笑显得越发的软弱无力,好像努了很大的力,才把脸上的肌肉调动起来,而且眼睛里还含着泪花。   “老楚,我知道你会来的,我一直在这儿等着。”冷雪虚弱地说,脸上的那个微笑还在。   楚天舒走过去,从下往上地打量了她一番,见并没有什么伤口,便放心了些,抓住了她伸过来的一只手。   医院里开了暖气,冷雪的手却冰凉冰凉。   楚天舒问道:“冷雪,你到底怎么啦?”   冷雪痴痴地望着楚天舒,喘了喘气,说:“老楚,对不起,我……我做掉了。”   “什么对不起,你做了什么?”楚天舒不解地问。   冷雪靠在楚天舒的身上,痛哭,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楚天舒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冷雪,抬头看了看周围,到处是不友善、鄙视、甚至仇恨的目光。   楚天舒有些忍不住了,声音大了一些,问道:“冷雪,你别哭啊,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呀。”   冷雪抬起头,泪眼婆娑,伤心欲绝。   这时,一位胖大嫂走了过来,指着楚天舒的鼻子,大声地指责道:“你就不能好好说,你还算个男人吗?”   楚天舒一愣,一脸迷惑地看着她。   “你看什么看,说你几句你还不服气啊?”胖大嫂继续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你看来这里的人,有哪个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谁没有老公陪男朋友陪?只有一种人才没有人陪,小姐。你不知道吧,医生护士们对小姐下手可重了,你知道她遭了多大的罪,吃了多大的苦吗?”   “大嫂,你说什么呢?谁是小姐?”楚天舒更是一头雾水。   胖大嫂几乎气急败坏了,她骂道:“你真不是个男人,自己鸡巴快活完了,还让女人一个人来做人流,我看你简直禽兽不如。”   人流?楚天舒突然感觉心头一阵针扎般的疼痛,他看了看胖大嫂,又看了看妇产科的牌子,低下头问冷雪:“冷雪,你疯了,谁让你来的?”   冷雪噙着泪,没有回答楚天舒的问话,而是对胖大嫂说:“大嫂,不怪他,是我瞒着他来的。”   胖大嫂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唉,女人啊,就是命苦哦……”说完,摇摇头走了。   楚天舒抱着冷雪的头,让它紧紧地贴在自己的怀里,说:“冷雪,你傻呀,那可是我们的孩子。”   冷雪在楚天舒的怀里呜呜地哭得很伤心,她说:“老楚,都怪我不好,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我就后悔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楚天舒紧紧地搂着冷雪,一声没吭。   一个担架推了过来,一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在哭喊:“我的孩子……”   冷雪受了刺激,身体一阵颤栗,她说:“老楚,扶我起来,我们走吧。”   医院的电梯很大,大得能够推进去一副带轮子的活动担架床,满满地可以挤进去二三十个人。门诊楼里的电梯几乎每一层都停,因为每一层都有上下楼梯的病人和家属。   楚天舒生怕别人挤了冷雪,伸出两条胳膊撑在电梯壁上,把冷雪围在自己的双臂之间,冷雪搂着他的腰,紧紧地依靠着他。   出了电梯,楚天舒扶着冷雪,慢慢地往停车场上移。   楚天舒脱下外衣披在了冷雪的身上,问道:“怎么样?”   冷雪说:“好多了,就是感觉心里慌慌的,头重脚轻。”   楚天舒说:“我背你吧。”   冷雪四下看看,说:“没事,我能挺得住。别让人笑话我太没用,你扶着我慢慢走吧。”      第253章 士别三日      一到了车上,冷雪就把头靠在了楚天舒的右边肩膀上:“老楚,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我从来没有感觉过像今天这么虚弱,那么苦的训练我都挺过来了。”   楚天舒心疼地说:“冷雪,你别说话了,闭上眼睛养养精神吧。”   冷雪说:“老楚,我好害怕呀,我看见有一个女人,做完以后在床上好像没躺几分钟,爬起来就走了,没事一样。”   楚天舒没说话,这不是体质问题,心灵的打击和伤害可以摧毁任何人的精神,再坚强的人,精神垮了,整个人也就夸了。   他没有急着开车,而是伸出胳膊从冷雪的后背环绕过去搂着了她的肩膀,试图给她一点点安慰。   冷雪仰起脸来看他:“老楚,你骂我吧。”   楚天舒摇摇头,说:“冷雪,是你该骂我,我太自私了,只顾自己的工作,对你关心不够……”   冷雪伸手捂住了楚天舒的嘴,说:“不,是我不好,我应该跟你商量一下的。”   楚天舒鼻子一酸,说:“冷雪,你别说话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   冷雪答应了一声,就再也没吭声了。   两个人默默地坐在车里。   车内的温度渐渐升了起来,冷雪也在楚天舒的怀抱中感受到了温暖和满足,心里一点点踏实下来,原本苍白的脸上有了红润。   楚天舒却是一片茫然,事发如此突然,令他思绪万千。   作为一个男人,楚天舒或许不知道人流刮宫的全过程,但是,他非常清楚,那是一种血肉分离,在身体最里面最敏感的部位实施的血肉分离。一想到冷雪这么一个坚强的人也在肉体与精神的痛苦中几乎崩溃,可想而知,那是一种多么残酷的折磨与摧残啊。   楚天舒在心里检讨自己,虽然口头上答应了要与冷雪结婚,但是,却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个男人应有的主动,冷雪是敏感而又执拗的一个人,她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在敷衍塞责而心灰意冷才出此下策?   从她在走上手术台之前还给自己打了电话,似乎又不应该是这样?   冷雪从楚天舒的怀里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咧咧嘴,说:“老楚,你在想哈呢?你真的不怨我?”   “冷雪,我不怨你。”楚天舒捧着她的脸,说:“我在想,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不!”冷雪用力地摇头:“老楚,我没有对你失望,我对你充满了信心。”   “冷雪,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想拖累你。”冷雪很认真地说:“我问过玉芬嫂子了,孩子生下来,吃、喝、拉、撒、睡,半夜生病上医院,打各种各样的疫苗,有多少事呀。还有,那么一个软软的小东西,洗澡、穿衣、喂奶,哎呀,那个难啊,我真的很害怕。”   “傻话,”楚天舒说:“孩子一天一天地长大,会在地上爬了,会叫妈妈了,会摇摇晃晃地走第一步了,我们再苦再累也乐在其中。”   冷雪从楚天舒的怀里挣脱出来,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她伸手在楚天舒的脸上摸了一把,说:“老楚,我想过了,我答应过吴兆君,我这辈子是不会离开梦蝶姐的,你呢,你会放弃你的奋斗吗?”   现实击溃了冷雪的梦想!   楚天舒问道:“冷雪,你刚才不是说对我充满了信心吗?”   “是的,我对你的前途和未来充满了信心,”此时的冷雪恢复了她冷静的一面,她坚决地说:“所以,我才决定不让孩子拖累了你。”   楚天舒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伸两只手把冷雪的脸捧住,认真地看,突然把她抱住,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冷雪趴在他的怀里,轻轻地啜泣。   楚天舒说:“对不起,冷雪,让你受苦了。”   “我愿意,我愿意,我真的愿意。”冷雪幸福地不断地喃喃自语。   楚天舒该紧紧地抱着她,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良久,冷雪从楚天舒的怀里抬起头,说:“老楚,送我回去吧。”   楚天舒问:“去哪?”   “世外桃源呀,玉芬嫂子和凌锐、盈盈他们一定都在等着我回去。”冷雪说:“哎呀,我的手机忘了开了,他们一定着急了。”   冷雪手机刚一开机,短信和未接电话的提示都涌了出来。   冷雪回拨了吴梦蝶的电话:“梦蝶姐,我没事儿,手机……没电了,我没注意。……我真的没事儿,你放心,老楚和我在一起。……对,我正在回去的路上,嗯,很快的。”   楚天舒发动了车子,出了医院,上了绕城高架,朝江北经济新区的方向驶去。   冷雪抱着手机,又给谭玉芬回了短信。   进了“世外桃源”,来到别墅前,谭玉芬早等在了门口。   冷雪一下车,谭玉芬就拉住她的手,看了看她的脸色,顾不上和楚天舒打招呼,就把她拉进了小楼。   凌锐和盈盈看见了楚天舒的车,都欢叫着跑了出来。   楚天舒下车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走进了小院,老爷子正坐在院子里和闻家奇聊天。   闻家奇果然今非昔比了,他穿了一套笔挺的中山装,鼻子上架了一副价值不菲的老式圆框眼镜,手里握着一把檀香折扇,原先杂乱的头发梳理得油光水滑,从中间分得整整齐齐,乍一看,确实像一个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   果然,人靠衣衫马靠鞍!这么一包装,闻家奇身上便不见了猥琐之气,多了几分仙风道骨。   楚天舒也不由得叫道:“哎,闻大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闻家奇起身,抱拳拱手:“哈哈,楚老弟,我刚才还和老伯说起你呢。”   楚天舒问候了老爷子之后,又笑着问道:“是吗?又卖弄你的神机妙算呢。”   闻家奇神定气闲,说:“呵呵,这不是卖弄,是确实如此。”   老爷子起色比上次好多了,他也站了起来,说:“小楚,是真有这么回事,闻大师刚过来,他说是专程来等着你的。”   楚天舒依旧是不敢相信:“大师,你还真有这么神奇?”   闻家奇摸了一把光溜溜的尖下巴,摇头晃脑地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楚天舒大笑:“哈哈,老闻,你这一得意,又暴露出算命先生的本色了。”   闻家奇和老爷子都跟着大笑了起来。   正说笑着,闻家奇的口袋里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   楚天舒不由得笑出声来:“呵呵,老闻,你鸟枪换炮了。”   闻家奇嘘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非常郑重的神态接通了电话,他刚一开口,楚天舒就听出来这闻家奇的变化不是一般的大,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也说得非常的流利。   “龚老板,对不起,今日十卦已完,只能明日提前预约了。”闻家奇很客气了拒绝着,对方可能还在纠缠,他依旧一副铁嘴钢牙:“龚老板,老朽有言在先,钱财乃身外之物,超过十卦,准与不准没有把握,你就是付出十倍的价钱,老朽也不能妄语。”说完,不待对方多说,挂了电话。   楚天舒笑道:“哈哈,老闻,看来你真成大师了,居然还端起了架子,付十倍的价钱也不肯出手。”   闻家奇装作不满道:“那还不是因为你,要不,到手的钱我能不赚吗?”   “因为我?”楚天舒极其不解地问道:“我碍着你赚钱了吗?”   “当然,”闻家奇神气十足地说:“就因为你今天要来,我才把所有的业务都推了。不过,这些有钱有势的家伙心里都虚得很,总想找地方给自己谋取点心理安慰,他们的钱不赚真是对不住老天爷。”   楚天舒笑道:“呵呵,老闻,你赚了钱,应该分一半给我才对,要不是我,你还在穷山沟里装神弄鬼呢。”   闻家奇连声说:“好说,好说。”   楚天舒突然问道:“哎,老闻,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算准了我今天要来的?”   闻家奇扶了一下眼镜,故作神秘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楚天舒趁其不备,劈手夺下了闻家奇的眼镜,说:“老实交代,否则,眼镜我没收了。”   “唉,楚天舒,我跟你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了。”闻家奇无奈地苦笑着,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副一模一样的老式圆框眼镜戴在了耳朵上,说:“好在我算准了你会有这一手,特意多准备了一副,嘿嘿。”   楚天舒劈手又要抢,闻家奇早有防备,退后了一步,躲过了。   盈盈爷爷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人说闹,开心得皱纹里都充满了笑意。   这时,谭玉芬站在门口招呼道:“小楚,进来吃饭吧。闻大师,你赔爷爷再坐会儿。”   楚天舒跟着谭玉芬进了厨房,谭玉芬给他端上来热腾腾的饭菜。   “嫂子,冷雪呢?她好像也没吃饭吧。”楚天舒坐下来,问道。   “我让她喝了碗鸡汤,上楼休息去了。”谭玉芬白了他一眼,责怪道:“你们男人啊,真是太粗心了。”   楚天舒抬起头,望着谭玉芬,低声说:“嫂子,你都知道了。”      第254章 克夫之命      “你们那点事连闻大师都瞒不住,还能瞒得住谁?”谭玉芬说:“嫂子是过来人,我刚才看见冷雪走路就觉得不对劲儿,一问,她就跟我说了。”   楚天舒一时无语。   谭玉芬看了看外面的老爷子和闻家奇,低声说:“小楚,嫂子这回要说你几句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让冷雪一个人去呢?万一要落下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啊。实在怕别人知道,可以跟嫂子说一声啊,未必你连嫂子也信不过吗?”   “不是,嫂子,”楚天舒愧疚地说:“我也是接到冷雪的电话赶过来的,她突然自己做的决定。”   “哦,这样也好。”谭玉芬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说:“小楚,你快吃饭吧。”   “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楚天舒拿着筷子疑惑地问。   谭玉芬问:“冷雪不想给你生孩子,她怕拖累你,对吧?”   楚天舒轻轻滴点了点头,说:“她有这么个意思,但是,我向她承诺过,我会娶她的,我要对我们的孩子负责任。”   “唉,冷雪是个好姑娘,”谭玉芬轻轻叹了口气,说:“只可惜,她没嫁给你的命啊。”   听到这里,楚天舒坐不住了,他把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霍地站了起来。他怒气冲冲地说:“嫂子,我明白了,这是闻家奇出的馊主意?我找他算账去!”   谭玉芬一时拉扯不住,楚天舒已经冲进了院子里,一把抓住了闻家奇的手臂,骂道:“闻家奇,你也太缺德了。”   闻家奇正在和老爷子谈天说地,突然手臂被楚天舒狠狠地抓住了,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楚天舒,说:“小楚,你轻点,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这一抓啊。”   “哼,我叫你胡说八道。”楚天舒又加了点力气,疼得闻家奇龇牙咧嘴地嚷道:“哎哟,本大师从不打妄语,哎,哎……”   楚天舒冷笑了一声:“哼,你狗屁的大师,老实交代,你对冷雪都说了些什么?”   老爷子看闻家奇痛苦的神情,也沉下脸,不高兴地说:“小楚,闻大师一个斯文人,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嘛。”   谭玉芬也赶了出来,拉住楚天舒的手,责怪道:“小楚,松开手,别惊动了冷雪和孩子们。”   楚天舒回头看了看楼上的窗户,松开了手。   这时,一辆豪华版凌云志车停在了院子门口,吴梦蝶从车里下来了。   吴梦蝶低声向司机说了句什么,司机就把车开走了。   闻家奇像看见了救星一般迎了上去。   楚天舒也走过去,问道:“师姐,你怎么来了?”   吴梦蝶笑道:“天舒,我再要不来,闻大师就要吃苦头了。”   楚天舒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听闻家奇也在一旁讪笑,又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一扶眼镜,将目光望向了天空。   进到客厅坐下,谭玉芬给大家泡了茶。   吴梦蝶对忙碌着的谭玉芬说:“玉芬,你和爷爷先去休息吧,我跟天舒和大师他们说几句话。”   “好,爷爷正好也该休息了。”谭玉芬说着,领着老爷子上了楼,回了他们的房间。   吴梦蝶说:“天舒,你来的正好,冷雪打掉孩子的事我正好要向你解释一下,这事儿责任在我,与闻大师无关。”   “师姐,你……”   “我也没想到冷雪会自己跑医院去采取措施。”吴梦蝶摆手制止了楚天舒,用坚决的口吻说:“但是,我们都觉得冷雪和你在一起,不合适!”   楚天舒惊愕道:“师姐,这不是合适与不合适的问题,我要对冷雪和孩子负责。”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先要彻底打消冷雪的这种念头。”吴梦蝶说:“如果出自私心,我还是希望冷雪能从我弟弟的情感中解脱出来,但是,你们之间的交往更多的是出于一时冲动,而不是真正的互相爱慕。天舒,这一点你承认吗?”   面对吴梦蝶的质问,楚天舒无言以对。   吴梦蝶说:“天舒,我们都认为你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所以你对冷雪作出了婚姻的承诺,但是,你还是一个干大事的男人,冷雪和你在一起,不仅无助于你的事业,反而会拖累你,这不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也不是冷雪所愿意看到的。”   “所以,你们就劝冷雪去打掉孩子?”   “不,我们根本无意去伤害一个孩子,”吴梦蝶摇摇头,说:“那天我和你通完电话,感觉有些蹊跷,就和冷雪谈了,冷雪只告诉了我你答应和她结婚,并没有告诉我她怀了你的孩子。”   “那你们,”楚天舒看看吴梦蝶,又看看闻家奇,问道:“都和她说了些什么?”   “我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她和你在一起不合适!”吴梦蝶说:“天舒,我真诚地希望你和冷雪将来都美满幸福,如果你愿意放弃你的仕途加入凌云集团,我会为你们操办婚事,但是,如果只是为了一个不期而至的孩子而仓促结合,我不得不狠下心来劝冷雪慎重考虑。”   当时,吴梦蝶与冷雪谈得很严肃:要么,楚天舒放弃仕途,要么,冷雪放弃爱情!   这是摆在冷雪面前的两难选择!   恰逢此时,新近包装出炉的闻家奇以周易大师的身份,在吴梦蝶的巧妙安排下,出奇制胜地搞定了凌云集团的老古董,迫使他的儿子离开了凌云集团,由此在临江市相术界名噪一时。   处于为难之中的冷雪,突然想起了去年国庆期间与楚天舒一起上秀峰山闻家奇给楚天舒测字时好像说过,楚天舒命犯桃花,与她的命运不合。   女人到了进退两难的时候便很容易会想到要寻求心灵安慰。   遭遇情感纠葛时,女人就傻了。   冷雪受过严格的特警训练,意志力十分的坚强,但这并不代表她不需要排解内心的紧张,不需要从心理上得到一种解脱。   冷雪便抽空去找了闻家奇。   闻家奇一开口便把冷雪镇住了。   他说,冷雪,你怀孕了。   所以,当闻家奇煞有介事地说到楚天舒命中属木,遇到火命之人将来会旺不可言,前途无量,而冷雪的命中属水,两人命数不合,如果勉为其难结合在一起,只会令其仕途破灭,成为一块腐木。   冷雪听了半信半疑。   最后,闻家奇一咬牙,说出了一句,冷雪,你的命太硬了。   如果说吴梦蝶的一番话只是动摇了冷雪的信心,闻家奇的这句话就彻底摧毁了她的所有幻想,精神支柱如一棵腐朽的大树,一瞬间轰然倒塌了。   冷雪傻了,她多次听老古董他们提起过,吴梦蝶就是命硬,这样的女人,克夫!   可不是吗?   喜欢上了吴兆君,眼睁睁地看着吴兆君死于歹徒的枪口之下。   喜欢上了楚天舒,差点也一起丧命于山洞之中。   心灰意冷的冷雪这才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害了楚天舒。   于是,在考虑再三之后,她决定打断肚子里的孩子,彻底了断这一段命数不合的情感。只是在走上手术台的最后一刻,没能控制住不安的情绪,才忍不住给楚天舒打了一个电话。   听到吴梦蝶说到这些,楚天舒既感激又黯然,他痛心疾首地说:“唉,我太对不起冷雪了。”   吴梦蝶说:“我比你更了解冷雪,并不是她真的有铁石心肠,而是她担心,如果孩子生下来,你的心理负担会更大。长痛不如短痛,这是他们从严酷的训练场上总结出来的经验。”   闻家奇见楚天舒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来,才说:“小楚,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顺其自然吧。”   楚天舒毫不客气地顶了他一句:“你没听伟人说过人定胜天吗?”   “嘿嘿,我们其实是一个意思嘛。”闻家奇不怒反笑,说:“小楚,你与冷雪之间发生的这一切,正是上天给你制造的一个麻烦,恰恰被我等凡夫俗子用人力战神了。”   楚天舒没好气地斥责道:“老闻,我告诉你,你这些牵强附会招摇撞骗的骗术在我这里行不通!”   吴梦蝶说:“小楚,你冷静点。闻大师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楚天舒冷笑道:“师姐,难道就因为他帮你摆平了那个老古董,你也就对他顶礼膜拜了吗?”   吴梦蝶摇摇头,很认真地说:“不,天舒,老祖宗几千年传下来的东西,我们都应该怀有几分崇敬。”   闻家奇解释说,风水之术并非像外人所说的那样,完全是在骗人,它实在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而且这其中确实藏龙卧虎。当然了,信口开河的江湖骗子也很多,而且十个当中有八个是绝对在骗人的。   这也是风水学说至今为止还一直被斥为封建迷信的主要原因。   楚天舒还是不敢相信闻家奇的话,但是,吴梦蝶介绍了闻家奇搞定老古董的过程,又让楚天舒不得不承认,闻家奇作为一个风水人,又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经过了几天的精心策划和布置,闻家奇在公园散步中邂逅了凌云集团的老古董。   自此,老古董的霉运就开了头。      第255章 有舍有得      向来迷信的老古董与闻家奇相谈投机,闻家奇利用北宋奇书中的记载和搭脉诊断,一口断定老古董早在很多年之前就阳事不举。   这一句,正切中了老古董最隐秘的私处,老古董由此对闻家奇刮目相看。   闻家奇趁机蛊惑,套出了老古董不举的原因是当年被大老婆带人捉奸在床惊吓所致,又得知他休了大老婆之后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小老婆,正苦于不能享受美色而郁闷之极。   闻家奇便从北宋奇书中找出一个韭菜炒猪卵子的偏方,重振了老古董多年失去的雄风,老古董就此将闻家奇奉为神明。   经老古董的引荐,闻家奇又结识了他的小老婆和他与前妻所生的儿子。   闻家奇一观面相,老古董的儿子有一股浓浓的阴暗之气,双眼无神,很是黯淡,依北宋奇书来看,应该是在外面花天酒地所致。闻家奇一口断定,老古董的儿子煞气太重,恐祸事不远,且有可能祸及双亲。   老古董和他小老婆一听都大惊失色,唯有其儿子不屑一顾,接了一个相好的电话便出了门。   闻家奇也欲甩手而去,老古董和他小老婆苦苦哀求,一定要让闻家奇出一个避祸之策。   闻家奇趁机提出去了老古董和他儿子在凌云集团的办公室,故弄玄虚地指出两人办公室的风水布局,煞气互相对冲,两人之间有很强的吸煞功能,天长日久,必将损伤一人。   老古董忙问:“大师,有没有破解的办法?”   “破解倒不是问题。只是……”闻家奇很为难地说道。   老古董已经完全被闻家奇的神奇所迷惑,他立即表态不管花多大代价,只要能保住他们父子平安就行了。   闻家奇闭着眼沉吟半晌,又再次在两个办公室里察看了一番,轻轻地叹了口气。   老古董沉着脸说:“大师,请不必为难,我这大半辈子经历过大风大浪,有事你只管直言就是了。”   闻家奇这才慢悠悠地说:“要想避祸,你父子二人不能在一起谋财。”   这话意味着,老古董父子二人当中必须要有一人离开凌云集团。   对此,老古董犹豫不决了,他还一直耿耿于怀要父子联手将吴梦蝶赶下凌云集团执行总裁的宝座呢。他苦苦哀求道:“大师,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破解之法吗?”   闻家奇只得说:“我先调整一下风水布局看看吧,但,凡人要与天命抗争,怕也只能避一时之祸,恐怕难免一生之灾。”   老古董说:“大师,此话怎讲?”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闻家奇掐掐手指头,说:“今晚令公子当有一劫,如能避之,则可安定一段时日,容老朽拼尽毕生之学化解此股煞气。”   可是,还没等闻家奇开始施法化解,当天晚上,老古董的儿子酒后驾车,与一辆大货车发生碰撞,所幸抢救及时才保住了性命。   虽然吴梦蝶和闻家奇没有明说,但是,楚天舒明显能感觉得到,这起车祸绝对不会是一个巧合的偶然事件。   老古董此时对闻家奇信服得五体投地,随即向凌云集团董事会提出辞呈,回家和小老婆享受天伦之乐去了。   由于老古董在临江商界浸淫日久,很有些威望,在他的鼓吹之下,闻家奇周易大师之名悄然传开,平日里与老古董来往甚密的富商纷纷找上门来,求大师指点,闻家奇从判断病情入手,借助三王柳所著的北宋奇书,屡屡看破他们的男女之事,一时,闻家奇之神奇更被传得神乎其神。   摆平了老古董,吴梦蝶在凌云集团的地位可谓是固若金汤,她出资在临江市区为闻家奇购置了一套房子,闻家奇堂而皇之地当起了周易大师,闻风而来的富商官员不乏其人,而定下的每天只算十卦的规矩更是吊足了这些人的胃口。   楚天舒哪有心思去考虑闻家奇的财源滚滚,这件事情给他的震撼太大了。   一个总是被人鄙夷为骗子神棍其貌不扬的闻家奇,摇身一变成为了有钱有势人追捧的周易大师,这其中除了闻家奇确有些真才实学之外,更说明那些有钱有势的家伙们心虚胆怯,官位和财富来得不明不白,才让闻家奇等风水人有了市场。   “天舒,事已至此,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所做的这一切,这既是在对冷雪负责,也是在对你负责。”吴梦蝶诚挚地说:“如果你和冷雪要责怪的话,那就责怪我这个姐姐没有当好。因为,在我的内心里,一直把冷雪当成了我的妹妹,把你当成了我的弟弟。”   听了吴梦蝶这感人肺腑的话,楚天舒百感交集,哽咽着说:“师姐,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个结果对冷雪的心灵和身体都伤害太大了,我心里实在是太愧疚了。”   “不,天舒,应该愧疚的是我这个当姐姐的,”吴梦蝶动情地说:“我承认这事儿我有私心,我真的……舍不得让冷雪离开我,当然,还有凌锐。”   冷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了,她一直站在客厅外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此时,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冲进了客厅,扑进来吴梦蝶的怀里,哭着说:“梦蝶姐,你别说了,我不会离开你和凌锐的,永远不。”   这时,吴梦蝶的目光中也闪烁着泪花,她抚摸着冷雪的后背,柔声说:“好妹妹,都怪姐姐不好,让你伤心受苦了。”   楚天舒站起来,走到冷雪的身边,低声说:“冷雪,是我对不起你,和师姐无关,你要怪就怪我吧。”   “不,不,”冷雪摇着头说:“我谁也不怪,只怪我命不好。”   闻家奇看着这感人至深的一幕,也站了起来,取下圆框眼镜,抹了一下眼角,说:“冷雪,那些命数不合的话都是我胡诌的,请你不要往心里去,你和天舒的事儿还是你梦蝶姐姐说的对,你能想明白就好。”   冷雪松开了吴梦蝶,抬起头,擦干了眼泪,笑笑说:“梦蝶姐,老楚,还有闻大师,你们都别说了,打掉孩子是我自己的主意,跟你们无关,我已经想好了,我要跟姐姐过一辈子。”   吴梦蝶笑着责怪道:“傻妹妹,尽说傻话。女人,总是要嫁人的。”   冷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脸上泛起了红晕。   “好了,天舒,你回去吧。”吴梦蝶说:“你记住了,很多人为你付出了很多。”   楚天舒点点头,看了冷雪一眼,说:“嗯,师姐,可冷雪她刚……”   吴梦蝶横了他一眼,说:“天舒,冷雪交给我和玉芬嫂子,你还不放心吗?”   “那好吧,谢谢你们帮我照顾冷雪。”楚天舒起身告辞。   吴梦蝶说:“好了,我也得走回集团总部了,天舒,你顺便送我一程吧。”   冷雪还要送楚天舒和吴梦蝶出门,被刚从楼上下来的谭玉芬拦住了:“冷雪,外面风大,你现在不能受凉。”   闻家奇将楚天舒和吴梦蝶送到了院子外的车前。   楚天舒重重地握了握闻家奇的手,又回头向还站在窗口的谭玉芬与冷雪挥了挥手,然后钻进车里,驶出了“世外桃源。”   楚天舒明白,吴梦蝶让自己送她回集团总部,绝对不是顺便送一程那么简单,她一定是有话要单独和自己说。   吴梦蝶说:“天舒,你跟师姐说实话,你答应和冷雪结婚,并不是出于爱情,而是为了尽一个男人的责任。”   楚天舒不得不承认,吴梦蝶不仅具有非同一般的洞察力。   “可是,师姐,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你把冷雪当成了你的妹妹,你就应该知道,这对她的内心和身体都是一种极大的伤害。”楚天舒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吴梦蝶,但这么一说,也等于是默认了吴梦蝶的判断。   “天舒,我也把你当成了我的亲弟弟。”提到早已故去的弟弟,吴梦蝶有些黯然,她说:“冷雪可能适合我的兆君弟弟,但她不适合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认为你是一个干大事的男人,我这么做,是为了不让你陷入到这种无谓的感情纠葛中不能自拔,你应该有更好的女孩子来帮助你实现你的抱负!”   楚天舒听了,心里涌起一股温暖,至少到目前为止,除了父母之外,还没有其他人能如此发自内心地关心过他的感情与事业。   楚天舒向吴梦蝶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低声说:“师姐,我总觉得,这对冷雪有点……不太公平!”   “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拿得起放得下!”吴梦蝶郑重其事地说:“天舒,如果放不下错的,你就永远找不到对的。”   楚天舒脸上有些发烫,他甚至不敢从后视镜中与吴梦蝶的眼睛对视。   “天舒,我建议你近期别和冷雪见面了,让她好好地休养。”说到这里,吴梦蝶的语气沉重起来:“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有感情,有欲望,有追求,所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啊。”   “嗯。”楚天舒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256章 洗耳恭听      吴梦蝶停顿了一下,又说:“在经济学上有一个机会成本的概念,说的是在资源有限的条件下,商家选择了一个产品就必须放弃其他的产品,这好比凌云集团与鲲鹏实业的竞争,我选择了收购仪表厂,就只有放弃造纸厂。”   吴梦蝶的比喻形象直白,也是楚天舒工作中所见证了的事实。   在仪表厂竞购结束之后,鲲鹏实业顺利拿下了沿江大道上的青原市造纸厂。   楚天舒终于露出了笑容:“师姐,我明白了。”   “呵呵,在资源稀缺的世界中,我们每一次选择都必须把握一个收益最大化的原则!商场如此,我想官场也是如此吧。”吴梦蝶也笑了,她说:“天舒,既然你选择了在仕途上奋斗,那么,就必须让你可能获取的资源发挥出最大的效益。”   “师姐,你是说,婚姻和爱情也是一种资源吗?”楚天舒的眉头跳了一下,但这也没有逃过吴梦蝶的眼睛。   “天舒,你是不是觉得师姐这个说法过于冷酷了?”说这话的时候,吴梦蝶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低落。   “不,师姐,你对我的关心足以证明你不是那种绝情无义的女人。”楚天舒开着车,用余光瞥了吴梦蝶一眼,说:“你在商场拼争中得出的经验,值得我在官场上好好学习和借鉴。”   吴梦蝶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说:“天舒,你能这么想也就不枉费了师姐这一片苦心了。其实,我也知道,感情上的选择不可能像做生意那么绝对,因为,它的价值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你的身边有很多优秀的好女孩,我相信你能把握好,她们也能把握好。”   楚天舒突然想起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他所接触的几个女孩子,吴梦蝶都有过接触,他突发奇想,问道:“师姐,如果用你眼光来判断,她们中的哪一个更适合我呢?”   吴梦蝶莞尔一笑:“天舒,你太……狡猾了,把这么一个大难题交给师姐。”   “嘿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看着楚天舒得意的神情,吴梦蝶真的觉得他就是一个调皮的弟弟。   “嗯,我对她们了解不多,我随便说说,你可不要太当真啊。”   “师姐,你说说看嘛,反正这又没有其他人。再说了,就算是你这个师姐帮我相中了哪一位,人家也未必能愿意当你的弟媳妇呢。”   吴梦蝶开心地笑了起来,她略略思考了一会儿,说:“我首选向晚晴,宁馨那个小丫头挺可爱的,算第二人选吧,杜雨菲也还不错……”   楚天舒忍不住问道:“那白云朵呢?”   “呵呵,就是那个要给你当二奶的医生吧?”吴梦蝶摇了摇头,笑道:“如果你打算娶她,那还不如现在就让冷雪嫁给你。”   楚天舒极力掩饰住内心的失望,笑着问道:“师姐,理由呢?”   吴梦蝶很干脆地说:“没理由,这种事情,女人只凭自己的直觉!”   楚天舒却不依不饶地问道:“师姐,向晚晴不过是一个新闻记者,宁馨可有一个当司令的老爸,你为什么不把她当做首选呢?”   “如果单从对你仕途有帮助来说,宁馨或许有她的优势,但是,这丫头太过精灵鬼怪了,我担心你会被她消磨了斗志。”吴梦蝶突然大笑了起来,说:“天舒,我说过了,这只是我的感觉,具体怎么选择,我可不干涉啊。”   楚天舒诡异地笑笑,说:“嘿嘿,你刚才不是说过了,要资源效益最大化嘛。”   吴梦蝶伸手在楚天舒的脑门上点了一下,说:“哼,你呀,和兆君一样,满脑子的坏心眼,就惦记着把师姐绕进去呢。”   楚天舒一歪头,笑得很是得意。   吴梦蝶撩了一下头发,说:“好了,不开玩笑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楚天舒答应道:“嗯,师姐,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对于沿江一带的拆迁,指挥部有什么安排?”   “不好意思,我到指挥部才上了几个小时的班,处理了一起突发事件就赶到临江来了,具体情况还真不清楚。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困难和阻力相当的大!”   “我知道,拆迁是所有工作中最头疼的难题,”吴梦蝶点头表示理解,问道:“天舒,仪表厂的拆迁有没有可能尽快完成?”   楚天舒问道:“师姐,很着急吗?”   吴梦蝶看出了楚天舒的疑惑,苦笑了一下:“当然,凌云集团的投入从竞购签约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发生了。”   楚天舒说:“师姐,按照规定,建设工期不是应该从开工那天才开始算吗?”   吴梦蝶看了一眼车窗外,说:“是的,但是,一个楼盘的建设,我们不能等开工再做啊,例如施工队伍的选择、原材料的采购,还有方方面面的审批手续,这些都不能等开工之后再做,所以,拆迁时间多延长一天,各种资源就白白损耗了一天。这个数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啊。”   楚天舒终于明白了吴梦蝶的意思,他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师姐,我刚进指挥部,拆迁工作具体是如何计划的我的确不清楚,不过,有可能的话,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好的。”吴梦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天舒,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不要把精力浪费在这种儿女情长上,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新的工作当中。”   楚天舒很轻松地一笑,说:“呵呵,师姐,你这个要求和我们的工作并不冲突,不仅不冲突,而且完全一致。我想,从市领导到指挥部的每一个人,恐怕都盼着拆迁工作尽快完成。”   吴梦蝶收起了笑容,不无忧虑地说:“天舒,对于拆迁,我经历得比你多,我可没有你那么乐观啊,我劝你也要做最困难的准备。”   “师姐,我会的。”楚天舒虽然答应得挺痛快,但是他见吴梦蝶的语气和表情都有点严肃,不由得暗道:难道会有人希望拆迁工作长久地拖下去吗?拖下去,谁又会是受益者呢?   “对了,天舒,你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吴梦蝶突然问道:“就是那个世纪阳光的老板。”   “哈哈,他叫卫世杰。”楚天舒笑道:“在师姐面前,他算个狗屁的老板。”   “请你文明点好不好。”吴梦蝶的眉头皱了一下,说:“生意场上,能赚到钱的都是老板。”   楚天舒点头表示认同,还等着吴梦蝶继续说下文,但是,她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抬头,已经可以看到凌云集团的总部大楼了。   吴梦蝶又想起了闻家奇帮她摆平老古董的事儿,便说:“天舒,你推荐的闻家奇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风水促人脉,搭人缘。你还真别瞧不起他这个周易大师,或许以后你在官场上也用得着。”   楚天舒点头笑道:“师姐,我明白,他也是一个可以产生效益的资源。”   吴梦蝶说:“行了,你靠边停车吧,我就在这儿下。”   离凌云集团总部大楼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楚天舒缓缓将车停靠在了路边。   望着吴梦蝶离去的身影,楚天舒还在思考她刚才所提到的闻家奇。   当今官场,大官大风水,小官小风水,无官不风水,风水术在官场中有泛滥的趋势。在升官发财的特殊时期,一些官员往往会延请风水师来替自己布置风水,或为祈求官运亨通,或为增加制胜的信心。网上时有披露某地某某官员建“升官桥”、“入阁楼”的趣事,他们对风水学的痴迷崇拜,令人叹为观止。   是啊,闻家奇能够帮助吴梦蝶赢得集团内部的斗争,或许某一天,他也可以成为自己在官场斗争中一个出奇制胜的武器。   官场与商场一样,所有的争斗从来就不只是用钱和权就可以彻底解决问题的。   你有钱,你的竞争对手说不定比你出手更阔绰。你有关系,你的竞争对手说不定比你有更强的背景和后台。你代表着一部分人的利益,你的竞争对手同样也有他的利益群体……   所以,当几方势力的角逐势均力敌时,在获胜的欲望支使下,自然就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势力被引进来。而这些见不得光的势力,在寻找到了固定的目标之后,不管是为了获取钱财,还是为了将来能得到一个强有力的保护伞,都会为之竭尽全力。   而且很滑稽的是,当这些边缘势力不断被打压的同时,某些人又不惜代价的想要借助它们见不得光的力量,来达到自己升官发财的目的。   很早以前,涉黑势力曾经在官场和商场竞争中发挥过不小的作用,但很快成了被严厉打击的对象,已经遭到各方的唾弃,风水师恰到好处地补充进了这种见不得光的边缘势力之中。   刚刚启动车子,楚天舒的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竟然是王致远。   王致远开玩笑道:“楚主任,到了临江也不跟我打个招呼,你是真不把我当朋友啊。”   楚天舒听了大吃一惊,他怎么知道我到了临江呢?      第257章 煞费苦心      楚天舒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惊异,用平静的口气说:“呵呵,过来办点私事,正准备赶回去,就没想要打扰王老板了。”   “哈哈,你到了临江我总该尽一尽地主之谊吧。”王致远直截了当地说:“时间不早了,我想请你吃顿饭,楚主任不会不赏光吧。而且,我单独请你一个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天舒再要推辞就显得太不给王致远面子了,虽然他猜不透王致远的用意,但心里非常清楚,既然王致远能够掌握到自己的行踪,那么,这恐怕就不只是吃顿饭那么简单。   “呵呵,王老板如此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楚天舒想着刘春娜派往凯旋大酒店的事儿也需要找机会说一说,今天正好可以当面向王致远提出来,于是,便很爽快的答应了王致远的邀请。   “好,五点半,城西的云雾山庄云空楼。”王致远显得胸有成竹,马上定下了时间和地点。“楚主任,你在什么地方,我派车过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开了车。”楚天舒谢绝了王致远要派车来接的好意,实际上,他既不想被王致远的人看到他和凌云集团的吴梦蝶有过密切的接触,也不想让旁的人看到他与鲲鹏实业的王致远过从甚密。   现在处于一个敏感的时期和位置,楚天舒尽量要考虑到各种各样的小细节。   显然,王致远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把请吃的地点选在了相对比较偏僻的云雾山庄。同时,他也考虑到了楚天舒还要连夜赶回去,而云雾山庄离临江西的高速出入口也非常近。   好在楚天舒上次带着宁馨去过一次云雾山庄,所以,路上并没有耽搁太多的时间,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便看见云雾山庄那富有特色的庄园式建筑。   刚在停车场停好车,便有工作人员走过来询问有没有预定,在听说是云空楼的客人时,很麻利地给车辆的号牌套上了一个红色的布套。   楚天舒上次带宁馨来云雾山庄,由于注意力都在跟踪而来的光头男等人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今天才五点多钟,天还没有黑下来,看到这个细节,不由得暗暗感叹,云雾山庄的老板替顾客想得真是周到。   来云雾山庄请客休闲的客人几乎都不愿意太过招摇,老板很好地迎合了客人们的心理,给了客人们一个安心享用各种服务的空间,这也是云雾山庄的赚钱之道。   楚天舒没有停留,目不斜视,一直跟着迎宾小姐快步转过一个屏风,往里面的九曲回廊走去。   进了云空楼之后,王致远还没有到,楚天舒发现自己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几分钟,他正好利用这几分钟,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阁楼的布置。   云空楼比楚天舒上次来过的碧云楼更加的奢华和宽敞。   说是一个就餐的包厢,但云空楼完全超出了一般包房的意义,而更像是一整套的房子。客厅、餐厅、书房应有尽有,甚至透过落地的玻璃窗,还能看到一个亭台楼阁花卉池塘一应俱全的小花园!   楚天舒几乎不敢想象,在寸土寸金的省城近郊,会有这么一大块的空间只单单为了放一张餐桌!   他脑子里马上产生了一连串奇怪的问题:在这里吃一顿饭得花多少钱?王致远如此不惜血本只请自己一个人,他的用意何在?   “对不起,我来晚了。”门外响起了王致远爽朗的声音。   楚天舒与王致远热情握手。   王致远看了一眼表,说:“我请客,还让你等着,真是不好意思啊。”   楚天舒摇了摇头,说:“哪里,是我早来了几分钟。”   这时,客厅里立着的一盏座钟准确地半点报时。   王致远把时间把握得如此精准令楚天舒有些震撼。   约会守时是一种美德,稍微早到一点是有礼貌的表现。可是,在下班的高峰期,王致远开车从城区到近郊还能保证不疾不徐恰恰提前一分钟赶到,这里面所蕴含着的意义就非同小可。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惜时如金,掌控自如。   楚天舒在省人民医院第一次见到王致远,他带了三辆高级轿车,四个保镖护送,显示出十分的高调炫耀,不过,今天见到的王致远仿佛换了一个人,谦和热情,全然没有了那天的傲慢,也没有带一个随从。   这一方面可以说明这一次他是真心把楚天舒当成了朋友来接待,另一方面也说明他上一次摆威风是想要把楚天舒震慑住。   即便如此的轻车简从,任何人见了他也不敢产生轻视和怠慢。   这种掩饰不住的气势恐怕就来源于他资产背后的那一连串不容忽视的零吧。   在当今社会,一个男人所拥有资产的多寡都注定了这个男人会拥有什么样的风度和气质。虽然王致远是一个依靠祖辈背景起家的富二代,但是,米国留学的经历,多年商场的历练,已经将他打造成了一位内外兼修的优秀男人。   和上一次在医院一样,王致远轻而易举的就掌握住了两人之间的谈话进程。   这也很正常,时下的楚天舒虽机敏有余,但阅历和资历所限,尚未达到能与王致远比肩的高度。   不过,楚天舒有一个特长,善于从有阅历的人举止谈吐中学习和吸收有价值的东西。   “楚主任,一会儿你还要开车,我们就不喝酒了。”王致远接过迎宾小姐递过来的一张菜单,瞟了一眼又点点头还给了迎宾小姐。“好,三分钟之后上菜。”   楚天舒本想礼节性的客气几句,可是王致远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他继续说道:“菜肴我在来之前就订好了,不知道是否合你的口味,不过,我一直都认为,我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每一分钟都要让它给我带来财富。哈哈,楚老弟,我是不是太俗气了?”   楚天舒也跟着笑了起来,说:“致远兄,你这不是俗气,而是不同凡响。”   王致远没有称呼楚天舒的职务,而是直呼楚老弟,楚天舒也顺势将王老板换了致远兄。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改变,立即将两人的谈话导入了私人的范畴,关系无形中又显得亲密了不少。   王致远笑着示意让楚天舒在沙发上坐下,马上有漂亮的服务小姐奉上了香茗。   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里的服务小姐不仅美丽而且很懂规矩,接受过专门的形体训练和礼仪培训,脚步轻盈,身形婀娜,始终保持着微笑,服务到位却又让客人几乎觉不出她们的存在。   王致远没有问楚天舒来临江的目的,楚天舒也没有探听王致远怎么得知自己到了临江,两人像久违的老朋友一样喝着茶谈笑风生。   两个不同凡响的男人如果不是竞争对手的话,很容易达成默契。   王致远说:“老弟,今天是你履新的日子,我正准备登门向你道贺,没想到你就到了临江,真是天赐良机,也说明我们有缘啊。”   “致远兄,你太客气了。”楚天舒说:“平调而已,哪里值得你登门道贺呢。”   “据我所知,筹备组与指挥部合署办公,确实影响了你的级别,但是,一个职位管着两个方面的事儿,权力却大了不少哇。”王致远忽然笑了一下,笑容中透着他固有的自负:“哈哈,不是我自夸啊,虽然我不在官场,但官场的事儿还是知晓一些,只要你老弟把握得好,职务晋升那是早晚的事儿。”   王致远这一番话向楚天舒透露了两个方面的信息,一,他对青原市的官场动态和内幕了如指掌,二,他有能力帮助楚天舒的职务晋升,前提是楚天舒要把握得好。   王致远说话总是包含着丰富的信息量,而且有些信息还有点隐晦,思维不够敏捷的人,很容易跟不上他的谈话节奏。但是,楚天舒与王致远有过交锋,了解他说话的方式和机巧,自然听得懂王致远的话里话外的含义。   楚天舒一拱手,客气道:“呵呵,致远兄见多识广,老弟我很是佩服啊,以后还请老兄多多指教啊。”   楚天舒这几句话也向王致远透露了两个方面的信息,一,我听懂了你话里的意思,二,你有什么需要“指教”的请直言不讳。   “哪里,哪里,”王致远摆着手,却低下头喝茶,并没有顺势把话题转移到“指教”上来。   既然王致远只喝茶不开口,楚天舒也沉住气,端起了茶杯。   楚天舒当然明了王致远独自一人把自己请到云雾山庄来,绝不会只是吃饭喝茶这么简单,只是他不明白,王致远如此煞费苦心,究竟是什么目的。所以,他也打定了主意:任你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在王致远没有暴露出真实的目的之前,绝不先开口。   事实上,王致远停下来喝茶的目的,就是在等着楚天舒开口。   凡是了解王致远背景的官员,是巴不得能与他建立良好关系的。因为搭上了他,那不亚于仕途插上了一双顺风的翅膀,看似不可能发生的奇迹都有可能发生。   当然,如果得罪了他,一切灾难也都有可能发生!      第258章 可耻下场      以王致远的精明,自然看得出楚天舒的态度。   现在他心里对眼前这个年轻的正科级官员又多了几分敬佩。   本来,像楚天舒这般年纪和级别的官员是不入王致远的法眼的,这些年鲲鹏实业在全国各地攻城掠地开发楼盘,政府里的各级官员见得多了,很多人听到他的名字,都要流露出巴结之意,能在他面前做到不动声色的实属凤毛麟角。   而楚天舒无疑是其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因为王致远已经把关系拉近到了两个人单独座谈称兄道弟的程度,楚天舒却依旧还能表现得镇定自如,不卑不亢。   王致远决定继续向楚天舒施加影响,他放下茶杯,笑着问道:“老弟,你还记得那个方文达吗?”   楚天舒听到方文达的名字,心里忽然一惊。他笑道:“呵呵,当然记得,他是省国资委的副书记,是我在国资委工作时的领导。”   “哼,领导?”王致远却把脸一沉,说:“过去是,过了今天就不是了。”   楚天舒愕然:“致远兄,我没听懂,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天下午,他被省纪委请去喝茶了。”王致远说到这,又慢悠悠地端起了茶杯,揭开茶杯盖,轻轻地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小啜了一口,那气定神闲的架势,恍若就是在向楚天舒表明,方文达就是倒霉在他的手上。   一名官员被纪委请去喝茶,几乎就是“双规”的代名词。   楚天舒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动了不该动的歪心思。”王致远重重地放下了茶杯,眼睛里闪过一丝怒容。   楚天舒还是大惑不解。   他从简若明嘴里得知,方文达能当上国资委的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就是因为靠上了省纪委副书记何天影,如果只是动了不该动的歪心思,应该还不至于被省纪委请去喝茶吧。   是不是因为方文达喝多了,被楚天舒设计误导上了欧阳美美,被唐逸夫堵在了床上,唐逸夫恼羞成怒之下把他告发了?   楚天舒马上否认了这个想法:不会!唐逸夫没有胆量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欧阳美美而去抖搂这种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而且,王致远说的是,方文达动了不该动的歪心思!   难道,王致远指的是方文达打了简若明的鬼主意?   楚天舒哪里知道,简若明是王致远的初恋女友。   王致远为了追求家族的财富而忍痛与简若明分手,娶了一个红三代,他为了减轻内心愧疚,帮助简若明获取了青原市国资委主任一职,在得知方文达动了她的歪心思之后,动用关系,迫使何天影不得不挥泪斩马谡。   这年头,像方文达这种心术不正的官员,要把他整垮可以找的理由实在是太多了。   个中缘由王致远不明说,楚天舒自然不便多问。   王致远看似轻松却十分肯定地传递给楚天舒的信息是,惹恼了我,官至省国资委的副书记也同样要落得一个可耻的下场。   只是不知道,王致远要是得知了楚天舒已经拿下了简若明,他还有没有这么好的心情和楚天舒坐下来喝茶聊天外加称兄道弟。   话已至此,楚天舒不得不考虑要满足一下王致远那颗虚荣的心了。   在强势人物面前装逼也是一门艺术!   装不到位显得没有城府和涵养,装过了头就显得太过矫揉造作了!   楚天舒的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他适时提出了一个要求:“致远兄,有件小事我想请你帮忙,不知道该不该讲?”   王致远立即眼里放光,他一伸手说了一个字:“讲!”   楚天舒说:“我调出国资委之前,听说要向凯旋大酒店选派出资方代表,我向简主任推荐了办公室的一位女同志,简主任让我向你通报一下。”   鲲鹏实业承包经营凯旋大酒店,国资委选派出资方代表,按照程序应该先征求鲲鹏实业的意见,对此,王致远是一清二楚的。   “她叫什么名字?”   “刘春娜。”   “哈哈。”王致远大笑起来。   “致远兄,你笑什么?”楚天舒有点莫名其妙。   “这个名字我听关浩宇说起过。哈哈,你今天一说,就让我想起了你的一句名言。”王致远指着楚天舒,笑着大声道:“我的人,天王老子也不能动!这句话,我非常欣赏。”   啊?!这个王致远也知道!   一定是关浩宇以前与王致远酒足饭饱之后,将楚天舒的这句名言当做笑料告诉了王致远。   楚天舒不置可否地讪笑。   “没问题!哈哈,你的人我必须要关照。”王致远毫不迟疑就答应了。   “谢谢。”楚天舒举起了茶杯。   “不客气。”王致远也举起了茶杯。   三分钟之后开始上菜,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子。   满桌子的菜肴相对于两个人吃饭来说,用丰盛两个字来形容是绝对不够的,用奢侈也绝不为过。   “楚老弟,我们以茶代酒,边吃边聊。”王致远拉着楚天舒入座。   精致的茶杯在不经意间便撤换了一套,又在不经意间,整个阁楼里只剩下了宾主两个人。   随着餐饮文化的深化和普及,吃与喝早已不是餐桌上的主题,吃之外的交流才是如今请客吃饭的重头戏。   楚天舒这次先发制人,他端起茶杯说:“致远兄,感谢你的盛情款待,也感谢你把我当朋友。”   “不,不,朋友这个词太空泛了,我可不希望我们仅仅只是朋友关系。”王致远摆手道:“说句不怕老弟你见笑的话,到了我这个层次,所接触到的人个个都会自称是我的朋友。但是,他们却未必个个都是我值得交往的朋友。”   同样,楚天舒听懂了王致远这话里的两层意思,刚才他所说的朋友,一种是真正的肝胆相照,是他认为值得交往的那一类,不过这种情况在当今社会已经不多见了;更常见是他所说的空泛的另一种,就是可以相互利用投桃报李的朋友关系。   王致远刚才所泛指的朋友,肯定是后一种,而像这种相互利用投桃报李的朋友,他身边一定有很多,而且也很管用,因为当他们为王致远办了事之后,总会得到相应的或者超值的回报。   楚天舒客气道:“呵呵,致远兄,那我就不客气地高攀了。”   “言重了!”王致远又开口了,他等的就是楚天舒这句话:“我身边的朋友太多了,多得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搞不清,但是被我认为值得交往的朋友并不多,而我给值得交往的朋友所下的定义是能够精诚合作。”   精诚合作!   这四个字重重地落到了楚天舒的心头,这又是一个已经被用滥了的词。   现在商界、官场几乎都在谈合作,可是“合作”这个词的含义太深奥也太复杂了,也在人们的滥用中逐渐地变味了。   两个无赖合起火来坑蒙拐骗,这可以叫合作;官商勾结各取所需,这也可以叫合作!   但这远谈不上精诚合作。   不仅要合作,而且还要精诚,这就是王致远请吃饭的最终目的楚天舒当然深谙王致远所谓精诚合作的奥妙,只是他现在还不明白,王致远费这么大力气跟他谈合作,究竟是有什么具体的图谋。   楚天舒再次保持了沉默。   王致远神情严肃了起来,说:“楚主任,你知道我们前不久拿下了造纸厂,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对于鲲鹏实业的这次开发来说,你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楚天舒笑了:“致远兄,你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一个正科级的助理而已,上面还有申局长等好几个正副指挥长,我充其量不过是一个马前卒,负责带着几个人跑跑腿而已。”   他这倒不是在故意谦虚,对一个整天和省市级领导混迹在一起的王致远来说,一名正科级的干部的确就是个小卒。   “呵呵,老弟,你可别忘了象棋里有这么一句术语,叫过河的卒子顶大车,到了最关键时刻是可以决定胜负的。”王致远很认真的回答道。   自从进了这间包厢,楚天舒一直就被王致远压着一头,虽然这和王致远的气势有关,但是也和楚天舒一直在改变容易冲动的缺点有关。他在不明了对手实力的时候,学会了隐忍。   而现在,楚天舒决定采取主动,他微微扬了扬头,直视着王致远,目光十分的坦然:“致远兄,承蒙你看得起我,帮我的忙还给了我这么高的评价,造纸厂的拆迁,以后打交道的机会还有很多,不管于公还是于私,我都希望我们能够精诚合作。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能做到的,我绝不推诿,做不到的,我会明说,不耽误你另想办法,你看这样可以吗?”   王致远笑了,端起了茶杯:“呵呵,老弟果然是爽快人,就凭你刚才这几句话,我就能听出来,我们可以成为实实在在的朋友。来,我敬你一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两人同时举起了杯子,碰了一下,相视而笑,都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第259章 阵阵寒意      王致远放下茶杯之后,笑道:“既然老弟直言不讳,我也就不躲躲闪闪了,我今天请老弟来就是想拜托你一件事,如果能尽快将造纸厂的拆迁工作顺利完成,就算是帮了鲲鹏实业一个大忙了。”   王致远说完了这句话便闭上了嘴,楚天舒以为他还会有下文,但是,王致远只殷勤地给楚天舒布菜,再也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   楚天舒根本没想到王致远做了那么多的铺垫之后,竟然只提了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如果不是吴梦蝶在车里说明了原委,楚天舒简直要把王致远看成是某个市委市政府的领导。   这不太正常,王致远所谓的精诚合作会这么简单吗?   很显然,应该不会!   楚天舒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笑道:“保证拆迁顺利完成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也是我近期的主要工作,造纸厂在我们的拆迁范围之内,完成造纸厂的拆迁是我分内的工作,怎么好说是给鲲鹏实业帮了大忙呢?再说了,拆迁上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也没法向领导交差啊。”   楚天舒一点儿也不着急,他要摸出王致远的底牌。   王致远很认真的看着楚天舒,却看不出他是否在故弄玄虚,他沉吟了片刻才说:“老弟,鲲鹏实业近年来开发的项目很多,拆迁方面遇到的困难和阻力也不少,坦率地说,拆迁是件大难事,用艰苦卓绝来形容也不为过。我们的愿望和政府的初衷是完全一致的,都从心底里盼着拆迁能够顺利完成。但是,很多地方的拆迁都拖了很久,而且越是重要的项目拖得就越久,有的长达十几年也结束不了。”   王致远说的这些,楚天舒当然明白。但是,能把自己的诉求说得像一位忧国忧民的官员,却不是每一个商人所能做得到的。   王致远做到了,可惜他遇到了楚天舒,他的这一番富有艺术性和感染力的演讲并没有引起楚天舒的共鸣。   因为楚天舒对王致远的精诚合作产生了极大的疑问和联想。   以王致远的能量和实力,仅仅只是希望造纸厂的拆迁顺利完成,完全可以直接找到市领导,让他们向申国章下达指示,指挥部为了实现这个本就该实现的目标,还能有推诿的理由吗?   但是,王致远没有这么做,而是找到了具体办事的楚天舒,这其中一定有缘由!   同样具有相当能量和实力的凌云集团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难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吗?   突然,楚天舒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不祥的想法:有人不希望沿江商贸区的拆迁工作顺利进行,而且,这些人的能量就连王致远、吴梦蝶也不敢小视!   此时,楚天舒又想到了申国章上午在会议室里宣布由自己全权负责拆迁工作,明明申国章对自己心怀不满,却把这么一个外人看来的肥差事交给自己,他难道不是别有用心吗?   联想到这一切,楚天舒的心里不由得涌起阵阵寒意。   王致远看出了楚天舒有疑惑,但是,他错把楚天舒的缄默看成了是他在等自己开出合作的条件。   不过,在王致远看来,这太太正常不过了,他所接触的官员当中,哪个不是在谈合作之前要有所图谋呢。   对付有“想法”的官员,王致远轻车熟路,有的是办法。   他只怕官员没“想法”!   王致远苦笑了一下,说:“老弟,你可能还不了解我的苦衷啊。这么说吧,你们在那里拆迁一天,就相当于我们把几捆人民币往青莲江里扔,而且连个水泡都不冒!白扔!你说,我要是把这几捆人民币扔给朋友,是不是还能落个人情不是?”   楚天舒明白,王致远开始抛出诱饵来了。他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致远兄,我刚才说了,你提出来的要求,我能不能办到,都会直接给你一个答复,不绕圈子。说心里话,我不敢打百分之百的保票,我相信,放眼全国,也没有谁敢在春节之前为拆迁的事打保票。”   楚天舒停下来偷看了王致远一眼,发觉他的眼神里有一丝的不快。   他接着说:“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要求跟我们领导对我的要求并不矛盾。所以,我一定会尽自己的最大能力,来保证拆迁如期完成,这不光是为了朋友,为了领导,也是为了我自己。就像老兄刚才说的,这种既帮自己又帮朋友的事儿,我何乐而不为呢。致远兄,你说对吧?”   “太对了!”王致远挤出来一个笑容,说:“我早就看出来,楚老弟是一位有能力有作为有抱负的年轻干部,志存高远,目光远大,要不了多久,肯定会青云直上的。”   王致远认为,楚天舒只字不谈钱,那自然是要谋权了。所以,他紧接着就抛出了他的第二个诱饵。   天底下,不爱钱的官员,这个可以有!   但是,不爱权的官员,这个是真没有!   按说,事情说到这个程度,就可以算是结束了,可是楚天舒的心里却一直有一个怪怪的感觉,他还是觉得这些都只是前奏,后面一定还有某个主题,王致远还没有说。   但是,他还能有什么主题呢?   拆迁的事儿已经说清楚了,接来下盖楼、卖房、赚钞票,至少目前和楚天舒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王致远也若有所思的望着楚天舒,带着淡淡的笑意端起了杯子,朝楚天舒举杯示意,楚天舒不明所以,也就顺势端起茶杯跟他轻轻碰了一下,表示造纸厂拆迁的精诚合作达成了一致。   放下茶杯,只听王致远悠悠说道:“老弟,如果造纸厂的拆迁工作能在春节之前完成,那就相当理想了,那样过完年,正是大干的时候了。”   这回轮到楚天舒苦笑了:“我当然也盼着能在春节前搞完,跟致远兄说句心里话,我都恨不得明天一下子所有的住户都主动搬迁了,拆迁一天不完,指挥部一大帮子人都过不了安生日子,至少,这个年是过不自在了。”   王致远仍旧在笑:“老弟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这种事还真没那么顺当,不是故意给你心里添堵,拆迁过程中,总会遇上些小麻烦。”   楚天舒也笑了:“是啊,何止是小麻烦,有时候简直就是要命啊。”   说到这里,楚天舒便把上午有住户要跳楼的事给王致远简单地说了一遍。   王致远听了,眉头紧锁。   春节之前,维稳是各级政府的第一要务。   人命关天,任何一级官员都不敢马虎,这个时候要想抢在春节之前顺利完成拆迁,势必登天还难!   “非常时期就只好采取非常手段了。”王致远又给楚天舒夹了菜,说:“呵呵,我只是希望千万别让个别钉子户耽误了全盘的拆迁工作。”   王致远的话说得特别的轻松,就好像在说刚才夹的菜味道如何。   可是他这句话,却让楚天舒带着寒意的心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什么叫非常手段?王致远说这番话的意思,一定不是在教他该如何开展拆迁工作,而是在暗示,为了保证拆迁工作的顺利进行,采取非常规手段。   非常规手段能有什么?抓人强拆,还是利用涉黑势力威胁恐吓?   看楚天舒不说话,王致远又笑了:“楚老弟,你可能多心了。我是遵纪守法的商人,绝不会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我刚才的意思是,为了保证拆迁工作的顺利进行,可以加强说服动员的力度,实在不行多给点补偿费也是可以考虑的。这年头,谁都不容易,用我们过年的话来说,破财消灾也未尝不可嘛。”   楚天舒耸耸肩,笑道:“呵呵,致远兄,拆迁补偿是有政策的,我就是想破财免灾也没那个权力啊。”   王致远自问自答道:“政策?政策也是人制定的嘛。再说权力?权力不也是掌握在人的手里吗?”   楚天舒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说:“这些都是领导们的事儿,我可只有执行政策的权力。”   “不,你不仅有执行权,还有建议权。”王致远话锋一转,说:“你放心,我这个人办事有一个原则,请朋友办事不能让朋友为难。”   楚天舒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致远兄,果然够朋友。”   王致远接着说:“我和北湖区、青原市,乃至东南省的有关领导都有过接触,各级领导对于我们的工作都给予了充分的理解,但是,领导的决策不能平白无故地拍脑袋,还得有具体办事的部门和人员向相关领导汇报问题,反映困难,提出建议。”   话到此处,王致远就已经说得十分的坦白了:我只想造纸厂的拆迁工作能够尽快完成,没想着让你去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要你把困难和建议提交上去,剩下的事儿我们自然会去找更高级别的领导。   而从他的话中,楚天舒还听出了另外的一层意思:他和省市各级领导都很熟悉,你和我精诚合作,就等于是傍上了一棵大树,日后的好处多多。当然,也可以反过来理解,你拒绝和我精诚合作,就很有可能和方文达同样下场!   合作还是不合作?      第260章 埋下祸根      理论上来说,王致远的要求并不让楚天舒太为难,决策是领导们的事儿,一旦拍板成文,楚天舒就只是一个政策的执行者,应该错不到哪里去。问题是,楚天舒在成为执行者之前,还要扮演一个建议者的角色,这就有点让他犯嘀咕了。   并不是说与王致远的合作对楚天舒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王致远在上层官场拥有的四通八达的关系,是楚天舒非常看重的,也很想间接地获得这巨大的资源。   这年头在官场上,关系几乎就是一切!   更何况,向上级反映困难提出建议,也一定是以指挥部的名义提交,由只要负责人申国章在有关会议上向领导汇报,就算是日后有什么过错,责任也追究不到建议者头上来。   也就是说,选择与王致远合作,只会给楚天舒带来好处,而没有致命的风险。   那楚天舒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因为他不敢相信,这种天大的好事为什么偏偏会落到他的头上!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有政治抱负吗?   有政治抱负的人多了,申国章就没有吗?他不想再进一步当上副市长吗?   说句实在话,楚天舒虽然很希望能和王致远成为真正的朋友,但是,在仪表厂竞购过程中,他对王致远诸多不择手段的做法有看法,尤其是张伟之死,楚天舒怀疑也可能是王致远在幕后策划,所以,楚天舒对他始终怀有戒备之心。   就在楚天舒犯嘀咕的当口,王致远起身从餐厅走到客厅,拎过来一只黑色真皮皮包,递到了楚天舒的面前。   虽然从答应王致远宴请的那一刻起,甚至是从考上公务员的那一刻起,楚天舒就想到了有一天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可是当这样的情景真的出现了之后,楚天舒此时的心里就不止涌上来阵阵寒意,而是近乎毛骨悚然了。   王致远不动声色地说:“楚主任突然来到临江,我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正好手边上有这么一个公文包,顺手我就拿来了。我想,这个总是用得上的吧。”   王致远递过来的是一个标准尺寸的崭新精致的男士公文包。   楚天舒心想,一般用这样的手提包装礼物,无疑就是现金了,而且这个包看上去鼓鼓囊囊的,这么满满的一包钱,又会是多少呢?   纵然心跳加速,但楚天舒脸上仍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他面无表情地问道:“王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致远哈哈一笑,说:“没什么意思,一个小礼物而已,表达一点儿心意,还望老弟不要嫌弃。”   楚天舒停了一会儿,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王老板,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心意我也领了。但正如刚才所说的,你的要求和我的工作职责是完全一致的,所以,我只要把分内的工作干好了,就等于帮了你的忙。换句话说,今天我们不见面,不吃这顿饭,不说这些话,不送这个包,我能做到的也一定会尽力做好。所以,”楚天舒把公文包向着王致远的方向推了推,淡然道:“这个,还请王老板收回去。”   王致远笑道:“老弟,你误会了。”   “但愿这只是一个误会。”楚天舒用右手撩开袖子看了看手表,说:“王老板,饭我已经吃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告辞了。”   “稍安勿躁,有几句话我觉得有必要说说清楚。”王致远正色道:“我很赞同你刚才的话,这些年我混在商场,也对官场不陌生。可以说,不管社会风气怎么变,官场作风怎么变,真正有发展前途的还是那些清正廉洁、脚踏实地的干部。”   王致远说得冠冕堂皇,一脸的正气,这让楚天舒觉得他不是一位谈合作的商人,更像是一位颇有威严的纪委领导。   王致远当着楚天舒的面,一点点打开了公文包,又伸手从包里掏出了一大把柔软的填充纸,然后再把公文包举起来,敞开口对着楚天舒。   楚天舒定睛一看,公文包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想象中的一大叠钞票。   王致远大笑着把瘪瘪的公文包放在了桌子上,说道:“老弟,你别紧张,这不是糖衣炮弹,只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意。我认为值得一交的朋友,就不看一朝一夕,看的是来日方长。那种陷朋友于不义拖朋友下水的事儿,我王致远不干!”   楚天舒说:“是啊,那种靠友情之外的东西维持的朋友,早晚靠不住。”   王致远很认真地看着楚天舒,笑道:“哈哈,我也没有交错朋友,你老弟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官员,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楚天舒脸上也显出真诚,说:“我出身贫寒,没享受过有钱的好处,所以虽然不敢说能有什么大的作为,但这点儿本分还是能守得住的。”   这时,王致远话锋一转,又说:“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今天收了我这一大包的钱,你也完全不用有顾虑,绝对不用。你刚才也说了,拆迁工作顺利进行,就是对鲲鹏实业最大的支持。还有,我交朋友从来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为了以后长久的合作,实现双方共赢,说句没品位没觉悟的话,我是巴不得我的朋友们个个飞黄腾达,日后我还能跟着沾光呢。”   王致远这话说得慷慨激昂,甚至有些语重心长,仿佛摆在他与楚天舒面前的不是一大堆的填充纸,而实实在在是几大捆的人民币。   听完王致远这一番话,楚天舒彻底释然了,他多少有点怪自己多虑了,王致远再有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平白无故地送给他!   想到这,楚天舒伸手去拿那个空公文包:“哈哈,致远兄的美意,老弟我领了。”   “呵呵,这就对了嘛。”王致远拦住了楚天舒的手,他把公文包拿了起来,又将桌上的填充纸一点点塞回到公文包里,边做这些边解释说:“这种高级的皮质包,只有撑起来才有气派,瘪瘪的就显得很没有档次了。”   看着一个大名鼎鼎的鲲鹏实业的老板为自己做这种琐碎的事情,楚天舒多少有些感动,要知道,即便这些填充纸真的是钞票,王致远也未必会亲自动手把它们收起来,他之所以这么做,还是要让楚天舒认为,他王致远是真心实意要交楚天舒这个朋友。   看看时候不早了,楚天舒提出告辞,王致远也没有再多挽留,而是拎着那只公文包,将楚天舒送到了停车场,直到楚天舒拉开了车门准备上车,王致远才将公文包递到了楚天舒的手上。   两人握手话别。   停车场的工作人员上前,将套在车牌上的红布套取了下来,又很殷勤地指挥着楚天舒倒车,目送着凌云志车驶出了云雾山庄。   殊不知,这不经意间的一幕已经为楚天舒埋下了一个巨大的祸根。   一直保持着戒备之心的楚天舒最后还是低估了王致远的阴险狡猾。   王致远用一个空空的公文包和一番慷慨陈词取得了楚天舒的信任,也让楚天舒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王致远在停车场设下了一个陷阱,当他把那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递给楚天舒的时候,那个躲在暗处准备取红布套的工作人员偷偷拍下了这个场景,日后,这张并不十分清晰的照片成了指证楚天舒收受巨额贿赂的铁证,令楚天舒百嘴难辩。   第二天一大早,申国章主持召开了指挥部专题会议,参加会议的有指挥部的班子成员和各部室负责人,以及负责拆迁的其他工作人员,会议的主题是研究如何推进拆迁工作。   人到齐了之后,按照惯例,申国章率先讲话:“首先,我向大家介绍一下我们指挥部新调来的指挥长助理楚天舒同志。”   申国章看向楚天舒。   楚天舒站起来,向在座的各位微笑点头致意。   申国章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楚天舒同志调过来之前,是国资委的办公室主任,我和他在国企改制工作中有过接触,他是一名有能力能干事的好干部,尤其擅长处理突发事件,也是我特意请求市领导抽调到指挥部来给我当助手的,希望大家今后大力支持他的工作。”   说到这里,申国章带头鼓起了掌。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掌声。   申国章又一一给楚天舒介绍指挥部的班子成员。   指挥部班子成员加上楚天舒,正好是五个人的单数。   除了申国章这位指挥长兼党工委书记之外,还有副指挥长两名,一位是昨天见过的上官紫霞,原财政局的副局长;另一位是上了年纪的老同志,叫钱坤,原先是城建局的副局长;还有一位党工委副书记兼纪工委书记,叫闫志勇,是刚从部队转业的副师职干部。   申国章每介绍一个,楚天舒便向对方送去了微笑。   可是,除了上官紫霞之外,楚天舒没有得到其他两位领导的礼貌的回应,他们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紧盯着申国章,对楚天舒的点头微笑视而不见。   这么一个班子组成,能搞得好工作吗?楚天舒不由得心头不爽,心里纳闷。      第261章 是非之地      介绍了领导,申国章省略了由楚天舒表态讲几句的这个例行程序,而是直接进入了会议主题。   他喝了一口水,继续说:“好,我们言归正传,今天开这个会,主要研究拆迁工作。自从指挥部成立以来,同志们的工作很努力、也很辛苦,但是,整个拆迁工作还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所以,这些努力和辛苦,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们不会看过程,只会看结果。我们要做的,是彻底把沿江商贸圈所划定区域拆迁的工作做完、做好。当然,我深知拆迁工作的不易,正因为如此,就更需要我们大家加倍的努力,以拆迁工作的实际成果,向市委市政府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申国章说到这里,停下了扫视了一下全场,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过来之后,才说:“小楚同志到任之后,就带队化解了一场跳楼危机,表现出了极强的工作责任感和处置突发事件的能力。现在我宣布,以后由小楚同志全权负责拆迁工作。看看,班子其他的同志有没有不同意见?”   沉默。   谁有不同意见?   上官紫霞自然没有意见,她低着头在笔记本上胡乱写着,暗中悄悄地松了口气。   钱坤有意见,他作为一位老资格的城建局副局长,在竞争局长职位失败之后,年龄过点,在仕途上已经没有了进取心,只想在退休之前能谋点财安度晚年,所以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了指挥部。   本以为以他主管城建多年的经历,申国章会把拆迁工作这个难题交给自己来主抓,可没想到进了指挥部之后,申国章先是把这项工作交给了毫无经验的上官紫霞,而后又交给了嘴上无毛的楚天舒,钱坤想没意见都难啊。   但是,钱坤也是官场老油条,意见归意见,不可能会当众在会上说出来,如果申国章一问谁有不同意见,然后自己马上就跳出来发一通牢骚,这既驳了申国章的面子,又让楚天舒不满,还不一定改变得不了已经做出的决定。   这种两头得罪人的事,别说是钱坤,任何人都不会干。   闫志勇也有意见。   不过,他的意见并不是班子的分工,而是对目前的处境不满。   作为一名副师职转业到地方,他本以为可以落实一个正处级的实职,没想到找了不少的关系,才安排了一个指挥部的副书记,级别只有副处,一点实权没有不说,还惹得觊觎这个职务的其他官员对他心有怨言,这种憋屈,闫志勇想没意见也难。   很显然,他的这个意见更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提出来。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啊。”   等了分把钟,见众人不做声,申国章便继续说:“楚指挥长新来乍到,很多情况不熟悉,大家在这段时间的工作中,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或者发现了什么不稳定的因素,或者有什么想法和建议,都可以提出来,以便让楚指挥长了解更多的情况,尽快进入角色。总之,为了能把拆迁工作做好,班子中的每一位领导,都必须竭尽全力支持小楚同志的工作,也希望小楚同志不要有思想顾虑,今天大家提出来的问题和困难,能讨论决定的,就抓紧解决。暂时解决不了的,我们就汇总起来向市里汇报。”   其他人依旧是无动于衷,只有楚天舒在心里暗暗叫苦:申国章,你这哪里是在重用,明明是先拉后打要我难看,我现在两眼一抹黑,这个会议我怎么主持?如果大家都把困难和问题摆出来,我怎么办?我用什么方法去解决?这不分明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是楚天舒的脸上仍旧是不动声色的,他礼貌的微笑着,说:“申局说得对,我刚来很多情况不熟悉,拆迁工作时间紧任务重,我倍感压力巨大,但是我相信,有申局的正确领导,有班子的集体智慧,有大家的群策群力,就一定能克服当前的困难,把拆迁工作做好。看看,大家有什么想法和建议,都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来解决。”   在座的所有人,能进到指挥部来,不是工作能力比较强的,就是背景关系比较硬的,谁都不是傻瓜蛋。   指挥部的几位领导各坏心思,不敢说都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但多少也会有感觉和体会。他们才不会掺合这些破事,干事的只等着领导吩咐怎么干,更不排除想趁着拆迁的机会捞取点儿好处的也大有人在。   不想干事的人看热闹,想干事的人也只能干着急。   如果真要是像申国章说的那样,把遇到的问题都说出来,交给领导去解决,那好啊,那就趁现在赶紧说,把所有的棘手的、挠头的问题,都说出来,最好楚天舒有三头六臂,能把这些问题都给解决了,大家就可以踏踏实实过年了,省得这大冷天的老往贫民窟里跑,整天到处给拆迁户们赔笑脸,磨破了嘴皮子还要遭遇一大堆的冷脸。   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许关机,不管什么时候电话一响,心里先哆嗦,生怕是拆迁现场出了什么大事,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想归想,不过谁也不会第一个发言。   楚天舒年纪轻,级别不高,但大小还是指挥部的班子成员,如果谁真的一上来就抛给他一个烫手的山芋,那这种人就有点像那个要跳楼的王平川了,脑子有毛病!   为难领导的事,做下属的也不会干!   申国章也是从基层一步步干过来的,大家的这点儿小心思,他最清楚不过了,所以,他等了几分钟之后,看还没人说话,笑了:“怎么了?都不说话?是没问题啊,还是不好意思?我觉着不会是没问题,肯定是不好意思先开口,怕让领导们误会自己没能力,是吗?”   申国章一个个地看过去,继续一本正经的装傻:“那这样,我点将,上官局长,拆迁工作以前是你分管的,你开个头,你觉得这项工作中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申国章的点名,令上官紫霞颇为烦恼,从她调入指挥部开始,申国章就不断在她身上搞小动作,她知道申国章的用意,就是想强化他在指挥部的权威,同时逼迫她利用财政局方面的关系,提前取得拆迁补偿金的调度权。   上官紫霞一直都保持着沉默和隐忍。   三十多岁的上官紫霞,性格内向,工作踏实,与世无争,靠着前公公的余荫加上业务娴熟坐到了财政局副局长的位置上,她没什么野心,也不掺和是非,就是闷头把本职工作做好。   可惜,去年底上官紫霞与花心丈夫离婚之后,前公公对她耿耿于怀了,早先工作上原则性强的优点马上就变成了缺点,上官紫霞一下子成了领导的眼中刺,在前公公的授意之下,她被从财政局排挤了出来。   刚才申国章宣布由楚天舒负责拆迁工作,上官紫霞不仅没有感到失落,暗中还松了一口气,她一直在笔记本上装模作样的瞎划着,好像是在做记录的样子,以免引起申国章的注意。   没想到,申国章竟然还是点名要她第一个发言。   楚天舒飞快的抬头瞟了上官紫霞一眼。   上官紫霞垂了眼帘,脸色又开始发红。   楚天舒甚至怀疑,在她十多年的机关生涯中,还没有遇到过如此复杂工作环境,所以,才会有如此窘迫的状态。   上官紫霞暗暗叹了一口气,落入了这个是非之地,又遇上了申国章这种强势的领导,那也只好自认倒霉了。   这就是官场的现实残酷性,有时候并不是与世无争就能躲得开纷争,官场争斗是没有硝烟的战斗,任何时候也少不了需要炮灰。   上官紫霞的这些想法虽然很复杂,但也不过是闪念之间的事。   毕竟在官场混迹了十多年,领导点名问话必须快速做出反应,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所以,上官紫霞正了正身体,捋了捋头发,又清了清嗓子,开口发言。   “好,申局让我先说,我就说一点个人的感受,拆迁工作面临的最大难点,就是拆迁户们对我们的工作不理解,甚至存在着极大的误解。总认为城区的拆迁,政府和开发商获得了巨大的效益,而给予他们的补偿,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在这种认识前提下,我们的工作不好开展,也是必然的。”   上官紫霞的话还没有说完,苏幽雨等几个工作人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因为他们也有着上官紫霞同样的感觉,作为一线的工作人员,他们对于拆迁户不理解不配合的体会甚至比上官紫霞更深刻。   上官紫霞毕竟是财务人员出身,有着财务人员特有敏感和严谨,尤其对资金的概念非常强,她苦笑了一下,接着说:“我在和拆迁户的接触中,总听到有这样的议论,说卖这一大片的地,政府和开发商能挣好几百个亿……”   话音未落,会场上的人全都哄笑了起来。      第262章 大小蚂蚱      “笑话,好几百个亿?他们以为他们脚底下遍地是黄金呢。”申国章的脸色却异常的严峻:“不过,上官局长反映的问题也很说明问题,这暴露出了拆迁户的一个心理,他们认定政府和开发商能挣好几百个亿,所以,他们要闹腾,无非是希望获得更高的补偿。说到底,他们就这么个素质,万书记,你说呢?”   身为副书记的闫志勇刚从部队转业,没有地方工作的经验,也没有土地价值的概念,听申国章问到他,愣了一下,便顺着说:“我同意申局的观点,如果真能产生这么大的收益,拆迁户们有些不满情绪,也是可以理解了。”   申国章不满地“嗯”了一声,闫志勇马上意识到他的这个发言立场有问题,马上又拿出一副很强硬的态度,说:“但是,这不能成为阻挠拆迁的理由,如果他们拒不执行政府的拆迁文件,我建议采取强制措施。”   “闫书记,他们可都是老百姓,不是部队上的战士。”申国章摆手打断了闫志勇的话头,说:“你可别忘了,稳定是当前的大局。”   闫志勇讪讪然,低声说:“那是不是可以考虑提高补偿标准,我想,他们拿到了钱,自然就不闹了。”   申国章没有理会闫志勇的话,转而看向钱坤,问道:“钱局长,你是城建方面的专家,你看呢?”   钱坤不屑地瞟了闫志勇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以我过去的经验来看,提高补偿标准可以解决一部分人的问题,但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有些拆迁户放出话来,他们宁愿不要一分钱的补偿,只要商贸圈建成之后,按原面积还给他们门面房就行了。这些人的诉求,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呢?”   听了钱坤的发言,申国章发起了脾气:“这是无理要求,即使开了门面他们房屋的性质还是居住房,这种口子坚决不能开。商贸圈建成之后是要招商的,门面房都给了他们,那就不要建商贸圈,直接建一个自由市场好了。”   发言被申国章当众否决了,老资格的钱坤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他摸出一颗烟来点上,不冷不热地说:“申局是不是有点误会了,我这也是向楚指挥长反映情况,并不是要答应他们的要求嘛。”   虽然钱坤的话说得很客气,但几乎所有的人都听得出来,他的口气中满含着牢骚和不满。   当然,申国章是不会容忍钱坤这种无声的挑战,他直盯着钱坤,大声地说:“钱局长,开会谈论拆迁工作,我希望大家畅所欲言,但是,所有人的出发点必须首先有一个基本的原则立场,这也是对参与拆迁工作的每个人最起码的要求!”   申国章从来都是一个狠角色,对于任何蠢蠢欲动妄图跟自己作对的邪气,他是绝对不会放纵的。   楚天舒以为钱坤还会辩解几句,但是,他只顾着抽烟,不再做声了。   申国章之所以敢于毫不客气地摆明态度,一是出于他霸道的工作作风,二是因为他认定了钱坤的心里有鬼:他不会毫无来由就替某些人提出来这样的诉求!   申国章换了一副柔和的口气又点名让苏幽雨等人一一发了言。   在这个过程中,楚天舒一直在认真地做着记录。   一开始,他也有些紧张,担心大家会扔出一个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来。后来听到申国章压住了钱坤,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在这种氛围下,没有人敢提那些尖锐的问题。   同时,楚天舒也明白了申国章开会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解决拆迁工作中的难题,而是要明确以后拆迁工作由楚天舒负责,顺势强调一下他在指挥部一把手的权威。   见大家的发言都轻描淡写,申国章又转向楚天舒,问道:“小楚,你也谈谈想法和思路吧?”   听到申国章如此客气地问自己,楚天舒赶紧点头说:“我谈一点不太成熟的意见,说得不到位的地方最后还以申局的指示为准。”   楚天舒的开场白立即让钱坤心里充满了鄙夷:妈的,原来也是个马屁精!   “我非常赞同申局提出来的观点,我们要针对拆迁户的心理状态入手开展工作,既然我们知道了他们有政府和开发商挣了大钱的错误想法,那我们下一步就加大宣传动员的力度,把他们心里的这个疙瘩解开,消除他们的误解。这样,虽然不敢说,能一下子把所有人的工作做通,但是至少能做通一部分人的工作,然后循序渐进,逐步推进。”   楚天舒说得小心翼翼,因为他自己非常清楚,这个所谓的思路只不过是一着急临时想起来的,既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也没有硬性的指标,所以,他非常担心申国章会随时制止他并借机发一通火,让他下不了台。   但是,他的这个提法却得到了申国章的赞同。   “对,我同意小楚同志的思路,抓工作要抓主要矛盾,拆迁户的思想上通了,其他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申国章看了一眼挂在会议室墙上的电子钟,说:“市里还有个会,我先走了。小楚,你继续主持会议,按照既定的思路,抓紧研究落实下一步的措施和办法。”   “好,”楚天舒站了起来,把申国章送到了小楼门口的车上,带上车门之前还毕恭毕敬地说:“申局,等您回来,我再向您汇报。”   送走申国章,楚天舒走在楼道里,心里隐隐有些纳闷,以申国章对钱坤的严厉,怎么会对自己一个空泛的思路给予了肯定和支持呢?会议正开到关键时刻,他又借故离开了会场,难道他今天召开这个专题会,压根儿就没打算好好研究工作。   回到会场,楚天舒发现,钱坤的座位上已经没人了,只留下了一个合拢了笔记本和一支签字笔,连茶杯和香烟都不见了,这意思很明显,他不打算再回来了。   这时,闫志勇接到一个电话,也慢悠悠地走出了会议室,先是大声地接听,随后走回了他的办公室,再也没见着人影子。   楚天舒心里有数,下面的会议该自己主持,这两位级别比自己高的领导在会议室里坐不住了,把笔记本留在桌子上,就是向楚天舒暗示,我们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这么一来,班子成员中唯一留下的成员上官紫霞的处境就有点尴尬。   走吧,感觉对不住楚天舒,不走吧,面子上还真不好看。   楚天舒坐下来,笑着对上官紫霞说:“上官局长,我提了建议,你看行不行?”   上官紫霞不明白楚天舒想要说什么,但看他的态度很诚恳,也就没有多想,说:“行,你说吧。”   楚天舒说:“今天是拆迁工作的专题会,我想其他部门的同志是不是可以不用参加了?”   上官紫霞心里一暖,知道楚天舒是在为自己找台阶下,便说:“小楚,你是会议主持人,我没意见。”   “那好,拆迁办的同志留下,其他的同志可以各自忙去了。”楚天舒一宣布完,那些与拆迁工作无关的部门同志纷纷拿着笔记本起身走了。   楚天舒又说:“上官局长,你也忙去吧,会议情况,我回头再向你汇报。”   上官紫霞拿起笔记本,施施然回了她自己的办公室。   楚天舒让苏幽雨等拆迁工作组的同志都坐到会议桌旁来,然后宣布:“好了,我们继续开会。”   看到领导们都走了,大家都感到了一种由衷的放松。   楚天舒不禁提了提声音,意在提醒大家,指挥长走了,他这个助理还在,别太自由散漫了。尽管如此,可是从大家的神情上还是不难看出有些漫不经心。   楚天舒心里暗暗有些失落,在机关干部的心目中,到了处级才真正算是领导,不管你挂着什么样的名头,正科也还是科级干部,仍然是具体办事的!   大家这样的心态,楚天舒能够理解,既然暂时改变不了,那何必不顺水推舟,营造一个和谐轻松的气氛,说不定这个会真可以开出实效来。   想到这,楚天舒笑容可掬地说:“呵呵,领导们都走了,大家现在应该可以畅所欲言吧。这么说吧,现在我跟大家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谁也跑不掉了。”   一句玩笑话,把苏幽雨等人都逗乐了。   苏幽雨眨巴了几下好看的眼睛,煞有介事地问道:“楚指挥,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是只大蚂蚱,我们是几只小蚂蚱?”   “小苏,你说的没错。”楚天舒笑嘻嘻地说:“我说句实话吧,你们现在把问题说得越多、困难说得越大,就越是帮我,你们把难题都推给我,我去找领导汇报,请求领导和我们一起解决,有领导支持和帮助,我们的工作才能好干多了。可是你们要是顾面子,什么都不说,不仅你们的工作不好开展,回头领导还得批评我。”   苏幽雨等人刚要笑,楚天舒突然板起了面孔……      第263章 一帘幽雨      楚天舒板着脸,拿腔拿调地说:“小楚啊,你看看,你没负责的时候,拆迁工作什么困难都没有,怎么你一负责,困难都出来了。所以,大家伙有什么问题和困难,都统统倒出来,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哈哈。”   众人都大笑了起来,会议室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大家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戒备之心,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刚开始,大家多少还有点拘束,渐渐的,在楚天舒的引导之下,就全都放开了,把所看到、听到、遇到的大小事情,也不管是不是问题和困难,能说的什么都说了。   楚天舒始终和颜悦色、兴致盎然的引导着大家的思路,聚精会神的听着人们的议论,整整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他收集了大量的信息。   这些信息大多数是困难和问题,还有些纯粹是牢骚和抱怨,但也的确有很中肯的建议和意见。   楚天舒在国资委当办公室当主任时,就总结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理论,他认为,凡是从同事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没有废话,只要肯认真的去分析,总能从中发现对工作有帮助有价值的东西。   散会了,申国章还没有回来。   楚天舒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报到之后,就被派到现场去处理王平川跳楼事件,随即又赶到省城的人民医院去照看冷雪,今天一进指挥部就接到通知到会议室开会,到现在为止,楚天舒还不知道他自己的办公室的东南西北。   指挥部刚成立不久,人员还在不断地补充进来,很多工作程序和岗位职责暂时还不好明确,就拿上官紫霞来说,之前还分管拆迁,楚天舒一到,这项工作又交给楚天舒负责了。   班子分工尚且如此,其他各部室工作人员还在打乱仗就不足为奇了。   想到这些,楚天舒首先冒出来的念头就是,要找申国章汇报的第一件事不是拆迁工作怎么推进,而是要把拆迁办的工作人员固定下来。   正沉思着,苏幽雨又进了会议室,笑吟吟地喊了一声:“楚指挥,我领你去办公室。”   楚天舒跟着苏幽雨来到了二楼,他的办公室并没有和其他几位班子成员安排在阳光充沛的东边,而是紧挨着拆迁办的西头。   这也是级别上的差异!   进了办公室,楚天舒刚在办公桌前坐下,这苏幽雨还真是乖巧,已经将茶杯递到了楚天舒的面前,茶杯里已经泡好了铁观音。   开了两个小时的会,嗓子确实有点渴了,楚天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是刚烧开的,茶是新茶,一股浸润心脾的清香顺着喉咙而下,顿觉爽快淋漓。   楚天舒喝完了一口,不由自主地嗨了一下。   苏幽雨温柔的笑问道:“楚指挥,还行吧。”   “不错,不错。”楚天舒抬起头,由衷地赞叹道。   “那就好。”苏幽雨欢快地说:“楚指挥,你先坐着,我帮你把电脑打印机先装起来。”说着,她挽起袖子在楚天舒跟前走过,那如藕般的手臂白得耀眼,一下子吸引住了楚天舒的目光。   昨天心思全在王平川身上,根本没顾得上苏幽雨长得怎么样,开会的时候,人多眼杂,心思又全在引导大家讨论上,目光也没在苏幽雨身上多停留。   这会儿,楚天舒才有机会好好地打量了苏幽雨一番。   只见她上身穿着短装的羽绒服,却丝毫不显得臃肿,反倒衬托得她更为的娇小玲珑;胸前的拉链拉到胸前,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的V字领的羊毛衫。不过,脖子上却系着一条紫色的纱巾,正好遮住了脖子以下的那一截白皙,让人想继续看下去的念头就此打住。   她下身穿着一条蓝色的紧身牛仔,脚蹬一双坡跟的旅游休闲鞋,将并不修长的身材凸显得淋漓尽致。乌黑如云的秀发下,一张白晰娇嫩的脸蛋,低眉浅目,大大的眼睛波光流转,眼角含羞,似笑非笑,煞是迷人。   苏幽雨将电脑和打印机装好,又整理起办公室里摆放凌乱的台灯、文具、茶几、沙发等。忙完了一抬头,正遇上了楚天舒欣赏的目光,她的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笑笑,屁股一扭,走了出去。   楚天舒再次坐下来,着手整理刚才开会大家反映的情况。   整理完了,他想着是不是该和其他领导通报和交换一下意见,却不知道该跟谁去谈。虽然他对其他几位班子成员不是太了解,但是,从申国章介绍的基本情况和上午会场上的表现来看,楚天舒就感觉这个班子组成有些别扭。   这就是筹备组与指挥部合署办公带来的弊端。   凡事有利便有弊!   合署办公可以精简机构,提高工作效率,但是,干部的安排便成了问题。   在干部们的心目中,这两个机构都是颇具吸引力的好位置,当初准备分设时,两套班子可以安排处以上干部十名,合署办公之后,暂时便只能安排五名,权力却又越发的集中了,更是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此时,干部安排既要考虑实际工作需要,又要照顾方方面面的关系,最后平衡的结果,就形成了现在的班子组成。   组织部门的考虑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是一个老中青结合的班子,五个人各有所长,经验丰富的钱坤管过建设、年富力强的申国章管过土地、上官紫霞管过钱、闫志勇当过政委、年轻的楚天舒了解周边的几个国企,如果这五个人能拧成一股绳,应该还是很有战斗力的。   可惜的是,五个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捏合不到一起去,非但形成不了合力,反而心怀猜忌,相互内耗,各项工作自然难以顺利推进。尤其是在遇到困难和问题的时候,更是容易躲避推诿,甚至不排除还有幸灾乐祸看笑话的心态。   想来想去,也只有去找上官紫霞交流一下比较靠谱。   上官紫霞回到她自己的办公室里,反手碰上了房门,虚弱地坐在办公桌前,立即泛起了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申国章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令她压抑,似乎每时每刻都要提防他会给自己出个难题。例如,昨天要她带队处置突发事件,今天开会点名要她第一个发言,这些都与她文静娴淑的性格格格不入。   所以,从调入指挥部那一天起,上官紫霞都觉得自己每天都要调集起了全身的力气去防范和戒备,就像是一个蹩脚的演员在演戏,演得格外的累,而她却一时说不清申国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上官紫霞缓了口气,闭上眼睛在暗暗庆幸。   多亏来了一个楚天舒,要不然的话,她真的难以想象该怎么去面对那个要跳楼的莽汉;再就是,他一个年纪轻轻的男人却善解人意,在钱坤、闫志勇借故退出会议室之后,能够不失体面地给自己找台阶,避开了那尴尬的场面。   怪不得简若明不肯放他出来哟,既能干又体贴的下属,谁不想拢在身边,更何况,他还长得非常的阳光帅气呢。   想到这,上官紫霞一阵脸红耳热,她暗暗地啐了自己一口:你都想到哪去了?你可是离过婚的女人,人家简若明还是未婚剩女哦。   胡思乱想的时间过得真快。   突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上官紫霞被铃声惊醒,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借此让自己的精神振作起来,同时拿起了话筒:“喂,请问哪位?”   尽管如此,她的声音中仍然掩饰不住一点点的慵懒。   生理上的疲惫是可以掩饰的,心理上的疲惫难以掩饰。   “上官局长,我是楚天舒。你要不忙的话,我把开会的情况向你通报一下。”   楚天舒的声音富有磁性,听起来分外的精神饱满。   “哦,小楚,我不忙,你过来吧。”上官紫霞挂断电话之后,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悲凉:年轻真好啊,精力充沛,雷厉风行,难道女人过了三十就老了吗?   当楚天舒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上官紫霞尽量让自己的笑容轻松自在。   “小楚,坐吧。”上官紫霞热情的招呼着楚天舒,同时拿出一只纸杯去倒水,等她把杯子端到楚天舒面前的时候,楚天舒发现,这竟然是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看着楚天舒有些发愣,上官紫霞也觉得有点奇怪,她也没注意怎么顺手就把自己平常喝的咖啡给泡上了。   不过,她很快就笑了:“怎么了?不喜欢?那我给你换一杯茶水吧。”   “喜欢,喜欢。谢谢上官局长。”楚天舒也笑了,接过了杯子:“我只是有点奇怪,你办公室里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   “哦,我长期跟数字打交道,成天枯燥得很,身边就带了点,适当的时候给自己提提神。”上官紫霞的理由是现成的,倒是站得住脚。   楚天舒喝了一口香喷喷的咖啡,笑道:“呵呵,上官局长,我正好有几个数字上的问题要向你请教。”   出乎意料的是,上官紫霞的脸却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第264章 上官紫霞      上官紫霞阴沉着脸说:“小楚,你是不是有点客气得过分了?”   楚天舒还在笑,他说:“上官局长,我是真心来向你请教的。”   “请教的事儿先放在一边,我想先问一问,楚指挥,你在国资委的时候,对简若明主任也是这么客气的吗?”上官紫霞冷冷地问道。   作为青原市为数不多的女干部,上官紫霞和简若明还是比较熟络的。   “这个……”楚天舒沉吟了一下,说:“简主任是我的领导,我对她不是要客气,而是要尊重。”   上官紫霞说:“楚指挥,我们都是指挥部的班子成员,申局长是你的领导,我可不是你的领导啊。”   楚天舒摸不清她的态度,只得笑道:“上官局长,你真会开玩笑,你级别比我高,年龄比我长,当然是我的领导。”   上官紫霞冷笑了一声,问道:“楚指挥,我可听说,你有时候喊简若明可喊的不是主任,而是明姐呀。”   楚天舒终于明白了上官紫霞为什么突然会变了脸色,原来是怪自己对她太过客气了。他暗暗有点好笑,心想:我跟你又不熟,哪里敢太过随便了,要是一上来就套得太近乎了,你岂不是要以为我是一个没正经儿的家伙。   “嘿嘿,你误会了,”楚天舒为了防止上官紫霞反感,干脆就不称呼了,只笑着说:“简主任工作之余跟我开玩笑的时候,我才大着胆子叫过几次,没想到,你也知道了。”   上官紫霞见楚天舒还算坦诚,便不再纠缠,嘴角微微上翘,说:“呵呵,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你和简若明那么紧密的地步,但是,我也希望你不要总是一口一个的上官局长。”   话挑明了,楚天舒却认真了起来:“你这有点让我为难了,我不喊你上官局长,那我喊你什么好呢?我喊你紫霞姐姐,那不搞得我像是大话西游里的孙悟空。”   上官紫霞扑哧笑了起来,她指着楚天舒,略显羞涩地嗔道:“怪不得简若明看重你,原来,你不仅能干,还挺能说。”   楚天舒依旧很严肃,他说:“其实我倒无所谓喊你什么,就怕其他领导听了会有别的想法,到时候弄不好再对你有意见,让你下不来台。”   听到这些,上官紫霞有些敏感,她认为楚天舒说这些话,多少有点挑拨她和申国章关系的味道。   其实,楚天舒是有意这么强调一下的,其目的就是尽量疏远上官紫霞,如果让申国章感觉出他们两个走得过于近了,会变本加厉地予以打压,反而不利于两个人今后工作上的配合与合作。   正职是非常忌讳副职们的关系过于紧密的,尤其是像申国章这种在单位里霸道惯了的领导。   上官紫霞不想再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便说:“好了,不闲扯了,你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就只管问吧。”   楚天舒看把上官紫霞糊弄住了,立即放下了杯子,将话题切入到了工作中。   他拿出刚刚整理打印好的会议情况资料递给了她,说:“上官局长,我想跟你请教一下,会上你说的拆迁户们认为政府和开发商能挣几百个亿,我觉得尽快消除他们的误解很重要,只是我对资金方面的情况是一窍不通,你觉得我们要做这件事,应该从哪些方面入手呢?”   开始谈工作了,上官紫霞也就认真了起来,她听了楚天舒的问题,皱起了眉头,苦笑道:“小楚,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入手,早就动手干了,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么被动的地步。”   楚天舒问道:“那你以前在财政局,是怎么对付那些来要钱的区县乡镇干部的呢?”   上官紫霞说:“他们毕竟是干部,和拆迁户的素质起点不一样啊。”   楚天舒说:“呵呵,他们是不是也认为你们财政局的钱多得没处花呀,所以,也就死打烂缠胡乱开口呢?”   “那倒是,”说到财政局的工作,上官紫霞是得心应手的,她打开笔记本,一边在本子上写着,一边说:“我对付他们的办法是,把资金的来源和支出的情况一笔一笔算给他们看,把帐算清楚了,他们就无话可说了。”   楚天舒说:“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要想说服他们,必须你自己先心中有数。”   上官紫霞说:“那是当然,你要算不清楚,怎么去说服别人。”   “我认为,这个方法也可以应用到拆迁工作中来。也就是说,指挥部的人先得搞清楚,沿江区域的拆迁到底能产生出多大的价值。这样,我们在给拆迁户做工作的时候,既能统一口径,也有准确依据,再说服起他们来,也就更有底气,更有说服力。”   “太对了,小楚,你是怎么想到的呢?”上官紫霞不由得用敬佩的目光看了楚天舒一眼,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会上,苏幽雨他们几个发牢骚,说天天地跟拆迁户们谈补偿,颠来倒去的就是干巴巴的几句话,上面有政策,我们必须按政策办事,拆迁户们都听熟了,根本懒得理会,这工作实在没法往下做了。再就是,今天你这么说,明天我那么说,谁都没个准确的说法,反倒容易被拆迁户们揪住小辫子。”   上官紫霞不得不对眼前这个年轻的楚天舒刮目相看了。   能从牢骚怪话中理出工作思路的人,能从其他人的经验中借鉴到工作方法的人,仅仅用聪明两个字来形容是远远不够的,他这才叫智慧、能力、水平!   “上官局长,很感谢你为我开阔了思路。”楚天舒适时地将功劳记到了上官紫霞的头上,然后接着问道:“你说,要把这些帐算清楚,应该找什么才好呢?”   上官紫霞说:“这方面我不是太熟悉,我觉得,钱局长长期从事城建管理,他应该有经验,至少他会清楚谁是这方面的专家。”   楚天舒端着笔记本,飞快地作完记录,又问:“内部培训完了之后,我们在去做宣传动员工作,有什么好的方式把这些信息传递给拆迁户呢?”   “我长期和数字打交道,做思想工作也不是我的特长。”上官紫霞突然看了一眼隔壁,说:“万书记在部队是当政委的,他这方面的经验应该很丰富。”   楚天舒又记录了下来,然后又问出了新的问题。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令上官紫霞有些应接不暇。   她感觉出了楚天舒在工作上的咄咄逼人,这种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别人的智慧和经验全部攫取光的架势,比申国章玩弄权术更令人有压迫感!   上官紫霞不知道别人对于楚天舒的这种特质会怎么看,反正她本人是极其欣赏和佩服的。   一个善于运用集体智慧的人,在任何领域都会取得成功,官场更是如此!   想到这,上官紫霞有些走神了。   “上官局长,你想什么呢?”楚天舒看她在沉思,就喊了她一声。   上官紫霞应声而笑:“对不起,我这脑子没你转得那么快,你一下子给我提了这么多的问题,哪里反应得过来啊。呵呵,年纪不饶人哪。”   楚天舒也笑了:“上官局长,你这么说我就不同意了。我可常跟简主任说,女人三十一枝花呢。”   上官紫霞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过了三十就是豆腐渣了。”   “不!”楚天舒见了她落寞的神态,心头一软,脱口而出说:“紫霞姐姐,我以为,只要心不老,人就老不了。”   什么?他喊我什么?紫霞姐姐!上官紫霞砰然心动,人也瞬间呆住了。   楚天舒发现了上官紫霞的失态,忙说:“哦,申局长应该回来了,我去汇报工作,上官局长,改天我再来向你请教。”说完,他合上笔记本站了起来。   上官紫霞竟然忘记了起身相送,直到楚天舒出了办公室的门,她还在回味楚天舒刚才那句脱口而出的话:只要心不老,人就永远老不了。   上官紫霞突然如梦方醒,她现在感觉到的身心俱疲,绝不仅仅是年龄的原因,其实更多的是因为心理上出了问题。   没错,三十多岁怎么就老了呢?   心不老,人就老不了,心老了,就什么都老了!   上官紫霞从抽屉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看着里面的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摸着微酡的脸,嫣然一笑,离婚之后已经沉寂下去了的那颗心,再次灵动了起来。   楚天舒说要去汇报是假,申国章根本没有回来,他只不过是找个借口赶紧离开上官紫霞的办公室而已。他出来之后,先去敲了钱坤办公室的门,当他递上整理好的会议资料时,钱坤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地说:“放那吧,一会儿我看看。”   楚天舒隐约地提到想请他给大家上一堂培训课,钱坤的眼睛倒是一亮,但是,听说是要去计算和分析沿江商贸圈区域的开发价值,他马上耷拉下了眼睛,说:“小楚,我这把年纪了,哪里算得清楚,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在楚天舒的预料之中,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从钱坤的办公室里退了出来。   楚天舒的身影刚从视线里消失,钱坤就仰靠在办公椅上小声骂了起来:小兔崽子,你他妈的想邀功请赏,让老子给你当枪使,呸,没门!      第265章 人品很差      楚天舒从钱坤的办公室里出来,又去闫志勇的办公室。   闫志勇对楚天舒的态度相对要好一些,他调入指挥部任副书记心里确实不爽,但是,他还是看到了进步的希望,他已经看清楚了,开发区筹备组与指挥部总有分拆的那一天,到那个时候,他完全可以争取升到正处级,开发区书记和区长两个职位,申国章占了一个,另一个他认为自己的机会最大。   钱坤资格老,但年龄过点了,不可能再提拔;上官紫霞是个女同志,又失去了前公公这个靠山,形成不了威胁;楚天舒年轻有为,但级别还差了半级,直接从正科到正处完全不符合干部任用原则。   单以指挥部现有班子来看,闫志勇晋升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从长远考虑,闫志勇作为一个没有班底的外来户,是非常有必要也迫切需要拉拢楚天舒这类能独当一面的人才的。   所以,当楚天舒以下属的姿态来向闫志勇递交会议材料时,闫志勇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虽然,对于拆迁工作他也是摸不着头绪,但谈到做思想工作,他却是津津乐道。   他拉开架势,兴致勃勃地说:“伟人说,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在部队的时候,要想做好士兵们的思想工作,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士兵打成一片。”   楚天舒不得不承认,闫志勇在部队当过政委,理论水平和脱稿讲话的能力确实了得,一上来就口若悬河直讲得口沫横飞,眼见着快到下班时间了,楚天舒才得以抽身出来。   回到办公室,楚天舒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行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这会儿,苏幽雨又敲门进来了,她笑吟吟地问:“楚指挥,中午回家吃饭吗?”   “回家?”楚天舒一本正经儿地说:“忘了告诉你了,我还没成家呢。”   “楚指挥,你太幽默了。”苏幽雨扑哧笑完,又问道:“那中午要不要订盒饭,要不,我帮你一起订了吧。”   “好吧,那麻烦你帮我订一份。”楚天舒要去掏钱包,被苏幽雨拦住了。   “哎呀,楚指挥,一个盒饭要不了几个钱的,你就别客气了。”   楚天舒笑道:“那怎么行,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啊,我要是这么一直吃下去,那还不得把你吃穷了。”   “不至于!”苏幽雨拖长了声音说:“楚指挥,你放心吧,一份盒饭吃不穷我的。”   苏幽雨说完,不等楚天舒再说话,转身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苏幽雨就拎着两份盒饭回来了。她在茶几上摊开一张报纸,将盒饭摆好,说:“楚指挥,过来吃吧。”   楚天舒放下手里的笔,大笑道:“哈哈,小苏,这可不好啊,我这不是占你便宜吗?”   苏幽雨脸一红,扭捏道:“楚指挥,你说什么呢?”   楚天舒忙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用词不当,用词不当。”   忽然,苏幽雨调皮地说:“楚指挥,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占这种小便宜,以后可以请我吃大餐,让我占你的大便宜呀。”   楚天舒爽快地答应了:“好,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边吃边聊。   苏幽雨问:“楚指挥,你女朋友怎么样了?”   楚天舒故意逗道:“女朋友?我跟你说过我有女朋友吗?”   “你又开玩笑了。”苏幽雨停下了筷子,说:“昨天中午你不是接了个电话,回来就跟申局请假,说你女朋友受伤了,你要去临江看她吗?”   楚天舒笑笑,故作神秘地低声说:“呵呵,那不是为了好让申局批假嘛。”   苏幽雨咯咯地笑了:“哈,你们领导也会编瞎话呀。”   “我是领导吗?”楚天舒假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四下里看看,说:“以前你见过有我这么随便还喜欢跟大家开玩笑的领导吗?”   “没见过。”苏幽雨摇了摇头,但马上又很认真地说:“不过,我喜欢跟你这样平易近人的领导干。”   楚天舒听了这话,像吃到了一根鱼刺般停住了,直勾勾地看着苏幽雨,把她看得心里惶惶然,忙去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等她反应过来,刚才那话确实有些暧昧,脸上再次泛起红潮,低垂着眼,小声说:“领导,不带想歪了的。”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想。”楚天舒忙转移话题,说:“小苏,下午你陪我去东大街和西大街吧。”   “干什么?”苏幽雨抬起头,看着楚天舒,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去拆迁现场,要知道,拆迁办的人只要一听去现场头都是大的,如果不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几乎没有人会主动跑去和拆迁户们磨牙。   所以,苏幽雨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领导,又出事了吗?”   “没有,我就是想去看看。”楚天舒当然不能告诉苏幽雨自己是按照闫志勇的说法“到群众中去”,问道:“小苏,你害怕了?”   “不!”苏幽雨回答得很坚决。“跟你一块儿去,我才不怕呢。”   楚天舒问:“为什么?开会的时候,大家不都说挺害怕和拆迁户们打交道吗?”   “嘻嘻,王平川那么厉害,你都能治服,别的人,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说这话的时候,苏幽雨一副钦佩的样子,眼神中充满了信赖和崇拜。   楚天舒说:“小苏,你这么想,别人可能不这么想哦。”   苏幽雨饶有兴致地说:“领导,你不知道啊,拆迁办的同志,听我讲了你勇斗王平川的英勇事迹,一个个都精神振奋,今天又看到了你体谅下属的领导作风,更是赞叹不已,说以后的拆迁工作再苦再难也不怕了。”   “哼哼,我勇斗了吗?”楚天舒逗道:“小苏,你这有拍领导马屁的嫌疑哦。”   苏幽雨拍手叫道:“好哦,好哦,你终于承认你是我的领导了。”   “你呀,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嘿嘿,不耽误你中午休息了,领导,下午几点走?”   “两点半吧。”   “行,我和黄灿联系一下,请他和我们一块儿去。”苏幽雨答应了一声,把报纸一卷,连带吃完的盒饭盒子一起带出了办公室。   下午两点半,楚天舒和苏幽雨准时出发了,等赶到东大街的入口处,站在潮湿杂乱的巷子口等黄灿,苏幽雨却接到他的电话说,老婆心口疼犯了,他要带老婆去医院,估计下午来不了了。   苏幽雨挂了电话,嘴里嘟嘟囔囔地埋怨黄灿是个胆小鬼,又后悔没有告诉他我们的楚指挥一起来了。   楚天舒笑笑说:“他不来也好,说不定我们了解到的情况还真实些。”   苏幽雨听了便住了嘴,问道:“领导,我们去哪家?”   楚天舒说:“你认为哪家最困难我们就去哪家。”   “好,那我们去西大街,你跟我来。”苏幽雨说完,毫不犹豫踩着地上的垃圾,轻车熟路地深一脚浅一脚向巷子里走去。   楚天舒不禁开始佩服起这个看似弱小,但又非常泼辣的姑娘来,刚没佩服几下,脚下一个没走稳,踩在了一块碎砖头上,人一个趔趄,差点就踩进了路边的一滩积水里。   一进巷子就能看见王平川家的七层“高”楼,在东大街,这栋小楼离路口最近,显得格外的醒目。   楚天舒和苏幽雨停下来,又四下张望了几眼,发现除了王平川的七层高楼外,周边还有好几栋“高”层建筑,剩下的大多数是平房和二层小楼房,由于面临着拆迁,原先街道还负责管理的环境卫生也没人操心了,到处破破烂烂的。   楚天舒发现,有几家的门口堆着沙石等建筑材料,一问,苏幽雨说这是各家准备搭建加层用的,被城管部门及时制止了。   楚天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苏幽雨又说,还有更为可笑的呢,有几家还在张罗着要把木框窗户换成铝合金的,还有打算抢着在家里铺劣质的地砖和墙砖,等着闹装修补偿呢。   楚天舒暗想,看来这里的情况还真是很复杂。   苏幽雨和拆迁户们打过交道,很多住户都和她认识,但是,却没有人主动跟她打招呼,就是她热情地招呼别人,那些人也是一脸的冷漠,爱理不理的。   “小苏,这是怎么回事?你的人品很差吗?”楚天舒低声开起了玩笑。   “才不是呢。”苏幽雨也低声说:“我听说啊,他们和拆迁工作人员接触了,会被骂作汉奸叛徒的。”   楚天舒听了,心里凉飕飕的,猛然觉得落入了一个冰窟窿里一般,周围全是厚厚的冰层,要想把它们融化,得需要多少的温暖啊。   这时,不知道从哪个房子里蹿出几个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苏幽雨哎呀一声,大惊失色,赶紧拉住了楚天舒的胳膊。   领头的是一个穿着一件皮衣的年轻人,人长得倒是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只是眼神中带着一股邪气。只听他阴阳怪气地叫道:“哟呵,苏美女,你们是不是谈恋爱走错了地方啊?”   他这么一咋呼,引起了周边住户们的注意,他们纷纷侧目驻足观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第266章 自找倒霉      苏幽雨此前来过东大街多次,楚天舒昨天也来劝说过王平川,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们是指挥部的领导和工作人员,见有人故意找他们的茬儿,都围拢过来看笑话。   苏幽雨斥责道:“我们谈什么恋爱,他是我们指挥部的领导。”   皮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嘿嘿,不谈恋爱,你们拉拉扯扯地干什么?苏美女,你行啊,这么快就勾搭上领导了?”   跟在皮衣人身后的几个年轻人怪笑起来,围观的拆迁户们也是一片哄笑。   苏幽雨连忙松了拉着楚天舒的手,厉声说:“鲁向东,你胡说八道,想干什么?”   鲁向东得意的看了看周边的人群,笑道:“苏美女,你别装糊涂啊,我想和你谈朋友。”   苏幽雨脸涨得通红,骂道:“呸,鲁太岁,谁想跟你谈朋友?”   鲁向东把脸一沉,恶狼似的眼睛瞪向苏幽雨,叫道:“苏美女,你可是国家公务员,要注意素质啊。你以为你傍上了指挥部的领导,就可以对我们拆迁户吆三喝四,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啊。”   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跟着起哄,周围又爆发出一片哄笑。   楚天舒一看这阵势,立即就明白了,鲁向东等人是专门来胡搅蛮缠制造事端的,而且,很大程度上不是针对苏幽雨而是针对自己这个领导。   话说这个鲁向东,是东、西大街两条街面上的一个小有名气的花花太岁,靠着祖辈留下来的两间门面房,租给别人做生意,依靠租金过起了花天酒地的生活,沿江地区的夜店去问十个坐台小姐,保管有六个认得他还有三个听说过鲁太岁的名号,剩下一个肯定是昨天刚入道的。   说起来,鲁向东也只不过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好色之徒,在沿江地区的道上根本不入流,原先在沿江地区混事的关大强对他都不屑一顾,要是与黄家三炮等人比起来,更是连提鞋都不配。   按道理鲁向东不愁吃穿,也没什么太大的能耐和背景,他怎么会带头出面来寻衅滋事呢?   原因有三个方面。   其一,东大街拆迁之后,他那两间门面房也将被夷为平地,等商贸圈建成之后,一楼是大型商场或超市,别说鲁向东没有做大生意的本事,就是他参加市里组织的招商,那费用肯定不是个小数。财路被断,他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其二,关大强进去之后,沿江地区的混混们群龙无首,鲁向东手上又几个小钱,没事喝呼一帮子人喝酒打屁,意欲填补关大强失位的空白。给拆迁工作人员制造难题,既是谋财的需要,也是在街面上树立威信的机会。   其三,鲁向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见到苏幽雨的第一眼就开始魂不守舍,其实他心里有数,自己的地位和钱都不咋地,要把苏幽雨泡到手比登天还难,但是,酒后跟弟兄们吹过牛,他不肯失了面子,反正苏幽雨总来,鲁向东闲着也是闲着,先图个嘴巴快活再说。   楚天舒看清楚了形势,便把苏幽雨往身后一拉,站到了鲁向东的面前,笑道:“这位兄弟,你也知道小苏是国家公务员,你说说,你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动她,让她和你谈朋友呢?”   这句话,一下子把鲁向东问愣住了。   他原以为调戏一下苏幽雨,楚天舒会恼羞成怒,最好能当众吵起来,或者动了手,鲁向东趁机把楚天舒和苏幽雨轰跑了,那样的话,他在街面上就算是出尽了风头,不仅可以镇得住跟着混的弟兄们,在拆迁户中也能耍一把威风。   很显然,鲁向东低估了楚天舒,他只看到楚天舒长了一张帅气的脸,又是机关的干部,这类人在他的阅历世界里无一列外的是又孬又怂,只要连吓带诈唬,肯定能把他赶跑了。   鲁向东压根儿没想到,楚天舒一开口并没有拿出机关干部的装腔作势,只是就事论事从谈朋友入手,直指他的痛处。   “我……”鲁向东急中生智,说出了一个理由,他回头问身后的几个年轻人:“你们说,我长得够帅吧?”   身后一个疤眼年轻人立即拍上了马屁,附和道:“帅,鲁哥帅呆了,哪里的小姐不说我鲁哥帅啊?”   哈哈,楚天舒和看热闹的人都放声大笑。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鲁向东反手一巴掌拍在了疤眼小子的头上。他一指不远处的两间门面房,叫道:“我有房有车还有钱,还配不上她一个小小的公务员吗?”   “呵呵,”楚天舒回头问苏幽雨:“小苏,他们家这房子你看得上吗?”   苏幽雨捂着嘴摇头,说:“看不上,要是拆迁换了楼房还可以考虑考虑。”   楚天舒暗暗好笑,这苏幽雨还反应还挺快,居然就扯到了拆迁工作上,那意思就是告诉鲁向东,你要是想吃天鹅肉,赶紧地拆迁了换楼房。   鲁向东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气势汹汹的说:“你想得美,这个钉子户老子是做定了。你们谁要敢动老子的房子一指头,老子跟你们拼了。”   他身后的几名年轻人眼神瞬间透闪着凶光,特别刚才那个挨了打的疤眼小子有气没处出,更是手舞足蹈地叫嚣得最响亮。   可是,楚天舒的眼光依旧严实且沉着,不躲不闪直视着这几个张狂的家伙。   楚天舒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他缓缓道:“兄弟,我们今天没打算要拆你的房子,你可以让开了。”   说实话,就他那副从容不迫和淡然气势,很多人都能看得出这是一个有决断力不怕事的男人,而且他今天是来明查暗访的,无意跟他们做宣传动员工作,鲁向东想挑起事端的目的自然达不到。   但是,鲁向东不肯就此罢休,当着众多街坊邻居和狐朋狗友的面,就因为楚天舒一句轻描淡写的让开就让开了,那还谈什么接替关大强的老大位置,脸面也要丢尽了。   他怪笑一声,说:“不行,今天不说清楚你们不能走!”   “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楚天舒冷冷一笑,说:“小苏她不同意和你交朋友。”   鲁向东一个粗人,在斗嘴皮子上完全不是楚天舒的对手,他死皮赖脸的要往拆迁上扯,可楚天舒偏偏又扯回到了交朋友的事情的上。   看热闹的人也各有各的事情,哪有闲工夫看他们磨嘴皮子,而且又没有扯他们关心的拆迁,所以,有些人从鲁向东撇撇嘴,纷纷散去了。   鲁向东一看这情形,沉不住气了,他恼羞成怒地说:“他妈的,就是你这种领导把要泡苏美女,她才不肯跟我谈朋友,你今天当面跟我说清楚,你不泡苏美女,我就放你们走。”   苏幽雨又羞又气,指着鲁向东说不出话来。   楚天舒忍无可忍了,怒喝道:“鲁向东,你这不是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吗?”   鲁向东见楚天舒动了气,更是耍起了无赖,他怪笑着说:“我就胡搅蛮缠了,你能把我怎么的?”说着,他还把脑袋顶到了楚天舒胸前,挑衅道:“有种你就打我呀,打呀。”   鲁向东这一闹腾,本来打算散去的人又站住了,看热闹的人比刚才又多了不少。   很显然,鲁向东就是要激怒楚天舒,只要一动手,他认为手底下有三四个人收拾楚天舒一个人肯定没问题,回过头来,还可以以此为由把事情闹到指挥部去,不仅给楚天舒一个下马威,还可以吓唬住其他人,再不敢来做拆迁的动员宣传工作,到了那时候,拆迁补偿好谈,自己的威风也算是立起来了。   鲁向东天算地算,确实算准了楚天舒不敢冲动,但是,他还是很快就认识到了,惹着了楚天舒,他倒霉是一定的了。   他的脑袋刚贴近楚天舒的胸口,只看见人群中闪过一道身影,冲过来闪电般出手,揪住鲁向东的头发往后一扯,劈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鲁向东身体惯性后仰,又正顶在一个膝盖上,当即一声惨叫,捂腰倒地。   他躺在地上,大叫道:“打人了,打死人了,指挥部的领导打死人了。”   如果真要是楚天舒下了这个狠手,别说鲁向东手底下的人要一哄而上,看热闹的拆迁户也会有人要出手相帮,可是,鲁向东叫唤了半天,却无人理会,疤眼小子等人还吓得连连后退。   鲁向东睁开眼一看,当时就傻了,怒目圆睁盯着他看的,是缺心眼的王平川。   “王哥,算了吧。”楚天舒见王平川还要踢地下的鲁向东,忙拦住了他。   王平川倒也听话,生生地收回了要踢出去的脚。   鲁向东爬起来,远远地靠在一个墙角,伸出双手做安抚状,生怕王平川误会他有什么顽抗的举动。“王大哥,你怎么帮,帮指挥部的人呢?”   “滚!”王平川拉着楚天舒的胳膊从鲁向东等人大喊:“他是我大哥的哥们,你他妈的跟他较劲儿,找死啊。”   啊?鲁向东吃了一惊,看了看王平川,又看了看楚天舒,带着疤眼等人,灰溜溜地跑了。      第267章 无懈可击      王平川问道:“兄弟,你怎么又来了?”   楚天舒递给王平川一颗烟,笑道:“王哥,我来看看你还跳不跳楼啊?”   “不跳了,不跳了,”王平川点上烟,头摇得想拨浪鼓,嘿嘿笑了几声,说:“我大哥说了让我听你的,我跳个屁的楼啊。”   “这就对了嘛。”楚天舒趁机拍着王平川的肩膀,大声说:“不管是谁,有要求说要求,跳楼也好,闹事也罢,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王哥,我再跟说说一声啊,命可是你自己的,命要是没了,你闹出再多的钱来给谁花呀,对吧?”   “对,对。”王平川转头,向周围的住户看了一眼,大吼着说:“都给老子听着,以后谁也不许哄老子跳楼了。还有,你们也不许跟我这位兄弟作对,听见了没有?”   他的眼睛瞪得像牛卵子一般,有几个正在侧耳偷听的胆小的住户脖子一缩,退到了房子里去了。   王平川得意洋洋地大笑,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进了他的七层“高”楼。   苏幽雨挽着楚天舒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领导,你太有才了,借着个傻家伙还把思想工作做了。”   楚天舒却摇着头无奈地笑道:“这也管不了大用的,暂时不让他们寻死觅活闹出大动静再说,要想让大家真正理解和配合拆迁,我们还要做的工作多着呢。”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只见各种各样的房子墙壁上,都写着一个大大、鲜红的、歪歪扭扭的“拆”字。不知道是写字的时候油漆蘸得太多,还是有意为之,每个笔画都往下淌着红漆,拉的长长的,像一个满身伤口的人在流着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在楚天舒的记忆中,即将拆迁的房子都会有一个“拆”字,但多是用一个圆圈把这个字圈住,像这种血淋淋能给心理造成强大冲击的写法还是头一次见到;在一些比较醒目的位置,还有着几张残破的白纸在风中凄惨地飘零着,走近了仔细辨认,才能看出是指挥部张贴的“拆迁通知”。   由此可以看出,拆迁工作人员与拆迁户的敌对情绪到了多么严重的程度。   穿出东大街,苏幽雨领着楚天舒继续往西大街走去。   东大街临近沿江大道,房子改做门面或直接出租都比西大街要方便得多,价格也高不少,所以,西大街是商贸圈拆迁范围内最贫穷最破烂的地方。   狭窄的巷子,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私搭了一栋低矮的厨房,厨房门前不是堆放着煤球便是鸡舍,下脚必须再三小心,否则很有可能要踩上一脚的鸡屎。   走到巷子深处,苏幽雨带着楚天舒来到了一座破烂不堪的院子前。   所谓的院子,也只不过是树枝和石块圈的一小块地,周围塑料布、石棉瓦围着,但依然是千疮百孔,院子里搭着鸡棚,弥漫着浓浓的异臭。   里面是两间大小的平房,门前斜扯着一根晾衣服的绳子,那上面胡乱挂着床单、被罩、男人的大花裤头、女人的灰秋衣、三角裤、粉红胸罩等等,色彩缤纷,琳琅满目。尤其是那件手工缝制的胸罩,堪称惊世骇俗,每个罩杯好像都能装下一个足球,让苏幽雨这样有着傲人身材的女孩子看了都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   哦,判断有误,苏幽雨不是服输于杯罩的尺寸,而是她的身材不高,不低下头也不能从那件巨型胸罩下钻过去。   门紧闭着,周边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苏幽雨鼓足勇气,举起软绵绵白藕般的手敲门。   那门发出沉闷的声音,门上张贴的一个残缺不堪的“福”字一起抖动起来,扑啦啦的灰尘在阳光下飞舞。   敲了几下,依然无人应答。   苏幽雨看看楚天舒摇了摇头。   两人刚准备转身离开,侧面的平房里冒出了一颗人头,头发蓬乱,身形肥硕,目光烁烁,冷不丁把苏幽雨吓了一跳。   胖女人夜叉般堵在门口,满含敌意地审视着楚天舒和苏幽雨。   她四十来岁的年纪,眉眼长的不丑,只是皮肤、体型因为胖而走样了,怎么看都是一位普通的年华已逝的中年妇女,而且是那种很厉害的中年妇女。   娇小玲珑的苏幽雨和她站在一起,简直就像是老母鸡翅膀底下的小鸡仔。   苏幽雨很快反应了过来,说:“赵阿姨,这是我们指挥部新来的领导,能和你谈谈吗?”她说这话时声音怯怯的,听上去感觉很亲切,也很惹人爱怜。   楚天舒终于明白了,拆迁户们为什么对拆迁充满了敌意,但对苏幽雨态度却还不错,原来她的声音柔软、真诚,让人有火发不出。   胖女人犹豫了一会,直愣愣的走到了楚天舒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烦躁地说:“你就是领导?能当得了家吗?”   楚天舒笑容可掬的说:“阿姨,我们能不能进去说?”   胖女人把腰一叉,大声地说:“要说在这儿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还用得着背着人说。哎,你还没回答我呢,到底能不能当家?”   楚天舒在她肥硕的气势面前有些感觉压抑,这种直来直去,软硬不吃的女人,恐怕是最难对付的。她就像一只孵蛋的母鸡,认准了目标决不会放松,谁要敢动她在孵的蛋,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狠狠啄那个人一口!   她现在的蛋,就是她身后的房子!   楚天舒顺了顺气,脸上仍旧挂满了亲切的笑容:“阿姨,我叫楚天舒,是指挥部负责拆迁工作的,昨天才刚刚报道,各家各户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就特意让小苏带我来,找大家了解了解情况。”   胖女人头一偏,横了楚天舒一眼,说:“别废话,先说你能不能当家?不当家就别瞎耽误工夫。”她说话的时候,两只大布袋一般的大乳汹涌澎湃只差拍打到楚天舒的胸口,楚天舒只得稍稍后退了小半步。   苏幽雨抢着说:“赵阿姨,他真是我们的领导,他是负责拆迁工作的副指挥长。”   胖女人伸出短粗的指头指着楚天舒,吼道:“副指挥长?那管个屁用,我提的要求,你能解决不?”   楚天舒面带笑容地说:“阿姨,您不要激动,我很理解你们此刻的心情。我们今天来,从小处说是代表指挥部来的,从大处说是代表市委市政府来的。至于当不当得了家,那还得看你提的要求合不合理了。”   楚天舒话说得不温不火,胖女人默不作声了。   见有了效果,楚天舒清了清嗓子,作出非常郑重的神态,说:“阿姨,这么说吧,如果你说,要想拆我们家房,得给我一栋别墅,那这不行,没这政策;如果你说,拆我的房,得照价赔偿,那没问题,我现在给你拍胸脯保证,政策怎么说的,我们就怎么赔,一分都不会少!”   胖女人翻了几下眼睛,见楚天舒说出话来掷地有声,有理、有据、有力、有节,心里已经暗暗确认这人虽然年轻,还真是一个管事的干部。她跟拆迁人员交锋了若干次,多少也掌握了一些打交道的技巧,例如,她坚决不再和普通工作人员谈要求,她明白只有干部的话才比较靠谱,如果能揪住他们说的话,才能满足自己的要求。   但是,当她把楚天舒的话回味了好几遍之后,不得不失望的承认,这话在情在理却又无懈可击,完全没有漏洞。   胖女人拿不住楚天舒,便把目光转向了苏幽雨,说:“领导是新来的,她不是,我们家的事,小苏都知道,我的要求她也都清楚,你让她跟你说吧。”   胖女人果然不是个善茬儿,她有要求却不直接说,却让苏幽雨去说,无论是说浅了还是说深了,她都可以翻脸不认账。   但是,这却给苏幽雨出了个难题,说浅了,楚天舒会认为她此前工作不踏实,连一个拆迁户的要求都没掌握,说深了,又怕楚天舒想,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帮着拆迁户提条件。   楚天舒显然也看出了胖女人为难苏幽雨的心思,想要开口替她开脱一下,就说:“阿姨,你自己的事儿……”   可是楚天舒没想到,就在他说话的同时,苏幽雨也开口了:“领导,那我就来汇报一下吧。”   楚天舒吃了一惊,他实在不理解,苏幽雨怎么迎着困难上呢?   而苏幽雨则是一片淡然,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一页页地翻,边翻边念了起来。   这是她的工作记录,记得的很详细,从她第一次和胖女人接触开始,每一次具体日期、商谈的时间、地点和胖女人说的话,以及最后的不欢而散都一一作了记录。   苏幽雨每念一段,还态度很诚恳地问一下胖女人:“阿姨,我没说错吧。”   她就这么逐页逐页地念着,也把指挥部拆迁办成立以来,这段时间开展工作的进程也逐一向楚天舒进行了汇报。   就这么边念边问,才念了一半,那胖女人就烦了:“你这么念来念去念到什么时候去?直接说我的困难和要求不就完了!”   楚天舒马上接过了话头。      第268章 明察暗访      “阿姨,小苏她对你的困难和要求把握不准,怕说得不对才只能念她的记录。我觉得还是你自己说出来比较好,你想呢,你不把困难和要求说出来,我们就是有心帮你解决也帮不成不是?”楚天舒说到这,示意苏幽雨不要继续往下念了。   胖女人四下看看,犹豫了一下,说:“那好,进屋说吧。”说完,推开门把楚天舒和苏幽雨让进了门。   刚一进门,楚天舒就眼前一黑。   屋子里与外面的光线反差太大了。   胖女人随后开了灯。   一间平房用木板隔成了里外两间,外面这一间摆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几个凳子,再就是锅碗瓢盆等杂物,虽然收拾得还算整洁,但仍然显得拥挤凌乱,一股子潮湿阴暗的味道令人难以适应。   胖女人把楚天舒和苏幽雨让到了桌子边坐下,又倒了两杯白开水,然后她坐下来,把小凳子往楚天舒跟前挪了挪,一开口就说:“楚领导啊,我们活不下去了,只能当钉子户!”   从胖女人的嘴里,楚天舒和苏幽雨总算基本弄清了西大街这一带贫困住户的困难与诉求。   西大街离沿江大道相对远一些,这里住着的大多是真正的老住户,说是一个棚户区绝不为过,以胖女人赵秀梅一家为例,老实巴交的丈夫已经从造纸厂下岗,靠手艺在一家电器服务站打工,一双儿子还在上中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按照规划,东、西大街拆迁完毕将成为一个整体,在这里要建设十几座高层商住一体化住宅,配套幼儿园、小学、医院、超市和娱乐、休闲、文化等设施,建成青原市经济热点的沿江商贸圈。   这么一来,原本进出困难脏乱不堪的西大街立马变成了闹市区,工程还未动工,房价就已经被炒高到了每平米5000元,市政府的文件补偿费是按全市高层的均价计算的,每平方只有3000元左右。   赵秀梅现在他们这一间房子二十多平方,隔成两间,外面搭一间厨房,在外面上公厕,居住和生活是勉强过得下去的。但是,按照面积一比一的补偿方案,只能补偿给他们二十平方面积的费用。   即便是老住户不打算回迁,在其他相对便宜的地段购房,多出的面积按照市价来计算,类似于赵秀梅这样的住户要想住上50平方左右的一室一厅,增加的30平方左右面积,至少还得拿出十万元。   这十万对于像赵秀梅这样的家庭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所以,他们只有望房兴叹。   这也就是赵秀梅一开口就要说他们活不下去了。   所以,西大街的老住户已经商量好了,坚决拒绝在补偿协议上签字,誓死要当钉子户,如果政府要强拆,那就只有集体上访甚至以死相拼了。   赵秀梅等家庭的要求很简单也很现实,不管政府怎么改造,我们一家四口要有房子住。   楚天舒认真听完赵秀梅字字血声声泪的控诉,心里非常的同情,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答复才好。   再往下谈,就可能要涉及到具体补偿金额面积等等的数字了,这些数字一说出来,局面肯定更要僵住,于是,楚天舒温和的笑了,说:“阿姨,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要有房子住,对吧?你们这要求合情合理,一点也不过分,我和小苏这就回去汇报,有了答复,我会第一时间给你把信儿送回来,行吗?”   赵秀梅当即站了起来,叹了一口气,说:“唉,说到最后,你们都是这句话,我真不想再跟你们耗了。楚领导,说了半天,你也是个小姐的丫鬟,只拿钥匙当不了家!”   楚天舒无奈地苦笑:“阿姨,这领导也有大有小,我在指挥部算是个小领导,但领导上面还有领导不是?”   “滚吧,你们滚吧。”赵秀梅来了气,她一只胖手推一个,把楚天舒和苏幽雨从屋子里推了出来。   楚天舒出门在门口绊了一下,一头就扎进了绳子上挂着的那个巨大的罩罩里。   赵秀梅追出来,劈手从楚天舒的头上把罩罩夺了过去,骂道:“你这个狗屁的领导解决不了,我们只好去找更大的领导了。”   楚天舒和苏幽雨逃也似的出了院子。   走出去一段,苏幽雨才气喘吁吁地问楚天舒:“领导,接下来怎么办啊?”   楚天舒摸摸头,说:“继续找去啊。”   苏幽雨长大了嘴:“啊,领导,你还要去找他们呀?”   楚天舒轻松地笑道:“是啊,小苏,我们今天就是出来找骂的。”   苏幽雨做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说:“领导,那找骂完了,你得补偿我。”   楚天舒爽快地说:“行,没问题!”   苏幽雨又领着楚天舒去了东大街的一户人家。   这一家男主人叫李德林,头发稀疏,耳边的几根头发被强行梳到了头顶,典型的地方支援中央发型,眼睛大而突出,一看就是很精明的样子。   据他自己介绍说,他提前退休的时候是一家国企的车间党支部副书记,相当于副科级,也是一名给别人做思想工作的干部。   既然是干部,思想觉悟和政治素质就大不相同了。   李德林对于楚天舒和苏幽雨的造访表示了热情的欢迎。   苏幽雨见楚天舒挨了赵秀梅一通骂,不敢再把他往棚户区的贫困家庭带,便想到了李德林这位有点头脑的老干部。   楚天舒听说了李德林的经历之后,便说出了他退休前所在国企的几位老领导的名字,一下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楚天舒给李德林递了一颗烟,不紧不慢地说:“李大伯,你是老干部了,要带头支持政府的工作啊。”   “那是,那是,当然要支持,我儿子还等着搬新房结婚呢。”李德林一咧嘴,露出了满口的黄牙,接过烟点上,还虚情假意地说:“真不好意思,该我给领导敬烟才对。”   楚天舒也没有在意,继续说:“李大伯,听说你家的情况跟别人家还有点不太一样,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啊。”   “我正要向领导汇报,没好意思开口呢。”李德林说得挺客气,可说起他家的情况却一点儿也没有客气的意思。   李德林认为他们加被拆迁的房屋中有一间是“门面房”,应该按照门面房的标准来补偿。   不过,他家所谓的门面房,不过是把原来的窗户扩大了些,卖些油盐酱醋的杂货。   苏幽雨他们对照文件规定则认为,这间房一不临大路和街道,只是临着一条窄窄的巷子,二是房屋性质是民居,本不能用于经营,三也没有办理工商营业执照。所以,李德林家的门面房没有认定的依据,不属于门面房的补偿范畴。   李德林说完了,又信誓旦旦地说:“小楚,如果你们能认定我这间门面房,我老李就给大家带一个好头,今天签协议,明天就拆迁。”   李德林这个坚决的表态是很具诱惑力的。   拆迁工作就怕大家抱团做钉子户,所谓法不责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只要有一家松动了,其他的人就会沉不住气,钉子户的堡垒往往需要从内部攻破,所谓各个击破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要说按照门面房补偿,李德林家可以多得到几万块,但东、西大街两百多户户的动迁户中,像他这样情况的有十好几家,有的开了理发店,有的开的是夫妻保健用品店,有点开的是文具店等等,补了他一家,势必会引起连锁反应。   所以,楚天舒根本不敢接他这个话茬儿。他说:“李大伯,事情我已经弄清楚了,回去我就立即向上级反映,你放心,总会有解决问题的那一天。”   “不急,不急,我也不是非要带这个头,”李德林指了指外面的一栋栋“高”楼说:“如果他们能带个好头,我老李一分钱也不多要,二话不讲,立即拆迁。”   楚天舒突然问道:“李大伯,他们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都是不缺钱的主儿。”李德林冷笑一声,说:“我这间小小的门面房跟他们比起来,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些“高”楼的住户大概也有十几家,他们抢在拆迁文件下达之前,有的把房子加盖了几层,有的搞起了简单的搭建,如果要按这些面积和装修的标准来补偿,要损失的补偿费就可能是大几百万了。   楚天舒作虚心请教状:“李大伯,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呀?”   “你说是什么人呢?”李德林愤愤不平地说道:“他们这么干还没人管,你就应该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   楚天舒接着问:“为什么没人管呢?”   李德林看了看楚天舒,说:“哼,该管的不想管,想管的不敢管,敢管的管不着。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是该管的还是想管的,或者一样是不敢管的,千万别告诉我,你们也是管不着的啊。”   面对李德林的冷嘲热讽,楚天舒还是笑了笑,说:“李大伯,你放心,会有管的着的人和部门的。”   李德林没多说什么,心里却在暗暗冷笑。      第269章 暗中监视      临分别的时候,李德林紧紧握着楚天舒的手,用力摇着,作激动加感动状。可等到两人走远,李德林背着手冲着他们的背影嘀咕了一声:“哼,大小我也是个干部,想拿官面上的话来糊弄我,你们还嫩点儿!”   从李德林家里出来,楚天舒突然觉着有点儿不太对劲儿,可随意地看了看周边,除了拆迁户们习惯性的敌意之外,却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苏幽雨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出门又习惯性地挽住了楚天舒的胳膊,问道:“领导,怎么了?”   楚天舒很佩服苏幽雨的细心,自己这么细微的感觉变化,她居然也感觉出来了。他侧耳低声说:“我怀疑有人跟踪我们。”   “是吗?”苏幽雨很是机警,如果换做一般的女孩子,肯定会四下张望,但是,她却未动声色,说:“领导,我们往前走一段看看。”   楚天舒和苏幽雨迈步朝巷子口走去。   转过一个做玻璃门窗的门面房,拐进了另一条巷子,苏幽雨突然抓紧了楚天舒的胳膊,边走边说:“是黄灿。”   楚天舒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苏幽雨说:“领导,你注意没有,拐弯的时候,玻璃门窗店门口立着一件样品,从上面可以看到另一栋‘高’楼。”   经苏幽雨一提醒,楚天舒点点头,问:“小苏,你看见了什么?”   苏幽雨说:“那是黄灿的小舅子家,他在楼顶平台上用望远镜监视我们。”   果真好眼力!   那是一栋七层的“高”楼,是东大街和西大街上的最高海拔,站在楼顶的平台上,用一副高倍率的望远镜,这一大片区域几乎可以一览无遗。   换句话说,楚天舒和苏幽雨今天下午的一举一动,黄灿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楚天舒没有说话,而是挽着苏幽雨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问苏幽雨:“小苏,你和黄灿接触的时间多一点儿,你对他这个人感觉如何?”   苏幽雨想了想,说:“嗯,很精明,在群众中也有点影响力,就是有时候感觉怪怪的。领导,怎么啦?”   楚天舒侧头低声说:“小苏,你不觉得他今天的表现太不正常吗?”   苏幽雨微微一笑,点头说:“是的,老婆有病去看病就是了,完全没有必要躲在暗中监视我们啊。”   中午的时候,苏幽雨通知了黄灿,说楚天舒要来东、西大街了解情况,黄灿编了个理由不肯陪同还是可以理解的,作为一个街道干部,和街坊邻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拉不下面子也是说得过去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监视楚天舒他们的行踪呢?   楚天舒说:“理论上来说,他家的房子不在拆迁范围内,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出面帮我们做工作,但是,他总是躲躲闪闪的,这说明什么?”   苏幽雨问:“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心里有点虚。”楚天舒说:“我感觉,他小舅子的‘高’楼可能有问题?”   苏幽雨马上说:“没问题呀,我们拆迁登记的时候,所有的手续都是齐全的。”   楚天舒沉吟了一下,疑惑地说:“那黄灿今天的表现就解释不通了。”   苏幽雨说:“这个,我去问问他不就清楚了?”   楚天舒瞥了她一眼,说:“小苏,你怎么问呀?直接问,黄主任,你为什么要监视我们。”   “哎呀,”苏幽雨一拍脑袋,马上就明白了,又说:“嘿嘿,这还真不好问。”   由于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楚天舒不想再在东、西大街停留了,便让苏幽雨领着去了造纸厂和仪表厂的厂区。   走访了这两家国企的下岗职工,楚天舒又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为了解决部分职工的住房困难,造纸厂也有类似于仪表厂的简易宿舍,住着几十户职工,这些建议宿舍属于厂区内临时性建筑,无法在房管部门办理相应的产权登记,依照拆迁政策,不属于补偿的范围。   原本相对简单的仪表厂和造纸厂的拆迁也因此变得复杂起来。   虽然在交谈过程中,住在简易宿舍的职工们言辞并没有太过激烈,但是,他们所表达出来的态度却十分坚决,不能解决他们的住房困难,也只有抱团死守了。   从两个厂家出来的路上,楚天舒在思考:谁能在拆迁中会有较大的受益,谁又在拆迁中真正会受到重大损失?   对于受益者,楚天舒暂时还不完全的清楚明了,但是,通过两个多小时的走访调查发现,那些家境贫寒,人又比较老实木讷,尤其是像赵秀梅那样人口较多,面积较小的人家以及住在简易宿舍的下岗职工,他们才是拆迁中真正的弱势群体。   他们没有能力在拆迁的风声刚起来的时候,就赶紧再多盖些房子,也没有胆量像王平川那样动不动就站到楼顶上去,他们能做的,只是听之任之。   而这个群体却恰恰容易被人忽略。   人们常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尤其是在这样大规模的整体联动式工作面前,需要工作人员去关注去操心的事情太多了,那些处于默默无闻的角落里的人们,自然而然的就被大家遗忘了。   怎么办?那些弱势群体的人们只能采取极端的方式去抗争!   别去指责她们的本性太自私,对政府的工作不支持,只知道考虑眼前利益和个人利益,实在是这个残酷的客观环境,让人不得不变得自私和不近情理了。   “我能为他们切实的做点儿什么?难道非要把他们逼上做钉子户的绝路吗?”这个念头开始在楚天舒的脑海中徘徊,可是却一时找不到答案。   楚天舒默默的在想:“在国资委的时候,想着能给下岗职工谋点利益就觉得十分的高尚了,可是,随着工作的变迁,才发现需要关怀的远不止国企的下岗职工们,还有西大街棚户区的住户,还有其他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很多人。”   楚天舒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中学课文中学过的一句杜甫的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简易宿舍和棚户区的住户们俱欢颜。   他原以为自己的级别提高了,地位提高了,掌握的权力更大了,就可以为更多的老百姓办好事,做实事,可是,刚刚接触到拆迁工作便发现,条条框框更多了,纠缠在其中的利益和矛盾也更多了,想为老百姓做点儿好事似乎是越来越难了。   不过这也正常,我们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扶一个老奶奶过马路就是做好事。可是现在,人长大了,能力提高了,环境变了,一些更需要帮助的人、更需要解决的事推到了自己的面前,却发现自己反而没有能力去帮助他们了。   想到这些,楚天舒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无力感,不由得感觉有些悲哀!   此时此刻他很自然地想到,如果自己是市长、省长,是不是就可以大胆迅速地做出决策,来解决拆迁户们的实际困难呢?   楚天舒苦笑了一下,只能在心里说:快点升吧,等升到了那么高的位置,或许为老百姓办好事做实事就不难了。   见楚天舒一直没说话,苏幽雨问道:“领导,你在想什么?”   楚天舒从沉思中走了出来,说:“我在想,那些住在简易宿舍的下岗职工、西大街棚户区的住户,这些弱势群体的困难和矛盾该如何解决呢?”   苏幽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领导,其实弱势群体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其他的很多人。”   楚天舒被吓了一跳,忙问:“还有谁呀?”   苏幽雨慢吞吞地说:“比如……我。”   “你?”楚天舒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小苏,你算哪门子的弱势群体呀?”   “不说了。”苏幽雨把脸一扬,撅起嘴说:“领导,走了快一个下午了,脚都走肿了,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楚天舒看了她一眼,说:“这个好办,我答应过你的,想吃什么,我请客。”   苏幽雨笑了起来,欢快地说:“领导,就等你这句话呢!”   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楚天舒本想回指挥部看看申国章开会回来没有,可经不住苏幽雨的劝说,便随着她来到了沿江大道上的“宝贝面对面”酒吧。   楚天舒在附近住了两年多,从“宝贝面对面”酒吧路过无数次,但从来没进去过,真正记住这个酒吧的名字,也是杜雨菲带队抓捕郭胜文的时候。   对于酒吧,楚天舒一直没好的印象。   在此之前,他跟着卫世杰进过一家闹市区的酒吧,正赶上艳舞表演,一个穿着三点式的女孩子带着羽毛做的面具,在舞台上一会儿双手托着两乳玩自摸,一会儿扭胯送臀做暧昧动作,嘴里又是叫唤又是呻吟,惹得酒吧里的男人疯狂地喊叫着,声音都变了调。   卫世杰正看得津津有味,被楚天舒一把拉了出来,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进过酒吧。所以,当苏幽雨提出要去“面对面”酒吧,楚天舒不由得头大,那神情让挽着他胳膊的苏幽雨大惑不解。   来到酒吧门前,苏幽雨调皮地问道:“领导,你好像有点紧张。”   楚天舒坦承:“嗯,有一点儿。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   “不嘛,”苏幽雨嘟起嘴,娇嗔道:“你答应我了的,领导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哦。”   楚天舒无话可说,只能苦笑着,任由苏幽雨挽着走进了酒吧。      第270章 太无耻了      一进门,酒吧里幽暗的灯光让楚天舒不太适应,但里面的场景比他想象的要文明安静得多。   红色的墙壁和复古的灯笼,宽阔的空间和柔软舒适的长沙发,尽管外面还是白天,但酒吧里的布置却一如晚间的灯红酒绿,不过,少了几分喧嚣和暧昧,多了几分清静和雅致。   偌大的酒吧里播放的音乐若有若无,如山间一条潺潺的小溪,在石缝间悄声奔流着,百转千回。   有几个女孩子坐在卡座里,她们随意地喝着,悠闲地谈天说地,窃窃私语,连笑声都压抑着,似乎生怕打破了酒吧里的宁静。   楚天舒和苏幽雨手挽手走在酒吧里埋着地灯的地板上,就觉得几个女孩子的目光都往他这边瞧,心里越发的慌乱。   不过,她们目光的聚焦点却只在苏幽雨一个人身上。   因为她一进门,便把外面的羽绒服脱掉了,里面只穿了一件紧身的低胸薄羊毛衫,由于苏幽雨的身材不是很高大,所以一对并不算太丰满的胸就显得格外的夺人眼目,白花花的胸口处恰到好处地露出了若隐若现的沟壑。   楚天舒此前接触的女生中,冷雪最高,杜雨菲次之,就是年龄最小的宁馨,也比苏幽雨要高挑,所以,突然看到了娇小玲珑的苏幽雨,却又是一番风味,连女孩子都要为之侧目。   他侧脸看了一眼,顿觉心跳气喘,他在心里说:要命,原来举止得体的公务员苏幽雨也有热辣的一面。   苏幽雨笑盈盈地收集周围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骄傲得像个小公主。   酒吧里幽暗、变幻的灯光撒在她身上,把她装点得流光溢彩。   楚天舒感觉很不真实。   在办公室和拆迁现场,苏幽雨泼辣而不失温柔,可爱而不失分寸,楚天舒总觉得她是一个耐心细致的充其量偶尔扮演了一个顽皮小妹的角色。   可是现在,苏幽雨另外的一面给了他强大的震撼,让他彻底颠覆了过去形成的审美观,原来,女孩子的美丽并不一定非得是丰乳肥臀,只要身材比例匀称,同样富有魅力。   苏幽雨把手放在楚天舒的手里,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款款走到一个只有两张椅子的卡座里坐了下来。   服务生很殷勤地把苏幽雨的羽绒服接过去挂在了一旁的衣帽架上,拿着酒水单,向楚天舒弯下了腰。   楚天舒对酒吧的消费毫无经验,便很大方地示意,请苏幽雨代劳。   服务生转过去,苏幽雨指着酒水单小声说了几句,那个服务生却浑然不觉,他的眼珠子已经钻进了那一条沟壑之中,直到苏幽雨朝他呼扇了一下酒水单,才如梦初醒般点头哈腰地走了。   服务生很快把酒和食品端上来了,一瓶写满外文的洋酒,两瓶红茶,两碟叫不上名的瓜子,还有一袋热气腾腾的爆米花。   服务生站在他们的身边,很花哨地调酒,眼睛却不太老实,其间苏幽雨故意拎了一下羊毛衫的领子,服务生手里翻舞的瓶子差点掉到了地下,他不敢再卖弄,给他们各倒了小半杯,走开了。   苏幽雨端起酒杯,很认真地看着楚天舒说:“领导,谢谢你,我敬你。”   对于洋酒,楚天舒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恐惧,他犹豫着端起杯子,说:“小苏,你一个小姑娘,经常泡酒吧吗?”   苏幽雨挺挺胸说:“领导,你没有老眼昏花吧,你仔细看看,那边坐着的几位小朋友,有我这么成熟吗?”   楚天舒看了看不远处坐着的几个小姑娘,虽然打扮得浓妆艳抹,但看上去确实没有苏幽雨年龄大,便说:“在我面前,你就是一位小姑娘。”   苏幽雨撅起嘴巴说:“哼,你才比我大几岁呀,是不是人当了领导就都会倚老卖老了。”   楚天舒无奈,只得说:“谢谢你,小苏,你陪我把脚都走肿了,我敬你吧。”说着,端起酒杯与苏幽雨碰了一下,浅浅地咂了一口。   苏幽雨挤着鼻子,得意地笑了。   楚天舒对洋酒心存顾忌,可苏幽雨的酒量与她的身材成正比,属于娇小的那一类,没喝多少,就有点微醺的感觉。如此一来,楚天舒反倒放松了一些,至少,被女孩子灌醉的可能性不可能存在了。   喝着喝着,苏幽雨有了点酒意,朦胧着眼睛问道:“领导,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楚天舒毫不迟疑地说:“可以,当然可以。”   苏幽雨很认真地说:“领导,你长得这么帅,又这么有前途,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   楚天舒感觉苏幽雨的神态太可爱了,他突然想起了白云朵,便逗道:“呵呵,我没有女朋友,可是,我有二奶呀。”   苏幽雨手一抖,杯子里的酒差点洒了出来,她奇怪地看着楚天舒,说:“领导,你又跟我开玩笑,女朋友都没有,哪里来的二奶?”   楚天舒装模作样地想了半天,说:“你还小,一下子跟你解释不清楚,反正我就这么个情况,你爱信不信了。”   苏幽雨把双肘支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看着楚天舒的眼睛,认真地说:“领导,我再问你个问题,行不?”   “行,你问吧。”   “嗯,我可不可以追求你?”   楚天舒脑子里嗡地一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反问道:“小苏,你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呢?”   苏幽雨拿手在眼前晃了晃,说:“领导,你别问为什么,先回答我好吗?”   楚天舒想了想,说:“小苏,不可以!”   “为什么?因为我没你二奶长得漂亮?”   “不,不是的,你长得很可爱。”   “那你不喜欢我?”   “没有,我喜欢你,哪有哥哥不喜欢妹妹的呢。”   苏幽雨轻轻叹了口气,说:“原来你们领导都这么虚伪。”说完,低头玩弄着手里的酒杯,再也不做声了。   气氛一时有点沉闷。   楚天舒望着娇小的苏幽雨,有点搞不明白这丫头到底是怎么了,从她这两天的表现来看,应该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孩子呀。是情感遭受了挫折,还是工作不顺心,抑或就是想借机放纵发泄一下?   为了避免尴尬,楚天舒只得转移话题,他用杯子碰了碰苏幽雨的杯子,问道:“小苏,你是怎么调到指挥部来的?”   苏幽雨身体颤了一下,低声说:“钱局长把我调过来的。”   楚天舒不解地问:“既然是他把你调过来的,怎么还安排你一个小女孩子搞拆迁呢?”   苏幽雨继续沉默着,头也不抬。过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别处说:“因为我不听话。”   楚天舒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他本来以为,钱坤有意分管拆迁工作,便提前把他信得过的人安插在拆迁办,没想到,苏幽雨说出来的理由竟然是不听话。   于是他不相信地说:“不听话,他把你调过来干什么?”   楚天舒话没说完就后悔了。如果苏幽雨是钱坤的亲信,那刚才要她帮忙查的资料,她会不告诉钱坤吗?还有,在背后说钱坤的不是,传到他的耳朵里,今后岂不是更难合作了?   这时,苏幽雨抬起头,身子微微有点发抖,幽怨地看了楚天舒一眼,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再睁开时,长长的睫毛上亮晶晶地闪着光。她轻叹了口气,问道:“你们领导是不是都喜欢包二奶?”   楚天舒忙说:“小苏,对不起,刚才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我说的那个二奶,她是我的女朋友。”   “哦!”苏幽雨的目光黯淡了下来,睫毛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楚天舒抓了一张纸巾递给了她,关切地问道:“小苏,你怎么了?”   苏幽雨接过纸巾擦拭了一下眼角,嘴唇嚅动着,声音低得像蚂蚁叫一般:“他要我给他当二奶,我不肯……”   啊?原来那个道貌岸然的钱坤,肚子里竟藏着这么个坏水!   楚天舒气愤地骂道:“太无耻了!”   苏幽雨断断续续地说:“他到北湖区城建局检查工作,我们的头儿让我去陪了一次酒,他就纠缠上我了……后来,他调指挥部,强行把我也调过来了,他说……我要是听话,就让我到办公室工作,还帮我升职……”   “真是岂有此理!”楚天舒重重地把杯子搁在了桌子上。   “我,我死也不会同意的。”苏幽雨很坚决地说,然后,又咧咧嘴,如释重负地说:“幸好你来了,他不用分管拆迁办了。”   楚天舒听到苏幽雨说到这里,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田克明,以钱坤的岁数几乎可以做苏幽雨的父亲,竟然还动这种歪心思,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领导,我说要追求你,并没有指望真的要做你的女朋友,我……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摆脱他。”苏幽雨说到这里,似乎已经用尽了勇气,眼泪又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楚天舒感觉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轻轻触动了,他轻轻地拍了拍苏幽雨的手,说:“小苏,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谢谢你,领导。”苏幽雨的眼睛里闪耀着炙热的光芒。      第271章 煽风点火      酒吧里陆续有男男女女走进来,楚天舒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刚才还坐在卡座里安静谈笑的女孩子一个个都活跃了起来,她们尖叫着与进门的单身男子打着招呼,语气甜腻得过分,还时不时会抛出一两个媚眼。   苏幽雨抓住楚天舒的手,说:“领导,我们快走吧,再过一会儿,就不好玩儿了。”   楚天舒一头雾水,说:“怎么呢?”   苏幽雨嘴朝那边一努,低声说:“夜里,他们该玩疯狂的了,那不是我们的菜。”   玩疯狂的?楚天舒恍然大悟,忙起身抓过挂在一旁的羽绒服,说:“来,穿上,别着凉了。”   从酒吧里出来,正是下班的高峰时间,街道上人来人外,车水马龙。   苏幽雨脸上的表情已经平静了许多,她微笑着说:“领导,从现在开始,我要追求你了,你可要保持淡定哦。”   楚天舒看了她一眼,威胁说:“小苏,你别太过火了,惹我一生气,直接拒绝了你,呵呵,那你这戏可就白演了。”   苏幽雨马上说:“领导,你放心,我会注意分寸的,你只需要表现得有那么点意思就行了。”   楚天舒明知故问:“一点儿什么样的意思呢?”   “嗯……应该是若即若离吧,就是那种既没有答应又没有拒绝,让我还有那么点希望的意思,哎呀,领导,我也说不清楚,你看着办好了,反正,只要某个人不敢太明目张胆就行了。”说着,苏幽雨兀自笑了,唇红齿白的,带着些许羞涩。   楚天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对苏幽雨说:“小苏,我送你回去吧。”说着扬手想叫出租车,却被苏幽雨拉住了,她说:“我家住得不太远,走回去吧,我们找找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楚天舒还在犹豫,苏幽雨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拖着他往前走,脚步缓慢,几乎把整个身子都依偎在了楚天舒的身上。   好不容易到了她家楼下,苏幽雨踮起脚尖,趴在楚天舒的耳朵边,吹气如兰地说:“领导,抱一抱,敢不?”   楚天舒摇摇头,说:“小苏,算了吧,刚才不是说好了,我们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对吧?”   苏幽雨不管不顾,冷不防在楚天舒的脸上啄了一口。   就在嘴与脸刚刚接触的一刹那,楚天舒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把他和苏幽雨都吓了一跳。   楚天舒侧过脸,退后了一步,掏出了手机。   电话里传出的是上官紫霞急促的声音:“小楚,你在哪?……快快,火速赶到指挥部来……”   楚天舒问:“怎么了,上官局长?”   电话里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上官紫霞心急火燎地说:“指挥部被拆迁户围了,下班都出不门了,你快过来吧。”   楚天舒一惊,问:“申局呢?还没回来吗?”   上官紫霞说:“没有,好像被市领导找去训话了。”   “好,我马上赶回来。”楚天舒无奈地摇摇头,心里暗自郁闷:好歹也有三位指挥部的领导在家呢,被拆迁户围着出不了门,就一点儿招都没有?   “领导,怎么回事?”苏幽雨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楚天舒,“我也不知道,上官局长说,指挥部被拆迁户围了。”楚天舒边说边招停了一辆出租车,他刚钻进去,苏幽雨也毫不迟疑地上了车。   这事还得从楚天舒与苏幽雨去了造纸厂和仪表厂之后说起。   等到他们走出了东大街之后,黄灿就从他小舅子的“高”楼上下来了。他先是窜到赵秀梅的家里,摆出一副街道干部的架势,假装关切地问道:“牛儿他妈,跟拆迁干部谈妥了?”   赵秀梅的儿子小名叫牛儿。她刚把楚天舒他们骂走不久,正在边生闷气边切大白菜,准备做晚饭的菜,听黄灿阴阳怪气地一问,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谈妥个屁呀,你们这些鸡巴干部,都是些硬不起来的玩意儿,说到正事儿就蔫吧了。”   黄灿听了,板起脸来说:“就你这态度,一辈子也别想谈出个结果来。”   赵秀梅把菜刀往菜板上一拍,叫道:“那正好,老娘我就在这儿住一辈子了,看哪个天杀的敢动老娘的狗窝。”   黄灿凶巴巴地训斥道:“哼,我可先警告你,耍泼解决不了问题的。你看看人家王平川,傻乎乎的还跟拆迁干部谈妥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谈呢。”   赵秀梅冷笑一声,说:“老黄,你又忽悠人吧,就那个王傻子,话能说清楚就不错了,还他妈能谈啥呀?”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黄灿气呼呼地说完,一掉头,背着手走了。   赵秀梅抓着菜刀,噼里啪啦地将菜板剁得震天响,剁了一会儿,想想又觉得不踏实,扔下菜刀,解下围裙擦了擦手,直奔东大街而来。   再说黄灿走了之后,故意走到鲁向东的门面房里。   鲁向东的脸上还红肿着。   黄灿走过去,看了看鲁向东的脸,连连摇头:“哎,我说向东啊向东,你惹谁不好,非要去惹那个楚天舒,你知道么,可是一个狠角色,关二爷关大强就是栽在他手里,现在还在号子里蹲着呢。你要是再敢胡来,我拿你没办法,他可是能收拾你的。”   鲁向东自然不服气,骂道:“狗屁!老子会怕他?他妈戈壁的,都是那王傻子下的毒手。”   “咝……”黄灿倒吸了一口凉气,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这王傻子怎么会帮他呢?莫非……”   “莫非什么?”鲁向东站起来问。   “还能什么?”黄灿望了一眼王平川的七层“高”楼,气呼呼地说:“你他妈的,连个傻子都不如。”说完,又背着手走了。   鲁向东看看黄灿的背影,又看看那七层“高”楼,再摸摸红肿的脸,突然醒悟过来,跳出门面房来骂道:“麻辣隔壁的,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黄灿出了鲁向东的门面房,迈着四方步来到了李德林家开的店面窗户旁,掏钱买了一包烟,用指甲挑开包装,又递给李德林一根,点上火抽了一口,叹口气说:“老李,你是国家干部,看问题的水平高。我这个街道办的主任,真的是里外不是人哪。”   李德林见黄灿照顾了自家的生意,又得了他的夸奖,心里喜滋滋的,顺口问道:“老黄,你家小舅子眼见着要发财了,你还发什么牢骚啊?”   “唉,别提了。”黄灿一肚子的苦水,摇着头说:“老李啊,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李德林问:“老黄,你这是怎么的了?”   “我拼了挨老婆的骂,还在苦口婆心做我家小舅子的思想工作,没想到……唉,不说了,不说了,这年头,官当得大不大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当得是地方。算了,我这人芝麻官当的,丢人啰!”黄灿说了这么几句话,又抽着烟,摇着头,背着手走了。   李德林听了黄灿这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十分的纳闷。   这会儿,赵秀梅风风火火地跑到了东大街,迎面碰上了正在冲着七层“高”楼叫骂的鲁向东。   赵秀梅和鲁向东的妈做过同事,打小就认识鲁向东,不过以前她对鲁向东花花太岁的行为一直看不顺眼,很少搭理他,今天见他在骂王平川的“高”楼,以为他知道些什么,便一把拉住了他,问道:“向东,你骂谁呢?你这脸是咋回事?”   鲁向东哭丧着脸说:“他妈的,被王傻子打的。”   赵秀梅说:“好好的,你惹他干什么?”   鲁向东委屈得都快要哭了:“我他妈哪惹他了,我和指挥部那个姓楚的小子讲道理,这王傻子不分青红皂白,跑过来就往我脸上扇哪。”   “这还有天理吗?”赵秀梅大怒,扯着嗓子吼道:“王傻子从来不打街坊啊,这跳了一回楼,反倒跳到指挥部一边去了,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这时,李德林从家里跑过来了,赵秀梅就扯着他论理:“老李,你是国家干部,你给分析分析,这到底是咋回事?”   李德林听了赵秀梅和鲁向东添油加醋的叙述,煞有介事地分析道:“莫非是王平川与拆迁干部之间有了说法?”   这句话一说完,立即引起了周围住户的议论纷纷。   不多久便传出消息,指挥部新来的领导答应了王平川的要求,准备按七层楼的面积给他拆迁补偿。还有人透露说,指挥部对于拆迁补偿的总额是要控制的,如果把乱搭乱盖的面积算上,每个平方的补偿单价就要降低。   这下就捅了马蜂窝,那些老实巴交没有乱搭乱盖的老住户们坐不住了,他们在鲁向东和赵秀梅的鼓动和组织下,一窝蜂地赶到了市委市政府的信访局。   正赶上这一天下午是市委书记郭子春的接待日,黑压压的人群在信访局的院子里排成了长队,一直排到了大门外的人行道上,其中鲁向东和赵秀梅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硬纸牌举在头顶,赵秀梅更是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倒在了郭书记的脚下。   两块硬纸牌上各自写用红油漆写着:“还我公正”和“为民做主”。   这一幕,虽然新闻媒体没有报道,但还是被人用手机拍了视频发到了网上。      第272章 天助我也      郭子春要调任外省副省长的消息流传了很久,但迟迟没有动静,这本来就够让他心烦意乱的了,还接二连三地闹出动静不小的恶性事件,如此一来,郭子春想不发火都不行了。   郭子春让信访局的人把拆迁户代表李德林、赵秀梅等人请到了接待室,听了他们的诉说之后,当即表态说:“大家先回去,我马上了解情况,会尽快让指挥部的领导给你们一个答复的。”   大领导发话了,在信访局的人连哄带骗下,上访的拆迁户们被劝离了。   郭子春把主抓商贸圈建设的常务副市长伊海涛叫到办公室,没好气地狠狠批了一顿,把拆迁户们递交的厚厚一叠信访材料扔到了他面前,严令他拿出有效和有力的措施来,在切实维护社会稳定的前提下,保证拆迁工作的正常推进。   伊海涛在郭子春那里挨了训,自然也不会放过申国章。   作为常务副市长,坊间盛传伊海涛将来是要接任朱敏文担任市长一职的。   江北开发区和沿江商贸圈是伊海涛一手推出的两大项目,也是一项民心工程,所以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两个项目做成样板工程,把沿江商贸圈建设成为青原市最有特色的地标性建筑,把江北开发区建设成为在全省都能产生影响的经济特区。   毫无疑问,伊海涛亲自主抓这个两个项目就是要将这两个项目做成他的政绩工程,为明天年初的换届选举赢得民心和选票。   正当伊海涛踌躇满志要将王少磊派下去主抓开发区建设时,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唐逸夫与朱敏文达成默契,以一个合署办公的建议打乱了他的全盘部署,申国章兼任了这两个项目负责人。   伊海涛非常清楚,这也是唐逸夫为了竞争市长一职使出的杀手锏,申国章只会对唐逸夫言听计从,江北开发区和沿江商贸圈一旦不能如期建成,唐逸夫又可以借机大做文章,以达到竞争上位的目的。   拆迁安置历来是工程建设首先要面临的难题。   其实伊海涛自己也知道,拆迁补偿方案如果对那些乱搭乱盖的住户作出让步对那些规规矩矩的老住户们来说有失公平,但是,他心里更清楚,那些有能力有机会乱搭乱盖的住户都是有渠道提前获得信息和突破城管规定的人物,如果他们不支持拆迁工作,商贸圈的建设必然要被延误。   这里面牵扯着方方面面的利益,不是一句按政策办事就能解决得了的。   一怒之下,伊海涛又把在名腿丢丢床上的申国章喊到了办公室。   伊海涛拍着桌子,大发雷霆,手指着申国章大声训斥:“申局长,昨天有人要跳楼,今天又有人来上访,你说说看,明天又会发生些什么?你们指挥部的工作是怎么做的?沿江商贸圈如果不能在春节之后开工,江北开发区的建设又如何推进?市委扩大会议上,你可是当着常委们的面保证过的,你扳着手指头数数日期,还有二十天就要过春节了!你们不提高工作效率,广泛开展宣传,拆迁工作何时能完成呢?”   申国章面对着伊海涛快要指到头顶上的手指头,坐在沙发上,低眉顺眼地做洗耳恭听状。一直等到伊海涛发泄完了,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陪着笑脸说:“伊副市长,你批评得对,我们指挥部的工作没做好,给市领导添麻烦了。”   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但还有一句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   伊海涛压了压火气,继续说:“申局长,光承认工作没做好不行啊,得拿出实际有效的措施和行动来。这样吧,为了维护当前的稳定,我再给你宽限一些时间,春节之前可以不启动房屋拆迁,但要与大多数拆迁户们达成拆迁协议,否则春节之前一点效果都没有,春节之后又迟迟开不了工,你我都得拿着辞职报告去见郭书记!”   平心而论,伊海涛这话说得看似不客气,实际上已经够客气的了。他这算是放下了常务副市长的身段,要与申国章共同承担责任。   没办法,对申国章的意见再大,目前的工作还得靠他去推进。   申国章听了,表面上当然要诚惶诚恐,但内心里却在窃笑,只要工作没有过错,我这个正处级干部并不是你常务副市长想撤就撤得了的,就算是要递交辞职报告,也应该是我这个筹备组的组长兼指挥长,也轮不到你常务副市长啊。   “伊副市长,你这么说,还不如狠狠地批评我一顿呢。”申国章作痛心疾首状,说:“指挥部前期工作不力,责任全在我这个指挥长,是我贯彻市委市政府的指示精神不够坚决,对拆迁工作的困难估计不足,我现在马上回去就召开班子会议,研究对策,拿出切实有效的措施来,尽全力与大多数的拆迁户达成拆迁协议。”   申国章的表态看似斩钉截铁,实际上已经达到了迫使伊海涛宽限时间和放松工作要求的目的。他这个官场老油条,阳奉阴违的手法运用得非常娴熟,可伊海涛明明看出了这一点,却又不得不强忍下这口气。   推进拆迁和维护稳定,这么个两难的问题谁都不好处理,伊海涛只得退一步,他也不敢真把申国章逼急了,万一这家伙打着自己的旗号作出一些狗急跳墙的举动来,酿成恶性事件,伊海涛在郭子春面前也不好交代。   “好吧,老申,你是老同志了,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伊海涛将信访材料扔在了申国章的面前,仰头坐在了皮椅上。   从伊海涛的办公室出来,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申国章把车开出了市政府大院,并没有立即赶回指挥部,而是坐在车里给唐逸夫发了个信息。   唐逸夫过了一会儿才回了信息,两人在一家茶艺馆里见了面。   再回过头来说鲁向东和赵秀梅等人,带着一帮子群情激奋的人从信访局出来并没有回东、西大街,而是一咋咋呼呼地直接去了指挥部等答复,可是他们在办公小楼前左等右等,指挥长申国章不仅没见人影,连手机都打不通了。   钱坤是个老狐狸,一看这阵势就知道大事不妙,躲进了厕所关上门蹲坑不出来,闫志勇想用部队简单粗暴的那一套对付拆迁户,被骂得狗血淋头,干生气却有无可奈何,进了办公室再也没出来。   只有上官紫霞苦口婆心地与吵吵嚷嚷的拆迁户交涉,可她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   上官紫霞哪里是泼妇赵秀梅的对手,只说了三两句就被她骂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再加上鲁向东在边上叫嚣要找楚天舒讨个说法,上官紫霞实在是没辙了,一着急,只得给楚天舒打了电话,让他尽快赶回来救火。   楚天舒和苏幽雨打的车到了仪表厂的厂门口,刚从车里下来,就有一名指挥部的财务人员小跑过来,小声道:“楚指挥,上官局长让我在这儿等着你,她让你想好了对策再露面,那个穿皮衣服的带了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要找你讨说法呢。”   说着,财务人员又看了看楚天舒身边的苏幽雨,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上官紫霞非常着急却没有乱了方寸,她在给楚天舒打完电话之后,派了一名财务人员小郑混了出来,在仪表厂门口等着楚天舒。   楚天舒对仪表厂的地形比较熟悉,他转到了一个僻静处,观察了一下围堵在小楼前的人群,赵秀梅身形特殊,连吵带骂的显得极其的激昂,老干部李德林以拆迁户代表自居,口沫横飞地在和拆迁办的工作人员争辩……   闹得最凶的还是鲁向东,他带着疤眼等人,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时不时吹胡子瞪眼睛,看上去不像是在做宣传鼓动,倒像是在威逼恫吓。   楚天舒的眼睛扫过吵吵嚷嚷的人群,最后落到了鲁向东的身上,暗自思忖道:这小子家的两间门面房是符合政策补偿的,实际上,他是这次拆迁的既得利益者,以他一个花花太岁的人品,不可能被拆迁户们信得过,他为什么要跳这么凶呢?   这小子一定是想要把下午在众人面前栽了的跟头再找回来!   不把这小子打发走,楚天舒一露面,肯定要被鲁向东等几个人纠缠住,那就没法去做其他人的工作,如果不明真相的群众听信了指挥部的干部动手打人,局势将无法控制,鲁向东等人趁机起哄甚至动手,那酿成恶性事端的可能性剧增。   “怎么办呀,领导?”苏幽雨看见这混乱的场面,担心地问道。   楚天舒瞥了身边的苏幽雨一眼,嘴边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他转头问那位财务人员:“小郑,报警了没有?”   小郑说:“报了,派出所说,上级有指示,拆迁群众正常反映实际困难,公安干警不适宜参与其中。”   楚天舒四下看看,确认周边并无公安干警参与的迹象,他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手机铃声却先响了起来。   电话里传来一个豪爽的声音:“楚老弟,你好,我是天豹。”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楚天舒笑了起来,却故意问道:“哦,你哪位?对不起,我听不太清楚,你声音大点……稍等,这边可能信号不好,我换个空旷的地方。”      第273章 天使女孩      其实在电话接通后,楚天舒便听出来了,打来电话的是黄天豹,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选择躲开苏幽雨和小郑之后再好好跟黄天豹谈事。   楚天舒抱着手机走到了远离人们视线的江边,这才向黄天豹说明:“三哥,对不住啊,刚才身边人挺多。”   黄天豹笑道:“哈哈,我还以为你忙糊涂了,连我这个三哥都不认得了。”   “怎么可能呢?三哥,有事你快说吧。”   黄天豹说:“龙虎武校的张校长想请你坐坐,让我问问你晚上有空么?”   楚天舒叫起了苦:“唉,三哥,哪里还有心情呢,我都焦头烂额了。”   黄天豹问道:“怎么了?兄弟,又遇到麻烦了?”   楚天舒说:“何止是麻烦,简直就要过不去了。”   黄天豹不以为意地笑道:“老弟,你别忽悠你三哥了,我就不信,你还会有过不去的时候?是不是不想和张大帅见面,没关系,我回了他就是了。”   “三哥,我这回是真过不去了。”楚天舒看了看小楼的方向。   天已经黑下来了,小楼门口和路边的灯全都亮了起来,鲁向东还在跳着脚叫嚣。   黄天豹听楚天舒的口气不像是开玩笑,便认真地问道:“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楚天舒就把下午鲁向东如何挑衅纠缠,如何被王平川暴打,又如何鼓动拆迁户到市里闹事,现在又堵在指挥部门口要讨说法的过程简要地说了一遍。   黄天豹听了,大怒:“妈个逼的,这姓鲁是什么来头,敢欺负到你的头上,你说,要不要三哥帮你收拾了他!”   “呵呵,这小子确实欠收拾。”楚天舒问:“三哥,你认识他?”   黄天豹不屑地说:“不认识,这种小杂毛,我还真没把他放在眼里。”   楚天舒说:“我想也是的,这种小角色还真犯不上让你三哥出手。所以,我正在犯难要不要找三哥帮忙呢,你电话就打进来了。”   “这事儿跟王傻子有关,我哪好意思袖手旁观呢。”黄天豹说:“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鲁向东。”   “是早先关大强的人吗?”   楚天舒想了想,说:“好像不是,关大强的人我几乎都打过交道,我也是今天头一回见到这个鲁向东。”   黄天豹说:“老弟,你说吧,要怎么的,我来想办法,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这么个小杂毛。”   楚天舒见把话说明了,便不再客气,说:“三哥,那就麻烦你了。不过,我有两个条件。一,不要让你的人出面,免得给你找麻烦;二,要注意分寸,不要伤人,只让他出丑,把他轰跑了就行了。”   黄天豹在电话里为起难来了:“这个……轰跑他真是太简单了,可你那两个条件,就不太好办了。”   楚天舒压低声音,向黄天豹交代了一番。   黄天豹在电话里“嘿嘿”地笑了起来。   见楚天舒挂了电话,苏幽雨和小郑都跑了过来,着急地问:“领导,想出法子来没有?”   楚天舒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苏幽雨急的跺了跺脚。   小郑的手机响了,接通了却交给了楚天舒。   电话是上官紫霞打过来的,她着急地说:“小楚,真是急死人了,申局的手机还没开机,这么长的时间见不到指挥长,他们快要情绪失控了,尤其是那个穿皮衣的,非逼着要见你,他说,你要再不露面,就要冲进去了。”   楚天舒却一点儿也不急,安慰道:“上官局长,再坚持五分钟,马上就会有办法了。”   把电话交还给小郑不久,从外面冲进来一群青年男女,领头的是一个板寸头,他们骂骂咧咧地直接奔小楼而去。   围在门口的拆迁户和看热闹的群众见了他们,竟然自动地躲避在一边,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道。   板寸头带着这一群男女径直朝还在手舞足蹈的鲁向东而去。   鲁向东身边的几个人见来了人,也停止咋呼,警惕地盯着来人。   你猜这帮子人是什么人?   他们是原先的关大强的手下,那个板寸头曾经领头在红星街堵路,楚天舒在现场和他有过正面的接触。   苏幽雨眼见着不对,紧张地抓住了楚天舒的手臂,惊讶道:“领导,不好了,他们又来援兵了。要不,我们快过去吧……”   “不急!”楚天舒冷笑了一声,平静道:“小苏,说不定不是他们的帮手,而是他们的对手呢。我们看看热闹再说。”   苏幽雨抬头看着楚天舒,目光中闪过惊喜,她顾不得旁边还站着一个小郑,摇着楚天舒的胳膊,欢快地说:“领导,你太有才了,我佩服死你了。”   不过,楚天舒倒没有露出喜色,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他们会不会发生正面的冲突。   板寸头带着十几名男女来到了鲁向东等人的面前,其中有一个矮小瘦弱的小女孩,穿着一套明显大了一号的校服,背着一个双肩书包,一副发育不良的女中学生打扮。高高的颧骨,满脸的雀斑,两只大龅牙突在外面,要胸脯没胸脯,要屁股没屁股,还哭哭滴滴的肿着两只大眼泡,长得实在是对不起普天下的男人。   楚天舒看了暗暗好笑,这种“天使”级的小女孩,他们是从哪里挖掘出来的?   只见“天使”小女孩冲到鲁向东面前,指着他对板寸头说:“哥!就是他,他欺负我……”   “小妹妹,你认错人了吧……”鲁向东吓了一跳,他是认识板寸头的,这帮人以前跟着关大强没少在东、西大街转悠,关大强被抓了之后,鲁向东趁机起事,想要取代关大强在沿江大道的混混地位,但遭到了板寸头等人的拒绝。   板寸头用嘲讽的口吻说道:“妹妹,你可别认错了人,这可是沿江大道上鼎鼎有名的鲁太岁,他天天晚上都有泡不完的妞,哪里有时间欺负你呀。”   “就是他,烧成灰我也认得他,就在‘宝贝面对面’酒吧的包间里,你看看,他还摸了我的胸脯……”说着,小太妹把空荡荡地校服一扯,这年头,校服的质量真是差,这一扯拉链一下子全绷开了,露出了平坦得如飞机场的胸脯,接着就哭开了:“呜呜!就是他要强奸我,哥!你可要给我做主哇。”   “强奸”两个字一出口,看热闹的群众和拆迁户们顿时一片哗然,纷纷低声交头接耳,目光直指鲁向东,那意思好像在惊叹:天哪,鲁太岁,知道你好色,不知道你如此好色啊,这种“天使”女孩你也不放过哇!   我靠,你他妈的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我好色的眼光啊!鲁向东不由得大怒,当场脸色就难看得不得了。   他本来是想借着带领拆迁户们闹事,在东、西大街一改过去花花公子的不良形象,变成一个正义的化身。现在当着大家伙的面,被一个“天使”女中学生指证强奸,这口黑锅他可背不起。   要知道,拆迁户中大多是像赵秀梅这样的中年人,家里的孩子差不多都在上中学,突然听说鲁向东连一个长得如此不堪的女中学生都不放过,自然要想起他过去的那些花哨事,对他的厌恶油然而生,哪里还会有信任和支持呢。   鲁向东又急又气,当场破口大骂:“你个小丫头别胡说八道,老子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个小婊子谁知道跟谁上了床,跑这栽赃陷害我来了。大家都别信她的话,这事儿可真没有……”   “天使”小女孩捂着脸呜呜地哭。   板寸头带来的一群小混混顿时火起,十几张嘴齐齐开骂回敬。   这帮小子骂人是他们的强项,满嘴的污言秽语从来不带重样儿的,而且字字句句都带着男男女女下半身的零部件,那难听话就连赵秀梅这样平素特能耍泼的女人也觉得听不下去了。   楚天舒抱着膀子,背转过身去假装在思考,小郑则乐呵呵地看热闹,咧着嘴笑个不停。   苏幽雨直接捂住了耳朵,连连叫道:“难听死了,难听死了。”   李德林身为一个老干部,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他走到板寸头等人面前,说:“小伙子,你们跟鲁向东的事情能不能换个地方扯去,我们还有正事儿要跟指挥部的领导谈呢。”   板寸头倒也没坚持,他笑了笑,对李德林说:“老师傅,你说的在理,我们听你的。”说着,面孔一变,恶狠狠地对鲁向东招招手,说:“鲁太岁,别耽误大家的正事儿,我们之间的事另外找地方解决。”   李德领很得意地摸着下巴,看着鲁向东。   这么一来,鲁向东非常的被动,他心里非常清楚,一旦跟着板寸头他们走了,这强奸女中学生的罪名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把手一挥,说:“不行,这事儿得当着大家伙的面说清楚。”   板寸头一指“天使”小女孩,故意大声地说:“也行,那你跟大家伙说说,她是怎么回事?”   鲁向东哪里料得到,让他更加难堪的事儿还在等着他呢。      第274章 闹剧收场      鲁向东说:“大家仔细看看,她是个小丫头,还没有发育成熟呢,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儿呢……”   “天使”小女孩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她一气之下翻开书包,抖出了两件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衣裤,顺带胸罩内裤什么的,一股脑扔在了鲁向东的面前。   内裤上面有血迹,还有一些污秽不堪的玩意儿,只要是过来人一看就大致猜得出是怎么回事。   “天使”小女孩含着委屈的泪水,捂着脸向众人哭诉道:“叔叔阿姨,你们看看,这上面还有他的东西,他还不承认……呜呜!我没脸见人了,我活不下去了。”   鲁向东傻了:这他妈的越说越说不清楚了。   拆迁户和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了叹息的声音,众人纷纷的一阵指指点点。   “这个鲁太岁,打小就喜欢对女孩子动手动脚,哎!没想到他对这么小的女孩也敢下手。”   “是啊,这小子长得倒是蛮清爽的,居然会干这种缺德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他家不是挺有钱的吗?天天跟我们吹夜店泡妞,原来泡的就是这种货色啊。嘿嘿,真他妈丢人。”   ……   众人的议论纷纷,鲁向东听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该向谁解释才好。   赵秀梅实在看不下去了,她用疑惑的眼神打量了几眼哭得凄惨无比的“天使”小女孩,又直直地瞪着鲁向东,说:“向东,你没干这种事,她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呢?”   她虽然不愿意相信鲁向东,也看不上这哭哭啼啼的“天使”女孩,但她自己也有女儿,年龄和这个“天使”女孩差不多,作为一个女儿的母亲,感情上自然更同情小女孩子。   “我哪知道哇?赵阿姨……你也不相信我?”鲁向东简直快要崩溃了,他气急败坏,糊里糊涂说了一句令赵秀梅倍感羞耻的话:“我,我对天发誓,我就是去搞老母猪,也不会上她这种货色啊!”   这一句话立即让肥胖的赵秀梅黑了脸,她一个大嘴巴子扇在了鲁向东的脸上,骂道:“滚,有多远给老娘滚多远。”   鲁向东傻了。   与赵秀梅一同来的几个中年妇女也都纷纷指责鲁向东,有点甚至往地下吐开了口水。   板寸头等人趁机揪住鲁向东的皮衣,推推搡搡地把他往外面拽。   “喂……你们……来人啊……”鲁向东挣扎着叫唤道,但是,原本站在他一边的拆迁户们袖手旁观了,疤眼几个一看板寸头的人多,也不敢上前帮忙。   鲁向东慌了神,只得求饶道:“兄弟,慢点,慢点,有事好商量,好商量啊……”   要说这鲁向东是真他妈的急坏了,他这么一哀求好商量,就等于变相承认了他的罪名。   这么一来,就更没有人搭理他了。   板寸头带来的人拉拉扯扯骂骂咧咧地把鲁向东扯出了仪表厂,“天使”小女孩还挺机灵,把扔在地上的衣裤等捡起来塞进了书包,跟在他们的背后,屁颠屁颠地跑了。   说实话,楚天舒给黄天豹出的计谋也是从以前看过的一本书里借鉴过来的,老套归老套,但是对付像鲁向东这样的花花太岁却非常实用。   这场闹剧,着实让苏幽雨看得挺开心。   不过,楚天舒还开心不起来,虽然叫嚣得凶狠的鲁向东和疤眼等人已经离开了现场,气氛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但是,李德林和赵秀梅领着不少的拆迁户还围在小楼前,还要找指挥部领导给答复。   楚天舒迈开大步,走到了他们中间。   已经劝解得口干舌燥的上官紫霞,见楚天舒来了,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剔除了蓄意闹事的鲁向东一伙儿,剩下的就是以赵秀梅和李德林为代表的拆迁户了,虽然楚天舒非常理解他们的困境和诉求,但是,他当前也仍然只能停留在同情和理解上,不可能作出任何实质性的承诺。   他走到人群的面前,向大家挥了挥手,大声地说:“我是指挥部拆迁工作的负责人楚天舒……”   话还没说完,被鲁向东气昏了头的赵秀梅正有气没处撒,她噌地跳了出来,大粗手指头指着楚天舒,叫道:“你算哪一根葱,一边凉快去,让指挥长出来跟我们说。”   申国章久不露面,连手机都打不通了,这事儿要跟拆迁户们说了,岂不是要闹翻了天。   楚天舒与上官紫霞对视了一眼,想想也是无奈,只能使出缓兵之计,先暂时稳住大家再说。   等人群中静下来,楚天舒对赵秀梅说:“阿姨,我实话告诉你,我们指挥长正在向市领导汇报你们的情况,他怕大家着急,就委托我来跟大家先说说。”   这时,李德林扯了扯赵秀梅,示意她不要激动,先听听楚天舒怎么说。   楚天舒停顿了一下,又说:“我谢谢大家,你们现在的行为也是对拆迁工作的一种支持。”   到市里上访,堵了指挥部的门,这也叫支持?还谢谢我们,这小伙子急昏了头吧?上官紫霞和苏幽雨等人面面相觑,拆迁户门也感到纳闷,赵秀梅与李德林也在低声议论。   楚天舒笑道:“呵呵,我这人喜欢说大实话,不愿意说假话。大家伙儿把呼声反映到市领导那里,我们向市领导汇报你们的困难和问题的时候压力自然就更小一些了,所以,就冲这一点,我是不是要谢谢大家?”   楚天舒这几句话,一下子从心理上拉近了与拆迁户们的距离,也给他们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楚天舒这人很实在,不像其他的干部都是空话和套话,就是不说大实话。   楚天舒一直在观察大家的情绪变化,他才开口又说道:“我还是跟大家说句大实话,你们把事情再闹大了,无非是闹得我们干不下去了,但是,大家想想看,政府决定的事儿能不能改变,拆迁工作还是不是要搞下去,我们不干了,肯定还会换别的人来干,对不对?”   赵秀梅和李德林等人在暗暗点头。   “大家想一想,换了人对大家有什么好处呢?”楚天舒设身处地,笑容可掬地说:“新来的人对情况不熟悉,大家的困难和问题是不是又要从头说起?别的人是不是就一定能帮大家把困难和问题反映上去?拆迁拖下去,对大家有没有好处?”   楚天舒一连串的疑问引起了大家的反响,人群中有人在小声议论。   “是啊,换了人可能还不如他呢。”   “嗯,这话好像在理。”   “也是的,胳膊总拧不过大腿。”   ……   赵秀梅脾气急,还是不依不饶地说:“小楚,说一千道一万,说到底我们要有房子住,拆迁补偿要公平合理,不能欺负我们老实人,做不到这一点,说破了天也没有用。”   楚天舒忽然沉默了下来,久久的注视着大家,目光很沉稳,连赵秀梅都让他看得心里有些发虚了,直到这个时候,楚天舒才又严肃地开了口:“阿姨,你的意思我明白,也理解,但是,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上访堵路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任何事情,满意的结果都是谈出来的,不是闹出来的。仪表厂的张伟大家都应该认识吧,真要是闹出人命来,摊到谁家头上又能接受得了呢?”   一个人,如果开始接受了他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突然一下变得很沉重,那么所产生的威慑力,一定会超过一个一直就很严肃的人。   楚天舒的策略无疑是成功的,尤其是他提到了张伟,效果更是事半功倍的,这一番话,气鼓鼓的赵秀梅也被他震慑住了。   既然看到了效果,楚天舒便继续发动攻势,他望着赵秀梅,继续说道:“其实世界上的事,不管大事小事,照我琢磨,都跟两口子过日子是一个道理,有矛盾了可能就要闹离婚,要是铁了心离,那就可劲儿折腾,折腾的越热闹越好,可要是这日子还要接着过,那折腾就不是目的,还是得想办法沟通,坐下来谈,才能把日子过下去,我想,大家的目的是一样的,还是想把日子往好了过,对吧?”   众人的情绪基本上稳定了下来。   临近江边,晚风吹过来,带着一阵阵的凉意。很多人抱紧了胳膊,似乎已经没有继续围堵下去的意愿,但是,就这么离去,似乎又不甘心。   这时,申国章的车子抵达了指挥部。   早有指挥部的工作人员小跑过去,帮他拉开了车门,申国章神情疲惫脸色憔悴地从车里钻了出来。   这会儿,钱坤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抢着跑到申国章面前,关切地问道:“申局,你这是怎么了?”   申国章摆了摆手,被凉风一吹,急促地咳嗽了几声,他看了看小楼门口的阵势,用沙哑的声音对众人说:“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我是指挥部的指挥长申国章,我已经向市领导详细汇报了大家的困难和问题,市领导亲自给我交待,要最大限度地满足大家的合理要求,让大家早日过上安定的生活。”   申国章说的好听,意外还是发生了。      第275章 研究对策      申国章的这个表态看似很具关怀,但实质上还是很含糊。他压了压手,又把楚天舒拉到身边,说:“这是指挥部的副指挥长小楚同志,我委托他全权负责拆迁工作。大家的困难和要求,合情合理的,我们一定会尽快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暂时解决不了的,也会给出一个满意的解释。”   作为拆迁户的代表,老干部李德林站出来问道:“指挥长,这个表态我们很欢迎,但是,请问,有什么具体举措么?”   疲态尽显的申国章听了,转过头来有气无力地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一时哪里想得出什么具体举措,就是有什么个人的想法没有取得申国章的同意也不能随便说啊。   可是,在这种场面下,又不得不说话,他急中生智,大声地说:“不管大家找到什么地方,找到多么高级的领导,最后要跟大家谈事儿的,总还是我们这些具体办事人员,我现在公布我的手机号码,大家要是信得过我,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谈,有些问题可能不太适合在公开场合谈,也可以私下里跟我说。其他的举措,等指挥部班子研究之后,我到东、西大街来当面向大家公布,大家看行不行?”   前面楚天舒已经把道理讲得入情入理了,现在又有一个公布手机号码的诚挚态度,各怀心思的拆迁户们本来各自的诉求不尽相同,闹腾的时间也不短了,看看天色已晚,再闹下去也不会有更大的收获,开始的群情激愤像是逐渐被凉风吹散了一般,一个个看向了牵头的赵秀梅和李德林。   这时,站在楚天舒身旁的申国章突然哎呀叫了一声,痛苦地扶着脑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楚天舒眼急手快一把扶住了他,一直站在后面的钱坤和闫志勇也上前来,一人搀住申国章的一只胳膊,呼喊道:“申局,老申,你怎么了?”   申国章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竟然毫无回应。   上官紫霞和苏幽雨、小郑以及拆迁办的工作人员走到拆迁户当中,大哥大姐叔叔阿姨的喊着,告诉他们指挥长因为替大家操心着急,突然昏迷不醒了,并劝告大家先回去,有什么困难和问题等明天再说。   中国老百姓的心地本质上还是非常善良的,他们自己再苦再难,也没谁会成心要把政府的官员们往死里逼。   他们还等着盼着这些父母官们为民作主呢!   赵秀梅被鲁向东闹得心烦意乱,看见“天使”女孩之后,很自然地想起了自己还在上中学的女儿,她开始惦记着孩子回家了没有,饭是不是吃上了,这么一分心,早就想打退堂鼓了。   而李德林听了申国章和楚天舒的表态,也不愿当这个出头鸟,在落实了楚天舒公布的手机号码的真实性之后,正打算找个台阶下,现在看申国章昏厥过去了,便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散了吧。   拆迁户们吵吵嚷嚷地丢下几句“要是如何如何,便要如何如何”之类的赌气话,在赵秀梅和李德林的带领下,稀稀拉拉地离开了指挥部,往东、西大街去了。   楚天舒让苏幽雨赶紧打120急救电话。   申国章悠悠地醒过来了,他挣扎着站稳了身形,用虚弱的声音说:“不用了,班子成员都到我办公室来,我们研究一下措施和对策。”   申国章拒绝了他人的搀扶,步履蹒跚地走向了他的办公室,楚天舒等班子成员紧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指挥部其他工作人员没有得到通知,也没敢离开,一个个回了各自的办公室。拆迁办的人围着苏幽雨询问情况,纷纷称赞新来的领导有勇有谋有胆有识,但也对今后的工作表示出了极大的担忧。   申国章在办公室椅子上坐了下来,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脸色阴沉得可怕,似乎不养精蓄锐一会儿,就可能支撑不住了一般。   上官紫霞轻轻地走过去,拿起他心爱的陶瓷杯里倒了一杯茶水,轻轻地放在他的手边。   申国章连看都没看一眼,只微微地哼了一声,表示他并不是在闭目养神,而是在深沉的思考。   办公室里的气氛沉默和压抑,班子的其他四个人谁也不敢说话,甚至唯恐弄出点声响来,惊扰了申国章的思考。   过了一会儿,申国章的脸色稍稍好转了一些,他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扫视了几位班子成员一眼,开口说话了。   “同志们,形势紧迫,任务艰巨啊。”申国章的表情十分的严峻,声音也非常的沉重:“伊副市长明确要求,在春节之前必须保证大多数的拆迁户签订拆迁协议,以确保后续工作的顺利推进。”   楚天舒等人飞快地作着记录,申国章却停顿了下来。   四个人很自然地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看着申国章。   “市里就给了我这么点儿时间,我现在也只能给大家这么点儿时间,到时候完成不了,伊副市长让我提交辞职报告,我也就只好让你们先把辞职报告交上来!”说这话的时候,申国章的目光犀利,令人不寒而栗。   “要是拆迁不能按期顺利结束,哪怕不出什么恶性事件,就是拖着,一拖大半年,那我在这个指挥长的位置上拖不下去,你们在各自的位置上,肯定拖得不会比我更长!别怪我今天说的话狠,现在把话说狠点儿,是给我们大家提个醒,让大家明白问题的严重性,现在话说狠点,总比到时候处理得狠要强得多!”   申国章的话句句都如一把重锤,敲在四个人的心头。   不是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很少一把手会对副手们说出这种让大家心凉的话来。   看着申国章毫不客气的样子,楚天舒等人的心中也只有无奈,目前的形势和压力下,个个都是过江的泥菩萨,谁都自身难保,谁又顾得了谁呢?   “我知道,”申国章放缓了口气,说:“拆迁工作困难重重,阻力很大,但是,在困难面前我们没有退缩的余地。有一句话我在土地局的时候说过多次,今天我再说一次,在其位要谋其政,这是对每个领导干部最起码的要求!如果谁觉得跟着我在指挥部干压力太大,那最好现在就想办法调走,我申国章绝不拦着。”   从申国章一而再再而三地施压来看,他这回确实是到了无路可退的边缘。楚天舒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一直在笔记本上认真地做着记录,而此时,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句话: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申国章继续说:“既然大家还愿意在指挥部干下去,那就必须为春节前让大部分拆迁户签订拆迁协议,为了达到这个目标,看大家都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说到这里,申国章像是耗完了刚刚积攒起来的底气,低垂着眼帘,等着其他人发言。   最先沉不住气的却不是分管拆迁工作的楚天舒,而是钱坤。   混到现在这个级别和职务,谁都不容易。   钱坤还有三两年就到点了,本想到指挥部来捞一把然后退休,没想到申国章放出这种不讲情面的话来,眼见着船到码头车到站,真要是有个什么闪失,那就太划不来了。   钱坤满腔义愤地说:“实在没办法,我看就只有申请公安、城管等部门一起联合执法,实施强拆了。”   这是他过去在城建局工作中屡屡使出过的杀手锏。   申国章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老钱,这个法子估计行不通啊。伊副市长要拆迁,郭书记还要春节期间的维稳呢。”   钱坤不说话了,闫志勇也没辙,上官紫霞更是无话可说。   楚天舒看了看其他人,合上笔记本,说:“春节前夕,不好采取过激的办法。我觉得还是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加强宣传动员工作,向拆迁户们讲明政策,争取获得大多数人的理解和支持……”   钱坤打断了楚天舒的发言,冷冷地说:“小楚,你年轻还拖得起,我们这帮老家伙就等不起了。”   申国章没说话,等于是默认了钱坤对楚天舒的不满。   闫志勇见钱坤和楚天舒的说法没有得到申国章的首肯,便试探着发表了他的意见:“我觉得,这老百姓的素质比当兵的就是差一点儿,不讲组织纪律性,眼睛里只认得钱。”说到这,他看了上官紫霞一眼,又说:“既然市领导也知道我们的困难了,要不,向财政再争取点资金,把补偿标准提高一点,也许达成拆迁协议的阻力会小一点。”   申国章马上看着上官紫霞,问道:“上官局长,你的意见呢?”   难题突然又摆到了上官紫霞的面前,楚天舒暗暗替她捏了把汗。   上官紫霞撩了一下头发,说:“我觉得闫书记的建议成为现实的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闫志勇不服气地问道。   上官紫霞刚开口解释了几句,就引起了申国章的大发雷霆,几乎摔了他手边心爱的陶瓷茶杯。      第276章 又臭又硬      面对闫志勇的质问,上官紫霞说:“到了年底,财政资金历来是十分紧张的,预算外的资金都掌握在朱市长和郭书记手里,年前他们要救急的地方很多,每年都有缺口,哪里还能抽得出资金来提高补偿标准呢?”   闫志勇看了看申国章的脸色,又问道:“上官局长,那照你的意思,我们这就不是救急的地方了?拆迁户们闹起来,影响最大的还不是书记市长。”   上官紫霞不紧不慢地说:“问题是,我们找不到开口子的理由。”   申国章当即变脸了,他把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顿,开口说话了,虽然声音并不是很大,但语气绝对是怒不可遏了。   “上官局长,你是不是指挥部的班子成员?想不想为拆迁工作分忧?你是搞财务的,如果你都说找不到开口子的理由,那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等着市领导追究责任吗?”申国章话说得很急促,一口气没接上来,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申局,你别急,先喝口水。”上官紫霞连忙起身,把茶杯递到了申国章的手边。   申国章一只手捂着嘴在咳,另一只手在用力地摆动。   上官紫霞一下没注意,茶杯差点儿被碰到了地上,即便如此,茶水还是从茶杯里洒了出来,浇湿了她胸口处的衣裳,估计是烫到了里面的肉肉,上官紫霞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浮起了红晕。   衣服一沾了水,便紧紧地贴在了身上,衣服里面的轮廓便有点若隐若现,分外惹人眼球。   申国章也不由得停住了咳嗽,忍不住朝上官紫霞的胸口瞟了一眼。   不过,等到上官紫霞坐回到沙发上去之后,申国章的口气依旧不依不饶,眼睛横向上官紫霞,继续发脾气,不过,他这通脾气不再针对上官紫霞一个人,而是在坐的所有班子成员。   “各位,这也困难,那也不行,工作还干不干?谁要不想干的话,趁早把辞职报告交上来,我也不作他的指望了。”申国章铁青着脸,训斥得钱坤、闫志勇和上官紫霞三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唯有楚天舒作洗耳恭听状,却无意中捕捉到,申国章的余光在上官紫霞的胸部停留了一下,当即就产生了一个疑问:一个危重病人还会有这份色心吗?   申国章最后虚弱地说:“我只认准一条,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与大多数的拆迁户达成拆迁协议是我们春节之前必须完成的一项工作,困难再大也必须群策群力坚决克服。”   听到这里,其他四个人都明白,申国章要布置任务了。他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并打开笔记本,准备作记录。   “小楚,你是拆迁工作的负责人,从明天开始带领拆迁办的同志进驻现场,想尽一切办法做好宣传动员工作,达不到80%拆迁户签订协议的目标,你们就只能在现场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了。”   申国章这一招够狠、够绝。   也就是说,如果不能达到80%拆迁户签协议的指标,楚天舒和拆迁办的人都不能回家过年了。青原市还保持着相对古朴的风俗,把过年看得还是比较重的,如此一来,楚天舒的压力就不仅来自于拆迁户,也同样来自于拆迁办的工作人员。   如果连身边的人过年还都被搞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那本来就极其被动的拆迁工作,往后楚天舒就更没法开展下去了。   楚天舒走笔如飞,还得不断地点头称是。   申国章根本不顾楚天舒是什么态度,他转头对钱坤说:“老钱,你是老城建,各方面的关系比较熟,你负责和相关部门保持联络,如果小楚那边的工作遇到了个别钉子户的阻扰,随时准备采取强制性措施。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到时候硬不起来,拿你是问。”   钱坤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听得出来,他答应的不是很痛快。主要的原因是,他对于自己仿佛成了楚天舒的配角感到不太满意,但是,又不敢违背申国章的指示,只得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申国章又转向了上官紫霞:“上官局长,你负责和财政局的领导沟通,把我们的困难和问题摆出来,争取拆迁补偿资金能够增加5%左右。你觉得有困难,小楚和老钱他们就没有困难吗?要不,你和他们换位思考一下。”   临近年关,各方面都在争取财政资金,要想把钱从财政局要出来,上官紫霞真不知道从哪找到突破口。5%听起来好像是个小数字,可换算成总额可就接近上千万了,本年度的财政资金早已捉襟见肘了,这么大的一个额度上哪调剂去?   可是,申国章的换位思考,实际上是在暗示,你要是不想去财政局做工作,就下到现场去做拆迁户的工作,两害相权,上官紫霞还只能答应去争取增加拆迁补偿资金,毕竟自己和财政局的领导熟一些,至少不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上官紫霞没做声,就算是默认了。   申国章又看向了闫志勇,他严厉地说:“老闫,你是专职副书记,你的职责是防控突发事件,维护社会稳定,要发扬你在部队随时准备战斗的工作作风,和信访局、维稳办、派出所、街道等加强沟通和联系,防止各类事态的扩大化,更不能发生人员伤亡的恶性事件。这一块儿,你责无旁贷!”   闫志勇刚转业,还没有忘记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响亮地答应了一声:“是!”   申国章发完了脾气,布置完工作,余怒未消地打发走了钱坤、闫志勇和上官紫霞,单独将楚天舒留了下来。   但是,当办公室里只剩下楚天舒一个人时,他又长时间没有说话,而是从包里拿起一张薄薄的纸,低着头反反复复地看了起来。   他不说话,楚天舒也只能保持沉默。   好半天,申国章才冷冷抬头,神情凝重地说:“小楚啊,我刚才给各位领导布置了任务,但最终的落脚点还在你身上,你责任重大啊。”说着,申国章看似无意地将手里的那张纸往桌子上一扔,神色沮丧地闷声道:“可惜,年龄不饶人了,前几年,我还跟违规出让土地的农民耗过三天三夜,硬是把他们熬垮了。唉,现在力不从心了。”   对申国章这几天来的行为,楚天舒始终琢磨不透。   报到的时候,申国章连组织部副部长常胜利的面子都敢不给,态度之强硬令人猝不及防,可听说楚天舒要去临江探望女友,却又表现出极大的关心;两次班子会议上,分工把最大的难题交给了楚天舒,对其他几位发了好几次脾气,却对楚天舒轻描淡写的表态极其的容忍。   刚才布置工作时,申国章毫不拖泥带水,目标具体明确不容争辩,强势作风一览无遗,可会议结束之后,又把楚天舒单独留下来,语重心长外加推心置腹,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楚天舒含含糊糊地表态道:“申局,你保重身体,那些费神劳力的具体事儿交给我来做就是了。”   申国章突然问:“小楚,拆迁工作你准备怎么推进?”   楚天舒楞了楞,说:“一切听从领导指示,充分调动拆迁办全体人员的智慧和力量,加强宣传动员工作,让拆迁户们产生共鸣和理解,赢得他们对拆迁工作的支持和配合,力争在春节之前与80%的拆迁户达成拆迁协议。”   “领导,指示,力争?”申国章粗短的脖子往前一挺,嘲笑般看着楚天舒,冷冷道:“我这人喜欢直话直说,不喜欢听这种大话和套话。小楚,我是非常看好你的,你要么和我谈你的思路和办法,要么赶紧找地方调走,别在指挥部瞎耽误工夫,误了你的前程。”   楚天舒以前听说过申国章在土地局当局长的臭脾气,但是真正接触之后,却发现不仅臭,还硬,硬得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   “对不起,申局。”楚天舒想了想,说道:“据我初步的调查和了解,大多数的拆迁户是希望尽快拆迁,愿意早一点儿改善生活环境,提高生活质量,他们只是对拆迁之后的前景不很清楚,对补偿标准与开发收益之间巨大差异有些怀疑,所以,我打算从这两个方面入手,打消他们的疑虑,争取得到大多数拆迁户的理解和支持!”   申国章往椅背上一靠,向楚天舒招了招手,说:“思路没问题,谈谈你的具体做法吧。”   楚天舒走上前,站在了办公桌的旁边。   刚想说话,申国章的手机响了。   申国章向楚天舒做了个手势,起身走进里间休息室去接电话。   休息室的门没关,申国章接听的声音时轻时重,楚天舒从听到的只言片语来判断,应该是有人在询问拆迁户围堵指挥部的情况,又像是在关心申国章的身体状况。   无聊中,楚天舒无意间瞟了一看申国章刚才扔在桌子上的那张纸,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那是一张医院的检查报告单,上面有医生龙飞凤舞写着的几个潦草而醒目的字:建议住院进一步检查和治疗。   申国章病重了?!      第277章 邪恶偷听      过了一会儿,申国章从休息间里走了出来,他神色黯然,坐回到办公椅上。   “申局,你身体不太好?”楚天舒眼睛看着桌子上的检查单,关切地问道。   孰料申国章很淡然地朝他挥挥手,说:“不碍事,你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具体的措施和方法,继续吧。”   “我打算连夜制作两块展板,”楚天舒点了点头,说:“一块将沿江商贸圈的建设规划和建成后的高层商住一体化住宅,配套幼儿园、小学、医院、超市和娱乐、休闲、文化等设施一一展示出来,让拆迁户们看到他们回迁之后的美好前景,激发出他们对未来生活的强烈期待。日子有盼头,他们至少在潜意识里会多一份支持。”   “嗯,还有呢?”申国章未置可否。   “另一块展板,将商贸圈开发能够获取的收益与政策规定的拆迁补偿金额进行比较,让拆迁户们直观地对比出补偿标准有根有据,把帐算明白了,大家容易接受,工作的阻力也会小一些。从明天开始,我带队进驻东、西大街,面对面地和拆迁户们沟通解释。我想,把这两方面的工作做到位了,工作可以好开展一些了。”   楚天舒把他的想法说完了,直视着申国章,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接受领导质询的姿态。   申国章暗自点了点头,不可否认,楚天舒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优秀年轻干部,他也许不是最聪明的,但他无疑是最荣辱不惊的,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困难和突发事件面前,他有胆略有思路有办法。   申国章见过很多的年轻干部,聪明一点儿的多半虚浮,踏实一点儿的多半木讷,而像楚天舒这样能够有勇有谋的,真是不多见了。   “小楚,你刚刚介入拆迁工作就能理清思路找到突破口,我觉得是可行的,也应该能够取得一定的效果。”申国章对楚天舒的想法给予了肯定,然后又用沉重的口气说:“虽然我给大家都布置了任务,确立了目标,但是,我对他们不敢作太大的指望了,真正靠得住的也只有你了。你应该相信我这是真心话吧?”   楚天舒忙诚恳地点头。   “那就好,”申国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显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指挥部刚成立,我忙得是焦头烂额心力交瘁啊,我把你要过来,就是因为你才能给我分忧,替我冲锋陷阵,其他人你应该看得出来,不是能力不足,就是心气儿不高。”   楚天舒一愣,他没想到今天申国章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说实话,申国章越是推心置腹,这话就越不太好接,但是经过几年的历练,楚天舒还是迅速做出了反应。   他抬头望着申国章,很真诚地说:“申局,我一定竭尽全力把拆迁工作做好。当然,我还年轻,考虑不周到的地方还请申局多指点,我觉得,你在指挥部是有威信的,也是非常关心和培养我的。”   申国章挥了挥手,淡淡地说:“好了,你是明白人,不说这个了。小楚,拆迁不能出问题,我们已经紧紧的绑在一起了。拆迁是大事,而且涉及到的各方面的因素非常多,不可抗力也非常多。这些因素和不可抗力真要发生了,别说你我,就是市领导也无能为力。所以,我现在的目的很明确,拆迁工作如果能顺利推进圆满结束,那是你对我最大的支持。如果真的不能,我只希望,问题不要出在指挥部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小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楚天舒很干脆的点了点头,说:“我一定会把握好分寸的,确保不发生失控的大事,如果真要有不可抗力的事件发生,也要保证责任不落到指挥部头上。”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撇开指挥部个人能力的差距不谈,有时候难免会有同志好心办坏事。谁也不是圣人,真要是不违背大的原则,也不好保证没有点私心杂念。小楚,你的前途很远大,我希望你不要计较一时一事的得失,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拆迁工作中去,实现我们预期的目标。”   申国章的态度是诚恳的,作为一名强势的领导,能向一名下属说出这么一番动情至深的话来,一般人都应该会被打动的,毕竟人非草木。   楚天舒点了点头,说:“申局,你的教诲我会牢记在心的。你放心,即使你不说,我也肯定会把握好自己的,现在你再次提醒我,我就要更加的注意了。真要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我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向你汇报。”   申国章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我就放心了。”忽然,他话锋一转,说:“对了,小楚,我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可能不在指挥部的时间会多一些,指挥部的日常事务可能还是要委托钱坤来主持,希望你能理解啊。”   楚天舒脱口而出:“嗯,我理解。”   也许是楚天舒回应太快了,这多少让申国章有些尴尬,他勉强挤出了几丝笑容:“小楚,指挥部里能像你这样有能力的人太少了,现在就是这样,能干的人总是要比别人多干一些,工作安排的时候又不得不照顾老同志的情绪,这的确不太公平,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楚天舒等申国章说完就笑了:“申局,你放心,我记住你说的一句话,在其位谋其政,你安排我去分管拆迁,我一定尽力去做,至于其他的事,你怎么安排我怎么服从。”   申国章颓然地看了看桌子上的身体检查单,轻轻地叹了口气。   楚天舒回头看了看办公桌后的申国章,真心道:“申局,你多保重,我忙去了。”   “嗯,去吧。”申国章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楚天舒走后,申国章独自坐在办公椅上有些发呆。   他很欣赏楚天舒的聪明和能力,但是,他的聪明和能力却又有点儿让他手足无措。按照他的想法,自己对他如此推心置腹关怀备至,楚天舒应该会感激涕零,甚至要奴颜婢膝,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顺势收拢他的心,把自己对他的信任和心意再往深里挖一挖。   可是没想到,楚天舒表现得平平静静,坦然而不失坦诚,这让申国章失望之余,心中不禁还有些失落,因为他弄不清自己刚才那些真挚的表述究竟有没有真正打动楚天舒。   申国章用手指轻轻的拈起桌子上的那张检查单,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哼,伊海涛,你他妈的折腾我,我先歇会儿,等把你的人玩死再说!   楚天舒回到办公室刚坐下,苏幽雨就敲门进来了。   拆迁办的其他工作人员已经回家了,只有苏幽雨还在等着,她预感到班子开完会之后,一定会有工作要布置。   楚天舒惊讶地问:“嗯,小苏,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苏幽雨给楚天舒换了一杯茶,说:“领导,开完会你还没回来,我等着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事儿我能帮点忙。”   楚天舒也没有客气,说:“小苏,也好,我手头上正好有两件事要加班完成,你帮我做一件吧。”   苏幽雨赶忙走近来,欢快地说:“好啊,好啊,领导,你说,我该做什么?”   楚天舒在办公桌上摊开一张打印纸,把要做展板的想法一点点地向苏幽雨讲解清楚之后,说:“小苏,你辛苦一下,在电脑上帮我把两块展板的布置设计几个方案,我来整理展板所需的具体内容。”   “没问题,我学的专业就是建筑学,会一点儿平面设计。”苏幽雨想了一会儿,又说:“领导,第一块展板的内容是不是可以依照市政府下发的规划文件,做一个沿江商贸圈建成之后的效果图,这样大家就可以直观地感受出将来的生活环境,宣传的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   “太好了!”楚天舒不由得抬头看了苏幽雨一眼,赞赏地说:“小苏,那别说了,我们抓紧干吧!”   “好嘞,领导,我先把外面的衣服脱了。”说着话,苏幽雨脱下了外面的羽绒服。   楚天舒也拿出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也把外衣脱了下来,说:“小苏,开始吧。”   苏幽雨挽起了袖子,又露出了她莲藕般的手臂,笑着说:“领导,你是不是到沙发上去,我要用办公桌。”   “行,小苏,我们抓紧一点儿,不能搞太晚了。”楚天舒把他的笔记本和一些文件往沙发边的茶几上搬。   “没事,总要让领导满意才行呀。”苏幽雨边说,也边帮着楚天舒搬文具纸张。   他们在办公室里忙乎,外面却有一双邪恶的耳朵在偷听。   此人正是准备回家的钱坤,他走到楼梯口,突然发现楚天舒办公室的窗帘紧闭,灯却还亮着,又听见里面有女声,便蹑手蹑脚地凑近到门口,偷听里面的谈话。   听楚天舒和苏幽雨说又是脱衣服,又是抓紧干,还要搞得满意,钱坤的脑子里早想歪了,他气呼呼地想:“苏幽雨,好你个小骚货,在老子面前装正经儿,原来是嫌老子没有楚天舒年轻力壮啊。哼,才两天就搞到一起去了,老子抓了你们的现行,看你个小骚货还敢不服服帖帖的?”      第278章 肉棍受挫      楚天舒和苏幽雨开始干活了,钱坤在外面只能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的心里像有几只老鼠爪子在抓,脑子里在拼命地想象着男女纠缠的画面,底下的家伙便突然直挺挺地耸立了起来,正碰在了门上,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响声。   指挥部离江边不远,外面的江风嗖嗖地吹,这一细微的响声很容易被忽略。   可是,楚天舒趴在沙发旁的茶几上,离门口只有一步之遥,他本就是一个警觉的人,听出来这声音来自于门而不是其他的地方。   “有人在门外偷听!”这是楚天舒的第一反应。   指挥部的其他工作人员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只有几位班子成员,楚天舒抬眼看见了正在忙碌的苏幽雨,立即就想起干这种龌龊事的只有那个无耻的钱坤,脑子一转就冒出一个惩戒他的主意。   他放在手里的笔,抬右手在左臂上拍了几下。   正聚精会神设计效果图的苏幽雨受到了干扰,便不满地嗔怪道:“领导,你怎么回事?不好好干,瞎拍什么呀?”   外面的钱坤一听这动静,越发的按耐不住了,他侧着头,将耳朵贴近在门缝上,抓耳挠腮地想要偷听出这一对狗男女是不是正干得起劲,要不要现在就冲进去抓他们的现行。   楚天舒示意苏幽雨不要出声,他轻轻地站了起来,猛地拉开了门。   “哎呀。”钱坤站立不稳,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笨重的身体如恶狗扑食般栽在了地上,裤裆里那个硬邦邦的家伙直接就与复合地板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幸亏他及时用双臂撑了一下,要不,脑袋也要磕出一个大包来。   “哎哟!”钱坤紧接着就呻吟开来,他底下的那家伙又不是冲击钻,它再硬也赢不过地板,这一个正面的对抗,吃大亏的自然是肉质的棍棒。   “啊……”苏幽雨发出了一声惊叫!   “什么人?”楚天舒也假装着不明真相,大吼了一声。   这一男一女的声音首先惊动了闫志勇和上官紫霞。   他们刚挨了申国章的训斥,还在办公室里琢磨着该如何去完成申国章布置的艰巨任务,猛听到这两声喊,又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赶紧从办公室里出来,朝楚天舒的办公室奔来。   “是我,老钱。”钱坤顾不得疼痛,忙叫道。   “钱局,对不住,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楚天舒忙上前一步,把钱坤从地上扶了起来。   “怎么回事?”闫志勇和上官紫霞已经赶了过来,用疑惑的眼光打量了一番,奇怪地问道。   “没事,没事。”钱坤弯着腰,忍着剧烈的疼痛,摆着手说:“我见小楚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就过来看看,一不小心跌了一跤。”   可能吗?楼道里还开着灯呢,钱坤就是再老眼昏花,也不至于一个跟头栽到别人的办公室里去。   闫志勇和上官紫霞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掉头走了。   钱坤脸上的肌肉哆嗦了几下,也一瘸一拐地走了。   楚天舒和苏幽雨对视了一眼。   苏幽雨向楚天舒伸出了大拇指,捂着小嘴偷偷在乐。   楚天舒和苏幽雨工作的效率很高,两块展板的内容和方案图很快就敲定了。   苏幽雨的设计功底比较厚实,文字、图形、色彩交互穿插,相得益彰,尤其三维立体的效果图十分精美,配上简要的文字说明,让楚天舒看得都觉得有要一股住进沿江商贸圈的冲动。   在苏幽雨设计第一块展板的时候,楚天舒通过吴梦蝶电话联系上了一位城市建筑方面的专家,对沿江商贸圈开发投入与产出算了一笔细账。   原来,东、西大街极其周边地区拆迁的土地面积上,首先得拿出三分之一来,政府投资建设医院、学校、超市、广场等市政商贸设施,还要预留出公路、绿化带和人行道路。   剩下的三分之二的土地,其中三分之一要安顿回迁的拆迁户,这还因为都是盖高层,可以叠加使用面积,否则三分之一根本不够。而因为还要对拆迁户支付回迁前的住房补偿和其他损失,所以这三分之一土地上盖的楼基本就赚不到钱了。   剩下的三分之一也不能全部都盖上楼,还要预留出物业、居委会的场所,和一定规模的绿地、车位、通道的位置。所以,彻底算下来,真正可以用来公开发售的楼盘,不足拆迁面积的两成。   据此倒推下来,政府出让土地的收入,基本都用于了商贸圈的投资建设,扣除拆迁补偿的费用,开发商从本次拆迁建设中也获利甚微。   换句话说,按照这个计算结果,目前执行的拆迁补偿标准是应该可以接受的。   说实话,面对着核算出的这个结果,楚天舒最初心里还有些怀疑。但是这些具体的数字、公式又都是非常清楚明了的摆在这里,由不得你不信。   楚天舒又把上官紫霞请了过来,和苏幽雨一起共同对专家的计算方式和数据进行了反复的核实,确认计算结果即使有一些出入,但也不会太大。   之后,楚天舒把专家的分析和计算数据进行了整理,苏幽雨又用图表和漫画的形式将这些数据用直观简明在展板上,形成了一份详实的材料,内容具体,通俗易懂,极具说服力。   忙得差不多了,楚天舒开车将上官紫霞和苏幽雨送回家,又去敲开了一家制作广告牌的小门面,将睡眼惺忪的小老板从热被窝里拎了出来,把装有两块展开设计图样的U盘交给他,谈好了加价30%,请他加个早班,尽快把两块展板做出来,顺便印制了几百份和展板内容一致的宣传材料。   第二天上班,楚天舒先去了申国章的办公室,没人。转身却正碰上万宝龙,他连夜做好了一个应对突发事件的应急预案,想请申国章过目,估计是听到楚天舒的脚步,就拿着文稿过来了。   上官紫霞也写了一个向财政局申请提高拆迁补偿资金的报告,打算让申国章审核后签发,从办公室出来,抬头看到了楚天舒和万宝龙,都很尴尬地笑笑。   钱坤也还没有到。   没办法,三个人就站在楼道里简单商量了几句,楚天舒就带着苏幽雨等人直接进驻了东、西大街的拆迁现场。   在街道办的门口,有一小块相对宽敞的场地,拆迁办的同志在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协助下,支起了一个小凉棚,摆了几张小桌子,架起了一个小喇叭,刚把这些工作做完,做广告牌的小老板给楚天舒打来了电话,说展板和宣传材料印好了,问往哪里送货。   楚天舒把地址一说,挂上电话没多久,小老板就骑着一个三轮车,拖着展板和宣传材料就到了。   两块展板在东大街巷子口的醒目位置一摆,立即就吸引了过往路人的目光,纷纷驻足观看。   苏幽雨带着拆迁办的几个人,笑容可掬地向大家发放宣传材料,耐心细致地回答个别人的提问,还提供纸笔和老花眼镜,供需要记录和演算的拆迁户使用。   楚天舒坐在小桌子旁,对着喇叭讲了几句话,大致就是欢迎有困难和问题的拆迁户们当面交流和探讨,并表示大家的拆迁协议一天不签订,指挥部的拆迁工作小组就一天不撤离,将风雨无阻来做好宣传动员工作。   这是指挥部成立以来,对于拆迁工作发动的最大的宣传攻势。   动静如此之大,分管领导亲自坐镇,这也直接向拆迁户们表明,这次是动真格儿的了。   不过,虽然有很多的拆迁户来观看了展板,领取了宣传资料,黄灿很热心的给楚天舒他们准备了茶水,也帮着劝说街坊邻居们坐下来说说,但是,两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一个人坐到小桌子跟前来和楚天舒面对面地交流。   黄灿见楚天舒闲得无聊,便以聊天的方式,问了问拆迁的计划和目标。   当听到要在春节之前与80%以上的拆迁户达成拆迁协议时,黄灿皱起了眉头,说:“楚指挥,困难很大呀,你看看,他们都不肯过来和你谈,这说明很多人是铁了心要当钉子户的。”   “老黄,我不这么理解呀。”楚天舒说:“大家看了资料,都不来找我谈,并不一定说明他们不肯拆迁,也可能说明他们认可了宣传材料的内容,谁都不愿意挑头出来唱反调。我估计,他们是在相互观望,想等着别人先来试试水,自己好跟在后面争取更多的利益。”   黄灿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嘿嘿,楚指挥,你这么理解也有道理,也有道理。”   见话不投机,黄灿起身转到展板面前看了看,又和苏幽雨等人打了几个哈哈,背着手走了。   黄灿走了不久,楚天舒的手机突然响了,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喂,你好。”楚天舒习惯性地问候道。   对方劈头就说:“楚指挥,你讲信用,手机果然能打通。”   楚天舒立即明白了,这个电话是拆迁户打来的,他这是在试探,昨晚上楚天舒承诺公布的手机号码能不能打通。      第279章 莫名感动      楚天舒接了几句,确定自己的判断没错,随即打开了手机的免提键,放到了扩音器的话筒前,对方急促而气愤的声音突然在现场的喇叭里响了起来。   “楚指挥,政府让我们拆迁,可以。但是,那些抢在拆迁之前一层一层往上加的高楼,他们通过出租已经赚了很多钱,要是还能拿到补偿款,那对我们这些老住户太不公平了。我表个态,只要他们拆了,我没话说,立即就拆。”   “好!”楚天舒对着手机说:“请你相信市委市政府,相信指挥部,你愿意透露你的身份和姓名吗?”   “嘟,嘟,嘟……”对方挂断了电话。   楚天舒抬起头,四下里望了望,他判断,这个打电话过来的老住户,一定在某个能看到自己的位置。   这个电话看似给拆迁工作出了一个大难题,但实质上却给了楚天舒极大了鼓舞,他从这个老住户的表态中分析出,拆迁户们看了今天的宣传材料,基本认同了政府拆迁令中的补偿政策,他们的心态已经悄悄发生了改变,不再认为政府和开发商在土地拆迁中获得了暴利,从原先的“人人都想吃唐僧肉”变成了“不患寡而患不均”了。   十一点三十分左右,苏幽雨过来问中午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   楚天舒看了看,说:“这里小吃店很多,我们分头挨家挨户去吃,顺便可以摸摸情况,做做思想工作。”   这也是楚天舒预先想好的策略。   反正政策和数据都印制在宣传材料上,大家分头去做工作,已经统一了口径,不像以前各说各的容易出现漏洞。   东大街上外来的租住户比较多,由此也衍生出小吃店也多,他们这些人虽然拿不到拆迁补偿,但对拆迁也很敏感,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在这里租的房子还能支撑多久。   拆迁工作组的同志到小吃店去吃午饭,可以向店老板和租住户表明一个坚决的态度,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这么一来,租住户和开小店的老板们看住不下去了,多半要闹着退房,肯定会促使拆迁户们产生心理上的动摇,以利于各个击破。   苏幽雨他们嘻嘻哈哈地去了他们喜欢的小吃店,楚天舒则慢悠悠地走进了鲁向东家的一间门面房。   刚进门,楚天舒就迎面碰上了鲁向东。   鲁向东昨天中午被王平川扇了几巴掌,晚上又被板寸头和“天使”女孩纠缠了大半夜,回来倒头便睡,被刚才扩音喇叭的声音吵醒了,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再也睡不着了,爬起床下楼来也准备吃点东西,看见楚天舒进来了,先是一愣,马上又堆满了笑,热情地招呼道:“楚指挥,吃饭啊,来,这边坐,今天我请客。”   楚天舒本就是冲鲁向东来的,见他如此热情,便也没有客气,在他身边的一个板凳上坐了下来。   鲁向东向小吃店的老板吆喝着要炒这样那样的菜,被楚天舒拦住了。   两人各要了一碗麻辣牛肉拉面,坐下来没吃几口,都满头冒汗了。   闲聊了几句,话题就扯到拆迁上来了。   鲁向东说:“楚指挥,我是不反对拆迁的,这个破烂地方住时间长了,到了高档地方,人家一抽鼻子都知道我是东大街出来的,太他妈丢人了。”   楚天舒笑着说:“什么人呀,鼻子这么厉害?是不是那个什么小姐呀?”   鲁向东挠挠头,说:“嘿嘿,楚指挥,你真会开玩笑,我说的是商场里卖化妆品的小姐,他们的鼻子太灵了。”   “呵呵,你一个大老爷们,买什么化妆品呢?”楚天舒见鲁向东很是尴尬,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向东,等沿江商贸圈建成了,你就住在卖化妆品的楼上,出门就是香喷喷的了,我估计,追你的小妹要在楼下排成长龙了。”   鲁向东苦笑了几下,说:“楚指挥,话是这么说啊,可是按照政策规定,拆迁之后,按我家现有的面积还给我房子,不能再租给人家开门面,我损失也太大了。”   楚天舒放下了筷子,很认真地说:“向东,你还是帐没算清楚。”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门面的面积,又看了看楼上,想了想才说:“你家这栋小楼有三层,面积总有一百五十多平方吧。还建两套房子没问题,按今后的增值预期来算,你就是百万富翁了。再说了,一套用来泡美眉,一套用来出租,总的收益也未必比现在少啊。”   鲁向东望着天花板,扳着手指头眨巴了好半天的眼睛,终于有点儿明白了,说:“楚指挥,我也不管他收益多还是收益少了,”说着,他用筷子一指王平川的七层“高”楼,说:“你只要把这个违建的碉堡拔了,我立马就搬。”   鲁向东一直记恨着王平川,他认定昨晚上板寸头和“天使”女孩让他当众丢丑也是王平川使的坏,他不敢明着和这个傻子较劲儿,却把难题踢给了楚天舒。   说句实话,王平川的七层“高”楼还真是扎在楚天舒心头上的一颗钉子,后来加的四层是一座不折不扣的违章建筑,别说给补偿是完全不可能的,就是实施强拆也不过分。   楚天舒问道:“他加层的时候为什么就没人管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去问问街道的黄灿,按理他应该知道。”鲁向东说:“嘿嘿,反正他这是违章建筑,很多人都说了,他这楼要是不拆,我们是不会动一砖一瓦的。”   楚天舒吃完了,把碗筷放下,很轻松地笑着说:“行!就这么说定了。”   鲁向东望着楚天舒的背影,坐在板凳上没动地方,他心里犯嘀咕,楚天舒不是和王平川的师兄是好朋友吗?他怎么可能不管王平川的利益呢,那加起来的四层楼,不给补偿不说,还要拆掉,这一进一出可就是好几万啊。   再回到临时搭起来的凉棚里面,苏幽雨和拆迁办的其他人也都吃完回来了。   楚天舒着急大家以闲聊的方式碰了碰情况,汇总起来看,拆迁户私底下表达出来的想法和吃饭前打来的电话意思差不太多,大致就是那些“高”楼的楼主们拆了,他们肯定配合和支持政府的工作。   由此分析判断,通过展板和宣传资料的学习,大多数拆迁户们基本接受了现行的补偿标准,只是担心拆迁补偿费被违建房和“高”楼多吃多占了,他们的利益会变相受损失。   是啊!沿江商贸圈建成之后,居住条件可以得到改善,房屋总价值大幅增值,大多数的拆迁户还是满意的,如果补偿得公平公正,谁真心愿意当钉子户呢?   看来,现在的症结是在周边这些“高”楼上了。   此前,楚天舒看过了苏幽雨做的统计,在规定的日期之后违章加层的“高”楼只有王平川这一栋,其他类似的“高”楼还有十二栋,但都办理了正常的审批手续。   这十二栋“高”楼中,又以黄灿小舅子和另外一家吴姓住户加盖得最晚,面积也最大,其他十栋的加盖时间也基本在拆迁令下达之前不久。   楚天舒猜测,这十二家的住户可能是提前得到了东大街即将拆迁的信息,抢在拆迁令之前加盖了房子,这恐怕也是绝大对数拆迁户对这些“高”楼心怀不满的缘由。   情况大致摸清了之后,楚天舒又让苏幽雨带着在东大街转了一圈。   通过走访发现,黄灿小舅子的“高”楼一半自住,一半出租,而吴姓住户的“高”楼却是全部外租,据租住户说,他们是与一个穿着时尚的半老徐娘签订的租赁协议,每个季度这个女人都会来收房租,可这个女人却又不姓吴。   从吴姓“高”楼出来,楚天舒停下来看了看东大街里几栋“高”楼,问苏幽雨:“小苏,你原先是北湖区城建局的?”   苏幽雨点头:“是啊,领导,怎么啦?”   楚天舒侧头低声说:“能不能帮我个忙?”   苏幽雨灿然一笑,说:“你是领导,有事儿就吩咐呗,还问能不能帮个忙,说得多难听啊。”   楚天舒说:“小苏,区房管局有没有信得过的熟人?最好是管房产资料的。”   “有啊,我一个中学的姐妹是干这个的。”   “那太好不过了,小苏,你帮我去查一下,这几层‘高’楼的户主叫什么名字,手续有没有问题,你亲自去查,不要向任何人说这事儿,有问题吗?”   苏幽雨说:“没问题,其实,前几天我悄悄查过一次,没有发现手续有什么的问题,所以,具体的姓名也没太在意。”   楚天舒想了想,又说:“还有,他们家里还有哪些人,是出租了还是自己在住,现在这儿住的是什么人,跟户主是什么关系,反正是越详细越好。”   苏幽雨说:“有些情况,问问黄灿不就清楚了吗?”   楚天舒瞪了她一眼,说:“小苏,你是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啊,我们去问他,他能说实话吗?”   “嗯,我忘了,这里面有他的小舅子。”苏幽雨一拍脑袋,马上就明白了,又说:“嘿嘿,领导,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楚天舒说:“不怕,我信得过你。”   苏幽雨有种莫名的感动。      第280章 机会难得      下午,苏幽雨出发去了区房管局。   楚天舒正准备去找李德林谈谈,突然接到指挥部办公室夏主任的电话通知,让他立即赶回去开班子会议。   昨晚上刚开过了,怎么又要开?楚天舒有些纳闷,但是,当他赶到会议室的时候,却没有看见申国章的身影,主持会议的是神气活现的钱坤。   申国章因病住院了,住进了市第一人民医院。   根据他的书面指示,在他住院期间,指挥部的日常工作暂时由钱坤主持,并反复强调,一切以工作为重,谢绝指挥部的任何人前往医院探视。   钱坤在拿到申国章的“圣旨”之后,立即让办公室通知班子成员,他要召开主持工作以来的首次会议。   会议也没开出什么新花样来,无非是钱坤要明确他主持工作的历史地位,顺便检查落实一下昨晚上申国章给大家布置的工作有没有思路和进展。   当然,钱坤首先表明,他今天上午就和城管执法大队沟通好了,如果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出动人员对暴力抗法的拆迁户采取强制性措施。既然布置给他的工作做好了,那他就有了对别人提要求的资本了。   钱坤对于万宝龙提出来的应急预案表示了不满意,要他细化措施,将职责落实到具体的人等等,万宝龙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想着日后干部考察还需要钱坤说几句好话,便没有多说什么,答应会后进行补充完善。   可是,当上官紫霞把向财政局提交的请示报告拿出来之后,钱坤却瞪了眼睛,质问道:“上官局长,你这是什么工作态度,一个报告也写了一上午,照这种工作效率,春节之前连程序都走不完。”   这个钱坤也是吃柿子捡软的捏,他见申国章每次开会都拿她开刀,自然认为上官紫霞好欺负,所以,他主持工作也想拿她来立威。   但是,这一次钱坤想错了,上官紫霞立即将了他一军。   上官紫霞把报告摊到了钱坤的面前,说:“钱指挥长,报告你审核一下,如果没意见的话,请签发了,我散会就送到财政局去。”   这么一来,钱坤难办了。   签?财务上的事儿,历来讲究的是一支笔制度,钱坤没有得到申国章的明确授权,贸然签发似乎不妥。   不签?没有领导签字,请示报告当然递交不出去,耽误了时间就怪不到上官紫霞头上去。   钱坤翻了翻鱼泡眼,把报告往边上一推,说:“这个,先放你那儿,回头我去医院看望申指挥长,请他审定签发吧。”   上官紫霞一撇嘴,把报告拿起来,回到了她的座位上。   最后,钱坤让楚天舒汇报。   楚天舒已经做了不少的具体事,汇报起来自然是头头是道。   钱坤本来是想借题发挥,出一出昨晚上肉棍被挫的恶气,可听说楚天舒连夜做了大量的工作,一早上又带队进驻了拆迁现场,他一时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借口,只得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楚天舒随后汇报说,通过上午的摸排,拆迁户们情绪抵触的症结集中在东大街十几栋的“高”楼上,钱坤突然打断了楚天舒的话头,问道:“小楚,东大街那栋七层的违建‘高’楼,你打算怎么处理呀?”   楚天舒突然被他一问,当时就愣了一下,才回答说:“这家住户的情况有点特殊,我正在准备有针对性地做工作。”   钱坤当即把脸垮了下来,板着脸说:“有什么特殊的?小楚,是不是你和这家住户的关系有些特殊啊?”   楚天舒根本没有想到钱坤熟悉王平川家的“高”楼情况,更没料到他会直截了当地暗示自己与王平川有关系特殊。   不等楚天舒做出回答,钱坤立即气势汹汹地说:“对于这种违章建筑,拆迁户们当然会有意见,如果我们不能杀一杀这股歪风邪气,那怎么给拆迁户们做工作,又怎么能让大家配合和支持我们的工作?”   万宝龙搞不清楚什么情况,只听说王平川的“高”楼是违章建筑,便对钱坤的质疑表示了赞同。他分工负责防控突发事件,这种防不胜防的事情光靠防守是防不住的,按照他在部队带兵总结出来的战术,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楚天舒知道这会儿有口难辩,便淡淡一笑,问道:“钱指挥长,你的意思是?”   钱坤把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强拆!”   楚天舒说:“可是,钱指挥长,你听我说……”   钱坤根本不容楚天舒解释,打断了他的话头,坚决地说:“小楚,别说了,你要是觉得有压力,可以提请回避。我就不信拿不下这么一栋违章建筑。”   话说到这个程度,楚天舒再要多说,就真显得自己对王平川有包庇纵容之嫌了。   钱坤发这个狠是有他的底气的。   市城管执法大队的大队长刘畅原先是钱坤的手下,在往上爬的过程中没少得到钱坤的关照,所以,当钱坤提出要对拆迁区域内的违章建筑采取强制性措施时,刘畅也想立功,就满口答应了。   钱坤临时主持工作的首次会议,一下子就将申国章昨晚上做出的部署搞乱了套。   楚天舒一眼看穿了钱坤的目的:他是急于要表现自己的能力,千方百计排挤楚天舒,以便将拆迁工作的领导权抢到手,伺机从中谋利。   他自以为有了城管大队的支持,可以借强拆之机,杀一只鸡给几只猴看。   一是让拆迁户看到政府的决心,放弃幻想,尽快与指挥部达成拆迁协议;二是让指挥部的上下看到,我钱坤比楚天舒更有能力和魄力主抓拆迁工作,从而将领导权拱手交到他的手上。   钱坤认准了申国章住院,主持日常工作的机会太难得了,他要一意孤行,楚天舒也无话可说,乐得暂时回避一下,好有时间和精力去悄悄摸查一下大多数拆迁户们的焦点,东大街十二栋“高”楼的具体情况。   楚天舒隐隐地感觉到,王平川的七层“高”楼是一个明着的违章建筑,而在拆迁户们的心目中,另外的十二栋“高”楼则有可能是一群隐形的违章建筑。   毫无疑问,王平川的“高”楼是必须无条件拆除的,但是,单单拆了这一栋而放过了另外十二栋,并不见得会取得大多数拆迁户的认同,要想通过强拆一栋明着的违章建筑而让大多数拆迁户们达成拆迁协议仍然是一句空话。   想到这,楚天舒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疑问:王平川的“高”楼作为一栋违章建筑的存在,就是为了掩盖另外十二栋“高”楼背后可能存在的猫腻!钱坤如此急于实施强拆,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杀鸡给猴看,不排除还另有深意!   散会之后,钱坤把万宝龙喊到他的办公室,商议如何实施强拆的方案。   楚天舒无所事事,仍旧回到了东大街的拆迁现场,和黄灿闲聊了一会儿,苏幽雨回来了,她看了看楚天舒,见在和黄灿说话,便停住了想走过来的脚步,与正在发放宣传资料的工作人员说笑了几句。   黄灿果然是精明人,他看出来苏幽雨有话要跟楚天舒说,便找个理由走了。   苏幽雨很快就走过来了。   “怎么样?”楚天舒悄声问。   苏幽雨说:“说好了,我闺蜜现在正忙,她答应抽空帮我查。我也不好在她那儿等着,就先回来了。”   楚天舒还是不放心,又问:“小苏,你跟她说了吗,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苏幽雨笑着说:“领导,你就放心啦,她天天干的就是这活儿,我提示一下她心里就有数了。”   楚天舒也只好笑笑,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苏幽雨拧开盖喝了一口,突然问:“领导,下午又开会了?怎么没见你传达会议精神呢?”   “好,我正式向你传达一下,”楚天舒故作严肃地说:“申指挥长生病住院了!”   “嗯,”苏幽雨一口水差点儿吐了出来,她强咽了下去,又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问道:“申指挥长住院了,那谁召集的会议呀?”   楚天舒笑道:“申指挥长住院了,钱指挥长还精神着呢。”   “他?”苏幽雨不屑地说:“他凭什么?”   “申指挥长住院期间,由他主持指挥部的日常工作。”   “啊!”苏幽雨失声叫了出来:“他又该得瑟了。”   楚天舒笑了:“呵呵,你猜对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嘛。”   苏幽雨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放下矿泉水瓶子,沉吟了片刻,突然说:“领导,我们一起去看望一下申指挥长吧。”   楚天舒故意板起脸说:“小苏,没看出来,你还挺会拍马屁的嘛。”   苏幽雨四下看看,说:“机会难得呀。”   “你什么意思?”   “嘻嘻,让一把手也有那么点儿感觉,我们好像真有那么点儿意思,”苏幽雨歪着头,斜眼看着楚天舒,咬着嘴唇说:“领导,你不会不好意思吧?”   楚天舒摇摇头,说:“你一个小丫头都好意思,我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楚天舒和苏幽雨到了医院,却碰了一个钉子。      第281章 街边巧遇      楚天舒与拆迁办其他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和苏幽雨一起去了市第一人民医院,在附近的超市买了水果和鲜花,到了住院部,因为不知道申国章所住的病房号,苏幽雨到值班台去打听,值班小护士却说,没有这么个病号。   楚天舒便让苏幽雨等着,独自去找白云朵。   白云朵正在手术。   不过,第一医院的很多医生护士都认识楚天舒,听说他要打听领导的病房,一个很伶俐的小护士就领着楚天舒去了住院部,当看到娇小玲珑的小美女苏幽雨迎了上来时,还是稍稍愣了一下。   申国章住在医院的高级病房里,专门交代了谢绝任何人员的探视,也没有在值班台登记真实的名字,如果不是楚天舒在医院还有点知名度,就算是有小护士领着,估计也很难找到申国章所住的病房。   看到楚天舒和苏幽雨进了病房,申国章先是一愣,然后便沉了脸,半靠在病床上,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楚天舒将鲜花和果篮放在了床头柜上,解释说:“听说指挥长住院了,我们,嗯,来看望一下。”   申国章抬眼瞟了苏幽雨一眼。   苏幽雨很机灵,立即笑着说:“指挥长,对不起,这不怪楚指挥,是我非缠着他带我来的。”   申国章没理会苏幽雨,很随意地问了问楚天舒上午宣传动员的效果如何。   楚天舒一一如实地汇报了。   苏幽雨坐在一边,只抬头看着两位领导谈工作,大气也没敢出。   汇报完工作,楚天舒很关切地问:“指挥长,你这身体没大碍吧。”   申国章摇摇头,苦笑着说:“我就感觉有点虚,别的没什么,可医生看了检查结果,非逼着我住院,真是没办法,你看看,工作这么忙,我哪里住得下去呢?”   楚天舒说:“指挥长,你不常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你安心养病,工作上的事我们会尽力的,有把握不准的,我会来当面向你请示汇报。”   申国章满意地点点头,说:“小楚,你们回去吧,别耽误了工作。”   楚天舒和苏幽雨就起身告辞,刚要出门的时候,申国章又突然说:“哦,对了,小楚,你留一下,我还有点儿事跟你说说。”   苏幽雨很知趣地出去了,顺手把病房的门也关严实了。   楚天舒站在病床前,等着申国章指示。   申国章示意楚天舒坐下,又看了看苏幽雨的身影,缓缓地问道:“小楚,你女朋友怎么样了?”   楚天舒马上意识到他是在问冷雪的伤势,忙惴惴不安地解释说:“谢谢你指挥长,那天受伤的是我的一个表妹,我想第一天上班就请假怕不合适,就跟你说她是我的女朋友。”   这么说,楚天舒就是在配合苏幽雨要给领导留下有那么点意思的想法。   申国章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楚天舒坦诚的样子令申国章比较满意。他没有再问这件事,又换了一个话题,说:“钱坤要对东大街的违章建筑采取强拆措施,你有什么看法?”   看来钱坤已经来向申国章汇报过了。   “我……”楚天舒听了,心头一惊,故意沉吟了一下。   “有什么不好说的,只管说!”申国章的声音略显严厉。   楚天舒低声说:“我个人觉得,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申国章没说话,只目光如炬盯着楚天舒。   楚天舒低下了头。   申国章慢悠悠地说:“小楚,钱坤愿意去碰这个钉子,就由着他去好了。”   楚天舒抬起了头,疑惑地看着申国章。   申国章却没有多解释,忽然问道:“小楚,你是不是有个叫卫世杰的同学?”   “有,”楚天舒又是一惊:“指挥长,你认识他?”   申国章缓缓地摇了摇头,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来,说:“小楚,你帮我把这个还给他。”说着,申国章将信封放在了楚天舒的手边。   “这……”楚天舒的手像被烫了一下,迅速地缩了回来。   申国章非常严厉地说:“小楚,你这同学是做建筑的,想从指挥部接点工程做,这没有什么不对的。但是,他这么做,就大错特错了。”   楚天舒从信封鼓鼓囊囊的形状看,里面装的肯定是现金,数额可能还不小。   “小楚啊,他要不说是你的同学,我就把这交到纪委去了。”申国章抓过信封,塞在了楚天舒的手里,语重心长地说:“你跟这个卫世杰说,他开公司不久,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我能关照的自然会关照他,但是,他绝对不能搞这一套,这样,既会害了他和他的公司,也会害了你。”   “指挥长,太谢谢你了。”楚天舒把信封装进了公文包,站起来握着申国章的手,激动地说:“你放心,我会把你的话带到的。”   申国章摆摆手,闭上眼,虚弱地靠在了床头。   楚天舒出了病房。   等在走道里的苏幽雨忙跑上前,见楚天舒的脸色严峻,便拉着他的胳膊,不安地说:“领导,对不起,我不该跟你来的。”   楚天舒挤出一个笑容,拍了拍她的手,微微摇头说:“没事,你不就是想要那么个意思吗?”   苏幽雨抿着嘴,嘴角翘了起来,开心地说:“谢谢你了,领导。”说完,挽着楚天舒的胳膊出了住院部,一蹦一跳地走向停车场。   白云朵站在走廊上,恰好看见了这浪漫的一幕!   路上,苏幽雨在房管局的闺蜜打来电话,说她要的资料准备好了,让苏幽雨晚上请客。   苏幽雨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并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挂了电话,苏幽雨歪着脑袋问楚天舒:“领导,你去不去,她可是一位大美女哟。”   楚天舒很严肃地说:“小苏,我只答应你在指挥部可以有那么点儿意思,你可不能搞随意扩大化啊。”   “知道了,领导。”苏幽雨撅着嘴,低声说:“不过,她真是位大美女,这个我可没乱说。”   楚天舒逗道:“比你还美吗?”   “嗯,反正比我高,比我……丰满。”苏幽雨低下头,怯怯地说:“领导,你不喜欢我这样的,我以为你会喜欢她那样的。”   楚天舒板着脸说:“什么这样那样的,少啰嗦,把事情办好了,这才是我最喜欢的。”   “是!”苏幽雨一吐舌头,然后嫣然一笑,美滋滋的将眼睛看向了车外。   把苏幽雨送到区房管局,已经是五点来钟了,楚天舒突然想起了公文包里的信封,心里十分的纳闷,他不想再回指挥部,便坐在车上给卫世杰打了个电话。   卫世杰过了一会儿才接了电话,声音中掩饰不住的兴奋。   楚天舒问:“老卫,你在哪,晚上请我吃饭,我有话跟你说。”   卫世杰说:“老楚,对不起,我现在不在青原。”   楚天舒问:“你偷偷摸摸地跑哪去了?”   “嘿嘿,暂时不能告诉你,”卫世杰故作神秘地说:“不过,等我回来,肯定要好好地请你搓一顿。”   “滚蛋!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楚天舒骂道:“我可不是没饭吃非要等着你请客啊,我告诉你,等你回来,我未必有闲工夫赏光了。”   卫世杰大笑道:“哈哈,老楚,我才不怕你有没有闲工夫呢,到时候,我把你三个老婆请动了,我看你来不来?”   “你奶奶个熊!”楚天舒没好气地又骂了一句,说:“你这小子,狗嘴里总是吐不出象牙来。我跟你说,回来赶紧和我联系,否则,你死定了。”   卫世杰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呵呵,明白,明白,我知道你现在大权在握,你让我死我就得死,你让我活我就能活,你不让我泡妞,我也只能干瞪眼。”   “少废话,老卫,这回我可没和你开玩笑。”楚天舒拿卫世杰没办法,再重要的事,跟他一说,总是能被他扯得不清不楚的。   挂了电话,楚天舒又打给了白云朵。   电话通了,却一直没人接听。   楚天舒以为她还没有从手术台上下来,便只得收了线,一下子又想不起来该往哪里去,便信马由缰开着车在路上游逛。   临近春节,外面街道上的商铺已经有了过年的味道,有的挂上了红灯笼,有的贴上红对联,一派红红火火的景象。   可是,楚天舒的情绪却非常的低落,最后,他将车停在了一条幽静的林荫道旁,仰靠在座椅上,闭上眼静静地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好不容易拜托了冷雪那凄楚的眼神,却又涌上来了赵秀梅和李德林的无奈之色,还有简易宿舍老万、老胡他们愁苦的面容。   拆迁,这么一个死结到底该怎么解开呢?   申国章为什么会突然病重呢?卫世杰又是怎么得知并进入病房的呢?钱坤组织强拆又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一连串的问题都让楚天舒琢磨不透,不由得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之中。   笃、笃笃……   突然,有人在轻轻地敲打着车窗玻璃。   楚天舒猛然惊醒,将车窗玻璃无声地降下来,一个戴着墨镜女人正怔怔地看着他,亮晶晶的唇在车灯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第282章 抽刀断水      定睛一看,却是向晚晴。   由于向晚晴带着墨镜,楚天舒看不清她的眼神,想着去临江的路上打给她电话时她的冷漠,楚天舒一瞬间竟有点慌乱,结结巴巴地说:“晚晴,你怎么在这,太巧了?”   “不巧,我刚好从这儿路过,看着这车眼熟,好半天也没动静,就敲了敲车窗,我没打扰你想心思吧?”向晚晴说着,口气依然是那么冷漠。   “哦,没有。”楚天舒尴尬地笑笑。   “你不是说冷雪出事了吗?怎么会在这儿呢?”向晚晴疑惑看了看车里,确认并没有其他人,诧异地问道:“没见着冷雪?”   “见着了。”楚天舒说完,却痛苦地摇了摇头。   向晚晴还很少看到楚天舒这么失落的表情,她拉开车门上了车,转头关切地问道:“天舒,你怎么啦,这么愁眉不展的?冷雪……真出事了?”   楚天舒的嘴角抽了抽,说:“没,没有。”   向晚晴有点着急了,她摘下了墨镜,说:“天舒,你一定有很多的事瞒着我,要不,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别忘了,我是记者。”向晚晴洗净了妆容,睫毛长长的,让她那张本来就漂亮的脸看起来异常生动楚天舒不敢正视向晚晴那慑人魂魄的眼睛,他吞了一口口水,强作欢颜说:“我当天就从临江回来,冷雪她……”   向晚晴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说:“楚天舒同志,你都快要结婚了,应该高兴才对啊,怎么看上去还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求婚失败了?”   楚天舒抬起头,难过地说:“晚晴,这几天乱七八糟的事儿太多了,我心里有点乱,真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   向晚晴伸出手,摩挲着楚天舒的头发,说:“你怎么啦?遇到难事儿了,能不能告诉我?”   向晚晴温柔的安抚和关切的问话重重刺激了楚天舒的神经,如一阵轻拂而过的春风,刹那间让他苦闷的心情得到了荡涤和安慰。   楚天舒说:“冷雪……她流产了。”   “什么?”向晚晴难以置信。“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不留下来照顾她?”   楚天舒便将事情的前后经过简要的说了一遍。   向晚晴听了,为冷雪的牺牲而感慨万千,自从卫世杰请客那天分手之后,她也明显地感觉到了白云朵近来的心态有些失衡,便说:“天舒,别难过了,我约云朵出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向晚晴马上拨通了白云朵的电话,白云朵听说是陪楚天舒吃饭,竟有些犹豫,但经不住向晚晴的劝说,想想还是答应了。   地点约在了梦幻咖啡厅。   白云朵赶到的时候,向晚晴在门口接手机。   一进包房的门,看到楚天舒愁眉不展的样子,白云朵打心眼里感到心疼。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痛苦,但是,她真心实意地想,如果痛苦可以替代,她愿意把楚天舒的痛苦都转接到自己头上,哪怕双倍、十倍也可以。   楚天舒看见了略显消瘦的白云朵,也沉默了。   他想起前几天在云晴美体门口分别的那天晚上,白云朵将丹桂飘香的钥匙还给了自己,自己把钥匙装进口袋时她那失望的目光。   其实在他心里,真的不愿伤了白云朵的心!   但是,当时楚天舒已经答应了要和冷雪结婚,他不能再给予白云朵想要的幸福,只能狠下心来有意拉开与白云朵的距离!   四目相对,纠结着酸甜苦辣的一对男女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向晚晴接完电话,进门看到了两人尴尬的一幕,她拉着白云朵坐在了楚天舒的身边,笑着说:“云朵,天舒让我把你请过来,有话要跟你说呢。”   白云朵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但是,这丝亮光一闪即逝。   因为在卫世杰请客的酒桌上,她跟楚天舒说出过“再也不要来找我”的绝情话,也用归还丹桂飘香钥匙的方式试探过,对于这一切楚天舒都默认了。   况且,白云朵在听了向晚晴、杜雨菲对楚天舒的仕途发展提出了一系列忠告和建议,那时候,她就已经暗下了决心,要忍痛对楚天舒放手,让他有机会去寻找一个能对他仕途有帮助的“大奶”。   在白云朵看来,杜雨菲和向晚晴,她们都比自己更适合楚天舒。而且凭着她与向晚晴十几年的姐妹情深,她也深深地体会得出,向晚晴也喜欢楚天舒。   所以,白云朵已经下定决心,要利用今天晚上的机会,当着向晚晴的面,彻底断绝与楚天舒的关系。   这就是白云朵眼中的亮光一闪而逝的原因,也是她最后答应向晚晴再和楚天舒见面的原因。   想到这些,白云朵反而踏实坦然了。   楚天舒用沉重的声音向白云朵讲述了他与冷雪之间发生的故事,他以为自己的毫无保留可以得到白云朵的理解和谅解,但是,已经打定了主意的白云朵却误读了楚天舒讲述这个故事的初衷。   白云朵认为,楚天舒与向晚晴把自己请出来专门讲述冷雪的这种牺牲,是希望她能够向冷雪学习,为了楚天舒的前途也作出感情上的牺牲。而恰恰在楚天舒讲述故事的时候,向晚晴又接到了一个电话,白云朵更加确信,向晚晴是故意在回避。   “对不起,老楚,我不想触及你的伤痛,只是你给我太多的帮助,让我一直无法释怀。”白云朵缓缓地说道:“我承认,我不是冷雪,但是我很敬佩冷雪的勇气。”   “云朵,你应该知道,我很喜欢你。”楚天舒伸出手握住了白云朵的手,甚至想一拉把她拉到了怀里。   白云朵无声地拒绝了楚天舒这种亲昵的行为。   “老楚,我知道,你认识晚晴在先,也许我本就不应该和你认识。如果我和你不认识,那我们之间也就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白云朵把手从楚天舒的手里抽了出来,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一个女人把她最珍贵的东西献给了一个男人,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可以说断开就断开。   白云朵现在才意识到她多幼稚,但她不想继续幼稚下去,她必须尽快向冷雪学习,用最坚决的行为与楚天舒断绝关系。   白云朵的眼圈红起来,低声说道:“但是,我们之间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老楚,我曾经和你说过很多次,我只做你的二奶,我不想看见你因为我而痛苦。”   “云朵,你这么说,我才真正的痛苦。”楚天舒微微摇头道,“感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我也从来没有把你看成过二奶,难道,你就真的能忍心看着我和另外的女人在一起?”   “老楚,你愿意和谁在一起,我真的不会介意。”白云朵强忍着心头的疼,说出了违心的话,她顿了一顿,又说:“但是,你放心,我一生中只会有一个男人,那就是你。我不会再有别的男人。你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   楚天舒再次抓住了白云朵的手,用颤抖的声音说:“云朵,对不起,在之前,我确实想要对冷雪负责任才伤了你的心,但是,我已经向你坦白了我和冷雪之间的一切,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老楚,如果冷雪是为了让你能和我在一起才放弃了她的感情,那么,我不接受这份施舍。”白云朵一急,恼怒道:“好吧,我承认我是一个小心眼的女人,我接受不了你和别的女人有过关系,这总行了吧。”   “云朵,你还要怎样?云朵,我不想失去你。”激动之下的楚天舒突然抱紧了白云朵,带着强横的味道,强行亲吻她娇艳的小嘴。   白云朵被楚天舒强吻,让她身体一颤,两手用力去推楚天舒的身体。   本来,她就想找个合适的方法和楚天舒断绝所有的关系,她不能让楚天舒从感官上突破自己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筑起的防线。   白云朵刚才对楚天舒所说的那番话恰恰发自于她的内心,按照她的外貌,在青原市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渴望能坐拥白云朵这样的美人入怀。   在没遇到楚天舒之前,白云朵甚至于不知道感情为何物,看电视剧里那些男女恋人痛苦分别的场面,她几乎要不屑一顾,认为那不过是编剧们胡乱想出来骗取眼球的伎俩。   但自从和楚天舒接触之后,这一切就变了。   如果说见面的第一天和楚天舒戏弄朱旺财只是一时的开心,那么,在遭到朱旺财报复之后,楚天舒要豁出去与朱旺财拼命的时候,白云朵怦然心动了。   第一次和楚天舒发生关系,白云朵多少还有几分报答的成分,但是,楚天舒舍命从郭胜文手里救出自己之后,白云朵意识到她已经对楚天舒产生了密不可分的感情。   试想,如果一个纯洁的女人不是真正的喜欢一个男人,她会心甘情愿和他上床吗?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白云朵在归还钥匙的当晚,她愈发感觉自己会忍不住想起楚天舒,更经常在睡觉前,回想起那一次次的缠绵。楚天舒那男性的气息,那雄健的身体……都经常浮现在白云朵的脑海之中。      第283章 欲言又止      可她越是喜欢楚天舒,白云朵就越变得痛苦。   她希望能和楚天舒幸福生活一辈子,但是,从向晚晴、杜雨菲与楚天舒在酒桌上谈起仕途发展的那一刻起,白云朵就开始在心里构筑一道防火墙,而冷雪的故事更加激发了白云朵筑牢这道防火墙的决心。   她想,冷雪能做到的,难道我白云朵就做不到吗?   这时,向晚晴抓着手机从外面进来了,再次看到两人尴尬的场面,不由得笑道:“怎么?我进来的不是时候,是不是打扰你们的谈话了?”   “没有,晚晴,恰恰相反,我们谈得很……愉快,”白云朵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回过头来问楚天舒:“老楚,是吧?”   楚天舒也不得不挤出了一个笑容,以配合白云朵的“愉快”。   “是吗,那太好了。”向晚晴坐下来,拿去筷子吃了起来,吃了几口,抬头看了看各怀心思的楚天舒和白云朵,笑着说:“你们两个坐那儿相敬如宾吧,我可不客气了,台里还好多的事,今晚上又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楚天舒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晚晴,那天在跳楼现场请你拍的录像资料,什么时候能给我呀?”   “哎呀,这两天忙昏了头,你要不说我还真忘了。”向晚晴用食指点了点脑门,说:“这样,我回了台里剪辑一下,从网上传给你。”   “好,谢谢了。”谈到工作上的事儿,楚天舒不再紧张,他拿起筷子,轻轻碰了碰白云朵,说:“云朵,你也吃点吧。”   白云朵摇摇头,笑了笑说:“你们吃吧,我不饿。”   “呵呵,云朵,你要保持体形也不能虐待自己呀。”向晚晴开了一句玩笑,又侧头问楚天舒:“天舒,沿江商贸圈的拆迁是不是很复杂呀。”   “可不是吗?这几天忙得我可是焦头烂额啊。”楚天舒奇怪地问:“哎,晚晴,你怎么知道的呢?”   “呵呵,有些拆迁户已经找到我们栏目组来了,向我们反映其中的困难和问题,请我们去挖掘和报道可能存在的不公和黑幕。”   楚天舒一听,放下了筷子,问:“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向晚晴见楚天舒很认真,也停了下来,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说:“主要意见集中在对那些不久前冒出来的‘高’楼有意见,认为这里面有猫腻。”   这和楚天舒的猜测有些不谋而合,他来了兴趣,忙问:“那你们怎么看?”   向晚晴若有所思地说:“拆迁历来牵扯的敏感神经太多,台里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以我个人的感觉来看,其中可能会有些说不太清楚的东西。”   “晚晴,你帮我分析分析。”这会儿,楚天舒完全沉浸在了工作当中,他从公文包里拿出纸笔,画了一张东大街的示意图,与向晚晴交流起了各自的推测和想法。   对于楚天舒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拆迁工作,白云朵却一无所知,她看到楚天舒与向晚晴几乎头抵头地谈得热火朝天,心里那份自卑又涌了上来,更加坚定了要与楚天舒狠心分手的决心。   向晚晴以一个记者的敏感,很快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楚天舒所提到的十几栋“高”楼上,十分赞同将此作为突破口,消除拆迁户的误解,取得他们的信任,是尽快达成拆迁协议的有效途径。   理顺了思路,剩下就是确定原则,寻求工作方法了。   向晚晴说:“天舒,你深入拆迁现场做好宣传动员工作,把真相和数据公诸于众,这是很能取信于民,打动人心的做法。你我虽然各自工作的性质不同,岗位各异,但是说到底,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维护社会稳定,维护国家和老百姓的利益,至于具体的工作方法完全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具体而定。”   向晚晴这一番话听起来挺复杂,楚天舒还是坦然地迎住了她的目光,一点儿都没犹豫,向晚晴的话音刚落,他马上做出了回应:“晚晴,你说的对。让国家不承担额外的损失,让大多数的老百姓基本满意,这就是我想在拆迁工作达到的目的。”   向晚晴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楚天舒,兴奋地说:“天舒,我真没看错你,你一定能当一个让老百姓满意的好官。”   楚天舒大笑了起来:“哈哈,能不能当一个好官我不敢妄言,但是,尽力去维护国家和老百姓的利益不受侵害,这一点,我想我会为之努力的。”   “好!”向晚晴举起了巴掌,说:“天舒,希望你能步步高升,我愿意为你鼓与呼!”   楚天舒与向晚晴击掌。   这一声脆响仿佛击到了白云朵的心尖上。   与此同时,向晚晴和楚天舒也不约而同地发了白云朵的尴尬。   楚天舒说:“云朵,你给我帮个忙呗。”   白云朵惊醒了过来,问:“老楚,你和晚晴说的那些事儿,我听都没听明白,能给你帮什么忙呀?”   “能,太能了。”楚天舒侧过头来,说:“下午我去找你,你在手术室。我们指挥部的申国章指挥长在你们医院住院,我想请你帮我……”   “不行,不行,”白云朵没等楚天舒说完就连忙摆手说:“照看一下张伟的父亲我还凑合,伺候领导,我可干不好。”   原来白云朵误解了楚天舒的意图,以为他要让她去照顾申国章。   楚天舒笑笑,说:“云朵,我怎么会让你去伺候领导呢?”   “那,你想让我干什么?”   “云朵,你帮我去查查,我们领导得了什么急病,严不严重,大概要多长时间才能出院?就一个要求,别让我们领导和医院其他人知道了,这个应该不太困难吧?”   白云朵想了想,说:“嗯,这个……应该可以做得到。”   向晚晴听了,微微点头,立即明白了,楚天舒对申国章的突然病重住院持有怀疑。   不过,白云朵想的就相对简单了,只以为楚天舒要拍领导的马屁,又不想让领导看出蛛丝马迹,因为她并不清楚申国章病得有些蹊跷。   这么一来,白云朵对楚天舒的误解更深了,她认为楚天舒对仕途看得很重,所以就会更爱在仕途上能帮他一把的女人。   这时,向晚晴拎起了座位上的小包,说:“云朵,天舒,对不起了,台里真有事儿,我先告辞了,希望你们能将愉快进行到底。”   楚天舒起身要送向晚晴,被向晚晴拒绝了,她说:“天舒,你把话和云朵说说清楚,云朵是个明白人,我相信她会理解的。”   向晚晴为什么要一再躲避?她相信我会理解什么?向晚晴的暧昧态度更加重了白云朵的疑心。   向晚晴走了,带上门之前,还向楚天舒和白云朵作了个拜拜的手势。   “云朵,原谅我,好吗?”楚天舒握着白云朵的手,把那套钥匙放在了她的手心上,柔声说。   “老楚,别这么说,你没有做错什么。”白云朵凄然一笑,把钥匙拎了起来,说:“是这样的,我们医院有两个去德国进修的名额,老院长鼓励我争取一下,所以,最近我要抓紧时间准备测试,还要尽快过语言关,真的没空照顾你了。”   说到这里,白云朵的目光变得躲闪起来。   楚天舒双眸里刚刚燃起的光芒再次熄灭了。   白云朵轻轻把钥匙放在了桌子上,又将自己的手从楚天舒手里抽出来,仰脸望着窗外。   沉默,尴尬的沉默。   表面平静的楚天舒内心却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他不得不承认,白云朵不管是活泼开朗的性格,还是散发着青春气息的身体,都像一块磁铁一样吸引着他,让他热血澎湃。   可是,白云朵为什么要这么绝情,她到底想追求什么?   纯真的爱情?可她不是一直口口声声只做二奶吗,难道,她真的对自己与冷雪发生过关系而不能释怀吗?冷雪已经把无尽的痛苦留给了她自己,白云朵还要怎样呢?   出国进修的机会?!   这对于一个事业心强的女人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在市级医院中,医生晋升职称时都有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如果没有在国外镀过金,即便是拥有再精湛的医术,也只能做到主治医师而无法晋升为付教授或教授级的主任医师。   想到这里,楚天舒难过失望的同时,也对白云朵的选择表示理解和尊重。   女人,不一定非要只给男人做一个贤妻良母,也可以做一个事业上的成功者。   看到楚天舒难过失望的神情,白云朵既感到痛苦又有点如释重负。   不能再这么呆下去了,白云朵非常担心如果楚天舒再次恳求原谅时,好不容硬起来的心肠很有可能会软下来。   她站了起来,说:“老楚,送我回去吧,看上去有一年的时间,但外语这一关太难了,我得抓紧准备,如果我有幸获得了国外进修的机会,我希望你能亲自送我去机场。”   楚天舒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望着白云朵美丽而又忧伤的脸,似乎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第284章 疑窦丛生      看着桌子上点的食物基本上没怎么动,白云朵又站住了,她说:“老楚,你吃点儿吧,再急也不在这几分钟。”   “算了,没心情,也没胃口。”楚天舒抓起了椅背上的外套。   白云朵还是让服务员进来把食物打了个包,拎到了楚天舒的车上。   开车,没几分钟就到了中山路。   楚天舒下车将白云朵送到了云晴美体的门口。   夜幕完全降临了,天空里没有一颗星星。   冬天的夜晚,很凉,能凉到人心里。   白云朵双手抱着肩膀,声音有些颤抖:“老楚,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来,抱抱!”   “嗯……”楚天舒答应着,朝她张开了双臂。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白云朵的脸上流下了抑制不住的泪水。   看着白云朵那熟悉的身影消失在“云晴美体”的大门内,楚天舒的眼睛湿润了。   楚天舒伫立在街头,久久不愿离去。   天空中飘落起蒙蒙细雨。   雨水渐渐打湿了楚天舒的头发,衣服,但是,他却浑然不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夜风吹过,楚天舒冷不丁身子哆嗦了一下,恍若从梦中惊醒,心头涌起一阵刺痛:冷雪、云朵,你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这就是你们对我的惩罚吗?   突然,头上雨停了,楚天舒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抬头一看,一把小巧的雨伞亭亭玉立地撑在了头上,再看那握伞的纤纤玉手,在昏暗的路灯下发出莲藕般白洁的光,让他倍感亲切,心里顿时热了起来。   楚天舒没有转头,只轻轻地说说:“小苏,谢谢你!”   苏幽雨嘴角一弯,无声地笑了起来。   雨唰唰地下。   雨伞内却听不到雨声,只有那胸口微微起伏和轻轻的呼吸声。   这梦幻电影般的情形,突然在一个凉意浓浓的夜晚降临了,苏幽雨沉浸在浪漫的心情之中。   “小苏,你怎么会在这里?”楚天舒看见苏幽雨的半个身子还在雨伞之外,心生感激,伸手拉了拉她的胳膊,轻声问。   苏幽雨很自然往楚天舒的身边靠了靠,兴奋地说:“我和我闺蜜吃完饭,就到中山路来逛逛,无意中看见站在雨中的身影有点像你,就走过来看看,没想到果真是你。”   楚天舒把雨伞从苏幽雨的手里接了过来,她个子不高,踮起脚尖打着雨伞有十几分钟,这个姿势一定还很累的。   这个动作,胜过千言万语,胜过百般描述,苏幽雨不由得心里一暖,几乎要扑进楚天舒的怀里。   但是,楚天舒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发乎情,止乎礼!楚天舒暗暗告诫自己,已经伤害了冷雪和白云朵的感情,不能再对苏幽雨心存一丝半点儿的妄想了。   苏幽雨极力想要掩饰内心的失落,可是,她眼里的暗淡暴露出了她的委屈,这种复杂情感的交织与流露,让她显得越发的可爱了。   这是一个难以描述的夜晚,飘洒的雨丝落在脸上,有着异样的感觉,其中,有痛楚,有惊喜,有失落,也有无奈。   “走吧,我送你回家。”楚天舒将雨伞换了一只手,轻轻搂了搂苏幽雨的肩膀。   苏幽雨没有做声,很听话地顺着楚天舒朝停车的位置走去。   上了车,苏幽雨从包里拿出一叠纸来,递到了楚天舒的面前,说:“给,领导,这是你要的资料。”   楚天舒借着车内的灯光瞟了一眼,是东大街十几栋“高”楼住户的基本资料。他接过来,将资料放进了公文包。   将苏幽雨送回家之后,楚天舒回到了丹桂飘香,他将苏幽雨交给他的资料拿了出来,在书房里进行仔细的研究,全然忘记了刚刚情感上遭受了重大的打击。   这也许就是男人与女人最大的不同。   白云朵回到了云晴美体的大办公室里,直接就进了卧室,和衣躺在了床上,连灯都没有开。   与楚天舒的决绝分手,最初的崇高感渐渐褪去,留给她的只剩下痛苦和烦躁。   寒夜、晚餐、拥抱,这原本可以是一个令人遐想的夜晚,令人期盼的一幕,可偏偏带给白云朵的是难以言表的悲与痛!   白云朵转辗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还有一个和白云朵一样久久难以入眠的人儿是苏幽雨,只不过,她的烦躁中还带着一丝丝的甜蜜,一点点的希望。   而此时的楚天舒,脑子里已经开始考虑工作上的事情,完全陷入了对带回来的资料的研究。   男人总是可以很迅速的把感情之类的东西抛到脑后,所以楚天舒不会像白云朵和苏幽雨那样,这一夜都会心乱如麻,经受着情感的困扰和折磨。   也许正因为如此,当男人和女人面临着情感挣扎的时候,女人总是容易败给男人。   楚天舒伏案思索,在认真地翻阅着资料中的每一个字,仔细分析琢磨,去伪存真,寻找出可能有用的信息,一点儿都不肯放过。   最后,最大的疑点聚焦在了两栋“高”楼上:门牌号分别是东大街15号和27号,其中15号的户主是黄灿小舅子的王霸,27号的户主是一个叫吴丽丽的女人。他们加高楼层的审批手续是同一天受理、同一天批复,又恰恰在拆迁令下达的前一个月不到。   楚天舒首先产生的一个疑问是:从现行的审批程序来看,街道办和城建部门是两个相对重要的关口,这种巧合的背后会不会有某种关联交易在里面?   其余十栋“高”楼加高的时间比这两栋有早有晚,而在稍晚一点儿加高的户主中,楚天舒发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名字,他是青原市机关某部室的干部,楚天舒曾经在某次会议上与之打过交道,因此对他还有点印象。   由此,楚天舒又产生了第二个疑问:另外十栋“高”楼的户主会不会都和一定级别的干部有瓜葛?   对于这个两个猜测,楚天舒都没有证据能核实,这正是他的苦恼所在。   不过,他隐隐感觉到,王平川违建“高”楼的得以存在,是另外十二栋“高”楼可能存在猫腻的旁证,他们希望让傻子王平川成为拆迁过程中引人注目的焦点,从而遗忘掉他们这些与之比肩的“高”楼。   可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不少的拆迁户还是没有放过王霸和吴丽丽后来拔地而起的“高”楼。   因此,楚天舒不得不产生了一连串的疑问:钱坤为什么要急于对王平川的“高”楼实施强拆?这完全不像是他平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事风格,难道他就不担心会引发出恶性事件吗?申国章口口声声强调维稳的重要性,又怎么会默认钱坤的一意孤行呢?   想到这,楚天舒的脑海里冒出来一个可怕的猜疑:申国章因病住院会不会是他处心积虑的一个策略,其目的就是想要回避这一触即发的矛盾,任由钱坤点这一把火,管它最后会烧到谁的身上。   楚天舒越想越害怕,因为他完全意想不到,这把火烧起来,最终会蔓延到什么人的身上?自己分管拆迁工作,已经肯定脱不了干系了,可它还有可能会烧向何处呢?   官场上的战斗,最大的特点就是,它的战场不是唯一的,对手和盟友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可以有很多个战场,对手和盟友也可能随时转换角色,这使得这个战场更像是一张错综复杂的蜘蛛网,在任何一条战线上都有可能将这张网撕碎,并将网上的对手置于死地。   想要阻止这把火烧起来看来是无能为力了。   不行!必须采取措施,至少要在火还没有烧上身之前,筑牢一个防火墙!   既不能让这把火烧掉了国家和老百姓的利益,也不能让它烧到自己和其他人的身上,最好是能让它烧掉蒙在猫腻前的遮羞布,把那些想要从中谋取私利的黑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既然确立了目标,那又该从哪里入手去实现这个目标呢?   经过了一番苦思冥想的楚天舒突然想起了杜雨菲,能不能请她帮忙去查一查这些户主们直系亲属等基本情况,或许会有新的线索出现呢。   说干就干!   楚天舒当即拨通了杜雨菲的电话。   杜雨菲刚刚洗完了澡,正在吹头发,她侧着头在接听电话,以免湿头发打湿了手机:“老楚,有话快说。”   楚天舒立即嬉笑着问道:“雨菲,忙什么呢?”   “去,你就别虚情假意的装了。”杜雨菲没好气地说:“你别管我忙什么,反正我知道你没安好心。”   “看看,又冤枉好人了吧。”楚天舒满怀委屈地说:“我说呀,你不能再当刑警了,再当下去,多好的人到了你眼里都是坏蛋了。”   楚天舒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杜雨菲在电话那头正偷偷地乐。      第285章 强拆遇阻      “你在我眼里,从来就不是个好人。”杜雨菲一甩头发,毫不客气地说:“哎,老实坦白,是不是你又惹了麻烦要找我的麻烦。”   楚天舒讨好地说:“嘿嘿,刑警的眼睛果然有洞穿力,隔着几千米夜空还能看出人民群众有麻烦了。”   “看见没有,”杜雨菲一字一顿地说:“我就知道你历来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楚天舒反问道:“难道就不会是黄鼠狼给那个啥拜年吗?”   杜雨菲“扑哧”笑出声来了:“老楚,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哟。”   “嘿嘿,我知道,在你这儿的政策向来都是坦白从宽。”楚天舒继续嬉皮笑脸。   “得,得,得,”杜雨菲活动了一下脖子,说:“真是拿你没辙,反正你这家伙,有好事想不起我来,想起我来准没好事。”   楚天舒笑道:“嘿嘿,雨菲,这说明什么呢?”   杜雨菲问道:“说明什么?”   楚天舒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说:“说明我没把你当外人。”   “你拉倒吧,”杜雨菲大笑了起来,骂道:“老楚,我宁可相信天底下有鬼,也不敢相信你这张破嘴了。”   说笑够了,楚天舒认真地说:“雨菲,事情有点复杂,要不,我们上网视频吧。”   “行,那你稍等一会儿。”杜雨菲边说边走到书房,按开了手提电脑的开机键。   视频联通了,楚天舒看见了出浴之后的杜雨菲,面色绯红,头发散落在肩头,一套有着卡通图像的白色休闲服,一身打扮将她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女人味极浓,要是不认识她,任谁也猜不到她会是一名威风凛凛的刑警。   楚天舒不由自主地说了第一句话:“雨菲,好漂亮啊。”   “你少来哦。”杜雨菲撩了一下额头上的长发,说:“又是什么麻烦事儿,说吧。”   楚天舒举起了手里的房产登记资料,说:“雨菲,我想请你帮我查一查这些住户的家庭成员。”   杜雨菲看清了楚天舒手里的资料,立即摇头说:“不行,不行,老楚,局里刚刚下达了命令,为了维护春节期间的社会稳定,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介入拆迁事务。”   “这叫什么破命令。”楚天舒满不在乎地说:“警方介入拆迁,社会就不稳定吗?”   杜雨菲不屑地说:“哎,你个小小的破指挥长助理,就是权力再大,也管不着我们公安局吧。”   “雨菲,我不跟你开玩笑,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楚天舒不等杜雨菲答应,就把拆迁工作遇到的难题和他的疑问一一告诉了杜雨菲。   杜雨菲开始还不以为意,强调局里真的下达了命令,严令禁止公安干警以任何方式参与到拆迁这个是非中去,具体什么原因她说不清楚,大概应该是防止造成警民冲突吧。   不过,随着楚天舒一点点的解释,渐渐听明白了他请她帮忙,并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他的拆迁工作,而是要维护国家和老百姓的利益,揭穿那些可能损坏上述利益的人和事。   嫉恶如仇的杜雨菲架不住楚天舒的软磨硬泡,犹豫再三,最终答应了楚天舒的请求。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威胁道:“老楚,我再帮你一回,如果我要是把饭碗砸了,你要负全部责任。”   楚天舒喜出望外,脱口而出:“嗯嗯,要是砸了饭碗,我养你一辈子。”   话音刚落,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随即,又互相指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上午,楚天舒带着苏幽雨等工作人员照例准备去东大街,继续做拆迁的宣传动员工作,按照预先制定的推进计划,他们这一天要挨家挨户地听取拆迁户们的意见,解释相关政策,帮每家每户算一算补偿费用。   可是,当他们来到东大街时,却看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   5辆城管执法车和20多名全副武装的城管队员,把王平川家的“高”楼围了个严严实实,他们的身后,是一辆轰鸣着的大型铲车,它的长臂已经伸到了“高”楼的顶层。   带队的是城管执法大队大队长刘畅,他们要对王平川家的“高”楼实施强拆。   在外围,看热闹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又将强拆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城管们耀武扬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但是,王平川表现得异常淡定,他坐在楼顶上悠闲地抽着烟,手里把玩着一只打火机,对那些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城管们视而不见。   这大大出乎刘畅及城管队员们的意料。   按照他们的预想,只需要用铲车把顶层掏一个大洞,这违章建筑就算是拆了。可是,王平川坐在楼顶上,铲车一有动作,势必要将他铲下楼来,王平川多半非死即伤。   强拆可以,伤人这个不可以,尤其春节临近,谁也不愿意惹这种麻烦。   僵持、对峙。   王平川对于城管们的苦口婆心外加威胁诱骗丝毫不为之所动。   几名城管队员伸长了脖子在底下喊:“王平川,你下来,要不我们就不客气了。”   王平川笑嘻嘻在楼顶上叫唤:“你们有本事上来,上来我对你们不客气。”   这一来一去的对话,把刘畅和城管们气得头冒青烟,却惹得围观群众一阵哄笑。   虽然大多数的拆迁户对王平川的“高”楼瞧不顺眼,但是,对于城管们也没什么好印象,他们经常来东大街对门面商户们野蛮执法,掀桌子,拖板凳,闹得鸡飞狗跳,让人叫苦不迭。   这回他们遇上了一个比他们更不讲理的王平川,拆迁户们乐得看一看笑话。   刘畅的面子上挂不住了,他铁青着脸,向手底下的城管们一挥手,布置道:“你们几个,上去把他扯下来。只要扯到安全地带,铲车随时准备动手,完事儿立马走人。”   四个身强力壮的城管冲了上去。   可是,他们和王平川只打了一个照面,便被他的葵花点穴手点中了穴位,一个个堵站在楼顶上动弹不得。   王平川拍了拍手,很夸张地伸了个懒腰,晃着膀子下来了。   开铲车的司机坐在驾驶室里看不到楼顶的状况,只看见王平川出来了,轰隆隆地开动铲车将铲斗伸到了墙边准备下手,吓得楼下的十几个城管们大呼小叫,刘畅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喊停的声音都变了调。   见到王平川出现在门口,十几名城管队员呼啦啦地围了上去。   王平川很淡定地站了一个丁字步,伸出并拢的食指和中指,在空中虚晃了一下,前面的几名城管队员竟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退,生怕被点中了穴位,丢人现眼。   见到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城管们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更加放肆的笑声。   刘畅低声向一个城管队员说:“报警,有人暴力抗拒执法,请求警方支援。”   那个城管队员挤出人群,拨打了电话,但马上又挤到刘畅的身边,附在他的耳朵边说:“大队长,派出所说,局里有命令,不是刑事纠纷,警方不便介入。”   刘畅嘀咕着骂了一声,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楚天舒不顾苏幽雨的阻拦,挤入人群中,站在了王平川与刘畅等人的之间。   刘畅斜了楚天舒一眼,装腔作势地说:“站住,你是什么人?请退后,不要妨碍我们执法。”   黄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对刘畅说:“刘大队长,他是指挥部负责拆迁工作的楚指挥。”   刘畅皮笑肉不笑地向楚天舒伸出了手:“楚指挥,我是城管执法大队的刘畅,谢谢你来配合我们执法。”   楚天舒与刘畅轻轻地碰了碰手,又看了看楼顶,问道:“刘大队长,你看这个样子,你这执法还能执行得下去吗?”   刘畅一脸的尴尬,无言以对。   黄灿看了一眼王平川,息事宁人地说:“刘大队长,他脑子有点不太好使,要不,你们今天暂时先撤。”   刘畅没好气地说:“老黄,我怎么撤,我的人还在上面呢。”   黄灿不说话,拿眼去看楚天舒。   楚天舒不紧不慢地说:“刘大队长,你的意思呢?”   刘畅愁眉苦脸地说:“楚指挥,今天我这脸丢大了,要我撤,至少他得先把我的人放下来。”   楚天舒转头对王平川说:“老王,去,把楼上的人穴位解开。”   “不!”王平川拧着脖子,瞪着眼睛,颇为不满地说:“他们要拆我的房子,我就让他们帮我守着。”   楚天舒喝道:“他们帮你守着,你管他们的吃喝拉撒睡啊?”   王平川摸摸后脖颈子,傻乎乎地想了一会儿,说:“我不管,我师兄交代过了,不许别人把房子拆了。”   楚天舒严厉地说:“你师兄没给你交代吗,他让你听我的。”   “这个……”王平川傻眼了。   楚天舒不容置疑地说:“去,把人放下来!”   王平川一甩手,转身进门,蹬蹬蹬几步跨上楼,解开了四名城管队员的穴位。   不一会儿,四名城管队员垂头丧气地从楼里出来了。   钱坤在办公室里听了刘畅的电话汇报,气急败坏地说:“撤吧。”   刘畅带着队伍灰溜溜地撤离了东大街,人群中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楚天舒再回头看,黄灿也没了人影。      第286章 说变就变      围观的人群散去之后,楚天舒将苏幽雨等人召集在一起,对今天的工作进行了分工,刚准备行动时,手机响了。   指挥部办公室夏主任通知楚天舒,立即返回指挥部,指挥长要召开紧急会议。   开会,开会,开会能解决问题吗?楚天舒看见刘畅给钱坤打了电话,以为又是这位钱指挥长又要行使临时主持工作的职权,他强压着火气,问道:“夏主任,指挥长?哪位指挥长?”   夏主任着急地说:“申指挥长,他抱病从医院回来了。”   楚天舒一听,不敢怠慢,只得向苏幽雨交代了几句,赶回了指挥部。   一进会议室,抬眼就看见了坐在会议桌首席位置上的申国章,只见他身穿病号服,阴沉着脸,正在大口大口地抽烟,身后还站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   楚天舒正要开口问候,却被申国章摆手制止了,他示意楚天舒坐下,又转头对身后的医护人员说:“不好意思,请你先到我办公室喝点茶。”   医护人员叮嘱道:“申局,请你注意,不要太激动了。”又对站在一边的夏主任说:“一有情况,立即通知我。”   夏主任带着医护人员出去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五名班子成员。   申国章握着拳头,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说:“市纪委接到群众联名举报,说我们指挥部的个别领导,纵容违建户无理取闹,不排除从中谋取私利的可能。”   说到这,申国章拍了拍他面前的一个卷宗,点名问道:“这是他们转过来的材料。小楚,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楚天舒毫无思想准备,惊讶得一时无话可说。   钱坤偷看看了看申国章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刚才我接到了城管大队的投诉,他们说,指挥部个别领导误导违建户暴力抗拒拆迁,致使他们的强拆工作无疾而终。”   什么?钱坤这么说,不是歪曲事实,落井下石吗?楚天舒不由得火往上冒,他极力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钱坤见申国章并没有反感的意思,便继续得寸进尺地添油加醋:“还有,我还听到了一些传言,说我们指挥部的领导借工作为名,手挽着手与女下属谈情说爱,泡酒吧,逛大街,实在有损指挥部在拆迁户心目中的形象,不利于拆迁工作的顺利开展。”   申国章目光炯炯地盯着楚天舒。   毫无疑问,群众的联名举报、城管大队的投诉和听说的流言蜚语,指向的都是楚天舒。   楚天舒只得表态:“申指挥,我请求组织对我参与拆迁工作以后的行为进行调查,如举报属实,我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处理。”   “笑话!”申国章还是忍不住激动了,他拍了一下卷宗,怒容满面地说:“纪委的人就喜欢没事找事,他们的眼睛专门盯着干事的人。拆迁工作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上,如果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反倒不正常了。”   申国章的态度让楚天舒十分的诧异:从他说话的口气和态度来看,他好像对纪委的指手划脚有些不满,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不是我说大话,跟着我申国章干的人,就没被什么人查处过。”由于激愤,申国章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又说:“万书记,你牵头负责指挥部的纪检监察工作,你什么意见啊?”   万宝龙左顾右盼了一下,为难地说:“纪委的领导把材料转过来的时候说了,让我们给他们一个回复意见。”   申国章耷拉下眼皮,一副疲惫虚弱的样子,说:“嗯,老万,你直接说,你什么意见?”   “我想……”万宝龙停顿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说:“是不是给他们回复我们正在调查落实,先拖一拖再说。”   钱坤立即发表了不同的看法,他说:“万书记,以我以前和纪委打交道的经验,他们不比以前那么好糊弄了,简单地说拖一拖估计拖不过去,不给个比较明确的意见恐怕不好交代啊。”   申国章眼皮抬了抬,有气无力地问道:“老钱,那你是什么意见呢?”   钱坤底下那玩意儿还在隐隐作痛,他毫不客气地说:“为了避免矛盾扩大化,我建议冷处理,先向纪委回复我们暂时停止了楚天舒同志的工作,等风头过了之后再恢复正常工作。我个人以为,这对小楚同志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官场上,像钱坤这种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报复争权夺势的机会。换个角度来说,这也是他在城建局当了十多年的副局长却一直提不上去的原因之一,因为在无记名的民主测评中,他的得票数经常是最低的。   只不过,他自己始终没有觉察到这个毛病,还怀疑是其他人总在跟他过不去。   这一次,他咄咄逼人地把矛头对准了楚天舒,原因既有工作,也有私情。   工作上,楚天舒抢占了他对拆迁工作的主导权,让他想要从中谋利的意图落空;私情上,楚天舒抢夺了他专门调过来的美女苏幽雨,还差点废了他的小肉棍剥夺了他下半生的“性”福。   “老万,你觉得呢?”申国章面无表情,又问万宝龙。   万宝龙想了想,无奈地说:“我看也只好如此了。”   申国章看向了上官紫霞。   上官紫霞一捋头发,说:“我反对。小楚同志分管拆迁工作刚刚步入正轨,这个时候停止他的工作,既是对拆迁工作的不负责任,也是对他个人的不负责任。”   申国章睁开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温顺少语的上官紫霞会勇敢地站出来反对,申国章实在闹不明白,是楚天舒拉拢了她,还是她害怕拆迁工作又会落到她的头上?   “小楚,你有什么需要在会上向班子说明的吗?”申国章将视线从上官紫霞的脸上转移到了楚天舒的脸上。   楚天舒镇定自若地说:“在拆迁工作过程中,我个人可能存在这样或者那样的不足,但是,我以我的党性和人格担保,我没有包庇和纵容任何人,更没有以权谋私,对此我问心无愧。对于我的工作安排,我服从组织的决定,但保留个人意见。”   楚天舒绝口不谈那些流言蜚语,既可以表示他默认了,也可以表示他对此不屑一顾。   至此,从表决的概念上了来讲,形成了二比二的局面,最后,无论从一把手决策还是班子表决,都自然要申国章来一锤定音了。   当官人的脸说变可以就变。   刚才申国章还说得义愤填膺义正词严,到了具体的处理方式上,却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他冷冷地说:“为了给市纪委一个交代,我原则上同意老钱和老万的意见,小楚,我希望你不要背思想包袱是。这年头,能干事的人总会有这样那样的议论,只有不干事的人才最四平八稳。”   上官紫霞紧闭着嘴,钱坤得意洋洋,万宝龙左右为难。   楚天舒冷静分析了形势,他已经看清楚了,申国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正重用自己,群众联名举报和城管大队的投诉,是他和钱坤联手准备好的一招棋,只等着楚天舒把拆迁工作的思路理清之后,便将他排挤在拆迁工作之外。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楚天舒的平静令所有人震惊,他淡淡地一笑,说:“既然组织决定了,我没有意见,在此我表个态,一定不背包袱,轻装前进,把今后的工作做好。我想请问一下,下一步我的工作怎么安排?”   申国章沉吟了一下,说:“嗯,小楚,考虑到你对拆迁工作的熟悉,你暂时协助钱指挥工作吧。”   申国章考虑问题还是比较全面的,他把拆迁工作交给钱坤,多少有点安抚上官紫霞的意思,同时,他对钱坤又明显不太放心,想要利用楚天舒来牵制他一下。   但是,钱坤再一次提出了反对意见:“申指挥,我觉得一项工作有两位班子成员参与,既是人员的浪费,恐怕办事效率也不高。我始终认为小楚同志主抓拆迁工作是比较合适的,只是在当前的状况下,他暂时回避一下比较好。”   钱坤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愿意在分管拆迁工作中,还有一双眼睛在随时随地的盯着他。   对于钱坤的一再强硬,申国章是不满意的,但是,一时又没有合适的理由来反驳他,会议室的气氛陷入了尴尬。   这时,楚天舒扫视了一下全场,说:“我希望各位领导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的问心无愧。”   此言一出,众座皆惊。   这是不服,还是冲动,抑或是发泄不满?   其余的四个人几乎不约而同冒出来一个同样的疑问:楚天舒刚才还十分的平静,为什么在钱坤要将他彻底从拆迁工作中甩开之后,突然节外生枝了呢?   确实,申国章安排他协助钱坤继续完成拆迁工作,楚天舒是打算心平气和地接受的。但是,钱坤步步紧逼的强硬态度让楚天舒预感到钱坤可能存有的居心不良,他决定奋起反击,放手一搏了。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不用再退了。      第287章 硬不起来      这其中也反映出楚天舒的敏感,他从申国章与钱坤微妙的表情变化中迅速捕捉到了他们之间存在着嫌隙,他要伺机而动了。   果然,钱坤立即做出了偏激的反应,他站了起来,大声地说:“我看可以。如果小楚能在短时间里劝说王平川拆除掉他违章加盖的房屋,用事实来驳斥那些举报和投诉,那这就是对市纪委最好的交代。”   既然你不服气,那老子就把你一棍子打死。   这是钱坤的险恶用心,他想,楚天舒啊楚天舒,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寻。钱坤早就想过了,一个傻子的楼层加高为什么就能在东大街存在那么长时间?他凭什么一个人就敢和城管大队二十多号人对抗?   钱坤颇有些为自己如此之快地找到了将楚天舒逼上绝境的计策而洋洋自得,他幸灾乐祸地看着楚天舒,暗道:好吧,楚天舒,你想翻盘没问题,那你先去对付了那个脑子有问题的王傻子吧!   上官紫霞看了看楚天舒,劝道:“小楚,你冷静点。”   楚天舒丝毫没有退缩,他勇敢地与钱坤对视着。   申国章按着太阳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语气沉重地说:“好,小楚,我给你两天时间,如果拿不下王平川这个违建户,那我也只能挥泪斩马谡了。”   话已至此,相当于是楚天舒自己把自己逼上了梁山,只能背水一战了。   楚天舒有这个把握吗?   没有!   但是,如果就此放弃了拆迁工作的主导权,由着钱坤一手遮天。那么,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家资金流失,拆迁户的利益受损。   这是楚天舒所不能接受的。   因此,他在没有退路的前提下,决定赌一把了!   申国章带着随行的医护人员走了。   楚天舒回到办公室,正在思考如何在两天的时间里拿下王平川。   王平川的高楼是完全意义上的违章建筑,早晚都必须无条件拆除,这个道理跟王平川讲不清楚,但张大帅不会不清楚,这也是楚天舒唯一站得住的理由。   楚天舒知道王平川的背后是龙虎武校的张大帅,他寄希望于张大帅能够看在以前自己帮过他解决过军警对峙的难题,可以帮助他渡过这个难关。   但是,楚天舒还是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因为在核心利益面前,讲义气的张大帅也没有义气可讲!   楚天舒正准备给黄天豹打电话,请他出面帮忙联系张大帅。可是,他刚把手机拿起来,却接到了苏幽雨发来的短信:领导,救我!   这丫头,我自己都快没得救了,你还给我找什么麻烦呢?楚天舒苦笑着摇摇头,给苏幽雨回了一个短信:别捣乱,烦着呢。   领导,你不救我,我死定了。苏幽雨马上回复了。   从苏幽雨不依不饶的急切来分析,她是真遇到难题了。   指挥部的办公小楼隔音效果不好,苏幽雨很是细心,没有给楚天舒打电话。   楚天舒:小苏,怎么回事?   苏幽雨:夏主任通知我,让我到办公室协助工作。   什么?楚天舒大吃了一惊,马上意识到,临时主持日常工作的钱坤又给自己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楚天舒把办公室的夏主任喊了过来一问,果然不出所料,钱坤把苏幽雨从拆迁办调到了办公室,美其名曰利用她平面设计的特长,协助办公室迎接各种年终考核检查。   其目的也有工作和私情两个方面:工作上,砍掉楚天舒的一个臂膀,对付王傻子,让他一个人折腾去。私情上,把苏幽雨放在身边来,利用主持日常工作的良机制造单独接触的机会,争取将她据为己有。   钱坤,你老小子好狠毒啊,你把我逼到背水一战的地步也就罢了,你竟然连苏幽雨也不放过,用心何其的险恶!   奶奶的,苏幽雨名义上来说也是正在追求我的“影子”女友,你他妈的跟我玩一箭双雕啊!想到这,楚天舒咬咬牙,暗暗下定决心:好,钱坤,你让我难受一阵子,我一定会让你痛苦一辈子!   楚天舒来到上官紫霞的办公室,悄悄地把钱坤调苏幽雨到办公室协助工作的事说了,上官紫霞听了也感到诧异,这个关键的时刻,还把拆迁办得力的工作人员调出来,明显是在给楚天舒制造难题,让他首尾不能兼顾,疲于奔命,一旦两天之内拿不下王平川,钱坤就马上可以坐收渔利了。   楚天舒并没有在工作上叫苦叫难,只是从个人的角度拜托上官紫霞留心关照一下苏幽雨。   上官紫霞是个俏丽的女干部,一路走来,也经历过一些风风雨雨,对于楚天舒私人性质的拜托,她自然心知肚明,不由得从内心对钱坤多了几分厌恶,马上答应了楚天舒的请求。   交代完了苏幽雨的事儿,楚天舒特意走出了指挥部,来到江边给黄天豹打了个电话,请他约请一下张大帅尽快见个面,最好就安排在今天晚上。   黄天豹满口答应了。   楚天舒又给苏幽雨打了个电话,把当前的局势告诉了苏幽雨,请她随机应变照顾好自己。   善解人意的苏幽雨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楚天舒又回到办公室,收集了一些相关的政策文件,准备晚上尽力去说服张大帅。   临近中午了,苏幽雨不在,没人帮他订盒饭,楚天舒正想着如何对付中午这一顿,卫世杰把电话打过来了。   “老楚,我回来了,中午一起吃个饭?”卫世杰知道楚天舒昨晚上找他,一定是有事,所以,从临江一回到青原,就给他打电话。   楚天舒看了看公文包,说:“行呀。”   卫世杰说:“你别开车了,我过来接你吧。”   楚天舒说:“好。”   卫世杰谈正经事的时候,和楚天舒通电话总是这样语言精炼,这就是同学和铁哥们之间才有的交情,不需要一句多余的话。   楚天舒和夏主任打了个招呼,说要出去办事,下午就不回来了,有事打手机。   夏主任满脸堆笑答应了。   钱坤出门,从来是随心所欲,根本没把夏主任放在眼里。有时候,申国章临时有急事要找班子成员商量一下,夏主任往往就很为难。   楚天舒当过办公室主任,知道其中的难处,所以,有事要出去,习惯性地跟夏主任打了招呼,这让他对楚天舒这位年轻的领导心里又多了几分好感。   快到仪表厂大门口的时候,卫世杰的电话又来了,问楚天舒到了哪里。   楚天舒告诉了他,又让卫世杰继续往前开。   正是下班的时候,楚天舒被黄灿的暗中监视让他多了几分谨慎,不想在门口上车。   往前走了一百多米,楚天舒就看到了卫世杰的车,他拎着公文包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就上去了。   卫世杰马上启动车子,一边开车一边还在接打手机。   “来了。”卫世杰跟楚天舒打了个招呼,仍然没有停下手里的电话。   对方是个女的,卫世杰的声音温柔得很。   卫世杰开了公司之后,以前花心的毛病收敛了不少,把主要精力和心思都用在了生意上,过去他频繁地换女朋友,惹得楚天舒经常的张冠李戴,那个时候,卫世杰总是很骄傲的样子。   楚天舒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卫世杰这么温柔和专心地接听一个女人的电话了。   挂了电话,楚天舒开玩笑说:“卫老板,看来生意不错啊,又有心情开始寻花问柳了。”   卫世杰笑了起来,说:“怎么,不行啊?”   楚天舒说:“我自己的事儿都要焦头烂额了,谁还有闲工夫管你那鸟事。”   卫世杰说:“那是,你有三个老婆,当然饱汉子不敢饿汉子饥了。”   楚天舒说:“切!又说瞎话了吧,你什么时候让自己忍饥挨饿过?”   卫世杰说:“唉,过去是涝死,现在是旱死,都是自然灾害。我这段日子就像你当初那样,看见只母狗都觉得是双眼皮的。”   “呸!”楚天舒啐了一口,说:“你现在是老板了,漂亮的姑娘还不上赶着往你身上贴啊?”   卫世杰说:“老楚,你说的轻巧,你以为当老板像你们当官呢,说句难听一点的话,想着一大堆的人等着你发工资,看见光屁股的女人,鸡巴都硬不起来啊。这种鸟感受,你是一辈子也体会不到了。”   楚天舒笑道:“不会吧,你那玩意要是萎了,打死我也不会信哪。再说了,我是国家公务员,要注意形象,你这种民营企业家,还是个单身,谁能管得了你那条鸡巴呀。”   卫世杰说:“国家公务员才好哩。人家都说,工资基本不用,老婆基本不动。你看你,都有三个老婆了,我一个还没有呢。说实话,老楚,我现在是真心想找个老婆,帮我一起把生意做好呢。”   楚天舒看卫世杰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知道他这说的是心里话,便说:“老卫,以前你总是强调,要多多享受单身的快乐,怎么,真想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卫世杰重重的叹了口气,看来是真触动了心思了。      第288章 要光屁股      卫世杰说:“有句话叫不生孩子不知道肚子疼啊。有一次出差我得了重感冒,一个人住在宾馆里突然就伤心了,结了婚就不一样了,再苦再难也有个说话的人。我交过好多的女朋友,以前光图了快活,到现在还真不会正儿八经地谈恋爱了。”   卫世杰以前交过的那些女朋友,楚天舒基本上都见过,那时候是人家想要结婚,他只想着快活,他自己根本就没想娶哪一个做老婆。   现在,卫世杰动了结婚的心思,楚天舒也不知道他需要什么样的女人能在生意上帮他一把,所以只能同情地说:“女人嘛,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怎么好说谁能帮你?就像休闲服和西装,既然不能同时穿在身上,就只能看场合和自己的喜好了。”   楚天舒自己都觉得这种安慰没什么意义,果然马上就被卫世杰抓住了把柄,说:“你倒是好,既有向晚晴、杜雨菲这样的西装,也有白云朵那样的休闲服,还有宁馨那么件小马甲,我警告你呀,小心衣服们打起架来,你最终要光屁股了。”   楚天舒笑道:“哈哈,你才光屁股呢。”   就这样,原本很严肃的问题还是变成了惯常的扯谈。   楚天舒认为卫世杰在开公司之后,责任心明显强了很多,把生意看得比女人更重要了,这对一个潇潇洒洒风流倜傥惯了的人来说,改变可以称得上是天翻地覆。   不过,楚天舒一时还真说不清楚,卫世杰这种对于赚钱的执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说话间,卫世杰开车就到了“湘鄂情”酒楼,这是青原市最大的餐饮企业之一,开张不久,从酒楼的名字就看得出来,这里做的是湖南湖北的口味,生意火爆得不得了。   酒楼外面的停车场停满了车,连马路上也都停靠了不少的车辆。   保安跑过来指挥,要安排他们到前面挺远的马路上去停车。   卫世杰把车窗摁下来问:“警察会抄牌吗?”   保安说:“这个时间肯定不会,我们都打点好了的。”   “还有没有包厢?”卫世杰没动地方,又问。   保安笑笑说:“先生,有预定吗?没有的话,估计大堂的散座都得等一会儿。”   卫世杰再把车窗摁上来,说:“算了,换个地方吧。”   楚天舒笑道:“想不到吃个饭还这么难啊。”   卫世杰发起了牢骚,说:“我现在总算知道了,请客吃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从经济的角度来说,请客的人永远比被请的人要多得多,供求关系不平衡啊。再说了,这年头谁还稀罕吃什么饭呢,答应跟你一起吃饭是看得起你,给你面子。”   对此,楚天舒也有牢骚:“老卫,你以为被请吃又是什么好风光的事啊,春节之前,市委市政府颁布了严查大吃大喝奢侈浪费的歪风,公务员接受请吃请喝算违纪违规,听说不少厅局的纪检干部扛着摄像机到一些高档酒楼和娱乐场所转,等着抓典型。这种担惊受怕的吃请,你以为谁愿意来吃呀?”   卫世杰把车开离了“湘鄂情”酒楼,说:“是啊,这么一规定,客就更难请了。但是,饭还是要吃的吧。不吃饭我们怎么做生意?简直不可想像嘛。要不,你看这酒楼怎么连个停车的位置都没有呢?”   “老卫,拜托你找个不打眼的地方吧。”楚天舒说:“我已经被纪委盯上了,我可不想再成为吃请的反面典型。”   卫世杰用疑惑的眼光打量了楚天舒一眼,就说:“那我们去‘水上人家’吧。”   楚天舒骂道:“我靠,老卫,你干脆直接把我送纪委去喝茶算了。”   “水上人家”是青原市最著名的洗浴休闲中心,从名声上相当于是当地的“天上人间”。所以,卫世杰说要去那里,楚天舒自然不肯同意。   卫世杰笑了笑,说:“老楚,你想歪了吧。”   楚天舒说:“不是我想歪了,是你想把我拉下水。”   卫世杰说:“哈哈,我是想把你拉下水,不过,我不是要让你全身下水,下水也不没过膝盖,行不行?”   楚天舒说:“老卫,你少唧唧歪歪的,找个能说说话的地方就行了。”   卫世杰说:“老楚,你别以为‘水上人家’就只有桑拿按摩那些你以为乌七八糟的东西,人家那里也有健康保健安全有益的正规项目。我看你心里烦,带你去洗个脚,洗完了我们说说话,这犯不了错误的。”   楚天舒想了想,便同意了。   在“水上人家”洗脚不叫洗脚,叫“足艺”馆,听名字就很有品位。   看来卫世杰来得比较多,和几个迎宾都熟悉,她们跟客人打招呼的方式很独特,不说欢迎光临,而是很随意地说“来啦”,非常口语化,也很亲切,给你一种回家的感觉。   经理更是热情,笑容可掬地小跑过来,问:“卫老板,今天怎么安排?”   卫世杰让开一个VIP贵宾房。   VIP贵宾房是足艺馆最高档的房间,分为里外两间,里间只摆了两张足浴沙发和一个茶几,一台壁挂式电视,外间是一个客厅,带一个卫生间,厚厚的软包装饰,奢华整洁,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赏心悦目,清爽怡人。   进门脱了外套,卫世杰说:“先吃点东西吧。”   楚天舒把公文包放下,说:“行呀。”   卫世杰吩咐经理,让服务员送了两份套餐。   两个人一边用餐一边说着话。   楚天舒问道:“老卫,你手头上不是还忙着生意吗?怎么跑临江去了?”   “你说的是小区装修吧,”卫世杰一笑说:“那点小生意,交给钱德勒他们就行了,我这次去临江,接了两单大生意。”   楚天舒用筷子点了点,说:“呵呵,你小子胃口变大了,刚接到小区装修活的时候,我看你美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这会儿就变成小生意了。”   “人总要有点野心不是?”卫世杰吧嗒一下嘴巴,说:“既然被逼走上了赚钱的道路,那也就只有义无反顾地去赚大钱了。”   楚天舒说:“看你这臭美的劲儿,看来这一次去临江收获颇丰啊。”   “哈哈,那是当然。”卫世杰把筷子放了下来,很认真地说:“老楚,这也是托你的福啊。”   楚天舒摆了摆手,说:“老卫,你怎么也学会乱拍马屁了。你要说你接小区的装修活是托我的福,我倒是一点儿不脸红,你跑临江去接了两单大生意,跟我有个毛关系?”   卫世杰说:“呵呵,当然有关系,要是没关系,我才不会从临江一回来,公司没回,美女没会,就屁颠屁颠地请你吃饭呢。”   楚天舒也把筷子放了下来,骂道:“你这请吃的什么饭,我吃得好好的,你屁呀屁的还让我怎么吃啊?”   卫世杰用手指头敲了敲空空如也的盘子,笑道:“你看看,都让你吃光了还说没吃好,我看呀,你这明明是吃了想不认账。”   楚天舒说:“你这个资本家,真是太斤斤计较了,我就吃你一个简餐还担心我赖账,你刚才还说接了两单大生意是托我的福呢,我估计,这两单大生意做下来,比我一辈子的工资还多吧。”   “嘿嘿,完全有这个可能。”卫世杰得意地说:“不过,老楚,你是立志为人民服务的,就不要考虑人民币的事儿了。”   楚天舒不屑地说:“哼,老卫,你别得瑟,不是我吹,我要是做了生意,赚的钱肯定不会比你少。”   卫世杰点头笑道:“那是,那是,你要做了生意,我就没生意做了。”   “哎,老卫,这好像不是你的风格呀。”楚天舒站起来,横了卫世杰一眼,不解地问道:“什么时候学这么谦虚了?”   “哈哈,伟人告诉我们,谦虚使人进步嘛。”说完,卫世杰按了呼叫铃,服务员很快就过来,把餐桌收拾得干干净净。   紧接着就有服务员送过来果盘和香茗。   卫世杰起身,走到里间的沙发上躺好,说:“洗个脚吧,躺着说话不腰疼。”   楚天舒说:“行呀。”   卫世杰马上将经理召来了,让她去安排两个好一点的技师。   经理说:“卫老板,你放心,我让我们这里最好的技师来为你们服务。”   卫世杰问:“最好有多好啊?”   经理莞尔一笑,说:“我也不知道,卫老板试一试就知道了。”   卫世杰说:“怎么试呢?”   经理又一笑,说:“老板想怎么试就怎么试。”   卫世杰说:“真的吗?”   经理又是一笑。   卫世杰问楚天舒:“你要不要试一试?”   楚天舒听得有点头大,但又不好意思在经理面前露怯,便故作大方地说:“随便。”   卫世杰一拍沙发,说:“行,那你去把18号和36号技师请过来。”   经理微微一笑,转身出去了。   原来,卫世杰对这里非常熟悉,只是故意当着楚天舒的面和经理开玩笑。   不一会儿,18号和36号技师端着热气腾腾的大木盆子进来了,她们躬身问好报了工号之后,便按照操作流程开始施展“足艺”。   技师一边服务,一边跟客人聊天,倒没有卫世杰与楚天舒说话的机会了。      第289章 倾家荡产      两位技师的身材和相貌都很不错,手上的功夫也很了得,聊天也是一把好手,口音中带着明显的川味,听上去很有意思。   给楚天舒服务的是18号技师。   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楚天舒是头一次来,所以开口先说起了洗脚的益处:“老板,脚掌是人的第二心脏,有33个穴位,66个反射区,血管呀神经呀就更多了,经常足浴,有益身心健康。”   楚天舒问道:“怎么的呢?”   18号技师没说话,用力按了按楚天舒脚底的某个位置,楚天舒疼得叫了起来,嘴里却说舒服。   18号技师说:“老板,你的肠胃不太好。”   楚天舒说:“是呀,吃了好几年的方便面,肠胃好不了。”   18好技师笑笑,继续按了几下,又说:“不过,老板,你的肾功能很好。”   楚天舒却说:“奇怪了,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卫世杰抢着说:“老楚,你问她,我还想问你呢?”   18号技师知道卫世杰在开玩笑,不仅没有不好意思,反而问道:“老板,你是不是嫉妒啊?”   这时,36号技师不知道按了卫世杰的哪个部位,疼得卫世杰龇牙咧嘴地叫了起来。   36号技师笑着对18号技师说:“你猜对了,这位老板肾功能不是太好。”   楚天舒反击道:“他原本比我好的,只是后来太不检点,身子骨就被淘虚了。”   卫世杰却说:“你拉倒吧,你们说他的肾功能好,我才不相信呢。你们不知道吧,他有三个老婆,肾功能能好到哪里去呀。”   两位技师笑笑,并不接茬。   聊了几句,楚天舒觉得没太大意思,就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随技师怎么掐怎么捏了。   两位技师做完之后,走了。   卫世杰问:“还要不要安排别的服务项目?”   楚天舒拒绝了,说:“算了,我们哥俩现在凑一起不容易,好好说说话吧。”   卫世杰说:“这样最好,正好可以听听领导的指示。”   楚天舒说:“你是民营企业家,我领导不了你。”   卫世杰说:“嘿嘿,你在政府当官,有时候,你不想领导都不成啊。”   “草,我正想跟你扯扯这事儿。”楚天舒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顺手把公文包拿了过来,问:“老卫,你是怎么知道申国章住院了的?”   卫世杰看了楚天舒一眼,反问道:“怎么了?”   楚天舒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推到卫世杰一边,说:“他让我把这个还给你,还说,以后别跟他搞这一套。”   卫世杰说:“哦。老申廉洁自律做得好啊。”   楚天舒听得出来,卫世杰的口气中带着嘲讽,便说:“老卫,你想赚钱这没有错,可是,搞这些歪门邪道就不合适了。”   卫世杰笑笑,愤愤不平地说:“老楚,你是不是有点太正统了。不要以为官场上所有的官员名字都叫楚天舒啊。我放肆地说一句,那些满嘴巴仁义道德的官员,往往一肚子男盗女娼。”   楚天舒无力去反驳卫世杰,只说:“老卫,做生意,小财靠勤,中财靠德,大财靠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把基础打牢了。什么是打基础?就是诚实做人,踏实做事,人做好了,事做成了,生意自然也就来了,钱也就赚到了。这就是商道即人道的道理。”   卫世杰大笑了起来,说:“老楚,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现在做生意,要么有关系,要么就得用钱去打通关系,否则,累死也赚不到大钱。”   虽然楚天舒觉得卫世杰说得有些绝对,但这也确实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无法否认,也争论不出一个结果来。于是,他转而问道:“老卫,你这回去临江接了两单大生意,又凭的是什么关系呢?”   卫世杰问:“老楚,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啊?”   “我是真糊涂。”楚天舒说:“你自己就跟我常说,鱼有鱼路,虾有虾路,我哪里知道你找到了什么野路子。”   卫世杰笑道:“我有个屁的路子,我的路子就是你!”   “我?”楚天舒抬起身子,指着自己的鼻子,脸上写满了疑惑。   卫世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对!就是你!”   楚天舒威胁道:“老卫,你到底搞的什么鬼,神神秘秘的,赶紧老实交代,否则的话,我成事可能不足,败事一定有余的。”   吓得卫世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叫道:“别,别,别,我这人胆小,经不住吓唬。”   原来,卫世杰这回去临江,是应凌云集团执行总裁吴梦蝶之约,承接了仪表厂整体拆除的协议,这种工程没有多少技术含量,非常适合想世纪阳光这种刚成立的公司来做,既有业绩,又有效益,还没多大风险,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好项目。   而且,还有一个非常诱人的附加条件,如果能在限期内拆除完毕,江北新建厂房及配套工程也交由世纪阳光来施工。当然,与之对等的也附有一个罚则,就是每拖延一天,罚款十万元。   喜出望外的卫世杰灵机一动,又去拜见鲲鹏实业的王致远。   刚开始,总裁办告诉卫世杰预约的时间排在了第二天的下午,卫世杰一着急便报上了楚天舒同学的名号,才得以踏进了王致远那宽敞豪华的办公室,并且很快按照凌云集团的协议条款,签订了造纸厂整体拆除工程项目的协议。   楚天舒听了,大惊失色,冷汗直冒,叫苦不迭:“老卫,这下你要倾家荡产了。”   “老楚,你什么意思?”卫世杰见了,吓得是脸色苍白。   楚天舒问道:“我问你,你凭什么保证能在限期内拆除完毕?”   卫世杰盯住了楚天舒,说:“老楚,你不是在指挥部负责拆迁工作吗?只要住户一搬走,拆除房屋清理场地那还不快呀,无非是春节期间民工不好找,多花点钱就是了。”   楚天舒苦笑着摇头:“老卫啊,你说的轻巧。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怎么能保证你能够如期开工呢。”   这下卫世杰是真急了,他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光着脚扯着楚天舒的胳膊,神色慌张地问道:“怎么回事?老楚,你快跟我说说。”   楚天舒让卫世杰回到他的沙发上躺下,才把拆迁户上访,申国章住院,钱坤组织强拆,纪委要求调查,自己被逼上梁山等过程详细地向卫世杰叙说了一遍。   卫世杰越听越害怕,哪里还躺得住,他盘着腿坐在了沙发上,自言自语道:“完蛋了,完蛋了,都怪我急功近利不听劝告,酿成大错了。”   楚天舒有些奇怪,便问:“老卫,你听到了些什么劝告?”   卫世杰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我听说,凌云集团和鲲鹏实业等在运作加快拆迁进度,而擎天置业、龙虎武校等在设置障碍阻挠拆迁,两边各有利益,势均力敌,高层也难以平衡,矛盾便集中到指挥部了,申国章生病住院也是急火攻心,出于无奈。”   对于吴梦蝶与王致远迫切希望拆迁工作尽快完成,楚天舒是一清二楚的,龙虎武校的张大帅利用王平川加盖“高”楼,确实有设置障碍的意图,但是,擎天置业的秦达明也参乎其中,楚天舒倒是头一次听说,他忙问:“老卫,你这些消息都是从哪里得来的?靠不靠谱?”   卫世杰愁眉苦脸地沉吟了片刻,低声说:“我是听丢丢说的,当时我以为,拆迁工作由你分管,无论于公于私你都会竭尽全力如期完成,别人信不过,你我还信不过吗?”   “丢丢?就是那个名腿丢丢?”在得到了卫世杰的肯定之后,楚天舒又问:“这些都是在暗中操作,她哪里的消息来源?”   情急之下的卫世杰脱口而出:“她是从申国章那里得到的消息。”   楚天舒若有所思地说:“怪不得,那申国章生病住院,你也是从她嘴里得知的了。”   卫世杰垂头丧气地说:“是。”   楚天舒没有说话,一时陷入了沉思。他迅速将卫世杰的话细细琢磨了一番,开始重新整理思路。   现在看来,原先对于有人不希望拆迁尽快完成的猜测已经可以确定属实,而在这场拆迁与反拆迁的斗争中,交织了太多的商业与政治利益,申国章扮演了一个左右局势举足轻重的角色。   从职责上来说,他没有任何拖延的理由,所以,他一开始就将拆迁工作交给楚天舒分管,做出一副要大力推进的态势,而后又通过生病住院把钱坤推到了前台,处心积虑地利用王平川的“高”楼将楚天舒逼进了死胡同。   如此一来,申国章对各方都有了一个合适的交代:我带病还坚持工作,是要极力加快推进拆迁工作的,只是楚天舒不争气,钱坤不卖力,拆迁户们不理解不支持,才导致预期目标没有顺利实现,不是我申国章不肯尽职尽责,实在是孤掌难鸣,力不从心!   不动声色地剥夺楚天舒对拆迁工作的主导权,是申国章下出的一招妙棋,而现在能不能顺利拿下王平川,从而扭转乾坤,重新掌握拆迁工作的主动权,便成了这场斗争的重大转折点!      第290章 救命稻草      如果说,凌云集团、鲲鹏实业与擎天置业、龙虎武校之间的明争暗斗仅仅只牵涉到经济利益分配的话,而申国章的拖延则带有阴险的政治目的,那就是拖垮伊海涛,为唐逸夫的竞争上位创造有利的条件。   此时,卫世杰的违约损失与政府和拆迁户的利益受损比起来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砝码,可压在楚天舒的心头却又是一块重若千钧的巨石。   卫世杰被迫放弃优厚的待遇下海经商,楚天舒一直怀有内疚,希望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扶持他一把,可现在,眼睁睁地看着他出师未捷还要倾家荡产,楚天舒怎么能不感到压力山大!   情况分析清楚了,楚天舒一时也无解套的办法,便问:“老卫,你这事可能真有点麻烦,你有什么打算?”   卫世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搞,唯一的指望还是你,只要拆迁能早点完成,我就有救了。”   楚天舒试探着问道:“能不能和吴总、王总再商量商量,把这单生意推了。”   “不能!”卫世杰说:“老楚,你是不知道,我们刚成立的小公司,要是这么干,无异于自杀。建筑公司那么多,不冒点风险,根本就揽不到工程,揽到了工程又毁约,那以后谁还给你活干!”   楚天舒担心地说:“但是,你总不能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啊。”   卫世杰激动地说:“老楚,你别劝了,这个火坑我已经跳了,我没脸再跳出来。有句话说,富贵险中求,你也不要有压力,成败在此一举,我只有拼了。”   楚天舒说:“老卫,你可要想好啊,你和你同学投资开公司的钱不少都是找亲戚朋友借的,都是大家的血汗钱,如果就这么砸进去了,你怎么向他们交代?”   卫世杰眼睛都快要红了,他痛心疾首地说:“老楚,按照合同规定,现在毁约也要支付不少的违约金,与其如此,还不如赌一把!要是我去跟钱德勒等兄弟说,我拼都没有拼一把就把公司赔进去了,那我还不如现在就去跳楼!”   楚天舒再拿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卫世杰,只得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拍。   面对危局,卫世杰沉不住气了,他声色俱厉地说:“老楚,那个王平川不就是想要钱吗?他要多少,我来给他!”   楚天舒摇头说:“如果只是钱的问题,那就简单多了。可是,我感觉,他背后的人想要的东西,你我都给不了。”   卫世杰说:“那我就只有等着破产了?”   楚天舒劝解道:“老卫,你冷静一点儿,我们再想想办法。”   “我冷静不了!”卫世杰把手一挥,大声地说:“只要公司能生存下去,我可以不计血本,不择手段。”   卫世杰近乎歇斯底里的状态,让楚天舒既感到伤心,又感到可怕。是的,看着自己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公司即将毁于一旦,谁都会激愤和冲动,但是,卫世杰对于金钱财富的这种渴望和疯狂,最终会不会真正地毁了他自己呢?   这时,卫世杰和楚天舒的手机同时急促地响了起来。   卫世杰烦躁不安地接听着电话。   楚天舒只好举着手机到了客厅。   打来电话是白云朵,她告诉楚天舒,她利用中午的时间去了住院部,偷偷地查到了申国章住院前的检查记录,所有的检查项目中,出了血压和血脂有点偏高之外,其他指标都基本正常,他入院时所持的检查报告单有偷梁换柱的嫌疑。   也就是说,申国章生病住院只不过是一个回避矛盾躲避风头的借口!   这证实了楚天舒此前的猜测,他从申国章偷窥上官紫霞被茶水打湿的胸部那一幕开始就对他的病情产生了怀疑。   等楚天舒收了线回到里间,卫世杰还抱着电话在喋喋不休。   “丢丢,我这回死定了,真的!”卫世杰愁眉苦脸:“跟你说了也没有,你帮不了我的。……好了,丢丢,谢谢你!……嗯,你放心,我正在想办法,不到最后一刻,我死都不会放弃的。……好的,你也保重,拜拜。”   卫世杰挂了电话,便着急地问楚天舒:“刚才谁的电话?”   由不得他不急呀,如果这时候老天有眼能从天上伸出一只手,将他从火坑中拯救出来,就是让他磕头烧香,他也会立即虔诚地跪下来。   听楚天舒说是白云朵,卫世杰立马就泄气了,在他看来,白云朵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自己的救星。   楚天舒说:“她说,申国章的病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唉,谁爱病不病,我现在哪里还管他妈谁的死活啊。”卫世杰唉声叹气地说,突然又盯着楚天舒,问道:“谁,你说谁装病?”   “申国章!”   “这老小子!”卫世杰楞了一会儿,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拉他来做垫背的。”   楚天舒大喝道:“卫世杰,我告诉你,钱没有了可以想办法再赚,你可不能胡来啊!”   “嘿嘿,”卫世杰怪笑了几声,说:“老楚,你放心,钱我还没有赚够,我才不会胡来呢。”   楚天舒稍稍踏实了些,又安慰道:“是啊,现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跟你说,晚上我约了龙虎武校的张大帅,如果我能说服他让王平川拆了违建房,一切都还有转机。”   “没事,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卫世杰阴沉着脸说:“我只不过是想在申国章身上捞一根救命稻草。”   “老卫,你有什么打算,能不能告诉我?”楚天舒还是不放心,害怕卫世杰一时冲动铤而走险,毁了他的一生。   卫世杰沉默不语。   楚天舒抓住卫世杰的肩膀,满怀深情地说:“老卫,我给我记住了,再苦再难,我们兄弟一起去闯。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没有你这个好兄弟啊!”   卫世杰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亮,他凄然一笑,说:“老楚,我已经铸成大错,公司能不能生存下去还只有靠你了。我坚信,只要你我兄弟同心,总有一天世纪阳光会在青原市乃至东南省独领风骚。”   “好!”楚天舒紧紧握住了卫世杰的手,说:“不屈服,不低头,不轻言放弃,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卫世杰轻声说:“所以,我想帮你留一条后路。”   楚天舒问道:“老卫,你是不是想在申国章身上做文章?”   卫世杰说:“对!我要抓住他装病的证据,你捏在手里,我谅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世纪阳光早晚可以东山再起。当然,如果能直接帮你夺回拆迁主动权,那就更好了。”   楚天舒略显惊喜地说:“老卫,你说说看?”   卫世杰说:“我用丢丢把他从医院调出来……”   楚天舒打断了他:“慢着,丢丢能把他调出来吗?”   “能!”卫世杰信心十足地说:“这个你不用担心,然后……”   卫世杰附在楚天舒的耳边,把他的想法述说了一遍,最后他说:“嘿嘿,还得借你的手表用一下。”   楚天舒摘下手表交给卫世杰,说:“老卫,事到如今我也不反对你们这么做,不过,一定要小心啊,一旦败露就全完了。”   这只手表是向晚晴送给楚天舒的,它带有摄像功能。   卫世杰把手表戴在了手腕上,坚定地说:“老楚,你放一百个心,出卖兄弟的事我老卫以前没干过,以后也决不会干!”   “你呀,”楚天舒捶了他一拳,骂道:“你我兄弟怕个屁,我是想提醒你,别连累了丢丢。”   卫世杰重重地点头:“我知道,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说完,卫世杰走到外间去给丢丢打电话,楚天舒则躺下来闭目养神,他要为晚上对付张大帅养精蓄锐,但是,闭上眼睛之后,却在想卫世杰为什么那么肯定丢丢可以把申国章调出来,忽然,“名腿”两个字闪过了脑海,于是,恍然大悟了。   卫世杰很快打完了电话,出去买单。   楚天舒的手机嘀一声响。   张大帅:“楚指挥,方便吗?”   楚天舒看了看时间,才四点多,故意停留了一分钟左右,才回复:“方便!”   张大帅很快把电话打过来了。他在电话里跟楚天舒解释说,他在联系晚上吃饭的地方,所以现在才给楚天舒回话。   他紧接着说,市里面的饭都吃烦了,一想就没胃口,要请楚天舒去西郊的农庄吃野味。并且保证他们去的地方很清静,专门就是招待朋友的地方。   张大帅的言外之意就是告诉楚天舒,不用担心和他出去会有什么不方便,他们去的地方肯定不会有人知晓。   楚天舒表示了感谢,并很爽快地说自己没有开车,让张大帅派辆车来接一下。   和张大帅这类人员打交道,你越是不客气,他越觉得你够朋友。   果然,张大帅很兴奋地问楚天舒在什么地方,他开车过来接。   楚天舒马上报出了“水上人家”所在主街道上的邮电大楼。   打完电话,卫世杰也买完单回来了。      第291章 神秘农庄      楚天舒拿起茶几上的信封,扔给了卫世杰。   卫世杰接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说:“申国章不要,你留着呗,晚上你求张大帅办事,不得花钱啊?”   楚天舒笑着摆手说:“老卫,不用了,哪天我真需要用钱的时候,我会开口的。”   “好吧!”卫世杰顺手把信封揣进了口袋。   出了门,卫世杰问楚天舒要不要送一程。   楚天舒说,一会儿张大帅会亲自来接,你先忙去吧,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   卫世杰坐进了车里,又摇下了车窗玻璃,说:“老楚,你顺便帮我问问张大帅,武校扩建我能不能参与一下?”   “你这家伙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眼见着都快要破产了,还惦记着接活呢。”楚天舒笑骂道:“快滚吧,找着机会我会提一提的。”   卫世杰挥挥手,开着车一溜烟走了。   楚天舒沿着大道走了一小段,到了邮电大楼的门口,刚站了一会儿,就看见一辆簇新的路虎越野车停在了身边,黑色的车身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了一层刺眼的金属光泽,闪闪发亮,熠熠生辉。   男人对于这种彪悍的汽车总是有着一种莫名的情节,楚天舒也不例外。   张大帅果然是亲自开车来的,他摇下窗玻璃朝楚天舒招了招手。   楚天舒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张大帅一边开车一边陪着楚天舒闲聊。   话题从黄天豹兄弟入手,很快就扯到了海阔天空,但两个人像达成了默契,谁也不提拆迁的事。   看得出来,张大帅平时没少应酬各级官员,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十分丰富,总是能找到一些既能让楚天舒感兴趣,又不会造成尴尬的话题。   例如,他居然会不动声色地提到刑侦支队的童丹元、戴勇,抑或还会谈到郝建成等公安系统的人物,又恰到好处地赞扬了一番杜雨菲。   路上开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彼此谈得很是融洽,楚天舒就感觉出来,张大帅对于公安系统的人和事非常熟悉,便联想到那天晚上在龙虎武校军警对峙的场面,认定他与公安系统的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张校长,你准备带我去什么好地方啊?”楚天舒问。   楚天舒在国资委当办公室主任的时候,平日里安排接待过许多的领导,他几乎把市里及周边的娱乐休闲场所都踩遍了,可还真没听说过西郊还有一处别有风味的好去处。   “其实就是一农家小院,是我一个师弟开的,地方不大,可还得提前预约,我这位师弟不练武了,对搞农副产品入了迷,楚指挥,你还别说,他还真搞出点特色来了。现在大家都不愁吃不愁穿不差钱,就图一个新鲜。”张大帅解释道。   楚天舒心中冷笑了一声:“不差钱?不差钱你让王平川闹腾什么呢?”   不过,这种煞风景的话他肯定不会说出来,他也不想说,只是顺口说道:“嗯,看来张校长是要让我大开眼界了。”   张大帅笑了起来,说:“楚老弟,你也别叫我张校长,我也不叫你楚指挥,我听着别扭,叫着也别扭,你看行不?”   楚天舒立即同意了:“你是大哥,听你的。”   “老弟,你放心,我带你去的地方肯定错不了,今天你先去看看,要是觉得还点意思,以后你有朋友要接待的,可以直接去那儿,今天我就跟师弟打个招呼,给你开个户,以后你去了直接记账就行了,别的就不用管了。”   张大帅再一次显现出了他的豪爽,相比而言,他这种送礼的手段又比卫世杰高明了许多。   楚天舒心中暗自沉吟道:“这年头做生意赚大钱和当官一样,光能干还真不够,还必须得有拉关系的手段,从张大帅出手阔绰来看,他还真不是差王平川那几层楼房的补偿款,他这么做,一定另有图谋。”   想到这,楚天舒不由得暗暗叫起苦来,今晚上的劝解工作还真有点棘手了。   张大帅忽然朝路边一指,说:“老弟,你记住了,从这条小路上拐过去就到了。”说着话,路虎车已经拐下了主路,开到了一条辅道上。   这是一条两股车道,修的很平整,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树林。   现在已经是深冬了,树上的叶子几乎都落光了,但是从树的形状上可以看出,这些都是果树。   “这两边是果园?”楚天舒问道。   “对。这些果园都是我师弟种的,我们来的时候不太对,要是赶在春夏秋三季,这里不仅风景好看,还可以摘点新鲜果子带回去。”   “这些果园都是他们一家的?”楚天舒啧啧称奇,因为这片果园的确是太大了。   “没错,就连这条路,都是他出钱修的,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基本上都是去他家的。除了批量订购果子的,就是朋友们。”张大帅不紧不慢地介绍说。   楚天舒说:“大哥,你师弟是个人才啊,一个练武的能把果园种得这么好,可真是花了心思,费了功夫啊。”   张大帅笑着摇头说:“是啊,我们练武之人都有一个毛病,只要痴迷了一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啊。就说我这师弟吧,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放着好好的武校教头不当,非要去当果农,我怎么劝都不管用啊。”   楚天舒笑道:“呵呵,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   很快,路虎车开到了路的尽头。   这是一处农庄,就是张大帅刚才所说的农家小院了,可在楚天舒看来,这分明就是一处微型度假村。   农庄的大门很气派,依照农村的建筑传统,迎门是一个高大的影壁,上面砌着松鹤延年的吉祥画。   两条车道在影壁两边分开,一进一出。   他们驶上了通向院里的车道,往前走不远,就看到了一个人工湖,湖边有假山石,再向里走就是三座小楼,从外观上看,跟一般的农家小楼并无二致,方方正正的,透着一股质朴和喜庆。   楚天舒还以为这些小楼就是他们吃饭的地方,可是没想到,张大帅并没有停下来,仍旧往里开,直到绕到人工湖的另一端,才停了下来。   楚天舒从车上下来,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更像是一个湖心岛。岛上有几栋很漂亮的平房。中间用曲廊连接着。房子周围也种满了果树,可以想见,当春夏之际,这里恐怕真的会如同仙境了。   “这个地方倒是很别致,亏你那位师弟想得出来。”楚天舒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赞叹道。   张大帅颇为得意地说:“是啊,老弟。你可能没注意吧,刚才来的路上,我们穿过了一道铁门,那道铁门平时不开都是锁着的,别的人要想到这岛上来,都得从外面坐船。一句话,安全!”   听了张大帅的话,楚天舒不禁心中一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官场和风月联系到了一起,官员们越来越娴熟的驾驭着风月场中的乐趣。这一点在官场上,大家心知肚明,也都在最大限度的利用这一点。   下级用这种方式向上级表示忠诚,有的女下属就直接自己挺身而出了,男下属则积极的为上司奔走穿针引线,以博得领导一时欢心。   而对手们,则紧紧的盯着对方,一旦抓住机会,就会从所谓的作风问题上给予对手狠狠的打击。   所以涉足风月这种事,安全是第一位的。   而根据张大帅刚才的描述,这个地方无疑是安全的。   它不对外营业,说起来就是自己家的宅子,只是偶尔朋友们过来吃顿饭,留宿一夜,这说到哪儿去,也不犯法,一般的扫黄打非绝对打不到这种地方来,更何况,张大帅与公安系统还那么熟悉。   即使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情况,等别人坐船到了岛上,岛上的人该散也就都散了。   楚天舒越来越看到这个地方的意外价值了。同时感觉到,今晚上的劝说难度又增加了好几分,张大帅能把一个小岛的价值发挥到极致,其背后的势力绝对不可小觑。   这会儿农庄的主人迎了出来。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看上去白白净净的,说起话来也细言慢语,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曾经是一个练武之人,更不像是拥有着这么大一份家业的人。   不过楚天舒知道,越是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心里面越有城府。   张大帅便给两人介绍,没有说楚天舒的职务,只说是朋友。   楚天舒得知农庄的主人叫庄敏,闲聊了几句,得知他在练武之前出身于果农世家,从小就喜爱果园种植,后来就在这西郊租了一片地,开起了这家农庄。   楚天舒说了几句赞赏的话,主动与庄敏交换了电话号码,庄敏对楚天舒也有些好感,便诚恳地说,如果想招待朋友,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   说了几句话,庄敏说一切都安排了,他还有事要忙,便先行告辞了。   看看天色还早,张大帅便提议去湖边垂钓。   楚天舒知道难题安排在了晚上,也就没有推辞,抄起一根钓鱼竿坐在了湖边的马扎上。   两人一边钓鱼一边继续扯些闲话。   此时此刻,卫世杰那边正有一场好戏在上演。      第292章 严丝合缝      丢丢按照卫世杰的安排打电话调申国章。   一开始,申国章磨磨唧唧的不想出来,他还在坚持自己的原则,女人是好东西,但是不能让女人耽误了正事儿。   可是,丢丢来了一番撒娇卖俏外加语言诱惑,正在烦闷之中的申国章老习惯又冒了头,有些难题想不清楚的时候,先找个女人方式缓解宣泄一下,往往很多的问题就豁然开朗了。   于是,申国章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丢丢那两条长长的腿,嫩白的脊背,以及双腿双手蜷缩在一起,像一只乖巧柔软的猫咪一般躺在怀里的情形。   想着这样的情景,申国章忍不住要蠢蠢欲动了。   最终,克制不住的欲望还是占了上风,申国章应约而出了。   两人见面还是在老地方,东南形胜大酒店的贵宾套房里。   申国章本来想直接进入主题,可脱了外衣之后,丢丢挨过来,捏了捏他的大肚腩,娇嗔道:“蝈蝈,你这些天在医院里躺着,腰身又大了一圈,你必须要减减肥了,否则……”话没说话,便吃吃地笑。   蝈蝈是丢丢对申国章的昵称,是在某一次冲撞中丢丢脱口喊出来的,这一喊申国章特别有感觉,以后便延续了下来,不以为忤,反以为爽。   这一笑,就勾起了申国章的好奇心,问道:“否则就怎么啦?”   丢丢用细长的手指头轻轻地在肚皮上滑过,说:“别急嘛,我给你猜一个谜语。”   申国章喜欢丢丢的长腿,更喜欢她的文化底蕴,跟她在一起,除了能得到从一般女人身上得到的感官享受,还能得到另外一种情趣。   例如,猜谜语也变成了一种调情的方式。   申国章握住了丢丢一只高耸的胸部,笑眯眯地说:“你说来,我猜猜看。”   丢丢拿腔拿调地说:“有一个对夫妻,男的是个穷秀才,长着一个大肚子,女的是一个罗锅,也念过几年私塾,两人喜欢在床上掉书袋。有一次,他们干得正欢,男的就说,哎,娘子,你看我们这配合,正应了一个成语呢。你猜怎么着?”   申国章用力捏了一把,问道:“怎么着?”   丢丢夸张地尖叫了一声,说:“女的闭着眼睛正在享受,听男的说完,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猜出来了。”说完,她从申国章的怀里钻了出来,张开长腿,仰面躺在床上,做了一个弓着腰的姿势,笑嘻嘻地说:“蝈蝈,你猜呀,是哪个成语?”   “哈哈,我先干完了再说。”申国章挺着大肚子就往上扑,却被丢丢一闪躲开了。   “不行,不行,猜不出来不能干。”   申国章扑倒在床上,嘴里念叨着:“大肚,操,罗锅,这是什么成语呢?”   丢丢扭着小蛮腰,坐在申国章的身边,伸出手来,一只手握成一个拳头,一只手张开一个巴掌,两只手碰到一起,边做动作边说:“你看,这个拳头是大肚,这个巴掌是罗锅,然后,他们就搞到一起了,猜出来了吗?”   申国章眨巴眼睛,一只手摸着丢丢的圆臀,喘着气说:“猜不出来。”   “猜不出来,使劲猜呀。”丢丢扭动着腰肢,撅着嘴说。   申国章还是摇头。   丢丢嗔道:“蝈蝈,几天不锻炼,你思维也笨了。”说着,她的手掌紧紧包住拳头,放到申国章的眼前,着急地说:“你看,你看,这是大肚,这是罗锅,他们撞,撞,撞……哎呀,这么直观了你还猜不出来?”   申国章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叫道:“我猜出来了,大肚,操,罗锅,严丝合缝。”   “蝈蝈,你太可爱了。”丢丢欢快地叫着,用力将申国章翻了过来,自己一跃而上骑在他的身上,拍打着他的大肚腩,委屈地说:“你看,你看嘛,你这么个大肚子,你不要把我操成罗锅啊。”   “哈哈,”申国章一把扯住丢丢,在脸上使劲儿亲了一口,大声地说:“那你说怎么办?”   丢丢从床上跳了下来,叉着腰说:“健身!锻炼!”   在丢丢的一番蛊惑之下,申国章跟着丢丢来到了酒店的健身房。   三四点钟的时间,健身房里空无一人。   两人三下五除二就换上了健身服。   丢丢让申国章躺在一个器械上做仰卧起坐,她则穿了一个三点式泳衣,一条胳膊斜依着跑步机,帮正在卖力锻炼的申国章一字一顿地数数,还不时蹲下来用手按着他的腿,不许他偷懒。   此时,卫世杰就在健身房隔壁的游泳池边,他裹了一条大浴巾,戴了一副游泳眼罩,盯着十几步远被玻璃隔断的健身房,直到丢丢背对着器械在向他招手,才光着脚悄悄来到了健身房的一侧,用楚天舒的那只手表对准了申国章和丢丢所在的位置。   申国章正在那里心无旁骛地使劲,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从他躺着的角度是不可能看得到卫世杰的。   丢丢是很有镜头感的,她调整好位置,只让镜头拍摄到自己的侧面,又可以拍摄到申国章的正面,然后蹲下来摸摸申国章的大肚腩,娇滴滴地说:“蝈蝈,效果不太显著呢。”   申国章看丢丢弯着腰,便伸出汗唧唧的手来摸她的大腿跟,淫笑着说:“嘿嘿,我是大肚,你是罗锅,我们马上就可以严丝合缝了。”   他边大笑,边用力做了几个仰卧起坐。   有声音,有图像,申国章彻底无法抵赖了。   七八分钟之后,卫世杰悄然撤出了东南形胜大酒店,坐在车里抽起了闷烟。   抽着抽着,他突然将烟头死死地按熄在烟灰缸里,眼睛里冒出绿光,骂道:“妈的,一不做二不休,老子就利用丢丢,将你们这些狗日的尾巴一个个都踩住,看他妈谁以后还敢跟老子过不去!”   卫世杰从这件事件中受到了启发,此后,他利用名腿丢丢的魅力,陆续将一些立场不坚定的官员拉下了水,并拍摄下了他们与丢丢寻欢作乐的录像,因此获取了诸多利益丰厚的工程项目,世纪阳光也随即迅速壮大,最后一举取代了擎天置业在青原商界龙头老大的地位。   此为后话,容后再表。   暮色渐浓,楚天舒和张大帅收起了鱼竿,来到湖边一间玻璃亭子里,观赏着湖光月色,喝着美酒,吃着烧烤。   在玻璃亭子之外距离他们稍远的地方,用土砖砌了一个烧烤灶,里面的炭火正旺,有两名服务员专门在烤制一只乳全羊,每烤熟一层,就将肉削下来给他们端过来。   羊是一只三个月的小羊羔,他们钓鱼的时候才刚刚杀的,肉自然很鲜美。   围拢在烧烤灶的周边,有一排铁笼子,里面关着各色各样的野味,飞禽走兽,应有尽有,就连刚才两人钓上来的鱼,也用两个水盆装着,摆在一边。   当然,瓜果蔬菜就更不在话下了。   离烧烤灶不远,是一个烧着旺火的炉子,两名厨师严阵以待,只等着张大帅和楚天舒发话,立即当着面现杀现做。   烤全羊是张大帅推荐的这里的招牌菜,楚天舒就让把刚才钓上来的几条鲫鱼熬了一锅汤,一条黑鱼炒了一盘滑鱼片。   这种服务的模式,极大地满足了男人的征服欲和虚荣感,在如今的和平年代,已经不能靠驰骋沙场去满足男人的杀伐欲望了,那就通过这种象征性的方式给自已以安慰吧。   张大帅端起酒杯跟楚天舒轻轻碰了一下,说:“老弟,你真是个大忙人啊,想见你一面,比见公安局长还难啊。”   “呵呵,大哥,你那个师弟王平川总有麻烦事,我能不忙吗?”楚天舒对于谈话的技巧还是把握得不错的,跟张大帅在一起,他觉得就用不着太斯文,直白一点儿,反倒能让他们之间的气氛更为融洽。   果然,张大帅对于楚天舒的直来直去不以为意,只是嘿嘿笑着:“老弟,你这可是冤枉我那师弟了,他只闹过一回要跳楼,今天可是你们主动找了他的麻烦呢。”   “大哥,你这么说倒也没错。可问题是,这麻烦最后还是转嫁到我头上来了。”楚天舒干脆把话往明了说。   张大帅那双铜铃般大眼睛瞪着楚天舒,咧嘴一笑,说:“老弟,别着急啊,要是我那师弟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跟我说,我来收拾他。”   楚天舒淡淡一笑,说:“大哥,王大哥倒是没得罪我,但是,不知道把谁得罪了,把举报信写到了市纪委,说我跟你师弟相互勾结,破坏拆迁工作,现在我没法向纪委交代了。你看,这事儿你能帮我个忙不?”   张大帅大笑:“哈哈,对不起,这忙我帮不了,我跟纪委的领导没交情。”   楚天舒说:“大哥,只要你跟王大哥够交情,这忙你就能帮得上。”   张大帅说:“老弟,你说说看,这忙看我到底能不能帮上?”   楚天舒给张大帅倒了一杯酒,然后端起了酒杯,缓缓的说道:“大哥,这忙你肯定能帮上,怕只怕大哥你不肯帮我这个忙。”   “你是不是想劝我让王平川拆房子?”张大帅没端杯子,直截了当地说:“这个免谈!”   楚天舒端着杯子的手停在了空中,脸上的笑也凝固了。      第293章 放手一搏      玻璃亭子里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楚天舒只得把杯子放下来,说:“大哥,我跟你明说吧,如果不是真过不了这道坎,我也不会让三哥约你见面。这样行不行,有什么话我们敞开了说,不管对还是不对,都不藏着掖着。你说呢?”   “好!老弟果然是痛快人。”张大帅自己端起杯子干了一杯,说:“楚老弟,我是个练武之人,喜欢直来直去。我要是跟你说,我把你请到这里来,一点儿私心都没有,就是纯粹为了跟你喝酒,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假了。”   楚天舒也端起杯子干了一杯,表示赞同张大帅的话,他放下杯子,又说:“大哥,你让王大哥死守着那违建房,到底想要什么呢?肯定不是为了赔偿的事儿,我知道,为那么点儿小钱,你犯不上费那劲。你能不能把你的目的直接告诉我,我帮你一起想想办法,实在没办法的话,我也不为难你,下次王大哥再跳楼,我不劝他了,我陪着他一块儿跳。”   “老弟,你这话说得太严重了点吧。”张大帅脸上泛起了笑容。   “不,一点儿也不严重。我实话实说,指挥部限令我两天之内劝王大哥拆了违建房,否则就让我停职检查。大哥,我端的是公家的饭碗,这要是砸了,就只好到你的武校混口饭吃了。”楚天舒一番话半真半假,就是要让张大帅觉得亲近。   张大帅始终都在微笑,直到楚天舒把话说完,他才开口:“老弟,给你副校长干干,怎么样?”   楚天舒问:“你什么意思?”   张大帅笑道:“呵呵,我没别的意思,龙虎武校正规划扩建,缺一个管基建的副校长,你要是不嫌弃,我就交给你干了。”   楚天舒也笑了起来:“哈哈,怪不得不肯帮忙,原来是想挖我的墙角。”   “开玩笑,开玩笑。”张大帅给楚天舒又满上一杯酒,说:“扩建的土地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批得下来,哪里还谈什么负责基建的副校长啊。”   楚天舒听出了张大帅的话里有话,便问道:“大哥,你这批土地的事儿跟拆迁好像不沾边吧。”   张大帅递给楚天舒一根烟,见楚天舒摆手拒绝,自己也就没有点火,只把烟夹在了耳朵上,愁容满面地说:“老弟,按理说,你帮过我的忙,你开口了,我应该讲这个义气,但是,我也是没招了才出此下策,说心里话,我只想给申国章添乱,真没想为难你。”   楚天舒心说:“你不肯让王平川拆违建房,不就是在为难我吗?哼,还口口声声讲什么义气!”不过他脸上什么也没显出来,静等着张大帅把说下去。   张大帅停下来,看了看楚天舒,一副很坚定的样子,说:“老弟,我知道,王平川的违建房早晚保不住,但是,我现在还必须坚持住,不瞒你说,武校准备扩建,看中了周边的一块地,审批手续最后报到国土局,申国章硬是压着不批,好不容易等到他调出去了,新局长还是不敢受理,说这是遗留问题,没有申局长的点头,这块地谁也不能批。这不,审批报告还一直压在我手里,交都交不上去呢。”   看来张大帅也是有备而来,他从衣服口袋里把审批报告掏了出来,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楚天舒望着张大帅,良久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原来你指使王大哥闹腾,用的是围魏救赵的计,故意闹出事来,想着把指挥部闹的没办法,你再来跟申国章提这块地审批的事儿。”   张大帅说:“嘿嘿,老弟,你太精明了,什么都瞒不过你。”   楚天舒暗暗一笑:一个人在利益面前的态度,不管他怎么掩饰、怎么伪装,最终都会暴露无遗。   “大哥,你那块地是怎么回事我说不清楚,但是,我可是知道,现在有人巴不得拆迁就这么拖下去呢。”楚天舒盯住张大帅,说:“你这个计谋还真是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得逞呢。”   “难道沿江商贸圈就不建了吗?”张大帅听了,颇为诧异,他说:“申国章耗得起,我就耗得起。”   “大哥,你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可别生气啊。”楚天舒又与张大帅碰了一杯,说:“你现在这么做,是在给人家当枪使,将来拖延拆迁的帐要算到你头上,商贸圈当然要建,等拖得把市领导惊动了,王大哥那是明显的违建房,谁也保不住,到时候,你可要鸡飞蛋打两头空啊。”   “呵呵,老弟,你承认说得是有点道理,”张大帅夹了一块羊腿肉扔进嘴里,满不在乎地说:“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到最后的关头,房子我是不会拆的。”   楚天舒不由得有些好气又好笑,没想到,张大帅一介武夫,为了利益可以不讲义气,而且还是一个认死理的人。   话说到这份上,多少就有些不太投机了,因此,美酒佳肴也就吃不出滋味来了。   楚天舒准备的那些资料文件看来根本不用拿出来,反正张大帅认准了一条,那块地审批不下来,想跟他谈拆王平川违建房的事儿,没门!   楚天舒有些火起,便没好气地问道:“大哥,申国章生病住院了,你没趁着这个机会去探视一下,也好当面把话说说清楚。”   张大帅苦着脸说:“去了,可人家申大局长根本不接见,连个花篮都没送进去。”   楚天舒心灰意冷了,他明白了:这也是申国章整盘棋里的一步,他早就清楚其中的奥妙,故意在扩建的地上为难张大帅,好让他指使王平川闹腾下去,好将拆迁工作的困难和问题扩大化,既可以顺理成章地将拆迁拖延下去,又可以为他自己推卸责任。   只可惜,这话没法跟张大帅扯得明白。   楚天舒还在沉思,张大帅却还在喋喋不休:“老弟,要不,你帮我给申国章说说,只要他把我的地批下来,我立即就让王平川拆房子,还不用麻烦你们动手,我自己派人去把它拆了。”   楚天舒听到这里,突然灵光一闪,他站了起来,抓起桌上的手机,向张大帅抬手表示了一下歉意,走出了玻璃亭子。   外面的服务人员还以为楚天舒有什么吩咐,马上有一个领班的走上前来,问道:“师父,您还想来点什么?”   庄敏的农庄对客人的称呼还保持了练武时的习惯,见谁都叫师父,初来乍到的人猛一听,还以为到了西游记的高老庄了。   楚天舒把手机抓在手里向领班摆了摆手,领班的很知趣地退到了一边。   来到湖边,楚天舒拨通了卫世杰的手机。   卫世杰还窝在车里,正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了手机响,一个激灵跳了起来,看都没看抓起来就问:“丢丢,完事儿了?”   楚天舒说:“我不是丢丢,我是老楚。”   卫世杰揉了揉眼睛,懒洋洋地问道:“老楚,和张大帅谈的怎么样?完事儿了?”   楚天舒说:“还没谈通呢。”   卫世杰泄气地说:“没谈通跟我打什么电话?赶紧地接着谈呀!”   “我出来上个卫生间。”楚天舒问:“老卫,你那边完事儿了吗?”   “我想干的事儿完了,可他妈申国章想干的事儿还没完。”卫世杰骂道:“狗日的,还他妈病重住院呢,我看这老小子比他妈老公猪还能折腾。”   骂完了,卫世杰便把他在健身房拍到的情形大致跟楚天舒说了说。   楚天舒兴奋地说:“太好了,老卫,我这边马上就要谈出个眉目来了,你那边完事儿之后,我们在‘丹桂飘香’再见个面。”   “好!”卫世杰听楚天舒的口气挺有信心,感觉公司有救了,顿时也来了精神,马上答应了下来。   正说着话,突然看见丢丢出现在酒店的门口,卫世杰忙说:“老楚,不说了,丢丢出来了,我先挂了,待会儿见。”   楚天舒捏着电话,再次回到了玻璃亭子,他打算放手一搏了。   “老弟,怎么样?”张大帅迎了起来,问道。   楚天舒在外面打电话,他在亭子里面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不用说,这个时候突然跑出去打电话,自然是要想办法解决张大帅用地的问题。   楚天舒将手机放在了桌子上的审批报告上,端起酒杯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大哥土地审批的事儿我帮你去斡旋一下。事情办不成,算老弟我无能,停职检查我认了,要是办成了,还望大哥信守你的诺言。”   张大帅看楚天舒说得把握十足,心里自是欢喜,他忙把杯子也端了起来,大声地说:“兄弟,如果你帮我把地批下来了,还是那句话,房子我派人去拆,决不食言!”   两个人把杯子一碰,同时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楚天舒就把手机和那份审批报告一起抓了起来,提出告辞:“大哥,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办正事儿要紧。”   张大帅也没有挽留:“好,事成之后,我们兄弟再一醉方休。”   出了农庄,与庄敏握手话别,张大帅又开车将楚天舒送回了丹桂飘香。   刚进门没一会儿,卫世杰也到了。      第294章 隔代传种      同一个时间,同一座城市。   楚天舒、卫世杰等人在为挽回危局而忙乎,钱坤却在为即将抢班夺权成功而庆贺。   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钱坤开始考虑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今晚上赴谁的饭局。   自从他调入指挥部以来,想请他吃饭的各色人等的确不少,要是他愿意吃,餐餐都有人愿意请。不过,他很有自知之明,在拆迁工作中没有一定的话语权,这饭局一个也不能参加,否则,坐在桌子上,他浑身都会不自在。   刚传出钱坤要调指挥部担任副指挥长的消息时,想要请他吃饭的人便络绎不绝,他们绝大多数的人都认定,以他的资历和经历,一定会是指挥部分管拆迁工作的不二人选。   这些人当中,有小到想托人承包转运建筑垃圾的小包工头,也有大到国内知名的施工企业,有想着趁这个机会捞一小把的街道干部,也有为各个相关利益集团打招呼的各级领导。   但是,钱坤并没有被这些的恭维和热情冲昏了头脑,每接到一个吃请的电话,便要提醒一次自己,现在围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都是为了不同的利益而来,不管他们是什么态度,采取的是什么方式,目的只有一个,等着自己分管了拆迁工作,好通过自己来实现他们的利益最大化。   其实,这也正是钱坤现在最想做的,通过退休前的最后一个领导岗位,利用这些人也实现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当然,这个利益既包括经济上的,也包括肉体上的。   政治上已没有了追求的钱坤,他所要追求的便是在退休之前,利用手中掌握的权力,换取金钱和美色,其他的,别无所图了。   可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调入指挥部之后,钱坤并没有被委以拆迁工作的重任,这么一来,他才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什么叫掉毛的凤凰不如鸡,也真正见识到了,没有掌握实权的领导是多么的狗屁不如。   从申国章生病住院开始,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请吃的电话又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上午开完班子会之后,手机和座机几乎响了一下午。   这会儿,他觉得可以认真地筹划一下,今晚上应该怎么安排才能有最大的收获,饭局肯定要参加一个,牌局也应该组织一场,喝多了,玩累了,桑拿好久没洗了,休闲轻松一下也是必须的。   考虑再三,钱坤终于决定了晚上的活动安排:下班之后,出席擎天置业老板秦达明的宴请;吃完之后,让黄灿组织一场麻将,玩好了,叫上刘畅去洗洗桑拿,按摩可以搞一搞,是不是打一炮再看情况。   安排妥当,钱坤站起来在办公室里哼起了家乡的黄色小调,猛一眼看见了苏幽雨从窗外走过进了上官紫霞的办公室,他色眯眯的目光追随着那娇小的身影,心里不由得一阵荡漾,他咕隆咽了一口口水,暗道:哼哼,楚天舒马上就要倒霉了,看你还能神气多久?   苏幽雨出来的时候,钱坤本来想把她喊到办公室里敲打敲打,可是,上官紫霞紧随其后专门把苏幽雨送出来,直到看着苏幽雨回了办公室,才又从钱坤办公室的窗前走回她自己的办公室。   看着上官紫霞婀娜的身姿,钱坤又突然被这个女人深深地吸引了。   钱坤觉得,上官紫霞这个年纪的女人正是最有味道的时候,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鲜嫩多汁,一定非常的爽口,而且还必须马上吃,她可不像毛桃子般的苏幽雨,如果不赶紧咬上一口的话,也许过不了几天,这颗水蜜桃就要开始慢慢老化、腐烂了。   钱坤从这两个女人身上恍然悟出了一个道理:一切事物都是到了临界点才最迷人?连女人也不例外。   想着想着,钱坤还是作出了一个决定,晚上还是打一炮的好,至于怎么打,和谁打,看情况再定。   东一考虑,西一琢磨,下班的时间就到了。   来接钱坤的是孔二狗,他开了一辆能亮瞎钱坤狗眼的宝马,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刺眼的光亮,眼看着一个比自己年轻很多的男人开着一辆好车,而且这个男人不过就是区区一个保安,这种心理落差无疑很刺激人。   钱坤坐进车里的那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根松紧带勒住了似的,一紧一紧的让他感到窒息。   车开到了国际饭店,领班的小姐和孔二狗挺熟,打了一声招呼,就把他们带到了早已预订好了的桃花厅。   钱坤推门进去,包厢里的三个人齐唰唰地站了起来,满脸灿烂地笑着向他打招呼。   最前面的自然是擎天置业的老板秦达明,跟在他身后的是他的儿子秦少。   与秦达明握手之后,钱坤的目光就被秦少身边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吸引过去了。   秦达明介绍说,这是他聘请的董事会秘书,名叫颜婕妤,一起带过来和领导认识认识,见见世面。   颜婕妤果然名副其实,颇有唐朝嫔妃的风范,她身高一米七左右,体型如同模特般的标准,但又比模特略微丰腴而显得更加富态和端庄。因为站得突然了些,没来得及将她那黑色的小上衣朝下抻一抻,腰间便露出一抹白白的小肚皮,若隐若现中尽现出一种迷人的诱惑与美妙。而腰与臀之间那一道美丽的弧,又使得整个人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显雍容,仍然十分的灵动。   钱坤与颜婕妤握手的时候,感觉有电流从手上传到了心脏,觉得这么好的一个美人儿,却给粗俗的民营老板当了小秘,小秘是什么,不言而喻,这实在是暴殄天物,白瞎了一朵鲜花。   在此之前,秦达明约了钱坤好几次了,他都借故推掉了。   钱坤心里明白得很,秦达明和市里的高层领导都来往密切,是看不上他这么一个副局级干部的,所以,他要通过这种方式让秦达明明白,他在官场上没有什么追求了,不会像那些年轻的干部那样主动地鞍前马后替他出力卖命。   虽然钱坤现在还不知道,秦达明请他吃饭究竟是什么事,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秦达明想通过他得到的,一定不仅仅只会是钱财那么简单!   当然,钱坤的一再推辞以及一个人独自赴约,也向秦达明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息,我钱坤不是三瓜两枣就能打发了的。   官与商之间的勾结,很多时候更像是一场拔河赛,利益的中央有一条线,谁都想让对方多放弃一些利益,靠中线更近一些,这样,自己就可以多获得一些。   饭局中没有外人,所以,在简单的礼节性敬酒之后,谈话就很快从闲聊切入了正题。   说正事儿,孔二狗只有保持沉默的份,秦少也很听话地闭上了嘴,而这时,秦达明有意将话语权交给了一直微笑不语的颜婕妤。   这个颜婕妤是秦达明听了王致远的劝告之后,费尽心计从几百名应聘者当中挑出来的,是有意给儿子秦少日后做儿媳妇的,她很乖巧很听话也很聪明。面试的时候,秦达明带她见了秦少一眼,她哭得梨花带雨,等哭完了就满口答应了将来给秦少做老婆并承担隔代传种的重任。   说来也怪,颜婕妤进入擎天置业之后,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秦少的那颗花心就被她收住了,不再在外面沾花惹草无事生非,而是喜欢围着这将来的老婆转了。   这花痴的毛病一除,秦少的脑子也似乎清醒了许多,言行也与普通人相差无几了。   仅凭这一点,秦达明就要对颜婕妤刮目相看了。   隔代传种可以保证擎天置业的巨大家业不会旁落给外姓人,但是如何让擎天置业长盛不衰,下一代的培养不仅至关重要,也是一件长期而艰巨的任务,这主要还得依靠颜婕妤来完成。   所以,秦达明在某些比较私人性质的场合,也有意识地带着颜婕妤和秦少一起出来长长见识,也顺便考察和培养她的经商头脑。   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在颜婕妤好看的小嘴里流淌出来,是那么的朗朗动听,清脆悦耳,寥寥数语就把擎天置业的意图讲得一清二楚:请钱坤帮忙控制好拆迁的进度。   用词非常的准确,是控制而不是一味的拖延。   既然话说开了,钱坤自然要问个为什么?   颜婕妤嫣然一笑,说:“钱叔叔,我们有意把沿江大道上的‘简朴寨’买下来,现在正在谈价格。”   颜婕妤所说的“简朴寨”是紧邻东大街一家小酒楼,是一位四川老板开的,刚开始生意还不错,后来在有拆迁传闻之后,稀里糊涂闹了一起食物中毒事件,生意每况愈下,难以为继了,四川老板被搞得精疲力尽,便打算卖了酒楼回家乡发展。   指挥部成立之后,上官紫霞分管拆迁工作时与四川老板有过接触,给他算了一笔经济账,四川老板看着酒楼每天亏本经营,早已心灰意冷,很快就口头上达成了拆迁补偿的意向。   擎天置业突然提出要收购这么一家即将拆迁的小酒楼,还要请钱坤帮忙控制拆迁的进度,这又所为何来呢?   颜婕妤似乎看穿了钱坤的心思,她不等他发问,就说出了擎天置业的想法。      第295章 颜家婕妤      颜婕妤笑道:“钱叔叔,我们就是想压一压价格,你帮我们把时间拖一拖,酒楼一天天的亏本,我们谈起来就相对容易一些。”   不过,钱坤也是在官场滚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对于颜婕妤如此轻描淡写的说法自是不肯轻信,一个濒临倒闭又面临拆迁的小酒楼,就是把价格压得再低,挤出来的油水对于财大气粗的擎天置业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因此,钱坤可以断定,秦达明绝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简朴寨”酒楼一旦落到了秦达明的手里,再要想和他谈拆迁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钱坤轻轻地笑了一声,说:“颜小姐,‘简朴寨’马上就要拆迁了,你们把它收购过去,难道还打算将来换成门面在商贸圈里做餐饮吗?我想,擎天置业的房地产业务如日中天,恐怕暂时还没有想要转行的想法吧。”   “呵呵,钱叔叔,那倒没有。”颜婕妤飞了秦达明一眼,又柔声细语地说:“沿江商贸圈规划要做的是大型超市和商场,旁边开一家小餐馆岂不是大煞风景吗?其实,我们的想法也很简单,政府拆了一处再给我们在别的地方置换一处,这也是拆迁补偿可以考虑的一种方案吧。”   颜婕妤的说法倒也没错。   对于东大街开了门面的住户,有点还愿意继续做生意,不愿意接受房屋的补偿,是考虑在其他地方补偿相同面积的门面房。所以,李德林他们非要强调他家开了窗户卖杂货也是门面房,其目的也是想要换个地方继续开一家真正的杂货铺。   钱坤虽然还是不相信擎天置业会为了几间门面房而劳民伤财地大动干戈,但是,他不打算拐弯抹角地浪费时间,便直截了当地问道:“请问,擎天置业又看中了哪个地段呢?”   “呵呵,钱叔叔,我们想换下新建路上的那栋欧罗巴‘烂尾楼’。”颜婕妤小嘴一碰,把“烂尾楼”三个字说得非常的轻巧。   新建路紧挨着人民广场,欧罗巴是这条路上一栋八层楼盘的名称,是早期一个有着外资背景的开发商开发的项目,按照原来的规划,应该建到二十八层,没想到桩打下去,发现了一条暗河。当时钱坤作为城建局的代表参与了调查,最后还处分了地质勘探方面的几个技术人员。   这下开发商惨了,必须追加投资。   怎么办?   只好贷款。   建设银行贷了款,工商银行贷了款,国家银行的款贷了,地方银行的款也贷了。   根据地质条件,房子只能建八层,建好了却卖不出去,原本二十八层的成本要分摊在八层楼上面,销售价格一下子比周边的房价高出了好几倍,所以,一开盘就砸了,一套也卖不出去。   开发商就要死要活地赖上政府了,上蹿下跳地到处申诉,当时国家对外资企业很重视,时任的市领导没办法就和开发商协商把欧罗巴回购了,之后市里的主要领导换了好几届,没人愿意擦这个屁股,欧罗巴就这么荒在新建路上了,把银行的贷款全压住了。   钱坤对这个情况也想当清楚,他听了颜婕妤的话,却把头转向了秦达明,说:“我记得市里为欧罗巴开了很多次会,可没有谁敢说是‘烂尾楼’。秦老板,你说呢?”   窗户纸已经捅破了,秦达明再不开口就不行了。   钱坤的意思很明显,是不想和才出道的颜婕妤谈,而要和能当家的秦达明谈。   秦达明笑道:“呵呵,钱指挥,婕妤刚刚参与公司的业务,对几十年前的事不清楚,随口说说罢了。”   钱坤说:“秦老板,你既然盯上那个楼,就应该知道欧罗巴的来龙去脉了。”   秦达明说:“大致知道一点儿,是很早的开发商盖的楼,结果砸在手里,楼也就黄了,后来政府收购了,就一直无人问津了。”   钱坤说:“那你知道,银行为什么不收回去拍卖吗?”   秦达明说:“真要是拍卖了,亏损的大窟窿就暴露出来了,这里面牵扯到不少老领导,所以拖到现在,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钱坤大笑起来,说:“哈哈,秦老板,既然你知道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那你还盯着它干吗呢?”   秦达明沉吟了片刻,还是道出了其中的原委:“钱指挥,欧罗巴作为一个楼盘是肯定卖不出价钱来的,但是,新建路紧挨着人民广场,地域价值已经今非昔比了,如果擎天置业能趁这个机会把它拿过来,投点儿钱好好收拾收拾,开一家大型的娱乐休闲中心,生意保管火爆。”   钱坤不得不佩服秦达明的商业头脑,人民广场娱乐产业已经形成了气候,新建路与之毗邻,交通却比人民广场方便得多,欧罗巴按二十八层设计还有一个大型的停车场,开娱乐休闲中心的条件也非常优越,加上秦达明在市里的背景,生意火爆是完全可以预期的。   钱坤苦笑着说:“秦老板,你这个想法真是不错,说得我都有点动心了,只可惜,欧罗巴那个楼非比寻常,我说了也不算啊。”   “想赚钱就不能怕事情难办,该找哪儿我会去找哪儿,一点点解决就是了。”秦达明进一步摊牌说:“至于欧罗巴的事,我就是想请钱指挥帮着说句话,毕竟拆一处再补偿一处也算合理合法。趁这个机会,政府把这个包袱甩了,说得好听一点,这也是我这个市人大代表在为政府分忧嘛。”   “秦老板不仅想着自己赚钱,还想着替政府分忧,真是人民的好代表啊。哈哈,”钱坤笑完了,又说:“既然秦老板认准了那是一个金矿,我想,打欧罗巴主意的人也不会在少数吧。”   秦达明马上听出了钱坤的意思,他在开始讨价还价了。   “钱指挥,你的眼光真毒哇,一眼就看出那是个金矿。就是因为盯的人不少,我才来请钱指挥帮忙,把拆迁的进度控制好,让我有时间来慢慢斡旋,花最小的代价合理合法地把欧罗巴拿到手。”   钱坤虚情假意地说:“秦老板,其实你可以找市领导疏通疏通,免得让我们具体办事的为难。”   “钱指挥,你这就多虑了。”秦达明笑眯眯地说:“说实在话,我这人办事还是有些分寸的,很多的事情能不惊动市领导就尽量别去惊动市领导,我一直认为,把问题解决在基层,也就是替市领导排忧解难了。钱指挥,你看我说得对不对呢?”   “那是,那是。”钱坤附和道。   这句话其实是给钱坤吃了颗定心丸,秦达明说不惊动市领导,实则是向钱坤暗示,他已经找过市领导了,市领导指示要把问题解决在基层。   是啊,市领导不能什么事儿都出面打招呼批条子,那不仅容易出现纰漏,日后还可能会被对手作为违反决策程序的突破口。   看钱坤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秦达明又加了一句:“钱指挥,我是个生意人,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想好了,这个楼拿下来之后,你占10%的股份,现在随便挂在谁的名头上,保证退休之后过给你。”   钱坤挥了挥手,说:“秦老板你这么说就太客气了,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把拆迁工作顺顺当当处理好,尽量把各方面的要求都落实到位,别出乱子就行。”   秦达明又顺口提出了另外的要求:“钱指挥,这东西大街的拆除还得有人干吧,合适的时候关照关照我们擎天置业。”   “好说,好说。”钱坤打起了哈哈。   秦达明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劝钱坤喝酒,因为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已经起作用了,钱坤已经咬住了“股份”这个饵,同意帮他控制拆迁进度,落实欧罗巴这栋“烂尾楼”的事了。   这顿饭吃得有点累,但钱坤却认为物有所值。   以钱坤对秦达明的了解,欧罗巴到了他手里每年没有上百万的利润他才不会费这么大的劲儿去折腾,那么,按10%的股份来计算,那一年就有上十万,而且是退休之后再过给自己,风险相对也降低了很多。   这种收益大风险小的饭局,一天吃一顿的话,那该是一笔多大的收入啊!   不过,钱坤还是觉得这远水解不了近渴,手头上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没点现钞收入怎么过得下去?   这其实也是钱坤结婚以来的一个难言之隐,那就是怕死了家里那只非常凶悍的母老虎,以前工资奖金发现金,钱坤还能攒点小金库,后来全部改为打到卡上,每一分钱的收入都有明细账。执掌家庭财政大权的母老虎认定,只要控制住钱坤的经济命脉,就可以控制得住钱坤的那条命根子。   只可惜,母老虎打错了算盘,男人总有那么点逆反心理,家里的母老虎管得越紧,外出寻找温柔的欲望就越强烈。   钱坤不仅在城建局要伺机揩一揩女下属的油水,还勾搭上了一个半老徐娘的情人,命根子的享受一点儿也没有耽误。   当然,这些活动都是需要资金支持的。   活动资金从哪里来?   牌桌上!      第296章 放炮谁爽      钱坤在国际饭店与秦达明分了手,便接到了黄灿的电话,黄灿在电话里说,请领导光临“水上人家”的棋牌室,牌局“三缺一”,只等着领导来开盘了。   青原的夜晚分外迷人,大街小巷里灯火通明,高楼大厦上霓虹灯闪闪烁烁,折射出五彩缤纷的图案,将整座城市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   在春风得意的钱坤看来,这座城市就像是一位风情万种的少妇,白天庄重严肃,只有到了晚上,才能尽显出她的妩媚动人来。   钱坤赶到“水上人家”棋牌室,领班小姐带着他来到黄灿说的房间号,推门进去,根本就不是三缺一,而是四个人已经干得热火朝天了。   见钱坤进来,麻将桌上的四个人便齐唰唰地站了起来,满脸灿烂地笑着向他打招呼。   四个人当中,三男一女,钱坤都认识。   北面是黄灿,西面是鲁向东,南面是黄灿的小舅子王霸,东面是一个半老徐娘,三十六七岁的样子,乍看上去,面相不是很惹眼,或者说算不上漂亮,可是细细打量一下就能发现,原本并不精致的零件,由于布局合理,看上去就比较生动协调,再加上剪裁合适的衣着,倒也有几分曼妙。   她就是钱坤的老情人,有着城管“一枝花”之称的潘玉琳。   黄灿站起来,很谦恭地向钱坤点点头,说:“钱指挥,不好意思,我们边等边玩。来,还是你来吧。”说着就主动给钱坤让开了位子。   钱坤说:“老黄,你玩,你玩,继续玩。”   潘玉琳说:“本来说好了我就是给钱老板挑土的。老板,你来,我就坐你旁边看看就行了。”说着从旁边拿过了一把椅子。   钱坤也不客气,坐在了潘玉琳刚坐过的位子上,刚一落座,屁股底下顿感热乎乎的,舒服极了,一下子就想到了潘玉琳那肥硕的臀,身体的某个部位不由得就膨胀了起来。再扭头一看,潘玉琳正偎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身上的香水味就扑面而来,顿感心跳加速。   再看黄灿等人,正咧着嘴朝他笑,依次坐下来,将麻将桌的牌哗啦啦推进了机子里。   钱坤说:“老黄,什么规矩啊?”   黄灿说:“钱指挥,还是老规矩。”说着又去问王霸和鲁向东,这两人都点头说,可以,可以,我们听钱指挥的。   钱坤说:“行!随你们。潘潘啊,你给我当参谋,输了算我的,赢了我们二一添作五。”   潘玉琳捂着嘴一笑:“没问题,我与钱老板捆在一起,保证只赢不输。”说着,身子又微微向钱坤身边靠了靠。   钱坤明显地感觉到潘玉琳身子软软地摩擦着他的胳膊,从她的嘴里哈出的丝丝香气直贯他的鼻翼,心里就有了蠢蠢欲动的感觉,想着早点把钱赢到手,抓紧和捆绑到一起,体验一下久违的快活。   潘玉琳打麻将不算太在行,但瘾特别大,围着钱坤叽叽喳喳的指点江山。   钱坤也耐着性子,随她闹。   坐在上家的是黄灿,下家是王霸,对家是鲁向东。   因为潘玉琳坐在了黄灿的旁边,能偷看到他的牌,所以,指挥钱坤打的牌就很有目的性。   头一把钱坤就胡了。   黄灿开玩笑说:“钱指挥,你和潘姐姐捆在一起,我们今天看来不太好整。”   潘玉琳就偏了头,向黄灿嘻嘻地笑着说:“我们配合默契,不赢你们才怪。”   王霸和鲁向东就嘿嘿笑。   钱坤也觉得心劲很足,觉得手气很顺。   在后来的几盘中,关键时刻潘玉琳的参谋起了很大的作用,钱坤接连胡了好几把,胸前装钱的盒子里都快要装不下了。   黄灿的手指头不停地在桌子边缘上弹拨,说:“邪门了,都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钱指挥你是两手抓,两手都很硬,有什么诀窍没有啊?”   潘玉琳说:“都怪你的姓不好。再好的牌也黄了。”   黄灿见这么说,便很无奈地笑了,在脑袋瓜上挠了几下。   正好对家的鲁向东又给钱坤放了一炮,说:“我呢?我的名字也不好?”   黄灿说:“你的名字不是一般的不好,我们输,责任也全在你身上。”   “怎么呢?”鲁向东边付钱边问道。   王霸忍不住说:“你看你叫的个破名字,鲁向东,鲁向东,你都向着东家了,我们还有个不输的?”   鲁向东很尴尬地摸摸脸,跟着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讪讪地说:“这不能怪我,是钱指挥最近鸿运当头,门板都挡不住。”   这个时候,钱坤的电话响了,他掏出来一看,脸色霎时就白了,忙示意大家都别动。   几个人立即闭了嘴,扶着手上的牌,一动也不敢动。他们都知道,这是钱坤家的母老虎在查岗。   钱坤抱着电话站了起来,一副受气包的模样,陪着笑脸说:“老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临时主持指挥部的工作,忙都快忙死了,还能有什么花心思?”说着,他瞟了一眼黄灿,又继续解释:“拆迁户又闹事了,把指挥部的门堵了,我们正在做工作呢。……唉,不信,那我让黄主任跟你说。”   黄灿已经听出了母老虎的声音,伸手去接了钱坤的手机,笑着说:“嫂子,我和钱指挥都在现场呢,你是不知道啊,那些拆迁户们蛮不讲理,把指挥部围了个水泄不通……思想工作难做啊,嫂子,什么时候能完?这个我真说不好,谁知道这帮家伙要把钱指挥缠到什么时候?”   母老虎的声音很是尖锐,黄灿只得把手机从耳朵边挪开,等母老虎吵吵完了,又接着说:“嫂子,你放心,我不会让钱指挥吃亏的。……好,好,好,你别急,回头我上家看你去。”   挂了电话重新上场,牌风依旧没变,钱坤还是不断地和,黄灿也和了两把,鲁向东和王霸是孔夫子搬家尽是输。   鲁向东就假装扇自己的嘴巴子,抱怨说:“我怎么总是放炮呢?”   王霸说:“放炮好啊,你不是夜夜去酒吧里放炮吗?”   鲁向东说:“那放炮是我爽,这放炮是他们两个爽呢。”   潘玉琳嘴一翘,胳膊一伸,手指同时朝鲁向东一戳,说:“你不要乱说话啊。”   黄灿说:“嘿嘿,潘姐姐,你和钱老板捆在一起,难道不爽啊。”   钱坤说:“别理他,老黄痞得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拦住了还想要纠缠的潘玉琳。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一点,王霸率先打断了腿,口袋里的钱输的精光了。   一清点,玩了三个小时,钱坤赢了四万多。   钱坤当然清楚,不是他的麻将水平高,也不是他的手气顺,黄灿等人处心积虑地输给他钱,必然是有所求。   现在的麻将桌上,陪领导打牌的游戏规则不言而喻,表面上是玩,实则是一种变相的送礼方式。以这种方式,送的人比较轻松,接受的人也比较坦然,在心照不宣中,达到了一种默契。   赢了钱,拍屁股就走人,下回谁还跟你玩?所以,钱坤把钱塞到潘玉琳的手上,说:“不玩了,你去给我们买点水果来,我们喝喝茶,说说话再走。”   潘玉琳和钱坤床上床下都捆绑过,明白这是让他回避一下,把钱装进坤包,扭着大肥屁股就出去了。   钱坤怕家里母老虎等急了,想着还要和潘玉琳捆绑一次,不愿意耽误太多的时间,就问:“老黄,哥几个最近忙什么呢?”   黄灿凑过来,给钱坤点了颗烟,说:“钱指挥,是这样的,王霸他那楼加盖完了之后,又和向东合伙在西大街买了几栋房子,正在办手续……”   黄灿的话还没有说完,钱坤就全都明白了。   原来,黄灿在得到了要拆迁的内部消息之后,先是帮小舅子王霸把他家的房子家盖了几层,抢着把相关手续办好了。后来,王霸又与鲁向东合伙,在西大街收购了几家空闲着的房子,比便在随后的拆迁中获利。   这种事,钱坤过去在城建局也听说过,但一般都是提前很长时间得到消息的官员们在做,等政府的拆迁令下来,手续已经办完备了,像王霸他们抢着拆迁令下达前不久办这种事,往往手续就来不及办完。   于是钱坤嗤笑了一声,说:“老黄,王霸他们不懂政策你也不懂么?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能干这种事?”   黄灿笑了笑,说:“钱指挥,我拦了,没拦住。”   钱坤不满地说:“哼,麻烦来了吧。”   黄灿叹了口气,说:“唉,别提了,以前拆迁从吵吵到发布拆迁令,总要好几个月,可谁知道,这一次效率这么高,这房子的过户手续什么的还没彻底弄清呢,消息就已经传出来了。这一来,谁还肯卖房子,不仅不卖了,还要告他们几个!”   钱坤骂道:“活该!”   “嘿嘿,是,活该!”黄灿瞪了王霸和鲁向东一眼。   王霸和鲁向东一起凑过来,哀求道:“钱指挥,我们下回不敢了,这一次,你就帮帮我们吧。”   钱坤掉过脸去,自顾自抽烟。   黄灿咬咬牙,说:“钱指挥,我跟你明说了吧,这事儿不仅他们有份,我也有份,潘姐姐也有份。”   钱坤傻眼了:果然不出所料。   大家不禁要问,钱坤料想到了这一步,怎么还要傻眼呢?      第297章 咸鱼翻身      其实,潘玉琳与黄灿几个打得火热并不仅仅只是参与了这一次的购房。   与王霸15号楼一起加高的27号楼,就是挂在吴丽丽名下的那一栋,是钱坤出资给潘玉琳买的,黄灿暗地里疏通了街道办,钱坤出面疏通了房管局,和王霸一起办好的手续,那些拆迁户说的那个每个月来收房租的女人,其实就是潘玉琳。   黄灿知道这些内幕,所以,他把潘玉琳抬出来,钱坤就只有傻眼一条路可走了。   “算了,算了,把潘潘喊进来吧。”钱坤把烟掐灭了,不耐烦地说。   潘玉琳本来就没走远,鲁向东出去就把她喊回来了。   钱坤横了她一眼,问道:“你们说说,过户手续办到什么程度了?”   潘玉琳小声说:“还没怎么办呢。”   钱坤问:“那他们不想卖房了,把定金退给你们了吗?”   潘玉琳不敢做声,只看着黄灿。   黄灿硬着头皮说:“没有。”   “不卖了,凭什么不退定金啊?”钱坤不解。   黄灿有些费劲的咽了口唾沫:“主要是,还没给他们定金呢。”   “啊!”钱坤是真被黄灿给搅糊涂了,他跟着黄灿的思路绕了半天,才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既没给人家定金,也还没有履行任何手续,只是口头说了下要买人家的房子,现在人家不卖了,是这样吗?”   鲁向东说:“也不全是,他们答应了,也都搬出来了,我们已经搬进去了。”   钱坤说:“那你们搬出来不就完了吗?他们还会跟你们要这段时间的租金不成吗?”   鲁向东叫道:“钱指挥,问题是我们不想搬啊,我们好不容易把这些房子买下来了,这一进一出一倒手就是钱啊!”   钱坤瞪了鲁向东一眼。   鲁向东一缩脖子,坐到了麻将桌前去了。   钱坤望了黄灿半晌,重重的靠在了椅背上,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老黄,不是我说你啊,这事于情于理你们都占不住啊。”   “钱老板……”潘玉琳娇滴滴地喊了一声。   “潘潘,你先听我和老黄说。”钱坤阻止住了潘玉琳,向黄灿说:“老黄,我总算明白了,你们买的时候,那是空房旧房闲置房,可等你们买到手就赶上拆迁了,那就能换新房,拿补偿。你们这么做也没错,现在是信息社会,谁能得着信息谁就能挣到钱。你要是能在拆迁通告下来之前,把所有手续都办清了,这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可现在的问题是,你没办手续,也没签协议付定金,就口头这么一说,充其量是搬了几件家具放到人家屋子里去了。这就好比,我们坐这儿闲扯,说新建路的房子会升值,我们去买吧。说完了,结果只是去看了看根本就没去买,新建路的房子升值了,我们能不能跟开发商说,我们已经打过招呼要买了,而且我们看了房,所以这房子你得按涨价前的价格卖给我!哥几个,没这规矩吧,你们要跟人家这么说去,估计得让人家的保安轰出来。”   钱坤这一篇义正词严比喻形象的话对黄灿几个并没有起到醍醐灌顶的效果。   他们只是平静的倾听着,间或抽几口样,那神情很清楚的表明,钱坤说的这些道理他们都懂,也都想到了。   其实钱坤也知道他们都懂,至少黄灿是明明白白的,他之所以说这么多废话,就是要让他们把真实目的说出来。   求人帮忙的事,双方虽然都想到了,如果没有得到亲口的承认,那宁可一直装糊涂,这一点,是官场中人对于权钱交易习以为常的处理方式。   终于,黄灿又开口了:“钱指挥哥,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懂,哥几个的心思我估计你也懂,你刚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这是一个信息社会,谁能先一步得到信息,谁就能挣钱。可是还有一句话你没说,那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在当今社会,如果永远都按部就班、循规蹈矩,那永远也挣不到钱,充其量混个温饱。远的不说,起码我们打牌输过来赢过去没有现在这么潇洒。”   这话里的暗示太明确不过了,你赢的那些钱可不是白赢的。   钱坤一下子沉默了,他心想:他们要是不能从自己身上挣到钱,才不会这么潇洒地把几万块三个小时就输给自己的。   所以,他们现在所认的理就是怎么赚钱,而不是他刚才讲的那一大通的道理。   他们不需要一个夸夸其谈的说教者,他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同盟者,一个能够在这件事上帮他们的人。   沉默了一会儿,钱坤才说道:“你们刚才把事情都说的很清楚明白,没遮着瞒着的,这挺好。”   “那当然,”黄灿理直气壮的一昂头,说:“我不是坑害朋友的人,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你说清楚,能帮我们,我们一定会感激你,不能帮,也体谅你,不管你帮不帮我们,我们还是好朋友,这一点错不了。再说了,我就是故意要瞒着你,潘姐姐一会儿还会跟你说的明明白白的。”   这等于又是念了钱坤头上的紧箍咒,他只得说:“那好,那我就再问具体点儿,现在这件事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王霸说:“我们还在继续给他们做工作,让他们把房子卖给我们,他们中间,其实已经有人同意了,可气的是,有些人自己不同意,还唆窜着不让别人同意。”   鲁向东气呼呼地说:“要依着我,早把他们干翻了,看他们还折腾个鸟毛。”   黄灿横了他一眼,鲁向东又埋头抽烟了。   钱坤又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我还有件事不明白,按说,你们几个将来的拆迁补偿都不少了,为什么还非要挣这个钱呢?”   鲁向东又忍不住插嘴:“谁会嫌钱咬手呢?再说,打炮也挺费钱的。”   黄灿骂道:“滚一边去,你就知道打炮。”   鲁向东这才彻底闭嘴了。   钱坤又说:“可是你们挣的这个钱有点儿冒险啊。”   “富贵,险中求!”黄灿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钱坤再次沉默了,是啊,富贵险中求,这句话青原市的人谁都会说,可是真正事到临头的时候才发现,并不是什么人都有勇气去险里求富贵的。   过了很久,他才问:“那你们想让我怎么帮你们?”   黄灿笑了,绕了半个小时了,终于等到钱坤说出这句话了:“钱指挥,你放心,我说了,我决不让你为难。官场上的事,我明白,一举一动都得分外小心。所以,他们也不会给你出难题的,你只要让拆迁工作拖一拖就行了。”   “就这?”钱坤难以置信。   “对,就这。拆迁工作总是要分步实施的,你只要把西大街那一块儿放一放,他们在这期间,软的硬的方面多下下功夫,大不了少挣点儿,再给他们把价格往上提提,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让赵秀梅他们再闹闹,早晚他们会把这事办妥当的。”   钱坤的确没想到,黄灿只给他提了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给工作排排先后顺序,作为主持拆迁工作的指挥长,这点灵活权还是有的。   不过,钱坤混了几十年,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他马上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老黄,你参加了市里的动员会,拆迁工作是有期限的,到时候西大街的拆迁太晚了,耽误了期限,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这你放心,”黄灿很干脆的回答:“一旦把这些房产都拿下来,不用指挥部动手,我们自己拆了它!”   钱坤终于露出了笑容。   笑过之后,钱坤又强调说:“我会给你们一个最后的期限,到了那会儿,你们拿不下这些房产来,那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可不能给我添乱啊。”   黄灿立即表态:“哪能呢?到时候真办不下来,那就是哥几个命里注定不该发这个财,你们该怎么拆就怎么拆,这事就彻底过去了,哥几个再想别的法子挣钱去。要是办好了,我给潘姐姐多提一成。”   王霸和鲁向东眉开眼笑地随声附和:“是啊,是啊。”   潘玉琳听了,便抱着钱坤的胳膊摇了几下,还故意让胸部在胳膊上结结实实地蹭了几个来回。   麻酥酥地感觉传遍了钱坤的周身,他其实已经想好了,拆迁补偿费总是要按住房面积补偿给某个人的,给张三是给,给李四也是给,只要黄灿他们能把那些老住户搞定,补偿费给了他们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而且赚了钱之后,潘玉琳多提一成,那以后日常开销的费用也可以省下一笔来。   想到这,钱坤的心思就不在棋牌室了,他急于要和潘玉琳捆绑在一起,放完炮了好早点回去免得母老虎又要疑神疑鬼地盘问半天。   钱坤拥着潘玉琳欢天喜地找地方捆绑去了,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个他认定已经死翘翘的楚天舒,第二天居然匪夷所思地咸鱼翻身了。   楚天舒这咸鱼一翻身不打紧,钱坤这一晚上承诺了的事儿一样也难以兑现了,自然,那10%的股份和可以省下来的一笔包养费,一下子全都要泡汤了。      第298章 半老徐娘      第二天早上,楚天舒照例提前十五分钟左右到指挥部上班,苏幽雨早帮着把茶泡好了。   楚天舒打开电脑,上了QQ,发现向晚晴昨晚上发了一个离线文件,从文档名称上看,就是她在王平川跳楼那天拍摄的录像。   楚天舒将随身带着的U盘插进了插口,点了接收,由于文件比较大,电脑提示大约需要几分钟。   苏幽雨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楚天舒忙碌着,脸上写着的委屈谁看了都会觉得心里不太好受。   这种不说话所表达出来的效果其实比用语言说出来的效果要好得多。   等着接收文件,楚天舒无话找话地说:“小苏,还好吗?”   “不好!”苏幽雨咬着嘴唇说。“我坐在办公室里,总感觉浑身不自在,我就愿意跟你跑现场。”   “怎么呢?”楚天舒明知故问。   苏幽雨看了一看钱坤的办公室方向,忸怩着说:“我也说不太清楚,就是不想看见那个人。你不知道啊,他的眼睛有刺,有毒。”   楚天舒笑笑,说:“不至于吧。”   “领导,你是男的,你没有体会。”苏幽雨有点着急了,她红着脸说:“那种男人的那种目光,恨不得穿透衣服扎进你肉里去,像蚊子一样咬你一口。”   “真有那么厉害吗?”楚天舒怀疑地问道。   “真的!”苏幽雨羞涩地低下头,两只手绞在一起,声音轻柔得都快听不见了。   楚天舒实在不想再谈这么个话题,听到电脑上嘀了一声,便坐在办公桌前,捏着鼠标,招呼苏幽雨道:“小苏,你来看看,这里面有没有表现不太正常的人?”   楚天舒打开了刚刚接收到的视频文件,向晚晴有着专业新闻记者的敏锐,对于镜头中感觉异动的人物除了有全景,也有特写。   说不上是有意还是无意,苏幽雨把头靠过来,散落的头发扫在了楚天舒的脸上,痒酥酥的,还带着一缕缕的幽香。   突然,苏幽雨大叫了一声:“停!”   楚天舒连忙点了暂停键。   画面上是一个穿着时尚的半老徐娘,虽然是躲在人群当中,还用一本杂志遮住了小半张脸,颇有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味道。可是,她低着头与身边一个男子嘀咕的镜头还是被向晚晴捕捉到了,便给她来了一个特写。   “你认得她?”楚天舒转过头来问,正赶上苏幽雨往前凑,这么一来,苏幽雨的小嘴就正好碰到了楚天舒的嘴上。   “咳咳。”外面传来了重重的干咳声。   办公室门大开着,钱坤阴沉着脸站在了门口。   苏幽雨忙站直了,背转身靠在了办公桌上,翘翘的臀整个挡在楚天舒的眼前,紧绷绷的展示出一条美妙的弧线。   楚天舒有些心慌意乱,他坐不住了,也站了起来,笑着与钱坤打招呼:“呵呵,钱指挥,早啊。”   “不早怎么行啊?”钱坤盯了苏幽雨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小苏,现在工作这么紧张,大家要抓紧时间把各自的事情做好,不要一上班就光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儿,指挥部又不是公园电影院。”   楚天舒还是班子成员,钱坤懂得分寸,自然不会摆出架子来批评他,只能一本正劲儿地拿苏幽雨说事。更何况,这两天楚天舒拿不下王平川的“高”楼,钱坤这会儿才不会去招惹他,看笑话也不在这一天,到了明天下午再幸灾乐祸更舒坦。   苏幽雨故作惊慌,结结巴巴地点头称是:“钱指挥,楚领导的电脑有点问题,我帮他看看。”   “哼,年轻人服从领导安排是应该的,但也别一天到晚尽找些理由和个别领导套近乎,要注意影响!”钱坤没头没脑地发了一通牢骚,背着手走了。   苏幽雨见钱坤走远,才拍着胸口小声说:“真险啊,吓死我了。”   “至于吗?”楚天舒望了望钱坤的背影,不解地说:“小苏,你就那么怕他吗?”   “不是的,是这个画面。”苏幽雨转过身来,指着电脑屏幕上的那个半老徐娘说:“我才不怕他呢,”苏幽雨挤了挤鼻子说:“我是怕他看见了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怎么了?”楚天舒把视线收回到了电脑上。   那个半老徐娘的特写非常的清晰,如果不是苏幽雨转身把电脑屏幕遮住了,从门口那个方向是有可能看清电脑上的画面的。   苏幽雨小声说:“这个女人是南湖区城建局的,名叫潘玉琳,号称城建‘一枝花’。”   楚天舒不屑地说:“切,城建一枝花,长的也不咋地嘛。嗯,至少比不上你吧。”   “哎呀,领导,你扯到哪去了?”苏幽雨埋怨完了,又说:“她那一枝花的名声,是从酒桌上陪领导陪出来的,城建系统中也是独一份呢。”   楚天舒奇怪地问道:“她一个南湖区的,怎么会住在东大街呢?”   “我也奇怪呀。”苏幽雨又把这一段视频快进快退地放了一遍,指着潘玉琳身边的男人说:“这是黄灿的小舅子,名叫王霸,15号高楼的户主。不对呀,他们又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呢?”   楚天舒想了一会儿,突然来了兴趣,又把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发现潘玉琳与鲁向东也有过交流,楚天舒上楼去劝王平川的时候,黄灿也跟她有过一次短暂的对话。   看完了,楚天舒与苏幽雨商量了几句,心里都存有疑问,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幽雨无聊地点了几下鼠标,突然发现U盘里还有一个视频文件,正要双击点开,小手却被楚天舒一把抓住了。   “怎么了,领导?”苏幽雨转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楚天舒。   这双眼睛绝对是会说话的那种,波光流转,脉脉含情,勾人心魄,难怪钱坤这老小子也要动她的歪心思。   “没什么。”楚天舒笑着说:“嘿嘿,小苏,你该回你的办公室了,钱指挥要你注意影响呢。”   苏幽雨没说话,只看了看楚天舒还抓着的手。   楚天舒把手松开了。   苏幽雨悻悻然起身,目光中闪过几丝幽怨的神色,不情不愿地走了。   楚天舒看着苏幽雨出去了,才暗暗松了口气,轻轻把门带上,重新坐下来,打开了刚刚不让苏幽雨点击的视频。   那是卫世杰昨晚上从世纪饭店健身房里拍摄到的画面,楚天舒连夜进行了剪辑,将比较有价值能说明问题的部分保留在了U盘中,刚才苏幽雨想要点击观看,真是把他吓了一大跳。   这时,上官紫霞敲门进来了,问道:“怎么样,小楚?”   楚天舒关闭了文件,抬头茫然地反问道:“上官局长,什么怎么样?”   上官紫霞走进来,站在楚天舒的面前,低声埋怨道:“你看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都替你急死了。”   楚天舒反应过来了,说:“哦,你是说王平川的房子吧?”   “对呀。”上官紫霞紧了紧眉头。“你也太沉得住气了,只有一天多点的时间了。”   “你放心,他会起带头作用的。”楚天舒轻松地笑笑,说:“而且很快。”   上官紫霞看看楚天舒,没有说话,她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楚天舒有什么办法能让王平川把违建房拆了,那家伙可是脑子不清白,而且好像还有点背景的。   上官紫霞又靠近了一点儿,压低声音说:“小楚,你还得替小苏想想办法,我看老钱对她还真有那么点歪心思,你让我帮你照看着,我担心防不胜防。”   楚天舒问:“怎么呢?”   上官紫霞说:“昨天下午,小苏给我送一份材料,她出去的时候从老钱办公室门口过,要不是我跟着送出来了,恐怕他就要找小苏的麻烦。”   楚天舒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忙问道:“不会吧,他有这么大的胆子?”   “有些东西女人凭的是直觉,你们……男人可能不会懂的。”上官紫霞深深地吸了口气,着急地说:“反正我跟你说了,你要是真对小苏有那么点意思,还是尽快想想法子,这种事情,防人之心不可无吧。”   “行,谢谢你,上官局长,等我忙完这两天再说吧。”楚天舒心里只能苦笑:看来这帮忙帮的还真把自己给帮进去了。   “那好吧,我要去财政局了,中午请请他们可能回不来了。”理论上来说,上官紫霞要上哪去,用不着和楚天舒打招呼,她特意说一声的意思就是一种暗示:我也不能成天都在指挥部守着,关照苏幽雨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楚天舒倒也不担心光天化日之下钱坤就敢对苏幽雨图谋不轨,但是,搞点揩油的小动作还是有可能的。   严格意义上来讲,苏幽雨并不算是楚天舒的人,可指挥部上下已经在把苏幽雨当做楚天舒的人了,钱坤真要对苏幽雨动手动脚,恐怕也不仅仅是图个简单的肢体快活,一定还有通过为难苏幽雨而让楚天舒在众人面前难堪的潜意识在里面。   也就是说,苏幽雨与楚天舒的亲密看上去越是明显,钱坤的小动作就越有可能会发生。      第299章 什么意思      楚天舒截屏打印了几张潘玉琳的图片,看看还比较清晰,便拎起公文包,和夏主任打了个招呼,又去了东大街。   拆迁办的工作人员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坐在遮阳棚里,见楚天舒来了,都懒洋洋地站了起来。   一问,他们个个诉苦。   原本趋于乐观的宣传动员又陷入了困境,绝大多数的拆迁户不再纠缠补偿标准的高低了,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表态:明目张胆的违建房都拆不了,指挥部下达的政策文件哪里又靠得住呢?现在说得好好的,谁知道会不会变呢?   任何的事情,如果不能取信于民,要想取得老百姓的理解和支持自然是一句空话!   涉及到拆迁户们切身利益的拆迁工作更是如此。   诉完了苦,其中一个与苏幽雨关系比较好的小李还偷偷地问楚天舒,口气中充满了担忧:“楚指挥,你是不是要不分管拆迁工作了?”   楚天舒笑笑,说:“没有的事儿,我这不是还在现场指导工作吗?”   小李问:“那苏幽雨怎么调回办公室去了?”   楚天舒说:“哦,临时抽点去帮忙的,你们不要多想。”   小李不说话了,看神情似乎并不是太相信楚天舒所说的。   楚天舒安慰了大家几句,要求他们不要失去信心,继续耐心细致地做好宣传动员工作。   小李等几名工作人员打起了精神,又开始走家串户,散发资料,摸查情况。   黄灿一直站在一边,等着大家都散去了,才凑到楚天舒的身边,颇为同情地说:“楚指挥,难啊,昨天下午,我还去做了王平川的工作,你猜怎么着,差点被他捶了一顿。唉,我们街道干部夹在中间,两头挨骂受气呀。”   自从发现黄灿在暗中监视自己之后,楚天舒心里已经对他生出了厌烦,可面上还不能表露出来,顺着他的话头说:“是啊,老黄,你的处境我非常理解,街里街坊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容易啊。”   “唉,要是领导们都像你楚指挥就好了,”黄灿点头哈腰的苦笑了一下,说:“有些人心态真是有问题,政府没有亏待你就算了吧,还非要盯着别人是不是占了便宜。”   楚天舒冷不丁地问道:“老黄,是不是也有人盯着你小舅子啊?”   “有哦,有哦。他们要盯就盯吧,我是不怕的,他的房子手续完备,我心里没鬼,怕个什么呢?”黄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又低声说:“我听说,有人还盯上你了?有些人真是太无聊了,总喜欢无事生非。说良心话,要不是你,这王傻子早闹翻天了。嘿嘿,你别笑话我这人觉悟低,我要是你啊,早甩手不干了!”   “是啊,老黄,你成天跟我在一起,苦啊累啊你都看见了,现在这王平川粘在手上,想甩也甩不掉了。”楚天舒轻轻摇了摇头,感叹道:“这年头,做点事情真是难啰。”   黄灿作愤愤不平状,说道:“楚指挥,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由他们折腾去,看他们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呵呵,没办法,走一步算一步吧。”楚天舒不想再和黄灿纠缠下去,就说:“我再去找王平川谈谈,实在谈不通,也只好拉倒了。”   “嗯嗯,楚指挥,我还有点儿别的事,就不陪你去了,你自己当心点儿,那个王傻子,我是拿他没辙了。”黄灿说完,向楚天舒挥挥手,走了。   楚天舒到王平川的房子跟前转了装,进去陪着王平川抽了颗烟,提醒说:“以后不要蛮干了,把人打伤了是要去坐牢的。”   听过要坐牢,王平川还是害怕的,他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楚天舒问:“你打过架么?”   “这还用问,打过啊。”王平川瞪大了眼睛。   楚天舒一本正经地问道:“对方人太多,你一个人搞不过,会怎么做?”   打架的经验王平川还是挺丰富的,他马上就说:“嗯,先拉几个垫背的。”   楚天舒没说话,只对王平川竖起了大拇指。   王平川嘿嘿傻笑。   闲扯了几句之后,楚天舒又转了出来,看看黄灿没了人影,便随意地转到了27号高楼,租住在里面的一位河南老乡主动上前和楚天舒攀谈了起来。   租住户们也非常关心拆迁的进度,他们得有提前的时间另找房子,还要找出租户扯退租的事儿。   眼见着要过春节了,临时出去找房子太难了,所以,他们希望能有个比较准确的时间,最好能拖过年后再拆迁,否则的话,他们除了要找出租户讨回预交的房租和押金之外,还想要点搬家的补偿,这些事情不落实,他们回家过年也不踏实。   “拆是肯定要拆的,只是早晚的事儿了。”楚天舒说:“要谈就尽快谈,早谈早主动嘛。”   河南老乡有些为难地说:“楚指挥,我找户主谈过了,可人家说了,真要拆还早着呢。”   楚天舒笑道:“呵呵,她这是忽悠你的吧。”   “嘿嘿,我看她说的挺肯定的。”河南老乡露出了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说:“人家说的有道理,违建房还没拆,不可能那么快就拆到我们住的这栋来的。”   楚天舒笑着问:“你信吗?”   老乡说:“我哪能不信呢?人家说她是城建局的,保管错不了。”   “哦,城建局的。”楚天舒突然问:“你这个户主是不是白白胖胖的一个女同志?”   “是啊,长的还挺好看的。”说到这,老乡又咧着嘴露出了大黄牙来。   楚天舒学着老乡的腔调问:“叫啥名呢?”   老乡想了想,说:“老黄他们都喊她潘大姐,别的我也不太清楚。”   “不对呀,我们登记这房子的户主姓吴啊?”   “这个我搞不明白,反正总是潘大姐来收房租,我们住了有些日子了,也没谁找我们的麻烦。”   “你看看,是这位大姐不?”楚天舒从包里拿出刚打印的潘玉琳的照片,问道。   老乡看了看,很肯定地点头。   楚天舒收起了照片,说:“哦,那可能人家是一家子。”   河南老乡笑着说:“呵呵,我不管那多,只要有房子住就中。”   楚天舒说:“你还是早点找她谈吧,别耽误了。”   河南老乡说:“中!”   楚天舒心里有底了,便跟河南老乡说到别处去看看,走出了27号楼,转到了沿江大道上,将车停在大路上,走进一条偏僻的小巷,钻进了一家私人网吧。   上午十点多钟,网吧里人不多,里面黑乎乎的。   管理员小伙子趴在台子上打瞌睡,他收了楚天舒的钱,用下巴指了指说,你随便开哪台机子,然后继续趴在台子上打瞌睡。   楚天舒开了机,在青原热线网站上注册了一个邮箱,将U盘里剪辑好的文件夹存放在存稿箱里,清除上网痕迹退出关机,也懒得管还迷瞪着的网吧管理员,悄悄出了网吧,开车直奔第一人民医院。   时隔一天,再见到申国章,楚天舒明显感觉这会儿他一副病体缠身的状态,躺在病床上咳嗽和喷嚏不断。   查房已经结束,病房里只有申国章一个人。   见了楚天舒,申国章强打起精神,沉着脸问道:“小楚,时间这么紧张,你不忙你的正事儿,跑到医院里来干什么?”   尽管申国章疲态尽显,但说出话来虎威还在。   楚天舒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申指挥,我昨天下午去找了王平川,他还是坚持不肯拆除他的违建房。”   申国章看楚天舒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误以为他完不成任务跑来求情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不耐烦地说:“小楚,有困难你和老钱他们去商量,我只要一个结果。”   楚天舒点着头,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   “你,你搞什么名堂?”申国章挣扎着直起身子,手指着楚天舒,厉声喝道:“收起来,别和我来这一套。咳咳,咳咳,你……咳咳……”   大概是过于激动的缘故,话还没说完,申国章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申指挥,你身体还没有康复,别生气,先喝口水。”楚天舒忙走近前,端起床头柜上的茶杯,递到申国章的面前。   “我不要听你解释。咳咳,”申国章想用力推开楚天舒,却完全使不上劲儿,反而咳得更厉害了,不得不接过楚天舒递过来的杯子,喝了口水,缓了好一会儿才气喘嘘嘘地说:“小楚,班子会上定下来的事情,是不能改变的。”   楚天舒说:“申指挥,我没有那个意思。”   申国章盯着楚天舒手上的信封,质问道:“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天舒笑笑,说:“申指挥,你可能误会了,这信封不是我要送给你的,是有人托我带你的。”   申国章这才好好看了看楚天舒手里的信封,发现并没有多厚实,可以肯定不会是现金,便稍稍放了心,问道:“什么东西啊?”   按照申国章的想法,那可能会是楚天舒找伊海涛写来的求情信。      第300章 歪打正着      “我也不知道,”楚天舒故意把信封的封口给申国章看了,说:“他交给我的时候就封好了的,我没拆开过。”   申国章不满地说:“是谁呀?搞得神神秘秘的。”   楚天舒说:“龙虎武校的张大帅。”   “退给他!”申国章毫不客气地说,看来,他是知道张大帅这个人的。   “嗯,他还说。”楚天舒故意停顿了下来。   申国章问:“他还说什么?”   楚天舒忙说:“他说,这里面有你感兴趣东西,如果你觉得没意思,他就把这些东西交给唐副市长了。”   “什么?”申国章瞪大了眼睛,怒道:“威胁我吗?”   楚天舒低着头不做声,将信封放在了床头柜上,见申国章故意作出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便轻手轻脚地退出了病房。   在此,有必要交代一下,那个信封里装了龙虎武校的用地审批报告,还另附了一张申国章在国际饭店健身房挥汗如雨的图片,图片的下方打印了一行字,是青原热线的一个邮箱地址和密码,也就是楚天舒刚才在网吧里注册的那一个。   这些准备工作,楚天舒昨晚上就做好了,为了防着申国章去查IP地址,所以才找了一个不起眼的网吧,按照事先预设的邮箱地址和密码注册好,把剪辑好的视频文件存进了邮箱里。   从医院出来,楚天舒坐进车里想了想,还是给白云朵打了一个电话,请她继续关注申国章的病情,他感觉这一回申国章像是真的病了。   白云朵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临近中午,外面的阳光很明媚。   楚天舒做完了这一切,心里却忐忑起来,不知道申国章会不会看那个信封,更拿不准他会不会去看那个邮箱里的内容。   这几乎就是一次赌博!   如果申国章不肯就范,那不仅无法向张大帅交代,就更谈不上要拆王平川的违建房了,真走到这一步,又该怎么办呢?   把卫世杰偷拍的视频公布出去?   不行!   真要是把事儿闹大了,张大帅那边毫不知情,自是不肯认账,追查下去,无疑会追到楚天舒的头上来。   管它呢!是福不是后,是祸躲不过。   楚天舒不愿再去多费脑筋,此时他只想找个人说说话,排解这种忐忑不安的心烦意乱。   去哪呢?楚天舒很自然就想起了国资委,那里有老领导,也有老同事,说说话消磨消磨时间总是没有问题的。另外,他还想到要跟简若明说说,刘春娜走了之后,综合科总还需要个伶俐的女孩子,看有没有可能把苏幽雨调到国资委去。   国资委办公大楼还是老样子,墙外的一架爬墙虎并没有因为在冬季就停止疯长,看上去比过去茂盛了许多,弯弯曲曲地爬满了半个墙壁,绿茸茸的展示出无限的生机。   楚天舒步入了国资委的办公大楼,进入大厅,前台的小惠正在整理报纸和信件,看到楚天舒,忙笑吟吟地起身打招呼,笑着说,“楚主任,来了,我们可想念你了。”   “小惠,你这小嘴可越来越甜了。”楚天舒开了句玩笑:“小惠,现在嘴巴上说想没用哦,结婚的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就成。”   楚天舒没走之前,就听说小惠谈了个男朋友。   “楚主任,到时候一定把请柬给你送去。”小惠脸一红,说:“找简主任吧,她一大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楚天舒微微有些失落,说心里话,他还是愿意把烦心事跟简若明谈谈,或许她会有什么应对之策,至少会给出一个相对满意的建议吧。   来都来了,要就这么走了,怕是日后要被国资委的同事们笑话,可能连范亦兵都会有意见。   楚天舒一上楼,就碰见了他不是太想见的欧阳美美。   欧阳美美当了国资委的领导,仍然是以前那种妖媚的口气,她笑着说:“小楚,你舍得回来看看我们啊。我以为你去了指挥部这么好单位,就把国资委这些娘家人都忘了呢。”   楚天舒笑道:“哪里,欧阳书记,我一直都很想念大家的?”   “说,是想美姐姐了,还是想明姐姐了?”欧阳美美斜着眼睛看着楚天舒,问道。   原先在一起,还讲究个上下级关系,欧阳美美说话多少还注意点影响,现在楚天舒调离了,她反倒比以前放得更开了。   这个女人,看上去还是那么妖媚漂亮,特别是原本不小的乳房似乎更高挺了,楚天舒不禁要怀疑她是不是做了垫高美容手术。   这个问题楚天舒不好正面回答,便敷衍说:“美姐姐,你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   “哈哈,你这张破嘴呀,真是能哄死人哟。”欧阳美美听了楚天舒的赞美,心里美滋滋的,她伸出食指勾了勾,说:“明姐姐不再,到美姐姐办公室坐一会儿吧?嗯,你不会怕美姐姐把你吃了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楚天舒还真不好拒绝,考虑到欧阳美美与唐逸夫的那一层关系,不是太无可奈何,实在没有必要得罪了她。   进了办公室,欧阳美美随手把门带上了,她给楚天舒泡了杯茶,半真半假地问道:“小楚啊,离了姐姐们,日子过得还滋润吧。”   楚天舒接过茶杯来,也开起了玩笑:“托美姐姐的福,过得不那么滋润。”   “是吗?申国章为难你了?”欧阳美美在楚天舒的对面坐下来,眯缝着眼微笑着说:“他要是故意为难你了,你跟姐姐说,姐姐帮你论理去。”   楚天舒听到这句话,心头忽然一动:让欧阳美美去促动申国章一下,或许可以收到奇效。   想到这,楚天舒直视着欧阳美美,说:“美姐姐,申指挥知道我是从你手底下出去的,哪里会故意为难我呢?只是……”   “只是怎么了?”欧阳美美心花有点怒放的感觉,楚天舒出去遇到难题学乖了,居然会说这种暧昧的话了。   楚天舒闪闪烁烁地说:“只是,申指挥生病住院了,他安排我负责拆迁工作,美姐姐,你知道的,这工作我以前也没接触过,很多地方把握不准,又没法儿请示汇报去。所以,感到有些压力。”   欧阳美美不信:“不可能吧,前两天我还见他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得要住院呢。”   “嘿嘿,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楚天舒似笑非笑地说:“反正我现在过得没有在国资委滋润。”   “嘻嘻,这……美姐姐好像也帮不了你。”欧阳美美往后一仰,看似无意又像是有意地张开了手臂,两坨突出的地方随着她的笑声在微微颤动,很是有些诱惑力。   看到眼前这情景,楚天舒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也就是在这个办公室里,欧阳美美一再挑逗自己的那一幕幕,心里还真有几只蚂蚁在爬。   正胡思乱想,欧阳美美又猛地往前一倾,胸口的部位便全部送入了楚天舒的视野,尤其是那一条挤出来的沟壑,若隐若现直勾眼球。   楚天舒又不是柳下惠,自然而然地瞟了一眼。   欧阳美美觉察到了,忙假装着捂了一下,说:“小楚,你出去没几天,学坏了哦。”   “怎么可能呢?”楚天舒作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说:“只能说,以前我太老实了。”   “哈哈,小楚,你果然被申国章带坏了。”欧阳美美大笑了起来,说:“改天我碰见他,非要问问,他是怎么把我们国资委最纯的帅哥带坏的。”   楚天舒一脸的坏笑:“嘿嘿,美姐姐,你真要想问现在就可以问嘛,我想他一个人住在病房里,说不定正闷得慌呢。”   欧阳美美抛过来一个媚眼:“你不怕?”   “我又没做过坏事,怕什么呀?”楚天舒嬉皮笑脸地说:“美姐姐,要问你最好当着面问,否则的话,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认账的。”   “好,问就问,姐姐我要问出来了,看你还怎么抵赖。”欧阳美美掏出了手机,挨着楚天舒坐下,身子就贴了过来,说:“小楚,你听着,你要真背着姐姐干了什么坏事,姐姐我饶不了你。”   说实话,欧阳美美恨楚天舒,恨得牙痒痒,这种恨,更大程度上是出于对他不肯就范的怨恨,她所有的一切已经向楚天舒展露无遗,再没有秘密可言,在这种前提下,欧阳美美便越发想要把楚天舒勾上手,大有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劲头。   今天,楚天舒突然造访,表现得比过去“坏”多了。或许到了指挥部那种天天有人请吃请喝请娱乐的好地方,真学坏了也或未可知呢。   男人痴迷一个女人,往往会神魂颠倒,对她百依百顺。   女人也一样,一旦了也会极力想讨得男人欢心!   当下欧阳美美就拨通了申国章的电话,她娇滴滴地说:“老申啊,听说你住院了,是不是这几天过得太风流了,身子骨没抗住啊?”   她这么一问,可把本来就虚弱不堪的申国章惊出一身冷汗来了。   莫非真有人在唐逸夫那说了什么,领导自己不好出面说,就借着欧阳美美的嘴巴来发出警告了?      第301章 美姐衷肠      申国章忍不住就看了一眼楚天舒留下的信封,心里一紧张,马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就连呼吸都显得十分的粗重了。   听申国章又是咳又是喘的,半天说不上话来,欧阳美美反倒有些惊慌失措了:申国章都病得住了院,而且还真像是病得不轻,冷不丁跟他开这种玩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想到这,欧阳美美连忙把唐逸夫抬出来,换了一个关切的口气说:“申局长,老唐让我转告你,好好保重,注意休息啊。”   “谢谢!替我谢谢领导!”申国章挂了手机,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伸出手从床头柜上拿去那个信封,一点点拆开了,当他看见那张图片时,手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   再说欧阳美美挂了电话,用肩膀拱了一下楚天舒,不放心地问道:“小楚,申国章真病重住院了?”   楚天舒也趁机拱了一下欧阳美美,说:“可不,我哪敢跟美姐姐说瞎话呀?”   欧阳美美心尖儿一颤!   “哼,还说不敢,你跟美姐姐说瞎话的次数还少啊?”欧阳美美扳着手指头,将楚天舒一次次戏弄她的日期时间说得清清楚楚,如数家珍,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大家都知道,楚天舒是最见不得女人流眼泪的。   以前,欧阳美美回回都在他面前以领导者自居,屡屡扮演强势的角色,楚天舒就偏偏不肯如她所愿,次次戏弄她。   如今,楚天舒调出了国资委,欧阳美美对他的那种念想不仅没有消退,反而与日俱增了。今天终于隔着衣服与楚天舒有了亲密接触,欧阳美美一下子莫名地激动起来。   这一来,却触动了楚天舒的怜香惜玉之心。他从茶几上抓了一把纸巾,轻轻地碰了碰欧阳美美。   欧阳美美心尖又是一颤。   不过,她马上醒悟了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抢过楚天舒手里的纸巾,背转身去,轻轻地擦拭了几下眼角。   女人一旦动了感情往往就容易情绪失控,最突出的表现就是话多。   果然,欧阳美美开始滔滔不绝了:“小楚,你跟姐姐说句良心话,以前你在国资委,姐姐有没有帮过你?”   “帮过,帮过。”楚天舒仔细想想,自己能当上综合科的科长,欧阳美美功不可没,仕途起步有点类似于小学生上学,启蒙老师很重要。   欧阳美美又问:“你再想想,姐姐有没有害过你?”   “没有,没有。”楚天舒再仔细想想,除了有过几次诱惑之外,欧阳美美还真没有对自己动过别的坏心思。   这人也是奇怪,天天在一起的时候,楚天舒看不惯欧阳美美那种仗势欺人的做派,一旦有了偏见,就觉得她一无是处,做什么都不对头,分开了之后再说说过去了的事儿,就感觉欧阳美美并没有那么讨厌,反倒多了几分好感。   欧阳美美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女人,对于楚天舒这种内心的细微变化,她是能够及时捕捉到的。   “小楚,你觉得我混到这个地步容易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欧阳美美颇有点伤感。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楚天舒此时的回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敷衍,而是多了几分真诚。   不过,楚天舒并不敢表露出太多,面对一个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多愁善感的女人,也许做一个忠实的听众,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欧阳美美把手里的纸巾重重地一扔,说:“没错,是真太不容易!我不像你们要文凭有文凭,要能力有能力,想在机关里混出头,就只有学会利用男人!”   楚天舒下意识的朝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他希望现在能有人推门进来,因为欧阳美美的话题有点儿偏离正常的轨道了,哪怕有人过来敲敲门也好,这样,他就可以借故躲避这个敏感的话题了。   可是奇怪的很,平时走廊里总是人来人往的,偏偏这个时候就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说,大家都知道欧阳美美在和别人谈话,有意要退避三舍了。   欧阳美美丝毫没有理会楚天舒的心思,她仍旧自顾自的说道:“小楚,姐姐是想开了,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些装模作样的男人,还不是上赶着往领导那里送,只不过他们送的是钱,送的东西不同而已,你觉得他们就不丢人?”   欧阳美美说得比较隐晦,但楚天舒完全听得懂她想要表达什么。如果从欧阳美美的角度去思考,她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本质上都是送,没有谁比谁更丢人!   可是,楚天舒不敢接她这个话茬儿。   欧阳美美接着说道:“男女之间的事儿,到底谁玩儿了谁,说得清楚吗?那些背后对我说三道四的男男女女,未必不是一种羡慕嫉妒恨。说起来,别以为他们不想送,送不出去罢了。”   楚天舒忽然有一种想要大笑的冲动,因为他不知道,如果让唐逸夫听到欧阳美美这一番牢骚,心中会作何感想。   也许是楚天舒离开国资委,欧阳美美失去了居高临下的地位,她心里憋着太多的话没地方说,便把变“坏”了的楚天舒当成了倾诉的对象。   说实话,楚天舒这会儿算是重新认识了欧阳美美,还真有点对她心生同情。   在当今的机关里,她个人又做错了什么呢?她追求她想要的东西,付出了她愿意付出的,至少,在她的追求过程中,没有男人间那种你死我活的狠毒和尔虞我诈的阴险。   在官场,男人们的风流会被人当成乐事,是有本事的潜台词。而女人一旦背上风流的名声,那立刻就会遭到所有人的唾弃,但是,她们之所以要这么做,难道不正是因为有了那些风流成性的男人们吗?   男人在玩弄女人,女人在利用男人,在这场游戏中,根本就毫无对错可言!   欧阳美美以她自己的方式,从一个打字员走上了一名副处级的领导岗位,如果没有强大的心理安慰能力,那她也混不到这一步。   想着欧阳美美对自己一次次的挑逗,楚天舒在暗暗地扪心自问,假如当时稍稍放纵一点,也许就和她发生了点什么,今后如果有这种机会,还会放弃吗?   难说!   当然,这些心理活动楚天舒不能、更不敢对欧阳美美说。   此时的楚天舒不由得有点心焦,要是欧阳美美再一次发动温柔攻势,这场面就可能不太好驾驭了。   谢天谢地,终于有人敲门了。   欧阳美美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襟,又抹了抹眼角,才清脆地喊了一声:“请进。”   进来的是现任办公室主任范亦兵,他刚和简若明从外面公干回来,听说楚天舒到了国资委,就找到欧阳美美的办公室来了。   楚天舒如释重负,起身与范亦兵热情握手,互相询问各自的工作生活情况,诉说彼此的思念和关心,浑然忘了旁边还站着一个稍显失落的欧阳美美。   最后,范亦兵拍着楚天舒的肩膀说:“老楚,难得你回来一趟,中午别走了,简主任交代过了,大家一起在食堂吃个饭。”   楚天舒答应道:“好,老范,欧阳书记,你们先忙着,我得赶紧向简主任报到去。”   “去吧,快去吧。”范亦兵和欧阳美美一起笑着催促道。   楚天舒端着欧阳美美倒好的茶水,快步走向简若明的办公室。   其实楚天舒离开国资委并没有多少天,但由于以前两人在一起接触多,感情深,感觉就仿佛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今日再见,自然是倍感亲切。   一进门,楚天舒就连忙道歉:“明姐,不好意思,听说你出去了,我就在欧阳书记那里坐了会儿。”   “来了,快请坐。”简若明起身,把楚天舒让到了沙发上,说:“天舒,你要来应该提前打个电话呀。”   楚天舒说:“明姐,我也是偶尔路过,想起你和大家来了,就顺便进来看看。”   简若明笑了:“呵呵,我知道你现在忙了,还以为你忙得把明姐都给忘了。”   “怎么可能呢?”楚天舒笑着说:“把谁给忘了,也不敢把明姐忘了啊。”   简若明嗔怪道:“天舒,去了几天指挥部,别的没学会,倒学会贫嘴了。”   说笑了几句,自然就扯到工作的事情上去了。   国资委的工作按部就班,没多大变化,由于指挥部和筹备组合署办公,黄如山活动了半天没有挤进去,被安排去南湖区当了常务副区长,级别虽然没提,但有希望换届时接任区长一职,也算是有所收获。   国资委原本最大的难题是国企改革,由于有了仪表厂改制的成功经验,照着这个模式持续推进,青原市国资委俨然成了全省国企改革的先进典型,多次得到奖励和表彰。   简若明因此成为了全省女干部中锐意进取的代表人物,自然也就成了选拔任用女干部的重点培养对象。按照惯例,各级党政机关的领导班子中一般要配置一名女成员,这么一来,在明年政府换届中,简若明被推选为副市长候选人的呼声渐高。      第302章 万事俱备      相对于简若明的顺风顺水,楚天舒目前在指挥部的处境就有点举步维艰了。   说到这些,简若明还在开玩笑地责怪楚天舒,要是不离开国资委,黄如山空出来的副主任位置由楚天舒来接任,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楚天舒听了,也只能苦笑摇头,连连说都是组织安排的,我也舍不得离开老领导啊。   官场就是这样,运气往往是不可或缺的,机遇把握得好,顺风顺水,步步不落空。   但是,对一个干部的成长来说,总一帆风顺并不见得是好事,没有经历过困难和逆境,等升到一定的位置,就会暴露出处理难题的能力和水平有所欠缺,继续上升的空间就极其有限了。   历史经验多次地证明,走狗屎运升上来的官员,他们最后的结局,要么是止步不前,要么就栽倒在狗屎上了。   楚天舒向简若明简要地讲述了一下当前面临的困境,考虑到事情还没有个结果,便隐瞒了上午给申国章送去一个信封的情况,只说正在做龙虎武校张大帅的工作,能不能做通还没有多大的把握。   说完了,楚天舒也开玩笑说:“明姐,我要是在指挥部混不下去了,我还回来给你当办公室主任,行不?”   简若明张嘴说了三个字:“没出息!”   楚天舒笑道:“嘿嘿,明姐,我不嫌丢人,你可不能让我无家可归呀。”   “有道是,好马不吃回头草,”简若明白了他一眼,说:“要是回来接我这个主任,我马上给你腾位子,就这么灰溜溜地回来,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楚天舒可怜巴巴地说:“明姐,你都不肯收留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少来啊!”简若明半真半假地说:“天舒,你糊弄不了明姐。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坐这儿跟我开玩笑,肯定是心里有谱了。否则呀,你早把明姐忘到九霄云外了。”   楚天舒委屈地说:“明姐,我是真没谱了,才专门来向你诉苦的。唉,你要这么说,过了两天,我就真成了丧家之犬了。”   简若明鼓励道:“天舒,你别说得那么可怜兮兮的,明姐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楚天舒突然问道:“明姐,跟你商量个事儿,你这不需要办公室主任了,需要打杂跑腿的吗?”   简若明把脸一板,故作严肃地问道:“怎么?楚天舒同志,本领导刚批评完你没出息,你还越来越没出息了?”   “哦,不是的,明姐,”楚天舒解释说:“是我们指挥部有个小丫头,工作上有点儿不太适应,我看春娜去了凯旋大酒店,就来问问你这边综合科还需不需要补充人手。”   简若明讥讽道:“呵呵,你这家伙,自己都快泥菩萨过河了,还惦记着怜香惜玉呢。”   “嘿嘿,明姐,你就说句行不行呗,我好给人家小丫头回话去。”   “这个是真不行!”简若明认真地说:“指挥部的人,不是随便想调就能调的,包括你在内,没有伊副市长点头,恐怕谁也动不了。”   楚天舒只能摊摊手笑笑,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范亦兵过来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他们去食堂小餐厅共进午餐。   简若明要拉楚天舒坐首席,楚天舒执意不肯,最后推让再三,还是简若明坐了主座,楚天舒坐了客席,众人这才纷纷落座。   段青山、欧阳美美作为国资委班子成员自不消说,各部室的负责人也出面作陪,剩下的位子就留给了钱美华、赵平原等办公室的老同事们,小别重逢,一大桌子人围坐下来,欢聚一堂,分外的热闹。   范亦兵闹着要开酒。   楚天舒说,下午大家都还有工作,自己也开了车,就不喝了吧。   众人个个不依,正拉扯间,楚天舒的手机响了,听到那熟悉的“桃花朵朵开”手机铃声,大家不约而同地笑了。   楚天舒只得抱歉地笑笑,举着手机出了小餐厅,站到了大厅里来接听。   电话是申国章打过来的,他有气无力的说:“小楚,你转告一下龙虎武校的张大帅,让他下午去市国土局办理土地使用审批手续吧。”   成了!楚天舒抑制住心头的激动,连忙答应了下来,还没等他说几句感谢和保重的客套话,申国章已经挂断了电话。   楚天舒长出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开始拨打申国章的电话。   占线,再拨,还占线。   小餐厅的钱美华按耐不住了,扯着嗓子在喊,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楚天舒只得回到座位上,刚把酒杯端起来,张大帅的电话回拨过来了。   无奈,楚天舒只好再次抱歉,举着手机又走进了大厅。   “楚老弟,谢谢你啊。”张大帅没等楚天舒说话,一张嘴就道了谢。   楚天舒一听,知道张大帅已经得知了消息,便故意问道:“呵呵,帅哥,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谢谢我呢?”   “哈哈,老弟,真有你的,这么快就搞定了。”张大帅在电话那头乐得合不拢嘴,小声洪亮得都有点刺耳了:“刚才国土局的马处长给我打电话,他通知我下午可以办手续了。哈哈,你放心,我说话算话,现在就安排人去拆房子。”   这年头的官员,事情帮不上忙的时候恨不得天天躲着你,一旦办成了,报告好消息倒是跑得比谁都快!   楚天舒这边还没联系上张大帅,那个具体办事的马处长就已经通知到位了,好像他在其中出了多大的力似的。   “既然帅哥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楚天舒打了个哈哈,说:“至于拆房子的事,最好等我在场的时候再动手。”   张大帅说:“没问题,兄弟,你说什么时候拆,怎么拆,我都听你的。”   楚天舒想了想,说:“好,就今天下午,你等我通知吧。”   挂了电话回到小餐厅,楚天舒不得不再次提出,下午真有事儿,这酒不能喝了,下次我来请大家,到时候一醉方休。   简若明见楚天舒这屁股还没坐稳当就一连接了两个电话,也知道他负责拆迁工作正处于关键的时刻,于是便出面劝说了大家几句,范亦兵只好把开了的酒又放了回去。   下午各自都有工作,酒喝不喝本来也在两可之间,众人见简若明发了话,也就不好再多劝了。   不喝酒,这饭吃起来就不耽误时间了。   吃完饭,楚天舒谢绝了简若明等人的挽留,告辞回了指挥部,路上就电话通知了拆迁办的小李等人,二十分钟后到会议室碰头。   楚天舒赶到指挥部,小李他们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   听说下午要拆王平川的违建房,大家一个个兴奋异常的同时,又表示出难以置信的担心,昨天城管大队二十多个人都拿这个王傻子没办法,拆迁办这么几个弱不禁风的男男女女,能搞得定这个死心眼的王平川吗?   楚天舒说:“王平川交给我,你们主要负责搞一个征求意见表,请拆迁户们承诺如果拆除了违建房,就配合和支持我们的工作,力争一鼓作气与部分拆迁户达成拆迁协议。”   小李说:“这样的承诺我估计他们会同意的,如果真能把王平川的违建房拆了,工作就好做多了,春节前达成80%的目标就有可能实现。呵呵,这要是搞定了,我们在家过年的希望大增啊。”   大家都来了劲儿,七嘴八舌把各自掌握的情况纷纷说了一遍,楚天舒汇总了一下,将那些没有过分诉求的拆迁户名单罗列了出来,按照名单给大家分了工,布置每个人联系哪些家,尤其是那些此前表过态,说只要违建房拆了就签协议的拆迁户,更要重点做好动员工作。   又研究了一些细节,楚天舒安排小李等人立即分头行动,按照拆了王平川的违建房就签协议的统一口径去做工作,下午三点左右到王平川家门口集合,最好能把那些在征求意见表上签了承诺意向的拆迁户带到现场来。   布置完毕,楚天舒回到办公室,又把思路理了理之后,给张大帅打了个电话,约定在下午三点钟到达现场,准备组织拆房子。   张大帅二话没说,立即就同意了。   挂了电话,楚天舒突然想,不行,这把火还得再烧烧大,最好能顺带着把其他的违建房都拆了。   于是,他就想起了城管大队的大队长刘畅,便试着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刘畅估计还在午休,一时还没想起打来电话的人是谁,听到楚天舒问他有没有意向再带队去拆东大街的违建房,才想起他是指挥部分管拆迁工作的领导。   刘畅叫苦道:“楚指挥,你想打兄弟的脸就直说,昨天城管大队的脸都已经丢尽了,你还想让我和弟兄们再出一次洋相啊?”   楚天舒说:“刘大队长,我没那个意思。”   刘畅不满地说:“那你什么意思?”   楚天舒很认真地说:“刘大队长,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在哪丢的脸,再在哪找回来。”   刘畅听了,越发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第303章 好戏开场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那个王傻子谁他妈惹得起呀?回来我还听说,这家伙跟公安部门好像还有点儿瓜葛,要不,谁他妈敢那么嚣张啊。”刘畅不耐烦地喋喋不休:“楚指挥,你这好意兄弟我领了,我劝你也别去惹这一身骚了。”   楚天舒暗暗好笑,这刘畅是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了。   “刘大队长,这样行不行,我亲自带队冲在前头,你和你的人只需要一边站着助助威就行了,我要是搞不定,你立马带队走人,我要是搞定了,你帮着把其他的违建房收拾收拾就行了,你看这样成不成?”   楚天舒这么一说,刘畅倒有点动心了。   刘畅虽然只是昨天和楚天舒打过几分钟的交道,但以前也听说过他处置突发事件的能力,看上去还是个实在人,不像是那种只会忽悠的干部,又听他说得这么有把握,还不用城管大队的人冲锋在前,想想反正面子也丢过了,不在乎再丢这一回,如果楚天舒真有本事摆平了王平川,这丢的面子岂不是很快就找回来了。   刘畅还不太放心,就跟楚天舒说:“楚指挥,这事儿有点棘手,我得和弟兄们商量一下。”   “刘大队长,我是万事俱备只欠你这把东风了。”楚天舒笑笑,说:“我们三点钟行动,你看着办吧。”   刘畅挂了电话,并没有和弟兄们商量,而是把电话打给了钱坤。   中午,钱坤又被一个搞废品回收的老板请去喝酒了,这会儿正醉醺醺地陪着老板在洗脚按摩,接到刘畅的电话,听说楚天舒要带队去拆王平川的房子,先是一愣,又觉得好笑,以为楚天舒被逼急了,要硬着头皮赌一把,想拉城管大队去壮胆,他很不耐烦地说:“这事儿你爱咋咋的,我忙着呢。”   钱坤打发了刘畅,想想不对劲儿,又给黄灿打了个电话,让他三点钟去看看,楚天舒到底想干什么。   黄灿这会儿正在西大街,鲁向东与口头答应卖房子的住户在扯皮,他作为街道干部去充当调解人,连哄带劝外加诈唬,好不容易把扯皮的住户压下去了。听说楚天舒下午要带人去拆王平川的房子,不屑一顾地说:“钱指挥,你放心,我谅他也没那个本事。”   钱坤再没有多想,闭上眼继续享受着足浴按摩。   刘畅在钱坤那里碰了个钉子,思前想后地琢磨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带人去碰碰运气。   他打定了主意,带着人先在东大街外面蹲着,如果楚天舒无所作为,便悄悄地撤退,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如果楚天舒取得了实质性进展,再带队杀进去,对那些剩余的违建房实施围剿。   于是,刘畅也没给楚天舒回话,带着人在下午三点左右的时间,偷偷摸到了东大街的路口,然后派了一个协管员穿了便服前去打探,自己则和十几个弟兄坐在车里抽烟打屁,等着协管员通报消息。   不一会儿,协管员就传回来消息。   王平川家的“高”楼前围满了人,楚天舒带着拆迁办的几个工作人员果然出现在了现场,可是,比起昨天的单枪匹马来,王平川这边的阵势更加的强悍,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十几个精壮的青皮小伙子,整整齐齐地堵在了门口。   这十几个小伙子摩拳擦掌威风凛凛的,一看就是练家子。   王平川倚在门框上,悠闲自在地抽着烟。   楚天舒这一方的人,站在这十几个精壮的小伙子面前,除了楚天舒还有那么点玉树临风之外,其他的人实在是相形见绌,只能用弱不禁风来形容了。   “撤吧,大队长。”昨天上楼吃了苦头的几个城管队员小声向刘畅说。   “慌什么?”刘畅瞪了他们一眼,他实在不敢相信,楚天舒在力量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居然还顶在了现场,心里多少有几分佩服,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说:“看看笑话也不错啊。”   那几个队员不吱声了,心里却在嘀咕:“看啥呀,就是把我们这些人全加上,恐怕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王平川家的门口人越来越多,绝大部分是东、西大街的拆迁户,也有一些看热闹的租住户,他们远远地站着,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人堆里有一位大妈拱了拱身边的中年人,问道:“大兄弟,这是要干啥呢?”   中年人抽了口烟,说:“谁知道?说是要拆王傻子家的房子。”   旁边的大嫂笑出声来:“嗤,他们是不是比王傻子更傻?”   身后的老汉嘟囔道:“昨天二十多个城管不也被王傻子打跑了?”   中年人说:“是啊,这不明显是拿着鸡蛋碰石头嘛。”   大妈往前挤了挤,说:“让我看看,谁带的队呢?”   大嫂说:“指挥部的领导,叫楚天舒,他也许有办法制得住王傻子。”   老汉说:“我看够呛,他一个人再厉害,双拳也难敌四手哇。”   中年人说:“那倒是。不过,就凭他这胆子,我服!”   大妈骂道:“你服管个屁用啊,关键是得要王傻子服。”   老汉问:“哎,老弟,他要真有本事把傻子的房拆了,我们签不签协议呢?”   中年人说:“签,当然签。我跟他们说过了,能把违建房拆了,我立马就签。”   大嫂声音大了一些:“那是,那是,我们跟着他们耗个屁呀,拆迁办的人多了,耗到最后,我们还是多拿不到一分钱。”   大妈压低了声音:“嗯,人家说的有道理,我们耗着也是帮那些房子多面积大的人耗的。”   中年人说:“对,我们图个啥,不就是图个公平,只要违建的房子不瓜分我们的补偿款,我是巴不得尽快拆迁了,也好早点回迁呢。”   老汉说:“可不,我儿子还等着新房结婚呢。”   大妈担心地说:“唉,要说,这小楚还是挺实在的一个领导,可别吃了亏啊。”   中年人说:“管他呢,我们看看热闹呗。”   大家伙儿的议论基本上大同小异。   从中午开始,小李他们就挨家挨户地做工作,重点放在了那些没有太多诉求的拆迁户身上,他们统一口径说,上级领导根本不理解他们的困难,不了解拆迁户们的呼声,非逼着他们要在春节之前跟多数拆迁户签协议,否则就不能回家过年。   没办法,我们楚指挥想出了一个无奈之举,让我们拿个调查表一家家征求意见,要是违建房拆除了,大家能不能签了协议。   这些普通的拆迁户们看过了先前资料上算的账,基本上都认可了文件规定的补偿标准,心理上已经产生了动摇,只是一家看一家,既不肯签协议,也不会出来作对,就这么干耗着。   现在看小李他们几个风吹雨淋天天泡在现场,苦口婆心地解答疑难问题,渐渐也建立了点感情,对他们的苦衷多少有几分同情,听说他们要用填写征求意见表的方式来敷衍搪塞上级领导,纷纷在调查表上签字表态说,要是违建房拆了,我们就签协议。   专门安排有人去找那些也有违建房的住户,请他们也填一填意见征求表,这些人家都明白,天塌下来有王傻子顶着,只要王平川家的“高”楼屹立不倒,自家的违建房就安然无恙。   有的甚至开玩笑说,只要王平川家的“高”楼拆了,不给我补偿费我也可以拍屁股走人。   就这样,在拆迁户们看来基本上是一纸空文的调查表,家家户户都犹犹豫豫又嘻嘻哈哈地签了字。   三点差个十来分钟的时候,楚天舒抵达了拆迁现场,打电话通知小李等人,让他们尽快赶到王平川家门口,准备组织拆除他家违建的“高”楼。   小李等人的征求意见表也填写得差不多了,得到通知便急急忙忙地从各家各户出来,往王平川家赶。   不少的拆迁户得知消息,心里没有不奇怪的,莫非是昨天城管大队丢了面子,今天找来了援兵,又要组织强拆了。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尤其是那些家里也有违建房的,更是想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到底是又来摸王傻子这个老虎屁股。   楚天舒见人越聚越多,估摸着能来的都到齐了,便开始和王平川对话:“老王,政策我们都跟你讲过很多遍了,你加高的楼层是违建房,今天我带队过来,就是按照上级指示精神,要拆你家违建房的。”   王平川知道楚天舒与张大帅的关系不错,自然不会跟他来蛮的,一下就想起上午楚天舒的提醒要拉垫背的,他看了看人群,傻乎乎地说:“楚领导,违建房又不止我一家,你们不能光欺负我一个老实人。”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王平川黑了脸,从门口窜了出来,把正在哄笑的人吓得连连后退。他从人群中扯出一个也有违建房的矮胖汉子,对着楚天舒说:“他家也有违建房,为什么不从他们家拆起。”   矮胖汉子急了,说:“哎,哎,老王,领导问的是你家的事,你拉扯我干吗?”      第304章 拍手称快      王平川凶巴巴地说:“蔡包子,你不是昨天还跟说,让我顶住吗?哦,就光我顶着,你就撒手不管了。”   汉子姓蔡,在东大街卖包子,所以落了个蔡包子的诨号,他脸红脖子粗地说:“你,你这个王傻子,谁让你顶着了。跟你开句玩笑,你还当真了?你愿意拆就拆,不愿意拆就算了,跟我有个毛关系啊。”   王平川大吼道:“怎么跟你没关系,我拆了,你拆不拆?”   蔡包子看了看楚天舒,又看了看那十几条精壮汉子,大声赌气说:“拆,你拆了,老子也拆!”   王平川松了手,又指着人群另外的人,说:“你,牛皮糖,还有你,说你呢,酱板鸭,你们不都叫我顶着吗?现在怎么都不说话了?”   被点了名的牛皮糖,酱板鸭等人一个个往后缩,肚子里在骂王平川这个傻逼的祖宗十八代,可嘴巴上还在说:“老王,你拆了,我们也拆。”   王平川转过来朝楚天舒傻笑道:“嘿嘿,楚领导,你听见没有?他们同意拆,你们先去拆他们家吧。”   楚天舒摇摇头说:“老王,你家的加盖的楼层最高,不拆了你家的,先拆别人家的,这才叫欺负老实人呢。”   那几个人听了,立即站在了楚天舒一边,叫酱板鸭的那个还指着王平川讥笑道:“老王,你听见没有,必须先拆你家的。嘿嘿,领导就是不一样,水平比你高多了。”   王平川急了:“不行,要拆一起拆,不能光欺负我。”   楚天舒说:“我不是欺负你,我是要执行政策。”   “政策?政策还不都是你们这些当官的制订的。”王平川是一根筋,认准了要拉垫背的就不肯放过,他又冲进人群,一把揪住了躲在人群中看热闹的王霸,说:“楚领导,他家也盖了,为什么不拆?”   王霸显然不像其他人那么怕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家是盖了,怎么的?我符合政策,手续完备,那不叫违建房,懂吗?”   王平川大骂道:“屁!要不是你姐夫在街道办当主任,你符合个狗屁政策。”   黄灿在人群中站不住了,他假装着急匆匆赶到的样子,跑到王平川面前,把脸一板,呵斥道:“王平川,你不要胡说八道。”   王霸趁机就躲进了人群中。   王平川跳着脚说:“我哪里胡说八道了,好多家一起提交的申请,为什么他家的就批了,别人家的就批不了?”   这一下,又惹得牛皮糖、酱板鸭等几个和王霸一家差不多提交申请的拆迁户议论纷纷。   黄灿的脸色难看了起来,气呼呼地一甩手说:“你个傻家伙,老子懒得理你。”   楚天舒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暗暗好笑,王平川这么一闹腾,倒是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过,王平川被黄灿骂了,又开始来混的了,他把手一叉,说:“他们的不拆,那也不能拆我的。”   黄灿就看着楚天舒,心里暗暗在幸灾乐祸。   楚天舒冷笑道:“老王,今天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王平川挥舞着手膀子,叫道:“楚指挥,看在我师兄的面上我不跟你动手,但是,如果你非要拆我的房子,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看着王平川恶狠狠的模样,拆迁办的小李等人都暗暗替楚天舒捏了一把冷汗。   躲在外围观战的刘畅他们也无可奈何地苦笑摇头。   楚天舒转过头来,对着人群大声地问道:“大家伙说说,他这房子该不该拆?”   鲁向东等人混在人群中起哄:“该,太该了。”   蔡包子、牛皮糖和酱板鸭等人看戏不怕台高,也跟着阴阳怪气地吵吵嚷嚷:“拆,先拆了他的,我们也跟着拆。”   黄灿继续拿出他煽风点火的特长,大声地说:“拆!这种歪风邪气不杀一杀,我们的工作没法做了。”   群情激昂,矛头都指向了王平川。   王平川拉垫布的没拉成,反而成了众矢之的,不由得恼羞成怒,他大叫道:“你们要拆也可以,得先问问我这两只拳头同不同意?”   霎时,所有的声音都没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王平川和楚天舒身上。   王平川虎视眈眈,怒目相向。   楚天舒针锋相对,泰然自若。   大家不禁要问,张大帅难道没有和王平川交代好吗?这王平川怎么要跟楚天舒玩儿真的呢?   确实,张大帅按照楚天舒的要求,还真没向王平川交代什么。   因为楚天舒需要王平川演一场拉垫背的戏,跟他说穿了,演出的效果绝对没有现在这么逼真了。   但是,戏演得达到了楚天舒想要得到的效果,被蒙在鼓里的王平川却当真了。   怎么办?再好的戏也要收得了场啊!   演戏的和看戏的都入了戏,不拿下王平川这只拦路虎,这戏就无法收场了。   楚天舒微微一笑,突然一指街口,说:“老王,你看谁来了?”   王平川下意识就转头去望。   楚天舒迅即欺身上前,手指如电直点王平川的肩胛。   人们还没有回过神来,只听见王平川大叫了一声,两只手臂已经耷拉了下来。   哗!哇!啊!   众人目瞪口呆张大了嘴,保持着各种各样的嘴型。   谁也没有想到,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楚天舒在闪电间已经制住了五大三粗力大如牛的王平川。   如果正面交锋,楚天舒绝对不是王平川的对手,但是,王平川有力使不上了,嘴里却仍然不服气:“你偷袭,你耍赖,我不跟玩了。”   拆迁办的小李等人想要拍手叫好,可一看到门口还有十几个精壮的小伙子,抬起的巴掌又停在了半空中。   王平川在东大街从来无人敢惹,今天在众人面前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气得哇哇直叫:“弟兄们,并肩子上啊!”   十几个精壮的小伙子齐声呐喊:“好!”   声音洪亮,如天空中响起了一个炸雷。   围观的人群中稍稍靠前的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街道口的刘畅等人正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望,听到这一声喊,脚底下也一个趔趄。   只见十几个精壮的小伙子拉开了一个架势,一齐向楚天舒抱拳拱手,领头的一青皮发出一声喊:“弟兄们,上!”   原本站在楚天舒身边的黄灿大惊失色,抱头窜出了好几步远。   拆迁办的小李等人脸色煞白,呆立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原本嘈杂不堪的东大街顿时寂静得如空气都快要凝固了。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大妈大嫂们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恨不得要捂上眼睛。   只有楚天舒不慌不忙,一抬手,也喊了一声:“上!”   随着这一声喊,十几个小伙子一转身,竟然瞬间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了。   不一会儿,楼顶上出现了十几条身影,他们手上多了大锤铁锨等工具,呼啦啦地开始拆除楼板和墙体。   正准备带队撤退的刘畅,一看局势发生了逆转,顿时精神百倍,率领十几名城管队员冲了过来,一起加入了拆除房屋的行列。   变化如此之快,大大出乎众人的预料,围观的人群惊呆了,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呼喊声。   加高的房屋本来就是临时性的板房结构,拆除起来并不费力,二十几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只剩下四周光秃秃的框架了。   这时,龙虎武校的洪教头走了过来,几下恢复了王平川的肩胛,拉着他耳语了几句。   王平川傻呆呆地望着楼顶,一时脑子还转不过弯来。   楚天舒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又大声地问道:“大家伙儿说,其他的违建房该不该拆?”   围观的人群一齐响应:“该!”   蔡包子、牛皮糖、酱板鸭等人脚底抹油想要溜,反应过来的王平川不依不饶,指着他们的背影,大喊道:“你们等着,老子饶不了你们。”   刘畅站在楚天舒的身边,脸上神气飞扬,这面子丢得快,找回来也快,他侧耳低声说:“楚指挥,这情兄弟我领了,以后有事请随时招呼。”   “刘大队长,谢谢你这把及时的东风啊。”楚天舒淡淡地一笑,说:“其他的违建房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刘畅与楚天舒相视一笑。   拆除违建房,只需要达到破坏的目的就行了,其形式远大于内容。   城管队员们经验丰富,拆到难以恢复的程度就收手了。   刘畅带领着十几名城管队员,在王平川的指引之下,将蔡包子、牛皮糖、酱板鸭等家搭建的违建房拆得七零八落。   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城管队员外加一个蛮不讲理的王平川,一鼓作气对东、西大街展开了一次拆违大扫荡。   一夜之间,东、西大街上的那些违章建筑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些平日里横行邻里的违建住户们一个个全成了斗败的公鸡,街坊四邻们无不拍手称快,有不少的拆迁户第二天就兑现了他们签署拆迁协议的承诺。   正趴在潘玉琳身上做着活塞运动的钱坤得到黄灿的电话报告,惊得一下子从潘玉琳的身上滚落了下来……      第305章 反美人计      在取了阶段性胜利的紧要关头,申国章的病情却加重了。   而且,这一回是真的病了。   那一天,在丢丢的监督和撩拨之下,申国章的减肥的运动做得过猛,从健身房回房间的路上在等电梯的地方吹了凉风,回到房间洗了一个鸳鸯浴,随即投入到剧烈的男女肉搏之中。   正在兴头上,申国章突然又接到了老婆的电话,说家里有点急事让他赶紧回家。   申国章光着身子抱着手机躲在卫生间里嘀咕了好一会儿,才把老婆安抚住,再回到床上加速冲刺,冷热转换急剧而频繁。   战斗结束之后,申国章匆匆汗都没顾得擦,穿上衣服急急忙忙往家赶。   他奶奶的,家里哪里有什么鸟急事,原来是老婆久旱之后需要甘霖,申国章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磨蹭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把公粮交上。   倒头便睡的申国章一大早就被老婆扒拉醒了。   昨晚上获得了满足的老婆,好心好意地提醒他赶紧回医院,别耽误了查房时间,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腰酸背疼的申国章十分不情愿地起床穿衣,冒着凌晨的寒风,赶到病房又钻进了被窝。   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申国章,哪里经得起这么一连串的折腾,第二天上午楚天舒去给他送信封的时候,就感觉到申国章太萎靡不振了,当时还认为他演戏的水平太高了,哪想到真的就一病不起了。   拆除了违建房之后,东、西大街大多数的拆迁户们基本上兑现了他们的承诺,接近80%的住户签订了拆迁协议,还在坚守的,有西大街棚户区赵秀梅等几家,王霸、吴丽丽等人的十几栋高楼和鲁向东、李德林等20%左右的住户了。   棚户区赵秀梅等几家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按照政策,以他们家现有实际面积来补偿,他们要想住上回迁的新房,哪怕是最小面积的一室一厅,增加面积的部分至少也要再拿出十来万块钱,这是他们无力负担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拆迁之后,这些家就相当于要流落街头了。   还有几家棚户区的住户,由于和鲁向东他们发生了买卖房的纠纷,正在僵持不下,自然也不肯签拆迁协议。   王霸、吴丽丽等人的十几栋高楼,他们拒不签拆迁协议的理由是,加高的房屋进行了“高档”装修,要求整个面积按精装修房的标准进行补偿。   很显然,这帮人对政策是有研究的,因为什么样的装修算精装修,文件并没有太详细的规定,主要依靠人为的判断来把握,所以,他们这十几家联合起来,准备与指挥部讨价还价,争取利益的最大化。   人的贪欲在利益面前总会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抢在拆迁令下达之前加高了楼层,本已经是钻政策空子的获利者,但是,他们仍不知足,还要利用政策的模糊性,进一步蚕食政府的拆迁补偿资金,企图合理合法地中饱私囊。   鲁向东和李德林等见高楼户主们拖着不签,认为他们家的门面房也游离在政策的两可之间,有利可图,便也跟着加入了钉子户的行列。   申国章病重了,按照医院的初步诊断,春节之前恐怕出不了院了。   指挥部的各项工作不能因此而停顿,尤其是拆迁工作还需要乘胜追击,尽快与现有的这些钉子户达成协议,而仪表厂和造纸厂等整体搬迁重建也是刻不容缓,这一系列的矛盾和问题还需要妥善有效地解决。   春节临近,工作千头万绪,市领导经过慎重考虑,正式宣布了由钱坤临时主持指挥部的日常工作。   由于楚天舒带队拆除了王平川的违建房,举报信中投诉的内容不攻自破,同时,也提前完成了80%的拆迁户签订拆迁协议的目标,继续分管拆迁工作也是理所当然。   补偿在即,财政部门的资金却又捉襟见肘,上官紫霞负责加紧与财政局的沟通,确保正式拆迁之前,补偿费用能够按期足额发放到拆迁户的手上。   闫志勇依旧还是以维稳工作为重点,加强与各方面的协调与配合,预防和杜绝在春节期间发生群体性突发事件。   钱坤这会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绝对不是因为临时主持工作面临着诸多难题在着急上火,而是在为可能到手的利益要泡汤头疼不已。他心里非常的清楚,如果不能利用临时主持工作这段时间将擎天置业和黄灿、潘玉琳的要求满足到位,那等到申国章出院之后,有些事情他就可能力不从心了。   令钱坤始料不及的是,楚天舒一举拿下了王平川的违建房,极大地加快了拆迁工作的推进速度。目前,钱坤手头上可以用于拖延拆迁时间的筹码实在是不多了,他与潘玉琳在床头上琢磨来琢磨去,竟然想出了一个馊得不能再馊的歪主意:骚扰苏幽雨,分散楚天舒的精力,还美其名曰叫反美人计!   说起来,钱坤这老小子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哪里知道,楚天舒近期埋头于工作之中,根本无暇顾及这种儿女私情。   当前,楚天舒急需要解决两个难题。   一个难题是,如何帮助棚户区赵秀梅等家庭和简易宿舍老胡老万他们的住房困难,从政策的层面上来讲,像他们这样的情况楚天舒是无能为力了。   但是,这些人才是最需要帮扶和救助的普通百姓,是真正意义上的弱势群体,他们的住房难题不能得到妥善的解决,而拆迁和搬迁又不能久拖不决,如果最后不得不采取强制性措施,必然会引发他们极端的行为,酿成社会不稳定因素。   理论上来说,这不是楚天舒这个级别和职位的人需要考虑的问题,推进拆迁工作和搬迁工作才是他的职责。但正因为如此,楚天舒害怕最后要与他们面对面的激烈对抗。   生活在最底层的老百姓已经够苦的了,楚天舒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更不愿意看到最后他们为命运抗争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是的,社会的发展进步需要牺牲局部和少数人的利益,但是,让楚天舒痛苦和费解的是,为什么受到伤害的总是我们最底层的普通百姓呢?   这个难题暂时无解,楚天舒不得不把它搁置在脑海里,记录在笔记本上,作为一个在简易宿舍里与下岗职工喝过一碗酒,吃过一锅饭的年轻人,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为他们创造一个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否则,良心不安啊!   另外一个难题是,如何拔掉东大街上那十几栋“高”楼钉子户,他们这种得寸进尺的行径太为恶劣了,本来这些人仗着某些权力在手已经获得了超乎平常百姓应有的利益,却还要继续胡搅蛮缠,企图从政府有限的补偿资金中在分一杯羹。   说句实在话,如果他们不无理取闹的话,楚天舒是可以对照政策文件的规定,按他们现有的住房面积给予补偿的,毕竟从法律上这些房产的手续齐全。   但是,棚户区贫困户几近于颠沛流离,他们还在贪得无厌,这激起了楚天舒无比愤慨,暗下决心要彻底查清他们背后可能存在的违规行为,将省下来的补偿资金用到最需要的人群身上去。   可以说,楚天舒所面临的两大难题,如果说第一个是出于良心的话,第二个则完全是出于义愤。   所以说,正在思考如何破解难题的楚天舒哪里会想得到,钱坤会想出一个反美人计的馊主意,要对苏幽雨动歪心思,以达到干扰和破坏楚天舒推进拆迁工作的阴险目的。   这一天,钱坤难得的按照下班的点儿回了家,到家之后还象征性地帮着家里的母老虎做了做饭,把母老虎哄的眉开眼笑,免除了钱坤例行的洗碗任务,让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钱坤怕家里的母老虎是出了名的。   因为,他家的这只母老虎小时候进过体校练过跆拳道,从结婚头一个晚上开始,钱坤就被母老虎一个小兔蹬老鹰的腿法降服了,随后反抗欺压的尝试又被母老虎用血淋淋的印记让钱坤长了记性。   事实上,家里的母老虎除了对金钱控制得比较死以外,对钱坤在生活上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在他当上了城建局副局长之后,母老虎又增添了一个新的严控项目:外面的狐狸精!   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与母老虎斗,钱坤也是其乐无穷。   结婚的前十几年,钱坤没少在母老虎的拳脚之下吃尽了苦头,此后的十几年,钱坤便把与母老虎的斗法视为了升官发财之外的第三大乐趣,并且乐此不疲,他通过在外面寻欢作乐获得了对母老虎报复的快感。   不过,他始终把握好了一个原则,绝不因为外面有了女人而影响了和家里母老虎的和睦关系,当然,他知道惹怒了母老虎的后果一定是惨重的。   他对外宣扬的理论是,为了外边的女人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是最愚蠢的行为,一个官场上的男人如果想要成功,有一个稳定和谐的家庭是前提,哪怕这个稳定和谐仅仅是做给外人看的。   吃完饭,钱坤懒懒的靠在了沙发上,眼睛在盯着电视,脑子里的一个念头就像是一只疯狂的松鼠,到处乱蹿,让他不得安宁。   怎么才能实施好这个反美人计呢?      第306章 母虎雌威      “砰!”茶几玻璃发出一声脆响,把钱坤吓了一跳,猛然从胡思乱想中惊醒,睁眼一看,原来是母老虎端了一盘削好皮的水果放在了钱坤的面前。   “老钱,想什么呢?”   “哦,指挥部的一个小娘们……”   “好啊,老娘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你竟然敢想单位的小娘们?”说话间,钱坤的耳朵就被母老虎扯住了。   “哎哟,你听说说,是这么回事,”钱坤歪着头,龇牙咧嘴地说。“我们指挥部有个小娘们,骚得很,总是喜欢往领导身边蹭,我在想,该怎么让她改改这毛病才好。”   “说,是不是她总往你身上蹭,你对她有那么点意思了?”   “你看你,可能吗?我要是有那种想法,能回家跟你说?”钱坤急了,赌咒发誓地说:“我要是有那个歪心思,改天让老虎吃了。”   母老虎松了手,点了一下钱坤的脑门子,得意地嗔道:“哼,这方圆几百里,你上哪遇上老虎去。肯定是心里有想法,就拿不着边的瞎话来糊弄我。”   “哪里,西郊刚开了一家野生动物园,那里有老虎。”钱坤心虚地说:“还有,我们家有一只母老虎。”   “哈哈。”母老虎笑了起来,用牙签扎了一块水果,送到了钱坤的嘴里。   “嘿嘿,老婆还是自家的好喔。”钱坤摸摸耳朵,轻轻地拥了拥母老虎的粗腰,装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把个母老虎哄得是眉开眼笑。   母老虎看似凶悍,但毕竟还是母的,照样也吃花言巧语这一套。   她坐在钱坤的身边琢磨了一下,觉得男人的下半身有时候是不听上半身指挥的,光有觉悟靠不住,骚娘们这个蹭领导的苗头必须坚决制止,尤其自家男人现在是指挥部主持工作的领导,可别让这个小娘们拖下水,晚节不保。   母老虎哪里知道,她家的男人早多少年前就没了节操,只是她一直被蒙在鼓里罢了。   唉,像母老虎这种貌似强悍的女人是最悲哀的,自以为管住了老公的裤腰带洋洋得意了大半辈子,她要是知道自己投入的感情被欺骗了几十年,恐怕剁了钱坤那玩意儿去喂狗的心思都会有。   钱坤正百无聊赖地按着电视遥控器,母老虎突然说:“哎,老钱,这小娘们没老公吗?”   “没有。”钱坤扔了块水果进嘴里,大嚼起来。   母老虎又问:“也没男朋友吗?”   “怎么?”钱坤继续盯着电视,问道:“你想给他介绍男朋友啊?”   “狗屁!”母老虎捅了钱坤一下,说:“我的意思是,让他男朋友到单位去闹一闹,看她还有没有脸在领导面前发骚。”   “哎,对呀。”钱坤兴奋地在母老虎的大腿上拍了一巴掌。“老婆,还是你有办法啊。”   你猜怎么的?母老虎这么随口一说,钱坤一下子想起鲁向东来了。如果让这个花花太岁天天来缠住苏幽雨,那楚天舒哪里还有心思搞拆迁呢?   对,就这么办!   母老虎得了表扬,大胖脸笑成了一朵大葵花,她将头靠在了钱坤的肩膀上,作出一副温柔动情状,一手手就轻轻地探向了钱坤的大腿根。   这么个明显的信号发出来,钱坤暗暗地叫苦:她娘的,一不小心哄过了头,这母老虎要发雌威了,今晚上又得咬着牙齿交公粮了!   想到这,钱坤的命根子就一阵阵发紧,还没等他做好思想准备,母老虎那汹涌澎湃的肉身就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楚天舒带领拆迁办的同志又进驻东、西大街,拆违行动结束之后,大多数的拆迁户们从中看出了政府的决心,加之前期的宣传动员工作已深入人心,原本吵吵嚷嚷的局势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丈量面积,商定装修等级等工作正在不声不响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东、西大街的街头巷尾挂起大标语,有些找到了过渡房的住户已人去楼空,搬东西的卡车一辆一辆开了进来,街道上到处灰尘飘扬,行人纷纷避让。那些已经达成协议的住户也在做着搬家的准备工作。   楚天舒制定的策略是,暂时不做任何人的思想工作,愿意当钉子户的先就这么晾着。   东大街那十几栋高楼的住户倒是沉得住气,但那些租房的人一个个慌了手脚,纷纷找到房东,坚决闹着要退房,这么一来,王霸等人的高楼前反显得异常的热闹。   楚天舒在头一天的傍晚见到了27号高楼收房租的女人,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像是东大街的老住户,她被好几对闹着要退房的河南老乡夫妇围着,伶牙俐齿地与河南老乡们纠缠不清,好在黄灿很快过来帮她解了围,这女人才摇摇摆摆地走了。   大概在十点左右的时候,楚天舒突然接到上官紫霞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中心急火燎地说道:“小楚,你快回来吧,家里闹翻天了。”   楚天舒经历了诸多的突发事件,已经练就了一副处乱不惊的心态,他平静地问道:“上官局长,又怎么回事了?”   上官紫霞红着脸,着急地说:“东大街的那个鲁向东闹到指挥部来了,口口声声说你滥用职权勾引了他的女朋友,非要找指挥部的领导讨个公道,哎呀,话说得可难听了。”   楚天舒轻轻一笑:“呵呵,我勾引他哪个女朋友啊?”   “小苏,苏幽雨。”上官紫霞说:“你真是的,我看着都快要急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哈哈,这小子,又他妈欠收拾了。”楚天舒马上就联想到了鲁向东被天使女孩逼得语无伦次的窘迫样,笑得更大声了。“小苏呢,她没出面来解释呢。”   上官紫霞说:“唉,解释了,越解释越乱,没说几句,就被鲁向东气哭了。”   楚天舒还是笑:“家里还那么多人呢,就对付不了一个小混混?”   上官紫霞被楚天舒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气坏了,她没好气地说:“嗨,小楚,这事儿我们谁都扯不清楚,你自己回来解决吧。”   挂了电话,楚天舒还在好笑,鲁向东这小子又他妈吃饱了撑的,要当钉子户就当好了,怎么还在和苏幽雨纠缠不清呢?   黄灿一直陪着楚天舒在走家串户,这会儿突然插话说:“楚指挥,要不你先回去看看吧?”   楚天舒盯着他,笑眯眯地问:“老黄,你知道是什么事,就让我回去看看呀?”   黄灿嘴一咧,说:“嘿嘿,总归说有事儿呗,我听电话里说得挺着急的嘛。”   “哈哈,老黄,你耳朵挺尖的啊。”楚天舒心里起了疑,却并没有直接点破,只是对小李他们说:“小李,你们先忙着,指挥部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楚天舒不紧不慢地往回走,一路上还在纳闷:鲁向东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今天一大早,楚天舒带队刚走不久,鲁向东就跑到了指挥部,站在办公小楼的下面穷叫唤:“苏幽雨,你出来。”   苏幽雨正在忙着整理上报的材料,根本没想到鲁向东会找到指挥部来纠缠,听到外面的喊声,就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冷着脸问道:“鲁向东,我忙着呢,你穷叫唤个啥?”   鲁向东骂骂咧咧地说:“苏幽雨,你他妈出来给老子说清楚。”   “鲁向东,你嘴巴干净点,”苏幽雨以前和鲁向东打过交道,还以为他是拿拆迁的事故意找茬儿,就干脆地说:“我已经不搞拆迁工作了,有事儿你找小李他们说去。”说完,人往回一退,随手就把窗户狠狠地关上了。   “好,你不理我是吧,我找你们指挥长说去。”鲁向东嘟囔完,直奔指挥长办公室,边走还边嚷道:“我靠,挖老子的墙脚,还真没人管了?”   办公室的夏主任忙出来劝阻,说:“哎,小伙子,指挥长住院了,有事你跟我说吧,我帮你转告。”   “我跟你说个屁呀。”鲁向东气鼓鼓地吼道:“挖老子墙脚的是你们指挥部的领导,你算老几,你管得了吗?”   夏主任无缘无故被骂了,立即也板了脸,说:“我提醒你,这是政府机关的办公场所,请不要无理取闹。”   鲁向东嬉笑道:“嘿,你别吓唬我,我不是来无理取闹的,是专门来找你们领导讲理的,你是不是最大的领导,不是的话,我跟你说不着。”   鲁向东一口一个要找最大的领导,旁边办公室的钱坤坐不住了,他给闫志勇打了个电话,说:“闫书记,你出去看看,外面吵吵嚷嚷的是怎么回事?”   按照分工,闫志勇分管维稳协调工作,有人上门来扯皮,自然该他接待。   闫志勇就出来了,问道:“夏主任,怎么回事?”   夏主任说:“哦,闫书记,这位同志说要找领导反映情况,我正问他有什么事儿呢。”   鲁向东听夏主任喊闫志勇书记,便撇下夏主任,直奔闫志勇而来。   闫志勇是带过兵的人,自然不会惧怕鲁向东这种小混混,他点了点头,说:“有什么情况你进来跟我说吧。”说完,转身进了办公室。   鲁向东跟着就进去了。   闫志勇示意他坐下。      第307章 揭女隐私      鲁向东没理会,而是气鼓鼓地说:“你是指挥部的书记吧?我问你,指挥部有人道德败坏,这个归不归你管?”   闫志勇一看鲁向东这架势,心里就很不舒服,他没有回答鲁向东的问话,而是反问道:“同志,你贵姓啊?”   “我姓鲁,叫鲁向东。”说着,一屁股坐在闫志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住哪?”   “东大街。”   “电话多少?”   鲁向东站了起来,不满意地叫道:“哎哎,我说书记,你怎么像是审问犯人的?”   闫志勇笑笑,用手上的笔指了指椅子,说:“小同志,别激动,你来反映情况,我得把你的名字和联系方式问清楚了,要不然的话,问题解决了我怎么给你回话呢。”   鲁向东叫道:“书记,你不用费那么大的劲儿了,我的事儿很简单,把苏幽雨喊来,我就问问她,跟我谈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闫志勇笑了:“小鲁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国家法律都规定,婚姻自主,恋爱自由,你和小苏同志谈不谈朋友,是你们之间的私事,和什么道德败坏根本不沾边,你让我这个书记怎么帮你管?”   “书记啊,你可要替我做主啊。”鲁向东苦着脸叫起了委屈:“我和苏幽雨谈了好长时间了,就等着拆迁换了新房就结婚,没想到,你们指挥部来了位新领导,硬是把她从我的怀抱中夺走了。”   闫志勇听鲁向东把事儿扯到了楚天舒身上,更觉得很无聊,便把笔记本合上,笑道:“这事儿,我这个书记还真管不着。”   “你们官官相护都不管是吧。好,那我去找苏幽雨,让她跟我说清楚。”鲁向东说完了,起身出了门,直接堵在了苏幽雨所在的大办公室门口,大声地质问道:“苏幽雨,你给老子说清楚,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苏幽雨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站了起来,问道:“鲁向东,我跟你说清楚什么,我调指挥部来才认识的你,从来就没有跟你谈过朋友,有什么分手不分手的?”   指挥部的办公小楼本来就不大,鲁向东闹腾得这么凶,很快就把所有的人都惊动了。   指挥部的工作人员是临时从各个单位和部门抽调过来的,各有各的来路,以前也没在一起工作,相互之间既不了解,也没交往,遇上这么一件八卦,除了看热闹之外,还真没人好出面做劝解工作。   上官紫霞受了楚天舒的委托,答应关照苏幽雨的,这会儿也从办公室走了过来,轻声细语地劝道:“小伙子,你看,小苏都说了,她没跟你谈过朋友,你们是不是搞误会了。”   鲁向东死皮赖脸地说:“误会不了,要不是你们指挥部的领导第三者插足,我们都快要结婚了。”   “你胡扯,鲁向东,你拿个镜子照照,就你那德行,谁要跟你结婚哪。”面对鲁向东的无赖,苏幽雨气得小脸通红了。   鲁向东瞪起了眼睛,大声说:“怎么,床都跟我上过了,你还想抵赖啊。”   哗!是这么回事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懵了。   上官紫霞也无语了。   “你,流氓……”苏幽雨气得眼圈转泪,说不出话来了。   一个混机关的女孩子,被一个花花太岁如此地污蔑,怎不觉得遭受了天大的侮辱!   可是,鲁向东却并没有就此罢休,他又抛出了另一个重磅炸弹:“哼,装什么装啊,你的左胸口有没有一颗痣,右大腿上有没有一个铜钱大小的胎记。你敢不敢当众把衣服脱了,让大家看看!”   倒!晕倒!   苏幽雨和上官紫霞以及所有的围观群众,无一不被鲁向东抛出的重磅炸弹炸晕倒了。   苏幽雨身上的这几处隐私,鲁向东是怎么知道的呢?   原来,北湖区城建局和南湖区城建局联合搞过一个“三八”节的活动,组织女职工到南岭县泡过一次温泉,号称城建一枝花的潘玉琳对苏幽雨这位新加入城建队伍的小美女特别的留意,在更衣室里,处心积虑地想找到苏幽雨身上的瑕疵,就发现了这两处不太显眼的印记,随后,在某月某日的床上,事后闲扯的时候潘玉琳就把这事儿跟钱坤当闲话说了。   这一次,钱坤指使鲁向东来指挥部闹事,便把苏幽雨身上这一颗痣和一个胎记转告了鲁向东。   鲁向东当众指认出两处身体上的印记,这一下,苏幽雨有口难辩了。   “哇”地一声,苏幽雨趴在桌子上就哭得伤心欲绝。   见此情形,男人们窃笑着一哄而散,本来还有几个小伙子见鲁向东耍起了无赖,想替苏幽雨打打抱不平的,这会儿也只好耸耸肩膀,溜回了各自的办公室。   几位大嫂大妈级的过来人,心里虽然对苏幽雨近来与楚天舒过从甚密颇有看法,但对于鲁向东这种揭一个女人隐私的无赖行径也看不过眼,有的指责他太过分了,有的好心好意去安抚苏幽雨。   鲁向东洋洋自得,还在与指责他的婆婆妈妈说三道四,不时吐出几句污言秽语。   上官紫霞无可奈何,只得躲回办公室给楚天舒打了电话。   楚天舒回到指挥部,夏主任早等在了办公小楼的门口,拦住楚天舒把刚才发生的情形叙述了一遍。   楚天舒听了,不由得火往上冒,顾不得夏主任保持冷静的劝告,直接上楼来到了苏幽雨办公室的门口。   鲁向东背对着门,没发现楚天舒已经回来了,还在嬉皮笑脸地把他与坐台小姐滚在一起的细节,绘声绘色地编造到苏幽雨的身上。   苏幽雨一边痛哭,一边辩驳。   可是,鲁向东一副流氓的嘴脸,把他亲身经历的无耻之事说得有鼻子有眼,又羞又气的苏幽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楚天舒怒吼一声:“鲁向东,你闭嘴!”   鲁向东吓得一哆嗦,但马上又镇静了下来,色厉内荏地说:“楚天舒,你来的正好,今天我们就把话说说清楚。”   楚天舒走到鲁向东面前,逼视着他。   鲁向东心里发虚,目光游移,嘴巴上却还在大声地叫唤:“楚天舒,你利用职权勾引我女朋友,你还算什么领导?”   正主儿回来了,几个大嫂大妈们退到了一旁,那些躲回了办公室的男男女女没好意思再凑过来,却都在竖起耳朵,继续关注事态的发展。   楚天舒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苏幽雨,娇小的身躯还在微微的颤抖,怜惜之心油然而生,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像在说:“没事,有我呢。”   这无声的安慰仿佛给了苏幽雨极大的勇气和力量,她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怒视着鲁向东。   不知好歹的鲁向东还假惺惺地扒拉楚天舒放在苏幽雨肩上的手,叫道:“哎,她是我的女朋友,请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谁是你的女朋友?”苏幽雨大声地质问道。   鲁向东怪笑了几声,说:“床都上过了,还假模假样地想欺骗领导啊?”   躲在办公室一直未露面的钱坤,也扒着门缝旁在偷窥,心里暗暗地乐开了花。   依着钱坤的想法,他指使鲁向东这么一闹,楚天舒作为一名非常有发展前途的年轻干部,听说了苏幽雨已经和鲁向东上过了床,多半会恼羞成怒掉头而去,甚至可能会说出几句难听的话来。那么,伤透了心的苏幽雨就可能很容易上手了。   鲁向东之所以有胆子与楚天舒对峙,也是认准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当众自取其辱,去和别的男人抢一个已经委身于他人的女人,更何况,楚天舒还是一个有头有脸的领导。   “你胡说!”苏幽雨表现出了令众人始料不及的刚烈,她指着鲁向东的鼻子,大声地说:“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检查。要是证明我跟任何一个男人上过床,我明天就跟你结婚,要是没有,你当众给我磕头赔罪!”   苏幽雨目光坚定,正义凛然,谁都搞不清楚,她那娇小的身躯里为什么突然就迸发出了巨大的能量。   这下轮到鲁向东傻眼了!   就是这一愣神的短暂瞬间,彻底暴露出了鲁向东的心虚。他把手一挥,再次耍起了无赖:“鬼才跟你去呢,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又补上了。”   楚天舒一把抓住了鲁向东的手,冷冷地说道:“鲁向东,你不是要我说清楚吗?好,我现在就跟你说清楚,从今往后,苏幽雨就是我的女朋友,谁要是再敢对她说三道四,我对他不客气。”   鲁向东用力甩开了楚天舒,嗤笑道:“切,只听说过有愿意捡钱捡物的,还没听说过还有人愿意捡绿帽子的。”   “啪!”   楚天舒一抬手,给了鲁向东一记响亮的耳光。   鲁向东的脸上立即有了五个清晰的手指印,他完全没有料到楚天舒会出手,更没有想到出手还有如此之重。   他呆立在当场,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他指着楚天舒叫道:“你……你敢打我。”   楚天舒抱着手,一脸不屑地看着他。      第308章 再见美腿      鲁向东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动手,肯定不是对手,王平川还被他一招制服了呢!   滚蛋,这他娘的才怎么混啊?至少要说几句狠话吧?   可是他被楚天舒一巴掌抽蒙了,脑子一时断电了。   正不知所措间,钱坤从办公室里走过来了,他阴沉着脸训斥道:“你们打打闹闹的想干什么?私人感情的事私下里去解决,不要影响指挥部的正常工作。”   鲁向东好像突然找到了台阶,指着楚天舒说:“姓楚的,算你狠,老子跟你没完,这个钉子户老子当定了。”说完,捂着腮帮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钱坤见状,只冷冷地看了苏幽雨一眼,连招呼都没和楚天舒打一个,掉头回了办公室。   苏幽雨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低声说:“谢谢你,领导!”   虽然把鲁向东赶跑了,但是,楚天舒还是郁闷了一下午。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钱坤的目的还是部分达到了。   鲁向东丢下一句狠话走了之后,楚天舒心里就很别扭,那种感觉有点像在一间缺氧的屋子里呆久了,令人心烦意躁,只想扯开领带,推开窗子,大口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或者干脆再把鲁向东喊回来痛骂一顿。   以前在国资委,楚天舒遇到这样心情的时候,都是会去找简若明发发牢骚。   简若明会以一个上司和姐姐的身份,倾听完楚天舒的倾诉,然后春风化雨般分析得失因果,要不了多一会儿,心情就豁然开朗了。   在这种时候,女人的细致和安抚还是很有作用的。   可是现在,楚天舒的郁闷无处诉说,上官紫霞的情形倒是有点和简若明相类似,但是,从心理上来说,楚天舒既没有习惯于把她看成是上司,更觉得她的性格比简若明脆弱得多,还是以一个需要别人照顾和安慰的小女人。   苏幽雨有几次有意胆怯地从办公室的窗前走过,眼神中明显流露出某种期盼,楚天舒有那么一两次想把她喊进来坐坐,但想想还是放弃了,苏幽雨进来了肯定要向他诉说内心的委屈,这样,只会让楚天舒的心里更加的烦恼。   楚天舒在一张纸上不断地写写画画,这也是他排解烦恼的另外一种方式,他宁可相信,这一切烦躁的根源,只是因为鲁向东,没有其他的任何因素。   事实上,这正是楚天舒受到了干扰和影响的表现,因为,他所面临的烦恼远远不是来自于这种莫须有的儿女私情,而是来自于拆迁工作中越来越感到无助的压力与迷茫。   在他的笔下,鲁向东的名字只出现在了第一行,随后,简易宿舍、棚户区、钉子户这几个词语却占满了大半页纸面。   临到下班的时候,楚天舒连续接到了好几个电话。   一个是凌云集团的吴梦蝶打来的,她告诉楚天舒,冷雪这段时间情绪不是太好,为了让她能够休养一下,已经安排她回东北老家了。   楚天舒便说,怎么没跟我说一声,也好送送她。   吴梦蝶说,算了,我考虑过了,还是别送吧,免得她回去也休养不好。   于是,楚天舒无语。   停顿了一会儿,吴梦蝶又问,拆迁工作进展得还顺利吧?   楚天舒就如实通报了当前拆迁工作面临的困难和问题,特意提到了仪表厂简易宿舍还住着几十户下岗职工,由于历史的原因,他们的住房没有取得房管的登记认可,所以,不在拆迁补偿的政策范围内,导致这一块的拆迁阻力重重而又找不到解决的良策。   吴梦蝶听了,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当然听得明白,楚天舒是在转告她,要加快仪表厂整体搬迁的进度,应该先解决住在简易宿舍里下岗职工的住房问题。   吴梦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问,造纸厂有没有类似情况。   楚天舒说,也有。   吴梦蝶笑了笑,让楚天舒注意休息,保重身体,然后就说再见了。   楚天舒自然也清楚,吴梦蝶通知冷雪回东北老家只是一个方面,她更关心的可能还是仪表厂什么时候能够具备搬迁条件,毕竟前期投入的钱,利息都不会是小数目,眼睁睁地看着打水漂,搁谁身上都会心疼。   没过一会儿,鲲鹏实业的王致远把电话也打进来了。他没有吴梦蝶那么婉转,直接就说拆迁的事儿,听说东、西大街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下一步就该轮着造纸厂了吧。   楚天舒把难题一说,王致远就笑了,东大街的违建房你不是拆得挺痛快吗?简易宿舍不也是违建房,完全可以照此办理嘛。   楚天舒解释说,这性质不同。   王致远说,呵呵,我不急,反正耽误一天也有十万的收入。   这话说得楚天舒心里发毛,王致远指的是卫世杰的世纪阳光公司,超过了约定的期限,每天要向鲲鹏实业缴纳十万块钱的罚金。   和王致远交流必须有一个敏锐的头脑,他的话总不挑明了说,让听话的人自己去琢磨,当然,琢磨不透他话里意思的,估计也会被王致远认为这个人不值得“精诚合作”。   楚天舒跟着也笑了,说:王老板,你总在向我们宣传你的双赢经营哲学,这一回,怎么走的是两败俱伤的路子呢?   王致远皱了皱眉头。   与楚天舒交锋过几次了,王致远并没有占到过什么上风,可越是如此,他越有兴趣和楚天舒打交道,在他看来,有一个难以战胜的对手远比很轻松地战胜一个对手更有乐趣。   一来一往,两人都心照不宣。   王致远大笑起来,说,兄弟,我和卫老板是双赢还是两败,说到底还得看你的了。好了,不耽误你宝贵的时间了,你忙吧,我们都等你的好消息。再见。   楚天舒冷笑着挂了电话:哼,你表面上装得倒像是蛮轻松,其实,心里比我轻松不了多少。要不怎么一听说东大街拆了违建房,就上赶着来催我拆造纸厂的简易宿舍呢?   紧接着的电话是龙虎武校的张大帅打来的,问楚天舒能不能在百忙之中再次光临庄敏的庄园,了解一醉方休的前期之约。   张大帅的这种邀请从拿到武校扩建的土地审批报告之后就一直没断过,他的意图楚天舒也清楚,张大帅希望以某种方式表达感谢。   在利益实现之前张大帅可以不和楚天舒讲朋友义气,但是,在利益获得满足之后,张大帅要表现朋友义气的热情就十分的高涨。   这就是当今社会讲朋友义气的原则!   楚天舒还是婉拒了张大帅的盛情邀请,他推脱的借口想都不用想,只为难又无奈地说,帅哥,对不起,我们兄弟的酒早喝晚喝无所谓,可有些饭局想不去都难啊。   张大帅哈哈大笑表示理解,拆迁工作只要一天不结束,楚天舒的饭局一定是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事实上,楚天舒在这方面是十分慎重的,对于类似的吃请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能拒绝的一律拒绝,久而久之,请吃的电话就渐渐少了许多。   挂了张大帅的电话,楚天舒坐下来思考了起来。   拆迁工作是否完成是以能否开工建设为标志的。   大部分的拆迁户签订了拆迁协议,只不过是万里长征刚刚走完了第一步,只要在拆迁区域内还有一家钉子户,拆迁工作就等于没有结束。   现在挡在楚天舒面前的拦路虎又两只。   一只是东大街的十几栋“高”楼,鲁向东和李德林等人只是这只老虎的狐狸,只要把老虎打跑了,假虎威狐狸自然望风而逃;楚天舒正在寻找这只老虎的软肋。   另一只是西大街的棚户区和仪表厂、造纸厂的简易宿舍,把他们归于一类,是因为贫困户和下岗职工的诉求是一样的,他们只需要有一所能够遮风避雨的住房。   打这只老虎的武器就是政府的拆迁令,但是,楚天舒不忍心将这件武器高高举起。   正一筹莫展之际,摆在手边的手机又跳动了起来。   卫世杰,这个既亲密又讨厌的家伙。他打来电话的目的也只有一个:“老楚,过来一下吧,我在老地方。”   卫世杰嘴里的老地方就是“水上人家”的足艺馆。   申国章病重住院之后,楚天舒又应卫世杰之约去了两次,感觉疲惫烦躁的时候去做一做足疗还真是一个解压解乏的好方式,楚天舒郁闷了一下午,接到卫世杰电话的那一刻,他心里就已经闪过了这个念头。   楚天舒走进足疗馆VIP包房的时候,卫世杰正在和丢丢笑谈着什么,见他进来,两个人便立即停止了说笑。   卫世杰见了楚天舒仍然坐在椅子上无动于衷,丢丢却站起来笑脸相迎了。   楚天舒轻轻握了握丢丢柔软的小手,微微躬躬身子,很礼貌地点了点头。   在卫世杰公司开业典礼上,楚天舒与名腿美女丢丢有过一面之交,那时候,只是场面上一般的礼节性的接触,像今天这样私密的场合,还是第一次。      第309章 流氓理论      很可能,她就一直在这里陪着卫世杰。   这个小细节没能逃过楚天舒敏锐的眼睛,他估摸着卫世杰已经说破了申国章的事儿,所以,丢丢也用不着要刻意去回避楚天舒了。   若在以前,楚天舒肯定捞不到这样的待遇,别说丢丢这位有着名腿之称的青原第一美女不会正眼看他,就算要相互打招呼,也应该是楚天舒采取主动。   这会儿,卫世杰笑了起来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老卫,我看你是赚钱赚糊涂了,”楚天舒笑骂了一句,转向丢丢说:“丢丢小姐你好,我是卫世杰的同学楚天舒。青原谁人不识君啊。”   丢丢极其乖巧地说:“楚大哥,你好,以后还要请你多关照。”   楚天舒听着这话有点奇怪,在青原,想关照她的人能排成一条沿江大道,我能关照她什么呢?就算是她需要帅哥关照,还有卫世杰呢,怎么着也轮不上自己呀。   服务员敲门,又给三个人都换了新茶,然后悄悄地退出了。   见着楚天舒一直纳闷的样子,卫世杰哈哈大笑了起来:“老楚,在外面她叫丢丢,在咱哥们面前,她就不叫丢丢了。”   楚天舒笑问:“那该叫什么?”   卫世杰一字一顿地说:“李、晓、兰。”   “谁?李晓兰。呵呵。”楚天舒只能笑了,这个名字俗得不能再俗了,怎么也不想是个名噪一时的名腿美女大明星啊。   楚天舒有些不解地望着卫世杰和丢丢。   卫世杰说:“老楚,这就是我要重新给你们两个介绍一下的原因,明白了吧。”   楚天舒摇头说:“不明白。”   丢丢说:“楚大哥,丢丢是我的艺名,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就叫李晓兰。”   楚天舒赶紧说:“呵呵,老卫,你保密工作做得好啊,我还以为你一直就叫丢丢呢。”   卫世杰说:“丢丢是我们刚认识时我给她取的名字,因为她老爱丢三落四,我就叫她丢丢,她听了,觉得很有特色,就用来做艺名了,嗨,你猜怎么着,一下就火了,老楚你说,她是不是应该感激我?”   楚天舒摇头说:“我看未必,你要是有那个能耐,现在红遍临江的就不是闻大师,而是你卫大师了。”   卫世杰哈哈大笑。   丢丢看了一眼楚天舒,也抿嘴一笑。   楚天舒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水,说:“算了,你们的陈芝麻烂谷子我就不去翻腾了,我还是叫丢丢吧,顺口。再说了,我要是喊她小兰妹子,恐怕她自己都不习惯了。”   丢丢说:“嗯,楚大哥,随你吧。”   楚天舒说:“好的。”   丢丢说:“老卫可是经常在我面前提到你,说你特别能干,特别靠谱。”   楚天舒说:“呵呵,丢丢,能干还说不上,但一定比老卫更靠谱。”   “男人,最重要的就是靠谱。”丢丢笑道:“楚大哥,晚上还要值夜班,我到隔壁房间休息一会儿,失陪了,你们先聊?”   丢丢出去后,卫世杰请楚天舒在足浴沙发上躺下,顺手把两个茶杯也端了过来,说道:“老楚,你是不是想问,丢丢为什么舍得为我卖命啊。”   楚天舒双手接过卫世杰递来的茶杯,说:“哈哈,我以后得提防你呀,居然能看得出我在想什么。”   “嘿嘿,我看你未必防得住啊。”卫世杰也躺了下来,得意地说:“你光着屁股的样子我都看了四年,你肚子里有几条蛔虫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那倒是,”楚天舒喝了口茶,说:“老卫,你还没回答问题呢。”   卫世杰感叹道:“老楚,你不知道吧,她当年整容的钱可是我一年的全部收入啊。”   哦,原来如此!   丢丢最终有幸成为青原男人的大众情人,首先得益于整容。   换句话说,没有当年的整容,便没有今天的名腿美女。   那一年,卫世杰刚参加工作,居然舍得拿出一年的收入给丢丢去做美容手术,这对丢丢来说,几乎就是再造之恩。   由此,楚天舒对于丢丢被冠以名腿美女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也就是说,原先那个叫李晓兰的女孩子,两条腿是绝对称得上鹤立鸡群的,只是模样上略有遗憾,可能是业内人士大多对她过去的长相还耿耿于怀,所以,才在她成名之后,非要在美女面前特别加上名腿两个字。   不过,作为在青原已经小有名气的明星人物,丢丢就能为了卫世杰如此豁得出去,楚天舒还是不肯相信,他问道:“就凭这,她就能对你死心塌地了?”   “呵呵,你还真说对了,实话跟你说,我送了她10%左右的公司股份。”卫世杰躺在沙发上架起了二郎腿,抖了几下又说:“老楚,你别看她好像风光无限,实际上,她只徒有个虚名而已,要维持公众心目中的美丽形象,她需要大把的钱,这钱得靠她自己赚出来,也就是说,为我做事,也是在为她自己赚钱。”   楚天舒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   怪不得丢丢又是组织开业典礼,又是亲自参与献吻赠礼,还舍身入虎口去陪官员,原来公司的兴衰存亡与她息息相关。   楚天舒问:“老卫,我问句不该问的啊,你和丢丢之间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呀?”   卫世杰说:“切,这句还真不该问,我和丢丢能是啥关系?正当的男女合作关系!”   楚天舒骂道:“靠,你这话说的,又开始不靠谱了。”   “哈哈,你是不是又特想批评我道德败坏吧。”卫世杰把架着的腿放了下来,说:“我现在是商人了,商人以赚钱为己任,为了挣到更多的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女人嘛,该疼得疼,该利用就利用,这就是我说的男女合作关系。”   “老卫,你这么说就太流氓了,”楚天舒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比在大学的时候还要流氓了。”   卫世杰笑问道:“怎么的?老楚,你的意思是,我进步了!”   楚天舒说:“在大学的时候,你还是个低级流氓,就是只为了骗女孩子上床的小流氓,现在啊,你是一个高级流氓,因为,你已经形成了你的一套流氓理论体系了。”   “哈哈,谢谢领导夸奖!”卫世杰面对楚天舒指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向楚天舒拱了拱手,说:“这年头,笑贫不笑娼了,人们膜拜的,第一是权力,第二是金钱。美女,用不着去膜拜了,只要有权有钱,什么样的女人都找得到。”   楚天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老卫,你变了,不仅是变得更流氓了,而且还变得更唯利是图了。”   “嘿嘿,”卫世杰这回没有刚才笑得那么得意了,他说:“老楚,没做生意之前,我还以为世界上还有真情,做了生意之后我才知道,人与人之间只剩下利益了。”   楚天舒盯着卫世杰,说:“老卫,那你说,我们之间也只剩下利益了吗?”   “不,我们是真兄弟,好朋友,这一点你不能怀疑。”卫世杰信誓旦旦地说完,又开起了玩笑:“我们可以同甘苦共患难,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我们甚至可以共产共妻!”   “滚你的蛋!”楚天舒抓起果盘上的一个芦柑,砸向了卫世杰。“你他妈的狗嘴里永远吐不出一支象牙来。”   卫世杰接住了楚天舒扔过来的芦柑,认真地说:“老楚,我相信你能做一个官场上的正人君子,但是,官场上的卑鄙小人也是从正人君子转变过来的,你能抵抗一个人的诱惑,你能抵抗某一种诱惑,你能抵抗得了一千个人的一千种诱惑吗?”   楚天舒正色道:“老卫,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挡得住诱惑,这样的官员在我的身边还是有不少的,而且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道理,这样的官员越多,我们这个社会才越有希望,你们的生意才越好做。”   “算了,算了,不扯这些了。”卫世杰按了呼叫铃,说:“我们是出来休闲的,扯这些大道理,不是搞得更累了。”   当班经理进来了,问:“卫老板,还是18号和36号吧。”   卫世杰看了楚天舒一眼,见他没做声,就摆摆手,示意当班经理去安排。   楚天舒突然想起了什么,提醒道:“噢,对了,老卫,你们的那些事呢,我也不瞎打听,不过,我们的那点儿事,就你一个知道的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还不放心我呀,老楚。”卫世杰不以为然地说:“我这人可能有时候可能不是特别的靠谱,但有一点绝对靠谱,这张嘴我还是管得住的。”   一会儿,18号和36号技师端着水盆子就进来了,还是鞠躬问好报工号,虽然和客人有些熟悉了,但既定程序一点儿也不含糊。   两个人和技师闲聊了几句,便闭上眼休息,任由技师们又捏又掐的,不知不觉间,一个半小时的足浴结束了。   中间,休息好了的丢丢过来告辞,她去电台上夜班了。      第310章 人为财死      洗完脚,照例还是吃套餐。   吃了几回之后,楚天舒终于明白了,这里虽然说的是提供套餐,实际上比高档饭店做得菜肴还要精致,每样菜只有一小碟,但味道绝对的正宗。用卫世杰的话来讲,这就像是上大学时候吃食堂,饭店里吃的是大锅菜,这里吃的才叫小炒。   边吃边聊,很自然地又扯到了申国章头上。   卫世杰笑话他,没有那金刚钻就不要揽那瓷器活儿,一大把年纪了,肚子里全是肥油了,做几个床上俯卧撑也就行了,还非得逞能做什么仰卧起坐。得,做大发了吧,假病搞成真病了。   楚天舒突然想起上午的事,猜想鲁向东既没这胆子也没这脑子,心里早就怀疑这是钱坤导演的一出戏,便骂道,奶奶的,这才病倒了一个申国章,又他妈站出来一个钱坤。   卫世杰就侧过头来问:怎么回事?   楚天舒就把钱坤觊觎苏幽雨的事情简单地说了说,只是没好意思告诉他上午鲁向东还打上来门耍了流氓。   卫世杰一听,乐了。   卫世杰说:“你们官场上,老婆被戏称为纪检书记,负有对老公进行常备不懈的监督使命,生怕他去犯作风错误。可是,越怕越出鬼,随便到哪个办公室上抓个官员问问,看一辈子只跟老婆一个人睡过觉的有几个,恐怕比大街上的处女还难找了。没有办法,这个社会对于男人来说,出轨的机会真的太多了。”   刚说完,抬头看见了楚天舒异样的目光,又连忙开玩笑说:“你别瞪着我,你也一样,你现在就已经有三个老婆了。哈哈。”   楚天舒假装生气地说:“我靠,你这家伙,我们就事论事,别老往我身上乱扯。”   “好,好,我们只说事,不对人。”卫世杰终于收起了他的那副流氓腔调。“我说,老楚,仪表厂和造纸厂的拆迁到底怎么样了?”   楚天舒把他的碗筷一推,用湿毛巾擦了擦嘴,说:“老卫,我今天来也正想跟你说说这事儿。其他的都可以按政策办,就是简易宿舍这一块,难啊。”   “有什么难的?”卫世杰也不吃了,抓起毛巾擦了擦,用力摔在了桌子上,说:“拿出你在东大街拆违建的气魄来,哪还有搞不定的。”   楚天舒说:“老卫,我是从简易宿舍出来的,知道他们的难处,采取强拆的措施,只会引发矛盾和冲突,这样一来只会适得其反,两个厂子整体搬迁的时间搞不好要拖得更长。你别忘了,当前,稳定是压倒一切的政治啊!”   卫世杰站了起来,激动地说:“老楚,你我之间说话我就不绕弯子了,东大街拆违我帮了你一把,这没错吧。现在,我就指望着帮我一把了,你是知道的,两边加一起,一天二十万的罚款,世纪阳光要不了多少天就可以宣布破产了。”   楚天舒也站了起来:“老卫,我何尝又不想两个厂子明天就能开始拆除呢?有一点我看得非常清楚,帮你,实际上是在帮我自己。”   卫世杰说:“上面不是最想维稳吗?那你就向上面报告,申请增加资金用于解决这些住户的住房问题。”   楚天舒仍然只能摇头:“据我所知,政府财政资金也是十分紧张,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恐怕也是力不从心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楚,你很清楚啊,这么拖下去,最终会把我拖死的。”卫世杰不耐烦地点上了一支烟。   “我愿意拖吗?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楚天舒也要了一支。   卫世杰帮他点上,说:“老楚,我现在没有退路了。你知道吗,龙虎武校张大帅下午找我了,他把武校扩建工程也交给我了。”   “什么?”楚天舒叫了起来:“我听张大帅说过,他们是打算交给擎天置业的。”   卫世杰得意地笑了:“嘿嘿,问题是现在他决定交给世纪阳光了。”   楚天舒问:“老卫,你的公司才成立,一下子接这么多的工程,你干得好吗?”   卫世杰说:“老楚,我知道,凭我自己的本事,根本接不到这么多的工程,大家都是看你的面子,你的担心我也理解,我要是干不好,你跟人家也不好交代。”   “我承认,我有这方面的意思。”既然是朋友,楚天舒也不隐瞒:“老卫,两个厂子的拆除就够你忙一阵子的了,接下来还有厂房和宿舍的建设工程,现在又加上一个龙虎武校扩建,我觉得你规模扩张太快了,将来资金、人员、管理等各方面都会有困难。我觉得,与其贪多嚼不烂,还不如专心把一两个项目做好。”   “老楚,我是生意人,哪有生意送上门来不接的道理呢?”卫世杰雄心勃勃地说:“说句实在话,有件事我没好意思开口呢。”   楚天舒冷笑道:“是吗?你还盯上哪一块了?”   卫世杰说:“东、西大街的拆除工程。”   “我靠,你胃口真是大得很哪,”楚天舒嘲讽道:“你怎么不干脆说,你要建沿江商贸圈呢?”   没想到,卫世杰还真不客气:“嘿嘿,这个你做不了主,你要是做得了主,我还真敢接。”   楚天舒说:“老卫,你太牛逼哄哄了吧,你就不掂量掂量,你的世纪阳光有这个实力吗?”   卫世杰说:“确实没有,但是,并不代表我接到手就干不出来。”   楚天舒逼问道:“那好,我问你,启动资金怎么解决?”   卫世杰胸有成竹地说:“我的打算是,两个厂子拆除结算的工程款,正好可以作为武校扩建的启动资金,当然,如果这边拖死了,那边我也就彻底泡汤了。所以我才着急,我真是拖不起了。”   “好,姑且不讨论拖不拖的事儿,”楚天舒又问:“队伍呢?没有队伍你怎么干?”   “借鸡下蛋。”卫世杰信心十足地说:“只要有工程项目,原先跟着擎天置业干的那些队伍,我都能拉过来。”   楚天舒提醒道:“老卫,你这么和擎天置业竞争,秦达明肯定会想办法对付你的。你抢了他的生意,还要挖他的人,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在利益面前,有几个人是谦谦君子?”卫世杰淡然一笑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和秦达明之间早晚会有殊死一搏的那一天。”   由此,楚天舒看出了卫世杰的志存高远,他要取代擎天置业在青原市建筑工程领域的地位,做这个行业的龙头老大。   对于卫世杰的雄心壮志,楚天舒是敬佩的,但是,以他现有的实力就与擎天置业展开正面的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劝道:“老卫,我了解秦达明的为人,你想要搞得他没肉吃,他会搞得你连汤都没有喝的。至少我认为,你现在还完全不具备和他对抗的实力。”   “在利益面前,每个人都想把自己变成狼而不是羊。”卫世杰雄心勃勃地说:“我以为,人类文明的进步史,不过是吃肉喝汤的历史,区别在于,你是那个吃喝的货,还是那个被吃被喝的货。还是你那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楚天舒见卫世杰主意已定,便不再多劝,只说:“好吧,生意是你在做,我只不过作为旁观者提醒你一句,好自为之吧。”   卫世杰却马上接过了话头,说:“老楚,你科不能做旁观者啊,我和我的公司还等着享受你的阳光雨露。”   楚天舒苦笑道:“拉倒吧,老卫,怕只怕我这么还没有晴天,你那边就已经被大雨冲垮了。”   卫世杰无比担忧地说:“老楚,你别吓我啊,说得这么悲观,不会是想知难而退吗?”   “不!我宁可做一个坚持不懈的失败者,也决不会做一个知难而退的懦夫。”楚天舒坚决地说:“我只不过是想告诉你,要有最坏的思想准备。”   “没事,我们又不是没有过过穷日子。”卫世杰不以为意地笑着说:“这钱呀,是个好东西,人人都爱,但怎么说还是身外之物,我拼命了,能赚到,证明我还有点能力,赚不到,只怪说我运气不够。”   “好!”楚天舒与卫世杰击掌,同时大笑了起来。   服务员来收拾餐具,又给他们泡上了新茶。   两个人冷静了下来,又扯回到了龙虎武校的扩建上来了。   楚天舒问:“老卫,张大帅把武校扩建交给你,没有提什么别的要求吗?”   卫世杰说:“提了,他说,我们公司要组建保安队伍,必须从他的武校中录用。其实,张大帅与公安部门有联系,武校的学生又都有点功夫,他不提我也有这个想法。”   楚天舒说:“行吧,不过,他那些人恐怕不太好约束。”   “这个暂时我还不是太担心,只要生意好,有钱赚,很多问题都不是问题。”卫世杰又说:“就是那个王平川,我也准备招进来呢。”   楚天舒奇怪地问道:“他脑子可不太好使,你把他招进来能干什么?”      第311章 灵光一闪      卫世杰一笑:“呵呵,他这么一根筋的人,交代了的事情就认死理,让他看管工地上的建材,肯定能看得住。”   楚天舒指着卫世杰,笑道:“哈哈,怪不得你想把擎天置业的队伍拉过来呢,原来你小子还挺知人善任,懂得人尽其才啊。”   “哈,老楚,我没你说的那么厉害,那是你们当官的人才有的水平。”卫世杰解释说:“这一来呢,算是买张大帅一个人情,二来呢,还可以享受民政部门的优惠政策。”   楚天舒不解地问道:“优惠政策,什么优惠政策?”   “税收优惠政策啊。”卫世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说:“我高中有位同学在民政局当差,公司开业不久,他拿着文件就找来了,说任何单位安置残疾人就业,可以按照安置人员的多少,享受相应的税收优惠。叫什么来着,谁安置,谁受益。”   谁安置,谁受益!   “等等,你让我想想。”楚天舒摆手制止了卫世杰的津津乐道,他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棚户区和简易宿舍的住户,他们的住房难题能不能采取类似的办法来解决呢?   想到这,楚天舒再也坐不住了,他看了看手表,起身向卫世杰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哈哈,又是哪位老婆在等着你回去宠幸啊?”卫世杰懒洋洋地起身,又开起了玩笑。   “老卫,我警告你啊,我是国家公务员,请你不要败坏我的名声。”楚天舒穿上外衣,拎起公文包,很认真地说:“实话告诉你,我现在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哈哈,真的呀?那就别急着走啊,隔壁就是洗浴中心,我安排你去桑拿按摩泄泄火。”卫世杰边穿外衣还边补充了一句:“服务很不错的哦。”   楚天舒说:“要去你去吧,我还没有你那么着急上火。”   卫世杰笑笑,出门去买单了。   楚天舒摇摇头,暗道:这小子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料,不仅有股子不赚钱毋宁死的劲头,抗压能力还超强,当前他的压力已经山大了,照样吃得香睡得着,还能没心没肺地开玩笑。   来到停车场,卫世杰从车里拎下来一个纸袋子,扔进了楚天舒车里的后座上。   “老卫,你啥意思?”楚天舒摇下了车窗玻璃,问道。   “老楚,前几天我去临江,在商场里挑了套西装,回来穿了几天,感觉有点紧,估计我现在比你胖了,你帮我消化一下。”卫世杰说话的样子就像在大学里要给楚天舒一张电影票,轻描淡写的,一点儿也不着痕迹。   楚天舒说:“穿不了你可以去退,去换,扔我车里干吗?”   卫世杰振振有词:“我已经穿过了,怎么退?为这么件衣服跑一趟临江,你给我报销路费啊?你别嫌我脏,我暂时还没得艾滋病。”   楚天舒和卫世杰两人的身材差不多,在大学的时候,卫世杰不爱洗衣服,总乱扯楚天舒的干净衣服穿。   但是楚天舒明白,这是卫世杰的送礼艺术。送礼的时候,不仅不让你觉得是在收礼,反而让你觉得是在帮他解决难题,并且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比如这一套西服,卫世杰多半是专门为自己挑的,却非要说成是他穿过的,因为怕浪费了才要楚天舒帮忙,还不能拒绝,否则就是嫌他脏。   楚天舒来不及看,并不知道西服的价格。但一套西装不会便宜,少则也得大几千块钱,稍微好一点儿的品牌就得上万。   可这并不是送礼,只不过是卫世杰穿不了的衣服而已“看来,老卫做生意做成了人精,送礼不仅习惯了,而且还熟能生巧。”楚天舒在心里暗自在想,嘴上却说:“老卫,我要穿不下再还给你啊。”   等到回了丹桂飘香,楚天舒把纸袋子拎出来一看,里面除了一套拆除过包装的衣服之外,还有两条高档香烟,卫世杰知道楚天舒不太抽烟,但是,他却猜得出楚天舒快过年了,一定有用得着高档烟的地方,例如用来招待王少磊。   人在官场总是有许多的无奈。   很多的时候,并不是官员们自己想怎么样,不想怎么样,而是无时无刻不在遭遇各种各样的诱惑,包括钱诱、物诱甚至色诱,等等等等,无一不足,许多人只看到官员们收礼很是光鲜,但他们内心深处到底藏着怎样的痛苦,又怎么看得出来?   归根到底,官员是人而不是神,是人就会有各种的交往,楚天舒与卫世杰的这种来往,到底是同学之间的礼尚往来,还是官与商的权钱交易,一时又怎么界定得清楚?!   春节越来越近了。   指挥部上上下下人心浮动,人们更关心起拆迁工作能不能顺利达成目标,市领导会不会让大家过年还要坚持工作。   不管是在走廊里,或者洗手间,只要有人提起这个事,立即就会围上几个人,七嘴八舌地交流着各自的看法。但是,却没有任何人会向指挥部的领导打听,因为大家都看得出来,拆迁工作遇到了阻力,指挥部领导的意见存在分歧。   楚天舒正在起草“关于沿江商贸圈拆迁工作的建议意见”,为了写好这个意见,他专门去和简易宿舍和棚户区的住户现场沟通,并与上官紫霞研究过市里年度财政预算情况,又让苏幽雨找来了民政局安置残疾人就业的优惠政策相关文件。   简易宿舍和棚户区的住户要求很简单也很现实,就是一条,我们要有房子住。否则的话,只有拼死做钉子户。老胡、老万他们甚至跟楚天舒说,我们各家都已经准备了两个煤气罐,如果非要拆我们的房子,我们就只能以死抗争了!   强拆,面临着极大的维稳政治风险!   财政部门的资金紧张日趋严重,别说解决上述住户的难题,就是依照拆迁文件规定支付拆迁补偿费用也还有缺口,存在滞后支付的可能性。   让政府另外拿一笔钱出来,这几乎是天方夜谭!   楚天舒悄悄的研究了民政局的文件,他由此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先由企业出资安置好棚户区和简易宿舍的住户,政府比照民政部门的思路再给予企业一定的税收优惠,这样,既可以最大限度地控制住不稳定因素,又不用政府立即拿出资金来,这或许是一个摆脱当前困境实现多赢的一个思路。   资金谁来出?   当然首选是凌云集团和鲲鹏实业,楚天舒听吴梦蝶算过一笔账,拖一个月他们的损失就有百万之巨,把这部分可能损失的钱拿出来解决了简易宿舍下岗职工的住房问题,将来在江北开发区享受一定的税收优惠,应该说收益大于投入。   同样,立即启动沿江商贸圈建设招标,把解决棚户区住户的住房难题作为一个附加条件,本着谁安置谁收益的原则,中标单位享有优先开发权。   当然,这一切只是楚天舒的个人想法,他的这个建议意见能不能最终实现,依靠他个人甚至指挥部的力量是完全不可能推动的,因为这不仅涉及到拆迁本身,更牵涉到市委市政府的政策调整。   涉及到根本利益的任何一件事情,都存在至少两方相互博弈的力量,并由此构成背后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但无论事情多么错综复杂,总存在那么一个核心人物,以及他所持的核心的倾向性意见。   这个核心人物的倾向性意见,将决定博弈的最终走向。   但是,在相互利益博弈的力量中,至少会有一方不愿意看到拆迁工作的顺利推进。   当前楚天舒所能倚靠的核心人物便是常务副市长伊海涛,在没有取得他的认可和支持之前,楚天舒不能,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完善方案,充实数据,寻找到合适的时机单独向伊海涛汇报。   可是,以楚天舒现在的级别和地位,是没有资格向伊海涛直接汇报工作的。   楚天舒装作偶尔想起来问候了一下王少磊,从他那里得知,岭南县乡镇干部年底征收税费时与农民发生冲突引发了群体事件,伊副市长又受命前往处置,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楚天舒也没有把建议意见告诉王少磊,事实上,越级汇报总归是官场非常犯忌讳的事,就是开口请王少磊特别安排与伊海涛见面,王少磊也未必会答应,更何况,没有摸准领导意图之前就贸然提建议,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   与指挥部人心浮动的情景截然相反的是,钱坤最近以来却表现得格外的淡定,一副“看守内阁”的样子,每天主要精力就是应付市里各种各样的检查、验收、考核。   楚天舒看到很清楚,钱坤是不会卖力去推进什么拆迁工作的,他临时主持指挥部的工作,每天忙于吃请与请吃的活动中,过得逍遥自在不亦乐乎。   当然,此时的楚天舒还不知道,钱坤已经与秦达明、黄灿之流达成了拖欠拆迁工作的默契,只以为他这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更要命的事,钱坤惦记苏幽雨的那点邪火压下去之后,遇上一点火星子又会熊熊燃烧。      第312章 威胁袭来      这一天,市城建局组织的安全大检查小组在检查完了市内重点工程项目之后光临了沿江商贸圈工程建设指挥部。   安全检查是每年春节之前必定要开展的一项活动,一般由城建局一名副局长带队,主要针对本市在建工程项目,督促建设施工单位提高安全意识,加强安全防范措施,杜绝安全事故,确保全市人民过一个祥和安定的春节。   沿江商贸圈还没有开工建设,安全大检查小组本来并没有安排这个行程,但是,钱坤作为主持日常工作的指挥长,力邀检查组来指挥部检查指导工作,理由说起来也还比较冠冕堂皇。   虽然商贸圈尚未开工建设,但房屋拆除工作即将展开,日后还是存在一些安全隐患的,请检查组的同志来看看现场,提提将来的注意事项,也是防范于未然的重要举措。   实际上,钱坤与带队检查的莫副局长在城建局工作时私交甚好,他把检查组邀请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联络感情,因为按照惯例,被检查单位给检查组的成员塞一个红包是一种通行做法,反正大家心照不宣,习惯成自然,谁也不会太过计较。   其他地方不是很清楚,但在青原官场基本上习以为常了。   临到中午吃饭时间,楚天舒接到小李的报告,说现场有一个住户的面积存在一点异议,双方各持己见僵持不下,请他去看看,楚天舒本来也不想去陪检查组吃饭喝酒,便向钱坤和莫副局长请假,毕竟这个检查有走过场混红包的嫌疑,他们正好也不希望太多外人参加,便同意了。   楚天舒去了现场,看了看情况,商定了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原则,正要找个地方随便吃点,却接到了杜雨菲的一个电话,约他在“老地方”见面,谈一谈查询资料的情况。   杜雨菲所说的“老地方”,就不是“水上人家”的“足艺馆”了,而是在她家附近麒麟路上“名侣休闲吧”,不单有咖啡,还有牛排和中式套餐。这是他们两人以前见面去过的地方,去的次数多了,杜雨菲便习惯于说成“老地方”了。   楚天舒兴冲冲地赶到了“老地方”,见了杜雨菲之后却是大失所望。   原以为杜雨菲对于十几栋高楼住户的摸查会有所收获,但结果却是,除了两家可以明确是市发改委和市土地局的科级干部之外,其他人家的直系亲属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和背景。   尤其是楚天舒特别关注的吴丽丽,只是一个户口刚从外地刚迁进来不久的人员,在青原市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直系亲属。   这让楚天舒很是纳闷,如果说王霸加高楼层的手续还有黄灿在暗中帮忙的话,那吴丽丽一个外来户,又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办通了手续呢?   面对楚天舒的疑问,杜雨菲也只能一笑了之:“老楚,我们办案遵循疑罪从无的原则,所有的怀疑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作支撑,全都只能是假设,没有任何的意义。”   楚天舒抱着咖啡杯子想了想,从公文包里拿出了潘玉琳的图片,说:“雨菲,你帮人帮到底,再帮我查查这个人。”   杜雨菲瞟都没有瞟图片一眼,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楚天舒,叫道:“老楚,你拎拎清楚,我是人民警察,不是你的免费私家侦探。”   楚天舒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注意保持淑女形象。”   杜雨菲换了便装,俨然是一个附近写字楼办公的女白领,中午约了同事或朋友喝咖啡,吃午餐。   “淑女你个头!”杜雨菲才懒得理会他的提示,她抓过楚天舒手里的图片,敲在了楚天舒的头上。   楚天舒抱着头一缩脖子,那装出来的狼狈样十分的夸张,惹得杜雨菲咯咯笑了起来。   这一打一闹,顿时吸引了休闲吧里诸多奇怪的目光。   楚天舒往前一凑,说:“杜雨菲同志,你身为人民警察竟然殴打国家干部,你看看,多少人民群众在鄙视你呀。”   “是吗?”杜雨菲转头看了看,果然发现邻座不少青年男女的眼神不是特别的友善。她突然笑眯眯地问道:“你们看什么看?没见过野蛮女友吗?”   邻座的男女都窃笑着低下了头。   且不说楚天舒与杜雨菲在休闲吧的嬉闹,几乎就在这同一时间,一场突如其来的威胁正悄然向苏幽雨袭来。   自从鲁向东大闹指挥部之后,苏幽雨虽然得到了楚天舒当众的一个承诺,但细心的机关男女们留意观察了结果是,楚天舒有意无意地与苏幽雨疏远了,由此他们对鲁向东上过床的说法反而更深信不疑,看苏幽雨的眼神也多少有些异样了。   这种变化,当事人苏幽雨自然体会更深,她强烈地感觉到,大家对她客气有加,背后却在议论纷纷。   楚天舒当时怒扇鲁向东耳光的举动让她激动了许久,也激起了藏在心底的某种期望和欲望,但是,楚天舒在让她去找民政局文件的时候,明确地解释过,当时的言行仅仅是为了解围,为了让鲁向东死心,并不是真的对苏幽雨有非分之想。   苏幽雨对此早有思想准备,失望之余,却发现自己在指挥部陷入了孤独之中。   出身贫寒的苏幽雨是个不甘寂寞的女孩子,她如愿考进了北湖区城建局,内心的抱负与很多刚刚加入公务员队伍的男孩子一样,也有着政治上的野心勃勃,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博得领导的赏识和欢心,藉此拼出一块自己的广阔天地来。   步入官场的有志青年男女,谁都有不断进步的强烈欲望,苏幽雨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说,她进步的欲望比一般的女孩子更加的强烈,期望值甚至高出了一般的男孩子。   不过,她一无背景,二无机遇,接触过的最高级别的领导也就是市城建局的副局长之流,局长只是隔着区城建局领导的肩膀见过几次,更别说和市级领导打交道了,因此,她认为仅仅在一个区级所属部门工作,就算有进步,发展的空间也是有限的。   苏幽雨身材虽然较小,但面容姣好,女孩应该具有的性感体态基础设施,发育得非常到位。最能抓人的还是一双黑白分明秋水涨满的大眼睛,顾盼流盈,未语先笑,眉目含羞,人见人爱。   此前在北湖区城建局遇到接待市里的宾客,苏幽雨便主动承担了给领导和来宾倒水递湿纸巾的任务,也正是在这种场合,钱坤注意到了她,并揣摩出了她有着一颗急于进步的心。   苏幽雨明知道钱坤怀有不良企图,仍然愿意调入指挥部来,就是希望有机会接触到更高层次的领导,为进步寻找机遇,铺平道路。   不可否认,苏幽雨最初选择向楚天舒靠近,是希望借助他的力量摆脱钱坤的纠缠,但同时也的确有看中了他作为一名青年才俊前途远大的潜意识。   陷入了孤立之中苏幽雨表面上并没有表露出她的烦闷,而是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当中,每天像一只辛勤的蜜蜂,在指挥部忙忙碌碌地穿梭,她希望永远有做不完的工作,那样就可以忘记烦恼和忧愁。   由于工作出色,她这几天多次得到了夏主任的肯定和表扬,而钱坤也借机多次把她叫到他的办公室,表示出极大的关心和关怀。   苏幽雨隐隐感觉到,钱坤的目光总有些色迷迷的,和她说话时一个劲往她身上看,动作也有点不伶不俐,总是装作无意地碰一下她高高的胸部,或者当着她的面讲一些很无聊而暧昧的话。   有时候,钱坤故意让苏幽雨帮他找文件,等到苏幽雨弯腰在文件柜上下翻材料时,他也赶紧凑上去装作帮忙,把下身挨挨擦擦地靠在苏幽雨撅着的屁股上,等到苏幽雨故意躲避时,他又端着个茶杯,眼睛蛇信子似的在她露出的小蛮腰上舔着。   有时候又会说:“小苏,你工作这么出色,更适合在办公室工作,按编制办公室还缺一个副主任呢。”   这个时候,苏幽雨站得离他远远的,说:“钱指挥,谢谢你的关照,我服从领导安排,尽心尽责为领导服好务。”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钱坤盯着她扭动的屁股,心里痒得像猫爪子在抓挠。   苏幽雨并不是不愿意当办公室的副主任,但是,让她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行将退休的领导身上,实在是太勉为其难了。尤其是她知道钱坤的企图是什么,她才不舍得把最宝贵的财富用在了一个小小的副科级职务上。   这一天,城建局莫副局长带队的检查组来指挥部检查工作。谈到具体接待时,莫副局长提议说:“老钱,接待的范围就别太扩大了,我们城建局内部的几个人聚一聚就行了。”   钱坤与莫副局长共事多年,两个人是臭味相投的一路货色,知道他没有女人是喝不下去酒的,所以,钱坤也不愿意有外人在场,他稍一暗示,陪同检查的南湖区城建局长喊来了综合处的副处长潘玉琳,北湖区的城建局长招来了一位女办公室副主任李芸。   钱坤立即想起了苏幽雨。      第313章 日日棍殴      中午,凯旋大酒店。   钱坤此时正坐在酒店的一处包厢宴客,和他坐在一起的是五六个中年男人,和两三个女人,男人们都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一看这些人穿着和神态就一目了然,他们全都是政府机关中的各级官员。   女人们年龄各异,但长得都比较养眼,之所以用这么个词,主要还是考虑到漂亮的定义不好涵盖在座所有年龄层次的女人,但是,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是,打扮得都比较精致。   男女搭配,喝酒不累。   这也是青原官场的一种流行。   官场的酒局上少不了女人,在这里,女人不仅仅是点缀,还是必不可少的连接纽带和润滑剂。   男上司、女下属,一个潇洒,一个妩媚,这里面的事很多都不言而喻。不过现在也没人拿着这种事儿大惊小怪的了,在大多数官场上的男人看来,这只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而已。   莫副局长带领的检查组中没有女成员,在钱坤的授意下,北湖区的城建古局长带来了女办公室主任李芸,南湖区的城建局洪局长带来了综合处的副处长潘玉琳,钱坤则把苏幽雨喊来了。   按照莫副局长的意图,整个饭局之上,全是城建系统内部的人,大家几乎都相互了解和熟悉,所以,这饭局自然是热闹和放得开的。   苏幽雨本来是最不喜欢这样的饭局,更别说有钱坤参加了。但是,钱坤说这只是城建系统内部的聚会,苏幽雨极不情愿地推辞了一番,可临出门时莫副局长亲自来喊,苏幽雨实在挨不过面子,只得身不由己地随着检查组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她想,算了,大中午的,还都是城建系统的熟人,吃完饭就回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善良的苏幽雨怎么也没想到,等待她的将是一场噩梦!   凯旋大酒店是离指挥部最近的一家星级酒店,集餐饮住宿、卡拉OK、洗浴按摩、美容保健为一体综合性娱乐休闲场所,在鲲鹏实业租赁经营之后,软件硬件得到了较大的提升,生意火爆在北湖区首屈一指。   进了包房,众人的兴致像雨后的春潮,慢慢高涨起来,立马显出男女搭配的效果来了,尤其是潘玉琳和李芸在两位区局领导的鼓动下,争奇斗艳,与莫副局长等检查组成员互相嘻嘻哈哈地说笑,包房内顿时绿叶红花相得益彰,充斥着欢声笑语。   莫副局长被众星捧月似的在上首坐着,笑眯眯地脑门泛着油光,又矮又胖的钱坤作为主陪人员也是兴高采烈,一双小眼睛很不老实地在几个女人身上扫过来瞄过去,邪火不由得往上升腾。   再往下排座次就没有依照级别的大小了,两位区局领导也是心照不宣,这样,莫副局长的下手坐的是潘玉琳,挨着钱坤的是李芸,接下来才是南湖区、北湖区的城建局长,再往下就是苏幽雨,检查组的其他三名成员分列左右。   这是钱坤与莫副局长达成一致安排的座次,莫副局长不知道是真有文采还是从别人那里偷师学艺,竟然取了一个富有诗意的说法,叫“移竹间花林”,引得潘玉琳和李芸尖声叫好。   此刻,看着眼前两位活色生香的女人卖弄风骚,闻着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香味,钱坤浑身像吸了鼻烟一样爽快,很有点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意思。   他很关心地建议说:包房里暖气开得很足,都把外面的衣服脱了,免得一会儿出去着凉!并神神秘秘地补充说:“我们指挥部的申指挥就是夜里贪凉引发了并发症,才一病不起的。”   钱坤的建议立即得到了潘玉琳的热烈响应,她把外面的外套一脱,里面直接就是一件薄薄的紧身羊毛衫,凸现出她玉峰高耸的特点;李芸也不甘落后,把臃肿的小棉袄扒了,一条束腰长裤飘飘洒洒,小蛮腰的优势一目了然。   一干男人齐声叫好。   见苏幽雨无动于衷,钱坤不高兴地说:“小苏,你怎么不脱啊?”   苏幽雨扭捏着说:“哦,钱指挥,我觉得还好。”   潘玉琳和李芸不依,上前就来扒苏幽雨的薄羽绒服,潘玉琳还阴阳怪气地说:“小苏,又不是要你脱光,身上的印记别人看不到的。”   话音刚落,引起众男人一片哄笑,尤其以钱坤的笑声更为刺耳,几乎令苏幽雨无地自容了。   两个女人连拉带扯,苏幽雨的薄羽绒服就脱下来了,相比之下,年轻的优势就一览无遗了,虽然胸没有潘玉琳的大,腰没有李芸的细,但比例的协调性明显超过了两位大龄美女,又赢得了一干男人的啧啧称赞。   潘玉琳和李芸自然不愿意成为苏幽雨形体上的陪衬,赶紧回到了她们各自的座位上。   正说笑间,菜就一道一道地上来了,服务员也早已为大家斟好了酒。   钱坤为宾客们准备的是52度的高档酒,入口绵香,后劲却很高。凉菜刚上齐,他就招呼大家举起满满的酒杯,信口开河地说了一通欢迎和感谢的话,然后说:“今天我们城建系统的同志欢聚一堂,得感谢以莫副局长为首的检查组给我们创造了几回,来来来,为了表示诚意,我们共同敬检查组的领导一杯!”   大家举杯相碰,都干了,唯独苏幽雨没有干完。   潘玉琳就抓住不放,说:“小苏,干了干了,敬领导的酒,怎么的你得干了。”   苏幽雨说:“潘处,你知道的,我酒量不行,下午还要上班呢。”   潘玉琳就说:“把领导陪好也是工作嘛。钱指挥在这儿,你只管喝,下午特批你的假。”   苏幽雨为难地说:“潘处,我真的不能喝。”   潘玉琳在南湖区城建局名义上是综合处的副处长,实际上的级别连个主任科员都算不上。对此,她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本以为攀上了钱坤能闹个副科当当,可还没等落实到位,钱坤就调指挥部了。   为这事儿,潘玉琳还跟钱坤闹过别扭,现在听苏幽雨喊她“潘处”,还以为这丫头是故意戳她的痛处,心里老大的不乐意,便呵呵一笑说:“各位领导,我什么时候成‘处’了。”   潘玉琳一语双关,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在酒桌上,漂亮的成熟的,又会调情的女人,总是最能得男人欢心的。   潘玉琳出了风头,李芸自然不甘示弱,她笑吟吟地说:“小苏,你看,在这个桌上,莫局、钱局才是正儿八经的处座,他们都干了,我们这些非‘处’人员怎么能不干呢?”   两个女人一唱一和,男人也个个都劝,“处”与非“处”的议论此起彼伏,苏幽雨听了,总觉得他们是在拿鲁向东的话在说事儿,为了避免越说越尴尬,她咬咬牙,一仰头,就把酒干了。   看着苏幽雨把酒杯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偷偷观察着她的钱坤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他赶紧招呼苏幽雨身边的古局长给苏幽雨的小碟里夹了一筷子菜,说:“小苏,赶快吃点菜,垫垫底。”   这一来,潘玉琳吃醋了,她酸溜溜地说:“钱局,你好偏心哦,我和小芸子也喝了,你怎么没有这么关心我们呢。”   莫局长就开玩笑说:“小苏跟我们一个级别,都是‘处’,你们这些非处人员就不要攀比了。”   众人为莫局长这一个比喻拍手叫好,纷纷举杯向他敬酒,一下子酒桌上的气氛就掀起了一个高潮。   在座的都是城建系统的人,领导带头放开了,其他人自然也就顺着领导的意思跟风,话里话外故意往暧昧上靠,菜很可口,人很投机,且有美女相陪,边吃边聊,甚为热闹。   苏幽雨经历这样的场面少,酒量也有限,自然不像潘玉琳和李芸那么张扬,但再怎么避开众人的注意力,礼节上的敬酒也喝了好几杯,感觉身子就有点轻飘飘的。   在莫副局长和钱坤的带动和鼓动下,酒喝得畅快,男男女女的兴致都上来了,酒过三巡,潘玉琳和李芸已是脸飞桃花,眼色迷离,男人的言行也开始放肆起来,话题有意无意地往荤段子上面靠了。   男人女人的话题,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新鲜,最有兴趣,也是不可穷尽的话题。   这时,莫副局长的手机嘀了一声,他忙掏出来看,看着看着却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钱坤说:“莫局,又收到好东西了,来,共享,共享。”   莫副局长笑着说:“现在的人真是聪明,段子编的越来越有文化了。”   众人便催莫局长给大家念念。   莫副局长咳嗽了一声,盯着手机一板一眼地念了起来:“一女裸泳,蛙入其洞,适,居。数日后,女腹痛难忍,医剖其腹,见一蛙尸并遗书。书云:日日棍殴,生不如死,去也。”   莫副局长慢吞吞地念完,众人开始还有点呆头呆脑,待琢磨过味道来,不约而同地哄堂大笑,连连夸赞太有文化了,纷纷起身给莫副局长敬酒。      第314章 精彩段子      给莫副局长敬完酒,钱坤越发兴奋了,说:“真有意思,古局长,听说你手机上也蕴藏丰富,你也来一个,大家热闹热闹。”   古局长是城建系统出了名的段子收藏家,在区级局长里面,属于酒桌上的活跃分子。听了莫副局长的古言段子,早就按耐不住,跃跃欲试了,见钱坤点了将,他立刻来了精神,环顾一周,假惺惺地说:“钱指挥,在座还有未婚女青年,怕不太合适吧?”   钱坤把手一挥,说:“古局长,你不要保守嘛。只管讲,现在的女孩子,什么没见过,又什么事没尝试过!”   潘玉琳故意看了苏幽雨一眼,跟着撺掇道:“古局长,你就放开了讲吧,说不定小苏见识比你还广呢!”   众人跟着起哄,苏幽雨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古局长慢吞吞地用湿巾擦了擦嘴说:“好,那我就讲个,抛砖引玉啊。说某女士在公园里游玩,感觉累了,就仰卧在一张长椅上休息一下。刚躺下,一乞丐过来要非礼她,女士大怒,乞丐也不乐意:你既然不愿意,躺在我床上干吗?”   大家听了,哄然大笑了起来。   潘玉琳却说:“不行,不行,明显没有莫副局长的精彩。”   古局长就说:“嘿嘿,我哪有莫局的水平,要不,小潘,你给我们讲个精彩的。”   潘玉琳便当仁不让地说开了:“说,我市某大民企招聘女秘书,面试者问学历,应聘者大叫:我北大!我清大!我南大!只有一个女生一直低头不语,面试者纳闷,便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呀?此女生小声说:我胸大。结果她被录取了。看看,女人胸大才是所向披靡的法宝啊。”说到这里,潘玉琳还骄傲地挺了挺,唯恐别人没有注意到她那对高耸的玉峰。   众人又是大笑,借着给潘玉琳敬酒的机会,明目张胆对她的大胸进行了一番火力侦察。   李芸处处要与潘玉琳抢风头,她主动跳出来要求讲一个真人真事,莫副局长和钱坤对于她这种勇于献身的精神给予了高度评价。   李芸很是得意,站起来,扭动着小蛮腰说:“我家隔壁一男的,五年前包了个二奶,买了一套40万房子给二奶住,每个月还给二奶3000块钱。不小心东窗事发,被他老婆知道了,只得跟二奶分手,把房子卖了,得了120万。这么算下来白玩了二奶五年,最后还赚了60万。回去就向老婆表功,老婆二话没说就一个巴掌甩过来,喝问道:为什么你只包一个?”   哇哈哈!男人们大笑,都说原来包二奶也是一项投资,纷纷说自己也要赶紧包一个。   这个笑话说完,潘玉琳好像针扎了一般,脸上就有点挂不住,感觉李芸就是针对她来的。因为,钱坤包养她的方式,就是买了东大街的那栋“高”楼,让她月月去收房租,算是给她的包养费。   潘玉琳眼珠子一转,就想起了李芸过去的一件臭事,因为她老公嫌她的奶子小,专门给她买了假冒伪劣的丰乳霜,搽了几天,乳没有丰起来,只把个奶头子肿的像一个乒乓球。   于是,她又抢着说:“有一个爱吃醋的丈夫听说妻子有外遇,设计报复,一夜乘妻熟睡,在妻乳头擦上浓缩鼠药。第二天夜,妻迟归,夫问何故,妻悲愤交加地说:我们领导被人下毒身亡了!夫问:知道是谁干的吗?妻说:凶手挺狡猾的,通过什么途径投的毒连警察都没法查出来,不过已有线索了,正在调查国产奶粉。夫问:为什么?妻说:领导咽气时曾感叹,天那!这世上还有放心奶吗?”   哇哈哈哈!男人们大笑,却马上止住了笑声,这拿领导开心的事儿,不能随便笑,说不定哪位领导主动对号入座,你还跟着起哄,将来没好果子吃。   赶紧转移话题,古局长又念了两个段子,大家纷纷叫好,钱坤却发现北湖区城建局的洪局长一直未动声色,便点了他的名,说:“洪局长,大家都讲了,你是不是也来一段啊。”   洪局长在城建系统是公认的闷骚派代表人物,平时就不苟言笑,酒桌上也不是太活跃,但是,他讲起段子来,一本正经的,简直像是马三立老先生在说单口相声,哪怕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段子,到了他嘴里,每每也能博得一片喝彩。   钱坤点将,众人喝彩,尤以跟班的潘玉琳最为激动。   洪局长板着脸说:“那我也讲一个?”   古局长说:“老洪,别卖关子了,快讲,有一条,必须带彩啊。”   潘玉琳叫道:“哎呀,不行,不行,带彩的,肯定又要编排我们女同胞。”   莫副局长说:“老洪,随便讲吧,好笑就行。”   “嗯,还是领导了解我。那好,为了照顾在座的女同胞,我就讲一个不带彩的童话故事。”   没想到,李芸又不干了:“哎呀,我们都是成年人耶,童话故事,那有什么意思嘛。”   钱坤摆手说:“小芸子,你别急,先听他讲,要是不好笑,他罚酒三杯。”   洪局长不急不火地问道:“听从领导指示,不好笑我自罚三杯,要是好笑呢,大家捧个场,每人干一杯,行不?”   除了苏幽雨之外,个个叫好。   洪局长一板一眼地讲了起来。   说是一只虱子云游,来到一个山洞旁,想进去看个究竟,却被一只跳蚤拉住了。跳蚤说,兄弟且慢,此处危险!这洞里经常有蟒蛇出入,要是碰到你小命就完蛋了!虱子说要不你在洞口给我放着哨,蟒蛇来了你赶紧叫我。   跳蚤答应了。   虱子钻进去一看,果然是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正乐而忘返,就见洞口一黑,蟒蛇回来了!那蟒蛇进进出出,把躲闪不及的虱子捣了个半死。临走又吐的一塌糊涂,差点把虱子给淹死。   等到蟒蛇走了,虱子一瘸一拐从洞里爬出来,看到跳蚤正在洞口睡大觉,非常生气,上去就给了它一脚,说:真不够意思,让你给放哨,你却在这里睡大觉!   跳蚤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说:兄弟,不是我不叫你,是这蟒蛇太厉害了。它来的时候还带了俩大锤,我正想叫你呢,它一锤就把我砸晕了!到现在我还像喝了酒一样头晕着呢!   这个段子,洪局长也是从网上扒下来的,但他讲的时候,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如果不听内容,光看他的神情,还真可以认为他是在讲童话故事。   还没等洪局长讲完,众人就已经忍俊不禁,一个个捧腹大笑。   洪局长讲完了,依旧未动声色,装模作样地问道:“大家笑什么,一个童话故事有什么好笑的?”   他这么一问,大家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就连一直游离于氛围之外的苏幽雨也羞红了脸,低着头在偷偷地乐。   洪局长依旧面不改色,拎起酒瓶子,从莫副局长开始,挨个给各位斟酒。   众人都没有话说,一个个都干了。   最后到了苏幽雨这里,苏幽雨有点发飘,就可怜巴巴地向洪局长告饶。   洪局长也不劝,只问:“领导,小苏刚才笑了么?”   潘玉琳和李芸马上跳出来,证明苏幽雨刚才也笑了,强烈要求执法要严,一视同仁。   实在推辞不过,苏幽雨只得干了一杯。   此时,桌上杯盏已残,酒基本上都喝得差不多了。   莫副局长就提议,今天的酒喝得很尽兴,要么就到此为止吧。   钱坤是主人,按照惯例自然是要再表示一下热情,就说,难得城建系统的同志在一起聚一聚,要不,本着照顾女士的原则,最后就让三位女同胞作为代表,分别敬莫局一杯吧。   潘玉琳马上就笑着站了起来,端着杯子,一手摆了一个兰花指,托着酒杯站在了莫副局长身边:“莫局,我代表南湖区城建局二十三名女同胞敬您一杯,领导受累了,干吧。”   潘玉琳在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故意拖腔拖调的,一个平声的“干”活生生地被她说成了入声的“干”,又惹出了一片哄笑。   莫副局长哈哈一笑,说:“就干一个吧,剩下的二十二位女同胞,就留给你们洪局长吧。”   洪局长还是一本正劲的说:“莫局,您可不能这么说,南湖区城建局二十三位女同胞都是在底下干活,你想干几个就干几个。”   哄闹中,莫副局长就与潘玉琳干了一杯。   李芸自是不能落后,她不等潘玉琳回座位,也托着杯子靠过来了。   莫副局长也是酒桌上的老油条,绝不会光占点美女的嘴巴便宜就把酒喝了,他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北湖区又是二十多个女同胞,这酒喝完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就交代了。”   李芸当然不肯罢休,潘玉琳敬的酒领导都喝了,如果自己的这杯酒敬不下去,那就等于她个人和北湖区城建局都输了,她看莫副局长不买帐,干脆端起酒杯一偏身就坐在了莫副局长的椅子扶手上,小细腰不偏不倚就靠在了他的手边上。      第315章 阴毒妒妇      莫副局长对于李芸的行为也没感到太意外,只是象征性的朝着另一侧靠了靠,要不然,两个人真就紧紧的挨在一起了,即使是这样,他俩已经距离很近了。   李芸端着酒杯,哀求道:“莫副局长,您就体谅体谅我吧,我坐在这儿挺难受的,坐久了小腰受不了,我可就倒您怀里了。”说着,还故意摇晃了一下,美臀和细腰就贴到了莫副局长的脸上。   莫副局长躲闪不过,只得端起了酒杯,搂着李芸的细腰,笑着说了一句:“行,我喝,你可别把腰闪了。”   说着话,莫副局长端起酒杯要喝,被李芸拦住了。   “莫局,别急,你看我们这姿势,酒得这么喝。”李芸伸出端着杯子的手,绕过莫副局长的脖子,两人脸贴着脸,身子贴着身子,要喝一个交杯酒。   那感觉,真他妈的爽!看得钱坤暗暗直流口水,邪火想压都压不下去了。   莫副局长搂着李芸,两个人一饮而尽,酒桌上又爆发出一阵喝彩叫好声。   看这种架势,苏幽雨知道这一杯酒是躲不过去了,心里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趁着李芸和莫副局长近身闹腾的功夫,低着头给楚天舒编辑了一条短信:“领导,救我……”   苏幽雨本来还想再输入几个字,可已经来不及了,李芸与莫副局长交杯酒喝完了。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苏幽雨。   苏幽雨一咬牙,按了发送键,然后起身把杯子端了起来,干净利落地与莫副局长干了一杯。   这太出乎意料了,本来想开玩笑的两个女人,想嘴巴揩油的几个男人们一个个都目瞪口呆了。   酒足饭饱,众人的兴致却依然高涨,潘玉琳和李芸两个叽叽喳喳还不罢休,又闹着要去卡拉OK厅一展歌喉。   女人们要闹腾,喝多了酒的男人哪里还有不赞同的。   钱坤自调入指挥部以来,虽然吃请过许多次,也出入过很多次声色场所,但从来没有今天如此开心过,他大手一挥,众人呼啦啦就直奔歌舞厅而去。   苏幽雨昏昏沉沉地,也被裹挟其中,稀里糊涂就进了一个卡拉OK的包房。   这是一间豪华大包,里面灯光扑朔迷离,光线暗淡暧昧。   房间内装修豪华,墙上挂着抽象派的女人裸体画,茶几的造型看上去有点像是女人屁股,处处充满着暗示和挑逗。   李芸和潘玉琳闹着点酒点歌点食品,随后音响一开,整个包房里就震耳欲聋了。   外面一走,里面一吵,苏幽雨的酒劲儿就上来了,她实在撑不住,摇摇晃晃站起来说要去卫生间,钱坤向潘玉琳使了个眼色,潘玉琳与钱坤勾搭多年,自是心领神会,马上就跟了出去。   苏幽雨进了卫生间,趴在水池旁干呕了起来,可是,胃里一阵阵难受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潘玉琳站在一旁,殷勤地给苏幽雨递纸巾,拍后背,嘘长问短。   苏幽雨没有搭理她,只用凉水洗了一把脸,转身出了卫生间,跌跌撞撞地就往电梯方向走。   潘玉琳紧赶几步,一把拉住了苏幽雨,说:“小苏,你走错了,歌厅在这边。”   苏幽雨的本意是想借着上卫生间的机会逃离,可被潘玉琳紧盯着,根本脱不了身,她甩了一下胳膊,却没有甩开,心里着急窝火,酒劲直冲脑门子,舌头不利索地说道:“你,不要拉,拉着我,我不想唱,唱,唱歌。”   看苏幽雨真喝多了,潘玉琳劝道:“小苏,你醉了,走,跟姐回去,歇会儿就好了。”   苏幽雨挣扎着说:“不,我不回去,你们都是,坏,坏人。”   潘玉琳不高兴了,撇撇嘴,嘟囔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还不是跟人上过床的烂货。”   苏幽雨醉眼朦胧,心里有着天大的委屈却有说不出来,只得结结巴巴地说:“我告诉你,我可是楚天舒的女朋友,你们要敢欺,欺负我,他,他会对你们,不客气的。”   潘玉琳懒得跟她纠缠,只死死地扯住苏幽雨不松手。   这会儿李芸也在钱坤的授意之下跑过来了,两人一左一右把苏幽雨架住了。   潘玉琳和李芸把苏幽雨扯进了大包房,她们刚一松手,苏幽雨身子一软,哧溜一下,差点滑倒在地上。   几个人手忙脚乱把她抬起来放到沙发上,苏幽雨像睡着了一样,浑身稀软,任凭怎么叫都只能瞎哼哼,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钱坤走过来,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滚烫的脸,吩咐潘玉琳:“你去开个房间,让她休息一下。”然后又大声招呼莫副局长等人,说:“没事,大家继续,继续。”   李芸赶紧点了一首莫副局长最拿手的《知心爱人》,两人声情并茂地唱了起来。   钱坤把潘玉琳扯到一边,附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潘玉琳眼睛看着沙发上的苏幽雨,酸着脸不乐意。   钱坤又说了几句,潘玉琳眉开眼笑同意了,她走到苏幽雨身边,从她羽绒服的口袋里摸出了身份证,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潘玉琳又回来了。   钱坤忙迎上去,潘玉琳悄悄塞给他一张房卡,然后两个人一起扶起苏幽雨,出了包房,一步一步向电梯间走去。   苏幽雨像没了筋骨,一滩烂泥似的根本站不稳当,尽管她个子娇小,潘玉琳扶着她还是有点吃力。   钱坤趁机上手帮忙,一只魔爪从苏幽雨的胳膊底下一揽,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她的胸口上,另一只爪子从后面紧紧抓住了她浑圆的臀部。   苏幽雨下意识地扭动了几下,热乎乎的嘴唇贴在钱坤粗壮的脖颈,芬芳的鼻息吹的他耳朵后面痒痒的,那种痒一直连着他的肾上激素,痒得他小腹那里热浪滚滚。这感觉简直是太美妙了!钱坤上下其手,感受着这温热柔软的肉体,体内的欲火像泼了煤油的干柴,一点点燃烧了起来。   大概是钱坤的龌龊欲望渐渐强烈,手上的力气用过度了,苏幽雨恢复了一点知觉,想要推开钱坤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一着急,嘴里就嘟囔着:“楚天舒,救我……”   这一幕,正好被从电梯中走出来的刘春娜耳闻目睹了。   刘春娜从国资委派到凯旋大酒店,以出资方代表的身份担任副总经理,和常务副总经理樊国庆一起共同管理酒店事务,享受相同的薪酬待遇,收入大幅提高,工作顺心畅快,她和范亦兵两个人都打心眼里感激楚天舒。   午休之后,刘春娜得到报告说,明天消防部门要来进行一次年底消防安全检查,便从办公室出来,想要了解一下各个经营场所的消防设施情况。   自从某地歌舞厅发生过烧死多人的火灾之后,歌舞厅历来是每次消防安全检查的重点,所以,刘春娜头一个就奔歌舞厅来了。   电梯门一开,就看见了钱坤搂着苏幽雨站在电梯门前,刘春娜见多了喝醉酒的男女,本来也没太在意,却突然听见苏幽雨提到了楚天舒的名字,便扭头看了一眼,满腹疑惑地走出了电梯。   这一眼,看得钱坤心里发虚,他忙把两只魔爪从苏幽雨的敏感部位拿了下来,又将她靠在电梯上,气喘吁吁地对潘玉琳说:“你送她去房间休息吧,我还得回去招呼客人。”说着,把苏幽雨扔给潘玉琳,抢在刘春娜前面回了唱歌的包房。   潘玉琳架着苏幽雨上了12楼,进了1210房间。   刚才在包房里钱坤向潘玉琳嘀咕的,就是让她去安排这一出。   潘玉琳开始不乐意,钱坤便许诺说,东大街27号高楼十几万的补偿费拿到手之后全给她,潘玉琳这才欢天喜地地去前台开了房间,为了日后不留下后患,登记用的还是苏幽雨的身份证。   潘玉琳把醉得不省人事的苏幽雨放在了床上,额头也沁出了汗水。她帮苏幽雨把鞋子脱了,又倒来了热水,附在她耳朵上喊:“小苏,小苏,喝口水吧?”   但苏幽雨只是闭着眼睛哼了哼,就又一动不动了。   灯光下的苏幽雨,双眼紧闭,睫毛低垂,由于酒精的作用,她圆润的两腮一片潮红,腼腆而羞涩,两片小巧的嘴唇红嘟嘟的,丰满而性感,此刻,她恰似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又像是吃了毒苹果而一睡不醒的公主。   潘玉琳看着脸色微红,年轻貌美,姿态诱人的苏幽雨,想着一会儿钱坤就要与她颠龙倒凤,心里嫉妒得要命,此时的她,更像那个狠毒的老巫婆,贪婪地端详着苏幽雨那匀称美妙的身躯,一股怨恨油然而起,冒出来一个蛇蝎心肠。   潘玉琳双眼冒火地望着床上的这个睡美人,一种强烈的屈辱和嫉恨涌上了她的心头,她在床边坐下来,轻轻拨弄了苏幽雨的脸几下,见她还是一副熟睡的样子,没有任何的反应。   潘玉琳阴险地笑了。   她慢慢伸出手,嘴里念叨说:睡得舒服吧,脱了衣服更舒服。哼哼!说着,像剥葱一样,慢慢剥下了苏幽雨的羽绒服,毛衣,接着是内衣,胸罩,内裤……      第316章 隔着裤子      女人一旦嫉妒起来,任何歹毒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当苏幽雨那一双雪白饱满、又大又挺的酥胸和白皙而富有弹性的双腿跃入潘玉琳的眼帘时,她被这个女人美丽的身体嫉妒得要发疯癫狂了。   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虽然潘玉琳的胸很白很大,穿上衣服还可以引以为傲,但一躺下来,就成了两张鸡蛋煎饼,松松垮垮地摊在肚皮上,完全没有了美感和手感。而苏幽雨的一对酥胸看似不大,但平躺时也高耸着,骄傲地挺立在眼前,散发着琥珀的光泽,夺人眼目。   更令潘玉琳难以忍受的是,苏幽雨腰部的皮肤如绸缎般光滑细腻,臀与腿圆润无暇,弹性十足,让她那粗大的腰身和肥硕的大腿相形见绌,简直丑陋不堪,潘玉琳妒火中烧,手指在苏幽雨的身上游走,指甲在洁白的身体上划出了一道道的痕迹,甚至恨不得生出毒刺来,才解心头之嫉恨。   最后,潘玉琳将苏幽雨的双手双腿搬开,在床上摆了一个大字形,眼睛和手指肆意凌辱了一番,还觉得不解恨,又并拢食指和中指,狠狠地插向了苏幽雨的隐秘地带,心里恶毒地骂道:“老娘叫你‘处’,叫你‘处’。”   手指即将接触到苏幽雨的身体时,苏幽雨向是意识到了危险临近,嘤咛一声侧过身去,将潘玉琳从妒火中惊醒,她忙收回了手指,想着快要到手的十几万,极不情愿的收住了手,从包里掏出手机来,拍下了苏幽雨几个方位的裸照。   可怜的苏幽雨,还没从鲁向东的羞辱中彻底走出来,就又要面临着一场更大更屈辱的灾难!此刻,完全没有知觉和意识的她,还保持着熟睡的表情,嘴角微微上翘,似乎还在做着一个香甜的美梦!   潘玉琳做完了这一切,也不管不顾光着身子的苏幽雨是不是会感冒,满怀着一肚子的怨恨出了房门,回到了歌舞厅的包房。   包房里,霓虹闪烁,DJ舞曲震耳欲聋。频闪灯下,几个喝大了的男人正围着李芸在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与其说是唱歌,还不如说是在发泄着体内过剩的精力和欲望。   李芸抱着话筒在边跳边摇边唱,如痴如醉的演唱,不时激起掌声和叫好声。   潘玉琳的妒火再次升腾,她跟着节奏扭了起来,磨盘般的屁股摇摇欲坠,近乎疯狂的表演,赢得了男人们的一片喝彩。   钱坤惦记着楼上房间里的苏幽雨,趁着乐曲的间隙给潘玉琳递了一根剥了皮的香蕉。   潘玉琳接过来,看都没看就含在嘴里,恰好被李芸看见了,便叫道:“潘姐,钱局的香蕉好吃吧?”   潘玉琳突然醒悟过来,把香蕉从嘴里拿出来,跳过去要往李芸嘴里塞。   李芸尖叫一声便要躲闪,可包房里空间有限,一个没注意,在茶几上绊了一下,一头就栽进了莫副局长的怀里,脸朝下正好扑在了裤裆上,嘴巴隔着裤子不偏不倚就碰到了那根耸立了许久的肉棍棍。   莫副局长怪叫了一声,一个激灵就突突了,包房里灯光暗淡,别人看不出端倪来,可李芸的嘴巴躲避不开,隔着裤子就吃到了一口腥臭,抬起头还不敢声张,只得硬生生地吞咽了下去。   心里有数的莫副局长和李芸很是尴尬,钱坤和潘玉琳的心思也不在唱歌上面,洪局长和古局长不是主角,只是陪客,兴趣是随着领导转的,检查组的其他几个成员,为了不打扰领导的雅兴,开唱没多久,就找了借口溜了。   这么一来,莫副局长再也站不起来了,又不好提议马上散场,只得干巴巴地耗时间,好等着裤子上的痕迹不明显了才好出门,虽然众人的兴趣大减,钱坤更是急得火烧火燎,但是,莫副局长要干耗着,其他人也只能无聊地陪着。   好在潘玉琳还处于亢奋期,扯着几个男人又跳又唱,以发泄心中的嫉恨。   其间,钱坤趁搂着潘玉琳跳舞的机会,偷偷问了两个字:“妥了?”   “我帮你扒光了在床上等着呢。”潘玉琳没好气地说完,还在他的腰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钱坤知道这是潘玉琳不满的表示,但听说苏幽雨已经被她扒光了,反而咧着嘴笑了起来。   刘春娜在歌舞厅里转了一圈,看完了消防设施之后,回到办公室,想想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便找来领班经理,问包房里是哪来的客人。   领班经理说不太清楚,只说是餐饮部经理帮着订的房间。   刘春娜又喊来了餐饮部经理。   餐饮部经理说,是商贸圈指挥部夏主任订的餐。   指挥部?果然和楚天舒有关。   刘春娜把餐饮部经理打发走,打电话问了前台,问清了有个女人用苏幽雨的身份证开了1210房间,更觉得蹊跷,便给楚天舒拨了一个电话。   楚天舒陪着杜雨菲正在“名侣休闲吧”里边吃边聊,他央求杜雨菲再帮忙查查潘玉琳,可杜雨菲执意不肯,说查吴丽丽等人就已经算是违规违纪了,再去查一个与拆迁房主毫无关联的人,抱怨楚天舒实在是不可理喻。   正在话不投机的时候,楚天舒收到了苏幽雨的短信,掏出来一看,只有“领导,救我”四个字,不由得摇头苦笑起来。   杜雨菲觉得楚天舒的表情太奇怪了,好奇心顿起,趁其不备,一把将手机抢了过去,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和短信内容,也笑了起来,说:“这怎么回事?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楚天舒从白云朵的情感变化中汲取了教训,觉得自己与苏幽雨之间只是徒有虚名的男女朋友,便很坦然地把与苏幽雨之间的故事扼要地向杜雨菲坦白了。   当说到钱坤和鲁向东对苏幽雨都有非分之想时,杜雨菲有点着急了,说:“人家向你求救,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楚天舒摇着头说:“嗨,这丫头,喜欢一惊一乍的。”为了证明他说得没错,楚天舒还让杜雨菲翻了翻前面苏幽雨发过来的短信,确实也有过类似“救我”的内容。   可是,杜雨菲是刑警,有着非同一般的敏感,她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楚,万一她真遇到难事了呢?”   “真遇到我也没办法,”楚天舒还惦记着做杜雨菲的思想工作,他无可奈何地说:“雨菲,你看看,就那么四个字,你让我上哪去救她呢?”   杜雨菲捏着手机想了想,觉得也确实没有头绪,便把手机放在了一旁。   过了一会儿,楚天舒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杜雨菲瞟了一眼是刘春娜,便将手机朝楚天舒那边推了一下。   楚天舒抓起来,当即就接通了,根本没有避讳杜雨菲的意思。   “春娜,你说什么?谁?谁喝高了?……苏幽雨?怎么回事?……开房了,什么人帮她开的房?……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好,你稍等,我马上赶过来。”楚天舒的声音有点大,又引来邻座男女的侧目,杜雨菲悄悄地拽了他的衣角。   “快走,救人去。”楚天舒没有理会杜雨菲的提醒,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抓起公文包就往外走。   杜雨菲不明就里,跟着就要走,想想还没买单,赶紧停下脚步,招呼服务生,扔下两百块钱追了出去。   楚天舒早发动了车子,杜雨菲一坐上去,门还没来得及关严实,车子就起步了。   杜雨菲不满地说:“老楚,怎么了?什么事儿慌成这样?”   “苏幽雨喝多了,在凯旋大酒店开了房。”楚天舒边开车边说,为了抢速度,差点与邻车道上的一辆小车发生剐蹭。   杜雨菲立即反应过来了:“你是说,有人要对她图谋不轨。”   “对,我怕晚了就来不及了。”楚天舒拼命按喇叭,催促前面的车。   根据刘春娜在电话里的描述,楚天舒初步判断,她刚才在电梯门口碰上的两个人,一个是钱坤无疑,另一个应该是潘玉琳。这两人合伙把苏幽雨灌醉了,看来是凶多吉少。   中午时分,路上还算畅通,楚天舒和杜雨菲很快赶到了凯旋大酒店。   停好车,黄天豹迎了上来。   楚天舒劈头就问:“三哥,人在哪?”   黄天豹一头雾水:“兄弟,什么人在哪?”   楚天舒脚步没停,嘴里埋怨道:“你不知道,那你迎上来干什么?”   黄天豹莫名其妙被埋怨了,紧跟着楚天舒身后,解释说:“我看你车开进来了,就迎了过来,这也有错?”   “没错。”楚天舒不耐烦地说:“你忙你的去吧。”   黄天豹是个直性子,无缘无故被楚天舒把好心当了驴肝肺,自然不开心,不依不饶地跟在了后面。   进了大堂,刘春娜正着急地等着呢。   楚天舒问:“他们人呢?”   刘春娜说:“还在唱歌。”   楚天舒稍稍松了口气,又问:“苏幽雨在哪?”   刘春娜说:“1210房。”   “快,带我们去。”楚天舒刚要迈步,侧头看见了黄天豹,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第317章 鼻青脸肿      楚天舒从包里拿出潘玉琳的图片,先向刘春娜确认无误,转头对黄天豹说:“三哥,你帮我个忙,等他们散场了,找个人跟上这娘们。”   黄天豹看楚天舒神色严峻,明白是遇到了事儿,所以,他也没有多问,接过图片说:“没问题,我亲自去。”   楚天舒与杜雨菲跟着刘春娜来到了1210房间,用备用房卡打开了房门。   刚一进门,几个人同时愣住了。   苏幽雨还在熟睡,整个人一丝不挂侧躺在了床上,胸、腹、大腿正好对着门口,所有的春光都暴露在视线之内。   还是杜雨菲伸手敏捷,她抢前几步,抓起床上的被子,盖在了苏幽雨的身上。   可苏幽雨浑身燥热,一翻身一蹬腿,又把被子踢开了,这一来,原本没有曝光的部位也一览无遗了。   杜雨菲脸一红,遮挡住门口的视线,再次将被子盖住了苏幽雨的全身。   楚天舒悻悻然退到了走廊。   刘春娜和杜雨菲好不容易把睡眼惺忪的苏幽雨摇醒。   苏幽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马上感觉到身上光溜溜的,搂住被子失声尖叫。   这时,刘春娜的对讲机里传来了黄天豹的声音:“刘总,刘总,他们出来了。”   刘春娜回答:“好,盯住他们,随时报告。”   “小苏,快,穿上衣服跟我们走。”杜雨菲把散落在椅子上的内衣内裤扔给了苏幽雨。   “你们是什么人?”苏幽雨边穿衣服边问。   来不及多解释了,杜雨菲说:“我们是楚天舒的朋友。”   苏幽雨刚穿上内衣,黄天豹又报告:“刘总,有个男的又回来了,你们快点。我去跟那个女的。”   刘春娜说:“好,老黄,你当心点,后面你和天舒保持联系。”   杜雨菲抓起毛衣和羽绒服塞给了苏幽雨,对刘春娜说:“你快带她走。”   刘春娜扶着苏幽雨往外走。   出门看见了楚天舒,苏幽雨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楚天舒不忍心看苏幽雨的眼泪,一看杜雨菲没跟上,便探头问:“哎,雨菲,你怎么还在里边?”   杜雨菲说:“你们先撤,我要教训教训这头色狼。”   楚天舒了解杜雨菲嫉恶如仇的性格,知道她要在房间里等着教训钱坤,便没有再问,和刘春娜一起扶着苏幽雨,从应急通道下楼,进了刘春娜的办公室。然后,又返回来躲在暗处,准备接应杜雨菲。   钱坤终于等到莫副局长提议散场,他强压着体内肆虐的欲火,把他们几个送到了酒店门口,莫副局长、古局长带着李芸各自打车走了,洪局长多少风闻一点钱坤与潘玉琳的那点臭事,借口说还要去会个朋友,独自打了个车走了。   潘玉琳还在磨蹭,钱坤不耐烦地说:“你先走吧,在清雅小区等着我,我忙完了过来找你。”   潘玉琳瘪了瘪嘴,只做了个委屈的样子,没说什么,招手叫了辆的士。   钱坤早等不及了,潘玉琳坐的出租车刚一启动,他转身进了大堂,直奔电梯间,摸着口袋里的房卡,满脑子里都在盘算该如何收拾那只待宰的羔羊。   被母老虎管得如耗子般的钱坤,上半辈子确实没有什么歪心思,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工作和钻营之中,渐渐在市城建局干出了点名堂,又利用一个偶然的机会,搭上了唐逸夫这驾马车,混到了城建局副局长的位子。   混迹官场,钱坤耳濡目染了不少官员追花逐蝶的艳史,被母老虎压抑了十几年的他,其肮脏的内心世界开始发酵膨胀,又遇上了沆瀣一气的莫副局长,对金钱和女人身体的渴望和贪婪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在他的软硬兼施下,城建系统的潘玉琳等几名女职员被他弄到了床上,潘玉琳更是做了他长期的泄欲工具。   在一次到北湖区城建局检查工作的时候,钱坤一眼看上了面容姣好,身材娇小的苏幽雨,便对她的美貌和年轻的身体垂涎已久,做梦都想着要吃到这块天鹅肉。他看出了苏幽雨有追求进步之心,以为一般的利诱就能让苏幽雨委身于他。   然而,他低估了苏幽雨,她不像潘玉琳之流容易上手,而是个有个更高追求的女孩子。虽然表面上对待钱坤还是笑盈盈的,但内心的坚定、执着以及心计都超出了钱坤的想象。   例如,苏幽雨虚与委蛇,没有拒绝钱坤帮她调进指挥部的好意,但是,当调入之后,钱坤发出重重暗示,苏幽雨却装起了糊涂,被发配到拆迁办也无怨无悔,还借着靠上楚天舒来向自己施压。   老奸巨猾的钱坤开始还真以为苏幽雨和楚天舒有那么点意思,等到挨了戏弄,鲁向东大闹了指挥部才发现,楚天舒对苏幽雨并没有太上心,便猜出这原来还是苏幽雨的鬼把戏,钱坤气得牙齿直痒痒,反倒激起了他贪婪的本性,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把苏幽雨弄到手!   今天大好的机会来了,借着接待城建局检查组的名义来实施他恶毒的阴谋,先把苏幽雨灌醉,再来个霸王硬上弓,把生米做成熟饭。他看准了女孩子受了欺负爱面子不敢声张的弱点,在他处心积虑的策划下,这个阴谋一步步变成了现实。   想到苏幽雨那充满诱惑的身体,这个老色魔只恨电梯运行得太慢。   出了电梯,欲火中烧的钱坤从兜里掏出房卡,熟练地打开了1210房间的门。   房间里窗帘紧闭,没有开灯,一片漆黑,他左右张望了一下,鬼鬼祟祟闪身进了房间。为了不惊动苏幽雨,他没有将房卡插到门后的电源开关上,借着窗帘缝隙中透过的一丝光亮,蹑手蹑脚地朝床头摸了过去。   床上,一个美妙的身体侧躺着,身上盖着被子,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听上去似乎还在沉沉地昏睡。   钱坤的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想起苏幽雨以前种种推三阻四,一种强烈的成功征服感涌上了心头,恨不得立马把这个小尤物变成胯下之鬼。   想到这,他底下的那话儿腾地挺立了起来。   钱坤一点点的摸过去,鼻子里还哼着黄色小曲,手刚搭上被子,被子里的人竟然哼哼了几声,更让钱坤心潮澎湃,他三下五除二地宽衣解带脱了个精光,一个猛子扎了过去,哪曾想,被子的人只轻轻一滚,钱坤就扑了空,来了一个嘴啃床,幸好床垫是柔软的席梦思,否则,钱坤的肉棍又要遭受一次重挫。   钱坤越发的兴起,他头也没抬,顺手去掀被子,想看一看脱光的苏幽雨是一副什么模样。可是,没等他把被子掀开,床上的人先把被子掀了起来,反手把钱坤蒙在了被子里。   钱坤捂在被子里,心里美滋滋的,嘴巴还在叫唤:“呜呜,你个小骚逼,好有味道啊。”   他做梦也想不到,床上已经换人了,娇小的苏幽雨已变成了威猛的杜雨菲。   杜雨菲站在床头,左脚踩住了被子,右脚抬起来,照着他的下腹部位就是一脚。   钱坤“嗷”地一声惨叫,整个人就蜷缩在了一起。   杜雨菲就势左腿弯下来,膝盖就顶在了钱坤的胸口上,伸手右手,劈头盖脸地抽了钱坤几个大耳光,本来就醉醺醺的钱坤立即眼冒金星,嘴角流血,完全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杜雨菲还不解恨,又张开手掌,用指甲在钱坤的脸上狠抓了几把,直抓得他鲜血直流,钱坤还想张口嚎叫,杜雨菲一拳头“砰”地砸中他的眼睛,右眼当即乌青,眯缝着眼的钱坤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个女子在对他实施暴力,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谁。   他哀叫道:“小苏,我是钱……”   “啪!”杜雨菲毫不客气地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他龇牙咧嘴地把声音憋在了嗓子眼里。   钱坤稀里糊涂遭遇了一顿拳打脚踢,还不敢喊叫,惊动了其他人等,他还解释不清怎么摸进了苏幽雨订的房间,有些事情被下属和同僚知道无所谓,要是被不了解底细的外人知道,或者被传播到了网上,那就要丢人又丢官了。   杜雨菲也看不清钱坤的惨状,大致估计这一顿拳脚下去,鼻青脸肿是免不了的,她也担心动静闹大了难以收场,便将被子往钱坤脸上一蒙,又照着露在外面的屁股踢了两脚,跳下床迅速离开了1210房。   一出门就看见了楚天舒,杜雨菲在他的带领下,又从应急通道进入了刘春娜的办公室。   钱坤听见关门声,才哆哆嗦嗦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摸索着按亮了床头灯,顾不得观察一下被打的惨象,抓起地上、床上散落的衣服,急急忙忙地穿上,连房卡都忘了拿,用一张赠送的报纸遮了半张脸,狼狈逃出了房间,直到进了电梯,才从广告牌的玻璃上看到了一张鼻青脸肿的光辉形象。   坐上了出租车,钱坤报完了清雅小区的名字,才感觉到浑身上下都在疼,尤以屁股和下腹部最为严重,他心里窝火没处发泄,只在暗暗地骂潘玉琳:你麻辣隔壁的狗逼玩意儿,还说脱光了在等着我,原来妈个逼地陷害我,看一会儿老子怎么收拾你!      第318章 引虎上门      楚天舒与杜雨菲回到刘春娜的办公室,苏幽雨已经彻底清醒了。   她只记得喝酒的过程,后来进入歌舞厅之后的事,她犹然未觉。   “领导,谢谢你。”苏幽雨强挤着笑容,泪痕还未风干,此时娇媚不再,脸色惨白憔悴,显得那么的柔弱。   楚天舒指着杜雨菲说:“小苏,不用谢我,是杜姐姐帮你出了气。”   “真的?”苏幽雨仰望着英气逼人的杜雨菲,问道。“杜姐姐,你揍她了?”   “这种家伙,欠揍!”杜雨菲看了看捏紧了拳头,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   “小苏,以后别参加这些饭局了,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谁也救不了你的。”楚天舒接过刘春娜递过来的一杯水,一边数落道。   苏幽雨委屈万分,眼泪又无声无息地流淌。   杜雨菲瞪了他一眼,说:“老楚,你太过分了,幽雨妹妹已经够难受的了,你还往她伤口上撒盐。”   苏幽雨“哇”地一声,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刘春娜走过去,轻轻滴抚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她。   都是混迹过机关的女同志,有过类似的遭遇,所以,她更能体会和理解苏幽雨现在的心情。   苏幽雨渐渐停止了哭泣,但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办公室里陷入了沉寂,最终被楚天舒的手机铃声打破。   清雅小区,一辆黑色帕萨特轿车无声无息地停着,车头远远地冲着小区进出口的道路,黄天豹坐在驾驶座上,用一架望远镜在观察着通往D栋楼的那条小路。   小路两边,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冬青,每隔三五米,有一棵常青阔叶树,翠绿的枝叶在冬日的空气里随心所欲地张扬着,向人们展示着旺盛的生命力。   黄天豹跟着潘玉琳抵达了清雅小区,看着她进入了D栋楼二单元,然后用望远镜紧盯着每一个楼层的窗户,终于在四楼看到了潘玉琳拉开窗帘的身影。   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黄天豹并没有急于撤退,他明白楚天舒要他跟踪这个女人,肯定不仅仅只是想获悉她的住处,应该还希望获得更多的信息。   他在车里坐了大约不到半个小时,望远镜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这不是那个在酒店门口与潘玉琳分手的男人吗?   黄天豹当了很多年的保安,每天与各色人等打交道,练就了一双过目不忘的眼睛。虽然钱坤用报纸遮住了半边脸,而且脸也变了形,但是,黄天豹从他的身材体型和走路的姿势上,一眼就认出了钱坤。   果然,钱坤沿着通往D栋的小路来到了二单元门口,按响了401的门铃。   很快,防盗单元门开了,钱坤匆匆地上了楼。   黄天豹赶紧给楚天舒打电话,告诉他,刚才那个和潘玉琳在一起的男人也跟到清雅小区来了,并报上了楼层的门栋号。   楚天舒让黄天豹顺便问问,这个门栋号的户主是谁?   黄天豹下车,跑去和小区的保安借个火,聊了几句,马上就摸清楚了,D栋二单元401号房在物业登记的户主叫吴丽丽。   又是吴丽丽?楚天舒听了,很是惊奇,暗暗纳闷:东大街的27号高楼的户主叫吴丽丽,清雅小区又冒出一个吴丽丽,这个吴丽丽怎么到处有房子?   楚天舒让黄天豹在原地待命,马上转头问苏幽雨:“小苏,潘玉琳家住哪儿,你知道吗?”   苏幽雨点头说:“知道,那年‘三八’泡完温泉,送她回家的时候,我也在车上。”她报出了一个地址,根本不是清雅小区。   楚天舒又问:“那钱坤家呢,知道吗?”   “知道,”苏幽雨稍稍迟疑了一下,又说:“认识之后,我去他家拜过年。”说完,她又报出了钱坤家的地址,也不是清雅小区。   不用多分析,杜雨菲和刘春娜同意楚天舒的推测,清雅小区是钱坤与潘玉琳幽会的场所。   钱坤在凯旋大酒店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拳脚,脸上身上都带了彩,肯定不敢回家面对家里的母老虎,去清雅小区与潘玉琳见面,一是要兴师问罪,二是要寻找安慰。   果然不出众人的所料,钱坤狼狈逃窜至清雅小区,一进门就把潘玉琳吓得惊慌失措。她上前抓住钱坤的手,关切地问:“老钱,你这是怎么了?”   钱坤一把甩开了潘玉琳的手,恨恨地说道:“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   潘玉琳从钱坤的惨状和态度上已猜出了几分,钱坤的阴谋没有得逞,还吃了大亏。她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钱坤一番,怯怯地问:“苏幽雨那小骚货……有这么厉害?我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光光地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呢。”   “狗屁!”钱坤狠狠地骂了一句,用力过度,扯动了嘴角和眼睛的伤口,不由得“哎哟”一声,倒吸了几口凉气。   “来来,快坐下,我给你看看。”潘玉琳拉着钱坤,让在半躺着靠在沙发上,趴下身子,嘬起嘴巴,轻轻地在他的伤口处吹了几口,还装出心疼的样子发出啧啧的声音。   由于潘玉琳穿的是睡衣,领子敞开得比较大,白白的胸部就在钱坤的眼前晃荡,一下子把钱坤没有在苏幽雨身上发泄出来的邪火又勾上来了,他伸手搂住潘玉琳的腰,狠狠地掐了一把,说:“你个大傻逼呀,你被苏幽雨那个小傻逼给骗了。”   潘玉琳就势坐在了钱坤的大腿上,又委屈又难受地说:“老钱,不会呀,我出门的时候可真是把她扒光了的。”   “那我这是怎么回事?”钱坤一只手伸进了潘玉琳的睡衣,抓住了暖暖软软的大馒头,另一只手指着眯缝着的右眼,质问道。   “嗯嗯,我骗你是小母狗。”潘玉琳赌咒发誓地说。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从钱坤的手里挣脱了出来,抓过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把她在客房里拍下的照片翻了出来。“老钱,你看,你看,我骗你了吗?”   这一组照片上,苏幽雨浑身精光,躺在床上人事不醒,任由潘玉琳摆弄了好多不雅的姿势,不仅证实了潘玉琳被冤枉了,也让钱坤忘记了腹部的疼痛,底下的肉棍一下子就竖起来了,顶在了潘玉琳那肥大的屁股上。   潘玉琳也感觉出来了,她扭动了几下大屁股,伸手抓住了钱坤的命根子,轻轻地摇了几摇,逗弄得钱坤欲火熊熊,探在潘玉琳胸口处的手一用力,就把睡衣的暗扣全崩开了,另一只手狠命地插进了睡裤,抓住了芳草地上的几根枯草。   潘玉琳回来之后,满脑子也在翻腾想象钱坤在苏幽雨身上折腾的场景,现在又被钱坤这么一抓挠,身上早已燥热湿润,她尖叫着爬起身子,顺手把刚拉开的窗帘又拉上了……   这一变化,黄天豹也马上转告了楚天舒。   大白天把窗帘拉上干什么?楚天舒这一句自言自语,让杜雨菲、刘春娜和苏幽雨都羞红了脸。   一男一女,相处一室,还见不得人,你说能干什么?   楚天舒让黄天豹暂时别挂电话,问苏幽雨:“你知道钱坤家的电话吗?她老婆的手机号也行。”   “知道。”苏幽雨真是职场有心人,她把接触过的领导基本情况,凡是能收集到的都收集齐了,尤其是钱坤一直是她的上司,所以,他家的地址,电话,老婆的单位,手机号,包括养的小狗叫什么,都摸得一清二楚。   楚天舒让黄天豹记下了钱坤家的电话和他老婆的手机号,让他去附近找一个共用电话,给钱坤的老婆打电话。   这种事情不用楚天舒说得太详细,黄天豹心领神会,立即明白了楚天舒想要干什么,他嘿嘿地笑了几声,挂了电话就在十几米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共用电话亭,拨通了钱坤老婆的手机开口就说:“你老公钱坤和单位的一个女的在乱搞。”   母老虎一听,脑子嗡地一响,她忙问:“在什么地方?”   黄天豹一字一顿地说:“清雅小区,D栋二单元401号房。”说完,不顾母老虎还在电话里喂喂地叫唤,直接把电话挂了。   母老虎前几天听钱坤说起过,单位里有一个小妖精,总爱往领导身上蹭,莫非,他们蹭到一起去了?   有可能!当天晚上,钱坤向母老虎交公粮的时候,不仅心不在焉,而且还显得不情不愿,力不从心,明显是交得很艰难,有着偷嘴的重大嫌疑。   好啊!你个老东西,居然跟老娘玩起了猫戏老鼠的鬼把戏。母老虎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顾不得多想,打了车直奔清雅小区。   黄天豹挂了电话回到车里,坐等了不到十分钟,就看见一个女人问了保安气势汹汹的朝D栋二单元而去。   这母老虎粗中有细,她没有直接按门铃,而是等到单元里有人出来的时候跟着进了单元门,几步冲到了4楼,侧着耳朵听了听,门缝里传来了男女交欢的声响,尤其是钱坤那粗重的喘息声更是如重锤般敲击着母老虎的心脏。   母老虎怒不可遏了……      第319章 张牙舞爪      清雅小区是青原市最早时期的小区之一,结构相对简单,老住户搬走的时候,把自己安装的防盗门拆走了。钱坤拿到手之后,只进行了简单的装修,考虑到没有贵重物品,又急于和潘玉琳寻欢作乐,所以就没有新装防盗门,用的还是原先老旧的木门。   怒不可遏的母老虎用力敲响了房门。   再听,里面的动静没了,静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母老虎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她抬起脚,朝木门狠狠地踹去。   到底是练过柔道的女中豪杰,也赶上这木门太老旧不够结实,只一脚,门轰然开了。   这时,在车里用望远镜观察的黄天豹想想觉得不过瘾,又下车去了共用电话亭,拨打了青原卫视的报料电话,说清雅小区某栋某门发生了邻里纠纷,楼下的女人带着凶器踹开了楼上住户的门,搞不好要闹出人命。   青原卫视有第一现场栏目最后有几分钟的节目叫青原剪影,专门播发几条本市近日爆出的邻里纠纷、家长里短的小新闻,然后站在道德的角度点评几句,无非是抨击丑陋表扬高尚,由于播发的是市民身边发生的事儿,收视率一直居高不下。   正赶上向晚晴刚拍摄了几条新闻回到台里,接到这个爆料电话时,其他的小记者又都不在,无奈之下,只好带着摄制人员又火速赶往现场。   等向晚晴他们赶到清雅小区,和保安一起冲到二单元的401室,母老虎已经把木门踹了个大洞,衣不蔽体的潘玉琳满脸开花,睡衣破烂,泪水涟涟,钱坤鼻青眼肿还光着膀子,又挨了武功不凡的母老虎一个背摔,躲在墙角边瑟瑟发抖。   现场鬼哭狼嚎,惨不忍睹。   潘玉琳和钱坤见来了电视台的记者,立即抓了衣服遮住了脸。   只有母老虎还在破口大骂,还要对上前采访的向晚晴动粗。   向晚晴只得退到一边。   两名保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控制不住因愤怒而疯狂的母老虎,只得用对讲机喊了几个保安来,才把母老虎扯到了保安室,等搞清楚了不是邻里纠纷而是大奶捉奸,向晚晴和保安等人劝了几句,摇着头走了。   黄天豹以一个围观者的身份,混在不明真相的群众当中,津津有味地欣赏这一出由他亲自调度的狗血闹剧,又将这一幕转告了楚天舒等人。   当天傍晚,青原卫视播发了这条八卦,当事人的脸都被打上了马赛克,配发的点评是:要脸得趁早!   第二天早上遇上了小堵车,楚天舒比平时稍晚了一点才到指挥部,还没有跨进办公小楼,远远就听见楼上有女人的声音在吵吵嚷嚷,楼梯口人头攒动,气氛喧哗而紧张。   坏了?又有人来闹事了。   楚天舒暗叫了一声不好,指挥部自成立以来没有安生过,几乎每天都会有拆迁户上门来扯皮,遇到情绪激动的就会大吵大闹,这些天稍稍安定了一点儿,但是,又传出要强拆棚户区和简易宿舍的风声,莫非是赵秀梅她们闹上门来了。   楚天舒紧走几步,稍早一点到达的小李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说,楚指挥,你快去看看吧,拆迁办的桌子都被人掀了。   楚天舒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一大早就闹这么厉害?”   “我也不清楚,你看看,”小李伸出胳膊,身上的夹克衫袖子被撕了一个口子,吊在膀子上晃荡。“我想上去阻拦,衣服都快被撕烂了。”   “什么人,这么猖狂?”   “不认识,一个婆娘,真他妈凶悍。”   “不认识?”楚天舒板起脸,训斥道:“人都不认识,你们怎么做的工作?”   小李一脸苦相,说:“她不是拆迁户,是来找苏幽雨算账的。”   啊?难道是鲁向东又来找茬儿了。   怪不得小李从办公室要往外跑,原来这不是职责范围内的事儿,管不了就只好拉倒了。楚天舒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人只围观不肯上楼,还在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搞半天又扯到苏幽雨身上去了,那意思仿佛在说,领导,你是苏幽雨的男友,这事儿得你管去?   楚天舒忙问:“小苏呢?”   小李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楼上,仿佛怕谁听见一般,压低声音说:“躲到上官局长办公室去了。”   楚天舒连忙朝楼梯口走去,看热闹的男女自觉地给他闪开了一条路。   刚一上楼,就看见一个个头不小的女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嗓子已经有点嘶哑了,挥舞着手在不断地叫骂,两嘴角都是白沫。   不错,此人正是钱坤的老婆母老虎。   早上八点整,她准时来到指挥部,不顾临时聘请的门卫阻拦,站在楼下不问青红皂白就开始破口大骂:苏幽雨你个小骚逼,你给老娘滚出来,看老娘不撕烂了你的臭逼……   骂得如此不堪入耳,楼下办公室的一名工作人员就出来劝了一句,被母老虎又抓又挠的打得狼狈逃窜。   苏幽雨正在打扫卫生,烧水泡茶,听见母老虎的叫骂声,知道不妙,强作镇定地让小李帮忙去看看是什么人。   疯子一样的母老虎在院子里跳着脚大骂,吸引了来上班的所有人,机关的工作枯燥乏味,大家巴不得闹出点什么乱子来,刺激一下麻木的神经,调节一下气氛,像这样的泼妇大闹办公场所的好戏,一年也不定能遇上一次,今年倒好,刚赶跑了一个鲁向东,又来了一个母老虎。   从其他单位调入指挥部的人员并不知道母老虎是钱坤的老婆,只以为是苏幽雨又在外面招惹了什么是非,心想着母老虎找到了苏幽雨,会不会像拎小鸡一样把她从楼上扔下来。   于是,很多人就仰着头往楼上看,这也等于是提醒了母老虎,苏幽雨在楼上办公。   母老虎拍着巴掌就往楼上冲,正碰上从楼上下来的小李。   母老虎以为小李是来堵截的,所以,小李刚开口问了一句“你找谁”,母老虎就一把揪住了小李的胳膊,用力一扯,就把小李的袖子扯开了,趁着母老虎与小李纠缠的时候,苏幽雨赶紧躲进了最靠走廊东头的上官紫霞的办公室。   很多人围在楼梯口,表情都很严肃,心里其实不少人在幸灾乐祸。   其中有人叹气道:“唉,你看这,总有人骂上门来,还骂得这么难听,哪还像个机关单位哟?”   “是呀,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没想到,这未婚的姑娘也这么多的是非。”有人接口道,摇了摇头。   一位老同志说:“现在的年轻人啊,道德观念不比我们那个时候了,太开放了。”   “算了,别说了,她可是领导的人。”一位大嫂级人员像是在提醒,可听着却算算的变了味。   另一位大嫂不屑地说:“切,领导好像没那意思,怕是她自作多情哦。”   一位大妈级人物接嘴道:“可不,小苏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在男女关系上就搞得不清不白呢?”   “哼,她东搞一个,西扯一个,迟早的事。”一个年轻人愤愤不平地说,他暗恋了苏幽雨几天,碰过一鼻子灰。   有人眼尖,看见楚天舒到了,忙低声说:“嘘,别议论了,领导来了。”   楚天舒上到楼上的时候,母老虎正在走廊上挨着踹各办公室的门,她从西头拆迁办开始踹起,每踹一个都要骂一句:“苏幽雨,你这个小骚逼!”   拆迁办只有两个老少爷们,再过来是楚天舒的办公室,母老虎趴在窗户上看了一眼,没人,路过门口的时候,还是例行公事般踹一脚,骂一声。   指挥部办公室有一位老嫂子,见了母老虎吓得直哆嗦,还没等问,就主动说:“大姐,我不姓苏……”   母老虎一瞪眼,说:“呸,看你这张橘子皮,你也不配。”   接下来是申国章的办公室,没人,倒霉的门还是挨了一脚。   钱坤没来,母老虎从窗户上看出来这是她老公的办公室,竟然一脚就踹开了,原来钱坤昨天中午出去以为还要回来,就根本没锁门。   母老虎窜到钱坤的办公桌前,抓起一把椅子开始哐哐往办公桌上砸,一边砸一边叫着:“叫你鸡巴贱!叫你没出息!好像她砸的不是桌子,而是钱坤本人。”   没几下椅子就被砸散了架,桌子也被砸了个洞。   看来一个女人被妒火烧到极致,真的会变成一个恶魔!   砸完了,母老虎把破椅子一扔,还觉得不解气,又在钱坤的大班椅上吐了一口浓痰。   再过来是闫志勇的办公室,他叉着腰虎着脸站在门口,母老虎楞了一下,见里面也没有女人,竟然一扬脸绕了过去,直扑最东头上官紫霞的办公室。   看来这女人还没彻底疯,知道惹不起躲得起。   上官紫霞刚让苏幽雨躲在了她的办公桌下面,便听得响起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哐当”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踢开了,母老虎像一只疯狗一样嚎叫着,张牙舞爪的扑了进来。      第320章 铁证如山      母老虎从那些人仰头望楼上的神情中,吃准了苏幽雨就在楼上某一间办公室里,可她找遍了所有的办公室,才在最后一个办公室里,看见了一个不算太年轻但也貌够美的上官紫霞,当然就认定她就是苏幽雨。   母老虎冲进办公室,嘴里喊着:苏幽雨,你个小骚逼,看你往哪里躲。说完,张牙舞爪冲向上官紫霞。   上官紫霞吓傻了,张大嘴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幸好楚天舒及时赶了过来,一下挡在了上官紫霞前面说:“她不是苏幽雨!”   母老虎顿了一下,横了楚天舒一眼,吼道:“滚开!”   上官紫霞看着发了疯的母老虎,心里害怕的不得了,扯着楚天舒的袖子躲在了他的身后。   母老虎费了这半天的劲儿,好不容把小骚逼“苏幽雨”找到了,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她伸手去扒拉楚天舒,却没有扒拉动,想扑过去撕扯上官紫霞,又被楚天舒拦住了。   母老虎要抓,楚天舒便拦,上官紫霞就躲,这么一来,就像是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这时,走廊里又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抓了几回,母老虎都没抓到人,她站住了,气急败坏地指着上官紫霞骂道:“你个小骚逼,你要是逼痒了满街上都有男人啊,为什么要勾引我家老钱?”   上官紫霞满脸通红争辩道:“你,你不要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母老虎跳着脚骂道:“麻辣隔壁的,我家老钱一辈子没犯过错误,要不是你脱得光光的勾引我家老钱,我家老钱怎么会晚节不保?你还敢嘴硬,看老娘不撕烂了你个臭逼。”   上官紫霞斯文秀气,又刚离婚不久,被母老虎一口一个臭逼地骂着,哪里受得了这种肮脏气,当时就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呆住了。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母老虎一把抓住了上官紫霞,抬手就要往她的脸上扇,手举到了半空中,却被楚天舒死死地攥住了。   母老虎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开,不由得要抬头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冷冷地问道:“你有完没完?”   母老虎骂道:“你他妈是从哪个裤裆里钻出来的,要管老娘的闲事?”   楚天舒没有理会她的臭骂:“你骂我没关系,但是,你必须放开她!”   母老虎又急又气,接着骂道:“你是不是也操了她的骚逼,要这么帮着她?”边骂边抬脚对楚天舒又是踢又是踹。   楚天舒躲闪不便,挨了母老虎几脚,但他扔死死地护住了上官紫霞。   上官紫霞既为母老虎的辱骂感到屈辱和委屈,又为楚天舒不惜挨打挨骂维护自己而感动,她双手捂着脸,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楚天舒最怕见女人的眼泪,他另一只手攥住了母老虎揪着上官紫霞的手,用力往外一扭,强行要把她的手掰开。   母老虎也是练家子,下意识就松开了上官紫霞,翻手就叼住了楚天舒的手。   这一来,上官紫霞是脱身了,却变成了母老虎与楚天舒的直接对抗。   虽然母老虎年轻时练过几天,但是毕竟年龄大了,身体也发了福,又经过了刚才一阵卖力的叫骂和打砸,力道上更是与楚天舒差了许多,所以,她试着挣扎了几下,马上明白了自己根本不是楚天舒的对手。   越是厉害的女人,越有欺善怕恶的本性。   动手占不了上风,母老虎还有她最后的一招,破口大骂。   依着楚天舒过去的脾气,如果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男人,早就给了她一顿大嘴巴子,可是,他与母老虎对视了一眼,虽然不到一秒钟,但内心还是隐隐有些作痛。   看到母老虎脸上岁月留下的皱纹,肥大的眼袋,以及红肿的眼睛和嘴里的白沫,楚天舒真切地体会到了一个被欺骗的女人是多么的愤怒和无助,她除了喊坏自己的嗓子,哭肿自己的眼睛,发泄一番怒火外,还能做什么呢?   该受到惩罚的不是她,而是罪魁祸首钱坤!   想到这里,楚天舒松开了手,平静地说:“阿姨,你不要认错了人,你仔细看看,她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母老虎的威风被楚天舒打了下去,气焰不再嚣张,也稍许冷静了一些,她打量了上官紫霞几眼,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女人面相是比自己嫩不少,但也至少有三十来岁,不可能是二十出头的苏幽雨。   母老虎泄了气,低垂下了眼睛。   楚天舒说:“阿姨,你跟钱坤是一家子,对不对?”   母老虎没好气地说:“你别跟我提这个挨千刀的。”   楚天舒看了看外面围观的人群,说:“阿姨,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事我们到办公室去谈,行不?”   母老虎一愣,问道:“你是什么人?”   楚天舒不紧不慢地说:“我是苏幽雨的男朋友。”   母老虎听了,狂笑了几声,骂道:“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窝囊的男人啊,戴了绿帽子还像个无事人一样,我要是你,自己就去跳青莲江了。”   “我们还没有结婚,你凭什么就说我带了绿帽子。”楚天舒解释完了,又愤愤不平地说:“阿姨,如果真有你说的那种事,那我跟你一样都是受害者,我们一起去找他们算账。”   楚天舒这话说得母老虎心里发酸,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一早上,她到处遭受的都是白眼,责怪和非议,这下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同命相怜的知音,一刹那间,穷凶极恶的母老虎变成了一肚子委屈的小女人,眼睛里竟然多了几分亮光。   楚天舒趁热打铁地说:“阿姨,我手里还有几份证据,你想不想看一看?”   母老虎已然泄了气,又听楚天舒一口一个“阿姨”喊得亲切自然,真以为遇上了同盟军,半信半疑地犹豫了起来。   楚天舒最担心母老虎在上官紫霞办公室闹下去,最后找到了躲在里面的苏幽雨,那场面又该一塌糊涂,难以收拾,这会儿见母老虎稍稍冷静了下来,赶紧扯着她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上官紫霞还没从惊吓中醒过来,愣愣地盯着母老虎的背影发呆;苏幽雨可怜兮兮地从桌子下来钻了出来,脸色惨白,一看就还心有余悸。   楚天舒让母老虎在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又递给她几张纸巾,还顺手把办公室的门带上了。   楚天舒悄声问:“阿姨,我问你,你是不是把他们两个捉奸在床了?”   母老虎喝了一口水,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楚天舒根本没有问她摇头点头的意思,而是直接问:“那你怎么就一口咬定是苏幽雨勾引了钱坤呢?”   母老虎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把潘玉琳的手机掏了出来,翻到里面存有图片的文件夹,说:“我有证据。”   楚天舒伸手想要接过来。   母老虎把手往回一缩,只给楚天舒看上面的照片。   楚天舒才看了几眼,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暗道:“潘玉琳好卑鄙,好阴毒,竟然还拍了苏幽雨的裸照,这要是流传出去,苏幽雨哪里还有脸见人?”   楚天舒想了想,说:“阿姨,你是不是搞错了,这证据不充分啊,画面上只有一个女的,跟老钱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哇。”   母老虎愣住了。   楚天舒继续说:“阿姨,昨晚上我看了青原卫视,你在现场抓住的人当中好像也没有苏幽雨啊。”   母老虎脸上冒汗,一方面是因为刚才的闹腾,另一方面也是经过楚天舒的提醒,她有了上当受骗的感觉。   昨天下午,母老虎把钱坤和潘玉琳堵在清雅小区的房子里,她被保安带走之后再回来,这一对男女给她演了一出双簧。   钱坤抖落出脸上身上的伤口,赌咒发誓说是被苏幽雨勾引,他立场坚定地严词拒绝,招致了苏幽雨的殴打,潘玉琳只是出于好心,给领导检查一下伤口,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母老虎的事儿。   母老虎半信半疑。   潘玉琳拿出了手机,让母老虎看里面的照片,钱坤在一旁可怜兮兮地添油加醋胡编乱造,又把身上的伤口给母老虎看,母老虎气昏了头,被两人哄得一愣一愣的,一气之下,她抢了潘玉琳的手机,一大早就跑来找苏幽雨算账来了。   楚天舒看母老虎迟疑不定,突然问:“阿姨,昨天清雅小区的保安是不是问过你是不是叫吴丽丽?”   母老虎眨巴了几下眼睛,说:“嗯,问过,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楚天舒笑笑,说:“是跟我没关系,但是,跟你有很大关系。阿姨,我问你,那你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叫吴丽丽的人啊?”   母老虎说:“知道啊,她是老钱的一个远房姨表姐,你问她干什么?”   楚天舒说:“据我所知,清雅小区的房子就是她的。”   “怎么可能?她家穷得叮当响,前几年老钱跟我说,要帮她把户口迁进城来,我就没同意,现在还在乡下住着呢。”母老虎说这话的时候,还很轻蔑的撇撇嘴,似乎对吴丽丽穷得叮当响很是不屑。   楚天舒很严肃地说:“阿姨,我给你看样东西。”      第321章 美女私约      楚天舒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房产证的复印件,清雅小区D栋二单元401室的户主名字上,赫然写着吴丽丽的名字。   母老虎把手里的手机放下,仔细看了看那房产证,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她不住地摇头嘟囔道:“不可能,她买不起房子。”   楚天舒趁机又烧了一把火。   “阿姨,你说的太对了。”楚天舒又拿出一张复印件来,上面有办理各项手续经办人的签字,他把复印件递到母老虎眼前,问道:“你看看,这是谁的签字?”   母老虎盯着那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只看了几眼,脸色立即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咆哮道:“好啊,这个没良心的,竟然打着吴丽丽的旗号买了房子。”   楚天舒又拿出了一张复印件来给母老虎看,这是东大街27号楼的房产证,上面的户主名字也是吴丽丽,办理手续的经办人的签名仍然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母老虎彻底傻眼了。   楚天舒又说:“这栋房子出租给了几位河南老乡……”   “出租?这么一大栋的楼,一个月得收多少的租费啊。”母老虎似乎对钱有着浓厚的兴趣,谈到钱的事儿,她几乎忘记了一大早跑来指挥部的光荣使命。   楚天舒神秘一笑,说:“嘿嘿,阿姨,我告诉你,这租费可全被潘玉琳收去了。”说着,他把手机拿出来,上面有一张潘玉琳站在27号楼前与几个河南老乡扯皮的画面。   “啊?这对狗男女。”母老虎出离的愤怒了,她还是当年练柔道时的习惯,气急了就想摔砸东西。   楚天舒看母老虎东抓西摸的,赶紧把潘玉琳的手机塞在了她手里。   母老虎看都没看,用力往地上一摔,潘玉琳的手机被摔得粉碎,碎片飞溅,崩得满地都是。   楚天舒心里偷着乐:他多担心的苏幽雨裸照随着这一摔算是彻底消失了。   楚天舒火上浇油地说:“阿姨,你都这把年纪了,男人丢了无所谓,钱可不能丢了啊。”   这句话说到母老虎的心坎上去了。   母老虎对钱坤的收入控制得特别严,钱坤的工资卡捏在她手里,单位发的每一分钱都必须上交,最初的某一年,钱坤与财务打招呼截留了部分奖金,母老虎闹到了城建局,把财务骂了个狗血淋头,从此,城建局的财务人员中间流传出一句话,宁可给单位做假账受处分,也不敢在钱坤的收入上做假账了。   母老虎一直以为只要把住了钱坤的财源,他就没有财力去包养女人,另一个想法就是,如果钱坤嫌自己人老珠黄出了轨,她就拿着这些钱和在外地工作的女儿过去。   没想到,钱坤借着吴丽丽的名义,背着她买了这么多的房产,居然房租还给潘玉琳收,这其中没有鬼名堂才他妈的怪呢。   楚天舒长叹了一口气,很是同情地说:“唉,我反正跟苏幽雨没结婚,爱咋咋的了,阿姨,你跟我就不一样了,可不能搞得人财两空啊。”   母老虎的牙关渐渐咬紧了,眼里射出了刀子一样的寒光。   楚天舒终于把母老虎打发走了。   指挥部的人大多都松了口气,也有少数的几个人觉得不太过瘾。   上官紫霞专门来楚天舒的办公室对他表示感谢。   楚天舒不以为意地笑着说,没什么,看到一个秀气的姐姐受欺负,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挺身而出的。   楚天舒说得轻描淡写,但却在上官紫霞沉寂的心中激起了几道涟漪。   一个离异的女人,平时的难处和委屈多着呢。尤其是在与那个人大副主任的儿子离婚之后,上官紫霞遭受了越来越多的白眼和嘲讽,她没有简若明的豁达坚强,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这些,她又何尝不希望有一个男人为她遮风挡雨啊!   重新归于平静之后,大家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   拆迁办的同志继续去东大街去丈量房屋面积,楚天舒又去了仪表厂的简易宿舍,遇见了从国外探亲回来的原总工程师吴世才,他得知简易宿舍下岗职工面临的住房难题,又开始帮着写材料,跑区里和市里的相关部门反映情况。   不过,吴世才跑的结果一点儿也不乐观,所有的部门都非常同情他们的处境,但谈到如何解决问题时则个个束手无策,要么说没有政策支撑,要么说自己不是牵头部门,总之就是一句话,解决不了。   楚天舒与他们促膝谈心,反复劝告老胡、老万他们千万要冷静,不要听信传言,务必从张伟之死中吸取教训。   老胡、老万等人都是一脸的愁苦,唉声叹气地说,真要是走到无家可归的地步,也只有以死抗争了。   老胡、老万的老婆们站在一旁抹开了眼泪。   楚天舒也不忍心,便不再扯这个话题。   眼见着中午快要到了,老胡的老婆热情地留楚天舒一起吃饭。   楚天舒也没有客气,他找个借口出去买了酒和一些卤菜回来,因为还开着车,酒就交给他们几个喝,老胡的老婆给楚天舒泡了杯茶,楚天舒以茶代酒陪着他们便吃边聊。   吃喝的过程中,楚天舒试探着探了探的口风,问他们厂子搬到江北去了,愿不愿意跟厂子一起搬过去。   老胡、老万他们纷纷表态说,只要能有地方住,江北也无所谓,而且厂子重建之后,他们接受完培训,还是希望能回去再上岗,上下班也方便,只是苦了上学的孩子。   老胡的老婆则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几家联合起来,轮流接送孩子上下学,只要能住得舒畅,苦点累点我们受得了。   楚天舒不敢多说什么,吃完饭,又去了东大街,看了看小李他们工作进展情况,目前除了那十几栋高楼和鲁向东、李德林两家之外,几乎全都签了拆迁协议。   王平川的高楼拆除之后,王霸和吴丽丽的房子就处于最醒目的位置。   楚天舒对此采取了不理不睬的策略,黄灿等人却以为,现在是钱坤主持指挥部的工作,楚天舒暂时不敢动他们的脑筋,拿他们没办法,可是潘玉琳与钱坤的暧昧关系竟然被母老虎撞破了,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们慌了手脚。   黄灿没有想到谁出了这样缺德的办法,他似乎有些不踏实,悔不该一时头脑发热,把自己变成了众矢之的。   西大街的情况也差不多,只有赵秀梅棚户区十几家和还在与王霸扯皮僵持的几家之外,也差不多都签了拆迁协议。   楚天舒又与赵秀梅等人交谈了起来。   赵秀梅等家庭也是哭诉无门,他们的要求很简单,拆迁完了能全家住得下就满足了。   当问到愿不愿意去江北安家时,赵秀梅含着眼泪说,要是能改善居住条件,去哪里我们都愿意,如果还是住得这么憋屈,那我们宁愿窝在这破地方等死。   临近下班的时候,苏幽雨发过来一个短信:“领导,晚上见个面好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把母老虎打发走了之后,楚天舒一直在纳闷,上官紫霞特意过来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苏幽雨怎么就没有一丁点儿的表示呢?   看到这条短信楚天舒才明白,苏幽雨太有心计了!   她知道,自己与楚天舒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可经过鲁向东和母老虎这两次闹腾,指挥部的人员对她肯定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想法,机关人员有点像欧阳美美说的,每个人都天天想着和领导靠的越近越好,看见别人靠近了,必然会嫉妒和议论。   在很多人看来,指挥部如此频繁地闹出各种绯闻,苏幽雨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很不光彩的角色!   所以,如果苏幽雨直接来找楚天舒哭诉委屈表示感激,必然会引起更多的非议和猜测。   楚天舒在和棚户区的住户谈话,手机抓在手上,真犹豫着该怎么回复,苏幽雨的短信又发过来了:“领导,没空吗?”   闹得满城风雨了,楚天舒觉得有必要把事情和苏幽雨说说清楚,便输入了几个字:“告诉我地方,我自己过去。”   苏幽雨很快就回复了一个“春风茶社”,而楚天舒则回应了一个“知道了”。从始至终,楚天舒都没有停止和拆迁户的谈话,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位领导就这么不动声色的处理着一个如此敏感的问题。   坐在车上楚天舒一直都在想,今晚,苏幽雨会和自己说什么,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   想到这里,楚天舒才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怎么说,苏幽雨也算是一个姿色上乘的一位姑娘,像钱坤之流恨不得要霸王硬上弓,而她约自己单独相聚,自己竟然一丁点儿绮念都没有,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她要问什么,自己该防备些什么。   这也许算是一种无奈吧。   可笑过之后,楚天舒又不禁觉得自己有些悲哀了,与白云朵分开之后,作为一个正常的接触过女人身体的男人,那方面的欲望在工作忙时可能会忽视,但是,在有了空暇的时候,总是会冒出头来的。      第322章 欲海煎熬      苏幽雨约楚天舒见面的地方是“春风茶舍”。   楚天舒到了之后,苏幽雨已经等在这里了。   苏幽雨选的这间包房很宽敞,墙上挂着一台液晶电视,摆着多半圈连成一体的布衣沙发,沙发上包着那种用很厚实很美观的布料做的套子,沙发座很宽,简直就像一张小床,楚天舒刚一进来,就一眼看到了这张沙发,心里不由得怦然一动,这沙发分明就是在暗示着什么。   屋子中央摆着一张正方形的茶几,茶几上摆着一个果盘和几样干果。   “领导,饿了吧,先点些东西吃。”苏幽雨起身,一边招呼楚天舒坐下,一边殷勤的说:“这里的小吃还不错,我觉得去太高档的酒店太吵了,还是这里说话清静。领导,对不起,等我有钱了再好好请你吧。”   楚天舒很随意的笑笑,说:“小苏,不用这么客气,又不是在指挥部,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这地方选得好。”   苏幽雨按了呼叫器,由衷的感叹了一声,黯然道:“唉!要领导都像你这么关心和体恤下属就好了。现在指挥部里那么多人,我能说几句心里话的,已经没几个人了。”   楚天舒淡淡一笑,说:“小苏,你也别那么悲观,要相信,大多数人的心都是好的。行了,别把气氛一上来就搞得这么沉重,先看看吃点什么吧,我可是真有点儿饿了。”   “对对,先点吃的,我们边吃边聊。”苏幽雨抓起了菜单,正好服务员也进来了。   简单吃了点儿特色小吃,又泡上了一壶清茶,一个多少小时就这样过去,两个人却还没有谈到正题。刚才初相见时的开场白,两个人都说的热闹而不失分寸,但是他们心里都明白,这几句话绝不是苏幽雨把楚天舒约出来见面的目的。   终于,苏幽雨认真的喝完了一杯茶之后,郑重其事的开口了:“领导,我觉得,我在指挥部呆不下去了。”   楚天舒笑了笑:“嗯,给个理由先。”   苏幽雨并没有被楚天舒的话逗乐,而是依旧很严肃地说:“领导,你多次帮了我的忙,我很感激,也很庆幸。我上班以来,看惯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到了相互拆台看笑话,真心给过我帮助的,就只有你一个人。我真不愿意再拖累你了。”   苏幽雨直率的开门见山,让楚天舒有些始料不及,他想到了苏幽雨会对他表示感激之情,但是没想到,苏幽雨会一上来就向他明确说出在指挥部呆不下去的想法。   呆不下去?那怎么办?离职不干?可能吗?   显然不能。   苏幽雨能考入公务员队伍,能力不言而喻,从她一开始就要借助楚天舒之力来打消钱坤的非分之想这一点来看,她富有心计,也很有想象力,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继续在仕途上追求她的梦想。   看楚天舒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苏幽雨忽然苦笑了一下,说:“领导,我是不是想太多了。其实,我是多么希望能在你身边工作,能得到你的指导和帮助啊。”   “小苏,”楚天舒干笑了一下,问道:“你是担心钱坤吗?”   “是,也不完全是,”苏幽雨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钱坤有了这一次的教训,他贼心不死也该收敛了。我是想……”说到这,苏幽雨低垂了眼睛,两手捧着茶杯在摩挲,停了下来。   “你想什么,说出来吧。”楚天舒微笑着看着她。   苏幽雨迟疑着说:“嗯,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或许我想错了。”   楚天舒喝了口茶,笑道:“既然你都觉得可能错了,那不说也行。”   苏幽雨看楚天舒那不急不躁的样子,显得有些气馁,心中不禁怨恨起自己的犹犹豫豫来。   楚天舒发现,上班时间基本上都是素面朝天的苏幽雨,今晚却是特意化了妆,睫毛被拉的长长的,紫色的眼影让她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充满了青春活力,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巴,晶莹的嘴唇,似乎时刻都在暗示着什么,令人想入非非。   就在楚天舒打量她的这会儿功夫,苏幽雨似乎理顺了思路,她端起茶壶给自己和楚天舒都又续了些热茶,才悠悠的开口了:“领导……”   “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用叫领导吧?”楚天舒打断了她。   “还是叫领导吧,”苏幽雨不容楚天舒打断自己的思路,她坐下来继续说:“毕竟你现在是我的领导,我要是喊你大哥,叫习惯了,万一在指挥部喊失了口怎么办?其实,我认为怎么称呼无所谓,只要心里有就行了。”   苏幽雨停住了话头,可是楚天舒仍旧不开口,似乎还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楚天舒很耐心地倾听着,并不轻易接她的话茬儿。   苏幽雨有些无奈,没办法,她只好咬着嘴唇说道:“领导,我想,调离指挥部,你能帮我吗?”   楚天舒笑了:“小苏,指挥部人员调动的事情,别说我做不了主,恐怕申指挥也做不了主,那是大领导们的事。不过,你现在的处境我也理解,你我之间的关系就有点儿头疼,不能再这么越搞越复杂了。”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房间里唯一还在动着的,就是两个杯子里袅袅上升的白色蒸汽。   苏幽雨终于吐露出她的想法,让楚天舒帮她调离指挥部。   但是,楚天舒心里非常清楚,苏幽雨想要去的地方,肯定不是要回北湖区城建局,至少她希望能够进入市直机关部门,例如市国资委。   这丫头,太有想法了!   楚天舒规避了这个话题,紧跟着给苏幽雨一个提醒,今晚上如此耐心地倾听,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彻底理清楚。   苏幽雨终于明白,今晚上她想得到的和楚天舒想解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轻轻啜了一口茶,开口道:“领导,我想调离指挥部,实际上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如果因为我而影响了你今后的发展,那我就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楚天舒点了点头:“小苏,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你的顾虑也有道理。我们之间的确不能再保持这么一种令人误解的状态了,这对我不利,对你也是不利的。”   楚天舒话里的意思很明确,钱坤的贼心已死,我们所谓的男女朋友关系到此结束了。   苏幽雨的神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她闭上眼睛,静静的想了一会儿,再睁开时,长长的睫毛上亮晶晶地闪着光。   “天舒哥,我明白了。”她抬起头望着楚天舒,身子微微有点发抖,她用几乎喘息的声音说:“我能提最后一个愿望吗?”   看见了苏幽雨眼中的泪水,楚天舒感觉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轻轻触动了,说:“幽雨,你说吧,无论什么愿望我都可以满足你。”   苏幽雨抿了抿嘴,似乎鼓足了勇气,低声说:“我要把我的第一次给你……”   面对苏幽雨闪耀着炙热光芒的眼睛,楚天舒一时间意乱情迷,一直保持警戒的防线被她这一句话颠覆得七零八落。他以为苏幽雨会继续提帮她调离指挥部的事儿,万万没有想到,苏幽雨的最后一个愿望竟然是要把第一次献给自己!   楚天舒简直难以想象,她那娇小的身体包裹着多少难以抗拒的诱惑!他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个刚从学校走出来不久的女大学生,感受着从她年轻身体里迸发出来的勇气和毅力,竟然有点呆了。   但楚天舒还是清醒地意识到,当初刘春娜和郑小敏勇于献身的时候,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刺进她们的身体,但他不能轻易地把苏幽雨压在身下。   表面上开,她们似乎都是主动要献出她们宝贵的第一次,但是,苏幽雨的思想比她们更成熟,更复杂,如果真要是跨过了这一步,楚天舒必须负责到底。   对此,楚天舒完全没有思想准备,或者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对苏幽雨产生过这种想法。   所以,他握住苏幽雨的小手,痛苦地说:“小苏,说心里话,我非常喜欢你,也非常渴望得到你的身体。但我还是不能答应你,我不能为了一时痛快去伤害你,我得对你负责,也得对自己的良心负责。这道理我相信你慢慢会明白的……”   苏幽雨眼睛里的光芒顿时暗淡了下去。她把手从楚天舒的手里抽出来,长长的睫毛低垂着,脸涨得通红,她盯着手里的瓷茶杯,喃喃自语:“看来我是自作多情了……我原以为你会答应我的,没想到……”   看着无比失落的苏幽雨,楚天舒真想站起来,一把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把她性感而柔软的嘴唇含在嘴里,让这个女孩子的眼睛里重新燃起火花。这是一个美妙的夜晚,他面对着一个美妙的诱惑,而却在做着痛苦的抉择。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下一回地狱又如何?   但潜意识里他又警告自己:你不能这样做!   在欲望的海洋里挣扎是一种煎熬……      第323章 畏罪潜逃      最终,楚天舒的理智还是战胜了欲望。   苏幽雨抬起头,给了楚天舒一个凄美的笑,说:“天舒哥,你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疯狂的决定吧,也许你会认为我是一时冲动,或者是某种交换。不过我想让你知道,我很清醒,我只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一个愿望而已。”   楚天舒说:“小苏,你别说了,我一直把你看做一个小妹妹,如果有机会,我会帮你的。”   “不,我要说,我知道,有些话如果我今晚上不说出来,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苏幽雨含着热泪,动情地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太多的理由,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者是一句话。我承认,我的思维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对于我想得到的,我敢于去追求,甚至可以不惜代价。我不想压抑自己,违心地扼杀自己的感情,那不是我的性格。”   楚天舒默默地递给她几张纸巾,他实在不忍心面对一个女孩子的眼泪。   苏幽雨擦拭了一下眼角,继续说:“我没有奢求你的感情,我只是想表达我喜欢你的愿望。你知道吗,我时刻都在关心着你!你无意间说出的一句话,都会让我品味良久。天舒哥,看到你整天忙忙碌碌,疲惫不堪,我的心……真的疼过,我只恨我不能帮你做点什么……”   苏幽雨说着,大眼睛里再次泪光闪闪。   楚天舒听着苏幽雨的大胆表白,觉得自己的拒绝也是对她的一个伤害,甚至不知道这种伤害比起身体上的伤害孰轻孰重。他不敢看苏幽雨的眼睛,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话语去安慰她,只是梦呓般地说着:“小苏,对不起,我不能那么做!”   苏幽雨的泪水就要落下来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她起身去了洗手间。   等她回来,楚天舒就站了起来。   苏幽雨问:“领导,干吗?”   楚天舒看了一下手表,说:“我送你回家啊。快九点了。”   在这一刻,苏幽雨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不舍,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舍不得让楚天舒离开,还是希望有机会让自己的愿望得以实现。   不过苏幽雨不用再考虑过多了,因为看样子,楚天舒去意已决:“小苏,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兄妹,以后你有困难,我还会帮你解决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苏幽雨无话可说了,只好跟在楚天舒的身后走了出来。   苏幽雨抢着要结账。   可是,服务员笑着说,这位先生已经结过了。   苏幽雨嘟着嘴,不高兴地说:“领导,你别送了,我自己回去吧。”   “生气了?”楚天舒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说:“不是说好了的吗?你管我中午的盒饭,我管请你在外面吃饭。”   苏幽雨笑了:“嗯,那说好了,以后我还给订盒饭。但是,你不担心还会有流言蜚语吗?”   楚天舒愣了一下,而后又继续往外走,他边走边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歪!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要是鲁向东和钱坤还想欺负你,我一样会挺身而出的。你不能受欺负,其他人也不能受欺负。”   苏幽雨抱住了楚天舒的胳膊,说:“领导,我听说,你在国资委的时候,说过一句特别帅的话,我的人,天王老子也不能动,有这么回事吧?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跟着你干的人,谁也不能受欺负,对吗?”   “呵呵,可以这么说吧。”楚天舒也笑了,又感叹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两个人谈笑间就走出了茶楼,这一出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起了细密的雨丝,现在已经是深冬的时节了,所以空气中充满了寒意。   刚从温暖的屋子出来,苏幽雨不禁打了个寒战,紧紧靠住了楚天舒。   “快上车。”楚天舒麻利的打开了车门,启动车子,说:“过一会儿暖风才能上来,你捂着点,别着凉了。”   车在公路上缓缓的行驶着,雨刮慢慢的刮着玻璃,地面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亮晶晶的,愈加让人觉得寂静和冰冷。   面对着这样的景致,两个人一时都有些沉默了。   忽然,苏幽雨很突兀的说了一句:“领导,你说,这样的夜晚,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怎么办?”   楚天舒显然不像苏幽雨这么多愁善感,他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小苏,你是不是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苏幽雨点点头,说:“领导,你说,棚户区和简易宿舍的住户们拆迁之后,他们会不会无家可归呢。”   楚天舒心里涌过一阵暖流,这个看似颇有心计的苏幽雨并不是成天在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打算,她也在关心着弱势群体的冷暖。   从这一刻起,楚天舒才真正下了决心,有机会应该帮她一把,或许有了更好的空间和平台,她也会关心百姓疾苦,为民众造福。   苏幽雨说完之后,半天都没见楚天舒说话,她侧头一望,看楚天舒正专注的开着车,落入她眼中的是一个侧影,正巧一盏路灯照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的神情坚毅而沉着。   苏幽雨心中的强烈愿望再次升腾,她伸出一条胳膊搭在了驾驶座的座椅上,脸就朝着楚天舒凑了过去,楚天舒感觉到她在靠近自己,还没来得及转过头,苏幽雨的嘴唇就贴到了他的面颊上。   这一次,楚天舒没有躲闪。   苏幽雨先是在他的脸上吻了吻,他没有动,她又慢慢的把嘴巴挪到他嘴巴旁边,在他的唇边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他还是没动,好象嘴角还微微上翘。   这给了她很大的鼓励,可是当她的嘴唇要继续采取行动时,楚天舒轻巧地往左一打方向盘,正好躲开了苏幽雨的进攻。   苏幽雨很知情地停止了进攻,她坐回到副驾驶座上,只用左手握着他的右手。   很快,苏幽雨的家到了,看着她娇小的背影消失在单元门里,楚天舒不由得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暗道:有机会还是想办法帮她调离吧,否则,不定哪一天,抵御不了她的诱惑……   车还在返回丹桂飘香的路上,楚天舒接到了杜雨菲的电话,她问:“老楚,你在哪?”   楚天舒看了看窗外,反问道:“警官同志,想我了?”   杜雨菲啐了一口:“呸,美得你。”   楚天舒说:“嘿嘿,那你大晚上的问我在哪干什么?”   杜雨菲没好气地说:“没工夫跟你瞎扯,我知道你还能喘气就行了。”   楚天舒急了:“哎哎,雨菲,什么意思啊?你跟我说清楚,要不然的话,我今夜要失眠了。”   杜雨菲说:“钱坤畏罪潜逃了。”   “怎么回事?”楚天舒大吃一惊,忙问。   此事还得从母老虎离开指挥部说起。   母老虎从楚天舒的办公室出来,气呼呼地回家找钱坤算账,可等她奔回家,却没见到钱坤的人影,拨打他的手机,也已经关机了。   母老虎气昏了头,又跑去了南湖区城建局想找潘玉琳,潘玉琳的同事说,她今天请假了。   气急败坏的母老虎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想了一会儿,起身去了潘玉琳的家。   逢年过节潘玉琳总要来看望钱坤和母老虎,平时与母老虎的关系搞得非常融洽,一口一个大姐喊得比亲姐妹还要亲热,陪着母老虎逛街买衣服,做美容保健,把个母老虎哄得团团转,还请母老虎去她家吃过一顿饭,硬是让母老虎相信,她与钱坤之间纯粹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   这个瞒天过海之计确实蒙住了母老虎。要不然在清雅小区,母老虎也不会轻易相信潘玉琳与钱坤的一套鬼话,可是,她从楚天舒那里看到钱坤瞒着她以吴丽丽的名义买了好几套房子,出租的费用还由潘玉琳收取,这才不得不相信,钱坤与潘玉琳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交往。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钱坤把母老虎支到指挥部去闹事之后,想想还是不踏实,就去了潘玉琳的家,两人商议着如何将谎言进行到底。他们根本没想到,楚天舒手里掌握的材料母老虎再次起了疑心,直接赶到潘玉琳的家来兴师问罪了。   潘玉琳离婚之后,一个人住了一个复式楼,两人在楼上边缠绵边鬼鬼祟祟商议的时候,忽然座机响了,潘玉琳下意识地拿起话筒“喂”了一声,随即听到了母老虎的叫门声。   这回,钱坤和潘玉琳慌了神,再想装没人在家肯定蒙混不过去,母老虎发起威来,照样可能把门踹得震天响。   潘玉琳忙穿戴整齐先下了楼。   母老虎进了屋子,扫视了一眼客厅,没有发现异常。   潘玉琳假惺惺地喊着“姐姐”给母老虎让座倒水。   母老虎气冲冲地往楼上走,当她上了几个台阶时,钱坤从上边下来了,在楼梯上与她狭路相逢了。   钱坤很是恼怒地问:“你来干什么?”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母老虎已猜了个八八九九,这两人在楼上肯定没干好事。   “下去,有话到下边说去。”钱坤所问非所答地说,语气倒是十分的镇定。      第324章 领导视察      “我上去看看。”母老虎毫不让步,除非钱坤让她到楼上去。否则,上边肯定有鬼。   这时,她坚信不移地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楼上卧室里还一片狼藉,让母老虎上去看见了,钱坤更难得解释。   “有什么好看的,有话在下面说就行了嘛。”钱坤说得很无奈,人却站在楼道中央,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母老虎骂道:“你们这两个死不要脸的狗男女,欺骗我几十年了,还想再骗我,我非要上去看看。”   “昨天就跟你说过了,我们什么事都没有。”钱坤有点气恼了,声音大了起来:“快下去!”   “好啊,钱坤,你敢跟老娘发火。”母老虎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度,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来,在钱坤的面前挥舞着,叫道:“你睁开狗眼看看,你瞒着老娘买了房子,还让姓潘的骚逼收房租,今天你跟老娘说说清楚。”   钱坤听了,大惊失色,伸手就想去抢母老虎手里的那几张纸。   母老虎忙把手藏到了身后。   潘玉琳站在母老虎的身后,低头看了一眼,那几张纸正是母老虎从楚天舒那里拿到的几张房产证等复印件,她一着急,就从母老虎手里抢了过来。   母老虎光防着楼上的钱坤,没防备身后的潘玉琳,突然手里的几张纸被潘玉琳抢了去,她又气又急,转身抬腿就往潘玉琳胸口踹了下去。   钱坤知道母老虎的厉害,这一脚自上而下有如泰山压顶,真要是踹中了,潘玉琳非死即伤。情急之下,他伸手就拉住了母老虎的后背,母老虎一脚踹空,又被钱坤一拽,站立不稳,一屁股就坐在了楼道的阶梯上。   母老虎从来没有在钱坤的手下吃过亏,今天竟然动了手把她拉摔了,她疯了似的大喊起来:“好啊,你们一对狗男女合伙欺负老娘,老娘跟你们拼了。”   伴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嚎叫,母老虎攒足气力猛地拉住了钱坤的一只脚。   钱坤猝不及防,被母老虎抓个正着。   随即,母老虎怒发冲冠般猛地跃起,运用全身之力,挥舞着双手朝钱坤扑了过来。   钱坤往后就躲,只那么一瞬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楼梯上的钱坤仰面摔倒,整个人顺着楼梯滑了下来,双脚正对着母老虎的面门而来。   楼梯狭窄,母老虎根本躲避不开,只听到咕咚咕咚的响声,接着是一声女人剧烈又短暂的惨叫,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母老虎的后脑勺正磕撞在楼梯最下面的铁栏杆上,脑袋上冒出了殷红的鲜血,胖大的身躯直挺挺地躺在楼梯口的地板上。   顿时,钱坤惊呆了,他好像正在梦中,怔怔地注视着躺在地上的女人,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只是知道躺在地上的女人不再说话了。   他慢慢走下楼梯,走到不再说话的母老虎身边,蹲下身子,用手去抚摸女人的额头、鼻孔、人中。他已经记不清了,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轻柔地抚摸过老婆了,至少有十来年吧。可是,当他这次抚摸母老虎的面庞时,他突然害怕起来,惶恐起来,那原本应该温暖的肌肤已经没了温度,那原本应该有吸气呼气的鼻孔已经没了动静。   怎么会这么快,转瞬之间,就发生了这样天大的事情。   潘玉琳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两个人呆了好一会儿,还是钱坤先回过神来,他从沙发上抽下一条单子,将母老虎的身体盖上了,然后收拾了一下房子里的现金和贵重物品,拖着惊魂未定的潘玉琳狼狈逃窜了。   晚上九点左右,昏迷了几个小时的母老虎悠悠醒来了,她捂着后脑勺坐在地板上发了一阵呆,才慢慢记起了中午前后发生的事儿,嚎啕大哭了几声,挣扎着爬到电话机旁打了报警电话。   杜雨菲带队赶到现场,简单问明了情况,将母老虎送到了医院,在布置完搜捕行动之后,由于担心楚天舒的安危,才给他打了这个电话。   楚天舒听完,心情如车窗外的寒风细雨,凄凉悲戚,暗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第二天上午,楚天舒坐在办公室修改关于拆迁工作的建议意见,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咳嗽声,他忙起身出门,迎面碰上了多日不见的申国章。   “申指挥,你来了?”楚天舒上前,问候道:“病好点儿了吗?”   “嗯,还好。”申国章看上去依然很虚弱,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他轻轻地摆了摆手,向跟在身后的夏主任说:“老夏,通知闫书记和上官局长到我办公室来,我们班子碰一下。”   楚天舒接过申国章手里的公文包,跟着他进了办公室,空调早就开好了,室内的温度已经升上来了,楚天舒本来想帮着申国章脱外套,被他拒绝了,便忙着拿起瓷茶杯,给申国章泡了一杯热茶。   很快,闫志勇和上官紫霞拿着笔记本都过来了,嘘寒问暖了一番。   申国章示意楚天舒等人都坐下。   “给你们看一样东西。”申国章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了离得最近的楚天舒。   楚天舒一看,是吴丽丽在市区的房产名录,除了东大街的27号楼和清雅小区的房子之外,还有另外两处黄金地段的房子。   楚天舒看了一眼,又递给了闫志勇。   闫志勇过目之后,递给了上官紫霞。   上官紫霞看完,送回到了申国章的办公桌上。   申国章声音沉重地说:“我刚在市里开了个紧急会议,会上市纪委的同志通报了钱坤的贪腐问题。”   闫志勇、上官紫霞和楚天舒面面相觑。   “这几处房产都是钱坤以吴丽丽的名义购置的。”申国章拍了拍桌上的纸,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想不到钱坤在城建局当了十来年的副局长,竟然敛了这么多的不义之财,难怪我们的拆迁工作推进困难,原来,最大的阻力来自于我们指挥部内部。”   申国章说得痛心疾首,闫志勇和上官紫霞听了也是诧异万分。   楚天舒面露惊异之色,不过,他的惊异不是因为钱坤的贪腐,而是惊叹市纪委的办案速度。   “钱坤昨天下午打伤了他的老婆,带着情妇潜逃了。”申国章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他老婆提供了重大线索,纪委连夜彻查,已经初步掌握了钱坤贪腐的不少证据,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之中。我向在座的班子成员通报一下,也算是给我们敲一敲警钟吧。”   几个人面色凝重地纷纷点头。   申国章把那张纸收进了抽屉,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说:“十点钟,伊副市长要亲自带队现场实地考察调研拆迁工作,大家各自准备一下,我们一起陪同参加。”   十点差一刻左右,申国章带领指挥部的班子成员等候在东大街的入口处。   十点整,伊海涛的专车停在了东大街的路边。   申国章快走几步上前去,亲自拉开了车门,恭敬地迎候伊海涛下车。   伊海涛下车,好像才发现申国章给自己开的车门,忙握住申国章的手,问候道:“老申,辛苦了。病好点儿没有?”   申国章说:“谢谢伊市长关心,快好差不多了。”   “那就好,注意保重身体啊。”伊海涛松开了申国章的手,抬头看了看,说:“老申,带我们现场看看吧。”   陪同伊海涛来考察调研的还有市财政局、国土资源局、城建局、信访局、招商局等相关部门的领导们,他们在申国章的带领之下,缓步向东大街里面走去。   楚天舒远远就看见了王少磊。   申国章等局长们簇拥着伊海涛走在前面。   待领导们走过去之后,楚天舒悄悄走到王少磊的身边,寒暄道:“王主任,好久不见啊。”   王少磊在指挥部和筹备组成立之后,兼任了市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不过,他的主要工作还是给伊海涛当秘书。   王少磊苦笑了一下,说:“没办法,岭南县总是麻烦不断,越是逢年过节,越是闹得领导不得安生。”   楚天舒才懒得关心岭南县的麻烦不断呢,他怒了努嘴,问道:“今天怎么闹这么大阵势?”   “还不是你们指挥部钱坤闹的。”王少磊笑道:“闹出大事来了,领导才好重视,这也是国情!”   楚天舒附和道:“是啊,工作千难万难,领导重视就不难。”   王少磊笑笑,看领导们走到了一栋楼前停住了,忙上前跟了上去。   这是王平川被拆除的高楼,申国章靠在伊海涛身边说了些什么,伊海涛露出了几分笑容。   继续往前走,申国章领着伊海涛等人来到了27号楼前。   申国章又比划着说了一番。   伊海涛阴沉着脸说了几句,申国章等人纷纷点头。   东大街看完了,继续往西大街方向走。   昨晚上下了小雨,往里走的路有些泥泞,走在前面的申国章稍有迟疑,伊海涛也皱起了眉头,说:“这样的生活环境,不抓紧拆迁改造怎么行?”   在棚户区转了一圈,一大队人正准备往回走,一个肥胖的身影从斜刺里窜了出来,扑通跪在了泥泞的道路中间。      第325章 软磨硬泡      跪在路中间的是赵秀梅。   在她的身后还站着一群老人和孩子,都是棚户区的住户,估计是听说了市里有大领导来视察,就闯过来拦路喊冤了。   赵秀梅哭着大喊:“市长大人,你可要替我们老百姓作主啊。”   申国章满脸的不高兴,回头就看楚天舒。   楚天舒正准备上前去劝解,却被王少磊轻轻拉了一把。   这时,伊海涛紧走了几步来到赵秀梅面前,伸出双手扶着她,关切地说:“大嫂,你快起来,快起来,有话起来说。”   赵秀梅身体肥胖,跪下去容易起来就难了。   伊海涛双手托着她的胳膊,弓下身子,非常费力地将赵秀梅搀扶起来。   这时,好几个记者跑上前,咔嚓咔嚓的闪光灯响个不停。   楚天舒似乎明白了王少磊刚才为什么要拉自己一把。   赵秀梅激动得泪流满面:“市长大人……”   “大嫂,不要喊我市长大人,我消受不起啊。”伊海涛无比深情地说:“我姓伊,喊我老伊就行。大嫂,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能解决的我一定帮大家解决。”   赵秀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道:“老伊……市长,我们是棚户区的老住户,我们没别的要求,就是盼着能早日住上新房啊。”   “大嫂,你这个要求不过分,”伊海涛大声地说:“我们回去就开会研究,大家支持政府的工作,政府就一定会想办法让大家尽快住上新房。”   “市长,你真是我们的父母官啊,我替棚户区的男女老少谢谢你了。”说完,赵秀梅要向伊海涛鞠躬。   伊海涛连忙伸手扶住了她,动情地说:“大嫂,改革开放二十多年了,还让大家住在棚户区里,是我这个常务副市长对不起大家,应该是我给大家鞠躬啊。”说到这,伊海涛向着赵秀梅身后的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   顿时,西大街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伊海涛在掌声中与赵秀梅等人挥手告别。   往回走的路上,楚天舒轻轻碰了一下王少磊,悄声说:“老兄,今天伊副市长的表态很痛快啊。”   王少磊四下看看,眼睛看着走在前面的伊海涛的背影,低声说:“伊老板要……”说着竖起大拇指往上顶了顶。   楚天舒会意地说:“老兄你是不是也要……”说着,也竖起大拇指做了一个同样的动作。   王少磊笑而不答。   走了几步,楚天舒突然看见了设在东大街的宣传栏,一下子想起苏幽雨来了,他说:“老兄,帮我个忙,安置个人呗。”   王少磊问:“什么人啊?”   楚天舒说了苏幽雨的名字,告诉王少磊是指挥部的一名工作人员。   王少磊皱皱眉,说:“指挥部的人谁敢动?”   楚天舒说:“是这样,她是钱坤从城建系统带过来的,钱坤的贪腐问题就是从她身上引发的,目前不太适合在指挥部再呆下去了。”   “女的?”王少磊警惕地问。“和钱坤有瓜葛?”   楚天舒说:“没有。是钱坤想要有瓜葛,没瓜葛成。”   王少磊看了楚天舒一眼,问道:“那跟你有瓜葛?”   楚天舒笑道:“老兄,你这话说的有问题,要是有瓜葛我舍得放出去?”   王少磊也笑了,说:“行吧,既然你开了口,一会儿让我见识见识,要是合适的话,抽空我跟老板说说。”   说笑间,一行人出了东大街,又去看了造纸厂和仪表厂的厂区,也到两个厂子下岗职工住的简易宿舍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了设在仪表厂招待所的指挥部办公小楼。   伊海涛拒绝了申国章休息一会儿的提议,带领考察调研组一行人来到会议室,立即召开现场办公会。   伊海涛坐在主持会议的位置上。   随行的财政局、国土资源局、城建局、信访局、招商局等相关部门的领导坐在了伊海涛右手边的会议桌旁。   申国章带着指挥部的班子成员闫志勇、上官紫霞和楚天舒以及各部室的负责人坐在了会议桌的另一边。   首先由申国章汇报指挥部的工作情况,重点是拆迁问题。   走了个把小时的路,重病为愈的申国章已经是汗水淋漓了,他强打起精神,不乏添油加醋地渲染指挥部成立以来遭遇的阻力,又如何克服困难采取对策做好宣传动员工作,强拆了区域内的违章建筑,初步实现了与80%拆迁户签订拆迁协议的既定目标。   当然,在讲述工作进程的时候,他躲躲闪闪地把自己带病坚持工作的意思也捎带了一笔。   申国章翻开笔记本,说:“沿江商贸圈建设区域内,需搬迁大型工厂两个,拆迁房屋3154户,大小商铺206个,拆迁量大,时间紧,情况复杂,问题多,面对这种情况,指挥部班子进行了明确的分工,各自分管征地拆迁安置补偿、资金协调、基础设施建设、综合协调等方面的工作,拆迁办十多名工作人员全部进驻现场开展工作,在具体做法上,一边做拆迁户的宣传动员工作,一边签订拆迁还房安置及补偿协议,一边进行违建房拆除,以打破常规的做法三管齐下……”   “老申,过程和细节就不用多讲了。”伊海涛打断了申国章的侃侃而谈,说:“我们要充分认识到,当前我市城市建设状况,老百姓的迫切愿望,企业的引进规划,这一切,都需要我们加快推进沿江商贸圈和江北开发区的建设,唯有加快建设才能改变城市面貌,唯有加快建设才能改善群众生活,唯有加快建设才能推动经济发展,唯有加快建设才能不留骂名!”   伊海涛的接连几个“唯有加快建设”,说得铿锵有力,慷概激昂,博得了与会人员的频频点头。   面对伊海涛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申国章头上冒着虚汗,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汇报了。   伊海涛的拳头砸在了会议桌上,说:“现在还没有到总结工作的时候,拆迁工作必须抢时间,抢进度,我们青原市委市政府不能失信于民,也不能失信于商,不能让企业等着我们,我们要千方百计保证企业早日投产,商场早日开张,拆迁计划只能提前不能拖后,这是我们大家都必须具有的大局观。老申,你身为指挥长和筹备组组长,必须首先承担起责任来,确保在春节过后能够开始搬迁和拆除。”   这一番话,坐在一旁的楚天舒听了也是暗暗叫好。   看样子王少磊所言不虚,伊海涛是快要高升了,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都完全像换了一个人,底气十足,掷地有声,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决心和信心。   在伊海涛的强势面前,申国章选择了软磨硬泡。他点点头,说:“指挥部的同志们都很努力,请伊副市长放心。我们在进行拆迁工作的同时,相应的后续工作也没有停顿,正在筹建招投标小组,建立完善的招投标制度……”   “好,这里我也要谈一点我的看法。”伊海涛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商贸圈的建设应该执行严格的招投标制度,保证公正公平公开,但是,房屋拆迁这种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工程,完全可以简化程序,以适应当前紧迫的形势。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对我们引进的企业适用,对政府工作也同样适用。速度决定一切!”   申国章不敢正面否决伊海涛的意见,只是在变换着方式不断地强调困难和程序,伊海涛则一次次地打断他,一再强调时间和速度。   申国章和伊海涛在争论,其他的人暂时插不上嘴,只一个劲儿地喝水。   楚天舒突然想起了刚才王少磊说要见见苏幽雨,便悄悄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小苏,过来给领导们倒水。”   苏幽雨很是乖巧,她不动声色地拎了一个开水瓶过来,很机灵的瞅准了伊海涛说话的间隙,悄无声息地给他换了一杯茶水。   伊海涛忽然看见了玉葱般的手指和莲藕般的手臂,便下意识地回侧头瞟了一眼。   苏幽雨很有礼貌地浅浅一笑。   伊海涛正被申国章拖延推诿的态度搞得十分的烦躁,突然看见了一个清纯亮丽的笑容,如沐春风,心怡气爽,很自然地也给苏幽雨回了一个微笑。   在伊海涛咄咄逼人的高压之下,申国章摆出了最后的困难,拆迁补偿资金存在严重的缺口。暗含的意思就是:要想快,拿钱来!   所有的程序、办法、制度,只要是人可以操作的,都可以灵活处置,但是,说到钱,这就得是真金白银,空手拍巴掌总是无济于事的。   东大街的十几栋高楼坚持要当钉子户,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实打实地算补偿面积,按豪华装修提高补偿标准。   西大街的棚户区要死守,他们的要求也很简单,他们只要有房子住,可是按现有面积和补偿标准给他们补偿,这点钱,他们根本买不到能住下去的房子。   造纸厂和仪表厂简易宿舍的住户正在上访,他们的要求和棚户区的住户一样,要有房子住,可是按照政策,他们连补偿的依据都没有,解决他们的住房问题,更是要大笔的钱。   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个字:钱。      第326章 拿你是问      说到钱,财政局长便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老申,非常时期的非常工程得有非常的办法。”伊海涛也变不出钱来,但是,他认准了要加快推进的目标却绝不放松。“我们在座的等得起,收购仪表厂和造纸厂的企业等不起,盼望着改善生活条件的老百姓等不起,希望改变城市面貌的青原人民也等不起啊。”   伊海涛说得语重心长。   种种迹象表明,他希望尽快启动沿江商贸圈和江北开发区的政绩工程。   可是,申国章默然。他摆明了一个态度:领导拿出非常办法来,我坚决执行,让我拿非常办法,没有。   拿不出钱来,财政局局长自然不敢表态;   要干活,城建局局长手里有的是施工队伍,可没钱也是一筹莫展;国土资源局局长是申国章一手扶持起来的,更不好多说什么;信访局的局长却在暗暗担心,如果真要是快速推进,申国章刚才说的任何一个方面闹起来,他都受不了。   现场办公会开到这个地步,就没法继续往下开了。   坐在一旁的王少磊自然着急,便用眼去看楚天舒。   楚天舒捕捉到了王少磊的目光,微微一笑,暗暗点了点头。   王少磊读懂了楚天舒的意思,知道他心里有想法,只是在这种场合下,他没有发言的机会,更不能主动跳出来夸夸其谈。   当然,在这种规格的会议上,王少磊也没有权力提议让谁来发言。   不过,王少磊跟随伊海涛多年,自有他为领导排忧解难的一套法子。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手机来,摆弄了几下,抓着手机轻轻起身,快步走到伊海涛身边,将手机递给伊海涛看。   这种情况太常见了。   领导的手机是不随身携带的,平常都放在秘书手里。如果有重要的来电,秘书就会把手机赶紧交给领导,如果是普通人员的来电,遇到领导正在主持会议,一般秘书就不理会,等会议结束才向领导报告,由领导决定是否回电话。   当然,如果是那种很熟悉的人或领导已经吩咐过事,有时候秘书也会越俎代庖。   此时,王少磊在会场上把电话交给伊海涛,其他人看来,应该是有重要的来电了。   伊海涛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并没有来电显示,他心里立即明白了,王少磊有话要跟自己说。   伊海涛用王少磊做秘书已经有好几年了,两人之间这默契早就形成了。   他把手机接了过去,并没有立即通话,而是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申国章也赶紧站起来,将伊海涛引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王少磊拎着公文包跟了进去。   见伊海涛仍旧没接电话,申国章知趣地退了出去,还轻轻地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伊海涛将电话举到耳边,叉着腰背对着窗户,哼哼啊啊地敷衍了几句。   王少磊站一直在他的身旁,一副等着领导吩咐的样子。   在伊海涛把手机还给他的这一瞬间,王少磊轻轻吐出了三个字:“楚天舒。”   伊海涛听得真切,却并没有任何的表示,转身大踏步地出了申国章的办公室,回到了会场上。   “不好意思啊。”伊海涛坐下来,象征性地向大家表达了歉意之后,说:“好,我们继续开会。老申,你说说指挥部下一步的工作思路吧。”   申国章立即说:“感谢伊副市长对指挥部工作的关心和支持,散会之后,指挥部立即召开专题会议,贯彻落实伊副市长的重要指示,请市领导放心,我们会尽一切努力,争取在春节过后能够启动搬迁和拆除工作。”   申国章的这个表态,表面上看是对伊海涛的屈服和尊重,但是,他的这种保证,并没有按照伊海涛的意思在短时间内解决拆迁工作中的困难和问题,而是使用了太极功夫,用了“争取”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词。   对于任何官员来说,讲空话套话,都是一种驾轻就熟的伎俩。   官场上,拖是解决麻烦和问题的不二法宝。   上一次在伊海涛的办公室里,伊海涛要求申国章在年前完成80%拆迁户签订拆迁协议,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实现,伊海涛又逼着春节过后就要开始搬迁和拆除,申国章认为于情于理都不能接受。   申国章早就权衡过了,如果伊海涛藉此政绩工程升任了市长,唐逸夫这辆战车上的人估计都很难得到重用,他的副市长之梦也就做到头了。如果拖一拖,给唐逸夫赢得周旋的时间,抢到了市长的宝座,那伊海涛就是有意见也拿他无可奈何了。   显然,伊海涛洞悉申国章的心态,他说:“老申,拆迁工作中的困难和问题是显而易见的,今天我现场办公的目的,是希望能能听到解决问题和困难的思路和措施,而不是一个简单的表态。”   面对伊海涛一再的咄咄逼人,申国章也是胸有成竹,他稍稍沉吟了片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大声地说:“据我所知,凌云集团和鲲鹏实业已经将仪表厂和造纸厂拆除工程委托给了我市世纪阳光公司,我的意见是,春节过后先行启动对厂房设施进行拆除,为了减少程序上的麻烦,保证拆迁进度,东、西大街的拆除工程也可以委托同一家公司进行,对那些已经签了拆迁协议的房屋实施拆除。”   应该说,申国章的这个意见作出了一个快速推进的姿态,既简化了选择拆除施工单位的程序,又满足了伊海涛春节之后开始拆除的要求,应该算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方案了。   与会的其他领导稍稍松了口气,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理论上来说,他们应该也必须站在常务副市长伊海涛一边,但是,他们又不敢轻易的表明态度,因为,申国章所说的困难和问题,他们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   会议开了快一个小时,楚天舒的目光一直在静静地观察着全场,申国章汇报什么,他不去关心,拆迁工作中的情况他早已烂熟于心,他今天格外关注的,就是有没有机会把自己思考已久的建议意见表达出来。   楚天舒惊讶地发现,今天与会者的表情十分怪诞,除指挥部的几位班子成员外,其他人脸上几乎都是一副与己无关的漠然,或者超然于事外的冷静。这种表情,在国资委工作时是不常见的,因为国资委开会,每一个主题都跟与会者息息相关,因为就那么多人,那么多事,谁想绕都绕不过去,也不能绕。   现在却不同,表面上看,拆迁工作与在座的财政局局长、国土资源局局长、城建局局长、信访局局长等息息相关,但是,楚天舒看得出来,他们现在的心思并没有真正放在拆迁工作上。   平日里,大家各有各的工作分工,各自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心照不宣地恪守着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和平共处原则。所以,很多的会议大多像现在这种状况,都是由主管领导和责任部门的负责人在对话,其他人等着领导做了决定去执行就是了。   临近年关,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也不敢轻易插手别人的工作,当然不想让别人插手自己的工作。   更何况,拆迁工作这么敏感的事情,又遇到了这么多的困难和问题,就更没有人愿意惹火烧身了,只盼着现场办公会能早点结束,好回去处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和问题。   所以,申国章作了退让,给了伊海涛台阶,大家都以为僵持的局面可以就此化解开了。   但是,伊海涛今天一反常态,表现出不多见的强硬,他轻轻地敲了敲桌子,低沉着声音问道:“请问,指挥部哪位领导分管拆迁工作?”   申国章既不满又高兴,不满的是伊海涛的继续不依不饶,高兴的是伊海涛拿自己没办法,要找别人的茬了。他马上回答说:“前期是上官局长,后期是楚助理,我生病住院期间,钱坤也临时主持过一段时间。”   听了申国章的这个回答,陪同来考察调研的领导都在暗暗好笑。   果然,伊海涛发火了。   “老申,拆迁工作如此重要和紧迫,指挥部却在领导分工上互相推诿,人浮于事,时间怎么能不耽误?”伊海涛提高了声音,继续说:“现在是谁在主抓?”   申国章看了楚天舒一眼,说:“小楚,楚天舒。”   伊海涛立即盯住了楚天舒:“小楚,你作为分管领导,有什么考虑?”   楚天舒躲避着伊海涛的目光,迟疑地看了看申国章,说:“伊副市长,我还没有考虑成熟。”   伊海涛板着脸,大声地说:“小楚,你作为一名年轻干部,不要畏手畏脚,墨守陈规,拆迁工作如果不能按计划顺利推进,我拿你是问。”   此言一出,众座皆惊。   申国章听了,暗暗得意,嘿嘿,市里拿不出钱来,你就是把楚天舒逼得跳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假惺惺地鼓励道:“小楚,你不要有顾虑,有什么想法大胆地向领导汇报。”   上官紫霞、闫志勇以及站在角落里的苏幽雨都不禁为楚天舒捏了一把汗。      第327章 迎刃而解      楚天舒作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说:“伊副市长,各位领导,我具体负责这一块的工作,只能就事论事地谈谈我的想法,不对之处,请领导们批评指正。”   听到楚天舒说话一点儿底气都没有,伊海涛忍不住看了王少磊一眼。   王少磊在一旁也是暗暗着急,心想:楚天舒啊楚天舒,你不会这么不靠谱吧,真要那样的话,你把我害惨了倒无所谓,让老板下不来台,那你可就真惨了!   申国章显得比任何人都积极,他不耐烦地说:“小楚,痛快点,现在是开会讨论,大家各抒己见,就算是有说得不妥的地方,领导们也不会怪罪你的。”   这就是申国章的狡猾之处,他这看似是在给楚天舒找退路,实际上是在堵伊海涛的后路,真要是楚天舒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伊海涛想借敲打楚天舒来下台阶的机会都没有。   “好,”楚天舒挺了挺胸,郑重其事地说:“我先来说说东大街12栋高楼的情况以及解决的建议。”   刚才申国章的汇报都是泛泛而谈,现在楚天舒终于要说到具体的情况和办法了,众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了楚天舒。   楚天舒经过多次的研究和摸查,对于东大街12栋高楼的情况,已是了然在胸,不过,他并没有急于说出来,而是招呼了一下站在角落里的苏幽雨:“小苏,你先给各位领导介绍一下基本情况吧。”   苏幽雨从楚天舒专门发短信喊她过来倒水时就敏感地意识到,楚天舒要帮她创造在领导面前抛头露面的机会。   所以,她一点儿没有慌张,而是稍稍上前一步,站在了楚天舒的身旁,双手交叉在身前,口齿伶俐地将12栋高楼的户主名,楼层数,加层时间,装修时间和现有面积等资料一一说得分毫不差。   苏幽雨说完了之后,楚天舒说:“要想尽快解决这十二栋高楼的拆迁问题,还需要市领导给予支持。”   申国章还在偷着乐,他以为楚天舒把这些资料摆出来,准备给伊海涛算需要增加多少补偿费呢。   “嗯,你说说看。”伊海涛微微皱起了眉头:你不会也打算开口要钱吧?   楚天舒说:“第一,27号高楼的户主叫吴丽丽,我经过核实,这栋楼实际出资购买者是钱坤。”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听到钱坤这个名字,大多数人都知道他已经潜逃,市纪委正在追查他的贪腐问题,而他主要的犯罪事实就集中在房产上。   伊海涛摆手制止了议论声,示意楚天舒继续。   楚天舒说:“这栋楼是明显的贪腐楼。我个人建议尽快采取定向爆破的方式将它拆除,这一来可以表明政府铲除腐败,推进拆迁工作的决心,同时,对其他高楼的户主也能产生威慑作用。”   伊海涛似乎听出了楚天舒的话外之音,鼓励说:“小楚,说下去。”   “其余的十一栋高楼当中,有两栋的户主是市直机关的干部,我建议相关领导找他们谈话,希望他们能起到带头作用。”楚天舒随即报出了东大街13号和21号两位户主的名字,在座的局长们稍一琢磨,就明白了这两人的身份。   楚天舒这一招够狠,暗含着的意思就是,你们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官!   伊海涛指示王少磊:“好,王主任,你记录一下,回头请相关的领导和这两位同志谈谈,二十四小时之内给我一个结果。”   王少磊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伊海涛想想还不满意,又补充了一条:“如果有必要,可以请纪委的同志一起参加谈话。”   照这么一个谈话的阵势,这两个人的思想工作哪里还有做不通的。   要知道,他们可是在提前获悉了信息之后,抢在拆迁令下达之前办理的加盖手续,过程中是否规范,他们心里非常有数,纪委这一参与进来,别说不敢做钉子户,怕只是要主动表态自行拆除加高的楼层,只要原有面积的补偿就够了。   否则,搞得像钱坤的贪腐楼一样被夷为平地,那就偷鸡不成还要蚀把米了。   其他高楼的户主虽然不是干部,但他们办理加高手续的过程中,肯定牵涉到某些官员,例如,王霸的手续看似完备,真要是认真追查,黄灿肯定脱不了干系。   这话无须说明,在座的人都是聪明人,这杀一儆百的大刀只要举起来,12栋高楼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而类似于李德林和鲁向东等想要浑水摸鱼的住户就自然不在话下了。   接下来,楚天舒又让苏幽雨给各位领导介绍仪表厂和造纸厂简易宿舍的基本情况,苏幽雨又回答得一清二楚,令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刮目相看,伊海涛和王少磊也是眼前一亮。   楚天舒提出了“谁安置,谁收益”的理念,由凌云集团和鲲鹏实业出资在江北开发区兴建保障性住房,用以安置仪表厂和造纸厂简易宿舍的住户,将来江北开发区对这两家企业给予一定的税收优惠。   这个理念首先引起了财政局长的极大兴趣,他作为一个财税方面的专家,率先明白了楚天舒的意图,现在只要不让他拿现钱出来,别的方案他都会投赞成票。   国土资源局局长提出了异议,他问建房的土地从哪里来?   楚天舒说,还是两家企业出资按规定先购置后建房。   城建局长问,他们能同意吗?买地建房,前期投入不是个小数目。   财政局长替楚天舒回答了,那就看政府能给他们多大的优惠了。   楚天舒说,他们当前的利益和我们是一致的,竞购两家厂子的投入也很大,拆迁多耽误一天,他们的损失也不是个小数。   信访局局长推了推眼镜,试探着问道,那棚户区的住户是不是也可以比照这种方式办理?   楚天舒说,应该可以,还是遵循一条原则:谁安置,谁受益。   这么一讨论,思路就清晰了。   伊海涛当即拍板,由城建局负责组织定点爆破队伍,在春节之前对27号楼实施拆除,指挥部搞一个仪式,正式启动对商贸圈区域房屋的拆除工作,届时他亲自到场参加。   对棚户区和简易宿舍的住户安置,由指挥部起草一个建议方案,交市政府办公会议研究决定。   同时,国土资源局负责江北开发区土地筹划,在原有厂房用地的基础上划拨出经济适用房建设用地。由指挥部派员与凌云集团和鲲鹏实业协商沟通具体操作程序,财政局与税务部门协助进行核算,拟定一个税收优惠条件,报市委市政府审批。   一旁坐着的申国章冷汗直冒,他不由得有点奇怪,身为常务副市长的伊海涛以前似乎并没有显示出这种魄力,今天怎么拍起板来如此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呢?   这只能怪申国章这些天住院住得消息有点闭塞了。   市委书记郭子春调任外省的副省长已经有了眉目,市长朱敏文接任市委书记一职基本已成定局,省委组织部门拟提名伊海涛出任代理市长,地位即将变化了,人的气魄也会随之变化,所以,决策的能力和气魄自然比过去要大得多。   伊海涛今年四十五岁,从省交通厅副厅长的位置上交流到青原市,坊间一直盛传他是来接市长一职的。他是地地道道的工程硕士研究生毕业,还有出国留学的经历,比起唐逸夫等党校研究生文凭,学历上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   人长得也很有领导派头,身材魁伟,方面大耳,说话声音不大,但富有磁性和感染力,江北开发区和沿江商贸圈建设是他担任常务副市长之后的大项目,又是得民心的大工程,所以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工程做成全市的样板工程,让沿江商贸圈成为青原市的地标性建筑,把江北开发区建成国家级示范开发区。   当然,这也是伊海涛打开进一步上升空间的政绩工程。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伊海涛再不拿出点气魄来,一旦两项工程都拖下去,明年的人代会上能不能如愿当选市长就有变数了,所以,他获悉消息之后就立即组织考察调研开现场办公会了。   焦头烂额的伊海涛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棘手的问题居然被楚天舒轻松找到了解决方案!   此时此刻,伊海涛的心情不是一般的爽。   在伊海涛作总结发言的时候,楚天舒偷眼观察伊海涛,发现他本人比电视上看上去要年轻点,红光满面,皮肤也保养的很好,眼睛大而有神,眉毛又长又浓。说话不紧不慢,很有条理,话语中隐隐带着威严。着装也很讲究,在座的大部分都穿着各种毛衣,只有他一个人穿着雪白的衬衣,一丝不苟地打着花格子领带,外面是一件深色的羊毛马甲。   指示作完了,伊海涛慢腾腾地拿起了一颗烟,申国章赶忙谄媚地站起来,抓起打火机,毕恭毕敬地“啪”地点着了火,房间里没一丝风,他还是用另一只手罩着。   伊海涛从鼻孔里徐徐喷出一阵烟雾,在烟雾中突然看见了楚天舒身旁的苏幽雨……      第328章 情妇反腐      伊海涛上上下下打量了苏幽雨一番,很和蔼地问道:“哎,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苏幽雨抬头看着伊海涛,有点紧张地回答道:“报告市长,我叫苏幽雨。”   “呵呵,小苏,不用那么紧张嘛,”伊海涛兴致似乎很高,他笑着问道:“记忆力很强啊,哪个学校毕业的?学什么专业啊?”   “东南交通大学,学建筑管理的,去年才毕业。”苏幽雨说着话就红了脸,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睛闪着亮光。   伊海涛把抽着的烟搁在了烟灰缸上,兴奋地说:“我们还是校友呢。”   城建局局长想起来了,这苏幽雨曾经北湖区城建局工作过,忙说:“伊市长,小苏可是我们城建系统的美女加才女哟。”   申国章也不失时机地夸奖道:“小苏不但人长得漂亮,文采也好的很呢,我们宣传动员的展板就是她一手设计的。”   伊海涛点头说:“哦……不错嘛。”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王少磊说:“王主任,你前几天跟我说,二科还缺个写材料的,你看小苏行不行啊?”   楚天舒正在心里打建议方案的腹稿,有点漫不经心,突然听到伊海涛问这句话,不由得抬头看着王少磊。   苏幽雨自然意识得到伊海涛这句话的分量,眼巴巴地也看着王少磊。   王少磊微微一笑,说:“伊副市长的校友,哪有不行的。”   申国章一愣,随即激动地大声对苏幽雨说:“小苏,还不赶紧谢谢市长!”   苏幽雨还有点懵懵懂懂,走到伊海涛身边,鞠了躬,说:“谢谢市长!”   伊海涛故意板着脸说:“小苏,说谢谢市长是不是太见外了。”   苏幽雨机灵得很,忙改口说:“谢谢师兄。”   “好,好,好。”伊海涛哈哈大笑起来,看着王少磊说:“王主任,我看这样,今天的会议纪要就由小苏来写,你帮着考核考核,把把关。”   王少磊点头称是。   众人在申国章的带领下,鼓起了掌,会议室里出现了自开会以来前所未有的热烈气氛。   要知道伊海涛轻轻松松的一句话,苏幽雨就可能由指挥部调入了市政府,从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摇身一变成了市领导身边的人,天天可以和市领导见面打交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散会之后,指挥部的许多人纷纷向苏幽雨表示祝贺,大多数人表面上是衷心祝愿,其实内心里嫉妒得要冒出火来,暗暗羡慕苏幽雨怎么就走了如此的狗屎运。   苏幽雨并没有把高兴写在脸上,而是躲在楚天舒的办公室里,按照楚天舒的记录精心写出了一份精炼的会议纪要,连同楚天舒的建议方案一起交给了王少磊。   随后,楚天舒和苏幽雨忙着筹备启动仪式,谁也没有刻意去提及伊海涛在会议室里所说的话。   领导的讲话都是富有艺术性的,伊海涛也没有承诺要将苏幽雨调入市政府办公室,至多只是提了一个建议而已,事情最终成不成,还得以组织部门的一纸调令为准。   一周之后,在东大街入口处的空地上举行了隆重的沿江商贸圈建设工程启动仪式。   街边临时搭起了一个高台,台上悬挂着大红标语,四周扯着红气球,铺着红地毯,台下彩旗飘飘,人头攒动,一派欢天喜地的景象。   市委书记郭子春、市长朱敏文和常务副市长伊海涛等市里的领导端坐台上,一个个容光焕发、气宇轩昂。   各路记者云集台前,早已作好录制和采访准备。   九点十八分,主持仪式的常务副市长伊海涛对着话筒大声宣布仪式开始,顿时礼炮齐鸣,彩球高飞,全场欢声雷动。接着市长朱敏文起身,缓缓来到话筒前,用洪亮的声音作了热情洋溢和鼓舞人心的讲话。   青原卫视对整个仪式过程进行实况转播,广大市民们都在关注着这个节目,郭子春慷慨激昂的讲话通过电视传遍了千家万户。   然后,七八个身穿旗袍,身段婀娜的礼仪小姐每人捧着一顶安全帽捂在胸上,排着队一顿一顿地走上来,给主席台上的市领导们戴上了白色的安全帽。   走在最前面的礼仪小姐伸着右手,笑盈盈地把市委书记郭子春引领到了一张蒙着红布的桌子旁,由于旗袍开叉很高,在迈步时白皙的长腿几乎全都露在了外面,亮瞎了台下拆迁户们的眼。   工作人员揭开了桌子上的红布,桌子中间设置了一个红色大按钮。   负责现场指挥的申国章举着话筒开始倒数数,5,4,3,2,1,起爆!   郭子春大手猛地往红色按钮上用力一拍。   随着扑扑扑扑的几声闷响,东大街27号楼好像站立着的一个巨人,突然被抽空了骨骼一般,一点点碎裂散架,最后颓然瘫坐到了地上,变成了一堆砖块瓦砾,腾起弥天的尘土。   现场爆发出一阵欢呼,随即鼓乐齐鸣,早有安排好的市民燃起了鞭炮。   青原卫视的美女主播向晚晴手拿话筒,采访了常务副市长伊海涛。   西装革履的伊海涛面对着镜头,声情并茂地说:“沿江商贸圈建设工程的正式启动,标志着建设美丽青原、和谐青原的迈开了新的步伐,将为青原市经济发展插上腾飞的翅膀。”   仪式结束,领导们又到工程指挥部参观指导,听取申国章关于沿江商贸圈规划和建设情况的汇报。   市委书记郭子春和市长朱敏文对指挥部提出的拆迁安置方案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做了重要指示,要求指挥部全体工作人员要总结经验,再接再厉,以饱满的工作热情,加快推进商贸圈建设,为全市人民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同时,号召全市广大干部群众,全力支持沿江商贸圈建设,创造一个良好的建设环境。   当晚,电视台和电台都拿出大量时段报道了沿江商贸圈工程开工仪式,第二天的日报、晚报和其他报纸也以大幅版面作了大规模的隆重报道。   钱坤死了,是被野生动物园的老虎咬死的。他当着他老婆的面说过,如果有背叛母老虎的行为,将来会死于虎口。   果真一语成谶!   楚天舒最早是从向晚晴那里得到了钱坤的死讯。   仪式结束之后不久,向晚晴打通了楚天舒的电话,问:“钱坤是你们指挥部的吗?”   楚天舒说:“是呀。”   向晚晴说:“他死了。”   楚天舒问:“怎么,他死了?怎么死的?你怎么知道的?”   向晚晴说:“我也没搞清楚,才想起找你打听一下。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哪知道?”楚天舒说:“我只听说他和他的情妇打伤了他老婆,畏罪潜逃了。”   “这又是一个情妇反腐的新闻素材呢。”向晚晴兴奋地说:“喂,天舒,雨菲在刑侦支队,她应该知道吧,我们问问她呀。”   楚天舒说:“行,那我约她一下,晚上聚聚吧。”   向晚晴答应了:“好,就在梦幻咖啡厅吧。”   楚天舒突然又说:“晚晴,你帮我也约一下云朵吧。”   向晚晴声音大了起来,说:“你们怎么了?约她还用得着我吗?”   楚天舒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晚上六点,楚天舒赶到了梦幻咖啡厅,老板和领班经理都认识,马上给安排了一个精致的小包房。   向晚晴先到了,白云朵却没来。   眼巴巴等着的楚天舒彻底失望了。   向晚晴说,她晚上还上一个德语补习班,抽不出空来。   楚天舒没有多问,两人边喝咖啡边聊起了钱坤和潘玉琳的事。   向晚晴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新闻素材,既符合当前大力宣传沿江商贸圈建设,又是符合大众口味的反腐话题,还掺杂有一定的情色故事,肯定可以做出一个轰动一时的专题。   所以,她的兴致非常高,只等着杜雨菲到了之后,可以采访到第一手的新闻资料,尤其是听说钱坤的老婆是出了名的母老虎时,她甚至把专题片的片名都想好了:虎口下的贪官。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杜雨菲才赶到。   听说向晚晴要采访钱坤的案情,杜雨菲连连摇头,说:“局里已经下了封口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对外透露钱坤的案情。”   “为什么?”向晚晴着急地问。   杜雨菲犹豫了一下才说:“嗯,我猜测,钱坤的案子可能涉及到公安系统内部的人员。”   家丑不可外扬!   各级执法部门在执法过程中,都不愿意把自家的丑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安部门办案自然也不例外。   杜雨菲在刑侦支队侦办过大大小小不少的案件,类似要求封口的情况遭遇过几次,比较多见的是个别警务人员给娱乐场所充当保护伞,公安部门打击黑恶势力可以大张旗鼓,涉案警员的处理则相对低调得多。   所以,杜雨菲才猜测钱坤的案件可能涉及到了公安系统内部的人员。   在向晚晴答应了暂不公开报道的前提下,杜雨菲才肯向他们说出钱坤之死的情况。      第329章 臭美吧你      钱坤和潘玉琳两人都死在了西郊的野生动物园。   早起的野生动物园是一个畜牧农场,离城区三十多公里,原先被一个浙江的商人租下来养奶牛,后来不景气,又转给一个澳门的老板要建一个高尔夫球场,正赶上政府严控,没批下来,澳门老板不肯撒手,便办了一个野生动物园,里面养了一些狮子、老虎、大象、野猪、长颈鹿、鳄鱼、大猩猩等等的飞禽走兽。   由于地处偏僻,来参观的人数有限,眼见着经营困难,澳门老板就想出了一个馊主意,专门养了一批野猪,开办了一个狩猎训练营,让厌倦了城里生活的人们来野生动物园打猎。   这一下,吸引了那些有钱有权的人物,他们在城里把各种娱乐活动玩腻了,口味越来越刁,室内的斯洛克、保龄球玩得不过瘾,室外的钓鱼、高尔夫也不新奇了,洗脚、桑拿、按摩等等太不上档次。   加之公务人员出了禁赌令,有兴趣的娱乐活动就更少了。   虽说人之初性本善,但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往往喜欢用嗜血杀戮来炫耀他们的无所不能,只不过在法制社会里,任意杀戮为法律所不容,只好求其次,玩玩狩猎的游戏来满足他们沉淀在心底的那份残暴。   像这种狩猎的游戏,刺激心跳,一时间报名者排成了长龙,就连省城里的大款名流们也以能在野生动物园击毙一头野猪为荣。   这种有些,安全当然是第一位的。所以,狩猎区与豢养区截然分开,平时训练的时候,狩猎区根本没有动物,只有当接受完训练的客人狩猎时,才通过铁丝网上的一道门放两头野猪进到狩猎区。   然后,一伙全服武装的客人带着猎枪守候在某个据点上,等着野猪走过来觅食,瞄准射击将野猪猎杀,野猪肉就成了他们晚上喝酒时的美味佳肴。   可是在今天一大早,饲养人员却在豢养区发现两头老虎正在啃食两具残缺不全的尸体,驱赶走两头老虎,饲养员立即报案,经过法医的现场检验排查,死者为一男一女,竟然是前几天伤人潜逃的钱坤与潘玉琳。   由于母老虎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钱坤的失守伤人就算不得太大的案件,后来市纪委又介入了调查,刑侦支队便主要精力投入到大案要案的侦破上,没把钱坤的案子太当回事,想着他们躲几天,得知母老虎安然无恙,自然会出来投案自首的。   谁知道昨天晚上这两人误打误撞地闯入了野生动物园的豢养区,成了老虎保持野性的活体训练物。   “完了?”楚天舒抬起头问道。   杜雨菲说:“完了。”   向晚晴端起来咖啡杯,笑道:“这也太简单了吧,完全不符合新闻五要素呀。”   所谓新闻五要素,也叫新闻的5个W,指一则新闻报道必须具备的五个基本因素,分别为何时(when)、何地(where)、何事(what)、何因(why)、何人(who)。这是新闻中不可缺少的五个方面,是对一则新闻的基本要求。   杜雨菲说:“呵呵,晚晴三句话不离本行,我说了,我这不是媒体报道,只是把我所知道的情况转述了一遍。”   向晚晴点了点杜雨菲,说:“雨菲,你呀,还是在执行局里的封口令,有意隐瞒了最重要的一个要素,就是why?为什么钱坤和潘玉琳会落入虎口。”   楚天舒也想到了这一点,便说:“我猜啊,这就是你刚才所说的,和你们公安系统的人员有关。”   杜雨菲含笑不语,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既然杜雨菲不愿意多说,向晚晴也不便多问,只说:“我到野生动物园做过片子,生意本来就清淡,这下只怕更惨了。”   楚天舒摇摇头,说:“我看不见得,也许那个澳门老板会利用这个机会炒作一番,趁机扩大野生动物园的知名度。”   杜雨菲急了,说:“那怎么行?”   楚天舒说:“为什么不行?你们的封口令管得住穿警服的人,可管不住那些没穿警服的人,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网上很快就会出现类似的文章,你要知道,网民的力量是无穷的。”   杜雨菲说:“不会吧,我们封锁得很严的。”   楚天舒笑道:“嘿嘿,雨菲,纸是包不住火的。”   杜雨菲突然盯住了楚天舒,点着头说:“老楚,我看你笑得很暧昧呀,那个有着无穷力量的网民会不会就是你呀?”   楚天舒看着向晚晴,说:“也许是她呢?”   杜雨菲说:“不会吧,你们两个可不能合起伙来害我呀。”   “雨菲,我们不想害你,我们只是希望能给公众一个真相。”向晚晴说:“你想想,你们公安部门为什么要把案子压下来,难道就因为钱坤是个贪官,死了就白死了?或者说,你们公安部门的人违法乱纪就可以因此逍遥法外吗?”   “不,”杜雨菲说:“钱坤的腐败必须严惩,但罪不至死。同样,警务人员犯罪,一样也应该受到法律的惩处。”   向晚晴点点头,说:“钱坤当了十几年的城建局副局长,受贿的金额购买了好几处的房产,价值上百万,现在人死了,那些经不起查的事情,也就断线了,成了无头案,死无对证。谁最希望钱坤死,谁不希望钱坤投案自首?”   “晚晴,老楚,我不希望你们搅合进去。”杜雨菲说:“其实,我也在暗中调查,只是还没有找到突破口而已。”   楚天舒说:“雨菲,我给你提供一个线索,就是钱坤那几处房产的户主吴丽丽。”   “吴丽丽?”杜雨菲不解地问:“她只不过是钱坤掩人耳目的一个道具而已。”   楚天舒说:“她的户口是从郊区迁到市区来的,这其中没有公安系统的人帮忙可能办不到吧,你只要去搞清楚她的户口是怎么迁进来的,也许就可以顺藤摸瓜了。”   杜雨菲叫道:“老楚,我怎么忽略了这一点呢?呵呵,还是你旁观者清。”   “哼,雨菲,你看他得瑟的。”向晚晴指着一脸得意的楚天舒,笑道:“什么旁观者清啊,他本来就是一个当局者,钱坤是他的领导,吴丽丽是他的拆迁户,如果他还不能把两者联系起来,他就是实打实的当局者迷了。”   楚天舒故作不满地说:“晚晴,你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应该尊重最基本的事实嘛,怎么能把人民警察对我的一点儿崇拜完全歪曲了呢?”   杜雨菲啐道:“呸,谁崇拜你了?臭美吧你。”   “对!”向晚晴和杜雨菲碰了一下咖啡杯,说:“我们要向云朵学习,懒得理他,好好打击打击他这种自以为是的骄傲情绪。”   杜雨菲也突然想起了白云朵,问道:“对呀,老楚,云朵呢,她怎么没来?好长时间不见她和你在一起了。”   楚天舒无言以对,只得讪讪笑道:“她说她要争取去德国进修,正在拼命备考呢。”   “哦。”杜雨菲看了看楚天舒尴尬的表情,只轻轻地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启动仪式之后,东大街的拆迁工作进行得十分的顺利。   27号楼的坍塌,也抽空了其他高楼住户的主心骨,两名市直机关的干部率先高风亮节,发出了不拖工程建设后腿的倡议,主动提出按加盖之前的面积和普通房屋的标准进行补偿。   紧接着,其他几栋高楼的住户纷纷响应,只有王霸还在苦苦支撑,却被他姐姐一个电话召到了家里。   黄灿苦笑着摇头,说:“算了吧,别人都走在前面了,我们也别拖后腿了。”   就在当天的下午,北湖区纪委的领导找了黄灿谈话,黄灿回来之后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急得王霸的姐姐当即一个电话就把王霸召来了。   王霸一开始很不情愿,被他姐姐臭骂了一顿,质问道:你是不是想让你姐夫像钱坤一样成为反面典型?你要不想让你姐姐下半辈子守寡,明天就老老实实地滚去签拆迁协议!   姐姐的一顿责问,将王霸骂得灰溜溜的出了门。   第二天一大早王霸就找到小李,把拆迁协议签了。   李德林和鲁向东等几家,见高楼的住户们都坚持不住,他们的观望失去了意义,也老老实实地把协议签了。   东大街的问题顺利解决,指挥部的主要精力就放在棚户区和简易宿舍住户的安置上了。   申国章的病并没有彻底痊愈,上班只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市委市政府的态度十分明确,他没有违抗的理由,只由着楚天舒带着上官紫霞、苏幽雨等人去经办各项具体事宜。   经过与棚户区和简易宿舍的住户座谈,他们对于整体在江北安置没有太大的意见,下一步就是与凌云集团和鲲鹏实业进行实质性的沟通与磋商了。   申国章指令楚天舒带领上官紫霞和苏幽雨前往临江市,就具体兴建经济适用房的土地价格、建房面积、动工与竣工时间以及将来的优惠条件等等面对面地交换意见。      第330章 妖精师妹      赶到临江市,入住苏幽雨事先联系好的名流大酒店。   楚天舒和上官紫霞各自住了一个商务单间,苏幽雨和司机何师傅虽然也都是一个人住,但他们的级别不够,只能住各自住一个档次稍低的双人标间。   中午稍事休整。   下午两点半左右,凌云集团的吴梦蝶和鲲鹏实业的王致远分别带着各自的商务团队陆续赶过来,进入了预定的小会议室。   前期楚天舒与吴梦蝶和王致远在电话中就原则性的意见进行过初步的沟通,对“谁安置谁受益”的框架性方案达成了基本的共识,所以,这次会谈很大意义上是最后当面交换意见,商讨测算具体的数据。   由于涉及到的是各自核心的利益,很多相关细节大家都讨论得非常的细致,上官紫霞确实是财会方面的好手,各项数据准备充分,计算迅速且精确,两家公司的商务人员都十分佩服,忙乎了一下午,终于在大多数的细节问题上基本达成了一致。   看看时间不早了,楚天舒提议结束,明天上午最后签署一个意向书,正式协议的签署时间将由市领导出面举行一个仪式另行安排。   楚天舒婉言谢绝了吴梦蝶和王致远共进晚餐的盛情邀请,名义上的理由是为了避嫌,实际上他是无法确定接受哪一家的邀请,那就干脆谁的邀请都不接受,以免凌云集团和鲲鹏实业产生其他的想法。   等电梯的时候,楚天舒告诉上官紫霞和苏幽雨,今天辛苦了,回房间稍事休息,等待通知,一会儿有朋友来请我们一起共进晚餐。   上官紫霞没说什么,苏幽雨则说:“楚指挥,你们朋友相聚,我们去合适吗?”   楚天舒说:“没关系,我的朋友挺有意思的,你们反正也要吃饭,跟我一起去,人多热闹一些。”   苏幽雨看了上官紫霞一眼,调皮的问道:“楚指挥,是什么朋友啊?要是会女朋友,我们就不去当电灯泡了。上官局长,你说是不是呀?”   上官紫霞微笑点头。   楚天舒说:“呵呵,小苏,你想多了吧,我告诉你们,今晚上请我吃饭的朋友既有男的,也有女的,你们只管放心,保管轻松愉快。”   苏幽雨说:“嗯,楚指挥,你的朋友肯定都是成功人士,你把我们带了去,不会给你丢面子吧?”   上官紫霞撩了一下头发,说:“小苏,你这么年轻漂亮,自然是要给楚指挥脸上增光的,至于我嘛,只能跟着蹭顿饭吃了。”   苏幽雨叫了起来:“上官局长,你搞错了吧,我这叫年幼无知,你那叫成熟风韵。现在的成功男人就喜欢有阅历的女人。”   上官紫霞白了苏幽雨一眼,说:“小苏,看你说的头头是道,好像你比我更有经历嘛。”   苏幽雨脸一红,偷眼去看楚天舒,说:“哎呀,姜还是老的辣。楚指挥,你说对不对呀?”   楚天舒忙岔开话题说:“电梯来了,你们抓紧休息一下,一会儿我朋友来了,电话通知你们。”   进了电梯,苏幽雨还在问:“呵呵,楚指挥,你说得神神秘秘的,你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呀?”   楚天舒说:“这个,暂时保密,到时候,你们想不觉得有意思,恐怕都难。”   三个人到了住的楼层,各自回了房间。   楚天舒说的朋友是闻家奇和宁馨。   刚才在婉拒了两家公司的盛情邀请之后,楚天舒就接到了闻家奇的打来的电话,他说他约了宁馨,以私人朋友的身份请楚天舒等人吃饭。饭总是要是要吃的,楚天舒便答应了下来,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一定是吴梦蝶的安排。   表面上看,楚天舒的做法看似不偏不倚,但实际操作上还是吴梦蝶占得了先机。   回了房间,楚天舒洗了把脸,打开电视准备看一看新闻,房间里的电话机响起来。   楚天舒以为是苏幽雨和上官紫霞打来的,一把抓起话筒,捂在了耳边。   一个女声,嗲嗲的,很做作的那种,开口就问:“先生,要不要按摩呀,我可以上门服务的。”   楚天舒听了,觉得非常的奇怪,名流大酒店是临江市为数不多的几家五星级宾馆之一,怎么还会有按摩小姐公然提供上门服务呢?   楚天舒由不得多想,赶紧制止说:“对不起,我不需要。”   那边的女生还在娇滴滴地纠缠:“先生,我服务水平很高的,没事可以试一试嘛。”   楚天舒一时兴起,逗道:“谢谢你,这会儿我忙着呢,等我需要服务的时候再和你试吧。”   说完,楚天舒就放下了话筒,拿起遥控器选了央视国际频道。   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声又起,他以为又是提供上门服务的按摩小姐,不想理睬,又怕是苏幽雨她们打来的,只好再次拿起了话筒。   还是个女声,大概又是要上门服务的,他正想撂下电话,对方说:“大师兄,呆在房里干嘛呢?”   楚天舒这才听出是宁馨的声音,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她为什么不打手机而要打房间的电话呢,随即便恍然大悟,刚才那个娇滴滴的按摩小姐就是她捏着嗓子假扮的。   嘿嘿,这个精灵鬼怪的小丫头!   楚天舒暗暗好笑,便动了逗她玩的心思,支支吾吾地说:“没,没干嘛。”说着,便把电视调到了刚跳过去的娱乐频道,那里正好在播放一个女的挑逗男人的暧昧戏,所以,女的发嗲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传到了宁馨的耳朵里。   楚天舒又立即按了静音键,紧张兮兮地问道:“师妹,你到了吗?”   宁馨马上说:“没有呢,路上堵车,我……估计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到,怕你等得着急,我提前给你说一声。”   “哦,”楚天舒如释重负地说:“呵呵,我这边正好还有点事儿,一会儿见。”   “等等,”宁馨说:“大师兄,我有这么讨厌吗,这么急挂我的电话,是不是急着打妖精啊?”   “哪里呢?”楚天舒吞吞吐吐地说:“是这样的,一起来的同事约了跟我谈点工作,我光顾了跟你通话,把人家拒之门外,这有点不太礼貌吧?”   宁馨说:“真的是女同事,你确定不是有妖精要找你?”   楚天舒说:“嘿嘿,这你也知道?”   宁馨说:“妖精一定很漂亮吧?”   “妖精总是很妖媚的吧,”楚天舒尴尬地笑笑,又忙说:“不过,跟你比起来,还稍逊一筹。”   宁馨被楚天舒的表演欺骗了,她已经有点怀疑他的房间里有妖精,又听他拿自己与妖精比较,不由得来了气,骂道:“大师兄,你怎么好随便拿我来别的女人比呢?”   楚天舒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能比?”   宁馨说:“我是公主。”   楚天舒说:“公主对我来说,和妖精没什么两样?我是大师兄,又不是二师兄。”   宁馨说:“大师兄还和妖精鬼混?”   楚天舒故作吃惊地说:“小师妹,你不要瞎说,败坏大师兄的名声。”   宁馨说:“哼,你就装吧。”   嘴仗打得正热闹,有人在外面敲门,楚天舒对着话筒说:“小师妹,我同事来了,真不能跟你说了,我挂了,再见。”搁下话筒,过去打开房门。   外面正站着宁馨,她正眼没看楚天舒,直接要往里奔。   楚天舒假意阻拦,说:“你要干什么?”   宁馨气呼呼地说:“我看看,你房间里有没有妖精。”   楚天舒笑起来,说:“嘿嘿,我房间里就是有妖精,那也是公主变的。”   宁馨突然明白又被楚天舒骗了,挥拳道:“好啊,你好个坏家伙,又骗我,看本公主不捶死你。”   楚天舒不躲不闪,反而将身子凑上去,说:“嗯,几天没洗澡了,身上正痒痒呢,来,给大师兄好好挠挠。”   “美得你!”宁馨扑哧一声笑起来,收住了拳头,问道:“你怎么这么坏呀,每回来都要寻我的开心。”   “不对呀,这回是你想寻我的开心,差点儿就被你骗了。”楚天舒将宁馨让到沙发里,一边倒杯茶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一边问道:“师妹,闻芳没跟你一块儿来?”   闻芳是闻家奇的女儿,又是宁馨的校友,楚天舒以为既然是私人请客,闻家奇会让她们两人一起来。   宁馨说:“闻芳对她父亲有看法,不仅拒绝跟他见面,还不肯花他一分钱。我劝她,她还说她父亲赚来的钱有臭味。”   楚天舒问:“那她哪来的生活费呢?”   “她休息日还在人民医院当护工,另外,接了几份家教,”宁馨无奈地笑笑,说:“闻芳跟我说,辛苦一点儿没关系,钱来路正,花得才踏实。”   正说着,闻家奇打来电话,说已到了酒店,请楚天舒他们下去。   楚天舒便给上官紫霞的房间打电话,苏幽雨也在她的房间里。   楚天舒让苏幽雨喊一下司机何师傅。   苏幽雨说,我跟何师傅说过了,他听说晚上不用车,就去看亲戚了。   这也是素质!   在机关给领导开车的司机得有眼力劲儿,该给领导提供服务的千方百计要做好,不该参与的想方设法不参与。      第331章 桃运不畅      楚天舒带着宁馨与上官紫霞和苏幽雨见了面,简单地给她们介绍了一下,苏幽雨就一见如故地和宁馨聊在了一起。   出了电梯,楚天舒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大厅里的闻家奇。   不过,他今天的装束来了一个彻底的改头换面。   中分的发式改成了大背头,油光可鉴,老式的圆边眼镜不见了,换了一副大框的茶色眼镜,几乎把他瘦小的脸遮挡了一大半,一套崭新的西装配上雪白的衬衣,还系了一根鲜艳的领带,脚下的布鞋换成了铮亮的皮鞋,全然没有一点儿神棍的模样,完全是一副成功商务人士的打扮。   闻家奇见了楚天舒,奔过来热情握手,眼睛却在上官紫霞和苏幽雨的脸上身上扫来扫去,反而将宁馨晾在一旁,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宁馨也不见怪,站在楚天舒的身边,笑着看闻家奇的装束和表演。   楚天舒不想让上官紫霞和苏幽雨产生误解,忙介绍说:“这两位是我的同事,上官紫霞,苏幽雨。”   闻家奇不等楚天舒再说话,忙自我介绍说:“我是楚天舒的老朋友,姓齐,心理咨询师,你们可以喊我老齐,也可以喊齐老师。”   上官紫霞和苏幽雨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候道:“齐老师好。”   闻家奇抱拳表示感谢,说:“认识两位美女,三生有幸。”   苏幽雨掩口而笑,低声对上官紫霞说:“我们楚领导的这位朋友,真像是做老师的,说话文绉绉的,一听就有学问。”   楚天舒说:“他呀,学问大着呢,一会儿,你们要是有什么心理问题,都可以向他咨询,保管。”   “小楚,此话差矣,两位美女如此风采照人,怎么会有心理问题呢?”闻家奇笑道,引领着上官紫霞和苏幽雨走出大厅,来到门外的高档小车旁。   闻家奇亲自驾车,宁馨坐副驾,后排给了留给了楚天舒、上官紫霞和苏幽雨。   苏幽雨要抢中间的位置,被闻家奇拉住了,说:“小楚,你有点绅士风度好不好,哪有让美女受委屈的道理?”   这么一说,自然是楚天舒坐在了苏幽雨和上官紫霞的中间。   楚天舒心想,好你个闻家奇,装神弄鬼混成了大师不说,竟然还学会了拍女人马屁的套路,看来是接触上流社会阶层的人士多了,近墨者黑了。好,既然你要装腔作势,那我就再给你烧把火。   于是,楚天舒说:“上官,小苏,要说齐老师可不是一般的心理咨询师,他的服务对象不是富商就是高官,平时都是人家派车来接上门的,今天亲自给我们开车,是我们的荣幸啊。”   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看了闻家奇,眼里似有似无的不屑已换成仰慕。   闻家奇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说:“能为两位美女服务,也是我的荣幸呢。”   上官紫霞说:“那不用说,齐老师的水平一定很高。”   苏幽雨说:“领导,我们是占你的光呢。”   女人不分年龄大小,总是喜欢被人恭维的,被闻家奇几句话一糊弄,心里多半也是欢喜的。   宁馨听楚天舒吹捧闻家奇,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笑道:“以后两位姐姐来临江,只管找齐老师,他人非常热情的。”   苏幽雨说:“真的?齐老师,哪天我一个人到了临江,你别不理睬我呀。”   闻家奇说:“怎么可能,肯定又理又睬。”   说话间,来到一家高档的酒店,进入订好的小包间,点菜上酒,准备举杯畅饮。   开席之前,闻家奇就说:“我们朋友聚会,不喝白酒。”   苏幽雨现在是闻酒色变,马上表示赞同。   “但是,无酒不成席。”闻家奇很潇洒地打了个响指,立即有服务小姐拎进来一个非常精致的包装袋。“我们喝点儿红酒,有助于女士活血养颜。”   酒是进口的红酒,起码上千一瓶,比一般的白酒贵多了。   楚天舒一看酒菜的档次就再明白不过了,闻家奇就是来替吴梦蝶请客的,他是花别人的钱给自己装门面。   闻家奇作为东道主,敬过了楚天舒,又来敬上官紫霞和苏幽雨,敬到宁馨面前,宁馨突然问:“冷雪姐姐怎么没来?”   闻家奇兀然变色,说:“冷雪回老家了。”   宁馨一连串地问:“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师兄,你知道吗?”   楚天舒摇头:“我也不知道。”   闻家奇说:“别问了,小宁公主,我敬你,今晚上一定替我陪好这两位姐姐。”   宁馨不再问,但脸上的疑惑依旧。   很快一瓶红酒见了底,三个女人面若桃花,格外艳丽。   到第二瓶,喝酒的速度慢了下来。   喝了酒,人便容易兴奋,最明显的标志就是话多。   苏幽雨与宁馨紧挨着,年龄又相仿,一个乖巧,一个伶俐,很快就叽叽喳喳地说到了一起,主要是苏幽雨在问,宁馨在讲,说的也多是宁馨惹祸楚天舒解围的趣事,说得苏幽雨一个劲儿地咋舌,看楚天舒的眼神也就满是崇拜与仰慕。   苏幽雨的城府明显比宁馨深多了,她听了宁馨讲述的楚天舒英雄事迹,却始终没有向宁馨提起过楚天舒几次帮她解围的事。   闻家奇与上官紫霞也聊得甚欢。   上官紫霞平时话不多,但是,闻家奇的巧舌如簧却很快让她打开了话匣子。   闻家奇说得天花乱坠,却句句点中了上官紫霞的伤心事:离异不久,还经常遭受前夫的骚扰,心情不爽,月经不调,空虚寂寞,所幸工作日渐顺心,不久将摆脱烦恼,回归愉悦。   一席话,搅动了上官紫霞的多愁善感,只觉暗香浮动,脸上也泛出晶莹的光亮。   苏幽雨被闻家奇的花言巧语所迷惑,转头过来也向他寻求心理咨询。   闻家奇一语中的,苏小姐好事已近,不日将攀龙附凤,前途一片光明。   这句话正合了苏幽雨的心思,想必调入市政府办的愿望就快要实现了。   闻家奇话锋一转,嬉笑道:“有道是好事多磨,磨磨更健康!”   说得苏幽雨面色潮红,偷偷就去看楚天舒。   楚天舒正与宁馨窃窃私语。   宁馨缠住了楚天舒,问他什么时候能够兑现上次在电视台旋转餐厅里的承诺,陪她好好乐一乐。   楚天舒推说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来。   宁馨不依,说春节放假了总没工作,身为大师兄不能言而无信。   楚天舒无奈,只得答应了下来。   宁馨便与楚天舒碰了一杯,算是敲定了。   五个人聊得热火朝天,突然有人敲门,一个衣冠楚楚的小伙子笑容可掬地进来,毕恭毕敬地站在闻家奇身边,问道:“敢问先生是不是姓闻?”   闻家奇不悦地反问道:“姓闻又如何?”   小伙子掏出一张名片来,说:“先生,我家老板想请你过去替他看看面相。”   闻家奇接了名片,不屑地说:“对不起,我正在陪朋友。而且,我不姓闻,姓齐,也不会看什么面相。”   小伙子满脸疑惑,又打量了闻家奇一眼,说了声打扰,悻悻然退了出去。   闻家奇装模作样地摇头说:“唉,我好端端的一个心理咨询师,差点被他们当成算命卜卦的神棍了。”   楚天舒暗暗好笑,看来闻家奇在临江的达官贵人中真是混出了名声,出门吃饭乔装改扮了还差点被人认出来。   第二瓶酒很快也喝完了,闻家奇说,车开不了了,楼上有足疗的地方,我们洗个脚醒醒酒,再送你们回酒店。   上官紫霞说:“要不,我和小苏打车回去,你们老朋友难得相聚,免得我们耽误了你们说话。”   宁馨说:“那怎么行?好不容易逮住个舍得花钱的冤大头,你们先走了,多没意思啊?”   闻家奇也说:“男女搭配,洗脚不累。我已经预定了房间,两位美女就别客气了,跟我们一起去吧。”   上官紫霞和苏幽雨不好再推辞,就跟着一起到了楼上的休闲中心。   闻家奇预订了两个包房,本来想按照男女搭配洗脚不累的原则安排,上官紫霞和苏幽雨都笑着不同意,只好宁馨陪着两位女士进了一个包房,楚天舒和闻家奇在一个包房。   把三位美女安排妥当,楚天舒拒绝了技师的服务,闻家奇也没有强求,两人躺在沙发上,关起门来说话。   闻家奇盯着楚天舒看。   楚天舒摸摸脸,笑道:“看什么看,我脸上长花了?”   “真是长花了,”闻家奇摇头晃脑地说:“小楚,你最近忙于工作,桃运不畅,好久没有享受男女之欢啊。”   楚天舒听了,心头一惊:这家伙果然有些门道,自从与白云朵疏远之后,确实有些日子没有男女之间的肌肤之亲了。不过,他未动声色,问道:“老闻,那你说我脸上长出花来了,又是什么意思?”   闻家奇笑道:“我的意思是,你时来运转,艳福不浅,又要走桃花运了。”   楚天舒问:“何以见得呢?”   闻家奇说:“出差还有两位美女陪同,还用我多说理由吗?”   楚天舒说:“老闻,你别胡说八道,她们可都是我的同事。”   闻家奇说:“嘿嘿,你可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楚天舒暗道:奶奶的,他什么意思?      第332章 久旷之妇      “我还不清楚你是干什么的吗?”楚天舒不屑道:“神棍而已。”   闻家奇却不以为意,说:“两位美女好像对你都有那么点意思,尤其是小美女,看你的眼神都不大对劲呢。”   “闻大师,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楚天舒逗道:“不会又是天机不可泄露吧。”   闻家奇掐起了几根手指,说:“我的《北宋奇书》可不是白看了几十年的。先说大美女,她言谈举止倒也大方,娴淑沉静,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哀怨。她一个久旷之妇,巴不得雨露承欢呢。”   楚天舒骂道:“靠!老闻,我真后悔把你从穷山沟里领出来,你到了城里没学点儿好的,一肚子净是花花肠子了。”   闻家奇没有理会楚天舒的调侃,继续说:“小美女就更不用说了,她春心荡漾,对你仰慕多时了。不过,我提醒你,大美女有机会泡上手倒也无妨,只是这位小美女,我劝你还是别碰为妙。”   对于闻家奇在男女关系方面的神奇预测,楚天舒是见识过的,多少有几分佩服,他问道:“为什么?”   闻家奇说:“据我观察,大美女要解的是生理饥渴,小美女要解的是心理饥渴,两者虽一字之差,但日后的麻烦和责任则有天壤之别。呵呵,你好自为之,可别到时候怪我言之不预啊。”   被闻家奇这么一说,楚天舒心头暗生惊异,又怕被他看出来,忙笑道:“老闻,你说这小美女有那么点意思倒还可能,大美女平时沉稳得很,怕是你牵强附会,胡扯了一通。”   闻家奇不满地说:“哎,你没看过北宋奇书,这个你不懂,闷骚的女人轻易不发骚,真要发起骚来该你受不了。”   听闻家奇扯得太露骨了,楚天舒不耐烦地说:“老闻,这种鸟淡不跟你扯了,你告诉我,冷雪为什么要回老家?”   闻家奇瞟了一眼楚天舒,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你要问就去问你师姐。”   楚天舒冷冷地盯着闻家奇,说:“老闻,你太不厚道了,没有我楚天舒你能有今天?”   闻家奇说:“小楚,大恩不敢忘。但是,该我知道的我自然会直言相告,不该我知道的,你让我怎么说。”   楚天舒威胁道:“你要是知道还瞒着我,我可是要在闻芳面前揭露你的本来面目。”   闻家奇脸色大变,说:“小楚,我闻家奇虽说是到处招摇撞骗,但缺德的事可从来没干过。”   楚天舒问道:“那你哄骗冷雪打胎算不算缺德呢?”   闻家奇坦然一笑,说:“呵呵,有些积德行善的事情要从长远来看效果,姻缘天定,强求不得的。我早就断言,你这辈子桃花泛滥,典型的成也女人,败也女人,你可要取舍有度,慎之又慎啊。”   楚天舒闭上了眼睛,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与刘春娜、郑小敏、冷雪、白云朵、简若明等人交欢的场景,不由得思绪万千,感慨不已。   足疗结束,酒劲儿也过去得差不多了,闻家奇开车将楚天舒等人送回了名流大酒店。   告别之前,宁馨还悄悄提醒楚天舒,别忘了假期之约。   看着闻家奇与宁馨开车离去,楚天舒和上官紫霞、苏幽雨才转身走进大厅,钻入电梯。   苏幽雨住的楼层低,她先下了。   楚天舒与上官紫霞住同一楼层,出了电梯,先经过上官紫霞的房间。   上官紫霞说:“小楚,进去坐坐?”边说边掏出房卡,开了门。   楚天舒略显犹豫,还是走了进去。   上官紫霞关上门,拿过电水壶,接水烧水。   楚天舒吸吸鼻子,说:“房间里好像有股子怪味,你没闻出来?”   于是,楚天舒自作主张推开了窗户,又开了房门,说是让空气流通流通,免得晚上睡觉不舒服。   上官紫霞吸吸鼻孔,并没闻到一点儿异味,心里也就明白了,楚天舒是在为推窗开门找借口。   上官紫霞暗暗叹息:也许两人还没到随时可以关门闭户的地步。   上官紫霞有一丝失望,无话找话道:“齐老师真是热情,出手也大方,小楚,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楚天舒说:“呵呵,你别看他现在出手阔绰,当初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穷山沟的教书先生,连养家糊口都成问题呢。”   山官紫霞感叹道:“是啊,真像他所说的,这人啊,富贵各有天命,也是天意不可违啊。”   楚天舒说:“呵呵,他呀,号称是心理咨询大师,其实就是靠一张巧舌如簧的嘴混饭吃,你可别被他蛊惑了。”   上官紫霞笑笑,说:“女人不比男人,没太大的奢求,能遇上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就心满意足了。只可惜,对我来说,这仍然还是个奢望。”   楚天舒劝道:“紫霞姐姐,你才三十多岁,好日子还长着呢,未必就再遇不上个好男人。”   上官紫霞轻轻叹了口气,说:“算了,以前的那个男人还在纠缠不休,就是遇上了好男人,也要被他闹黄了。”   楚天舒说:“这种男人,真不像个男人。离都离了,还闹个什么劲儿呢?”   上官紫霞的脸上便有了愁容,幽幽地说:“小楚,跟你说实话,我在财政局干得好好的,哪里愿意来指挥部自讨苦吃。唉,无非是想惹不起躲得起吧,你要不来,真让我分管拆迁,那上班尽是烦恼,回家还不得安生,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说到伤心处,上官紫霞的目光中便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楚天舒正不知该如何回答,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他忙起身去看,原来楼层服务员从门口经过,她见房门开着,怕有什么意外,特意过来看看。   见房间里只有一男一女,服务员略显尴尬,她微微一笑,提醒道:“先生,休息之前请注意关好门窗。”   楚天舒谢了服务员,回房间把窗户关好之后,向上官紫霞告辞,说:“早点休息吧,今天你也累坏了。”然后关上房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上官紫霞送走了楚天舒,木头一样在门后站立这发呆,刚才楚天舒一句体贴的话,让她差点没落下泪来,让她有一种想扑到这个男人怀里哭一场的感觉。   楚天舒回了房间,脱了外衣,洗完之后躺在床上看会儿电视,手机猛然响起。   是宁馨,她问楚天舒在干什么。   楚天舒说:“能干什么,洗洗睡呗。”   宁馨说:“是吗?不是在等按摩小姐上门服务吧。”   楚天舒说:“我想等啊,可是,刚才给我打电话的小姐不见了。”   “哼,谁是小姐呀?”宁馨说:“大师兄,我可提醒你,晚上可别让妖精给迷惑了。”   楚天舒笑道:“呵呵,我住的可是五星级酒店,又不是荒郊野外,哪里来的妖精?”   宁馨说:“嘻嘻,妖精无处不在,我反正念了紧箍咒,你不听也就怪不得我了。”   楚天舒笑道:“哈哈,小师妹什么时候变成师父了?”   宁馨笑道:“大师兄,你小心为妙哦,说不定我就在门口监视你呢。”说完,轻轻挂掉了电话。   楚天舒捏着手机,想着宁馨这个精灵鬼怪的丫头,又从学校跑回来监视自己,这种傻事她还真做的出来。   刚想到这,外面还真有了点动静,楚天舒来到门边,轻轻把门打开,门外真站了个女人,不过不是宁馨,而是上官紫霞。   楚天舒怔了一下,说:“是你?”   上官紫霞说:“怎么?不欢迎?”   楚天舒心里嘀咕,脸上却笑笑,说:“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有事吗?”   上官紫霞看了一眼房间,低声说:“小楚,我想借用一下你的卫生间冲个澡,行吗?”   楚天舒心头猛然一颤,一股热浪便在全身涌开了。他非常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感到激动与心跳,还有一种隐隐的担心与后怕,便说:“你的房间没有卫生间吗?”   上官紫霞委屈地说:“有是有,就是……淋浴器坏了,不能用。”   楚天舒只得表示同意:“那好吧。”   上官紫霞进了房间,提着手里的袋子进了卫生间。   楚天舒有些疑惑,无法想象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也许,她房间的淋浴器真的是坏了,她本是无意,是你自作多情。可又一想,不对呀,偌大的一个星级宾馆,服务绝对到位,淋浴器坏了,竟不知道来修,不至于如此吧?   胡思乱想之际,楚天舒便听到卫生间的水哗哗地响了起来。那水声很诱人,想象中,那水从她的头上倾泻而下,顺着她光滑的背,她的乳沟,流过平坦结实的小腹,流过臀部的沟槽,再汇集到一处,从那双修长的腿流到地上。   经这么一想,楚天舒的心就止不住乱跳了起来,他坐在了沙发上,将电视的音量调大,眼睛盯着电视,双耳却有意无意地捕捉着卫生间的动静,哗哗的水声从卫生间里传出来,撩拨着楚天舒的神经,让他浮想联翩。   此时,楚天舒有些后悔,不该这么唐突地让上官紫霞进来,她想借用卫生间洗澡,完全可以去楼下苏幽雨的房间。   几分钟后,上官紫霞就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楚天舒不自觉地一瞟,眼睛就瞪大了。      第333章 搞大放小      上官紫霞换了身丝裙。丝裙薄如蝉翼,像什么都没穿,近乎裸着身子,要命的是乳罩也没戴,一对鼓胀的玉峰一荡一荡的,连里面的两颗葡萄都清晰可见。   楚天舒眼睛发花,喉咙发干,手掌发汗,心里发慌,不知所措起来。   上官紫霞却一脸的从容和灿烂,略带夸张地扭着丰满的胯,风摆杨柳般来到楚天舒面前,低声道:“小楚,你看看,我这裙子怎么样?”   薄薄的丝裙,本来就很透很轻巧,加上上官紫霞又是刚刚出浴,隔着薄纱看,就更有诱惑力。   高挺的鼻梁、小巧的下巴、细细的腰肢、耸立的玉峰和弯曲的臀部,在丝裙里形成了一道玲珑完美的曲线,随着上官紫霞的动作,那一头披散的长发像柳枝一样不时来回地摆动,更为灯下的身影增添了一股飘逸的气韵。   楚天舒嗫嚅着,结结巴巴道:“好看好看。”忙低下头,装作看电视的样子。   上官紫霞挨他坐下,手腕一抬拿走他手里的遥控器,一下把电视关了,甩着肩膀,在他身上蹭蹭,佯装生气道:“既然好看,怎么不多看几眼?莫非我没电视上的女人好看?”   楚天舒近身接触过的熟女只有一个欧阳美美,只不过,当时他对欧阳美美那种盛气凌人的欲望极其的反感,所以,他有足够的定力抵挡得住欧阳美美的诱惑,上官紫霞却不同,平时她看上去特别的沉稳和娴静,根本没想到她骨子里风骚十足。   楚天舒不甘心就此乖乖投降,伸手去抓上官紫霞手上的遥控器。   上官紫霞不肯,你拉我扯间,两人身子猛然撞到一起。她将遥控器往地上一扔,顺势骑到楚天舒腿上,温柔地问道:“是不是吓着你了?”   熟女果然厉害!   看似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一下挑逗起了楚天舒男人征服的欲望。   在一个活色活香的女人面前,哪一个男人会承认自己的胆怯,那和承认无能又有什么区别?   上官紫霞一脸绯红,双目含情看着楚天舒。   他一把抱住了她,迅速找到了感觉。   楚天舒睁着眼睛紧紧地盯视着上官紫霞,如此近距离的观察才发现,一个成熟的女人彻彻底底地放开了,岁月与沧桑几乎会在她的脸上消失,皮肤光洁富有弹性,令人不得不对她重新认识,刮目相看。   此时此刻,楚天舒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上官紫霞,到底是以前那个含蓄内敛装束保守死板固执的财务人员,还是现在这个身穿薄纱激情洋溢发骚诱惑的女房客。   楚天舒伸出了手,掀起了她的丝裙,从后面游弋到了她的腰上。腰儿光且滑,细细的,柔柔的,仿佛劲用大了,就会将绸缎撕破。摩挲了一阵,又贴着肌肤,轻轻地游弋到了她的臀上,立刻便感觉到满手的光滑丰腴,停留了一会儿,手便顺着臀摸到了大腿根上。   上官紫霞抿着嘴,夹紧了腿,把他的手紧紧夹住了。   她歪着头,望着他,楚天舒顺势搂着她的腰想低下头吻她,她把头一歪躲开了,但她回抱楚天舒的两条胳膊却在加力,上官紫霞轻轻地呻吟了一声,使劲地把头埋在楚天舒的胸前,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轻声说:“谢谢你。”   听了上官紫霞的这句话,楚天舒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那种酥酥的、痒痒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把手从她的双腿之间抽出来,在她身上轻轻摩挲起来,从她的额头、脸颊一直到胳膊、脊背,一股柔情在心底泛滥。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奉献出自己的身体,还要对这个男人由衷地表示感谢,这种柔性的力量足以摧毁任何一个男人理智,由此可见,本能的力量真真是不可抗拒的!   楚天舒一把将上官紫霞揽进怀里,一只手托着她的腰肢,一只手托着她的肩头,轻轻地把她放到了床上。   上官紫霞的临床表现令楚天舒吃惊,又有了别样的新奇。   在他的身体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的一刹那,上官紫霞“啊”地轻叫了一声。之后,她紧紧地箍着他,就像一头发情的小母兽。   这分明在告诉楚天舒,她是水深火热之中的旷妇,充满着对放纵的渴望;她是久旱干裂得即将冒烟的大地,充满着对甘霖的渴望;她是一堆噼啪直响接近自燃的干柴,充满着对烈火的渴望。   这种渴望压抑日久,一旦激发开了,会令一个女人发痴发狂。   她的脸奇怪地扭曲着,好像在隐忍着巨大的痛苦,却生动极了,也美丽极了,简直令他心痴神迷。   血气方刚、彪悍无比的楚天舒不会令任何一个女人失望,几度搏杀几番鏖战,上官紫霞整个人一次又一次地像波浪一样摔打在柔软的沙滩上,稀里哗啦地展开和融化在他的身下。   随着一阵狂风暴雨之后,被击中花心的她呻吟了几声,身子急剧扭动了几下,随即像烂泥一样瘫在了床上。   突然,床头柜上电话铃声刺破了暧昧的气息。   上官紫霞闭着眼睛,说:“快接,是苏幽雨。”   楚天舒扑过去,抓起了电话。   女人感觉真是出奇的准确。   苏幽雨问:“领导,睡了吗?”   楚天舒强压着喘息声,说:“哦,还没有,准备睡了。”   苏幽雨问:“那怎么不接电话呢?领导,是不是忙着呢?”   “我在卫生间正准备洗澡,听见电话铃声,就跑出来了。”楚天舒终于可以放开了喘息。   苏幽雨笑了起来:“咯咯,领导,那你是……光着从卫生间里跑出来的?”   楚天舒低头看了看,干脆承认了:“嘿嘿,又没有外人,走不了光。小苏,有事吗?没事我接着洗澡了。”   苏幽雨稍稍停顿了一下,说:“我想借你卫生间用一下,行吗?我这边……淋浴器好像有点问题。”   上官紫霞已经爬起来了,趴在一旁偷听,听到苏幽雨找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理由,不由得捂着嘴笑了。   楚天舒手指头放在了嘴边:“小苏,太晚了,要不,你去上官局长的房间里洗吧。”   “嗯,”苏幽雨很不情愿地说:“我给她房间打电话了,没人接。”   上官紫霞吓得从床上翻身下地,冲进卫生间,急急忙忙地换衣服。   “嗯,她可能也在洗澡吧。”楚天舒看了一眼上官紫霞,说:“要不,你过一会儿再打一次试试。”   上官紫霞穿好了衣服,在楚天舒的脸上亲了一下,摆摆手,心满意足地出了门。   放下电话,楚天舒进了卫生间,站在淋浴器下,心里忽然有些不忍,觉得自己这么做实在有点儿伤害了苏幽雨,不是伤了她的人,是伤了她的心,她的自尊心。   她对自己一往情深,一次次主动放下身段,投怀送抱,自己却接受了一个上官紫霞,而将她拒之于千里之外,她要是知道,心理怎么承受得了?   不过,楚天舒突然想起了闻家奇的警告,说这个小美女最好别碰为妙,于是,心里稍稍坦然了些。   确实,苏幽雨扑倒在床上,哭得伤心欲绝。   因为她在给楚天舒房间打电话的时候,就守在了电梯出口处的角落里,一直盯着楚天舒房间的门,当她看到上官紫霞从房间里出来,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奔涌而出。   第二天上午,与凌云集团和鲲鹏实业签订了安置简易宿舍下岗职工的意向书之后,楚天舒带着上官紫霞和苏幽雨回了青原。   回到指挥部,三个人一起向申国章作了详细的汇报。   申国章对他们临江之行的成果表示了肯定,又让苏幽雨写了一个情况说明,连同意向书一起送交给伊海涛的秘书王少磊。   下午,苏幽雨去市里送报告,楚天舒去西大街和棚户区的住户交换意见,正在和赵秀梅等人交谈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低头一看,是苏幽雨的号码,就按了挂断,心想等谈话结束之后再给她回话。   可没一会儿,苏幽雨发过来一条短信:天舒哥,再见了,幽雨会想念你的!   楚天舒心头一颤,坐不住了,忙出门给苏幽雨回拨电话,却再也拨打不通了。   原来,苏幽雨去市里送意向书的时候,听王少磊说到了楚天舒找过他帮忙,要给自己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正好赶上伊海涛高兴,说了要将苏幽雨调进市政府办公室的话,王少磊回去之后,就帮着把调动手续给办了。   果然,等苏幽雨从市里回来,夏主任就通知她,调令已经到了指挥部。她激动得热泪盈眶,跑去楚天舒的办公室,却没看见人影,便给他打电话,又无人接听,只好发了一个短信。   随后,各种电话和短信如潮水般涌到了她的手机上,苏幽雨应接不暇,心慌意乱,便把手机关机了。   楚天舒急急忙忙与赵秀梅等人告别,跑到拆迁办一看,苏幽雨的办公桌收拾得干干净净,已是一副人去桌空的景象。   楚天舒莫名地失落起来,甚至想象着苏幽雨在离开指挥部的一瞬间,还回头朝楼上张望了一眼,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第334章 鹿死谁手      青原大礼堂宴会厅,鲜花彩缎,灯光通明,一片喜气洋洋。   市政府与工商界人士一年一度的新年团拜会隆重举行。   主办方则是青原市市委市政府,书记郭子春被省委领导临时召到省城谈话去了,晚宴由常务副市长伊海涛主持,市长朱敏文携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出席,主题是感谢市大企业对政府的支持,回顾过去展望未来,联系感情,促进彼此之间的合作。   参加宴会的十二桌客人中,被宴请者都是青原市有头有脸的企业家,其中,百分之三十左右是在青原市有投资项目的省内外知名企业负责人,百分之七十是青原市的利税大户。   政要们与应邀出席的工商界人士谈笑风生。   身穿大红碎花旗袍的礼仪小姐手托饮料酒水,在宴席桌间如穿花蝴蝶般来回穿梭。   青原市十几家主要新闻机构都派出了强大的采访阵容抵达现场进行采访,俊男靓女蜂拥而至,又给招待宴会增添了几抹亮丽的颜色。   青原卫视的向晚晴和青原电台的名腿丢丢作为各自的当家花旦,自然不会缺席。   宾主之间交换完名片,互相寒喧问候,频频举杯,工商界人士重点都在与市政府的官员们致意与交流。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笑,笑得很职业,但职业得很有感染力。   人逢喜事精神爽。   伊海涛毫无疑问成为了本次招待宴会的中心人物,即将春风得意的他带来了夫人彭慧颖,在每一个宴席桌之间逐一巡回,给应邀出席招待宴会的工商界人士敬酒,博得了一阵又一阵的喝彩。   苏幽雨粉黛淡妆,满面含春,紧随在伊海涛夫妇身后,微笑着给他们加酒并不时与彭慧颖浅笑低语。   这是苏幽雨进入市政府办之后,参与组织的第一次大型活动。   这次活动也显示了她超凡的组织能力和公关才干。看得出来,进入市政府办才几天的她,不仅赢得了伊海涛的欢心,也博得了夫人彭慧颖的好感。   在团拜会前举行了仪表厂和造纸厂整体搬迁与职工安置的签字仪式,申国章、楚天舒等指挥部班子成员得以出席了今年的团拜宴会。   当然,指挥部与开发区筹备组合署办公,还有为开发区招商引资的职责,和工商界人士加强联络和接触,也是他们正常的工作之一。   凌云集团的吴梦蝶、鲲鹏实业的王致远、擎天置业的秦达明等均是每年招待晚宴的常客,而世纪阳光的卫世杰以开发区和商贸圈的参建单位负责人的名义,在苏幽雨的运作和帮助之下,竟然获得了一个难得的宝贵名额。   楚天舒是本次宴会中级别最低的官员,又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大型活动,不能过于活跃,更不能盖过高级别官员的风头,那样的话,只会引起其他官员的猜忌。   所以,楚天舒表现得极为的低调,他只敬了敬市领导的酒之后,更多的与出席宴会的企业家们进行联络沟通,而且也没有表现出与吴梦蝶、王致远、卫世杰等人有太多的交集,保持着相对的距离。   期间,楚天舒与王少磊有过几句简短的交流。   倒是卫世杰表现得极为的活跃,他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断与各方面人士介绍他的世纪阳光公司,并与各级官员打得火热。   宴席进行的过程中,在王少磊的千针引线下,伊海涛愉快地接受了向晚晴的专访。   在伊海涛接受采访的短暂时间里,丢丢则通过苏幽雨结识了彭慧颖,三个女人在宴会厅的一个角落相谈甚欢。   只有擎天置业的秦达明大多数时间都阴沉着脸,他借着向唐逸夫敬酒的机会,忍不住低声抱怨:“唐市长,世纪阳光这么一家新成立的公司,他们有什么资格出席这种宴会?”   “秦总,这个你不应该问我,应该去问伊海涛。”唐逸夫显得不太耐烦,丢下一句话就走开了。   秦达明不甘心,又找个没人的机会向申国章低声叫屈:“申局长,商贸圈拆除施工全都委托给了世纪阳光,难道我们擎天置业的实力还不如这么一家新成立的公司吗?”   申国章为难地摇了摇头,反问道:“秦总,卫世杰与楚天舒是同班同学,你不会不知道吧?”   秦达明着急地说:“申局长,你是指挥长啊。”   申国章与秦达明碰了碰杯,说:“秦总,楚天舒现在可是伊的红人啊。”   实际上,这也是申国章与唐逸夫商量好的策略,就是要通过对世纪阳光公司的大力扶持,激发起秦达明对楚天舒与卫世杰的刻骨仇恨。   这一招果然奏效了。   秦达明接连碰了两个钉子,看着在政府官员中频繁穿梭的卫世杰,恨得牙根直痒痒:他妈的,你小子才刚刚出道,一出手就挖走了龙虎武校的扩建工程,还把老子盯了大半年的商贸圈拆除施工也抢去了。哼,你们他妈的都别得意,我们走着瞧。   宴会厅里场面热闹,气氛热烈,全场始终都洋溢着喜庆和谐,祝愿和祝福不绝于耳,由于策划周密,筹备精心,加之市长朱敏文以及伊海涛夫妇的出色表现,招待宴会无论是合作成果还是融洽程度都超乎往年。   随着招待宴会的结束,郭子春要调任邻省的副省长、朱敏文将接任市委书记一职,伊海涛升任市长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不过,唐逸夫在与申国章、公安局副局长郝建成、城建局副局长莫怀义等心腹干将私底下议论的时候显得从容淡定,他说:究竟鹿死谁手,换届选举时才能最后见分晓!   第二天,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林国栋就带着一干人等到了青原,宣布市长朱敏文接替郭子春的市委书记一职,不再担任青原市市长,政府工作由伊海涛召集。   这也是一个惯例,换届前市长调离或另有任用,会由内定市长候选人代理或主持一段政府工作,换届时再顺理成章出任市长,就是直接任命为代市长也不足为奇。   在宣布完之后,信心满满的伊海涛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反而觉得特别的别扭,怎么叫“召集”政府工作,不叫“主持”或“代理”市长一职呢?他想背后问问林国栋,可年底干部调整频繁,他只和朱敏文交谈了半个小时左右,没有安排和伊海涛单独见面,便匆匆地离去了。   对于这样一个安排,大多数市领导们并没有太过在意,还是纷纷对伊海涛表示了祝贺。   但是,作为当事人的伊海涛却感到事情有些匪夷所思,送走林国栋之后,朱敏文与伊海涛就政府工作进行了简单的交接,伊海涛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疑虑说了出来。   朱敏文喝了口伊海涛呈上的茶水,沉吟道:“林部长没和我谈及这些,不过我想省委大概有省委的考虑吧。海涛,你不要有太多的顾虑,有空我帮你问问林部长。我个人觉得,用‘召集’两个字也挺好,显得低调,以免太张扬太惹眼,对换届选举产生不必要的负面影响。”   朱敏文话说得不冷不热,伊海涛只得说:“召集就召集吧,请朱书记放心,不管怎么样,在我召集政府工作期间,一定恪尽职守,努力做好本职工作,决不辜负省委和朱书记的殷切期望。”   在朱敏文搬进书记办公室之后,市政府办打算安排伊海涛搬进市长办公室,伊海涛感觉心里没底,便没有轻举妄动,还是在原先常务副市长的办公室里办公。   当天晚上,青原官场就有传言,省委常委在确定谁接替市长一职召集青原政府工作时,曾有不同的意见,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何天影等人就提过唐逸夫的名字,是林国栋的力争才最后定下伊海涛的。   官场上,各种的传言几乎天天都在传,到底有多少真实性谁也无法求证。但是,很多的时候,看似不可信的传言,往往又在后来成为了事实,一传一个准。   伊海涛的情绪难免有些低落,心想一定是唐逸夫在后面搞的鬼,不然事情也不会变得如此微妙。   不过,伊海涛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既然省委已决定让自己召集政府工作,至少在竞争中抢得了先机,只要在召集工作期间,勤勉工作,做点出实实在在的政绩,就完全可以将现在的领先优势转化为最后的胜势。   所幸前期的筹划没有白费,江北开发区筹建和沿江商贸圈建设就是摆在伊海涛面前最好的两大政绩工程。   因此,他经过与朱敏文的磋商,召集政府工作主持召开的第一次会议就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策,鉴于拆迁工作已取得实质性进展,江北开发区筹备组与沿江商贸圈建设指挥部不再合署办公。   伊海涛本以为唐逸夫会设置阻力,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唐逸夫第一个表示了赞同。   既然意见基本统一了,伊海涛便提议顺便也讨论一下人事安排方面的建议方案。   这一讨论,对楚天舒自然是一件好事,但还是出现了分歧。      第335章 市长夫人      申国章继续担任沿江商贸圈建设指挥部指挥长,王少磊出任江北开发区筹备组组长,众人都没有异议,反倒是在讨论楚天舒的安排时出现了一点小小的争议,因为南岸商贸圈的拆迁工作和北岸开发区的筹建工作都需要他,最后形成了一个折中的意见,楚天舒同时担任江北开发区筹备组副组长兼沿江商贸圈建设指挥部副指挥长。   不过,由于楚天舒在正科的位置上任职时间不符合规定的时限,在市委常委会讨论晋升楚天舒为副处级别之前,市委组织部专门向省委组织部进行过请示,得到的答复是,对于经考察确认德才兼备的年轻干部,可以破格提拔任用。   虽然可以破格,但必要的组织考核程序还是要走的,所以,楚天舒名义上拿掉了助理两个字,但仍然只是正科级干部。   而世纪阳光的老板卫世杰则在招待宴会之后,一夜之间成为了青原商界风头强劲的风云人物。   世纪阳光拿下仪表厂、造纸厂的拆除工程,并没有让商界人士放在眼里,后来夺得龙虎武校的扩建工程,只是刺激了擎天置业的神经,而高调取得沿江商贸圈整个拆迁范围的拆除施工项目,并应邀出席了市政府举办的年度商界招待宴会,这不仅引起了青原商界的广泛关注,也深深刺痛了秦达明这位青原商界龙头老大的心。   更令秦达明愤怒的是,他觊觎已久并准备不择手段拿到手的“烂尾楼”欧罗巴也被卫世杰出手夺走了。   秦达明原定的计划是通过钱坤拖住拆迁进程,他低价拿下“简朴寨”酒楼之后再来运作置换欧罗巴这栋八层“烂尾楼”,可是,钱坤中了情妇反腐的招,成为了野生动物园老虎嘴下的风流之鬼。   楚天舒又出损招,拿钱坤的腐败楼祭了拆迁之旗,迫使十几栋要做钉子户的高楼户主全线溃退,东大街的拆迁难题迎刃而解。   在“谁安置谁受益”的政策驱动之下,造纸厂、仪表厂的简易宿舍也顺利拆迁,而秦达明本还以为棚户区住户可以作为拖延拆迁的筹码,此时,卫世杰毫不犹豫地大胆出手了。   他绕过楚天舒,直接找到了申国章,提出由世纪阳光公司来安置棚户区的住户,不要政府的优惠政策,只要新建路上的“烂尾楼”欧罗巴。   申国章不仅同意了卫世杰的要求,还帮他出谋划策,让卫世杰找机会向召集政府工作的伊海涛打个招呼,他立即以指挥部的名义向市里提交建议方案。   卫世杰就来和楚天舒商量,能不能通过王少磊想伊海涛转达这个意图,但是,遭到了楚天舒的拒绝,王少磊即将上任开发区筹备组的组长,以后工作上有求于伊海涛的事儿多了,为卫世杰的这点破事向领导开一回口,实在是不划算。   卫世杰突然就想起了苏幽雨,嬉笑着请楚天舒使一招“美男计”,让她去向伊海涛转达一下。   楚天舒说,要使美男计,你完全可以自己亲自出马。   卫世杰眼珠子一转,还真想出法子来了。   这一天是周六,下午三点半左右的时候,丢丢在卫世杰的注视之下拨通了电话,响了两声之后就接通了,话筒里传出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很优雅,很雍容,很慵懒:“喂。”   丢丢的脸上立刻就绽放出了热情洋溢的笑容,好像电话那一端的那个女人现在就站在自己的眼前一样:“彭姐,是我,晓兰。”丢丢没有报上她的艺名,而是报上了她的真实姓名,以示她们之间的亲密无间。   丢丢在自我介绍完之后,还不忘补充了一句,“青原电台的李晓兰。”   而这时,电话那一端的女人作出了回应:“哦,是晓兰啊,你好。”   “彭姐,你好。我想问一下,您下午有安排吗?要是没有,我们去放松一下吧。”不待彭姐说话,丢丢又说道,“这几天跑现场累坏了,全身都酸疼酸疼的,您也是忙了一个礼拜了,要是没事儿,一起去做个保健美体吧。”   彭姐迟疑起来。   丢丢看了卫世杰一眼,声音甜美地说:“彭姐,我是吃青春饭的,可是深有体会哟,女人可比不得男人,这肌肤身体要是不抓紧保养,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丢丢的半夜节目还真没有白做,几句话就抓住了彭姐的心思。   彭姐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行,去哪儿?”   丢丢说:“彭姐,要不这样,晚上伊市长不会回家吧?要是不回,我俩出去做保健,做完了就去喝茶。”   原来,这位彭姐就是卫世杰要找的伊海涛的夫人彭慧颖。   彭慧颖忍不住抱怨道:“他呀,几乎天天不回家,晚上经常是我一个人。”   丢丢咯咯笑了起来,说:“男人呀,他们忙工作,忙事业,我们女人呀,就只好忙自己的身体了。”   彭慧颖也笑了:“晓兰,你这话在理。”   丢丢也笑:“彭姐,我们去‘水上人家’,我去过几次,服务和质量都挺不错的。”   彭慧颖很大方地说:“好吧,晓兰,这方面你是行家,我听你的。你过来,开我的车。”   丢丢说:“谢谢彭姐,您看,我还得蹭您的车了。”   彭慧颖说:“嗨,你不来,我自己还真不太敢开出去,年纪大了,反应慢,拿了驾照上路也是提心吊胆的,还是你来给我当司机吧。”   丢丢的巧嘴又发挥了作用:“哈哈,求之不得呀。平时都是让市长给您当司机吧,你把车给我开,相当于是给我一个市长的待遇嘛。”   两个人又大笑了一场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丢丢在挂断电话的同时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速度快得就好像突然停了电的电灯一样,刷的一下就熄灭了。她转过身,看到卫世杰就站在她的背后,不禁埋怨了一句:“你就知道利用我,男的要我陪,女的也要我陪。”   “谁叫你这么有魅力呢?”卫世杰讨好的笑着:“她老公在这个位置上,打她主意的人肯定不少,要是你,你烦不烦?心烦了,怎么办?得找个女人聊聊天吧?所以,这事只有你去办最合适。”   被卫世杰花言巧语一夸,丢丢嘴角上翘,横了卫世杰一眼,说:“去,就知道说好听的。”   “哈哈,你是不是要让我拿出实际行动来?”卫世杰说着,手便伸向了丢丢的美腿。   “行了,行了。”丢丢嬉笑着抓住了卫世杰的手,嗔道:“我得换衣服化妆了,不能让市长夫人等着我。”   “行,你快去吧。事情就按床上商量好的说。”卫世杰显出了严肃的神情。   丢丢说:“女人可不像你们男人猴急猴急的,对付女人得有耐心,得看机会,她这个人挺精明的,知道我要请她做美体,她就提出开她的车,我要是显得目的性太强,会适得其反的。”   说这话,丢丢进了卧室,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了起来。   卫世杰跟了进来,坐在丢丢的身边,说:“我看也未必,她这么做,恰恰表明她是一个非常讲究礼尚往来的女人,你正好有机可乘。”   丢丢不满地说:“哼哼,你呀,成天就知道打我的鬼主意。”   这时,卫世杰从他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首饰盒,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项链,白金的链子,上面还镶着几颗晶莹的碎钻,既精致,又漂亮。   这是卫世杰特意准备的,他经商以来,经常要拜会各种各样的人物,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精心挑选礼物。   对于像彭慧颖这样接触不是太多的夫人,礼物太贵重了,一般不会收,她不敢戴出去,太便宜了,拿不出手,也不符合她的身份。这种几千块钱的项链,作为女人间的日常小礼物比较适宜。   丢丢从镜子里就望着了盒子里的项链,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问道:“老卫,你什么时候给我挑选过礼物呀?”   卫世杰嬉皮笑脸地说:“晓兰,那么男人上赶着要给你送值钱的礼物,你还在乎这种小玩意儿吗?”   丢丢眼睛一红,说:“唉,你以为女人只在乎礼物的贵重。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叫礼轻情意重。”   卫世杰走到她身边,抬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从镜子里看着丢丢,又讨好般地说:“拿下欧罗巴,我给你换台车。”   “真的?”丢丢回转头,兴奋地盯着卫世杰。   “呵呵,当然是真的,我卫世杰没钱的时候都是一诺千金,有钱了,还能说话不算数吗?”卫世杰的手又悄悄地放在了丢丢的腿上。   卫世杰一提这个话,丢丢就从心底里涌出一股感动来。   丢丢顺势往后一靠,后脑勺靠到了卫世杰的胸口上:“老卫,我听你的。”   卫世杰没有说话,只是搂紧了丢丢。   丢丢在心底暗叹了一声,她知道,卫世杰让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司的发展,但是,卫世杰对金钱的那种强烈的欲望,有时候让他隐隐的感到有些恐惧。   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个贪字毁了多少人啊?   最后,会不会毁了卫世杰呢?      第336章 美体按摩      彭慧颖今年也是四十五岁,与伊海涛是研究生时期的同学,早先在临江市一家大学里任教,学识教养都不错,后来,伊海涛交流到了青原市,她放弃了在省城大学里当教授的优厚待遇,跟随丈夫来到了青原市,在一家科研机构从事研究工作。   长期以来,彭慧颖都保持着一份清醒,不管丈夫的级别怎么变化,她都坚持做一份游离于政府机关之外的工作。这样,她既可以利用丈夫的地位,给自己创造出一个不错的工作空间,又基本上可以不给丈夫带来负面影响。   说来也挺有意思,伊海涛踏上仕途,从教研室的副组长到省交通厅的副厅长,二十年来一直都是担任副职。   这一次,终于迎来了主政一方的大好机遇,他当然要全力以赴,夜以继日地拼命工作,如此一来,难免就冷落了彭慧颖。   丢丢是在招待宴会上认识的彭慧颖,这是卫世杰刻意安排的。他以楚天舒同学的身份获取了苏幽雨的好感,又通过苏幽雨介绍丢丢与彭慧颖认识。   两个人见面之后就挺谈得来。   本来一开始彭慧颖对丢丢是心怀戒备的,她丈夫的地位注定了她的生活不得安宁,也让她对一切接近她的人,都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   可是丢丢有一个很突出的职业优势,就是善于聊天,能够迅速找到双方感兴趣的话题,并进一步搞好关系。   说心里话,彭慧颖也挺寂寞的。   伊海涛一年到头的忙,而她的身边已经被那些想走夫人路线的人包围了,弄得她连个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正好遇上了一个嘴巴灵巧的丢丢,跟她谈了很多女人保健养身服饰妆容等话题,两个人就有了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约好了有机会一起出来逛街喝茶做美容。   三点半左右,丢丢来到了伊海涛的家门口。   不大工夫,彭慧颖就出来了,她笑着问:“都到楼下了,怎么不直接上去啊?”   彭慧颖的皮肤很白净,身材略显丰腴,脸上的妆容也很精致,戴着一副非常漂亮的眼镜,一看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   “不上去了,我们直接去云晴美体吧。”丢丢接过彭慧颖手里的车钥匙。   丢丢今天特意穿了一件银灰色的半长外衣,头发在发后拢了一个发髻,这么一打扮,看上去和彭慧颖的年龄差距就没那么大了。   很多的女人是喜欢抢镜头的,但是,丢丢是从幕后的寂寞中走出来的女人,很懂寂寞女人的心理,她非常甘心情愿的把风头让给彭慧颖,这就是她能和彭慧颖相处好的原因之一。   这一个让字,就让她很容易得到女人的好感。   “水上人家”是青原市最高档的休闲娱乐中心,坐落在人民广场的西北面,有一栋主楼和一栋副楼,主营洗浴、足疗、健身美体、演艺歌舞厅、酒吧、咖啡厅、茶座等。   每到夜幕降临,全市不知道有多少高档小汽车往那儿开,由于最早设计的时候没有地下停车库,楼前不大的一个空地当停车场远远不能满足要求,只得晚上又租下马路两边的汽车咪表车位,一百米宽的马路有时候被挤得只剩下一来一往两条公用车道,生意火爆得让人瞠目结舌。   如此一来,找车位停车却是一件很让客户们头疼的事,当然,按照楚天舒与卫世杰的说法,肯定也是困扰老板的一件难事。   彭慧颖说她开车的技术不行,请丢丢来帮她开车,其实也有把车停进一个狭小空间的为难之处。   丢丢是“水上人家”VIP客户,贵宾卡是卫世杰帮她办的。   所以,她可以通过电话提前预约车位,大堂值班经理会通知引导停车的保安为VIP客人保留二十分钟,过时不候。   能成为“水上人家”女宾部的VIP用户,都不是寻常女人,有钱花不完的富婆,也有花别人钱不心疼的美女,当然也有拴不住老公心的怨妇。   厚厚的地毯一直铺到了大门外面,大厅里是高高的穹顶,穹顶中央垂下了巨大的水晶吊灯,大厅的四壁上都镶上了深棕色的原木,上面刻着美丽的浮雕,每隔一段距离就凹进去一块,里面摆着精致的瓷器,外面镶着玻璃,瓷器上方打着射灯,几道光线折射到瓷器上,更增添了几分高贵和神秘。   这一切都豪华的让人窒息,也让彭慧颖这个知性女人大开了眼界。   女宾部的装修也沿袭了同样的风格,从里到外全部采用纯木手工雕刻,随处可见形态各异的木雕陶艺,以及各类传统工艺精制而成的龙凤呈祥,高贵、典雅,富有强烈的东方文化气息,与那些动辄以西洋裸体画为主体的休闲场所装饰格调比起来高下立判,这也是“水上人家”更为吸引青原精英人士的原因之一。   丢丢领着彭慧颖先去了洗浴中心,让领班经理安排了一个双人浴池。   双人浴池非常的幽静,相当于是一个私人空间。   这人一脱光了衣服,就很容易卸下了所谓的身份与地位。   两个人泡在进口的洗浴池里,边享受水流的温暖边闲聊,聊的很是尽兴。   彭慧颖自认自己不是那种俗气的女人,对于单位的那些女人聊的家长里短、公婆孩子之类的话题很是不屑,而丢丢从来不跟她说这些,总是和她聊音乐、聊文学、聊电影,或者给她讲讲娱乐圈子的八卦趣闻。   彭慧颖并不知道,丢丢跟她聊这些,只是投她所好,作为一个聊天节目的主持人,她掌握了和任何人聊天的机巧,与彭慧颖这类有点年纪,有点知识,有点品位的女人聊天,她也是一把好手!   哪怕话题聊到了非洲,丢丢也能很巧妙的把主题引导到女人的保健美容服饰妆扮上来,这才是彭慧颖最感兴趣的东西。   泡好了,开始洗浴。   丢丢帮着彭慧颖,把牛奶、蜂蜜、芦荟,还有各式各样名目好听的东西,全部都抹到了她的身上,并细细地分析各种原料对于身体的好处以及机理,与其说彭慧颖在关心这些东西抹在身上究竟有多大的作用,还不如说是丢丢在用语言给她的心理来一次按摩。   丢丢恰到好处地夸奖了彭慧颖的肌肤和身材,在博取了她的好感之后,又恰到好处地建议她要注重保养和妆扮,例如,在出席招待宴会这种场合时,不仅要穿出品位和气质,还需要通过小首饰来点缀出风度和高贵。   这正好击中了彭慧颖的薄弱之处!   四十多岁的女人,谁不想延缓衰老的过程?   当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龄的时候,就会需要这种形式上的安慰和安抚。   尤其是,伊海涛即将成为青原市的市长,彭慧颖的心里是有些不太踏实的,她担心别的年轻女人会抢走她的丈夫,再不势利的女人,也不会放弃眼见着就要到手的市长夫人的尊贵。   洗完澡,丢丢和彭慧颖来到了楼上的贵宾房。   贵宾房里摆着两张舒适的真皮沙发床,中间的小几上放着一壶好茶,几碟精细的水果和点心。   她们两个安然的俯卧在沙发床上,两个五官端庄的女按摩师专心致志的为她们做着美体按摩。她们的手法轻柔而又非常的专业,每人身边都摆放着一个很大的木篮,篮子里整整齐齐的放着各种专用工具和瓶瓶罐罐。   “水上人家”的按摩师也分男女,点单的时候会专门问明客人的要求,如果是专点女按摩师的,那就说明纯粹是享受按摩服务来了,所以一定会派出技艺最好的技师,一点儿也不敢马虎。   这时,两个女按摩师都深深的埋着头,只专注于手中的工作,她们知道,现在她们需要做的,就是让客人彻底忽略自己的存在,决不打扰客人休息或闲谈。   虽然按摩师们都很懂得礼貌和规矩,可是彭慧颖和丢丢仍旧不会在她们面前谈论什么,偶尔才会问问按摩师的指法和所使用的原料的功用。   终于,按摩结束了,两名女按摩师很有礼貌的退了出去。   经过了洗浴和美体按摩,丢丢和彭慧颖都觉得神清气爽,脸上都洋溢着轻松和悠然。   穿好衣服,两个人对着大镜子互相欣赏了一番。   丢丢羡慕地说:“彭姐,你的身材和肤色保持得真好,我要是到了你这个年纪,怕是不敢再出门了。”   彭慧颖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说:“哪里,晓兰,我可是快成老太婆了。”   “不,”丢丢摇着头说:“一个人的美丽是发自内心的,各个年龄层次的女人会有各自不同的魅力。彭姐,你的素养和气质不是一般的容貌所能替代得了的。”   彭慧颖笑了:“老喽,跟你们年轻人没法比了。”   丢丢突然抓住了彭慧颖的双肩,很认真地端详了一番,盯着她的胸口,说:“彭姐,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啊,你这身衣服虽然够高档,但是我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彭慧颖不解地问:“晓兰,你说还缺点什么呀?”   “嗯,我再看看。”丢丢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番。      第337章 日就日呗      打量完了,丢丢拿过放在身边矮凳上的皮包,拿出了那个小首饰盒,说:“彭姐,你带上这个试试。”   丢丢说着话,就从首饰盒子里拿出了那根白金的项链,戴在了彭慧颖的脖子上。   还真别说,首饰的点缀一下子让彭慧颖增色不少,凸显了她肌肤细腻白皙的特点,也衬托出她优雅高贵的气质。   彭慧颖的心怦然一动,也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嗯,是挺漂亮的,你的眼光不错。”   “可惜,它不适合我。”丢丢拍了拍她自己的胸口,说:“彭姐,首饰并不是谁戴着都美。我选购的时候,也是一眼看中了它的款式,但是,戴上之后才发现,我不能戴这种长坠的项链。一,我没有你肌肤白,二,我胸前有一道细小的疤痕,戴上这个项链,只能是暴露出我的弱点。”   彭慧颖抓着项链比试着,问道:“这东西不便宜吧?”   “哪里,首饰这东西,适合就价值连城,不适合就一钱不值。”丢丢很轻巧地说:“彭姐要是不嫌弃,就留着用吧。”   房间里一下子就陷入到了一片寂静之中。   与此同时,彭慧颖脸上的那种轻松悠然,也消失不见了。   彭慧颖心里有些拿不准,丢丢刚才那一番话是不是给自己送礼的托辞。但是,她已经听进了丢丢的话,这根项链确实更适合她。   “彭姐,就这么件小东西,能贵到哪里去呢?”丢丢咯咯的笑了,把话说得很亲热,好像是在和闺蜜姐妹在讨论一根发卡那么简单。   彭慧颖对于首饰的鉴别能力不高,但也看得出来这根项链不会太贵,而且,丢丢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要她帮忙的意思,于是,她心里已经接受了这根项链,并暗暗地想:要是她提出了让自己为难的事情,就把项链退给她。   “呵呵,那姐姐就谢谢你了。”彭慧颖话说得也漫不经心。   丢丢笑了笑,目光再也没有落到项链上,只说:“彭姐,我们吃点东西去。”   “嗯。”丢丢的表现让彭慧颖心里坦然了许多,经过洗浴和按摩的一番体力消耗,她也觉着有点饿了。   出了“水上人家”,丢丢借着买单的机会给卫世杰打了个电话。   卫世杰问,事情说了吗?   丢丢说,还没呢。   卫世杰又问,东西送出去了吗?   丢丢说,送是送出去了,但收得很勉强。   卫世杰没做声。   丢丢问,下一步去什么地方?   卫世杰说,直接去“青莲会所”。   丢丢买完单,开车带着彭慧颖就来到了“青莲会所”。   对于“青莲会所”,彭慧颖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还没下车就感叹道,没想到闹市区还有这么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说来也巧,丢丢和彭慧颖进门不久,竟然就碰上了约在青莲会所谈开发区筹备工作的楚天舒与王少磊。   楚天舒和丢丢熟识,王少磊与彭慧颖熟稔,四个人在招待宴会上还都见过面,彭慧颖还听伊海涛提起过楚天舒,王少磊见丢丢与彭慧颖很亲人,互相一介绍,自然感觉亲近了许多。   听说彭慧颖她们还没有吃饭,王少磊赶紧吩咐上菜,丢丢趁乱就给为卫世杰发了一个短信,告诉了所在的包房。   四个人刚准备开吃,门外有人敲门,楚天舒起身开门一看,外面站着卫世杰。   王少磊和彭慧颖对卫世杰并没有太深的印象,但听说他是楚天舒的同班同学,又是丢丢的朋友,便热情地邀请他入席。   卫世杰刚坐下来,王少磊就想起来了,他是世纪阳光的老板,也应邀出席了招待宴会。   这么一提醒,彭慧颖也记起来了。   边吃边聊,丢丢挺会献殷勤,翻动三寸不烂之舌,把气氛弄得很融洽,与彭慧颖还是谈他们的风花雪月与服饰妆扮,两个女人吃得开开心心,聊得痛痛快快。   王少磊刚开始见彭慧颖在座还多少有点不太自在,后来见丢丢与她谈的很是融洽,知道不用自己太用心去照顾市长夫人了,由于刚刚和楚天舒谈完了开发区近期的工作和长远的规划,见到了卫世杰,自然要问仪表厂和造纸厂的搬迁,开发区要想有人气,也是迫切希望这两个厂子的整体搬迁重建能尽快启动。   能在这种场合遇见王少磊和彭慧颖,对卫世杰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江北开发区正是筹建,各种房屋、道路工程一定很多,要想接到大工程,还得从王少磊身上下点功夫。   卫世杰知道,楚天舒肯帮忙是毫无疑问的。   但是,他毕竟还是个副职,最后说了算的是王少磊。   况且,王少磊给伊海涛当了好几年的秘书,伊海涛一旦当上了市长,王少磊在伊海涛面前说话的分量肯定比楚天舒要大得多。所以,卫世杰暗中拿定主意,一定要抓住机会与王少磊拉近关系。   卫世杰正无从开口提“烂尾楼”欧罗巴的事,听王少磊问起拆迁的事,心里暗暗高兴,便不顾楚天舒一再的眼色示意,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如何千方百计克服种种困难,如何想方设法加快施工进度。   说到最后,突然话锋一转,说:“王主任,我汇报一下,就是西大街棚户区的拆迁牵扯了公司太多的精力,要不然的话,应该可以保证两个厂子按时动迁。”   两个厂子不能按时动迁,那江北开发区的筹建就是空中楼阁。   王少磊上任筹备组组长,当然希望一上场就有成果,仪表厂和造纸厂的动迁建设就是最明显的标志。   听卫世杰提到了困难,王少磊就问楚天舒:“小楚,西大街的棚户区是怎么回事?市里已经出台了‘谁安置谁受益’的政策,怎么还没企业接手吗?”   没等楚天舒说话,卫世杰抢着说:“报告王主任,我们世纪阳光想把矛盾内部消化掉,免得多个中间环节又耽误施工进度。”   “这是好事啊。”王少磊放下筷子,说:“小楚,你们指挥部应该按照政策给予支持啊。”   “呵呵,”楚天舒笑道:“指挥部当然支持,可惜,他的要求偏离了政策。”   “说说看。”王少磊看着卫世杰。   卫世杰不说话,却看着楚天舒。   王少磊只好又把目光投向了楚天舒。   楚天舒无奈,只得说:“世纪阳光不要政府的优惠政策,希望得到新建路上的欧罗巴作为补偿。”   “哦,就是大家私下里说的那栋‘烂尾楼’。”王少磊沉吟了片刻,又问卫世杰:“卫老板,你光跟小楚说好像不妥,应该正式向指挥部提出来。”   卫世杰说:“报告王主任,我知道和老楚说不妥,我已经向申指挥汇报过了。”   王少磊问:“那申指挥什么意见?”   卫世杰看了看正与丢丢聊得开心的彭慧颖,压低了声音说:“申指挥非常支持,只是希望能事先和伊市长通个气,免得冒然把报告递上去,领导们会产生误会。”   王少磊点点头。   他给伊海涛当了这么些年秘书,知道下面办事部门的难度,超越政策之外的事情要正式提出来,首先要跟主管领导通气,这是惯常的做法。否则,没摸准领导的意思,或者赶上领导不高兴,轻则挨批评,重则要落下个坏印象。   王少磊暗暗好笑,申国章以前对唐逸夫俯首帖耳,对伊海涛阳奉阴违,现在看伊海涛要当市长,强势之下他也学乖了,知道要先摸摸伊海涛的态度才敢办事了。   如果搁在以前,看在楚天舒的面子上,王少磊是可以找个机会直接向伊海涛提一提的,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是伊海涛的秘书,而是开发区筹备组的组长,专门去向伊海涛说这件事就有点手伸得太长了,毕竟西大街的拆迁是指挥部管辖范围内的工作。   楚天舒之所以拒绝卫世杰要找王少磊勾兑的请求,考虑的也是这方面的意思。刚开始看见丢丢带着彭慧颖同时出现在青莲会所,楚天舒就有点怀疑,后来卫世杰又冒了出来,还有意把事情往欧罗巴上扯,便猜到这恐怕不是一个偶遇,而是卫世杰精心策划的一个计谋。   这个时候,彭慧颖起身去洗手间,丢丢自然要全程陪同。   她们刚一出门,楚天舒接到上官紫霞的电话,问他有没有空过来帮她收拾一下房间。   楚天舒心里一紧,这多半不是上官紫霞要人帮忙收拾房间,而是她的闷骚又犯了,需要人帮忙收拾她的身体。这个电话他不敢当着王少磊和卫世杰的面接,便抱歉地笑笑,举着电话来到了门外,说正在和王少磊谈工作,请上官紫霞另请高明。   上官紫霞娇滴滴地说:“这忙,换了别人还真帮不了。”   楚天舒只得说:“对不起,那改日吧。”   上官紫霞笑道:“日就日呗,还改啥呀?”   楚天舒苦笑,闻家奇果然是这方面的奇才,才见了一面就看出来了,这闷骚的女人一旦发起骚来,比明骚的女人还要强悍。   算了,还是少招惹的好。楚天舒没理会她的发骚,默默地挂了电话,转身回来,轻轻推开包间门,却看到了令他吃惊的一幕。      第338章 三万块钱      楚天舒看见王少磊与卫世杰在拉拉扯扯,还听见王少磊在说,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兄弟。   楚天舒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心里却明白是怎么回事。   坐定后,卫世杰和王少磊像没事人一样,再不扯工作,轮流互相以茶代酒,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楚天舒暗想,王少磊与卫世杰初次见面,怎么就跟他成了自家兄弟呢。   一会儿彭慧颖和丢丢回来了,王少磊开始向彭慧颖问候伊海涛。   彭慧颖就说,他呀,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天都是大半夜的才回家。   王少磊说,是啊,我不在他身边,彭姐,你得多提醒着点,老板抽烟喝酒都比以前要凶了,可别把身体忙垮了。   彭慧颖苦笑:呵呵,说多了他也嫌我啰嗦。   丢丢说,彭姐,啰嗦也要说,要不呀,男人就当家里的女人不存在了。   众人都笑,彭慧颖也跟着笑。   这时,王少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来,从信封里抽出一张便条给彭慧颖看,说,彭姐,我现在发配到江北去了,也难得看见老板,有件急事我要汇报一下,又不便在电话里说,本来想一会儿送到家里去的,正好彭姐来了,就麻烦你帮我把这张便条带回去,请老板抽空审阅一下。   王少磊开口说了,彭慧颖当然不会推脱,就把信封接了过去,拉开随身带的包要放进去,脸上的神色却是一变。   丢丢抢着帮她拉上了拉链,说,时间不早了,彭姐累了一天,该回去了。   彭慧颖没有说什么,只看了看表,问王少磊,小王,你们几个小伙子都吃好了吗?   众人都说吃好了。   卫世杰抢着去买单,结完账回来,几个人就出了门。   楚天舒拎起自己的公文包,觉得有点沉,心里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丢丢还是开车送彭慧颖,王少磊自己开了调给筹备组的车。   楚天舒与卫世杰一起将彭慧颖和王少磊送走,便把卫世杰喊到了车里,打开公文包,一眼便看见了有三沓现金。   楚天舒要把钞票拿出来,被卫世杰按住了,低声说:“老楚,过年了,我知道你也应该有用钱的地方。再说了,你要不收,要彭姐和王主任怎么想?你看,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我们拉拉扯扯的好看么?”   很显然,卫世杰怕王少磊不肯收他的钱,便当着面给楚天舒和彭慧颖的包里都塞了红包,也许因为卫世杰说到了过年要用钱,又把王少磊搬了出来,而且周边过往的人确实太多,楚天舒就没再坚持,把包扔在了后座上。   卫世杰下了车,楚天舒立即就后悔了。   三万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万一哪天卫世杰出点儿什么事,供出这笔钱,自己这辈子就玩完了。   也许三万块钱确实算不上什么,如果这个数也算什么的话,纪检、监察部门就该每天忙得没个消停了?   在青原的官场上,有个心照不宣的内部秘密,市县主要领导收个三五万元什么的,穿帮后只要交了钱,态度也诚恳,纪检监察部门出于爱护干部的好心,得饶人处且饶人,都不会往死里追究。   不过若有人盯住你,故意搞你的名堂,则另当别论。这时别说三五万元,就是三五千块甚至更小的数字,也可以把一名干部整得死去活来。   楚天舒开车回了丹桂飘香,一路上都在想,还是找个时间,把钱退给卫世杰。   上班第一天,申国章得到了卫世杰已经向伊海涛打过招呼的消息,立即以指挥部的名义向市政府提交了建议报告。   很快,伊海涛就召集相关领导和部门开会研究。   唐逸夫再次对伊海涛的工作表示了支持,他说,这栋“烂尾楼”砸在政府手里几乎一文不值。指挥部提出的建议方案,既可以加快推进商贸圈的建设,又可以甩掉这个政府背了多年的包袱,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伊海涛召集政府工作之后,唐逸夫实际上行使着常务副市长的职权。只是,在没有正式当选市长之前,伊海涛还必须亲自主抓江北开发区筹建和沿江商贸圈建设这两个政绩工程,不能让功绩旁落。   “烂尾楼”欧罗巴的易手,让本已对卫世杰心怀嫉恨的秦达明恼羞成怒了,这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商业利益的损失,更是颜面上的巨大耻辱。   驰骋青原十几年的擎天置业,竟然败给了初出茅庐的世纪阳光,这对于秦达明来说无异于当面扇了他一个耳光。   更让秦达明难以接受的是,原先在擎天置业手下干活的好几个工程队,陆续被世纪阳光挖了墙脚,这一下,草莽出身的秦达明再也坐不住了。   秦达明从侧面了解到,唐逸夫在会上对世纪阳光给予了大力支持,心里郁闷加纳闷,一天之内约了他好几次,都被他以工作太忙为由拒绝了。   最后一次,唐逸夫估计是实在被他缠不过了,便通过秘书高大全带给秦达明一句话:“商场上的事,你们自行解决吧。”   遭了冷遇的秦达明气急败坏,无可奈何之下,找来了孔二狗和颜婕妤,面授机宜,让他们找机会先给卫世杰一个教训再说。   一口气拿下这么多的工程,甲方都是资金雄厚的企业或政府,世纪阳光收到了一大笔的预付款,卫世杰用这笔预付款安置了棚户区的老住户,沿江商贸圈的拆迁难题算是彻底解决完毕。   江北开发区正在筹备当中,首先是组建班子,令楚天舒意想不到的是,欧阳美美调进筹备组担任了副组长。   这仍然是官场掺沙子的一种做法。   当初,楚天舒被调进指挥部,就是伊海涛担心申国章一手遮天,特意掺进去的沙子;现在,筹备组王少磊和楚天舒都是伊海涛的人,唐逸夫便把欧阳美美从国资委调了出来,在筹备组掺了一颗属于他的沙子。   当然,欧阳美美本人也是愿意的,她个人要想继续进步,在简若明手底下干着,无论是工作还是别的方面都显不出她的风头来,加上她本身没有业务专长,就算是简若明高升了,国资委主任的位置也挪不到她的屁股下面来。   于是,欧阳美美愿意到开发区筹备组来曲线救国。   开发区日后就是一级政府组织,可以设书记、区长、人大主任、政协主席等等好几个正职岗位,不像在市国资委只有一个主任才是正处级,以欧阳美美看来,将来混个区政协主席当当,还是有希望的。   再进一步来说,如果开发区蒸蒸日上,说不定在区政协主席的位置熬上几年,还可以去市里混个政协副主席,这么一来,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市级领导,再往上,欧阳美美就没有奢望了,至少现在没有。   目前,筹备组的工作主要是准备申请报告和相关资料,王少磊带着欧阳美美等人天天在外面跑相关手续,由于前期郭子春在任时已经和省里有关方面沟通到位了,该过的手续都在省里有关部门过了一遍,只等着省政府下达批文。   楚天舒身兼两职,根据王少磊与申国章商量的结果,年前还主要是在指挥部负责协调仪表厂、造纸厂以及东西大街的拆除工作,等到春节过后,王少磊他们把相关手续办下来,开发区挂牌之后再进入角色。   这几天,楚天舒一直惦记着要找个时间把三万块钱还给卫世杰。   恰好卫世杰的电话打了进来,说在拆除西大街紧靠江边的一间房子时,发现了一块石碑,不知道怎么让文管部门怎么知道了,经过一天的考察研究,说这是曹操打江东的时候留下来的,这一带可能是当年的古战场,文物价值如何如何高,给世纪阳光下达了停工令。   卫世杰和拆迁办的小李去文化局跑了好几趟,对方以保护文化遗产为由,要对石碑进行价值评估,然后研究保护方案,签订了保护协议之后才能继续施工。   小李被气得够呛,却又无可奈何。   无奈之下,卫世杰只得请求楚天舒抽个时间,以指挥部的名义出面协调一下。   楚天舒突然想起来,在龙虎武校的时候和文化局局长柳广亭有过一面之交,便给他打了个电话,报上名号之后,柳广亭当时就答应了,说好下午三点到现场实地考察考察两家再坐下来协商一下。   楚天舒就给卫世杰打电话,通知他做好准备。   卫世杰不满地说:“他们已经来过三四回了,还有什么好考察的?”   “柳局长答应来考察,就是有商量的余地,你怎么不明白呢?”楚天舒不满地说:“老卫,我看你是这些日子太顺了,仗着是市里的重点工程,没把文化部门的人放在眼里,是不是啊?”   卫世杰嘿嘿一笑,说:“领导批评得是,我明白了。”   下午,楚天舒带上拆迁办的小李等人,赶往东大街拆除现场,专程在入口处等候柳广亭的到来。   柳广亭带着他的人很快也到了,他一见楚天舒站在路边,连忙下车,握手致意,连连说:“不好意思,让楚指挥久等了。”      第339章 嫖淫文化      楚天舒说:“柳局长是老领导,迎接一下也是应该的。”   一句话说得柳广亭哈哈大笑,这让他在下属面前挣足了面子。   因为房屋拆除,车辆不好进出,大家都下车步行往江边走去。   柳广亭边走边与楚天舒夸夸其谈,说:“这可是青原建城几千年的历史见证,是我市新发掘的珍贵文化遗产。经过专家初步分析,这块石碑上的碑文很有可能是曹操亲笔题写的。”   楚天舒附和道:“文化遗产保护国家有法律规定,你们文化部门高度重视很有必要,一定可以为我市经济建设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   跟在身后的小李不解地问道:“文化遗产又不是房产地产,怎么能推动经济发展呢?”   柳广亭斜了夏主任一眼,说:“文化遗产虽不是房产地产,却是地方软实力。软实力也是实力,现在各地都在纷纷打文化牌,通过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就可以把软实力变成硬实力。”   楚天舒笑道:“没想到柳局长作为一个学者,对文化推动经济发展也很有研究啊。确实,这些年来,名人故里纷争四起就是例证。比如黄帝故里、诸葛亮故里、老子故里等等的,争得不可开交,也是开发文化资源的一种方式吧。”   这个马屁一拍,柳广亭自是得意洋洋。   小李对文化局设置障碍的做法早已不满,刚才又被柳广亭斜了一眼,见他毫不谦虚,就说:“网上说,有个地方为争西施故里,说在境内发掘出西施墓,里面有一大一小两具尸骨,经当地文化专家考证,其中一具是西施的,另一具是西施小时候的。”   听了这话,笑得几位鼻涕泡都快冒了出来。   柳广亭很不高兴,说:“网上传播的东西都是无稽之谈,哪有什么科学依据?”   小李不服气,说:“争西门庆和潘金莲故里的事总是真的吧,他们这是开发的什么文化资源?难道是开发‘嫖文化’和‘淫文化’吗?”   楚天舒忍俊不禁,指着小李道:“小李,你看看你这品位,就知道嫖啊淫的,就不怕柳局长笑话。”   柳广亭摆出一副不与小李一般见识的样子,背着手只管往前走,带来的两位专家则跟在后面尴尬地笑。   一行人说着话,已经到了江边,正在施工现场等候的卫世杰发现了目标,扔下从擎天置业挖过来的几个包工头小老板,忙迎了上来,给各位领导专家问好递烟。   在卫世杰的陪同下,柳广亭和楚天舒等人在石碑面前装模作样地转上一圈,文化局两位专家指指点点地给大家讲解了一番,大致意思还是这块石碑具有很高的史学研究价值,如果能够确认是曹操亲笔所书,将来商贸圈建成之后,就具有更高的文化品位,甚至可以单独辟一个专区,供市民们参观瞻仰,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卫世杰在一旁不停地点头哈腰。   楚天舒和柳广亭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故意把话题往云海传媒身上扯,又问上次武绍魁的公子武云彪从龙虎武校回去之后,最近怎么样了。   柳广亭被问得有些不太自在。   上一次武云彪招惹宁馨,在龙虎武校引起了一场军警对峙,幸亏楚天舒及时化解,武云彪才得以从马力手上全身而退,其父武绍魁作为东南省文化传媒界屈指可数的巨头,为了奖励柳广亭协调有功,给青原市春节晚会追加了一百万的赞助。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柳广亭还欠着楚天舒一个不小的人情,这一次他借着石碑一事制造障碍,其主要目的就是要抓住机会,还楚天舒一个面子。   忙乎了一阵,楚天舒看看表,说:“柳局长,石碑考察过了,我们商量一下如何保护的事吧。”   柳广亭说:“楚指挥发了话,一切都好说。”   楚天舒向卫世杰招招手。   卫世杰跑过来,听说要商量事,忙说:“各位领导,这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找个地方吃顿便饭,坐下来慢慢商量如何?”   楚天舒掉头问柳广亭有没有时间。   文化局属于非职权部门,到处磕头求人的事没少做,被吃请的机会还真是不多。   可柳广亭还要故意推脱,说好多事情等着回去处理。   楚天舒劝道,难得跟柳局长在一起,真希望多亲近亲近,我们大家也好沾点文化气息。一边劝,一边问卫世杰酒店在哪里。   卫世杰说了凯旋大酒店,一伙人上车,离开了西大街。   赶到酒店,包房酒菜等等早就安排好了,卫世杰上午接到楚天舒的电话之后就和刘春娜联系过了。   卫世杰是在城投公司经营开发部门混过的人,很懂得官场尊卑次序,先迎住柳广亭,躬腰把他送到沙发上,献上烟茶才回过头来,追着楚天舒直喊:“老楚,你看什么时候上菜?”   柳广亭听卫世杰直呼楚天舒“老楚”,不由得纳闷地问道:“楚指挥,你跟卫老板什么关系?”   卫世杰说:“呵呵,同班同学。喊习惯了,一时改不了。”   这一说,柳广亭心里就更有数了。   楚天舒暗道卫世杰真是精明,善于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把关键的信息传递给对方,看来,他把生意做得有声有色确实有他的独到之处。   这样想着,楚天舒朝卫世杰看看,他正招呼服务员开酒,而后转过身来请柳广亭几位上桌。   大家坐好,卫世杰又请柳广亭发话。   柳广亭与楚天舒推辞。   楚天舒拎出车钥匙说:“柳局长,论资历,论级别,这开席的话都得你来讲。更何况我还开着车呢,今晚上不陪你喝了。”   这么一说,柳广亭也就不客气了,他举起杯子,朝大家扬扬,说:“感谢楚指挥和卫老板的盛情款待,我们一起干一杯!”   众人响应着喝光杯中酒,拿过筷子,伸向前面的碟子。   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卫世杰从包里拿出一沓信封,沿着桌子,给在座各位发起来,说是考察费。各位都说卫老板想得太周到,请了吃饭,还发考察费,也不客气,接住信封,塞进衣袋里。   其他人都发过了,卫世杰才来到楚天舒和柳广亭面前,双手递上信封。   这也是规矩,敬酒先敬席上最大的领导,喝酒也是工作嘛,领导得带头,发信封却得反着来,最后发给领导,显得领导工作在前、享受在后。   楚天舒笑笑,接过来用手捏捏,顺手把信封放进了口袋。   文化人要面子,好面子。   柳广亭当文化局局长多年来,像这样既有面子又有实惠的好事还是头一回遇到,他接住信封,看看带来的几位专家,说:“卫老板为我市经济发展尽心尽力,沿江商贸圈建设又是我市重点工程,我们文化部门也要给予大力支持。回头找辆车,把石碑先运回去,等有了研究成果之后我们再商量怎么保护。”   卫世杰趁机过来给柳广亭敬酒,忙说:“运石碑这种粗活就不麻烦文化部门的领导了,我马上派人去办,看送到什么地方合适?”   柳广亭没再犹豫,痛痛快快地说了一个地址。   卫世杰记了下来,又敬了柳广亭一杯。   走出酒店,各位握手道别。   楚天舒喊住了卫世杰,说:“今天跑了一下午,脚板都跑疼了,走,老地方洗个脚去。”   卫世杰说:“呵呵,领导赏光,求之不得嘛。”   实际上,楚天舒是要找机会把钱还给卫世杰,顺便把话跟他说说开,不要把同学加兄弟的感情搞得太过庸俗了。   卫世杰喝了酒,只能是楚天舒开了他的凌云志,去到“水上人家”,晚上停车位紧俏得很,路边的一个路灯下却有一个空位,前面到的一辆车子死活不同意停在这个车位上,逼着保安领着到阴暗的地方去停。   楚天舒懒得计较,一打方向盘就挤了进去,探头还随口问了负责引导车辆的保安一声。   小保安笑笑,说:“这位子太显眼,开公车的都不愿意停这里。”   楚天舒拎着公文包,回头去看卫世杰,这家伙已经歪在座位上睡着了。   卫世杰的酒量本来就不大,但是,今天是他请客办事,一轮酒敬下来就够他呛,后来又单独敬了柳广亭两杯,一下子就喝到位了,听楚天舒喊他,一个激灵就醒了,张嘴就喊:“我来买单。”   楚天舒拍了他一巴掌,笑道:“老卫,我看你买单都买上瘾了,我们还没消费呢,你买什么单?”   卫世杰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地咧咧嘴,嘟囔道:“奶奶的,老子这些天除了买单就没干过别的正经事。”   看着卫世杰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楚天舒不由得心生同情,混迹商场也是不易啊!   是啊,世纪阳光最近确实风光无限,可其中甘苦只有卫世杰体会最深,哪一项工程不是拿精力陪出来的,拿酒喝出来的,拿钱砸出来的,还有就是丢丢拿美腿换来的。   就像刚才解决掉一块小小的石碑,如果不是请楚天舒出面,不知道又要多花多少精力外加冤枉钱。   可是,干一项大工程,要遇到的又何止是一块两块石碑呢?!      第340章 洗浴按摩      进了足疗馆的VIP包房,卫世杰点的还是18号和36号技师,可是她们已经上钟了。   卫世杰准备换技师,被楚天舒拦住了,说:“别换了,咱哥俩好好说说话吧。”   值班经理一听,知趣地退了出去。   楚天舒把公文包拎过来,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的大信封,放在两个沙发中间的茶几上,说:“老卫,你利用我演的戏演完了,这个还给你。”   “老楚,啥意思。”卫世杰抬抬眼皮,紧绷着脸,问道。   楚天舒在沙发上躺下来,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说:“老卫,咱是兄弟不?”   “这还用说?”卫世杰喷着满口酒气说。   楚天舒问:“兄弟之间该不该互相帮助?”   卫世杰说:“那还用说。”   楚天舒:“好,我帮了你,还要收你的钱,这算兄弟吗?”   卫世杰跳了起来,说:“老楚,你把我当兄弟不?”   楚天舒毫不迟疑:“当然。”   卫世杰问:“兄弟之间该不该有难一起当,有乐一起享,有钱一起花?”   楚天舒笑道:“呵呵,好像最后一句是你加上去吧。”   卫世杰泄了气,又躺倒在沙发上,半天才摇摇头,嘴里嘀咕道:“老楚,你是不是怕哪天我出了事,把你牵连进去?我还告诉你了,老卫吃喝嫖赌样样能干,但是,出卖哥们的事,杀了老子的头也不会干!”   楚天舒笑笑:“老卫,你我还不了解,你多心了。”   卫世杰叫道:“老楚,我就不信,你过年就不要花钱?”   “我花什么钱?”楚天舒笑笑说:“我爸妈早跟我说了,过年回家,啥也不用带,家里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儿子。”   卫世杰问:“老楚,我问你,你去看望一下简若明,你空着手去,合适吗?”   楚天舒说:“不合适,我会给她买束花。”   卫世杰问:“你去看看王少磊,你好意思空着手吗?”   楚天舒答:“不好意思,你上次不是还扔我车里几条高档烟吗?”   卫世杰问:“好,宁馨家里你去不去,带不带几瓶好酒?”   楚天舒答:“带,总喝他家的好酒,我也喝得不自在啊。”   “这不就得了?”卫世杰扳着手指头说:“你再算算,伊海涛家你走不走动?好酒好烟人家缺不缺?”   楚天舒说:“这个……我还真没想那么多。”   卫世杰说:“老楚,我算是看透了,在商场我没什么根基,要混出个人样来,要积累人脉,打开局面,靠什么?在你面前我不掖着藏着,靠关系,我老卫就靠你这个铁哥们,剩下的,就只有拿钱开道了,别的,都他妈是见鬼。”   楚天舒说:“老卫……”   卫世杰喝高了,话也特别多,他拦住了楚天舒,说:“就说今天这石碑的事儿,我在旁边听得真真的,如果不是你抬出武绍魁来,柳广亭能不能给你面子?如果不是我打发几个信封,那两个狗屁的专家会不会松口?”   楚天舒无可奈何地笑笑,说:“老卫,你说得也没错,但是,这也不能一概而论。”   卫世杰继续滔滔不绝:“老楚,你当官一心为公,我佩服,但是,你不能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点儿私心都没有,人家都跑都送,你不跟上就要落后!我他妈私心最重,你要落后了,我他妈靠谁去?”   楚天舒见一时半会儿跟卫世杰说不清楚,就退让了一步,说:“老卫,这钱算我暂时存你那的,用得着的时候我再问你要,行不?”   卫世杰沉默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伤感地说:“老楚,你这伤我的自尊啊。没有你,哪有我卫世杰的今天?你啥也不让我表示,你是要让我一辈子在你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啊。”   楚天舒伸出手,抓住了卫世杰的手,也动情地说:“老卫,你我兄弟,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好吧,”卫世杰抓起牛皮信封,装进了他随身携带的包里。“老楚,有句俗气的话我还是要讲,从今往后,世纪阳光就是你的小金库,你要是用钱的时候不跟我老卫说,就别怪我当着你三个老婆的面骂你。”   “哈哈,一定,一定,”楚天舒马上就提了要求,说:“老卫,你帮我准备几瓶好酒,我去拍拍宁馨老爸的马屁。”   “老楚,你这他妈才像个兄弟的样子。”卫世杰立即笑了,起身说:“走,上楼去洗个澡,在工地跑了大半天,身上直痒痒。”   楚天舒没动地方,说:“算了吧,洗个脚就行了。”   “靠,你是不是怕我拉你下水呀?”卫世杰怪笑了几声,说:“我跟你说,‘水上人家’足艺馆什么都好,就是一点儿不好,没有直接开卖的妞。再说了,我们已经是‘一起同过窗’的哥们,还用得着搞‘一起嫖过娼’的勾当吗?”   “老卫,我看呀,不说那种事能把你憋死。”楚天舒半信半疑,跟着卫世杰去了主楼的洗浴中心。   男人之间能成为死党,曾经有“一起开过档,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的说法,后来在官场上又补了两句叫“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脏”,因此,商人拉官员下水很多的时候就是在洗浴中心,先是在水池里坦诚相见,然后在按摩房里赤诚相待。   卫世杰和楚天舒各自将躯体浸泡在滚烫的热水中,一身的疲劳顿时随着水流消失得无影无踪。   泡到位了,卫世杰又拉着楚天舒进了桑拿房。   卫世杰举着一个小瓢,打了一瓢水浇在了火炉上,桑拿房里顿时热气蒸腾,然后并排坐在了木凳上,笑着对楚天舒说:“怎么样?”   楚天舒点头,说:“舒坦。”   被桑拿房里的蒸汽一熏,卫世杰的酒劲儿又上来了,他偷偷瞟了下楚天舒的脸色,讪讪道:“一会儿找个妞按按。”   楚天舒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嘿嘿,”卫世杰知道楚天舒不乐意,笑道:“按按也就是按按,和足疗的技师没什么区别。”   楚天舒盯着卫世杰,若有所思地说:“老卫,你想干什么我不拦着,我呢,洗完了还去‘足艺馆’,技师都预约了,我们怎么好放了人家的鸽子。”   “行,听你的。”卫世杰嘟囔道。   楚天舒换了个话题,说:“老卫,我听说擎天置业的秦达明对你很有意见啊。”   “我知道,我把欧罗巴搞到手,等于挖了他家的祖坟。”卫世杰舔了舔嘴巴,那张秀气明朗的脸庞掠过一丝邪恶的气息。   楚天舒问:“你要欧罗巴有什么用?”   卫世杰说:“你看看,这里生意火爆吗?”   楚天舒愣了愣,说:“怎么?你也想搞休闲娱乐?”   卫世杰笑了笑,说:“嘿嘿,你们混官场的,钱都跟着乌纱帽跑,我们混商场的,钱都跟着来钱的地方跑啊。”   楚天舒苦笑摇头,说:“老卫,你记得你也劝过我,不要树敌太多,这句话我也想用来劝你,你刚刚起步,还是尽量保持低调的好。”   卫世杰突然往墙壁上一靠,闭上眼睛,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普遍规律,我不抓紧时间壮大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吃掉,就这么简单啊。”   楚天舒给火炉上浇了一瓢说,说:“秦达明现在所掌握的资源远非你现在的实力和能力所能匹敌的,你抢他的工程,挖他的队伍,我估计他不会坐视不理。”   卫世杰睁开了眼睛,扔给楚天舒一条湿毛巾,自己也抓了一条在嘴上捂了一会儿,说:“商场是江湖,但也是个讲秩序拼资源的江湖,只要不违背江湖规矩,我认赌服输,他秦达明也得认。想当年,他不也是一无所有,靠踩着别人的脑袋做起来的。”   “呵呵,你还是大学里泡妞的那股子劲儿,看上的妞不去泡一泡,死不甘心啊。”楚天舒扔了湿毛巾,从桑拿房里出来,径直走向了淋浴区。   看着楚天舒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之中,卫世杰的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打了一个酒嗝,从木凳上站了起来,跟了过去。   楚天舒先淋浴完了,卫世杰说:“老楚,你先去足艺馆,我把号牌还回去,等会儿一块结账。”   楚天舒看卫世杰喝高了,还是有点不放心,便说:“你去吧,我在大厅里等你一会儿。”   楚天舒把号牌交给了卫世杰,穿好衣服出了洗浴中心,穿过一条走廊,便是一个休息大厅,这里与按摩房、足艺馆、棋牌室、歌舞厅等等都相通,属于“水上人家”各种娱乐休闲项目的集散地。   楚天舒选了大厅靠近通道的一个沙发躺下,只等着卫世杰出来,好一同下楼去足艺馆。   马上有服务生过来问,先生需要点什么。   楚天舒摆摆手,说,不用了,我等会儿朋友。   无所事事,又不能闭目养神,楚天舒便观察起周边的环境。   这也是他在定向越野俱乐部训练之后养成的一个好习惯,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下意识地留意观察周边的地形和人物。      第341章 中了圈套      二百多平米的大厅全是躺卧式沙发,十几个男人各自成群,有披浴袍的,有穿睡衣的,大多半躺半靠在沙发上喝着茶水,也有几位穿戴整齐的,躺在沙发上哈欠连天,他们是跟班的,等着老板陪着客人或官员潇洒完了,负责买单。   大厅里灯光昏暗,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某一个角落里的沙发上躺着人,却看不真切面貌,不时有明眸酷齿的服务生端着托盘来回穿梭,低声与客人交流几句,只有东南角比较热闹,一行五六个人酒后蒸了桑拿,躺在那里大声地吵吵嚷嚷。   楚天舒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卫世杰出来,便招手让服务生过来,问他见没见到自己的朋友。   服务生问了楚天舒刚才洗浴的号牌,又略略想了一下,说,先生,您的朋友好像往那边去了。   顺着服务生手指的方向,楚天舒问,那是什么地方?   服务生惊异地看了楚天舒一眼,说:按摩房。   楚天舒抬头朝里面看了看,有浪声浪语隐约传出来,不时还有身着暴露的小姐把客人送到大厅的入口处,心里暗暗一笑:这小子,酒喝高了,还是耐不住寂寞。   服务生问,先生,您要不要安排一下?   楚天舒摇摇头,说:一会儿我朋友出来了,麻烦你告诉他,我在足艺馆等着。   服务员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楚天舒只得起身,去了楼下的足艺馆。   值班经理迎上来,告诉楚天舒18号和36号技师已经下钟了,可不可以安排她们过来服务。   楚天舒说,等会儿吧。   这一等,就等出事儿来了。   话说楚天舒去了休息大厅,卫世杰裹了一条浴巾坐在水池旁醒了醒酒,却被一双犀利而又阴险的眼神盯住了,此人便是擎天置业保安部的经理孔二狗。   他一眼看见了坐在水池旁的卫世杰,立即想起了秦达明布置的任务,他一闪身退了出去,给秦达明打了个电话,报告说卫世杰一个人在“水上人家”的洗浴中心,秦达明立即下达指令,给这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孔二狗得了指令,开始调兵遣将,他先是通知了颜婕妤和手下的人抓紧赶到“水上人家”,按既定的方案行事,然后又打了个电话,压低声音说:“超哥,是我,老孔,孔二狗。”   孔二狗提到的“超哥”是“水上人家”的保安队长袁云超。   袁云超在休闲娱乐场所能当上保安队长,也是江湖上有点儿头脸的人物,孔二狗要在人家的地盘上教训卫世杰,自然要事先和袁云超知会一声。这也是道上的规矩,否则,客人们之间闹出麻烦来,袁云超他们是有责任出面阻止的。   孔二狗继续说:“超哥,好久没见面了,找机会我请你喝酒。……嗯,有点小事情,我要在你这动个人,他惹我们老板不痛快了。”   这种借别人地盘教训个把人的事道上也时有发生,袁云超以前也在孔二狗的势力范围办过,他只是担心别闹大了不好收场。   孔二狗解释说:“不,不,无名小卒,大的我也不敢动啊……对对,麻烦你给你们老板打声招呼,以免误会……哈哈,不用你的人,我自己安排人下手。……我保证把握好分寸,绝对不会死人,损坏了物件我加倍赔偿双倍,……好,派出所韩所长那边我负责调平。对,一切与你无关,好的,谢了!”   挂了袁云超的电话,他又联系上了广场派出所的所长韩立。   “韩所长,打扰了,我,孔二狗。”孔二狗嘿嘿笑了两声,说:“有个强奸未遂的案子,我提前给你报个案,到时候麻烦你过来调查取证。……哈哈,当然不会让弟兄们白辛苦。……好,一会儿我再向你报告。”   一切布置停当,孔二狗的目光直视卫世杰,暗道:“哼,孙子,你他妈真是不识时务,敢跟擎天置业斗,今天二爷要让你好好长点记性。”   发了一会儿呆的卫世杰站起来,胡乱地冲了一把,晃晃悠悠地走进拎着号牌去前台结算费用。   前台不时有小姐搀扶着客人进来出去,卫世杰今天酒喝有点多,醉眼朦胧的看见不少穿着暴露的小姐不断地向他抛媚眼,一股子邪火上来了,稀里糊涂就把楚天舒在外面等着的事给忘记了。   这时,一个小姐扶着一个男人从按摩房的走廊上过来了,经过卫世杰身边的时候,还有意靠了过来,用高耸的胸部碰了一下,娇声道:“老板,对不起,请让一让。”   卫世杰下意识侧过身子。   小姐随着男人从面前一过,一股幽香扑鼻而来,卫世杰立即就被她吸引住了。   此女正是颜婕妤,她是全国模特大赛的前三选手,自然身材惹火,容貌出众,卫世杰以前做过猎艳高手,也很少见过这风情万种的尤物,那一副长腿竟然比丢丢毫不孙色,顿时下面就有了反应,一根棍子支起来,差点把短裤钻了个洞。   身边一个服务生提醒卫世杰:“先生,您怎么安排?”   “嗯,就安排她。”卫世杰头也没回,盯着颜婕妤的背影说。   服务生答应道:“好,您请到V18号房。”   卫世杰酒喝的兴奋,正看见颜婕妤送走了刚才的那个男人,冲他抛了一个媚笑。   我靠!卫世杰又是一激灵。   他跟着服务生穿过走廊往按摩房而去,进了V18号房,躺在床上,心想一会儿要好好检查一下,这小姐的胸是不是价真货实,腿到底有没有丢丢的长,做的时候把老汉推车,观音坐莲,隔山掏火等各种姿势都过一遍,不把那骚货弄个半死,决不收兵!   卫世杰胡思乱想着,一个女子敲门进来了,借着微弱的光抬眼一看,果然是刚才那美妙的身影,胸前的衣服被顶的高高的,超短裙下面,是两条白花花的长腿,美如白玉,格外扎眼,隐约中还可以看到里面的黑色小内裤,充满了神秘的诱惑。   卫世杰欲火中烧,就觉得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一大一小两个头上。   可是,颜婕妤在房门口搔首弄姿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要走。   卫世杰哪里肯依,他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颜婕妤的胳膊,乱摸乱啃起来。   颜婕妤伸手便推卫世杰,张口要喊,却被卫世杰一伸手堵上了嘴。   卫世杰喷着酒气,“嘿嘿”笑着说,你这个骚蹄子,还喜欢装清纯,好,哥哥陪你玩个刺激的,这会你先别叫,等会有了快感你再叫吧,叫得好听了,多给你加200!说着话把手伸到她裙子里,抓住短裙就往下撸。   颜婕妤两条腿乱蹬,短裙被脱到膝盖那里,再也脱不下来。   卫世杰是泡妞的高手,他灵机一动,腾出一条腿,用脚尖勾住裙角,用力一扯,哧溜一声就把短裙勾下来了,然后,一只手就扯住那黑色的内裤,抱起颜婕妤就要往床上扔。   颜婕妤的嘴巴空出来了,大喊:“救命啊,有人耍流氓。”   房间里灯光突然大亮。   卫世杰懵了,骂道:“草,谁他妈无聊?”   两个人冲了进来,其中一个是孔二狗,他举着手机拍下了卫世杰抱着颜婕妤的场景。   另外一个精壮的汉子冲过去,揪住卫世杰的头发,抬头就是一个耳光。   这一个耳光力量不小,直扇得卫世杰酒醒了大半,他扔下手里的颜婕妤,后退到了床边,用手遮住刺眼的光,睁开眼一看,认出了其中一个带着眼镜挂着冷笑的家伙就是擎天置业的孔二狗,心里顿时暗叫了一声:“不好。”   但是,他并没有慌乱,摸了一把嘴角上渗出的血迹,问道:“原来是孔二哥?”   孔二狗抓着手机,冷冷地说:“哦,卫老板,久仰久仰,是不是败了你的雅兴呀?”   卫世杰看了一眼缩在门边衣衫不整的颜婕妤,笑道:“客气了,孔二哥是不是也喜欢这妞,老弟让给你先来好了。”   “呵呵,瞎了你的狗眼。”孔二狗就有这本事,笑嘻嘻地骂人,让你看不出来他是在生气还是在开玩笑。“你确定她是这里的妞?”   颜婕妤哭哭滴滴地说:“二哥,我从门口路过,就被他抓进来了,他……他要对我图谋不轨。”   “呵呵,”卫世杰笑了:“出来卖,还装什么逼呀。”   “扇他!”孔二狗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旁边的精壮汉子,上前出手,不容卫世杰分说,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幸亏卫世杰有防备,躲闪了一下,才没有被扇倒。   卫世杰大叫:“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孔二狗坐下来,架起二郎腿,笑眯眯地问道:“卫老板,我们不欺负你,你仔细看好了,这位小姐不是这里的妞,她是我们擎天置业的董事会秘书,颜婕妤,颜小姐,当然,她还是我们秦老板未来的儿媳妇,卫老板,你听清楚了吗?”   卫世杰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这应该是孔二狗设下的圈套。不过,令他奇怪的是,房间里闹得这么大的动静,“水上人家”的人怎么就没见着人影呢?      第342章 莽汉寻仇      好汉不吃眼前亏。   “是吗?”卫世杰瞟了一眼正在整理衣服的颜婕妤,说:“误会了,对不起,颜小姐。”   孔二狗目露寒光,轻声道:“卫老板,一句对不起就完事儿了。”   “请问,你们想要怎样?”卫世杰故意提高了声音,想要引起外面的注意。   孔二狗伸出手。往下压了压,说:“卫老板,别喊了,真把人喊来了,你一样没好果子吃。”   “那好吧,你划个道。”卫世杰使出拖延的战术。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公了还是私了?”   “私了。”   “好,卫老板真是痛快人。”孔二狗拍着巴掌站了起来,笑眯眯地说:“明天晚上,国际饭店菊花厅,邀请我家老板和公子做个见证,卫老板跪下来向颜小姐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我靠!这哪里是向颜婕妤赔礼道歉,简直就是向擎天置业低头认罪。而且可以肯定,到时候出面作见证的,绝对不会是一个秦达明,而会是青原商界各种头面人物。   杀人不过头点地!   这种耻辱卫世杰当然不肯接受。   “免谈!”卫世杰立即拒绝了。   “好,卫老板,你有种。”孔二狗脸上的笑容霎时不见了,换上了一副阴沉的面孔,冷冷地说:“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按照道上的规矩,你哪只手动了颜小姐,你给一个交代吧。”   所谓道上的规矩,那就是哪只手动了别人的女人,就该废了哪只手!   卫世杰假装听不懂孔二狗的意思,眼巴巴地看着他,身上却冒出了冷汗。   见卫世杰半晌没动静,孔二狗侧头向一旁的精壮汉子吩咐了一句:“强子,看来卫老板的胆子小,要不,你帮他一把吧。”   卫世杰脸色铁青,缓缓后退,一只手在茶几上抓了个玻璃烟灰缸,高举着怒骂道:“乌龟王八蛋,你们来吧!”   “狗日的,还想顽抗?”精壮汉子怒喝一声,欺身上前,抢过了卫世杰手里的烟灰缸,将他的手按在了茶几之上,抬手就要往下砸。   卫世杰咬着牙,绝望地把眼睛一闭。   正在这危急时刻,门口响起了一声断喝:“住手!”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楚天舒虎视眈眈地站在了门口。   卫世杰心头一喜。   精壮汉子举着烟灰缸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孔二狗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怎么也在这?   楚天舒在足艺馆坐等卫世杰不来,右等卫世杰不到,心里一阵发毛,便让足艺馆的值班经理去打探一下。   卫世杰是“水上人家”的VIP客户,平常在足艺馆活动居多,足浴经理也不敢怠慢,便亲自去洗浴中心打探。   洗浴中心的当班经理听了,脸色都吓白了,她朝V18号按摩房努努嘴,低声说:“好像闹出事来了。”   足浴经理问:“怎么没人管呢?”   洗浴经理就说:“保安队袁队长有话,不让管。”   足浴经理慌慌张张就回来了,告诉楚天舒,说卫老板在洗浴中心的V18号房,好像闹出事来了。   楚天舒太了解卫世杰了,知道他喝多了酒,闹出点沾花惹草的事来非常的正常,于是,他迈开步子急匆匆的上楼,来到洗浴中心的V18号房,正赶上精壮汉子要砸卫世杰的手,连忙大声喝止住。   楚天舒走上前,夺下了精壮汉子的烟灰缸,挡在卫世杰身前,拱手对孔二狗说:“二哥,我兄弟喝多了酒,如有得罪之处,我代他向你赔罪。”   “呵呵,原来是楚老弟,失敬失敬。”孔二狗扶了扶眼镜,强作镇静地说。   精壮汉子见来人与孔二狗认识,扭了扭脖子,退到了一旁。   “怎么回事?”楚天舒既是问卫世杰,也是问孔二狗。   孔二狗一指缩在一边抽泣的颜婕妤,说:“你兄弟企图强奸我们公司的美女,被我们当场拿住了。”   楚天舒没理会孔二狗,而是盯住了颜婕妤,问道:“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颜婕妤抬头,看到了一双清澈自信的眼睛,心里不由得有些慌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楚天舒又说:“姑娘,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一旦黑了,就再也漂不白了。”   楚天舒与颜婕妤对话的时候,孔二狗与精壮汉子也在耳语。   精壮汉子低声问道:“二哥,他是什么人?”   “他就是害死你哥的罪魁祸首。”孔二狗捅了捅精壮汉子的腰,低声说:“也就是我跟你常提起的那个楚天舒。”   你道精壮汉子为何许人也?   他就是流窜作案的抢劫团伙头目,丧命于杜雨菲枪口之下的韩光的弟弟韩强。   韩强直起身子瞄了瞄,疑道:“就凭他,有这个本事吗?”   孔二狗点点:“兄弟,错不了。”   “好,那我今天正好替我哥哥报仇。”韩强紧了紧浴袍,大步朝楚天舒走了过去。   楚天舒此时正在与颜婕妤对话,没太注意韩强的举动。   但是,一边的卫世杰却发现了异常,他对扇了他耳光的韩强耿耿于怀,自然对他恨之入骨,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韩强右手不为人注意地缩入浴袍,手掌轻翻,一柄锋利的半圆弧形掌刀已然在握。   “你叫楚天舒?”韩强的目光已经死死盯住楚天舒。他之所以喊一声,就是想分散对手的注意力。   楚天舒猝然转身,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身高一米七左右的男子,身上穿着宽松的浴袍和短浴裤,在浴袍的空隙处可以看见巨大的胸肌在轻微地抽动,一看就知道是个暴戾的危险份子。   楚天舒缓缓绷紧了身体,问道:“是我,你是什么人?”   “我是你韩家二大爷。”韩强骂了一句,彪悍的身体跃起,使一招大鹏展翅,伸展的双拳如鹰爪般向楚天舒呼啸而下。   楚天舒虽有防备,但没有料到韩强会一上来就用了家伙,他举臂上迎,等到他发现韩强的右手遽然挥出一道清冷的刀芒,再想收手已然来不及了。   这时,看得真切的卫世杰大喊了一声:“老楚,当心!”然后,从韩强的身后果敢出手,不顾死活了扑了过去,拦腰抱住了韩强。   韩强的动作稍一迟缓,楚天舒堪堪侧身躲过,韩强手里的掌刀从楚天舒头上划过,刀锋掠过了楚天舒身后颜婕妤的胸前,穿着的紧身旗袍唰地划破了一道口子,白花花的胸口便露出了大半,裂口处渗出了细细的血珠。   颜婕妤尖叫一声,捂着胸口蹲在了地上。   韩强一惊,不待掌刀收回,曲臂成肘,反手狠狠地砸向卫世杰。   卫世杰躲避不及,只能脑袋一歪,躲过头顶,肩头中了韩强重重的一击,惨叫一声,松开了抱着韩强腰部的手,跌倒在地上。   孔二狗抬起右腿悄无声息地踢向卫世杰的小腹。   楚天舒大骇,他本想伺机使出分筋错骨手制住韩强,可韩强手里的掌刀挥舞令他近身不得,这会儿见卫世杰要吃大亏,更顾不得许多,只得抬腿与孔二狗硬拼了一脚。   “嘣!”双脚相交,楚天舒顿时感觉自己的脚被一股强力撞中,整条腿又痛又麻,踉跄后退的过程,还不忘顺势拽了卫世杰一把,躲开了孔二狗脚上的力道,跌坐在身后的大床之上。   韩强转身还要挥刀上前,被孔二狗拉住了。   “楚天舒,卫世杰,你们果然是好兄弟,自顾不暇还记得护住对方。”孔二狗阴险的目光透过镜片盯住两人,似笑非笑道:“我跟你们说过,得罪我们老板,是要付出代价的。怎么样,服气吗?服气的话,趴下来给我们磕三个响头,喊三声二爷爷,我可以放你们一马……”   卫世杰破口大骂:“少废话,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天这事和老楚无关,有种你们冲老子来,让老楚走。”   “嘿嘿,够义气。”孔二狗轻轻拍了巴掌,笑眯眯地向楚天舒伸出了手:“楚天舒,你可以走了。”   楚天舒身形纹丝不动,与卫世杰并肩而立,如一棵顶天立地无可撼动的凌风玉树,冷笑着说:“孔二狗,我告诉你,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杀人的胆子!”   “杀人?不不不,我真没这个胆子。”孔二狗嬉笑着摇头,却突然收敛了笑容,转向韩强,低沉着声音说:“但是,我不敢保证我这位兄弟也没有!”   韩强一直想着要替兄报仇,今天终于和楚天舒打上了照面,所谓仇人想见分外眼红,他裂开嗓子低吼:“楚天舒,你害死了我哥哥,老子今天饶不了你。”   楚天舒心一沉,又听韩强一口的东北口音,自称是韩家二大爷,便猜到他是抢劫团伙头目韩光的弟弟,真要是这个莽汉要寻仇,那还真不好说。   “哈哈。”楚天舒放声大笑起来。   韩强莫名其妙:“死到临头了,你笑什么?”   楚天舒冷笑道:“我笑你太傻!被别人卖了还要帮他数钱。”   “你麻辣隔壁的,老子宰了你。”韩强恼羞成怒了,握着掌刀就要扑过去。      第343章 美救英雄      “强子,别乱来!”孔二狗喝住了韩强,眼中闪过一丝惧意,气势早输,从内心来说,虽然他对楚天舒恨之入骨,天天想要让他吃点苦头,但是,真要韩强在这里伤人性命,他孔二狗必然脱不了干系。   这种触犯法律底线的事,还真不能干。   “害死你哥哥不是我,而是他。”楚天舒指着孔二狗,大声地说:“要不是他把你哥哥从东北引过来,你哥哥会死在青原吗?”   韩强蓦地一顿,眸子里掠过一道疑惑的光。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楚天舒出手如电,分筋错骨手点中了韩强的右手,只听当啷一声,掌刀落地,卫世杰手疾眼快,一弯腰抓在了手中。   “都不许动!”带队的是广场派出所的所长韩立。   “放下凶器!”几名警察冲了进来,团团围住了手握掌刀的卫世杰。   韩立一进门,眼睛先是落在了衣衫不整的颜婕妤身上,而后缓缓扫过众人,才发现楚天舒也在房间里,马上诧异道:“哎呀,楚指挥,你怎么在这里?”又扭头严厉地问孔二狗:“怎么回事?”   孔二狗心中暗喜,脸上却还要装出一副苦相,对韩立说:“韩所长,是这么回事,那个持刀的家伙要强奸我们公司的美女,我们出面制止,他们就出手伤人了。”   韩立愣了愣,又瞟了颜婕妤的胸口和大腿,大声说:“孔经理,你可不能瞎说,楚指挥是领导,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呢?”   孔二狗大叫委屈:“韩所长,你看看,女的衣服被划破了,男的手臂也受了伤,幸亏你们来得及时,再晚来一步,我们都要被歹徒所伤了。”   韩立的目光从颜婕妤身上移开,向楚天舒咧了咧嘴,说:“楚指挥,是这么回事吗?”   卫世杰把掌刀扔在了床上,一指韩强,怒道:“这个掌刀是他的,是他要出手伤人,被我们制止了。”   韩立脸色一变,微微瞥了韩强一眼,冲孔二狗打起哈哈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嗯嗯,这事儿是和楚指挥无关。”孔二狗指着卫世杰说:“是他强奸未遂,我这位兄弟气不过,扇了他几个嘴巴,楚指挥跟他认识,就拦住了我这位兄弟。”   孔二狗知道韩立不愿意招惹楚天舒,就先把楚天舒撇出麻烦圈子,只拿卫世杰做文章。“呵呵,楚指挥,我这位兄弟的手臂还麻烦你还原一下。”   楚天舒出手,将韩强的手臂复原了。   韩强站到了一边。   “楚指挥,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你可以走了。”韩立的眼睛落在卫世杰的身上,一挥手,毫不客气道:“带走!”   两名警察上前就要架住卫世杰。   “慢着!”楚天舒伸出了手。   韩立问道:“楚指挥,你还有什么指示?”   楚天舒说:“没指示,我只想说,我和我朋友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走。”   韩立回头看了看孔二狗,面露不悦之色,心想:你他妈的看怎么办吧?   孔二狗心中早有打算,他笑呵呵望着韩立说:“韩所长,请你不要官官相护,难道官员的朋友强奸未遂、持刀伤人就不违法吗?”韩立微微一怔,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楚指挥,你知道的,局里有规定‘有警必出’,我也得按程序办事不是。如果你这朋友真没他们报警说的事,我保证不会为难他的。”   楚天舒用一种寒冷的眼神看着韩立,冷笑道:“韩所长,你那地方我也去过,真不是好人该去的地方。我也希望你能秉公执法,现场就把事情调查清楚。”   随同韩立来的几名警察有的见过楚天舒,也有的知道孔二狗,也一个个面露难色,松开了卫世杰。   韩立开始犯难,他知道以卫世杰的身份肯定敌不过秦达明,可要他平白无故地得罪楚天舒,他还真是心里发虚,毕竟他与孔二狗是明目张胆地做笼子,用句流行的话来说,叫“钓鱼执法”。   但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不仅在面子上过不去,回头也没法跟郝建成交代,他可是知道秦达明与郝建成的私交甚好,否则,也不会轻易答应和孔二狗一起来收拾卫世杰。   孔二狗眼珠子一转,突然说:“楚指挥,我听说你正在考察期,你执意要包庇你的朋友,对你恐怕影响不好吧。”   楚天舒听了,心头一惊,这种事情,孔二狗一个小小的保安部的头目,又怎么会知道?可见秦达明与青原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韩立心中一动,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在这么个关键敏感时期,楚天舒应该不敢把事儿闹大,正好就着这机会,把以前丢的面子都找回来。   想到这,韩立嘿嘿一笑,对卫世杰说:“楚指挥讲义气,你也不能太不够朋友吧。”   卫世杰沉不住气了,说:“老楚,我跟他们走一趟,我就不信了,他们还真能颠倒黑白。”   “不行!”楚天舒心里清楚,卫世杰落到他们的手上,一定会受到羞辱,而且会趁机大做文章,败坏世纪阳光和卫世杰本人的名誉。   孔二狗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哈哈,楚天舒,你是不是心虚了,害怕你的朋友会连你一块儿牵连进去?”   楚天舒对卫世杰道:“老卫,看到没有,这就叫狗仗人势有恃无恐。所以,我不能让他们把你带走,因为他们可以颠倒是非,把红的也说成是黑的。”   孔二狗接口道:“楚指挥,我提醒你,狗也是有尊严的,而且,狗急了不仅会跳墙,还会咬人,说不定真会乱咬一气。”   虽然楚天舒始终处变不惊,但是,卫世杰却脸色数变,楚天舒越是为了他要两肋插刀,他便越不忍心看着楚天舒被自己所拖累。   想到这,卫世杰挺身而出:“老楚,没关系,我卫世杰敢作敢当,他们的阴谋决不会得逞。”   楚天舒眉头紧锁,说:“老卫,你没做的事情要你当什么,别理他,他这是赤裸裸的讹诈!”   孔二狗阴阴瞟了一眼卫世杰,阴阳怪气地说:“嘿嘿,明天说不定会爆出一条轰动全市的新闻,一名正在考核考察准备提拔的年轻干部,和朋友一起为一个洗浴中心的小姐和他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楚指挥,这可好说不好听啊。”   “麻痹的,卑鄙!无耻!”卫世杰暴怒着欲冲向孔二狗,被楚天舒一把拽住了,低喝道:“老卫,别冲动!”   孔二狗指了指还在低声啜泣的颜婕妤和床上的掌刀,又翻出手机上卫世杰撕颜婕妤衣服的照片,不阴不阳地说:“人证物证俱在,我希望韩所长能秉公执法。”   “对不起,楚指挥,兄弟也是职责所在。”韩立考虑良久,终于下了决心,与其两头都得罪,不如得罪一头,他的手猛地向下一挥,说:“谁要是抗拒执法,一起带走。”   在韩立的首肯下,几名警察向楚天舒和卫世杰扑去,而韩强和孔二狗也虎视眈眈地紧盯着两人。   危急时刻,杜雨菲出现在了门口:“韩所长,请等一等。”   楚天舒暗喜,孔二狗吃惊,韩立暗暗叫苦,这小姑奶奶怎么来了?   原来,杜雨菲带队巡查,路过“水上人家”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楚天舒停在路灯下的车,心生烦恼,暗道:这家伙最近与白云朵闹了不愉快,是不是跑到这个地方来寻欢作乐了?   想到这,她停下车,气呼呼地走进了“水上人家”。   警车停下的时候,早有门口的保安通知了“水上人家”的保安队长袁云超,他慌忙启动了紧急应急措施,跟在杜雨菲后面不断地赔笑说:“警官,又有大的行动啊?派出所的韩所长正在楼上办案呢。”   听到袁云超说韩立也在,杜雨菲马上就警觉起来:莫非,他也是冲楚天舒来的?   杜雨菲急匆匆直奔楼上的洗浴中西,把一众浴客吓得是魂飞魄散。远远地她就听见了楚天舒与韩立等人争执的声音,杜雨菲紧赶几步,就赶上了韩立要动手带人的场面。   与韩立一起来的几名警察,原先和杜雨菲同过事,对她与楚天舒关系较好也略有耳闻,刚才无非是要执行韩立的命令,现在见杜雨菲来了,便停止了行动,过来和她打招呼。   杜雨菲笑眯眯地问韩立:“韩所长,刚才我好像听说,有人为了一名小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谁呀?”   韩立的资历和警衔都比杜雨菲高,自然不需要主动和杜雨菲打招呼,但杜雨菲问到他身上来了,他就不能不回答了:“小杜,我正在调查处理,他们……可能有点误会吧。”   杜雨菲瞟了楚天舒和卫世杰一眼,沉着脸问道:“老楚,你是不是有点太过花心了?”   孔二狗上次在冰吧见过杜雨菲为了维护楚天舒不惜动用枪支,知道她与楚天舒的关系非比寻常,忙添油加醋说:“嘿嘿,有些男人总是喜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杜雨菲转头质问孔二狗:“我问你了吗?”      第344章 校长你好      “这……”孔二狗尴尬地笑笑,说:“事实摆在这,问与不问,又有何关系?”   楚天舒一见杜雨菲的架势,心里立马踏实了,他轻轻地碰了碰卫世杰,两人相视一笑,抱着膀子站在一旁,像是无事人一样看起了热闹。   杜雨菲没有在搭理孔二狗,又问韩立:“韩所长,调查得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协助调查?”   “小杜,我们接到报警,说‘水上人家’发生了纠纷,刚刚赶到不久,正准备将当事人带回派出所作进一步的调查处理。”韩立对杜雨菲还是心存戒备,因为他从副局长郝建成那里得知,杜雨菲正在对吴丽丽户口从郊区迁入市区一事进行暗中调查,目前有证据表明,此事与广场派出所有关联。   杜雨菲笑嘻嘻地说:“韩所长,这两位是我朋友,能不能……啊?”   韩立左右为难,杜雨菲的没说出来,那意思也应该是放一马。   孔二狗又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说:“警官同志,既然他们是你的朋友,是不是……”   杜雨菲根本不容他多说,把眼一瞪,脸一板,严厉地斥责道:“我们警察说话,你插什么嘴?”   毕竟是道上有点脸面的人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接连被杜雨菲呵斥了两次,孔二狗脸上有点挂不住了,顿时面露忿色。   “怎么?不服气?”杜雨菲鄙夷地说:“刚才谁说狗急了会乱咬一气的,不服气你咬我一口?”   孔二狗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却又无可奈何。他气急败坏地说:“如果有人敢徇私枉法,咬一口也或未可知。”   楚天舒笑嘻嘻地说:“二哥,你早就说过,我这第三件衣服有刺。嘿嘿,你就是想咬一口,怕也是要扎了嘴的。”   韩强性格粗鲁,他怒不可遏叫道:“你他妈的牛什么牛,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放肆!”杜雨菲正义凛然地说:“你还胆敢袭警不成?”   韩强一下被噎住了。   他这话本来是冲着楚天舒说的,杜雨菲却故意把火往她自己身上引,令其哭笑不得,但还是气势汹汹地瞪着杜雨菲。   气氛一时有点儿紧张。   一旁的袁云超忙出来打圆场:“呵呵,警官同志,大家都是朋友……”   “等等,”杜雨菲打断了袁云超的话头,眉头一挑,问道:“你和谁是朋友?”   袁云超被杜雨菲一问,愣住了,他看看韩立,又看看孔二狗,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楚天舒又嬉皮笑脸地对杜雨菲说:“嘿嘿,你别生气,我和他不熟。你想啊,要是熟的话,我们在他店里消费,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闭嘴!”杜雨菲大眼一瞪,喝斥道:“大半夜里跑到这种地方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天舒乖乖地退到一旁,对孔二狗摊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韩立一看,杜雨菲这是有意的胡搅蛮缠,再这么扯下去,局面就乱了套。他不紧不慢地说:“小杜,你们刑侦支队忙的是大案要案,这么点儿小事我还处理得了,就不麻烦你帮忙了。”   韩立的话说得很客气,但摆明的态度却是十分的强硬:这是他辖区里的事,用不着杜雨菲插手干预。   “哦?”杜雨菲看看地上的掌刀和缩在角落里的颜婕妤,说:“又是强奸未遂,又是持刀伤人,韩所长,这要是控制不好,那就是大案要案了。”   杜雨菲说得也是不软不硬。   临近春节,市局发布了守岗有责的指令,辖区里发生了大案要案,将要严厉追究派出所所长的责任。   “怎么可能?”韩立被杜雨菲暗暗地教训了一句,一时火气,心想,你他妈的上岗上线,不就是想把案子揽过去,你好包庇楚天舒吗?他冷冷地一笑,不以为意地说:“小杜,你也太夸张了,我从警十几年,这点判断能力还是有的吧。这至多也就是一般的卖淫嫖娼案罢了。”   杜雨菲一脸愕然,似乎是被韩立将住了。   韩立和孔二狗都在暗暗冷笑:能治楚天舒一个涉嫌嫖娼的罪名,也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突然,杜雨菲回头盯住了袁云超,大声地质问道:“你不是说‘水上人家’一直守法经营吗,怎么还会有卖淫嫖娼?”   站在一边隔岸观火的袁云超傻眼了,他根本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他的屁股上来。他哭丧着脸对杜雨菲说:“警官同志,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   “查封!”杜雨菲毫不理会,对随行的几名刑警把手一挥,说:“‘水上人家’立即停业整顿,接受调查。”   啊?!   杜雨菲此言一出,孔二狗、袁云超和韩立顿时大惊失色:这他妈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正在他们惊慌失措的紧要关头,门外传来几声噼里啪啦的掌声:“好,真好,太好了!”   围观的保安显然对来人十分的戒惧,闻声悚然退开,让出了一条路来。   袁云超愣了愣,像看见了救星一般,恭敬地迎上去,垂首问候道:“校长,你好!”   来人正是龙虎武校的张大帅。   孔二狗回头一望,面孔微露惊色,忙上前招呼道:“校长,你好!”   张大帅面无表情地问道:“这位朋友是?”   孔二狗跟随秦达明在几处场合见过张大帅,但也仅仅是点头之交,就地位而言,能和张大帅平起平坐说上话的是他的老板秦达明。   孔二狗陪着笑脸说:“校长,我是孔二狗,擎天置业的保安部经理,前几天我和我们秦总前往龙虎武校拜访过校长。”   袁云超附在张大帅的耳边,小声介绍着房间里他所认识的几个人的身份。   张大帅淡淡地冲孔二狗点了点头,眼睛随着袁云超的介绍缓缓掠过众人,若有所思地在杜雨菲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然后落在楚天舒身上,微微一愣,很快笑了起来,冲着杜雨菲说:“警官同志,为什么要查封‘水上人家’呀?”   杜雨菲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大帅,问道:“请问,你是什么人?”   张大帅笑道:“呵呵,我是龙虎武校的张大帅,听说‘水上人家’有热闹,受朋友委托前来看看。”   张大帅此话不假,青原市绝大多数酒楼宾馆和休闲娱乐场所都聘用的是龙虎武校的保安队伍,图的就是张大帅在警界的路子广,“水上人家”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早有当班经理报告了老板,老板听说袁云超也摆不平,当然要请张大帅出面调停。   杜雨菲微微一笑,语气并没有多少恭敬,反而一副嘲弄的语调,说:“张校长,你想看热闹,请站远一点,可别像这位保安队长那样,惹火烧身啊。”   “啊,有这么严重吗?”张大帅的目光转向袁云超,语气冰冷:“怎么回事?”   袁云超心里直叫苦,他只是听孔二狗准备动的人只是一般的小角色,没想到会惹来派出所和刑侦支队的警察,而且,孔二狗要黑的人竟然还与刑侦支队的女警官关系不同寻常。他不敢怠慢,再次附在张大帅的耳边,小心翼翼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根本不敢有半点的隐瞒。   张大帅听了,脸色黑得如锅底一般,目露精光逼视着袁云超:“袁云超,你胆子不小啊!”   这个时候,孔二狗不能做缩头乌龟了,他上前一步,抱拳拱手道:“校长,此事与袁队长没有太大关系,是我与他人在此发生了一点儿冲突,如有冒犯的地方,二狗日后向校长赔礼请罪。”   “哼,”张大帅冷笑了一声,沉声问道:“‘水上人家’真要是被查封了,这个罪过你赔得起吗?”   孔二狗自知理亏,但事已至此,也不能显得太不讲江湖道义,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果真如此的话,二狗任由校长处置。”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张大帅看也没看孔二狗,转头像才发现了楚天舒,上前伸出手去,责怪道:“楚老弟,你太不够意思了吧,见了老哥招呼都不打一个,是不是要升官了,摆起架子来了。”   楚天舒握着张大帅的手,笑道:“呵呵,帅哥,不是我摆架子,而是不敢哪,我怕和你一打招呼,把你也牵连进来了,那这个罪过我可是担当不起哟。”   楚天舒与张大帅称兄道弟,这一下,把孔二狗的脸都吓白了,袁云超更是吓得两腿直打哆嗦。   孔二狗顿时傻了眼,他做梦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张大帅,竟然如此卖楚天舒的面子,而且语气中隐隐表明,他们的交情还不薄。   此时,韩立知道大事不妙了,他听郝建成在酒后隐约提起过,公安局长龙啸天与龙虎武校的张大帅小时候练武时师出一门,龙虎武校的校名上这个“龙”字就颇有深意。   韩立为郝建成的儿子郝爽的事和楚天舒打过交道,知道他和军方有点瓜葛,与杜雨菲有点牵扯,如果他事先要是知道这里面牵涉到了楚天舒,再给他两个胆子也不敢答应孔二狗的请求。      第345章 带刺玫瑰      韩立稍稍退后了一步,把醒目位置让给了杜雨菲,暗道:反正下令要查封“水上人家”的是你杜雨菲,又不是我韩立,你放出来的话,你想把他们怎么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果然,张大帅扔了楚天舒的手,又盯上了杜雨菲。   张大帅问杜雨菲笑道:“这位警官,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   众人都以为杜雨菲会很爽快地顺着张大帅搬过来的梯子下台阶,要知道,以张大帅在警界的路数,分局长们都不太放在眼里,更不用说只是一名小小的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   但是,杜雨菲的回答却出乎众人的意料。   “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杜雨菲很认真地说:“法制社会,用法律说话。如果‘水上人家’确实有违法经营的行为,谁的面子都不能给,如果没有,谁的面子都不用给。”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只有楚天舒心里非常清楚杜雨菲嫉恶如仇的性格,为了维护公平与正义,她不会畏惧任何人的压力,不找出真相决不罢休。   以钱坤一案为例,当事人已死于虎口之下,且此案本由纪委和检察院主办,换做其他的人,多半不会再关注此案,但是,她却从吴丽丽的户口迁移为突破口,查找出韩立可能与此案有关联的线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碰了个钉子,张大帅脸色难看起来,问道:“警官同志,那请问,你要查封‘水上人家’,有什么充分的证据和理由?”   “呵呵,暂时还没有,”杜雨菲笑完,却收起笑容,手一指楚天舒和卫世杰,说:“但是,有人向警方举证,这两个人男人涉嫌在‘水上人家’嫖娼,所以,我建议‘水上人家’停业整顿,接受调查。”   “哦!”张大帅的目光在楚天舒和卫世杰的身上转了转,落到了孔二狗的脸上,低沉着声音问:“请问,是孔先生报的警吗?”   “是的,校长。”孔二狗倒是不含糊,他冷静地说:“但是,我并没有指控这两位先生有嫖娼行为,而是他们中的一个人意欲强奸我公司员工,并在我们出手阻止的时候还持刀行凶。”   张大帅转过脸来,埋怨起楚天舒来了:“老弟,要这么说就是你和卫老板的不是了,看上了哪个妞,跟我说一声就是了,还用得着来霸王硬上弓这一套吗?”   楚天舒站了出来,走到颜婕妤面前,问道:“你是‘水上人家’的员工吗?”   孔二狗挡在了楚天舒面前,说:“楚先生,我已经说过了,她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是吗?”楚天舒抱着双臂,含笑问道:“那她怎么跑到洗浴中心的男宾部来了?”   韩强凶巴巴地说:“我们带过来的,你他妈管得着吗?”   张大帅冷“哼”了一声,孔二狗连忙制止了韩强。   “呵呵,我当然管不着,但是,”楚天舒突然一指外面躲在角落里看热闹的几名“水上人家”的员工,大声地质问道:“她为什么穿着和她们一样的工作服?”   哗!众人议论纷纷。   楚天舒义正词严地说:“孔先生,就算是我朋友酒后有失,那也是你们有错在先。”   孔二狗无话可说。   韩强面如土色。   袁云超汗如雨下。   楚天舒冷笑一声,走到张大帅的面前,笑道:“帅哥,我居心叵测地推理一下,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别有用心,意欲栽赃陷害‘水上人家’,我这位朋友只是不小心撞到了枪口上了?”   楚天舒这一句移花接木的话,一下把卫世杰与孔二狗的冲突转嫁成了孔二狗是在与张大帅过不去。   “没有,绝对没有。”孔二狗连声否认:“校长,请你不要听信他人的胡乱猜测。”   “那,这位小姐事该怎么解释呢?”张大帅低声喝问道。   张大帅的声音不大,却有着极大的震撼力。   袁云超一个站立不稳,扑通跪在了张大帅的面前,用力扇了自己几个耳光,说道:“校长,是我的失误,请你处罚我吧。”   张大帅横了地上的袁云超一眼,气呼呼地吼道:“袁云超,你狗胆包天,竟敢勾结外人砸自家的饭碗。”   孔二狗听了,知道袁云超已经向张大帅坦白了,只能硬着头皮承担责任了,他上前一步,说:“校长,此事全是我的主意,与袁队长无关,校长要责怪,就请责怪我吧。”   孔二狗深谙混江湖之道,如果畏畏缩缩的逃避责任,这种人早晚也被道上的人遗弃,只有为人仗义勇于担当的人,才能在江湖有一席之地。   惹了事就要担得起事,这是做一个团体老大最基本的素质,流氓团体也不例外。   孔二狗能拢得住一批像万志良、韩强兄弟这样的莽汉,自有他为人处事的一套准则。   张大帅冷冷地说:“孔先生,这种话你不用跟我讲,我现在最关心是,‘水上人家’不能被查封了,只要这位警官不再怀疑‘水上人家’有违法行为,我可以一概不追究。”   孔二狗不愧他笑面虎的绰号,能屈能伸,他来到杜雨菲面前,一副十分诚恳的样子,说:“警官同志,这位女士是我老板的秘书,确实不是‘水上人家’的员工,她一时好奇想要进来看看,我就向袁队长借了套衣服,这才和你的朋友发生了误会,还请你明察秋毫,不要追究‘水上人家’的责任。”   杜雨菲扬着脸,也学着张大帅的口气不冷不热地说:“孔先生,这种话你也不用跟我讲,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我的朋友会不会有事,只要他们没意见,我可以一概不追究。”   在孔二狗向杜雨菲求情的时候,韩立与张大帅打了招呼,带着他的人悄悄的走了。   孔二狗一脸尴尬,只得又走到楚天舒面前,说:“楚指挥,你是领导,宰相肚里能撑船,刚才的事是我们有错在先,我向你赔礼道歉,还请你原谅。”   楚天舒笑嘻嘻的看了看卫世杰,也拿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孔先生,这话你也不用跟我讲,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我的朋友他心里爽不爽,只要他觉得这几个耳光挨得不冤枉,我可以一概不追究。”   孔二狗咬咬牙,向卫世杰一抱拳,说:“卫老板,对不住了。”   没想到,卫世杰竟然也大度地一摆手,指着颜婕妤说:“孔先生,这种话你也不用跟我讲,我现在最关心的是,那位小姐被你们这么一闹腾,会不会觉着没脸见人,还有,她的伤口怎么样了,只要她没事,我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楚天舒暗暗好笑,这个老卫,自己吃了苦头还没忘记怜香惜玉的癖好。不过,也好,让孔二狗这么一个个求下去,而且还要去求自家公司员工,原本很严肃的一件事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玩笑,也算是大大折损了他的自尊。   即便如此,被戏弄了孔二狗还不敢发作,只能忍气吞声地继续问颜婕妤:“颜小姐,你没事儿吧?”   颜婕妤不由得多看了卫世杰一眼,这轻鸿一瞥中包含着惊异,也包含着感激,她双眼含泪,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至此,孔二狗已然觉得颜面尽失,还得强忍着回过头来对张大帅赔着笑脸,试探着问道:“校长你看,这事儿……”   张大帅没说话,转头去看杜雨菲。   孔二狗只能又蹭到杜雨菲面前,笑道:“警官同志,你看呢?”   杜雨菲回头已经看不到韩立了,到了这个时候,再非要说“水上人家”有非法经营的行为到底证据不足,她冷冷地扫过全场,目光最后停在了楚天舒的脸上,轻轻吐出了两个字:“收队!”   楚天舒跑过来要送,被杜雨菲摆手制止了,她一字一顿地说:“楚天舒,你好自为之。”说完,转身离去。   楚天舒尴尬地站在了原地。   张大帅哈哈一笑:“楚老弟,你这位警官朋友真是厉害呀,当着这么多人,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你我留啊。”   楚天舒一脸的苦笑,道:“呵呵,帅哥,有句话说的好,带刺的玫瑰才更有魅力。”   孔二狗讪讪地凑过来,问道:“校长,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张大帅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顾着和楚天舒说笑。   孔二狗呆立在当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韩强到底是个粗人,他眼见着自己的老大孔二狗被这伙人戏耍了好半天,最后竟然还遭此冷落,再一次按耐不住了,叫道:“二哥,你不走,我可就走啦。”说完,扯着颜婕妤就要走人。   “站住!”张大帅断喝了一声。   韩强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脚步。   “走?是不是太轻巧了。”张大帅阴沉着脸,说道:“楚老弟,你和你的朋友在我的地盘受了委屈,这事儿怎么了,你发句话吧。”   楚天舒轻轻一笑,说:“好,帅哥给我面子,那我就说一句话吧。”   张大帅说:“请讲!”   楚天舒冷笑道:“我的朋友,天王老子也不能动。谁动了,就必须付出代价!”      第346章 复仇阴谋      楚天舒的这句话,声音轻得如夜风拂面,但对孔二狗和韩强来说,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滚滚雷声,就连张大帅听了,也不得不暗暗点头:这个楚天舒果真是个人物,跟他交朋友,值!   “你想怎样?”韩强倒是毫不示弱,瞪着楚天舒,蛮横地问道。   楚天舒看了看卫世杰,又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袁云超,反问道:“我朋友的脸不能白打,帅哥手下的兄弟也不能白跪。帅哥,我的话说完了,剩下的请你拿主意。”   孔二狗简直气得要吐血了,楚天舒这话没有明说,但话中的含意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明明白白,那就是韩强要跪下来,接受几个耳光的惩罚。   张大帅对着袁云超喝道:“云超,还跪着干什么?起来,快谢谢楚指挥。”   袁云超的膝盖已经跪得生疼,挣扎了几下才站起来,束手站立在楚天舒面前,大声地说:“谢谢楚指挥。”   张大帅冷冷地盯着孔二狗,轻声说道:“孔先生,你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孔二狗闻之色变,张大帅的意思是要他出手教训韩强。楚天舒的朋友和张大帅的手下天王老子都不能动,你手下的人,却要当着众人下跪扇耳光,这对孔二狗而言,无疑是天大的耻辱。   孔二狗顿了顿,对着张大帅抱拳说:“校长,我承认今天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你和你的朋友,不过,日后大家在青原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希望校长能给兄弟们留个情面,二狗自当厚报。”   张大帅想了想,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轻声道:“孔先生,出来混,大家都要给别人留情面,我知道,你的老板也是青原响当当的人物,但是,他和我都遵循一个原则,犯了错误,接受惩罚,天经地义。”   孔二狗无言以对,只能用沉默来表示不满和抗议。   “既然你不肯动手,那就只好让我的人代劳了。”张大帅勃然色变,缓缓地坐在了沙发上,对着袁云超说:“云超,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张大帅发了话,袁云超响亮地答应了一声:“好!”   周围的保安立即死死地盯住了孔二狗和韩强。   袁云超稳步向韩强走去,喝道:“跪下!”   韩强后退了几步,既愤怒又惶恐叫道:“你,你要干什么?”   袁云超干脆利落地一掌拍出,韩强弯腰躲避,正好被身后的保安挡住了退路。韩强想要出手反抗,保安们蜂拥而上,死死按住了他。   袁云超拎着韩强的衣领,和几名保安一起,像扔一只死鱼般把他扔到张大帅和楚天舒、卫世杰的面前。   韩强被强按着跪在地上,但是,他并不服气,嘴里还在破口大骂:“麻拉隔壁的,有本事跟老子单挑。”   张大帅脸上浮现起一丝鄙夷的笑意,喝道:“掌嘴!”   袁云超抡圆了膀子朝韩强的脸上抽去。   韩强嘴巴还在强硬,继续破口大骂。   张大帅冷酷地说:“扇,扇到他闭嘴为止。”   “噼里啪啦”连串的脆响像鞭炮一般在房间里炸响。   韩强的脸色瞬间又白转红,像是涂抹上了一道彩霞,泛白的嘴唇不停地溢出鲜血,嘴巴子顿时肿胀,像只猪头一样。   孔二狗看着这惨痛的场景,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只好拍了拍韩强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骂了。   韩强住嘴,袁云超也住了手。   此时,韩强的脸肿得不成人样,眼睛眯成了一条裂缝,但是丝毫阻止不了这条裂缝射出的愤恨强光,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楚天舒,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张嘴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咬牙切齿道:“楚天舒,我认得你了。”   楚天舒微微牵动唇角,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你。”说完,对着张大帅作了个拱手的谢姿,朝卫世杰招了招手,两人扬长而去。   孔二狗扶着韩强回到了擎天置业,向秦达明哭诉了在“水上人家”遭遇的屈辱,把个秦达明气得是暴跳如雷,他咬牙切齿地说:“张大帅,楚天舒,你他妈的够狠,老子的人也不是能白动的。”   把韩强打发走,秦达明将孔二狗留了下来。   秦达明问:“老孔,这事儿你怎么看啊?”   孔二狗恨恨道:“老板,这口气肯定咽不下去啊。”   “是啊,”秦达明喝了口茶,说:“此仇不报,你我恐怕都没脸在青原混了!”   “老板,这事儿本来张大帅不再追究了的,是那个狗日的楚天舒非要不依不饶,还有,就是他的那个三老婆,把我们的计划全打乱了。”   “三老婆?”   “嗯,就是那个女警官,你在冰吧里见过的,好像叫,叫什么杜雨菲的。”   “哦,我知道了。”   其实,秦达明心里很清楚,要动张大帅,不是他没有这个能量和胆量,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孔二狗把矛头对准了楚天舒,他发狠道:“那个楚天舒好像没什么来头,怎么就如此的狂妄,竟然多次跟我们过不去,他到底凭什么,我真是不服啊!”   秦达明说:“二狗啊,可别看不起这类不起眼的角色,他一无背景二无地利,能在青原混到现在这个地步,绝对有超越常人的地方。”   孔二狗追问道:“老板,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秦达明沉默不语,思考了一下才说:“或许正是这种敢于将对手往死里踩的决心和毅力,还有坚韧的神经,不屈不饶的精神,当然,还他妈的有点狗屎运吧。这年头,出身再卑微也不乏出人头地者。关键是他得找到适合表演的舞台,抓住机遇在这个舞台上出彩,只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遇上或者遇上了也没抓住,只能碌碌无为了!”   孔二狗鄙夷道:“老板,你说过的,与擎天置业作对的人,迟早要受到惩罚。”   秦达明点头:“是啊。他似乎是铁了心要与擎天置业作对,假如他登上了更高的政治舞台,恐怕我们就再没好日子过了。”   孔二狗马上接口道:“那我们先下手为强。”   秦达明再次沉默了下来。   孔二狗正在气头上,又继续献计献策:“老板,今天韩强吃了大苦头,对楚天舒和杜雨菲是恨之入骨啊,在回来的路上,他就咬牙切齿喊,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秦达明听了,心里一惊,然后又是一喜,说:“老孔,你去告诉韩强,他哥哥就是死在了楚天舒和杜雨菲的手上,想报仇,总要豁得出命去才是。”   孔二狗领命而去,秦达明立即给郝建成打电话,两人在约定的地点见了面,一拍即合,很快策划好了一个复仇的阴谋。   郝建成与秦达明一分手,立即将韩立召了过来。   韩立进门,要向郝建成敬礼,被郝建成拦住了,他拉着韩立在沙发上坐下,关切地说:“老韩,你我是老战友了,私底下就不用搞得太正规了。”   韩立半边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诚惶诚恐地看着郝建成,心里发虚,战战兢兢地问道:“郝局,‘水上人家’的事你听说了?”   郝建成摆摆手,说:“这种小事我懒得管了。老韩,今晚上我找你来,有几句话不得不跟你讲了。”   韩立作洗耳恭听状。   郝建成低声问道:“杜雨菲在暗中调查你,你知道吗?”   “什么?”韩立立马站了起来,问道:“郝局,她调查我什么?”   “她在调查你帮钱坤办理户口迁移的事。”   “她妈的吃多了,钱坤不是已经死了吗,她怎么还没完没了?”   郝建成摸出一颗烟,韩立赶紧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是啊,”郝建成吐了一个烟圈,缓缓地说:“我也是刚刚得知此事,她已经查出点眉目来了,下午童丹元口头向我汇报过了。”   韩立虚汗直冒,如果继续追查下去,他收受钱坤的贿赂帮助吴丽丽办理落户手续的事一旦查实,他身上这身警服就穿不住了。   可是,郝建成又说出了一句令他更加恐慌的话来:“老韩,我还听说,杜雨菲还盯着钱坤的死不放呢。”   听到这句话,韩立就不是冒虚汗的问题了。   钱坤与潘玉琳死于虎口,正是韩立为了逃避罪责,精心策划的杀人灭口之策。   这要是被查出来,韩立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现在,郝建成直截了当地把这个话抛出来,基本上就是在暗示韩立,杜雨菲已经查出蛛丝马迹来了。   韩立惶恐地问道:“郝局,这该怎么办?”   郝建成阴沉着脸,说:“老韩,这话我正想问你呢。”   韩立愣住了,目光呆滞,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郝建成开了口:“老韩,你是老公安了,你知道怎么对付钱坤,就不知道怎么对付杜雨菲吗?”   韩立激灵打了一个冷战,抬起头,傻乎乎地盯着郝建成。   “看什么看?”郝建成不满地说:“老韩,话我已经跟你说到了,该怎么做,用不着我多说,如果你自己不救自己,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郝建成起身要离去,韩立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咬着牙说:“郝局,我豁出去了。”      第347章 爱情病毒      第二天是周末,楚天舒从早上醒过来之后,心里就一直不太踏实。   昨晚上杜雨菲临走时的态度表明,她对自己有误解了,而且误解还挺深,因为,楚天舒把卫世杰送回去之后,再给杜雨菲打电话,接通了就被掐断,再拨,还是掐断,发短信也不回。   白云朵的有意躲避已经让楚天舒感觉非常难受了,他再不愿意身边的几个朋友一个个都冷落自己。虽然工作上比较顺利,职位还有可能晋升,但是,如果失去了朋友,这些都不是开心的理由。   楚天舒对《大话西游》里的一句台词记忆特别的深刻:不开心,就算长生不老也没用;开心,就算只能活几天也足够!   思前想后,楚天舒决定给向晚晴打电话求援。   可是,占线。   过一会儿再打,还是占线。   再打,还是占线。   这谁呀,大周末的,就是有重大新闻要爆料,也不能占线这么长时间吧?楚天舒不由得暗暗叹气,人要是不走运,喝凉水都塞牙。   终于,垂头丧气的楚天舒等到了向晚晴的回电。   楚天舒只问了一声好,向晚晴就听出了他的情绪低落,笑道:“怎么?受刺激了?要升官了还这么消沉?”   “嗨,”楚天舒叹了口气,说:“如果这要付出朋友都离我而去的代价,我宁可还做原先的那个无名小卒。”   “呵呵,楚天舒同学,我还是头一回感觉到你居然会如此失落,说吧,是不是需要我给你排忧解难。”   “记者同志,I服了YOU。”楚天舒努力打起精神来,说:“隔着好几千米的距离,居然能洞悉我的灵魂,我不得不佩服你目光的犀利呀。”   “拉倒吧,楚天舒同学。”向晚晴嘴边含着笑意:“你如此的花言巧语,怎么还把杜雨菲同学给得罪了?”   “嘿嘿,你知道了?”楚天舒苦笑着问道:“记者同志,你的消息也太灵通了,我不会成为当天晚上你们‘第一现场’栏目的男主角吧。”   “想得美哟,谁给你免费做广告。”向晚晴不屑地说:“真要是像雨菲说的那样,我都懒得理你了。”   楚天舒唉声叹气地说:“晚晴,真要是那样,我也没脸理你了。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大猪头。”向晚晴说:“说吧,你想怎么着?”   楚天舒呐呐地说:“我想请你帮我约一约雨菲,我当面向她解释一下。”   “解释你个大头鬼。”向晚晴骂了一句,又说:“刚才我就是在跟雨菲通电话,你知道吗,怀疑的小虫子一旦钻到女人心窝里便不会轻易死掉,它会在不经意的时候从心上爬出来,你靠几句花言巧语是解释不了的。”   楚天舒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怪不得老是占线,原来是杜雨菲在向向晚晴倾诉。   “晚晴,你必须相信我!”楚天舒恳求道。   “呸,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向晚晴严肃地说:“要让大家相信你,最靠谱的不是语言,而是行动。”   楚天舒无语。   沉默了一会儿,向晚晴轻叹了一声,说:“好吧,雨菲她也是实在没地方说才跟我说说的,她怀疑你,说明她心里有你。这样吧,我再帮你一回。中午,雨菲约我去逛街散心,在罗莎时尚女装的门口见面,你可以假装邂逅吧。”   楚天舒兴奋地说:“好,谢谢你,晚晴,中午我请你们吃大餐。”   “哼,得了吧。”向晚晴嘲讽道:“天舒,你那大餐我心里有数,至多是面条里多卧一个荷包蛋。”   楚天舒挂了电话,心情开朗了许多。   但是,电话那头的向晚晴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怅然若失,原本白云朵与楚天舒的貌合神离让她看到了一线希望,但是,作为白云朵最要好的姐妹,她又不能对楚天舒有任何亲密的表示。   这会儿又冒出来一个杜雨菲,她向自己倾诉她对楚天舒行为不检点的失望,实际上表明她很在乎他!   尽管有人说,在爱情面前,所有的女人都是自私的。   不过,向晚晴是有过战地记者经历的女人,心理承受能力非同一般。   当然,她也难以确定她对楚天舒的这份牵挂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爱情,同时,她也不想在感情上伤害了白云朵。   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谁也说不清楚。   大家总是在寻爱找爱,有时候以为找到了,便像孩子和傻子一样幸福快乐。   可是,爱有时候又像是一种病毒,它来到谁心里就恨不得把谁折腾得半死不活。   最可怕的是人们一边爱着却一边怀疑着,或者说一边怀疑着又一边渴望着,它侵蚀的是一个人的五脏六腑。更要命的是,它会在你完全没有心理防备的情况下狠狠地啮咬一个女人的心,直到把她的心咬得百孔千疮。   向晚晴心地善良,她不想伤害到任何人,可是,无意中却又被伤害了一次又一次。她犹豫不定,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采取一点主动和积极的态度!   上一次是白云朵,这一次是杜雨菲,她们在遇到情感难题时总是找向晚晴倾诉,可是,她们又怎么想得到,向晚晴自己的情感纠结又向谁去诉说呢?   楚天舒收拾停当,上网查到了罗莎时尚女装的详细地址,又无聊地看了看国内外新闻,好不容易等到了中午,立即开车直奔罗莎时尚女装。   楚天舒将车在停车场停好,朝罗莎时尚女装的门口看了看,却没看见向晚晴和杜雨菲两人的身影。他不免焦急起来,刚拿出手机打算给向晚晴打电话时,就看见向晚晴急匆匆地穿过车辆,朝楚天舒这边跑来。   楚天舒一看向晚晴略带慌张的神色,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暗道:“什么事儿能让向晚晴如此失态?”   他赶忙迎了过去。   向晚晴来到楚天舒面前,指着停车场的西出口,上气不接下气说:“快……去追雨菲,她……她往那边去了。”   一听向晚晴这话,楚天舒也来不及多问,一把抓住向晚晴胳膊,疾步朝停车场的西出口处跑去。   刚跑几步,远远就看见一个男子从停车场奔跑出来,钻进一辆灰色的出租车窜上了大街,紧接着杜雨菲的车紧追而出,两辆车速度都很快,一看就是有情况。   楚天舒容不得多想,拉着向晚晴返身上了自己那辆凌云志车。   “晚晴,怎么回事?”在车上,楚天舒问道。   向晚晴焦急地说:“我不是很清楚,我刚到大厅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杜雨菲的车到了,正准备走过去与她汇合。这时,有两名男子发生了争执,雨菲便过去劝解,刚走到跟前,一名男子突然偷袭雨菲,幸好雨菲比较机警,躲过了偷袭。两名男子转身就跑,钻进了刚才那辆灰色小车,我一看不对劲儿,正好你就到了。”   周末,大街上车辆较多,前面的灰色出租车和杜雨菲的车并没有跑远,相互之间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虽然这辆改装的凌云志车操控性能非常好,但在这种拥堵的道路上,要想追上前面的车辆一时半会儿几乎没有可能。   当然,前面的车辆要甩开后面的车,也非易事。   楚天舒又问:“晚晴,那个男子长什么样,你看清楚了吗?”   向晚晴是做记者的,目光敏锐,她说:“两人都在三十岁左右,其中一个特征较为明显,面部红肿,像是被人扇了好多耳光一般。”   楚天舒一听,马上就联想到了莽汉韩强,他忙说:“晚晴,赶快打雨菲的电话,我有情况要告诉她。”   楚天舒开着车,顺着两辆车开出去的方向,沿着大街,紧紧盯住了杜雨菲的车。   向晚晴赶忙打电话给杜雨菲,但连续拨了几次,都是无人接听。以她职业记者的敏感,她也意识到这很不正常,又反过来问楚天舒:“天舒,你觉得会是怎么回事?”   楚天舒开着车,眼睛死盯着前面的车,暂时不能分心,便说:“晚晴,估计和昨晚上的事有关。”   向晚晴焦虑的神色稍微舒缓,她又拨了杜雨菲的电话,这次终于接通了。   还没等向晚晴说话,楚天舒已经一把从向晚晴手里拿过来电话。   楚天舒着急地说:“雨菲,刚才那个偷袭你的人,我怀疑是昨晚上跟着孔二狗的那个男的,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是警察,不会怕任何人。”杜雨菲毫不客气地说:“楚天舒,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楚天舒情急之下,几乎冲着电话吼道:“雨菲,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上次在青莲山被你击毙的韩光的弟弟韩强,他昨晚上就说要替他哥哥报仇。”   “哼,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敢向警察报仇!”周欣茗态度很坚决地说:“楚天舒,我和你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你用不着这么关心我。”   “雨菲,你……”楚天舒对着电话大叫,可是,杜雨菲在说完刚才那句话后,已经挂断了电话。   楚天舒把电话扔给了向晚晴,正好遇上一个红灯,他踩住刹车,说:“晚晴,你先下车吧,我去追他们。”      第348章 躲避魔爪      “好,我去台里取摄影器材,你保持电话畅通。”作为一名记者,向晚晴敏感地意识到这是一起有料的新闻事件,她点点头,说道:“天舒,你自己也小心一点。”   “我知道。”楚天舒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盯着前方不远处的车辆。   向晚晴看了一眼楚天舒,被他专注的神情感染了,她凑过来,蜻蜓点水般在楚天舒的脸上吻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   这出乎意料的一吻,让楚天舒感觉心中产生一缕甜丝丝的温暖。   绿灯亮了。   楚天舒对车外的向晚晴摆了摆手,一踩汽车油门,追向杜雨菲那辆车。   向晚晴站在路边,看着楚天舒开着车离开,毫无来由地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楚天舒离开了。   向晚晴努力让自己从对楚天舒的牵挂中摆脱开来,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往台里赶去,一路上,向晚晴却发现自己很难把楚天舒从自己心中摆脱出去。   这种感觉很长时间没有过了。   上一次还是远在两伊战争的战场上,向晚晴在密集的炮火下,才对国内的父母亲友有过如此的牵挂。   杜雨菲开车一直紧追前面那辆灰色出租车,刚才在罗莎时尚女装的停车场,那名男子钻进车里之前,还回头喊了一声:小娘们,你等着,老子早晚奸杀了你。   更可气的是,就在开车的一瞬间,这家伙还从车窗里伸出手来,将中指朝上,冲着杜雨菲作了好几下侮辱性的动作。   杜雨菲本来就够郁闷,打算接着逛街与向晚晴聊聊天,散散心,没想到还遭到偷袭,又被一个猪头般的男子侮辱,不由得勃然大怒,跑回来开上自己的车,紧追不放。   车流之中,车开得不快,但楚天舒多等了一个红绿灯,这一下子就被拉开了更大的距离。   好不容易出了闹市区,出租车朝西面方向飞驰而去,杜雨菲在前面紧追不放,楚天舒在后面穷追不舍,渐渐地进入了人烟相对稀少的西郊结合部。   在一城中村的入口处,出租车停了下来,那名男子突然下了车,径直跑进了城中村的巷子里。   出租车继续往前飞驶。   杜雨菲紧接着也下了车,站下来稍稍观察了一下地形,一咬牙,追了进去。   这里是一个很大规模的城中村,属于青原市最西边的老城区,和市内其他的老城区一样,里面巷子很乱,很深,而且到处都是杂物、垃圾。   老城区的改造是青原市这几年确定下来的发展目标,成立沿江商贸圈建设指挥部只是解决沿江一带的老城区的问题,而随机可能就以此为班底,继续大力推进老城区和城中村的改造,这已经列入了青原市城市建设发展规划。   中午时分,巷子里几乎没有人走动。   这个地处偏僻的城中村虽然规模不小,但是,周边的医院、学校、幼儿园等配套设施却缺失,因此,大多数人都进入了繁华的城区打工做生意,真正留守的住户中以老人居多,孩子们都跟着大人一起进城上学去了。   吧嗒、吧嗒……   前面男子奔跑的脚步声能清晰地传进杜雨菲的耳朵里。   这家伙并没有跑远,杜雨菲一探头,就看见了那个男子拐进了另一条小巷。   杜雨菲快跑两步,一直跑到巷子口,先把头探出去,在看清楚巷子空无一人后,她整个身子才露了出来。   这条巷子大约有两米左右宽,中间堆积着一些杂物,只留下大约一米左右的通道。   杜雨菲小心翼翼走进了巷子里,经过一路的追赶,她渐渐冷静了下来。   一走进这宽不过一米左右的巷子,出于警察的本能反应,杜雨菲下意识地提高了警觉,她依靠着墙壁,屏气聆听四周的动静,慢慢向巷子里走去。   她走得很小心,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   就当她路过一条巷子岔口时,突然一把明晃晃的东西从一个角落里飞了出来。杜雨菲闪身躲避,一把飞刀贴着耳边飞了过去,扎在对面的墙上,发出了叮当的响声。   就在杜雨菲躲闪的这一瞬间,韩强终于现身了,他右手握着一把掌刀。   这种掌刀是一种便携式的刀具,没有展开之前,只有20厘米左右,看上去与普通的刀具并无太大区别。   展开之后,前面是一月弯刀,大约有20厘米左右,刃口呈弧形,其刀背有着似于军刀那种放血的槽,非常的锋利,能够在瞬间划卡皮质衣物和人的肌肉。后面是一根钢刺,大约在10厘米左右,加上刀柄,整个掌刀就有接近半米来长,能砍能刺,非常适合贴身搏杀。   “杜雨菲,你杀了我哥哥,今天我要为我哥哥报仇。”韩强狰狞的脸上带着残忍,他握着掌刀,一步步逼近杜雨菲。   杜雨菲后退了几步,脚下绊在了一个路边的垃圾堆,身子一晃。   韩强看准了机会,手中的掌刀握起,从下向上划来。   杜雨菲只能往后一仰,锋利的刀尖一下子就划破她外面的衣服,毛衣也被划开一个斜口子,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   “哈哈,女警官,你不穿警服的样子好漂亮嘛,如果你乖乖的听话,我还可以让你在死之前享受到一个做女人的快乐。嘿嘿。”韩强露出了得意的笑,那笑容中分明有淫荡的成分。   “你就是韩光的弟弟?”杜雨菲又向后退了几步,后背靠在了墙上,她本能地用手去捂胸口,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韩强。   “没错,我是的。哼哼,想死得痛苦还是死得快乐,我可以让你选。”韩强盯着杜雨菲的胸口,又向前走了两步,此刻,他在面对杜雨菲时,就如同面对一只待宰的羔羊,生或者死,痛苦或者快乐,都是由他掌握着。   杜雨菲眼见韩强一步步靠近自己,心知只有放手一搏才能活下去,她把手从胸口上挪开,义正词严地说:“你哥哥已经死了,你不会也想死吧?放下凶器,你还可以有一条活路。”   “放屁!老子现在就宰了你!”韩强恼羞成怒,骂道。   就在韩强张嘴骂人的一瞬间,杜雨菲的右脚踩在一堆垃圾上,突然用力一踢,那堆垃圾满天飞舞起来,直奔韩强的面门。   韩强的注意力在杜雨菲的胸口,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手,猝不及防之际,他的视线已经被那些垃圾挡住,有几片垃圾还差点飞进了他张开的嘴巴。   韩强只得向后退了几步,也正是他后退之际,杜雨菲已经飞起一脚,踹中了韩强的小腹,这一脚几乎蕴含了杜雨菲浑身的力气,韩强被踹得踉跄后退,摔坐在地上,手里那把掌刀也飞了出去。   杜雨菲一击得手,心知此刻不能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她快跑两步,照着还在地上的韩强下身一脚狠狠踢去,这一脚如果被杜雨菲踢中,韩强即使不死,至少下半辈子的性福就此终结。   但韩强远非杜雨菲平日收拾过地那些小混混。即使被杜雨菲踢中一脚,感觉小腹剧烈疼痛,他也能躲开杜雨菲这致命一击。只见他向侧一滚,整个人滚了出去,杜雨菲一脚踢空。   没待杜雨菲继续攻击,韩强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皱着眉,冷笑道:“小娘们,你还够狠的,要让老子断子绝孙,哼,老子今天非要奸杀了你。”   杜雨菲才懒得和韩强斗嘴,她只希望早点把对手打倒。就在韩强说话之间,杜雨菲的右腿已经侧踢出去。   韩强冷笑着,等杜雨菲右腿踢过来之际,身体一让,两手突然探出,一手架在杜雨菲的右腿上,另一只手抓住了杜雨菲的腰,然后用力一推,杜雨菲被狠狠撞在巷子的墙上。   杜雨菲一下子摔在地上,她感觉自己整个后背都在剧烈的疼,她咬着牙,贴着墙又站了起来。   她刚站起来,韩强便逼到了她的面前,那张狰狞淫邪的脸上,带出恶毒的笑意。   “老子跟你爽一把,嘿嘿。”韩大叫了一声,右手探向杜雨菲的胸口,左手探向她的大腿。   杜雨菲一只手去护胸口,另一只手去格挡韩强的右臂。   刚才受到了重重一击,力量上也与韩强有差距,加之又要照顾一些敏感部位,交手之后,杜雨菲便显得处处被动,尤其是,平时训练也多注重枪支与器械的运用,空手近身肉搏并不是她的强项。   几个回合之后,杜雨菲便有些上下自顾不暇了。   “去死吧!”韩强的右手虚晃一招,发出了一阵恶心的淫笑,右臂一翻,卡住了杜雨菲的喉咙。   紧贴在墙壁之上的杜雨菲抬膝去顶韩强的裤裆,可韩强早有防备,左手下拍,正拍在了杜雨菲的大腿上,还趁机用力捏了一把。   “哈哈,好爽啊。”韩强发出了一声怪笑,右手骤然发力,杜雨菲顿时喘不过气来了,又羞又急,脸色被憋得通红,手脚也瞬时失去了力量,只能挣扎着想要躲开韩强伸向敏感部位的魔爪。   就在这生死关头,突然一道人影如闪电一般扑向韩强……      第349章 致命威胁      来人正是楚天舒。   楚天舒由于一个红绿灯的耽误,到得稍迟了一步,他在巷子口看见了杜雨菲的车,赶紧停车下来往巷子里追赶,可是,他又错过了一个岔路口,听见了打斗的声音才循声追来,看见杜雨菲危在旦夕,便不顾一切朝韩强扑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奋力一击。   韩强也是从搏斗中混出来的练家子,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强劲的力道袭来,就知晓来人这是用尽力气的拼死一击。他脑袋尽量侧偏,以躲避自己要害被来人击中,由于他不可松开捏着杜雨菲喉咙右手,所以他的躲避只躲开了太阳穴,楚天舒的一拳仍然重重地打在了韩强的右脸上。   楚天舒手上的力量本就不小,又是情急之下的奋力出手,这一拳得手,韩强的脑袋就“嗡”了一声,整个身体横飞了出去。   杜雨菲感觉脖子一松,那口一直喘不上来的气才顺畅的喘起来。但她还是感觉浑身无力,背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   楚天舒没工夫理会被自己打飞的韩强,一手抱住杜雨菲,关切地问道:“雨菲,你没事吧?”   杜雨菲本以为自己必死于韩强之后,只是挣扎着不让他的淫威得逞,却没想到出现了救星。当她看清楚是楚天舒救了自己之后,心中的那份感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轻轻地晃了晃头,语气微弱说道:“我没事。”   楚天舒心疼地看着杜雨菲胸口处的裂痕,忙不迭地把外套脱了下来,盖住了杜雨菲露在外面的白花花的肌肤。   韩强冷不防被楚天舒一拳重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昨晚上被扇成了猪头一般的脸再次遭受打击,旧伤新痛汇集在一起,他狠狠吐了一口,血水混杂着唾液一股脑得从嘴里吐出来。   韩强的眼睛都红了,嘴唇一张一合,吐露着模糊不清的骂声,他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般,嘴里发出吼吼地声音,飞起一脚,踹向正在照顾杜雨菲的楚天舒。   “老楚,小心。”杜雨菲大喊了一声,猛地搂住了楚天舒,贴着墙壁一个翻滚,躲开了韩强飞出的一脚。   这回是楚天舒靠在了墙壁上,杜雨菲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了身上,花容失色的脸贴在了楚天舒的脸颊上,楚天舒不敢怠慢,现在韩强是一名亡命之徒,稍微不慎,很有可能会伤着杜雨菲或者自己。   他在韩强挥拳砸向面门时,身形一转,从杜雨菲的身后突然踢出一脚,踹向韩强的下腹。   韩强也不含糊,一脚踢空之后,也是身形一个转换,抬右腿踢向楚天舒和杜雨菲。   两人的腿在半空中相碰,谁也没占上谁的便宜。   但楚天舒身靠墙壁,赢得了主动,他将杜雨菲翻转身,一把抱了起来,杜雨菲心领神会,身形立即腾空而起,左右两腿轮番踢向措手不及的韩强,这一借力打力,逼得韩强只得连连后退,在后退的过程中,胸口被杜雨菲踢中的几脚,嘴角再次渗出了血迹。   一对一单打独斗,楚天舒和杜雨菲都未必是韩强的对手,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胆敢对杜雨菲如此嚣张,那是因为在他的眼中杜雨菲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楚天舒和杜雨菲联手对付韩强一个人,却是完全占得了上风,几个回合之后,韩强的腿上又中了一脚,身子一歪,差点栽倒,他心中骇然,不敢恋战,只得对着杜雨菲虚晃一枪,然后拔腿朝巷子口狼狈逃窜。   杜雨菲毫不迟疑就要追,被楚天舒一把拉住了。   “放开我!”杜雨菲大叫。   杜雨菲在打斗的过程中,已经甩掉了楚天舒的外衣,胸口处的肌肤再次暴露了出来。   “等等,先把我的外套穿上。”楚天舒指了指杜雨菲的胸口。   “来不及了,”杜雨菲用手遮掩了一下,骂道:“我要抓住他,扣了他的眼睛。”   这时,楚天舒的手机响了,就在他一愣神的工夫,杜雨菲一把甩开了楚天舒的手,迈腿朝巷子口追去。   打来电话的是向晚晴:“天舒,你们在哪?没事儿吧?”   “晚晴,我们在西郊,没事儿。”楚天舒急匆匆地说了两句,手机也没挂,弯腰捡起地上的外套,手机抓着手机,紧接着追了出去。   追到巷子口,楚天舒看见那辆灰色的出租车竟然还等在那里。   韩强冲出巷子之后,又一头钻进了出租车,继续朝西逃窜。   杜雨菲顾不得走光的部位,也拉开车门,跟了上去。   楚天舒跑出来,看着两辆车绝尘而去,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把外衣往副驾驶座上一扔,发动车子一路追了下去。   向晚晴还在手机里叫唤,楚天舒只得抓起手机,说了一句:“晚晴,那名男子还在逃窜,我和雨菲继续追下去了,回头我给你回话。”   此处道路十分空旷,别看楚天舒只耽误了几分钟,但是,被拉开的距离却足足有几公里。   出租车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不时会蹿进一条岔道,楚天舒追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前面两辆车都不见了踪影,此时,楚天舒不得不停下来观察一下,确定方位之后才能继续追下去,这个一折腾,拉开的距离就更大了。   正当楚天舒着急上火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他哪里还顾得上接,只加大油门往前猛冲,铃声响得太烦人了,楚天舒只得按了免提键,大叫道:“晚晴,雨菲可能有危险,我没时间也你没心情跟你说话。”   对方却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听见,这是杜雨菲的声音:“老楚,韩强下车了,蹿进了野生动物园,我先追进去了。”   楚天舒忙说:“雨菲,你别和一个人冒险,等我到了一起去追。”   “不行,再等他就跑了。”杜雨菲说完,挂了电话。   楚天舒来不及多想,加快速度很快赶到了野生动物园。   杜雨菲的车还停在门口,她追进去之前,还在车头上用手指划了一个箭头,指示她追下去的方向。   自从发生了老虎伤人事件之后,野生动物园被旅游部门勒令停业整顿。   这会儿,占地上百亩的野生动物园里空无一人。   楚天舒下车眺望了一下箭头所指的方向,但是,眼前的小山包和树林挡住了视线。箭头所指的方向是猎杀区,大门紧闭着,却有一个容一人进出的小门还开着。   不用问,杜雨菲应该是从这里追着韩强进了野生动物园的猎杀区。   难道是停业整顿之后,猎杀区里不会有动物,管理人员疏忽了这么小细节?   就这么一个细节,却让楚天舒猛然想起了钱坤就是在这里死于虎口之下,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不对,他们要故伎重演!   想到这,楚天舒心急如焚,突然想起在青莲山上冷雪交给他的军用匕首在藏在后备箱里,他赶紧把它翻了出来,揣在身上,又抄起后备箱里的一台小型灭火器,顺着箭头所指的方向猛追下去。   楚天舒的猜测是准确的。   这是韩立策划的一个阴谋,他通过孔二狗与韩强取得了联系,利用他为哥哥报仇心切的心理,拉他参与进来谋害杜雨菲,以此把帮吴丽丽落户、杀钱坤灭口等等线索斩断。   韩强昨晚上吃了大亏,又被身为派出所所长的韩立一鼓动,立即答应了下来。   韩立跟踪杜雨菲到了罗莎时尚女装,让韩强背对着杜雨菲故意与路人发生争执,然后用语言和手势激怒杜雨菲,把杜雨菲引到了人烟不多的西郊。   韩立首先寄希望于韩强能在城中村的小巷里狙杀了杜雨菲,但是,楚天舒的到来,破坏了他们即将得逞的阴谋。   韩强从巷子口逃出来之后,钻进出租车,又把杜雨菲引到了野生动物园。   在车上,韩立告诉韩强,让他把杜雨菲引进猎杀区,穿过树林到后门出口处,他会在野生动物园猎杀区的后门接应韩强,一举将杜雨菲猎杀。   韩强下车,钻进了野生动物园的猎杀区。   韩立开着车,直接往动物园的后门而去。   杜雨菲跟着出租车到了野生动物园,见韩强钻进了猎杀区,她掏出手机与楚天舒通话,告诉她追进了野生动物园,打电话的时候,她还不忘用一颗别针将破裂的毛衣连在了一起。   从车里下来,杜雨菲用手指在车盖上划了一个箭头,给楚天舒留下了一个醒目的标识。   韩强钻进了树林子,杜雨菲紧追不舍。   这一次,杜雨菲追赶的脚步明显快于韩强,因为他在刚才的打斗中,胸部和腿部都受了伤,体能和心理上都遭受了打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穿过树林,把杜雨菲引到后门就可以和韩立汇合,两人联手将杜雨菲击毙。   树林越来越密,山包上的小路也弯弯曲曲。   杜雨菲越追越近,韩强气喘吁吁,不时回头看一眼,脚步踉跄地冲上了一个山包,绕过这个山包,前面就是一片开阔地,只要冲过开阔地就接近野生动物园的后门了。   韩强顿时脚下多了几分气力,他相信,韩立不敢把自己丢下不管,那样的话,自己被抓了,把事情一交代,韩立也马上玩完了。可是,他根本没有想到,在前面等着他的是致命的威胁。      第350章 意欲爆菊      落荒而逃的韩强仓皇跑出树林,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闭着眼猛地向开阔地冲了下去,等他睁开眼一看,一头斑斓猛虎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韩强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这头老虎是一只东北虎,就是上次啃食了钱坤和潘玉琳的那一只,自从品尝了活人之后,野性更足了,它一掌拍在了韩强的头上,韩强当即就呜呼哀哉了。   东北虎并没有着急享受美味,因为他顺风闻到了更美的美味,因为它一抬头,看见了紧追而来的杜雨菲。它心里这个乐啊,头几天刚吃了一男一女,今天又送来了一男一女,还比此前的年轻漂亮,肯定味道更鲜美。   猛虎低吼一声,扔下死去的韩强,直接朝杜雨菲扑了过去。   这就是韩立设下的毒计,他让韩强把杜雨菲引导猎杀区来,其目的就是要用这头猛虎将二人一网打尽,既消除了杜雨菲追查他的隐患,又杀了韩强灭口,他自己守在后门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其中的某一个脱逃,他好守株待兔一击而毙。   不管局势怎么发展,老虎和死人都不会开口说话,杀害杜雨菲的责任可以全部由韩强来承担。而且,两次从放养区将东北虎放进猎杀区,都是韩强之前在东北的一个小兄弟帮的忙,他是一名驯兽员,随着东北虎一起过来的,因为欠下了韩强大笔的赌债,不得不听命于韩强。   韩强与杜雨菲一死,就怎么也查不到韩立身上来。   杜雨菲见了东北虎拍死韩强的惨状,当即愣了一下,眼见着东北虎扑了过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身而逃。   跑!往树林里跑!   跑!兜着圈子跑!   跑!不要命地跑!   潜意识地杜雨菲想喊,但是,她马上就忍住了,她知道楚天舒一定会追过来,她不想用喊声把楚天舒也引到虎口来。   她选择了朝另外一个方向跑!   没几步,鞋就跑掉了,丝袜被碎石和荆棘挂破了,脚上咯出了鲜血,刚刚别上的别针被枝条扯掉了,胸口再次露出了白皙的肌肤,头发上的发带被枝条给扯断了,乌黑的长发随风飞舞。   飞奔在这树林中的杜雨菲仿佛变成了寓言童话中的精灵女妖。   裤子撕破了,大腿上,手臂上和脸上多了数不清的淤痕和伤口,可是这会儿爱美的杜雨菲根本顾不得这些了。   这是在用生命与猛虎赛跑。   跑得掉,活。   跑不了,死。   规则很简单,也很残酷。   杜雨菲在警官学院经过一系列的训练,身体素质极佳,但是,她经历了一场打斗,差点窒息而死,又在追赶韩强的过程中穿行了一片密林和好几个山包,这会儿,她真的是累了。   警花是人,也是女人,她可以面对歹徒的枪口毫无惧色,但是,她无法承受美丽的躯体被猛虎撕成碎片的残酷,随着东北虎的喘息声越来越近,恐怖逐渐敲击着她的心脏。   她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小腿开始发软打飘,一根纤细的草藤都有可能把她跘倒。她的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胸腔里有呼哧呼哧的杂音。   有一瞬间,她甚至想,干脆不跑了,反正也跑不掉。   可是,她想到的是,把猛虎引得更远一点,楚天舒就可以更安全一分,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哪怕只有一线的希望,也要向前窜出几步。   突然,杜雨菲想起了小时候姥姥给她讲过的一个故事,说老虎跟猫学本领,猫最后留了一手,没有把爬树的绝活教给老虎,最后爬到树上才逃过了老虎的追杀。   对!上树。   杜雨菲扫了一眼,便快速向最近的一颗稍大一点的树跑了过去,奋力一跳,抱着树干蹭蹭地往上爬。   这棵树并不算粗大,非常适合手足并用往上爬,那种树干粗大的参天大树是很难爬上去的。   杜雨菲从来没爬过树,但是,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人的潜能可以发挥到极致,原本快要虚脱的身体,在看到了求生的希望后,也迅速的饱满充盈起来。她三两下就爬到了两米多高,骑在了树叉上,双手各自抱住一边的枝干,心惊胆战地张望。   她刚刚爬到树叉处,那头东北虎便呼哧呼哧地冲到了树底下。   它伸出爪子抓挠了几下树干,又用力朝上蹿了几下,可是,对于坐在树叉上的杜雨菲却又无可奈何。   它终于发现,自己对于树上的这个美味女人无能为力了。   于是,它愤怒了。   他嘶吼着,嚎叫着,围着这颗树打转,却不愿意离开。   很显然,它应该是一头公虎,同样对美女感兴趣。   杜雨菲骑在树上,胆战心惊地看了一阵子,等到她发现这只老虎真的没办法爬上来后,终于如释重负般,大口大口的喘气。   嗯,我没死。   好,我还活着。   活着真好!   杜雨菲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从眼睛里夺眶而出。   温热的泪水顺着割伤的脸颊滑落,那带有盐份的液体让伤口火辣辣的疼痛。   暂时脱离了危险,杜雨菲就想起了楚天舒。   他这会儿在哪?他会不会有危险?   可是,杜雨菲喘息未定,又气又急的东北虎开始发动了对树干的攻击,他先是用爪子用力的拍打,而后又用嘴啃,最后用身体撞,抱着摇,看似还有点粗大的树干在东北虎的撼动撕咬下,开始摇摇欲坠。   树皮很快就脱落了,露出了新鲜的枝干,在东北虎的抓挠和啃食之下,树干已经开始发出痛苦的吱呀声,仿佛只要东北虎再坚持摇晃几下,就有可能承受不了,整个树干都要倾倒下去。   危险再次降临!   而此时,楚天舒已经穿出了树林,看到了韩强倒在了血泊之中,血淋淋的场面惨不忍睹,他的心忽悠一下就沉了下去。   他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窒息,脑海中浮现出杜雨菲面目模糊,鲜血淋淋的模样。   恐怕和害怕令他的身体颤抖起来,他的肌肉绷紧,四下张望,极力控制住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突然,楚天舒看见了挂在枝条上的发带还在微风中飘扬,他几步跑了过去,又发现了杜雨菲跑丢的鞋子,还有东北虎窜过树林时留下的痕迹。   他想都没想,沿着草丛伏倒的痕迹一路追赶了下去。   只要还没有看到杜雨菲的身影,那就说明她还活着,这就是楚天舒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动力。   当楚天舒再往前走了几步后,忽然听到了一阵虎啸声,他心里一惊,顺着虎啸声抬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骑在树叉上的杜雨菲,不由得心头一喜。   接着,他便看到了那个围绕着大树打转,不断发出阵阵低吼声的东北虎。   大树在摇晃,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杜雨菲也看见了楚天舒,她不敢出声叫喊,只是不断地挥手,那意思是让他在没有被老虎发现之前赶紧离去。   楚天舒也不敢出声,却想杜雨菲举起了拳头,做了一个很坚决的手势。   杜雨菲捂着嘴在轻轻啜泣。   楚天舒观察了一下形势,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要想救下杜雨菲,首先就要赶跑这只东北虎。   赶跑?这似乎是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   楚天舒虽然练过几天自由搏击,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和一只老虎交手,他不得不承认,单打独斗,他不是这头东北虎的对手。   如果被东北虎发现了他的踪迹,怕是也只有一个逃跑的宿命。   东北虎追了这半天,没能和它看中的美女亲密接触,心里很是不甘,它仍然虎视眈眈的盯着树上的杜雨菲,围着树干不停地打转,是不是用双爪抱住树干拼命地摇晃,嘴里还发出愤怒的吼声。   树干再次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情势越来越危急!   不行!必须把老虎赶跑,哪怕是把它引开,否则,再拖下去,杜雨菲必死无疑!   楚天舒身边的武器是一把匕首和一只从车里拎下来的小型灭火器。   可是,匕首再锋利也只是近距离攻击武器,对一只穷凶极恶的东北虎而言,它的杀伤力实在是太有限了。别说难以接近东北虎,就是靠近了,怕是连这只东北虎厚实的皮毛都没捅破,自己的脑袋就被它一爪子给拍碎了。   楚天舒想了想,又朝四下里张望了一番,最后,他蹑手蹑脚的朝杜雨菲所在的树边绕,他绕到了老虎的后面,可以清晰地看见老虎屁股。   楚天舒冷冷一笑:哼,谁说老虎屁股摸不得,今天我要给你来一个匕首爆菊。   树上的杜雨菲一直提心吊胆地看着楚天舒的一举一动,她的恐惧已经不仅仅来自于树下咆哮的老虎,而是对楚天舒大胆的举动充满了担心和忧虑。   可是她却不敢出声阻止。   楚天舒选择了一颗便于隐蔽的大树,一只手握着匕首,另一只手拎着小型灭火器,然后身形压低,准备向东北虎发动攻势。   这会儿,东北虎似乎听到了身边的声响,猛地转头,朝楚天舒蹲伏着的方向瞪大了眼睛,发出了怒吼声。      第351章 劫后余生      楚天舒屏声静气,一动也不敢动。   东北虎没有发现什么目标,它收回了目光,用力摇了摇头,舔了舔舌头,又扑向了杜雨菲所在的大树,拼命地摇动了起来。   树干摇晃了起来,杜雨菲几乎在树叉上要坐立不稳了,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惊吓,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这叫声似乎更刺激了树下的东北虎,它加大了摇晃的力度,树干面临着折断的边缘。   也就在这一刻,楚天舒采取行动了。他捡起一块石头,朝东北虎狠狠地砸去,正中老虎的屁股。   东北虎受到了攻击,马上放弃了对树干的注意力,掉转头来,虎视眈眈。   楚天舒躲在树后,举起红色的灭火器向东北虎晃动起来,手里的石头再次砸了出去,这一次,砸中了东北虎的额部。   东北虎被激怒了,它朝楚天舒藏身的大树扑了过来。   楚天舒等到东北虎扑到近前,猛地抽出了灭火器的插销,大量的干粉喷射而出,迷住了东北虎的眼睛,它下意识地低头,改变了方向,一头撞在了树上,楚天舒不待它转身,拎起手里的灭火器狠狠的砸向了东北虎的脑袋。   嗷……东北虎闭着眼,发出了怒吼。   楚天舒顺势将灭火器塞进了东北虎的嘴巴,灭火器的把手像一个倒钩,正好卡在了东北虎的嘴里,它用力甩了几下,却怎么也甩不掉,它呜呜的叫着,闭着眼睛用力将灭火器往地上磕,但适得其反,灭火器却越开越深了。   楚天舒趁着东北虎对付嘴里灭火器的工夫,又一步跃开,躲开了东北虎的攻击,绕到了它的身后,瞅准了东北虎的屁股,手中的匕首迅速出手,刺进了老虎的菊花瓣中。   鲜血从匕首刺出的血洞里狂喷而出,喷洒了楚天舒一脸。   那鲜血滚烫滚烫的,如烧沸的开水般灼人。   杜雨菲在树上看得是热血沸腾,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一遍遍的喊着楚天舒的名字,仿佛在给楚天舒加油助威:老楚,老楚……   “不要下来。”楚天舒喊道,又捡起一根早就看好的树干,狠狠地朝露在屁股外面的匕首柄捅去,匕首整个没入了东北虎的体内。   受伤后的老虎不顾身体的巨痛和嘴巴里的灭火器,突然间转身,再次扑向楚天舒所在的方向。   好在东北虎的眼睛被迷,它只是凭着感觉在发起攻击,楚天舒身体躲开了,手里抓着的木棍却被东北虎扑住,这一扑力量惊人,楚天舒把握不住,人就被它甩飞了出去。   “老楚。”杜雨菲尖叫一声,飞快的从树上跳了下来。   楚天舒跌坐在了草丛中,他就着这股冲劲儿又来了一个就地驴打滚。   这一滚恰到好处。   受伤的东北虎顺着声响,再次扑向了楚天舒刚才跌倒的地方。   楚天舒赶紧起身,拉着杜雨菲转身狂奔。   受伤的东北虎嘴里衔着灭火器,带着体内的匕首,睁着糊满了干粉的眼睛,死死的追了过来。   想要赤手空拳和狂性发作的东北虎博斗,简直是自寻死路。   楚天舒和杜雨菲手拉着手拼命地往侧面的出口处跑去,东北虎仍然执着地、顽固地、呼哧呼哧的紧跟在他们身后,而且一步步地逼近。   杜雨菲明显的双腿发软,已经跑得踉踉跄跄。   不行!再这么跑下去,两个人都不会有生路。   楚天舒托着杜雨菲的屁股让她再次爬上了树,自己则喊叫着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东北虎在身后死死不舍。   杜雨菲抱着树干,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心里在默默地祈祷:老楚,快跑,快跑啊!   东北虎越追越近,楚天舒听得出来它就在自己身后两三米的地方。   此时的楚天舒心里一直念头,跑远一点,再跑远一点,我跑得远一点,杜雨菲就更安全一点。   东北虎嘴里在流血,屁股里也在流血,经过这一阵狂奔,洒下了一路的血迹,眼见着就要追上楚天舒了,它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一扑。   楚天舒感觉到了身后的风声,只能往身旁的大树后躲避。   东北虎锋利的爪子抓着了楚天舒的衣服。   随即,东北虎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   楚天舒脑子里嗡地一响,眼睛一闭,心里长叹了一声:完蛋了!   可是,楚天舒并没有等来东北虎随后的攻击,他缓缓地转过身来一看,不由得仰天大笑。   原来,东北虎的脑袋一头撞在了树干上,刚才那一声吼叫实际上是一声惨叫,紧接着,它的身体踉跄着退后了几步,“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又颤栗了几下,一动不动了。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楚天舒目瞪口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劫后余生的喜悦令他情不自禁地流下来热泪。   杜雨菲从树上溜了下来,向着楚天舒飞奔而来,她跑到楚天舒的面前,双手捶打着他的胸口,脸上挂满了幸福的泪水,她不住地说:“谁让你来的?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我不来,你就要被老虎吃了,那多可惜呀。”楚天舒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又抓住了杜雨菲的手,脸上带着欢喜的笑意,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她。   “人家吓都要被吓死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杜雨菲顺势扑进了楚天舒的怀里,嗔怪道。   楚天舒紧紧地搂着杜雨菲,沉默了一会儿后,轻声问道:“雨菲,你伤着没有?”   “不知道。”杜雨菲趴在楚天舒的怀里,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感觉全身像是散了架似的,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痛,可是,现在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伏在楚天舒的怀里,享受这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感动。   楚天舒看着她被荆棘划破的小脸,以及身上破烂的衣服,心中一阵怜惜,安慰道:“雨菲,你要是不来,你遭遇了什么不测,我良心上怎么过得去呢?”   杜雨菲抬头看着楚天舒,问道:“就因为我是你的三老婆吗?”   楚天舒轻轻地摇头,说:“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而已,你以为,现在谁可以有三个老婆?”   杜雨菲说:“嗯,你答应过我的,我帮了你的忙,可以做你的大奶。”   楚天舒轻轻叹息,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承认,自己是喜欢她的,不然不会在知道她有危险的时候,会那么担心,会那么一往无前,更不会在遭到她误解的时候还要解释……   杜雨菲也没有说话,她以为楚天舒的沉默是一种默认,此时此刻,只要能和楚天舒在一起,她心里都是开心的,这种经历了生死的感情,谁也无法释怀,即使这不是爱情,也足以让两个年轻人感慨万分。   “老楚,我累了。”杜雨菲说道。   “我也累了。”楚天舒随即说道。   从中午到现在,从闹市区追到西郊,紧张激烈地过去了三四个小时,除了奔跑,恐惧,担心,还经历了两场惊险的追杀,最后与一只东北虎进行了殊死的搏斗,两个人的精力都透支了。   杜雨菲抬起头笑笑,没有说话。   楚天舒也笑笑,不再说话,只帮她整理了一下破损的毛衣,遮掩住露在外面的肌肤。   杜雨菲没有拒绝,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的羞涩,此时她觉得,得到楚天舒的关心和爱抚似乎是一种渴望,是天经地义的事。   两个人的身体拥抱在一起,默默地朝出口处走去,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脚下踩着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他们静静的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的宁静,心灵也在这静默中恬适栖息交融沟通。   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旷野的宁静,呼啸着从他们的头顶掠过。   “老楚,是枪声!”杜雨菲一把将楚天舒扑倒,死死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对于枪声,她有着职业的敏感。   随后,又是几声声响。   枪声从侧门传来。   停留了半晌,杜雨菲才缓缓地从楚天舒的怀里抬起头来。   紧接着,杜雨菲和楚天舒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给楚天舒打来电话是向晚晴。   “天舒,谢天谢地,你终于接电话了。”向晚晴的语气十分的焦急,她感叹完了,又接连问:“你们在哪?怎么样?”   “还好,没事,我们在西郊野生动物园。”楚天舒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回答。   向晚晴说:“等着,我们马上过来。”   楚天舒说:“不用了,我们也要回去了。”   给杜雨菲打来电话的是刑侦支队的戴勇。   戴勇关切地问:“杜支队,你没事吧?”   杜雨菲说:“没事,你希望我有事啊?”   戴勇笑道:“嘿嘿,没事就好,你现在哪里?”   杜雨菲说:“我在野生动物园猎杀区的入口处。”   “好!我马上过来。”戴勇说完就挂了电话。   穿过树林,走过小门,终于走到了停在门外的车前。   不一会儿,戴勇开着警车就到了,不等警车停稳,几位刑警就从车上跳了下来,看见衣衫褴褛和满面污秽的楚天舒和杜雨菲,他们的兴奋和激动溢于言表。   “怎么来得这么快?”杜雨菲问。   “我们就在侧门。”戴勇说。   “在侧门?”杜雨菲问:“你们来干什么?”      第352章 变相发配      戴勇说:“围捕韩立。”   “韩立?”杜雨菲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楚天舒问:“勇哥,在侧门那边你们是不是看见一辆灰色的出租车?”   “下午我们得到命令,说韩立要在野生动物园加害杜雨菲,我们立即就赶过来了。”戴勇说:“没错,初步勘察表明,韩立就是开着这辆车过来的。”   杜雨菲沉着脸问道:“你不去执行任务,跑这来干什么?”   “我们赶到侧门,正看见韩立在瞄准射击,小李就冲了上去,韩立居然开枪拒捕,被我们当场击毙了。”戴勇气喘吁吁地说:“我们担心你的安危。”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杜雨菲叫了起来,马上又捂着了胸口。   戴勇上下打量了楚天舒一番,说:“怎么?你们……没事吧?”   “呵呵,”楚天舒一指小门,说:“我们差一点儿丧身虎口。”   杜雨菲敏感地看了看身边的几位刑警,突然问道:“小李呢?”   “他……为了阻止韩立开枪,受伤了!”戴勇低声说。   杜雨菲吼道:“啊?他在哪?带我去。”   这时,一名刑警从警车上拿来了一套警服给杜雨菲换上了,因为是男式警服,杜雨菲穿上之后,上衣略显宽大,裤子挽起了裤腿,样子有点滑稽。   穿上了警服,杜雨菲就恢复了警官本色,她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让戴勇等人进行现场勘查,她要去看望小李。   杜雨菲走到楚天舒的身旁,带着歉意地说:“老楚,对不起,我得先去看看小李。”   “不用客气,雨菲,你去吧。”楚天舒看着杜雨菲,真诚地说:“我们是朋友,永远都是好朋友。”说完这句话,楚天舒轻轻拥抱了一下杜雨菲,拉开了车门。   “我们是朋友,永远都是好朋友。”杜雨菲望着绝尘而去的凌云志车,久久回味着这句话,茫然之间,她感觉自己双眼湿润,在心里默默地念叨:“楚天舒,我欠你一条命,我会还给你的。”   关于韩立的案件,照例在媒体上没有任何太深入的报道,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下野生动物园伤人东北虎被警方击毙的消息,甚至连韩强也只字未提,只说相关情况警方还在作进一步的调查。   对此,楚天舒打电话向向晚晴询问,向晚晴答复,这是宣传部门的惯常做法,在重大节日到来之前,只宜大力渲染歌舞升平的和谐局面,不能报道各种负面新闻。当然,由于此事件涉及到公安系统的问题,媒体方面也无法获得更多的新闻线索。   尽管公安系统对外仍然执行了封锁信息的政策,但是,内部的动作却十分的迅速,第三天就作出了相应的调整,各派出所主要领导进行了换防式调换,刑侦支队也作出了人员调整,杜雨菲调任南岭县任县公安局副局长,空出来的刑侦支队副支队长职务由治安大队的大队长戴勇接任。   当天下午,童丹元给楚天舒打来电话,邀请他参加杜雨菲的送行晚宴。   楚天舒得知这个消息,十分的诧异:“老童,这么急?”   “军令如山啊。”童丹元无奈地说:“任命文件已经下来了,南岭县负责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已调离,考虑到春节前后的地方治安稳定,上级要求本次调整的人员必须尽快到位,明天局政治部的领导就要送小杜到南岭县上任了。”   南岭县是青原市最偏僻最落后的一个县,穷的叮当响不说,民风还彪悍。   有道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南岭县的各项工作推进都十分困难,各级政府与乡民们的矛盾较大,每年因计划生育、税费收取等引发的上访闹事斗殴抗法等事件层出不穷。   此前,楚天舒就从王少磊那里得知,常务副市长伊海涛亲自带队去调解处理过好几次,一去还要好些天,搞得市里的干部一听南岭县的名字就头疼,下派到这种地方去,无异于就是发配。   “老童,你们公安局的男同志那么多,怎么偏偏把小杜一个女同志派下去了?”楚天舒感觉非常的郁闷,只差直接问公安局的男警官们是不是全怂包了。   童丹元当然听得出楚天舒的不满,只得苦笑道:“小楚,这话你跟我说说就拉倒了,到了酒桌上,可别扯太远了,毕竟对小杜个人来说,也还是晋升嘛。”   楚天舒不好再多说什么,一个年轻的女同志能当上一个县公安局的副局长,的确不容易,如果从锻炼的角度来说,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中能干出成绩来,将来进一步上升的空间还是有的。   但是,楚天舒却隐隐感觉,杜雨菲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把她脱离刑侦支队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所谓的提拔重用,只不过是为这种变相的发配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果然,当天晚上在国际饭店里的送行酒喝得看似热烈,实则沉闷。   参加送行的都是刑侦支队的人,童丹元和新任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戴勇,再就是各大队的正副大队长,还有负责内勤的宋姐和女警小袁,基本上是上次给童丹元庆贺升迁的原班人马。   众刑警见楚天舒过来,赶忙呼啦一下站了起来,又要搞集体敬礼的那一套,被楚天舒强行扯住了,笑着说:“今天是给小杜送行,大家不要搞错了主次。”   今晚上大家全都穿着便服。   杜雨菲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很随意地拢在脑后,仍然是一根发带一系,上身是一件薄薄的低胸白色薄羊毛衫,里面是一件丝质衬衣,领口处用一方丝巾打着漂亮的菱形领结,下身穿着藏青色长裙,脚下一双小巧的休闲皮鞋,显得端庄妩媚。   酒菜已经上席了,杜雨菲坐了主座,童丹元和楚天舒左右作陪,戴勇等人依次坐下。   倒酒的时候,戴勇要给楚天舒满上,却被杜雨菲拦住了,她说:“今天大家给我送行,我陪大家一醉方休,老楚不是我们公安系统的人,他负责送我回家。”   众人大声嚷嚷的不依。   “那怎么行?”戴勇尤其叫的凶,他油腔滑调地说:“领导干部不喝酒,一点儿威信都没有;中层干部不喝酒,一点信息都没有;基层干部不喝酒,一点希望都没有;纪检干部不喝酒,一点线索都没有;政法干部不喝酒,一点好处都没有;平民百姓不喝酒,一点快乐都没有;兄弟之间不喝酒,一点感情都没有;夫妻之间不喝酒,一点干劲都没有;男女之间不喝酒,一点机会都没有。”   一番话说得宋姐直乐,看了看楚天舒,说:“戴勇,人家的正牌男友在这儿呢,你就是喝再多的酒,也一点机会都没有。”   “戴勇,严肃点。”童丹元抬手敲了敲桌子,说:“今天是给小杜送行,大家都别闹,一切听小杜的。”   戴勇缩了缩脖子,低下了头。   出门之前,童丹元有交代,杜雨菲被“发配”南岭县,心里肯定不是很乐意,今晚上谁也不许惹她不开心。   杯子啪啪地摆上,白酒哗哗地倒满,就连宋姐和小袁都显得豪气冲天,纷纷表示要把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表达出来。   众人把杯子满上,齐刷刷地举向杜雨菲,然后童丹元一声令下:“干!”均是齐刷刷一饮而尽,接着酒又被满上,在众人的叫好声中,杜雨菲与大家一口气连干了三杯。   楚天舒见杜雨菲喝得痛快,却只好苦笑着摇摇头,知道这次杜雨菲和大家都是动了真情,由于交代了不需要服务员服务,没有喝酒的楚天舒自觉承担起一个端茶倒酒的工作人员。   大家一起喝完了,童丹元撸起袖子,端着酒杯冲杜雨菲说:“小杜,老哥先敬你一杯。”   杜雨菲也不含糊,端着杯子喊了声:“好。”   两人把杯子一撞,又是一饮而尽。   席间,楚天舒倒酒的时候,想给杜雨菲少倒一点,却被她吼了一句:“老楚,酒钱不用你掏,你凭什么不给我倒满?”   楚天舒去看童丹元。   童丹元喷着酒气摇头道:“老弟,等会儿才轮到你怜香惜玉。这会儿,小杜还是我们刑侦支队的女中豪杰。”   山珍野味摆了一桌子,只可惜没人吃上几口。   虽然杜雨菲进入刑侦支队时间不是太长,但是,她经历的大案要案却不少,每一次都是冲锋在前,与在座的人几乎都有过生死与共的合作。   大家边喝边说起与杜雨菲共同战斗的日日夜夜,话匣子一旦打开,都像放机关枪一样再也歇不下来,这一个说完,那一个接着又说,没说一次都要感慨万分,最后总是要以碰杯作为结尾。   如此几个轮次下来,楚天舒在一边看得瞠目结舌,他可是头一次见到杜雨菲如此豪放喝酒,也是头一次听说了她与战友们之间经历过许多次的出生入死。   最后轮到了宋姐,她端着杯子坐在了杜雨菲的身边,却斜着眼睛看楚天舒,直率抛出了一个难题:“雨菲,你和小楚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353章 把根留住      杜雨菲回答说:“我们是朋友,最好的好朋友。”   “就这?”宋姐摇头说:“不行,你都要离开刑侦支队了,宋姐得帮你问清楚。”说完,反过来盯着楚天舒:“小楚,你自己说。”   楚天舒笑笑说:“宋姐,我们真的是朋友关系。”   “什么朋友关系?”宋姐豪放地说:“别含含糊糊的,大老爷们痛快点,别等着我们雨菲再回来当了局长,你想高攀也攀不上了。”   杜雨菲端着杯子对宋姐说:“宋姐,你别逼他了,别搞得好像我除了他就嫁不出去似的。”   提前喝高的小袁仍耿耿于怀,又过来数落楚天舒:“小楚,我知道,这刑警不是人干的,好人变疯,孬人变傻,女人更得变得又疯又傻。你说,你这种态度,是不是担心以后孩子没人带,警察工作太危险,会拖了你的后腿?”   这时戴勇过来打抱不平,他说:“小楚不是那样的人,你们是不知道啊,昨天下午,他为了救雨菲,赤手空拳也敢跟老虎干,你说,他要是心里没有雨菲,能豁得出去吗?”   宋姐和小袁听了,一个个痛快地夸道:“小楚,好样的!来,我们代表刑侦支队的女警察,不,代表全中国的女警察,敬你!”说完,根本没管楚天舒喝的是啥,两个人一仰头就干了。   杜雨菲在一旁看着,眼睛立刻就湿了。   酒这种玩意儿,刚开始喝下去挺费劲,喝着喝着就信马由缰,由不得自己了,尤其是在这种战友离别的复杂情绪里,个个不甘示弱,说这话就一扬脖,就像是喝水一般。   楚天舒没喝酒,他是清醒的,知道要这么喝下去,非喝趴下几个不可,而且首当其冲的就是杜雨菲。   他悄悄地捅了捅童丹元,说:“老童,小杜明天还要去赴任,可别喝过了。”   童丹元连连点头:“呵呵,小楚,还是你最关心小杜。可是,大家好像还没尽兴呢。”   楚天舒看了看,戴勇等人确实还情绪高涨,拉着杜雨菲叙述出生入死的感情,说着说着,几个老爷们的眼睛也红了,大呼小叫地喊着干杯,还憋着嗓子唱起来《送战友》。   杜雨菲几乎是来者不拒。   见状,楚天舒提议说:“要不,咱们去钱柜卡拉OK吧,让我们用歌声来表达战友之间的深厚感情!”   童丹元眯起眼睛,大声叫好:“行!干了最后一杯,大家吼几嗓子去。”   酒喝到了一定程度,吼几嗓子既可以把酒气吼出去,正好大家还意犹未尽,楚天舒的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热烈响应。   楚天舒开车带着三位女士,其他人打的,一行人直奔“钱柜”而去。   在车上宋姐还迷迷糊糊地问,钱柜子里能唱歌吗?   小袁就笑,这钱柜是个店名,英文叫Cashbox,是当今时尚人士唱卡拉OK的地方。   从国际饭店出来起,楚天舒就俨然成了杜雨菲的护花使者,如影随形,寸步不离。   宋姐连连点头:“这个表现还差不多。”   路上,戴勇打了个电话,总算订到了一个中等大小的包房。但是,戴勇仍不满意,他嫌订的包房太小,就吵着要换豪华大包。   老板亲自过来赔礼道歉,告诉说大包全部爆满,三天前就全订光了。   楚天舒就劝戴勇,说,算了,大家挤在一起更热闹。   为了表达歉意,老板送来了三箱子小瓶装的啤酒,还有一些水果茶点之类的小吃。   包房中灯光有些暗,仍然能看出杜雨菲脸色绯红,众人都推杜雨菲唱头一个,戴勇笑着说给她点她拿手的《少年壮志不言愁》,但是她不干,非要唱一首《把根留住》。   宋姐就开玩笑说,雨菲,不好,不好,男人才把根留住呢。   众人哄笑,杜雨菲却很认真地说:“不管我走到哪里,我的根都在刑侦支队,童队,你同意不?”   童丹元拍着巴掌,大声说:“同意!”   戴勇叫道:“谁要不同意,我把他的根割了扔出去。”   宋姐啐了他一口:“呸,你又没个正形了。”   旋律响起,杜雨菲唱得款款深情,最后眼里充满了泪水:一年过了一年,啊,一生只为这一天,让血脉再相连,擦干心中的血和泪痕,留住我们的根……   整个KTV包房静了下来,盘旋的都是杜雨菲带着醉意的深情歌声。   一曲唱罢,大家齐声叫好,十几只像六神花露水般大小的酒瓶,全都开了盖一嘴白沫地举了起来:干杯!   麦克风一番争来抢去,戴勇还是唱了《少年壮志不言愁》,这是他们聚会时必唱的曲目,唱到最后,变成了全体刑警们的合唱: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之中显身手,显身手,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峥嵘岁月,何惧风流……   这首歌唱出了人民警察的豪迈,声情并茂,催人泪下。   战友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纷纷用动情的歌声表达着不舍之情,每一首歌都满怀着深情,一曲结束,几乎大家都要含着热泪举起啤酒瓶。   唱到动情处,戴勇吼道:“杜支队,我要去找局领导,这个副支队长我不干了,我替你去南岭县。”   童丹元一把抢过了戴勇手里的麦克风,吼道:“戴勇,你胡扯什么?人家雨菲是去当副局长,是你想替就能替得了的。”   戴勇喝多了,被童丹元一训斥,稍稍清醒了一点,知道不该提这个话题,但是,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只得激动地说:“杜支队,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刑警支队永远是你的娘家,谁他妈的敢为难你,我头一个带队去灭了他们。”   刑警们全体起立,起身喊道:“杜支队,我们都支持你,刑侦支队是你坚强后盾!”   杜雨菲狠狠地摇着头,漂亮的脸上流下了眼泪,她哭得十分伤心,她说:“我也舍不得离开大家,升了官又怎么样?这也是战友们用鲜血换来的,小李不是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吗?童大哥身上又有多少的伤疤,还有,我们宋大姐,为了截击一名毒贩,不也是身负重伤,至今还有弹片没取出来!这些同志,他们抱怨过吗,后悔过吗?没有!想想他们,别说是让我去南岭县当副局长,就是让我去当一名普通刑警,我也无话可说,无怨无悔。兄弟们,去了南岭县,我还是一名警察,我仍然和大家战斗在一起。”   十几个人发出了同一个声音:“永远战斗在一起!”   楚天舒听了也是热血沸腾,热泪盈眶,动了感情,他有感而发地说:“真的,我以前没接触没有感受,现在真的觉得你们当警察的特别不容易,特别的伟大,尤其是女警察们!我要点一首歌,献给女警察们,也包括杜雨菲。”   楚天舒的声音浑厚,充满了磁性,他举着麦克风,对着杜雨菲,深情地唱道:桃李争辉飒爽英姿斗艳成功失败总是欢乐伤悲红颜娇美承受雨打风吹拔剑扬眉豪情快慰风雨彩虹铿锵玫瑰芳心似水激情如火梦想鼎沸风雨彩虹铿锵玫瑰纵横四海笑傲天涯风情壮美……   楚天舒唱到这里,杜雨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哇地一声扑到楚天舒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宋姐和小袁也跟着哭的梨花带雨,花枝乱颤。   哭完了,宋姐和小袁非逼着楚天舒和杜雨菲合唱一首《夫妻双双把家还》,推过来搡过去,最后,两人还是合唱了一首《知心爱人》。   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不管是现在,还是在遥远的未来,我们彼此都保存着那份爱不管风雨再不再来……   两个人的深情对唱,赢得了满堂喝彩。   童丹元举着一杯酒站起来,看着杜雨菲,深情地唱到:朋友你今天就要远走干了这杯酒忘掉那天涯孤旅的愁一醉到天尽头也许你从今开始的漂流再没有停下的时候让我们一起举起这杯酒干杯啊朋友……   歌曲一支比一支煽情,最后,这些平时宁可流血也不流泪的刑警们,一个个都是热泪盈眶。   最后,屏幕上的画面一个跳跃,音响缓缓地奏响,那是大家最熟悉的旋律。大家全体起立,唱的很投入很深情,所有人最后一点散碎的记忆,就定格在那首歌的歌词里了: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路漫漫,雾茫茫,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   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   ……   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待到春风传佳讯,我们再相逢。   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待到春风传佳讯,我们再相逢……   歌声久久飘荡,从钱柜的包房里一直唱到了大街上。   天空飘起了雪,男女刑警们勾肩搭背行走在雪花中,还在齐声合唱“送战友,踏征程……待到春风传佳讯,我们再相逢”,引得行色匆匆的路人纷纷驻足,好奇地看着这一群醉到了心里去了的男男女女。      第354章 警花逆袭(1)      雪花飘飘扬扬。   一群人边走边唱,不知不觉地走出了很远。   楚天舒一直紧跟在杜雨菲的身边,不离不弃,如影随形,沉浸在他们激昂的情绪中。   最后,还是宋姐发现了问题,叫道:“哎,小楚,你不是开了车吗,怎么不把雨菲送回去,傻呵呵地跟我们走了一路。”   “没事,我会陪着她的。”楚天舒轻轻地摆手,说:“你们这一分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聚,就让她尽情地放纵一回吧。”   “雨菲,你看,小楚对你多好啊。”小袁羡慕地说:“为了你开心,他毫无怨言呢。”   “好什么好?”杜雨菲斜了楚天舒一眼,醉眼朦胧地说:“让他和我唱夫妻双双把家还他都不乐意。”   宋姐笑了:“嗨,你们不是还唱了知心爱人吗?”   杜雨菲立即就说:“哼,谁知道他的知心爱人是谁呀?”   这时,童丹元走了过来,拍了拍楚天舒的肩膀,说:“小楚,你别介意,雨菲要离开大家了,心里肯定不开心呢。”   楚天舒笑笑,没有说话。   童丹元突然大喊了一声:“杜雨菲!”   “到!”杜雨菲响亮地答应了一声。   童丹元继续喊着口令:“向后转,齐步走!”   杜雨菲非常听话地立正,转身,往前迈了两步,感觉不对劲儿,又忙回头。   童丹元带着戴勇、宋姐等人整齐地站在了风雪之中,默默地向杜雨菲敬礼。   杜雨菲含着热泪,立正,敬礼。   踩着影影绰绰的灯影,顶着飘飘洒洒的雪花,杜雨菲挽着楚天舒的胳膊,沿着街道慢慢往回走。   落雪无声,悠然而降,微风阵阵,拂动着长发飘逸。   两人在人流中缓缓穿行。   杜雨菲忽然问道:“如果我在南岭县再次落入虎口,你还会冒死去救我吗?”   楚天舒想也没想就说:“我会去,但不会救你。”   杜雨菲停下步子,侧首望着楚天舒,说:“为什么呀?刚才喝酒唱歌时,还说我是你的知心爱人,哦,我的生命遇到危险,你竟然见死不救,你这不是口是心非吗?”   楚天舒说:“南岭县的老虎肯定不像野生动物园的,我估计斗不过它了,所以,我们只能死在一起,在老虎肚子里永生永世不分离了。”   “你呀,坏死了。”杜雨菲晃了晃脑袋,说:“我们为什么要死?活着多好!”   楚天舒说:“古人说,人固有一死。能跟你连肉渣子都分不清你我了,这不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吗?”   “浪漫什么呀,恶都恶心死了。”杜雨菲气恼地拍了楚天舒一巴掌,说:“死了还有什么浪漫可言?我才不会跟你死到一起呢。”   楚天舒说:“这是你说的啊,是你不愿意跟我死在一起的。”   望了眼街边忽明忽暗的灯火,杜雨菲悠悠道:“我是个警察,见证过死亡。就算是难免一死的杀人犯,他也不是真正愿意去死,虽然他明知没有了活着的机会,但还是觉得生命可贵,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我们要珍惜活着的每一天,珍惜生命中所有的体验。”   楚天舒笑了笑,说:“局领导真的没看错你,你不仅是一个合格的警察,你还是一位珍惜生命的好干部,你去了南岭县,或许是南岭百姓的福音。”   杜雨菲不笑,说:“老楚,你少笑话我。不是你说的吗?当官就要为百姓造福。”   楚天舒说:“雨菲,你有这个心态就好了。我真的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的去,快快乐乐的回。人生在世,多一份经历,也就多了一份美好的回忆。”   杜雨菲说:“是啊,生命中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体验过呢,所以,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活得更幸福,更美好,更灿烂。”   楚天舒如释重负地说:“好,这我就放心了。”   “什么你就放心了?”杜雨菲不满地说:“老楚,你知道吗?从你奋不顾身冲向东北虎的那一刻起,我就希望能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楚天舒心头一动,手一伸,悄悄抓住了杜雨菲的手,笑道:“你傻呀,南岭县离青原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别搞得像生离死别好不好?”   杜雨菲身上一颤,把手从楚天舒手里抽了出来,很认真地说:“老楚,我听说过一个词叫咫尺天涯。等我走了,很长时间见不着了,你一定会忘了我的,对不对?”   “不会的,你放心吧。”楚天舒再次抓住了杜雨菲的手,这一回,她没有再强行抽出去。   杜雨菲的脸发烫,像是在自言自语:“不,我很担心,真的很担心。”   夜风习习,雪花飘飘,撩拨着两人绵绵的情思。   此时,任何的语言都显得苍白!   不觉间,雪越下越大,两人越靠越紧,几乎是紧紧地贴到了一处。   前面正好出现一道浅浅的积雪,楚天舒一迈腿跨了过去,而杜雨菲抬腿之际稍稍有些犹豫,身子被楚天舒一带,一时失去了平衡,一个趔趄往前扑去。   楚天舒用力一拉,将杜雨菲一把拉回来,拉进了怀里。   就这样,两个身子贴在一起,贴得紧紧的,再也没法分开。   雪花还在静静地飘,洋洋洒洒,越来越密,笼罩了整个的城市。   终于,两个人来到了灯火辉煌的钱柜门前,走到了停车的地方。   楚天舒将杜雨菲请到副驾驶座上,关好门,再绕到驾驶座,开动车子往杜雨菲家的方向缓行。   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杜雨菲突然说:“老楚,我要跟你回去!”   楚天舒一惊,刹住了车,问道:“为什么?”   “把根留住!”杜雨菲咬着嘴唇,很坚定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雨菲,你喝多了。”楚天舒伸出手,摸了摸杜雨菲的额头。   夜深了,外面还下着雪,外面的车辆不多,只有橘黄色的路灯光从车窗外照进来。   杜雨菲脸色绯红,呼吸急促,眼睛里闪着光亮。   楚天舒回避着杜雨菲灼热的目光,望着车外飘飞的雪花,静静地说:“雨菲,你冷静点,别这样好不好?”   “不!”杜雨菲很坚决地摇了摇头:“老楚,我要给你留下一个深刻的记忆,让你永远也忘不了我。”   “雨菲,我答应你,”楚天舒忙说:“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永远不会忘记你。”   “不!”杜雨菲大声地说:“楚天舒,我欠你一条命,我要以我的方式还给你,你要是拒绝,就说明你在哄我,骗我。”   这就是杜雨菲,她认准的事情,谁也劝不了。   可是,楚天舒认定她这是酒后的冲动,他不能接受她这种把根留住的方式。   白云朵和冷雪的痛苦离去,一直让楚天舒的内心难以平静,他不能再让这种痛苦在杜雨菲身上重演。   不能,决不能!   “雨菲,我是帮过你,但是,你也帮过我很多回呀。”楚天舒温柔地劝道:“雨菲,我先送你回家,这事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楚天舒重新启动了车子,朝着杜雨菲回家的方向开去。   “楚天舒,你停车,你不是个男人!”杜雨菲激动起来,边捶打着他边流着泪骂道。   楚天舒一动不动,任由她发泄。   杜雨菲突然停止了打闹,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包,从里面拿出纸巾来擦拭眼泪。   车进入了一条偏僻的小道,黑乎乎的连路灯都没有,在大灯的照耀下,眼前仍旧是白茫茫一片。   楚天舒心里稍稍平静了下来,他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驾着车。   忽然,楚天舒感觉右手手腕被一件冰冷的东西扣住,他一惊之下,下意识地踩住了刹车。   车猛然停住了。   楚天舒的右手上多了一副手铐,手铐的另一端扣在了驾驶座后背的靠背上。   与此同时,杜雨菲再次出手,又将楚天舒的左手扣在了方向盘上。   “你……你干什么?”楚天舒两只手都被手铐铐住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问道。   杜雨菲没有回答,扑过来,将车熄火。   楚天舒的一只手被铐在了方向盘上,另一只手被铐在了车座的靠背上,整个人被控制在驾驶座上,动弹不得。他闻到了从杜雨菲身上散发出来的沁人心脾的芳香,还有那娇躯压在胸口软软的感觉。   这丫头,疯了!   楚天舒喉咙一动,将口水一口吞下,舌头舔着嘴唇,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尽量不去刺激杜雨菲。   杜雨菲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把根留住,你不肯留,我自己来留!”   “这个……你是女的,知道吗?”楚天舒苦笑起来。   杜雨菲一甩手,脱去了外套:“哼,伟人说过,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   “唉,这能一样吗?”楚天舒无奈地说,心想,天底下只听说男人霸王硬上弓的,还真没听说过男的不配合,女的也能硬上的。   “哼,我说一样就一样,我看你能怎么样?”杜雨菲似乎看穿了楚天舒的心思,她恶狠狠地说着,又脱掉了薄薄的羊毛衫。   警花玩逆袭,这也太强悍了吧!   哇!受不了了!   作为一个各项功能都正常的男人,你说在这种场面下还能怎么样呢?      第355章 警花逆袭(2)      楚天舒看杜雨菲下定了决心,只能苦苦相劝:“雨菲,你别这样好不好,这样你会感冒的!”   “感冒了也是你逼的。”杜雨菲说着话,把脱下来的外套和毛衣扔到了后座上,紧接着脱下她黑色的女士皮鞋,只穿着肉色的丝袜跪在了座椅上。   楚天舒就看见杜雨菲只穿了一件衬衣的胸前凸起两座高峰,隐约可见呼之欲出。   杜雨菲一咬牙,抓住裙子的腰,一把将裙子扯下来了,也扔在了后座上。露出来的是一条紧身的黑色弹性裤,勾勒出杜雨菲本来就修长的腿那笔直光滑的线条。   这种场景,任何男人只要看上一眼,也会心神不安,身体内燃起熊熊的欲火。   杜雨菲瞟了一眼楚天舒两腿之间,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杜雨菲,你疯了!”楚天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看这杜雨菲一个劲地脱衣服,心里的震撼不压于外面的雪花飞舞在火热的夏天。他甚至用力拽了拽带着手铐的手,立即痛得呲牙咧嘴,确信眼前正在发生的是真实的。   “楚天舒,你这个混蛋,我不想欠你的,我要把根留住,我要让你忘不掉我。”杜雨菲紧咬着嘴唇,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她沉着脸,两手抓住自己的衬衣,迟疑片刻,猛然脱了下去。   这会儿,杜雨菲的上身只剩下了一件桃红色的胸衣,那酥胸若隐若现,活脱脱的耀人眼目。   楚天舒只得暗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楚天舒,你睁开眼!”杜雨菲命令道。   只听见扑的一声,杜雨菲扯掉了那件桃红胸衣。   楚天舒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   再出现的场面让他差点鼻口窜血,就看见杜雨菲裸露着上身跪在他的面前。那水嫩粉白的肌肤在雪色的辉光下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泽,高挺粉嫩地酥胸在失去内衣的拘束下完全释放出来,带着少女的气息、带着充满活力的弹性、更带着那未被催情的处子形状高高耸立,随着杜雨菲的呼吸上下起伏……   “你把眼睛闭上,闭上!”杜雨菲虽然在做出这些举动之前下足了决心,但是,当真正在楚天舒面前裸露了处子之身,首先的反应还是羞涩和恐慌。   楚天舒赶忙再次闭上了眼睛,但脑海里却在浮现出杜雨菲那惹火的身体,内心那股冲动的欲火从心中燃烧起来。   下身不听话地起了一个男人该有的反应。   但是,楚天舒并没有失去理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雨菲,别闹了,我知道你是真心情愿的,请你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   “我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只对我自己的感受负责。”杜雨菲紧咬嘴唇,吃力地去脱她的裤子。   楚天舒听声音知道杜雨菲在干什么,他没有睁开眼睛去看,强忍着身下那股强烈的冲动,说出了他心里的真心话:“雨菲,你是知道的,我和好几个女人有过交往,我不想伤害她们,也不想伤害你,你明白吗?”   已经把紧身裤脱到膝盖间的杜雨菲停下来,她用那混杂着各种复杂感情的目光看着楚天舒的脸,那张脸上呈现出的真诚令她着迷。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楚天舒,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有过多少个女人,我只需要你别忘了我。”杜雨菲忍不住说。   “我已经说了好几次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楚天舒一边说着,一边本能地睁开眼睛,这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杜雨菲已经脱到膝盖的紧身裤。   杜雨菲那粉红色的三角内裤,连同那两条雪白粉嫩、结实有力的大腿一览无遗。   楚天舒的自然反应越发的强烈。   任何的男人看见这幅吐血的美人图也受不了。   这时候杜雨菲也发觉到了楚天舒下身那凸起一块,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脸色一红,急忙说道:“你又偷窥,快给我闭上眼睛。”   楚天舒赶忙闭上眼睛,内心欲火已经燃烧起来,心想:“就你这么强悍的逆袭,还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其实,杜雨菲何尝不知道楚天舒与其他的女人有过交往,她认识楚天舒的那一个晚上,正是楚天舒与刘春娜裸卧在凯旋大酒店的床上,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产生了一个古怪的想法,那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加深楚天舒对自己的记忆,同时,也还清了欠楚天舒的一条命。   在生死关头,楚天舒豁出命去救了一回白云朵,从此,白云朵就敢于公开承认她是楚天舒的二奶。杜雨菲当然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超越,而自己这一去南岭县,不知道要多少时日才能和楚天舒再见面,如果不采取非常措施加深记忆,楚天舒肯定会忘了自己。   如果不是白云朵的退出,杜雨菲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和楚天舒有任何的接触,但是,白云朵很坚决地退出了,原因不得而知。同时,又偏偏出了韩立与韩强的联手暗杀。在最关键时刻,楚天舒救了她两次。   如果不是楚天舒,杜雨菲肯定自己不是早在城中村的小巷里,就一定会死在野生动物园的虎口之下。   杜雨菲感觉自己欠了楚天舒的救命之恩,这恩情如果不离开青原,或许还有偶机会报答,而这一去南岭县,一时半会儿是没法还了,用处子之身来报答楚天舒,这也算是杜雨菲所能做出的最大极限。   当然,还有另外一方面考虑。干警察这行本来就是一份危险的职业,经过了两次死亡的边缘,杜雨菲在生死关头,也有一丝遗憾,一辈子竟然从未和男性有过关系。   凡是女人都会有如此的遗憾,总不能白活了一辈子,就像很多的女人,即便是不要婚姻,也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当一回母亲。   这种种的原因促使杜雨菲在离开青原之前作出这么个勇敢而又执着的决定。   所以,在酒席桌上,她不让楚天舒喝酒,怕的就是他会被战友们灌得烂醉。   在卡拉OK里,她坚持要唱把根留住,其实也是要表达她的决心。   本来,她希望能和楚天舒一起回到他住的丹桂飘香,但是遭到了楚天舒的拒绝。   这反而激发了杜雨菲的斗志和好胜心!   我难道长得不如刘春娜吗?难道我在他的心目中不如白云朵更有魅力吗?   杜雨菲本是说干就干的性格,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服输。   现在,她已经近乎全裸。   不管楚天舒是什么态度,决定了的事,她一定会做下去。   杜雨菲心一横,把紧身裤全脱了下去,只穿三角裤跪在了座椅上。   她伸手去解楚天舒的裤腰带,黑暗中的脸上仍然荡漾着羞涩的红晕,不管她平日如何大方泼辣,但在这男女关系上却还是一个稚嫩的新手。   她俯着身,高挺的酥胸在楚天舒的面前摇晃,那少女身体的芬芳在空气中荡漾,杜雨菲不知道多少次抽出过男嫌疑犯的裤腰带,但是,这一次却显得非常的僵硬。   裤腰带终于被扯下来了,她将裤子的纽扣解开,露出了一个支着帐篷的黑色内裤。   “不,不能!”楚天舒浑身欲火燃烧,但两手都被铐住了,中间又夹了一个方向盘,如果杜雨菲操作不慎的话,自己这辈子的性福很有可能就毁之一旦了。   楚天舒偷偷睁开双眼,顾不得看杜雨菲那美妙的身体,而是死死盯住了杜雨菲的手,她正俯着身子要扯掉他的内裤。   “你给我闭嘴,还有,闭眼!”杜雨菲本来就害臊得要命,一听又睁开了眼睛,那羞愧感令她脸上更加的发烫,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栗。她顾不得什么,只想尽快结束这个难堪的行为,她闭着眼睛抓住了楚天舒的内裤侧面,用力一扯,楚天舒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那高挺的家伙跃立了出来。   杜雨菲不敢看那令她脸红的男性特征,闭着眼睛脱下自己唯一剩下来的粉色内裤,慢慢地抬起身,轻轻跨过楚天舒的身体,一点点凑到那直挺挺的家伙上面,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此时的楚天舒比杜雨菲更加的紧张,他真的担心她会一咬牙,狠狠地坐下去,如果位置有了偏差,那种痛苦将是难以忍受的。   “慢!”楚天舒不得不大叫起来,他强忍着无奈,还不敢乱动,再不叫停杜雨菲的行动,将会发生什么情况,谁也无法预料和控制。   听见楚天舒的喊声,杜雨菲痛苦地紧咬着贝齿,一只手按在了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按在座椅上,身体悬在半空中,粉嫩的臀部与楚天舒的那话儿已经有了亲密接触。   直到走到了这一步,她才知道自己的无能,又气又急又羞,眼泪忍不住无声地流了下来。   “雨菲,我知道你是真心的,比别折腾自己了,我带你回家,好吗?”楚天舒把眼睛睁开,看着杜雨菲无助的样子,心里涌起了感动。   “呜呜。你骗我的,你欺负人,呜呜。”杜雨菲终于哭出声来了,哭得伤心委屈,就像是一个受了男生欺负的小女生,泪如雨下。      第356章 桃花六顺      “对不起,雨菲,我不骗你,我带你回家。”楚天舒微微叹息一声,抬起头,把脸贴在了她的脸上,轻轻的摩挲着。   终于,杜雨菲止住了哭声,晶莹的汗珠从她光滑的肌肤上滴落,她把自己的臀部抬起,一点点移回到了座椅上,顾不得擦去眼泪,顾不得穿上衣服,先打开了楚天舒的手铐。   此时,杜雨菲像是耗尽了体力,坐在了座椅上,仿佛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   “把衣服穿上吧。”楚天舒叹了口气,探过身子,从后座上把杜雨菲的衣服拿过来,放在了她的身上。   “呜呜。”杜雨菲用衣服捂着脸,再次哭了起来。   楚天舒一只手掩住了自己的下体,一只手搂住了杜雨菲光溜溜的肩膀,温柔地说:“别哭了,我们回家,回家。”   杜雨菲挥起粉拳捶向了楚天舒,但这几记粉拳实在太过软绵无力,与其说是发泄恼恨,还不如说是趁势倒进了楚天舒的怀里。   楚天舒搂住杜雨菲,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   杜雨菲只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就任由楚天舒爱抚。   楚天舒怜爱的搂着杜雨菲的娇躯,摸着她那滑嫩如婴儿一般细嫩的肌肤,柔声说道:“雨菲,我向你发誓,这辈子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个晚上,永远不会忘记你。”   杜雨菲娇喘着,看着叶凌飞,气恼道:“不,我这会儿不要听你发誓,这句话,你应该回了家再对我说。”   “好,回家,我们回家!”楚天舒松开了杜雨菲。   两人飞快地整理各自的衣物,完毕,楚天舒看了杜雨菲一眼,再次发动了车子。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雪已经下大了,就这么会儿工夫,整个挡风玻璃上已经堆满了雪。   大约十几分钟后,车子开进了丹桂飘香。   院子里白茫茫一片,道路上压出了两条车辙印,假山、绿树、亭阁全都处于银装素裹之中。   到了门前下了车,杜雨菲身子一软,瘫在了楚天舒的怀里。   楚天舒拥着杜雨菲进了房间,轻轻地把门带上。   杜雨菲头一仰,吊住楚天舒的脖子,在他脸上热吻起来。   没等杜雨菲疯够,楚天舒就捧过她的脸,封住她的双唇。   两人的唇,两人的舌,就这样火辣辣地纠缠在一起,再没法分开。   两人狂吻着,不自觉地朝卧室方向挪去。   忙乱中来到卧室,楚天舒弯腰把杜雨菲抱起来,轻轻放到了大床上。   这下楚天舒从容了几分,过去拉下窗帘,拧亮床头灯,才又跪到杜雨菲的旁边,开始去剥她身上的衣服。   衣服刚才脱过一片,由于杜雨菲用力过猛,衬衣上的扣子已被扯掉了几颗,粉红色的胸衣根本就没有穿,一解开,两座圆鼓鼓的雪山就呈现在眼前,楚天舒两眼一眩,立即有种大脑缺养的窒息感。   楚天舒低下头,在杜雨菲的乳沟上舔了舔,双手同时朝两座雪山抚下去。   杜雨菲身上又是一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雪山逗留片刻,柳居山两手开始往下缓行,在沈芙幽细滑的肌肤上尽情摩挲,最后止于紧勒着的皮带上。解开皮带,扯去外裤,一双美感十足的长腿让楚天舒再次感到窒息。   他闭上双眼,不忍心让自己的目光玷污了美腿的纯洁和高贵。只是两只手不肯安分,在两条腿上尽情地抚摸着,享受着美腿玉般的质感。   在美腿上游走一个来回,楚天舒的两手又回到杜雨菲的腰间。只轻轻一扯,杜雨菲身上最后一道屏障被彻底拆除,就像夏娃身上仅存的树叶已被脱去,美人儿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楚天舒面前。   楚天舒深深低下头来,在身上热吻着,恨不得让自己的生命化做春水,点点渗透到黑土地里。   吻够了,楚天舒才将自己剥光,上床跪到杜雨菲的身旁。他一边手托两座雪山,一边俯下脸去,紧紧贴住她的胸口,聆听来自她心灵的跃动,杜雨菲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轻轻地唤着:“老楚,老楚……”   “雨菲,我现在向你发誓,永远永远不会忘记你!”   楚天舒的话让杜雨菲怦然心动。   二十几年来,杜雨菲没有谈过恋爱,虽然追求过她的男人很多,但从未有一个男人打动过她的芳心。   此刻,她所心仪的男人就跪在她的身边,说着让她心动的话。她轻轻的睁开眼,一双水汪汪的秀目凝视着楚天舒,恰在此刻,楚天舒也在凝视着她。   忽然,杜雨菲坐了起来,恶狠狠地命令道:“你,躺下!”   “你想干什么?”楚天舒微笑着看着她。   “闭上眼,躺下!”杜雨菲不由分说,用手推着楚天舒的胸口,娇声地说:“听话,要不我还把你铐起来。”   楚天舒无可奈何,只得顺从地躺了下来。   杜雨菲一翻身,骑在了楚天舒的双腿之上。   “哼,我要完成我没有完成的事业。”杜雨菲再次上演了车里的一幕,只不过,这一次战场宽大,灯光明亮,心情从容,而且有了一场动人心扉的前戏,一切就显得那么简单和顺利。   杜雨菲紧闭着双眼,一点点找到了感觉,这种感觉跟在车里完全的不同,虽然有疼痛,但同时也伴随着甜蜜与快乐。   两人一点点地贴近,渐渐地,彼此身体紧密地贴在了一起。   杜雨菲的嘴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楚天舒等到杜雨菲顺利完成了她的事业,然后轻轻滴搂住她腰肢,把他慢慢地放倒在床上,咬着杜雨菲那晶莹如玉的耳垂,柔情说:“该我了,我会让你得到快乐。”   杜雨菲早已经感觉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她竟然被楚天舒引领着,一次次来到了幸福的顶峰,发出了一声声快乐的呻吟。   “这就是做女人的感觉吗?”杜雨菲心中不断问着自己,那种如同要融化她整个身体的快感牢牢占据了她的心。   楚天舒这一通下来,杜雨菲已经是欲仙欲死了,哪里还有半点高傲女警的迹象。当最后楚天舒离开她的身体时,杜雨菲如同一摊烂泥一般瘫在床上。   楚天舒也是消耗了很多体力,浑身也是大汗淋漓,搂着杜雨菲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当楚天舒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杜雨菲的影子。   楚天舒根本不知道杜雨菲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光着身子躺在床上,闻着杜雨菲残留在床上的香味,感觉昨晚上如同做了一场梦。他真的不敢相信昨天晚上做了些什么,更想不到杜雨菲会做出逆袭的事情来。但残留在床单上一朵血色桃花却在清楚告诉他,昨晚上并不是一场梦,而是实实在的是一个令人难忘的激情之夜。   楚天舒感觉身体有些疲惫,他躺在床上,衣服都懒得穿,从床头柜子上摸起手机,拨打了杜雨菲的电话。   杜雨菲没有接电话,只给楚天舒回了一个信息:“我在路上,雪下得好大。”   楚天舒飞快地给她回复了一条短信:“保重!我会牢牢记住你的!”   青原市本年度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更晚了一点,但这却是今年罕见的一场大雪,来势十分凶猛,铺天盖地地下了一个晚上,几乎都没怎么停歇。   一夜之间,整个城市就被变成了一片洁白,为孩子们平添了少见的乐趣。   主干道上的积雪被车轮碾过,嚓嚓作响着向两边飞溅。没有人走过的地方,积雪堆了厚厚一层,把路面上的杂物和植物盖了个严严实实,从外面看来,全是白茫茫的干净整洁。   楚天舒到了指挥部之后,立即打电话给卫世杰,要求他马上赶到东西大街的拆除现场,督促和检查现场作业人员的作业安全。   工期紧迫,指挥部按照市政府的要求,对各个拆除工地倒排了施工计划,几乎没有停工的可能。春节前后,指挥部的工作人员采取轮流调休的方式休假,指挥部的领导每天都安排了现场值班。   气候突然的恶劣变化,给房屋拆除工程带来了安全隐患,越是临近年关,越不能出事。   这一点对楚天舒来说尤为重要,因为组织部门正在对他进行考核考察,真要是工地现场闹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安全事故来,对破格提拔怀有羡慕嫉妒恨的人就可以借机做文章,至少会延缓提拔任命的时间。   这一天,指挥部现场值班的领导是上官紫霞,楚天舒不放心,就陪着她一起去现场查看,也正好当面向卫世杰交待一下,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强化施工安全。   楚天舒与上官紫霞并肩在雪地里走着,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和鞋子踩在深雪里咯吱咯吱的响声。   雪多路滑,走了没几步,上官紫霞就差点滑倒,楚天舒拉了一把,上官紫霞就拽住了楚天舒的胳膊,再也没有撒开了。   停在路边的车辆几乎被积雪覆盖,有几个早起的孩子在嘻嘻哈哈地追打着,好几个雪球都差点砸在了他们的身上。   楚天舒下意识地四下看看。   “怎么?害怕了?”上官紫霞笑了:“我一个离婚女士都不害怕,你一个未婚男士有什么好害怕吗?”      第357章 羡慕嫉妒      楚天舒望了她白净姣好的脸,说:“紫霞姐姐,正因为我是未婚男士,所以才比你更心虚呀。”   上官紫霞有些奇怪,说:“为什么?”   楚天舒一直后悔不该让上官紫霞缠上,现在又和杜雨菲有了肌肤之亲,更想着要找个机会和上官紫霞说说清楚,摆脱她的纠缠。于是,就说:“你要不要嫁人我不清楚,但是,我是肯定要娶老婆的。”   这一说,还真把上官紫霞说急了。   “该死啊,你?”上官紫霞用力掐了楚天舒一把,说:“你找老婆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你还怕我赖上你不成?怪不得人家要你帮忙,你就知道改日改日的。”   楚天舒忽然冒出来一个主意来,笑道:“嘿嘿,紫霞姐姐,我跟你实话实说,怕找不到老婆是个托词,你知道吗,组织上正在考察我,我不改日,行吗?”   对于政治的进步,上官紫霞的兴趣明显没有楚天舒那么大,因为,她认为自己再升官的指望已经不大了,也没有那种野心。听楚天舒说完,上官紫霞幽然道:“要照你这么说,那晚上你在名流大酒店,做了一件错事啊。”   楚天舒点点头,故作认真地说:“是,犯了男女作风错误,今后再也不能犯了。”   “什么呀,你得了便宜卖乖。”上官紫霞白了他一眼,说:“我是说,你不应该拒绝苏幽雨。”   楚天舒问:“为什么?”   上官紫霞一本正经儿地说:“苏幽雨现在是领导身边的人,可以帮你说上话呀。”   “哦,当时没想到。”楚天舒假装明白了过来,埋怨说:“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捷足先登,我就把她拿下了。”   上官紫霞说:“切,什么话?我退回我的房间,你不就可以成其好事啊。”   楚天舒说:“你怎么知道她来找我就是要成其好事的呢?”   “你呀,就在姐姐面前装傻吧。”上官紫霞不满地说:“真要是她房间里的淋浴器坏了,怎么后来又没去找我呢?”   楚天舒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说:“哎呀,我这个错误犯大了,紫霞姐姐,你帮我分析分析,我这算不算把领导身边的人得罪了?”   “那是当然。”上官紫霞得意地说:“女人更了解女人,你这么轻视她,她肯定要记恨你的。”   楚天舒着急地说:“完蛋了,她要是知道我把你搞爽了而冷落了她,她岂不是要连你也一块儿记恨?”   这话说得上官紫霞一脸绯红,把楚天舒的胳膊一甩,骂道:“你有毛病哦,我好心好意地帮你,你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楚天舒说:“我有没有毛病,你应该最清楚啊。”   “呸!”上官紫霞啐了一口,说:“你的毛病就是,能把人折腾死。”   楚天舒指着上官紫霞秀气的鼻尖,说:“嘿嘿,不对吧,人家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三四十之间的女人能把人折腾死呢。”   上官紫霞扬手要打楚天舒。   楚天舒一闪,上官紫霞就打了个空,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说:“好你个楚天舒,看着姐姐要摔跤,也不肯扶一把。”   楚天舒说:“紫霞姐姐,我得跟你划清界限。”   上官紫霞说:“干吗?我又不是拉拢腐蚀你,白捡的便宜你还不要呀。”   楚天舒没再嬉皮笑脸,看着上官紫霞,认真地说:“紫霞姐姐,我说句话你别生气啊,和我日后的前途比起来,这种便宜是不是小了点?”   上官紫霞沉默了一会儿,说:“小楚,姐姐我真没有害你之心,你升不升得了官,那是你的本事,别拿我说事好不好。”   楚天舒说:“紫霞姐姐,对不起。”   “别这么说,姐姐我明白了。”上官紫霞摇摇头,说:“其实,跟你在一起是我很长时间以来最快活的一段时光。”   楚天舒突然想起来,上官紫霞在床上最有经验也富有情趣,偶尔做一回被动的受,也是挺享受的一件事,于是附和道:“嗯,我也是。”   “呵呵,拿姐姐当小丫头哄呢。”上官紫霞躲着楚天舒的目光,抬头看了眼沿江的景色,说,“楚天舒,你能记着姐姐一点点的好,我就知足了。”   说这话,已经到了东大街的入口,卫世杰带着施工现场的负责人等在了路口。   楚天舒对上官紫霞说,现场太乱,你去不太方便,我去就行了,你就在临时办公室喝喝茶吧。   上官紫霞也没有推辞。   卫世杰把上官紫霞安顿好,陪着楚天舒在拆除现场转了一圈。   楚天舒看得很仔细,感觉不踏实的地方还亲自爬上去,让卫世杰说清楚采取的防范措施,反复叮嘱现场负责人,天气恶劣,工期紧张,但千万不要蛮干,一定要确保安全。   返回的路上,卫世杰问道:“老楚,你不说我心里也有数,你尽管放心,这个关键的时刻,我决不会给你添麻烦。”   楚天舒说:“要过春节了,上上下下都在强调和谐稳定,马虎不得。”   卫世杰笑道:“嘿嘿,老楚,还没升官呢,就说上官话了。”   楚天舒停下脚步,问道:“老卫,谁告诉你我要升官了?”   “哈哈,组织部门在考察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卫世杰不满地捶了楚天舒一拳,笑道:“老楚,你可别忘了,丢丢现在和市长夫人是不错的朋友哦。”   楚天舒想起了前两天在青莲会所,丢丢与伊海涛的夫人彭慧颖亲亲热热的场景,便说:“老卫,你现在是青原商界的暴发户,还是低调一点的好啊。”   卫世杰踢了一脚,雪花飞出去老远,他满不在乎地说:“有人成功了就有人眼红,这在哪里都一样,老楚,你以为你在官场得意,就没有人嫉妒吗?”   “老卫,小心无大错。”楚天舒想了想,说:“来明的,面对面地竞争,谁也不用怕,可是,要来暗的,恐怕就防不胜防了。”   卫世杰问:“是不是遇到难题了?”   楚天舒还不想告诉他,韩强与韩立联手对付杜雨菲的事,只轻描淡写地说:“那倒没有。”   卫世杰松了口气,说:“老楚,还是我说过的那句话,如果要用钱,只管开口。”   楚天舒皱了皱眉头,反感地说:“老卫,我也再提醒你一次,天底下不是什么事儿都能用钱来摆平的。”   卫世杰抓了抓脑袋,没有说话。   楚天舒又说:“老卫,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在做生意。我说这句话,你应该懂吧?”   卫世杰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两个人默默地往前走,只有脚底下踩着积雪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快走到临时办公房的时候,卫世杰突然说:“老楚,你又走桃花运了?”   楚天舒心里一惊,这家伙未必也有闻家奇的本事,能从脸上看出自己昨晚上有过男女之事。他不以为然地说:“你小子又胡说什么呢?”   卫世杰笑道:“嘿嘿,这种事情你瞒不过我。”   楚天舒问:“你听到些什么了?”   卫世杰说:“宁馨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出差还带着一大一小两美女,可不是走了桃花运?”   原来如此!   “她个小丫头,懂得什么?”楚天舒松了一口气,说:“这是工作需要。要照你这么说,我连个女人都不能接触了,真是的。”   “我这也是羡慕嫉妒恨啊!我就奇怪了,你身边怎么总是美女不断呢?”卫世杰抬脚将地上的雪用力踢向一堆废墟,说:“小丫头说,你答应春节陪她出去玩个痛快的,有这事儿么?”   “有!”楚天舒看了看拆除现场,又看了看卫世杰,说:“不过,看这种情形,我可能还真没空。”   “哎,老楚,你别看我,”卫世杰连摇头带摆手,说:“春节你没空,我也不闲着。再说了,你答应的事,也只有你自己去办,就算我肯给你帮这个忙,宁馨那小丫头还未必同意呢。”   楚天舒苦笑了一下,说:“看看,你这家伙,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老子真遇到事儿了,你就一个劲儿地往后躲!”   “哈哈,有些事,还真不是随便就能替得了的。”卫世杰猥琐地笑道:“例如,哪个女人要跟你睡,这忙我是有能力帮的,但是,这忙能帮吗?不能!这只会越帮越忙。”   楚天舒重重地捶了他一拳,骂道:“奶奶的,三句话离了女人,你一定会憋死。”   卫世杰笑着跑开了,楚天舒还不解恨,弯腰抓起地上的一把雪,捏了一个雪球,狠狠地砸在了卫世杰的后背上,仿佛又回到了他们青葱岁月的大学时代。   雪一直在下,工地也一直在忙,就在这漫漫大雪和忙忙碌碌中,春节终于如期而至了。   楚天舒给家里的父母告了假,说工作上一时走不开,春节就不回家了。父母给予了充分的理解和支持,只叮嘱他注意身体,好好工作,等忙完了这阵子,抽出空来再回家看看。   杜雨菲到了南岭县,就赶上了一起纠纷,每天只能忙到深夜才能给楚天舒回条短信。重大节日,向晚晴从来就没有闲着的时候。白云朵还是不冷不淡地说在刻苦攻读。   只有让楚天舒头疼的小师妹宁馨闲得难受,非逼着他兑现陪她好好玩一玩的承诺。      第358章 沾公主光      自从指挥部成立以来,大家都紧紧张张地忙乎了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放弃了休息,各项工作总算步入了正轨,本以为可以安安心心地过个年,但是,临近年关,召集市政府工作的伊海涛再一次来视察,向指挥部提出大力推进商贸圈建设的工作要求。   为了响应领导号召,申国章召集班子成员研究决定,春节期间采取轮休的方式值班,家在外地的,提前休假回家过年,年前由家在青原的同志坚守岗位,过完初三之后,外地的同志返回值班,本地的同志安心在家陪陪家人。   卫世杰为了抢进度,许诺了高额的加班费,把施工队伍留了下来,春节前后,房屋拆除施工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到了年三十下午,楚天舒让其他的同志都回家和家人团聚,他去施工现场转了一圈,强令卫世杰下午停工,让有条件回家的施工人员回家和亲人团聚,妥善安排好不能回家过年的施工人员的节日生活。   如果说节日期间重大工程项目搞大干快上是“官情”,那么到了年三十,回家和亲人团聚,这才是真正的“国情”。   安排完这一切,楚天舒谢绝了卫世杰要请吃饭的邀请,让他去安抚好不能回家的施工人员。与卫世杰分手之后,楚天舒正要回指挥部,衣兜里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阵震动,他忙伸手从衣兜里摸出手机,翻开新收到的短信,只见上面写着:“大师兄,回家过年了?”   “没呢!”楚天舒毫不迟疑地按动手机上的OK键,干净利落地将这两个字发送出去,眼前浮现出宁馨那张圆圆的脸孔。   刚发送完,楚天舒又有点后悔了。   果然,短信很快就发过来了:“我妈说,请你来家一起过年。”   如果单纯冲着宁光明与李萍的热情好客,楚天舒是绝对愿意去的,但是,答应了宁馨放了假陪她好好玩玩的承诺兑不了现,这年夜饭估计就吃得有点尴尬了。   楚天舒还在犹豫,伴随着手机的震动,又一个短信发了过来:“大师兄,我爸说,请你过来陪他喝酒。”   看着这条短信,楚天舒暗暗好笑:得,明明是小丫头在盛情邀请,却一次次打着他爸妈的名头。   这就让楚天舒没有拒绝的余地了,他赶紧回了一条短信:“好,替我谢谢叔叔阿姨。”   “晚上六点,别迟到哦。”看着这条短信,楚天舒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宁馨脸上灿烂的笑容。   楚天舒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心里有点担心,看样子晚上又会是一场大雪,好在工地停工了,要不然这年夜饭也吃得不踏实。   想到这,楚天舒给卫世杰打了个电话:“老卫,你那有好酒吗,给我搞两瓶来。”   卫世杰兴奋地说:“有,有,有,两瓶少不少?”   楚天舒说:“够了。”   卫世杰又问:“要茅台还是五粮液?档次搞到多少合适?”   楚天舒想了想,宁馨家的好酒太多了,部队上的茅台比外面卖的真多了,他忙说:“老卫,不要贵的,有没有市面上不太常见的,口感好就行。”   卫世杰满口答应道:“没问题,你老楚要的,就是天上的月亮,我也搬个梯子给你摘下来。”   这卫世杰还真不是说大话,他的公司为了过年的需要,专门采购了一批名烟名酒,就是用于到各部门走动的,而且,他还真动了心思,想着现在的官员,级别越高越不缺名牌的烟酒,就派专人去了国内知名的酒厂,定购了二十瓶好酒,只用青瓷瓶装了,既不打牌子,也不打生产厂家。   这酒的价格不菲,甚至超过了市面上出售的高档名酒,不过,到了卫世杰手里,只说是民间淘来的,两三百块钱一瓶,喝起来口感不错,很受官员们的青睐。   这酒卫世杰自然轻易不舍得送,二十瓶酒全装在了他车的后备箱里,遇到合适的人和合适的时机就送出去两瓶,就这样到了年三十了也只剩下了五六瓶了,他早就有心给楚天舒留着,便没敢再往外送,今天正好楚天舒开口了,就赶紧问了楚天舒所在的位置,开车给他送过来了。   挂了电话,楚天舒在街边的水果店精心挑选了一些新鲜的水果,付了钱刚回到车旁,卫世杰的车也到了,他从后备箱里把酒拎出来,问:“除了酒,还准备点别的吗?”   “不用了,有酒就行了。”楚天舒看了一看外包装,有点不放心地说:“老卫,这酒你喝过没有,口感行不?”   “没问题,我糊弄谁也不会糊弄你啊。”卫世杰拍着胸脯说:“我跟你说,这是专门给你留着的,要不,早没了。哎,送谁呀?”   “这个……你别管。”楚天舒当然没好意思说要去宁馨家过年。   “好吧,不该问的我不问,”卫世杰不舍地说:“不过,你要是拿家自个儿喝去,那我给你换两瓶,要不,我还真是心疼啊。”   楚天舒笑道:“哈哈,你要这么说,我今晚上还非把它开了喝了不成。”   卫世杰只能无奈地摇头苦笑:“唉,你这典型的就是糟蹋粮食啊。”   卫世杰越是显得心疼,楚天舒就越满意,至少这酒的档次和口感不会太差。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楚天舒就开车往青原警备区大院而去,在路上行驶了不到五分钟,车窗外就下起了雪,大路两旁的人行道上,渐渐多出了一些漂亮的雨伞来。出了主城区之后,有些路上还有积雪,个别地方都冻成了冰,所有的车辆都开得小心翼翼。   楚天舒赶到的时候,正好六点差十来分钟。   宁馨早在大门口等着了,小脸冻得通红,见了楚天舒的车,远远地就喜气洋洋地招手。   宁馨上身穿着一件玫瑰色的毛衣,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的针织衫,胸前那两座峰峦高高隆起,腰间收得窄窄的,曲线极为优美,下身是件黑色皮裙,肉色丝袜仿佛丝线一般缠绕在修长挺直的双腿上,白皙的肤色若隐若现。   宁馨这么个打扮,在楚天舒看来,却感觉像是换了个人,总觉得还不如夏天那个卡哇伊的形象更好看。   楚天舒摇下车窗,向宁馨招了招手。   宁馨跑过去和守卫的战士打了个招呼,然后跑过来,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自动门开了,守卫的战士立正敬礼。   楚天舒也把手举到了头顶,向战士示意,进了门就侧头看了宁馨,说:“跟着公主沾光啊。”   宁馨微微扬起下颌,脸上略带得色地点头道:“呵呵,你一年才来几回呀,就算是沾光也不多呀。”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道:“哈哈,我要天天来,小战士就该以为我是来刺探军事机密,说不定就把我抓起来了。”   “切,你这是瞎找借口呢。”宁馨一撇嘴说:“你要是天天来,站岗的战士就知道你是我们家的人了。”说到这,宁馨突然住了口,幸好脸上被寒风吹得通红,遮掩了她脸上的发烫。   两人在宁馨家的小楼门口下了车,宁馨按了几声门铃,房门就被“吱呀”一声开了,李萍微笑着侧过身子,站在门边,热情地招呼道:“小楚,来了,快请进。哎呀,你这孩子,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呢?”   楚天舒换上拖鞋走进来,冲着李萍微笑道:“阿姨,也没带什么,就是给宁叔叔淘来了两瓶酒,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宁光明从厨房里跑了出来,身上还挂着围裙,面庞红润,精神抖擞,大声地说:“小楚,你带了什么酒,快让我看看。”   李萍白了他一眼,摇头微笑道:“老宁,小楚来了你不肯出来,哦,听说有酒,你跑得可比谁都快呀。”   楚天舒喊了一声“宁叔叔”,走进客厅,把水果袋交给了宁馨,将带来的酒拎出来一瓶。   李萍一看,连忙称赞那青瓷瓶好漂亮,古朴、典雅、有个性、有品位。   宁光明拿过来把玩着,爱不释手的样子,好半天才问:“小楚,这酒哪来的?挺贵的吧?”   楚天舒说:“宁叔叔,这酒朋友送的,还没有上市,我也不知道价格,朋友说味道不错,我就给您带过来了。”   宁光明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说:“金玉其外,琼浆其中,这酒的味道错不过。一会儿,我们爷俩开一瓶试试?”   李萍一把抢了过去,说:“你呀,怪不得念叨小楚,原来就是等着他来陪你喝酒的吧。”   宁光明没有和李萍争执,却对楚天舒说:“呵呵,小楚,你看,我在家多痛苦啊,你还是不来呀,我想喝酒就得等到明年了。”   楚天舒忙说:“那是阿姨关心您呢,要我说啊,您这不叫痛苦,应该叫幸福。”   宁光明说:“嗯,幸福,幸福,你来了我就更幸福了。”   宁馨脱了外套,给楚天舒沏了杯茶。   楚天舒刚刚接过冒着热气的茶杯,还没送到嘴边,腰里扎着围裙的宁光明递过来一盘水果,李萍也从厨房里端过来一盘热腾腾的花生,这一家三口的热情周到,倒让楚天舒有些不太适应了。      第359章 喝公主酒      这时,宁光明把身上的围裙解了下来,冲着宁馨说:“丫头,该你给你妈帮忙了,我陪小楚说说话。”   宁馨撒娇地叫道:“妈,您看我爸,他又找借口偷懒了。”   李萍在厨房里笑道:“丫头,过年了,暂且饶了他吧。”   宁馨抓过围裙,从宁光明做了个鬼脸,进了厨房。   整个小楼里窗明几净,茶几上早就摆好了各式水果。   宁光明拉着楚天舒在沙发上坐下来,刚问问了最近的工作情况,宁馨从厨房里端了个小板凳出来,坐在上面摘菜,还笑嘻嘻地说:“小楚哥哥,过来帮我摘菜呗。”   楚天舒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把上衣脱下,挂到角落里的衣架上,挽起袖子,想过去帮忙,可没走几步,就被宁光明笑着拉了回来。   宁光明假装着生气道:“你这丫头,小楚来了是客人,哪能帮你摘菜呢,一点儿礼貌都不懂。”   宁馨对她这个貌似威严的爸爸一点儿也不怵,她挤着鼻子说:“爸,我知道,你是怕小楚哥哥来帮我摘菜,我妈就要给你派活儿了。嘻嘻。”   “小楚,你看,我这丫头被我惯坏了,忒不讲道理。”宁光明虽然嘴里在埋怨,目光中却是充满了慈祥。   楚天舒笑道:“呵呵,宁叔叔,您和阿姨恐怕天天盼着这不讲道理的丫头回家呢。您看,这样家里气氛多好啊。”   宁光明大笑了起来:“哈哈,小楚,我以为你会站在我一边呢。这下可好,我成了家里彻底的少数派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闲聊了几句,宁光明又问起了楚天舒的家庭情况,楚天舒一一作答,并解释说,商贸圈建设施工的工期有点紧,春节期间也不停工,就和父母说好了,能过完年再抽时间回家看望父母。   说到这,楚天舒多少有点难受,大过年的,父母肯定也在盼着能一家团聚呢。   宁光明鼓励说:“小楚,趁着年轻多干点活儿,累不死人的。只要你能有出息,做父母的怎么都开心。你别看我疼宁馨这丫头,但是,她要愿意出去闯一闯,我举双手赞成。”   “哎哎,老爸,你不是要把我往外赶吧。”宁馨大声抗议道:“我哪也不去,就在家陪着老爸老妈。”   “没出息!”宁光明笑眯眯地骂道。   “宁叔叔,您说得对,不想当司令的士兵不是个好士兵。”楚天舒略带伤感地说:“可有时候静下来想一想,又觉得亏欠了父母太多。”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会儿,李萍倚在厨房门口,探出一张脸来,冲着客厅里的两人喊道:“小楚,你要不介意,就把这当你自己的家。”   宁光明也说:“是啊,是啊,小楚,你别客气,丫头不在家,我也经常下部队,你有空可以来家陪你阿姨说说话。”   楚天舒感动地说:“嗯,谢谢阿姨。”   宁馨又说:“爸,您是想小楚哥哥来了,你好趁机喝酒吧。”   宁光明瞪了她一眼,小声威胁道:“你再瞎说,小心我关你禁闭。”   宁馨一吐舌头,端起摘好的菜进了厨房。   两人坐下来,吃着花生继续闲聊,刚说了没几句,宁馨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小楚哥哥,我妈让我问问你呢,鲈鱼是清蒸还是红烧?”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说:“宁馨,你跟阿姨说,这个我也不懂,就按平常的口味做吧。”   宁馨说:“行,老爸的口味重,那就红烧吧。”   宁光明笑了起来,大声说:“老李啊,这种婆婆妈妈的事小楚哪里搞得懂,你们好好做饭,我们下棋了。”   “呵呵,哪里是我要问,是你家丫头自作多情呢。”   “妈,您说什么呢?”宁馨脸一红,跑到书房里把围棋端了出来。   “来来,小楚,不管他们,我们下棋。”宁光明把木质棋盘摆在了茶几上,拉着楚天舒下棋。   在大学里,楚天舒也下过围棋,只是毕业之后很久没有摸过棋子了,感觉很是生疏,又是第一次和宁光明交手,不知道自己的水平能不能和他抗衡,下起来就有点缩手缩脚,在错过了一个决定胜负的断点之后,被宁光明一阵穷追猛打,很快就崩盘了。   收拾棋子的时候,宁光明说:“小楚,下棋如打仗,要有杀伐决断的胆略,不能畏手畏脚。工作上生活上也是如此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楚天舒点点头,笑笑说:“宁叔叔,您说得太对了,有时候我也感觉到我自己还是真有点优柔寡断的。”   “呵呵,再来,再来。”宁光明很高兴,这次让楚天舒执黑先行。   这一盘,楚天舒就静下心来了,行棋刚柔相济,步步谋定而动,很快就让宁光明陷入了长考。   宁光明抬头看了他一眼,见楚天舒脸上风轻云淡,含而不露,就对这位看似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又多了几分满意,胜不骄,败不馁,波澜不惊,心态平和,实属不易,自己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好像还做不到这一点。   事实上,楚天舒与宁光明的棋艺相差无几,但这一盘楚天舒认了真,宁光明却有点轻敌,旗鼓相当的时候比拼的就是心态,下到中盘的时候,宁光明见没有胜机,便铤而走险,要与楚天舒拼个鱼死网破,意欲乱中取胜。   但是,楚天舒不慌不忙,沉着应对,终于逮到宁光明一个不易察觉的漏洞,当机立断,将他的一条大龙分割开来,宁光明当即大惊失色,开始呲牙咧嘴,拿手揉着剃得发青的下颌道:“佩服,佩服,好高明的一步棋。”   楚天舒忙谦虚道:“侥幸,侥幸。”   谁知宁光明眼前一瞪,在中腹的断点附近悍然开劫,局势顿时混沌起来。   宁光明不愧是一名指挥官,在战略上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企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手,摧毁楚天舒的心理防线,以挽回败局。   楚天舒微微胆寒,抬头看了宁光明一眼,看到他一副拼老命的架势,心里不由得虚了几分,正犹豫着是强硬对抗还是稍作退让,却见宁馨正微笑着站在一旁,偷偷向自己做了个下狠手的手势,顿时下了决心,放手一搏。   你来我往地下了几个回合,最后,宁光明差了一个劫材,被分割开的两条大龙必有一条不保,见大势已去,宁光明很爽快地投子认负。   宁馨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笑声停时,扬起脸来,说:“老爸,你以为小楚是马力呀,你一吓唬就乱了阵脚。”   宁光明故作不满地说:“你这丫头,真是女生外相,不帮着老爸,竟然帮其外人来了。”   “妈,您听呀,我老爸又耍赖皮了。”宁馨一听,不干了,她冲着厨房里叫道:“您刚才不是说,小楚哥哥不是外人吗?”   李萍笑眯眯地从厨房里走出来,说:“你们父女俩,不见面亲热得不得了,见了面总是吵吵闹闹的。好了,好了,收拾桌子,准备开饭。”   “好嘞,吃年夜饭了。”宁馨欢快地跑到饭厅,哼着歌曲开始摆放碗筷。   一股扑鼻的香味就从厨房里溢出来,浓郁的香味顿时飘满了客厅和饭厅。   楚天舒忙细心地将棋盘上的黑白子各自放回了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好,进到卫生间里细细地洗完手,又去帮着宁馨端菜。   几分钟后,十几样素荤菜都已上齐,四个人围坐在餐桌边,宁光明看了李萍一眼,讪笑着把楚天舒刚带来的酒拎起一瓶,像是自言自语道:“嗯,这酒到底味道如何,今晚上开一瓶尝尝。”   宁光明打开盖后,冲李萍和宁馨笑道:“你们两个来不来一点儿?”   宁馨拿眼角的余光瞥了斜对面的楚天舒一眼,冲着李萍说:“妈,这酒闻着挺香呀,要不,我也来点吧。”   “你个小丫头,喝什么白酒啊?”李萍笑着白了她一眼,轻声说:“我们喝点红酒吧。”   宁馨忙去酒柜,取了一瓶张裕干红。   楚天舒接过来,将红酒瓶开了,为李萍满上,刚要给宁馨倒,宁馨却捂住杯口,说:“小楚哥哥,你坐下吧,我自己来。”   李萍与宁光明相视一笑。   宁光明拿起青花瓷酒瓶,将两个酒杯倒满,楚天舒推辞道:“宁叔叔,我还开着车。”   “吃年夜饭,哪能不喝酒呢。”宁光明说:“车不开了,一会儿我派车送你回去。”   楚天舒说:“那怎么好意思,战士们也过年呢。”   李萍轻笑说:“小楚,陪你宁叔叔喝点吧,真要是晚了,就别回去了。”   宁馨也跟着劝:“是呀,是啊,小楚哥哥,我爸馋酒好长时间了,他念叨了一下午,就等着你来陪他喝个尽兴呢。”   “哈哈,是你念叨了一下午,怎么赖到我头上来了。”宁光明来了精神,把头转向楚天舒,举起杯子说:“小楚,到了家就别见外了,来,喝酒。”   楚天舒赶忙站起来,连声道:“我敬叔叔阿姨,祝愿叔叔阿姨新的一年,生活愉快,身体健康。”   四个人高高兴兴地干了一杯。      第360章 上公主床      宁光明咂巴着嘴,点着头说:“好酒,好酒。”   宁馨听了,馋得眼睛发亮。   楚天舒忙着又给宁光明满上,李萍张罗着给楚天舒布菜。   酒不错,菜更好,四个人边喝边聊,其乐融融。   宁光明喝了两杯酒后,满面通红,话开始多了起来,借着酒劲,大谈他在部队上南征北战的经历,想必一个人对他奋斗上升的过程记忆最为深刻,也是他最舒心,最风光的日子。   不过,他说到得意的地方,李萍偶尔便会插话,抖落出宁光明生活上的一些糗事,惹得宁馨抿着嘴乐个不停,宁光明却不以为意,笑着说:“真要是说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事,那还是生了这么个宝贝女儿。哈哈。”   楚天舒一直微笑着频频点头,每次看到宁光明和李萍慈爱的目光,心里都会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为了掩饰内心的那一份激动,只能频频举杯,向宁光明和李萍表示敬意。   宁光明难得有机会放开了喝,不知不觉中,大半瓶子酒就下去了,因为喝得开心痛快,他依稀有了几分醉意,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早没了司令的威严,只剩下一名父亲的慈祥。   宁馨也端起杯子给楚天舒敬酒,祝愿小楚哥哥在来年工作顺利,不断进步。   说到这,宁光明突然说:“小楚,组织部门正在考察你,年后就该提拔了吧。”   警备区的高层与市里的高层有很多的接触,这个消息在他们这个层次上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秘密。   宁光明不是地方干部,地方上复杂的官场争斗跟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平时并不关心地方干部的调整和任用,他说这个话,只能表明他对楚天舒很是关注。   在宁光明夫妻面前,楚天舒对他们敬重有加,一直都表现得很低调,几乎从没提到过自己的仕途沉浮,但越是这样,宁光明和李萍就越是觉得,这个年轻人沉稳干练,很有培养前途,非常看好他今后的发展。   听到宁光明提起这事,楚天舒又举杯说:“感谢叔叔阿姨的关心。”   李萍说:“小楚,我和你宁叔叔都很关心你,只不过,我们的关心可能帮不上你太大的忙啊。”   宁光明却说:“年轻人要进步,就得靠自己的本事干,如果要靠什么人的关心关照,那早晚要丧失了斗志,最终会停滞不前的。”   宁馨饶有兴致地问道:“老爸,你说说,小楚哥哥这要提拔了,在部队里相当于什么官职啊?”   宁光明略略思考了一下,说:“嗯,小楚提拔了应该是副处级,相当于我的副团长吧。”   “比马力哥哥职位高吧?”   “高,高半格左右吧。”   “太好了,”宁馨拍着巴掌,笑嘻嘻地说:“那以后马力哥哥见了小楚哥哥,就该给首长敬礼了。”   宁光明笑眯眯地说:“丫头,你要这么说,不怕马力敲你的脑袋啊。”   宁馨一歪头,说:“哼,他敢?!”   宁光明大笑了起来,又与楚天舒碰了一杯。   楚天舒本来是不想多喝的,他还惦记着明天再到工地现场去看看,也怕万一喝多了,酒后失态,在宁光明和李萍面前落下个不好的印象,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不过,任他百般推辞,终究架不住宁光明的热情相劝,又有宁馨在一旁推波助澜,更不好扫宁光明的兴致,无奈之下,只好耐着性子陪着他多喝了几杯。   楚天舒的酒量也算不错,但是在宁光明面前,却是小巫见大巫,如果不是李萍在一旁拦着,青花瓷瓶子早就空了。   不知不觉中,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了。   宁馨走到客厅开了电视,主持人喜气洋洋的话语传出来,又给这餐桌上增添了几分热闹喜庆。   李萍年轻的时候能歌善舞,对联欢晚会的兴致比喝酒高,她吃了几口,放下筷子,拿纸巾在嘴边轻轻擦了擦,说:“小楚,时间还早,你们边喝边看,我吃好了,先看联欢晚会去了。”   见李萍离开了餐桌,宁馨悄悄地又把另外一瓶酒开了,给宁光明和楚天舒倒上,自己也偷偷喝了一小杯,喝完,还向楚天舒竖起了大拇指。   宁光明偷看了客厅里沙发上坐着的李萍,也对宁馨竖起了大拇指。   只有楚天舒暗暗叫苦,原以为李萍下了桌子,这年夜饭就可以收场了,没想到宁馨又把另一瓶酒开了,还得到了宁光明的赞扬,这一来,楚天舒想躲都躲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陪着宁光明尽兴。   宁馨此刻的心情极好,她微笑着给楚天舒和宁光明布菜,还不断地给他们两个倒酒,宁光明偷着乐,楚天舒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宁馨喝了一杯白酒,还意犹未尽,被宁光明敲了一筷子,只得一低脑袋,继续喝她的红酒。   喝着喝着,楚天舒不敢再喝了,并不是酒量不行,实在是怕喝多了会失态,见宁馨又要加酒,他捂住杯口,微笑着推辞道:“宁叔叔,我真不成了,头已经有些晕了。”   这时,宁馨就笑眯眯地解围道:“没事儿,小楚哥哥,喝点汤,一会儿就好了。”说罢,她拿起汤勺,往楚天舒面前的碗里添了些靓汤。   宁光明觉得机会难得,酒的味道也好,他自是不肯错过,他笑呵呵地道:“小楚,地方上的干部,酒量小了可不行啊,要多加强锻炼,否则的话,以后场面上应付不了啊。”   楚天舒端着杯子躲闪,一个不小心,失手将桌上的筷子碰落在地,他赶忙放下杯子,弯腰去捡,宁馨趁着这个机会,又把楚天舒的酒杯满上了。   无奈,楚天舒只好坐直身子,与宁光明又碰了一杯,感觉这酒已经差不多到位了,再喝下去就不好收场了,他正打算推辞,却见宁馨吟吟地站起来,手里端着大半杯的红酒说:“小楚哥哥,刚才光顾着说话,给你敬酒你也没喝,我再敬你一次,这回你可一定要喝啊。”   楚天舒见她说话间,眸子里娇态逼人,竟有种说不出来的妩媚,那其中调皮的神色跃然在目,令人怦然心动,只是这酒喝得差不多了,不敢大意,便说:“宁馨,刚才敬过了,心意就到了,不用再喝了。”   宁光明在旁边看得有趣,不禁拍手大笑,嘴里喷着酒气,大声嚷嚷道:“哈哈,果真是我家的丫头,懂得后发制人的战术,小楚啊,这酒你得干了,可别丢了咱男子汉的脸。”   李萍被春节联欢晚会的节目吸引了,突然听见宁光明的声音大了起来,一听就知道喝得开心了,起身走过来,看楚天舒有些为难,便猜出来宁馨父女俩合起伙来在酒桌上整治楚天舒,忙劝阻道:“丫头,行了,小楚不能喝了,就算了吧。”   宁光明却呵呵笑道:“老太婆,你这是不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呀。”   这话说得宁馨满心欢喜,楚天舒却是惊异万分。   “老宁,你真是喝多了。”李萍白了他一眼,把酒瓶子抢了过来,说:“好啊,你又开了一瓶,怪不得说酒话了。小楚,今晚上就喝到这儿吧,吃点主食,看看晚会,你真要陪他喝,能喝到天亮去。”   宁光明讪笑道:“嘿嘿,大年三十,反正也要守岁嘛。”   宁馨撅着嘴,说:“妈,这倒了酒总要喝了嘛,要不,岂不是浪费了。”   “对对,酒比粮食贵,不能浪费了。”宁光明端起杯子来,说:“行,最后喝个团圆酒。”   宁馨这个鬼精灵,见楚天舒一愣神的工夫,把他面前的白酒杯子抢了过来,说:“这样吧,小楚哥哥不能再喝了,我帮你把白酒喝了,你就喝我的红酒吧。”   理论上来说,红酒没有白酒的度数高,宁馨这么做,是对楚天舒的热心相助。   可是,这丫头心里清楚,楚天舒最怕的就是白酒和红酒混着喝。   见楚天舒还在为难,李萍就笑吟吟地把宁馨的红酒杯子拿过来,倒了一半在她自己的杯子里,说:“小楚,这最后一杯,算我们全家敬你父母,祝愿他们春节愉快,身体健康。来,干杯。”   见李萍处处在照顾自己,又说是敬父母的,楚天舒实在没有再推辞的理由了,他缓缓站起来,端起手中的杯子,动情地说:“那我替父母谢谢叔叔阿姨了。”   四个人碰了杯子,均是一饮而尽。   其实,以楚天舒的酒量,真喝了最后一小杯的白酒根本没事,但这小半杯的红酒下肚,却让他胃里面翻江倒海,感觉有点头晕目眩了。   楚天舒把酒杯轻轻放在桌面上,冲李萍笑笑,起身还打算帮着收拾餐桌,脚底下就有些站立不稳了。   李萍见状,忙给宁光明使了个眼色。   宁光明这才反应过来,忙从后面追过去,扶着楚天舒到沙发上坐了,李萍又赶紧跑了杯热茶,楚天舒却端不稳杯子了,茶水差点儿洒了一地。   李萍瞪了宁馨一眼。   宁馨知道犯错了,也不敢做声,搀着楚天舒进了她自己的卧室。   楚天舒酒醉心明,咬紧牙关告诫自己不能失态,闭着双眼躺在了床上。      第361章 有家真好      客厅里,李萍与宁光明对视一眼,笑着摇摇头,开始动手清理餐具,两人收拾妥帖后,冲宁馨卧室方向瞥了一眼,皱皱眉头,坐下来继续看联欢晚会。   宁馨出来拿毛巾,宁光明喊住她,问道:“丫头,小楚怎么样?”   宁馨怯怯地看了李萍一眼,低声说:“还好,像是睡着了。”   李萍不满地斜了她一眼,教训道:“你们父女俩真不像话,小楚是客人,非要把人家灌醉了。”   李萍还要进卧室去看看,宁馨撒娇般地在后面推着她,说:“妈,你看你的电视吧,我惹的麻烦,我自己伺候着。”   宁馨拿了毛巾,端了茶水,又抓了几颗桔子,再次进了卧室。   楚天舒躺了一会儿,仍然感觉昏昏沉沉的,他极力想睁开眼,却有点力不从心。   “对不起,我……”宁馨见楚天舒这回是真的醉得厉害,心里难过起来,眼里便水汪汪的,她轻轻了碰了一下楚天舒,着急地问道:“小楚哥哥,你喝水不?吃桔子不?”说着,剥了一个桔子,一瓣瓣地喂到楚天舒的嘴边。   楚天舒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吃进去,还在迷迷糊糊地说:“宁叔叔,我们再喝。”   宁馨赶紧拿毛巾擦去了楚天舒嘴边的桔子汁,一副伤心痛惜的样子。   楚天舒又嘟嘟囔囔地说:“宁馨,你别生气,过两天我陪你出去玩儿。”   宁馨凑近楚天舒小声说:“好呀,我们去那儿?”   楚天舒闭着眼,说:“当然听你的,你想去哪儿都行。”   宁馨想了一会儿,突然说:“去秀峰山吧,那里的雪景一定很美。”   楚天舒说:“好,过几天我就带你去,陪你去山顶看雪景。”   宁馨说:“真的呀,你不骗我?”   楚天舒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想不想去?”   宁馨说:“我想呀,我当然想了。大师兄,我真是高兴死了。”宁馨笑了,又拿起毛巾,仔细地擦去楚天舒脸上沁出的汗珠,一副开心的样子。   楚天舒突然又说:“真是傻丫头。”   宁馨说:“你才傻呢。”   要说傻,楚天舒是真傻了,他说完了这几句话,又迷迷糊糊地说了几句完全不着边际的话,宁馨脸上的开心又换成了失望。   念念叨叨的,楚天舒又反过头来说要陪宁馨出去玩儿。   宁馨知道他说的是醉话,心里后悔极了,想着,这话要是清醒的时候说出来的,该有多好啊。   楚天舒终于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宁馨坐在床头,痴痴地看着酣睡中的楚天舒,心里后悔的不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逼着小楚哥哥喝酒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彻底清醒了的宁光明来到了门边,在虚掩着的门上轻轻敲了两三下,把门推开了。   宁馨把一根手指头竖在撅起的嘴唇上,边“嘘”边轻手轻脚地退回了客厅,把自己卧室的房间门掩上了。   宁光明问:“他醒过来了吗?”   宁馨说:“爸,您能不能小点儿声?我妈呢?”   “厨房里收拾碗筷呢。”宁光明压低了声音,假装不满地说:“丫头,你老爸喝醉了,你好像也没有这么精心照顾吧。”   宁馨说:“怎么没有呢?你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呗。”   宁光明笑道:“嘿嘿,小楚也不知道呢,那你不是白照顾了。”   宁馨一扬脸,说:“我愿意。”   宁光明不仅没生气,反而更乐呵了:“哈,我家丫头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不过,你老爸我惨了,又少了一个人心疼了。”   “爸,你说反了,”宁馨调皮地说:“应该是又多一个人疼你了。”   宁光明故作糊涂,问道:“谁呀?”   “他呀!”宁馨用嘴朝卧室里一努。   “哈哈,露陷了吧,”宁光明有些得意地说:“丫头,照你这么说,他就是你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了。”   宁馨眨巴了几下眼睛,说:“老爸,我妈可跟我说过,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草包司令呢。”   这句话说得宁光明哈哈大笑起来。   当年宁光明追李萍的时候,骑的就是一匹大白马,后来宁馨长大了,李萍就拿这个典故开玩笑,嘲讽宁光明是个草包司令。   “老爸,您又来了。”宁馨又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嗔怪道:“您让他好好儿睡一觉行不行?”   宁光明突然认真地说:“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宁馨脱口而出:“那当然。”   宁光明不放心地说:“那他……是不是也像你喜欢他那样的喜欢你呀?”   宁馨犹豫了:“嗯……这个……目前还不确定。”   宁光明急了:“还不确定?不行,等他醒了,我得问问他。”   宁馨说:“哎呀,老爸,您就别瞎参合了,我的事,我自己能搞定。”   “那可不行。”宁光明严肃地说:“丫头,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像你老爸一样疼你宠你的。”   宁馨说:“我对他好,他也一定会对我好的。”   “在感情上,那可不一定。”宁光明举例说:“马力对你真好吧,可你就没对他好嘛。”   宁馨一下被噎住了,只得祭出了撒娇的杀手锏,叫道:“爸,您不懂,反正不许你乱参和。”   宁光明苦笑着,感叹道:“人家都说讨了媳妇忘了娘,你倒好,乘龙快婿还没有进门呢,就把你老爸在心目中的位置一点不剩地全占了。失败,很失败呀。”   宁馨推了宁光明的后背说:“老爸,您别感到失败了,赶紧帮我妈收拾去,明天一大早啊,马力他们点头哈腰地来给您拜年,我保证,那种成功的感觉,立马就油然而生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宁光明很不情愿地进了厨房。   宁馨再次返回了卧室,看见沉睡中的楚天舒脸上忽然现出了痛苦的表情,她惊慌地握着楚天舒的手,小声念叨着:“小楚哥哥,都怪我不好,我再也不逼你喝酒了。”   楚天舒在睡梦中,一只东北虎咆哮着朝他冲过来,他拉着杜雨菲的手拼命朝前跑着,却怎么也跑不动。东北虎越追越近,张开血盆大嘴,马上就要一口咬住楚天舒。   突然,一阵噼啪的枪声响起,楚天舒“呀”地一声大叫,嘴里却喊着:“雨菲,快跑!”   惊醒过来的楚天舒对自己的处境有点茫然。   他听到的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零点了,新的一年来临了。   睁开眼一看,宁馨阳光灿烂的笑脸出现在他面前,手里抓着的也是她的小手。   宁馨说:“你醒了?喂,干嘛那样奇怪地看着我?该不会喝多了,得了失忆症吧?”   楚天舒撒开宁馨的手,在头上挠了几下,说:“没有,你叫宁馨,是我的小师妹。这是你家呀?可是……我怎么在这儿?等一等,让我想一想……”   宁馨说:“行,你慢慢想吧。渴了吧,我给你沏茶去。”   “不用,”楚天舒一笑,问道;“宁馨,现在几点了?我睡了多久啦?没有说胡话吧?”   “嗯。”宁馨故意沉吟了片刻,说:“说了,说了好多胡话呢。”   “真的?”楚天舒坐了起来,四下看看,说:“那我都说了什么了?”   宁馨说:“说的太多了,我都没记住。”   “那,你把记住了的跟我说说。”   “好啊。”宁馨刚要说,又停住了:“那我先问你,在睡梦中说的话算数不?要是不算数,那我就不说了。”   楚天舒忙说:“算数!算数,说了的当然要算数。”   “嗯,我就记住了一句,你说要陪我好好玩玩的。”   “说了吗?”   “当然说了,你可不许耍赖皮呀。”   楚天舒一笑,故意逗道:“我好像没印象嘛。”   宁馨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打开了一个视频文件给楚天舒看。   楚天舒的睡态很不雅观,四肢摊开,在床上摆了一个大字形,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说着话,还真有答应宁馨要带她去秀峰山看雪景的对话。   楚天舒不解地望着她:“这是怎么回事?”   宁馨笑嘻嘻地说:“赖不掉了吧,这可是你亲口说出来的。嘻嘻。”   楚天舒无话可说了,呆呆地望着宁馨。   宁馨趁机用手机拍下了他傻呆呆的样子。   楚天舒忙问:“干吗你?”   宁馨说:“不干吗,留着当屏保不行呀。”   楚天舒说:“不行,太难看了。”   宁馨把手机攥在手里,得意地说:“嘿,我的手机我做主。”   楚天舒假装生气地说:“你不听话,那我不带你看雪景去。”   “啊,你真赖皮呀。”宁馨扑过来,对楚天舒又捶又打。   楚天舒抓住了宁馨的双手,讨饶道:“好了,好了,我陪你去就是了。”   这时,卧室门被推开了。   是李萍。她站在门口问道:“小楚,醒了?”   宁馨立即退到了一旁,红着脸低着头不敢做声了。   李萍轻轻一笑,说:“丫头,去,到厨房把热汤端过来,给小楚醒醒酒。”   “阿姨,我自己来吧。”说着,楚天舒赶紧穿鞋下床,出了卧室进了客厅。   宁馨还是抢先一步,从厨房里把热汤端了出来。   宁光明和楚天舒一人喝了一小碗,脑子总算彻底清醒了。   喝着热汤的时候,楚天舒心里突然涌出一种温馨的感觉:有个家真好!   再坐下来聊天,不知不觉已是深夜一点了。   楚天舒告辞了。   宁馨躺在楚天舒刚刚睡过的床上,失眠了……      第362章 不行了吧      春节几天的假期,对于常人,那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欢喜日子,但是,对于楚天舒来说,却有点备受折磨的意味。   其一,他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组织部门的考察结果,虽然很多方面的信息都表明破格提拔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混迹官场的人都清楚,只要那一张红头的白纸黑字没印发出来,什么样的变化都有可能发生。   其二,答应了陪宁馨去秀峰山上看雪景的承诺迟迟没有兑现,这丫头几乎每天都要通过短信、电话甚至请吃饭等等理由进行骚扰,可是,这么一个看似简单的承诺,实现起来却并不容易。   大年初一,市领导到重点工程的工地看望施工人员,楚天舒让卫世杰安排了施工人员到现场配合拍摄新闻,这才和向晚晴打了个照面。大年初二,工地正式复工,必须再次强调安全防护,这也是常规举措;大年初三被卫世杰拉着,去给伊海涛夫妇拜年,顺便也得去看望一下申国章、王少磊,毕竟是顶头上司,礼节性的拜访是不该免的;跑了一天,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卫世杰提议把宁馨请出来吃了顿饭,楚天舒又被她夹枪带棒地奚落了几句。   宁馨说,老楚同志,再不抽出时间来兑现承诺,我过几天就要返校了。   楚天舒望了望外面的飞雪,不得不推说要等天气晴好了才能上山。   终于等到了大年初四,天气开始放晴,闫志勇等几位外地的工作人员也提前上班了。   楚天舒这才约好了宁馨,大年初五上秀峰上看雪景。   秀峰山是青原市的第一高峰,雪后的山峰的确又是一番风味,郁郁葱葱的树林在白雪的覆盖之下,显得既美妙又神秘。   尽管下了好几天的大雪,但上山的路却一路畅通,而且上山的游客还不少。   等到在停车场停好车,楚天舒和宁馨才醒悟过来,大年初五是拜财神的日子,很多人要赶到山神庙来敬香许愿,祈求财神爷保佑,来年好招财进宝。   山顶传来寺庙里悠扬的钟声,飘飘渺渺的香火悠然升起,整个秀峰上犹如一幅精致的水墨丹青,给人以在画中游之感。   宁馨非常的开心,一路上扯着楚天舒的胳膊,唧唧喳喳地笑个不停,不时指点着附近的山峦和密林,问楚天舒去年与冷雪上山发生的历险故事。   宁馨一个劲儿地刨根问底,很是开心,但楚天舒突然冒出一丝不安的隐忧,他自然而然地想到,冷雪在老家过得怎么样了?   走了一会儿,山神庙到了,今天的香客和游客比较多,院子中间巨大的香炉上方烟雾缭绕,香炉里插满了残余的和冒烟的香。   宁馨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拉着楚天舒,学着旁边其他人的样子,先是上香,恭恭敬敬将香点燃插入香炉的香灰中,然后双掌合十鞠躬。   楚天舒隐隐有些好笑,心想这丫头精灵鬼怪的,怎么也会对泥塑的菩萨如此的虔诚。   楚天舒不好扫了宁馨的兴致,也在旁边学着她的样子,上香鞠躬。   烧完香,宁馨兴冲冲地挽着楚天舒继续往山顶上走。   路上,楚天舒看着宁馨,问道:“小师妹,拜山神的时候,你有没有许愿?”   在家人面前,为了表示礼貌,宁馨喊楚天舒叫小楚哥哥,楚天舒则直接喊宁馨的名字,到了外面,他们就喜欢喊大师兄和小师妹了。   “当然许愿了,希望山神爷保佑我们今后的日子永远都这么快乐,美满幸福……你呢,你许了什么愿?”宁馨很认真地说,眼神里流露出渴望和虔诚的目光。   “我也许愿了,我希望佛祖保佑我的小师妹快快长大,希望我的小师妹将来的生活……”楚天舒眺望着白茫茫的山顶,轻轻地说着。   楚天舒的祝福固然让宁馨感到欣慰,但是,楚天舒也看出来了,她的眼神里多少有几分失望和遗憾。   宁馨轻轻抿了抿嘴唇,没有说什么,加快了步伐向山顶而去。   越往上爬,风景越好。   纵观高山深涧,气势巍峨,幽深莫测。   特别是走进缓缓向上延伸的曲折的山道,阵阵山风像从天而降的柔柔细雨,轻轻地抚摸并沐浴着进山人裸露在外的肌肤。   宁馨回头看一眼楚天舒,故意开玩笑地说:“天天坐办公室,不行了吧?”   楚天舒大声说:“谁说的,你快跑,别让我抓住你。”   只几个大步,楚天舒就抓住了宁馨。   两个人爽快地笑起来,随着笑声,手拉着手地向上攀登。   山的坡度不大,只是缓缓地向上延伸,大部分路段是用石块砌成的台阶,小路一侧是一条叮咚叮咚地唱着歌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由上而下地流动着,即使是天寒地冻,这条溪流也照样流淌。   与溪流为邻的是无人修剪和养护的天然草坪、成片的不规则的树林,积雪遮掩着了他们柔美的身姿。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他们来到了半山腰,地形在悄然地变化着,拔地而起的峰峦不期而至,层峦叠嶂的山体绵绵无边,耸立千仞的石壁盛气凌人,郁郁苍苍的深谷神秘莫测。   他们已经不是在寻觅美景,而是早已被美景滋润、沐浴和陶冶。他们在画卷里漫行,画卷在他们面前慢慢铺展。造物主鬼斧神工的绝妙“雕塑”、大自然的魅力让他们惊叹不已,尤其是楚天舒与冷雪惊心动魄的故事更是令宁馨惊叹不已。   实际上,楚天舒上次和冷雪在秀峰山上遇险,在半山腰的地方就掉下了峭壁,并没有登上山顶,而且还是在暴风雨笼罩下的黑夜中,根本没有欣赏到秀峰山上的美景。   不知不觉间,他们沿着一条石阶小道继续前行,渐渐接近了山顶。   一阵山风吹过,宁馨抱紧了双肩。   楚天舒问道:“小师妹,你冷吗?”   宁馨的皮靴上沾满了积雪,出门之前,为了追求美丽的她穿着相对单薄了一些,在山下走路的时候尚且还好,只是到了山顶之上,就感觉到寒气逼人了。   被楚天舒这么一问,宁馨像是突然醒过来了,觉得手脚都有些麻木。   “冷。”宁馨说道。   楚天舒要脱下他的外衣给宁馨。   宁馨拒绝了:“不行,那样你就该冷了。”说着,她把脑袋钻进了楚天舒的外衣里。   楚天舒伸手把她搂在怀里,说道:“要不,我们回去吧。这么冷的天气,把你冻坏了我可没法向你爸妈交代。”   “不嘛,你说了要陪我上山看雪景的。”宁馨摇着脑袋说:“大师兄,马上就快到了,我们再走走嘛。”   楚天舒发现,每次和宁馨在一起的时候,这丫头都会提出走一走。这给楚天舒的感觉就是,两人单独在一起时候,绝大多数时间就是走路了。   宁馨乖巧的把身体靠在楚天舒的怀里,然后她的手也握住了楚天舒的手。   他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手也是的温和。   宁馨恨不得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到头,就这么让他拥抱着走一辈子。   两人相拥着继续往山上走。   没走多远,眼前出现了一个水库,冰面上有两名中学生模样的孩子在嬉闹玩耍。   宁馨把脸埋在楚天舒的怀里,说:“大师兄,我喜欢和你一起走路的感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很快乐。”   楚天舒搂了搂宁馨的身体,笑着说:“傻丫头,再快乐,路早晚都得你自己走。”   “我不,我就要跟你一块儿走。”宁馨低声呢喃着说道,声音很轻,像是睡着时的梦话。   “呵呵,我要是被发配到南岭县的山沟沟里去了,你也跟着去吗?”楚天舒故意逗道。   “去就去,只要有你在,我才不怕呢。”宁馨立即说。在她看来,只要能像这样手挽手搂抱在一起观赏沿途的风景,就是走到天边,她也是高兴的。   楚天舒笑着打趣道:“我可告诉你,山沟沟里上厕所都是在野地里,你不害怕呀?”   “害怕呀。”宁馨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那你就陪我去呗。”   “哼,没羞。”楚天舒轻轻地拍了拍宁馨的脑袋。这个可爱的女孩子。   宁馨歪了歪头,说:“我不管,我就喜欢跟你在一起。”   楚天舒笑道:“哈哈,要是你爸知道了你要跟我去那个穷山沟,非关你的禁闭不可。”   宁馨突然停住脚步,乌黑明亮的大眼睛认真专注的盯着楚天舒的脸,说道:“我喜欢你,我就喜欢和你在一起,谁也管不着。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一阵寒风吹过,挂在树梢上的雪花飞舞。   在这苍凉空旷的山野上,面对着茫茫一片洁白无瑕的雪,一个如雪一般纯洁的女孩子眼神灼灼的看着自己,说: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这一刻,楚天舒被这个执着的小女孩子感动了。   “大师兄,你喜欢我吗?”宁馨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楚天舒,她的睫毛上落下一片小小的雪花,然后随着她眼睛的眨动而上下飞舞,像是一只可爱的精灵。   楚天舒有些麻木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宁馨如此直接的表白。      第363章 快脱快脱      面对宁馨的提问,楚天舒潜意识里就想逃避,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宁馨始终只是一个调皮的不懂事的小丫头。   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有两个选择!   喜欢!当然喜欢。   楚天舒确实很喜欢宁馨,和这个精灵鬼怪的小师妹在一起,总是快乐不断。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这种喜欢与宁馨所说的喜欢完全不是一码事。   不喜欢?在宁馨清澈明亮的目光下说出这种话来,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楚天舒看着不远处正在冰面上嬉闹玩耍的两个孩子,似乎被他们欢叫声所吸引。   良久,宁馨凄然苦笑:“大师兄,你别为难了,其实我早已猜到了结果,只是我一直不肯相信而已,今天我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儿吧。”   楚天舒收回了目光,说:“宁馨,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只是……”   宁馨拦住了他的话头,说:“大师兄,你别说,我知道,你喜欢我的方式和我喜欢你的方式不一样。”   楚天舒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嗯,你的冰清玉洁,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之一。”   宁馨笑了笑,说:“大师兄,你的身边有很多很好的姐姐,好到我都生不起一丝嫉妒。例如,云朵姐姐,晚晴姐姐,还有雨菲姐姐,冷雪姐姐,她们比我更成熟,更美丽,也可能对你更有帮助。”   楚天舒愣住了,说:“小丫头,你想得还挺复杂的。不错,我也喜欢她们,不过,我们暂时都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啊。”   之所以这么说,一来是楚天舒还不敢肯定自己更喜欢谁一些,二来也是为了安慰一下宁馨。   宁馨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她说:“大师兄,我不在乎她们是不是喜欢你。反正,我就是要以我的方式来喜欢你。”   楚天舒摸了摸宁馨的脑袋,说:“呵呵,真乖!”   宁馨一偏脑袋,从楚天舒的衣服里钻了出来,欢快地奔向了水库的冰面。   楚天舒摇摇头,紧跟着宁馨跑向了水库。   男孩子站在水库的边上,挥着手中的围巾,喊道:“小萌,小萌,你等等我!”   在十几米远的冰面上,一个穿着火红羽绒服的妙龄少女倒退着在跑,向男孩子摇着手,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冷锋,冷锋,你来追我呀。”   男孩子正要向女孩子追去,这时,意外发生了。   只听女孩子“哎呀”一声尖叫,脚下的冰面裂开了,女孩子落入了水中,她挥舞着手在水里扑腾,大声地呼救,而她身后十几米远的男孩子吓得面如土色,呆在了冰面上。   女孩子奋力想爬上来,可是,她好不容易接近了冰面,身子刚一趴上来,冰面咔嚓一声又碎裂了,她再次落入了冰冷的水中。   楚天舒和宁馨一看,加快了脚步,跑到了水库边。   男孩子惊慌失措,他喊着“小萌”的名字,疯了似的要往冰面上跑,被刚刚跑到他身边的宁馨一把拉住了。   他挣扎着喊道:“放开我,我要去救小萌。”   楚天舒一把将他推到了岸边,吼道:“宁馨,你看住他,别让他乱来。”   男孩子重重的摔倒在水库边的雪地上,他哭喊着:“大哥哥,大姐姐,救救小萌吧。”   宁馨扯住了男孩子。   楚天舒转头,找到了一根拇指粗的树枝跑向了冰面。   女孩子还在水里挣扎,但是,扑腾的水花越来越小。   树枝有一米多长,楚天舒站在没有碎裂的冰面上,将树枝伸向了女孩子,喊道:“抓住,快抓住。”   在冷彻骨髓的水中,女孩子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抓住了树枝。   楚天舒用力一拉。   女孩子被冻得直哆嗦,刚刚接近冰面,冰面又碎裂了。   楚天舒拉着树枝往后退。   女孩子的手一下又松开了,再次落入了水中。   几个沉浮,女孩子再也坚持不住了,抓不住树枝,只能拼命地扑腾,火红的羽绒服在水面上时起时伏,情势已经岌岌可危。   男孩子在哭喊,危急时刻,楚天舒不容多想,他扔下树枝,三两下扒掉了外衣,只穿着内衣内裤,发力一跃,扑入了水中。   不用说,此时水库里的水深入骨髓的寒冷!   冰水像是剔骨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割裂着肌肉。   楚天舒抓着了女孩子的衣服,用力将她托出了水面,一点点推向了冰面。   宁馨松开了男孩子,向开裂的冰面跑过来。   “回去,快回去。”楚天舒哆嗦着大喊。   此时,冰面随时可能碎裂。   多上来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   宁馨没有听从楚天舒的警告,她捡起了树枝,伸向了水中的女孩子。   女孩子喘息了几下,还是抓住了树枝。   这时,男孩子似乎也清醒了过来,懒腰抱住了宁馨的腰,一齐用力拉着女孩子往岸边拖。   楚天舒在水里用力推,宁馨他们在冰面上用力拉。   可是,冰面仍然在喀嚓喀嚓不断地碎裂,没办法,楚天舒只能托着女孩子不断地一点一点地往岸边靠。   楚天舒想用手托举起女孩子,将她送上冰面,可是试了两次,都很难成功。   他心里非常清楚,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必须,尽快将女孩子送上岸,每在这冰冷的水里多呆一秒,身体的热量和用来求生的能量就会减少一分。   没办法,楚天舒咬咬牙,身子沉入了水面,将女孩子抗在了肩头,再猛地站起来,宁馨和男孩子手忙脚乱地抓住了女孩子的衣服,通过上下的齐心协力,终于将女孩子拽上了坚实的冰面。   女孩子站在冰面上,身上的水淋淋,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张白纸,眼圈乌黑,身体不住的哆嗦。   男孩子迅速脱下了身上的外衣,包裹住女孩子的身体,嘴里不住地喊着:“小萌,小萌……”   叫小萌的女孩子睁开了眼睛,说:“冷锋,快,快去,大哥哥还在水里。”   宁馨正在设法帮助楚天舒从水里爬上来,她着急地喊着:“过来,快过来帮忙。”   叫冷锋的男孩子看了一眼,突然朝宁馨和楚天舒一鞠躬,抱起还在瑟瑟发抖的女孩子,飞一般跑向了水库边的一片树林里。   宁馨骂了一句:“忘恩负义的兔崽子。”如果不是楚天舒还在冰水里泡着,她一定会追上去,劈头盖脸地把这个小家伙死揍一顿。   楚天舒抓住了宁馨送过来的树枝,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终于爬上了冰面。   这时,树林那边传来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   男孩子驾驶着一辆摩托车,带着女孩子冲上了下山的道路。   气得宁馨跳着脚指着他们的背影骂道:“小兔崽子,别让本公主再看见你们。”   爬上来的楚天舒,仿佛感觉到体内的热量已经耗尽,他哆嗦着劝阻宁馨说:“算了,他们跟着在这儿耗着,也要冻坏了的。”   宁馨这才回过头来,关切地问:“大师兄,你没事吧?”   “还好。”楚天舒摇摇头,还是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也亏了他自身的体质不错,在冰冷的河水里忙乎了十几分钟,还能靠着强大的毅力挺住。   但是,他身上的内衣已经完全湿透了。   “脱了,快脱了。”宁馨动手就来扒楚天舒湿漉漉的内衣。   当脱到最后一条短裤的时候,楚天舒死死地抓住了裤腰。   宁馨着急地叫道:“哎呀,还犹豫啥呀?快脱,快脱了。”   楚天舒上牙敲着下牙,说:“你,背过身去。”   “哪那么多的讲究,你不要命了。”宁馨的脸红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着急,她强行扯住了楚天舒的裤腰,一把把他的内裤扒了下来。   楚天舒捂住要害,转过了身去。   宁馨才不管楚天舒的窘迫,捡起楚天舒扔在冰面上的外衣,手忙脚乱地帮他穿起来。   楚天舒在地上蹦着跳着,颤抖着说:“我自己来,自己来。”   “快点吧,要不,你会冻坏的。”宁馨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紧张的楚天舒。   楚天舒背着宁馨,抓起外面的裤子想要穿上,可是,由于实在是太冷了,右腿提了起来,却哆哆嗦嗦地总穿不进裤腿里去。   宁馨蹲下来,扶住了楚天舒的抬起来的右脚,帮着他才套进了一条裤腿。   完了,全被这小丫头看光了。   楚天舒脸上一阵发热,在宁馨的帮助下总算把裤子穿上了,可是,由于裤子和外衣都是空心穿着的,体内的热量差不多快耗尽了,楚天舒的嘴唇开始发乌,牙齿敲击的声音急促而响亮。   宁馨稍稍迟疑了一下,几下解开了外衣的扣子,扑上前,紧紧地抱住了楚天舒,她要用自己的体温为楚天舒恢复热量。   楚天舒大吃一惊:“宁馨,你放开我,你会被冻坏的。”   “不!”宁馨双手抱住了楚天舒的腰,脸贴住了他的胸膛,坚决地说:“要冷一起冷,要冻一起冻!大师兄,抱住我,抱住我呀。”   那软弱炽热的部位紧紧地贴在了楚天舒的小腹上,一阵温暖从宁馨的身上传递到了楚天舒的身上,一直传到了他的心底。   楚天舒情不自禁地搂住了宁馨,渐渐地,在宁馨体温的温暖下,楚天舒的身体不再颤抖,脸色也一点点地恢复了正常……      第364章 激情荡漾      宁馨闭着眼睛,伏在楚天舒的胸膛上,呼吸着男子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心里充满了怜惜,又充满了幸福。   “好了,”楚天舒轻轻的拍了拍宁馨的后背,感激地说:“宁馨,谢谢你。”   宁馨睁开眼,用手摸了摸楚天舒的脸,又摸了摸他的胸口,当她的小手要摸向楚天舒的大腿时,被他抓住了。   “别乱摸,我真的暖和了。”楚天舒嗡声嗡气的说道。   “切,什么呀?”宁馨一挤鼻子,不屑地说:“看都看了,摸摸怕什么?你放心,你要是觉得吃了亏,我会对你负责的。”   楚天舒拍了她头顶一下,说:“别开玩笑了,赶紧下山,上了车就好了。”   宁馨轻轻滴叹了口气,说:“大师兄,我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你准备找女朋友的时候,得把我也考虑在内了。”   楚天舒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对青年男女手牵手奔跑在白茫茫的山野之间,头发在微风中飞扬,在曲折漫长的石径山道上,留下一阵阵相互鼓励的加油声,他们穿过山神庙的时候,进出庙门的香客们都停下脚步,虔诚而又庄重地注视着这一对男女从眼前掠过,仿佛他们是从天而降的金童玉女。   终于,在他们几乎都要跑不动了的时候,停车场近在眼前了。   他们钻进了车子,打开了暖气,可是,楚天舒的脚已经麻木了。   这个时候才发现,楚天舒是光着脚从山上跑下来的,怪不得拜神的香客们要把他当做赤脚大仙来膜拜。   随着车内的温度升高,楚天舒的脚开始奇痒无比。   宁馨命令道:“大师兄,把脚拿过来。”   楚天舒问:“干什么?”   宁馨说:“我帮你搓搓。”   楚天舒后退了一下:“不行,脏。”   宁馨探过身来,说:“没事,我不嫌你脏。”   楚天舒又躲了一下:“可是,我嫌自己脏。”   宁馨俯下身子来,搬着楚天舒的腿,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架势说:“听话,听话哦,你的脚不缓过劲儿来,怎么开车回家呢。”   楚天舒看着宁馨执着的样子,只得把双脚抬了起来。   宁馨一把把楚天舒的双脚抱住了,搁在了她的大腿上,两只手用力地搓揉起来。   脚上的知觉在一点点地恢复,楚天舒看着宁馨脸上渗出来的汗水,心里百感交集。   此时的宁馨,专注、细致和体贴,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调皮娇气的小公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我愿意我所能做的一切!   双脚恢复了知觉,楚天舒开车上路。   一路上,楚天舒身上开始发烫,不断地冒出虚汗,是不是一阵头晕目眩,他极力控制住方向盘,咬着牙坚持将车开到了警备区大院。   宁光明下了部队,只李萍一个人在家,她听见外面的汽车声响,忙起身从家里出来,打开了院子门。   楚天舒上下牙又开始打架,格格格格地响个不停,他感觉浑身像火一般地烫,几乎没有力气从驾驶室里出来。   “啊,你们怎么回事儿?丫头怎么了?”李萍先看到了浑身脏兮兮衣服头发都十分零乱的宁馨,脸色唰地就变了,满脸焦急的问道。   “我没事儿。”宁馨扫了她妈一眼,有气无力地说。   “还没事,衣服都湿了,你们这是跑哪儿折腾去了。”李萍嗔怪的说道,又问:“小楚?怎么不下车?”   母女俩一起跑到了驾驶室这一边,拉开车门。   “你们到底是怎么了?”李萍看见楚天舒脸色绯红,嘴唇开裂,伸手摸了一把他的额头。“天啊,这么烫。丫头,快来,帮妈把他扶进屋里去。”   楚天舒挤出一个笑容,说:“阿姨,我没事,歇一会儿就会好的。”说完,挣扎着从车里抬腿下地,强打着精神下了车。   宁馨赶紧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李萍从另一边搀住了楚天舒的另一只胳膊,嘴里还在念叨:“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搞成这样了?”   宁馨小声说:“小楚哥哥下水救了一个小女孩。”   屋子里有暧气,仿佛一下子从冬天回到了夏天。   楚天舒眼前一黑,再也坚持不住了,人贴着墙壁歪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他睁开眼睛后,就看到了穿着一身睡衣的宁馨,她正侧躺在自己的对面,歪着脑袋望着自己,一根纤细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划来划去。   楚天舒微微一笑,张嘴就咬。   宁馨抽回手指,柔声道:“小楚哥哥,你醒啦?还难受吗?”   楚天舒笑着转动下脖子,摇了摇头,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好几个小时了。”宁馨伸手摸了摸楚天舒的额头,点着头说:“不发烧了。你知道吗,你一直在说胡话,吓死我了。”说着,用手拍了拍胸脯。   楚天舒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扶着宁馨进了家门,还没来得及换拖鞋,就脚一软,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忽然,楚天舒感觉到了异常,手在被子里一摸,身上已经穿上了睡衣,不禁微微一怔。   宁馨看着楚天舒东张西望地样子,小手捂着嘴,又吃吃地笑了。   楚天舒忙问:“谁帮我洗的澡?谁给我换的衣服?”   宁馨小脸一红,说:“还能有谁?我妈和我呗。”   “啊?”楚天舒身上又开始发烧。   宁馨眼睛盯着楚天舒,小声地说:“你啊什么啊,又不是谁没见过?”   楚天舒坐起来,问道:“阿姨呢?”   “厨房里,给你熬姜汤呢。”宁馨扶着楚天舒,说:“你没事吧?”   楚天舒推开了宁馨,说:“没事了,缓过劲儿来了。”说着,还用力挥舞了几下手臂,一抬腿穿鞋下床,拉开卧室的门,朝厨房走去。   “哎,小楚,你怎么起来了?”李萍一眼就看见了楚天舒,忙着急地说:“快回房间躺下,姜汤马上就熬好了,我给你端过去。”   说这话的时候,李萍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祥和关切,这让楚天舒心头十分的感动,鼻子都是酸酸的。自从上了大学之后,与母亲的接触少了,楚天舒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关怀备至体贴入微的母爱了。   楚天舒点头说道。“阿姨,谢谢你和小妹照顾我。”   “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宁馨抢着说:“我说让你躺着吧,你偏不听,挨批评了吧。”   “去,哪都有你。”李萍白了宁馨一眼,说:“小楚,你去饭厅等着,我熬好了给你端过去。”   宁馨挤了一下鼻子,拉着楚天舒坐到了餐桌旁。   过了一会儿,李萍端着姜汤过来了,搁在了楚天舒的面前,说:“来,小楚,赶紧喝了吧。发发汗,去去寒,身体可马虎不得,年轻扛得住可能不觉得,落下病根就麻烦了。”   “嗯,谢谢阿姨。”楚天舒有点哽咽了。   “妈,有我的吗?”宁馨眼巴巴地问道。   李萍说:“有啊,在厨房,自己端去。”   “妈,你好偏心哦。”宁馨故意嘟着嘴说。“你看见小楚哥哥就把自己的女儿都忘记了。”   李萍瞪了宁馨一眼,说:“怎么的?谁叫你是我女儿呢?”   宁馨大声抗议道:“妈,你这是封建老思想,重男轻女。”   “还反了你了,敢跟你老妈顶嘴。”李萍责怪的说道。“再不听话,让你爸回来关你禁闭!”   “妈,”宁馨撒娇道:“呜呜,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这时,院子门开了,门外响起了宁光明爽朗的笑声:“哈哈,谁欺负我家宝贝丫头了?”   “爸,您可回来了。”宁馨忙跳起来,跑过去给宁光明开门,殷勤地递上了拖鞋。   “嗯,还是我家丫头知道疼人啊。”宁光明边穿拖鞋边笑问道:“丫头,谁欺负你了,老爸替你做主。”   宁馨笑了笑,低声说:“是我妈。”   宁光明错愕了一下,说:“不会吧,你妈最疼你了。”   宁馨假装不满地说:“哼,老爸,我就知道你替我做不了主。”   “哈哈,”宁光明大笑几声,不理会宁馨的埋怨,转头和楚天舒打招呼:“小楚,你也在呢,晚上在家吃饭,咱爷俩再喝几杯。”   楚天舒站了起来:“叔叔,您回来了。”   宁馨叫道:“哎呀,老爸,老妈,你们怎么都一样啊,见了小楚哥哥,眼里就没我这个女儿了。”   李萍认真地说:“丫头,你还别不服气,小楚就是比你讨人喜欢,做事稳重,有礼貌,事业心也强,这些呀,你都比不上他。”   宁光明也跟着帮腔:“是啊,丫头,你妈说的没错,小楚确实比你强。”   宁馨听了,一脸的不开心,撅着嘴说:“你们要这么喜欢小楚哥哥,干脆让他给你们当儿子得了。”   宁光明看着李萍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说:“丫头,你以为你妈不想啊,她做梦都想有个儿子呢。”   当年生下宁馨之后,宁光明在部队正发展顺利,不想太被孩子拖累,就不肯再生第二胎,而李萍却一直想要个儿子,因为这事宁光明一直都觉得亏欠了李萍。   李萍说:“老宁,孩子闹着玩儿呢,你也别跟着起哄。”   宁光明当然知道李萍对楚天舒格外的喜爱,他赶紧拍着楚天舒的肩膀说:“小楚,你乐意不,乐意就快叫妈。”   楚天舒还没反应过来,愣在了那儿,当他看到了李萍慈爱的目光之后,那股荡漾在心头的感动立即泛滥开来,当即情不自禁地含着热泪喊了一声:“妈!”   “哎……”李萍眉开眼笑地答应了一声,眼睛不由得湿润了。      第365章 暗箭难防      春节一过,雪后放晴。   省政府同意青原市设立江北经济技术开发区的批复函就到了,刚好王少磊他们也把开发区控制规划面积拿下来了,借着新春的喜庆气氛,江北经济技术开发区党的工作委员会和开发区管委会正式挂牌成立了。   管委会办公地址暂时设在规划用地的青北县的县政府大楼,待开发区建设初具规模,条件成熟后,再选址迁走。   这是青原市经济发展的大事,新任市委书记朱敏文带领召集市政府工作的常务副市长伊海涛等市委常委和几大家领导前往参加挂牌仪式,两人代表党政两个方面都做了讲话。   伊海涛说:“江北开发区管委会的成立,标志着青原经济插上了腾飞的翅膀。……长期以来,青原经济在全省范围内处于中游状态,这与我市仅次于临江市的地位是不相适应的,必须尽快得到改变。……希望管委会干部职工立即行动起来,勇于开拓,积极进取,加快建设和招商引资,力争通过一年的努力,基本达到申报省级开发区的条件,为青原经济发展起好引领示范作用,做出应有的贡献。”   伊海涛的讲话稿事先由管委会综合办公室起草好,楚天舒修改定稿,王少磊亲自把关,里面并无“通过一年的努力,基本达到申报省级开发区的条件”这句话。   伊海涛为什么会加上这句话呢?为什么要求一年内基本达到申报省级开发区的条件,而不是一般情况下的两年或者三年呢?   谁都知道,省级开发区的条件是有硬杠杠的,招商引资和经济规模等等数据必须达标,三两年能达到条件就已属不易,要在一年之内基本具备申报条件实在是太困难了。   王少磊和楚天舒知道伊海涛是临时加上的这句话,自然明白他提出这个一个高要求的目的所在。   明年是换届选举年,人大会上要正式选举市长,对召集市政府工作的伊海涛来说,为了增加获胜的筹码,必须在这一年内拿出一两项看得见摸得着的政绩来,江北开发区和沿江大道商贸圈就是最合适的项目。   所以,伊海涛比谁都迫切希望这两个项目在一年的时间内能有看得见摸得着的成效,为在明年的正式当选市长奠定坚实基础。   这种心情自然是可以理解的,换了任何人在他的位置上,也会是这个想法。   这个想法太正常不过了,谁为官一任都想干几件有利于仕途发展的政绩,如果没有想法,没有政绩观,当领导的又哪来动力搞好地方经济呢?   当然,伊海涛的这个想法出席挂牌仪式的朱敏文和唐逸夫也心知肚明。   伊海涛热情洋溢的讲话结束之后,市委书记朱敏文最后讲话。   朱敏文在强调了开发区成立的重大意义之后,也脱稿讲了几句,他说:“越是困难的时候,我们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希望开发区建设过程中,把握好精神文明建设和物质文明建设的关系,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为实现青原市的和谐发展、稳定发展和长远发展做好表率,当好楷模。”   两位领导的讲话从表面上看,似乎是站在各自的位置对开发区工作提出了要求,但是,仔细一推敲,其中的内涵却耐人寻味。   朱敏文已经担任了市委书记,他在明年“两会”换届中没有太大的压力,换句话说,他的仕途转折点最快要到几年之后,他首先所要考虑的不是经济发展而是先把位置坐稳了再说。   对他而言,刚刚当上了市委书记,经济发展不是不应该考虑,但是,尽快确立一把手的权威才是最为重要的。   随后,市委常委、副市长唐逸夫宣布了开发区机构设置和领导班子成员组成。   开发区下设综合办公室、党群部、规划局、招商局、财政局等部门,同时发改委、城建局、国土局、国税局、地税局、工商局、公安局等市直有关部门,都在开发区设立派驻机构,独立行使管理权限。   开发区工委书记和管委会主任由王少磊一人兼任,欧阳美美担任了管委会工委副书记兼纪工委书记,另外从青北县选派了一名副县长出任了管委会的副主任。   春节前一直传闻市委组织部正在对楚天舒进行考核,但是,他并没有如愿当上管委会的副主任,仍然挂名为主任助理,级别还是正科。   对此,大多数人并没有太在意,都认为组织部门的考察还没有结束,楚天舒当上管委会副主任只是早晚的事儿。   散会之后,送走了市里的领导,王少磊与楚天舒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   “小楚,你提拔的事情暂时搁置了,我也是昨天从老板那里得知的。”王少磊不当伊海涛的秘书,但还是习惯于把伊海涛称作老板,他看着楚天舒,缓缓地说:“这本来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凭你的能力和表现,凭领导的赏识和大家的公认,你都没问题,而且省委组织部门也已经同意破格提拔,谁知……”   “谁知什么?”楚天舒紧接着问王少磊,同时,下意识地向周围看了看,抬起身子贴近了王少磊。   身在官场,谁要是说不关心自己的进步,那一定是虚伪的假话。   “谁知就在这节骨眼上,市委组织部和市纪委、监察部都收到一封相同内容的匿名信。”王少磊因为义愤,声音都有点微微颤抖:“就是这封匿名信,彻底毁了你的这次提拔。”   楚天舒大吃一惊:“匿名信?什么匿名信?”   “一封通过邮件发出来的匿名信,大致内容是说你生活作风有问题,利用工作之便,勾引下属,在社会上乱搞男女关系……虽然匿名信里没有提及涉及人员的具体姓名,但说得很详细,还有时间、地点、照片等佐证材料。”王少磊激愤地说:“这个写信的人对你非常熟悉,也下了很大的功夫,其目的就是要在组织对你考察时向你泼一身的污水。”   “卑鄙!无耻!”楚天舒咬着牙骂道。   “虽然现在对干部的生活作风没有以前那么看重,但是,你作为破格提拔的干部,各方面的要求就非常高,不管匿名信的举报是真是假,影响已经出去了,而且非常恶劣,组织部门也承担不起带病提拔的这个责任,只能如实向朱书记汇报。”王少磊继续缓慢而沉重地叙说:“现在很多人的思维习惯,这样的事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朱书记与老板通了个气,强调选拔任用年轻干部,要重口碑,重名声……就这样,组织部门说是还要继续考察,实际上就是暂时搁置起来了。”   王少磊的声音里充满了激愤和无奈:“小楚,我希望你不要悲观失落,老板对你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我相信很快就会有机会的。”   楚天舒的心中非常难过,一心想通过自己的能力来证明自己,一心想做出一番事情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为了自己的理想,一直在努力奋斗,努力拼搏,可是,就是这么一封匿名信,就把他此前的努力和希望都毁灭掉了!   官场上,机会不是经常会降临的,一旦错过了,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此时,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偌大的空间里弥漫着抑郁和激愤。   “少磊兄,”楚天舒感觉喉咙里堵着一块石头,他压抑着心头的怒火,表态说:“请你转告老板,请他放心,我会尽心尽力做好各项工作,以实际工作的成效来反驳这些流言蜚语。”   王少磊语重心长地说:“小楚,我和老板都相信你的人格和能力,也相信你能够正确对待此事。老板和我都在做工作,争取把影响限制在最小的范围内,继续为你的进步创造机会。”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只能坦然面对。   楚天舒渐渐平静了一些,他点点头,说:“少磊兄,我还年轻,多经历一些挫折和打击或许对我今后的成长更有好处。”   王少磊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磊兄,这信是谁写的,查出来没有?”楚天舒突然问道。   “没有。”王少磊摇摇头:“对于这种捕风捉影的匿名信,没有人去调查真伪,组织上也没这个责任和义务去甄别,而且,这种事越调查反而影响越坏,越发说不清。”   楚天舒说:“少磊兄,你能不能把这封匿名邮件拷贝一份过来?”   王少磊为难地说:“按照规定,纪委不转给管委会,管委会也不好出面去要。”   楚天舒点头说:“少磊兄,这可能不仅仅是针对我个人的阴谋,或许他们想要打击的人当中,也包括其他的人。”   “是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王少磊轻轻叹了口气,说:“官场上人言可畏,舆论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楚天舒不无担忧地说:“所以,我认为有必要把这封信的内容看一看,如果仅仅是针对我一个人,这还比较好理解,破格提拔一个人总是有人会嫉妒的,但是,如果还另有目的,就不得不防了。”   “好,我去找老板,让他去把匿名信要到手。”王少磊眉头一紧,说:“如果能把写信的人查出来是再好不过了,即便不能把他怎么样,至少也可以起到警告的作用。”      第366章 先奸后杀      第二天的下午,王少磊把楚天舒喊进了他的办公室,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U盘交给了楚天舒,说:“小楚,这是匿名信的复制件,你想办法查查看。不过,老板说了,这种事情只能私底下进行,就是抓住了证据,也不能闹得满城风雨。”   伊海涛的指示总是很原则,但内涵却十分丰富。   毫无疑问,他也清楚这封匿名信虽然直接针对的是楚天舒,但是官场上的事情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战车上的人出了问题,打击就不单单是这个人本身,而是整个战车上的人,尤其是掌握战车上方向盘的人。   事实上,能与伊海涛竞争市长一职的并不仅仅只限于一个唐逸夫,现任市委副书记郭鸿泽虽然年纪稍大,但也不可能没有想法,如果能查清楚匿名信的来源,这至少可以让伊海涛更多地了解对手的所作所为,以便采取相应的对策。   当然,伊海涛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插手过多,他的主要精力还是要用于抓政绩而不是为楚天舒谋职位,而且,这种事情往往没个结果,也只适合当事人以私人的身份去办,就算是闹大了,他也可以一推了之。   楚天舒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这封信的内容扩散了吗?”   王少磊苦笑着说:“嗨,这种事只要有人知道了,就百分之百地要往外散播,尤其是纪委监察二室的那个梁宇轩,吵吵得比谁都凶,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我估计,至少在一定的层面上已经流传甚广了。”   楚天舒无语,他拿了U盘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只有一个文档,就是那封匿名信。   匿名信文笔不咋的,但花里胡哨的内容却不少,称之为重磅炸弹也不为过。   标题是“一个小官员的丑恶嘴脸”。   信中直指楚天舒生活腐化作风败坏,与众多的女人纠缠不清,做出了一系列男女苟合成奸、交媾作乐的丑事,故事编得完完整整,情节有声有色,细节不堪入目。   信中还配发了诸多楚天舒与各个女人勾肩搭背的照片,女人的眼睛用马赛克遮掩了,但楚天舒隐约可以认得出来,这些女人当中有宁馨、白云朵、丢丢、颜婕妤等人,甚至还有那个曾在指挥部纠缠过鲁向东的奇葩“天使女孩”。   除了楚天舒与宁馨在冰天雪地的水库边拥抱这张照片是真实的以外,其他的照片纯属子虚乌有,因为楚天舒本人也根本不曾见过。   例如,楚天舒在“水上人家”与颜婕妤偷情亲热,与“天使女孩”当街接吻,与白云朵户外“野战”、与“美腿”丢丢肢体纠缠等等图片,全是通过PS技术制作出来的。   但是,不得不承认,制作这些图片的人,PS水平确实高超,楚天舒作为当事人,明知这些照片是假的,也一时看不出破绽在哪里,就更怪不得那些不明真相的组织纪检监察的领导和工作人员要宁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了。   更为险恶的是,信中指名道姓说楚天舒利用职务之便,胁迫女下属,勾引女上司,虽然没有写出女下属和女上司的姓名,但是,稍稍对楚天舒的经历有所了解的人,都可以猜得出信中的女下属指的是刘春娜和苏幽雨,女上司指的是简若明和上官紫霞。   楚天舒不由得要气得怒火中烧,暴跳起来。   此时,他的气愤不是因为自己的破格提拔被破坏了,而是身边的朋友、同事和领导们一起被牵连进来,无端地受到了伤害。   怪不得在出席开发区挂牌仪式上,简若明的脸色很是憔悴,郁郁寡欢,楚天舒凑上前想要问候一下时,她竟然视而不见故意躲避开了。   很显然,简若明早已知道了此事。   官场上,对一名女官员伤害和打击最大的莫过于绯闻,甚至可以毁了她的仕途!   奶奶的,你嫉妒打击我楚天舒也就罢了,你为什么要把矛头指向简若明?   气急之下的楚天舒,一个声音闪电般从他的脑海里掠过:我的人,天王老子也不能动!   动了,你就要付出代价!   楚天舒愤然将那鼠标摔在了桌子上,暗暗发誓,一定要把炮制这封匿名信的人找出来,也要让他受到身心上的惩罚。   这个人会是谁呢?   能够如此熟悉自己与简若明情况的人不是太多吧?   此时,楚天舒是多么的想念杜雨菲啊,要是她在的话,查出匿名信的始作俑者就会有很多的办法和手段。   正当楚天舒苦思冥想寻找对策的时候,向晚晴打来了电话。   昨天,她作为青原卫视的记者也参加了开发区的挂牌仪式,对于楚天舒未能得到提拔感到纳闷,由于当时有采访市领导们任务,来不及和楚天舒交流,所以,这个时候特意打来电话询问。   正处于失落沮丧之中的楚天舒,对向晚晴及时表达的关切非常的感动,他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匿名信的事告诉了向晚晴。   向晚晴听了,既震惊又义愤,她说:“现在的技术手段完全可以鉴别出图片的真假,他们怎么能因为一封匿名信就如此草率地扼杀一个人的政治生命呢?”   楚天舒说:“晚晴,这封匿名信不是简单地针对我一个人,我怀疑,这背后可能涉及到高层的政治斗争,甚至不排除是一个精心策划出来的阴谋。”   向晚晴不假思索地说:“那我们就揭穿它,还原事实真相!”   楚天舒微微苦笑:“晚晴,这种事情揭穿都难,还原事实真相怕是更不可能了。”   “为什么?”向晚晴说:“天舒,难道你是做贼心虚吗?”   “唉,你看你说到哪去了?”楚天舒叹了口气,说:“晚晴,你是做媒体的,现在整个干部队伍的形象已经被少数官员给败坏得一塌糊涂,你想想看,面对一名官员的桃色绯闻,你说,公众是会信其有,还是会信其无?”   “那你说怎么办?许多人都被冤枉了,难道就这么默认了吗?”向晚晴显得比楚天舒还着急,一个新闻记者的正义感是不能容忍谎言绑架事实的。   “当然不!”楚天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简若明,他斩钉截铁地说:“我要用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天舒,好主意。”向晚晴兴奋地说:“现在我手头上还有点事,这样,晚上我们找个幽静的地方见个面,你把匿名信带过来,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楚天舒说:“好的,我再仔细琢磨琢磨,你定了时间和地点就通知我。”   刚挂了电话,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的是欧阳美美。   欧阳美美一屁股坐在了楚天舒的面前,仰着一张精致的脸,笑吟吟地问:“小楚,我可是听说这次要破格提拔你的,怎么还没消息呢?你没去打听打听?”   楚天舒微微一笑,说:“美姐姐,打听过了,已经泡汤了。”   “怎么回事?”欧阳美美急切地问。   楚天舒打量了欧阳美美几眼,却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话。   欧阳美美不自在地说:“哎,小楚,你光看着我看吗?我脸上写了你泡汤的原因吗?”   楚天舒十分认真地问道:“美姐姐,你说,我的生活作风有问题吗?”   “嘿嘿,”这么一问,欧阳美美越发的不自在了,她尴尬地笑笑,说:“小楚,就你以前对美姐姐的那态度,我呀,不怀疑你生活作风有问题,而是要怀疑你那方面有问题。”   “哈哈,美姐姐,我真后悔啊。”楚天舒大笑起来。   在国资委与欧阳美美共事的日子里,楚天舒面对这个妖媚女人的几番挑逗,不为所动,令欧阳美美羞愧不已,同时也忌恨很深。   欧阳美美眼里泛出光芒,问道:“你后悔什么?”   楚天舒装出一副懊恼的样子,说:“我悔不当初为什么非要装纯洁,不肯拿下美姐姐呢?”   “嘻嘻,你这家伙,真是跟着申国章学坏了,又拿美姐姐开心。”欧阳美美也笑了,她停顿了片刻,又往前凑了凑,说:“伟人也说过,一个人犯了错误不要紧,改了就是好同志嘛。”   楚天舒突然把脸一板,问道:“美姐姐,你知道吗?就我这么一个纯洁的人,居然有人想组织部门举报我,说我生活作风有问题。”   “啊?真的呀?”欧阳美美惊异的站了起来:“谁这么缺德呀,这不是栽赃陷害吗?小楚,是不是因为这,你的提拔才泡汤了的。”   “是啊!”楚天舒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老子要找出这个缺德烂屁眼的人来,决绕不了他。”   哪怕是面对调戏刘春娜的田克明,欧阳美美也只见过楚天舒的豪气冲天,还没见过楚天舒如此凶悍的模样,不由得大吃一惊,忙问:“小楚,你想要怎样?”   楚天舒恶狠狠地说:“哼,这家伙无端地害老子进步不了,他奶奶的,他要是个男人,老子就把他千刀万剐……”   没等楚天舒发完狠,欧阳美美就抢着问:“那要是个女的呢?”   楚天舒死死地盯着欧阳美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那就先奸后杀!”      第367章 守株待兔      啊?欧阳美美捂着了嘴巴。不过,她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嘿嘿”一笑,说:“小楚,你这个样子太吓人了。美姐姐跟你说,你的能力和水平市领导都是认可的,可别一时冲动瞎胡来啊。”   楚天舒收起了一副凶相,换了一副感激的样子,说:“对,对,我感谢美姐姐的关心。”   欧阳美美嫣然一笑,说:“你呀,这张嘴巴就知道糊弄人,总跟美姐姐玩虚的。”   楚天舒笑道:“哈哈,美姐姐,你要能帮我查出那个缺德的家伙来,我就跟你玩实的,行不?”   欧阳美美连连摇头,说:“小楚,不行,不行,美姐姐哪有那个本事呢。”   正在这时,向晚晴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她是来给楚天舒回话的,约定晚上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楚天舒大声地答应道:“好,晚上六点,南湖公园白塔茶社见。”   还没等楚天舒挂电话,欧阳美美已经扭着屁股走了。   楚天舒举着手机,望着她的背影,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到了下班时间,楚天舒将U盘和打印的几张图片一起装进了公文包,出了门,路过欧阳美美的办公室,还故意问了一句:“欧阳书记,要不要带你一脚?”   “小楚,谢谢了。”欧阳妹妹举着镜子还在补妆,她笑着说:“你先走吧,你不是六点还要和女朋友约会吗,再晚了,就要迟到了。”   楚天舒暗暗笑道:这娘们,耳朵倒挺尖的,竟然听出了电话中的女声。   驾驶着汽车出了青北县的办公大楼,向青莲江大桥方向驶去。正如欧阳美美所说,如果不抢在下班高峰前通过大桥的桥头地段,很有可能就要被堵车耽误时间。   出了县城,沿着平坦笔直的一级公路,楚天舒驾驶着凌云志车向前奔驰,不断超过了身边的车辆,也有少数几辆豪车鸣着喇叭从一侧飞驰而过。   行驶了十余分钟的时候,他从后视镜里发现,距他后边十米远的一辆白色面包车,就像是一条尾巴,楚天舒加速,他也加速,楚天舒慢行,他也慢行,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   经过了三两次的试探之后,楚天舒确认,这辆车跟踪自己。   楚天舒改变方向,进入了一条辅道,面包车也不急不缓地跟了过来。   刚拐了弯,楚天舒突然停了下来,这使盯梢跟踪的面包车有点猝不及防,不得不缓缓紧急刹车。   已跳出驾驶室的楚天舒对快到身边的白色面包车挥手,那意思是让他停下来。   面包车停住了,就停在凌云志的身后。   驾车人摇动了车窗把手,窗户玻璃滑下去,他将头伸出半个来,问楚天舒为什么挥手让他停车?   这是一个年轻人,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白白净净的娃娃脸,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楚天舒笑着问,有没有扳手,借用一下,车上有个螺丝松了,总在叮当乱响。   凌云志是国产车,路上出了点小毛病是家常便饭。   年轻人侧过身,在右手边的杂物箱里翻腾起来。   楚天舒瞟了一眼车内,并没有其他的人,只看见副驾驶座上有一个双肩包,露出了一条黑色的高级相机的背带。   年轻人拿出一套修车工具来,打开车门,跳下车,一边将工具递给楚天舒一边热心地问,要帮忙吗?   楚天舒接过工具,回答说,谢谢,不用。他找出一把扳手,回到车里,趴在驾驶座上紧了紧一个螺丝,就对那年轻人说,好了,谢谢。说完,就将工具还给了他。   楚天舒钻进车内,开着车再次转入公路,很快驶过了青莲江大桥,朝着南湖公园的方向疾驶而去。   这时候他发现,面包车没有紧跟过来。   刚才楚天舒突然借工具的举动大概引起了他的警觉。   楚天舒并没有太在意,他用了欲擒故纵的计谋,看这个年轻人还会不会再跟来,以确认他是否真的是在盯自己的梢。   我行我素,楚天舒将车停在了南湖公园的门前,随手拎起公文包,关好车门,佯装心不在焉地环视一下四方,然后目不斜视地漫步入园。   夜色降临,南湖公园内环境幽静,园林花草,树丛亭阁还掩映在未化的积雪之中,湖水悠悠,水榭板桥,错落有致。   不过,此刻的楚天舒没有心情去欣赏景色,他走过一小块草坪,又穿过一条回廊,朝公园内唯一有点名气的景点白塔走去。   在白塔的一侧,有位退休老人租用的是通道一侧的几间闲房,办了一个茶社。来这里品茶休闲的,多是附近的老人们,他们图的不是享受,而是找个能有人陪着说话聊天的地方。   楚天舒信步走进茶社的时候,向晚晴已经坐在临窗的一张桌子上,远远地她就看见了楚天舒,忙站起身向他招手。   平日里来茶社里喝茶的人就很少,现在又是春节刚过,只是在大厅有几个老人围着一张桌子,边下棋,边聊天。   向晚晴要了一壶绿茶,给楚天舒斟了一杯,问道:“东西带来了?”   楚天舒点点头,扫视了一眼。   茶桌上,向晚晴已经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摆着一个大墨镜,还有一只微型录音笔,一看就像是刚从某个采访点赶过来的。   楚天舒紧挨着向晚晴坐了下来。   向晚晴往边上挪了一点,侧头看了楚天舒一眼。   楚天舒忙低声说:“有人跟踪我。”   “楚天舒,你的胆子变得这么小了吗?”向晚晴不满地说:“有人跟踪,你就要靠着我来壮胆?”   “嘿嘿,你误解了。”楚天舒说:“我认为,这跟踪的人肯定与匿名信有关,他现在还不肯收手,说明他还在收集我作风败坏的确凿证据,我想请你帮个忙,给他演一出守株待兔的好戏。”说着话,楚天舒的手已经揽到了向晚晴的腰上。   向晚晴脸上一阵发烧,她扭捏了一下,说:“楚天舒,你不是趁机要……”   “嘘,别动。”楚天舒举起了食指放在了嘴边:“那小子来了。”   楚天舒一只手搂着向晚晴的腰,另一只手抓起茶桌上的大墨镜,扣在了向晚晴的脸上。   向晚晴不好再推让,只得任由楚天舒搂着,还侧过头来,将脑袋靠在了楚天舒的肩膀上,作出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   楚天舒失声笑了出来:“嗯嗯,表演得很到位。”   “好啊。”向晚晴这才发现被楚天舒骗了,她一把推开楚天舒,举起两只粉拳朝他一顿乱捶。   楚天舒没躲没闪,只由着向晚晴发泄,余光却望着窗外,盯着进入白塔茶社的那条必由之路。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年轻人真的来了,他背着双肩包,手里抱着照相机,探头探脑地东张西望,神色很是不安。   楚天舒赶紧别过来头来,再次搂住了向晚晴的腰。   向晚晴拼命地挣扎。   楚天舒嘴巴凑到她的耳边,说:“别闹了,这回是真来了。”   向晚晴不相信,用手来推楚天舒。   楚天舒抓住她的手,慌乱中,嘴巴就亲到了向晚晴的脸上。   这时,向晚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脆响,那是快门跳动的声音。   “有人偷拍!”记者的敏感让向晚晴脱口而出。   楚天舒松开向晚晴,走出茶社,大大方方地迎向那年轻人,很是友好地道:“哦!真是有缘,在这里又相遇了,哈哈。”   “啊!真巧……巧,我随便逛逛,逛逛……没想到,哈哈……”年轻人被楚天舒撞了个满怀,有点措手不及,进退维谷,只得打着哈哈掩饰他的慌张。   向晚晴站了起来,从窗口往外看,冲着他们两个落落大方地喊道:“老楚,遇见朋友了,一起喝杯茶吧。”   “请吧!”楚天舒微笑着抓住了年轻人的胳膊。   向晚晴的气质和声音足以吸引任何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听到向晚晴的热情邀请,有点受宠若惊,他的手臂被楚天舒捏得生疼,不敢推脱,只得稍稍稳了一下过于惊慌的情绪,回答说:“好……好啊。”   年轻人边说边随着楚天舒的手势进入了茶社,落座到向晚晴的茶桌边。   楚天舒走出去的时候,向晚晴已经打开了她的录音笔,装在了左前胸的口袋里。   楚天舒让老板在那个年轻人面前又摆上一只茶杯,并为他沏上了茶。   年轻人从衣兜里掏出一盒揉得皱皱巴巴的烟,想给楚天舒递一根却又不好意思,楚天舒从公文包里取出两盒卫世杰放在他包里的高档香烟,扔在了年轻人的面前。   年轻人眼前一亮,抬头朝楚天舒笑笑,又转头问向晚晴:“可以吗?”   向晚晴微微一笑,说:“请便。”   年轻人拆开一包,抽出一支来,先递给了楚天舒,又掏出火机帮他点上,这才再抽出一支来,自己点上了。   楚天舒吐出一个烟圈,说:“老弟,辛苦了,你跟我不少日子吧?”   也许是他太年轻,看样子也就是二十二三岁,和刚毕业的学生并无二致,甚至可能更小一点,显然不够老到练达,突然被楚天舒这么一问,当即现出了慌张。      第368章 盗亦有道      这时楚天舒才仔细打量了年轻人几眼,这小伙子虽长得圆头圆脑的,看上去憨态可掬,但他的神态和眼神中还是蕴含着机灵和狡狯。   楚天舒见他“胎毛”未褪,稚嫩未泯,就来个开门见山,一语道破天机,挑明他的身份。   年轻人根本没有想到楚天舒会如此的直截了当,他下意识地就打起了马虎眼,否认道:“哪里,哪里,先生,你……误会了。”   “小伙子,是男人就要敢作敢当嘛。”向晚晴不失时机地顶了一句。   被气质美女鄙视,这是难以接受的。   年轻人顿时脸色大变,正色道:“两位哥哥姐姐,既然被你们识破了我也就不否认了,我是调查公司的员工,也是受人之托,收钱办事,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谅解。”   “老弟,你做的这事,可不单单是一个得罪二字就可以说得过去的。”楚天舒扔了手里的烟,诚恳地说:“不过,我们知道你干的也是辛苦差事,不想为难你,这样吧,你把底交了,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楚天舒说话的口气很是诚恳,但口气也是不轻,可出乎意料的是,年轻人一口拒绝了他的要求。   “先生,对不起,我不能坏了公司里的规矩。我们有义务替客户保密。”年轻人说完,低下头摆弄开了他的照相机。   “规矩?”向晚晴冷笑道:“你干的这种下三滥的活儿,还懂得规矩?”   年轻人猛地抬起头,说:“姐姐,看你也是气度非凡,总应该听过这么一句话吧。”   “什么话?”   “盗亦有道!”   “哼,好一个盗亦有道!”向晚晴霍地站了起来,大声地质问道:“你替客户炮制的匿名信,毁了一个人的事业,伤害了很多人的感情,这些,你知道吗?”   “这个……”年轻人不敢正视楚天舒的眼睛,他停顿了一下,强辩说:“我们只是收客户的钱,按客户的要求办事,至于客户要用我们提供的资料办什么事,我们也不过问。”   楚天舒说:“小伙子,你应该知道,你们提供给客户的资料,是利用PS技术胡编乱造的,我们完全可以告你一个污蔑诽谤罪。”   年轻人被楚天舒说得再次低下了头。   楚天舒接着说:“老弟,我看你也是刚刚踏入社会,说穿了也就是一个替别人打工的,真没想要毁了你。否则的话,这会儿你要么蹲在拘留所里,要么就已经伤痕累累了。”   年轻人听了楚天舒的话,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但是,他翻了几下眼睛,梗着脖子说:“大哥,既然我端了这个碗,就算是出现了你说的那种情况,我也只有认了。”   “兄弟,你还算有点骨气。”说着话,楚天舒伸手要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躲闪了一下,反手就来叼楚天舒的手腕。   楚天舒冷哼一声,出手如电,点了年轻人的肩胛,使出“分筋错骨手”,年轻人猝不及防,右手立即耷拉下来了,头上顿时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向晚晴不忍心,便说:“天舒,算了吧,他只是个毛头小伙子。”   楚天舒没说话,抓住小伙子的胳膊,只猛力一推,刚刚脱臼的胳膊就复了位。   这几个动作,只发生在几秒钟之间,年轻人看得是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楚天舒问道:“小兄弟,你是哪个公司的?这个,总不需要保密吧。”   年轻人低声说:“青原整点调查公司。”   向晚晴听了,差点笑出声来。一个挖人隐私的调查公司,竟然套用了一个与著名调查公司相近的名字。   向晚晴问:“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没有开口。   向晚晴又问:“你呢,你自己叫什么,也不可以说吗?”   年轻人回答说:“我叫刘明辉,大家都叫我阿辉。”   楚天舒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抓出一叠钱来,轻轻放在了年轻人面前,说:“阿辉,干你们这行也不容易,我们不想为难你,只想请你转告你的老板,我希望和他合作,请他开个价,钱,我也花得起。这两千块钱,算是你的辛苦费。”   楚天舒知道,刘明辉这号刚出道做活的小员工,既比较单纯听话,也比较毛糙冲动,他希望尽快越过这个马前卒,与他的老板直接对话。   刘明辉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自己得罪了的主儿会如此的慷慨大方,他还以为要吃更大的苦头呢,他盯住茶桌上的钱,眨巴了几下眼睛,对着楚天舒说:“大哥,你真仗义,你等下,我马上和老板联系。”   向晚晴见他边站起身子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便悄悄按住了他放在茶桌上的照相机,轻轻地点头示意,让他一个人出去打电话。   楚天舒很佩服向晚晴的细心,这一来可以防止刘明辉一走了之,二来也可以将里面已经拍摄的照片清除干净。   刘明辉没有表示不满,屁颠屁颠地溜出茶社,站在公园的一颗树下,与他的老板通话请示。   不一会儿工夫,刘明辉又屁颠屁颠地过来了,笑嘻嘻地对楚天舒说:“大哥,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抱歉,抱歉了!我们老板说,你们有什么吩咐,我们尽力去办,他说,想与你见见面,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和他联系。”   楚天舒现在想的是先把事态控制住,不能在进一步扩大化,要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就要稳住刘明辉和他的老板,不能任他们继续这么盯梢跟踪,让他们放弃这种行动,然后再想法将隐患的根子弄清,再采取措施将事端彻底摆平。   至于怎么摆平,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但前提是,必须先把老板摆平。   听到刘明辉说,他的老板答应见面,楚天舒当即让刘明辉拨通他老板的电话,约定半个小时之后在“梦幻咖啡馆”见面。   临走之前,向晚晴要求刘明辉删除了他照相机的照片,刘明辉很痛快地照办了,还一个劲儿地说,我们公司的宗旨就是,一切满足客户的要求。   说到底,还是楚天舒的两千块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去“梦幻咖啡厅”的路上,向晚晴问道:“天舒,你约他们老板见面,有什么想法?”   楚天舒微微一笑,反问道:“你说呢?”   “呵呵,你这个笑容我太熟悉不过了。”向晚晴侧头看着楚天舒,笑道:“你这么一笑,我就知道你有坏主意了。”   “嘿嘿,晚晴,你别把我想象得那么坏好不好?”楚天舒开着车,用余光看了一眼向晚晴,说:“我是想好了下一步该怎么办,但是,这还取决于他们老板肯不肯配合。”   向晚晴知道楚天舒的脾气,办不成的事是不会说出来的,于是,她没有继续追问楚天舒的想法,而是担心地问道:“你觉得他会配合吗?”   “难说。”楚天舒摇摇头,说:“既然他能在青原开这么一家调查公司,也敢答应和我们见面,肯定会有他的一些路数,要让他对我们言听计从,恐怕还得费一番周折。”   “梦幻咖啡馆”是楚天舒和向晚晴“相亲”进而相识的地方,每一次来他们都会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尤其是向晚晴,一踏进门,她便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楚天舒用身体替她挡住危险的场景,顿时幸福感充盈了整个身体,从心底到身体各个角落。   咖啡馆的经理和楚天舒、向晚晴已经相当熟络了,他很快给安排了一个僻静的包房,送上了咖啡和点心,还没有忘记给楚天舒下了一碗面,里面卧了三个煎鸡蛋。   趁着等整点调查公司老板的工夫,楚天舒呼哧呼哧吃完了那一大碗面条,向晚晴在一旁看了,笑话他像小品里的陈佩斯。   吃完了面条,楚天舒让向晚晴看了U盘里的匿名信,当她看到楚天舒与那个丑的出奇的“天使女孩”搂搂抱抱的照片时,忍不住抬头看了楚天舒一眼,目光中满是鄙夷。   楚天舒连忙声明:“哎哎,记者同志,你这眼神不对劲儿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这是PS出来的图片。”   向晚晴仔细看了看,不紧不慢地说:“好像一点儿看不出来PS的痕迹嘛。”   楚天舒急了,说:“向晚晴同学,难道你真怀疑我只有这么个品味吗?”   向晚晴继续看图片,头也没抬地说:“呵呵,楚天舒同学,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啊。”   楚天舒叹了口气,说:“嗨,难怪有人说,这种事别解释,越解释越乱。”   向晚晴扑哧一笑,但马上就沉下脸,因为她看到了楚天舒与宁馨在水库边相拥取暖的照片,她玉葱般的手指头点在了图片上,自言自语地问道:“这个……也是PS的吗?”   “这张照片是真的,”楚天舒挠挠头,坦然说:“不过,这是我下水破冰救人之后,宁馨为了让我身体保温才抱住了我,并没有别的出格的举动。”说到这里,楚天舒便把那天水库中救出了一个叫小萌的女孩子以及给宁馨父母做干儿子的事和盘向向晚晴讲了一遍。   向晚晴听了,脸色阴转多云,正打算问问详细的细节,这会儿,刘明辉领着一个中年人推门进来了。      第369章 软硬不吃      楚天舒起身与他们握手,向晚晴迅速关闭了手提电脑,悄悄打开了左胸口袋里的录音笔。   中年人笑呵呵地说:“楚先生,幸会,幸会,我是整点调查的刘明光。”   楚天舒笑道:“哈哈,看来刘老板对我了如指掌啊,那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   “略知一二,略知一二。”刘明光与楚天舒说着话,眼睛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向晚晴。“这位……应该是青原卫视的当家花旦向晚晴,向记者吧?”   “哦?”向晚晴把墨镜摘下来,拿在手里把玩着,饶有兴趣地问道:“刘老板果然是眼观六路,厉害,厉害呀。”   刘明光客气道:“哪里,哪里,向记者是青原市的明星人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站在一旁的刘明辉惊讶地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刚才与自己交谈了许久的大姐,竟然就是青原卫视的当家花旦向晚晴,心想:这明星走出了光环,与邻家大姐也差不太多嘛。   这回轮到向晚晴单刀直入了:“刘老板,是不是我也是你们公司的PS对象啊?”   “不敢,不敢。”刘明光笑嘻嘻地说:“正所谓,盗亦有道,我们整点公司不敢败坏向记者的形象。”   “好一个盗亦有道!”楚天舒轻轻地拍起了巴掌,然后从公文包里将打印的几张图片扔在了刘明光的面前,冷冷地问道:“刘老板,捏造事实,造谣中伤,这就是你们公司的经营之道吗?”   刘明光心里有数,并没有看一眼图片,而是沉着地说:“楚先生,抱歉了,让客人满意就是我们公司的经营之道。”   “可问题是,你的客人满意了,我可就太不满意了。”楚天舒盯着刘明光,咄咄逼人地说。   刘明光显然比刘明辉老道,他把手一摊,看着楚天舒,笑眯眯地说:“楚先生,对不起,我只能让我的客人满意,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满意。”   楚天舒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说:“那好,刘老板,我今天约你来,就是想当你们公司的客户,这你总不该拒绝吧。”   “我是个生意人,楚先生要照顾我的生意,我哪有拒绝的道理呢。”刘明光依旧一副笑呵呵的样子,说:“不过,我很想知道,楚先生要委托我们公司调查什么人和事呢?”   “刘老板,我想委托你帮我查一下,谁委托你们跟踪调查我。”楚天舒死死地盯着刘明光,说:“怎么样,你开个价吧。”   刘明光怔了一下,说:“对不起,楚先生,我们公司有规矩,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对外透露客户的信息。”   楚天舒笑问道:“呵呵,刘老板是不是担心我出不起对方的价钱呀?”   “不,不,不,”刘明光连连摆手,说:“我们这一行也有行规,只能吃一头,不能两头通吃。”   向晚晴不解地问道:“那刘老板为什么又答应和我们见面呢?”   刘明光说:“呵呵,我之所以答应和两位见面,正是想向两位说说清楚,我开的是调查公司,不是执法机构,那种‘吃了原告吃被告’的事是绝对不能干的。要不然的话,整点公司就不会在青原的地面上有一席之地了。”   楚天舒听了,心里犯起了难,原本以为这刘老板同意见面,是可以通过讨价还价达到自己的目的,现在看来,这个刘明光是在这个行当里混迹多年的老江湖,也不是一个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的主儿,要想逼他就范,恐怕还得费一番周折。   面对着轻松散漫的刘明光,楚天舒沉吟了片刻,又说:“刘老板,公安部已经明令禁止涉及个人隐私的调查,你们做这些事,就不怕我们向警方报案?”   听到楚天舒的这个疑问,刘明光用手抿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又惊讶又不屑一顾地反问道:“楚先生,警方那些大案要案都忙不过来,这种芝麻大的小事,你说,警方会过问吗?”   “呵呵,看来刘老板对警方的情况很熟悉了?”楚天舒顺着刘明光的话往下说,口气中带着羡慕,其用意就是要诱敌深入,多套出一些信息来。   果然,刘明光有点洋洋自得:“楚先生,这么说吧,我们就不说远了,就拿这大街小巷里的洗浴桑拿、保健按摩来说吧,挂这种牌子的,有多少是合规定守规矩的,几乎都是靠特殊服务挣钱的。”   说到这,他特意瞟了向晚晴一眼,又继续侃侃而谈:“你说,国家什么时候准许过他们做这种生意,没有吧?可是,不说你也应该清楚,那些发廊足浴房里小打小闹做这种买卖的不说,就说星级大酒店里,哪一家没有小姐?还有豪华的洗浴场所,像‘水上人家’之类的,看看他们哪一家没有几十个漂亮的按摩小姐,实际上按什么地方就用不着我多说吧?他们为什么能在堂堂的市区,挂着招牌在政府的眼皮底下做这种事,还平安无事呢?”   “不对吧,刘老板,春节之前,我们青原卫视还报道过一家洗浴娱乐场所因提供色情服务被吊销了营业执照,老板也被绳之以法了,怎么会像你说的,公然做这种生意还没人出面制止?”向晚晴明白楚天舒的用意,便反问道。   “呵呵,向记者,这你又不懂了。你说的情况我知道,那是他运气不好,撞上了杀鸡给猴看看的枪口上了。再就是老板的后台出了问题。做这种生意的人,没有后台是做不下去的。生意大的,后台就大,生意小的,后台也小。那家出事的娱乐城,他的后台是派出所的指导员,正在与所长闹别扭,两人争风吃醋,互不相让,那个所长就趁这个指导员不在,突然袭击把他的根据地给端了,还故意让媒体曝了光,让那个指导员有苦说不出。”   楚天舒作钦佩状:“刘老板果然是神通广大啊,这些个细节都搞得清楚。”   刘明光笑道:“嘿嘿,做我们这一行的,方方面面都有几个朋友,否则,早就关门大吉了。”   向晚晴插了一句:“刘老板,你的意思是,你们整点公司也是有后台的喽。”   刘明光大笑道:“哈哈,向记者,你以为我们公司能演独角戏啊!明说吧,干我们这行都有几个关系很铁的哥儿们,用你们媒体的说法就是有人保驾护航,用警方的说法,这叫警企共建,用我们公司的说法,这叫警民一家亲。”   “好,说得好。”叫完好,向晚晴试探着问道:“刘老板,照你这么说,你们公司也不能亏待了为你们保驾护航的人吧?”   刘明光警觉起来,说:“也不能这么说,我们是互相帮助,互相支持,我们也帮人家执法部门做点事,因为民间的情况我们比他们熟。这么跟你讲吧,前些天,就在我们公司附近发生了一起偷盗案,那偷儿做得太离谱,把个司法机关大人物的家偷了,却一直破不了案,后来警方叫我们帮帮忙,嘿嘿,没出四十八小时,全部赃物就悄悄归还了。哈哈,扯远了,扯远了。”   刘明光及时收住了嘴,他必须拿捏好分寸,既要让楚天舒明白他在黑白两道都有点瓜葛,又不能说得太过露骨。   楚天舒当然听得明白刘明光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所说的这个案子,楚天舒也听杜雨菲说起过,并不是警方无能破不了案,而是这桩盗窃案被分管副局长郝建成压住了。   照杜雨菲私底下跟楚天舒说的话,这案子根本就不敢破,也破不得,因为有人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另辟蹊径,请类似整点调查公司的人员放出话去,赃物很快就完璧归赵了,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哈哈,刘老板果然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啊。”楚天舒略带嘲讽地说:“不过我倒是听警方的人说,这案子不是破不了,而是不能破。”   刘明光不置可否地笑笑,说:“嘿嘿,楚先生,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们公司处理与执法部门的关系一直把握一个原则,那就是‘帮忙不添乱’。所以,做生意的时候我们必须讲行规,只能做业务以内的事,不能给执法机关添乱。”   楚天舒说:“哦,看来你们公司的规矩还挺多嘛。”   “不错,规矩立下了,就乱不得。”刘明光看了看楚天舒,说:“楚先生,像你说的要我透露客户的信息,这就坏了我们的行规,都照你这么做,那整个市场就乱了套了。所以说,你出再高的价,这规矩也是不能坏的。”   “你们整点公司做这种事,就不怕媒体曝光吗?”向晚晴似笑非笑地问道。   “怕,当然怕。这年头,都得防火防盗防记者呀。”刘明光转向向晚晴,笑嘻嘻地说:“所以,尽管我的客人有要求,但是,我们也不去招惹向记者。”   向晚晴笑道:“呵呵,刘老板,我这个记者和别的记者有点不同哦,别人不招惹我,我可是很喜欢去招惹别人的。”      第370章 以毒攻毒(1)      刘明光果然见过世面,听了向晚晴的笑里藏刀,却一点儿也不慌张,说:“向记者,如果因为你是楚先生的朋友而来替他出头,那么,我们整点公司是不是可以向广电局的领导投诉你一个滥用职权呢?再说了,把这种事情闹得路人皆知,对楚先生又有什么好处呢?”   很显然,刘明光是有备而来。正如他所说,这种事情闹大了,作为当事人的楚天舒没有好处,牵扯其中的简若明、上官紫霞、苏幽雨等人作为政府工作人员也经不起这种负面新闻的炒作。   因此,吃准了这一条的刘明光,不管楚天舒与向晚晴如何的软硬兼施,他就是软硬不吃。   楚天舒与向晚晴对视了一眼,问道:“这么说来,刘老板是不肯和我合作了?”   “呵呵,”刘明光说话始终带着笑,这估计也是他为人处事的法宝,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楚先生,不是我不肯和你合作,实在是你提的要求我们公司满足不了。”   话已至此,楚天舒也不愿和刘明光再多费口舌,他说:“既然刘老板觉得为难,我们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好!”刘明光对刘明辉一挥手,说:“明辉,去把帐结了,我们告辞。”   “且慢!”向晚晴制止了正要出门的刘明辉。   刘明光愣了一下,问道:“向记者还有何指教?”   向晚晴淡淡一笑,说:“呵呵,指教没有,我只是想告诉刘老板,买单就不劳你破费了。”   “哦,向记者太客气了。”刘明光说:“有道是,生意不成仁义在,我看楚先生和向记者都是明事理,顾大局的人,无论于公于私,我既愿意和你们交朋友,也愿意为你们这样的客户提供服务。”   “刘老板,真不是我们客气。”向晚晴把手在桌子上一比划,笑道:“你看,我们还没有吃完呢,刘老板把帐结了,不是想赶我们走吧?”   “抱歉,抱歉,”刘明光尴尬一笑,双手一抱拳,说:“哈,那我们就不打扰两位了,告辞。”他刚把前腿迈出去,又站住了,回头笑嘻嘻地说:“向记者,你口袋里的那支录音笔可以关了。”   这家伙,耳朵和眼睛可都够毒的!   楚天舒虽然看不惯刘明光的嚣张,但也暗暗佩服他的老辣。   向晚晴倒也没太在意,将录音笔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笑问道:“刘老板,你要不要复制一份存档啊?”   刘明光摇头说:“呵呵,暂时用不上着,日后如果需要,再来麻烦向记者。”   说完,刘明光抬腿要出门,又被楚天舒喊住了:“刘老板,请留步!”   合着刘明光再好的耐性,脸上也露出了不悦之色:话已经说得够清楚的了,怎么临出门还没完没了呢?   “刘老板,我们不互相留着联系方式吗?”楚天舒端着咖啡杯,含笑问道:“如果你过两天又有了和我们合作的意愿,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刘明光婉拒道:“楚先生,我想暂时没这个必要吧?”   “你这么肯定?”楚天舒站了起来,走到刘明光的跟前,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刘明光不由得有点心虚,暗道:这个年轻人如此的气定神闲,莫非他真有什么手段能逼我就范?   但是,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说:“楚先生,如果我哪天回心转意了,我可以和向记者联系。我想,打青原卫视的爆料电话可以找得到向记者吧。”   刘明光真是老江湖,他如果接受了楚天舒的建议,互相留了联系方式,那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可能要回心转意,这个面子他是不肯丢的。但是,他又不好太过强硬地拒绝楚天舒,一点退路也不留,就只好拿青原卫视的爆料电话来作挡箭牌。   这一招够圆滑,既给了楚天舒台阶,也保住了自己的面子!   楚天舒和刘明光同时大笑了起来。   从窗口看着刘明光的车子消失在夜色之中,向晚晴皱起了眉头,说:“天舒,这刘明光不太好打交道啊。”   “嗯,”楚天舒笑笑,说:“不过,这也说明他这个人还不错,做人有底线,做事有底气,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主儿。”   “你这说得倒也没错。”向晚晴点头认同了楚天舒的看法:“可是,他执意不肯配合,下一步又该怎么办呢?”   楚天舒胸有成竹地说:“牛不喝水就只好强按头了。”   “干吗?”向晚晴瞪着眼睛警告道:“楚天舒,你别冲动啊!这一次机会是错过了,可你不能把一辈子的机会全错过了。”   楚天舒装腔作势摇头晃脑地说:“记者同志,你放心,我不会蛮干的,我大小也是个政府干部嘛。”   “嘻嘻,你一定是又有鬼主意了?”向晚晴扑哧一笑,喝道:“老实交代,如实招来!”   楚天舒将桌子上的图片一张张地捡起来,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小声说:“以毒攻毒!”   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整点公司办公的写字楼前就来了一伙子人,领头的是混沿江大道的板寸头,跟在他身边的是那个“天使女孩”,她口口声声要讨说法,说整点公司败坏了她的光辉形象。   关于“天使女孩”的光辉形象,在第273章里有过描述,真可谓是女人堆里百年不遇的一朵奇葩。   人长的矮小瘦弱不说,还要胸脯没胸脯,要屁股没屁股,高高的颧骨,满脸的雀斑,两只大龅牙突在外面,配上一对大肿眼泡,不说是惨不忍睹,至少是对不起普天下的老少爷们。   听说这么一个“天使女孩”被败坏了形象,负责出面接待的刘明辉忍不住要捂着嘴乐,被板寸头吼了一声才没乐出声来。   “天使女孩”出具的证据就是匿名信里的图片。   刘明辉自然要陪着笑脸解释,说这图片上的人,眼睛都打上了马赛克,不是“天使女孩”的光辉形象。   可是,无论他再怎么花言巧语,也无法否认“天使女孩”其他部位的独一无二性,板寸头从街上随便喊了一个三岁的孩子过来,看了图片几眼,就问他这图片上的人是谁,三岁小孩只看了“天使女孩”一眼,就立即指认出来了。   这么一来,刘明辉就哑口无言了。   “天使女孩”趁势就哭哭啼啼地闹开了,板寸头等人吵吵嚷嚷要整点公司赔偿精神损失费,这么一吵一闹,就吸引了不少围观的路人,进出调查公司的客人大多都带着见不得光的意图,一看这种混乱不堪的场面,一个个都退避三舍了。   刘明辉安抚不住,又做不了主,只得跑到里间办公室里去请示堂哥老板刘明光。   刘明光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昨晚上的生意没谈拢,今天特意过来找茬儿的。他强压着心头的火气,让刘明辉去和板寸头等人谈价钱,如果花钱不多,就打发他们走人。   可是,板寸头来了个狮子大张口,说整点公司败坏了“天使女孩”的形象,害她嫁不出去了,要么让她来整点公司打工,要么就赔她五万块钱当嫁妆。   赔五万块,刘明光自然接受不了。本来他这一单业务做下来,不谈成本,也没五万块的收入,至于让天使女孩进整点公司打工,那以后的生意就不用做了,可以断言,无论什么样的客户,见了这么朵奇葩,恐怕都要掉头就走。   刘明光心里一阵冷笑:姓楚的,这种我已经玩烂了的把戏,你再来玩,是不是也太天真了。他想都没想,就给这个地段上混事的一个地头蛇打了个电话,许诺给对方五千块钱让他来摆平。   可是,这个地头蛇过来转了一圈,与板寸头嘀咕了几句,竟然给刘明光回话说,这事儿他管不了,别说五千块,五万块也管不了。   刘明光一听傻了眼,估摸着这板寸头背后还有强龙,压得住这个地段的地头蛇。   这会儿刘明辉又来报告,说这伙子人坐在进出门的通道上,吵吵嚷嚷地说,不解决问题他们就不走了,让整点公司准备中饭、午饭、晚饭和床铺,他们要长期驻守了。   这还了得?调查公司里长期住着这么一帮子人,那还不如关门大吉。   不过,刘明光一点儿也没有慌张,他给辖区派出所打了个电话,派出所一口答应派员过来处理。   刘明光暗自得意,心想:这种小混混见了警察,还不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再打发几个小钱,自然会滚蛋。   很快,派出所的民警就过来了,责令板寸头等人不要干扰整点公司正常的经营活动。   可板寸头争辩说,我们一没打,二没骂,只是坐在这里讲道理讨说法,哪里干扰了整点公司的经营活动了?   看热闹的人不少,纷纷证明板寸头等人没有出格的行为,管片民警一时拿板寸头等人还真没办法,只逼着板寸头等人与整点公司达成调解,但很严厉地强调了一条,如果狮子大张口,就涉嫌敲诈勒索,可以依照治安管理条例处置。   板寸头等人当即老实了,安安静静地坐下来与刘明辉讨价还价。      第371章 以毒攻毒(2)      刘明光叼着烟,翘着二郎腿,暗自得意:哼哼,要是这么点小把戏就能把我老刘难住了,整点公司也混不到今天哪。   不过,刘明光的一颗烟还没有抽完,外面又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刘明光不惊反喜:哈哈,闹腾吧,闹到派出所去了,我看你姓楚的怎么把人捞出来。可还没等他乐出声来,刘明辉慌慌张张地从外面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哥……不,不好了……”   “慌什么?”刘明光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喝问了一声。   刘明辉不慌不忙地把翘着的腿从办公桌上拿下来,一抬头,却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魁梧的身影,来人身穿迷彩服,脚蹬陆地战靴,目光犀利,怒容满面,英气逼人。   来人正是马力!   刘明光心头一惊,暗道,什么事儿把部队的人招惹进来了。   他忙起身,脸上堆满了笑,问道:“同志,请问你找谁?”   马力一言不发,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拍在了刘明光的办公桌上。   刘明光低头一看,正是匿名信中的一张图片,上面是楚天舒与宁馨相拥在一起的画面。   “这个……”刘明光狐疑地看了看马力,陪着笑,问道:“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力一声怒喝:“你问我,我还没问你呢!”   马力这一声怒喝,吓得刘明光是心惊肉跳。他强作镇静地说:“嘿嘿,我真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装糊涂是吧?”马力浓眉轻杨,闷声问道:“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偷拍的照片?”   马力的声音不大,但是刘明光仍强烈地感受到语气里的一股寒意。   刘明光暗暗叫苦,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回头看刘明辉,问道:“阿辉,你去问问,这是谁干的?”   刘明辉大气都不敢出,刚才在外面,他被一名士兵勒住了衣领子,差点没喘过气来,早已承认了是他所为。   “少跟我来这一套。”马力一掌拍在了办公桌上,只微微一用力,桌上的茶杯当即震颤着发出了一阵响声,随即,他干脆利落地转身向外走去。   刘明光竖起耳朵,只听到马力森冷入骨的声音说:“弟兄们,砸!”   “是!”外面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应答声。   “等等等等等等……”刘明光赶紧往外跑,哆嗦着声音阻止道。   外面的走道上,各有身穿迷彩服的四名战士背手而立,刘明光顿时吓的脸色煞白,半天没反应过来。   马力一挥手,制止了准备行动的小战士。   刘明光稍稍松了口气,用求救的眼神看着派出所来的两名民警。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警察走到了马力的身边,问道:“同志,我是辖区派出所民警,正在处理一起民事纠纷,请问你们是……”   马力微微一点头,回答说:“这家公司涉嫌偷拍军人家属,我们奉命前来交涉。”   中年民警看了刘明光一眼,又说:“呵呵,我们也是奉命来处理类似的民事纠纷的。你看,能不能交由我们一并来调查处理。”   “哦?”马力扫了一眼一旁的板寸头等人,问道:“你们也是受害者吗?”   板寸头刚刚被派出所民警镇住了,这会儿听到马力问到自己的头上,忙嬉笑着走过来,拿着一张图片给马力看,说:“解放军同志,我妹妹也被偷拍了。”   马力只瞟了一眼,便冷冷地问道:“警察同志,你们辖区里有这么一个招摇撞骗的公司长期违规经营,你们视而不见,是不是有纵容包庇的嫌疑啊?”   中年警察被马力这么一问,当即脸色难看起来,说:“同志,请你注意你的措辞,我们刚刚接到举报,正在调查处理,并没有视而不见。”   “好!”马力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说:“我们坐等警察调查处理的结果。”   中年警察和刘明光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是好,外面又进来几名警察,领头的正是市刑侦支队新任副支队长戴勇。   中年警察认识戴勇,这会儿像见了救兵一般,忙迎了上去和戴勇打招呼。   戴勇扫了一眼板寸头等人,低声问道:“老王,怎么回事?”   老王警察附在戴勇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戴勇这才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马力,赶紧跑过去,敬礼问候:“马少校,你好!”   马力站了起来,向戴勇回敬了一个礼,握住了戴勇的手说:“戴队长,你好!”   刘明光和老王警察顿时都傻了眼,他们本以为市局的戴勇来了,事情可能有了转机,哪想到戴勇与马力还是熟人,心里不由得都有些打鼓。   “大家都是朋友,有事好商量。”戴勇哈哈一笑,对刘明光说:“这位老板,我们借个地方说话。”   刘明光冷汗淋淋,忙把马力、戴勇和老王让进了里间的办公室。   简单介绍了一下,众人分头坐下,刘明光忙着给另外三个人泡茶倒水。   戴勇看了桌子上的图片,皱着眉头对老王说:“你知道这个丫头是谁吗?”   老王摇头,去看刘明光。   刘明光也只能摇头。   戴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这丫头是警备司令部首长的女儿,刘老板,你偷拍她的照片干什么?”   刘明光一听,头嗡地一下就大了,暗暗地就骂刘明辉:你他妈的惹谁不好,怎么惹到部队首长的丫头身上去了?这祸真他妈的惹大了!   “咳咳,误会了,误会了,”刘明光原打算糊弄一下,现在听戴勇说出了当事人的身份,哪里还敢乱扯,只得说:“这应该是手下人不懂事,误拍了,误拍了。”   “误拍了?”戴勇阴沉着脸说:“刘老板,算你运气好啊,这丫头我是见识过的,野得很哪,这事要被这丫头知道了,你这公司恐怕真要被砸得稀巴烂了。”   老王也跟着附和道:“是啊,部队里出来的女孩子,几乎都非常的正统,把品行看得比命还重,这种有伤风化的照片要是传出去,肯定接受不了。刘老板,你这个误会闹得也太大了。”   刘明光心里有数,这马力带人来交涉,一定还是楚天舒授意之下的借题发挥。他现在是有苦难言,只能一个劲儿地赔不是,请求马力的谅解。   老王也帮着刘明光说好话。   戴勇责备了刘明光几句,又对马力说:“马少校,我们辖区派出所的老万也说了,刘老板一向守法经营,这事儿呢他也不太知情,要不这样,你回去向首长报告,就说我们警方帮着一起控制住影响,暂时放一放,如何?”   马力自然见好就收,他低沉着声音说:“戴队长,兄弟我也是奉命行事,如果能控制住不良影响,我也不能让你们警方为难。不过,这事儿要是我们首长的女儿不依,那我可就无能无力了。”   戴勇就去看刘明光。   马力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其中暗含的意思刘明光心知肚明,所谓控制没控制住不良影响,哪里有什么绝对的标准,说穿了还是要看楚天舒能不能满意。   到了这个地步,刘明光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还不如昨天晚上就答应和楚天舒合作,也用不着闹到这不田地,既欠了派出所和刑侦支队的一个人情,还背了地头蛇的一个包袱。   这年头,谁也不是可以白支使的!   “实在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刘明光咬咬牙,表态说:“请各位放心,我保证在今天之内销毁所有的图片,从源头上控制住,决不让不良影响继续扩散。”   “那好,戴队长,我先告辞了。”马力起身,与戴勇握手之后,转身就出了办公室,带着他的人扬长而去。   戴勇和老王送出去,又教训了板寸头等人几句,也与刘明光拱手话别了。   刘明光让刘明辉给了板寸头等人两千块钱,板寸头带着“天使女孩”等人欢天喜地地散了。   刘明光坐在办公室里发了一会儿呆,又把刘明辉狠狠地臭骂了一顿,将他骂跑了之后,很不甘心地掏出了电话,拨打了青原卫视的爆料热线。   向晚晴正在准备下午的节目,听到同事喊她,说有人指名道姓地要找自己,心里就明白了几分,便故意冷落了刘明光一番,过了十几分钟才接了他的电话,再次约定下午三点在“梦幻咖啡馆”与楚天舒见面。   调查公司约人会面还是很有讲究的,总是在大庭广众人来人往的场所,可又是在无人来往的时刻。   由于经过了上午那一场看不见的交锋,见了面刘明光也不再啰嗦,开门见山地告诉楚天舒,上一单的委托人是个漂亮的半老徐娘。   楚天舒笑笑说,刘老板,姓名你就不用说了,我知道她是谁,只不过想从你这里证实一下而已。   当时在王少磊的办公室里,楚天舒就已经猜到了,对自己近期的情况如此熟悉的人只有欧阳美美,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一旦嫉妒心占了上风,就会傻啦吧唧地做傻事。   这一回,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让她以后做傻事之前先动动脑子。      第372章 以毒攻毒(3)      刘明光也笑笑,问楚天舒,你委托我的业务打算做到什么程度,具体要求又是什么?   楚天舒明知故问,你说做到什么程度是什么意思?   刘明光苦笑一声,说,你想叫你的对手,就是那个雇我们跟踪你的女人怎么样吧?是不是只叫她不再找你的事,还是要对她来点真格的。   楚天舒问,真格的?什么意思?   刘明光说,这里边方案多了,好的程度是让她闭嘴,坏的程度是让他永远闭嘴。   听到这话,楚天舒只是冷冷一笑,刘明光说这话,无非是想发出一种警告,让自己别逼人太甚,否则的话,他也是会狗急跳墙的。   看楚天舒不说话,刘明光也不失时机地自己找台阶下,他说,选择哪种程度,风险不同,成本也不同,看你想要什么结果。不过,你放心,不管想要什么结果,我们都能包你满意。   鸭子死了嘴巴硬,说的就是刘明光这类人物!   不过,楚天舒还是能够理解,办这么一个调查公司,必须各种各样的人物都有接触,各种各样的手法也做得出来,只是走极端的事,说说而已,不会有客户要他们动真格的。   听了刘明光这么多的解释,楚天舒也不再遮遮掩掩了,他说:“刘老板,我也没有太高的要求,只想按照那个女人的搞法,你帮我再搞她一次就行了。”   刘明光松了一口气,他笑道:“呵呵,我明白了,楚先生你是想一报还一报!”   “刘老板真是聪明人。”楚天舒端起咖啡杯与刘明光碰了一下,又说:“不过,我不要一报还一报,我要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刘明光有点疑惑不解。   “对,我不想害人,只想自救。”楚天舒说:“我希望通过以毒攻毒的方式,能迫使某些人出面替我以及其他受到伤害的人洗涮冤屈。”   刘明光点头说:“楚先生,怎么攻,请明示。”   楚天舒拿出一张报纸,头版头条是全市大型会议的一个报道,上面用铅笔在一些人名上画了圈圈。   楚天舒指着这些个圈圈说:“你只需要把那个女人和这些人扯上关系就行了,剩下的事我自己来办。刘老帮,具体怎么做,你应该比我更内行吧。”   楚天舒没明说,但刘明光基本明白了他的想法,那就是要通过PS的方式,炮制出欧阳美美与圈圈中的这些人之间的亲密图片。   不过,刘明光看了看圈圈里的人名,不无担忧地说:“这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万一他们要追究起来,整点公司恐怕也是麻烦不小啊。”   楚天舒说:“你们公司搞PS的人是绝对的高手,要不,我也不会强求你刘老板帮忙。你的这个担心我已经考虑过了,图片中女主角可以是模糊的侧面照,男主角都只要背影就行了,免得给你我惹麻烦。”   别听刘明光把话说得够狠,但是,他还真担心楚天舒会提出过分的要求,那样他就进退两难了。当然,他从楚天舒的言谈举止中也看出来了,楚天舒是有头脑的人,提出来的方法根本没打算逼着他走极端。   “那就没问题了。”刘明光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楚先生,图片制作出来了之后再怎么办?”   “呵呵,刘老板,我一事不烦二主了,你上次发给了哪些部门和单位,你再匿名发一遍就成了。”说着,楚天舒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来,说:“你另外给我一个卡号吧,我要办的事办到位了,会有人给你把钱打进来的。”   此言一出,刘明光顿觉汗颜。   按照刘明光的想法,楚天舒把自己拿捏住了,一定会借机敲整点公司的竹杠,至少要替他白干活,根本没想到楚天舒还会按常规的业务付钱。   这么一来,刘明光对楚天舒的好感突增。   这是一个讲道理、明事理、得理还懂得饶人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在当今的社会上已不多见了,做朋友一定是忠肝义胆!   刘明光把纸条推了过来,不好意思地推辞道:“楚先生,是我们公司给你添了麻烦,怎么还能收你的钱呢?”   “别客气,我们一码归一码。”楚天舒把纸条又往刘明光身前一推,说:“刘老板,你做的是这个生意,我哪能让你白替我办事呢。”   看楚天舒一点儿也没有虚情假意,确实是出于真心,刘明光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于是他不再推辞,在纸条上写下了一个卡号,诚恳地说:“楚先生真是仗义,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日后有用得着整点公司的地方,请不要客气,尽管开口。”   楚天舒起身,握着刘明光的手,说:“好,再见。”   刘明光也起身,双手握紧楚天舒的手,说:“好,后会有期。”   楚天舒的神通广大和慷慨大方深深打动了刘明光,他认准了楚天舒可以做深交共事的朋友,所以,也就消除了此前准备脚踩两只船的打算。   回到公司之后,他立即布置刘明辉,按照楚天舒的要求,很快炮制出了一组欧阳美美在各种场合与诸多官方人士亲密接触的图片,其制作精良程度又超过了上一次,这些图片中女人的脸部进行了模糊处理,但熟悉的人又可以揣摩出来她就是欧阳美美,而男人的图片全是非常微妙的侧面和背影,令人遐思和联想。   第三天的下午,王少磊把欧阳美美单独叫进了他的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一封收到的匿名信,递给她说:“欧阳书记,你看看这东西。”   欧阳美美接过来,抽出里面的纸张,标题是“一个女官员的丑恶嘴脸”,里面的内容是欧阳美美如何混迹于各类官员之间以色谋权,丑态百出,放荡至极……   作为佐证的还有一组模糊不清的图片。   欧阳美美没将信看完,就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她气急败坏地将匿名信摔在桌子上,有些失态地叫道,要告写信人污蔑诽谤罪。   王少磊立即提醒她,怎么告法,连是谁诽谤的都不知道。欧阳书记,我个人是不会相信这种匿名的东西,要不,我也不会给你看了。   欧阳美美的情绪稍稍和缓了一点。   王少磊安慰说,欧阳书记,你是我们班子成员,这事我会为你保密的,但是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以前工作中得罪过人,调离之后别人蓄意报复。这种事,还是以和平解决为好,要是弄清了,看看能不能调解,千万不能叫事态扩大。   王少磊一番话说得开诚布公,既有恳切的劝慰,又有隐晦的旁敲侧击,心虚的欧阳美美立即泄了气,嘴里还在喋喋不休,语气却没有刚才的激愤了。   欧阳美美离开王少磊的办公室,首先想到的是唐逸夫,她这种没有头脑的女人,在遇到难题的时候,自然而然地要去找她可以依靠的男人。她记清了王少磊的那句话,千万不能叫事态扩大。   她已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拨通了唐逸夫的手机。她半带任性又半带撒娇地对唐逸夫说,要马上跟他见面。   可是,电话里唐逸夫一口回绝了:不行,马上有重要的公务活动。   欧阳美美急了,说:可是,人家真的是有急事要跟你讲嘛。   唐逸夫说:你有什么急事?在电话里不能讲吗?   欧阳美美说:我还跟你当面讲。   唐逸夫不耐烦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有事没事的打我手机。我忙着呢,回头再说吧。   唐逸夫忙完公务活动之后,回到办公室里就开始盘算,怎么把明天计划的公务活动稍稍调整一下,以使自己能够金蝉脱壳去会一会欧阳美美。他所惦记的倒不是欧阳美美是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而是他想起来有段时间没有亲近欧阳美美那具白花花的肉体了。   唐逸夫估计,欧阳美美也耐不住寂寞了,才编出一个急事来要约他当面讲。   还没待他的思绪从YY中平静下来,秘书高大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拿过来一个密封着的大信封递给了唐逸夫,低声说:老板,您看看,这是纪委监察二室的主任梁宇轩转过来的。   唐逸夫抬眼看了看大信封,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高大全倒退着出去了,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梁宇轩也是唐逸夫的铁杆心腹,楚天舒还在国资委当办公室主任的时候就是他带队调查过一回,碰了一鼻子灰,心里还一直耿耿于怀,总想伺机对他实施报复。   这一次,楚天舒在考察期间被匿名举报生活作风腐化堕落,就是他翻出了监察条例在碰头会上说,如果查实干部带病提拔,甚至还是破格提拔,谁举荐谁要负责任。   这么一来,搞得支持破格提拔楚天舒的组织部常委副部长常胜利等人非常被动,伊海涛也不好多说话,毕竟在明年换届选举之前,他不想给唐逸夫等竞争对手留一个用人不当的口实。   最后,难题交到了新任书记朱敏文的手上。   朱敏文当然觉察得出来,这是身边政治势力的纷争,立足未稳之前,他太不愿意明显地偏向某一方。   于是,楚天舒破格提拔的事儿一下子就搁置起来了。      第373章 闻美色变      梁宇轩的这个做法背后得到了唐逸夫的肯定,背后夸奖过他的政治敏感性很强。   这么一来,梁宇轩更是精神头十足,吞吞吐吐地就说出了愿意替唐逸夫多多分忧的话来,希望有机会在明年的换届之际,升任市纪委的副书记。   唐逸夫撕开了大信封,掏出几张纸来,刚看了两眼,立即变了脸色,马上就明白了欧阳美美心急火燎要找他的原因。紧接着,申国章、莫怀义等几个心腹打来电话,也小心翼翼地提到他们也收到了类似的匿名信。   虽然,图片上的男女图像并不是十分的清晰,男人们甚至只有侧影和背影,但是,楚天舒圈中的这些人当中如唐逸夫、申国章、莫怀义之流,本身就与一些女人不清不白,心里有鬼,突然冒出来一组这种暧昧的图片,想不心虚都难。   更要命的是,他们几个人的老婆也相继收到了这封匿名信,最沉不住气的是莫怀义的老婆,已经打过电话来兴师问罪了,因为其中有一张图片的男人,后脑勺上头发稀少,极其符合莫怀义的生理特征。   后院要起火,莫怀义自然更着急,便提议要不要让郝建成派人去查一查,可马上就被唐逸夫否决了。   由公安部门出面去查出匿名信的来源也许不难,但是,查出来又如何?这种事情能摆得到桌面上来吗?人家都没有指名道姓,凭什么要主动去对号入座?   唐逸夫窝着火,一个电话把梁宇轩喊到了办公室。   梁宇轩进来之后,低头哈腰地汇报说,这封匿名信一收到我就压下来了,我保证没有另外的人看到过。   唐逸夫冷冷地看着他,问道:“老梁,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宇轩偷眼看了看唐逸夫的神色,身上冒出了虚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看这架势,这马屁难道是拍到了马蹄子上了?   唐逸夫把大信封甩到了梁宇轩的面前,正色道:“群众向纪委反映情况和问题,你们应该去查清事实,给干部群众一个交待,而不是一味的压制、隐瞒,更不是把东西往我这里一交了之!懂吗?”   训归训,但唐逸夫知道梁宇轩是一片忠心,嘴里不满意,心里还是满意的。   遇到事情,第一时间就来报告,这是下属对领导忠心耿耿的表示。做下属的,如果领导对你客客气气,不骂不训,那说明你不是领导的亲信。   挨了训斥,梁宇轩心里反而舒坦了,他基本摸清了唐逸夫的意图,知道下一步先去查一查再说,所以,他拿起大信封,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之后,欧阳美美多次拨打唐逸夫的手机,都是秘书高大全接的,颠来复去就那么几个字,唐市长在忙,唐市长还在忙。   最后,欧阳美美哀求道:“小高,请他不忙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   高大全竟然问:“您谁呀?”   “我……”欧阳美美顿时像掉进了冰窟里,强忍着不满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哦,对不起,欧阳书记,我也忙昏了头,没听出来。”高大全忙不迭地赔完不是,不冷不淡地回答说:“好的,我尽量转告。”   左等右等,唐逸夫没有给欧阳美美回电话,甚至没有给她发一条短信。   欧阳美美突然明白过来了,唐逸夫在有意躲着她!   至此,欧阳美美才强烈地感觉到,她的身边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以前人们对她倍加关照又客客气气的,仅仅是建立她与唐逸夫保持了特殊关系上,这会儿遭遇了难题,既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安慰,就连平素里那个“大姐长大姐短”的高大全也学会在自己面前哼哼哈哈地打官腔了。   犹如处在精神孤岛和感情沙漠中的欧阳美美,差不多快要憋疯了,外面已经有了风言风语,包括王少磊在内的同事们开始对她敬而远之,还时不时会接到一两个女人的匿名电话,恶狠狠地警告她远离她们的老公。   欧阳美美动了对楚天舒背后下黑手的心思还是在与唐逸夫激情之后的床上,他们最初的话题是在说简若明,唐逸夫随口说到,明年的换届简若明有可能成为副市长的候选人。   这一下,触动了欧阳美美那颗嫉妒的心。   作为一个官场上的女人,欧阳美美在做到了副处级的位置上,自然是要觊觎更上一层楼,在她的内心里无时无刻都想和简若明一较高下。   当然,她知道自己的素质和能力显然和简若明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但是,她认为自己善于交际,能够周旋于男人之间,这一点是强于简若明的。   因此,她就走了曲线救国的道路,希望能在唐逸夫的关照之下,当上开发区政协负责人,进而混个市政协副主席当当,取得与简若明竞争的胜利。   突然听说简若明很快可能要达到副地市级,欧阳美美对简若明充满了不可忍受乃至不可理喻的嫉妒。   女人之间的那种不可遏制的妒忌心理,一旦发作起来实在是太疯狂,太可怕了,任何可能达成目的的手段她都会去实施。   欧阳美美抚弄着唐逸夫胸口的一个胸毛,假装无意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干到简若明那个位置啊?”   唐逸夫开玩笑说:“你要是能把她搞臭了,或许她那个位置就是你的。”   欧阳美美抬起身子,酸溜溜地说:“你说的轻巧哦。”   唐逸夫扒拉了一下她胸前的一颗葡萄,哈哈一笑说:“你不是跟我说过,她跟楚天舒不明不白吗?”   就这样,欧阳美美心头一动,在唐逸夫一句看似玩笑的话里找到了报复简若明的工具,于是,楚天舒莫名其妙地躺着中枪了。   可是,令欧阳美美始料不及的是,楚天舒很快使出了以毒攻毒的一招,一下子将她置身于绯色的漩涡之中。而当她希望从唐逸夫那里捞一根稻草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被遗弃了。   这种压抑无助的痛苦折磨着欧阳美美,她开始懊悔,早知如此,就不该听了唐逸夫的话去惹楚天舒。   几天来,她多么想找个人聊一聊、诉一诉、倒一倒她的酸楚困惑,可是,她没有,也不能,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故意在人前表现出快乐和开心。   可是,欧阳美美的痛苦还只是刚刚开始,随之而来的,是官场人士的闻美色变,将她看着瘟疫一般,当面极力地躲避,背后肆意地渲染,搞得欧阳美美几乎失去了在场面上的立足之地。   首先给予欧阳美美沉重一击的来自市政协的一位资深副主席,他应邀率领政协的老同志们来开发区考察指导工作,中午,王少磊带着班子成员在青北县最高档的青北宾馆设宴为政协领导们接风洗尘。   在以往,这正是欧阳美美大出风头的好时机,这位年过五十的副主席也乐意与半年徐娘举杯畅饮,可是今天,当欧阳美美笑吟吟起身要过去敬一敬老领导时,副主席竟然闻之色变,起身相拒,说:“欧阳书记,意思到了就行了,不用过来了。”   这让欧阳美美大为沮丧,要知道,以前这位副主席可是亲切称呼她为“美美”书记,喝到高兴的时候,别人一起哄,与欧阳美美交杯酒也喝过,今天突然一改常态,其中的原委欧阳美美清楚,在座的各位也心知肚明。   副主席酒后失言,看着欧阳美美出去一会儿的工夫,跟陪坐在身边的王少磊嘀咕说,我们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要是被人拍了照送到纪委,岂不是晚节不保了。   这话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在座的人几乎都听到了,政协的老同志们都暗暗点头,巧的是,欧阳美美出去并不是像副主席想象的上卫生间,而是去招呼服务员,回转身就把这话听进耳朵里去了,顿时心里凉了半截,日后进政协还指望这位资深副主席帮忙说话呢,这么一来,他不提出反对意见就该谢天谢地了。   如果说政协副主席拒绝欧阳美美的敬酒还可以用老古董来自我安慰的话,那么,随后申国章的所作所为则彻底伤透了欧阳美美的心。   仪表厂整体搬迁到开发区来,涉及到拆除施工的进度,开发区与沿江商贸圈建设指挥部经常联系工作,遇到相互接待的时候,申国章本来与欧阳美美熟得不能再熟了,但是,在会议室和酒桌上,却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宁可接受施工单位的卫世杰敬酒,也不肯与欧阳美美近距离碰杯。   这明显与唐逸夫的态度有关,否则的话,申国章等人绝对不会在公开场合给欧阳美美脸色看。   渐渐地,凡是接待市直机关的头头脑脑,只要有欧阳美美在场,气氛就显得有点儿尴尬,因为谁也不愿意让外人猜测,那些图片上的背影就是自己!   这一切,楚天舒都默默地看在了眼里,他一如往常无事人一般冷眼旁观着这一出出的小剧情,将欧阳美美的窘态尽收眼底。   欧阳美美如芒在背,似乎感觉到了楚天舒那一双戏谑嘲讽的眼睛。   最终压垮欧阳美美并令其精神崩溃的是在接待省商务厅领导之后发生的一出闹剧!      第374章 官场妖女      这一天临下班前,楚天舒来到了欧阳美美的办公室,问道:“欧阳书记,今晚有安排吗?”   “没有。”欧阳美美很干脆地回答,心里暗暗骂道:青原官场已经到了闻美色变的地步,还有个屁的安排。   楚天舒说:“刚接到王主任的通知,省商务厅开发区管理处处长岳欢颜路过青原,今晚上安排在国际饭店接待一下。岳处长主管省级开发区考核这一块儿,也是位美女处长,我跟王主任说,是不是请欧阳书记一起过去陪陪。王主任就让我来问问你,晚上有没有其他的安排?”   最近以来,开发区的各种接待活动,王少磊基本上不怎么通知欧阳美美参加了,以免气氛尴尬。欧阳美美本是个喜欢出风头的女人,突然被摒弃在热闹之外,心里十分的难受,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回到家里一个人独自垂泪。   楚天舒这话说得欧阳美美心里一阵发热。   欧阳美美做梦也不会想到,在她濒临绝望的时刻,这个曾经被自己陷害过的男人还会替她在王少磊面前说话,请她出席接待省厅领导的宴会。   不过,欧阳美美并没有轻易答应下来,毕竟王少磊只是让楚天舒来问一问,这也说明王少磊对于欧阳美美是否出席并不是特别的在意。   楚天舒看欧阳美美还在迟疑,便说出一番话来,让她还是动了心。   楚天舒轻声说:“美姐姐,我和王主任说了,接待女领导,有个女同志陪着,话题会更自然,气氛也更易融洽。你要是没别的安排,就一起过去见见吧。顺便替我们挡挡酒,这阵子喝太多了,是真不敢喝了。”   前面的理由冠冕堂皇,对欧阳美美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感染力,但是,后面的那一句话,却结结实实的打动了欧阳美美本已脆弱的心。   别说是心存芥蒂的楚天舒,就是换做一般的男人,也是不会当着一个女人说后面这句话的,因为当着一个女人的面承认自己喝不了酒,是件挺没面子的事。   但是,楚天舒就这么自自然然地说出来了,因为他知道,大多数女人在听了这句话之后,想到的不是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无能,而是一种信任,一种依赖,会觉得心中暖洋洋的!   欧阳美美更是如此!   这一刻,她甚至怀疑令她陷入困境的人根本不是楚天舒,而是另有其人。   欧阳美美稍事停顿了一下,这一次的停顿不是在迟疑,而是在控制住激动的心情,然后,她很轻松的回答道:“小楚,请告诉王主任,没问题,我去。”   当然,欧阳美美答应去应酬,一方面是被楚天舒的真挚所打动,另一方面,她也想顺势和省商务厅的领导接触接触,混个脸儿熟,也许今后在青原混得不如意了,有机会到省级机关去发展,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就像人们常说的,酒桌儿是官员们的另一个办公场所,每一个混迹官场的人,无论男女,只要还有向上发展的愿望,就都要经常主动的去参与各种应酬活动,并且把这当成一项常规的工作。   楚天舒和欧阳美美一起走出了青北县的办公大楼。   其实,欧阳美美很愿意让青北县和开发区甚至全市人民都看到,还是有男同事愿意和她并肩而行的,而且,这还是个帅哥级的人物。   坐在车里,欧阳美美偷眼看着专心开车的楚天舒,内心的感情异常的复杂,感激与惭愧并存,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这其中哪一种成分更多一些,她几乎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要向楚天舒坦白前些天所做的一切,盼望着楚天舒对她真的来一个先奸后杀。   路上,楚天舒接到了卫世杰的一个电话,问他在哪里,要不要一起去“水上人家”散散心?   对于楚天舒没能得到提拔,卫世杰显得比楚天舒更家的伤心愤怒,一方面,他们两人的确交情甚笃,另一方面,他的世纪阳光要发展壮大,还得依靠楚天舒步步高升,给他更多的关照。   因此,卫世杰对那个背后使坏的人就更加的深恶痛绝。   楚天舒拒绝了他的邀请,告诉他晚上要接待省商务厅的一位女领导。   卫世杰还开玩笑说,还接待女领导,不怕传出绯闻啊。   楚天舒笑骂道,老子已经浑身沾满了黄泥巴,还怕多沾一点吗?不过,他瞟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欧阳美美,又说,你别扯淡了,女领导还有开发区的女领导陪着呢,用不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卫世杰突然嘿嘿一笑,把电话挂了。   赶到国际饭店,王少磊已经等在了包间里,要接待的客人岳欢颜还没有到。   王少磊说,岳欢颜因私路过青原,我也是无意中得知的,机会难得,我好不容易说动了她,今晚上只是一个私人性质的接待。欧阳,小楚,这位欢颜美女很有个性,我们尽量少谈工作,只联络感情,免得惹她不开心。   江北经济技术开发区要申报省级开发区,身为省商务厅开发区管理处的处长岳欢颜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同时,这个岳欢颜也是东南省官场中一位特立独行的美女,在简若明没有来青原市之前,两人并称东南省直机关的“两只蝴蝶”,只不过,简若明低调内敛,飞来飞去不愿意惹人注目,而岳欢颜高调狂放,来回穿梭十分惹眼。   当然,两人截然不同的表现除了各自的性格使然之外,与岳欢颜是前省人大副主任的女儿不无关系。她的父亲在东南省为官几十年,在省内外官场上留下的人脉资源是岳欢颜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财富。   同时,作为一名正宗的“官二代”,岳欢颜对官场的明规则、潜规则了如指掌,这也是她混迹于官场之中并能游刃有余地应付各色官员的法宝。   工作上,她主管着全省开发区升级申报和审核,权力不小,认真起来,原则性强得可谓是六亲不认,那些想从她身上打破点缺口的地市官员,往往要在软钉子面前碰得哭笑不得。   日常生活中,她言行不羁,开起玩笑来,大胆放肆得令众多官场老油子都要退避三舍,甚至会让人忘记她还是一位未婚女官员。但是,一旦有人对她动了歪心思,或者是想得寸进尺,往往又要被岳欢颜戏耍得无地自容。   这亦庄亦邪的表现为岳欢颜赢得了一个官场妖女的名号。   据好事者不完全统计,被她玩残了的大小官员已经超过了一个加强班,其中不乏信心满满的政坛新星,也不乏久居官场的江湖老手。   这么说吧,岳欢颜与简若明并称东南官场两只蝴蝶,方文达敢去招惹简若明,但绝对不敢觊觎岳欢颜,其妖媚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传言总不是空穴来风,但也不排除有虚假夸张的成分,可到底有多少的水分,谁也无从得知!不过有一条却是千真万确,东南官场上,想与她套近乎的官员不计其数,敢对她动歪心思的官员却寥寥无几。   王少磊正在介绍情况,门口传来一个优雅的声音:“抱歉!来晚了!”   “不晚不晚,请!”王少磊殷勤地上前相迎。   岳欢颜一进门,楚天舒和欧阳美美同时眼前一亮。   这个女人笑意盈然,人如其名,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给人带来欢颜。   “少磊兄,没让你们久等吧!”岳欢颜的人长得美,声音如玉珠落盘,明朗清脆。   她的步履摇曳有度,穿一套端庄而又能衬托身材的淡蓝色套装,一粒粒闪亮的金色纽扣一直扣到了颈部,显得她的颈项越发的纤长白皙,从她美丽无瑕的精致脸蛋很难判断出她的实际年龄。   以欧阳美美一个女人挑剔的眼光来判断也很是为难,岳欢颜的年龄从二十出头到三十岁左右都有可能。   “没有,没有。”王少磊向楚天舒和欧阳美美介绍说:“这位是省商务厅开发区管理处的岳处长,岳欢颜。”   岳欢颜大方优雅地含笑点头,高挺饱满的丰胸,纤细柔美的腰肢,圆润翘挺的臀部……及膝的裙下,一双黑色渔网格丝袜的美腿,线条丰满而带股野性的柔美,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的目光。   可是,岳欢颜注意到,楚天舒只在她的美腿上看了一眼,便很快将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目光沉着不漂浮,且绝非伪装。   这让她暗暗吃惊,要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已年过五十,岳欢颜或许不会介意,人的年龄和身体产生的激情是成反比的;可是,这个男人很年轻,正是激清饱满喷薄欲发之际,至多也就在二十五岁上下,他哪里操练出来的定力?   岳欢颜错误地估计了楚天舒,她以为,以这个年轻人的阅历,别说接触绝色美女,就是见识的机会也不会多。   但是,她听到王少磊介绍这个年轻人叫楚天舒之后,她的眸子里掠过“原来如此”的释然。   “呵呵,好一个楚天舒。我听致远兄提起过,官场潜力股,简若明手下的得力干将。我没有说错吧?”岳欢颜主动伸出了手。   “岳处长好!”楚天舒握住了岳欢颜的手,又如握住了一片柔荑。“能得到岳处长的赏识,真是三生有幸。”      第375章 妖女本色      岳欢颜笑了起来:“呵呵,好一张甜得如蜜的嘴哟,怪不得若明姐姐会喜欢你哦。”   这句话如果换着从另外一个女人嘴里冒出来,一定会让人听出几分酸味,可是,岳欢颜说来却是如此的自然,就连对简若明心存嫉妒的欧阳美美听了,也没觉得有丝毫暧昧的成分。   面对岳欢颜的咄咄逼人,楚天舒毫不退缩,他轻笑着摇了摇岳欢颜的手,说:“希望也能得到岳处长的喜欢。”   楚天舒不卑不亢的表现令岳欢颜又大吃了一惊,她顿时兴趣大增,笑眯眯地看着楚天舒,问:“你叫我什么?”   楚天舒回答:“岳处长啊。”   岳欢颜甩了楚天舒的手,不满地去看王少磊,语气却娇媚动人:“少磊兄,你不够诚实啊。”   这一声少磊兄叫的王少磊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他笑道:“怎么了?”   岳欢颜突然正色道:“你告诉我今天来吃饭是私人聚会,怎么小楚同志左一个岳处长,右一个岳处长,听上去怎么就是一副官腔呢?”   一个职位高的官员说一个职位低的官员打官腔,这不是莫大的讽刺吗?   楚天舒被逼无路,他明白,现在越退缩,对方只会逼得更凶,最终出丑还会是自己。于是,他咬咬牙,改口道:“对不起,欢颜姐姐,希望你不会因此而不喜欢我这个小弟。”   “哎呀,喜欢,我太喜欢了。”岳欢颜笑得更欢了:“少磊兄,你好本事啊,你是怎么把他从若明姐姐手上挖过来的呀?”   楚天舒的以攻为守令岳欢颜始料不及,她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不过,她在心里还是微微一愣:难道自己看走眼了,这个清秀帅气的小伙子是匹游走欢场阅女无数的老狼?   想到这,她的目光再次直射楚天舒的眸子。   不对呀!他的眼神中分明透出一股清澈,丝毫不见兽性的欲望,反而不时闪烁着犹豫和顽强。这明明是一个人畜无害的阳光大男孩啊!   王少磊不敢接岳欢颜的茬儿,他转而介绍被冷落在一旁的欧阳美美。   岳欢颜这回不仅没有主动伸手,还直接无视欧阳美美伸过来的手,抱着双手,笑问道:“久闻美姐姐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呀。”   欧阳美美一下子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了。   官场妖女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欧阳美美在青原官场上也是一名敢说敢做的女人,但是,到了岳欢颜的面前,真是小巫见了大巫,刚打一个照面,就被她逼到了角落里了。   因为无论是官职、美貌还是谈吐见识,欧阳美美都明显要略逊一筹,岳欢颜竟然说久闻大名,欧阳美美怎能不倍感汗颜。   承认是美姐姐?   不敢!   年龄不饶人,岁月如小刀。   欧阳美美的美貌与含蓄的简若明相比,倒也不见得太过相形见绌,但与妖媚张扬的岳欢颜比起来,她还真没有足够的自信。   不承认是美姐姐?   也不敢!   江北经济技术开发区要申报省级开发区,硬件条件上还希望得到岳欢颜的网开一面,要是把这个妖女惹得不开心,认起真来,日后申报工作中天知道会遇到多大的困难。   看着欧阳美美的为难之色,王少磊也一时无解。   “哈哈,欢颜姐姐,你对青原的干部很熟悉啊。”楚天舒鼓起勇气打了个哈哈,说:“如果少磊兄不介绍,我一定会以为欢颜姐姐是组织部的领导。”   “你个小鬼头。”岳欢颜被楚天舒逗乐了,伸出手与欧阳美美碰了一下,说:“姐姐要是在组织部当差,非把你发配到南岭县去不可,看你还敢跟姐姐贫嘴不?”   楚天舒解了围,再不说话了,只傻呵呵地乐。   岳欢颜反而无计可施了。   欧阳美美向楚天舒投过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王少磊忙说:“入座,入座。”   岳欢颜毫不客气地坐了主座,按宾主关系,肯定是王少磊坐她的身边,却被岳欢颜制止了,她拉着欧阳美美说:“美姐姐,你坐我身边。”   欧阳美美推辞道:“岳……欢颜妹妹,这不合适吧?”   岳欢颜反问道:“今天是私人聚会,有什么不合适呢?”   欧阳美美本想说王少磊的官职高,但岳欢颜已经说了是私人聚会,这话就说不出来了。她灵机一定,笑道:“要不,我们分开坐,这叫男女搭配,喝酒不累嘛。”   “不行!”岳欢颜娇笑道:“以往的公务接待,总是让我们当花瓶陪他们男人,今晚上妇女翻身得解放了,就让他们两个男人陪我们。”   “好,好,好。”王少磊示意欧阳美美坐下,他挨着岳欢颜也要坐下。   岳欢颜推了他一把,嗔道:“去,你坐美姐姐那边,让小楚弟弟来陪我。”   按理说,岳欢颜是王少磊请来的客人,自然应该由王少磊陪着比较合适。   楚天舒不知道岳欢颜又会玩出什么花样来,心里也是忐忑,便解释说:“欢颜姐姐,我今天开了车,不能喝酒,怕是陪不尽兴呢。”   岳欢颜眼中跃过一抹精光,笑道:“小楚弟弟,没关系,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来,你陪姐说说话,喝酒你以后再陪,今天有少磊兄和美姐姐陪就行了。”   王少磊眉头一扬,举手道:“欢颜姐姐,你真会照顾小楚啊。”   说着,王少磊走到欧阳美美身边坐下。   楚天舒无奈,也只能挨着岳欢颜坐下了。   “少磊兄,你可不能喊我姐姐,我还没你那么老吧。”岳欢颜笑着说:“你得自罚一杯呀。”   “呵呵,该罚,该罚。不过,我罚了这一杯,就斗胆叫你岳妹妹了。”王少磊斟满一杯,一饮而尽了,然后才张罗着给岳欢颜和欧阳美美倒酒,他本想给楚天舒也倒上,却被岳欢颜拦住了:“少磊兄,小楚弟弟还开着车呢,他就不喝了。”   这也是岳欢颜的精明之处,她才不希望在酒桌上以一敌三呢。   岳欢颜定的原则,王少磊当然不好强求,楚天舒也乐得以茶代酒相陪。   边喝边聊,楚天舒总算弄清楚了,岳欢颜是王致远的中学同学,王少磊通过王致远认识的岳欢颜,其用意还是希望在江北经济技术开发区申报省级开发区的时,能得到岳欢颜的帮助,至少在某些硬杠杠上通融通融。   如果严格按照省级开发区的条条框框死扣的话,江北开发区要在一年之内基本达到条件,实在是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王少磊下午与王致远通了个电话,得知岳欢颜路过青原,便把她约过来了。   岳欢颜欣然赴约,但自始至终都没给王少磊机会开口谈一个字的工作。   这也是岳欢颜的过人之处,坚持不赴约太不给王少磊面子,也抹不开王致远的面子,她心里非常清楚王少磊的身份,请她的目的所在,因此,她到了酒桌上尽显妖女本色,浑身充满着邪魅气质,妖艳明媚的举止谈吐令人叹为观止。   喝到开心处,还非要和王少磊比拼荤段子,就连经历过各种酒精考验的欧阳美美都恨不得要把她剔除于“良家妇女”的名单之外。   王少磊被她逼得无路可走,只得告饶:“岳妹妹,为兄怕了你了。”   岳欢颜暗自得意,语气越发的嗲声十足:“少磊兄,妹妹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呀!”   她的这一声少磊兄,直喊得王少磊浑身要起鸡皮疙瘩。   酒后含羞,眉目含春,好一派妖女风情。   这么一个状态,稍稍把持不住的男人们几乎要一见丢魂,哪里还能稳得住心思考虑什么工作,恨不得立即拜倒在石榴裙下一亲芳泽。   当然,像王少磊这样的聪明人是懂得进退的,因为他也是一个认得准目标的男人,他非常清楚他需要搞定岳欢颜,不是贪图她的美色,而是要借助她审核省级开发区的权力。   同时,他跟着伊海涛接触过很多省直机关的官员,听说过这个妖女诸多的传奇故事,不少顺着她的杆子就爬的男人,最终的结果是被这个妖女玩残了。   所以,王少磊借着酒劲儿,哼唱起了一首老歌:“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一定要躲开……”   “哎呀!好没意思哟!”岳欢颜的注意力转向了楚天舒,慵声问道:“小楚弟弟,少磊兄说姐姐是老虎,你觉得姐姐有那么可怕么?”   楚天舒也是头皮发麻。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面对一个妖媚的女子,一颗心怎能不起波澜。   这个时候,欧阳美美突然插了一句:“欢颜妹妹,他才不怕呢,小楚啊是出了名的打虎英雄。”   “哇!好棒啊!”岳欢颜惊叫起来,她媚惑地眯起眼,勾起涂着鲜红寇丹的纤纤玉指,问道:“小楚弟弟,你打败了哪只母老虎呀?”说这话的时候,岳欢颜故意用眼去瞟欧阳美美。   岳欢颜刚刚把自己比作老虎,欧阳美美就说楚天舒是打虎英雄,这简直就是挑拨着岳欢颜来对付楚天舒。   欧阳美美这才意识到她刚才失言了,顿时窘住了。   我靠!美姐姐,你不说话没有人会把你当成哑巴。楚天舒暗暗叫苦。      第376章 躺着中枪      楚天舒强作镇定,看着岳欢颜,接着王少磊的歌继续哼唱道:“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   “哈哈!小楚弟弟就是比少磊兄会说话嘛,还知道夸姐姐挺可爱哩!”岳欢颜端起酒杯,笑靥如花举杯撞向楚天舒放在桌上的茶杯,“来,姐姐敬你一杯!”   “啊!小楚,你太有面子了。我可是第一次看到岳妹妹主动给男人敬酒,而且她喝酒,你还是喝茶。啧啧……”王少磊暧昧地眨着眼睛,似乎在鼓励楚天舒:兄弟,就看你的了,搞定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楚天舒咬咬牙,硬着头皮举起了杯子,嘿嘿轻笑着说:“欢颜姐姐,干脆我们再亲热些,喝一个交杯酒。”   这小子,果真有打老虎的胆量!   岳欢颜被楚天舒突然发起的挑战吓了一跳,王少磊和欧阳美美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王少磊可是见过的,岳欢颜在酒桌上与色眯眯的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一旦这个妖女翻了脸,在不久的某一天,那个男人的下场一般会很惨。   而且,被玩残了的男人还有苦难言!   不过,岳欢颜的脸只阴沉了一瞬间,一抹微笑悄悄地浮上她的唇角,她站起身,曼妙妖娆地靠近楚天舒,挽起了胳膊,眉目带笑地看着楚天舒,那意思好像在说:有种你就来呀!   楚天舒已无退路,他端起茶杯,掏出手机递给欧阳美美,说:“美姐姐,这个机会太难得了,你帮我拍个照,我留作纪念。”   “算了,算了。”一听说要拍照留念,岳欢颜收回了手,开玩笑怎么都可以,留下证据就不好玩了。她娇笑道:“我喝酒,你喝茶,这算不得交杯酒,以后找机会姐姐再跟你喝吧。”   楚天舒暗中舒了口气,却发现岳欢颜的脸上浮上来两朵红云。   王少磊见楚天舒占了上风,反倒来了兴致,他吆喝着要给楚天舒斟酒。   岳欢颜心里打了退堂鼓,嘴上却还不饶人:“别了,我们一上来就说好了的,小楚弟弟今天不喝酒,少磊兄,定下的规矩不能坏了。”   王少磊有求于她,当然不敢强行坏了她定下的规矩,只得讪讪笑道:“欢颜妹妹,你对小楚这个弟弟是在是太好了,搞得我很是羡慕嫉妒恨哪。”   “呵呵,谁叫你没这个胆量呢?”岳欢颜嘻嘻一笑,恢复了妖女的本来面目,刚才被楚天舒将了一军,她哪里甘心,自然想找回来,她一扭腰肢,凑近了楚天舒的身边,媚笑道:“姐姐对你这么好,他们都嫉妒了,小楚弟弟,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呀?”   此言一出,王少磊和欧阳美美刚放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   一种浓郁的幽香侵袭着楚天舒的嗅觉神经,他条件反射的往后一侧,眼睛余光瞥到了王少磊的一脸怪笑,既像是要看他的笑话,又像是替他担忧。而欧阳美美的表情则更是有意思,看上去似乎带着几分怜悯的味道。   靠!这个妖女,惹又惹不起,躲还躲不掉?   正为难着的楚天舒看着岳欢颜的嫣然一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简若明。   对呀,无论是姿色还是职位,气质还是学识,简若明一点儿都不输于岳欢颜,还不是一样被自己拿下了,我为什么要在岳欢颜面前示弱呢?   想到这,楚天舒顿时胆气十足。他不退反进,往前一逼,两个人的头几乎要碰到一起,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声音不大也不小的摊开双手道:“欢颜姐姐!我要钱没你多,要权没你大,就剩下这具还算强壮的身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以身相报吧!”   “鬼哟!你……”岳欢颜玉脸微红,不经意往后一靠,气得鼓着腮帮子瞪着他,然后疑惑地目光转向王少磊,可怜兮兮道:“王少磊,你看他讲不讲理哟,姐姐这么关照他,他还要占姐姐的便宜。”   王少磊明目张胆地朝楚天舒竖了竖大拇指,笑道:“岳妹妹,这才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哼!他欺负姐姐,你竟然还敢看我的笑话。”岳欢颜在楚天舒那里吃了亏,便拿王少磊出气:“少磊兄,你说说,什么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呀?”   王少磊大概是受了楚天舒的鼓舞,勇气大增,咧嘴笑道:“哈哈,岳妹妹,天外有天,这不符合科学发展观,但是,人上有人,这绝对是正确的生活常态!你说,小楚今天算不算把你压住了?”   “该死啊,你!”岳欢颜又被王少磊调笑了,她不怒反喜,旋即发出放肆清脆的笑声,将脸转向了欧阳美美,说:“美姐姐,看见没有,男人呀,没几个好家伙,他们一个个都惦记着占我们女人的便宜呢。”   “是啊,是啊。”欧阳美美随声附和道。   “所以呀,我们得提高警惕,保卫自己。”岳欢颜伸开五个纤细的手指头,在眼前很柔媚地划了一个圈,很认真地说道:“在官场上,我们女人别跟男人们斗阴、斗狠、斗毒,我们要跟他们斗柔、斗媚、斗情,要不啊,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女人哦。美姐姐,你看我够厉害吧,遇到更豁得出去的小楚弟弟,还不得退避三舍。”   “欢颜妹妹,你说得太对了。”欧阳美美这一次看上去仍然是在附和岳欢颜,但在楚天舒听来,却明显感到她这话说得深有感触。   连日来,欧阳美美陷入了极度的孤独、绝望、悲伤和恐惧之中,岳欢颜这话真的触动了她的心思。   看看吧,同样是遭遇了一封匿名信,身为男人的楚天舒像无事人一样,照样有官场美女与之说说笑笑,而自己呢,原先围着自己裙子转的众多男人几乎把自己看成了瘟疫,唯恐避之不及。   更令人既悲痛又悲伤的是,那个自己为他奉献了好些年肉体的男人,不仅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真像他那根老话儿一样,成了缩头乌龟。   两个女人喝了点酒,话就特别的多。   女人和男人是不同种类的动物,她们只要不是利欲场上的竞争对手,便很容易找到共同语言,拉近彼此的心理距离。   岳欢颜突然问:“美姐姐,听说你最近躺着中枪了?”   嗯?躺着?中枪?   欧阳美美愣了一下:最近没有和唐逸夫混在一起呀,岳欢颜这妖女是什么意思?   “呵呵,岳妹妹,开发区出师不利呀,”王少磊与楚天舒对视了一眼,说:“这开张才多长时间啊,小楚弟弟和美姐姐就接连躺着中枪了。”   哦?欧阳美美恍然大悟,原来岳欢颜说的是匿名信中的绯闻事件。紧接着,她心里又是一惊:这事都传到省里的领导耳朵里了?这以后还怎么在官场上混哪?   此时的欧阳美美后悔莫及!   悔不该听了唐逸夫的一句玩笑话,一时冲动,找了家调查公司伪造了一封匿名信,不仅没有打击到简若明,倒坏了楚天舒的好事,自己还惹了一身的骚,真是得不偿失啊!   “少磊兄,你看看小楚弟弟,他哪里像是个中了枪的样子嘛。”岳欢颜指着楚天舒说:“头一次和姐姐坐在一起,就缠着要跟姐姐喝交杯酒,还要拍照留念,又要以身相报,你不中枪谁中枪哦?幸好姐姐没喝多,要不然的话呀,说不定哪天姐姐就和你一起躺着中枪了!美姐姐,你说对不?”   欧阳美美连连点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咯咯,官场的女人更伤不起呀!”岳欢颜感叹道:“美姐姐,你不会就是被这家伙连累的吧。”   欧阳美美咬着嘴唇摇头,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王少磊说:“岳妹妹,你是不知道啊,小楚弟弟这一枪伤得可够深的,把他快要到手的副处级一枪打飞了。”   “是吗?真是老天有眼呢。”岳欢颜醉眼朦胧地看着楚天舒,娇嗔道:“小楚弟弟,你活该哟。”   楚天舒知道这妖女今晚上在酒桌上没占到上风,心里不舒坦,便苦笑道:“欢颜姐姐,有道是,人在江湖飘,哪能不中刀。”   “嗯嗯,小楚弟弟,你真是个明白人哪。”岳欢颜笑嘻嘻地说:“姐姐我还想提醒你一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听了岳欢颜这句笑里藏刀的话,楚天舒倒没有太过在意,一旁的欧阳美美听了,却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欧阳美美哪里知道,今晚上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被一同躺着中枪的楚天舒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欢颜姐姐的教诲,小弟我谨记在心。”楚天舒端起茶杯,说:“我以茶代酒敬姐姐一杯,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姐姐放过小弟一马。”   岳欢颜并没有端杯,依旧笑着说:“小楚弟弟,我还记得小品里有句话,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这张破嘴哟。”   楚天舒只好陪着笑说:“嘿嘿,欢颜姐姐,为人没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   岳欢颜摇摇头,说:“怪不得若明姐姐不敢把你留在身边了,原来,你这个做小弟弟的,一点儿绅士风度都没有,跟我们女人还斤斤计较呢。你知不道啊,好男不跟女斗嘛。”      第377章 当众羞辱      “欢颜姐姐,我懂了。”楚天舒说:“我做好男,你做好女,我们两好合一好。”   “哈哈。”王少磊率先笑了起来。   欧阳美美跟着也笑了,不过,笑得有些勉强。   “呀呀,你这家伙,就不知道让着点姐姐吗?”岳欢颜跳了起来,凑近了楚天舒,用手指勾着楚天舒的下巴,嗔道:“行!姐姐记住你了!”   楚天舒轻轻地捏住岳欢颜的手,说:“姐姐,你不会在我受伤的脆弱小心灵上再撒一把盐吧?”   “这个嘛,得看姐姐的心情了。”岳欢颜把手从楚天舒的手里一点点地抽出来,然后伸出一根细细的食指在楚天舒的眼前晃了晃,笑盈如花,一字一顿地说:“这,很,难,说!”说完,她拎起小手提包,转身进了卫生间。   这是岳欢颜准备结束酒席的信号,出门之前,讲究形象的她要去卫生间补妆。   楚天舒与王少磊对视了一眼,两人皆眼露苦笑,微微摇头。   “小楚,这个妖女我是搞不定了,就看你的了!”王少磊用眼角瞟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压低声音,很认真地说:“不过,你千万别招惹她不开心,申报省级开发区,她手上可捏着一票否决权。”   “少磊兄,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嘛。”楚天舒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有道是,无欲则刚。我们有求于她,她本来就不肯放过我,我怎么做都是错,只剩下被她玩残的份了。”   欧阳美美突然说了一句:“小楚,别说的那么悲观,照我看,就按你今晚上的这套路,一定能对付得了她。”   没等楚天舒细问,岳欢颜已经从卫生间里出来了,笑问道:“哎,少磊兄,趁我不在,你们商量对付谁呀?”   王少磊也开着玩笑说:“报告岳妹妹,我们开了个班子碰头会,正商量着酒席结束之后,该谁把你送回宾馆去。”   “商量好了吗?你,还是你?”岳欢颜秋波流水的眼神从王少磊和楚天舒的脸上扫过来又扫过去,嘴角边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楚天舒笑嘻嘻地举起了双手。   岳欢颜眉头一跳,心里顿生反感:这小子难道真的不知天高地厚,想得寸进尺吗?   老虎不发威,你还真把姐姐当成病猫了!就在楚天舒举起手的一瞬间,岳欢颜已经暗暗下了狠心,如果楚天舒再敢放肆,立即翻脸,让他下不来台!   只听楚天舒说道:“欢颜姐姐,我举双手投降,这么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少磊兄吧。”   岳欢颜释然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兴奋:好小子,还知道给姐留点面子呀。   “好,小楚弟弟,美姐姐,我们后会有期!”岳欢颜说完,摆摆手,走出了包厢。   王少磊紧随其后,飘然而去。   王少磊陪着岳欢颜走了之后,楚天舒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单独面对着欧阳美美,反而更觉尴尬。   楚天舒买了单,和欧阳美美一起走出了国际饭店。   不好说是有意还是无意,楚天舒稍稍加快了脚步,拉开了与欧阳美美之间的距离。   “哥,她出来了。”在国际饭店的停车场里,一辆微型面包车上,“天使女孩”拿着一张欧阳美美的照片,碰了碰身旁的板寸头。   “嗯。照我刚才布置的去做。记住,吓唬吓唬就行了,不许伤着人。”板寸头从挡风玻璃看着楚天舒和欧阳美美的身影,吩咐他手下的几个小混混。   “小楚,你慢点,等等我。”欧阳美美穿着高跟鞋,紧走几步,追上了楚天舒。   楚天舒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慢了脚步。   欧阳美美趁势拉住了楚天舒的胳膊。   楚天舒感觉到了从手臂上传来的一股温暖和柔软。   他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周边,不远处的那辆微型面包车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辆车似曾相识,楚天舒首先想到的是整点公司的刘明辉,前些天他跟踪自己的时候就开的是一辆微型面包车。   不过,楚天舒很快就在心里嘲笑自己: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了。   这辆微型面包车的颜色比刘明辉开的那辆要深一些,也老旧一些。   走了几步,楚天舒突然想起来了,这辆面包车是板寸头一伙的,在指挥部门前对付鲁向东的时候,他们就是开着这辆面包车来的。   像国际饭店这么高档的地方他们是消费不起的,那,他们跑来干什么?   楚天舒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板寸头一伙是卫世杰请来的。   卫世杰在沿江大道搞拆除,少不了要和这个地段的小混混们打交道,所以,和板寸头等人也比较熟悉,前些天请他们去整点公司闹事,也是由卫世杰出面去交待的任务。   楚天舒听了向晚晴的劝告,正在有意拉开与黄天豹等人的距离,诸多自己不便出面办的事情,基本上都交给卫世杰去打理了。卫世杰对楚天舒本来就言听计从,又听说是去查陷害楚天舒的人,当然是又肯出力又舍得花钱。   昨天,卫世杰碰到了去商贸圈工地采访的向晚晴,从她那里得知陷害楚天舒的人已经查出了点眉目,向晚晴不肯透露细节,卫世杰就死死地纠缠住了她。   向晚晴有采访任务,哪里有时间和他纠缠,为了摆脱卫世杰,便随口说了一句好像是个女的,便忙着去采访了。   卫世杰是何等的精明,马上就猜到了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欧阳美美。   今晚上,卫世杰本打算把楚天舒约出来,商量一下如何整一整欧阳美美,打电话的时候,听楚天舒说要出面接待省里的女领导,还有开发区的女领导作陪,便自作主张,把板寸头等人找到,要他们去当众羞辱一番欧阳美美,好好替楚天舒出一口恶气。   不过,冷静下来的楚天舒以毒攻毒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针对欧阳美美个人,他希望促使纪委部门出面去澄清事实,为简若明等人平反昭雪。   尤其是刚才通过观察欧阳美美与岳欢颜的对话,发现她的心里似乎已经产生了悔意,而且,政协资深副主席、申国章以及各色人等对她的冷落,也令她一直生活在极度的孤独、绝望、悲伤和恐惧之中。   这一点,不管欧阳美美在众人面前如何极力的掩饰,留了心的楚天舒还是看的一清二楚。   酒桌上岳欢颜说到的两句话更是激发出了楚天舒对欧阳美美的怜悯之心。   一句话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另一句是,“好男不和女斗。”   是啊!虽然欧阳美美的做法确实有些卑鄙,但是,她在官场上仍然还是一个弱女子,而且已经给了她一个不小的教训了,又何必要把她逼得无路可走呢?   想到这些,楚天舒便看了欧阳美美一眼,任由她挽住了自己的手臂。   欧阳美美故意放慢脚步,轻轻碰了碰楚天舒,悄声说:“小楚,我有话要跟你说。我……”   正当欧阳美美犹豫着该如何开口的时候,那辆微型面包车突然间就冲了过来。   车门推开,“天使女孩”抢先跳下车,大声喊道:“欧阳美美。你个贱人,你还要不要脸啊?啊,抢人家的男人,还敢光明正大的拍照片,你怎么不去死?”   “天使女孩”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快步向欧阳美美冲过来。   这个时间,正是国际饭店客人们散席的高峰期,饭店门口人头攒动,络绎不绝,突然听到了一个女孩子尖锐的叫喊声,都纷纷驻足观看。   尤其是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们,对于这种八卦更是有着浓厚的兴趣。   欧阳美美张大了嘴巴,一脸诧异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臭婊子,贱货,抢别人的男人,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脸。”“天使女孩”已经接近了欧阳美美,然后一巴掌煽向她的脸。   按照卫世杰的预计,楚天舒对欧阳美美恨之入骨,应该是愿意看欧阳美美的笑话的,至少不会帮她,因此,以“天使女孩”的泼辣与速度,这一记偷袭应该是很容易得手的。   “美姐姐,小心。”楚天舒早有防备,他大声提醒了一句,只轻轻一转,便拽着欧阳美美一个闪身,躲开了“天使女孩”的小魔爪。   “天使女孩”根本没有在意,因为这也符合板寸头不要伤人的布置。她并不认识楚天舒,只得到吩咐要找欧阳美美的茬儿,她巴不得欧阳美美身边的这个男人参和进来,那样,她的谩骂效果会更好。   反正她放心得很,如果这个男人要帮欧阳美美的话,板寸头等人会出手的。   所以,“天使女孩”脸上出现得意的讥笑,那张小嘴如刀子般骂出了一大堆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也没有抢过任何人的男人。”欧阳美美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她很快就镇静了下来,解释道。   “天使女孩”混迹街头,骂街的水准超一流,只听她尖叫道:“你才是小姐,你们全家都是小姐。你勾引人家的老公,你连小姐都不如。”   当众被羞辱,欧阳美美涨红了脸,说:“小姑娘,你认错人了吧?”      第378章 歪打正着      “天使女孩”问:“你是不是叫欧阳美美?”   欧阳美美答:“是。”   “臭不要脸的,老娘抽的就是你。”“天使女孩”叫骂着,又闪电般的抡起左手去抽欧阳美美的脸。   楚天舒出手,拦截了一下“天使女孩”的手。   欧阳美美尖叫着躲开,又躲过了一记偷袭。   这一阵语言与动作过后,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了一阵阵的议论声。   先是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   “哎呀,那个女孩子好可怜哦,长那么丑,老公还被人抢了。”   “真看不出来,那个女人打扮得多光鲜啊,竟然会勾引小女孩子的老公。”   “哪里看不出来,一看就像个妖精嘛。”   “啧啧……”   任何时候,女人对于勾引男人的女人充满了天然的仇恨,或者说这种仇恨与生俱来,她们牙尖舌利,出语伤人,鄙夷挖苦,恨不得冲上前去向欧阳美美吐上几口口水。   其实,几乎所有的男人心里都有一个“小三”梦,巴不得能有一个漂亮的女人勾引自己,但是,他们在家里陪女人看电视,当剧中出现一个小三的时候,也要表露出一种同仇敌忾的情绪。   而在这么一个现实的闹剧面前,当然就更要摆出一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架势来。   很快,在衣冠楚楚的男人中,有人认出了欧阳美美。   “你们不知道吧。这个女人叫欧阳美美,听说,她勾搭的男人有好多个呢。”   “哦哦,原来她就是有名的美姐姐呀?”   “妈的,听说还是个官呢。”   “哼,她那个官,肯定是陪人睡出来的。”   “嘘嘘,小声点,她的后台很硬的。”   “次奥,当然硬了,不硬怎么行?”   “嘻嘻……哈哈……”   马上,有火要烧到楚天舒身上了。   这是楚天舒设计的剧情出了意外。   男男女女继续议论纷纷:   “哇,她身边的小伙子好帅哟。”   “哼,帅有屁用,说不定也是她勾搭的野男人。”   “嗯,他们好像原先就是一个单位的。”   “次奥,这个娘们不仅陪大官,还包小白脸呢。”   “嘿嘿,那个男人厉害着呢,大小通吃。”   “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也想大小通吃啊?”   “你看,你看,这不是说别人吗,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   “哼哼……”   不行!必须当机立断,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想到这,楚天舒把正在和“天使女孩”争辩的欧阳美美往身后一拉,沉着脸喝道:“够了,别没完没了。”   “天使女孩”正骂得起劲儿呢,哪里肯听楚天舒的,见有男人替欧阳美美出头,不仅不见一丝的紧张,反而有股子越挫越勇的辣劲儿。   倒是坐在车里的板寸头有点沉不住气了,卫世杰给他交待任务的时候,好像没有提到欧阳美美身边还会有个年轻的男人啊。他想想不放心,赶紧给卫世杰打了手机,可是,占线。   “天使女孩”没想到半路上回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她还在跳着脚骂街:“你谁啊?我骂抢我男人的贱女人,关你屁事儿。”   欧阳美美已经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了。   一来,天使女孩骂得实在是太难听;二来,围观男女的议论也让她无地自容。   楚天舒把车钥匙掏出来交给欧阳美美,镇定地说:“你到车里去,这里交给我。”   这么多年来,欧阳美美一直陪着小心地被唐逸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哪里得到过一星半点儿的关心和关怀,看到楚天舒为了给自己排忧解难挺身而出,心里不由得要涌起一阵感动,她哽咽地答应了一声,接过钥匙准备离开。   “天使女孩”急了,她接到的任务是要让这个女人吃点苦头,遭受羞辱,至少要让她在精神上受到刺激,就这么让她离开了,岂不是要让板寸头们骂死了。   “贱货,不能走,我要毁了你!”“天使女孩”大叫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玻璃瓶子,旋开盖子,朝欧阳美美的脸上泼去。   啊……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尖叫,男男女女们捂着脸四散奔逃。   大奶向小三泼强酸水的新闻,人们在报纸和网络上看得太多了。   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欧阳美美想要躲避实在是太难了。   她眼一闭,双手蒙着脸,只能束手待毙了。   说时迟,那时快,楚天舒跨上一步,挡在了欧阳美美的身前,突然出手,一把扣住了“天使女孩”抓着瓶子的手腕。   哗……天使女孩的手一歪,水瓶中的液体改变了泼出去的方向,绝大部分偏到了旁边的道路上,也有一些泼在了楚天舒的身上。   楚天舒抓住“天使女孩”的双手,一用力将瘦骨嶙峋的她拎了起来,走向微型面包车。   “天使女孩”双脚乱蹬,一个劲儿地喊:“哥,哥,救命啊……”   这时,板寸头和卫世杰打通了电话。   卫世杰听了板寸头描述的情形,心想楚天舒是不是有“英雄救美”的毛病,居然会帮欧阳美美解围,他无可奈何地轻轻一笑,在电话中说:“行了,老弟,见好就收吧。”   见楚天舒把“天使女孩”拎过来了,其他的小混混拉开了车门准备下去动手,被板寸头喝止了。   既然花钱办事的人都愿意见好就收,板寸头才不愿意把事儿闹大呢。   楚天舒把“天使女孩”往车里一扔,冲板寸头低吼了一声:“哥们儿,玩够了,快滚吧!”   微型面包车的门哗啦带上了,一溜烟地窜出来停车场。   惊魂未定的欧阳美美睁开眼,正看见楚天舒要用手指弹衣服上的液体,她吓了一跳,冲了过去,抱住了楚天舒的手臂:“小楚,别动!”   楚天舒微微一笑,中指和拇指轻轻一弹,几颗水珠飞了出去。   水,真正的矿泉水!   欧阳美美身子一软,靠在了楚天舒的身上。   围观的人群早跑出去老远,楚天舒扶着欧阳美美上了车,发动车子,很快离开了国际饭店。   板寸头和“天使女孩”一出现,楚天舒就想到了这应该是卫世杰策划的一场闹剧,虽然他心里清楚卫世杰这么做也是出于为自己出气的好意,但是,采取这么一个卑鄙的法子来对付一个女人,楚天舒觉得也不是很光彩。   当然,楚天舒也料到卫世杰只是想羞辱欧阳美美一番,不可能会指使板寸头等人做出毁容之类违法的事来,所以,当“天使女孩”向欧阳美美泼水的时候,楚天舒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欧阳美美身前。   身处惊恐之中的欧阳美美坐进了车里,身体还在瑟瑟发抖,她想,如果不是楚天舒出手相救,今晚上又该如何收场?如果那女孩子泼的真的是浓酸,岂不是已经毁容了?   欧阳美美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悲从心头起,一会儿便泪流满面了。   “好了,别哭了,没事了,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不会再来骚扰你了。”楚天舒是最怕见女人流泪的,他目视着前方,安慰着欧阳美美。   欧阳美美停止了抽泣,心有余悸地说:“他们……能听你的吗?”   楚天舒停顿了一下,说:“嗯……他们也是听说了匿名信的事,故意来捣乱的,无非是想讹几个钱,我答应给他们钱,他们就会收手的。”   “哦哦,”欧阳美美稍稍放了心,抱紧了身子,用感激的眼神看了楚天舒一眼,说:“小楚,你出手帮我就够令我感动的了,哪能还让你花钱呢?不行,这钱我不能让你出,多少?我来付给他们。”   楚天舒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欧阳美美自是不依,说:“小楚,你要不让我来付,姐姐……不坐你的车了。”说着,欧阳美美抓住了门拉手,作势就要开门。   “别,别,美姐姐,这太危险了。”楚天舒踩了刹车,让车速慢了下来。   欧阳美美咬着牙说:“那你告诉姐,多少钱?姐付给他们。”   “也不是太多,4000块。”楚天舒见欧阳美美态度十分坚决,很无奈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说:“这是他们给我的卡号,你把钱打给他们就行了。”   这张纸条上确实写了一个卡号,不过不是板寸头他们留下的,而是那天在咖啡馆里整点公司老板刘明光写下的,楚天舒委托他们做的事,商议好的价钱就是四千块。   刚才被欧阳美美胆战心惊地一逼问,楚天舒为了安慰她,随口编了个理由,没想到欧阳美美还信以为真了,不依不饶要付钱,楚天舒便想起了口袋里的这张纸条,只好掏出来交给了欧阳美美。   欧阳美美把纸条接过去,打开了车顶灯,就着灯光把卡号用手机记了下来,然后,恶狠狠地把将那张纸条撕得粉碎,欧阳美美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撕的不是纸条,而是“天使女孩”的衣服。   楚天舒有些暗暗好笑,这样也好,欧阳美美花钱雇人陷害了自己,自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笔钱让她来花,也算是歪打正着适得其所吧。   车外,流光溢彩,车内,静寂无声。   楚天舒默默地开着车,十来分钟之后,就到了欧阳美美住的小区。      第379章 惩罚我吧      车停在了单元门口,可欧阳美美迟迟没有下车。   楚天舒侧过头来提醒道:“美姐姐,到了。”   “我……我害怕。”惊魂未定的欧阳美美望了望黑乎乎的单元门,胆战心惊地说。   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听上去好像就要哭出来一般。   欧阳美美住的还是市直机关调配给她的老房子,单元门口只有一盏昏黄的灯。   楚天舒只得下车,替欧阳美美拉开了车门。   欧阳美美一下车,就一把拽住了楚天舒的手臂,抓得死死的,贴得紧紧的,眼睛左顾右盼,似乎在害怕黑暗中又会窜出一个什么人来对她发起突然袭击。   楚天舒只得把欧阳美美送到她住的那个单元的门口。   欧阳美美一只手仍然抓着楚天舒,另一只手抖抖索索地摸出了钥匙,试探了好几次,也没有打开单元门。   楚天舒只得接过来,帮她打开了门。   欧阳美美说:“谢谢你。”抬头望了望单元里面之后,又眼巴巴地哀求道:“小楚,我还是害怕,要不,麻烦你送我上去吧。”   上了三楼,到了房门口,欧阳美美还抓着楚天舒不放。   楚天舒说:“开门吧。”   欧阳美美说:“钥匙还在你手上呢。”   楚天舒无可奈何地笑笑,只得又帮欧阳美美打开了房门。   欧阳美美站在门口,摸索着打开了客厅的灯,却磨磨蹭蹭地说:“小楚,进去坐一会儿吧,我有话跟你说。”   楚天舒犹豫了一下,说:“有什么话明天上班再说吧。”   “不,我必须现在就跟你说。”欧阳美美抓着楚天舒不放手,眼睛里闪烁着光亮,低声说:“小楚,今天我不把话说出来,我会痛苦一辈子的。”   楚天舒明白她想要向自己坦白了,便笑笑,说:“那,你说吧。”   “站在这里,我……我说不出来。”欧阳美美眼泪下来了。“不过,我真的有掏心窝子的话要跟你说。”   看欧阳美美动了真情,楚天舒想了想,随着欧阳美美进了门,下意识地朝里面的房间瞄了一眼,说:“不错,挺精致的。”   欧阳美美苦笑了一下,说:“一个人住还凑合吧。”。   在门口换了拖鞋,是女式的,紫红色,楚天舒的脚只能伸进去三分之二。   欧阳美美带上门,说:“小楚,不好意思,我家里没有男人的鞋。”   楚天舒说:“没关系,我穿小鞋习惯了。”   欧阳美美愣了一下,眼圈又红了,幽怨地说:“小楚,你是在嘲讽我吧?你还在记恨我以前给你穿过小鞋穿呢。”   楚天舒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多心了,便说:“哦,没有别的意思,我这个人的脚比较大,到了谁家都会遇到类似的情况。”   欧阳美美烧了开水,泡了茶,突然发现楚天舒的外衣上有不少的水,不由分说地帮他脱下来,晾到了房间里的阳台上。   这么一来,楚天舒想走也走不掉了。   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欧阳美美也把外衣脱了,只穿了一件衬衣和一条休闲裤。   不得不承认,欧阳美美的身材很不错,略显丰满,看上去很舒服。   楚天舒坐在沙发上喝了几口茶,看欧阳美美进进出出忙个不停,感觉气氛有一点点的紧张,坐在沙发上的身体和姿式,自己都觉得到有那么一点点的僵硬。   “美姐姐,”楚天舒喊这个称呼的时候声音都不太自然,他咳嗽了一声,才稍微调整好了情绪,说:“有什么话你就坐下来说吧。”   欧阳美美坐下来,不敢正视楚天舒的眼睛,嗫喏着说:“我……说之前,能不能先问你几个问题?”   “问吧!”楚天舒用两只手抱着后脑勺靠在沙发靠背上,这样感觉自然一点。   欧阳美美怯怯地问:“如果……那女孩子水瓶子里是强酸,你还会替我挡么?”   “情况危急,我当时没多想。”楚天舒开起了玩笑,说:“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就算是毁了容也比你一个女人要好混一点吧。”   实际上,当时的情形真的容不得楚天舒多想。   这么一句玩笑话,可在欧阳美美听来,不知道有多感动,自打成年以来,还没有一个男人对她说过如此关心体贴的话。   欧阳美美哽咽着问:“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还会这么做吗?”   楚天舒笑了,故意反问道:“呵呵,你能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呢?”   欧阳美美提高了一点声音,说:“我说的是如果……”   “这个,容我想想,”楚天舒沉吟了片刻,说:“一码归一码,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该恨你照恨你,但是,有人当着我的面欺负一个女人,作为一个男人,我该出手时就出手。”   “小楚,你……真是个好男人。”欧阳美美心里翻腾一阵滚滚的热潮,她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眼泪如泉水一般奔涌而出。   看到欧阳美美如此失态,楚天舒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小楚,小楚,我对不起你,我……我后悔死了,我害了你,我,我恨死我自己了。”欧阳美美抬起头,看着楚天舒,一个劲儿地忏悔道。   “怎么了?美姐姐,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楚天舒明知故问。   欧阳美美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心,大声地说:“我,我不该写你匿名信。”   “你?果真是你!”尽管楚天舒早有预料,但是,真到了欧阳美美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仍然还是激起了他内心的愤怒,他霍地站了起来,直视着欧阳美美,眼睛里快要喷出怒火。   欧阳美美身子一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她扑过来,抓住楚天舒的手,按在了她的脸上,哭喊道:“小楚,是我害了你,你骂我吧,你打我吧,只要你解恨,你怎么的都行。”   楚天舒把手从欧阳美美的手里抽了出来,高高地举了起来,可是,当她看见欧阳美美痛哭流涕悔恨交加的惨痛样,轻轻的叹了口气,手缓缓地垂了下来。   “小楚,你知道吗,这些天来,我遭了报应,整晚整晚地睡不着,我这才体会到被人栽赃陷害的那种痛苦,悔恨就一直在折磨着我。”欧阳美美边流泪边把她找了调查公司跟踪和编造绯闻的过程说了一遍。最后,她激动地说:“就这样,你还无私无畏地帮我,关心我,我简直无地自容啊。”   楚天舒不忍看欧阳美美痛心彻肺的样子,默默地转过身去。   欧阳美美从背后抱住了他,趴在他的后背上哭泣:“小楚,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呀?你要不原谅我,我这一辈子都会痛不欲生的。”   时间不早了,很多的人家已经熄灯休息了,只有街边有小车稀稀落落的驶过,偶尔传来一两声喇叭的叫声。   楚天舒站在那,一动没动。   欧阳美美慢慢停止了哭泣,又慢慢地松开了抱着楚天舒的手。   楚天舒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想着自己以毒攻毒的招数已经让欧阳美美得到了足够的教训,而且她又亲口承认了错误,还真心向自己忏悔了,心里的怒火一点点在平息。   好一会儿了,楚天舒没有听见欧阳美美的动静,心里一惊:她不会精神受了刺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吧?   他缓缓地转过身,眼前的一幕把他惊呆了。   欧阳美美脱了个精光,抱着膀子站在了他的身后,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三月的天气,外面还是春寒料峭,就算是在房间里,光着身子肯定还是十分寒冷的。   “你,你这是干什么?”楚天舒见到这个情景,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坐到了沙发上,心脏禁不住加速跳动。   欧阳美美光着身子,一下跪在了楚天舒的面前,流着泪说:“小楚,我……你不肯原谅我,那你就按照你说的方式来惩罚我吧。”   我说的方式?楚天舒脑子一时短路。   在一具白花花的身体面前,什么样的男人还能够保持正常的思维?   “来吧,你不是要先奸后杀吗?”欧阳美美抱住了楚天舒的腿,牙齿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激动,发出咯咯的响声。   “美姐姐,你快起来,那不过是一时的气话。”楚天舒眼睛躲避着欧阳美美的身体,余光却仍然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胸脯之上。   欧阳美美挺直了身子,高耸的乳房随着急促的呼吸在楚天舒的眼前颤动。   还有,平坦的小腹之上,露出来……   作为一个身体机能正常的男人,楚天舒怎能不血脉喷张?   要知道,欧阳美美可是他在国资委时候的梦中YY对象。   曾经有多少个夜晚,楚天舒幻想过将她压在身下蹂躏,也曾经有过好几次机会将她斩落马下,可当时欧阳美美颐指气使的傲慢令他十分的不爽,楚天舒对她几乎没有欲望的冲动,而只有羞辱她的愤怒。   可现在,欧阳美美跪在了他的脚下,流着泪苦苦哀求要接受他惩罚的女人,楚天舒甚至不敢想象,这会是那个曾经孤芳自赏高傲无比的欧阳美美吗?   楚天舒喉咙里咕隆一下……      第380章 心满意足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有从女人身上获得快感的需要,占有她们的身体只是最初级的表现形式,征服她们的意志才是最高的境界。   楚天舒曾经有好几次机会可以占有欧阳美美的身体,但是,屈服于一个女人的淫威之下沦为她的泄欲工具,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无异于是一个莫大的屈辱。   现在的情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欧阳美美像一只被剪光了毛的绵羊一样匍匐在自己的脚下,就此实现了从梦中YY到意志征服的飞跃。   够了,足够了!楚天舒以毒攻毒的目的并不是要占有欧阳美美的肉体,而是要荡涤她的灵魂。   楚天舒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扶欧阳美美,闪闪烁烁地说道:“美姐姐,你知道错了,我原谅你了。快起来,地上凉,别冻坏了身子。”   欧阳美美抓住了楚天舒的手,倔强着不肯起身,她哭喊着说:“不,我不起来,你不惩罚我,我就不起来。”   “不,我的惩罚已经结束了。”楚天舒扒拉开了她的手,说:“美姐姐,以后别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了,把别人踩下去了,你并不一定能往上爬。”   欧阳美美点了点头,低声说:“我知道了,姐姐以后再也不跟着别人坏你的事儿了。从今往后,我听你的,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这……也用不着,”楚天舒摇了摇头,说:“请记住,大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恩绝。你好自为之吧,我走了。”   “楚天舒,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啊?”欧阳美美抱住楚天舒的腿,哭喊了起来。   楚天舒不敢去看,更不敢去碰欧阳美美的身体,他眼睛看着门口,无奈地说:“美姐姐,我说过了,我已经原谅你了。”   欧阳美美流着泪,哆嗦着说:“楚天舒,你骗人。”   “唉,你……”楚天舒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低头想拉开欧阳美美的手,说:“美姐姐,快起来吧,再这么下去,你会冻病了。”   楚天舒抓住了欧阳美美的手,想把她拉起来。   欧阳美美死活不肯,哭着说:“楚天舒,你假惺惺的关心我干吗?你不肯原谅我,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美姐姐,你这是何苦呢?”楚天舒无奈,只得伸出手抄到了欧阳美美的腋下,强行要把她拉起来。   “我不要你管,”欧阳美美扭动着身子,嘴里还在不住地叫喊:“楚天舒,你别管我,你要走就走吧,我冻死在这里算了。”   面对欧阳美美的不可理喻,楚天舒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用力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按在了沙发上,捡起地上的衣服,扔在了她的身上,然后,转身进了房间,去阳台上拿他的外衣。   欧阳美美一骨碌从沙发上爬了下来,光着脚冲进了卫生间,用盆子接了一盆凉水就往身上浇。   楚天舒拎着外衣,看见了浑身湿漉漉的欧阳美美还在一盆盆地往身上浇凉水,简直惊呆了。   春节过后不久,刚刚从北边又过来一股寒流,气温骤降,穿着衣服坐在沙发上不动还觉得有点冷,欧阳美美光着身子跪在地上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已经冻得不轻。这会儿又被凉水淋了个透湿,只见她脸色发乌,嘴唇发紫,全身打着战,端着盆子的手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你疯了,快住手!”楚天舒喊了一声,冲进卫生间,劈手就去抢欧阳美美手里的盆子。   “你走吧,我不要你管。”欧阳美美发疯似的喊着,手死死地抓着盆子不放,嘴里哆嗦着说:“我知道你嫌弃我身子脏,我自己洗干净还不行吗?”   楚天舒听了欧阳美美这句话,愣了一下。   此时,欧阳美美用力往上一提,盆子一歪,里面的水倾泻下来,反倒泼了楚天舒一身,前胸到裤腰的部位完全湿透了。   欧阳美美吓傻了,扔了盆子,扑过来用手来拂楚天舒身上的水,不住地说:“小楚,我不是故意的,我……”   奶奶的!楚天舒这下被激怒了,他一把抱住了欧阳美美,把她拎出了卫生间,狠狠地扔在了床上,说:“好吧!既然你需要惩罚,那我就成全你!”   被扔在床上的欧阳美美怔了一怔,竟然破涕为笑了。她腾地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搂住楚天舒的脖子,又是亲,又是啃,兴奋得都快要语无伦次了,一个劲儿地说:“小楚,你肯原谅我了,你真的肯原谅我了。”   一个温暖的柔软的女人贴在身上,楚天舒压制在心里的欲望最终被这个女人的疯狂激发出来了,他用力抓住欧阳美美的胳膊,强行把她从身上扯了下来,再次把她扔在了床上,咬着牙说:“去吧!洗干净再来!”   欧阳美美顾不得屁屁上的疼痛,欢天喜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好,我马上就去洗。”说完跑进了卫生间,打开了淋浴器,水声哗哗地响起来,她洗的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身子洗好了,然后,跑进了卧室,将卫生间留给了楚天舒。   楚天舒甩掉了身上湿衣物,冲进了卫生间。   等楚天舒再次回到卧室,欧阳美美已经把空调开了,当他看向大床的时候,却发现欧阳美美穿上了睡衣蜷缩在床头,摆出了一个抵抗攻击的姿势。   但是,欧阳美美望着楚天舒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充满了渴望的盛情。   我靠!她还念念不忘楚天舒的那一句先奸后杀呢!   楚天舒轻轻哼了一声,大踏步地走过去,双手抓住了欧阳美美身上的睡衣,猛地一用力就一把撕开了。   欧阳美美啊地叫了一声,她里面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   她躺在床上,故意把两腿抬了起来,乱蹬了几下,作出了象征性的反抗,这一来,正好让楚天舒看得到许多不该看见的地方。   一个正常的男人是最看不得那东西的,那地方好象是一个无底的山洞,一下就会把自己的灵魂吸过去,掉在里面爬不起来。   当楚天舒就要扑上去的时候,欧阳美美却就势一滚,让楚天舒扑了个空。   她弓起身子,脸朝下,两手支撑着趴在了床上,【此处省略三十二字】,她从那两腿间望着楚天舒,嘴里还装腔作势在【此处省略一百二十八字】。   激情过后,欧阳美美躺在床上,回味着从未有过的快感。   楚天舒碰了她一下,说:“去,把我的衣服熨干了。”   “好嘞!”一脸潮红的欧阳美美趴在楚天舒的身上,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欢天喜地地爬了起来,跑到另一个房间去拿来了熨斗、熨衣架和电吹风,捡起楚天舒的湿衣服,一会儿熨,一会儿吹,嘴里还念叨着:“别急,别急,很快就好了。”   楚天舒四肢摊开躺在床上,看着欧阳美美光着身子一扭一扭地忙乎着,那话儿不由得又有了感觉。   干家务,欧阳美美还真是一把好手,约莫用了十来分钟,楚天舒的衣服就熨帖如新,一件件挂在了衣架上。   “嗯,你要不要吃点夜宵,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欧阳美美把最后的三角裤熨好吹干,回过头来问道。   哇!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发出了一声惊呼。   她看见了楚天舒身下的威风凛凛,她跳上床,情不自禁地呢喃道:“你太厉害了”   看着她迷醉的妩媚神情,楚天舒霸道地将她拉倒在床上。   欧阳美美无疑是绝妙的床上尤物,非常善于迎合,身体的柔软度和敏感度相当高,甚至她接纳男人的撞击仿佛充满一种魔幻的吸力,一环紧扣一环,很自然就吸附在他的身上,象一条随树干摆动的柳絮,给予男人极爽的主动权。   她的高潮似乎来得一次比一次凶猛,可以让男人轻易地享受到无上的自尊心的满足。   喘息了许久,欧阳美美睁开了眸子,温柔地搂着他,低吟道:“谢谢你。”   楚天舒轻轻了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欧阳美美似乎早料到了楚天舒会是这么个态度,她非常的平静,说:“能做一回你的女人,我知足了!”   楚天舒问道:“为什么?”   “因为做你的女人,天王老子也不能动!”欧阳美美抬头,吃吃地笑了:“你知道吗?从听到你这句话起,我就想要做你的女人。”   楚天舒恶作剧地捏了捏她的胸脯,问道:“那唐逸夫怎么办?”   欧阳美美嘤咛一声:“一个老缩头乌龟,老娘不伺候了。”   楚天舒故意问道:“你不想升官了?”   “想啊,为什么不想?离了他我一样能升官,因为我相信你有本事把那个老家伙斗垮!”欧阳美美坐了起来,凝视着楚天舒,认真而严肃地说:“楚天舒,不管你怎么想,从此我就认定是你的女人了,我可以为你赴汤蹈火。”   “好吧!”楚天舒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勾起她的下巴,轻声道:“那我让你继续留在唐逸夫身边,你肯不?”   欧阳美美楞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咬着鲜艳的红唇,嘴角翘起了一个勾人的弧度,用力点了点头。   楚天舒在她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抓起挂在衣架上的衣服,迈步走出了卧室。   欧阳美美瘫软在床上,痴醉一般抿着嘴,笑颜舒展,心满意足……      第三卷 惊天逆转   第381章 拉开帷幕      今年青原市的春天明显比往年来得晚了一些。   已是阳春三月,人们没有感受到春日的温暖,就连道路两旁一排排的桃花似乎也带着一丝慵懒,没有一点儿要开放的迹象,显出几分暮冬的萧瑟。   此情此景,一如楚天舒的心境。   在纪委监察二室主任梁宇轩的主持调查下,关于两封匿名信终于有了一个正式的结论。经查实,信中的内容纯属子虚乌有,经权威技术鉴定,几乎所有的图片都是PS出来的。这场涉及到诸多官员的绯闻风波,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沸沸扬扬之后渐渐平息了下来。   新任市委书记朱敏文在市委常委会上推出了他上任以来的首次县处级干部的调整方案。   这个方案,朱敏文事先与常务副市长伊海涛、市委副书记郭鸿泽、市委常委副市长唐逸夫等人分别沟通过,拿到常委会上讨论一下,无非就是走一个程序。   但是,召集市政府工作的伊海涛感觉有点不太爽。   对于党群口的干部调整,伊海涛很自觉,几乎没有参与任何的意见。   但是,朱敏文对市政府口的干部调整中却更多地听取了唐逸夫的意见,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原国资委副主任黄如山被安排进了市政府担任了副秘书长兼办公厅副主任。   现任秘书长年纪偏大,身体也不是太好,基本处于休养状态,伊海涛的意见是安排他退休或者另外任用,但是,朱敏文以照顾老同志的情绪为由,让这位秘书长占着茅坑不拉屎,而听从了唐逸夫的意见,把黄如山调进来主持日常工作。   黄如山是唐逸夫的人,伊海涛心知肚明,当时国资委主任关浩宇“被退休”时,唐逸夫就力荐黄如山,但时任市委书记郭子春选择了简若明,黄如山郁郁寡欢调出了国资委。   现在,唐逸夫说动了朱敏文,把黄如山调进政府办公厅,等于是在伊海涛的身边安插了一个探头,伊海涛怎么爽得起来?   伊海涛不爽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在干部调整的酝酿过程中,他忽然感觉手头上没有太多的贴心人选可供推荐,而唐逸夫却可以提出一大把的人选来供朱敏文挑选,这么一来,在政府很多关键部门中都有唐逸夫的人。   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伊海涛作为一名外来势力,尽管担任着常务副市长,但在青原市官场却没有根基,甚至除了王少磊之外,几乎连一个信得过的得力人选都没有。而唐逸夫是本土干部,在青原市官场的根基,非常深厚。   这其实也是伊海涛急于破格提拔楚天舒的原因之一。   走到这一步,伊海涛不由得有些后悔,从省交通厅下派到青原市担任常务副市长之后,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抓政府工作而疏忽了在青原抓自己的班底建设,原以为可以顺理成章地接任市长一职,但是,在朱敏文改任市委书记之后,省里不仅没有明确伊海涛为代市长,连个主持工作的名分都没给,只许了一个召集工作的名头。   一词之差,反映出其中难以琢磨的微妙啊。   不爽归不爽,伊海涛还是得面对现实,毕竟朱敏文是名正言顺的一把手,对于他提出的干部调整方案,伊海涛给予了足够的支持,他觉得在换届选举之前必须和朱敏文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越是可能存在变数,越要争取朱敏文的支持。   大多时候,伊海涛在心里构架的是未来的蓝图,目前的一切都可以隐忍。   官场要诀之一,就是要能忍。不管你是多大的官,总还有比你更大的。该忍的,忍得下去的你要忍,忍不下去你咬着牙齿也得忍。   伊海涛认为,自己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在召集政府工作期间做出一些政绩来,重点是把沿江大道商贸圈和江北开发区两大政绩工程抓出成效,他心里非常清楚,市长名头没有扶正之前,还存在很大的变数。   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林国栋来宣布他召集工作就反复叮嘱过,一定要处理好市里领导干部之间的关系,尤其是市政府和市委之间的关系。   讨论完干部调整的方案,常委会的正式议程就算结束了,会场上的气氛相对轻松。朱敏文随口问了问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市委副书记郭鸿泽就通报了一下纪委监察二室对两封匿名信的调查结论。   朱敏文听完,十分严肃地说,看来干部的选拔任用还是要严格坚持组织原则和程序,不能随意破格提拔,否则,有可能会出现不必要的失误。   他这么说,暗指的就是楚天舒的任用问题,明摆着是不想让伊海涛在会上重提破格提拔楚天舒的事。   对此,伊海涛没有表态,其他人也都没有说话,会场上的气氛有点闷。   按照常规,普通科员三年方可升科级主任科员,科级主任科员满三年方可升任副处级,副处级满三年方可升任处级。   按照朱敏文的这个说法,楚天舒刚刚才干满三个年头,被提拔成正科级干部已经算是进步很快的了,要提拔到副处级岗位上来,至少还需要三年。   换言之,伊海涛要用楚天舒要等到三年之后。   职位上升不起来,伊海涛要重用楚天舒的意图就难以实现,其作用也就大打折扣了。   江北开发区的建设有王少磊主持自是可以放心,再让楚天舒在那里当个助理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必要,而沿江商贸圈建设把握在申国章的手上,总是感觉工作推动起来有难度,不是推动不了,而是申国章时不时会冒出一些跑偏的事情来,令伊海涛大伤脑筋。   依着伊海涛的想法,楚天舒级别升到副处之后,如果申国章在商贸圈建设项目上推进不力,就可以用楚天舒来取而代之。   伊海涛有点想不通,楚天舒的工作能力众所周知,从省里到市里破例提拔的人才太多了,也不在乎多楚天舒这一个。   在请示省委组织部之前,朱敏文是赞同破格提拔楚天舒的,传出绯闻之后,他跟伊海涛说的意见也是稍缓一缓,现在匿名信有了结论,朱敏文的口风却变了,伊海涛感觉得出,这是唐逸夫利用匿名信风波对朱敏文施加了影响。   这从某一个侧面也说明,唐逸夫在朱敏文面前的分量一点儿不亚于伊海涛,甚至有可能更重!   对于伊海涛的如意算盘,唐逸夫又怎么能看不透,所以,他要阻止楚天舒的破格提拔并不是对楚天舒的能力不认可,而是与伊海涛的市长之争的一个政治策略。   当然,唐逸夫施加的影响,正好也顺应了朱敏文要牢牢抓住干部选任绝对话语权的思路。   朱敏文在青原官场为官多年,也是一名权力运作高手,不动声色之中,就借用楚天舒的提拔一事,向在座的各位常委发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干部选拨任用我说了算,名义上的候任市长伊海涛的推荐也不一定管用。   面对朱敏文的突然变卦,伊海涛很快找到了一个对策,他在对朱敏文的观点表达支持之后,提出将楚天舒调入市政府办公厅,理由很简单,伊海涛的秘书王少磊外派到开发区之后,其秘书人选还没有定下来,他将楚天舒调到身边来,虽然级别没升上去,但地位和作用却不亚于一个无足轻重的副处级干部。   副市长唐逸夫能把他的亲信黄如山调到市政府办公厅来当副主任,一个召集政府工作的常务副市长要给自己选一个秘书,这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朱敏文没有理由反对,也不会去反对,他乐意看到伊海涛与唐逸夫的暗中较劲,希望利用他们的竞争来稳固自己绝对权威的地位,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科级干部的任用把关系搞僵。   朱敏文不反对,其他的常委就更没有谁会反对。   没几天,这一轮的干部提拔任用的公示出来了,众望所归的楚天舒名字不在其列。   市直机关的一般干部们稍感诧异,不过,他们在得知楚天舒将调入市政府办公厅之后,又恍然大悟般释然了,纷纷暗叹楚天舒这曲线救国的一招实在是高。   因为等到明年换届选举伊海涛正式当选了市长,市长秘书直接提副处是惯例,那就比现在破格提拔要顺理成章,也不会太过招摇,等过几年伊海涛再升一升,把楚天舒一外派,像王少磊那样捞个正处的实职,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普通的机关干部只看见了表面现象,以为楚天舒跨进了市政府办公厅,当上了常务副市长,也是外界公认的候选市长伊海涛的秘书,从此可以平步青云了,可是他们又哪里知道,背后的市长之争多么的激烈与复杂,前面有许许多多的陷阱在等着楚天舒,只要稍有差池和闪失,便可能万劫不复!   官位的升迁不是排队上车,不可能完全按先来后到,其程序极其神秘而且复杂,不到坐上车的那一刻,谁也不敢肯定说下一趟车到来就该自己上。   官帽向来是官场上不可再生的稀缺资源,任何一个官员都想据为己有。   一场惊心动魄的权力之争就此拉开了帷幕。      第382章 玩鬼把戏      消息传出来一个多星期,楚天舒的调令才到了江北开发区。   等待的期间,楚天舒借讨教秘书之道为名去了王少磊的办公室。   王少磊掏出一颗烟来,楚天舒抓起办公桌上的火机帮他把火点上,注意到他抽的烟是东南烟厂最高档的牌子,是那种比平常的烟短一截的极品。   “嘿嘿,你进入角色很快嘛。”王少磊吐出一个烟圈,笑道。   楚天舒马上要离开了,两人之间就不再是直接的上下级关系了,谈话比以往轻松了许多。   楚天舒开玩笑说:“哈,少磊兄,你放心,我走之前,会交代欧阳书记帮你物色一个漂亮的女秘书,天天就给你泡茶点烟。”   “哈哈,拉倒吧。你是不是说我没给你泡茶递烟啊?你呀,想喝茶自己泡,想抽烟自己点。”王少磊示意楚天舒坐下,问道:“是不是光听见打雷没下雨,沉不住气了?”   楚天舒坦然承认了:“是啊,消息已经传得满天飞了,这么多天过去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王少磊说:“这个情况,说正常也正常,说不正常也不正常。”   楚天舒问:“此话怎讲?”   王少磊抽烟很是凶猛,几口就将那短一截的烟拔到了头,他将烟蒂按在了烟灰缸里,说:“这几天,组织部的人忙着县处级干部的调整,哪有闲工夫管你一个科级干部的事?”   楚天舒点头:“嗯,这是正常,那不正常呢?”   王少磊一挥手,说:“如果老板已经是市长,这就太不正常了。”   组织部长出席了常委会,知道楚天舒是伊海涛亲自点名要的秘书,但组织部是党委部门,以伊海涛现在的身份,当然不好去打招呼,而组织部门没有得到朱敏文的明确指示,只能按部就班,先办理县处级干部的调整事宜,然后才来办理楚天舒的调动手续。   楚天舒是聪明人,不需要王少磊明说,从这个细节中就琢磨出味道不对来了。   这说明,在朱敏文的心目中,还没有发自内心地把伊海涛当成日后的搭档。以他的政治敏感,一定是嗅到了其中可能存在的变数,采取了以静制动的策略。   还没去报到,楚天舒就感觉到了市长之争的暗流涌动。   这天下午,楚天舒在收集一些资料,王少磊打来电话说:“小楚,调令来了,你过来一下。”   楚天舒过到王少磊的办公室,见到了组织部的红头文件。   王少磊说:“小楚,既然调令来了,你赶紧过去报到上班,老板身边急着用人呢。这样吧,开发区的欢送会以后补办,晚上我请你,把几位朋友喊上,算是我个人给你送行。”   楚天舒说:“少磊兄,你是我的领导,我也正好要向你请教如何当好领导的秘书,还是我来请吧。”   “你请我请还不都一样。”王少磊想了一下,说:“算了,我们几个朋友聚一聚,就让老卫安排一下吧。你看,请哪些人参加?”   楚天舒说了国资委的简若明,刑侦支队的童丹元,还有青原卫视的向晚晴。   王少磊又加了一个沿江商贸圈指挥部的闫志勇。   商量妥当,王少磊接了一个电话,到市里开一个会,先进城了。   楚天舒后来才从王少磊嘴里得知,闫志勇转业到青原本来是要下派到县里去担任副县长,通过一个亲戚拐弯抹角找到了伊海涛,才安排进了指挥部,楚天舒出来之后,他就算是伊海涛留在指挥部的人了。   下班之前,卫世杰打来电话,告诉楚天舒,晚上安排在了凯旋大酒店。   卫世杰以前在楚天舒的办公室里就认识刘春娜,听说过楚天舒对刘春娜挺照顾。后来卫世杰开了公司,刘春娜也从国资委派到了凯旋大酒店,卫世杰把世纪阳光公司的招待活动几乎都安排在了凯旋大酒店。   楚天舒下了班,直奔凯旋大酒店。   走进订好的包间,见其他人还没到,只有卫世杰在里面点菜。   点好菜,两人说了一阵话,王少磊匆匆走了进来,连招呼都没打就冲进了卫生间。   等王少磊出来,卫世杰说:“领导真是忙啊,忙得连上卫生间的时间都没有。”   王少磊说:“岂止没时间上卫生间,连放屁的时间都没有。”   楚天舒这才发现,卫世杰与王少磊之间的关系非常近了,已经到了私底下互相开玩笑的地步。   这也不奇怪,仪表厂、造纸厂整体拆除重建是一个配套的工程,拆除是商贸圈指挥部的工程,重建则是凌云集团和鲲鹏实业的投资,也是在开发区的建设项目。   这时,简若明到了,王少磊和卫世杰赶紧止住了玩笑,起身迎接。   卫世杰与简若明不是很熟,但一介绍,简若明就笑了,她听楚天舒说起过这个同学,就是他一个电话,差点把楚天舒发配到了南岭县。   童丹元穿了便服,进门习惯性地还要给王少磊等人敬礼,发现不合时宜,搓着手憨憨地笑了。   随后到的是向晚晴,因为采访过很多重要的会议和领导,她与简若明、王少磊和童丹元都比较熟,用不着楚天舒介绍。   到得最晚的,竟然是指挥部的闫志勇,比约定的时间还迟到了两分钟。   一进门,他气喘吁吁地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让领导们久等了。”   简若明和向晚晴只点头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童丹元与他我了握手。   只有王少磊没有任何的表示。   虽然今天是朋友性质的聚会,但基本的礼节还是要讲的。   论级别,闫志勇比简若明和王少磊都低,他至少应该比他们先到才是。   而且,今晚上的聚会本来没打算邀请闫志勇参加,是王少磊提议加进来的,闫志勇的迟到让王少磊很没有面子,自然引起了他的不满。   卫世杰连忙打圆场,给闫志勇倒茶让座。   楚天舒离开之后,申国章把现场管理这一摊子交给了闫志勇,所以,卫世杰与闫志勇的关系也非常之近。   闫志勇坐下来,给王少磊递了一颗烟。   王少磊接了,却没有抽,搁在了茶几之上。   闫志勇讪讪笑了,也没好意思抽,把烟盒火机等一起扔在了茶几上。他还是部队里养成的直脾气,到了指挥部虽改了不少,但在私底下说话仍然不太讲究。   “各位领导,真是对不住。”闫志勇喝了口茶就开始边道歉边发牢骚:“指挥部开了一下午的会,到了下班时间,申国章还在没完没了地讲话,如果不是擎天置业的老板秦达明打他的手机,还不知道要讲到什么时候。”   今天楚天舒是主宾,他看出了王少磊对闫志勇的不满,不好冷落了闫志勇,就问道:“老闫,开什么会呀?”   闫志勇说:“擎天置业有意投资商贸圈建设。”   楚天舒说:“这是好事啊。”   “好个屁。”闫志勇爆了一句粗口,看向晚晴捂着嘴在笑,忙挠了挠头,说:“可是擎天置业说暂时拿不出钱来,想靠政府协调贷款来弄。我们开会就是讨论如何向市里报告。”   “这是典型的空手套白狼。”王少磊不满地说:“要是这种搞法,谁不能做?老卫,你能不能做?”   卫世杰“嘿嘿”笑,没有回答。   这小子真是精明,领导们说事,他就能耐得住性子不参乎,只忙着安排酒菜的事。   简若明说:“要这么做,等于是政府背上了一个包袱。”   “哼,这是申国章的老套路,”楚天舒一针见血地说:“肯定是老板催着要他上规模、抓进度,他就搞出这么一套鬼把戏来,把难题推给老板。”   王少磊摆了摆手,说:“人到齐了,上桌吧。”   众人要拖楚天舒坐主座,楚天舒不依,说那是买单的位子。   王少磊就笑着喊卫世杰,说,老卫,今天你买单,你来坐吧。   卫世杰一屁股坐在了靠门的位子上,说:“我今天就是来给各位领导服务的,这个位子最方便。”   楚天舒说:“少磊兄,今天是你张罗的请客,自然该你坐主座,你就不要推辞了。”   这么一说,众人都纷纷叫好。   最后,还是王少磊坐了主座,楚天舒坐在了左手边主宾的位子上,往下再就是简若明,众人都依次坐下,向晚晴坐在了楚天舒身边,接下来,童丹元挨着向晚晴,闫志勇挨着简若明坐下了。   斟满酒,坐了主座的王少磊端起酒杯站起来作开场白:“今天本来是可以喝小楚的荣升酒的,但是,阴差阳错这次没提拔成,不过,调到了领导身边也是一个进步,级别到位只是早晚的事,我们还是要祝贺小楚。来,大家先敬小楚一杯。”   众人都举杯干了。   童丹元不明就里,坐下来还在替楚天舒打抱不平,他说:“小楚兄弟啊,跟我一样太过刚直,凭他的能力和水平,又有伊副市长帮着说话,稍微活动活动,这次肯定能提拔。”   “谢谢童大哥关心,”楚天舒笑着对童丹元,说:“不过也无所谓,我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童丹元还接着在那里说:“不过,我最佩服小楚这一点了,什么时候都特沉得住气,我就吃了不少直性子的亏。”   向晚晴接过了话头,说:“童支队,你是警察,必须路见不平一声吼的。”      第383章 非常时期      闫志勇身在指挥部,从申国章那里听到了一点风声,便劝楚天舒说,“小楚,升官这事还真不能不讲点运气。在部队的时候我运旺,一级一级都顺风顺水;转业到了地方,运就衰了,就像是踩着了狗尾巴,要不是伊副市长关照,我现在说不定在哪个山沟沟里呢。”   闫志勇这明着是劝楚天舒,实际上是在发他自己的牢骚,他副师职转业到地方,只安排了个临时机构的副处级,指挥部哪天工程完工一撤销,又不知道会发配到什么地方去。对此,他一直心怀不满。   简若明笑笑说:“依我看,小楚调到伊副市长身边,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虽然级别没上去,但是,作用和地位并不亚于一个副处级。”   “那倒也是,”闫志勇抢先过来单独敬了楚天舒一杯,说:“小楚,到了伊副市长身边,有机会帮我说说话,给我换个稳定一点的地方。”   “老闫,小楚人还没去报到呢,你就给他布置任务,也太着急了吧。”王少磊拦住了闫志勇的话头,不高兴地说:“你只管把指挥部的事情做好,伊副市长会看得见的。”   王少磊外放之后,说话比当秘书的时候犀利多了,这一方面说明他具有很强的隐忍能力,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他具有主政一方的魄力。   闫志勇悻悻然退回了座位上。   向晚晴突然说:“你们都说小楚到了领导身边是个好事,我怎么觉得未见得好呢。”   “晚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简若明问。   向晚晴看了楚天舒一眼,说:“我觉得吧,他这个人并不适合给领导当秘书。”   王少磊来了兴趣,盯着向晚晴问:“为什么?”   向晚晴说:“个性太强,心直口快,智商太高,还锋芒毕露,他这样的人给领导当秘书,怕是没把领导服务好,还会给领导惹一大堆的麻烦。”   王少磊看着向晚晴,说:“不错,小楚这样的人,最适合在基层摸爬滚打,是不太适合当秘书。”   楚天舒笑了,问:“少磊兄,那你怎么还向老板推荐我呢?”   王少磊很神秘地笑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去问向晚晴:“向记者,你不会怀疑我的脑子进了水,明知不可为还非要为之吧。”   这一问,一下子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大家都放下酒杯和筷子,等着听向晚晴怎么回答。   向晚晴侧着头沉吟了一会儿,说:“嗯,王主任,我明白了。”   “怎么回事?快说,快说。”童丹元是个急性子,他催促道。   向晚晴看着王少磊,十分自信地说:“非常时期,就要用非常之人。”   王少磊听了,暗暗吃惊:向晚晴身为一个电视台的新闻记者,可能对青原官场有所了解,但是,她怎么会对官场高层的情况有着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呢?   的确,在市长之争逐渐白热化的非常时期,伊海涛需要的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秘书,如果需要这样一个人,在市政府办公厅的年轻人当中可以找得出很多,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有勇有谋有胆有识的非常之人。   这个人既可以帮他处理身边的日常繁杂琐事,也能够内通外联应对突如其来的矛盾与冲突。   伊海涛对楚天舒的性格和能力还是基本了解的,他最初的用意是希望楚天舒提拔之后能替他在某一个领域独当一面,现在这个意图实现不了,他思考再三,还是下了决心把楚天舒调到身边来,当然不是让他来拎包服务写材料,而是要利用他的聪明才智,与竞争对手斗智斗勇。   现在围绕着市长之争,伊海涛和唐逸夫好比是在下一盘棋,序盘阶段的棋局看似是伊海涛占据着上风,但是,唐逸夫手里的大小棋子明显比伊海涛多不少,下到最后到底谁胜谁负,还真是难以预料。   虽然王少磊的开发区工作难度非常大,手底下也需要得力的人手,但是,楚天舒作为伊海涛手上不多的重要棋子之一,只在王少磊的身后充当一个炮架子,实在是可惜了。   把楚天舒调到身边来,这并不是一步妙招,而是在目前形势下不得已而为之的险棋,用得好,楚天舒在中军帐拱卫帅营,可起到攻守兼备的作用,如果一着不慎,可能就是满盘皆输!   对此,王少磊和伊海涛都一清二楚,楚天舒或许心知肚明,但是,向晚晴能看得出来,着实让王少磊大吃了一惊。   这个话题太过敏感,自是不能再深入地往下谈。   楚天舒见状,忙起身给向晚晴敬酒,说:“知我者,晚晴也。来,我借少磊兄请客的机会,敬知音一杯。”   众人跟着起哄,向晚晴无奈,只得站起来与楚天舒碰了一杯。   酒喝完了,简若明开玩笑说:“晚晴,你看人很准嘛,要是不当记者进官场,一定可以当一个不错的组工干部呢。”   “明姐,你过奖了。”向晚晴笑道:“我舅舅说,我这个性格,搞搞新闻还凑合,当官也是不太适合。”   童丹元笑道:“向记者,我看你比若明主任也不是太逊色,应该适合当官嘛。”   “哪里呀,”向晚晴脸一红,说:“单说每逢大事有静气,这一条我就差远了。我呀,最喜欢刨根问底,童支队,我至多可以跟你去当刑警,审讯犯人,我可能还是一把好手。”   众人又笑了起来。   楚天舒听向晚晴多次提到过她的舅舅,一直很是好奇,她舅舅到底是干什么的呢?但在酒桌上也不好多问,只能把疑问放在了心里。   说到非常时期,众人多喝了几杯之后,免不得又扯到了市长之争上来。   这时,卫世杰借口上卫生间,出了包房之后就没再回来。   今天能坐到一起来,大家都不是外人。   除了向晚晴之外,其他几个人都是官场中人,在公开的场合肯定不会去议论这种敏感的话题,但是,今晚上是王少磊敲定的人选,来的都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说起话来就比较放得开。   既然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自然都很关心伊海涛能不能如愿当上市长,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其中的利益关联不言自明。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了起来。   简若明说,伊副市长是个有能力肯干事的称职领导,在担任常务副市长期间,做了不少实实在在的民生工程,现在又召集政府工作,论能力、论资历,晋升市长应该问题不大吧。   童丹元说,市委常委班子里,副书记郭鸿泽年龄偏大,我听说,这次换届就是不完全退下来,也可能会安排到人大和政协去,所以,伊副市长的优势还是比较明显的。   王少磊则摇头,说,正因为如此,唐副市长就看到了希望,他在政府排位是在伊副市长后面,但也是市委常委,只要把伊副市长挤下去,市长的位置便非他莫属了。所以,他正在暗中上下活动,大有取代伊副市长的架势。   经王少磊一点破,几个人便默然了,他们也听说过唐逸夫上面有人,伊海涛和他较起劲来,还不一定称得上是胜券在握。   中国官员升迁机制是一种伯乐制,谁升谁降,往往不仅仅在于你的资历和能力,而在于你背后的那个伯乐。每一个官员之所以能够成为官员,背后都有一个甚至几个伯乐。因此,哪个官员能够升迁,不一定完全看他本人在任的政绩如何,同时还要看他背后伯乐的能量有多大。   伊海涛读书人出身,在官场上一路走来,先是在设计院搞技术管理,后来在交通系统的专业领域为官,抓工程建设是他的强项,搞人际关系与一直混迹官场的唐逸夫比起来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这么一说,在座的几个人都明白,形势严峻,不容乐观。   此时,大家也就明白了向晚晴刚才所说的“非常时期,就要用非常之人”这句话的深刻含义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此次楚天舒调入市政府办公厅,颇有点临危受命的味道。   一时间,闫志勇的脸皮拉得老长,童丹元眉头紧皱,简若明的目光也凝重起来。   看众人脸色凝重,一直在旁听的向晚晴又插话说:“不对呀,大家是不是太过悲观了。我听说,领导换届是有程序有纪律有组织原则的,谁要是跑官要官、买官卖官,发现一起坚决查处一起。选拨任用干部,自然是要用作风正派能干事的人,哪能用那些官油子呢。”   楚天舒笑了笑,说:“晚晴,说得还挺头头是道的呢,又是听你舅舅说的吧。”   “什么呀,本来就是的嘛,”向晚晴未知可否,只说:“我们新闻系统天天都是这么宣传的。”   王少磊苦笑着摇摇头,说:“向记者,宣传口按照一贯的口径说起来总是挺生动,一套一套的,可真正操作起来可能就是另外一码事了。再说什么叫作风正派,谁是实干家,谁是官油子,这些又没有一个绝对的标准,还不是掌握话语权的人一张嘴巴说了算?”      第384章 太监秘书      王少磊的话音刚落,童丹元就说:“对呀,这一次小楚不就吃了哑巴亏,有人造谣生事,说他作风不正派,提拔的事不就泡汤了。”   鲜活的事例摆在了面前,向晚晴斜了楚天舒一眼,无话可说了。   闫志勇刚转业不久,对地方官场的情况不是很熟,他小心翼翼地说:“省里已经明确伊副市长主持政府工作,明年人大会上的选举只不过就是履行一下程序,这个市长应该是跑不脱了吧。”   “不是主持,是召集!”王少磊白了他一眼,说:“如果明确了是主持工作,那就有七八成以上的把握,就是这个召集,令人很是纠结。”   简若明在与黄如山竞争国资委主任的时候,对于官场的瞬息万变深有体会,只不过那一次她是受益者,想到这些,她不无担忧地说:“假如伊副市长不能当上市长,让个别的官油子来干,这绝对是青原人民的一个灾难。”   童丹元也说:“是啊,小楚,你以后和伊副市长在一起的时间多,有机会得提醒提醒,让伊副市长别只顾着天天干事,也得在换届问题多上点儿心,别让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   楚天舒一直在用心倾听,没多说话,听童丹元点到了自己,就不好再沉默了,他稍稍沉吟了一下,说:“我尽力当好这个传声筒吧。不过,听了晚晴的评价,我还真担心我这个秘书会当得不称职,光给领导添麻烦,闹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向晚晴脑袋瓜子灵活,马上听出了楚天舒这是转移话题,她指着王少磊说:“天舒,现成的老师坐在这儿呢,你赶紧去敬酒,让王主任教你几招,总比你盲人摸象瞎琢磨来得快吧。”   楚天舒听了,端起酒杯走到王少磊跟前,要敬一个拜师酒。   “拜师我可不敢当,”王少磊也不敢托大,站起来说:“要我说,秘书这个职业,还真不是师傅带得出来的,只能靠自己在实践中去琢磨,去体会。不过,小楚聪明过人,应该能无师自通的。”   楚天舒当然不能放过他,说:“少磊兄,你这么说,那就是太保守了,有道是,临阵磨枪,不亮也光,你随便点拨点拨,也好让我心里踏实些。”   众人听了,纷纷要求王少磊说说当秘书的诀窍。   别看简若明他们在官场上浸淫多年,但对于领导秘书这个行当还了解不多,大多只看见了秘书们跟在领导身边的风光,真不知晓秘书们幕后的酸甜苦辣。   王少磊被逼无奈,只得与楚天舒碰了一杯,让楚天舒回了座位,才开始侃侃而谈。   一上来,王少磊就倒苦水,说:“当秘书,最大的苦恼是没有自由。既没有行动自由,也没有言论自由。”   这话说得大家都吓了一跳,继而又都笑了起来,纷纷说王少磊说得太夸张了。童丹元更是笑道:“王主任,照你这么说,好像你这个秘书当得跟囚犯似的。”   王少磊苦笑了起来,说:“呵呵,老童,你比喻得还真形象。囚犯是被人逼迫着失去了自由,而秘书是要主动自觉地放弃自由。你们说说,是不是比囚犯还痛苦?”   大家想想,似乎还是那么回事,秘书的工作生活一切都要遵从于领导,真是一点儿自由都没有。   王少磊又随口举了个例子,说正上着卫生间呢,领导一个电话打过来,不管拉没拉完,提起裤子就要跑。   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少磊说到兴头上,又打个比方说,领导的秘书相当于古代时候的太监,出门在外看似风光无限,替皇上宣读圣旨的时候,多大的官员都得跪在面前山呼万岁。可是呢,回到宫里还是个奴才。尤其是,看着皇上的三宫六院,你连流口水的份儿都没有。   众人再次大笑叫好。   笑毕,向晚晴问:“既然领导秘书这么命苦,为什么还很多人削尖了脑袋要去干呢?”   “哈哈,还不是升迁的机会大,一般来说,一个秘书跟了领导三五年,基本上会外放,级别多半要升一升,比在基层干个三五年肯定要有优势。”王少磊分析说:“但是,他们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呀。”   向晚晴问道:“王主任,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呀?”   “跟对了领导,确实升得快,但要是跟不对领导,也许一辈子就废了,至少,要从头来过,难度就不是一般的大了。”王少磊说:“就拿小楚这个情况来说吧,伊副市长当上了市长,一定会把他放出来,当个县区的副职那是毫无疑问的,日后伊副市长继续升,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但是……”   这个“但是”说完,王少磊没有继续往下说,不过,他想传达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大家的仕途命运已经与伊海涛捆绑在一起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楚天舒说:“少磊兄,扯远了没意思,你还是说说,我这个秘书该怎么当吧。”   王少磊点点头,开始介绍秘书工作的特点和要求。   秘书是中国官场的一大特色。   秘书有很多种,但总体来说,主要有两种,一是工作秘书,一是生活秘书。   一般来说,县级以下不配专职秘书,所以,县级秘书主要是工作秘书,或者叫文字秘书,编制在办公室,主要工作是替领导写文字材料。市级以上,开始有了专职秘书,这个专职秘书,实际就是生活秘书,负责给领导提包,安排领导的相关活动。   怎么当领导秘书,学问很深,书店里、网络上有很多诸如秘书学一类的书,只不过是编写了一些应用文的写法,与领导秘书这一职业八竿子搭不上。   任何一个秘书,只能是自己摸索和相互交流学习。至于如何当好一个领导的秘书,还是刚才说到的那句话,既没有行动自由也没有言论自由。   领导最怕的,还不是那种干活不利索的秘书,而是那种爱说话的秘书。   楚天舒就要求王少磊在具体解释解释。   王少磊说,先说行动吧,也就是做事。既然是秘书,肯定不是要你去做决策,而更多的是替领导做身边的小事。比如说,领导喜欢喝茶还是喝白开水,你心里要有数,领导签字,喜欢用签字笔还是钢笔等等。再比如,身边要常备一副老花镜,领导年龄都比较大,视力老花了,随时可能要用。还有,领导上卫生间的习惯,爱吃的小菜等等,这些都需要留心。   说到这里,王少磊指了指放在沙发上的公文包,对楚天舒说,这样吧,我以前收集整理了一些资料,都记在一个小本上,回头我给你。记住了,别给弄丢了,不是我还用得着,而是不能落到无关的人手上。说重一点,这可是领导隐私啊。   楚天舒又起身给王少磊敬了一杯酒。   向晚晴惊讶地说,我以为当个记者要有足够的观察力,搞了半天,给领导当秘书要考虑的比记者还要仔细呀。   王少磊放下杯子,非常肯定地说,细节决定成败啊。秘书当得好不好,其实全都体现在细节上面。   听了这一席话,向晚晴轻轻地哦了一声,感叹说,看来我舅舅说对了,我还真不是走仕途的料,这么憋屈的活儿,我肯定干不好。   王少磊接着向晚晴的话说,是啊,秘书当得越好,受委屈的机会越多。比如有时候,领导不便发泄对某个下属的不满,往往会当着那位下属的面,发火气发在秘书身上,让那个下属很体面地接受批评。   说到这里,王少磊看了闫志勇一眼,说,再比如,老闫想换个岗位,他不好直接找领导,而是想方设法打动秘书,然后通过秘书传给领导。这时候,秘书就要把握好,这事该不该说,什么时候说,说到什么程度等扥。像现在,小楚肯定不能说,一来刚到领导身边就乱参乎,很容易让领导反感,二来,领导希望老闫在指挥部好好干,你却反过来说给老闫换地方,这领导能高兴吗?   这几句话说下来,闫志勇低下了头。   楚天舒暗暗佩服,王少磊在领导身边也学到了很多的领导艺术,这么轻描淡写地就把伊海涛的意图传递给了闫志勇:领导让你守土有责,你就应该踏踏实实地把你的阵地守好。   向晚晴忍不住说,真没想到,当领导的秘书,还这么复杂。   王少磊说,这些仅仅只是些皮毛。小楚这会儿去个伊副市长当秘书,与我当秘书的时候要复杂得多。我那个时候,主要还是循规蹈矩地把领导的工作生活安排好就行了,现在小楚的任务可能会更繁重,因为很多的事情原本不该秘书去办的,但是交给其他的人去办又不放心,就只有小楚多替领导分忧了。   尽管在座的人都算得上是一个圈子里等人,但王少磊还是没有把话说得太过明了。   不过,楚天舒听得出王少磊的话外之音,无非是在这场市长之争中,自己不仅要履行一个秘书的职责,还要承担更多更复杂更敏感更重要的任务。想到这些,楚天舒一下子感觉压力如一座大山一般,沉重地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第385章 报到怪事      第二天早上,楚天舒七点半左右就到达了青原市政府。   他没有开那辆凌云志车,丹桂飘香离市政府只有几站路,稍稍起早一点走过去也就十几分钟的事,顺便还可以锻炼锻炼身体。   昨晚上喝完酒,向晚晴开车送楚天舒回的丹桂飘香,路上跟他说,以后给领导当秘书了,有领导的专车坐了,这车怕是用不上了。   楚天舒笑笑说,你怎么知道的?   向晚晴没直接回答,而是说,你一个秘书,成天开着辆车上下班,合适吗?还有,跟着领导,没日没夜的,哪有你自由支配的时间?还有,领导应酬多,你不得替领导挡酒啊,能开车吗?还有……   向晚晴说了一大堆,喝得晕晕乎乎的楚天舒前面的听进去了,后面的起床之后就忘了。   以前在国资委办公室当主任的时候,和简若明也来过很多次市政府开会或者办事,开的是公车,车上有政府大院的出入证,从来没有遇到过阻碍,今天楚天舒要进入市政府大院时,却被门口的武警战士毫不客气地拦住了。   楚天舒解释说,他是政府办新调来的工作人员,今天第一天报到。   武警战士不理会他的解释,让他去接待室登记。   接待室端坐着一个中年门卫,上下打量了楚天舒一番,不耐烦地说:“还没上班呢,等着吧。”   楚天舒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说:“师傅,我是来报到的,你就让我进去吧。”   门卫抬头看了看他,一点都不吃惊,直接说:“你是上访的吧,信访办不在院子里办公,你出门往右拐,沿着院子走200米再左拐就看得见牌子了,要不,你先上那边等着去。”   楚天舒好气又好笑,拿出来红头文件的复印件,说:“我不是来上访的,我真是来报到的,你看,这是我的调令。”   中年门卫看都没看,一本正经地说:“小伙子,你少拿一张破纸来糊弄我,想从我这里混进去的人什么法子没想过,我告诉你,市领导忙着呢,你就别在这瞎磨蹭了,要上访,找领导也没用,最后还得走信访办。”   楚天舒指了指身上的西服和领带,说:“师傅,你见过有我这样上访者吗?”   门卫哧地一声冷笑:“哼,什么样的上访的我都见过,领导说过,穿戴越整齐的越难缠。”   面对这位固执而又机警的门卫,楚天舒只有苦笑,无论他怎么解释,就是不让进,最后,门卫被他磨烦了,就威胁要喊执勤的武警。   这时,楚天舒一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忙喊道:“哎,小苏,苏幽雨。”   苏幽雨一脸的惊喜:“嗯,楚……领导,你来报到上班了?”   “是啊,”楚天舒迎出去与苏幽雨握手,说:“这不,门卫师傅不让我进去呢。”   苏幽雨说:“领导,你可真行,自己就来了,也没事先打个招呼。”说完,她转头对门卫说:“陈师傅,这是我们政府办新调来的领导。”   “呵呵,真是领导啊?”门卫陈师傅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那,那就进去吧。”   楚天舒与苏幽雨并排走进了大院,说:“小苏,以前我还真没太注意,这门卫把得够严的啊。”   苏幽雨看了看他认真的样子,笑着说:“领导,你来了就知道了,这每天来上访的、讨薪的、越级反映问题的,不知道有多少,门卫不把严点,各级领导就没法办公。”   “有那么严重吗?”楚天舒不太相信,开玩笑说:“政府机关,老百姓连进都进不去,还怎么谈为人民服务呢?”   “呵呵,还是领导觉悟高。”苏幽雨说:“我跟你汇报一下,以前还混进去过推销洗发水的,竟然摸到了唐副市长的门口,要不是秘书小高拦着,不定要闹出什么笑话来呢。为这事,唐副市长发了脾气,当班的门卫下了岗,这才管得严一点儿了。”   楚天舒想了一想,要这么说,还真有点乱,这样一想,也觉得怪不了门卫陈师傅。   市委市政府新办公大楼进了电梯,楚天舒说:“小苏,你别一口一口领导的好不好,这里面大小领导多了去了,你这么喊,让人听见了,怕是要对你我都不好。”   “习惯了,改不了。”苏幽雨做了一个鬼脸,说:“你是来给伊副市长当秘书的,仍然还是我的领导。”   楚天舒作势要敲她的头,苏幽雨一偏脑袋躲开了。   “不过,你说得也对。”苏幽雨说:“这里哪个部门的小角色背后都可能有来头,一句话没说好,可能真就传到大领导耳朵里去了。就拿我们办公厅的勤杂工来说吧,都和领导有点瓜葛,你在卫生间里都不敢发牢骚。”   这一点,楚天舒倒是没想到,勤杂工也不是什么好位置,至于这么大的来头吗?   苏幽雨看他不信,郑重其事地说:“领导,哦,我喊你什么好呢?……那就喊小楚吧。小楚,我听老同志说,现在有公务员考试好多了,过去啊,就是隔壁打字室的打字员,一不小心可能就成了你的领导。”   看来刚刚过去的绯闻事件又把欧阳美美的老底子翻出来了。   机关多是非,果真不假。   楚天舒明白,苏幽雨是一番好意,换了别人,恐怕不会说这么多。   不过,楚天舒没有说话,只是对苏幽雨报以微微一笑。他记住了王少磊的劝告,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能用表情神态来表达的,尽量不用语言来表达。   电梯到了七楼。   刚走出电梯门,迎面碰上了黄如山。   在国资委的时候,黄如山与简若明竞争国资委主任一职失败,对简若明的得力干将楚天舒心怀不满,时常找个由头对办公室的人发一顿无名火。后来黄如山想调进指挥部,又被楚天舒抢了先,对此他也是耿耿于怀,一赌气调出了国资委。   这一次干部调整,两人先后调入市府办公厅,黄如山在唐逸夫的运作之下,担任了市府副秘书长兼办公厅的副主任,成了楚天舒的顶头上司。   由此可能带来的困难和问题,楚天舒是有思想准备的。   迎面相遇,自然得打招呼。   “黄主任,早!”楚天舒站住脚,问候了一句,他以为黄如山还会像过去一样,至多是点个头就过去了。   可没料到的是,黄如山见了楚天舒,脸上堆满了笑容,皱褶舒展开了,有如一朵盛开的花,极其的生动。   楚天舒暗吃一惊,侧头去看苏幽雨,他认为黄如山的这个笑容一定不会是送给自己的,而是送给身边这位美女的。   黄如山抓住楚天舒的手,大声而又热情地说:天舒同志,你终于来报到了。   楚天舒一时目瞪口呆,完全没意识到黄如山会是这个态度。仔细想想,他以前在国资委似乎也只是称呼一个小楚,听到了问候也至多是点个头,向他汇报工作,脸上的皱褶就从来没有舒展过。   今天他为什么如此热情?这不仅出乎意料,简直是不可思议。   难道是因为自己做了伊海涛的秘书,他转变了态度?   楚天舒礼貌却又不失热情地说:“老领导,您好。”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黄如山竟然亲切地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巴掌,笑道:“天舒,我们是老同事,以后不要您啊您的,听起来好像我们有多生疏似的。”   楚天舒又一次愣了。   这时,苏幽雨毕恭毕敬地问候了黄如山。   黄如山换了一个严肃的面孔,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又把皱褶舒展开,对楚天舒说:“走,先去我的办公室,我再带你去见见伊副市长。”说完,扔下苏幽雨,拉着楚天舒去了他的办公室。   市委市政府在同一个大院里办公。   市委在后面的新楼,市政府在前面的旧楼。   市长、常务副市长、常委副市长等领导在七楼,市府秘书长、主持工作的副秘书长和办公厅的综合一处和二处也在这个楼层,其他的副市长和副秘书长在六楼,市府办公厅的其他办事机构在八楼。   黄如山带着楚天舒穿过走道,来到最西边的一间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黄如山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沙发,意思是请楚天舒一起坐。   楚天舒当过办公室主任,懂得与领导打交道的规矩,他并没有在黄如山身边坐下,而是快步走到办公桌前,端起黄如山的茶杯,续上水,端到茶几前,然后才在旁边的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来。   黄如山说:“少磊同志派到开发区担任主任之后,伊副市长一直未选到合适的秘书,我来了之后向伊副市长推荐了你。天舒,你在国资委办公室主任上有过历练,能力和水平我是清楚的,希望你珍惜这次机会,我们一起把办公厅的工作抓好。”   这一瞬间,楚天舒甚至有点好笑,这话要是简若明来说还是可信的,搁到黄如山的嘴里,实在是难以置信,但是,楚天舒还是用感激的口气说:“感谢老领导关心,以后工作中有不到之处,还请老领导多多指教。”      第386章 人事怪圈      黄如山说:“天舒,我说过了,别那么客气。不过,在领导身边工作,要求自然比在国资委的时候要高,可出不得任何的差错啊。”   楚天舒说:“我明白,请领导放心,我一定不辜负领导的信任和期望。”   这话说得有点含糊,这里的领导到底是市领导,还是直接领导?   黄如山站了起来,说:“天舒,你这就算是报过到了。我先带你去见一下伊副市长,然后再去和办公厅的其他同志见见面。”   按照常理,对于新来报到的秘书,主持工作的副秘书长应该对楚天舒谆谆叮嘱一番,可是,黄如山却一句多余的话没有讲,直接要带楚天舒去见伊海涛。   由此楚天舒认定,黄如山的这一番客气与热情是表面上的,并不是出于真心。   黄如山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然后对着话筒说:“伊副市长,楚天舒同志已经来报到了,在我这里。我带他过来吧?”也不知伊海涛回答了一句什么,黄如山挂断了电话,然后对楚天舒说:“我们走吧。”   楚天舒极其恭敬地跟在黄如山的后面,来到了靠东头的办公室,路过一扇开着的门,门上还挂着钥匙,黄如山指着那扇门说:“天舒,这间是你的办公室,以后你就在这里上班,伊副市长在隔壁办公。”   再往前走到一扇掩着的门前,黄如山停住了,撩了一下耷拉下来的头发,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喊了一声请进,黄如山便推开门,领着楚天舒进去了。   伊海涛的办公室并没有楚天舒想象的大,看上去只略比黄如山的办公室稍大一点。   里面还有两扇门,楚天舒听王少磊说起过,一扇通向刚才路过的秘书办公室,另一扇通往休息室,里面有专用的卫生间。   伊海涛正在批阅文件,见到黄如山和楚天舒,只将拿着笔的右手伸了一下,向前面的沙发上指了指,意思是请他们先坐下。   黄如山却并没有坐下来,而是准备给伊海涛倒水。   楚天舒立即走过去,说:“秘书长,我来吧。”   黄如山看了看他,有点惊讶,感觉他进入秘书角色够快的,便也不和他客气,主动告诉他,伊副市长不喝瓶装水,要喝烧好的开水。   楚天舒从黄如山的手里接过伊海涛的太空杯,扫了一眼,却没有看见开水瓶,马上就想到应该是在隔壁的办公室,便走到一扇门前,扭动把手,来到了隔壁的办公室。   楚天舒进了门,没有立即去找开水瓶,而是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暗想,这就是自己的办公室了。   办公室十来个平方,摆了一张中型办公桌,靠门有两个沙发,显得有些陈旧,却很干净,一尘不染,估计有固定的勤杂工在每天打扫。   沙发旁边,有一个木制的茶几,上面放着两个开水瓶。   楚天舒走进去,将伊海涛的杯子放下,倒上了水,又回到了伊海涛的办公室。   伊海涛的文件批阅完了,交给了黄如山。   黄如山当着伊海涛的面夸奖了楚天舒几句,又交代说,等一下,你到我办公室来,我带你去见一见办公厅的同志。   楚天舒答应了,黄如山就带上门走了。   “来了,”伊海涛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说,“小楚,坐过来,方便说话。”   其实,楚天舒与伊海涛的近距离接触并不多。   记得比较清楚的也就两次,第一次是跟简若明去处理仪表厂下岗职工的“闹事”,得到了伊海涛的一句表扬;再一次是年前伊海涛视察沿江商贸圈,在指挥部会议室里开会,点名让楚天舒发言。   楚天舒走过去,坐在了伊海涛对面的椅子上,面对面与一位市领导亲密接触,感觉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伊海涛一开口就说:“小楚,委屈你了。”   楚天舒不由得一阵感动。   伊海涛这一句委屈,让楚天舒没有得到提拔的郁闷一扫而光,他激动地说:“谢谢老板关心。”   “呵呵,这是少磊教给你的吧。”伊海涛并没有去计较楚天舒的称呼,而是说:“小楚,给我当秘书,既要考虑日常安排,也要写讲话稿,可能还有做一些其他的杂事,你要有吃苦受累的准备啊。”   楚天舒立即说:“请老板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做好,有幸跟在老板身边服务,再苦再累我也心甘情愿。”   伊海涛摆了摆手,说:“呵呵,你的工作能力我不怀疑,只是日复一日的端茶拎包开车门,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不如你在基层干实事痛快啊。我是担心你会觉得失落,大材小用了。”   楚天舒说:“跟在老板身边,处处留心皆是学问,我能够端正心态,踏实工作。”   “好吧。”伊海涛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说:“以后不要一口一个老板了,这显得太俗气了。以后我们在一起工作,你可以叫我老伊或者直呼海涛也行。”   楚天舒想,那怎么行?太没大没小没有尊卑了。但到底怎么叫?一口一个老板,确实不太适合,叫伊副市长,又似乎太生硬了。没想到,当秘书的第一天,怎么称呼领导就成了一个大难题。   到底该怎么称呼,伊海涛当然不会说,楚天舒也只能找机会去问王少磊。   “对了,”伊海涛突然说:“小楚,黄秘书长好像很欣赏你呀,在我面前夸奖过你好几次。”   楚天舒如实回答说:“黄秘书长是我的老领导,我一进国资委就在他的领导下工作。”   伊海涛没有再说什么,让他去找黄如山,和办公厅的同志们见个面。   离开伊海涛的办公室,楚天舒直接去了黄如山的办公室,敲了门进去,就看见了唐逸夫的秘书高大全。   高大全正在和黄如山说话,见了楚天舒,依旧是过去那副不冷不热的神情。   黄如山说:“天舒,你来得正好。这是大全,高大全同志,唐副市长的秘书。”。   楚天舒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去。   高大全只碰了碰,挤出来几分笑模样。   黄如山说:“呵呵,你们认识啊,那正好,我还有点事要忙。小高,你带小楚去办公厅各个部门转一转,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   高大全换了一副谄媚的面孔,说:“秘书长,没问题。”   楚天舒跟着高大全,楼上楼下的跑了一圈。   整个过程中,高大全的态度非常的冷淡,甚至有些不太友好,往往是把楚天舒带进某个办公室,介绍一句这是新来的楚天舒同志,然后就站在一边不说话,让楚天舒与各个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互相去认识和介绍。   大家都知道楚天舒是来给伊海涛当秘书的,表面上自然很是热情,但楚天舒却从很多人的表情看出些许的怪异。   最后,高大全把楚天舒带回了七楼,市府办公厅的核心部门综合一处和二处都在这个楼层办公。   首先去了综合一处,见了一处主持工作的副处长谭广德。   一处的处长是前任市长朱敏文的秘书林登山,朱敏文升任市委书记之后,林登山也跟着调到了市委,升任了市委办公厅的副主任还兼着市委办公厅综合一处的处长。   谭广德现在是一处的副处长,目前主持一处工作。他和楚天舒说了几句客气话,语气却显得很冷淡。   楚天舒明显感觉得出来,谭广德并不欢迎自己,他作为副处长,主持一处的工作,自然希望有机会扶正,楚天舒一来,级别本来就是正科,又担任候人市长伊海涛的秘书,自然是一处处长的当然人选,谭广德的扶正希望,变得十分的渺茫。   主持工作的副处长态度不热情,其他人也不好过于热情。   好在苏幽雨在综合一处,她充当了介绍人的角色,稍稍让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青原市是地级市,市政府办公厅,早先叫办公室,后来随大流改成了办公厅,名义上是厅,实际还是正处的编制,相应的其他处室,负责人被叫着某某处长,其实还是科级干部。   市府办公厅有好多个处室,还有很多的下级机构,其中综合处就分为好几个处,分别对应于不同的领导。因为副市长比较多,副秘书长也相应地多,综合处最多的时候曾经有过十几个处,每个处都由一位副秘书长牵头。   后来响应号召精简机构,副秘书长没法精简,就把综合处合并为两个处。   综合一处是为政府一把手市长服务的,直接领导是市府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职责是围绕市政府中心工作和市长关注的问题进行调查研究,负责市长决策和处理政务中重要事项的行政协调、跟踪反馈;起草市长的各种文字综合材料和向国家、省报送重要文字材料工作等。   按照惯例,市长的秘书就挂名一处的处长,高配的话,可以兼任办公厅的副主任。   综合二处的任务是,根据市政府分管领导的指示,对综合部门等方面工作进行调研、文字综合和督办,办理常务副市长办公会等有关会议。   很显然,二处主要是针对各个副市长的职能进行辅助工作。   一般来说,常务副市长的秘书兼任二处的处长。   楚天舒的到来,以及随后唐逸夫的不可思议的表现,直接让市府办公厅的人事格局陷入了一个怪圈,也使得楚天舒成为了综合一处和综合二处的众矢之的。      第387章 不可思议      谭广德是一处老资格的副处长,参加工作以来一直在综合一处,十几年来服务了好几任的市长,却始终不能名正言顺地当上一处的处长,要知道他这个副处长,可不是靠溜须拍马的本事,而是靠过硬的文字功夫和扎实的工作态度。   问题是,谭广德的性格比较木讷,言语不多,年轻的时候服务的几任市长都带过他,可是没多久又换了秘书,等到年纪大了,就更不好办了,但是,综合一处的工作又离不开他这头老黄牛,所以他的级别上不去,名分也上不去。   朱敏文当市长之前,曾经有过提拔谭广德当一处处长的说法,但等到当选之后,却看中了更加活络的林登山,为了给予补偿,把谭广德的级别提到了正科,仍然担任一处的副处长。   朱敏文升任市委书记,林登山去了市委,还提了级别,从那时开始,谭广德便以副处长的身份,正科级的级别,主持一处的日常工作。   常务副市长伊海涛召集政府工作,秘书王少磊外放为江北开发区工委书记兼主任,谭广德看着一茬儿又一茬儿的年轻人都跑到自己前面去了,心态不能不失衡。   毕竟是一个老资格的副处长,即使不提拔,换到其他处当处长,哪怕是后勤服务中心,也总比这陷在一处不死不活的吊着强。   楚天舒的到来,不仅让谭广德当上一处处长的机会再次变得渺茫,而且还成为他上一个台阶的障碍,至少,在楚天舒没有升上去之前,不可能会考虑到他谭广德,试想,他怎们会欢迎楚天舒的到来呢?   说了几句话,韦高大全又带着楚天舒到综合二处转了转,遭遇的情况比较类似。   目前,高大全挂名二处的副处长,王少磊离开之后,也被指定主持二处的工作,本以为可以升半级,这下又悬乎了。   楚天舒还在综合二处与大家见面说话,谭广德过来了,悄悄问高大全,厅里中午有什么安排?   高大全只摇头,没说话,谭广德就走了。   后来,楚天舒听苏幽雨说起才知道,市府办公厅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新进来的领导秘书,厅里会尽快安排一次聚餐,将此人介绍给新同事,尤其是和几位副秘书长见面。   谭广德还是老实人,刚才不太开心没好意思问,想想不合适,就特意过来问高大全,既然高大全摇头,他也就懒得再说什么,便转身回了综合一处。   楚天舒从综合二处出来,又去了黄如山的办公室。   黄如山简单问了问见面的情况,交待了一些常规的注意事项,又被一个电话打断了。   楚天舒坐了一会儿,见黄如山的电话不断,便告辞出来,先去敲了伊海涛办公室的门,没有听见动静,便进了隔壁自己的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后,楚天舒抓起办公桌上电话就给王少磊打了过去。   在报到之前,考虑到要见不少的领导,楚天舒已经将手机关了,他等不得再去开手机,就急切给王少磊打电话。   王少磊对这个座机的号码太熟悉不过,他一秒钟都没有耽搁,立即接通了电话,问道:“厉害呀,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   楚天舒说:“厉害个啥呀?赶紧告诉我,该怎么称呼领导?”   王少磊在电话那头就笑了,几乎所有领导的秘书,上任之初都会遇到这么个难题。   楚天舒着急地说:“少磊兄,你别笑啊。今天我见到伊副市长,我喊他老板,被他纠正了,说太庸俗,让我叫他老伊或者直呼其名。这怎么行?快说,你以前是怎么处理的?”   王少磊止住了笑,说:“对领导的称呼,确实是个不小的学问。叫老伊?你就像是他的上级;叫海涛?肯定不行,除非你是他哥们。叫伊副市长,显得太生疏;叫海涛同志?你又不是市委常委,给你个胆子你也不敢这么叫,其他的常委听了,肯定要笑掉大牙。哈哈……”   楚天舒真急了,他打断了王少磊的话头,说:“哎呀,你就别磨叽好不好,直接跟我说,该叫什么?”   王少磊说:“其实,最好的方法,是叫老板。”   楚天舒说:“问题是老板他不喜欢我叫他老板,说太庸俗。他还问我,是少磊教你的吧?”   王少磊说:“公开场合,还真不能随便叫老板。因为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不是主子和奴才的关系。”   楚天舒大声地问:“那到底该叫什么?”   “别急,别急。”王少磊说:“还是根据环境、情景和情感来定吧。私人的场合,又和领导关系密切,叫老板应该问题不大的,具体什么时候什么场合怎么叫,恐怕得灵活掌握。以我的经验来看,多几种称呼比较好一点。大概可以有三种,一是官职,二是首长,三是老板。”   楚天舒想了想,还真不能不分场合乱叫一气,他催问道:“快,详细说说,怎么处理比较合适?”   王少磊说:“公开场合,你叫老板,可能会反感,一是庸俗,二是有拉帮结派的嫌疑,还是称呼职务为好。私人场合,你叫他市长,显得太公事公办,叫老板,就亲切一些。领导太多的时候,干脆一律叫首长或者领导,免得职务低的不满意。实在把握不准,还是喊职务吧,这个总是错不到哪里去的。”   楚天舒准备再问,却看见一个身影站在了门前,他再见都来不及说一声就把电话扔下了,站起身热情地迎了上去。   来者何人?副市长唐逸夫。   唐逸夫竟然主动伸出手,和楚天舒握手。   楚天舒忙双手握住唐逸夫的手,受宠若惊般地半躬着身子,问候道:“唐市长,您好!”   “不,是副市长。小楚,这个可不能喊错了哦。”唐逸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和海涛同志有点事要商量,打他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打你这的电话占线,我想你在,海涛同志应该没有走远,就过来了。”   “那您请坐。”楚天舒忙请唐逸夫坐下,又立即替他泡了一杯茶。   因为唐逸夫分管国资委,楚天舒认识唐逸夫比认识伊海涛还早一些,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也更多一些,尤其是简若明上位之后,楚天舒当了办公室主任,酒桌上为唐逸夫服务的次数不少,客观上说,唐逸夫对楚天舒的能力还是认可的。   此时,唐逸夫坐在楚天舒面前,就像老朋友一样,谈话显得格外亲切。他说:“小楚啊,还是海涛同志有办法,先把你从国资委调出来,再弄到身边来。当初,我一直想把你调过来,可关浩宇就是不放。唉,我后悔呀,我分管范围内的人才,我却没有抓到手上来。”   楚天舒暗想,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关浩宇为了多在国资委主任的位子上多混几年,连欧阳美美都不敢得罪,还敢不听你唐逸夫的?你要是真的发了话,他敢不放?   这话,当然只能心里想想,嘴里却恭维道:“我在国资委的时候,唐副市长对我的帮助、指导和关心是在是太大了,跟着您我长了很多见识,受益匪浅。”   唐逸夫大笑起来,说:“哈哈,你跟我能长什么见识?我是党校的野路子,海涛同志才是科班的研究生,你跟着他才是真正要受益匪浅啊。”   两人正亲热地说笑着,伊海涛回来了,经过楚天舒的办公室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自然就看到了唐逸夫,便向里面走来,说道:“老唐,你来啦。”   “呵呵,来了一会儿,你不在,我跟小楚闲聊了几句。”唐逸夫起身,又开玩笑说:“老伊,小楚可是我一直很看重的年轻干部,却被你抢了去,我真后悔下手晚了,以后我可不会再让着你了。”   伊海涛笑了起来:“哈哈,老唐,那我先谢谢你让给了我这个机会。”   楚天舒十分敏感,两位领导的话里似乎都有点唇枪舌剑的味道,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唐逸夫当着伊海涛的面对自己如此热情,会不会另有目的?   唐逸夫过来找伊海涛,故意和楚天舒谈笑风生,顺手就在伊海涛与楚天舒之间栽下一根刺。   楚天舒立即站起来,迎向门口,抢着说:“伊副市长,唐副市长有事找您商量,您不在,我就没来得及汇报。”   伊海涛没有理会楚天舒的解释,对唐逸夫说:“老唐,到我办公室去谈吧。”   楚天舒跟过去,把刚才给唐逸夫泡的茶杯也端过去,随后又给伊海涛换了一杯茶。   做完这一切,楚天舒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   唐逸夫却叫住了他,说:“小楚,你等会儿。”说着,他转向伊海涛,说:“海涛同志,我来就是和你商量一下小楚同志的安排问题,让他也坐下来听听吧,合适不合适,可以听听他自己的意见。”   伊海涛听了,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说:“也好,小楚,你也听听吧。”   楚天舒简直不敢相信,唐逸夫主动来找伊海涛谈自己的安排问题,还特意让自己留下来听,还说要让自己发表意见,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第388章 画蛇添足      唐逸夫与伊海涛在沙发上坐下来。   楚天舒在靠门边的一个椅子坐下来,拿出笔记本,做洗耳恭听状。   唐逸夫笑着摆了摆手,说:“小楚,我和海涛同志随便商议一下,不用做记录了。”   楚天舒收起了笔记本。   伊海涛没说话,唐逸夫又开口了。   他主动来找伊海涛谈事,自然该他先说。   唐逸夫说:“小楚过来了,总该有个职务吧。我想,他是你的秘书,你不太好说,所以,我们先碰一碰,商量好了我来跟如山同志交待一下。”   唐逸夫不仅说得合情合理,还是在主动替伊海涛排忧解难。   楚天舒调入市府办公厅,不能仅仅只是伊海涛的秘书,毕竟还是一名正科级干部,总还要得有个职务。   如果伊海涛是名正言顺的市长,楚天舒出任综合一处的处长是毫无争议的。但是,在这个非常时期,召集政府工作的伊海涛来动议这件事,多少会引起一些非议。因此,由唐逸夫出面来说,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唐逸夫可以装糊涂,黄如山也可以等待领导指示,要是那样的话,实际上就把楚天舒置于一个很尴尬的地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唐逸夫这么做,是对伊海涛工作的支持,也是对楚天舒极大的关怀。   如果说,刚才唐逸夫与楚天舒在外面谈笑风生只是在伊海涛身上扎了一根小小的刺,那么,现在反客为主来关心楚天舒的安排就相当于在伊海涛心里打了一个结。   一个小刺,拔出来很容易,疼一下也就过去了。   一个心结,要解开就太难了,搞得不好,一句话、一个举动就可能越结越紧。   楚天舒坐在一边,偷眼朝伊海涛望了一眼,发现他的脸上飘过那么一丝尴尬,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一闪而逝的不满。   看到这些,楚天舒暗暗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官场无小事,再小的事也可能在不经意间转化成天大的事!   要知道,在激烈的官场竞争中,见风使舵的官员太多了,随着利益的转变,反戈一击的现象屡见不鲜。   唐逸夫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根本没有在意伊海涛在怎么想。   “老唐,谢谢你的理解和支持啊,”伊海涛未动声色,问道:“你什么意见呢?”   “我是这么考虑的,”唐逸夫早有准备,他说:“小楚已经是正科级,能力也强,担任一处、二处的处长都没有问题。”   说到这,唐逸夫故意停顿了下来,似乎在观察伊海涛的态度。   但是,伊海涛没有做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等着唐逸夫继续往下说。   “呵呵,我谈谈我个人的意见,”唐逸夫也喝了一口茶,说:“小楚暂时委屈一下,担任二处的处长,一处的处长先空着,等明年你正式当选之后再转任一处处长,老伊,你看怎么样?”   伊海涛笑了笑,说:“老唐,你考虑得很全面,我没有意见。”   唐逸夫又转头去问楚天舒:“小楚,你呢?”   楚天舒忙抬起身子,说:“谢谢两位领导关心,我服从领导安排。”   唐逸夫说:“那好,你们都没意见,那我抽空找如山谈谈。”   唐逸夫专程来找伊海涛,真的就只说了楚天舒的安排,而且,安排得还合情合理,无可挑剔。   刚开始的时候,楚天舒以为唐逸夫会提议自己担任一处的处长,顺便会提出让高大全担任二处的处长,实现一个低层级的权力交换,但是,唐逸夫没有提到高大全一个字,而是完全站在伊海涛的立场上,不惜牺牲了高大全的利益来安排楚天舒。   伊海涛可以信任楚天舒,但是,他能保证楚天舒不会对唐逸夫心存感激吗?   难道这就是唐逸夫想要达到的目的?!   果真如此的话,唐逸夫不失为一个玩政治耍手段的老手,野路子的阴谋诡计随手拈来,不着痕迹。   两人又东扯西拉说了几句闲话,唐逸夫就起身告辞,伊海涛把他送到了门外。   楚天舒跟在后面,心里一直有些忐忑:无论伊海涛心里会不会产生一个结,都要尽快向伊海涛表明心迹,哪怕仅仅只是画蛇添足,这一足也非画不可。   唐逸夫走了之后,楚天舒借着收拾茶杯,又跟着伊海涛回到了办公室。   当他拿着唐逸夫刚才喝过的杯子正要出门的时候,伊海涛喊住了他,直接问道:“小楚,你对刚才唐市长的安排满意不?”   楚天舒站住了,说:“满意,又不满意。”   “呵呵,满意又不满意?挺有意思啊,说来听听。”伊海涛靠在了座椅上,来回转动了两下,饶有兴致地问道。   楚天舒把杯子放下来,说:“有两位领导亲自关心我,不管怎么安排我心里都是满意的。”   伊海涛问:“那,不满意呢?”   楚天舒迟疑了一下,才说:“我是您的秘书,理应当一处的处长,唐副市长安排我当二处的处长,多少还是有点遗憾。除非……”   这种话,换做别的情况下楚天舒是决计不会说的。   综合一处和二处的处长级别虽然相同,但权力、地位、声誉等方面的差别还是不小,楚天舒刚一到任就说出这种没有水平的话来,很容易给领导留下一个斤斤计较个人得失的坏印象。   他之所以要画蛇添足地表达出这种不满意来,就是为了向伊海涛表露心迹,与唐逸夫划清界线。   “除非什么?”伊海涛依旧是怡然自得地靠在椅子上,但是他这么急的追问,还是让楚天舒觉察到了他内心的某种焦虑。   楚天舒毫不犹豫地说:“除非他心里并不希望你当选市长。”   伊海涛身子从椅子上抬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楚天舒。   楚天舒坦然而又大胆地迎着他的目光。   对视了一会儿,伊海涛再次靠在了椅子上,漫不经心地问道:“小楚,你是临江大学经济管理专业毕业吧?”   “是的。”楚天舒有些奇怪,怎么突然一下子跳到这个问题上来了,不过,领导问话总要如实回答。   伊海涛问:“我夫人你应该见过吧?”   楚天舒更糊涂了,他回答说:“彭大姐,我见过的。”   伊海涛看出了楚天舒的纳闷,笑道:“呵呵,是这样的,她原先所在的东南经贸政法大学开设了一个在职研究生班,邀请她担任兼职教授,给了她一个推荐的名额,昨晚上他还让我帮忙物色人选。小楚,你有没有兴趣啊?”   “有兴趣,太有兴趣了。”楚天舒一阵惊喜,心里砰砰直跳。   在国资委的时候,他就动过进修的心思,只是工作实在是太忙,始终没有如愿。   经贸政法大学开设了这个在职研究生班,楚天舒也听说过,侧面打听了一下,人家主要招收的是省直机关正处级以上的领导干部和国企高层管理人员,基本上不对外招生。   现在,伊海涛突然提供了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楚天舒自然要喜出望外,他往前走了一步,说:“我听说这个班里人才济济,我担心我达不到彭大姐和学校的要求呢。”   伊海涛摇头说:“的确,能进这个在职研究生班的都不会是一般的人物。要说行政级别,你肯定是最低的,但要说学习能力比你强的,我估计不会超过三个。”   楚天舒认真地说:“市长,您这是高抬我了。如果我有机会,一定好好珍惜,跟着彭大姐多多学习。”   伊海涛示意楚天舒坐下,继续说:“现在选拔干部说的是德才兼备,但能拿出来比的硬件还只有学历和文凭,光有一个本科学士学位已经没多大优势了,所以,趁着年轻,提高学历,掌握理论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楚天舒听得出来,伊海涛是在掏心窝子和他说话,是真正地出于关心和爱护,看来,刚才的画蛇添足起到了作用,伊海涛能和自己如此推心置腹地谈话,说明他没有把楚天舒当外人。   楚天舒站了起来,激动地说:“是,谢谢老板的关心和教诲。”   “别客气,小楚,我也是有私心的,以后我们家彭大教授去上课,路上正好有个伴儿。”伊海涛摆了摆手,说:“不扯远了,你看看今天还有哪些工作安排?”   楚天舒转身,把唐逸夫喝过的茶杯送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又拿起工作日常安排记录本回到伊海涛身边,把下午的安排一一说了一遍。   由于上午伊海涛约好了要向朱敏文汇报工作,而朱敏文出席一个老干部座谈会,老干部们发言话比较多,又不好打断,稍稍比预定时间延迟了一点,所以,上午暂时没有安排其他的活动。   下午两点半伊海涛要参加在建工程项目协调推进会,会议预计开一个半小时;四点开始,商务局、南岭县等方面的负责人要来汇报工作,整个下午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   还好,晚上没有活动安排。   伊海涛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那好,下午下班之后,我带你回家见见你今后的老师,我们家的彭大教授。”   这时,办公桌上电话铃响了,伊海涛看了楚天舒一眼,抓起了电话。   楚天舒赶紧抱着笔记本退回了秘书办公室,在办公桌前坐下来之后,心里的那股狂喜忍不住要往外冒。      第389章 通风报信      中午在机关小食堂吃完午餐,楚天舒送伊海涛回了办公室。   伊海涛说:“难得没有应酬,中午你也休息一下吧。”   楚天舒目送着伊海涛进了休息室,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把门带好。他没有按照领导指示去休息,而是掐着表从七楼坐电梯到了六楼,走到下午要开会的会议,花了一分四十五秒,然后又徒步走楼梯回到办公室,也在两分钟左右。   王少磊跟他交代过,一般开会,领导到达会议室的时间是很有讲究的,出席会议的最高领导都是压着会议开始的时间到席,这样既可能显得领导工作很忙,也能无形中显出领导在下属面前的威严。   当然,如果有更高的领导出席,就更要把握好分寸,比下属到得早还勉强可以接受,但绝对不能比上级到得晚。   这个时间主要靠秘书来拿捏,细微到可能只有几秒钟,但是,可千万别小看了这几秒钟的时间,一旦出了错,搞得不好就可以演变成一个相当严重的政治事件。   所以,尽管王少磊交给楚天舒的小本子里有办公室到会议室的时间记录,但楚天舒还是不敢大意,利用中午时间又亲自确认了一遍。   回到办公室,楚天舒找了一本会议记录本,熟悉了一下会议记录的方式,又把王少磊交给他的小本子拿出来,以便更好地了解伊海涛的一些工作和生活习惯。   楚天舒简单的浏览了一下,记录中没有一个人名,地址以及单位名称等等也都是用符号代替的,不熟悉情况的人根本不知所云,但楚天舒看来,这些符号还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只是略有遗憾,他感兴趣的家庭情况没有任何的记载。   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门被推开了。   因为伊海涛在办公室休息,楚天舒只是把自己办公室的门掩上了,随时还的关注外面的动静。   闪身进来的是苏幽雨,她一进来,随手把门掩上了。   “哟,领导,中午还在学习呢?”苏幽雨看到楚天舒拿着本本看得入迷,惊讶地轻声叫道。   “哦,小苏,”楚天舒随后把手里的本本放进了口袋,笑问道:“有事啊?”   “没事就不能来打扰领导啊?”苏幽雨撇撇嘴。   “哪里,哪里,请坐,请坐。”楚天舒起身要给苏幽雨倒茶,被她阻止了。   “别啦,领导你要这么客气,以后我真不敢来了。”苏幽雨在楚天舒面前坐了下来,笑道:“茶水我已经喝了一上午,早喝够了。”   楚天舒开玩笑说:“哈哈,你好清闲啊,我可是忙了一上午。”   “唉,你不知道吧,一处还真是清闲。大领导的稿子有你们这些秘书,小领导的稿子有谭处长,轮到我们,也就是什么总结啊,简报啊之类的,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剪剪贴贴加上套话就行啦,一张报纸一杯茶,一天就过完了。”苏幽雨虽然回答得挺轻松,但也带着无奈和落寞。   楚天舒之前向王少磊了解过,不用听苏幽雨的牢骚也知道,综合一处是办公厅相对清闲的部门。   综合一处就是以前的秘书处,处长由市长秘书担任,其他人就全是文秘人员。虽然市府每天都要发出无数份文件和报告,但是一处的工作人员也只能是起草点总结简报之类的东西,像领导的讲话稿和市政府的一些重要的文件都轮不到他们。   领导的讲话稿要按领导的意思写,自然只有秘书才有资格写,就算领导不要身边的秘书写,从领导到一处这中间还要经过不少的人,例如副秘书长、办公厅副主任,一处、二处的副处长等等,谁也不会轻易放过有可能获得领导青睐的机会,这也就是综合一处的文秘们彻底闲下来的原因。   “小苏,别灰心,会有机会的。”楚天舒安慰道。   苏幽雨苦笑了一下,说:“我刚来的时候,还真是信心十足,以为可以大展才华呢。哪想到,来了小半年,连个重要一点的文章都没写过,整天抄抄写写的,郁闷死了。”   楚天舒笑笑,说:“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领导的眼睛也是雪亮的。”   “算了吧,领导,你别拿我开心了。”苏幽雨摇了摇头,说:“我总算明白了,只有跟了领导才算是进了领导的视野,我们这些打杂的,算是废了,尤其是我,一个女孩子,更是没希望了。”   在市府办公厅,适合女性的职位真不多,像欧阳美美那样以一个打字员的身份混到处级领导岗位的,属于凤毛麟角,也是那个历史时期的产物,以后很难再发生了。   市府办公厅最热门的职位是领导秘书,可官场和商场不同,商场秘书肯定要年轻漂亮风情万种的女孩子,官场秘书却只能用男的,哪怕是女性领导的秘书,也多半愿意用男性,虽然有生活上的不便,但跟着领导上山下乡熬夜喝酒,一般的女孩子还真吃不了这个苦。   因此,市府办公厅的女性,通常都只有几个职位,一是文秘,二是内勤。   那些能够坐办公室做内勤的,多半都有一定的后台,像苏幽雨这种无门无路的人,能在综合一处当文秘,已经是很不错了。   可是,苏幽雨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女孩子。   王少磊外放之后,伊海涛还真让她替了几天的班,后来匿名信事件出来之后,综合一处和二处就私底下传出了风言风语,谭广德就自己悄悄地顶了上去,伊海涛也没说什么,直到楚天舒到来,苏幽雨也就是过了几天秘书的瘾。   “领导,哦,不,天舒,你来了就好了,以后我可就靠你了。”苏幽雨凑到楚天舒身边低声说道,说完之后可能感觉到用词过于暧昧,不禁脸一红,连忙纠正道:“我就是说,你是我的老领导,你会关照我的,对吧?”   “小苏,你放心,伊市长把你调过来,肯定认可你的能力。”楚天舒说到这,沉吟了一下,说:“你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地方,我有机会跟伊市长说说,帮你调过去。”   苏幽雨看得出来楚天舒这个话说得很勉强,毕竟楚天舒才第一天当上领导的秘书,能说这样关心体贴的话,还是让苏幽雨的心里格外的开心、温暖与甜蜜。   “以后再说吧,有你这句话就行了。”苏幽雨看着楚天舒,突然问道:“你要当二处的处长?”   楚天舒眉头跳了一下,上午才商量的事,这么快就传出去了。他含糊地回答道:“嗯,有可能吧。”   “跟我还保密呢,一处二处的人已经议论纷纷了。”苏幽雨眯着眼,压低了声音,关切地说:“我来就是提醒你,他们很多人对你有看法,你可要当心哦。”   “谢谢你,幽雨。”楚天舒淡淡地一笑,换了称呼,说:“我知道了,你会帮我的,对吧?”   “那当然,要不我能跑过来提醒你吗?以后我负责给你通风报信。”看着楚天舒不喊小苏喊幽雨,心里更加的甜蜜了,她很认真地点点头,说:“天舒,你休息会儿吧,我走了,拜拜。”   说完,苏幽雨起身,手指头向楚天舒招了几下,出去了。   楚天舒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得知自己要调入市府办公厅的消息,就做好了在漩涡中战斗的思想准备,当前最重要的是保持好与伊海涛之间的信任关系,其他方面的关系只有慢慢找机会搞好。   不过,这是他的一厢情愿,机关里的人,一旦嫉恨上了谁,他可就不会等着,只要有机会,就会想方设法给你设置障碍,小计谋小手段会层出不穷。   两点二十八左右,楚天舒敲了伊海涛办公室的门,说:“伊副市长,该去开会了。”   伊海涛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朝楚天舒点了点头,这也是对他的精明和细致表示满意和认可。   伊海涛没有坐电梯,步行下的楼,一路上碰到了一处和二处的人,都热情与伊海涛和楚天舒微笑点头打着招呼,表面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苏幽雨所说的,他们对楚天舒有很大的意见。   机关的工作人员都有两副面孔,一副挂在脸上,看到的总是微笑,一副放在心里,看不到的是嫉妒!   走到会议室的门前,楚天舒抢先一步推开门,让出身位让伊海涛进去。   楚天舒当过办公室主任,当一个好秘书的诀窍还没有完全掌握,但是领导先行的基本规矩还是懂的。   会议桌前已经坐了二十来个人,楚天舒熟悉的有沿江商贸圈建设指挥部的申国章和江北开发区的主任王少磊,其余的人也有些面熟,有其他工程方面的负责人,再就是北湖区、青北县、发改委、国土资源局、城建局、财政局等相关区县和部门的负责人。   看着伊海涛进来,与会的人一个个纷纷向伊海涛问好。   伊海涛微笑着压了压手,向全场点头致意,然后走到主持席上方坐下,楚天舒把茶杯和笔记本放在了伊海涛的身前,然后在他身后侧边的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以前开会楚天舒见王少磊坐过,所以便很自然就找到了。      第390章 众矢之的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小楚,楚天舒,从今天起接替王少磊同志的工作。”开会之前,伊海涛先向大家介绍了楚天舒。   楚天舒连忙站了起来,向在座的各位弯腰致意。   王少磊带头鼓起了掌,其他人跟着也拍起了巴掌。   参加会议的有申国章这样的老正处,也有王少磊这样的新正处,级别最低的是城建局的副局长莫怀义,也是多年的老副处级,大可不必为楚天舒一个科级干部鼓掌,但是,官场上有一个从众心理,有人带头鼓了掌,其他人就会下意识地跟着拍巴掌。   伊海涛一抬手,掌声就住了。   “在座的各位我就不一一介绍了,小楚,以后向各位领导多多学习。”伊海涛说完,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翻开了笔记本,说:“现在开会了,请各建设单位先汇报当前各自工程的进展情况……”   楚天舒连忙坐好,翻开会议记录本开始记录。   伊海涛担任常务副市长,主抓全市重点工程建设,召集政府工作之后,市领导重新调整了分工,他分管的不少工作都移交给了其他的副市长,但重点工程建设这一块一直没有放手。   众人看得很清楚,伊海涛抓的是政绩工程,重点就是沿江商贸圈和江北开发区的建设。   在建工程建设协调推进会,楚天舒在指挥部和开发区担任助理的时候列席过一两次。   由于工程建设涉及到方方面面,千头万绪错综复杂,遇到的困难和问题相应也很多,如果仅仅由协助工作的副秘书长主持,往往容易开成诉苦会,扯皮会。所以,只要伊海涛没有外出,一般都会抽出时间出席并做出具体的部署。   道路、管网、园林等小规模的单项市政工程,相对困难和问题简单一些,协调和解决起来的难度不大,伊海涛大刀阔斧当机立断,该批评的毫不留情,能决策的当场拍板,要协调的迅速落实,一口气快刀斩乱麻,只花了个把小时,基本上把存在的问题解决在会场上,同时敲定了下一步的工作方案。   难度大、问题多的还是沿江商贸圈和江北开发区。   仪表厂、造纸厂的整体拆除进展顺利,凌云集团和鲲鹏实业的管理人员已经进场,项目部建设基本完成,他们各自开发的区域马上可以开工建设;这一块,市里与两家企业在国企改制竞购过程中已落实了投资和建设方案,只需要加强日常的协调与管理,按部就班地推进就行了。   申国章汇报的问题是,东西大街这一片区域,由于地处黄金地段,土地价格不菲,从规划上看又不适合分片建设,一般的开发商投融资能力不足。目前,本地企业中只有擎天置业有投资开发的意向,但提出了附加条件,希望政府能提供贷款担保,以利于尽快开工建设。   对于申国章的工作,伊海涛一直以来都有些不太满意,总体感觉是他的执行力有问题,愿意干的事,雷厉风行,干净利落,漂漂亮亮,不愿意干的事,消极等待,被动观望,拖拖拉拉。   像东西大街片区的开发建设,开发商的落实这个难题,在指挥部成立之初就应该预见得到,但是,申国章却能以拆迁工作中困难重重为由拖着不动,拆迁有了眉目,他又提出要过春节、楚天舒调走人手不足等理由,拖到春节之后,再抛出来只剩下擎天置业有投资意向,要想尽快开工,就必须满足附加条件,简直有点逼迫就范的意味。   这么重大的问题,别说伊海涛当不了家,就是市政府办公会都不好拍板,估计要上市委常委会,所以,他只能让指挥部尽快形成书面报告,报市委市政府研究决定。   伊海涛作了指示,申国章就不做声了。   任何时候申国章对伊海涛的指示都是一副听命服从的好态度,但就是执行的时候总要找出理由来打折扣提条件,唐逸夫和朱敏文也拿他没办法,伊海涛自然更无可奈何。   江北开发区在建工程进展顺利,凌云集团与鲲鹏实业投资建厂,厂区与生活区的用地批下来之后,世纪阳光公司在完成厂区整体拆除之后已经进驻队伍,三通一平基本完成,很快就可以形成大干快上的局面。   最大的问题是,申报省级开发区有几项硬指标一时难以达到,像年每平方公里的GDP总量、年实现税收收入、实际吸收外商直接投资或实际引进省外资金累计金额等等,都有十分明确的要求。   王少磊在表达了决心的同时,希望市委市政府给予政策、资金、人才等多方面的支持,力争通过一年的努力,达到或接近申报省级开发区的条件。   尽管王少磊在发言中提出了一系列的措施和办法,但是,正在认真做着记录的楚天舒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上能够明显感觉得到,他措辞谨慎,信心不足,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伊海涛对此也有着十分清醒的认识,仅仅依靠开发区自身的力量,要在一年之内达到这些硬指标的要求难度非常之大。   在各部门发表了意见之后,伊海涛明确指出,市委市政府会全方位支持开发区的招商引资和规划建设,市属各单位、各部门要配合开发区做好与省级相关单位和部门的沟通协调工作,为开发区的发展提供良好的外部环境和条件。与此同时,开发区全体人员要坚定信念,树立信心,努力工作,为实现申报省级开发区的工作目标做出应有的贡献。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伊海涛进行了简单的会议总结,最后说:“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请各位回去后贯彻落实本次会议精神,针对提出的重点问题,拿出有效措施,认真加以解决,掀起我市工程建设大干快上的新高潮。好了,散会。”   说完,伊海涛站起身来,快步走出了会议室,楚天舒连忙收拾好茶杯和笔记本跟了出去,本想和申国章、王少磊等老同事打个招呼都没来得急。   楚天舒陪着伊海涛参加协调会的时候,关于任命他担任综合二处处长的文件正式下发到了相关的部门,抄送了各位副秘书长。   如此一来,嫉恨楚天舒的,并不仅仅只有一处主持工作的谭广德,也包括了唐逸夫的秘书高大全。   林登山和王少磊两大秘书同时离开了市府办公厅,高大全认为自己顺理成章应该当上二处的处长,可他哪里料到,楚天舒以正科的级别调进来,直接当上了二处的处长,而一处的处长还得给他空着,相当于楚天舒一个人占了两个茅坑,等着往上爬的高大全,不恨楚天舒才怪呢。   谭广德和高大全升不上去,想当副处长的人就更没有了指望。   这年头,谁不眼巴巴地等着一级一级往上挪呢。   换句话说,综合一处和二处所有人的进步之路都被楚天舒一个人挡着了。   唐逸夫这一招,看似是在关心楚天舒,支持伊海涛的工作,可实际的效果是,楚天舒从进入市府办公厅开始,就悄然无知地成为了综合一处和二处大多数人的众矢之的。   回到办公室,伊海涛进休息室方便了一下,洗了把脸,边用纸巾擦手边问:“小楚,你联系一下,看商务局吴国远局长到了没有?到了的话,请他马上过来。”   “好的。”楚天舒给伊海涛的杯子续上水,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翻开市政府一个蓝皮的电话本,找到商务局吴国远局长的电话号码,便拨了过去。   “吴局长您好,我是伊市长的秘书楚天舒。”楚天舒压低了声音,尽量表现出对领导的恭敬。   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这是楚天舒进入市府办公厅之时给自己定下的原则。   “楚秘书,你好,你好!”吴国远显然已经知道了楚天舒是伊副市长的新任秘书,他极其热情地问道:“会议开完了?”   “刚开完,您到了吗?”楚天舒看看表,四点还差十分,吴国远应该到了。   吴国远马上回答:“到了,到了,我在综合一处谭处长这儿,伊市长有何指示?”   楚天舒说:“伊市长请您过来。”   “好好好,楚秘书,麻烦你向伊市长汇报一声,我马上过来。”吴国远一听伊海涛在找自己,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很快,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吴局长,您好。”楚天舒起身,非常有礼貌地问候了一句。   “楚秘书,谢谢你。”吴国远主动伸手与楚天舒握手。   楚天舒连忙双手握住了,还微微弯了弯腰。   “吴局长,您请。”楚天舒领着吴国远进了伊海涛的办公室,又给他泡了一杯茶,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微笑点头告辞出来,随手把门带上了。   “伊市长,我看小楚还是称职的嘛。”吴国远坐下没有开始汇报工作,先开口夸了楚天舒一句。   伊海涛问道:“呵呵,老吴,你听见什么议论了?”   “哈哈,伊市长,什么都瞒不过你,”吴国远是实在人,他笑了笑说:“我看他挺懂事的,不像个别人说他的,他不是当秘书的料啊。”   “事在人为。”伊海涛翻开了笔记本,说:“老吴,我今天请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江北开发区招商引资和申报省级开发区的事……”      第391章 借题发挥      青原市商务局还兼有招商局的职能,前几年国务院要求政府精简机构,市里就把两个局合并在了一起,一套人马,两块牌子。   一开完在建工程的协调推进会,伊海涛就立即找商务局局长吴国远谈话,其用意非常明确,就是要着力解决江北开发区申报省级开发区所面临的问题。   其一,按照程序,省级开发区的审定由省商务厅牵头,会同省发展改革委、国土资源厅、住房城乡建设厅提出初审意见,市商务局是对口部门,需要加强和省商务厅的沟通,争取省商务厅在考核审定时给予最大的理解和支持;其二,无论是做大开发区的GDP规模,还是吸收外商投资或省外投资的金额,落脚点还是在招商引资,商务局要给江北开发区提供最好的资源和信息支持。   这两个问题涉及到诸多的细节,伊海涛和吴国远这一谈就超过了预定的半个小时。   楚天舒坐在办公桌前埋头整理刚才的会议记录,眼角的余光,恰好可以看到门外走道来人的方向。   秘书办公室的门,得一直开着,干着活儿的时候,还得时刻留心外面的动静。   不过,王少磊跟楚天舒交代过,可不能总规规矩矩地坐在看人来人往,即便是手头上没有文字工作,也要装作在埋头苦干。   这样做有几个好处,第一,能给来人一个认真工作的印象。第二,不需要老是走出去坐下来不断的迎来送往。   伊海涛在办公室的时候,可能每隔半个小时左右就要接见一个人,被接见的人职位级别都比你高,如果每一个经过的人,你都抬头去看,那么,出于礼貌也得起身打招呼,迎过去握手问候。   如此一来,几乎不断在迎来送往,一天下来,会累个半死。   而你装着埋头专心工作,便可以等到来人到了面前再抬头,你再装着刚发现动静,这样,就只需要站起来问候握手,一天下来,会少走很多的路。   这不是偷奸躲懒,而是工作中的小技巧。   四点半刚过,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中等身材,小平头,大眼睛,下巴刚刮过但胡茬没刮干净,穿一件半新不旧的夹克,一根大红的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脚上的皮鞋头上有些光亮,但有星星点点的泥巴还残留鞋跟上。   来人楚天舒以前真没见过,但也能猜得到他的身份。毕竟,伊海涛今天的日程楚天舒是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下午安排要接见的几个人当中,只有一个县区的干部,那就是南岭县的县长付大木。   一个官员身上的特质,往往会有成长经历中打下的烙印,就算他升任到了更高的职位上,某些长期养成的东西想改也改不掉。例如简若明的优雅、申国章的油滑、伊海涛的儒雅、唐逸夫的强硬等等,再就是付大木身上的这种粗鄙。   南岭县在青原市的西北部,地处崇山峻岭之中,是全市乃至全省闻名的贫困县,各项经济指标几乎都位列全省倒数一二。   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南岭县穷的叮当响,民风极为彪悍,干群关系紧张,时常引发冲突和矛盾,每次闹出事来,差不多都是伊海涛这个常务副市长前去协调解决。   青原市官场有这么一句话:宁在青原当牛做马,不去南岭吃肉喝汤。说的就是南岭县的官不好当,近十来年,其他各区县的主要领导换了一茬儿又一茬儿,南岭县的书记也走马灯地换,只有付大木在南岭县县长的位子上稳如泰山。   青原官场上可能有不少官员和楚天舒一样不认识付大木,但不可能没有听说过他的光辉事迹。   别的县的县长干长了,做梦都想升任县委书记,可付大木是个例外。   为了改变南岭县贫困落后的面貌,市委选派了好几任县委书记,一个个都搞得灰头火脸的,最后派谁去谁都挠头,提拔也没人愿意去接手,因为前几任选派的县委书记能力和水平都很强,从南岭县铩羽而归,全都被打入了冷宫,本来有希望飞黄腾达的仕途就此终结。   市委便有意让付大木接任县委书记,几次谈话他都坚决不干,理由很简单:“我没那思想觉悟。”   最后传出来一个笑话说,市委决定从县里副职中提拔一人来当县委书记,可副职中也没人愿意干,常委会上推荐时你推我让,最后还是付大木拍板,抓阄。   专职副书记马兴旺不幸抓中,气得回家跳着脚骂老婆,说:“你个臭逼玩意儿,昨晚上你他妈的是不是没洗就上了床,害老子手气这么臭?”   笑话归笑话,但以前矛盾不断的班子从此相安无事了,只是南岭县贫困落后的面貌依旧,乡民抗法闹事的现象还是时有发生,马兴旺和付大木还是轮着班地来市里伸手要资金要帮扶要救济要减免各项税费。   去年初,市里组织万名干部入乡住村活动,楚天舒差一点就被安排去了南岭县,后来抓住了办公室主任田克明的把柄才侥幸躲过一劫。   年前,杜雨菲就因为死盯着韩立一案不放,得罪了分管局长郝建成,被变相发配到南岭县去当了县公安局的副局长,偶尔和楚天舒通个电话,也是叫苦连天,到处救火,忙的是焦头烂额。   付大木过来的时候,楚天舒实际上已经观察到了。他故意装着埋头写会议纪要,完全不理会外面的情况。   付大木可不管这一套,他重重地敲了几下门,大踏步就走了进来。   楚天舒抬起头时,付大林已经黑着脸站在了他的面前。   楚天舒忙站起来,很热情地笑着问道:“您是付大木,付县长吧。”   “我是付大木,但不是副县长,是正县长。”付大林大声地问道:“你哪位啊?”   “对不起,县长。”楚天舒笑了,不知道该喊他付县长还是正县长了,只得省略了前缀,说:“我是伊市长的秘书,我叫楚天舒。县长,伊市长还在和领导谈话,您先坐会儿。”说完,拿起杯子要给付大木泡茶。   付大木拦住了楚天舒,抢过他手里的杯子,说:“不用泡茶,我喝点凉开水就行了。”   他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凉水,咕咚喝了两口,大刺刺地坐在了沙发上,看了隔壁一眼,说:“小楚,不是约好了伊市长四点接见我,怎么还在谈啊?”   “这个……”楚天舒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恐怕全市的干部当中,敢抱怨领导不守时的也只有他付大木一个。为了怕影响到隔壁的谈话,楚天舒只得小声说:“县长,应该快了,您稍等一会儿。”   付大木的声音依然很大,他说:“别您呀您的,我听着别扭。还有,别喊县长县长的,你叫我老付或者就叫付大木,我听着还舒服些。”   楚天舒有点想笑,喊你县长你听得不舒服,喊你付县长你又不乐意,我真喊你老付或者付大木,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走道上有脚步声传来。   楚天舒和付大木一齐站起来,便看到黄如山走了进来。   付大木大大咧咧地叫了一声秘书长。   看来南岭县消息闭塞,不知道伊海涛换了秘书,但还是知道黄如山当了副秘书长,主持市办公厅的工作。   黄如山客客气气地问道:“大木,来了?大老远的就听到你的声音了,什么时候来的?也不上我那坐坐。”   付大木说:“刚到,等着市长接见,准备回头再去向秘书长报到。”   黄如山摆摆手,转头不满地问楚天舒:“小楚,怎么回事?安排的不是四点吗,怎么还让大木同志等着呢?”   听黄如山说话的口气,似乎在埋怨楚天舒有意刁难付大木,故意让他在这儿等着。   楚天舒说:“秘书长,伊市长还在和商务局的吴局长谈话。”   “哦,那你好好跟大木同志解释嘛。”黄如山扫了一眼,沉着脸说:“人家大老远赶来的,起码态度要好,你看你,茶都不知道给大木同志泡一杯,怪不得基层来的干部要抱怨我们办公厅的同志工作作风有问题。”   这不是上岗上线地挑毛病吗?楚天舒的脸上有点挂不住,只得讪讪的又去换了杯子,给付大木重新泡了一杯茶,顺手也给黄如山泡了一杯。   面对这杯茶,黄如山并没有领情,而是又将楚天舒数落了一顿。   黄如山说:“小楚,让你给大木同志泡茶,你给你泡一杯做什么?我每天都要来走一走的,办公室也泡了茶,你这不是白白浪费吗?这茶叶还有这水,都是要花办公经费的,一次浪费一点,长年累月的,就是一笔大数字。你要知道,市里还有南岭县这样的特困县,有多少孩子上不起学,多少老人看不起病啊。”   奶奶的,这黄如山也太能借题发挥了!   楚天舒知道黄如山对自己有成见,早晚会找个机会来一个下马威,只是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就会当着付大木的面,劈头盖脸来一通批评,心里窝着的火一点点地就在往上冒。      第392章 形形色色      冷静!冷静!!冷静!!!   楚天舒不断在心里告诫着自己。   伊海涛把自己调到身边来,是要和他们这伙人作长期斗争的,决不能因小失大,被他们找了个由头把自己赶出去。   楚天舒强忍着怒火,把泡好的茶端到付大木面前,陪着笑脸说:“付县长,请喝茶。”   付大木只看了一眼茶杯,“哼”了一声,只顾着与黄如山攀谈,一点儿也没有要替楚天舒解释或者敷衍一下的意思。   这个时候,伊海涛送吴国远出来了。   付大木和黄如山一起迎了出去。   伊海涛看见了付大木,问道:“老付,来了?”   付大木上去捞了伊海涛的手,笑道:“不好意思,又来给领导添麻烦了。”   不用说,付大木来找伊海涛,除了要钱要物之外,不会有别的事。   “老付,还是你面子大啊,你来了,秘书长都要亲自接待啊。”伊海涛看了一旁站着的黄如山,开了一句玩笑,又说:“进来谈吧。”   楚天舒赶紧把刚给付大木泡好的茶端了过去,放在了付大木的面前,又看了看伊海涛的茶杯,往里面加了一点点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回到秘书办公室,黄如山已经走了,楚天舒坐了下来,继续整理会议记录,心里却平静不下来了。   秘书这个职业,在外人看来,跟在领导身边风光无限,而实际上,还真不是一般的人做得好的,受苦受累不说,还要受委屈,领导身边各种关系太复杂,接触的人和事也多,任何一个细节没处理好,影响的可能就不单单是他自己,而一定会把领导也牵扯进去。   例如,面对黄如山的有意刁难,楚天舒尽管保持了克制和冷静,但付大木那张把不住门的嘴还是在外面胡咧咧,说楚天舒上任第一天,就瞧不起基层干部,狂妄自大,得意忘形,连茶都不肯给老子泡一杯。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黄如山也推波助澜,不仅证实付大木所言属实,还发表一番议论,这伊海涛还只是召集政府工作呢,我这个副秘书长的话就不管用了,这要以后伊海涛真当上了市长,恐怕楚天舒连副市长都要不放在眼里了。   传来传去,在唐逸夫那边的人嘴中,就传成了伊海涛纵容秘书仗势欺人。   会议记录终于整完了,楚天舒一抬头,却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国土资源局的主持工作的副局长杜凭风,他原先是申国章的副手,申国章调到商贸圈指挥部之后,开始主持国土资源局的工作。   楚天舒帮张大帅拿下龙虎武校扩建用地的时候就听说过,杜凭风长期在申国章手底下当副手,一直对申国章惟命是从,主持工作之后,办事也是谨慎小心,看似没有太多的主见,遇到重大事项,还得悄悄去请教申国章。   换句话说,国土资源局的大事还是申国章在暗中当家作主。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在这次干部调整中,连唐逸夫都没有提议把杜凭风扶正,所以,他还是以副局长的身份主持国土资源局的工作。   杜凭风被安排在付大木之后向伊海涛汇报工作,时间定在五点,这会儿才四点四十五分,他来得稍稍早了点儿。   “杜局长,您来了。”大概是杜凭风的脚步太轻,楚天舒这回是真没注意到,他招呼杜凭风进来,赶紧给他泡了杯茶,说:“南岭县的付县长正在向伊市长汇报工作,您先坐会儿。”   杜凭风双手接了茶杯,连声说:“谢谢,谢谢楚秘。”   “杜局长,您请坐。”楚天舒笑笑,请杜凭风在沙发上坐下。   如果说刚才的付大木有点张狂,那现在的杜凭风就显得过于客气了。   既然杜凭风来都来了,也不能让他这么干坐着,楚天舒只得坐下来有一句没一句地陪他聊天。   “楚秘,伊市长对两项重大工程抓得很紧,你在这两个地方都呆过,情况熟悉,遇到土地方面的麻烦事,还请你替老哥我美言几句。”杜凭风认为,伊海涛就是看中了楚天舒的经历和能力,为了把两项工程抓好,特意把他挑来做秘书。   楚天舒听后吃了一惊,心想这个杜凭风也确实有点软了点,两项工程中涉及到土地方面的事情是麻烦不小,但是有困难跟领导汇报清楚就行了,用得着要拜托一个秘书在领导面前帮他美言吗?   “杜局长,您言重了。”楚天舒笑笑,也不好多说什么。他笑道:“不过是替领导拎拎包写写讲话稿而已。”   “老弟,你谦虚了,我可看的出来伊市长是很器重你的。”杜凭风为了拉近与楚天舒的关系,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把楚秘换成了老弟,可见,他处理官场关系的功夫还是一流的,否则,恐怕也很难在国土资源局这个重要部门混到副局长的位置。   “呵呵,杜局长,很多人都说我就不是干秘书的料,要是哪天我在领导身边混不下去了,到时候到你国土局去打打杂,你可千万别把我拒之门外啊。”楚天舒知道杜凭风与申国章来往密切,故意和他开起了玩笑。   “老弟,你要是外放到国土局,局长的位子就是专门给你留的。”杜凭风压低了声音,说得很是郑重其事:“伊市长待手下人都不薄,你看看少磊老弟,一放出来就主政一方,老弟你好好干,前途不可限量啊!”   “杜局长真会开玩笑,我哪有王主任的水平。”楚天舒给杜凭风的杯子加了水,凑近了他又说:“伊市长对下属的工作要求很严的,要想让伊市长满意,前提是得把工作做好。”   “那是,那是。”杜凭风扶着杯子,表示对楚天舒的感谢,又说:“我知道,不管是谁,能把工作干好的人,伊市长是不会亏待的。”   扯了几句,楚天舒渐渐明白了,杜凭风是特意提前过来找自己闲扯的,套近乎的同时也透露了两个方面的意思,一是他会听从伊海涛的指示把工作做好,尤其是涉及到两项重大工程的土地使用问题,二是,他希望能得到伊海涛的关照,帮他把位置扶正了。   两人正聊着,伊海涛把付大木送了出来,看见杜凭风和楚天舒正在聊天,就问道:“老杜,你跟小楚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痛快?”   杜凭风忙站起来,说:“伊市长,没说什么,等着领导接见,随便和楚秘聊聊。”笑道。   伊海涛难得地开了个玩笑,说:“老杜,你是想和小楚拉拉关系,以后可以把你的汇报排在前面吧。”   杜凭风抓抓脑袋,没有再说话,便和付大木打了个招呼。   付大木脸拉得老长,估计是要钱要物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伊海涛出门先和杜凭风打招呼,开玩笑,也多少有故意冷落付大木的意思。   付大木没有理会杜凭风打的招呼,对伊海涛说:“打扰了,伊市长,我刚才汇报的情况,还请领导再考虑考虑。”   伊海涛说:“好的,老付,回去之后和兴旺同志商量一下,拿出一些切实有效的措施和办法,尽全力将南岭县的工作抓上去。刚才谈好的救济款,我会让财政局尽快拨付到位的。”   付大木伸出手与伊海涛握了一下,挤出一个笑脸,说了一声“再见”,转身就走了。   楚天舒赶紧进了伊海涛的办公室,收拾付大木喝剩下的茶杯,还有烟灰缸里的好几个烟头。   伊海涛不抽烟,烟瘾再大的人到了他的办公室,也会尽量克制。   三十分钟不到,付大木居然抽了好几颗,可见伊海涛对他还是比较宽容的。   伊海涛转头对杜凭风说:“老杜,进来吧。”   杜凭风拎着包,端起自己的杯子,跟着伊海涛进了办公室。   楚天舒出来,再次坐到办公桌前,拿出一份资料看了起来。   刚干了不到一天,楚天舒就感受到了秘书工作的复杂性,接触的人态度就因人而异,千姿百态,有刁难,有漠视,有讨好,有恭维,形形色色,莫衷一是。   虽然做的看似都是些琐碎的事情,但需要坚强的毅力和高度的智慧,具有极大的挑战性。   楚天舒刚好就是一个喜欢迎接挑战的人!   杜凭风和伊海涛谈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出来之后还不忘和楚天舒寒暄了一番。   楚天舒与杜凭风握手告别之后,再次收拾好杯子,又将靠休息室一边的窗户打开了透透气,把办公室里的烟味散出去。   不抽烟的人,对烟味是很敏感的。   对于楚天舒的细心,伊海涛很是满意,他说“小楚,快下班了,我签批几个文件,你去和万师傅联系一下,晚上跟我一起回家。”   “好。”楚天舒答应了一声,出门下楼,去了机关车队。   伊海涛说的万师傅,就是他的专职司机万国良。   领导的专职司机,名义上归后勤处管,但一般不会安排其他的出车任务,基本上都由领导秘书调度。   安排出车,本来一个电话就可以搞定,楚天舒考虑到第一天上班,还是主动去见一见万国良比较好,所以就没有电话联系,而是亲自去了机关车队。      第393章 领导司机      见到万国良的时候,他正穿着一套半新不旧的工作服,在用一个专用的擦车拖把很仔细地擦车。   对于领导来说,身边人有几个是最重要的,其中排在前两位的,就是秘书和司机。说起来,领导挑一个好秘书难,其实,挑一个好司机也不易。   换句话说,领导司机的地位一点儿也不比秘书低。而且,司机不算是官场中人,对领导的依存度没有秘书高,不懂领导艺术也可以不讲官场规则,能得到领导宠信的司机,办起私事来,有时候比秘书更方便。   新中国成立之后的若干年,官员调动、升迁,往往带走一大堆人,说得夸张一点,就连办公室打扫卫生的,家里的保姆也会全都带上,而第一个要带走的人不一定是秘书而可能是司机。   司机之所以重要,有好几个方面的原因。   第一,司机决定着领导的安全,如果司机不好甚至和领导对着干,闹出点什么安全事故来,这麻烦不比秘书闹出政治事故小。其二,无论是车少的年代还是车多的年代,有资格配专车的领导都不太可能亲自开车,也不好打的,专车几乎是领导唯一的交通工具。其三,领导的很多私人活动,行踪也许不会让秘书知道,但司机可能就很清楚。其四,领导外出视察,逢年过节,地方上送来的土特产之类的往往由司机送回家,司机与领导家属的关系会更亲近。   秘书闹出违规违纪的事来,领导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而司机惹出点麻烦事来,很少会把领导牵扯进去,所以,一个得到领导宠信的司机有时候的地位比秘书还要高,至少不会低。   正因为如此,有部分领导司机慢慢也学会了参政议政,瞒着领导打着领导的招牌在外面干些不三不四的事,造成了不良甚至恶劣的影响。   中央因此规定,领导调职,不准再带司机,甚至连其他人员,都不准带走。官员再异动,没有谁敢带亲信了,往往是一个人前往,人脉关系,到了新的地方以后再发展。   领导身边的秘书,调动之前可以先安排个好位子,而司机就不太好办了,来了新的领导,多半不会再用前任的司机,司机的地位,因为官员的异动往往会一落千丈。   一个好的秘书需要对领导绝对的忠诚,谨慎与灵活也要的,一个放心的司机主要就是老实忠厚。   万国良就是一个非常好的领导司机。   部队汽车兵转业,驾驶技术没有话说,守纪律,听指挥,随叫随到,他和老婆的家人又都在外地,没有三亲六故的事要给领导添麻烦。   伊海涛正要由交通厅副厅长调任青原市常务副市长的时候,管的一个工程遇到了军用电缆,伊海涛出面去交涉,认识了给部队首长开车的万国良,听说他服役期满,就安排转业进了青原市机关车队来了,给自己当了专职司机,顺便把他在老家县城的老婆也调到了青原,所以,万国良对伊海涛忠心耿耿。   这也是楚天舒不打电话而要下楼来认识一下万国良的原因之一。   万国良开的是一辆奥迪A6,这是他第一回开这么高档的车,爱惜如命,除了出车就是保养,任何时候,这辆车都跟万志良的人一样,清爽整洁,精神十足。   楚天舒来到车前,冲万国良笑了笑,说:“万师傅吧,您好,我叫楚天舒,是伊市长新来的秘书。”   “哦。楚秘书,叫我老万就行了。”万国良话不多,只是冲着楚天舒笑了一下,手里的专用擦车拖把却没有停。   “行,以后我叫你老万,你叫我小楚。”楚天舒感觉得出来,万国良不喜欢多说话,不像一些领导司机话特别多。他直接说:“下班之后,我们去伊市长家。”   “好。”万志良很干脆,只回答了一个字,看了看手表,说:“五点半,我在办公楼门口等着。”   楚天舒很喜欢万国良这种踏实厚道的性格,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万国良收起拖把,脱了外面的工作服,从楚天舒身边过去的时候,楚天舒闻到了一股子烟味。   回到办公室,伊海涛与杜凭风的谈话还没有结束。   离下班时间还有几分钟的时候,杜凭风出来了,还专门过来和楚天舒打了个招呼,约他有机会一起坐坐。   楚天舒站起来送杜凭风。   杜凭风一个劲儿地说不好意思,让楚天舒不要送。   楚天舒还是坚持把他送到了电梯口。   敲门进了伊海涛的办公室,伊海涛正在办公桌前打电话。   楚天舒收拾了茶杯,关上了窗户。   上班一天,伊海涛就发现了楚天舒还有认真细致的一面,非常注重细节。   在官场上有了这种素质,就属于可造之材,跟在领导身边,再假以时日,会学习到很多的为官之道,进步快空间大是很有可能的。   “下班了,回家。”伊海涛伸起双臂,在空中活动了几下,站起身来。   当楚天舒跟着伊海涛出了办公大楼时,万国良已经等在门口了。   楚天舒开车后排的门,手放在门框上边,等伊海涛坐进车里之后,自己才从车后绕到副驾驶位上坐好。   坐车的位置是有讲究的,一般真正的领导都愿意坐在后排。   现在很多县镇和国企的头头很喜欢坐在副驾驶座的位子上,总觉得这才是领导的席位,实际上,越高级的领导越不坐这个位置,这恰恰是领导秘书的座位。   后来楚天舒才想明白,那些配不了专车,带不了秘书的干部不喜欢坐后排,因为他们的公务出行往往还有其他的人,坐在后面显得拥挤,所以才要抢着坐副驾驶座的位子,那样可以宽敞松快点。   天长日久的就养成了习惯,上车就抢副驾驶座。   万国良已经换下了工作服,也确实是一个老实忠厚的人,一路上专心开车,见了伊海涛也没多说一句话。   更令楚天舒佩服的是,万国良本人是抽烟的,但却能保持车里的空气清新,一点儿烟味都没有。   车子停在了一个小区外面,楚天舒虽然从没有到过伊海涛家,但是见万国良把车停了,也就知道到地方了,赶紧下车替伊海涛把车门打开。   “小楚,上去吧。哎,老万,你也一起上去,吃完饭送一下小楚。”伊海涛下车时招呼着。   “不了,老板,孩子学校统考考了第二名,老婆让我给儿子买个奖品,我吃完就过来。”万国良拒绝着,他喊老板就显得很自然,透出一股子亲切。说到老婆孩子,他的话明显要多不少。   凭楚天舒的感觉,万国良对伊海涛家很熟悉,也一起吃过饭。   但万国良今天不肯留下来,也是他忠厚的一种表现,伊海涛把上任第一天的秘书楚天舒带到家里来,多半有一些不便在办公室说的话要说,他要是跟着,那就属于添乱了。   伊海涛按响了门铃。   楚天舒拎着包,喊住了正要离开的万国良。   万国良摇下了车窗玻璃,问:“小楚,还有事?”   楚天舒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笔盒,递到万国良面前,说:“老万,孩子考了第二名,是应该适当鼓励一下。我这正好有一支笔,暂时用不上,你帮我带给他,算是我和伊市长给孩子的奖品吧。”   万国良摆着手还要推让。   楚天舒把笔盒塞进万国良的手中,说:“老万,别推辞了,老板在喊我呢。”   万国良这才接了,说了声“谢谢”,开着车出了小区。   这个小区的建筑结构和一般的小区差不多,也是一栋一栋地排列着,但是,不像一般小区都是七八层的多层建筑或几十层的高层建筑,这里的房子最高三层,低者两层,最独特的地方是,一个单元只有一户,就是专门给市级领导们设计的,说起来还是单元房,不是独体别墅,但除了没有院子和车库之外,其他的功能与独体别墅又相差无几。   保姆王嫂听见伊海涛在外面按的门铃声,忙从厨房里出来开了门,笑吟吟地迎在了门口。   “王嫂,这是我的秘书小楚,今天得多做一个人的饭。”伊海涛边换拖鞋边向王嫂介绍楚天舒。   “好,好。”王嫂答应着,又给楚天舒拎出一双拖鞋。   楚天舒站在门口,微微一弯腰,说:“王嫂,麻烦你了。”   王嫂四十多岁,干净利落,比万国良爱说话,她笑着说:“小楚,别客气,以后再来家吃饭,先给我打个电话,喜欢吃什么,王嫂给你做。”   楚天舒道了谢,跟着伊海涛进了房间。   从外面看,房子与普通楼房差不太多,里面却是复式结构,分上下两层。   底下这一层有客厅,饭厅、厨房、洗浴间和一间书房,上面想必就是卧室等私人空间了。   王嫂手脚很是麻利,很快进厨房给伊海涛和楚天舒两人泡茶。   楚天舒放下包,也跟着进了厨房,帮着王嫂把茶杯端了出来。   王嫂把茶杯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说:“伊工,彭老师刚打电话说,她下班要去逛逛街,要晚点回来呢,她不知道今晚上有客人来吧?”   伊海涛听了,眉头皱了起来。      第394章 情感投资      王嫂没再说话,进厨房去准备晚餐了。   “小楚,你坐,我给你的老师打电话,”伊海涛招呼楚天舒坐下,拿起了沙发旁边的手持电话机,边拨号边说:“人家学生上门拜访老师,老师却跑去逛街,这有点不像话嘛。”   楚天舒笑了笑,他觉得坐在沙发上听伊海涛与夫人通电话,会很不自在,便起身说:“老板,我去帮给王嫂打个下手。”   伊海涛点点头。   楚天舒赶紧进了厨房,边帮着王嫂择菜边与她聊天,很快摸清了伊海涛与夫人彭慧颖一些生活上的喜好。   伊海涛的电话很快就拨通了。   彭慧颖那边声音很嘈杂,她开玩笑道:“老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今天这么早就回家了。”   伊海涛靠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说:“呵呵,老彭,我都回来了,你怎么还没回呢?”   彭慧颖说:“一位朋友约我逛逛街,你和王嫂吃吧,我们在外面随便吃点。”   伊海涛说:“不行,你必须得回家,家里来客人了。”   “什么?你说什么?”彭慧颖没听清,说:“我这边才吵了,等等,我换个地方。”   伊海涛提高了声音说:“老彭,我带了个客人回来了,他是专程来拜访你的。”   “哈哈,”彭慧颖一听就乐了:“老伊,我们家来过专程拜访我的客人吗?”   伊海涛说:“老彭,我给你带个学生回家了,你这个客座教授,不回家面试一下?”   “真的?”彭慧颖很是惊喜,她说:“老伊,你同意我去上课了?”   “当然,不同意我带学生回家干什么?”   “太好了,我马上赶回来。”   彭慧颖确实在青原市最繁华地带的商场里,陪她一起逛街的是丢丢,充当车夫兼勤杂工的是卫世杰。   当彭慧颖挂了手机说要回去,丢丢拉着她的手,亲切无比地又握又晃,说:“好不容易出来逛逛,彭姐,你家市长也管得太紧了点儿吧。”   “呵呵,今天是真有事,要不,他才懒得管我呢。”彭慧颖收起手机,说:“晓兰,改天吧。”   丢丢还想劝,一旁的卫世杰善解人意地说:“晓兰,我们送彭姐回去吧,逛街以后的机会还多的是,市长亲自打电话来,多半是有事。”   卫世杰和丢丢陪着彭慧颖上了车,直奔伊海涛所住的小区而去。   对于卫世杰和丢丢,彭慧颖有着相当的好感,这种好感并不是仅仅建立在金钱物质的利益上,而恰恰相反,是建立在感情的交流和融合之上。   世纪阳光公司的迅速崛起,固然有各种各样的机遇,离不开楚天舒及其朋友们的帮忙,但是,卫世杰对人际交往的策略和用心良苦,也是他在短时间里获得成功的重要因素。   什么人心里想的什么事,什么人去陪什么样的人,卫世杰拿捏得很是到位,特别是与层次高、品位高的人物交往,首先是用心之诚,用心之善,接下来才是成人之美,使其心想事成。   卫世杰自己的定位是,协调好公司与关键人物的关系,尽可能达到亲密无间的境界。   这个定位是很高的,也很不容易,卫世杰没有望而却步,而是煞费了苦心,他的心态和策略把握得都非常到位,加上他有为人处世交际沟通的超群才能,世纪阳光在业界及其关联官员中的口碑越来越好。   尤其是,他在诸多有影响的官员家庭成员中,印象也是极佳的,特别是女人们,对卫世杰的彬彬有礼、善解人意及他的热情大方、做事慷慨,都是打心眼里赞美的。   彭慧颖就是这些女人们中的一员。   卫世杰选择丢丢陪彭慧颖逛商场,喝茶聊天,美容保健,可谓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丢丢做心理谈话节目主持人多年,最懂得女人的心理、女人的嗜好,包括女人想做却又不说出口的事,她都懂,她有能力使女人心想事成且心花怒放。   对于像彭慧颖这种知性女人来说,情感的投入比金钱的投入更有意义和效果。   作为一名候任市长的夫人,彭慧颖还是比较注意自己的言行的,她难有机会享受购物的愉悦和服务的惬意。   丈夫伊海涛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根本没时间陪她逛商场,也很少陪她去喝茶,很多的时候,连坐下来吃顿饭谈会话的机会都很难得。   彭慧颖来青原的时间又不算长,个人的生活圈子是狭小的,研究所的知识分子们对官场兴趣不大,对她大多是敬而远之的态度,没有办法,是常务副市长夫人这顶帽子,使她与众多的人有了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鸿沟”。   然而,哪个女人不需要有自己的业余生活,不需要有自己的精神世界?   可是,谁来理解她?谁来填充她的空白时间?又有谁会发现这个看似司空见惯,却又熟视无睹的现实?   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伊海涛甚至不太愿意让彭慧颖抛头露面。   当前两天彭慧颖接到原任教的经贸政法大学客座教授的邀请时,伊海涛听说她要去省城给研究生班的学员上课,马上表现出了一种无声的反对。   这让事业心还没有泯灭的彭慧颖非常的苦闷,所以,当丢丢邀请她去逛街散心时,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卫世杰不是那类只盯着成功男人的生意人,他的目光常常扫描到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他比别人更知道,这些只是在背后的女人的重要性。她们对男人有着不可抗拒的熏染和导向,有的强烈,有的轻微,有的直截了当,有的潜移默化。   不管哪种程度和哪种形式,重要的是都在起作用。   当然,卫世杰更注意办事稳妥,说话严谨,在彭慧颖身上的投入,绝对超越了庸俗的利益交换,而是用情感打动人,用真诚感染人,那句敏于事而慎于言的古训用在他身上,特别的适合。   在路上,伊海涛又打了一次电话来催问。   “快了,快了。”彭慧颖奇怪地说:“老伊,今天你是怎么了?”   伊海涛笑道:“呵呵,饭做好了,女主人不回来,我们不敢开饭呢。”   彭慧颖虽然不相信伊海涛的话有多大的真实性,但是,听到他能这么说,心里还是愉悦的。而且,伊海涛同意了她去担任客座教授,回到她原先那些相对亲密的同事们之间,彭慧颖本身就很开心。   卫世杰稍稍加速,转眼间,轿车嘎的一声,停在了伊海涛的家门口。   王嫂和楚天舒在厨房里做饭,伊海涛起身给彭慧颖开了门。   卫世杰当然不会放过与伊海涛面对面的机会,他拎着彭慧颖的购物袋送到了家门口。   “伊市长,您好!”卫世杰礼貌地打着招呼。   “你是……”伊海涛觉得卫世杰有点面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不过,人家在替自己的夫人服务,基本的客气还是要有的。   卫世杰忙说:“伊市长,我是世纪阳光的卫世杰,您多次视察沿江商贸圈的拆除工程,我多次现场聆听了您的指示。”   听了卫世杰的自我介绍,伊海涛就有了那么点印象,脸色反倒难看了起来。   自从伊海涛担任省交通厅副厅长一来,包括调到青原市担任常务副市长之后,一直分管工程项目建设,许多施工单位的负责人钻天拱地地跟他套近乎。   大多的私人老板伊海涛是不见的,这不仅是他的时间宝贵。他心里非常知道,凡是这号人求见,都是想拉关系、走门路企图叫领导关照支持,这种所谓的关照和支持,一般来讲,免不了要与红头文件有冲突,至少是要打擦边球。   伊海涛在官场还是有抱负的,懂得洁身自好,他讲原则但并不是不讲感情,更不是那种贪欲强烈的干部。他只想照规矩办事,所以,他定下了一个原则,不直接和施工单位的老板们打交道,更不会让他们踏进家门。   真没想到,这个卫世杰竟然与夫人彭慧颖来往密切,看上去还很是熟络。   卫世杰看伊海涛的脸色不对,也没再多说,只把手里的购物袋递给彭慧颖,正转身要走,突然就看见了从厨房里出来的楚天舒。   楚天舒也看见了他,两人同时一愣。   伊海涛扔下卫世杰,招呼楚天舒:“来,来,小楚,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家夫人,彭慧颖,彭大教授。”   “彭老师好!”楚天舒躬身问候。   彭慧颖站在门口刚换好拖鞋,抬头看见了楚天舒,愣了一下,又看了看还在门口的卫世杰,说:“哎,小楚,小卫,你们俩不是同学吗?”   这下轮到伊海涛糊涂了,他看看彭慧颖,又看看楚天舒,再看了看卫世杰,惊奇地问道:“怎么?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   楚天舒笑着解释说:“呵呵,老板,您可能忘了,我们在新年团拜宴会上都见过面的。”   “哦,哦,”伊海涛拍了拍脑门子,笑道:“那个,小……老彭,叫什么来着?”   “小卫,卫世杰,小楚的同班同学。”彭慧颖白了他一眼,又转头对卫世杰邀请道:“小卫老板,一起进来坐坐吧。”   卫世杰刚要迈步,又把脚收回来了。      第395章 老师授权      面对彭慧颖的邀请,卫世杰非常明智地选择了拒绝。   “谢谢彭大姐。”卫世杰摇摇头,说:“伊市长,小楚,你们忙,改天我再来登门拜访。”   伊海涛面无表情,说:“小楚,替我送送卫老板。”   楚天舒赶紧换鞋出门,将卫世杰送到车边,向车里的丢丢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他小声说:“老卫,以后你有事要找伊老板通过我来转达,别在彭大姐身上下功夫了。”   卫世杰拉开车门,不满地说:“老楚,我非得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啊?离了你我们公司就不过日子了?”   “老卫,别的人你怎么做工作我不管,这事你得听我的,伊老板这里你先放手。”楚天舒很认真地说:“有我呢,你还不放心吗?”   卫世杰争辩道:“老楚,我有我的工作设想,我们公司还有发展规划……”   楚天舒拦住了他:“老卫,现在没时间,有些事我们以后再说。哎,有烟没有?”   卫世杰说:“有,要多少?”   楚天舒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条还是两箱?”   “两包。”   卫世杰不屑地哼了一声:“靠,两包烟你也好意思开口?”   “嘿嘿,我跟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楚天舒一伸手,说:“拿来!”   卫世杰坐进车里,从包里抓出一条高档烟来,拆开后扯出两包塞到了楚天舒的手上,然后发动车子,按了一声喇叭。   楚天舒把烟装进口袋,向卫世杰挥了挥手。   回到房间里,客厅里只有伊海涛一个人在喝茶。   “小楚,坐,饭一会儿就好。”回到家,伊海涛没了在办公室的严肃,他和蔼地招呼道。   “彭老师呢?”楚天舒坐下来,低声问。   “厨房呢。”伊海涛笑道:“今天她高兴,要亲自下厨给你加两个菜。”   “不会吧,老板,我觉得应该是您难得回家吃饭,彭老师才要亲自下厨的吧。”楚天舒认为到了家里就不能像上班那样太过严肃了,应该保持活跃和温馨的气氛,才能跟拉近彼此的关系。   “哈哈,才不是呢,”伊海涛果然很享受这种气氛,他看了看厨房,说:“我不同意她去研究生班上课,这几天她一直在生我的气呢,听说我给她带了个学生回来才会这么开心的。”   两人正说着话,彭慧颖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了,她嗔道:“老伊,你是不是在我学生面前说我的坏话了呢?”   楚天舒忙站起来,说:“没有呢。彭老师,老板说您亲自下厨招待我,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说着,他走过去,接过了彭慧颖手里的盘子,放在了餐桌上。   “小楚,到家了就不要客气。”彭慧颖看楚天舒有礼貌,会说话,任也挺勤快,心里又多了几分喜欢。她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手,又说:“还有,你叫他什么?老板?俗!太俗了!”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笑,举起了右手,说:“彭老师,我觉得在家里还喊市长也不对劲呢,要不,您说说,我不喊老板还能喊什么呢?”   “是啊,小楚,你要叫他老板,我成什么了,老板娘?”彭慧颖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哈哈,怎么听着都别扭啊。”   伊海涛也起身走近了餐桌,说:“我听着也别扭,得改。在家就喊老伊,怎么样?”   “不合适,不合适。”彭慧颖都不同意,说:“老伊,你让小楚这么喊,他也不敢喊啊。”   伊海涛瞪着眼睛说:“有什么不敢的,难不成我还会吃了他?”   彭慧颖白了伊海涛一眼,说:“你看你那个样子,不吃人也吓人哪。”   伊海涛嘿嘿地笑了。   楚天舒发现,伊海涛在办公室里挺严肃,到了家里,也像个平常的男人,在老婆面前笑呵呵的,一点儿也没了市长的威严,简直判若两人。   三个人说笑的功夫,王嫂已经把菜上齐了。   彭慧颖招呼道:“来,来,小楚,坐下,吃饭了,我们边吃边聊。”   坐下来,开了一瓶红酒,各自斟了一杯。   彭慧颖喊王嫂一起坐。   王嫂笑着推辞说,不了,我不喝酒,盛了饭在厨房里吃就行了。   伊海涛向楚天舒使了个眼色。   楚天舒心领神会,双手端起杯子来,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我借老师家的酒,先敬老师一杯。”   “小楚,坐下,快坐下。”彭慧颖满眼含笑,端起杯子与楚天舒碰了碰。   楚天舒一饮而尽了。   彭慧颖轻轻地抿了一小口,说:“小楚,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有你这么个学生,老伊他还不让我去代课呢。”   彭慧颖当然看得出来,伊海涛很欣赏楚天舒。   在她的印象中,伊海涛当了官之后,主动带回家来的下属绝对不超过五个,王少磊也是当了大半年的秘书之后才进了家门,楚天舒第一天上任就带回家来了,还推荐上经贸政法大学的研究生班,这就不仅是一般的欣赏,基本上可以说是倚重。   在大学了里当了十几年的老师,彭慧颖接触过很多的青年学生,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对于楚天舒的彬彬有礼,聪明沉稳,也是打心眼里喜欢。   楚天舒与彭慧颖说起了上研究班的一些细节,又探讨了一些学习方法,彭慧颖非常怀念当老师的那段时光,楚天舒也回忆起在大学的点点滴滴,两人这一谈就谈得非常的投机,不知不觉就冷落了伊海涛。   他笑道:“呵呵,你们师生很投缘,就让我一个人喝闷酒啊。”   “老伊,你还不乐意了?”彭慧颖笑盈盈地说:“以后啊,小楚到了家里,就不是你的秘书,只是我的学生了。”   “行,行,行,在家里你说了算。”伊海涛端起杯子来,说:“小楚,你跟老师喝过了,也陪老师的丈夫喝一杯吧。”   “好,我敬老板一杯。”楚天舒端了杯子,与伊海涛干了一杯。   “哎,怎么还喊老板呢?”彭慧颖嗔怪了一句,又用公筷给伊海涛和楚天舒夹了菜,说:“小楚,以后在家里,你喊我老师,喊老伊就叫师傅。”   “师傅?”伊海涛大声说:“这个称呼似乎也不怎么好听啊。”   “嗯,那我再敬师傅一杯。”楚天舒说着,拿起酒瓶来给伊海涛和自己的杯子加了酒,不过,给他自己加的多,给伊海涛加的少。   彭慧颖表示了赞同:“小楚,以后外面应酬,你可得照顾你师傅,不能让他喝得了。”   “我知道,老师。”楚天舒看了看了彭慧颖,便很知趣地说:“这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我年轻,以后我多喝点,师傅少喝点。”   “哈哈,这才一顿饭的功夫,你们就结成师生同盟了。”伊海涛笑道:“老彭,你以为我喜欢喝酒啊,那都是没办法,不喝不行啊。”   彭慧颖嗔道:“哼,你说你不爱喝,可一喝起来,哪次不喝得晕乎乎地回来。小楚,老师给你授权,你替我监督他。”   “老师,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楚天舒笑呵呵的答应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伊海涛与下属喝酒完全可以控制得了,可到了他非喝不可的酒桌上,哪有楚天舒监督的份,就连挡酒都有困难。酒桌上的规矩有时候比红头文件还大,伊海涛要陪好的人一定不是一般的人物,楚天舒要是去劝阻,岂不是不知好歹。   不过,彭慧颖听了楚天舒毫不犹豫的答复,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酒不再喝了,王嫂给大家盛上来饭,很快也就吃完了。   楚天舒要帮着王嫂一起收拾碗筷,被王嫂从厨房里赶出来了。   回到客厅,楚天舒见到伊海涛正拿着杯子准备去倒茶,赶紧跑过去接着,给他的杯子续上了水,顺便给彭慧颖也泡了一杯茶。   彭慧颖接过来,笑道:“小楚,你今天是客人,还麻烦你给我们泡茶。”   “你们是我的老师和师傅,泡杯茶还不是应该的嘛。再说了,到了老师家里,我也不能把自己当客人。”这话楚天舒说得很坦然,没有一丝一毫做作讨好的成分,这个表现也颇让伊海涛和彭慧颖满意。   伊海涛对彭慧颖说:“老彭,我给你推荐的学生怎么样?”   彭慧颖笑道:“你推荐的,我还有什么话说呢?”   伊海涛说:“呵呵,你们师生之间的话在饭桌上也说得差不多了,我能不能借你的学生说说话呢?”   彭慧颖笑道:“没问题,小楚,你们聊,我上楼去备备课,好几年没上讲台了,还真得好好准备准备。”   楚天舒起身,说:“老师,您忙去吧。”   彭慧颖当然知道,伊海涛把楚天舒带回家来,多半是有话要说,她端起杯子,上楼之前又嘱咐了伊海涛一句:“老伊,这可是在家,不是在你办公室,别动不动教训人啊。真是的,给你当秘书真不容易,下班了还不让人歇着。”   “谢谢老师关心。”楚天舒赶紧说:“我一个人晚上也没事,正好可以跟师傅学点东西呢。”   彭慧颖笑笑,上楼去了。   谈起工作上的事,伊海涛还是忘了彭慧颖刚才的提醒,变得严肃起来。      第396章 调戏妖女      伊海涛问道:“小楚,当了一天的秘书,感觉如何?”   楚天舒如实回答道:“嗯,有点累,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你能认识到其中的复杂性就好。”伊海涛颇为认真地说:“小楚,我把调到身边来,不是仅仅需要一个秘书,而是需要一个助手啊。”   “嗯,明白了,师傅。”楚天舒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几分激动。   “你这一声师傅,还真让我觉得,我现在的处境有点类似于当年的唐僧了,”伊海涛深有感触地说:“身负着去西天取经的重任,沿途等着的是众多的妖魔鬼怪和九九八十一难,还不一定能不能修成正果。”   楚天舒诚恳地说:“师傅,我没有孙悟空除魔降妖的能耐,但是,做一个牵马挑担一直跟随师傅的沙僧还是没问题的。”   对于楚天舒表达出来的忠心,伊海涛是满意的,他严肃的面孔上露出了些许微笑,说:“要我看,孙悟空也是在取经路上锻炼成长起来的,他最早也不过就是一个弼马温,比沙僧和八戒的官职低多了。”   楚天舒当然听得懂伊海涛话里的意思,明白他对自己寄予的厚望,不由得倍受鼓舞,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在胸中激荡。他动情地说:“是啊,孙悟空要是没有唐僧的搭救和感化,还不就是一只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   “呵呵,扯远了,扯远了。”伊海涛笑了笑,说:“小楚,你在指挥部和开发区都呆过,以后你重点关注一下这两项工程的进展情况,江北开发区申报省级开发区,商贸圈的规划建设就是当前的两座火焰山,无论多么艰险,我们也得爬过去。”   楚天舒信心十足地说:“我相信,有师傅领着,一定能爬得过去。”   这是伊海涛在明年换届之前必须要做出来的两大政绩,困难再大也只有迎难而上。   伊海涛接着说:“另外,有机会的话,和各区县机关部室的主要负责人也多多联络,这对你今后的成长是有好处的。”   伊海涛说的简明扼要,看似只是对楚天舒的关心,实际上用意比这更加的深远。   青原市当前的政局好比几大高手在隔空博弈,要想获胜,不仅要能在上面呼风唤雨,也要在下面扎稳根基,上面没人遮风挡雨,固然要成为落汤鸡,下面如果没人支撑局面,同样也会人仰马翻。   毕竟,市长是要靠人大代表们投票选出来的!   局外人看来似乎只是走个程序,但是,这个程序要走得不顺畅,会给省里来督阵的领导增加很大的压力。   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   等到要开人大会了,恐怕连临阵磨枪的机会都没有。   伊海涛独自空降到青原市担任常务副市长,几乎是单枪匹马,孤身一人,经过这几年的经营,虽然身边有了几个能干实事的干部,但是,还不足以与土生土长的唐逸夫多年形成的势力相抗衡。   如何把那些等待观望的官员拿捏成一股力量,也需要相当大的政治智慧。   伊海涛需要楚天舒去做的,就是在其中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   要做到这一点,比做好两大政绩工程还要难!   不过,楚天舒还得中规中矩地回答:“谢谢师傅提醒,我会注意的。”   伊海涛说:“算了,这师傅听上去也挺别扭,你是在要叫,还是叫老师好些。”   楚天舒答应了,谈话就此适可而止。   楚天舒告辞出来,就看见那辆奥迪A6已经停在了门口。   万国良看见楚天舒出来,唰地打开了大车灯。   “老万,麻烦你了。”楚天舒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万国良问道:“不麻烦,楚秘,去哪?”   “丹桂飘香。”   “楚秘,好地方啊。”   楚天舒说:“我都喊你老万,你还是叫我小楚吧。”   “嗯,好吧。”万国良的车开得很稳当,轻轻一甩盘子,没什么感觉就掉了个头。“小楚,谢谢你啊,你送的钢笔,我家儿子好喜欢呢。”   楚天舒笑道:“呵呵,一支普通的笔,不值几个钱。”   “嗯,可不能那么说。”万国良将车开出了小区,说:“我跟我儿子说,你知道这是谁送的吗?这可是临江大学的高材生,我们市长的秘书叔叔送的。你猜我儿子怎么说?他说啊,将来他也要考临江大学,给市长省长当秘书。”   看得出来,万国良说起儿子话就多一些,神情和语气中充满了骄傲。   “好啊,有志气!”楚天舒竖起了大拇指,说:“老万,你有个好儿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万国良咧咧嘴,说:“嘿嘿,我也不指望他有多大出息,能跟你一样,考上临江大学就满足了。”   “肯定没问题。”楚天舒坐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和万国良闲聊着。“老万,你儿子上高中了吧?”   万国良说:“嗯,刚上高一,还有两年高考。”   楚天舒说:“哦。那也是大小伙子了,这两年也够你操心的。”   “没事,只要他能考个好大学,再苦再累也值啊。”万国良说:“我就一开车的,没别的能耐,他要是不争气,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要是能考上临江大学,到时候毕业我也好向老板开个口,帮忙给找份待遇高一点的工作。”   楚天舒开玩笑说:“老万,你多虑了,你儿子那么有志气,找份工作有啥难的,说不定啊他出国留学,给你找个洋媳妇回来。”   万志良嘿嘿地笑了。   说话间,车已经到了丹桂飘香,楚天舒本来打算就在小区门口下车,但万国良坚持要把楚天舒送到家门口,说认好了门,明天早上七点再来接他。   进了房间,楚天舒就拿了衣服进卫生间洗澡,刚要涂抹洗浴液,放在客厅里的手机响了,楚天舒怕是伊海涛或者其他的领导打来的,便光着身子出来看了一眼,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就没有搭理,跑回卫生间继续洗。   一天来,祝贺或者问候的电话和短信不少,有熟悉的,见过一面的,也有八竿子打不着的,这种陌生的电话,楚天舒接过几个,对方磨磨唧唧地介绍好半天才能搞清楚到底是谁,所以,再后来,楚天舒就不再接这种陌生的来电了。   洗完了,把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加了洗浴液,设定了洗涤的方式,“桃花朵朵开”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楚天舒跑过去一看,还是刚才那个号码,便没有接的兴趣,又不好直接掐了,只好跑到阳台上躲了一会儿清静。   衣服洗好了,楚天舒把衣服晾晒在阳台上。   手机又响了,还是老号码。   这谁呀,真他妈顽强!楚天舒琢磨着这破电话要不接,一晚上都不得安宁,又担心领导临时有事找,也不敢关机,只好硬着头皮接了。   女声,一个好听的女声。   声音很清脆明亮,有一种山涧溪水淙淙作响、晶晶闪闪的效果。   不过,声音好听,话却不太好听。   楚天舒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她叫道:“楚天舒,你好牛逼哦,刚当了小秘书,电话都不接了。”   能直呼自己的名字,还知道自己刚当了秘书,这应该是熟人,听这说话的口气,也不像是来祝贺和问候的。   “不好意思,刚才在洗澡。”楚天舒皱了眉头,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点,免得让声音刺激了耳朵。   对方的声音暧昧了起来:“哟,洗的时间可够长的呀,是一个人洗的还是两个人一起洗的啊?”   楚天舒听得头皮发麻,一个女士跟一个男人说出这种话来,也太放肆了吧。   他用公事公办的口气问道:“请问,您哪位?”   “你猜猜看呀?”女人依旧是娇滴滴的声音。   楚天舒的第一反应是宁馨,因为她经常搞这种小小的恶作剧,但是,她的声音楚天舒记忆深刻,她完全不可能会以为楚天舒弱智到连她的声音也辨别不出来的地步。   楚天舒想了想,说:“猜不出来。”   “你个小坏蛋,占了人家的便宜这么快就忘了?”女人的声音无限幽怨地说道。   “这个……我真不知道你是谁。”楚天舒苦笑着说道,印象中好像最近没占过哪个女人的便宜。   对方不满意了,说:“楚天舒啊楚天舒,你让姐姐我说你什么好呢?说你官僚吧,你的官职又太小,说你贵人多忘事吧,你还真有点贱。”   姐姐?我哪里冒出个姐姐来了?   突然,楚天舒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靓丽的面孔:岳欢颜!   对,错不了,就是她!   除了这个妖女,哪个女人敢开这么放肆的玩笑!   楚天舒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而且,还是晚上九点多钟。   他嘴角一挑,好像透过手机屏幕就能看到岳欢颜脸上的不悦,暗道:既然你挑衅上门了,那我就跟你玩玩儿吧。   看楚天舒没回答,岳欢颜以为他在苦思冥想,便用温柔的声音问道:“喂,楚天舒,想起姐姐我是谁了吧?”   楚天舒故意不做声。   岳欢颜声音又大了起来:“喂,楚天舒,你哑巴了,怎么不说话?”   楚天舒用播音的语速回答:“您好,您所拨叫的用户正在认真思考。”   岳欢颜果然来了兴趣,说:“嘻嘻,有意思,那你快说,姐姐我是谁呀?”      第397章 撞枪口上      楚天舒说:“对不起,小姐,经人肉搜索,您所拨叫的用户没有姐姐,也没有妹妹。”   岳欢颜怒了:“楚天舒,你个混蛋。”   “姐姐,别急嘛。”楚天舒轻轻地笑出声来,问道:“请问,猜出来有奖吗?”   岳欢颜反问道:“姐姐大半夜里主动给你打电话,已经就是最高的奖赏了,楚天舒,你还想要什么?”   楚天舒笑道:“嘿嘿,你还别说,大半夜里给我打电话的姐姐妹妹还真有那么几个,要不,我怎么猜不出来呢。”   “呸,楚天舒,臭美吧你!”岳欢颜直接开骂了:“你要是有这本事,还在家洗什么破澡?”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说:“姐姐,还真让你说对了。”   岳欢颜得意了:“那你继续猜,姐姐我是谁?”   楚天舒一口回绝:“不猜。”   岳欢颜紧逼不放:“为什么?”   楚天舒有些无奈地说:“因为,这有点像是你给我下的套。”   “嘻嘻,”岳欢颜又开心了,柔声说:“姐姐很可爱的,怎么会给你下套呢?”   “呵呵,姐姐,你这就是一个套。”楚天舒停顿了一下,又说:“如果我猜对了,证明我对你念念不忘,我太没面子了,要是猜错了,又证明你魅力不够,你又太没面子了。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套,像我这么聪明的人,一般是不会钻的。”   “呀呀呸,楚天舒,你好没劲呀,照你这么说,姐姐我大半夜里给你打电话,是上赶着要往你身上贴了?”岳欢颜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姐姐今晚上很不爽,本以为跟你扯几句能爽起来,没想到,你让我更加不爽了。”   楚天舒忙说:“姐姐,你不爽还真不是我的错。说句心里话,我是非常愿意让姐姐爽一爽的,可惜,青原与临江离得有点远,要不然的话,只要姐姐一个召唤,我恨不得立即扑进姐姐的怀抱。”   楚天舒说得暧昧,岳欢颜反而不接茬了,她不耐烦地说:“别说用不着的,快说,姐姐我是谁?”   楚天舒立即笑道:“呵呵,欢颜姐姐,忘了谁我也不能把你给忘了呀。”   岳欢颜乐了:“这还差不多。”   楚天舒故作关心的样子,说:“姐姐,你干吗不爽啊?谁惹你了?”   岳欢颜柔声问:“你要干嘛?”   楚天舒说:“谁敢惹我姐姐不开心,我跟他拼了。”   岳欢颜嘻嘻一笑,说:“你又花言巧语哄姐姐开心吧?”   楚天舒说:“我是认真的。”   岳欢颜说:“得了得了,敢惹我不开心的人,你一定不是人家的对手。”   “那就更好了,”楚天舒说:“打赢了,我是英雄一怒为红颜,在江湖上就扬名立万了。打不赢,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赢不到名声也可以赢得芳心。这种只赚不亏的生意,像我这么聪明的人,那是一定要做的。”   有男人愿意为自己奋不顾身,哪一个女人听了不开心呢?   “得得得,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哟,”岳欢颜开心地说:“你歇会儿吧,没谁惹姐姐不开心。”   楚天舒问:“那你为什么不爽呢?”   岳欢颜低落地说:“我家毛毛病了,心里挺烦的,就想随便找个人说说话,正好翻出了你的名片,于是,你就撞在了姐姐的枪口上啦。”   “哦,我又躺着中枪了。”楚天舒问:“姐姐,这是你解闷的方式吗?”   岳欢颜说:“是呀,烦的时候,跟一个要熟不熟的人打打电话,看能不能在一分钟以内让自己爽起来。”   楚天舒问:“那姐姐你爽起来没有?”   “嗯,好像强点儿了。”岳欢颜突然焦急地叫了起来:“毛毛,你怎么了?……哦,不怕,不怕,妈妈在这儿呢。”   楚天舒说:“哦,你孩子病了,那赶紧送他上医院吧。”   岳欢颜没好气地吐出了一连串的质问:“楚天舒,你会不会说话呢?姐姐单身女子一个,哪来的孩子呀?你这不是污蔑姐姐的清白吗?”   楚天舒被喜怒无常的岳欢颜噎住了:“那……”   “那你个头。”岳欢颜骂完了,把手机往床头一丢,又柔声细气地说:“哦哦,毛毛乖,妈妈知道你难受。”   “喂,喂喂……”楚天舒冲着手机叫唤了好几声,岳欢颜却再也没有回音了,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得按了红色键盘,挂断了电话,把岳欢颜的手机号码存进了手机。   第二天,当手机闹铃一响,楚天舒便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看手机,发现岳欢颜发了一个短信:“楚天舒,你惹姐姐不爽了还想临阵脱逃,没门儿!”   这是哪跟哪呀?你家毛毛病了,那能怪我吗?我劝你送孩子上医院,怎么就惹你不爽了?是你不接我的电话,怎么又怪我临阵脱逃?   楚天舒抓着手机,莫名其妙地看了半天,还是一头的雾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好,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算了,不招惹这个妖女为好。   等他想清楚了,再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赶紧下床洗脸刷牙上卫生间,喝了牛奶吃了面包,穿上衣服下楼。   一出门便看到万国良那辆奥迪A6停在了门口,楚天舒赶紧过去打开门坐上去,笑着说道:“老万,对不起,起晚了点,没让你久等吧。”   万国良说:“没有,我也刚到。”   楚天舒从口袋里掏出两包极品烟扔在了驾驶台上,是昨天找卫世杰要的,今天才拿出来。   “小楚,这是干什么?这么贵的烟,你留着招待领导吧。”万国良只瞟了一眼,忙说。   万国良是抽烟的人,对于烟的价格是清楚的,虽然跟着领导在外面走,烟是有的抽,但是这种极品烟还真没收到过。   “老万,收着吧,我开始以为老板抽烟,就随身带了两包,哪知道老板不抽烟,我留着也没用,你就帮忙处理一下吧。”   万国良不好意思地说:“小楚,看你这话说的,你给我这么好的烟抽,还是我给你帮忙。”   楚天舒笑道:“呵呵,我又不抽,放我这还不是浪费了。老万,你这也算是帮我解决了个累赘嘛。”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啦。”万国良见楚天舒这么说,也就不再推辞,抽烟的人,见了好烟总是喜欢的,当然,心里对楚天舒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车很快到了伊海涛住的小区,停在了他家的楼下。   楚天舒跑上去按了门铃,一会儿门就开了。   伊海涛出来了,说:“走吧。”   楚天舒接过伊海涛手里的包,这回再不用他去开车门了。   万国良早打开了车门,替楚天舒做了请伊海涛上车的工作。   进了办公室,楚天舒给伊海涛泡茶。   伊海涛问:“小楚,昨天的会议纪要写好了吗?”   “写好了。”楚天舒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了伊海涛,昨天下班之前,他已经把整理好的会议纪要放进了文件夹。   伊海涛改了几个措辞,签了字,又把文件夹递还给了楚天舒,说:“小楚,交给一处赶紧发下去。还有,沿江指挥部的报告你催办一下,让他们尽快交上来。”   楚天舒接过文件夹,转身去了综合一处。   综合一处办公室里闹哄哄的,一处主持工作的副处长谭广德没见着,倒看见了二处的副处长高大全,他正在眉飞色舞地与一处的几名工作人员闲扯,可是当楚天舒一进去,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   一个个看着楚天舒的眼神都是充满了嫉妒羡慕恨,当然,高大全也不例外。   只有坐在最角落里的苏幽雨略带喜色。   楚天舒拿着文件夹,问道:“哦,谭处长不在吗?”   谭广德不是不在,而是有意躲开了。   作为综合一处资格最老的处长,服务过好几任市长,若按通常程序,早就应该顺理成章地当上一处的处长了。   可是,一次次的机会,一次次的失望。   楚天舒的到来,使得他的希望再一次落空。   不过,谭广德作为混迹市府办公厅多年的老人,政治敏感比起那些年轻人来要强出许多,高大全不断地来一处和二处之间摆弄是非,暴露出了他的野心勃勃,也变相地让唐逸夫在为市长一职与伊海涛的暗中角力露出了蛛丝马迹。   谭广德看得很清楚,一处处长的位置即使不是楚天舒的,也落不到他的头上,自己又何苦要去趟这趟浑水呢,与其给高大全当枪使,还不如维持现状,坐山观虎斗,犯不着去得罪哪一方。   只是高大全有些令谭广德烦心。   这小子自打得知楚天舒要调来之后,几乎每天都要跑到一处来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招惹得一处几个郁郁不得志的工作人员牢骚满腹,本来谭广德以副处长的身份主持一处的工作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说话在众人面前就没太大的分量,现在被高大全一挑唆,一处的工作开展起来就更是困难重重。   谭广德说又说不得,高大全的后台是唐逸夫,又与黄如山来往密切,哪里得罪得起,所以,高大全来一处高谈阔论的时候,谭广德就借故躲到隔壁办公室去处理一些来往的信函,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第398章 镇邪除妖      隔壁的办公室是以前一处处长的,谭广德虽然主持工作,却不敢去占那间办公室,这也说明,他在处里的地位,确实很尴尬。   楚天舒拿了文件夹过来的时候,谭广德在隔壁办公室已经看见了,他没有动声色,想着看看这位不受欢迎的二处处长会有一个怎样的表现。   楚天舒问到了谭广德,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回答,苏幽雨坐不住了,走过来说:“楚处,谭处有点事出去了,我去找找看。”   苏幽雨出去的时候,高大全等人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的背影。   这些目光盯在了苏幽雨瘦弱的后背上,却如针一般扎在了楚天舒的心头。   谭广德很快回来了,他笑着说:“楚处,你来了,有事吗?”   苏幽雨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她自己的座位上。   楚天舒抖了抖手里的文件夹,说:“谭处,这里是昨天开会的会议纪要,请安排人处理一下,抓紧发到各相关单位。”   “好的,马上办。”谭广德把文件夹接了过来。   “哟呵,谭处,挺痛快啊。”高大全在一旁说起了风凉话:“历来都是一处领导二处,哈哈,现在改我们二处领导一处了。”   高大全这话一说,惹得一处的人员个个都用不满的眼神看着楚天舒和谭广德。   楚天舒猛然回头,盯住了高大全,冷冷地问道:“高处,你什么意思?一处和二处本来就是一家,互相配合工作,不存在谁领导谁吧,你这么说,让一处的同志们怎么想?”   “没啥意思,随口说说,大家别介意啊。”高大全被楚天舒冷冷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他掏出一盒烟来,先给谭广德递了一支,又弹出一支来,要递给楚天舒。   楚天舒伸手挡住,说:“谢谢,我不抽烟。”   高大全不依,一定要塞给他。   楚天舒只好接了。   高大全又掏出打火机,要给他点上。   楚天舒摆手说:“高处,先给谭处点上。”   高大全根本没看谭广德一眼,只笑笑说:“嘿嘿,你是领导,理应给你先点。”   见高大全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谭广德有些尴尬地说:“不用,不用,楚处,你先点,我的自己来。”   楚天舒没说话,从高大全手里接过打火机,把火打着,一只手举着,一只手护着,恭恭敬敬地伸到了谭广德的眼前,就像平时高大全给唐逸夫点火的架势并无两样。   在官场上,这种场景只有下级对上级、平级的晚辈对长辈才会出现,是表达尊重的一个重要表现形式。   谭广德一愣,稍稍抬了抬头,客气地说:“楚处,你先来,你先来。”   楚天舒认真地说:“谭处,论职务你我平级,但论资格你是我的前辈,我给你点个火还不应该吗?来,谭处,你先点上。”   谭广德看楚天舒说得十分的诚恳,完全没有一点儿做作,哪里好意思让楚天舒总这么举着,忙凑到打火机旁,食指在楚天舒的手上点了点,表达了谢意,然后猛抽了一口,把烟点着了。   楚天舒把打火机还给了高大全,说:“谭处是老资格的正科级干部,长期主持一处的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是一位值得我们敬重和学习的老同志。我想,大家也应该一样。高处,你说呢?”   高大全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连声附和道:“是的,是的。”又接着打着了打火机来给楚天舒点烟。   楚天舒没有客气,让高大全帮自己把烟点上了,拿在手上,却没有吸,说:“高处,以后二处有事我们多商量,别总来打扰谭处,这样,既耽误了二处的工作,又影响一处的工作。”   话说得很委婉,但机关人员个个是人精,当然听得出来,楚天舒是在批评高大全,别有事没事地往一处跑,让谭广德施展不开手脚。   官大一级压死人。   楚天舒是二处的处长,高大全是二处的副处长,楚天舒提醒他要注意影响,高大全心里不满,却是无法辩解和反驳,只得悻悻地跟着楚天舒走出了一处的办公室。   一个细小的点烟过程,楚天舒给足了谭广德面子,打击了高大全的邪气,一处那几个平时看高大全脸色行事的墙头草,看清了楚天舒是个有原则讲情理不怕事的狠角色,自此收敛了牢骚怪话,对谭广德的工作也多了几分支持。   回到办公室,楚天舒刚坐下来,手机就滴了一声,掏出来一看,是苏幽雨发过来的短信:“领导,你太有才了!”后面还附了一个用字符组成的笑脸。   楚天舒微微一笑,顺手给她回了一个笑脸。   伊海涛上午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楚天舒就用座机给申国章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请他尽快将擎天置业投资开发沿江商贸圈的书面报告递交上来。   申国章果然又在采取拖延战术,他说:“小楚,你是指挥部出去的,情况你很清楚。投资开发商贸圈的事非常复杂,很多的细节也不是都好写在纸面上的,我的想法是,麻烦你向伊市长请示一下,让秦达明当面向伊市长汇报一次,你看怎么样?”   楚天舒暗暗骂道:这只老狐狸,真他妈会耍滑头。我受命来催办工作,你倒好,反过来给我布置工作了。   楚天舒彬彬有礼地说:“申指挥,您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向伊市长汇报。”   “嘿嘿,小楚,跟老哥我还打官腔啊?”申国章嬉皮笑脸连哄带骗地说:“你在指挥部的时候,老哥待你不薄吧,你就在领导身边,麻烦你帮忙请示一下应该不是太难吧。算老哥我求你了,这总行了吧?”   这就是申国章的工作作风,也是他的能耐所在。   他不想干的事,可以有千般万般的理由来与领导软磨硬泡,他想要干的事,也可以不惜低三下四半真半假地来求一个下属。   不管楚天舒答应不答应,这事申国章就算赖到了楚天舒的身上。   假如楚天舒不汇报,日后伊海涛要催问起来,申国章肯定说已经跟楚天舒回话了,楚天舒没汇报,那就怪不得他了。   但是,楚天舒知道伊海涛不太愿意和私企老板打交道,不会轻易答应与秦达明见面。更何况,即便是要汇报工作,也应该是申国章与秦达明磋商出具体意见之后代表指挥部来向伊海涛汇报,哪有直接让伊海涛与秦达明当面谈的道理?   很显然,申国章是同意由擎天置业来投资开发商贸圈的,但不想负这个责任。   这其中多半有蹊跷。   以楚天舒对申国章的了解,马上产生了上述的预感。   他沉吟了片刻,还是客客气气地说:“对不起,申指挥,会议纪要已经下发了,各单位都应该按纪要的精神办,正因为我是指挥部出来的,伊市长才让我再提醒您一声,您刚才说的这个忙我是真帮不了。”   申国章见楚天舒,只得感叹道:“算了,小楚,你不肯帮老哥这个忙,我只好另想办法了。唉,人走茶凉啊。”说完,咣当把电话就挂了。   楚天舒摇摇头,刚把电话放下,铃声又响了。   莫非是申国章又打回来了?楚天舒奇怪地想。   自从王少磊走了之后,这个座机有段时间没人接电话了,谁还会打过来呢?   楚天舒拿起听筒,硬着头皮说了一声:“你好,我是小楚。”   “哈哈,我知道你是小楚。”楚天舒松了口气,原来是王少磊。“老弟,你进入角色真快呀,才一天的功夫,电话就开始长时间占线啊。”   “呵呵,”楚天舒只得苦笑,说:“少磊兄,这个工作的艰辛你是知道的,你就别笑话我了。你亲自打电话过来,有何指示?”   “不敢,不敢。”王少磊突然音声大了起来,问道:“哎,兄弟,我问你,你又怎么惹着那个妖女啦?”   楚天舒一惊,忙说:“没有啊,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这事麻烦了。”王少磊叹着气说:“一大早,她就给我打电话,说申报省级开发区的事,非要你出面来办,否则,她一概不受理。”   楚天舒说:“你告诉她,我调离开发区了。”   “嗨,还没等我开口呢,她先说话了,”王少磊学着岳欢颜的语气说:“哼,他楚天舒想临阵脱逃,没门儿!”   我靠!原来这妖女在这儿等着呢!   楚天舒头都大了,解释说:“昨晚上她主动给我打的电话,扯了几句闲淡,开始她还挺高兴的,后来她就突然把电话扔了。我好像没怎么惹着她呀?”   “那个妖女,谁跟她说得清楚,你惹没惹着她,只有你自己去跟她解释了。”王少磊笑着说:“小楚,没办法,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申报省级开发区的事,还得你来出面了,那个妖女,我是搞不定的,只有你来对付。”   “少磊兄,我也不是孙悟空,也没有除妖的本事。”楚天舒叫起苦来:“你是知道的,我刚接手你的工作,手头上的事还忙不清楚呢。”   王少磊说:“嘿嘿,老弟,你别担心,需要你出面的时候,我会跟老板帮你请假的。”   楚天舒简直要崩溃了。      第399章 妖魂不散      楚天舒叫了起来:“哎,少磊兄,这不会是你编出来的借口吧?你可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呀!”   王少磊说:“兄弟,你这么说就有点不厚道啊,我跟你说,我们这个谈话我可是录了音的,这话要是传到妖女的耳朵里,又够你喝一壶的了。”   楚天舒忍不住骂道:“奶奶的,你这叫赤果果的威胁!”   王少磊大笑了起来:“哈哈,小楚同志,你现在可是市里的领导,说话要讲究文明礼貌啊。”   楚天舒立即说:“少磊兄,你变着法地把我往火坑里推,我跟你讲个屁的礼貌。”   “算了算了,不开玩笑了,我跟你说个正事。”王少磊换了一副认真的口气,说:“岳欢颜还给我透露了一个消息,说省商务厅的胡厅长过两天要回老家给父母扫墓,我想请老板出面,邀请他老人家返回的时候,顺便到江北开发区来指导一下工作,你看怎样?”   商务厅厅长叫胡青云,老家在东南省的乐腾市,位于青原市的东南面,从临江到乐腾,必须得从青原路过。   “王大主任,这想法太好了。”楚天舒表示了赞同之后,马上又说:“可是,你是不是昨晚上的酒还没醒,这么重大的事你该直接去向老板汇报,用不着跟我一个小秘书商量啊。”   “老弟,你听我把话说完嘛。”王少磊接着说:“胡厅长这是因私出门,只带了一个岳欢颜,所有行程由她安排。她跟我放出话来,要你亲自去跟她协调,看你的表现再来定夺。所以,我得先请示你,才好向老板汇报啊。”   真她妈的妖魂不散啊!楚天舒暗暗叫苦:这妖女又给自己下了个套,而且这个套,想躲都躲不开。   胡青云是一位老资格的厅长,以前在岳欢颜的老爸手下干过,曾经受益匪浅,岳欢颜就是他专门要到商务厅来的。   岳欢颜这个妖女很会来事,对胡青云就像女儿对父亲一样,工作生活安排照顾得十分周到,深得老爷子的喜爱。加之她在东南省官场上蝴蝶穿花般周旋,交际甚广,敢说敢做,工作思往往别出心裁,能力和水平也得到了各级领导的认可。   因此,岳欢颜年年有进步,步步没踏空,没几年的工夫,与简若明一同进入省直机关并称“两只蝴蝶”的岳欢颜,很快就飞到了简若明的前面,抢先一步到了正处,当上了开发区管理处的处长。   以岳欢颜独有的协调能力以及她得到胡青云的信任程度,说她能在商务厅当小半个家也绝不为过。   王少磊心里清楚,岳欢颜能特意向他透露这个消息,就说明她有运作的空间,下一步就看楚天舒有没有办法降服这个妖女了。   见楚天舒犹豫着不做声,王少磊接着说:“老弟,这事还真只有先私底下运作得差不多了老板才好出面去请,你想啊,如果没有获得胡厅长的同意,老板贸然去请,是不是太过冒失了。”   楚天舒想想,王少磊说的有道理,但一想到要去对付妖女岳欢颜,他还是为难地说:“老兄,这个妖女的手段你比我更清楚,我恐怕也是有心帮你,无力除妖啊。”   王少磊笑着劝道:“哈哈,所以啊,我们也别正式向老板报告,先死马当作活马医,搞不定,就当什么事没发生,搞定了,这也是大功一件嘛。”   楚天舒迟疑了一下,说:“那……也不能私自行动,得先跟老板打个招呼。”   王少磊兴奋地说:“这就对了嘛,行了,你瞅个机会跟老板说说,我认为,他一定有兴趣,保证会支持,绝对会夸我们这个做法比较稳妥。事情办成了,我在老板面前为你请功。”   楚天舒说:“得得得,少磊兄,你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卖乖。”   王少磊哈哈一笑,把电话挂了。   电话刚放下,铃声又响了。   这回是黄如山,他让楚天舒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楚天舒抓起记事本,赶紧往他的办公室去,轻轻地敲了门,等到黄如山喊了请进才推门进去。   一进门,就看见了黄如山那张阴沉的脸。   不过,楚天舒在国资委的时候看了两年,这张难看的脸早已经看习惯了。   “秘书长,您好。”   “嗯。”黄如山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含糊地答应了一声,依然埋头在一份文件上写写画画。   楚天舒抱着记事本,毕恭毕敬站在一旁。   晾了楚天舒一会儿,黄如山大概觉得差不多了,才装着忙完了的样子,把手里的笔扔下,抬头看了一眼楚天舒,说:“坐吧。”   “谢谢秘书长。”楚天舒在黄如山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黄如山示意了一下:“喝水自己倒啊。”   楚天舒说:“不用了,不浪费茶叶和水了。”   黄如山一愣,冷冷地说:“怎么,我提醒你一下,你还往心里去了。”   楚天舒说:“哪里,这是秘书长对我的关心和爱护,平时自觉养成节约的好习惯,可以在基层领导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黄如山摆摆手,说:“既然你是这么想的我也就放心了,那我再提醒你一下吧,上班时间不要抱着电话没完没了地聊天,办公厅是领导机关,人来人往的,又是笑,又是骂的,让基层的同志看到了,影响很不好啊。”   “是。”楚天舒没有解释,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刚才的两个电话通话的时间是长了一点,难道黄如山会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还有,我听说,你早上在一处批评了小高同志,我非常赞同。我来了之后也发现,市府办公厅的一些处室和人员,工作不够踏实,作风有些散漫,需要你这种不留情面的大胆管理,工作上要求严格一点很有必要。”黄如山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当然了,我提醒你注意一下影响,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作为二处的处长,应该以身作则,要给他们做出榜样。”   不用说,高大全来找黄如山诉过苦了,打电话的过程可能也是他向黄如山打的小报告。   我批评高大全,你就来批评我,这报复也来得太快了点吧?   尽管如此,楚天舒还是诚惶诚恐地说:“是是是,秘书长提醒得很及时,以后我会注意的。”   黄如山没想到楚天舒会是这么一副虚心的态度,其实他最希望楚天舒能为自己解释辩解,这样,他就可以把威风耍足,让楚天舒难堪。当然,他也想从楚天舒的解释辩解中来获悉他在忙些什么,从中分析出伊海涛在怎么使用楚天舒。   这也是唐逸夫交给黄如山的重要任务之一。   可是,楚天舒不卑不亢,滴水不漏,让黄如山狐狸咬刺猬,无从下口。   黄如山又换了一副和颜悦色口气,说:“小楚,工作两天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谢谢秘书长关心。”楚天舒说:“只是我没有做过秘书工作,很多事情不懂,怕做不好,心里一直不太踏实。”   黄如山敲了敲桌子,说:“呵呵,不急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接触一个新的工作,谁都会有一个熟悉的过程。慢慢来,你的能力和水平,我是最了解的,要不,我也不会向伊市长推荐你啊。”   楚天舒说:“我知道,以后还要请秘书长多多指教。”   黄如山说:“那是肯定的,这也是我的工作。再说了,你要做不好,我在领导面前也很没面子嘛。”   楚天舒说:“请秘书长放心,我一定努力工作,遇到问题多向秘书长请示汇报,不辜负秘书长的期望。”   黄如山拿出笔记本来,说:“哦,我请你过来,就是跟你说一说这几天伊市长的相关安排,这个事情马虎不得,你记住了,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领导的工作日程安排,谁都不敢马虎大意。   楚天舒忙打开记事本,将黄如山说到的与伊海涛有关的安排一条一条地记下来。   等黄如山说完了,楚天舒又一条一条地复述了一遍。   市府办公厅的工作多而且杂,无非是些开会吃饭迎来送往的事,表面上看起来无关紧要,可每一件甚至每一个细节,都与领导密切相关,也就都是大事。   比如一个会议的安排,政府这边谁出席,市委那边谁出席,哪一位领导讲话,谁先讲谁后讲,谁着重讲哪一个方面,这些都是有讲究的。一点儿也乱不得。   甚至什么时间出门,什么时间到达,都要考虑仔细周全。领导的先后次序是有政治含意的,政府这边自然没有市委那边大,如果副书记和副市长一同出席,而时间上没有安排好,副书记到了,发现副市长竟然比自己晚到那么几秒,副书记就会觉得很失面子。   下面的人可能就要猜测,是不是副市长要提拔了,副书记是不是有问题了。   对此,副书记肯定不高兴,但也不会当面表现出来,但这种差错的严重性并不亚于一场政治风波,最后板子打下来,肯定要打在秘书的屁股上。   再比如某一件事,先向谁汇报,后向谁汇报,或者哪一位领导必须回报,哪一位领导不必汇报,这一切的一切都十分微妙,不能有丝毫差错。      第400章 御姐关怀      不出错,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做这些事情之前,将所有的可能都想到,都一一落实到位。   黄如山听了楚天舒的复述,没觉得有什么差错,又把几个重点强调了一遍,最后说:“这几天基本上就这些了,如果有什么临时性安排,我再打电话通知你。再提醒一下,你办公室的电话不要总占线啊。”   楚天舒离去时,黄如山盯着他的背影暗想:这小子真是个人才,能文能武,能屈能伸,才两天,这秘书当得也有模有样了。不行!得跟唐老板合计合计,想办法把这小子整出去,要不然的话,早晚会坏了大事!   中午,伊海涛在机关小食堂吃的饭。   小食堂坐落在市委与市政府两栋办公大楼之间,又有门与两栋办公大楼相通,方便市委市政府两边的领导就餐。   说是小食堂,实际上就是为了区别一般工作人员就餐的大食堂,平时专门供市级领导就餐,遇到来视察指导工作的上级领导不愿意或者不方便外出就餐,也在小食堂安排接待。   领导在小食堂就餐,秘书就可以跟着领导沾光,如果领导外出没有把秘书带去,那留守在家的秘书也只能去大食堂就餐。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从来没有人宣布过,但执行起来却比那些有红头文件规定的规章制度还要好。   官场上往往就是这样,明规则可能会有人喜欢打擦边球,潜规则则很少有人会越雷池一步。   吃完饭回到办公室,楚天舒知道伊海涛要休息一会儿,便替他整理了一下里面的休息间。   伊海涛走入休息间时,楚天舒趁机说:“上午少磊打来电话说,省商务厅胡厅长要去老家扫墓,可能要路过青原。”   伊海涛正在脱外套,听了这话,停止了动作,问道:“哦,什么时候?”   楚天舒说:“大概是两三天之后,管理处岳处长告诉他的。”   伊海涛点点头,说:“要是能把他请到江北开发区指导一下就好了,问问少磊,能不能联系安排一下?”   楚天舒接过伊海涛的外套,说:“少磊跟我说,胡厅长这次是因私路过,不知道好不好打扰,他的意思是,先私下里和岳处长接触一下,然后再相机行事。他让我问问您的意见。”   “嗯,这么做比较稳妥。”伊海涛看了楚天舒一眼,问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商量过了?他还说了什么?”   “嘿嘿,什么也瞒不过老师。”楚天舒笑道:“他还说,我和岳处长有过接触,让我协助他一起做做她的工作。”   伊海涛挥挥手,说:“行,你们去办吧。”   楚天舒转身要出门,伊海涛又喊住了他,说:“小楚,下午你把申报省级开发区的资料收集整理一下,明天上班的时候交给我。”   回到办公室,楚天舒与王少磊通了个电话,告诉他老板已经同意了私下与岳欢颜接触的方案,并让他把申报省级开发区的资料送一份过来。   王少磊欢天喜地地说:“没问题。我去打探一下岳欢颜和胡厅长回乡扫墓的行程。”   下午上班,虽然不断有人来向伊海涛汇报工作,但是楚天舒要做的事情也仅仅只是端茶倒水而已。   楚天舒找了个空闲拨了商务局局长吴国远的电话,问他要了申报省级开发区相关的文件和资料。   很快,商务局和江北开发区都派人把资料送过来了。   楚天舒简单地看了一下,发现申报条件中与土地使用有很大关系,便给国土资源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杜凭风打了个电话,找他要土地使用方面的资料。   杜凭风答应了,没多一会儿,他竟然亲自把资料送过来了。   楚天舒非常惊讶,忙着要给他让座倒茶,杜凭风拒绝了,说不打扰领导工作,放下资料就要走,连送都不肯让楚天舒出门,很快就从楼梯口消失了。   从这一个举动中,楚天舒看出来了,杜凭风的确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这样的人来管土地的规划使用并不是坏事,至少不会乱来,而且,从感觉上来看,杜凭风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一点儿主见都没有,应该是被申国章家长式工作作风压住了,或者说,不敢得罪他才故意显得唯唯诺诺,给领导留下了一个不敢承担责任的坏印象。   由此,楚天舒便对杜凭风留了意,总觉得他这么做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楚天舒看了一下午的资料,重点研究了申报省级开发区的条件,发现其他各种软指标通过努力和做工作是能够达到的,但有两个硬性的指标存在极大的困难。   头一个是单位面积的GDP产值指标。   如果单纯要GDP的总量,这就很好办,按照青原市国企改革改制的总思路,像仪表厂和造纸厂那样,把市区的工厂企业搬迁到江北开发区,做出总量规模来并不太难。   关键是,这个指标要求的是单位面积的GDP产值,也就是说要在有限的土地上做出尽可能大的产值来,这个难度就不是一般的大了,不另辟蹊径,光靠刚搬迁过去不久的改制企业是完全达不到的。   另一个是吸收省外或境外投资的总额指标。   凌云集团和鲲鹏实业都是省内的企业,包括即将改制搬迁的国企,都不属于省外投资,更不能算作境外的投资,他们投资的金额再大,也不能统计到这个指标里来,要想达到这个指标的要求,唯一的出路就是拉来一个省外或境外的大投资商。   看到这里,楚天舒就觉得当时仪表厂和造纸厂改制时将外地企业排除在外是一个失策,但是,当时省市领导“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思路也是有道理的,因为无论竞购的结果如何,肉还烂在自家的锅里,起码国有资产流失的责任就轻了许多。   事已至此,这两大难题如果得不到实质性的解决,申报省级开发区就是一句空话!   王少磊和伊海涛急于把商务厅的胡厅长请来视察和指导,其用意无非是取得主管部门的理解和支持,更重要的一个方面,恐怕还是希望能够得到商务厅领导拨开迷雾的点拨。   省商务厅主管着全省开发区的申报工作,也是全省各开发区申报国家级开发区的牵头部门,对于其他省市的经验做法见多识广,也许他们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就能起到醍醐灌顶的作用,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再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想打擦边球还得获得商务厅的领导们认可才行吧。   他们不给你指出边在哪儿,具体办事的人可能永远也找不到。   因此说,身为开发区管理处处长的岳欢颜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如果能把她攻下来,取得她的支持,再到胡青云厅长那里就相对简单得多。否则的话,真要像她所说的,门都没有!   想到岳欢颜这个妖女,楚天舒头疼不已。   不过,楚天舒整理材料的思路没有受到影响,他简明扼要地罗列出江北开发区已经完成的工作情况,摘要出申报省级开发区的主要条件和指标,列举出开发区现有土地开发利用的现状,然后重点提出了目前面临的最大困难就是刚才分析思考的两大核心指标。   当楚天舒将资料整理完成之后,一抬头,才发现简若明站在了门口。   “明姐,你来了。”楚天舒忙起身,走过去握住简若明的手,说:“不好意思,我真没注意。”   “呵呵,你太专心了。”简若明走进了办公室,环顾了一下室内,说:“小了点,不过,一个人办公还算过得去。”   这话说得让楚天舒感觉很温暖,其他的人来了,与楚天舒闲谈时多半是说秘书的地位如何的好,将来如何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等等,而简若明首先关心的是办公条件,其关注的方式和重点完全没有势利的因素,发自内心,出自肺腑。   楚天舒给简若明泡了一杯茶,递到了她的手上,问道:“明姐,你来是要向伊市长汇报工作?我去通报一下。”   “不用,”简若明含笑摇了摇头,说:“唐副市长让我来汇报一下国企改制的进展情况,刚刚结束,过来看看你。”   楚天舒把椅子拖了出来,在简若明的对面坐下,问道:“明姐,忙来忙去的,好久没去看望你了,你别介意啊。”   “还是喊我简主任吧,明姐明姐的,不合适。”简若明和风细雨的话语如潺潺流水,总能滋润到楚天舒的心灵深处。“天舒,还习惯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又不是在国资委,你现在也不是我的顶头上司。”楚天舒灿烂地笑笑,突然问:“明……姐,你认识省商务厅的岳欢颜吗?”   “认识呀,怎么啦?”简若明放下茶杯,关切地问道:“你没招惹她吧。”   “没有,我哪敢招惹她呀。”楚天舒低着头,手指头交叉在一起,不自在地活动了几下,低声说:“是她要招惹我。”   “什么?她要招惹你?”简若明吃了一惊,忙问道:“天舒,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第401章 找女帮手      楚天舒便把请岳欢颜吃饭,通电话,以及为了请胡青云厅长来开发区指导工作,岳欢颜点名让自己去跟她协调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   简若明长舒了一口气,说:“哦,是这样啊。”   楚天舒委屈地说:“其实,我哪里能对付得了她呀,是少磊非要赶鸭子上架。”   “呵呵,少磊也是病急乱投医呗。”简若明笑了笑,说:“不过,岳欢颜她缠上了你,你想躲也是躲不掉的,躲过了初一,她肯定还会有十五。”   听到这里,楚天舒眼前一亮。   楚天舒恳切地看着简若明,笑嘻嘻地说:“嘿嘿,明姐,你对她很了解嘛。”   “我们一起进的省直机关,有过一些接触。”简若明沉吟了一下,说:“现在这个情形,既不能翻脸也不能躲避,岳欢颜的性格我是清楚的,你越是躲避,她越是要逗你。”   楚天舒哀求道:“明姐,既然惹不起又躲不起,你就帮我想想办法吧。”   简若明白了楚天舒一眼,开始思考。   楚天舒静静地看着她,一副专注期待的样子。   简若明被楚天舒看得不好意思了,她脸色微微一红,说:“天舒,对付岳欢颜这样的女人,我想只有一个策略。”   楚天舒兴奋地说:“什么策略?快说快说!”   简若明说:“别人都说她妖,我看不是,她骨子里实质上是傲,骄傲的傲。”   楚天舒叫道:“对!你说的太对了!”   简若明压低了声音,说:“所以,要想对付她,最好的策略就是利用她的这个傲!”   楚天舒忙问:“怎么利用?”   简若明说:“她傲,要有人比她更傲!”   楚天舒击掌叫好,可马上又泄了气:“明姐,我可没有比她更傲的资本啊。”   “呵呵,当然不是你,你在她面前要是傲,就不是骄傲,而是傲慢,只会更加地令她不爽,你们想办的事肯定要泡汤。”简若明笑道:“我看呀,你得找个帮手。”   楚天舒问:“找帮手?什么样的帮手?”   “女帮手,一个可以比她更傲的女帮手。”简若明正色道:“这样才能挑起岳欢颜那颗争强好胜的心,然后,你就有机可乘了。”   楚天舒想了一下,突然说:“嘿嘿,是不是该明姐你亲自出马了?”   “你,大胆。”简若明脸一红,转而一沉,说:“我帮你出主意想办法,你竟然还敢拿我开心?”   楚天舒准备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伊海涛出现在了侧门的门口。   “若明,小楚,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啊?”   简若明和楚天舒同时站了起来,几乎又是同时说:“伊市长,您好!”   伊海涛装出不高兴的样子,说:“若明主任,你来了,不去我那里汇报工作,跑到小楚这里聊天,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没有,没有,”简若明赶紧声明:“我就是来看看小楚,怕打扰领导工作,就没让他向您通报。”   伊海涛说:“呵呵,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简若明在伊海涛的办公室里坐了十来分钟就告辞出来了。   听到动静,正在修改文稿的楚天舒连忙起身出去。   伊海涛说:“小楚,替我送送若明主任。”   楚天舒将简若明送到电梯口,抢着按了电梯的下行键。   等电梯的时候,楚天舒问:“明姐,你让我找个女帮手,你看谁合适呀?”   “向晚晴。”简若明说完,电梯到了,她走进电梯,向楚天舒摆了摆手。   楚天舒来不及细想,忙着回了伊海涛的办公室,收走了简若明喝水的茶杯。   再回到秘书办公室,王少磊的电话打过来了,他兴奋地说:“岳欢颜陪胡厅长回乡扫墓的行程已经摸清楚了,周五下午从临江出发,晚上住在乐腾,周六下乡扫墓,见一见亲友,计划周六吃完晚饭后返程。岳欢颜说,周日这一天是机动时间,如果你能拿出打动她的诚意来,她可以从中斡旋,劝说胡厅长顺道考察一下江北开发区。”   楚天舒听了,忙问道:“她说没说要我拿出什么样的诚意来?”   王少磊无奈地说:“我问了,她说,你自己看着办。”   楚天舒叫道:“我看着办?我怎么看着办啊?”   王少磊说:“嘿嘿,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全力配合。人、车、钱,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楚天舒咬咬牙,说:“好吧,少磊兄,你派人考察一下沿途的线路,我们在青原与乐腾交界的地方迎接妖女的大驾。”   “好,我亲自去办,回头我们再具体商量细节。”说完,王少磊又叮嘱了一句:“老弟,无论如何你得帮我这个忙,只许成功,不能失败啊。”   不等楚天舒多说,王少磊挂了电话。   申报省级开发区的资料整理定稿,楚天舒看看快到下班时间了,就去了伊海涛的办公室,准备把伊海涛下午批复的文件和报告转给综合一处。   伊海涛问:“胡厅长的行程摸清楚了吗?”   楚天舒便把王少磊刚才电话中说的情况详细作了汇报。   伊海涛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和岳处长接触?”   楚天舒说:“我想安排在周五下午,在青原与乐腾交界处找个地方见面。”   伊海涛看了一下台历,说:“还有两天的准备时间,岳处长愿意把行程透露出来,应该大有希望啊。”   楚天舒心里真没看出希望在哪里,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称是。   伊海涛又问:“小楚,申报材料整理出来了吗?”   很显然,伊海涛已经在作迎接胡青云考察江北开发区的准备了。   楚天舒回答说:“刚拟了个草稿,晚上我再修改定稿,明天早上交给您。”   其实,材料已经整理完成了,但楚天舒没有忘记“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原则。   给领导写材料,交稿太快了,领导挑出毛病来,一定会想:你小子要么没用心,要么是在敷衍。领导没挑出毛病来,当面可能会夸奖几句,心里却还是不满意:就你小子能干?   伊海涛对楚天舒十分信任,应该不会有过多的想法,但是,楚天舒这么做还是比较稳妥的。   草稿已经拟好了,这表明对领导布置的工作很重视,抓得还是蛮紧的,晚上再修改,这表明态度很认真很端正,明天早上交稿,也满足伊海涛布置任务的时间要求,至少错不到哪里去。   收拾完东西正要出门,楚天舒收到了苏幽雨的短信:“领导,晚上请你吃饭,有空吗?”   楚天舒只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因为要紧跟着伊海涛,他来不及回复,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到了车上,伊海涛在后座上假寐,楚天舒才把手机掏了出来,苏幽雨又发了一条短信:“不是我请你,是谭处。”   听说苏幽雨要请自己吃饭,楚天舒有点头疼,本打算以晚上要加班赶材料为由拒绝,看到是谭广德请客,便马上回复:“在哪?我送完伊市长赶过去。”   很快,苏幽雨回复了:“农家小炒,我们先去了。”   楚天舒回复了一个“好”字,便把手机收了起来。   把伊海涛送回家,彭慧颖已经到家了。   科研单位对于劳动纪律的要求相对宽松,彭慧颖要重返熟悉的讲台,非常高兴还有点激动,正在抓紧时间充电备课,所以一下班就往家赶,难得伊海涛没有应酬,更是心里欢喜,她热情地留楚天舒吃了饭再回去。   伊海涛替他解了围,说小楚晚上要加班赶材料,就别耽误他时间了。   彭慧颖还不高兴,埋怨说,给你当秘书真是受累,白天晚上都不让歇着。   楚天舒道谢告辞,上了万国良的车,开到丹桂飘香小区的门口,楚天舒说要去买点洗漱用品,让万国良在路边停了车,等到奥迪A6开远之后,打了个的直奔“农家小炒”。   “农家小炒”离丹桂飘香不远,坐落在一条僻静的街道上,经营一些农家菜,楚天舒赶到地方,苏幽雨和谭广德已经等在那里了。   和楚天舒预想的差不多,谭广德请吃饭,就是为了表达一种谢意,他知道伊海涛晚上没应酬,又怕楚天舒拒绝,就请苏幽雨帮忙发出了邀请,楚天舒本就有意要获取谭广德的支持,这个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谭广德四十多了,在综合一处干了大半辈子,一直小心谨慎,很少犯错误,也不计较什么,领导布置什么工作,该不该干的都先接过来,尽自己的能力去做。一处的人对他有些不满,都说跟了这么一位处长,一处平白无故地多出不少的工作,有些明明是二处的活也都干了。   楚天舒认为,太听话是谭广德卡在一处一直升不上去的主要原因。   领导当然喜欢听话的,但是也喜欢有点个性的,太老实的人好领导,但又觉得乏味,缺少成就感。   官场上,老实人总是吃亏。   干活的时候,领导很容易想到像谭广德这样任劳任怨不计较个人得失的人,但是到了提拔的时候,领导就很自然会想到身边的亲信,把默默无闻的谭广德之流忘到了脑后。      第402章 当前难关      楚天舒很爽快地答应来吃饭,谭广德还是有点感动的。   谭广德与很多任的市长秘书打过交道,嘴边上表达过尊重的有几个,但在办公室当着众人亲自给自己点烟的,楚天舒是头一个,即便是作秀,是做给高大全看的,也很少会有人能拉得下这个架子。   楚天舒是伊海涛赏识和器重的人,明年人大会一开,伊海涛一扶正,一处的处长就不用说了,当上办公厅副主任也是很有可能的。   谭广德请楚天舒吃饭,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要和楚天舒“过过心”。   对于谭广德要“过过心”的说法,楚天舒表现出了足够的真诚。   表现真诚最实在的方式便是与谭广德一杯对一杯的喝酒,没有客气,没有推让,互相你敬过来我敬过去,完全像是两位老朋友久别重逢,把个苏幽雨晾在一旁,仿佛成了一名专职负责斟酒的服务员。   谭广德和楚天舒说了很多的话,让楚天舒对于办公厅的过去和现在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受益良多,谭广德说的这一切,的确是“过了心”。   一瓶酒下肚,谭广德深有感触地说:“唉,小楚,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楚天舒知道谭广德内心活动已经复杂起来了,他推心置腹地说:“老谭,论年纪你比我长,论资历你比我老,论能力你也不比我差。老弟我不同意你这个说法,你才四十多岁,离退休还有十几年,怎么就叫这辈子完了呢?”   谭广德苦笑:“小楚,我知道,你这是在安慰我。像我这样只知道埋头干活,不知道抬头站队的人,还能有多大奔头啊。”   一个混迹官场几十年的男人,没有谁不想奔一奔的,谭广德说得这么悲观,心里却是不甘。   楚天舒说:“老谭,论干活,你没话讲,这是大家都公认的。恕我直言,知道你缺什么吗?就是没有站队吗,我看不是。我听你讲了这么多,哪一回你没有站队,哪一回你又站错了?可是,为什么轮到提拔了,还是没有你?”   楚天舒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谭广德大为诧异,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大半辈子以来,谭广德一直认为自己得不到提拔的原因就是因为没有站好队,现在想想,楚天舒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回回都站了队,好像哪回也没站错,机会似乎也有好几次,可还是回回有希望,次次是失望。   谭广德精神一振,问道:“老弟,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楚天舒也没有客气,直接就说:“老谭,可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什么叫站队,你去站一站就行了吗?不行!还得让领导看得见你。怎么才能让领导看得见呢?”   说到这里,楚天舒停了下来,他在想怎么才能把话说得更形象,更透彻。   谭广德直勾勾地看着楚天舒,苏幽雨也托着腮帮子在认真地听。   “我用踢足球来打个比方吧,足球场上二十几个队员都在场上卖命的奔跑,如果不能赢球,累死了也是白搭,因为你站错了队!赢了球又怎样?能让人记住的也只有两类人,一个是进了球,尤其是踢进了制胜球的人。还有呢,就是在关键时刻把对方必进之球踢出来的那个人。”   谭广德和苏幽雨频频点头。   楚天舒接着说:“我们这些给领导做服务工作的,基本上就是防守队员,很难做踢进球的那个人,但是,我们肯定能做那个把对方必进之球踢出来的人。呵呵,扯远了,扯远了,老谭,喝酒,喝酒。”   谭广德二话没说,与楚天舒碰了一杯,仰头就干了,半晌才把杯子从嘴边拿下来,脸上已是老泪纵横,他趴在桌子上哽咽道:“唉,我这半辈子简直是白混了,混到头发都白了,今天才刚刚混明白,可悲啊,可悲!”   楚天舒与苏幽雨对视了一眼,轻轻了摇了摇头。   谭广德猛地抬起头来,喊道:“来,小苏,把酒满上,我还得和小楚干一杯。”   楚天舒向苏幽雨使了个眼色,苏幽雨心领神会,拎起空瓶子,说:“谭处,没了,喝完了。”   谭广德把杯子在桌子上敲了敲,说:“再……再拿,去,喊服务员,再拿一瓶来。”   苏幽雨向楚天舒眨眨眼,起身出去了。   谭广德用手背抹了一把脸,抓住楚天舒的手,激动地说:“小楚,你是一个好人,看得起我老谭,没有把我老谭当外人。别的不说了,老谭我以后也要做几件让你和领导看得起的事。”   楚天舒这才看出来,谭广德是酒醉心明,他把苏幽雨支出去,就是要鼓起勇气来表明心迹:我选边站队了,不光要站队,还要站得让领导看得见。   楚天舒握着谭广德的手,重重地摇了几下。   第二天早上,楚天舒跟着伊海涛进了办公室,就把早已整理好的材料交到了他的手上。   伊海涛看见只有薄薄的两页,用疑惑的眼光打量了楚天舒一眼。   他坐下来,很快地浏览了一遍,说:“不错,条理清晰,重点突出,语言精练,分析透彻。看来你是花了心思的,我这个人搞技术出身,最注重实用,不喜欢那些大话、空话和套话。”   楚天舒给伊海涛泡好了茶,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伊海涛把材料放下来,示意楚天舒坐下,说:“看来我们下一步工作重心要转移到江北开发区的做强做精和对外招商引资上来了。”   楚天舒点头说:“嗯,领导的大方向把握得真准。”   与领导的关系再密切,该拍的马屁还得拍,恭维的话没有人不愿意听。   伊海涛当然听进去了,他面带微笑,抖了抖手里的两页纸,问道:“小楚,就这么点内容还需要你昨晚上加班吗?”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老师火眼金睛,下班的时候,一处的老谭跟我发了个短信,说晚上请我吃饭,我就去了。不过,没别的活动,回家我还是花了心思修改的。”   “呵呵,你以为我真睡了?”伊海涛笑道:“一上车你就着急看短信,彭老师留你吃饭你还为难,我就知道你有安排。”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老师。”楚天舒便把和昨天上午给谭广德点烟,晚上一起喝酒“过了过心”等等简略地说了一遍。   伊海涛点点头说:“谭广德这个人手上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就是人有点木讷,心里还是很有数的。小楚,你做得很好,市府办公厅很复杂,需要有人支持你的工作。不过,你的视野可以更开阔一点儿,像吴国远、杜凭风,包括市委组织部的常胜利这些人,你都可以多接触接触。”   楚天舒答应了,也听懂了伊海涛的言外之意,那就是不光要把“拉人站队”的目光放在市府办公厅内部,还要放眼市委市政府的其他部门和人员,为明年的人大选举以及当选后的人事调整做好铺垫。   领导就是领导,自然找的高看得远!   政治棋局上的高手博弈,不仅要走好眼前的这一步,更要想到随后的很多步。   说完了这些话,伊海涛又把话题重新回到了开发区的申报上来了,他说:“小楚,做大单位面积的GDP和吸收省外投资,这个难度非常之大,迫切需要省商务厅领导的支持和指导,你和少磊好好运作一下,抓住胡厅长回乡扫墓的好机会,把胡厅长和岳处长请到开发区来视察指导工作,他们的态度十分关键,也许一句话,就能起到点石成金的作用。”   楚天舒笑笑,说:“我们尽力而为吧。”   伊海涛脸色严峻起来,说:“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必须完成。”   楚天舒顿觉压力倍增,只得硬着头皮回答说:“是。”   伊海涛又问:“和申国章联系过了吗?他的报告什么时候能交上来?”   既然伊海涛主动问到了,楚天舒不好隐瞒,便说:“昨天联系了,申指挥说,擎天置业的老板秦达明想向您当面汇报一次。”   伊海涛沉吟了片刻,说:“你告诉他,让他报告照写,适当的时候,我可以和秦达明当面谈。”   楚天舒站起来,说:“好,我马上向申指挥传达。”   伊海涛喊住了他:“小楚,稍等,周五周六我和朱书记到省里开两天会,你就不用跟着了,抓紧和岳处长协调,有结果随时向我报告,我周日赶回来陪同胡厅长视察。”   这等于是下了死命令!   从伊海涛的办公室出来,楚天舒给申国章打了电话,传达了伊海涛的指示。   听说伊海涛同意和秦达明见面,申国章便没有再多说什么,答应按会议纪要的限定的时间把擎天置业投资商贸圈的报告交上来。   按照伊海涛的安排,商贸圈投资商的选择暂时可以放一放,目前的首要任务还是要解决开发区所面临的两大难题:如何做大GDP和吸引省外投资。   而楚天舒的当务之急是,周五如何对付妖女岳欢颜,让她劝说胡厅长顺路来青原考察江北开发区。   这才是当前最大的难关!      第403章 公款泡妞      要从正面打开缺口实在是太难了,天知道怎样做才能博得岳欢颜的回眸一笑,思来想去,只有采取简若明提供的思路,利用向晚晴来刺激岳欢颜的争强好胜心,铤而走险来一个逆袭妖女,或许成功的希望还能多几分。   那可是怎么让向晚晴演好这出戏呢?   把话挑明了肯定不行,向晚晴得知有求于妖女,心理上就先落了下风,哪里还能平心静气地表现得出足以压倒岳欢颜的傲气。   可是瞒着向晚晴,无论最后成功与否,这对向晚晴都是一种欺骗和利用,一个心理和感情上的伤害。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楚天舒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当前的难关度过去了再说。   临近中午时分,王少磊兴冲冲打来电话,他考察地形回来了,说在青原与乐腾交界处有一个叫“桃花林”的生态农庄,风景优美,环境雅静,又正值桃树开花的季节,姹紫嫣红,花香袭人,是一个适合与美女调情的好地方。   楚天舒不满地笑骂道:“少磊兄,你还不如不干脆说让我去卖身投靠呢?”   “兄弟,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哦。”王少磊说:“花着公款泡美女,这好的差事上哪找去。唉,只可惜,人家看不上我这卖相,要不然的话,这么好的美差我能让给你?”   “拉倒吧你。”楚天舒正色道:“我可告诉你啊,老板下了死命令,请不来胡厅长,耽误了省级开发区的申报,你这个主任就算当到头了。”   王少磊还在继续开玩笑,说:“嘿嘿,老板要撤了我主任,我申请再回去给他当秘书,把你的饭碗抢了。”   楚天舒说:“行啊!那欧阳美美正好可以上位,我再回去给她打下手。”   “你这家伙,一点儿嘴巴亏都不肯吃,不怪岳欢颜这妖女要找你的茬儿。”王少磊着急地说:“兄弟,别扯这些没用的了,你想出法子来没有?”   楚天舒心里有了点小得意,偶尔拉拉领导的虎皮当大旗,感觉还是挺爽的。   玩笑开完了,还得说正事。   楚天舒把简若明的建议说了,王少磊一开始还不太赞同,怕真把岳欢颜惹毛了,局面越发的不可收拾,她要是死扣着两项硬指标不松口,申报省级开发区的事基本上要泡汤。   楚天舒便让他想办法,王少磊吭哧了半天也没个好主意,最后只得咬牙同意放手赌一把。   两人商量妥当,各自分头行动。   王少磊去与岳欢颜敲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楚天舒则要负责把向晚晴请出来。   中午在小食堂吃了饭,伊海涛进了休息室,楚天舒回到秘书办公室,拨通了向晚晴的电话。   接到楚天舒的来电时,向晚晴正在南岭县的一所山村小学采访,她最近策划了一个“寻找青原最美乡村教师”的专题,带领栏目组的成员奔走在各县乡的田间地头,拍摄录制乡村教师的工作生活情况。   由于地处偏僻,手机的信号不是太好,向晚晴不得不爬上一个山头,听到楚天舒在电话里吞吞吐吐的有话不敢说的口气,心里暗暗有些好笑,说:“天舒,有话就直说,别磨磨唧唧地,我手机快没电了。”   楚天舒问:“晚晴,你周五能回来不?”   向晚晴说:“估计够呛,有事吗?”   楚天舒犹犹豫豫地说:“伊市长去省里开会,不用我跟着,我……我想请你吃个饭,可是,又不凑巧,你……”   楚天舒的吞吞吐吐,一方面是因为他对于隐瞒和利用向晚晴,心里怀着愧疚,说话自然没有底气,另一方面是,听说向晚晴在南岭县采访,周五可能回不来,心里感到了悲观失望。   向晚晴这位女主角不到场,再好的戏也没法演啊。   但是,楚天舒这一反常态的说话方式,让心思细腻思维缜密的向晚晴心头砰砰直跳。   哪个少女不怀春?   自从在梦幻咖啡厅与楚天舒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楚天舒毫不犹豫奋不顾身地用身体为她遮挡子弹的那一幕不时会浮现在向晚晴眼前,可是好姐妹白云朵勇敢地抢先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   向晚晴曾经后悔过、失落过,她强压着内心的情感选择了默默地后退。   前些日子,白云朵以备考出国进修的名义,断然割舍了与楚天舒的感情,这让向晚晴大感意外的同时,也让她看到了希望。   向晚晴与白云朵进行过一次彻夜长谈。   面对向晚晴的不断追问,白云朵坦然而又平静地说,我承认,我爱他,过去爱,现在也爱,将来还会爱。我知道,他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我帮不到他,我也不想成为他的问题,我放开手,就是希望他找一个能帮他解决问题的女人。   爱到极致是放手!   这话谁说的,向晚晴不记得了,但是,她亲如姐妹的白云朵做到了。   这些话,向晚晴无法跟楚天舒说,她了解白云朵,这是一个执着勇敢的女人,她想要做的事,可以说是九头牛也拉不回,任何人都劝阻不了。   毫不犹豫投入到楚天舒的怀抱时是这样!与楚天舒决然分手时也是这样!   楚天舒跟在领导身边当秘书,时间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难得有了一个空闲的周末,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请自己吃饭,这其中的含意不得不令向晚晴多了几分联想和期盼。   她从旁边的一颗树上摘下一朵花,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问道:“天舒,看你急的,连话都说不利落了。你说,请我吃顿饭有那么重要吗?”   “呵呵,当然有,或许……这能改变……”楚天舒边说边在思考,怎么措词比较能打动向晚晴。“嗯,或许这能改变几个人的前途和命运。”   楚天舒这么说,似乎并不为过,申报省级开发区成功与否,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伊海涛能不能竞争得过唐逸夫顺利当选市长,而他的前途与命运又牵涉到王少磊、楚天舒等等人的前途和命运。   可是,向晚晴的理解出现了偏差,她以为这是楚天舒向她发出的一个隐晦的表白。   向晚晴心里一阵狂喜。   由于白云朵的缘故,向晚晴主动向楚天舒做出一些示爱的举动,她的心里还存在着障碍,但是,面对楚天舒这种积极的态度,向晚晴当然不会轻言放弃。   “呵呵,有这么严重啊?”向晚晴想了一下,说:“我尽量抓紧,争取在周五下午赶回来。”   楚天舒激动地叫了起来:“太好了,晚晴,谢谢你!”   向晚晴随手把那朵不知名的小花插在了头发上,说:“楚天舒,你别高兴的太早了,我还有条件没说呢。”   “说!”楚天舒立即回答:“晚晴,只要我们吃过这顿饭,你就是要摘天上的月亮,我也搬个梯子给你摘下来。”   啊?这决心与海枯石烂几无二致,难道真是要一顿饭定真情!   “去,明显是虚情假意,”向晚晴极力掩饰内心的喜悦,嗔道:“你找好了那么长的梯子吗?”   “嘿嘿,这个还真没有,不过,我的一片真诚早就准备好了。”楚天舒傻笑了几声,又信誓旦旦地说:“晚晴,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我万死不辞。”   “哈哈,没你说的那么恐怖。”向晚晴的心里充满了甜美和温暖,她笑着说:“我专程赶回去陪你吃饭,为了赔偿我耽误工作的损失,你得陪我去南岭县最偏僻的杏林乡采访一名支教大学生。”   楚天舒满口答应了:“没问题!”   说句心里话,楚天舒一直盼望着有机会去一趟南岭县,自从杜雨菲被发配之后,两个人还没有见过面,只从电话中得知,南岭县积攒的各种矛盾纠纷太多了,杜雨菲到任之后,为了调解和处置,忙得不可开交,连回家探望父母的时间都没有挤出来。   当然,向晚晴提出这么个要求来,想和楚天舒有更多亲密接触的机会倒在其次,确实是杏林乡地处偏远的山区,从县城出发,只有一条简易的盘山公路可以通到乡政府,而要抵达那名支教大学生所在的山顶小学,还要徒步走好几公里的崎岖山路,而且路况复杂,稍有不慎就可能从山路上滚下来,既艰难又凶险。   摄制组的其他成员听说之后,个个都有畏难情绪,纷纷劝向晚晴说,等那名支教大学生下山来给孩子们取捐赠的学习用品时,再当面采访他一次。   向晚晴视新闻如生命,他对这名支教大学生的奉献精神所感动了,她决定要亲自上山,到他所任教的山顶小学实地采访,让他的事迹鼓舞和激励有志青年,让全社会都来关注山区孩子们的学习和生活。   谈妥了,周五下午向晚晴赶回青原,约定四点钟在云晴美体门口楚天舒开车来接,然后前往“桃花林”生态农庄,在花丛锦绣中,烛光月色下共进晚餐。   向晚晴回到摄制组,一名圆脸小妞一眼就看到了她头发上的那朵野花,她笑道:“晚晴姐,是不是准备夫妻双双把家还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404章 拉风美女      向晚晴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她眼睛逼视着圆脸小妞,心想,这丫头看出什么来了?她严肃地说:“紫辰,你瞎说什么呢?就你怕吃苦,天天想着回家。”   圆脸小妞叫冯紫辰,是刚进台里来不久的一名小记者,最近交了一个正太小男友,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腻在一起,跟着摄制组进了南岭县之后,成天喊苦叫累,就惦记着早点完工回家,也是去山顶小学最坚定的反对者。   “晚晴姐,这回是你冤枉我了。”冯紫辰用手里的手机给向晚晴拍了一张照片,拿腔拿调地唱了黄梅戏《天仙配》的唱段:“娘子……随手摘下花一朵,我与娘子戴发间……”   冯紫辰唱的时候,还靠近了向晚晴,摆了一个POSS,她夸张的表演引起了摄制组的一片笑声。   向晚晴轻轻地推了冯紫辰一把,说:“好了,大家都抓紧点,录制完这边两个小学的,周五回城休整两天。”   “晚晴姐,我耐死你了!”冯紫辰抱住向晚晴,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欢快地跑开了。   向晚晴摸了一把被冯紫辰亲过的脸颊,再次沉浸在对浪漫晚餐的期待之中……   下午四点,市委中心组学习。   市委书记朱敏文亲自请来了省委党校的教授来讲课,论述“平安发展、稳定发展、和谐发展”的辩证关系,这种理论学习对成天忙于事务性工作的领导干部来讲是非常必要的,他们能真正坐下来理论上充充电的机会可能就只剩下党校脱产学习和中心组学习两种方式了。   伊海涛带着笔记本去了市委小会议室,临走前告诉楚天舒,晚上还要陪党校教授共进晚餐,不用秘书们陪着了,让楚天舒自行安排。   楚天舒便打车去了警备区大院。   认了李萍当干妈之后,楚天舒把父母接来过一次青原,两家老人见了面,也是一见如故,在聚餐桌上,宁馨也认了楚天舒的父母为干妈,两家人就此亲如一家。   开春之后,宁光明下部队比较频繁,经常是李萍一个人在家。   在开发区上班的时候,楚天舒比较空闲,经常会去警备区大院看看李萍,连门口站岗的小士兵也认识了楚天舒的那辆凌云志车,再到大院门口就主动敬礼开门,一路畅行无阻了。   一般楚天舒会带点水果蔬菜过去,帮着李萍做做饭,聊聊天,偶尔也出去逛逛街,吃完晚饭,楚天舒就会陪着李萍在大院里散步,不少的首长家属们都羡慕不得了,夸楚天舒比亲儿子还孝顺。   这让李萍满心欢喜,对楚天舒的疼爱一点点增加,用宁光明的话来说,丝毫不亚于自家丫头宁馨了。   是啊,这年头别说是干儿子,就是亲儿子长大成人后能经常陪着妈妈散步的是少之又少了。   楚天舒调入市府办公厅当了伊海涛的秘书,时间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白天晚上连轴转,还要随时听候领导的临时召唤,再去看望李萍的机会就要少得多,今天下午好不容易得了空,楚天舒便向伊海涛请假去看望血压太高在家休息的李萍。   李萍的身体不适与楚天舒密切相关,她听说眼见着要破格提拔的事被一场绯闻风波搅黄了,不由得又气又急,在警备区图书馆分拣资料的时候,一下子血压飙升,头疼头晕,只得在家静养。   见楚天舒拎着水果和蔬菜来了,李萍自是欢喜。   楚天舒给李萍量了血压,削了水果,又脱了外套,坐在客厅里边择菜边陪着李萍说话,告诉她自己调进了市府办公厅,给常务副市长伊海涛当秘书。   李萍听了,心情好了许多。   伊海涛要当市长,宁光明回家跟她叨叨过,楚天舒的进步也就指日可待了。   李萍张罗着要做饭,被楚天舒拦住了,他笑嘻嘻地说:“妈,每回都是您给我做饭,今天我给您做一回吧。”   李萍应允了,站在厨房门口,指导楚天舒下厨,做了几个清淡的小菜,娘俩吃了一顿舒心饭。   心情好了,精神自然也好多了。   吃完饭,照例陪着李萍在大院里聊天散步,首长家属照例要围拢来,夸奖李萍有福气,到老了还得了这么一个孝顺的儿子,说得李萍笑眯眯的。   楚天舒解释说,以后来家的时间恐怕不太好确定了,只能瞅着空子过来看看。   李萍说,没关系,还是以工作为重。你看,马力跟着老宁在外面跑,还不是总见不到人影,他妈碰见我,还不是满心欢喜的。   说马力马力就到。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路边的时候,正碰上马力开了辆军用东风悍马越野车回来了,他刹住车从车上跳了下来,给李萍和楚天舒敬礼。   马力依旧是人如车,车如人,彪悍无比。   对于汽车,男人总是有这天然的喜好。   楚天舒走上前,拍了拍车身,对马力说:“小马哥,这车开起来威风啊。”   马力说:“大师兄,喜欢啊,哪条借你玩两天。”   楚天舒说:“好啊,过两天我可能要去南岭县的杏林乡,还真想借你这悍马出去兜兜风,可惜我没有部队驾照。”   “那倒也是,”马力无奈地笑笑说,提醒说:“不过,大师兄,杏林乡那破山路,还真只有越野车稳当,你那辆破凌云志啊,我估计爬不上去,强行往上爬,真有点危险。”   李萍在一旁听了,就说:“马力,那你就把车借给天舒用用嘛。”   马力解释说:“阿姨,不是我不借给他,是他没有部队的驾照,不能开军车。”   李萍说:“那你就帮他办一个呗。”   马力摸着后脑勺“嘿嘿”地笑,却不答话。   李萍狠狠滴瞪了他一眼,说:“马力,你笑什么?老宁要批评你,我帮你顶着。”   “好嘞。大师兄,你把照片传我邮箱,周五之前我帮你办好。”马力有了这句话,立即答应了下来,他想想不放心,又说:“阿姨,到时候司令发了火,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李萍把手一挥,说:“马力,你别忘了,你们几个小家伙在外面闯了祸,哪回不是我给你们求的情。”   楚天舒从万国良那里听说过,机关车队里就有两辆挂着军牌的奥迪,专门是市委书记和市长应急时用的,两位领导的专职司机就办理了全套的部队驾照,万国良是还和那两位师傅开玩笑说,像你们这个年纪还在给首长开车的大头兵,估计全军也找不出几个了。   楚天舒看马力并不是太为难,反正多一张部队驾照也累不着,总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转念又一想,要是向晚晴坐在悍马越野车里,堪称是美女与野兽的绝配,该有多么拉风啊!   干脆,把戏再演得更牛逼点,借辆挂军牌的悍马带着向晚晴去会一会岳欢颜,一定更能激发出妖女的好胜心,而且,如果路上车流量大的话,跟起岳欢颜的车来也比较方便。   于是,楚天舒便开口说:“小马哥,我周五过来拿驾照,顺便把这车借我熟悉熟悉,行不?”   马力二话没说,让楚天舒周五三点在大院侧门外拿驾照交车。   楚天舒扶着笑眯眯的李萍,在警备区大院转了一圈,回到家里,又陪着聊了会儿天,便让李萍早点休息,等忙完了再来看望。   周五的中午,楚天舒拎着包将要去省城开维稳工作研讨会的伊海涛送下了楼。   在电梯里,伊海涛还在叮嘱楚天舒,不管与岳欢颜协调的结果如何,都要在第一时间告诉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楚天舒还是听得出来,他是希望能早点得到消息,好提前有所准备,赶回来陪同胡厅长到江北开发区视察指导。   下午三点,楚天舒在警备区大院的侧门与马力见了面,拿到了新办理的驾照和悍马越野车。   开军车的心情真爽!   前往云晴美体的时,越野车停在路口等红绿灯,旁边的一辆宝马车里一位拉风美女摇下车窗,冲楚天舒竖起大拇指,这时绿灯亮了,起步之后楚天舒一轰油门,悍马猛地窜了出去,引得拉风美女一声尖叫。   四点差十分,楚天舒将车停在了云晴美体门前的马路边。   繁华的中山路上,路边一律禁止停车。   骑着摩托车巡逻的交警马上追了过来,但根本没有靠近,又一言不发地擦车而过。   四点整,向晚晴出来了。   一向在电视镜头中以浓妆出场的她,今天洗浴后只略施粉黛,整个脸庞并未经过精心的修饰,却显得清尘脱俗,另有一番风味。   向晚晴穿了一条长裙,式样很简单,圆领碎花,腰后系一个松松的结,裙摆很大,只露出了一双脚踝和白色的高跟鞋。她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她能赋予服装以生命,寻常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是别具一格。   在楚天舒看来,向晚晴就是一幅值得收藏在记忆里的艺术珍品。   青原卫视是帅哥俊男的集聚地,但是,真正要对她发动爱情攻势的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掂掂自己的实力。所以,她的身边从来不缺仰慕她的男人,但却没有男人敢对她轻薄。   向晚晴还站在门口张望,大概是在寻找楚天舒的那辆不起眼的凌云志。      第405章 妖女驾到      楚天舒已经透过严实的包裹看见了向晚晴的身体,正如她那一抹眼帘,处处都是成熟饱满光滑匀称线条优美。   他跳下车,站在越野车旁按响了喇叭。   向晚晴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眼里露出了异样的惊喜。   楚天舒迎上前,接住向晚晴伸过来的手,牵着她来到了车前,拉开车门,很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向晚晴双手提着裙摆,为难地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马上明白了,越野车的轮胎比普通车高了许多,向晚晴的裙摆又有点大,她要是一只手去抓车把手,裙摆就会拖在地上或者挂在脚踏板上。   向晚晴眼眉灵动传神,嘴角上翘,腮边笑意浮荡,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目光中秋水粼粼。   楚天舒稍稍犹豫了一下,突然上前,一只手托住了向晚晴的小腿弯,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腋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向晚晴咯咯地笑了起来,就势揽住了楚天舒脖子,一时间,上下两个部位的浑圆与柔韧贴住了楚天舒的胸腹,一股暖流各自在心头激荡。   带上车门,跃上驾驶室,越野车带着欢快的声响飞驰而去。   暮色中,只有不远处的白云朵呆呆地立在微风中暗自垂泪……   “桃花林”生态农庄在青原市与乐腾市的交界处,位置虽然偏僻了点,但依山傍水,风景优美,环境雅致,又远离繁华喧嚣,离高速公路的进出口不到一公里,过往车辆大多愿意选择在农庄里休憩用餐,顺便浏览一下桃林风光。   “桃花林”生态农庄因坐落在一片桃花林中而得名,正值桃花绽放的季节,向晚晴置身于这繁花似锦之中,显得格外的兴奋,环绕着这农庄内的一片桃林跑下来,真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花开鲜艳,人比花美。   浏览完桃林胜景,楚天舒和向晚晴手牵着手走进竹篱笆围成的用餐凉亭,顿时吸引了散落在桃花丛中各个凉亭里食客们的目光:好一对神仙眷侣!   两人坐下来,要了一壶大麦茶,清香四溢,舌下生津,微风拂过,笑语盈盈暗香去。   五点差十分左右,王少磊急急忙忙出现在了“桃花林”生态农庄,只环顾了一下,就直奔楚天舒和向晚晴所在的凉亭而来。   离了还有几米远,王少磊就笑呵呵地打招呼:“哟,天舒,向记者,你们也在呀?”   楚天舒起身相迎:“少磊兄,好巧啊。来来来,一起坐。”   王少磊也没客气,大踏步就进了凉亭,嘴里却说:“不好意思,是不是搅了两位的雅兴?”   向晚晴略有不悦,但也还是笑脸相迎。   楚天舒说:“少磊兄,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听市府办公厅的人说,桃花林是雅静的好地方,就约了晚晴过来吃顿饭,没想到,少磊兄你这个大忙人也有此雅兴。”   “哈哈,”王少磊笑道:“天舒,你别忘了,我可是刚从市府办公厅出来的,青原地面上的好地方,我哪有不知道的。”   向晚晴起身给王少磊斟了一杯茶,然后手抚了一下裙子,坐了下来。   王少磊敲了敲桌子表示谢意,笑道:“向记者,今天这么一打扮,比在电视里漂亮多了。”   这还真不是王少磊的有意恭维,向晚晴出镜的时候,多半在采访现场,穿着相对简约精炼,基本上是衬衣搭配牛仔裤,目光坚定,语言犀利,一副咄咄逼人的女强人形象,突然换上了裙装,立即凸显出她骨子里固有的贤淑雅致,给人以一种高不可攀的印象。   向晚晴嫣然一笑,说:“少磊兄过奖了。”   王少磊坐下来,问道:“哎,我看外面有辆军车,是你们开来的?”   “是啊,找宁馨他爸借的。”楚天舒点头说:“下周我答应陪晚晴去南岭县的杏林乡,听说那边山高路险,我准备开这辆车去,今天开出来熟悉一下车况,顺便请晚晴吃个便饭。”   王少磊不好意思地说:“哦,那真是打扰了。这样,今晚上这顿饭算我的。”   楚天舒只笑了笑,偷眼去看向晚晴。   向晚晴抿着嘴没说话,看来楚天舒十分重视陪她去杏林乡采访的事,为了安全起见还专门借了辆越野车,心里已是甜滋滋的,刚才的那一丝不悦早就烟消云散了。   王少磊也没客气,招呼服务员点了餐,等着上菜的功夫,他有一搭没一搭了和楚天舒、向晚晴闲聊,眼睛却看着农庄的入口处。   突然,王少磊发现,不远处另外的一个凉亭里也有三个人在翘首以待。   领头的一男人年纪四十左右,却早早秃了头,头顶上稀稀拉拉几根毛,身材不高但声音洪亮,此人是乐腾市的常务副市长温启雄,王少磊跟着伊海涛在省里开会曾经见过,听说是下届乐腾市的市长候选人。   另外两人一个也在四十岁左右,是乐腾市的商务局局长,叫许文斌,说话的声音明显比温启雄低了好几度;另一个是胡杨乡的乡长,名叫杨正涛,正在吹嘘胡青山厅长是他的姨表舅。   三个人喝着茶,温启雄不放心地问道:“老杨,一会儿见了胡厅长,他老人家还能认得你不?”   杨正涛嘿嘿一笑,说:“两年前在一个酒桌上吃过饭,我还给他敬过两杯酒,我是认得他的,他老人家是不是记得我,还真不太好说。”   温启雄把脸一板,说:“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想方设法请胡厅长抽出时间去乐腾工业园区视察指导工作,这丑话我可跟你说在前头,任务完不成,胡林乡的乡党委书记你是莫要想了。”   杨正涛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陪着笑脸,连连点头称是。   温启雄又问许文斌:“老许,平时你总跟我吹,你和岳处长的关系如何如何的好,这回是骡子是马要拉出来遛遛了。”   许文斌脸上沁出一层细汗,鸡啄米般地点头哈腰,给温启雄续上了茶水。   乐腾市是副地级市,前两年设立了一个工业园区,也正在申报省级开发区,得知了胡青山要在“桃花林”生态农庄歇脚,温启雄特意赶过来迎接的。   向晚晴何等的机敏,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王少磊的到来会是一个巧遇,听了温启雄等人的对话,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几分,她借口出去看看风景,走出了凉亭。   王少磊悄悄碰了碰楚天舒,低声说:“小楚,还有人和我们抢生意呢。”   楚天舒也听到了温启雄的大嗓门,他不动声色地说:“在青原的地盘上,人家是客,我们主随客便吧。”   王少磊说:“那是,那是,我们先让客人见识见识妖女的手段。”   菜上齐了,楚天舒招手将向晚晴喊了回来。   农庄的菜肴果然味道鲜美,这完全得益于他们所用的原材料全都是天然无公害产品。   蔬菜是周边地里种的,施的是农家肥;鱼是附近鱼塘养的,没有喂过饲料;鸡是树林里放养的,吃的小虫野草;猪是定点农户家养的,吃的是米糠野菜……   就连崇尚节食减肥的向晚晴吃得也是大快朵颐。   这时,隔壁凉亭中有电话铃声想起,温启雄抱着电话出来了,他语气谦卑,小心翼翼道:“邓书记,您好。嗯,是的,我在‘桃花林’农庄恭候呢……好,好,我一定想办法!……嗯,嗯,有结果我立即向您报告。”   放下电话,温启雄的秃顶上冒出熠熠的油光,他朝农庄入口处张望了一番,然后回到凉亭,对许文斌和杨正涛说道:“你们听好了,邓书记从省里专门打来电话,要我们无论如何要把胡厅长请动。老许,你的消息可靠不?”   “可靠,绝对可靠!”许文斌答应得挺肯定,但语气却显得有些虚,他解释说:“市长,是省厅办公室刘主任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胡厅长今晚上就在‘桃花林’就餐。要不,我再落实一下。”   说完,许文斌抱着手机走出凉亭,偷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刘主任,您好,我是乐腾的许文斌。……对,是在‘桃花林’吧。……好,谢谢了,我到省里请您喝酒。……好的,好的,谢谢,谢谢。”得到了对方满意的答复,许文斌连忙跑回凉亭,欢天喜地地向温启雄报告。“没错,刘主任说得很肯定,胡厅长为了不惊动市里,特意安排在这里就餐,然后进市里休息。”   “老许,辛苦了。”温启雄说:“老杨,胡厅长是很重乡情的领导,下面就看你的了。”   此话一出,杨正涛六神无主地翻起了手机通讯录,也抱着电话跑出了凉亭。   “喂,二姨啊,我是杨家的小六子。……哎,对,对,叫胡青山。……什么?以前没怎么来往?……完了,完了,这下要被温市长骂死了。……哦,论起来是平辈兄弟,对,我是该喊姨表舅吧。……不说了,到了,到了。”   王少磊和楚天舒同时抬起了头,他们随着杨正涛惶恐焦躁的眼神望去,一行三人从农庄入口处徐徐走来。   蓦然,众人的眼前都是一亮,走在前面的正是妖娆的岳欢颜。      第406章 妖女发威      只见她上身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散开着一颗纽扣,让人在尽感妖媚外表的同时,仍然不禁驰骋想象其内在的万千气象。下身配一条白色OL气质修身女裤,脚蹬一双白色耐克运动鞋,白皙似雪的肌肤,穿一袭白色的衣装,身材高挑的她真真正正地成了一株临风的玉树。   她的身后是一位老者,略胖的长圆脸泛着红光,头发花白,慈眉善目,有点像大耳垂肩的弥勒佛,不用说,他就是省商务厅的厅长胡青山。   跟在他们两人后面的还有一名司机。   杨正涛没敢迎上去,反而跑回了凉亭。   温启雄见过大世面,他鄙夷地瞪了杨正涛一眼,起身迎了出来。   许文斌紧随其后。   杨正涛楞了一下,也紧跑了两步跟了出来。   见到这个场景,岳欢颜一行停住了脚步。   温启雄走上前,热情地说:“家乡人民欢迎胡厅长返乡祭祖。”   他的声音太大,一下子吸引了众食客的目光。   王少磊和楚天舒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筷子。   向晚晴扫了一眼全场,嘴角边泛起一丝冷笑。   胡青山面露不悦之色,岳欢颜则是冷若冰霜,她回头低声与胡青云交换了一个颜色,又将司机召到身前耳语了几句。   司机领着胡青云绕过温启雄等人,进了“桃花林”生态农庄的一个雅间。   这是岳欢颜在出发之前就预订好了的。   温启雄看着胡青云进去之后,向岳欢颜伸出了手,说:“岳处长,欢迎,欢迎。”   岳欢颜把手背到了身后,冷冷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身为乐腾市的常务副市长,论级别和身份都不低于岳欢颜,当着下属被她如此的漠视,温启雄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乐腾工业园区申报省级开发区就是温启雄牵头,他带队去省商务厅拜访过好几次,与岳欢颜在办公室、酒桌上也见过多次,不可能不认识。   领导遇到难堪,下属自当解围。   许文斌往前迈了一步,说:“岳处长,这是我们乐腾市温副市长。”   “是吗?”岳欢颜又问:“那你又是什么人?”   本想替温启雄解围的许文斌也被岳欢颜无视了。   他硬着头皮陪着笑脸,说:“岳处长,您不认识我了,我是乐腾商务局的老许,许文斌。”   “哦,许局长啊。”岳欢颜张大嘴巴,像是刚刚想起来一般,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我就纳闷了,这是青原市的地盘,吴国远没来,你怎么跑来了?”   许文斌心头暗喜,以为这次总算抢在青原市的前面拍到了领导的马屁,他忙说:“呵呵,岳处长,我们温副市长听说胡厅长返乡祭祖,特地前来迎接。”   岳欢颜问道:“你哪来的消息?”   许文斌一下子被问愣住了。   胡青云回乡祭祖,安排得比较隐秘,只和排名第一的副厅长和办公室主任私下打了个招呼,本意就只是想扫扫墓,会会亲友,根本不想惊动地方上的领导,如果许文斌把办公室刘主任交代了出来,恐怕他这个主任的位置就要坐不住了。   见许文斌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知道他难以回答,温启雄暗中踢了杨正涛一脚。   杨正涛忙跑出来,说:“哦,岳处长,是这样的,我姓杨,也是胡杨乡的,是胡厅长家的亲戚,听我二姨说,姨表舅要回乡祭祖,乡亲们派我作代表来迎一下。”   胡姓和杨姓是胡杨乡的两个大姓,两个姓氏的村民之间多沾亲带故。   岳欢颜立即又笑成了一朵花,主动向杨正涛伸出了手,说:“哎呀,原来是老爷子姨表外甥,辛苦了,辛苦了。”   杨正涛受宠若惊,看着岳欢颜那张好看的脸,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抓着她的玉手就不肯撒开。   一旁被冷落了的温启雄也赶紧笑着说:“是啊,是啊,岳处长,我们都是乡亲们推举的代表。”   许文斌也赶紧附和:“对,对,我们都是代表乡亲们来的。”   岳欢颜把手从杨正涛手里抽了出来,饶有兴致地问道:“这么说,你们都是代表个人,不代表政府和部门了?”   温启雄一看岳欢颜松了口,马上就回答道:“是的,是的,我和老许跟老杨都是兄弟,也算是老爷子的姨表外甥。”   杨正涛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心中暗想,能和常务副市长称兄道弟,换届之后,当上乡党委书记那是板上钉钉了。   “真的吗?”岳欢颜又笑盈盈地问了一句。   “真的,真的。”温启雄等三人一个劲儿地点头。   岳欢颜扫视了三个人一眼,说:“老爷子交代过了,他不想见地方上的官员,不过,自家亲戚还是愿意见一见的。”   “我们都不是官员,就是老爷子家的亲戚。”温启雄连忙声明,笑道:“岳处长,可以带我们去拜见老爷子了吧?”   岳欢颜突然变脸,笑容不翼而飞,柳眉倒竖,向温启雄伸出了手,说:“那好,你们把辞职报告交上来,我马上带你们去见老爷子。”   温启雄等人顿时傻了眼!   岳欢颜官场妖女的名声温启雄是略有所闻的,真要是敢把辞职报告交到这个妖女手上,那自己的常务副市长、许文斌的商务局局长、杨正涛的胡杨乡乡长恐怕真就当不成了。   “哼,你们这几个姨表外甥,我看是八竿子也打不着!”见温启雄等人愣在了当地,岳欢颜冷哼了一声,说:“走吧,老爷子不想再看见你们!”说完,转身走向胡青云刚才进的雅间,推门而入,反手又把门关上了。   温启雄和许文斌、杨正涛面面相觑,脸上都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三个人呆立了好几秒钟,温启雄才狠狠地剜了雅间一眼,愤愤地一甩手,快步走出了农庄。   许文斌和杨正涛垂头丧气,也紧跟着离开了。   看了这妖女翻脸如翻书的一番表演,王少磊不禁也捏了一把汗。   向晚晴轻轻一笑,招呼道:“天舒,少磊兄,热闹看完了,我们接着吃呀,要不,菜都凉了。”   王少磊面色凝重,刚把筷子拿起来,又轻轻地放下了。   “来,吃,接着吃。”倒是楚天舒一脸的平静,乐呵呵地拿起了筷子,与向晚晴有说有笑,吃得津津有味。   这时,雅间的门开了,岳欢颜又一脸喜气地走了出来。   她远远地向楚天舒他们所在的凉亭轻扬玉手,喊道:“嗨!小弟弟,又见面啦!”   小弟弟?这个称呼从岳欢颜的嘴里冒出来,不管她笑得有多灿烂,都会让人往歧义方面去想。   王少磊的眼睛来回在岳欢颜和向晚晴之间来回巡梭,心里在暗暗地祈祷:“小弟弟啊小弟弟,这戏你可千万被演砸了!”   没想到的是,楚天舒旁若无人,仿佛没听见岳欢颜的招呼,还在与向晚晴低声交谈,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笑话,惹得向晚晴捂着小嘴,乐得花枝乱颤。   王少磊暗暗着急,悄悄地捅了楚天舒一下。   楚天舒作惊讶状,问道:“少磊兄,你不好好吃,捅咕我干什么?”   王少磊简直要急疯了,趁着岳欢颜还没有走过来,小声央求道:“小楚,别开玩笑了,你不帮我,可别害我啊。”   楚天舒想都没想,大声问道:“怎么啦?”   王少磊心里叫苦不迭。   岳欢颜款款生姿地走向依然还在装傻的楚天舒。   凉亭里食客们刚刚见识了岳欢颜戏耍了温启雄几个,还在兴犹未尽的议论纷纷,突然见岳欢颜又出来了,还主动走进了一个凉亭,一下子全都停下了吃喝,诧异地睁开眼睛,等着另一场好戏的开场。   岳欢颜扭动腰肢走到桌前,王少磊已起身相迎,楚天舒和向晚晴却还正襟危坐着。   向晚晴目光如雾地看着楚天舒。   岳欢颜一扭腰肢,坐在了楚天舒的对面,笑吟吟地看着他。   楚天舒敷衍道:“哟,欢颜姐姐,你不去招呼老爷子,跑这儿坐着干吗?我可没打算要交辞职报告啊。”   “没事儿,老爷子挺好说话的,我让吃完了先歇会儿。”岳欢颜嘻嘻一笑,目光流连从楚天舒的脸上扫过,最后定在了向晚晴的身上,惊讶道:“妹妹,你好漂亮哟!我来猜猜……”她的手指点向楚天舒,娇声道:“你的女朋友。”   楚天舒微笑着没做声。   向晚晴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微笑道:“多谢姐姐夸奖,不趁着年轻臭臭美,等年纪大了,想臭美也来不及了。”   得!向晚晴一出口,就直指岳欢颜的痛处。   向晚晴看了刚才的一幕,虽然她很瞧不起温启雄等人的奴颜婢膝,但对岳欢颜的仗势欺人也颇为看不惯。向晚晴也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儿,见她主动找上门来,说话妖里妖气的,就毫不客气地刺了她一句。   岳欢颜不以为然地摇了摇手指,笑眯眯地盯着楚天舒,说:“弟弟,装傻不是你的性格吧。”   这个妖女还算留了面子,把前面那个可笑的“小”字去掉了,听上去总算稍稍顺耳了一点。   楚天舒说:“岂敢,我这不是专程在此恭候姐姐光临吗?”      第407章 暧昧赌局      “嗯嗯,态度还不错哦。”岳欢颜看了看向晚晴,说:“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不给姐姐介绍介绍?”   向晚晴不想连累了楚天舒,她不等他说话,立即声明:“我不是她的女朋友,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岳欢颜笑了:“哦,是这样啊,那就很有意思了。”说完,她很优雅地转了身,对着楚天舒嫣然一笑,凝视着他,柔声问道:“那天晚上,你怎么拒接我电话呢?”   声音不大也不小,众食客听到抑或听不到,只看到这一幕,心里都会产生暧昧的联想,只有向晚晴泰然自若。   楚天舒说:“我跟你说过了,我在洗澡。”   岳欢颜追问道:“弟弟,那你现在可以回答我吗?当时是一个人洗的,还是两个人洗的?”   楚天舒反问道:“欢颜姐姐,你希望是几个人洗的呢?”   “这个,对我一点儿也不重要,我只希望听到你实话实说。”岳欢颜眯起凤眼故意瞟了瞟风轻云淡的向晚晴,嘴角浮现笑意。“妹妹,你说呢?”   向晚晴没有回答她带有挑衅意味的问话,而是用手在鼻子底下扇了扇,突然说:“姐姐,你身上的香水好味道啊。”   “是么?”岳欢颜的右手优雅地在胸前划过,一阵幽香扑面而来,她轻启朱唇,轻声问道:“妹妹,你也喜欢Carolina Herrera?”   楚天舒对香水一无所知,听不懂岳欢颜嘴里突然冒出来的洋文是什么意思。   印象中,向晚晴也从来没有用过香水,面对岳欢颜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洋文品牌,她还能应对自如吗?   楚天舒和岳欢颜低估了向晚晴,她在伊拉克战场上结识的美国《纽约时报》女记者是一名酷爱香水的女士,她们在一起的时间,除了研讨新闻之外,几乎都是在研究各国品牌的香水,对于来自美国纽约的知名品牌Carolina Herrera更是有着深入透彻的了解。   向晚晴微微一笑,说:“姐姐,你用的是Carolina Herrera 212 Sexy,香型充满了激情与活力,散发着妖媚与神秘,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精彩的夜生活、欢乐派对,很适合你的性格。不过,我觉得,你用212 VIP可能更适合你的身份。”   哇!这回轮到女食客震惊了。   能来远郊的“桃花林”观光就餐的女士,基本上都属于青原、乐腾两市的上流阶层,能从香味中判断出一个香水的牌子就已经很不简单了,还能分辨出香水的细微区别,这只能说明向晚晴站在了时尚的最前沿。   而且,向晚晴对于岳欢颜的建议,实质上带有批评的意味,暗指她选用的香水与她政府官员的身份不符。   实际上,岳欢颜平时用的就是212 VIP,只是这一次陪胡青山回乡扫墓纯属私人出行,又考虑到要挑逗楚天舒,所以才改用了212 Sexy,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却被向晚晴抓住了。   岳欢颜也是微微一愣,诧异了看了向晚晴一眼,马上又追问了一句:“妹妹,你对香水好有研究哦。可是,你好像没有用嘛,冒昧地问一句,妹妹你是用不起呢,还是没有人舍得送?”   岳欢颜刚才被向晚晴抢占了上风,有点沉不住气,她这句话问得就稍稍有失风度了,似乎在暗讽向晚晴不够富裕,身边没有舍得给她花钱的男友。   楚天舒刚要抢话,向晚晴把食指放在了唇边,轻轻地嘘了一下,然后微笑着对岳欢颜说:“姐姐,你说的都不对。”   “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到要用香水来增添魅力的年纪!”   岳欢颜像挨了一闷棍,差一点就要晕倒!   周边凉亭里的食客发出了窃窃地笑声。   王少磊急了,朝楚天舒猛眨眼睛。   楚天舒故意视而不见,他本来还担心向晚晴会先沉不住气,谁知几句话较量下来,竟然是岳欢颜落了下风。   嘿嘿!他暗暗好笑,妖女碰上了观音,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岳欢颜下巴一抬,眼神瞟向了王少磊,笑道:“哎,不对吧,王主任,你可怜巴巴地把我约到这里来,不是打算让这位妹妹跟我探讨香水的吧。”   王少磊又是吃惊又是尴尬。   吃惊的是,岳欢颜在向晚晴面前屡屡落了下风,竟然没有翻脸。   尴尬的是,这个妖女竟然要利用王少磊的弱点来抢占上风。   糟了,他们有求于她!   向晚晴打量了岳欢颜几眼,明白了这个妖女要对王少磊和楚天舒实施“讹诈”。她略略思考了一下,起身道:“对不起,我不打扰你们谈正事儿,失陪了。”说完,径自走出了凉亭。   楚天舒要追出去,向晚晴回头伸出了一根手指头,轻轻地摇了摇,笑道:“天舒,你们谈,我可以等着。”   岳欢颜回过头来,对楚天舒啧啧道:“这位妹妹喜欢上你了。”   楚天舒疑惑道:“你说什么?”然后豁然会过意来,哑然失笑。“你从哪看出来人家喜欢我?刚才人家自己都说了,我们是普通朋友。”   一丝媚惑不经意中从岳欢颜眸中闪过,看着楚天舒佯装出来的笑脸,她满意地笑了,说:“一是她离开时跟你说话的神色;二是女人对女人的敏锐直觉。”   楚天舒才不会和她去深入探讨,只说:“呵呵,欢颜姐姐,那都是你的感觉,我可没有这个奢望。”   “是吗?难道是姐姐看错了?”岳欢颜侧过脸来,死死地盯着楚天舒的眼睛。   “姐姐,真可能是你看走眼了。”楚天舒干笑着掩饰,一脸疑惑地问道:“我有这么大魅力吗?要我说,我对姐姐的兴趣比对她更浓厚。”   楚天舒这句话看似是在拍岳欢颜的马屁,可在妖女听来,却觉着是一个讽刺,楚天舒不敢高攀向晚晴,却敢对她有浓厚的兴趣,这不明摆着是明扬暗抑,在说岳欢颜不如向晚晴吗?   “哼哼。”岳欢颜撇了撇嘴,鄙夷道:“弟弟,你就装吧。”   楚天舒开始看到了希望,他灵机一动,说:“哎,欢颜姐姐,你今天约我到这儿来,不是为了谈我的私人感情吧?”   岳欢颜笑道:“算了,那我们谈点正事儿。”然后她压低声音,语气严肃道:“不过我有个前提,谈完了正事儿,我要和你赌一把。”   楚天舒伸手弹了弹桌面,打量了她一眼,问道:“赌什么?”   “就赌她是不是喜欢你?”岳欢颜眼睛望了望树影中的向晚晴,又一脸挑逗地看向楚天舒。   楚天舒连忙把头扭开去,摊手耸肩道:“不赌!离题万里,没意思。”   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个妖女的好胜心被激发出来了,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从他的身上把在向晚晴那里吃的亏找回来。或者说,她要证明自己的魅力一点儿也不输于向晚晴。   机会来了!   被楚天舒一口拒绝了,岳欢颜依旧不急不恼,她指了指王少磊,笑着劝道:“弟弟,看在少磊兄的面子上,我劝你还是赌一把吧。”   王少磊摸着下巴,用佩服的眼神看着楚天舒,“好,我跟你赌!”楚天舒适时地妥协了。   岳欢颜站起来,笑嘻嘻凑近王少磊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王少磊大喜,朝岳欢颜道了一声“谢谢”,然后走出了凉亭,躲在僻静的树影处打电话向伊海涛汇报去了。   “正事儿谈完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吧。”岳欢颜坐回到楚天舒的身边,两条腿交叉在一起,那双原本修长的腿在修身西裤的包裹下显得愈加的修长。   向晚晴离开之后,在岳欢颜的妖媚面前,楚天舒又有了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特别是她近距离地朝他眯起媚眼的瞬间,212 Sexy香水的味道直往心底里钻,仿佛浑身的血液都流淌得更快了。   看见了王少磊的喜形于色,楚天舒知道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说:“好,怎么赌?”   “我猜对了,今天晚上你归我支配;我猜错了,我今天晚上归你支配;怎么样,姐姐够爽快吧。”岳欢颜语惊四座道。   凉亭里的男男女女全部为之色变。   变色的理由自然不同。   男人,羡慕嫉妒恨,眼睛都看着楚天舒:这小子好有艳福啊!   女人,羡慕嫉妒恨,眼睛都看着岳欢颜:这女的好大胆子呀!   这时,向晚晴从树影中走了出来,不轻不淡对楚天舒道:“别和她赌。”   岳欢颜笑吟吟地看着向晚晴,轻努嘴巴道:“哟!哟!小妹妹,你和她不是普通朋友吗?怎么,吃醋了?”   向晚晴淡然摇头,也不解释,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   对方不出招,岳欢颜等于打了一记空拳,她只能将重心回到正题上,眼睛盯着楚天舒,笑嘻嘻道:“男人,说话得算数。”   “为什么不让我和她赌?”楚天舒有些不解地问向晚晴,他想,答案实际上掌握在向晚晴的手上,要赢得这场赌局不是易如反掌吗?   可是,令楚天舒意想不到的是,向晚晴轻声道:“因为你答应和她赌,就已经输了。”   岳欢颜娇笑起来。   楚天舒错愕不已。   周边的食客们还在莫名其妙,议论纷纷:结束了?分出输赢了?      第408章 愿赌服输      妖女果然是妖女,她吃准了向晚晴的心思。   向晚晴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很在乎楚天舒,是不太可能与自己这种官场妖女针锋相对的,不是不敢,而是不屑。   向晚晴可以自称是楚天舒的普通朋友,但绝对不会当面否认对楚天舒的喜欢。   因为她太在乎楚天舒!   果然如此!   向晚晴的回答让楚天舒既喜又忧。   喜的是,向晚晴默认了对自己的喜欢。   忧的是,岳欢颜赢了会有什么样的举动?又会让向晚晴带来多大的打击?   看着楚天舒窘迫的样子,岳欢颜娇笑起来,她伸出一个兰花指,妩媚对楚天舒眨眨眼,柔声说:“弟弟,你输了,今天晚上你归我支配。”   饶是楚天舒一向思维敏捷,但是被岳欢颜逼到了这种两难的境地,一时也怔呆着不知怎么是好。   向晚晴不声不响走了进来,淡淡对岳欢颜道:“抱歉,姐姐!你晚了一步,今天晚上他已经被我预定了,如果你还有兴趣,最多可以排到明天晚上。”   岳欢颜用诡异的目光看着楚天舒。   面对向晚晴如此直接的表白,楚天舒不由得热血奔涌,他向向晚晴投去了一个充满柔情蜜意的目光,站起身来,向岳欢颜一拱手,说:“欢颜姐姐,实在对不起,我和她有约在先。”   所有的食客都傻了眼,包括刚刚打完电话回来的王少磊。   岳欢颜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马上又展开了笑容,她款款起身,搂住楚天舒的肩膀,在他的耳边小声说:“是男人,就应该愿赌服输!”   楚天舒目光坚定,伸手指向向晚晴,说:“可是,今晚我们有安排。”   向晚晴很配合地挽住了楚天舒的胳膊。   性格迥异的两位美女,一个伏在了楚天舒的肩头,一个搂住了楚天舒胳膊,这要是换在别的场景下,该是多么的荣耀和幸福啊!   “是吗?”岳欢颜一脸的怀疑,她表情诡异地抚了抚楚天舒的肩头,说:“好,君子有成人之美。你们继续你们的安排,我们执行我们的赌约,你们去哪,我去哪,这总可以了吧?否则……”   岳欢颜看着一脸尴尬的王少磊。   王少磊大惊失色,他刚刚已经向伊海涛汇报过了,经过协调,周日九点,胡厅长将视察开发区。如果这妖女变卦了,这笑话闹的就太大了!   看着王少磊骇然的表情,楚天舒顿觉冷汗淋淋。   看热闹的凉亭中响起了一声呼哨,随即有个男人像受了刺激般大喊:“哥们,带上吧,双飞啊!”   周围响起了一阵哄笑。   我靠!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楚天舒不禁哑然失笑。   可是,这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向晚晴看明白了楚天舒的为难,她咬咬牙,看着岳欢颜,笑问道:“姐姐,我们俩去开房,你也跟着吗?”   哇噻!此言一出,又引起一阵惊呼!   岳欢颜注视着楚天舒,问道:“弟弟,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楚天舒迟疑了一下,回答:“真的!”   换做其他的女人,人家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多半要知难而退了。   但是,岳欢颜是妖女,可不是浪得虚名。   她仔细看了看两人的脸色,轻皱黛眉,理直气壮道:“不行,这样我更得跟着,免得你们两个未婚男女做出什么不雅的举动来。”   向晚晴无语,脸色顿时微僵。   楚天舒像是看一个稀奇动物似地盯着岳欢颜。   岳欢颜娇艳似花地展颜一笑,笑得楚天舒浑身发麻。   说实话,眉目如画的她不笑都诱人,笑起来还得了,再加上她还慵懒地靠在了楚天舒的身上,活脱脱就像是一只性感小野猫。   楚天舒陷入了痛苦的纠结之中!   强行拒绝,岳欢颜势必要取消答应了的计划,无法向伊海涛交差还是小事,耽误了申报省级开发区,影响了日后的换届选举,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答应妖女的要求,这太伤向晚晴的心了。以向晚晴的矜持和心高气傲,能当众说出“开房”这样的话来,可见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气,下了多大的决心啊!   这妖女实在是太妖了,怪不得会有那么的男人被她玩残了!   此时此刻,向晚晴也是心潮起伏,好不容易有了和楚天舒单独相处的机会,终于表达出了藏在心底的情愫,又怎么能接受他被另外一个女人当着自己的面强行带走。   可是,刚才在树影中,向晚晴听到了王少磊向伊海涛汇报的只言片语,明白了岳欢颜如此强硬的原因,令她欣慰的是,楚天舒面对压力,还是坚持站在了自己一边,虽然他的这个坚持还不够坚定,但是她能感受得到楚天舒承受的压力有多重。   不行!我不能让我喜欢的人为难!   向晚晴想起了白云朵和她说的话:我不能成为帮他解决问题的女人,但也不想成为他的问题。   白云朵与楚天舒已经越过了肌肤相亲的界限,尚且能做到对楚天舒的放手,难道我连放开他一晚上的信心都没有吗?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岳欢颜的咄咄逼人,也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向楚天舒表达爱意的机会,这何尝不是一个收获呢。   想到这,向晚晴重新恢复了一脸的端庄和矜持,她松开了手,很平静地对岳欢颜说:“好吧,你是姐姐,妹妹只好让着你,把他借你一个晚上吧。”   王少磊长出了一口气。   岳欢颜也是一样,松了一口气。   僵持下去,以楚天舒现在的态度,很难指望他会最终站在自己这一边,胡青山眼见着休息好了,马上就要赶到乐腾市去,那样的话,当着这么多人面,岳欢颜这个跟头就算是栽了,被这些是非男女传扬了出去,妖女的名头就大打折扣了。   向晚晴的适时松手,救了王少磊和楚天舒,实际上也是救了岳欢颜。   这一番交锋下来,岳欢颜感觉出来了向晚晴的不简单,她的眸子从妖娆开始逐渐回归了平静,因为,她所施展的妖媚功夫在向晚晴面前已落了下乘,纵然她千变万变,百媚丛生,还是敌不过向晚晴的平静如水,云淡风轻。   岳欢颜扑哧一笑,说:“谢谢妹妹了,明天一大早,我保证他完璧归赵。”   向晚晴与楚天舒对视了一眼,接收到了他目光中的感激,她满足了。   王少磊带头拍起了巴掌,周围的食客仿佛如梦方醒,也跟着鼓掌叫好。   此时,雅间的门开了,胡青山迈着四方步出来了。   这掌声,又似乎恰好变成了在欢迎胡青山的出场。   “嗯?”胡青山皱起了眉头,停住了脚步。   岳欢颜跑上前去,扶着胡青山的胳膊,笑嘻嘻地说:“老爷子,不好意思,遇到了几位好朋友,多说了几句闲话。您休息好了?”   “哦!”胡青山没再多说什么,走过楚天舒他们这个凉亭的时候,放慢了脚步,目光从三个人的脸上扫过去,最后停留在了向晚晴的脸上,脸色顿时和蔼了下来,转头问岳欢颜:“欢颜啊,是这几位吗?”   岳欢颜点头:“是的。”   胡青山问向晚晴:“请问姑娘贵姓?”   向晚晴好生奇怪,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微微一笑,说:“胡伯伯,您好,我免贵姓向。”   胡青山又上下打量了向晚晴一番,微微摇了摇头。   岳欢颜说:“老爷子,我还得给您商量件事。”   胡青山面无表情地说:“说吧。”   岳欢颜走到楚天舒身边,说:“老爷子,他是向姑娘的男朋友,今晚上开了一辆悍马军车,太拉风了,我想请他带我出去兜兜风。”   看胡青山有些犹豫,岳欢颜又娇笑道:“老爷子,这回跟你出来呀,一点儿也不好玩,我都快闷死了。嘻嘻,老爷子,您就让我开心一会儿呗。”   胡青山看着岳欢颜撒娇的模样,还是露出了几分慈祥的笑容:“你呀,玩性太重了。”说完,迈步继续往外走。   “妹妹,姐姐我和他先走一步了。”岳欢颜一拉楚天舒,客气地对向晚晴说,然后又叮嘱王少磊:“少磊兄,照顾好我这位妹妹。”   尽管向晚晴主动提出来的放手,但是楚天舒还是担心向晚晴眼见着自己跟岳欢颜走了,会心生气恼,谁知她非常诚挚地说:“谢谢姐姐!”   愕然间,楚天舒已经身不由己地被岳欢颜拉着走出了凉亭,追上了胡青山的步伐。   过了“桃花林”生态农庄,就是乐腾市的地界了。   胡青云的车在前面飞奔,楚天舒的越野车在后面紧紧跟随,挂着军牌真是方便,跟车的过程中没有其他车辆敢插到两车之间来,一路上畅通无阻。   路上,坐在后座上假寐的胡青云突然问:“欢颜啊,那位向姑娘你熟吗?”   岳欢颜回头笑笑,说:“不太熟。不过,我和她的男朋友挺熟。老爷子,怎么了?”   胡青山摆摆手,说:“没怎么,我就是感觉她有点像一个人。”   岳欢颜嬉笑着问:“谁呀?老爷子,不会是您的初恋吧。”   “去!没大没小。”胡青云瞪了她一眼。   岳欢颜一吐舌头,赶紧回头。   不一会儿,车来到了岳欢颜提前预订好的宾馆门前。      第409章 裙底风光      楚天舒停好车,跟在胡青云等人身后进了宾馆大堂。   岳欢颜让司机陪着胡青云在沙发上坐一会儿,然后快步走到前台,很快就拿到了他们的房卡,楚天舒也走过去要让服务员开间房,被岳欢颜制止了,她举着手里的房卡向楚天舒挥了挥,那意思她已经办好了。   岳欢颜走到楚天舒的跟前,眨眨眼,低声说:“怎么样?姐姐对你好吧。”   楚天舒的血就往上涌,她的手里明明只有三张房卡,难道说,今天晚上真要归她支配了?   岳欢颜看见楚天舒一头雾水状,又说:“弟弟,等我一会儿,我把老爷子送上去就下来。你不会不讲信用,一走了之吧?”   楚天舒伸出两根手指头,说:“二十分钟,等太久了就很难说了。”   岳欢颜“哼”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服务台后的钟,快步走向胡青云,招呼着他们走到电梯门口,进电梯之前还不忘探出头来叮嘱一句:“等着我呀。”   楚天舒还是向她伸出了两根手指,来回晃了两下,然后走到大堂的沙发前,抓起一张东南日报,百无聊赖地看着上面的新闻,脑子里却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如果这个妖女非要支配自己,是屈服,还是反抗?   正胡思乱想,一根玉葱般的手指勾住了报纸的上沿,楚天舒一抬头就看见了岳欢颜那张妖媚的脸。   每次看到岳欢颜,都会让人有种惊艳的感觉。   这会儿,她已经换下了她的白色装束,换上了一套休闲晚装。   一袭简约的西服式塑腰迷你背心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白皙丰盈,风姿绰约,两只小小的耳坠随风而动,钻石般熠熠生辉,腮边笑意浮荡,千般妩媚,万般娇柔。   手里抓着一个黑色的真皮小包,裙下露出两条曲线玲珑的小腿,伴着性感妖娆的步履,很容易让大堂的男人口干舌燥,想入非非。   楚天舒将报纸放回到报架上,刚走出门厅,就被岳欢颜搂住了手臂,然后重重地掐了一下,骂道:“你个坏家伙,非要限定我二十分钟,害我急急忙忙的,换身衣服的工夫都没有。”   “呵呵,你这不是换好了吗?我不过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再说了,我敢跑吗?我要是跑了,你不把我吃了,也得把少磊兄吃了。”楚天舒笑着解释。他想挣脱岳欢颜的手,可是反而被她搂抱得更紧了。   “哼,你明白就行。不过,你太坏了,难说不会放我的鸽子。”岳欢颜皱起弯弯的眉毛,娇声道:“你知道吗,人家一着急,上电梯的时候膝盖都碰到门上了。”   “真的?”楚天舒小声问道。   “当然是真的,现在还疼着呢。”岳欢颜拽着楚天舒的胳膊,抬起了右腿。   “哦,对不起。”楚天舒将裙子稍稍撩起了一点,低头看向她裸露出来的膝盖,说道:“好像没怎么的嘛。”   岳欢颜的腿部肌肤白皙粉嫩,看起来还有层淡淡的光晕,膝盖处只是稍稍有一小块红而已。   “偷窥呀?你竟敢当街吃姐姐的豆腐。”岳欢颜用手里的小包在楚天舒的脑袋上敲了一记,骂道。   楚天舒赶紧把裙子边放了下来。   用余光一扫,果然,周边有很多的男人也在朝岳欢颜的腿上看。   楚天舒脸上发热,正想解释的时候,岳欢颜却又凑了过来,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好看吗?还想看的话,姐姐带你去一个地方,让你看个够。”   “什么地方?”楚天舒几乎没有过脑子,很没出息地接受了诱惑。   岳欢颜一甩头,说:“跟我走。”   楚天舒问:“哎,你不是要坐车兜风吗?”   岳欢颜白了他一眼:“切!那不是哄老爷子的吗?大晚上的,市区里你那车能兜风吗?”   “我……”   “我什么我?开一辆悍马招摇过市,你不嫌扎眼,我还嫌丢人呢?”   算了。楚天舒心想,跟这个妖女纠缠不清,懒得跟她计较,混过了今天晚上再说。   岳欢颜拉着楚天舒,在宾馆门前招了辆的士,上了车后,对着前面的司机说:“民主路,浪莎国际。”   司机从后视镜里贪婪的欣赏了一番岳欢颜那致命的慵懒和性感后,发动车子跑了起来。   “我们去哪?要做什么?”楚天舒问道。头一次来乐腾市,他对这里的地理位置一点儿也不熟悉。   “你不是喜欢看我的腿吗?我带你去看个够啊。”岳欢颜把头靠在了楚天舒的肩膀上,嘻笑着说道。   开车的司机手一哆嗦,差点儿碰到了隔离栏杆,他在心里呻吟道:“你那腿,谁他妈不想看啊。”   “小心点。”楚天舒赶紧转移话题。“我说了,我们应该自己开车的。”   “开什么呀?民主路是步行街,你以为你开悍马就很威风啊,告诉你,根本就开不进去。打车多好啊,要是累了,我还能趴你身上眯一会儿。你没听说过吗,漂亮女人是睡出来的。”岳欢颜笑着又补充了一句。“最好是趴在男人身上睡。”   出租车猛地一个刹车,差点没和前面的车追尾。   真不能怪这个司机开车不专心,实在是岳欢颜的话太刺激大哥的心脏了。   楚天舒索性闭嘴不再说话了。这个妖女一旦占得了上风,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不定会引申出怎样暧昧的话题来。   岳欢颜笑道:“嘻嘻,不敢说话了?姐姐是老虎,你怕姐姐吃了你?”   楚天舒敷衍道:“哪有,有什么好怕的。”   “那姐姐可就吃了哦。”岳欢颜把嘴巴凑到了楚天舒的脸上。   楚天舒只得躲闪开。   岳欢颜一撇嘴:“哼,臭美吧你,你以为姐姐稀罕。”   楚天舒越是躲躲闪闪,岳欢颜便越是来劲儿,手上嘴上不住地挑逗他。   这一路暧昧不断,司机大哥好几次手都发抖,差点儿与旁边的车发生剐蹭。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楚天舒松了一口气,开车的司机也是满头大汗。   下车,楚天舒付了车资,司机转眼就跑的没影了。   妈的,还跑个屁的车呀,太鸡巴受不了了,赶紧回家抱老婆吧!这是司机大哥跑得飞快的念头。   民主路是乐腾市最繁华的街道,浪莎国际又是民主路上最高档的商场。   岳欢颜伸手挽住了楚天舒的手臂,好像天经地义似的,一点儿也不顾及楚天舒的感受。   乘了电梯,弯到三楼。   岳欢颜扯着楚天舒直奔女鞋专柜。   她要买鞋?犯的着吗,临江市比乐腾时尚多了,什么样的鞋没有啊?   楚天舒纳闷,可岳欢颜劲头十足,她一个个的品牌专柜转过去,每到一个柜台前,都要让笑容可掬的服务员拿出一双价值不菲的鞋来试一试,还非要楚天舒帮她穿上。   楚天舒开始还扭捏着不肯就范,岳欢颜便笑嘻嘻地说:“你是男人啊,不许耍赖哟!说好了,今晚上你归我支配的哦。”   没辙,楚天舒还得蹲下来帮岳欢颜穿鞋。   试鞋的时候,岳欢颜坐在沙发上,把裙子稍稍往上提一点,露出一小截的大腿来,楚天舒蹲在她身前,低头看见的是她晶莹剔透的小脚,稍一抬头,看见的是匀称精致的小腿,再抬高一点,隐约就能顺着泛着光亮的腿看见那么一点点裙底风光。   “怎么样?好看吗?”鞋穿好之后,岳欢颜便会抬起脚来,在楚天舒面前舒展几下,抬起头对着他笑笑,搞不懂她问的鞋,还是问得是腿,抑或是裙底风光。   不管楚天舒回答好看还是不好看,岳欢颜都会对候在一边的品牌专卖服务员说:“把那款白色的拿给我试试。”   “好的。请稍等。”女服务员很殷勤地跑过去拿鞋子。   岳欢颜便把脚再抬高一点,让楚天舒帮她把鞋子脱下来。   任是楚天舒见识过很多的美女,但是,在这种放肆的挑逗之下,目光仍然要顺着泛着光芒的长腿扫向那神秘的深处。   我靠!别说是热辣的丁字裤,就是寻常的三角裤都没穿。   奶奶的,都语无伦次了。   岳欢颜里面穿的是一条严严实实的平角裤!   裙底完全看不到一丁点的风光,又被这个妖女戏耍了。   “嗯,大失所望吧?”岳欢颜歪着脑袋,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   楚天舒忙一低头,一用力将她脚上的鞋拔了下来。   岳欢颜叫道:“哎哎,别气急败坏好不好,你能不能温柔点?”   “嘿嘿,我看看,没伤着吧。”楚天舒蹲下来,捏着岳欢颜的小脚,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细细地把玩了一番,才慢慢地把服务员拿出来的白皮鞋又给她穿上了。   一旁忙碌着的女服务员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不住地跟岳欢颜叨叨说,您男朋友真好啊,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有耐心、有爱心的男士,您看呀,帮你穿鞋脱鞋的,不厌其烦哟。   岳欢颜不由得掩嘴轻笑,说:“你确定他是我的男朋友?”   服务员说:“当然啦,要不,谁有那么耐心呀。”   岳欢颜问:“你确定不会是老公?”   “不会。”服务员很坚决地摇头。   “你那意思是,结了婚他就不会这么听话了?”   这回轮到服务员掩嘴笑了:“嘻嘻,钓到手的鱼谁还喂呀?”      第410章 争奇斗艳      服务员小妹这一句,把岳欢颜一下给逗乐了,她笑了个上气不接下气,半晌才止住笑声,说:“小妹呀,你说的太好了。他呀,既不是我的老公,也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我的赌友。今天他打赌输给我了,才乖乖地任由我支配的。”   “啊?不会吧。”服务员小妹惊讶地长大了嘴。“姐姐,你逗我玩呢,他不是男朋友,打死我也不信呢。”   岳欢颜看楚天舒。   楚天舒假装没看见,眼睛在货架上乱踅摸。   岳欢颜用手掌拍了拍旁边的沙,说道:“弟弟,过来,坐到姐姐这儿来。”   楚天舒不好再装,只得坐在了岳欢颜的身边,立即就闻到了她身上那种蛊惑人心的香水味道。   岳欢颜歪着身子,脑袋微微向楚天舒这边倾斜,两人的身体几乎要黏在一起,然后问服务员:“小妹,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他老?”   服务员小妹看看岳欢颜,又看看楚天舒,摇着头说:“姐姐,这个,我还真看不出来。”   “真的吗?”   “真的!”   “你肯定?”   “肯定!”   岳欢颜美滋滋地扯了楚天舒一把,给她看脚上和地上试过了两双鞋子,问道:“你觉得那双好看?”   楚天舒点了点头,说:“都好看。”   这倒不是假话,他说的是事实。   但是,他并不是夸鞋子好看。而是因为岳欢颜的脚和腿实在是太漂亮了,无论穿任何鞋子都非常好看。   当然,刚才不穿鞋子的时候更好看。   “好。把这两双鞋子都包起来。”岳欢颜对女服务员说道。   “好的。请稍等。”女服务员一脸喜悦地说道。这两双鞋子的价格可是不菲,有时候她站一天也难得卖出一双去,岳欢颜一次买了两双,她的提成都有上千块呢。   服务员手脚麻利地开了票,很自然地递给了楚天舒,热情地指点道:“帅哥,收银台在那边,拐个弯就到了。”   “好,谢谢。”楚天舒看都没看单据上的价格就把信用卡掏了出来,转身要去收银台。   泡妞高手卫世杰曾经说过:搞定一个女人有两个捷径,一是砸钱,二是砸人。   砸人,就是在床上把女人砸爽了,自然会死心塌地跟着你。   不过,在商场里砸不了人,就只好先砸钱了。   楚天舒砸这钱一点儿也不心疼,给岳欢颜买礼物,算是开发区的公关费,一定是要找王少磊报销的。   女服务员看到楚天舒如此的爽快,惊讶得小嘴张成了O字形,只差流出口水来:我的个乖乖,花上万块给女友买两双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啊。   “等等。”岳欢颜喊住了楚天舒,问道:“你要干吗?”   楚天舒说:“不干吗,买单啊。”   岳欢颜睁大眼睛说:“弟弟,讨厌姐姐就直说哦,别拐弯抹角的好不好?”   女人的心思真是不能猜,你要猜也根本猜不出来。   楚天舒苦笑着解释道:“你不是喜欢吗?好啊,喜欢我就送你呀。”   岳欢颜质问道:“难道你不知道送女人鞋子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楚天舒摇了摇头。他只知道送玫瑰代表爱慕。   “代表你想赶紧把我打发走。”   “有这个讲究吗?”   “有!我说有,就是有!”   “好吧!今晚上我只能听你的。”为了表示自己不舍得把岳欢颜送走,也为了表示听从岳欢颜的支配,楚天舒把自己的信用卡收了起来。   最后,还是用岳欢颜的信用卡买的单。   “走。咱们看看服装去。”岳欢颜说话的时候,顺手把两只袋子交到了楚天舒的手里。   买完了鞋子,岳欢颜又拉着楚天舒去逛名牌服装专柜,试了一件又一件,花蝴蝶般穿过来穿过去,在楚天舒面前转着圈地让他欣赏,让楚天舒看的是眼花缭乱。   陪女人逛街真是一件折磨男人的好办法,怪不得商场各个柜台前都随处可见垂头丧气的男人,他们几乎都是被女人彻底拖垮了的跟班者。   楚天舒的体力算是男人中的佼佼者了,可是在岳欢颜的狂热面前,最后还是筋疲力尽地败下阵来,他一直在纳闷,女人们穿着高跟鞋一口气逛好几个小时,还不知疲倦地坚持不懈,难道她们是特殊材料造出来的?!   搞到后来,岳欢颜几乎试穿每一件衣服楚天舒都要说好看,巴不得她马上拿定主意赶紧买了算拉倒,哪怕是将自己的信用卡透支到极限也心甘情愿。   不过,楚天舒说好看也不算违心之论。   无论是长裙还是短裤,无论是正装还是混搭,穿到了岳欢颜的身上,都无法掩饰她那完美的曲线和那妖媚的气息,可是,楚天舒越说好看,岳欢颜越是不满意,整个女装区逛下来,各式各样的衣服试了几十件,她楞是一件也没看中。   楚天舒拎着两双鞋子,跟在她的身后转得是心烦意乱,最后实在忍不住,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姐姐,不用试了,你穿什么都好看。”   “啊?什么?你那意思姐姐可以去当服装模特了?”岳欢颜转过头问楚天舒。   “差不多吧,不过,你是机关干部,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未必适合你。”楚天舒口不择言地解释。   “是啊,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像别的女人一样,每天穿不同的衣服,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可是,我好苦闷啊,那么多好看的衣服我就没机会穿呢。”岳欢颜感叹了一句道,随后又说了一句:“所以,我今天要把所有好看的衣服都试穿一遍。”   楚天舒恨不得要抽自己一嘴巴,暗骂自己真是多嘴。   女人看到衣服有点类似于男人看车,看到了心仪的,都迈不开步子,忍不住要试一试,哪怕根本就打算买。   试了一家又一家,到最后却是一句话:“还是不如临江的档次高。”   这句话差点把楚天舒的气得满头冒烟。   这本来就是明摆着的,乐腾市的消费水平怎么能与临江市相提并论呢?   楚天舒总算闹明白了,岳欢颜就是要折腾人!   那好,既然你不嫌脚疼,我就陪你干耗着。   整个浪莎国际是乐腾市最高档也是最大的商场,各式各样的女装琳琅满目,男男女女,人来人往,花枝招展。   楚天舒是头一回陪女人逛商场,才发现女人喜欢逛街并不一定是为了买衣服,对她们来说,逛就是一种乐趣,而且人越多逛的越有感觉。   岳欢颜今晚上特别的兴奋,不停地在众多的服装专柜里穿梭,还专门挑那种奇装异服来试穿,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让楚天舒欣赏评判。   楚天舒只得像许多陪着老婆女友逛街买衣服的男人一样,拎着两个鞋盒子跟在她的身后,时而说两句赞美的话,还得警惕地提防挤来挤去的男人揩她的油,耐心地等着她从试衣间里进来出去。   楚天舒暗暗在心里把陪岳欢颜当成一件艰苦的工作,心情这才稍稍轻松了一些。   要么不干,干了就要干好。这是楚天舒干工作的原则。   同样,既然陪了,就要陪好!   果然,有一只咸猪手假装着不经意要触碰到岳欢颜的美臀,楚天舒毫不客气地将鞋盒子挡住了,眼睛逼视着那头“色狼”。   “色狼”迅速地钻进了人群。   就这一眨眼的工夫,岳欢颜又进了试衣间。   “哎,这套衣服怎么样?”从试衣间出来,岳欢颜穿了一条圆领碎花裙,裙摆很大,腰间松松地系了一个结,她举着手在楚天舒面前转了一圈问道。   和向晚晴身上穿的那套一模一样。   “好看,太好看了。”不等楚天舒说话,服务员就大加赞赏。   楚天舒有点目瞪口呆,立即明白了,岳欢颜没完没了地逛了几个小时,就是在找这套向晚晴穿过的裙子。   呵呵,原来岳欢颜还在念念不忘与向晚晴的争奇斗艳。   不过还别说,岳欢颜穿着这条圆领碎花裙也不觉得怪异,遮掩了妖娆的气息,反而多了几分纯美。   “弟弟,你说呢?”岳欢颜又对着镜子看了看,问楚天舒。   楚天舒微笑着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岳欢颜问:“和她比呢?”   楚天舒当然知道岳欢颜嘴里的“她”指的是谁,便笑了笑,说:“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不相上下。”   岳欢颜追问:“真的吗?没骗我?”   “不骗你,你这么一穿,我得喊你欢颜妹妹了,要不然的话,她们都要以为我是故意在这里装嫩了。”楚天舒很轻松的调侃道。   “不许占姐姐便宜!”岳欢颜见楚天舒并没有嘲讽的意思,心里满是欢喜,她又转了一圈,说:“哎呀,我也逛累了,就买这套吧。”   等岳欢颜换好了衣服从试衣间出来喊服务员小妹开票时,小妹笑盈盈地说:“姐姐,你男朋友已经付过帐了。”   原来,趁着岳欢颜在试衣间换衣服的空当,楚天舒已经刷卡买了单。   岳欢颜没说话,只抬眼看了楚天舒一眼,那一眼,除了欣喜,竟然还有点娇羞。   女人,哪有不喜欢买衣服的时候有个男人买单的。   不在乎钱多钱少,在乎的是那份被宠爱的感觉。      第411章 贴身诱惑      包装好衣服,浪莎国际也快到打烊的时间了。   楚天舒瞥了岳欢颜一眼,心想,你总不能赖着不走吧。   岳欢颜挽住楚天舒的胳膊,仰着头,很关切地问:“弟弟,累了吧?”   楚天舒当然要点头。   “嗯,我也累坏了,”岳欢颜笑嘻嘻地说:“走,我们找点吃的去。”   “啊?”楚天舒只差求饶了。   岳欢颜瞪了他一眼,说道:“不用你花钱,别一脸的不乐意。”   楚天舒解释说:“姐姐,时间不早了,我觉得你应该早点休息,你不是说,漂亮的女人是睡出来的吗?”   岳欢颜嘻嘻一笑,说:“你还忘了我后面那一句,最好是趴在男人身上睡。”   声音不大,也不小,惹得从商场里出来的男女扔过来一大堆的眼珠子。   楚天舒赶紧闭嘴,再多说一个字,不知道这妖女嘴里又要跑几趟火车。   “怎么了,生气了?”岳欢颜收起了笑容,深有感触地说:“天舒,真的很感谢你能陪我逛街,上一次有男人陪我逛街还是五年前,而且,陪我的男人还是我老爸。”   说到这里,岳欢颜的声音竟然有些干涩,充满了伤感。   终于不喊弟弟了!楚天舒松了口气,他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说:“其实,我觉得,只要你愿意,想陪你逛街的男人一定会在你家门口排成长龙。”   “是吗?我还真不奢望能排成长龙,有一个就足够了。”岳欢颜说完了,一甩头发,故意避开这个有点沉重的话题。“走,你给姐买衣服,姐请你吃大餐,我们就扯平了。”   楚天舒心说,呵呵,你得请我吃十几顿大餐才扯得平呢!   民主路本来就是乐腾市最热闹的街道,所以出了商场,没走几步就找到一家咖啡馆。   岳欢颜点了拿铁,又问都没问就帮楚天舒点了杯卡布其诺,还要了一些小点心,说着话,慢慢就把点心吃了,咖啡喝了。   岳欢颜没有动窝的表示,把鞋子脱了下来,身体舒适地窝在沙发里,两只脚搁在了楚天舒的腿上,如释重负般地说:“嗨,真舒服,我得好好歇一会儿了。”   “舒服?”楚天舒几乎脱口而出:“摊开四肢躺在大床上才真的舒服呢。”   “唔,还是这样舒服。”岳欢颜的脚在楚天舒的腿上挪动了几下,好像是在寻找最舒适的位置,然后很惬意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微微的颤动,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楚天舒一动不敢动,一是怕她的脚碰到自己的敏感部位,二是怕惊醒了“舒服”中的岳欢颜。   时间过得飞快,岳欢颜的美梦做了几十分钟,最后还是被一群欢呼雀跃的少男少女们打破了。   他们是刚从影城里出来的,叽叽喳喳地还在议论刚才看完的美国大片。   岳欢颜睁开了眼睛,不好意思地从楚天舒笑笑,说:“我……睡着了?”   “舒服吗?”楚天舒也笑了笑,问道:“做没做一个好梦?”   少男少女们蜂拥着走了过来,看见了岳欢颜和楚天舒亲亲热热的情形,都投过来热烈和羡慕的目光。   岳欢颜扭动着腰肢想要坐起来,可能是一个姿势窝得时间长了点,沙发也太过柔软,她努力地尝试了一下,竟然没有成功,她轻声叫道:“哟,我这是怎么了?”   楚天舒一只手扶着岳欢颜的脚,另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臀部,轻轻地帮她抬起身子来,岳欢颜总算坐直了。   岳欢颜眼里秋波浮动,慵懒地伸了伸手臂,柔声说:“天舒,我们回去吧。”   楚天舒招呼服务生买单,岳欢颜要抢,可是她的脚刚一碰到鞋子,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哎哟哎哟,麻了,不听使唤了。”   “别动,我来。”楚天舒把信用卡交给了服务生,然后蹲下来,轻手轻脚地帮她穿好了鞋。   少男少女们发出了一阵欢呼,有几个小女生涨红了脸,拼命地拍起了巴掌。   岳欢颜搭着楚天舒的肩膀,艰难地站了起来,还不忘优雅地向少男少女们招了招手。   这会儿,差异就体现出来了。   岳欢颜穿着高跟鞋走了好几个小时,刚才脱了鞋子一放松,再穿上鞋子,脚就开始疼痛了,她强忍着走出了咖啡馆,就疼得蹲了下来。   “怎么样?很疼吗?”楚天舒停下脚步,他的两只手拎着衣服和鞋子的包装袋,没法去扶岳欢颜,只觉得她的整个身体都挂在了胳膊上。   岳欢颜按住了脚,再抬头,眼睛里就有了晶莹的亮光,看来是疼得不轻。   楚天舒望了望,步行街上没有车辆,要走到路口,大概有一百多米的距离。   岳欢颜坚强地站了起来,抓住楚天舒的胳膊,挣扎着往前迈了一步,马上身子一个趔趄,整个人靠在了楚天舒的身上。   楚天舒蹲下来,说:“别逞强了,我来背你吧。”   岳欢颜稍稍迟疑了一下,听话地趴了下来,两团温暖柔软的东西就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街上霓虹闪烁。   楚天舒背着岳欢颜,两只胳膊挽住了她的小腿,一只手拎着鞋盒,一只手拎着衣服包装袋,穿行在人潮之中,温馨浪漫的场景引得不少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纷纷驻足。   岳欢颜趴在楚天舒的耳边,轻声问:“累吧?”   楚天舒摇头:“不累,你还是比较轻巧的,就是姿势有点别扭。”   岳欢颜切切地笑,说:“我给你放段歌听听,你就不别扭了。”说着,她把手机拿出来,就在楚天舒的头顶上按开了按键,不一会儿,一阵熟悉欢快的音乐响起。   都说俺老猪肥又胖,肚皮大呀,耳朵大,有呀有福相。   老猪俺今天喜洋洋,背着俺的新媳妇,一边走一边唱,一呀一边唱……   出了高老庄,一路好风光啊,叫声娘子,听俺把话讲。   都说俺老猪肥又胖,你比俺还有分量,像座山压身上,压呀压身上。   老猪俺累得汗直淌,脚发抖来直摇晃,倒在这大路上,大呀大路上……   原来,手机播放的是“猪八戒背媳妇”。   楚天舒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打着节拍,跟着音乐一起都大声地唱了起来,整个步行街成了一个欢乐的海洋。   一百来米的距离不算远,伴着欢快的节奏,“猪八戒背媳妇”的旋律只播放了两个来回,楚天舒背着岳欢颜就来到了路边。   一辆出租车正好下了客准备起步,楚天舒走过去拉开车门一看,还是刚才拉他们过来的那位司机。   这位大哥刚才溜回家,扯着老婆强行亲热了一盘,又拉了一位客人来到了民主路,客人下去之后,他正忙着收拾零钱,见又来了客人,心里正美着呢。一抬头,见门外站着岳欢颜,惊得眼珠子瞪得滴溜圆,连忙摆手苦笑着说:“您饶了我吧,这趟我不拉了。”   不容分说,强行启动车辆仓皇逃窜了,把个岳欢颜笑得是前仰后合。   这会儿正是民主路上的商场打烊时间,等着拉客的出租车多的是,这辆刚跑,那辆就靠过来了。   楚天舒扶着岳欢颜坐进了车里,告诉司机宾馆的名字,司机答应了一声,车就开了。   十点多,是不少人结束夜生活返回住地的小高峰,乐腾市的交通也不发达,路上还有点堵车。   岳欢颜上车之后,一点点靠近了楚天舒,酥胸起伏,妖眸似水,她用手臂碰了碰楚天舒,问道:“弟弟,现在就剩咱俩个人了,你不想干点儿什么吗?”   司机的手一抖,车一晃,暗道:难道我就不是人吗?   “啊?”楚天舒觉得自己嗓子发干,说话都有点不太利索,问道:“你脚不疼了?”   “讨厌。用脚能干什么呀?”岳欢颜的双手如灵蛇一般的缠上楚天舒的脖子,身体一点点儿的贴在他的身体上,除了中间那层薄薄的衣服,两人已经是贴身接触了。   楚天舒的心脏跳动的速度超过了出租车开行的速度,仿佛他只要一张嘴,就可能会蹦出来一般。   司机的额头出现了细密的汗珠,手紧紧把着方向盘,目不斜视,死死地盯着前方,可不听话眼珠子下意识地要往后视镜上看。   只见楚天舒一点点被岳欢颜逼退,直到他失去平衡,仰面躺在了后座椅背上。   岳欢颜的身体跟着前倾,丰满妖娆的身体重重地倒进了楚天舒的怀里。   纤纤玉手在他的大腿上抚摸,艳如妖精般的精致脸颊一点点儿的向他靠近。   楚天舒感觉得到,她的嘴唇触碰到了自己的耳垂。   岳欢颜的声音酥酥的,柔柔的,痒痒的,小声地在楚天舒耳边说道:“要不,我们就在这儿……”   车里就那么点空间,声音再小,司机大哥也听得见,他激动得都快要哭了。   哪有这么妖媚的女人,几分钟的路程都忍不住,在车里就要偷嘴。拜托,开车的男人也是男人好不好?天天夜里趴活,这火憋得够难受的,你能不能别在车里诱惑男人好不好?   楚天舒的心里也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如果她还有进一步的动作自己该怎么办?      第412章 鱼和熊掌      顺从吧,心理和情感上都不能接受!   妖女,你不能不讲信用啊,你可是答应了向晚晴要完璧归赵的。   拒绝吧,那他妈的还是个正常的男人吗?   而且,好像女人才有完璧的说法吧,男人有什么完璧不完璧的呢?   司机大哥都在暗暗替楚天舒着急啊:师傅,您就从了妖精吧!你看,她的胸部那么大,屁股那么圆,嘴唇那么湿润,腰肢那么纤细,要不,您来替我开车,我来替您受罪得了。   司机大哥一着急,油门催得飞快,宾馆的招牌已经历历在目了。   楚天舒鼓足了勇气,把衣服的包装袋拎到了身前,红着脸说:“姐姐,宾馆快到了,我们去房间吧。”   房间里有淋浴,有空调,还有足够两个人躺上去的大床,到了那,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去房间干什么?”岳欢颜停止了进攻,问道。   楚天舒趁势将衣服包装袋进行了隔离,说:“我觉得,这里不太合适,你看,司机大哥也会看到的。”   “他看到怕什么?”岳欢颜声音甜腻地说道。   “可是,我不怕,我怕不好意思。”楚天舒想,只要把这会儿糊弄过去,到了宾馆就好办了。   “不好意思?我们好好地聊天,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岳欢颜狡黠地笑道。   “聊天?”楚天舒瞪大了眼睛。   岳欢颜说:“当然是聊天了,无非是挨得近一点罢了。难道,你还想干点别的什么?”   “这……”楚天舒的额头直冒冷汗,他知道,又被这个妖女给耍了。“我是说,有些话我们可以到房间里再聊。”   司机大哥都要替楚天舒叫屈:你那种样子扑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你说谁不想干点别的呀?这么想着,还低头看了看裤裆了支起的小帐篷。   幸好,宾馆总算到了。   岳欢颜想了想,说:“也对。那我们就去房间吧。”   让楚天舒眼睛发直的是,岳欢颜竟然是自己蹦蹦跳跳从车里下来的。   我靠!脚疼也是装的,就是为了哄楚天舒“猪八戒背媳妇”。   楚天舒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没有搭理岳欢颜,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扔在了她的怀里,掏钱付了车费,抬腿朝停车场走去。   岳欢颜在后面喊:“楚天舒,你回来,你不去房间了?”   “不用啦。”楚天舒头也不回。   “别急着走啊。”岳欢颜扔了手里的衣物,追过来拉着楚天舒的胳膊,跳着脚喊:“楚天舒,我还有正事儿要和你商量呢。”   楚天舒停下来,问:“什么事情啊?改天谈不行吗?”   “不行!必须这个时候谈。”岳欢颜拒绝了,威胁道:“如果你履行赌约,那我也可以反悔。”   他奶奶的,孔夫子说得好,天底下就是小人和女人难得对付啊。   宁愿得罪小人,也千万别得罪小女人。   岳欢颜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手段,楚天舒是见识过的。   楚天舒停下脚步,问道:“好吧,如果我履行完了赌约,你是不是就不能反悔?”   岳欢颜立即回答:“当然。”   楚天舒说:“那好,你说,还有什么事儿?”   岳欢颜的身体靠近过来,胸口在楚天舒的眼皮子底下上下起伏,白哗哗地一大片粉肉,在黑暗中还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岳欢颜沉着脸问道:“楚天舒,我问你,你是不是要急着赶回去陪向姑娘?”   楚天舒说:“这和赌约无关,我能不能不回答。”   岳欢颜说:“不行!我命令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楚天舒立即回答:“是的!”   岳欢颜紧接着追问:“那你说,是事业重要,还是爱情重要?”   楚天舒含糊地回答:“都重要。”   岳欢颜穷追不舍:“今晚上你只能选一样,你选哪个?”   楚天舒选择闭嘴。   岳欢颜不依不饶:“你什么意思嘛。小弟弟,你是不是太贪心了,鱼和熊掌都要兼得啊?”   楚天舒还是保持沉默,心里却在想,我他妈就是这么想的。   岳欢颜得意地说:“哼,没得选,你只能选一样。”说着,她伸手又搂住了楚天舒的胳膊,娇声说:“走吧,跟姐姐回房间,听话啊。”   天知道,岳欢颜又要耍什么鬼把戏!   楚天舒一动不动,眼睛看都没有看岳欢颜,而是盯着不远处一座高高的钟楼。   铛、铛、铛……   钟楼上敲响了午夜的钟声,随之奏响了“东方红”的旋律。   “对不起,姐姐,赌约到期了,告辞。”楚天舒轻轻扒拉开岳欢颜的手,转身走向了停车场上的悍马,拉门,上车,关门,开灯,发动,起步,加速,一气呵成,悍马呼啸着从岳欢颜身旁疾驰而过。   这小子,好有个性,姐姐喜欢!   岳欢颜笑了,笑得很灿烂,她双手握成了一个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的冲着悍马喊:“楚天舒,你等着,姐姐饶不了你……”   如果说,岳欢颜在灯光下的大喊大叫是对楚天舒又爱又恨的表现,那另外一伙子躲在烟雾缭绕的麻将房里商量着要对付楚天舒,则实实在在是一个的阴谋。   周五的下午,朱敏文和伊海涛到省里开会去了,五点不到,很多工作人员就开始蠢蠢欲动,到处张罗着安排周末的活动。   这也是宣布伊海涛召集工作之后带来的后遗症,市政府这边多少有点群龙无首的味道,办事拖延、推诿的现象时有抬头,过去闲散的做派又在逐渐蔓延。   按理说,两位领导不在家,黄如山这位主持工作的办公厅副主任可以稍微清闲一点儿了,可是,他不仅没有闲下来,反而是异常的忙碌。   五点左右,他就开始挨个给商贸圈指挥部指挥长申国章、城建局副局长莫怀义、公安局副局长郝建成、江北开发区工委副书记欧阳美美等人打电话,通知他们晚上六点到腾达休闲度假村集合,唐老板有请。   腾达休闲度假村是擎天置业旗下的产业,地处秀峰山的半山腰,与“菩提苑”别墅群毗邻,非旅游旺季基本上不对外营业,秦达明经常在此接待与之来往密切的官员,也是唐逸夫及其心腹干将消遣娱乐的好去处,既安全又方便。   周末时间,申国章等人本来就有花天酒地的想法,听说唐老板有请,自然跑得比兔子还快。   唐逸夫出面宴请身边的人,秦达明就是得知消息也是不会出头露面的,在青原市混了这么多年,与唐逸夫打了十几年的交道,这点眼力劲儿还没有,擎天置业到不了现在这么个高度。   名义上是唐逸夫请客,实际上被宴请的人当中,个个都有买单的能力,不是他们非要回单位签字报销,而是他们人人都掌握着可控制的资源,分分钟就能找到抢着要做冤大头的下家。   不管是什么性质的聚会,酒席上还是酒当家,这一顿下来光是茅台就喝了四瓶,这一天唐逸夫也高兴,在酒精和荤段子的调剂下酒宴进行的异常热烈,一顿酒喝下来,包括欧阳美美在内,几个人都是红光满面。   酒足饭饱之后,唐逸夫坐到了沙发上,几个人又都围拢来,按照各自的喜好各自上了一壶茶,都是龙井碧螺春等上等精品。   莫怀义赌瘾较大,他摸出一支烟还没点上,就笑呵呵地提议道:“老板,要不要开间房玩几圈?最近被伊海涛逼得紧,好长时间没摸牌了,手心都是痒痒的。嘿嘿,老板,您也有日子没跟我们与民同乐了。”   唐逸夫只抬了抬眼皮,看了看莫怀义,心里很是不满,这就是自己身边的人,除了吃喝玩乐样样能行,政治上几乎没多少长进,如果不敲打敲打,这市长之争怕是指望不上他们了。   唐逸夫放下手里的茶杯,从茶几上摸过烟盒,抖出一支烟来。   黄如山马上抢过莫怀义手里的打火机,给唐逸夫点燃了之后,才又把火机扔回给了对面的莫怀义,说:“老莫,你猴急什么,老板有好消息要向大家传达。”   以前黄如山当国资委副主任的时候,在这个圈子的地位最低,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市府主持工作的秘书长,成了与唐逸夫最接近的人,获知的信息比其他人更多也更快,自我感觉立即好了许多,也敢板着脸训斥几句老资格的莫怀义了。   “呵呵,也谈不上什么好消息。”唐逸夫吐出一口烟雾,笑着说道:“我也是今天刚得知的,今天下午省委开了常委会,根据省委南书记的要求,市级政府换届方案将要作较大调整。”   听到说市级政府换届的事,在座的个个来了精神,都眼巴巴地等着唐逸夫说下文。   明年初的人大、政协两会,省市区县各级政府将全面换届。   用官方的语言来说,这是全国人民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当然更是关系到各级官员前途和命运的一件大事。   由于是五年一次的班子大换届,又同时涉及人大、政府、政协及检察、法院几套班子,因而表面上动静会显得特别大,波及的范围也特别广。   这年头,官员们哪个不想进步啊?!      第413章 唇亡齿寒      可事实上,官场上的人看得很明白,几套班子里,政府这一块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而在青原市,最有悬念、最具竞争性的一个岗位,则是市长。   因此,青原市明年换届的核心,就是市长一职,别的不过是例行公事。   外界大多数人都认为,现在召集政府工作的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伊海涛会按照通行惯例顺理成章地接任市长一职。可是在中国官场,只要选举没出结果或者一日文件没下,就随时会有太多不确定因素,让这种所谓的惯例成为例外甚至意外。   唐逸夫在暗中与伊海涛角力,在座的几位是一清二楚的。   他们当然都盼着唐逸夫能击败伊海涛当上市长。   如今政坛有一种风气盛行:某位官员一旦主政一方,掌握了某一层级的生杀予夺大权,很快便带起一批同学、同乡、老部下,也就是老百姓嘴里常说的,“朝中有人好做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连锁效应”。   反之也是一样,一个阵营中多年无人晋升,日久便产生“迟滞效应”,牵连一群人原地踏步,使之势力越发的削弱,最后可能被遗忘甚至淘汰。   所以说,唐逸夫能不能当上市长,这唇齿相依的重要意义不言自明。   如果唐逸夫能够竞争上位,申国章提名副市长候选人几乎板上钉钉,莫怀义扶正当上城建局局长希望大增,郝建成升任公安局长也成为了可能,欧阳美美到市工会妇联混个正处级易如反掌,黄如山接任市府秘书长自然毫无悬念。   唐逸夫最愿意看见这帮心腹们现在这个样子,听说换届的事,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般,眼睛冒出绿光,就等着升官发财的机会。   “有几点意见已经基本敲定了,”唐逸夫停顿了下来,既像是故意要吊其他人的胃口,又像是在仔细思考。“按照常委会和南书记的意见,这次换届的干部选拔任用,既要体现求真务实风格,又要体现改革创新精神。”   唐逸夫这么说,申国章等人还是一头雾水,对于这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条条框框,他们一点儿也提不起兴趣,莫怀义甚至放肆地开始与郝建成嘻嘻哈哈了。   黄如山不得不又瞪了他一眼,说:“严肃点,好好听老板解读。”他这个口气与腔调,似乎有点主持会议的味道。   “像民主测评与推荐,德才兼备,以德为先,注重廉洁自律等等,那都是老套路了。”唐逸夫把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坐直了身子,认真地说:“这次最大的一个变化,就是放宽了年龄和学历的限制,学历要求是大专以上,年龄也放到了53岁以下,任职经历还是副职五年以上。”   “好啊。”申国章拍了一下大腿,率先叫起了好。   近年来,干部选拨任用政策有各种各样的变化,唯独年轻化、知识化几乎成为铁律,而且年龄卡得越来越小,学历定得越来越高,成就了不少的官员蒸蒸日上,同时也挡住了很多人继续前进的步伐。   像伊海涛这样四十五岁年龄、硕士学位的干部,正是上述政策的最大得益者。而唐逸夫与伊海涛竞争,年龄相差无几,就是在学历这个硬件上处于明显的劣势,他最初的学历是中专,最高学历也只是后来进修的党校本科,而且还没有学位。   莫怀义、郝建成等人反应慢了半拍,但也立即就明白了,省委这个政策上的变化,对唐逸夫来说绝对是最大的利好,怪不得今晚上要请大家喝酒,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解决了学历上的硬伤,其他的似乎就无所谓。   所谓民主推荐、测评之类,或是走走过场,或是仅仅作为一种参考甚至装饰。那些派去搞测评的人,都是一些低级官员,程序也千篇一律,找几个人谈话,提一些不疼不痒的问题,记录的评语,有时候还不如老师给学生写的鉴定,全都是空话套话,用在谁的身上都适合。   只要上面想提拔某个人,组织部门就可以将此人所有的缺点全部写成优点。   比如说某个人工作能力强,可能此人确实善于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也可能是作风霸蛮,独断专行。说某个人思想开放,可以是他有很好的工作思路,也可能想说的是,这个人在男女关系方面比较开放。再比如说,具有改革精神,很可能就是无视法律法规,任意胡为的代名词。   只要上面想提拔某个人,组织部门,就可以将此人所有的缺点换个说法全部写成像是优点。   很早之前就流行过一个笑话,民主测评的时候让下属给领导提意见,下属痛哭流涕地说,某某领导工作起来不要命,一点儿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所以说,现在搞的民主测评以及个别谈话,在很多人的眼里,就是认认真真搞形式,扎扎实实走过场。   至于注重廉洁那一条,目前也只是嘴上说说、纸上写写,就像政治觉悟、思想品质之类的条件一样,只要没被双规、判刑的官员,个顶个都可以与焦裕禄、吴天祥有一比,因而真要落到实处也还是没法抓拿。等到把某个贪腐官员查出来,往往都有带病提拔的嫌疑。   申国章等人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他们自然明白这次市长候选人条件放宽的幕后信息,这不仅意味着唐逸夫与伊海涛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更意味着省委常委中有人在为唐逸夫暗中运作,而且还很有力度。   看着手底下的几个人都喜形于色,唐逸夫再次皱起了眉头,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突然加重语气说:“各位,政策的变化都是有利有弊的,年龄、学历放宽,竞争对手也多了好几个,哪一个都不能等闲视之啊。”   几个人暗中扳着手指头一算计,这年龄学历条件一放宽,市委、市府两套班子中,除了伊海涛这个常务副市长和常委副市长唐逸夫,现任市委常委、副书记郭鸿泽、副市长廖有朋等人均可入围。   在机会面前,谁也不会轻言放弃!   不过,最具竞争力的当然还是伊海涛和唐逸夫,他们两人的胜算明显要高于郭鸿泽与廖有朋等人。   唐逸夫再次把烟盒拿起来,分别丢给了申国章、莫怀义和郝建成,然后叼一根在嘴上,这回欧阳美美抢了先,帮唐逸夫点上了。   唐逸夫点燃抽了一口之后,笑着问欧阳美美:“欧阳,最近开发区那边有什么动作啊?”   欧阳美美说:“我听说,王少磊正在运作,想把省商务厅的胡厅长请到开发区来视察指导工作。”   “哦。”唐逸夫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欧阳美美这颗钉子还是有作用的,开发区的一举一动都可以了如指掌了。   其实,这是楚天舒给欧阳美美布置的策略,完全不给唐逸夫提供有价值的信息,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那欧阳美美的作用就发挥不出来了。   像运作胡青山来开发区视察这样的事情,无论成功与否,唐逸夫早晚都会知道,倒不如如实报告,反倒可以取得唐逸夫的信任。   黄如山抢着说:“老板,我也听说了,伊海涛把楚天舒留在家里,就是让他帮着王少磊运作这件事。”   实际上,楚天舒调来给伊海涛当秘书之后,唐逸夫还布置了黄如山另外一个重任,就是监视楚天舒的一举一动。   楚天舒作为综合二处的处长,下午请假外出,是必须要向主持市府办公厅工作的黄如山报告去向的,楚天舒虽然只说了去协助王少磊工作,但听欧阳美美这么一说,他立即就明白了,楚天舒也是在运作胡青云视察开发区的事。   “呵呵,人家都在行动了,你们在做什么?”唐逸夫看似说得轻描淡写,实则就是在变相地表达对他们的不满,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和他们相比,我们还是动作迟缓了,各位,我们也得有所作为啊。”   莫怀义头脑简单些,他提出由城建局出面,加大对沿江商贸区和江北开发区施工的检查和管控,想方设法拖延施工进度,让这两项政绩工程在明天换届之前收不到成效。   莫怀义刚说完,就遭到了申国章的反对,他说,政绩工程是市里的,又不是他伊海涛一个人的,老板当上了市长,这政绩一样可以是老板的。   申国章反对莫怀义的提议表面上是在替唐逸夫着想,实际上更多是出于自己的私心,他也需要沿江商贸区建设这个政绩,为他获得副市长提名做一个铺垫。   唐逸夫暗暗点头,看来要论政治头脑,这帮人当中还是申国章略胜一筹。   黄如山自然不甘落后,他现在就是要争取能充当唐逸夫身边的谋士,为日后出任市府秘书长铺平道路,他说:“老板,我看还是得先想办法把楚天舒这小子从伊海涛身边搞出去,我感觉,他留在市府办公厅,早晚要坏了我们的大事。”   对此,唐逸夫深表赞同。   这一招,不叫釜底抽薪,叫唇亡齿寒。      第414章 借刀杀人      在当面局势还不明朗的情形下,正面与伊海涛对抗是不明智的,最后的结果至多是两败俱伤,而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同样能起到打击伊海涛的作用,而且相对要容易得多。   “是啊。”申国章看清了唐逸夫的脸色,忙说:“楚天舒在我们几个手底下都干过,能力还是有一点的,尤其是鬼点子多,老伊把他拉到身边来,无非要让他做帮手,我们如果能把整熄火,相当于是砍了伊海涛的一条臂膀,同时,对其他的人也能起到很好的警示作用。”   目前,各区县和市直机关部门的大多数官员,他们在没有看清形势之前,还在小心翼翼地观望,假如楚天舒被整出了市府办公厅,那给众人的暗示就是,伊海涛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不住,还能保得住谁呢?   郝建成笑道:“老板,我的意见也是先收拾了楚天舒再说,这就像是我们对付犯罪团伙,先把外围解决掉,剩下的几个头目也就猖狂不起来了。”   的确如此,秘书出了问题,领导能脱得了干系?!   “说实在话,我对楚天舒是很欣赏的,要是我们当中能多几个像他那个能力的后起之秀,无论是现在还是今后,都是大有好处的。”唐逸夫的眉头拧紧,又松开,说:“如山,你和他接触多一些,你说说看,该怎么下手哇?”   黄如山一字一顿地说:“借刀杀人。”   郝建成听了,哈哈一笑:“老黄,要不要我借你一把枪啊?”   欧阳美美白了他一眼,说:“郝局长,你快拉倒吧,老黄要使的,肯定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申国章看着欧阳美美,拍着巴掌说:“呵呵,美美书记与老黄共事时间长,还是比老郝更了解老黄啊。”   莫怀义光惦记着赌博和泡妞了,根本没太认真听,他冒冒失失地问道:“借什么刀?”   黄如山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含笑不语。   唐逸夫立即明白了黄如山的意图,和伊海涛斗,市委书记朱敏文是绕不过去的关键人物,如果能造成朱敏文对楚天舒的反感,进而引发伊海涛与朱敏文的矛盾,那这把刀就借得太巧妙了。   他抽着烟,盘算着“借刀杀人”的种种利弊,沉默片刻之后,他把手里的烟蒂按进烟灰缸,说:“我看可以,不过,如山,这事儿要好好策划,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天衣无缝,不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老板,您放心吧,这事交给我和大全来办,绝对不会出问题。”黄如山一脸得意的笑。   黄如山的阴险与唐逸夫不谋而合。   他这相当于给唐逸夫吃了一颗定心丸,纵然是事后伊海涛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解释为高大全与楚天舒两人工作中的矛盾,伊海涛至少在表面上怪不到唐逸夫这里来。   唐逸夫的双手手指交叉在一起,像是要握住什么东西似的。在座的几个人都明白,这是他下了决心之后的习惯性动作,也是他充满信心的表现。   申国章等人赶紧作洗耳恭听状。   果然,唐逸夫开始点着名地发号施令了:“国章,你抓紧时间把秦达明要投资商贸圈的这个难题交到伊海涛手上去;欧阳,你密切关注王少磊的动向,有什么情况随时和如山通气;怀义,两个项目大的方面不要设置障碍,重点盯住施工安全,一旦出了事故坚决不要放过;建成,他们几个需要警方配合的时候,你把握好原则和力度;省市高层我出面来做工作。”   唐逸夫每点到一个人,他们都郑重其事地点头。   最后,唐逸夫盯住黄如山,严肃地说:“如山,收拾楚天舒的事,你和小高见机行事,越快越好。”   布置完这一切,唐逸夫握紧了拳头,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我要猎取的猎物,从来都没有逃脱过我的手心。   没有,从来没有!   唐逸夫站了起来,把手一挥,大声地说:“走,摸几圈去!”   四个男人凑一桌,欧阳美美坐在唐逸夫身边,看着上家申国章的牌还帮忙支招,所以一上场,唐逸夫胡牌的几率比较高,一圈摸下来,他就赢了不少,乐得他拍着欧阳美美的大腿直叫痛快。   实际上,唐逸夫的开心还真不是在赢了这几个小钱上,真正令他心花怒放的是,省委常委会放宽了市长候选人的学历与年龄条件。   唐逸夫平时在麻将桌上操练得少,一高兴了就喜欢整大牌,一般的小牌还不肯胡,而申国章和郝建成基本上都是看着唐逸夫的脸色在出牌,只有赌性很重的莫怀义闷着头在往死里整,这么一来,摸了几圈,他反倒成了最大的赢家。   一旁端茶倒水顺便给唐逸夫点烟的黄如山借着倒水的名义悄悄踢了莫怀义的椅子脚几下,这家伙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还冲黄如山翻白眼。   时间一长,申国章和郝建成也不愿意充当给莫怀义送钱的冤大头,渐渐也打起精神,非熟练工种的唐逸夫别说整大牌,一般的小牌都难得整起来了,又摸了一圈,他就没了兴趣,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提议散伙。   申国章、郝建成与莫怀义赌兴未尽,留下来和秦达明继续战斗。   秦达明派了个司机,将唐逸夫、黄如山和欧阳美美送回了市区。   当前,唐逸夫全身心投入到与伊海涛的竞争上,加上绯闻匿名信的影响,他现在没有心思和欧阳美美纠缠,所以直接就回家了。   欧阳美美一回到家,立即拨通了楚天舒的电话。   楚天舒这会儿刚与岳欢颜分手,正加大油门在往市区赶,接到欧阳美美的电话,立即降低了车速,问道:“美姐姐,这么晚了还没休息,有事啊?”   欧阳美美担心地说:“小楚,你要当心啊,黄如山跟唐逸夫说,要用借刀杀人的计谋对付你。”   “呵呵,借什么刀?”   “他没明说,只用手指向上指了指。”   “谢谢美姐姐关心,我会提高警惕的。”   “哎呀,你可别不当回事,我看他们不是说说而已,唐逸夫还说要越快越好。”   “知道了。”楚天舒轻松地笑笑,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不得了的。”   欧阳美美清楚,楚天舒不是一个怕事的人,也有对付他们的能力和办法。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王少磊和楚天舒去与岳欢颜协调,请胡青山来江北开发区视察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妥了。”楚天舒开着车接听电话,不是很方便,所以回答尽量简短。   欧阳美美显得比楚天舒还兴奋,她夸赞道:“小楚,你太有魅力了,只要是个女的,没有搞不定的,哪怕是再厉害的妖女,也一样轻松拿下。”   “嘿嘿,”说到这个话题,楚天舒只能干笑。“美姐姐,我正在开车,没其他的事我就挂了。”   “等等……”欧阳美美连忙叫道,她想起了一个更为重要的情况。“小楚,我听唐逸夫说,明年换届,省里放宽了市长候选人的学历和年龄条件。”   “什么?”楚天舒吃了一惊。“放宽到了什么程度?”   欧阳美美说:“好像是学历只需要大专以上,年龄也放到了53岁以下,不过,任职经历没变。”   这是一个十分关键的变数,也是打破当前伊海涛呼声稍稍领高于唐逸夫的决定性因素,而唐逸夫能在第一时间获知,可见他做足了功课,同时也等于是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怪不得他要指使黄如山对付自己,看来竞争的白热化已不可避免了。   “美姐姐,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先把该做的事情做好。”楚天舒来不及多想,这个消息,伊海涛在市里开会,肯定也会知道的。“美姐姐,谢谢你,早点休息吧。”   楚天舒挂了电话,加大油门,把悍马开得如飞一般,眼睛定定地盯着前方,心里在默默地想:来吧,有种你们就来吧!   进入市区,楚天舒冷静了下来,将车速再次降低。   喧闹嘈杂的城市已经和忙乎了一天的人们一起进入了梦乡,只有街边的霓虹灯关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偶尔有几辆大功率的摩托车轰隆着从悍马车旁边呼啸而过,撕裂了城市的沉寂,夜半时分,是飙车族的天堂。   楚天舒将车停在了路边,试着给向晚晴发了个短信:“晚晴,我回来了,你休息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向晚晴才回了三个字:“我睡了。”   如果是真睡了,就不该回短信,毫无疑问她还在转辗反侧,犹豫了半天之后才冷冷地回了三个字。   楚天舒问:“生气了?”   这次向晚晴很快就回了:“我为什么要生气?”   是真生气了!   一个女孩子向一个男生表达了爱慕,而这个男生竟然跟着另外一个女人走了,搁在谁身上,不生气才怪呢。   只能以后慢慢化解了。楚天舒苦笑着摇了摇头,回复道:“谢谢你。”   向晚晴回答:“用不着,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向晚晴答应回来赴约,提出来的条件是,要楚天舒陪她去南岭县杏林乡采访一位乡村教师。   楚天舒手指飞快地按着按键:“晚晴,我记着呢。晚安。”      第415章 妖刀出鞘      周日,黄如山借刀杀人的诡计还没有把刀举起来,岳欢颜的“妖刀”却已经来势汹汹地悄然出鞘了。   早上九点,楚天舒和万国良去接伊海涛。   伊海涛上了车,问:“都准备好了吗?”   省里的维稳工作研讨会定于今天早上还开半天,由常务副省长作会议总结,伊海涛在晚上就餐结束之后专门向常委副省长请了假,昨晚上才从临江赶回来。   楚天舒说:“准备好了,我已经分别与王主任和黄秘书长联系过了,江北开发区那边王主任负责,市府这边黄秘书长人和车都安排了,我们在市委大院汇合,然后去接胡厅长。”   奥迪车进市委大院,考斯特停在了大楼门口。   黄如山第一个迎上前来,跟着迎过来的,还有商务局的局长吴国远,国土局的副局长杜凭风、综合一处的副处长谭广德等几个人。   由于胡青山是利用回乡祭祖的空档,应邀顺便到江北开发区看看,不是正式的视察检查指导工作,他特意让岳欢颜与王少磊打了招呼,一切低调处理,所以,陪同视察的市领导只安排了伊海涛,再就是几个相关部门的负责人。   几个人分别和伊海涛打招呼。   伊海涛问:“都到齐了吗?”   黄如山说:“都到齐了。”   伊海涛说:“那我们早点出发吧。”   车到了乐腾市与青原市的交界处,楚天舒与岳欢颜发了个短信,告诉她伊海涛等人已经在交界处等候了。   岳欢颜回了短信,说他们也已经出发,马上就到了。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胡青云的车就到了。   下车握手寒暄,谭广德上了胡青云的车,带着司机和行李先去了青苑宾馆。   青苑宾馆最早就是市委招待所,后来进行了股份制改造换了名字,但实际上还是政府控股,依然由市府办公厅管辖,室内装修和服务档次都达到了准五星级标准,主要承揽市委市政府接待任务。   谭广德把胡青山的车带过去,一是安排视察结束之后的休息房间,二是准备中午的接待宴席。   胡青山上了伊海涛的奥迪,岳欢颜和其他人就上了考斯特。   楚天舒忙着给胡青山开门,目送着奥迪车起步后才转身,最后一个上了考斯特。   一上考斯特,司机就关门,发动了车子,万国良经验比较丰富,车开得很平稳,故意压慢了车速等着考斯特跟上来。   这辆考斯特是接待用车,出厂时就进行了改装,拿掉了车门处的两排座椅,加装了一个办公桌,变成了首长的专座。后面座椅之间的距离也比标配的空间大,原来19座的客车,实际上只能坐十来个人。   楚天舒上车的时候,后排基本上已经坐满了,只有首长坐席和最后一排椅子空着。他是第一次坐考斯特,不了解这种车的座次安排,刚才也忘了问万国良。   紧挨着首长坐席的第一排和第二排都是两个座位,分别只坐了岳欢颜和吴国远,他们两位是正处级,属于车上最高级别的领导,其他人级别都低,自然不能和他们平起平座,更不会和他们挤在一个座位上。   黄如山坐在了车门后面的一个单独座椅上,剩下的人分别坐在了随后的座位上。   整辆车上,楚天舒级别最低,年龄最小,最后一排的位置就是给他留的。   楚天舒扶着座椅往后走的时候,岳欢颜表现出了热情,她往靠窗的座位上挪了挪,拍着身边的座位说:“小楚,你就坐这儿吧。”   楚天舒推辞道:“谢谢了,那会挤着领导的。”   岳欢颜笑道:“姐姐都不怕,你一个小弟弟怕什么嘛。”   楚天舒立即囧住了。   黄如山带头笑了起来,车上立即响起了一片笑声。   开了一段时间,万国良估摸着考斯特跟上来了,便提高了车速。   考斯特也加大油门跟了上去。   楚天舒没太注意,身子往前一倾。   岳欢颜顺手一拉,楚天舒就坐在了她身边的座椅上,要不是早料到岳欢颜有这一手,恐怕就要扑进她的怀抱里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与著名的官场妖女近距离接触,吴国远等人都暗暗替楚天舒捏了一把汗,黄如山则幸灾乐祸地等着看笑话。   楚天舒坐了下来,为了不挤着省里来的领导,他只得半边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实际上,是要防止岳欢颜做出什么令人难堪的举动来。今天她是胡青云之外的第一女主角,当众惹毛了她,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不过,岳欢颜并没有离谱的举动,她在公众场合的表现还是符合她一名机关女干部的身份。   车行进在绕城公路上,其他的人踏踏实实地坐在座椅上,昏昏欲睡,只有楚天舒的坐姿很是难受,半边屁股坐的发麻,右脚作为支撑腿又累得僵硬了,还不好抱怨,只能忍着。   岳欢颜明明看着楚天舒坐得难受,但她并没有要往里再让一让的意思,故意让他半边屁股的正襟危坐,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讲陪着胡青山下乡的见闻。   她说胡青山是个穷孩子出身,幸亏得到了好心人的资助才从农村考了出来,他这次回乡看见现在老家贫困农户的孩子们还有不少辍学的,心里很是难受,感叹社会进步发展了,没想到还有孩子上不起学。   楚天舒当然要说胡厅长有爱心,是忧国忧民的好领导。   岳欢颜又说,乐腾的市县乡干部听说胡青山回家乡了,不少都风尘仆仆地赶来问候,要汇报工作,但都被岳欢颜一个个拒之门外。   说到这些,岳欢颜很是开心,尤其说到乐腾市的常务副市长温启雄昨天下午特意等到村口想要宴请胡青山,被岳欢颜狠狠地呲了一顿,说,胡厅长让我转告你,你们要有奢侈吃喝的钱,应该去帮助乐腾市贫困家庭的孩子们上学。   温启雄的秃顶上一阵红一阵白,只得悻悻然告退了。   突然,岳欢颜悄声问楚天舒:“小楚,开发区那边应该有所准备吧。”   楚天舒莫名其妙:“岳处长,准备什么?”   “迎接啊。”岳欢颜声音有点大,惊醒了旁边的黄如山。   楚天舒奇怪地问道:“岳处长,昨天你不是传达了胡厅长的指示,要一切从简,不希望搞欢迎仪式之类的活动吗?”   岳欢颜扑哧一笑,说:“呵呵,领导让我传达的,我当然要传达到位。不过,我该打的招呼还是要打,具体该怎么办,你们斟酌吧。”   岳欢颜这种暧昧的态度,让楚天舒暗吃了一惊:难道胡青山让岳欢颜传达不要闹得动静太大,仅仅是一种口头上的姿态吗?   确实,几乎所有的领导下去,都会提前打招呼,说不准搞列队迎接,不准摆鲜花座位牌,不准搞高规格的宴请等等,可是,下面的同志如果真的不迎接,不宴请,有些领导又会觉得自己没得到足够的尊重,暗中给地方上的领导记一笔。   胡青山离退居二线只有一两年的时间了,如果真要是按照他的指示来办,会不会给他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莫非他在乐腾没有得到隆重的接待,才会对温启雄如此的冷漠?   楚天舒还在琢磨岳欢颜话有多大的可信度,一旁的黄如山坐不住了,他听了岳欢颜的话,也在暗地里打他自己的小算盘。   岳欢颜是胡青山身边最信任的人,她说要搞迎接仪式,也许就是胡青山的真实意图,如果真的一切从简,惹恼了老爷子,他作为市府办公厅的负责人,接待工作程序上出了差错,伊海涛不会怪罪到王少磊的头上,很有可能就要追究他的责任。   不行!宁可做多了挨批评,不能没有做担责任。   黄如山掏出手机来,直接给王少磊打了电话,要求他组织开发区的领导和工作人员在开发区的入口处列队迎接,尽量搞得隆重一点。   王少磊估计还想问个为什么,黄如山直接说,王主任,我和岳处长在一起,这就是岳处长的指示。   趁着黄如山与黄如山通话的时间,岳欢颜悄声问楚天舒:“挨着姐姐坐,挺舒服的吧?”   楚天舒敷衍道:“还行。”   岳欢颜无声地一笑,掉过头去专心看窗外的景色,暗道:哼,让你嘴硬,你等着,有你叫苦的时候。   楚天舒从她嘴角边的笑容里读出了岳欢颜的心理活动,估摸着这个妖女又动了歪心思,多半要戏耍和捉弄自己。   不过,楚天舒心里稍稍有点踏实:这要迎接的电话是黄如山打的,就算是惹了老爷子不开心,也怪罪不到我头上来呀。   正在纳闷,捏在手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楚天舒低头瞟了一眼,是王少磊发过来的短信:“有变化了?”   楚天舒手指飞快地按了几下按键,给王少磊回复道:“其中可能有诈,按我们商量好的两套方案准备。”   这个举动被岳欢颜注意到了,她转过头来,警觉地问:“忙乎什么呢?”   楚天舒把手机举到岳欢颜面前,垂头丧气地说:“唉,在给向姑娘解释呢。”   岳欢颜抿着嘴扫了一眼,嘴角立即上翘出一条好看的弧度。   原来,楚天舒给她看的是向晚晴昨晚上发过来的那条短息:“我为什么要生气?”      第416章 巧妙化解      车过了青莲江大桥,很快就来到了青北县与江北开发区交界处的门楼下。   门楼下停着好几辆车,多数是奥迪,还有一辆警车。   江北开发区和青北县的主要领导,在江北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王少磊和青北县委书记靳洛冰的率领下,列队在门楼下迎接。   这些人员中,江北开发区的领导楚天舒当然认识,青北县委书记靳洛冰等也见过但没有太多的交往,至于其他的人,就完全不认识了。   道路的两旁,还有两排带着红领巾的少年儿童,手捧着鲜花站在了太阳底下,小脸上挂着汗珠,洋溢着兴奋的光芒。   这些人站在路边,都是一副翘首以盼的神态。   万国良的车在门楼前停了下来,考斯特也随即刹车。   领导的车没有开进欢迎人群,欢迎仪式自然来不及展开。   不用说,胡青山不满意了,才让万国良停的车。   他阴沉着脸看伊海涛,尤其令他不满的是竟然还动用了小学生。   伊海涛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很快,岳欢颜的手机响了,她皱着眉头解释了几句,转头对楚天舒说:“搞这么大阵势,老爷子生气了。小楚,你下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呀?”   听了这话,楚天舒愣住了:你这个妖女,又不是我让安排的,你让我下去问什么?   理论上来说,市府办公厅的负责人是黄如山,又是他打电话布置的迎接仪式,自然应该是他下去询问才对。   可现在,岳欢颜却点名要他下去,这明显就是把这个烫手山芋强行扔在了楚天舒的手里。   这一瞬间,楚天舒顿时明白了,这是岳欢颜故意挖的一个坑,自己没往下跳,黄如山抢着跳了,可是,真到了坑跟前,岳欢颜还是把自己推下去了。   黄如山笑着催道:“小楚,岳处长让你下去问问,你还磨蹭什么,赶紧去吧。”   楚天舒是一个傻了眼的表情,岳欢颜绷着脸在偷着乐。   考斯特的车门缓缓打开了。   楚天舒下车,绕过万国良的奥迪,迎着王少磊和靳洛冰等人走过去。   王少磊和靳洛冰快步走过来,准备和楚天舒握手。   楚天舒想,胡厅长和伊副市长就坐在奥迪车里,自己与开发区主任握手,县委书记握不握?主要领导握了,副书记副县长副主任等等握不握?这么一路握下去,给领导的感觉,倒是自己成了接受欢迎的大领导?   奶奶的,原来这把妖刀不仅仅要考量楚天舒在危急情况下的应变能力,还隐藏着另外的一个刃口,一不小心,就可能割伤他在领导心目中的印象。   混了好几年的官场,楚天舒这个分寸还是知道的。   他并没有伸出手,而是在隔着还有几步的时候,便停下脚步,问道:“岳处长让我来问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楚天舒没有说自己是受伊副市长指派,而是受岳欢颜的指派,实际上是在给王少磊一个暗示。   其实,楚天舒与王少磊昨天在一起商量接待方案时,也猜到了岳欢颜可能会闹幺蛾子,所以,两个人设计了两套相辅相成的方案,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变化。   楚天舒站住了,迎接的一干人等也同时站住了,王少磊与靳洛冰小声说了几句,然后两人分开,靳洛冰往回走,王少磊向奥迪车走过来,经过楚天舒身边时,楚天舒向他使了个眼色,低声说:“执行第二套方案。”   王少磊当时就猜到了几分,如果真要搞迎接仪式,楚天舒肯定会亲自打电话安排布置,而不会要黄如山出面来说三道四。所以,他在接到了楚天舒的其中可能有诈的短信提醒后,已经做好了采取第二套方案的应对准备。   现在楚天舒这么一说,王少磊当即就明白了,他站住之后,背转身向靳洛冰伸出了两根指头,挡在身前用力晃了晃。   这时,不远处的一个崭新的院墙内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手持鲜花的红领巾们在一名老师的带领下欢呼着奔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来搞欢迎仪式的?   众人一个个奇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伊海涛和胡青山从奥迪车里钻出来了,岳欢颜等人也赶紧从考斯特上下来了。   王少磊快步走上前来,楚天舒略略拉后一点,待王少磊与胡青山握手之后,他才靠近了过去。   “少磊,怎么回事?”伊海涛指着硝烟还未散尽的院墙问。   伊海涛的神色带着不满,但语气还算和缓,听上去,疑问多余严厉。   王少磊连忙走到伊海涛的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说:“对不起,是我没有注意时间上冲突,我向领导检讨。”   伊海涛说:“你不该向我检讨,应该向胡厅长认错道歉。”   这时,岳欢颜已经站到了胡青山的身边,手搭凉棚在朝院墙的方向看。   硝烟散去,院墙的弧形门拱上有几个鲜红的大字:“青北希望小学”。   青北县委书记靳洛冰小跑着过来了,握了胡青山的手,喜不自禁地说:“真是太巧了,今天是青北希望小学教学楼竣工,省市领导们正好赶上了,就帮我们揭个牌吧。”   伊海涛笑着征求胡青山的意见:“胡厅长,您看呢?”   胡青山此次返乡祭祖,在岳欢颜的严控之下,坚决没有让县乡的干部陪同,他这才看到了一些此前从未看到过的现状,不少农村贫困家庭的孩子早早辍学在家,或务农,或外出打工,令他嘘唏难过。   当他听说,江北开发区开工建设,没有忙着建办公楼,而是和青北县联手,首先筹建了一所希望小学,心里顿生感慨,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听了伊海涛的征询,立即把手一摆,欣然同意:“小伊,我们看看去。”   伊海涛和胡青云迈步向希望小学走去。   王少磊、靳洛冰等紧随其后,黄如山等人也鱼贯相跟。   岳欢颜故意落到了后面,走近楚天舒,悄悄碰了一下,问:“行啊,搞了半天,原来你对我早有防备。”   楚天舒向她挤了挤眼,低声说:“这叫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岳欢颜见妖刀在天上飞舞了半天,竟然还是被人家预先算计到了,不由得有点沮丧,她暗暗地在楚天舒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楚天舒夸张地呲牙咧嘴,紧跟上了领导们的步伐。   一进门,少先队员们给所有的来宾戴上了红领巾,靳洛冰热情地邀请胡青山在来宾留言簿上题了字。   胡青云非常高兴,说来得不虚此行,看到青北县的贫困孩子有上学的地方,是打心眼里的高兴,带头给学校捐了款。   伊海涛等人也纷纷解囊,一个本来要挨批评的欢迎仪式在一眨眼间变成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助学活动,不仅博得了胡青山的好感,还为希望小学募集到了近三万元的捐赠款。   胡青山和伊海涛给希望小学的教学楼竣工揭了牌,在学校并没有作太多的停留。   从希望小学出来,伊海涛问王少磊:“胡厅长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开发区检查指导工作,你说说,你们怎么安排的?”   王少磊边走边说:“领导们坐了个把小时的车,又参加了希望小学的活动,我考虑先到会议室休息一下,我汇报一下江北开发区的建设情况,然后吃午饭,视察安排在下午,我们选择了五个点,具体看哪几个,请领导定,看完了之后,开个座谈会,请领导们作指示。”   实际上,王少磊是在向伊海涛汇报,同时也是在向胡青山汇报。   没等王少磊汇报完,胡青山与岳欢颜嘀咕了几句。   岳欢颜说:“伊副市长,老爷子说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专门开汇报会,我们抓紧时间,沿途边看边聊,回来大家坐下来交流一下,中午吃完饭,我们还要赶回临江。”   既然是胡青山的意思,那自然不好拂逆。   王少磊的车在前面带路,众人上了各自的车,朝江北开发区汽车工业园区开去。   岳欢颜还是拉扯着楚天舒坐在了首长席之后的第一排位子上,理由很简单,沿途可以商量具体的接待事宜。   这一回,楚天舒没有跟岳欢颜客气,整个屁股占满了座位,还示威性地将手侵略到了岳欢颜的地盘上。   岳欢颜的妖刀失手,心头正不爽,一看楚天舒还得寸进尺,她借着车辆转弯一侧身的机会,又偷偷地掐住了楚天舒放在椅子上的手背。   她的手刚一使劲,楚天舒就挤眉弄眼地作痛苦状,那意思就是在警告岳欢颜,你要敢再用力掐,我就敢大声的叫唤。   岳欢颜立即改了态度,把掐人的大拇指和食指松开,换成了整个小手轻轻地抚摸。   楚天舒也立即由痛苦换成了笑颜。   岳欢颜狠狠地横了楚天舒一眼,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两人无声的斗法,在一瞬间就已分出了胜负,但车内的其他人毫无感觉,还以为他们对于下一步的接待行程达成了默契。   开发区的配套道路和绿化建设已初具规模,车辆可以直接抵达各个园区,几分钟的工夫,车队就到达了江北开发区的汽车工业园区。      第417章 又见妖刀      所谓的汽车工业园区,实际上是仪表厂整体搬迁到开发区之后,成为了凌云集团汽车制造公司的整装厂,以整装厂为龙头,又带动了一批中小型配套厂,加上一个汽配城,形成了江北开发区的一个汽车工业园区,也是当前的重点建设项目。   改革开放以后,汽车工业在全国经济格局中,权重一天天加大,各地开始大力发展汽车工业,投入向汽车制造倾斜,凌云集团就是东南省的汽车生产基地,生产的经济实用型小汽车,其凌云志品牌已经进入全国畅销汽车行列。   生产规模的扩张,凌云集团看中了青原市的区位优势,通过对仪表厂的整体搬迁重建,建立了自己的整装长,也拉动了青原汽车产业的发展,项目投产后,年产值将达到几十个亿,拉动上百亿的GDP,是江北开发区重要的支柱产业。   这个数字,对申报省级开发区来说,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数字,所以,整个工业园区的建设走在了开发区的前列。   看完了汽车工业园区,就是鲲鹏实业以造纸厂整体搬迁重建为班底的轻工业园区,以服装加工为主导,小商品交易市场为主体,形成了从生产、存储、商贸、物流和销售一条龙的产业链,一旦建成,将可能成为东南省最大的物贸集散地。   再往前,就是建设中的科技园区,计划吸收引进东南省一批科研院所来此设立分支机构,附加一个大学生创业园,形成一个具有自主研发能力的科技创业基地。   再往前,是建设中的生活配套区域,在与青北县毗邻的地带规划了一批经济适用房,将着重解决土地征用村民和外来务工人员的住房问题。   一路看下来,伊海涛边走边汇报,胡青山对江北开发区的规划和发展思路大为赞赏。   楚天舒拎着包跟在伊海涛的后面,领导们看什么说什么,他一概不闻不问,他的工作只有一项,就是伊海涛需要什么相关的资料,他能够及时拿出来。   不过,旁人做什么说什么楚天舒可以不关注,但岳欢颜的一举一动他却在细心观察,因为他十分清楚,这个妖女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必须时刻警惕,防备她随时可能飞出一把妖刀来。   岳欢颜始终没离胡青山的左右。   视察过程中,胡青山提到申报省级开发区的一些指标和要求,岳欢颜有问必答,不仅能脱口报出准确的数据,还能作出详细的解释。   此时的岳欢颜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妖气,完全是一个认真负责业务娴熟的开发区管理处的处长,令人肃然起敬。   看得出来,胡青山对岳欢颜的表现是非常满意的。   倒是伊海涛和王少磊两个人,在听了岳欢颜的解释和说明之后,微微面有难色,楚天舒心里明白,这是因为江北开发区年内预计可以完成的工作量,离这些指标和要求还存在不小的差距。   王少磊几次以讨教的方式想要寻找一些打擦边球的方法,但胡青山只看着岳欢颜笑而不语,而岳欢颜却王顾左右而言他,甚至将目光投向跟在身后的楚天舒身上。   王少磊明白了,岳欢颜有些话不适合在大众广庭之下讲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方面是,她是在作出某种暗示,想要获得真经,还得楚天舒出马。   王少磊暗暗好笑,这妖女是吃定楚天舒了!   这一个信息,楚天舒当然也扑捉到了。   这时,一直在与伊海涛交谈的胡青山也终于看到了楚天舒,他向楚天舒招了招手,问道:“这位小同志,你也来了?”   楚天舒上前一步,说:“胡厅,您好。”   岳欢颜忙介绍说:“胡厅,他叫楚天舒,是我的朋友,也是伊副市长的秘书。”   胡青山点点头,笑着看了看岳欢颜,又打量了一下楚天舒,问道:“那位向姑娘没来吗?”   楚天舒说:“报告胡厅,她不是政府工作人员,她是青原卫视的记者。”   岳欢颜又补充了一句:“也是小楚秘书的女朋友。”   “哦。”胡青山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楚天舒,笑呵呵地说:“小楚,有机会来商务厅的话,带向姑娘一起到我办公室坐坐啊。”   楚天舒受宠若惊地答应了。   胡青山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继续往奥迪车走去。   众人跟随着胡青山各自向考斯特走去。   岳欢颜故意落在了最后,款款生姿地凑近靠近楚天舒,嘻嘻一笑,悄声说:“小弟弟,姐姐对你好吧,以后你还得好好听姐姐的话啊。”   一种浓郁的幽香沁入楚天舒的嗅觉,他条件反射似的微微侧身,眼睛余光瞥到了王少磊回过头来的一脸怪笑。   楚天舒纳闷地反问道:“你怎么对我好了?”   岳欢颜说:“你这家伙真没良心,要不是姐姐,老爷子能那么关心你?”   楚天舒说:“不对呀,老爷子关心我好像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向晚晴啊。”   岳欢颜玉脸微红,气鼓着腮帮子瞪着他,没好气地说:“你呀,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姐姐的一片好心。”   楚天舒笑道:“呵呵,姐姐别生气,我跟你闹着玩儿的。”   岳欢颜哼了一声,迈开长腿,直接上了车。   楚天舒仍然坐在了岳欢颜的身边,但是,她眼睛望着车外,不再搭理楚天舒,心里却在琢磨,如何让楚天舒出出洋相,以解心头之恨。   视察结束了,众人一起回到了江北开发区的办公地点。   胡青山谢绝了伊海涛休息一下的提议,坚持按照预定的计划召开座谈会,只给众人留了十分钟上卫生间的时间。   楚天舒看到岳欢颜自信满满的样子,预感她可能又要耍妖刀了。他本来想走过去解释一下,却看见黄如山快步抢了先,与岳欢颜搭上了讪,没说几句,岳欢颜便笑容满面,眼睛还在往楚天舒这边瞟,这让楚天舒想起了欧阳美美的提醒,顿时浑身感觉不自在。   果然,伊海涛陪着胡青山去了王少磊的办公室,大概是上卫生间,黄如山突然急匆匆走了过来,对楚天舒说:“小楚,岳处长刚才临时兴起,说要先讲几句,要看一看伊副市长的讲话稿。”   楚天舒皱了皱眉,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道:按照商量好的意见,岳欢颜只是在伊海涛讲话之后作一般性的发言,现在突然要提到伊海涛前面来讲,而且还非要看伊海涛的讲话稿,这是岳欢颜的妖刀,还是黄如山的诡计?   要知道,领导在会议上的讲话顺序是很有讲究的。   岳欢颜的正处级低于伊海涛的副厅局级,如果她以省商务厅的领导身份作一般性的发言,排在伊海涛讲话之后来说并无不妥。   她临时要求排到伊海涛前面来讲,还非要伊海涛的讲话稿,谁知道她会讲些什么,会不会跟伊海涛的发言内容重复甚至观点相左呢?   真要是这样的话,虽然伊海涛本身应变能力不低,表达能力再好,也不容易立刻组织出一套流畅的发言。   万一他在台上讲得不太流畅,或者是在重复岳欢颜的内容,那黄如山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在秘书楚天舒的头上。这当然是黄如山期待的场面,至少可以说,楚天舒这个秘书当得很不称职,连领导的讲话稿都写不好。   但是,黄如山来要讲话稿,楚天舒又不得不给,更要命的是,楚天舒还找不到机会和伊海涛通气。   黄如山拿了一份讲话稿交给了岳欢颜。   虽然时间紧急,楚天舒仍然极力保持了镇定,他悄悄走到主持座谈会的王少磊身边,轻轻地碰了他一下。   王少磊看见了黄如山与楚天舒有过对话,知道楚天舒有话要说,便起身走到一边。   楚天舒低声说:“刚才黄秘书长跟我说,座谈会的议程作了调整,岳处长要先讲,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王少磊给伊海涛当了好几年的秘书,跟着开过无数次的会议,对于这类事务的程序和套路也是熟悉的,听楚天舒这么一说,便隐隐有一个不良的预感,只是闹不明白发生这个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王少磊想了一想,说:“既然岳欢颜有这个要求,当然得让她先讲。”   楚天舒说:“但是,黄秘书长把老板的讲话稿要走了,他说岳欢颜要。”   “他这是什么意思?”王少磊的这个他,不知道指的是岳欢颜还是黄如山。   楚天舒摇头:“不知道。”   “那怎么办?”王少磊看了一眼岳欢颜,她正在浏览拿到手的讲话稿。   楚天舒说:“你坐在老板边上,找机会跟老板通个气,我在下面留心听着岳欢颜的讲话,如果有不适合讲的地方我会在讲话稿上修改,岳欢颜讲完了之后,你说几句感谢的话,拖一拖时间,我会把理顺了的稿子交给老板。”   王少磊点头说:“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这时,伊海涛和胡青山从卫生间回来了,直接坐在了大会议桌的椅子上。   胡青山坐了首席,伊海涛在他的左边,岳欢颜在他的右手,然后,吴国远、王少磊、杜凭风、欧阳美美等人依次排开,相继落座。      第418章 虚晃一枪      楚天舒级别相对较低,会议桌边坐的都是副处以上的干部,实在挤不出他的位子来,楚天舒只能和开发区其他工作人员一样坐在靠墙的一排椅子上。   黄如山走到伊海涛身边,汇报了座谈会议程调整的情况。   伊海涛表面上很冷静地点头,眼睛却在看王少磊。   汇报完毕,黄如山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王少磊侧过头去询问:“人到齐了,开始吧?”顺势将一张调整过的议程安排推到了伊海涛的面前,在岳欢颜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下面增加了一行字:“她把您的讲话稿要去了,小楚会边听边整理讲话稿。”   伊海涛点点头,将写了字的议程安排折叠了起来。   王少磊首先表达了对胡青山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开发区视察指导工作表示了感谢,并郑重其事地介绍了岳欢颜,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由于刚刚看过了开发区各个园区的建设情况,王少磊的汇报非常的简短,接下来就是欢迎岳欢颜处长讲话。   楚天舒手心冒汗,他知道,岳欢颜的讲话时间不会太长,王少磊感谢的过渡时间更不能拖长,要在短短一两分钟之内,完成一份发言稿的整理,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唯一的办法就是边听边记边修改。   沉闷的会场中,每个人都认真地听着岳欢颜的讲话,但只有楚天舒神经绷得更紧,他紧紧盯着岳欢颜,手里摊开了给伊海涛准备的发言稿。   一上来,岳欢颜就引用了伊海涛讲话稿中的数据。   这让楚天舒心跳急剧加速,难道这个妖女要把讲话稿中所有的精髓都变成她的发言吗?最让楚天舒担心的是,岳欢颜把伊海涛对于开发区工作的部署全盘变成了她对开发区提出的工作要求,那几乎就没有办法再组织得出一篇讲话内容来了。   所幸,岳欢颜讲话的语速不是太快,楚天舒拿出一副埋头记录的样子,不时抬头听着岳欢颜发言,又不时低头握着手里的笔在讲话稿上寻找着可能与岳欢颜讲话有矛盾或者重复的地方。   不过,岳欢颜只是让楚天舒虚惊了一场,她在引用了讲话稿中的数据之后,突然停了下来,寻找到了楚天舒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再往下的讲话便脱离了伊海涛的讲话稿。   她侃侃而谈,充分展现了她的优秀口才和逻辑思维能力,逐一分析了江北开发区在申报省级开发区方面的优势与不足,明确指出单位面积的GDP产值、省外或境外投资总额方面与申报条件的差距,娓娓道来,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岳欢颜的发言,大约说了六七分钟左右,言简意赅,博得了全场的一片掌声。   王少磊并不清楚,他还在热情地表达对岳欢颜的谢意,拖了一分钟,见楚天舒没有动作,心里很是奇怪,偷眼看伊海涛,也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再拖下去就不成体统了,只得硬着头皮宣布由伊海涛作指示。   伊海涛昨天晚上就拿到了讲话稿,对于内容是非常熟悉的,他开始听说岳欢颜要了讲话稿,多少还是有点紧张,后来听岳欢颜并没有太多涉及讲话稿的内容,便放了心,只等着王少磊宣布由自己讲话了。   作为一名高层的领导干部,熟悉了讲话稿的内容之后,脱稿讲话是基本功。   伊海涛首先感谢了胡青云和岳欢颜对开发区工作的支持,然后简要回顾了已经取得的成绩,提出要通过一年内的努力工作,初步达到申报省级开发区的工作目标,重点部署了为达到这个目标制定的各项措施和实施步骤,条理清晰,目标明确,重点突出,责任到位,用了大约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完成了一个精彩的演讲。   这场小小的危机,二十分钟内转瞬而过,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楚天舒终于明白了,这个妖女并非一点儿没有政治觉悟,她拿捏得分寸恰到好处,其目的就是为了捉弄自己一下,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楚天舒就暗中观察黄如山的表情变化,他刚开始是幸灾乐祸,后来是略显诧异,等到伊海涛讲话结束,就只剩下了满脸的失望。   毫无疑问,他小试了一把借刀杀人,但是,岳欢颜只是虚晃了一刀,并没有像他所期望的那样直接砍下来。   接下来,王少磊当然要号召大家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胡青山作“重要指示”。   胡青山首先声明此次只是顺路来看看开发区的建设情况,并没有重要指示,他充分肯定了江北开发区当前所做的工作,十分赞赏开发区在建设之初就率先修建希望小学的做法,认为以龙头企业拉动产业园区发展的思路值得在全省范围内推广,在扩大产业规模,注重发展质量,提升科技含量等方面走在了前列。   最后,胡青山提出了两点期望,一是希望江北开发区尽快做大做强,二是希望江北开发区在引进外资上加大力度,加快步伐,早日实现申报省级开发区的工作目标。   座谈会议结束之后,伊海涛低声与胡青山商量接下里的安排,其他人都出了会议室等待通知。   岳欢颜喜笑颜开地从会议桌旁走过来,她拍拍楚天舒的肩,笑嘻嘻地说:“小弟弟,不错嘛,关键时刻还能慌而不乱呀。”   直到这一刻,楚天舒才完全放松下来,他低声说:“承蒙姐姐关照。”   “呵呵,知道就好。”岳欢颜瞟了一眼门外,又说:“不过,姐姐还是要批评你哟,黄秘书长好像对你不太感冒,人家可是你的顶头上司啊。”   楚天舒明白岳欢颜是在提醒自己要防备黄如山,他不便正面回答,只能投去感谢的一瞥。   考察活动结束,刚好十一点半。   午餐安排在青苑宾馆,十二点半左右开始,市委市政府在家的领导如唐逸夫等都要参加。临时安排的考察活动可以按胡青山的要求保持低调,但是,酒桌上这种私密性质的活动就不能不隆重了。   考斯特送胡青山、岳欢颜等人返回市区,先到青苑宾馆预定的房间休息一下,商务局局长吴国远、市府副秘书长黄如山等人陪同前往。   伊海涛将王少磊等开发区的领导留下来,立即商议如何尽快落实胡青山的重要指示,其目的主要还是想让胡青山感觉到青原市对他的重要指示非常重视,进而在今后申报省级开发区时,能得到省商务厅的理解和支持。   江北开发区到青苑宾馆大概三十分钟的车程,市委书记朱敏文在省里开会,召集政府工作的常务副市长伊海涛理论上就是青原市目前的最高领导了,所以,伊海涛他们只要十二点左右出发,十二点半正好可以赶到。   十一点五十五分钟左右的样子,伊海涛和王少磊等人正在交流和磋商,楚天舒接到了黄如山打来的电话,说市委书记朱敏文开完会后,正在从省城往青原赶,要参加为胡青山的送行午宴,预计在十二点四十分左右能抵达。   楚天舒立即向伊海涛报告了这个变化。   伊海涛听了,马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边往外走边说:“少磊,改天再详细谈,我们得抓紧赶过去。”   伊海涛的着急是有道理的。   朱敏文要出席午宴,那么,伊海涛如果比朱敏文到得晚,哪怕只有一分钟,也是一个重大的差错,这样的话,朱敏文会觉得很失面子,甚至不排除会产生一些不良的联想,诸如:你还没当上市长就不把我这个一把手放在眼里,真要当上了,岂不是要爬到我的头上来作威作福?   毕竟朱敏文刚升任市委书记,还没有树立起绝对的权威,而且伊海涛是从省级机关下派来的,学历高,见识广,在执政理念和工作思路上与土生土长从基层一点点干上来的朱敏文还小有差异,两人之间还没有建立起足够的信任与默契,稍有差池,朱敏文产生不良联想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在这个关键时刻,伊海涛当然希望能得到朱敏文的大力支持,最起码不能在这种先后次序的细节上让他心生反感。   好在时间还来得及,现在出发,就算是路上稍稍有点堵车,也可以在十二点三十左右赶到,比朱敏文提前几分钟应该问题不大。   万国良驾驶技术娴熟,经验丰富,一看伊海涛的脸色就知道不能耽误,所以,伊海涛和楚天舒一上车坐稳,他就催动油门,在车流中灵活的穿梭,很快就上了青莲江大桥。   中午高峰时间,桥上车辆较多,但还比较通畅,只能以正常的车速行进。   行驶到桥中间的时候,楚天舒接到了谭广德打来的电话,他着急地询问:“小楚,伊市长到哪了?”   楚天舒说:“正在青莲江大桥上,怎么了,谭处?”   谭广德走到了宾馆的一个角落,压低了声音说:“刚才黄秘书长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在屏风后面,他告诉你的时间可能有问题。”   楚天舒一惊,从后视镜里看了后座上的伊海涛一眼,问道:“老谭,到底怎么回事?”      第419章 心急如焚      谭广德问:“黄秘书长告诉你朱书记到达预计是什么时间?”   楚天舒说:“十二点四十。”   “遭了。”谭广德着急地说:“我刚才和林处长落实了一下,朱书记正常达到宾馆的时间应该是十二点三十五分左右。”   谭广德说的林处长是朱敏文的秘书林登山,朱敏文当市长的那几年,林登山担任市府办公厅综合一处处长,得到了谭广德很多的支持,两人的关系不错。   照这么说,黄如山故意推迟了五分钟。   楚天舒强作镇静,说:“老谭,谢谢你,我知道了。”   楚天舒抬头看了看车内的时间,现在是十二点十三分,按照正常的路况预计,伊海涛抵达的时间也会在十二点三十分前后。   正在后座上假寐的伊海涛惊醒了过来:“小楚,什么情况?”   楚天舒说:“老谭给我打来电话,他说,朱书记到达宾馆的时间可能会在十二点三十五分左右。”   伊海涛抬手看了一下手表,问:“老万,我们什么时间能到?”   “嗯,”老万看了看车流情况,说:“也应该在十二点三十五左右吧。”   奥迪车刚刚下桥,正在通过桥下的一个十字路口,正好赶上了一个红灯。   伊海涛说:“能不能提前一两分钟?”   老万盯着红绿灯跳动的数字,很肯定地回答说:“顺利的话,应该没问题。”   绿灯亮了,老万立即起步,熟练地穿插在车流之中,为了超过前面一个起步较慢的新手,他甚至压越了路中间的双黄线。   此时楚天舒的心情比伊海涛更着急,他想起了周五深夜欧阳美美的警告,很快意识到这是黄如山借刀杀人诡计中的一个小阴谋,其目的就是想通过这五分钟的时间,制造伊海涛与朱敏文之间的矛盾,寻找将楚天舒踢出市府办公厅的借口。   朱敏文对伊海涛的迟到不满意,不可能直接怪罪到伊海涛的头上,最大的可能就是拿楚天舒来开刀,以起到对伊海涛的警示作用。   一个秘书连领导的时间都调控不好,作为主持市府办公厅工作的黄如山,完全有理由建议对楚天舒的工作进行调整,心里本来就不满意的朱敏文多半要默许,伊海涛在青原官场的威信和地位都要被削弱不少。   万国良凭着他在部队练就的驾驶技术在车流中争分夺秒,可不巧的是,刚开到下一个路口,又不早不晚恰好遭遇了红灯,踩住刹车停在斑马线前,一向好脾气的他也忍不住轻轻爆出一句粗口:“卧槽。”   一个红灯短则20秒,长则40秒,抵达青苑宾馆还有三个路口,又是刹车又是起步,照这么耽误下去,五分钟的时间多半要耗在路上了。   伊海涛嘴上还在提醒万国良注意安全,心里急得是火烧火燎。   “咦,怎么还没变灯?”万国良突然发出了疑问。这一路段他跑过无数趟,对于各个路口的红绿灯情况可以说了然于胸,平时感觉很短暂的红灯,今天觉得特别的长。   “他妈的,邪门了,这个红灯怎么没完没了了?”旁边停着的一辆白色别克车,大概也是急着赶路,司机是一位斯斯文文的年轻人,他左手抓着手机伸出到车窗上,探出头来发起了牢骚,还很不耐烦地按响了喇叭。   红灯秒数在倒计时,就在红灯熄灭绿灯亮起的一瞬间,两辆车几乎同时起步,还是万国良的技术高一些,抢先冲出去半个车头,别克司机也不甘示弱,小伙子猛踩油门,与奥迪车并驾齐驱,这么一来,使得万国良想要变道超车的企图难以实现了。   楚天舒盯着车内时间表上跳动的数字,两辆车并排飞驰,不到两分钟就同时冲到了下一个路口,不凑巧的是,又再次重现了上一个路口发生的一幕。   红灯!又是红灯!   奥迪车和别克车发出了刺耳的刹车声,再次并排停在了斑马线前。   小伙子急得直接就骂娘了,热恋中的女朋友第一次乘坐高铁来青原,他要赶去火车站接站,再耽误下去就要迟到了。为了能和女朋友解释清楚,他在每一个路口都用手机拍下了遭遇红灯的情况。   伊海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楚天舒用短信方式与谭广德联络了一下,朱敏文的车一路通畅,还有七八分钟左右就能抵达青苑宾馆了。   等待红灯的时间只是短短的几十秒,但两辆车的里人几乎都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楚天舒问万国良:“老万,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万国良看了一眼车上的时间表,说:“过了这个红灯,下两个路口只要不再是红灯,五分钟应该能到。”   楚天舒问:“如果还是红灯呢?”   万国良迟迟疑疑地说:“那……就不好说了。”   楚天舒顿时紧张了起来,他毫无来由地闪过了一个不祥的念头:这难道仅仅就是巧合吗?   不错,这确实不是巧合,而是人为操控的结果!   在青原市公安局交警支队交通信息指挥中心的一间办公室里,高大全和交警支队值班副支队长吴新元盯着电脑在遥控指挥。   电脑屏幕上,正是伊海涛和朱敏文两台车所在道路上的实时路况。   在吴新元的遥控指挥下,朱敏文的车一路绿灯,以最快的速度在赶往青苑宾馆,而伊海涛的车只要一接近路口,次次都是红灯不说,而且吴新元还通知执勤民警人为地延长了十秒左右。   吴新元原先是北湖公安分局的户政科长,去年国庆期间,曾经受命于郝建成,在秀峰山上跟踪监视过楚天舒与冷雪,郝建成升任公安局副局长之后,把他调入市交警支队担任了副支队长。   这一次的调离,虽然吴新元的级别没有提起来,但是,职权却比在北湖区搞户政管理大了许多,而且,也逃脱了韩立为钱坤违规办理户口一案的牵连,因此,吴新元对郝建成感激不尽,自然对郝建成更是死心塌地言听计从。   黄如山得知朱敏文在赶回来的消息之后,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利用时间差来借刀杀人的诡计,他当即与唐逸夫的秘书高大全联系,说了他的想法。   高大全对楚天舒早就怀恨在心,听了黄如山的想法,马上添油加醋地向唐逸夫进行了报告。   唐逸夫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把手指交叉在一起。   高大全见了唐逸夫的这个手势,当然明白领导的意图,主动请缨亲自去交警支队找到了吴新元,在他的办公室里,盯着监控电脑进行调度和指挥,就是要把伊海涛的车阻止在路上,迫使他在朱敏文之后达到青苑宾馆。   电脑画面上可以清晰地看见,伊海涛的奥迪车与小伙子的别克车并排停在了斑马线前,高大全扫了一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心里的那个得意劲儿就甭提了,他暗暗地骂道:“哼,楚天舒,看你他妈的还能猖狂几天。”   绿灯亮了,奥迪车和别克车再次同时起步,并驾齐驱地冲向下一个路口。   吴新元盯着电脑画面,用办公室的电话与下一个路口的值班民警通话,命令他手动控制红绿灯并将设定的30秒调整为40秒。   高大全插话说:“不,吴支队,让他调到60秒。”   吴新元立即在电话中更新了指令。   吴新元掏出一盒软中华,给高大全递了一支,笑道:“高秘,都安排好了,来,歇会儿,抽支烟。”说着又打着打火机给高大全点上了火,态度谦卑恭敬,跟让高大全的虚荣心极度地膨胀。   高大全狠狠地抽了一口,忍不住冷笑出了声,他仿佛看到了楚天舒灰溜溜地被扫地出门,甚至看到了唐逸夫当上了市长,他也跟着得到了提拔,坐上了综合一处处长的位置,众多的官员都在追着他的屁股后面套近乎。   高大全手指点了点吴新元的手背,说:“吴支队,干得不错。”俨然一副领导对下属的口气,其实论级别,吴新元的正科还高于高大全的副科。   吴新元忙说:“高秘,你太客气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高大全大包大揽地说:“吴支队,你放心,今天这事儿办好了,我会在唐市长替你美言的。”   吴新元立即眉开眼笑,他当然盼着唐逸夫能帮他一把,也有一天能够爬上副处级的领导岗位。   高大全得意还没有忘形,他没有理会吴新元的媚笑,眼睛再次定在了监控画面上。   奥迪车和别克车在路上疾驶。   这一次,万国良和小伙子都急眼了,他们把油门加到了最大,就是想抢在下一个路口能顺利通过。   可是,他们哪里想得到,无论作什么样的努力,前方路口等待他们的还是红灯,而且还是一个加长时间的红灯。   两辆车再次停在了斑马线前,红灯定定地亮了30秒,万国良和小伙子都挂上了档准备起步,但是,绿灯并没有像他们预期的那样亮起,右脚只好死死地踩在了刹车上。   车上时间表的数字在一秒一秒地跳动,两辆车里的几个人都心急如焚……      第420章 自作自受      “次奥!”小伙子非常响亮地骂了一句,用手机拍了等待红灯的画面,并向在转盘上鼓捣信号灯控制盒的交警伸出了中指。   “活见鬼了!”万国良比小伙子声音低,但心里的火气一点儿也不比他小。   楚天舒问:“老万,怎么回事?”   万国良脸上开始冒汗,说:“平时红灯都只有30秒,今天怎么40秒还没变绿呢?”   横向道路上几乎没有了车辆,而这条路上的红灯却死死地没有一点要变动的迹象。   不好,这肯定是一个阴谋!楚天舒意识到不妙了。黄如山故意错报了五分钟,现在红绿灯时间又被延长,估计最后一个路口还有一个红灯在等着,照这么等下去,肯定不能在十二点三十五分之前赶到青苑宾馆。   楚天舒侧脸看了一眼伊海涛,突然大声地说:“老万,闯过去!”   万国良早有此心,只是作为一名司机不敢擅自做主,听楚天舒说了话,毫不迟疑地松开了刹车,奥迪车像离弦之箭窜了出去,后面闪过一道白光,摄像头自动拍下了奥迪车闯红灯的画面。   奥迪车似乎给别克车起到了示范作用,小伙子也一松刹车,紧跟着也冲了出去,一道白光同样随即闪过。   接近最后一个路口,果然又是红灯,万国良看了楚天舒一眼。   “注意安全,冲过去!”   “好嘞。”万国良自退役以来,还没有痛痛快快地展示过他在部队练就的驾驶技术,只见他双手握住方向盘,十分轻巧地躲过了横向过往的车辆,几乎没有减速就穿过了最后这一个路口,再次引发了一次摄像头上的闪光灯。   驾驶别克车的小伙子没有万国良的技术,他随后也跟着闯过了红灯,但是,面对着已经被万国良打乱了行车秩序,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刹住了车,眼睁睁地看着奥迪车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他妈的!”看到监控画面上的这一幕,高大全大声地骂了一句,脸色气得煞白,他随即把还没有抽完的半截子烟扔在了地上,办公室里新铺的羊毛地毯烧焦了一小块,发出了难闻的焦臭味。   吴新元惊慌失措,赶紧上前,几脚将烟头踩熄。   高大全气急败坏地冲出了办公室,不顾吴新元在后面的追喊,出门打了辆车,直奔青苑宾馆。   黄如山和唐逸夫等在了青苑宾馆的大堂,坐在沙发上低声闲聊,正聊得兴起,远远看见一辆奥迪车开了进来,停在了旋转门外,他们赶紧堆满了笑跑出来迎接,唐逸夫甚至还殷勤地拉开了车后座的门。   可是,当他看到从后座上钻出来的是伊海涛时,脸上的笑容立即僵住了。   黄如山学着唐逸夫的样子也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却一眼看见了楚天舒,顿时惊出了一声冷汗,顺着脊背一下子流到了屁股沟。   这两人典型的属于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们十分钟之前已经得到了高大全的报告,伊海涛的车被几个路口的红灯阻住了,在十二点三十五分之前完全不可能赶到,所以,他们几乎想都没想,更没想到要去看车牌号,就认定了这个时间进来的奥迪车里坐着的一定是市委书记朱敏文。   伊海涛微笑着,非常客气地点头致谢。   唐逸夫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如果非要把这理解过笑容的话,那也一定是不得已的苦笑。   楚天舒也泰然自若地从车里下来了,黄如山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比哭还难看。   等着出席午宴的其他官员也紧跟着出来迎接,正好看到了这个戏剧化的场面。   唐逸夫的强势在青原官场是出了名的,他能亲自给伊海涛开车门,这意味着伊海涛当选市长成为了定局,就连从来对下属都是阴沉着脸的黄如山也已经开始要拍楚天舒的马屁了。   市委常委、副书记郭鸿泽、副市长廖有朋等人看了见了这一幕,脑子里瞬间像断了电一般,都有点目瞪口呆了。至于站在外围一点的公安局局长龙啸天、商务局局长吴国远、土地局副局长杜凭风等人就更是惊讶得瞪圆了眼珠子。   谁又能料到呢,唐逸夫和黄如山他们给伊海涛挖了一个坑,没把别人埋进去,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楚天舒暗暗好笑:这就叫自作自受。   车门关上,万国良立即将车开到了停车场。   这时,另外一辆奥迪车也缓缓而入,伊海涛整了整衣服,带着众人快步迎上前去。   黄如山抢着给朱敏文开了车门。   朱敏文下车,满面春风地与伊海涛握手,说:“海涛,辛苦了。”   午宴在热烈友好的气氛中进行。   朱敏文对胡青云在休假期间特地抽出时间来青原市检查指导工作以及省商务厅长期以来对青原市的关心和支持表示感谢,率领在座的全体青原官员给胡青云敬了第一杯。   胡青云对朱敏文特地从临江赶回来共进午餐表达了谢意,对江北开发区的规划和建设给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并在回敬朱敏文时当面向岳欢颜作出了指示,全力帮助和支持江北开发区尽快达到申报省级开发区的条件。   杯晃交错,宾主尽欢。   送走了胡青云之后,朱敏文召集市委市政府班子成员开了一个短会,传达了省维稳工作研讨会的主要精神,要求大家在各自的工作中将维护稳定当着头等大事来抓,打造和谐青原,促进经济发展。   短会结束之前,朱敏文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顺便扯了几句省委常委会关于放宽市长候选人学历与年龄条件限制的原则性意见,并借此再一次强调了维护稳定的重要性。   朱敏文这是一种暗示,大家都有机会,各自把好各自的关口,闹出乱子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作为市委书记,是维护稳定的第一责任人,但是,当前朱敏文对稳定的重视却是另有其特殊的政治原因。   青原市作为省内仅次于临江市的第二大地级市,大多数情况下市委书记是可以进入省委常委的。   明年换届之后,省委省政府的班子也要进行调整,像常务副省长等人由于年龄的原因,基本上确定到人大和政协任职,省委常委的人选也会作相应的调整,如果朱敏文机会把握得好,进入省委常委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在这个敏感和关键的时期,朱敏文当然更要强调稳定的重要性。   这种高级别的会议,黄如山也没有资格参加。   楚天舒和谭广德以及其他几位副市长的秘书在休息室里闲聊等待。   黄如山则把匆匆从交警支队赶回来的高大全喊到了一间客房,狠狠地训斥了一番。   “小高,你说说,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能办什么事?”黄如山阴沉着脸,大声地质问道。   高大全哭丧着脸,汇报说:“秘书长,我承认我的工作有失误,可是……”   “可是什么?”黄如山打断了高大全的辩解,手指只差指到他的鼻子上,喷出的唾沫星子溅了高大全一脸。“你知不知道,就你这工作失误,带来了多么恶劣的后果和影响。”   刚才为楚天舒开车门让黄如山在大众广庭之下丢尽了脸面,他这把无名火一直憋了好久,现在全部发泄到了高大全的身上。   高大全低垂着头不再辩解了,这不是为了表明他对错误的认识有多深刻,而是要躲避黄如山嘴里喷出来的唾沫星子。   等到气急败坏的黄如山发泄完了,高大全这才抬起头来,假装着擦额头上的汗趁机把一脸的腥臭抹了一把,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黄如山一支,又捂着打火机给他点上,才战战兢兢地开口说:“秘书长,您得替我想想办法啊,让我有机会弥补我的过错。”   高大全跟了唐逸夫有几年了,知道他对付犯了错的下属是毫不留情的,尤其是今天当着众人的面给伊海涛开车门的低级而又严重的错误,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臭骂了高大全一顿,黄如山心头的怒火终于稍稍平息了许多。   黄如山献出了一条借刀杀人诡计,祭出去的飞刀没有伤着楚天舒和伊海涛一根毫毛,却飞回来把唐逸夫伤得不轻,黄如山作为始作俑者和操控者,高大全富有操作不当的责任,他同样也脱不了干系。   黄如山不得不冷静下来,仔细询问高大全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当听说伊海涛的车连闯了两个红灯才得以及时赶到青苑宾馆时,他再次冒出来一个借刀杀人的计谋,不过,这一次借的刀不是来自于朱敏文,而是新闻媒体和网络。   他立即指示高大全,将常务副市长的专车闯红灯的事捅出去。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交代高大全不要急于求成,先在《青原都市报》上点火,然后在“青原热线”网站上把火烧大。   高大全立即出了青苑宾馆,在奥迪车闯红灯路口的一条偏僻小巷里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以一个普通市民的身份给《青原都市报》打了电话,报料说在中午十二点三十分左右,一辆奥迪车和一辆别克车疯狂闯红灯,险些酿成重大交通事故。      第421章 轩然大波      在青原市,车辆闯红灯的行为太司空见惯了,对于《青原都市报》来说完全不构成新闻,只是为了配合市委建设和谐青原破除陋习的宣传需要,在每天的“城事”栏目中开辟了一个小角落,对诸如“中国式过马路”之类的现象进行披露和曝光。   接到报料电话后,“城事”栏目派出了一位实习记者。   年轻的实习记者很重视这个机会,他赶到现场之后,没有找到报料人却找到了街道两旁商铺中的目击者,也找到了两个路口的值班交警,证实了报料的真实性,不过由于车速较快,奥迪车的车牌号未能看清,别克车在街心有过停留,目击者记住了车牌号,实习记者采访了目击者之后,编写了一则400字左右的小报道,发在了第二天报纸的“城事”栏目上。   这则看似并不起眼的小新闻,并没有引起市民太多的关注,随后却在“青原热线”上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   第二天刚上班不久,市委副书记郭鸿泽给朱敏文的秘书林登山打了个电话,确认朱敏文有几分钟的空闲,便拿着一张《青原都市报》敲响了书记办公室的门。   昨天下午,得知省里放宽了市长候选人的学历和年龄条件,过年还不满53岁的郭鸿泽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副书记改任行政一把手的例子比比皆是。   既然省里放宽了条件,那就意味着市长的位置不是专门给伊海涛预留的,还愿意给年龄稍大的老同志一个进步机会。   机会面前,没人不想努力一把。   以郭鸿泽在东南官场的成长轨迹来看,软硬件条件明显不如伊海涛和唐逸夫,但是,他和朱敏文却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两人从乡一级职务开始就长期合作共事,当年朱是一个乡的乡党委书记,郭鸿泽是另一个乡的乡长,后来各自从乡到县,由县到市,两人一点点地进步,朱敏文始终走在了郭鸿泽的前面。   到朱敏文当了市长,郭鸿泽当上了市委副书记,两人互相知根知底,配合默契,特别是朱敏文五六年前担任市长之后,与当时的市委书记闹得不太愉快,郭鸿泽在关键时刻始终坚定地站在朱敏文一边,挤走了老书记,换来了郭子春,最后才有了朱敏文成为青原市一把手这么一个好的结果。   郭鸿泽其人,本事有限,心术也不是很正,可仗着是青原土生土长的干部,从基层一步步奔上来,又与朱敏文关系密切,人脉基础相当雄厚,如果能得到朱敏文的全力支持,竞争力也不容小视。   这几年,郭鸿泽一心希望解决正厅,在青原市官场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由于郭鸿泽的年龄较大,朱敏文考虑明年换届给他安排到政协任主席,可是,得到了省里放宽条件之后,郭鸿泽就对到政协去解决正厅级不太满意,开始打起了市长一职的主意了。   郭鸿泽进入朱敏文的办公室,林登山过来泡了茶,悄悄退了出去。   朱敏文一眼就看见了郭鸿泽手里拿着的都市报,问道:“老郭,发现了什么重大新闻啊?”   郭鸿泽笑道:“呵呵,你朱大书记不在家,青原市哪里还有重大新闻?”   “老郭,你也学会溜须拍马了。”朱敏文也笑了:“说吧,什么事?”   郭鸿泽把报纸摊开在朱敏文宽大的办公桌上,指着“城事”栏目中的一个豆腐块说:“你看看这个。”   “市民素质有待提高啊。”朱敏文原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瞟了一眼,发现只不过是两辆车闯红灯的小报道,他当即把脸一垮,低垂着眼皮说:“老郭,你是专职副书记,精神文明建设是要抓,但不能胡子眉毛一把抓啊。”   郭鸿泽用手指点了点报纸上“奥迪车”三个字,低声说:“朱书记,我听说,这闯红灯的奥迪是海涛同志的专车。”   朱敏文抬起了头,望着郭鸿泽,没有说话。   郭鸿泽被盯得有点发毛,忙笑着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宣传口把关不严,这种涉及到市领导的小事,不应该如此兴师动众。”   朱敏文说:“老郭,你这个认识是对的,海涛同志也是为了工作。你让宣传部门的同志去打个招呼,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要防止媒体借机炒作,别搞得政府和海涛同志太过被动。”   郭鸿泽没有吭声,拿起报纸就出去了。   周一一大早,市委副书记拿这种闯红灯的小事来烦市委书记,不是小题大做,就是别有用心。   朱敏文早就看穿了郭鸿泽的来意:他就是想借这件事来探一探自己的口风,看看对他想要竞争市长一职是什么样的态度。   郭鸿泽想在退休前解决正厅级,朱敏文早有考虑,今天他拿伊海涛专车闯红灯的报道来说事,其用意明显是希望整垮伊海涛,他来取而代之当市长。对郭鸿泽的这个做法,朱敏文是不满意的,明确发出了不支持他得陇望蜀的信号。   要想图安逸自在,和郭鸿泽搭班子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朱敏文在仕途上还有自己的追求,真要想做出点像样的政绩来,还得依靠有思路有干劲的伊海涛。   当前他之所以不能明确站出来支持伊海涛,还是忌惮唐逸夫在省里的能量,从只给伊海涛召集政府工作的名分,到放宽学历和年龄的限制,处处都显示出唐逸夫巨大的活动能力,这个时候公开得罪他,恐怕会对自己进入省委常委不利。   或者说,如果能借助唐逸夫的力量确保自己入常,朱敏文也是愿意支持唐逸夫来出任市长的,至于今后在工作中能不能压得住唐逸夫,暂时就不去考虑那么多了。   郭鸿泽拿了报纸从朱敏文的办公室出来,心里很不舒服,他原以为凭着多年的老关系,看在以前铁心支持的份上,朱敏文至少会象征性地含糊几句,没想到竟然没让他开口就给他吃了个闭门羹。   朱敏文极力维护伊海涛的举动,更激发了郭鸿泽对伊海涛的不满,他气呼呼地一个电话把宣传部主持工作的常务副部长舒一凡喊到了办公室,把报纸摔在了她的面前,严厉地批评她手下的媒体不懂宣传纪律,败坏市领导形象,要求她立即采取措施,消除不良影响。   舒一凡是个文质彬彬的女干部,被郭鸿泽一顿训斥搞得莫名其妙,闹了半天也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拿了报纸去多方求证,转了一大圈才明白是《青原都市报》报道了伊海涛的专车闯红灯的事。如此一来,本来不为众人所知的小事,不经意间就引起了诸多机关人员私底下的猜测和议论。   某办公室,机关甲、乙、丙凑在一起。   机关甲说:“昨天唐副市长亲自给他开车门,今天郭副书记又为他大发雷霆,看来伊当市长已成为定局。”   机关乙说:“不一定吧,我听说,省里好像不太看好他,要不,怎么还叫召集不叫主持呢?”   机关丙说:“是啊,我还听说,省里对市长候选人放宽了学历和年龄限制。”   机关甲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来如此!”   机关乙不解:“老兄,你什么意思?”   “这还看不出来吗?”机关甲笑笑,说:“唯恐天下不乱啊。”   机关丙嘘了一声,说:“来人了。”   机关甲、乙、丙抱着茶杯,急急忙忙地坐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搞清了原委,舒一凡亲自跑了一趟《青原都市报》,把报社的党委书记和总编辑批评了一顿,然后下达了封口令。   党委书记和总编辑又把栏目编辑主任训斥了一番,编辑主任就把栏目负责人骂了一通,栏目负责人受了一肚子冤枉气,直接把小实习记者给开了。   以前领导的专车闯红灯、违停等现象也时有发生,至多由车队的队长出面去一趟交警支队,解释一下原因,违章记录就消了。   很多的时候,处理违章的民警业务熟练,能从拍摄录像中认出市领导专车的车牌号,还会主动向交警支队的领导汇报,交警支队的领导与市领导秘书打个招呼,什么都不用说,事情就处理好了。   这一回倒好,本来可以悄无声息处理好的一件小事,经过这么一番大动干戈的折腾,一下子在社会上闹得沸沸扬扬了。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青原热线”的论坛上冒出来一篇帖子,一个刚刚注册的新ID,以一个目击者的身份公布了一组图片,正是奥迪车和别克车并排抢红灯的照片,两辆车的车牌号依稀可辨。   正赶上被开了的小实习记者在网上向同学好友诉说委屈,他的一个同学在“青原热线”实习,听了他的悲惨遭遇,看见了论坛上的帖子,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马上为同学抱不平,在微博、空间、论坛上一通转发,发帖的ID又推波助澜,发出了人肉奥迪车主的呼吁,很快就有人爆出这辆奥迪车是常务副市长的专车,这一来,顿时在网络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这么一闹腾,黄如山躲在办公室里偷着乐,只有忙乎了一整天的伊海涛和楚天舒还一点儿不知情。      第422章 敲山震虎      早上七点五十左右,楚天舒接了伊海涛到了办公室。   伊海涛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批转了上周流转过来的文件和报告,然后带着楚天舒去了沿江商贸圈建设指挥部。   他对申国章拖拖拉拉的工作作风很是不满,协调会开完了好几天,其他单位都按会议纪要的要求及时上交了整改措施,而沿江商贸圈指挥部却迟迟没有动静,楚天舒催办了几次的擎天置业投资开发的书面报告也没有交上来。   在班子汇报会之前,伊海涛在申国章的办公室里,让申国章先行说一说工程建设进展等相关情况。   “伊市长,你喝口茶歇会儿,一会儿集体汇报吧。”申国章看伊海涛的神情严肃,心理稍稍有一丝慌张,但语气中仍然带着惯常的那种敷衍。   “我想单独跟你谈谈商贸圈开发商的情况,”伊海涛态度生硬地说,“这件事已经布置很久了,一直没看到什么进展。所以今天特别想跟申指挥了解一下,是不是工作遇到了什么困难。”   申国章毕竟是公然违背了领导的指示,多少有些心虚,但他仍争辩道:“根据协调会的要求,我已经组织召开过几次会议,定下了由擎天置业投资开发的原则意见。”   “可我要的是书面报告,不是原则性意见。”冷不防,伊海涛重重地把茶杯扔在了茶几上,茶水泼了出来,顺着茶几流下来,在实木地板上留下了一块污渍。   申国章没料到伊海涛会发这么大火,一时怔住,不知所措。   楚天舒赶紧去拿了一条毛巾,准备去擦茶几上的水迹。   伊海涛把手一挥,转而向楚天舒大声地质问道:“是不是你跟申指挥没沟通清楚,我让你催办此事,你是怎么催办的?”   这件事,楚天舒与申国章在电话中说的很清楚,也向伊海涛汇报过,全然没想到伊海涛会突然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楚天舒抓着毛巾愣在了原地,很快明白了这是伊海涛做给申国章看的,忙做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站在伊海涛和申国章的面前,默默承受着伊海涛的继续吼叫,一动也没有动。   除了唐逸夫对申国章有过如此不客气,还没有其他的市领导对他发过这么大的火,申国章郁闷至极,本想解释一下,但伊海涛是冲楚天舒发脾气,他只得识趣地噤了声。   伊海涛一通火发完,转而向申国章道:“老申,不好意思,我脾气来了。通知开会吧,我们会上再谈。记住,我要的是书面报告。”   申国章显然是被伊海涛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跳,忘了怎么继续敷衍,只得灰溜溜地答应着。   在官场上,这种伎俩太常见了。   果然到了汇报会上,申国章的态度老实了许多,不仅主动承认了工作不够积极主动,还信誓旦旦地保证明天一定将书面报告递交上去。   “同志们,我们都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商贸圈建设的紧迫性。”会议总结时,伊海涛不留情面地说,“昨天,我陪省商务厅的领导视察了江北开发区,他们成立得比指挥部晚,但是工作已经走到了前面。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指挥部的领导班子抓工作的力度还存在差距,还存在拖拖拉拉的现象。”   申国章一脸铁青,没说一句辩解的话,认真做记录的样子像是在虚心接受批评,不过,以楚天舒对他的了解,他一定是深深的怀恨在心。   申国章挨了批评,指挥部另两位班子成员闫志勇和上官紫霞反倒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会议结束,又去现场看了看,就到了中午的时间,伊海涛拒绝了申国章共进午餐的挽留,说已经约了一个投资商吃饭,便与指挥部的几位领导告别,往青苑宾馆而去。   上了万国良的车,伊海涛用缓和的语气说道:“小楚,不好意思,你应该懂的,我刚才不是针对你。”   楚天舒点点头,说:“申国章这种皮皮塔塔的态度,早就该好好敲打一下了。”   伊海涛说:“小楚,你能理解就好,我一开始还真担心你会受不了。”   楚天舒兴奋地说:“老师,受不了的不应该是我,而是申国章。”   伊海涛淡然地笑笑,又感慨地说:“跟着我的人,有时候难免要受些委屈。”   从来不插话的万国良突然冒出来一句:“嘿嘿,看看王秘书就知道,老板最终不会让身边的人吃亏的。”   楚天舒识趣地没有说话,对于伊海涛政治上的认识又上了一个新的层次。   原先楚天舒看伊海涛不显山不露水,以为他不太会玩政治,今天一看却又不同了,昨天差点遭了算计,今天就拿申国章开刀,实际上是在向唐逸夫发出一个警告的信号,起到一个敲山震虎的作用。   往青苑宾馆去,又路过了昨天经过的路口,也遇到了红灯,伊海涛想起昨天闯红灯的事,就交代楚天舒:“小楚,回头你去一趟交警支队,把昨天的事情解释一下。”   提到昨天的闯红灯,万国良还在愤愤不平:“小楚,你去交警支队的时候,问问是怎么回事,红灯时间为什么突然就延长了。”   万国良是一个非常自信的好司机,转业之后不仅没违过章,更没有耽误过领导的事,昨天把这个记录破了,他一直耿耿于怀。   果然,今天的红灯时间远没有昨天遇到的长,短短20秒就过去了。   伊海涛说:“算了,老万,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是,老板。”万国良答应了一声,又笑着说:“嘿嘿,我昨天把车开进停车场,想起唐市长给老板开门的样子,坐在车里又笑了好半天。真他妈痛快啊!”   听到这里,伊海涛和楚天舒都笑了。   只不过,楚天舒笑出了声,伊海涛靠在后座上,微笑着闭上了眼。   到了青苑宾馆,王少磊早已等到了门口,投资商是他联系的,为了表示对投资商的重视,王少磊把午餐安排在了青苑宾馆,请伊海涛出面接待一下。   招商引资,绝大多数的投资商看重的是优惠政策,如今很多的地方,招商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等到把投资商的资金哄进来了,人家要求兑现政策的时候就拖三阻四耍赖皮,甚至翻脸不认帐。   请领导出面陪投资商吃饭,就是向对方表明一种姿态,一种精神层面上的支持和肯定,其意义远远大于实质性的内容。   这类饭局比纯粹的官场饭局要相对轻松,没有太多的讲究和规则。   官员们在一起吃饭,非常讲究尊卑主次,一点儿也错乱不得,高级官员相对还好一点,那些低级的官员就很难受,唯恐出了差错惹哪位不开心了,被暗暗地记了一笔,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影响了日后的进步。   投资商听说伊海涛是常务副市长,下一步就要接任市长了,亲自来陪自己吃饭,当然感觉良好,也感觉非常踏实。   官越大,说话不算数的可能性就越小。   这顿饭吃得很融洽,也很成功,伊海涛并没有作任何实质性的承诺,投资商就已经决定在开发区落户了。   吃完饭,王少磊去送投资商,伊海涛等人就在青苑宾馆休息,房间是王少磊提前安排好了的。   午休之后去江北开发区,伊海涛召集王少磊、欧阳美美等人再次商议如何达到申报省级开发区的条件,最后还是回到了如何在短期内增加单位面积的GDP产值和吸引到足够的省外投资这两大难题上。   中午接待的投资商也是省内的企业,正是因为他对省内官场比较熟悉,了解到伊海涛是下一任青原市长的人选,才很快决定了来江北开发区投资办厂。   伊海涛问:“少磊,你没私底下咨询一下岳处长?她应该会有办法吧。”   “问过了,但是,”王少磊看了一眼做记录的楚天舒,才说:“她好像不太愿意多说,估计还是关系没到位,我也觉得她一定是有办法的。”   欧阳美美笑道:“她这一关呀,还得请小楚去攻。”   伊海涛说:“欧阳,你们得多动脑筋,小楚跟着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开发区的事不能光指望他。”   王少磊说:“伊市长,还真不是我们叫苦叫难,别的事我们都可以解决得好,就是岳处长那里,没小楚出马,我们是真搞不定。”   “是吗?”伊海涛饶有兴趣地看着楚天舒,问道:“小楚,他们说得是真的吗?”   楚天舒放下笔,笑道:“伊市长,您不能信他们的,王主任都搞不定的事,我哪里又能搞得定呢。”   王少磊急了,说:“老板,他这是想推卸责任,我还没来得及跟您汇报,为了能请胡厅长过来,就是小楚磨了岳处长一晚上才搞定的。”   “呵呵,是这样啊。”伊海涛笑了,说:“那好吧,小楚,抽出时间来,还是帮少磊他们一把吧。”   领导有指示,楚天舒也只得答应了下来。   伊海涛继续与王少磊他们谈话的时候,楚天舒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是青北县委书记靳洛冰发过来的信息,问伊市长有没有空,他要汇报工作。   楚天舒想了一下,回了个信息:伊市长正在江北开发区,你过半个小时左右过来。   靳洛冰只回了两个字:谢谢老弟。      第423章 骚扰不断      江北开发区的工作刚刚谈完,青北县委书记靳洛冰就带着班子成员赶过来了,说伊市长不能厚此薄彼,非要请伊海涛到青北县去检查指导工作,还怪王少磊不够仗义,领导来了也不肯通报一声。   对于这么一个变化,伊海涛并没有表现出不快,他只看了楚天舒一眼,就爽快地答应了。刚才楚天舒发短信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伊海涛还是注意到了,靳洛冰能来得这么快,时间拿捏得这么准,一定是楚天舒给他通的风报的信。   理论上来说,作为一个秘书是不能有这种自作主张的举动的。   但是,换届选举之前,伊海涛有意和县区主要领导加强接触和沟通,这么一个细微的出格举止,恰恰显示出楚天舒是一个有胆有识的人物。   也就是这么一条短信,迅速拉近了楚天舒与靳洛冰的距离。   有些人在秘书岗位上工作了大半辈子,可能从未越过雷池一步,但多半也就在秘书这个级别上止步不前了,而楚天舒仅仅在秘书岗位上做了十来天,就已经能够揣摩出领导的心思和意图,并趁势构建自己的人际网络。   这种悟性与修炼,更显示出楚天舒的不俗之处。   由于是临时性安排,所谓的检查指导工作就有点近乎于走马观花。   不过,这种相对随意的交流,既谈了工作,也交换了思想,伊海涛与靳洛冰之间增进了了解和互信,一个多小时谈下来,所取得的效果非同一般。   要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就是这样随性闲聊中产生的,没有足够的交流,何来充分了解与理解?   中途,伊海涛接到了一个电话,他走到一边只说了两句话就挂断了。   随后,楚天舒注意到,伊海涛在与靳洛冰的交谈中就显得有点走神了。   又坐了一会儿,伊海涛看了看表提出告辞,说晚上还有一个重要的安排,先要回办公室准备一下。   靳洛冰也没有过多的挽留,把伊海涛送上车之后,特意走过来与楚天舒握手告别,他拍着楚天舒的手背,再次笑着说了一句:“谢谢老弟!”   回到市委大院的办公室,时间是五点二十,离下班只有十分钟。   伊海涛急匆匆地去了休息室,听动静,应该是方便去了,在开发区和青北县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出门前方便了一次,但路途上又过了半个来小时,楚天舒也感觉有点憋,伊海涛自然更受不了。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临下班之前来的电话,多半是夫人彭慧颖打过来的,问问晚上有没有应酬,回不回家吃饭,不要多喝酒等等之类的。   楚天舒照例代接,可这回却不是彭慧颖。   “您好,我是秘书小楚,请问您是……”   对方回应冷淡,并没有按照正常的通话方式通报姓名和身份,而是声音压得很低地说:“请海涛同志接电话。”   楚天舒一听说话的口气,立即明白了对方身份的特殊性,他如实相告:“不好意思,伊市长在休息室,不方便接电话,请您稍等。”   正尴尬间,伊海涛刚好方便完出来了,马上快步走过来,接过了电话听筒,说了一句:“叶处长,抱歉。”   面对这么一个神秘的来电,楚天舒很快退出了来,离开时还悄悄把门反锁了。   敏锐是一个秘书最重要的特质,也是一个优秀秘书必备的素养。   楚天舒的敏锐仿佛与生俱来。   从王少磊的笔记本中,楚天舒多次看到了这个“叶”字,也摸清了他的身份。   叶处长叫叶庆平,是省委组织部市县干部处的处长,上次宣布伊海涛召集政府工作时跟着省委组织部部长林国栋来过,据说明年换届之后就要提副部长了。   刚才在青北县伊海涛接到的电话,就是叶庆平打过来的,当时不方便接,伊海涛就约了他五点二十打到办公室来了,进来先忙着卸包袱,这个时候,叶庆平的电话打进来了,楚天舒不明就里,误打误撞地接了。   一看伊海涛的架势,楚天舒就明白这个电话的重要性。   欧阳美美从唐逸夫那里听说了省里放宽了市长候选人的限制条件,伊海涛消息滞后一点有可能,但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个电话多半与此有关。   眼下,离换届还有大半年,关于新一届政府班子人员组成的传闻满天飞,而且一会儿一个版本,五花八门,千变万化,但大多数人都认为,伊海涛荣升青原市长几乎是铁定的。   楚天舒突然之间调到市府办公厅来给伊海涛当秘书,私下里就有很多人向他道贺,说一些今后要多多关照之类的话。范亦兵、赵平原等以前在国资委相交甚好的哥们甚至干脆直言不讳,说伊市长转正了,兄弟你一定高升,让哥几个跟着沾点光,在你手下弄个小官当当行不行?   其实楚天舒心里最清楚,暗地里的竞争才刚刚开始,发展下去就难免要刺刀见红,但是,这种话哪里好跟范亦兵他们讲,只能脸上作刀枪不入状,嘴里打着哈哈:“兄弟们,我在国资委的时候就说过,大家都是自家兄弟,我有肉吃,肯定有兄弟们的汤喝。”   唉,这碗汤要喝到嘴边,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磨难啊。   不说别的,单说伊海涛接的这个电话,一接就是半个小时,好像还看不出有结束的迹象。   楚天舒这边,手机和座机也是轮番响起,可谓是骚扰不断。   座机是彭慧颖打过来的,伊海涛的办公室电话占线,手机呼叫转移到楚天舒的座机上来了。   楚天舒告诉她,伊海涛今晚上没应酬,手头上还有点事在忙,可能要晚点回家。   彭慧颖放了心,又告诉楚天舒说,在职研究生班已经报上名了,估计很快就会开课了。   楚天舒谢过了彭慧颖,手机铃声响了,便抱歉地结束了通话。   手机是卫世杰打来的,说要请楚天舒吃饭洗脚谈谈心。   楚天舒说,我倒是想,可是老板没下班,我哪里走得开。   卫世杰不满地嘟囔道,你让我有事找你别找彭教授,可真等到我有事了,你又找不上了。   楚天舒骂道,老卫,你急个鸟毛啊。等着,看一会儿能不能脱身。   刚挂掉,向晚晴的电话又打进来了,问他这两天有没有空,陪她去南岭县杏林乡采访。   楚天舒苦笑着说,当秘书的苦命,一点儿自由都没有,这两天忙着呢,估计抽不出时间来,要不等到周末,看能不能请到假。   向晚晴不耐烦地说,楚天舒,你陪岳欢颜的时候,好像时间挺宽裕嘛。   楚天舒只好温言软语地解释,陪岳欢颜是工作……   向晚晴根本不听他解释,说,那好吧,你忙你的工作去吧。说完就把电话掐了,楚天舒回拨了好几次,向晚晴就是不接听。   窗外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楚天舒抬头一看,外面开始下雨了。   楚天舒还要给向晚晴拨过去,岳欢颜添乱的电话又打进来了,她阴阳怪气地埋怨说:“小弟弟,你怎么跟那些男人一样没劲儿啊?姐姐离开了青原,连个问候的短信都没有啊?”   楚天舒一头雾水,心里光想着怎么才能让向晚晴消除误解,正郁闷着不行,突然遭到了岳欢颜挖苦,不由得头冒青烟,忍不住顶了一句:“欢颜姐姐,你是不是想说我跟他们一样,提上裤子不认人啊?”   “哎呀,你好粗鲁哦。”岳欢颜不仅没生气,反而笑得喘不过气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妖媚地说:“呵呵,姐姐猜到了你就会这么说。”   “姐姐,别闹了行不行,我还在班上呢?”楚天舒只盼着赶紧结束与岳欢颜的通话,好不断地拨打向晚晴的电话,看能不能用诚意打动她。   “好吧,姐姐今儿个先饶了你。”岳欢颜嘴巴上说得好听,可还在电话里啰嗦:“哎,你想不想知道怎么尽快让江北开发区达到申报条件啊?”   奶奶的,这个妖女,手指头总喜欢往人家的软肋上戳!   楚天舒不敢直接说不想,只能继续敷衍道:“姐姐,这事儿你该去问王少磊。”   岳欢颜嬉笑道:“嘻嘻,我问过了,他说他很想啊。”   “他想,你就去跟他扯呗。”   “可是,姐姐喜欢跟你扯,怎么办呢?”岳欢颜问完了又加了一句:“小弟弟呀,我可告诉你,姐姐办法可多的是哦。”   楚天舒引诱道:“姐姐,那你把法子告诉我就是了。”   “哼,你说得轻巧,姐姐这法子就这么不值钱啊!”岳欢颜冷笑了一声,说:“想要法子可以,哪天你哄姐姐开心了,姐姐就告诉你。”   楚天舒叹了口气,说:“姐姐,你又不是三岁的小丫头,怎么还要哄呢?”   岳欢颜立即就不开心了,她恨恨地说:“楚天舒,你听好了,姐姐就是三十岁的小丫头,你哄也得哄,不哄也得哄。”说完,电话就挂了。   楚天舒摇摇头,继续拨打向晚晴的手机,可还是没人接听。   拨了好几次,向晚晴终于回了个短信:“楚天舒,我也是有工作的人,别烦我好不好?”   楚天舒回复道:“晚晴,对不起!”      第424章 腹背受敌      短信刚发出去,卫世杰又来电话催了,语气显得有点儿不耐烦:“老楚,你怎么回事,有时间跟美女扯淡,没时间跟我吃饭。”   楚天舒毫不客气地说:“老卫,想请我吃饭的人都从江北排到江南了,愿意跟我扯淡的美女越来越少了。你说,我是选跟你吃饭,还是选跟美女扯淡?”   “操,老楚,你小子官升了,节操却丢了。”   “操,老温,你小子钱赚了,交情却没了。”   两人正操来操去的,又有短信发进来了,楚天舒忙说:“不跟你瞎扯了,我还有事呢。”说完,强行挂断了电话。   打开短信一看,不是向晚晴而是苏幽雨。   “领导,还没下班呢,快去‘青原热线’的论坛看看吧。”   楚天舒侧耳听了听,并没有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只有窗外的雨声沙沙作响。   伊海涛那边的门依然紧闭,一看表,已经六点二十了。   这时,楚天舒心里也有些焦躁起来。   他的焦躁,倒不是完全出于对向晚晴的挂念,而是对伊海涛这个超长时间的电话,隐隐觉出一些不妙。   “怎么还没结束呢?是不是换届的事,出了什么麻烦?”楚天舒想。   他知道,伊海涛有学者风度,但也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性格,不要说打个电话,就连正式会议上作报告,都不太讲究虚与委蛇、起承转合那一套,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这期间,座机又响了几次,都是伊海涛手机呼叫转移过来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问候和约访,楚天舒无一例外地婉转而又坚决的拒绝了。   这种时候,身为一个称职的秘书,楚天舒自会让伊海涛免受任何形式的干扰。   此时,楚天舒心里着急并感到内疚的是向晚晴,对于苏幽雨提醒的“青原热线”,反倒没引起太大的重视。   等到冷静了下来,楚天舒想着苏幽雨不会无缘无故地给他发这个短信,便打开了浏览器,上了“青原热线”。   点进论坛,楚天舒被一条最火热的帖子标题吓了一跳:“市长专车闯红灯,竟然还下封口令”。   下午四点发的帖子,到六点多已经跟贴两百多条了,转发的次数更是不计其数。   最初只是奥迪车与别克车闯红灯的两张照片,后来又增加了视频,接着有人爆料奥迪车是常务副市长的专车,马上就有人补充说,常务副市长快要当市长,派出了宣传部的女副部长向媒体下达了封口令,逼着报社把报道此事的实习记者给开除了……   经过这一层层的递进式炒作,网友们的反应自然特别的强烈。   有网友说:“原来我们青原市的市长是这种素质,难怪青原市的经济永远发展不起来。”   有网友讥讽说:“哈哈,要是拿出闯红灯的速度来搞建设,青原落后的面貌早就大为改观了。”   更有网友刻薄地质问道:“市长除了会搞特权,还会搞什么?”   马上有网友谩骂:“靠,就他妈会搞女副部长吧?”   个别人在别有用心的挑唆:“这种人怎么能当我们的市长,滚吧,哪里来的滚回哪去里!”   ……   奶奶的,又是一个阴谋!楚天舒浏览完帖子,立即做出了判断。   关键性的跟帖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不知内情的网友或许看不出来,但楚天舒身在其中,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楚天舒给苏幽雨打了个电话,询问得知了郭鸿泽威逼宣传部副部长舒一凡这一个细节,马上就联想到了省委放宽市长候选人条件这件事,本来没有机会的郭鸿泽看到了希望,又参乎进来搅局了。   他这种损人未必利己的行为,出发点非常的简单,把前面的人搞掉一个,自己的机会就多了几分。   正好黄如山布置了高大全在网络上制造声势,郭鸿泽这么一闹腾,变相地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正当楚天舒独自在办公室里暗暗焦虑时,伊海涛与叶庆平的电话交谈也接近尾声了。   叶庆平是省委组织部的少壮派,掌管着市县干部处,在部里属于仅次于部长的实权人物,据外界传言,有些副部长的权力也没他大。省里像伊海涛这种级别、位置的官员,不知多少人千方百计地设法接近他巴结他,也就不足为奇了。   官场人士都有体会,组织部门的干部最难打交道。   个中原因,除了他们所处的地位特殊外,还有一个外在的原因是,常见的组织部官员,多数是整天神秘兮兮,把脸板得像块青石砖,嘴巴咬得比铁门关还紧,喜怒不形于色,总是一副傲慢与轻视的神情,令人望而生畏。   其实,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会有三朋四友。   例如,伊海涛与叶庆平的关系就非同一般,但是,他们的关系又不为人知。   叶庆平上大学的时候,彭慧颖是他班里的辅导员,那时候伊海涛和彭慧颖也刚刚参加工作,一个在城市规划设计院搞设计,一个在大学里当老师,既没有从政,也没有结婚。   叶庆平在班上也不起眼,家境贫寒的他,曾经得到过伊海涛夫妇的资助和关照,而且一直延续到他在北京读完了硕士研究生。   研究生毕业之后,叶庆平主动要求参加援疆,这期间结识了一批中央机关的援疆干部,随后被招录进了中组部,又被东南省委组织部长林国栋看中,调到他的手下当了市县干部处的处长。   这么一段交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伊海涛从政之后也从未对外张扬过,就连王少磊也不甚了解,每遇叶庆平来青原公干,伊海涛往往还会有意回避,令人感觉他们并不熟悉。   有一次,青原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常胜利还郑重其事帮他们作了相互介绍,他们一本正经地握手,才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   这一点,让叶庆平更加敬重伊海涛。   像叶庆平这类少壮派的组织部官员,前途远大,志向高远,自然不希望为了帮助他人谋取官职而闹得满城风雨。   所以,伊海涛与叶庆平的相处,包括他们的友情与合作,完全建立在更加高远、更有价值的目标之上。   其实,早在郭子春有望调任的时候,叶庆平就开始关注青原换届的事,操心伊海涛是否能顺利转正。那时,他所在的市县干部处,受命负责起草省辖市政府换届的文件草稿,其中有些政策性条文就有意无意照应了伊海涛的相关条件。   最近一段时间,虽然两人很少直接见面,可像今天这样的电话联系,却始终没有断过,只不过,今天谈得比较透彻,时间相对长一些罢了。   叶庆平和伊海涛都很清楚,在中国官场,只要一日文件没下,就随时会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像放宽市长候选人学历和年龄条件,就是变数之一。   “伊老师,有些情况可能连我们部里也无法掌控,你要有些思想准备。”叶庆平直奔主题,并无寒喧与过渡,这也说明他们的关系密切程度。   “能说说这意见是怎么形成的吗?”省委常委会上作出了决定是更改不了的,伊海涛现在只想知道,这背后会有什么内幕。   “国栋部长参加的会议,太详细的情况他也没有透露,据传,伊老师,我说的是据传啊,这是省纪委书记何天影的提议,南延平书记最后拍的板。”叶庆平很注意谈话中的措辞,尽量做到实事求是,不添加任何的个人感情色彩。   事关重大,伊海涛头一次刨根问底:“庆平,照你看,会是什么起因?现在不是一直在强调干部的年轻化和知识化吗?”   “据我了解,”叶庆平首先强调了一下,才说:“何书记把干部民主测评和推荐提到了反腐倡廉的高度,并举例说,现在不少的年轻干部,整天热衷于混文凭,拉关系,工作上毫无建树,思想上蜕变堕落,其他省市已经出现过好几起领导人员刚提拔就被查出有问题的案件。”   “所以,”叶庆平语气突然加重,说:“南书记希望借换届之机把干部任用这潭死水搅活,所以就同意了放宽条件的提议,也带有撒开大网捞鱼的性质,希望能够发掘出更多更优秀的干部来充实后备力量。”   叶庆平已经讲得相当到位了,伊海涛自然明白多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省纪委书记何天影提议扩大考察面是基于避免带病提拔,省委书记南延平则是希望通过这一次换届选举,考察和发掘人才,这与他从大西北省份调任东南省委书记才一年多,对市县区副职干部不太了解,又正在搭建自己的班底不无关联。   “伊老师,年龄学历的放宽,绝不可掉以轻心。”叶庆平似乎感觉到了伊海涛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就一个地市而言,年龄上下放宽一岁,学历降低一个档次,就意味着会突然多出好几个竞争对手。青原的情况你应该清楚,乐腾市符合条件的人选更多,估计会比青原还复杂。你要有更困难的思想准备,既要做出能让南书记满意的政绩,还要防止可能出现的负面影响,以免腹背受敌。”   作为组织部的官员,叶庆平该说和不该说的他都说了,应该说,他对伊海涛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425章 贼喊捉贼      叶庆平提醒伊海涛要注意负面影响,伊海涛当然听得出其中的话外之音,那就是要防止被竞争对手利用,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打开缺口,给南延平留下一个不良的印象。   伊海涛哪里知道,外面坐着的楚天舒已经开始焦虑万分了,叶庆平刚才所说的腹背受敌的局面已经形成。   电话还在继续,伊海涛的脸上感觉有些发烫,他借着说话的间歇,将话筒换了一只手。   接下来,顺着伊海涛的思路与意图,叶庆平用了大约二十分钟,比照放宽了的条件,对青原市现有副厅级干部逐一筛过,又把伊海涛的个人情况、竞争优劣仔细捋了一遍。   叶庆平不愧是一名合格的市县干部处的处长,虽然在这个位置上只干了短短两年多的时间,但对包括伊海涛在内的青原市一众领导了如指掌,分析起来信手拈来,如数家珍,而且面面俱到,入木三分。   难怪伊海涛一边听着,一边发自内心地连连点头称是,诚服之态绝无半点矫揉造作。伊海涛与叶庆平相交多年,如此深谈官场中事还不多见,此一谈,也使他对叶庆平更生敬佩之情。   按照叶庆平的分析,放开条件之后,在青原市范围内,刚刚任职不长的和资历太浅的,基本上都不构成威胁,真正能与伊海涛一较高下的只有唐逸夫、郭鸿泽两人,其中最大最强劲的对手便是唐逸夫。   叶庆平的这一番细致分析,其实伊海涛已经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   对于郭鸿泽,伊海涛内心里倒不曾介意,因为他自信无论凭实力、凭学识,还是凭经历,都不至于会败给他。不过,既然叶庆平也说到了,他就不能不加重视与防备,毕竟一市之长的位置,任何人都会很看重,不排除郭鸿泽搅局的可能性。   唐逸夫就不得不加以重视了,他与省纪委书记何天影的关系密切,当初就是何天影的阻挠,把本应主持政府工作的伊海涛变成了召集,而现在的提议放宽学历和年龄条件,似乎就有暗中助力唐逸夫之嫌。   要知道,何天影是省委常委,掌握的资源、运作的能量以及说话的分量都是叶庆平所远远不能比拟的,单就这一点而言,伊海涛就落了下风,更不要说唐逸夫在青原市的根基不浅。   何况,还有一些变数叶庆平虽然没有提到,但也不能忽略,例如省里机关干部下派,兄弟地市之间领导干部交流,或者其他一些不可预知的因素。   总而言之,大战在即,切忌高枕无忧、麻痹轻敌。   “不过,伊老师,你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的优势,总体还比较明显。”最终,叶庆平还是充分肯定了伊海涛的竞争优势,从年龄、学历、经历、资历到政绩、声望、人脉等等,一一加以评点,无不虑之慎重、周全,表述得体、到位,算是给伊海涛打气鼓劲。   “庆平,谢谢你。”伊海涛振奋精神,真诚地说。他忽然意识到,刚才只顾了关注条件放宽的原委,感谢的话说得有点晚了。   “呵呵,伊老师,我们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了。”说到这里,叶庆平的口气才和缓了下来,还与伊海涛开了个玩笑:“耽误你下班了,我想,彭老师肯定要着急了。”   就在伊海涛与叶庆平通话结束前的一两分钟,楚天舒正坐电脑前研究“青原热线”上的帖子,烦躁且焦急地频频朝侧门张望,忽然在沙沙的雨声中依稀听到了走廊上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楚天舒一惊,走廊里黑乎乎的,我这边开着门亮着灯,如果来人的话应该很自然会走到自己的办公室来,那这脚步声会是谁呢?   楚天舒不敢怠慢,赶紧起身来到了走廊上。   黄如山!   他站在伊海涛办公室的门口,侧着耳朵在偷听里面的谈话。   楚天舒伸手打开了走廊灯,把黄如山吓了一跳。   “小楚啊,伊市长还没下班啊?”黄如山抹了一把脑门子,抢先问道。   楚天舒反问道:“秘书长,您也没下班呢?”   “哦,我准备走的,看你办公室亮着灯,我想,伊市长还在忙呢,就过来看看还有没有事。”黄如山很快镇静了下来,他走到楚天舒跟前,说:“呵呵,领导没走,我们哪能走呢?”   楚天舒说:“秘书长,您先回吧,我等着就行了。”   “也行,那你辛苦了。”黄如山转身要走,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了,掉过头来压低声音说:“哎,对了,小楚,我听说老万闯红灯的事有了点麻烦,你可得替伊市长关心着点。”   “是吗?秘书长,有啥麻烦了?”楚天舒满脸狐疑地看着黄如山。   黄如山故作震惊,只好进一步解释说:“好像是被人弄到网上去了,我也忙了一天,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要不,你自己上网看看吧。”   “好,谢谢秘书长提醒。”楚天舒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黄如山走了。   目送着黄如山进了电梯,楚天舒忍不住骂道:奶奶的,贼喊捉贼!幸亏我出来的快,要不然的话,这老小子不定会偷听到什么。   刚回到办公室,卫世杰的电话又来了,还是催问楚天舒什么时候能脱身。   这回楚天舒冒火了,他骂道:“老卫,你他妈的想赚钱都想疯了,我一大堆的麻烦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被楚天舒一骂,卫世杰反倒乐了:“老楚,有麻烦跟兄弟说啊,也许我能帮得上忙呢。”   楚天舒抬头看了看电脑上的帖子,网友的留言还在不断增长,有些话已经明显带有不良企图和政治色彩,心里急得似有几十只猴爪在抓挠,他干咽了一下,灵机一动,说:“老卫,那你帮我个忙。”   “好,快说,快说。”能给楚天舒办事,卫世杰是求之不得。   楚天舒就让卫世杰去“青原热线”看那张帖子,然后布置他去找整点调查的刘明辉,请他查一查发帖人、发视频的人以及别克车主的情况,并反复交代必须严守秘密,不得让其他人知晓,不得轻举妄动。   卫世杰大概是看到了帖子,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再没提吃饭的事,立即出门去找整点调查的刘明辉,按照楚天舒的要求委托他抓紧展开调查。   放下电话,伊海涛办公室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这时,已是六点三十分了,电话足足打了一小时零十分钟,开车可以从青原跑一趟临江。   听脚步声,楚天舒听出来伊海涛又去了休息室,他像一支满弓待发的箭,迅即而又悄然射了过去。利用伊海涛方便的这点时间,楚天舒已经帮他清理好了茶杯、文件夹,收拾好随身携带的皮包和手机。   当伊海涛从休息室再回来的时候,原本有些零乱的办公桌,重新变得井井有条。虽说晚上或明天一早,会有清洁工进来把卫生彻底做了,但楚天舒知道伊海涛搞设计出身,非常讲究整洁,任何时候都不喜欢办公室里凌乱不堪,包括自己的头发、皮鞋也都始终保持一丝不苟一尘不染。   因此,楚天舒宁可辛苦自己一点,也总要随时提醒自己眼勤手勤,尽量给领导创造一个舒适满意的工作环境。   帮着伊海涛穿外套的时候,楚天舒汇报了几分钟前与黄如山的一番对话,也把在网络上看到的帖子和留言,挑了几句不太刺激的话说了说。   伊海涛听了,停住了穿衣服的动作,眉头拧在了一起,腮帮子上的肌肉咬动了几下,暗道:这也太快了点吧,刚说要注意负面影响,这负面影响就出来了。   穿好衣服,伊海涛神情严肃。   沉默间,他右腮上那块咬嚼肌又快速滚动了几下,好似含着一块嚼不烂的牛肉,眉宇间更是刀削般陡峭,顿时令人感觉波涛汹涌。   “对我们来说,形势有些严峻了!”伊海涛说。   楚天舒心里一紧。   乍听到“我们”两个字,楚天舒不由自主地心头一热。   我们,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伊海涛没拿你楚天舒当外人,意味着前途也好、未来也罢并不只属于他一个人,而是属于奥运会的主题歌“我和你”。   可是,严峻两个字,又让楚天舒感觉到紧张。   毕竟,像伊海涛这个级别的干部,应该是久经沙场,能够做得到处变不惊,很少会说出这样两个字来。而且,从他的表情与肢体语言上,也看得出此话并非危言耸听或故弄玄虚。   “有人开始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们没有退路,必须沉着应对了!”伊海涛又说。   楚天舒点点头,像一个时刻准备上阵的战士那样,把身体挺直,表情也调整到临战的状态,问:“老师,我们该怎么办?”   “你说呢?”伊海涛直视着楚天舒。   “对付网络舆情,我也没有经验。”楚天舒坦诚地说。“不过,我以为,他们既然搞的是小动作,我们也不好搞大动作。”   “我也是这么个看法,”伊海涛点点头,突然说:“小楚,你女朋友不是记者吗,听听她有什么建议?”      第426章 美妙时刻      伊海涛出门,楚天舒拎着包跟在了后面。   到了一楼,万国良的车已经等在了门口。   雨下得有点大,一路上,万国良没有吭声,只默默地开车。   等到楚天舒将伊海涛送进家门再回到车里,万国良气呼呼地骂道:“他妈的,老子闯的红灯,关老板什么鸟事?”   原来,万国良从开发区回来之后,已经在机关车队听到了议论。   早上出车之前,万国良把昨天闯了红灯的事跟车队队长老刘说了。下午,老刘去交警支队交涉,头一次碰了钉子。支队一位姓吴的副支队长说,这事性质太恶劣,舆论压力太大,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还是让肇事司机主动来接受处理吧。   等万国良从外面一回来,老刘就私下里把这事跟他说了,还拿出当天的《青原都市报》来批评他说,你这回祸惹大了,害得宣传部要出面帮你灭火。   万国良的好脾气在车队是出了名的,如果不是气急了眼,应该不会如此放肆地爆粗口。   楚天舒掸了掸身上的几颗雨珠,问道:“老万,你还听到了些什么?”   万国良开着车,不满地说:“老刘说,黄秘书长找他了,要他加强司机的教育和管理;还说网上都传开了,市政府的司机无视交通法规,超速闯红灯,是市领导长期纵容的结果。这挨得上吗?我看,就是昨天他在大家面前丢了面子,要在我身上找回来。”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楚天舒没有顺着万国良的意思继续往下说,而是问道:“老万,如果按照正常程序,交警部门会怎么处理?”   万国良想了想,低声说:“轻则罚款扣分,重则,可能就要吊扣驾照了。”   楚天舒安慰道:“老万,你别担心,红灯是我叫你闯的,这事我会处理好的。”   万国良不做声了。   把楚天舒送到丹桂飘香,万国良首先看见了停在2号小楼小院子里的悍马车,奇怪的问道:“小楚,这车哪来的?这车可来劲了,我在部队的时候只看到过几回,真还没摸过。”   楚天舒说:“借的,准备跑一趟南岭县,听说路况不好。”   “是不是老板要去?”万国良搓了搓手,兴奋地说:“到时候还是我开车吧。”   楚天舒说了一声“好的”,推开车门下了车。   进门脱了外套,顾不得擦去头上的雨水,楚天舒就开始拨打向晚晴的手机。   过了一会儿,向晚晴终于接听了,她那边很嘈杂:“你,干吗?”   楚天舒听出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委屈,他关切地问:“晚晴,你在哪?”   向晚晴声音压得更低:“你管我在哪?我值得你关心吗?”   楚天舒难过地说:“晚晴,你别这么说,我心里已经很歉疚了,你告诉我你在哪,我希望能马上见到你。”   “是吗?你不忙了?”向晚晴显得很失落,她轻轻地笑了一声,说:“我告诉你我在哪,你能来吗?”   楚天舒毫不犹豫地说:“能!”   “好,那你来吧!”向晚晴大声地说:“我在去南岭县的高速公路上。”   楚天舒愣住了,他真没想到向晚晴会连夜赶往南岭县。   看楚天舒没说话,向晚晴冷笑道:“哼哼,楚大秘书,我没有吓着你吧。”   楚天舒抓起刚脱下的外衣和手提包,边打电话边冲出了门:“晚晴,告诉我,你到了什么位置?”   向晚晴说:“不知道,我在长途车上。”   楚天舒叫道:“长途车?你干吗坐长途车?”   向晚晴鼻子一酸,说:“我的同事们下午就到了杏林乡,我一直在等你,想等你一块儿去,可是……”   楚天舒脑袋里嗡的一响,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长途车只到南岭县城,再要去各乡镇,就只有那种私人拉客的微型面包车了。   这种微型面包车楚天舒大学返乡的时候坐过很多次,大都是低价二手货,保养不善,车况不良,灯光不好,外面还下着雨,路况又差,夜间视线不清,向晚晴一个人要乘坐这种车辆进杏林乡,该有多危险啊。   楚天舒大声地说:“晚晴,你把电话开着,我马上开车赶过来。”   听楚天舒说得很坚决,向晚晴反而替他担心了:“天舒,我没事的,你别管了。”   “晚晴,你别说了,等着我。”楚天舒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在了排挡边的储物盒上,发动了悍马车,冲进了夜幕和雨水之中。   向晚晴抱着手机,望着车窗外唰唰的雨幕,眼睛很不争气地湿润了。   市区里,悍马车没有任何的优势,出了城区,过了收费站,上了高速公路,楚天舒就把速度提到了180码,悍马车依旧稳稳当当的,要换了别的车型,恐怕早就发飘了。   楚天舒全神贯注地开着车,手机响了,他按下了免提键,是卫世杰打来的。   “老楚,妥了。”   “好,谢谢你。”楚天舒稍稍放慢了车速。   “你在哪?”   “我在开车,回头和你联系。”楚天舒挂了电话。   隔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这回是苏幽雨打来的:“领导,下班了吧,要不要我请你吃饭?”   “没空,改天吧。”楚天舒直接挂断。   超越了夜间跑长途的大货车,电话铃再次响起,这回是向晚晴。   “天舒,你真出来了?”向晚晴既担心又开心。   “嗯,我已经上了高速。”楚天舒稍稍隐瞒了已经跑了的路程。“你长途车的车号多少?”   向晚晴说:“我在下江服务区下来了。”   楚天舒一笑:“傻孩子,你不是让我别来吗?”   向晚晴说:“哼,你敢!”   悍马车一路狂奔,半个小时左右,终于赶到了下江服务区。   向晚晴站在加油站的入口处,尖叫着向悍马车挥手。   她穿着一条牛仔裤,一件黑色的长袖棉衫,梳一条马尾辫,背上是一个带白色勾勾标识的灰色双肩包,站立在风雨的夜色中,气质非凡,灵动飘逸。   悍马车在她的身前一停稳,向晚晴拉开车门就扑了上来,双手勾住了楚天舒的脖子,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加油站的小伙子抓着加油枪,呆呆地看着这激情的一幕,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欢呼。   向晚晴松开了手,把双肩包往后座上一扔,拉上车门,大声命令道:“开车!”   楚天舒从甜蜜中醒了过来,响亮地回答:“是,首长!”   悍马再次冲进了雨中。   向晚晴晃着脑袋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楚天舒故意问:“我要不来,你怎么办?”   向晚晴歪着脑袋说:“我就在这里等着,一直等到……”   两个人一起大喊:“地老天荒!”   笑声从飞驰着的悍马中飘荡出来,在夜风中飘出了很远很远。   突然,向晚晴问:“咦,楚大秘书,你不是说你很忙吗?怎么跑出来了,偷跑出来的吧?”   楚天舒说:“呵呵,陪你去杏林乡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嘛。”   向晚晴伸出食指点了点,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楚天舒。   对面一辆大客车打着大灯呼啸而过,向晚晴看见了楚天舒脸上诡异的神色。   向晚晴喝道:“楚天舒,老实交代,是不是又要利用我?”   “嘿嘿,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楚天舒目视前方,作专注驾车状。   “哦,果然就是啊。”向晚晴伸出手,在楚天舒的胳膊上用力掐了一把。   楚天舒叫了起来。   “哼,原来是假心假意,不理你了。”向晚晴转过头去,定定地看着窗外。   悍马像一头勇往直前的怪兽,不断撕裂着黑乎乎的夜空。   “晚晴,你误会我了。”楚天舒轻轻地说:“不错,我是有事想要咨询你,但是,我绝没有利用你的意思,确实是担心你一个人下乡不安全,才冒雨开车出来的。”   “说吧,什么事?”向晚晴抱着双臂,冷冷地说。   楚天舒说:“是这样的,昨天,伊市长的专车闯了红灯。”   向晚晴打断了他:“这你应该去找交警,找我没用。”   楚天舒解释道:“晚晴,你听我说,这是针对我和伊市长的阴谋。”   向晚晴再次打断了他:“我对你们官场上的那些尔虞我诈不感兴趣。”   “晚晴,你要是为此不开心,那我不说了。”之后,楚天舒不再说话,默默地把车开得飞快。   两侧黑魆魆的山峰被快速抛在了悍马车之后。   进入南岭县境内,连高速公路的养护都要差一些,路况明显差了不少,楚天舒不得不降低了车速。   向晚晴转过身来,轻轻地捅了楚天舒一下,问道:“生气了?”   “没有,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楚天舒转过头来冲向晚晴笑了笑,说:“确实是我不好,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为什么非要谈工作呢?而且,还尽是些烦心的事。”   向晚晴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有着一股莫名的温暖在涌动,她伸手揽住了楚天舒的右胳膊,头靠在上面,享受着这难得的二人世界里的甜蜜和温馨。   一阵香味萦绕在楚天舒的身旁,他真的挺陶醉。   是啊!为什么要用烦心的事来破坏这美妙的时刻呢?      第427章 两女相争      直接通过收费站,再往前开了十来分钟就进入了南岭县城。   雨已经停了,四面环山的县城里,只有一条主街道上还亮着几盏昏黄的路灯,才晚上八点左右,路上已经人迹稀少了,只有一两家娱乐场所的门前霓虹灯还有气无力地眨巴着。   往杏林乡该怎么走,向晚晴也说不清楚了,楚天舒将车停在了县城入口处的街头,问道:“报告首长,下一步该怎么走,请指示。”   向晚晴四下张望了一下,说:“继续前进,找人问路。”   楚天舒大声回答:“是!”   向晚晴笑着捶了他一拳。   悍马继续往前开了一段,终于看到了一家还亮着灯的小屋子,楚天舒将车停在门口,正趴在沙发上的一个中年妇女一抬头,看见是一辆威猛的军车,刚挤出来的笑容立即僵住了,起身一把将卷闸门拉了下来。   楚天舒看了看向晚晴,苦笑着摇了摇头。   向晚晴眼睛尖,看见了卷闸门上几个斑驳的红字:十元休闲。   两人相视一笑。   楚天舒问:“要不我们找一下杜雨菲?”   “不用了吧,别惊动她了。”向晚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才不愿意有另外一个女人来与她分享楚天舒呢。“稍等,我问一下冯紫辰她们。”   向晚晴拨通了冯紫辰的手机,她们下午就已经到了南岭县,杏林乡的乡长亲自开了辆客货两用车带她们几个进山了,进去的路线她也说清楚,就把手机交给了山顶小学的资教老师罗玉彬。   罗玉彬没有说路线,而是首先说:“向记者,这段路不好走,又刚下了雨,微型面包车根本走不了。”   向晚晴说:“一位朋友送我来的,他连夜还要赶回去。”   楚天舒感到一丝温暖在周身流淌,向晚晴还是理解他的,知道他明天还要工作。   “那也很危险,”罗玉彬叫道:“一下雨,山上会有泥石滑下来,一般的车子很容易陷住或卡住。”   向晚晴说:“没事,我们开的是一辆悍马。”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惊呼,应该是冯紫辰发出来的。   “哦,那还行,”罗玉彬没有再坚持,说:“出县城往西北方向,拐过一个转盘,就能看见进杏林乡的碎石路了。”   按照罗玉彬的提示,楚天舒很快找到了通往杏林乡的碎石路。   悍马车的灯光很好,开了远光灯,周边的状况看得一清二楚。   山路只有两个车道宽,一边是山坡,一边是山涧,绵延着盘着山体往上进入到大山深处。   楚天舒有过在秀峰山上骑车夜奔的经历,驾驶着悍马还有雪亮的大灯,信心十足,向晚晴虽然在硝烟弥漫中出生入死过,但是,面对前面黑乎乎不可预知的道路,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楚天舒双手握着方向盘,问道:“害怕吗?”   向晚晴的左手悄悄地搭在了楚天舒的腿上,说:“和你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楚天舒突然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相爱的人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   “你胡说!”向晚晴用力拍了楚天舒一巴掌,大声斥责道。   这时,车身一晃,颠簸了一下。   楚天舒及时地踩住了刹车,右手迅速将排挡推到了空档上。   向晚晴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楚天舒按下车窗,探出身子一看,原来是悍马车左车轮落入了一个深坑。他左手拍了拍向晚晴的脸,说:“没事,一个坑而已。”   向晚晴睁开眼,噼里啪啦地在楚天舒的肩上胳膊是哪个拍了好几巴掌,嗔道:“叫你再胡说,叫你再胡说。”   楚天舒没躲没闪,只笑道:“向晚晴同学,你真的当过战地记者吗?才这么颠一下而已,就吓得要钻到别人怀里来,真要是枪林弹雨的,还不得变成沙漠里的鸵鸟啊?”   受到了挖苦,向晚晴却没有发飙,她脑袋靠在楚天舒的胳膊上,轻轻地说:“那时候我不怕死,现在我不想死。”   楚天舒一阵心潮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甜蜜中醒过神来,将排挡挂到了四轮驱动,小心翼翼地一加油门,悍马从深坑里跳了出来。   如果换着普通轿车,即使不卡坏了油底壳,恐怕也爬不出来了。   向晚晴用力拍了拍车身,赞叹道:“到底是悍马啊,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楚天舒侧头看了一眼,说:“其实,人也挺好的。”   向晚晴扑哧一笑:“楚天舒,有你这么自吹自擂的吗?你太自恋了!”   “谁说不是呢?”楚天舒耸了耸肩,摆出一副很无奈的架势说。   路面越来越窄,路况越来越差,坑坑洼洼,颠簸不平,路上偶尔还会有一两块从山坡上滑落下来的石头。   不过,这些在悍马面前都算不得什么。   又行驶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了乡政府院子里的灯光。   乡政府在一块高坡地上。   楚天舒加大油门冲了上去。   第一个蹦出来迎接的是冯紫辰,她尖叫着从房间里夺门而出。   一条大狗腾地窜了出来,冲着悍马车汪汪地叫了起来。   冯紫辰吓得捂着耳朵退到了门边。   从另一个房间里跑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青年男子,喝止了大叫着的狗。   冯紫辰这才哇哇地跑过来,抱着刚从悍马上下来的向晚晴,叫道:“晚晴姐,怪不得不跟我们一起来呀,原来你有帅哥悍马相送啊。”   中年男子是杏林乡的杨副乡长,青年男子是资教老师罗玉彬。   向晚晴扔下冯紫辰与杨副乡长和罗玉彬握手。   冯紫辰转到楚天舒的面前,羡慕地说:“这位帅哥,你不穿军装更酷啊。”   楚天舒问:“美女,贵姓?”   “冯紫辰,你呢?”冯紫辰伸出了手。   “楚天舒。”大手与小手轻轻地握了握。   “哇,你就是楚天舒啊。”冯紫辰一惊一乍地又叫了起来:“我听晚晴姐说过的,你抓过劫匪,斗过歹徒,我还以为是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呢,原来是一位玉树临风的大帅哥呀。”   “呵呵,过奖过奖。”   “嗯,你不在部队上,这车哪来的?明天能不能也带我去兜一圈风啊?”   “对不去,冯美女,我还得赶回去。”   冯紫辰急了:“呀,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忒小气了吧。”   向晚晴与杨副乡长和罗玉彬打完招呼,回车上拿她的双肩包,看见冯紫辰与楚天舒聊得火热,便问道:“紫辰,你们说什么呢?”   冯紫辰问:“晚晴姐,楚帅哥是不是你男朋友?”   向晚晴反问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冯紫辰打了一个响指,说:“是的话,就要他留下,不是的话,就叫他滚蛋。”   向晚晴笑着说:“是不是你都说了,还让我说啥?”   冯紫辰威胁道:“晚晴姐,你要说不是,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想怎么的呀?”   “呵呵,”冯紫辰一把抱住楚天舒的胳膊,说:“那我就要开抢了。”   向晚晴瞪了她一眼,说:“去,没正经儿,干活了。”   “嘻嘻,舍不得了吧。哼。”冯紫辰撒了手,跑过去拉着向晚晴的手,娇嗔道:“晚晴姐,你怎么一到就要干活呢,不陪陪你的楚帅哥呀。你要不陪,那我就陪了。”   “敢?看我回去告诉你家小正太,他不吃了你才怪。”   “敢?就他那干巴样,哪是楚帅哥的对手哇。”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冯紫辰刚才出来的那个房间。   这时,罗玉彬走到楚天舒跟前,给他递了颗烟。   楚天舒摆摆手笑着拒绝了。   罗玉彬笑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他的个子比楚天舒矮了接近一个头,身体也远没有楚天舒壮实。   他抬脚踢了踢悍马车的轮胎,指着面前的一个山头说:“大哥,我是山顶小学的资教老师,叫罗玉彬,跟你商量件事,借你这车,帮我搬点东西到山上的学校去。”   “没问题,罗老师。”楚天舒打开了后备箱,说:“东西呢,我帮你搬去。”   冯紫辰站在她房间的门口喊:“罗老师,过来吧,晚晴姐要采访你。”   罗玉彬说:“冯记者,不急,我上山送一趟东西。”   楚天舒跟着罗玉彬进了乡政府的小会议室,这里堆了不少已经打了捆的衣服、书包、文具、书籍等等,还有两台破旧的台式电脑,一看就知道是好心人捐助的物品。   “就这些,”罗玉彬抱起了一个最大的捆包,说:“搭把手,帮我扛肩上。”   楚天舒抓着捆包的绳子,一用力,感觉分量不轻。   罗玉彬一弯腰扛在了肩上,瘦弱的身子佝偻着,一只手叉在腰间,还回头关照楚天舒说:“你搬那个小一点的吧。”   楚天舒没有客气,挑了一个大包,也准备抗到肩上,可是双手一用力,却没有甩起来,一双小手帮他推了一把,一看,是向晚晴,她听见动静,也跑过来帮忙了。   摄制组还有个男摄影师,加上杨副乡长和冯紫辰,几个人跑了一个来回,就把悍马车的后背箱塞得慢慢的,后盖差点没盖上。   楚天舒和罗玉彬上了车,刚发动车子,向晚晴背着她的双肩包,抱着一台微型摄像机跑了出来,喊道:“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      第428章 与蚊共眠      悍马开出乡政府的院子,沿着泥泞的山路往山顶上冲去。   罗玉彬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大哥,太谢谢你了,这破路只有你这车开得上去,要不,我和我的学生们估计又要忙乎好几天。”   从乡政府到山顶小学的山路虽然只有区区的几公里,但是,如果没有能爬得上山坡的运输工具,仅靠肩扛人抬,难度确实不小。   向晚晴问:“罗老师,你为什么会到杏林乡来教书?”   罗玉彬说:“这里是我的故乡,离我家也近,想照顾家人,所以从深圳回来,考取了省教育厅的‘农村教师资助行动计划’。”   向晚晴问:“学校像你这样的年轻老师还有几个?”   罗玉彬说:“我是最年轻的一个,还有一个三十来岁吧,身体不太好,剩下的就是两个五十多岁的民办教师,在学校里坚守了三十多年了,白天教书,晚上就住在学校值班。”   向晚晴问:“资教结束,你会离开这里吗?”   “会的。”罗玉彬沉默了一会儿,说:“所以,我希望能在我离开之前,尽我的微薄之力努力去改善孩子们的学习和生活条件。”   “为什么要离开呢?”   “我留在这儿,只能给这里少数的孩子一点点帮助,我不想隐瞒什么,我的梦想是能够有一个更大的平台,来彻底改变整个山区孩子的受教育状况。”   楚天舒一直默默地听着,听到这里,不得不要对这个瘦弱的罗玉彬刮目相看了,心里不由自主就在想,怎么才能帮助这个瘦弱的年轻人实现他的梦想。   向晚晴已经进入了采访状态,她继续问道:“罗老师,这里的孩子和你在大城市接触过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罗玉彬说:“和大城市的孩子们比起来,这些孩子又黑又瘦,但是单纯质朴,懂事得让人心疼,学习上也很努力。只可惜,他们再怎么努力,恐怕也很难改变他们的命运。”   向晚晴追问道:“为什么?”   “他们从一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罗玉彬说到这有点动情,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举个例子吧,这里的孩子,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就没有接触过英语,你说,让他们去和城里的孩子竞争,他们能争得过吗?去年我来这里以后,学校才第一次开设了英语课,非常受欢迎。城里的孩子,如果学习成绩稍差一点儿,还可以选择艺考,可是,我们的孩子就不知道什么叫音乐,什么叫美术,你说,他们拿什么去和城里的孩子竞争?”   向晚晴问:“罗老师,作为这些孩子的老师,那你觉得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   罗玉彬目视着远方,缓缓地说:“他们需要一条路,一条能走出山的路。”   向晚晴说:“罗老师,我想和你再明确一下,你说的这条路,指的是我们脚下的这条路,还是指的是能有一条改变孩子命运的途径。”   “两者兼而有之吧。”罗玉彬的眼神依然那么深邃。“很多的小说、电视剧包括一些新闻节目,总在说哪里哪里的穷孩子考上了清华北大,成为了硕士博士。我不否认,这种现象确实存在,但那只是一个极小概率的个例,至多是杯水车薪,一个美好的励志故事,这一切对于我的这些孩子们来说,几乎没有任何的意义。他们首先得从这个山里走出去,然后才能谈得上有一个改变命运的途径。”   向晚晴说:“罗老师,你说的太好了。”   罗玉彬说:“向记者,我非常愿意接受你们的采访,不是想要你们去宣传我,我只是想通过你们节目的播出,能让更多的人看到我们的孩子境况,能让有决策权的领导听到我的呼吁,从而加快我梦想的实现。”   向晚晴偷偷看了楚天舒一眼,他也在为之动容。   车艰难地行驶了十几分钟,道路相对平缓了一些,灯光下的不远处,已经可以看见一个用竹篱笆围起来的校园,一个小小的操场和几栋红砖的瓦房。   听到响动,操场上开了一盏灯,只有一个用破砖垒砌出来的乒乓球台,一个用树干支起来的篮球架,篮筐还是用细钢筋弯成的。   飘扬在一根高高竹竿上的一面五星红旗特别的醒目。   向晚晴抓紧时间问道:“罗老师,如果说刚才你说的那些是你一个相对遥远的梦想,那么,你最现实的梦想又是什么呢?”   罗玉彬显得兴奋起来:“很简单,我就是希望这里50多个寄宿生,能每人拥有一顶蚊帐,好让他们在晚上能睡一个安稳觉。”   听着罗玉彬质朴实在的语言,楚天舒实在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他说:“罗老师,会有的,很快就会有的。”   迎接他们的依然是一阵狗叫。   罗玉彬下了车,打开了竹篱笆的栅栏,喝退了校园里的狗,站在院子里大声招呼道:“孩子们,出来搬东西了。”   几十个孩子欢呼着从教室里跑了出来,围拢在罗玉彬的身旁,怯生生地看着这辆军绿色的庞然大物。   罗玉彬示意孩子们别乱动,让一个大男孩给他们整了整队,说:“同学们,别急,别急,先谢谢这两位大哥哥大姐姐。”   在大男孩的带领下,孩子们齐齐地给楚天舒和向晚晴深深地鞠了一躬。   向晚晴举着微型摄像机,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悍马车的后备箱打开了,孩子们在大男孩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从车上往下搬东西,大的就两个男孩子抬一件,小的就一个人抱着,一个圆脸的小女孩胳膊下夹着一捆书,竟然忘记了走,翻开一本杂志就在灯光下看得津津有味。   一只硕大的花脚蚊子叮在了小女孩细小的胳膊上,可是她浑然不觉。   向晚晴轻轻地走过去,张开巴掌,啪地将蚊子拍在了掌心里。   小女孩这才抬起头,冲向晚晴一笑,抱着胳膊下的一小捆书,跑向了一间教室。   罗玉彬向楚天舒、向晚晴打了个招呼,让大男孩子陪着楚天舒和向晚晴到处走走,他自己则忙着张罗处理刚带上来的衣物、书籍和文具。   向晚晴在大男孩的带领下,拍摄了学校的外景、教室和宿舍。   楚天舒陪在一边,忙着帮向晚晴驱赶那些闻香而来的花脚蚊子。   “山顶小学”真是名副其实,四周环山,一条小河蜿蜒地从校园背后留过。   这所全日寄宿制小学,建于杏林乡最高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岗,服务于周边十几个自然村落,在校学生六个班130多人,其中寄宿生50多人,大部分都是家庭贫困的留守儿童。   教室里已经关了灯,刚才搬东西的热闹已经过去,校园里再次归于静寂。   向晚晴并没有急于去找罗玉彬,而是让大男孩子带着去了学生宿舍。   所谓的宿舍,实际由四间老旧的教室改造而成,早先的学生多,班级也多,现在有不少的孩子跟随父母出去了,多余的教室就被改造成了宿舍。   到了女生寝室的门前,大男孩子坚持着不往前走,向晚晴自己走到门口敲了门,有女孩子的声音喊了一声,向晚晴答应了之后,门就打开了。   暗红的砖房,木制的窗户,有几块玻璃破了,用塑料布蒙着。   整整齐齐地摆了十二张高低床,十多个年龄各异的女孩子就挤在这间教室里。   床上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一顶蚊帐,北侧的窗户打开着。   伴随着“嗡嗡”声掠过,一个小女孩大声叫喊了一声“蚊子来了”,捡起床头的一件衬衫四处扑打。   向晚晴想上前把窗户关上,刚才那位在等下看书的女同学小声地说:“姐姐,不能关,太闷了。”   向晚晴抬头一看,寝室的屋顶光秃秃的,没有风扇,当然就更别提空调了。   有位年龄稍大的女孩子拿过一把扇子来,很懂事地跟在举着摄像机的向晚晴身旁,不断地扇呼着,帮她驱赶着嗡嗡飞过的蚊子。   向晚晴在那个看书的小女孩的脖子和手臂上,清点出好几个又红又肿的大包,小女孩子也不避讳,任由向晚晴拍摄,还撩起衣服让她看自己肚皮上的红点点,因为用手挠过,有一个已经破了皮,凸起一个红红肿肿的大包。   小女孩说:“这个时候蚊子还不是最多的,到了夏天简直不得了,赶了又来,来了再赶,反反复复睡不着,搞得第二天上课都没有精神。”   说起蚊子,一脸稚气的小女孩并没有深恶痛绝,而是十分的无奈。   她告诉向晚晴,虽然老师每晚会在寝室里燃放蚊香,但总有些蚊子会偷偷溜进来。上个学期的一个晚上,实在被叮得受不了了,全寝室的同学起床扑打蚊子,结果闯了祸,把寝室的玻璃都打破了。   说到这些,小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   向晚晴问道:“那你们怎么办呢?”   “也没什么好办法,”小女孩拍打了几下,说:“实在受不了了,就蒙头盖脚地捂着被子,睡着了之后发热,又把被子蹬了,还是要被蚊子咬醒了。后来,我们被咬了也不去打,反正蚊子吸饱了血,总是会飞走的。”   小女孩说得若无其事,向晚晴听了,鼻子酸酸的,身上感觉也是痒痒的。   给向晚晴打扇子的女孩子很懂事地笑着说:“姐姐,习惯了,没事的,我们这叫与蚊共眠。”      第429章 重情坏蛋      熄灯铃响了,一位老教师将一盘点好的蚊香放进了寝室。   孩子们欢呼雀跃,蚊子飞行发出的嗡嗡声渐渐地弱了起来。   向晚晴眼睛湿润,轻轻退出了女生寝室。   蚊子飞舞的嗡嗡声,在宁静的校园里显得特别刺耳,等在外面的楚天舒穿着长袖长裤,还不断地挥舞着手脚,仍有蚊虫准确地叮向他的手臂、双脚。   向晚晴还想去男生寝室看一看,大男孩子不好意思地说,男生寝室比女生寝室卫生状况差,蚊子怕熏着,光顾得好像少一些。   这时候,罗玉彬忙完了,过来找楚天舒和向晚晴。他让大男孩子回了寝室,把两人带到了他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实际上也是他的宿舍,中间用一根铁丝拉了一道布帘,上班时间就拉上隔开一下,下班之后就拉开,进门一看,他的床上也是空荡荡的,没有蚊帐,没有电扇,只有一把大大的蒲扇摆在了床头。   楚天舒问:“罗老师,你也买不起蚊帐吗?”   罗玉彬给他们倒了水,憨厚地笑笑说:“我带来的蚊帐给了那位身体不好的老师,后来就没再买了,孩子们都这么忍着,我怎么好意思呢?”   向晚晴问:“都这么扛着,不会生病吗?”   罗玉彬说:“好像还好吧。山里的孩子别看他们黑瘦黑瘦的,身体倒也结实,一点小病小灾的,挺一挺就过去了。”   说到这里,他从办公桌上的一摞作业本里找出一本来,翻到某一页,递给了向晚晴,说:“向记者,你看看,这是一个女孩子的作文,挺有意思的。”   向晚晴接过来,作文本上的字体工工整整,作文的标题是《我最讨厌蚊子》,她在文章中这样写道:山顶小学地处偏远的东南省青原市南岭县杏林乡。它坐落在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面朝青山,背靠绿水,这里是我们所有学生们的天堂。   可是,四月下旬,渐渐要进入夏天,蚊子们也开始出来觅食了,这样我们就遭殃了,忍着蚊子的肆意侵袭,跳蚤的猖狂骚扰,身上被蚊子叮得全是包包,又痒又难看,真讨厌啊!   晚自习,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写作业时,蚊子又来“袭击”了,我就会感觉腿上和膀子上非常痒,就忍不住使劲挠痒,一看,被蚊子叮了好多个包,难怪这么痒,只好赶紧抹了一些口水在腿和膀子上,但仍然很痒,它们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不停地跺脚,又要写作业,又想挠痒痒,又想打蚊子,忙得不可开交。   回到寝室,躺在床上也是不得安生。   刚躺了一会儿,蚊子就来“围攻”我,耳边不时传来它们的“嗡嗡”声,真让人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蚊子像发了疯似的向我的肉体进行攻击,我怕了它们,便用被子紧紧地裹住全身和头,不让蚊子吸我的血,因为我的血很宝贵的。但是,也不能一直捂着,身上冒汗,也还是睡不着。   可这蚊子还在周围,怎么办呢?   我想了一会儿,气不过,决定起来打蚊子,拿起扇子飞快地舞动起来,“啪啪啪”,“啪啪啪”,消灭了好多的蚊子,这会儿总算可以安静点地睡了。再看一下闹钟,都半夜十一点多了,这可恶的蚊子就这样浪费了我美好的睡眠时光。   我最讨厌蚊子了!但是,又不得不与蚊共眠。   向晚晴看着看着,眼泪不由自主地就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了。   楚天舒一直站在她的身边,也看见了作文中的内容,心里也挺难受的,他抚摸着向晚晴的肩头,无声地安慰着她。   向晚晴合上作文本,抬起头来对楚天舒说:“天舒,你明天还有上班,你早点回去吧。”   “你呢?”楚天舒递给她一张纸巾。   向晚晴擦了擦眼角,说:“我明天要给孩子们上一堂课,我要教他们唱歌。”   楚天舒点点头,“啪”地拍死了手背上的一只蚊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拨通了卫世杰的电话。   卫世杰抱怨道:“哎,老楚,大半夜的,没你这么骚扰人的吧。”   楚天舒听卫世杰说话的声音,一点儿也不像是被吵醒的样子。   “少鸡巴废话,帮我办点事。”   “嘿嘿,我正办着事儿呢。”   “哈哈,办着也给我停下来,听我说完了,你一会儿再办。”   “奶奶的,老子总有一天要被你折腾废了。”卫世杰骂归骂,可还是从丢丢身上爬起来,用一条浴巾围住了下半身,坐在了沙发上。   “老卫,你派人去买100顶蚊帐……”   “你要这么多蚊帐干吗?丹桂飘香闹蚊灾了?人家都是金屋藏娇,你要玩蚊帐藏娇啊?100顶,我说,你那玩意受得了吗?”   “别打岔,听我说。”楚天舒偷眼看了看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向晚晴,打断了卫世杰的喋喋不休,说:“把你们公司新买的三菱越野车开上,顺便带一台风琴,就是我们上小学音乐老师用的那个,对,对,脚踏的那种。……搞不懂?不懂还不会问吗?……好了,明天一起送到南岭县的杏林乡。……少废话,路要是好走用得着你吗?……嗯,你和晚晴联系,她在山上等着呢。”   卫世杰一听,乐了:“老楚,你要拍女朋友的马屁,能不能别折腾我呀?……好好好,领导,还有啥指示?我洗耳恭听着呢,你放心,绝对耽误不了。……请问,我能办正事去了吗?”   “等等,”楚天舒想了一下,又说:“还有,让你们公司最好的工程师跟着,看看修一条上山的路,大概要花多少钱。”   卫世杰顿时来了精神,说:“没问题,预算做出来交给谁?”   楚天舒说:“回来交给我,你做好进场施工的准备就行了。不过有一条,你不能黑了良心啊。”   “好嘞。”卫世杰大笑起来:“哈哈,我就知道嘛,老楚这哥们太他妈的够意思,哪能白白地骚扰我老卫呢。”   这一通电话打下来,向晚晴感动得一塌糊涂。   罗玉彬却听得傻了眼:这小伙子是干什么的?又是安排人送蚊帐,送风琴,听那意思,还打算要修上山的路,说话的口气可不一般哪。不过,能开得动悍马军车,想必也不是一般人。   交代完了这一切,楚天舒挂了电话。   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山顶小学的老校长一直站在门口,他是来和罗玉彬商量如何分发今晚上运上来的这批捐赠物资的。   这会儿他冲了进来,握着楚天舒的手,激动得满眼泪花,一个劲儿地说:“谢谢,谢谢啊,这位领导,你要是能帮我们把下山的路修好,杏林乡的父老乡亲要给你树碑立传啊。”   楚天舒说:“这位老师,快别这么说,应该感谢的是你和罗老师,你们坚守山乡几十年,教书育人,我回去一定把山顶小学情况反映上去,立即解决孩子们的睡觉问题,争取尽快能让进出山的道路有所改观。”   事情没有办成之前,楚天舒只能做这么个原则性表态,毕竟修一条山上的公路所需资金不是个小数,让世纪阳光出是说不过去的,只能从财政资金中去想办法。   从罗玉彬的办公室出来,向晚晴笑着说道:“天舒,你刚才说那番话的时候,神态和口气有点像一位官员了。”   “有多像?”   “嗯,有七八分像了吧。”   “只有七八分?那还不够,我还得再好好学习,起码要达到九分像才行吧。”楚天舒这话是玩笑,也不是玩笑,他从考进了国资委开始就在不断学习如何当领导了。最早是琢磨关浩宇,后来是跟着简若明,现在的学习对象就是伊海涛了。   向晚晴突然说:“你啊,有一点你永远也学不会也做不到。”   “什么?哪一点?”楚天舒停住脚步,奇怪地问。   “漠视感情。”向晚晴站在楚天舒面前,郑重其事地说:“我舅舅说过,一个成熟优秀的政治家在关键时候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了利益而放弃感情,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说放下就可以放得下。但是,你做不到。”   楚天舒此时觉得向晚晴在说这话的时候不像是一名记者,而像是一名从政多年的官员,他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但是,向晚晴最后表现出来的担忧又让她变回了她自己,她说:“你这人太重感情,也就是我以前说过的,容易感情冲动。这对你来说,也许是好事,也许不是好事。”   楚天舒轻轻揽住了向晚晴的肩膀,默默地拥着她坐进了车里。   向晚晴问:“你为什么不说话,我说错了吗?”   “没有,你说得很对。”楚天舒问道:“晚晴,我扔下你去陪岳欢颜的那一刻,你难道没有在心里骂我是一个见利忘情的大坏蛋?”   “骂了,也恨了,”向晚晴很爽快地承认了。“但是,听说我一个人坐长途车很危险,你就不管不顾地开着车追来了;听说孩子们被蚊子咬得很难受,你就马上打电话帮他们买蚊帐;明知道你暂时解决不了修路的事,你还要让卫世杰派工程师来做预算;这一切,都表明你还是一个重感情的坏蛋。”      第430章 相拥而眠      “你敢骂我!”楚天舒抓住了向晚晴的手。   向晚晴没有躲闪,一只手任由着楚天舒抓着,身子依偎在他的身旁,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心里想着,假如能够一辈子都在他身边就好了。   静静地拥了一会儿,向晚晴侧过脸来,问:“哎,天舒,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有什么事儿要问我呢?”   “呵呵,官场上的事,你不感兴趣,不说也罢。”   “不行,”向晚晴坐直了身子,说:“我现在有兴趣了,你必须告诉我。”   楚天舒便从接待胡青山说起,一直说到了为了赶时间,让万国良连续闯了两个红灯,今天的《青原都市报》报道了,又被人将图片和视频发到了“青原热线”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现在,不少的网友将矛头纷纷指向了伊海涛。   “对于这种情况,我也感觉束手无策,伊副市长让我来问问你,看应该如何处置才好?”楚天舒说得很诚恳,多少让向晚晴有点得意。   “你等等,我先看看网上的情况。”向晚晴从双肩包里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很快通过无线网络打开了“青原热线”上的帖子。   两个人头挨着头地看了起来。   深夜活动的网虫更多,跟帖的人又多了不少,但是,楚天舒注意到,最初发帖的那个ID异常的活跃,他和后来发视频的ID一唱一和,不断地煽动着网友们对政府官员的不满,整个帖子的气氛已经脱离了专车闯红灯本身,而是上升到了对特权和伊海涛本人的质疑。   “这不太正常啊。”向晚晴以一个记者的敏锐马上发出了疑问。   “是啊,从一开始我就感觉这背后有一双黑手在暗中操控。”楚天舒稍稍沉吟了一下,说:“省里放宽了市长候选人的条件,伊副市长一下子多出了好几个竞争对手,我怀疑,这是一个针对他而来的阴谋。”   “这也包括了你,因为现在你和他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很显然,向晚晴更关心的是楚天舒。   “完全可以这么理解!”楚天舒附和道。   向晚晴想了想,说:“网络上网友的情绪很容易被利用,尤其是现在大家对官员腐败深恶痛绝,难免会有夸大和跟风的成分。刚才听你说的,和网络上的差距很大,这其中就有值得琢磨的地方。网络上的事件可以采取行政手段来控制,但是灭火最后还是灭不了民愤,我从一个新闻工作者的角度建议,最好能以正式渠道报道事件真相,进而引导舆论向好的方向发展。”   楚天舒点点头,又担心地说:“这会不会对伊副市长不利?”   “舆论历来是一把双刃剑,关键还在于如何运用。”向晚晴坚定地说:“在当今人人都是一个微电台的时代,回避和压制都不是解决矛盾的方式,只有用真相来回击流言,才是唯一有效可行的办法,借用央视焦点访谈的说法就是‘用事实说话’。”   对啊!楚天舒豁然开朗了。   一开始,楚天舒的思维陷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始终在想着该如何阻止不利的舆情,这网民们的情绪如洪水猛兽,一旦被煽动起来,强制性的堵截只会是越堵越泛滥。如果顺着向晚晴的思路去处置,将真相公诸于世,那么,坐不住的就该是幕后操控的那双黑手了。   楚天舒默不作声地在思索,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来,他有点沮丧地说:“可问题是,我们能不能尽快地找到并公布真相。”   向晚晴啪地合上了手提电脑,无比坚定地说:“事实是不容抹杀的,只要我们去探索,就一定会有发现。”   抽丝剥茧是一个新闻记者的基本功。   “既然事情是从闯红灯而起,那么,我们还得从红灯上说起,”向晚晴一下子就抓住了矛盾的焦点,她看着楚天舒说:“天舒,你回去和伊副市长商量一下,让他主动向卫视台提出来,接受我的采访。我想,市长积极主动的态度将能够博得民众的好感,让广大民众得到一个暗示,这样的市长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指使司机闯红灯。”   “对,”楚天舒兴奋地说:“‘青原热线’上也可以照此办理,请伊副市长实名上网,回答网民的质疑,并表态接受网络舆论的长期监督。”   向晚晴说:“行,网络和卫视相互配合,遥相呼应,效果一定会更好。”   楚天舒还是提出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可是,晚晴,你的采访肯定不能只停留在伊副市长的表态上,你又如何继续下去呢?”   “这个……”向晚晴迟疑了起来,她将手提电脑放进了双肩包,想了一会儿才说:“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切入点,这条新闻就成功了一半。现在你提供给我的头绪太多,我得静下来理一理思路。”   向晚晴伸了伸双臂,朝外面望了望,说:“天舒,你先回去吧,我晚上再好好想想。”   “算了吧,蚊子那么多,能让你好好想吗?”楚天舒关了车灯,往向晚晴的身边靠了靠,说:“别去吵扰小冯他们了,我也不想跑夜路,我们就在车里休息一下吧,至少,蚊子进不来。”   “那好吧,借你的肩膀给我靠一靠,可以吗?”坐在身旁的向晚晴没有等楚天舒同意,轻轻地把自己的身子依偎在他的身上,头靠在他的肩膀处,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闻着向晚晴身上那醉人的清香,楚天舒一动也不敢动,他伸出手搂住了向晚晴的肩膀,也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只是,向晚晴的呼吸渐渐地均匀,而楚天舒却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一阵轻微的敲击声惊醒了两人的美梦。   车窗外,是小女孩那张红扑扑的脸。   楚天舒轻轻地按下了车窗。   小女孩清脆地说:“哥哥,姐姐,起来看日出吧。”   “在哪?”向晚晴揉了一下眼镜,问道。   “那边!”小女孩抬手叫道。   顺着小女孩的手指望去,不远处的山坳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轮有着淡黄红晕的太阳喷薄欲出。   “哇,太美了!”向晚晴兴奋地喊道,她背着双肩包,抱着摄影机跳下了车,拉着小女孩的手,跑向了山顶的最边缘。   楚天舒看着霞光中那一大一小的身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发动了悍马车,长长地按响了喇叭,在向晚晴的挥手之间,欢腾着冲下了山坡。   早上,高速路上车辆不多,悍马车一路奔驰,楚天舒赶回丹桂飘香,正好是早上七点多一点,把车停进小院,洗了个澡,吃完早餐,万国良就在下面按响了喇叭。   “小楚,昨晚上跑了长途?”一坐进车里,万国良就问。   “哦,送一位朋友去了乡下。”楚天舒看了看门口车轮压出来的泥印子,很轻巧地说道。   万国良伸出了手,说:“把钥匙给我,一会儿有空我帮你洗洗。”   悍马车除了车轮之外,前后车身也满是泥巴。幸亏是军车,否则,进城的时候早就被拦住了。   楚天舒把钥匙交给了万国良。   进了政府办公大楼,不断有工作人员与伊海涛和楚天舒打招呼。   但是,传出省里放宽了市长候选人学历与年龄条件之后才仅仅一天,楚天舒就感觉到了政府大楼中的工作人员对伊海涛的态度发生了某种微妙的转变,看上去依然敬畏,但礼貌中少了点亲热,客气中似乎多了些许的疏远。   而副市长唐逸夫,却突然间变得高调,精神振奋,说话的声音大了很多,走路都是步履生风,开会讲话布置工作拿出了一副一言九鼎,果断拍板的架势,这种有意无意的表现让伊海涛隐约感受到了压力,即便作为一位成熟的官员,他也很难做到熟视无睹,麻木不仁,无动于衷。   闯红灯事件持续升级,网上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批评声音。   耐人寻味的是市委书记朱敏文对此保持着沉默,但是,伊海涛从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舒一凡那里却得知,郭鸿泽在向媒体下达封口令之前刚刚从市委书记办公室里出来。   一进办公室,伊海涛就让楚天舒与朱敏文的秘书林登山联系,问问朱书记有没有空,他有点事要向朱书记汇报。   楚天舒拨通了林登山的电话,把伊海涛的意思一说,林登山很客气地回答,朱书记进了休息室,请楚天舒过十分钟左右再打电话过来。   伊海涛知道朱敏文有便秘的毛病,每天到达办公室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卫生间,他之所以这么急于让楚天舒与林登山联系,就是向林登山表达他的事很重要,必须尽快和朱敏文面谈。   林登山当了朱敏文的秘书之后,与常务副市长伊海涛有过很多的工作接触,自然了解他们之间的工作习惯,作为候任市长的伊海涛要与朱敏文面谈,他理所当然会优先向朱敏文通报。   这就是官员等级的差别,就算是伊海涛正式当选了市长,也一样要等着朱敏文上完了厕所才能觐见。但是,如果反过来是朱敏文要见伊海涛,一个电话打过来,伊海涛就是正在上厕所,恐怕也得迅速解决问题立即赶过去。      第431章 耐人寻味      楚天舒给伊海涛泡了茶,正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万国良打进了电话,他告诉楚天舒,刚才开车出门准备去帮楚天舒洗车,走到半路的时候被一辆警车强行拦下来了,下来一位交警,把他的驾照收了去,让他尽快去交警支队接受处理。   楚天舒听了,让万国良稍等,捂着电话就向伊海涛作了汇报。   警车强行拦下市政府的领导专车,这在青原市恐怕也是极为罕见的。   从他们的行动来看,他们知道万国良是独自开车外出,伊海涛并不在车上,所以才敢明目张胆地在半路上把奥迪车拦下,估计多少还是有所忌惮,只收了万国良的驾照,没有敢带人扣车。   如果没有人做出某种暗示,交警支队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伊海涛脸色非常的难看,他沉默了片刻,才用低沉的声音说:“你告诉老万,去交警部门接受处理吧。”   “可是……”   伊海涛不容楚天舒解释,挥挥手说:“别说了,就这么办。”   楚天舒无奈,只得按照伊海涛的指示让万国良去交警支队去接受处理。   万国良接到指示,愣了好半天,才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没多久,林登山的电话打过来了,他让楚天舒转告伊海涛,朱书记忙完了,伊市长可以过去了。   伊海涛拿了笔记本,楚天舒将他送到了电梯口。   楚天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接到了高大全打过来的电话,请他到综合二处去一趟,说有点事要跟他汇报一下。   楚天舒有点纳闷,平日里高大全从来就没有请示汇报过工作,今天怎么变得如此主动了。   走进综合二处,高大全非常热情地吩咐人给楚天舒端椅子泡茶。   “楚处,刚才黄秘书长来过了,他说我们综合二处的几张发票有问题。”高大全手里抓着几张票据,陪着笑脸说。   楚天舒定了定神,黄如山亲自过问,事情或许不会简单。   在市府机关,办公厅的综合一处和二处的报销通常是最宽松的,因为他们多半是在按照领导的指示办事,一般没有谁会挑三拣四,但倘若出了问题,性质就比较严重了。   高大全看楚天舒的脸色有点严肃,他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忙又继续说:“楚处,也没多大的事,就是黄主任说,以后有些单据不能报销,让你我不要随便签字同意。”   这是怎么回事?   综合二处处理的报销事宜比较多,身为综合二处的处长的楚天舒首先应该签字把关,考虑到平时跟随伊海涛外出时间比较多,常规性的报销有时候也由高大全这个副处长签认就行了。   楚天舒想,综合二处多数经办的都是副市长的花费,绝对是实报实销,程序手续样样到位,一个签字都不少,怎么还会出问题呢?就算有问题,黄如山也应该直接找自己,而不应该通过高大全啊?   高大全扬起手中的几张单据,说:“这几份单子都是我经手签的,被黄秘书长打回来了?”   楚天舒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单据,才发现是车队报过来的几张违章罚款单,他抬起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高大全。   按照以往的惯例,车队司机给市领导出车,停车变道等等都要听领导的意思,难免会有违章的地方被固定摄像头或流动执法的交警拍下来,车队不可能为了每一张单子都去找交警支队处理,尤其是一般的车辆,有时也会让当事司机去交了罚款了事,回来说明一下情况,找相关的领导签个字,一般也就报销了。   这个惯例是以前在朱敏文当市长的时候就形成了的,也不是楚天舒过来之后的别出心裁,而且每张报销单上都有相关领导的签字,黄如山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在这里面挑刺。   “黄秘书长说,不是报销程序有问题,”高大全解释说:“他说,我们政府机关应该是老百姓的表率,从市领导到普通司机,谁也不能搞特殊化。他的意思是,以后类似的单子一律不能报销,谁违章谁受罚,我们作为审核的第一道关口就不能纵容姑息。再说了,财务那边也一直有意见,他们不好列账。”   楚天舒觉得高大全把自己喊过来,其目的肯定不是为了这种无关痛痒的小问题,听了他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马上就明白了,高大全是在黄如山的授意下,借着司机罚款单据报销的由头,提前把万国良接受处罚的退路给堵死,趁机当众出一出自己的洋相。   当着众人的面,高大全又打着黄如山的旗号,楚天舒不好多说什么,采取了以静制动的策略,只点点头,说:“知道了。”   高大全笑嘻嘻地说:“楚处,我们都是跟着领导办事的人,以后做事都要谨慎些才是,否则的话,被人散布到网上,好多事情很难解释得清楚,总免不了该我们这些拎包的来背黑锅。”   当着综合二处众人的面,高大全竟然拿出一副领导的腔调,又是教育楚天舒不能搞特殊化,又是提醒楚天舒做事要谨慎,免得背黑锅,这简直让楚天舒哭笑不得,只差直接说周日奥迪车闯红灯的事闹大了,要让楚天舒来承担责任。   楚天舒暗骂道,这两个睚眦必报的小人狼狈为奸,频频使出无事生非的小动作,想方设法要让自己当众难堪。   见楚天舒没说话,高大全以为阴谋得逞了,便得寸进尺假装关心地问道:“楚处,我听说老万周日超速连闯了两个红灯,这事好像闹大了,搞得领导都有点被动啊。我还听说,交警那边压力挺大,也不好松手,不会连累到你和伊副市长吧?”   他妈的,这鸟事你怎么这么清楚呢?楚天舒死死地盯着他。   高大全心里有鬼,害怕与楚天舒对视,只甩着那几张罚款收据说着风凉话:“嗨,把交警部门惹毛了,害车队的司机们以后都没好日子过了。”   “小高,事情发生了,总会有人出来承担责任的。”楚天舒不冷不热地说。“不过,我也提醒你一句,既然大家都清楚自己是个拎包的,就犯不着去操那些拎包之外的闲心。”   一句话,噎得高大全直翻眼睛。   楚天舒转身就出了综合二处的办公室,只扔下高大全气得瞪着眼睛在那里咬牙切齿:哼,楚天舒,老子看你还能猖狂几天!   回到办公室,楚天舒也是愤愤不平,坐下来一直心绪不宁,侧耳听听隔壁伊海涛办公室里没有了动静,又不敢随便推门去看,只得忐忑不安地坐在办公桌前胡思乱想,等着伊海涛从朱敏文那里返回。   实际上,朱敏文也正在等着伊海涛上门来汇报工作。   一般来说,很多官员都不愿意跟那些下派的所谓空降干部搭班子。   这些人会在理论素养上轻而易举地压自己一头,表面的谦和下是根深蒂固的骄傲与自负,往往很难相处。   朱敏文是从乡镇干部做起,一步步前进,最后到了市委书记的位置上,有着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对于科班出身,理论素养、知识结构都不错的伊海涛,最重要的,他还很年轻,比自己要小好几岁,跟这样一位年富力强的人合作,朱敏文始终有点担心,伊海涛会不会心甘情愿地给自己的当配角。   其实,伊海涛何尝不清楚,地方政府的工作,很多时候体现的是市委书记一个人的权力意志,市长更像是芭蕾舞中的男伴,起的是辅助,烘托作用,必要的时候还得把主角高高地举起来。   朱敏文在青原市土生土长,还做过一届市长,有很多老部下,很多机关单位的头头脑脑,都是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迈上人生最重要的一级台阶前,伊海涛离不开朱敏文的支持,对此,他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可是,闯红灯事件朱敏文竟然保持了沉默,现在又发展到交警支队敢拦自己的专车,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如果这只是唐逸夫、郭鸿泽等人的诡计倒还好采取对策,如果这得到了朱敏文的默许,那问题就复杂了。   市委办公楼由几幢小楼组成,分布在政府大楼的后面,政府大楼就像一个掩体一样挡在了市委办公楼群前面,伊海涛在进入青原的第二天就意识到这一点,不禁哑然失笑:市政府就是用来替市委抵挡炮弹的!   伊海涛去了朱敏文的办公室,首先汇报了关于开发区和商贸圈建设方面的情况以及下一步的工作思路。在得到了朱敏文的首肯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提到了“闯红灯事件”。   “海涛,到底是怎么回事?”朱敏文精明地问道。   搞政治出身的人永远令人捉摸不透,明明早知道是什么事了,可硬是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情,等着别人把话先说出来,这是强势一方的权利。   到底是怎么回事,伊海涛说不清楚,他不可能像网民那样把猜疑和臆测来向朱敏文汇报。他只能很平静地把遭遇了红灯的过程描述出来,把万国良闯红灯抢时间说成是为了不让胡青山久等。   最后,伊海涛像是半开玩笑的样子补充说:“当然,我得知朱书记要亲自来出席午宴,也确实有点激动。”   朱敏文笑了,很满意伊海涛的态度。      第432章 以牙还牙      朱敏文不紧不慢地说:“海涛同志,我们做工作,讲的是各负其责。方向盘掌握在司机手上,他就应该对交通规则负责。假如说开发区和商贸圈的建设上不去,我们就不能叫一名司机来负责,这就是你海涛同志的责任。作为一名领导同志,要把时间和精力用在更重要的工作上去,而不是纠缠于那些细枝末节的琐事小事上。”   伊海涛听了,如释重负,低头在笔记本上快速地记录着。   朱敏文轻巧地回避了闯红灯的事,而是转而从工作的角度让伊海涛不要纠缠于细枝末节。   “朱书记批评得对。”伊海涛停住笔,谦恭地说:“抓工作好比弹钢琴,要有轻重缓急,要有分工负责,对此,我还需要多学习和提高。”   朱敏文点头,表示接受,又说:“海涛,我们党政工作各有侧重,政府方面的工作,市委不会也不应该越俎代疱,你只管放手去抓,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问题,我都会支持你的。”   伊海涛立即说:“朱书记,有你这句话,我心里踏实多了,也可以甩开膀子去干了。不过,关键时刻和重大问题还得请你把握方向啊。”   朱敏文哈哈一笑,又语重心长地说:“海涛啊,现在是敏感时期,还是要以稳定为重,媒体和舆论那边也要慎重应对,不要置之不理,因小失大啊。”   朱敏文这么说,就比刚才说官面上的“支持”显得更自然和亲切了。   伊海涛站起来,将笔记本放在座位上,端着朱敏文的杯子续上了开水,微微弯下腰,惭愧地说:“司机闯红灯是一件小事,但确实暴露出了我平时对身边的人要求不严等问题。”   伊海涛把杯子递到了朱敏文面前。   朱敏文接过了杯子,象征性的喝了一口,又轻轻地放下了。   这是一个互致良好的信号。   伊海涛继续说:“朱书记,请你放心,我向你表个态,首先,决不干预交警部门对此事的处理,同时,公开向民众道歉,希望通过这件事,引起各级领导干部的重视,切实维护市委市政府的形象。你看,我这么做是不是合适?”   “行,我看可以。”朱敏文摆了摆手,等于是下了逐客令。   伊海涛悄声退出来,走出了朱敏文的办公室,心中压着的那口气才舒服地喘了出来:看来朱敏文并没有对自己抱有成见。   朱敏文靠在办公椅上,叉开手指拢了拢头发,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呵呵,斗争中才能见真情啊!   听到伊海涛熟悉的脚步声,楚天舒赶紧迎了出去,接过了他手里的笔记本。   一进办公室,伊海涛就问:“小楚,老万回来了没有?什么处理结果?”   楚天舒把泡好的茶杯端到伊海涛的面前,低声说:“已经回来了,驾照被吊扣了。”   “这么严重?”伊海涛有点吃惊,交警部门这回还真是从快从严,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是啊,我打过一个电话……”   “谁让你打的?”伊海涛不满地打断了楚天舒的话,说:“既然他们要这么处理,你再打电话过去,岂不是又要给他们口舌吗?”   楚天舒忙解释说:“我没有直接打给交警部门,我托公安部门的一位朋友去打听了一下,好像是说交警部门压力也很大,只能严格照规章办事了。”   实际上,在得到了万国良的报告之后,楚天舒给童丹元打了个电话,请他间接地了解了一下情况,搞清楚了是主管副局长郝建成责成交警支队副支队长吴新元操办的,说是要尽快给民众一个交代。   伊海涛未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处罚明显是偏重了点……”楚天舒看着伊海涛,轻声说。   “这没办法,我已经向朱书记表态了,不干预交警部门的处理,只能暂时委屈老万了。”伊海涛也略显无奈。   毕竟司机是身边除秘书之外最贴心的人,这么快就遭到了几乎是最严重的处理,伊海涛的心里也不好受,面子上也很难看。   楚天舒心里也很憋屈,可也是无可奈何。   伊海涛突然问:“小楚,下一步该怎么办,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以牙还牙!”说完,楚天舒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郁闷全都吐出来,他的表情略有些压抑,但他没有刻意隐瞒,只是低声补充了一句。“老师,我的想法可能有点偏激。”   “没关系,你说说看。你这么说,应该还了解一些其他的情况吧?”伊海涛高兴地坐到沙发上,示意楚天舒也坐过来。   楚天舒从办公桌上把伊海涛的茶杯拿着,重新换了新开水,端到茶几上,这看起来是一个秘书的正常行为,实际上是借这段时间考虑如何回答伊海涛的问题。   伊海涛笑笑:“小楚,有什么话只管说。”他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既然人家不肯放手,那我觉得也只有奉陪到底了。”楚天舒并没有坐下,而是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老师,我昨晚上和向晚晴商量过来,她想就此事对您进行一次专题采访,让我来请示一下您的意见?”   “好哇!”伊海涛捏紧了拳头,说:“我也是这么个想法,问题出来了不管是对是错总是回避不了,还不如直接面对,自觉接受人民群众的批评和监督。”   楚天舒说:“老师,在‘青原热线’是不是也可以这么类似地处理。”   “我看可以,”伊海涛端起茶杯却并没有喝,说:“网络那边就交给你,你以我的名义回答网友们的问题,不过,必须等到卫视采访结束之后。”   “好。”楚天舒答应了之后,又说:“向晚晴正在南岭县杏林乡为‘寻找最美乡村教师’大型公益活动录制节目,可能一下子赶不回来。”   “知道了,”伊海涛的脸色很淡定,他挥了挥手说:“我让宣传部门和卫视台先通个气,向晚晴一回来立即通知我。”   楚天舒自然领会伊海涛的意图,他让宣传部门与卫视台通气,无非是要让台里尽快将向晚晴调换回来。   楚天舒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拔打了向晚晴的电话。   关机!   楚天舒看看手表,已经十点了,她未必还在给孩子们上课?   再拨,还是关机。   楚天舒一着急,想起了让卫世杰派人送蚊帐的事,连忙接着拨打了他的手机。   没想到,卫世杰比楚天舒还激动,他兴奋地说:“老楚,你交办的事我已经办妥了,我们正在返回的路上。”   楚天舒敷衍道:“行啊,你小子亲自出马了,行动挺迅速嘛。”   “奶奶个熊,你大半夜里都不让我安生,我能不上赶着去办吗?”卫世杰大大咧咧地说:“老楚,你中午得请我吃饭。”   楚天舒说:“凭什么?你以为你给贫困山区的孩子送几顶蚊帐就有功了?”   卫世杰笑道:“嘿嘿,几顶蚊帐算个毛啊。我告诉你,我今天立了一大功,你再不请我吃饭,就太不够意思了。”   “你就扯淡吧。”楚天舒压低了声音骂道:“老卫,你小子钻钱眼里去了,还能立个狗屁的功。”   “哈哈,老楚,你小子果然是官僚,对老卫我一点信心都没有了。你别给我装蒜,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呀?”卫世杰阴阳怪气地说:“是不是惦记着晚晴姑娘,她的电话打不通,就想起我来了?嗯?”   楚天舒也不隐瞒,说:“我靠,老卫,你是不是拜了闻大师当师傅,居然学会未卜先知了。”   卫世杰大笑:“哈哈,我把晚晴姑娘给你带回来了,你说,你该不该请我吃饭。”   “该,该。”楚天舒忙问:“她和你在一起吗?”   卫世杰骂道:“操,你真是急得脑子进水了,不在一起能叫带回来了吗?”   楚天舒严肃地说:“老卫,别开玩笑了,你让她接电话。”   “好好好,你们两个谈情说爱,还得我出电话费,真是服了你了。”卫世杰说完,把手机交给了向晚晴。   “天舒,对不起,我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把手机关了。”向晚晴说着,从包里把手机掏了出来,按了开机键,还没等她继续说话,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对不起,台里来电话了,我回头给你拨过去。”   楚天舒稍稍放了心,只要向晚晴回来了,事情就好办了。   过了一会儿,向晚晴把电话回拨过来了,她兴奋地说:“太好了。我刚才接到台里的电话,我们台长说,伊副市长指名要接受我的专访。天舒,你和伊市长商量一下,我中午就能赶到,下午录制节目,有没有问题?”   “好的,应该不会有问题。我马上就去汇报,确认时间之后给你发短信。”楚天舒不放心,又问:“下一步想好计划吗?”   “想好了!天舒,你还真得好好请卫老板一顿,他给我提供了很多非常有价值的新闻线索。这样吧,你先忙着,我们下午见面再谈。”向晚晴说完了,又问:“你和老卫还有话要说吗?”      第433章 美记采访      卫世杰根本没等楚天舒答复,立即从向晚晴手上抢过电话,大声地说:“老楚,你听见没有,晚晴姑娘的话你总要相信吧。哈哈,天天是你宰我,这回我得好好宰你一回。”   楚天舒满口就答应了:“老卫,没问题,你把刀子准备好就行了。”   卫世杰的刀子是准备好了,而且早已高高举起,但是,却没有捞到好好宰楚天舒一回的机会。   本来中午楚天舒有意给卫世杰和向晚晴接风洗尘,但是遭到了向晚晴的拒绝,她说要和卫世杰一起去准备下午的采访,没时间奉陪。   这让楚天舒好一阵子纳闷,就卫世杰那思想、那品行、那文化,向晚晴就是要找人帮忙做节目,也不该看上这个没觉悟的家伙啊。   下午三点左右,在伊海涛的办公室里,向晚晴对伊海涛进行了专访,时间只用了短短的十几分钟。   对伊海涛来讲,记者采访是常见的事,没有什么奇怪的。问题是,过去都是谈成绩,面对镜头说问题却是头一遭了,而且,当着青原卫视最漂亮的主持人向晚晴,还有宣传部挺有气质的女副部长舒一凡,伊海涛多少有些不太自然。   男人当再大的官,潜意识里的那点虚荣就像身子底下的那条命根子,当着漂亮女人的面,总是会不自觉地有那么一点点骚动的。   对于向晚晴和舒一凡,伊海涛过去都接触不多。   向晚晴主持的“现场在线”栏目,大多针对时弊,偶尔参与拍摄大型会议,也很少直接和领导打交道。   舒一凡是市委系统的干部,身为常务副市长的伊海涛和她一起出席过会议,但还真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过,只知她是从市团委副书记转过来的,市团委是出美女的部门,舒一凡就是一个标准的美女,白净的肤色,摇曳的身姿,在市委机关无疑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向晚晴主持的节目,彭慧颖更喜欢看,伊海涛看得比较少,在电视中欣赏欣赏,也觉得挺好的。   不过,伊海涛一直以为,荧屏与现实的差距很大。听北京的朋友讲,央视很多的节目主持人在电视上看着挺靓丽,走到了王府井的大街上,和现实中的女子们比肩摩踵,非但显不出鹤立鸡群来,反而相形见绌,甚至要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向晚晴不是那种依靠化妆技术才能出镜的主持人,现实中的她比电视里的更生动,更活泼,更好看。   她一进门,就像一朵盛开的花朵向伊海涛笑起来,不等舒一凡介绍,她就甜甜地笑着说:“伊市长好!我是青原卫视的主持人向晚晴,非常荣幸接受了采访您的任务,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伊海涛以前也遇到过美女级的媒体记者,不是妖媚有余,就是开朗不足,没有一个能做到像向晚晴这般不卑不亢泰然自如的。   伊海涛站起来,笑着说:“欢迎欢迎,向记者,在我的印象中,似乎还没有和记者发生过不愉快。”   向晚晴也笑了说:“伊市长,您是贵人多忘事。您刚来青原的那年春节前,有十几位民工为讨要欠薪前来市政府上访,您在大门外做疏导工作,我们台一位新来的记者要采访您,被您狠狠地批评说,请把话筒拿开,这样的事能报道吗?没有一点政治头脑。我们那个记者回去哭了鼻子,再也不敢采访您了。”   伊海涛“哦”了一声说:“向记者,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那种事儿负面影响太大,那个记者怕是电视连续剧看多了,其实现实中这类事情很多,一般都是不能报道的。舒部长,你说是不是啊?”   舒一凡忙点头说:“是的,是的。就算是要报道,宣传部门也是要审核把关的。”   向晚晴说:“她后来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就是再也不敢见您了。”   伊海涛呵呵一笑说:“我有那么可怕吗?再说,几年过去了,我早都忘了他是男是女,就是见了面我也认不出来了,他还怕我做什么?”   向晚晴说:“她是个女记者,胆子比较小。”   伊海涛心想她大概长得没有你漂亮,如果有你这么耀眼,我心里再急躁也不会对她发脾气。这样想着,便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女孩子脸皮儿薄,怕是吓着了她,你回去代我向她表示歉意,那天我心里可能比较急躁,说话没有注意方式,请她不要记在心上。”   向晚晴说:“好,我一定转达到,有伊市长句话,她肯定不会再放在心上了,我先代表她向您说一声谢谢。”   伊海涛说:“不必这么客气。”   向晚晴呵呵笑着说:“我无法不客气,因为那个记者不是别人,就是我。”   伊海涛一怔,马上反应过来说:“不可能,怎么会是你?我和你这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呀。”   向晚晴就灿烂地笑了说:“那天下很大的雪,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打扮得像个小男生,当然和今天不一样了。”   伊海涛忍不住在心里窃笑了起来,那就怪不得我了。   其实,那天是伊海涛刚上任的第二天,一点儿情况都不了解,就被唐逸夫等人逼到了现场,心里本来就不痛快,根本看都没看采访的记者是谁,直接就把话筒推开了。   想到这里,伊海涛哈哈大笑着说:“向记者,几年前的事你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今天是不是要找我算旧账啊?”   向晚晴也就玩笑说:“伊市长真幽默呀,我哪来的胆子跟您算旧账啊,我今天的任务就是采访您,早知道您这么随和亲切,我应该早点找机会来采访您才对呀。”   伊海涛突然叫道:“哎,小楚,楚天舒,你躲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个大男人还学会害羞了。”   楚天舒从隔壁办公室进来了,手里拿着几张纸,笑着说:“报告市长,不是我不肯过来,是向记者和舒部长非要让我先看看采访提纲。”   伊海涛说:“小楚,我不得不要批评你了。你以为这是部门和区县递上来的报告,还非得你个小秘书过目啊?”   楚天舒赶紧把手里的采访提纲交给了向晚晴,嘟囔道:“你看你,我说不看吧你还非逼着我看。这不,害我犯错误了。”   大家这么一说笑,气氛马上活跃了起来。   扛着摄像机的男记者也放下了肩膀上的摄像机,咧着阔嘴不出声地笑了起来。   向晚晴没有和楚天舒多啰嗦,她说:“伊市长,我们今天来采访,主要就是想请您就您的专车闯红灯的事谈谈看法。这是我列的采访提纲,请您先看看,准备一下我们就开始工作了。”说着就把提纲递了过来。   伊海涛接过提纲,低头扫了一眼,上面楚天舒确实标注了几点意见,回答问题更符合他平时说话的习惯和语气了。   舒一凡拉了楚天舒,说:“伊市长,向记者,你们忙着,我和小楚就不打扰了,我们在隔壁等了,有事喊我们就行了。”   楚天舒和舒一凡退了出去,来到了楚天舒的办公室。   楚天舒给舒一凡到了茶,便和她随意地聊了聊,话题总还是离不开闯红灯这件事,舒一凡闪闪烁烁地替自己开脱,说出来去《青原都市报》下所谓的封口令是郭鸿泽的指示,并不是她自作主张,希望楚天舒有机会向伊海涛解释一下。   舒一凡是市委宣传部的副部长,从事团的工作时,也主要跑的是宣传口,对媒体这一块相当熟悉。   楚天舒没有和舒一凡多谈闯红灯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而是跟她谈起了市里几位比较出名的女干部,说自己很荣幸,跟市直机关的美女干部都有过直接共事的机会,例如简若明、欧阳美美、上官紫霞等等,说得舒一凡美滋滋的。   说到了女干部,自然要说女干部在提拔任用过程中的艰辛苦难,很容易就引起了舒一凡的共鸣,便感叹说,女同志要想取得和男同志一样的成功,必须要付出好几倍的努力才行,更重要的是,还得遇到像伊海涛这样亲切正直的好领导。   楚天舒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已有消息在传,宣传部的常务副部长很有可能要调任乐腾市任市委常委兼市委宣传部长,这个位置空出来,舒一凡是有竞争力的,只是她隐隐提到,郭鸿泽对她不是太感冒,希望伊海涛能帮她说说话。   楚天舒当然不可能作任何的承诺。但是,他很随意地向舒一凡发出了暗示,伊海涛是个很重感情的领导,无论是谁,只要能为伊海涛顺利当选市长出力,总是会得到回报的。   外面相谈甚欢,里面的采访也进行得非常顺利,十几分钟的过去了,向晚晴就喊了OK。   舒一凡和楚天舒忙起身进了伊海涛的办公室。   伊海涛热情地挽留向晚晴和摄影师共进晚餐。   向晚晴说:“伊市长,今天就不打扰了,按照台里的要求,晚上就要播出,我们还得抓紧时间补充相关资料,完成剪辑等后期制作工作。”   伊海涛就说:“舒部长,抽空约向记者出来坐坐,这个任务就麻烦你来完成了。”   舒一凡抿着嘴笑道:“伊市长,楚秘不是比我更方便吗?”      第434章 解读真相      “呵呵,这事儿还真不能交给他来办,我还担心他假公济私呢。”伊海涛开了一句玩笑,又说:“舒部长,以后新闻媒体方面的事还得请你多多费心了。”   舒一凡忙说:“伊市长,您太客气了。用得着我,您指示就是了。”   楚天舒和舒一凡将向晚晴和摄影记者送到了楼下。   舒一凡很有女人的细致,她故意和摄影记者走在了前面,让楚天舒有机会和向晚晴说几句私房话。   楚天舒问:“晚晴,你和伊市长真有那么一段过节?”   向晚晴白了他一眼,说:“嘻嘻,那是冯紫辰的悲惨遭遇。你真够粗心的,那一年,我还没到青原卫视呢。”   楚天舒笑道:“你这个做法,严重违背了新闻的真实性嘛。”   向晚晴得意地说:“我看伊市长稍稍有点不太自然,只好灵机一动,先把气氛搞轻松了再说。”   楚天舒笑了,之后他又担心地问道:“晚晴,节目就这么播出来,是不是有点单薄?”   向晚晴侧头张望了一下,神神秘秘地说:“楚天舒同志,请你不要怀疑我作为一名新闻记者的能力。”   “你那意思是……”   “你就等着瞧好吧。”   送走了向晚晴,楚天舒与舒一凡分手。   舒一凡去了后面的市委办公大楼,楚天舒则上了市府办公大楼。   回到办公室之后,伊海涛兴致很高,连连夸奖向晚晴既聪明又能干,非常具有亲和力,让楚天舒一定要好好珍惜。   楚天舒没有多说什么,将伊海涛批转的文件分送到综合一处和二处之后,上了“青原热线”,实名注册了“伊海涛”的ID,就专车闯红灯一事向广大市民道歉,并与理智发言的网民互动交流,一时引起了网民们的种种猜测和议论。   青原卫视“现场在线”栏目适时在“青原热线”上发布了消息,伊海涛副市长刚刚接受了本台独家专访,将在电视屏幕上正式向广大市民道歉,并表示要在“青原热线”上实名与网民互动交流,接受网民的批评和监督。   这一消息的发布,相当于证实了正在网上与大家互动的“伊海涛”就是常务副市长本人,有好事的网友也通过IP地址搜索查询,证明“伊海涛”确实来自市政府专用网络。   在相对保守和封闭的青原官场,如此高级别的官员在网络上实名与网民互动,还真是破天荒地第一回,此举一下子赢得了大多数网民的理解和支持,为市长实名上网鼓掌欢呼,几个还在叫嚣辱骂的ID一下子成了被攻击的对象,很快销声匿迹了。   网上的反响大大超出了伊海涛的预期,他指示楚天舒,以后要经常以他的名义在“青原热线”上回答网民的问题,了解民众的需求,力求在青原老百姓当中树立一个清正务实开明时尚的官员形象。   临下班前,卫世杰打来电话,邀请楚天舒共进晚餐,顺便观看晚上向晚晴主持的“现场在线”节目,并说大刀已经准备好了,让楚天舒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挨宰。   楚天舒不敢直接答应,就想去向伊海涛请假。   伊海涛没等他说话,就笑眯眯地说:“小楚,今晚上跟我回家吃饭,我已经和彭老师说过了,炒几个小菜,我们吃完了正好看向记者的节目。”   伊海涛兴致如此之高,看来向晚晴的采访非常成功。   楚天舒拎了包,和伊海涛到了楼下,奥迪车依旧在门口等着,开车的却换了人,机关车队的队长老刘坐在了万国良每天坐的位置上。   伊海涛坐了进去,感觉很不习惯,不由得愣了一下。   老刘解释说:“老万这几天有点事,我替他几天。”   以往这种情况也发生过,领导的专职司机请了假,一般都是队长老刘亲自顶班。   不过,楚天舒心里清楚,万国良的驾照被交警部门吊扣了,再开车就是无证驾驶,已经不具备开车的资格了。   一路无话,楚天舒给卫世杰发了短信,说晚上有安排,不能让他宰了。   卫世杰只得懒洋洋地回了两个字:“好吧。”   老刘对几位市领导的家也不陌生,很快就开到了伊海涛的家门口。   伊海涛默不作声,下车就往家走。   楚天舒这回没有紧跟着伊海涛进去,而是特意留下来问了问万国良的情况。   老刘说:“楚秘,老万这人我了解,是个很要强的人,这一次的事情搞得有点大,我看他的心理负担有点重,有空你开导开导他吧。”说完了,又把悍马车的钥匙交还给了楚天舒。   楚天舒谢过了老刘。   老刘问清楚了楚天舒要留下吃饭,又问了他在丹桂飘香的住址,开着车就走了。   进房间换了鞋,楚天舒就去厨房给彭慧颖帮忙。   彭慧颖问:“小楚,老伊怎么了?下班前打电话的时候兴致还挺高的,怎么一回家就不开心了。”   楚天舒不敢隐瞒,就把万国良驾照被吊扣的事说了一遍。   彭慧颖哦了一声,又说:“这种事,肯定是老伊同意了老万才敢干的,怎么把责任都让老万一个人背了,老伊也是的,也不帮着说说话。”   楚天舒不好多解释,只说:“老师,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饭菜做好了,受到万国良驾照被吊扣的影响,吃饭的气氛也不是太好。   所幸,青原卫视“现场在线”栏目在央视《新闻联播》之前播出,吃完饭喝了一会儿茶,节目就开播了。   首先播出的还是几条和朱敏文相关的时政新闻,随后向晚晴出场了,她手持话筒,面向镜头说:“观众朋友们,近日来,市长专车超速闯红灯一事受到了广大市民和网络媒体的广泛关注。市长专车如何成为了违章特权车?怎样避免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如何让权力得到有效的制约和监督?带着这几个问题,我们采访了伊海涛同志。”   向晚晴一番开场白过后,镜头切到了伊海涛的身上。   伊海涛面对电视镜头,十分诚恳地向公众正式道歉,主动对专车闯红灯及其带来的不良影响承担责任,感谢媒体和民众的批评,表示坚决支持交警部门的严格执法,并希望以此为鉴,欢迎广大市民对各级领导干部的作风和行为进行监督。   伊海涛的谈话言简意赅,意思明确,没有一丝矫揉造作的成分。   向晚晴一反此前咄咄逼人的提问方式,访谈始终在亲善和煦的气氛中进行,在她的调动和引导之下,伊海涛诚挚的态度,朴实的语言,纠错的决心都在电视镜头前展露无遗。   最后,他用这么一段话作为了本次访谈的结束语。   “这个事件,给我个人敲响了警钟,同时也值得我市广大领导干部警醒,我们手中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不能用来搞特权,更不允许用来以权谋私,而只能用它来为人民谋福利,为青原市两百七十万人民谋福利!”   伊海涛对于自己在镜头中的表现很是满意,他以为节目就这么结束了,可是,当他准备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屏幕的上方打出了一条字幕:“市长诚挚道歉,背后疑问重重”。   向晚晴还在继续说话:“观众朋友们,市长专车为什么会成为违章特权车?事件的背后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情节?请不要走开,广告之后我们为您继续解读。”   伊海涛看了楚天舒一眼,又重新坐了下来。   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少女蹦蹦跳跳的在给一个儿童食品做广告。   彭慧颖给伊海涛递了个削好的苹果,说:“老伊,你这样做是不是对老万不太公平啊?没有你的默许,他怎么会擅自闯红灯呢?他跟了你好几年了,一直勤勤恳恳的,这么一弄,以后谁还敢给你开车呀?”   伊海涛的心情本来就有点不爽,经彭慧颖这么一说,仿佛一个人穿了一套光亮的衣服,刚出门就被人从头泼了一盆脏水,心情一下子糟糕到了极点,便没好气地说:“老彭,你不了解情况就不要跟着添乱了。”   楚天舒忙出面解围说:“万师傅闯红灯是我让他干的,当时伊老师在后座上休息,我看时间有点紧张,就直接让万师傅冲过去了。”   彭慧颖轻轻叹了口气,说:“不管怎样,老万都有点冤枉,你们不能坐视不管,要不,他该多寒心啊。”   伊海涛说:“老彭,官场上的有些事不像你搞研究和教学,一是一二是二,其中的错综复杂,一两句话也解释不清楚。”   彭慧颖还想说什么,这时候,广告结束了,向晚晴又出现在了屏幕上。不过,此时的她不在演播厅里,而是举着话筒在一辆停着的别克车前,开车的小伙子正在接受她的采访。   这位小伙子也受到了交警部门的严厉处罚,驾照同样遭到了吊扣,他正有委屈没处诉说,听说青原卫视的当家花旦来采访自己,心情无比的激动,他不仅大倒了一把因为迟到而被女朋友抛弃的苦水,还提供了现场用手机拍摄的录像,提出了当天中午好几个路口红灯时间过长的异议。      第435章 如坐针毡      此时,画面切换到了两张并列的对比图。   一张是小伙子拍摄的当天红灯的时长,一张是青原卫视记者拍摄的今天红灯的时长,对比显示,当天的红灯足足比今天的长了20秒。   向晚晴说:“为什么东西道路方向的红灯会在这一天延长20秒呢?带着这个问题,我们走访了当天的值班交警。”   当天的一名值班交警正好今天也当班,他站在红绿灯控制箱旁边接受向晚晴的采访时说,那天中午他接到了领导的电话,说南北道路上有领导车辆通行,让他控制东西道路的红绿灯,给南北方向的让路。   “果真如此吗?我们找到了当天值班的交警支队副支队长吴新元。”画面再一次切换,向晚晴来到了交警支队办公楼前,她对着镜头说:“但是,他拒绝接受我台的采访。”   之后是一阵摇摇晃晃的画面,很明显是吴新元在阻止摄影师对他的拍摄,但还是能听见他在强调说,重要领导出行属于机密,不便向任何人透露。   镜头又切回到了机关车队,万国良出现在了画面当中,不过,脸上被打上了马赛克。   他说:“我是当事司机。当天中午常务副市长伊海涛有一个重要的接待任务,我因为怕耽误了领导的行程,才自作主张强行连闯了两个红灯。事后,伊副市长严肃地批评了我,他说,交通法规面前人人平等,延误了接待时间可以向客人解释,违反了交通法规就无法向市民们交代。为此,他专门要求我主动到交警部门接受了处罚。”   万国良出示了交警部门开具的处罚通知书和罚款单据。   看到这里,彭慧颖又轻轻叹了口气。   向晚晴再次提出了一个疑问:“如此说来,难道是交警部门搞错了领导车辆行驶的方向吗?”   看到这里,伊海涛微微一笑。   楚天舒这才明白,向晚晴在采访伊海涛前后,还做了大量的资料收集工作。   抽丝剥茧还在继续进行。   屏幕上出现了“青原热线”论坛上的那张热帖。   奥迪车和别克车闯红灯的图片和视屏被剪辑出来。   向晚晴说:“我们通过网络地址找到了发布图片和视频的两位网友,他们是两名逃学上网的中学生。两位学生均承认事发时他们并没有在现场,图片和视屏都是由一位青年男子提供的,他们按照青年男子的要求发完贴之后,各自获得了100元的报酬。”   脸部被打上了马赛格的两名中学生正背对着镜头在说话,声音也进行了特殊的处理。   伊海涛皱了皱眉头,就连彭慧颖也看出来了,原来这是一个有人暗中策划的阴谋。   楚天舒心里暗暗佩服,向晚晴不仅抓住了要害,而且采取了倒推的方法,利用一个个的疑问,一点点地迫近了真相。   向晚晴又卖了一个关子,扔下了一句话:“请大家不要走开,广告之后,精彩继续。”   画面上,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又出来蹦蹦跳跳了。   伊海涛喝了一口茶,突然问:“小楚,你不是说向记者一直在南岭县制作节目吗?她手头上哪里来的这些信息和资料?”   楚天舒便说:“我听晚晴说,好像是卫世杰通过调查公司帮她收集了一些吧。”   伊海涛问:“卫世杰,哪个卫世杰?”   彭慧颖说:“老伊,你真是的,记性不好,忘性挺大。你说是哪个卫世杰,就是小楚来我们家那天被你拒之门外的那个小伙子。”   伊海涛拍了一下脑门子,笑道:“呵呵,是他呀,还有点本事嘛。”   彭慧颖责怪道:“老伊,你不能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人家小卫是小楚的同班同学,不是那种不靠谱的生意人。”   “对对,夫人批评得对。”伊海涛笑着说:“小楚,哪天把他约出来,我们一起坐坐。”   楚天舒答应了下来,暗暗替卫世杰高兴,这比他在彭慧颖身上做工作来得更直接,更有效。   广告结束,向晚晴的采访并没有就此结束,她们通过《青原都市报》报社,找到了那位发稿的实习小记者。   小记者回忆说,当天他是接到了一个爆料电话之后才去现场进行采访的,他只是如实报道了此事,并不知道闯红灯的车辆中会有市长的专车。   此时此刻,唐逸夫正在腾达休闲度假村的高级沐足中心包房内,带着黄如山、申国章等几位心腹爱将,也正兴致勃勃地看着“现场在线”栏目的播出。   下班之前,唐逸夫得到了黄如山的报告,说伊海涛主动接受了青原卫视“现场在线”栏目记者的采访,就专车闯红灯事件公开向广大市民道歉。   自以为得计的黄如山建议聚一聚,吃完饭找个地方放松一下,顺便集体观看伊海涛在电视上公开道歉的“光辉形象”,谈论下一步的工作策略。   唐逸夫只说了一句:“如山,你去安排吧。”   于是,申国章等一行人等就如约赶到了秀峰山上的明达庄园,由于本次活动中高大全有立功表现,才得以随行参与服务工作。   吃饭的时候商议吃完饭去哪里看电视,莫怀义还提议去棋牌室,说正好边看电视边摸几圈。   申国章、郝建成不同意,欧阳美美也不赞成,但是,他们并没有直接表示反对。   黄如山则是一百个不情愿,这可是显示他运筹帷幄水平的好机会,他说,怎么能让稀里哗啦的麻将声把伊海涛的道歉掩盖了呢。   最后,还是唐逸夫说,这两天挺累的,就去洗个脚,休息一下吧。   高大全忙放下筷子,屁颠屁颠就去找值班经理,预订了最宽敞的一个包房。   节目开播,刚开始看到伊海涛接受向晚晴采访,唐逸夫就问:“欧阳,这位美女主播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   欧阳美美还没回答,黄如山抢着说:“老板,她是青原卫视的当家花旦,名叫向晚晴,不过,我听说她很少跟时政新闻,跟市领导接触不多。”   “哦。”唐逸夫点上了一颗烟。   黄如山献媚道:“老板,要不要哪天我来安排,让她给您也搞一场专访?”   唐逸夫看了一眼欧阳美美,只嘿嘿地笑了一声,没有表态,眼睛紧盯着画面上的伊海涛,听着他表情严肃声音低沉地向广大市民道歉,含着烟的嘴角咧开了。   看到这里,几个人眼睛就不在电视上了,开始议论纷纷。   莫怀义嗤地一笑,说:“市领导上电视道歉,伊海涛还是头一个吧。”   申国章说:“嘿嘿,老黄这一招听奏效啊。”   黄如山说:“哪里,我只是按照老板的指示在办事,建成局长那边也配合得很到位,只可惜,我本来是想把楚天舒搞住的,只可惜,伊海涛见势不妙,把万国良推出来做替罪羊了。”   郝建成得意地说:“呵呵,老黄,你可以称得上是我们当中的小诸葛了。要说,司机也是伊海涛身边最亲近的人,把他搞住了至少可以让楚天舒收敛一点,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警告。”   突然,唐逸夫恼怒地制止了他们的互相吹捧。   电视画面上一个好看的小妞正在蹦蹦跳跳地做广告。   莫怀义根本没怎么用心看,就问:“结束了?小高,那还不快去安排技师啊。”说着就把袜子脱了,一股异味就冒了出来。   唐逸夫横了他一眼,欧阳美美用手在鼻子底下扇了扇。   莫怀义却没看见,他低下头,用力地扣他的臭脚丫子。   站在一边的高大全走到莫怀义身边,轻轻地碰了他一下。   莫怀义抬头,不满地说:“小高,让你去安排技师,怎么还没动呢?非要老板发话啊?”   坐在他身边的郝建成暗中朝唐逸夫躺着的沙发那边努努嘴。   莫怀义一看,唐逸夫的脸色有些阴沉,忙把袜子又穿上了。   开别克车的小伙子正在接受采访,当他对红绿灯的时长提出异议时,郝建成的目光就有点发直了。   值班民警说接到了领导通知才有意人工操控了红绿灯的时长,吴新元态度蛮横拒不接受采访,这一组画面过后,唐逸夫就拍着沙发扶手,对郝建成怒目而视:“建成,你的人是怎么搞的!办事能力不强没关系,可怎么一点随机应变的能力都没有,还搞公安的呢?我看你这局长是当得太舒服了。”   郝建成一脸苦笑地躺在沙发里,唐逸夫的批评令他如坐针毡,不过,他似乎早就做了挨批的准备,等到唐逸夫数落完了,喘了两口气,他才笑着说:“老板,这个姓吴的刚接手交警支队的副支队长,我还没来及给他培训好,这是我的责任,回去我就关他的禁闭。”   听到唐逸夫的一通臭骂,郝建成悬着的心反而放了下来。   这帮人当中,谁都知道唐逸夫的脾气,拿你当自己人,才骂你,骂得越狠越是信任。   这种情况似乎在官场屡见不鲜,却似乎有它的道理。如果领导对你不闻不问,那才是最危险的,这说明你在领导的心目中已经成了可有可无的人物,哪里还会有进步的希望呢?      第436章 如临深渊      唐逸夫眼一瞪,似乎又要骂人,看着郝建成那副逆来顺受,蒸不烂煮不熟的惫赖模样,又好气又好笑,用手指指:“你啊!老郝,你要是这么带队伍,还真只能当副手。”   “报告老板,老郝始终追求进步,请老板栽培。”郝建成居然光着脚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双脚一并,做了立正敬礼的架势。   “栽培?栽培个屁!”唐逸夫骂了句粗话,坐在沙发里,抬手指了指电视屏幕,骂道:“老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一直让你注意抓队伍,你就根本没放在心上,如果你手下的人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将来能指望他们办大事吗?”   “是!”郝建成大声答应着。   这时电视画面出现了向晚晴对两位中学生的采访。   高大全一见这两个人,虽然他们背对着镜头,但还是认出来了,正是当天他在网吧里找的两名网迷,天知道向晚晴是怎么把他们也挖出来了。   果然,中学生的话还没说完,黄如山先盯上了高大全。   高大全立即有了一种如临深渊的感觉。   “这两小子是谁找的?”唐逸夫眼皮耷拉着,问道。   高大全战战兢兢不敢做声。   郝建成总算找到了解脱的机会,忙抬头四下张望,看见了高大全窘迫的样子,顿时松了一口气,暗道:嘿嘿,这回是你带的队伍不咋的了,看你又怎么说。   唐逸夫皱起了眉,沉吟片刻,才有气无力地说:“如山,你这出戏演砸了。”   “好像还没有吧。”黄如山自然不肯认账,但见唐逸夫脸色难看,立刻改了话头:“老板,是我失策,没想到伊海涛会有这一手。”   “不,伊海涛这些天忙得满头冒烟,这种挖祖坟的法子他想不出来。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了,要防范楚天舒,你们就是不太当回事。”唐逸夫挥挥手,用手指了指脑子,不满地说:“你们呀,比起楚天舒来,这里还是有差距啊。”   “老板,这小子是个不讲规则的家伙,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他都干得出来。”申国章在楚天舒手上吃过暗亏,反应很快,立即就发表了看法。   “哼!规则,你们讲规则?”唐逸夫斜了申国章一眼,摇摇头说:“不按常理出牌需要智慧,你们有吗?没有!”   “是啊。伊海涛是个书生,应该不是个厉害角色,我打听过,他在省交通厅的时候也是事做得多,话说得少,官做得中规中矩,为人低调保守,如果不是楚天舒跟着瞎捣乱,他……”黄如山小心地斟酌用语,说着自己对于伊海涛的评价。   “但是,人都是会变的。”唐逸夫冷冷地打断了他,站起身,走到窗口俯视外面别墅群里的一片灯火,慢悠悠地说:“话少的人,并非他不喜欢说话,而是不愿让人看到他的内心思想,这样的人往往城府很深,难以对付。而那些话多的人多半是小丑,那些喜欢嚼舌根子的人,又有几个厉害角色?”   “对,我们家乡就有一句话,说能叫的狗不咬人。”莫怀义不合时宜地多了句嘴,但马上意识到这句话似乎不太恰当,有自己骂自己之嫌,及时住了嘴。   唐逸夫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板,我看您多虑了。就算我们这次没成功,也没有什么损失嘛。”郝建成解释说:“青原是我们的地盘,就算他伊海涛加上一个楚天舒,还不是孤掌难鸣,能折腾出什么来呢?”   唐逸夫没有说话,转过身来继续看电视。   电视画面已经转移到了《青原都市报》的报社,实习记者正在接受采访。   报社工作人员调出了当天接到的爆料电话录音……   高大全顿时脸色煞白,额头冒汗,两腿像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只要是熟悉的人,都能从声音里听得出来,那个打爆料电话的人就是高大全!   唐逸夫勃然大怒了,他强压着火气对黄如山说:“老黄,以后这种小儿科的游戏就不要在玩儿了。他妈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还得我给你们擦屁股。”   郝建成跳起来,光着脚跑到电视机前,一下把电源给拔了。   唐逸夫脸色铁青,抬腿就往外走。   黄如山用力捅了高大全一下。   还在犯傻的高大全猛醒过来,拎着包跟了过去。   唐逸夫停下脚步,将包从高大全的手里夺了过去,呵斥道:“你跟着我干什么?你还有脸跟着我?”   高大全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整个人僵在地原地,一动不敢动,直到唐逸夫摔门而出,他再也坚持不住了,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黄如山从他的身旁跨了过去,追赶着怒气冲冲的唐逸夫。   申国章、郝建成、莫怀义面面相觑了一下,纷纷对倒在地上的高大全投去了鄙夷的目光,也跟随着黄如山的脚步,一个个出了包房。   欧阳美美走在最后,扶起了瘫软在地的高大全。   高大全站起来,哭丧着脸,哀求道:“美姐姐,救救我啊!”   欧阳美美说:“小高,我救不了你,能救你的只有楚天舒。”   看完了电视节目,楚天舒从伊海涛的家里出来,走在大街上,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光。   青原的夜晚,灯火通明,小车穿梭,霓虹灯在建筑物的显著位置上有规律的闪烁着,街边的公园里、广场上到处散落着休闲的市民,他们无忧无虑的坐着、站着,或自由地散步着,调皮的小孩在大人们的周围你追我赶的玩耍,逗得周围一阵阵笑声飘向远方。   远远望去,直刺夜空的广播电视塔今晚上显得格外的醒目。   楚天舒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向晚晴发了一条信息:“刚看完电视,为你的精彩主持喝彩!”   向晚晴刚从演播厅出来,收到楚天舒的信息,开心得小嘴抿得紧紧的,好像怕一张嘴那股兴奋劲儿就会从嘴里冒出来一般。   冯紫辰在一旁见了,笑问道:“嗨,晚晴姐,是帅哥表扬你了吧?”   向晚晴一挥手,说:“去!别捣乱。”   冯紫辰做了一个鬼脸,跑远了。   向晚晴马上回信息说:“谢谢!”   楚天舒信息马上又来:“晚晴,我请你宵夜,有空吗?”   向晚晴的心一下热了起来,她写道:“你等着,我过一会就到!”刚要发,突然想起还要开总结会,等到开完会再去宵夜,估计又要到深夜了,想着昨晚上楚天舒在车里就没睡好,又忙乎了一整天,今晚上就别打扰他了,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   这样想着,向晚晴就删除了刚写好的内容,重新写道:“不客气了,我们还要开总结会,今晚上就免了。你早点休息吧!”   发完信息,向晚晴微微闭了眼,头仰靠在椅背上,甜蜜和幸福在心头荡漾。   “开会了!”冯紫辰蹑手蹑脚地跑过来喊了一声,把向晚晴吓了一大跳。   她跳了起来,追打着冯紫辰,快步向会议室走去。   楚天舒打了个车回到了丹桂飘香,洗完澡躺在床上,给卫世杰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伊海涛对他很满意,打算抽出时间来,约在一起坐坐。   卫世杰喜不自禁,忙问需要做什么准备。   楚天舒只说到时候再看吧。   随后,王少磊电话打进来了,他兴奋地说:“小楚,干得好啊。”   不用说,他肯定是看到了向晚晴主持的节目,特地来表达喜悦之情的。   苏幽雨也发来了短信,不过,她没有发文字,只发过来一个用符号组成的笑脸。   欧阳美美的短信也挤了进来:“高大全自不量力,要倒霉了。”   回复完这些信息,楚天舒刚准备熄灯睡觉,手机又进来一条短信:“我睡不着,你干嘛呢?”   瞧瞧发信人的名字,他有些头疼地摸了摸下巴。   短信是岳欢颜发来的,楚天舒手上玩弄着手机,不明白她今晚上又会闹出什么妖蛾子来。   不回复肯定是不行的!   楚天舒想了想,开玩笑地回复了一句药品的广告词:“白天吃白片不瞌睡,晚上吃黑片睡的香。”   “你才有病呢!”岳欢颜刚刚洗完澡,披着浴巾靠在床上,看到楚天舒这条信息,气得把手机狠狠地摔在了床头。   蹲在床头的小狗吉娃娃,吓得支楞起小耳朵,可怜兮兮地看着岳欢颜。   岳欢颜伸出手,温柔地说:“毛毛,别怕,妈妈不是说你。”   毛毛似乎听懂了岳欢颜的话,敏捷地走过来,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指头,然后爬上她的手心,脑袋在她的大拇指上乖巧地靠着,眼睛里闪着亮光。   “真乖啊,毛毛,妈妈太喜欢你了。”岳欢颜说着,抱起床头乖巧可爱的毛毛,轻声细语地和它说着话,早把那个可恶又可恨的楚天舒忘到了九霄云外。   楚天舒笑了笑,把手机放在床头,躺下很快就睡着了,并且做了一个美妙浪漫的梦。   他梦见自己和向晚晴奔跑在杏林乡新修的水泥大道上,站在讲台上教孩子们唱歌,唱着唱着,场面转换到了日出的时刻,孩子们不见了,只剩下他们两人面对着冉冉升起的旭日在深情对唱,给他们伴奏的竟然是手机的闹铃声。   楚天舒一骨碌爬了起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第437章 政治交易      第二天刚上班不久,楚天舒落实了伊海涛一天的日程安排,刚在办公室坐下,高大全愁眉苦脸地溜进来了,他返身把门带上,扑通跪在了楚天舒的面前,可怜巴巴地哀求道:“楚处,以前都是我错了,这回,求你放过我一次。”   楚天舒起身走过去,要将高大全扶起来,说:“小高,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说。”   高大全拽着楚天舒的胳膊,死活不肯起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楚处,你要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胡扯。”楚天舒压低声音却很严厉地说:“伊市长就在隔壁,一会儿还有人要来,你跪在这里像个什么样子。你爱起不起的,我这办公室的门必须得开着。”   楚天舒扔下高大全要去开门,高大全抱住了他的腿,说:“楚处,我起来,我起来,你听我说。”   楚天舒抽出几张纸塞到了高大全的手里,等他擦干净了脸上的鼻涕和泪水,还在把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高大全坐在楚天舒的对面,承认是他故意制造了闯红灯时间并雇人在网上炒作,犯下了严重的错误。今天一上班就挨了唐逸夫严厉的批评,说要把他从身边赶出去,一撸到底,严肃处理。   说着说着,高大全委屈得眼泪又要往外流了。   高大全苦苦哀求道:“楚处,看在我们都是做秘书的份上,你一定要拉兄弟一把呀。”   楚天舒心里一软,说:“小高,你说吧,你要我怎么帮你,做得到的我尽力去做,做不到的你也怨不得我。”   高大全总算挤出一丝笑容来了,他强塞给楚天舒一颗烟,又恭恭敬敬地帮他点了火,说:“楚处,唐市长刚才骂我的时候说,要想处理得轻一些,只有求得伊市长和楚秘书的原谅。楚处,你能不能原谅我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楚天舒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原不原谅你有用吗?研究处理意见我又参与不了。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吧?”   高大全忙说:“楚处,我没别的要求,只要别撤了我的副科,怎么处理都行。”   官场上不少男人都这份出息,为了保住芝麻大的一个官职官位,什么低三下四的事都做得出来。   “好吧,”楚天舒真不愿意和高大全多啰嗦,只得先答应了下来:“小高,我会把你这个意思向伊市长汇报的,能不能保得住你的级别,那就看你运气了。”   高大全喜不自禁,起身给楚天舒鞠了个躬,又递上一颗烟来,也不管楚天舒接不接受,强行放在了办公桌上,忧心忡忡地走了。   过了没一会儿,唐逸夫端着太空杯过来了,他走到楚天舒的办公室门口,很亲热地问道:“小楚,海涛同志那边有人吗?”   “唐市长,您好。”楚天舒忙起身,说:“应该没有吧,我给您通报去。”   “不用了。”唐逸夫摆摆手,走到伊海涛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听到伊海涛的声音,推门就进去了。   伊海涛站了起来,批评跟在后面的楚天舒:“小楚,怎么搞的,唐市长来了也不赶紧通报?”   唐逸夫说:“这不怨小楚,我有点事要和你商量一下,就没有预先打电话,直接过来了。”   楚天舒看见了唐逸夫手里的太空杯,知道用不着泡茶,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顺手把门带上了。   唐逸夫和伊海涛只谈了五分钟左右就告辞了。   楚天舒听见动静,忙走了出去,就看见伊海涛亲自将唐逸夫送了出来,并站在走廊上,目送着他走远,才返身回到了办公室。   楚天舒很机敏,并没有跟着伊海涛进他的办公室。   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伊海涛已经将侧门打开了,轻轻向楚天舒招手。   楚天舒走过去,伊海涛示意他坐下。   伊海涛开门见山地说:“唐市长为了闯红灯的事来向我道歉了,并让我转达对你的歉意。”   “什么?”楚天舒听了还是一惊。他想到了唐逸夫来找伊海涛会和昨天的访谈节目有关,但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的毫不遮掩,直接上门来把事情挑明了,因为唐逸夫在青原官场的强势是出了名的。   同样,在面对问题的时候,强势的人不会选择回避而会选择面对,这也是一个强势者惯有的行事风格。   撇开市长之争来说,唐逸夫做人为官还是很有一套的,否则,他也混不到副市长这个位置上来。   如果说楚天舒此前有机会选边站队的话,也不排除会选择唐逸夫。例如在国资委工作的时候,唐逸夫要是选择楚天舒做了自己的秘书,那么楚天舒的命运就必然会跟唐逸夫联系在一起,把自己的前途寄托在他的身上。   官场上小人物的命运,往往都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楚天舒暗想,这个唐逸夫,看来不仅会玩阴谋同样会玩阳谋。   混官场,就要阴谋阳谋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能够爬到相当职位的人,不用问,玩阴谋肯定一流。但到了一定程度,就到了瓶颈,再仅仅靠阴谋,吃不开了,此时就需要阳谋手段的运用娴熟。   这种情形,很有些像卫世杰常常挂在嘴边的生意经,叫做无商不奸。   卫世杰说,如果我成天坚持所谓的公平交易原则,肯定只能当个小老板,甚至小老板都当得艰难。耍一点奸诈的手段,小老板便能当得有滋有味,却一定做不大。真正能够做大的,都是那些有毒辣手段的人,为了赚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有一句电影台词说得好:当人们看到你成功的光芒,就会忘记你手段的黑暗!   官场也是如此,县级及以下的官员,有时候需要的就是霸蛮,运用不讲道理的硬手段,到了市这一级,很可能就是强权和智权的分水岭。此时,强权会显得很无力,许多事,必须借助智慧来完成。一个只会使用强权的人,很可能无法迈过这一关。   很显然,唐逸夫懂得并善于运用官场的这个智慧。   伊海涛笑笑,说:“唐市长说,看了电视节目才知道,这件事完全是高大全打着他的名义做下的,其动机就是对你调入市府担任综合二处处长不满。他还说,没有管好身边的人,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表示会主动去向朱书记作检讨,并建议对高大全严肃处理,决不姑息纵容。”   楚天舒问道:“老师,既然他都想好了,又来找您商量什么呢?”   “呵呵,他说得倒是很清楚,一是赔礼道歉,二是提前通个气,免得到了碰头的时候意见不统一产生争议。”   “什么意见会不统一呢?”   “对高大全的处理意见。”伊海涛看着楚天舒,问道:“小楚,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此时,在楚天舒的内心深处,两个自我在激烈斗争。   一个说,高大全处心积虑地陷害你,你不应该帮他,应该抓住机会狠狠地报复他,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另一个说,你现在是伊海涛的秘书,应该站在官场争斗的高度来思考问题,要盯住长远的目标,不能只盯着眼前的个人恩怨。   想到这里,楚天舒头脑清醒过来,当前最重要的目标是市长的职位,个人恩怨暂时可以放到一边,等到伊海涛真的当上了市长,什么样的个人恩怨还不能了断呢?   楚天舒略略思考了一下,说:“我个人的想法是,从轻发落!”   伊海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平静地看着他,问道:“理由呢?他可是冲着你来的,你不记恨他吗?”   “我恨他,但毫无疑问,这并不仅仅是我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个人恩怨。”楚天舒说:“老师,我不知道想得对不对啊。小高怎么说也是唐市长身边的人,唐市长亲自来向您道歉,应该还是有给他求情的意思吧。”   “小楚,你这个想法也有点道理。”伊海涛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总的来说,小高同志还年轻,犯了错误可以理解,我们不能一棍子把他打死嘛。”   很显然,这是一句冠冕堂皇的话。   官场上,很多的想法只能私底下想,而不能直接拿到场面上来说,必须转换一个说法才能表达得到位,才站得住脚。   就像唐逸夫说要严肃处理,决不姑息纵容等等,这是他必须要说的,其实,他的心里想要表达的是,打狗也要看主人,把狗打狠了,疼在狗身上,伤在主人的面子上。   换句话说,黄如山念念不忘借刀杀人,要杀的只是楚天舒,针对的却是伊海涛!   要的效果就是向外界表明:一个官员连自己身边的秘书都保不住,还能指望他保住谁呢?   只不过,唐逸夫阵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如果伊海涛非要赶尽杀绝,顺水推舟来一个“决不姑息纵容”,反而会激起唐逸夫的反抗,将矛盾提前公开化尖锐化,以当前的实力对比,伊海涛未必有绝对的胜算。   刚才伊海涛的故意一问,就是在考察楚天舒的大局观。   楚天舒的答复令伊海涛相当满意,他这才下了决心利用这一事件作一次政治交易,为楚天舒创造了一个升迁的机会。      第438章 摇摆不定      回到办公室,楚天舒坐在办公桌前清理文件,将当天的报纸、信函和简报等一一过目并逐一分类。   报纸要立即送给伊海涛,楚天舒会利用这点时间简要浏览一下,看有没有值得提醒伊海涛抓紧阅读的新闻。信函、简报和文件,楚天舒需要先整理归类,将那些必须由伊海涛处理的挑出来,写上内容提要后再送到伊海涛的手上。   正忙着,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楚天舒出去一看,是黄如山在敲伊海涛办公室的门。   黄如山看见楚天舒,略略一点头,说:“小楚,你忙去吧,伊市长找我有事。”说完,推门进去了,顺手又把门带上了。   见此情形,楚天舒没有跟进去,又退回自己的办公室,继续进行文件归类等工作。   大概谈了五六分钟的样子,黄如山就走了。   楚天舒起身将归好类的文件信函和报纸送过去。   伊海涛问:“小楚,今天有哪些安排?”   楚天舒回答说:“今天上午没有特别的安排,下午两点半要召开书记办公会。”   “哦,书记办公会。”伊海涛沉吟了一下对楚天舒说:“小楚,你给组织部的常部长打给电话,让他有空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好的。”楚天舒将报纸、信函和文件等分门别类地摆在了伊海涛的办公桌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翻开手机通讯录上的联系人,找到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常胜利的办公室电话,确认无误后便拨了过去。   “喂,常部长,您好,我是小楚,楚天舒。”楚天舒压低了声音,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变得恭敬。   “小楚,你好,你好。”常胜利对楚天舒比较熟悉,沿江商贸圈指挥部成立的时候,就是他亲自送楚天舒去赴任,吃了申国章的一个闭门羹。“小楚,你调到市府办公厅,还是头一次给我打电话吧。”   “对不起,常部长,我应该早点去像常部长报到的,可我对秘书工作不熟悉,手忙脚乱的就把这事儿给耽误了。”楚天舒谦恭地说:“一会儿我当面向常部长赔罪。”   “呵呵,言重了,”常胜利马上听出了楚天舒的话外之音。“小楚,是不是伊市长有召唤?”   “常部长,伊市长问您今天上午有没有时间?有时间的话想请您到办公室来一趟。”伊海涛是市委常委,理论上是常胜利的上级,但他召集政府工作,并不能直接领导组织部,所以,楚天舒必须把话说得委婉和客气。   “有有有,有时间,麻烦你向伊市长汇报一声,我马上就过去。”常胜利听说是伊海涛找他,态度恭敬了许多。   “常部长,您太客气了。”放下电话,楚天舒进去向伊海涛通报,常部长马上过来。   伊海涛只抬了抬头,答应了一声。   楚天舒回到办公室却在细细地思索,伊海涛找常胜利干什么?   如果有哪方面的工作要布置,按照程序伊海涛也应该先通过主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郭鸿泽啊?   难道是私事?不可能,楚天舒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伊海涛绝对不会在办公室谈私事。   难道是和干部提拔任用有关?可最近似乎并没有听伊海涛提及过说有人事方面的调整啊?   思来想去,楚天舒觉得唯一的可能性还是高大全的处理问题。   这时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楚天舒忙跑出去,便见常胜利抓着个笔记本笑呵呵地站在了门外。   “小楚,我没有迟到吧。”常胜利作为一名组织干部,平时比较严肃,今天见了却是满脸笑容。   “常部长,您好您好,伊市长正等着您呢。回头我再向您作检讨。”楚天舒伸出手和常胜利握了一下,然后引着常胜利推开伊海涛办公室的门,说:“伊市长,常部长。”   伊海涛抬起头,对楚天舒说:“好,请常部长进来吧。”   楚天舒知道伊海涛主动把常胜利找来,自然是有要紧事要谈,他请常胜利进去,给他泡了一杯茶,自己便退了出来,轻轻关上了门。   “胜利,请坐,请坐。”伊海涛起身,亲自给常胜利让座。   “伊市长,您客气了。”常胜利很恭敬地坐在了伊海涛的对面。   “本森同志调离之后,担子很重吧?”伊海涛并没有直入主题,而是亲切地问了一句。他提到的本森同志,是市委组织部的部长钱本森,前不久刚调整为国家发改委某局的局长,现在常胜利以常务副部长的省份主持市委组织部的工作。   “还好,就是压力有点大。感谢伊市长关心。”常胜利客气道。   “呵呵,胜利,你主要还得靠朱书记和郭书记关心,我想关心你可就是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伊海涛不着边际地开了句玩笑,随即又说:“胜利啊!本森同志调离之后,你主持组织部的工作还是很得力的,我在常委会上也是这么说的。”   常胜利忙说:“伊市长,您这就是最大的关心啊。工作中还有不少的不到之处,还请伊市长批评指正。”   “呵呵,扯远了,”伊海涛终于回到了正题。“哦,我今天找你来是关于市府办公厅的人事调整要跟你商量一下。”   “请市长指示!”常胜利打开了笔记本,准备作记录。   伊海涛摆摆手,说:“胜利,我没有什么指示,主要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用不着记录。”   常胜利合上了笔记本,说:“市府办公厅的人事调整迫在眉睫了。登山去了市委那边,少磊去了开发区,市府办公厅这边一下子走了两员大将,如山秘书长也多次跟我谈起过,说他的工作压力很大,感觉有点周转不开呀。”   常胜利还摸不清伊海涛的意图,话说得就相当的圆滑,一口气把朱敏文的秘书林登山、伊海涛的秘书王少磊和唐逸夫的心腹黄如山都提了出来,几方面都不得罪。   伊海涛心里清楚常胜利的想法,便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唐市长刚才过来跟我商议,他的秘书小高不太适合在市府办公厅工作,让我跟你商量一下,看怎么调整为好?”   常胜利不愧是搞组织工作的老手,他昨天看电视的时候就想到高大全这次在劫难逃,今天听伊海涛只说调整没说处理,心里就明白两位领导达成了一致,是有意要放高大全一马。但是,如果一点惩戒的意味都没有,恐怕也难以服众。   于是,常胜利就试探着说:“大全这个小伙子能力还是有的,要不当初唐市长也不会把他要到身边当秘书。据我个人的观察,就是缺乏基层工作经验,如果能在艰苦的环境下锻炼一段时间,应该还是一个可造之材。”   伊海涛暗暗地也要赞叹一声,常胜利领会和揣摩领导意图的能力确实很强,将来升任市委组织部长的机会很大,市委常委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这个人有必要跟他摊牌,争取拉到自己这边来。   “哦,胜利,你看人很准啊,适合做组织工作,将来可以挑更重的担子。”伊海涛毫不隐晦地亮明了观点。   在这个时刻,市委市政府的局势走向扑朔迷离,即使在组织部门干了很多年的常胜利也有点琢磨不透。   市长的宝座最终会落到谁的屁股底下,常胜利也有过盘算。   伊海涛的机会最大,这是勿容置疑的。但是,作为一名在组织系统工作多年的同志,常胜利的敏感性比其他部门的官员要强得多,有两个信息又让他举棋不定。   其一是朱敏文任市委书记之后,省委宣布的伊海涛召集市府工作而不是主持;其二是前不久传出来放宽了市长候选人的学历和年龄限制。尤其是后一条,据传是省里为唐逸夫量身定做的,这就更令常胜利摇摆不定了。   常胜利不是唐逸夫的心腹,这一点从申国章敢于对他耍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   副书记郭鸿泽是常胜利的顶头上司,最近也在蠢蠢欲动,欲培植自己的势力,也有过类似的暗示,但常胜利对他的能力和实力都不太看好。   在这眼花缭乱的局势面前,常胜利还在犹豫观望,而伊海涛刚才的话多少有点摊牌的意味,这令毫无思想准备的常胜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将来可以挑更重的担子!   这话常胜利当然听得懂,伊海涛潜在意思就是你常胜利要是跟着我走,以后会帮你往上走,虽然话说得很开,但是常胜利却不敢立即在伊海涛面前表态,至少当前唐逸夫在常委会上的话语权比伊海涛更大,所以对于跟不跟伊海涛常胜利还是下不了决心,只有尴尬地说:“谢谢伊市长的信任,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嗯,胜利,你这个态度很好。”伊海涛喝了一口茶,脸色严肃了起来,问道:“关于市府办公厅方面的人事调整,你说说你的意见吧。”   虽然伊海涛说的是肯定的话,但常胜利看到了他的脸色变化,就能猜得出来刚才自己对伊海涛发出的招揽信号没有明确表态,伊海涛不太满意。   常胜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心情不由得有点紧张了。      第439章 突然提议      常胜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笑呵呵地说:“伊市长,我是这么考虑的,高大全同志可以放到南岭县去锻炼一段时间,职务嘛,正好县计生委有个副主任的空缺。”   伊海涛可以同意不动高大全的级别,但是把高大全从市府办公厅赶出去,这是必然的,否则就不足以体现出对他的惩戒。   把高大全放到南岭县去,对他这个一直在市府机关混的人来说已经是不小的打击了,还被安排到如今县乡最困难的计生工作岗位上,常胜利这一招够阴够狠的。   这也可以理解为,这是常胜利在变相地表明态度,他不跟唐逸夫。   “嗯,你这个意见可以考虑。”伊海涛依然未动声色。   常胜利停顿了一下,又说:“我还有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讲?”   说这种话都仅仅是一种礼貌,伊海涛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常胜利说:“伊市长,考虑到市府办公厅目前人员的实际状况,我建议增配一名副主任。”   “这个我同意,也非常有必要。”伊海涛虽然名义上不叫主持政府工作,但是从职责分工上来讲:他对市府办公厅的干部调整还是有很大的发言权的。他紧接着问道:“胜利,组织部门有具体的人选吗?”   “嘿嘿,人选是现成的。”常胜利看了看通往秘书办公室的侧门。   伊海涛心里暗喜,常胜利在压力之下终于明确了态度。不过,他并没有把这种喜悦流露出来,而是说:“胜利,组织部门对于干部的选拔任用有专门的考核程序,市府方面不会过多的参与更不会干预,你们可以按照组织程序推荐人选。”   常胜利说:“好!我们一定会严格按组织程序办事的。”   对于常胜利的这个表态,伊海涛是十分满意的。   增配一名办公厅的副主任,如果现在开始走组织测评和考核程序,最快估计也要半个月,而楚天舒是上一次拟提拔任用的人员,已经走过组织程序,只是因为绯闻事件被暂时搁置了下来,如果有动议的话,只要在常委会上通过一下就OK了。   该谈的都谈了,常胜利告辞了。   伊海涛将常胜利送到了门口,握手之后,吩咐楚天舒送一下常部长。   楚天舒将常胜利送到了电梯口,抢先按了下行键,一直等到电梯门关上了,才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伊海涛拨通了唐逸夫办公室的电话,说:“逸夫,我是海涛,我同意你的意见,年轻人要给他们机会,小高、小楚他们都一样……”   下午两点半,伊海涛去参加书记办公会。   书记办公会原本就不能算是正式会议,只是议事会议。所以,也不能说谁有出席资格谁只有列席资格。   尤其像现在这种情况,政府一把手一般是兼职市委副书记的,但是市长没有确定下来,就缺了一名兼职副书记,故此,名义上能出席书记办公会的只有书记朱敏文和副书记郭鸿泽两人。   很显然,两个人开不了会,只能算是碰头。   好在书记办公会也不是一个决议会,真正的决议,需要在常委会形成。   正因为书记办公会属于临时性会议,既可以由书记提议临时召集,也可以由某位常委向书记提议,再由书记召集,所以列席会议的人员,便由书记指名,议题也具有临时性,通常是一事一议,可以务实,也可以务虚。   考虑到目前的实际情况,朱敏文干脆将书记办公会的规模扩大,他和郭鸿泽是当然的出席者,伊海涛和唐逸夫也成了固定的参加人员,再需要参与的,就由朱敏文来指定。   书记会还有一点不同于常委会。   常委会是正式会议,参加的人多,常委们如果没有足够重大的理由,是不能缺席的,除非极少数特殊情况召开临时常委会,一般都是以例会的形式召开。   既然是例会,时间不可能太长,所以,每次常委会,都由市委办公厅详细列出所议事项,提前将议题以及开会时间通知常委们,以便有足够的酝酿时间,也便于担任县区主要领导的常委安排好手头上的工作。   这次书记办公会的议题,名义上是贯彻落实省委省政府文件要求,各级政府和机关单位在明年两会召开之前,开展自公务员人事制度改革以来的第一次复查、审定机关单位公务员编制数工作,将“定岗定编”落到实处。   因为目前还处于学习动员阶段,因此,本次书记办公会就属于务虚的性质。   由于涉及到机关的“定岗定编”工作,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常胜利、市委秘书长金坐佳和市府副秘书长黄如山被指名列席会议。   “定岗定编”工作太复杂,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得清楚的,但本质上还是一次利益大调整。一方面,要通过这次“定岗定编”解决许多无编、临时人员的编制问题;另一方面,对于一些无足轻重的单位,要取消一部分编制数。   收到文件后,整个青原市的机关单位从上到下轰动了一阵。   在政府机构或其他职能部门,因为编制限制,临时工已经成为普遍现象。   一般说来,机关单位的临时工有两种,一种是领导配偶或亲属;一种是属于本单位的机动岗位,有些实际工作很需要固定人手,但纳入正式编制又太浪费,一般就以临时工的形式招聘了。   表面说是定编,实际上是有选择地增编、减编,对于每一个机关单位而言,包括市委市政府内部,当然是希望有增无减,编制越多越好,重新“定岗定编”,许多单位就能趁机解决部分临时工的编制问题。   可是,为了体现改革的成效,体现政府的高效务实,正式上报的编制数一定是有减无增的。   朱敏文介绍了此次人事改革的由来和意义,最后,他说:“延平书记和明松省长都明确指示,全省政府机构将推行大部制,原则是把一些类似的市属局合并,进一步减员、分流,着力解决政府机关单位机构臃肿,效率低下的问题。”   这个改革政策,与放宽市长候选人学历和年龄条件有异曲同工之妙。省委书记南延平和省长乔明松都希望把干部人事工作这一潭死水搅活,以最大程度地挖掘和发现人才,从各自的方面促进领导人员和机关工作人员转变工作作风,做出更大的业绩。   按照分工,召集政府工作的伊海涛自然是牵头负责人。   但是,这对他而言,实在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他心里很清楚,人事改革是所有行政工作中最难处理的一块,如果这个时候拿下面的市属局开刀,就等于在自己头上也放了一把刀子。   实行大部制,说穿了就是两个局级单位合并,那么,肯定会有人的乌纱帽难保,得罪的人多了,难说在人大会上的投票不会有变数。   所以,伊海涛便提议说:“鉴于我市目前的实际情况,此项工作最好能在两会后正式实施。”   对此,唐逸夫、郭鸿泽当然不会表态。   常胜利、金坐佳、黄如山更没有资格表态。   伊海涛当前的身份的确也有些尴尬,今天本来就是学习动员性质的务虚会,所以朱敏文也没有太过坚持,只说会通过一定的途径向省委省政府领导反映青原市的实际情况,最后由省委省政府定夺。   会议开到这里,基本上就算结束了。   按照例行程序,朱敏文便询问大家还有没有要拿到会上议一议的事项。   唐逸夫就说:“今天会议的主题是人事改革工作,我有一个提议,看合不合适啊。前一段时间,市府办公厅的人员变动挺大,为了工作方便起见,也为了避免今后被动,是不是在‘定岗定编’工作正式启动之前将相关人员调整到位。”   这个提议应该并不违背今天的会议主题,而且理由也很恰当。   现在市府办公厅的情况是有岗位未确定人员,如果等到“定岗定编”工作启动之后,再来增加市府办公厅的人员和编制,肯定会遭到被精简部门和人员的非议。   这个提议得到了召集政府工作的常务副市长伊海涛的赞成。   郭鸿泽是不愿意的,他不好出面反对,就问列席会议的常胜利,这个时候调整是否符合组织工作程序,其目的就是想利用组织程序来设置障碍。   常胜利却说:“由于客观原因,市府办公厅的人事调整未能及时开展,对办公厅的工作形成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主要责任在我,我向各位领导检讨。”   黄如山也说:“登山同志和少磊同志走了之后,办公厅缺了两位副主任,我一个人主持几个方面的工作,确实有点力不从心。而且,综合一处暂时还没有处长,综合二处的副处长高大全也不太适合在市府办公厅工作,我个人觉得,调整比不调整更有利于市府办公厅的工作。”   郭鸿泽就去看市委秘书长金坐佳。   但是金坐佳装着没看见,一言不发,他没有理由也不应该对市府工作指手画脚,更不愿意为了郭鸿泽的利益去同时得罪伊海涛和唐逸夫。   郭鸿泽只得去看朱敏文。      第440章 意外收获      朱敏文说:“今天是书记办公会不是常委会,我们可以不拿决策性意见,既然逸夫同志把问题提出来了,大家就讨论一下,具体调不调整,怎么调整,可以到常委会上再说。”   “这个问题是我提出来的,还是我先发个言吧。”唐逸夫立即就说:“目前,市府办公厅的人事工作,主要存在几个方面的问题,有的同志不太适合继续留在办公厅工作,需要及时调整岗位;有的岗位长期缺员,有些工作没有具体人来抓,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   唐逸夫习惯性地摸出一颗烟来,刚要点上,朱敏文敲了敲桌子,指了指禁止吸烟的标牌,提醒他这是在会议室,不能抽烟。   唐逸夫不好意思地笑笑,将烟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继续说:“具体来说吧,我的秘书高大全同志,心胸狭窄,缺乏锻炼,我建议进行调整;还有,原先市府办公厅副主任王少磊主抓机关车队的管理,他调离之后,这方面的管理有所削弱,车辆违停、闯红灯的事件时有发生。我建议市府办公厅尽快增配一名副主任,加强后勤方面的管理。”   唐逸夫说到的,毫无疑问与昨晚的电视节目有关,也和伊海涛直接相关。所以,朱敏文转头问:“海涛同志,你召集政府工作,你是什么意见?”   伊海涛说:“我同意逸夫同志的意见,市府办公厅目前确实有些岗位需要提前调整,将来不管谁来牵头主抓‘定岗定编’工作,做起其他单位和部门的工作,都可以理直气壮一点。”   把市府办公厅的人事调整和将来的“定岗定编”联系起来了,朱敏文还真没有太好的理由反驳,日后不管是伊海涛还是唐逸夫上位,都要主抓这个工作,他们的想法能够达成一致,多半都是考虑到今后工作的方便。   市府方面的主要领导都同意提前进行市府办公厅的人事调整,就是上了常委会也会获得多数支持,朱敏文顺水推舟,就让常胜利和黄如山商量拿一个建议方案,到常委例会上再正式讨论。   市委秘书长金坐佳赶紧做了记录,因为下一次的常委例会过两天就要召开了,会议议程已经安排好了,突然增加了这个动议,需要提前以书面方式告知每个常委。   常委们收到了常委例会的议程,都打听到了市府办公厅人事调整是伊海涛和唐逸夫联合动议的,常胜利拿出的建议方案,他们两人没有意见,自然都举手通过了,就连郭鸿泽也没有投反对票。   常委会一开完,市府办公厅人事调整就公布、公示了。   楚天舒升任市府办公厅副主任兼综合二处的处长,行政级别从正科升到了副处。   谭广德出任了综合一处的处长,综合二处的副处长高大全调任南岭县计生委办公室副主任,苏幽雨调综合二处任副处长。   至此,一出由黄如山一手导演的借刀杀人的闹剧最终以市府办公厅人事调整而告终。   稍微想一想,楚天舒就明白了,高层讨论人事问题并不像自己过去想象的那么神秘,说到底就是一种权力的平衡与交换。这一次市府办公厅的人事调整之所以进行得如此顺利,无非就是伊海涛同意了不降高大全的级别,唐逸夫同意楚天舒出任办公厅副主任。   另外的受益者是谭广德和苏幽雨。   这其中的奥妙在于,唐逸夫提出谭广德长期以副代正主持综合一处的工作,不利于调动他的工作积极性,才动议给谭广德扶正,以达到不让楚天舒兼任综合一处处长的目的,防止在官员中造成伊海涛铁定出任市长的错觉。   伊海涛乐得顺水推舟,用苏幽雨出任综合二处副处长作为交换,一举两得,既解决了谭广德长期未能落实的待遇,又扶持了苏幽雨。   这一场交锋下来,以唐逸夫阵营的失败而告终。   虽然楚天舒还兼任的是综合二处的处长,但他的晋升与高大全的被贬所形成的巨大落差,在青原官场还是产生了极大的震撼,一些处于观望和摇摆状态的官员开始纷纷与楚天舒暗中接触,悄悄伸出橄榄枝,作出了选边站队的姿态。   正是通过这场战役的胜利,伊海涛在青原县处级官员中所获得的支持率基本可以和唐逸夫持平了,而公安局长龙啸天向伊海涛表明了立场,这无形中又给了唐逸夫阵营沉重一击。   伊海涛如约与卫世杰见面,楚天舒安排在了相对隐秘的湖心岛农庄,就是张大帅的师弟,那个爱好果园种植的庄敏开的。   三个人在玻璃亭子里边吃边聊。   卫世杰没有提任何生意上的要求,只说了去南岭县杏林乡给山顶小学送蚊帐、送风琴等等捐资助教的事,这更让伊海涛刮目相看,改变了他在省交通厅主管工程项目时对民营老板一贯的看法。   谈来谈去,最后还是归结到了要改变杏林乡贫困落后的面貌,必须首先解决乡亲们上下山的道路,对此,伊海涛深表赞同。   卫世杰就说:“通过大致匡算,如果在现有道路上稍加拓宽,只修一条两车道的水泥路面,有个五十万左右就差不多了。”   楚天舒说:“老卫,你说的倒是轻松,对南岭县来说,五十万就是天文数字了。县长付大木这些天还一直在找伊市长,吵死吵活的要扶贫款呢。”   伊海涛听了,问卫世杰:“小卫,你这个预算准不?”   卫世杰笑道:“应该大差不差吧。伊市长,要是交给我们世纪阳光来做,实在不够的话,我们公司垫上。”   “好,”伊海涛对楚天舒说:“小楚,你明天上班给付大木打个电话,让他把拨付扶贫款的报告交上来,我这回不扣他的,但他必须保证拿出五十万来给杏林乡修路,专款专用。”   三个人正谈得兴起,玻璃亭外急匆匆来了一个人。   楚天舒一看,来人是市公安局局长龙啸天,他身着便服,在湖心岛农庄庄主庄敏的陪同下,直接朝他们所在的玻璃亭而来。   龙啸天推门而入,庄敏就站在了亭外。   一进门,龙啸天就大声地说:“伊老板,我来讨杯酒喝,没有吵扰您吧?”   龙啸天从小习武,又是军人出身,还保持着一股子豪爽之气。   “老龙,请坐,请坐。”伊海涛客气地给龙啸天让座,楚天舒忙着给龙啸天倒酒。   伊海涛开玩笑说:“老龙,我本来是想找个清静地方坐一坐,没想到还是没有躲开你这个公安局长的视线啊。”   “哈哈,保护首长安全,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嘛。”龙啸天说完,起身端起酒杯仰头就干了,然后亮出杯底,说:“伊老板,我问候来迟,先自罚一杯。”   “哪里,哪里,快请坐下说话。”伊海涛摆摆手,笑着问道:“老龙,未必你的监控摄像头装到了这湖心岛啊?”   “那倒没有,”龙啸天一指玻璃亭外的庄敏,说:“报告伊老板,他是我小时候练武的师兄弟,您几位进来的时候,他看着眼熟,就给我说了一声。哈哈,我一听伊老板光临,那我得亲自来负责警戒。”   “那我得谢谢你啊。”伊海涛端起杯子来要敬龙啸天。   龙啸天又站了起来,说:“不敢,不敢,哪有老板敬我的道理,我还是先干为敬。”说完,一仰脖子又干了。   伊海涛也干了一杯。   龙啸天端着杯子要敬楚天舒:“小楚,这杯酒算是老哥我给你道贺了。”   楚天舒连忙站了起来,双手端着杯子与龙啸天碰了一下,赶紧先干为敬了。   伊海涛说:“老龙,坐下坐下,我们今天是朋友小聚,你别一来,搞得像是公务接待一样。”   “接受领导批评。”龙啸天嘴里说着,又走向卫世杰,说道:“这位小兄弟,你是伊老板的朋友,就是我龙啸天的朋友了。来,我也敬你一杯。”   卫世杰早站了起来,托住了龙啸天的手,说:“我叫卫世杰,久仰龙局长大名,这一杯必须得我敬您。”   卫世杰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与龙啸天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龙啸天又干了一杯,笑道:“呵呵,小卫老板,我听说过了,楚主任的同班同学,没错吧?”   世纪阳光承接了龙虎武校的扩建工程,想必是张大帅跟龙啸天唠叨过。   龙啸天这一番表现,让楚天舒甚为诧异。   作为一名市局的局长,龙啸天完全没有理由要对卫世杰和楚天舒这般客气,他这么做,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来向伊海涛表明立场的。   再次坐下来,龙啸天从口袋里掏出一本驾照,轻轻放在了桌子上,说:“对不住啊,交警支队的那帮家伙胆子也太粗了,居然敢吊扣老板司机的驾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天我专门送过来,当面给伊老板赔罪。”   伊海涛说:“老龙,这我就还要批评你了,法规面前人人平等,我的司机违反了交规,也得依法处理嘛。”   “伊老板,您今天要不批评我,我还真是浑身不自在呢。”龙啸天怒气冲冲地说:“吴新元等人瞒着我搞老板的小动作,老板可以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不能和他们一样不知好歹,要不是老板宽宏大量,我非扒了他们的衣服不可。”   伊海涛看了楚天舒一眼,端起杯子说:“小楚,那我们替万师傅谢谢龙局长。”   卫世杰也趁机说:“好啊,我买个码,龙局没意见吧?”   四个人起了身,干了一个大团圆。      第441章 重大分歧      连日来,上班的大多数时间都在人来人往的官员走动中过去。   在市府领导里面,伊海涛的办公室是人气最旺的。   此前,在市府办公楼里,到唐逸夫办公室汇报工作的官员更多一些。很多人名为汇报,实际上就是联络感情,并不是真正有多少大事需要请示报告。   这其中有两方面的原因。   其一,高大全被发配到南岭县当计生委副主任去了之后,黄如山安排综合一处的处长谭广德协助唐逸夫工作,这多少有点自欺欺人的味道,因为按照惯例综合一处的处长多半由市长的秘书兼任。   但如此一来,原先与唐逸夫来往比较密切的官员以往多不太瞧得起谭广德,现在要通过他来安排与唐逸夫见面的时间,多少有些尴尬,只好慢慢适应之后再看。   其二,诸多犹豫摇摆的官员看到了楚天舒与高大全的一升一降,原本与伊海涛来往不多的也要找个借口来坐一坐,也有以祝贺楚天舒高升的名义过来的,磨磨蹭蹭地非要等到与伊海涛见了一面才肯告辞,打个招呼,先混个脸熟在做打算。   卫世杰承接了南岭县杏林乡的道路工程,虽然工程造价只有区区的五十万,搞得不好还可能要贴上十来万,但是,其意义却非同一般。   世纪阳光作为一家新公司,以前没有道路工程的业绩,不能参与开发区道路工程的投标,杏林乡的盘山公路竣工之后,世纪阳光就具备了在青原市范围内承揽道路工程的资质,便一举拿下了开发区主干道的施工任务。   不仅如此,通过青原卫视“寻找最美乡村教师”公益活动的宣传报道,卫世杰接连在电视上露脸,为世纪阳光公司赢得了良好的社会美誉度。   楚天舒升官了,卫世杰自然要摆酒为他庆贺。   这一次出席的人员除了上次王少磊、简若明、童丹元、闫志勇等人之外,又增加了靳洛冰、吴国远、龙啸天、常胜利、杜凭风等人,可谓是人才济济,热闹非凡,从阵容上来看,完全具备了与唐逸夫相抗衡的实力。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办公室里人来人往,但是楚天舒要做的主要事情也仅仅只是端茶倒水而已,大多数来访的官员都会婉言谢绝楚天舒的送行,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不仅仅是伊海涛的秘书,还兼着市府办公厅的副主任,用付大木的玩笑话说,大小也是市领导了。   基础加强和稳固之后,伊海涛的工作重心转移到江北开发区尽快达到申报省级开发区的条件上来了。   伊海涛的考虑是,目前青原市的经济水平在东南省处于落后状态,这跟青原市是东南省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地级市地位极不相称,他希望借助于招商引资,一方面迅速扩大开发区的产值规模,拉动整个青原市的经济发展水平,另一方面,也可以满足使江北开发区满足申报省级开发区的条件。   因此,伊海涛亲自率领王少磊、楚天舒等人南征北战,开始频繁与省外、境外及港澳台财团与企业联系,希望以优惠的条件吸引他们来江北开发区投资,但由于缺乏较好的人脉关系,谈得倒是不错,但实际收效不佳。   因此在市长办公会议上,伊海涛向众位副市长提出要大家共同努力,做好招商引资工作,但他的话刚说完,就遭到了唐逸夫、廖有朋等人各种方式的反对。他们作为本地的关系大户们,非常不希望外来企业分一杯羹,这与当初仪表厂改制时“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思路如出一辙。   副市长廖有朋分管教育卫生,他首先强调:“现在广大市民非常关注教育和卫生资源的配置,城市的有限资源应该致力于改善本市的民生,而不应该白白送给省外甚至国外的企业。”   临近退休年龄的女副市长沈梦芸说得更难听:“招商引资明明是一个经济行为,怎么可能当做政治任务来完成?现在各地一窝蜂地搞开发区,找到一个投资商,大家一涌而上,条件都差不多,那就比优惠政策,抢着割肉,争着向外商抛媚眼,最后受损失的还不是要靠当地的财政收入来消化?”   道理人人会说,各有各的道理。   伊海涛窝着火,心中笑着摇头,他无法想象以朱敏文的精明老练怎么会把这样一位口无遮拦,近乎“政治白痴”的女人放在副市长的位置上。   “这种借船出海的方法,对于正在发展中的城市来说,确实非常迅速,但不太利于可持续发展,很多开发中的城市甚至由此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唐逸夫说得相对委婉些,“当然,海涛同志是科班出身,在追求GDP方面,谁也没有你在行。”   伊海涛没想到自己的意见竟会遭到其他副市长的公开反对,忍不住以严厉的语气说:“民生工程当然要有保障,但是发展才是硬道理,没有经济规模的发展,怎么去谈保障民生。要发展经济,顾忌这顾忌那,发展又从何谈起?”   伊海涛毕竟是召集政府工作的常务副市长,大家见他真动了怒,也就闭嘴不说什么了,但是,从神情上看得出来,他们几乎都没把伊海涛要共同努力搞好招商引资的要求放在心上。   沈梦芸更是翻翻白眼,冷哼一声,以示仍然表示不服气。她明年下半年才满五十五岁,年初换届要退居二线等待退休,她对没有安排在政协人大再过渡一届很是不满,所以根本不在乎影响。   散会后回到办公室,伊海涛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仍然怒气不平。   正好楚天舒进来给他倒茶,他招招手,问楚天舒对刚才会议上的一幕有什么看法。   楚天舒作为办公厅的副主任负责做会议记录,完整地目睹了讨论的全过程。他向伊海涛解释道:“老师,这几位副市长在青原市的根基很深,恐怕还是地方保护主义的思想在作怪。”   伊海涛听了,微微摇摇头说:“固步自封,坐井观天,这是经济发展之大忌。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倒是可以理解省委这次选拔干部的政策变化了,就是要打破地域界限,加强干部交流,进一步解放思想,锐意进取。”   楚天舒能体会到伊海涛此刻的心情,忙安慰说:“老师,最近许多可喜的转变都显而易见,肯定有人不愿意看到。您曾经说过,官场上总会有一些人,自己干不成的事,也不想让别人干成。从这个角度来说,也是可以理解的。”   伊海涛频频点头,以示楚天舒说得有道理,随即又苦笑了一下,调侃道:“小楚,在他们眼中我是一个外来户,恐怕也要被他们看成是来抢他们的官位资源的。”   楚天舒看伊海涛说得有些无奈,忙又从另一方面劝解道:“老师,外来户也有好处,就是可以放得开。他们几个在本地关系复杂,都有各自的利益,别看他们现在好像是在联手反对你,遇到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们一样会反目成仇的。”   伊海涛本来只是因为郁闷之极向楚天舒宣泄一下,听了楚天舒这几句,突然脑中闪过了一个不祥的念头:“对呀,投资商还没有引进来,并没有特别明确会损害谁代表的利益,他们怎么会如此心齐呢?一定是得到了某种信号!”   现在的伊海涛非常清楚,如愿当上了青原市的市长,很可能会在政治台阶上继续攀登,但是如果失败了,那青原也就可能成为自己政治生涯上的滑铁卢,为此,他既要努力做出政绩,又不得不谨慎小心,丝毫不敢松懈。   楚天舒也有伊海涛类似的疑问,他通过谭广德,从朱敏文的秘书林登山那里摸到了一点口风,原来真不单单是几位副市长在与伊海涛抗争,而是在青原市建设和发展的大方向上,伊海涛与市委书记朱敏文存在着重大分歧。   伊海涛主张“先外后内”,也就是先集中精力把江北开发区建设好,通过规模效应提高整个青原市的经济发展水平,然后再来着力实施沿江商贸圈的建设;而朱敏文主张“先内后外”,要求先将市区的沿江商贸圈建设完成之后,再来发展江北开发区的建设规模。   这其中的先后关系并不是纯时间概念,而是强调当前工作的重心和着力点。   伊海涛这么考虑的另外一个因素就是,沿江商贸圈建设指挥部是申国章在当家作主,工作推动起来难度较大,每每都是敲打一次推进一点,所以,伊海涛更愿意把工作重心放在江北开发区的建设上。   但是问题恰恰就出在了这里,棚户区的改造和沿江商贸圈的建设是朱敏文当市长的时候主抓的政绩工程,而江北开发区的建设则是伊海涛召集政府工作之后提出来的。虽然现在这两项工程都由伊海涛在主抓,但主次关系和侧重点的不同,让朱敏文对伊海涛的做法有了不小的意见。   这种猜测很快也在书记办公会上得到了证实。      第442章 委曲求全      朱敏文对伊海涛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带队招商引资意见很大,他在书记办公会上对此提出了比较隐晦的批评。   “政府是干什么的?”朱敏文沉着脸问:“你们大家都会说,政府就是要发展经济。这种观念现在非常流行,以至于大家不假思索就接受了。但是,我有不同的看法,我一直认为,政府是经营管理城市的,这也是市长们的首要职责。”   “敏文书记,”既然朱敏文说到了政府和市长的职责,召集政府工作的伊海涛就不得不解释说:“政府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应该也是在经营和管理城市吧。”   “海涛同志,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并不是要让你这个常务副市长成天去外面拉投资。”朱敏文毫不客气地说:“经营管理城市,着眼点应该在城市本身。人人上阵招商引资,城市谁来经营管理?省外的投资最后究竟能落实多少也值得怀疑。”   “敏文书记,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呢?”伊海涛不能和朱敏文争辩,只能虚心请教。   “政府的正当经济职能就是为企业、个人从事经济活动、展开公平竞争创造一个良好的制度框架和平稳和谐的社会环境。”朱敏文有些激动地说,“政府也好,市长也罢,要有所为,有所不为。城市只能由政府来管,如果政府的兴趣不在城市而只在企业,这个城市就会因疏于管理而荒废。一个脏乱差的城市,怎么谈经济发展?一个城市没有一些拿得出手的亮点,光有优惠政策,投资商也未必愿意来投资。”   朱敏文的讲话很具煽动性,也不能不说是发自肺腑。他在青原干了大半辈子,他热爱这块土地,热爱青原人民,他认为沿江地区棚户区改造,沿江商贸圈的建设就是在为青原老百姓造福,就是在繁荣青原经济。   他在担任市委书记的就职演讲中,明确提出了这届班子一定要在青原老百姓面前树立“创新、亲民、务实、廉洁”的形象,改善民生,建设文明幸福和谐的新青原。   这么一个执政理念,大方向上肯定是没有错的。   但是在理解和执行上,朱敏文和伊海涛之间又存在着差异。   朱敏文认为,要适当调整城市建设指导思想,由原来重视大广场、大马路改造,逐渐转为重视中小马路改造,当前应当集中力量抓好“民心工程”,即棚户区改造,小街小巷维修,小区庭院美化,低洼地区雨后积水整治和中低档楼房翻新。   伊海涛则认为,一个城市要上档次、上形象,必须扩大经济规模,提升整体实力,这样才有可能解决好青原老百姓最关心的就业、收入,以及失业保险、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等等这些与他们生活生存密切相关的难点问题。   江北开发区与沿江商贸圈孰轻孰重,谁先谁后的次序安排,仅仅只是两者观念冲突的一个导火索而已。   这个时候,伊海涛不敢和朱敏文关系搞得太僵。   他心里知道,当前的局势非常的微妙,朱敏文虽说还没有完全成为青原的权力核心,但是,他的态度完全可以左右市长之争的走势,这一点伊海涛极为的清醒和警觉。   而唐逸夫又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对手,这个人政治斗争经验非常丰富,能屈能伸,能软能硬,一旦时机成熟绝对不会给对手留下任何的机会,有这么一个对手环伺在侧,伊海涛只能对朱敏文委曲求全。   伊海涛避而不谈江北开发区的招商引资,表示要大力推进沿江商贸圈的建设,将其打造成青原城市的亮点,继而简要通报了指挥部送交的报告,说本市龙头企业擎天置业有投资开发的意向,希望得到政府的政策扶持。   朱敏文放缓了脸色,表态说:“政府方面的具体工作,由海涛同志牵头负责,我就不过问了。沿江商贸圈和江北开发区都是青原是的形象工程,也是有利于提升城市经济发展空间的好项目,既然指挥部的报告拿出来了,就不要一拖再拖了,尽早研究落实。”   伊海涛接着话题说:“好的,我来安排相关部门论证跟进,适当的时候,我亲自和相关方面谈一谈。”   至此,原本一言不发的郭鸿泽、唐逸夫等人纷纷表示,会按照朱书记的指示,全力支持海涛同志的工作,为沿江商贸圈和江北开发区的建设提供有力的保障。   散会之后,朱敏文刻意拖到小会议室里只剩下他和伊海涛两个人的时候,才十分郑重其事地说:“老伊啊,我知道你是很有抱负的,也想大展一番拳脚,和我们这些青原土生土长的干部不同,你更希望开辟出一片新天地来,这方面我这个班长肯定是举全力支持你的。”   伊海涛抓着笔记本,说:“朱书记,你过奖了,我没有主政工作的经验,还请你这位老市长多多指点。”   “呵呵,指点谈不上,适当提醒一下还是有必要的。干工作总有轻重缓急,各自的角度不同,看法也会有差异,这是很正常的。这些年来,大起大落,我们也都经历过,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就是希望在位期间能为老百姓做点实事?只要有利于城市发展,符合国家的大政方针,有利于改善群众生活,都是可以下大力气去抓的。我市的不少干部都是在一个地方发展起来的,难免会有局限性。你来了之后,给班子带来了活力,我不支持你还能支持谁?”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向外走,伊海涛虽然由衷感谢朱敏文能和自己推心置腹地说这番话,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听着都好像有言外之意、弦外之音。   朱敏文临近办公室的时候,还特意停下脚步叮嘱伊海涛:“海涛,我的提醒也只不过是一些言传身教的经验,具体决策还得靠政府班子集体研究决定。青原不同于临江,底子薄,问题多,发展不可能那么均衡。”   伊海涛不断地点头称是,目送着朱敏文进了办公室,然后往回走,进了电梯心里还在盘算,朱敏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呢?   回到办公室,伊海涛去了休息室,痛痛快快地放了一次水。   楚天舒过来请示,说王少磊又约了一个投资商来开发区考察,问老板有没有时间晚上一起吃个饭。   伊海涛想了想,说:“算了,你告诉少磊,以后没有太确定的投资意向,我就不出面接待了。”   楚天舒转身要走,伊海涛又喊住了他:“小楚,最近和省商务厅的岳处长有没有过接触?”   “没有。”楚天舒有些纳闷,伊海涛怎么突然会问这个问题。   “你顺便也跟少磊说一下,还是要加强联系。”伊海涛示意楚天舒坐下,又说:“小楚,这几天我也在反思,这种遍地撒网的招商方式有点像碰运气,声势造的大,效果却不是很好,还是有必要通过岳处长这条线,有的放矢地开展工作。”   听了这番话,楚天舒感觉得出伊海涛要转移工作重心了。   果然,伊海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说:“最近一段时间,申国章那边的工作我还是得重点推动一下,但是,江北开发区的招商引资工作也不能停顿,我希望你能帮我多关注关注。”   刚开完书记办公会回来,就和自己说这么一番话,虽然伊海涛没有明说,但是楚天舒能够理解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磨合,楚天舒之于伊海涛,也许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秘书与领导之间的关系了。   用唇齿相依,休戚与共来形容绝不为过。   一位秘书在不同的时间和场合,分别具有不同的功能和作用,可以他是领导的代言人、经纪人、拐杖、权力家丁、枪手、替罪羊、智囊、保健医生、饮食顾问、美容师、服装参考等等等等,从政治的角度来说,其亲密关系甚至不亚于婚姻伴侣。   由此也附带着要承担诸多的义务,比如秘书必须完全服从领导并且维护领导,领导的思想就是他的思想,领导的爱恨就是他的爱恨,如同王少磊比喻的太监,他的思想和个性完全被阉割,而且还是自愿的。   这也是副科级的高大全被贬给唐逸夫带来的损失,为什么会远远超过了一名副处级干部的主要原因。   此时此刻,伊海涛不得不将主要精力投入到沿江商贸圈去,但又不甘心减缓开发区的建设步伐,他希望楚天舒在江北开发区的工作上能够成为他的代言人。   楚天舒没有推辞,甚至连一句谦虚的话都没有讲,便立即答应了下来,同时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因为这个任务完成了,他一点儿功劳都没有,但要是失败了,他就会下一个高大全!   很显然,伊海涛布置楚天舒去关注江北开发区的招商引资完全属于“狐假虎威”的性质,既不能大张旗鼓,更不能虚张声势。正因为如此,他只能指示楚天舒去加强与岳欢颜联系,希望楚天舒能另辟蹊径,暗度陈仓。      第443章 妖女缘分      还没等楚天舒抽出时间和岳欢颜联系,东南经贸政法大学在职研究生班的开班通知发下来了,本周六的上午十点将举行开班仪式,下午和周日就正式开课了。   周六一大早,楚天舒开了凌云志车到伊海涛住的小区接了彭慧颖,一起前往省城临江,参加研究生班的开班仪式。   考虑到学生们大多是省直机关的正处级以上领导干部,人数也之后三十人,所以开班仪式就没有在经贸政法大学的大礼堂举行,而安排在了图书馆里的学术演讲厅,学校领导和专兼职教授们共同出席。   楚天舒和彭慧颖到得比较早。   彭慧颖被以前的老同事们接到了办公室,临分手时告诉楚天舒,说她这两天和老同事们在一起,不用楚天舒操心了,让他自行安排,周日上完课接她一起回家就行了。   楚天舒便先去了学术演讲厅,在负责服务接待的女大学生的引导下,在靠近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上坐下,等着开班仪式开始。   不断有学员们陆续进来,楚天舒一个也不熟,因为将来大家都是同学了,坐在前面的就回头点头微笑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   学员们越来越多,演讲厅里渐渐热闹了起来,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可能像大学生同学见面那样大呼小叫,多是握手寒暄几句便坐下了。   楚天舒与他们不熟,只能正襟危坐地候着,由于座位靠后,可以观察到整个演讲厅的全景,他怀着一种惊奇盯着演讲厅的门口,看下一位进来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人。   突然,他眼睛一亮。   一个女子正被两个男士一左一右地簇拥着进了门。   谁呀?岳欢颜!   楚天舒心中暗喜,过来之前,伊海涛和王少磊都叮嘱过,让他抽空去拜访一下岳欢颜,没想到天上掉下个欢颜姐姐,他们竟然会成为了在职研究生班的同学。   不少的学员骚动起来,纷纷起身相迎,与岳欢颜握手寒暄,演讲厅的气氛一下子出现了一个高潮。   楚天舒看见岳欢颜笑逐颜开,与前排的学员握过手后,又扬手朝不远处的其他学员打了个招呼,动作优雅大方,风情万千。   岳欢颜身材高挑,身体曲线舒展流畅、凹凸有致,原本飘逸的头发整齐地卷在后面,脑后打了个大发髻,看起来清爽干练,精致的脸部没有作过分修饰,鼻唇显的柔和了许多,和以往的散漫随意眸光不同,今天的她,眸光明亮中透着通幽,流动出自信和温静的光芒。   她今天穿上了那天在乐腾市买的裙子,又在脖子上系了一条淡红色的丝巾,这使她上了淡妆的俏脸上好像凭添了一抹似有似无的鲜活的红云。其实,那一抹丝巾如果是淡蓝色的,可能更养眼,但那会显得有点冷,会缺乏现在这种虽不示张扬却尽显活泼的动感与张力,这不符合岳欢颜的性格。   这身打扮,再配上一个大大的手提包,使得她整个人显得异常的生动,仿佛一股流动的景色,让演讲厅顿时熠熠生辉。   楚天舒的目光一直围着她在转。   他看到她不知道因为和谁开了一句玩笑,很快活地笑了,笑得腰枝一扭一扭的。等到她一只手掩着嘴,眼光一顾盼,就看到了一直盯着她看的楚天舒。她跟身旁的大学生引导员说了句什么,扔下两个陪同前来的男学员,自己径直朝楚天舒走了过来。   她在楚天舒旁边的位子上坐下了,顺手把大包放在了旁边的空座位上。   大概楚天舒是学员中级别最低的一个,他的座位被安排在了最后一排,还与中间的位子隔了一个过道,这么一来,倒是方便了他与岳欢颜的窃窃私语。   没办法,怀有羡慕嫉妒恨的学员不想失了领导干部的矜持,不可能总是回过头来向楚天舒报以红眼。   他微微一笑,说:“嘿。”   她也微微一笑,说:“嘿。”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   他说:“是不会有点巧。”   她说:“不,是很意外。”   楚天舒嬉笑道说:“昨天我在街边无意中捡到了一张开班通知,就混进来了。”   岳欢颜说:“呵,胆子不小,不怕姐姐我举报你?”   楚天舒说:“别,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被赶出去,多丢人现眼。”   岳欢颜马上说:“那中午你请姐姐吃饭。”   楚天舒反对,说:“不对吧,我来临江,你是主人,应该请我吃饭,怎么好意思让客人请你吃饭呢。”   岳欢颜说:“切,你真好意思说得出口,哪有女士请男士吃饭的?”   楚天舒说:“你是姐姐,当然该你请弟弟吃饭。”   她斜了他一眼,说:“你怎么回事,总跟我对着干?”   他怪笑了一下,说:“那你让我怎么干?”   楚天舒的重音落在了“干”字上,搭配一个坏笑,很容易令人产生不良的联想。   “讨打!”岳欢颜微微一愣,然后秋波一横,把手慢慢地抬了起来,作势要敲他的头。   楚天舒便一把把它抓住,坏坏地一笑,说:“对了,我们还没有握手呢。”   她不干,把手抽出来,在他手背上重重地打了一下,说:“讨厌。”   楚天舒嬉笑道:“讨厌,是不是就是讨人喜欢百看不厌的意思。”   岳欢颜不屑地说:“你这话是跟向晚晴学的吧?她有没有告诉你,可爱就是可怜没人爱的意思?”   楚天舒笑着摇了摇了头,还是望着她。   她也还是望着他。   两个人好像在比赛,看谁先把眼光挪开,好像谁先挪开谁就输了。   最后还是岳欢颜熬不住了。   比耐性和毅力,外加一点点脸皮厚,她还是略逊楚天舒一筹。   她叉开了五根玉葱似的手指头,伸在他的眼前,轻轻的晃了一下,又一根一根把它们慢慢地收拢,就像是戏剧演员在舞台上演戏,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遮挡住了楚天舒的目光。   岳欢颜问:“看够了没有?”   楚天舒说:“刚才已经说过了,讨人喜欢,百看不厌。”   “好啊,你这是说我讨厌。”岳欢颜把手收回来,眼睛望着别处,手却在楚天舒的胳膊上用力掐了一般,恶狠狠地低声说:“我掐死你。”   楚天舒作无比痛苦状,岳欢颜得意地笑了。   这种气氛是楚天舒所愿意看到的。   刚才见她走过来的那一刻,他多少还有点胆怯,当着这么难多的陌生人,真担心这个妖女又会让他难堪。   两个人见面之后,跟电话和短信里的斗嘴不一样。   打电话也好,发手机信息也好,因为互相之间看不到对方的面部表情,脸皮就可以厚一点,话也可以放肆一点,但面对面的斗嘴,就不一样,稍微一过头,表情就会不自然,一闪一闪的灵光,就会像水里受惊的小鱼儿一样游走,气氛就会显得非常尴尬。   岳欢颜潇洒而又妩媚地轻弹玉指,说:“你太坏了,姐姐懒得理你。”   楚天舒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你主动过来理我的,对不对?”   岳欢颜说:“对你个大猪头。”停了一会儿,岳欢颜看了看旁边座位上的大包,嘴角上翘,根本看都没看楚天舒,好像在和那个大包说话一般,笑道:“没想到某些人还挺能自作多情哟。”   楚天舒真没听懂岳欢颜这话是什么意思。   嘲讽,不像,她笑眯眯的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楚天舒问:“姐姐,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岳欢颜嘻嘻笑了,反问道:“你自作多情了吗?”   楚天舒说:“姐姐这么厉害,我哪里敢对姐姐动情。”   岳欢颜轻轻地“呸”了一声。   楚天舒手指放在唇边,说:“姐姐,这可是高等学府的演讲厅,请注意个人素质。”   岳欢颜一撇嘴,皱起眉头瞪了楚天舒一眼。   楚天舒摇摇头,做了一个痛苦的表情,说:“姐姐,这有损你的光辉形象。”   岳欢颜问道:“我的形象是否光辉跟你有关系吗?”   楚天舒立即说:“当然有关系,放学了我和你一起去吃饭,你形象太差了,别人会责怪我太没有品位。”   “咦?”岳欢颜奇怪地说:“你这个小气鬼,居然还舍得请姐姐吃饭。”   楚天舒摇头说:“不,我郑重声明,我只说我们一起吃饭,可没说要请你。要不这样,谁收入高谁买单,这总公平吧?”   岳欢颜气鼓鼓地不答话了,她的眼波在盯了他一下之后,跳开了。   楚天舒侧下头来,目光像一只执着的跟踪仪似的,紧紧地追踪着她,又把她的眼波牵引了回来。   楚天舒笑问道:“姐姐,你不觉得我们俩很有缘分吗?”   岳欢颜警告说:“别没正经儿啊。”   楚天舒伸出两根手指头,在他与岳欢颜之间优雅地划了一个来回,认真地说:“我很正经儿的,我们俩真的很有缘分。”   “我是猿,你是粪,我们两个碰到一起就叫缘分。”岳欢颜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笑了,说:“这回你总该满意了吧。”   楚天舒轻轻地摇了摇头……      第444章 吉娃毛毛      楚天舒学着赵本山的腔调,用东北话说:“唉,悲哀,我感觉真悲哀。”   “活该!”岳欢颜妖媚地一笑,说:“难受啊,一边墙角蹲着哭去。”   楚天舒一脸的无辜和委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岳欢颜。   岳欢颜被他执着的眼光看得心里发毛了,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笑了:“哈哈,你这个小气鬼,不就是给姐买了套衣服吗?还可怜兮兮地一个劲儿哭天喊地的悲哀悲哀。”   “姐姐,这才是真正的缘分。”楚天舒也笑了,说:“你不知道我会来吧,可是,你为什么会把这套衣服穿过来,这说明在你的内心深处,潜意识中,你就是在盼着我来呀。”   岳欢颜把小拳头扬起来,却没有落到楚天舒的身上,她把拳头松开,然后垂下来,无奈地说:“你这个人真是太讨人喜欢,百看不厌了,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暴力倾向。”   楚天舒说:“姐姐,你干脆说想亲我不就得了?”   “切。”岳欢颜说:“又来了,我看你今天真的是皮痒痒了。”   楚天舒说:“不是吗?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你想打我,约等于想亲我。”   岳欢颜说:“晕死!”   楚天舒说:“别,我又没怎么着你。”   岳欢颜气不过,只能再次掐了他胳膊一把。   这时,学校领导和教授们缓步步入了演讲厅,他们的窃窃私语被一阵礼节性的掌声打断了。   楚天舒朝岳欢颜挤了一下眼睛,意思是吵闹到此结束。   可是岳欢颜却没有看他,她的目光略显紧张地盯着旁边座位上的大包,一只手还轻轻地放在上方,那姿势像是在呵护着什么。   校长在致辞,他的讲话很精彩,旁征博引,挥洒自如,妙语连珠,不仅生动地讲述了东南经贸政法大学百年光辉历程,也对在座的专兼职教授们的学术能力和教学水平给予了高度的评价,最后还对首次开办的在职研究生班学员寄予了殷切的期望。   底下坐着的人在各种场合经常自己要讲话,也听过很多领导的讲话,但是,校长演讲的精彩超乎了他们的预期和想象,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望着讲台上那张儒雅飞扬的脸。   校长的致辞结束,演讲厅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意外的一幕出现了,在大家的掌声中,从岳欢颜的大包中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来,小家伙四下张望了一番,眼睛露出了惊恐之色,冷不丁发出了两声“汪汪”的叫声。   这两声叫唤夹杂在热烈的掌声里,坐在前排的校领导和教授们倒是听不见,但是,挨得近的学员们就觉得有点刺耳,不少人转头往楚天舒和岳欢颜坐着的方向看,纷纷投过来不满的眼神。   岳欢颜右手放在毛茸茸的小脑袋上,左手却放在了楚天舒的嘴巴上。   过道边上的一位年龄稍大的学员低声怒斥道:“太不像话了!”   “你干吗?”楚天舒恼怒地把岳欢颜的手扒拉开了。   岳欢颜这么做,不是明摆着告诉其他人,这两声狗叫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吗?   一个在职研究生班的学员,在开班仪式上学狗叫,这也真是太不像话了。   这确实让楚天舒太难堪了。   “嘻嘻,替姐姐受过,应该是做弟弟的责任嘛,”岳欢颜不以为然地小声说:“当然,也是你的一个荣幸。”   “可是,它……”楚天舒一指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它什么它?”岳欢颜凶巴巴地制住了楚天舒,“你别吓着我的毛毛。”   讲台上,一名教授代表老师们在发言。   楚天舒忍不住探头看了看毛毛。   毛毛长着一个苹果型的小脑袋,黑溜溜的眼睛也盯着楚天舒在看,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副无辜的模样,非常的可爱。   楚天舒的气一下子就消了,他冲着毛毛咧了咧嘴。   毛毛好像也看出了楚天舒的友好,伸出舌头舔了鼻头,很乖巧地向他眨巴了两下眼睛。   岳欢颜担心毛毛还会叫唤,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轻声说:“毛毛,乖,听妈妈话,进去老实呆着啊。”   毛毛果然很听话,小脑袋拱了拱岳欢颜的手,乖乖地缩进了大包。   “可爱吧?”岳欢颜得意地问楚天舒。   楚天舒点头,向岳欢颜竖起了大拇指:“嗯,你这狗妈妈当得不错。”   岳欢颜说:“嘿嘿,你这个狗舅舅当得也还行。”   两人无声地笑了。   教授的讲话完了,掌声又响了起来。   毛毛又偷偷摸摸地探出头来,不过,这回却很老实,再没有发出叫声。   岳欢颜满脸笑意地看了看毛毛,脸上充满了温柔与疼爱。   楚天舒这才明白了岳欢颜刚才的“自作多情”是在和毛毛说话,她选择坐在自己的身边,更多的原因是看中了这个位置比较偏僻,可以更方便地照顾毛毛。   楚天舒倒没怎么留意讲台上的发言。   他的注意力都在岳欢颜的身上,不过,此时吸引他的不是她那细致的脖子,腴白感性的锁骨,甚至不是逐渐隐入裙子里面的波澜壮观和随着而下的蜿蜒起伏,而是岳欢颜脸上那放射出来的母性之光。   他禁不住想,这样一个充满女性魅力的女人,为什么在官场上驾驭男人时,会毫不留情痛下狠手,身上的女人味又到哪里去了呢?   学员代表的发言完了,带班的老师宣布了一些纪律和要求,时间也到了中午的十一点半,开班仪式就算结束了。   由于下午两点就要正式上课,学员们都安排在学校的小食堂吃自助餐。   不管多大的年龄,多高的身份,进了校园当了学生,大多数人都会恢复年轻时的本色,大家嘻嘻哈哈地端了餐具,挤挤挨挨地排队打菜打饭,场面热闹又有点乱哄哄的。   岳欢颜小心地呵护着她的大包,站在了一旁。   楚天舒忙着打了两份饭菜,两个人坐在角落里就餐。   岳欢颜简单地扒拉了两口,低声催促道:“快点,吃完了我们去喂毛毛。”   楚天舒看了看大包,点点头,狼吞虎咽地吃完,将餐具放到了指定的水槽中,陪着岳欢颜走到了食堂外面。   省直机关来的男学员看着两人并肩而出的背影,个个心里都在纳闷,岳欢颜什么时候和一位外地来的年轻人打得如此火热呢?他们中有的人是嫉妒,更多的人是在幸灾乐祸,暗道,这小伙子恐怕是不知道妖女的厉害,就等着被她玩残废吧。   正中午,太阳有点毒辣。   一出门,岳欢颜和楚天舒顺着林荫道快步朝停车场走去。   岳欢颜开来的是一辆白色途观,她用车钥匙遥控开了锁,刚一拉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呀了一声,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挡住了脸,但马上又放在了大包的开口处,以免热浪侵袭到了正在往外冒头的毛毛。   由于她到的比较晚,车没有停到阴凉的车位上,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上午,车内热气腾腾,连座椅都热得烫手。   楚天舒一看,轻轻地扯了岳欢颜一把,说:“走,到我车里去。”   “在哪?”岳欢颜护着毛毛的小脑袋,回头看着楚天舒手指的方向,然后几步小跑朝楚天舒的那辆凌云志车跑过去。   楚天舒到的最早,当时停车场还没几辆车,考虑到上午会有太阳照射,就将车停在了一棵大树底下,车内自然阴凉了许多。   开了车门,楚天舒准备发动车开空调,被岳欢颜制止了。   “别开,毛毛着凉了又会感冒的。”岳欢颜拉开车门坐到了后座上,用手背试了试座椅上的热度,觉得放心了才把大包的拉链全都拉开了。   毛毛探出了小脑袋,两只小爪子也扒拉了出来,搭在了包包的边缘上,冲着岳欢颜欢快地叫了两声,在包里憋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可以畅快地撒欢了。   岳欢颜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保温杯和一包狗粮,还有一个木制的小食槽,嘴里还不断地在念叨:“哦哦,毛毛,饿了吧,别急,别急,妈妈喂你吃饭饭了。”   毛毛听明白了岳欢颜的话,两只小爪子拼命抓挠了几下,小身子用力一挺,整个儿就从包里钻出来了。   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吉娃娃,体长只有二十厘米左右,脑袋和背上的毛是褐色的,中间有一小块月牙白,腿和腹下的毛却是纯白,两只小耳朵直立着,双眼明亮有神,体格匀称,体型较小,十分活泼可爱。   楚天舒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摸一摸毛毛的小脑袋,没想到毛毛竟然抬起前爪,放在了他手心。   “咦,你们俩才叫有缘分呢。平常的时候,我的毛毛可是很傲娇的。”岳欢颜欢快地说。   “那是,我是它狗舅舅呢。”楚天舒抓着毛毛的前爪,逗道:“毛毛,握握手,好朋友。”   毛毛兴奋起来,轻轻一跳,从大包上蹦了下来。   “哎,毛毛,别乱动,听话啊。”岳欢颜手里抓着狗粮和小保温杯,又担心毛毛从座椅上掉下去,忙用狗粮袋子拦在了毛毛面前。   毛毛以为岳欢颜和它逗着玩呢,又扑腾着要从她的手上翻越过去。   岳欢颜手忙脚乱的喊道:“楚天舒,别傻逗了,快过来帮忙。”      第445章 姐弟之恋      吉娃娃属于小型玩具犬,体态优雅、动作灵敏,性格活泼可爱,匀称的体格和娇小的体型,还有着坚韧的意志,聪明伶俐,极其忠诚,十分勇敢,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伴侣犬之一,颇得单身女士的宠爱。   岳欢颜一个人住着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毛毛陪伴她有一年多了,是她排解寂寞的小精灵,成为了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楚天舒绕到后座的另一个车门,刚把门打开,毛毛就竖起耳朵,身子往后一顿,猛地一窜朝着他就蹦了过去。   在岳欢颜的尖叫声中,楚天舒张开双手接住了它。   毛毛在楚天舒的怀里拱动着,小尾巴甩得欢欢的。   楚天舒坐进了后座,带上车门,轻轻将毛毛放在了座椅上,两只手呵护着它。   岳欢颜腾出手来,将狗粮从袋子里倒出几颗在食槽里,又从小保温杯里倒出几滴水来,让狗粮湿润了一点,然后用食指轻轻敲了敲食槽,说:“来,毛毛,开饭了。”   毛毛从楚天舒的手里跃过来,先是用鼻子蹭了蹭岳欢颜的手,像是在表示一种感谢,然后才将头伸进了食槽,小舌头一舔一舔的,吃得津津有味。   岳欢颜看着毛毛进食,幸福和满足洋溢在脸上,眼睛里满是柔情和慈爱。   此时的岳欢颜全然没有了传说中的妖女形象,浑身散发出母性的光芒,那专注的神情,几乎可以和圣洁美丽的希腊女神阿佛洛狄忒相媲美。   毛毛吃完了食槽里的狗粮,眼巴巴地看着岳欢颜。   岳欢颜将它抱了起来,用心相印纸巾仔细擦拭了毛毛的小嘴巴。   楚天舒说:“它好像没有吃饱呢。”   “你们男人都馋,永远都是喂不饱的。”岳欢颜开了一句玩笑,又说:“不能喂太饱了,它的小胃会受不了。”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笑,问道:“你上班也把它带着吗?”   岳欢颜说:“不,它很乖的,我上班之前给它留足口粮,它就会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等着我晚上回来。”   楚天舒摸了摸毛毛的小尾巴,毛毛扭头看了他一眼。   他问:“你出差了呢?”   她说:“交给我家老爷子。”   他接着问:“今天怎么带出来了呢?”   岳欢颜握着毛毛的小爪子,说:“因为每个周末,我都会带它出来见见阳光。今天我出门和它告别的时候,我看见它很委屈的样子,心里一软就把它带出来了。”   楚天舒笑道:“呵呵,没想到,你也会有心软的时候。”   “哼,”岳欢颜抓着毛毛的两只爪子,对着楚天舒比划了一下,说:“毛毛,他说妈妈的坏话,你替我教训它。”   毛毛看了看岳欢颜,又看了看楚天舒,汪汪地叫了几声。   “哈哈,”岳欢颜高兴得不得了,搂抱着毛毛啪的在它的鼻子上就亲了一口,笑道:“毛毛,你真是妈妈的乖宝宝。”   又逗了一会儿,岳欢颜觉得差不多了,就让楚天舒从包里翻出了一件漂亮的小马甲,帮毛毛穿上之后,她轻抚着毛毛肚皮上柔顺的毛,柔声说:“睡觉啰,妈妈带毛毛睡觉了。”   说着,岳欢颜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微微的抖动。   毛毛抬头看了岳欢颜一眼,也把眼睛闭上了。   毛毛真的是累了,几分钟之后它就睡着了。   岳欢颜睁开了眼,示意楚天舒从大包里拿出了一个类似于棉靴子的狗窝,一点点的把毛毛装了进去。   毛毛轻轻地睁开了眼,稍稍动了动小身子,找到了舒适的体位,又进入了梦乡。   岳欢颜把狗窝放进了大包,轻手轻脚地将拉链拉上了一部分,低声说:“我也眯一会儿。”   楚天舒靠在了座椅上,不敢乱说乱动,唯恐惊醒了小憩中的狗妈妈和狗宝宝。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好在开班仪式之前,楚天舒已经将手机设置为震动,否则,不知道手机铃声会不会惊扰到这一对可爱的“母子俩”。   电话是宁馨打来的,楚天舒不敢接,就按了红色键,然后给宁馨回了信息:“在上课呢,不方便接电话。”   很快宁馨就回了信息:“哥,下课我过来看你。”   楚天舒回复:“行,晚上一起吃饭。”   昨晚上楚天舒去军区大院看望了李萍,顺便把悍马车还回去了。他跟李萍说,以后周末要上课,恐怕来看望的时间就少了。   李萍说,年轻人要多学习,到了临江,替我看看你妹妹,让她好好学习。   自从认了干妈之后,楚天舒与宁馨就以哥哥妹妹相称了。   临江市的高校几乎都集中在市区的东面,宁馨所在的临江大学与经贸政法大学相距不远,走路大概也只要十几分钟的时间。   楚天舒上大学的时候,陪着卫世杰多次来过经贸政法大学,因为经贸政法大学的女生比临江大学多不少,漂亮的女生自然就更多。   看看快到两点了,楚天舒轻轻碰了一下岳欢颜的胳膊。   岳欢颜从梦中惊醒,手不自觉的就护住了大包,睁开眼看看没有意外的状况,才轻声问:“到点了?”   楚天舒点头。   岳欢颜问:“你没休息会儿?”   楚天舒摇头。   岳欢颜抱住大包,刚准备拉门,被楚天舒用手势制止了。   楚天舒轻轻地从他自己这一侧推开车门,又绕到另一面,轻手轻脚地帮岳欢颜打开了车门,先把她手里的大包接了过来。   楚天舒的细致令岳欢颜颇为感动,她冲楚天舒感激地一笑。   岳欢颜从车里出来,接过楚天舒手里的大包。   楚天舒等着她走出了一段距离,才把车门关上了。   下午的课程是一位老教授讲授经济法概论,旁征博引,深入浅出,对当前经济法规剖析得十分到位,讲得非常的精彩,三个小时的课程中间只休息了十五分钟,不知不觉就到了五点。   下课之后,在一位年纪稍大一点的学员召集之下,又开了一个班会。   大家相互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选举了班长和副班长。   楚天舒这才发现,其他的学员大多来自省直机关,少数几个是省内大型国企的老总,级别都在正处以上,只有他一个人来自青原市,副处的级别也是最低,要不是前不久刚刚被任命为市府办公厅的副主任,以一个正科级别坐在这个班上,就更加的显眼了。   班会开完之后,学员们各自开车回家。   岳欢颜说:“谢谢你替毛毛承担了责任,晚上我请你吃饭。”   楚天舒含糊地说:“哪里的话,当然该我请你。”   岳欢颜突然盯住楚天舒,问:“你是不是已经约了饭局?”   楚天舒也不否认,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岳欢颜一脸暧昧地看着楚天舒,说:“看你一点也不坦然的样子,肯定是约了女生。”   楚天舒惊讶道:“这你也知道?”   岳欢颜不悦地说:“姐姐的眼睛是雪亮的。”   楚天舒淡淡一笑,说:“我妹妹,在临江大学上大二,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一起坐坐呗,反正你回家也是一个人。”   岳欢颜当即就答应了:“行啊,姐姐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个什么样的小妹妹。”   楚天舒对这一带的地形也不陌生,只是有几年没来了,街道上多了不少的商铺,许多风格温馨雅致、装修温情浪漫的小餐馆应运而生,非常适合男女大学生谈情说爱。   凌云志和途观一起停在了临江大学与经贸政法大学之间的街道上,楚天舒征求了岳欢颜的意见,挑选了一家相对档次更高一点儿餐馆,要了一个雅间,坐下来等着宁馨的到来。   “先生,请点餐!”穿着大红衣服的服务员把菜单递给了楚天舒,然后从背后拿出了一朵玫瑰送到了岳欢颜的眼前,笑盈盈地说:“小姐,我们餐厅今天有活动,贡喜你们成为光临本店的第九对幸运恋人,祝你们的天长地久,真爱永远。”   岳欢颜苦笑着把玩着手上的玫瑰,看着服务小姐,问道:“小妹妹,你看我们像是大学生吗?”   服务小姐含笑道:“姐姐,我知道,你们是研究生。”   楚天舒和岳欢颜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岳欢颜不甘心,又问道:“我们是研究生你都能看得出来,难道你就看不出来,我可以做他的姐姐吗?”   “没有,真看不出来。”服务小姐显然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男女搭配,她接着就说:“其实,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真爱才是主题。再说了,姐弟恋是现在最时尚最流行的爱情。”   “哈哈。”岳欢颜和楚天舒再次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而且这一次声音比上一次大了不少,把个小服务员笑得莫名其妙,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们。   楚天舒笑道:“姐姐,既然送来了,你就收下吧。”   岳欢颜将玫瑰花举在手里,说:“好,姐姐替你先收着,等你的小妹妹来了,你再献给她。”   楚天舒把菜单交给了岳欢颜,很有绅士风度地说:“欢颜姐姐,不知道你什么口味,你想吃什么就点。”   岳欢颜用夸张的表情惊奇地看着楚天舒……      第446章 双美暗斗      “怎么?请我吃饭小气得不得了,请小妹妹吃饭就大方啦?”岳欢颜瞪大眼睛警告楚天舒:“我真点了,等下买单的时候你别哭啊。”   楚天舒笑道:“呵呵,姐姐,你放心,我就算要哭,也会等买完单之后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去哭。”   “那我就不客气了。”岳欢颜一招手,小服务员就靠了过来。   这时,宁馨的电话打进来了:“哥,下课了吗?”   “下了,我在……”楚天舒正要看餐馆的名牌,岳欢颜端着菜单提醒道:“久久缘。”   “哦,久久缘,知道吗?”   “知道,”宁馨欢快地说:“久久缘在附近的大学里很有名气的。”   “外面有点热,要不要哥开车来接你?”   岳欢颜手指着在菜单上划拉着,抬头瞟了楚天舒一眼。   宁馨过:“不用了,又没多远,我走几步就过来了。”   果然,几分钟之后宁馨就来到了雅间的门口。   明亮的灯光斜照在宁馨洁白光润的脸上,两颗秀丽如黑葡萄似的眸子闪烁着晶莹的光亮,粉嫩的嘴唇下露出润白如玉的牙齿,大概走得有点急,额头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整个人散发出青春欢快的气息。   “小妹,挺快嘛。”楚天舒笑着起身迎接。   “那是,有人请我吃好吃的,我能不快点吗?”宁馨笑嘻嘻地道,一转脸,看到里边还坐着个岳欢颜,顿时脸上不怎么自在了,站在门口探出头来问楚天舒:“哥,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楚天舒笑道:“说什么呢?我们正等着你,快进来吧。”   宁馨走了进来。   一大一小两美女对视了一眼。   岳欢颜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那支玫瑰花。   “哥,又有女朋友了?”宁馨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马上脱口就问道。   “你这丫头,什么叫又有女朋友啊?好像你哥天天在换女朋友似的。”楚天舒见到大小美女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便尽量想把气氛搞得活跃一点。   宁馨有意无意地叫道:“怎么的,你害怕啦?我哥有魅力,女朋友多很正常呀。”   “你好,我叫岳欢颜,你可以喊我姐姐,当然,喊阿姨我也没意见。”岳欢颜微笑着与宁馨打招呼,不过,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股挑衅。   “岳阿姨,我叫宁馨。”宁馨才不在乎岳欢颜怎么想呢,顺着杆就往上爬。   楚天舒瞪了宁馨一眼,说:“欢颜姐姐是我研究生班的同学,也是我的领导,小妹,你可别瞎说。”   岳欢颜笑道:“没关系,小弟弟,我大她有十几岁呢,喊一声阿姨也不委屈她。”   宁馨一耸肩膀,说:“哥,人家姐姐都不介意,你着个什么急呀?”   楚天舒佯作生气状,说:“你喊她阿姨,我喊她姐姐,这不是乱了套吗?”   宁馨这才闭了嘴。   岳欢颜把手里的玫瑰花递到宁馨面前,说:“宁馨妹妹,这是你哥刚才送给我的,我转送给你吧。”   “哟,好浪漫啊。”宁馨叫起来,并没有去接那支玫瑰花,而是将背上的包解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岳欢颜的对面。   岳欢颜随手一甩,将玫瑰花扔在了一边的空椅子上。   夹在中间的楚天舒心里开始头疼了,他就没闹明白这大小美女第一次见面怎么就有点水火不容的架势呢?难道是美女见到美女都暗自不服气?还是这俩美女都出身高贵气质上有冲突?   岳欢颜的美貌自不用说,省直机关出了名的两只蝴蝶,手下玩残的男人听说已不计其数,其个人魅力由此可见一斑。而宁馨呢,虽然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但光论美貌与岳欢颜也是不相上下。   一个青春靓丽,一个成熟妖媚,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小妹妹,这是我们刚刚点的,你看看还需要点什么?”岳欢颜拿过点好的菜单递给了宁馨。   宁馨惊叫起来:“哥,你好偏心哪!”   楚天舒坐下来,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哎,上次你来请我吃饭,去的是小吃街,只吃了一碗米酒桂花汤圆和一笼小笼包子,小气得很哪。哦,今天请欢颜姐姐吃饭,就点这么多的菜,好大方哟。”宁馨举着菜单,做了一个口水都快要流出来的样子,惹得楚天舒哭笑不得。   “是吗?”楚天舒接过菜单一看,岳欢颜真的点了十几个菜,而且几乎全是店里最贵的,他当即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心里暗道:你这个妖女,三个人怎么吃得完,真想让我哭啊。   “小妹妹,你可别吃醋。这可是你哥专门为你点的,我只不过是顺便来蹭饭的。”岳欢颜笑眯眯地说。   “他是我哥,我吃哪门子的醋啊。”宁馨转头问楚天舒:“哥,是这么回事吗?”   楚天舒傻了,像一只被堵在风箱的老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说是这么回事,等于承认了岳欢颜是来蹭饭的,肯定要得罪这个妖女。   说不是这么回事,等于承认了自己对宁馨偏心眼,小美女多半会不开心。   “一个姐姐,一个妹妹,我大方一点也是应该的嘛。”楚天舒合上菜单,挥手对服务员道:“上菜吧。”   “哥,你点这么多我们吃得完吗?你以为你是土财主啊?”等服务员一走,宁馨就开始埋怨。   “小妹妹,他都不心疼,你心疼啥呢?”岳欢颜用不屑的口吻说。   宁馨叫道:“姐姐,他是我哥,不是你哥呀。”   “呵呵,他当然不是我哥,他是我小弟弟。”岳欢颜一点不着急,依然是不紧不慢地说。   宁馨听了岳欢颜这个“小弟弟”的称呼觉得怪不舒服的,她可不是乖乖女,有人敢不拿楚天舒当回事,她想忍也忍不住了,于是就拿腔拿调地说:“哎呀,别躲躲闪闪的了,我干脆叫你嫂子得了。”   岳欢颜听着宁馨阴阳怪气地话,心里也不舒坦,不过,她的城府比宁馨深多了,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笑眯眯地对宁馨说:“呵呵,你哥要是同意,我也没意见。”   楚天舒在一旁听着宁馨与岳欢颜越说越有点离谱,言语中已带着火药味,心里暗暗叫苦:“奶奶的,今天怕是要下不来台了,这俩美女可都不是好对付的厉害角色啊。”   “哟,嫂子,我哥还没说话呢,你倒自己承认了,真是……够大方的啊。”宁馨越看岳欢颜越不顺眼,马上就刺了岳欢颜一句,依着她的脾气,本来是想说“真不要脸”,只是怕楚天舒难堪,才换了一个好听一点的词,可口气中的鄙夷却是掩饰不住的。   “小妹妹,你还真说对了。”岳欢颜始终保持着不急不恼,她慢悠悠地说:“现在好男人真的是稀有动物,我这把年纪了再不主动一点点,哪里抢得过年轻貌美的小丫头哦。”   “你……”岳欢颜的这句话真的刺激到了宁馨,她一直对自己不敢采取主动感到后悔与自责,被岳欢颜直接点破了,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假如没有桌子隔着,她的手指头真有可能要指到岳欢颜的鼻子上。   楚天舒看着再这么斗嘴下去,宁馨肯定不是岳欢颜的对手,正好这时候菜一个的上来了,便和起了稀泥,说:“好了,啥也别说,来,吃饭,这么一大桌子的菜,不吃都浪费了。”   宁馨心里再有气,楚天舒的话还是不能不听的。   岳欢颜占了上风,自然不会和一个小丫头继续纠缠不休。   可是,她刚摸起筷子,突然发现不对头,刚才下车的时候有点急,把大包忘在了途观车上,这下她可坐不住了,扔下筷子叫道:“坏了,毛毛还在车上呢。”说完就起身,边往外走还边着急地念叨:“毛毛,你可别急啊,妈妈来了。”   岳欢颜一出门,宁馨把筷子也放下了,她瞪着大眼睛,惊异地问楚天舒:“哥,你身边的晚晴姐姐、雨菲姐姐、云朵姐姐都不比她差,你怎么就会看上这么一个大女人呢?”   “小妹,你真别乱说,没那么回事。”楚天舒急急忙忙地解释说:“我刚才跟你说过了,她是省里的领导,工作上我还需要她支持呢。我们之间就是纯洁的同学关系,外加工作关系。”   “什么呀?”宁馨不满意了,她气鼓鼓地说:“哥,跟你妹妹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就是她还有个孩子嘛,真是的,咱妈不是做梦都惦记早点抱孙子吗,这回正好遂了她老人家的心愿。”   宁馨说的咱妈,指的是楚天舒的老妈,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默契,喊自己的父母是我爸我妈,喊对方的父母是咱爸咱妈,外人听着可能有点糊涂,但是在他们的理解中,一点都错乱不了。   “哎呀,宁馨,这事跟你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面对宁馨的乱点鸳鸯谱,楚天舒几乎快要语无伦次了,他看了看门外,警告说:“一会儿她回来了,你可别再乱说了,我工作上有事要求她帮忙,可真的惹不起呀。”   宁馨看了楚天舒一眼,心里憋屈得不行,从小到大她还真没遇到过有谁是惹不起的人,没想到在她眼里威风八面的哥哥楚天舒竟然会惹不起这么一个大女人?      第447章 狗妈狗舅      “哥,工作归工作,感情归感情,凭啥咱就惹不起?”这回宁馨真感觉委屈了,一来替楚天舒找了个带孩子的大女人还口口声声惹不起而委屈,二来为楚天舒不向着自己而委屈,两个委屈凑一块儿,简直是委屈到家了。   楚天舒无法跟宁馨解释,他的心里也因为被误解而痛苦得不行。   宁馨真的害怕自己忍不住会流出眼泪来,她站了起来,说:“哥,我不给你们当电灯泡了,我先走了。”   “哎,小妹,别耍小孩子脾气啊。”楚天舒站起来拉住了她的手。   “哥,我不是小孩子。”宁馨一甩手,抓起座位上的背包,扔下一句话,转身就出了门。   一出门,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哗哗地流了下来。   楚天舒要追出去,被服务员拉住了:“先生,你们还没买单呢。”   可不是,点了一大桌子的菜,三个人都跑了,小服务员可赔不起。   就这么一耽搁,楚天舒眼见着宁馨出了“久久缘”的门,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   这会儿,岳欢颜拎着大包回来了。   “怎么了?”岳欢颜问。   楚天舒落寞地说:“哦,小妹接了一个电话,说有点急事先走了。”   “呵呵,”岳欢颜看了一眼门外,不以为然地说:“小丫头生气了吧。”说完,她拎着大包,几步走进了雅间。   楚天舒愣了一下,跟着也进来了,强挤出笑容说:“不会的,她就这脾气,咋咋呼呼的,在我面前有时候还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你别介意啊。”   “我才不介意呢。”岳欢颜怪笑着看着楚天舒道:“小弟弟,她在吃醋呢,你没看出来?”   “吃醋?她是我妹妹,吃那门子的醋啊?”楚天舒对岳欢颜的话感觉莫名其妙。   “你自己想去吧,我和毛毛都要吃饭了,这么好的菜,浪费了多可惜啊。”岳欢颜莞尔一笑,坐下来,将毛毛从大包里抱了出来。“毛毛,真乖啊。今天你舅舅请客,喜欢吃什么,妈妈给你夹。”   楚天舒怅然若失地坐了下来,心里还在想,找个什么机才能给宁馨解释清楚呢。   毛毛在窝里憋了一下午,终于又能出来活动了,活蹦乱跳的快活得不行,看见了楚天舒,更是乐不可支,冲着他手舞足蹈。   看见毛毛可爱的样子,楚天舒暂时忘却了心头的郁闷,他半蹲在岳欢颜面前,向毛毛拍了拍手,说:“毛毛,到舅舅这边来。”   毛毛仰着小脑袋看了看岳欢颜。   岳欢颜故意皱起了眉头。   毛毛善解人意地在岳欢颜的胸口拱着,假装没有听到楚天舒的呼唤。   楚天舒继续拍着巴掌:“妈妈没生气,毛毛快过来。”   毛毛又扬起了小脑袋。   这一次,岳欢颜没皱眉头,而是微微一笑。   毛毛纵身一跃,从岳欢颜的怀里蹦了出来。   楚天舒抱住了毛毛,把他放在了椅子上,牵着它的前爪,引领它在椅子上舞蹈。   毛毛非常的开心,随着楚天舒嘴里哼出的节奏,摇头摆尾地扭动了起来。   跳了一会儿,楚天舒把毛毛抱起来,坐在了岳欢颜一边的椅子上,说:“毛毛表现很好,妈妈给点奖励。”   岳欢颜很小心地挑了一条小肉丝,悬在了半空中,毛毛轻轻一伸腰,就将小肉丝叼到了嘴里,津津有味地吃完了,又吧嗒着小嘴,眼巴巴地看着岳欢颜,一副小馋样逗得岳欢颜直笑得波涛汹涌。   夕阳西下,天边的火烧云映红了大地,从落地的玻璃窗外映照进来,给整个雅间抹上了一层金辉。   看着毛毛憨态可掬的表演,楚天舒刚才的郁闷之气顿时舒缓了许多。   怪不得孑然一身的岳欢颜可有优哉游哉地将一个人的生活过得风生水起,丝毫看不出一名大龄剩女常见的那种落寞,而是无忧无虑,丰富多彩。   是啊,有毛毛这样聪明可爱的小宠物陪着,又有什么样的寂寞不能排解呢?   平素看上去非常讲究的岳欢颜,竟然用喂了毛毛的筷子尝遍了桌上的美食,觉得合适的,也夹一点点给毛毛尝个鲜,吃惯了狗粮的毛毛突然尝到了有滋有味的美食,更是欢快无比,撒着欢地又蹦又跳,卖力地给楚天舒表演着它的看家本领。   岳欢颜不解,问道:“哎,你怎么这么招毛毛喜欢呢?”   楚天舒说:“我是它舅舅,你去打听打听,哪个外甥不喜欢跟舅舅一起玩儿的?”   岳欢颜说:“切,它今天才认识你好不好?”   楚天舒只看着毛毛,说:“外甥和舅舅,天生就亲,毛毛,对不对呀?”   毛毛竖立起来,两只前爪抖动着,还像在对楚天舒的说法表示赞同。   岳欢颜一撇嘴:“哼,我才不信呢。”   “呵呵,我也不信。”楚天舒牵着毛毛走了几步,说:“小时候我们院子里的邻居养了一条狗,我们天天逗它玩儿,所以,对狗的天性多少了解一些。那时候,老人们说,狗通人性,从毛毛身上来看,果然没错。”   岳欢颜点头:“那是,要不怎么说,毛毛是我的命根子呢。”   楚天舒趁岳欢颜没注意,将一小块烤肉送到了毛毛的嘴边。   “你想害死它呀,给那么一大块。”岳欢颜惊叫着,劈手从毛毛的嘴边将烤肉夺了过来。   毛毛急了,立即摇摇摆摆地朝岳欢颜这边走过来,抱着前爪向它作揖,好像是求岳欢颜,把那一小块烤肉还给它。   岳欢颜撕了一小条,喂到了毛毛的嘴边,将剩余的部分放在了桌子上的骨碟盘了。   毛毛吃完了,用爪子抹了抹嘴巴,又一扭一扭地走到了楚天舒身边,依偎在他的大腿边上。   岳欢颜很是嫉妒,召唤到:“过来,毛毛,到妈妈这边来。”   毛毛无动于衷,显然是在记恨她“贪污”了它的烤肉。   “好你个小子,有了舅舅就不要妈了?”岳欢颜生气地拍起了巴掌。   毛毛缩着小脑袋,闭上了眼睛,那意思好像是在无声的抗议,宁可挨打,也不从命。   岳欢颜只得换了温柔的口气:“毛毛,毛毛,快过来,你再不过来,妈妈就不要你了。”   毛毛睁开眼睛,懒洋洋地走到了岳欢颜的身边。   岳欢颜把它抱起来,恶狠狠地亲了一口。   这时,岳欢颜挂在胸前的手机唱起歌来。   她将毛毛放在了椅子上。   毛毛哧溜一下就跑到了楚天舒的身边。   岳欢颜抓起手机一看,不满地“哼”了一声,换了一副冷冰冰的口气:“喂,哪位?”   “哈哈,欢颜,怎么连我的电话都忘记了。”   “哦,是你啊,有事吗?”岳欢颜冷淡地说。   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今天周末,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岳欢颜说:“没空,我忙着呢。”   “呵呵,忙也得吃饭吧?”   “正吃着呢,谢谢你的关心。”   “加我一个,欢迎不?”   “行啊,你来吧,我们等着。好了啊,拜。”说完,岳欢颜挂了电话。   楚天舒正与毛毛逗着,随口问道:“谁呀?”   岳欢颜说:“一位朋友,要请我吃饭。”   楚天舒说:“那就喊过来一起吃呗,反正我们也吃不完。”   “哼,他好像有这意思,我也没反对呀。”   “你连地方都没告诉人家,人家怎么一起吃啊。”   “那只能说,他和我没一起吃饭的缘分。”   正说着话,一个浑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欢颜,我如约而至了。”   门随即被推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子站在了门口。   男子大约三十岁上下,整体气质极佳,留着短发,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上身穿一件带有细格子条纹的修身立领衬衣,胳膊弯搭着一件薄薄的欧洲风格的西装外套,下身穿了条深色的亚麻休闲裤,黑色的休闲皮鞋油光铮亮。   听到声音,岳欢颜不满地抬起头,看到门口站着的男子,一丝不快写在了脸上。   “华宇,真有你的,你怎么找过来的?”岳欢颜有些奇怪地问。   名叫华宇的男子看着岳欢颜,眼神里满是柔情。   岳欢颜抱起毛毛,挡住了胸前高耸的部位。   华宇的心里冒起一个呻吟,恨不得变成毛毛,享受着那一片温柔。   被无视的楚天舒立即明白了,这位帅哥是岳欢颜的崇拜者和追求者。   “欢颜,不……不欢迎吗?”华宇的声音富有磁性,胡茬刮得铁青的脸上露出了含情脉脉的笑容,配上简略的手势,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位受过良好文化熏陶很有涵养的绅士。   “进来坐吧。我们菜点的太多了,正发愁吃不完呢。”岳欢颜说到“我们”的时候,还特意看了楚天舒一眼。   “嗯……这位是……”华宇虽然含笑在问,可是眼神里却满是警惕的神色。   岳欢颜说:“我男朋友。”   楚天舒说:“我是她弟弟。”   这场面有些搞笑了。   岳欢颜和楚天舒同时开口说话,可说出来的话却大相径庭。   岳欢颜气愤地看向楚天舒。   机灵的毛毛也明显感到了岳欢颜对华宇的不满,用警惕的目光盯着这位不速之客,还狗仗人势地冲着他“汪汪”地叫了几声。      第448章 突发意外      华宇的表情反倒松弛了下来,他得知楚天舒只是岳欢颜的弟弟并非是自己的情敌时,他立刻把手伸向楚天舒,很客气地说:“你好,我叫华宇。”   “楚天舒,宇哥好!”楚天舒伸出手来,站起身热情地与华宇打招呼。   华宇一听楚天舒上来就喊“宇哥”,更是开心不已,立刻红光满面,大笑道:“欢颜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天舒,你这个兄弟我认了!”   岳欢颜对于楚天舒的表现非常不满,一上来就戳穿了自己的谎言,紧接着就与华宇“同流合污”了。   岳欢颜面无表情地说:“华宇,你跟踪我啊,刚打完电话就到了。”   “岂敢。”华宇惶恐道:“我听你家老爷子说,你来经贸政法大学上课了,没事过来转转,正好看见了你的车,就给你打了个电话。”   “呵呵,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别跟我家老爷子套近乎,没用。”岳欢颜说这话的时候绝对称得上是笑里藏刀。   华宇笑道:“嘿嘿,不是我刻意要去套近乎,是你家老爷子喜欢我跟我聊天。”   “嗯,没错,老爷子是确实喜欢你,既然如此,你就该陪老爷子聊好啊,跑来找我干什么?”   岳欢颜一点情面也不给华宇留,楚天舒都听得不过意了,便说:“欢颜姐姐,宇哥也是一片好意嘛。”   岳欢颜白了楚天舒一眼,说:“行,你们哥俩一见如故,你们聊,我带毛毛去下洗手间!”说完,抱着毛毛扭着纤纤细腰就走了。   面对岳欢颜这个不太礼貌的举动,华宇一点儿也没有计较的意思,他目送着岳欢颜的背影出了门,才转过头来对楚天舒说:“兄弟,谢谢你,你姐姐对我有成见,今后还望多多替哥哥美言。”   楚天舒淡淡一笑,说:“呵呵,宇哥,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我只能尽力而为了。”   华宇大声地说:“好,天舒,有你这句话就行。”   男人只要确定不是敌人,就很容易成为朋友。   何况,华宇仪表堂堂,谈吐不俗,楚天舒也没有反感他的理由。   两人又闲聊几句,岳欢颜抱着毛毛回来了。   华宇立刻起身,帮着岳欢颜拉开了椅子,很绅士地等着她坐下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岳欢颜面带微笑对华宇说:“华宇,你来的正好,我们两个点了这么一大桌子,正愁没钱买单呢,你就像及时雨一样赶到了。”   “没问题,乐意为你效劳。”华宇看到了岳欢颜的笑脸,比吃了美味佳肴还开心,当即爽快地表了态。   “谢了。”岳欢颜说话的口气,与其说她是在感谢华宇,还不如说是理直气壮更恰当一些。   楚天舒在一旁暗暗好笑,真不愧是妖女,轻描淡写地微微一笑,就把华宇的钱包搞定了。   岳欢颜大概看出了楚天舒的诧异,忙解释说:“弟弟,你别不好意思,他可是我认识的最大的洋财主,这区区一顿饭钱,对他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呵呵,欢颜说笑了。”华宇并不像是那种财大气粗的人,为人处事低调,而且彬彬有礼,他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楚天舒,说:“天舒,有空多联系,希望你们吃饭的时候能告诉我一声,我很高兴能有再次买单的机会。”   楚天舒很是佩服华宇随机应变的能力,他心里明白,华宇这是为了能有机会和岳欢颜多接触,希望自己能给他起到桥梁和纽带的作用。   楚天舒接过名片,只瞟了一眼,大脑里便“嗡”的一声。   名片上赫然印着的职务是,摩丹国际投资集团亚太地区执行总裁。   楚天舒这些天跟着伊海涛跑了一段时间的招商引资,对世界上具有华裔背景的知名财团做过一些研究。   摩丹国际投资集团连续几年位列美国《财富》杂志评选出来的世界500强,总部在法国,分设机构遍布全球各地,亚太地区的办公地点在香港,如果今天不是岳欢颜也在座的话,楚天舒根本不会相信摩丹集团亚太地区的执行总裁会是一位三十刚出头的年轻人。   很显然,华宇不敢当着岳欢颜的面撒这么一个弥天大谎。   “宇哥,对不起,我没有名片,呵呵……”楚天舒风轻云淡地将华宇的名片放在了上衣口袋里,然后摊开双手,一脸的诚恳。   华宇微微一笑,说:“没关系,如果我要找你,我会打给欢颜的。”   岳欢颜催促道:“华宇,你别光着急说话呀,我和天舒都吃好了,你快点吃,我们还等你买完单好回家呢。”   毛毛真是善解人意,它也呲牙咧嘴地表达着不耐烦,自从华宇来了之后,它就受到了冷落,所以,它对华宇的态度就像是受了岳欢颜的感染,很有点不太友好。   “那好吧,买单。”华宇讪讪地站了起来,掏出了一张金色的信用卡,在手里晃了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   毛毛从岳欢颜的怀里窜了出去,一嘴巴叼住了华宇手里的信用卡。   这是毛毛最拿手的训练项目。   在家闲得无聊的时候,岳欢颜总爱拿一张用废了的购物卡逗毛毛,跟它玩拔河游戏,训练的时间长了,只要岳欢颜把卡拿到手上,毛毛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与她拉拉扯扯,玩的不亦乐乎。   此时,毛毛见了华宇掏出来的信用卡,误以为又要玩游戏了,立即就扑了过去。   华宇面朝着门口,根本没注意到毛毛的动静,突然手里的卡被叼住了,下意识的就要躲闪,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毛毛。   意外发生了!   毛毛汪地叫了一声,被华宇的手从桌子上扫到了地上。   从来都是被宠爱的毛毛,突然受到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吓,它在地上打了个滚,哧溜一下就窜到了门外。   “毛毛,回来,毛毛……”岳欢颜呼唤着,起身就追了出去,把正在发愣的华宇撞了一个趔趄。   “宇哥,这回你玩儿大了。”楚天舒紧接着也追了出去。   华宇抓着信用卡,发了一会儿呆,也跟着追出门去。   毛毛的出现,也惊吓到了外面就餐的女生,她们尖叫着作出一副惊恐的样子,陪同就餐的男生趁机将她们搂在了怀里,有邪恶一点的,还装模作样地抚着女生的胸口假惺惺地借着安慰吃豆腐。   女生的惊叫更把毛毛吓坏了,它绕着桌子躲避着人群,直往僻静的地方跑,三窜两窜的就钻进了厨房。   岳欢颜和楚天舒紧追不舍,可是,他们隔着桌椅板凳,哪里能追的上毛毛的脚步,只能紧跟着它追进了厨房。   这会儿正是餐馆里生意最好的时候,厨房的大厨们正在手忙脚乱地忙乎,谁也没注意到地上有一只小狗窜了进来,只看见岳欢颜和楚天舒两个大活人跑进了厨房。   负责的大厨是个大胖子,他颠着炒勺大声吼道:“哎,哥们,这是厨房,至于饿成这鸡巴样吗,菜炒好了会给你们送过去的。”   他把岳欢颜和楚天舒当成了来厨房催菜的。   岳欢颜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她根本没听见大厨说些什么,只低着头追毛毛。   大厨刚炒好了一个菜,移动脚步把炒锅里炒好的菜往盘子里倒,他的大脚正好往毛毛跑过来的方向踩了过去。   岳欢颜尖叫一声,冲过去就抱住了大厨的大腿。   大厨没有防备,吓了一跳,手上一抖,炒锅的菜全倒在了灶台上。   他冲着岳欢颜大吼道:“你他妈怎么回事?”   岳欢颜回敬道:“你差点踩着我毛毛了。”   “什么他妈毛毛?”大厨莫名其妙,将炒锅扔在了水池子里。   “咣当”一声巨响。   正东奔西跑的毛毛听到这声响,猛地一缩身子,一看前后左右都是大厨和小工的大脚,眼见着无路可逃,它一低头,从留着空隙的预制水泥板中钻进了下水道。   “毛毛,毛毛。”岳欢颜的眼泪喷涌而出,声音都撕裂了,疯了一般扑倒在空隙旁,蹲在地上扒着预制板凄厉地叫喊着。   餐馆的厨房是利用一间房间改造而成的,原先并没有下水道,现在的下水道是在地面上挖了一条沟,然后用劣质的瓷砖贴了一下,上面盖上了开了间隙的预制水泥板,以便于厨房里地上的水也可以随时排出到外面的窨井中去。   一名矮墩墩的小工,拧开了水池上的水龙头,准备洗大厨刚刚扔进去的炒锅。   水哗哗地流了出来,顺着水漏流进了厨房的小水道。   厨房里的人都能清晰地听见毛毛叫着在往下水道的另一头逃窜。   “住手!”楚天舒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用肩膀顶开了矮墩墩的小工,三下两下就把水龙头关住了。   矮墩墩的小工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残渣剩菜堆里,溅了一身的臭水。他跳了起来,捏紧拳头就要冲上去和楚天舒理论。   大厨拦住了小工,他晃着肥胖的身体,不耐烦地对楚天舒说:“哥们,你们赶紧出去,别耽误我们干活,我们靠手艺混口饭吃,耽误了上菜,老板是要扣工钱的。”   岳欢颜大叫:“不行,我的毛毛还在里面。”      第449章 舍身救狗      矮墩墩的小工被楚天舒撞了一下,心里忿忿不平,他仗着人多势众,叫道:“小狗自己钻进去的,跟我们有个吊毛关系,滚出去,否则的话,别怪老子们不客气。”边叫嚣还边上前要开水龙头。   只要一放水,毛毛必定要被冲走。   岳欢颜疯了一般,声嘶力竭地叫道:“不,你们不能伤害我的毛毛。”   “你敢?!”楚天舒抄起一把雪亮的大菜刀,“砰”地一声剁在了一块菜板上,吼道:“谁他妈的动一动,老子剁了他的手!”   看着红了眼睛的楚天舒,矮墩墩的小工吓得后退了一步。   大厨护着几个小工,战战兢兢地退出了厨房,向老板报告去了。   楚天舒手疾眼快,抓起一块薄砧板,插在了下水道最后一块预制板的缝隙中,防止毛毛逃窜出去。一旦毛毛进入了外面的窨井和下水道,那后果不堪设想。   你总不能操把菜刀,威胁全栋楼家家户户都不许用水吧?就算你可以做得到,毛毛在黑乎乎的下水道里,惊慌失措地四下乱窜,再想找也找不到了。   岳欢颜顾不得地上的污秽不堪,双手撑在地上,脸几乎贴在了预制板上,急切地发出了深情的呼唤。   打小娇生惯养的毛毛没有受过这等罪,它蜷缩在角落里,发出了一阵阵哀鸣。   岳欢颜心都快要碎了,发出了绝望的嘶喊。   楚天舒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岳欢颜的肩膀,低声说:“欢颜姐姐,你让开,我来吧。”   毛毛的叫声越来越凄厉,情况十分危急。   岳欢颜抬起头,泪流满面,她直起身子,抓着楚天舒的前胸拼命地摇晃,哭喊道:“楚天舒,你快救救毛毛,只要把毛毛救出来,你要我怎么样,我都可以答应你。”   华宇忙着买完了单,又将大厨找来的老板安抚住,答应赔偿由此耽误的损失,这才跟着进了厨房,一看岳欢颜浑身上下脏乎乎的,头发散乱,脸上也被泪水和污水弄得污迹斑斑,他简直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   哦,买糕的!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优雅妖媚的大美女吗?   华宇心疼得简直不知所措,他走上前,扶住了岳欢颜,柔声安慰道:“欢颜,你别这样好不好啊。毛毛要是没了,我还可以给你买一条更好更贵的。欢颜,只要你开心,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岳欢颜一把推开了华宇,指着他歇斯底里地叫道:“都是你,都是你,你害死了毛毛,我不想再见到你。你滚,快滚……”   华宇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做为一个钻石王老五,华宇一直生活在世界各地美女的追逐和讨好中。   只要他愿意,全天下最美的女人都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是,他始终念念不忘的是他的初恋,当年高中的同班同学,如今的官场妖女岳欢颜。   今天这个他深爱着的女人居然对着他怒吼:你滚,快滚!   即便华宇的涵养再好,这个时候他也实在没有办法再保持着绅士般的微笑了。   华宇呆立在厨房里,一脸的茫然。   毛毛的叫声已经近乎绝望了。   岳欢颜伤心欲绝,她扑到了灶台上,抓着楚天舒砍在砧板上的大菜刀,叫喊道:“华宇,我要杀了你。”   幸好刚才楚天舒用了很大的力气,岳欢颜拔了一下并没有拔出来。   楚天舒忙扑上去,按住了岳欢颜的手,扭头冲着华宇大喊:“宇哥,你走啊,你快走!”   华宇像从梦中惊醒一般,向楚天舒点点头,说:“天舒,帮我照顾好欢颜。”说完,又痛惜地看了岳欢颜一眼,转身慢慢地离去。   岳欢颜捂着脸,蹲在预制板的缝隙旁,哭得泣不成声。   围观的人都站在了门外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毛毛有了意外,岳欢颜发起疯来,抓着厨房里的东西胡捶乱砍误伤了自己。   楚天舒挽起了袖子,从砧板上把菜刀拔了出来,插进预制板的缝隙中,撬开一条缝,用手指抠住预制板,一块块地将它们掀起来,他一边掀,一边一点点地向毛毛靠近。   岳欢颜一步步地往前挪,不断地哭喊着:“毛毛,别怕,妈妈来了,乖,听话,妈妈救你来了。”   下水道里,惊恐中的毛毛却在一步步的后退。   撬着最后一块预制板的时候,楚天舒傻眼了。   这最后一块预制板足足有半米来长,它的另一端被压在了墙体里,要想撬开,除非把墙给拆了。   毛毛躲在了砧板挡住的最里端,无论岳欢颜怎么呼喊,它就是不出来。   此时,毛毛已经不是出于恐惧而是体力不支了,仓皇逃窜的时候已经耗掉了它不少的能量,又在冷水中爬行了将近二十分钟,又冷又累,它听到了岳欢颜的呼唤,却没有力气再爬出去,只能随着妈妈的呼喊发出哀鸣的回应。   岳欢颜的精神也几近崩溃,一屁股坐在了满是污水的地上,脏乎乎的手指捂在脸上,冲着楚天舒哀嚎道:“楚天舒,你救救毛毛吧……呜呜,没有了毛毛我还怎么活呀,你快想办法,你救了毛毛,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毛毛的叫声渐渐低垂,岳欢颜的哀嚎也渐渐嘶哑。   楚天舒抓住衬衣的两侧,用力一扯,钮扣飞迸了出去,他反手一甩将身上的衬衣扒了下来,露出了健壮身躯。他顾不得脱鞋,一只脚站在了下水道的污水之中,然后佝偻着身体,将右手尽力地往里探,在一点点的摸索中,手指头终于触碰到了毛毛的身体。   可是,预制板卡在了胳膊上,手再也伸不进去了,无法握住毛毛整个的身体。   危急之下,楚天舒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含着泪呼喊道:“毛毛,听话,到舅舅手里来,快到舅舅的手里来。”   岳欢颜看到了希望,顿时恢复了精神,一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蹲在了楚天舒的身边,关切地问:“怎么样?”   楚天舒说:“我碰着毛毛了。”   岳欢颜说:“那你快把它救出来呀。”   楚天舒痛苦地摇了摇头,说:“只差一点点,我只能摸到它的毛,不能整个抓住它。”   岳欢颜焦急地问:“那怎么办?”   大厨在外面叫道:“用火钳把他夹出来。”   岳欢颜大叫:“不行,那会夹死它的。”   矮墩墩的小工叫道:“那把预制板砸了。”   楚天舒说:“不行,碎块会崩着毛毛的。”   老板得了华宇的补偿,也跟着着急,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吧?”   楚天舒看了看手臂离砧板的距离,猛地咬咬牙说:“欢颜,你到我后边来,推我这个肩膀。”   岳欢颜试着双手推了一下他的右肩膀。   楚天舒喊:“用力!”   水泥预制板嵌入了楚天舒右臂的肌肉里。   “再用力!”楚天舒鼓励道。   岳欢颜加大了力度,楚天舒的右臂被预制板擦破了皮,开始渗出了血迹。   “好,我摸到了毛毛的爪子,再加一把力。”楚天舒头上冒出了汗珠,他咬着牙叫道。   楚天舒的右臂上的血流了出来,岳欢颜实在不忍心看着这惨不忍睹的血腥场面,竟身子一瘫软,松开了手。   围观的人群中,有几名女大学生看到这感人的一幕,捂着嘴在悄悄地流泪。   楚天舒冲外面喊:“大厨,小工,你们力气大,进来帮个忙。”   大厨和小工跑了进来,两个人同时按住了楚天舒的肩膀。   大厨背过脸去,说:“兄弟,你忍着点。”   “嗯,来吧。”楚天舒的牙齿咬的嘎吱响。   岳欢颜蹲下来,摘下脖子上的围巾,替楚天舒擦去了脸上的汗水。   “一,二,三……”胖厨师和矮小工发出一声喊,同时用力推向了楚天舒的右肩膀。   “好!”楚天舒忘记了手臂的疼痛,发出了一声胜利的欢呼。   胖厨师和矮小工松了手。   楚天舒的右手抽了出来,手里抓着奄奄一息的毛毛。   岳欢颜尖叫一声扑了上来,伸出双手将毛毛搂在了胸前,泪水止不住喷涌而出。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楚天舒挥舞着左臂,连声说:“谢谢,谢谢大家。”   一名女大学生冲了进来,抱住了楚天舒还在流血的右臂。   “别动!我是医学院的学生,你必须听我的。”她命令道。   楚天舒乖乖地听命。   女大学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消过毒的湿纸巾,一只手往伤口处淋着矿泉水,另一只手用湿纸巾一点点擦拭掉伤口上的水泥颗粒,冲洗干净了,又掏出一块洁白的小方巾,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包扎完毕,女大学生羞涩地看了健壮的楚天舒一眼,大声说:“你真棒!”然后脸一红,跑开了。   楚天舒拉着岳欢颜往外走。   出门,楚天舒还想去开他的凌云志车。   岳欢颜着急地说:“天舒,你这破车就扔这吧,开我的途观。快,赶紧回家给毛毛洗澡。”   两个人也顾不得满身的污迹,拉开车门就坐在了洁净的座椅上,楚天舒发动车根据岳欢颜的指点一路狂奔。      第450章 欲罢不能      刚开始,惊魂未定的毛毛躺在岳欢颜的怀里还在一个劲儿地在痉挛,岳欢颜则痛苦得一个劲儿地落泪。   过了一会儿,毛毛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它慵懒地趴在她的胸口处,偶尔有喇叭声响起,它就睁开眼看一眼,见还处在温柔乡中,很快又闭上了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楚天舒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心道:毛毛,你好有福气啊,换做是我,估计也会是你这般反应。   车很快进入了岳欢颜所在的小区。   停稳车,飞奔上楼,差点还撞倒了一位下楼锻炼的老太太。   冲进门,岳欢颜甩掉了鞋,叫道:“天舒,快,卫生间,放水,放温水。”   “好的。”楚天舒在门口脱了鞋子,光着脚踩在房间里的木地毯上。   给毛毛洗澡是一个细致而又复杂的系统工程。   楚天舒在岳欢颜的指使与指导之下,手忙脚乱地放水,试温度,递高级洗发水,用电吹风给毛巾加热,所有的辅助工作都由他来完成。   岳欢颜蹲在卫生间的一只大盆子前,一只手抱着毛毛,一只手熟练而又麻利地给毛毛洗澡,不时吆喝着让楚天舒递各种各样的工具。   楚天舒递东西的时候,眼睛就会忍不住被一片迤逦的风光所吸引。   因为一低头他就能从裙子的领口处看见里面的两只白兔随着岳欢颜的动作在活泼地跃动,一条沟壑也在开开合合中发生着深浅的变幻。   岳欢颜的心思全集中在毛毛的身上,她一边往它身上撩水,一边亲昵地数落着:“毛毛,你这个臭东西,小坏蛋,你把妈妈吓坏了你知道吗?以后可不许乱跑了,妈妈要惩罚你。今天要不是你舅舅,你就要了妈妈的命了。”   毛毛非常享受这个洗澡的过程,回到了它熟悉的环境,泡在温暖的水中,接受着“妈妈”的爱抚,它乖乖地配合着岳欢颜的一举一动,像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哎,毛巾,不对,要干的。……哎呀,太热了,毛毛会受不了的。……真是笨死了,好了,就这样吧。”岳欢颜数落完了毛毛,又开始数落楚天舒。   终于,一整套的程序完成了,刚才还脏兮兮的毛毛总算是洗干净了,被包裹在热乎乎的毛巾里,小爪子不断地抓挠着,有一只甚至放肆地探进了岳欢颜的胸口。   岳欢颜轻轻地打了它一巴掌,毛毛赶紧将爪子缩了回去。   从卫生间出来,岳欢颜将毛毛抱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用热毛巾擦拭着毛毛身上的水,又让楚天舒给她拿过来一个小功率的吹风机,一抬眼才发现楚天舒光着个膀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长裤上的污水还在往下滴,亮闪闪的实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个黑乎乎的大脚印。   她叫道:“哎呀,你怎么比毛毛还脏啊。”   他笑道:“你比我也好不了多少。”   岳欢颜低头一看,可不是吗,她的长裙子的裙摆上也满是污迹,抬眼照了一下装饰柜中的镜子,脸上也是一塌糊涂。她惊叫道:“哇哇,楚天舒,我就是这么个悲惨形象在外面跑了一晚上吗?”   楚天舒非常肯定地说:“没错!”   “完了,完了,”担惊受怕过后,岳欢颜开始对形象被毁痛心疾首了:“毛毛,妈妈被你害死了,以后没脸见人了。”   毛毛挨了批评,伸出小爪子来,摸了摸岳欢颜的脸,以示安慰。   岳欢颜亲了毛毛一口,用小吹风机小心地吹干了它浑身的毛发,每一个细小的部位都没有放过,就连它小耳朵里进的水,也用棉签轻柔地沾了出来。   经过一番精心细致的打理,毛毛又重新恢复了可爱活泼的模样,换上了新的小马甲,被安置在干燥舒适的小窝里,美滋滋地休养生息。   将毛毛安顿好,岳欢颜伸了个懒腰,对楚天舒说:“姐姐要洗澡了,你不许乱走动啊。”   楚天舒问道:“请问,我能不能告辞?”   “不能!”岳欢颜断然拒绝了楚天舒这个合理的要求,她强词夺理地说:“你看看你,简直就是衣不蔽体,你这个样子出去,姐姐的名声不都让你败坏光了。”   楚天舒故意说:“我一晚上没出去,岂不是更败坏你的名声吗?”   “扯淡,只要没人看见,能败坏得了吗?”岳欢颜变色道:“你这家伙是不是不愿意和姐姐同居一室啊?”   “不,我很乐意。”楚天舒很轻松地说,他知道这个妖女又恢复了元气,妖媚再次上身了,他努力的控制着脸上的表情,避免会笑出声来。   “你乐意,我不乐意。”岳欢颜大声地说道。   楚天舒坏笑道:“既然如此,那你问我干什么?”   “我就是想确定一下,姐姐都这副德行了,在你面前还有没有一点儿小魅力。”岳欢颜娇笑着说道。“好了,姐姐洗澡去了,不许偷看啊。”   你这是警告还是提醒?楚天舒无语!   岳欢颜踮着脚从卧室里拿了内衣进了卫生间。   不一会儿,卫生间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楚天舒为了防止自己产生偷窥的欲望,只得蹲下来和毛毛进行亲密的交流。   毛毛确实是疲惫了,奔波折腾了几个小时,对它的小身体几乎是个极限,它像个顽皮的孩子,非常想和舅舅做游戏,但是又实在是太累了,只能用眼神和并不激烈的动作响应着楚天舒的逗弄,那欲罢不能的样子真是逗煞人。   楚天舒突然感觉,自己现在的心境与吉娃毛毛有着惊人的相似。   “好了,该你了。”岳欢颜出浴了。   她身穿着白色的浴袍,头发用一块毛巾包裹着,露出了长长的颈项,脚下穿着棉布拖鞋,在浴袍下摆遮掩不住的地方,露出一大截没有任何瑕疵的漂亮小腿。   “可是……”楚天舒犹豫起来。   “傻小子,你没有衣服换,对不?”岳欢颜打量了楚天舒一下,扑哧笑出声来:“你放心,姐姐既然要留你,肯定早有准备。”   楚天舒小心翼翼地问道:“内裤,也有吗?”   岳欢颜说:“当然,你以为姐姐会允许你光着屁股在房间里晃来晃去啊?”说完,走进卧室,从里面拎出来一条毛巾,还有一套睡衣和一盒两条装的红色内裤,都没有开封,包装得整整齐齐,而且从外观上就能看得出来,质地精美,价值不菲。   楚天舒忍不住好奇地问:“姐姐,你这里怎么会有成套的男人用品?”   “你呀,找K呀你。”岳欢颜抱着衣物,脸上表情变得阴沉、冷漠,甚至有些狠辣。“姐姐这里经常会有不同的男人上门,这个理由你满意了吧?”   这种表情让楚天舒很是吃惊。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间变成这副模样,他连忙摇头解释:“姐姐,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岳欢颜面带讥讽地问道。这一刻的她,给人有点儿神经质的感觉。   “我相信姐姐不是那种女人。”楚天舒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否认了那层意思。   “你真的这么认为?外面可是传我玩残了许多的男人,你为什么不相信?”岳欢颜盯着楚天舒,眼眸里不见妩媚,只有冷漠和一些楚天舒难以猜测的情绪。   她像是在发泄!   “那是谣传。”楚天舒平静地说道。   “你凭什么说那是谣传,难道姐姐没有那个魅力吗?”岳欢颜愤怒地质问道。   “姐姐完全有那个魅力。但是,我坚信,姐姐的无穷魅力不会施舍给那些俗不可耐的男人。”楚天舒直视她的眼睛,无比坚定地说道。   两人的眼睛在空中僵持,谁也不愿意先行撤退。   突然,躺在窝里的毛毛汪汪地叫了起来。   岳欢颜“扑哧”一声笑了,目光转向了毛毛,笑道:“算了,看在毛毛的面上,不和你计较了。”   楚天舒看到瞬息万变的岳欢颜,轻轻叹了口气。   “吓坏了吧?”岳欢颜妩媚的笑着,说道:“难道你不觉得,女人生气的时候才更性感吗?”   “这个,还真没注意。”楚天舒被她的瞬息万变搞得莫名其妙。   这个女人的变脸功夫太强了。扮人像人,扮鬼像鬼。可以装淑女,可以当御女,一会儿清纯如水,一会儿放荡不羁,一本正经的时候是一个严肃的官员,放开了之后又成了一个肆无忌惮的妖女。   谁要是和她认真,简直是脑袋进水,不被她玩残才怪呢!   “行了,你身上都臭死了,快洗去吧。”岳欢颜将手里的衣物扔给了楚天舒,皱起鼻子说:“我收拾地板,一会儿你给我吹头发。”   楚天舒抱着衣服进了卫生间,将门关上,把脏兮兮的裤子脱下来,拎在手里看了看墙角的全自动洗衣机,想了想还是扔在了旁边的水池子里,然后打开水阀,用的是刚才给毛毛洗澡的洗浴用品。   几分钟就洗完了,楚天舒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从卫生间出来,岳欢颜已经将弄脏了的地板擦拭得干干净净。   见楚天舒出来了,她快步冲进了卫生间,随即响起了洗衣机运转的声音。   岳欢颜出来,如释重负地说:“嗯,还行,总算有点自知之明。”   楚天舒又糊涂了,奇怪地看着她。      第451章 诱人芬芳      岳欢颜不满地说:“哼,看什么看?你的臭衣服还能和我的一起洗?”   楚天舒长舒了一口气。   “来。帮我吹头发。”岳欢颜把吹风机交给楚天舒,摇曳着走向了阳台。   阳台很大,用玻璃做了全封闭。里面摆了一副藤椅,人躺在上面可以优哉游哉晃荡的那种,茶几上有一把高级咖啡壶和全套泡咖啡的用具,一看就知道,这是岳欢颜平时的休闲之地。   咖啡壶正冒着热气。   岳欢颜躺在了藤椅上,舒展玉臂,解开了包裹头发的毛巾,一头秀发散落开,从藤椅的椅背上垂下来,散发出诱人的芬芳。   她软棉棉的躺在藤椅上,慵懒怡情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只放大版的毛毛。   楚天舒抓着她绸缎般的长发,好几次都把吹风筒对着她的脸上吹了过去。   岳欢颜闭着眼躺在了藤椅上。   她的身材窈窕修长,人躺在藤椅上,脚恰好搁在了一张小方凳上,脚耻头不停地摇晃着,细长的小腿和精巧的脚都白得耀眼。   楚天舒的眼睛不时会跟着她漂亮的小脚动来动去,手里的电吹风偶尔会吹向头发以外的地方,实在是情有可原了。   笨手笨脚的楚天舒忙乎得头上冒汗,可是岳欢颜就是想要享受这个过程,对于他偶尔分神出现的失误丝毫没有介意,只是用手遮挡一下电吹风的热气,以此来提醒他集中注意力。   吹完了头发,岳欢颜将藤椅转过来,起身倒了两杯咖啡,一脸满足地说:“感谢你并不优质的服务,坐下来,我们一起喝一杯。”   虽说楚天舒对咖啡的味道不是很适应,但是岳欢颜盛情邀请,他也不会拒绝,接过咖啡杯坐在了她的对面。   “这种生活真美好。”岳欢颜小口抿了口酒,看着外面明朗的天空和灯火澜珊的城市,一脸幸福地说道。   楚天舒马上联想到了华宇,这个男人对她用情至深,他觉得如果能促成他们,可以解脱普天下很多的男人,便说:“姐姐,其实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天天过这种美好的生活。”   “是吗?”岳欢颜大笑,她妖媚地看着楚天舒,说道:“天舒,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愿意天天为我吹头发,陪我喝咖啡?”   “这……”楚天舒大窘,妖女的理解与他的初衷简直是南辕北辙。   “不愿意?”岳欢颜眨巴着眼睛,问道。   “不是。我是说……”   “那就是愿意?”   “也不是,我……”   “不难为你了,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比不过向晚晴。”看着楚天舒不知所措的样子,岳欢颜笑得花枝乱颤,胸口太过饱满的两座山峰也跟着上下起伏,她说道:“好了,我们谈谈条件吧。”   “条件,什么条件?”楚天舒又是莫名其妙。他自己都感到纳闷,怎么在岳欢颜面前,自以为骄傲的智商就像是不翼而飞了呢?   “你忘了,我可不好意思忘了。”岳欢颜一脸媚笑地说道:“我说过的,你救了毛毛,你要我干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我靠!楚天舒一阵心旌摇曳,孤男寡女孤处一室,这话是不是说得有点过于直白了?我可以装傻,但是,傻到这种程度会不会被岳欢颜看成是白痴啊?!   “喂,怎么,没想好?需要想多久,别让我总等着啊?”岳欢颜娇嗔着说道。   “什么?”楚天舒只能一脸茫然的看着岳欢颜。   “想好了没有,你打算要我干什么呀?”岳欢颜晃了晃手臂,说:“你放心,你能做得到愿赌服输,我许下过的承诺,也决会不食言。”   楚天舒沉吟了片刻,问道:“姐姐,那我能不能提一个无理的要求?”   “哎哟,傻弟弟,你太可爱了。我说过了的嘛,决不食言。”岳欢颜喘息着说道,又把藤椅挪了一挪,靠近了楚天舒所坐的椅子边。   楚天舒费力地嗅了嗅鼻子,不得不承认,他喜欢这种暗香袭人的味道。   他看着岳欢颜近在咫尺的俏脸,这么近距离的欣赏她丰盈窈窕的美感,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令人一阵阵头晕目眩。   她微微地笑着,风情万种的神态。   不仅是美,还有那种带着妖气的妩媚,眼睛中波光粼粼,似乎还满含着一种期待。   楚天舒喝光了杯子里的咖啡,苦涩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迫使他从沉迷中清醒了过来。   “姐姐,那我就不客气了。”楚天舒盯着岳欢颜,努力想从她的表情和眼神中捕捉到可以帮助他做出选择的信息。   果然,岳欢颜的眼神中有过一丝的闪烁,虽然只是稍纵即逝,但依旧没有逃过楚天舒的眼睛。   他慢悠悠地说:“姐姐,你帮我想个办法,让江北开发区可以达到申报省级开发区的条件。”   岳欢颜往后一倒,身体在藤椅中晃荡起来,笑声也随着椅子的起伏在阳台上荡漾开来,几乎笑得要上气不接下气了。   楚天舒由此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藤椅慢慢静止了下来,岳欢颜的笑声也结束了。   “楚天舒,是你有毛病还是我有毛病?”岳欢颜问道。   楚天舒摇头,他又搞不明白岳欢颜的问话是何用意,只得回答说:“我们都很正常啊。”   “为什么不选择共度良宵?难道作为一个女人,我对你没有一点儿吸引力?”岳欢颜一脸认真的问道,没有闪躲的眼神,没有羞涩的表情,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楚天舒也认真地打量着她,摇了摇头,说:“说实话,我向你坦白,姐姐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是吗?”岳欢颜轻笑道:“我非常怀疑你说这话的诚意,因为你的选择已经出卖了你。”   楚天舒解释说:“不,姐姐,你不仅漂亮,而且非常有个性,也许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你太优秀了,优秀得令人不敢有非分之想。”   “这个理由貌似站得住脚,但是,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真正的理由。”岳欢颜莞尔一笑。“真正的理由是,你还没打算对我负责任。”   楚天舒大吃一惊,说道:“姐姐,这你也看出来了?”   “这也说明你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我替向晚晴感到高兴和庆幸。”   楚天舒轻叹一声,说:“这也是我不敢有非分之想的。你太可怕了。”   “也许吧,我想……这也可能是我至今还没有嫁出去的主要原因。”岳欢颜想了想,脸上现出了少见的落寞与孤寂。   说实话,楚天舒一直觉得岳欢颜和简若明一样,都是有故事的女人。   到底要经历了什么样的磨难与曲折,才能让一个女人修炼到这种近乎妖的境界呢?   岳欢颜不说,楚天舒也不会问。   但是他知道,刚才岳欢颜确实有一些不对劲儿。   人的表情可以骗人,但是,她的眼神永远骗不了人。   楚天舒无须去探究这其中的原因,他必须回到他所提的要求上去:“姐姐,你还没有答应我的条件呢?”   “没问题,我早就跟你说过,在这方面姐姐有的是办法。”岳欢颜瞥了他一眼,说:“不过你这人真没劲儿,用这么无趣的要求来烦扰姐姐,实在是糟蹋了这良宵美景。”   “嘿嘿,那就请姐姐不吝赐教吧。”楚天舒嬉笑着说。   “你就那么着急吗?”岳欢颜没好气的问道,她从果盘里取出一个苹果,在手里把玩了几下,说:“给姐姐削一个苹果,免得一会儿说起来我都嫌太枯燥了。”   楚天舒从她手里接过水果,拿起果盘边沿的水果刀,熟练的削着皮,随着他手里明亮的刀片轻轻移动,那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地旋转,一条如连在一起的花瓣一般的果皮在他手心里呈现。   这一手,是在宁馨家里练就的,在伊海涛家里得到过彭慧颖的夸奖,今天正好又可以博岳欢颜一展欢颜了。   “好啦,不折磨你了。”岳欢颜轻启玉齿,咬了一口楚天舒递过来的苹果,像终于良心发现般,开始步入正题。“不就是单位面积GDP指标吗?我问你,当下什么产业能用最小的面积产生最大的GDP?”   楚天舒抬起头来,立即回到说:“房地产。”   “这不就结了吗?”岳欢颜说。   楚天舒摆了摆手,说:“不行,在江北开发区搞房地产,谁买呀?没有市场,价格也上不去,哪里还能产生最大的GDP。”   “看看,地方小吏到底是目光短浅。”岳欢颜撇了撇嘴,又啃了一口苹果,毫不客气地说:“房地产的价格本来就不是市场决定的,它是炒出来的。”   “炒?市场都没有,拿什么去炒?”楚天舒对房地产研究不多,还是领会不透岳欢颜的意图,便挤兑了一句:“欢颜姐姐,你不会拿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法子来糊弄我们乡下来的小吏吧。”   “大胆,你敢怀疑姐姐的诚意。”岳欢颜眼睛一瞪,说:“你不炒,哪来的市场?我不知道你们青原有什么好的资源,所以我也说不出你该拿什么来炒,我给你提供一个思路,把青原有钱人最希望拥有的资源投进去,就没有炒不上去的房价。”      第452章 挖坑埋人      楚天舒暂时还摸不透青原有钱人的心思,但还是觉得岳欢颜的思路是可取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要想在短时间内提高单位面积的GDP,房地产是唯一可行的选择。不过,楚天舒不甘心只获得这么一个思路,便开始耍起了小赖皮,他说:“欢颜姐姐,你这只能算半个法子,你还欠我半个法子。”   “你想讹姐姐是吧?”岳欢颜一针见血地戳穿了楚天舒的小诡计:“我就知道,你还想从我这里解决吸引外资的问题,对不对?”   这个妖怪没法斗,目光之犀利超过了孙猴子的火眼真睛!   楚天舒只得苦笑:“嘿嘿,姐姐,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不过,这个问题摆在岳欢颜面前也是一道难题,房价可以炒,但是外商口袋里的钱可是在不好掏。   突然,她扔下还没吃完的苹果,喜笑颜开地大叫了一声:“有了!”   楚天舒眼前一亮,忙问:“姐姐,什么有了。”   岳欢颜脱口而出:“华宇!”   啊?楚天舒大吃一惊,暗暗摇头。   以摩丹集团的地位和实力,他们在国内的投资基本上集中在北、上、广地区,省城临江都未必看得上,哪里会看得上青原市一个小小的江北开发区?花钱打水漂的事儿只有大型国企干得出来,一个世界500强旗下的企业,无论如何也干不出来。   岳欢颜问:“你别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问你,他差点害死了毛毛,这事有没有?”   楚天舒答:“这个确实有。”   岳欢颜问:“那他心里内疚不内疚?”   楚天舒说:“一定很内疚。”   岳欢颜又问:“这家伙是不是个洋财主?”   楚天舒说:“你说是,那一定是。”   “这不结了吗?”岳欢颜恶毒地说:“这个洋财主,我不坑他坑谁去?”   楚天舒反驳道:“姐姐,问题是,咱想坑他,他得让咱坑啊?”   岳欢颜说:“哼,他不当这个冤大头,姐姐不答应!”   楚天舒见岳欢颜说得把握十足,只好附和道:“呵呵,那就只有靠姐姐出马,一个顶俩了。”   正说着冤大头,冤大头就送上门来了。   岳欢颜的手机在茶几上欢快地跳跃起来。   “嘘,”岳欢颜伸出食指按在了唇边,向楚天舒眨眨眼,说:“冤大头来了。”   打来电话的正是华宇。他被岳欢颜从“久久缘”赶出来之后,并没有走远,而是一直躲在车里观察事情的变化,等看到楚天舒和岳欢颜抱着毛毛出来了,这才松了口气,等着途观车走远了之后,才开车回了他在临江的家。   岳欢颜正在气头上,华宇不敢给她打电话,过了几个小时了,他估摸着岳欢颜应该忙乎完了,才试探着把电话打过来了。   “哦,华宇啊。”岳欢颜立即换上了不冷不热的口气。   华宇说:“欢颜,打扰了。毛毛还好吧?”   岳欢颜说:“嗯,还算好吧。”   华宇问:“那你呢?”   “我?”岳欢颜无声地笑笑,说:“不太好。”   其实华宇更关心的是人,他忙问:“你怎么了?”   岳欢颜说:“不开心。”   华宇问:“为什么?”   岳欢颜有气无力地说:“背上思想包袱了。”   楚天舒看着岳欢颜懒洋洋与华宇对话的神情,暗暗对她的表演能力致以钦佩的目光。他想,如果这会儿向晚晴以这种状态给自己打电话,他恨不得立即飞到她身边,为了排忧解难,甚至赴汤蹈火。   可是,华宇与岳欢颜之间还存在隔阂,他只能心疼着急,却又不能表现得过于冲动。   华宇关切地问:“是不是毛毛受伤了?”   “不是。”   “那是什么?”   “嗨,”岳欢颜轻轻叹了口气,说:“算了,你别问了,我都快愁死了。”   华宇赶紧抓住这个大献殷勤的机会:“欢颜,你别发愁,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岳欢颜又是一声长叹:“华宇,你听到了的,我跟楚天舒说过,他要是把毛毛救出来,他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是,我听到了,”华宇紧张得心里有点发虚,他说:“那只不过是你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难不成小楚他……还当真了不成。”   “但是,我总不能翻脸不认账吧。”岳欢颜都快带着哭腔了。“我和他一起上学,一起混官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呀。”   这倒也是,自从华宇认识岳欢颜以来,她就是一个干净利落说一不二的女孩子,作出过的承诺哪怕是再苦再难也一定会兑现。   华宇说:“我看小楚挺不错的,他应该不会为难你吧。”   可岳欢颜说:“对呀,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发愁啊。”   陷入了情网的男人,即便他在成熟,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理智也会短暂地缺失。   更何况,用情至深的华宇面对的是一个百变妖女岳欢颜。   华宇说:“欢颜,你别发愁,他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他。”   岳欢颜苦笑一声,说:“唉,有些要求……你是满足不了的。”   华宇问:“为什么?”   岳欢颜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   这一声长叹,顿时让华宇惊出了一身冷汗:难不成,楚天舒也动了觊觎之心?不过,听岳欢颜为难的口气,似乎真有这种可能。   华宇说:“欢颜,你把他的电话告诉我,我要约他面谈。”   岳欢颜有气无力地说:“华宇,你和他谈什么呢?”   华宇说:“我要收购你对他的这个承诺。”   岳欢颜捂着手机,对着楚天舒嫣然一笑,低声说:“冤大头上钩了,下面看你的了。”   楚天舒连连点头,又连连摆手。   这时候,岳欢颜懒懒地说:“好吧,我把他的手机号码发给你。华宇,希望你能收购成功。”   “欢颜,”华宇努力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十分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的。”   岳欢颜挂了电话并没有立即给华宇发信息,她含笑将刚才与华宇的通话内容告诉了楚天舒。   楚天舒为难地说:“姐姐,你把这个难题交给我,我怎么好说呢?”   岳欢颜把眼睛一瞪,说:“楚天舒,你拎拎清啊,什么叫我把难题交给你,明明是你自己的难题好不好?”   楚天舒叫起屈来:“姐姐,宇哥那你都没搞定,我怎么搞的定。”   “我不管,你还赖上姐姐不成?”   “嘿嘿,姐姐,耍赖皮不是你的风格吧。”   “找打!姐姐为了帮你只差卖身投靠了,你还敢说姐姐赖皮。”岳欢颜抬手给了楚天舒一巴掌。   “咝……”楚天舒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岳欢颜的这一巴掌正打在了他右臂的伤口上。   “对不起,没注意。”岳欢颜忙靠近来,不由分说解开了楚天舒的睡衣扣子,脱下一只衣袖察看他的伤口。   楚天舒的右臂被水泥预制板擦破了十几厘米的一大片,伤口处由于女学生处理的及时,现在已经不流血了,但开始青淤红肿,看上去还是有点吓人的。   “没事吧?”岳欢颜撅起嘴吹了吹。   “嘿嘿,舒服,舒服,你这么一吹,多大的事都没了。”楚天舒笑道:“姐姐肯帮忙,打死我也认了。”   “哼!你好无聊。”岳欢颜一甩手,说:“我不管了,我把号码发给华宇,你自己去和他谈。”   楚天舒把睡衣穿好,说:“姐姐,我对宇哥不了解,你总要指一条明路吧。”   “嗯,”岳欢颜想了想,说:“按照申报省级开发区的条件,吸收外商投资一年内至少要达到5千万美元,直接敲诈他这么多确实有点不合适。换句话说,姐姐也得有自知之明,我这个诱饵值不了那么多美金。”   楚天舒逗道:“姐姐谦虚了不是?有道是,千金难美女一笑,你对宇哥笑五回,不就达标了。”   岳欢颜正色道:“别没正经儿。”   楚天舒说:“我要是不正经儿,就直接把姐姐绑了,让宇哥拿五千万美元来赎,我估计肯定能成。”   “弟弟,你胆子不小哇。不过,你真要这么拉郎配,我估计你肯定能……”岳欢颜停顿下来,拖长了声音说:“进、监、狱。”   楚天舒吓得一缩脖子,又说:“哎,姐姐,你这个拉郎配倒是启发了我,如果找家国内的企业与摩丹集团合资,那么合资公司是不是算是外资企业,投过来的资金是不是可以统计为实际利用外资的总金额?”   “哈哈,还是你这家伙脑子好使。”岳欢颜称赞道:“申报统计审核这一块我负责,这个擦边球应该打得过去。”   楚天舒说:“我不敲宇哥的竹杠,只拉他来青原投资,金额上是不是就可以好商量了?”   “这个应该不是太为难,”岳欢颜说不为难,但还是皱起了眉头:“不过,到底能拉来多少,最终还得看在权限范围内他能够调度多大的资金量。”   楚天舒笑问道:“难道就不看姐姐你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吗?”   面对楚天舒的调侃,岳欢颜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情。      第453章 自暴自弃      “你呀,又想耍小聪明,姐姐和你联手挖个坑等华宇来跳,你竟然还惦记着把姐姐也埋进去。”岳欢颜横了楚天舒一眼,说:“一会儿你拉不来投资,还想赖在姐姐身上,你打算吃定姐姐了。”   楚天舒做出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唉声叹气地说:“嗨,姐姐,你的眼睛太毒了,我自以为自己已经够聪明绝顶的了,在你面前还是像个透明人。”   “少来啊,姐姐可不吃你甜言蜜语这一套哦。”岳欢颜嘴里不吃,但眼睛里还是流露出怡然自得的笑意。   岳欢颜把楚天舒的号码发出去没多久,华宇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楚天舒问候道:“宇哥,你好。”   华宇说:“你好,小楚,休息了吗?”   “还没有,”楚天舒说:“毛毛没事了,你放心吧。”   华宇开诚布公地说:“呵呵,我刚才问过欢颜了,小楚,谢谢你救了毛毛,你这也相当于是救了我呀。”   “哪里,宇哥言重了。”楚天舒欲擒故纵地说:“宇哥,还有事吗?没事我们都早点休息吧。”   华宇说:“小楚,有没有空出来坐坐,我当面向你表示一下谢意。”   楚天舒推辞道:“宇哥,不用了,小事一桩,用不着那么客气。”   “小楚,我有件事想问问你。”华宇小心地选择着词句,以免引起楚天舒的不良联想。“你和欢颜在一起吗?”   “没有,”楚天舒看了岳欢颜一眼,说:“我把毛毛送到家,就直接回宾馆了。怎么了,宇哥?”   “我刚才和她通电话,感觉她好像不太开心。”华宇说:“我想你要是和她在一起的话,帮我劝劝她。”   楚天舒答应道:“好的,宇哥。”   看着楚天舒与华宇还在东拉西扯,岳欢颜急的直冲楚天舒眨眼睛。   华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楚天舒说:“宇哥,要没别的事,我就挂了啊。”   岳欢颜忍不住掐了楚天舒一把。   楚天舒忍不住“哎呀”了一声。   华宇问:“小楚,怎么啦?”   楚天舒掩饰说:“哦,没事,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华宇说:“小楚,听说你为了救毛毛受伤了。”   楚天舒说:“还好,皮外伤,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就好了。”   华宇咬咬牙说:“小楚,我想和你做笔交易,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好啊,我可是求之不得呢。”楚天舒笑道:“可惜,我只不过是青原市的一名小官员,手上没什么资源,没有资格和宇哥做交易啊。”   华宇说:“小楚,你现在手上就掌握着一个我非常看重的资源,就看你愿不愿意出让了。”   “是吗?”楚天舒故意装起了糊涂:“我手上有这么一个好资源,我怎么没发掘出来呢?”   “小楚,我这么晚给你打电话肯定不是想和你开玩笑。”华宇说:“在现场我听见了,欢颜跟你有个承诺,说你把毛毛救出来,你让她干什么她都愿意。”   楚天舒故作轻松地说:“呵呵,宇哥,这只不过是姐姐一时心急说出来的,我还真没把它放在心上。”   “我叫你装!”岳欢颜低声说着,又狠狠地掐了楚天舒一把。   这回楚天舒有思想准备,硬着咬着牙没叫出声。   “可是,欢颜放在心上了。”华宇说:“欢颜我还是了解她的,她做出的承诺是绝对不会食言的。”   “宇哥,那你的意思是?”楚天舒不好再装了,便犹疑着问道。   华宇立即说:“你开个价,我收购她这个承诺。”   楚天舒向岳欢颜竖起了大拇指,突然又问道:“宇哥,等等,为了对欢颜姐姐负责我得先问问你,如果你收购成功的话,你会提什么要求呀?”   楚天舒打开了免提键。   岳欢颜心里砰砰直跳。   华宇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鼓足了勇气,郑重其事地说:“假如我有这么个机会,我会向她求婚!”   岳欢颜捂着嘴,一脸的幸福洋溢。   楚天舒说:“宇哥,我冒昧地问一下,你对欢颜姐姐如此一往情深,她却对你十分冷淡,你难道一点儿都不介意吗?”   “呵呵,过去是我委屈了她,现在他给我一点委屈受,我当然不会介意。”华宇明显不愿意和楚天舒过多的谈这个话题,他说:“小楚,你提个条件吧,只要能在我可接受的范围内,我一定尽全力去满足你。”   楚天舒拒绝道:“宇哥,拿这个和你做交易,我不能干!这对欢颜姐姐不公平,也太不厚道了。”   “兄弟,你别想多了,就算帮哥哥一个忙,如何?”   “你好,我白送给哥哥行不行?”   “不行!你的好意哥哥领了,但是,你这么做,一来哥哥过意不去,二来,欢颜那边也没法交代。”   “哈哈,宇哥,你对欢颜姐姐真是太好了,我都有点嫉妒了。”   “只要能让欢颜开心,做什么我都愿意。”   岳欢颜一阵脸红耳热,她抢着把免提键关了,将手机贴在了楚天舒左耳上,又在他的右耳边低声说:“别扯这些没用的,快点说正事儿。”   “好吧,宇哥,我愿意成人之美。”楚天舒说:“我手头上正有件难事,本来就想求你帮帮忙。”   “你说,跟哥哥不用客气。”   “宇哥,不怕你笑话啊,我刚提拔了个副处级,按照青原市干部提拔的不成文规定,每个副处级干部每年都有一定的招商引资的任务指标,哥哥能不能帮我一把,让我提前把这个任务完成了,也好在领导面前争个光。嘿嘿,不知道为难不?”   华宇对国内官场并不陌生,这种看似不成文的规定,其实是不少地方考核干部业绩的一个硬指标,如果楚天舒能够提前完成任务,就目前而言,是他能力的体现,而在将来,也可以作为提拔重用的一个依据。所以,作为年轻干部的楚天舒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华宇觉得太正常不过了。   但是,对于具体的数额,华宇还是比较谨慎:“指标是多少?”   “嗯,这个可多可少的,欢颜姐姐给我推荐了一个项目,投资的回报也是可以预期的。”楚天舒不失时机地把岳欢颜抬出来,继续给华宇施加影响和压力。   华宇诚恳地说:“小楚,实不相瞒,我这次过来,就是有意在临江及周边地区寻找合适的投资区域和项目。按照我们公司的投资程序,你必须拿出一个实质性的方案,如果投资回报确实能够达到我们公司的预期,我尽量去说服董事会的成员,可以选择投在青原。”   有华宇这个承诺楚天舒就十分满足了。   楚天舒热情地说:“宇哥,谢谢你,回去之后我就向领导汇报,邀请你到青原考察。”   “我就不去了,既然是我建议的投资意向,为了避嫌起见,我会派另外的人过来考察。”对于谈生意,华宇没有再感情用事了,他说:“小楚,我必须提醒你,投资项目必须选好,并让我们看得到回报预期,至少在纸面上能看得到。如果实在有点勉为其难的话,我希望把金额控制在你任务指标的最小值。”   华宇这么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也就是说,即使投资项目赚钱的希望较小,华宇也会在他所能掌控的范围内,以最小的代价帮楚天舒一把。   “好!宇哥,你能这么说,我已经非常感激了。”楚天舒兴奋地说:“无论投资的合作能否成功,我和你的交易都算成交了。而且,我还郑重承诺,一定想办法帮你追到你的欢颜。”   华宇大笑道:“哈哈,那哥哥我就先谢谢兄弟了。”   挂了电话,岳欢颜盯着楚天舒问:“楚天舒,你出卖姐?”   “没有吧。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楚天舒不好意思地说,当着岳欢颜说要帮华宇的忙,心里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他妈虚伪了。   岳欢颜恶狠狠地说:“你还敢说没有,难道你还指望姐姐帮你数钱吗?”   楚天舒赶紧转移话题:“姐姐,你别生气,我们还真没谈钱的事。”   岳欢颜一撇嘴,说:“哼,你以为你这点鬼把戏姐姐会看不出来,你现在不谈钱,是想要日后圈华宇更多的钱。”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了,默认了岳欢颜的猜测,他无可奈何地打岔道:“姐姐,你这么厉害,哪个男人敢娶你哟。”   岳欢颜依然笑脸迎人地看着楚天舒,只是美眸中多了些几分妖气。   楚天舒观察力了得,他马上话锋一转道:“姐姐,宇哥对你多好啊,我看着都羡慕得不行。”   “真的?”   “真的。”   “既然这样,你未娶,姐未嫁,要不你帮帮忙把姐娶了,怎么样?”   楚天舒立即拒绝:“不怎么样!”   “嫌借姐老?还是放不下向晚晴?”岳欢颜的反击干净利落。   楚天舒告饶道:“姐姐,你就别拿弟弟开涮了,你要是如此自暴自弃,宇哥会吃了我的。”   岳欢颜放肆地大笑起来,不依不饶地说:“哎,这话我就不赞同了。你年轻有为,帅哥一枚,有能力有品位,姐姐跟了你,怎么就是自暴自弃呢?”      第454章 色胆包天      楚天舒把手高高举过头顶,笑道:“姐姐,我投降!”   “哈哈,跟姐玩,你还嫩点。”岳欢颜在楚天舒的脸上捏了一把,躺在了藤椅之上,晃悠了几下,问道:“楚天舒,姐姐一直就没搞明白,你这么小的胆子,怎么就能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呢?”   “哪里有?一个地方小吏而已。”楚天舒闷闷不乐地否认道,心里却在说,哼,你这样的官场妖女,谁惹得起?不就是不敢娶你吗,至于把我打击得一文不值吗?真是太可气了。   “不!你将来一定可以当一名封疆大吏。”岳欢颜完全忽略了楚天舒表现出来的郁闷,换上了一副阅人无数的口气。“你年纪轻轻的就能做得到有所为有所不为,这就是与众不同的楚天舒。”   岳欢颜看着目瞪口呆满脸诧异的楚天舒,妩媚一笑,说:“别人想说不敢说的,你敢说出来,别人想做不敢做的,你能做得出来,而别人垂涎欲滴的,你却能固守住你的原则,这正是你的人格魅力之所在。官场上随波逐流的人太多,有原则的人太少,所以,会有很多人自觉不自觉地追逐和崇拜你,姐姐非常看好你。当然,感情上也不例外,向晚晴和小宁馨她们愿意为你吃醋,就是一个明证!”   岳欢颜的这番话,令楚天舒受到了极大的激励,他虽然不能完全认同她所作出的判断,但是,他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官场,不少人奢糜享乐,追求权欲,腐败堕落,信仰缺失,正需要有人传递正能量,需要有人弘扬正气,需要有人坚守为官的底线。我希望,也坚信在将来的东南官场上,你能成为一位名垂青史的人物!”岳欢颜斩钉截铁地说道。   说实话,岳欢颜这番话让楚天舒的内心非常的震撼。   最初,他升官的目的是想要保护身边的朋友,做到“我的人,天王老子也不能动”,很多的英雄壮举完全是出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本能,至多也只就是践行“君子好色,也要取之有道”的道德红线。   后来,他怀揣着一个升官的梦想,只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是为了帮助下岗职工、棚户区居民,他从来没有仔细的思考过,要成为官场上的正能量的传递者,正气的弘扬者,底线的坚守者。   楚天舒接触过许多正统和正派的官员,他们从来都不曾分析得这么透彻,也从来没有人上升到人格魅力的高度,寄予过名垂青史的期望,王少磊没有,简若明没有,伊海涛也没有!   可是,岳欢颜却一言中的。   她不仅看到了楚天舒的现在,还预知了他的将来。   或许,只有岳欢颜这个官场的妖女才能有“妖言惑众”的这股子妖气!   等到她的话结束好几分钟了,楚天舒还沉浸在思考之中,岳欢颜摸了摸他的脸,问道:“弟弟,你这个表情让我想起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画面。”   “什么?”   “思考者。”岳欢颜说:“不是那个著名的雕塑,而是一个猿人!”   “你真是个官场妖女。”楚天舒发自内心地说道。   这样的女人,不是妖精还能是什么?   岳欢颜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微微舔了舔舌头,一脸妩媚的说道:“是啊。我就是官场上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可惜,你只敢做伏魔的悟空,不敢做降妖的八戒。”   楚天舒反驳道:“不,姐姐,你错了,我既不是悟空,也不是八戒。因为你刚才已经给我下了定义,我是要去西天求取真经的圣僧。”   夜深了,疲惫渐渐地袭上来,就连喝了两杯咖啡的岳欢颜也显得有些精神萎顿。   楚天舒再次提出告辞,却遭到了岳欢颜的反对。   “不行,你走了,明天谁给我洗车?”岳欢颜依依不舍地说:“你就放心的睡吧,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会干什么坏事的。”   “姐姐,你就这么相信我?”楚天舒苦笑,暗道:我干起坏事来就不是人!   “不是我相信你真的能坐怀不乱,而是我相信我自己不会坐到你怀里去。”岳欢颜不屑地说道。   楚天舒反问道:“那要是你动了坏心思怎么办?”   岳欢颜斜着眼睛看了楚天舒一眼,骂道:“死小子,你就坏吧你,总是欺负姐姐,你就只有睡沙发的命!”   人面桃花相映红。   不知为何,见到她那色如桃花,艳丽动人的秀美面庞,楚天舒还真有点蠢蠢欲动,和这个妖女相处的时间再长一些,或许他真的就会把持不住,隐藏在心里的那股莫名的悸动,在岳欢颜转身进入卧室之后才一点点地平息。   太累了,楚天舒躺在沙发上,舒展开手脚,闭上了眼睛。   不过,楚天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尽是岳欢颜各种变幻的脸。   睡梦中,岳欢颜悄悄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她穿着一套黑色的,薄如蚕翼的睡衣,鼓胀的胸部和性感的大腿全部都露在了外面。   她向他招招手,他不由自主的起身,跟着她走进了卧室,然后像毛毛一般,把脑袋埋进了她的胸前。底下硬邦邦的就有了反应。   她抱着他的头,伸出舌头来,在他的脸上轻吻着。   他伸出手一抓,真的就抓住了岳欢颜那鼓胀的胸……   “喂。色狼,你死开呀。”岳欢颜的声音再耳边炸响,紧接着,他的鼻子就不能自主呼吸了。   楚天舒疑惑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大片白哗哗的乳肉,然后才看到一张妖媚的脸。   穿着红色丝绸睡衣的岳欢颜,躬着身子捏他的鼻子,结果胸前春光乍泄,那低胸领口里不能束缚住那两只肥硕的兔子,差点儿让它们蹦跶出来。   她的手里抱着毛毛,而毛毛伸出它小巧的舌头,正在舔着楚天舒的脸。   哇!原来梦里的轻吻是岳欢颜用毛毛制造的一个恶作剧,这个妖女太他妈邪恶了!   做梦累,做春梦更累!   很长时间没有做过春梦的楚天舒,大概做了一个晚上的春梦,以往养成了六点准时起床锻炼身体的好习惯,睡在一张并不舒适的沙发上,竟然生物钟都紊乱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楚天舒伸手摸了摸岳欢颜的脸。   岳欢颜大怒,用毛毛的爪子挠在了楚天舒的手上,骂道:“毛毛,这小子色胆包天,你替妈妈教训他。”   毛毛狗仗人势地叫了起来。   楚天舒握了一下毛毛的爪子,解释道:“毛毛,舅舅没有色胆包天,舅舅就是看看是不是还在做梦。”   楚天舒这才想起来,刚才在梦中抓住的柔软一团,确确实实是岳欢颜的胸口。   “你还没有色胆包天,做梦都在耍流氓。”岳欢颜将毛毛放下来,抓起餐桌边的一块毛巾,恶狠狠地扔在了地上,说:“快起来,赶紧擦车去,擦不干净,别回来吃早餐。”   毛毛用嘴巴叼起毛巾,在楚天舒面前摇头摆尾。   岳欢颜看着毛毛可爱的表演,绷着的脸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阳光明媚,生活美好。   等到楚天舒完全清醒了过来,才发现阳光已经爬过阳台上的玻璃窗,泻满了半个客厅。   岳欢颜穿了一件T恤,很随意地在腰间打了一个结,露出珠圆红润的肚脐。她站在楚天舒面前笑的时候,那肚脐也跟着轻轻地颤动,与毛毛的可爱比起来毫不逊色,却又躲了几分性感妩媚。   这女人身上有股子妖气,随便一点儿的装饰打扮,就能够性感媚惑到骨子里。   楚天舒抓起地板上的手机看了看,六点三十分,他赶紧从沙上跳起来,向洗漱间跑去。   岳欢颜转身进了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做早餐,毛毛跟着她进了厨房,而后又依依不舍地出来,跟着楚天舒进来出去,围在脚下撒欢般窜来窜去。   突然之间,楚天舒心中有种温温的充实感。   以后,自己的生活是不是也能够如此的温馨而平静呢?   洗漱完毕,楚天舒看见沙发旁的椅子上搭着已经洗好了的长裤,还有没有打开过包装的衬衣,不用说,这是岳欢颜早就准备好了的。   楚天舒穿上,竟然很合身,仔细想想,华宇的身材和自己相近,这些应该是岳欢颜以前为他准备的,很可能华宇还没来及上门两人就产生了隔阂,今天正好给楚天舒用上了。   楚天舒扫了眼在厨房里忙活的岳欢颜,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拎着一个塑料桶,招呼毛毛把毛巾叼过来,然后打开房门准备下楼。   毛毛摇头摆尾地要跟出去。   岳欢颜在厨房里喊:“毛毛,不许出去。”   毛毛停住了,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故意向毛毛招手,毛毛抬了抬前爪,回头看了看厨房,最终还是没敢迈步。   下楼,楚天舒将车开到了小区门口,和门卫套了几声近乎,就着浇花的水管,仔仔细细地将途观车擦洗得干干净净。   上楼进门,毛毛还站在门口等着呢,它看见楚天舒回来,欢天喜地地跑进了厨房,好像是在向岳欢颜报告。   岳欢颜端出了烤面包和煎鸡蛋,还有两杯热乎乎的牛奶。      第455章 卖姐求荣      “车洗干净没有啊?”岳欢颜放下手里的牛奶杯子,问道。   “洗干净了,欢迎领导检查。”楚天舒嬉笑着说完,端起一杯牛奶就要喝,被岳欢颜劈手夺去了。   “你这么大个人了,还和毛毛抢吃的,羞不羞啊?”   “什么,这不是给我的?”楚天舒低头看了看毛毛,问:“那,我的呢?”   岳欢颜抱起毛毛来,没好气地说:“你的在厨房,自己端去,难道你还等着毛毛帮你端呀?”   楚天舒赶紧往厨房跑,把属于自己的那杯牛奶端了出来。   毛毛抱着一个奶瓶,吧嗒吧嗒喝得正香,不时还舔舔嘴,看一眼楚天舒和岳欢颜,一副美滋滋的得意样。   岳欢颜问楚天舒:“昨天晚上做梦了?”   “嗯。”楚天舒边吃烤面包,边回答。   “梦到什么了?”   “没梦到什么。”   “骗鬼去吧。”岳欢颜用诡异的眼神打量着楚天舒,说:“没梦到什么,怎么还会耍流氓?”   “哪里,是你抱着毛毛舔我,我感觉不对劲儿,才胡乱扒拉了一下,没想到,就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楚天舒不好意思的解释说。   “真的?”   “真的。”   “真的没有梦到我?”岳欢颜一脸妩媚的问。   “没有。”楚天舒连连摇头。   当着岳欢颜的面,他也不敢承认说自己梦到了和她在拥抱亲吻。   “那梦到别人了?”岳欢颜又板着脸问。   楚天舒塞了一嘴的面包,含含糊糊地说:“谁也没梦到,昨天大概是真累了,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扯谎!”岳欢颜不满地说,把楚天舒准备要吃的煎鸡蛋抢了过来,说:“不说实话不给吃!”   “姐姐,你想让我说什么?”楚天舒一脸无辜地说。   毛毛也停止了喝奶,抬头好奇地望着两人,似乎在坐山观虎斗。   “你骗人,你的小弟弟是不会骗人的。”岳欢颜低头扫了楚天舒的裤裆一眼,恶狠狠地说:“早知道你不老实,我应该把你那东西切下来,看你还怎么抵赖。”   楚天舒低声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岳欢颜妩媚一笑,扭头去问毛毛:“毛毛,早上我们逗你舅舅的时候,你舅舅有个地方是不是支起了小帐篷?”   天啊!毛毛居然点头。   原来底下的反应完全出卖了自己!   楚天舒简直要无地自容,这个窘迫的表情几乎就等于是承认做了一个不太光彩的春梦。   “哈哈,何苦呢?”岳欢颜大笑起来,将煎鸡蛋的盘子推了过来。   楚天舒脸上发烧,把头埋进了盘子里,狼吞虎咽地吃起了煎鸡蛋。   岳欢颜简单地吃了几口,又喂了毛毛一点狗粮,催促道:“快吃吧,吃完上课去了。”   换好衣服,两人要出门的时候,毛毛又唧唧歪歪地跟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岳欢颜将它抱起来,吧嗒亲了一口,把它送到了狗窝里,柔声说:“毛毛是个乖孩子,听话,妈妈和舅舅去上学,今天你在家好好呆着哦。”   毛毛老老实实的趴在窝里,目光中满是委屈。   岳欢颜一狠心,转身拎起包,快步走出了房门,等带上门,还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动静,才依依不舍地和楚天舒下了楼。   路上,岳欢颜登录了微信,便收到了华宇发过来的语音问候:“欢颜,早上好。收购尚未完成,华宇还需努力。”   岳欢颜按住对话键,说了一句:“谢谢!”然后退出了微信,转头对开车的楚天舒说:“你看看,他比你实事求是多了。”   楚天舒趁机劝道:“是啊,宇哥对你多厚道,你就别折磨他了。”   “哼,姐姐的事你少管。”岳欢颜凶巴巴地说:“你要胆敢卖姐求荣,看姐姐怎么收拾你。”   楚天舒无耻地说:“唉,多好的一个钻石王老五啊,你要是没兴趣,我去做个变性手术嫁个他好了。”   岳欢颜被楚天舒这话逗得直乐,她很大方地说:“行啊,姐赞助你手术费。”想想似乎觉得不解气,她恶狠狠地盯着楚天舒的裤裆,又补充了一句:“早知道你有这份贼心,姐早上就该把你那不争气的小家伙一刀切了!”   楚天舒踩了刹车,将车靠边停稳,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岳欢颜问:“楚天舒,你干吗?”   楚天舒对岳欢颜摆摆手,一本正经儿地说:“珍爱生命,远离妖女。”   岳欢颜气得大喊:“楚天舒,你给姐滚回来。”   楚天舒头也没回,走到路边,打开凌云志的车门,发动车,一溜烟地跑了。   岳欢颜哑然失笑。   原来又到了“久久缘”的门口,楚天舒去开他自己的车了。   岳欢颜转到了驾驶室,驱动途观车,催动油门,加速追了上去。   进了经贸政法大学的停车场,楚天舒笑眯眯地站在树荫底下,指挥着岳欢颜将途观车停在了凌云志的旁边。   上午授课的是一位老教授,刚开讲没多久,课堂上就不断有手机铃声响起,老教授不得不几次停下来以示不满。   课程讲到一半左右,铃声倒是没有了,但还是有一个学员不自觉,趴在桌子上小声接听手机。   声音压得很低,但在寂静的课堂上听起来还是特别的刺耳。   老教授再次停了下来,低着头不耐烦地翻着教案,其他的学员纷纷侧目。   大家对这种违反课堂纪律的行为很是反感,但看了看接电话的学员,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尽管如此,这位学员依然固我,并没有结束通话的意思。   岳欢颜忍不住了,她站了起来,指着那位接听电话的学员,嘲讽道:“蓝主任,你们纪委办案能不能别在课堂上办?”   蓝主任并没有理会岳欢颜的指责,陪着笑脸接完了电话,才抬头换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回头对岳欢颜说:“岳处长,何书记有指示,我不敢不接,耽误了工作,我也担待不起啊。”   岳欢颜听得出来蓝主任是在拿领导来压人,但她不着急不上火,笑呵呵地说:“蓝主任,既然纪委工作这么忙,那明天我替你去跟何书记说说,这个班你就别上了,行不?”   其他的学员发出了窃窃的笑声,但也不敢太放肆。   早些年,纪委的干部不太吃香,近年来,中央逐渐加大了反腐的力度,纪委干部的地位得到了明显的提高。这年头,谁的屁股都不好打包票说有多干净,纪委的干部还是尽量不得罪为好。   而面前的这个蓝主任,以前是岳欢颜父亲的手下,一直得不到重用,对岳欢颜的父亲恨得咬牙切齿。   岳欢颜父亲退下来之后,这家伙卖身投靠了省纪委书记何天影,仗着有他的撑腰,借反腐为名充当何天影整人的马前卒,不少深受其害的官员背地里都称他为“政治打手”,大有闻之色变的态势。   在这个班上三十个人当中,恐怕也只有岳欢颜这个妖女敢跟他叫板。   蓝主任也知道岳欢颜是个不信邪的主儿,她可是说得出来就干得出来的。   但这些学员都是省市直属机关的处以上干部,当着这么些官员的面,又想着被她父亲压制了多年,蓝光耀自是不甘示弱,也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说:“岳处长,你以为何书记是商务厅的胡厅长啊,你想怎么的就能怎么的?”   眼见着两位学员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还指名道姓地涉及到了省里的领导,不愿招惹是非的老教授摇摇头,跟前排的班长低声说了句:“课间休息吧。”夹起教案就出去了。   其他的学员面面相觑,既没人劝阻,也没人掺和,三三两两,或坐或站,冷眼旁观看热闹。   一个是东南官场出了名的妖女,一个是纪委监察厅出了名的打手,谁都不是好惹的,谁也不愿意惹火烧身,还是闪在一边看笑话比较安全。   坐在岳欢颜身旁的楚天舒这才看清楚,这位蓝主任薄嘴唇,一对往外凸的眼睛隐藏在镜片后面,说话声音冷冽,语气刻薄,一看就是那种阴险狠辣的角色。   岳欢颜说:“蓝主任,我知道,纪委的干部惹不起啊,我也只是求求你,别影响了大家听课。”   蓝主任当然听得出来岳欢颜话里的挖苦和嘲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奚落,他有点恼羞成怒了,他鄙夷地瞟了楚天舒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岳处长,恐怕不是我影响了大家听课,是影响了你们谈情说爱吧。”   因为在这个班里,楚天舒的级别最低,又来自省城之外的青原,还是通过彭慧颖的关系才进了这个班,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按照伊海涛的指示,和班里的学员们建立良好的关系,好好学习,低调做人,岳欢颜与蓝主任爱怎么扯他都没打算要搅合进去。   可是,这个男人突然把矛头对准了自己,这就让楚天舒很不舒服了,心说:岳欢颜说什么,我可是连笑都没笑一下,你凭把我扯进去?   岳欢颜挑了挑眉头,不悦地说:“蓝光耀,请你放尊重点。你身为纪委的领导,不以身作则维护课堂纪律,还胡搅蛮缠,信口雌黄,有意思吗?”      第456章 满地找牙      “怎么的?岳处长,你们在课堂上谈情说爱可以,我接个领导电话就不行啊。”蓝光耀倒打一耙地讥笑道:“哦,只许你‘官二代’州官放火,不许我纪委的小百姓点灯啊?”   蓝光耀套用了一句典故,还含沙射影地发泄对岳欢颜父亲的不满,自以为很有学问,伸出手扶了扶眼镜,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   楚天舒实在坐不住了。   “喂,这位领导,你们两个放火也好,点灯也罢,我都没意见,可别把我牵扯进去。你们都少说两句,大家继续上课好不好。”楚天舒看着蓝主任,息事宁人地说。   如果蓝光耀顺着下了台阶,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这家伙竟然给脸不要脸,不仅一点儿不领情,还以为楚天舒胆怯了,他轻蔑的一笑,指着楚天舒对岳欢颜说:“岳处长,你看看,你的小男友心虚了,这叫不打自招啊。嘿嘿。”   “蓝主任,你们纪委是不是习惯了这样办案,捕风捉影,强加于人?”看来岳欢颜很有应付这种场面的经验,不紧不慢地回击道。   岳欢颜这句话点到了蓝光耀的痛处,他在充当“政治打手”的过程中,惯用的手法就是捕风捉影,强加于人,不少的官员都吃过他这两手的苦头,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今天被岳欢颜当众戳穿,蓝光耀自是恼羞成怒,他指着岳欢颜,叫嚣道:“岳欢颜,我告诉你,你东南官场上妖里妖气地妖言惑众,别人都让你几分,我蓝光耀就偏不信你的邪,你玩残了多少名干部,我们纪委都是有数的。”   面对蓝光耀这种狂妄无耻的态度,楚天舒忍无可忍了。   他起身走到蓝光耀面前,问道:“蓝主任,你是不是说我和岳欢颜在谈情说爱?”   蓝光耀用眼角瞥了楚天舒一眼,蛮横傲慢地说:“是又怎么着?你想怎么的?”   省直机关的处长们蓝光耀都没放在眼里,对于青原市一个小小的副处级干部,更是不屑一顾。   楚天舒追问道:“照你这么说,她现在应该是我的女朋友了?”   “女朋友?哼哼。”蓝光耀轻蔑地哼了两声,很明显是怀疑两人还算不算男女朋友的关系,这也是他的惯用伎俩,用这种暧昧的表达方式来诋毁他人。   岳欢颜既然能博得一个官场妖女的称号,哪里会在乎他这种含沙射影,她直接戳穿了他的鬼把戏,笑道:“蓝光耀,你的心理忒阴暗了点吧,是不是想说我人尽那个什么呀?”   “听见没有,我什么也没说,她自己承认的啊。人尽可夫,哈哈。”蓝光耀顺杆就爬,流氓嘴脸暴露无遗。   一旁看热闹的官员中,有不少都暗暗齿冷。   岳欢颜倒是不急不恼,笑眯眯地看着蓝光耀,嘲讽道:“是啊,就我这样不知羞耻的妖女,还能站出来制止你的不良行为,可见你连臭狗屎都不如,你是不是应该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啊?”   蓝光耀斗不过岳欢颜,他只好转头居心不良地挑唆楚天舒:“年轻人,我好心奉劝你一句,还是别痴心妄想了,别到时候被她玩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谢谢你,蓝主任。”楚天舒郑重其事地说:“我被不被她玩死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只想告诉你,谁再敢说我女朋友一句坏话,我就要用一个男人的方式来教训他!”   说着,楚天舒捏紧了拳头,在蓝光耀的眼前一晃。   蓝光耀吓得后退了半步,跌坐在了座椅上,他把眼睛摘了下来以掩饰他的惊慌失措,用手擦拭了一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苦笑着摇了摇头,戴上眼镜还想说什么,看看楚天舒的拳头,欲言又止了。   岳欢颜满不在乎地抱住了楚天舒的胳膊,兴奋地说:“楚天舒,好样的,够男人,姐姐佩服!谁再敢对你的女朋友胡说八道,揍得他满地找牙。”   有了岳欢颜这一句明明白白的示威,蓝光耀只能把嘴巴闭得紧紧的,生怕不小心蹦出一个字来,就要被楚天舒当众揍得满地找牙。   等到楚天舒和岳欢颜回到了座位上,被羞辱了的蓝光耀才低声自我解嘲道:“没办法,乡巴佬,就这素质。”   风波自此平息,班长去办公室把老教授请了回来,继续讲课。   自此,课堂纪律大为改观,再也没有人接电话发信息,甚至连小声的交头接耳都几乎没有了,见学员们一个个全神贯注的,老教授讲课也带劲儿,眉飞色舞地滔滔不绝,课堂讨论的时候,学员们都大呼过瘾,受益匪浅。   下课之后,蓝光耀接了一个电话,匆匆地走了。   去就餐的路上,有几个省直机关的官员都纷纷走过来与岳欢颜攀谈,虽然谁也没有提一个字的课堂上的冲突,但是,从他们赞赏的语气和兴奋的神色上都看得出来,他们对楚天舒与岳欢颜打击了蓝光耀的嚣张气焰而欢欣鼓舞。   官场上,人们最痛恨的就是那种仗势欺人,背地里耍小手段整人的干部。   中午,岳欢颜照例要在车里休息一会儿,她还是那句经典的名言,漂亮的女人是睡出来的,不过,她这回没有加后面那一句:最好趴在男人的身上睡。因为楚天舒没有坐进她的车里,而是在车外的树荫下给吴梦蝶打了个电话。   到了临江,有没有时间见面是一回事,不打个招呼实在是说不过去。当然,楚天舒也想向她请教一下,如何才能将地段不太好的房价炒高。   电话接通了,吴梦蝶却说她不在临江,而是去了东北。   楚天舒问她去东北做什么。   她迟疑了一下才说,清明快到了,她去东北看望长眠在边境线上的弟弟吴兆君。   楚天舒很是伤感,便没有提请教的问题,而是说,梦蝶姐,见到了冷雪吗?她还好吗?   吴梦蝶去看望牺牲在打黑反恐一线的弟弟吴兆君,不可能不带上还在东北休养的冷雪。   吴梦蝶告诉楚天舒,冷雪和她父母在一起,现在情绪不错,她也很想念大家,估计还有个一年半载的才会回到临江。   楚天舒不由自主地问道:还要那么长时间啊?   吴梦蝶笑了,说,这个,我也说不准,最后还得由冷雪自己决定,反正现在她还没打算要离开东北。   楚天舒就说,自己在经贸政法大学读在职研究生,以后会经常来临江上课,今天就是利用午休时间打的电话。   吴梦蝶很高兴,说她过三五天就回来了,等下次上课的时候再找机会好好聊一聊。   挂了电话,勾起了与冷雪并肩战斗的记忆,楚天舒站在树荫下忍不住怅然若失,冷雪这一走就是大半年,不知道她内心的伤痛痊愈了没有?   下午是兼职教授彭慧颖的课。   蓝光耀中午离开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还有其他两名学员也在吃完午饭之后被电话召走了。   离开了讲台好几年的彭慧颖还有点不太习惯,她特意拿出学员名册来,将缺课学员的名字填到了考勤表上。   彭慧颖主讲经济学,下午的课堂上,她讲到了商品价格与价值的关系,理论的东西在座的几乎都学过,价格是价值的表现形式,价值是决定价格的基础,商品的价格主要取决于它的使用价值和供求关系。   为了把这个理论讲透彻,彭慧颖选用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引起了楚天舒浓厚的兴趣。   彭慧颖让楚天舒站起来,指着他身上的衬衣举例说,我敢肯定,他身上这件衬衣的价格不菲,而且远远超过了它的价值。   可是,当彭慧颖询问这件衬衣的价格时,楚天舒却答不上来,还要拿眼睛去偷看一旁的岳欢颜。   岳欢颜在纸上写了一个数字。   楚天舒赶紧回答:“老师,2880元。”   彭慧颖走到楚天舒的身边,说:“好了,大家看,他身上这件衬衣的质地是全棉的,和你们穿的衬衣布料差不多,使用价值上也没有本质区别。很显然,它也是一件垄断商品。请问,大家愿不愿意花这么多钱购买呢?”   学员们有点点头,有的摇头,莫衷一是。   “据我所知,这款衬衣在全国各地是统一销售价,而且还十分畅销。”彭慧颖发问道:“那么,这是为什么呢?”   学员们议论纷纷,也有人故意开着玩笑,说这衬衣是别人送给楚天舒的,眼睛却在看岳欢颜。   “因为它是贴了一张小小的标签,表明它是一个国际知名品牌!”彭慧颖接着分析说:“这说明,商品的价格受众多的因素影响而变化,价格的高低还取决于人们的购买心理。例如一些极其昂贵的奢侈品,其价格往往不取决于它自身的物质意义上的使用价值,而取决于消费者在荣誉感、自我满足感等心理方面带来的效用。”   后面彭慧颖将理论与现实联系起来,对当今社会诸多经济现象进行了深入浅出的剖析,这些楚天舒都没有听进去,他沿着衬衣价格虚高还畅销不已的思路,联想到昨晚上岳欢颜提出炒高江北开发区房价的问题,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怎么才能寻找得到那一张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小小的标签?      第457章 简直胡闹      第二天一大早,照例还是万国良来接楚天舒。   去伊海涛家的路上,万国良跟楚天舒说:“我家儿子快要中考了,这小子倒是沉得住气,我和我老婆有点着急。”   楚天舒看万国良忧心忡忡的,便说:“老万,你家儿子成绩不错,他自己心里还是有谱的,你们跟着着急也没用啊。”   万国良不好意思地说:“嘿嘿,小楚,等你有了孩子,孩子要上学了,你就知道做父母的为什么要着急了。”   万国良平时话不多,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跟自己说儿子中考的事,可能是有什么难处了。   楚天舒笑道:“老万,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能帮上忙的话我一定会尽力的。”   万国良就没再客气,他说:“以儿子的学习成绩,考上一所市级重点高中估计问题不大,但是呢,我和他妈都希望他能进省级重点高中,最好能进火箭班,哦,也就是以前说的重点班吧。”   “呵呵,还挺复杂的。”   “是啊,现在孩子上个学难哪。”   “你们是什么想法?”   “我们当然希望儿子能上光明中学。”万国良苦笑着说:“要凭成绩我儿子也就能踩上线,能不能进得去真是悬哪。”   光明中学是青原市唯一的一所省级重点中学,升学率高达98%以上,一本上线率也超过了90%,换句话说,学生能进光明中学,基本上就等于进了保险箱,国内名牌大学不敢打包票,东南省内的211大学,像临江大学、经贸政法大学总是基本靠得住的。   “老万,现在高考录取都在网上操作,已经没有运作空间了。”   “中考不比高考,学校手里还有一大把的指标,我听说,每年这个时候,校长收到的打招呼的条子都有一大摞。”   “老万,我明白了,你也想给校长递张条子,对不?”   “嘿嘿,”万国良憨厚地笑笑,等于是默认了楚天舒的说法,但是,他马上又说:“小楚,我跟你说,我也托了好多的战友在帮忙,现在有条子一般的关系都递不进去了。”   “为什么?”   “你想啊,整个青原市就这么一所省级重点高中,想进去的学生家长恐怕都要打破头了,每年这个时候,光明中学的校长都要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躲起来,能跟他联系上的人,全市据说也就那么一两个。”   “呵呵,这校长被家长们逼成了杨白劳,有家都不能回了。”楚天舒笑道:“老万,我抽空跟老板叨咕叨咕,教育局的章局长总能找得到他的人吧。”   万国良说:“小楚,可别说是我让你找的啊。”   万国良终究是老实人,因为闯红灯的事,他挨了伊海涛的批评,不敢再开口说自己的私事了。   楚天舒安慰说:“老万,你放心,我会有分寸的。”   儿子上光明中学的事有了点眉目,万国良的脸上顿时有了喜色,他开玩笑说:“我要是光明中学的校长,就在全市开几所分校,我估计照样要挤破门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楚天舒忽然眼前一亮:这能不能成为一张有高附加值的标签呢?   接了伊海涛,一上车他就问楚天舒:“小楚,怎么样,学了两天收获大不大啊?”   楚天舒转过头来,兴奋地说:“大,非常大。”   “呵呵,有没有理论联系实际的思路啊?”   “有,一会儿到了办公室我再详细向您汇报。”   伊海涛突然问道:“我听老彭说,商务厅的岳处长也在这个班上,你们没好好聊聊?”   楚天舒干脆来了个坦白从宽:“嘿嘿,彭老师没跟你说,我们俩合伙把省纪委监察厅的蓝处长给得罪了。”   伊海涛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临去上学之前,伊海涛特意关照过,要他多和班里的同学结交联络,这才上了两天的课就把省纪委的领导得罪了,伊海涛会不会不满意啊?   楚天舒心里有些紧张,便试探着问道:“彭老师没批评我吧?”   他这么问,实际上是想探探伊海涛的口风,把彭慧颖抬出来只不过是个幌子。   伊海涛反问道:“你们一起回来的,她什么态度你不知道吗?”   小诡计被伊海涛看穿了,楚天舒只得硬着头皮说:“彭老师说,这种学生就要有人出面管一管。”   伊海涛看了楚天舒一眼,又问:“彭老师没给你提点别的要求?”   “提了,她让我注意点影响。”   “什么影响啊,痛快点,别吞吞吐吐的。”   “彭老师说,上课的时候要注意听讲,不要胡思乱想。”   彭慧颖是一名有经验的老师,探讨完了衬衣价格虚高的例子之后,楚天舒的心思就不在课堂上,她只瞟了几眼就看出来了。   伊海涛沉着脸问:“你都胡思乱想了什么?”   “这个……彭老师不会也认为我和岳欢颜在谈情说爱吧。”   “哈哈,我跟老彭说,你别误会了,小楚的女朋友优秀得很,就是美女记者向晚晴,他怎么可能会和岳欢颜谈情说爱呢。他是带着任务去卧底的。”伊海涛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楚天舒,你行啊,有本事把岳欢颜那个妖女搞定,怪不得申报省级开发区的事,少磊非要你出马呢。”   见伊海涛并没有生气,楚天舒便壮着胆子问:“那蓝主任……”   “哼,有些人得罪了就得罪了吧。”伊海涛不以为意地说。   他在省交通厅当副厅长的时候,就对蓝光耀的所作所为有所耳闻,对他狐假虎威捕风捉影的做法早就颇有微词。   交通厅是腐败的重灾区,伊海涛调离的前一年,厅里有一名处长涉嫌受贿,负责调查取证的蓝光耀就借机整人,搞得不少与此案毫无关联的干部鸡飞狗跳,人人自危,直到提拔了某副处长接替了这个处长的位子才消停下来。   后来伊海涛才闹明白,蓝光耀这么做就是帮这位副处长上位,而这名副处长与省纪委书记何天影沾亲带故。   楚天舒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车已经停在了市府大楼的门前。   进了办公室,楚天舒给伊海涛泡了茶。   伊海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小楚,坐下,汇报汇报你的学习成果。”   楚天舒就把岳欢颜建议在江北开发区搞房地产项目的情况汇报了。   伊海涛放下茶杯,当即表示了怀疑:“这倒是快速提高单位面积里GDP的一个思路和途径,要是在沿江商贸圈这个地段,肯定会产生惊人的数据。在江北搞,恐怕连开发商都找不到。没别的,谁会去江北买房子,至少短期内看不到效益。”   楚天舒说:“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她说,房价是炒出来的,她让我们想办法把房价炒上去,这GDP不就上去了。”   “中央正在出台政策调控房价,当前形势下还要炒高房价,谈何容易!”伊海涛脸色难看起来,停顿了一会儿,又放缓了口气,说:“再说了,房价怎么炒,那也是开发商的事……”   伊海涛没有继续说下去,楚天舒揣摩出他心里的矛盾,对于岳欢颜的这个建议多少还是动了点心,只是对于炒高房价的说法还是心存抵触。   “您说得对。政府对在江北开发区投资的企业有优惠政策,扶持力度已经不小了,更不可能还帮着开发商去炒高房价。”楚天舒偷眼看了看伊海涛,又小心翼翼地说:“不过,我想劝卫世杰去试试。”   “世纪阳光公司如果愿意去吃这个螃蟹,那我倒是没意见。”伊海涛想了想,又开玩笑说:“小楚,你可得慎重啊,卫老板是你的同学,人家做生意以赚钱为目的,他要是亏大了,你可赔不起啊。”   伊海涛看似关心,实际上是在暗示楚天舒,你拉着卫世杰往火坑里跳,日后有什么闪失,我可是不会出面救市的。   楚天舒自然听明白了伊海涛的话外之音,忙说:“卫世杰是公司的老板,投资决策是他的事,我只不过提个建议而已。”   伊海涛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小楚,我听老彭说,你和岳欢颜相谈甚欢,吸收外来投资的事,她有没有什么好建议啊?”   “这事也有点眉目。”楚天舒没有解释岳欢颜与华宇的关系,而是说:“她把摩丹投资集团亚太地区的执行总裁介绍我认识了,我和这位华宇总裁见过面,也在电话里简单聊了聊。”   “好啊!你说说看,他们有什么投资意向?”伊海涛对此显然比在江北搞房地产更有兴趣。他前段时间投入很大精力在抓招商引资,对具有华裔背景的财团并不陌生,这其中就包括摩丹投资集团。   “意向倒还是没确定,不过,华总裁答应派人来青原考察一下。”   “嗯,你跟少磊说,要隆重接待,力争说服他们来青原投资。”伊海涛满意的点点头,说:“我暂时就不好出面了,但是你可以把我的欢迎和支持转达到位。你是什么想法?”   楚天舒说:“我的想法是,说服摩丹投资集团向世纪阳光公司注资,把世纪阳光改造成为外商投资企业,然后在江北从事房地产开发……”   “简直是胡闹!”伊海涛把手一挥,拦住了楚天舒的话头。      第458章 卧龙洗凤      伊海涛是一位儒雅的官员,平常很少会发脾气。   但是,在江北搞房地产开发这个话题,伊海涛已经不想谈了,楚天舒又把它翻了出来,还想让摩丹投资集团参与进来,拿这种毫无收益前景的项目来谈合作,这几乎就是拿招商引资当儿戏。   楚天舒没有解释,而是起身拿来开水瓶,给伊海涛的杯子续上水,站在伊海涛的面前,准备接受批评。   伊海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看伊海涛平静了下来,楚天舒才解释说:“老师,是这么回事,岳处长让我找一家企业跟摩丹投资合资,那么,这家国内公司摇身一变就成了外资企业,它投入到江北开发区的资金总额,将来统计利用外资总额时,她可以打打擦边球。”   听了楚天舒的解释,伊海涛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他问道:“可是,你让摩丹投资把钱投进一个窟窿里,人家能干吗?”   楚天舒拿过一张便签纸来,在上面写写画画地向伊海涛演说了一番,说得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伊海涛也是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   最后,伊海涛说:“小楚,这事儿你打着我的旗号去办,不过,最近我的主要精力在沿江商贸圈投资商的选择上,不能过问得太细,你把握好分寸,没办成之前,不要闹得动静太大了。”   楚天舒说:“我明白。”   对于伊海涛当前的苦衷,楚天舒当然明白,朱敏文压着他尽快敲定沿江商贸圈的投资商,其指向也很明确,那就是青原本地的龙头老大擎天置业。可是,秦达明提出要政府出面协调信贷支持,又避而不见伊海涛。   对此,伊海涛很是恼火,却又无可奈何,目前正处于僵持阶段,还不得不向朱敏文表现出一副放下了江北开发区的工作,积极推进沿江商贸圈建设的态势。   当然,伊海涛对楚天舒的想法不能过问得太细的表态,也是一种暗示,如果惹出麻烦来,他是不知情的,所有的责任得楚天舒来抗。   这就是秘书职业的特殊性所在。   楚天舒在担任伊海涛的秘书之后,曾经收集过很多高层领导干部论秘书工作的观点,其中印象最深的是,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林国栋在谈及青年干部成长时说过一句话:“像领导一样去思考,像秘书一样去工作”。   但是现在,伊海涛准备不仅要让楚天舒像他一样去“思考”,还要像他一样去“工作”。   这既是对楚天舒的无限信任,也是对楚天舒的重大考验。   迎来送往地忙了一上午,这期间的间隙,楚天舒整理了周末压下来的文件和来信,又抽空研究了江北开发区的地理情况,在纸面上筹划了一下哪几个地方适合搞房地产开发。   下午,伊海涛要参加全市治安综合整治工作会议,部署“五一”之前的全市治安整治大行动。朱敏文在多次会议上要求各相关责任部门要真正负起责任,杜绝过去的形式主义,进行切实有效的综合整治。   晚上,伊海涛还有一个外事方面的接待活动。   这两项活动基本上不需要秘书跟着,所以,中午陪伊海涛吃完饭,楚天舒就与卫世杰联系,问他下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坐坐。   卫世杰正在办公室里胡思乱想,他躺在办公椅里,两只脚架在办公桌上,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不由得看了一眼窗外,惊叫道:“我的天啊,今天早上的太阳好像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吧?”   楚天舒骂道:“你个鸟人,我看你是赚钱赚昏了头,痛快点,有空没有?”   “有,这个必须有。”卫世杰笑道:“市领导要亲自接见我,没空的地方也得钻出个窟窿来。”   楚天舒问:“老卫,你那家伙还有那么强劲吗?”   卫世杰急了:“哎哎,你这么大个领导,素质,注意素质。”   楚天舒说:“跟你老卫这种流氓还将个毛的素质。”   “次奥,老楚,这回可是你先耍的流氓啊。”卫世杰知道楚天舒找他一定有重要的事,所以没有在流氓问题上多纠缠,把脚从桌子上拿下来,说:“什么时间?要不要我过来接你?”   楚天舒说:“下午两点四十,你把车停到市委大院对面的路口。”   “好嘞,下午见。”说到正事上,卫世杰也是干脆利落。   下午两点半,楚天舒拎着包将伊海涛送到了万国良的车上,趴在驾驶座的车窗旁跟万国良交代了几句,突然记起来还没来得及说万国良儿子的事。   目送着奥迪车开出了市委大院,楚天舒没有再回办公大楼,也溜达着出了市委大院,朝对面的路口走去。   卫世杰的车早停在了路口的树荫底下,远远看见楚天舒过来了,便发动车子慢慢溜了过来,在楚天舒的身边停下。   楚天舒拉开车门就上了副驾驶座。   “领导,去哪?还是‘水上人家’?”卫世杰问。   “不了。最近要开展全市治安综合整治大行动,那种地方你也尽量少去。”楚天舒说:“江北,卧龙岗。”   卧龙岗的位置在江北,距青莲江大桥约20公里,属于秀峰山的一个支脉,延绵到青北县境内,只不过是一个高地,开发区成立的时候,青北县对片丘陵也没多大兴趣,就划给开发区了。   说是卧龙岗,也只是当地人的一个叫法,据传是宋代开过皇帝赵匡胤行军打仗路过青原,在这个山头安营扎寨睡过一觉,故有卧龙一说。   卧龙岗前有一个大池塘,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起眼,却有一个很气派的名字,叫洗凤湖,据说是赵匡胤随营伴驾的一名女子当天在这个池塘里洗过澡,后来被册封为了贵妃,故有洗凤一说。   不过,这两个传说经不起历史考证,所以,卧龙岗和洗凤湖只不过是当地人叫的一个地名,并没有任何引人注目之处,甚至还不如青北县人气稍旺的乡镇有名气。   所以,楚天舒提出要去卧龙岗,卫世杰很有些诧异。不过,楚天舒要去,他也没有反对的余地,便一打方向盘,往青莲江大桥的方向开去。   路上,卫世杰开玩笑说:“老楚,你是不是想去洗凤湖里瞻仰一下贵妃娘娘?”   楚天舒斜了他一眼,说:“老卫,几千年过去了,就是有贵妃娘娘也是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婆了,你说有什么好看的?”   卫世杰一笑:“那你大热天的不好好在空调房里呆着,跑卧龙岗去干球?”   楚天舒骂道:“次奥,要不是帮你去挖金子,我才懒得受这份洋罪呢。”   卫世杰笑得更厉害了,说:“老楚,要不要多喊几个人,我胆子很小的,别他妈金子没挖到,挖出个贵妃娘娘的木乃伊来,岂不是要把我的胆子都吓破了。”   楚天舒讥讽道:“色胆包天的卫世杰什么时候变得胆小如鼠了?”   卫世杰不以为意地笑笑,说:“老楚,如果有金子,老子扛着锄头半夜里有鬼我都敢挖,可是,那一大片的小丘陵,估计连个鸟粪都捡不到。”   “老卫,悲观了不是?”楚天舒望着窗外,信心满满地说:“我要是说能把卧龙岗变成一座金山,你老卫敢不敢接手?”   卫世杰愣住了,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收起了笑容,问道:“老楚,你什么意思?”   楚天舒也认真地问:“老卫,我只问你,有金子你敢不敢要?”   “要!”卫世杰毫不迟疑地说:“不要他妈的是傻蛋,就是金子多得要砸死我,我老卫也先把它抓到手再说。”   卧龙岗与洗凤湖之间是一大片的丘陵地,大约有三百亩左右,光秃秃的几乎寸草不生,既不能种植,也不能放牧,只有几棵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大跃进时候种下的树,在这一片荒地上张牙舞爪。   卫世杰新买的奔驰车行驶在凹凸不平的路上底盘就被磕碰了好几次,心疼得他一个劲儿地龇牙咧嘴,开行了几千米再也不肯往前开,把车停在了洗凤湖的池塘边上。   一开车门,湖里污水的脏臭味扑面而来。   从车里出来的时候,卫世杰抬手遮住照射下来的阳光,很夸张地说:“我靠,真的是金光闪闪啊。”   楚天舒知道这家伙是在调侃自己,也笑着说:“老卫,没有亮瞎你的狗眼吧。”   卫世杰笑道:“老楚,对不起,眼花了,路上听你说得天花乱坠的,我还真以为那光秃秃的山岗上全是金子呢,仔细一看,原来还他妈的是石头。”   楚天舒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空中一划拉,说:“你就不相信我有点石成金的本事。”   “信,我信!哪能不信呢?”卫世杰掏出一包软中华来,扔一根给楚天舒,又帮他点上火,豪气冲天地说:“老楚,你指向哪,我就把锄头抗到哪。挖到了金子,咱哥俩坐地分赃,挖坏了锄头,只要不把我折腾死,大不了从头再来。”   楚天舒对卫世杰的这个表态非常满意。   他拍了拍卫世杰的肩膀,笑道:“老卫,够哥们!”      第459章 乌七八糟      和楚天舒谈了一路,卫世杰多少揣摩出了楚天舒的心思,无非还是着急江北开发区的规模上不去,希望世纪阳光能来开发区投资。   在卫世杰看来,世纪阳光现在的兴旺发达都得益于楚天舒,按照他的要求去赌一把也是值得的,只要不搞得倾家荡产,等到楚天舒在官场上升到一定的地位,总是有希望东山再起的。   其实,卫世杰心里非常清楚,当前的赌注并不完全押在了楚天舒身上,而是押在了伊海涛身上!   他们在周边转了一圈,对卧龙岗和洗凤湖的地形地貌有了个大致的了解,楚天舒说:“走吧,找个清静的地方坐坐。”   世纪阳光在江北开发区有工地,卫世杰对青北县的情况比较熟悉,他驱车进了县城找了一家健身休闲茶社,要了一个包间,和服务小姐嘀咕了几句,就拉着楚天舒半躺在电动按摩椅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像是在享受自动按摩脊椎的情趣,又像是在琢磨着该从哪里开启话题。   卫世杰知道,这是楚天舒在作出重大决定之前的习惯。   不一会儿,服务小姐送上了刚沏好的热茶,让楚天舒觉得新鲜的是,服务小姐一次性送上了三种茶,其中有乌龙茶中的安溪铁观音,有祁门红茶,还有一种楚天舒不太常见的绿茶。   三种茶分别沏泡在三种茶具中,乌龙茶用的是宜兴产的紫砂茶具,;红茶用了一套玻璃茶具,绿茶则用的是景德镇的白瓷茶具。   送茶的同时,服务小姐随手带来了包装考究精美的三种茶的赠品。   卫世杰知道,楚天舒喜爱品茗胜过饮酒,平时两人相聚,多半都选择在比较有特色的茶社。   楚天舒一直认为,卫世杰天生是个做生意的人精,好像在投人所好并运用的恰到好处方面无师自通。   这也许是他大量泡妞之后积累下来的经验,并不是所有的时候都会靠金钱开路,也不是对所有的人都奉送美色,往往能在很短的接触时间里就能揣摩出对方的心思,并很快能赢得对方的欢愉,从而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又做得好的事情,因为它不仅需要具有善于察言观色的缜密,同时还得灵活机敏和见机行事的本领。   三种茶一一品尝,安溪铁观音和祁门红茶作为成名已久的名茶,用不着多介绍,卫世杰特别向楚天舒推荐了那并常见的绿茶,他从白瓷茶壶中将茶水倒进白瓷茶杯中,说:“老楚,你看,这种茶叶外形条索平伏略扁、匀齐,锋苗挺秀,翠绿显毫,汤色嫩绿微黄,清澈明净,香型却独特奇妙,含有兰花香味且清香持久,你可以细细地品味一下。”   说着,两人同时端杯小饮,卫世杰问:“是不是有一种鲜醇甘厚、回味绵长的飘然感觉?”   “噢……不错,确实不错。从口感和品相上来看,它并不输于西湖龙井和洞庭碧螺春。”楚天舒对这个不曾品过的绿茶颇为认可。“老卫,它产自哪里?你又是怎么淘到的?”   卫世杰说:“呵呵,它就产自秀峰山,我有次一个人没事闲逛,跑到这个茶社来,无意中就发现了。”   楚天舒略感惊异:“是吗?没想到我们青原也出产这等佳品。”   “是啊,这家茶社的老板早先就是秀峰山上的茶农,如果不是他推荐,我也发现不了。”卫世杰感叹道:“老楚,很多的东西卖的就是名气,你看看,这个茶叶在市面上几乎无人问津,价格与那些名茶相比,几乎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年头,再漂亮的美女,养在深闺也嫁不到好男人啊!”   “确实如此!”楚天舒灵机一动,趁机把话题往他想谈的主题上引。“这有点类似于当前的房价,江南江北只一江之隔,沿江商贸圈的房子一平方卖到了上万,一样的房子建到江北,估计连两千都不要。”   卫世杰端杯小抿,笑道:“老楚,既然你把话说到这里了,我也就跟你说说我的想法,沿江商贸圈这块蛋糕世纪阳光能不能分一块?”   楚天舒也抿了一口,摇摇头,说:“那块蛋糕太诱人了,实不相瞒,擎天置业盯得很紧哪。”   卫世杰直言不讳:“嘿嘿,这事伊老板主管,你不能帮我说上话吗?”   楚天舒说:“老卫,你也应该知道,这种事情,老板一个人是拍不了板的。而且,以世纪阳光现在的市里,这块蛋糕也未必吃得下去啊。”   卫世杰不以为然地说:“据我所知,秦达明的胃口是不小,但擎天置业摊子铺的很大,也一口咽不下去,也需要政府给予信贷支持。这话又说回来,有了信贷支持,谁又吃不了呢?”   楚天舒笑道:“呵呵,老卫,你倒是知己知彼。”   “那是,”卫世杰得意地说:“你还记得那个颜婕妤吗?”   楚天舒真想不起了:“哪个颜婕妤?”   卫世杰说:“就是那天在‘水上人家’要告我性侵的那位美女。”   “哦……”楚天舒想起来了,那天卫世杰喝多了酒,在“水上人家”的洗浴中心差点遭了孔二狗的暗算,要不是杜雨菲及时赶到,险些吃了大亏。“就是孔二狗带过来假扮小姐的那个吧?”   “对,就是她。”   “你把他搞定了?”   “没有,有过几次接触。”   “哈哈,这世上还有你老卫搞不定的美女?”   “过奖,过奖。”卫世杰说:“老楚,你知道吗,她是秦达明给他家傻儿子找来隔代传种的儿媳妇。”   “隔代传种?什么意思?”   说到八卦,卫世杰劲头十足,眉飞色舞:“秦达明怕家产外流,傻儿子又不堪重任,就想出了一个歪主意,名义上颜婕妤是傻儿子的老婆,实际上是秦达明播的种。”   “这……真他妈变态。”楚天舒厌恶地皱起了眉头,说:“秦达明想得倒是挺周全,这会儿播种,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再熬个二十年问题不大,那时候,孙子或者儿子成年了,他老秦家的万贯家财就后继有人了。”   “对,他打的就是这么个主意。”   “不过,颜婕妤能愿意吗?”   “她既然进了擎天置业,自然是愿意了的。”卫世杰说:“不过,据我观察,内心里未必真愿意。”   “嗯,老卫,你看女人眼光很准。”楚天舒沉思了一下,说:“我以小人之心猜度一下,颜婕妤另有所图。”   “不错,我认为她不会坐等秦达明二十年的。”卫世杰点头说:“颜婕妤一看就是聪明人,她可以忍得了辱就一定负得了重。”   楚天舒问:“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卫世杰说:“嘿嘿,整点调查的刘明辉现在跟我干了,我要想知道的事,他都能帮我打探来。”   楚天舒笑骂道:“我靠,你小子挺能折腾啊。”   他不得不再次暗中佩服卫世杰的精明,他不仅拉住了整点调查的刘明辉,还和主要竞争对手秦达明的秘书兼儿媳妇兼传宗接代机器颜婕妤挂上了钩,这家伙明的暗的都能来,一旦羽翼丰满,必定要成为擎天置业的强敌。   卫世杰给楚天舒的杯子续上茶水,急吼吼地问道:“老楚,你别光跟我打马虎眼,你说说,投资沿江商贸圈世纪阳光有没有戏?”   楚天舒不紧不慢地说:“老卫,不是我泼你的凉水啊,这个,你还真没戏。”   “次奥,关键时刻,你倒先打退堂鼓了。”卫世杰不满地说。“你要是不好开口,改天我自己跟伊老板说去。”   楚天舒说:“算了,老卫,别给老板找为难了,我明说了吧,朱书记有意帮秦达明一把,你说,现在这个时候老板能不按他的意思办事吗?”   卫世杰当即泄气了,躺在按摩椅上半天没反应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   伊海涛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是一条大粗腿,搁到朱敏文面前,仍然还只是一条小胳膊。   见卫世杰不说话,楚天舒也没有多说,而是饶有兴致地品味起有着秀峰毛尖之称的绿茶。   最后还是卫世杰沉不住气,他从按摩椅上抬起身子,转过头来问:“老楚,现在是青原建设的高峰期,也是世纪阳光快速的发展的大好机遇,错过了这一次,就可能错过了十几年,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对了,刚才在卧龙岗你不是说你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吗?你倒是给我点点。”   楚天舒咂咂嘴,说:“老卫,我帮你点点没问题,关键是你能不能我点到哪你就打到哪?”   这一回卫世杰的没有马上表态,因为他看楚天舒的神色很认真。   说正事,卫世杰也抛却了一副嘻嘻哈哈的面孔,进入了一个公司老板的角色,他说:“老楚,如果单单是让我到江北开发区来做点小产值,我也绝无二话,不过,我还是希望像你说的,能扛着锄头来挖金子。”   楚天舒说:“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你能挖到金子。”   “行,你说吧。”说完,卫世杰满怀期待地看着楚天舒。      第460章 点石成金      楚天舒看着卫世杰,一字一顿地说:“开发卧龙岗!”   卫世杰一听,从按摩椅上蹦了起来,叫道:“楚大神仙,你这哪是让我去挖金子,你这是要我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看看,急了吧。”楚天舒示意他坐下,责怪道。“老卫,有一点你应该相信吧,我坑谁也不会坑你呀。”   卫世杰一屁股坐下来,说:“老楚,这个我信,但是,就卧龙岗那鸟都不拉屎的地方,我可以肯定地说,多少钱砸进去,洗凤湖里连个泡都不会冒。”   “先别说得这么绝对嘛。”楚天舒微微一笑,说:“你不总跟我说,做生意做生意,关键在个做字。”   “这个生意,我是做不好。”卫世杰把手一摊,说:“是的,卧龙岗土地便宜,开发区也会政策扶持,可问题是,哪家银行敢给我贷款,做出房子来能卖多大价钱,或者干脆说,我卖给谁去?不说别的,空置两三年,光贷款利息就能压死人。”   楚天舒开诚布公地说:“老卫,跟你我就不隐瞒什么了,我这也是得到了一个高人指点才有的想法。江北开发区申报省级开发区需要做大单位面积的GDP产值,当前具有立竿见影效果的只有房地产开发了。”   卫世杰说:“老楚,你的意图我清楚了,但是,别说是卧龙岗,就是和商贸圈遥遥相对的地段,恐怕也卖不出好价钱,赚不赚钱我可以先不考虑,就算是把房子竖起来了,我估计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啊。”   楚天舒接过了话头:“所以说,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要做大产值,就必须要有一个相对高的房价,有了一个好的价格,你想不赚钱都难。”   卫世杰说:“可这都是我们的一厢情愿,而不是有钱人的购买意愿,想要从卧龙岗上赚到钱,谈何容易啊。”   “是的,如果仅仅在房子上做文章,就是你说的这个结果。”楚天舒停顿了片刻,又说:“我们能不能跳出房子这个圈圈,另辟蹊径,从另外的角度来提高房子的附加值呢?”   卫世杰眼前发亮,顿时精神十足,忙问:“老楚,你有什么好办法?”   楚天舒说:“我的想法是,把蓝天幼儿园、市实验小学、光明中学一起搬过来。”   “好!”卫世杰立即拍手叫好。他掏出烟来,递给楚天舒一支,楚天舒摆摆手拒绝了,他自己点上,狠狠地抽了一口,兴奋地说:“这个办法,也只有你想得出来,我是想都不敢想的。因为,我想也是白想!”   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卫世杰是坚信商机无处不在的,不敢说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特异功能,至少从平实无奇的信息中觅到宝藏,发现财源,这一点的机敏是绝对不缺乏的。   楚天舒的想法一说出来,卫世杰立即看到了商机。   在青原市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里,分布在各个街道社区里的幼儿园、小学和中学数不胜数,但一提到蓝天幼儿园、市实验小学和光明中学,立马可以令无数家长肃然起敬又望尘莫及。   在众多的家长心中,光明中学是名牌大学的预备队,是全省中学的金字塔尖,是高中生竞相冲击的理想圣地。蓝天幼儿园和市实验小学在幼儿教育和小学教育的地位,与光明中学在中学教育的地位相当。   如今什么对一个家庭最重要?   孩子!   这年头,家家都只有一个宝贝,承托着两个家庭几代人的希望,没有哪个家长不盼望自己的孩子长大成材,已经成功的人士企盼孩子更上一层楼,没能成功的人们巴望着孩子能够实现成功。   于是,在成材的漫长艰辛的道路上,竞争开始极为的惨烈。   这种竞争早已不再是升大学和高中时才开始的,如今的竞争时间已提前到了极限,几乎从孩子还没生下来就有家长在进行胎教了。   足球要从娃娃开始抓起成了一句空话,但是,不能让孩子输在了起跑线,这早已成为所有年轻父母的共识。   可是,并非希望进入蓝天幼儿园的娃娃都能进去,它的竞争虽然没有高考的竞争来得残酷无情,可是它的竞争也没有高考的竞争来得透明公平。在公开的冠冕堂皇的入园条件背后,确实避免不了权力的施压、金钱的诱惑、关系的倾斜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驱动。   从幼儿园、小学到初中、高中,激烈的较量和惨烈的竞争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能够进入蓝天幼儿园、市实验小学、光明中学这几所殿堂的幸运儿只是众多参与者中的佼佼者,被淘汰出局的芸芸众生只好望而兴叹了。   这种国情,已身为父母的人们深有体会,没有为人父母的恐怕也耳濡目染,深入人心了。   作为从光明中学毕业的卫世杰,他自然谙知这种国情的来龙去脉,但是,他没有从中发现商机,而在楚天舒一语道破之后,才发现这其中有一个“金矿”。   当然,这正不能怪他没有这个头脑,而实实在在如他自己所言,想都没敢想。   教育资源不是简单地用钱就可以调动和支配的,它直属于政府教育部门管辖,其中的门道和关节他打不通,也找不到。   对此,楚天舒看得出来卫世杰动了心,同时也看出来他还有疑问。于是,他说:“老卫,教育局那边我负责协调,像光明中学牛校长等等的工作你来做,如何?”   卫世杰胸有成竹地说:“好,只要教育主管部门没意见,牛校长他们我来对付。”   楚天舒有意问道:“你打算怎么对付?我听说,这些人不缺钱,还手眼通天,牛得很啊。”   卫世杰轻蔑地一笑,说:“别的人我不好说啊,但我是光明中学毕业的,校长那点老底子我略有耳闻,对付他我还是有把握的。”   “怎么呢?”   “我在校的时候他还只是个教导主任,在我们这一届闹出过一个女中学生开房事件,原先的校长因此下了台,其中有个女生跟我关系不错。”   听到这里,楚天舒忍不住就笑,那意思好像在笑话卫世杰从中学时代就具有了泡妞的天分。   “老楚,你笑个屁,我们之间没你想象的龌蹉事啊。”卫世杰骂完,接着说:“她跟我提到过,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现在的牛校长,我通过整点调查的刘明辉来办他,保证手到擒来。”   楚天舒没做声,实际上就是一种默认。   卫世杰继续说:“你放心,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招数我轻易不会使出来的。我白给他们建一个分校,建好了之后请他们来办学,我想,这等好事,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楚天舒点头表示认同:“嗯,这个办法好,上有教育部门的行政命令,下有企业全力的支持,再由王少磊他们出面邀请这几家来江北开发区开办一所分校,他们应该没有理由拒绝。”   卫世杰粗略地估算一下,要拿下卧龙岗和洗凤湖这一块地,各建一所现代化的幼儿园、小学和中学,前期启动资金估计要过亿,这个难题又该如何解决呢?   有市场前景,没钱往里投也是白搭。   楚天舒像是看穿了卫世杰的心思,笑道:“老卫,你别发愁,我还给你找了个你做梦都想不到的合作伙伴。”   “是啊?”卫世杰正在盘算投入产出的关系,听楚天舒这么一说,忙抬起头来问:“老楚,搞了半天,你还找了个跟我一起分金子的。”   楚天舒骂道:“扯淡!老卫,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是土财主,你赚的这点钱,我估计人家都看不上眼。”   “呵,是吴梦蝶的凌云集团,还是王致远的鲲鹏实业啊?”卫世杰知道楚天舒周末去了临江,估摸着他能拉来的有实力的企业也就这两家了。   楚天舒说:“都不是,他们两家在开发区搞了两个实体,资金上也是捉襟见肘,才懒得跟你这种土财主合作呢。不过,你这边一旦闹出动静来,不排除他们随后也会跟进。”   卫世杰不满地说:“哎,你一口一个土财主,未必你给我找了个洋财主?”   楚天舒道:“老卫,还真让你猜对了。”   卫世杰问:“哪一家?”   楚天舒说:“摩丹投资集团。”   “啊……”卫世杰张着嘴,半天没合拢,愣了好半天才说:“真的假的?老楚,你可别忽悠我啊?”   楚天舒十分肯定地说:“哈,当然是真的,我老楚没有忽悠人的爱好。”   卫世杰激动得从按摩椅里跳了出来,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瞎琢磨半天。卧龙岗的开发如果能再挂上摩丹投资这么一块金字大招牌,点石成金指日可待了。”   这话卫世杰说的倒也不假,同时也提醒了楚天舒。   以摩丹投资集团的名头,竟然屈尊来青原投资卧龙岗的开发,其产生的蝴蝶效应肯定是巨大的。   但是,如果不能找到一个足够合理的解释,毫无疑问要被人们怀疑为拉虎皮做大旗的炒作,反而会给卧龙岗开发带来负面的影响,点石成金的效果也要大打折扣。   难题再一次摆到了楚天舒的面前。      第461章 误会消除      果然,卫世杰问了出来:“老楚,我还是有点纳闷,摩丹投资凭什么要把钱投到青原来?”   “这个,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事实上,楚天舒也解释不清华宇与岳欢颜之间的关系,他想了想,打开了手机,让卫世杰看他拍摄的毛毛的照片和视频,说:“老卫,它叫毛毛,你照这个品种再去找一条吉娃娃。记住,必须是母的。”   卫世杰只看了几眼,马上也喜欢上了,说:“老楚,你要干吗?这个品种的吉娃娃,价格不低啊。”   “我有用。不管花多大的代价,找遍全国的名犬市长你也得给我找来。”楚天舒不容置疑地说:“找到之后,你给我打电话,我们一起去一趟临江,见一见摩丹投资亚太地区的执行总裁华宇。”   卫世杰笑问道:“老楚,他那么有钱,还会差一条吉娃娃吗?”   “呵呵,老卫,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哈,我明白了,你这是要给毛毛拉皮条。”   “次奥,又来了,我说老卫,你赚再多的钱,骨子里还是个色鬼。”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玩笑开完了,继续谈正事,两人品着茶闲聊了一阵,暂时商定卧龙岗开发项目叫“卧龙城”,又把相关的细节盘点了一番。   楚天舒一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就对卫世杰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分头行动。有一点必须说清楚,‘卧龙城’只是世纪阳光的投资项目,摩丹投资的注资和教育资源的配置,都由你亲自来操作,暂时还是保密一点的好,我会在暗中协调政府方面的工作。”   “好!”卫世杰是聪明人,个中缘由用不着楚天舒多说。“时间不早了,江北这边有一个家做甲鱼的,绝对是野生的,味道不错,要不要去尝尝?”   “吃那玩意儿干啥?价格高得要命,花的都是冤枉钱,不去,不去。”   “那就换个地方,你看……”   “老卫,算了,你想吃什么都行,我得去看看宁馨的爸妈。”楚天舒突然想起来,上周因为学习,没有时间去看望李萍和宁光明,今天好不容易不用跟着伊海涛了,不去看望一下,心里过意不去不说,这个时间错过了,说不定就很难有机会了。   楚天舒认识宁馨,还是卫世杰最初牵的线,卫世杰感觉得到宁馨对楚天舒有那么点意思,也知道她父母也挺喜欢楚天舒,已经认了他作干儿子,听他说要去看望宁馨的父母,自是不会拦着。   “行!你好意思就这么空手去吗?”卫世杰提议道:“这样,从甲鱼馆里打包带两份过去,正好我还有两瓶好酒,我们一起陪宁叔叔喝两杯。”   “好,我看看宁叔叔在不在家。”楚天舒也没反对,他拨通了宁馨家里的电话,是李萍接的,听说是楚天舒,语气竟有些冷淡。   不过,宁光明今天还真从部队上回来了,他把电话抢了过去,说:“小楚,有空啊?有空就回家来陪我喝两杯。”   楚天舒就说和卫世杰在一起,正准备过来,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宁光明挂了电话,就让李萍去弄几个菜。   李萍不乐意,说:“老宁,你知道吗,楚天舒有外心了。”   宁光明随口问道:“有什么外心?”   李萍说:“周六晚上,丫头打电话回来跟我说,楚天舒找了个比他大好几岁的女人,听说是省里的一个什么处长,还带着一个孩子。”   “不会吧?”宁光明不相信,他摸着头发,疑惑地问道:“我看小楚这孩子挺机灵的,不会这么没眼光吧。”   李萍解释说:“我开始还在电话里批评丫头呢,可丫头委屈得都要哭了。这事儿要换别人说,我肯定不会相信,但是,信不过谁还能信不过自家丫头?”   宁光明把手一挥,说:“正好,他来了我问问他。”   “你怎么问?你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咱家丫头?”   “老李啊,小楚是个好孩子,如果小楚真对丫头没那个意思,我们也不好强求,你说对吧?再说了,咱家丫头还小,人长的又像你一样漂亮,不怕嫁不出去。”   “那倒也是,有他这么一个懂事的儿子,我也挺满足的。”李萍起身穿了围裙进了厨房,宁光明也跟进去帮忙。   两人边做法边商量,还是决定能楚天舒来了问问情况。   半个小时之后,楚天舒和卫世杰各自拎着酒和菜就到了。   一进门,李萍边递拖鞋边问:“天舒,周末去临江,见着妹妹了吗?”   楚天舒如实回答:“见着了,一起吃了顿饭,结果,她还没吃呢,就被同学喊跑了。”   “哦,这丫头真不像话。”李萍若有所思地说:“小卫,你和宁叔叔先把打包的菜处理一下,我问问天舒是怎么回事?”   卫世杰屁颠屁颠地拎着东西进了厨房。   李萍把楚天舒带到了宁馨的卧室,顺手把房门也带上了。   “快跟妈说说,是怎么回事?”李萍问的挺着急,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可口气却平静得很。   楚天舒立即就猜到了,宁馨已经告过自己的“黑状”了。于是,他微微一笑,说:“妈,小妹估计误会我了。”   楚天舒的坦诚倒让李萍的表情有点不太自然了。   “妈,是这样的,我班上有名女同学,她是省商务厅主管开发区申报审核的处长,您知道的,江北开发区正在申报省级开发区,我们有求于人家,放学了我就请人家吃饭,正好小妹也给我打电话了,我就让小妹过来一块儿吃,然后,小妹就误会了。”   李萍一听乐了:“这丫头,小心眼,她怕她哥吃亏了。”   “是啊,妈,我要是找那么一个对象,肯定要跟您汇报的。”   “就是,就是,”李萍释怀了,干脆也不隐瞒了,又问:“我听丫头说,那女的还带着一孩子,你就是要找她,妈还真的要让你掂量掂量。”   楚天舒大笑起来,说:“妈,小妹真搞误会了,人家还没结婚呢,哪里来的孩子?”   “那……毛毛是怎么回事?”   “妈,那是人家养的一条宠物狗,名字叫毛毛。”楚天舒解释说:“那狗确实太可爱了,人家宠爱得不得了,平常就当是自己的孩子,跟它说话的时候,就宝贝呀,妈妈呀,喊习惯了。”   李萍也笑了起来。笑完了,她有收起了笑容,认真地问道:“天舒,你实话跟妈说,谈女朋友没有?要不要妈帮你物色物色?军区大院里好姑娘不少呢。”   楚天舒趁机坦白:“妈,我现在处了一个,今天正想跟你和爸汇报呢。”   李萍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问:“谁呀,妈认识不?”   “应该认识吧。”   “哦。”李萍有点紧张了。   “不过,也就是有那么点意思,我还没挑明。”   “到底怎么回事?”楚天舒说得越是含糊,李萍越是认为可能是宁馨,她低声问道:“要不要妈帮你挑明了。”   “呵呵,这个倒不用。”   这时,宁光明推开门,笑道:“哎,你们母子一见面,怎么就有说不完的话呢?老李啊,我得给你提个意见,自从你有了儿子之后,就把我这个老头子给抛到脑后了。”   “去,有意见厕所提去。”李萍白了他一眼,说:“你和小卫先聊会儿,我和天舒有大事要说。”   “完了,我成孤家寡人了。”宁光明自嘲了一声,带上门,对着卫世杰苦笑。   李萍催问道:“天舒,你快跟妈说,她是谁呀。”   楚天舒回答说:“她是青原卫视的记者,叫向晚晴。”   “呵……”李萍长出了一口气,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望。“我在电视里见过,‘城市在线’栏目的主持人,对不?”   “对。”楚天舒说:“妈,您给参谋参谋,行不?”   “我看……还不错。”李萍说:“年纪相当,人也漂亮,抽空带回家,让我和老宁也见见。”   “那是必须的。”楚天舒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嘛。”   “瞎说,”李萍瞪了他一眼,笑道:“那可不是丑媳妇,是俊媳妇。”   “妈,您要是看不上眼啊,再俊也是丑媳妇。”   “天舒,你放心,妈没那么些封建思想,你们年轻人能相处得好就行。”   “那可不行。”楚天舒一本正经地说:“对咱爸咱妈不好的媳妇,是绝对不能娶进门的。”   一句话说得李萍喜笑颜开:“天舒,有你这句话,妈还有什么话说。”   “嘿嘿,”楚天舒摸摸后脑勺,说:“妈,将来小妹再给您找个好女婿,咱家的生活就太美满了。”   “你妹妹还小呢。”李萍轻叹了口气,说:“吃饭吧,你那酒鬼老爸估计早等急了。”   两人出了卧室,餐桌已经摆好了,野生甲鱼香气扑鼻,其他的菜肴也热气腾腾,三个酒杯里的酒飘着诱人的芳香。   四个人正好分四方坐下,宁光明兴致很高。   楚天舒给李萍开了一瓶牛奶,这还是他上次看望李萍的时候带过来的。   李萍开了电视,调到青原卫视台,才喝了两杯,就到了向晚晴主持的“城市在线”栏目。她放下筷子,和卫世杰打了个招呼,独自坐到了沙发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第462章 旁观者清      一切按照楚天舒与卫世杰商量的计划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周四的下午,楚天舒用座机打通了市教育局长袁志超办公室的电话,盛情邀请他共进晚餐,并直截了当地说,有件事要麻烦袁局长帮忙。   中考和高考在即,想请袁志超吃饭的人多如牛毛,他的原则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   这年头,被人追着求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家长们为了孩子升学,请吃饭,送钱物,拉关系,堵家门,批条子,打招呼等等等等,各种手段可以说是无不用之至极。这看似风光的背后,其实让袁志超伤透了脑筋。   能直接找到市教育局长身上来的,多半都是有些背景和门路的人,帮谁不帮谁,这里面的学问和讲究太大了。   去年这个时候,袁志超就遭遇了一场尴尬。   擎天置业的一位副总为了一个学生上光明中学的事托了关系找上门来,因为学生成绩差的太多没有帮上忙,袁志超当时并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事竟盘根错节地牵扯上了当时的市长现在的市委书记朱敏文。   后来,袁志超虽然硬逼着光明中学的校长牛向前挤出来一个自费的名额安排了这名学生,但他隐隐感觉得出来,朱敏文对他有了看法。   所以,袁志超今年在处理这类事情上就越发的慎重,采取的措施就是惹不起躲得起,尽量不与请托人接触。   如果楚天舒仅仅是市府办公厅的副主任,袁志超还真有可能找借口推辞躲着不见,因为楚天舒请吃饭,很明显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   但是,楚天舒还兼着常务副市长伊海涛的秘书,而且人事体制改革的定编定岗工作即将展开,万一朱敏文有意要给自己调换位置,还得指望伊海涛能帮忙说上话,因此,别的人请吃饭袁志超可以想办法推辞,楚天舒这饭还非吃不可。   饭局的时间定在了晚上六点,地点是相对隐秘的一家私家菜馆,出席的除了宾主之外,还有袁志超的夫人和女儿,外加双方的好友卫世杰和丢丢。   下班之后,楚天舒开着车抵达私家菜馆停车场,首先看见的是卫世杰的那辆新买的奔驰。   要说卫世杰真是不简单,短短几天的时间,通过给袁志超的女儿办了一个驾照,就已经和他的夫人和女儿混得相当熟了。   楚天舒准备停车的时候,正看见卫世杰站在场地上,指挥着奔驰车往车位上停,开车的是一位中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前进,拐弯,倒车,一看就是名新手,小心翼翼地打了好几把,硬是没把奔驰车倒进去。   楚天舒透过车窗玻璃,远远地望着身穿白底红色图案运动服的小姑娘,她探出头来与卫世杰唧唧喳喳地叫唤,因为紧张脸色通红,但依然显得天真烂漫,十分的清纯可爱。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是名腿丢丢。   卫世杰和丢丢一个车上,一个车下,一点点指挥着小姑娘,终于在第四次的时候把车倒进了车位,小姑娘从车里下来,看了一下停得当当正正的奔驰车,兴奋得手舞足蹈,欢呼雀跃。   楚天舒刚把车停好,袁志超的车也到了。   卫世杰忙走上前,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下来的是袁志超的夫人,卫世杰热情地叫着嫂夫人,边伸手与她相握。   丢丢也走到袁夫人身边,挽着她的手臂,亲切地问候与交谈。   小姑娘则跑到另一边,逼着袁志超下了车,她自己钻进去,不顾父亲的阻拦,非要帮着把车停进车位。   袁志超不放心,十分关切地问:“媛媛,你行不?”   媛媛得意地说:“爸,你也太不相信人了,卫叔叔那车就是我停进去,你看看停得好不好?”   袁志超就去看卫世杰。   卫世杰笑了笑,然后又跑到车位旁,指挥着媛媛倒车进库。   这一次,媛媛就熟练多了。   一来有了刚才的经验,二来开的是教育局的公车,胆子也大了不少,只一把就将车倒进了车位,虽说稍稍有点偏,但袁志超看了,还是微笑着点头。   楚天舒过来和袁志超握手。   袁志超就将夫人和女儿介绍给楚天舒。   楚天舒与袁夫人问候握手之后,然后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个毛茸茸的卡通猫,引起了媛媛的一声尖叫,她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毛绒玩具,已经攒了十几个,摆满了床头和写字桌。   这一点,丢丢早摸清楚了,来之前亲自去选购的这款卡通猫,正是媛媛卧室里还没有的一款,楚天舒一拿出来,自然就博得了媛媛的喜欢。   卫世杰在前面引路,去了私家菜馆的五号包房,它位于菜馆的西南角,环境宽敞干净,与寻常的宾馆酒楼比起来,菜肴的精致自不必说,最大的特点就是安静。   这种类似于公务活动的饭局,一般来说是不会携带家人出席的。   袁志超把夫人和女儿带来了,固然是卫世杰和丢丢公关工作做得到位,更重要的是,这是对楚天舒表达亲密的一种方式,同时也将饭局的性质一举改变成了私人性质的聚餐。   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在青原市集中开展治安综合整治行动的大形势下,又有家属出席,宾主客气推辞了几句,就都同意了只谈感情不喝酒。   边吃边聊,六个人很自然分成了男女两组谈话阵营。   楚天舒、袁志超和卫世杰谈的是国家和政府大事,袁夫人、媛媛和丢丢谈的是家庭和生活琐事,各自兴趣盎然,互不干涉。   楚天舒开门见山,提出了请袁志超帮忙解决万国良儿子上光明中学的诉求。   万国良是伊海涛的专职司机,楚天舒出面来托请,在袁志超看来多少有领导的意图在里面,又听说考生的成绩还不错,想必难度也不大,就满口答应了,心里已经将此事排到了重要的位置,再不能犯去年无意中就把领导得罪了的错误。   说完了正事继续闲聊,袁志超有意把话题往政府人事工作改革上扯,询问下一步政府机构精简和调整的原则与方向,无非是想探一探口风,看自己教育局长的位子会不会在调整之列。   楚天舒说:“市领导对我市教育资源的严重不足十分关注,朱书记和伊市长也在各种场合提起过要关注民生,打造文明青原。实际上,无论发展经济还是文明建设,关键还在于如何提高广大市民的素质,解决老百姓普遍关心的难题。”   袁志超为难地说:“要彻底解决老百姓普遍关注的升学难问题,取决于国家教育政策和导向的调整,目前,我们教育部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楚天舒说:“袁局,想彻底改变现有教育体制下升学难的问题,确实不是哪一个城市,哪一个部门,哪一个个人所能解决的。但是,朱书记和伊市长都认为,作为教育部门总不能坐视不理,无所作为吧?”   无所作为,这个说法对一名官员来说,几乎就是无能的代名词!   袁志超听楚天舒一副传达领导指示的口吻,心里不由得有些发紧,他忙问:“楚主任,你在领导身边,对领导的精神领会得肯定透彻,能不能帮老兄我分析分析,从哪个方向可以作为这个瓶颈的突破口?”   楚天舒说:“袁局,你是我市的教育专家,我作为局外人,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合不合适啊?”   “合适,合适,肯定合适。”袁志超瞟了一眼正与丢丢聊得热火朝天的夫人与女儿,看看她们是不是注意到了自己这个马屁拍得有点过火,他紧接着说:“老弟,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袁局,据我了解,要彻底改变升学难的问题的确非一日之功,对此,领导们也是有清醒的认识的,所以,我个人以为,要想有所作为,是不是可以从缓解和改善的角度去思考呢?”   “唉,我何尝不这么想啊。”袁志超叹了口气。   作为从事教育管理工作二十年的老同志,如果这一点还看不出来,那就真不配当这个教育局长了。   他接着诉苦说:“老弟,你是知道的,我市优质教育资源有限,像蓝天幼儿园、市实验小学、光明中学等等,早已是人满为患了。就拿光明中学来说吧,原本坐50人的教室,现在满满当当地挤进去了60名学生,进得去和进不去的家长都意见很大,校长和老师们也叫苦连天。这些还都好说,我最担心的还是不断扩招给学生安全管理带来的隐患,一旦发生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啊。”   袁志超的担心不无道理。   如果只是无所作为,至多是挪位子换地方,如果发生中小学生的死伤事件,那他头上的这顶乌纱帽保不住还在其次,搞得不好还有可能被追究法律责任,这就太得不偿失了。   去年,市实验小学由于早期建设的女生厕所不堪重负,课间十分钟休息时间,女生排队上厕所引发过一起踩踏事件,险些酿成大祸,幸亏处置得当,才没有产生恶劣影响。   从此之后,袁志超再也不敢和学校负责人谈招生扩容的事了。      第463章 未成年人      “是啊,学校内部挖潜总归有限。”楚天舒深表同情地说:“袁局,朱书记和伊市长多次在各种场合提到过,要解放思想,勇于创新,我个人的理解想是不是可以放开思路,眼睛向外,丰富我市的教育资源,较大程度地缓解和改善当前各级各类升学难的问题。”   楚天舒不断地给袁志超出谋划策,话也越说越明,但就是始终不提建分校的事,其目的无非是想让袁志超自己提出来,将来无论是功劳还是过失都由他去承担。   袁志超沉吟了片刻,苦笑着说:“老弟,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啊,现在我市财政吃紧,教育方面的投入雷声大雨点小,我和学校负责人聊天的时候,他们个个都有扩建的想法,可是,涉及到土地和建设费用就望而却步了。”   楚天舒说:“是啊,现在市区可谓是寸土寸金,政府财政主要靠出让土地在支撑,划拨给学校扩建的可能性不大,大额的资金投入也一时难以提上议事日程。”   一直在作洗耳恭听状的卫世杰突然插话说:“你们两个扯教育资源我搞不懂,不过,要说土地和资金的事,我倒是有个想法,袁局,我能不能瞎参和一下?”   “但说无妨嘛。”袁志超说:“卫老板,你是生意人,这方面你可能比我们更有发言权。”   卫世杰说:“我在江北开发区有好几个建设项目,那边撂荒的地多了去了,划拨几块来扩建学校,应该问题不大吧?”   楚天舒立即表示赞同:“哎,袁局,老卫的这个思路也是可取的啊。”   袁志超想了想,说:“呵呵,思路是不错,但是我估计校长们的兴趣不会太大,首先生源就是个难题。在这远离市区的地方建校,有那么多的学生来吗?”   既然切入了正题,卫世杰就不再掩饰了。   他胸有成竹地说:“据我了解,江北开发区已经引进了不少的有实力的企业,这些企业中高层管理人员都是有钱的人,如果蓝天幼儿园和市实验小学能在江北开一个分校,就可以解决他们的子女就学难题,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使他们更好地在江北安居乐业。还有,小学和中学的分校,可考虑招收一部分寄宿生,这样,生源就不受地域限制,只要把校舍建得漂亮舒适,不排除那些进不了本部的学生家长也会把孩子送到江北的分校来。”   袁志超对卫世杰的诸多见解明显有了兴趣,先前稍稍皱起的眉头开始舒展。   楚天舒对卫世杰的说法大加赞赏,他从支持江北开发区建设的角度强调了这几家知名的幼儿园、小学和中学在江北开办分校的重要意义。   袁志超知道,江北开发区建设是伊海涛主抓的项目,支持开发区的建设就是支持伊海涛的工作,从这个层面上来讲,其重大的政治意义就不仅仅在于优化教育资源配置,解决老百姓普遍关心的升学难问题了,而是变相地博得了伊海涛的欢心。   袁志超动了心,但又不太放心,他问楚天舒:“老弟,开发区王主任对这事应该会支持吧。”   “这个肯定没问题。”楚天舒颇有把握地说:“袁局,我想他不仅会大力支持,还会对你非常感激。”   “那你觉得,市财政支持的力度有多大呢?”   “这个,还真不好说。不过,是不是可以考虑吸纳民营资金来参与教育投资呢?”楚天舒转头问卫世杰:“哎,老卫,你是我市捐资重教的先进人物,有没有兴趣参与江北分校的建设啊?”   “没问题,袁局的事就是我的事。”卫世杰当即表态说:“为青原教育事业做贡献,也是我们作为青原本地企业的一份责任。”   “哈哈,青原要是能多有几位卫老板这样热心教育事业的民营企业家就好了。”袁志超笑道:“楚主任,明天伊市长有没有时间,我把这个想法当面向他请示汇报一下,如果没有太大的偏差,我就以教育局的名义向市委市政府提交报告了。”   说起来,袁志超也是个官场老江湖,和楚天舒、卫世杰说的再热闹,最后还得听伊海涛一句话,这个政治人情要送当然要亲自送到领导的头上,而不是由楚天舒来转达。   楚天舒想了想,说:“明天上午九点半,伊市长有二十分钟的空当时间,我替你通报一下,如果没有变化,就不另外给你打电话了,你九点二十左右到我办公室就行了。”   袁志超说:“好,麻烦楚主任了。”   楚天舒摆手道:“袁局,你太客气了,我今天是来给你添麻烦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这个饭局的目的就达到了。   楚天舒再次拜托袁志超,一定要将万国良儿子升学的事放在心上。   袁志超拍着胸脯说:“包在我身上,牛向前再牛逼,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一边的袁夫人白了袁志超一眼,女儿媛媛更是直接说:“爸,您能不能文明点啊。”   袁志超呵呵一笑,说:“接受批评,丢丢小姐别介意啊。”   丢丢笑道:“袁局,我无所谓,只是这桌上还有媛媛这么位未成年人呢。”   媛媛一歪脑袋,立即表示强烈抗议:“丢丢姐姐,我已经过了十八岁,不是未成年人了。”   众人全被她认真可爱的样子逗乐了。   第二天一大早,在接到伊海涛之后,楚天舒告诉万国良,昨晚上找了市教育局的袁志超,儿子上光明中学的事他答应帮忙了。   万国良就说要好好感谢楚天舒。   楚天舒却说,老万,你要谢还是谢谢老板,我只是按照老板的指示去办的,要不打着老板的旗号,我哪里有这么大的面子。   楚天舒这事处理得非常的得体。   无论公与私,有成绩都归功于领导,有过失都自己担起来,这也是一个好秘书的本分。   楚天舒当上了市府办的副主任,与伊海涛的密切与信任程度也早已超越了一般的领导与秘书的关系,即便如此,他仍然牢牢把握着一个原则,在伊海涛面前还必须是一个称职的秘书。   伊海涛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万国良当然要对伊海涛感激不已,闯红灯事件中遭受的委屈就此烟消云散。   楚天舒又说:“老师,袁志超想当面向您汇报一下近期的工作设想,您见不见?”   伊海涛说:“见见吧,你看什么时间合适?”   对于伊海涛当天的安排,楚天舒是熟记于心的,他说:“九点,土地局杜局长要向你汇报工作,十点要主持例行办公会,九点半左右有二十分钟的空当。”   伊海涛说:“行,那你就安排他九点半过来吧。”   上午九点二十分,袁志超准时到了楚天舒的办公室。   送走了土地局的杜凭风,楚天舒就将袁志超带进了伊海涛的办公室。   袁志超汇报了要在江北开发区建分校的想法,得到了伊海涛的肯定和支持,并感叹说,如果政府各部门的领导都能像袁志超这样解放思想,开拓进取,青原市的各项工作一定能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至此,蓝天幼儿园、市实验小学和光明中学将在江北开发区设立分校的事就这样提上了市政府工作的议事日程。   袁志超临走之前,又专程来到楚天舒的办公室,告诉他昨晚上已经联系上了光明中学的校长牛向前,万国良儿子中考成绩出来之后,他会把牛向前约出来一起坐坐。   楚天舒说了感谢的话,又低声问,袁局,和伊市长谈得怎么样?   袁志超没有说话,笑逐颜开地向楚天舒竖起了大拇指。   例行办公会议开到了十一点半,结束之后,伊海涛去了市委办公大楼,向朱敏文汇报了近期工作情况。   中午在小食堂吃完饭之后,楚天舒和伊海涛回到办公室。   伊海涛准备休息之前,对楚天舒说,几所学校在江北设立分校的思路,朱书记基本赞同。小楚,其他方面的工作你抓紧和少磊商量落实。   伊海涛没有明说,但楚天舒明白,他要自己抓紧落实的应该是摩丹投资集团向世纪阳光注资的事。   楚天舒说:“这一周没有彭教授的课,我想下午就赶去临江,和摩丹投资的华宇初步接触一下,尽快促成他派员来青原考察。”   下午伊海涛要出席一个剪彩仪式,晚上要参加一个招待宴会,类似这种活动,楚天舒可参加可不参加。   伊海涛就同意了。   楚天舒从伊海涛的办公室退出来,马上和卫世杰联系。   卫世杰一早上就去了临江,接到楚天舒电话的时候,他正在临江高铁站等候接站。   按照楚天舒提供的图片和视频,他托朋友花了高价从北京的宠物市场物色到了一条和毛毛非常接近的吉娃娃母犬,又派专人从北京带了回来。   楚天舒听了,十分高兴,他让卫世杰接到吉娃娃之后,不用返回青原了,就在名流大酒店订个房间,等他把伊海涛送到剪彩仪式现场之后直接赶往临江和卫世杰汇合。   与卫世杰结束通话之后,楚天舒又与华宇通了一个电话,约定了在名流大酒店见面的时间。      第464章 淑女一点      刚刚进入初夏,临江市的暑气已经浓重得有如一朵灼灼盛开的花,到了下午五点半,也没有一点消退的迹象。   天上看不见一丝的云彩,一碧如洗的晴朗。   岳欢颜走出省政府办公大楼的时候,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长时间地呆在冷气充足的办公室里,突然间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给裹挟了,和从温暖的居室中来到冰冷的户外一样,冷暖骤然的变化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打哆嗦。   一条藏青色的长裤,一件宝石蓝色的低胸收腰的纱绸短衫,将头发高高绾起,配一个宽大的墨镜,半高跟皮鞋,像很多单身的上班族一样的装束,可是穿在岳欢颜身上,却是别有一番风味。但是,这一个哆嗦打得让岳欢颜很不爽。   不,不是不爽,而是带着一股哀愁的情绪。   为什么会这样?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过。岳欢颜周末的好心情突然之间被郁闷破坏殆尽。   她快步走到停车场,开着途观就回了家。   一进门,岳欢颜破天荒地没有去看毛毛,而是急不可耐地打开了空调,拉上所有房间的窗帘,闭合上卫生间的百叶窗,将阳光和暑气关闭在了室外。   岳欢颜将毛毛从它的窝里放了出来。   毛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走到岳欢颜的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脚背,那痒嗖嗖的感觉很是美妙,毛毛欢快的情绪感染了岳欢颜,令她暂时忘却了下班时的不快。   她给毛毛洗了个澡,用吹风机细心地吹干了它的毛发,然后将它放在了阳台的藤椅上。   藤椅在微微的晃荡,毛毛闭上了眼睛,一副惬意享受的样子。   岳欢颜微笑着说:“毛毛,听话,妈妈洗澡去了,你好好地呆着。”   毛毛睁开了眼,看了一眼岳欢颜,又闭上了。   岳欢颜进卧室取了内衣,走进卫生间冲了个凉,又打开衣橱取衣服,蓦然看见了角落里挂着的那条纯棉的白地碎花的睡衣,那是华宇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用暑假打工赚来的钱买的。   可是,岳欢颜还没有来得及试穿给华宇看,他便去了法国,在二十岁那年与他舅舅的养女缔结婚约,成了摩丹投资集团的法定继承人。   这一去就是十二年,杳无音讯。   岳欢颜保留着这件睡衣,挂在了衣橱的最角楼,犹如那一段感情封存了起来,再也没有碰过它,甚至在她从衣橱里取衣服都要刻意去回避它,今天却无意间触碰到了,顿时有着酸楚楚的感觉。   这也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今天是怎么回事?那种哀怨的情绪再次涌上了心头。   岳欢颜想起来了,那天晚上给楚天舒找换洗衣服的时候,把这件睡衣也顺手挪动了位置,从原本不容易看到的角落移到了相对显眼的地方。   岳欢颜毫无来由地特别想穿上这件睡衣的冲动。   华宇的海外归来,也打开了岳欢颜记忆的闸门,她打开衣橱,取出睡衣。虽说它是没有尘埃的,可她还是用力抖了几下,才把它从头套下。   这件睡衣除了胸有点微微的紧之外,长度、腰身还正合岳欢颜的形体。她穿上的那一瞬,有点心动过速,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岁的青涩岁月。   她站在衣橱内嵌的穿衣镜前,看着自己。   在柔和的光线下,这质地普通,式样老旧的睡衣勾起了岳欢颜过往的记忆,情窦初开的少女曾经朴素而浪漫的爱情就像一条在月夜下泛着波痕的河流,清幽动人,暗香袭人。   毛毛在阳台上汪汪的叫了两声,把岳欢颜从美好的回忆中唤醒,它似乎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她走过去,把毛毛才藤椅中抱了起来,懊恼地拍了拍它的小脑袋,毛毛闭着眼睛,在她的胸前拱来拱去,既像是撒娇,又像是抱屈。   岳欢颜在藤椅中躺了下来。   忽然,她想起了楚天舒,明天又要上课了,这家伙怎么一点信息都没有?   她哪里知道,这会儿楚天舒已经到了临江,正在名流大酒店的商务套间里与华宇亲热地交谈。   楚天舒、卫世杰与华宇相谈甚欢。   很自然就谈到了华宇与岳欢颜之间那份美好的感情。   当年华宇和岳欢颜都是十八岁,正在上高三。   当时执掌摩丹投资集团董事局主席孔令曦是华宇父亲下放时一个知青点上的知青,因为家庭出身不好,父母因不堪批斗凌辱跳楼自尽,舅舅又是逃亡法国的大资本家,孔令曦屡遭厄运,华宇的父亲对其照顾有加,并在一次山洪暴发时冒着生命危险救过他一命。   改革开放之后,孔令曦被无儿无女的舅舅接到了法国。   十几年后舅舅去世,孔令曦接管了摩丹投资集团。   天有不测风云,孔令曦夫妇在一次度假返回的途中遭遇车祸,孔夫人当即丧命,孔令曦双腿严重受伤,命悬一线,而他身边只有一名女儿,还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摩丹投资集团内部人心惶惶,少数元老蠢蠢欲动,大厦将倾。   危难之际,跟随孔令曦十几年的管家按照孔令曦的安排专程回国,将华宇接到了法国。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华宇毫无思想准备,临行前正赶上岳欢颜跟随父亲去老家探望病重的爷爷,所以,华宇没有和岳欢颜再见一面,就匆匆登上了飞赴法国的飞机,不告而别。   在病床前,华宇与孔令曦的女儿缔结了婚约。   孔令曦立下遗嘱,如有不测,华宇将成为摩丹投资集团的掌门人。   所幸,现代医学创造了生命奇迹,医生将孔令曦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保住了生命却失去了双腿,从此开始了在轮椅上执掌摩丹投资集团的生活。   孔令曦将华宇送进了美国哈佛大学,获得工商管理学士学位之后,又进了英国牛津大学获得法学博士学位,之后进入摩丹投资集团,从基层管理人员做起,逐级升迁,如今已进入集团高级管理层。   在此期间,华宇始终没有忘记留在国内的岳欢颜,曾经以各种方式想与她取得联系,但是,岳欢颜对华宇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又得知华宇与孔令曦女儿缔结了婚约,坚决切断了与他联系的所有渠道。   华宇在完成学业之后曾经向孔令曦坦承了他对岳欢颜的痴心不改,提出解除与孔令曦女儿的婚约,并承诺照顾她一辈子。   孔令曦对华宇的不忘旧情表示尊重和理解,但他无奈地告诉华宇,如果解除婚约,按照相关法律规定,华宇将会失去摩丹投资继承人的身份。   世界金融危机爆发,欧美各财团将目光投向了经济持续发展的中国,此前不愿涉足国内的孔令曦也不得不更弦易辙,对投资方向作出重大调整,制定了重点发展亚太地区的战略,尤其是对华投资项目的经营开发。   华宇主动请缨担任了摩丹投资亚太地区执行总裁,长期驻守香港,与孔令曦女儿的一纸婚约名存实亡。   经过一番努力,华宇终于寻找到了岳欢颜的下落……   留在国内的岳欢颜虽然不肯原谅华宇,但在她的心里也始终放不下这一份留下过美好记忆的青涩恋情,她无情地拒绝过众多优秀男士的追求,并由此落下了一个官场妖女的名号。   一个不嫁,一个不娶。   两个相隔千里之外的男女,为了一份矢志不渝的青涩恋情,默默坚守了十二年。   放学之后的宁馨也赶了过来,李萍已经向她道出了实情,又听了华宇与岳欢颜这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宁馨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泪眼朦胧地要求楚天舒一定要帮华宇哥哥成全这一份感天动地的爱情。   楚天舒指着卫世杰从北京淘来的那只吉娃娃说,我们正在想办法,促成华宇与岳欢颜消除误解,重归于好,让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只吉娃娃名叫“豆豆”,乖巧机灵可爱一点儿也不亚于毛毛,让喜欢小动物的宁馨爱不释手。   楚天舒的细致入微令华宇十分感动。他当然知道,楚天舒是希望借助于豆豆与毛毛建立亲密的关系,进而给自己提供更多接近岳欢颜的机会。   谈完了感情还得谈正事。   华宇同意向世纪阳光注资,过几天将会选派人员来青原考察,并与卫世杰进行实质性的商务谈判,达成合作的意向与协议。   他们交谈的时候,宁馨在卧室里与豆豆玩耍,训练它各种各样的姿势和动作,当豆豆露出一副馋样眼巴巴地盯着她手里的食品时,宁馨还开玩笑地责怪说:“豆豆,你和姐姐一样,是公主,要表现得淑女一点。”   豆豆便羞涩地低下头,甚至停止了尾巴的摇晃。   “对,这才有点小公主的样儿。”宁馨微笑着摸了摸豆豆的鼻子,将手里的食品奖励给了它。   这时,楚天舒收到了岳欢颜发过来的短信:“傻弟弟,明天你不会逃学吧?”   楚天舒将手机放在茶几上,让华宇看了短信的内容,又把宁馨从卧室里喊了出来,如此这般地演说了一番。   宁馨抱着豆豆的爪子兴奋地鼓掌,卫世杰则跃跃欲试。   华宇最初还有些犹豫,他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第465章 你喜欢吗      岳欢颜发完短信,抱着毛毛,抓着手机在藤椅上晃荡。   过了一会儿,手机信息提示灯闪烁不休,就像晃动着万花筒一样,各种风景变幻着呈现,清脆而短促的信息铃音也像布谷鸟一样鸣叫着,好几条信息就像浮出深水的鱼一样,摇头摆尾地出来了。   一下子收到了四条信息,却没有一条来自楚天舒。   这让岳欢颜感到非常的失望和沮丧。第一条短信是中国移动的客服经理发来的:“时尚女性新标准: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开得起好车,买得起好房,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祝广大女同胞们天天快乐!”   岳欢颜心情不好,这个原本逗乐的短信被她看成了是对她本人的一个嘲讽,她毫不犹豫地按了删除键。   第二条短信是闺蜜发来的:败家的娘们,有没有心情出来腐败?   当然没有心情,这条短息被岳欢颜直接无视。   第三条短信是某商场发来的:尊敬的VIP用户,商场四楼正在举行消费积分奖励活动,全场八折,购物满千元者,另行赠送积分1000分,欢迎惠顾。   惠顾你个大头鬼!几个破积分,姐姐看得上吗?岳欢颜越发的郁闷,直接将这条短信放进了垃圾箱,并将这个号码设置为拒接电话。   第四条短信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它的内容让岳欢颜一阵耳红脸热心跳加速:我愿是守望在你窗前的那一轮明月,徜徉在你美妙的梦境之中,让我的生活星空与你久久甜蜜相依;我愿是流连在你身边的那一缕清风,追随你轻快活泼的步伐,让我的生命足迹与你永远如影随形;我愿是你远航时那一片白帆,陪你看一生一世的日出日落,让我拥有一辈子的幸福旅程!   这段话的每一个字都点在了岳欢颜的痛感神经上,这几句稚嫩得只剩下诗情画意的语言,正是十二年前华宇曾经对她的诚挚表白。   这个家伙会是谁呢?   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和华宇之外,应该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这几句曾经令她怦然心动的诗句。   如果是华宇,他没有必要用这么一个陌生的号码呀?   岳欢颜感觉有些错乱了,她就像是被人偷走了瑰宝的失窃者,气愤而又惊慌,恨不得立刻捉住这个“贼”!   她从信息上将这个神秘人物的电话剪切下来,拨了过去。   蜂音悠然鸣响着,但对方始终不接电话。   她心犹不甘,继续拨打,反复多次,然而对方安之若素、岿然不动。   虽然并没有通上话,但岳欢颜却口渴难耐,仿佛已经与之唇枪舌剑地交锋过似的。   她从冰箱里取出一听啤酒,一口气喝光,等她再回到手机身边时,一条短信已经在等她,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妖女,我不想接电话,有没有兴趣出来喝一杯?   肯定不会华宇,他不会用这种口吻对她说话。   从来都只有岳欢颜调戏别人的份,今天竟然有人向她发出了挑衅,这让本已情绪不解的她十分的气恼。   她通过程序很快查到了这个陌生的号码来自青原市,立即认定这是楚天舒跟她玩的恶作剧,不由得发出了微微的冷笑,对着毛毛说:“毛毛,你那个不知趣的狗舅舅,他竟然敢卖姐求荣,你说,妈妈是不是应该玩死他?”   毛毛对狗舅舅印象深刻,它立即活蹦乱跳起来,这看上去既像是对岳欢颜要玩死楚天舒的支持,也像是想要立即见到舅舅的一种欢欣。   岳欢颜顿时来了精神,她立即回复道:“OK!”   对方也立即回复:我在名士俱乐部一楼酒吧等你,九号桌,不见不散!对了,别忘了带上毛毛!   这家伙,果然与华宇同流合污了!   因为华宇面红耳赤对岳欢颜念出上述诗句的地点,就是在名士俱乐部的一楼酒吧,而且就是九号桌!   岳欢颜没有犹豫,立刻换上了楚天舒给她买的碎花长裙。   换过衣服,她将绾起的头发散开,用一枚银色发夹别起,化了淡妆,将毛毛放进了她的黑色大手包,穿上鞋子就出了门。   街道上光影漂浮,夜色迷离,微风习习。   一路上,岳欢颜满怀着即将揭开楚天舒神秘面纱的刺激。   名士俱乐部是名流大酒店的附楼,一直是临江市最有品味的休闲胜地,在东南省也负有盛名,不仅南来北往的客人喜欢来这里消费,本市的年轻人也对这里青睐有加。   准确地说,这是一个开放式的自助酒吧,真正体现档次的应该是吧台侧面的那支小乐队,演奏的几乎都是世界名曲,时而悠扬,时而低沉,时而欢快,恰到好处地调节着人们的情绪。   客人如果有需要的话,也可以通过服务生点上一支自己喜欢的曲子,间或会有人与走上前去和乐队商量一番,然后引吭高歌,博得人们的阵阵掌声和喝彩声。乐队伴奏和卡拉OK的感觉有着天壤之别,前者是享受,后者是发泄,不可同日而语。   正是靠着这支小乐队,名士俱乐部才在临江博得了现在的知名度和口碑。   今天是周末,应该是情人们幽会的高峰时间。   当岳欢颜拎着包进入名士俱乐部时,却惊讶地发现,整个酒吧空无一人。她站住脚步,停下看门口并没有挂暂停营业的牌子,而且,吧台侧面的小乐队还在演奏着一支小夜曲,烘托出一种异样的情调。   岳欢颜忍不住朝九号桌方向望去,一簇温柔的烛光摇曳,一名陌生的年轻人端坐在九号桌旁。   不是楚天舒!   岳欢颜心头忽悠一闪,紧张地东张西望,却没有看见她想象中的楚天舒的身影。   看得出来,这名年轻人有过精心的准备,休闲西服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深蓝色衬衣没有半点褶皱,同色系的领带显示出不俗的品位,白色的休闲长裤裤线笔直,短短的头发梳得有型有款,下巴上的胡子刚刚剃过,泛出青青的光泽。   他看见了岳欢颜,带着股神秘的笑容站了起来,向她优雅地伸出了手。   岳欢颜发现他个子与楚天舒和华宇差不多,幽暗的烛光下,同样的帅气俊朗。   她很懊恼她看见他时,会在心中暗暗与华宇做着比较。她走过去,没有握他伸过来的那只手,而是径直坐在了他的对面,她觉得握住了那只手就等于和楚天舒一样,和华宇同流合污了。   这玩儿的是哪一出?岳欢颜暗自纳闷。   不过,岳欢颜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不过,她还是把毛毛从包里抱了出来,似乎想让它来给自己壮胆。   更令她惊奇的是,年轻人点好了餐。   一块牛排,一份法式蜗牛,一份软煎三文鱼,一碗海鲜酥皮鲜蛤汤,外加开胃的酸黄瓜和可以佐酒的蔬菜果仁沙拉,还有一杯爱尔兰咖啡。   一瓶法国波尔多的红葡萄酒是这一系列菜肴的点睛之笔。   手笔不大不小,最为难得的是,这非常对岳欢颜的胃口。   此时,她不得不怀疑这个人也许并不是受楚天舒或者华宇的指派,而是某个暗中的倾慕者,因为,即便是楚天舒或者华宇,也未必能够如此准确地把握住她现在饮食方面的喜好。   既来之,则安之。   岳欢颜才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历呢,看着眼前精致的美味,她发觉自己还没有吃晚餐,早已饥肠辘辘了。   一旦静下心来,岳欢颜释然了:如果没有一点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自己这个官场妖女岂不是浪得虚名。   岳欢颜把毛毛放在了手边,开始放松地吃喝。   毛毛一动不动地警惕地盯着年轻人,似乎在向他发出无声的警告,你别想冒犯我妈妈!   “毛毛,你真乖啊。”年轻人冲着毛毛微微一笑,旋即从身旁的一个包里抱出了豆豆,也放在了手边。   毛毛和岳欢颜同时眼前一亮。   豆豆温顺地伏在桌子上,偶尔抬眼看一眼蠢蠢欲动的毛毛,真的像一个羞涩的小公主。   年轻人说:“它叫豆豆,你喜欢吗?”   这话像是在问毛毛,又像是在问岳欢颜。   毛毛明显沉不住气了,它扭头看岳欢颜。   那神态岳欢颜似乎很熟悉,仿佛当年少年华宇第一眼看见了自己。   真没出息!岳欢颜暗暗骂了毛毛一句。但是她明白,要强行阻止毛毛对异性同类的喜欢,除非她立即将它抱走。   岳欢颜摸了摸毛毛的小脑袋,很大度地挥挥手,说:“毛毛,去吧,交个朋友。”   毛毛马上站了起来,摇着尾巴朝豆豆走了过去。   年轻人笑笑,说:“岳小姐,你继续,我来照顾它们。”   毛毛走到了豆豆身边,用鼻子去蹭豆豆的脸,这是它表示喜爱的习惯方式。   豆豆表现出应有的矜持,在毛毛表达了足够的爱意之后,才慢慢地回应着毛毛的爱抚。   两只吉娃娃一见如故,它们都缺少与同类的接触,一旦熟悉了之后,很快在桌子的一边欢快地玩耍到了一起。   年轻人一言不发地看着它们,显得很有耐心和城府。      第466章 花样美男      岳欢颜酒足饭饱了,她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站起来对年轻人说:“谢谢你的晚餐,我该回家了。”   年轻人看了一眼毛毛和豆豆,从容地说:“岳小姐,再坐坐吧。你看,它们还意犹未尽呢。”   毛毛和豆豆似乎意识到了主人们在说它们,停止了打闹,静静地看着他们,一副依依不舍的神情。   岳欢颜笑了笑,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   轻柔悠扬的音乐依然在酒吧中回荡。   年轻人再次向岳欢颜伸出了手,微笑着说:“你好。我叫卫世杰。”   “你好,岳欢颜。”岳欢颜这次伸手和他握了握,因为她看不出卫世杰有什么敌意。“卫先生,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卫世杰说:“有位朋友包下了名士俱乐部,请我来陪岳小姐共进晚餐。”   岳欢颜马上意识到卫世杰所说的朋友应该是华宇。她环视了一下仍然空荡荡的酒吧,问道:“谢谢你,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他害怕你的拒绝。”   “豆豆也是他让你带过来的?”   “是的,希望你能喜欢。”   岳欢颜为之感动。   十几年过去了,华宇似乎一点儿没变,他还很在意自己,还是在想方设法地要让自己开心。   此时,岳欢颜突然有了一种想马上见到他的冲动。   “告诉我,他在哪?”   卫世杰含笑不语。   这时,小乐队奏响了一个熟悉的旋律。   吧台侧面的小舞池里一对俊男靓女正在深情的演唱:“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想像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拿着你给的照片,熟悉的那一条街,只是没了你的画面,我们回不到那天。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喧,和你坐着聊聊天。”   当年,就是在这首歌的歌声中,华宇向她递上了一支玫瑰花。   岳欢颜的眼睛湿润了。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喧,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歌声结束,音乐依旧,聚光灯亮起。   岳欢颜再一次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那正在演唱的男女竟然是楚天舒和宁馨。   身后,卫世杰拍起了巴掌。   蓦然回首,岳欢颜又看到了站在卫世杰身后的华宇。   他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的表情。   “欢颜,又见面了。”华宇出声说道。   声音仍然是那样醇厚迷人,仿佛有着让人沉沦的无穷魔力。   “是的,又见面了。”岳欢颜下意识地说道。   这一刻,她的心跳加速,心里小鹿乱撞,突然间变得慌乱起来。   此情此景,一如十二年前,也是在名士俱乐部,也是在九号桌前。   华宇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纸片,声情并茂地高声朗诵:我愿是守望在你窗前的那一轮明月,徜徉在你美妙的梦境之中,让我的生活星空与你久久甜蜜相依;我愿是流连在你身边的那一缕清风,追随你轻快活泼的步伐,让我的生命足迹与你永远如影随形;我愿是你远航时那一片白帆,陪你看一生一世的日出日落,让我拥有一辈子的幸福旅程!   音乐戛然而止。   华宇收起了纸片,走到岳欢颜的面前,举着一个首饰盒,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深情地说:“欢颜,嫁给我,好吗?”   名士俱乐部的男女服务员从各个角楼地冒了出来,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牵着一个心形气球,在宁馨的带领之下,拍着巴掌有节奏地呼喊:“嫁给他!嫁个他!嫁个他!”   毛毛和豆豆似乎也被这温馨的场面感染了,在餐桌上欢跳雀跃。   再坚强的女人也有一颗柔弱的心!   埋藏在心底十二年的恋情一旦被激发,岳欢颜怎能不泪眼朦胧。   岳欢颜从首饰盒里拿出来一枚钻戒,低声说:“华宇,看在钻石够大的份上,我就答应你吧。”   音乐再次响起,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华宇和岳欢颜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宁馨感动得稀里哗啦,她抱着楚天舒的胳膊,竟然也哭成了一个泪人。   两天之后,华宇带着父亲的亲笔信飞赴法国,正式向孔令曦提出解除与其女儿的婚约,并播放了在名士俱乐部向岳欢颜求婚的视频。   孔令曦得知了华宇与岳欢颜青梅竹马的恋情,也深深地被他们对爱情的执着所感动。   华宇再次提出解除婚约并愿意放弃摩丹投资继承人的身份,孔令曦其实早有思想准备,他之所以没有在华宇成年之后让他与女儿成婚,实际上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逼迫华宇的意思,当时的一纸婚约只不过是迫于形势的无奈之举,因为他一旦遭遇不测,以当时华宇的年纪和经历,如果不给他一个女婿的身份,完全没有资格也没有可能成为摩丹集团的掌门人。   十几年来,华宇不仅全身心地投入到摩丹投资的经营管理之中,为集团发展作出了贡献,同时也像儿子一样对孔令曦父女俩关心备至,照顾有加。   近年来,孔令曦身体每况愈下,摩丹投资上下已基本认同了华宇作为未来掌门人的身份。此次孔令曦将华宇放在了亚太地区执行总裁的位子上,就是有意要让他丰富阅历,锻炼他独当一面的能力,为日后顺理成章的接班创造条件。   孔令曦坦然接受了华宇的请求,不过,他要求华宇不要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任何人,尤其他的女儿,华宇对孔令曦的宽容十分的感激,表示仍然会像过去一样将孔令曦视为父亲,并将承担起照顾其女儿一辈子的责任。   离开法国总部,华宇飞赴香港,立即派出了向世纪阳光注资的考察小组。   考察小组一行三人,带队的名叫苏浩文,另外两位助手则是华宇担任执行总裁之后,精心挑选出来的心腹爱将。   考察小组派出之前,华宇向楚天舒通报了小组成员基本情况,着重强调了苏浩文的身份和背景,他的爷爷与孔令曦的舅舅一同创业,父亲现在是摩丹投资的资深董事。   苏浩文在巴黎土生土长,但对中国文化非常感兴趣,曾经专程回国在著名高校学习过两年。不过,他的心思没有用在商业经营管理上,而是花天酒地之余痴迷上了风水相术。   此次成立亚太地区分部,苏浩文的父亲将他安插其中,多少也有对他着力培养的意思,将来好有资格接替其父担任摩丹投资的董事。   楚天舒得知这个情况,明白了华宇把苏浩文派过来的良苦用心,本次考察只要能获得苏浩文的首肯便大功告成。   临江蓝山机场,是一年前新扩建竣工的国际大型机场。   航站楼采用了大量的钢化玻璃材料,整个机场像是一幢庞大的透明房子,即让人感觉大气磅礴,又宽敞明亮,采光性能极佳。   这也是省委书记南延平提出要将临江建设成为中部大都市之后着力打造的一个杰作。   在国际机场候客厅,卫世杰与名腿丢丢边闲扯边翘首以盼。   “老卫,从邮件传过来的照片看,这位苏公子也是一位帅哥啊。”丢丢戴着一幅茶色墨镜,穿了一条超短裙,两条白花花长腿晃瞎了接机人群中老少爷们的眼。   “是啊,你是不是动心了?”西装革履的卫世杰笑问道。“我首先声明,如果你有意移情别恋,我没有意见。”   “去!你这狗嘴里从来没有吐出过象牙。”丢丢并没有生气,还一脸笑意地说:“你们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   “呵呵,狗嘴里要能吐出象牙,那我就不开公司,专门圈个地方养狗了。”卫世杰看了一眼显示屏,又说:“丢啊,不跟你开玩笑,这位苏公子就交给你去摆平了。”   “行啊。”丢丢对于摆平男人似乎有着天然的兴趣和自信。“不过,老卫,这一次赚了钱,你得给我换辆福克斯ST敞篷跑车,我们台里的小黄你认识的吧,她最近开了一辆,天天在台里得瑟,简直太气人了。”   “没问题,拿下苏公子,立即就换。”每一次让丢丢出面办事,只要她开口,卫世杰从不打回票,也绝不吝惜,这也是丢丢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干的主要原因。“丢啊,这福格斯ST还有一个别名,叫狂野小钢炮,你们女人都喜欢。”   丢丢捏起拳头捶了卫世杰一拳,娇嗔道:“你呀,不提钢炮能憋死。你要这么说,那我不要福格斯,你给我来辆梅赛德斯好了。”   “得得得,我还是给你小钢炮吧。”梅赛德斯的价钱差不多是福格斯的一倍,卫世杰赶紧转换话题,他抬腕看了看表,说:“别闹了,苏公子他们应该要出来了。”   随着人流的不断涌出,三个衣着不凡气质卓越的年轻人格外引人瞩目。   一个身穿暧色休闲衬衣,下身穿着条浅白色裤子的年轻男子在人群中更是极其的耀眼,不说跟在他身后的几位女人眼中的神采,单说见多识广的丢丢也不由得轻轻捂住了嘴。   他就是苏浩文。   三十岁上下,相貌英俊,棱角突出,高鼻梁,大眼睛,浓眉毛,纯粹的东方面孔,却带着西方男人的气质。他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让人感觉亲切自然,步履沉稳,不急不缓,神态自若。   通俗点儿讲,这是一个对下至十几岁的小姑娘,上到三四十岁的少妇都具有极大杀伤力的花样美男。      第467章 果然神棍      在即将到达出口的时候,卫世杰和丢丢还没来得及迎上去,一个穿着精致背着双肩包拖着行李箱的清秀女孩儿拦在了苏浩文的面前。   只见她面色潮红,神情激动,一看就是鼓足了半天的勇气,她说:“先生,你好。我是坐在你左侧的乘客。请问,你能给我留下电话号码吗?我想,有机会我们一起喝咖啡。”   苏浩文看了女孩儿一眼,声音温和地说道:“小妹妹,我非常乐意奉陪,不过,得等我忙完了工作之后,我和你联系,行吗?”   女孩儿眼里神采飞扬,她看着苏浩文,报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苏浩文笑着点头,彬彬有礼地说:“谢谢,我记住了。”   女孩儿一脸陶醉地跑开了。   在苏浩文的身后,还有好几个年龄层次的女人跃跃欲试。   卫世杰和丢丢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欢迎你,苏先生。”卫世杰热情地伸出手,说:“我是世纪阳光的卫世杰。”   苏浩文彬彬有礼地说:“谢谢,让你久等了。”   卫世杰将丢丢介绍给苏浩文:“这是我的朋友,李晓兰。”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苏浩文主动伸出了手。   “你好!苏先生,你也可以叫我丢丢。”丢丢送上了一个迷人的微笑。   “OK!”苏浩文忽视了丢丢脸上的微笑,而是缓缓地将目光下移,停留在了丢丢自以为傲的长腿上,流连了一秒钟,才回赠了丢丢一个礼节性的笑容。   苏浩文转头向卫世杰和丢丢介绍了他的两位助手,林凯,周玉强。   一行人在接机口的注目之下一起往外走。   快走到自动门前,苏浩文停下了脚步,问道:“卫先生,青原在临江的什么方位?”   卫世杰也停下来,回答道:“东南面。”   苏浩文问:“我们走的是什么路线?”   卫世杰说:“出了机场上高速,一直往东。”   苏浩文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外面的晴朗的天空,说:“卫先生,我们找个地方喝杯咖啡吧,休息到十一点再走。”   卫世杰很是纳闷,走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又提出要喝咖啡呢?   不过,苏浩文有提议也不好反驳。   卫世杰转身,领着苏浩文等人来到了候机大厅二楼,进了一家咖啡厅。   坐下来,点了咖啡。   卫世杰和苏浩文在一桌,丢丢陪着林凯和周玉强在另外的一桌。   “卫先生,临江的女孩子好热情啊。”苏浩文看了一眼正与林凯、周玉强聊得眉飞色舞的丢丢,感叹了一句。   “呵呵,应该是苏先生一行太有魅力了。”卫世杰一脸笑意地说:“刚才那个女孩子的心啊魂啊可能全被你给勾去了。如果我们合作成功,苏先生要常来常往,我真担心以后我想找个美女出来喝咖啡的机会都没有了。”   “NO,NO,NO!”苏浩文伸出食指摇了摇,笑着说:“卫先生,你说得太夸张了。不错,男人对美女当然会有兴趣,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美女都适合自己。”   “苏先生出身名门,走南闯北,一定见多识广,”卫世杰以求教的口吻问道:“我冒昧地请教一下,怎么才能知道哪一类美女更适合自己呢?”   苏浩文的言行表现出了极高的修养。这是后天训导和培养出来的,骨子里的那股自小养尊处优的傲慢尽管被深藏,却偶尔也会有所流露,因为卫世杰的恭维恰到好处。   “呵呵,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太深奥的道理,全是命数使然。比方说,我们香港有一个说法,龙虎相斗,龙凤呈祥。”说到这里,苏浩文问卫世杰:“女人有白虎,有乌凤,这个卫先生应该懂吧?”   卫世杰点头。他泡妞无数,这点基本常识哪能不懂:女人下面没毛或毛少叫白虎,毛多或毛厚叫乌凤。   “有道是,碰见白虎金成铁,遇上乌凤铁成金。”苏浩文微微一笑,接着说:“遭遇白虎,龙虎相斗,必定两败俱伤;遇上乌凤,龙凤呈祥,定然顺风顺水。”   哇塞!卫世杰做崇拜状。“苏先生果然有见识,能有机会结识苏兄,真是三生有幸,日后还要向苏兄多多讨教。”   “卫先生,讨教谈不上,相互切磋吧。”苏浩文摆手笑道:“不过,苏兄二字不提也罢。”   “不提,不提了。”卫世杰楞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苏兄,酥胸也!   谈美女,卫世杰可是行家里手,自然与苏浩文谈得相当投机。   他心里暗自得意,只要苏浩文对美女有兴趣,以丢丢的美貌、长腿和床上床下的手段,摆平他应该是有把握的。   卫世杰说着话,有意无意地瞟了丢丢一眼,问道:“苏先生,你看丢丢小姐如何?”   苏浩文自下而上打量了丢丢一眼,先是微微颔首,后又微微摇头,道:“相书有言,‘丰颔重颐,旺夫兴家’。丢丢小姐的下盘价真货实,颇具鹤立鸡群之风韵,只是这面相经历过鬼斧神工,一时难以预料。”   我靠!苏浩文的眼睛真他妈的毒啊!怪不得他的目光除了在接机口在丢丢的长腿上停留过一秒钟之外,似乎再没有正视过丢丢漂亮的脸蛋和高耸的胸部。   卫世杰顿时泄了气。这意味着丢丢在苏浩文面前不好使。   不过,这也从一个侧面证实了苏浩文确实是一个阅女无数的风流人物。   可是,他的眼光如此犀利和挑剔,什么样的美女才能入其法眼呢?   正犯难,卫世杰的手机响了。   卫世杰向苏浩文抱歉地笑笑,走出了咖啡厅。   电话是楚天舒打来的,他问航班是不是正点,人接到了没有。   卫世杰说,人倒是接到了,可是,苏浩文提出来要喝咖啡,等到十一点之后才肯出发前往青原。   楚天舒有点着急,他告诉卫世杰,根据日程安排,伊海涛只有中午有时间,预定十二点在青苑宾馆设宴为苏浩文等人接风,等到十一点之后再出发,十二点之前就赶不到青原了。   真要是航班延误也好向伊海涛解释,可在机场咖啡厅里干坐着耽误了时间,这岂不是有点不把市长当干部吗?   “那怎么办?”卫世杰透过玻璃隔墙看了一眼,苏浩文还在悠闲地喝着咖啡。   此时,卫世杰比楚天舒更着急。人是他来接的,不能按时把人带回去,为这么点小事给伊海涛留下一个不守时的坏印象,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老卫,你知道吗,他为什么不肯动身?”楚天舒问。   离十一点还有半个多小时,现在出发还来得及。   “不知道。”卫世杰如实回答,不敢隐瞒一个字。“他只问了青原在临江的什么方位,我告诉他在东南方向,然后他就提出找个地方喝咖啡,要等到十一点过了之后再出发。”   楚天舒也感觉奇怪,又问道:“就这么等着,那你们谈了些什么?”   卫世杰无奈地回答:“能谈什么,谈女人呗。”   “谈女人?”楚天舒越发的纳闷了,在机场干坐几十分钟,就是为了和卫世杰谈女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具体谈到了什么?”   对于楚天舒的刨根问底,卫世杰不以为然,他苦笑着说:“白虎啊,乌凤啊,女人旺夫啊,反正全是些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东西。”   楚天舒听了也是一头的雾水。   “丢丢呢,他对丢丢有什么感觉?”楚天舒实在忍不住了,直接问出了这个不太适合挑明的问题。   卫世杰举着手机,不耐烦地走来走去,抱怨道:“嗨,别提了,这小子估计研究过相术,他居然看出了丢丢的面相经过了鬼斧神工。你说,这他妈是不是太神奇了?”   面相,旺夫,相术?   楚天舒灵光一闪,他猛然想到了现在风靡临江的风水大师闻家奇。   “老卫,你稍等,我看看有没有办法让他早点动身。”   楚天舒挂了卫世杰的电话,拨通了闻家奇的手机。   可是,无人接听。   再拨,还是无人接听。   楚天舒忍不住骂道,这个神棍混出点名堂,竟然端起了大师的架子,我的电话也不接了。   等了一分钟左右,闻家奇回拨过来了。   闻家奇一副不急不慢地口吻说:“老弟,什么事这么着急啊,催命似的,不知道本大师正忙着帮富婆们排忧解难呢。”   楚天舒说:“操,你暂时把富婆晾一晾,先帮我排忧解难了再说。”   闻家奇“嘿嘿”一笑,说:“全临江恐怕也只有你老弟敢对本大师这么无礼。”   “跟你讲道理,没人讲得过你这个神棍。”楚天舒没有继续和闻家奇多啰嗦,直接问道:“老闻,我问你件事儿,有个国外过来的客人,对相术略知一二,现在在蓝山机场,听说青原在临江的东南面,死活不肯走了,非要等到十一点之后才肯动身,你说说,这是什么讲究?”   闻家奇对于外来的“和尚”似乎很有兴趣,他忙问:“从哪里过来的?”   楚天舒说:“香港。”   “不对呀,香港地区好像没这讲究。”闻家奇沉吟片刻,突然问:“小楚,此人是不是西方过来的?”   “我靠,果然神棍,一猜就中。”楚天舒叹服一句,说:“他是在法国长大的。”      第468章 神乎其神      “小楚,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别喊我神棍,这也不是猜,是神机妙算。”闻家奇兴奋地说:“西方风水界作为风水研究的一个旁支,对于出行的方位有特别的讲究,与香港、台湾、大陆等相比,似乎又……”   “老闻,打住,我没闲工夫听你讲课。”楚天舒不耐烦地打断了闻家奇话头,说:“先告诉我什么原因,怎么破解,只要能让这位客人在十二点赶到青原,我改天专门来听你念经布道。”   闻家奇说:“原因很简单,按照西方风水的说法,今天的这个时辰,顶着太阳出行是逆天而行,只有过了十一点,才算是顺势而为。”   从蓝山机场出来上高速,必须往东走,怪不得苏浩文不肯起驾。   尽管楚天舒对闻家奇的风水之术不太感冒,但是对于他在此领域内的钻研精神和涉猎广泛还是打心眼里的佩服。   楚天舒忙问:“那怎么办?”   “好办!”说到破解的方法,闻家奇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改变线路,先向南走一段省道,过了十一点之后,再上高速向东。”   楚天舒赞道:“好主意!”   闻家奇得意地说:“老弟,没别的事,我就先忙着啊,还有一位富婆眼巴巴地等着我给她抚平心灵的创伤呢。”   楚天舒喊道:“等等!”   闻家奇问:“老弟,你还想咋的?”   楚天舒说:“我命令你,立即打发走那位富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青原。”   闻家奇不满地抗议道:“哎,本大师神机妙算,法力无边,你敢对本大师如此无礼,不怕遭报应么?”   楚天舒笑道:“哈哈,老闻,你敢不听从我的安排,那是一定要遭报应的。”   闻家奇在别人面前特别有自信,可遇上楚天舒就总有点心虚,他问道:“报应啥?”   楚天舒说:“我告诉你老闻,如果十二点之前我在青原看不到你的大师风采,我就把你在临江给富婆们排忧解难的事告诉嫂夫人,对,还有闻芳,闻达,来与不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闻家奇悲哀地诵了一声“无量寿佛”,叹道:“老弟,你就是我老闻这辈子的大克星,不说了,中午青原见。”   楚天舒结束了与闻家奇的通话,又拨通了卫世杰的手机,两人经过短暂的商谈,决定改弦易辙,不从丢丢身上下功夫,改从风水相术上寻找突破口。   卫世杰回到咖啡厅,劝说苏浩文启程。   苏浩文说,不急,时间还早呢。   卫世杰说,苏先生,刚才我接到市府办公厅副主任的电话,他告诉我,青原市常务副市长伊海涛中午将设宴给苏先生接风洗尘,问我们在中午十二点之前能不能赶到?   苏浩文翘起了二郎腿,说,你们大陆的商人要依附官员才能生存,在我们法国政府是为商人服务的,市长从来不会对一个投资商如此感兴趣。   卫世杰在肚子里骂,你他娘的不就是一根破香蕉吗?简直是白批了一张中国人的黄皮,你们大陆,我们法国,你他娘的说得真他妈顺嘴。   卫世杰心里不舒服,嘴里说话就不太客气了:苏先生,刚才我请教过一位高人,你不想出发,是不愿意这个时辰往东走,对吗?   苏浩文一惊,放下了架起的二郎腿,他虽然感觉有点惊异,但还是点头承认了。   卫世杰说,苏先生,既然我们是合作,就应该同时考虑双方的感受。如果我们现在往南走,你有没有意见?   没有!苏浩文回答得很坦然。   按照闻家奇的建议,先往南后往东,卫世杰终于劝动了苏浩文,从蓝山机场经省道往青原进发。   原本安排苏浩文单独上丢丢的车,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苏浩文一声不吭上了卫世杰的车。   林凯和周玉强嬉笑着上了丢丢的车。   路上,苏浩文好奇地问:“卫先生,改变路线的建议是谁提出来的?”   卫世杰说:“名动临江的风水大师,闻家奇,闻大师。”   苏浩文表现出极高的兴趣,便让卫世杰介绍一下闻家奇的来历。   卫世杰边开车,边滔滔不绝地向苏浩文介绍起闻家奇来。   据传,闻家奇出身于青原的风水世家,早年师从于祖父,后就读于某重点大学哲学系,潜心研究《易经》二十余年,应凌云集团女总裁吴梦蝶盛情邀请,出山短短十几天,就在临江商界博得一片赞誉,人们都叫他闻大师。   闻大师绝非街头巷尾摆摊挂牌的那类以《易经》为旗帜的占卜先生。   说到这里,卫世杰便讲了闻家奇出道以来好几个传奇故事,反正苏浩文刚从法国转道香港再到的内地,对闻家奇的光辉事迹全然不知,卫世杰就把他道听途说到的,网上浏览到的,新闻报道过的等等风水大师的神奇表现都安在了闻家奇的头上,并一再强调,闻大师对于男女之事的神机妙算堪称一绝。   听到这里,苏浩文的眼前更是一亮。   随后,卫世杰又开始胡编闻大师的离奇经历。   仍然是据传开头,对于神奇人物,江湖上总有一些他的传奇,是真是假,传播者是不负责证实的,就算是露出了破绽,也可以一笑了之。   据传,闻大师是八十年代初毕业于某重点大学哲学系的高材生。   上大学之前他就在祖父的引导下熟读过相术孤本,入学之后,又得良师专业指导研读过《易经》等读本,毕业之后,他被分配到了国家机关当公务员,后来辞职返乡,隐居于深山之中,潜心研究风水相术等神秘深奥的学问,在他看来,这是一门地道的科学。   对此,苏浩文表示赞同。   卫世杰继续绘声绘色地讲着故事,这家伙先是泡妞后是做生意,早已练就了巧舌如簧的本领,加之又是半真半假地传播,所以讲起故事来既生动而又神奇。   闻大师大部分时间在国内大城市游历,偶尔会到港澳台及东南亚国家讲学,他在东南省、在临江市、回青原老家等等加在一起的时间,一年之中也就是三个月而已,用神龙见首不见尾来形容绝不过分。   不管闻大师走到哪里,他都是深居简出,绝对的低调,从不出入高档娱乐场所,据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朋友说,如果再次与他在街头擦肩而过,也不敢确认这位与常人无异的路人就是闻大师。   他个人的生活水平不怎么讲究,但他所接触的人当中,几乎都是达官贵人,刚出道的时候,登门求访、电话预约要与闻大师见面的人多是公司老板、企业董事长们,后来,就有政界人物纷至沓来,且到访者的职位有越来越高的势头。   听说来接闻大师的轿车以奔驰、宝马、林肯居多,若停上一辆奥迪,那不是档次低,而一定是外地慕名而来的大小官员。   对于那些盛情邀请吃饭洗浴保龄球高尔夫等等活动,他一概拒绝,不是他没有闲心,而是他没时间闲工夫,他要做研究,要讲学,要帮人排忧解难,他实在是太忙了。   反正他在东南省临江市地界上,名气传扬开来,愈来愈大。   卫世杰强调说,闻大师的名气日益扩大,并没有任何当今时兴的炒作、策划和宣传手段,任何报纸、电视之类的媒体都没有披露过有关他的消息,偶尔有个别富豪在微博中发条几个字的赞叹,也会在第二天无缘无故地消失。   他在业界的影响靠的是接触过他的人,这些人成了他的活广告。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连绵不绝,生生不息,进而声名鹊起。   卫世杰谦虚地说,临江和青原与巴黎、香港等现代化都市比起来实在过于闭塞,倘若发展到上千人对一个人感兴趣、信任乃至崇拜,就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了。   可是,闻大师名气和影响还在扩大,上万的粉丝是绝对有的。   这是因为接触过他的人们发现,闻大师确实有真才实学,他对风水相术的理解、阐述很不一般,他能把深奥莫测的理论讲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而在对事态发展趋势判断上,精准神奇,令人叹为观止。   这就是大学问家的风范与高明,而不是那些平庸的浅见寡识之辈,自知实力不够,却故弄玄虚,将十分简单的事物胡诌得深奥莫测,玄之又玄。   闻大师谈八卦、谈风水、谈星象、谈择吉、谈相术之类的神秘文化,他的交谈中融合了《易经》的思维方法、中医的医疗原理还有西方的哲学思想,有力地诠释着诸如此类的文化现象,他把人生的命运、命运的历程讲成了一部风水发展史,凡是请他解读过命程的人,无不为之倾倒,惊为天人。   他说过,风水相术是一门艺术,是芸芸众生的生活哲学,是商业人士的财运来源,是政治家谋略决策的良师益友。作为炎黄子孙,没有理由不传承、不发展祖先留下的举世无双的稀世珍宝……   卫世杰吹得神乎其神,趁机还添油加醋地编几句闻家奇语录,把苏浩文这只黄皮白心的香蕉暗讽几句,把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苏浩文问:“卫先生,有没有机会引见一下?”      第469章 前戏做足      “这个……”卫世杰显得很为难。“如今闻大师行走于达官贵人之间,没有与之交往密切的人介绍,一般人很难请得动啊。”   “哦?”苏浩文又问:“以摩丹投资的名义来请,有没有可能?”   卫世杰笑笑说:“够呛,闻大师学贯中外,并不以金钱财富为重,我估计,他对贵公司可能并不是太了解。”   苏浩文颇为失望。   卫世杰将闻家奇吹嘘得神乎其神,苏浩文一直半信半疑。   他刚才这两句问话,实际上是想对卫世杰的吹嘘做一个验证,如果卫世杰满口答应可以引见,或者以摩丹投资的名义可以请得动这个闻大师,那么,要么是闻大师徒有虚名,要么就是卫世杰为此专门设的一个局。   可是,作为人精的卫世杰当然不会轻易让苏浩文捏住把柄,他从泡妞和赚钱中早已总结出来了,对付苏浩文这类人物,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至于闻家奇请来之后怎么办,以什么方式来见苏浩文,见了之后说什么等等,那都是楚天舒在青原要安排的事,自己犯不着给苏浩文留下破绽。   一路再无话。   十一点左右,汽车拐弯上了高速,一路朝青原飞驶而去。   十二点整,苏浩文一行准时抵达了青苑宾馆。   王少磊率欧阳美美、楚天舒等人在宾馆门口迎接。   对于常务副市长伊海涛亲自出面设宴接风洗尘,苏浩文表现得彬彬有礼,但并没有国内商人的那种受宠若惊。他似乎对官职、接待规格等等不是太敏感,他更关心的是所投资的项目能不能有盈利前景。   寒暄介绍过后,宾主入席就坐,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摆上了桌。   无酒不成席。   卫世杰征询苏浩文的意见是不是喝点白酒。   苏浩文一口拒绝了,说下午我们还要会谈,喝了白酒就谈不成了。再说,白酒伤身,还是少喝为好。   卫世杰以为苏浩文喝不惯白酒,就提议开一瓶法国葡萄酒。   苏浩文笑笑说,我们千里迢迢来到大陆,再来喝比法国贵了好几倍的葡萄酒,实在是过于滑稽了。   卫世杰看看楚天舒,只得为难地说,苏先生,那我们就来点啤酒吧。   苏浩文再次拒绝了,啤酒喝多了,容易坏了体型。   对于苏浩文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好在今天出面接待的伊海涛有过留学的经历,对此并不是十分在意,如果换做是朱敏文和唐逸夫等人,这场面恐怕就很是尴尬了,谁不至于甩袖而去,至少要面露不悦之色。   楚天舒出面解围,提出以茶代酒,苏浩文欣然同意。   泡的是上次从青北县茶社里带来的秀峰毛尖,当苏浩文听说这口感气息都非同一般的茶叶就产自当地,立即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说:“只有山好水美的地方才能栽种出这上等的好茶叶,比如杭州,这样的一方水土才能产得出西湖龙井。”   卫世杰马上开了一句玩笑,说:“苏先生,莫非说杭州出美女也是这个道理。”   因为饭桌上还端坐着一个伊海涛,欧阳美美轻轻地碰了一下卫世杰。   苏浩文马上接了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出好茶的地方一般都出美女。”   “呵呵,苏先生好眼力啊!”楚天舒举起茶杯,说:“按照苏先生的理论,青原能产出秀峰毛尖这样的好茶叶,也一定会有令苏先生赏心悦目的美女。”   众人皆笑。   没有酒的烘托,这宴席的气氛就显得相对较为沉闷。   伊海涛的出席本来就是礼节性的,只不过是要表示一下对摩丹投资集团来青原投资的欢迎和重视,看看苏浩文并不是很当回事,便早早提议结束,好让长途奔波而来的客人早点休息。   最后,伊海涛自然要客气一句:“苏先生,欢迎摩丹投资的苏先生一行来青原投资考察,考察过程中如有需要协助的地方请不要客气,我们一定会尽全力为苏先生提供方便。”   没想到苏浩文却把客气话当了真,他站起来很认真地说:“伊市长,我想在当地请一名投资置业顾问,不知道能不能提供方便?”   国外财团在某地投资,请一名熟悉当地法律法规和风土人情的人士做顾问,这也符合国际惯例。   因此伊海涛马上应承道:“好啊,苏先生有什么样的人选需求,王主任,卫先生,你们应该大力协助,尽量满足。”   王少磊和卫世杰自然要点头称是。   卫世杰还不由自主地与楚天舒对视了一眼。   果然苏浩文提出了他早已想好的人选:“我想请风水大师闻家奇。”   此言一出,卫世杰为难地看着王少磊,王少磊又为难地看向伊海涛。   苏浩文一看这情形,越发相信了闻家奇的神奇并会是卫世杰吹嘘出来的,要不然的话,王少磊和卫世杰都不会如此犯难,他趁热打铁地说:“伊市长,看来还得请您发个指示。”   我靠!这家伙并不是不懂得权威的重要性,而是要利用人们对权威的尊重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伊海涛沉吟了片刻,说:“苏先生,如果是其他人选,我们还是可以设法帮助摩丹投资的要求。可是,这个闻大师深居简出,平素几乎不参与官方的活动,苏先生要请闻大师担任贵方的投资顾问,此事恐怕我发指示也起不了作用了。”   连一市之长的伊海涛都颇觉为难,苏浩文更加对闻家奇的神奇深信不疑了。   他看了一眼卫世杰,说:“卫先生,我们在机场的时候,你接到过电话,闻大师还帮你出了注意,排解了出行的难题,现在我们想请闻大师,你却推三阻四的,这是不是说明我们之间缺少最基本的合作诚意。”   卫世杰傻眼了,只得苦笑着看向楚天舒。   伊海涛脸色一沉,问道:“小楚,这是怎么回事?”   楚天舒赶紧说:“报告市长,上午是我和卫先生联系的,听说苏先生滞留机场不能按时赶到青原,问明原因后我就向闻大师取得了联系,求得闻大师指点一二,才使得苏先生一行如期到达了青原。”   伊海涛说:“小楚,既然你和闻大师有联系,那就帮苏先生把闻大师请过来嘛。”   楚天舒解释说:“市长,我和闻大师是有过一面之交,瞅个空子打个电话联系一下还凑合,要把他请出来当投资顾问,这个我实在没有把握。而且,闻大师这几天已经有了安排,怕也是腾不出时间来。”   伊海涛不满地训斥道:“摩丹投资集团能够选择青原作为投资考察的第一站,这对地方及企业的发展都有着十分重大的意义,如果我们连一个投资顾问的事都解决不了,怎么能体现出政府对招商引资工作的重视,又怎么能让摩丹投资集团放心地把资金投进来?”   这番话义正词严,说的王少磊、楚天舒、卫世杰等人个个战战兢兢。   苏浩文这才真正见识到了权威的重大作用,对伊海涛的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伊海涛严厉地说:“楚主任,这几天你不用到市政府上班了,你就代表市政府全程陪同苏先生一行完成考察任务,我再强调一遍,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尽可能满足苏先生提出的合理要求。”   说完,伊海涛看都不看楚天舒一眼,与苏浩文握手告别。   楚天舒挨了批评,还得屁颠屁颠地追出去给伊海涛送行。   车门即将关上的那一瞬间,伊海涛向楚天舒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再回到宴会厅,卫世杰已经买了单。   楚天舒跟着卫世杰的车,将苏浩文等人送到了预订的凯旋大酒店。   到了酒店,苏浩文又对所住的高级商务套间的房号提出了异议。   卫世杰订的是1288房,取一路发发之意,可是苏浩文说,在你们大陆大家可能都喜欢发财,在我们法国不在乎发不发财,只图个顺利就行了。   无奈,只得顺了苏浩文的意思,换到了1166号高级商务套间,取六六大顺之意。   休息之前,苏浩文再次提出了邀请闻家奇作为摩丹投资集团置业顾问的话题,并表达出在征询闻大师的意见之前,暂时不和世纪阳光具体谈投资的项目和意向。   楚天舒见前戏已经做足,便说,苏先生,我个人的想法是,你和卫先生下午先谈着,延请闻大师的事我尽力去办,一定尽快将他请到青原来,至于他肯不肯担当贵公司的投资顾问,你和他当面详谈。   苏浩文见事情有了转机,也不再坚持,同意按预定计划开始正式会谈。   从1166号房间里退出来,楚天舒和卫世杰回到了1288号房,非著名神棍、临江风水大师闻家奇正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悠闲自在地品着香茗。   只见他梳一个中分头,穿一件黑色的中式对襟外衣,一条宽松的黑色长裤,脚蹬一双黑色圆口布鞋,带一副圆框墨镜,手持一把檀香小折扇,一眼望去,超逸洒脱,淡泊宁静,好一副仙风道骨,果然是与众不同。      第470章 纵论风水      下午的会谈在凯旋大酒店的小会议室里如期举行,但是进行得却十分艰难。   摩丹投资集团向世纪阳光注资这是执行总裁华宇定下来的基调,苏浩文未持异议,对投资房地产开发项目,苏浩文也不反对,但是,要开发卧龙城项目,苏浩文却未置可否。   卫世杰滔滔不绝地讲述了青原房地产发展的总体趋势,分析了江北开发区对卧龙城项目的优惠支持,强调了在江北开办优质学校所带来的优势和连锁反应,罗列了大量的价位数据等等等等。   可是,任凭卫世杰摇动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口干舌燥,苏浩文就是咬定牙关不松口。   他只死咬住一点,江北开发区没人气,没人气就市场,没市场就没钱赚。   更可气的是,他说我们摩丹投资集团不是来大陆扶贫的,是要让投资产生效益的,如果所投入的项目看不到预期的投资收益,我只能向总部建议取消合作。   卫世杰解释说,一旦优质学校在江北的卧龙城周边落成,市区里的居民为了方便孩子上学,就会抢着在卧龙城买房定居,总的走势是人气越来越旺,人气旺了,市场就会热起来,市场热起来业主就要争起来,一争起来房子的价位、物业管理费都会随之攀升。   苏浩文虽然在国内读过两年书,但是,他的升学完全是他父亲资金运作的结果,他根本体会不到当前教育资源对民众生活的巨大影响,所以,对卫世杰的分析不屑一顾,他援引了会谈之前在网上查到的一份资料,说临江市房地产商在江北开发的楼盘,现在已卖了一年,还有百分之七十的房屋未能出手,由于投入资金过大,已压得这家房地产老板喘不过气来,眼看资金链条就要断裂,正在大幅降价抛售,亏损惨重,已处于倒闭的边缘。   从房屋结构、地理位置、小区环境来比较,此楼盘哪一点也不比卧龙城项目差,临江市的人口和富裕程度也远高于青原,建在江北的楼盘尚且卖不出去,卧龙城的前景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卫世杰与苏浩文会谈的同时,楚天舒和闻家奇在刘春娜的办公室里,借助凯旋大酒店的监控系统,仔细观察着苏浩文的言行举止,又通过网络搜索和向华宇咨询,收集了大量苏浩文个人喜好成长经历方面的资料。   眼见着双方快要谈不下去了,楚天舒对闻家奇微微一笑,说:“闻大师,该你出场了。”   闻家奇起身,对着镜子整了整衣服,又捋了捋头发,缓缓将圆框墨镜戴上,轻轻一摆手,说:“楚先生,请前头带路。”   得到通报,苏浩文听说闻大师驾到,立即中断了与卫世杰的交谈,起身迎了出来。   握手的时候,闻家奇的食指和中指趁机搭在了苏浩文的脉上。   会谈由于闻家奇的介入演变成了闲谈。   当然,主要是苏浩文和闻家奇在谈。   摩丹投资集团要请投资顾问,楚天舒和卫世杰犯不上多嘴多舌,但是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表情,就像一出事先排演了无数次的戏,无形中把在座的其他人带到了一种顶礼膜拜的氛围里。   林凯、周玉强等人自不例外,苏浩文也在这个强大的气场中有些乱了分寸。   寒暄几句,话题自然就绕到了风水上。   很显然,痴迷于风水相术的苏浩文有意在考察闻家奇的学识。   楚天舒刚开始以为闻家奇会用一些玄而又玄的话来糊弄苏浩文,因为他过去一贯就是这么个做法。   但是,今天却是例外。   闻家奇一上来就说:“风水学,是为人类谋求居住环境的综合性学科,它不仅属于中国,也属于世界。简单一句话:好的风水就是让人舒服的环境,一流的设计师,不管他是洋人还是中国人,总是能寻找并设计出让人住在里面舒服的房子,这就叫合于风水。”   简明易懂的一句话,直接就把闻家奇与苏浩文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卫世杰也暗暗佩服,闻家奇一上来就把风水与居住环境和房屋联系在一起,无疑是在为卧龙城项目的开发做铺垫。   果然,闻家奇接着说:“风水的原始意义就是,藏风聚气,趋利避害。从古至今,风水就是一个目的,选择适宜居住的环境。”   苏浩文对风水还是有些研究,他说:“风水作为一个文化,早在早在战国时就已产生,后来在发展过程中与周易紧密结合,便有了预测吉凶的功能。东汉之后,出现了风水先生这个职业,一些江湖骗子也开始以风水先生的名义游走江湖。”   苏浩文卖弄了一番风水发展的历史,其用意是借古喻今,多少有些怀疑闻家奇只是个风水先生的意味在里面。   看到苏浩文说得头头是道,楚天舒和卫世杰暗暗替闻家奇捏了一把汗。尤其是楚天舒,他知道闻家奇虽出身风水世家,但没见过大的世面,主要是凭着一本《北宋奇书》闯出来的名声,学术方面的造诣实在不敢抱以太大的指望。   “苏先生,区别懂与不懂风水并不难,不懂的人最害怕讨论,风水先生只会神神道道,只有真正的大师才敢正面回答问题。”闻家奇不紧不慢地说:“实际上,从新石器时代,人们就开始选择房屋坐北朝南,这是我国最早有历史记载的风水萌芽。”   苏浩文追问道:“敢问闻大师,这是何道理呢?”   “非常简单,根据中国所在的经纬度,房屋选择坐北朝南就是为了采光和保暖。”闻家奇说:“后来有风水先生把坐北朝南与政治文化等联系起来,搞得神乎其神,所以,我历来反对将风水先生与风水等同起来。”   苏浩文问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诚如闻大师所言,风水是一门科学,它包括自然地理、社会人文、哲学、心理学等很多方面的内容,请问,风水先生是如何将其迷信化的呢?”   闻家奇侃侃而谈:“风水先生把人的生辰八字和房子的朝向联系在一起,东方是木,西方是金,南方是火,北方是水,中央是土;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讲究房子的主人和朝向不能相克,这种说法在汉代之后比较盛行,但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所谓迷信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盛行,其基本落脚点就是五行八字,相性相克,并无太过稀奇之处。”   苏浩文一看,讲历史沿革难不倒闻家奇,便开始拿具体的事例来考闻家奇:“闻大师,我在北京读书的时候,就听说北京古来就有‘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风水之说,你对此有何看法?”   闻家奇说:“我认为,这是长期社会人文环境造成的,因为古代运河在北京东面,交透便利,商业发达,而西城王府很多贵族聚居,南城多为菜农,北城则是外来人口混杂而居,‘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之说是后人总结出来,并非完全由风水所致。”   苏浩文穷追不舍地:“照闻大师这么说,那风水凶吉之说岂不也是无稽之谈?”   “非也!”闻家奇折扇一甩,轻轻摇了几下,说:“所谓吉凶观念,说得就是居住环境的利弊。我举两个浅显的例子,比如,房子建到山顶上,肯定不好,因为山顶风大,就是凶,房子建在急流旁边,也属凶,因为发洪水会把房子冲掉。”   闻家奇这一手太极打得很妙。   苏浩文越是急于考证闻家奇的来历与学识,闻家奇便越是要用最浅显的例子来反证苏浩文听不懂深奥的理论。   苏浩文也是有备而来,他听懂了闻家奇话里暗讽,不由得有些火气,便搬出了一个此前令诸多风水人士大为尴尬的问题:“闻大师,据我所知,大多数的风水大师都不发达,这是何因呢?”   苏浩文这个问题的确很毒,也曾令诸多的风水大师无言以对。   可不是吗?既然你有看风水的能力,帮人做了那么多富贵地,为什么不把自己的风水做好,为何还要去为他人看风水?自己为什么不能升官发财,还是要去为他人做嫁衣裳?   闻家奇不慌不乱,鄙夷地瞟了苏浩文一眼,说:“俗语说得好:木匠师傅无凳座,道士家中鬼唱歌。算命先生半路亡,地理先生没屋场。影响人生的力量很多,风水不过是重要的一种,毕竟风水不能包治百祸,立竿见影。正所谓,地气发热要时日,岁久方知地有情。”   苏浩文张口结舌。   闻家奇继续说:“说太复杂了还是难懂,我还是用简单的例子来说吧,比如建筑工人一生辛苦未必能住进高楼大厦,农民挥汗如雨未必都能吃饱吃好,银行职员天天数钞票,却未必能大富大贵,这其中的道理是一样的。再比如,有的人有一个很好的家世背景,一生下来非富即贵,能说他在娘肚子里就占了好风水吗?肯定不是,走了狗屎运而已。”   苏浩文目瞪口呆。   尽管苏浩文已无还手之力,但是,对于他的挑衅言辞,闻家奇还在穷追猛打。      第471章 五体投地      闻家奇说:“我记得有这么一句话,家世背景就像是一对翅膀,装在老虎身上是会飞的老虎,人人敬畏;装在蟑螂身上就会变成会飞的蟑螂,让人更讨厌。”   苏浩文面红耳赤。   几番交锋,苏浩文全面处于下风。   闻家奇就是要让知道,得罪了一个风水大师是何等的罪孽深重。   最后,闻家奇总结说:“少年学艺老才用,当代闲师后代仙。自古到今,高官巨贾,普通百姓,欲求好风水者却比比皆是,研习风水者也不计其数,良莠不齐,鱼龙混杂,风水师既在人们渴求与热捧之中,又在人们的怀疑与防范之列。”   苏浩文借喝水掩饰了尴尬,恭维道:“感谢大师今天拨冗当面指教,实乃三生之幸啊。”   闻家奇把折扇一收,笑道:“呵呵,苏先生客气了,如果一定要说感谢,你还得感谢楚先生。”   苏浩文看了楚天舒一眼,说:“哦,我听说闻大师仙务繁忙,楚先生能一就到,可见你们交情不浅啊。”   闻家奇说:“楚先生有恩于我,他再三恳请,我唯有从命。”   苏浩文试探着问道:“敢问大师,最近在忙些什么?”   闻家奇见苏浩文已无傲气,便开始夸夸其谈:“今明两天,还有三两个预约,后天前往宝岛台湾,风水协会有一个讲学,然后到新加坡参加一个研讨会。事实上,风水相术在海外更受到文化人士的追捧,他们和苏先生一样,把这看作是一种文化追求。”   一拉一捧,苏浩文对闻家奇的仰慕倍增,林凯和周玉强等人也是佩服有加,他们与其说是被闻家奇的学识所折服,还不如说更愿意看到有人能降服苏浩文。   这时,苏浩文打开电脑,翻出几张图片,通过投影仪打在了屏幕之上,问道:“闻大师,请问这两栋建筑吉凶如何?”   众人的目光聚焦于屏幕之上。   闻家奇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苏浩文见了,心头一惊,他忙说:“闻大师,这是我在法国香港拍摄的几幅建筑图片,研判多日,百思不得其解,今天有幸与大师当面请教,还望大师不吝指教。”   第一张照片上,是坐落在法国乡村的一栋白色的别墅楼房,周围树木成荫,小溪环绕而过,景色优美,风光旖旎,是一处美观舒适的家居环境。   可是,闻家奇的目光从小白楼移到了溪流之上,他微微摇头说:“此处风景宜人,不失为一所宜居之所,但这条小溪在楼前蜿蜒而过,此为主凶的镰刀格局,虽不至有大的危害,但也于主人健康不利。”   此言一出,说得苏浩文心神不宁。   这是他在法国购买的一栋小别墅,也是他自己看风水的得意之作,突然被闻家奇说得一无是处,又联想到最近女友分手,工作异动等诸多不顺因素,由不得他不信。   第二张照片上,是在香港繁华地带楼宇林立中的一座高楼,其室内装潢设计堪称一流,一看就知道是那种高端人士情有独钟的高档公寓楼,一旁的林凯和周玉强看了,几乎都流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可是,闻家奇的目光却盯住了不远处一栋高楼,这是一座现代化的建筑,外装饰全部用的是玻璃幕墙。   “此为大凶之天斩格局!”闻家奇斩钉截铁地说:“公寓内长期被多余的光照射,会令宅内人士夜不能眠,易有牢狱之灾,事业财运均一落千丈。”   苏浩文听了,大惊失色,冷汗淋淋。   这是他在调任香港之后请了一位风水师选中的一套豪华公寓,作为他在香港工作期间的起居之所,刚花大价钱购置到手,才住了没几天,就已经勾搭了数名摩登女郎,确实应了香港风水师推荐时所说的桃运通畅。   现在突然被闻家奇说成了大凶之天斩格局,还可能有牢狱之灾,自然要令苏浩文惶恐不安。   苏浩文的表情变化,闻家奇都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毫不客气地说:“苏先生最近桃运通畅,此为大吉大利之相,但天下风水,阴阳互补,不可矫枉过正,采阴过盛,阳气自然消退,霉运就要上身。”   说到阴阳之调剂,这是闻家奇的看家本领,也是他从《北宋奇书》中研读出来的绝密心得,刚才与苏浩文握手之际,闻家奇就把出了他纵欲过度的脉相,此时借机说出来,一语中的,自然要让苏浩文震惊叹服。   “同样是居停之所,农民叫屋,市民叫房,文人叫斋,僧人叫刹,商人叫厦,隐者叫庐,官人叫邸,贵人叫馆,美妇叫香巢,绅士叫豪宅,土豪叫朱门,帝王叫金銮宝殿。屋里只有土灶,斋里才有笔墨,朱门里有酒肉,金銮殿里有歌舞升平和三宫六院。屋檐下的分寸,是乱不得的,因为它关系到风水和身份。……”   闻家奇接着从分析两个楼盘的运势开始,上到天文,下到地理,胡吹海说了一通,话语中夹杂着苏浩文半懂不懂的术语,滔滔不绝,像一个优秀的演说家,这让痴迷于风水学说的苏浩文佩服得只差五体投地了。   至此,苏浩文不得不坦白承认,这是他刚在香港通过一名风水师推荐购买的豪华公寓,之所以一直未能卖出去,就是因为风水好,价钱高,才滞留带现在。   闻家奇立即说:“苏先生,恕我直言,你上当受骗了。”   “何以见得?”   “香港的有钱人何其多也,懂得五行风水的有识之士更是不少,如果这是一套风水好房,岂能在一年之后才落到你的手上?”   一席话,说得苏浩文哑口无言,面带愧色。   戏演足了,闻家奇起身告辞。   “且慢!”苏浩文跳起来,拦在了闻家奇面前,恳求道:“闻大师,我代表摩丹投资集团诚邀你担任本次考察的投资顾问,还望大师成全。”   闻家奇为难地看着楚天舒,不悦地说:“老弟,这未免有点强人所难了吧。我自出道以来,从无爽约的经历,今天下午我推掉手头上的预约,专程赶到青原来与苏先生见面,这已经让我在朋友们面前很不好解释了。”   苏浩文尝到了权威的甜头,继续给楚天舒施压:“楚先生,希望你能够劝说闻大师帮我这次忙,如果你办不到的话,我只好向伊市长求助了。”   楚天舒走过来,劝道:“闻大师,苏先生作为一名华裔法国人,对中国的风水文化如此痴迷,实为难得,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投资江北,不仅只为牟利,还要建造国际标准的幼儿园、小学和中学。据我所知,造福于江北百姓,这也是你闻大师一生的夙愿,所以我才斗胆请你出山,以助苏先生一臂之力。”   “果真如此?”闻家奇问向苏浩文。   苏浩文点头称是。   闻家奇说:“我早年曾在江北隐居修炼,感同身受江北百姓之疾苦,如果苏先生有意投资江北造福于民,本大师倒是愿意倾毕生之学,以尝夙愿。”   卫世杰击掌叫好,并慨然承诺:“闻大师,摩丹投资集团是向本公司注资开发江北新城,能得到大师现住,本公司愿承担全部的报酬。”   闻家奇摆手道:“孤灯苦诣,皓首穷经,登高涉险,万里验真,其中辛苦,东君能知多少?为客户谋一穴好地,厚禄巨富,一本万利。这报酬如何定?何价为合理?自古以来,风水师以积善救贫为己任,报酬可任由福东施舍。”   “闻大师高风亮节,厚德仁义,苏某十分钦佩。”苏浩文抱拳拱手,笑道:“如此说来,闻大师是答应做我公司的投资顾问了。”   闻家奇谦虚道:“常言道,一穴风水,未可决定一族之兴衰,一处住宅,不能决定一家之祸福。做好一处风水,谁也无法肯定日后定能大吉大利,兴旺发达,如果如是,皆大欢喜,固然很好。但我有言在先,天下风水,有德者居之,若有力不从心之处,还望海涵。”   苏浩文所接触的风水师当中,几乎个个都是口出狂言,无所不能,像闻家奇这样讲丑话说在前面的大师还真是头一个遇到,可越是如此,苏浩文越认准了闻家奇是那种有真才实学的大师级人物。   楚天舒做出一副中间人的样子,调停道:“闻大师,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既然你愿意担当投资顾问一职,报酬还是先说一说的好。”   闻家奇问清楚摩丹投资集团与世纪阳光有意联合在江北开发房地长项目,他稍稍沉吟了一番,才开口说:“这样吧,日后楼盘竣工之后,由我任选一套,如何?”   楚天舒和卫世杰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苏浩文就率先击掌叫好:“太好了,闻大师看得中的地方,风水肯定错不了,项目开发成功,给我也预留一套。”   得,这卧龙城项目连图纸还没有出来,就已经销售出去了两套,这就是风水的魅力。   一拍即合之后,事不宜迟,立即启程赴现场考察。      第472章 走狗屎运      车过青莲江大桥,直奔卧龙岗而去。   路上,闻家奇继续给苏浩文洗脑:“苏先生,其实海外风水研究比在国内前景更广阔,他们讲究因势而立,顺势而为。不像在国内,事主往往强求十全十美,给风水师们平添诸多的烦恼。”   闻家奇这么说,也是在给苏浩文打预防针,毕竟他对风水相术还有点研究,如果到了卧龙岗,某些地形地貌的确与风水理论相抵触,闻家奇好自圆其说。   苏浩文说:“闻大师,这个道理我懂。选好一地,形体合格,但理气却未必尽然,合先天未必合后天,合三合未必合九星,合九星未必合三元,合玄空未必合六法,合张三未必能合李四。还是你刚才那句话,天下风水,有德者居之,凡夫俗子,只可抢先,不可强占。”   闻家奇说:“是啊,风水师的水准再高,也会有很多客观因素令其无法施展才能,无法挽救局势。祖上德孽、先天命运、天意、国运、民意、风俗、时机等等现实因素,都会直接影响风水师的操作和风水的效果。”   换句话说,我闻大师是倾其所学了,日后项目要是赚不到钱,也怪不到我的头上。   到了卧龙岗,首先看到的是一团死水洗凤湖,还散发出一股异味。   苏浩文当即就不满意,后又看到卧龙岗只是一座光秃秃的山,更是心生厌恶。   他转了一圈,对闻家奇说:“闻大师,众所周知,楼宇依山而建,取其有靠山之吉相,所谓后靠明山好掌权,若所靠之山并非明山,而是山石嶙峋、寸草不生的穷山,这就是被称之为廉贞格局的不吉之兆啊。”   闻家奇摇头道:“非也!刚一进来,我和苏先生也是一个感觉,在这一片空旷之地,卧龙岗太过显眼,当就此一山而言,确属廉贞格局的不吉之兆,但是,看风水看局部,更要看全局。苏先生,你跟我来。”   闻家奇领着苏浩文登上了一个高坡,背对卧龙岗,面朝洗凤湖和那一大片的丘陵,指点道:“苏先生,我们再来看,‘左边有水、右边有路、前面有场、后面有山’,这就是中国人最常说的‘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是大吉大利的居住之所啊。”   苏浩文一听傻了眼,闻家奇没说错啊,左边有一个洗凤湖,右边是规划中的道路,前面是一大片的丘陵,后面还一座卧龙岗,把这几样凑一起,可不正合了古人最推崇的“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这么一个风水宝地,谁不希望在这里居住啊?!   道理人人会说,关键是看从谁嘴里说出来,如果没有在凯旋宾馆的那一场交锋做铺垫,一上来就把苏浩文引到卧龙岗来,闻家奇说得再玄乎,苏浩文也未必听得进去。   所幸的是,对风水一知半解的苏浩文已经被闻家奇重挫了锐气,现在听到了闻家奇的“风水之说”,就“栽”在里面出不来了。   苏浩文没有异议,林凯和周玉强两个年轻人更是无话可说。   返回的路上,苏浩文恳求闻家奇说:“闻大师,过几天你要前往台湾和新加坡讲学,能不能顺道停一停香港?”   闻家奇直言不讳地说:“苏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想请我去帮你改改公寓的风水,对吧?”   苏浩文眼巴巴地说:“大师果然神奇,我确实是此意,不知大师能不能……”   闻家奇摇了摇折扇,为难地说:“这恐怕难以成行,一来是我的行程都已排满,确实抽不空来;二来绕道香港,早晚会惊动港内同道,他们多半要责怪我见利忘义了。”   “那……”   闻家奇用扇子点了点苏浩文,说:“难得苏先生一番虔诚,现在网络通讯手段非常发达,要不这样,你尽快将公寓室内外的方位布置用图片和视屏的方式发到我邮箱,我远程指导你操作,如何?”   苏浩文十分感激地说:“好,太好了。”   闻家奇沉吟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我观苏先生面相,已被阴气所伤,如不尽快改变风水,怕是牢狱之灾一旦迫近,我也无能为力了。”   “是,是。”苏浩文心里发虚,被闻家奇这么一诈唬,这会儿的心思并不在考察上了。   他心里盘算了一番,对开车的卫世杰说:“回宾馆我向亚太地区分部汇报,你们抓紧筹备举行新闻发布会,明天商谈合作意向书,后天签署意向书之后我立即返回香港,请帮我办理机票等相关手续。”   卫世杰当即与丢丢通了电话,楚天舒在她的车上。   得知消息,楚天舒又抓紧和王少磊联系,请开发区宣传部门立即与媒体联络,并派员赶赴凯旋大酒店,做好举行联合新闻发布会的相关准备工作。   苏浩文又对闻家奇说:“我一回到香港就将图片和视屏发到大师的邮箱,恳请大师百忙之中尽快回复,我自当谨遵大师教诲,更改室内外的风水,以避祸端。”   闻家奇微微颔首,道:“行吧,苏先生,也只好如此了。这几天你在青原,我会给你一道符诀,保你免受牢狱之灾。”   苏浩文连连点头:“大师恩德,苏某没齿不忘。”   所谓的牢狱之灾完全是闻家奇编出来的鬼话,为了唬住苏浩文,他又编出一道符诀来自圆其说。   回到凯旋大酒店,苏浩文在1166房间里向华宇汇报考察情况。   楚天舒、卫世杰和闻家奇在1288房间里边闲聊边等着王少磊。   卫世杰开玩笑说:“闻大师,改天我跟你学徒去,你收不收啊?”   “为什么?”闻家奇把墨镜摘下来,不解地问道:“卫老板生意做得这么大,有钱有车有地位,还有兴趣跟我去跑江湖啊。”   “太有兴趣了,”卫世杰感叹道:“大师,看着你分分钟搞定一套房,才知道什么叫知识就是力量。”   “不,”闻家奇颇为得意地说:“我说过,风水是一门科学,科学是第一生产力,小楚,你说对不?”   楚天舒看着闻家奇,脱口而出道:“对个毛!你这叫憨人有憨福,或者说是走了狗屎运。”   “小楚,你总喜欢对我进行人身攻击。”闻家奇郁闷的说道。“这难道仅仅是运气吗?难道就不是我的学识带来的正常收益?”   楚天舒笑道:“老闻,你拉倒吧,要不是我把你从山沟沟地带出来,你恐怕还穿着道士服到处招摇撞骗,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呢。”   闻家奇把折扇一甩,摇了几下,故作不悦地说:“哎哎,要不是有这码子事,以我一个大师的身份,就你一个小小的破副主任,能随喊随到吗?再说了,今天也不是我自己要赚这套房,是你死皮赖脸逼我来赚的。”   楚天舒笑着问道:“老闻,照你这意思,你今天要赚不到这套房,我还得赔偿你巨额损失了?”   “那是,”闻家奇平日里装神弄鬼难得有放松的时候,今天好不容易和楚天舒他们在一起,总算可以丢开大师的身份,开开心心地扯几句闲话了,他白了楚天舒一眼说:“你知道吗,这几天好多的富婆等着我排忧解难,一卦上万呢!”   凡是听说赚钱的事,卫世杰总是两眼放光,他忙问道:“大师好手段,这么高的价格,你是怎么炒起来的?”   “啥?”闻家奇瞪着眼睛争辩道:“卫老板,你开发房地产讲究一个炒字,我这可全凭的是实在的本事。”   楚天舒抢白道:“老神棍,你就别胡吹了。你那点小把戏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从美容院的美容师那里套取富婆客户的聊天信息,然后再找机会给她们算卦,开口就道出人家身体隐秘部位的特点,富婆就把你当神供着,你想开价多少就多少!之后富婆之间传来传去的,你就混迹于富婆之中乐不思蜀了!”   闻家奇被楚天舒揭穿了秘密,一点儿也没觉得尴尬,还笑眯眯地说:“小楚,你他娘的不当神棍都可惜了。”   卫世杰却说:“大师,信息产生价值,这无可厚非!”   楚天舒不屑道:“得,你们两个见钱眼开的家伙凑一块儿,一准儿能轻轻松松赚大钱。”   卫世杰大笑道:“哈哈,老楚,你不说我就打算这么提了。闻大师,你开个价,我聘请你常年担任世纪阳光的投资顾问。”   闻家奇把折扇收起来,在左手心里拍打着,慢悠悠地说:“嘿嘿,谢谢卫老板的好意。风水这东西,只适合零售,不适合批发。”   卫世杰说:“行,我们这就算达成口头协议了,以后有需求,我们一单一单地结算,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能狮子大张口啊。”   闻家奇把脸一板,说:“怎么可能?我在风水界有口皆碑,绝对不会干这种违背职业道德的事。”   “太好了!”卫世杰野心勃勃的说:“有闻大师帮我指引航向,有老楚帮我保驾护航,我卫世杰有信心打造一个商业帝国,一个属于我们大家的商业帝国。”   楚天舒骂道:“次奥,老闻,你改天帮老卫去看看他们家的祖坟,看看这个鸟人有没有当帝王的命。”   话音刚落,三个人几乎同时笑出声来了。   这时,门铃叮咚一响,王少磊到了。      第473章 围追堵截      新闻发布会安排在凯旋大酒店一楼的小型会议室。   虽然准备得稍显仓促,但是因为涉及到世界500强企业摩丹投资集团,所以到场的媒体还是非常之多,除了青原市的大多数新闻媒体之外,临江电视台、东南商报、央视经济频道、青原热线、搜狗网、牛浪网等各大主流媒体、网站也赶来对此事进行报道。   当然,青原卫视“第一现场”栏目的当家花旦向晚晴是必不可少的。   实际上,向晚晴通过她的朋友向青原市之外的新闻媒体打过招呼,告诉他们摩丹投资集团有可能来青原投资,这个消息的新闻价值对记者们还是有吸引力的。   新闻发布会的主角是摩丹投资集团亚太地区副总裁苏浩文,世纪阳光公司总经理卫世杰,江北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王少磊。   楚天舒和闻家奇只能在刘春娜的办公室里通过监控视频观看现场直播。   苏浩文、卫世杰、王少磊在发布台就坐,小会议室里挤满了各地的新闻记者。   青原卫视“第一现场”栏目架起了摄影机进行全程节目录制,向晚晴手持话筒作了一个简短的开场白。   楚天舒在人群中看到了向晚晴和冯紫辰,还有“青原晚报”那位报道闯红灯事件的实习记者何叶在,他在事件真相被揭开之后,“青原晚报”收回了辞退他的指令,录用他为正式记者了。   发布会正式开场之前,卫世杰非常热情地对这些无冕之王表示欢迎,满脸笑容地说道:“欢迎各位媒体朋友前来参加今天新闻发布会,世纪阳光公司在酒店准备了自助餐,请各位记者务必赏脸光临,在新闻发布会上了解得不够的,就餐时我们可以继续接受诸位的采访。”   这一番话立即博得了记者们的掌声,他们当然不是在乎一顿自助餐,而是对卫世杰在新闻发布会之后仍然接受采访表示支持和感谢。   新闻发布会由江北开发区宣传部长主持,他首先介绍了出席新闻发布会的苏浩文、卫世杰和王少磊等人的身份,随后宣读了摩丹投资集团决定向世纪阳光公司注资的一个新闻通稿,然后由记者们自由提问。   会议室里的所有记者齐刷刷地举起了手。   第一个获得提问权的是央视经济频道的记者。   “苏先生,请问摩丹投资集团将向世纪阳光注资多少?”这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有着国家级媒体人的老成持重。   “摩丹投资集团已达成向世纪阳光注资的意向,具体注资金额将根据双方合作的项目情况进行具体的商谈。”苏浩文回答记者提问的技巧把握得相当到位,越是记者们关心的话题,越需要犹抱琵琶半遮面。   “请问,卫先生,世纪阳光与摩丹投资集团合作项目是否已经达成了共识?具体投资方向是什么?”提问的是东南商报的一位女记者。   卫世杰对女记者报以微笑,他回答说:“我与苏先生已就合作项目进行过交流与沟通,双方初步达成了共识,但是具体投资项目暂时无可奉告。不过,大家可以看到江北开发区的王主任在座,基本可以肯定我们的投资方向是在江北。”   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   合作项目敲定之前,这属于商业机密,暂时无可奉告是想而易见的标准答案。   ……   何叶在抢到了一个提问的机会,他站起来问道:“请问王主任,江北开发区是如何吸引到世界500强企业来青原投资的?这个应该不属于商业机密吧?”   王少磊对此早有思想准备,他的回答带有浓重的官方色彩。   “在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下,江北开发区一班人以高度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按照‘招大、引强、选优’的工作要求,秉承服务企业的宗旨,用好用足优惠政策,开工一批重大项目,落实了一批带动性强的产业化项目,洽谈了一批成长性好的项目,吸引了一批投资规模大的项目。摩丹投资集团与世纪阳光公司的成功合作,正是我们努力工作结出的硕果。”   王少磊作为一名官员,自然不肯放过宣传开发区政绩的大好机会,他这一大套话,主要介绍了开发区成立以来取得的一系列成果,巧妙回避了吸引摩丹投资集团来青原的过程,这个效果比起私底下向领导汇报好得多,也直接得多。   楚天舒突然发现,欧阳美美没有出现在新闻发布会的会场,按照她喜欢凑热闹出风头的性格,她也应该不会轻易放过这么一个出镜的大好机会。   记者们从三个人的嘴巴里没有套出有新闻价值的消息,自是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调转枪口,盯住了对中国国情不太熟悉的苏浩文。   临江电视台的记者颇为不甘心地问道:“请问苏先生,摩丹投资集团为什么选中了在青原市投资而不是省会城市临江呢?”   “青原是一座有着悠久文化的城市,也是一座具有良好发展前景的城市,摩丹投资集团作为一家具有华裔背景的国际知名企业,集团高层也包括我本人在内,不仅对古代的历史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也愿意为建设一个新兴城市作出贡献。”   苏浩文回答问题时的温文尔雅,赢得了大多数女记者的好感。   冯紫辰没有等主持人点名,直接站起来问了一个花痴的问题:“苏先生,您作为一名集中西文化熏陶于一身的帅哥,是不是对青原的姑娘也有着浓厚的兴趣?”   “非常感谢美女记者的赞美。”苏浩文非常绅士地微微一笑,说:“青原姑娘美丽大方,我作为一名未婚男士,对她们有着浓厚的兴趣应该是一个正常的表现吧。”   苏浩文的直率博得了女记者的叫好,冯紫辰更是激动得满脸潮红。   来自临江的记者们始终对摩丹投资集团放弃在省城投资耿耿于怀,他们的问题逐渐尖锐。   “卫先生,世纪阳光公司一贯热心公益事业,摩丹投资集团注资之后,你们作为一家外企,还会继续投身于青原的公益事业吗?”   卫世杰看着那位记者,说:“我在此代表世纪阳光郑重承诺,无论公司性质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我们将一如既往将公益事业进行到底。”   临江电视台的年轻记者还不甘心,他继续旁敲侧击地追问道:“卫先生,世纪阳光对于公益事业的先期投入,会不会给你们的合作带来负面影响?你们又将如何保证摩丹投资集团的投资收益?”   卫世杰回答说:“摩丹投资集团决定向世纪阳光注资,这就证明了我们之间有着绝对的信任。为了消除某些可能产生的误解,我可以向各位透露一个消息,世纪阳光与摩丹投资集团合作的第一个项目,就和发展青原公益事业有关。”   卫世杰的回答得到了苏浩文和王少磊的赞同和响应。   “照卫先生的说法,是不是可以认为,摩丹投资集团是来给青原企业和民众发红包的了?”年轻的记者嘲讽道。   卫世杰眼神灼灼的看着他,问道:“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请你先回答我的几个问题。请问,你为什么要当记者?”   年轻的记者对于能有这么一个出风头的机会洋洋自得,他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   “好!”卫世杰赞赏完了,又追问道:“就这些,没别的,你给电视台做义工?”   “当然不是。”年轻的记者低声说道。“做义工,我岂不是要饿死。”   卫世杰立即说道:“由此看来,一个有着高尚的目标的人并不影响他通过辛勤的工作获得回报。换言之,一个热心于公益事业的企业,同样可以通过合法的经营来获得应有的利益。”   楚天舒守在监控电脑的屏幕前,看着卫世杰的侃侃而谈,心里感叹万千。   卫世杰在商场上的成长速度令人惊讶,他精于算计,善于钻营,也学会了如何利用媒体,他这一番发言,实际上为日后幼儿园、小学和中学的建设做好了铺垫,同时也为卧龙城项目的巨额获利占领了道德的制高点,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在青原商界占有一席之地。   卫世杰掷地有声地说:“我们在青原这片土地上获得了效益,反过来致力于发展青原的公益事业,这是一个企业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也是一个企业家应有良知。世纪阳光与摩丹投资集团经过充分的交流和沟通,我们坚信,公益和效益可以做到有机的统一。”   全场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二十分钟的新闻发布会收到了意想不到的轰动效应。   王少磊不失时机地宣传了江北开发区成立以来所取得的成绩,同时又向全社会解读了青原市招商引资的优惠政策,摩丹投资集团向世纪阳光注资投入江北开发区的建设,为下一步吸引更多的投资起到了良好的示范作用。   卫世杰很好地展示了一名热心公益的企业家形象。   晚餐时间,苏浩文遭遇了美女记者的围追堵截……      第474章 釜底抽薪      啪!   秦达明狠狠地按动了电视遥控器上的关机键,站在办公室透明的落地大窗前,看着街面上的灯火璀璨,心里充满了沮丧和愤恨。   他缓缓地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空气扑面而来,从窗户边望去,青原市的小半个城市尽收眼底。   青原市这几年的变化真是太大了。   曾几何时,周边的老城区棚户林立,几年的工夫,便成了一个繁华的闹市区,高高矮矮的楼群,耸立入云端,蔚为壮观。   秦达明喜欢从这扇窗户中看风景。   每每站在这里,他就有一种巨大的成功感,因为一眼望去,众多的高楼大厦均是擎天置业的杰作。他凭着他的胆量,凭着他的才干,凭着他的奋斗,征服了脚下这一片土地,也征服这座城市。他用他手中的钱把别人手中的权变成他实现欲望的工具,他一步一步地登上了这座金字塔的最高峰。   谁说粗人没有理想?这就是秦达明的最高理想,抑或就是他的人生目标。   秦达明是青原市政协常委,又是全省闻名的著名企业家,仅他的擎天置业,总资产就超过了上亿元,在青原市的建筑行业,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大哥大”,当然,也是青原市的纳税大户。   按他拥有的社会地位和财富来说,他应该不会在乎一个本地企业获得外来注资的新闻发布会,可是,他又不得不在乎,因为新近崛起的世纪阳光公司成为了一个有威胁的对手,而向它注资的居然是一个世界500强的国际财团。   沿江商贸圈的工程还没有拿到手,这已经够令他恼火的了,据传就是世纪阳光的卫世杰死盯着不肯放手,伊海涛才迟迟没有一个明确的表态。   现在,卫世杰又拉来了一个响当当的摩丹投资集团,这更使得秦达明忧心忡忡,仪表厂和造纸厂的搬迁改建、龙虎武校的扩建、江北开发区中心道路新建等等具有影响的工程都被卫世杰抢去了,如果再拿不下沿江商贸圈的建设工程,那他还有什么脸面对外宣称是青原市建筑行业的龙头老大?   “卫世杰啊卫世杰,青原市的建筑市场不能都被你占尽了吧。”秦达明老辣的脸上浮现出一股阴险讥讽的笑意,说道:“年轻人,你难道不明白一个道理,爬得越高,摔得越重啊。”   咚咚!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秦达明整理了一下表情,喊道。   孔二狗推开办公室门走了进来,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现任副总经理秦立峰,他们的身后是端着一杯营养保健品的颜婕妤。   秦立峰是秦达明的本家兄弟,原先担任青原市城投公司的副总经理,曾经两次被楚天舒和卫世杰教训过,后来因涉嫌挪用公款被调查,秦达明出手帮他摆平了此事,随后秦立峰投到了秦达明的门下,担任了擎天置业的副总经理。   “婕妤,辛苦了。”秦达明盯着颜婕妤说道。   颜婕妤脸唰地红了,她笑着说道:“秦总,您太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秦立峰暧昧地笑笑,说:“婕妤,你不应该还喊秦总了,应该改口喊老爸才对嘛。”   颜婕妤扭捏着,低头着一言不发。   前几天,在秦立峰的一手操办下,颜婕妤和秦达明的儿子秦少拿了结婚证,她就此成为了秦达明法律意义上的儿媳妇。   不过,秦达明严密封锁了消息,暂时没有对外宣布。   近段时间以来,秦达明开始戒酒戒烟,还根据保健医生的建议,喝上了滋阴壮阳的保健品,他要封山育林,实施他的隔代传种计划。   一旦播种成功,将会为秦少和颜婕妤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因此,在擎天置业内部,颜婕妤的身份仍然是公司董事长办公室秘书,总经理助理。   放下热腾腾的保健营养品,颜婕妤悄然退了出去。   孔二狗看着颜婕妤美妙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谄媚地说:“老板,这小丫头还真不错,又漂亮又乖巧。”   秦达明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老孔,要多想想正事。”   孔二狗一看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立即闭嘴了。   秦达明问秦立峰:“立峰,你看了刚才青原卫视的新闻吗?”   秦立峰说:“看了,卫世杰这小子又出风头了。”   卫世杰在城投公司上班的时候,归秦立峰直接领导,正是因为忍受不了秦立峰的打击报复,才一气之下辞职出来自立门户,没想到,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在青原商界站稳了脚跟,还大有与擎天置业分庭抗礼之势。   秦达明再次站到了窗边,眼神注视着外面灯火通明的街道以及在街道上穿棱往来的车辆与行人,说:“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总是能够做成一些别人难以做到的事情。我估计,全青原,不,全东南省都知道了摩丹投资集团与世纪阳光合作的新闻。”   孔二狗绝对没有秦达明的敏感,他认为,擎天置业的实力远在世纪阳光之上,从他的角度来看,卫世杰根本不足一提,世纪阳光构不成对擎天置业的威胁。   “老板,一个小小的卫世杰有什么不得了的,如果你同意,我可以让他一夜之间在青原消失……”   “胡说。”秦达明狠狠地制止了孔二狗的话头,他阴郁的目光中透出一股戾气:“老孔啊,现在不比早先了,不能动不动就是打打杀杀的那一套。要动脑子,要有计谋。”   “是。”孔二狗低头垂手。   这是秦达明愿意看到的,手下的臣服可以让他找到一种满足感。   秦立峰趁机教训道:“一个小小的卫世杰当然不足为虑,但是,你别忘了,他身边还有一个楚天舒。”   听到楚天舒的名字,孔二狗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秦达明继续说:“而楚天舒的背后,还有一个伊海涛。”   但是,孔二狗对伊海涛的名字麻木不仁。   做为秦达明的亲信,孔二狗只知道不能有人压在老板的头上出风头。   秦达明抿了口颜婕妤刚送上来的保健营养品,对秦立峰说:“立峰,卫世杰跟你干了两年多,你对他比较了解。摩丹投资集团要向世纪阳光注资,这事儿你怎么看?”   秦立峰说:“到目前为止还只能看做是媒体炒作,并没有实质性的动作,我想,可以分两步走。”   “两步走?怎么个走法?”秦达明尽量表现得漫不经心。   “嘿嘿,大哥,摩丹投资集团不是还没投钱过来吗?首先,我们想想有没有可能把这笔投资拉到擎天置业来?”   “这种可能性不大。”依照秦达明的猜测,这很可能是伊海涛在外国留学时与摩丹投资集团的决策层有过交往,现在到了竞争市长的最关键时刻,为了做政绩他就把底牌甩出来了,要想拉过来,希望渺茫。   见秦达明对把摩丹投资集团拉过来没有兴趣,秦立峰马上又说出了他的第二步。“大哥,既然拉过来没把握,那我们就给他来一个釜底抽薪,我们得不到,让卫世杰也得不到。”   秦达明这才来了精神,问道:“釜底抽薪?这倒是个办法,立峰,你说说看,怎么抽?”   秦立峰嘿嘿一笑,说:“大哥,我们暂时不好对付卫世杰,我们可以想个办法让那个假洋鬼子灰溜溜地滚出去。”   见秦立峰鬼鬼祟祟的含糊其辞,秦达明不耐烦了,他没好气地呵斥道:“立峰,我就看不上你这一点,说话办事能不能干脆点,磨磨唧唧的像他妈个娘们。”   秦立峰挨了训斥,赶紧收起了一副嬉笑,一本正经地说:“大哥,现在不是在搞全市治安综合治理吗?你出面请郝局长帮个忙,给那个姓苏的治一个卖淫嫖娼罪,不说拘留他,找几个记者给他曝曝光,看他还有没有脸在青原待下去。”   “好,这办法好!那姓苏的长得体面,也会讨女人欢心,多半是个花花公子,给他下个饵,不怕他不上钩。”秦达明斜了孔二狗一眼,说:“老孔,学着点,别成天就知道打呀杀的,要想成大事,还得靠脑子。”   秦立峰这回没有顺杆爬,他试探着说:“如果这一招不好使,我们还可以让二哥出马给他们来点硬的,把姓苏的赶出去。总之有一条,把他们搅黄了算拉倒。”   “嗯,不错啊,立峰,这就像下棋,能看好几步,赢面就会大得多。”秦达明满意地点点头,说:“老孔,这件事你听立峰安排。”   孔二狗心里不是很愿意,但是,秦达明当面布置了,他也只有答应了下来。   秦立峰自加盟擎天置业以来,一直都惦记着做一两件有头有脸的事儿给秦达明看看,以证明他这个副总不是靠亲戚关系得来的。   此举自然要引起孔二狗的不满。   原本食槽了只有一条狗吃食,现在多出一条狗来抢食,狗咬狗的事总是要发生的。   当然,秦达明对秦立峰委以重任,也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自己年老之后,还得靠秦立峰来辅佐未来的“儿子”或“孙子”,毕竟老秦家的人更靠谱一些。   斟酌了一阵之后,秦达明给郝建成打了电话,又吩咐秦立峰和孔二狗,说:“办事小心点儿,别惹火烧身。”      第475章 一拍即合      繁华的大街,车水马龙,人流如海,灯火璀璨,流光溢彩,各种各样的霓虹灯,将这座城市渲染得温情而缠绵。   夜色中的东方威尼斯酒吧里,霓虹灯闪烁不停,五颜六色的灯光环绕在门楣上的一幅巨大的醉美人广告牌,仿佛在招徕着过往的行人,让他们别错过了欢度今宵。   酒吧里人头攒动,不少的青年男女随着快节奏的隐约在疯狂起舞,而在靠近门口的一个卡座上,有一位风度不凡的青年男子孤独地坐着,他慢慢地品着一杯洋酒,像是在欣赏过往的俊男靓女。   一位打扮入时的小妞过去搭讪道:“大哥,我可以陪你喝一杯吗?”   青年男子轻轻地一笑说:“对不起,我没兴趣。”   小妞还不甘心,就说:“我会让你有兴趣的,试试吧。”说着,小妞也不客气,就坐在了男子旁边。   青年男子掏出一张钞票,塞进了小妞的乳沟里,说:“小姑娘,你长得确实漂亮,不过,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小妞站起来,在青年男子的脸上亲了一口,高兴地说:“谢谢大哥。”说完高兴地扭着小腰儿走了。   青年男子掏出湿纸巾,仔细擦去了脸上的痕迹。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耐不住寂寞的苏浩文。   昏暗的灯光下,苏浩文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在寻找着他喜欢的猎物。   可是,就在酒吧外面的一辆挂着普通牌照的广本车里,还有几双虎视眈眈地眼睛在紧紧地盯住了他。   领头的是交警支队的副支队长吴新元。   秦达明给郝建成打电话的之前,申国章、郝建成、莫怀义、欧阳美美等人也在一个餐厅的包房里收看青原卫视的新闻,也看到了王少磊和卫世杰在新闻发布会上的侃侃而谈。   唐逸夫带着黄如山下到县里视察工作去了,申国章就成了这伙人聚会的召集者。   秦达明的目标是卫世杰,申国章的目标则是王少磊。   从时间上来说,沿江商贸圈指挥部比江北开发区成立要早好几个月,可是,江北开发区建设如火如荼,而指挥部的工作还基本停留在楚天舒调离时的状况,几乎没有任何的进展。   仪表厂和造纸厂整体搬迁了,东、西大街的棚户区拆迁完毕了,可沿江商贸圈的投资开发商却迟迟敲定不下来,使得整个商贸圈的建设完全处于停滞状态,为此,申国章挨了伊海涛多次的批评,书记朱敏文对他也很不满意,幸亏有唐逸夫居中斡旋,才得以在指挥长的位子上继续坐下去。   现在可好,王少磊又拉来了国外的摩丹投资集团,还是世界500强企业,在新闻发布会上出尽了风头,相形之下,申国章却毫无建树,这更令他坐立不安,颜面尽失。   申国章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怎么把这件事搅黄了,让王少磊面对全省媒体放一个空炮,看他今后还怎么得瑟。   可是,怎么才能达到目的呢?   以前想坏主意都是狗头军师黄如山的专利,今天他不在,平常不太习惯动脑子的申国章、莫怀义和郝建成一下子还真想不出好办法来。   正在苦苦思索之际,秦达明给郝建成打来电话,他负责调动美女诱饵和邀请记者,请郝建成派人以治安综合治理的名义,将苏浩文按在床上,治他一个卖淫嫖娼,曝光苏浩文的丑行,让他灰溜溜地从青原滚出去。   两伙人的目标一致,当然是一拍即合。   郝建成一个电话将交警支队的吴新元召到了酒店,单独给他交待了任务。   吴新元在上次闯红灯事件逃过一劫,但也被郝建成骂了个狗血喷头,一直想找机会将功赎罪,这一次得了命令,自是不敢怠慢,他找了几个贴心的帮手,跟踪苏浩文来到了东方威尼斯酒吧。   没想到苏浩文的眼光极其的挑剔,他在法国泡多了浪漫风骚的法国女郎,这一次就非常想找一个羞涩可爱的东方女孩。   可是,出入酒吧的女孩子个个都穿着暴露,举止大胆,完全不是苏浩文想要寻找的类型。   秦立峰躲在幕后,从全市各个娱乐场所调来了好几批,高矮胖瘦轮番上阵,可一个也没能打动苏浩文。   眼见着苏浩文开始不耐烦了,秦立峰咬咬牙,将颜婕妤从家里调了出来。   苏浩文看实在等不到自己喜欢的女孩,正招手准备买单。   手刚举起来,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清丽可人的女孩,她挂着淡淡的微笑,一口玉齿白得耀眼,身材苗条而不乏曲线,步履轻盈而不失节奏,每走一步,腰身一扭,便扭出了东方女性的含蓄魅力,她就是名模出身的颜婕妤。   颜婕妤盈盈含笑地走到苏浩文面前,启口道:“敢问,您是不是来自于浪漫之都的苏先生。”   苏浩文眼中顿时放出一缕火辣辣的光亮,朗声笑着,许久才开口说:“小姐,您认识我?”   颜婕妤分明地看到了他那灼人的目光,便含娇带怨地瞟了他一眼,笑着说:“电视里认识的,来自法国的单身贵族,苏浩文,苏先生,我没有认错吧?”   苏浩文赞叹道:“姑娘好眼力。”   颜婕妤眉目含羞,说:“其实,我在蓝山机场就见过苏先生,我们虽不是同机抵达,但是我看见了苏先生和一位小姑娘的对话。”   苏浩文眉头一挑:“喝一杯,怎么样?”   颜婕妤低眉顺目地说:“对不起,苏先生,父母从小就不让我喝酒,我不胜酒力。”   苏浩文问:“那你来酒吧干什么?”   颜婕妤面色微微一红,露出一副娇羞的神态,说:“我从门口路过,隔着玻璃看见了苏先生,就……进来问问,看世界上有没有这么巧的事儿。”   苏浩文笑道:“呵呵,那我们真是有缘了。”   “是,真的是有缘。”   “敢问小姐贵姓?”   “我姓颜,颜色的颜,名叫婕妤,就是……”   “我知道,就是古代的美女,婕妤,颜小姐,我猜得对不对?”   颜婕妤作天真状:“哎呀,苏先生太有文化了。”   “颜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这么巧,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换个地方聊聊,如何?”苏浩文说着,做了一个优雅的请的姿势,带着颜婕妤一起出了门。   颜婕妤体态婀娜,如风摆杨柳般飘逸,走起路来,小蛮腰和小屁股配合在一起一扭一扭的,很是撩人,苏浩文心中便生出无限的爱恋,小腹处便有了一种膨胀的感觉,踏着松软的地毯,就像走在云彩之上。   颜婕妤走在路上也是心思重重,一而再地扮演这种不光彩的角色,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是一种难以启齿的耻辱,可是,想想自己已经答应了秦达明那隔代传种的计划,又能比现在光彩多少呢?   身边的这个苏浩文,温文尔雅,如果真的和他有缘,可以跟随他去法国,远离那个不光彩的约定,未必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算了,别做不现实的美梦了。   忍忍吧,总会忍到云开日出的那一天。   颜婕妤的低头沉思,时而娇羞可掬,时而波光流转,时而饱含幽怨,令苏浩文激动不已,好感倍增,这才是他想象中最具东方韵味的美女啊!   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凯旋大酒店的门前。   “我就住这儿,进去坐坐吧?”苏浩文发出了邀请。   颜婕妤停下了脚步,不自在地四下张望,直到看见那辆广本悄悄滴跟了过来,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下来。   苏浩文把她这一表现看成了是一个女孩子应有的矜持,他面带微笑富有耐心地看着颜婕妤。   颜婕妤咬了咬嘴唇,跟随苏浩文走进了凯旋大酒店。   刚进大厅,苏浩文手机响了。   苏浩文让颜婕妤稍等,他站到一边接听。   电话是卫世杰打来的,他急切地告诉苏浩文,闻大师刚才看过了1166客房,发现卧室的窗口正对着一条大道,这是风水学说中典型的路冲格局,非常不吉利,要求苏浩文立即更换到1288房间。   苏浩文一听,心里一阵发紧,闻家奇所说的这种情形,属于一箭穿心的大凶之兆,别人的话可以不信,闻大师的话不得不听。   这时,穿着制服的值班经理走过来,微笑道:“您好,苏先生,这是您朋友让我转交给你的房卡。”   苏浩文接过值班经理递过来的房卡,带着颜婕妤进了电梯。   书中暗表,郝建成召见了吴新元之后,返回包房向申国章汇报了计划安排情况,随后各自散去。   他们算天算地自以为天衣无缝,却算漏了一个欧阳美美。她与申国章等人分手之后,打了一个的士赶回了家,立即给楚天舒打了个电话,报告了申国章等人的阴谋。   楚天舒正和卫世杰、闻家奇在一起。   晚餐之后,苏浩文回到房间里休息了几分钟,和林凯、周玉强打了个招呼说出去散散步,这一散就散不见了人影。   按照闻家奇的判断,这家伙脉相中欲火攻心,一定是找艳遇去了。   正在着急上火的时候,楚天舒接到了欧阳美美的电话。   他大吃一惊,连忙让闻家奇找了个理由给苏浩文换房间,然后又布置黄天豹将板寸头和天使女孩调了过来……   安排停当,已是晚上九点半,苏浩文带着颜婕妤回来了。      第476章 侵犯隐私      身着警服的吴新元坐在广本车里,看着苏浩文带着颜婕妤进了凯旋大酒店,一脸狞笑地想,麻辣隔壁的,这回老子一定要“人赃俱获”,将功赎罪,要不然的话,郝建成非把我这身皮扒了不可!   这人一有了立功的念头,心思就越发的歹毒,他甚至在口袋里装好了两包白色粉末,如果不能把苏浩文按在床上,也要以查吸毒为名先把苏浩文带回去,扔到拘留所里,找几个基佬先爆他一顿菊花,从精神上把他整垮了再说!   约莫等了十几分钟,吴新元感觉差不多了,立即带人冲了进去。   酒店门前的服务小姐一看来了伙气势汹汹的警察,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值班经理立即迎了上来。   吴新元把警官证在值班经理眼前晃了晃,说:“接群众举报,1166房有人卖淫嫖娼,请你们配合警方行动!”   值班经理陪着笑辩解道:“凯旋大酒店是准五星级涉外酒店,不会有此类现象发生。请问,你们有搜查证吗?”   “少废话!”吴新元恶狠狠地说:“你们没接到通知吗?现在是全市治安综合大行动期间,警方有权对各类楼堂馆所随即进行检查。”   说完,吴新元将值班经理推开,带着人进了电梯。   见阻拦不住,值班经理等警察上了电梯,马上给刘春娜打电话。   刘春娜问:“什么事?”   “警察查房。”   “理由?”   “群众举报,1166房客人涉嫌卖淫嫖娼。”   “知道了,不要慌,做好配合工作。”   楚天舒看着刘春娜,问:“人到了?”   刘春娜点头,说:“是的,指名要查1166房。”   “哼!果然是冲苏浩文来的。”楚天舒冷笑了一声:“走,我们去看看热闹。”   进了电梯,刘春娜按了13楼,卫世杰又按了12楼。   楚天舒问:“老卫,怎么啦?”   卫世杰说:“老楚,你们先去,我得去趟12楼。”   楚天舒很快明白了,颜婕妤跟着苏浩文去了1288房间,卫世杰是要先去解救颜婕妤。   楚天舒和刘春娜在13楼出了电梯。   由于客人们忌讳13楼层,所以这个楼层没有用来作客房,全部作为了酒店的办公和休息房,楚天舒和刘春娜站在楼道拐角的地方,正好可以俯视11楼,1166房间的情况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这时,另一台电梯抵达了11楼层,下来一男一女,手里各自拿着相机和摄像机。   一看这场面,楚天舒就笑道:“行啊,记者们来得够及时。”   两名记者毫不迟疑直奔1166号房。   两分钟之后,何叶在和冯紫辰也赶到了,他们抬头看了一下方位,也奔1166号房间而去。   再说吴新元带人来到1166房门口,并没有马上采取行动,而是显得非常专业地趴在门口听了听,这一听不要紧,反而勾引起了他的“性趣”。   只听里边毫无节奏地传出了男人和女人的呻吟,女人的呻吟声犹为猛烈,“啊……嗯……快……使劲儿,用力点,啊……”   接下来传出了男人压抑的声音,“宝贝儿,别急,一会儿爽死你……”   “啊……嗯……真舒服……你下来,我上去……”女人不说话了,又传出了很快夸张的呻吟。   吴新元对身后的警察笑道:“草,还真逮着了,叫得真专业啊!”   “嘿嘿……”跟随吴新元来的两名警察们笑了起来。   “去,把楼层服务员找来!”吴新元做了个手势。   马上有一名警察将吓得战战兢兢的楼层服务员推了过来。   吴新元一把将房卡夺了过来,说:“准备行动。”   “是!”其他两名警察低声答应道。   吴新元拿房卡在门禁上一刷,然后一脚把门踢开,三个人冲进去,见到了一幅激烈的战斗场面:一个娇小的女人正骑在男人身上抬着硕大的屁股运动得正爽呢,胸前白花花的小山包左右摇晃,眼睛闭着,嘴里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警察们看得呆住了。   “妈个比的,别看了,动手!”一见这场景,吴新元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大喊了一句。   警察们醒悟过来,就往床上扑。   床上的两人并没有被吓傻。   男的把女的往下一掀,拉过被子蒙在了身上,脑袋扎进了被子里。   女的身手敏捷,就势一骨碌翻转身,抢过被子的一角遮住了敏感部位。   男的两条满是腿毛的腿一下子露在了外面。   女的长得非常的奇葩,不用问,青原市就只有这么一个“天使女孩”,她指着吴新元等人问道:“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你们嫖娼卖淫,你说我们来干什么!”吴新元冷笑着走过来,心想着口袋里的白色粉末暂时用不上了。   这时候旁边的警察已经“啪啪”地按下快门拍照了。   吴新元走到近前,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忍不住恶心得要调过头去,暗道:“这他妈的假洋鬼子真是变态,这种货色居然也肯勾搭。”   不过,他没着急下手抓人,此刻一种胜利的喜悦冒上了心头。他指着床上藏着脸的男人说:“瞧你那熊样,还泡妞呢,你找个正点的也行啊,怎么找了个丑八怪!”   说完,他又看向天使女孩露出的一大片雪白的脖颈,笑道:“大妹子,一晚上多少钱哪?”   天使女孩瞪了他一眼,抬起捂着胸口的那只手指着吴新元大骂:“放你娘的屁,少在这里和老娘装逼,你以为你穿了一身警服很了不起吗?老娘和我老公上床也犯法?”   此话一出,周围的警察全笑了。   由于手指着吴新元,被子就要往下滑,露出了左边的胸脯。   天使女孩赶紧又把被角抓住了。   吴新元冷笑道:“你老公?真他妈的笑话!”他指着床上的男人说:“哎,假洋鬼子,你把头露出来,看看你老婆是个什么丑八怪。”   女人拉好被子盖在胸口,对着吴新元喊道:“你老婆才他妈的丑八怪!”   “麻辣隔壁的,你找死。”吴新元被骂得脸都绿了,他不顾一切地扯开床上的被子,把床上的男人拉了起来。   当他看清了男人的脸时,吃惊得差点瘫软在地上。   谁呀?板寸头。   “怎么……不……不是,你们……”此时他脑子里嗡地一响:完了,又他妈的办砸了。   旁边的警察看出了变化,小心地问道:“吴队长,怎么了?”   吴新元已经仔细看过了青原卫视的新闻,自然知道苏浩文是一位中西结合的大帅哥,而眼前的这个板寸头,分明是一个猥琐的小混混,他气不大一处来,抬腿就是一脚,骂道:“你他妈的,这地儿是你住的吗?”   板寸头被吴新元踢了一脚,故意抱着肚子鬼叫起来,天使女孩一看不高兴了,一手抓着被角,从床上爬过来另一只手就抓向了吴新元。   吴新元措手不及,被抓了正着,脸上立即留下了几条血印子。   “你奶奶的……”吴新元捂着脸痛得大声叫起来。“抓,把他们都抓起来。”   天使女孩趁机套上了一条裙子,又踢了板寸头一脚,骂道:“死鬼,别装死狗了,快起来,再不起来就要去吃牢饭了。”   旁边的警察作势就要动手抓人。   板寸头一翻身,抓了三角裤穿上,大叫道:“哥几个,慢着,慢着,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吴新元说:“凭什么?卖淫嫖娼,还不够吗?”   这时,秦达明请来的小报记者和楚天舒联络来的何叶在与冯紫辰都涌了进来,又是录音,又是拍照,忙得不亦乐乎。   “去去去,你们干什么?”扫黄是当前治安综合治理的一部分,但是,吴新元知道今晚的行动算不得光明正大,他以为这几位都是秦达明找来的,马上板着脸要把他们都赶出去。“快滚,快滚,哪来的回哪去,别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秦达明请来的两名娱记一看势头不对,掉头就跑了。   “我是青原卫视第一现场栏目的记者,”长相清秀的冯紫辰亮出了记者证。“警察同志,我们得到了通知,最近要加大对治安综合治理的报道力度。对于社会丑恶现象,更是要让它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啊……”另外的警察一时语塞,只拿眼睛看着吴新元。   人家记者是来配合工作的,你总不能把他们也抓起来吧!   吴新元被天使女孩抓了一下,脸上的印迹还在,他立刻回头对冯紫辰说:“好吧,他们卖淫嫖娼,还拘捕殴打警察,明天你让他们上电视,看他们还有没有脸见人。”   天使女孩平静地走下床,指着床上的板寸头对冯紫辰说:“记者美女,你们曝光吧,我和我老公上床,能不能叫卖淫嫖娼?这些警察不分青红皂白,踢开门进来就要抓人,你们给我主持个公道,我要告他们侵犯隐私。”   板寸头把三角裤往下扯了扯,肚子上的鞋印子还清晰可辨,他痛苦地说:“记者同志,这是警察暴力执法的证据,要不要拍下来?”   他这么一扯,下腹部几根稀稀拉拉的毛发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第477章 狼狈收场      冯紫辰脸一红,扭过头去,看着这两人一本正经地演戏,险些笑出声来。   何叶在笔记本上唰唰地做着记录,时不时偷偷瞟一眼天使女孩露在裙子外面的两条细腿。   吴新元一看天使女孩要告警察侵犯隐私,板寸头还指责他们暴力执法,他听了更是来气,他指着天使女孩的鼻子骂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这种卖淫女脸都不要了,还他妈的有个狗屁的隐私。”   天使女孩厉声回骂道:“你放屁,你老婆卖淫,你老娘卖淫,你们全家都卖淫,我和我老公住酒店,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你管得着吗?”   吴新元一看天使女孩理直气壮,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他色厉内荏地问道:“妈的,你说他是你的老公就是你老公啊,有证据吗?”   “哼,”天使女孩轻佻地一笑,扭着小细腰从小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本本,回身甩在了床上。“你看看,这结婚证是假的吗?”   吴新元低头去看,冯紫辰咔嚓又拍了一张照片。   天使女孩和板寸头都是颇具特色的人物,一朵奇葩就已经够出彩的,两朵奇葩凑在一起,就越发的醒目了。明眼人只要瞟一眼,就知道这结婚证上的两个人就是这两朵奇葩,如假包换。   一瞬间,吴新元的冷汗直冒。   天使女孩和板寸头这回得理不饶人了,他们与吴新元等人纠缠不休,冯紫辰与何叶在两人火上浇油……   站在13楼的楼上,楚天舒和刘春娜从大开着房门的1166房间里的这一幕看得是一清二楚。   吴新元刚刚踢开门1166房间的房门时,卫世杰也敲响了1288房间的房门。   苏浩文正准备对颜婕妤动手动脚,听到敲门声,还打算装糊涂。   颜婕妤心里有数,她以为秦达明安排的人上来了,赶紧打开了房门,没想到门口站着的竟是卫世杰。   “你……”颜婕妤愣住了。   “婕妤,快走。”卫世杰一把把颜婕妤拉了出来。   苏浩文满脸不悦,问道:“卫先生,有事吗?没事请你不要打扰我们。”   卫世杰把苏浩文扯出来,指着1166房间对他说:“苏先生,不是我要打扰你们,是警察要打扰你们。”   苏浩文定睛一看,几名穿着警服的人正在对房间里的人大吼大叫,骂骂咧咧地要抓人,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暗道:“闻大师果然神奇,要不是他看出了1166房间里的风水不好,今天就真要有牢狱之灾了。”   再回头,颜婕妤已经朝电梯走去了。   苏浩文追了上去,强塞给她一张名片,说:“颜小姐,有空请联系。”   颜婕妤回头幽怨地望了卫世杰一眼,转身进了电梯。   卫世杰把苏浩文扯进了1288房间。   1166房间里闹得不可开交,天使女孩和板寸头扯住吴新元不让走,板寸头口口声声地要记者主持公道,天使女孩哭哭啼啼地要讨说法。   冯紫辰和何叶在一个劲儿地问东问西,吴新元死咬牙关要往外走,另外的警察也是连连摆手不肯说话。   这时,刘春娜带着黄天豹等一众保安来到了1166房,堵住了吴新元等人的去路。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吴新元摆出了警察的威风,气势汹汹地质问黄天豹。   刘春娜严肃地说:“警察同志,我是凯旋大酒店的副总刘春娜。我们酒店是国企,是北湖分局授牌的治安管理先进单位,你们凭什么随意进房抓人,打扰客人的休息?我要投诉你们!”   几名警察面面相觑,只有吴新元鸭子死了嘴巴硬,他威胁道:“干吗?你们酒店涉嫌容留妇女卖淫,妨碍警察执行公务,你们这酒店还想不想开下去?”   吴新元在北湖分局户籍科当科长的时候,黄天豹和他打过交道,知道他现在调任了交警支队的副支队长,这时,见吴新元口出狂言,黄天豹站了出来,问道:“吴支队,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交警来酒店查房了?”   吴新元喝道:“黄天豹,你狂什么狂,交警就不是警察吗?”   刘春娜冷冷地看着吴新元等人,说:“吴支队,警察查房我们给予了配合,但是,检查完了希望你们能给酒店一个结论,至少应该给我们的客人一个说法。”   “天啊,我没脸见人了,你们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死给你们看。”天使女孩索性撒起泼来,坐在地上,抱着吴新元的大腿嚎啕大哭。   板寸头也走过来,拦在吴新元的面前,喊道:“我要投诉你们败坏我们的名誉,索赔精神损失,记者同志,你们可全看见了,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吴新元一看这两人一唱一和的不依不饶,心里暗暗叫苦,他奶奶的,说好了来1166抓假洋鬼子嫖娼的,谁知道来酒店开房干这种事的会是两口子,还随身带着结婚证,真他妈的倒霉到家了。   酒店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刘春娜早安排人报了警。   正在附近开展治安检查的戴勇带着刑警支队的人赶到了。   正着急想办法脱身的吴新元一看来了援兵,顿时来了精神,他喊道:“戴支队,你们来的正好,凯旋大酒店的保安鼓动住店客人阻挠执法,请你们把他们都带回去调查审讯。”   “吴支队,辛苦了。”戴勇扫视了一下全场,冷笑一声,说:“是哪几位阻扰我们警察执法?”   吴新元忙一指地上的天使女孩和站在身前的板寸头:“就这两位。对了,还有酒店的保安。”   戴勇喝道:“站起来!让开!”   天使女孩松开了抱着吴新元大腿的手,乖乖地站起来。   板寸头也让开了道路。   黄天豹只能干瞪眼。   吴新元得意地一笑,心想:嘿嘿,到底是一个系统的人,关键时刻还是要维护自己人的。   戴勇一挥手,大声说:“带走!”   “请稍等。”这时,楚天舒出现在了1166房的门口。   一看见楚天舒,戴勇又是一声大喝:“敬礼!”   几名刑警齐刷刷地给楚天舒敬了一个礼。   吴新元看到楚天舒,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戴勇放下举起的手,握住了楚天舒的手,问候道:“楚主任,你怎么也在?”   楚天舒说:“哦,我受伊副市长的指示,接待一个国外投资考察团。”   说完,他看了一眼衣冠不整的天使女孩和板寸头,又打量了一下黄天豹,沉着脸问刘春娜:“刘总,这是怎么回事?大半夜里吵吵嚷嚷的,你们酒店就是这么个接待水平?”   刘春娜微微一躬身,说:“对不起,楚主任。”   楚天舒继续装腔作势:“这要是影响了招商引资工作,怎么向市里交代?”   吴新元抢先一步,向楚天舒伸出了手,说:“楚主任,我们马上撤退。”   楚天舒无视吴新元伸出来的手,问道:“哦,吴支队也在,什么大的案子,还需要交警支队和刑警支队联合行动?”   戴勇不好回答,便去看吴新元。   吴新元尴尬地一笑,说:“楚主任,我们奉郝局长命令……”   “吴新元,你放肆!”说曹操曹操就到,郝建成带着人赶到了现场。   原来颜婕妤在电梯里打电话向秦立峰报告了情况。   秦立峰一听坏了事,而且还闹大了,赶紧向秦达明报告。   秦达明也慌了神,一个电话就打给了郝建成。   郝建成是老公安,马上就知道吴新元把事办砸了,没有按住想按的苏浩文,把无关的人员扯进去了,他火急火燎地带着人就赶了过来,刚到门口,就听见吴新元要把自己抬出来,立即喝止了他。   戴勇和吴新元等人一起向郝建成敬礼。   郝建成摆摆手,简单问明了情况,又见楚天舒在场,当即明白了过来,不光是吴新元等人办事不力,肯定又是中了楚天舒的圈套。   这种情况下,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越闹越大,最后难以收场,郝建成与楚天舒握手寒暄了两句,转头对吴新元怒喝道:“吴新元,你违反纪律,私自出警,越权执法,还编造谎言,简直太放肆了。立即停职反省,作出深刻检查。”   一番话说得吴新元张口结舌。   其它几名交警支队的警察见吴新元都傻了眼,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了。   郝建成是个见风使舵的高手,他把全部责任推到了吴新元头上之后,又逼着他当众向一一刘春娜、板寸头、冯紫辰及楚天舒等人赔礼道歉。   郝建成的态度之好,完全出乎大家的意外,既然他要息事宁人,楚天舒也乐得做好人,他卖给郝建成一个人情,充当起了各方的调停人。   刘春娜对板寸头和天使女孩在酒店受到了骚扰表示歉意,愿意替警方赔偿他们的一笔钱,这一对奇葩男女拿了钱,美滋滋的换地方快活去了。   冯紫辰和何叶在本来还想追踪报道,郝建成一再表示将尽快向媒体公布调查处理的结果,请求他们不要把此事捅到报纸电视上去。   楚天舒跟着劝了几句,两人勉强答应了,匆匆离去。   平息了风波,郝建成与楚天舒握手告别,带着戴勇、吴新元等人也迅速撤离。   这场闹剧以吴新元等人的狼狈收场而告终。      第478章 炒作升温      从凯旋大酒店出来,郝建成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到了局里,用办公桌上的红色座机给公安局长龙啸天打电话汇报。   这就是郝建成的狡猾和精明之处,他能从一名基层警察一直混到市局副局长的位置上,在政治上也绝不是等闲无能之辈。   即使楚天舒不向伊海涛报告,这种事情要不多久也会传到龙啸天的耳朵里,与其等着龙啸天亲自来问,还不如及早采取主动,先入为主,将事态平息在伊海涛过问之前。   郝建成简明扼要地汇报刚才在凯旋大酒店发生的情况,最后说,经初步调查,是吴新元私自出警,所幸自己及时赶到了现场,才没有造成恶劣影响。   龙啸天听了非常震怒,指示必须从快严肃处理,决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给公安队伍抹黑,破坏全市治安综合治理取得的成果。   郝建成唯唯诺诺地连连称是。   放下电话,郝建成立即向市局纪检部门的负责人作出指示,连夜对吴新元进行调查,从快从严处理。   一出好戏却演成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闹剧,郝建成越想越有气,抄起手机,将秦达明臭骂了一通,质问他手底下都是一帮什么样的饭桶,连个当事人的房号都摸不准,害得他在众人面前把脸面都丢干净了,还连累了吴新元要扒衣服。   秦达明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没地方出,就把办事不力的秦立峰喊来,把一头的怒火发泄在他的身上。   秦立峰被骂的狗血淋头,一张脸差不多被秦达明的唾沫星子和冒出来的冷汗沾满了,他从秦达明的办公室出来,顾不得脸上的腥臭,把孔二狗找来,鬼鬼祟祟地商议了一番……   第二天上午,苏浩文与卫世杰就合作细节进行了长时间的磋商。   摩丹投资集团要向世纪阳光注资并有意合作开发青原江北的消息很快被各大媒体推广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或许一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概念,仅仅把它当做一个普通的商业行为。   但是,在青原商界却犹如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议论。   摩丹投资集团的悠久名望与世纪阳光的成立不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各种各样的大道和小道消息满天飞,两家公司的相关人员又三缄其口,加上各路媒体的推波助澜,摩丹投资集团第一笔注资额以及下一步的动作一下子成了一个引人注目的话题。   据传,世纪阳光将在江北开发区新建总部大楼,开发区管委会给出了最优惠的土地和税收条件。对此,有消息灵通人士表示了反对,他们认为世纪阳光的老板卫世杰长期着力于高调做事,低调做人,不会将有限的资金用于装点门面。   据传,根据摩丹投资集团的意愿,首批投资项目选择了在江北开发区按照国际标准建设一流的幼儿园、小学和中学。对此,有消息灵通人士提出了异议,虽然两家公司都表示会为青原公益事业做贡献,但前提是公司有效益。   据传,世纪阳光将用摩丹投资集团的第一笔注资从事房地产开发,在江北开发区兴建一批经济适用房。对此,有专业分析人士提出了质疑,他们认为在当前的市场条件下,在江北搞房地产开发,无异于飞蛾扑火,还不如投资教育还能落个好名声。   据传,摩丹投资集团与世纪阳光联手,有意投资沿江商贸圈的建设,将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段打造成为中部城市的巴黎。对此,有接近擎天置业的人士表示了怀疑,他们认为世纪阳光暂时不具备与擎天置业竞争的实力,而江北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王少磊出席了新闻发布会,他们的投资方向应该确定在江北。   不过,有接近官方的人士发表看法说,由于江北开发区主要负责招商引资工作,并不排除摩丹投资集团向青原投资提出了附加条件,市政府迟迟未能确定沿江商贸圈的投资开发商,就是专门给摩丹投资集团预留了想象空间。   马上有接近新闻界的人士出来澄清说,昨天下午有青北县的乡民在卧龙岗一带看见一支车队,从车里下来一批西装革履的人员,有记者赴当地调查表明,这确是摩丹投资集团考察组一行。由此分析,他们的投资方向在江北,且极有可能在卧龙岗一带。   ……   消息五花八门,甚嚣尘上。   苏浩文与卫世杰的会谈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各路媒体的记者在凯旋大酒店架起长枪短炮,还有一些狗仔队,守在酒店的各个角落,偷拍有关知情人员,散布八卦消息。   各方人士纷纷猜测议论纷纷的时候,楚天舒等不多的几位知情人在偷着乐。   信息时代了,关注也是财富。   或许是为了配合这种效果,苏浩文在合作细节上表现出了少见的挑剔,整整一个上午的会谈,他在每一个条款上都咬文嚼字地斤斤计较,连林凯和周玉强两人都感觉莫名其妙。   上午十点左右,又爆出一条八卦消息,晚报记者何叶在从目击乡民处获悉,昨天下午卧龙岗考察队伍中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神秘人物,此人穿一件中式大褂,戴一副圆框墨镜,持一把檀香折扇,言行举止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有好事者很快从临江打探回来消息,昨天上午还在给富婆们排忧解难的闻大师,中午时分突然失踪,下落不明,下午在卧龙岗出现的神秘人物,很有可能是名动临江的著名风水大师闻家奇。   与之相呼应的是,青原卫视记者冯紫辰从网上挖出了一条新闻,摩丹投资集团亚太地区副总裁苏浩文在来青原之前曾造访香港风水协会,他向同道中人介绍了法国贝桑松大学一位颇有名气的风水专家。   这位专家近几年一直在研究中国风水术,苏浩文介绍说:“风水是为找寻建筑物吉祥地点的景观评价系统。它是中国古代地理选址与布局的艺术,不能按照西方概念将它简单地称为迷信或科学……”   贝桑松大学的专家的主要研究成果是:“中国风水建立在以下三个前提的基础上:1、某个地点比其他地点更有利于建造宅地或坟墓;2、吉祥地点只能按照风水的原则通过对这个地点的考察而获得;3、一旦获得和占有了这个地点,生活在这里的人或埋葬在这个地点的祖先和子孙后代,都会分享到它的吉祥和福气。”   香港风水协会的负责人认为,当前,有许多人把“风水”与迷信混为一谈,是幼稚,是孤陋寡闻,是少见多怪。   风水是有好坏优劣的,风水是会影响命运的,他们认为,风水学是一门科学,这门学科是很深奥的,其中诸多学问是老祖先留下的珍贵财富,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范畴。   由此,众人关注的目光马上被吸引到了风水上来了,房地产方面的专家立即敏感地指出:房地产兴起之初,人们选择住房只是看房屋大小、质量、结构、地理位置是否合适;到了九十年代后期,大多数人开始考虑小区的环境,绿地,景观,是否有健身场地,汽车停放是否方便,有无配套的幼儿园、小学和购物中心等等。   进入二十一世纪,广大的富有阶层人士把眼光盯住了风水。   这是一部分先富裕起来的人群,他们解决了温饱,跨越了小康,迈进了富人的行列,正向“贵族”冲刺。他们希望保住到手的财富,开拓未来的“资源”,使拥有的钱更多、财更旺、地位更牢,且越来越发达,他们选购住房的眼界不再仅限于自然条件,而更多地看重风水的作用。   由此可推测,摩丹投资集团与世纪阳光的合作,很有可能是看中了卧龙岗与洗凤湖之间这一块风水宝地。   房地产的行家们几乎都相信风水、崇拜风水,但他们并不真懂风水,只是跟着风水师鹦鹉学舌,人云亦云。但是,经过这么一番天马行空的演绎,闻大师出神入化的魅力又被热炒了一通,新的炒点和亮点就此形成,卧龙岗开发的商机凸现。   商人的本领就是处处能发现商机,时时能抓住商机,事事能利用商机,但他们的最高境界是凭空能巧妙地制造商机,并将这些商机成功地转化成效益。   这一连串的连锁发酵反应,幕后的操控者正是楚天舒。   摩丹投资集团与世纪阳光要合作开发卧龙岗的意向初露端倪,项目在纸面上尚未形成,但楼盘预热的效果已超乎想象,剩下的就只等着蓝天幼儿园、市实验小学和光明中学在江北设立分校的消息传出,整个楼盘升温直至火爆指日可待了。   虽然这些目前尚属机密,暂时不会向外界透露,但是,类机敏过人又经验丰富老谋深算的秦达明,却是能看透这其中的秘密,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卫世杰要发大财了。   越是能看透,便越是羡慕嫉妒恨,这是一个暴发户对后来居上者的正常心态。      第479章 贵客失踪      中午就餐的时候,苏浩文没有看见闻家奇,就向楚天舒询问。   楚天舒说:“闻大师昨晚上就已经离开了青原,他临走时让我转告,让你尽快将他所需要的资料发到他的邮箱上。”   苏浩文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楚天舒与卫世杰对视了一眼,又说:“闻大师还让我提醒你,希望能及早看到他想要得到的报酬。”   “报酬?什么报酬?”苏浩文有点心不在焉,他抬起头看着楚天舒。他记得闻家奇答应帮他重新布置公寓的风水,并没有提过条件,更没说过要什么报酬。   卫世杰说:“闻大师要在卧龙城挑一套房子,苏先生忘记了吗?”   “哦,”苏浩文笑笑,拍拍脑门子说:“呵呵,忙了一上午都快忙昏了头,卫先生要不提醒,我还真忘了这茬儿。”   正埋头就餐的林凯和周玉强也忍不住笑了。   楚天舒又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苏先生,闻大师最后还说,事不宜迟,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苏浩文像是激灵打了一个冷战,又强作镇定,胡乱扒拉了几口,就说吃好了,起身回了房间。   楚天舒与卫世杰利用闻家奇的话来旁敲侧击,无非是想让苏浩文不要在细枝末节上纠缠,尽快敲定合作协议,返回香港后将注资金额打入世纪阳光,以便早日启动卧龙城项目的开发。   前期在卧龙城兴建优质幼儿园、小学和中学的消息很快就会从上层决策中公诸于众,错过了这个大好的时机,炒作的难度就会大许多,所以,苏浩文在青原呆的时间越长,形势就会越不利。   果然,闻大师的劝告起了作用。   中午休息过后,下午重启会谈。   苏浩文没有再在条款上过多挑剔,通览了协议全文之后,交代林凯和周玉强两人最终敲定具体文字,并翻译成英文和法文版本,然后,他说要打电话向华宇请示首次注资金额,打了个招呼就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等到文字工作做完,再去敲1288的房门,苏浩文却不见了人影,而且手机也处于不在服务区的状态。   这一下,可把楚天舒和卫世杰急得不轻。   询问前台和大厅的值班服务人员,她们都说没有注意到苏先生是否出门。   黄天豹来报告,说地下车库的监控录像显示,苏浩文在下午四点左右下到了地下车库,被一辆霸道越野车接走了。   赶紧托人从车管所调阅相关资料,霸道越野车是一辆私家车,登记时留下的座机无人接听,派人去登记地址查看,也是房门紧闭,空无一人。   一种不祥的预感同时袭上了楚天舒与卫世杰的心头!   紧急磋商之后,决定暂时封锁消息,几个人分头行动,楚天舒去交警支队交通信息中心调看街头监控录像,查找霸道越野车的去向,卫世杰安排整点调查公司的刘明辉的人倾巢出动,黄天豹向道上的朋友打招呼,寻找车辆和人员的下落。   几经周折,忙乎到将近六点,再回到凯旋大酒店碰头,楚天舒也只查到霸道车出了酒店,在下一个路口拐弯后进了一条未安装监控摄像头的小街,之后再无踪影,刘明辉和黄天豹的人马也一无所获,而苏浩文的手机仍然不在服务区。   正一筹莫展之际,卫世杰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可提示音也是不在服务区。   楚天舒问:“老卫,你给谁打电话?”   “颜婕妤。”   “你怀疑苏浩文和她在一起?”   “对!”卫世杰不耐烦地把玩着手机,说:“昨晚上我把颜婕妤从苏浩文的房间里喊出来,苏浩文还追上去死皮赖脸地给了她一张名片,我估计这个花花公子就是找颜婕妤去了。”   “嗯,很有可能。”   “不是很有可能,就是这么回事。”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手机都不在服务区。”   “哦,老卫,你的判断没错,不然不会有这么巧。”   “可是,他们能跑到哪里去呢?”卫世杰抓着手机,抱着手臂,摸着下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楚天舒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按照当前通讯网络的覆盖率,几乎就没有盲区,就是在南岭县最贫困的杏林乡山区,手机照样有信号,更别说在青原城区了。   而且,发现苏浩文失踪是四点二十左右,离他下到车库的时间也只间隔了短短二十分钟,当时拨打苏浩文的手机就不在服务区,这霸道越野车就是再霸道,二十分钟的时间也开不出城区。   楚天舒与卫世杰一分析,断定苏浩文和颜婕妤还在青原市内。   唯一让他们赶到松了一口气的是,两人的手机不是关机而是不在服务区,这说明暂时还没有遇到危险。   既然他们还在城区,哪个地方会没有手机信号呢?   突然,楚天舒一拍沙发背,站了起来:“老卫,走,东方威尼斯。”   卫世杰一脸的疑惑:“东方威尼斯?”   东方威尼斯正处青原闹市区,手机不可能打不通啊。   楚天舒说:“冰吧。”   卫世杰大叫:“对呀,他们一定在那里。”   东方威尼斯去年新引进了一个项目,为了保温,里面封闭极其严密,在大厅里手机信号就相当微弱,在密闭的小包房里就完全没有信号了。   去年九月,楚天舒和卫世杰就是在东方威尼斯的“冰吧”里教训过秦立峰和秦少一伙儿,这也最终促使卫世杰不堪忍受秦立峰的欺辱,愤然从城投公司辞职,创立了“世纪阳光”公司。   对此,卫世杰印象更深。   两人二话没说,出门开车,直奔东方威尼斯。   华灯初上,夜幕低垂。   楚天舒在东方威尼斯门前熄火下车,推开酒吧大门,时值初夏,整个南方大地都处在炎热的蒸腾中,而酒吧里却是凉爽如春,不是那种空调制冷出来的效果,而是有一种置身于冰凉世界的感觉。   六点半左右,酒吧刚刚上人,悠扬的乐曲中,侍者来回穿梭,一片静谧高雅的气氛。   毕竟能进入这里的,都是青原市有身份有地位的成功人士。   楚天舒和卫世杰直奔冰吧而去,却被那个白胖经理用职业化的谄媚笑容拦住了去路:“先生,请出示贵宾卡。”   卫世杰大大咧咧地说:“没带。”   要说,卫世杰现在也是有钱人,被人藐视的感觉当然不爽。   白胖经理陪着笑脸说:“对不起,先生,冰吧只接待东方威尼斯的贵宾会员。”   “你怀疑我们付不起帐吗?”卫世杰不满地瞪了值班经理一眼,掏出了某银行的钻石卡。   “先生,实在对不起,这是我们酒吧的规定,请您理解。”白胖经理当然不敢怀疑这两位衣冠楚楚的先生付不起帐,但是,几乎所有的高消费场所都有一个严格执行的贵宾会员制度,其目的就是要通过提高身份标志来提高消费的门槛。   卫世杰想要硬往里闯,两名高大的保安走了过来。   楚天舒扯住了卫世杰,自己是来找人的,和酒吧的保安干起来,别说找不到苏浩文,恐怕连门都进不去。   他转头和白胖经理商量:“先生,我们确实忘记带卡了,但是我朋友在里面,手机又联系不上,你看,能不能先让我们进去,找到了朋友之后再给你出示贵宾卡,行吗?”   “这个……”白胖经理有点为难,看楚天舒和卫世杰两人的打扮气质,应该是能办得起贵宾卡的主儿,楚天舒说话的态度也很诚恳,他沉吟了片刻,说:“先生,能不能把卡号报一下呢?”   楚天舒突然想起来,上次来冰吧消费是向晚晴刷的卡,他说了一句“稍等”,便走到一边给向晚晴打了个电话。   向晚晴正要上节目,听说楚天舒要冰吧的卡号,也觉得有点奇怪。   楚天舒就把苏浩文失踪之后手机没有信号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向晚晴听了,大吃了一惊,她忙翻出了贵宾卡,将卡号用短信的方式发到了楚天舒的手机上。   白胖经理验证了贵宾卡的信息,又让卫世杰用银行卡作了10000块钱的预授权,才点头哈腰地带领两人进入了那两扇象征着神秘和等级的门。   厚重的门随即在身后紧紧的关上了,就将人声乐声都隔绝在外面。   进入冰吧,仿佛置身于另一个金属和玻璃组成的童话世界。   两人在白胖经理的引导下,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过朦胧的地灯玻璃通道,才看到“冰吧”两个幽幽的粉银色大字在雾气缭绕中闪烁。   白胖经理问道:“请问两位,你们知道朋友所在的包房吗?”   楚天舒说:“不知道,他们进去的时候给我们打了电话,这会儿手机没信号,联络不上。”   “这就难办了。”白胖经理为难地说。   很显然,能进入冰吧消费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白胖经理也不敢带着他们两人一个个包房推门进去看。   当然,楚天舒也不可能提这种过分的要求,他客气地白胖经理说:“我们就在吧台边喝边等着,朋友等不及了,应该会出来的。”   白胖经理转身离去了。   突然,卫世杰碰了楚天舒一下。   楚天舒一抬眼,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480章 冰吧起火      谁?孔二狗!   孔二狗形只影孤地坐在吧台边的冰槽旁,双臂支在桌子上,手里举着一个平板电脑,眼睛盯在上面,嘴角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大概时间还早的缘故,冰吧里的客人只有寥寥数人。   孔二狗知道有人进来了,他并没有回头,只是眼睛离开了平板电脑,玩味起手中的一支鸡尾酒杯。   那酒是黑色的,上面浮了三分之一的黄色泡沫,他举起来,对准吧台上方的一支灯,目光专注,似乎要从那黑色的液体中,看个究竟。   楚天舒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出冰吧有任何的异样。   孔二狗缓缓开口,声音空荡:“两位既然来了,就过来喝一杯吧。”   楚天舒没吭声,和卫世杰一起走过去,就近在一张圆桌边拉开高背椅,默默地坐下来,正好对着孔二狗的背影。   孔二狗拿了酒杯晃了半圈,回过头来,冷冷地说:“楚天舒,我真的很佩服,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楚天舒向孔二狗举了举手,说:“谢谢二哥夸奖,请问,我的朋友在哪里?”   孔二狗指了指平板电脑,说:“在这里,你可以过来看看。”   卫世杰要起身,楚天舒暗暗拉住了他。   楚天舒走了过去,在紧挨着孔二狗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孔二狗按了一个键,平板电脑上出现了图像和声音,画质清晰之极。   画面其中,只有苏浩文一个人,正在一个昏暗的包房内,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偶尔面孔正对着画面,毛孔毕现,看上去神情似乎已经有些恍惚。   孔二狗一直在操纵平板电脑,时而快退,时而快进,足足放了有两三分钟,楚天舒发现,竟然一点没出现颜婕妤的身影。   不过,他马上明白过来了,摄像头挂在颜婕妤的身上,所以画面中自始至终都只有苏浩文的身影。   孔二狗一手端杯一手操控按键,气定神闲与楚天舒同步鉴赏,由于是快退快进,听不清苏浩文在说些什么,可是当屏幕恢复到正常播放状态时,孔二狗却切断了画面,之后关闭了平板电脑,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的朋友真是大帅哥啊,非常上镜。”   所有的臆断猜测全都得到证实,楚天舒不仅没有松一口气,而是提高了警觉,继续用沉默不语来严阵以待。   孔二狗意犹未尽地喝了一口酒,感慨道:“楚天舒,你不仅身手不错,而且很有头脑,和你打交道一直很令我头疼啊!”   楚天舒平静地说:“二哥,我和你的感觉一样,说句心里话,我也不想和你打交道。”   孔二哥将吧凳转了小半圈,面对着楚天舒,冷笑道:“可是,我们注定要打交道,而且很无奈,我们还非得做对手。”   楚天舒懒得和他多废话,单刀直入地问道:“这一次你们想做什么?”   孔二哥继续把玩着酒杯,没有回答楚天舒的问话。   “冰吧”两个粉银色的字在头上发着幽幽的光,冰槽里剔透的坚冰下面暗流汩汩,孔二狗如一尊石像般坐着,楚天舒死死地盯着他,甚至感觉到孔二狗的血在冷冷地流动。   卫世杰按耐不住了,他大声地问道:“孔二狗,请交出我的朋友。”   声音在空荡荡的冰吧中发出来,有一种空灵的回荡。   孔二狗逼视着卫世杰,慢悠悠地说:“卫世杰,楚天舒还要叫我一句二哥,你有什么资格直呼我的名字。”   卫世杰要冲过来,楚天舒摆手制止了他对孔二狗说:“二哥,既然我们来了,自然是要带走我们的朋友,希望你能行个方便。”   孔二狗跳下吧凳,微微一笑,说:“楚天舒,既然你们这样着急,我也不妨告诉你,只要苏浩文签署了与擎天置业合作的协议,我马上就把他交给你们。”   “什么?”卫世杰站了起来。“孔二狗,我告诉你,他是来和世纪阳光谈合作的。”   “嘿嘿,卫世杰,你别急,”孔二狗拍了拍桌子上的平板电脑,反问道:“你说的我知道,但是,他与你签了协议吗?没有!”   楚天舒目不转睛地看着孔二狗,只听他洋洋自得地说:“他现在要在我们的协议书上签字了。”   这一招太阴险了,其用意就是要阻止摩丹投资集团与世纪阳光的合作。   从刚才的画面中可以看出,苏浩文正在某个包房里与颜婕妤交谈,看上去已经神魂颠倒了,颜婕妤随身携带的摄像头会真实的记录下来他在擎天置业协议上签字的全过程,没有胁迫,没有暴力,完全是他自觉自愿的行为。   虽然最终华宇不会认可苏浩文签署的协议,但是,擎天置业却可以凭借这一纸协议挑起争端,用以阻挠摩丹投资集团与世纪阳光的合作。   卫世杰怒不可遏地喝道:“孔二狗,你白日做梦!”   楚天舒也站了起来,与卫世杰靠在了一起。   孔二狗将黑俄罗斯一饮而尽,将酒杯砸向冰槽,发出清脆的一声爆响。   从各个小包房里分别都窜出几条大汉,手里都捏着一根硬质塑料制成的软棒。   楚天舒与卫世杰相背而立,这时才有点后悔没有把黄天豹的人带几个过来。   冰吧的门打开,冲进来两个威尼斯的保安。   孔二狗指着门口,轻声而又威严地说道:“退出去,没你们什么事,我们朋友之间有点误会,十分钟就好了。”   两名保安一看,十几条大汉对他们怒目而视,知道不是对手,只得一点点往外退。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楚天舒扫视了一下全场,各个小包房里都冲出来几条大汉,唯有6号包房的门还关着。   苏浩文和颜婕妤在6号包房!   楚天舒碰了碰卫世杰,用目光朝6号包房示意。   卫世杰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点并没有逃过孔二狗的眼神,他大喝一声:“拦截他们,护住6号包房。”   十几条大汉迅速调整站位,形成了对6号包房的拱卫之势。   以两人之力,肯定冲不破十几条大汉的防线,就是冲的进去,也无法将苏浩文带得出去。   楚天舒和卫世杰同时无奈地呼出了一口气。   冰吧的门即将关上,这时,一个小胖子从外面冲了进来,他边跑边喊:“老婆,老婆,你在哪里?老婆,老婆,跟我回家。”   冰吧的门随即关上了。   孔二狗快步上前,拦住了小胖子,用低沉的声音问道:“秦少,你来干什么?”   秦少喊道:“二哥,我来找我的老婆。”   孔二狗说:“秦少,你老婆不在这里,快回去。”   秦少哭了,他叫道:“二哥,你不要骗我,我老婆就在这里。”   “谁跟你说的?”   “我叔叔。”   秦达明没有兄弟,秦少嘴里的叔叔指的就是秦立峰。   奶奶的,孔二狗暗骂道,好你个屌秦立峰,你他妈的让老子来这里守着,却又告诉秦少说他老婆在这里,你他妈的安的是啥心啊?   就在孔二狗这一愣神的工夫,楚天舒喊道:“秦少,你老婆在6号包房。”   秦少好像也看出了问题,他疯狂地扑向了6号包房。   十几条大汉准备对付楚天舒和卫世杰,却不敢动秦少一根手指头。   孔二狗大声命令道:“拦住他!”   两条大汉挡住了秦少的去路。   秦少又是推又是捶,两条大汉纹丝不动,任由少主人发泄。   见去路被挡,秦少急了,他抓起桌上的一瓶洋酒,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威胁道:“让开,不让开我就点火烧死你们。”   这小子脑子不好使,什么都有可能干得出来。   大汉们不由自主地退开了两步。   楚天舒和卫世杰见状,两人脚下生风,保持着一前一后的相互护卫的阵势,朝6号包房猛扑过去。   大汉们的注意力在秦少手里的酒瓶子上,没想到楚天舒和卫世杰来得这样快。   有一个大汉大概是领头的,他守在了6号包房的门口,看见两人扑过来,挥舞着软棒狠狠地砸下来。   楚天舒听得风声,急转身用臂格住下落的软棒,将最先冲上来的两个人全力推开,然后右腿一个侧踹,把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大汉踢了个倒仰。   卫世杰趁势推开了6号包房的门。   门内,苏浩文正抱着颜婕妤在亲吻,手已经开始解她衣服上的纽扣。   颜婕妤好像是已经醉了,任由苏浩文在动作。   秦少一眼看见了,扔下了手里的酒瓶子就往里冲。   酒瓶子叮铛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水洒了一地。   孔二狗一个箭步扑了过来,一把扯住了秦少。   秦少一着急,不知道怎么的就打着打火机,冒出来的火苗烫着了他手,他叫了一声,将打火机扔在了地上。   呼啦一下,火苗窜了起来。   楚天舒见火势要向包房蔓延,一把将门关上了。   孔二狗冷笑一声,将桌子上的酒瓶子全扫在了地上。   这一下火势愈发的凶猛,6号包房的门被绿色的火苗包围了。   秦少急的大哭大喊:“老婆,我的老婆,你们不要烧死我的老婆。”   孔二狗指着两条大汉,命令道:“你,你,把秦少拖出去。”   两条大汉应声而上,架住了秦少的两条胖胳膊,很快将又踢又打的秦少拖了出去。      第481章 死里逃生      孔二狗指挥着剩下的大汉,将冰吧里能找得着的酒,全部扔在了6号包房的门口。   火势越来越大,冰吧里烟雾弥漫,孔二狗等人也被呛得咳嗽不止。   冰吧的内墙为了保温,全是钢筋水泥的结构,门也是厚重的硬木包了铁皮,而外装饰材料为了防止客人磕碰受伤,又都是质地良好的丝绒。   这么一来,外面的装饰材料遇火就着,而内墙和铁皮门却丝毫没有损伤。   很快,6号包房被浓烟和火苗包围。   这中间,楚天舒试图开门,发现门把手已被烧得火烫,用擦手的湿毛巾包裹着刚开了一条缝,热浪立刻迎面袭开,浓烟呼地跟着灌了进来,呛得房间里的几个人直咳嗽,醉酒的颜婕妤更是被呛得呕吐了起来。   楚天舒迅即关上了门。   包间的门密封性真好,马上隔绝了外面的浓烟和火苗。   “砰”的一声脆响,墙上的壁灯炸裂了。   随即,屋里的灯全灭了。   但是,能看见有火花顺着电线路在闪过,包房内的外装饰材料也着火了。   浓烟弥漫,包房里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   楚天舒大声咳嗽,感觉喉咙处已经全堵上了烟。   硬冲出去,肯定要丧身火海。   坐等下去,肯定要窒息而死。   楚天舒大喊道:“老卫,快,带他们去卫生间,用湿毛巾捂住嘴。”说完,他凭着记忆,摸索着往卫生间的方向前行,先摸到一块热乎乎的玻璃,以为是窗子,一掌按上,发现质地绵软,马上意识到这是液晶电视屏幕。   楚天舒顺着电视摸过去,贴近了温度稍低的外墙,开始以拳敲打墙壁,他被浓烟呛着咳嗽起来,但仍然不气馁地敲着。   终于,楚天舒听到了咚咚的空声。   他的想法是,这座酒吧不是新起的楼,肯定会有窗子,只不过是装修的时候,为了更好的封闭空间,保持温度,把窗子给封闭了。   楚天舒的猜测是准确的,他拽下一只壁画灯,向那空声的墙面砍过去。   足足疯砍了十几下,壁画的厚玻璃已经变成了一个短碴,一层附了石膏板的刨花板终于开了一洞!   外面的灯光透入,楚天舒已经呼吸急迫,他立刻捅碎玻璃,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那无疑是生命的气息!   苏浩文用毛巾捂着嘴鼻,第一个冲了出来,把头贴在破洞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卫世杰在拼命地咳嗽,他一只手搀扶着已近昏迷的颜婕妤,一只手用湿毛巾捂着她的嘴,踉跄着走到了窗边,卫世杰一把扯开了苏浩文,扶着颜婕妤的脑袋放在了洞口上。   颜婕妤很快清醒了过来,她流着泪,让开了洞口的位置,断断续续地说:“老卫,谢谢你!”   楚天舒用手一块块掰扯开了刨花板,然后却触到了钢筋,这是一座楼房的底层,为了防盗,一楼的窗户都上了钢筋。   房间里的四个人都看清了,这钢筋是一个整体的框架结构,用膨胀螺栓镶嵌在一个塑钢窗框里,而塑钢窗框又砌在了水泥墙壁上。   这时浓烟已经布满了整间屋子,房门已经红了起来,它可能快被烧透了,外面噼啪的燃烧声间或爆炸声,已经清晰可闻。   苏浩文帅气的脸已经被恐惧扭曲,他绝望地叫喊:“卫先生,楚先生,救我出去,我让公司增加一千万美元的投资。”   “滚一边儿去。”卫世杰让颜婕妤靠在了墙边,迅速转身向卫生间奔去,他揪下水龙头,又在浴房里三下五除二拽下连接沐浴花洒的蛇皮管。   门已经开始了燃烧,整个房间都处在炽热难当中。   卫世杰将水龙头递给了楚天舒。   楚天舒用尖嘴的龙头撬开钢筋的一处底座,卫世杰紧接着将蛇皮管穿过。   两人合力拼命一拉,整个钢筋框抖动了起来。   苏浩文见状,也挤了过来帮忙。   颜婕妤也伸出手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推着框架上的钢筋。   楚天舒喊着号令:“一、二、三!”   四个人一齐用力,推的推,拉的拉,于是连外面那层窗子在内,整个框架向外翻了开去。   随着窗户的翻倒,房门也应声而倒,一团黑红的火球如恶魔般张牙舞爪欺身而入,顺着风势扑向了窗口。   苏浩文迈腿就要爬上窗户。   “狗日的,你下来!”卫世杰大骂了一声,一把将苏浩文拽了下来,回手抱住了颜婕妤,先将她从那个十几公分见方的墙洞里推出了窗外。   颜婕妤一个站立不稳,“扑通”一声闷响就落到了外面。   这时,火已经烧到了靠在最后的楚天舒身上。   “老楚,你先走,我来断后。”卫世杰大喊着要让楚天舒先出去。   楚天舒顾不得扑打身上的火,托起了苏浩文的屁股,费力地将他托上了窗台。   苏浩文连滚带爬地跌到了窗外。   颜婕妤已经站了起来,急的在外面叫喊:“老卫,楚天舒,你们快出来呀。”   大街上有人在惊叫:“不好啦,着火了!”   “老卫,你先上。”楚天舒抓住了卫世杰的衣服。   卫世杰扑打着楚天舒身上的火苗,红着眼睛叫道:“老楚,你身上着火了,你先上。”   “不,老卫,你先上,与摩丹投资的合作离不开你。”楚天舒把卫世杰往窗口上推。   “不行,要上一起上,要死一起死!”卫世杰死死拽着楚天舒的衣服不放。   “操!别争了,来不及了。”楚天舒的力气明显比卫世杰大,他一拳砸在了他的脑门上,趁着他一迷糊,奋力将卫世杰推上了窗口。   一股浓烟扑了过来,用尽了最后一份力气的楚天舒被呛得险些晕倒。   登上了窗口的卫世杰趴在了墙壁上,伸出手抓住了眼见着要栽倒在地的楚天舒。   “快,拖我出去。”卫世杰冲着外面的苏浩文和颜婕妤大喊。   苏浩文和颜婕妤醒过神来,手忙脚乱地一人抱了卫世杰的一条腿就往下拽。   暴露在外的高强螺栓的头子挂住了卫世杰的衣服,刮破了他的胸口,但是,他咬着牙,忍着剧痛,抓着楚天舒的手死死不肯松开。   高强螺栓越扎越深,鲜血流了出来。   楚天舒的身体出现在窗口的时候,卫世杰整个人悬在了半空中,高强螺栓的端头已经深深地插入了他的胸肌,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楚天舒清醒了过来。   他一只手抓住发烫的墙壁,一只手将卫世杰拦腰抱了起来,然后纵身一跃,从窗口跳到了地上。   由于这是一场从内而外的燃烧,又被孔二狗处心积虑地倾倒了所有的酒,所以火势从6号包房门口逐步蔓延到通道和包房,等到孔二狗等人发现火势越来越大已经无法控制的时候,便带着他的人撤出了冰吧,冲破了东方威尼斯保安的拦截,坐上车狼狈逃窜了。   幸好厨房里的液化气瓶被厨房里的大师傅们抢出去了,否则这些家伙要跟着助燃助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消防队接到报警赶到后,整个酒吧已经被疯狂的大火所吞噬,火势正在向楼上的住家和商铺蔓延。消防官兵忙着转移人员,扑灭往上蔓延的火势,根本来不及对冰吧进行全面的救护,整栋酒吧在大火中毁于一旦,只剩下被熏得黑黢黢的一个框架。   四个人相互搀扶着跑出了僻静的小街,借着路灯光,楚天舒看见卫世杰的胸口血肉模糊,他摸摸车钥匙还在,开上凌云志车直奔人民医院。   到了医院门口,楚天舒犯难了,把卫世杰送进医院治疗,苏浩文怎么办?   由于失血过多,卫世杰十分的虚弱,但是他捂着胸口,强挤出一个笑容,说:“老楚,我没事,进去包扎一下就好了,你陪着苏先生吧。”   此时,卫世杰脸色苍白,胸口的血还在往外冒。   卫世杰挣扎着下了车,脚刚一落地就一个趔趄,幸亏他立即用手扶住了车身才没有跌倒。   楚天舒推开车门,颜婕妤开口道:“老楚,你忙去吧,我来照顾老卫。”   她不顾衣衫不整,从车里下去,搀扶着卫世杰一步一步地向医院走去。   楚天舒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咬咬牙带上车门,挂档轰油门,发动车子将苏浩文送回了凯旋大酒店。   刘春娜一脸诧异的迎上来,关切地问:“天舒,这是怎么了?”   楚天舒摇摇头,没有说话,一直将苏浩文送进了1288房。   惊魂未定的苏浩文抱着头悔恨不已,念念叨叨地说,真该听闻大师的话,赶紧回香港,公寓的风水不改,祸事不断啊。   楚天舒安慰苏浩文,会安排安保人员保证他的安全,让他安心休息。   刘春娜拿来了一套工作人员的服装交给了楚天舒。   楚天舒顾不得洗澡换衣服,立即打电话向伊海涛进行了简要的汇报。   伊海涛指示楚天舒驻守凯旋大酒店,必须保证合作协议的顺利签署。随后,他又给公安局长龙啸天打电话,要求他必须保证外商投资人员的安全,并展开纵火案的侦查工作。   龙啸天选派了可靠人员和黄天豹的保安一起,分成几个小组,二十四小时轮班值守。郝建成受命亲自带队来到擎天置业,将秦少、孔二狗等人带到了刑侦支队接受问询。   忙完了这一切,楚天舒这才给卫世杰打电话,询问他的伤势和治疗情况。      第482章 牛逼校长      电话是颜婕妤接的,她说:“正在急救室清创和缝合,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医生说,如果伤口再深一点,就可能伤及骨头或内脏,再晚来一步就很难说了。”   楚天舒哽咽了,在心里默默地说:老卫,好兄弟!   将生的希望留给对方,将死的威胁留给自己,这就是在生与死、血与火的考验中,楚天舒与卫世杰毫不犹豫的选择。   生死关头才见真正的兄弟情啊!   见楚天舒半晌没说话,颜婕妤又说:“因为创口太深,流血过多,今晚要留院观察。”   这时,卫世杰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了,颜婕妤连忙将手机递给了他。   楚天舒忙关切地问:“老卫,怎么样?”   卫世杰大声地说:“老楚,你不用婆婆妈妈的,老卫我死不了。”由于用力过度,牵扯了伤口,他一说完就一个劲地咳嗽起来。   小护士一把将手机夺了下来,递给了颜婕妤。   颜婕妤跟随着担架车,边走边对着电话说:“老楚,医生不让他多说话。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楚天舒努力吞咽了一下,低声说:“谢谢你,颜小姐。”   卫世杰被送进了特护病房,护士给他挂上了点滴,交代颜婕妤有什么异常情况就按床头的呼叫器。   护士出去了。   颜婕妤坐在病床前。   卫世杰冲颜婕妤笑笑,说:“婕妤,辛苦你了。”   颜婕妤抓住他的右手,摩挲着,说:“老卫,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卫世杰听话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由于劳累和虚弱,加上局部麻醉的药效还没过去,他很快沉沉地睡去。   静静地望着病床上这个棱角分明的帅哥,想着他在火海中奋不顾身抢救自己的场景,又联想到自己这些年来所经受的苦难,颜婕妤的眼泪忍不住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进入擎天置业工作了大半年,名义上对外是董事会的秘书,总经理助理,对内是秦少未来的老婆,秦达明的儿媳妇,实际上呢?实际上是什么,颜婕妤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一如她一肚子的苦水,不知道该怎样倾诉。   初中升高中,颜婕妤还是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她如愿考上了光明中学,但是,只上了不到一个学期就因为面容姣好不幸成为了“校长开房门”的女主角之一,不得不转到另外一所普通中学,成绩也一落千丈。   高中毕业后,在临江市读了三年艺术类的高职高专,学表演,练舞蹈,还接受了一年的形体训练,毕业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又跟着一支模特队跑了一年多,正赶上擎天置业登报招聘董事会秘书,颜婕妤陪着模特队的姐妹来应聘,结果她被录用了。   秦达明看中了颜婕妤与众不同的气质,也看中了她是青原市人,这样可以和傻乎乎的秦少更容易交流和接触。   当然,颜婕妤的优势还在于她特别有女人味,让人一见到,就想亲近她,爱抚她。   不得不说,颜婕妤是一个有梦想的女人,她一直想进表演团体,或者星运高照,在大街上上被星探发现,直接进剧组,哪怕剧组是三流的,也可以接受。现实是,东奔西跑闯荡了一年多,连个末流的剧组也没碰上过。   由于擎天置业开出的职位和薪水具有十足的诱惑力,颜婕妤最终狠下心来走进了秦达明的办公室。   但是,等待她的却是一连串的噩梦。   先是做了秦少的贴身保姆,哄他吃饭,哄他上床,很快就哄得这个傻小子听话了许多,也收敛起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花痴之心,对颜婕妤服服帖帖,言听计从。   但是,作为隔代传种的工具,她让秦达明很失望。   一次次的努力,一次次的失败,到底是秦达明年老体衰,还是颜婕妤的功能曾经受过损伤,抑或是两者兼而有之,反正大半年下来,一点儿怀上秦家骨肉的迹象都没有。   渐渐地,秦达明对颜婕妤为秦家培育接班人的光荣使命失去了信心,也对她拿着擎天置业的高薪又作不出应有的贡献心存不满了。   在孔二狗、秦立峰等人的唆撺下,颜婕妤转而成为了擎天置业的高级公关小姐。   颜婕妤是个要强的女人,她既不愿意让公司高层的家伙们把自己看成是只花瓶,也有着日后以秦家媳妇的身份执掌擎天置业的野心,她必须要用业绩来证明能力,筑牢基础。   那次是光明中学图书馆扩建与内部装饰工程,总造价大约在一千万左右,必须在暑假期间完成,擎天置业得知消息,从设计方案、预算标书到装饰效果图等等都准备得相当充分。   说是招投标,一般性的工程没那么严格,还是说话算数的人物主观意识在起重要的作用。   没有哪家公司在投标是不攻关的,擎天置业自然也不例外。   秦达明里里外外的工作都做了,连教育局长袁志超和分管副市长廖有朋都打过招呼,而光明中学的校长牛向前全都不买账。   光明中学作为青原市唯一的一所省级重点中学,牛向前在省里也是牛逼得很,并不是教育局长和副市长管不到他头上,而是他想的道理很简单,平时你们打招呼递条子,送个把学生进光明中学这个没问题,我花学校的钱搞学校的工程建设,哪里还能让你们指手画脚?   被逼得紧了,牛向前只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话,你们要打招呼也可以,工程款由市政府支付。   对目前的各级官员来说,你和他谈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谈钱,一谈钱,袁志超和廖有朋都当不了家做不了主。   秦达明无奈之下安排颜婕妤出面。   此时的工程谈判已经陷入僵局,因为秦达明找了上面的领导,牛向前反而来了牛逼的脾气,你越是拿上头的领导来压,我越是不尿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真不是牛向前乐意抗上,而是他认为秦达明这么做,让他很没有面子。   这是牛逼人士的通病,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   颜婕妤去找了牛向前,一开口就被他婉拒了。   牛向前说,你们公司的方案我看过了,没什么特点和新意,那些图纸上的效果图,都是电脑合成出来的,光明中学是省里的招牌学校,你们不能拿我这个大老粗开玩笑,用一些乡里乡气的方案来糊弄我。   颜婕妤说,牛校长是全省闻名的教育家,你要是大老粗,我们这些人就无地自容了。   牛向前说,搞工程,你们是专家。   颜婕妤说,搞校园建设工程,牛校长才是专家。   牛向前笑笑说,颜秘书,算了吧,这年头,专家不是什么好称号。   颜婕妤说,牛校长,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一个调侃专家的笑话来了。   牛向前从镜片外面看了颜婕妤一眼,没有说话。   颜婕妤自顾自地说,故事是这样的,公牛在奔跑中见到一母牛在路边吃草,急切的对母牛说:快跑吧,专家来了。母牛说:专家来了怕啥,专家不是人吗?公牛又说:现在专家专吹牛逼啊,母牛闻听大惊,撒腿就跑,边跑边问公牛:专家吹牛逼,你是公牛你怕啥?公牛答道:你真不知道啊,现在的专家除了吹牛逼还会扯蛋呢!   牛向前忍不住笑了。   这让颜婕妤看到了希望。   她转换了方式,拿出设计方案来,要向牛向前请教。   当过老师的人还有一个通病:好为人师。有人求教,比请他吃饭还高兴。   颜婕妤也不管牛向前同不同意,像抢占地盘似的把图纸摊到了牛向前的办公桌上,兴致勃勃地靠在牛向前的身边,红着脸非要讨教。   牛向前躲都躲不开,只好趴下来看了看图纸。   看了几眼,牛向前就犯了专家喜欢吹牛逼的毛病。   他虽然学识不高,但经历丰富,多次随省里的教育考察团周游过列国,参观过欧美诸多的名牌院校,讲起人家的图书馆来也是头头是道,从美国加拿大到法国瑞士,从英伦三岛再到俄罗斯新加坡,先从图书馆的总体风格说起,慢慢就说到了风土人情,穿着饮食,婚丧嫁娶,时尚潮流,真可谓是滔滔不绝,眉飞色舞。   颜婕妤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中学生,恭恭敬敬地听讲,脸上的表情时而痴迷,时而向往,时而崇拜,时而徜徉。   这一吹,就吹到了下班时间。   颜婕妤提出请牛向前吃饭。   牛向前不乐意,说,哪有让女孩子请客的道理?   颜婕妤说,牛校长,别的你都说得太好了,就这句话说的不对。   牛向前说,怎么说的不对?   颜婕妤说,我不是女孩子,我是女人。   牛向前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一瓶红酒,两点烛光,三几首圆舞曲。   梦幻咖啡厅里撩起了牛向前的梦幻情怀。   喝完了红酒,颜婕妤拿起了他的公文包和外套,紧紧拥着他出门上车。   牛向前也不问去哪里,任由颜婕妤带着。   颜婕妤去了早已预定好房间的腾达休闲度假村。   这是擎天置业的地盘,也就是颜婕妤的天下。      第483章 我要报仇      颜婕妤和牛向前还在断断续续进行着前面的话题,她已经开始为他按摩,不停地在他的后背敲敲打打,柔软的手多次绕到前面,但只在敏感区域外游动,一直到他浑身僵硬,通体火烧火燎的发热,呼吸越来越急促,颜婕妤知道时候到了。   果然,他终于忍不住,抓住颜婕妤仍在游荡的双手按在了敏感区域上面。   颜婕妤嘻嘻地笑了,手像一条游蛇一般探了进去。   她惊叫道,牛哇,顶这么高,太厉害了吧。   这完全是挑逗。   牛向前还真不是一见女色就两腿发软的男人,但是,任他再有自持力,也经不起这种语言和行动的双重挑逗。   一切顺利,牛向前稍稍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始采取行动了。   开头他还想表现得从容一点,但做起来之后也如年轻人一样急不可耐,边用力边重重地顾不上喘息地吻她,说一些言不由衷的情话。   颜婕妤紧紧地搂住他的脖颈,在他的耳边喘息。   牛向前气喘吁吁地说,颜秘书,你果然不是女孩子,你也不是一个女人,你是一只会吃人的妖精。   几天后,履行完了招投标程序,牛向前在合同上签了字。   秦达明笑得合不拢嘴,这一份合同将给他带来几百万的利润。   但是,初战告捷的颜婕妤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她的心里只有恨。   因为在最后一次与牛向前的狂欢中,她得知了牛向前为了当上光明中学的校长,刻意给前任校长制造了一个“校长开房门”,原来这个在自己身上上下颠簸的人,竟然就是葬送自己一生的罪魁祸首。   她恨牛向前,恨得咬牙切齿!   就这么一个衣冠禽兽,为了升官发财,竟然用几名女高中生一生的苦痛,换取了他头顶上那顶校长的乌纱帽。   她恨秦达明,恨得义愤填膺!   就这么一个无耻之徒,为了暴富敛财,竟然不顾礼义廉耻,隔代传种不成,威逼利诱名义上的儿媳妇往火坑里跳。   她恨自己,恨得痛心疾首!   原本一个满怀梦想的花季少女,竟然自甘堕落,不仅沦为了他们的床上玩物,也成为了他们丧尽天良的帮凶。   往事不堪回首。   “我要报仇!”泪流满面的颜婕妤,抬手重重地拍了下去。   卫世杰醒了。   因为她的手拍到了他的手背上。   卫世杰揉揉眼睛,问:“怎么了,婕妤,你哭了?”   颜婕妤抹了一把泪,说:“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伤心事。”   卫世杰说:“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苦水。”   颜婕妤一惊:“你知道什么?”   卫世杰说:“我知道,你一直都活得挺苦,因为我和你是光明中学一届的同学,不过,那时候你还是一个黄毛丫头,我也只是一个毛头小子。”   颜婕妤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泪水再次蒙住了她的大眼睛,她微微摇着头,神情沮丧地说:“你为什么要记得我?为什么?为什么呀?”   卫世杰抬手帮她擦了一把眼泪,说:“婕妤,别哭了,我可不可以说,那时候我就喜欢你。”   颜婕妤一愣,马上头摇得更厉害了,泪水甩到了卫世杰的手上。   卫世杰笑笑,说:“要不然的话,在水上人家我怎么会跟你走?”   颜婕妤说:“我那是要害你,你不知道吗?”   卫世杰轻松地说:“知道啊。”   颜婕妤叫道:“今天我也是要害你,你也知道吗?”   卫世杰还是一副嬉皮笑脸满不在乎的样子:“知道啊。”   颜婕妤问:“知道你还为什么要救我?”   卫世杰说:“因为我喜欢你呀。”   颜婕妤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是一个坏女人,你知道吗?”   卫世杰摇头:“不知道。在我的心里,你还是那个黄毛丫头。”   颜婕妤叫道:“我会害死你的,你知道吗?”   “呵呵,老楚早就说过了,我这人早晚有一天要死在女人手上。”卫世杰没心没肺地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颜婕妤的泪水奔涌而出。   卫世杰再次抬手帮她擦眼泪。   等到颜婕妤止住了悲声,卫世杰说:“婕妤,你不是要报仇吗?我帮你!”   颜婕妤心头一颤,立即摇了摇头:“不,老卫,你斗不过他们的。”   “怕什么,不帮你报仇,我一样要和他们斗出个你死我活。”卫世杰淡然一笑,说:“婕妤,别担心,大不了就当我今天已经被火烧死了。”   颜婕妤无语。   卫世杰问道:“婕妤,你还记得当年在光明中学男生中流传的一句话吗?”   颜婕妤愣了愣,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话?”   卫世杰说:“为多考几分而死,死得轻如鸿毛,为喜欢的女孩子而死,死得重如泰山。”   哇!颜婕妤终于哭出声来了。   自从发生了“校长开房门”之后,颜婕妤就被转学到了一所偏僻的中学,成了一个父母不爱,姥姥不疼的孤独女孩,突然得到了一位知情者的同情与庇护,她不由得感动万分,抑制不住要大放悲声。   她抓着他的手,紧紧地贴在了脸颊上,任一肚子的苦水伴着泪水在心里流成了一条奔淌不息的小河。   苏浩文与卫世杰签署了注资协议之后直飞香港,这两天在青原的遭遇令他心惊胆战,再不赶紧回去给闻家奇发邮件改变他新购公寓的风水布局,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灾难在等着他。   闻大师的话不听是真不行啊!   摩丹投资集团向世纪阳光第一期注资1000万美元很快就打过来了,世纪阳光公司也摇身一变成为了外资企业。   当卧龙城项目奠基时,蓝天幼儿园、市实验小学和光明中学的分校也在卧龙城周边破土动工了,与此同时,楼盘的广告策划、立体性的宣传也同步起动。   一时间,江北开发区的卧龙岗成为了青原市、临江市等周边地区有钱人关注的焦点。   按照属地就学的原则,卧龙城住户的孩子有蓝天幼儿园、市实验小学和光明中学的优先入学权,当世纪阳光宣布第一期工程的楼盘会抢在暑假结束前竣工时,那些有孩子等着入学的家长们掀起了一个抢购的高潮。   开盘预售的前几天,就有家长在售楼部门前打起了地铺连夜排队,开盘当天,六百多套房子一个小时之内就被抢购一空,为了防止发生拥挤踩踏事件,江北开发区紧急抽调青北县公安局三十多名民警到场维护秩序,才勉强控制住了局面。   一个抢购失败的中年妇女坐在售楼部的门前嚎啕大哭,直到日落西山还不肯离去,直到卫世杰亲自出面答应她在二期楼盘中给予她优先购房权,这名妇女才欢天喜地地离开了售楼部。   初略算来,卧龙城一期工程,扣除投入建学校的费用,还足足赚了五六千万人民币。   卧龙岗到洗凤湖之间的五百亩土地只开发了一百五十亩,尚有一大半土地待二期和三期工程开发,摩丹投资集团追加注资2000万美元,此时,卫世杰又适时传播出闻大师已订购卧龙城二期一套住房的消息,一场富豪争相竞购竞购的浪潮又即将掀起。   至此,卧龙城项目开发将为世纪阳光带来巨额利润已成定局。   看到如火如荼的楼盘建设工地,卫世杰常常偷着乐。   偷着乐的不仅是卫世杰,还有江北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王少磊。   由于摩丹投资集团的示范效应,拉动了其他外资企业对江北开发区的投资,如果算上世纪阳光联手在卧龙城的年内投资,吸收外资金额将突破一亿美元,已经达到了省级开发区的申报条件。   而卧龙城一期、二期楼盘的销售也将在年内完成,预计销售额有望超过五亿人民币,加上凌云集团整装车间年底投产,三所优质学校的秋季招生、大学生科技创业园开业等等,单位面积生产总值、人均工业增加值、年度税收收入等指标都达到或超过省级开发区的申报条件。   换句话说,江北开发区年内达到申报省级开发区条件的目标完全可以实现。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江北开发区的快速发展,也给伊海涛的办公室增添了人气。   连日来,楚天舒也忙得团团转,通过他要向伊海涛汇报工作的各部门、各区县的负责人络绎不绝,手机座机几乎不断在响。   这其中包含着两个因素:   其一,江北开发区是伊海涛主抓的政绩工程,取得了显著的成绩,也等于在他的升迁问题上增加了一块砝码,来汇报工作的领导多少有点套近乎的想法;其二,江北开发区的发展带有异军突起的传奇色彩,彰显出伊海涛的领导水平和艺术,各部门区县的领导们手头上确实有些工作方面的难题,特地来请伊海涛指点迷津。   忙是好事,才能体现一名官员自身存在的价值。   官员就是这样,忙一点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能太闲,倘若你闲着没事儿可干,周围的人都无视你的存在,说明你毫无政治前途。最明显的例子是人大政协的很多领导,有级别,有待遇,就是没多少事,这说明他们的政治价值不高了。      第484章 书记施压      工作越是忙,伊海涛向朱敏文汇报的次数就越多,即便大多都是政府方面的工作,但是,伊海涛为了慎重起见,一般都要和朱敏文通气之后再来拍板,毕竟现在还不是市长,低调和隐忍是必须要做到的。   江北开发区建设可谓是捷报频传,风光占尽,当伊海涛向朱敏文做了详细汇报后,朱敏文高兴地说:“好啊,江北开发区能在短时间内取得如此显著的成绩,实属不易著啊。海涛,自从你召集政府工作以来,各方面的工作都很有起色,我是非常满意的。以后,你就放开手脚大胆地开展工作吧。”   伊海涛听了这样的话自然高兴。   “很有起色”,“非常满意”,这两个评价说明了他的工作得到了朱敏文的肯定和认可,同时也说明他是能够胜任市长这个职务的,当然,要真正走到这一步,没有朱敏文的支持是决然不行的。   于是,伊海涛便说:“政府工作能有所起色,也是在市委领导下取得的。江北开发区的工作步入正轨后,我的主要精力就更可以放到沿江商贸圈的建设上来了,尽快形成青原市经济发展两翼齐飞的大好局面。”   朱敏文听着,眉宇间渐渐浮出了喜色,听完后便爽朗地说:“没问题,只要有利于我市经济发展,有利于民生改善,你放开手脚去干,我都大力支持。”   伊海涛兴奋地说:“有书记的支持,我有信心也有把握把这两件大事抓好,抓出成效来,让书记放心,让全市人民满意。”   朱敏文也兴奋地说:“我放心是小事,让全市人民满意才是大事。当然,在发展的同时,我们还要注意维护社会和谐与稳定。海涛,前几天发生的火灾事件,不知你听说了没有?”   伊海涛说:“听说了,我已经要求公安部门介入,尽快给全市人民一个交代,不能让一起火灾事件影响我市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大局。”   朱敏文说:“及时采取有力措施控制局势,你这个做法是对的。在别的事情上我们稍稍放松一点不要紧,但是,在涉及到社会和谐稳定的大是大非问题上绝不能心慈手软,必须依法严惩。”   伊海涛说:“我十分赞同书记的意见。”   朱敏文想了一下,又说:“总体上来说,青原的治安形势是好的,综合治理的效果也是明显的。不管这是一起什么性质的事件,就让公安部门依法进行处理,我们还是要把主要精力用来抓工作。”   伊海涛听出了朱敏文的话外之音,那就是不要干预公安机关的依法办案。他说:“书记说得很对,我在要求公安部门介入之后,就没再过问了。”   “在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大行动期间发生这种事情,影响很恶劣。”朱敏文说:“海涛,我听说这起火灾事件,你身边的小楚也牵扯进去了,他的身份比较敏感,搞得不好,对他本人,对你和市政府,都可能产生一些负面影响,适当的时候你还是过问一下,以免影响扩大化。”   伊海涛总算听明白了朱敏文的意图,说是要严肃处理,实际上还是希望不要扩大影响,把楚天舒拿出来说事,其实就是要求伊海涛出面去控制局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伊海涛说:“好的,请书记放心,我会关注火灾事故的调查和处理,尽量不让影响扩大,更不能造成负面影响,必要的时候,也请书记把关。”   朱敏文笑了笑,说:“海涛,我们以后就是搭档了,客气话就不要讲了,什么我把关?还是集体把关,等公安部门拿出结论性意见来,再上书记办公会讨论。”   伊海涛说:“好的,好的。”   此时此刻,最苦不堪言的人就是擎天置业的秦达明。   火灾发生的十天之后,东方威尼斯纵火案最终有了结论。   纵火者是擎天置业的公子秦少,孔二狗等人是目击证人。   但是,经过权威司法机构的鉴定,秦少属于间歇性精神病人,事发当天因受到外界刺激,正处于发病期,其监护人又主动承担火灾造成经济损失的全部补偿,公安机关作出了对其免予追究刑事责任的决定。   面对部分媒体的质疑,负责此案的公安局副局长郝建成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公开了对秦少的医学鉴定结果。   与此同时,秦达明也对外公布了秦少与颜婕妤的结婚证书,并有东方威尼斯管理人员证实,事发当时,颜婕妤正在冰吧消费,秦少获悉后情绪激动导致旧病复发,失手点燃了摔在地上的洋酒,从而引起火灾。   好在没有伤人,秦达明主动与受灾商户和住户协商,赔偿酒吧及楼层受灾户经济损失三千余万元,这还不包括在案件调查处理过程中上下打点的费用。   遭此重创,擎天置业虽不能说是元气大伤,但流动资金接近了崩溃的边缘,秦达明不得不加紧运作取得沿江商贸圈投资开发权,然后通过政府担保获得银行融资,以摆脱公司资金紧张的困境。   火灾事件平息之后,关于擎天置业投资沿江商贸圈的事情再一次被提到了市委常委会的议事日程上。   主持会议的朱敏文破天荒地明确表态,这是与江北开发区一起启动的形象工程,也是造福于民,有利于提升城市经济发展空间的好项目,指挥部的报告也拿出来了,就不要一拖再拖了。   作为市委书记的朱敏文越是态度明确,伊海涛就越是觉得比较奇怪。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伊海涛一直着重在抓城市建设和经济发展,而朱敏文则重点在抓精神文明建设,提出创建精神文明示范城,加大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力度,按照时髦的说法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在官场上,位置决定一切,位置也决定了决策的正确与否。   你在一把手的位置上,作出的决策哪怕是错误的,众人也会有口皆碑说是正确的,大张旗鼓干劲十足地贯彻落实,这个阵势一大,谁都觉得领导决策正确无比了。   你在二把手的位置,你作出的决策即便是正确的,一把手有不同看法,反对的声音就会此起彼伏,到最后,你贯彻执行不下去,就不得不承认是错误的。   更何况,抓精神文明建设和抓物质文明建设,本身就没有对错之分,所以,广大干部群众几乎集体无意识地要团结在以朱敏文为书记的市委周围,伊海涛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社会综合治理的结果是,全市的酒店和娱乐场所,该停业的停业整顿,该关门的关门大吉。好多酒店的老板干不下去了,怨声载道,上万的小姐被赶跑了,房屋出租、餐饮业、服装销售、化妆品商店,相关的服务链条受到了极大影响,紧跟着,一些外地来的小商小贩也撤离此地,向别的地方图谋发展去了。   随着这些消费群体的流失,财政收入锐减,综合治理对经济的影响之大有目共睹,这一切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谁也不愿意说出口,因为从中央到地方,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基本是哪个等同于清除社会丑恶现象,谁要是公开有异议,只能说明他的政治觉悟道德品行有问题。   在狠抓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时期,几天前发生在东方威尼斯的重大火灾事件与擎天置业密切相关,这个时候,朱敏文为什么还要催着政府方面抓紧与擎天置业洽谈投资沿江商贸圈呢?   或许是江北开发区的建设进展神速,让力主先内后外的朱敏文感觉到了压力。   伊海涛不能让朱敏文有太多的想法,便接着话题说,我敦促指挥部和擎天置业具体商谈一下,尽早把这个项目落实下来。   这一回申国章的工作效率真够快的,过了两天就回复说可以直接签订项目投资协议了,伊海涛却在心里打鼓。   这个擎天置业的秦达明,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这都说要签订协议了,也从来没到他这里来公关过。是对方真的实力强大,还是有恃无恐,就等着按市场规律办事习惯了?   以伊海涛在交通厅管项目的经验来看,没有哪个公司会正规到连最基本的公关工作都不做的,起码从礼节上也应该拜访自己一下才对。   所有的事情都是想的越多就越凌乱,但是工作又不能不推进,有朱敏文的意见在前,伊海涛也只好在程序上一路开绿灯,不过暗地里他却把自己的工作排得很紧,基本没留出来可以签订协议的时间。   这一天上午十一点多钟,朱敏文的秘书林登山特意给楚天舒打过一个电话来,说是朱书记让他来问问,伊市长这会儿有没有什么重要安排,如果没有的话,朱书记想请呼伊海涛到办公室坐坐。   朱敏文态度这么客气也是破天荒的。   楚天舒不敢怠慢,立即去向伊海涛通报。   伊海涛也不敢怠慢,马上就给朱敏文打了个电话,抓起笔记本就过去了。      第485章 老板威风      朱敏文亲自泡了两杯好茶,和伊海涛一起坐在沙发上边喝茶边说话。   例行公事般的寒暄过后,朱敏文直接说:“海涛,当前青原市社会政治稳定,经济发展的势头良好,我们要抓住大好时机,勇于打破常规,为企业发展创造条件,为企业家们保驾护航,让他们不用为企业发展而去送礼,不会为了给那些掌握权利寻租空间的官员行贿受贿而犯错误,以确保企业和地方经济都可以良性发展。”   伊海涛一时不明白,朱敏文把自己找来难道是要上一堂廉洁自律的政治课吗?   他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头称是。   朱敏文又说:“城市建设要倚重本地区主要的企业家和实力派,对他们应该有政策扶持和信贷支持,我看江北开发区这方面做得就不错,世纪阳光的卧龙城项目就是一个很好的范例。我想,对新兴企业如此,对老牌企业也应该如此。”   类似的意思,之前朱敏文在其他场合也表达过,不过,并没有像今天这样特意点到具体企业的名字,这次把世纪阳光拿出来作为例子,表面上来看,是对江北开发区近期工作的肯定,但伊海涛却隐约觉得这其中还有另外的含意。   老牌企业,无疑指的是擎天置业。   伊海涛说:“开发区的建设能取得现在的成绩,王少磊他们就是按照书记一贯提倡的做法,为本地企业和外资企业营造了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从而抓住了一些机遇,推动开发区各项建设上了一个台阶。”   “是啊,少磊是你一手带出来的,领会和贯彻你的指示自然有他的优势,开发区能取得今天的成绩,海涛你亲力亲为,功不可没啊。”朱敏文感叹说:“指挥部的申国章这方面就要差一些,你要多花些精力,把沿江商贸圈的建设搞上去。”   “书记,开发区和指挥部都是我份内的工作,抓好是应该的,没抓好责任还是在我。”既然朱敏文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伊海涛再也不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就顺水推舟说:“这几天有些忙,腾出手来我去见一见擎天置业的秦达明,当面了解一下他们企业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和举措。”   “什么?秦达明还没有来拜访过你吗?太不像话了,怪不得你推动不了,申国章的拖拉我是知道的,这种野路子起家的老板素质也够呛。”朱敏文把杯子重重地搁在了茶几上,说:“海涛啊,你学历高,见识广,是个干大事的人。干大事,就要有干大事的魄力和胸怀。”   朱敏文虽然表达了对秦达明和申国章的不满,但言外之意仍然是让伊海涛“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   伊海涛没做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朱敏文说:“今天我找你来,也就是提醒一下,能发展的时候不抓住机遇快速发展,那样就可能要坐失良机了。海涛,政府方面的工作你不要有什么顾虑,还是那句话,凡是有利于青原发展的事,你大胆去做,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从朱敏文那里回来,伊海涛一直都有点奇怪,对于政府方面的其他举措,朱敏文更多的是强调和谐稳定,比如定编定岗,比如污染整治等等,总是让伊海涛要稳妥推进,怎么在擎天置业投资商贸圈的事情却一再催促,这里面到底存在什么元素撬动了朱敏文的思维呢?   回到办公室,伊海涛就安排楚天舒收集整理擎天置业的资料。   楚天舒见伊海涛一从朱敏文那里回来就风风火火地要资料,知道这事有点急,这回他没有装矜持,直接把他早已收集整理好的相关资料送到了伊海涛的桌子上。   在国资委的时候,擎天置业就报名参与了仪表厂的竞购,从那个时候起,楚天舒就擎天置业有过研究,后来调到指挥部和开发区,都与擎天置业直接和间接地打过交道,所以,伊海涛一要这方面的资料,楚天舒很快就拿出来了。   下午两点整,一辆奔驰250高级轿车缓缓驶进了市委大院的大门,紧跟在大奔后面的是一辆银灰色的宝马车。   在青原市,这样为数不多的高级轿车十分抢眼。   奔驰车缓缓停下后,宝马车也戛然而止。   宝马车下来三个彪悍的年轻人,三个人一起跑步来到奔驰轿车旁,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站定,中间一个人上前拉开车门。   这时,奔驰车里下来一个男人,方头阔脸,西装革履,大背头梳得一丝不乱,下巴微微抬起,器宇轩昂,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擎天置业的老板秦达明。   秦达明下车后,站在轿车旁朝市政府大楼看了看,然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大楼走去,而那三个年轻人一左一右一后紧随秦达明。   秦达明摆出这么一个大的阵势,想法很简单,按照青原的俗话来说,叫倒驴不能倒架子,越是陷入困境的时候,越要摆阔抖富,就是要让外人看看,我秦达明还如日中天,擎天置业仍然是青原商界的龙头老大。   进了市政府大楼,左边的那个年轻人停住了脚步,立正站在大门口,电梯上了七楼,右边的那个年轻人则留在了走廊里。   秦达明放慢了脚步,尽管他摆了这么大的一个谱,但是,他首先要去的还是楚天舒的办公室。   对于楚天舒,秦达明不可谓不熟,过去,他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楚天舒在国资委刚刚得到简若明赏识的时候,孔二狗曾向他提起过楚天舒,当时,秦达明居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说:“这么一个无名小卒,一时冲动出出风头罢了,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令秦达明没有想到的是,他与楚天舒的几次正面和侧面的交锋,都没有讨到一丝半点儿的便宜,而楚天舒一路升迁,每次都成为了他的拦路虎。   不知为何,秦达明突然发现这个人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尤其是看着他那双不同凡响的眼睛,秦达明就举得全身不自在。   按理说,秦达明完全不应该产生这种不正常的反应,这些年来,随着他的经济地位不断攀升,特别是擎天置业上市之后,金钱可以说像流水一样涌入了他的腰包,他的自信心逐日上升,见过了诸多省市级别的大人物,还从没有过不自在的感觉。   秦达明在门口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走进了楚天舒的办公室。   “秦总,你好。”楚天舒抬起头来,起身向秦达明伸出了手。   秦达明握住了楚天舒的手,笑道:“楚主任,没想到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老秦啊。”   “秦总是我市知名企业家,我怎么会忘了呢?”楚天舒松了手,给秦达明让了座,又忙着泡了茶,端到他的面前,问道:“秦总,你亲自过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哈哈,果然是老朋友啊。”秦达明接过楚天舒泡的茶,低声说:“我想拜会伊市长,麻烦你替我通报一声。”   楚天舒皱起了眉头。   秦达明看起来很是客气,但是,他这种不提前预约就直接闯来的做派,实际上还是表现出了一种狂妄。   当然,秦达明的这种狂妄是有其特殊原因的。   中午的时候,申国章向秦达明转达了朱敏文秘书林登山的批评,说朱书记今天和伊市长谈话之后才得知,擎天置业既然有意投资开发沿江商贸圈,秦达明竟然迟迟没有去拜见主管领导,这也太不像话了。   这种批评几乎就是在传达一个信息,朱敏文和伊海涛直接谈到了擎天置业投资开发沿江商贸圈的事。   朱敏文有指示,伊海涛怎么能不执行?   这是秦达明来之前的想法,而且自从他发达以来,尤其是近几年,他见市里的领导简直是家常便饭,见省里的领导只要预约也是易如反掌,他这么直接地闯来,多少有那么一点没把伊海涛放在眼里的意思。   楚天舒忍不住问了一句:“秦总,你有预约吗?”   “这个……没有呢。”秦达明大大咧咧地说:“楚主任,我一个土包子,不懂官场上的规矩,听说你在给伊市长当秘书,就直接过来了。”   话说得谦卑,可语气却是不小。   楚天舒不好再和秦达明多计较,想着他能吃准了伊海涛下午没有特别的安排,可见他也是有备而来,况且,如果再跟他讲什么规矩,就有点承认他是土包子的意味了。   楚天舒敲了伊海涛办公室的门:“伊市长,擎天置业的董事长秦董事长想要见您。”   正在看资料的伊海涛抬起头,略微迟疑了片刻,说:“让他进来吧。”   话音未落,秦达明已经跟了过来,站在了门口。   老实说,伊海涛不喜欢秦达明身上这种大大咧咧痞里痞气的作风。   在交通厅的时候,伊海涛接触过很多做工程的老板,他们的文化素质也不高,甚至还有一些流氓习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给伊海涛的感觉只是有点难缠,还真没有像秦达明这样令他心生厌恶。      第486章 威风扫地      “伊市长,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啊,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秦达明抢先一步,挤出一脸的笑容,走过去握住了伊海涛的手。   伊海涛起身,笑道:“秦董事长,你是青原大名鼎鼎的民营企业家,我也是仰慕已久啊。”   “伊市长,”秦达明说:“我早就有心来拜访伊市长,可是知道你很忙,我最近也因为儿子惹了点麻烦事脱不开身,一直没有机会来向你汇报,还请你多多批评啊。”   伊海涛示意秦达明坐下,说:“秦董事长,你是擎天置业的老板,又不是政府工作人员,你用不着向我汇报,我也不敢批评你哟。”   “哪里,哪里,伊市长是青原的父母官,我们这些民营老板也是在伊市长的领导之下为青原经济发展贡献力量嘛。”秦达明客气了几句,口气中却明明有自鸣得意的味道。   “呵呵,既然秦董事长这么说,那我就不客套了。”伊海涛坐了下来,说:“秦董事长,你今天不过来,我还真有几件小事要找董事长商量呢。”   这时,楚天舒端着刚给秦达明泡好的茶过来了,他把茶杯放下,又去给伊海涛的杯子续水。   楚天舒的身体正好挡住了秦达明的视线。   伊海涛指了指桌子上的资料,又朝他使了个眼色。   桌子上的资料就是上午楚天舒整理出来交给伊海涛的,他只瞟了一眼,就领会了伊海涛的意图,要杀一杀秦达明的威风。   伊海涛说:“小楚,正好,这几件事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你给秦董事长说说吧。”   秦达明暗暗自得,他以为伊海涛要跟他谈投资开发沿江商贸圈的事,又拉不下市长的架子,只好让楚天舒充当传话筒。   他故意装出一副爽快的样子,说:“呵呵,领导,是需要擎天置业捐资助教,还是做点慈善公益,需要多少只管吩咐,我无不从命啊。”   这一招,秦达明是从卫世杰那里学来的。   世纪阳光在楼盘开发之前先按国际化标准建设学校的做法,帮卧龙城项目赚足了钞票的同时,也赚足了民意,那些为孩子上不了好学校而着急上火的家长们,无论买不买得起卧龙城的房子,都要为世纪阳光增加了青原市优质教育资源大声叫好。   楚天舒翻开了笔记本,说:“城管部门反映,擎天置业开发的郁金香花园小区有两排违章建筑的小平房,物业公司还在以每间三百元出租,不知道秦董事长是否知道此事?”   “什么?”秦达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楚天舒一开口竟然说的是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他马上说:“没有的事,擎天置业还没有穷到要赚几百块钱的地步。”   “嗯嗯,我也估计是物业公司的人在贪小便宜。”楚天舒说:“不过,那两排小平房还留在那里,确实与郁金香花园这种高档小区的面貌很不协调。”   秦达明表情很是不屑,他抬抬手,说:“我回去就落实,如果属实,我让他们三天之内拆除。”   伊海涛笑道:“呵呵,小楚,我没说错吧,秦董事长虽然是艰苦创业过来的,但也不会看得上这区区几百块钱,这肯定是物业公司的人瞒着秦董事长干的。”   “还有,”楚天舒又说:“光华小区是擎天置业建的经济适用房吧,交付的时候就应该给住户通上自来水,可几年过去了,小区的住户还在吃二次污染水,他们已经来市政府上访很多次了。”   “没有的事,”秦达明尴尬起来,他大声地说:“伊市长,你可别听他们胡说八道,那个小区住的都是些刁民。”   “秦董事长,你这打击面也太大了把。”伊海涛温和地说:“那里住着五百多户居民,据我所知,他们中间有企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有中学教师,有军烈属,难道他们个个都是刁民吗?”   秦达明辩解道:“哎呀,我的伊市长,那时候你还没来,你是不知道啊,当时光明小区是朱市长,哦,不,朱书记的民心工程,工期紧,交付使用的时候自来水管网根本不配套,擎天置业也是迫不得已啊。”   伊海涛沉下脸来,说:“是啊,朱书记一再强调,群众无小事,稳定最重要,那么多的群众饮水问题迟迟不解决,早晚会造成社会的不稳定,是影响和谐青原建设的大事啊。”   “好了,”秦达明打断了伊海涛的话,说:“既然伊市长这么重视,那这样,擎天置业拿出五十万来,小区的住户爱怎么搞就怎么搞,这总行了吧?”   “不行!”伊海涛回答得也很干脆。“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当初是擎天置业建设的小区,这是理应完成的后期工程,拖了这么多年,群众还算是通情达理的,现在仍然由你们负责把自来水接通。”   伊海涛不等秦达明表态,又对楚天舒说:小楚,你和街道、质量监督站和自来水公司联系一下,让他们负责协调、配合和监督,希望一次性彻底解决,不留后遗症。   楚天舒一一认真地记录了下来。   秦达明大为恼火,他原本以为朱敏文出面打招呼了,伊海涛会直接和他谈沿江商贸圈投资开发的事,没想到楚天舒一上来就给他出了两个不大不小的难题,而且不容他辩解,必须无条件执行。   经过了这一轮的交锋,刚来时想要抖起来的威风,终于一扫而光了。   伊海涛见秦达明没了精神,马上又说:“我们政府建设小康社会,你们企业赚钱发展,还不都是为了青原人民能过上美好的生活。秦董事长,企业为老百姓办了好事实事,群众是会记在心里的,政府也不会忘记的。我一直有一个观点,只有重视民生小事的企业,才有可能干得好城市建设的大事。”   “是,是,伊市长说得太对了。”秦达明心里烦躁,可还得点头哈腰地表示服从。   郁金香花园的违建小平房和光华小区的用水问题,两个小区的住户在不断地向有关部门反映上访,可擎天置业一直以各种理由和借口拖着不解决,已经成为了媒体和市民普遍关注的焦点难题。   伊海涛召集政府工作以来,也为此头疼不已,中午休息之前和楚天舒谈到过,本来就想借着和秦达明谈沿江商贸圈投资开发的时候一揽子解决,刚才看到秦达明趾高气扬的样子,伊海涛便向楚天舒暗中示意,把这两个难题直接向秦达明摊牌,毫不客气地打击他的嚣张气焰。   “秦董事长,感谢你对政府工作的大力支持啊。”伊海涛靠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问道:“对不起啊,董事长,光忙了谈工作,还没请教董事长今天亲自登门有何贵干啊?”   秦达明微微抬抬身子,说:“伊市长,擎天置业有意参与沿江商贸圈的投资建设,进行了一些规划和设计,我听说,伊市长是城市规划设计方面的专家,今天专程来邀请伊市长去公司考察调研指导工作。”   “好啊,擎天置业愿意参与青原城市建设,我们当然举双手欢迎。”伊海涛转头问楚天舒:“小楚,这两天有什么安排?”   楚天舒翻开了笔记本。   秦达明眼巴巴地盯着楚天舒的嘴。   楚天舒照本宣科道:“明天上午有一个治安综合整治阶段性总结会,下午会见乐腾市参观考察团,晚上招待酒会;后天上午约谈在建工程项目负责人,下午中心组学习,大后天上午……”   楚天舒越说越远,秦达明越听越迷糊,他不顾礼貌打断了楚天舒,问道:“今天呢,今天下午有空吗?”   楚天舒把笔记本往回翻了一页,说:“今天下午四点有一个会见外宾的活动。”   伊海涛抬手看了看表。   秦达明急了,突然说:“我听说,外宾临时改变了行程,下午的活动取消了。”   楚天舒疑惑道:“不会吧,我怎么没接到通知?”   伊海涛板起脸,说:“小楚,你赶紧去落实一下,我记得上午朱书记好像跟我提到过。”   楚天舒快步出了伊海涛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假装拨打了一个电话,哼哼啊啊了几句,又返身回到伊海涛的办公室,报告说:“伊市长,下去会见外宾的活动确实取消了,负责接待的外经贸委正在通知有关领导和部门。”   伊海涛不满地问:“怎么才通知?”   楚天舒解释说:“他们说,一得到消息就给我办公室的座机和手机都打过电话,没人接听,正准备向黄秘书长汇报。”   其实,下午一上班,楚天舒就已经得到了通知,也向伊海涛报告过,这戏无非是演给秦达明看的,当然要演得越逼真越好。   秦达明露出了笑脸,说:“伊市长,有句话说的好,捡日不如撞日,伊市长日理万机,难得有空,要不,就今天下午去擎天置业考察调研吧。”   伊海涛稍稍犹豫了一下,说:“行,秦董事长如此盛情,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天舒赶紧打电话通知万国良备车。      第487章 投其所好      在大楼门前,秦达明热情地邀请伊海涛上他的奔驰。   伊海涛摆着手拒绝了,说:“秦董事长,以后不要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影响不太好啊。你要过来的话,和小楚说一声就行了,只要我在青原,肯定不会让秦董事长吃闭门羹的。”   “谢谢伊市长关照。”秦达明说完,又忙着去给伊海涛开奥迪车的门,不过,这轮不到他来服务,万志强早就站在了车的后座门边。   等着伊海涛和楚天舒上了车,秦达明小跑几步,上了奔驰给奥迪车开道,宝马车在最后殿后。   一行人很快抵达了擎天置业总部。   秦达明显然很精明,他看出来伊海涛的为人低调,不像唐逸夫等人那样热衷隆重的场面,因此,原本设计好的列队迎接之类的仪式取消了,只在门前的电子屏幕上打了一行字幕:“热烈欢迎伊市长来我公司检查指导工作。”   进了大楼,红地毯是现成的,来给领导们带路的是颜婕妤。   伊海涛本来只是去看看,想会一会秦达明,没想到野路子出身号称土包子的秦达明却将擎天置业搞得像模像样,大楼的装修风格水平和企业文化的渗透,几乎在楼内处处都有体现,足以与临江市凌云集团之类的著名企业相媲美。   在那个装有六块47寸液晶电视的会议室里,秦达明居然用多媒体为伊海涛展示了沿江商贸圈项目建设的宏伟蓝图。   除了一期商贸城、沿江亲水平台,二期文化娱乐广场外,还有三期的美食一条街,四期的欢乐嘉年华,看得出来,秦达明现在已经不是那种野路子的土包子,显然对沿江商贸圈的投资开发项目下过一番大工夫,请了名家帮着规划设计过的。   伊海涛是城市规划设计专业出身,从事过多年的设计和规划工作,用他自己酒喝多了与楚天舒闲聊的话来说,如果不从政的话,应该已经当上了省城市规划设计院的总工,当年与之齐名的一位设计大师,今年已经成为了工程院的候选院士,其言外之意,他要是一直从事专业工作,也能取得类似的成就。   虽然这其中有调侃的成分,但不可否认,伊海涛在城市规划设计方面的专业造诣很深。   他对擎天置业推出的这个规划设计相当满意,对秦达明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秦达明这个人之前他在一些场合接触过几次,但几乎没有什么攀谈交流,只是对他身上的痞气和张狂看不顺眼。   这一次,秦达明没有夸夸其谈,大多是颜婕妤在讲解。   介绍完毕,秦达明说:“伊市长是从省城来的,长期从事城市规划工作,我们的这些设计都是借助知名设计公司的外脑来完成的,有哪些不符合青原地方特色,还希望伊市长及时指出来。”   伊海涛对项目规划设计表示了肯定,他说,今天来就是想听听擎天置业有什么设想和要求。   秦达明也没有绕弯子,他说:“目前,擎天置业初步设计四期工程,计划在年内启动前两期项目,争取在明年春节前竣工。伊市长,你是工程建设方面的专家,这两期工程的前期投入估计要接近五千万,如果不是近期有一些变故,这点投入对擎天置业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最近家门不幸……”   说到这里,秦达明看了看楚天舒,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不敢与楚天舒的目光对视,就是因为火灾事件中险些让楚天舒等人葬身火海,尽管他极力想避而不谈此事,但说到资金难题的时候,这个极好的借口想躲也躲不开了。   秦达明不说,伊海涛也知道他的意图,就是想获得政府信贷方面的支持。   火灾事件伊海涛是有意要一追到底的,但是在讨论如何向省里报告的讨论会上,唐逸夫率先发言,认为按照公安机关的结论上报,既符合事实,也可以将负面影响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这个意见,得到了副书记郭鸿泽、副市长廖有朋等人的附和,也得到了朱敏文的认同。   在最后的总结发言中,朱敏文再次强调要维护社会和谐稳定,不希望意外事件影响青原的和发展步伐,要用经济建设的成果和人民生活的改善来消除火灾事件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我们公司希望通过以项目担保来融资,这样,能够使政府和企业同时摆脱当前的资金困境,实现城市建设和企业发展的双赢,为青原经济发展增添一股新的动力。”秦达明的话说得很到位,话语间透露出的合作诚意也相当的足。   对于秦达明的这个要求伊海涛是有思想准备的,即使没有火灾事件的影响,擎天置业最初提出来的就是这样一个方案,也就是说,从一开始,秦达明就没打算先自掏腰包来进行沿江商贸圈的开发建设,火灾事件只不过是他现成的一个由头。   当然,如果没有火灾事件,伊海涛准备拖下去,秦达明是有实力奉陪到底的,由于火灾赔偿动用了擎天置业不少的流动资金,因此,秦达明才不惜血本推动沿江商贸圈项目的启动,然后通过政府的信贷支持,解决当前资金匮乏的难题。   伊海涛对秦达明的说法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他说:“秦董事长,只要不是让我们青原搭上城市和市民的利益,那政府一定会从各方面予以大力支持的。”   秦达明说:“伊市长,你放心,我们不会以牺牲城市和市民的利益谋求企业的发展。对我们来说,只有青原市实现了可持续发展,我们各期的工程项目才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和盈利可能,那种竭泽而渔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做的。”   秦达明的讲话很有水平,这一点令伊海涛和楚天舒都颇感吃惊,他们甚至不敢想象,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能够从一个所谓的土包子嘴巴里说出来。   看伊海涛并没有反感,秦达明继续侃侃而谈。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擎天置业还有一个远期设想,就是希望依托沿江商贸圈的建设,响应伊市长打造沿江风光带的长远目标。实事求是地说,青原的软环境还不算太强,沿江商贸圈一旦建成,必然会吸引大批的商户和游客,但随之而来的吃住行都会成问题。所以,我们聘请的国际设计师,建议我们依托沿江商贸圈的建设,把旅游、商贸和服务进行一条龙开发,让商户和游客可以吃好玩好休息好。”   秦达明又让颜婕妤打开了多媒体,展示了沿江商贸圈规划设计图外一座高楼的效果图。   他用激光笔指着这栋楼说:“我们希望政府能在沿江商贸圈之外再批给我们一块地,在江滩主题公园中增加一个五星级宾馆,整个园区将是五星级的标准五星级的服务,有休闲,有娱乐,有购物,有投资,一定会吸引周边地区的人来旅游、投资或居住。这样一来,两个项目互为拉动,一定可以把整个沿江风光带完全激活。”   如果说刚刚还只是印象上有所改变,听到秦达明的这番设想,伊海涛竟然有了点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之前,沿江商贸圈项目刚刚启动的时候,伊海涛就直接提出了打造沿江风光带的设想。   但是在讨论的过程中,朱敏文认为目前青原市政府财力有限,沿江商贸圈的建设,能够推动几家效益不佳的老国企改制,能够解决东、西大街棚户区的改造,已经是一个非常大的成果了,饭只能一口一口地吃,不能指望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   当时,伊海涛还急于启动江北开发区的建设,就没有坚持打造沿江风光带的设想,没想到几个月之后,这种思路又从秦达明的嘴里冒了出来,伊海涛当然对此要大加赞赏。   这种星级酒店搭配商贸城的发展思路,很适合毗邻省城临江的青原市来做,一来地价比临江便宜好多,二来临江自身土地资源日渐枯竭,青原市离临江市区比临江所辖县区的好多地方都要近,这个项目启动起来的潜力是巨大的。   江北卧龙城项目的成功,虽然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世纪阳光之前的炒作铺垫,但也不可否认,青原的这个区位优势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至少,在解决了子女入学的后顾之忧之后,临江的中产人士也可以接受住在青原,开车去临江上班。   伊海涛从朱敏文那里回来之后,曾经和楚天舒谈到过朱敏文在擎天置业投资开发商贸圈上的态度,很自然就感觉到了秦达明与朱敏文之间存在着某种默契,想要借助秦达明与朱敏文之间沟通渠道,将打造沿江风光带的设想变为现实。   当然,伊海涛必须要先摸一摸擎天置业的实力和思路,没想到秦达明自己先提出来了。   虽然他的头脑中也闪过一丝怀疑,为什么自己的意图对方好像完全掌握,但是看着对方说得十分中肯,而且完全是有备而来,设计图、多媒体演示一应俱全,不像是为了投其所好临时抱佛脚,伊海涛也就没再多犹豫了。      第488章 顺风顺水      伊海涛十分高兴地表示擎天置业不愧是青原市的老牌企业,很多的设想和思路走在了政府的前面,这是最令人叹服的,希望可以进一步协商,把政企合作的这块蛋糕越做越大。   伊海涛虽然有些兴奋,但是话只说了七分,还是留了三分,并没有当即答应秦达明所提的条件,更不便在批土地的问题上表态,擎天置业目前的资金捉襟见肘,不足以支撑两个巨大的项目,一旦资金链断裂,政府所要承担的风险就太大了。   所以,伊海涛不敢答应得太快,还是向朱敏文汇报了之后再说,反正现在着急的是秦达明,城市建设要稳扎稳打地推进,这是朱敏文稳定发展的大原则。   相谈过后,已经是五点半了,秦达明自然要邀请伊海涛留下来共进晚餐。   伊海涛客气地谢绝。   秦达明却说,我知道伊市长历来反对大吃大喝的奢靡之风,没有安排外面的高档酒店,就在擎天置业的小餐厅吃顿工作餐,也算是伊市长体察民情与民同乐嘛。   伊海涛也没再推辞,到了餐厅他才发现,这里装修得比五星级酒店还有品位,半层楼的餐厅,只有不到5个可以分割的包房,所有装饰几乎都是高贵典雅,又凸显浓郁的中国风。   一出电梯口,就是金色锦缎包裹的背景墙,上面的单鹤朝阳完全是丝线绣上去的,四方红木几上摆着两个对称的黑色灯罩金色灯柱的台灯,显出一股大气沉稳的高贵感。两边典雅的素色立体干花,凸显出时尚门廊式设计的精妙。   伊海涛光顾过许多的高档酒店,心里十分清楚,越是中国风古典味十足的装修,那就意味着成本上不可估量,关键他很欣赏设计者的品味,极具品味又不媚俗,很符合官场中人的嗜好。   等到菜上来了,他才觉得更吃惊的在这里,因为第一道菜居然是他最喜欢的一道菜:梅菜扣肉。   一切都顺风顺水。   伊海涛最近可谓是意气风发,江北开发区蓬勃发展,沿江商贸圈顺利启动,而且在书记办公会上,朱敏文同意照着打造沿江风光带的设想,追加一个主题公园和五星级宾馆项目。   江南江北,比翼齐飞,城内城外,遥相呼应,这两大政绩工程的建设,可以让青原的形象建设整整提速好几年,光是解决城市名片的问题就将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标志着青原发展从此步入了快车道。   同时,伊海涛与朱敏文之间建立了工作上的默契,政府这个庞杂的机器也在伊海涛的精心操控下慢慢进入了高效运转的状态,青原市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欣欣向荣,在外人看来,伊海涛完全是一副雄心勃勃、大展宏图的样子。   楚天舒作为伊海涛的秘书,这些天来跟着他东奔西走,每天回家洗了澡倒头就睡,周末研究生班的课也缺席了几次,岳欢颜也好几次在电话中抱怨,你要再不露面,毛毛豆豆可能都快想不起他们的狗舅舅了。   楚天舒就开玩笑说,毛毛豆豆谈情说爱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心思想他们的狗舅舅啊?   岳欢颜就把毛毛和豆豆喊过来,大声地问他们想不想狗舅舅,毛毛和豆豆当真在一旁直叫唤,惹得楚天舒心里也是一阵说不出来的感动。   要说秘书每天的工作其实也差不多,早上七点起床,然后坐上万志强的车去接伊海涛,再然后便和伊海涛一同去小食堂吃早餐,接着便是正式上班。   正常情况下,上班的时候秘书要做的事情并不多,接待客人,替伊海涛跑腿,再就是收集一些资料,文件批示的分送等等,领导讲话稿之类的事务都不用楚天舒操心,都有一处的谭广德和二处的苏幽雨在忙乎,当然,这些程式化的工作,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多值得楚天舒伤脑筋的地方。   但是,伊海涛往往会布置他去做一些超越秘书职责范围之外的事情,诸如协调世纪阳光工商注册变更手续,分劈卧龙城项目在江北开发区与青北县的税收指标,督办主题公园和五星级宾馆的土地挂牌交易等等。   说实话,伊海涛工作逐步步入正轨之后,楚天舒的秘书工作也轻松了不少。   他现在就期待着伊海涛正式当选上市长的那一天。   有时候闲下来,楚天舒也会盘算今后自己的发展方向,在市府办公厅干了好几个月,他认为自己并不是特别适合做一名中规中矩的秘书,思想上不够成熟,情绪上不够稳重,做不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那种境界,还是像王少磊一样,在基层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更为踏实。   确实,秘书这个行当,外人看上去风光无限,其实只有身在其中并历尽甘苦者,才能品其精髓、得其三昧。   楚天舒有时候回想起当年在大学读过的历史书籍中,多有对古代师爷、幕僚的专门描述。   那些师爷、幕僚,大抵类同于如今的秘书。   当时,楚天舒在想象着酸腐的师爷形象,免不了要嘲弄一番,没想到,出了校门之后,自己也竟然沦落成了一个绍兴师爷的角色,每每联想至此,不由得都要摇头苦笑。   在古代,江浙一带文风旺盛之地如浙江绍兴、江苏虞山一些地方,素以状元辈出闻名天下,同时也以盛产师爷而举国皆知。   到了清朝,绍兴师爷甚至在京城形成了一个势力不小的族群,党羽遍布各个官府衙门的掌门人物之侧,惹得慈禧太后老佛爷都深感恐慌,最后不得不借助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狠狠整了绍兴师爷党一个屁滚尿流。   那时的师爷,多以此为终身职业,若是有幸伴得李鸿文、左宗棠、曾国藩之类的名臣,同样可以随之名扬天下,享得人间富足安逸之极乐。   等到进入现代,随着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秘书队伍迅速膨胀乃至蔚为大观,同时又不免有些鱼龙混杂。就说眼下,且不论那些党政机关,但凡是称得上一级组织、团体者,甚至哪怕只是三两个人的皮包公司,那些长字号、总字号首脑人物后边,必有拎皮包、端水杯的秘书随侍。   尤其那些男性官员或老总,如其秘书前边再加个女字,那就又多了一层暧昧的味道。于其中多数人而言,秘书不过暖身之衣、饱腹饭碗而已。   当然,堂堂政府机关秘书如楚天舒等,情况又有不同,所在机关、服务对象并非一般,自身能力、水平、档次在那里摆着,自然不是社会上一般的杂色水货所能同日而语。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不管档次有多了不起,服务的机关多大、领导级别多高,秘书也还只是个秘书,这个职业终究只宜过渡,做得再出色也只能作为通向仕途的一块跳板。   有一次,楚天舒忙里偷闲请向晚晴吃饭,闲聊的时候,向晚晴给他讲了一个京官秘书的故事,让他彻底断了把秘书做下去的念头。   两个人边吃边闲聊,有一搭没一搭就聊到了楚天舒的工作上。   向晚晴就问:“天舒同志,给领导当秘书挺过瘾吧?”   楚天舒就说:“记者同志,我要是回答了,不会上今晚青原卫视的头条吧?”   向晚晴用筷子头敲了楚天舒一下,说:“上你个头,你以为你是市长啊,放个屁都能上头条。”   楚天舒缩着脖子,小声说:“记者同志,咱正吃着饭呢,能不能文明一点儿?”   向晚晴扑哧一笑,偷偷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并没有引起其他食客的注意,又冲楚天舒挤了挤眼,算是接受了批评。   楚天舒故意说:“说心里话,晚晴,跟在领导身边,被人前呼后拥的感觉的确不错,而且大树底下有阴凉,办个私事、揩点油水也很方便……”   向晚晴不等楚天舒说完,抢白道:“那你就愿意一辈子老死在秘书岗位上,永远跟在领导后面做些拎包端茶杯熬夜爬格子的勾当,永远扮演一个听人使唤的太监角色。”   楚天舒苦笑道:“你看,我还没说完呢,你就推理分析出来一大堆。晚晴,你这是记者的习惯性思维,就像当老师的,见谁都当学生来教育。”   几句话,说得向晚晴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小声说:“天舒,我是怕你在领导身边呆成了,磨没了锐气,丢掉了抱负,在良好的感觉中变成了一只不思进取抱残守缺的蜗牛。”   “哪能呢?”楚天舒笑笑,说:“晚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当初就说过,我这个脾气秉性的人,是当不好一个秘书的。”   向晚晴点点头说:“嗯,你现在这个秘书当得还是挺称职的,我看伊市长对你很信任,也很器重。”   楚天舒摇摇头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只能憋着自己循规蹈矩地当好这个秘书,真要是让我长期这么干下去,我自己都会受不了的。”   向晚晴听了,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着说:“天舒,我给你讲个秘书的故事吧。”      第489章 死灰复燃      “好啊。”楚天舒答应了,又叮嘱了一句:“晚晴,你可不能借机调侃我啊。”   “不会的啦,小气鬼。”向晚晴笑了。   她这么一说,轮到楚天舒不好意思了。   向晚晴就问楚天舒:“那天我们在桃花林见过的温启雄,你还记得吧?”   楚天舒说:“记得,乐腾市的常务副市长,怎么了?”   向晚晴说:“他早先就是北京某某领导的秘书,现在这位领导高升了,想把再调回身边去,级别给他提到副司局级,你猜怎么着,他打死也不从了。”   楚天舒嘲讽道:“没搞错吧,给官都不要?我看温启雄巴结胡厅长的样子,不像是那种高风亮节的干部啊。”   向晚晴笑道:“呵呵,人家可是明白人啊,省委组织部的叶处长找他谈这事的时候,你说的是冠冕堂皇,愿意在基层为人民服务。可是,你猜他私底下怎么说?”   楚天舒兴趣很高:“怎么说?”   向晚晴说:“人家说呀,在北京做个副司长,名义上算挤进了高级干部的行列,实际上与普通干部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住中套公寓,骑自行车上下班,在食堂排队吃饭,办公室也是两人一间,说到底只是一个职务高些的办事员,来个朋友想请吃顿饭,还得自掏腰包,工作待遇和生活环境甚至都不如乐腾市一个乡镇的科级干部。”   楚天舒故意惊叹道:“不会吧?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一点儿也不夸张!”向晚晴说:“温启雄下派到乐腾市当了常务副市长,级别只是个正处,可是,市里为他配备了专车,专职秘书,住乐腾宾馆的一个大套房,办公室比老领导的还要宽大,而且超豪华配置,请客吃饭那更是小事一桩。”   对此,楚天舒倒是不得不承认。   虽然中央对各级干部配备专车,办公用房等等待遇有严格的规定,但是,中国官场的最大特色便是不管规矩定得多细多严,却仅仅限于写在文件里,越到下面,对有实权的干部约束力越小。   到了市县这一级,超规格配备专车,超面积配备办公用房的现象比比皆是,请客送礼等等更是司空见惯,至多在声讨已经落网的贪官污吏时会作为附加过错一笔带过,很少有当真严格执行的时候。   向晚晴接着说:“乐腾市的常务副市长与京城里的副司长看似级别低了半级,可实际权力又岂止是天壤之别。不说别的,他走到乐腾的地盘上,县区的官员要热情迎送,什么时候热茶都有人送到手上,言必重要指示,座必主席主位,至于就餐送礼歌舞娱乐等等一应消费不仅全额公费报销,且有专人负责办理。至于平常下去视察或逢年过节,收的那些土特产之类,就不用去多说了。”   楚天舒笑道:“哈哈,晚晴,你说的也真不假。已经坐习惯了奥迪车,你让他再回去骑自行车,或挤公交、地铁上下班,恐怕这屁股也一时适应不了。”   向晚晴说:“当然了,温启雄不肯回京城,还真不是他乐意在基层为人民服务,而是看上了乐腾市市长的位子,要不然的话,他会跑得比兔子还快。”   温启雄的故事讲到这里,不用向晚晴再多发挥,楚天舒自是深有感触。   不说别人,只说王少磊,从伊海涛的身边一放出来,就担任了江北开发区的管委会主任,有专车,有秘书,在青原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一方诸侯了,手中握着不小的签字、决策、人事等等诸多方面的实权,拎包跟班的点头哈腰也换成了挺胸抬头。   最让楚天舒羡慕的是,想在开发区做一两件实事,例如开办务工人员子弟学校,王少磊说干就能干得成。   缘于此,楚天舒不仅明白了一个级别的官员,主政一方是凤凰,窝在机关里就只能是只鸡了。也因此,他从内心里不仅希望伊海涛早点当上市长,好让自己早些离开秘书岗位,更希望选好一个落脚点,能实实在在地做点实事。   想到这里,楚天舒忍不住问道:“哎,记者同志,官场上这种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向晚晴得意地挤了挤鼻子,说:“嘿嘿,无可奉告!”   想法归想法,愿望归愿望,但最后还得面对现实。   楚天舒当前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得先踏踏实实地辅佐伊海涛,如果他明年换届不能如愿当选市长,那所有的想法和愿望都只是一个美丽的泡影,瞬间就会破灭。   沿江商贸圈追加的主题公园和五星级宾馆的项目批复了,但是,用地的批文却办得有点纠结,秦达明已经来找过好几次,但伊海涛把他推到了楚天舒这里,责令楚天舒代表市政府催办此事。   这是伊海涛一贯的作风。   从在交通厅管项目开始,他一般不在具体事务上和施工老板多接触,当了青原市常务副市长之后更是如此。   这不仅是副市长的时间宝贵,更是因为他知道,凡是这号人求见,都是想拉关系、走门路,求得领导的关照支持,而这种所谓的关照和支持,一般来讲,是要冲撞有关红头文件规定的,至少是得打擦边球。   所以,伊海涛对王少磊和楚天舒都交代过,原则上不为具体事接见这号人物。   即便是造访过擎天置业之后,沿江商贸圈的投资开发协议,也是由申国章以指挥部的名义与秦达明洽谈和签署的。   伊海涛搞技术出身,并不是他特别地讲原则,而是他更愿意按规矩办事,不想与生意场上的人拉拉扯扯。   秦达明虽是个商人,但是,由于长期游弋在权力地带,也有着很强的政治敏感性,也深谙官商合作之道。他非常清楚地认识到,关键时期的伊海涛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更不会为了擎天置业的事出面给方方面面打招呼。   一个官员做政绩固然是为了做仕途,但是,不能单纯为了政绩而毁了仕途。   由于主题公园和五星级宾馆是追加项目,其用地要重新进行省级环评并取得省防汛总指挥部的批文,跑这个批文的过程远远要难于跑项目立项等手续。   当初跑沿江商贸圈用地的时候,省里环评及防总的批文也着实花费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   其实伊海涛从专业的角度来分析,也觉得省里有关沿江地段用地的政策规定有些过时了,还停留在随时随地可能发生大的洪涝灾害的假定上,其实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于以往,气象预报、沿江堤防、应急措施等等条件和环境已经大大进步了,发生大洪灾的可能性即使不等于零,也是微乎其微了。   不过,这只是一些学术专家提出来的不同想法,虽然伊海涛很认同,但是和秦达明不好这么说,还是坚持要按程序和政策去办事。   问题是,擎天置业希望沿江商贸圈与主题公园项目能同时开工,所以,秦达明找到楚天舒说,要不先把合同签了,跑批文的事情,我们公司去跑,怎么跑市里也不用操心。   对于秦达明的这种说法,楚天舒向伊海涛汇报了,伊海涛表面上未置可否,但实际上也有他的担忧。   伊海涛担忧的是,让企业参与征地工作容易引起各种事端,此前发生的各种惊人事件已经太多太多,所以国家才禁止征地未完成的情况下租售土地,要求征地工作必须由政府来做。   可是伊海涛也知道,这个征地工作都由政府来做,那需要跑多久才能跑得完,尤其是青原市,和省里相关部门比较熟悉的人本来就少,能跑批文的人就更少了。   之后,朱敏文在几次不同场合都暗示过伊海涛,改革需要一点先动意识,青原市以前发展过慢,和领导干部缺乏创新意识有关,先天优势不足。   朱敏文对于政府方面的工作一直把握着较好的分寸,几乎都只说一些原则性的意见,尽管这些原则性意见的指向非常明了,但具体怎么落实,还是得由伊海涛去决定。   擎天置业去省里跑批文的事,伊海涛没正面表态,秦达明就视为默许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项目用地的批文还没跑下来,威尼斯火灾事件又死灰复燃,被炒到“青原热线”上去了。   这件事公安机关已经有过结论,各方面的证据链也比较完整,朱敏文和伊海涛也是按照统一的口径向省里汇报的,程序和证据都没有明显的漏洞。   但令人恶心的是,有网民借题发挥,说市里的权势人物与擎天置业的老板过往甚密,不仅包庇纵容秦少,还把沿江商贸圈的项目交给擎天置业来做,为其提供信贷支持,追加建设项目,就是为了弥补秦达明火灾赔偿的损失。   这一事件刚冒出苗头就被楚天舒发现了,因为他要经常以伊海涛的名义上线与网民互动。   楚天舒第一时间向伊海涛汇报了。   伊海涛上网看了帖子和回复,马上意识到事态的复杂性和严重性,他的第一反应和楚天舒一样,这很有可能是有人别有用心,借火灾事件挑起事端,矛头直指近来顺风顺水的伊海涛。      第490章 群情汹涌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   如今的网民既仇富也仇官,对于这种官商勾结的负面消息是乐于传播和炒作的。   青原市最近在伊海涛的大城市建设构架下,正迈开超时代的步伐跨越式发展,好事、得民心的事,网络是一样没提过,倒是闹出了这种负面消息之后,东西大街的拆迁补偿,招商引资的优惠条件,卧龙城的房价高企等等,原先被视为成绩的工作,一项项都被歪曲得面目全非了。   伊海涛立即让楚天舒与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舒一凡联系,请她出面去查一查。   楚天舒和舒一凡打了招呼,也安排卫世杰让整点调查的刘明辉暗中摸一摸情况。   舒一凡千方百计联络各个部门,希望本市的媒体不要跟着添乱,近期内也不要刊发类似的负面新闻报道,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联想和猜测,让青原市政府太被动。   舒一凡很快拿出了宣传调查的结果,发帖的人是东方威尼斯火灾的受害者,擎天置业答应的赔偿没到手,他去催讨了几次,不仅没讨到钱,还遭到了孔二狗等人的威胁,一气之下,他就在青原热线上发了一个帖子,其本意是要借助网络的力量,把赔偿款要到手。   至于其他人跟帖的借题发挥,舒一凡说都是新注册的ID,来自全市各个网吧,宣传部门没有手段去查实,实在要查的话,只好动用公安机关的网警了。   看到这份调查结果,伊海涛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当时作出不追究秦少刑事责任的决定,很大程度上是秦达明答应赔偿受害者的损失,现在看来,他的赔偿大部分还停留在协议上,并没有真正兑现,才引发出一连串的负面影响。   舒一凡一走,伊海涛就让楚天舒把公安局长龙啸天找来了。   龙啸天从伊海涛的办公室里一出来,当着楚天舒的面就打电话把郝建成骂了一顿,让他立即调查落实此事,一天之内平息不了事端,就不要再干了。   局长发了火,后果很严重。   郝建成一方面亲自向秦达明施压,让他把答应的赔偿款赔付到位,另一方面动用网警,把青原热线上负面的帖子删得一干二净,又查出了部分跟帖者,对他们进行了警告性约谈。   但是,事态的发展超出了郝建成的想象,几名跟帖者从公安局出来的当天晚上,分别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与不明身份的人发生了口角或摩擦,稀里糊涂地都被打了一顿。   这些人都是网络上的活跃分子,挨打之后不甘心忍气吞声,有的就将被打的场景用微博发了出来,有的则通过朋友找到了临江市的新闻媒体进行投诉,由此又引发了一场警方与黑恶势力相勾结的议论。   这一来,乱子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闹影响越大,一时间群情汹涌。   青原市刚刚结束了社会治安综合整治大行动,这是得到了省里肯定和推广的好做法,先进材料刚刚递交到省政法委,就闹出了青原市的黑恶势力与警方相勾结,这要是传到省领导的耳朵里,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朱敏文大为震怒,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在会上他指着龙啸天质问道:“老龙,你说说看,我们青原市到底有没有黑恶势力?有,你就坚决给我打掉!”   “朱书记,没有,绝对没有,这个我可以用党籍担保。”龙啸天当然不敢说有,除非是他这个公安局长的乌纱帽不想要了。   龙啸天的态度如此坚决明确,朱敏文盯住了伊海涛,严肃地说:“海涛同志,这事儿一直是你在主抓,你拿个意见吧。”   朱敏文这话还真没说错,自从火灾事件出来之后,伊海涛一直在关注事件的调查处理结果,对公安机关拿出的结论性意见,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较好地控制了事态的发展,防止了不良影响的蔓延。   但这一切,伊海涛都是按照朱敏文的意思在做,现在矛盾激化了,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了,朱敏文又把责任全都推到了伊海涛的头上。   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   好在伊海涛有思想准备,他只得表明态度说:“我个人的想法是,第一,公安局尽快破案,给媒体和群众一个明确的说法,不能让人感觉青原市治安状况越整治越差了;第二,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阻止舆情向坏的方向蔓延;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到省里去说明情况。”   见伊海涛没有推诿,朱敏文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他最后要求,各有关部门和领导必须全力配合伊海涛,动员所有的力量,不惜一切代价,将舆情控制住。说完,便阴沉着脸宣布散会。   众人一个个往外走,朱敏文却喊住了伊海涛:“海涛,你稍等一下。”   伊海涛跟着朱敏文来到办公室。   朱敏文示意伊海涛坐下,诚恳地说:“海涛,刚才我有点激动,你不要介意啊。我知道,这一个阶段的政府工作也是千头万绪,你抓得很辛苦,也很有成效。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出任何的偏差啊。”   朱敏文所说的节骨眼,自然指的还是伊海涛存在心里的升迁希望,伊海涛听了,虽然不再有以往那种温暖的感觉,但多少还是能够理解,朱敏文不愿意看到的混乱局面,伊海涛同样也不愿意看到。   伊海涛故作轻松地说:“书记能把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这是对我的信任,我一定全力以赴将舆情控制住。我现在召集政府工作,能取得一些成绩,离不开书记的支持与培养,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还请书记多多指教。”   朱敏文说:“海涛,你还真说对了。要说在我们班子里面,能在省里有点影响力的也只有你了,鸿泽、逸夫他们,做点具体事没问题,要谈识大体顾大局,和你比还是有差距的。”   这也是朱敏文破天荒的头一次,正面与伊海涛谈到有可能与之竞争市长一职的郭鸿泽和唐逸夫,并且明确了对伊海涛的肯定。   伊海涛忙说:“谢谢书记夸奖。我想,不管将来谁有机会给你这么德高望重的书记做副手,那都是政治上的一大幸事。”   伊海涛这番话说得很得体,既表达了对朱敏文的尊敬,又传达了想给他做副手的愿望,希望能起到了投石问路的效果。   说完,他定定地注视着朱敏文,想从他的脸上窥测出会有何反应。   然而,朱敏文的那张脸仍然是那么古板,那么政治化,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倾向性。   朱敏文说:“说实在的,我希望今后的搭档最好是熟悉的人,知根知底的人。要是来一个陌生的,光磨合就得好几年,磨合好了还好说,磨合不好,影响了工作,也伤害了同志之间的感情。”   伊海涛听了,心里还是一点底都没有。   朱敏文所说的熟悉的人,知根知底的人,既可以指伊海涛,也可是指唐逸夫或郭鸿泽,倒是他提到的要磨合好几年,让伊海涛感觉不踏实,因为他与朱敏文共事才两年不到,还没有磨合到位。   伊海涛说:“书记说得对,无论是什么样的一个结果,我都会努力工作,让书记满意。”   朱敏文笑道:“呵呵,海涛,我满不满意并不很重要,现在最紧要的是,如何把舆情控制住,让群众满意,让省委满意。”   “书记,我马上按你的指示去安排,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得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话说到这里,再说下去就多余了,伊海涛趁机告辞了。   出得门来,伊海涛看见副书记郭鸿泽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就想着宣传这一块一直是郭鸿泽在分管,便要去打声招呼,看他有没有好办法。   官场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副职之间不串门,主要是怕正职产生拉帮结派的想法。   以前,伊海涛上了市委的楼,有事办事,无事走人,一般不主动去郭鸿泽的办公室,怕朱敏文和唐逸夫有不好的想法。   今晚上不同了,要控制舆情,非得借助宣传部门的力量,现在朱敏文让自己牵头负责,自己不主动去和郭鸿泽商量,郭鸿泽肯定不会主动过来找自己商量的。   两个人的成长经历不同,一个常务副市长,一个副书记,一起共事,平时不算很亲切,但也没什么隔阂,毕竟各自的工作都有党政一把手当家作主,他们之间的矛盾相对少一些。   不过,省里放宽了市长任职的年龄和学历条件之后,年过五旬的郭鸿泽又看到了希望,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竞争力不如伊海涛和唐逸夫,但在利益面前,谁又能做到无动于衷呢。   伊海涛还没到郭鸿泽的办公室,郭的秘书小蔡就迎了出来,将伊海涛带进了郭鸿泽的办公室。   郭鸿泽一看是伊海涛,就伸过手来,很夸张地将五根手指大大地分开来与他握手,边握边明知故问道:“哎呀,海涛,有事打个电话我就过去了,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第491章 主动请缨      伊海涛开玩笑说:“有困难,找组织,老郭,我是来向书记大人求援的。”   郭鸿泽打起来哈哈说:“海涛,我能帮你什么忙啊,党委不像你们政府,手里管着一大堆的实权单位,我管的几家清水衙门,只能务务虚,要说求援,也只有我向你伸手的,我哪有什么能支援你的。”   小蔡给伊海涛泡了一杯茶,悄然退了出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伊海涛抱着杯子,说:“老郭,你长期主管宣传组织工作,这控制舆情的事,我想听听你的高见。”   “海涛,你太抬举我了,组织宣传工作哪里是我主管,我只是协助朱书记做点具体事而已。”郭鸿泽看似谦虚,实则有推脱的意思,他说:“这控制舆情,还不就是花钱消灾,哪里还有什么高见,要不朱书记怎么要指示不惜一切代价呢。”   伊海涛说:“是呀,这方面的工作你比我熟吧,请老兄不要保守,不惜代价我们可以做得到,可这代价往哪里不惜,这就是个难题呀。”   郭鸿泽说:“呵呵,海涛,你年富力强,又是省里派下来的,所以遇到难题了,朱书记自然要让你多挑重担啊。到了我这个年纪,想挑都挑不动啊。”   这句话,暴露出了郭鸿泽矛盾的心理。   像控制舆情,找媒体网络去灭火救火,应该是宣传口的工作,本该由郭鸿泽牵头,朱敏文可这个任务交给了伊海涛,他觉得受了冷落,可真把这个人物交给他,他还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伊海涛笑了一下,说:“挑也是临时挑一挑,我是巴不得赶紧来了市长,把这副担子挑起来,免得这一大堆的麻烦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好。”说到这,他故意看看郭鸿泽,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郭鸿泽也笑了一下,说:“海涛,你就别谦虚了,这个市长你不当还有谁能当?我说句公道话,在青原还没有别的人对政府工作像你这么熟悉,换个旁的人来,我都替你觉得委屈。”   伊海涛心里一笑,暗道,恐怕你老兄嘴上说的不是心里话吧?我就不相信你对市长的位子会无动于衷?想着,嘴上却说:“熟悉不熟悉政府工作,这不是能不能当市长的理由。在青原,论资历,论能力,非你老兄莫属啊,干脆你就政府这边来掌舵吧,我好定下心来给你好好当副手。”   他们俩就像两个太极高手,表面上温让谦俭良,实际上却暗暗地发着内功。彼此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气场,但是,谁也不愿意道破。道破了就没有了玄机,就不是真正的高手了。   在官场,修炼达不到一定层次,不是旗鼓相当的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郭鸿泽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完才说:“海涛呀,现在资历、能力算什么?古董是越老越值钱,人是越老越不吃香了。我已经无所谓了,过了50岁,想的就是过安稳日子,想着怎么保重身体,别的事都不想了。你就不一样了,又年轻,学历又高,有机会上还是上一个台阶为好。”   果然是高手。伊海涛明显地感觉到他发过来的力是柔中带韧。如果没有实际的官场经验,很容易被他的道理左右,让你放弃主动,任其自然,他却暗渡陈仓。   伊海涛呵呵一笑,说:“鸿泽,不愧是兄长,世事练达,洞若观火。是啊,人算不如神算,任其自然吧!无论是你老兄领导我也好,还是空降干部主政也罢,那都是以后的事,当前的首要任务,还是怎么把舆情控制好,别闹出别的乱子来。”   郭鸿泽正要说什么,外面有人敲了几下门。他说了一声进来,就进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市信息化办公室的副主任赵永昌。   赵永昌是郭鸿泽的老部下。   郭鸿泽当县委书记时,赵永昌就是他的秘书,后来是县委办公室副主任,郭鸿泽到市里当了领导,就把赵永昌调到了市里,一直跟在身边。随着郭鸿泽的一步步高升,赵永昌也一步步从科长提升为市信息办的副主任。   官场中混了几十年,谁没有几个心腹呢。   郭鸿泽一直当的副职,安排正职领导可能没有话语权,但是,作为一名市委常委,为赵永昌之类的心腹找一个副职的位子还是轻轻松松的,干部提拔要上常委会,搞点礼尚往来的小动作是常有的事。   只是,郭鸿泽换届之后可能要到政协去,赵永昌也感觉前途渺茫了。   这年头,官场上踩脚后跟的人多得很,需要你的时候,恨不得叫你爷,等你把他提拔上来了,他的翅膀硬了,有能耐了,或者你对他用处不大了,马上翻脸不认人。   相对于这种有奶便是娘的人,赵永昌还算不错,他虽不是点滴之恩涌泉相报,却也能做到吃水不忘挖井人,对郭鸿泽还是言听计从的。   而伊海涛对赵永昌的看法就不同了。   在他眼里,赵永昌纯属势利眼,过去朱敏文当市长的时候,赵永昌天天围着朱敏文转,仗着郭鸿泽排名在伊海涛的前面,信息办又不归伊海涛管,所以,不把他这个常务副市长放在眼里。   可伊海涛一宣布召集政府工作,他就马上调整风向积极主动汇报工作,尤其是这一段时间,总在找借口来套近乎,像这样成天围着领导搞关系的人伊海涛真有点看不惯。   但是,没有办法,像这样的人你看不上不等于别人看不上,你觉得不怎么样,别的领导可能觉得很怎么样。官场中,什么样的干部都有,他看不惯赵永昌正如唐逸夫看不惯楚天舒,因为各自的关系和利益不同,看法不同也很正常。   赵永昌一看伊海涛也在这里,不觉一愣,随即马上堆出一脸的笑容,呵呵一笑说:“市长也在,那你们书记、市长谈吧,我过会儿再来。”说着就要退出。   郭鸿泽一招手,说:“永昌,你别走,我喊你来,也是海涛市长的意思,你们信息办不也是搞网络的吗?看有没有什么门路把网上的炒作压一压。”   市信息办挂在市府办底下,负责整个市直机关网络办公系统和政务网的管理,有几个网络技术方面的人才。上一次仪表厂下岗职工堵马路被传到网上,就是信息办绕了好几个弯子找到了门路,才把事情平息下来的。   郭鸿泽把赵永昌找来,看这意思还真打算帮忙做点工作。   伊海涛就说:“是啊,永昌,来了就一起商量商量吧。”   赵永昌就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半边屁股,眼睛在两位领导之间来回转,极力表现俯首听命的状态。   说到灭火的事,赵永昌吭哧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郭鸿泽生气了,把手一挥,说:“永昌,你就别吞吞吐吐的了,上次怎么办的,这次照着办不就完了。不就是要花钱吗,书记和市长都表态了,不惜一切代价,你有什么要求只管开口。”   赵永昌这才说,上次花了十万,这次影响更大,估计得要二十万。   这种事情要花钱,伊海涛当然知道,既然郭鸿泽这么好心好意地帮忙做工作,如果二十万能摆平,也花得不冤,所以,当即伊海涛当即就答应了,让赵永昌明天早上来办手续。   没想到,郭鸿泽想得比伊海涛还超前,又以宣传部要给新闻媒体打招呼,也需要花点封口费的理由,开口要了三十万。   网络上的舆情没按住之前,报刊电视更不能跟着添乱,这钱也得花。   从郭鸿泽的办公室出来,伊海涛就觉得有点郁闷,说起来人家是在给自己帮忙,可怎么就觉得自己像是一块送上门挨宰的唐僧肉,事情还没一点儿眉目,钱就花出去五十万,还没得到一个靠谱的说法。   等伊海涛的脚步声走远了,赵永昌才说:“老板,这事我还真没太大的路子,上次仪表厂闹事也是手下一个小伙子找了他同学的同学,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撤了两个网站的帖子,这回……”   郭鸿泽摆手制止了他,白了他一眼,说:“永昌,你脑子进水了吧?你天天跟我哭穷,说信息办一点活钱都没有,现在天下掉下来的二十万,你不花白不花呀。”   赵永昌这才嘘了一口气,咧着嘴说:“我明白了,谢谢老板。”   回到办公室,楚天舒还在等着,伊海涛把会议情况简单说了说。   去省里说明情况,这个经验伊海涛有,无非是多承认错误,多表态立即查处,该挨的骂挺过来就是了。   让公安局尽快破案也不难,按照监控录像抓几个流氓地痞易如反掌。   只是要让媒体和舆论接受公安机关侦查出来的“真相”实在是太难了,青原市本地的媒体好办,问题是省里的媒体,尤其是几家网络,就需要找人好好沟通一下,最好在伊海涛去向省委说明情况之前,将舆情控制住。   虽然郭鸿泽为宣传部和信息办要了不少的活动经费,但伊海涛想来想去还是不踏实,上次仪表厂闹事花了不少冤枉钱,这事伊海涛和楚天舒也知道,那时候楚天舒是国资委办公室的副主任,报账的时候都是他经办的。   看到伊海涛很为难,楚天舒只好主动请缨了。      第492章 最牛处长      其实,伊海涛凭直觉也清楚,郭鸿泽的人不会太下力气的,这事必须要有个扎扎实实的人去办才行,想来想去,只有楚天舒最合适。   运作媒体和舆论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大张旗鼓,必须严格保密,派出去的人有没有摆的平的能力还在其次,头一条得信得过才行。否则的话,事情没办好,又惹出一身的骚,那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楚天舒得了指示,首先做的事就是向向晚晴求援。   这年头,要办点见不得人的事,没个熟门熟路的人真不行。   向晚晴一直从事新闻工作,去伊拉克做战地记者之前也在临江新闻界混过一段时间,相对楚天舒来说,熟悉程度肯定要高不少。   楚天舒给她打电话,起初向晚晴不乐意,说去干这种事太丢人,以后见了同行连头都抬不起来,后来架不住楚天舒的苦苦哀求,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不过,她提了一个条件,只负责打探消息,做点联络工作,坚决不出面求人。   楚天舒想了想,又喊上了卫世杰。   搞公关通路子,卫世杰驾轻就熟,而且,少不了要花钱,没个冤大头也不行。   三个人一台车,连夜就赶到了临江市,楚天舒找了个家不太起眼的宾馆要住下,向晚晴看了一下卫生状况,明显是不太满意,便提出了回家去住。   楚天舒不便多问,想着向晚晴曾经在临江工作过,有一套房子也很正常,他说:“晚晴,那我送你回去吧。”   卫世杰这小子嘴巴总是不老实,他笑着说:“老楚,还送什么送啊,干脆就别回来了。”   卫世杰这么一说,向晚晴眼里的那点兴奋劲立刻暗淡下来,她低声说:“算了,我打车走吧,你们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办事呢。”   楚天舒不好再坚持,就把向晚晴送到了宾馆门口,帮她打了车,约好了明天早上八点半在省委大院的门口碰面,目送着出租车开出去好远,才怅然若失的回到了房间。   一进门,卫世杰就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说:“对不起,老楚,我这张烂嘴有时候我自己也管不住。”   楚天舒咧咧嘴,说:“老卫,洗洗睡吧,我没有那歪心思。”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左右,楚天舒和卫世杰准时赶到了省委大院的门口,但是没有看见向晚晴的身影,楚天舒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说,她已经在里面了,让他们别再给她打电话,有什么情况她会主动联系的。   楚天舒把车停在了省委大院侧面的一条小路上,他也是头一回到省级机关来,好在舒一凡已经和省委宣传部的同志打过招呼,所以楚天舒办了登记手续,直接去了省委宣传部的网络宣传处,拜会据说是省里最牛的处长郎茂才。   在网络不发达年代,新闻媒体都是官办的,属于党的喉舌,遇到不适宜报道的事件,基本上新闻处给各家新闻单位打个招呼就万事大吉了。   但是网络兴旺发达了之后,信息传播渠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任何个体都有能力将想发布的消息传到网上并能迅速扩散,尤其是网上的愤青众多,对于涉及到官员和富人的负面消息非常热衷于传播,由此,控制的难度就大了许多。   现在各省市的群体性突发事件逐年增多,上传到网上来的东西往往似是而非,很容易混淆民众的视听,芝麻大的小事也有可能在网络上炒作得铺天盖地,网络舆情控制就成了各级政府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   省委宣传部的网络宣传处是新设的,外界传言处长郎茂才是个传奇人物。   他原先是省直机关的一名普通科员,从来没干过新闻宣传,前年东南省发生了一起群体事件,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省政府办公厅和省委宣传部花了不少的钱都没能把火灭了,郎茂才打了几个电话,居然摆平了所有的门户网站和新闻网站,连论坛和搜索引擎里的火都灭了。   凭借这一特长,郎茂才成了省委最牛的处长,全省各地遇到突发事件,经常是书记和省长的秘书直接打电话过来布置任务。   一般的处长没有单独的办公室,也只配置一般的台式机,但是,这位郎处长很牛,不仅有单独的办公室,还配置了最新最高档的电脑,而且还不止一台,反正楚天舒和卫世杰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郎茂才办公桌上,光手提就有两台。   话说当初网络宣传处成立的时候,郎茂才就向宣传部长反映,普通配置的电脑对监控网络有影响,一台也远远不够,省里立刻批了10万元过来,不仅给他配置了最好的电脑和手提,还给他拉了一条网络专线。   所以说,时势造英雄,这几年网络媒体越来越受重视,郎茂才就这么声名鹊起,在短短两年时间里,一举从普通科员破格提拔当了处长。   这么一个牛人,见了小地方来的楚天舒和卫世杰,却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又是让座,又是倒茶,搞得楚天舒很有些不好意思,卫世杰忙抢着把水杯接了过来,死活不让郎茂才亲自给他们泡茶。   见了面,楚天舒才知道郎茂才的最牛处长指的不是他有多大的架子,而是他确实忙得很。   就在这让座和的一分钟时间里,郎茂才办公室的座机,两个手机不断地在响,几台电脑上的QQ、MSN信息提示声也是此起彼伏。   不用说,都是来像郎茂才求助的。   郎茂才不得不摆手表示了一下歉意,拎起话筒,接听手机,回复信息,忙得不亦乐乎,倒也干脆利落,有条不紊。   好不容易有了个间隙,楚天舒恭恭敬敬地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郎茂才接了,将名片放在了桌子上,待听楚天舒说明了来意,他走到一台手提前,噼里啪啦地敲击了一番,说:“楚主任,这事还真有点麻烦。青原市政府的形象已经严重受损,若任由事态持续升温,后果难以想象。”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郎处,您真不愧是东南网络的一把手,一目了然,一针见血啊。”楚天舒恳切地说:“郎处,您看能不能帮我们一把?”   郎茂才还没有说话,有人敲门进来,先冲楚天舒笑笑,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郎处,骧陶市宣传部的刘部长又来了,他非让我来请示一下,您这边什么时候能谈完?”   骧陶市最近闹出了一个城管野蛮执法集体殴打商贩的事件,打人的视频被发到了网上,引起了媒体的广泛关注,网上也是越传越邪乎,说这位打人的城管是某副书记的外甥,搞得政府和这位副书记非常被动。   郎茂才沉着脸,不满地说:“小李,你没看见我这边还在接待客人吗?”   这时候就能看出来最牛处长的威风了,那个小李被他一训斥,竟然吓得低着头不敢做声了。   “是不是刘部长又带东西过来了?”郎茂才严厉地说:“小李,你告诉他,让他向青原市的同志学习学习,别再搞那些请客送礼的小动作,否则的话,从此以后,骧陶市的事我不管了。”   小李答应了一声,带上门,悄悄地退了出去。   紧接着,又是一阵座机和手机的铃声,郎茂才又忙乎了一阵,左推右挡,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苦笑着对楚天舒说:“楚主任,真是没办法,我这个消防队员恨不得有三头九臂才好。对了,你的事儿说到哪了?”   无奈,楚天舒只得将来意从头再说一遍,可是,刚说了没几句,郎茂才又摆手制止了楚天舒的话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来,陪着笑脸哼哼哈哈了几句之后挂了手机,对楚天舒说:“楚主任,实在不好意思,组织部的领导找我,你看……”   楚天舒自是坐不住了,忙起身说:“郎处,您真是太忙了,要不,我们在外面等会儿。”   郎茂才抓起了桌子上的笔记本,为难地说:“楚主任,组织部的领导亲自找我,多半又有麻烦事,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而且,骧陶市的刘部长还等着呢,都是工作,我哪能真不接待呢。”   这个时候,卫世杰突然开口了:“郎处,我提个小建议您看行不行?”   郎茂才停住了脚步,看着卫世杰说:“没关系,请说。”   卫世杰说:“郎处,您这么忙,这么复杂的事在办公室里难得说清楚,能不能找个清静一点的地方,我们详细向你汇报一下。”   楚天舒本以为郎茂才会拒绝,没想到他迟疑了一下就同意了:“嗯,这样也好。下午两点,我们在吉祥街的龙门客栈茶楼见面。”   卫世杰得寸进尺地说:“郎处,能不能给我们留一个手机号?”说这话的时候,卫世杰看着郎茂才的口袋,那意思很明显,希望能得到他只对领导的手机号码。   这回郎茂才拒绝了:“不用了,有变化我会和你们联系的。”   一起出了门,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迎了上来,谄媚地笑道:“郎处,您要出去啊?”   此人就是来控制骧陶市城管打人事件舆情的市委宣传部的刘副部长。      第493章 龙门客栈      郎茂才继续往前走,说:“实在对不起,刘部长,领导找我有事要谈。”   刘部长紧追不放,说:“郎处,您帮帮我吧,您看,我都来了两天了,再没个结果,没法向乔书记交差啊。”   郎茂才说:“刘部长,你跟乔书记汇报一下,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你那边的动静闹得有点大,我正在想办法呢。”   说着话,几个人已经走到了电梯口。   刘部长不甘心,又说:“郎处,中午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坐坐。”   郎茂才说:“老刘,真不用客气,都是为了维护全省的稳定大局,我会尽力而为的。”   这时电梯到了,楚天舒和卫世杰跟着郎茂才进了电梯。   刘部长也紧跟着挤了进来。   郎茂才笑笑,说:“老刘,你还是信不过我,你以为我会跟他们出去,对吧?”   刘部长看了看楚天舒,很尴尬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电梯下到三楼,郎茂才出去了,看楚天舒等人没动,刘部长还想跟出去,被郎茂才制止了,他不悦地说:“老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组织部的领导找我,我还能骗你吗?”   刘部长只得把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电梯门关上,刘部长垂头丧气的摇头,摘下眼镜来,朝镜片上哈了口气,又用眼镜布擦了又擦,好半天不知道戴回去。   刘部长问:“你们是青原市的吧?”   同是天涯沦落人,各有难处在心头。   楚天舒微笑点头。   刘部长眼巴巴地问:“你们的事办妥了?”   楚天舒摇头,刘部长又重重叹了口气。   电梯下到一楼,楚天舒和卫世杰往外走。   “真走了?”刘部长看着他们的背影,简直不敢置信,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院门口,他才醒过神来,又钻进了电梯。   两人上了车,楚天舒把车开出去一段路,这才停下来,说:“老卫,郎处对我们还是不错的啊。”   卫世杰只嘿嘿笑,没有说话。   “你傻笑个啥?”楚天舒横了他一眼,说:“你看看骧陶市的刘部长,只差要哭出来了。”   卫世杰说:“老楚,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有你哭不出来的时候。”   楚天舒骂道:“老卫,你他妈看我笑话呢。”   “我看个屁的笑话!”卫世杰恶狠狠地说:“公司里还一大摊子事,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在这里耗时间。”   楚天舒一听乐了:“哈,反正这事儿没搞定,你哪也去不了。”   “老楚,你吓唬我没用。”卫世杰懒洋洋地说:“下午见了面要是还搞不定,你就只有哭的份了。”   楚天舒问:“怎么呢?”   卫世杰感慨道:“这匹狼不好对付啊!”   楚天舒不满地说:“你怎么这么说呢,郎处对我们够客气的了。”   卫世杰继续阴阳怪气地说:“是啊,披着羊皮的狼,那就更难对付。”   “瞎扯,既然郎处答应出来谈,肯定是打算帮忙啊。”楚天舒停顿了一下,突然笑了:“老卫,你磨磨唧唧地没完没了,是不是怕出血啊?我可告诉你,该你出血的时候到了,不管郎处提出什么要求,你必须无条件满足。”   “哎,老楚,你也太小看我老卫了。”卫世杰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我欠你的太多了,天天做梦都想能有机会替你大出血一回,免得我心里总背着个大包袱。问题是,我想大出血,人家还不肯收呢。”   楚天舒见卫世杰说得很认真,不得不也认真思考了起来。   “老卫,你是说,郎处有想法?”   “不错。”卫世杰说:“老楚,你注意到没有,郎茂才接了那么多的电话,有一句实实在在的没有?”   “这个……好像还真没有。”楚天舒想了想,说:“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他也不好大包大揽,只有先推一推吧。”   “老楚,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卫世杰摸出一颗烟来要递给楚天舒,楚天舒摆手拒绝了,卫世杰自己点上,狠狠地抽了一口,说:“别的我不敢说,但有一点我敢肯定,郎茂才绝对有想法。”   对于这一点,卫世杰的确有发言权,他开办公司之后,到处求人办事,和各种各样的官员打过交道,谁有没有想法应该是看得准的。   “有想法就好啊,你不是跟我说过吗,求人办事,最怕的就是人家没想法。”楚天舒笑道:“老卫,你还看出点什么来了?”   卫世杰说:“还有,他对我们那么客气,向晚晴一定提前做了工作。”   楚天舒叫道:“对呀,她怎么还没跟我们联系呢?”   正说着话,向晚晴的电话打进来了,她简单问了问情况之后,说:“天舒,那你们先忙着吧,我办点别的事儿。”   楚天舒说:“晚晴,我和老卫在外面等你呢。”   向晚晴说:“别等了,你们不用管我,下午事情谈没谈妥,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好吧。”楚天舒挂了电话,转头对卫世杰说:“晚晴说她有别的事,让我们别管她。老卫,两点还早呢,我们现在去哪?”   卫世杰按熄了烟头,说:“吉祥街,龙门客栈。”   楚天舒发动了车子,说:“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吉祥街真不好找,龙门客栈茶楼更不好找。   卫世杰打开手机导航也只找到了吉祥街所在的大致方位。   车开到附近,卫世杰下车在街边的报摊上买了几份报纸和两本杂志,才从摆摊老人那里打听到在吉祥街的中段有这么一家茶楼。   他们听从了老人的劝告,把车停在了主干道的一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场,然后走路进了吉祥街,走了十几分钟才看到了龙门客栈茶楼。   龙门客栈是一栋两层的小楼,从外观上看与电影中《龙门客栈》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与临江市遍地开花的茶楼并无二致。其实,现在的茶楼与以前的茶楼本来就不是一回事,过去的茶楼是以喝茶为主的,现在却是扯淡打牌消磨时间为主了。   不过,进去之后就发现,龙门客栈却是与众不同,它里面没有那种经营棋牌的吵吵嚷嚷,倒有几分古色古香的雅致。   这是一个纯中式装修风格的茶搂,一楼是大厅,接待散客,二楼是大大小小的包厢。   进门的大厅里,靠墙有个鸡枳木的老式博古架,上面摆放着几件精致的古玩。   墙角一座老式座钟,楚天舒和卫世杰走进去的时候,它正发出了十一点半的报时钟声。   他们一走进茶会所,服务小姐便迎了上来:“先生,你好,请问你几位?是坐大厅还是要包厢?”   龙门客栈的服务小姐也很特别,一律文文静静清清秀秀的样子,穿着茶坊自行设计的旗袍,朴素淡雅,有一种出水芙蓉的清纯味道。   到了这种地方,楚天舒不再说话了,一切交由卫世杰去安排。   卫世杰问:“怎么,你没见过我们?”   服务小姐微笑着摇头,说:“有点面熟,您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来了?对吗?”   卫世杰说:“是有段时间了。不过,上次陪我过来的那位先生,你应该知道吧?”   服务小姐说:“您是说郎老板吧?”   卫世杰点了服务小姐一下,说:“呵呵,你这丫头,嫌贫爱富啊。”   服务小姐也不辩解只抿着嘴笑,领着两人上了二楼。   楚天舒就想,这个卫世杰做生意做成人精了,只几句话,就从服务小姐嘴里套出了有价值的信息,她不说郎处长或郎先生而说郎老板,看来郎茂才是龙门客栈的常客,才跟这里的服务小姐熟。   包厢名称有些特色,用的全是古诗词的词牌名,什么西江月、浣溪沙、踏莎行、一剪梅、虞美人、水调歌头等等。   服务小姐问:“先生,你们喜欢哪一间?”   卫世杰说:“当然是虞美人了。”   进了包厢,里面的装修也很古朴典雅,墙上挂的是传统的中国画,靠墙也有一个小博古架,上面也摆着小件的古董。   服务小姐将单子拿了过来,问道:“先生,你们是先点餐还是先喝茶?”   “喝茶,泡两杯铁观音。中餐你帮我们安排一下,晚半个小时送上来。”卫世杰拿出一张百元票子,塞进了服务小姐的旗袍开口处,说:“这是你的小费。”   服务小姐轻声说了句谢谢,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服务小姐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了,上面是一壶刚泡好的铁观音和两个瓷杯。   服务小姐半蹲在茶几前,放下茶壶和茶杯,给两人各自倒好,说了一句:“先生,请慢用。”   说完,她正要离开,卫世杰喊住了她:“等等。”   服务小姐站住了,笑吟吟地问:“你好,还有什么需要服务吗?”   卫世杰指着小博古架说:“你们店里好像又进了不少的新东西。”   刚才的一百元小费起了作用,服务小姐显得十分的热情:“是呀,两位可以随便看看,有喜欢的告诉我,买单的时候一起结账。”   楚天舒这才注意到,博古架上的小古董都挂了一个很小的标价牌,十几块到上千块不等。      第494章 青花瓷瓶      卫世杰微微摇着头,说:“我都看过了,这些小玩意看着倒挺可爱,就是太小了,摆在办公室里都不够大气。”   “有大的呀。”服务小姐忽闪着眼睛,说:“水调歌头里有两把太师椅,听我们老板说,是明代紫檀木的,值上百万呢。”   “呵呵,我上次来的时候就有吧。”卫世杰还是摇头,笑着说:“那家伙是不好出手,现在家里装修都很时尚,家里摆两把太师椅,也太不伦不类了。”   服务小姐笑了:“嘻嘻,先生,你好有品位,好讲究啊。”   “呵呵,郎老板的朋友,哪个不讲究?”卫世杰轻描淡写地说完,又问:“丫头,最近进没进好东西?”   服务小姐趴在卫世杰的耳朵边,说:“我听说,最近进了一个青花瓷瓶,好像是清朝的。”   “哦,”卫世杰眼睛放光,问:“大概开价多少?”   服务小姐撅着嘴摇头,低声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卫世杰改问:“丫头,你们龙老板在吗?”   “哦,她这会儿出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吧。”服务小姐显然很欢喜,她笑着说:“先生你贵姓,我们龙老板回来,我给您通报一声。”   卫世杰一指楚天舒说:“你就跟龙老板说,我们老板姓楚,楚国的楚。”   “知道了。”服务小姐悄然退出去了,又把包厢的门轻轻带上了。   卫世杰与服务小姐对话的时候,楚天舒正在欣赏包厢里小古董,等服务小姐出去了,才纳闷地问道:“老卫,你怎么知道她们老板姓龙?”   卫世杰把手里拿着的报纸和杂志往茶几上一甩,诡异地一笑,说:“你忘了,我是闻大师的徒弟,当然能掐会算。”   楚天舒骂道:“滚蛋吧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跟摆摊老头打听出来的。”   卫世杰回骂道:“次奥,怪不得闻大师也怕你,你的眼睛太毒了。”   伴着大厅里古筝的袅袅绕绕的曲调,楚天舒和卫世杰边喝茶边闲聊。   卫世杰问:“老楚,你刚才看了半天,看中点什么了?”   楚天舒扫了一眼博古架,摇了摇头,说:“我不懂这些,也没爱好。”   卫世杰说:“不懂装懂,会不?”   楚天舒看了卫世杰一眼,不满道:“老卫,你今天怎么回事,说话神神叨叨的,莫非真拜了闻家奇为师了。”   “哈哈,”卫世杰笑了起来,低声问道:“老楚,你没觉得这龙门客栈有些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楚天舒四下看看,说:“说是茶楼,怎么像是卖古董的。”   卫世杰说:“老楚,人家本来醉翁之意就不在茶啊。”说着,他用手指头蘸着茶水在茶几上写了两个字:“贿托。”   楚天舒恍然大悟,正要再说什么,包厢外响起了敲门声。   卫世杰用纸巾擦去了茶几上的水迹,喊了一声:“请进。”   门推开了一条缝,伸进一个头来,还是刚才那位服务小姐,说:“先生,我们龙老板回来了。”   “知道了,你忙去吧。”卫世杰答应了一声,服务小姐脑袋缩了回去,轻手轻脚地走了。   卫世杰和楚天舒坐下来,摆出一副放松的姿态,喝着茶,聊起了最近动荡的伊拉克局势。   过了一会儿,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随即,包厢的门推开了。   门口站着一位身材和面容都很姣好的女子,年龄二十多岁,三十上下,风姿绰约,笑靥如花。   “我是龙门客栈的老板龙若尘,请问哪位是楚先生?”   “龙老板好,我是的。”楚天舒了站起来。   龙若尘走了进来,给楚天舒和卫世杰分别派了张名片,笑道:“别喊老板,听着别扭,喊我若尘好了。”   “若尘姐,”卫世杰擅长与女人打交道的特点再次发挥了作用,他捏着名片,亲热地喊了一声“姐”,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楚先生是我的领导,我姓卫,保卫的卫,卫世杰,你叫我小卫或者小杰都行。”   龙若尘笑着说:“呵呵,那我就叫你小杰吧。”   卫世杰一本正经地说:“若尘姐,我不是小结巴,我讲话挺利索的。”   “哈哈,姐喊错了,不是小结巴,是小杰,小杰。”一句玩笑话,逗得龙若尘笑得花枝乱颤。   卫世杰没有再客套,直截了当地说:“若尘姐,我听郎处说,你这边最近淘到了一个清代末年的青花瓷瓶,品相不错,我们楚领导想见识见识。”   明明是听服务小姐说的,卫世杰硬是能说成了是听郎茂才说的,而且一点不结巴,说得挺利索。   这一手,楚天舒再次暗生佩服。   龙若尘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说:“呵呵,昨天才淘到手,楚领导今天就来了,可见是和它有缘了。”   领导有领导的身份,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轻易说话的。   楚天舒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卫世杰说:“若尘姐,能不能拿到包厢里来看看,如果不错的话,我们想跟若尘姐讨个优惠价。”   龙若尘说:“当然可以,我这就安排他们去搬。”   一会儿,服务小姐就端着一个比红酒包装盒稍大一点的木质包装盒子上来了,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龙若尘微微摆了一下头,服务小姐就出去了。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掀开了木盒盖,又翘起兰花指,小心地扯掉上面的一大堆碎纸条,然后从木盒里双手捧出一个青花瓷瓶来,习惯性地对着灯光照了照,弯起手指轻轻地弹了弹。   青花瓷瓶发出好听的脆响。   龙若尘说:“楚先生,你听这声音,只有清代官窑里才造得出啊。”   楚天舒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说:“若尘姐,我听不出来。要说对字画还略知一点皮毛,对瓷器,还真是一窍不通。不过,郎处推荐我来的,应该错不了,只是我也是打算送人的,听说瓷器里面的学问很深,不知道若尘姐肯不肯指点一二?”   龙若尘说:“楚先生,客气了,我也是边做边学,慢慢听说过一些罢了。”   “呵呵,那对我们来说,还是行家啊。”楚天舒笑道:“实不相瞒,我们市里有位老领导对古董还有点研究,我也是想从若尘姐这边学点快速入门的小窍门,回去现学现卖,别太露怯就行了。”   楚天舒和卫世杰两人年纪轻轻,要说是自己收藏,龙若尘肯定不信,说是买回去送给老领导,反而显得真实可信了。   看楚天舒话说得既实在又诚恳,龙若尘便不吝赐教了:“瓷器鉴定的方法很多,有分类法、比较法、甄别法。就说甄别法吧,要看造型、看胎釉、看工艺、还要看纹饰、看彩料、看款式等等,门道还真是不少。要说快速入门的诀窍,那是没有的。不过,一般初学的人,可以从‘望闻问切’入手,这一点,跟中医看病倒有几分类似之处。”   听龙若尘说得头头是道,楚天舒和卫世杰都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楚天舒说:“什么?中医看病?有点意思。”   这时龙若尘的手机响了,是郎茂才打来的。   龙若尘知道楚天舒他们是郎茂才推荐来的,所以她并不避讳,直接接了电话:“哦,郎老板呀,你好,是的,我在店子里呀。……下午两点过来,好啊,我等着你啊。……嗯,我知道,你的朋友,我会照顾好的,放心吧。”   楚天舒留意地看着龙若尘,见她说到“你的朋友”时,眼睛下意识就瞟了自己一眼,心里便有数了,郎茂才应该在电话里提到过“楚先生”之类的两个人。   接了郎茂才的电话,龙若尘谈兴更浓了,她继续给楚天舒讲瓷器鉴定知识:“这‘望闻问切’的‘望’是指会识光。先看品相,东西是送人的,所以首先要有美感。正因为人们喜欢它,就会经常抚摸,经常把玩,年深日久,器物表面自然生出一层包浆,发出一种内敛的宝光,令人一见生爱。”   龙若尘突然停住,看着楚天舒说:“郎老板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他下午两点要陪两位朋友过来,楚先生,就是你们两位吧?”   楚天舒一笑,说:“没错,郎处太忙了,办公室里的人呀,电话呀,一直不断的,所以他就约了我们下午两点过来。我们是外地来的,也没地方去,就先过来了。”   龙若尘说:“呵呵,午餐想吃点什么,我亲自去安排。”   卫世杰说:“若尘姐,不麻烦你了,已经让丫头安排了,一会儿就该送上了。”   龙若尘说:“哦,那就好,中午你们就在这边休息一下,有什么需要就说,千万别客气。”   楚天舒说:“谢谢若尘姐。”   “郎老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龙若尘一笑,说:“我们说到哪儿了?哦,刚才讲了什么是‘望’,现在讲‘闻’。什么是‘闻’?新做的东西有贼光,除贼光常用的方法是用酸浸,或者用茶水加少量碱,这样,器物表面看起来斑驳陆离、古色古香,但仔细用鼻子嗅一嗅,就能闻到酸碱之气。”   龙若尘说到这里,将青花瓷瓶送到楚天舒的鼻子底下:“楚先生,你闻闻,有没有酸碱的味道?”      第495章 交易成功      楚天舒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龙若尘说:“鉴定古董有点像看人。楚先生,不知道你注意过没有,有些人心术不正,心怀鬼胎,你即使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也总能感到哪儿味道不对。”   “若尘姐,你说得太对了。”楚天舒笑笑,又点了点头。“一个人动了歪心思,不管他怎么掩饰、怎么伪装,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循的。”   龙若尘继续说:“相对来说,‘问’就简单了,就是询问器物的来龙去脉,从物主的回答中寻找蛛丝马迹,用甄选法来进行分析,从中求得接近真实状况的判断。”   楚天舒想了想,说:“要把假的说成真的,就离不开花言巧语,要掩饰一个错误可能又会露出另外的破绽,这就是言多必失的道理。”   龙若尘马上接口道:“所以人们才说沉默是金,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那种自以为聪明、夸夸其谈的人,那种把什么都挂到嘴边上的人,是不能合作的,也做不成事的。”   楚天舒连连点头道:“哎呀,听若尘姐一席话,真是胜读十一年书。你说得太对了,鉴别古瓷器跟做人识人还真有相似之处。郎处就跟我们说过,很多的东西就像是网络上的传言,谁搞得清楚是真的还是假的,传的人多了就是真的,没人传了,自然就是假的。”   龙若尘说:“呵呵,郎老板是网络专家,三句话不离本行。有时候他跟我也说网上闹得很凶的事,我还真搞不清楚是真的还是假的。”   楚天舒觉得龙若尘真不简单,说话含而不露但又句句话里有话,他觉得自己可以装傻,但不能真的被她当成了傻子,便说:“就拿这个瓷器来说吧,摆在地摊上,叫价三五千,不识货的人还要怀疑是假的。可是,搁在识货人眼里,叫价十万,还觉得占了便宜。”   听楚天舒这么说,龙若尘也是一笑,说:“楚先生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还说这青花瓷瓶吧,如果是搞文物鉴定、考古发掘,当然要讲真伪、断代,否则,就太不严肃了。但是,拿出来做交易,就是做生意,讲究个公平合理,愿打愿挨。楚先生觉得值,就买对了,觉得不值,就买错了。对吧?”   楚天舒觉得龙若尘这个“贿托”当得太称职了,一会儿说“把什么都挂在嘴边的人不能合作”,一会儿又说“做交易讲究的是愿打愿挨”,话中暗藏锋芒和玄机,却句句没有离开她所推销的青花瓷瓶。   楚天舒把该说的话也说了,觉得再说下去就属于龙若尘说的“聪明过头”了,于是点点头,说:“对对对,若尘姐说得太对了。不说别的,就冲学到了这么多的知识,这只青花瓷瓶我也得带回去。”   龙若尘也没再客气,说:“既然楚先生有兴趣,能不能把定金先付了?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想把事儿敲定了,郎老板再推荐别的人来,我也好推一推。”   楚天舒当然听得出话外之音,那就是郎茂才手上有的是客户资源,你要再犹犹豫豫,我就要做别家的生意了。   既然是演戏,楚天舒就继续配合着演好,他说:“这个我明白,若尘姐你放心,郎处推荐我来的,东西我肯定是要定了。你说个数,我也好准备准备。”   龙若尘说:“照道理来讲,这定金嘛,也就表示一下双方的买卖诚意,有个意思就行了。”   楚天舒说:“对对对,若尘姐是做大买卖的人,知道套路。但是,话虽然这么说,也还是要请若尘姐具体说个数才好呀。”   龙若尘笑笑,朝楚天舒竖起一根手指头,说:“要不,楚先生给个整数吧。”   楚天舒心里一愣,这一根玉葱般的指头到底值多少钱?   一千?一万?还是十万?总不会是一百万吧?   办一件事都会有一个心理可以承受的价位,郎茂才应该不会一口把人吃死,要不以后谁还敢跟他合作呢?   想到这里,楚天舒冲龙若尘笑笑,伸出一只手,把它摊到龙若车的面前,说:“我觉得,这个……应该足以体现我们的诚意了。”   龙若尘也一笑,再次朝楚天舒竖起一根手指头,道:“我觉得,这个……更能体现你的决心,嗯哼?”   楚天舒第一次跟一个女人讨价还价,怎么做都觉得别扭。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真是机敏、聪慧而且犀利。   但关键的问题是,他不知道她这一根指头代表是多少数字,如果要价太高,就很不好处理了。   就在楚天舒犹豫间,龙若尘道:“楚先生是不是先吃饭,休息的时候再考虑一下?”   再考虑什么?是再考虑做不做这笔交易,还是再考虑付多少定金?   这话绵里藏针,意味着已经把楚天舒讨价还价的余地一下子全堵死了。   他心里有点不爽,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流露,反而又是一笑,忙道:“不用再考虑了,听郎处的,错不了。”   龙若尘立即说:“楚先生,你错了,这是你我之间的生意,跟郎老板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楚天舒点头道:“对对对。老卫,你去和若尘姐办个手续。”   生意上的事,交给卫世杰,这个错不了。   卫世杰知道楚天舒没搞明白龙若尘一根手指头的意思,又不好意思乱猜,因为猜低了和猜高了都有问题,便把这个皮球踢到自己头上来了。   果然,卫世杰有他的办法。   卫世杰没动地方,对龙若车说:“若尘姐,定金一交,这件东西就算是我们的了,要不要再把总价定下来,如果我卡里的金额不够,中午还有时间筹措一下,你看呢?”   谁说过,专业的人做专业事,这话太正确了。楚天舒暗暗竖起了大拇指。不问定金问总价,显得比交定金更有诚意,这么一来,皮球很自然地踢到了龙若尘的脚下。   龙若尘从身上摘下一支笔来,在茶水单上写下一串数字,用两根手指头夹着,递给卫世杰。   卫世杰接过,看都没看,就送到楚天舒面前。   纸条上写的是总价十万,定金一万。   楚天舒想想,觉得郎茂才开的这个价位还算说得过去,便说:“行,你去办吧。”   卫世杰随手把纸条捏皱,捏成一团,扔在了小圆桌的烟灰缸里。   烟灰缸是龙门客栈订做的陶制品,造型朴拙,制作精美,很是可爱。   龙若尘笑一笑,尖着手指把那团纸从烟灰缸里拎了出来,又慢慢地展开,拿起桌上的火柴,一划,嗞的一下就着了。   龙门客栈的火柴也是订做的,火柴梗很长,有二、三寸,每盒十根,也很有特色。   火柴燃烧起来,把龙若尘的手指映得红红的。   她另外一只手的手指兰花着,拿着那张茶水单,凑近火苗,让它燃烧。   楚天舒看到那张小小的纸片在龙若尘修长灵巧的手指间升腾起一小团火,慢慢地卷起来,由橙黄到淡红到灰到黑。   龙若尘把剩下的那一部分扔回到烟灰缸里,看着它继续燃烧。   燃完了,那根长长的火柴梗上的火苗还没有熄。   龙若尘把它举在眼前,欣赏着,直到火苗差不多靠近她的手指尖,这才轻轻地一口气把它吹灭,也放回到那只烟灰缸里。好像还不放心,又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把杯里的茶水倒一点在烟灰缸里,这才望着楚天舒,轻轻地笑了。   一直欣赏着龙若尘动作的楚天舒赶紧回了她一个笑。   这个女人真是心细如发,郎茂才选择她来当贿托,真可谓是慧眼识人。   龙若尘说:“楚先生,要不要等郎老板来帮你把把关,他也算得上是半个行家了。”   楚天舒摇头说:“不用,我看中了就不麻烦郎处了。”   龙若尘朝楚天舒竖起了大拇指,说:“楚先生是个爽快人!其实啊,郎老板以前也推荐过很多人,哎呀,磨磨唧唧讨价还价,像是不见免子不撒鹰似的,搞得大家都不痛快。”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诚意和信誉,如果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以后怎么继续合作?”楚天舒到这,转头对卫世杰说:“老卫,去把定金交了。”   龙若尘点点头,朝楚天舒莞尔一笑,转身出去了。   卫世杰立即跟了出去。   没一会儿,卫世杰回来了,身后跟着刚才那位服务小姐,她端着一个托盘,将午餐送上来了,顺便把青花瓷瓶装回了木盒,带出了门。   午餐做得十分的精致,每道菜的分量不多,菜肴荤素搭配一共有六道,还有两小碗清香温润的汤,这些都盛在精巧玲珑的小盘小碟小碗里,显得非常有品味。   东跑西颠了一上午,又与龙若尘一阵斗智斗勇,又看见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自是胃口大开,两个人都结结实实地吃了个饱。   吃好了,招呼服务小姐来收拾了碗筷,楚天舒和卫世杰议论了几句,想着下午还与郎茂才会有一场交锋,就都闭了眼睛,靠在沙发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两点整,大厅里的座钟当当响了两声,郎茂才就到了。      第496章 大功告成      楚天舒将郎茂才迎进了“虞美人”包厢,笑道:“郎处,好准时啊。”   郎茂才放下手里的电脑包,坐下来,说:“楚主任,为人处事,信誉为先,我这人历来不忽悠,答应了的一定做到,做不到的绝不答应。”   “看得出来,郎处是性情中人。”楚天舒说着,让卫世杰招呼服务小姐换茶。   服务小姐进来,换了一壶新茶,马上就出去了。   卫世杰和郎茂才打了个招呼,也出去了,顺手把包厢的门带上了。   郎茂才呵呵一笑,问道:“怎么样,休息好了吗?”   “这地方真是清静,我们怕耽误时间,上午就过来了,早休息好了。”楚天舒给郎茂才倒上茶,问道:“郎处,你忙坏了吧。”   “可不是,”郎茂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愤愤不平地说:“从组织部回到办公室,又让骧陶的老刘缠住了。楚主任,我跟你说,他那点事儿还真不算什么大事,我就是看不上老刘办事这作风,天天没完没了的,又是送东西又是请吃饭,还偷偷往我抽屉里塞信封。哼,把我老郎当什么人了?”   “就是,就是。”楚天舒附和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大家都是为了工作,搞太庸俗了反而不好。”   郎茂才说:“对呀,我们都是受党教育多年的领导干部,基本的廉洁自律还是懂的,否则的话,怎么在宣传部门混得下去。老刘这么个搞法,能帮忙我也不敢帮啊,传到领导的耳朵里,还真以为我得了他多少好处呢。”   “郎处,你办事完全从工作出发,从来没有私心,这一点,在我们青原那也是有口皆碑。”楚天舒拍完了马屁,还得替刘部长开脱:“郎处,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老刘哇,我看就是书生气重了点,倒也没什么坏心。”   郎茂才摆摆手,说:“算了,不说他了,说说你的事吧。”   楚天舒便把网络上传疯了的青原警察与黑恶势力相互勾结的情况说了一遍。   “笑话!”郎茂才听了,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警匪勾结,亏他们想得出来,照他们这么说,青原还是共产党的天下不?楚主任,你和新闻媒体的朋友打个招呼,网上的事交给我。”   “郎处,真是太谢谢了。”楚天舒端起了茶杯,说:“我以茶代酒,先向郎处表示一下谢意,晚上找个地方,再好好敬郎处几杯。”   按照楚天舒的想法,这位廉洁自律的模范干部郎茂才一定要高调谢绝,但出乎意料的是,他非常爽快地接受了邀请,说:“好的,晚上六点半,就在名流大酒店,你把青原卫视的向晚晴喊上,我把临江新闻界的几位大佬约齐,大家好好聚一聚。”   日后要仰仗媒体关照的地方太多了,能和临江新闻界的掌门人拉上交情,楚天舒当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向晚晴肯不肯出席有点没把握,他问道:“郎处,你也认识向晚晴啊?”   郎茂才说:“认识,当然认识。向晚晴是青原卫视的当家花旦,也是当年临江新闻界的佼佼者,我一个搞宣传工作,要是连她都不认识,基本上可以说是工作上的失职了。”   楚天舒当着郎茂才的面给向晚晴打了电话。   没等楚天舒说话,向晚晴先开口问道:“天舒,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楚天舒顺势说:“正和郎处在一起,应该问题不大了。”   郎茂才插话说:“楚主任,你转告向记者,到下午五点如果还没有搞定,晚上我自罚三杯。”   楚天舒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转告了向晚晴,顺便也把晚上郎茂才要请她一起出席答谢宴的事说了。   向晚晴就问还有哪些人。   郎茂才在一旁报出了好几个人的名字,有省电视台的新闻中心主任,东南日报社的新闻部主编,临江都市报的副总编等好几家媒体的头头脑脑。   向晚晴想必都还认识,很爽快就答应了。   郎茂才见说妥了,便打开电脑包,将手提拿了出来,说:“楚主任,客套话我们都不讲了,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我就在龙门客栈把事儿办了,五点之前一定帮你搞定,晚上六点半名流大酒店见。你知道的,回到办公室就别想干正经儿事。”   楚天舒说:“好,郎处,你辛苦。”   这时,卫世杰恰到好处地回来了,手里抱着那只装青花瓷瓶的木盒子,他喜笑颜开地说:“郎处,您没来之前,我们楚主任淘到了一件宝贝,您要不要过过目?”   郎茂才正在开机,他头都没抬,说:“不用了,我忙着呢,以后有机会去青原,我再好好欣赏欣赏。”   楚天舒明白,卫世杰这么做的意思就是告诉郎茂才,我们该办的事已经办到位了。   话说到了,意思就到了。   楚天舒假装责怪道:“老卫,郎处忙着呢,哪有这个闲工夫。我们先走吧,别打扰郎处工作。”   于是,三个人握手告别。   楚天舒和卫世杰出了包厢,下到大厅,正碰上了龙若尘,便说有点别的事,得先走,郎处还要借用包厢忙一会儿。   卫世杰就要去吧台刷卡把包厢的费用先结了。   龙若尘执意不让,说,一回生二回熟,大家都是朋友,喝口茶还买什么单,你们也太瞧不起我这个姐姐了。   楚天舒也就不客气,说了声谢谢,与龙若尘告别,带着卫世杰神清气爽地走出了龙门客栈。   在虞美人包厢的窗口,龙若尘紧紧地抱着郎茂才的胳膊,望着楚天舒和卫世杰的背影,忍不住偷偷一笑。   郎茂才端着茶杯,侧眼看见了龙若尘的偷笑,他抿了一口茶,问:“怎么啦,有什么好笑的?”   “一下子就赚了十万块,能不开心么?”龙若尘笑道:“这两个人很精明,一点就透,在你推荐过来的人当中,他们应该是最明白、最爽快的。”   郎茂才点点头,说:“若尘啊,能得到你这个高评价的人不多啊。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他们表现这么好,我觉得如果我不帮他,良心都会遭到谴责啊。”   龙若车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娇声道:“郎啊,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你表现这么好,我觉得我还不能喜欢上你,我就没心没肺了。”说着,柔软的身子就在郎茂才的胸前蹭来蹭去,蹭的他心里痒痒的。   郎茂才放下茶杯,搂着龙若尘在沙发上坐下来,捏着她的下巴说:“若尘,不过你还是要牢记住,先要走得稳,才能走得长,大意不得啊。”   龙若尘抓住郎茂才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撅起嘴来,娇嗔道:“郎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和你家那个黄脸婆离婚呀?”   郎茂才在柔软的地上摩挲起来,安慰道:“若尘,你在委屈半年吧,明年开春干部要调整了,等我当上了副部长,我立马和她办手续。”   龙若尘垂下了眼帘,眼睛里闪着光芒,说:“说好了,就半年,再等下去,我也成黄脸婆了。”   郎茂才低下头,大嘴巴堵住了龙若尘的小嘴。   龙若尘抱住了郎茂才,双手把他箍得紧紧的。   郎茂才嘴巴亲吻着,手在龙若尘的背后,拉开了她裙子上的拉链……   楚天舒和卫世杰出了吉祥街,来到商场的地下车库。   开门上车,卫世杰把手里的木盒随便扔到了后座上。   楚天舒开着车朝名流大酒店而去。   预订了一个八个人左右的包房,楚天舒将带来的手提打开,用酒店免费提供的WIFI网上线,发现青原和临江的几家网站上已经没有了所谓警匪勾结的帖子,再用度娘和狗狗等搜索引擎搜索了一番,除了几家门户网站还有几条置顶的帖子外,类似的帖子已经见不到踪迹了。   无聊中,搜了一把骧陶的城管打人事件,却是在持续发酵,打人的城管是副书记的外甥这一传言已经甚嚣尘上,有鼻子有眼,有图有视频,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发出的声讨浪潮大有一浪高过一浪之势。   楚天舒的眼前浮现出刘部长那张欲哭无泪的脸,不由得暗暗庆幸,扔在后座上的青花瓷瓶物有所值。   五点左右,郎茂才主动打来电话,告诉楚天舒全部搞定。   再上网一刷新,果然如郎茂才所说,一切销声匿迹,再也见不到相关内容了。   这种事,从技术上来说其实很简单。   首先,设置一个关键词屏蔽,让任何搜索引擎都搜不到与此相关的内容,然后跟各大门户网站打招呼,让他们将置顶贴子的撤掉,只要炒作失去了对象,所谓的群情没有了落脚点,自然就偃旗息鼓了。   再者说,这年头世界各地稀奇古怪的事一天要发生数以万计,国内的表哥、房姐层出不穷,好玩可乐的事多了去了,网络愤青们也犯不上盯着青原这么一个小地方兴风作浪。   世上有很多事其实一点都不复杂,只不过要找对人用对方法。   当然,人比方法更重要。   例如郎茂才,他在网络界有朋友,有交情,换做别人,也许知道方法,但没有能替他办事的人也是枉然。      第497章 突生变故      郎茂才能成为东南省最牛的处长,也不是浪得虚名,自有他特殊的才能。至于他利用手里的职权,与龙若尘沆瀣一气,浑水摸鱼,财源滚滚,暂且只能另当别论了。   楚天舒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又告诉郎茂才在名流大酒店订的房间号。   郎茂才客气了两句,说要赶紧去约那些新闻界的头面人物,再要晚了,估计他们的饭局就已经被人预订了。   挂了郎茂才的电话,楚天舒赶紧向伊海涛汇报。   “真的?这么快就解决了?”伊海涛起初还不太相信,他让楚天舒不要挂电话,把苏幽雨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让她帮着上网演示了一番,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把苏幽雨打发走了之后,伊海涛问:“小楚,你立了一大功啊,说说,这次花了多少钱?”   楚天舒知道,那年仪表厂下岗职工堵马路的事就曾经闹到了网上,动静还没有这一次大,为了摆平此事,各路人马出动,宣传部花了二十多万,市信息办花了十多万,政府办花了五六万,还有几笔钱闹不清哪方面花的。   反正简若明接手国资委之后,各个部门以维稳的名义报销的费用接近了一百万,最后都在仪表厂改制费中列了帐,全是时任办公室副主任的楚天舒经手办的手续。   事情平息了,参与的人个个抢功,都说自己花的钱起了作用,最后反正事情摆平了,也没谁去追究钱到底怎么花了。   这一次来之前,市委副书记郭鸿泽就让市委宣传部以这个名义申请了一笔专项经费,开口就要了五十万,信息办也申请了二十万,都是伊海涛签字从财政划拨的钱。   如果楚天舒说只花了十万一天之内就摆平了,传出去恐怕不是功劳而是罪过,以前操办这些事情的人都要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更要命的是,以后还有类似的差事,毫无疑问还会落到他的头上。   以楚天舒的性格,他打心眼里不愿意去办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如果此次不是涉及到伊海涛,他也不会硬着头皮来搞这次公关,幸亏向晚晴有人脉有渠道,卫世杰有经验有实力,要不然的话,自己和骧陶市刘部长的欲哭无泪没什么两样。   楚天舒迟疑着说:“我大致拢一拢,几个方面都走动了一下,加起来大概有……”   他停下来作沉思状,另一手向卫世杰比划。   卫世杰一直在一旁关注楚天舒给伊海涛打电话,马上明白楚天舒在问报多少帐,他伸出了三个指头朝楚天舒晃了晃。   伊海涛还等着回话呢,楚天舒来不及细想,只得大着胆子说:“跑了一整天,今晚上还有请一请新闻媒体的头头,方方面面都花了一些,大致估算了一下,总数不会超过三十万吧。”   “不多。”伊海涛立即说:“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快就摆平了,花了还不到三十万,比起以前花的那些冤枉钱来,已经够便宜的了。哎,小楚,你身上哪来的这么多钱啊?”   楚天舒如实回答说:“报告领导,我把卫世杰带过来了。”   “好,你告诉小卫,我会给少磊打电话,这钱让他在江北开发区想办法解决。”说完,伊海涛又突然问:“小楚,你什么时候能回呀?”   “晚上还要答谢一下新闻口的几位领导,明天早上还得到省委几个部门表示一下谢意,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明天十点左右往回走,中午应该能到吧。”楚天舒忍不住问:“领导,有事吗?”   “事情办得这么圆满,各方面都必须要感谢一下,不能让省里的领导说我们青原市不够厚道,麻烦解决了一拍屁股就走了。”伊海涛沉吟了一下,说:“小楚,你先别管其他的了,忙完了尽快赶回来吧。”   伊海涛没有多说,楚天舒自是不便多问。   这点规矩,当了大半年秘书的楚天舒不会不懂。   挂了电话,楚天舒这才觉得不太对劲儿,埋怨起了卫世杰:“老卫,你干吗让我报这么大的虚帐?”   “报虚帐?”卫世杰把嘴一撇,说:“如果像刘部长那样公事公办,拖多长时间我不去说,到最后各方面打点的钱,绝对不会低于三十万。还有,今天晚上请新闻界的头头,你能让人家空着手回去?再说,以前类似的事情花了多少?你只说三十万,我还嫌说少了呢。”   “干吗?”楚天舒瞪着他,说:“老卫,你还一套一套的了,我看你就是赚钱有瘾,这么做,与郎茂才有什么两样?”   卫世杰说:“这钱我不赚,还是你的。”   “不要,不要,不要。”楚天舒一连说了好几个不要,两手还来回地摇摆,好像这钱是一头张着大嘴的鳄鱼,会咬了他的手指头一般。   卫世杰一笑,说:“你不要拉倒,我捐给山顶小学去。”   楚天舒不做声了。   多出来的十多万元,肯定属于不义之财,就算是买青花瓷瓶花的十万块,实际上也说不出个道道来。   龙若尘连张写价格的纸条都烧了,自然不会给开发票虽然心里像明镜儿似的,郎茂才绕着弯地做了个权钱交易。但是,真正从证据上来说,也未必站得住脚。   做古董生意,看错了眼损失几百上千万的大有人在,青花瓷瓶是你自己自愿要买的,谁也没有强迫你,郎茂才甚至到最后连看都没看这件东西一眼,凭什么说人家做了见不到人的交易呢?   还有,如实汇报,以前在类似事件中花了钱而且花了大钱的人,例如郭鸿泽,肯定要恨死他,这等于是变相揭了别人的老底,影射他人在其中吃了黑,卫世杰说把多花的钱捐给贫困山区的学校,看来还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看楚天舒愁眉苦脸的样子,卫世杰不屑地说:“老楚,你别苦恼了,这钱将来也是从江北开发区以某个名义打到我公司的账上,就算有什么事,跟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郎茂才的最牛处长真不是浪得虚名,五点以后才开始请新闻界的头头脑脑们,居然他说的几个关键人物都到场了。   这年头,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在网上爆出单位或个人的负面消息呢,郎茂才的面子不给还真不行。   都是新闻界的人,向晚晴和他们中的大多数过去熟识,偶尔有个把生面孔,郎茂才一介绍,互相一寒暄,基本上就能找到两者有关联的朋友和事件,合着新闻界的八卦消息也多,三扯两扯的,场面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郎茂才非常活跃,他不仅帮着楚天舒介绍认识这帮有影响力的人物,还极力炫耀给青原灭火如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这些话的时候,还不时拿眼睛去看向晚晴,好像这话是要说给她听似的。   楚天舒是东道主,他是准备豁出去一醉方休的,能有机会和这么多新闻界的头头们坐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难得的事,当然要主动多敬酒好加深印象。   向晚晴看楚天舒拼得凶,肯定心疼,所以免不了就要劝阻一两句。   卫世杰这张唯恐天下不乱的臭嘴,喝了几杯就之后,说话就不带把门的,一不留神多说了几句,就让新闻界人士对楚天舒与向晚晴的关系有了联想,更要拿他们开玩笑了。   正喝得兴起,苏幽雨打电话过来了。   楚天舒说了一声抱歉,举着手机走到了外面的客厅里。   苏幽雨着急地说:“领导,你在忙啥,说话方便不?”   “我在陪几位领导吃饭呢。”楚天舒问:“怎么啦,幽雨?”   “啊啊,完了,我要死定了。”   “到底怎么啦,你说呀。”   “快下班的时候,伊市长把我找去了,让我写一个关于江北开发区和沿江商贸圈的汇报材料,我接到任务时就开始收集资料,到现在还一点儿眉目都没有。领导,我以前没接触这一块,我怎么写得出来呀?”   难怪苏幽雨要着急,此前这一块儿基本上都是楚天舒在忙,不少的第一手资料,包括一些不成文的想法和思路都存在他的手提里,换做其他人来写,估计难得理出头绪,硬要憋着写,恐怕也只能罗列一大堆的数据加上一些穿靴戴帽的套话。   楚天舒打了一个酒嗝,问道:“幽雨,你别急,这个汇报材料很重要吗?”   苏幽雨说:“当然很重要啊,我听伊市长说,省里有领导要来考察调研,必须要有一个书面汇报材料。”   楚天舒说:“我明天就回去,估计中午就到了,你先搭个框架,等我回来再充实完善。”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可是……”   苏幽雨担任了综合二处的副处长,说话办事条理清晰,比起一些男同志来,也算是每逢大事有静气。可就是和楚天舒单独说话的时候,就变得像是一个任性的小姑娘,动不动要撒点娇耍点赖,真要说急了,哭一鼻子也有可能。   或许,这就叫惯性!这是苏幽雨在指挥部的时候养成的,楚天舒批评过几次,但她始终改不了,他也拿她没办法。      第498章 紧急任务      “可是什么?”楚天舒只得拿出领导的强调来,严肃地说:“小苏,别哼哼唧唧的,把话说清楚。”   楚天舒一认真,苏幽雨就有所收敛。她说:“几分钟前黄秘书长打来电话,问我汇报材料写得怎么样了?他说他和伊市长在青苑宾馆接待外宾,刚接到省委办公厅通知,南延平书记明天上午十点抵达青原考察调研工作,重点就是江北开发区和沿江商贸圈建设。”   楚天舒大吃了一惊:“啊?上午就到?”   苏幽雨说:“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临时改变的行程,南书记对乐腾市开发区建设不满意,直接把他们的主要领导带到青原市来学习取经。你看,这不是要急死人吗?”   南延平要下到各地市县考察调研工作,这是在年初就确定了的总体部署。   但是,具体什么时间到哪个市县,考察调研哪个方面的工作,南延平不允许提前通知,这么一来,经常搞得各地市县的领导们非常被动。其用意也很明确,就是要了解到真实的情况,防止形式主义和弄虚作假。   南延平在某次会议上讲了一个例子,他在西北地区担任省长期间,到某贫困县考察调研工作,当地县委县政府为了显示扶贫成果,将光秃秃的山头用绿油漆刷绿,将全县养殖户的牛羊集中到首长目光所及的地方,制造了一个虚假的繁荣景象。   不争气的是,有几头绵羊不按领导指示乱跑乱窜,不小心就跑到了绿油油的山头上,白花花的毛上沾了好几块的绿油漆,十分的醒目,被南延平看见了,才揭穿了当地领导一手导演的鬼把戏。   故事讲完了,与会的各地市县领导哄堂大笑。   紧接着,南延平就宣布了下去考察调研工作不提前通知的新规定,把各地市县领导的笑声直接憋在了半空中。   所以,出现南延平突然造访青原市的情况十分正常,苏幽雨急得要在楚天舒面前哭鼻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楚天舒想了一下,事情这么重要,又这么紧急,估计最后这个任务还得落到自己头上。他说:“小苏,到了这个时候你急也没用,这样,你把你手头上收集到的资料发我邮箱,一会儿应酬完了,我连夜整理一下。”   苏幽雨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这边刚挂了,朱敏文的秘书林登山的电话紧接着就打过来了,根本就没问楚天舒在忙什么,直接布置他抓紧时间完成江北开发区和沿江商贸圈建设的汇报材料,明天早上一上班林书记要过目。   这两方面的工作一直由伊海涛主抓,一般性的介绍汇报基本上可以说是胸有成竹。   但是,南延平亲自带队来青原,身为市委书记的朱敏文自然不会放过当面向南延平汇报工作的机会,所以,他才让林登山通知楚天舒,必须在明天早上把汇报材料交上来,班子讨论定稿是一个方面,朱敏文要预先备课才是最重要的。   楚天舒本来是准备与新闻界的人士大喝一场的,这下倒好,林登山布置的这个任务让他特别头疼,这酒局还正在兴头上,总不能随便找个理由结束了,明天一早交,时间就显得特别宝贵了。   楚天舒正在伤脑筋,那边郎茂才大概是遭到了新闻界人士的集体“围攻”,有点对付不住了,他大声叫唤道:“楚主任,一个电话接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女朋友啊?你再不回来,我就让向记者去请了。”   “哦,哦,来了,来了。”楚天舒连忙答应,回到了酒桌上,赶紧又敬了大家一杯,以示歉意。   由于心里有事,刚才还神采飞扬的楚天舒时常顾左右而言它,老是跑神儿。   向晚晴看出点不对劲儿了,就悄悄问他怎么回事。   楚天舒说,刚接到通知,南书记明天上午十点到青原视察,家里要一篇汇报材料。   向晚晴听了,暗暗着急,不光是替楚天舒着急,也是替自己着急。这么一个重大事件,作为青原卫视时事栏目的当家花旦,自是不愿意错过采访的机会,同样也要为寻找报道的切入点而备课。   两人正小声嘀咕,喝多了的郎茂才又不干了,说:“楚主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向记者是你们青原的美女主播,你们说悄悄话的机会有的是,今天晚上应该让她多陪陪临江新闻界的朋友才对嘛。”   向晚晴立刻脸红了一下,外人还都不知道她和楚天舒的关系,所以东南日报社新闻部的主编立刻附和道:“对呀,对呀,向记者,我们是老熟人无所谓,郎处帮了青原一个大忙,你应该单独敬郎处一杯啊。”   向晚晴被点了名,只得端起杯子来,走到郎茂才面前,说:“感谢郎处支持,我敬你一杯。”   郎茂才忙站了起来,与向晚晴碰杯,嘴里客气道:“哈哈,美女主播敬酒,我受之有愧啊。我干了,你随意。”说完,抢先干了,把杯子底一亮,又带着醉意说:“感谢的话大家都不要再讲了,组织部叶处长有指示,我敢不卖力气。”   还在走神的楚天舒问道:“叶处长,哪个叶处长?”   郎茂才鼓着眼睛说:“哎,楚主任,你没多吧?省委组织部还有几个叶处长。市县干部处的叶庆平,叶处长啊。”   楚天舒听了,惊出了一身冷汗。   怪不得号称最牛处长的郎茂才对自己这么客气,事情也办得干净利索,原来是叶庆平出面给他打了招呼。   伊海涛与叶庆平的私交不错,楚天舒是揣摩得出来的,但是,他们的这种密切关系还不为大众所知,平时伊海涛也从未在公开场合表露过,难道是这一次事关紧要,伊海涛就托叶庆平出面协调了?   想到这里,楚天舒喝的酒几乎吓醒了一大半,原来这件事的主要功劳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下午与伊海涛汇报进展情况的时候,还自以为是地谎报了三十万的花费,这错误就犯得不是一般的大了。   奶奶的郎茂才,既落了叶庆平的人情,又得了青花瓷瓶的钱财,你他娘的真是黑呀!   郎茂才一看情形不对,赶紧转移话题:“楚主任,该你继续打圈了,临江喝酒的规矩不能坏,每人都得敬一杯,你才敬了五位,还有两位也不能落下。接着敬,接着敬。”   向晚晴大概是想保护楚天舒,便将火引到郎茂才身上,她怂恿身边的都市报的副总编说:“任总,你别光坐着啊,得好好敬敬郎处啊,他可是我们新闻界的门神,他要是对你不满意,一发话,你明天的头条就可能报废了。”   都市报的任副总编早有此意,听向晚晴一鼓动,马上站起来说:“对对对,郎处,我得单独敬你一杯,希望多多关照我们都市报,能过得去的时候,就高抬一下贵手。我们是小报,记者政策水平低,还请多多关照啊。”   任副总编这话说得非常客气,理论上来说,网络新闻处管不到报纸的新闻,但是郎茂才有希望升任宣传部的副部长,此时不趁机拍马屁,以后说不定还难得拍上了。   郎茂才对于任副总编的恭维自是得意,他举起酒杯说:“任总编,我一个网络新闻处的人,至多就是个替部里传话的,哪次灭火都是省委为了全局的利益考虑,也不以我们个人思想为转移啊。关照都是相互的,改天我老郎有什么事求到大家头上,也请大家多多关照啊。”   “郎处,没话说,应该的。”郎茂才这话表面上是对任副总编说的,却得到了一桌子人的齐声响应。   这么一来,众人开始交叉敬酒,相当于解了楚天舒的围。   饭局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大家你一杯我一杯,喝得不亦乐乎,郎茂才始终是大家恭维的对象,更是喝得晕晕乎乎,几乎都忘记了时间。   卫世杰酒量不大,也不是唱主角的,所以一开始话不多,主要是忙着搞好服务工作,后来见楚天舒明显有所保留,其他人也喝得差不多了,他就开始主动出击。   卫世杰喝酒的能力不高,但劝酒的水平很高。   很多人已经喝得有点高了,当卫世杰起身给众人敬酒的时候,要喝一杯下去就要打很长时间的嘴巴官司,可卫世杰的说法一套一套的,劝得人家哑口无言,还得跟他喝。   这酒喝得越艰难,互相的印象就越深刻。   到最后,卫世杰的酒喝得最少,但酒桌上这些新闻要害部门的头头,不仅记住了青原市有一位市府办公厅的副主任楚天舒,也记住了他身边还有一位特别能“战斗”的跟班卫世杰。   喝来喝去,直喝得郎茂才叫饶才算结束。   卫世杰提议找个地方潇洒一下醒醒酒,包括郎茂才在内的新闻大佬们个个摆手摇头,说临江国际荷花旅游节开幕了,精神文明建设抓得紧,青原人民的盛情就心领了,以后另找机会再聚吧。   就在乱哄哄地过程中,卫世杰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每位来宾送上了一张山水高尔夫俱乐部的贵宾会员卡。      第499章 跟我回家      楚天舒心里有事,巴不得早点散席,所以也没有太多地坚持,虚张声势地客气了几句,就将郎茂才等人送出了名流大酒店,假装着依依不舍地握手话别,目送着他们各奔东西了。   看看时间,已经是北京时间十一点了。   三个人都喝了酒,车是不能开了。   楚天舒本来想的是在名流大酒店开几间房,连夜加班赶汇报材料,抢在明天上班之前发给苏幽雨和林登山的邮箱。   可是,等卫世杰到前台一打听,结果却让楚天舒大失所望。   名流大酒店的客房全都预订出去了,一个空余的房间都没有。   再四下看看,周边人来人往的,到处是组团来参加临江国际荷花旅游节的各地官员和游客,欢声笑语,热热闹闹,前台还有好几家团队的工作人员因为住房的事与值班经理起了争执,声音大得整个大厅都听得见。   卫世杰又给其他的宾馆酒店打电话,得到的回答和名流大酒店一样,客满了。   无奈,卫世杰只得摊开手对楚天舒说:“老楚,我没辙了。”   住宿是小事,去偏僻小街道上找个私人小旅社忍一夜也没问题,但是,这种小旅社房间小,卫生状况差,嘈杂吵闹就不说了,房间里又没有网线,苏幽雨发过来的资料收不到,写好了汇报材料也不能及时地发回去,这便如何是好?   向晚晴犹豫了一下,突然说:“天舒,你跟我回家。小卫,你自己找个地方睡一觉,明天早上就在名流大酒店的车库汇合。”   卫世杰“嘿嘿”一笑,忙说:“没问题,你们赶紧走,哪我都能混一夜。”   楚天舒愣了一下,解释说:“老卫,你奸笑什么,我要连夜赶一个汇报材料,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奸笑了吗?”卫世杰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对向晚晴说:“晚晴同学,你看,我可什么都没说,明显是老楚在胡思乱想。”   向晚晴懒得和卫世杰多纠缠,她拉着楚天舒说:“小卫,你照顾好自己,我们先走了。”   卫世杰非常认真地说:“时间宝贵,赶紧的,赶紧的。”   楚天舒气得重重的捶了卫世杰一拳。   卫世杰这才咧开嘴,放肆地笑了。   楚天舒跟着向晚晴往外走,边走还边说:“晚晴,你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你是希望有,还是希望没有?”向晚晴看了楚天舒一样,忽闪着大眼睛,认真地说。   当然是希望没有,但是,楚天舒不好这么说,只能保持沉默。   “没有,”向晚晴又问道:“这回,你满意了吧?”   “啊,不,”楚天舒下意识地否认道,马上又说:“那,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哼,怪不得老卫要说你胡思乱想。”说完,向晚晴抬手就打了一辆车。   楚天舒坐到车上的时候还是十分紧张。   这就是爱情!   屈指数来,楚天舒与好几位女孩子有过亲密接触,但从来没有过这种紧张的感觉,这说明他把自己与向晚晴的这份感情看得很神圣,只可仰视,不可亵渎。   在车上,楚天舒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晚晴,真的方便吗?”   “楚天舒,今天你是怎么回事?平常挺痛快的一个人,怎么变得磨磨唧唧的了。是不是喝多了?”向晚晴特意摸了他的额头一下,又问道:“你老实回答我,你把我当你什么人了?”   楚天舒想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向晚晴睁大了眼睛看了看他,然后把头微微靠过来,说:“既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去好朋友家串个门,写个材料,有什么不方便的呢?我家里还有好茶好咖啡,我帮你服务还免收服务费,比星级酒店强多了呢。”   楚天舒觉得嗓子眼有点发干,使劲咽了咽吐沫,没再说出什么话来。   向晚晴的房子不知道是租的还是买的,楚天舒没好意思问,到了地方他才知道这是临江小有名气一黄金地段的酒店式公寓,只有一个不大的客厅,一间卧室,一个卫生间兼洗浴间,进门的走道边是一个封闭式简易厨房。   屋子只有70平方左右,一个人住绝对不小,算一算地段和位置,这房子就是租的也不会太便宜。   一进门,楚天舒便感觉带了一种特有的芬芳,也看见了整洁简约的房内装饰和陈设,立即感叹道:“晚晴,你的房子好温馨,好舒适,真的比星级酒店还好。”   进去了之后就发现,两个人在这么一个空间里活动就显得稍稍有点拥挤了,从客厅到卧室,换鞋洗手挂衣服等等,进来出去经常就要你躲我让的,稍不留意就会发生肢体碰撞。   平时向晚晴一个人住,电脑和网络插口都在卧室里。   楚天舒想在客厅里写材料,把手提拿出来,却发现根本没有另外的长网线,要想上网最方便就是在卧室里的电脑上操作。   向晚晴正在用电热水器接水,看着楚天舒无所适从的样子,笑道:“你别晃来晃去的好不好,就在卧室里写吧。抓紧点,搞完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楚天舒只得抱起手提走进了卧室。   向晚晴烧上水,又进到卧室里收拾了写字台上散落的小物品,又帮他把笔记本电脑架好,听见外面电热水器的水烧开了,赶紧出了卧室,冲好了咖啡,送到了楚天舒的手边。   楚天舒抬头说了声谢谢。   向晚晴笑笑,示意他继续工作。   楚天舒眼睛回到了电脑屏幕上,先是上了QQ,接收了苏幽雨传过来的资料,再打开WORD文档就开始弄起报告来。   关于江北开发区和沿江商贸圈从启动到建设的全过程,楚天舒都非常熟悉,前期和后期从不同的角度收集过很多的相关资料,加上苏幽雨刚传过来的最新数据材料,写一个汇报材料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基本思路理清了,写起来就驾轻就熟了,写了很长一段之后才发现,向晚晴没有动静了楚天舒停下来去客厅看了看,也没有她的人影,心里觉得奇怪,就试着喊了一声:“晚晴,晚晴。”   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了向晚晴的声音,急促慌张:“你别过来,我在洗澡。”   楚天舒一阵心跳,赶紧退回了卧室,坐在电脑前也还像一个做贼的小偷,惶惶然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定下心来,继续噼哩啪啦地敲击着键盘。   哗哗的声音这次听得很清晰,刚才估计是太专心了,楚天舒竟然没有听见卫生间里的水声,也根本没想到向晚晴会去洗澡。   楚天舒轻轻地带上了卧室的门,反复告诫自己,不许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一定要全部的心思集中到汇报材料上来。   楚天舒正聚精会神在敲击了结尾的段落,向晚晴推开门,她叉开手指头在摆弄还潮湿着的头发,探进头来问道:“天舒,忙得怎么样了?”   楚天舒侧头笑笑,说:“差不多了,正在结尾。”   向晚晴说:“我吹一下头发不影响你吧?”   楚天舒说:“没事,你吹吧。”   外面传来了呜呜的电吹风声,楚天舒感到有些分心,疲倦也袭了上来,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然后捏着鼠标,将汇报材料的全文梳理了一遍,又修改了几个措词和标点符号。   这时,向晚晴吹干了头发,走过来说:“写完了,我看看。”说着,她弯下身子来想看一看电脑屏幕上的文字。   一股清爽的香味渐渐向他弥漫过来,楚天舒顿觉心旷神怡,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砰砰乱跳。   “哎呀,你身上又是烟味又是酒味,难闻死了。”向晚晴直起腰,侧过脸去,手在鼻子底下扇了两下,说:“你也洗洗去吧。”   楚天舒没好意思,捏着鼠标假装着还在看文章,坐着没动地方。   “去吧,听话,”向晚晴连哄带威胁道:“要不我把你赶出去的啊。”   楚天舒只得起身,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了换洗的内裤和一件T恤,慢吞吞地进了卫生间。   进去了才发现,卫生间只有一个来回梭动的门,里外都没有锁扣,怪不得刚才向晚晴要惊呼,警告他不要过来。   楚天舒把门带上,脱了内外的衣服,迅速地从头到脚地冲淋了一遍,换好衣服就出来了,除去用了摆放在手边的洗发水和沐浴露之外,甚至没敢打量一下里面其他的化妆和洗浴用品。   把换下的内衣装了一个塑料袋塞进了包里,再回到卧室,向晚晴坐在电脑前,正入神地看着写好的汇报材料。   听见楚天舒进来,向晚晴抬起头来,只见她唇红齿白,面如桃花,浅浅一笑,两个迷人的酒窝便绽放在她的脸上,人就显得越发的生动可爱,秀发的香味又混合了她的体香,令人神清气爽。   楚天舒赶紧挪开眼睛往电脑上瞟,发现向晚晴将汇报材料中一些罗列数字的地方增加了表格,这样一来看上去就更加的一目了然了,另外,一些文字上也做了润色,读起来更通顺和朗朗上口。      第500章 换位思考      记者和秘书都从事文字工作,但两者之间的差别也是很大的。   秘书讲究文字的格式和套路,记者则注重的是直观和口语化。   向晚晴这么一修改,就更适合阅读和表述,看的人清晰明了,汇报的人说起来也顺口。   “天舒,你的文笔没话说,思路也挺流畅的。”向晚晴表扬了一句,马上又说:“我就是觉得太程式化了,没有什么新意。”   这就是向晚晴的风格,快言快语,不做作,不掩饰。   楚天舒解释说:“晚晴,我们写官文比不得你做电视节目,很容易陷入千人一面的俗套。”   “那倒也是,各有各的套路嘛。”向晚晴抿着嘴笑笑,还是忍不住说:“不过,我们要是也这么做节目,观众肯定会跑光的,官文,读起来总让人有一种味同嚼蜡的感觉。”   楚天舒无奈地说:“是呢,成天写这些东西,我都觉得自己快变成一个老八股了。”   “呵呵,八股小老头儿,你再看看吧,或许我改的不合适呢。”向晚晴起身,把座位给楚天舒让了出来。   楚天舒刚一落座,屁股底下顿感热乎乎的,舒服极了。   再一想,这正是他身旁的向晚晴焐了好久才焐出来的温度,怎能不舒服?   楚天舒不由自主地要想到向晚晴那美丽的臀,想着这正是她的屁股温暖过的地方,就仿佛觉得他与她的美臀已经紧紧贴到了一起,她的体温正一点一点融入到了他的身体中,某种不良的意念就偷偷冒了起来。   再扭头一看,向晚晴正偎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一缕淡淡的体香和甜丝丝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感舒畅无比。   向晚晴也觉出了楚天舒有些异样,问道:“怎么了,你的如花妙笔被我提了意见,好像不太服气呀。”   “服气,服气。”楚天舒一只手捏着鼠标,另一只手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总算把注意力转移到文章上来了。“晚晴,你跑新闻的时候接触的领导人多,你觉得,南书记会不会对这种材料感兴趣?”   “我估计够呛。”向晚晴停顿了一下,才说:“据我所知,南书记是个很有创新思维的领导,对这种八股文章并不感冒。他最近对城市化进程和经济可持续发展非常关心,思路和理念也非常的前沿时尚,要想取得好的汇报效果,光靠这些材料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楚天舒转过头来,两眼放光地看着向晚晴,把她看的心里直发毛。   向晚晴伸出手来,在楚天舒的眼前缓缓地晃来晃去,奇怪地问道:“楚天舒,你干吗呢?傻了?还是喝糊涂了?”   楚天舒猛地捉住了向晚晴的手。   两只手一接触,楚天舒就感觉到向晚晴的手绵若无骨、柔嫩光滑,心里不禁一动,却也不敢想得太多,赶紧触电般地松开了。   向晚晴叫道:“哎呀,你一惊一乍的,吓人啊。”   “不是,不是,”楚天舒仰着头,看着向晚晴,说:“我在想,如果南书记看到这份材料,他会怎么想呢?”   向晚晴点了他的脑门一下,嗔道:“真是个傻瓜,陪同南书记考察调研的领导多了去了,你一个小秘书连靠边的机会都不会有,谁还会想到你呀?”   楚天舒又问:“伊市长总有靠边的机会吧?”   向晚晴说:“他倒应该是有,可是,有朱书记陪着,伊市长恐怕也没太多的说话机会。”   “哎,”楚天舒站了起来,兴奋地说:“向晚晴同学,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向晚晴连忙问道。   “你一个记者,怎么会懂得那么多官场上的事呢?”   向晚晴一愣,说:“哎,你别忘了,我是跑时政新闻的,经常和官员们打交道,一点儿官场知识都没有,岂不是要闹笑话。”   “不对吧,”这回是楚天舒伸出一根食指在向晚晴面前晃开了,他笑眯眯地问道:“你和南书记也接触不多,怎么会知道他的喜好呢?你总不能说,你以前在西北跑过新闻吧。”   “哼,不理你了。”向晚晴大概也是无言以对了,背过身去,真不理楚天舒了。   楚天舒连忙赔礼道歉:“对不起,晚晴,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向晚晴一下转了过来,说:“我才不跟你生气呢。我能不能说,我总有一天要采访南书记的,经常在网上关注他的动态呢?”   “嘿嘿,可以,完全可以。”楚天舒当然能够接受她的这个说法,也从她的说法中得到了启示。“晚晴,你先休息吧,我还得加个班。”   向晚晴问:“干吗?你这个材料已经写得够完整的了,未必你还真想妙笔生出花来,好引起南书记的注意呀。”   “不不不,”楚天舒连忙解释说:“晚晴,你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连靠边的机会都没有,哪里还有那种奢望,我是想,如果南书记问到了伊市长,伊市长又该怎么回答呢?”   “嗨,伊市长把你挑去当秘书,还真是慧眼识才呀。”向晚晴对楚天舒竖起了大拇指。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还不是你告诉我的,省委组织部林部长说过,每一个干部都要像领导一样思考,像秘书一样工作。”   向晚晴嘴一撇,说:“拉倒吧,那是官面上好听的说法,要我说呀,你这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咸吃萝卜淡操心。”   楚天舒倒没有介意,他笑了笑,说:“晚晴,这话要是传到林部长耳朵里,你就死定了。”   “哼,你们这些个官迷怕他,我才不怕他呢。”向晚晴不屑地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又不混官场。”   楚天舒喝完了进门时向晚晴泡的咖啡,伸了个大懒腰。   向晚晴好像也被他传染了,张大嘴要打哈欠,大概是意识到了不雅观,赶紧捏着拳头捂住了嘴。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手表。   那是一对情侣表,还带有录像的功能,可以用作暗访时的摄像工具。   向晚晴在伊拉克当战地记者的时候,一位美国女记者送给她的,后来她又将那块男士表转送给楚天舒了。   楚天舒就一直戴在了手腕上。   时间已经是半夜两点了。   楚天舒带着歉意说:“晚晴,我还要上网查一查南书记过去的讲话和报告,估计没几个小时忙不完,你就别陪我熬着了,先睡吧。”   “行吧,那我就先睡了。”向晚晴略带歉意的笑笑,说:“明天一大早还要回访省委的几个部门,熬成了熊猫眼也不好意思见人了。”   楚天舒又坐到了电脑前,打开浏览器,设置“南延平”为关键词,同时用度娘和狗狗搜索网页。   向晚晴刷了牙,又去厨房给楚天舒泡了一杯咖啡,端进卧室放在了电脑桌边,然后悄然躺在了大床上。   楚天舒将台灯压低了点,专心致志地浏览有关南延平的每一个网页,将相关的新闻报道和讲话报告一一复制粘贴到一个文档里,又潜心研究其中有关城市化进程和可持续发展方面的内容,从中提炼出南延平经常提及的诸多相关的新思路、新理念。   向晚晴喝了酒,又熬到了半夜两点,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到楚天舒发掘出一系列与南延平城市建设理念相关的关键词之后,再回过头来看,向晚晴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睡得又香又沉,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睛上还在微微的颤动,嘴角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楚天舒静静地凝视着她,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邪念,涌上来的全是温暖和感动。   向晚晴或许不是他认识的女孩子中里最美的一个,但是她身上的率真开朗优雅知性,以及那股子不畏权势不惧风险的劲头,却像是永远有一种其他人所没有的吸引力,或者说那是一种令人着迷的魔力。   楚天舒默默地转过头来,他反复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了向晚晴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他望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任思绪在键盘的敲击声中飞扬。   五点左右,楚天舒终于将他所能搜集到的新闻、讲话和报告研究透彻了,并逐条整理汇总在一个文档里,然后给苏幽雨发了一个邮件,正想再写一个说明,右下角的企鹅跳跃了起来,发出的滴滴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楚天舒抓起鼠标,关闭了声音,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向晚晴,唯恐惊醒了她。   向晚晴嘴里嘟囔了几声,侧过身,又沉沉地睡去。   原来苏幽雨一直在线等着呢,因为怕打扰楚天舒,才始终隐身不敢给他发信息。   “领导,忙完了?”苏幽雨发过来一个笑脸,然后是一个大拇指。   楚天舒忙回复:“幽雨,我发了两个文档,收到没有?”   “收到了,一个文档名为汇报材料,一个文档名为汇总资料。”苏幽雨在文字之后又发过了一个吐舌头的符号。   “对的。汇报材料打印两份,一份交给林登山,另一份和汇总资料一起交给伊市长。”楚天舒不放心,又叮嘱道:“幽雨,一定记住了,千万别搞错啊。”   虽然楚天舒千叮咛万嘱咐,最后还是出了岔子。      第501章 领导视察      苏幽雨回答说:“我知道了,领导,你放一百个心,绝对不会搞错。”   楚天舒给苏幽雨发了个拜拜的符号,然后下线关机,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里,用手机设置了七点半的闹铃,然后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大早,苏幽雨就赶到了办公室,按照楚天舒的吩咐将两份材料分别打印好,一直等在伊海涛的办公室门口,将汇报材料和汇总资料一起交给了他,然后才拿着一份汇报材料去了市委大楼。   这一幕,被刚从办公室出来的黄如山看了个正着,麻烦后来就出在了他身上。   第二天上午八点,向晚晴和楚天舒先去省委的几个部门表示了一下谢意,然后就抓紧往青原赶。   路上,卫世杰开车,楚天舒又在车里迷了一小觉。   当了秘书之后,楚天舒养成了一个习惯,工作的时候,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一样能保持精神抖擞,但是,只要没任务,随时随地都能睡得着觉,哪怕只有几分钟,也能抓紧时间眯一会儿。   当领导的人,往往都有一个特别的本事,可以抓住一切时间休息。所以,我们看到领导的时候,领导总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仿佛他的身体当中永远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   因此在官场上有这么一句话,不会休息的人,当不好一个领导。   而领导休息的时间,秘书却不一定能休息。所以,秘书工作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就是合理安排自己的休息时间,最好能够养成见缝插针的本事,利用领导开会或者其他时间打个盹,养精蓄锐。   秘书在领导面前,必须时刻保持精神百倍,如果领导还在精力旺盛地工作,秘书却哈欠连天困顿萎靡,那这个秘书的路也就走到头了。   换句话说,楚天舒养成了这样一个好习惯,为日后当领导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九点四十分左右,车辆进入高速收费口,楚天舒醒来了。   青原卫视的一辆车等在了收费站的出口,接上向晚晴直接走了。   此时,朱敏文带领青原市党政领导已经在沿江商贸圈建设指挥部办公楼门前等候多时。   东南官场都知道南延平不喜欢形式主义,朱敏文没有在高速公路口迎接,而是按照通知在南延平考察调研的第一站沿江商贸圈指挥部等候。   朱敏文领头,依次是常务副市长伊海涛,市委副书记郭鸿泽,副市长唐逸夫、廖有朋,市委秘书长、市委组织部长等等,站了十好几个人。   十点整,南延平乘坐的考斯特抵达了位于沿江大道的指挥部。   考斯特是自动门,不需要人上前去开车门,朱敏文只是在车停稳后,走到门前迎接。   迎接上级领导是有讲究的,如果领导乘坐的是小车,最好的办法,是主动上前开车门,并且将手搭在头顶和车门之间。   一来,表示恭敬,二来,也省了领导下车的这段时间,你站在外面的尴尬。不管怎么说,你在车外直直地站着,领导坐在车上,下车之时,怎么挪动双腿,最初的一瞬间,也是低低在下。   此时,你是迎上前去还是不迎?如果迎上前去,你显得比领导高得多,领导要仰起脸才能看到你,这会让领导很没面子。如果不迎,又显得不够热情,搞得你和领导像是平起平坐了。   你只有弯下身去开门,并且用手隔着车顶,才会始终保持着弓身的姿态,领导下车并且站直身子时,你的身子,仍然还是半弓着,领导就显出了高度。   领导坐的是考斯特,情况又不一样。领导下车,原本就是由上往下走,居高临下的感觉,一开始就有。此时,你如果仍然将身子弓着,让领导显得太突出,好像是有意而为之似的,让领导觉得不自在。   你还不能站得离车门太近,如果太近,领导下车的时候,你怎么办?   上去搀扶领导?一会显得太谄媚,二会让领导觉得,你是不是在暗示领导上了年纪,连下车都不稳了?   如果不搀领导,你又站得近,领导还没有完全落到地面,就得和你握手,领导既要考虑最后一步跨下车门,又要考虑和你握手,很容易手忙脚乱,甚至可能一个不留神,脚下踏空当众出洋相。   因此,与领导保持一定的距离,是完全必要的。   领导下车后,恰好向前半步,而迎接者,则向前一步。   南延平今年五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完全不像那些年纪大的省部级领导,脚步已经不稳。他一个健步下了考斯特,又向前迈动半步,朱敏文恰好迎了上来。   两人握手,南延平说,敏文书记,红光满面精神不错呀。   朱敏文说,那是肯定的,知道南书记来视察,我从昨晚上到现在还一直激动着呢。   南延平笑了,说,敏文呀,你这话有点夸张了。   朱敏文向侧面让了一步,将自己身后的人让出来,同时说,我说的是实话,不光我激动,青原市班子成员都激动,不信,你问问海涛市长。   南延平再次向前半步,伊海涛向前跨出一大步,两人的手便握在了一起。   南延平伸出的是右手,伊海涛则是双手与之相握,口里说,南书记,一路辛苦了。   南延平说,海涛,我坐在车上,辛苦什么?这么大热的天,你们站在这里才辛苦嘛。   南延平与青原市的领导一一握手,并且准确地叫出了他们的名字,这让每一个人都倍感亲切和温暖。   领导与人握手看似很随意,其实也有很大的差别和讲究,有些人握得很热情,每握一个,都要叫出人家的名字,并且说上一两句话,哪怕是一两句废话,也会让被握的人心存激动,觉得自己在领导心目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还有些领导,与人握手的时候,自己的手只是稍稍向前伸出,不全部张开手掌,手指甚至是弯着的,你只能握住他的几只手指。这种领导,往往并不一定是要表现出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很有可能是对他眼前的这个人不满意。   领导和人握手的时候,用什么姿式以及握多长时间,都是有学问的。或者说,握手也是工作的一部分,通过握手,可以传递很多需要传递的信息。   和所有成员握过手,朱敏文及时出现在南延平面前,在南延平前面半步的地方,侧着身子向前走。   南延平在前,陪同他一起来考察调研的省委秘书长丁和平在后,南延平的秘书汤玉舟跟在两人的侧后面,伊海涛等人便围成一个半圆,拥着他们向前走,他们的后面,是省里或者市里的其他相关人员,还有被喊来学习的乐腾市委书记和市长。   进入会议室,南延平被请到了椭圆形办公桌的顶端坐下来,他的身后,是党旗和国旗。   南延平一坐下,其他人,便依次而坐。   省里来的人,坐在左边,市里的人坐在右边。   左边领头的,自然是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丁和平,然后是省委政研室主任马立超,再排下来,是省商务厅厅长胡青山和几位处长。   右边朱敏文坐在第一位,依次是伊海涛、郭鸿泽、唐逸夫等人,申国章沾了一个被视察单位的光,坐在了最末端。   只有乐腾市的邓书记、杨市长和常务副市长温启雄三个人比较尴尬,不知道该坐哪一边好,最后还是南延平发了话,让他们坐在了左边的位子上,毕竟陪同视察的人少一些,左边正好空出了几个座位省电视台和日报社都有记者来,电视台的记者在会场中架起了摄像机,报社记者则拿着照相机四处走动,寻找最好的拍摄角度。   这时,向晚晴已经赶到了现场,不过,她没有像其他记者那样围在会议室周边捕捉新闻,而是带领她的团队在江边抢占了好几处远景近景的拍摄机位。   楚天舒将卫世杰送到青莲江大桥南桥头,世纪阳光公司的车在这里等候。   卫世杰直接去了卧龙城工地。   楚天舒一打方向盘,直接奔沿江商贸圈指挥部而来。   不过,他只能和黄如山、林登山等人守候在会议室的外面,随时听候调遣。   领导们各就各位,朱敏文征得了南延平的同意,说了几句客气话,无非是感谢南延平书记和丁和平秘书长带队来青原市视察调研云云,然后请南延平讲话。   南延平是个务实的人,一般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讲长篇大论,却又不能不说,便说了一个简单的开场白。   他说,近年来,全省各地市都在加快城市建设的步伐,也相继都设立了一些开发区和工业园区,青原市起步虽晚但发展迅猛,今天来考察调研,就是要深入了解青原市的发展思路和好的做法,在全省各地市县借鉴和推广。   南延平简单说过之后,朱敏文又请丁和平秘书长作指示。   丁和平立即摆手,说,我不是来作指示的,就是来学习的。   朱敏文又请胡青山作指示。   连省委常委的丁和平都没有说话,胡青山作为商务厅的厅长,自然不可能说话。   省里的领导不说话,朱敏文准备汇报,南延平打断了他。      第502章 抓住机遇      南延平说:敏文书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还是边看边聊吧。   省委书记南延平提前来青原考察调研,多少有点意外的因素在里面。   南延平考察调研工作起初的安排是先跑一跑小一点的地市县,最后再到青原、临江这几个全省数一数二的城市,但是昨天在乐腾市考察的时候,突击去了乐腾市揭牌一年多的工业园,到了那里一看,眼前一片荒凉可笑的景象令南延平大为震怒。   乐腾市的工业园区完全只是一个空架子,圈起来的土地不少,却全撂荒了,唯一的一个项目是附近的一个养殖专业户在里面建了一个简易的养殖场,养了二十几头奶牛。   南延平一行到达的时候,只看到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牛棚,和一大堆的牛粪,臭气熏天,破烂不堪。   这一次南延平到乐腾市考察调研,本没有安排去工业园区,所以,乐腾市的领导毫无准备。可南延平突然提出要去,谁也阻拦不住,最后看到了这么一番景象,南延平自然十分生气,就把陪同考察调研的胡青山喊到了身边,当众问了他一些全省开发区建设考核工作的问题,口气颇为的生硬。   最后,他问胡青山,当前全省发展最快,成绩最突出的开发区是哪一个?   胡青山的老家就是乐腾市,商务厅又是开发区的考核牵头单位,上次他回乐腾探亲就曾向温启雄发过一次脾气,让他们不要搞迎来送往的形式,有这个时间应该把工业园区建设好。   乐腾市的工业园区的发展缓慢,城市建设毫无规划杂乱无章,这不仅令南延平非常不满,也让老资格的胡青山面子上很是难看。胡青山前些日子受邀参观过江北开发区,岳欢颜最近也一直在向他汇报青原市江北开发区的进展情况,听南延平问起全省发展最快的开发区,胡青山自然想要挣回面子,就向南延平推荐了设立不到一年的青原市江北开发区。   于是,南延平临时决定,第二天就来青原市考察调研江北开发区和沿江商贸圈的建设,还让乐腾市的市委书记、市长和常务副市长跟着来学习取经,所幸乐腾市是副地级市,比青原低了半格,否则的话,乐腾市的几位头头脸上真的挂不住,尤其是主抓工业园区建设的常务副市长温启雄,这人丢得就更大了。   南延平不让朱敏文汇报,要边看边聊,朱敏文便收起了汇报材料,笑着问,南书记,那我们先去看看工地吧。   一行人出了会议室,朝江边走去。   按照规矩,伊海涛走在第五位,前面分别是省委书记南延平,省委秘书长丁和平、市委书记朱敏文、省商务厅厅长胡青山。   曾几何时,青原市这座历史名城还沉醉在老祖宗留下来的古色古香中不能自拔。不多不少的名胜古迹,不多不少的历史传说,不多不少的名人轶事,给它带来了不多不少的荣耀,也使它一度故步自封。   忽然有一天早上一觉醒来,发现周边的临江市、乐腾市都悄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城在改造,新城区在扩建,幢幢高楼拔地而起,青原市落后了。   于是,从朱敏文担任市长这几年来,城市建设的步伐不断加快。   沿江商贸圈建设就是在这个背景下隆重登场了。   前期的投资开发项目已经交给了擎天置业,沿街的道路用围墙遮挡了起来,雪白的墙体上是青原市儿童手绘的宣传画,描绘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彰显出青原市文明工地建设的新意,获得了南延平等人的赞赏。   工地上机声隆隆,施工人员忙碌有序。   放眼看去,整个工地就像一锅沸腾了的开水,而每一个忙碌中的身影就像开水中的一个分子,正是这一个个分子的组合,构成了沿江商贸圈沸腾的建设场面。   视察的时候,省委书记南延平不断地在问问题,朱敏文按照楚天舒的汇报材料备了课,对于类似于占地面积多少,工程投资规模大小,建成之后的预期收益等等之类的问题,回答得流利自如。   但是,朱敏文在回答问题的过程中有点自作聪明,他时不时跳出沿江商贸圈的建设,延伸到全市年度GDP的增长,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成效,社会和谐稳定为城市建设创造了良好的外部条件等等方面,语气和神采都多少带着点沾沾自喜。   说一两次也就罢了,说得回数多了,南延平就对他这种显摆政绩的做法不是太满意。   南延平说,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期间,发生了一起火灾事故吧。   突然说到这么个敏感的话题,朱敏文显示手足无措,说,哦,这事公安机关已经有了正式结论,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引起的意外失火,我们正在采取有力措施,尽量减少和消除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   南延平又问,棚户区的居民是如何安置的?   朱敏文还在思考如何向南延平解释火灾事故,没想到他又会问起棚户区居民安置的事,正考虑该怎么回答,南延平又开口了,说,商贸圈的定位要找准啊。   此时,朱敏文完全赶不上南延平的思维。   刚才,南延平问起棚户区居民的安置,朱敏文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正在措词的时候,南延平又抛出了一个商贸圈定位的问题,朱敏文思路刚转过来,南延平又跳开了,问,仪表厂和造纸厂的整体搬迁重建和棚户区改造拆迁当时遇到的阻力挺大吧?   对于这个问题,朱敏文下意识就回答了一个“阻力确实不小”,却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南延平又说,沿江风光带建设资金落实到位了吗?   一会儿时间,南延平竟一连提出了几个问题,朱敏文被问糊涂了,其实拆迁涉及到钱坤腐败案,建设资金涉及到对擎天置业的信贷支持,都相对比较敏感,朱敏文不知到底该如何回答才好。   南延平调任东南省委书记不久,对各地市县的主要领导干部还不是太了解,每次出来,提的是考察调研经济工作,其实也有考察各地市县主要负责人的意图。   这种跳跃式提问也是他考察干部的一种方式。   他云遮雾罩地提出一大堆问题,其实哪一个都不需要你回答,只是要将被问话的人搞昏头,让他心里产生不安,然后再回到正题上来,考察负责人应对复杂局面的应变反应和掌控全局的领导驾驭能力。   朱敏文对南延平的这种提问方式明显不太适应,他不知道该回答南延平的哪个问题,只好极度不安地跟在南延平的身后,不再将话题扯远,只好就事论事地如实回答南延平提到的问题。   从沿江商贸圈前期项目的建设工地走出来,南延平一行再往前走,就来到了一片正在组织拆迁的地段,南延平又问,敏文书记,沿江商贸圈的建设已经动工了,这块地又作何打算?   朱敏文说,这是准备追加建设的一个主题公园和一家五星级宾馆的项目用地,属于沿江商贸圈的配套工程,正在办理相关手续,争取年内能够动工。   南延平停住了脚步,问道,突然追加新的建设项目,符合青原市的城市建设总体规划吗?   朱敏文还在思考南延平前面提出的几个问题,冷不丁又被问到了追加项目是否符合城市建设总体规划,他的心里就更有些打鼓,毕竟追加项目是擎天置业提出来的,目前还在办理相关手续,朱敏文担心扯出其他的问题,一下就被问住了,只能含糊地回答,应该是论证过的。   事实上,朱敏文混迹官场几十年,的确不应该是这种应变能力,但是,他对南延平此次突击考察调研会错了意。   他认为,以江北开发区和沿江商贸圈取得的成绩,给乐腾市做榜样绰绰有余,满怀着信心是要得表扬的,迎接考察调研的准备也是从突出成绩的角度来定位的,对可能存在的差距和问题思考得不多,思想准备不够充分。   再加上南延平完全不按朱敏文预定的套路出牌,提出的好几个问题都比较尖锐和敏感,所以,朱敏文一时措手不及,回答问题的思路一下子全被打乱了,才出现了现在这种应对困难的状况。   既然朱敏文回答得不尽如人意,南延平自然把目光投向了召集政府工作的伊海涛。   这时,向晚晴指挥摄像师调整了远近的机位,几台摄像机的镜头同时对准了伊海涛与南延平对话的场面。   伊海涛上前两步,站到了南延平的面前,回答说:“南书记,沿江商贸圈建设项目确立之后,我们组织国内外专家进行过几次研究论证,单独从这个项目来看,沿江商贸圈的设计是与整个青原的文化气息相融合的,但是,跳出沿江商贸圈来看,就会发现沿江一带的建筑轮廓线不够清晰,不能形成特征明显的城市天际线,所以,我们根据专家的建议,追加了主题公园和五星级宾馆的配套工程,力争将整个沿江风光带打造成青原市的地标性建筑群。”   伊海涛在回答的过程中,南延平频频点头。      第503章 巧妙应答      伊海涛一直主抓沿江商贸圈和江北开发区的建设,对整个过程可谓是了如指掌,一般性的问题根本用不着准备,等到朱敏文被南延平问得张口结舌时,楚天舒帮他总结提炼出来的关键词就涌上了脑海,只等着有机会直接向南延平汇报了。   正好,南延平的目光注视过来,伊海涛就顺势上前,说出了一套其他人几乎闻所未闻的城市建设新概念,恰到好处地契合了南延平正在思考和研究的城市化建设的新思维和新理念。   这就是楚天舒昨天夜里研究分析出来的成果。   一开始,包括丁和平和胡青山在内的大多数都没有听明白伊海涛所说的那些新鲜名词是什么意思,南延平也看出了他们的困惑,便有意通过伊海涛之口来进行一个培训和宣传,于是要求伊海涛当场对着规划效果图进行讲解。   伊海涛学的就是土木专业,又在交通规划设计院工作过,但是,他并没有从专业的角度去解读,而是举例说,我们看到天安门会想到北京,这个天安门就是北京的地标性建筑。但是,不知道大家注意过没有,天安门附近的长安街上几乎没有高大的建筑,这是为什么呢?是首都没钱吗?不是。单纯是出于保持古建筑风貌吗?我看也不是。   南延平笑道,海涛市长,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大家是为什么吧。   “是为了保护北京唯一的仅有的建筑轮廓线。”伊海涛说完,又补充道:“换言之,如果把镜头拉远,除了十里长街,拍摄北京其他的地方,我们从图片上看到的都是高楼大厦,看不出来这是北京还是别的什么城市。”   南延平问道:“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北京缺少一条明确清晰的城市天际线。”伊海涛说:“北京现在多了一个鸟巢,但那还是地标性建筑,依然没有形成北京新的建筑轮廓线,也没有由此而诞生北京的城市天际线。”   这个时候,南延平成了一个耐心的助教,他问道:“海涛,那你讲讲,城市天际线又是什么?”   伊海涛说:“城市天际线,又称城市全景。通俗地说,就是你站在城市中一个地方,向四周环顾,天地相交的那一条轮廓线就是天际线。天际线也被作为城市整体结构的色彩、规模和标志性建筑。”   南延平说:“海涛,还是举个例子来说明吧。”   伊海涛笑着点点头,说:“好,上海外滩在上个世纪初就成为了这座城市的天际线,而在上个世纪末期,上海开始浦东新区建设,着力打造出了以东方明珠塔为地标性建筑的新的城市天际线,全世界的人只要看到了这条天际线,就能一眼辨识出这就是上海。”   一行人频频点头。   伊海涛继续讲课:“中国传统的城市规划思想,突出了城市的中心街区性和政治、经济、文化的集中辐射性。所以,中国的历史名城,最繁华的地段和最精美的建筑,几乎都在这一城市的中轴线上,所以,它就很难形成独特的城市天际线,例如,北京,西安等。而在中国沿海经济发达地区,早已意识到城市天际线在文化概念上的超然意义并起步力行,例如广州、深圳等,这些城市很快就形成了富有特色的城市天际线。”   对于伊海涛这一番精彩的演讲,朱敏文的心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可是,南延平的兴致很高,他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作出一副认真听讲的姿态。   南延平一边听,一边在思考,听到伊海涛说到这里,他笑道:“海涛,你的意思是要通过沿江商贸圈的建设,打造出青原市的城市天际线了。思路不错啊,有什么具体的设想啊?”   “报告南书记,我们只是有这么一个城市天际线的意识,但这是一个综合性工程,并不是建设一个沿江商贸圈就能做得到的。”   “为什么呢?”   伊海涛转过身来,指着青莲江说:“城市之美,不仅应该表现在内部,更应该表现在外部,不仅应该表现在近处,更应该表现在远处,能够透过城市极目远眺,看到城市外围的山脊轮廓,能够随时感受到一种自然的存在,这样的城市才是最美的。如果江北开发区不能得到同步发展,沿江风光带建设得再美也是徒劳的。”   “好,说得太好了。”南延平带头鼓起了掌,人群中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同志们,今天海涛同志给我们上了非常精彩的一课。”南延平挥了挥手,大声地说:“城市建设的目的,不是单纯地做一个政绩,而是要创造一个和谐的人类工作、生活、休憩的空间。如何从以人为本的角度来建设和谐城市,如何结合地域特点及人文优势固化在城市建筑上,如何形成特色各异的理想城市空间,这些都是城市管理者应该思考的重要的城市建设新课题。”   这一回是伊海涛带头鼓掌,带动了周围人员的热烈掌声。   南延平伸出手向下压了压,待掌声停歇了之后,接着又说:“实现‘青山、碧水、绿地、蓝天’是城市建设要达到的生态目标,也应该成为我们决策者对市民的郑重承诺,如果只有政绩意识而缺乏城市天际线意识,那么,最后的结果是,众多的高楼建起来了,青山绿地没有了,碧水蓝天看不到了,那样的话,我们就不是在建设城市,而是在破坏城市,最终会成为这座城市的历史罪人。”   话音刚落,再次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再往前走,伊海涛直接充当了解说员,他的解说既有专业知识,又有翔实的数据,还有生态建设的理念,更有和谐发展的畅想,赢得了南延平的赞赏,陪同考察的丁和平等人也纷纷附和,说伊海涛这个解说员当得十分的称职。   考察完了,南延平一行上了考斯特,准备前往江北开发区,不甘心充当配角的朱敏文赶紧靠近过来,问道:“南书记,我们先看哪个项目?”   南延平转头看着丁和平,说:“和平,青山同志在路上跟我说,临江市有好多人跑到青原来买房子了,我们就先去卧龙城,看看敏文书记到底施了什么魔法,不光吸纳了国外财团的资金,还把省城的人都吸引到他这里来了。你看怎么样?”   丁和平当然赞同。   南延平的这个提议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   领导到开发区考察调研,不首先去看工业园区而先去看一个房地产开发项目,实在是不和常规。   很快,考斯特就过了青莲江大桥,来到了卧龙城。   如今的卧龙岗早已旧貌换新颜了。   原本光秃秃的卧龙岗上修建了一些凉亭,水土丰富的地方种植了树木和草坪,洗凤湖进行了全面的治污和清理,廊桥环绕,波光粼粼,鸟语花香,绿树成荫,一栋栋拔地而起的楼房错落有致地分布于卧龙岗与洗凤湖之间。   正在建设中的卧龙城二期在绿色围挡下,仍然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施工景象。   伊海涛和朱敏文随着南延平一行走进了即将交付的卧龙城一期小区里。   南延平还是边走边问,这一次,朱敏文可不愿意让伊海涛再抢了风头,从一下车开始就紧跟在南延平身边,对他的提问做到了有问必答,不过,他不敢再自由发挥,基本上按照楚天舒汇报材料中的数据和资料回答得中规中矩。   南延平听了微微点头,突然又问:“敏文书记,江北开发区招商引资工作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不过,我听说这里面还有风水的因素,是不是这样啊?”   这个细节,朱敏文不清楚,楚天舒也不可能会写进汇报材料里去,南延平这么一问,又给朱敏文出了个大难题。   是承认还是否认?   当众承认有此事,明显不太合适;各级领导干部都是党员,属于无神论者,虽然官员搞祈求神灵保佑等等迷信活动的不在少数,但都是在暗地里悄悄进行,是绝对摆不到台面上来的。   直接否认,似乎也不妥,毕竟这事已经传到了南延平的耳朵里,如果全盘否认,至少会落下一个欺骗领导的嫌疑。   众人的目光盯住了朱敏文,乐腾市来的温启雄更是巴不得青原市的领导在南延平面前出洋相,似乎只有这样,他这个乐腾市主抓工业园区建设的常务副市长还能不显得那么丢人现眼。   朱敏文回答不上来,南延平又盯上了后面的伊海涛。   伊海涛走上前来,低声说:“南书记,您说的这种情况还真有。”   哇!胆子够大的,敢当着书记的面承认利用风水来招商引资?   南延平未动声色,面无表情的看着伊海涛,胡青山等人都替他捏了一把汗,跟在队伍后面的王少磊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如果受到南延平的批评,他就来承担主要责任。   但是,伊海涛的回答十分巧妙,再次博得了南延平的肯定。      第504章 语出惊人      伊海涛接着说:“摩丹投资集团考察组的组长是从香港过来的,他们聘请了一位风水大师做投资顾问,当时我们推荐了好几个地块,根本没想到这位风水大师一眼就看中了卧龙岗,还非说是一块风水宝地。”   听伊海涛这么一说,众人忍不住都笑了,替伊海涛担心的人松了一口气,南延平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香港的商人特别讲究风水,这是众所周知的,他们要聘请一位风水大师作投资顾问,作为招商引资方的青原市政府没有理由去反对,而且,他看中的又不是一块受保护的基本良田,而是一块利用价值不高的丘陵地,何乐而不为呢。   从卧龙城小区转出来,南延平一行来到了不远处的教育园区,蓝天幼儿园、市实验小学、光明中学等的分校正在建设中,其建设标准和规划档次之高,令参观过很多国内外高级中小学的南延平也是赞不绝口。   此时他又转过头来,问道,敏文书记,开发区这种教育先行的理念是可取的,但是,开发区工业园区中的凌云汽车整装厂,鲲鹏实业物流基地等等务工人员居多,他们的子女就学问题怎么解决?他们的子女应该上不起这种贵族学校吧?   朱敏文还在后悔刚才怎么没有随机应变回答好南延平关于风水的提问,冷不丁又被问到了务工人员子女就学的难题,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又无言以对了。   南延平不等朱敏文作出反应,向稍远一点的伊海涛招了招手。   伊海涛再次上前两步,站到了南延平的面前,回答说:“南书记,卧龙城这几所学校集中了青原市的优质教育资源,主要是为了满足卧龙城的购房者和开发区投资者子女的就学需求。同时,在工业园区附近,开发区与青北县联合建立了希望小学,专门吸收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就学。”   “是这样吗?”南延平转向了胡青山。   胡青山来参观考察的时候,亲自为“青北希望小学”剪了彩,还捐了款,他立即出面证实了伊海涛所言不虚。   从教育园区走出来,南延平又看到了卧龙城,他停下脚步,说:“卧龙城这个项目,一下子为青原市带来了好几个亿的GDP,海涛,这么一个快速拉动经济增长的发展模式,你觉得可以从几个方面进行总结推广呢?”   问完了,伊海涛满脸笑意地看着伊海涛,好像是在鼓励他总结出江北开发区取得的经验。   陪同考察调研的丁和平、胡青山等人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   被带来学习取经的乐腾市邓书记、杨市长和常务副市长温启雄也挤了过来,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眼巴巴地看着伊海涛,做好了洗耳恭听和快速记录的准备。   向晚晴等记者纷纷围拢了过来,随时记录下南延平的一举一动,唯恐漏过了有新闻价值的消息。   伊海涛却沉吟不语。   站在一边的朱敏文急得火烧火燎,恨不得抢上前一步,替伊海涛作答。说实话,关于江北开发区的经验,他在楚天舒的汇报材料的基础上做了精心的总结和提炼,可以如数家珍般说出七八上十条来。   朱敏文甚至在心里暗道:南延平怎么没有直接问他这个问题呢?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伊海涛缓缓地开了口:“报告南书记,我谈点个人的看法,如有不对之处,还请领导们批评指正。”   南延平收起了笑容,只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伊海涛说下去。   伊海涛说:“现在各地招商引资都盯着房地产开发和大的项目建设,因为这样的项目上马,动辄就是几亿十几亿的GDP,很容易做出政绩来,卧龙城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但是,地区经济发展不能靠巨大的建设投入来支撑,因为建设资源是不可再生的,这种不可持续的经济发展模式不可复制,更不值得推广。”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乐腾市的几位领导更是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朱敏文气得脸色铁青。   南延平听得很专心,他鼓励道:“说得好,海涛,继续说下去。”   “要实现地区经济可持续发展,应该通过资金引进、技术引进以及设备引进等方式,培育更多具有持续发展潜力的企业,做大做强实体产业经济。我个人以为,与其贪大图快,不如立足当地资源,探索实施具有本地特色的经济发展模式。”   伊海涛转过头去,背对着卧龙城,指着另一个方向,说:“南书记,我们青原市正是本着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利用我市劳动力相对密集,水陆交通便利的条件,通过国企整体改制异地重建的方式,引进了凌云汽车整装厂,打造了鲲鹏物流贸易基地,设立了大学生创业园区和高科技含量的科技园区,力争保持发展后劲,实现全面可持续发展。”   伊海涛的这一番话讲完,南延平带头鼓起了掌,随即,周边的人群中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朱敏文也不得不很不情愿地跟着拍起了巴掌。   南延平一行离开卧龙城,紧接着去了建设中的“青北希望小学”,看到了学校的规模不小,教室和办公室虽然装饰的档次不高,但也窗明几净,设施齐全。   南延平走到现场负责人的身边,问了问施工进度,得知在暑假结束之前可以竣工,下个学期就开始接收新生,他放心了,又交代了几句注意校舍质量,便与他握手告别了。   当随行人员告诉现场负责人,刚才与他握手的人是省委书记时,他惊讶得愣在操场中间,半天没醒过神来。   从青北希望小学出来,南延平一行考察了江北开发区的科技园区,南延平与科研人员亲切交谈,希望他们尽快形成自主创新研发能力,将科研成果转化应用为产品,当好青原经济发展的排头兵。   从科技园区出来,一行人又去了江北开发区的工业园区。   考斯特直接开进了凌云集团汽车整装厂的厂区。   工人们正在上班,只有提前得到通知的几位厂领导在门口迎接。   南延平一行在车间里巡视了一圈,了解整装厂的生产情况,得知厂里安置吸收了仪表厂大部分的技术工人,又招录了青北县农村剩余劳动力,南延平握着整装厂的负责人的手,连连说感谢你们。   这时,已经接近十二点,王少磊和黄如山已经在和南延平的秘书汤玉舟商量中午就餐的事宜。   南延平却意犹未尽,提出把大学生创业园区看完了再吃中午饭。   来到创业园区办公大厅的门外,南延平等人下了车。   大厅的工作人员刚刚下班,前来咨询和办理入驻手续的大学生们正往三三两两地往外走,他们大多走向了门口的一个摊点,买了盒饭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边吃边聊。   南延平快步走向了卖盒饭的摊点,朱敏文、丁和平等人也跟了过走。   突然过来十好几位干部模样的人,正围在一起就餐的大学生们抱着盒饭,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南延平走过去,看了看盛放在铝合金方格子里热气腾腾的菜饭,问卖盒饭的大嫂,这盒饭怎么卖呀?   卖盒饭的大嫂是从青北县城来的,自然没有办过什么手续,见突然一下子围过来这么多人,而且一看就是领导,以为是来查办她违法经营的,吓得有点不知所措。   朱敏文见状,误以为大嫂听不懂南延平的西北口音,便用青原方言说,大嫂,别紧张,我们就是问问这盒饭怎么卖?   大嫂紧张地说,两荤两素,十块,三荤两素,十五块,饭管够,汤随便喝。   南延平回头对朱敏文说,还比较公道嘛。   朱敏文点头,是,青原人做生意还是很实在的。   南延平对大嫂说,给我打一份十五块的。   大嫂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大领导模样的人会吃自家做的盒饭吗。   朱敏文忙又用青原话翻译说,大嫂,他要一份三荤两素的。   大嫂这才相信了,手忙脚乱地给南延平打了一份盒饭,菜也明显要多一些。   南延平接过盒饭,转身就走。   陪在身边的人顿时傻眼了,还是伊海涛反应快,说,给我也打三份。   大嫂伸出一只手,指着南延平说,哎,老师傅,你还没给钱呢。   朱敏文也反应过来,指了指身后的人说,我们是市里的,他们谁拿了盒饭,你记住,有人会来一起结账。对了,给我也打一份。   一眨眼,大嫂的菜和饭都全被这帮人按照职务高低拿完了。   旁边还站着很多人,诸如黄如山、楚天舒、林登山等人,还有向晚晴等一帮子记者,既不敢离开,又没有饭吃,只好站在那里干等。   南延平什么话都没说,端着盒饭走到大学生中间,和坐在台阶上的一位年轻人打了个招呼,那个年轻人下意识地挪了挪,南延平就在腾出了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南延平边吃边和大学生们亲切交谈,了解他们的需求,询问他们的专业,就像一名长者一样与他们拉开了家常。      第505章 浓墨重彩      丁和平等人也端着盒饭过来了,在旁边的餐桌上分别坐下,开始学着南延平的样子吃开了盒饭。   措手不及的黄如山赶紧给在青苑宾馆负责安排的谭广德打电话,告诉他领导们就在开发区吃饭,不去青苑宾馆就餐了。   谭广德还在问,那怎么办?都准备好了,只等领导到了就下锅呢。   还饿着肚子的黄如山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看着办。说完就挂了电话。   南延平吃得很香,一个盒饭很快就吃完了,蹲在一旁的朱敏文问吃好了没有,南延平拍拍正在崛起的肚皮说,差不多了,再吃,回家就要挨批评了,家里老太婆管得紧哪。   一句玩笑话,让朱敏文一直紧张的心顿时松弛了许多。   这时,坐在南延平旁边的一位女大学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扔下了饭盒,怯生生的问道:您是省里的领导吧?   南延平站了起来,笑眯眯的看着他,反问道:美女,你看我像吗?   “南书记,您是南书记。”女大学生激动地叫了起来。   其他的大学生闻声,呼拉一下全围拢了过来,他们一个个争着与南延平握手。   “南书记,真的是南书记。”   “南书记,您好。”   南延平与大学生们亲切握手,逐个询问他们的创业规划,勉励他们自强不息勇于开拓,谱写青年人创业的新篇章。   南延平的讲话给大学生们极大的鼓舞,赢得他们一阵阵掌声。   见南延平吃完了,其他人这会儿不管吃了多少,都马上扔了饭盒和筷子,都夹杂在大学生当中,围拢在南延平的周围。只苦了黄如山、林登上和楚天舒及一干记者们,饿着肚子等着不说,还得随时听候领导的召唤。   王少磊见这么多领导没饭吃,赶紧安排开发区的工作人员采购食品和水送过来。   楚天舒一边吃,眼睛还得盯着食堂的方向,关注着领导们的动静。   这时,向晚晴走了过来,轻轻地碰了他一下。   楚天舒猛回头,见是向晚晴,便咧着嘴无声地笑了一下。   向晚晴低声说:“行啊,昨晚上的夜没白熬。”   “什么?”楚天舒喝了一口水,问道。他的注意力都在食堂那边,根本没在意向晚晴说的话。   向晚晴掐了他的胳膊一下,说:“我是说,你昨晚上准备的东西都派上用场了。”   楚天舒吃痛不过,又不好喊,只得转头瞪了她一眼。   向晚晴嗔道:“你傻看什么,还不抓紧扩大影响啊。”   “扩大什么影响?”楚天舒刚问完,马上就明白了向晚晴的用意。她是在提醒自己,要抓住伊海涛在南延平考察调研的时的表现,加大宣传力度,进一步巩固他在南延平心目中的地位。   楚天舒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至少昨晚上的酒不能白喝了吧。”   向晚晴问:“下面会是什么安排?”   “不知道。”楚天舒摇头,说:“正像你说的,南书记经常不按常理出牌。”   向晚晴朝他得意地挤了挤眼睛,回到了台里的采访车里。   按照原定的计划,在青苑宾馆吃完午餐,大概也会是接近两点了,南延平一行可以就地休息一会儿,然后在三点前后,召开一个座谈会。   与大学生的交谈结束之后,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丁和平走过来,问南延平要不要休息一下。   如果是汤玉舟或者朱敏文过来问,只能是一种请求,丁和平亲自过来问,就有点引起南延平重视的意思了。   “和平,其他人可以休息一会儿,你辛苦一下,我们一起找敏文和海涛同志谈谈。”南延平指着其他的人,说:“他们还都没吃饭吧,赶紧安排他们就餐,以后再下去考察调研,要制定一条纪律,不准搞前呼后拥,无关的人员一律不许跟着。”   丁和平答应了,又问:“谈完话怎么安排?”   南延平看了一下表,说:“三点就在开发区会议室召开一个座谈会,考察调研组成员和青原市班子参加。会后,我们返回乐腾市,继续考察调研。”   南延平没再多说什么,上了朱敏文的车,先去了江北开发区的办公楼。   丁和平让汤玉舟将南延平的指示传达下去,上了伊海涛的车,跟着也走了。   本来安排唐逸夫等人带领胡青山等陪同考察的人员乘坐考斯特去青北县委招待所,但是,他们得知南延平不休息,哪里肯去,便一致说就在江北开发区的会议室里休息一下,南书记谈话一结束,可以随时召开座谈会,既省时又省事。   南延平和朱敏文、伊海涛分别谈了十多分钟。   具体谈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南延平这么一个安排,几乎相当于明确了伊海涛作为青原市政府一把手的地位。   在座谈会上,南延平做了一个简短的总结发言,他对青原市沿江商贸圈和江北开发区建设所取得的成绩给予了高度评价。   他说,青原市委市政府一班人始终坚持走可持续发展道路,不单纯追求GDP的增长,注重做大做强实体产业经济,创造了具有青原特色的经济发展模式。始终坚持用先进的理念指导城市规划和建设,着力打造和谐青原、美丽青原。这两个始终坚持,值得全省各地市县学习和借鉴。   领导们都去开座谈会,其他跟班的人员就可以放松一下。   楚天舒躲在自己的车里,给省电视台新闻中心的卢主任打了电话。   昨天晚上的酒没有白喝,当然,山水高尔夫俱乐部的贵宾会员卡更不会白送。所以,卢主任接到楚天舒的电话都非常热情,对昨晚上的盛情款待表示感谢。   楚天舒说:“卢主任,不好意思啊,本来今天还打算登门去拜访老哥的,因为南书记到青原来视察,一大早就赶回来了。”   “楚主任,不客气,不客气,工作为重,以后来省城,我做东,咱们再好好聚聚。”南延平出来视察,省电视台派了记者全程跟踪报道,卢主任当然是知道的,于是他笑道:“南书记去视察,这是大事,说明你们青原的工作作出了成绩,南书记非常重视啊。”   楚天舒笑道:“哈哈,老哥,成绩哪家不都有一点儿,你们不宣传,谁知道有成绩,你们一宣传,小成绩也是大成绩。”   “哪里,哪里,你这有点夸大其词了。”卢主任听出点味道来了,便开玩笑说:“楚主任,晚上我们报道的时候,要不要给你老弟来个特写镜头?”   楚天舒说:“卢主任,你别拿我开心了。我一个小小的副主任,连南书记的边都挨不上,哪里进得了你们省台的镜头哦。”   临近下午了,卢主任忙得很,他也不想绕弯子,直接问道:“楚主任,南书记去视察,有没有什么新闻亮点?”   楚天舒就势把伊海涛在江边给领导们讲课的事简略地讲了讲。   卢主任当即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说:“市长给省委书记上课,这应该是一个新闻看点。楚主任,等现场记者把报道发过来,我看看该怎么找找宣传角度。”   挂了卢主任的电话,楚天舒又拨通了东南日报社新闻部刘主编的电话。   这回不用多寒暄,刘主编表态说,省电视台找好了宣传角度,我们日报社毫无疑问会跟进。   座谈会结束之后,南延平一行再次返回乐腾市,继续完成他们本次预定的考察调研工作。   当天晚上,省市各电视台在新闻联播之后的本地新闻节目中都播发了南延平到青原市考察调研工作的报道。   令人意外的是,省电视台居然在南延平考察调研的新闻报道后面,以“市长讲课,省委书记当助教”为题编发了一个新闻特写,播发了伊海涛在江边演讲的画面,还配发了一个短评,说南书记称赞伊海涛是创新务实的好干部云云。   青原卫视在本地新闻播完之后,第一现场栏目的美女主播向晚晴以亲历者的身份,报道了南延平视察沿江商贸圈和江北开发区的全过程,多次回放了他带头为伊海涛鼓掌的画面。   第二天,东南日报在头版头条刊发了南延平视察青原的报道,并在第二版全文刊载了南延平与伊海涛一问一答的文字内容,配发了南延平含笑鼓掌的图片。   省电视台的新闻特写只有短短的一分钟,东南日报配发的文字也不到一千字,但是却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和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南延平在乐腾市视察结束后的座谈会上一番讲话又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他说,青原市的伊海涛是一位创新务实的干部,对自己市内的项目从规划到建设全过程了然于心,我们每个领导干部都该扪心自问一下,是不是掌握了经营管理城市的先进理念,是不是能抛开唯GDP是从的政绩观,是不是致力于探索具有当地特色的经济发展新模式。   伊海涛这一次接待南延平的考察调研,成为了他政治生涯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506章 搬弄是非      毋容置疑,南延平对青原市城市规划和开发区建设给予了肯定,尤其是对伊海涛的出色表现十分满意,至少为日后成功当选青原市市长增加了一块重重的砝码。   当然,伊海涛知道,楚天舒及时总结提炼出南延平所关心的话题和关键词起到了提纲挈领的作用,又刚去过省里给各个新闻媒体协调过关系,省里媒体加大了宣传的力度,说句老实话,就连楚天舒自己也没想到会收到如此的奇效。   这么一个结果,朱敏文不爽,郭鸿泽也不爽,唐逸夫更不爽。   实事求是地说,朱敏文的不爽是暂时的,无非是在南延平面前被伊海涛抢了风头,但是,这次考察调研,青原市的工作得到了南延平的肯定,评价也比较高,省市媒体的宣传,伊海涛是直接受益者,朱敏文也可以算是间接的受益者。   因为在这一轮的宣传攻势之后,不少省里和各地市县的领导,都打来电话对朱敏文表示了祝贺。   郭鸿泽的不爽则完全是一种羡慕嫉妒恨。   伊海涛这一次能出这么大的风头,这种机会轮不到他郭鸿泽的头上,而且就是落到了他的头上,他也没有这个水平来博得南延平的欣赏和赞扬。   郭鸿泽能做到市委副书记的位子上,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不过,他从省委宣传部门得到的消息是,这其中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楚天舒前些天在省里新闻界的运作与协调,心里自然就不太痛快了。   相对而言,唐逸夫的不爽就称得上是刻骨铭心了。   本来在此前有关黑恶势力的舆情风波中,伊海涛已经陷入了被动,没想到楚天舒跑了一趟省城,不仅控制住了网上的负面影响,还借着南延平的考察调研大肆造势,一举确立了在市长竞争中的领先地位。   这么一来,唐逸夫坐不住了。   唐逸夫比任何人都清楚,升迁的机会不是天天有,失去一次,就有可能失去一生。   只要市长之争还没有见出分晓,唐逸夫自然就不会轻言放弃,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他必须要出手了。   楚天舒这几天跟着伊海涛忙得团团转。   不是接待省里领导来调研,就是到基层去检查防汛工作,或者是参加工程动工剪彩竣工仪式,还要接受诸多媒体记者的采访,这些都是面子上的事情,不做又不行,做起来费时劳神,不少部门区县的负责人来汇报工作,还要见缝插针地安排。   最令伊海涛头疼的是,沿江商贸圈追加的主题公园和五星级宾馆项目的审批手续还压在省里没有批复下来,秦达明又跑到楚天舒这里催问了好几次。   要说这事还真有点蹊跷,原本以为南延平考察调研之后,打造青原城市天际线的想法得到了他的认可,审批手续能够得以尽快推动,可是,指挥部派员和擎天置业的人跑了省里好几趟,得到的答复是还在走流程。   具体走到哪了,谁也说不清楚。   伊海涛忙得不亦乐乎,唐逸夫等副市长反倒悠闲自在,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你不是要做政绩想当市长吗,那你多卖点力气好了。   这一天上午,市府副秘书长黄如山等伊海涛带着楚天舒出门了,摸到了唐逸夫的办公室,问道:“老板,最近好像不太忙了?”   “我能忙什么?我又不要抓什么可持续发展,也不用规划什么城市天际线,能有什么要忙的?”唐逸夫没好气地发起了牢骚,然后将手一指说:“如山,坐,坐吧。”   黄如山嘘了一口气,坐了下来,说:“南书记视察之后,我看有的领导精神头儿比过去足多了。”   背地里,黄如山为了迎合唐逸夫从来都是有啥说啥,口无遮拦。   唐逸夫有点皮笑肉不笑地说:“哼哼,他可能觉得看到了希望。”   两个人都不说伊海涛的名字,但是,也都知道“有的领导”指的就是伊海涛。   “他要有了希望,我们大家伙可就没有希望了。”黄如山不敢明说唐逸夫没希望,只好借着自己的嘴巴来发牢骚:“老板,他才来青原几天啊,青原市能取得这样或者那样的成绩,还不都是你和朱老板一起干出来的,他这么做,不就是来摘桃子的吗。”   唐逸夫无可奈何地说:“如山啊,有些事情就像是排队上车,你这边排的好好的,有人想方设法和开车的司机套上了近乎,他就可以插队上车,把好座位给占了。”   如果坐在面前的不是黄如山,换了别人的话,唐逸夫是不会说这种没有素质的话,这要是传到外面被什么人添油加醋,就有点影射南延平的意思了。   唐逸夫越是这么说,黄如山就越有一种信任感,他说:“老板,我怀疑,插队的人能和司机套上近乎,是他的跟班做了手脚。”   唐逸夫瞪着黄如山,说:“我也这么想过,可是,有什么依据呢?”   黄如山诡谲地笑了一下,说:“南书记来的那天一大早,我看见二处的苏幽雨给他送了份材料。”   唐逸夫眼里的亮光消失了,他说:“这有什么奇怪的,那份汇报材料是朱书记让楚天舒写的,我们几位副职都发了一份。”   黄如山摇着头说:“不对,汇报材料后来我也看到了,当时苏幽雨给他的材料比给其他领导的汇报材料厚多了,我越想越不对劲儿,就忍不住来向老板汇报了。”   唐逸夫问道:“你说说看,会是怎么回事?”   黄如山故作神秘地说:“我猜想,楚天舒准备了两份材料,一份是给朱书记和大家的,另外一份是专门给伊海涛的。”   唐逸夫问:“如山,你没有看错?”   黄如山十分肯定地说:“老板,绝对错不了。”   唐逸夫追问:“你问过苏幽雨了?”   “没有,”黄如山摇头说:“这丫头和楚天舒走得很近,我怕惊动了他们。”   “那……”唐逸夫摸着下巴,沉吟起来。   黄如山凑到唐逸夫面前,说:“老板,那天楚天舒在临江灭火,要传递资料多半要通过电子邮箱,我想,让信息办查一下就会有结果。”   唐逸夫这才轻轻地“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   黄如山煽风点火道:“可不是,再怎么说,朱书记见过的大场面比他多,接待领导的经验也比他足,凭什么朱书记都不好回答的问题,他还能正好回答在点子上,肯定是楚天舒阳奉阴违做了手脚,就是为了他能抢了朱书记的风头。”   要不怎么说,官场上不仅要防阴谋家,更要防势利小人。   其实,用不着黄如山如此这般的分析,唐逸夫也早已明白了,这是一个挑拨离间的好机会。   可是,黄如山为了在唐逸夫面前显能耐,拼命地搬弄是非,就只差把话挑明了。   唐逸夫没有让黄如山继续说下去,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如山,中午我要去青苑宾馆给省国资委的领导送行,你陪我走一趟吧。”   黄如山忙起身,半弓着腰说:“好的,我马上安排车。”   省国资委的领导要赶回临江,说好了下午两点出发,所以酒桌上的进度控制得比较准确。   一点四十左右,唐逸夫在青苑宾馆送走了省国资委的领导,让陪同接待的简若明等人各自回去之后,他把黄如山叫过来,让他去打探一下在另外包厢里的郭鸿泽等人的饭局还有多长时间。   郭鸿泽的饭局是内部应酬。   市委党校在暑期放假之前要开办一个宣传干部培训班,下午三点半要举行开班仪式,照例要请朱敏文去讲话,郭鸿泽兼任党校校长,上午提前去看了一下开班的筹备情况,又顺便了解了一下党校的工作情况。   临到中午,市委党校常务副校长等一干人就把郭鸿泽请到了青苑宾馆,感谢郭校长对党校工作的关心和支持。   黄如山很快就回来了,他告诉唐逸夫,因为下午郭鸿泽要出席宣传干部培训班的开班仪式,中午没喝酒,饭局一会儿也结束了。   唐逸夫坐了一会儿,听见外面有了动静,就起身迈步出了包厢。   郭鸿泽在市委党校常务副校长等人的簇拥下,剔着牙挺着大肚子走了出来,远远就看见了唐逸夫和黄如山,自然要停下脚步,和唐逸夫打声招呼。   唐逸夫和郭鸿泽都是青原市土生土长的干部,从早年开始就是就是竞争对手,谈不上有多少的深交,后来两个人先后进了市委常委班子,郭鸿泽当了管党建和组织的副书记,唐逸夫当了管工业、土地等部门的实权副市长,工作上的交集不是太多,但来往还是比过去密切一些了。   唐逸夫装出邂逅的样子,向郭鸿泽迎了过去。   郭鸿泽也答老远就伸过一只手,等握住了,才说:“唐市长,好久不见,又来视察青苑宾馆的工作?”   这是市委市政府机关内部人员的说笑,他们把青苑宾馆看作是市委大院之外的食堂,来这里吃饭宴请私底下都叫着视察工作。      第507章 挑拨离间      唐逸夫握住郭鸿泽的手晃了晃,笑着说:“有你书记在,我哪里敢视察?刚送走了省国资委的几个领导,就看到了你书记大人了,最近怎么样,血压还稳定吧?”   “还好,感谢唐市长关心啊。”郭鸿泽客气地说:“市委党校下午宣传干部培训班要开办,非要让我去看看准备情况,这不,看完了就被他们扣住了。”   唐逸夫看了一眼身后的黄如山,说:“如山,你忙去吧,我跟郭书记说几句话。”   黄如山以及市委党校的一干人等纷纷向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去了。   郭鸿泽说:“到房间里去说,还是在花园里说?”   唐逸夫说:“外面空气好,就在花园里走走吧。”说着,掏出烟,给了郭鸿泽一支,自己也点了一支。   青苑宾馆的花园修得不错,有山有水,只不过山是假山,水是自来水。不过树木花草却是真的,轻风一吹,倒也凉爽。   他们俩踏着碎石小路,来到绿树成荫的阴凉处,唐逸夫说:“最近这几天青原市的新闻屡屡上了省台和省报,鸿泽兄的宣传工作抓得很到位啊。”   郭鸿泽暗暗冷笑,心里就明白了几分。既然唐逸夫不说透,他也乐得装糊涂,便解释说:“呵呵,逸夫啊,你这是笑话老哥呢。宣传方面的工作有了点起色,还不是得益于你们政府工作取得了巨大的成绩,获得了省领导的高度评价嘛。”   “哈哈,”唐逸夫笑着说:“老哥啊,说句没觉悟的话,我们都是在替别人做嫁衣了。”   郭鸿泽也哈哈大笑着说:“朱书记都成了陪衬,我们哥俩又算得上什么呢?”   唐逸夫突然收起了笑容,认真地说出了一番话,顿时令郭鸿泽头皮发紧了。   唐逸夫说:“是啊!有人搬梯子要摘桃子,我们也没办法。但是,把朱书记也拿来当垫脚石,我觉得就太不应该了。”   郭鸿泽一听,头皮发紧,他听出唐逸夫话中有话,就问:“逸夫,你莫非听到了什么?”   唐逸夫四周瞅了瞅,才压低声音说:“我听说,那天的汇报材料楚天舒做了手脚,他准备了两份材料,只交给了朱书记一份。”   郭鸿泽暗自吸了一口凉气,说:“还有这种事?这不是故意让朱书记难看吗?”   “可不是吗?”唐逸夫说:“老哥,我这也是听说的,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也没太大的把握。不过,楚天舒的两份材料都是通过苏幽雨的邮箱发过来的,信息办的人一查就清楚了。”   不料郭鸿泽听了,却是暗自冷笑。   唐逸夫知道市信息办副主任赵永昌是郭鸿泽的心腹,也知道他对伊海涛出尽了风头心里不太爽,所以才故意这么把话说给郭鸿泽听。   混迹官场几十年的郭鸿泽岂能不清楚唐逸夫的意图,他是想通过自己去把这事查实了,然后再过话给朱敏文,完全是想把自己当枪使。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郭鸿泽笑笑,说:“不过,老弟啊,朱书记都不计较,我们何苦生那份闲气呢?我跟你们不一样了,这把年纪了,保重身体才是第一位的啰。”   唐逸夫点了点头,用无限感慨的口气说:“是啊……书记们都有好涵养,我要向你们学习。”   郭鸿泽说:“哪里,哪里,逸夫,我老了,无所谓了,你还年轻,值得搏一把呀。”   见郭鸿泽不肯上钩,唐逸夫咬咬牙,说:“鸿泽兄,你是我老哥,在你这个真人面前我也不说假话,混了这么多年了,机会面前谁不想搏一把呢,只可惜,独木难支啊。”   唐逸夫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郭鸿泽却还是不做声,装着在看一旁的一盆开得极其艳丽的月季花。   唐逸夫瞟了他一眼,轻叹了一声,说:“唉,青原就要成为外来户的天下啰。算了,到时候换个地方混吧,免得受这份窝囊气。”   这话就戳到了郭鸿泽的痛处,唐逸夫还年轻,上面又有人,换个地方发展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例如,到乐腾市去当个市长书记,级别虽然没提,但也是党政一把手,说不定哪天乐腾一升格,同样可以做到正地市级。   郭鸿泽就不同了,换届之后副书记当不成,只能到政协去混日子,如果青原真成了伊海涛的天下,肯定要大量启用像王少磊、楚天舒这样的新人,培植他自己的嫡系势力,那郭鸿泽的革命晚年就必然会比较憋屈。   话不投机半句多。   唐逸夫说,郭书记,下午还要忙工作,你我都休息会儿吧。   临分手时,郭鸿泽假装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逸夫,政协的陈主席干不满一届了吧?”   唐逸夫停住了脚步,想了想,说:“嗯,陈主席到点还有几年,要干满一届好像也只差几个月吧。”   按照政协陈主席的年龄,再干一届也说得过去,毕竟只延长几个月,当然,如果以他年龄干不满一届为理由,提前退居二线也不为过。   也就是说,陈主席明年换届退不退下去在两可之间,具体怎么安排,省里多半会听青原市党政主要领导的意见。   据传,明年换届,朱敏文的意思是安排郭鸿泽去政协,等着下一届接陈主席的班。   郭鸿泽突然问这个话,唐逸夫明白了,他提前盯上了政协主席的位子,言外之意非常清楚:互助合作,我帮你去搞伊海涛,你帮我谋取政协主席的位子。   有些话点到为止。   郭鸿泽掐灭了手里的烟头,说:“逸夫,汇报材料的事我让赵永昌他们去查查看,如果楚天舒真有阳奉阴违的行为,我会向朱书记反映的。”   唐逸夫也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碎了,说:“鸿泽兄,谢谢了,下一步政协的安排如果有机会我也会向朱书记提提建议的。”   郭鸿泽笑道:“呵呵,彼此彼此!”   两人分手后,郭鸿泽回到了办公室,坐在大班椅上,他的心里一直很纠结,这纠结不是因为要不要帮唐逸夫,唐逸夫与伊海涛竞争市长一职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使他感到意外的是伊海涛居然指使楚天舒干出了阳奉阴违的事。   虽然暂时还没有得到证实,但从唐逸夫说得那么肯定的态度来看,多半是真实情况,可问题是,南延平在考察调研期间,专门安排与朱敏文和伊海涛分别谈了话,这个时候去得罪伊海涛是不是值得?   正常情况下,到了这个时候,朱敏文应该可以明确对伊海涛的支持,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这一方面说明他对伊海涛有成见,另一方面,他对唐逸夫还抱有信心。   郭鸿泽也早就听说过,唐逸夫上面有人,省里没有明确伊海涛主持政府工作就是一个明显的证据。   平心而论,郭鸿泽觉得伊海涛有能力,也有水平,为人倒也谦逊和蔼,只是太过书生气,不懂得官场的尔虞我诈和阴谋诡计,虽然通过南延平的考察调研获得了一些舆论上的支持,但最终能不能斗得过唐逸夫,还真不好说。   以郭鸿泽对唐逸夫的了解,这个人很有野心,也很有心计,更很有手段,他一直觊觎市长的位子,如果他真要出手,制造出一些事端来挤走伊海涛然后取而代之,并非没有可能!   世事难料,人心叵测,不得不防啊!   郭鸿泽当然不甘心给唐逸夫当枪使,扳倒了伊海涛,唐逸夫上了位,如果他到时候翻脸不认账,或者根本就没扳动伊海涛,那自己岂不是做了一件损人不利已的大傻事,那也就太弱智了。   思来想去,郭鸿泽突然有了主意,楚天舒搞了两份汇报材料这件事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如果能激起唐逸夫与伊海涛之间的内讧,说不定自己就可以坐收渔利呢。   想到这,郭鸿泽立即给赵永昌打电话,让他通过内网查一下苏幽雨的邮箱,看看她前几天接收过楚天舒的邮件有哪些内容。   市委市政府机关工作人员,都用的是统一的OA办公系统,由信息办负责管理和维护,要察看某个人的邮箱来往信息易如反掌。   很快赵永昌就给郭鸿泽回了话,果然查到了苏幽雨那天一大早收到了楚天舒的邮件中有两个附件,分别是汇报材料和汇总资料。   郭鸿泽让赵永昌下载出来,打印一份送过来。   几分钟之后,两份材料就摆到了郭鸿泽面前。   把赵永昌打发走,郭鸿泽一看汇总资料的内容,顿时就明白了。   楚天舒是真花了工夫和心思,将南延平近期讲话和报告中的精华内容和关键词都提炼出来了,难怪伊海涛在回答问题时句句都能对上南延平的胃口,换做是自己,研究透了这份资料,即便是说得没有伊海涛那么专业,至少也能说得八九不离十,迎合上南延平的思路总是没有问题的。   郭鸿泽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两点半左右,离出发去党校还有半个来小时,他给林登山到了个电话,问明了朱敏文在办公室,就说要给他汇报一下宣传干部培训班的准备情况。   很快,林登山就回话了,说朱书记请郭书记过去。      第508章 重要讲话      郭鸿泽拿上这两份材料,穿过长长的走廊,敲响了朱敏文办公室的门。   两位书记的办公室在同一层楼,却分得很开,郭鸿泽在西头,朱敏文在东头。   办公室这么安排,完全是出于工作的需要,下面的人常来市委汇报工作,有的是来找书记,有的是来找副书记,两间办公室离得远一点儿,可以让下面的人避免许多忌讳,领导也落个方便。   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郭鸿泽与朱敏文的关系非常亲密。   其实不然,朱敏文在青原为官多年,历来以人缘好而著称,对谁都是一团和气,不过分亲密谁,也不会有意去疏远谁。他也批评人,但很讲究策略性,不像别的领导那样,出口就是教训,话说得非常难听。   例如,某某某,你怎么搞的?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连这个都不懂?或者说,你这个领导是怎么当的?这么点事都干不好,你还能干什么?或者说,你必须给我怎么怎么样,干不干得了,干不了的话,你就别干了。   朱敏文从来不这么盛气凌人,他要批评人,总是先指出来,这件事你要怎么怎么处理了,效果是不是会更好些。听的人频频点头,挨了批评也是心悦诚服。   这么一来,副手们就有一些议论。   唐逸夫等强硬派就背地里要说他太软,该硬的时候不硬,该明确的态度不明确,只会和稀泥。   伊海涛的看法则相反,不知道是书生气太足了还是怕传出去得罪朱敏文,他说,作为全市的一把手,不能太冲动,就应该像朱书记这样,善于搞好各方面的平衡,处理好方方面面的关系,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这是最好的领导艺术。   郭鸿泽基本倾向于伊海涛的看法,但他还是觉得朱敏文过分软了些,讲稳定求和谐是对的,但过分强调平衡就会丧失应有的原则与立场,尤其在对待市长人选这样的大事还含含糊糊,到头来搞得伊海涛缩手缩脚,唐逸夫蠢蠢欲动,导致了许多本本不该会有的矛盾都产生了。   不过,朱敏文在处理“警匪勾结”的舆情控制上,郭鸿泽看到了他强硬的一面,才发现朱敏文属于太极高手,谦和甚至软弱那仅仅是外表,他的骨子里有一种看不见底的气场,那是别人不可侵犯的权力和威严,谁要是触到了,那气场中发出的内力就会犀利无比。   很显然,伊海涛在南延平面前抢了朱敏文的风头,但是,朱敏文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示,在之后贯彻落实南书记讲话精神的书记办公会上,朱敏文还对伊海涛的表现提出了表扬,让与会的其他人几乎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心里有过不爽。   郭鸿泽在朱敏文的办公室谈了二十多分钟,直到林登山过来提醒要出发去党校了才空着手出来了。   太阳热辣辣地当空照着,天上的云朵和街边的树叶都一动不动。   伊海涛带着楚天舒冒着酷暑在红星街检查道路拓宽施工进展情况。   红星街是青原市最古老的街道之一,是连接主城区和高速出口的咽喉要道,也是进入沿江大道的必经之路。   近年来,红星街道路拓宽工程多次提上市政建设的议事日程,但由于居民拆迁安置方面存在很大的困难,一直未能实施。   这一次,为了配合沿江商贸圈建设,市里终于下定决心,本着谁安置谁受益的原则,正式启动了红星街的道路拓宽施工,但过程中的组织协调工作难度相当大,施工屡屡受阻,进度很不理想,伊海涛不得不多次带队开展现场办公。   街道两旁的高大法国梧桐已被砍去,几台破碎机正在逼仄的路面上钻孔,钢筋混凝土的碎块遍地可见,昔日那个浓荫蔽日的清凉老街成为了过去,只剩下围挡在施工围栏后面的残砖剩瓦。   伊海涛沿着红星街一路走过,不时抬手指着街道两边,边走边说着些什么,北湖区的领导和市政公司的头头跟在他的身后,不停地点头,嘴里喏喏有声,偶尔会有一两个年轻人抢着跑到前面,举着照相机或摄像机拍下现场办公的镜头。   附近还没有拆迁的居民在围观,有人掏出纸巾在擦脸,有人抬头望着天上咒骂:“他奶奶的,这都下午四点多了,还这么大的太阳,是要热死人哪。”   楚天舒跟随在人群中,脸上冒着油汗,身上的衬衣几乎湿透了。   突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苏幽雨打过来的。   “领导,不好了。”又是慌里慌张的口气,这个习惯苏幽雨怎么也改不掉。   楚天舒走出人群,问道:“小苏,又怎么了?”   苏幽雨说:“我的邮箱出毛病了。”   楚天舒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邮箱出毛病了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用得着大惊小怪地的吗?他不耐烦地说:“小苏,我正陪着领导呢,没别的事我挂了。”   “等等,”没回都是这样,等到楚天舒发了火,苏幽雨才能镇静下来。“领导,你上次你发给我的材料不见了。”   “哪个材料?”   “就是汇报材料和汇总材料,都不见了。”   平时在家的时候,需要整理文字资料,楚天舒一般都是把苏幽雨喊过来,基本上不会给她邮箱发资料,现在苏幽雨所说的汇报材料和汇总资料,只能是南延平视察之前楚天舒从临江给她发的资料。   楚天舒说:“小苏,你好好找找,是不是你下载之后就删除了。”   苏幽雨连忙说:“没有,当时时间紧迫,我下载之后就赶紧打印出来给领导们送过去了。”   楚天舒看了一眼,伊海涛带着队伍已经走远了,他紧赶了几步,跟在了人群的后面,一边走一边问道:“那你什么意思?”   苏幽雨说:“我……我怀疑有人动了我的邮箱。”   楚天舒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愣了一下,问道:“别的数据在不在?”   苏幽雨说:“在,其他的都在,独独就那两份资料丢了。”   “好,我知道了。”楚天舒想了想,说:“我有备份,你用不着紧张,该干啥干啥,别大惊小怪的。”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再回到人群中,楚天舒心里就有点不踏实。谁会那么无聊要去动苏幽雨的邮箱呢?市政府网站还没被黑客侵入过,难道还会有人窜到党政机关的OA办公系统里来捣乱?   不对!要是有人捣乱,为什么独独把两份资料搞不见了?这其中有名堂。   想到这,楚天舒的汗水更是像水一样往下淌。   那天晚上,楚天舒根本没有想太多,两份资料写完了就直接发到了苏幽雨的邮箱,现在想起来却有点后怕,如果有人别有用心,把这两份材料交到了朱敏文的手上,都用不着添油加醋,这几乎就是古时候欺君罔上的死罪啊。   现场看完了,一行人回到了北湖区的办公楼,伊海涛召集开了一个协调推进会,重点敲定了红星街道路拓宽改造的时间进度表。   楚天舒心事重重,只是机械地记录着伊海涛的讲话,一种不祥的预感正一点点地往上涌。   五点半左右,会议结束了。   北湖区的书记和区长盛情挽留伊海涛留下来共进晚餐。   伊海涛很爽快地就同意了,他非常清楚,将来选举市长,还得靠各区县的这些基层领导给他投票,笼络住了一个区委书记,可能就拉住了一小圈子人,在关键时刻,一张票都能决定命运,更莫说一小圈子人的选票了。   等待的时间,伊海涛和区委书记和区长说着闲话,快到六点的时候,楚天舒收到了向晚晴的一条短信:“天舒,注意收看晚上的青原新闻。”   本地新闻安排在央视的新闻联播之前,只要有可能,楚天舒一般都会瞄一眼,倒不是他需要关心青原的政治大事,因为这些所谓的政治大事有的他提前就知道,有的他也是参乎者,有的第二天就能看到简报。   说起来有点好笑,楚天舒关注本地新闻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他自己的光辉形象会以什么形式出现在荧屏之上。   这个时间应该是向晚晴最忙的时候,她要准备新闻联播之后她所主持的“第一现场”栏目的节目,如果不是有特别的意图,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发这么一条短信,楚天舒忍不住问了一句:“有什么重大消息?”   向晚晴很快回复:“朱书记有重要讲话。”   楚天舒咧咧嘴笑了。   青原市每天发生的重大新闻不多,除了像南延平考察调研之类的大事之外,寻常的日子,青原新闻的主播一开口,基本上都是青原市委书记朱敏文今天出席了什么会议,到哪里检查指导工作,最后千篇一律要提到朱书记的重要讲话。   楚天舒想了一下,朱敏文今天最重要的安排就是出席党校宣传干部培训班的开班仪式,所谓的重要讲话只不过就是宣传部副部长舒一凡提前给他拟好的讲话稿。   楚天舒略带开玩笑的口气回复道:“好吧,我一定认真学习。”      第509章 风向逆转      由于沿江大道在北湖区的管辖范围,伊海涛和区里两位主要领导的谈话,很快就谈到了沿江商贸圈的建设,就谈到了伊海涛给南延平一行讲课的精彩一幕,就谈到了北湖区学习贯彻城市建设先进理念的措施与体会。   这个话题一谈起来,各位的话匣子都打开了,看伊海涛的谈兴正浓,谁也没有提晚餐的事,直到外面寂静下来,伊海涛才意识到过了下班时间,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谈话。   六点二十左右,北湖区主要领导簇拥着伊海涛来到了凯旋大酒店。   进了大包房,上茶的过程中,北湖区委书记就让服务员打开了电视,调到了青原卫视台。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伊海涛成了省市闻名的新闻人物,出镜率比较高,各路记者的镜头总在捕捉他的身影,再低调的领导,对于在屏幕上看到自己的光辉形象不说一定很开心,但至少不会排斥。   区委书记的这么做多少也有讨伊海涛欢心的意思。   六点半,青原新闻准时开播。   新闻主播一开口,果然就是,今天下午,市委常委、市委书记朱敏文出席了在市委党校举办的全市宣传干部培训班开班仪式并作了重要讲话。   楚天舒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   画面上,朱敏文坐在主席台的正中央,双手交叉放在了会议桌上,在正常的开场白之后,他表情凝重,脱开了稿子,即兴发表了一个后来被称之为“重要讲话”的演说。   “同志们,成功缘于实干,祸患始于空谈。战国赵括的‘纸上谈兵’,两晋学士的‘虚谈废务’,历来是治国理政之大忌。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大至国家,小至青原,发展无论快慢,成绩不论大小,靠的都不是空想清谈,而是实干苦干。”   朱敏文讲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儿,在座的人以开始并没有太在意电视里在播放些什么,还在谈笑风生,等到讲话的声音听了下来,众人的注意力才转移到了电视上,而且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儿了,因为伊海涛的眼睛盯住了屏幕。   朱敏文提高了声音:“同志们,实干精神是我们党的优良传统。我们的宣传工作,要多宣讲市委市政府的重大决策部署,少报道领导干部的个人活动;要多推出真抓实干的先进典型,少把镜头对准只唱高调的空谈干部。”   坐在朱敏文旁边的郭鸿泽和党校常务副校长带头鼓起掌来,引发了会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朱敏文最后说:“同志们,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我们的宣传工作,要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为深化思想道德建设和精神文明创建提供舆论支持,加大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正面宣传力度,汇聚正能量,开创宣传工作的新局面。”   头条新闻在掌声中结束。   伊海涛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第二条新闻播发的是伊海涛在红星街现场办公的场面。   在朱敏文刚才一番话之后紧接着就播出这一条新闻,实在是太富有讽刺意味了。   区委书记走上前去按了关机键,笑呵呵地请伊海涛往首席上坐。   这饭吃得就有点味同嚼蜡了。   从收到向晚晴的短信开始,楚天舒心里就开始忐忑不安,等到听完了朱敏文的讲话,他联想到了苏幽雨怀疑有人动了她的邮箱。至此,他终于可以肯定,两份资料的事被人利用了,而且还在持续发酵。   果不其然,饭局不冷不热地进行到中间的阶段,楚天舒接到了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舒一凡的电话。   舒一凡打来电话的意图很清楚,她要在楚天舒面前洗刷一下自己,声明朱敏文的讲话脱离了她提前帮他撰写的稿子,完全是即兴的发挥。她担心伊海涛会认为她在搞两面派,当面投靠,背后作对,如是,将会对她以后的前途大大的不利。   女人在这一点上比男人强,她认准要跟一个人就会很执着,一般很少会中途变卦,而男人则很难说,一旦有风吹草动或者诱惑当前,变节的可能性远高于女人。   其实,舒一凡的这番表白是多余的,楚天舒可以肯定,不是她有没有这个胆子的问题,而是她根本站不到朱敏文的那个高度。   这背后一定有一双甚至几双的黑手在操控!   这会儿,唐逸夫也在看青原新闻,听完了朱敏文的讲话,他得意地笑了,看来希望郭鸿泽去做的他已经做到位了。   他拿出手机,给黄如山打了个电话,说:“如山,你自己开车,把上次付大木送的冬虫夏草带过来,到了小区门口给我打电话。”   唐逸夫从来不收下面的礼物,但是完全拒绝,送的人面子上难看,所以,凡是下面送来的钱物,他都让黄如山替他收着。这样,送的舒心,收的放心。   一旦唐逸夫有送礼的需要,他就给黄如山打电话,黄如山一般都会按照他的需求把礼物安排好。   接到唐逸夫的电话,黄如山自然要问:“老板,你要它干什么?”   唐逸夫问:“如山,你看了今晚上的青原新闻吗?”   “看了,”黄如山不愧是唐逸夫的铁杆心腹,而且也足够聪明,他马上就猜出来了,问道:“老板,你要去看望朱书记?”   唐逸夫没好气地说:“少废话,赶紧过来。”   对于像黄如山这样忠心耿耿的心腹,唐逸夫有时候说话很不客气,这一招很有效,说明了他与他们之间的亲密,反而不存二心了。   黄如山说:“好,好,我马上就到。”   其实下午与郭鸿泽分手之后,黄如山就拼命地撺掇唐逸夫要抓紧时间各方面活动活动,资金问题不要担心,需要多少由他来筹措,看到形势不利,他显得比唐逸夫还着急。   能有这样的下属急领导所急,想领导所想,唐逸夫没理由不对黄如山另眼相看。假如日后真的当上了市长,市府秘书长肯定是黄如山的。   当然,唐逸夫非常明白,黄如山对他之所以忠心耿耿,也是基于此。   既然已经绑在了同一辆战车上,那就想办法让这辆车跑得更快一些。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黄如山无疑是一个聪明人。   而事实上,处在官场中的人哪个不聪明,如果不聪明,也就到不了这一步。   表面上看是唐逸夫与伊海涛的市长之争,实际上,将来确定了鹿死谁手之后,所有参与逐鹿的人都可以分到或大或小的一块鹿肉。   当然,伊海涛的后面、郭鸿泽的后面肯定都不乏这样的聪明人,例如楚天舒。   不过这一次,楚天舒弄巧成拙,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过了一会儿,黄如山开车过来了。   车开出来一段,唐逸夫问:“东西带来了没有?”   黄如山笑着说:“带来了。老板,这点东西恐怕少了点吧?”说着,他拿过一个礼品袋说:“这是我准备的两条好烟,你也带上吧。”   唐逸夫疑惑了看了他一眼,从黄如山手里将礼品袋接了过来,他自己是抽烟的人,对于烟的分量是有感觉的,现在拎着的礼品袋却是沉甸甸的,明显不是两条烟的重量。   不过,唐逸夫没有追问,而是说:“如山,还是你行,想事儿周到。我和朱书记共事很多年,相互知根知底,送点滋补品是个意思就行了。朱书记本来就不怎么抽烟,要不,这烟就暂时收起来,等用得着的时候再送。”   黄如山笑道说:“老板,早知道你是这想法,那我还不如弄几粒伟哥给你带来,这玩意朱书记估计用得上。”   “如山,这话你敢当着朱书记讲不?”唐逸夫见黄如山摇头,也笑了:“我说实话,你就是弄来了,我也不敢送,送那种东西,不等于是骂人家不行吗?我跟朱书记还真没有亲到那个份儿上,你让我送那玩意,岂不是想坏我的事?”   黄如山说:“正是因为没有亲到那个份上,所以我就给你准备了两条好烟嘛。我总觉得,仅凭那点冬虫夏草,还是分量不够,就算是投石问路,也要投一块大一点的石头。”   唐逸夫沉吟半晌才说:“你说的有道理,好钢用在刀刃上,我就把烟也带上吧。”   黄如山只“嘿嘿”一笑,见唐逸夫摸出了一颗烟,赶紧按下了点烟器,等它跳起来之后,拔出来递给了唐逸夫,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老板,朱书记下午出席了开班仪式,这会儿应该还在酒桌上吧。”   “是的,他不在家正好,东西放下就可以走了。”唐逸夫点着了烟,把点烟器塞了回去,说:“朱书记刚刚作了一个重要讲话,我立即就去登门拜访,他应该更能看得清我的想法,今晚是最佳时机,错过了再去就不太合适了。”   黄如山听了赞叹道:“老板就是老板,看问题你我们看得都透。”   “哪里呀?官场中的学问太深了,永远都看不透的。”唐逸夫着,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无奈地说:“如山,我要是看透了,用得着这么低三下四地到处求人吗?”      第510章 险恶残酷      “古时候,这就叫英雄不问出处。想当年,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电影中还有过这么一句台词,当人们看见你成功的光芒,就会忘记你手段的黑暗。只许伊海涛他们敢玩两面三刀,就不许我们适当地采取一点小策略吗?”黄如山搜肠刮肚地把他所能想得起来的东西,乱七八糟地凑到了一起。   唐逸夫笑了:“如山,你这巧嘴不愧他们要叫你小诸葛,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如果哪一天让你当了市政府秘书长,三分成绩也能让你说出十分来。”   黄如山故作认真的说:“老板,那不行,要像你说的那样,我岂不也成了朱书记说的那种浮夸干部吗?”   黄如山这话明显是在嘲讽伊海涛。   唐逸夫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他把车窗按下来,将手里的烟头扔了出去。   朱敏文的家,唐逸夫是熟悉的,一年最少得过来四次,春节,端午,中秋,再有就是朱敏文阴历的生日。   他熟练地按了门铃,里面传出声音,问。谁呀。   唐逸夫说,老唐。   门开了,朱敏文的夫人刘秋芬站在门口。   唐逸夫招呼道:“嫂子,在家呢?”   刘秋芬是市文化局的副局长,嫁给朱敏文之前,是南岭县剧团的戏剧演员。今年40岁出头,面容姣好,嗓音柔美,尤其是魔鬼身材保持得非常好。   当年还是常务副市长的朱敏文到南岭县检查工作,付大木安排刘秋芬全程陪同,恰好朱敏文的原配刚刚因病去世,这一陪就陪成了市长夫人。据传,朱敏文就是看上了她这副好身段,黄如山刚才开送伟哥的玩笑,也是基于此。   刘秋芬泡了茶端上,说:“唐市长这么忙,晚上还找敏文有事啊?”   “哦,也没啥事,刚才在电视中听了书记的讲话,就过来想跟他谈谈学习体会。”唐逸夫说到这,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子,笑道:“嫂子,你看我这脑子,书记在党校检查指导工作,这会儿怎么会回来呢?”   刘秋芬笑道:“呵呵,唐市长太投入了。”   唐逸夫说:“是啊,今天书记一番话发人深省,我听了一激动,就情不自禁地跑来了。”   刘秋芬说:“你们啊,都是些工作狂,一天到晚忙,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着人影。在电视上见到的回数,比在家里见到得还多哦!”   “嫂子,你真幽默!”唐逸夫笑着,说:“不打扰了,明天我去办公室向书记汇报,改天再来看望嫂子。”   刘秋芬说:“既然来了,就坐坐嘛,也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来到门口,刘秋芬盯着唐逸夫换鞋时放在门口的礼品袋,说:“唐市长,这是什么?”   唐逸夫轻巧地一笑说:“没什么,就一点冬虫夏草,也是别人送的。”   刘秋芬说:“你看看,老唐,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敏文回来又该批评我了。”   “要批评也该批评我嘛。”唐逸夫说着打开了门,说:“嫂子,外面热,留步吧!”说完,出了门,顺手把门带上了。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又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官场上,即便没有任何的利益关系,做一只出头鸟也是有很大风险的。   更何况像伊海涛现在的处境,还有好多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   朱敏文强调的“两多两少”的宣传方针出来以后,青原市自上而下照例要组织学习贯彻,这个重要讲话,身处基层的乡镇科级干部们学习之后当然是倍受鼓舞,他们大多看不清高层的政治斗争,还以为以朱书记为核心的市委市政府重视真抓实干,明年换届要以实绩论英雄了。   到了区县和市直机关部室负责人这一级,多半都是明白人,他们也有些看不太懂,刚刚省委书记显示出对伊海涛很是欣赏,才几天的时间风向就变了,市委书记又对伊海涛不太满意了,这么一来,人心就处于动荡之中,多数人不敢轻举妄动,纷纷改为了观望的态度。   到了市级这么一层,各自心照不宣,大家捏着鼻子哄耳朵,凑到一起也尽量回避这个话题,表面上依然是一团和气,背地里都知道这其中的暗潮涌动。   伊海涛不可能主动去对号入座,还得像无事人一样照常抓工作。但是,闲下来也一直在思考,该如何消除留在朱敏文脑海中的负面印象?   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他必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在汇报工作时不显山不露水地讲出来。倘若直接找上门去,见了朱敏文就开门见山噼里啪啦地去开脱,非但洗不清自己,搞不好还会留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坏印象。   楚天舒却是在暗中观察,朱敏文发表重要讲话之后,有几个奇怪的现象引起了他的警觉,让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第一,预约要向伊海涛汇报工作的官员明显减少;第二,楚天舒审定过的材料经常被打回去要求返工;第三,沿江商贸圈追加项目的审批手续依然毫无动静。   第一个现象表现出来的是众人对伊海涛的信心不足,也有故意拉开了距离的意思,毕竟青原的一把手是朱敏文,干部人事的任免权抓在他的手上,他不感冒的人,走得过于亲近了落下个不好的印象,日后的前途就不好预料了。   对此,楚天舒完全可以理解。   在现有的政治体制下,无论哪个单位,哪个部门,无论市委还是政府,都是一把手说了算,产生这样的现象也是正常的。人嘛,谁都一样,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如果他们这会儿跟伊海涛跟得紧了,朱敏文会怎么想?   换言之,如果伊海涛当了一把手,他们同样会对他忠心耿耿。   第二个现象表现出来的是领导们对楚天舒经手的材料心存排斥,担心他又留了一手万一哪句话没说好惹朱敏文不高兴了,被怀疑和伊海涛沆瀣一气,岂不是惹了一身的骚,当然,这也让楚天舒确信,毛病果然是出在了汇报材料上。   前几天伊海涛春风得意时,他们一个个跑得比谁都积极,连对楚天舒都有巴结讨好的意思,现在风声一变,他们开始有意地拉开距离,也未免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官场中的人,难道在利益的驱使下果真就这么善变,这么薄情寡义吗?   这两个现象,楚天舒的疑问很快从综合一处的处长谭广德那里找到了答案。   这天下午,楚天舒又拿着一份被打回来的材料去综合一处找谭广德,看楚天舒一脸的无奈,谭广德没有说材料如何修改,而是告诉楚天舒,说前任市委书记郭子春有一个爱好是打乒乓球。   混过机关的人都知道,单位一把手的爱好,时间一长,就会变成这个单位的集体爱好。   一个市委书记的爱好,也自然会成为这个市里领导干部的集体爱好。   郭子春上任之后,市委一楼的健身房立即添置了几张乒乓球台,部长、主任们每天下午活动时间几乎倾巢而出,互相切磋提高技艺是假,等着又机会向书记讨教几招才是真。   这一热身不要紧,也直接影响到了市委和政府的下属各单位,过去不会打乒乓球的人也转移了兴趣爱好,在各自单位的健身房支起了乒乓球台,没事的时候就练球,楚天舒就记得关浩宇专门请过教练指导,因为年纪大了技艺没太大长进。   当然,各单位的领导们口号都是强身健体,等到郭子春下来指导工作,就可以向书记请教几拍,几个回合下来,关系也就亲密了许多,关系亲密了,该说不该说的话就可以借机说一说了,不少的人因此得到了提拔和重用。   可惜,朱敏文不会打乒乓球,偷偷练了几天也没提起兴趣,干脆就挂拍,在他身边就经常只有几个不会打球的人了。   郭子春突然调离,朱敏文接任了市委书记。   朱敏文不喜欢打球,却喜欢书法。   这一来,机关里就多了许多练字的人,一些局级领导把球拍扔了,在办公室里放上了笔墨纸砚,开始像模像样地练字。   几个有书法基础的领导更是如鱼得水,经常到朱敏文那里去讨教交流,时间久了,这些人都成了朱敏文的红人,而此前那些坚持不懈练球的领导,一个个都被悄然撤换到了非实权部门和单位去了。   谭广德讲完了,什么其他的话都没说,拿着被打回来的稿子开始修改。   楚天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不由得要感叹官场险恶与残酷,也从中得出一个结论,别看朱敏文平时对谁都很和蔼,大有书法家的沉稳与静气,但是,谁要敢冒犯他的权威,动起真格的来一点儿也不心慈手软。   因此,楚天舒便感觉到第三个现象比前面两个性质更为严重。   擎天置业投资沿江商贸圈建设是朱敏文暗中极力推荐的,具体事情却是伊海涛在抓,追加项目迟迟没有一个结果,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朱敏文一定要怀疑伊海涛在阳奉阴违,没把他交代的工作当回事。   朱敏文明里肯定不会说什么,但暗地里会怎么想,只有天知道。      第511章 惊出冷汗      楚天舒敏锐地感觉到,有一张网在默默地张开,但是它是什么人编织起来的,又要捕捉什么东西,的确让人太费思量。   日子在忙忙碌碌中过去好几天,楚天舒在空闲下来的时候,把自己的忧虑做过暗示。可是伊海涛却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安心做好本职工作,要沉得住气,越是艰难的时候越不能轻举妄动。   从伊海涛的话语中,楚天舒看到了一股胸有成竹的意味。虽然他心里还有太多的疑问,但是他不得不相信伊海涛。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就只有听从伊海涛的安排,也许自己贸然行事会打乱了他业已形成的计划。   楚天舒总有一种危机感,对手躲在暗处还没有爆发,什么时候会爆发,会以什么样的形式爆发,这都不得而知。   但愿伊海涛是在以静制动,等待时机吧。   楚天舒、王少磊、简若明、向晚晴等人聚到一起的时候,都对当前的局势有些担忧,苦苦思索怎么才能消除朱敏文对伊海涛心生的嫌隙,可是,议论来议论去,一时找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   想不出办法来,心里烦躁加郁闷,就开始分析和猜测谁会是这个阴谋的幕后策划人。   很自然,他们都一致怀疑是唐逸夫。   但是,种种迹象表明郭鸿泽的嫌疑更大。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苏幽雨的邮箱里讲材料扒下来,除了负责政府网站管理的赵永昌之外,其他人很难做得到,而能够第一时间把材料送到朱敏文的手上,也只有陪在身边的郭鸿泽。   “会不会两人联手了?”简若明的突然发问把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几个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但心里都是一个想法:太有可能了!   都说女人有第六感,看来此话不假。   王少磊在市政府呆的时间长,对这几个人都有一定的了解。   据他分析,郭鸿泽与唐逸夫结成广泛的统一战线,共同孤立和打击伊海涛,这种可能性是有的,但是,郭鸿泽和伊海涛既没有工作上的矛盾,也没有个人的恩怨,从个人喜好来说,他更看不惯唐逸夫颐指气使的霸道,因此,郭鸿泽与唐逸夫之间的联手绝对不会是牢不可破的联盟。   向晚晴对青原的官场属于一知半解型,她冷不丁冒出一句:“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就不会照葫芦画瓢,让他们之间也起内讧啊。”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向晚晴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   是啊!何必要苦苦纠结于如何解开朱敏文的心结呢?   追根溯源,为什么不从源头治理着手呢?   堡垒往往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有没有办法让他们的结盟土崩瓦解,甚至让唐逸夫的内部互相猜忌呢?   暂且不说楚天舒等人在忧心忡忡地苦思冥想,其实,有一个人比他们还要惴惴不安,他就是唐逸夫。   一连几天,唐逸夫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   礼物送出去之后,一直没有得到朱敏文任何的信息和暗示,看着伊海涛带着楚天舒照常的忙出忙进一副镇静自若的样子,唐逸夫想放松却始终松不下来。   黄如山准备的两条烟,从分量上来判断,绝对不是烟而是钱。   有一点唐逸夫不用担心,朱敏文不会利用自己来当反腐先进人物。   这年头,哪一级领导没有遇到给自己送礼的?谁都遇到过,送不送是别人的事,收不收是你的事,如果你把送礼的事儿拿出来炫耀你如何廉洁,遭到的一定是表面上的赞扬,背后的嘲笑,说你为了出名不惜把别人踩到脚下。   领导们都不愿意把自己的手下拿来示众,更不愿意当反腐英雄。   如果你成了反腐英雄,也许上面会表扬你,号召下面深入地学习你,可是无论是上面还是下面,大家内心里不但不敬重你,反而会鄙视你,觉得你为了出名,破坏了官场的潜规则,是一个十足的投机分子。   我们平常听过过情妇反腐,小偷反腐,可什么时候听说过,某个腐败分子是因为给上司送钱送物遭到上司告发而被查出来的?   唐逸夫最担心的是朱敏文根本没看到礼品袋里的东西,而刘秋芬真当成了烟放到储藏室里,然后哪一天随手送给了她家南岭县的亲戚,或者为了防止朱敏文抽烟,直接扔进了垃圾箱。   那样的话,就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前几年曾经闹出过一个笑话,说是一个捡破烂的老太婆,在市委家属院的垃圾桶里捡到了一只发臭的鸡,回家准备收拾收拾烧了吃,没料在鸡的壳囊里装着一个塑料袋,打开一看,嘿,里面包着一万块钱,可把那个捡破烂的老太婆高兴坏了,一激动得了脑中风,竟卧床不起。   有好事的媒体把此事倒腾出来,那几天市委家属院的垃圾箱被捡破烂的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出动了十几名警察才把这帮捡破烂的轰了出去。   唐逸夫觉得在这关键的时刻,他不在乎失去钱,而是最怕失去机会。   有人按照春晚小品上的模式编了一个笑话,说官场上最怕的是,上面有人的时候,下面没有位子,好不容易等到下面有了位子,上面又没有人了。   唐逸夫现在就这么一个急切的心情,他要趁着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何天影还在位的有利时机,抓住这么一个晋级的机会。   正当他坐立不安,心神不宁的时候,他接到了朱敏文的电话。   唐逸夫听到电话铃声,根本没有想到会是朱敏文打来的,接通后对方“喂”了一声,他就立即听清楚了是朱敏文。   朱敏文说:“逸夫,有空吗?”   唐逸夫马上回答说:“书记,你好,有空,有空。”   “那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好,我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唐逸夫抓了个笔记本,马上下了楼,进了电梯,发现心扑通扑通一直跳得挺快。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状况。   唐逸夫和朱敏文共事很多年,始终低朱敏文半级,两人从乡一级干起,摸爬滚打十几年,唐逸夫要见朱敏文几乎没有过那种下级见上级的敬畏感,今天却头一次有了忐忑不安的感觉,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奶奶的,真他妈的是无欲则刚,这人一旦有了欲望,腰都直不起来了。   说实话,自从进到市府大楼之后,唐逸夫见到的几乎都是点头哈腰和笑脸相迎,就是以前对郭子春,也没有萌生过要去练几下乒乓球的想法,一直腰杆挺得直直的,对此,朱敏文也多次在私下里表示过赞赏。   唐逸夫匆匆出了电梯,转到市委大楼,来到了朱敏文的办公室门前,他轻轻敲了一下门,听见里面说了一声“进来”,才轻轻推开门,进去后,微笑着向朱敏文点了一下头,又转身关上了门。   唐逸夫要见朱敏文,基本上不需要通过秘书林登山的通报。   朱敏文正在批复一个文件,他抬了一下头,说:“逸夫,来了,你先坐着等一会儿,等我看完这份文件,我有事跟你说。”   唐逸夫说了一声好,就静静地坐在了朱敏文的面前。   朱敏文很认真地在看文件,唐逸夫则认真地看起了朱敏文。   其实他对朱敏文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共事十几年就是闭上眼睛也能想起朱敏文是个啥模样儿,只是闲着无事,不看他又看谁?这是朱敏文不看他的时候他第一次认真地看他。   朱敏文长着一张国字脸,只是今年发胖之后,有点像是弥勒佛了,他浓眉大眼,很是气派,只是头发有点稀少,朝后一梳,反显得脑门光亮开阔。这时候,有一束光线从窗外射进来,照在脑门上,有香烟头那么大小,朱敏文的脑门动一下,那光亮就晃一下。   唐逸夫就循了那光亮看去,却找不到这光亮是从哪里照射过来的,心想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他的头上会出现这样的光亮?前不久,唐逸夫就听传言说朱敏文有可能要省委常委,莫非那光亮是一个前途光明的预兆?   真要是那样的话,他在省里说话的分量也就非同一般了。   唐逸夫正胡思乱想,这时朱敏文合上了文件夹,从案头上抬起头,咳嗽了一声,才说:“逸夫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说着转动了椅子,从旁边的柜子中拎过唐逸夫送给他的那个礼品袋,放到他的面前说,“老弟,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这一刻,唐逸夫仿佛觉得脸皮被人撕破了,一下子火烧火燎起来。   不过,唐逸夫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人,他看朱敏文的脸色和口气,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干脆装起了糊涂,说:“书记,怎么了,烟有问题吗?”   朱敏文严肃地说:“逸夫,烟不是有问题,而是有大问题啊。”   “哈哈,”唐逸夫大笑了起来,说:“书记,要不是有大问题,我就不会大晚上的给你送过去啊。”   “嗯?”朱敏文被唐逸夫的这个表现搞糊涂了。   唐逸夫脑袋瓜子转得飞快,他急中生智,很快就想好了说辞,他说:“书记啊,这个付大木,我也是拿他没办法。”      第512章 花言巧语      不等朱敏文多问,唐逸夫解释说,前几天,南岭县的县长付大木来了,拎着这个袋子来汇报工作,临走时硬是把袋子扔下就跑了。我是抽烟的人,能不知道这烟里有名堂。书记,你应该知道,这种东西我是肯定不会收的。   朱敏文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呵呵,逸夫,那你就给我送家里去了?”   “不不不,书记,你可能误解我的意思了。”唐逸夫忙说:“我想啊,大木是书记一手培养起来的干部,我总不能把这些东西往纪委一交,让他来做廉政建设的反面教材吧。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私底下向书记请示汇报一下,看该如何处理,正好那天你在党校作重要讲话,只有嫂子在家,这事我就不好明说了,所以我放下东西就走了,这几天一忙,我倒把这事儿给忘了。”   唐逸夫随机应变的能力超强,短短几句话,就巧妙地把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而且推卸得有理有据,不留痕迹,就像一个太极高手,临危不乱,只轻描淡写的一个推手,就将可能遭受的攻击一下子化于无形。   唐逸夫说得是头头是道,朱敏文听得半信半疑。   付大木在青原最贫困的南岭县当县长,发展当地经济的措施和办法不是很多,但到处要救济款、要扶贫项目跑得倒是挺欢,市里就不说了,省里不少的相关部门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物。   付大木有他的一套歪理论,南岭县穷山恶水,民风剽悍,与其累死累活搞了个不上不下,还不如干脆躺在贫困县的安乐椅上等救济来得实在。   不过,付大木很好地把握了一个大原则,那就是绝对不让县里闹出大的乱子来,不给领导制造政治麻烦。   朱敏文私底下就跟唐逸夫他们叨叨过,这也是付大木的本事!   且不说付大木是朱敏文与刘秋芬的大媒人,单说南岭县要是离了这个蛮横强硬的付大木,还真没有谁能镇得住邪,至少在朱敏文心目中是这么认为的。   朱敏文不说话了,他心里清楚,这应该是唐逸夫的花言巧语,但并没有打算拆穿,算是默认了唐逸夫的说法。   唐逸夫一直在窥视着朱敏文的表情变化,见他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沉吟了一会儿,朱敏文说:“逸夫啊,我看这样吧,大木在南岭县干着也不容易,这些东西呢你找个机会退还给他吧,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把心思多用在维护县里的和谐稳定上,不要在市领导身上想歪心思。”   “好。”唐逸夫的联想能力足够丰富,他马上就把话题往他所希望的方向引。“我就知道,书记对那些空喊口号的人深恶痛绝,对干实事的人一向是最关心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朱敏文就更清楚了道唐逸夫给他送这么一份厚礼的意图。   实际上,朱敏文刚刚拿到这个礼品袋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开心的,不是因为这个袋子沉甸甸的分量,而是因为唐逸夫能够登门送礼表现出来的这份尊重和臣服。   不管谁来当市长,对朱敏文来说最起码的要求就是要尊重他市委书记的绝对权威,伊海涛还没当上市长,就开始搞阳奉阴违的那一套,这种人越是能干越不可靠,谁知道他当了市长之后会不会惦记着当书记?   说到底,朱敏文对伊海涛还没有足够的了解,因此,支持多停留在口头上,郭鸿泽把两份材料摆到他案头之上的那一刻,最近因为擎天置业投资沿江商贸圈的成功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瞬间坍塌了。   见朱敏文没有说话,唐逸夫又说:“书记,你在党校给宣传干部培训班上关于宣传工作‘两多两少’的重要讲话,这几天我组织我所分管的单位和部门认真进行了学习,大家一致认为,当前在各级领导干部中确实存在着或多或少的浮夸之风,且呈蔓延之势,如果不及时刹一刹,将影响领导干部的工作作风,影响和谐青原的建设,更可怕的是,有可能给明年换届选拨任用干部产生误导,让求真务实的干部感到寒心……”   唐逸夫一边说,一边很小心地观察朱敏文的表情,见到朱敏文并没有厌烦的表示,心里顿时燃起了希望。   朱敏文听着唐逸夫的滔滔不绝,对他极力想表现出来的恭维十分满意。   不过,他早听完了之后,并没有任何的表情流露,而是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很平淡地对唐逸夫说:“哦,逸夫,我和鸿泽书记商量了一下,后天省里召开的农村经济工作会议你和我一起参加吧。”   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通知上明确要求党政一把手参加,青原市理论上应该由朱敏文和召集政府工作的伊海涛出席,但是,朱敏文却没有这么安排,而是让分管农业的副市长唐逸夫和他一起参加,而且还是与郭鸿泽商量后确定的。   唐逸夫一阵暗喜,这是一个强烈的信号:朱敏文有意要抑伊扬唐。   不过,唐逸夫并没有露出一丝的喜悦,而是略带担忧地问道:“书记,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朱敏文把脸一板,说:“海涛同志最近这么忙,你这个副市长就不应该多挑一些担子吗?”   唐逸夫干脆把话挑明了:“书记,不是我怕多挑担子,我是担心海涛同志有想法。”   朱敏文面露不悦之色,说:“我一会儿和海涛同志谈,他对农村这一块还不太熟悉,应该能够理解的。”   唐逸夫立即说:“谢谢书记对我的信任,我一定多请示多汇报,全力以赴做好本职工作。当然,我的成长和进步一直离不开书记的栽培与扶植,以后还要请书记多多指教。”   朱敏文依旧是常见的那张政治化的脸谱,他手指往上指了指,说:“逸夫,派谁去参加省里的会议,这种事儿我说了就可以算数,不过,有些事儿我就做不了主了,关键还得看上面的意见。”   唐逸夫一听,心里一阵狂喜,朱敏文这是暗示让自己去省里活动,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他点点头说:“书记,我明白了,我是你的老部下,你是看着我成长起来的,我相信你会一如既往地关心我的成长,我只有好好工作以报答你的关心和培养。”   话说到这里,再说下去就多余了,唐逸夫见好就收,借口要准备参会资料起身告辞。   唐逸夫刚要转身,朱敏文一指着旁边的礼品袋说:“逸夫,这个别忘了带上。”   “哦哦,”唐逸夫笑笑,弯腰拎起袋子,说:“烟我就退回给大木,这点冬虫夏草就留下吧,要不,大木恐怕也不太好想。”   说着,唐逸夫从袋子里将一包冬虫夏草拿出来,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塞了进去。   朱敏文并没有拒绝,笑着说:“好了好了,你告诉大木,他的心意我领了,下不为例啊。”   唐逸夫说:“我替书记好好批评他,书记,大木这家伙是个倔脾气,你也别跟他生气,多多保重身体,青原市这艘船还得靠你掌舵呢。”   唐逸夫告辞出来,先电梯的时候才感觉两腋处已渗出冷汗,不觉暗笑了起来,心想,本市长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今天怎么是这样一个德行?想想平日里,那些部局级干部见了他,不也像他今天这么谨小慎微唯唯诺诺吗?   在中国这片大地上,官本位思想早已渗透到了每个读书人的灵魂深处,官场中的等级观念,也自然地被各朝各代的为官者继承了下来,潜移默化地成了潜规则,这是谁也无法改变了的事。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谁都必须遵循这一游戏规则,如果真的都把这些看透了,到了无视它的存在的境界,那说明你已经被淘汰出局了,或者说你压根儿就没有进入到官场。   说到底,在现有官员升迁主要依靠领导举荐的体制下,只要你还有往上爬的欲望,你就不得不对上级领导保持仰视和敬畏!   夏日的阳光当空高照,外面热浪滚滚。   坐在办公室里的唐逸夫心里却是惬意无比,身心凉爽,精神倍增。他再一次想起了朱敏文对他做出的那个手指向上的手势,回味再三,凭着多年的政治嗅觉,他感觉到,一切都还有变数,机会还远没有失去。   机遇永远垂青于那些有着思想准备的人。甚至,有时候机遇不是一味地去等待,而是要去创造。他知道,这市长的头衔要想名正言顺地加在他的头上,还须加倍的努力。不仅要与朱敏文搞好关系,更重要的还要跑通省上。   干部升迁,有时候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非常复杂。   事在人为,说的就是一切都是由人来定,由人来操作的。   当然,唐逸夫非常清楚,瞅准市长这一宝座的绝不止他一个人,伊海涛的实力和态势现在都在自己之上,郭鸿泽的实力也不可小觑,跳出青原市这个圈子,包括省直机关那些得志的副厅局级或者不得志的正厅局级干部,也一样有可能对青原市市长的宝座垂涎三尺。      第513章 虚与委蛇      在唐逸夫看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你的关系硬不硬,你舍不舍得投入。他觉得朱敏文一向对自己很赏识,又对伊海涛心生嫌隙,只要省委同意,他只要不从中作梗就行,但指望他帮忙去省里替自己说话,却是很不现实。   至于省上,唐逸夫已经想好了,正好借着参加农村经济工作会议的机会,该打点的打点打点,该疏通的疏通疏通,当然,如果有机会,也可以在领导面前给伊海涛上上眼药。   总之就一条,决不能坐失良机!   伊海涛这几天也没有闲着,沿江商贸圈的追加项目迟迟审批不下来,这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拖的时间越长,越令他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朱敏文“两多两少”重要讲话发表以来,伊海涛一直想要找机会和朱敏文当面交流一次,本打算等着追加项目的审批手续跑下来了再去比较顺理成章,现在看来不能等下去了,必须硬着头皮把难题向朱敏文汇报,哪怕是探探虚实也好。   这项工作一直由伊海涛在主抓,现在遇到了困难,他有理由也必须直接找朱敏文汇报,有时候报告问题并不都是坏事,其实也是向领导靠拢的一个表现,也是亲近领导的一个机会。   伊海涛当过这么多年的领导,自己也有一样的感觉,对常给自己汇报工作的下属,在情感上相对亲近一些;对不常给自己汇报工作的下属,自然会疏远一些。汇报工作,无疑是上下沟通的一座桥梁,也是搞好上下级关系的一条纽带。   今天正好有空,伊海涛让楚天舒落实了一些细节和几组数字,大概理了一下思路,正准备让楚天舒与林登山联系,朱敏文从办公室里打来电话,问伊海涛这会儿有没有空,有空的话就过去一下。   伊海涛想,朱敏文这次叫自己过去,会不会与“两多两少”的讲话有关,是不是要催问追加项目的审批结果?   伊海涛把握不准,也由不得他多想,便关上了门,匆匆下楼,向市委大楼走去。   朱敏文永远摆着和蔼可亲的一张脸,看不出他内心深处隐藏着的东西。   待伊海涛落座后,朱敏文微微一笑说:“省里要召开农村经济工作会议的通知收到了吧,我跟你商量一下,这次会议就让逸夫同志替你去参加吧。沿江商贸圈和江北开发区的建设正处于攻坚阶段,你走了,我担心下面要松劲,尤其是那个申国章,没人在后面拿鞭子抽着,他总喜欢偷懒。”   一上来,朱敏文就把他的决定告诉了伊海涛,而且不容他说话,马上就把话题转到了两大项目的建设上,还不失时机地拿申国章开了个玩笑,说是商量,实际上根本不给伊海涛开口发表看法的机会。   这也是领导说话的艺术!   伊海涛听了,知道出席农村经济工作会议的事已经敲定了,再多说也无益,便说:“行,这么安排我觉得也挺好,逸夫同志长期分管农业,这一块他更熟悉一些。”   朱敏文说:“我就是这么考虑的,政府工作千头万绪,你一个人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逸夫、有朋他们必须要承担起他们所分管工作的责任来,不能把担子都压到你一个人身上来,这很不好,一旦养成了习惯,以后想别过来就难了。”   这话听起来完全是对伊海涛的一片关心,同时也在暗示不能让副市长们养成依赖的习惯,将来伊海涛当了市长想要改变过来就会比较麻烦,这么一来,伊海涛就更无话可说了。   “书记,我今天本来就是打算来向你作检讨的,追加项目的审批手续还没有拿下来,我的工作还做的不够到位啊。”伊海涛打开了笔记本,一脸诚恳地说。   朱敏文摆手道:“海涛,可别这么说,工作中遇到困难和问题我们一起商量着解决,我们解决不好的,还可以召开常委会集体讨论。”   伊海涛说:“沿江商贸圈追加项目的审批手续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省里相关部门一个个地在走程序,还不断要求我们补充有关数据的说明和论证,进展很不顺利。”   朱敏文听了,心头火起,声音就大了起来:“申国章的态度有问题,他一直对追加项目有抵触,认为这不是他指挥部的管辖范围,办起事来就敷衍塞责,干打雷不下雨。”   朱敏文难得发火,伊海涛看他一脸严肃,说出的话句句都很严厉,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也懒得替申国章辩护,于是便说:“书记,直接责任是申国章的,当然我也有责任,对困难和问题估计不足,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朱敏文放缓了口气,说:“海涛,这我就要说你两句了。对于像申国章这样的干部,该抓的还是要抓,该管的还是要管,决不能放任自流。必须让他明确地认识到,谁的工作谁负责,负责不了就下课。”   伊海涛只能附和道:“对,书记批评得对。”   朱敏文说:“海涛,后天我去省里参加会议,这几天你就辛苦一点,代表我全面负责全市的各项工作,关于审批手续的事,我抽时间到相关部门去沟通一下,如果还有问题,等我回来后,开一个书记办公会,好好商量一个解决的方案。”   伊海涛说:“好,那我抓紧和指挥部等部门协商一下,看看还需要做哪些工作,再来向你汇报一次。”   朱敏文说:“不用汇报了,你做主安排就行了。”   伊海涛无可奈何,只得说:“好的。”   朱敏文说:“海涛,那你先忙,这事等我从省里回来后再说。”   伊海涛告辞出来,心里有些失望,他以为朱敏文找他肯定会谈重要讲话的事,没想到他只字没提,就当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一样,只是通知他不用参加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却又假惺惺地让他全面负责全市的各项工作。   更要命的是,朱敏文连让伊海涛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留一个。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伊海涛正满腹心事朝电梯口走,抬头看见了从办公室出来的郭鸿泽。   郭鸿泽向他点了点头。   伊海涛明白郭鸿泽有话要说,就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坐下来,郭鸿泽拿出一个未拆封的茶叶盒,笑道:“海涛,难得过来一次,应该到我这里来坐坐嘛。我这里正好有朋友送来的两盒新龙井茶,你先品尝品尝,要是觉得不错你拿一盒回去喝。”   伊海涛也不客气,就说:“好呀,人家送给鸿泽书记的,肯定错不了,要不就别品尝了,我全都拿走好了。”   郭鸿泽大笑着说:“哈哈,海涛,你又说笑了,我听说你那里有上好的秀峰毛尖,比西湖龙井一点儿不差,改天我过去,你给我拿两盒吧。”   伊海涛也大笑起来:“哈哈,一盒秀峰毛尖换你一盒西湖龙井,我这个便宜可就占大了。”   两人一说一笑间,气氛融洽了许多。   郭鸿泽拿过茶,包装十分讲究,打开盒盖。   伊海涛凑过去闻了闻,感觉清香四溢,就说:“真香。”   郭鸿泽说:“待泡了水,还香。”说着就在两个透明的茶杯里各放了少许茶叶,倒了小半杯开水,泡了一分钟,又加满了水,一缕清香扑鼻而来,再看杯中,茶叶一个个都竖了起来,小小的茶叶如刚发的嫩芽,茶水顷刻间变成了碧绿色。   伊海涛说:“唔,色泽香味均是上品,好茶就是好茶,一点都掺不得假的。”   郭鸿泽说:“中国茶文化源远流长,茶只需一泡水,观其色,闻其味,就知道是不是好茶。品茶如品人,人可以观其外表,但也要看其行为,就像这茶叶一样,要泡在水里一试,才知道此人值不值得深交。”   伊海涛听出了郭鸿泽的话里有玄机,便说:“从品茶引申到观人,鸿泽书记不愧是分管组织工作的,比喻得真是透彻。”   郭鸿泽笑道:“哪里哪里,我也是随便说说。其实,就拿这品茶来说,你就是品出了茶叶的好坏,但给你给你喝的决定权不在你手里,你还不是只能望而兴叹。品人也一样,能力再强,水平再高,领导不用你,你又能怎样?”   郭鸿泽的弦外之音越来越明显,伊海涛不能再装糊涂,就笑着说:“是啊,有些事强求不得,顺其自然吧。”   “那是,那是,”郭鸿泽就朝市府大楼的方向努了努嘴,说:“不过,那个办公室迟早该你去坐,别人,急也没用。”   伊海涛谦逊地一笑,说:“如果我真的有那么一天,也得靠你老兄的大力支持呀。”   郭鸿泽从伊海涛笑容里感受得到他的信心与底气,就说:“老弟,那是当然的,我不支持你支持谁?我盼着你早日上去了,到时候老兄混到政协去了,还得靠你老弟帮衬一把哩。”   伊海涛明白郭鸿泽所说的帮衬自然指的是政协主席的位子,他说:“呵呵,老兄你太客气了,我能帮得上的地方,一定会不遗余力,怕就怕到时候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第514章 分化瓦解      “老弟有这份心就够了。来来来,喝茶喝茶。”郭鸿泽一边笑着,一边把茶水挪到了伊海涛的面前,说:“有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别人要谋你不谋,这亏可就吃大了。”   伊海涛举了举茶杯,说:“多谢老兄提醒,实不相瞒,我来青原没几年,对青原的情况不熟悉,有什么疏忽的地方还往老兄多多指教啊。”   郭鸿泽也举了举茶杯,说:“我这个人性子直,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扯扯,前几天,黄如山让信息办的赵永昌查了苏幽雨的邮箱,昨天他才跟我讲,我把他臭骂了一顿。”   伊海涛装起了糊涂,纳闷地问道:“鸿泽书记,你骂老赵干什么?黄如山是市府秘书长,叫他做事他哪能不干呢?”   “我还嫌骂得不够呢。”郭鸿泽轻轻叹了口气,说:“我问赵永昌,海涛市长前些日子才给信息办批了二十万块钱,你竟然还听别人的忽悠,做起了对不起海涛市长的事,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   伊海涛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鸿泽老兄,你说的这事,是不是和‘重要讲话’有关?”   “可不是吗?要我看,朱老板对你有没有看法我不敢说,但有人背后向你捅了刀子,这是错不了的。”郭鸿泽愤愤然,说:“海涛啊,你要当心啊,别的忙我是帮不上你了,但是有一条,谁要是背后对你耍阴谋,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伊海涛再次端起了杯子,说:“老兄,别的话我不多说,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了。”   郭鸿泽连忙把杯子端起来,与伊海涛碰了一下,相视一笑,两人一饮而尽,都习惯性地亮出了杯子底。   在这种虚与委蛇中,郭鸿泽看出了伊海涛的心情还是有些迫切的,伊海涛则看出了郭鸿泽的老谋深算。   这也印证了一句话,在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伊海涛走了之后,郭鸿泽不免为自己的计谋感到沾沾自喜。   什么叫官场艺术?这才是真正的官场艺术,不费一枪一弹,就让伊海涛与唐逸夫产生内讧,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坐看两虎相争的风起云生。   最好是等到换届选举的时候,两个人打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最后两败俱伤,市长的位子空了下来,说不定我郭鸿泽就有了可乘之机,这是何等的痛快啊?   高兴之余,郭鸿泽转念又想,这年头,谁都不傻,他们两个打起来,也未必不会防着自己,要是他们闹明白了自己在背后煽风点火,反过头来一起都对付自己,那可就太头疼了。   伊海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也在苦苦地思考,却一直没有想透。他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难道“重要讲话”的出台真的与郭鸿泽无关,而是唐逸夫一手制造出来的?有没有可能是郭鸿泽在放烟雾弹,故意挑起自己与唐逸夫的矛盾他好坐收渔利呢?   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事成于密,败于泄。我没有理由让人家对我坦诚,只要能够达到同一目的,心照不宣也是一种境界。   正犹豫间,楚天舒敲门进来了。   楚天舒在隔壁办公室听动静,见伊海涛一个人出去了,猜得到他是去了朱敏文那里,因为现在能让他亲自登门的,除了朱敏文不会有第二个了。   在办公室里等的时间越长,楚天舒就越要暗暗替伊海涛开心,这应该是和朱敏文充分交换了意见,消除了两人之间的隔阂与误会吧。   可是,等进了办公室一看,伊海涛的脸上一点兴奋劲儿都没有,反倒是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楚天舒走了过来,拿起伊海涛的杯子换了一杯茶水。   伊海涛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说:“坐吧。”   楚天舒听了伊海涛的叙述,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伊海涛问:“小楚,你怎么看?”   既然伊海涛都毫无保留,那楚天舒更是要掏心掏肺了。   楚天舒说:“老师,我觉得,朱书记的误会还可以慢慢找机会去沟通,我倒是担心唐和郭他们联手对付你成了一个习惯,那就不太好办了。”   伊海涛说:“嗯,我也是这么考虑的。说说看,你有什么打算?”   楚天舒说:“现在得想办法先把他们分化瓦解了再说,要不然的话,事态发展下去,对你越来越不利,郭就不会患得患失,一旦他坚决地站在了唐的一边,朱书记的态度也会明朗,局势就难以掌控了。”   伊海涛问:“你的意思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是的,”楚天舒想了一下,说:“从赵永昌和黄如山身上下手,只要能达到让唐和郭相互猜忌的效果就行了。”   伊海涛点点头,说:“对!很难指望郭会坚定地站在我们这边,他现在选择了骑墙,那我们就让他一直这么骑下去。”   如果说,朱敏文“两多两少”重要讲话的发表,大多数人还没有嗅出其中的味道,那么,唐逸夫将和朱敏文一起出席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的消息传出之后,各种猜测和议论便甚嚣尘上了。   难道风向变了?   前些日子,省市媒体还在连篇累牍地报道伊海涛,就在众人都以为市长之争已经尘埃落地的时候,突然之间,唐逸夫又走上了前台,这其中的变幻莫测让很多老机关都连呼看不懂。   既然看不懂,那就只好等待观望,表现在工作中便无所适从了。   楚天舒也在苦苦思考,怎么才能找到分化郭鸿泽与唐逸夫阵容的突破口。   这一天,朱敏文带着唐逸夫到省里开会去了。   预定的会期是三天,朱敏文和唐逸夫都说会议开完之后,还有些事情要在省城里协调,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加上路程上往返和报到的时间,中间又隔着一个双休,这一前一后差不多就需要七八天。   楚天舒觉得这段时间是伺机出手的好机会,他安排卫世杰将整点调查公司的刘明辉派出去,盯住黄如山和赵永昌的动静,又叮嘱欧阳美美、苏幽雨等人,关心这两人的日常活动。   朱敏文和唐逸夫去了省里,黄如山的压力就小多了。   自从高大全被发配到南岭县去了之后,唐逸夫就一直没配备专职秘书,说这回要挑选一个各方面比较优秀的年轻人,别再给他丢脸。   如此一来,唐逸夫没有事没事就把黄如山拉着,反倒显得他这个常委副市长比常务副市长伊海涛还牛逼,主持市府办工作的副秘书长几乎成了他的跟班秘书了。   这种小伎俩虽说是自欺欺人,只能糊弄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真正有政治头脑的机关干部,多半会在心里暗暗鄙夷,一个副市长连自己的秘书都保不住,还神气个啥呢?   黄如山心理上是轻松了,但却一点儿也不潇洒。   因为唐逸夫在与不在,政府都还要维持正常运转。   其他副市长各管一块,不问别事,更不管面上的事。维持政府面上正常运转的只能是他这个主持工作的副秘书长了。协调各方工作,应付各种会议,既要考虑工作分工,又要兼顾个人脾气。   做到副市长的人,身上都有过人之处,没有过人之处别想干到厅级领导干部。   但是,做到这一级干部的人身上毛病也不少,有的简直不可理喻。   自己职责范围内的工作,责无旁贷,义不容辞,谁抢了去都不行。不是自己职责范围内的工作,就是屎盆子尿罐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能推就推,能躲就躲,谁想往自己头上扣,休想。   哪怕是临时安排出席一个会议,都没几个情愿的。   唐逸夫在的时候,他作为一名常委副市长,分管的范围比其他副市长要多一些,开会和接待之类的活动也相对多一些。   唐逸夫一走,这些活动就要由其他副市长代替去走过场,黄如山这个受罪的副秘书长就要伤透脑筋,苦口婆心去说服廖有朋、沈梦芸等几位副市长代开会议或代参加接待之类的活动。   廖有朋勉强答应一次,算给足了他面子,但沈梦芸等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说话,黄如山磨破了嘴皮子,还开出优惠条件,连讲话稿都准备好,沈梦芸也找各种借口不肯出场。   没办法,黄如山就不得不事无巨细地去请示伊海涛。   黄如山以为,伊海涛会趁着唐逸夫不在给他一些难堪,没想到伊海涛的格外的好,遇到这种情况,就在活动的通知上签署意见,请某某市长参加。   有了伊海涛的批示,黄如山顿时轻松了许多,沈梦芸等人再不愿意,也只能向黄如山发牢骚,场面上总还要去应付。   黄如山当面自然要对伊海涛千恩万谢,回到办公室,偶尔也会想,怪不得楚天舒等人对伊海涛服服帖帖,原来伊海涛对下属挺理解,挺关照。   因此,黄如山腾出手来,就要安排一些私人的活动了。   第三天的下午,楚天舒突然接到欧阳美美的报告,说唐逸夫临走之前,安排了黄如山请赵永昌吃饭,请了她作陪,时间是今天晚上六点,地点是凯旋大酒店。   楚天舒立即着手进行安排行动。      第515章 放松放松      唐逸夫让黄如山出面招待赵永昌,其用意非常明确,既是表达对上一次合作的感谢,又是进一步联络感情,就是要将两边的关系建设得更加牢固。   下班之前,赵永昌接到了黄如山的电话。   黄如山问赵永昌晚上有没有安排。   信息办挂在市府办的名下,理论上黄如山还算是赵永昌的间接领导。   领导问你晚上有没有安排,这只是一种客气,实际上就是要安排你。   赵永昌就是有再大的安排也得推出去,他立即回答说,没有呢,听从秘书长安排。   黄如山就说,那好,晚上六点,凯旋大酒店V5包房,一起吃个饭。   赵永昌当然高兴,顺嘴便问还有哪些领导。   黄如山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盼到了下班,赵永昌收拾好东西,打车就直奔凯旋大酒店。   黄如山在国资委的时候,就是凯旋大酒店的常客,后来到了市府办,樊国庆和刘春娜也多次上门拜访过,恳请黄秘书长多多关照。   市府办各种接待任务繁多,正式的公务接待一般安排在青苑宾馆,其他的应酬黄如山就愿意安排到凯旋大酒店来,反正樊国庆每年也亏待不了他。   赵永昌赶到凯旋大酒店的V5包房,一看黄如山请来作陪的也不是寻常人等,有沿江商贸圈指挥部的申国章、公安局的郝建成、城建局的莫怀义、江北开发区的欧阳美美,还有南岭县的县长付大木。   赵永昌跟着郭鸿泽的时候也出席过一些饭局,列席作陪的阵容也不过如此,由此可见,黄如山着实给了他不小的面子。   因为没有唐逸夫在场,众人说话就不太顾忌,纷纷说老赵这一次立了大功,让唐老板刮目相看,日后一定会有进步。   赵永昌知道说的是汇报材料的事,忙说,为唐老板效劳,应该的,应该的。   酒菜上齐,在黄如山的提议之下,其他的人一个个都向赵永昌敬酒,搞得他受宠若惊,来者不拒干了一轮,又要回敬在座的各位,两轮下来,赵永昌就喝得昏天黑地了。   中途,赵永昌出去上厕所,黄如山也跟了出来,两人并排站着撒尿。   厕所里并没有闲杂人等。   黄如山先撒完,从兜里掏出一张卡,往赵永昌的裤兜里塞,说老赵辛苦了,意思意思。   赵永昌扭着身子躲着,说秘书长你这是啥意思?我做了点该做的事,怎么还好让领导破费。   说着话躲的幅度大了些,手一滑,尿撒了一手。   黄如山就说,老赵你就别客气了,一点小意思,你要再推辞,唐老板要生气的。   见黄如山把唐逸夫抬了出来,赵永昌就不好再推辞了,着家伙甩了几甩就装进去了,哈哈笑着说,秘书长,你替我谢谢唐老板。   黄如山又附耳道:一会儿他们几个要去打麻将,我不好那一口,咱哥俩去洗个澡,放松一下。说着朝赵永昌挤了挤眼。   赵永昌心领神会,没说什么,用沾着尿液的手紧紧握了黄如山的手,说了一大堆感激不尽的话。   酒足饭饱,莫怀义吵吵着要打麻将,申国章、郝建成、付大木纷纷附和,欧阳美美也说要跟着去看热闹。   黄如山就说,你们忙去吧,我和老赵还有点事要商量。   实际上,赵永昌和黄如山去上厕所的时候,这几个人早就商量好了,有意让黄如山留下来将赵永昌安排到位。   其他人嘻嘻哈哈地走了,黄如山就带着赵永昌去三楼的洗浴中心洗桑拿。   在电梯里,黄如山递给赵永昌一张房卡,说,老赵,洗完了到房间里去休息,一天忙到晚的,好不容易领导出门了,我也要放松放松。   放松是什么意思?   赵永昌不会不懂。   赵永昌酒喝的兴奋,听说要去洗桑拿,心里早已经痒痒的了,听到黄如山说开好了房间洗完澡要去放松放松,自然心花怒放,他接过房卡,两眼放光地说,秘书长,你真够意思。   赵永昌有沾花惹草的爱好,黄如山略知一二。   唐逸夫曾经说过,要搞定一个人,与其搞得不疼不痒的,还不如一次性搞到位。   黄如山就是遵循唐逸夫的这个原则来安排赵永昌的。   要说,以黄如山现在的职位,平常都是伺候副市长以上的人物,今天出来陪赵永昌实在是有失身份,要不是有唐逸夫临走前的指示,他才不会放下身段给赵永昌这么大的面子。   临到要进洗浴中心,黄如山突然接到了欧阳美美的电话,说申指挥他们预定好的棋牌室被别人占了,让他赶紧过去协调。   黄如山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就说,不好意思,老赵,申指挥那边出了点状况,我得过去看看。   赵永昌有点失望,拎着刚拿到的两个号牌,假惺惺地说,那就算了吧。   黄如山说,我全部都安排好了,怎么能算了呢?你拿好号牌和房卡,我把那边搞定了再过来,记住了,你在1212房,我在你隔壁,1210房。一切费用都记账,我们得好好放松放松。   说完,黄如山从赵永昌手里拿过一个135号的号牌,急匆匆的走了。   喝多了的赵永昌看着黄如山的背影,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一头钻进了洗浴中心。   洗就洗吧,反正都已经安排好了,又有郝建成坐镇,还顾忌什么?虽然名义上是黄如山请客,还不知道最后是谁要做冤大头,不洗白不洗,洗了也白洗,白洗谁不洗,不洗是白痴。   赵永昌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一条龙服务了。   这样的美餐,他决不会自己掏腰包来享受,只是有时候给别人办了事,别人为了感谢他,偶尔请他出来潇洒一次。   记得他最后一次来享受这种服务是去年的年底,帮南岭县解决了一个小舆情,付大木请他去了县里最好的休闲中心,收费比凯旋大酒店低多了,条件也差,小姐服务质量自然上不去,搞得不疼不痒的,难受得要死。   凯旋大酒店就不一样了,在青原档次只怕不是最高的,但也低不到哪里去。   今晚上可不能轻易地草草了事,要悉心地体会把玩,找到飘飘欲仙的感觉。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别客气,先泡后蒸再搓背,然后冲洗干净回房间,就等着小姐上门服务到位了。   搓背时,赵永昌趴在浴床上,心想,黄如山会给自己安排一个什么样的小姐呢?胸大的,腿长的,身材好的,皮肤白的,做的时候把老汉推车,观音坐莲,隔山掏火等各种姿势都过一遍,不把那骚货弄个半死,决不收兵!   赵永昌醉醺醺的,一招一式地想着,下面就有了反应,一根棍子压在肚子下,差点把浴床钻了个洞。   服务生搓好了背,说先生,您翻个身吧,搓前面。   赵永昌却不肯翻过来,说,好了,搓搓背就好了,前面不脏,不用搓。   然后就那么赤条条地趴在浴床上,可赵永昌越是着急让它软越软不下来,心里暗骂你这个屌鸡巴玩意儿,还没闻到味呢你逞什么威风,现在这么有劲儿,别上了战场鼓捣不了一个姿势你就放了炮,害老子白琢磨了。   一会儿搓背的人多了,服务生着急让他把浴床让出来,不住地催他。   赵永昌急的满头大汗,忽然间有了主意,强迫自己不再想小姐,开始一门心思地想自己的老婆。这招太他妈神奇了,一想到家里的黄脸婆,他下面像见鬼了似的马上疲软下来,做了缩头乌龟,还直想缩到肚子里去。   于是他很大方地起身下了床,还故意把疲沓沓的下身对着服务生晃了晃。   赵永昌忍不住了,急匆匆地冲了澡,换了衣服到前台交了号牌,特意问了值班服务员,得知一起来的朋友已经交了号牌,心想,这黄如山比老子还着急呢,估计我趴在浴床上等鸡巴软下来的时间长了,他洗完了直接去了房间。   赵永昌东倒西歪地向电梯走去。   他喝的太多了,醉眼朦胧,上了12楼,特意跑到1210房间门口侧耳听了听,里面恍惚有点动静,也听不太真切,这会儿有个保安晃了过来,赵永昌赶紧掏出房卡,刷卡进了1212房间。   进去没多久,赵永昌刚脱了外衣,外面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赵永昌一喜,跳到门口通过窥视镜往外张望,只见一个身材美妙的女子站在门外,别过脸去正慌慌张张地东张西望,他赶紧打开门,女子一闪身进来了,径自走到卧室的床边仰面躺了下来。   嘿嘿,黄如山果然全都安排好了。   他抬眼一看,那女子胸前的衣服被高高顶起,一看就知道里面肯定内容丰富,牛仔短裙的下面是两条白花花的长腿,很不设防地微微张着,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黑色蕾丝内裤,充满了神秘的诱惑。她一只胳膊搭在额上,腰里露出一截雪白的肚皮,那皮肤在灯光下美如白玉,格外扎眼。   赵永昌欲火中烧地看了一会,就觉得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一大一小两个头上,连忙把门反锁上,三下两下扒了自己的衣服,口里胡乱喊着“小宝贝,小心肝,小骚货”,一座山似的扑到那女子身上,乱摸乱啃起来。      第516章 攻守之间      出乎意料的是,那女子突然看到一个脱得精光的男人,正伸着臭烘烘的嘴巴要亲她,当即伸手啪地给了赵永昌一记响亮的耳光,张口就喊:“流氓……”却被赵永昌一伸手堵上了嘴。   赵永昌喷着酒气,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笑着骂道,你这个骚货,还喜欢玩强奸啊,好,老子陪你玩个刺激的,这会你先别叫,等会有了快感你再叫吧。说着话,他一只手按了电视遥控器,另一只手伸到她裙子里,抓住内裤就往下撸。   电视机里正播放一个武打片,哼哼哈哈地打得挺热闹,完全遮盖住了房间里一男一女的撕扯声。   那女子两条腿乱蹬,拼命反抗,更是激发了赵永昌的欲火,心想着这么个玩法太刺激了,他嘿嘿奸笑着与女子滚在了一起,你拉我扯的闹得不亦乐乎。   那女子力气不小,赵永昌喝多了酒,几个回合下来,倒是女子占了上风,竟然从床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要往外跑。   这哪行啊,你还没把老子伺候爽呢,怎么能跑了呢?   赵永昌从后面就扯住了女子的牛仔裙,没想到那女子还是不从,两人又撕打在了一起,枕头被子扔了一地,茶几也被撞到了,茶杯摔在地上叮当乱滚,床头的电话机哐当掉到了地上。   这时,隔壁左右有客人打电话到总台投诉,称受到了1212房间的噪音骚扰,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多了,电视音量开得太大,男女搏斗的声音也不小,休息大受影响。   总台值班人员接到投诉后立即打电话给1212房间,想提醒客人注意左邻右舍,不要搞得动静太大了。   不料电话怎么打也没人接听。   总台值班人员赶紧报告,值班经理便带着保安前去了解处置,在走廊上一听,果然里面的声音很大,还伴有男男女女的吵闹声。   值班经理敲门,不见响应,便让楼层服务员开门,里面却挂上了防盗链,进不了门。   值班经理在门外喊话。   屋里的男人叫杀人了,女人却叫打死你这个强奸犯。   这还了得,赶紧报警。   几分钟后两名警察赶到,里面的客人才把门打开。   房间里的一男一女未出意外。   他们在打架,扯掉了电话线,电视机的声音掩盖了动静,屋里的东西丢得到处都是,打得天昏地暗。   应当说这不是捉对厮打,是一攻一守。   与一般的男攻女守相反,这里进攻者是女子,招架着是赵永昌。   女子用她擅长的指甲功把赵永昌的脸上身上抓出了不少的血痕,脸上、胸部、脖子上都有,好在赵永昌抢着穿了衣服,否则,腹部和大腿上的痕迹就更难看了。   其中一名女警官用严厉的口气询问是怎么回事?   女子声称走错了房间,差一点儿被赵永昌强奸,我誓死不从,就打起来了。   赵永昌说她自己跑进房间里来的,要做皮肉生意,我誓死不从,就打起来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两名警察也一时判别不清楚谁是谁非,就要把他们两人都带会所里去。   那女子不干,说我一个清白女子,无缘无故进了派出所算怎么回事?这年头,处女卖淫案在全国各地都发生过好几起,真要被整到派出所,天知道会处理成什么结果。   赵永昌心里有鬼,更害怕,如果被整进了派出所,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嚷嚷着我是机关工作人员,怎么会干那种乌七八糟的事。   正闹得不可开交,楚天舒从门口路过,朝里面张了一眼。   “咦?这不是小袁吗?”楚天舒惊讶地问,忍不住走了进来。   女警官回头看见了楚天舒,“啪”地来了一个立正敬礼。   原来这名女警官是刑侦支队的内勤小袁,刚调到北湖分局在广场派出所当了副所长,她还没有忘记童丹元定下的老规矩,见了楚天舒,照样立正敬礼。   赵永昌听出了楚天舒的声音,便低下头往后缩了缩,可宾馆的房间只那么大,楚天舒一抬眼就看见了他:“哟,赵主任,您怎么也在这儿啊?”   赵永昌暗暗叫苦。   朱敏文的“重要讲话”发表之后,郭鸿泽在背后夸奖了赵永昌几句,这个时候他才搞明白,就是他从苏幽雨邮箱里下载下来的两个汇报材料促使了“重要讲话”的出台,黄如山他们说自己立了大功,就是为他们攻击楚天舒提供了炮弹。   楚天舒何等聪明的人,看到这种场面能猜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而且,他和女警官的关系不一般,如果坚持要把人带到派出所去做调查,那就彻底完蛋了,这种烂事传出去,伊海涛真当个事来抓的话,估计郭鸿泽想保也保不住,别说以后的升官发财,恐怕要从市府大楼里扫地出门了。   赵永昌捂着腮帮子上最严重的一条伤痕,挤出一个笑容解释说:“哦,楚主任,闹出了点误会,误会。”   袁所长问道:“楚主任,你们认识啊?”   “认识,认识。”赵永昌抢着说:“楚主任是我的领导。”   信息办名义上挂靠在市府办名下,实际上是一个独立机构,楚天舒是众多市府办的副主任之一,兼着综合二处的处长,根本管不到信息办的头上,而且赵永昌的级别也是副处,资格比楚天舒老多了,这会儿抢着把楚天舒当领导,明显有讨好的成分在里面,希望楚天舒能帮他渡过这一难关。   楚天舒微微一笑,说:“袁所长,这是什么情况?我方便知道吗?”   袁所长就把前后经过简要了说了一遍,最后说到这女子说赵永昌强奸,赵永昌说这女子卖淫,争得不可开交。   楚天舒瞟了赵永昌一眼,说:“赵主任是机关工作人员,应该干不出强奸这种事吧。”   “是啊,是啊。”赵永昌忙附和道:“我正要休息,这个女的来敲门,我刚把门打开她就挤进来了,我要把他往外推,她不肯,就撕扯起来了。”   那女子不干了,她叫道:“你胡说,我敲错了门不假,但是你见我进来就把门反锁了,还脱得精光的想要非礼我。”   赵永昌叫道:“你不要瞎说,哪有这回事?”   “你才瞎说呢。”   “你胡说八道。”   两个人又开始争执不休,把楼道里的服务员都吸引过来看热闹。   袁所长把眼睛一瞪,说:“你们都住嘴,你们喜欢吵是吧,那好,跟我回所里去吵。”   赵永昌和女子立即不做声了。   楚天舒一看这么吵下去不会有结果,便提议说:“袁所长,把他们两个分开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好。”袁所长对值班经理说:“麻烦你们支持一下,给我们再开一间房。”   值班经理也愿意早点平息事端,闹腾动静大了,惊动了其他的客人,那就更麻烦了。她立即让楼层服务员把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   袁所长吩咐旁边的男警察,说:“小李,你带这个男的去隔壁房间。”   赵永昌乖乖地跟着小李去了隔壁的房间,进门的时候抬头一看,这不是黄如山说开好的1210房吗?他气鼓鼓的拨打黄如山的电话,竟然关机了。   赵永昌大怒:次奥,原来他把老子扔下自己根本就没来放松,奶奶的,老子上当了?!   进了房间,小李并没有审问,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赵永昌聊天。   “楚主任真是你朋友啊?”   “是啊,我们是同事,天天在一栋楼里上班。”   “嗯,你刚才看见了,我们袁所见了楚主任也要立正敬礼,他要帮你说句话,肯定没事的。”   “那是,那是。”赵永昌嘴上说得倒像是蛮轻松,实际上心里一直在打鼓。   楚天舒知道自己是“重要讲话”出台的始作俑者,他能帮自己说好话吗?派出所的袁所长跟他关系好,这是毫无疑问的,他要是坚持让袁所长把事情带到所里去解决,那岂不是真要丢死人了。   正忐忑不安时,楚天舒过来了,他扔给小李一颗烟,说:“小李,袁所让你过去一下,我和赵主任说几句话。”   小李接过烟,笑嘻嘻地出去了。   楚天舒带上门,愁眉苦脸地说:“老赵,你摊上事儿了。”   赵永昌心里咯噔一下:奶奶的,真要把我往死里整啊?   楚天舒说:“刚才袁所审了那女的,本来是想压她承认是做皮肉生意的,可那女的坚持说你要非礼她。”   赵永昌苦着脸说:“楚主任,你说,我大小也是个干部,我能干那种事吗?”   “是啊,我也是这么跟袁所说的。”楚天舒一脸同情地说:“可是那女的口口声声跟袁所说,你敢不敢让那流氓把裤子脱下来,他大腿上肚子上都有我抓的伤痕,他要是不脱光了,我能抓破他那些地方吗?”   赵永昌脸上顿时冒出汗来,他吭哧吭哧解释说:“当时,我正准备洗澡,刚脱了衣服,这婊子就来敲门了。”   “哦,这么巧?”楚天舒停顿了一下,突然问道:“老赵,不对吧,你明知道外面是个女的,衣服都不穿就给她开门了?”   赵永昌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第517章 爆出隐私      楚天舒叹了口气,说:“老赵,这事儿麻烦了。”   赵永昌扯住楚天舒的袖子,哀求道:“小楚,我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知道我被人利用了,求求你,今天这事儿你一定要帮帮我。”   “是吗?”楚天舒故意问道:“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   赵永昌哭丧着脸说:“我该死,是我从苏幽雨的邮箱里下载了你发给她的汇报材料,是……是,黄如山让我干的,今天这事儿也是他安排的。”   赵永昌自是不敢出卖郭鸿泽,想都没想就把责任推到黄如山头上。你麻辣隔壁的,你他妈的耍老子,老子也不让你安生。   “呵呵,我猜也就是他让你干的。”楚天舒不以为意地说:“这不能怪你,他是领导,他让你干什么,你也只好服从嘛。”   “是啊是啊。”赵永昌听楚天舒这么说,激动得只差要跪下了。“小楚,我知道你是一个讲交情够朋友的人,我真不想害你,是黄如山逼得没办法啊。”   楚天舒皱起了眉头。   “小楚,我知道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赵永昌眼巴巴地看着楚天舒,咬咬牙说:“小楚,你帮我这一回,以后但凡你有用得上我赵永昌的地方,只管吩咐,我绝对不说二话。”   这种表态在官场上屡见不鲜,起不来什么约束的作用,只不过是表达了一个态度而已,官场上最终讲究的是互利互惠,利益才是永恒的。   楚天舒沉吟道:“老赵,可别这么说,我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   外面小李在敲门,说,袁所问你们谈好了没有,实在谈不拢就到所里去说吧。   楚天舒忙答应说,快了,快了。   赵永昌扯住楚天舒的手,突然说:“小楚,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黄如山的秘密。”   楚天舒问:“什么秘密?”   赵永昌迟疑了一下,说:“黄如山在乐腾市有个私生子。”   楚天舒故作不信的样子,问道:“真的假的?”   “真的,绝对假不了。”赵永昌急忙说:“那女的前些天给他发过一个邮件,说孩子要上学了,让黄如山给学费。就是上次他让我查苏幽雨的邮箱,我顺便看到了他这个秘密。”   楚天舒问:“那邮件还在吗?”   赵永昌摇头:“不在了,第二天就被他删除了。”   楚天舒又问:“那你还记得主要的内容吗?”   “记得,记得,那女的好像住在乐腾市民主路的步行街附近,名字叫……阿珠。”赵永昌边说边看楚天舒的脸色,见楚天舒并没有特别感兴趣的表情,他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吧嗒了一下嘴巴,说:“对了,邮件里还附有一张小孩子的照片,我一时好奇,就下到手机上来了。”   扯到别人的隐私,赵永昌一脸的兴奋,他忙掏出手机,翻出一张小孩子的照片来,眉飞色舞地指着让楚天舒看:“小楚,你看,这眼睛和鼻子,简直就是和黄如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楚天舒将手机拿了过来,果然如赵永昌所说,小孩子与黄如山很有几分神似,他问道:“老赵,这件事情你还跟谁说过?”   赵永昌说:“没有,谁都没说过,我对天发誓,只跟你一个人说过。”   “老赵,这种事情就跟你今晚上的事情一样,传出去不光彩,黄如山只要咬死不承认,谁也拿他没办法,可他要对付你我,可是很有办法的哦。算了,别没事找事了。”楚天舒飞快地按了几下按键,说:“再说了,小孩子是无辜的,删了吧。”   “哎哎……”赵永昌想要阻拦。   楚天舒闪了一下,冷冷地问道:“老赵,我说的你还不愿意啊?”   赵永昌只得罢手:“愿意,愿意。”   其实,楚天舒删除了手机上的照片确实不假,但是,他在删除之前,将照片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而且,还顺手删除了发送信息的记录。   楚天舒把手机还给了赵永昌,没有再追问这事,而是说:“老赵,要不这样,我去跟袁所商量商量,你给那女的陪个礼道个歉,让袁所再劝劝她,只要她不再纠缠,这事儿看能不能算拉倒。”   赵永昌抓着手机,满口答应了下来:“好好好,多谢,多谢。小楚,你快去跟袁所说说看。”   看见楚天舒出了门,赵永昌喜上眉梢,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来了。   前面那些信誓旦旦的表态只不过是浪费了的唾沫星子,没有任何的实际作用,真正说动楚天舒相信自己的,应该还是说出了黄如山有私生子的秘密,这也让赵永昌忐忑不安的心安定了下来,暗暗庆幸自己的急中生智,用黄如山的秘密换取了楚天舒的信任,今晚上的事总算可以蒙混过关了。   过了一会儿,小李过来把赵永昌喊了过去。   赵永昌当着袁所长等人的面给那女子赔礼道歉。   那女子撅着嘴,虽然满脸的不开心,但偷眼看了看袁所长一脸的严肃,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默默地接受了道歉,等赵永昌一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不满地哼了一声,扭着腰出去了。   这女子下了电梯,穿过大堂,出了旋转门,来到了酒店门前的树荫下。   黄天豹走了过来,在黑暗中塞给她几张票子。   那女子娇笑道:“豹哥,以后有这种好生意你还得照顾小妹我啊。”   黄天豹咧着嘴一乐,大手在她屁股上抓了一把,说:“走吧,有好活儿我会跟你联系的。”   那女子扭了一下屁股,对黄天豹媚笑道:“豹哥,下了夜班来玩儿,我洗干净等着你哟。拜拜。”   送走了袁所长,楚天舒又安慰了赵永昌几句,反复告诫他今天晚上的事别跟任何人讲,以后再也别听信别人的指使,做那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勾当。   赵永昌又当着楚天舒的面把黄如山臭骂了一顿,这才千恩万谢地走了。   出了房间,赵永昌下楼去前台还了房卡,越想越不痛快,又上了三楼去洗浴中心查了一下,发现黄如山的那个135号号牌根本没有消费记录,这说明,黄如山把自己打发进去之后就走了,所谓在隔壁开了房也是一句谎话。   赵永昌恨得牙根痒痒的,在肚子里又将黄如山家的女性长辈问候了一遍,这才气鼓鼓地离开了凯旋大酒店。   楚天舒与赵永昌分手之后来到了刘春娜的办公室。   刘春娜、卫世杰和黄天豹都在,见楚天舒进来,黄天豹伸出了大拇指,卫世杰坐在沙发上架着二郎腿笑眯眯地抽烟,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的刘春娜连忙起身,给楚天舒倒了一杯水。   黄如山和赵永昌两人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他们的监控之下。   楚天舒早就料到以黄如山的身份绝对不会陪着赵永昌干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这个想法也从欧阳美美那里得到了证实,黄如山将赵永昌安排好了之后,会和申国章他们一起离开。   所以,在黄如山他们几个走了之后,楚天舒开始有条不紊地调度布置。   先是让卫世杰混入洗浴中心,随时报告赵永昌的行踪,然后派黄天豹带着保安堵截住来酒店做皮肉生意的小姐,不让黄如山安排的人进入酒店,又从附近的洗头房调来一个最漂亮的失足女青年,只等着赵永昌进了房间就去敲门。   本来还打算让童丹元和广场派出所的民警协调一下,听说刑侦支队的小袁调过来当了副所长,这事就更简单了。   这一幕戏演下来,楚天舒原本只希望能达到挑拨赵永昌与黄如山的目的就行了,没想到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得知了黄如山在乐腾市还有个私生子。   既然如此,那就趁着唐逸夫不在家,利用这个隐秘继续给黄如山下个套,离间一下黄如山与唐逸夫的关系。   楚天舒向刘春娜和黄天豹道了谢。   黄天豹意犹未尽,笑道,楚老弟,跟你混太有意思了,既不用伤筋动骨惹麻烦,乐子还一点儿都不少,快说说,还有没有用得着三哥的,我没玩够呢。   是啊,黄天豹有了稳定的职业,对以前那种打打杀杀的事早腻歪了,自从认识了楚天舒之后,一桩桩的事情做下来,不仅没有违法乱纪的风险,还能到达惩恶扬善的目的,想不爽都难。   卫世杰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来,笑嘻嘻地对黄天豹说,三哥,别急,你看他那一脸的奸笑,估计又要冒坏水了。   刘春娜说,老卫,怎么什么话到了你嘴里就变味了呢?   卫世杰说,嘿嘿,这不是我要说他的坏话,这只能说明我对老楚太了解了。   楚天舒在椅子上坐下来,喝了一口水,横了卫世杰一眼,说:“老卫,你还真没说错,我又有事要麻烦大家了。”   “好好,快说快说。”黄天豹搓着手掌催促道。   卫世杰也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楚天舒将手机掏出来,翻出刚收到的照片,招呼黄天豹和卫世杰过来,低声说:“老卫,你带刘明辉等人去一趟乐腾,在民主路步行街的附近查一查这个孩子的下落。”      第518章 你坏死了      “嗯,这个应该不难,我估计明天上午就能有结果。”卫世杰说:“这谁家的孩子,还挺可爱的嘛。”   “黄如山的私生子。”楚天舒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   卫世杰说:“次奥,这老小子挺能折腾啊。”   楚天舒不放心地叮嘱道:“这事儿我们几个知道了就算了,千万别往外传,否则我宁可取消这个计划。”   “知道了,”卫世杰又问:“查到之后呢?”   楚天舒又说:“查到之后,安排几个人抽个空子,找个理由把孩子骗出来。有一条必须记住了,无论如何绝对不能伤着孩子,听见没有?”   卫世杰说:“知道了,这事儿我安排女的去办,让她们带孩子去游乐场玩儿。”   楚天舒满意地点点头,说:“我估计,孩子失踪了,孩子的妈肯定着急,一定会把黄如山喊过去。”   刘春娜听了,也在暗暗点头。   楚天舒说:“老卫,黄如山这边出发之后我会通知你,你让她们立即将孩子送回家。”   “老楚,什么意思?”卫世杰不理解,忙问:“既然骗到手了,还送回家干吗?不用来对付黄如山吗?”   楚天舒很坚决地说:“老卫,我们要对付的是黄如山,和孩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们利用孩子把黄如山调出来就行了,之后无论能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也决不能给孩子留下心理上的阴影。”   刘春娜立即说:“我赞成天舒的意见,这事儿对黄如山来说不是太光彩,但是,我希望就是要利用这件事来做文章,也绝对不要伤到了孩子。”   刘春娜与范亦兵结婚之后,打算近期要孩子,快要做母亲的人,她对孩子有着特殊的感情,所以这一番话也说得情真意切,发自肺腑,令人感动。   卫世杰挠挠头,说:“呵呵,依着我,肯定要借题发挥,一次性将黄如山彻底整垮。这种丑事,他黄如山做都做得,我们难道说都说不得吗?”   “不行,绝对不行!孩子是无辜的,黄如山他怎么做我们管不了,但是我们不能给孩子的心灵蒙上阴影。”楚天舒极其严肃地说:“老卫,你必须答应我,不得向外透露一丁半点的消息,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卫世杰无奈地说:“好好好,你们官场上的斗争我搞不定,我听你的就是了。”   楚天舒这才转头对黄天豹说:“三哥,这话你也听清楚了?”   黄天豹连连点头。   楚天舒这才对黄天豹说:“三哥,明天你等我通知,派个机灵点的人,在乐腾与青原的交界处,等黄如山返回的时候,撞他一回猴子。”   “没问题,早先干这活儿我最拿手。”黄天豹兴奋完了,又说:“现在老了,身手不行了,这活儿我找个小徒弟,肯定干得漂漂亮亮。”   布置妥当,楚天舒又交代一些细节上的注意事项,说:“好了,都早点休息吧,有什么变化我明天再和大家联络。”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班,楚天舒照例坐万国良的车去接伊海涛。   万国良儿子中考分数下来了,考得还不错,按往年的成绩来分析,上光明中学应该问题不大,只是能不能上火箭班还没把握。   得知万国良的儿子考出了好成绩,楚天舒也高兴,就让老万抽空带孩子出去玩玩儿,这年头,孩子们的学习压力山大,适当的时候也该让他们放松一下心情了。   没想到老万“诶”了一声,说,那可不成,得在家复习功课,开学分班还要考试呢,考不了火箭班,将来怎么能考一个好大学。   楚天舒只能笑笑,说,哎,上学的孩子真苦啊。   万国良说,没办法,我们这样的人家,孩子只有上学一条出路,现在不吃苦,以后再来吃大苦,还不是一样。   楚天舒无语。   看看快到伊海涛的家了,楚天舒说:“老万,今天老板没安排外出的活动,你帮我盯着点,要是黄秘书长自己开车出去了,你告诉我一声。”   “好。”万国良答应了,并没有像别的司机那样多嘴多舌地问东问西,而是说了他所知道的情况:“前几天的晚上,黄秘书长用过途观SUV,钥匙还在他手上。”   这就是万国良的好习惯,领导布置办的事,能告诉你理由的自然会说,如果不说的话,那就是不该你知道,当然不用多问。   接到伊海涛的时候,彭慧颖特意从家里走出来,喊住楚天舒,说:“小楚,你已经缺了好几次课了,这个星期再请假,我都不该跟老师们怎么解释了。”   楚天舒是在职研究生班里年龄最小的,课间互动讨论的时候,那些老同志有的爱面子,有的摆架子,很少积极主动的参与,楚天舒没那么多顾忌,经常会配合老师带动岳欢颜一起回答提问,讨论发言相对活跃一些,颇得老师们的喜欢。   所以,只要楚天舒一缺课,老师们就会很关切地问彭慧颖是怎么回事。彭慧颖只好说他工作忙,老师们就要开玩笑说,彭教授,你就让你家老伊别休息时间也把他抓着,放他来上课呗。   楚天舒已经缺了好几次课了,同事们问的回数多了,搞得彭慧颖也很不好意思。所以今天特意追出来,当着伊海涛的面把话说开了。   伊海涛听出来了,彭慧颖明着在说楚天舒,实际上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忙说:“老彭,你别逼小楚了,这个星期我保证不抓着他,一定放他去上课。”   这么一说,彭慧颖和楚天舒都笑了。   八点差十分左右到了市府大楼,楚天舒将伊海涛安排妥当,刚从伊海涛的办公室出来,一只脚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就听见口袋里的手机在响。   楚天舒朝里面的办公室看了看,发现伊海涛已经开始批阅文件了,他带上门后才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号码,是苏幽雨。   楚天舒按下接听键,压低声音说:“喂,小苏,一大早给我打什么电话呀,不知道我这个点儿正是最忙的时候?”   上班时间,如果是工作上的事,她肯定会到办公室来说,这么神神秘秘地打手机,必是私事无疑,所以楚天舒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免得她又要缠扯不清。   “领导,你怎么回事啊?好像我给你打电话就犯了错误似的。”苏幽雨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她埋怨了一句,接着又兴奋地说:“哎,我刚才碰到了赵永昌,他把我拉到一边,说了好几句对不住的话,好奇怪哟。”   “哦,我知道了。”楚天舒不假思索地说。   “嘿嘿,你知道了啊?”苏幽雨装出一副惊讶的口气,马上又嬉笑着说:“嘿嘿,我就知道是你教训他了,要不然,他才没那么好的态度呢。”   确实,赵永昌仗着有郭鸿泽撑腰,平日里对机关的一般工作人员爱理不理的,别人主动跟他打招呼,也只是鼻子里哼一声而已,更别谈会扯着苏幽雨说什么赔礼道歉之类的话了。   楚天舒自知失言,也没多作解释,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昨天晚上我碰到他,是说了几句,可能他听进去了,就跟你打个招呼,没什么不得了的。”   苏幽雨却没打算算了,她兴奋地说:“领导,你太有能耐了。”   “行了行了,还不赶紧上班来,小心黄秘书长找你麻烦。”楚天舒威胁道。   “哼,我才不怕呢,还没到点呢。”苏幽雨有点撒娇的味道。“领导,谢谢你,在你下面干活,真是太爽了。”   “幽雨,你没觉得这话听着别扭啊。”楚天舒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怎么啦?”苏幽雨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回头一琢磨,这话还真经不起推敲,便急忙说:“哎呀,你瞎联想些什么呢?你坏死了,上班了,不跟你说了。”   “行,那就挂了,拜拜。”楚天舒听到外面有了脚步声,赶紧收了线,朱敏文和唐逸夫没在家,找伊海涛汇报请示工作的人明显多了,刚上班就抱着手机煲电话粥,让下面来的领导看见了总归不太好。   八点半左右,黄如山领着付大木来了。   因为他没有提前预约,楚天舒只得见缝插针给他安排。   不过,他既然已经找过了黄如山,一般都是看好了伊海涛没有其他的活动才会带他过来,通过楚天舒只不过是走了形式,让楚天舒帮他通报一声罢了。   不用说,付大木还是来要扶贫款的。   付大木隔三岔五会到省里市里跑一趟,除了要钱,再就是请领导出面帮着拉点捐助之类的,反正不会空着手回去。   来过几次之后,楚天舒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付大木每次来多半都挑的是唐逸夫不在的时候,可请款报告上又都有唐逸夫的签字,后来问过了王少磊才明白,这是付大木惯用的伎俩,以前在朱敏文手上也是这么个玩法,其用意就一个,逼着主要领导审批签字。   分管农业的唐逸夫都已经同意了,主要领导想要了解情况,唐逸夫又不在,付大木还强调南岭县的情况如何如何复杂,不赶紧拿钱回去堵窟窿,恐怕稳定都不好维持。      第519章 孩子失踪      不过,付大木有一点比其他县区的干部做得都好,那就是只要拿到了钱,不管钱多钱少,绝对不再和领导多纠缠,不像有些县里的干部,钱批得少了还跟领导没完没了地磨叽,很让领导反感。   知道付大木这么个习惯,一般情况下,只要他找来了,主要领导多少总会批一点。   果然没多久,付大木就从伊海涛的办公室出来了,还特意跑过来和楚天舒打个招呼表示感谢,虚情假意地邀请楚天舒有空去南岭县检查指导工作。   楚天舒客气了几句,把付大木送了出去。   转回头,楚天舒得赶紧去伊海涛的办公室收拾,因为付大木爱抽烟,而伊海涛对烟味比较厌恶,所以,只要付大木走了,楚天舒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开窗户,清理烟灰缸。   楚天舒进去的时候,伊海涛正在接听电话,他正准备退出来,伊海涛的电话估计也快打完了,向楚天舒摆手示意没事,让他继续收拾。   楚天舒收拾完了,伊海涛的电话也打完了,他放下电话,问道:“小楚,你昨晚上助人为乐了?”   楚天舒一愣。   自从朱敏文的“重要讲话”发布以来,伊海涛几乎就没有用这种开玩笑的语气说过话。   楚天舒纳闷地问道:“怎么了?我没干什么呀。”   伊海涛说:“刚才郭书记给我打电话,先是数落了黄如山一通,然后就表扬你不计较个人恩怨,很有大局意识,说你昨晚上帮赵永昌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哦,这么回事啊。”楚天舒笑了,轻松地说:“昨晚上,赵主任喝多了点,和一个女的发生了点摩擦,不知道谁报了警,我正好路过,就帮着把那女的劝走了,也没多大事。”   “呵呵,小楚,我不管有没有多大事,郭书记能亲自打电话来表扬你,那就说明你做得太对了。至少比起他原先骑墙的态度,总归是个进步。”伊海涛饶有兴致的说完,又郑重其事地补充了一句:“关键时期,能多拉过来一份力量就是一种成功啊。”   楚天舒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   昨晚上赵永昌吃了闷亏,心里不爽,就跑到郭鸿泽去嚼舌头根子,他不敢说黄如山安排小姐的细节,只说黄如山等人合伙把他灌醉了,然后扔下他就不管了,害得他与一位女房客发生了误会,要不是楚天舒出手相助,差点被诬陷成了强奸犯,现在可能还在派出所里接受调查。   郭鸿泽没有细深究,虽然对赵永昌说的内容有点半信半疑,但看得出来赵永昌对黄如山的义愤填膺是实实在在的。   打狗还得看主人吧!   官场上,护犊子的现象太普遍了。   郭鸿泽暗道,黄如山太不像话了,你对唐逸夫让你出面招待赵永昌的指示不满意,也不能把气撒打牌赵永昌头上,好歹他还是出过力的,没有还有苦劳,你这么做跟卸磨杀驴又有什么两样,也太欺负人了。   郭鸿泽训斥了赵永昌几句,骂他太没出息了,像是没喝过酒似的,人家一喊喝酒就跑得飞快。骂了几句,又告诫他以后多长点心眼,别跟着黄如山他们鬼混。   赵永昌挨了骂,欢天喜地地走了。   等赵永昌出了门,郭鸿泽抄起电话就打给了伊海涛,发泄了一通对黄如山的不满,尽情赞扬了一通楚天舒。   伊海涛当然明白,这只不过是郭鸿泽示好的一种方式,他劝慰了几句,又客气了几句,两人哈哈一笑,心照不宣地挂了电话。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楚天舒忙着修改一个会议纪要,快要收尾的时候,接到了卫世杰的一条短信,只有一个数字、两个字母:“1,OK!”   这表示第一步已经完成,小孩子的下落已经打探到了。   楚天舒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十点不到,可见卫世杰办这种事的效率很高,他马上回复:“2,开始。”   卫世杰回复:“喏。”   楚天舒顺手把来往的短息删除了,然后把修改好的会议纪要送给了黄如山的办公室,请他过目。   黄如山大致地看了一下,立即签了“同意”和他的名字,又问了问综合一处和二处的近期工作情况。   楚天舒一一作答。   “重要讲话”之后,尤其是唐逸夫又到省里开会去了,黄如山对楚天舒反倒客气了许多,这多少有些心虚的成分在里面。   以黄如山的小人之心,他害怕在这个期间,伊海涛和楚天舒趁机找个理由打击报复他,所以他才肯放下身段去宴请赵永昌,希望真的遇到难事的时候,郭鸿泽能帮他说几句好话。   黄如山哪里知道,赵永昌昨晚上感觉上当受骗了,一大早就跑到郭鸿泽那里告了他的黑状,现在郭鸿泽对他已经是恨之入骨了。   两人正谈着最近几天的工作安排,突然楚天舒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滴滴声。   楚天舒抱歉地笑笑,黄如山很宽容地摆手示意没关系。   楚天舒这才把手机掏了出来,短信还是卫世杰发来的,内容依旧简单明了:“2,OK!人已在游乐场。”   也就是说,卫世杰已经把小孩子哄出来了,正带着孩子在游乐场玩儿。   楚天舒偷眼看了一眼黄如山,回复了两个字:“待命。”仍然顺手把来往的短信删了。   这时,黄如山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也滴滴叫了起来。   黄如山的手机就在手边,他抓起来一看,脸上堆积起来的笑容一下就不见了,腮帮子上的肌肉紧张地跳动了两下,眼睛却在偷着瞟楚天舒。   黄如山的表情变化被楚天舒看在了眼里,便估计是孩子他妈向黄如山报告了孩子失踪的消息。   见状,楚天舒起身告辞:“秘书长,您忙吧,有事我再来汇报。”   黄如山有点魂不守舍,他在低头回复信息,听到楚天舒说话,愣了一下才如梦方醒般,说:“哦哦,小楚,我刚收到个信息,有点急事需要尽快处理一下。”   楚天舒刚要走,又停下脚步,问:“秘书长,用不用帮忙?”   “谢谢,暂时不用了。”黄如山笑了笑,说:“也没啥大事,我估计下午上班之前能赶回来。哎,对了,要是没赶不来,你替我向伊市长请个假”   “行。”楚天舒答应了一声,说:“秘书长,需要帮忙的话给我打电话。”   “好,好。”黄如山点点头,便急急忙忙地开始收拾东西。   楚天舒拿着黄如山签过字的会议纪要,转身出门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座机响了,万国良打过来的,也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话:“小楚,他开了一辆途观SUV出去了,车牌号,东B,2378。”   楚天舒也只说了一句话:“知道了。”   放下座机,楚天舒用手机给黄天豹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的人可以出发了,要撞猴子的是一辆途观SUV,青原车牌,车牌号2378。   忙完这一切,已经过了十二点,楚天舒赶紧去请伊海涛到小食堂就餐。   刚进小食堂,郭鸿泽已经吃完了,手里拎着根牙签正往外走,看见了伊海涛,哈哈打了声招呼,还特意向楚天舒招了招手。   错过身子的时候,郭鸿泽突然问楚天舒,哎,小楚,怎么没见到老黄?   楚天舒解释说,我也不是太清楚,好像下班之前,他到伊市长办公室来了一下,然后就没见着他人了。   郭鸿泽没再多说什么,剔着牙走了。   吃完饭,楚天舒照例安排好伊海涛午休。   回到办公室,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楚天舒给卫世杰发了条短信:“送孩子回家。”   卫世杰还是回复了一个字:“喏。”他也和楚天舒一样,顺手将来往的短信删了。   再说黄如山,他收到的短信确实是孩子他妈发来的,内容与楚天舒猜测的一样:“孩子失踪了。”   要说这个孩子,还真不是黄如山“包二奶”的结果。   黄如山出身于乐腾市的一个农民家庭,也不知道是哪块祖坟埋错了地方,从黄如山太爷爷那一辈开始,老黄家兄弟几个就只生女孩不生男孩,唯独只有黄如山的爷爷一个男丁,后来也是丫头生了好几个,只有黄如山老爹一个带把的,传到黄如山这一代,依然如故,算起来应该已经是四代单传了,老黄家传宗接代的重任就落到了黄如山的肩上。   可是,黄如山偏偏不争气,上了大学进了城当上了国家干部,结婚本来就晚,老婆的肚子不争取,只生了一个女孩,按照国家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老黄家眼看就要绝户了。   要是黄如山还在农村,拼了罚得倾家荡产,肯定要继续生下去,一定是不生男孩决不罢休。   但黄如山和他老婆一个在青原市国资委,一个在事业单位,要是胆敢违反基本国策,便只有开除公职一条路,且不说黄如山不愿意丢掉处于上升期的仕途,就是他老婆也不会肯就范。   黄如山的爹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能说得动黄如山这个孝子,也说不动出身于城市的儿媳妇,干着急没办法。      第520章 漂亮阿姨      为了传宗接代的事,黄如山在夹缝中磕磕碰碰地过了十几年,黄如山老爹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渐渐就熬不住了,在病床上,拉着黄如山的手是老泪纵横,捶胸顿足地骂自己没脸去见地下的老祖宗,苦苦哀求黄如山,要他想办法保住老黄家的根苗。   黄如山从小就受到爹妈特殊的宠爱,天天接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教育,面对着生命垂危的老爹和终日以泪洗面的老妈,黄如山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瞒着老婆和组织,偷偷在外地物色了一名大龄剩女,神不知鬼不觉地生下了一个男孩。   真是老天有眼,老黄家命不该绝。   说来也神奇,就在黄如山与这位姑娘同房之后,他老爹的病竟然不治而愈,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这让黄如山的心理负担顿时减轻了不少。   老爹最后含笑而去,临终前还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床头给黄如山磕了三个头。   黄如山在乐腾市给母子俩租了房子,这些年来一直小心谨慎,孩子他妈一开始就知道内情,所以也是心甘情愿地替他照顾孩子。   老来得子,自然很容易过分溺爱。   这一点,从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轮流发生性关系”一案中可见一斑。   黄如山也不例外,虽然不敢公开与母子俩来往,但对这个冒着风险来之不易的儿子确实疼爱有加,视为掌上明珠,心尖上的肉,眼见着就要上小学了,孩子长得聪明伶俐,很有黄如山小时候的风范,这就更让黄如山舍不得放不下了。   突然听说孩子失踪了,他能不着急吗?   所以,在接到短信之后,黄如山立即去小车班开了辆途观SUV,慌慌张张就往乐腾市赶。   赶到乐腾市,黄如山将车停在了离民主路还有一千多米的某商场地下停车库,戴上一个大墨镜,一路小跑来到步行街,闪身进了老街小巷,四下张望了一下,摸到一家毫不起眼的老房子门前,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了。进了门一看,黄如山长舒了一口气。   小男孩正趴在妈妈的怀里美美地吃着一颗棒棒糖。   孩子他妈见了黄如山顿时泪眼婆娑,惊魂未定的她激动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黄如山摘下墨镜,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水,抹了一下嘴巴,问道:“怎么回事?”   “大大……”小男孩欢快地叫喊着,朝黄如山扑了过来。   这是黄如山打小定下的规矩,只能喊大大,不能喊爸爸。   黄如山蹲下来,抓住小男孩的手臂,严肃地问道:“东东,告诉大大,你刚才跑哪去了?”   小男孩很兴奋,他说:“我跟两位阿姨去了游乐场,还坐了摩天轮,好高啊,吓死我了。”   黄如山严厉地说:“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能随便跟别人走,你怎么就忘了?”说着,抬手拍了小男孩的屁股一巴掌。   小男孩瘪瘪嘴,含着眼泪低下了头。   孩子他妈一把搂住了小男孩,白了黄如山一眼,嗔道:“你看你把孩子吓的,就不能好好和孩子说吗?”   黄如山自觉理亏,便换了一副和缓的口气,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十点半左右的时候,孩子他妈正准备做饭,小男孩做完了学前班布置的作业,就跟妈妈说出去玩会儿。   孩子一直在步行街长大,周围的环境十分熟悉,平时妈妈管的紧,非常乖巧听话,和周边的小朋友接触不多,也从不调皮捣蛋,经常是一个人在门口看看蚂蚁搬家,或者是在路口转一转,一般半个小时左右就会自己回家。   出门之后,小男孩蹲在地上看了会儿蚂蚁,一抬头看见了一条可爱的小花斑狗,冲着他摇头摆尾,小男孩对动物都感兴趣,就捡起地上的一根小树枝和花斑狗逗着玩,边逗就边跟着花斑狗走到了路口。   小男孩下意识地就站住了。   小花斑狗也站住了,继续冲着小男孩摇头摆尾,还围着他的脚跟,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的裤脚。   小男孩忍不住,又蹲在了和花斑狗玩耍。   玩儿着玩儿着就忘了回家,一路跟着小花斑狗来到了大街上。   走着走着,突然小花斑狗窜入了一条小巷。   小男孩停下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小花斑狗不见了踪影。   等他抬起头,四下看看,当时就傻眼了。   这是哪儿呀?   其实并没有走出多远,但是,小男孩平时出来玩的机会不多,他还是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这时,走过来两位漂亮的阿姨,打扮得就像步行街来表演过的模特。   其中一位大眼睛的阿姨蹲了下来,亲切地问,哟,这不是小东东吗?   小男孩奇怪地问,阿姨,你认识我?   大眼睛阿姨说,当然认识呀,小东东,你家不是在步行街那边,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是啊,我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小男孩突然醒悟了过来,心里一着急,就站在路边抹开了眼泪。   哦,别哭,别哭,东东是乖孩子。另一位长头发的阿姨也蹲下来,掏出纸巾给小男孩擦眼泪,又递给他一颗花里胡哨的棒棒糖。   小男孩止不住了哭声,看了一眼棒棒糖,咽了一口口水,说,我妈说过,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长头发阿姨说,东东,我们不是外人,我们就是步行街上卖服装的阿姨,你不认识我了吗?前几天你妈妈还带你到我店里玩儿来着,你想想,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儿?   小男孩才六岁多一点,平时和外面的人接触不多,两位阿姨又好看又亲切,看起来似曾相识,想想妈妈好像带着自己去过几家服装店,慢慢就放松了警惕,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长头发阿姨手里的棒棒糖。   长头发阿姨说,东东,你妈妈还在做饭,对吧?   小男孩舔了一下棒棒糖,乖巧地点了点头。   短头发阿姨牵着小男孩的手,说,东东,吃饭还早呢,对吧?   对呀。小男孩歪着脑袋,跟着两位阿姨一蹦一跳地走着。   长头发阿姨一指高楼一角露出的一个大轮子,说,东东,想不想去玩摩天轮?   小男孩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那个彩色的大轮子,低声说,不,不想。   说不想是假话,不敢跟陌生的阿姨去才是真心话。   小男孩在幼儿园里听小朋友眉飞色舞说摩天轮如何如何的惊险刺激,心里难免痒痒的,好几次跟妈妈提出过要求,妈妈说她也害怕,等大大来了带你去吧。可是,大大有时候一个月也不来一趟,来了也都是傍晚,摩天轮晚上不开放。   小男孩听了,虽然很失落,但还是很听话,也不吵也不闹,可心里总还是想。   短头发阿姨问,东东,你是不是怕从上面掉下来呀?   嗯!小男孩点头。   长头发阿姨说,东东,你妈妈不是跟你说过吗?东东是男子汉,很勇敢的,对吧?   嗯。小男孩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话妈妈还真经常说,尤其是下雨打雷的时候,小男孩吓得钻进妈妈的怀里,妈妈都要鼓励说,东东是男子汉,很勇敢的,长大了要保护妈妈。   这么说着话,小男孩跟着两位阿姨就一点点转到了游乐场,望着高高旋转中的摩天轮,长头发阿姨很胆怯地说,东东,你是男子汉,带阿姨上去转转吧?   小男孩仰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阿姨,我带你上去转一圈,你就把我送回家,好不好?   好啊,好啊。长头发阿姨拍着手,亲了小男孩的脸蛋一下。   小男孩摸了一把小脸蛋,伸出小指头,很认真的说,拉钩,骗人是小狗。   长头发阿姨咯咯笑了起来,也伸出小指头来,与小男孩的小指头勾在了一起,边摇晃边说,拉钩,拉钩,骗人是小狗。   上了摩天轮,小男孩抱住了长头发阿姨,吓得不敢睁开眼睛。   长头发阿姨刮着他的小鼻子,笑话道,没羞,没羞,男子汉还害怕。   小男孩说,谁怕了,谁怕了。说着,他睁开了眼,看着一栋栋房屋从眼前飞旋而过,兴奋得连连尖叫。   从摩天轮下来,小男孩意犹未尽,小脸蛋因为惊险刺激而变得通红。   两位阿姨果然没有食言,一人牵着小男孩的一只手,欢呼雀跃地把他送回到了步行街。   到了小男孩家的路口,短头发阿姨说,东东,阿姨们要去上班了,你自己知道回去吧?   嗯,我知道。小男孩欢快地点着头。   谢谢你啊,东东。长头发阿姨从包里拿出剩下的棒棒糖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摆手说,不要,不要,阿姨留着自己吃吧。   长头发阿姨温柔地说,阿姨牙疼,不能吃,东东,你就帮阿姨吃了吧。   小男孩接过了棒棒糖,站在路口向两位漂亮阿姨挥手,小嘴不住地说,阿姨,拜拜。   两位阿姨刚刚走远,孩子他妈披头散发地回来了,远远看见站在路边的小男孩,疯了一般地奔跑过来,抱住小男孩急匆匆地回了家,进了家门才将憋了许久的哭声放了出来,她颤抖着声音问,东东,你跑哪去了,妈妈都要急死了。      第521章 撞了猴子      妈妈紧紧地搂着小男孩,手上下抚摸着他的身体,直到确认孩子毫发无损才放下心来,但是,由于着急和担惊受怕,眼泪依然止不住地往下流。   懂事的小男孩伸出小手,抹去妈妈脸上的泪水,胆怯地说,妈妈,你别哭好不好,东东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母子俩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妈妈慢慢缓过来了,正准备给黄如山发信息的时候,黄如山开门进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黄如山将小男孩搂在怀里,叮嘱道:“东东,以后要到哪儿去,一定要先告诉妈妈,妈妈同意了才能去,知道吗?”   嗯。小男孩儿含着泪,重重地点头。   孩子他妈洗了把脸,继续张罗午饭。   黄如山检查了孩子的作业,等小男孩的情绪稳定了,又仔细地询问了跟两位阿姨出去的细节,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可又觉不出有什么破绽,本来打算带着孩子去附近服装店找刚才的阿姨,想想还是放弃了。   吃完饭,哄孩子睡着了,黄如山就和孩子他妈商量搬家的事。   其实,孩子他妈早就有这么个打算,为了照顾孩子上学,在小学附近的小街找了所一室一厅的房子,离步行街也不远,房子前几天已经看过了,孩子他妈就给黄如山发了个邮件,还附上了一张照片。   他们根本没想到,这封邮件和照片被赵永昌无意中看到了,他将此事泄露了出去,才惹出了今天这一场“孩子失踪”的风波。   孩子他妈心有余悸,答应明天就搬过去。   黄如山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了孩子他妈,又实心实意地安慰了几句,眼见着到了中午一点半,就提出动身,赶回青原去上班。   走之前,黄如山又去看了熟睡的孩子,在孩子红红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才带上墨镜,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黄如山快步走到停车的地下停车场,开着途观SUV,急急忙忙地往回赶。   大概二十多分钟就下了乐腾到青原的青乐高速,进入了两市交界的连接路段。   这时,出事了。   正午的太阳异常的毒辣,黑色路面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形成了一道道雾气蒸腾的热浪。   一路上,黄如山的脑子一直没闲着,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儿不对劲,却又怎么想不出来到底是哪一点儿有问题。   跑高速的时候,前后都没有车,开启定速巡航一路飞驰,倒也无所谓。下了高速之后,就是非封闭的混合交通。不过,天气太热,路上仍然是车辆稀少,人迹罕见。   前面是一座小桥,桥头堆着半人高的一堆沙子。   黄如山降低了车速,将车往路中间靠了靠,车子就要穿过沙堆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从沙堆后面蹿了出来。黄如山猝不及防,忙急踩刹车,猛打方向盘,但似乎还是没有避开,蹿出来的人影顺着车子往前踉跄了几步,栽倒在了路边。   由于车速过快,途观车也一头撞在了桥头栏杆上,车灯破碎,引擎盖憋了一大块,所幸黄如山一直系着安全带,只是脑袋在方向盘上磕了一下,身体其他部位并无大碍。   黄如山从车里出来,只见路边躺着一个精瘦的汉子,光着膀子,抱着胳膊在痛苦地呻吟,身下还有一滩鲜红的血迹。   从小桥的两头突然冒出了五六条汉子,全都光着膀子,手里抓着扁担,骂骂咧咧地围了过来。   黄如山大吃一惊,刚才光顾了看地上躺着的精瘦汉子,都闹不明白这五六条汉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汉子们把黄如山围在中间,有的骂骂咧咧,有的推推搡搡。   黄如山是见过些场面的人,倒也没有太过慌张,他大声说,你们干什么?有话好好说,该治疗治疗,该赔偿赔偿,不要动手动脚的。   一位满脸胡子拉碴的汉子看来是这些人中的头儿,他摆手制止了其他人,瞪着大眼珠子上下打量了黄如山几眼,叫道,哟呵,口气不小啊,看来是位干部嘛。我跟你说,他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没断奶的孩子,这回你摊上大事了。   黄如山一听,这不是明摆着讹人吗?   他掏出手机说,跟你们扯不清楚,我报警,让警察来定责。   黄如山说报警,其实是想吓唬这伙子人。   没想到大胡子一点儿不怕,他叫道,打呀,打呀,不打你是狗娘养的。   黄如山真的站在一边打电话,他打的不是报警电话,而是打给了郝建成,哪曾想,郝建成办公室的电话无人接听,手机直接关机了。   大家可能要问,郝建成哪里去了?嘿嘿,今天下午,龙啸天专门安排了公安局党委中心组学习,班子成员一律不准请假,关掉手机,认真学习讨论朱书记“两多两少”的重要讲话。   这下黄如山有点傻眼了!   这事儿真报警,肯定要闹到市政府去。   从中央到地方早已三令五申,严禁副处级以上领导干部驾驶公车,更不能公车私用。   这种事情在各单位时有发生,尤其是县乡一级更是泛滥成灾,不出事便罢,闹出毛病来了,处理起来历来是可大可小。领导不高兴非要追究,上纲上线就是违反中央廉政规定,可以采取组织措施,轻则党内处分,重则行政降职。   黄如山就曾经参与过一起市府某副秘书长公车私用的调查处理,某副秘书长带车在外面办事,正赶上老岳母突发急病,就让司机弯了一脚将老岳母送到了医院,由于人命关天,开车急了点,在拐弯进医院的时候与一辆自行车擦了一下,被人举报到了市政府,惊动了市领导。   这事按说也不大,可就因为这位副秘书长曾经在一个会议上对唐逸夫的某个意见发表了不同看法,唐逸夫小题大做,抓住不放,硬是指使黄如山上纲上线,给这位副秘书长来了个党内警告处分,下放在文史办改任了副处级调研员,就此一蹶不振。   今天黄如山出的这事儿,把人撞伤了,车还损坏了,后果比那个副秘书长擦了一下骑车人要严重得多,而且人家送老岳母上医院救命还博得了不少的同情分,黄如山今天办的这事儿却是有苦难言。   他本来就一直担心,伊海涛会伺机打击报复,正愁找不到机会呢,得知了这个情况,不说别的,坚持比照那位副秘书长来处理完全站得住脚,一点儿也不过分。如果更严厉一点,派楚天舒来深挖,说不定就要把孩子的事挖出来,那就彻底完蛋了。   黄如山正举着手机犯愁,突然就看见那个大胡子还指使人用手机在拍照,既拍了精瘦汉子的受伤状况,也拍了途观车的车容车貌,当然,车牌号自然是要拍的。   拍照干什么?他们会不会发微博?   黄如山急了,他跑过去想要制止他们拍照,可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敌得过好几条光膀子大汉。   没办法,黄如山明知道这有撞猴子敲诈勒索的嫌疑,但还是把大胡子拉到一边,说自己急着赶路,让大胡子开个价私了。   大胡子倒也没客气,开口就要一万块。   黄如山为难地说,身上没带那么多的现金,能不能少点,或者派人跟我进城去取?   大胡子冷笑几声,说,次奥,领导,你哄我们乡下人呢?进了城,你喊几个人把我们抓起来送到派出所,说我们讹诈你,我们有嘴也说不清哩。   还别说,黄如山还真动过这心思,到了城里,就有办法对付这帮粗人了。   黄如山无可奈何地说,大哥,那你说怎么办?我确实没带钱,别说一万,就是一千都没有。   这倒是实话,黄如山把现金都留给孩子他妈了。   这会儿,躺在地上的精瘦汉子被其他汉子扶起来,坐在了桥头栏杆上要死要活地叫唤。   大胡子看了一眼,说,领导,那就算了,我报警,叫救护车来。先救我家兄弟的命要紧。   正在黄如山急得满头冒汗时,楚天舒打来电话,问道,秘书长,事情办完了吗?   黄如山一看时间,已经两点了。他忙说,快了快了,正在回来的路上。   楚天舒说,哦,秘书长,那要不要我跟伊市长说一声?   黄如山立即说,小楚,谢谢你,不用了不用了,我很快就到了。   这边正通着话呢,没想到一旁站着的大胡子劈手把黄如山的手机抢了去,对着话筒大喊,快个毛啊,你们领导压死人了,赶紧送钱来救命吧。   楚天舒说,你是谁?你们在哪?   黄如山还想要抢手机,大胡子把他推到一边,继续说,你别管我是谁,你们领导的车在青乐高速的桥头撞了人,我告诉你,半个小时之内不把一万块钱送到,出了人命,就该你的领导吃不了兜着走。   楚天舒说,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啊,钱我马上给你送过来,要是我的领导少了一根毫毛,就该你吃不了兜着走。   嘿,你小子挺狂啊。好,老子等着你!大胡子说完,把电话扔给了黄如山。      第522章 狗咬狗了      既然大胡子把实情都说了,黄如山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他抱着电话,可怜兮兮地说:小楚,路上出了点事,你看能不能带一万块钱过来救救急。   楚天舒说,秘书长你别急,我马上赶过来。   黄如山不急是不可能的,打发大胡子一伙儿还可以用钱来解决,楚天舒赶过来,天知道他是来帮忙还是来添乱的。   先不说伊海涛和楚天舒知不知道自己是挑拨是非的始作俑者,单说上一次万国良闯红灯事件,自己借违章罚款单据报销的由头推波助澜,让伊海涛非常被动,今天抓住这个把柄,能不借机打击报复吗?   二十多分钟之后,楚天舒开着一辆军牌悍马车赶到了。   悍马车在桥头停下来的时候,几条汉子都吓得面面相觑,看见楚天舒从车上下来,大胡子惶惶然站了起来,踮起脚尖朝车里望,直到看清楚车里并没有他们害怕的大兵,这才拍了拍屁股,招呼着几条汉子围拢了过来。   楚天舒根本没搭理他们,而是走到黄如山面前,关切地问道:“秘书长,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小楚,钱带来了吗?”愁眉苦脸的黄如山这会儿看见楚天舒,就真像是看见了亲人,他伸出手,低声地问。   “你没事就好。”楚天舒确认黄如山果真没事,镇定地说:“秘书长,你别管,就一边看着,我跟他们谈去。”   黄如山不放行,叮嘱了一句:“哎,哎,小楚,好说好商量啊。”   楚天舒走到几条大汉面前,问:“你们谁是头儿?”   “我!”大胡子横着就过来了。   “大哥,看见没有,那是我的车。”楚天舒一指路边的军牌悍马,口气强硬地说:“你们要是讲道理,我可以给你们几个辛苦费,大热天的,兄弟们出来混事也不容易;要是来蛮的,就一个子儿没有,还得陪我修车的钱。”   “你他妈的吓唬谁呀?谁知道你那军牌是不是假的?”大胡子轻蔑地一笑,周围的几条汉子跟着哄笑起来。   “行,既然你们不信邪,那我就干脆吓唬你一把。”楚天舒掏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   黄如山一看,脸急得通红。   黄如山心里暗道,这他妈哪里是来帮忙解决问题的,完全是唯恐天下不乱嘛。他忙跑过来,扯了扯楚天舒的胳膊,低声说:“小楚,这事儿别闹动静太大了。”   其实,楚天舒这一举动就是想试探一下黄如山的态度,这一试,果然就试出来了,他心里有鬼!   黄如山脸色通红,大汗如雨。   大胡子等人冷笑着,抱着膀子看着楚天舒。   黄如山说:“小楚,钱带来了就给他们吧。”   楚天舒无奈,只得把手机收了起来,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说:“好吧,我们领导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钱我带来了……”   话还没说完,大胡子伸手就要拿信封,楚天舒把手往后一缩,说:“你们得把手机拍的照片都删除了,要是散布出去了,还是一个子儿没有。”   黄如山这会儿又迷糊了,楚天舒考虑得这么细致,倒不像是来添乱的,而来是真心来帮忙的。   “次奥,你哪那么多废话啊。”大胡子扑了个空,冷笑两声,伸出大巴掌来说:“行,买照片另加五千。”   楚天舒怒道:“你们不要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黄如山见大胡子一伙气势汹汹,心里越发虚得很,他巴不得赶紧了事走人,又扯了扯楚天舒,低声说:“小楚,算了,花钱消灾吧。”   “不行!”楚天舒大声说:“这帮家伙欺软怕硬,没有人来整治整治他们,不知道以后还要害多少人。”   “你拿来吧。”大胡子趁着两人说话的工夫,伸手就来抢楚天舒手里的信封。   楚天舒早防着他会由此一举,侧身一让,躲过了他这一抓。   见动了手,黄如山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   大胡子欺身而上,劈手又向信封抓来。   只见楚天舒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出手如电,在大胡子的肩胛处一点,使出了一招分筋错骨手,大胡子的手臂当即就垂了下来。   大胡子痛得哭爹喊娘,其他几条汉子不进反退,看来今天是遇到狠角色了。   见此情形,坐在桥头栏杆上的精瘦汉子跳了起来,根本不像一个受了伤的人,他跑到楚天舒面前,嬉皮笑脸地说:“兄弟,住手,住手。”   楚天舒冷笑道:“哼哼,你不是被车撞伤了吗,跑得倒是挺快啊。”   “哈哈,没事了,没事了。”精瘦汉子拍了拍大腿上的血迹,原来是红墨水涂抹出来的。   楚天舒顺手把信封揣进了口袋,抬起腿来,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尘,说:“既然没受伤,那钱还要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精瘦汉子皮笑肉不笑地指着大胡子说:“嘿嘿,还请兄弟帮他把手臂复位吧,他家里上有八十岁的老母,还有没断奶的孩子哩。”   “次奥,你这还一套一套的。”楚天舒笑了,说:“你叫他过来吧。”   精瘦汉子朝大胡子一招手。   大胡子抱着手臂走了过来。   楚天舒抓住他的胳膊,轻轻一托,手臂就复位了。   精瘦汉子凑近来,低声问:“请问,兄弟可认识黄天豹,黄三哥吗?”   楚天舒冷冷地看着他,说,“认识啊,我也要喊他一声三哥。”   精瘦汉子抱拳拱手,说:“那就没错了,你是楚天舒,楚大哥。”   楚天舒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点了点头。   “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精瘦汉子哈哈一笑,踢了大胡子一脚,说:“还敢跟楚大哥动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胡子嘿嘿笑,冲着楚天舒弯了几下腰。   “散了吧,散了吧。”精瘦汉子朝几条汉子挥了挥手。   楚天舒喊住了他,从信封里抽出几张票子来,说:“算了,兄弟们也不容易,拿去喝几瓶啤酒吧,以后再别干这种缺德事儿了。”   “是是,是。”精瘦汉子点头哈腰地接过去,带着大胡子等人匆匆离去。   这个变化,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儿,却让一旁的黄如山看的是目瞪口呆。   早先在国资委的时候,听办公室的钱美华说起过,楚天舒在凯旋大酒店吓退过擎天置业的孔二狗,当时黄如山根本不信,今天一见这阵势才不得不信,这楚天舒的身手不错,在道上好像也吃得开,以后招惹他还真得小心点才是。   楚天舒围着途观车转了一圈,皱起了眉头,说:“秘书长,这车不能这么开回去吧?”   途观车受的是皮外伤,损失不算太严重,但是开着这么一辆破烂车招摇过市,搞得不好被好事者看见了发到微博上,一查牌照,立即就知道这是市政府的车,事情反而闹大了。   “哦哦,不好开了吧。”黄如山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看着楚天舒。“小楚,你看怎么办呢?”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精瘦汉子一伙儿,黄如山现在操心的是如何向领导交待了,他满脑子想的是:唐逸夫不在,这个难关该怎么过啊?   楚天舒说:“找保险公司,让修理厂来个拖车拖进厂去。”   “这……”黄如山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楚天舒翻出车里的各种证照资料,向保险公司报了案,又给机关车队定点修理厂打了电话,然后拉着黄如山坐进了悍马车,等着保险公司和修理厂的人来。   坐到车里,黄如山还在犹疑不定,楚天舒是不是在玩猫戏老鼠的游戏,表面上先把自己稳住,等着回去之后再让伊海涛出面来一个突然袭击。   想到这,黄如山试探着说道:“小楚,谢谢你啊,说实话,我真想不到你会亲自来帮我处理问题。”   楚天舒说:“秘书长,你这说的是哪里话,你是我的老领导,做这点事还不是应该的嘛。”   黄如山说:“哎呀,说起来惭愧,想想过去,我对你关心得还是远远不够啊。”   楚天舒倒也不着急,等着看黄如山怎么说,便笑道:“呵呵,秘书长,你对我严格要求是对我好,这个我是明白的。”   “那是,那是。”黄如山停顿了一下,又说:“小楚,你调到市府办来之后,这些天我想过了,有些事做得可能不是太妥当,你别往心里去啊。”   “不会的,秘书长,你放心。”楚天舒看看上路了,便故意说:“昨晚上,赵永昌在凯旋大酒店喝高了遇到点麻烦,我正好碰上了,就帮着调停了一下,后来他跟我说了你不少的坏话,我还说了他一顿。”   “这个赵永昌一喝多了就胡说八道,他知道我们过去就在一起共事,还拨弄是非,真是不像话。”黄如山估摸着赵永昌说了汇报材料的事,觉得再隐瞒下去会让楚天舒生疑,干脆说:“小楚,你知道,我这个位置接触的领导多一些,有些话本是不该说的,既然赵永昌扯出来了,那我就违反一次原则了。我跟你说,在领导面前告你的黑状,说你阳奉阴违搞阴阳汇报材料就是他捣的鬼。”   这就是楚天舒要的效果,狗咬狗,一嘴毛。      第523章 一箭双雕      楚天舒不以为意地说:“呵呵,秘书长,这个我心里有数,赵永昌说是你叫他干的,我是真不信。”   “哼,这家伙倒打一耙。”黄如山在心里暗骂了赵永昌一句“卑鄙小人”,气呼呼地说:“小楚,你想想,赵永昌除了听郭书记的还能听谁的?”   “是啊,这也不奇怪。大家各为其主嘛。就像我,伊市长让我干什么,我还能说不干吗?”楚天舒转过头来看着黄如山,问道:“其实,我觉得你还伺候那么多的领导,比我们更为难。秘书长,我说的对吧?”   “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黄如山心里一阵窃喜,楚天舒还挺理解自己的。想到这,他看了一眼歪在路边的途观车,说:“小楚,今天这事儿我也不瞒你,中午下班前我接到一条短信,家里有点私事,一着急就把公家的车开出来了。”   “谢谢秘书长对我的信任。不过,这年头谁家里没点急事呢。”楚天舒笑了笑,说:“到底因公因私,还不是领导说了算。”   这句话说得黄如山心里又开始打鼓,说了半天,最后还得看伊海涛对此事如何定性,那还不是要死定了。   黄如山试探着问道:“小楚,你看领导会是什么意见?”   “这个……我也拿不准。”楚天舒问:“秘书长,你开车出来的时候都有谁看见了?”   “小车班的几个司机好像都在吧。”黄如山想了一想,说:“老万,老刘,老李他们几个。”   楚天舒皱起了眉头,说:“其他几个人还好说,我就担心老李会跟郭书记说这事。”   老李是郭鸿泽的专职司机,平时就有捕风捉影打小报告的毛病,他看见了黄如山开车出去,多半会告诉郭鸿泽的。当然,如果不出事故,谁也不好说什么,可这出了事,郭鸿泽作为分管纪检监察的副书记,也是有权严肃追究的。   黄如山正心神不定瞎琢磨的时候,楚天舒又说:“秘书长,郭书记一大早就给伊市长打电话,好像对你有些不太满意,还有,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还特意问了我,你为什么没来吃饭?”   “啊?”黄如山张大了嘴巴。   黄如山脸上还显得比较镇定,但心里却越发不踏实了,不用说,赵永昌昨晚上吃了闷亏,一早上就向郭鸿泽告了黑状,这些天朱敏文和唐逸夫不在家,党委和政府的工作就是郭鸿泽与伊海涛说了算数,要是这两个人联手来对付自己,那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楚天舒看出了黄如山的心思,说:“秘书长,我出来之前跟伊市长请了假。”   黄如山胆战心惊地问:“伊市长怎么说?”   楚天舒不紧不慢地说:“伊市长听完了我说的情况,沉默了至少有两分钟,然后很严厉地说……”   完了!黄如山在心里哀叹了一声,有气无力地问道:“他说了什么?”   楚天舒学着伊海涛的口气说:“伊市长说,这个老黄怎么搞的,我让他到乐腾市拿份材料,他怎么自己开车就去了。再说了,任务再急,也应当注意行车安全啊。”   黄如山的心扑通扑通地一阵乱跳,只差要蹦出来了,他几乎忘记了领导的身份,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抓住了楚天舒的右手,激动地说:“谢谢,谢谢,谢谢。”   楚天舒忙把手抽出来,说:“秘书长,你别谢谢我,要谢就去当面谢谢伊市长。”   这时,黄如山才意识到失态,忙把手收回来,从档位边上的纸巾盒里抓了一把纸巾,将额头上喝脸上的汗水胡乱地擦去了。   回到市府办公大楼,黄如山连自己的办公室都没进,急匆匆地就直奔伊海涛的办公室而去。   敲门进去一看,郭鸿泽居然也在。   黄如山尴尬地要退出来,伊海涛喊住了他,大声问道:“老黄,我要你拿的材料呢?”   “报告伊市长,已经交给小楚了。”黄如山低着头,小声说。   伊海涛严厉地说:“老黄,我必须得批评你几句了,出去拿个材料,你派个人跟司机一起去不就行了,还用得着亲自开车去?”   “是,是,市长批评得对。”黄如山小心翼翼地解释说:“下班之前我和乐腾市政府办联系,他们说中午要休息,我想如何派个一般工作人员去,肯定要等到上班才能办,我担心误事就自己开车去了,没想到回来的时候,遇上一个突然横穿马路的,一着急,车就在栏杆上碰了一下。”   伊海涛大声说:“老黄,郭书记一上班就来问了,你看看你办的这事,要多少领导替你操心啊。”   郭鸿泽嘿嘿一笑,假装关切地问:“老黄,你还好吧?”   黄如山说:“还好,谢谢书记关心。”   “好什么好?”伊海涛继续板着脸说:“朱书记不在家,你要是闹出人命关天的大事来,你让我和郭书记怎么交代?”   黄如山点头哈腰地说:“是,是。对不起,我错了,我检讨,给领导们添麻烦了。”   “老黄,你是市府办的负责人,文件规定你都不记得了,其他人就更当耳旁风了。”伊海涛不依不饶地说:“市府办牵头起草一个通知,市府办和市委办联合下发,重申一下严禁领导干部驾驶公车的规定,如有违反者,严肃处理。郭书记,你的意见呢?”   郭鸿泽从他的专职司机老李那里听到了风声,下午一上班就专程跑到伊海涛的办公室来,本以为可以趁唐逸夫不在,唆撺着伊海涛抓住黄如山的这个把柄把他整个半死不活的,他就可以早一点看到两败俱伤的结果。   郭鸿泽做梦也没想到,伊海涛明显不上套,居然说黄如山开车出去是他派出去拿材料的,他开始还不相信,听说楚天舒亲自前往处理事故,才不得不将信将疑。听到伊海涛问自己下发通知的事,只得说:“我同意,是有必要再强调一下了。”   黄如山悄然退了出去。   郭鸿泽觉得没意思,紧接着也告辞了。   第二天,途观车就修好了,修理费由保险公司赔付了大头,经济损失不大,事故善后作了因公处理。   黄如山终于如履薄冰地度过了这一关,虽然他还谈不上有多么地感激伊海涛和楚天舒,但是,他在心里还是恨上了郭鸿泽及赵永昌等人。   这就是伊海涛和楚天舒希望看到的结果。   按理说,现在揪住黄如山的小辫子整治他一番确实易如反掌。   这固然可以砍掉唐逸夫的一条臂膀,但是这样一来就等于和唐逸夫撕破了脸皮,矛盾激化到了台面上,在朱敏文和省里的领导态度尚不明朗的前提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两个人争斗的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郭鸿泽正好坐收渔利。   对于郭鸿泽的险恶用心,伊海涛从最近的几次交谈中已经有所察觉,能混到这个层次的人,政治敏感性都不低,他与楚天舒商量的意见就是故意放黄如山一马,让黄如山把郭鸿泽未安好心的意图传递给唐逸夫,从而造成他们的隔阂,瓦解他们的联盟。   同时,唐逸夫回来之后,郭鸿泽一定会找机会将伊海涛救了黄如山一次的信息传递给唐逸夫,本来生性多疑的唐逸夫肯定要对黄如山产生猜疑:伊海涛有什么理由要放黄如山一马?难道黄如山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就是楚天舒设计出来的一箭双雕之妙计,借以达到分化瓦解唐逸夫与郭鸿泽的联盟、离间唐逸夫与黄如山亲密关系等目的。之后的事态发展也证明了楚天舒这个计谋是十分成功的。   晚上,黄如山颠来复去的没想明白,伊海涛和楚天舒他们明知道自己跟在唐逸夫的屁股后面耍了不少的阴谋,怎么就没有借机打击报复呢?难道他们真的有那么宽宏大量吗?会不会是一个有意而为的离间计?   黄如山想来想去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就打算先给唐逸夫汇报一下,免得日后难得说清楚。   可是,黄如山拨打他的手机却关机了。   正在省城里的唐逸夫真没有时间管黄如山这种破事,他白天要打起精神开会,晚上还要到处走动,打点关系。   唐逸夫去省里开会之前,与黄如山费了不少心血商量在省城的打点事宜,给谁送,送什么,送多少,怎么送,无一例外地做了一番认真的计划和筹措。   从表面上看,送礼很简单。其实,送礼是一门大学问。   首先,你必须摸清对方的底细,他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只有掌握了对方的特点,才能对症下药,有的放矢。其次是方法的问题,就是说你根据不同的送礼对象,采取不同送的方法。   虽说送礼者和收礼者都心照不宣,送的人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他送,收礼的人也知道他为什么给我送,但是你还必须要找一个恰当的理由,让对方可以坦然接受,你自己也好有个台阶下。   你面对的官人地位越高,就越要讲究方法,因为他们毕竟不同于村长乡长这一层面的干部。      第524章 送礼学问      乡村一级这个层面中的个别人,在他们眼里,什么都缺,什么都需要,只要你送,他就敢收,甚至你不送,他也要。他们的生存状况和政治素养决定了他们只能如此直白和直接。   可是高官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手中有的是权力,他们的生活富有奢侈,给他们送礼的人多的是,如果你不讲究一点方式方法,不但达不到目的,反而会坏了大事。   当然,这里面也有游戏规则,一旦对方接受了你的重礼,就意味着他答应了你的某种要求,他就会不遗余力地为你办事。如果万一因种种原因无法兑现,要么他会退还给你,要么,他在别的方面给予补偿。   这是官场中的聪明人。   当然,也有人不懂得遵循这种游戏规则,事情没有帮别人办成,也不退礼,也没有其他的表示,个别送礼者恼羞成怒反了水,收礼者为此中箭落马。   不过,这种现象在商人与官人打交道的过程可能出现,但在官场上并不多见,因为下属对高官的期望是长期的,高官对下属的关照还有的是机会。   官场上人物形形色色,礼尚往来的事情便五彩缤纷。   有一个现象值得玩味,某腐败官员东窗事发之后总会爆出收受礼金和礼物折合几百上千万人民币,但几乎从未披露过这些礼金和礼物的来源,也很少提及送礼者如何被处理,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等于变相保护了送礼者,也使得他们更加的有恃无恐。   唐逸夫来到省城之后,白天冠冕堂皇地开会,吃完晚饭,在楼下散散步,就回房间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电视,一边等天黑。   送礼不仅要讲究方式方法,而且在时间上也有很多的讲究。   领导干部都很注意自身形象,你大白天闯到他办公室去送礼,多半要把事情办砸。   如果到他家里去送礼,最好不要中午去,领导基本上都有午休的习惯,你若将他的休息打断,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会说,这家伙这么没规矩,他的礼物收不得,这样本来能办成的事情也不愿意给你办了。   最恰当的时间就是晚饭后,天黑了,既不被外人发觉,领导的心情也很放松,这时候往往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当然,送礼并不是见谁都送,送给谁都送得出去的。   跑与送必须是关系亲近,来往密切的领导,不熟悉的上下级之间,你敢送,人家也未必敢收,大多数的高官还是能守得住底线的,你要是瞎送乱送,虽不至于成为反面典型,但这个度把握不好,就会给领导留下一个跑官要官的坏印象,只会适得其反。   几天来,唐逸夫能跑的都跑到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人物就是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何天影了。   这一天,唐逸夫好不容易等到央视台的《新闻联播》播完,从窗户朝外一看,天已擦黑,他便拨通了何天影家的电话。   电话一通,他就毕恭毕敬地说:“何书记你好,我是青原的唐逸夫,来省城开会,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过去看看老领导,汇报汇报思想,不知道书记现在有没有空?”   何天影说:“是逸夫呀,来开农村经济工作会的吧。你还客气啥?我现在就在家,那就过来吧!”   挂了电话,唐逸夫一下兴奋了起来,立马收拾好东西,就出了门,在宾馆外的一个商住楼的地下停车库里,停着一辆挂着临江市牌照的马六,那是唐逸夫到了临江之后,鲲鹏实业的老板王致远帮他准备的。   何天影今晚上在家,这是唐逸夫昨天就与何的秘书勾兑好了的。   唐逸夫认识何天影还是N多年之前的事,也完全事出偶然。   那一年唐逸夫刚提拔当了青原市北湖区区委书记,有幸参加了一期由省纪委组织的廉政建设学习参观团,到某革命老区接受坚定信念永葆本色的熏陶和洗礼,这也是东南省对新任处级领导干部廉洁自律教育的一个创新与尝试。   当时,何天影还不在东南省工作,而是老区省份的省纪委副书记,与东南省学习参观团带队的省纪委刘副书记曾是中央党校的同学,本次活动也是两位老同学联系组织的,何天影听说老同学来了,自然要出面接待。   抵达的当天晚上,学习参观团住在了山上的宾馆里。   何天影带了当地纪委的几名干部赶上山来,代表当地纪委设宴招待学习参观团一行,由于学习参观团的人多,当地纪委来的人少,刘副书记一动员,学习参观团的人为了图表现个个奋勇争先,轮番向何天影敬酒。   何天影的秘书拼命替领导挡酒,最先喝高了。   即便如此,宾主尽欢,一直喝到了晚上九点半钟宴席才散场,何天影和本地纪委的干部一个个都没有少喝,学习参观团的干部们后来也搞起了内部斗争,大家都喝得多了一点。   晚上十一点多钟,唐逸夫喝多了睡不着出来醒酒,来到了宾馆外面的一个小山坡上,正赶上何天影出来接一个电话。   电话可能很重要,何天影慢慢就走出了宾馆,来到了唐逸夫所在的小山坡旁,大概是过于专注的缘故,何天影一不小心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下,突然一个趔趄直往前冲,唐逸夫手疾眼快冲上前去扶住了他。   即便如此,何天影手里的手机还是甩了出去,在山坡上滚了几滚,挂在了坡下的草丛中。   手机的屏幕还亮着,对方还在通话。   何天影十分着急,扑过去要捡手机。   唐逸夫喊了一声危险,拉住了他。   确实,黑乎乎地冒然行动,稍有不慎,不仅人有掉下去的危险,手机更有可能搞掉下去。   唐逸夫比何天影年轻几岁,酒也喝得少一些,他自告奋勇地抓住山坡上的小树枝,冒着危险将手机捡了上来。   何天影接了手机,竟然顾不得说一声谢谢,立即转到一边继续打电话。   的确,何天影接的这个电话太重要了,这是中央纪委某领导的秘书给他通风报信,告诉他本次党委换届,他获得了省纪委书记的提名。   电话打完了,何天影才走过来与唐逸夫攀谈了几句,就这样,两人相互认识了,当时,唐逸夫并没有太过在意,没想到过了几个月,中央实施纪委书记“异地调任”,何天影从革命老区的省份调到了东南省任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   如此一来,原本在省里高层中毫无人脉的唐逸夫一夜之间就上面有人了。   何天影来东南省“异地任职”,手头上没有自己的人,也需要构建自己的班底,因此对唐逸夫也是关爱有加。   唐逸夫与何天影的关系好,东南省的官员略有所闻,但是,他们之间为什么如此亲近与密切,却几乎无人知晓。   唐逸夫每逢上省城开会或者过年过节,总要找个借口和理由去看望看望何天影。当然,他绝不是空着两只手去的。如果空着两只手,那就绝对不是看望,而是骚扰,其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让人家越来越反感。   在搞好人际关系上,唐逸夫是非常精明的,如果不明白这一点,以他一个乡镇干部出身也就混不到今天。   正因为他明白这些,唐逸夫才能抓住机遇,他利用何天影儿子出国上学的机会,拐弯抹角地将三万欧元打入到了何天影儿子在国外的账户上,之后在四年前的换届选举中,唐逸夫顺利当上了市委常委、副市长。   他虽说与何天影的关系很熟了,但还没有熟到可以随便登门拜访的份儿上。   这一个度他掌握得很好,掌握不好这个度,大事小事地都打扰领导,让领导产生了厌烦情绪就反而不好了。   可是,现在的局势很微妙了,事关重大,他必须要当面向何天影“汇报思想”。   开车来到省委家属大院,唐逸夫他对守卫大门的警卫说,是去拜见一位退休的省政协副主席,那位老领导也住在这里,事先唐逸夫已电话与他预约过。警卫看了唐逸夫的身份证件让他在来访人员簿上登记一下,随手抓起电话请示政协老领导,得知确有此事后,就放行了。   混迹官场多年的唐逸夫做事非常的谨慎,直接登记去看望在任的领导是比较忌讳的,尤其是警卫还打了电话去询问,就更显得唐突和冒昧。   可是,若去拜见政协领导,特别是退休后的政协领导,一般情况,成功率是百分之百,他们是乐意接见的。   唐逸夫轻车熟路地进了政协退休副主席的家门,双方寒暄一番套话,喝下一杯清茶之后,他在茶几上放上几张临江家乐福连锁店的购物券,说几句来省城开会顺便看看老领导,请老领导保重身体之类的话,然后就起身告辞。   老领导与唐逸夫客气一番就送客人出门,唐逸夫就在房门口硬是把老领导推进门里。   接下来,唐逸夫从老领导这幢楼开车转到后边的一幢楼,径直奔至何天影的家门。      第525章 抓住弱点      车开到七号楼,唐逸夫正要朝何天影住的五号楼拐进去,突然发现一辆车开过来,仔细一看是乐腾市的三号车。   乐腾市的三号车是常务副市长温启雄的专车,他这会儿过来,多半也是来跑路子的,为当上市长而努力。这种情况下,大家都是熟人,碰上了就非常尴尬,所以唐逸夫没有停留,径直开了过去。   车停到一个隐蔽处,唐逸夫若有所思地想:“看来个个都在活动了,我再要不动就晚了。”   不过,唐逸夫还是看不起温启雄这种大大咧咧的做法,出来活动,还大摇大摆地开着市里的专车,这对领导和他自己的影响都不是太好。   或许在温启雄看来,乐腾市的市长非他莫属,所以才敢如此高调。   约摸等了十来分钟,唐逸夫仿佛觉得等了半个世纪,才等到温启雄的车子走了,他轻吁了一口气,暗道:“小心无大错啊。”   唐逸夫把车停在了一个公共的停车位上,拎着包便上了楼。   对何天影的家,他可谓是轻车熟路了。   上了三楼,他先凑到门口听了一听,只听见电视的声音,没有听到说话声,便想他家里可能没外人,就摁了一下门铃。   很快,何家的小保姆就打开了门。   唐逸夫客气地问:“请问,何书记在家吗?”   小保姆说了声“在”,唐逸夫便听到何天影说话了:“逸夫来了,快进来吧。”   唐逸夫心里一热,就说:“是我,何书记,您好。”说着进了客厅,见何天影与夫人田亚丽正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又补了一句:“田大姐好?”   何夫人就说好好。   何天影站起来隔着茶几与唐逸夫握了握手,说:“逸夫,来来来,坐,坐下。”   唐逸夫就坐到了一旁,但屁股却不敢坐实,只挂在沙发一角,斜着身子面向何天影,一脸卑微地笑着说:“对不起,来晚了一点,刚才去看望了一下政协的老王主席。”   “应该的,应该的。”何天影满意地点着头说。   一旁的田亚丽插话说:“小唐,老领导都退休了,你还不记得经常去看望,难能可贵啊。”   唐逸夫赶紧说:“田大姐,吃水不忘挖井人,凡是对我有过帮助的人,我都永远不会忘记的。”   田亚丽听了,又是一番啧啧的感叹。   正说话间,小保姆沏好了茶,将茶水放在唐逸夫的面前,轻声说:“请用茶。”   唐逸夫说了声谢谢,觉得到了何天影这样一个级别,连家中的小保姆也跟着上了档次,说喝茶不说喝茶,只讲用茶,一字之差,其蕴含的文化意蕴截然不同。   小保姆说了句“不客气”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何天影问:“逸夫,这次是与敏文同志一起来开农村经济工作会的?”   唐逸夫笑着说:“是的。”   何天影说:“看来敏文同志还是挺重视你的嘛。”   唐逸夫说:“哪里,本来应该是海涛市长来,朱书记说,他对农业这一块不太熟悉,我长期分管农业,朱书记就安排我陪他一起过来了。”   “这是好事啊。”何天影有意无意地说:“逸夫,青原在东南省还是农业为主的城市,按照乔省长的说法,不懂农业的人是当不好这个市长的。”   唐逸夫听了,忍不住一阵窃喜。   伊海涛在城市建设上的夸夸其谈令他博得了南延平的好感,但是,从何天影的话里听得出来,乔明松省长似乎对伊海涛有看法,如果能抓住伊海涛不懂农业的这个弱点搞点动作,一样可以让他在乔明松这里减分。   这次农村经济工作会议由省长乔明松亲自主持召开,休会期间,乔明松问过朱敏文,说海涛同志怎么没来?   朱敏文就解释说,海涛市长忙着沿江商贸圈建设,走不开。   乔明松当时并没有多说什么,但脸上流露出的一丝不悦之色,让一旁的唐逸夫迅即捕捉到了。   唐逸夫顺着何天影的话说:“是啊,还是大领导站得高看得远,青原市的农业人口众多,大多数的乡村都没有像样的经济支撑,比较贫困落后,这次乔省长亲自主持召开农村经济工作会议,确实很及时,也很有必要。”   何天影看了唐逸夫一眼,说:“乔省长对全省城镇化建设规划和农业发展布局都很有想法,尤其对农村经济工作非常重视,他对那些只会空谈理论的干部不感兴趣,逸夫,有机会你要向乔省长多请示,多汇报啊。”   唐逸夫说:“是是是,这次会议就是很好的学习和汇报的机会,我真心希望能有更多的机会直接向乔省长请示和汇报工作。”   这话说的已经比较透彻了。非省会城市有资格直接向一省之长汇报工作的只有市委书记和市长,一个普通的副市长是几乎没有机会的,唐逸夫提出来希望有更多的机会直接向朱省长请示汇报工作,其意图很明显,就是想当市长。   “机会是靠人创造出来的。”何天影说:“前些日子,省委讨论干部任用条件时,我就据理力争,放宽了年龄和学历上的一些限制。这就可以让更多有能力有作为的干部进步的机会,为全省干部人事体制改革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唐逸夫心头一热,感激之情一下子涌了上来,非常动情地说:“何书记,我知道您这也是在替我着想,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何天影说:“逸夫呀,感谢的话就别说了,我主要还是看中了你的才能,如果你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我也不会扶你的。这次你能来参加农村经济工作会议,也足以见得敏文同志对你的看重。干部选拔任用,有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的两个过程,两方面的工作都放松不得。”   唐逸夫一听,知道何天影是支持自己的,就激动地说:“谢谢何书记对我的关怀与栽培,无论我能不能有再进一步的机会,何书记的恩情我会铭记在心的。”   何天影摆摆手,笑道:“呵呵,逸夫,你说这个话就见外了。”   唐逸夫见时候到了,便话锋一转说:“何沐在外面还好吧?”   何沐是何天影的儿子,正在德国留学。   何天影说:“就是学习有点紧张,其他各方面都不错。”   一提到儿子,何天影情绪显得非常好。   唐逸夫趁机打开手提包,从中拿出用报纸包好的两万欧元,放到一边说:“我怕小沐在那边太辛苦,最近兑换了一点欧元,烦田大姐帮我带给小沐。”   田亚丽说:“小唐,你可不能这样呀,你的心意我和老何都领了,可这……我们不能收。”话虽这么说着,可她肢体上并没有拒绝,面部表情也越发地喜形于色了。   何天影也说:“逸夫,你这样做不合适。你大姐说得对,心意我们领了,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   唐逸夫便起身将那包东西放到了电视柜中,回过身来笑着说:“我必须向书记和大姐申明,这是我对小沐的一点心意,跟你们没关系,小沐能考出去留学,我一点儿表示都没有,你让我这个当叔叔的当得太不自在了。”   田亚丽就不说话了。   但何天影非常坚决地说:“逸夫,我搞了大半辈子的纪检监察工作,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你可不要害人害己啊。”   看何天影认了真,唐逸夫赶紧把报纸包收了起来,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尺把长的卷幅,说:“我倒是给书记淘到了一件东西,不知道真伪,还请书记指点一下。”   何天影就笑着用手指点着唐逸夫说:“你这个逸夫呀,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唐逸夫诡谲地笑了下说:“是一件书法作品,我品鉴的水平低,要是搞错了,书记可不能批评我啊。”   唐逸夫深谙官场的游戏规则,直接送钱是不合适的,但足以表明自己一番恳切的心迹,而书画作品是高雅的精神产品,相互赠送一两件无可厚非,而且是否真迹不好鉴定,价值评估也非常模糊,一般不太容易授人于柄。   当然,这种事情也可以反过来操作,由一位所谓的书法收藏者出高价收购领导手里的藏品,转卖给需要送礼者,然后送礼者又将这个藏品送回到领导手中,神不知鬼不觉转了一圈,完成了送与收的全过程。   何天影是一个十足的书法爱好者,他自然明白唐逸夫的这层意思,也很欣赏他的这种办事能力,情绪显然很好。   唐逸夫将茶几上的茶杯果盘移开,然后将卷轴一点点展开,摊在了茶几之上,请何天影来鉴赏。   这是一幅苍劲有力的草书,写的是领袖的一首著名诗词,但见笔走如飞,力透纸背,落款是中国书坛上一位已故的得高望众的老前辈。   作品立刻吸引住了何天影的目光。   何天影爱好书法,对书法有过研究,他认真看了一番,才说:“好。真是一幅好作品。逸夫,你从哪儿弄来的?”   唐逸夫一听何天影说好,心里自然高兴,赶紧将他准备好的一番说辞讲了出来。      第526章 暗中较劲      唐逸夫说:“这是我北京的一位老同学搞的,去年我上北京出差,他拿出来让我欣赏,反正我也不懂行,听说是书法大家的字,就向他索了来。”   唐逸夫这一番说辞实际上就是告诉何天影,我是从同学手里索要来的,没有花钱,所以,这跟行贿受贿就没关系。   何天影只嗯了一声,摘下眼镜来,几乎趴在了茶几上,逐个逐个的字在欣赏,手指还在空中悬着,一笔一划地揣摩起书法大家的笔法来。   唐逸夫继续说:“我是个门外汉,这些东西放在我手里就是废物,我早听说何书记精通书法,所以就给书记送过来了。”   何天影说:“哪里哪里,我也是一知半解。”   唐逸夫说着,又从包里拿出这位大家写这幅字时的照片,何天影凑到灯下认真看了一番说:“没错,就是他。现在求他的字可真难。”   放下照片,何天影戴上眼镜,笑道,“逸夫,你说不懂行,我看你还是很挺懂行的嘛。现在书画赝品太多了,真假难分,唯独照片可以作证。”   其实,时下照片作假的技术已经非常高超了,一样可以做得到真伪难辨。   唐逸夫继续假装糊涂说:“我真的是一窍不通,这还是我老同学教我的。”   何天影也不说话,又埋头去看作品。   唐逸夫一看时候已到,就帮助何天影将卷轴收拾好,说:“何书记,您辛苦一天了,也该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何天影说:“没关系,没关系。逸夫,明天找个时间我请你和敏文同志吃个饭。”   唐逸夫说:“谢谢何书记的关心,明天还有一天的会,乔省长要求很严,会议期间不许请假,中午严禁喝酒。明天下午会议结束,敏文书记急着赶回去,出来好几天了,市里还有一摊子事等着处理呢。”   何天影说:“既然如此,那就按乔省长的要求把会开好,等下次来临江,我请你来家吃饭。”说着伸过手来同唐逸夫握了握手,算做告辞。   出了门来,唐逸夫感觉一阵轻松。   人就是怪,当你一旦决定了要送礼,并且准备好了礼物以后,就一定要送出去,要是送不出去,反倒成了一种负担,心总是踏实不下来,只有送到该送的地方,才觉得像完成了任务,心里也会释然。   此刻的唐逸夫就有这样一种感觉,他不仅顺利地送了出去,更重要的是他从何天影那里得到了他最渴望的信息,何天影是会坚决支持他的,乔明松省长对伊海涛还有看法。   唐逸夫心里很清楚,像何天影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会把话说得太过明确和肯定,他只能向你透露信息,如何把握还得靠你自己去掌控和运作。   不过,他认为,只要想办法加深伊海涛与朱敏文的矛盾,再在乔明松省长那边给伊海涛上点眼药,然后何天影在常委会上帮自己说话,理想完全有可能变成现实。   周六,楚天舒终于可以去上研究生班的课了。   虽然伊海涛还有一些琐碎的事要忙,但彭慧颖的坚持让伊海涛不得不放了楚天舒的假。   从此往后,楚天舒再去上课不用再花钱住宾馆。   按照青原市相关规定,副处级以上干部的在职学历教育,学费可以报销一部分,但交通住宿等其他的费用由本人自理。   临走之前,向晚晴把她那套酒店式公寓房的备用钥匙交给了楚天舒,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楚天舒同学,我可是半夜要查房的哟。”   楚天舒拎着钥匙,笑道:“查就查呗,我就是去上课,还能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呀。”   “嘿嘿,那谁说得准呢。”向晚晴眯着眼睛说:“就算研究生班没有漂亮的女同学,我听老卫说,你大学的漂亮女同学可不少啊。”   楚天舒便说:“向晚晴同学,你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也别相信老卫那张破嘴。”   向晚晴灿然一笑,说:“其实,我最不敢相信的还是你这张破嘴。”   楚天舒不好再辩解,只得说:“事实胜于雄辩。”   为官员们特别开办的研究生班,学员缺课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   这一天,岳欢颜没来。   楚天舒发了短信问了一下。   岳欢颜说,她要陪父亲去参加一位老友的葬礼。她父亲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太好,老同事们一个个地走了,对他的心理打击很大,她必须陪着,以防不测。   一天的课上下来,楚天舒一直都很失落,时不时就要走神,好几次老师提问到他,他都显得有些茫然失措。他知道,这是岳欢颜缺课给他带来的综合症,毛毛和豆豆的小身影还突然会跳进脑海里,让他总是静不下心来听课。   直到下午的课上完了,仍然没有岳欢颜的消息,楚天舒不好多问,便开车回到了向晚晴的酒店式公寓。   楚天舒下了碗面条算是吃了晚餐,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看了看本地新闻,才知道今天岳欢颜陪着老爸去送别的是前省人大主任,省长乔明松与前人大主任遗孀握手的镜头一晃而过。   看完新闻,楚天舒洗了澡,靠在床头抓着遥控器不断地换频道,最后选定了央视纪录频道,收看东非大草原的动物大迁徙。   每年7月底,随着旱季的来临,数以百万计的角马、斑马等食草野生动物组成一支迁徙大军,浩浩荡荡从非洲坦桑尼亚的赛伦盖蒂国家公园,向肯尼亚的马赛马拉国家自然保护区进发,寻找充足的水源和食物。   这是一段3000公里的漫长旅程,途中不仅要穿越狮子、豹埋伏的草原,还要跨越布满鳄鱼、河马的马拉河,有大批的角马将死在大迁徙的路上,但同时也有大批的小角马在途中诞生。   这是自然界最伟大的迁徙旅程。   楚天舒被这壮观的场面吸引住了,暂时忘记了心头的落寞,但狮子、鳄鱼捕食大小角马的情景又让他产生了诸多的联想。   弱肉强食这个自然规律同样也适用于官场。   大批的官员就象角马一样在这条充满危险的仕途上拼死前行,他们生生不息在大草原上奔波忙碌,最终仍然逃脱不了被吞噬的命运,最强壮的狮子豹子们才是大草原的王者。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   抓起来一看,是岳欢颜。   楚天舒用遥控器将电视音量关掉,接通了电话。   岳欢颜情绪很低落,她说:“天舒,姐今天很伤感,过来陪姐喝一杯吧。”   楚天舒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想起了向晚晴要查房的玩笑话,便迟疑道:“欢颜姐,这么晚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切,你又想多了吧?”岳欢颜很是不满,她说:“小弟弟,姐姐可是接受过钻戒的人,不会非礼你的,你怕什么呢?”   楚天舒无奈地说:“姐姐啊,好像不是我想多了,而是你想多了吧。”   岳欢颜继续说:“姐姐这么晚找你,不是光要你陪姐解闷的,还有别的大事,你不要不懂好人心哦。”   “能有什么大事?”楚天舒有点漫不经心,他搞不清楚岳欢颜这个妖女是真的有事要说还是就想让自己过去陪她解闷。   岳欢颜说:“别废话了,快过来吧,毛毛和豆豆都想你这个舅舅了。”   提到毛毛和豆豆,楚天舒不由得心动。   楚天舒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   那边岳欢颜已经有些不耐烦,她生气地说:“是关于你伊老板的大事哦,你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楚天舒忙说:“来,来,来,我来还不行嘛。”   岳欢颜笑了:“嘻嘻,这还差不多。”   楚天舒穿好衣服,开车直奔岳欢颜的家。   一开门,毛毛和豆豆列队迎接,它们竖起前爪在门口欢呼雀跃。   好些日子没见着这两个活泼可爱的小家伙,楚天舒真是怪想念的,他顾不得和岳欢颜打招呼,先蹲了下来,一只手牵了一个小家伙,笑问道:“毛毛,豆豆,想舅舅了没有?”   两个小家伙真是善解人意,它们居然像听懂了一般,连连点头。   楚天舒开心不已,轻轻地将它们抱了起来。   两个小家伙又不是抓又是挠,一副欢喜若狂的样子,惹得楚天舒好一阵感动。   岳欢颜扔下一双拖鞋,不悦地说:“行了,别充好人了,你这破舅舅当得一点儿也不称职,空着手就来了,幸好毛毛和豆豆我教育得好,不跟你这坏舅舅一般见识。”   楚天舒换了拖鞋,不管不顾岳欢颜的讽刺挖苦,低着头问道:“毛毛,豆豆,喜欢妈妈还是喜欢舅舅?”   两个小家伙有点傻眼了,看看岳欢颜,又看看楚天舒,最后,它们又互相对视,好像都在看对方如何表示,一时不知所措了。   岳欢颜抱着膀子,冷冷地看着傻了眼的两只吉娃娃以及这调皮的狗舅舅。   楚天舒侧过脸来看着豆豆,说:“豆豆,喜欢舅舅就亲舅舅一口。”   狗狗毕竟是狗狗,它才分不清楚天舒和岳欢颜在暗中较劲。      第527章 重色轻友      豆豆见楚天舒的脸贴过来,一伸小嘴就在他的脸上碰了一下。   “乖,豆豆真乖。”楚天舒又侧过脸来对毛毛说:“毛毛,豆豆都亲舅舅了,你呢?”   毛毛看了看豆豆,也一伸嘴,在楚天舒的脸上碰了一下。   “哈哈,”楚天舒大笑着将毛毛和豆豆举了起来,欢呼道:“毛毛,豆豆,你们真是舅舅的好外甥。”   毛毛和豆豆得了表扬,开心得摇头摆尾。   岳欢颜扑哧一笑,在毛毛的小脑袋瓜上轻轻拍了一巴掌,笑骂道:“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小坏蛋。”   毛毛一缩脖子,耷拉下眼皮,一副委屈兮兮的神态。   楚天舒抱着毛毛和豆豆走进了客厅,边走还边调侃说:“岳姐姐,吃醋了也别拿毛毛撒气呀。”   “呸,”岳欢颜啐了一口,说:“你好意思啊,没皮没脸地把脸往它们嘴上贴,还自我感觉挺臭美呀。”说着,把毛毛和豆豆从楚天舒手里接过来,挺直了脖子说:“来,亲妈妈一口。”   毛毛和豆豆几乎没有犹豫,同时伸长了脖子,在岳欢颜的左右脸蛋上亲了一口。   “看见没有,这才是真喜欢,懂吗?”岳欢颜又回亲了毛毛和豆豆一口,将它们放了下来,温柔地说:“好了,坏舅舅也看见了,你们该睡觉了,听话,去吧。”   毛毛和豆豆依依不舍地看了楚天舒一眼,一蹦一跳地朝它们的狗窝跑去,跑到狗窝前,毛毛很有风度地让豆豆先爬进窝,自己才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岳欢颜先洗了手和脸,先去了阳台。   楚天舒洗完手和脸,来到阳台上,只见岳欢颜躺在摇椅里,凝望着窗外的一轮向晚晴,一言不发,眼睛里竟然有波光在闪动。   楚天舒倒没怎么留意外面的景色,他的注意力都在岳欢颜的身上,借着阳台上的灯光,看她那细致的脖子,腴白感性的锁骨,逐渐隐入睡裙之下的波澜壮观和躺椅上蜿蜒起伏,禁不住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想象得到,传说中的官场妖女竟然也会有如此柔弱伤感的一面呢?   楚天舒问:“你怎么了,欢颜姐?”   岳欢颜回过神来,咧咧嘴,说:“我在想,人的一生是多么的短暂啊,为什么非要争权夺势勾心斗角呢?能不能多做点有益的事情呀?”   楚天舒递给她一张纸巾,开玩笑说:“呵呵,姐姐什么时候成了哲学家了?”   岳欢颜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纸巾擦拭了一下眼角,轻叹了一声,说:“唉,今天老爸又送走了一位老同事,他伤感地说,走一个少一个喽,哪一天就该轮到我了。你知道吗,当时我就忍不住泪流满面了。”   楚天舒关心地问:“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还算可以,不过,80多岁的人,再好又能好到哪去呢?”岳欢颜一脸的忧愁,长吁了一口气,说:“老爸要是走了,我就成孤儿了。”   楚天舒责怪道:“姐姐,你怎么说话呢?老爷子明明硬硬朗朗的,你这话说的多不吉利呀。再说,你还有爱着你的华宇,还有我们这一大帮子朋友。”   岳欢颜感叹道:“哎,华宇隔着千山万水的,我真要有个什么好歹,哪里指望得上他呀。说心里话,还不如你来的实在呢,闷了,烦了,一个电话就喊过来了,多好。”   这个玩笑开不得,楚天舒马上提醒道:“姐姐,刚才你还说你是有钻戒的人呢,哦,才过了几分钟就忘记了?”   “忘记了又怎么的?”岳欢颜气鼓鼓地说:“你这个坏家伙卖姐求荣,要不是合着伙给姐姐挖那么一个温馨的坑,姐姐能收别人的钻戒吗?”   楚天舒笑道:“姐姐啊,你这叫得了便宜卖乖。”   “卖你个大头鬼!你臭美啥,你以为这样就把姐姐打发了,我告诉你,哪天华宇回来了,姐姐就把那钻戒给他退回去。姐姐就缠死你!”岳欢颜骂了一句。   “姐姐,你行行好,饶了我吧。”突然,楚天舒听见客厅的狗窝里有动静,又嬉笑着说:“你看,毛毛和豆豆也在笑话你呢。”   岳欢颜愣了一下,说:“小楚,你说,哪天我要是没了,毛毛和豆豆可该怎么办呀?”   “姐姐,又瞎扯,你才三十好不好?”楚天舒忍不住站在岳欢颜的面前,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又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故作严肃地问道:“脑子受刺激了,没坏掉吧?”   岳欢颜扑哧笑出声来,她扒拉开楚天舒的手,骂道:“去,你才脑子坏掉了呢。”   “本来就是的嘛,”楚天舒点着她的脑门子说:“刚才我看新闻,有老主任的遗孀与乔省长握手的镜头,人家一个老太太也没你这么悲伤啊。”   “嗨,那是硬撑着装出来的。你是不知道啊,她和老同志们给乔省长诉苦的时候,乔省长那个头疼喔。”岳欢颜说:“不过话还得说回来,人家老太太到底是老革命,觉悟就是高,为了配合记者拍新闻就能强忍得住悲痛,表现得异常的坚强。”   楚天舒问道:“照你这么说,老干部们还在乔省长面前发了不少的牢骚了?”   “是啊,这种场合老辈人聚到一起,发起牢骚来就没完没了。”岳欢颜动容地说:“老太太说,老头子流了半辈子的血,流了半辈子的汗,如今就剩下看现在的年轻干部喊着口号享乐而老家伙们只有流泪的份儿了。”   楚天舒忙问:“那乔省长怎么回答呀?”   “乔省长也只能安慰说,老主任为革命奉献了一生,辛苦一辈子没有留下一点儿的污点,是伟大和光荣的一生,是没有遗憾的一生,他是我们这一代干部学习的榜样。您以后有什么要求,可以跟组织上提,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满足。”岳欢颜学着领导的腔调说完,又反问道:“你猜怎么着,老太婆当即提了条了意见,让乔省长很是为难。”   楚天舒问:“她提了什么意见?”   岳欢颜回答道:“她说,现在的年轻干部太不务实了,遇到事情只会唱高调,工作做得很不到位,就拿老头子的悼词来说吧,写的马马虎虎,居然还有错别字,老主任很多业绩都给遗漏了,哪里像是做工作的态度,完全是在应付差事。”   “呵呵,这还真是难办,悼词都念完了,就算是盖棺论定,总不能说下次一定改正吧。”楚天舒好奇地问:“那乔省长又是怎么回答的呢?”   岳欢颜说:“省长的水平还是高,他说,老大姐,现在确实有些干部十分浮躁,还请大姐多担待。相关责任人一定严肃处理,希望老大姐发挥余热,多提宝贵建议和意见,当好年轻干部的监督员。”   “这下老太婆该满意了吧?”   “哪里,老太婆说,小乔,严肃处理倒不用了,这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告别仪式山很多人的手机响来响去的,你和小南主持会议的时候他们敢吗?我想肯定不敢。像这样根本不懂得尊重老同志,只知道吹牛拍马的干部,明年换届就不能把他们提拔到领导岗位上来。”   楚天舒笑道:“这是哪跟哪呀。不过,老革命就是不一样,挺关心政治大事的。”   岳欢颜说:“是啊,乔省长没法多解释,只能不住地点头,直到儿女们把老太太搀走才算松了一口气。”   “乔省长终于解脱了。”楚天舒把一旁茶几上咖啡杯递给了岳欢颜,说:“来,你说了半天,也歇会儿吧。”   岳欢颜接过咖啡杯,抿了一小口,又递还给楚天舒,说:“你不提我还差点儿忘了,老太太刚走,政协的老陈主席又把乔省长拦住了。”   楚天舒端着咖啡杯,笑道:“呵呵,老同志好不容易逮着回乔省长,就不肯不放过了。老陈主席又给乔省长出了什么难题呀?”   岳欢颜说:“难题倒没出,他老人家说,小乔,老大姐的呼声你都听到了吧,这也是我们这帮老家伙的呼声啊。我知道,如今你们当领导也难,现在不少的年轻干部不知道踏踏实实做事,只知道迎合上级意图,这样的干部确实用不得。”   楚天舒愣了一下,说:“老陈主席这话说得有点莫名其妙啊。”   岳欢颜白了楚天舒一眼,说:“他再往下说,你听了就不会莫名其妙了。”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小乔啊,省委放宽了干部任用的条件限制我认为就非常好,是组织人事体制改革的重大举措,让那些从基层踏踏实实干起来的干部得到了鼓励,看到了希望。”   楚天舒说:“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惊人之语呢,原来也是给乔省长戴高帽子。”   “你急什么,人家老陈主席还没说完呢。”岳欢颜抢白道:“老陈主席也是省部级干部,会无缘无故地给继任的领导戴高帽子吗?”说着,她伸出手来:“咖啡。”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了,忙献媚般把咖啡杯递到了岳欢颜的手上。   岳欢颜又抿了一口,又把咖啡杯递到楚天舒的手上,好像这会儿他就是她的专职侍者。      第528章 流言蜚语      岳欢颜认真的说:“老陈主席跟乔省长说,就拿青原市来说吧,伊海涛和唐逸夫都是很有发展潜力的年轻干部。不过,相比较而言,小唐从乡镇干部一步步走上来,更熟悉青原市的发展历史和现状,小伊从学校到机关,在这方面就欠缺了许多,他提出打造城市名片之类的口号是违背青原发展规律的,要知道,青原可是一个以农业经济为主体的城市啊。”   “啊?”楚天舒大吃了一惊,手里的咖啡杯晃了一下,差点泼了出来,忙问:“那乔省长是什么态度?”   岳欢颜瞧都没瞧楚天舒一眼,又把手缓缓地伸了出来。   楚天舒赶紧把咖啡杯递过去。   岳欢颜慢悠悠地说:“兄弟,你不觉得这杯咖啡凉了点儿吗?”   “哦哦,你稍等。”楚天舒小跑着进了厨房,泡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屁颠屁颠地端到了阳台上,毕恭毕敬地站在了躺椅之前。   岳欢颜抬了一下眼皮,不紧不慢地说:“兄弟,你尝尝,烫不烫呀?”   楚天舒傻乎乎地真要往嘴巴边上送,被岳欢颜大声喝止了:“慢着!你还真喝呀?”   “不是你让我尝尝的吗?”楚天舒端着杯子继续装傻。   “你倒是实在!”岳欢颜伸手把咖啡杯接了过去,用小勺慢悠悠地搅着,嘴里嘟囔道:“真是的,讲不讲卫生啊?”   楚天舒根本顾不上岳欢颜的埋怨,紧接着追问道:“嘿嘿,好姐姐,你快告诉我,乔省长是什么态度?”   岳欢颜喝了一口咖啡,烫得咝地抽了口凉气,将咖啡杯递给了楚天舒,叫道:“楚天舒,烫坏了我的舌头,看你找谁问去。”   楚天舒说:“姐姐,那你把舌头伸出来。”   “干吗?”岳欢颜问着话,还真把舌头伸出来了。   楚天舒张开巴掌,在岳欢颜的面前扇呼了起来。   岳欢颜在躺椅上笑得前仰后合。   笑够了,岳欢颜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她让楚天舒在对面坐下,认真地说:“我以为乔省长会用几句场面上的话敷衍老陈主席几句,没想到乔省长郑重其事地说,陈主席,你们的意见,我会提请常委会慎重考虑的。”   岳欢颜告诉楚天舒,告别仪式结束之后,老主任的遗孀留老领导们中午在一起聚餐。   在酒桌上,老陈主席就把和省长乔明松的对话说了一遍,还装腔作势地打着乔明松的旗号评价说,全省市一级的干部中,最有头脑的是唐逸夫和伊海涛,两个人各有所长,用得好都可以干出一番事业来,不过比较而言唐逸夫有基层工作经历丰富也比较扎实,伊海涛思想活跃略欠缺一点农村工作经验。   理论上来说,已经离开领导岗位的老同志对干部提拔任用没有决定权,但是在考察结束之后,向常委会提交候选名单之前,组织部门会在适当的时候征求一下老干部们的意见。   大多数情况下这只是一个过场。但是,老干部们成事可能不足,败事一定有余,如果他们对某一个提名的意见比较集中时,组织部门就必须在常委会上进行说明,这样就有可能会影响提名的讨论结果。   岳欢颜说,下午她把父亲送回家,陪着父亲聊天的时候就特别说到了这件事,她父亲分析说,伊海涛犯了官场上最低级的错误。用老家东北的俗话来说,这就是有点隔着锅台上炕。   楚天舒的面色凝重起来。   其实,在来上课之前,青原官场私底下就有传言:由于伊海涛在接待南延平视察过程中的表现颇受省委书记的赏识,这让省长乔明松对他产生了成见。   因为乔明松对全省城市建设发展十分看重,关于规划定位和布局本来也有很多构想,但是伊海涛那天向南延平讲解的构想和思路,根本没与乔明松通过气,直接就抛了出来,又经媒体一渲染,让乔明松感觉有些被动。   还有人举例说,沿江商贸圈追加的项目是南书记都感兴趣的建设项目,审批文件为什么报到省里就一直没了音讯?这其中原因难道不值得深思吗?   言下之意,乔明松省长对伊海涛不满意,在故意压着追加项目的审批文件。   这些话谁也不会明说,但其中的含义很清楚,那就是乔明松省长对伊海涛有看法,而且被传来传去就越传越像那么回事了,全省农业经济工作会议结束之后,又为这个说法增加了两个新的佐证材料。   一个说法是,伊海涛为了讨南延平的欢心,把精力都用在了沿江商贸圈的城市建设上,对于乔明松主持召开的农村经济工作会议不重视。为此,乔省长还对朱敏文表示出了对伊海涛的不满;另一个说法是,乔明松省长认为青原是以农业为主的城市,应该因地制宜发展当地经济,伊海涛没有农村工作经历,乔省长点名让长期分管农业的唐逸夫参加了会议,也就是说,他更看好唐逸夫。   这两个说法的可信度有多高谁也不会去追究,大家看到的事实是,本该由伊海涛出席的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被唐逸夫取而代之了。   这些官场上的闲言碎语几乎从没有停歇过,楚天舒听不到是不可能的,现在又从岳欢颜嘴里得知,乔明松省长对伊海涛的态度确实有点不妙,老陈主席还在老干部当中替唐逸夫说话,这就不得不要引起重视了。   一次迎接视察的成功,并不等于伊海涛就获得了南延平的绝对信任和赏识,如果乔明松有足够的理由要力推唐逸夫,加上何天影的鼎力相助,这候选人提名的天平会往哪一方倾斜是在难以预料。   楚天舒与岳欢颜又分析了一些现象,两个人边喝咖啡边聊天,不知不觉就过了十二点。   突然,楚天舒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夜的寂静。   看号码是向晚晴,楚天舒立刻有点紧张:“晚晴,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天舒,我问你,现在青原卫视第一现场栏目在播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两个人一直在说话,根本就没有开电视。   楚天舒捂着手机请岳欢颜去开电视。   岳欢颜很不情愿地起身,跑到客厅里打开电视,才发现有线电视费过期未交,一个台也搜不到了。她平常就很少看电视,有时间就和毛毛玩儿,多了一个豆豆之后,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就没看过电视,哪里知道有线电视费过期未交。   楚天舒说:“晚晴,这个我回答不了,我没看电视。”   向晚晴有点怀疑地问道:“那你下了课一直在家吗?没看电视,也没上网,就那么一个人傻呆着?”   楚天舒不敢再敷衍,看了岳欢颜一眼,说:“没有,班里的同学约我喝咖啡,还没回去。”   向晚晴追问道:“算你还诚实,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呀?你不是最讨厌喝咖啡的吗?”   “女同学,要是男同学就该喝酒了。”楚天舒已经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就实话实说:“你认识的,就是岳欢颜,想起来了吗?我们现在是在职研究生班的同学,她是省商务厅分管开发区的处长,我们聊聊申报省级开发区的事。”   楚天舒觉得,虽然向晚晴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但是如果编瞎话被揭穿了反而会引起误会,还不如实话实说,免得后患无穷。   “哼,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果然,向晚晴说话的味道就有点不对劲儿了。“怎么,这都大半夜了,还意犹未尽呢?”   “哦,事情有点复杂,一聊起来就没注意。”楚天舒解释完了,就说:“行了,我马上回去了。”   “你爱回不回的,关我什么事呀。”话没说完,向晚晴那边就把电话撂了。   楚天舒喂喂了两声,觉得事情可能有点闹大了。   得知自己的男朋友和一个漂亮的女人聊天过了半夜,再大方的女人也不可能会一笑了之。   岳欢颜笑道:“小弟弟,记者朋友查岗了?”   楚天舒抓着手机,尴尬地说:“呵呵,不叫查房,叫关心,关心。”   “看你那熊样吧。”岳欢颜不屑地说:“还没结婚呢就成妻管严了,快滚吧。”   楚天舒果真就滚了。   在滚回去的路上,他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过格的举动,不过,女人的心思实在难猜,既然向晚晴生气了,还得想办法哄她开心才好。   回到公寓,楚天舒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调到青原卫视台,第一现场栏目早就结束了,正在播一个吵吵嚷嚷的偶像剧。   楚天舒立刻发了一个短信给向晚晴:报告,我正在看青原卫视的一个偶像剧,一位漂亮的女声在生一个男人的气,可是那男人不知道为什么。   短信发过去之后,楚天舒就坐在床头等回复,以向晚晴的性格,她是不会藏着掖着的,他估计就算是挖苦嘲讽几句,也应该回一个短信的。但是,他等来等去,一直等待偶像剧里男女重归于好了,也没等到向晚晴的回复,心里不免有些沮丧。      第529章 秘密会见      楚天舒愣了一会儿,想着要不要给向晚晴打个电话,突然他看见了床头的座机,忍不住拍了脑袋一下,暗骂道:真是笨蛋!   楚天舒拿起座机拨打了向晚晴的手机,考虑到时间太晚了,拨通了之后立即就挂了,才撂下话筒,手机滴地就叫了。   向晚晴回了信息:“傻瓜,别傻等着了,睡觉吧,明天你还要上课呢。”   楚天舒笑了,躺在床上慢慢进入了梦乡。   黑暗中,向晚晴轻轻地打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床边,先是站着定定地看,然后俯下头来要在楚天舒的脸上亲上一口。   楚天舒伸手去揽向晚晴的脖子,却揽了一个空,醒了。   关于乔明松对伊海涛有看法的传言,两天之后就得到了印证。   周一的下午,楚天舒趁着伊海涛空闲下来的时间,把在临江市听到的信息和传言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伊海涛。   伊海涛听了,表情也是十分的凝重。   快下班的时候,伊海涛推开了楚天舒办公室的门,说:“走,开你的车,晚上跟我出去一趟。”   楚天舒一听,一下没反应过来,顺嘴就问:“怎么了,万师傅有事?”   伊海涛沉着脸说:“别啰嗦,回去开车,二十分钟之后在夹河街的路口等着我。”   夹河街是一条僻静的老街,离伊海涛住的小区不远,楚天舒将车开到之后,没多久就看见了伊海涛的身影,他站在拐角的树荫处,背着街在打手机。   楚天舒闪了几下大灯,倏地将车靠过去,停在了伊海涛的身边。   伊海涛上车后,换了只手继续打电话,点点头示意楚天舒往前开。   楚天舒开着车,伊海涛很快挂断了电话,说:“去骧陶市。”   原来是下班之前,伊海涛给省委组织部市县干部处的处长叶庆平打了个电话,得知他跟着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林国栋在骧陶市考察干部,刚刚完成工作准备回临江,伊海涛就要求找个地方见一面,叶庆平请示林部长之后就同意了。   刚才的电话就是叶庆平打过来的,约好了在骧陶、临江、青原三市交界的清风茶社见面。   清风茶社有点类似于青原与乐腾交界处的桃花源,离高速公路有两公里左右的路程,也是一个偏僻幽静的好去处。   见面之后,伊海涛向叶庆平介绍了楚天舒。   “叶处长,您好!我叫楚天舒,伊市长的秘书。”楚天舒忙双手握住了叶庆平的手,恭敬地问候道。   叶庆平大约三十四五岁的样子,戴了副眼镜,一看就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人,他握着楚天舒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露出了笑容,点点头说:“楚天舒,早有耳闻啦,好,果然是一表人才。”   楚天舒被他这话说得有点糊涂,但也来不及细想,便自觉地退到了一旁。   伊海涛提出找个地方喝两杯,叶庆平说:“换届在即,上上下下都很活跃,尤其是条件限制放宽了之后,组织部门的工作量增大了不少,明天林部长还安排了任务,我们就在这里说几句话,我还得赶紧回去。”   旧友相聚,不在于客套和形式,重要的是一份真诚与热情,其中最直观的考量标尺就是交谈的流畅与放开程度。   点了茶水和几样点心,楚天舒就吩咐服务员不用打扰了。   伊海涛虽然和往常一样笑容满面与叶庆平谈话,可是却时常有瞬间的走神与愣怔。对此,楚天舒和叶庆平都是一目了然。个中原因,还是因为最近的一些传言让他感觉不是很踏实。   如果省长乔明松真的有了明确的倾向性,他这个常务副市长转正就少了些必然性,多了些不确定性和偶然性。   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说话就没有什么拘束。   伊海涛直截了当地问道:“庆平,省委对换届选举的原则定了之后,你们组织部门的工作难度大多了吧?”   “是啊,本来组织部按以往的常规拿了个方案,但南书记不太满意,这才和乔省长商量定了几条原则,为此,组织部的副部长、处长们没少挨批评。”叶庆平回答得也很轻松。   伊海涛与楚天舒对视了一下,心里都有些吃惊。   像伊海涛这样相对谨慎、性格不太张扬的官员,平时遇事并无多少人可以诉说、商量,甚至包括彭慧颖在内,此类机密大事若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毕竟不是一件痛快的事情。   叶庆平大略说到南书记定的几条原则,语气里却充满调侃的味道。   “这么说来,这次换届,方针政策真是要有质的改变了?”伊海涛问。   “哪里啊!那不过是做做姿态,主要是防止组织部门弄权。”叶庆平也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南书记从西北调来省里工作虽然也有三年了,可地市换届还是第一次,当然要表现出一种与以往不同的姿态,这就给组织部门在用人方面领会领导意图带来了难度。”   “呵呵,你们都领会不透领导意图,我们这些人就更难办了。”伊海涛笑笑说。   “这倒也是,南书记来省里之后,与乔省长配合默契,省里的工作搞得有声有色,政绩卓著,频频得到中央的赞扬。他们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就希望能不拘一格选拨和任用干部,当然这其中也包含有为国家人事体制改革积累经验的意图。”叶庆平进一步介绍道。   听话听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南延平和乔明松都还有上升的空间。   伊海涛就试探着问:“我感觉,省委领导的意见好像还有点不太统一?”   叶庆平直言道:“换届的人选还处在考察阶段,省委领导意见不太统一,这很正常,毕竟考核条件放宽了之后,更多的人看到了希望,必然会方方面面做一些工作,自然也给其他的人带来一些阻力。”   叶庆平话点到为止,验证了青原官场传言和楚天舒与伊海涛的分析。   都说传言不可信,可官场传言又往往都是事实,不能说一传一个准,但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   伊海涛想问阻力来自何方,又不好为难叶庆平,还是忍住了。   叶庆平天天待在林国栋身边,又直接参与市县干部考核,肯定知道一些内情,可有些话涉及到省里最高层的领导,也不好太挑明了说,因此,叶庆平便把他听到的信息,有民间流言,也有官方或半官方消息,并不提及具体的人,统统拿出来一一说了。   说到青原方面,叶庆平说,林部长是支持伊海涛的。   这一点不言自明。伊海涛提出来要和叶庆平见面,林国栋能够默许,就是一种极大的支持。   伊海涛淡然一笑,起身敬了杯茶,说:“庆平,请转告林部长,不管怎么样,在我召集青原政府工作期间,一定恪尽职守,努力做好本职工作,决不辜负省委领导和林部长的殷切期望。”   叶庆平说:“伊老师,你有这个姿态就好。为你的事,林部长下了不小的力气。我在组织部门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可这一次的换届情况确实有些特殊,他这个组织部长也很难做。”   这应该是实话。   楚天舒虽然混迹官场时间不长,也深知官位设置得再多也供不应求,永远属于稀缺资源,官场中人人升官心切,碰上换届和调整干部,省委领导的意见又有分歧,管干部的组织部长自是不得安宁。   伊海涛也能理解组织部长的难处,说:“全省那么多领导干部,大家都要求进步,屁股总多于位置,尤其是重要的领导岗位,垂涎的人更多,摆布起来难处自然很大。庆平,别的地方我没你清楚,但我敢说青原市绝对有人在搞小动作。”   叶庆平点头不语。   这时,伊海涛有意无意地看了楚天舒一眼。   楚天舒心领神会,大着胆子说:“叶处长,伊老师,我能不能说点想法。”   伊海涛看叶庆平。   叶庆平点头同意。   其实楚天舒心里很清楚,两位领导这么重要的谈话,他不应该,也没有资格插嘴。但是,伊海涛刚才看自己一眼,显然是有些话以他的身份不便明说,想借自己的嘴说出来比较合适一些。   楚天舒拿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说:“我看了新闻,组织工作会议上领导们对这次换届强调了纪律要求,说是谁跑官要官、买官卖官,发现一起坚决查处一起,一定要选拔任用作风好的干部,不能让老实人吃苦又吃亏。”   “小楚,你这话问得有些幼稚。”伊海涛苦笑着摇头说:“对有些人来说,纪律要求是一回事,做起来却是另一码事了。再说什么是好作风,谁是老实人,谁是实干者,谁是官油子,这些又无尺可量、无秤可称,还不是在人来说。”   看起来伊海涛是在批评楚天舒,实际上他需要的就是顺着楚天舒的话把他不适合说的话说出来。伊海涛也算官场老手了,在别的场合不会发这种没水平的牢骚,只当着叶庆平这样熟悉的人才敢敞开了来说。   叶庆平沉默不语,似乎是一种默许。      第530章 左右为难      楚天舒趁机就说,在青原官场,伊老师是个有位又有为的称职领导,好些大事包括江北开发区建设都是在他手里搞起来的,又在常务副市长位置上干了几年,论能力、论资历,晋升市长应该没问题。再说常委班子里,几位副书记年龄偏大,这次换届就是不完全退下来,也会到人大和政协去,所以没人比他更有优势。   见楚天舒罗里吧嗦地邀功摆好地说了这么一大套,伊海涛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楚天舒似乎还不识相,继续说:“我知道,唐副市长是常委副市长,他也有希望,就上下其手,到处活动,如果能把伊老师挤下去,市长位置便非他莫属了。”   “小楚,你都胡说些什么!”伊海涛严厉地制止了楚天舒。   叶庆平笑着开了口:“呵呵,伊老师,你别批评小楚了,他说的也是实话。”   楚天舒与伊海涛一唱一和,叶庆平哪能看不出来,其实,类似的话他也不好直接明说,由楚天舒说出来,他再来证实一下就比较自然了。   即便如此,伊海涛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他面色低沉,眉头紧皱,目光凝重。   话已经说明了,楚天舒自然就恰到好处地闭嘴了。叶庆平说:“伊老师,你别只顾着天天干事,也得在换届问题上用点儿心,别让有的人钻了空子。”   话说到了这个程度,在妆模作样就显得不够朋友了,伊海涛沉吟半晌,说:“谢谢关心,我尽力而为吧。不过,在其位谋其政,不当市长也照样可以干实事,把劲使在争权夺利上面,实在没意思。”   “不当市长当然能干事,当了市长不是更能干事吗?”叶庆平笑了笑,不失时机地提醒道:“伊老师,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伊海涛说:“好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尽人事听天命吧。”   “伊老师,你也别太过担心,一般层级的干部可能还好说,讨论到市委书记、市长这个层面的干部,其他人说话作用就有限了,最后关键时刻还是要靠两位大领导来拍板定夺。”叶庆平说着,竖起右手大拇指朝上晃了晃。   伊海涛趁机就说:“可惜,我以前和南书记和乔省长都没什么工作上的接触,南书记也是这一次才有直接的接触,和乔省长就更不熟悉了,估计他对我没多少印象。”   叶庆平说:“是啊,你在交通厅是副职,到青原任常务副市长的时间也不长,和两位主要领导接触的机会少,他们对你不够了解也属正常。不过,这次南书记下来视察,你机会抓得不错。”   伊海涛不无担忧地说:“据我所知,好像也有点后遗症。”   “这是有人背后在搞小动作。”叶庆平心平气和地说:“其实,我和乔省长有过几次接触,感觉他应该是个直率的性情中人,骨子里颇有些文人情怀,与你我这些人很容易拉近距离。”   “哦,是这样?”伊海涛有些惊讶。   看来,传闻与事实还是有差距的。   叶庆平从事人事工作多年,对人的感觉应该是非常准确的。乔省长是一位有着远大政治抱负的领导,不可能会和一位下属计较这么一些鸡毛蒜皮的事。   叶庆平说:“我想,你倒真是需要让他熟悉一下,如果他对你一点都不了解,又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我总不能无缘无故地跑到乔省长面前,说我是青原市的伊海涛,我有些工作没做好,请你批评指正。唉,要是还在省直机关工作,或者像你老弟这种岗位,就可以近水楼台呀。”伊海涛的话,既有玩笑,也是实情。   “哈哈,哪有像你这样主动把错误往自己头上扣的。”叶庆平略一思考,便当场献了一计。“我听说,乔省长正在组织农村经济工作方面的调研,你要是能提交一份高质量的调研报告,那就再好不过了。”   原来,乔明松曾经在某国家级社科院任职多年,对理论研究情有独钟,特别关注事关重大国计民生的应用性理论问题。就是在担任省长的这几年,他还亲自给理论刊物写过文章,经常组织开展一些专项调研活动。   全省农村经济工作结束之后,他强烈地感受到各市县的负责人对农村经济发展的思路还不够清晰,存在着盲目胡乱作为和茫然不知作为的倾向,因此就萌发了邀请一批高等院校、社科研究机构的专家开展调研活动的想法。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乔省长对于专家推介的重点调研报告,一般都会认真阅读,还经常会有重点指示。”叶庆平举例说:“现在省行政学院的汪院长,就是在前几次的调研活动中,写出了两篇高质量的文章,让乔省长产生了深刻印象,前任院长调离之后,乔省长就力举他担任院长,一下子就从副厅调提拔为正厅职了。”   不用细想也能掂量出,叶庆平的这个主意确实很够分量,也很够交情。不知底细者,绝对不会朝这方面考虑。   当然,叶庆平今天同意和伊海涛见面,不光是要向他传递一些信息,也是想好了要出这个主意的,他对伊海涛的理论水平是了解的,换做没有理论研究基础的人,写不出像样的东西来,他这个主意出了也是白出。   伊海涛抑制不住兴奋,马上带领楚天舒,以茶代酒又敬了叶庆平一次。   写过文章的人应该知道,相比于那些公文、报告、讲话之类的官样文章来说,调研报告是最难写的,除了角度要新颖、理论性强、论述有深度等基本要求,关键是要言之有物,切合实际,还能具有一定的指导性作用。   当然,作为意欲起吸引乔省长注意的重头文章,不光行文的水平要有高度,更重要的是,提出来的观点必须能契合乔省长的思路,大方向如果错了,文字再漂亮也会适得其反。   如果这篇调研报告能出彩,伊海涛不懂农业、只会空喊口号的传言不攻自破。而且,根据叶庆平提供的截稿时间来推算,调研活动结束之后,刚好距离换届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如果这个时候能引起乔明松的注意,时机也非常恰当。   “不过,这篇稿子分量不轻,选题破题难度不小,还要结合青原农村经济发展的实际,不知是否能写好呢。”伊海涛兴奋过后有些担忧。   “是啊!”叶庆平也有着伊海涛同样的担忧,如果写出来的东西不入乔明松的法眼,至多是做了一个无用功罢了,如果出现了观点相左的现象,那就弄巧成拙了。   “庆平,既然你想到了这个法子,那文章该怎么写,大方向上还得帮我出出主意啊。毕竟,这种文字劳心费神,不是那么好弄的。”伊海涛在城市规划设计院从事过理论研究多年,对研究性文字的写作难度自然心里有数,所以他说这个话时语气真诚,并非假装谦虚。   “伊老师,你是知道的,这个真不是我的专长,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叶庆平连连摇手道。“说实话,平常搞点考核报告之类的我还凑合,如此重要的调研文章,还要入得了乔省长的慧眼,必须确保站得高写得实,方能取得奇效。不过,如果能得到临江大学祝庸之教授的指点,那就事半功倍了。”   叶庆平提到的祝庸之教授,是乔明松较为倚重的专家智囊团成员之一。当年乔明松当知青的时候,祝庸之下放在同一个村里监督劳动,对乔明松指点颇多,堪称是乔明松的良师益友,乔明松的执政观点和理念,大多来自于祝庸之。   伊海涛为难地说:“庆平,我听说祝教授是国内知名的专家学者,本身就不是很好接近,要是让他觉察出这其中还另有企图,恐怕真的要弄巧成拙了。”   伊海涛这话不无道理,叶庆平听了也是频频点头。   祝庸之教授的脾气古怪在东南省以及学术界是出了名的。   为了能博得乔明松省长的赏识,东南省很多的官员最初都动过他的脑筋,不是被他拒之门外,就是被他训得满头冒汗,更有几位惹恼了这位老爷子,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官没捞到,反而受到了乔明松的冷落。   这也是为什么乔明松对这位老爷子尊重有加的重要原因,因此对他举荐的人也颇为重视。   谈到这里,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伊海涛和叶庆平都颇感左右为难。   要引起乔省长的注意和重视,这是一个极佳的机会,但是,如果不能确保取得预期的效果,那还不如不写,以免适得其反。   这时,坐在边上一直忙着斟茶服务的楚天舒,瞅了两位领导谈话的一个空档,提议道:“伊老师,叶处长,我是临江大学毕业的,祝教授给我们上过一个学期的哲学课,我看能不能这样,我以学生拜访老师的名义先去探探路子,有机会就提一提此事,没合适的机会就另想办法。”   叶庆平马上说:“小楚,你这个想法不错,可进可退。”      第531章 慎之又慎      伊海涛表现出少见的迫不及待,他严肃地说:“要做就要做成功,做不成功就意义不大了。”   “这个,我也只能试试。”楚天舒回答说,本来他还想说毕业之后这几年,他和祝教授并无联系,想想为了不让伊海涛太过失望,还是没有说出口。   “小楚,伊老师说得有道理,根据我的判断,如果祝教授肯帮这个忙,那后面的事就有90%以上的把握。”叶庆平的语气相当肯定。   这是很自然的,南延平对伊海涛有良好的印象,如果还能引起乔明松的重视,加上林国栋和叶庆平从组织考核角度再推一把,那无论唐逸夫如何运作,伊海涛获得青原市长候选人的提名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既然暂时没有更好的法子,也就只能让楚天舒出面去试一试了。   临分手前,楚天舒想起了上一次去省城灭火,郎茂才提到叶庆平出面居中协调过,便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没想到的是伊海涛大为不满,反过来质问楚天舒:“小楚,这种事情,谁让你惊动庆平的?”   伊海涛突然动怒,令楚天舒大为震惊。   这绝对不是演戏!   楚天舒跟了伊海涛有些时间了,还头一次见他真正生气的样子。他是个懂规矩的人,没有伊海涛的允许或授意,一般情况下,他从不主动涉足领导的交往圈,也不打听什么人与伊海涛是什么关系,当然就更不可能自作主张去联系叶庆平。   谭广德就跟楚天舒说过一个典故。   市委书记朱敏文在当市长之前有个秘书,办事的能力也很强,跟了他两年,颇得他的信任,后来听说要外派了,就刻意想打入朱敏文的交友圈,为将来编织自己的关系网做准备,结果无意中介入了朱敏文迎娶刘秋芬的绯闻,一下被赶到郊区的青北县做了个副镇长,从此沉寂无声,靳洛冰还是挺看重他的能力,几次想提拔重用,想想朱敏文对他的态度,最后也只得作罢。   官场上,信息的确是一种有价值的资源,但并不代表你知道的东西越多越好,如果你知道了你不该知道的东西,你不仅不会获得领导的赏识,反而会成为领导的眼中钉肉中刺,甚至会让你的仕途也就走到头了。   楚天舒是个具有仕途潜质和天分的人,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难道叶庆平出面帮着灭火不是伊海涛打过招呼吗?楚天舒异常纳闷,低着头站在一旁,只有疑问,没有解释。   叶庆平笑笑,说:“伊老师,你错怪小楚了,我只不过是和郎茂才打了个招呼,并不是小楚找了我。”   “庆平,你不要替他打马虎眼。”伊海涛不信,他怒气未消地一指楚天舒,说:“如果这种事情也需要你出马,我还要他做什么?”   伊海涛当着外人的面对楚天舒说这么重的话,足以表明他对叶庆平这个关系的重视,也就是说,只有到了最重要、最关键的时刻才需要叶庆平出马,其他琐碎的事是不能动用这个关系的。   伊海涛处心积虑地掩饰他与叶庆平的亲密关系,其用意也在于此。如果把这种关系宣扬得人尽皆知,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有害无益的。所以,伊海涛以为楚天舒背着他向叶庆平求助后才会如此动怒。   “伊老师,你真的错怪小楚了。”叶庆平沉吟了一下,才说:“当时我是受林部长的委托找的郎茂才,和小楚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庆平,你说的是真的?”伊海涛在得到了叶庆平肯定的点头之后,十分的感动。   林国栋部长如此关心自己,亲自出面替自己消除不良影响,这大大出乎伊海涛的意料,禁不住要为之动容。   楚天舒的疑问更深了:就算林国栋十分看重伊海涛,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帮着控制网络舆情,必须得有人出面向他说明来龙去脉才行啊?这个人不是叶庆平,又会是谁呢?   见楚天舒沉思不语,叶庆平拍了拍楚天舒的肩膀,说:“小楚,你别介意啊,是我没和伊老师说清楚,让你受委屈了。”   这就是叶庆平作为组织干部的过人之处,他主动把责任揽了过去,既有让伊海涛顺利下台阶的意思,更有笼络楚天舒的用意。   叶庆平作为省委组织部重要部门的实权人物,平时话语不多,洞察力却非同一般,他对官员的观察与预测,不仅非常准确,而且相当超前。   据伊海涛偶尔喝高了之后提到过,叶庆平在全省范围内努力交好的要员,起初都是一些位低权轻者,可三两年过后,这其中的不少人可能就位居要津了。   叶庆平肯下力气帮伊海涛的忙,固然有伊海涛两口子对他有恩的因素,但也代表他对伊海涛的前途十分看好。   现在,叶庆平主动向楚天舒示好,同样也是对楚天舒日后可能能在官场上飞黄腾达的超前判断。   伊海涛见叶庆平给他找好了台阶,便也走过来拍了拍楚天舒的肩膀,以示歉意。   “没事儿,”楚天舒笑了笑,很轻松地说:“叶处长,伊老师是关心爱护我才会批评我嘛。”   叶庆平哈哈一笑,说:“小楚,我们都是彭老师的学生,是价真货实的师兄弟,以后就不要喊职务了,那样就显得太生分了。”   楚天舒赶紧说:“好,那我就不客气,以后喊你叶师兄了。”   叶庆平说:“对呀,对呀,我入师门比你早,我是师兄,你是师弟。”   楚天舒握住叶庆平的手,说:“叶师兄,你是彭老师的嫡传弟子,我才刚入师门,以后有不到之处,还请师兄多多指点。”   叶庆平看着伊海涛,笑道:“伊老师,你还得批评他,刚说好了我们是师兄弟,他又开始客套了。”   三个人同时笑了起来,刚才有些尴尬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其乐融融了。   叶庆平提出让伊海涛以笔作利器,文章作奇兵,以期引起乔明松省长的关注,算是一语中的,点到了穴位,号准了伊海涛的脉。   在官场上想要迎合领导的官员无计其数,能想到拿文章做敲门砖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是,想得到和做得到完全是两码事。   就以唐逸夫为例,这一招对他就不适用。   找一两个高水平的枪手写出一篇有分量的锦绣文章并不难,但是,要让乔明松相信这是出自唐逸夫之手本身就值得推敲,即便是引起了他的关注和重视,当面交流探讨一下难免会露出马脚,这也是很多人不敢以此入手的顾忌所在。   伊海涛则不同,他理论功底扎实,对文字的驾驭能力很强,在城市规划设计院工作时就在国际知名刊物上发表过一篇有影响力的论文,针对当时全国城市建设规划中的混乱现象,提出了一些有建设性的设想,引起了高层决策部门的重视。   也正是那篇论文,直接把他送到了规划一室主任的位置,令他至少比同资历人员提前两年完成了从副处到正处的晋升。   随后不久,省里分管城建交通的副省长组织了一次对欧洲六国的考察,点名让伊海涛参加,十天行程大多数人只是走马观花,看了也就看了,听了也就听了,回来后除了带回诸多小礼品,再就是若干在著名建筑下的留影。   伊海涛却不同,虽然该玩的时候也玩,当买的东西也买,可参观时则留意向当地接待部门索要了大量的外文材料,回来后翻译成中文,又根据需要收集了欧洲六国的建筑发展史料,不久就写成一篇洋洋洒洒的《欧洲城市建设借鉴与启示》。   文章交送分管副省长审阅,作为本次考察成果,伊海涛一下子又从规划设计院走上了省交通厅副厅长的岗位。这位副省长升迁之前,正好省里讨论青原常务副市长人选,当即力荐了伊海涛。   伊海涛走马上任之后不久,中央对省级领导班子进行了一次大调整,南延平和乔明松分别从西北和沿海省份调入东南省担任省委书记和省长。   到青原担任常务副市长之后,伊海涛忙于具体事务,就此搁笔。   叶庆平前脚离开青原,伊海涛和楚天舒后脚就开始着手研究文章方面的事情。   祝庸之是一个学究性人物,要想得到他的指点,不能体现出一点真才实学来也是枉费心机的。   大凡懂些写作之道的人都清楚,文章之首要,在于主题与立意。   “这篇文字不同于以往的写过的论文,它的目标不是发表,主要是要有影响,收到奇效,而其中最关键之处是要引起乔省长的注意。这种注意,又不是一般的注意,而必须是高度关注。”伊海涛一上来就为文章的立意奠定了基调。   按照他的这个基调,楚天舒已经做了些前期准备工作。   他先是从网上下载了一大堆相关信息,又找了许多参考资料,多是各种各样的论文,还有一些乔明松以前和现在的讲话和报告。而后,根据叶庆平在餐桌上的点拨,初步拟定了几个题目。      第532章 没有退路      楚天舒拟定的题目有:加快推进农村城镇化建设、农村经济的发展现状与思考、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与培训、农业规模化经营等等,都是近期国家农村工作方面的大课题,绝对可称得上走在全省前列。   伊海涛虽说是由文章步入政坛,在官员里面也确是写作高手,可写文章也与唱歌、打拳一般,讲究个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常练常熟。自从当上常务副市长之后,客观上事情多了,工作繁忙了,主观上也因为有了谭广德、王少磊和楚天舒这样满意的“替身”,很多文稿就不再亲自动手了。   按照平常写作讲话、材料的套路,一般是由秘书提出几个题目和大体思路,交由伊海涛斟酌确定下来,就算万事大吉了。   可对于这篇文章的选题,伊海涛却是慎之又慎,不肯轻易认可。   “小楚,你拟出来的几个课题好是好,但是,有一样你可能没有考虑到,而且是犯了大忌。”伊海涛连连摇头,摆出了一副在课堂上授课时老师提问的架势。   楚天舒瞪大了眼睛,也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架势,等待伊海涛的下文。   “这篇文章取得乔省长注意、重视当然非常重要,可也不能像上次给南书记讲课那样而得罪了另外一些人,产生了太大的负面效应。”伊海涛说。   “负面效应?你是说别人会忌妒?”楚天舒不解。   “眼红忌妒那只是小事,若是被人家抓住明显破绽当成攻击的武器,那就可能得不偿失了。”伊海涛明显还心有余悸。   楚天舒当然知道,伊海涛所指的“人家”是唐逸夫等人,迎接南延平视察为伊海涛博得了一些声名,但唐逸夫却利用汇报材料一事挑拨了朱敏文与伊海涛的关系,进而又在省长乔明松那边制造了许多不利于伊海涛的传言。   楚天舒想了想,说:“嗯,我想是不是这个意思,还必须要考虑朱书记省里领导的感受,也要考虑市里分管领导的态度,否则就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失去了立足的基础。”   “对,怪不得我家彭教授喜欢你,你是一个一点就透的好学生。”伊海涛最后点出了问题的要害。“按照市委市府分工,新农村建设是朱书记当市长时的政绩工程,农业一直由唐逸夫分管,他们会怎么想?别人又会怎么想?实际效果或后果又会如何?这些都必须要慎重考虑。”   楚天舒连忙说:“呵呵,我还真没想到这些。领导还是站得高、看得远、想得深,我差一点儿好心办坏事、帮了倒忙。”   “那么到底该从哪里切入,才能既避开矛盾又收到奇效呢?”伊海涛这一发问,说明他心里有底了。   楚天舒非常熟悉伊海涛这种学者型领导的思维方式,在不断的设问、否定中,思路越来越清晰,离最终需要的那个结论或答案也越来越近。   果然,伊海涛提出,不要触碰那些事关全局性的选题,以免让朱敏文、省里的领导们感觉有越位、擅权、夺美之嫌,也避免竞争对手借机散布你提前篡权、迫不及待了。   凡事都有两面性也都是双刃剑,毕竟文章是为竞争市长而做,又要取得省委主要领导的充分首肯,这就要保证既有足够的力度,又不能让另一面的刃口伤着自身。   青原官场与中国所有官场一样,显也好、潜也罢,规则很多,水也很深,如果顾此失彼,不小心触碰了不该触碰的雷区,趟了不该乱趟的浑水与深潭,那有可能到断气了都还不明白自己因何而死。   这就是在领导身边工作的益处。   类似的官场规则你可以提前感知得到,日后自己为官的时候将会终身受益,尤其像楚天舒这样凭着一股子热血和机缘闯上来的年轻人,有过“像领导一样思考”的经历,看问题的高度和考虑问题的全面性就能得到很大的锻炼和提升。   顺着伊海涛刚才的思路进一步往下分析,这下情况就相对简单多了。   楚天舒其实已经想到一个好的切入点,那就是尽可能地将伊海涛城市建设管理的特长与农村经济发展结合起来。不过,他不能马上道破。   做秘书时间不是太长,楚天舒已掌握了一个诀窍:在和领导讨论问题时,越是接近真理越不能轻易多嘴快舌,最后的正确结论永远要由领导口里说出来,自己的任务就是提出一个又一个接近真理的谬误,让领导在批评中最后道出真谛。   当然,这种戏法又要玩得恰如其分,否则,玩过头了,就难免露出蠢相,或让领导感觉受到愚弄。   因此,遇到讨论难题的时候,楚天舒就一再提醒自己要做到恰如其分,不要过犹不及,纵使眼下是在帮伊海涛出谋划策,也还是要悠着点儿,让领导最终点题,绝不可图一时高兴喧宾夺主。   楚天舒说:“江北开发区的建设是得到了南书记充分肯定的,也是你召集政府工作以来主抓的政绩工程,要不,我们在开发区如何带动青北县乡镇经济发展上做文章?”   伊海涛先是点头,后又微微摇头,说:“青北县是青原市区的近郊区,有着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这样的选题虽然有其亮点,但这种发展模式不具备可复制性,对全市其他乡镇缺少借鉴和示范效应,更谈不上对全省农村经济发展的指导性作用。”   楚天舒陷入了沉思。   伊海涛提醒道:“小楚,你不是还收集了不少乔省长的讲话和报告吗,你想想看,乔省长最近对农村经济发展哪些方面强调得比较多?”   “我学习过乔省长在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他好像对中心城市要拉动农村经济发展讲得比较多。”楚天舒假装努力在思考,实际上是在鼓边轻轻用劲。   “对,就从城乡经济一体化入手!”思路打通,伊海涛一锤定音。   换做一般的秘书,很有可能要拍着脑袋作失悔状,现在再说“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是领导站得高看得远”之类的话,表演就有点过了。   楚天舒没有来这么过于虚套的东西,而是在电脑上开始敲击出一个标题。   任何时候,行动永远比语言更有力!   电脑上显示出一行字:青原城乡经济一体化建设的探索与思考。   伊海涛看了并不是很满意,说:“暂时确定这么一个大方向吧!”   确定文章的大方向是最关键的,之后的主题内容、结构布局之类的框架搭建起来就比较容易了,剩下的问题就是考虑求助祝庸之教授的事了。   “小楚,你和那个祝教授,关系到底如何?”伊海涛问。   “毕业之后一直没怎么见面,前几年逢年过节还寄过贺卡,今年工作忙基本上就没联系了。”到了这个时候,楚天舒不得不说实话了。   “这篇文章找到他,他肯帮忙的把握多大?如果求上门去,他会鼎力相助吗?”伊海涛继续问。   楚天舒不敢把话说满,也不能把话说死:“这个我说不准,如果对了他的脾气,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   伊海涛说:“我也从侧面打听了一下,祝教授在乔省长面前确实说得上话,而且还有不小的分量。既然乔省长相信他,那我们就在他身上下足功夫,请他帮助把文章打磨结实,实现效果最大化!”   楚天舒说:“在学校的时候,祝教授尽管脾气有点古怪,但是,学生们向他请教问题,他还是比较耐心的。”   “那就好,小楚,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办。当然,我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但你知道,也拖不得。无论怎样,都要尽快设法说服祝教授,必要的时候可以不惜代价,需要办的一些事项,你直接找王少磊商定,不必向我汇报了。”   多谋善虑的伊海涛,总是喜欢把事情往深一层处想,而且考虑得非常的周密。布置任务也是细致明确,但涉及到“不惜一切代价”之类时却从来都含糊与粗放,最后总是一句“不必向我汇报”。   这些细节的把握,伊海涛游刃有余。为官多年,他始终崇尚一句格言:细节决定成败。   “好的,我一定设法请动祝教授!”楚天舒虽然陡感肩头担子沉重,却也信心颇足,满口应承了下来。   当着叶庆平的面说的还是可进可退,真运作起来实际上就只能进不能退了。   “这次换届成功了,也该给你外放一个合适的位置啦。”伊海涛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步,忽然说。   正在思考该如何说服祝庸之教授的楚天舒猛然听了,也是一惊。   “争取让你满意!”伊海涛的语气相当坚定。   楚天舒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类似的话,伊海涛从来没有提及过,这次突然说出来,没有拖泥带水,神情决绝,令人有恍若决战的味道。   对于楚天舒这种鞍前马后跟着领导的秘书来说,忽然听到领导的这种亲切关怀,不少的人在激动、兴奋之余,几乎都要虚情假意地说:“要不,我还是跟在您身边再锻炼几年吧。”   这种话,别人可能会说,楚天舒绝不会说。      第533章 债多不愁      在仕途,楚天舒有他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不是在机关混资历和级别,而是希望能踏踏实实在基层为老百姓做点实实在在的事。   当然,得到了伊海涛的亲口许诺,楚天舒的心里不是欣喜若狂,也不是百感交集,而是陡然产生了一种热血沸腾、跃跃欲试的冲动。   冷静下来,楚天舒也非常清楚,像王少磊那样从常务副市长身边外放出去就能主政一方的少之又少,这其中用王少磊自己的话来说是捡了一个江北开发区新成立的便宜,但是,王少磊不为人知的家庭背景也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因此,对楚天舒来说,伊海涛副市长前边的那个副字去与不去,对他的前途命运有着天壤之别。   伊海涛刚刚说的“合适的位置”也好,“让你满意”也罢,前提就一个,他必须在市长之争中获胜,当不上市长,这话说了和没说没什么两样。   “去什么位置呢?是进城建、交通等重要部门?还是下到县、区去历练历练?”伊海涛既似征求意见,又像自言自语。   要想让手下的人关键时刻死心塌地地替自己办事,应该给点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这个浅显的道理伊海涛不会不懂。   表面看来,伊海涛的思路还在那个关于楚天舒外放的问题上。事实上,刚才楚天舒的微妙心态,已经通过其表情、神态全都泄露无疑。   在这方面,楚天舒显然还不是很老练。   “一切请伊老师作主,我听从你的安排。我想,不管安排个什么岗位,都只能给你增光,不能给你丢脸,对得起在你身边学习工作这一段时间。”楚天舒的回答,看似谦虚,却也暗藏了几分狡猾。   楚天舒知道,这个请领导作主,听上去恭敬,其实是把球踢给了对方。增光、丢脸之类,则又暗含激将之意,言外之意一旦安排不到位,我楚天舒吃亏倒霉,你这个当老师的脸上也同样无光。   “唔,那倒也是。我伊海涛的秘书走出去,不管是落实单位还是安排职务,都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伊海涛说这个话很有底气,因为有王少磊的例子在前面摆着。   “如果可能,我想直接下到县里或区里,在基层党委、政府班子里能够得到更多一些锻炼。”楚天舒想了又想,希望表达得清晰而准确,同时又显得低调、诚恳。   “哦?机关部门没考虑?比如我刚才说的几个重要部门,好多人争得打破头呢。”伊海涛有些不解。   “我想还是先在下边干几年,吃点苦锻炼锻炼,也积累些实际工作经验,到时候再考虑上来不迟。”楚天舒尽可能回答得简单明确,不让伊海涛产生误解。   并不是说城建、交通这类权力很大的部门对楚天舒没有吸引力。   他在国资委干过,知道一个局里没多少号人,权力几乎全部集中在局长手里,还非常讲究论资排辈,自己年纪轻轻地进了这种要害部门,只能做一个排位靠最后的副局长,搞得不好在局里的地位恐怕连一个中层干部都不如。   到了区县就不一样了,做个党委或政府的副职,都有分管的范围,都要管具体事,县、区毕竟相对独立,比起机关委局来自由度更高,权力运作的空间也更大,做事可以放得开手脚。   机会好的话,干个三两年,如果能当上区县一级的党政主官,那就完全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了。   “好。也暂时这么定吧。”伊海涛点点头,算是赞许。   “最后如何定,我还是听从伊老师的安排。”楚天舒绕了一个大圈子,把自己的想法充分表达清楚了,最终又卖了一回乖。   事实上,对于自己的未来去向,楚天舒曾经有过很多规划和幻想,如果将来能像伊海涛一样当上一市之长,权柄在手、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甚至青史留名,那该是何等的豪迈与痛快啊!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在梦想成为现实之前,如何说服祝庸之教授,进而帮助伊海涛赢得半年之后的市长之争,这是横在楚天舒面前的一道坎,迈过去了,理想之光才能照进现实,迈步过去,理想就此遥不可及。   把伊海涛送回家,楚天舒开着车仍然在思考,直到被向晚晴的电话唤醒。   这时,楚天舒才猛然想起上周末从临江回来之后,还有好多的话要跟向晚晴说。   楚天舒想都没想就说:“晚晴,你在哪,我来接你。”   向晚晴刚刚与冯紫辰一起从卫视大楼走出来。   冯紫辰的正太男友开了一辆新换的宝马车等在了大楼门口。   “晚晴姐,一起去宵夜吧。”冯紫辰站在宝马车旁,热情地邀请道。   向晚晴笑笑,说:“不了,我不给你们当电灯泡了。”   冯紫辰拉住向晚晴说:“什么灯泡不灯泡的,咱们谁跟谁呀?”   向晚晴推脱不过,就说:“谢谢你,紫辰,我约了人了。”   这下把冯紫辰惹着了,她喋喋不休地说:“是那个楚天舒吗?不就是长得有点帅吗?不就是个秘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呀,晚晴姐又漂亮又能干,追的人都快排到市府大楼了,他还不知道珍惜,要是换了我,早一脚把他踢到青莲江去了。”   向晚晴只能无奈地苦笑。   宝马车里的正太男友按了按喇叭。   冯紫辰拉开了车门,钻进去之前还回头对向晚晴说:“晚晴姐,你别对他太客气了,你要不舍得,改天我来帮你好好教训教训他。好了,我先走了,拜拜。”   看着宝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向晚晴有些怅然若失,不由自主地拨通了楚天舒的手机。   楚天舒提出去宵夜,向晚晴拒绝了,她提出去江边吹吹江风。   很快,楚天舒开着车就到了,接到了向晚晴,直接开上了沿江大道。   上了车,向晚晴开口问:“今天怎么有空?不忙了。”   “刚忙完,”楚天舒一边开车一边说:“准确地说,还没有忙完。”   向晚晴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天舒,你这一天到晚地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晚晴,对不起,当秘书就这么个工作性质。”楚天舒觉得向晚晴今天有点怪怪的,说话这么直接,于是就先开口道歉,然后问道:“晚晴,有事吗?”   向晚晴望着窗外的夜景,淡淡地说:“没事。”   楚天舒以为向晚晴还在为上周六晚上查岗的事有想法,便解释说:“晚晴,那天晚上我和岳欢颜真的是在谈工作。”   向晚晴制止了他,一通没头没脸地问道:“楚天舒,你烦不烦呀?我都说了没事了,你怎么还没完没了?我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你以为你是谁呀,是个女人都要巴结你?你和岳欢颜谈了什么,跟我有关系吗?”   楚天舒不说话,任由向晚晴发泄。这个时候,她不再是那个风风火火的记者,而变成了一个唠唠叨叨的小女人。   “你怎么不说话,心虚了吗?”向晚晴还不依不饶,看楚天舒一副委屈的样子,心里又有点疼,便说:“天舒,你想做什么,只要自己觉得快乐,我都不会介意的。”   楚天舒涌出一阵感动,他把车开到江边的一处观景台,慢慢地靠边停下来,摇下车窗把车子熄火,然后才对向晚晴说:“晚晴,谢谢你能够理解我。”   向晚晴看着楚天舒很认真的神情,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下了车,漫步走到了江滩之上。   夜风习习,吹散了白日里的炎热。   向晚晴挽起了楚天舒的手,静静地享受这难得的二人世界。   此时,楚天舒感觉向晚晴就像是早晨树叶间滚动的露珠,晶莹剔透,清爽动人,浑身散发出清新柔和的芳香。   看着想着,楚天舒的心底犹如江面上翻卷的波浪,血液与神经飘扬起来。   向晚晴一抬头,楚天舒赶紧把火热的目光移向了江面上的点点渔火。   穿出一条碎石小道,来到江滩的石阶之上。   石阶下面是一片一片的防浪林,树干大多没入了江水之中,只有树梢披着亮白的月色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江面的尽头是一轮弯弯的月亮。   月亮伸出无数只温柔的手指,爱恋地抚弄着树梢。   夜色怡人,景色如画。   楚天舒感叹道:“晚晴,这些天忙昏了头,难得有这番闲情逸志了,真要谢谢你呀。要不是你给我打电话,回去说不定又要忙到下半夜。”   “你呀,净是虚的,你怎么感谢我啊。”向晚晴撇撇嘴,假装不悦地说:“来点实在点的好不好?”   楚天舒站住了脚步,看着向晚晴说:“我说了,我请你吃夜宵。”   向晚晴不屑地说:“拉倒吧,我还想保持良好的身材呢。”   楚天舒只得说:“那只能暂时记上了,等以后一并感谢。”   “哼,这话你已经说了好多回了,要都记上,你早就债台高筑了。”向晚晴耸耸肩,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你呀,就是皮厚,债多不愁,虱多不痒。”   楚天舒问道:“照你的意思,我已经欠了你好多的债了?”      第534章 谋杀债主      “当然!”向晚晴神气地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哪一次你遇到难题我没帮你的忙?”   楚天舒很认真地想了想,向晚晴还真没有说错,除了相亲认识那一天替她挡了一次劫匪的子弹外,此后几乎全是向晚晴在帮自己,最近的一次是上省城控制舆情,紧接着又为伊海涛迎接南延平视察之后的新闻宣传出谋划策,任劳任怨,不余遗力。   楚天舒一本正经地说:“晚晴,我仔细地想了想,你确实帮了我不少的忙,真要是记下来,我欠你的债估计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切,你这话什么意思?”向晚晴叫了起来:“你是不是想好了就是要耍赖皮呀,一辈子都不打算还了。”   楚天舒作痛苦状:“我穷啊,还不起呀,怎么还?”   向晚晴一扬脸,说:“那我不管,拆房子卖地你也得还。”   “那我就只有谋杀债主了。”楚天舒突然把向晚晴拦腰抱起,就地转了几个圈,作势要往江水里扔。   向晚晴哇哇大叫,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楚天舒哈哈大笑,抱着向晚晴旋转起来。   “你讨厌。”向晚晴叫了一声,却配合着楚天舒旋转的速度,身体荡开了,像是在翩翩起舞。   楚天舒放下向晚晴,见她一副又羞又恼又急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再次开怀大笑起来,气得她挥着拳头,在他的胸口一痛猛捶。   楚天舒一把抓住了向晚晴的手。   向晚晴就不动弹了,只是委屈地噘起了嘴。   楚天舒小心翼翼地问道:“对不起,晚晴,你是不是又生我气了。”   向晚晴说:“哼,我才不上你的当呢,什么事都生气,我不成了你的受气包了。”   说完,向晚晴甩开了楚天舒的手,往前跑去,长发和裙摆在风中飞扬。   楚天舒抬腿就追,爽朗的笑声与清脆的笑声伴随着滔滔的江水一路飘荡。   两个人完全摘去了领导秘书和时政记者的面具,忘却了各自工作上的辛苦和劳累,在这个夏日的晚上,还原了年轻人应有的一份本色和轻松。   楚天舒追上了向晚晴,两人并肩前行。   边走边聊,两人的交谈一如这美妙的夜晚,风花雪月地不着边际,倾诉着丝丝缕缕的浪漫情怀。   不由自主地,楚天舒揽住了向晚晴的肩膀,向晚晴挽起了楚天舒的胳膊,两个人靠紧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天舒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说:“晚晴,我真的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   向晚晴温柔地笑笑,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向晚晴低声问:“天舒,你成天这么忙,是不是又遇到难题了?”   楚天舒愣了一下,说:“晚晴,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了,不谈那些烦心事,好吗?”   “不好!”向晚晴停下来,大眼睛看着楚天舒,说:“我看着你心思重重,我也开心不起来呀。说说嘛,说出来心里就敞亮了。”   楚天舒笑了:“呵呵,你把我当你采访对象了。”   “不是的,”向晚晴沉吟了一下,说:“或许我能给你宽宽心呢。”   楚天舒也看着她,说:“我知道,你呀,就是想让我欠你更多的债,好一辈子也还不清。不过,你放心,我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接着还。”   向晚晴抿抿嘴没说话,嘴角却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不知不觉,已经顺着江边走出很远了,不远处可以看到沿江商贸圈工地上的灯火通明了。   两个人返身往回走。   在向晚晴的坚持之下,楚天舒把当前遇到的难题以及想通过写一个有质量的调研报告引起乔明松的重视,消除他的误会等等思路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   向晚晴静静地听着,最后才说:“想法还是可以的,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影像资料做参考。不过……”   向晚晴停顿了下来,楚天舒马上笑着说:“嘿嘿,我就知道下面会有一个不过。”   “是的。”向晚晴认真了起来,说:“我从一个记者的角度提个建议,要写就写实,既然是调研报告,就要深入基层乡村,了解农民们的疾苦,听取他们的呼声,就算是不能引起领导的重视,也要切实为农村老百姓解决点实际困难。”   楚天舒兴奋地说:“对,你说的太对了。”   “得得得,又是这一套。”向晚晴不满地白了他一眼,说:“天舒,我看你呀,是当秘书当习惯了,把谁都当领导了。”   楚天舒很认真地说:“不!晚晴,我觉得,刚才你真的说出了一个人为官的根本所在。如果仅仅是为了追求权势而不能为老百姓造福,那这样的官员就是社会的寄生虫,甚至可能异化成毒瘤。”   “好了,好了,我也就是随便一说,别搞得我还真像是你的领导了。”   “晚晴,在我的心目中,你永远是我的领导。”   “少来呀。”向晚晴笑眯眯地回了一句,马上也认真地说:“天舒,你这个秘书真不能当太久了,再当上几年,你就不是我相亲时候认识的那个楚天舒了。”   “是啊,伊市长已经答应了,他当上市长之后就把我放出来。”楚天舒突然有了想法,就问向晚晴:“领导,要是我不当秘书了,你觉得我去哪个部门比较实惠,发展会快一些?”   是啊,楚天舒把向晚晴已经看成了是将来的生活伴侣,这么大的变化,当然很希望听听她的意见。不过,他故意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就是想借机听到向晚晴的真实想法。   向晚晴定定地看着楚天舒,好像头一次认识一般。   过了一会儿,她带着一些无奈地语气,说:“你这个官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楚天舒全然不顾她的嘲讽,高兴地说:“好啊,好啊。”   向晚晴慢慢地说:“我在伊拉克的时候,有一天,战地记者齐聚在一座废弃的老商场楼,里面的空间很高,一只小鸟误飞了进来,情急之下,它拼命地在屋子里四处乱飞,想尽快找一个出口飞出去。我们几位记者当时比小鸟还着急,就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希望小鸟可以尽早飞出去。可是小鸟一直在最高的地方飞来飞去,四处碰壁,就是飞不到窗子的位置。和我一起的美国女记者看着太心疼了,就提议说,要不先抓住它,然后再放飞吧。大家一听也对,就七手八脚地抓小鸟。可结果呢,你能想象得出来吗?”   楚天舒听到向晚晴问自己,便说:“肯定是适得其反,大家越是要抓小鸟,它就飞得越高,直到最后撞得头破血流也没有飞出去,是这样的吧?”   “是的。”向晚晴冷静地说:“其实只要小鸟懂得稍微飞低一点,它就可以迅速找到窗户口,轻松地飞去,在广阔的天空中翱翔。”   楚天舒微笑不语。   向晚晴往江边的观景台走去,楚天舒紧随其后。   两个人走到了观景台的栏杆边上,向晚晴指着奔流不息的青莲江说:“我们站在这里,往远看就是无尽的波涛汹涌,顺流而下,还会有浩瀚的大海和蔚蓝的天际。可是,如果我们想看到那海阔天空,最直接的做法是什么?从我们脚下的岸边下水!”   楚天舒顺着向晚晴的手极目远眺,半晌才回过头说:“晚晴,再次谢谢你,我懂了,我现在就好比你说的那只小鸟,越是想飞得高越是要撞得头破血流,飞低一点,才能迅速找到出口。一样,要想看到更遥远的海阔天空,需要弯下腰来,从脚下的岸边下水。”   向晚晴满意地笑了,伸手撩了一下长发,任其随风飘散起来,又轻轻地梳理着,说:“天舒,像你这样的人,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不可复制的。”   从观景台出来,两人挽着手继续往外走。   楚天舒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晚晴,上次在省城控制舆情,是不是你找了省委组织部的叶处长?”   “没有哇,哪个叶处长?”向晚晴愣了一下,说:“天舒,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真是没劲儿!”   “这就奇怪了。”楚天舒纳闷道:“郎茂才在喝酒的时候,明明说是叶处长打过招呼的,我当时以为是伊市长找过叶处长就没有在意,可是,前两天碰到了叶处长,叶处长却说,他是受省委组织部林国栋部长的委托才去打的招呼。”   “哈哈,你也把我想象得太厉害了,我要是能搬得动什么省委组织部的部长,我控制什么舆情啊,我就跟他要不大不小的官当当,正好把你管得死死的。”向晚晴大笑着开起了玩笑。   楚天舒根本没有理会向晚晴开的玩笑,继续不解地自言自语:“还是不对呀,林部长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帮伊市长控制舆情呢?”   “哎呀,你们这些混官场的,总是把问题想得特别的复杂。”向晚晴摇着楚天舒的胳膊,说:“那就不许林部长看好伊市长,主动来帮他的忙?还有,青原市也是东南省的青原市,林部长能看着乱哄哄的不管吗?”   向晚晴连珠炮似的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第535章 投石问路      “不是我想得太复杂,而是官场本身就有这么复杂。”楚天舒微微摇着头,说:“晚晴,你说的这些理由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但是,可能性微乎其微。”   “算了算了,你们官场上的事我搞不懂,也不想搞懂。”向晚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看了一眼手表,说:“不早了,送我回家吧。”   向晚晴所说的回家,还是中山路上云晴美体。   路上,楚天舒犹豫了好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晚晴,云朵她……现在怎么样?”   向晚晴望着车窗外的街景,反问道:“你们没联系吗?”   “没有呢。”楚天舒忙说:“给她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也不回,我真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哦,问题倒是没有。”向晚晴回过头来,说:“她现在一门心思在准备出国进修的考试,现在应该进入了冲刺阶段吧。其实,我也很少能见到她了。我感觉,她好像也在有意回避我。”   两个人同时沉默不语了。   车缓缓地行进在大街上,车窗外不时有几个红男绿女款款而过。   此时,楚天舒和向晚晴的心里都泛起了痛苦,这个痛苦的根源就来自于白云朵。   她是楚天舒与向晚晴情感生活中一道难以逾越的坎儿!   她是和楚天舒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曾经刻骨铭心地恋过爱过!   她是与向晚晴情同姐妹的好朋友,曾经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爱情这东西,带给人的并不都是快乐,有时候,痛苦才是爱的本质。   稍作准备之后,周五的中午,楚天舒踏上了拜见祝庸之教授的求助之路。   七月初的临江已经很热,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大马路上,明晃晃地夺人眼目。   临江大学的校园里,空气中却充盈着一种浓浓的清新气息,夏日里的艳阳柔柔地洒满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楚天舒赶到临江大学的时候,正是午休后的上课时间,偌大的校园里一派悠闲与宁静,看着临近考试的大学生们成群结队从身边走过,心底里充满羡慕甚至忌妒。   再次回到母校,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林荫道上,那些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们成了校园里最亮丽的一道风景,她们一个个花枝招展,竟然还有几个热得受不了的,吊带露脐装超短裙下那惹火的身材暴露无遗,粉嫩的香肩,盈盈一握的小腰,白花花的大腿,令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不过,楚天舒没有心情欣赏这些鲜嫩的美景,他找个阴凉处把车停下,站在图书馆外的树荫下等着宁馨。   毕业几年了,楚天舒很少再回母校,多少次在梦里见到菁菁校园,却总是那样虚幻与遥远,今天置身其中真得好好重温、感受一番。   头顶是参天古树,脚下是茵茵草坪,在这里苦读四载,即使离开了好几年,也还有恍若昨天的感觉。可是如今脚踩当年的石径,豪情壮语言犹在耳,不由得要记忆起那雄心勃发的青葱岁月。   图书馆已经重建了,造型是一本打开的书,外观比以前那座四方块的旧馆庄重典雅了许多,侧面的墙体上“知识就是力量”六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熠熠生辉。   前些日子东南日报上曾经有过报道,这个国内大学馆藏规模位居前五之列的图书馆,所有图书资料正在实现网络化查询,此项工程一旦完成,图书信息容量排名据称将进入世界同类大学的前列。   想到这,楚天舒不禁暗自点头,他和无数临江大学的毕业生一样,对这座东南省最优秀的学府充满了敬意,也为能成为这所学校的毕业生而骄傲和自豪。   来之前,楚天舒与宁馨通过电话,也拜托她打探一下祝庸之教授当前的动态。   对于楚天舒交代的事情,宁馨很用心去完成了,她放弃复习自己的功课,煞费心思挤进了祝庸之教授的哲学课堂,花了好几个晚上的时间搜集了一大堆有关哲学的问题,以求教的方式接近了祝庸之教授。   突然冒出来的一位漂亮女生让祝庸之教授十分惊奇,他发现这位女生对于哲学的痴迷和钻研程度几乎超过了他近年来带的研究生,而且,宁馨的年纪与他的外孙女相仿,性格相貌也有些接近,祝庸之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位热爱哲学的女孩子。   所以,当宁馨向祝庸之提到周五要带一位校友要来拜访他老人家时,祝庸之迟疑了一下,还是欣然答应了。   这一次回到母校拜访自己当年的老师,楚天舒的目的自然是为了伊海涛准备要写的那篇调研报告。   这篇文字,由于定位于希望能引起乔明松省长的注意,因此就显得尤为慎重。搬出祝庸之这尊大神来,既利用其如橼巨笔为文章增色,又借助他与乔省长的特殊关系,可谓一箭双雕之举。   由楚天舒出面以一名弟子的名义来求教,这是一次投石问路,摸一摸祝庸之教授的态度,加深联系和了解,然后才能瞅准时机将真实的目的摊开来,希望收到事半功倍的功效。   本来楚天舒想带上卫世杰的,如果有需要花费的地方还让他出面去办。但是考虑到祝庸之的清高,唯恐卫世杰身上的铜臭味道会熏着老头子,最后把事情办砸了。   所以,楚天舒考虑再三还是没有将卫世杰带来。   不一会儿,宁馨从女生宿舍楼出来了。   她今天的穿着打扮非常的清纯,上身是一件纯棉的白色T恤,下身一条简约的牛仔短裙,头发很随意地扎了一个马尾辫,脚上是一双帆布鞋,整个人显得十分的文静素雅,如果不是相识的人,多半要以为她还是一位高中女生。   比约定的三点提前了十分钟,楚天舒与宁馨进到了祝教授的家,进门时客厅里已有三男两女在等待。   保姆给楚天舒和宁馨倒了杯纯净水,再三嘱咐:“祝教授和夫人正有事,说了任何人不得打扰,请你们稍候。”   坐下稍一打量周围环境,楚天舒心里不由得有些吃惊,都说大学教授的收入大幅度增长了,可从祝庸之教授的住房、装饰和摆设来看,除了房子比以前大了之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改观。   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祝庸之还是那种钻研学问的专家学者,不是那种被研究生称之为“老板”之类的成天跑项目的教授。   等了一会儿,祝庸之从书房里出来了。   几年不见,老师有些发福了,脸色却比过去显得红润、健康,头发略微比过去稀疏了些,但照样梳理得一丝不乱,从衣着、眼镜到手上修理得很规整的指甲,完全不失一位名牌大学知名教授的风范。   只是楚天舒看来,老头子的眉宇之间有些不够舒展,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祝庸之看到宁馨,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但稍纵即逝,目光里仿佛又多了几分失落。   客厅里的几个男女同时站了起来。   祝庸之却只看向宁馨,点点头说:“小宁,你们稍等一下,我先和他们说说。”   那表情拘谨的一男一女,是教授带的两个博士研究生,此行前来是为学位论文修改喝答辩的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祝教授把两个学生狠狠训斥一通,原因是他们把一篇论文的意思理解偏了。   从他们的话语间也能听得出来,祝教授很是不悦,还借题发挥说他们不好好做学问,光想着谈恋爱了。   面对斥责,男博士还稍稍好一点,始终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而那个女博士心里委屈得不得了,这个学期她好不容易经人介绍谈了一个看得过去的男友,可才见了几面,人家就给介绍人扔下了“灭绝师太”四个字便扬长而去了。这本已经够受打击的了,没想到还为此挨了祝教授的批评,你说,女博士能不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吗?   训斥完了,祝庸之还是给男女博士指点了一番,说得尖锐但十分的透彻,男女博士道了谢,告辞出门回宿舍修改论文去了。   两位博士刚走,另外的两男一女便站了起来。   听介绍,其中一中年男子是省社科院的一位研究员,另外的一男一女是乐腾市农科院的院长和农业理论研究协会的秘书长。   其实这女的真实身份是乐腾市政府的副秘书长。   祝庸之与研究员认识,便向他问明来意。   研究员却指着另外的一男一女说,乐腾市准备搞一个有关农村和谐发展的学术研讨会,希望得到祝教授的指点与支持。   那一男一女扭扭捏捏说了一大段虚话,其实主要用意不在那个研讨会,而是该市常委副市长温启雄写了一篇关于农村和谐发展的文章,想利用研讨会扩大影响,准备报送本年度的省社科项目评奖。   那个院长和女秘书长,以万分谦恭的态度,先后说出市委书记、市长、宣传部长几个大员的名字,同时又点到省里宣传部副部长、社科的院长、临江大学的某副校长等等人的名字,只是希望借此请祝教授拨冗光临一下研讨会,同时对温启雄的文章给予指点。      第536章 严词拒绝      整个过程,祝教授一直表情冷淡,爱理不理,任凭两位来者说得额头冒汗,嘴角冒泡,愣是一言未发。   楚天舒在一旁看着,当即明白了这两男一女是为温启雄谋取乐腾市市长一职而来,试图通过省社科院的研究员拉上关系,请祝庸之对温启雄的文章予以指点是假,真实意图还是欲借祝庸之之手来博取乔明松的赏识。   两男一女见祝庸之已有厌烦之色,只得起身告辞。   临出门前,祝庸之指着放在沙发旁的一个礼品袋,极其严厉地说:“这是你们的东西,麻烦你们带走。”   那位研究员悻悻然不敢做声。   女秘书长使出了女人的特长,满脸堆笑地说:“祝教授,也没什么贵重东西,就是乐腾市的几样土特产,我们温市长说,一点意思不成敬意,请祝教授一定收下。”   祝庸之面无表情,冷冷地说:“古人云,无功不受禄。你们温市长的好意我领了,东西还请两位带回去。”   那个院长帮腔道:“祝教授,我们登门拜访,多有吵扰,这点土特产还望祝教授不要嫌弃……”   祝庸之终于动气了,他盯着那个研究员说:“老陶,你跟我说他们都是做学问的人,怎么我一点儿没看出来呢?要我看,他们不像是做学问的,倒像是给市长拎包的小吏,以后这样的‘学问人’就不要带过来了。”   几句话,说的那个陶研究员面红耳赤,拎起东西,拉着那一男一女出了门。   楚天舒一直在细心地观察祝庸之的表情和神态,看到他对乐腾市来人的态度,不禁为自己此行的投石问路狠狠地捏了把汗。   看了乐腾市来人的窘态与丑态的百出,楚天舒在暗暗着急,宁馨却是放肆地笑得花枝乱颤,笑声如银铃般响亮清脆。   草草打发走了前面的那几位,祝庸之过来接待楚天舒和宁馨。   宁馨把楚天舒介绍给祝庸之,听说往届的学生还记得老师,祝庸之心里还是比较痛快的,所以,态度也比刚才对博士生和乐腾市的人要好得多。   刚刚介绍完,还没等楚天舒开口说话,书房的门打开了。   “老头子,是不是萌萌来了?”祝夫人还没出来,就急急忙忙地问道,等她看清楚发出笑声的是宁馨,立即大失所望地摇了摇头。   宁馨很是乖巧,她走上前扶住了祝夫人,说:“师母,我叫宁馨,是祝教授的学生。”   哦?祝夫人神情沮丧,看了看宁馨,叹了口气又进了书房。   宁馨问:“祝教授,师母怎么了?”   祝庸之苦笑,说:“她想她的外孙女了。”   老人都喜欢扯这个话题,楚天舒一喜,忙问道:“祝教授,您外孙女多大了?”   祝教授看了一眼书房,低声说:“高二,放完假就该上高三了。”说着,看了宁馨一眼,摇头叹道:“萌萌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玩心太重,不知道用心学习,这些日子又在跟她父母闹别扭,我们都没少为她操心啊。”   宁馨一笑,说:“祝教授,这个岁数的女孩子都有一个叛逆期,过去了就好了。”   祝庸之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她姥姥不理解,尤其是看见了像你这样漂亮乖巧的女生,又知道学习,又落落大方,她就更着急了。”   “嗯,祝教授,你们谈吧,我去陪姥姥说说话。”宁馨懂事地说,她在得到了祝庸之的点头应允之后,推开书房的门,亲切地喊了一声“姥姥”,自然而然就进去了。   祝庸之问了问楚天舒毕业之后的工作情况,随即问道:“小楚,有事找我?”   楚天舒回答:“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来看看老师,毕业至今一直也没什么长进,都有些羞于再进师门了。”   祝庸之看了一眼楚天舒放在脚边的一个纸袋子,毫不客气地说:“小楚,毕业几年了你还有心来看看老师,我是欢迎的,但是,你要是和他们几个一样的意图,那就请你免开尊口了。”   祝庸之的话说得楚天舒心里发毛,本来他是想试探着提一提文章的事,听祝庸之提前把门封死了,也就不好再开口了。   “还有,你这个袋子里是什么东西?”祝庸之似乎心里也充满了烦躁,他不管楚天舒能不能接受,直截了当地说:“有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师生之间的交往,应该建立在学问的探讨和交流上,如果还要靠钱物来维系,那就太过庸俗了。”   楚天舒此行,带了打印好的文章提纲,也准备了一些小礼品作为敲门砖,带有投石问路的性质。   别说楚天舒与祝教授的关系还称不上密切,就算是关系很好,有关仕途升迁的大事,靠空口白牙肯定解决不了问题。   伊海涛当时的指示就说的很清楚,需要打点的,由楚天舒与王少磊商定,不必向他汇报,也算是一个授权,这也说明他早就想到了这一层。   谈到送礼,楚天舒自然要和卫世杰商议,送与不送他们没有争议,但对于送什么东西、礼物的分量轻重,两人的分歧却很大。   “不用管他什么教授不教授,反正当今社会没有不喜欢钱物的人,也没有不在钱物交易中生存的行当,而且是人都喜欢真金白银硬通货,干脆给祝教授一二十万现金或者几块金砖了事。”卫世杰说得稍有点玩笑的味道,但他的看法很简单,态度也很直接。   楚天舒却不赞同:“祝教授可是全国知名大学的堂堂教授,可不像你生意场上那些商人,也不同于官场上少数的贪腐官员,你给专家学者送礼,太过铜臭味了会辱没其斯文,伤害其自尊的。”   卫世杰说:“老楚,此一时彼一时了,我们上学那会儿幼稚得很,把个教授看得神圣得不得了。现在的高校早已不是一方净土,象牙塔里也装得下黄金白银。”   楚天舒还是坚决反对,就他对祝教授当年情况的了解,如果一下拿出太过沉重的礼物,而且是一些扎眼的俗货,只怕会激怒老师,把事情办砸。   卫世杰却不以为然:“哈哈,老楚,现在教授们的经济待遇、社会地位都很高了,他们见识过的东西比你我只多不少。给他们送礼,太轻了他会觉得你没把他当回事,不重到让他感觉烫手的程度,要么不会接受,要么拿了也不会尽心尽力。给他们送东西,即使不直接给现金之类的硬通货,那也得送点价真货实日后能保值增值艺术品。”   按照卫世杰的经验,时下好多有点文化品位、又有点小聪明的官员,喜欢收藏古董、文物。譬如一幅名人字画,只要是真品,只要那个作者稍有点名气,哪怕这种名气只是潜在的,那日后就有增值的空间。收受这种东西,听上去文雅、堂皇,且又避开金钱贿赂的嫌疑,经济、文化、颜面上都说得过去。   尽管卫世杰说的天花乱坠,但楚天舒还是觉得不能贸然而动,这一次只准备了两样土特产,如果有需要,再加重礼物的分量也不迟。   现在看来,这一步走对了。   楚天舒暗暗庆幸,多亏自己立场坚定,没有听卫世杰的,否则的话,一上来就惹恼了祝庸之,遭到严词拒绝,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既然祝庸之说到了礼物的事,楚天舒忙从纸袋子里把东西掏了出来,说:“老师,您看,这是青原出的秀峰毛尖,市场上才十几块钱一斤;这是望城县产的桂花米酒,几块钱一瓶。您说,我这算不算送礼,庸不庸俗?”   楚天舒这么一说,祝庸之原本板着的脸终于松弛了下来,他拿起桂花米酒的瓶子,冲着书房喊道:“老太婆,你来尝尝,这是不是原汁原味的桂花米酒?”   祝夫人姓温,是临江市望城县温家岭乡桂花村的人。   这是宁馨转弯抹角打探来的,说起来祝夫人与楚天舒还是正宗的老乡,楚天舒专程回了趟家,看望父母之余专门下乡淘来了纯手工酿制的桂花米酒,味道非常纯正,也才几块钱一瓶。   祝夫人听了,忙拉着宁馨从书房里出来了,看得出来,宁馨与祝夫人谈的很是投机,这会儿祝夫人的脸上已经没了愁容,有了笑容。   楚天舒将桂花米酒的瓶子打开,一股醇香就飘散开来,祝夫人只吸了吸鼻子,就欢喜得不得了,连连说:“香,真香。”   说着话,祝夫人转身到厨房拿来一把汤勺,几个小碗。   宁馨接过来,当即从瓶子里分出来几份,祝夫人尝了,咂嘴称赞:“不错,不错,还是我小时候的味道。老祝,你也尝尝,超市里买来的,绝对不是这个味道。”   祝庸之也接过宁馨递过来的小碗,尝了几口,也是不住地点头。他和夫人结婚之后,曾经去过桂花村,对桂花米酒的味道记忆深刻。   正说着闲话,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保姆起身去开了门。   一对中年夫妇风风火火地进来了,顾不得客厅里还有外人,那位中年女子喊了一声“爸”“妈”,眼泪就下来了。      第537章 少女出走      祝庸之一看,脸色立即阴沉了起来。   祝夫人更是神情紧张,要不是宁馨手疾眼快,把她手里的碗接住了,没准就摔在了地上。   这对中年夫妇就是祝庸之的女儿和女婿,女儿名叫祝鹤,东南财经政法大学的副教授,经济法学的学科带头人,女婿叫黎明,是省旅游外贸公司的营销总监,两人都是单位里的业务骨干。   进门之后,祝鹤一个劲儿地抹眼泪,披头散发的,一点儿都没了法学女教授的气质和风范,而黎明垂头丧气地跟在她的身后,不像是一个大公司的营销总监,反倒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还是祝庸之比较镇定,他放下手里的小碗,问道:“小鹤,你们怎么回事?”   祝鹤抓过桌上的餐巾纸,擤把鼻涕,又推了推黎明,说:“黎明,你给爸妈说说,萌萌她哪去了?”   黎明慌慌张张地说:“萌萌不见了。”   祝庸之立即上了火,大声问道:“不见了,怎么就不见了?”   祝夫人更是激动,她质问道:“黎明,你把我外孙女怎么的了?”莫名的,祝夫人就将责任怪到了黎明的身上,她想,一定又是黎明刺激了她的宝贝外孙女,这个家伙,常年在外面搞营销,经常不在家,要么不管萌萌,一管就是训斥。   祝鹤走过了,抱住了祝夫人的胳膊,喊了一声妈,眼泪又下来了。   楚天舒和宁馨退到了一边。   黎明说:“今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我训斥了她几句,她早饭也没吃,背起书包就出门了,当时我心里就有些不踏实,等到中午的时候,去萌萌的房间看了看,才看到她留的一封信,她说她走了,你们都不要找我。”   祝夫人明显比祝庸之要激动得多,她指着黎明说:“黎明,你到底是精明还是糊涂啊,她说不找你就不找啊?”   黎明说:“我找了,学校,网吧,还有萌萌常去的地方,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哪儿也找不到。”   祝鹤没了主意,也冲着黎明发脾气:“你这个死人,你早上跟萌萌说什么了?”   “我就训了她几句,让她好好学习,不要胡思乱想,谁想到她竟然离家出走了。”黎明的声音弱下去,看得出来,他这个营销总监在外面可能是威风八面,可在老婆和岳母面前长期抬不起来头。   祝夫人越说越激动:“训她?你除了训她,就不能好好跟她谈谈?黎明,我告诉你,你不赶紧把萌萌给我找回来,我跟你没完。”   黎明被逼得没办法了,说话的口气就冲了些:“她留下一封信就走了,我哪里搞得清楚。”   祝庸之说:“如今社会上那么乱,一个女孩子,万一遇上什么坏人,又怎么得了!”   祝鹤一听慌了神,几乎快泣不成声了:“爸,报警吧。”   祝庸之“嗯”了一声,祝鹤掏出手机就要打报警电话。   这时,楚天舒站了出来,说:“阿姨,您先别急,报警的事是不是先缓缓,先去学校了解了解情况再说。”   “对,”祝庸之也冷静了一些,说:“黎明,你去学校找找萌萌的班主任,或许她能知道萌萌的去向。”   黎明听了,二话没说,拉开门就出去。   楚天舒抓起车钥匙,追了出去。   萌萌的学校不远,开车几分钟就到了。   黎明和楚天舒一起找到了萌萌的班主任林老师。   楚天舒这会儿才知道,萌萌的大名叫黎萌。   林老师像是逮着了机会,见了黎明就像见了仇敌一般,不让他多说话,一开口就长篇大论地训斥起来。   黎明起先还耐着性子,不停地做检讨,后来实在耐不住了,情绪坏坏地说:“林老师,你能不能换个时间再批评我,我现在急得快要跳楼了。”   林老师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又说:“现在才知道急,你们早干什么去了,非要等到孩子出了事才发知道着急?我说你们这些当家长的,能不能少几顿应酬,多腾出些时间,陪陪孩子?”   黎明是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拦住了林老师的话头,直接问道:“林老师,你知道萌萌哪去了吗?”   林老师摇摇头,她还在继续她的教育工作:“黎萌的爸爸,你们做父母的到底怎么回事,黎萌最近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你们竟然不知道。”   黎明好像对批评已经麻木了,他追问道:“林老师,你们学校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有。”林老师似乎对黎明这个问法很是不满,她缓缓地说:“黎萌又不是在学校失踪的,学校和老师都没有责任啊。”   林老师误会了,上一次祝鹤找到了学校,就是埋怨老师和学校没有尽到责任,两人为此大大地争论了一场。现在,她听黎明这么问,便以为黎明这次来学校也是兴师问罪的,赶紧撇清学校和老师的责任。   黎明真急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谁跟你们谈责任了,我是问学校知不知道萌萌的去向?”   “不知道。”林老师的神色暗淡下来。   楚天舒在一旁观察,感觉得出林老师应该掌握一些情况,只是她为人师表习惯了,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要教育教育这个不负责任的家长,同时,孩子出了问题,谁都惦记着千方百计地把责任推出去。   老师和学校是这样,楚天舒看了祝鹤与黎明的情况,他们作为父母似乎也有互相推卸责任的嫌疑。   黎明是真着急,根本听不进去,林老师就干脆态度冷淡了。   楚天舒见黎明真的急了,便好心劝道:“叔叔,别急,林老师说得对,我们静下心来听听她有什么好的意见和建议。”   经楚天舒一提醒,黎明稍稍冷静了一点,忙说:“林老师,对不起,我刚才就是着急,态度不好,请你理解和原谅。”   黎明是搞营销的,如果不是着急,说话还是很到位的。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林老师也不敢再摆谱,看黎明的态度转变了,心态也平和了,她问道:“你们报警了吗?”   黎明说:“没有,我们过来就是和学校商量的,看有没有必要?”   “黎萌爸爸,你们这么做是对的。”林老师稍稍松了口气,说:“我个人觉得,黎萌不会有太大的事,报警了,闹得满城风雨,对黎萌也不好。”   黎明从林老师的话里听出什么,越发不安地瞪住她,问道:“林老师,萌萌到底怎么了?!”   楚天舒见林老师要说到正题上,又怕黎明急了惹林老师不开心,又要耽搁时间,便拉着黎明的胳膊,劝道:“叔叔,先别急,听林老师慢慢说。”   林老师像是犹豫着,有什么话不肯讲出来,半天,她带着批评的口气说:“黎萌的爸爸,你们这个父母当的可不够称职啊。黎萌马上就十八了,这个年龄的孩子,是最难管的,可你们都忙着事业,一点儿也不重视和孩子的交流……”   “林老师,这都是我们的不对,我们对萌萌关心得确实太少了。”黎明这回学精了,先作了自我批评,把责任揽过来,然后才恳求道:“林老师,萌萌到底出了怎么了,你就直接告诉我吧,别再折磨我了。”   林老师终于心态平和了,她吞吞吐吐地说:“她可能……可能跟一个叫冷锋的男生出走了。”   一听林老师说完,黎明身子往后一斜,仰靠在了沙发上,双眼紧闭,脸色一片愕然。此时此刻他的心像针扎一般,心爱的女儿,才不到十八岁,竟然就跟一个男生离家出走了,这是任何一个父亲都难以接受的,楚天舒见状,知道黎明一时懵了,便和林老师攀谈起来,询问冷锋是谁家的孩子,多大了,家住哪儿,父母亲怎么联系?   林老师有了警惕,问:“你是黎萌的什么人?”   “哦,我是他表哥,黎萌的姥姥是我的舅奶奶。”楚天舒这么说也不算太牵强,终归都是望城县的人,互相攀上亲戚并不难,来之前,经过一番错综复杂的七缠八绕,祝夫人还真和楚天舒家有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只不过原本用来套近乎的,这会儿正好用上了。   林老师将信将疑,还是把冷锋的家庭情况简单地说了说。   冷锋是青原市的人,家不在临江,父亲是个生意人,父母离异之后,冷锋的父亲在省城买了房子,就让爷爷奶奶带着冷锋在省城借读。冷锋的成绩不好,话也很少,经常逃学上网。   林老师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楚天舒赶紧拉起黎明,按照林老师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冷锋的爷爷。   冷锋爷爷是青原市造纸厂的退休工人,眼有点花,耳朵也有点背,他问楚天舒和黎明:“你们是谁啊,找我家孙子做什么?”   冷锋的奶奶出去买菜去了,不在家。   黎明带有北方口音的普通话冷锋爷爷听不太清楚。   楚天舒只好用青原话大声告诉冷锋的爷爷,说冷锋失踪了,早不在学校了。   冷锋爷爷不信,说:“我孙子今天早上出门,说下午放学之后去看他妈妈,肯定是回青原了。”      第538章 责任在谁      楚天舒一看情形,知道跟冷锋爷爷说不清楚,又怕老人着急上火出意外,不敢把实情告诉老人,只得说,冷爷爷,你能不能把冷锋和他爸爸妈妈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们有点急事要找他。   冷锋爷爷对于陌生有着天然的戒备之心,死活不肯说。   黎明不甘心,继续大声地和冷锋爷爷解释着。   楚天舒起身扫视了一眼,见客厅正中央的电话机旁有一个挂历,上面用笔写了几组大大的数字,想着老人在临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眼睛又不太好,这几组数字应该是他家里人留的电话号码,为了方面老人联系特意写在了日历本上。   楚天舒假装着左顾右盼,挡住老人的视线,用手机将这几组数字记录了下来。   黎明的声音越来越大,可冷锋的爷爷侧着耳朵,瞪着眼睛,啊啊地问你说什么,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清楚还是故意借着耳背在糊弄黎明。   看黎明火往上冒,楚天舒扯住了他,说:“叔叔,算了,我们先回去吧。大家一起商量商量,看下一步怎么办?”   黎明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跟着楚天舒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黎明黯然失色,一次次地在自言自语,萌萌怎么会跟冷锋这种孩子搅在一起呢?   楚天舒为了宽慰黎明,也想摸摸情况,就不断地和黎明说话,终于对黎萌离家出走的背景有了一些了解。   黎萌是在跟黎明吵架之后才离家出走的,但起因却还在妈妈祝鹤的身上!   据黎明讲,一月前萌萌就已经有过反常的迹象,他一直在外面出差,祝鹤去学校找林老师了解过情况。   可那个林老师太可气,太可恨了!这是后来祝鹤跟黎明讲过的原话。   楚天舒想像得出,林老师见了祝鹤会是怎样的态度。   果然,黎明带着很强的情绪,将他所知道的谈话过程大致经过做了描述。   那天祝鹤找到学校,林老师一开始的态度自然不会好,她当着教研室其他老师的面,讽刺祝鹤:“黎萌的妈妈,别看你是教授,可教育孩子,你还真是外行。”   祝鹤本来就对学校有意见,认为黎萌从一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学校和老师有很大的责任,一听林老师不阴不阳甚至幸灾乐祸的口气,当下就火了:“林老师,我吃教师这碗饭也快二十年了,我怎么外行了?你这么说话是不是想推卸责任啊?”   “我有什么责任?”林老师的态度越发的恶劣,她说:“祝教授,不要以为你能教了大学生就能教好中学生。我告诉你,要不怕伤了你们的面子,黎萌早就不能呆在尖子班?”   黎萌所在的班级是这所中学的重点班,班主任林老师是临江市的教学标兵、全省优秀班主任,自己把自己看得很高,黎萌的成绩在班上不断掉队,影响到全班的成绩排名,她早就不想让黎萌留在这个班了。   黎萌得知了这个情况,产生了逆反心理,干脆和林老师对着干,天天往全校最差的借读班里跑,一来二去就和冷锋认识了。   冷锋所在的班是借读班,基本都是成绩差的孩子。   学校的校长考虑到祝庸之的特殊身份,一直不同意让黎萌换班,只要求林老师短期内将黎萌的学习抓上去。   林老师对此意见很大,为此还跟校领导发生过争执。   大约她心里也窝着火,正好借这个茬,将不满发泄到了祝鹤身上。   林老师没想到,祝鹤在怎样为师这点上,比她强,也比她较真。   祝鹤抓住这句话,正儿八经跟他论起理来,论着论着,两人变成唇枪舌剑,场面过激得不得了,最后竟论到了校长那儿。   但这次,校长没批评林老师,而是很不客气地责备了祝鹤一顿:“做家长的,不能只顾着自己的事业而对孩子不闻不问,你们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事业也比较成功,但是对孩子要学会关怀,学会沟通,学会跟孩子交朋友。”   “少说这些大道理!”祝鹤开始失态,她认为校长跟班主任老师都在推卸责任,在为学校开脱,这是不对的。学生出了问题,学校首先得检讨自己的教育,学校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这算什么学校?   祝鹤说:“我希望你们能做出解释,你们除了给孩子灌输唯成绩论外,还做了什么?”   林老师抢着说:“现在的孩子就得靠成绩!”   祝鹤说:“可我家萌萌成绩原本很好,升高中统考时,她是全市前十名,是你们主动把她要到你们学校来的!”   林老师不甘示弱:“这就要问问你们当父母的,她喝酒、逃课,还有早恋,这些事你们做父母的知道不?关心过吗?”   “可她是在学校变成这样的!”祝鹤愤怒了,她不是想推卸掉做家长的责任,是想借黎萌的变化,让学校能有所警醒,不要一看到孩子成绩滑坡,就一棍子打死。她对以成绩论好坏的教育方式大为不满,对于林老师要让黎萌调班更为恼火。   祝鹤跟校方吵了一个多小时,最终也没吵出个结果。   第二天,黎萌就开始逃学了,她认为妈妈在学校里大吵大闹,让她在同学面前很没面子,林老师说她喝酒、逃课还可以接受,说她早恋,她接受不了,这让她感觉受到了侮辱。   好吧!你们说我逃学,那我就逃给你们看!   好吧!你们说我早恋,那我就恋给你们看!   这就是黎萌那个时候的想法。   那些日子黎明很忙,正巧有个大单要做,天天飞来飞去陪着客户考察谈判,等把这一单子接下来,回头再过问黎萌的学习情况,才得知她的成绩下滑不说,还经常跟着借读班的孩子逃课出去上网或逛街。   黎明这才急了,今天吃早饭的时候就想和黎萌谈一谈,可是,他又缺少跟黎萌交流的耐心和方法,反倒被黎萌一顿抢白弄得黔驴技穷,最后,黎萌只能拿出老爸的威风,把黎萌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还说,你要是这样下去,就别回这个家了。   他发得火很大,说出的话也很过激,大约正是那些过激话,才让黎萌对这个家彻底丧失了信心,终于做出了离家出走的举动。   楚天舒听了黎明的叙述,心里也是感概万千。   这是谁之过呢?   学校?老师?家长?孩子?似乎都有错又都没有错。   现有的教育体制下,全社会都在围着高考的指挥棒转,学校的优与劣,老师水平的高与低,家长的荣与辱,孩子们的好与坏,几乎都需要用分数、排名和升学率来评定,而所有的压力最后都传递到尚未成年的孩子身上,他们稚嫩的肩膀不堪重负,随之而来的就是青春期的叛逆,类似于萌萌离家出走的悲剧在全国各地差不多天天要上演。   楚天舒想,如果某一天自己能主政一方,首先就要想方设法把当地的孩子们从分数的桎梏中解放出来,为他们一个创造自由学习的空间。   唉!想到这,楚天舒又无声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似乎太天真了。   在教育产业化愈演愈烈的今天,高考还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唯一公平的一个竞技场,所谓的素质教育,所谓的自主招生,所谓的保送推荐,这些教育体制改革的举措,最后或流于形式,或藏污纳垢,并没有为普通百姓的孩子带来福音。   回到祝庸之的家,祝鹤一听黎萌与一个借读班的男生出走了,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好在宁馨就在她旁边,将她扶到了沙发上。   冷锋,坏男孩,出走……这几个词像一个搅拌器在祝鹤的心里搅动着,都快要把她的心都揉碎了。   太可怕了,她的女儿,竟然跟一个坏男孩离家出走了!   萌萌,萌萌,回家吧,妈妈是爱你的呀!半天,她心里发出深情的呼唤,这一刻,她才真正地明白,什么是母亲的责任。   一片黑云腾起,沉沉地罩住了屋子,祝鹤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祝夫人将希望的目光投到黎明身上,情急地等着他开口说话。   可是,黎明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看了看沙发上的祝鹤,又看了一眼端坐的祝庸之,一声不吭了。   黎明的态度令祝夫人难以接受,她激动地说:“我的外孙女呢,你把她赶出去了,你得给我找回来!”   黎明的脸色变化着,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差点就控制不住。   祝夫人又追问了一句:“我的外孙女呢,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面对老岳母居高临下的姿态,本来想发怒的黎明忽然无言,长长叹了一声,起身走进了书房,掏出手机不断地打电话,向熟悉的人询问他们见没见着黎萌。   祝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一直沉默着的祝庸之开了口。   “祝鹤,黎明!”祝庸之突然起身,怒道:“看看你们两个,像不像当父母的样子。萌萌走到今天这一步,责任全在你们!”   “爸……”祝鹤想说什么,话憋嗓子里,道不出来,忍了几忍,终还是没忍住,眼泪哗地就流了出来。      第539章 太没人性      祝家一家人说话的时候,楚天舒躲到阳台上给卫世杰打了个电话,让他利用整点调查的关系,查一查几个手机号码的情况,事情紧急,让他有了结果立即给自己回复。   挂了电话,楚天舒就将在冷锋爷爷家记下来的几个号码发给了卫世杰。   从阳台上回到客厅,听祝庸之发了脾气,楚天舒走到他身边,说:“老师,您和师母都别动气,一定要保重身体。萌萌以前是个听话的乖孩子,这次也多半是一时冲动,她应该不会有事的。”   “小楚,真不好意思,”祝庸之无奈地摇摇头,说:“我教书育人一辈子,没想到到头来,连自己的外孙女都没有教育好,我……愧对教授这个称号了。”   祝鹤听了,哭得更伤心了。   祝夫人想要说什么,可张着嘴没有说出来,随即一个踉跄,抚着胸口,倒退靠在了墙壁上。   楚天舒手疾眼快,冲上前,一把抱住了祝夫人。   宁馨也跑了过来,搀住了祝夫人的另一只胳膊。   “快,黎叔叔,快打120!”这时,楚天舒再顾不得多想了,他架住祝夫人,冲着书房大叫。   黎明一直在书房里打电话,能打听的地方全打听了,他所认识的人当中没人知道黎萌去了哪。听到楚天舒的喊声,他从书房里跑了出来,一看祝夫人的状况,赶紧哆嗦着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几分钟之后,省人民医院的救护车就到了。   众人手忙脚乱将祝夫人送上了救护车,祝鹤和祝庸之跟车去了医院,楚天舒开车带着宁馨和黎明随后也赶了过去。   任何时候,省人民医院的人总是比超市还多。   楚天舒等人急匆匆地从电梯里挤出来,发现祝鹤早在电梯口等着他们了,几个人快步朝急救室快步走去。   迎过来的祝鹤忍不住抓住了黎明的手,说:“黎明,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黎明估计好长时间没有见过祝鹤的温情,心里不禁一暖,忙道:“小鹤,都怪我不好,我一定把萌萌找回来,一家人和和睦睦地过日子。对了,妈怎么样了?”   “不知道,已经进抢救室了。”祝鹤含着泪,说:“妈本来心脏不太好,还有高血压,又最喜欢萌萌,一着急就晕过去了。”   黎明说:“小鹤,无论如何,我们得稳住了,别让爸再操心了。”说着,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餐巾纸递给她,让她接过擦拭眼泪。   看着黎明与祝鹤在患难中的恩恩爱爱,宁馨很是感动,拉着楚天舒的手,不由得泪眼婆娑。   赶到抢救室门口,祝庸之坐在椅子上,举着眼镜在发呆。   祝鹤悄悄地坐在了祝庸之的身旁,握住了父亲的手。   祝庸之带上眼镜,朝楚天舒点点头,说:“小楚,小宁,家里突然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事,多亏了你们帮忙,谢谢你们了。”   楚天舒说:“老师,碰巧赶上了,这是应该的。”   “你们帮了这么大的忙,谢谢也是应该的。”祝庸之说:“对了,抢救病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要不,你们有事先去忙,就不用陪在这儿了。”   宁馨抢着说:“老师,我们没别的事,我们就留在这儿,或许还能帮上点儿忙。”   祝庸之迅速看了他们俩一眼,说:“家门不幸,连累你们了。”   楚天舒安慰说:“老师,您可别这么说,师母是有福之人,不会有事的。萌萌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会回来的。”   祝庸之轻叹了口气,说:“但愿如此吧。”   宁馨陪着祝鹤,楚天舒和黎明站在走廊上商量下一步如何把黎萌找回来。   这时,电梯铃响,乐腾市的那个院长和女秘书长从电梯口走了出来,院长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果篮,女秘书长手里捧着一大捧鲜花,他们分别朝祝鹤与祝庸之弯弯腰,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祝庸之瞟了他们一眼,冷冷地说:“你们……怎么又来了?”   “祝教授,我们听说夫人病了,特意过来看望。”女秘书长转而将鲜花递给祝鹤,问道:“大姐,阿姨应该没大碍吧?”   祝鹤起身接过了鲜花,说:“谢谢,我妈正在抢救。”   祝庸之微微点了点头,说:“两位,谢谢你们的好意,没别的事,你们可以走了。”   听了这话,女秘书长求救似的望了祝鹤一眼,说:“没事,没事,我们想了想,这儿有很多零零碎碎的事要处理,我留下来,可以给你们搭把手。”   祝庸之说:“这个……这个太大才小用了。现在情况怎么样还不知道,真要照顾病人,医院里随时可以请到陪护。”   男院长一指女秘书长说:“祝教授,有陪护也没关系,她护理病人有经验,人灵活,手脚也勤快,就让她留下来帮帮忙吧。你说呢,祝教授?”   都是祝教授,男院长最后一个祝教授其实问的是祝鹤。   祝鹤在护理病人方面没有经验,她想着多一个年长一点的女同志应该会更方便些,就说:“爸,要不就让她先留下来吧,啊?”   祝庸之说:“不行!那怎么好意思。小鹤,千万不能麻烦人家了。两位,我和我女儿和女婿还有点家务事要商量,要不然……”   这已经类似于下逐客令了。   女秘书长用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看了宁馨一眼。   为了避免尴尬,男院长轻轻将拎着的果篮放在了椅子上,说还有点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改天再来探望。   “谢谢了,鲜花我们就收下了,果篮你们还是带走吧。”祝庸之瞟了一眼果篮,不紧不慢地说。“小鹤,送送他们。”   祝鹤便把果篮拎了起来。   女秘书长死死按住了祝鹤的手,笑道:“祝教授,这怎么行,我们是来看望你妈的。”   祝庸之站了起来,从果篮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怒气冲冲地说:“你们口口声声地说来看望病人,可你们在果篮里塞这个是什么意思?”   男院长脸上的肌肉颤抖了几下,笑得比哭还难看,结结巴巴地说:“一点小意思,真没有别的意思。”   “哼,没别的意思,那就请你们拿回去吧。”祝庸之把信封扔给男院长。   男院长慌忙接住,信封开口处露出了红红的票子。   祝鹤也有点不高兴了,冷着脸一伸手,说:“两位请吧。”   男院长和女秘书长再一次悻悻然地走了,迎面碰上从走廊那头走过来的楚天舒和黎明,那位女秘书长用刀子一般的目光剜了楚天舒一眼,好像他粗暴地抢走了她的贞操一般。   楚天舒和黎明走过来的时候,祝庸之还怒气未消,他坐下来,盯着楚天舒说:“小楚,你们要是和他们一样的意图,你们也可以走了。”   楚天舒一头的雾水,回头看了那一男一女的背影,忙问:“老师,怎么了?”   “爸,”祝鹤喊了一声,对楚天舒说:“那两个人说是来探望我妈的,他们在果篮里塞了一个厚厚的信封,我爸就不开心了。”   楚天舒听了,脸上一阵发烧,心里一阵发紧,忙岔开了话题,说:“老师,我刚才和黎叔叔商量了一下,叔叔和阿姨留在医院护理师母,我和宁馨去把黎萌找回来。”   祝庸之可能也觉得刚才的话说得有点过火,便换了口气说:“小楚,你别介意,我对他们这种做法实在是太反感了,都这个时候了,他们不是真心想着帮忙,还只是想为他们领导办事,这些人太没一点儿人情味了。”   楚天舒还想解释什么,这会儿,护士把祝夫人从急救室里推出来了。   经过抢救,祝夫人已经苏醒了。   祝庸之和祝鹤扑过去,趴在祝夫人的身边,关切地询问着。   祝夫人拉着祝鹤的手,虚弱地说:“小鹤,妈求求你,赶紧去把萌萌找回来。”   祝鹤点着头说:“妈,您安心养病,我和黎明一定会把萌萌找回来的。”   祝夫人说:“好,小鹤,萌萌回来了,妈的病就好了。”   本来想在妈妈面前装坚强的祝鹤,忍不住眼泪又流了下来。   由于祝庸之的声望,祝夫人住进了省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医院的院长得知消息,也赶了过来。   将祝夫人在病房里安顿好,已经是晚上七点左右了。   经过抢救,祝夫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院长反复强调说,病人的病情只是暂时稳定,需要静养,最关键的是,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很容易引发心脏病和脑溢血,那就太危险了。   听了院长的话,祝庸之和祝鹤、黎明都是忧心忡忡。   黎萌必须尽快找回来,要是她有个什么闪失,对祝夫人的打击就太沉重了,她肯定会受不了。   送走了院长,祝鹤留在病房里陪着祝夫人,祝庸之和黎明等人在客厅里低声商量找回黎萌的事。   黎明神情凝重地说:“黎萌的手机已经关机了,怎么也打不通。”   楚天舒皱起了眉头,说:“现在只能从冷锋身上着手了。”   宁馨突然问:“哥,你说什么?”   楚天舒说:“黎萌的班主任说,她是跟一个叫冷锋的男孩子跑了。”   “冷锋?”宁馨双手捧着脸,歪头脑袋在思考。      第540章 正直良知      黎明见状,忙问:“小宁,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宁馨摇摇头,又说:“不过,这名字听着好熟悉呀。”   几个人都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对了,我想起来了。”宁馨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楚天舒伸出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小声点。   宁馨一吐舌头,低声说:“哥,寒假的时候,我们在秀峰山上的水库里,救的两个小朋友,是不是就是冷锋和萌萌?”   楚天舒愣了一下,说:“对呀,应该就是他们俩。”   祝庸之和黎明忙问怎么回事。   宁馨就把春节期间,她和楚天舒在秀峰山游玩的时候,萌萌和一个男孩子在水库的冰面上玩耍,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里,是楚天舒冒着寒冷将萌萌救了上来,那个男孩子就叫冷锋,当时他骑着摩托车带着萌萌就跑了。   黎明听了,想了想,说:“应该是有这么回事,那天傍晚萌萌从外面回来,发着一夜的高烧,我和她妈问她是怎么回事,她捂着被子就是不肯说。”   楚天舒说:“这也是条线索。”   病房里的祝鹤虽然守在了妈妈的病床前,但耳朵一直在留意外面的谈话,刚才宁馨的一声尖叫没有惊醒熟睡中的母亲,但引起了她的警觉,这一个下午发生的事恍然若梦,作为妈妈的祝鹤几乎要撑不过去。   她反复地看黎萌留下的那封信,信很简单,只有短短的二十几个字:“爸爸,妈妈,我不是你们想要的好孩子,我走了,你们不用找我了。”但就是这二十几个字,却字字打在了她的心上。   她终于知道,对女儿的疏忽还有粗心终于遭到了报复,女儿正在长大,这个时期女孩子更需要妈妈的悉心照料和关怀。以前她尽管也担心过,但总存了幻想和侥幸,总觉得萌萌是个乖孩子,厄运不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现在她才明白,做母亲必须要付出,平时不付出点点滴滴,最后就可能付出更惨重!   萌萌也许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一想她是跟一个男生在一起,祝鹤的心就会莫名地揪着疼,很多不该有的后怕一并儿涌上来。联想到社会上种种拐卖绑架红灯区的传闻,还有发生在孩子们中间的那些荒唐事,她这个当妈的,几乎是欲哭无泪了。   这会儿听见外面好像有了新的线索,祝鹤再也忍不住了,她看了熟睡中的妈妈一眼,推开门来到了客厅。   祝庸之瞪了她一眼,埋怨道:“你们啊,都太把工作当回事,根本没把孩子当回事啊,半年前就有迹象了,硬是没引起你们重视,要是那个时候就采取措施,哪能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黎明低下头不做声。   祝鹤含着泪说:“爸,是我们错了,萌萌回来之后,我一定好好待她,再也不让她受委屈了。”   楚天舒继续说:“那天我和宁馨跑下山,就没有看见冷锋和萌萌的身影,这说明,他们当时就在附近有藏身之处。”   黎明点着头说:“应该是这样,冷锋本来就是青原人,他父亲做生意赚了钱,估计在秀峰山上买了房子。”   楚天舒说:“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在‘菩提苑’。”   正在这时,楚天舒的手机响了,是卫世杰打来的。   “怎么样了,老卫?”楚天舒对于卫世杰办事的效率非常有信心。   “打探出来了。”果然,卫世杰说:“一个号码的机主叫冷天赐,另一个号码的机主叫冷锋,还有一个号码的机主叫黄艳萍。”   宁馨凑在楚天舒身边,可以将他们的通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用说,冷天赐是冷锋的爸爸,黄艳萍估计是冷锋的妈妈。   楚天舒追问道:“老卫,这几个号码目前是什么状况?”   他向宁馨伸出了手,宁馨心领神会,马上递上来笔和纸。   卫世杰说:“冷天赐是青原市的一个较大的皮革商,公司的名字叫天锋皮具有限公司;冷锋的号码是临江市的,不过现在已经关机了,最后一次通话就是打给了冷天赐,初步查明,这个号码已经到了江海省的新荷市。黄艳萍最近未与这两人通话。”   整点调查在青原的活动能力不低,卫世杰花重金将刘明辉等人网罗到自己的身边,看来确实物有所值。   “好,老卫,辛苦了,替我谢谢刘明辉他们。”楚天舒边通话边记录下卫世杰通报的内容。   祝庸之和黎明看了纸上记录的内容,相视着点了点头。   卫世杰问道:“老楚,到底怎么回事?还需要我做什么?”   “这个冷锋,把祝教授的外孙女带走了。”楚天舒说:“老卫,你让刘明辉他们再查查天锋皮具公司的情况,有什么收获随时给我发短信。”   卫世杰对于楚天舒此行的目的非常清楚,听到这里,他大笑道:“哈哈,老楚,你小子运气太好了,这可是一份再重不过的礼物啊。”   楚天舒笑笑,当着祝庸之的面,不敢多说什么,说了声拜拜就挂了电话。   黎明看着纸条上的字,说:“报警吧,小楚。”   楚天舒说:“黎叔叔,报警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估计会耽误很长的时间。”   黎明问:“为什么?”   楚天舒说:“这只不过是普通的孩子离家出走,并不是拐卖绑架之类的重大刑事案件,很难引起公安部门的重视,而且萌萌的真实去向现在也说不清,等警察们调查落实清楚再出警,最快也要到四五天之后。”   祝鹤着急了,忙问:“那怎么办?”   楚天舒沉思了片刻,说:“黎叔叔,祝阿姨,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和阿姨照顾好师母,顺便在临江市内查找萌萌的下落。我和宁馨去找冷锋的父亲,如果有必要,我们连夜赶到新荷市去,查到了萌萌的下落,立即和你们联系。”   黎明和祝鹤都不敢擅自做主,就去看祝庸之。   祝庸之一直在专注地观察楚天舒,对于他的意见和想法基本上是赞同的。   作为一名清高的老知识分子,为了外孙女他可以去动用乔明松的关系,但是,正如楚天舒所说,一个高中生离家出走的事件,即使惊动了省长,警察办案的基本程序还是要走的,有这耽误的时间,说不定萌萌已经找回来了。   当然,让他用这么一件私人的事情去打扰乔明松,过度占用社会公共资源,祝庸之还真不太好开口,如果兴师动众闹得满城风雨,对他和乔明松的声望都将产生不利的影响。   祝庸之沉默了片刻,突然问:“小楚,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小宁这么煞费苦心地帮着找黎萌,是不是另有目的?”   说完,祝庸之定定的盯着楚天舒。   祝鹤一脸的惊愕,目光在祝庸之和楚天舒身上来回扫视。   一直在盘算如何寻找黎萌的楚天舒,根本没想到祝庸之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么尖锐的问题,他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祝庸之似乎看穿了楚天舒的心思,他缓缓地说:“小楚,恕我直言,不是我老头子不近人情,你如果能帮我们找回萌萌,就等于是救了我老伴一命,怎么感谢都不为过,但是,请你们直言相告,希望你们想要我办的事,不要违背我的原则和良知,行吗?”   望着祝庸之花白的头发和坚定的神情,楚天舒为这位老人的执着和正直所感动,他诚恳地说:“老师,我承认我今天来找您,确实是有求于您。但是,我们要找回萌萌,绝不是为了一己私利,也请老师相信您学生的良知。”   “好,我相信你。”祝庸之点了点头,说:“小楚,有你这一份坦诚,只要你所求之事值得我伸出援手,即使没有萌萌的事,该帮的我也一定会帮。”   “老师,学生谢谢您的理解。”楚天舒双手握住祝庸之的手,动情地说:“请您多保重,我们一定尽快将萌萌找回来,也好让师母早日康复。”   祝庸之在楚天舒的手背上拍了拍,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轻轻的一拍,楚天舒感觉却有千钧重,他也重重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省人民医院出来,楚天舒就提出回青原去找冷锋的老爸冷天赐。   宁馨很细心,她趁着楚天舒在停车场倒车的工夫,跑在医院门口的小店里买来了面包和水,上了车,她撕掉包装,自己吃一口,又给开车的楚天舒吃一口。   本来她还想给楚天舒喂水,这可是一个高难度的动作,既不能挡着开车人的视线,又要防止路面的颠簸,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漏出来的矿泉水还淋湿了楚天舒的衣服,宁馨只得笑嘻嘻地作罢了。   车过收费站,楚天舒让宁馨开车,自己抓起面包和矿泉水猛吃了一通,然后掏出手机,接上车载充电器,开始拨打冷天赐的手机。   手机很快就接通了。   但是,无人接听。   大晚上的接到陌生号码的来电,多数人很自然会想到是那种电话骗子,通常都会置之不理。   不过,冷天赐不接电话并不是这个原因,而是他这会儿实在不方便接电话。      第541章 自寻死路      此时此刻,在秀峰山上“菩提苑”的别墅里,冷天赐正抱着一具光滑白皙的肉体在啃,就好像一个饥饿的人突然得到了一只肥胖的卤猪手,啃得有滋有味,津津有味,别说没那闲工夫,也没那闲着的手爪子。   楚天舒一而再再而三地拨,他认准了冷天赐作为青原市的一个皮革商人,对于本地电话应该会接的,他不担心这个来电是谈生意或者提货的客户打来的吗?   电话铃声的顽强终于战胜了冷天赐的耐心。   他啃够了,也啃累了,翻身仰卧在床上,抓起了手机。   被啃的女人似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抬腿骑在了冷天赐的身上。   “喂,请问哪位?”冷天赐懒洋洋地问道。   楚天舒问:“冷天赐,冷老板吗?”   “是的。你谁……呀?”冷天赐激灵一声,像是打了个冷战。   抬头一看,原来是身上的女人抬起身子正准备套弄他的枪。   冷天赐顿时有了一种触电的感觉,全身一下酥麻了,就腾出一只手抚摸了起来,摸着摸着,他的手就从【此处省略一百五十三字】。   女人一下子叫了起来,她用手扒拉开冷天赐的手,猛地往下一坐,扑哧一声,冷天赐的枪就被包裹了起来,女人欢快地一上一下地颠簸着,胸前的两个胸器就像两只兔子一样活蹦乱跳起来,【此处省略一百二十字】。   楚天舒听见了响动,猜出了几分,不由得偷看了宁馨一眼,说:“冷老板,忙着呢?可别淘空了身子啊。”   “啊,啊。”冷天赐下意识地应答者,听起来倒像是在配合着女人的动作。   楚天舒说:“冷老板,我找你儿子冷锋。”   冷天赐大为不满:“次奥,你找冷锋打我的电话干什么?”   “他关机了。”楚天舒不容他多想,立即说:“所以我才找你。”   “切,他在临江,没和我在一起。”冷天赐不耐烦地说。   楚天舒说:“冷老板,他也不在临江,他失踪了。”   “嘿嘿,他失踪了关我毛事啊?”冷天赐在女人的套弄下已经按耐不住了,他说:“兄弟,别扯鸡巴淡了,我正忙着呢。”   楚天舒恶狠狠地说:“冷老板,我警告你,你要敢挂我的电话,我立马杀上‘菩提苑’,扯掉你的鸡巴蛋,让你今晚上就干球不成。”   正开着车的宁馨斜了楚天舒一眼,手一抖,车子在车道上晃动了几下,吓得后面的车子直按喇叭。   这也好,正好与楚天舒要杀上“菩提苑”的威胁配合上了。   “我靠!”冷天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一把抓住了女人活蹦乱跳的奶子,制止了她的上下运动。“你他妈谁呀?”   楚天舒冷冷地说:“你别管我是谁,你必须告诉我冷锋他去哪了?”   “我不告诉你,你能把我的屌啃了。”冷天赐一个街头小混混起家,还没有混到秦达明那样财大气粗的地步,他看对方能得到自己的手机号码,还能知道自己就在“菩提苑”干球,他心虚了,耍无赖的本能,没挂电话的胆量。   “好!你够屌。”楚天舒被冷天赐的态度激怒了,他再也不顾及还在开车的宁馨,恶狠狠地威胁道:“天锋皮具的江北仓库有多少贴牌货?明天工商局会有人去查实;你中山路上的专卖店有没有占道经营,明天城管会去交涉;你公司账面上做了哪些手脚,明天税务局会去查账。冷天赐,你他娘的看着办吧!”   楚天舒这几句话句句点在了冷天赐的穴位上,原本挺拔的金枪也在这字字句句中萎靡不振了,急得身上的女人肥臀乱摇,甩下来的汗水就洒落到了冷天赐的脸上。   “你他妈的滚吧!”冷天赐肚子一挺,将身上的女人拱了下去,又连忙冲着手机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说你啊。”   楚天舒冷笑道:“哼哼,冷先生,我知道,你是在说你身上的女人。”   卧槽!这家伙太神了,这种人物怎么惹得起。冷天赐光着屁屁就跳起来了,说:“老板,有话好商量,你想要怎么样,你说吧。”   “出来见个面吧,”楚天舒瞟了一眼窗外,说:“八点,高速路口的湘鄂菜馆,我在那儿等着你。”   “好,好,我马上赶过去。”冷天赐挂了电话,边穿衣服边骂道:“这狗日的小兔崽子,又他妈的在外面惹着谁了?”   光溜溜的女人躺在床上大笑起来:“哈哈,骂的好,这小兔崽子真是狗日的。”   这个女人是冷天赐的新欢,冷锋对她恨之入骨,认准了就是这个妖精拆散了自己的家庭,坚决反对冷天赐和她来往,偶尔碰见了都要指着她的鼻子骂几句骚货。   女人都是没搞到手的才好,儿子可只有亲生的好。冷天赐见女人奚落自己和儿子,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给了这女人大屁股一巴掌,骂道:“好好他妈呆着,看老子回来不干死你。”   女人本来就不爽,听冷天赐这么一说,一下从床上蹦起来,叉着腰光着身子在冷天赐身上蹭来蹭去,还不断地挑逗道:“来呀,来呀,有本事你来干死我呀。”   冷天赐反倒笑了,在她的身下黑乎乎的毛发上抓了一把,骂了句:“妈个比,贱货!”然后,抓起手机就出了门。   冷天赐赶到“湘鄂菜馆”,八点整。   门外的一张桌子上,几名大货车司机光着膀子在喝啤酒,油光满面地吹嘘着跑南闯北的奇闻异事,他们的话题多半与沿途的娘们有关,说到猥琐处,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停好车,冷天赐晃到了门口,菜馆的老板娘迎了上来,热情的问道:“师傅,来点什么?”   “我先看看。”冷天赐摆摆手,迈步就进去了。   水灵灵的老板娘自是不甘心,跟着冷天赐的身后介绍着自家菜馆的特色菜和特色服务。   这一溜全是小饭店,上了门的客人还留不住,这也太伤自尊了。   冷天赐也没答话,扫视了一下房间,看见了在一旁坐着的楚天舒和宁馨,立即就认准了这就是在等着自己的人。   冷天赐走过去,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楚天舒的目光狠狠地瞪在冷天赐的脸上,令他心里不由自主地冒着寒气。   老板娘一看是熟客,赶紧跑过来,笑盈盈地问:“朋友啊?要不要加点什么?”   “呵呵,加一个红烧猪蹄和一个剁椒斩蛋。”冷天赐不敢正视楚天舒的眼睛,瞅着老板娘的小细腰,随口就加了一荤一素两个菜。   老板娘答应了一声,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冷老板,我们是青原警备区的。”楚天舒说着,拿出了一个军用驾驶证拍在了桌子上。   这是马力帮楚天舒办的,价真货实,由不得冷天赐不信。   冷天赐暗暗叫苦:这狗日的兔崽子,惹他妈谁不好,怎么惹到兵爷头上去了,这不是老虎头上抓虱子,自寻死路吗?   “呵呵,首长,请问怎么回事?”冷天赐掏出软中华烟,递给楚天舒一支,又帮他点上,还不忘给宁馨递一支,被她冷冷地拒绝了。   楚天舒抽了一口,缓缓地吐出来,说:“你儿子冷锋在临江惹祸了,他把我的小表妹带跑了。”   “啊?这个小兔崽子!”冷天赐故作惊讶。   其实,冷锋与黎萌的交往他是知道的,听说小丫头家里在东南省有些背景和地位,他还暗自得意,在新欢面前吹嘘过好几次。今天上午冷锋给他打电话,让他往卡里打了五千块,说是泡妞的经费,没想到居然是惹了这么个大祸,带着小丫头私奔了,那人家家里能不动用关系问你要人吗?   冷天赐曾是青原小商品市场的一个小混混,脑袋瓜子绝对的灵光,后来跟着街坊邻居跑了几趟江海省的新荷市,做起了皮革生意,目前是本市数一数二的皮革经销商,生意火得很,在临江和青原买了好几套房。   男人有钱就学坏,这是暴发户正常的生活轨迹。   冷天赐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现在的这个小妖精,就将冷锋的母亲黄艳萍一脚踹开了,两人的离婚官司打得昏天黑地,家早就名存实亡了,冷锋也是因了这个原因,才到跟着爷爷奶奶在省城借读。   “冷老板,你养了个好儿子啊!”楚天舒犀利的目光瞪了冷天赐。   狗日的,你带谁家的女儿跑不好,非要带这个小丫头跑!这个时候,冷天赐得意不起来了,他心里一阵就怵,这才知道名当户对才是好姻缘,惹上了有权有势的家,原来也没好日子过。   他抬了抬屁股,堆出一脸歉意道:“我就是冷锋的父亲,我……我……请问,首长贵姓?”   “我姓马,叫马力。”楚天舒说出马力的名字,不用担心冷天赐去查。   楚天舒越是说得坦然,冷天赐就越慌神。   他在来的路上就琢磨过了,原自以为冷锋打架斗殴伤了人,大不了赔钱了事,没料想这小兔崽子玩起了私奔的花样,这祸就惹过头了,对方能把自己的底细摸这么清楚,足以见得人家的能量可以搞得他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第542章 落入陷阱      这阵一看楚天舒的脸色,冷天赐慌得神都快没了。   “马首长,都怪我没把孩子教育好,他不该……不该带上你家小表妹……嘿,这个狗日里,回来我饶不了他!”冷天赐语无伦次地说。   “行了,废话少说,还是想办法,先把他们找回来再说吧。”楚天舒打断了冷天赐,这个人油腔滑调的,一看就是个生意场上的老油子。   有道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坐在一旁没做声的宁馨,平素大大咧咧惯了,看上去没心没肺啥都不在乎的她,这会儿也不得不开始替黎萌担起心来。   “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这小兔崽子往哪去了。”冷天赐哭丧着脸叫起了苦,此时他还存有一丝幻想,希望能悄悄地把此事处理妥当,让冷锋可以继续和黎萌交往下去。   其实,他过去一直在背后鼓动冷锋,一定要把黎萌抓住,他甚至异想天开地想,要是儿子真能把黎萌追到手,娶她做了老婆,就可以利用黎萌家的背景和影响,把生意做到省城去,赚更多的钱,那简直太完美了!   不过,冷锋没搭理他,只模棱两可地说他和黎萌是好朋友。   知子莫若父!冷天赐知道冷锋不是块读书的料,他认为像他儿子这么点年纪就会哄女孩子欢心,简直就是个做生意的人才,反正他早晚要接了这份家业,现在就出来打拼也不是什么坏事。   按照他的想法,一会儿和楚天舒分手,想方设法把冷锋喊回来,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黎萌早晚会是他冷家的儿媳妇。   “我再提醒你一下,上午你儿子还和你通了电话,那个时候他在江海省的新荷市。”楚天舒打消了冷天赐最后一丝的幻想。   冷天赐听了,立即变成了一只斗败的公鸡,不得不如实承认,冷锋应该是去了新荷市。   新荷市是全国最大的皮革制品集散地,那边不仅有冷天赐大量的供货商,还有冷锋的一位发小,大名叫王长发,长得高大威猛,因为小时候跟别人打架脸上被砍刀划拉了一下,落下了一道华丽的疤痕,大家伙儿就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疤王。   疤王大冷锋几岁,两人在小商品市场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打台球、泡网吧、天桥底下偷窥美女、小商品市场浑水摸鱼等等勾当,冷锋跟着疤王都干过,可谓是一对狼狈为奸的好伙伴。   冷天赐赚了点钱,怕冷锋跟着疤王学坏了,上初中之后就把冷锋送到了临江借读。换了环境之后,冷锋也确实有所收敛,兴趣爱好也转移到弹吉他打游戏上了,但两人分开后,依然保持着联系。   初中没毕业疤王就来往于新荷与青原之间,倒腾皮货没搞出名堂,现在长住新荷,据称是在做发大财的生意,多次邀请冷锋过去一起干。   这次冷锋带着黎萌跑到了新荷市,一定是找疤王去了。   “冷老板,我希望你好好配合,要是我小表妹少了一根头发,你和你儿子就死定了。”楚天舒把军用驾照重重地一拍,把冷天赐吓了一跳,差点碰翻了老板娘端上来的红烧猪蹄。   冷天赐陪着笑,等着老板娘放下来加的两个菜,才满头冒汗地问道:“首长,你说怎么办吧?”   楚天舒毫不客气地说:“给你儿子打电话,让他把人带回来。”   “好,好,我打,我打。”冷天赐说着,拨打了冷锋的电话。   还别说,真他妈的叫父子连心,竟然一打就通了!   冷天赐抱着手机,眼睛瞟着楚天舒,凶巴巴地说道:“冷锋,你听老爸说,赶紧把人家小姑娘给老子带回来。”   冷锋比他老子更狠更绝,他说:“不!你赶紧的再给我打五千块钱,要不,我就不认你这个老爸了。”   一说到钱,冷天赐就来气了,骂道:“小狗日的,老子早上刚给你打了五千块,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冷锋说:“早上的五千块是我的加盟费,我还要替萌萌把加盟费交了。”   “什么你妈的加盟费,你少啰嗦,赶紧给老子死回来。”冷天赐边说边打开了免提键,好让楚天舒与宁馨也听清楚父子俩的对话,人要劝不回来就跟他没关系了。   见冷天赐不答应给钱,冷锋口气软了下来:“老爸,你少啰嗦好不好,算我借你的行不行,等我赚了大钱,我加倍还你。”   冷天赐说:“老子有的是钱,鬼才相信你能赚大钱。”   “老爸,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疤哥吗?”冷锋有点着急,说:“疤哥说了,交了加盟费,我和萌萌就是公司的营销人员,一年之后升级做经理,年底分红就是20万,不比你辛辛苦苦倒买倒卖做皮货生意强多了。”   槽了!照这么分析,这俩孩子落入传销陷阱了。   想都不用想,冷锋说的那个疤哥肯定在身边监视他们的通话。   冷锋见冷天赐不说话,马上又说:“痛快点,给还是不给,不给的话,我就没你这个老爸,你也没我这个儿子了。”   冷天赐望着楚天舒。   楚天舒点了点头。   “好吧,老子就当这钱打水漂了。”冷天赐咬咬牙,说:“说,钱打到什么地方?一年之后你要不还钱,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冷锋开始念开户行、收款人和账号。   冷天赐让他等一等,宁馨悄悄给他递上了笔和纸。   开户行是农行新荷市分行鳌头镇分理处,收款人是金鳌国际皮具连锁集团。   楚天舒蘸着水在桌子上写了黎萌两个大大的字。   冷天赐瞟了一眼,当即心领神会,说:“现在晚了,银行关门了,明天早上我打过去。对了,我得问问,那个叫萌萌的女孩子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你他娘的别打着她的旗号哄老子。”   对面又静了一会儿,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了出来:“冷叔叔,我和冷锋在一起,我们准备加入金鳌公司,你把钱打过来吧。”   没错,是黎萌!   宁馨和楚天舒在秀峰水库边都听到过她的声音。   嘟、嘟、嘟……冷天赐还想说什么,对面把电话挂了。   冷家父子通话的时候,楚天舒偷偷拨了黎萌的手机,仍处于关机状态。   这个变化完全出乎楚天舒的意料,他原以为找到了冷天赐,联系上了冷锋,就应该可以把俩孩子劝回来,现在看来,情况比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冷天赐跑过新荷市无数趟,对鳌头镇的情况也略有耳闻。   听当地人介绍,鳌头镇是一个皮革品制假贩假的大窝点,他们很多的“名牌”货都是从那里出来的,经济实力能进入江海省的乡镇百强,原先只知道镇上藏污纳垢,假货横行,没想到现在竟成了传销团伙的据点。   宁馨不解地问道:“制假贩假,当地政府不管吗?”   “管个毛啊?”冷天赐冷笑一声,说:“那可是镇上主要的财政收入来源,真要管死了,政府的官员们都要去喝西北风。”   宁馨是学法律的,她不依不饶地大声追问道:“那传销呢,传销可是国家命令禁止的,他们也不管吗?”   冷天赐不紧不慢地说:“人家是金鳌国际皮具连锁集团,你可以去当地工商部门查一查,肯定是注册了的正规公司。”   楚天舒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宁馨的裙子,示意她不要多问了。   听冷天赐说到鳌头镇政府能够公开纵容大规模的制假贩假,那就可以想象得出当地的社会治安状况有多混乱,传销组织选择它作为活动窝点根本不足为奇,毫无疑问他们与当地黑恶势力勾结在了一起,并不排除与庇护他们的政府执法人员坐地分赃。   “报警吧?”宁馨看着楚天舒。   “没球用。”冷天赐苦笑着摇头,他不敢惹毛了楚天舒,但对宁馨的幼稚还是表现出了不屑,他十分肯定地说:“我跟你们说件事吧,某名牌皮具厂家的人带着证据去打假,当地工商部门领着他们挨家挨户去看,一件假货都没查着不说,刚出鳌头镇就被一伙人围殴,再到派出所去报案,你猜警察跟他们说什么?”   宁馨不服气地问道:“说什么?”   冷天赐冷笑一声,说:“人家警察说,算了,你们认倒霉吧,没治你们一个诬陷罪就算便宜你们了。”   宁馨气得小脸通红,站了起来,说:“照你这么说,他们就无法无天了!”   冷天赐忙否认道:“姑娘,我可没这么说,但新荷市的供货商真跟我说过,鳌头镇针扎不进,水泼不进,这应该错不了。”   宁馨气鼓鼓地问:“那你儿子你不管啦?”   “哎,不是还有你们吗?”冷天赐又耍起了无赖,他苦着脸说:“两位,我可跟你们说,真要是闹开了,他们把俩孩子一转移,我们找不回来人,孩子们在他们手里可就要吃大苦头了。”   想到社会上流传着传销组织对参与者灌迷魂汤、关黑屋子、甚至强奸杀人的说法,宁馨心里不由得不寒而栗,她沮丧地坐下来,拱了拱楚天舒,说:“哥,你怎么不说话呀?”   “冷老板说的有道理。”楚天舒一开口,差点没把宁馨的鼻子给气歪了。      第543章 求助遭拒      越是小地方,地方保护主义越是盛行。   某些地区的假冒伪劣泛滥成灾,某些地区的无烟工业发达猖獗,很多时候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当地政府不可能一无所知,很大程度上就是政府官员们打着经济发展的幌子,与这些社会丑恶现象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了。   就拿今天这事儿来说,假如楚天舒等人大张旗鼓地到当地报案救人,很有可能的结果是,人影子没见着不说,往后的线索也都中断了。   现在只是不清楚,这俩孩子有没有这么快就被洗脑了。真要被洗了,他们本人不配合,救起来就太费周折了。   “那怎么办?哥,你倒说句话呀!”宁馨听了,急得又站了起来,在地上直跳脚。   冷天赐也眼巴巴地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沉吟了片刻,突然起身,说:“走,我们连夜赶往鳌头镇。”   此话一出,先把冷天赐吓了一跳:“兄弟,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又不是龙潭虎穴,怕什么?”宁馨可来了精神,好久没有出去闯祸了,心里还怪痒痒的。   冷天赐这时才反应过来,人家可是部队上的人,还能怕了一个传销团伙。他好心好意地建议说:“你们要去,得多带点人手,最好把枪也带上。”   楚天舒说:“这个不用你管,你明天早上记得把钱打过去就行了。”   冷天赐叫道:“什么?还要打钱啊?”   “我哥叫你打你就打,哪那么啰嗦。”宁馨刚才被冷天赐好一顿奚落,这会儿抓住了机会也不给他好脸色,她没好气地说:“先要稳住他们,你懂不懂?”   “好吧,我听你哥的。”说完,冷天赐又可怜巴巴地恳求道:“兄弟,老哥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去了也帮着把我家小兔崽子也带回来,老子还指望他把这点生意接着做下去呢。”   楚天舒点了点头,和宁馨一起站了起来,冷天赐忙招呼道:“老板娘,买单。”   小老板娘接了钱,傻乎乎看着这三个人出了店子,后来加的两个菜可一口都没动啊。她楞了一会儿,马上屁颠屁颠地把红烧猪蹄和剁椒斩蛋端进了厨房,用保鲜膜包好放进了冰箱,等着明天有客人点的话,她又可以再卖一次。   东南省与江海省毗邻,新荷市地处三省交界的位置,离青原大概五、六百公里的样子。   临出发之前,楚天舒打开了后备箱,把冷雪留下来的那些装备翻了出来,有夜视望远镜、强光手电筒、救生绳、急救包、登山鞋、运动服等等,还有那把锯短的麻醉枪,只可惜,军用匕首被冷雪带走了。   整理这些装备的时候,楚天舒忍不住就自言自语:“要是冷雪在就好了。”   旁边的宁馨听了,不乐意地说:“哥,冷雪姐姐不在,不是还有你妹妹吗?”   楚天舒笑话她道:“呵呵,傻妹妹,你的身手能和冷雪比吗?”   宁馨用食指指着太阳穴说:“我承认我的打斗能力没有冷雪姐姐强,但是,我认为我可以用我的智慧和勇敢来弥补。”   “行,有志气!”楚天舒向宁馨竖起了大拇指。   宁馨得意了一挤鼻子,拉开车门上了车。   路上,楚天舒把自己的设想告诉了宁馨。   按照他的计划,将由宁馨装扮成上当受骗来加盟传销队伍的幼稚女孩,只要能混进去就一定会遇到黎萌,然后想办法告诉外面的楚天舒她们所在的位置,由楚天舒再来实施营救。   听了楚天舒的这个计划,宁馨显得极其的兴奋,她的表现遭到了楚天舒的批评,他说,你不能这么兴奋,你是与家里人或者男朋友发生了争执赌气跑出来的,应该情绪低落,犹疑不定,要像你这么跃跃欲试的,肯定会被他们看出破绽。   宁馨吐了吐舌头,嘴巴上却说,现在不是还没有开始吗,正式开始了,我会进入角色的。   楚天舒没再多说什么,紧接着和宁馨商量了其中的一些细节,重点推敲了混进去的时候该怎么组织说辞。   商量得差不多了,楚天舒是给黎明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已经与黎萌联系上了,冷锋和她在江海省的新荷市,自己和宁馨正在赶往新荷的路上。不过,他没敢说黎萌落入了传销陷阱的事。   黎明在医院里值夜班,听说楚天舒与黎萌通过了电话,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祝鹤与祝庸之。   祝鹤陪着祝庸之在家里等消息,关于黎萌今后的教育问题,父女俩充分交流了意见,祝鹤已经在着手联系临江市另一所重点中学,等着把黎萌找回来之后就让她转学,换了个学习环境,肯定对缓解黎萌的心理压力大有好处。   楚天舒给黎明打完电话,又让宁馨给马力打电话,问他能不能带人来新荷接应一下。   要是在平时,宁馨一个电话,马力肯定拉起队伍就出发了。   可真不凑巧,马力正好带队在临近江海省的青莲江沿线组织防汛抗洪,听宁馨说要他带人去新荷市,哪里敢答应。和平年代,防汛抗洪就是部队的战斗任务,作为指挥人员擅离职守,那可是违抗军令的大事。   宁馨嘲讽道:“马力,你个胆小鬼,出了事我替你担着。”   马力叫苦道:“公主,这事儿你担不起,你就是骂死我也不敢去啊。”   宁馨咬牙切齿地说:“那好吧,小马哥,你就等着我被人打死吧。”   马力一听,急了:“哎哎,公主,你上新荷干吗去?”   “我两名同学被传销团伙骗到新荷去了,我要去解救她们。”宁馨说着,又将了马力一军:“小马哥,这种见义勇为的事,你说,公主我该不该做?”   “该,该,太应该了。”马力知道宁馨的脾气,这丫头敢说敢干,拦是拦不住的,他说:“公主,你可以为自己是女侠,你可以报警啊。”   宁馨鄙夷道:“切,要是报警能解决问题,我找你小马哥干什么?”   马力犹豫起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宁馨半是撒娇半是威胁道:“小马哥,你爱来不来,反正我们是打着你的旗号出来的。”   “我们?”马力问:“公主,你和谁在一起?”   宁馨说:“我哥呀。”   马力一惊:“楚天舒?”   “对呀!”宁馨骄傲地说:“我哥比你有正义感吧。哼,亏你还是个革命军人。”   马力忙说:“让你哥接电话。”   “他在开车,你等会儿。”宁馨把手机递给了楚天舒。   楚天舒踩了刹车,将车速降下来,接过手机说:“小马哥,我和宁馨正在赶往新荷的路上。”   马力问:“你们要干什么?”   楚天舒答:“救人!”   两个男人的对话十分干脆利落。   马力叫道:“楚天舒,你要逞英雄我没意见,你为什么要拉上宁馨?”   楚天舒说:“马力,不是我拉她来的,是她本来就跟我在一起?”   马力问:“你想让她做什么?”   楚天舒说:“卧底!”   马力大吼:“你……太不负责任了,她才十九岁,你知道吗?”   楚天舒无力地说:“她自己愿意的。”   “狗屁!”马力爆出了粗口:“她太喜欢你了,你知道吗?你让他干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那你自己和她谈吧。”楚天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把手机还给了宁馨。   宁馨也大概听出了两位大哥在电话里的争执,她接过电话,大声地说:“马力,我自己愿意的,和我哥无关,你要愿意帮我们一把你就来,不愿意我们也不求你。”   “宁馨……”不等马力再说话,宁馨不假思索地挂断了电话。   马力再拨打过来,宁馨呆呆地看着闪烁的屏幕,既不挂断也不接听。   再拨,再拨,再拨……   拨打了十几次之后,马力最后只得放弃了。   一颗泪珠滴落在手机屏幕上,宁馨连忙伸手抹去了。   楚天舒心里很难受,低沉地说:“宁馨,我太自私了,我不该让你来冒险。”   宁馨噙着泪说:“哥,你跟祝教授说过,你去找黎萌是出于你的良知,不是为了别的,对吧?”   楚天舒点头。   宁馨问道:“难道我就没有良知吗?”   “可……”   “别说了,哥,我既然已经来了,就不会退缩。”   楚天舒突然感觉眼前一片雾蒙蒙地,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擦拭车窗玻璃,才发现这一片雾气来自他的眼睛。   一路再无话。   楚天舒开的凌云志经过精心的改装,各项性能完全可以和国外进口的高档轿车相媲美。   夜间行车,路上还算畅通,不用担心路上流动测速车,只要根据车上安装的电子狗提示躲开固定的测速摄像头,一路开到140码是轻轻松松的事,原本需要五个小时的路程,楚天舒只用了不到四个小时。   不到十二点,驶出高速,很快就进入了新荷市。   尽管是夏天,但新荷的街头却比楚天舒想象的要冷清寂寥。   小城市终归是小城市,经济实力再强,人们长期形成的生活习惯改变不了。   进入城区,楚天舒绕到了新荷火车站,将车开进了火车站右侧新荷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这是考虑到凌云志是青原牌照,停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相对隐蔽一些,同时,火车站是一个明显的地标,把黎萌救出来之后,可以比较方便地找到停车的地方。      第544章 车站惨剧      楚天舒从后备箱里把整理好的登山包拿了出来,背在了肩上。   从停车场出来,两人就此变身为来新荷寻找发财机会的青年男女了。   两人手牵着手进了候车室,楚天舒敲醒了看守报刊摊的老头,买了一张新荷晚报和一本杂志,最后又买了一张新荷市地图。   这一招是跟卫世杰学的,买报刊是假,买地图是真,想和老头套个近乎打探点消息才是最终的目的。   借着候车室里昏暗的灯光,楚天舒一边研究新荷市地图一边和老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这是他在定向运动俱乐部训练时培养出来的好习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第一反应就是熟悉当地的地形地貌和风土人情。   老头守了一天,本来瞌睡就少,正好有人闲扯,自然乐得奉陪,还趁宁馨没注意,一脸猥琐地向楚天舒推销几本“很有看头”的杂志。   一直都听说,新荷人个个都很有经济头脑,从卖报老头这里可略见一斑。   楚天舒举着地图正和老头聊得兴起,宁馨轻轻碰了他一下,没等他抬头,一片噪杂混乱的脚步声已经传过来了。   候车室里涌进来一大群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满头是汗,一脸焦急的男青年,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女青年。   男青年一路小跑,女青年在后面紧追,还极尽温柔地喊:“哥,哥,你慢点,等等我啊,哎,哎,晓丽还没跟上来呢。”   “滚开!刘玉洁,你这个害人精,不要再缠着我!”男青年停下脚步,对女青年吼了一声,又焦急地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快步跑向检票口。   挨了骂的刘玉洁步步紧跟,嘴里仍然在温柔地喊:“哥,哥……”   候车室的广播在反复地播放:“由新荷开往汉口的K8364次列车很快就要开车了,请买好票的旅客抓紧时间检票上车。”   男青年赶到了检票口,掏出车票问检票员:“到汉口的车开了吗?”   检票员说:“还有5分钟。”   男青年朝候车室门口大喊:“晓丽,快点儿。”   “表哥,等等我!”一个女孩子披头散发,冲破了好几个男女的阻拦,甩掉了被扯住的包,又甩掉了外衣,不顾一切地朝检票口冲过来。   表哥一只手抓住检票口的栏杆,举着车票的手拼命朝表妹挥舞。   站在他身边的刘玉洁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她突然跳起来,抢过表哥手里的火车票,看都没看,揉成一团,塞进了嘴里,接着,一仰脖子,使劲一咽,竟然把车票吃进肚子里去了。   这一变故,让表哥和表妹大惊失色。   “表哥,票,票。”表妹哭着大叫:“抢劫,抢劫啊。”   候车室的工作人员和候车的旅客朝他们望了望,都无动于衷。   表哥气喘吁吁地向检票员解释:“大姐,你看了的,我们的票被这个疯女人吃掉了,你让我们先进站,我们上车再补票,行吗?”   “不行!”检票员冷漠地摇了摇头。   广播在喊:“由新荷开往汉口的K8364次列车马上就要开车了,请检票口停止检票。……停止检票。”   检票员开始关上检票口的门。   表妹急了,死死地拉着铝合金的门,哀求道:“别关,别管,求求你,让我们进去吧。”   检票员坚决地摇头,关上了检票口的门。   表哥和表妹几乎要疯了,表哥迈腿要翻阅栏杆,一个男工作人员跑了过来,将表哥推了下来。   表哥和表妹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楚天舒和宁馨靠在一根大柱子的后面,用地图遮住了大半个脸,从看热闹的人群脑袋上继续观察。   刘玉洁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揪住表哥的衣服,大喊道:“老公,你不要丢下我,我知道错了,我们回去吧。”   表哥的眼睛红了,他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刘玉洁,仿佛这个漂亮的女人是邪恶巫婆的化身。他猛地一挥手,狠狠煽了刘玉洁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吸引了很多人来围观。   刘玉洁的脸上立即出现了几个指头印,但是她没有松手,反而笑出声来:“老公,你打吧,只要你不丢下我,打死我也愿意。”   表哥咬牙问:“刘玉洁,谁是你的老公,你为什么要害我?”   刘玉洁的脸色暗淡下来:“老公,你可以不认我,但是,我一定要把你留下来。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发财的。”   “我不想发财了,我要带表妹回去,你他妈和我有什么关系?”表哥暴怒:“滚!”   刘玉洁“哇”地一声,抱着表哥大哭起来。   表哥的心情越发的烦躁,使劲推开她,并用力踹了她一脚。   刘玉洁被踹倒在地,仍死死抱住表哥的双腿。   表哥猝不及防,也被她拉倒在地上。   表妹想要去扶表哥,也被刘玉洁拉扯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表哥和表妹与刘玉洁撕打了起来。   刘玉洁边哭边叫:“老公和野女人一起打我啊,我不要活了。”   围观的人当中,有几个本来就是追表哥和表妹的,这会儿开始在人群中比比划划地说他们是夫妻打架,引来看热闹的旅客纷纷指责表哥与表妹。   表哥挣扎着站起来,大声地辩解:“我不是她老公,她是我表妹。”   “你不是她老公也不能打她呀。”两个警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强行把他们扯开了。   刘玉洁的头发被扯掉了一小撮,小腿被表妹用长长的指甲抓伤了,衣服也扯破了好几处。   表妹披头散发,原本秀气的脸被眼泪和着地上的灰糊成了一个大花脸,最不雅的是,她的外衣进来的时候已经甩掉了,这会儿里面的一件小背心胸前的扣子在撕扯中被扯掉了,透过她捂着的双手,几乎能看见白花花的胸脯。   表哥的衬衣一塌糊涂,胳膊被刘玉洁咬了一口,冒出来的血搞得手上衣服上到处都是。   表哥实在懒得跟刘玉洁再纠缠下去了,转眼去找表妹,却发现她正被两个中年妇女架着,拉拉扯扯地往外拖。   表哥要追过去,被警察拦住了。   表哥语无伦次地对警察说:“他们是做传销的,刚吃了我们的火车票,我们要回家。”   这时,一个脸上有疤的高大青年走了过来,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和暂住证给警察看,并指着表哥和刘玉洁对警察说:“他们都是我们金鳌集团的员工,她是他老婆,只是摆过酒席,没拿结婚证的那种。他在外面又跟那个女人好上了要私奔,他老婆不放他走。警察同志,这事儿不麻烦你们了,我们自己解决。”   警察命令表哥拿出身份证和暂住证,仔细看了看,狐疑地说,“是这样的吗?”   表哥一个劲儿地摇头,刘玉洁却一个劲儿地点头。   警察警告表哥说:“你们不想过了好说好散,不要动手打人,你要再这样,我们就拘留你。”   疤脸汉子走过来,对警察点头哈腰的赔着不是,然后朝表哥说:“别闹了,回去吧。”   表哥实在无法控制自己暴怒的心情,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忍不住骂了他们一句:“疤王,你们真卑鄙,我不回去。”   疤王不恼不气,朝外面努努嘴,说:“算了,晓丽都回去了,你还赌什么气呢?”说完,用力拉着表哥向外走。他的力气明显比表哥大很多,表哥不敢挣扎和反抗,无助地跟着他往外走。   这出闹剧前前后后不到十分钟,围观的人群散开了去。   楚天舒回到了报刊摊面前,挡住还在观望的宁馨的视线,掏钱买了老头推荐的一本“很有看头”的杂志,随口问道:“大爷,他们是怎么回事?”   老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含含糊糊地说:“嗨,都是金鳌集团的人,隔两天就有这么一出。”   楚天舒把“很有看头”的杂志卷起来,掖在了登山包的侧面,招呼宁馨往外走。   广场上,刚才那一伙子人还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吵吵嚷嚷。   楚天舒搂着宁馨,装着搂搂抱抱进入了忘我的境界,缓缓的靠近了过去。   夜风中,还能听见表哥在喊:“卑鄙,卑鄙,你们太卑鄙了。”   刘玉洁等几个男女七嘴八舌地劝说着表哥,另外的人已经架着表妹上了一脸面包车,疤王一挥手,从车上下来几个精壮汉子,强行将表哥拉上了车。   疤王捏了刘玉洁一把,大声地说:“刘经理,辛苦了,大家都要向她学习。”   其他的人围着刘玉洁鼓起掌来。   刘玉洁抹了一把嘴角边的血迹,笑笑说:“这是我应该做的,王总。”   突然,表哥从面包车里冲了出来,大喊着:“表妹,我对不起你啊。”喊完,他疯狂地冲到了马路中间,一辆拉渣土的大型翻斗车避让不及,迎头撞了上去。   表哥的身体像一只中弹的小鸟,飞出去好几米远,“轰”的落在地上,身子抽搐了几下,一动不动了。   疤王朝马路上张望了两眼,挥着手让刘玉洁等人上车,随即面包车一溜烟开离了车站广场。   宁馨紧紧地抓住了楚天舒的手。      第545章 兄妹同房      楚天舒明显地感到她的手心沁出了汗水,身体也在微微的颤抖,他明白,宁馨看完了刚才这一幕惨剧,陷入了恐惧之中。   是啊,宁馨混进去,万一没能救出来,岂不是也要上演刚才的那种闹剧或惨剧,无非是刘玉洁之流会换成一个男青年而已。   楚天舒产生了一些悔意,心里惭愧不已。他无法预知宁馨混进去之后会有什么危险在等待着她,如果不能设法逃离,她的命运将很难预料,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回去无法向李萍和宁光明交代。   夜色中,楚天舒看着一脸茫然的宁馨,歉意地说:“宁馨,我们另想办法吧。”   “什么?”宁馨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了,等她明白了楚天舒的意思,马上就说:“不!哥,我不害怕。”   楚天舒握紧了宁馨的手,说:“宁馨,马力说得对,太危险了。”   宁馨瞪大了眼睛,说:“哥,以前我不知道传销的危害,现在我看到了,这帮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所以,更必须尽快把黎萌救出来,要不,她在里面该有多苦啊。”   楚天舒说:“正因为这样,我更不能让你单独去冒险,否则我没法向咱爸咱妈交代。要不,我和马力再商量商量。”   宁馨笑了笑,说:“哥,我已经想好了,只要我真正的遇到了危险,马力就会带队伍过来。”   走到路边,楚天舒招手叫了一辆的士。   上了车,司机起步之后,问,两位去哪?   楚天舒说,星期连锁酒店。   司机狡黠地一笑,说,没去过。   宁馨急了,问,你开的士的,星期连锁都没去过吗?   司机说,我刚开的士不久,路还不熟。   楚天舒听他明明是本地口音,却死活说不认识路,心里便明白了几分,这家伙无非是大半夜里拉了两个外地的客人,想着要绕路宰客小赚一把。   新荷人确实很有经济头脑,但是,聪明往往用歪了地方。   卖报纸的老头在人流密集地火车站还想着推销“很有看头”的杂志,车站的工作人员和警察对传销团伙的闹剧视而不见,的士司机遇见外地客人就惦记着绕道宰客,这些小细节都暴露出新荷的经济发达当中有多少泡沫和虚假的成分在里面。   没办法,在新荷市上上下下各色人等都在拼命想办法赚钱的大环境下,假冒伪劣和歪门邪道的盛行也就再自然不过了。   “好吧,你听我的。”楚天舒说:“我告诉你怎么走。”   司机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说:“老板,走错了不怪我啊。”   楚天舒答应道:“行,打表付费就是了。”   司机立即加大了油门往前冲。   楚天舒指挥他在哪条路哪个路口往哪拐弯。   宁馨出神地望着窗外急速掠过的昏暗街道。   街上的行人不多,新荷市大部分的店铺都是经营皮革制品的,大半夜里不会有客户上门,所以早早就关了门,只有从车窗外偶尔闪过的几家霓虹闪烁的娱乐场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司机有几次想要耍滑头,都被楚天舒及时地制止了。   不一会儿,的士就来到了星期连锁酒店的门前。   司机摇摇头,说:“老板,你是上海人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楚天舒掏出钱来付费。   司机收了钱,撕了发票,嘟囔道:“不是上海人,哪有这么精明。”   宁馨突然问:“师傅,请问金鳌集团离这儿有多远?”   “小姐,你要去吗?”司机来了兴趣,说:“就在鳌头镇,不远,打车只要十几块钱,我拉你去,保证不绕路。”   楚天舒凶巴巴地吼宁馨:“不去,没有我的同意,你哪儿也不能去。”   “我不要你管,你赚的那几个钱能买得起房吗,能养活我和孩子吗?不能,就别拦着我出来做事。”宁馨也吼道:“发哥说过,金鳌集团发展前期好得很,加盟之后当了经理,年底分红就是20万,还不算基本月薪。”   “发哥介绍的,应该错不了啦。”司机看来对金鳌集团和王长发都有所了解,他嘿嘿笑着,劝楚天舒:“老板,没事的啦,看看怕什么嘛。”   “就是嘛,胆子这么小,亏你还是个男人。”宁馨推开车门,气呼呼地下了车。   司机摇下车窗,举着一张小纸片,大声喊道:“哎,小姐,这是我的号码,用车给我打电话。”   宁馨走过去,将司机手里的小纸片夺了过去。   楚天舒也下了车,拉着宁馨往酒店里走。   司机还在背后大声喊:“小姐,明天我等你电话。”   星期连锁酒店坐落在新荷最繁华的街区。   酒店对面几家灯火通明的高级餐厅还在营业,夜总会的霓虹灯闪闪烁烁。酒吧和发廊前面,游荡着不少穿着时髦的青年男女。   走在台阶上,宁馨笑了:“哥,还是你脑子好使,把司机唬得一愣一愣的,我对地形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楚天舒说:“不是我脑子好使,这是强化训练出来的结果。”   进了酒店大厅,宁馨晃了一下手里的小纸片,问道:“哎,哥,你说,那家伙怎么这么热心啊?”   楚天舒说:“送客人去鳌头镇,他肯定有不小的好处。”   “这地方不错。”宁馨扫视了酒店大厅一眼,说着话,将手里的小纸片扔了出去。   楚天舒一把捞住了。   宁馨不解地问:“干吗?”   楚天舒说:“明天你就打他的车,让他给你带个路,要不,你上哪找金鳌集团的人,还有,他正好可以证明我们俩闹翻了。”   宁馨挤了挤鼻子,伸出了大拇指。   楚天舒点头。   在酒店大堂里登记住宿,用的是宁馨的身份证件,服务台小姐拿着证件,看了他们一眼,问道:“要两人间?”   “对,两人间。”宁馨抢着回答。   楚天舒连忙背过脸去。   服务台小姐敏感察觉到了楚天舒的不太自然,她低下头在电脑上啪啪地敲击键盘,忍不住偷偷地笑了:以往来开房的青年男女向来都是男人抢着登记,抢着说要双人间,今天算是开了眼,居然是小女生采取了主动。   “你们的房间是502楼,这是房卡。”她把两张房卡递给宁馨的时候,忍不住又望了楚天舒一眼。   走向电梯间的时候,路过酒店里的卖场。   宁馨拉住了楚天舒,说:“你在这儿等会儿,我买点东西。”   楚天舒抢着说:“买什么,我去。”   宁馨瞪了他一眼,说:“你不会买,我自己去。”   楚天舒有点纳闷,出门的时候,她回宿舍拿了换洗衣物啊,这会儿又是买什么呢?   很快,宁馨就出来了。   进了房间,楚天舒把登山背包扔进了衣帽柜里。   “房间也不错。”宁馨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   楚天舒却有点紧张,他明显感觉到了宁馨的兴奋,而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消除即将到来的窘迫。   宁馨打开了电视机,接着转身进了浴室。   楚天舒抓起酒店里免费送的矿泉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大口,试图镇静下来,他集中起注意力看电视,但显然没有效果,脑子里仍然思绪乱飞。   10分钟后,宁馨从浴室里出来了。她裹着一身白色的浴衣,脸上被热水浇得红扑扑的,显得分外娇艳柔美。   楚天舒不自觉地盯了一眼她浴衣下隆起的胸部,心跳加快起来。   “我累了,先躺下了。”宁馨跳着走向了大床,拉起床上的被单,钻了进去。   楚天舒走进浴室,他站在淋浴器下一直在想,这个疯丫头,万一要是疯起来,该怎么办呢?   当楚天舒披着浴衣回到房间里时,宁馨半靠在床头,一脸羞涩地向他招手:“哥,你过来,过来嘛。”   楚天舒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天啊!她手里居然拎着一只小红盒子,外包装上画着一对男女搂抱在一起的场景,几乎所有酒店的床头柜上都会摆放的那种东西。   什么东西?次奥,你不知道吗?套套啊!   楚天舒屏住呼吸,说:“宁馨,你干什么,我是你哥啊!”   宁馨满脸通红地说:“我知道,就因为你是我哥,我才喊你过来的嘛。”   楚天舒四下看看,那神情就像是一个窜入他人房间里的小偷,几步走过去,坐在了床沿上,保持着一种随时准备逃跑的姿势。   宁馨跪在床上,把小红盒子举到楚天舒的鼻子底下,命令道:“拆开!”   楚天舒以抢夺一样的速度夺了过来,死死地攥在手里。   宁馨推了他一把,说:“你傻了,拆开呀,听见没有?”   楚天舒真傻了,他白痴般地问道:“宁馨,你要它干什么?”   “有用!让你拆开你就拆开呀。”宁馨得寸进尺地凑到了楚天舒跟前,忽然笑吟吟地问:“哥,你不会说你没用过这玩意儿吧?嘻嘻。”   “你个小破孩儿!”楚天舒窘迫地用盒子敲了她脑袋一下。   宁馨抱着脑袋从床上跳了起来,两条又白又细的小腿亮瞎了楚天舒的眼。她叉着腰,用脚指着楚天舒,气势汹汹地说:“拆开!你要不拆,我自己来了啊。”   宁馨这个居高临下的姿势太不雅观了!      第546章 精灵鬼怪      “宁馨,我是你哥,你知道吗?你把脚放下去!”楚天舒真不是介意她对哥哥没有礼貌,而是她的脚抬起来的时候,浴衣里面粉红色的小裤裤依稀可见。   “不,就不!”宁馨坚持说:“你不拆开就不放下来。”   床上垫的是席梦思,软绵绵的,宁馨举着一只脚,站立不稳,那腿一翘一翘的,小裤裤或多或少地一晃一晃,让楚天舒看也不合适,不看又不躲不开。   楚天舒屈服了:“好,你坐下,我拆了。”   宁馨得意地一笑,坐在了楚天舒的身边。   楚天舒将小红盒子打开,拿出一个密封的纸袋,又狠狠地一撕,一只乳白色的套套露了出来。   宁馨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伸了出来:“给我,快点,给我嘛。”   楚天舒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只套套放在了她的手上。   宁馨猛地跳了起来,把楚天舒吓了一跳。   宁馨握住了那只套套,马上跳了起来,叫道:“哎呀,脏死了,脏死了。”说着,她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冲进了卫生间。   楚天舒莫名其妙地跟了过去。   只见宁馨抓着那只套套,放在水龙头下地一个劲儿地冲洗。   楚天舒咳嗽了一声,说:“宁馨,我出去观察一下地形,你忙完了就休息吧。”   宁馨头也没抬,说:“去吧,去吧,早点回来,明天还忙着呢。”   楚天舒静悄悄地穿上衣服,拿了一张房卡,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在走廊里,他的手机响了,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宁馨要喊他回房间去。   但不是,他在手机上看到的却是黎明的电话号码,他问楚天舒他们是否抵达了新荷市,楚天舒告诉黎明,他们已经找到了酒店刚刚住下,明天一大早就去鳌头镇找黎萌。   黎明仍然不放心,恳求楚天舒一定要把黎萌带回来,如果有困难的话,他和祝鹤也可以赶过来一起做工作。   楚天舒不好解释,只能含糊地说会尽力而为的,请他们放心。   他关上手机,然后走出了酒店。他是出来观察地形的,但是,他的内心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他不敢和宁馨呆在一个房间里。   夜晚的春风清凉而柔和,轻轻吹拂在他的脸上。   楚天舒感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低落,他东张西望地沿着街边往前走,脑子里还在进行复杂的思想斗争,该不该让宁馨去冒险。   一个大老爷们心里有事地大半夜里的乱晃荡,很容易被人误他想要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有两个浓妆艳抹看不出年龄的女人踩着柔软的细步走近过来。   楚天舒只瞥了她们一眼,就认准了她们是地下性工作者。   “帅哥,一个人呀?”她们开始跟他搭讪。   楚天舒点点头。   “跟女朋友吵架了吧?”她们其中的一个,用引以为傲的胸部顶了顶他的胳膊。   楚天舒闪让了一下,继续点点头。   “一起玩玩吧,我们会让你感觉好起来的。”顶他胳膊的女人把胸部贴过来,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胳膊。   “我没有带钱。”楚天舒撤开了她的手臂,闻到了她们身上强烈的香水味道。他很奇怪自己怎么对她们没有一点反感,说话的口吻就像在告诉他朋友一个事实。两个女人也不气恼,吃吃笑着走开了。   突然间,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在酒店里的宁馨。   拒绝了这两个女人的诱惑,他感到了一阵轻松,同时又泛起一丝伤感。这本来应该是在临江向晚晴那座小公寓房里抱着枕头做美梦的夜晚,突然之间就跑到了几百公里以外的新荷,像一个浪荡鬼一样在街头乱逛,独自无聊地面对着这座陌生城市的黑暗街景。   楚天舒一直在想,宁馨混进去之后,怎么跟自己联络呢?   手机带进去,传销团伙的人肯定会有办法控制起来,打电话的时候也一定会有人在一旁监视。   联络不上,怎么知道她找没找到黎萌?找到了,她们又在什么地方?虽然约定好了,如果宁馨一天的时间还不出来,就通知马力带队伍来救人,可是,人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又怎么救得出来呢?   难道像鬼子进村了那样挨家挨户地搜?   从地图上看,鳌头镇的房子挤挤挨挨的连成了片,恐怕没等马力搜到他们藏匿的地方,所有传销团伙的人都早就转移了。   一大堆的问题没想出个头绪来,楚天舒看看快一点了,他估摸着宁馨应该睡着了,便打算先回酒店,在没有想出办法之前,坚决不让宁馨去冒险。   楚天舒回到酒店,上了楼,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间。   房间里还亮着灯,宁馨仍然没有睡,好像在死心塌地地等他回来。   走进去,见宁馨还靠在床边摆弄着一样东西,楚天舒不满地问:“你怎么还没睡?”   “人家在等你嘛。”宁馨往里面靠了靠,又向他招手:“哥,你过来。”   楚天舒走过去,背对着宁馨坐在了床边。   宁馨用顽皮的声音在问:“哥,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转过头去,呆住了。   宁馨的手里拎着一条卫生巾。   这个精灵鬼怪的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楚天舒不耐烦地说:“去,去,别闹了,睡觉。”   宁馨说:“哎,让你好好看看就好好看看嘛。”   楚天舒黑着脸吓唬道:“你再胡闹,我不理你了。”   “我不是胡闹。”宁馨把卫生巾举到了楚天舒的面前,非常认真地说:“你看看,这个牌子的卫生巾你见过吗?”   楚天舒晃了晃头,心想,这东西,哪个牌子的我也没有见过呀。   他忍不住还是瞟了一眼,“奇葩”牌,真是名副其实,就他这个什么牌子都没见过的男人都能看得出来,这种卫生巾的材质和做工实在是太粗糙了,奇形怪状的很是难看。   “这什么破牌子,能用吗?扔了,扔了。”楚天舒不满地说。   宁馨把手缩了回去,笑道:“嘻嘻,就是这个牌子才有用呢。”   楚天舒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宁馨,仿佛她是从外星上跑到地球上来的怪物。   “傻了吧?”宁馨一挤鼻子,得意地说:“在的士上我就在想,我混进去之后怎么跟你联络呢?哎,我很佩服我自己,居然就想出办法来了。”   “真的?”楚天舒也一直在为这事儿头疼呢,听她说想出了办法,忙转过头去问道。“说说看。”   “这玩意儿难看是吧?”宁馨拎着卫生巾问。   楚天舒点头。   宁馨又问:“但是,它也很独特吧。”   楚天舒又点头。   “他们看得再紧,总不能盯着我上厕所吧。”宁馨把卫生巾往床头上一贴,说:“如果我把这个贴到厕所的窗户外面,你是不是能看得见?”   楚天舒想了想,说:“用我的那个军用望远镜,找一个合适的制高点,几百米外应该能看得见。”   “行了,”宁馨一把将贴在床头的卫生巾撕了下来,说:“你看见了这玩意儿,是不是可以说明我和黎萌就在这栋楼里?”   楚天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朝宁馨伸出了大拇指。   宁馨脸一扬,说:“哼,我说过了的,我没有冷雪姐姐的身手,但我可以用智慧来弥补。”   楚天舒又坐了下来,有点泄气地说:“可是,我确定了你们在哪栋楼里,又怎么能找到你们,把你们救出来呢?”   楚天舒坐在床头,开始苦苦思索。   突然,宁馨从枕头底下拎出一样东西,捏着嗓子叫了一声:“看,这是什么?”   楚天舒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宁馨手里拎的是刚才那只套套。   不过,套套里面多了一样东西:手机卡!   楚天舒问:“你怎么带进去呢?他们会查出来的。”   宁馨将那只藏有手机卡的套套塞进了卫生巾的夹层中,红着脸低着头说:“这他们总该查不出来了吧?”   楚天舒突然问:“宁馨,这些都是你冷雪姐姐教你的吧?”   “是又怎么啦?冷雪姐姐说,女人不如男人强壮,就更要学会利用女人的优势。”宁馨理直气壮地说:“只许她教你,不许她教我呀?真是的。冷雪姐姐教了你分筋错骨手,还教了你装死的龟息功,你以为我不知道呢?”   楚天舒继续寻找破绽:“不对呀,你从外地来,能手机都不带一部吗?”   宁馨一伸手,把手机掏了出来:“这不是吗?”   楚天舒摇头:“没卡,不露馅儿了?”   “谁说没卡?”宁馨按了一下开机键,表示信号的小柱子整齐地排列着。   楚天舒偷看了一眼卫生巾,又看了看宁馨手里的手机。   宁馨举起手机轻轻地敲了楚天舒的脑袋一下,说:“你又傻了?我有两个卡好不好?这是我上学用的临江卡,那是我在家用的青原卡,明白了吗?”   哇哈!楚天舒无声地笑了起来,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惭愧。   原来这个古怪精灵的丫头早就想好了办法,倒是自己胡思乱想错怪她了。   “好,睡觉了。”宁馨把身子往里挪了挪,拍了拍旁边空出来的床位。   楚天舒将宁馨身上的被子掖好。   宁馨很听话地侧过去了,枕着手臂闭上了眼睛。   楚天舒抱起另一床被子,在空床位上铺好,很快脱了外衣,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第547章 传销窝点      早上七点半醒来,宁馨发现楚天舒已经穿戴整齐,正端坐在床边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   窗外阳光明媚,不时传来忽远忽近的汽车喇叭声。   宁馨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   楚天舒说:“宁馨,你想好了吗?”   “想什么?”宁馨迷迷糊糊地问。   “卧底呀。”楚天舒说:“我起床之后又想了想,还是觉得让你混进去太冒险了,我们还可以另想办法。”   “还想什么,我马上起床,然后……”宁馨把被子一掀,大声地说:“吵架!”   洗漱完毕,两人下到自助餐厅吃早餐。   酒店里的客人一般起得稍晚,这会儿餐厅里没有几个用餐的客人。   楚天舒和宁馨分别取了食物。   宁馨故意将她的食物端到远离楚天舒的餐桌上放着,然后背着楚天舒打了一个电话。   楚天舒端着餐盘凑了过来,问道:“你给谁打电话呢?”   “你管不着!”宁馨刺了他一句,将手机放在桌子上低头吃了起来。   楚天舒一把抓过手机,翻看了一下通话记录,说:“我们还没有商量好呢,你怎么就给那个的士司机打电话呢?”   “你凭什么监视我?”宁馨劈手把手机抢了过来,叫道:“有什么好商量的,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楚天舒可怜巴巴地说:“不是,来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只是来看看的吗?你怎么就决定了呢。要不,再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商量商量,你就知道商量,等你们商量好了,赚钱的机会都错过去了。”这时,宁馨的手机滴地一响,她低头看了一眼,立即把餐盘一推,站起身,抓起包包,吼道:“你少管我,我走了。”   说完,宁馨风风火火就往外走。   楚天舒愣了一下,赶紧追了出去。   昨天夜里的那辆的士停在了酒店的门口。   宁馨推开旋转门,跑到了的士跟前。   楚天舒喊着追了出来,扯住了宁馨的包包背带。   “你放开!”宁馨叫道。   楚天舒说:“你会后悔的。”   宁馨坚决地说:“我后不后悔跟你没关系。”   楚天舒说:“我不让你去!”   “你管不着,”宁馨叫道:“你放手啊。”   楚天舒也叫:“我不放!”   的士司机在车里按喇叭。   宁馨气急败坏,给了楚天舒一巴掌。   楚天舒一愣,宁馨趁机拽开包包,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说:“开车,去鳌头镇。”   的士立即启动了,扔下楚天舒在尾气的烟雾中发呆。   的士走远之后,楚天舒垂头丧气地回了酒店,上楼收拾了东西,背着登山包下楼到前台结账,昨天晚上的那位女服务员还没有交班,她接过房卡,问道:“要不要发票?不要发票我给你打八折。”   “不要。”楚天舒眼睛焦急地看着外面,随口就说。   女服务员慢条斯理地退了押金。   楚天舒抓起几张票子,冲出了酒店大门,拦了一辆的士就追了上去。   女服务员望着楚天舒的背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哈,又是一对傻逼。”   鳌头镇位于新荷东北面,距离市区约二十来公里,是远近闻名的商贸经济强镇,有着“江海纳税第一镇”、“新荷地方财政收入第一镇”等美誉,是全国皮革贸易集散地之一,其行业地位虽远不及浙江海宁等皮革之都,但据称其销售规模与之相比难分高下。   的士拉着宁馨出了市区,沿着国道跑了十几分钟就抵达了鳌头镇。   鳌头镇总面积约九十平方公里,一条国道穿越南北,镇中心大道横贯东西,沿着两条主干道整齐划一的都是三层小楼,一楼商铺,二楼、三楼存货和出租。   虽然是周六,但沿街的商铺里仍然熙熙攘攘挤满了人群,吆喝声、摊主为招来客人播放的流行音乐以及因为讨价还击发出的吵嚷声,不绝于耳,响成一片。   进入鳌头镇不久,来到了一个写着“鳌头人民欢迎你”的牌楼之下,的士停住了,宁馨惊奇地发现,迎上来给自己拉开车门的竟然是昨晚上在火车站候车室见过的刘玉洁。   “妹妹,发哥让我来接你。”刘玉洁笑意盈盈地说,然后抢着付了车费。   宁馨一脸狐疑地下了车。   今年的夏天来得早,才八点多钟太阳已经很大了,刘玉洁从包里拿出一把遮阳伞,撑到了宁馨的头上,帮她遮挡热辣辣的阳光。   宁馨客气地说:“姐姐,我来打吧。你看,你都被太阳晒着了。”   刘玉洁不依:“姐姐不怕晒,你可不能晒着。”   宁馨执意不肯,她却一再坚持,说:“妹妹,你皮肤又嫩又白,姐姐怕把你晒黑了,以后不好找男朋友了。”说完,还掏出纸巾,细心地帮宁馨擦去脸上的汗。   她可真贴心啊,从下车开始,她一刻都没有停止过服务,宁馨长这么大,除了妈妈李萍,还从来没有谁对她如此体贴过,马力他们虽然也很关心她,但那完全是男孩子对女孩子的宠爱,好在宁馨见过了昨夜里的一幕,才没有被她掺了假的“好”所蒙蔽,她这个殷勤的态度里面,埋伏了不可告人的目的。   借着刘玉洁帮着擦汗的工夫,宁馨侧过身子偷眼往后看,只见昨晚上见过的一名中年妇女正在和的士司机鬼鬼祟祟地说着什么,然后,笑嘻嘻地塞给的士司机几张红票子。   的士司机喜笑颜开地接了,转身上车,一溜烟地跑了。   中年妇女背过身去,按了几下手机。   刘玉洁边擦汗边问:“妹妹,我叫刘玉洁,你可以叫我刘姐,你叫什么?”   宁馨说:“刘姐,谢谢你啊,我叫宁馨。”   “青原来的吧?我是乐腾市的,我们是老乡。”刘玉洁问了,却不等宁馨回答,接着就说:“发哥真是大好人啊,自己致了富,还不忘带动家乡人共同富裕。”   宁馨连连点头,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样子。   刘玉洁的手机嘀了一声,她扔了纸巾,仍然举着伞,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如果不是宁馨早有戒备,的士司机、中年妇女和刘玉洁的这些细微动作和表情是不会注意到的。   刘玉洁领着宁馨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和宁馨说着一些闲话。   “你知道吗,妹妹,鳌头镇的人经常掉钱,他们也都非常有钱,而且本地人看见地上掉钱都不会去捡,因为他们弯腰的时间会挣更多的钱。妹妹,看见地上掉的钱你捡不捡?”   宁馨说:“傻子都会捡,别说正常人了。”   “呵呵。”刘玉洁被宁馨的快眼快语说乐了,她说:“妹妹,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还穷,或者说,你的时间不值钱。你加盟了金鳌集团之后,你很快就能赚大钱,那时候你就瞧不起地上掉的钱了,或者说,你的时间比捡的钱更有价值。”   宁馨大为惊异,没想到,才见面不到几分钟,洗脑就已经开始了。   刘玉洁好像很随意地问:“妹妹,你这次来,家里人知道吗?”   宁馨摇摇头,马上又说:“男朋友跟我一起来的,不过,我们已经闹翻了。”   刘玉洁说:“哦,很多的男人就是目光短浅,缺乏责任心和进取心,他们只想着如何把我们女人骗到手,才不管今后的日子好不好过呢。”   宁馨假装着很有同感,神情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时,刘玉洁的手机响了,她把太阳伞交给宁馨,走到一边去接听,很明显是怕宁馨听到。   宁馨举着伞走过去想要为刘玉洁打伞。   刘玉洁连忙摆手,又后退了几步。   接听完了电话,刘玉洁再次走过来,将太阳伞从宁馨手里抢过来,领着她继续往前走。   宁馨低着头跟着她往前走,尽量作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刘玉洁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大言不惭地向她灌输“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女人要自立、自信、自强”等理论,说得天花乱坠,振振有词。   转过来主街道,刘玉洁带着宁馨七弯八拐地来到了一栋三层小楼前,说:“这是我们公司的一个销售点,你看,货品琳琅满目,都是世界名牌啊。”   “是吗?”宁馨两眼放光,只瞟了一眼,便暗淡了下来。   明明是假冒伪劣,挂了个世界名牌的标签而已。   “呵呵,公司不靠着赚钱。”刘玉洁也没打算让宁馨看货的真假,而是拉着她直接上了三楼。   推门进去,里面是一个标准的公司架构,中间是十几个格子间,周边是经理办公室。   看见来了人,十几个格子间的人全站了起来,大家一起鼓掌,气氛十分热烈。   刘玉洁带着宁馨进了一个亮堂堂的会议室。   十几个穿着制服的职员排着队过来和宁馨握手。   有的说,美女,辛苦了。有的说,欢迎你,美女。态度都十分的热情。   握手之后,有一个帅哥帮宁馨打扇子,有一位美女拿毛巾给她擦汗,有一名阿姨赶紧倒了水,送到了刘玉洁和宁馨的手上,搞得宁馨十分紧张,也很不好意思。   有人在外面敲门,门一开,就听见有人说:“老总来了。”      第548章 深入虎穴      这句话仿佛一道圣旨,十几个人都发了疯一样向门口挤。   帮宁馨擦汗的美女把毛巾一扔,也跑过去了,跑的时候和帮着倒水阿姨碰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不过,她顺势往前一冲,扑通跪在了老总面前。   只有刘玉洁稳如泰山,端着杯子看着。   宁馨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人哪?这又是哪家的规矩?   抬眼仔细细看,虚惊一场,原来那位美女在用刚才给宁馨擦汗的毛巾帮老总擦皮鞋。   宁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刘玉洁看着宁馨,笑着说:“公司的管理制度严格,纪律严明。妹妹,等你做到了级别,也会有人帮你擦皮鞋的。”   老总是一个瘦高瘦高的年轻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他走过来向宁馨伸出双手,笑容非常自信从容,彬彬有礼,颇具风度。   “美女,早上好。介绍一下,我叫欧阳鹏程,是金鳌集团的副总经理,来自东南省骧陶市。”   宁馨一愣:这么巧,又是老乡?   这是一种心理战术,必须得有这么巧。   试想,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出来闯荡打拼,能遇见家乡人会感觉多么的亲切。   再就是,他们要给宁馨一个强烈的心理暗示。东南省的人都知道,骧陶、乐腾相比于临江和青原来说属于小城市,他们都能在金鳌公司取得骄人的成绩,我一点儿也不比他们差,我为什么不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欧阳鹏程一挥手,其他人都井然有序地鱼贯而出。   他在宁馨的对面坐下来,刘玉洁坐在旁边,和蔼地说:“宁小姐,我代表金鳌集团欢迎你,对公司有什么要求,或者公司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请尽管提出来啊。”   宁馨咬着嘴唇,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完全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胆怯。   “你是王老板的什么人?”欧阳鹏程解释说:“哦,王长发也是我们集团的副总,他今天有别的重要工作,就由我来接待你了。”   宁馨说:“我是他朋友的朋友。”   欧阳鹏程问:“你这次来干吗?”   宁馨说:“看看。”   “看完了呢?”欧阳鹏程问:“不考虑加盟吗?”   宁馨默默无语,望了一眼刘玉洁,她正在喝水,姿势很优雅,甚至有点陶醉。其实,她一直在细心观察宁馨的表情和神态,宁馨这种谨慎的态度令她颇为满意。   “没关系,没关系,来了就好。”欧阳鹏程接着说:“我们公司对于所有有意愿加盟的人才都是欢迎的,但绝对不强迫,完全出于自愿。金鳌集团从无到有,从小到大,靠的就是实力和诚信,吸引了一大批有志之士的加盟。”   宁馨松了一口气,胆子似乎大了一点,她问道:“欧阳老总,我很想了解一下公司的经营模式,能给我讲讲吗?”   “没问题,没问题,这正是我马上要跟你讲的。”欧阳鹏程直视着宁馨,说:“宁小姐,你很有发展前途,因为你和普通的女生不一样,你关心经营模式而不像那些一般的女生只关心怎么赚钱。请问,你知道直销吗?”   “不是太清楚。”宁馨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和传销有什么不同?”   欧阳鹏程不由自主地和刘玉洁交换了一个眼神,哈哈笑了起来,还笑着拍了拍巴掌:“问的好,问得好,你果然不同凡响。像你这么有天分的人,我敢说,不出一年,你就会成为金鳌集团的中坚力量。”   宁馨羞怯地笑笑,眼睛盯着欧阳鹏程,目光中流露出求知的渴望。   “直销是国际营销实践中的一种重要模式,它与传销最根本的不同就是,传销是国家明令禁止的,而直销是获得了国家工商注册登记的。”说到这里,欧阳鹏程很有气势的把手一指,说:“看见没有,那是金鳌集团的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   宁馨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这两样证照挂在了会议室里最醒目的位置。   欧阳鹏程趁热打铁地说:“我们集团合法缴纳各种税金,包括个人所得税,今年年初,公司十几位高管一次性缴纳的个人所得税每人都超过了两万元,为此,集团还得到了税务部门的表彰。”   不错,在证照的旁边,真的有一块金光闪闪的某某年度“纳税先进单位”的匾牌。   欧阳鹏程适时地补充道:“传销是一种经济犯罪活动,它严重危及社会的和谐稳定和国家市场经济秩序,政府要坚决打击的。违法犯罪的事情,公司是绝对不会干的,我们也不敢干呀。”   见宁馨不说话,欧阳鹏程问道:“宁小姐,你还有疑问吗?”   宁馨摇头:“没有了。”   欧阳鹏程追问道:“那能不能现在就决定加盟?”   宁馨问:“加盟费是多少?”   欧阳鹏程伸出一个巴掌:“五千。”   宁馨迟疑了一下,说:“我没带那么多钱。”   刘玉洁说:“带了卡吗?我们可以带你去取。”   宁馨说:“没有,银行卡在我男朋友手上。”   刘玉洁有些气恼,她埋怨道:“你都跟他闹翻了,怎么不把卡要过来。”   宁馨好像还心有余悸,说:“我男朋友不放心,他说,直销就是传销,传销就是老鼠会,会骗死人的。”   “哈哈,那是一种误解。”欧阳鹏程又笑了起来:“不过,很正常,很多缺乏了解的人都有这种错误的看法。”   “你有什么好骗的?骗嘛,无非是骗财骗色。你说骗财,那我问你,你的手机和银行卡,还有贵重物品,现金什么的,你看看都还在吗?”刘玉洁接过话头。   “在,还在。”宁馨不自觉地翻开了包。   欧阳鹏程和刘玉洁迅速看清了宁馨包里的内容。   “那骗色呢,你说,有没有人要骗你上床?”刘玉洁问得理直气壮。   “呵呵,如果有这等好事,我真求之不得呢。哦,不好意思,宁小姐,你又美丽又聪明,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无动于衷的,请原谅我的直率。”欧阳鹏程装着风趣的样子。   宁馨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刘玉洁紧接着就说:“是啊,这么好的女朋友居然就舍得放手,你男朋友真的是脑子进水了。”   厉害,真是厉害。   一打消了宁馨对于公司经营模式的疑虑,马上就发起了新的攻势,那就是要让宁馨彻底放弃对男朋友的幻想。   宁馨沉默不语。   刘玉洁紧追不放,说:“妹妹,你男朋友不是跟你一起来了吗?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把卡给你送过来。”   宁馨迟疑着打开包,掏出了手机,又看了看欧阳鹏程和刘玉洁。   两人都鼓励地朝她点点头。   这个电话,宁馨本来就是想打了,她必须告诉楚天舒,已经混进来了。   宁馨拨通了楚天舒的电话:“喂,哥,我到了金鳌集团,人家是正规的公司。……真的,我不骗你,我都看见他们的营业执照和纳税证明了。……哥,那你把我的银行卡送过来,求求你了。”   宁馨急得眼圈都红了,她捂着电话,对刘玉洁和欧阳鹏程说:“他不肯送过来,他让我去市里拿。”   刘玉洁小声说:“你傻呀,你去了,他肯定不会让你再来的。”   “我来跟他说。”欧阳鹏程把手机从宁馨的手里接了过去,走到会议室的另一头,态度诚恳地说:“兄弟,我以人格担保,金鳌集团永远来去自由,不信你也可以来考察一下,觉得不认可,我们可以帮你买火车票,保证让你开开心心地来,开开心心地走,到时候把你女朋友带走也行。你看怎么样?”   宁馨紧张地看着正在通话的欧阳鹏程。   刘玉洁抓住了宁馨的手,好像是在给她鼓励和安慰,过了一会儿,又把茶杯递给了宁馨,让她喝口水,不要紧张。   他们可能是在电话里发生了争执,欧阳鹏程抱着手机在会议室里走来走去,声音渐渐也大了起来。   宁馨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什么?你要报警!好啊,你报好了。”欧阳鹏程毫不在乎地说:“兄弟,如果你真爱宁小姐,你不希望她落入火坑,那你就来接她回去。……中午十二点,我们带着宁小姐在镇派出所等你,你来不来?……哈,你为什么不来,你不怕宁小姐在这里被人骗惨了?”   好像又说了几句,欧阳鹏程抱歉地笑笑,把手机递还给了宁馨,说:“我怎么劝,他都不肯过来。对不起,没话费了。”   刘玉洁狡诈地笑道:“我们的行业就是照妖镜,你男朋友是人是妖经过我们行业一照,马上现出了原形。妹妹,他口口声声说你有危险,要上当受骗,可是他怎么就不肯过来接你回去呢?哼,自私,胆小,这种男人靠不住!”   宁馨作痛苦状,心里却在奇怪,这个卡号明明还有近一百块钱的花费,就算是长途加漫游,也不会这么几分钟就耗光了吧。   她哪里知道,刚才欧阳鹏程与楚天舒只说了几句话,趁着她喝水的那几秒钟,将电话拨到了一个他们预先设定的号码,把花费全转移出去了,后面说的那些话,完全是装模作样说给宁馨听的。      第549章 卑劣手段      从现在开始,宁馨的手机成了一个摆设,再想要和外界联系,就必须求助于传销团伙的人了。   这些人都经过特别的训练,他们互相配合得几乎天衣无缝,即便是提前有了警觉的宁馨,也没有看清他们魔术般的手法,稀里糊涂就丢光了话费。而且,如果有人给这个号充值,充值的钱也会直接转移到他们设定的号码上去。   通过这种卑劣的手段,金鳌集团每天从新来的传销者手里骗取的充值收入都有几千元,甚至上万元。   当然,需要宁馨与外界联系的时候,他们自然会解除技术手段,然后就骗她说,你的家人帮你充话费了。   这么说来,黎萌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也就不足为奇了,到了这个地步,那些不肯就范的人也只能任其摆布,欲哭无泪了。   但是,这并不是参与者噩梦的结束,而是才刚刚开始,他们启动的洗脑程序要摧毁参与者的意志,激化起他们的狂热和欲望,然后主动地、不断地拉人加入进来。   这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   不过,这伙人的卑劣表演都被宁馨录制下来了。   早上就餐之前,楚天舒把那块带有摄像功能的手表交给了她。   “宁小姐,下一步你怎么考虑?”欧阳鹏程冷冷地看着宁馨。   “嗯,”宁馨现出绝望的神色,无可奈何地说:“欧阳老总,我能不能再看看,实在不行,我找我爸妈给我打钱过来。”   “当然可以!”欧阳鹏程表现出足够的耐心,他对公司的洗脑手段充满了信心,只要宁馨答应留下来,就算成功了一半。   他们干的就是这一行,每天都会有人来自投罗网,根本用不着急功近利,只要洗脑成功,钞票就会源源不断像流水一样漂进公司开设的户头上。   刘玉洁起身说:“欧阳老总,那就到这里吧。我领宁妹妹去工厂、培训中心和宿舍里参观一下。”   “好的,好的。”欧阳鹏程再次与宁馨握手。   从这么一个小细节中,宁馨就判断出来了,刘玉洁在金鳌集团的地位远比这位欧阳老总要高。   从小楼下来,刘玉洁再没有想起要给宁馨打伞,她领着宁馨穿过镇中心大道,钻进了曲里拐弯的小路。   和大街上整齐划一的小楼不同,小路的两边全是杂乱无章的民房,夹杂在其中的就是那种类似于小作坊的加工厂,不断有拖着“名牌”箱包的微型面包、三轮车和手推车从她们身边匆匆而过,车上的工人们打着赤膊,都用诡异的目光看宁馨。   此时,楚天舒正在鳌头镇西边的一座山头上,用军用望远镜在观察镇里的动静。   他紧随着宁馨进入了鳌头镇,装着一个外地批发商的样子在镇里游逛,发现镇西有一个小山坡,山坡上有一栋烂尾楼,这是全镇的制高点,他慢悠悠地晃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登了上了烂尾楼。   这个山头外形像一头卧着的乌龟,鳌头镇也因此得名。   刚登上烂尾楼不久,楚天舒就接到了宁馨的电话,他既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宁馨已经混进去了,紧张的是,不知道她在里面会遭遇什么?   和一个自称是公司副总的男人争吵了几句,电话就被挂断了,再拨打就提示欠费停机了。   楚天舒隐蔽在烂尾楼的阳台侧面,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镇里的地形,当他看到一大片密密麻麻一家连着一家的民房时,立即就隐隐感觉到,传销团伙应该就驻扎其中。   这种地形非常适合隐蔽和转移。不熟悉地形的人贸然走进去,面对差不多结构形式的一大片房子,很容易晕头转向迷了路;另外,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又可以通过户与户之间的小巷子,迅速撤离出去。   要想从这种复杂的环境中把人救出来,没有内外的接应,简直无从下手。   楚天舒突然从镜头中发现了宁馨和刘玉洁的身影,他举着望远镜跟随她们穿过了中心大道,可是,当她们进入了民房的小路之后,就再也搜寻不到了。   楚天舒静下心来,他估计宁馨要发出所在准确位置的信号为时过早,因为她先要找到黎萌,还要拜托传销人员的监视,这中间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   于是,他拿出指北针,运用定向运动训练时学到的知识,画出了一张大片民房区域的道路示意图,又将观察到的周边皮货店、小餐馆、小旅馆、摩托车修理店铺、加工厂等等一一作了标记,然后靠在立柱上小憩了一会儿。   经过周密的思考,楚天舒最后确定了他的营救方案。   很显然,白天人多眼杂,又搞不清各色人等的身份,要想从传销窝点带出两个人来而不被发觉,机会微乎其微,所以,营救行动只能在夜间进行。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要想在黑灯瞎火中从民房小巷中顺利转出来,几乎完全没有可能,逃离又只能等到天色放亮之后,如何选择时机和交通工具,一时困扰住了楚天舒。   宁馨随着刘玉洁在民房之间穿行,只过了几条街,她就已经辨不清东南西北了,只能跟在刘玉洁身后木然地往前走。   一边走,刘玉洁一边继续和宁馨聊天,很快就谈到了女人非常感兴趣的话题,她谈到了明星的驻颜术,从刘德华、成龙,说到赵雅芝、张曼玉,这些明星都已年过半百,至今看上去仍然青春不老。   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有钱!   “明星嘛,钱赚得多,那就不一样了。他们每年都要到韩国去做美容手术,打一针羊胎素,所以,他们看上去总是那么年轻美貌。女人比男人老得快,青春流逝,弹指一挥间。”刘玉洁叫了声宁馨的名字,说:“特别是你,可以说是天生丽质,在学校里一定是校花吧?”   宁馨不好意思:“哪里哪里?”   “绝对是,我的眼光一向很准的。”看到宁馨隐隐有些高兴,刘玉洁继续滔滔不绝:“你今年不到20岁吧,还年轻,体会不到衰老所带来的痛苦,过了这个花季岁月,女人就青春不再了。你总有一天也会老的,如果你那时在一家公司上班,就算是一个超级白领……”说到这里,刘玉洁叹了口气,说:“就算你拿再高的工资,你也不可能像明星他们那样,每年飞到韩国去花50万打一针羊胎素来永葆青春吧。你最多去去美容院,然后眼睁睁看着美丽从指间流走。为什么呢?因为你没钱呀!你可能会说,我这么高的学历,天天坐写字楼,这样的白骨精生活肯定令人羡慕。谁羡慕?只有穷人和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   宁馨没有说话,歪着头,轻轻用手拨弄额前的头发,神情却表现出对刘玉洁谆谆教诲的钦佩,听到这里,她突然打断了刘玉洁,问道:“刘姐,如果我在这里干,我最终有可能拿到多少钱?”   刘玉洁心里暗暗高兴,这丫头上钩了!   “我们是人相信人的行业……”突然她意识到这番话说不定会让宁馨又想起传销来,忙打住了,说:“一会儿你到了培训中心可以听听老师的讲课,也可以问问那些营销明星,还有那些部门经理,不过,你如果能干到副总的位置,每年光交个税就超过两万,你可以推算一下,能拿到多少钱嘛。”   宁馨就满心欢喜的答应了。   再往前走,宁馨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楼与楼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几乎可以说是紧挨着的,通过此楼的窗户就可以爬到另一栋楼里面去,而且这些楼都是空置着的,所以窗户上并没有像其他的房子那样装上结实的防盗网。   “哦,这些都是我们集团的产业,是预留着给公司员工做新房的。”刘玉洁指指画画的解释说:“你想啊,我们公司大多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我们要吸引人才留住人才,不仅要靠待遇留人,更要靠福利留人,将来你们成家了,都可以分配一栋小楼过渡。我知道,你们赚了钱,是瞧不起这种老房子的,一定会到城里去购房,你们把这些楼房腾出来,公司又可以提供给新来的年轻人,循环往复,公司就可以持续发展壮大了。”   我靠!这么光明美好的前景是多么吸引人啊!   宁馨不得不要啧啧称奇。   穿过了这片空置房,就来到了一栋装修一新的小楼前。   “这是公司的培训中心,”刘玉洁介绍说:“前面是公司的男女宿舍,你不用担心,我们公司采取半军事化管理,男女员工分开住宿,有严格的值班制度,不会有男员工骚扰女员工的现象发生。听完课,我带你去宿舍,好好安顿下来。”   刘玉洁说这个话,也是对宁馨的一个暗示,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公司的员工了,交没交加盟费,签没签协议,这都无关紧要。   宁馨留意了一下,从培训中心这栋楼开始,再往前的楼房就与紧挨的楼房不一样了,它们的窗户上都装上了结实的防盗网。刘玉洁所说的办军事化管理,其实就是限制了加入人员的行动自由。   还在楼梯上,就从二楼的一间房里传出了一阵杀猪般的歌声。      第550章 榜样力量      “哦,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一座座山川相连。呀啦嗦,那就是青藏高原,呀啦嗦,那就是青……藏……高……原……”听嗓音一定是一个老女人在唱,唱的还是《青藏高原》最后那一段高音,明明唱不上去,估计破锣嗓子都喊哑了,总算把最后几个字喊出来了。   令宁馨大吃一惊的是,门里竟然传来了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刘玉洁轻轻推开了门。   讲台上,昨天在车站候车室里见过的那位中年妇女红光满面,浑身的赘肉在掌声和叫好声中抖动出激动的光芒。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在大声地问:“唱得好不好?”   “好!”讲台下的几十号人同时振臂高呼。   小伙子声嘶力竭地说:“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只要勇敢地去尝试,就一定能获得成功和掌声!”   这个时候,小伙子发现了站在门边的刘玉洁和宁馨,他用手一指,大声地说:“又来了新同事,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对她的到来表示最热烈的欢迎。”   几十号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转过身,狂热地鼓掌,震耳欲聋。   走过去的时候,过道中的男女纷纷伸出手来跟宁馨握手,一边握一边说:“美女,欢迎你!”   这是一间大教室,屋里面坐满了人,大概是三十多人,他们正端坐在小马扎上,拼命地拍着巴掌,那情形让宁馨觉得他们不像是在欢迎新员工,而是在幸灾乐祸。   小伙子从讲台上迎下来,并把宁馨请到了讲台前。   讲台上的白板上写着:本月营销之星畅谈会,主谈人,邝世雄,宁馨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下,觉得这名字很别扭,她向教室里搜索了一眼,没有看到黎萌的身影,也没有看到冷锋,略略就有些失望。   唱歌的中年妇女早已下了台,只有小伙子还站在台上,他神采飞扬地讲着,唾沫星子四溅。   “大家静一静,在本月营销之星畅谈会开始之前,我很荣幸地向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她来自东南省青原市,她的名字叫宁馨,宁静的宁,温馨的馨,希望大家花一到二秒的时间记住这位大美女。在记住她美貌的同时,也请大家记住,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生活中相知相随的朋友,工作中密切合作的伙伴。”   说完,他带头鼓起掌来,又是一阵掌声雷动。   马上有一个第一排的小伙子给宁馨让出了座位。   “看见没有,这就是榜样!”小伙子指着让座的年轻人大声地说:“鼓掌!”   继续掌声雷动。   随后,小伙子宣布,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本月的营销之星,他的名字叫邝、世、雄!   随着有一阵的震耳欲聋,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走上了讲台,如果不是小伙子提前宣布的话,宁馨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么一个看上去蔫不拉几窝囊到家的男人就是本月的营销之星。   没曾想,这个男人一开口却让宁馨大吃了一惊。   “我叫邝世雄,来自东南省临江市……”   晕死!又是东南省,难道今天是东南省的专场吗?   当然,因为在座的三十多个人当中,绝大多数是从东南省拉来的,所以,本月的营销之星出自东南省就再正常不过了。   “今天我来和大家共同探讨有关财富的话题。我是一名下岗工人,年龄大,学历低,没有良好的社会背景,是金鳌集团给了我成功的机会。我的体会是,只要你敢想敢做,就一定能改变你和整个家族的命运。我敢说,只要你付得出努力,下个月站在这个讲台上畅谈的就是你!……”   别看邝世雄其貌不扬,但是他的现身说法极具煽动性。   宁馨着急找黎萌,心思完全不在听课上,她心不在焉听得晕晕乎乎,而其他的人则在不断地欢呼和鼓掌,场面相当的狂热。   有句话叫什么:“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几乎所有听课的人脑子里都盘旋着同样的一个想法:像邝世雄这样毫不起眼的老男人都能成为当月的营销之星,马上就要晋升为部门经理拿大钱,我比他不知道要强多少,我凭什么不能?   时间一点点过去,邝世雄还在讲台上鼓噪,宁馨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就往外走,刘玉洁连忙跟了出来:“妹妹,妹妹,你不再听会儿?”   宁馨咬着牙一直向前冲,试图从其他的房间里发现黎萌的身影,可刚跑过一间教室,刘玉洁气喘吁吁地从后面拉住了她:“妹妹,你跑什么?”   宁馨回过头,看见跟着一起追来的还有那个小伙子。   小伙子紧跑几步,挡住了宁馨的去路,问道:“美女,讲课才刚开始呢,你怎么就不听了?”   宁馨急不择言地说:“有什么好听的,这样猥琐的男人都能当上营销之星,公司能有什么发展前途?再说了,听来听去,还不就是传销!你们想害我呀?幸亏我没交加盟费。”   “美女,你肯定听误会了。要不你明天来听,看是不是?”小伙子的语气有些气恼,他估计是负责培训的,被宁馨当着刘玉洁的面奚落了,不由得要恼羞成怒。   “不听,完全没有技术含量。”宁馨毫无畏惧地盯着他。   “你什么态度?”刘玉洁瞪了小伙子一眼,说:“对于宁小姐这么优秀的人才来说,你的培训科目确实太简单了。”   小伙子局促不安地搓着手,低头不语了。   刘玉洁为什么要处处维护宁馨呢?这其中有两个原因。   其一,昨晚上被车撞了的表哥是刘玉洁拉来的下线,突然就这么没了,她需要拉新人来弥补损失,像宁馨这样自投罗网没有明确上线的人,她当然愿意费尽心机把她发展成为自己的下线。   其二,刘玉洁看中了宁馨的潜质,像她这样有文化有头脑聪明伶俐的女孩子,洗脑的难度固然很大,但一旦洗脑成功,绝对会是一把好手,将来宁馨拉来的人都算是刘玉洁的下线。   当然,刘玉洁更希望能将宁馨培养成自己的好帮手,以后像昨夜里那种装疯卖傻的事就不用亲自出场了。   小伙子好没趣味地走了,刘玉洁陪着宁馨下了楼,提议道:“妹妹,这些人的档次太低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专家。”   “我谁都不想见,我要回去。”宁馨假装着打定了主意。   刘玉洁再次帮宁馨撑开伞,劝道:“妹妹,既来之,则安之。不妨就多长点见识嘛,实在你不愿意,姐姐晚上亲自把你送到新荷去。”   实际上,刘玉洁要带她去见别的人,宁馨正求之不得,她就是想到处去转转,看能不能发现黎萌的踪迹。   “别东扯西拉了!”宁馨跟着刘玉洁走着,嘴里还在发泄着不满:“你们摆明了是在搞传销,你们是骗子!什么公司啊,产品啊,证照啊,都是骗人的幌子。我出来是合法赚钱的,不是来做骗子的。”   刘玉洁耐心地说:“妹妹,你要产生了误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我带你去见专家,他可以给你讲明白这一切。”   “我不去。”宁馨扭捏着停住了脚步。   “你怕什么?”刘玉洁一副鄙视的表情。   宁馨假装着被激怒了,说:“去就去,怕什么!”   七转八转的差不多要到十点了,还没有发现黎萌的踪迹,宁馨不免露出了焦躁不安的神色,刘玉洁见了暗自高兴,这个时候人的心理是最脆弱的,她认为,专家一定能成功为宁馨洗脑。   终于又走到了一栋小楼前,宁馨感觉真的累了,她被这些几乎一模一样的小楼房搞迷糊了。   上楼的时候宁馨就发现,这栋楼的装修绝对称得上奢华,与小楼破旧的外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进到客厅,正中有一个小方桌,旁边坐着一个中年人,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头顶半秃,一副大学教授的做派。   围着小方桌坐了三个人,态度非常的虔诚,见刘玉洁和宁馨进来,都站起来和她们握手表示欢迎,然后与中年人鞠躬握手大喊老师辛苦之后,就出去了。   刘玉洁走到秃顶的中年人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90度的大躬,回报她的则是秃顶男人郑重而长时间的握手。   与此同时,从刘玉洁嘴里飞快地蹿出一段话:“老师上午好,我代表公司及全体营销人员向老师的传道授业表示衷心的感谢,并恳切地请求老师对宁小姐予以指导。”   那语言之流利、语速之快,令宁馨瞠目结舌。她知道,这绝非朝夕之功,一定和他们平时勤学苦练并一次次地反复实践分不开的。   刘玉洁说完,没等宁馨开口,秃顶男人抢先开了口:“我叫董其遒,以前是东南经贸政法大学的教授,哦,更正一下,不是教授,是副教授。”   哈,又是一个与东南省有瓜葛的家伙!宁馨暗暗好笑。   董其遒请宁馨坐下,一副从容淡定的神态。他简单地问了宁馨的一些基本情况后,说:“宁小姐,你觉得们现在从事的这个行业违法吗?”   宁馨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      第551章 洗脑教授      专家就是专家,董其遒表现得非常的大气,直击宁馨心理上的要害,其气势完全超过了此前见过的欧阳鹏程和负责培训的小伙子。   宁馨整理了一下思路,她觉得必须利用这次谈话来取得他们的信任,至少是要表现出心悦诚服的态度,要不然的话,这样无休止地耗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黎萌啊?   董其遒盯着宁馨,大约几十秒没说话。   突然,他猛地一拍胸脯,掷地有声地说:“我以我的节操担保,这个行业绝对不犯法。”说完,他振振有词地说:“今天,你见到了公司的很多人,你仔细想想,他们哪一个像犯罪分子,他们哪个有犯罪的动机?”   董其遒颇有气势的一番质问,即使是早有准备的宁馨也同样感觉招架不住。   “他们上有老,下有小,犯不起法啊。再说了,他们要犯法,在家里犯就可以了,何必千里迢迢地跑到鳌头镇这个的地方来犯法?在家犯法,父母和朋友可以去探望,可在鳌头,谁能过来?父母一大把年纪,谁经得起折腾啊。”   在镇住了宁馨之后,董其遒改为了苦口婆心,这自然不可能打动宁馨,但她必须露出他说的很有道理的神情。   董其遒斩钉截铁地说:“准确一点地说,我们只是打了法律的擦边球,直销都没立法,我们犯的哪门子法?”   宁馨学的就是法律,可在董其遒的质问面前,确实只能沉默不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得反问道:“我感觉,你们这种做法和报纸电视网络上宣传的传销极为相似,传销可是国家明令禁止的,是骗人害人的。”   董其遒看了刘玉洁一眼,笑了:“美女,你果然很有眼光,带着问题来学习你会领悟得更快一些。不过,我问你,你这么漂亮,在街上经常会有小伙子对你投来爱慕的目光吧?”   宁馨回答:“有的。”   董其遒严肃地问:“好,你看见这些爱慕的目光,那你会不会怀疑他要对你实施性暴力呢?”   宁馨一笑,说:“不至于那么敏感吧。”   “你现在就是这么敏感!”董其遒坚决地说:“你看到了我们直销与传销有相似的地方,你就一口咬定我们是在搞传销,实在违法犯罪。其实,你看到的都是细节,没有看到本质,你明白了吗?”   董其遒的话让宁馨一时云里雾里,真的有些分不清对错来,她想了一下,突然问道:“董教授,那你告诉我,公司是怎么赚钱的?而且还能赚那么多的钱?”   有戏!谈到赚钱就好办了,不怕你顽固不化,就怕你不想赚钱。   董其遒兴致勃勃地说:“宁小姐,我跟你说,一个产品从工厂到消费者之间有60%的中间环节,例如全国总代理、大中小批发商、零售商,还有广告、运输、仓储等等等等,如果我们直接把产品销售到消费者手上,是不是可以减少这60%的中间环节产生的费用?这中间的利润空间有多大?你说,这钱你不去赚会不会有人去赚?”   “当然有。”宁馨作恍然大悟状,脸上因为兴奋而变得红彤彤的,她说:“不说60%全都赚到手,只要赚其中的30%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这样,消费者还得到了30%的实惠。董教授,是这样的吗?”   “太对了!”董其遒大笑着说:“宁小姐,你的理解能力超乎我的想象。”   “妹妹,你太棒了,你都可以给大家讲课了。”刘玉洁露出一脸分不出真假的钦佩之情,然后如释重负地说:“嗨,这回你总放心了吧。”   宁馨点点头,略带羞涩地笑了。   紧接着,董其遒又问道:“宁小姐,道理讲清楚了,你觉得我们这钱赚得合理吗?是不是还以为是亲戚骗亲戚,朋友骗朋友的钱?”   宁馨摇了摇头,又说:“董教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刘玉洁惊呼:“啊,妹妹,可真有你的?”   “没问题,你请说。”董其遒很大度地摆摆手,说:“我是老师,就是专门为大家传道解惑的。”   “我注意到了,我们现在做的是假名牌。”宁馨故意抛出一个重型炸弹,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她直直盯着董其遒的眼睛,这是她从犯罪心理学里学到的,眼睛最能反映人真实的想法,哪怕这个人的城府再深,都能从目光中发现点出可疑的地方。   果不其然,董其遒发现宁馨盯着他,尴尬地笑了。   “真假名牌并不重要,关键是我们能从中得到什么。这也是我所说的打擦边球。任何一个团队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都需要找一个成长的捷径。真名牌为什么不打击我们,因为我们可以为他们壮大声势和提高影响力。”   宁馨以为董其遒会一口否定,然后再解释一番,谁知他居然默认了。一时,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董其遒爽朗地大笑着,给宁馨泡了一杯咖啡,信心十足地说:“等到我们有了千万的营销大军,形成了遍布全球的巨大销售网络,想销售任何的产品,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全球各种名牌都会找上门来请求和我们合作,赚钱也就变得异常的简单。”   宁馨喝了一口咖啡,想着董其遒的话,陷入了思考。良久,才回过神来,说:“董教授,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我们现在就像是一个小卖部,今天可以卖康师傅方便面,明天可以卖统一方便面。什么牌子不重要,什么方式不重要,我们要的只是一个结果,那就是赚钱。”   “对!赚钱才是第一位的。伟人不是说过吗?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董其遒对着刘玉洁对宁馨大加赞赏。“刘经理,你挖掘出了一个极其优秀的人才!”   刘玉洁顿时满脸桃花开了。   宁馨也笑了,笑得很灿烂,她不禁又问道:“董教授,那加盟费是什么意思?”   刘玉洁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立即换成了不悦之色。   “加盟费的说法很不准确,我指出过很多次,他们就是不改。”董教授坐了下来,耐心地说:“公司刚刚发展起步,需要凝心聚力,其实那不是什么加盟费,而是参股,要不,年终结算赚了钱之后,公司凭什么给你分红呢?”   刘玉洁插话说:“董教授,平常我们也是这么跟新员工解释的,那些人死活不明白,所以,只好还叫加盟费,这样说,他们反而好理解了。”   “呵呵,这只能说明,那些人的素质太低。同时也说明,像宁小姐这样高素质的人才公司还是太匮乏了。”董其遒语重心长地说:“刘经理,你们可要好好珍惜哦。”   “是,是。”刘玉洁欢天喜地地答应着,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确信无疑自己抓住了一条大鱼。   宁馨也表现出应有的飘飘然。   “对于有知识的人才,我也是很喜欢的。”董其遒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后一脸严肃地说:“宁小姐,干脆我把你最后的一个疑问也解开吧。你是不是还在想,为什么我们的团队中大多是亲戚和朋友关系呢?”   宁馨显出了惊诧之色,等于是默认了董其遒的判断。   “没错,目前确实如此。这个问题跟一般的人是不敢讲的,但是,你的知识层面高,我就敢摆到桌面上来讲。”董其遒郑重其事地说:“你学过革命史吧?想当年,红军在井冈山,八路军在延安,解放军在大别山,都有一个鼓励的政策,你能招来十个兵,你就是班长,十个兵又各自招来十个兵,你就是连长了。东南省是老革命根据地,多少人是兄弟出生入死,父子上阵杀敌,到全国解放了,坚持到最后胜利的人就是共和国的功臣,光宗耀祖,名垂青史!”   董其遒的话听上去似乎无懈可击。   “有道是,商场如战场。这就是我们从老一辈革命家那里学来的战略!”董其遒侃侃而谈:“我们现在处于家族式暴发时期,这其中,将有60%左右的人会在中途放弃,对行业了解不透彻,对前途无信心,左顾右盼,顾此失彼,他们只想投机不想坚持。但是,我们需要的是成功者,不是投机者,以你的领悟能力和知识层次,如果你认为5000块的加盟费只是一场赌博,那我劝你趁早走人,结婚嫁人生孩子,该干吗干吗去。”   宁馨被他说得脸上再次通红,在他们看来这是激动的表现,实际上,宁馨的心里更多的愤怒,他们用这些蛊惑之词将多少优秀青年拉入了陷阱之中。   董其遒站了起来,用豪迈的语气结束他的授课:“只有坚持到最后的人才会有功成名就、辉煌无比的那一天!”   董其遒的话激情澎湃,令人热血沸腾。他定定地看着宁馨,足足看了有几秒钟,然后语气严肃地问道:“宁小姐,你现在还有疑问吗?”   “没有了。我决定投入到这个伟大的事业中来,成为坚持到最后那一天的人。”宁馨跟着站了起来,充满激情地说。   “好,太好了。”刘玉洁也站了起来,为宁馨的决定喝彩鼓掌。      第552章 变态心理      如果你以为他们的洗脑就此结束了,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从董其遒那里出来,刘玉洁带着宁馨又去了公司办公的小楼,准备交加盟费,然后签一个自愿加盟的协议。   可是,宁馨并没有5000块钱,她突然惊奇地发现,手机又有信号了。她再次拨通了楚天舒的电话,听说楚天舒已经在回去的路上,几乎要哭出声来,说了一通断绝关系,无情无义,死不回头之类的话,手机又一次提示欠费停机了。   刘玉洁一直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宁馨,等到她无比沮丧地挂了电话之后,才说:“妹妹,我说的不错吧,男人是靠不住的,一切要靠自己。”   “姐姐,我钱不够,怎么办呢?”宁馨绝望地说:“要不,我回家取了再来。”   刘玉洁说:“你带了多少?”   宁馨打开包,翻了一遍,低声说:“3000多一点儿。”   “这样吧,姐姐帮你跟欧阳老总说说,先交3000块吧,以后再补上。”刘玉洁说完就走了出去,一分钟之后又回来了,说公司考虑到宁馨的实际情况,在刘玉洁担保的前提下,同意剩余的2000块先欠着,一个月之内补交上来就行了。   宁馨说了好多感谢的话,把3000块钱交了,又在欠条上和自愿加盟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正式成为了刘玉洁的下线。   办完了加盟手续,刘玉洁领着宁馨到大街上买了几样牙膏、毛巾等等的生活日用品,差不多把她剩余的钱都花光了,也就是说,现在的宁馨一贫如洗,要想溜走的话都没有路费,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刘玉洁干了。   楚天舒在烂尾楼上又从望远镜中看到了宁馨的身影,知道她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心里稍稍踏实了点,但是,已经到了中午,还没有一点儿黎萌的消息,这又令楚天舒非常的焦虑。   跟着刘玉洁又进了小巷,走过了培训中心,直接去了食堂。   食堂里聚集了有一百多号人,但场面一点儿也不混乱,大家各自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子旁等着开饭。   刘玉洁领着宁馨直接坐在了头一桌,这章桌子上有欧阳鹏程、培训中心的小伙子,他叫郭亮,还有本月的营销之星邝世雄,宁馨借口说去上厕所,刘玉洁马上起身说:“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吧,我带你去。”   宁馨趁机就扫视了一下全场,还是没有发现黎萌的身影,也没有看到冷锋,甚至连疤王也没有看到,她非常的失望,懒洋洋地跟着刘玉洁进了卫生间。   刘玉洁非常殷勤地抢着说:“来,我帮你拿着包。”   还没等宁馨反应过来,包已经被刘玉洁抢过去了。   当时宁馨还没在意,可她进了格子间之后才猛然想起藏匿的手机卡还在里面,忙推开门,一看,刘玉洁正在一点点地仔细翻看她的包包。   宁馨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刘玉洁好像一点儿都不尴尬,抬起头,手里正拿着那包卫生巾,笑眯眯对宁馨说:“妹妹,大姨妈来了,要不要帮忙?”   好险!宁馨面红耳赤地一把将包包和卫生巾一起抢了过来,没好气地说:“不用,这个用不着你帮忙。”说着就把门带上了。   她伸手捏了捏,还好,手机卡还在。   从格子间里出来,没想到刘玉洁还站在门外等着。   天啊!她居然站在这儿一直等着,可见他们对于新来者监视得有多严,即使对已经交了加盟费的宁馨也不肯轻易放过!   见宁馨出来,刘玉洁仍旧是一副标准笑脸,说:“走,吃饭去吧。”   宁馨简直要恶心死了,她一把甩开了刘玉洁,跑到洗脸池旁,仔细地洗了手。   再回到桌子旁,饭菜已经上齐了。   欧阳鹏程端坐在正前方,大手一挥:“开饭。”   大家一起大声喊:“领导请吃饭,朋友们请吃饭。”   阵势宏大,声音响亮,把宁馨着实吓了一跳,真想不通他们采取了什么手法,让这帮乌合之众如此守纪律懂规矩。   刘玉洁拉着宁馨坐到她旁边,然后问大家:“今天我们家来了个美女,大家说,美不美?”   “美!”全场的人几乎异口同声。   “为了欢迎我们的新美女,我讲个故事吧。”刘玉洁自告奋勇,大家热烈鼓掌。   接着,刘玉洁开始声情并茂地讲故事。   说有两位亲兄弟因为分家时产生了纠纷,关系不好,在弟媳的唆使下,弟弟想要害哥哥。有一个大雪天,他在野地里挖了一个大深坑,上面铺上树枝,然后骗哥哥说在野地里看见了一群兔子。   哥哥责怪弟弟,这么大冷的天叫我去野地里,肯定没安好心,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跑到野地里一看,弟弟挖的大坑已经被一群兔子踩破了,坑里面竟然有上百字兔子。   哥哥大喜,把兔子全抓了回来,分了一半给弟弟,此后逢人就说还是亲弟弟好,挖好了坑,捉住了兔子,还不忘喊哥哥去捡便宜。   弟弟呢,也夸哥哥不计前嫌,以德报怨,还是亲兄弟好啊。   从此,兄弟俩的关系得到了改善,两家人也和睦如初,通过养兔子共同致富。   讲到这儿,刘玉洁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总结出中心思想:“我们做事,一开始可能亲戚朋友不理解,会落下一些埋怨和指责,但是,凡事不要太在意过程中的好与坏,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郭亮带头叫了声好,并使劲儿拍起了巴掌。   于是,掌声雷动。   宁馨不得不表现出由衷的钦佩,这帮人无时无刻不在洗脑,连吃饭的时间也不肯放过。   大家议论纷纷地开始用餐。   菜饭的质量一般,不算好也不算差,和街上十五块钱一盒的盒饭差不多。   正吃着,欧阳鹏程突然喊邝世雄:“邝经理……”   邝世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旁边的郭亮踢了他一脚,抬起头来茫然四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郭亮说:“你现在升任经理了,欧阳总问你话呢。”   邝世雄站了起来,大声说:“请领导训示。”   众人哄堂大笑,欧阳鹏程也笑了笑,问道:“邝经理,你从今天开始荣升经理了,年底会有一大笔分红,你说说看,拿到钱之后你最想干什么?”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邝世雄。   邝世雄似乎早就想好了,他毫不迟疑地说:“我要报复我侄子。”   宁馨和底下的伙伴们都惊呆了。   报复?报复侄子?这是怎么回事?   邝世雄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他说:“我刚入行的时候,当初交不起加盟费,我一家家借来了4900块,最后只差100块,我跪着我侄子面前求他,赌咒发誓保证十倍百倍的还给他,他奚落我不说,还在给我的100元钱上吐了一口痰。所以,我拿到钱之后,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要把我侄子给我的钱一百倍地还给他。”   郭亮惊讶地问:“你不是要报复吗?怎么还一百倍地还给他呢?”   邝世雄咬牙切齿地说:“是的,我要把这一万块钱,都换成一块一块的硬币,一个一个地砸在他身上,砸得他鬼哭狼嚎,然后,我会告诉他,从此我们一刀两断。”   听到这些,宁馨的思想仿佛凝固了。   欧阳鹏程示意邝世雄坐下,又用筷子点着对面桌子上的一个中年妇女,问道:“赖经理,你拿到钱,你最想干什么?”   那个姓赖的中年妇女站了起来,也是一脸的怨毒,她大声地说:“我要回去给我婆婆过六十大寿,买个超大的蛋糕,在桌子上摆三万块钱,然后对全村的男女老少说,谁在我婆婆身上砸一块蛋糕,就拿一百块钱,我要让她变成一个大花脸。大家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不知道啊,我当初要来的时候,她戳我脊梁骨,泼我冷水,到处说我坏话。”   说着说着,赖姓阿姨忍不住嚎啕大哭,哭完了又仰天大笑,说:“我也要当着全村人的面,告诉她,这是你应得的报应,报应啊!”   宁馨听得背后冒出一股寒气。   这些人在洗脑之后,心理扭曲到完全变态了的地步,脑子里根本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成天想着的除了钱,就只剩下怨恨!   全场鸦雀无声。   欧阳鹏程敲了敲桌子,大声地说:“我想说的是,我们要感谢那些给了我们白眼啊、冷落、奚落甚至侮辱的人,是他们激励我们成长,最后走向了成功。请记住,当我们忍受了这一切,坚持到赚了大钱,我们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郭亮非常配合地站了出来,振臂高呼:“谁要阻扰我们成功,我们坚决不答应。”   全场的人跟着振臂高呼:“不答应!不答应!”   一场最普通的午餐被他们这么一煽动,竟然演变成了一场励志誓师大会。   众人群情激昂,口号声不绝于耳,声音大得几乎能掀掉房顶上的预制板。   太可怕了!   传销的危害并不仅仅限于诈骗了人们的钱财,更在于他们通过洗脑,让参与者丧失了亲情,泯灭了人性,毒害了人们的心灵。   宁馨被裹挟着象征性地举了举手,那一刻,她的嘴张得很大,却发不出声音,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      第553章 严密监控      宁馨吃着饭,眼睛却一直在观察食堂周边的环境和那些激情四射的人群。   刘玉洁发现了宁馨的举动,直直地看着她,盯得她有些发憷。   “你看什么?”她问道。   “我在看……”宁馨说:“上午唱歌的那个阿姨怎么没来吃饭?”   刘玉洁说:“今天中午该她值班,一会儿会有人把饭给她带回去的。”   “哦。”宁馨漫不经心地问道:“以后我也要值班吗?”   “要的,”刘玉洁认真地说:“只有表现好的人才有资格值班。”   宁馨又问:“值班干什么?”   刘玉洁不耐烦地说:“别问了,吃完饭我带你去员工公寓,去了你就知道了。”   宁馨不做声了,闷着头吃饭,心里却很是纳闷:黎萌和冷锋才来不到两天,未必就成了表现好的成员,这么快轮着值班了?   看到这里大家不禁要问,黎萌到底哪里去了?疤王和冷锋为什么没有露面?   黎萌跟着冷锋一到新荷,就被疤王接到了鳌头镇,冷锋与疤王从小混到大,对其非常了解和信任,看着疤王穿着耀眼的高档西服、戴着拇指粗的金项链和金光闪闪的手表,当即被晃瞎了狗眼,还没等进入窝点就决定加盟了,黎萌则比冷锋清醒得多,进入窝点不久,她就嗅出了其中传销的味道,曾想过偷偷溜走,不辞而别。但她很快发现自己的手机没了费用,无法和外界联络,而且无时无刻都有人在暗中监视,甚至上厕所也有人陪同,毫无溜走的机会。   今天一大早,疤王就带着冷锋去处理昨夜里表哥被撞的事故。   表哥的家属得到消息,已经连夜从武汉赶到了新荷。   事故的性质很简单,表哥自己冲向了渣土车,交警部门认为他本人应该负主要责任。   疤王作为表哥所在单位的代表,站在家属一边据理力争,让悲痛欲绝的表哥家属们十分的感激,表哥的家属们人生地不熟,只能任由疤王摆布,最后通过艰苦的调解和协商,渣土车司机才勉强同意赔偿十万元。   疤王带着冷锋陪着表哥的家属处理表哥的后事,一直忙到晚上,又将刘玉洁喊了出来,以表哥未过门媳妇的身份出面陪家属们吃了晚饭,还代表金鳌集团退还了表哥五千元的加盟费,并亲自将他们送上了半夜开往汉口的火车。   这一举动,不仅打消了家属们的怀疑,还赢得了他们的千恩万谢,他们给口口声声永远不会忘了表哥的刘玉洁留下了联系方式,力邀她到家里去做客。   表面上看,疤王做得可谓是仁至义尽,实际上他是要亲眼看着表哥的家属离开新荷,永绝后患。   目送着开往汉口的火车缓缓启动,忙了一整天的疤王又带着冷锋去新荷市最高档的娱乐场所喝酒狂欢,听说冷锋还没有拿下黎萌,疤王搂着刘玉洁说,一会儿让你刘姐帮你开开窍,乐得冷锋上头下头都一阵狂点。   三个人开了间房折腾了一夜,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八点半了。   就是疤王和刘玉洁不在住地的这个晚上,传销团伙的防范出现了百密一疏,为楚天舒营救黎萌提供了最好的机会。此为后话,随后再表。   吃完饭,宁馨跟着刘玉洁出了食堂,紧接着去了女员工公寓。   女员工公寓紧挨着培训中心,是类似的几栋小楼改造而成的,一楼做了仓库,二楼却打通了,改造成了像筒子楼一般的寝室,中间是过道,两边是房间,进门的地方有一道铁门。   刘玉洁介绍说,为了保证员工们的安全,晚上铁门会上锁,白天则安排人值班。说着,随手就指了指铁门旁虎视眈眈的一位大妈。   这就是那位上午在培训中心杀猪般唱歌的中年妇女,她坐在铁门后面,眼睛看着过道而不是门外。   当时在培训中心的时候,宁馨光惦记着寻找黎明,没太注意这位大妈,这个时候迎面碰上,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感觉这个女人不是善类。   宁馨有一米六五左右,可是她比宁馨还高出半个头,足有一米七五以上,身材肥硕,却不是那种虚胖,一看就是那种有力气有狠劲儿的女人。   她的面容凶悍,细小的眼睛从肉乎乎的眼皮底下放着光,脸上坑洼不平,鼻孔朝天,龅牙外露,活脱脱一个母夜叉。   还没说话,宁馨便感到一股压力迎面而来。   要命的是,刘玉洁把宁馨介绍给大妈,说:“莫阿姨,这是新来的宁小姐,以后你就很你住一个寝室,你可要多多照顾她啊。”   莫阿姨站了起来,裂开大嘴呵呵地笑,可在宁馨看来,比哭还要可怕。   宁馨吓得够呛,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手也赶紧背到后面,害怕和莫阿姨握手,害怕她一用力会把自己的小手捏碎了。   再往里走,穿过了几个寝室,中间是一个大厅。   一下子从各个寝室里冒出十多个女人来,有老有少。   他们对着宁馨齐声大喊:“美女,中午好,我们欢迎你!”喊完了,她们一下子围了过来,争先恐后地和宁馨握手,然后自我介绍,把宁馨弄得晕头转向,根本没记住谁是谁。   这么大的欢迎场面?!宁馨顿时傻了,正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之际,刘玉洁拉着她穿过大厅,进了里面的一个寝室,指着一张空床说:“这就是你的床位。”   宁馨站在房间里打量了一番。   寝室和大学里的设置差不多,里面有四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一张长条桌,一个四层的铁柜子,天花板上摇晃着一个吊扇,吱吱嘎嘎地在响。   床与床之间的空间不大,宁馨首先想到的是,如果和莫阿姨在房间里狭路相逢,错过身子的时候会不会被挤成一张肉饼。   宁馨把包包扔在自己的床位上,扫了一眼窗户,外面是一道钢筋制成的防盗网,上面还挂着几件花花绿绿的女人衣服。   糟糕!完全出不去!这是宁馨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刘玉洁大约看穿了宁馨的心事,说:“这些小楼都不太高,以前发生过外来人员骚扰女员工的事件,应她们的强烈要求,就安装了防盗网。”   宁馨问:“刘姐,公司的女员工都住这儿吗?”   刘玉洁点着头,说:“是的。”   宁馨怯怯地问:“刘姐,你住哪间房,没事我可以找你聊天吗?”   “哦,不!”刘玉洁笑了笑,说:“我是部门经理级了,住前面的小楼,两人一间,还有空调,条件比你们这儿好一点儿。不过,我相信,你很快也会住过去的。”   宁馨问:“怎样才能升到经理级呢?”   刘玉洁张开手掌,在宁馨面前晃了两晃,说:“你手下有十个人了,你就是部门经理。”   “哦!”宁馨松了一口气,照这么说,黎萌应该就住在这个所谓的公寓里。她提起精神,大声地说:“刘姐,我会努力的。”   “没问题,姐姐相信你!”刘玉洁鼓励道,突然摸了一下身上,说:“下午要给你举行一个上线仪式,就在培训中心,我得安排一下。妹妹,手机借我用一下。”   宁馨掏出手机递给了她。   刘玉洁只看了一眼,又递还给宁馨说:“算了,我还是亲自去准备吧,妹妹跑了一上午,你应该也累了,休息一下吧。下午两点,莫阿姨会带你过去的。”   “好!刘姐,谢谢你,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宁馨很乖巧地说,心里却在骂:这只狡猾的狐狸精,现在还对我不放心呢,临走之前还要确认一下我的手机能不能用。   刘玉洁告辞就走,宁馨准备送一送她,却被她拒绝了。   宁馨目送着刘玉洁走远,回到寝室,顺手就把门带上了。   马上又被人推开了。   “你干什么?”一个女人站在门口,和蔼可亲地问。   宁馨摸着衣服扣子说:“我……我想换一下衣服。”   “这里全是娘们,有什么好怕的。”女人盯着宁馨的身材,笑眯眯地:“你新来的吧,公司管理制度有规定,不让关门,违反规定是要当众罚唱歌的。”   宁馨奇怪地问:“为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女人想了想说:“可能是天太热,为了对流通风吧。”   狗屁!肯定是为了互相监视。宁馨愤愤地想,却还得做出一副笑脸,谢谢女人的提醒。   无奈,宁馨坐在床头想了一下该怎么找到黎萌,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只听有人在叫:“快回来,拦住她。”   宁馨抓起包急忙冲了出去,只见进门的铁门边,几个女人正在拉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仔细一看,女子就是昨晚上在车站候车室里见过的那个表妹。   才一夜的工夫,表妹就憔悴了许多,她大喊着:“放开我,我要去找表哥。”   几个女人都拉不住她,眼见着表妹就要冲出铁门了。   莫阿姨堵在了门口,只轻舒熊臂,一只手就揽住了表妹的腰,把她夹起来,送进了她的寝室,然后对跟在身后的几个女人说:“怎么搞的,看好了,别让她再跑出来。”   几个女人喏喏着说,我们一直在劝她,她突然就冲出来,我们力气小,拉不住她。   莫阿姨从表妹的房间里出来,一眼看见了宁馨,凶巴巴地问:“宁小姐,你出来干什么?”      第554章 降服夜叉      宁馨说:“莫阿姨,我……我要上卫生间。”   莫阿姨指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说:“小马,她跟你一个寝室,你带她去吧。”   马大姐低眉顺目地说:“你跟我来。”   得!又安排了一个盯梢者。   这窝点里外松内紧,步步紧盯,卧底者遇到的困难程度不亚于当年的革命志士混进了敌营。   马大姐一看就是那种没受多太多教育的妇女,她紧跟在宁馨的身旁,用发颤的声音委婉地警告道:“宁小姐,千万别想走啊,做我们这一行很好的,过年就能开个小车回去。千万别走啊,走了就没机会了!”   “马大姐,我不会走的。”宁馨脸上堆起自信的微笑,说:“我来了就是要赚大钱的,我跟你说,要不了多少天,我就能住上经理楼,你信不信?”   宁馨如此信心满满,让马大姐大吃一惊,她打量了宁馨几眼,低声说:“你们有文化,嘴巴子利索,亲戚朋友同学好友又多,肯定进步快的。只可怜像我这样的,来了好长时间,还混不到住经理楼。”   宁馨看马大姐一脸的沮丧,忙安慰说:“马大姐,只要坚持下去,梦想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马大姐的脸上立即洋溢着激动和感动。   宁馨跟着马大姐来到了走廊尽头,这里是水房兼卫生间。   “喏,到了,你上吧。”马大姐打着呵欠,靠在水房的池子上等着。   “嗯,马大姐,跟你商量件事,你能不能站到门口去?”宁馨羞答答地说:“有人在外面看着,我……解不出来。”   马大姐迟疑了一下,还是挪动脚步,站到了门口,靠在门框子上继续打哈欠。   拉不来下线,马大姐着急啊!   老实巴交的邝世雄都住进了经理楼,新来的小姑娘也说要不了多少天就能住进去,这太刺激人了。马大姐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盘算着可以跟谁联系,白天还要去听课,她文化低,记忆力差,必须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累啊。   本想着中午休息会儿,又被莫阿姨派来跟着新来的,这普通员工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马大姐靠在门框子上胡思乱想。   宁馨进了最靠近窗户的那一个小间,故意把水放得哗哗响,借着水声的掩盖将一条“奇葩”牌卫生巾贴在了窗户外面的防盗网上,这朵“奇葩”就在微风中轻轻飘荡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莫阿姨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宁馨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蹲了下来。   “睡觉,睡觉,就知道睡觉,小马,你没救了。”莫阿姨原来是在教训马大姐。   宁馨慢慢从厕所走出来,马大姐木木地看着莫阿姨,一脸的恐惧。   莫阿姨风不顾身地扑进了最靠窗的那个小间,四处打量了一番,还使劲吸了吸鼻子,见没有什么异常,才满意出来了。   宁馨一直用愤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莫阿姨被宁馨盯得心里发毛,很不自在地笑笑,说:“呵呵,宁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   “哼,信不过我,我可以走!”宁馨气呼呼地说,转身出了水房,跑回寝室开始收拾东西。   莫阿姨和马大姐都吓坏了,紧随着宁馨回了寝室,一个劲儿地赔不是,莫阿姨手足无措地解释说,这是公司的要求,员工之间要互相关心团结互助,老员工要负责照顾好新员工,防止出现意外。   宁馨根本不听,执意要走:“公司说了的,来去自由,这里生活条件又不好,还要被监视,我不干了,大不了不要加盟费就是了。”   莫阿姨这回真是慌了神,她因为积极参与公司管理,被提拔为女员工公寓的负责人,享受部门副经理的待遇,一个人在铁门旁有一间房,如果由于她的责任造成了员工流失,那过错就大了。   昨天下午一不留神,被表哥表妹两个人偷跑出去了,虽然半夜里拦截住了,但表哥被车撞死,表妹情绪不稳,在员工中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莫阿姨被告知再出类似事情,就要被降级为普通员工了。   莫阿姨非常的势利眼,她看见宁馨是刘玉洁亲自送来的,临走时还反复交代要把宁馨照顾好,这足以见得宁馨是受到公司重视的重点培养对象,无论她是流失了还是将来升任了经理,莫阿姨都要吃不了要兜着走。   见宁馨不听解释,莫阿姨笨嘴拙舌的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便想着用蛮力吓唬住她。   可是,她刚一伸手,却被宁馨轻轻地一带,莫阿姨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宁馨的面前。   宁馨在部队大院里跟马力他们练过擒拿手,对付一个只有一身蛮力的中年妇女绰绰有余。   莫阿姨看来硬的不行,正好趁势抱着宁馨的腿苦苦哀求,请宁馨一定要留下来,不要和她一个没有文化的大妈计较。   宁馨把莫阿姨扶起来,笑嘻嘻地说:“好了好了,莫阿姨,快起来吧,我们都是来发财的,不是来生闲气的。公司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好的致富机会,我怎么会舍得走呢,我跟你闹着玩儿的。”   这小丫头软硬都来得,厉害,果然厉害!莫阿姨爬了起来,摸了摸跪疼了的膝盖,心里暗暗叫苦,这年头姜不是老的辣了,看这丫头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变脸,人又长得漂亮,日后在公司的地位要超过刘玉洁也或未可知,还是少招惹她为妙。   莫阿姨走了,马大姐朝宁馨竖起了大拇指。   宁馨低声说:“马大姐,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啊。”   马大姐点着头,低声说:“对,对,你说的太对了,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啊。”   宁馨突然问道:“哎,马大姐,刚才去卫生间的时候,我怎么看见有的寝室关着门呢,公司不是有规定不许关门吗?”   “哦,你说的是17号寝室吧。”马大姐左右看了看,附在宁馨的耳边,小声说:“那是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昨天来的,吵死吵活要回去,谁劝也劝不了,让她在房间里反思呢。”   黎萌,肯定是黎萌!宁馨心里一阵窃喜。不过,她并没有表示出来惊喜,而是说:“不会吧?公司前景这么好,还有那么多的培训老师,怎么就说服不了一个小姑娘?”   “是啊,是啊,小姑娘在家娇生惯养的,倔得很呢,好像还在绝食。昨晚上我们几个陪她睡的,小姑娘还哭哭啼啼的呢。”马大姐婆婆妈妈的,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住了:“哦,听说是她是她男朋友带她来的。”   错不了,就是黎萌了。   “小小年纪这么倔强啊?”宁馨奇怪地说:“我真不相信。只有劝说方法不对头,没有做不通的思想工作。”   “呵呵,宁小姐,我看你真像是培训老师。”马大姐笑呵呵地说:“对了,你们年纪差不多,我觉得你可以劝劝她,至少应该先让她吃饭,饿坏了身子骨,以后还让她怎么嫁人生孩子。”   “绝对没问题。”宁馨非常肯定地说。   这时,又有两个女人走了进来,热情地和宁馨打过招呼,躺在各自的床上呼呼大睡了。   大姐大妈们磨牙打鼾说梦话,吵得宁馨根本没有睡意。   刚才在卫生间,宁馨已经偷偷摸摸地换了卡,她背过身去,面对着墙,给楚天舒发了一条短信:“奇葩已挂出,和黎萌在一起,但还没见到她。”   信息一发出去,立即就删除。   楚天舒回了:“看见了,我在往这边靠近,你抓紧和黎萌取得联系。”   宁馨发了一个OK,紧接着将发送和接收的信息一起删除了。   “你在干什么?”马大姐悄悄站在了窗前。   宁馨下了一跳,一骨碌翻过身来,抓着手机给马大姐看:“她们太吵了,睡不着,玩游戏。”   马大姐看了一眼,画面上是一个“切水果”的游戏,五彩缤纷的水果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看得她眼花缭乱。   好险!幸亏宁馨手快,听见声音立即点了游戏键,也亏得马大姐对宁馨已经放松了警惕,否则的话,要让马大姐看见了宁馨的手机有信号,即使不会告密,也会宣扬得人人皆知。   宁馨不敢再冒险了,让马大姐陪着又去了卫生间,将手机卡换了回来,藏进了卫生巾里。   来回走了两趟,宁馨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有老员工陪着,其他人就不关注她的行踪了。   路过17号寝室的时候,宁馨磨磨蹭蹭地靠近了过去,踮起脚尖从门上的小窗户上看了一眼,就看见黎萌蜷缩在一张床上,肩膀还在微微的抖动。   黎萌对面的一张床上,有一名中年妇女盘腿坐在床上,正眯着眼在打瞌睡。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寝室的一位大妈级女人走了过来,用狐疑的眼神看了宁馨一眼。   马大姐已经对宁馨心服口服了,她忙上前打马虎眼,说:“大姐,她是新来的,莫阿姨让我领着她到处转转,熟悉一下环境,免得瞎跑乱跑的跑错了门。”   管控得真严啊!宁馨暗暗着急,为了不引起怀疑,她没做任何的停留,只晃了一眼就过去了。      第555章 沆瀣一气      两点差十分左右,莫阿姨又来了,领着宁馨去了培训中心。   上线仪式还是在上课的大教室里举行。   这几天来的十多个新加盟人员集体上线。   仪式由郭亮主持,欧阳鹏程代表公司领导参加,但宁馨一看就明白,实际的操控者是刘玉洁。   这其中有位来自乐腾市的小报记者,他是邝世雄的亲戚,得知妹妹被邝世雄骗过来了,他一怒之下追到了鳌头镇。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本来发誓要揭开传销内幕的小报记者,进来没两天,就成功被洗脑,成为了最积极的参与者。   记者的特长就是喜欢刨根问底,这却是融入传销行业最快捷的方式,两天不到他就觉得金鳌集团提供的发财机会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反过头来又做通了妹妹的思想工作,把妹妹发展成了他的下线,并一次性交齐了兄妹俩的加盟费。   按照程序,上线仪式上,每一个即将上线的员工都得唱一首有励志意义的歌,唱得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大家感受到上线者的决心和激情。   记者选了一首《爱拼才会赢》,大家正和他一起唱得激情澎湃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郭亮跑到门口轻声问:“什么人?”   门外的人大声说:“警察。”   大家立刻安静下来。   刘玉洁赶紧示意大家镇定,不用慌。   郭亮过去打开门,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拿着文件夹走了进来,看见大家都坐着不动,其中一位年轻的就说:“我们是来查暂住证的,把你们的身份证和暂住证拿出来登记一下。”   大家见虚惊一场,便很自觉地给予配合。   看到记者的妹妹无动于衷,警察问她:“你的呢?”   刘玉洁赶紧掩饰说:“哦,刚过来的,还没办呢。”   正在登记警察头也不抬地说:“那现在办吧,交五块钱工本费。”   这时,另外一个年长的警察拿出相机准备帮记者妹妹照相。   郭亮见状,赶紧上前给警察递烟,那个记者则冲过去为他们点火。   警察一点儿也没客气,很自然地享受着他们殷勤的服务。   其中一个问欧阳鹏程:“欧阳老总,人家别的公司都在忙着进货出货,你们金鳌公司则天天都在上课,有钱赚吗?”   “当然了。我们公司的销售方式和他们不同,我们是直销,他们是代销,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公司天天有人加盟,加强培训才能执行好公司的销售战略,才能赚更多的钱。否则,上交政府的税收和各种管理费怎么能逐年递增呢。”欧阳鹏程的话未说完,刘玉洁朝他使了个眼色,他赶紧闭上了嘴。   这是刘玉洁比欧阳鹏程的高明之处,跟基层的警察宣传公司能赚大钱是不明智的,引起了他们的羡慕嫉妒恨,结果多半是狮子大张嘴。   刘玉洁谦恭地笑着说:“赚钱只是一方面,我们还要学习培训,提高员工的职业技能,争取为公司创造更大的利润,为地方经济发展多做贡献。当然,这少不了还需要警察同志为我们保驾护航。”   “应该的,应该的。”警察说了几句注意治安稳定和防火防盗之类的话,登记完收了工本费就离开了。   欧阳鹏程将他们送到了门外,鬼鬼祟祟地往他们的口袋里塞了一些东西。   这一切,宁馨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又多了几分担忧。   原本以为假如救人不成,事情闹大了,只要惊动了当地的警察还可以有获救的机会。如此看来,他们不说是狼狈为奸,至少是沆瀣一气,就像昨天在火车站候车室一样,会把问题交给金鳌集团自己去解决。   一伙人继续完成上线仪式。   依次唱歌结束了之后,郭亮又带着大家学习了金鳌集团的规章制度,里面对员工的行为有着严格细致的规定,对员工晋升作出了明确的指标要求,当然,晋升之后的待遇和收入也有十分详细具体的条文。   仪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欧阳鹏程最后发表了讲话:“各位,恭喜你们,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一名光荣的金鳌集团正式员工了,希望你们通过各自的努力,早日成为公司的栋梁之才。”   掌声,热烈的掌声。   三点半左右上线仪式结束了。   因为男女分开住公寓,记者兄妹俩互相鞠躬握手,互道注意身体,依依惜别,情真意切。   这是行业的规矩,当下线与行业结缘后,为避免产生自私,上下线必须分开,即便是性别相同也不住在一栋公寓里,这也是保证人人都有交叉感染的机会。   妹妹听说以后和哥哥见面的机会不多了,她的情绪相当的低落,身边的人见此,都主动前去安慰,可是,莫阿姨等人只是说些劝慰的话,不仅没起到效果,反而让哥哥更觉得不舍了。   刘玉洁为了考察宁馨,故意碰了碰她,说:“妹妹,你不去和他们谈谈?”说完,朝记者兄妹努了努嘴。   “谈什么?”宁馨不解地问。   “你不会连这都不会吧?你得让哥哥放心,他妹妹在女员工公寓会得到照顾。”刘玉洁提示道。   宁馨笑了笑,走过去,看着妹妹,没有安慰,而是问道:“怎么啦,生活不习惯吗?”   妹妹一愣,随口就回答:“不是。”   记者哥哥忙说:“没别的,他就是舍不得离开我。”   宁馨笑道:“不对吧,未必你结婚了,妹妹还和你住一起吗?”   记者哥哥说:“那肯定不会的,她也要嫁人嘛。”   妹妹不高兴了,叫了一声“哥”,示意他住嘴。   宁馨制止道:“不对哦,以后你要叫你哥经理了,不要坏了公司的规矩哟。”   妹妹望了哥哥一眼,重新叫了一声:“经理。”   记者哥哥第一次被妹妹喊作经理,有点不适应,很不自在地呵呵笑着。   宁馨对妹妹说:“你哥很快会晋升部门经理的,你不要舍不得。他做出来了,会把你带起来的,你也就可以早点做上去,分红发财住经理楼,兄妹双双把家还。”   大家听后齐声喝彩,宁馨虽然清楚这是在配合自己说话的效果。   果然,妹妹听到理想和愿望不久就有可能实现,眼睛忽闪着,似有所悟,兴奋不已,脸上的沮丧和伤感一扫而光。   在一旁细心观察的刘玉洁不由得暗暗点头,对自己看人的眼光钦佩不已。   莫阿姨等人只能自叹不如!   宁馨陪着妹妹送她哥哥出门的时候,刘玉洁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疤王王长发打过来的,告诉她表哥的后事处理完了,让她作为表哥未过门的老婆去送表哥的家属一程。   这一招够绝够狠够毒!   刘玉洁以未过门媳妇的身份与表哥的家属有过接触,信誓旦旦地表示永远也忘不了表哥,爸爸妈妈舅舅叔叔的喊得比亲媳妇还亲,立马获得了表哥家属的一片好感和赞誉,便留下了各自的联系方式。   如果一来,因为表哥的死亡而断了的线又接了起来,就可以继续从表哥的家乡拉人来入伙。   刘玉洁临出门,把欧阳鹏程、郭亮、莫阿姨等几个骨干成员喊到一边,郑重其事地说:“发哥让我去处理昨夜里的事故,你们在家要多加小心,再不能松懈大意闹出昨天那样的事情来了。”   莫阿姨一脸抱怨地嘀咕了几句。   刘玉洁和他们交代完,又特意把宁馨叫到了一边,叮嘱她好好听莫阿姨的话,配合她一起做好女员工公寓的工作,再就是催促她想办法,抓紧时间把欠着的2000块钱筹集到位,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提出来。   宁馨和刘玉洁谈话的时候,故意朝莫阿姨看。   莫阿姨刚才在刘玉洁面前告了宁馨一状,这会儿见宁馨盯着自己看,她心里不由自主地有些心虚,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只能冲着她们两人傻笑。   刘玉洁下意识地朝莫阿姨点了点头,又借着握手的机会,把宁馨手里的手机抓过去看了一眼,才放心地说走了。   宁馨大声地说:“谢谢刘姐关心,我会尽力而为的。”   郭亮、欧阳鹏程等去送刘玉洁。   宁馨故意走到莫阿姨身边,低声笑道:“莫阿姨,你这样不好吧,幸亏刘姐器重我,要不,我不要被你害死了。”   莫阿姨忙辩解说:“宁小姐,我……我没有,没有说什么。”   宁馨猛地把脸一板,恶狠狠地说:“你要再想害我,我有办法对付你的。”   莫阿姨吓得浑身肌肉一哆嗦,心里陡然又气馁了几分。   越是长相凶狠的女人,其实内心越是脆弱,色厉内荏说的就是她们这一类人!   回到女员工公寓,记者的妹妹提出要和宁馨住一个寝室,被莫阿姨凶巴巴地拒绝了,她说,公司有规定,新来的不能住一起。   但是,她又怕记者的妹妹跟宁馨说,便过来和宁馨打个招呼,说记者妹妹已经安排好了。   宁馨当着众人,笑着说:“莫阿姨,公寓归你管,你说了就算。”   莫阿姨见宁馨当众维护了她的权威,受宠若惊,心里美滋滋的。   宁馨突然说:“哦,对了,刚才刘姐交代了,让我劝劝那个绝食的小丫头,莫阿姨,她跟你说过了吧?”      第556章 谁好谁坏      莫阿姨先是一愣,马上脸上又堆满了笑,说:“好,太好了,我正为此事犯难呢,你来得正好,帮我好好劝劝她。”   这么大的事,当着大家莫阿姨不敢说不知道,要不,这女员工公寓负责人的脸面往哪里搁?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立即转头对马大姐说:“小马,你陪着宁小姐去。”   宁馨去水房洗了一把脸,借着上卫生间的机会,又把卡换回来了。   虽然马大姐依旧中规中矩地随影随行,但早已没了最开始的警惕性,她还巴望着利用和宁馨一个寝室的机会搞好关系,谁都看得出来,这丫头有能力有胆识,日后至少会当上培训老师,混得好的话,替代刘玉洁也是有可能的,犯不上得罪她。   再出来,就看见女员工们在莫阿姨的带领下,围坐在大厅里,有的在打牌,有的在唱歌,有的在倒水,有的在闲扯。   莫阿姨的目的很简单,天天上课挺紧张的,这会儿组织大家放松一下,只要不乱跑乱窜就成。   可是,有两位三十多岁的女人本来聊得好好的,突然起了争执,面红耳赤地争论一个难题:这年头,什么人最坏?   宁馨心想,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自己天天在变着法地骗人,却还在自欺欺人地讨论人的好坏。   两位女人越说越激动,手指头互相指着对方,吵吵嚷嚷地争执不休,其他人便停下了各自的乐子,先是劝,劝着劝着就分成了两派,一时间大厅里口沫横飞,乱成了一锅粥。   莫阿姨控制不住局势,看见宁馨从卫生间里出来,忙跑过来,强扯着她到了大厅,让她给大家讲解讲解。这个莫阿姨,人粗心不粗,她把难题交给宁馨,嘴巴里恭维宁馨有学问,实则心里非常想看宁馨的笑话。   宁馨走过去问明了缘由。   原来,戴眼镜的妇女入道之前是一个小城市里的公务员,另一名妇女则是一个镇上的小学教师。   小学老师说,公务员最坏了,成天欺压百姓,不给红包就不给办事。   小公务员说,老师最坏了,天天不好好上课,光想着课外时间开补习班,从孩子身上捞外快。   她们各自都有事实作支撑,谁也说服不了谁。   其中一个小商贩支持小学老师,说,还是公务员最坏,天天来掀别人家的摊子,其实就是为了收管理费好发奖金。   马上有个小市民反唇相讥,说,你们小商贩也不是什么好人,回回短斤缺两的,还搞注水鸡和注水肉。   这时有个菜农出来劝,算了,算了,你们都别争了,还是你们城里人最坏了,还是我们种地的最实在。   她这一句话打击了一大片,立即遭到了反驳:你种菜的好个屁,菜上都是农药,你们自己都不吃,专门卖给我们城里人,害我们得这个病那个病,赚不到几个钱,还都交给医院了。   记者的妹妹附和说:是啊,是啊,医生最他妈的坏,人都要死了,不交钱就连命都不救。   一个做过几天赤脚医生的妇女不同意,她说,记者才最烂了,抓住我们医院出了点小事故,一开口就敢敲诈一万块。   众说纷纭,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有鼻子有眼,争得不可开交。要不是莫阿姨壮硕的身躯在中间拦着,估计早撕头发扯衣服地打上了。   宁馨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她挨着指着问:“你想不想赚钱?”   “想啊,不想赚钱加盟公司做什么?”   “你呢?”   “想!”   “你,还有你?”   “当然想,我想赚钱都想疯了。”   一个个问下来,个个都承认想赚钱。   宁馨把手一挥,声色俱厉地说:“那你们还争什么争?这人的心只要钻进了钱眼里,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说完,掉头就走了。   一伙子老少娘们看着宁馨施施然而去的背影,顿时愣住了。   还是小学老师和小公务员反应快,她们最先醒过味来,拍着巴掌大笑,当即两人就和好如初,再也不提谁好谁坏了。   莫阿姨见马大姐还站在那里发呆,连忙推了她一把,说:“小马,犯什么傻呢,还不快跟过去。”   宁馨大模大样地进了17号寝室,马大姐紧随其后。   黎萌蜷缩着躺在床上,对面打坐的妇女见来了人,如释重负般要爬起来,可能是腿盘得时间太长了,挣扎了一下竟然没爬起来,反而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脑袋磕在了铁架子床框上,起了一个大包。   宁馨说:“马大姐,她的腿坐麻了,你扶她起来走一走。”   马大姐乖乖地搀着那名妇女下了床,又扶着她走到了房门口。   宁馨推了黎萌一把,低声说:“萌萌,你还认得我吗?”   黎萌不耐烦地反手扒拉了一下,虚弱地说:“滚开,谁也别想劝我,我要回家。”   “萌萌,我就是来带你回家的。”宁馨眼睛瞟着门口,低声说。   马大姐正在门口帮那名妇女揉脑袋上的包,那名妇女疼得唉声叹气地呻吟。   黎明翻过身来,看见宁馨,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闭着眼睛用力摇了摇头,好像不敢相信。   宁馨伸出手指放在了嘴唇上,示意黎萌不要做声,又低声说:“萌萌,你要配合我。”   黎萌轻轻点了点头。   莫阿姨在走廊里喊了几句,大概是在说马大姐她们不该从房间里出来。   马大姐扶着那名妇女进来了,坐在了另外的两张床上,傻乎乎地看着宁馨如何给黎萌做思想工作。   宁馨大声说:“妹妹,你坐起来,看着姐姐的眼睛。”   黎萌很不情愿地坐了起来,目光茫然地看着宁馨。   宁馨说:“我叫宁馨,你叫什么?”   “我叫黎萌。”黎萌终于想起来了,眼前的这位姐姐是春节期间在秀峰水库救过她一命的人,心里又激动又欣喜。   宁馨问:“你为什么不吃饭?”   黎萌说:“我要回家。”   宁馨厉声说:“你不吃饭,饿得路都走不动,你怎么回家?”   黎萌无语,眼圈一红,垂下了头。   宁馨这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黎萌,她长得很乖巧,脸色由于饥饿显得很憔悴,但仍然不失红润。这个黎萌,果然和自己一个牛脾气,认准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不肯就范的事情,强按着头也不肯喝水。   “刚来这里,不习惯是吧?”   “是。”   “没人说话,没人一起玩,很郁闷,对吧?”   “嗯。”   “其实,你参与进去就有意思了。”宁馨就把刚才调解“谁好谁坏”的争论讲给黎萌听,故意做出一副夸张样子,惹得黎萌忍俊不禁。   “你看,开心了吧?”宁馨一本正劲地说:“烦恼你不找都能上门,快乐就必须要去寻找,成功也是一样,你躺在床上饿着肚子,你什么也做不了,不饿死也要被憋死,知道吗?”   黎萌听话地点头。   宁馨问:“你为什么不愿意跟着大家一起干?”   黎萌想了想,说:“我是被人骗来的,我还在上学,我不想出来做事。”   “你这个想法很对,干什么都要有文化。”宁馨看了两位大妈一眼,说:“不过,做直销越早入行机会越大,你看,她们这么大年纪都出来奋斗了,你现在开始做,等到她们那个年纪的时候,你已经是大老板了,就可以不出来受这份苦了。”   黎萌一知半解的糊里糊涂,倒是马大姐和那位磕了脑袋的大妈颇受感动,一个劲儿地点头,那位大妈被说到了伤心处,还用手背抹了几下眼睛。   “姐姐,做这个……直销,能很快发大财吗?”黎萌怯生生地问。   宁馨问:“你听说过有人买彩票中过大奖吗?”   黎萌慢慢来了兴趣,说:“听说过。”   宁馨说:“你知道彩票和我们行业的联系和区别吗?”   “不知道。”黎萌摇头。   宁馨说:“彩票中奖者要交纳20%的税,我们直销这个行业也按20%交税。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直销和买彩票一样,都是可以快速致富的行业。”   黎萌已经不是在配合,而是在宁馨地诱导开开始了真正的对话:“但是,我知道买彩票就是投机,很少的人可以一夜暴富,很多人的一无所获。”   宁馨盯着黎萌的眼睛,说:“对呀,这就是直销与买彩票最大的区别。直销这个行业是百分之百的人都可以成功的行业,而彩票不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不知道,我来给你说吧。”   宁馨极力将上午被洗脑过程中学习到的技巧和知识糅合到谈话中来,她本来口才就好,在其他人讲的内容框架里,宁馨添加了很多妙趣横生的话语,黎萌和两位大妈都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会心一笑。   紧接着,宁馨胡编乱造地列举出很多人从事这个行业,在经过短暂的痛苦和煎熬后,最终小宇宙大暴发,成为了某地屈指可数的富翁富婆。   黎萌默默地注视着宁馨,憋了半天才找到了为之所动的一点感觉,而坐在另外的床上的两位大妈级人物,一直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宁馨富有感染力的讲授,眼神中充满了渴望,脸上洋溢着激情和感动。   这时,宁馨把手机掏了出来,点了几下。      第557章 看门之狗      磕了脑袋的大妈惊慌失措,“噌”地从床上蹦了下来。   马大姐一把扯住了她,示意她不要惊扰了宁馨给黎萌上课,她压低声音说:“小孩子玩游戏呢。”   大妈眨巴了几下眼睛,最后还是乖乖地坐回到了床上。   宁馨把手机递到黎萌的眼前,问:“妹妹,你喜欢玩游戏吗?”   黎萌看了看手机,面露喜色:“喜欢,喜欢,太喜欢了。”原来手机上并不是游戏画面,而是写着一行字:“给家里报个平安。”   黎萌伸手就要接手机,宁馨把手缩回去了,问道:“萌萌,先回答我,晚上你吃不吃饭?”   黎萌吧嗒一下嘴巴,连声说:“吃,我吃。”   马大姐与大妈点点头,相视一笑。   “行,那我给你玩一会儿,以后必须听姐姐的话,知道吗?”宁馨把手机交给黎萌。   黎萌头也不抬,嘴里“嗯,嗯”答应着,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动着。   过了几分钟,黎萌右手握拳,举向了空中,喊道:“耶!成功!”   宁馨一把抢了过来,只瞟了一眼,脸色阴沉了下来,说:“不给你玩了,你太厉害了,一下就超过我了。”说完,手指如飞,将黎萌刚才发出去的信息和她妈祝鹤的回复全部删除了。   黎萌演戏的能力也很强,她扑过来,抱着宁馨的胳膊哀求道:“姐姐,我听你的,以后都听你的,你别删了我的记录好不好?”   宁馨扒拉开黎萌的手,说:“行了,时间不早了,去洗洗脸,准备吃晚饭吧。”   大妈忙从床上跳了下来,又是帮黎萌拿毛巾,又是帮她挤牙膏,殷勤备至,喜笑颜开,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谢天谢地啊,终于可以不用一宿不睡地看着这个小丫头了!   宁馨和马大姐出了17号寝室,大妈带着黎萌去了水房。   马大姐几乎忘了她的职责,满脸欢喜地跑到大厅里,眉飞色舞地给大家讲宁馨如何运用知识和技巧说动黎萌的桥段,引来一阵啧啧称奇。   负责看护表妹的大妈竟然特意跑出来,拉着马大姐的手,请她帮忙给宁馨求个情,能不能做做表妹的工作,也好让她早日得到解脱。   马大姐切了一声,说,那可不成,表妹快要疯了,只有莫阿姨制服得了她,我家宁妹妹身子骨多单薄呀,可别被那疯子伤了。   这位大妈非常失望,摇着头回了寝室。   这会儿的楚天舒已经接近了金鳌集团的培训中心。   他在烂尾楼上接到宁馨已经挂出“奇葩”的信息,立即用望远镜细细地搜索,终于在一大片民房当中的一个防盗网上看到了宁馨挂出来的那条“奇葩”。   他对照上午绘制的示意图大致确定了一下方位,在那一大片民房的后面是一个大湖,没有水上交通工具是出不去的,而且,突然有船只和人员出现在空旷的湖面上,非常容易暴露,基本上没有逃出去的机会。   那一大片民房层层叠叠,纵横交错,一直连到了镇中心大道,而临街的门面房一家挨着一家,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完全没有留一点的空隙,要想从那一大片的民房出来,必须经过镇中心大道与省道国道的交叉路口。   也就是说,交叉路口是那一大片民房人员进出的唯一通道!   楚天舒将登山包里的装备再次作了检查,随即出了烂尾楼,来到了鳌头镇中心。他在镇中心大道与省道国道的交叉路口附近找了家小餐馆,要了两个小菜和一瓶啤酒,坐在靠近门口座位上边吃边观察地形。   金鳌公司的办公楼就坐落在交叉路口上,从二楼的窗口处可以看到两条主干道上的人来人往。一楼的铺面里,除了两个营业员之外,还坐着好几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他们专门观察过往人等的动静,发现异常还要找个理由上前察看和询问。   楚天舒与小餐馆的老板闲扯了几句,得知金鳌集团的一楼店铺一天到晚都有人值守,明着说是看护货物,实则就是24小时暗中监控,以防传销人员逃跑。   楚天舒判断,这几个人就是金鳌集团专门安排的看门狗。   金鳌集团办公楼的选址肯定受过高人的指点,直接卡住了民房进出的咽喉要道!   要想简单的混进去,恐怕很容易引起看门狗的注意。   楚天舒突然想起来,在观察的过程中,与那栋挂着“奇葩”的小楼毗邻的一大排类似的小楼处于空置状态。   他结完帐走出小餐馆,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个拖板车给各小店送货的当地农民工,给了他一百块钱,向他打听哪里可以租到空房子做仓库。   拖板车的人掖起红票子,左顾右盼了一番,才附在楚天舒的耳边比比划划地告诉他,临街的某家店铺的老板在民房片区里有好多房子闲置了,你可以找他打听打听。   楚天舒按照拖板车的指点,找到了他所说的店铺老板,提出了租房子做仓库的想法。   这位老板姓谈,是鳌头镇的原始居民。最开始他还有点犹豫,后来听楚天舒吹得神乎其神,还同意先预付一部分定金,金鳌镇的老板说有钱也没大钱,听说楚天舒的口气挺大,开出来的条件也够诱惑,便答应带楚天舒去看房子。   楚天舒跟着谈老板转过交叉路口的时候,金鳌集团的店铺中出来一条汉子,满脸的麻子,他特意跑过来和谈老板打招呼,好像很随意地问谈老板带着个年轻人干吗去?   谈老板没好气地说:“老麻,这位老板找房子当仓库,我那一排房子空了好几年了,一直没租出去,我带他去看看。”   不用说,谈老板对金鳌集团的人有看法,他家的房子不少,金鳌集团找房子做培训中心和公寓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往纵深的地方发展,硬是空着他家那一大排房子死活不要,那意思就是要让谈老板家房子成为中间的隔离地带。   谈老板自己联系过好几家客户,可金鳌集团的人总是能有办法把事情搅黄了,弄得谈老板有苦难言,又没有真凭实据不好发作,房子一空闲就是好几年,哑巴亏吃得不小。   今天好不容易有大客商上门来,金鳌集团的人又来问东问西,想必又是要认准新来的客户,又来使什么歪招把客人挤兑跑了。   看门狗老麻坏笑了几声,吹着口哨回去了。   接受过严酷定向运动训练的楚天舒对地形地貌有着特殊的记忆力,他跟着谈老板在曲里拐弯的小巷里穿行了一遍,虽然仍然没有把握能走得出来,但是,他站在空置房屋的楼顶上,感觉宁馨所说的女员工公寓应该离此地相距不远。   谈老板急于把房子租出去,一路上给楚天舒介绍了一些情况,他说,以前这里的房子租赁得很红火的,金鳌集团过来之后,生意就不好了,这一大片的房子,除了金鳌集团租了的之外,大多数都空置了。   楚天舒问为什么,谈老板苦笑着摇头。   这是中国乡镇中最常见的那种老式居民小楼房。楼梯在室内,一层算是客厅、厨房,二层和三层是卧室,由于长期无人居住,房间里有一股浓烈的霉腥味,几样简单的家具都蒙着灰忽忽的布幔。   “如果你租的话,我等会儿找人帮你打扫一下。”谈老板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风吹进来,房间里顿时弥漫起一阵雾蒙蒙的干灰,飘浮在空中久久不散。   他们只好走到顶楼的露台上暂避,但露台上也积了厚厚一层灰尘。楼前有两棵挺拔的大树,虽然枝繁叶茂,但仍然可以透过葱绿的叶子间隙,看到对面的楼房和远处的街道,街道上不时有摩托车和汽车开过,轰鸣声和喇叭声清晰可辨。   转了一圈,楚天舒觉得还满意,就和谈老板讨价还价谈租金。   这一谈就谈出了分歧,楚天舒认为这一大片房子都空着,并不一定非要租谈老板家的,价钱拼命往下压,谈老板当然不干,说这么大的面积,如果这么低的价格租出去,那还不如等着租给金鳌集团了。   谈来谈去谈不拢,谈老板还急着回去照顾门面,只好说到店铺里去详谈。   楚天舒犹豫了一下,说,谈老板,你能不能把钥匙留给我一把,我再仔细看看该怎么布置。   谈老板不干,提出要收押金。   扯了半天,楚天舒还是给谈老板交了一千块钱的押金。   谈老板写了收条,便把钥匙留给了楚天舒一把。   等谈老板走了之后,楚天舒蹲在楼顶的角落里拿出望远镜扫了一遍,看见了隔着几栋楼房之后的一栋楼房里,最里面的一个防盗网上,明晃晃地挂着一条“奇葩”,这才确认自己的判断没错,宁馨和黎萌就住在那一栋楼里。   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那栋楼所有房间的窗户上都安装了防盗网,进口处的铁门也依稀能看得到,要想不知不觉地把人从里面救出来,实在是难度不小。   回过头来,在这一排空置房的尽头,楚天舒从望远镜里看到了一个招牌:“如意旅馆。”   楚天舒突然有了主意,从包里掏出一张涂有夜光漆的纸片贴在了楼顶栏杆上。   这时,楼下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第558章 准备就绪      楚天舒以为是谈老板又回来了,赶紧下楼去开了门,却发现来人并不是谈老板,而是在交叉路口主动与谈老板打招呼的老麻,金鳌集团的看门狗。   老麻给楚天舒递了一颗烟,说:“兄弟,这个房子租不得。”   楚天舒掏出火机给老麻点上烟,问道:“为什么?”   老麻神神秘秘地说:“你是外地来的,我不想看着你上当受骗啊,你看到吧,这一大片房子里的路复杂得不得了,那些死胡同里还有一些路障,搞不清楚的人误闯了进去,被困在里面就出不来。我跟你说,曾经就有一个老板,困在里面好几天没人发现,活活饿死了。”   “啊?”楚天舒吓得惊慌失措,忙把门用力关上,又将铁栅栏门的挂锁锁好,推了推确认锁上了之后,连声说:“不租了,不租了,怪不得比外面便宜好多,原来还有这个名堂。”   “是啊,兄弟,你看看,”老麻把手一挥,说:“这么一大片都空着呢,你不想想为什么?”   “谢谢大哥提醒,”楚天舒叹了口气,说:“唉,现在的人想赚钱都黑了良心,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着不说,像大哥这样的好心人,真是不多了。”   老麻笑道:“呵呵,小兄弟,你快跟我出去吧,等天黑了,说不定你就转到死胡同里去了。”   “是啊?太可怕了,赶紧走吧。”楚天舒吓得够呛,慌不择路,一只脚还差点踩进了水沟里。   老麻看楚天舒一副惊慌失色的样子,得意地笑了。   从民房里出来,楚天舒并没有去找谈老板,而是在镇上皮货店铺里转悠了一圈,确认甩掉了看门狗之后,在镇中心大道上找了那家“如意”小旅店,借口忘了带身份证,要用冷天赐的名片开一间房。   风骚老板娘打量了楚天舒一番,提出没有身份证也可以,但是要预交三天的房租。   楚天舒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以预交两天的房租成交。   房间在三楼,这是楚天舒自己提出来的,说旅馆临街,楼层高可以安静一点。   小旅馆紧邻那一大排的空置房,隔着不锈钢的防盗网,两楼之间只有一步之遥。   楚天舒进了房间,用望远镜朝远处瞭望,很快看见了谈老板家楼顶上刚贴上去的小纸片,在阳光下熠熠放光。   放下行李,洗了个澡,楚天舒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被风骚的老板娘恶声恶气地吵醒。   楚天舒揉着眼睛出门,正听见老板娘在骂:“哪个贱手贱脚的,又把上楼的门打开了,晚上来了贼,偷你们一个精光。”   原来,通往楼顶的楼梯上有一道铁门,不知道被谁打开了,老板娘骂骂咧咧地给铁门上加了一把小锁。   次奥!楚天舒轻轻地骂了一声。   老板娘以为楚天舒在配合自己的唠叨,转过头对他媚笑了一声,扭着结实的屁股下了楼。   已是傍晚时分,浓重的暮色正从楼房群落的屋顶上冉冉升起,一层一层地把空气的颜色洇染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黑。   楚天舒背着包下了楼,老板娘正在打扫一楼的卫生,见楚天舒要出门,忙说:“先生,干吗去?”   “吃晚饭,买牙膏牙刷。”楚天舒不满地埋怨道:“老板娘,你们旅馆怎么不提供一次性洗漱用品啊?”   “哈哈,你以为你付的是星级宾馆的房钱啊?”老板娘笑吟吟地反驳了一句,又说:“往前走,拐个弯,那里就有超市。哎,夜里了,就在大街上转转,别到处乱跑啊。”   楚天舒不解地问:“怎么了?”   老板娘不解释,只说:“黑灯瞎火的,走迷了路,别怪我没跟你说。”   楚天舒没有多问,也猜得出老板娘是警告自己别跑到那一大片民房里去,看来看家狗所说的死胡同里有路障并不完全是出于威胁的假话。   迎面而来的大街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店铺,大大小小的广告牌和吊旗布满街面,路上的行人骤然密集拥挤起来,在挤挤挨挨、高低参差不齐的小楼之间,不时冒出一两声狗吠。   傍晚时分,应该是鳌头镇最热闹的时段。   楚天舒走出小旅馆,吃了鳌头镇的几样特色小吃,然后按照老板娘的指点,很快找了一家小型超市。   超市里很拥挤,大多数都是附近家庭作坊里打工的外来人员,也有一部分当地居民和长期租住的人员,站在收银台后的服务员已经忙得直冒汗了,因而态度变得很恶劣,楚天舒一进门就听见她在大声斥责一个可能违反超市购物程序的顾客。   楚天舒并没有买牙膏牙刷,而是买了几根劣质的火腿肠,在排队结帐的时候,看见货架上有一副黑边框的平光眼镜,他顺手就拿了过来,等他结完帐戴上了,站在玻璃门前照了一下,自己都觉得特别的滑稽可笑。   从超市出来,楚天舒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他发现在一个小吃店的旁边有几辆摩托车停成一排,几个穿着油腻腻工作服的男人从一楼的房子里进进出出,上下左右忙个不停。   他点起香烟,快步走了过去。   正如所预料的,楚天舒很快引起那些围着摩托车忙碌的人们注意,他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他朝房子里扫视了一眼,马上明白了这是一家私人开的摩托车配件商店,以提供车辆维修来招徕顾客,为贪图价格低廉的顾客供应假冒伪劣的杂牌摩托车配件。   这种摩托车维修配件店在全国各乡镇随处可见,基本上都是一个经营模式。   “你想买什么?”一个中年男人上来搭腔。   “我先看看。”楚天舒冲他一笑,进了房子。   房子里面一半是有柜台的店铺,另一半是一个油腻肮脏的维修工场,柜台前还停着几辆牌子不一的摩托车。   楚天舒转了一圈,又走回到门口。   “你不是本地人吧?”中年男人抽着烟,眼睛始终注意着楚天舒的一举一动。   “我就住在附近,”楚天舒指指如意小旅馆的方向,说:“到鳌头镇来做生意,才来不到一个星期。”   “你做什么生意?”   “哦,皮货批零。”   “那收入不错吧。”   “马马虎虎,还过得去。”   “想买车?”   楚天舒故作谨慎地点点头,然后递了一支香烟给那个中年男人,问:“你是这里的老板?”   “对,”他接过香烟,向楚天舒介绍说,“我这里的车又便宜又好,因为我们都是懂行的,可以按你要求改装,豪华的,简单实惠的,都行,而且在我这里买车,维修半价。”   “我想要一辆功率大一点,适合带人带货的那种。”楚天舒比划了一下,说。   自称是老板的中年男人陪着楚天舒看了门前停着的一排摩托车,介绍说:“这是二手货,很便宜的,用来拖货最实惠了,赚了钱想新换一辆的话,旧的我回收。”   楚天舒点头说:“嗯,我女朋友家住在新荷市,我每星期要去看她,二手货没关系,只要能跑就行。我肯定要换新车的,你给我优惠一点。”   “那好。”中年男人将他引进房子里,指着一辆红色的摩托车说:“这是豪爵125锐酷,动力足,马力大,驮上你的女朋友再带百把斤的货也没问题,就是贵一点。”   楚天舒看了一眼,说:“我知道你零件配件都不是正牌的,有那么大的载重量吗?”   中年男人用力拍了摩托车的坐垫一下,说:“你放心,说实话,二手货我不敢保证,这辆车是我这里125系列里最好的,不瞒你说,警用摩托车改装的。”   “零件全是新的?”楚天舒不放心,问道。   “我可以马上拆开来让你看。”中年男人拍着胸脯说。   “算了,”楚天舒拉着他,问道:“多少钱?”   中年男人脱口而出:“五千。”   楚天舒抱着手臂,摸着下巴,犹疑了起来。   中年男人说:“我再给你配两顶头盔。”   “给我在后座上加一个不锈钢架子,我拖货要用。”楚天舒接着又说:“再帮我把油箱加满。”   “兄弟,你真是把做生意的好手啊。”中年男人露出了一口白牙,说:“现在油价涨了,八升油也值大几十块钱呢。”   “还得给我配一把结实的锁。”楚天舒不容分说又提了个要求,然后说:“我去取钱,回头就来取车。”   “算了,看你是行家,就少赚点吧。”中年店主立即笑容满面,吆喝着叫来了两个工人。   半个小时后,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八升的燃油箱也加得满满的。两顶带有透明有机玻璃面罩的头盔挂在了车把上,一条粗大的不锈钢车锁搁在了新焊接上去的后车架上。   楚天舒付了一半的钱,骑着出去兜了一圈。   老板没说假话,这车动力的确不小,后座上新加上去的架子很结实,驮上百把斤的货绝对没问题。这种改装对修车老板来说轻车熟路,很多做小生意的人买摩托车的目的就是要载人载货,车架是店里早就准备好了的,焊上去就行了。   当然,楚天舒的目的不是驮货,而是考虑将宁馨和黎萌救出来之后,摩托车后面能稳稳当当地坐两个人。      第559章 营救受阻      再回到店子门口时,楚天舒又让老板调了调刹车,交了剩下一半的钱,然后骑着摩托车回到如意小旅馆的。他把摩托车停在人行道上,锁好,然后上楼,将头盔放在了床上,用被子盖好,从外面隔着窗帘看,大致还像是一个人睡在床上。   楚天舒换了运动服和登山鞋,把脱下来的衣裤和皮鞋依旧装进了登山包。   一切准备就绪,楚天舒关了灯,静静地等着夜深人静的到来。   在黑暗里躺在床上,楚天舒辗转反侧,明显感到自己心里有一股焦急不安的情绪难以消去和隐退,他手里一直握着手机不放松。   终于,他等来了宁馨的短信:“已和黎萌联系上,晚上是否行动?”   楚天舒立即回复:“两点,行动!”   宁馨在劝说黎萌同意吃饭之后,在女员工公寓的地位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黎萌的表演能力也不差,这两天因为抗拒传销而绝食,在宁馨的悉心劝解下,虽说最终答应听话吃饭,但吃饭的时候,还是眼泪吧嗒吧嗒往碗里掉,好像还有一肚子的委屈没地方诉说。   吃完饭之后,莫阿姨组织女员工交流营销经验和体会,宁馨则陪着黎萌在17号寝室继续谈心,这个时候监视的力度就比以前差多了,只有马大姐陪着在寝室里转悠,看着姐妹俩边玩手机边聊天,不由得想起了家里的孩子,没一会儿就坐在床头发起了呆。   宁馨苦口婆心地开导黎萌,叮嘱她乖乖听话,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去听培训课。   黎萌开始还不是太愿意,后来把马大姐都说得直打哈欠了,才终于答应了宁馨。宁馨说,那你洗一洗吧,明天听课的时候要有一个好的精神状态,也好让公司领导们看到你脱胎换骨的表现。   黎萌拿了洗漱用品去水房,宁馨马上想马大姐使了个眼色。   马大姐如梦方醒,赶紧跟着黎萌出去了,殷勤地帮着黎萌递这递那。   宁馨假装着玩游戏,坐在床边给楚天舒发短信,约定了行动时间之后,心里总算有了着落,等到黎萌洗漱完回来,又将手机给黎萌玩了一会儿游戏,实际上是告诉她,晚上会有人来救她们出去,让她别睡过去了。   十点左右,宁馨与黎萌分手回到了寝室,莫阿姨组织的每天例行恳谈会也刚刚结束,大妈阿姨们兴致勃勃争先恐后地去洗漱了一番,熄灯铃就响了,莫阿姨也锁了铁门,在走廊里催促还没有进寝室的人抓紧休息。   大概十点半左右,莫阿姨在值班室就拉下了电闸,寝室里的灯都熄灭了,整层楼里走廊里和水房里各有一盏昏暗的灯,忙乎了一整天的大妈阿姨们一个个倒头便睡。   宁馨躺在床上转辗反侧睡不着,进入传销才一天不到,感觉就像有一个星期那么漫长,她默默地想,出去之后一定要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将金鳌集团假直销之名搞传销的内幕揭露出来,公布到互联网上,让全国各地不明真相的老百姓看清传销团伙的险恶嘴脸和卑鄙手法。   她想到自己从懂事以来一直到上了大学,无论是小时候在部队大院与马力等人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里,还是在寝室里与同学们谈论时事的私下论辩中,或者在网站的论坛上,曾经多少次慷慨激昂地高喊过正义的口号,却从来没有为正义付出过真正的行动。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为正义付出行动是多么艰难和多么危险,难怪大家都喜欢高喊口号。   原来,见义勇为的时刻总是充满了艰险与煎熬,搞得不好可能要付出血的代价,完全不象在网站论坛上讨论一桩丑闻那样,可以从容不迫地去明辨是非曲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挥洒自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宁馨握着手机在焦急地等待楚天舒的消息。   此时,整层楼的各个房间里鼾声四起,不少的大妈阿姨纷纷说起了梦话。   “儿子,妈给你买房子,买车……”   “我做部门经理了,年底我就有钱了……”   “挨千刀的,你嫌弃老娘老了,等我有了钱,我也去找小白脸……”   这一天,宁馨紧张而又焦虑,她强打着精神不让自己睡过去,终于在一点半左右,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她捂在包里偷看了一看:“我出发了!”   楚天舒等在如意小旅馆里的房间里,发现屋里窗外都已漆黑一片。他抬腕看了看他的夜光手表,时针正指向凌晨一点十五分。他又继续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直到确认已经夜深人静了,他给宁馨发了条短信,开始行动了。   他一骨碌坐起身,走下床,来到窗前。   小旅馆下面这条热闹的街道上的店铺已全部关门,只有几盏破旧的路灯懒洋洋地亮着,鳌头镇毕竟不是大城市,没有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和二十四小时服务的快餐便利店,现在忙了一天的客商们早就进入了梦乡,周边已是万籁俱静。   虽然情绪紧张,但楚天舒还是保持着沉着与冷静,不再像当初和冷雪在秀峰山遇险那么慌张了,经历过上一次的死里逃生,他似乎对于生死看得更淡了,对自己深思熟虑的行动也平添了许多的自信。   楚天舒带上登山背包悄悄出了房间门,他知道这一去不可能再返回旅馆了,多交的一天住宿费就算白白便宜了风骚老板娘了,只要把黎萌顺利地带回去,所获得的远非金钱所能衡量的。   他张望了一眼,看见傍晚买的摩托车还锁在小旅馆门口。   穿过旅馆灯光昏暗的走廊和楼梯,楚天舒在通往楼顶的铁门前停住了,他从登山背包里取出一把钢丝钳,钳住小挂锁用力一拧,这伪劣的锁头就脱开了,他轻轻拉开了铁门,上去之后又轻轻带上,坏了的锁头还依旧挂在插销上。   楚天舒伏下身子,猫着腰迅速通过楼顶的开阔地,窜向靠近空置房的围栏旁。   此刻接近凌晨两点了,正是人们睡眠最香的时候。   楼顶上空星光点点,一弯新月孤悬在深邃而寂静的夜空。   楚天舒在黑暗里轻轻越过了楼与楼之间不到一步宽的距离,这是早观察好了的。   远远的,谈老板家的那幢的水泥楼房上,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清晰,包围在它四周的大树一片葱绿,随着微风在夜色中摇曳摆动,那一张个涂有夜光漆的纸片在树影中忽隐忽现。   这是楚天舒早已谋划好的。   一大片的民房挤成一团,楼与楼之间形成的小巷复杂曲折,困在里面行走一时很难寻找到前往女员工公寓的路径,万一走入死胡同,那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在楼顶上则不一样,居高临下,只要奔着预先设置好的目标前行,不仅快捷,而且绝对迷失不了方向。   楚天舒蹲在黑暗中,用夜光望远镜朝远处的小亮点瞭望了一番,确认了线路之后,他收起望远镜,在邻近小旅馆的空置楼的栏杆上贴上了一张涂有夜光漆的纸片,然后把锯断了的麻醉枪抓在手上,紧了紧登山背包,猫下腰直奔亮点的方向而去。   很快,楚天舒就抵达了谈老板家的楼房,他把夜光纸片揭了下来,顺着楼顶下到了一楼,他摸出钥匙,打开房门和防盗门,又轻轻地将两道门锁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四周黑漆漆一片,楚天舒贴着墙根走过培训中心的小楼,来到女员工公寓的墙角,他给宁馨发了一个短信,告诉她自己已经摸到了附近,让她们做好准备。   宁馨很快回了短信,她悄悄地起床,假装着睡眼惺忪的去卫生间,看看走廊上没有人,便把唯一的一盏小照明灯关了,蹑手蹑脚来到17号寝室,蹲在地上笃、笃笃敲了三声,没有一会儿黎萌也踮着脚尖走出来了。   她们迅速穿过了大厅,一前一后靠近了莫阿姨的值班房。   值班房的门开着,莫阿姨躺在床上,呼噜打得震天响,这也很好地起到了掩盖宁馨和黎萌的脚步声。不过,她们还必须谨慎小心,万一哪个起身小解的大妈爱意碰巧看见了嚷嚷起来,一切就全完了。   怕什么就来什么。   突然,外面传来了几声狗叫,吓得黎萌紧紧抓住了宁馨的胳膊,身子一阵阵地发抖。   这是金鳌集团豢养在楼下的看家犬,白天拴起来,晚上就放出来。   莫阿姨翻了个身,口水顺着腮帮子流了下来,所幸狗吠声很快就停止了,她嘴巴吧嗒了几下,又熟睡了过去。   狗是楚天舒惊动的,不过,他早有防范,将在超市里买的劣质火腿肠扔了过去,看家犬跑过去嗅了嗅,叼在嘴上,就在它一分神的瞬间,楚天舒扣动了麻醉枪,看家犬缓缓倒地。   楚天舒快步上楼,却被铁门阻挡住了。   他原先的打算是用锯条锯开链子锁。正规锁头用钢的材质好,不容易被锯断,但是,这种自制的链条基本上是比较劣质的铁,锯起来不太费事,可是,他只考虑到了外面的看家犬,却没有想到值班室里还睡着一个莫阿姨。      第560章 行踪暴露      蹲在地上的宁馨看见了铁门外的身影,知道楚天舒已经到了,她贴着墙根点一点的蹭过去,尽量不放出声响。   楚天舒轻轻地碰了一下铁门。   铁门发出了“咯咯”的摩擦声。   这声音虽然非常的细微,但是,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却有如一把重锤敲在了三个人的心坎上。   “什么人?”具有高度警惕性的莫阿姨醒了。   楚天舒紧紧贴在了铁门外的墙边上。   宁馨按住黎萌,让她蹲在了隔壁房间的门口,自己则走了出来,低声说:“莫阿姨,我听见水房那边有动静,我怕有事,一个人又不敢过去看,就找你来了。”   “啊……哈……”莫阿姨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穿着短衣短裤就出来了,头发零乱,睡眼惺忪,有气无力地问道:“哦,宁小姐啊,怎么回事?”   宁馨指着走廊的另一头,说:“莫阿姨,你看,走廊的灯全灭了。”   莫阿姨朝水房的方向望去,大屁股正好对着铁门。   楚天舒端起麻醉枪,隔着铁门,冲着莫阿姨肉乎乎的屁股接连打了两枪。   莫阿姨摸了一把屁股,刚一回头,还没等她喊出声来,宁馨双掌并拢,狠狠地砸向了莫阿姨的颈部静脉,只听扑通一声,莫阿姨巨大的身躯就趴在了水泥地上,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宁馨毫不迟疑,双手按住莫阿姨的屁股,顺着光溜溜的水泥地板用力一推,将她推进了值班室,胸衣和短裤被磨离了早先的位置,暴露出一些不该暴露的部位。   宁馨根本顾不得这些了,她抬起身子就抓到了枕头旁的钥匙,咔嚓拉下电源总闸,把全楼的电源都切断了,然后冲出值班室,来到铁门前,摸索着打开了挂在门上的链子锁,又轻轻地招呼了一声黎萌,两个人出了铁门,与楚天舒汇合了。   楚天舒将手里的军用强光手电筒交给了宁馨。   “萌萌,这是你楚大哥,上次在秀峰水库救过你的。”宁馨来不及向黎萌多介绍楚天舒,拉着她就往出口的小路而去。“快,萌萌,跟上。”   楚天舒追上了她们,说:“等等,不能从底下走,我们会迷路的。”   宁馨和黎萌立即停下了脚步。   楚天舒把他们带到了谈老板家的空置楼房,利索地掏出钥匙准备打开房门,让宁馨和黎萌进去之后,又把门原样锁好了,刚把她们带上了楼顶,意外发生了。   可能是刚才莫阿姨倒地的时候,惊醒了还处于惊悸之中的表妹,她稀里糊涂地爬了起来,直接就冲出了铁门,她神经质地边跑边喊:“哈哈,我自由了……表哥,你等等我,我们回家。”   凄厉的喊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楚天舒暗叫一声糟了,赶紧拉着宁馨和黎萌在楼顶上猫下了腰。   宁馨非常的警觉,关掉了强光手电筒。   表妹光着脚,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沿着小巷穿过了楚天舒他们所在的小楼,她的喊叫声引来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吠,随后,从前面的小楼里跑出了好几条汉子,他们打着手电筒,朝表妹喊叫的方向追去。   “萌萌,跟上。”楚天舒不敢久留,翻过楼顶的栏杆,向黎萌伸出了手。   黎萌平时除了学习,连体育锻炼的机会都很少,两天的绝食和抗争已经让她心力交瘁,要不是晚上吃了东西,这会儿站在楼顶,被夜风一吹,恐怕站都站不住了。   黎萌刚把一条腿迈过了栏杆,另一条腿就软了,人卡在栏杆上进退不得。   “不行,楚大哥,我爬不过去。”她几乎是哭着低声说。   “萌萌,坚持住,你能行的。”楚天舒鼓励道,两脚跨在两楼之后,一只手揽住了黎萌的腰,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黎萌猝不及防,她忍不住呀了一声,胸部就结结实实地顶在了楚天舒的胸前,小嘴还一不留神碰在了楚天舒的脸上,羞得黎萌好一阵脸红耳热。   危急时刻,楚天舒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小细节,只是黎萌这小丫头未谙世事,头一次如此贴近了一个强壮的男人,直到被楚天舒放下了,还忍不住有一些胡思乱想。   楚天舒在前,黎萌居中,宁馨断后,三个人猫着腰依次朝设定的亮点方向跨过一栋又一栋的空置楼房,黎萌也在楚天舒的怀里转换了一次又一次。   楼底下的小路里已经有不少金鳌集团的看门狗在吵吵嚷嚷地大呼小叫,许多的手电筒在复杂的小巷中晃荡,偶尔也会有亮光在楚天舒等人的头顶上掠过。   表妹跑进了一条死胡同,很快就被一个路障卡主了,她哭喊的声音在夜空中掠过,完全吸引了看家狗们的注意力,他们蜂拥着赶往了表妹所在的死胡同,把她从路障中解脱了出来,又送回了女员工公寓。   领头的老麻还没到楼门口就怒气冲冲地喊着莫阿姨,对她的管理不善表示出强烈的不满。   以往出了这种事,莫阿姨早慌张地迎在门口。   这一次,莫阿姨居然毫无反应。   老麻暗叫一声不好,打着手电筒几步冲到楼上,便看见莫阿姨死猪一把趴在水泥地上呼呼大睡,短裤和胸衣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大奶子和大屁股大部分都露在了外面。   他奔过去,蹲下身子来,一只手推了推莫阿姨的肩膀,另一只手趁机在大奶子和大屁股上吃开了豆腐。   可是,莫阿姨浑然不觉,翻过身来,继续酣然大睡。   这一来更加的不雅了,肉乎乎的下腹部杂草般毛发一览无遗。   “麻痹的!”老麻忍不住在莫阿姨的下身掏了一把,站起身来,打着手电筒找到了电源总闸,将闸刀一一推上去之后,女员工公寓里走廊上、水房里和各寝室的灯都亮了。   老麻这才看清了仰躺在地上的莫阿姨,屁股上还扎着两根麻醉针,他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有预谋的逃亡,立即吹胡子瞪眼睛地冲着随后架着表妹进来的几条看家狗喊道:“快,去看看,还跑了什么人?”   几条看家狗挨个寝室骂骂咧咧地查看过去,早已乱作一团的女人们捂着敏感部位,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们。看家狗们平时也难得看到这么多衣冠不整的女人们,磨磨蹭蹭地大饱眼福,看到稍有姿色的还要施展一把咸猪手。   老麻站在大厅里,点着名在骂这几条没有出息的看家狗。   很快,看家狗们回来报告,说新来的两个小丫头不见了。报告完了还不忘色眯眯地补充一句说,这俩小妞,她们说,真他妈的漂亮。   “次奥,这个时候你们他妈的还一副色相。”老麻气急败坏地吼道:“人跑了,看发哥回来怎么收拾你们?还愣个屁呀,追,快追!”   楚天舒带着黎萌和宁馨跨过了好几栋楼房,一点点接近了“如意”小旅馆。   宁馨本能地回头张望了一眼,发现一大堆的手电筒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追了出来,她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黎萌的腿又是一软。   “萌萌,小心,马上就到了。”楚天舒再次抱住了她,把她从一栋楼的楼顶抱到了另一栋的楼顶。   黎萌扭捏了一下,不小心踩翻了脚下的一个花盆,惊起了树叉上熟睡中的一群小鸟,它们扑哧哧地冲上天空。   “在那,他们在那?”一条看家狗听到了动静,几道雪亮的手电光朝着楚天舒三人所在的大树旁,宁馨的身影完全暴露在光亮之下。   “快,你们搬梯子,爬上去。”老麻指挥着手下的几条看见狗。“你们几个,从小路包抄出去,堵住如意小旅馆。”   楚天舒掏出军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立即看出了老麻分兵合围的意图。   黎萌受了惊吓,从背后抱住了楚天舒。   “楚大哥,都是我太笨了。”她把头也倚靠在他背脊上。   “萌萌,别怕,有我和姐姐在,你不会有事的。”楚天舒放下了望远镜,伸出手来拉了宁馨一把。“快,抓紧转移,他们要包围过来了。”   宁馨顺着楚天舒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不由得也惊慌起来。   “要是他们包抄过来,我们就走不掉了。”楚天舒把宁馨拉了过来,黎萌悄悄已经松开了抱住楚天舒的手。   宁馨着急地问:“那我们怎么出得去呢?”   “本来我打算从小旅馆原路返回的。”楚天舒瞟了一眼,看家狗们的手电筒光越来越近,说:“现在看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呀?”黎萌眼泪都快要下来了,她可不肯再回到传销窝点过那种非人的生活了。   “用这个!”楚天舒从包里掏出了救生绳,向她们示意。   黎萌反应倒挺快,她惊叫:“楚大哥,你说我们吊下去?”   “对,只有这个办法了。”他一边回答,一边走进紧贴着小楼的外墙。   他抓起一把旧拖把的木柄,捆在了救生绳上,然后又把救生绳缠在了楼顶的水泥栏杆上,然后,他用劲拉扯了一下,试试绳结是否系得结实牢靠,又确认不会被水泥栏杆磨坏,对黎萌做了个手势,说:“来,萌萌,你先下去。”   “我害怕,”黎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哭着说:“楚大哥,我有恐高症。”      第561章 害死姐姐      “你看,不用怕的。”楚天舒拉着她来到楼边,指着底下向远处曲折延伸一长排平房,说:“我看过了,这排长长的平房顶部是水泥结构,人完全可以在上面走,顺着这排平房走过去,是临街的小店铺,顶部也是水泥结构,从这里下去之后就从屋顶上逃到这片民房的外面了。”   黎萌说:“我从没有吊过绳子,手脚又很笨,我怕我会直接摔下去的。”   宁馨急切地说:“萌萌,你不能害怕,这是在逃命,被他们抓住,你就不害怕吗?”   被宁馨这么一说,黎萌更害怕了。   楚天舒拍了拍宁馨,让她不要说了,又回头安慰黎萌说:“你看,这里有两股救生绳,非常结实,吊一个人下去根本没有问题,一股绳子已经放下去了,你顺着它慢慢爬下去,另一股我会拴在你腰上,我会拉着你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放你下去,即使你失手,我也会拉住你,摔不下去的,明白了吗?”   “别磨叽了,来不及了,”宁馨看着夜空中晃动的手电筒光,可以判断得出,几个看家狗已经找来了梯子,正在往楼顶上爬。她着急地说:“哥,我去引开他们,你带萌萌快走。”   楚天舒拒绝道:“不行,你和萌萌从这里下去,我去引开他们。”   宁馨很坚决地摇了摇头,打着军用手电筒往另外的楼顶跑去。   楚天舒鼻子一酸,冲着黎萌,压低了声音,严厉地说:“萌萌,不能耽误了,你赶紧下去,我还得去救宁姐姐。”   “不,我不敢,我害怕,”黎萌眼泪汪汪的,说:“我要和哥哥姐姐在一起。”   “不行,你必须下去。”楚天舒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栏杆之上。   黎萌硬着头皮,双手紧紧抓住救生绳,两只脚钉在栏杆上,迟迟不愿意跨出去。   楚天舒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有看家狗上了楼顶,大呼小叫地朝强光手电筒的方向追去,他只得耐着性子说:“萌萌,不能再犹豫了,接近平房的屋顶时,身体往后荡一下,平房屋顶和我们这个楼房的外墙有一个三十公分的空隙,是用来防止积水的,你别掉下去了。”   黎萌还是不敢爬下去。   楚天舒在她背后轻轻推了她一把,她张嘴就差点叫了出来,一头钻进了他的怀里。   “你是想把姐姐害死吗?”楚天舒简直气急败坏了,他推开了她,骂道:“既然你这么贪生怕死,那你还为什么不在家好好学习,非要跟着别人离家出走。”   那边楼顶上传来了几声猫叫。   强光手电筒突然熄灭了。   楚天舒心里一惊,宁馨是不是踩着野猫摔着了。他忍不住焦急地看了一眼,转头吓唬黎萌,道:“好吧,你不下去就呆在这吧,我去追姐姐了。”   “不,哥,我下,我下去……”黎萌泪流满面,她紧紧闭上双眼,突然身体一沉朝下面滑落下去。   楚天舒猛地感受到手里绳子的重量,他紧张地抽紧了缠绕在栏杆上的救生绳。他探头朝下望下去,黎萌正晃动着身体颤颤悠悠顺着绳索艰难地往下爬呢。   他松了一口气,微微地笑了。   短短的两分钟!   但楚天舒感觉有一天那么的漫长,他焦虑地看了渐行渐远的手电光,不由得替宁馨捏了一把汗。   楚天舒看见黎萌总算平安地站在平房屋顶上了。   她正抬着头,向他露出可爱而明媚的微笑。   楚天舒向她做了个OK的手势。   野猫的叫声再次传了过来。   楚天舒又担忧地看了过去。   谢天谢地!强光手电筒又亮了起来,从光亮前进的速度来看,宁馨跑得飞快,仿佛一名飞檐走壁的女侠,居然再次将看家狗们甩开了不小的距离。   宁馨,你快跑啊!楚天舒默念了一句,最后看了一眼手电筒光亮的方向,然后一咬牙,快速地收起一股绳索,拴在自己的腰上,爬上了栏杆。   楚天舒躬着腰,双脚抵住楼顶沿口的边缘,往下迅速地滑落,他抵住楼房外墙的双脚轻轻地一蹬,身体荡起来,飘在空中,接着他感到脚底落在了厚实的水泥地上。   黎萌上来抱住了他,她倒在他怀里的身体还在发颤。   “快,顺着平方往前跑,我们不能站在这里,会被人看见的。”楚天舒拍拍她的后背,口气非常严厉。   他拉着她蹲下身子,然后沿着被漆得黑黝黝的水泥屋顶一溜烟地小跑。   “注意脚下,不要被拌倒了,脚步放轻。对,跟着我,不要朝别的地方看。”他不断地轻声提醒着黎萌。   他们沿着平房屋顶到达了靠近如意小旅馆的地方,楚天舒看了看他的夜光表,夜间三点。   这时,老麻带着两条看家狗跑了过来,他们是在抄后路的。   楚天舒赶紧返身抱住了黎萌,伏身在屋顶前缘竖起的一排广告牌后面的阴影里。   “麻哥,他们在那边。”一条看家狗指着手电光的方向叫道。   老麻用手电筒沿着平房顶扫了一遍,真是太险了,如果再慢几秒钟,楚天舒和黎萌就不可能躲进这块广告牌了。   “追!”老麻一挥手,叫道。   几条看家狗跟着跑过去了。   “姐姐怎么办?”黎萌瞪大了眼睛,抬着脸看楚天舒,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汗水和泪水。经过了刚才从楼顶上下来的惊吓,她似乎胆子变得大了许多。   “她会有办法的。”楚天舒只能这么安慰黎萌,用肘部轻轻捅了捅她,示意她跟着自己继续往前走。   楚天舒猫着腰慢慢往广告牌后退,又看了看外面的情形,耐心地等着老麻等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转角上,然后对黎萌说:“我们下去。”   平房的北端止于一条僻静的小路口,下去之后只要跑几步就能到达如意小旅馆。楚天舒话音刚楼,迅速地反身对着小街,将双手扣在平房屋顶的边缘,然后身体腾空悬挂在半空中,嗖的一下跳到了小街上。   他左右环顾了一遍,没有发现人影。   “快,学我那样跳下来。”楚天舒向屋顶上喊了一句。   黎萌笨手笨脚地转过身体,学着楚天舒的样子,也将两只手紧紧抓住屋顶边缘,当她咬紧牙关双脚离开屋顶的时候,却直直地摔落下去,她还没有来得及叫喊,楚天舒就在下面抱住了她。   “嗯,萌萌,你变得勇敢了。”楚天舒放下她,忍不住夸奖了一句。   黎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老麻他们跑过去的方向看了看,慌张地说:“楚大哥,我没事,你快去救宁姐姐。”   “你放心,你姐姐心眼多,会有办法的,我先把你带出去。”楚天舒硬着心肠,扯着黎萌跑过了小街,来到了如意小旅馆的门前,打开了粗大的不锈钢车锁,交给黎萌说:“你拿好,有人靠近的话,你就砸他们,狠狠地砸,听见没有。”   黎萌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楚天舒并没有在旅馆附近立即发动摩托车,怕附近还会有金鳌集团的人,他把摩托车推过小旅馆的台阶,上了镇中心大道之后才点火发动。   摩托车引擎发出金鳌镇上寂静无声的街道上巨大的轰鸣,把楚天舒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旋开油门,摩托车亮起明晃晃的两道前灯光直照着路面,楚天舒一骗腿上了摩托车,对还在朝外张望的黎萌大喊:“快,快上来,抱紧我的腰。”   “不,我不走,我要去找宁姐姐。”黎萌哭着大喊。   “萌萌,听话,姥姥姥爷爸爸妈妈还在家等着你呢。”楚天舒真急了,他叫道:“我把你送出去,马上就回来找宁姐姐。”   “不!”黎萌又后退了一步。“姐姐是为了救我才落入险境的,不找到宁姐姐,我就不走。”   此时此刻,黎萌又变成了那个倔强固执的小女孩,她拎着那把沉甸甸的不锈钢车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露出来的决绝和勇敢令楚天舒十分的惊讶。   楚天舒说:“好,你上车,我带你去找姐姐。”   “你要敢骗我,就别怪我砸烂你的车。”黎萌挥舞了一下车锁,走过来登上了摩托车后座。   黎萌在身后坐稳,一只手搂住了楚天舒的腰,另一只手举着那把车锁,那意思很明确,如果楚天舒不去救宁馨,她手里的车锁就将狠狠地砸向摩托车。   楚天舒旋开油门,摩托车轰鸣着朝着老麻等人追下去的方向冲去。   黎萌满意地将脑袋贴住了楚天舒的后背,拎着车锁的手也垂了下来。她回想起曾经看过的众多惊险电影与惊险小说,从中得到了莫大的鼓舞:险象环生的逃亡总会有一个美好结局。   其实,楚天舒想要找回宁馨的心情比黎萌更为的迫切,她一个人引开了好几条看家狗,处境之危险楚天舒不会不清楚,万一宁馨有个什么意外,他不仅无法回去向李萍和宁光明交代,而且会遗憾一辈子。   楚天舒不清楚前方是否有可怕的危险正在等待他们,但他的心情还是抑制不住有些兴奋。   如果一定要在带走黎萌和同归于尽之间作选择的话,他会坚持选择后者。在他看来,与其让宁馨一个人涉险,还不如主动去迎接危险,他坚信,凭借自己和宁馨的智慧和勇敢,完全有机会化险为夷。      第562章 险象环生(1)      只不过,楚天舒担心黎萌会承受不了这种危急而陷入恐惧之中,他本想将她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之后再回来找宁馨,可是黎萌的坚决和毫无畏惧超出了楚天舒的想象。   最重要的是,不管这个选择是朝安全脱险的方向一点一点接近的希望之旅,还是正在投入最预想不到的毁灭陷阱,对楚天舒来说,内心都有一个坚定的信念:自己和宁馨是来救黎萌的,任何情况下,都必须把她们一起带回去!   摩托车开行了几十米,黎萌突然尖叫起来:“楚大哥,停车,宁姐姐在那儿!”   楚天舒猛地刹住了车,顺着黎萌手里的车锁望去,雪亮的车灯下,宁馨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刚刚顺着救生绳而下的那栋楼顶上。   “快,顺着绳子下来,往平房这边跑。”楚天舒架起摩托车,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平房下面,向宁馨挥舞着双手激动地喊道。   在车灯的照亮之下,宁馨抓住了救生绳,双脚蹬着墙壁,快速从三楼的楼顶溜了下来,这种游戏她跟着马力他们玩过很多次,所以,她毫无惧色动作快捷,很快就落到了平房的水泥顶板上,顺着平房朝着楚天舒所在的方向飞奔而来。   楼顶上,几条看家狗打着手电筒叫喊着追了过来。   其中一个家伙手脚麻利,顺着救生绳就往下坠。   楚天舒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砖头,用力砸了出去,正砸中那个家伙的后腰,只听他惨叫一声,手一松,整个人顺着墙壁滑落下来,双腿掉进了墙与墙之间狭小的夹缝当中,卡在里面动弹不得,只能拼命地叫喊。   另一个同伙顺着救生绳也在往下溜,下溜的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屁股坐在了第一个同伙的脑袋上,被下面的同伙一顶,手就脱离了救生绳,仰面摔在了平房顶上,一声巨大的闷响之后,激起的尘土扬了半尺多高。   宁馨很快跑到了平房尽头,来到了临街的房顶,楚天舒张开手臂,大声呼喊道:“快,跳下来,哥接着你。”   宁馨几乎没有犹豫,纵身一跃,从平房楼顶跳了下来,直接落入了楚天舒的怀抱。   楚天舒抱着她,蹬蹬蹬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刚把宁馨放下来,守在摩托车旁的黎萌发出了惊叫。   回头一看,培训中心的郭亮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趁着黎萌为宁馨和楚天舒叫好的空子,死死抱住了黎萌的小腰,拼尽力气把她往黑暗中拖。   楚天舒和宁馨赶紧朝黎萌跑过去。   前面拐角处,老麻带着人又杀了回来,他边跑边喊:“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情急之下,黎萌举起了手里的车锁,咬着牙朝着郭亮迎面砸了下去。   这一下,重重地砸在了郭亮的嘴上。   顿时,两颗门牙被砸得飞了出去,上嘴唇开裂,鲜血如注。   有着金鳌集团第一传销培训师名号的郭亮,在洗脑无数之后终于就此丧失了蛊惑的能力,那张赖以生存的伶牙俐齿彻底毁在了黎萌的手上。   郭亮惨叫一声,松开了黎萌,双手捂着嘴巴蹲在了地上。   “萌萌,干得好!”楚天舒和宁馨几乎异口同声发出了对黎萌的夸奖。   楚天舒发动了摩托车,黎萌坐在了后座上,搂住了楚天舒的腰,宁馨坐在新焊的架子上,抓住了后座尾端的把手,摩托车驮着三个人,轰鸣着朝镇外的公路疾驶而去。   老麻等人望着绝尘而去的摩托车,气喘吁吁地叫骂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赶紧摸出手机给疤王打电话报告。   疤王和刘玉洁等人送走了表哥的家属,找了个宾馆开了房,给冷锋安排了一个按摩小姐为他进行启蒙教育,然后按住刘玉洁大战了几百个回合。   疤王刚刚搂着刘玉洁呼呼大睡,忽然听见手机响起,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第一个感觉就是:又出事了!   当他听说有人闯入传销窝点救走了新来的两个小丫头,气得他在电话中对老麻一阵破口大骂。   刘玉洁光溜溜地坐在床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气急败坏的疤王。   疤王吼道:“看你麻辣隔壁,滚起来,穿衣服,去把冷锋喊起来。”说完,他抬起脚,在刘玉洁的光屁股上踢了一脚。   刘玉洁吓得一骨碌下床,套上裙子,连短裤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到隔壁的房间死命地捶门。   此时,冷锋的启蒙教育才刚刚结束。   在按摩小姐的刺激诱导之下,这小子第一次还没有来得及进入就一泄如注了。   他极其不甘心,硬扯着按摩小姐不让走,在经过了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冷锋将两张钞票拍在了按摩小姐的肚皮之上,按摩小姐才装出一副勉强的样子,帮着这个小处男又是搓又是揉,忙乎了个把小时,终于帮助冷锋完成了他的性启蒙之旅。   按摩小姐抓着票子躺在床上捂着嘴偷偷乐,出来干了好几年,老娘今晚上总算吃到了一只鲜嫩的童子鸡。   刘玉洁急促的拍门声让冷锋打了一个冷战,他光着屁股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刚把门一打开,按摩小姐趁机就一阵风似的溜了出去。   刘玉洁一闪身,裙子呼拉一下飘起来。   冷锋一下就看见了裙子里的春光,他兽性大发,没等刘玉洁开口说话,拦腰把她抱了起来,狠狠地扔在了床上,掀起裙子就扑了上去,他正准备挺枪而入,屁股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脚。   得,正好。   扑地一声,冷锋的长枪猛地刺入了刘玉洁的深处。   刘玉洁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痛苦还是痛快的呻吟。   没等冷锋发起冲击,长枪又冷不丁被拔了出来,受此惊吓,长枪突突突地喷射出不多的几滴液体,滴落在刘玉洁的大腿根上。   疤王双手将冷锋拎在半空中,狠狠地扔在了床下的地毯上。   幸好冷锋的身体被床头碰了一下,才避免了一个“鸡飞蛋打”的悲剧发生。   “小狗日的,你他娘的小鸡巴还快活得起来。”疤王毫不客气地又踢了冷锋一脚。   冷锋一翻身坐在地上,哭丧着脸说:“发哥,饶了我这次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妈个比的,你还想有下次?”疤王恶狠狠地说:“快说,你带来的小丫头是什么来历?”   冷锋愣住了,他以为疤王大发雷霆是他动了刘玉洁,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大半夜的疤王为什么要问这个。   疤王抬腿又是一脚,将冷锋踹倒在地毯上:“冷锋,说话呀,你哑巴了。”   “同……同学。”冷锋捂着胸口,结结巴巴地说。   疤王又瞪住了刘玉洁,吼道:“说,刚才你在床上跟老子吹嘘的小丫头又是什么来历?”   “不,不知道。”刘玉洁将裙子撩下来,战战兢兢地说:“不是,不是你……你拉来的吗?”   “拉你妈拉个老比!”疤王简直要被这一对男女气疯了。“你们知道吗,他们都跑了!”   “啊?!”冷锋和刘玉洁同时张大了嘴巴。   “啊,啊,啊,啊你个屁。”疤王将冷锋拎了起来,骂道:“滚起来,跟老子去把她们追回来。”   疤王发泄了一通,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拨通了老麻的电话,让他带人开车紧追不放,然后又通知沿途的眼线,发现一辆载着一男两女的摩托车立即报告,并组织人员进行堵截。   金鳌集团豢养的大批看家狗倾巢出动了,他们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从各个方向迅速向鳌头镇通往新荷市的国道集结,但行动还是慢了一步:当他们与随后赶上来的老麻汇合时,已经没有了楚天舒等人的影子。   前后时间差最多在十五分钟左右。   疤王得到了老麻的报告,断定他们在这么点时间里不可能跑远,立刻命令手下的人员扩大搜寻范围,又向派出所报警说有人劫持了金鳌集团的两名女员工,请求他们帮助盘查堵截。   天,已经蒙蒙亮了。   楚天舒原计划是直奔新荷市,但是,跑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从一条小道折返,偏离了前往新荷市的方向,这一当机立断的改变,让他们暂时避开了疤王布下的拦截网。   疾驰的摩托车一会儿就驶上了郊区公路。   他们疾驶了半个小时,似乎非常顺利。   肮脏不堪的被废弃厂房,只有几家店铺的偏僻小村落,水泥桥梁,加油站,以及一个人多车杂的停车场,都一一掠过眼前,快速地退入越离越远的身后。   尽管公路上已经开始有车来车往,但始终没有受到拦截和干扰。   唯一虚惊一场的是,突然从他们的背后传来一阵轰鸣声,楚天舒不但没有减慢反而加快了车速。很快,一辆火红色的摩托车从他们身旁迅疾掠过,上面载着一男一女,不多时就消失在公路前方的尽头。   黎萌被吓得胆战心惊,紧紧抱着楚天舒身体。   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天已经大亮。   楚天舒突然听见前面传来刺耳的摩托车刹车声,他猛然停住了车。   宁馨问:“怎么了?”   楚天舒说:“不对,有情况!”      第563章 险象环生(2)      等一辆迎面而来的农用车驶过,楚天舒拉开了胸前的运动衣拉链,露出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军用望远镜,开始观察公路前方的动静。   一辆停在公路旁的警车出现在镜头里,刚才那辆载着年轻男女的摩托车被截停下来,接受警察的盘问和检查。   楚天舒可以清晰地看见,男骑手正在与警察发生争执,他大声咆哮着发泄着怒气。   他已经估计到金鳌集团会动用警察在公路上拦截检查。   宁馨接过望远镜看了一眼,脸色立马变了:这么说,当地的警方也参与堵截了。   黎萌用手拍了拍楚天舒的腰部,问:“哥,怎么了?”   楚天舒高声说道:“有警察,他们在检查开摩托车的人。”   黎萌不解地叫道:“警察,他们应该去抓坏人啊。”   宁馨拍了拍她,说:“现在,我们是警察眼里的坏人了。”   “为什么?”黎萌急得小脸通红。   楚天舒笑着摇摇头说:“因为我们坏了他们的好事。”   黎萌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宁馨,你拿着望远镜,我开车,你观察,天亮了,不能再冒险乱闯了。”   楚天舒那望远镜交给宁馨,让她和黎萌坐稳,转动车头,放慢了车速朝岔路上疾驰而去。他不知道这条岔路会通向哪里,但是凭着他对于方向的记忆,他断定岔路是朝向新荷市的。   宁馨举着望远镜,摩托车继续沿着岔路快速奔驰。   “前面好像来了一辆警车,是一辆国产越野车!”宁馨突然惊叫起来。   楚天舒踩下刹车,一只脚踮在地上,接过望远镜观看。   一辆蓝白相间的警用越野车迎面高速开来,车顶上的警灯一闪一闪的,清晰可见。而且,他们没有鸣响警笛,很显然是不想暴露目标。   楚天舒的心猛地沉了下来,他迅速地朝四周望了望,岔路两侧是两排高耸挺拔的大树和大片大片金灿灿的稻田。   没有其他路可走,只有退回去。   他感到自己的汗正在冒出来。   他把望远镜再次交给宁馨,掉转好车头,回头再望了变得越来越大的警车一眼,准备加速离去。可是,在空旷的公路上,驮着三个人的摩托肯定跑不过越野警车,要不了几分钟,就会被它紧紧咬住,逼停在路边。   他的眼睛不由得扫视了一下周边,瞬间瞥见金黄的稻田中间似乎有一道蜿蜒的灰暗投影线,将稻田前后分开。他顺着那条灰色投影线的消失点望去,远远的好象有房屋高低参差不齐的村落剪影。   楚天舒猜测那是一条通往村庄的田间小路,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用望远镜仔细观察核实了。田间小路位于他们和警车之间,他要么干脆退回去,要么冒险迎向警车然后一拐弯驶上那条田间小路。   这是摆脱警车追踪唯一可行的办法。   但是,万一那条灰色投影线根本不像他所推想的那样,是一条田间小路,他就再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距离转身逃跑了,警车会追着他的摩托车,在公路上演出一场可笑的警匪追逐场面。   这是楚天舒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他很明白,他们此时此刻并不是漫游在一场惊险电影里,而是置身在现实中,要是一旦真的被警车尾追,紧紧咬住不放,他们就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了:警车里的警察会呼叫更多的警车加入围追堵截,到时候他们这辆载着三个人的摩托车就插翅难飞了。   楚天舒狠下心来再次将摩托车转向。   他旋大油门,摩托车轰鸣着迎向警车急速冲了上去,似乎鼓足了勇气要和警车相撞,同归与尽。   警车也发现了这辆可疑的摩托车,它降低了车速,突然发出了尖厉而急促的警笛声。   双方接近得非常之快,楚天舒目视观察也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驾驶室里的人影。他们身穿警服,头戴警帽,其中一个人伸出手来,示意楚天舒停车。   摩托车继续朝警车飞驰,宁馨大喊大叫着在后面拍打着楚天舒,她不明白楚天舒要干什么,却眼看着要大祸将至。   摩托车呼啸着仍然在向警车高速接近。   警车虽然降低了车速,却提前抢占了摩托车前进的路线,它吃准了楚天舒不敢以卵击石,只是一点点向摩托车逼近过来。   要么相撞,车毁人亡。   要么停车,束手就擒。   果然,楚天舒不得不降低了车速,他当然不敢拿三个人的生命开玩笑。   警察贴了过来,已经可以听得见一个男人喝令停车检查的声音。   这时,黎萌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她竟然一用力,将手里的车锁狠狠的砸向了警车。   近在咫尺,一件黑乎乎的铁件砸了过来,警车驾驶员出于本能要猛打方向盘躲避,但是,车锁仍然砸中了驾驶室侧面的玻璃。   就在这一瞬间,楚天舒加大油门,摩托车擦着警车冲了出去,然后突然一个急转弯拐进了狭窄的田间小路不见了踪影。   警车像一只受到了攻击的怪兽,鸣响着警笛一个掉头,高速冲过了田间小路的入口处,随即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传出很远很远。   宁馨和黎萌都觉得身体猛的随着摩托车重重地颠簸了一下,几乎要摔下车去,但是摩托车仍在疾驶。   风声呼呼,摩托车似乎就紧贴在金灿灿的稻田上面飞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突然失去控制,摔个车毁人亡的大跟头,再也爬不起来。   黎萌死死抱住楚天舒的腰。   宁馨抓住把手,回过头去张望,只见警车已经退回到田间小路的入口处,因为路太窄开不进来,几个下车追赶的警察正在以百米赛跑的速度绝望地跟着他们的摩托车飞奔,眼见着无能为力,只好跳着脚嘶喊怒骂。   在摩托车的轰鸣声中,他们的叫骂声已被越甩越远。   摩托车疾驰了一会儿,在第一个拐弯处慢慢地停下,楚天舒下车后对宁馨做了一个手势,让她们坐在原处不要动。他弓着腰朝前走了几步,在稻田边蹲下,用望远镜观察着尾随而来的警察。   “他们撤回去了,”楚天舒走回到摩托车前,说,“不过,他们对这一带的地形肯定很熟悉,很快就抄别的路跑到我们前边去的,或者会同志其他的警察拦截我们的,我们得快走。”   “你为什么不退回去,非要引起他们的注意。”宁馨愤愤地说,她仍然惊魂未定。   “退回去我们一样会引起他们注意,”楚天舒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安慰说,“在公路上被追赶,我们的速度完全跑不过越野车,还不如冒一次险,如果运气好一点,他们很快就不知道我们去哪里了。”   楚天舒上车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嘴上说得很轻松,心里还是很紧张的。他认定警察还没有确认出他们的身份,但肯定起了疑心。因而,前面会有更多的麻烦和更加惊心动魄的险恶局面,在等待他们,他需要做好准备,应付可能随时随地出现的复杂状况。   黎萌更是有点失魂落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过去在好莱坞大片中曾经令她心驰神往的逃亡历险,今天真正降落到自己头上,竟然是如此让人闻风丧胆,草木皆兵。   这一条田间小路的路面上全铺着煤渣沙砾,摩托车在上面疾驶时一片尘土飞扬,让楚天舒很没有安全感,他清楚那几个在后面尾随的警察老远就可以通过观察稻田上空扬起的尘土判断出他们的踪迹。   前面的村庄越来越近,拐过一个弯,楚天舒终于开上了一条宽阔的水泥路,他加快了车速。   水泥路的尽头是另外一座大的村落,这可以从村庄里的大片大片的楼房群落来判断。但是村庄房屋后面紧贴着一大片低矮的工厂厂房让楚天舒感到困惑,也陡然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他再次心惊胆战起来,紧张地观望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楚天舒旋大油门,摩托车轰鸣着从村庄中间通过,有几个孩子和老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越过一座小石桥后,村庄消失在身后,迎面而来的是一条陷落在两侧工厂高高的围墙之间的小道。   摩托车没有减速,一直急驰向前。   突然,他们冲到了宽敞的马路上,而且差点将两个骑自行车的妇女撞倒。   她们惊叫一声后,开始尖声尖气地开口大骂。   楚天舒没有回头理会她们。“对不起。”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仍在疾驶的摩托车斜斜地穿越过马路,迅速匆忙地拐入马路对面的一条小路里。因为楚天舒隐约听到了警车发出的警笛声正在临近。   “你们听到了警笛声吗?”等摩托车再次拐入另一条小路后,楚天舒降低了车速,问道。   黎萌怯怯地说:“我好象听到了。”   宁馨也困惑地说:“我现在已经搞不清楚是自己神经过敏,还是警车真的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好像到了一个镇上。”楚天舒看着街道两旁一家紧挨一家的商店,自言自语地说。      第564章 险象环生(3)      楚天舒在一个角落里停下车,看到了路口店铺上的一个招牌:“这是天幕镇集贸市场,这里人员太密集,我们三个人一辆摩托车,太招人耳目,得赶紧离开。”   楚天舒把摩托车停在一根电线杆下,让宁馨和黎萌下车。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宁馨扫视了一眼镇上的情况,突然说:“有点冒险,但值得试一试。”   黎萌叫道:“姐,有什么想法?快说,快说。”   宁馨说:“想办法引开他们。”   这一回再不敢玩冒险的游戏了,楚天舒很坚决地说:“不行!”   黎萌也反对,她说,“姐姐,我们不能再分开了。”。   宁馨笑了,说:“我又没说我要去引开他们,你们着急什么?”   楚天舒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宁馨说:“与其骑着这辆摩托车东奔西跑,不如把它甩出去,让别人帮我们引开堵截的人,我们伺机换一辆车逃到新荷去,只要拿到了车,我们就能甩开他们了。”   “嗯,这也是一个办法。”楚天舒又问:“谁肯无缘无故地帮这个忙呢?”   宁馨背转身,低声向楚天舒说:“你看对面小卖铺门前的一对男女,他们对过往的车辆非常感兴趣,我估计他们也是急于要跑路。”   楚天舒没有熄火,前后左右观望了几秒钟,见来来往往的人当中,对面的小卖铺前有一对男女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宁馨判断得不错,这是一对私奔的男女,昨晚上他们被女人的丈夫堵在了床上,男的力气大,把女人的丈夫打伤了,被丈夫的家人追赶,连夜从村子里跑了出来,身上却一分钱都没带。   这男的以前修过摩托车,正踅摸着偷一辆车带着女人逃跑。   楚天舒骑着摩托车刚一进镇子,这男的就贼眉鼠眼地盯上了,没曾想没宁馨看破了心思,想出了一条鱼目混珠的好主意。   楚天舒也看出了那男人的意图,他让宁馨带着黎萌去一个早点摊上买早点。然后自己装着急不可耐的样子,眼巴巴地东张西望。   这时过来,楚天舒很客气地喊住了一个路过的中年人,捂着肚子问道:“大哥,哪里有厕所?”   中年人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搭理,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时,那男的凑到楚天舒跟前,往前面指了一下。   楚天舒不放心,推着摩托车走了过去,果然在路边的台阶上有一间破旧不堪的房子,上面依稀可辨用红油漆写的“公共厕所”几个字。他偷眼瞟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好心指路的男子也磨磨蹭蹭地跟了过来。   楚天舒不放心地左顾右盼了一番,又招呼了一声还在几步之外买饮料的宁馨。   宁馨答应了一声,举着一瓶可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了半瓶,然后喘着粗气打着嗝,大大咧咧地说:“你去吧,我看着呢。”   “看好啊。”楚天舒又叮嘱了一句,他提着登山包,一路小跑地上了台阶,钻进了厕所。   宁馨大口喝着可乐,还在和黎萌开着玩笑,眼睛却离开了摩托车,紧盯着进入天幕镇的大路口,那边依稀传过来一阵急促的警笛声。   这时,从街头角落里冲出一群男女老少来,他们咋咋呼呼骂骂咧咧的,手里拎着棍棒绳索。   跟踪窥视了良久的那一男一女一看这阵势,脸色大变,女人的婆家追来了。   那男人再也顾不得人多眼杂,几步冲过去,跨上了楚天舒停在路边的摩托车,招呼着旁边的女人坐在后座,一拧油门,摩托车呼啸着冲了出去。   拿着棍棒绳索的男女老少叫骂着追了过去。   “抢劫啊!”宁馨和黎萌扯着嗓子大喊。   一辆越野警车拉着警笛开了过来。   那男子一看不妙,连忙调转车头,穿过追赶过来的人群,朝着大路的另一端疾驰而去。   宁馨和黎萌闪到了街边,可以清晰地看见,拉着警笛而来的警车驾驶座侧面的玻璃完全龟裂。   这就是刚才遭到车锁攻击的那辆警车,这会儿看见一辆红色的摩托车掉头就跑,隔着上百米的距离,从背影上来看,只能看见后座上女人的头发和尘土一起飞扬,一时也看不清到底车上是几个男女。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警车加大油门追了下去。   这私奔的男人对当地的地形非常熟悉,他如惊弓之鸟般,一会儿窜进村舍,一会儿钻进小路,与警车玩起了老鼠戏猫的游戏。   警车紧追不舍,可又徒唤奈何,毕竟在乡镇的道路上行驶,没有摩托车来得灵巧和快捷,一路追下去,越追拉开的距离越远,只得不断地呼叫其他人朝摩托车逃跑的方位合围。   楚天舒从厕所出来了,已经脱下了他的运动服和登山鞋,换上了西裤和T恤,头发也用水抹了一把,全然一副乡村帅哥的模样。   宁馨和黎萌也去了一趟厕所,换下了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衣服,整理好了散乱的头发,戴上了宽大的墨镜,眨眼间,两个灰头火脸的柴火妞立即变身为时髦酷辣的小美女。   楚天舒和宁馨商定,必须尽快离开天幕镇。   因为刚才那辆警车里的警察追上了那辆摩托车,确定被掉包了之后一定会返回来搜寻。在镇上躲藏的可能性太小了,天幕镇比鳌头镇还要小一些,横过来竖过去清清楚楚只有几条街,到时候就是想逃也无路可逃了。   小镇和城市的不同之处就是,越是热闹的中心区域就不安全。因为平常大家看到的都是熟面孔,突然来了几个陌生人,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关注。   私奔男女骑着摩托车走了之后,楚天舒始终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每时每刻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路上几乎每个看他们几眼的人,他都疑心可能是金鳌集团的暗线,生怕他们突然包围过来,把黎萌从自己的手中夺走。   如果仅仅只有自己一个人,哪怕只是多一个宁馨,他自信可以很快摆脱这场梦魇,但是,自己是来救黎萌的,她必须得到安慰和保护,否则,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这个时候,楚天舒真的来不及去想救出黎萌之后,祝庸之会如何帮助他和伊海涛写好调研报告,他这会儿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逃出去,把黎萌完完整整地交给她的父母!   楚天舒背着登山包走在前面,黎萌和宁馨手拉着手跟在后面,尽可能摆出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朝着阳光明媚的繁华街道走去。他们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天幕镇的大街上,内心实际上紧张万分,就怕有人上来盘问,或者被金鳌集团的暗线辨认出来。   进入镇中心之后,他们发现有不少的年轻游客轻盈地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也背着各式各样的登山包,宁馨上前问了一下,他们是刚刚从天幕温泉下来的旅游者,准备前往新荷市长途汽车站,因为被街口的特色小吃所吸引,过来凑一凑热闹。   这是一个好机会。   楚天舒随着他们一起,走出了街道,来到了停着一堆三轮摩托改装的载客车面前,这些车辆是乡村小镇主要的交通工具,武汉叫“麻木”,南昌叫“拐的”,南京叫“马自达”,名字各异,但都是在三轮车上搭个篷子就候在路边拉客。   看见来了一群年轻的游客,正在扯淡打屁的车主们一个个脸上堆满了笑容迎了上来“帅哥美女,要车吗?”一个胖车主走上来问。   楚天舒点点头。他告诉了车主要去新荷市长途汽车站。   胖车主挥挥手,另一辆三轮车的车主跨上车,发动引擎,开了过来。   “你们正好是一男两女,是不是昨天从鳌头镇逃出来的?”胖车主看楚天舒在忙着招呼宁馨和黎萌,笑呵呵地问道。   楚天舒和宁馨、黎萌同时楞住了,冷汗一瞬间直冒出来。   “你说什么?我们刚刚从天幕温泉下来,为什么是逃出来的?”宁馨马上作出了反应,她鼓着腮膀子抢白了几句,脸上一副故意夸张的被惊吓样子。   “呵呵,美女,我开玩笑呢。”胖车主乐了,忙改口说。   楚天舒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大哥,怎么回事?”   胖车主口沫横飞地说:“昨天半夜,鳌头镇的金鳌集团跑出来两个女的,听说是被一个男的勾引出来的,疤王他们正满世界地抓他们呢。真的不骗你们,已经传过话来了,让我们发现可疑的人要立即报告。”   “那你们为什么不认为我们就是呢?”宁馨继续反击道。   胖车主尴尬地笑道:“嘿嘿,哪能呢。他们骑了一辆摩托车,肯定不会来租三轮啊。”   另外一个瘦车主不知道是怕宁馨一生气不坐他们的车,还是另有目的,他抢着解释道:“呵呵,别介意啊,金鳌集团的人说了,提供线索和抓住坏人都有大赏啊。所以,我们碰到了像你们这样的年轻男女来要车,都这么问一句。如果是的话,刚才他这么一问,肯定撒腿就逃,嘿嘿,那我们就正好抓了人去领赏。”   楚天舒不由得多看了这位瘦车主两眼,感觉他明显是这伙子车主中明显最猥琐,最狡黠的一个。   两辆三轮车一前一后出了天幕镇,往新荷市的方向开去。      第565章 险象环生(4)      几乎是与此同时,疤王一伙人正在紧急部署,调集人手,协调周边黑白两道的关系,分头围追堵截楚天舒等人。   老板放出话来,这是金鳌集团成立以来头一回出这种事,如果不能及时制止,将来还怎么洗脑带队伍?所以,要不惜一切代价,动用全部的力量,一定要将这三个人“绳之以法”,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冷锋躲在人群中,看到了明晃晃的匕首,雪亮亮的砍刀,长短不一的各色电警棍,还有几把改制的钢珠枪。这些都是疤王和他手下的兄弟随身携带着的武器,足以让他终生难忘,也足以让他惊恐万状。   疤王等人没有避开他的目光。相反,反而当着他的面公然摆弄这些显然是非法拥有的武器。   这或许是对冷锋一种无言的警告:这破事都是你惹出来的,要是乱子闹大了,就该你吃不了兜着走。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认识清楚自己这是上了贼船,疤王他们所宣传的快速发财致富之道靠的不是所谓的直销,而是暴力和欺骗。   上船容易下船难啊!这就是冷锋冒着冷汗的一声暗叹。   这伙人当中见过楚天舒、宁馨和黎萌的人只有刘玉洁、冷锋和老麻三人,本来还有一个郭亮和莫阿姨,但是,他们一个嘴巴被车锁打烂了,根本说不出话来,另一个还在呼呼大睡,凉水浇了两次,浇醒了还没站起来,倒头又睡了。   疤王让老麻、冷锋和刘玉洁三人大致描述了楚天舒等人的相貌特征,然后将人员分成了三组。   一组由一个头目带着冷锋,在进入新荷城区的道路上进行堵截;一组由老麻带队,在长途汽车站、火车站附近巡查;一组疤王带着刘玉洁,按照得到的线报,随时赶赴消息所在地。   让冷锋震惊的是,疤王最后下达的命令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看过《上海滩》的电影和电视剧,可不想让自己成为疤王这位传销“大哥”麾下的一员。他的目标原本很简单,就是能够赚到足够的钱,和黎萌一起过上富足而快乐的生活。   因此,加盟直销是一回事,而加入一个拥有武器的危险团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一时冲动混到这步田地,冷锋从来没想过要去监狱里过下半辈子,大不了回家接手老爸的生意,小日子过得一样够滋润,何苦要变成一个传销团伙的帮凶。   冷锋盘算着自己是否该离开疤王,找个什么借口或机会离开。   疤王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满脸笑意走了进来,拍拍冷锋的肩膀,说:“我和刘经理天幕镇,你带人去天幕镇进入新荷城区的路口堵截。”   “找到他们啦?”冷锋问,他弄不清楚自己是高兴还是沮丧。   “刚才接到线报,有人在天幕镇看见了,很像他们,我带刘经理去认认清楚。天幕镇不是我们的地盘,所以,你要在进入城区的路口堵住他们。”   冷锋又问:“那万一不是他们呢?”   疤王不满地说:“嗯?冷锋,你担心什么,我们先把他们抓起来,一确认,不就全明白了?”   “警察不是也在抓他们吗?我们会不会和警察发生冲突?”冷锋担忧起来。   “笑话!”疤王不屑地说:“我们这是协助警方抓劫持人质的罪犯,警察只会感谢我们,怎么会发生冲突呢?这都不是你想的事情,你就别瞎操心了。快走吧。”   疤王、老麻和冷锋等三组人马分头出发了。   就在楚天舒他们刚刚坐上三轮车不久,疤王乘坐的三菱吉普车火烧火燎地赶到了天幕镇。他们驱车直接来到集贸市场的那个小吃摊上。   报信的人已在那里站立多时了。   “他们人呢?”疤王下车问那个报信人。   “他们走了。我追不上他们。”报信人指指他身旁的自行车,惶恐不安地说。   疤王问:“往哪去了?”   “往西走的,有一辆警车追过去了,我跟不上,后来就不知道了。”报信的人说完,指着早点摊主又连忙补充道:“她好像知道一些,我看见他们向她问路了,但她不肯说。”   疤王点了点头,不说话。他掏出一张50元面额的人民币,轻轻地放在早点摊上,然后顺手操起一袋牛奶,咬开袋子,悠然地喝了一口。   “说吧,他们问了你什么话?”疤王和颜悦色地问那个女摊主,毒辣的眼光始终放肆地盯着她饱满的胸部不放。   “他们,他们,”女摊主的脸羞得通红:“你们问的哪一个?”   疤王恶狠狠地瞪着报信人。   报信人急了,忙提示说:“就是骑摩托车跑了的那一对男女啊。”   “哦,那不是柳条村的王二混子和他的相好吗?”女摊主顿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说:“他们昨夜里鬼搞在一起,被婆家的人发现了,吃打不过,就跑出来了……啧啧,听说赤条条地就被按在床上,那个女的,逼都被打肿了……”   “瞎鸡巴乱扯什么?”疤王勃然发作,满脸怒色,抓起那张50元的票子就在女摊主的嘴巴上扇了一下,骂道:“你糊弄老子们呢,是不是你妈了个逼也欠打啊?”   “你们……我,我说的全是实话。”女摊主吓得花容失色,指着周围的几个人,结结巴巴地说:“你们要不信,可以去问他们。”   疤王转向报信人,报信人不敢吱声。   他厉声喝问报信人:“你倒底看清楚了没有?”   “我接到通知,就知道他们骑着一辆红色的豪爵摩托。”报信的人哭丧着满脸委屈说道。   刘玉洁挤上前来,将疤王手里的钞票抢过来,再次放在了早点摊上,神情亲切地望着女摊主,轻声轻气地问:“大姐,我家男人脾气急,实在对不住。我们要找的是一男两女三个人,不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你不要怕,慢慢想想看,有没有见过这样子的两个小丫头?对,不是小娘们,是小丫头。”   惊恐万状的女摊主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那就不是王二混子他们了。对了,是有这么两个小丫头,在我这里买了早点,王二混子骑着摩托车跑的时候,她们还大叫抢劫。没错,应该就是他们,还有一个男人,去那边上了厕所。”   刘玉洁一听,女摊主说的这两个小丫头多半就是宁馨和黎萌,而且还有一个中年人证实,这三个人是从一条田间小路上过来的,骑的就是一辆红色的摩托车,那个男人还找他问过厕所在哪里。   “他们去哪了?”刘玉洁忙问。   女摊主指了指街中心,说:“他们往那边去了,你们到那边去问问。”   刘玉洁分别又给了女摊主和中年人一人一张红票子。   报信人还嬉笑着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疤王。   疤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是不是还等着领赏?”   报信人嘿嘿笑着说:“老板,他们都有了,也该给我几个吧?”   “行啊!”疤王客客气气地说:“你把手伸出来。”   报信人喜笑颜开的伸出来右手。   疤王慢慢将右手伸到了腰间,猛地抽出一根警棍,狠狠地砸了报信人伸出的右手上。   报信人惨叫一声,抱着手掌蹲在地上,身体不断地发抖。   疤王一挥手,带着刘玉洁等人上了三菱吉普车,扬长而去。   报信人站了起来,冲着吉普车的背影破口大骂:“王八蛋,你们他妈的不是人,是畜生!”   女摊主和中年人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疤王带着刘玉洁在镇中心的街道上一问,确实是有一伙来天幕温泉旅游的青年男女来过,他们转悠了一圈,好像是坐了三轮车进城去了。   “赶紧通知冷锋,派人在天幕镇进入新荷城区路口堵截盘查所有的三轮车。”疤王阴沉着脸,立即下了命令。   天幕镇通往新荷市是一条新修的大道,粗砺的路面上黑油油的,还散发出难闻刺鼻的沥青味道。不过,又宽敞又平整,路况相当的好,三轮车在上面也跑得飞快。   夏日的风在楚天舒的耳边呼呼直响,迎面而来的大卡车、农用车和小轿车都隆隆驶来,然后从三轮车旁风驰电掣般超越过去。   他忽然怀疑起来,如果其中有一个车主已经认出他们来了,就这样高速地把他们三个人直接送进金鳌集团的据点,他们现在可就一点招数也没有了,只能束手就擒。看这个车速,即便要跳车逃跑,人摔不坏也估计跑不了多远就要被追上。   楚天舒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三轮车突然减速,顿时引起了他的警觉。   他探出头来朝前张望,只见一个男子站在马路边上,吆喝着让进城的三轮车靠边。   再往前看,不远处停了十几辆三轮车。   两个穿着沙滩裤的男子拦住了第一辆三轮车,其中一人走到车主身边说了几句,车主顺从地跳下车来,请另一个瘦小男子察看坐在车厢里的人。   那瘦小男子探头探脑地看看,又盘问了几句,没有发现疑点就挥手让三轮车开走。      第566章 险象环生(5)      楚天舒还看到,在旁边的一个树荫底下还站着几对青年男女,正和几个男子在大声争吵,听上去好像是在埋怨这伙子人无事生非,耽误了他们的时间。   两辆三轮车一前一后靠路旁缓缓停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长途汽车站吗?”楚天舒奇怪地问道。   胖车主还没反应过来,第二辆三轮靠了过来,瘦车主骑在三轮上,点了一颗烟,满不在乎地说:“要进城了,金鳌集团的人在盘查呢。”   宁馨和黎萌都探出头来,朝前面望了一眼。   黎萌的脸色霎时就白了,她捅了捅宁馨一下,低声说:“那是冷锋。”   “什么?”宁馨吓了一跳。她再定睛一看,果然不错,那个瘦小的男子正是冷锋,半年不见,这小子长开了,嘴上还多了些胡茬,如果不是黎萌提醒,猛一下还真认不出来。   宁馨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   楚天舒一看宁馨的脸色就觉得有问题,马上也从车里下来了。   他们走到了一辆三轮车的后面。   宁馨背过身去,悄声说:“黎萌说,前面那个盘查的小子就是冷锋。”   “是吗?”楚天舒并没有回头去看,而是在回忆刚才看到的情况,仔细一回想,觉得那小子有点眼熟,只是南方的男子多数都是类似的体型和外貌,所以乍一看并没有太在意。   隔了大半年,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楚天舒和宁馨记忆不太清晰这很正常,但黎萌和他天天见面,当然一眼就认得出来。   “哥,怎么办?”宁馨着急地问。   楚天舒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说:“就这么跑肯定是跑不掉的,抢一台三轮车,趁乱冲出去。”   黎萌到底年纪小,忽然看不见楚天舒和宁馨的身影了,她沉不住气,探出头来焦急地问道:“哥,姐,你们干吗呢?”   楚天舒连忙打马虎眼:“我和你姐商量点事,你别急啊,好好呆着。”说话的时候,他注意到了骑在三轮车上的瘦车主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多半是起了疑心。   前面的男子在招手叫唤,好像是让这两辆车开过去接受盘查。   瘦车主催促道:“美女,上车吧,再有几分钟就到长途汽车站了。”   楚天舒与宁馨对视了一眼,立即向她传递了信息,这瘦车主有问题,要她提高警惕。先前楚天舒查过地图,长途汽车站与火车站相距不远,照现在的方位来判断,绝对不是几分钟的距离。   楚天舒与宁馨换了车子,宁馨上了胖车主的车,他则和黎萌坐在了瘦车主的车子里。   往前开,十几米的距离,楚天舒感到漫长得无边无际,脑子转的飞快,想着该怎么应对将要出现的危局。   他握住了黎萌的手,她不由自主地靠了过来。   楚天舒明显感到她的身体在发抖,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汗。   突然,他瞥见一个男子气势汹汹地快步而来,边走还边指着胖车主大骂:“麻辣隔壁的,磨蹭什么呢?我告诉你们,敢包庇坏人,烧你们的车,打断你们的腿。”   胖车主陪着笑,还是缓缓地往前开。   瘦车主突然提速,一只手握把,一只手挥舞着,扯着嗓子大叫:“兄弟,兄弟,我报告,人在我车上……”   楚天舒早防着他会来这一手,抬起一脚就将他从车坐垫上踹了出去,这家伙一个狗啃屎栽在地上,脸贴在新修的沥青路面滑出去好几米,估计鼻子基本上是磨平了。这家伙在地上打了个滚,坐起身来,手往脸上一抹,满手是血,吓得掉了魂一般惨叫起来:“来人啊,打死人啦……”   三轮车还在歪歪扭扭往前开,楚天舒从车篷里跃了出来,骑在了坐垫之上,双手握把将车停了下来。   宁馨见楚天舒动了手,忙从胖车主的车上跳了下来,甩给他一张蓝票子,猛跑几步,追上了楚天舒的车,一拉车篷的柱子,和黎萌就坐在了一起。   胖车主拿到了钱,也懒得和金鳌集团的家伙们纠缠,调转车头就往回开。   随后被拦下的三轮车主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一听瘦车主在喊打死人了,还以为是金鳌集团的人又在欺负三轮车主,胆子小的,跟着胖车主调头就跑,胆子大一点的,就绕开盘查点继续往城里的方向开。   这么一来,整个路口上的二十多辆三轮车就挤在一起完全乱了套。   金鳌集团参加盘查的人只有五六个人,对于这个变故似乎也没有思想准备,一看这么多的三轮车东奔西跑,一时不知道该拦截哪一辆,只得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就近抓住一辆是一辆。   楚天舒强行别开旁边的几辆三轮车,又引起了一阵叫骂和混乱。   三轮车互相挤在了一起,楚天舒横冲直撞想要冲出包围圈,一不小心车就歪了,险些侧翻,坐在车里的黎萌受了惊吓,发出了一声尖叫。   冷锋正在踮着脚尖东张西望,他料定黎萌就应该在这混乱的三轮车中,这会儿听见了她的叫声,立即扒拉开拥挤不堪的三轮车,直接奔楚天舒驾驶的这辆而来。   春节期间在秀峰水库,当时几个人都忙于救人,楚天舒在水库里,头发被水冲得乱七八糟,脸上还带着污泥,冷锋把黎萌拽上岸之后,立即就跑进了树林,他也不记得楚天舒的模样。   冷锋三步两步就冲到了楚天舒的三轮车前,他一把抓住了车把手,探头就往里看,果然看见了还在瑟瑟发抖的黎萌。   黎萌抬头一看,冷锋!   完了!   这一刻,黎萌感觉自己的心砰砰地猛跳,几乎要撞开胸腔,她的牙齿咬紧得发痛,一阵寒意顿时从浑身上下直冒出来。   “你这条狗!”黎萌咆哮着,恶狠狠地怒视着他。   “萌萌,你听我说……”冷锋站在她的面前,想对她解释几句,但一时难以开口,强烈的屈辱感刺激着,让他几乎疯狂。   “滚,你滚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黎萌怒骂道。   “萌萌,我不想害你,我……”冷锋还想解释。   紧跟着追过来的看家狗带队头目根本不容分说,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黎萌的一只手。   黎萌立即还击,以女人的本能反应重重地抡了带队头目一个响亮的耳光。收手回来的时候,又反手一个耳光扇在了冷锋的脸上。   冷锋捂着脸,眼睛里满含着仇恨和羞愧交织的泪水。   带队头目恼羞成怒,拉着黎萌的手想把她拽下来。   宁馨抄起楚天舒的登山包,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黎萌猛一用力,挣脱了带队头目抓着的手,又抬起一脚,朝着他的裤裆上蹬了下去。   带队头目惨叫一声,仍死死地抓住了搭设车篷的支架角钢。   楚天舒猛地一轰油门,三轮车急速往前一窜,带队头目笨重的身子就被带了起来。   宁馨从登山包里抓出了麻醉枪,向带队头目抓着三轮车的手猛然砸去。   带队头目应声松手,轰然倒下。   “他们在这儿,别让他们跑了!”带队头目趴在地上,手指着楚天舒的三轮车,大声地呼唤同伴。“冷锋,你他妈的,快追啊。”   几名男子急匆匆从各个方向奔跑过来,有的已经掏出了藏着掖着的大砍刀。   见动了武器,三轮车主纷纷逃窜,也相当于给楚天舒闪开了道路。   宁馨从车篷里探出身子,单手举着麻醉枪,大喝道:“站住!谁上来我就打死谁。”   追上来的几个家伙傻了眼,立即听话地站住了。   金鳌集团的看家狗平时对付的大多是手无寸铁弱不禁风的传销分子,又不是混社会的亡命之徒,在黑洞洞的枪口面前,哪个舍得去送死。   楚天舒猛地旋开油门,三轮车车轰鸣着向前直窜出去,扬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冷锋抢过一辆三轮车,发了疯地追了上来。   愣住了的带队头目忍着疼掏出手机,坐在地上向疤王报告,在进城的路口发现了逃跑的一男两女。   正在天幕镇调查的疤王接到报告,立即通知其他路口的人员,驾车直接包抄过来。又通知在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巡查的老麻等人,加强戒备,如果发现楚天舒等人,不管采取什么手段都必须拦截下来。   一旦他们逃出了新荷市,进入东南省的地界,金鳌集团的势力覆盖不到,疤王也就无力回天了。   楚天舒开三轮车远不如他驾车熟练,他歪歪扭扭地往前开行。   进入城区之后,人流车辆明显增多,车速已经不可能再快了。他最担心在前面的某个路口会窜出一辆车来拦住去路。所以,他必须甩掉冷锋,然后换乘其他交通工具前往火车站附近的新荷商场,只要取出了自己的凌云志车,那就相当于鸟入天空,可以自由翱翔了。   想着这,楚天舒握着车把一转,拐入了一条细长的小巷,由于拐弯太急,前轮险些撞到了小巷口的房屋墙壁上。   楚天舒放慢车速,顺着最后一家人家的院墙再一次转弯。他猛然急刹车,迎面而来的是一排竹篱笆,而且前车胎已经撞了上去。   坏了,这是一条死胡同!   已经没有可能再回头了,冷锋开着三轮车也追了进来。   楚天舒跳下车,一把抢过宁馨手里的麻醉枪,迎着追来的三轮车大踏步地走了过去。   等冷锋刹住车,楚天舒的枪口已经顶在了他的胸口上。      第567章 幡然悔悟      冷锋回头看看,金鳌集团的人并没有尾随而来,吓得喘着粗气,满脸的汗水直往下淌。   楚天舒用麻醉枪顶着他,骂道:“冷锋,你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冷锋哭丧着脸,求饶道:“大,大哥,别开枪,是疤王逼着我干的。”   宁馨扶着迷迷糊糊的黎萌下了三轮车,她好像是被颠簸得有些晕了。   “萌萌,救我。”惊魂未定的冷锋哀求道。   惊魂未定的黎萌睁开了眼,冷冷地看着可怜巴巴的冷锋。   冷锋抱着楚天舒握枪的胳膊,哀求道:“大哥,我追过来不是要抓你们,我求求你把我也带回去,我真的不想跟他们干了。我保证,回去好好念书,将来做一个好人。”   楚天舒、宁馨和黎萌对他的哀求无动于衷。   冷锋又转过来面对黎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他们打我,骂我,侮辱我,根本不把我当人。我真的不想跟他们一起伤天害理了,萌萌,求求你,带我一起回去吧,再跟他们混下去,我会死翘翘的。”   看着冷锋的声泪俱下,黎萌心里一软,拉住了楚天舒的胳膊,说:“哥,饶了他吧。”   楚天舒收回了枪,扔给了宁馨。   宁馨麻利里把麻醉枪装进了登山包。   楚天舒问了问冷锋疤王部署堵截的情况,冷锋都如实地一一回答了。   “冷锋,看在萌萌的面上,我暂且信你一回。”楚天舒死死的盯着他,又说:“如果你真想跟我们回去,那你去引开追踪的人,然后想办法赶到火车站,我们在广场喷泉池汇合。”   楚天舒不得不留一手,他没敢告诉冷锋,他们的车停在了新荷商场的地下场,以防冷锋出卖了他们。   “好!”冷锋满口答应了下来,随即又可怜兮兮地说:“大哥,你们一定要等我啊,我肯定会尽快赶过去的。”   “冷锋,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耍花招,下回再打照面,我就一枪崩了你。”宁馨晃了晃手里的登山包,恶狠狠地威胁道。   冷锋急了,赌咒道:“姐,我发誓,我冷锋要是再做对不去萌萌的事,出去就让车给撞死。”   黎萌横了冷锋一眼,没有理睬他。   “过来,帮个忙!”楚天舒冲冷锋喊道。   冷锋跟着楚天舒,来到头一辆三轮车跟前,两人合力把三轮车抬起来,扔到了竹篱笆的里面。   楚天舒拍了拍手,命令道:“冷锋,骑上你的三轮车,退出去!”   冷锋按动点火按钮,掉转头往胡同口开去。   在这一瞬间,黎萌在祈祷着上苍保佑,冷锋,你可骗人啊!他要是跑出去把金鳌集团的人喊过来,将大家堵在了这死胡同里,那就前功尽弃,只能束手就擒了。   楚天舒一路小跑跟在了三轮车后面,看着冷锋出了巷口,又逆向往回开。他举着望远镜盯着三轮车,直到看见冷锋领着气喘吁吁的同伙转向了另外一条小路,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回头向宁馨和黎萌招手,示意她们跟上来。   午后的太阳照耀在新荷市的街头,热辣辣的令人目眩。   新荷市是一座小城市,和大中城市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严格意义上它还是一个大县城,没有华丽精致的商业区,也没有树木参天、宽阔幽雅的人行道,它是借着周边城市的经济大潮投机发展起来的,临街全是门面房,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正因为这座城市几乎全民经商,所以,来来往往的外地人众多,楚天舒他们混入了这个人群中,就不像在天幕镇那么显眼了。   楚天舒和宁馨、黎萌沿着树荫走到了街边,小心翼翼地穿过马路。   黎萌依然还在胆战心惊,直到坐上了出租车,还恍然有一种隔世旅游的梦幻感觉。   很快,出租车抵达了火车站,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楚天舒在离火车站还有一百来米的地方下了出租车。   火车站永远是那么热闹喧嚣。   街上车来车往,匆匆进出的旅客和行人川流不息。   楚天舒停下车,从紧贴大腿的大裤袋里掏出地图,察看了几眼之后,带着宁馨和黎萌钻进了一条小巷。   “哥,不去火车站吗?”宁馨不解地问:“我们去哪里?”   “绕过去,正面一定有人监视。”楚天舒看到周边有人用诧异的眼神打量他们三个人,将登山包从宁馨手里接过来,低声说:“我们分开走,你带黎萌从新荷商场的侧门进去,在食品超市买点吃的,逛一圈之后下电梯,直接到停车场,我们的车位是B区43号。”   “哥,你呢?”黎萌害怕地问道。   “我先从正门进去,你们随后进去,半个小时之内在停车的地方和你们会合。”楚天舒摸了摸她的头,说:“萌萌,你和姐姐在一起,不用担心,很快你就能见到姥姥姥爷了。”   楚天舒从登山包的夹层里拿出车钥匙,交到宁馨的手上,郑重其事地说:“如果半个小时我还没过来,你带黎萌先走。”   “不行,要走一起走!”宁馨坚决地说。   黎萌也重重地点头。   “没事的,你们只要出去了,我一个人有的是办法脱身。”楚天舒淡淡地一笑,说:“再说了,我答应要等冷锋的。”   黎萌叫道:“哥,你不用管他,他本来就是个小骗子。”   “不,他帮我们引开了追踪的人,说明他真的肯悔改了,我们不能扔下他不管。”楚天舒很轻松地笑笑,说:“那样的话,我们不就成骗子了。”   黎萌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   宁馨说:“哥,你的身份和我不同,这种事情闹大了对你非常不利,如果实在要有人留下来等冷锋,我比你更合适。”   “如果我让你留下来冒险,我还像个做哥哥的样子吗?”楚天舒开玩笑地说:“要是那样的话,咱爸非枪毙了我不可。”   宁馨无语,她接过钥匙,拉着黎萌与楚天舒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   楚天舒从小路绕出来,穿过一条车水马龙的大路,来到了与火车站毗邻的新荷商场。他假装成一个外地游客的样子,靠在一个大柱子的侧面,端着望远镜向火车站方向东张西望。   火车站的广场上依旧是人流如织,热浪翻滚。   广场中心的一个大型喷泉在间歇性地喷出水柱,高高地激射到半空中,吸引了不少的旅客和孩子驻足,享受着这难得的一点清凉。   不过,楚天舒没有发现冷锋,不过,却在望远镜中突然发现了老麻的身影。   这家伙靠在售票处的入口处,用一张报纸半遮着脸,一对年轻男女从他身旁走过的时候,他故意碰了他们一下,由此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手里的报纸放了下来,就是这几秒钟的功夫,就暴露了他的那一张大麻脸。   在检票口的入口处,有几个假扮成旅客和路人的汉子,有的在看报,有点在闲逛,贼眉鼠眼地打量着每一个进站的人群。   宁馨和黎萌已经到了侧门,随着人群进入了新荷商场。   楚天舒收起了望远镜,紧跟着也走了进去。   商场里也挤满了购物和乘凉的旅客和顾客,楚天舒不敢确定这里是否有金鳌集团的暗哨。他混杂在人流之中,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宁馨和黎萌,关注她们是否被可疑的人跟踪。   看着宁馨和黎萌进了超市,楚天舒从登山包里拿出了头天晚上在候车室里买的“很有看头”的杂志,靠在一个角落里假装津津有味地看,不时翻一翻眼皮,注视着从超市里进出的人流。   很快,宁馨和黎萌从超市里出来了,手里拎着一大包的食品和饮料,身后仍然没有发现可疑的跟踪者。   看着宁馨和黎萌抱着东西进了电梯,楚天舒稍稍松了口气。   如此看来,金鳌集团的人确实没有想到他们会带车进入了新荷市,同时也说明,冷锋是真心想跟自己回去,没有向疤王报告他们的行踪。   此时,楚天舒甚至稍稍有点后悔,应该告诉冷锋直接来新荷商场地下停车场会合就好了,广场喷泉人多眼杂,要把冷锋带过来,就只有冒险去和他直接联络了。   楚天舒出了新荷商场,来到了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巡视了一下周边的交通道路状况,确定了车子开出来之后的行车路线,再回过头来,目测停车场出口到喷泉的距离,大致有三百米的样子。   这其间有水泥浇筑的石柱子相隔,车肯定开不进去。当然,广场停车场上的车也开不过来,如果快跑的话,应该在一分钟之内能够从喷泉池跑到停车场的出口。   这时,宁馨打过来电话,她告诉楚天舒,她和黎萌已经找到了停车的位置,现在已经坐在车里了,问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能过来。   楚天舒看了看手表,说,他现在在停车场的出口处。他让宁馨把车辆发动起来,开启空调,检查一下电油路,等他等到冷锋之后,立即从地下停车场开上来接应他和冷锋上车。   宁馨说:“万一他来不了呢?我们一直等下去,这很危险。”   “再等十分钟,如果冷锋还没到,你们就先走。”楚天舒不容置疑地说完,焦急地朝喷泉池方向望去,惊喜地说:“宁馨,我看见他了!”      第568章 恶有恶报      冷锋从死胡同出去之后,开着三轮车在一条岔路口等到了追上来的同伙,他领着他们往另一个方向追了下去。   没多久,疤王和刘玉洁驾驶三菱吉普也赶到了现场。   听了带队头目的报告,疤王气急败坏,把头目和冷锋都臭骂了一顿,然后让这伙人全部前往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附近堵截,因为在半个小时之后将分别有一班由新荷开往临江的火车和长途汽车,他判断楚天舒等人很大的可能会乘坐这两趟车逃回临江。   为了赶时间,疤王让冷锋上了车,继续盘问刚才混乱和追踪的情况。   车开到半途,疤王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越野警车上的警察打来的,他们说已经抓住了骑摩托车的一对男女,让疤王到所里来确认一下。   疤王明知道中了楚天舒的调虎离山之计,但他不敢明说,怕伤了警察们的自尊,想到抓到楚天舒等人之后还要倚重警方帮忙,就让冷锋和刘玉洁下车,打的前往火车站,自己则开车前往派出所。   冷锋一下车,疤王又喊住了刘玉洁,让她密切监视冷锋的动向,他通过刚才的盘问,对冷锋产生了怀疑,原本打算亲自找出破绽来,但警方那边怠慢不得,只好反复交代刘玉洁,到了火车站之后立即和老麻取得联系,一旦发现异常,马上把冷锋控制起来。   从三菱吉普下来,刘玉洁很亲热地挽着冷锋的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很快赶到了火车站。   机会来的如此的容易,令冷锋兴奋得心砰砰直跳。   刘玉洁抱住他的胳膊,问道:“冷锋,你好激动哦。”   冷锋偷偷摸了她屁股一把,说:“嘿嘿,你这么漂亮,还那么会叫床,我能不激动吗?”   刘玉洁掐了他一把,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再偷偷摸摸占姐姐的便宜,小心发哥知道了,敲断你的小鸡鸡。”   冷锋假装惊恐万状,左顾右盼了一番,好像害怕疤王就在身边一般,其实,他是在寻找楚天舒他们的踪影。   冷锋殷勤地帮刘玉洁打着遮阳伞。   这让刘玉洁很受用,心想着还是小家伙懂得疼人,才有过一次浅尝辄止的接触,就知道怜香惜玉了,哪像那个疤子王长发,人长得丑就不说了,到了床上还一点儿也不温柔,粗鲁霸道只顾着自己的痛快,一点儿也不照顾女人的感受,真是太没品位了。   这么一想,身子底下就湿润了,激动之下就把疤王的交代暂时抛到了脑后,情意绵绵地搂着冷锋的胳膊,高高的胸部就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试图通过这种磨蹭的方式,找到久违的高潮感觉。   冷锋被刘玉洁撩拨得心烦意乱,只好配合着用手在她的大腿根部位偷偷抚摸,这一来,折腾得刘玉洁更是神魂颠倒了。   他们穿过了车站广场,坐在了喷泉池边上。   中午时分,管理人员吃饭去了,喷泉暂时关闭了,不少的旅客都围在了喷泉池旁边嬉戏,不时弯下腰去撩起池子里的水,洗手洗毛巾,有几个顽皮的小孩子,干脆坐在池边,用小脚丫子拍打着,溅起的水花四处漂落。   就在这个时候,楚天舒看见了冷锋。   可是,他的旁边还有一个漂亮的女人,就是前天晚上在候车室里纠缠表哥的刘玉洁,看他们亲亲热热的样子,估计冷锋要迅速摆脱他还有点难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楚天舒心急如焚,十分钟一过,宁馨就会开车带着黎萌从地下停车场出来,到了那个时候,楚天舒就很难抉择了:是扔下冷锋不管,还是冒险把他带走?   楚天舒突然想到,刘玉洁并没有见过自己,自己不动声色地走到喷泉池边转一圈,先引起冷锋的注意,然后再回到新荷商场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处,如果冷锋够机灵的话,他应该会想办法摆脱刘玉洁,跑到出口处来和自己会合。   对,就这么办!   楚天舒手捧着杂志,装出很专注上面的红男绿女,若无其事地朝喷泉池走过去。   可是,百密一疏,他的登山包出卖了他。   老麻守在售票处的入口,一直在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也看到了喷泉池旁的冷锋和刘玉洁,明白他们也被派过来增援,更加确定楚天舒等人会在火车站出现,越发要打起精神来,密切关注过往行人的一举一动。   当他看到刘玉洁与冷锋的行为很是暧昧,扣扣索索的超出了应有的界限,不由得多了几分嫉妒,想着老子跟着疤王混了好多年了,也没有吃到刘玉洁一口腥,冷锋这小子才来两天,怎么就有资格偷嘴呢?   楚天舒接近喷泉池的时候,老麻下意识地又瞟了一眼。   这一眼,他看到了一个极其眼熟的登山包。   老麻揉了揉眼睛,从身形上来判断,这个背着登山包的年轻人就是昨天下午要租房子的那一个,而且骑着摩托车逃跑的时候,这个登山包被后座上的一个小丫头拎着,所以记忆特别的深刻。   他慢吞吞地从售票处晃荡过来,路过检票口的时候,招呼上手下的几条看家狗,这几个人手摸着腰里的家伙,呈半包围状一点点朝喷泉池包抄过来。   楚天舒走到喷泉池边,靠近了冷锋和刘玉洁,伸手去池子里洗了把手,假装着不小心将手上的水甩在了冷锋的脸上。   冷锋转头来看,立即愣住了。   楚天舒向他使了个眼色,轻声说了句“对不起”,调头快步朝新荷商场的方向走去。   冷锋心领神会,他推开了刘玉洁,站起身来说:“姐,我去上个厕所,你在这儿盯着点。”   这一句话提醒了刘玉洁,她抬起头四下张望,却看见了老麻带着人包抄了过来,顿时想起了疤王的交代,她一把扯住冷锋,说:“姐跟你一起去。”   冷锋不耐烦地说:“我上完了你再去。”   “不嘛,我就要跟你一起去。”刘玉洁纠缠不休。   冷锋抬头看,楚天舒已经走到了新荷商场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处站住了,那意思明显是在那儿等着自己,他甩开刘玉洁,抢白道:“男厕所你也能跟着去?”   刘玉洁急了:“干吗?你想把姐甩了?”说着,她也起身,伸手又去拽冷锋的胳膊。   这时,老麻离喷泉池只有十几米远了,他叫道:“刘经理,别放他走。”   刘玉洁与老麻配合时间长,早有默契,一听他的叫唤,立即明白了冷锋有问题,便朝前一扑想要抱住抬腿要走的冷锋。   冷锋见老麻带人过来,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他眼见着刘玉洁扑了过来,心里一发急,反手当胸猛力一推,刘玉洁站立不稳,身子在喷泉池晃了两下,还是一个趔趄跌进了喷泉池。   说来也巧,刘玉洁一脚踩在了喷泉口的开关上,霎时,极具冲力的高压喷泉喷薄而出,刘玉洁单薄的身子被冲上高空达2米多高,直肠当场被冲破断裂,更离奇的是,当她直线落地时,隐秘部位又正好落到了喷泉嘴上,喷泉嘴的钢管深深地插入了她的体内。   可怜,金鳌集团传销团伙中的第一美女落了个爆菊又爆逼的悲惨下场,为“害人终害己”这一金玉良言写下了一个完美的注脚。   虽然老麻等人手忙脚乱将她从喷泉池里救了出来,但是由于受伤部位的特殊性,刘玉洁捡回了一条命,却从此大便不能自制,尿液也只能通过专门的管道引出,这位骗人无数、浪荡于传销高层的大美女,一辈子的性福生活彻底终结。   冷锋撒开脚步朝新荷商场奔去。   老麻留下两个人抢救刘玉洁,带着剩下的人紧追不舍。   楚天舒见冷锋跑过来了,立即打电话通知宁馨把车开出来。   凌云志车很快出来了,可是,却停在收费处动弹不了,原来宁馨学车之后很少驾驶过手动车,在收费处缴费之后,坡道上几次起步都熄了火,后面的车跟了出来,在拼命地按喇叭催促,急得她从车里跑了出来,大声呼喊着楚天舒。   新荷是个小城市,火车站附近寸土寸金,停车场设计得极为紧凑,进出口都只有一个车道,楚天舒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忙向冷锋打了个手势,不等他跑过来,自己直奔收费处。   “上车,都上车。”楚天舒招呼宁馨,钻进了驾驶室。   加大油门,慢松离合,放下手刹,车子保持半离合状态稳稳地停在了坡道上。   冷锋终于跑了过来,他拉开副驾驶座的门,一头钻进了车里。   楚天舒一轰油门,凌云志车就冲出了地下停车场。   可就这么一个小变故耽误了一两分钟,老麻等人挥舞着棍棒砍刀堵在了停车场的出口。   出口的坡度很大,凌云志无法加速,楚天舒也不敢强行撞人,只能慢速爬坡。   老麻的人围了上来,用棍棒猛砸车窗,还有一个小家伙爬到了后备箱上,高高举起雪亮的砍刀就要往后窗玻璃上砍。   坐在后座上的黎萌尖叫一声捂住了脸。      第569章 诱敌深入      楚天舒看了一眼后视镜,见后面的车没有跟上来,便迅速倒车,只听咣当一声,后备箱上的人扑倒在车顶上,楚天舒立即迅速推上一挡,加大油门往前一冲,车顶上的人就叽里咕噜地滚到了地上。   又一个壮汉扑了上来,一刀砍在了引擎盖上。   楚天舒往右一打方向盘,这名壮汉被别开了,手里的砍刀也飞了出去,人也顺着坡道滚了下去,吓得后面的车子下意识地后退,撞上了尾随而来的其他车辆,顿时,喇叭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老麻到底是传销团伙中的第一高手,他趁着凌云志车后退的工夫,绕到了车子的左侧,由于刚才缴费时打开的车窗还没来得及关上,这家伙一伸手就抓住了驾驶座的车窗,狰狞的大麻脸在雪亮的砍刀衬托下显得分外的恐怖,粗壮的手臂青筋直冒,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力道十足。   楚天舒猛然推开车门,躲过了老麻的奋力一击,然后向左猛打方向盘,车子甩开了右边扑过来的人,而正好把老麻的身体贴在了出口处的外墙上。   楚天舒又是一脚油门,老麻整个人随着车子一起往前走,在墙体上摩擦得咔咔作响,老麻吃疼不过,发出一声声的嗷嗷惨叫,手里的砍刀早已扔了,直到车子冲出了停车场的出口,才得以撒手脱逃,身后的衣服和裤子已经稀烂,屁股和后背布满了一道道的血印,破碎的布条在停车场的通道中随风飘舞。   传销团伙中最凶猛的看家狗老麻,在经受了一番痛苦的摩擦之后,俨然成了一条丧家之犬,终于轮到他哀嚎惨叫了。   出了停车场,楚天舒瞥一眼连滚带爬的老麻,迅速换挡,加速冲了出去,后视镜里,几条看家狗嚎叫着依然紧追不舍,怎奈两条狗腿跑不过四个轮子,很快就将他们甩开。   宁馨和黎萌站了起来,趴在后座上看着气急败坏的老麻一伙,兴奋得又喊又叫,还不断地拍起了巴掌。   楚天舒猛打方向盘插上了站前大路,两个小丫头身子一歪,都摔倒在了后座上,宁馨还气鼓鼓地嚷道:“哎呀,哥,你这什么破技术,差点把我们都甩出去了。”   “别闹了,坐稳。”楚天舒一边加速,一边扫视着周边。   “哥,你简直帅呆了!”黎萌抓住驾驶座的椅子,凑到楚天舒的耳边,看着他神情严肃流畅麻利地用手掌搓动着方向盘,露出了神迷倾倒的目光。   “大哥,他们追上来了。”冷锋紧张地看着两侧的倒车镜,他发现了疤王乘坐的三菱吉普紧紧咬在了凌云志身后,正在不断变换方向,试图超越前面的车辆,紧追不舍。   “看见了,都坐稳。”楚天舒换挡加速,他对凌云志的操控性能充满了自信,闪转腾挪,操控自如。   凌云志改装之后的排量虽然不及三菱吉普,但城区道路上的追逐更比拼的是操控技术,在市内道路上的追逐,惊险不断,三菱吉普车身宽大一些,灵活性就比不上凌云志,追不上不说,还好几次差点与其他车辆发生碰撞。   经过了几条街道的拉锯战,楚天舒成功地抢过了一个红绿灯路口,三菱吉普被前面的车辆堵在了几辆车之后,凌云志趁机拉开了与三菱吉普的距离,并在一个交叉路口拐进了一条岔路,一下子将三菱吉普甩得没影了。   “耶,好棒啊!”黎萌和宁馨兴奋的叫起来,坐在车里了她们觉得很安全,一点都不害怕,宁馨更是有一种刺激的愉悦感。   宁馨一直举着望远镜在观察楚天舒与疤王玩车技斗智斗勇,好长时间没有跟着楚天舒出来闯祸,她心里早就痒痒的了,这一次新荷之行可谓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惊险刺激超过以往任何的一次,怎不令她兴奋疯狂?!   穿过了一条岔道,凌云志再次拐上了通往高速公路的大路。   行使了一段路之后,楚天舒突然刹了车,停靠在了路边。   “哥,怎么了?”宁馨放下望远镜,问道。   楚天舒稍稍思考了一下,说:“金鳌集团这个传销团伙一日不除,不知道还要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在想,有没有办法将他们彻底铲除。”   宁馨说:“可是,我在里面的时候,亲眼所见他们沆瀣一气。”   黎萌跟着说:“是啊,今天早上,还有警车追我们来着,差点就被他们抓住了。”   冷锋也说:“是的,我听疤王说,他们与镇派出所、车站派出所和市里一些政府官员都来往密切,一般人都奈何他们不得。”   楚天舒坚决地说:“正因为如此,我们更有必要为民除害,将他们一网打尽。”   宁馨无奈地说:“可是,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楚天舒说:“宁馨,你和马力联系一下,看他们在什么地方?”   宁馨对于马力不肯伸出援手一直耿耿于怀,她嚷道:“我们已经逃出来了,还找他干吗?”   楚天舒说:“既然新荷市管不了他们,那我们就把疤王抓到青原市去,只要这家伙交代了,就不愁打不掉这个传销团伙。”   “好啊!”宁馨终于明白了楚天舒的意图,他立即拨通了马力的电话。   楚天舒把望远镜拿出来交给冷锋,让他观察前后道路上的情况,发现异常立即报告。   马力接了电话,劈头就问:“公主,你在哪?你怎么样?你的手机怎么欠费停机了?人救出来没有?”   “我没事,人救出来了,正在回青原的路上。”宁馨急切地说:“小马哥,你在什么方位,我哥还想请你帮个忙。”   马力不愧是军人,他马上反应过来了:“是不是有人紧追不舍,你们甩不掉了?”   宁馨得意地说:“哼,小马哥,你想错了,我哥那驾驶技术,什么样的追踪者甩不掉?”   马力笑了:“嘿嘿,那你们要我帮什么忙?”   “让我哥跟你说吧。”宁馨把手机交给了楚天舒。   楚天舒说:“小马哥,是这么回事。这个传销团伙在当地根基很深,十分嚣张,我想请你帮个忙,把他们的骨干成员抓到青原去,彻底摧毁这个传销团伙。”   “明白了,你把他们引诱到东南省境内,我带队伍接应你们。”马力很快领会了楚天舒的用意,他用红蓝铅笔在墙上挂着的地图上指点着,说:“小楚,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哦,还没到高速入口?……好,别走高速,从省道直接往西北方向,顺着青莲江往上游走,大约一百公里左右就进入青原警备区的防区,那里有一个渡江加油站,你把他们带到这里就行了。”   “大哥,他们跟上来了!”正当楚天舒与马力商量诱捕方案时,举着望远镜“放哨”的冷锋惊叫起来。   楚天舒问:“什么情况?”   冷锋报告说:“过来两辆车,一辆是三菱吉普,还有一辆是越野警车。”   黎萌马上问道:“冷锋,你仔细看看,那辆警车驾驶座的玻璃是不是破了?”   “没错,你怎么知道?”冷锋奇怪地问。   黎萌得意地说:“那是我砸破的。”   “啊?你胆子不小啊。”冷锋忙说:“大哥,怎么办?”   “上车,带过去再说。”楚天舒把手机交给宁馨,说:“宁馨,你和小马哥保持联系,冷锋,你看好他们的距离。黎萌,你把吃的拿出来,分头吃点东西。”   几个人一起钻进了车里。   “哈,真的饿了耶,面包、饮料,来,大家都吃一点。”黎萌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没有吃过午饭,而现在已经是下午2点多钟了。   尽管凌云志车在离他们一公里左右就起步,但出了城区,前面的道路越来越宽敞,车辆也越来越少,三菱吉普和越野车排量大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五分钟后,三菱吉普上的疤王就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凌云志车。   疤王拍打着驾驶台,大叫道:“快,快,追上去,别让他们跑了。”说完,他又给越野警车上的警察打通了电话,让他们与高速公路入口处的警察联系,将凌云志车拦截下来。   还没等他们通完电话,凌云志车却在辅道上一拐,并没有直接上高速,而是转入了通往连接东南省的省道。   省道是混合交通,在人迹稀少的大道上,三菱吉普和越野车可以加速行驶,越来越迫近,而在通过人口密集的村镇时却需要考验车辆驾驶的灵活性,这样又被凌云志拉开了距离,几十公里跑下去,差距始终保持在一公里上下。   前面马上要进入东南省,大约有十来公里空旷的道路,疤王手舞足蹈,拼命地叫喊:“麻辣隔壁的,他们把刘玉洁和老麻都废了,弟兄们,抓住他们,男的暴揍到鼻青脸肿,女的大家伙轮流发生性关系。”   三菱吉普上加上司机和疤王一共挤了六个人,暴揍男的对他们来讲是家常便饭,可是和两个水灵灵的小丫头轮流发生性关系,这等好事还真不常有,于是,这帮家伙爆发出一阵怪笑,加大了油门一点点迫近了前面的凌云志。      第570章 神兵天降      三菱吉普和越野警车离凌云志越来越近,车上的家伙们跃跃欲试。   远远地,可以看到一排整齐挺拔的防护林。   凌云志一路飞驰穿过了一个门楼式路牌,上书七个大字:“东南人民欢迎您”。   越野警车率先刹住了车,三菱吉普紧接着也靠边停住了。   一名没戴帽子的中年警察从车里探出头来,说:“王老板,出了江海的地界,我们没有执法权了。”   “次奥,就这么便宜他们,老子不甘心啊。”疤王也探出头去,给他递了一颗烟,不甘心地说:“老胡,你不知道吧,他们在火车站,把老麻兄弟可折腾惨了,屁股上的肉都撕下了一大块。”   老麻和这个老胡是连襟,疤王试图用亲情来说服警车继续追下去。   老胡犹豫不决,说:“要不这样,我们在这儿等着,你们再追一段,实在追不上,也只有另想办法收拾他们。”   这时,一名看家狗指着前面大叫起来:“发哥,看,他们没油了。”   疤王用抓起驾驶台上的望远镜一看,凌云志车拐进了一个加油站,他立即喜笑颜开,大声说:“好,老胡,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们去把他们抓回来,男的交给你,该罚款罚款,该定罪定罪,女的嘛,是公司的员工,我们自己带回去。”   “行!”老胡一口就答应了。   疤王把一大截烟弹了出去,吼道:“弟兄们,抄家伙,追上去。”   三菱吉普轰鸣着一路狂奔,冲过了门楼,一眨眼的工夫就追到了加油站。   站名上又是五个大字:“渡江加油站”。   凌云志车果真是没油了,停靠在加油机旁,一名加油工拿着加油枪正在给车加油。   楚天舒和冷锋紧张地守在车尾,看见三菱吉普追了过来,作惊恐万分状。   黎萌和宁馨搂抱在一起,如惊弓之鸟状。   三菱吉普没有减速,疯狂地冲进了加油站,车一停稳,疤王就从车上跳了下来,手里抓着一根塑胶警棍,直奔楚天舒和冷锋而来。   除了司机还留在车上,其余的四个家伙也各自抄着家伙,呈半圆形包围了凌云志车。   加油站的背后是一条臭水沟,楚天舒等人已退无可退。   有几名加油站的服务人员还想上前阻拦,被疤王等人凶狠的气势吓得退在了一边。   疤王的警棍在手心里敲打着,皮笑肉不笑地指挥着加油工,说:“加,继续加,加满。”   楚天舒和宁馨各自抓起了一个灭火器,拉开了架势准备拼死一搏,黎萌和冷锋却躲在他们身后瑟瑟发抖。   疤王狞笑着,并没有急于进攻,他玩开了猫戏老鼠的游戏,试图从精神上摧毁楚天舒等人的斗志。   “放下灭火器,乖乖地投降,免得皮肉受苦。”疤王冷笑道。   宁馨呸了一口,骂道:“你做梦。”   “嗨,小娘们,一会儿我看是你的嘴巴硬还是老子们的鸡巴硬。”疤王凑近了宁馨,脸上的那道长长的疤痕抖动了几下,露出了一脸无耻的淫笑。   宁馨气得脸色通红,她毫不客气地举起灭火器朝疤王身上砸过去。   疤王早有防备,一只手抓住了灭火器,另一只手上的警棍就朝宁馨的胸口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   楚天舒将手里的灭火器朝围过来的看家狗虚晃了一枪,然后一个侧步,单手举着灭火器挡住了疤王手里的警棍,右手狠狠地抽了疤王一个响亮的耳光。   疤王猝不及防吃了大亏,他后撤了几步,把警棍一挥:“弟兄们,上!”   几个人嚎叫着举着砍刀棍棒就要往前冲。   “不许动!举起手来!”   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如神兵天降,从加油站的工作间、收银台、厕所等地方冲了出来,手里的微型冲锋枪指定了疤王等人。   看家狗们被十几名荷枪实弹的战士们包围了,他们明白,凭手里的棍棒和砍刀,要与十几名战士对抗,等于是白白送命,哪里还敢反抗,立即扔了凶器乖乖缴械投降,只有疤王还不死心,试图抓住一个人质负隅顽抗,他摸出匕首冲向宁馨。   谁曾想,他防着了楚天舒会出手阻拦,没防着身后马力飞起一脚,正踹在了他的后背之上,疤王蹬蹬蹬往前冲了几步,刚想转身,楚天舒在后面又补了一掌,直接将他击倒在地。   两名战士冲过去,其中一人踩住了疤王,另一人把他的手反剪过来,用一根鞋带分别系住了他的两根大拇指,然后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吉普车的司机愣了一下,还想驾车逃跑,可是太过心急,转弯的时候还在猛踩油门,一头撞上了加油站外的一颗大树,又被反弹回来,撞到了加油站的围墙之后才停了下来。   马力拉着宁馨嘘长问短,听说了她混入传销窝点的历险经历,不仅没有夸赞,反而一本正经地告诫她,以后不能在玩儿这种冒险的游戏了。   宁馨一脸的不高兴,说,小马哥,你真没劲!   马力说,公主,等哪天把命都玩儿没了,看你还有多大劲。   楚天舒让黎萌和妈妈祝鹤通了一个电话。   祝鹤听说黎萌已经救出来了,喜极而泣。   倒是冷天赐接到冷锋的电话反而是勃然大怒,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带着女朋友出去兜了两天的风,害老子花了一万多。不过,当听到冷锋向他表态,以后再也不乱混混,回了家好好读书时,冷天赐才转怒为喜,连说这个学费交得值。   楚天舒又给刑侦支队的童丹元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在路上抓到了一个传销团伙的骨干成员。   童丹元却皱起了眉头说,那是江海省的案子,我们插手不太合适。   楚天舒说,抓住的这个王长发本身就是青原市的人。另外,受害者当中涉及到众多东南省各市县的老百姓,东南警方应该有解救的义务吧。   童丹元想想也有道理,就让楚天舒把人带回来,看审讯结果再来处置。   传销团伙的打手们被押上了一辆军车,押送的同时也相当于护送楚天舒等人返回青原。   路上通过交谈,楚天舒总算搞清楚了黎萌这一次离家出走的具体细节。   周五的早上,黎萌被爸爸黎明教训了一番,赌气去了学校,她觉得成天的读书越来越没意思了。   黎萌本来是个很用功的孩子,初中三年,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始终保持在年级前二十名之内。进入高二后,萌萌的学习忽然退步,一度还降到了班上倒数几名。   尽管谁都认为,黎萌成绩的滑坡是因为跟冷锋早恋,但谁都没有想过,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子,注定要走过一段心灵的混沌期。   黎萌和冷锋并不在一个班,两人是在校园内无意中认识的。   在这所重点高中里,所有的男生都是那种埋头读死书的类型,来自青原的冷锋身上有一股子黎萌从未见过的野气,而且还特别能说会道,一副见识很广的样子,这让黎萌的心里逐渐复杂了起来。   在短短的时间内,黎萌对他充满了好奇,接触过几回之后,却遭到了班主任林老师粗暴刻薄的对待,这样,促使他们两个由明到暗更加的亲近了。但他们两个都一致否人是在谈恋爱,只不过比其他的同学谈得来一些而已。   直到妈妈祝鹤与班主任林老师吵了架,林老师在班上经常对黎萌冷嘲热讽,甚至用到了“堕落”这样的词句,这让黎萌心灰意冷了。   她觉得,周围所有的人都在漠视她,指责她,漠视她的感受,指责她的行为,一点儿也不关心她的想法。   周五的早上,黎萌到校后再次与林老师发生了冲突。   林老师作为学校的一名王牌老师,祝鹤以大学教授的身份嘲笑她,这令她在校长面前丢了面子,就想在黎萌身上找到心理平衡。   当她看到黎萌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赶到教室时,她态度蛮横地说:“黎萌,你要不想学就拉倒,不要影响其他同学。你应该知道,你已经拖了全班多少的后腿。”   黎萌刚刚在家挨了爸爸一顿训斥,到了学校,又被林老师教训,她很不服气,便用从未有过的语气说:“你不就是要分数吗?很简单,你不要成天挖苦我,一个月,就能拿班级前三,信不?”   “谢谢你这一片好心,黎萌。”林老师被黎萌当面顶撞,火更是不打一处来,她怒气冲冲地说:“我不要你的前三,你只要不在我这个班上给我添乱就好了。”   黎萌站起身,问道:“林老师,你是要把我赶出去吗?”   林老师冷冷地说:“不敢!我怕你家当教授的妈又来学校大吵大闹,搞得我这个班主任都当不下去了。”   黎萌忽然恶毒地说:“那还是我走吧,你这么高级的老师因为我而失业了,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啊。林老师,您可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中国的教育事业就要穷途末路了。”   现在的孩子要是玩起恶毒来,比大人不知凶多少倍。   林老师气得满头冒烟,她指着教室门,忍了半晌才说出一个字:“滚!”      第571章 念念不忘      跟班主任林老师吵翻,黎萌一赌气从教室里出来了,正碰上了迟到的冷锋,她想都没想就跟冷锋说:“冷锋,我一天也不想在学校呆了,我们走吧,去一个不用让大人烦的地方。”   冷锋还只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他也早就不想临江呆着了。爷爷年老体弱,奶奶就知道唠叨,待在省城比待在那个破碎的家还要让他烦。他听黎萌这么一说,一分钟都没犹豫,立即带着黎萌出了校门,然后向老爸冷天赐要钱。   冷天赐别的方面都糟糕,唯独给钱这方面痛快。   冷锋只说要给女朋友买礼物,就从冷天赐手里套到了五千块钱。   这几天,疤王一直在和冷锋联系,力邀他去新荷市发展,说只要加盟金鳌集团,一年之内能赚几十万。   于是,冷锋就带着黎萌坐上了去新荷的火车。   下午五点左右,车过青原,把冷锋留给了冷天赐,把疤王等人交给了童丹元,楚天舒和宁馨带着黎萌继续驱车赶往临江。   黎萌听说姥姥病了,急得心神不定,出了高速收费站,就要求去医院看望。   这孩子,似乎在一夜间就长大了!这是楚天舒第一个感觉。随后他发现,黎萌的身上,真是有不少优点,能吃苦,敢冒险,经历了一场危机之后,得知了外面的世界并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精彩,整个人就成熟了许多。   看见女儿的一瞬间,祝鹤木了,呆了,忽然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陌生的女孩。   黎萌原本洁净的脸像是让五彩笔涂染过,横七竖八尽是汗渍,身上也让污渍涂抹得一片狼藉。   祝鹤只望了一眼,泪就下来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会有一天变成了一副小乞丐模样。   黎萌望着妈妈,揉了揉眼,没有说话,用手抹了把脸,目光四下找寻着,问祝庸之姥姥怎么样了。   祝鹤被她的平静和漠然震住了,心里一阵抖,再也抑制不住,任凭泪水在瞬间淹没自己。   黎萌冲进了病房,扑通跪在了病床前,她拉着姥姥的手,失声痛哭。   姥姥的手颤抖着,抚摸着她的头发,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姥姥,对不起!”黎萌抓住姥姥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姥姥说:“萌萌,别哭了,回来了就好。”   黎萌哭着说:“姥姥,我再也不会让您伤心了,我要一辈子陪着您老人家。”   “傻孙女,起来吧,姥姥看到你病就好了。”说到这,姥姥轻轻叹了口气,说:“萌萌啊,你可是姥姥的心头肉啊,你要再不回来,姥姥的心都快撕烂了。”   黎萌扑倒在姥姥的怀里,泣不成声。   楚天舒和宁馨默默站在病房的门口,他们的眼里,也被这感人至深的场景弄出了泪。   祝庸之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轻轻带上了病房的门,让楚天舒和宁馨坐到了客厅里。   楚天舒和宁馨一五一十,将在新荷市历险的经历叙说了一遍。   想想这两天担的惊,受的怕,吃的苦,受的罪,楚天舒和宁馨都是感慨万端。   好在,黎萌被找回来了,他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震惊唏嘘之余,祝庸之最先恢复了常态,他更关心黎萌之后的成长,他当着楚天舒和宁馨的面,板起脸,责备起祝鹤来:“小鹤,萌萌这回没出事,多亏了小楚和小宁啊。我说,以后你不能光折腾你那点工作上的事,还是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家庭和孩子身上来。”   “爸,黎明他这么说,您怎么也这么说呀?”祝鹤泪水还没干,她愕然抬头。   “这两天,黎明跟我谈过很多,我也仔细想过了,我认为,萌萌是女儿,她出了问题根源多半还是在你这个做妈的身上。”祝庸之向来直来直去,无论是工作还是家庭都就事论事,对家人也不护短,要么是尖锐的批评,要么,就是富有智慧的告诫。   “爸,这怎么能怪我呢?萌萌是她爸爸吵架了之后才离家出走的?黎明他很少着家,平常都是我在照顾萌萌。”祝鹤委屈地抱怨道。   祝庸之摇摇头,说:“小鹤啊,家是什么,家是男人和孩子的港湾,是女人一生都不能舍弃的地方,你这些年有点本末倒置了。别的事都做得不错,独独对家,对家人,疏忽了,冷淡了,或者说,没太放在心上。”   祝鹤低声说:“我以为,萌萌十七了,是个大孩子了……”   祝庸之抬抬手,说:“你不用解释,亏是还是当老师的,萌萌身体长大了,但心理还远不够成熟。这次萌萌离家出走,和你这种想法有很大的关系。好在小楚他们帮着把她找回来了。我倒觉得,这也是件好事,可以帮助你学会教育自己的孩子。”   “好事?”祝鹤更愕然了,目光诧异地看着祝庸之。   “坏事有时候也能变成好事,这就是辩证法。”祝庸之说:“当然,萌萌这孩子,这么做事过激了点,但也能让你和黎明明白,孩子长大了,他们有他们的世界,有他们的梦想,需要更多的关爱而不是简单粗暴的强迫。”   祝鹤叫道:“爸,我哪点强迫她了,我对她简直宽松到家了。”   祝庸之瞪了她一眼,严肃地说:“你那不叫宽松,叫漠视,叫放任自流。我听黎明说,你和萌萌很少交流,也很少带她去逛街或者旅游。”   祝鹤辩解说:“她是学生,主要任务就是把学习搞好,把成绩搞上去,没事乱转悠什么,不定在外面又要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呢?”   “就冲这点,你不但当不好妈妈,也当不好一位教授。”祝庸之不满地说。“你把孩子天天关在家里,只认识家和学校,她对外面就更好奇,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里还会有传销这种恶毒的东西,不知道还会有狠毒的坏人。”   祝鹤终于不说话了。   祝庸之看了看楚天舒和宁馨,缓缓地说:“小鹤,天底下没有不爱孩子的妈妈,这些话萌萌回来了我才敢跟你说,现在的孩子反叛性很强,我们要学会因势利导。萌萌可能还会对你和黎明有逆反心理,不过,你现在有两位很好的心理辅导员,就是小楚和小宁。所以,你不仅要感谢他们帮你找回了萌萌,更要借助他们的力量让萌萌更健康地成长。”   祝鹤点点头,诚恳地说:“小楚,小宁,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们现在是萌萌最好的朋友,请你们一定帮帮我。”   楚天舒说:“阿姨,您不用担心,萌萌很聪明,有个性,给她提供一个新的学习环境,我相信,她将来会成为你们的骄傲的。”   祝庸之同意楚天舒的建议,他说:“给萌萌换个学校吧,不管将来成绩如何,不能在她心灵上留下阴影和伤疤。”   “是啊。”宁馨也说:“萌萌而且很勇敢,她为了等我,竟然敢威胁我哥。”   听宁馨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原本严肃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病房的门轻轻打开了,黎萌如风一般飘了进来,到底还是个孩子,刚才还在为惹姥姥生病而痛哭流涕,这会儿看姥姥没事了,立即就恢复了孩子的本色。   黎萌甜甜地一笑,问道:“你们在说我什么呀?”   祝鹤一把将女儿揽了过来,说:“萌萌,他们都在表扬你呢。”   黎萌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说:“姥爷,妈妈,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时,黎明拎着饭盒赶来了。他看到在向姥爷和妈妈道歉,由衷地说了一声:“好,好,我家萌萌懂事了。小楚,小宁,太谢谢你们了。”   楚天舒和宁馨都站了起来。   宁馨说:“黎叔叔,萌萌本来就是个懂事的孩子。”   “不,我才不是孩子呢。”黎萌撅着嘴,孩子气地抗议道:“姐姐,你才比我大两岁,我要是孩子,那你也是。”   楚天舒认真地说:“萌萌,姐姐现在是大学生,你是高中生,这不是年龄的问题,而完全是身份不同。”   黎萌不以为然地说:“什么呀?明年这个时候,我不也是大学生了?”   楚天舒逗道:“萌萌,我们可都是你姥爷的学生,论起辈分来,你该喊我们叔叔阿姨呢。”   “不会吧?”黎萌扬着脸大叫了起来:“不干,我不干,你们这叫欺负人!”   楚天舒伸出了一根手指头,说:“萌萌,你想要改变这个被欺负的现状,只有一条路……”   “什么路?”黎萌红着脸,催促道:“快说,快说。”   宁馨抢着说:“明年考上临江大学!”   “没问题,我保证!”黎萌眨巴了几下眼睛,突然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祝鹤忙问:“什么条件?”   黎萌转过头来,郑重其事地说。“我要转学!”   “行,刚才小楚也建议给你换个学习环境。”祝鹤亲切地笑道:“萌萌,这回我们听你的,你想上哪所学校?”   黎萌说:“我要去青原!”   黎明和祝鹤听了,顿时愣住了:难道,她还念念不忘那个冷锋?      第572章 指点迷津      楚天舒没说话,宁馨笑着问:“萌萌,你是不是想得到你楚叔叔更多的帮助啊?”   “对呀。”黎萌刚答应,马上就改口了:“不对,不对,是楚大哥,不是楚叔叔。姐姐,你坏死了,又把我往沟里带。”   祝庸之看了楚天舒一眼,那意思很明显,是希望他来帮助做黎萌的思想工作。   楚天舒默默地点了点头。   祝庸之说:“萌萌,我们尊重你的意见,但是,到青原去上学,少不了又要麻烦你楚叔叔,这你得听听你楚叔叔的意见?”   “姥爷,你也这么说呀?”黎萌很委屈地看了祝庸之一眼,走到楚天舒身边,摇着他的胳膊,恳求道:“哥,哥,你同意不?”   “萌萌,我非常同意你的想法,换一个学习环境是有必要的。”楚天舒说话的时候,黎萌瞪着眼睛,听得非常的认真,目光中满是痴迷。   楚天舒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并不一定非要跑到青原去,不是我不愿意帮助你,我的工作性质是成天跟着领导跑,我很难照顾好你,其实生活上还是爸爸妈妈能照顾得更好。现在电话网络都非常方便,如果你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和问题,随时可以向我和宁馨姐姐请教,而且,我周末还要来临江上课,也可以经常来看你。萌萌,你觉得呢?”   黎萌听了,不断地点头。   现在,对于楚天舒的话,她几乎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盲从。   祝鹤与黎明相视一笑。   楚天舒说:“萌萌,学习是你自己的事,你有决定权,我相信叔叔阿姨会尊重你的选择。我们是共过患难的好朋友,也会尽力帮助你的,我和宁馨姐姐都非常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的校友。”   “哥,我听你的。”黎萌举起了右手:“我保证,明年一定考上临江大学!”   祝庸之与祝鹤、黎明对视了一眼,征得了他们的点头后,他说:“萌萌,我们支持你的选择,也相信你的保证。”   “好,谢谢姥爷,谢谢爸爸妈妈!”听姥爷这样说了,黎萌笑开了花,她拥抱了妈妈一下,又跳了起来,双手搂住黎明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啄了一口。   黎萌拥抱了祝庸之之后,突然问道:“姥爷,明年我要是考上了临江大学,您也给我当老师,那我是不是和爸爸妈妈平辈了?”   众人都一愣,继而放声大笑了起来。   “萌萌,你要这么理解,我们也不反对,黎明,你说呢?”祝鹤笑着看黎明。   “没意见,没意见。”黎明补充说:“萌萌,不过前提是,你得考得上临江大学哦。”   祝鹤很开心了看了楚天舒一眼,心想,看来以前真的是和黎萌交流太少了,要是能早认识楚天舒和宁馨,黎萌绝对不会走到离家出走这一步。   看祝庸之一家欢喜,楚天舒和宁馨提出告辞。   黎明却不同意,说:“小楚,小宁,感谢的话我们不多讲了。但是,你们必须给我一个机会,晚上一起吃个饭,也好商量一下萌萌下一步的安排。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预订好了。”   黎萌拉着宁馨不撒手。   祝鹤和祝庸之也极力挽留,楚天舒只得同意了。   又去看过了姥姥,老人家见宝贝外孙女平安回来了,病早好了一大半,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特意当着众人的面叮嘱祝庸之,说,老头子,小楚的事你得放在心上,要不我都不依你。   姥姥一说这话,黎萌也跟着撒娇说,姥爷,姥爷,你必须得听姥姥的。   这么一来,倒让楚天舒感觉不好意思了。   一行人出了医院,来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   上了酒桌,还没等冷菜上好,黎明就迫不及待让服务员开酒。   楚天舒赶紧说:“对不起,黎叔叔,我晚上还要开车赶回去,酒就不喝了吧。”   祝庸之一听,马上眼睛一瞪,说:“那怎么行!无酒不成席,这酒你必须得喝,喝完了我还要跟你探讨一下文章的事,晚上就不回去了。”   黎萌马上就把杯子抢了过来,说:“哥,我姥爷现在难得主动要酒喝了,你就陪他喝几杯呗。”   众人一听,都乐了。   宁馨也跟着劝道:“哥,你就喝一点儿呗。我听说,祝教授酒后的讲课才精彩,我今天正好也跟着见识见识。”   对此,楚天舒早有耳闻。   祝庸之是临江大学的一块招牌,也是省委党校的客座教授,他讲课很有特色,能把干巴巴的理论教条,讲得深入浅出,有声有色,还能积极引导同学们共同参与探讨,即使是那些公然宣称对政治理论不感兴趣的学生,只要听过祝庸之的讲课,都会感到受益匪浅。   尤其是微醺状态下,祝庸之在课堂上更是神采飞扬。   不过,临江大学的学子们无缘见识祝庸之酒后讲课的精彩,但他在受邀去党校给青年女干部班学员讲领导艺术的时候,曾经传出过一段佳话。   讲课之前,省长乔明松代表省委看望女学员,中午就餐拉着祝庸之一起作陪,祝庸之被女学员们灌了几两老酒,下午讲课的时候,他丢开了原先准备好的教案,选择了一系列古代和现代诸多女官员成败得失的案例,结合女官员在官场中经常遇到的流言蜚语和性骚扰等敏感话题,妙语连珠,妙趣横生,听得这帮女干部们是面红耳赤,却又如痴如醉,大呼过瘾。   有一位叫席菲菲的女学员,在被点到发言时,当堂竟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祝教授,我们爱死你了!”   这一传闻可能略带有夸张的传奇色彩,但祝庸之酒后讲课的魅力由此可见一斑。   被宁馨这么一说,楚天舒也来了兴致,忙说:“师命难违,那学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天舒这个口子一开,可就苦了。   祝庸之曾经酒后自称,鄙人一生无大追求,独有两大嗜好,一是好酒,二是爱才!   好酒,是喜欢品酒。   爱才,是爱惜人才。   祝庸之的酒量本就有半斤八两,黎明是公司的营销总监,加上祝鹤也的了老爸遗传,酒量都不小,宁馨也是喜好热闹之人,酒量也不错,这几个人喝得兴起,轮流上阵,直把个楚天舒喝得连连举手喊停。   还好,这是朋友之间的私人聚会,不是官场应酬和商界营销,大家都懂得适可而止,尽兴而没有喝高,饶是如此,也让祝庸之喝到了微醺的状态。   酒足饭饱,黎明回医院陪护姥姥,祝鹤带着黎萌回自己的家。   楚天舒和宁馨则打了车,送祝庸之回家。   一进门,祝庸之就招呼楚天舒和宁馨进书房。   “进来,进来,说说你们市长的那个稿子。工作第一嘛。”   楚天舒赶紧跟进去,从包里掏出那篇准备好的文章提纲,恭敬摊放在祝庸之面前。   宁馨帮着保姆给他们端上来了香茗。   趁着祝庸之高兴,楚天舒把青原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伊海涛的情况作了介绍,又把这篇文章对其升迁的重要意义做了如实阐述,自然也将伊海涛升迁与自己个人前途的密切关系,于羞羞答答间透露一二。   祝庸之是省委党校的客座教授,接触过的官员何止成百上千,上至省部级高官,下到基层乡镇干部,用他自己的话说,不敢妄称桃李满天下,至少敢说弟子遍东南。   外界有传言,祝庸之早年的得意门徒中,有几个已经在省委省政府身居要职,有时候,他们遇到不好拿到桌面上和同僚们商议的难题,还会私下里向祝庸之讨教商议。   乔明松就是典型的一例!   东南省的官员,即使没有在祝庸之的手下直接受教过,很多人也梦想成为他的朋友,千万百计的想和他拉关系,套近乎,祝庸之在东南省官场的影响力之大,绝对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   对于官场上的事,祝庸之不说是了如指掌,最起码是心知肚明。   他听了楚天舒的说明,当即桌子一拍,说:“行,这个忙我帮了。事关一个市长的命运,自然也就事关一座城市数百万人的未来。伊海涛这个人我也略有所知,属于有点才学能干点事的干部。”   楚天舒和祝庸之一个看,一个等,师生二人再无多话。   进入了状态的祝庸之,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文章大纲,一边用红笔在稿纸上做着标记,不时还念念有词,目光里复归学者的严谨与专注。   祝庸之看了楚天舒与伊海涛共同商定的文章主题与写作提纲,当即表示分量不够,站位不高。他一针见血地指出,《青原城乡经济一体化建设的探索与思考》这种题目太普通,缺乏新意、气势、亮点和高度。   祝庸之稍作沉吟,用红笔在原标题上划了一道,然后在旁边的空白处写下了一行字:《发挥资源优势,突出市场导向,以工业化思路推进现代农业发展》,副标题:青原市农业经济现状的深度调研与发展规划。   写作大纲和几个小标题也随之作了大幅度的调整和修改,经过反复推敲,最终确定了下来。      第573章 画龙点睛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短短千把字的大纲和小标题,祝庸之又花了足有一个多小时,从标题到观点都重新进行了细致的梳理,稿纸的空白处,做满了各种各样的记号,增加了许多提示性的关键词。看得出来,祝庸之的态度十分认真和投入。   一旁的宁馨看的是目瞪口呆,她以无比虔诚的眼神看着祝庸之,悄悄与楚天舒耳语道:“哥,看见没有,不喝酒绝对没这效果。”   楚天舒频频点头,内心充满了崇拜和感激。   “好,大致就这样了。”祝庸之终于放下了笔。   看着祝庸之表现出来的自我欣赏和陶醉的样子,足以让楚天舒欢欣鼓舞。   “不过,小楚,还有几条注意事项我必须提醒你。”祝庸之站了起来。   楚天舒知道,祝庸之所说的注意事项,比写在纸面上的内容更为重要,也最具指导意义,绝对是画龙点睛之语。   他掏出本子,准备洗耳恭听、认真记录。   酒喝得越是尽兴,祝庸之的热情就越是高涨。   “既然是调研报告,文章当然要结合青原的实际,但不能太过于拘泥,要敢于放眼全省乃至全国,视角太狭小,就没有高度,就不具说服力,就缺乏影响力。试想,一个具有远大政治抱负的市长,其文章应当与他的胸怀、视野相仿佛,大气磅礴,高瞻远瞩。”   “这是其一。”面对楚天舒与宁馨,祝庸之就像站在大阶梯教室里那样,声音宏亮,目光如炬,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肢体语言也是丰富多彩。   楚天舒和宁馨都在快速地做着记录。   “其二,南书记和乔省长来省里两年多一点,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时间概念,看似与文章无关,但其中蕴含着重大的政治意义,弄不好就可能因小失大。因此,这篇文章里,但凡涉及省内数据和事例,正面的就尽量选择近两年来的,反面的则必须避开这个时段,否则,就容易出犯方向性的错误。”   从祝庸之的侃侃而谈中,楚天舒感受到了他的政治敏锐性,这也说明,他这个省委党校的客座教授,价真货实,名不虚传。   此时的指点已经超越了学术指导,而是具有卓越的政治高度;不是单纯就文章说文章,而是抛开文章本身,设身处地地站在了一个地级市长的角度在思考和论证。   “其三,写文章选事例,只是为了说明、佐证论点,不是一味的表扬先进。这里面也大有学问。我建议你去分析一下XT市,它是HN省的偏落后地区,经济总量与青原也有差距,可那是乔省长在HN省亲自抓的一个农村经济发展的典型,那里不写你还写哪里?还有KT县,是南书记当年下放的地方,他是从那里起步走上政坛的,也可以多引用一些那里的素材嘛。”   楚天舒简直要五体投地了,他一直以为,祝庸之只是一个困在象牙塔里的大学教授,没曾想他对于政治体制和官场习气如此的熟悉,真可谓是招招都点在了穴位上,叶庆平建议请祝庸之出马,可见也是非常的有眼光。   ……   楚天舒自以为文笔不错,在国资委当主任时就开始写官样文章,曾经得到过唐逸夫等人的夸奖,进入市府办公厅之后,也算得上是一把好手,但是,方才听了祝庸之的一席话,才终于认识到什么叫小巫见大巫,什么叫高人面前相形见绌,又什么才是真正的文章大家。   祝庸之讲的这些内容,已经完全远离了课堂,超越了理论,与官场实际密切贴合,眼光之犀利非常人所能比拟。   这一通知心贴肺的点拨,让楚天舒如痴如醉,也令宁馨兴奋不已。   通篇文章的大纲和小标题,包括关键提示词,还有这些不成文的指点,一切都围绕省长乔明松的核心思路与最新意图,紧紧抓住农工贸紧密衔接,产加销融为一体,绿色生态与休闲旅游相结合等等热点和新鲜话题,既符合伊海涛当前召集政府工作的职责与未来的市长身份,又贴近青原市的实际且具有宏观指导性,立意高远而不虚幻空洞,大气磅礴而不稍有逾越。   不仅如此,祝庸之又嘱咐楚天舒回去写作时,多从网上搜索一些省长乔明松近期的重要讲话,同时开列了一些需要借鉴的理论文献。   临别,祝庸之还拍了拍楚天舒的肩膀,关切地说:“小楚,写这么大块的文章,所费精力很大。若是写出真功,肯定会耗费大量心血,最终好似生一场大病哩。你要辛苦了,别忘记注意休息!”   “谢谢老师!”楚天舒听了很感动,眼睛立马就有些湿润。祝庸之毕竟写过大篇幅的理论文章,又是师长辈人,不仅知道写作中的种种甘苦,而且也非常爱惜人才。“老师,非常感谢,您早点休息,我们告辞了。”   两人告辞出来,宁馨问:“哥,去哪?”   楚天舒左右看看,说:“你回宿舍吧,我去……虹桥公寓。”   虹桥公寓就是向晚晴的公寓房所在地,向晚晴给了他一套备用钥匙,周末只要来临江上课,楚天舒都住在那。   “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宁馨把楚天舒给她的手表摘下来,递到楚天舒的鼻子底下。   楚天舒一看,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这个时候女生宿舍关了门,宁馨真心怕被管宿舍的阿姨一番唠叨,而且,这两天混在传销窝点,还没好好洗过澡呢。   “我跟你去虹桥公寓。”宁馨拉住楚天舒的手,略带撒娇地说:“你闻闻,我头发是不是都有馊味儿了。”   “好吧。”楚天舒勉强答应了。   这个时候让宁馨回宿舍,就是叫开了门,又上哪洗澡去呢?   经过了在新荷的兄妹同房,他并不担心宁馨会有出格的举动,只是害怕向晚晴知道他把别的女人带回了虹桥公寓会有想法。   两人打的回虹桥公寓。   路上,岳欢颜打来了电话,调侃道:“小弟弟,你又逃学了?编个理由呗。”   楚天舒笑道:“突然意外,这个理由够充分不?”   “不够,你明明来了临江,竟然不来上课,老实交代,是不是又泡妞去了?”岳欢颜说:“哼,小心我向彭老师告状哦。”   “姐姐,别那么阴险好不好,好歹我们还是同桌。”楚天舒冲宁馨挤挤眼,反戈一击道:“呵呵,这么晚了还没睡觉,是不是在等华宇的电话呢?”   “拉倒吧,煲电话粥是你们年轻人的浪漫,姐姐一大把年纪,早过了腻腻歪歪的时代了。”岳欢颜似乎有些不耐烦,说:“我听华宇说,摩丹投资集团遇到了大麻烦,最近很忙,很少给我打电话了。”   楚天舒问:“大麻烦,有多大呀?”   岳欢颜不无担忧地说:“好像是苏浩文的爹联合其他股东发难了,摩丹投资又到了动乱的关键时刻,华宇已经被他舅舅召回了法国,准备全盘接手集团的业务。”   楚天舒说:“姐姐,你赶紧过去帮他一把吧。”   岳欢颜不悦地说:“怎么的?楚天舒,姐姐哪儿得罪你了,你这么着急想把姐姐打发出去啊?”   楚天舒叫屈道:“姐姐啊,你真是不讲理,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少来!”岳欢颜突然换了一副甜腻腻地口气,说:“你要真关心姐姐,就过来陪姐姐说话睡觉。”   “姐姐,求求你,饶了我吧。”楚天舒把手机交给宁馨。   宁馨笑道:“欢颜姐姐,你想我哥了?”   岳欢颜羡慕地说:“宁妹妹,你比姐姐幸福多了,这么晚了你哥还陪着你,可怜啊,姐姐一直都是孤家寡人,寂寞难耐呀。”   宁馨笑道:“嘻嘻,我哥不是说了,你赶紧找华宇哥哥去,不就不寂寞了嘛。”   “得!”岳欢颜无奈地说:“你们兄妹俩合起伙来欺负姐姐,算了,姐姐只有抱着枕头哭到天亮了。”   宁馨乖巧地说:“姐姐,你别说得那么悲惨好不好,要不,妹妹过来陪你,行不?”   “谢谢啦!你们兄妹俩也难得在一起,姐姐就不当拆散你们的王母娘娘了。”岳欢颜开朗地笑了:“妹妹,你放心吧,姐姐早已习惯了。”   挂了电话,虹桥公寓到了。   还没等进门,楚天舒的手机又响了,他心想肯定又是岳欢颜打过来的,正琢磨着怎么跟她解释,等他想好了说辞,拿起电话一看,却是黎萌打来的。   楚天舒就赶忙接通了,耳边就传来黎萌脆生生的声音:“哥,我有一道数学题要向你请教。”   楚天舒大吃一惊:“萌萌,累了两天了,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   黎萌说:“哥,怎么能休息呢?我得把损失的时间夺回来。”   “好吧,好吧。”楚天舒忙换鞋,从电脑桌上拿来纸笔,握着手机趴到桌子上,用牙齿叼开笔帽,吐到一旁,笑吟吟地说:“萌萌,你读题吧。”   大学毕业都好几年了,对于高二的数学题,楚天舒丢的时间太长,实在是有点勉为其难,他只得又把手机交给宁馨:“萌萌,哥一时半会儿还真闹不明白,你别着急啊,让你宁姐姐帮你说说。”      第574章 我是你哥      宁馨才刚上大一,对付高中的数学毫不费力,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把题目解答得明明白白,让黎萌一阵叹服,感慨道:“姐,怪不得楚大哥不敢让我去青原,搞了半天,他是害怕给我辅导功课呀。”   “呵呵,还真有这个可能。”宁馨看了一眼忙着换衣服的楚天舒,说:“萌萌,不早了,抓紧休息吧,明天还得上学呢。”   “姐,明天我不上学,等着我爸我妈给我找学校呢。”黎萌突然问:“哎,姐,你们怎么还不休息呢?”   宁馨根本没想到黎萌会冒出这么个问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到才好。   楚天舒接了过去,严肃地说:“去,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黎萌嘻嘻一笑,说了声拜拜,就把电话挂了。   宁馨正收拾衣服,看见楚天舒拿着内衣要进卫生间,赶紧跑过去,笑道:“哥,你还能不能有点绅士风度?女士优先懂不懂?”   楚天舒解释说:“呵呵,我看你在给萌萌讲题,以为还需要一点时间呢。”   “切!你以为我是你呀,”宁馨指着他说:“不行,必须得我先洗。”   “谁先洗不一样啊?都是淋浴。”楚天舒说:“这个卫生间里安装的开关水龙头调节方式很复杂,我先调好了,你接着再洗,多方便呢,节省点时间好早点休息嘛。”   宁馨说:“不行不行就不行。”说着,强行把楚天舒往外拉。   楚天舒无奈地摇头。   这时,床头的座机响了。   “快快快,接电话,接电话。”宁馨欢欣鼓舞,挤了挤鼻子,说:“哥,肯定是找你的,这总不怪我吧。”   “好吧,你洗去吧。”楚天舒跑到床头,抓起了电话听筒。   不用说,这是向晚晴查岗的电话。   “喂,楚天舒,你总算回家了。”向晚晴气势汹汹地问道:“这两个晚上你又上哪花天酒地了?”   “没有,真没有。”楚天舒看着宁馨拎着内衣进了卫生间,才说:“晚晴,我回去跟你汇报,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了。”   向晚晴说:“肯定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吧,还非要等回来再说?”   “哪能呢?”楚天舒解释道:“这事儿太复杂,一两句话真说不清楚。”   向晚晴对于岳欢颜似乎有着天然的警惕,她不高兴地问道:“是不是又被美女同学拉去陪聊了?”   楚天舒连忙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向晚晴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   “呀,烫死我了。”突然,宁馨在卫生间里尖叫起来。   向晚晴急了:“楚天舒,你这个大流氓,你是不是把美女同学带我家去了?”   “不是,不是,”楚天舒忙说:“是我妹妹,宁馨。她估计不会操作淋浴器的水龙头。你等一下,我得看看去。”   “人家在洗澡,你怎么看去?”向晚晴一句话把他噎住了。   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小心眼!   “哎呀,怎么回事嘛。”宁馨跳着脚在喊:“哥,哥,你过来,皮都要被烫破了。”   楚天舒可怜兮兮地说:“晚晴,宁馨是我妹,她好像被热水烫着了。”   “去吧,去吧,不理你了。”向晚晴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楚天舒愣了一下,放下了听筒,走到卫生间的门边,问道:“宁馨,怎么了?”   “等等等等。”宁馨急了,叫道:“等我围上浴巾。”   过了一会儿,宁馨才说:“哥,你进来吧。”   楚天舒轻轻推开了门,说:“我跟你说过了,你非不听,烫着了吧?”   宁馨两手抓着浴巾,刚刚好把上下敏感部位遮住了,她的脸一红,说:“是你要接电话嘛。”   楚天舒看了她一眼,眼睛顿时一亮。虽说她外表看上去青涩,身材却非常好,小巧玲珑。   宁馨见楚天舒望着自己发呆,瞪了他一眼,说:“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呀。”   楚天舒自知失态,连忙指着那一排按钮和开关,说:“那个带绿点的是冷水,那个带红点的是热水,那个带把的开关是调节上下水的,那个旋转的开关是调节水温的。那两个按钮是调节淋浴器水量的,还有……”   宁馨本来打算用一只手去操作,可刚一松,浴巾的一角就掉了下来,她赶紧又捂上了,说:“这么复杂,我不会用。你进来,我看着你怎么用。”   楚天舒走进去,发现卫生间的空间太小,他要去调节那些开关和按钮,几乎就要贴住宁馨突出来的某个部位,他只得说:“你在这里,我怎么进去?”   她的脸又是一红,说:“那我出去,你调好了我再来洗。”   楚天舒闪身,让宁馨出去了,他调节了几个按钮和开关,用手试了试水温,感觉差不多了,又把淋浴龙头的开关关了,退出来,说:“你进去吧,要是嫌凉,可以把那个带红点的按钮稍稍往右旋一点。”   宁馨进来,关上了门,打开了淋浴开关。   水哗哗地响。   楚天舒问:“怎么样?”   哗哗水声盖住了他的声音。   楚天舒敲了敲门,提高声音问:“宁馨,行了吗?”   宁馨把淋浴喷头开到最大,喷水的声音显得有些响,很难听清楚外面的人说的什么内容,她含含糊糊地说:“嗯,你说什么?……哦,差不多了。”   楚天舒放心了走到了床头,坐下了打开了电脑,浏览了几个新闻网页,又去青原热线的论坛看了看,宁馨还没有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宁馨还没有出来。   楚天舒有些担心了,想她是不是疲劳过度在里面洗时间过长昏倒了?还是不会摆弄开关漏电了?   他走到浴室门口听了听,里面有放水的声音。   敲了敲门,里面没有答应。   他不放心,又问了一句,还没有洗完吗?   仍然没有声音。   楚天舒将门推开,往里面一看,傻了。   宁馨还在里面洗澡,娇小的胴体,完全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听到门声,宁馨转头望过来,恰好看到他那喷火的眼神。   她猛地愣了一下,说:“你好赖皮呀,偷看女生洗澡。”   楚天舒连忙解释:“我在外面叫过,也敲过门,你没有反应,我怕你有什么事,所以才推开门看看。”   她两只手一上一下地捂着,轻轻跺了跺脚,说:“现在你都看到了,还不走?”   他说:“好好好,我走。你快一点,太晚了,别洗个没完。”说着,楚天舒将门带上了。   重新坐在电脑前,等了一会儿,宁馨出来了。   她走到他身后,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哥,你好坏,竟然偷看女生洗澡,吓得我魂都掉了。”   楚天舒盯着电脑,低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宁馨用毛巾擦着头发,大声说:“你如果是故意的,我就惨了,肯定被你欺负了。”   楚天舒说:“我是你哥,我怎么会欺负你呢?我们同一个房间睡觉,有过,同一张床睡觉,也有过。你说,哥欺负过你吗?”   “哼,谅你也不敢!你要胆敢欺负我,咱爸和小马哥都要枪毙你好几回。”宁馨笑了笑,又说:“我知道,你不会的啦,快去洗洗吧,我吹吹头发。”   “宁馨,你给晚晴姐姐打个电话,我刚才告诉她,我和你在一起。”楚天舒拎着内衣进了卫生间,又探出头来说:“记得一定用座机啊。”   “好嘞,你洗去吧。”宁馨答应了,又说:“把门关好啊,我可不想偷看你。”   楚天舒把门拉上了,打开水阀,站在淋浴喷头下面,开始冲洗起来。   洗上之后才明白,在新荷摸爬滚打了好几天,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人又脏又累,能洗上一个热水澡是多么惬意的享受,怪不得刚才宁馨洗得那么投入,才发生了偷看女生洗澡的那一幕。   楚天舒尽量让自己放松,他这一洗也花了半个小时,等他从卫生间里出来,宁馨正抱着电话与向晚晴聊得热火朝天。   没事了!楚天舒长出了一口气,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宁馨抬眼看见了楚天舒,忙说:“晚晴姐,我哥出来了,你跟他说吧。”说着,朝楚天舒招了招手,一副很神秘很得意的样子。   楚天舒接过话筒,贴到耳朵旁感觉都有点发烫了,忙捂着听筒低声问:“宁馨,这么半天,你跟她说什么了?”   宁馨说:“卧底传销的事儿啊。”   怪不得向晚晴这么有兴趣,这事儿一定是被她盯上了。   楚天舒一点儿没猜错,向晚晴第一句话说的就是:“楚天舒,你这个混蛋,你们做了这么一件有新闻价值的大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楚天舒辩解说:“晚晴,我不是说了吗,回去就告诉你。”   向晚晴质问道:“时效性是新闻的生命,你懂吗?”   “不对吧?以前你跟我说过,真实性才是新闻的生命嘛。”   “不许狡辩!”向晚晴不容置疑地说:“赶紧的,把你们拍到的视频发给我,还有,我要采访宁馨和黎萌,你负责帮我安排。”   楚天舒说:“晚晴,黎萌就算了吧,她还是个中学生。”   向晚晴迟疑了一下,说:“嗯,你这个考虑也对,但是,那我从哪里切入呢?”   楚天舒突然眼前一亮……      第575章 鬼迷心窍      楚天舒猛然想起来,青原市刑侦支队还关押着疤王王长发等人,让向晚晴把他们作为报道的切入点,不仅能够有效地保护好黎萌不受到舆论的伤害,也可以引起外界对这个案件足够的重视,从而能够尽快将金鳌集团这个伪装得极其巧妙的传销团伙一网打尽。   听了楚天舒的这个建议,向晚晴十分的开心,她兴奋地说:“你现在就把视频发到我邮箱,我马上和童支队长联系。呵呵,这是我‘胁迫’他允许我介入案件的重要筹码。”   楚天舒响亮地答应了一声:“是,领导!”   挂了电话,宁馨也吹完了头发。   楚天舒说:“宁馨,你先睡吧,我把视频给晚晴发过去。”   宁馨这两天一直处于高度的紧张中,这会儿松弛下来,又好好洗了个热水澡,困意早上来了。她打了哈欠说:“那我不管你了,我要美美地睡一觉。”   楚天舒开了电脑桌上的台灯,关了大灯,又将台灯压低下来,以免灯光照到床头影响宁馨入睡。   宁馨抱着枕头,躺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楚天舒把手表摘了下来,用数据线连接上了电脑,视频下载和转换花了一点儿时间,向晚晴收到之后,两人又在QQ上聊了几句,向晚晴边看视频边问了一些细节,忙乎了快个把小时。   临下线之间,楚天舒还贱了吧唧想邀功买好,发了一个红红的嘴唇。   向晚晴立即发过来一个锤子敲头的表情。   楚天舒耸耸肩,发过去一个冷汗和一个抓狂的表情。   向晚晴发过来一个张开双臂拥抱的小人,然后立即下线了。   忙完,已是半夜一点多了,宁馨早已睡着了。   楚天舒将椅子转过来看着宁馨,她的睡态很安详,完全像个毫不设防的小孩子,越看越觉得她清纯可爱,难以想象她哪里来的勇气毫不迟疑地打进了传销团伙,难道真的如马力所说,她是出于对自己的喜欢才如此一往无前的吗?   想到这一点,楚天舒心里软软的,温温的,有一股暖流,在五脏六腑间流淌。   他不忍吵扰到宁馨,悄悄站起来,到卫生间里刷了牙,将手机调到震动,躺在沙发上睡下了。   时隔不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向晚晴拿到视频之后,真的连夜去找了童丹元。   童丹元正组织戴勇等人对王长发一伙进行突击审讯,疤王一开始还比较强硬,按照洗脑课程的内容,一口咬定金鳌集团干的是直销,属于合法经营,拒不交代。   正在童丹元一筹莫展的时候,向晚晴带着剪辑好的视频到了。   限制传销人员的人身自由,诱骗他们缴纳加盟费,截留他们的手机话费等等违法行为历历在目。而表哥被逼撞车而亡,表妹被逼精神失常,动用管制刀具等凶器追杀楚天舒等人,这一切的证据都表明,金鳌集团是一个违法犯罪的传销团伙。   疤王看了,冷汗直冒,精神防线当即崩溃,抽了几根烟之后,将金鳌集团涉嫌非法拘禁、敲诈勒索、伤害诈骗等等一系列的罪行全都坦白交代了。   这年头,地方媒体为了追求收视率,本地的一些负面新闻不敢曝光,却最喜欢拿外地的负面新闻来勾引眼球。   青原卫视也不例外!   第二天的早新闻节目上,第一现场栏目的美女主播向晚晴就爆出了一条具有轰动性的新闻。   报道称,青原警方日前破获了一起涉及全国十几个省市的重大传销案件,抓获该传销团伙青原籍骨干人员若干名,据初步审讯,此传销团伙江海省新荷市鳌头镇,他们打着直销的旗号,诱骗加盟人员已超过上千名,仅东南省受骗的传销人员就达几百名。   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立即引起了广大民众的注意,青原的不少受骗者家属找到了市公安局,纷纷要求警方派员前去解救上当受骗的家人。青原警方及时将案件情况向东南省公安厅作了汇报,东南省公安厅与江海省公安厅通报了相关情况。   江海省公安厅非常重视,当即商定由两省警方联手,秘密组织人员前往新荷市鳌头镇,一举抓获欧阳鹏程、董其遒等十几名涉案人员,解救被骗的传销人员千余名,至此,涉及全国十几个省市、涉案金额超亿元的重大传销团伙被一网打尽。   传销团伙的首要分子受到了法律的严惩,包庇纵容金鳌集团的新荷市和鳌头镇部分官员也得到了查处。   有意思的是,在遣返受骗传销人员时发生了极其可笑的一幕。   鬼迷心窍的邝世雄、莫阿姨之流痛哭流涕,死活不肯接受遣返,竟然还煽动传销人员围堵押解董其遒等人的警方车辆,大骂警方人员断了他们发财的门路,中毒之深,令人叹为观止。   由于破案有功,青原市刑侦支队再次获得了公安部的明令嘉奖。   一个地级市的刑侦支队连续两年获此殊荣,这在全国也绝无仅有。   童丹元被提拔为青原市公安局局长助理,仍然兼任刑侦支队支队长。   向晚晴编制的新闻专题片《传销之祸》获得了当年新闻专题节目类的中国新闻大奖,她本人也荣获全国百佳新闻工作者称号。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却说楚天舒回到青原,向伊海涛汇报了祝庸之教授对文章标题和大纲的修改情况。   伊海涛拿到祝庸之修改的原稿,细细地研读了一遍,连连赞叹道:“好!好!好!祝教授不愧是文章大家,果真了得,他这么一修改,既有务实的深度调研,又有务虚的发展规划,上了不止一个层次啊。”   楚天舒又将祝庸之最后口头提醒的几条注意事项说了一遍,伊海涛听了,更是喜出望外,他兴奋地说:“小楚,你是祝教授的得意门生,又当面聆听了祝教授的指点,这篇文章就只有请你辛苦一下,尽快拿出初稿来,送祝教授修改审定。”   楚天舒谦虚地说:“老师,就我这个水平,只能按照祝教授审定的大纲搭个架子,送审之前还是你来定稿吧。”   谦虚归谦虚,初稿还得楚天舒来执笔。   虽然有了祝庸之亲笔修订的大纲和小标题,但是,真正要达到他所提出了的高要求,楚天舒要做的功课还非常之多。   好在此前做过一些乔明松省长讲话报告的资料收集工作,但要研读领会并抓住起精髓融会贯通到文章里面来,却是一件劳神费力的艰苦活儿。   还有祝庸之开列出来的参考书有五六本,都是论述现代农业的专著,光啃一遍都费时费事,更别说要结合实际上升到理论的高度了。   白天仍然有无数的日常事务性工作要楚天舒来做,只有晚上才能坐在电脑前静下心来理清思路,在键盘上敲打出部分段落来。   每每坐到电脑前,想起祝教授关切的话语与神情,楚天舒依然感动不已。   他想,自己虽然给伊海涛当秘书的时间不长,可从当上国资委办公室副主任开始,帮领导写的各种文稿也有不少,堆积起来恐怕也有半人高了,身心所受煎熬痛苦更是不堪言表,可是从来也没有哪个领导会说出过这样的话啊!   当今官场,不论机关大小,领导的报告、讲话以及发表、出版的署名文稿,不仅多如牛毛,而且多为秘书代笔,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但凡做过秘书的人都有体会,一个好的秘书,三分靠腿、七分靠笔,最难最苦便是帮领导操笔为文。   凭心而论,写文章确是秘书的一大苦差。   现在的领导,大多科班出身,很多拿着硕士、博士的文凭,酒席上讲段子可以滔滔不绝,生动活泼、丰富多彩,可到了场面讲话作报告却一个个一本正经,基本上要靠秘书为之操刀。   如今领导讲话和写作水平的高低,很大程度上要看其能不能物色到一个称心如意的秘书。   现在的情况是,一方面会议越来越多,大会小会都要请领导发表重要指示,讲起来还不能短;另一方面,很多领导一窝蜂地奔了学历、文凭之后,为了显示其才能,又都喜欢在报纸、杂志上发表宏文或出版专著,而他们往往又习惯于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就更苦了小秘书们。   跟在领导后边,秘书们整天忙的就是个写,大材料接着小报告,你写得再快,还能有领导念得快吗?还能有印刷机转动快吗?不写死你才怪!   楚天舒以前跟着简若明,现在跟着伊海涛,知根知底,彼此信任,他们原本都是业务干部出身,也善于钻研和思考,一般的讲话发言大多不需要楚天舒准备稿子,所以楚天舒的处境比综合处其他的秘书要好得多。   但是,这篇文章的意义和重要性都非同小可,又是理论与实际相结合的重头戏,要求非常高,反复修改打磨是必然的。因此,楚天舒起早贪黑,查资料、找事例、核数据,全靠一个人忙乎,还不能对任何外人叫苦叫累发牢骚。   保密也是头等大事!      第576章 居宫见妒      为了赶进度,楚天舒把自己关在丹桂飘香,几乎夜夜都熬到第二天凌晨两三点,搞得眼睛里布满血丝,第二天的工作还得打起精神咬牙坚持,按照伊海涛的想法,要在一周之内拿出初稿来,下一个周末再去临江上课,就可以将文章交给祝庸之过目。   写到中途的时候,楚天舒感觉心力交瘁、难以为继,可是,他又必须反复强打精神,告诫、激励自己:“楚天舒啊楚天舒,你现在查阅的每一篇资料,写下的每一个文字、标点,都是关乎伊老板能否顺利坐上政府一号宝座的大事,也是关乎自己锦绣前程的大事,再苦再累,也得咬牙坚持啊!”   按照祝庸之确定的题目与思路,楚天舒花了一周的时间,熬掉五六个不眠之夜,终于以瘦掉两公斤的代价,写出了文章初稿。   书稿写好交到伊海涛手上,他反复看过几遍,改了一些文字,落实了几组数据,只说了三个字:辛苦了。然后嘱咐楚天舒周五下班之后再赴临江,交由祝庸之修改、审定。   临行之前,楚天舒约向晚晴出来一起吃顿饭。   两个人一个在忙文章,一个在忙《传销之祸》的专题片,等到见面之后才想起来,这一周的时间里两人竟然连电话都没有通一个。   饭吃得很简单,就在丹桂飘香对面一家小餐馆,吃饭的过程中互相问了问各自手头上的工作。   吃完了向晚晴挽着楚天舒的胳膊往回走,她看着日渐消瘦的楚天舒,心疼地说:“天舒,你要注意啊,长期熬夜对身体不好。”   “没事,我结实着呢。”楚天舒拍了拍她的手,说:“忙过这一段就好了。”   向晚晴摇摇头说:“拉倒吧,我算是看清楚了,你们官场上没个消停的时候,政治上的争斗永远没有尽头。”   楚天舒故意问:“何以见得?”   向晚晴说:“司马迁在《史记》中反复说过这样一句话,‘女无美丑,居宫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疑。’也就是说,一个女人,不管你长得咋样,只要进了皇宫,就会被人嫉忌和嫉忌别人;读书的人一旦为官,无论你品德如何,都要被人猜疑也要去猜疑别人。这就是官场为什么会争斗不休的答案,同时也是绝大多数官场人的行动指南。”   “太精辟了!晚晴,你说过很多次,你不喜欢官场这个大染缸,又怎么会对官场的人和事有如此入木三分的见解呢?”楚天舒站住脚步,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突然问:“又是你舅舅告诉你的吧?”   “是的。”向晚晴坦然承认:“可我还是不明白,大家踏踏实实地为老百姓做点实实在在的事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把精力和智慧都浪费在你争我斗上去呢?我真的很担心,你们这样斗来斗去,难道就是为了得到一顶官帽吗?”   楚天舒说:“晚晴,你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其实,如果大家都把心思用在为老百姓办实事上,哪里又会有这么多的争斗呢?问题是,有些人不去把该做的事做好,偏偏要动别人的歪心思,不把他们斗下去,想做事的人也没法做事了。”   向晚晴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道:“天舒,像你这样的性格真的不是太适合当今的官场。”   楚天舒追了上去,问道:“晚晴,那说我是什么性格?”   向晚晴看了他一眼,说:“你呀,锋芒太露,性格太直。我的人,天王老子也不能动;谁让我难受一阵子,我就要让他痛苦一辈子。这些话都是你说的吧?”   “是!”楚天舒一脸坏笑地反问道:“我记得你刚认识我的时候,对这几句话很欣赏的嘛。”   楚天舒说这话是帮白云朵对付朱旺财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刚认识不久,向晚晴对楚天舒有好感,但还没有想要成为他的女朋友,所以,对于这种有勇气敢担当的男人自然是非常欣赏。   角色不同,考虑问题的心态和关注的角度就不同。   以前,向晚晴只是扮演一个仰慕者的角色,她愿意看到了一个嫉恶如仇的热血青年;现在不同了,她已经自觉不自觉地把楚天舒当成了自己的终生伴侣,就希望他能万事顺利,一片坦途,最好是不要遭遇任何的挫折和坎坷。   “呵呵,以前我那叫臭味相投,现在我这叫杞人忧天。”向晚晴调侃了一句,又说:“天舒,你可能真不了解有些人在东南官场的影响力,他们根基很深,人脉很广,也更有权谋,如果他们真铁了心和你斗下去,我真担心你斗不过他们。”   楚天舒眼神锐利的说道:“晚晴,我不去招惹他们,并不代表我就怕了他们。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我堂堂正正地做人,正正当当地做事。如果他们当真要对我不利的话,那也就只有奉陪到底了。”   “唉,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你。”向晚晴无奈地笑笑,说道:“天舒,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只要你所做的一切对得起天地良心,我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你!”   楚天舒听了十分的激动,他搂着向晚晴,在丹桂飘香的树影之下温存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地话别。   刚上车,向晚晴突然喊住了楚天舒:“等等。”   “领导,还有什么指示?”楚天舒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问。   向晚晴说:“大半夜里不许再去陪女同学聊天了。”   楚天舒傻笑着说:“嘿嘿,晚晴,就是那个岳欢颜,你又不是不认识。”   “认识也不行!”向晚晴坚决地说。   “晚晴,你对我不放心。”   “不,我对你很放心,我对她不放心。”   “晚晴,你对她有成见。”   “你说对了,我就对她有成见!她那副妖媚的样子,恨不得要把你吃了,你以为你姓柳,名字叫下惠啊。”   “哈哈,你这是不是也叫居宫见妒啊。”楚天舒笑道:“岳欢颜跟华宇是有婚约的,华宇长得比我帅,财富比我多,职位比我好,她已经吃定了华宇,凭什么还要吃了我呀?”   “得了吧,瞧你那臭美样。”向晚晴一撇嘴说:“你们男人呀,漂亮女人一撩拨,没有能把持得住的。”   楚天舒嬉皮笑脸地问道:“我和宁馨在一起,你怎么不担心?”   向晚晴在楚天舒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说:“呸,你要是欺负宁馨,那你就不是她哥。”   “那是什么?”   “嗯,是禽兽,不,是禽兽不如!”   “可是,岳欢颜她……”   “没有可是。”向晚晴质问道:“要是伊市长给你下达指示,你能说可是吗?”   楚天舒说:“好,接受领导监督和批评。”   向晚晴低下头,在楚天舒的脸上亲了一口。   楚天舒摸了摸脸颊,猛地按响了喇叭。   抵达临江,楚天舒还是把宁馨接了出来,商量着给祝庸之教授送点什么礼物才好,当然,关系已经很密切了,送那些价值太高的东西确实显得俗气了,可是去向老师请教问题,总是空着手去也不太好意思。   两人在临江市商场一条街的前进大道上转了一圈,还是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买点什么才好,毕竟祝庸之是一名教授,家里恐怕并不缺少什么,思虑半晌,还是宁馨出了主意,决定还是将礼物选购的方向定为女装。   谁都看得出来,祝庸之老两口极其疼爱外孙女,只要黎萌开心听话,想必祝庸之老两口会满意。   方向定下来了,事情就好办了。   黎萌的身材和宁馨差不多。   很快,就在服装区里挑到了一条漂亮的裙子和一套时尚的休闲装,做工精美,造型流畅,非常适合黎萌的身份和气质,清纯淡雅,又不失婉约矜持,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终于如愿以偿,楚天舒和宁馨拎着包装袋走出商场。   车停在祝庸之家的楼下,楚天舒和宁馨刚从车里钻出来,又碰上了乐腾市的那位女秘书长,不过,这一次她是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外走,估计又吃了闭门羹,本来挺好看的一张脸,因为挂满了无奈与沮丧,反倒显得有点惨不忍睹了。   女秘书长也看见了楚天舒和宁馨,她再一次用刀子般的眼神剜了他们一眼,目光再楚天舒身上停留了片刻,那怨毒的神情好像楚天舒又一次强暴了她而还是没有给她高潮一般。   宁馨眉头微微一皱,低声问:“哥,这女人你以前得罪过她吗?”   楚天舒摇摇头,说:“没有啊。”   宁馨回头看了看那女人背影,不解地说:“那就奇怪了,她看你的眼神就像你把她家孩子扔井里去了。”   “呵呵,你这个比喻也差不多。”楚天舒笑了笑,说:“她认为我们阻挡了他们市长的升迁之路,也相当于把她往上爬的路也堵死了,这恐怕比掐死了她家孩子还让她难受呢。”   “不可理喻!”宁馨说:“要我说呀,这女人进了官场就不是女人了。”   “那是什么?”楚天舒按了电梯的上行按钮,问道。   进了电梯,宁馨挤了挤鼻子,才说:“官场寄生虫。”   楚天舒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好,这个比喻形象传神。”      第577章 萌翻一片      出了电梯,敲门。   半天没反应,继续敲。   祝庸之参加一个学术会议还没回来,家里只有黎萌和她姥姥在家。   黎萌从猫眼里看见来访者是楚天舒和黎萌,开心的不得了,连忙把门开开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我还以为刚才赶跑了的那个女人又回来了呢。”   听见说话的都声音,祝夫人也从卧室里出来了。   宁馨忙迎了上去,搀住了她,问她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楚天舒把手里的包装袋放下,也忙着问候了祝夫人的身体状况。   祝夫人笑着说:“萌萌听话了,懂得学习了,我的身体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黎萌撒娇道:“姥姥,您看你这话说的,好像您身上的毛病都是我给气出来的。”   祝夫人嗔怪道:“可不怎么的?这一回,要不是你楚叔叔和宁阿姨,姥姥这条命就丢在你手里了。”   “姥……姥,”黎萌拖长了声音说:“我再重申一遍,不是楚叔叔和宁阿姨,是楚大哥和宁姐姐。”   “哼,没礼貌。”祝夫人爱昵地看了黎萌一眼,对楚天舒和宁馨说:“保姆买菜去了,晚上就在家吃饭。”   黎萌拍着手叫道:“好嘞,好嘞,我给姥爷打电话去。”说完,她跑进书房立即拨通了祝庸之的手机。   其实,楚天舒来之前已经和祝庸之有过联系,只是到了下午学校临时有个学术活动非要让祝庸之出面发个言,所以才拖到现在还没回家。   黎萌打完电话,站在书桌前很神秘地冲楚天舒招手。   宁馨陪着祝夫人说话。   楚天舒和祝夫人打了招呼就进了书房。   黎萌从书桌上拿起一张卷子,翻到最后一页的最后一题。   楚天舒看了一眼,是一道解析几何题,黎萌只做对了前面一问,后面一问空着没做。   “给我讲讲呗。”黎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根棒棒糖,在手里转了几圈,说:“讲得我明白了,这个就奖励给你。”   楚天舒不假思索,拿起笔和草稿纸,一边画一边讲解,不到五分钟功夫,就帮她讲了个透彻,黎萌眼神中立刻露出崇拜之色,笑着说:“哥,你太厉害了!”说着,她把手里的棒棒糖塞到了楚天舒的嘴边。   楚天舒躲闪不及,只得把棒棒糖含在嘴里。   “别动!”黎萌拿起了手机,给楚天舒拍了一张含着棒棒糖的萌照。她举着手机,点着头嘻笑道:“嗯,不错,这要是发到微博上,肯定要萌翻一大片。”   “不行!”楚天舒板起脸来说:“拿过来,删了。你胆敢毁了我的光辉形象,看我不打你屁屁。”   “咦,你是我爸呀?”黎萌把手机藏在了身后。   楚天舒说:“你别忘了,我是你叔叔。”   黎萌撅着小嘴白了他一眼,摇头晃脑地说:“那我还非要发到微博上去,问问我的粉丝们,这个含着棒棒糖的小家伙,他可能是我的叔叔不?”   楚天舒做出很轻松的样子,说:“行,你发吧,你发了就相当于承认我是你叔叔了。”   黎萌神气地说:“哼,我不发,才不上你的当呢。”   楚天舒哈哈笑道:“不开玩笑了,全市调考考得怎么样?”   黎萌兴奋地说:“哥,你真了不起,还知道这周全市调考了啊。”   楚天舒说:“我家妹妹要考试,我当然要天天关心着。”   黎萌见他说得认真,不禁睁大了眼睛,惊奇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   “嗯,这才像个做哥哥的样儿嘛。”黎萌做出一副很满意的样子,说:“我爸我妈现在也非常关心我,我感觉我以前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楚天舒问:“萌萌,你爸你妈呢?”   黎萌笑嘻嘻地说:“一会儿下班就过来。”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开门声,楚天舒立即走出书房,是祝鹤、黎明和保姆一起都到了,他们进门与楚天舒和宁馨握手问好,坐下来就谈起了黎萌的情况。   黎萌现在转学到另外一所重点高中,并没有进这所学校的重点班,经历了那次挫折之后,她的心气低了许多,终于知道认真读书了。她的基础本来就好,不发力便罢,一发力,一用功,成绩很快便上去了。   在刚刚结束的全市中学统一调考中,黎萌拿了高二年级的第三名,原来的班主任林老师听说后,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黎萌能取得突飞猛进的进步,楚天舒和宁馨也为她打心眼里高兴。   祝夫人和祝鹤帮着保姆一起准备晚饭。   楚天舒、宁馨和黎明、黎萌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祝庸之回来了。   祝庸之一进门,只和黎明、祝鹤打了个招呼,拉了楚天舒就进了书房。黎萌亲热地喊姥爷,他也只是唔了一声,搞得黎萌的小脸上布满了阴云。   “来来来,快拿出来我看看。”进了书房,祝庸之把房门带上,还没坐下就急忙让楚天舒把初稿拿出来。   楚天舒说:“祝教授,您刚开完会,还是先喝口水,歇会儿吧。”   “开什么会?”祝庸之说:“说是学术研讨,完全是给作者造声势,还非要拉我的虎皮做大旗,真是无聊透顶。我要不找个理由回来,估计还要被他们拉到酒桌上去了。快给我,吃饭之前我看看,吃完饭我们再详谈。”   楚天舒正求之不得,也就没再虚情假意地推让,直接将初稿交给了祝庸之。   祝庸之坐下来,细细地看了一遍,遇到一些数据和表格,还一个一个地问清楚,花了半个小时的样子,算是粗略地看完了,他沉吟一下,说:“通篇文章的结构没有问题,对现代农业的论述比较深入,发展规划也具有一定的前瞻性。但是,和青原市农业经济发展的现状结合得不够紧密,也就是说,深度调研这一块还有欠缺。”   这正是楚天舒所担心的,他在写的过程中就发现这一方面非常的单薄。   一来,他和伊海涛对青原农村经济发展的现状的确不够熟悉,文中的例证大多来自祝庸之上次最后提醒的两个市县;二来,担心把青原农村经济落后面暴露出来,会引起前任市长、现任市委书记朱敏文和主管农业的副市长唐逸夫的反感。   楚天舒把他的想法一说,祝庸之当即沉下了脸。   “小楚,你应该清楚,乔省长对伊海涛不是很了解,在接待南书记视察之后,也传出过乔省长对他有看法,认为他喊口号强过实干,对农村工作不熟悉等等,如果这篇文章就这么交上去,岂不是在乔省长面前坐实了这些传言的真实性。”   讲着讲着,祝庸之似乎有些生气了。其实,楚天舒知道,这是老师激动的表现,而激动过后往往会有更精彩的发挥。   楚天舒听了,心跳加速,祝庸之的目光是敏锐的,要不是一针见血地指出来,这篇文章交到乔明松手里,保不齐会得出一个空洞无物玩花架子的结论来,那就真的是适得其反了。   “小楚,到了这个时候,请你转告伊海涛,不能再患得患失畏手畏脚了,他必须拿出主政一方的勇气和魄力来,直面青原农村工作的积弊,针对一两件具体工作拿出解决疑难杂症的办法来。当然,这可能会触及部分人的敏感神经,给当前的工作带来一定的困难,但是,在当选之前把矛盾和问题暴露出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祝庸之事事处处都能将辩证法运用得娴熟自如,这也是他能够成为东南省政治理论界权威的原因所在。   “姥爷,楚大哥,吃饭了。”黎萌推开门,探进来一个脑袋,嬉笑着喊道。   “开头必须推倒重来!”祝庸之却意犹未尽,他没有理会黎萌,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楚天舒说:“文章的开篇就以青原农村工作的某一个方面作为切入点,直接引出必须依靠工业化模式发展现代农业这个命题,进而论述在市场机制与政府调控的综合作用下,农工贸紧密衔接,产加销融为一体,形成多元化的产业形态和多功能的产业体系,增加农民收入,促进农村经济可持续发展。”   说完,祝庸之拿起书桌上的红笔,在初稿的开头空白处写了两个大大的红字:“实例!”还在这两个字上画了一个圈圈,然后把笔一扔,大声说:“吃饭!”   吃饭的时候,楚天舒和宁馨又陪着祝庸之喝了点酒。   饭后,祝庸之再次把楚天舒和宁馨喊进了书房。   黎萌非常不满,抗议道:“姥爷,你太欺负人了啊,楚大哥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连我汇报学习情况的时间都不给我留啊。”   祝鹤轻轻碰了黎萌一下,笑道:“萌萌,你楚叔叔有重要的事要和姥爷谈,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这些天我哥确实有点忙。”宁馨也劝道:“萌萌,你好好复习功课,等放了假,让他带我们出去好好玩一天,行不?”   “行!”黎萌缠住楚天舒,说:“哥,你答应不?”   “好,我答应你。”楚天舒说:“要不要拉个勾?”   “哥,你坏死了,又想把我当小孩子,我才不上你的当呢。”黎萌笑了,笑得很灿烂。      第578章 门当户对      黎明、祝鹤两口子帮着收拾完碗筷,带着黎萌回家了。   楚天舒和宁馨跟着祝庸之进了书房。   祝庸之说:“这篇文章要想让乔省长看到,引起他的重视,那最简单不过。我只要给乔省长打个电话、递张便条,或者干脆带着稿子上他办公室跑一趟就行了。但是,仅仅做到这些,就太可惜了这篇文章。小楚,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不让文章发挥更大的作用,产生更大的反响呢?”   这就是祝庸之的性格,他看不上的人和文字,一定是要嗤之以鼻的,但一旦入了他的法眼,就一定会全力以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力挺到底。   当然,他这么做并不完全是要帮助伊海涛,而是希望以此助楚天舒一臂之力,最终有机会登上更高的政治舞台。   对此,楚天舒早有想法,他试探着提出请祝庸之把这篇文章推荐到《理论与实践》上发表。   《理论与实践》是东南省委党校主办的综合性学术理论月刊,是全国中文核心期刊、中国人文社科学报核心期刊、《中文社会科学引文数据库》来源期刊,在全省的权威性毋庸置疑,省委领导、省内各地市州的书记、市长人手一册,省委中心组学习时经常会选读上面的重点文章。   如果能在这本刊物上发表,能看到的就不仅仅只有乔明松省长,包括省委书记南延平在内的省委常委们也是一定会关注的。   说到这里,祝庸之稍稍露出为难之色,他沉吟半晌,才说:“《理论与实践》的常务主编陈金辉,原先是省委宣传部的一名处长,前不久才调任党校理论研究所所长,等文章定稿之后,你拿着我的推荐信专门去拜访他一次,争取让他安排成为当期的重头文章。”   楚天舒隐隐看得出来,祝庸之不是很愿意和陈金辉打交道,想必是不太熟悉的缘故吧。他忙回答说:“谢谢老师,我明白了。”   “仅仅文章发表一下,就算大功告成万事大吉了?”祝庸之突然又问。   这么一问,楚天舒就哑口无言了。他心想,能在《理论与实践》上发表,这已经非常有分量了,还能如何?   “聂特,聂特,聂特!”祝庸之伸出一个手指头在楚天舒面前晃了晃,居然操起了他所熟悉的俄语,听起来有点怪怪的,还顽皮地朝楚天舒眨了眨眼。   楚天舒看着他的神情,仿佛就看到了一些黎萌的影子,立即联想到黎萌的一些性格和举止得益于祝庸之的隔代遗传。   楚天舒笑了笑,说:“老师,我真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扩大影响的办法。”   祝庸之说:“我认为,凭这篇文章的水平和质量,应该可以组织一批专家、学者,召开一个专题研讨会,组织一批有质量的评论稿件,再在报刊杂志上发表。同时,还可以利用报纸、电视、网络等新闻传媒炒一炒。市长改选,社会舆论也很重要,在群众中知名度高了,代表们投票就理直气壮了。”   听了这番话,楚天舒想起来祝庸之还是省人大委员,省政府参事,对于选举方面的种种细节,也是了如指掌。   “如果召开一个专题研讨会,时间是否来得及?会很麻烦吗?”操办专题研讨会这种学术界的活动,楚天舒完全没有经历和体验,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时间不是问题,一点也不麻烦。这个方面的研讨会,一般由省委党校理论研究所牵头和临大哲学系联办,所以我才要让你去找一找陈金辉。这种事情作者方面不宜出面,只负责筹集部分经费就行了。”祝庸之想了想,又说:“可能的话,请省委常委宣传部长到个场,如果不能出场,请他出一份书面发言之类的应该问题不大。”   “真的吗?”祝庸之一言既出,就连不太懂得官场奥妙的宁馨也惊喜万分了。   “绝对没问题!我指导下完成的文章,绝对够发表的水平,也一定能在理论界引起不同凡响。”祝庸之喝了点酒,情绪大好,不仅没计较宁馨的唐突,而且还说得很有把握。   “当然!当然!”楚天舒想,果真能做到这个地步,那无意加重了伊海涛在省委主要领导心目中的砝码,获得青原市市长候选人的推荐几乎就毫无悬念了。   不过,祝庸之并没有因为乐观而忘记了理论联系实际的事,他再一次提醒说:“小楚,党校刊物的名字就叫《理论与实践》,所以,这篇文章开头的还要动大手术,如果不能用具体的事例来论证观点,这篇文章在总体上就是失败的,也违背了谋划这篇文章的初衷,必须引起高度的重视。否则的话,我也不好出面推荐了。”   楚天舒点头说:“我回去就向伊市长汇报,找准一个切入点,争取尽快定稿。老师,时间不早了,师母身体才康复,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您早点休息吧。”   “行,你们抓紧就是。”祝庸之站起来,又说:“对了,小楚,找陈金辉的事也早作打算,这个人我不是太了解,据说不是太好打交道。”   “我知道了。多谢老师指点。”能得到祝庸之仁至义尽的帮助,楚天舒激动得不行,他握着祝庸之的手都有些抖动。   从祝庸之家出来,楚天舒把宁馨送回了临江大学,直接回到了虹桥公寓。   这一回,他没等向晚晴查岗,洗完澡之后就主动用座机打给了过去。   “哟,今晚上挺有觉悟的嘛。”向晚晴开玩笑道。   楚天舒说:“呵呵,领导出门有交代,再要是不执行,岂不是要下岗了。”   “那是。你要是总惹领导不开心,下岗那是早晚的事喽。”向晚晴说完了,马上就问:“天舒,文章的事情,祝教授怎么说?”   楚天舒就把与青原农村工作联系不够,开头要推倒重来的情况简要说了说。   “那你不是还要熬夜加班啊?”向晚晴啧了一声,又说:“写文章和我们做时事新闻的套路差不多,一开头必须抓住观众的兴趣点,这样才能引起观众的普遍关注,再往下的收视率就有保证了。”   “哈,那你帮我想想呗,看怎么抓住领导的兴趣点啊。”   “这个我真心不懂。不过,伊市长要带队下去调研的话,我争取随行,从新闻的角度加大报道力度,营造一个良好的舆论宣传环境。”   楚天舒兴奋地说:“太好了,准备好了我和你联系。”   向晚晴又问:“祝教授还有什么好的建议?”   楚天舒说:“嘿嘿,我正想向领导汇报呢。”   向晚晴一乐,说:“天舒,你这么一笑我就知道准没好事。”   “领导,你有透视眼?什么都瞒不过你。”楚天舒故作夸张地说。   向晚晴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说:“哎呀,你少嘴上抹蜜了,有什么话快说吧。”   楚天舒说:“是这样的,祝教授建议这篇文章写好之后,争取能在《理论与实践》杂志上发表,再就是文章发表之后,请党校理论研究所牵头主办一次研讨会。《理论与实践》的常务副主编就是理论研究所的所长陈金辉,这个人你熟悉吗?”   “不熟悉。”向晚晴想了想,说:“要是其他的刊物我还可能找得到熟人,党校的刊物理论上是官办的,这个人应该不是文化界人士。”   “嗯,你说得太对了。”没办法,这句话楚天舒似乎说顺了嘴,冷不丁就冒出来了,他在电话中就能听到向晚晴吃吃在笑。他说:“陈金辉原先是省委宣传部的一位处长,新近才调到党校当了理论研究所的所长。”   “哦?是这样啊。”向晚晴稍稍迟疑了片刻,说:“那我帮你打听打听。你也可以找找郎茂才,他应该对陈金辉有所了解。”   楚天舒大笑道:“哈哈,有问题找领导,这句话简直太正确了。”   向晚晴也笑了,说:“行了,这些天你人都熬瘦了,早点休息吧,别胡思乱想了。”   第二天,楚天舒终于出现在了研究生班的课堂之上。   但是,这一次岳欢颜却缺课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楚天舒注意到省纪委监察室的主任蓝光耀和来自省市机关的几名学员在鬼鬼祟祟地议论,看上去是背着自己,说话的声音却又故意让自己能听得到。   “哎,大家听说了没有,岳欢颜要嫁到法国去了。”蓝光耀压低了声音说,眼睛还朝楚天舒这边瞟了一眼,说:“我早就说过了的,和这个妖女打交道,早晚要被玩死的。看见没有,灵验了吧。”   楚天舒假装着在整理上一周缺课的笔记,耳朵却还是在听蓝光耀等人的议论。   其中一位说:“我听说,岳处长要嫁的人好像是摩丹集团的接班人呢。”   “嘿嘿,官二代嫁给富二代,门当户对嘛。”蓝光耀怪笑了几声,说:“可有的人就是不知趣,癞蛤蟆楞想吃天鹅肉。”   “是啊,是啊。”有人跟着附和。   不过,可能是考虑到楚天舒就坐在不远的缘故,他们只是含糊地附和着,没跟着推波助澜,发表更多的议论。   马上有人不解地问:“嫁到国外去,处长不当了?”      第579章 鞭长莫及      “切!你以为岳欢颜这种妖女在官场还能混得出什么名堂?”蓝光耀不屑地说:“只要是女人,没有不爱财的,看她平时很清高的吧,对我们这些人都不拿正眼看,哼,那是我们钱不够多。我听说,摩丹集团的那位公子向她求婚的时候,送给她一颗价值千万的钻石,你猜怎么着?嘿,立马就跟人家走了。”   有人表示理解:“既然升也升不上去,那还不如嫁到法国去当个贵夫人,总比在国内当一辈子的小处长强多了。”   蓝光耀添油加醋地说:“哼,早走早好啊。像她这种见钱眼开的女人,真要当了官,还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呢。算她还有点自知之明,否则的话,说不定哪天就要被我请去喝茶,那就太难看了。”   楚天舒心里暗骂道:次奥,蓝光耀这种小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岳欢颜都要远离官场了,居然还想当然地往她身上泼脏水,真是卑鄙龌龊到了极点。   楚天舒用愤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蓝光耀。   蓝光耀心里发虚,忙说:“上课了,上课了。”   几个人一哄而散,稀稀拉拉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蓝光耀等人的议论让楚天舒心烦意乱,联想到上一个周末和岳欢颜通电话,岳欢颜说摩丹集团的内部又一次产生了分裂,争斗得很激烈,华宇已经被紧急抽调回了法国总部,当时楚天舒还开玩笑说让岳欢颜过去帮他一把,没想到,才过了短短一周的时间,玩笑要成真了。   中午吃完饭,楚天舒回到车里给岳欢颜打了个电话,她人正在北京的首都机场,华宇专程从法国飞过来,两人准备下午去法国驻华使馆办理婚姻登记公证手续,申请岳欢颜赴法结婚的短期签证。   楚天舒忍不住问:“这么说,你很快就会过去了?”   “怎么?舍不得姐姐走啊?”岳欢颜依然是一副妖媚的态度:“你要是答应娶了姐姐,姐姐下午就不去使馆了。”   和岳欢颜说话,楚天舒觉得很有意思,但也颇感头疼,他无奈地说:“姐姐,华宇大哥都从法国赶过来了,你还在开玩笑。”   “哈哈,姐姐知道,你心里已经放不下那个向晚晴了。”岳欢颜大笑起来,说:“行了,你让你的美女记者放心,姐姐马上就是已婚人士了,不会请你来破坏我们的美满家庭。”   这就是岳欢颜不讲理的妖术,明明是她在挑逗楚天舒,到了她嘴里反而变成了是楚天舒要来破坏她的家庭。   楚天舒问:“姐姐,华宇为什么不来临江?”   “他办完手续马上赶回去。”   “这么仓促?”   “是啊,”岳欢颜没再开玩笑,而是略带一丝忧虑地说:“摩丹集团的内部纷争已经闹得快要不可收拾了,他也没和我说太多,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他舅舅比较着急,希望我们尽快办理婚姻登记,以防变故。”   楚天舒惊讶地问:“以防变故?有这么严重吗?”   “不知道。反正我也感觉有点不太正常。”岳欢颜说:“好了,不说了,广播通知飞机降落了,姐姐要去接新郎了。”   挂了电话,楚天舒隐隐觉得有一种失落和伤感,具体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下午的课上得有点失魂落魄的,好几次老师点名提问楚天舒都满头的雾水不知所云,惹得学员们在底下一阵的窃窃私语,蓝光耀更是露出了讥讽得意之色。   晚上,楚天舒洗完澡,打开电视躺在床上,把几十个台换来换去,竟然没找到一个可供消遣的节目,百无聊赖之中,便按了电视的静音键,抄起座机话筒,又主动给向晚晴打了电话,其间说起了岳欢颜要远嫁海外的事。   向晚晴调侃道:“怎么?你牵肠挂肚的是不是感觉很失落呀?”   楚天舒竟然说:“晚晴,你还别说,真有那么一点儿。”   向晚晴不开心地说:“嗨,你成心气我呢?”   “不敢,不敢!”楚天舒忙解释说:“我只是感觉岳欢颜此去前途未卜,有些担忧罢了。”   “楚天舒同学,你别自作多情了好不好。就算是岳欢颜远嫁法国真有不测,你鞭长莫及还不是只能徒唤奈何。”向晚晴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免费友情提示你,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应该是,怎么把手头上的文章写好,怎么让这篇文章产生深远的影响。”   向晚晴这句话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唤醒了梦中人。   楚天舒的脑子立即浮现出祝庸之在文章初稿上用红笔圈住的两个大字:“实例!”   他关了电视,静下心来,把文章的初稿拿出来,仔细琢磨了一番,最后还是找不到头绪,便给伊海涛打了个电话,将祝庸之的忠告与建议如实地转述了一遍。   伊海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祝教授是学术界和政界的重量级人物,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比我们都要清醒,我非常赞同他的观点,如果不能拿出点实实在在的举措来,那这篇文章不写比写出来好。”   实际上,伊海涛在看了楚天舒拿出来的文章初稿后,当时也觉得还不够扎实,也考虑过增加一些联系实际的内容。   但是,他也有他的顾虑,过多地将青原市农村经济发展的落后现状暴露在领导们面前,必然会引起朱敏文和唐逸夫的不满,祝庸之毫不客气地指出了他的患得患失和畏手畏脚,伊海涛打心底里的心服口服。   从哪里找到一个切入点,既可以为文章增光添彩,又能尽量不去触及朱敏文敏感的神经,这个难题同时摆在了伊海涛和楚天舒的面前!   周一,楚天舒照例坐了万国良的车去接伊海涛。   一路上,伊海涛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就连万国良都感到了无形的压力,他本来话就不多,这个气氛下,自然不会轻易开口。   楚天舒心里有数,伊海涛是在为文章的事情烦恼,也只能保持沉默。   上班不久,市政府的大门口一下聚集了上百名农民,他们堵住了市政府大门,门前的整条街又被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堵住了。   副秘书长黄如山急急忙忙跑进来说:“伊市长,不好了,南岭县的农民又来闹事了。”   伊海涛心里一紧,就问:“怎么回事?”   黄如山:“估计还是核桃卖不出去的事吧。”   伊海涛说:“这个问题不是解决过了吗?”   黄如山说:“上次唐市长主持召开过一次协调会,但是,会是开过了,问题还是没有真正落到实处,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又跑来闹。”   伊海涛说:“为什么不落实?”说完,觉得这不是黄如山能够回答得了的,决策者是前任市长朱敏文,主管农业的副市长唐逸夫应该更清楚内情。   于是话锋一转说:“黄秘书长,唐副市长在不在?你去请他过来一下,我们共同商量商量该怎么解决。”   黄如山说了一声“好”,就出去了。   伊海涛又把楚天舒喊过来,让他去信访办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虽说农业这一块不归伊海涛具体分管,但是召集政府工作之后,基本情况还是有所了解。   南岭县是青原市最偏远的一个县,山多地少,交通不便,没什么致富的门路,更不可能引进外资,长期下来就成了东南省出了名的贫困县。   为了改变南岭县贫穷落后的面貌,朱敏文当市长的几年前,号召农民们种核桃,支持银行给农民贷款购买树种,眼见着到了今年核桃大丰收了,本来说好了由县里统一组织收购,原来联系好的收购商却不见了人影。   这么一来,核桃赔本都卖不出去,连存放的地方都找不到,还要还银行的贷款,乡亲们为此发了愁,结果导致了大批群众上访,几次围堵县委县政府。   县委县政府两头不落好,市里说他们没有把工作做扎实,农民们说他们只会讨好上级,不关心老百姓的利益与死活。   对于这个问题,刚开始启动的时候,伊海涛就觉得市里和县里有些操之过急。可当时的市长朱敏文信心十足,分管农业的副市长唐逸夫也极力赞成,伊海涛刚担任常务副市长不久,对南岭县的情况也不够熟悉,自是不好多提反对意见。   现在回过头来看,矛盾和问题暴露出来了。   大概两个月前,农民们聚集过一次,将县委县政府堵得水泄不通,非要讨个说法。南岭县的付大木等人就把问题往市里推,农民们又来市里小规模地上访过一次。   为此,朱敏文让分管农业的唐逸夫主持召开了专门的协调会议,决定市里拿一点资金,县里自筹一点资金,用于善后工作,要求县里必须做好农民的安抚工作,保证社会稳定。   筹集来的资金只能是杯水车薪,县委县政府拿到钱之后,又没有完全用于核桃的收购上,而是用于支付了拖欠的教师工资,中考和高考在即,教师队伍的稳定更是燃眉之急。   付大木他们考虑,县里收购了核桃同样是积压,还要找地方存放,对于解决农民的难题自然态度不积极。但是,迫于上面和下面的压力,无可奈何之下,不得不采取了强行压制的措施,阻止农民们上访闹事。      第580章 城管伤人      这一来不要紧,因为协调会的精神没有落实到位,拖的时间一长,矛盾进一步暴露和激化,比如农民们的贷款怎么还?没了收入,农民怎么解决生活问题?   这是谁之错?   难道各级政府和领导没有责任?   这种现象不仅青原独有,全国各地都不乏类似的例子,只不过具体表现形式不同罢了。   一些领导为了个人的政绩,美其名曰为老百姓办实事,办好事,实则以牺牲老百姓的利益为代价为自己筑就向上爬的阶梯。   在中国的每座城市,几乎都可以看到废弃的楼房,倒闭的工厂,荒废的园区等等,究其原因,都是一些领导者缺乏科学的发展观所致。   领导启动一项惠民的政绩工作时,众人都举双手拥护,卖力地去推进,并且把它当成了升迁的垫脚石;升的升了,调的调了,所有的恶果,所有的损失,却统统留给了最基层的百姓,让他们来承担决策失误留下的恶果。   这公平吗?合理吗?   然而,有些事,明明是政府决策的失误,但是,你还不能直说,要是直说了,就要得罪上上下下一大批人,下面的倒好说,尤其上面的,你要得罪了,就会直接关系到你的前途命运。一些想整倒你的人,抓到你的话柄,再夸大其词地反映上去,没有事儿也会给你弄出一点事儿。   朱敏文已经升任了市委书记,难题就留到了召集政府工作的伊海涛手上。   楚天舒下了楼来到信访办的后门,往门口看了一眼,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将市政府的大门围了个严严实实。   对于南岭县的核桃事件,楚天舒也略知一二。   设身处地为他们想想,他们的确冤枉,贷了款购买树种,付出了几年的辛勤与汗水,好不容易盼着核桃丰收了,却又卖不出去,换成谁,谁也坐不住。早知这样,倒不如用贷款的钱种点玉米或者红薯,实在卖不出去,还可以当一家人的粮食。   这核桃品种确实是好,但是卖不出去,砸在手里一点用处都没有,还带来了一大堆的麻烦,谁见了不心烦,只要遇到风吹草动,自然是一呼百应,群体上访事件时有发生就不足为奇了。   信访办的主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正带着他手底下的几个男女,声嘶力竭地安抚躁动的人群。   可是,门口的农民根本不听他们的劝解。   不过,农民们的情绪虽然激动,但并没有太冲动,除了吵吵嚷嚷地要见市领导之外,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   信访办的刘主任见楚天舒来了,像是看到了救兵,他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捞住楚天舒的手,说:“楚主任,我们正在尽力做说服劝解工作,没有影响领导们工作吧。”   楚天舒皱起了眉头,心想,都这个时候了,信访办的官员们首先想到的是有没有影响领导工作而不是老百姓的利益是否受到损害,这种只看领导脸色的工作出发点,又怎么能平息农民们怨气和怒火。   “伊市长让我来了解一下情况。”楚天舒面无表情地说。   刘主任有点慌了神,他搞不清楚楚天舒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吞吞吐吐地说:“起因还是核桃卖不出去的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一次是县里的城管打伤了一名卖核桃的农民。”   楚天舒严厉地说:“具体什么情况?”   “这个,好像是……”刘主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似乎有难言之隐。   见刘主任这副模样,楚天舒气不打一处来,他顾不得刘主任比自己的级别还高,大声地说:“走,一起出去看看。”   刘主任听到楚天舒说这话,不仅没有气恼,反而如释重负一般在前面给楚天舒带路。   楚天舒走到人群中一看,竟然一眼就看见了山顶小学的支教老师罗玉彬。   他走到罗玉彬面前,奇怪地问:“罗老师,你怎么也来了?”   罗玉彬愣了一下,反问道:“哎,小楚,你怎么会在这儿?”   刘主任忙介绍说:“这是我们市府办的楚主任。”   “楚主任?”罗玉彬莫名其妙,又问道:“你不是部队的人吗?什么时候转业了?”   楚天舒笑了,上一次自己送向晚晴到山顶小学去采访时开的是一辆军用悍马,怪不得要被罗玉彬误认为是部队的人。   “这个我回头再跟你解释。”楚天舒把罗玉彬拉到一边,指着围在门前的人群,问道:“罗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罗玉彬便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昨天下午,罗玉彬去县城取市团委组织捐献给山顶小学的学习和生活用品,路过中心大道集贸市场路口的时候,看见几名城管队员与一对卖核桃的老农夫妇发生了冲突。   老农夫妇来自山上的杏林乡,罗玉彬和他们认识。   城管队员要老农交摊位费,老农夫妇说他们刚来,核桃还没有卖出去,没有钱交。   一个矮胖的城管队员说:“我们是代表政府执法的,谁跟你们讨价还价,要么交钱,要么滚蛋。”   老农不满地说:“政府让我们种我们就种了,说好了收购又不收购,我们自己来卖还要给政府交钱,这让我们怎么活?”   矮胖城管说:“我们只负责执法,你们怎么活我们管不着,再罗里吧嗦的,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老农来了气,说:“不客气又怎么的,你们把我抓去关起来好了,正好还有地方吃饭。”   “你想得美。”一个高个子城管踢了地上的箩筐一脚,说:“滚吧,再不滚我们就要收缴你的秤和核桃了。”   农妇上前求情,说:“这位小哥,我们真的是刚来,核桃还没有卖出去,等我们卖了钱再交行不行?”   “不行!”矮胖城管手在路口上一划拉,说:“拿我们当傻子呢。你们个个都这么说,那我们去喝西北风啊。”   老农夫妇嘟嘟囔囔地没有动地方。   高个子城管不耐烦了,喝道:“少啰嗦,把他们的家伙收了。”   几个城管队员就在抢夺老农夫妇的杆秤和箩筐,老农当然不肯松手,城管队员开始骂骂咧咧,推推搡搡。   争抢着,秤砣掉了下来,砸在了矮胖城管的脚上。   矮胖城管气急败坏,跳着脚掐住了老农的脖子,骂道:“你个老不死的,还敢抗拒执法,看老子不打死你。”说着,当胸给了老农两拳。   老农当即倒在了地上。   农妇急得嚎啕大哭,扑过去要护着老农,一边撕扯一边骂道:“你们这些土匪。”   “我操,暴力抗法还污蔑政府,打,给老子往死里打!”高个子城管把手一挥,大喊道。   几名城管队员对老农夫妇拳打脚踢。   矮胖城管将老农踹倒在地,跳起来用脚踩向老农的头。   老农躺在地上,抱着头翻滚。   农妇扑在老农身上,也被矮胖城管踩了几脚。   罗玉彬刚才路过,看到这一幕,赶紧上前劝阻。   高大城管气势汹汹地威胁道:“你不要多管闲事,快滚开,要不连你一起打。”   罗玉彬气不过,大声斥责道:“你们这是暴力执法,真打出人命来,看你们怎么收场。”   附近摆摊设点的人员见有人出面主持公道,也都纷纷指责城管队员太过分了。   高大城管见惹起了众怒,指指点点地叫嚣了几句,带领几名城管队员钻进了执法车,扬长而去了。   罗玉彬掏出手机来,给楚天舒播放了一段他录制的视屏。   事情果然如罗玉彬所说,高大城管的气焰嚣张,矮胖城管的穷凶极恶都历历在目,令人发指。   楚天舒看着画面上的城管,问道:“他们为什么敢如此嚣张?”   罗玉彬压低声音说:“那个高个子,是县城管执法大队的副队长,叫周平生,是县长付大木的姨表兄弟;那个矮胖子,叫黄冠,是县委书记马兴旺的外甥;其他几个的家里在县上都有点关系和背景。”   “他妈的,狗仗人势,欺人太甚。”楚天舒忍不住骂了一句,强压着怒火,问道:“那怎么今天到市政府来了呢?”   罗玉彬说:“老农夫妇回家之后,老农倒头就睡了,今天凌晨喊起了胸口疼,他儿子就喊我一起把父亲送到了县医院,县医院不敢接诊,只好租了车,把老人家送到市第一医院。一检查,肋骨断了两根,儿子打电话找亲戚借钱,乡亲们听说此事,气愤不过,就跑到市政府来了。”   罗玉彬哽咽了一下,又说:“我担心乡亲们情绪激动闹出大事来,赶紧又从医院赶过来,请乡亲们保持克制和冷静,不要贻人口实。”   “罗老师,你考虑得对!”楚天舒说。   罗玉彬苦笑道:“楚主任,以前在县里是吃过这种亏的,为了核桃销售的事,乡亲们到县里找过几次,好几个村民都被县里以扰乱社会秩序,冲击国家机关的罪名拘留过的。”   义愤填膺的楚天舒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坚决地说:“罗老师,我支持你为受害乡亲讨回公道!”   办公大楼里,伊海涛与唐逸夫的一场交锋也在激烈地进行。      第581章 肃然起敬      黄如山受伊海涛之命去请唐逸夫,不料想却遭到了唐逸夫的一顿臭骂。   敲门进了办公室,唐逸夫正在看文件,他头都没抬,冷冷地问:“老黄,什么事儿啊?”   黄如山小心翼翼地说:“南岭县的村民又来闹事了,伊市长让我来请你过去一起商量对策。”   唐逸夫一听,把手里的笔重重地一扔,说:“这屎是早先拉的,谁愿意揩这个屁股只管去揩好了,找我商量个屁。”   黄如山战战兢兢地解释说:“伊市长说,这事你以前主持开过协调会,他想要了解一下协调结果的落实情况。”   唐逸夫听了,越发的有气,他吼道:“伊市长,伊市长,你口口声声的伊市长,我问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唐逸夫?”   “唐市长,他让我来请你,我也不好不来啊。”黄如山无奈地说,他不敢再说伊市长,只好用“他”来代替。   “黄如山啊黄如山,你还有没有一点政治敏感性,还有没有一点政治立场?”唐逸夫听明了来由,怒气冲冲地质问道。“这一屁股的屎,谁沾上谁就是一身的臭气,他召集政府工作,遇到棘手的事就想拉我做垫背,你就看不出来?”   “这个……事情太突然了,我没来得及多想。”要是搁在前些日子,黄如山多半要顺着唐逸夫的意思议论几句伊海涛的不是,经历了撞车事件之后,黄如山对伊海涛的关照多了几分感激,对唐逸夫的蛮横霸道多了几分反感,所以,只含糊地搪塞了一句。   “申国章他们不是说你是小诸葛吗?你就不会说我有安排抽不开身?你就不会把会议纪要找出来给他看看算拉倒吗?”唐逸夫说完,自己也觉得编这种瞎话不太站得住脚,又不满地说:“我看你是忙昏了头,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莫名其妙地挨了唐逸夫一顿臭骂,黄如山低眉顺眼地站着,不敢再多说话了。   唐逸夫觉得黄如山这是心虚的表现。   从省里开完农村经济工作会议之后,唐逸夫就从郭鸿泽那里听说了伊海涛故意放了黄如山一马的事。他本来就是个疑心重的人,得知这个信息,暗暗对黄如山的表现留了心,发觉他对伊海涛果真多了几分尊敬,背地里也不再议论伊海涛的是是非非了。   唐逸夫不由得心里对黄如山多了几分猜忌。   前几次对付楚天舒和伊海涛的行动失败,他早就怀疑身边有人吃里扒外,只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是黄如山,现在看来,黄如山的嫌疑倒是最大,枉自己还那么信任他,把他当着心腹在看,最后竟然被他卖了,传出去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走吧,走吧。”唐逸夫不耐烦地说。   黄如山已经找上门来了,再现编理由拒绝出面会给伊海涛留下话柄。   唐逸夫心里不仅气黄如山不懂得随机应变,更对伊海涛这种做法极其的不满。   伊海涛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黄如山和唐逸夫进来了。   他们一看伊海涛正沉着脸,谁也不好多说什么。   伊海涛直直地盯着唐逸夫说:“唐副市长,你们上次怎么协调的?你看这……”他指了一下窗外,“动不动就把政府围起来了,且不说直接影响了政府正常的工作秩序,让上门办事的人员无法进入,就社会影响而言,政府在老百姓心目中成什么了?”   唐逸夫气呼呼地说:“还是南岭县那帮农民。上次已经召开了三方协调会,答应给他们解决问题,他们又跑来闹什么?我看有人想趁换届之前故意制造混乱,影响市政府的形象。我看让公安部门参与进来,把带头闹事分子抓起来拘留上两天,看他们还敢不敢?”   伊海涛平时就对唐逸夫这种简单粗暴的工作方法看不惯,事事处处咄咄逼人,盛气凌人,根本没把伊海涛这个文弱书生出身的常务副市长放在眼里,说话基本上口无遮挡,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绝大多数的时候,伊海涛都觉得乡镇干部出身的官员身上都有那么一股子野蛮,他们这一套办法在基层,尤其处理农村乡镇的一些矛盾和问题很有效果,所以,只要不是大的原则问题,伊海涛一般选择隐忍,懒得和他计较。   更何况,朱敏文就是这么起家的,对唐逸夫这套搞法非但不反感,反夸他有胆有识有魄力,伊海涛就更没有必要和唐逸夫针尖对麦芒了。   此刻,伊海涛觉得唐逸夫的话有点过头了,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和农民们的诉求,便指手画脚指责他们,甚至要动用警力压制和打击他们,这实在是太过主观武断了。   换做以前,伊海涛可能不会和唐逸夫发生正面冲突,但是,祝庸之的告诫突然从脑海里冒了出来:是啊,在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面前,不能再患得患失、畏手畏脚了,这样下去,即使将来当上了市长,也仍然要被唐逸夫压上一头。   想到这些,伊海涛对唐逸夫说:“唐副市长,上次协调会上你们答应什么时候给他们解决?”   唐逸夫仍然是一副愤愤然的态度,他说:“当时答应了尽快解决,可是政府这边资金不足,只能先给一部分再说。你看这……钱也给了,条件也答应了,他们又跑来闹,这也太不像话了?”   伊海涛笑了一下:“唐副市长,你说怎么办好呢?”   唐逸夫不由得心里一阵冷笑,心想:哼,你想拿我做你的挡箭牌,门都没有。   他假装思考了一下,郑重其事地说:“只要政府肯拿钱,当然是兑现条件好了。不过,以我在农村工作的经验,指望这帮村民们有多高的思想觉悟是靠不住的,他们的胃口永远填不饱,尝到了甜头就会经常来闹,以后就永无宁日了。”   伊海涛接着问:“那你的意思是?”   唐逸夫说:“要真正平息下来,光靠做思想工作是行不通的,要么突破协调会定下的原则追加钱,要么就把带头的闹事分子抓起来关上几天。”   伊海涛心想,这唐逸夫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想点起火来,让我去充当镇压上访群众的刽子手,在这关键时刻犯一个低级错误?简直太可怕了!我犯了错,势必要失去竞争市长的资格,他坐上市长的宝座的机会就大了很多。   想到这,伊海涛几乎不带任何表情地说:“那我尊重你的意见,就按协调会上定下的原则,该给的帮扶款,就一定要给他们。”   妈的,这书生不敢来硬的,又想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来?唐逸夫在肚子里骂完了,又幸灾乐祸地说:“那可要两百多万呀,不是个小数字啊。”   没料想,伊海涛说:“既然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不管合理不合理都要兑现,否则,政府怎么取信于民?”   唐逸夫楞了一下,说:“伊副市长,这话你跟我说没用,我只不过是受朱书记的委托开了一个协调会,现在你召集政府工作,只能由你做主了。”   伊海涛说:“就是两千万也要拿,谁让我们政府以前做了这样的承诺?现在问题出现了,我们不去承担责任让谁承担?好了,我们一起下去见见他们。”   伊海涛突然变得强硬起来,这让唐逸夫始料不及,他脸上掠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恐,左右为难地看了看,最后还是跟着伊海涛下了楼。   两位市长出动了,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当然坐不住,跟在伊海涛和唐逸夫的身后一起挤进了电梯。   这时,愤怒的群众等了一段时间,见没有什么动静,老农的亲戚们按耐不住了,有几位愣头青已经冲破了保安的阻拦,冲进了市政府的大门,有人带了头,其他的人也就不管不顾了,气势汹汹地朝办公大楼这边卷了过来。   出了电梯,唐逸夫突然停下了脚步,说:“上次协调会是我主持召开的,资金到不了位,我也没办法和他们解释,我还是回避一下为好。”说完,也不管伊海涛是否同意,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黄如山担心地说:“伊市长,要不你也先回避一下,让信访办的同志先做做工作,你这样直接和他们面对面交谈,是不是太危险了?”   伊海涛没有停下脚步,他义正词严大声地说:“如果人民政府的市长连人民都不敢见,那他一定不是一个称职的市长,他就没有脸坐在这个位子上。”   黄如山心头一凛,伊海涛这话不是在说唐逸夫。   其他部门的负责人听了肃然起敬,都在暗暗点头。   伊海涛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   前面的几个年轻人见来了领导,个个怒目而视,目光中仿佛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眼看就要被奔涌的人群淹没了,信访办的刘主任拦在人群前大声地喊:“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他的声音被嘈杂的人流声吞没了,只有前面的人能听到,后面的人根本听不到,还在拼命地往前涌。   楚天舒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护在了伊海涛的面前。   他附在伊海涛的耳边说了几句,伊海涛勃然变色。      第582章 郑重承诺      “太不像话了!”伊海涛低声问:“有没有生命危险?”   “应该没有,但肋骨断了两根,伤势比较严重。”楚天舒说:“我刚才已经和医院联系过了,让他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证伤者的救治。”   伊海涛点头说:“好!”   楚天舒转过身来,大声地说:“伊副市长来了,大家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   前面的人流慢慢止住了脚步。   一个小伙子大声质问道:“市长,县里的城管打伤了人,市里管不管?”他是伤者老农的亲侄子。   “管,当然要管!”伊海涛斩钉截铁地说。   既然来了,该面对的就必须要面对。   伊海涛简单询问了情况,嘘寒问暖了一番,十分诚恳地向家属表达了三点:第一,出现这种情况,作为召集政府工作的副市长,他向伤者及家属表示歉意;第二,一定会严惩凶手,严肃问责;第三,伤者的治疗费用由政府承担。   他说的言简意赅,意思也很明确,没有一丝矫揉造作的成分。   伊海涛的表态干脆利落,毫无拖延和推诿,这不仅出乎黄如山、刘主任等部门负责人的意外,也令伤者的亲戚们十分的感动。   人群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楚天舒递给小伙子一张纸条,说:“我是伊市长的秘书,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们先去医院照顾好伤着,有什么困难你和我联系,怎么样?”   小伙子狐疑了打量了楚天舒几眼,又去看罗玉彬。   罗玉彬点了点头。   小伙子回头招呼自家的几名亲戚,转身出了市府大院。   信访办的刘主任趁机说:“行了行了,问题解决了,大家都散了吧。”   这时,罗玉彬站了出来,说:“等等,我们今天来,不仅是要解决城管打人的事,乡亲们还想问一问,核桃卖不出去,政府管不管?”   刘主任不满地说:“哎,乡亲们,伊市长工作很忙,大家有其他的问题,跟我到信访办去说。”   人群又开始骚动。   有人指着刘主任说:“我们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总是说请示汇报,尽忽悠我们。”   马上有人附和:“是啊,今天没个说法,我们不回去。”   黄如山说:“市里已经开过协调会了,你们要相信政府会处理好的。”   “市长说话都不算数,协调会有个屁用。”有人大声问:“唐逸夫呢?让他滚出来!”   黄如山挥着手说:“大家安静,不要吵!唐副市长正在外地开会。伊市长是常务副市长,他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有人说:“我们不管你什么常务不常务,先问他能不能说话算数?说话算数了就说,要是不算数,还想哄骗我们,就滚到一边去,让说话顶用的人来说。”   还有人说:“上次协调会不也是唐副市长主持召开的吗?你让他给我们解释一下!红口白牙给我们答应得好好的,为什么不把帮扶资金兑现到位?”   罗玉彬向人群示意,大声地说:“大家静一静,听伊市长怎么说。”   声音像一层浪,越过了人流,渐渐地落下来,覆盖住了嘈杂的鼎沸声,整个现场才又一次静了下来。   看来,伊海涛刚才对伤着亲属的表态获得了大家的认可,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伊海涛。   伊海涛说:“乡亲们,我先向你们表态,上次协调会答应的条件市政府是认可的,帮扶资金也会尽快到位,请大家放心!”   现场又一阵嘈杂声:   “已经过了说好的时间,还不兑现,让我们怎么放心?”   “是不是又想哄骗我们?不行!”   伊海涛用手压了压,仿佛要把大家的声音压下去。   果然,那议论声就被压了下去,现场又恢复了安静。   伊海涛说:“我叫伊海涛,是青原市常务副市长。大家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们必须要相信青原市人民政府。由于种种原因,帮扶资金没有及时到位,我代表市政府向你们表示深深的歉意。”   有人粗鲁地说:“道歉有个屁用,我们总不能用道歉去还银行的贷款,总不能用道歉填饱肚子吧。”   伊海涛脸上一阵发烧,咬咬牙说:“我向大家保证,一个月之内,帮扶资金一定到位。如果到时再不到位,你们可以找上门来,怎么骂我都行。现在,我希望你们的代表留下来,到会议室把具体情况汇总一下,其他的人先回去,你们说好不好?”   经伊海涛这么一说,人群一下又沸腾了起来,嗡嗡的议论声在人群中响了一片。   最后,有人说,“我们就听你一次,要是再骗我们,我们就按你的话把你骂出市政府。”   也有人说:“常务副市长比一般的副市长官大一些,话也说的在理,我们就先回去吧。”   一时间,人群仿佛一块被冻结的冰遇到了春天的暖流,慢慢地融化开来,市政府的大院很快空旷了。   罗玉彬和几位村民代表留了下来。   楚天舒一一把他们让进了小会议室,又为他们每人倒了一杯开水。   坐下来,伊海涛问:“你们是南岭县哪个乡的?”   其中一个岁数大一点的说:“伊市长,我们是杏林乡的,我叫郑志国。我们也不想给市领导添麻烦。我们到县里反映情况,一连去了几天,县里领导都躲着我们,连个影子都找不着,还把我们几个抓进去关了几天。没有办法,我们只好自己挑了核桃去县城里卖,可是县里的城管百般刁难,昨天又把人打伤了。伊市长,你得给我们做主啊。”   罗玉彬说:“伊市长,核桃树苗是各家各户向银行贷款买的,少的有几千,多的上万元,那可是他们的血汗呀。种核桃是政府号召的,说好了负责收购的,好不容盼到丰收了,政府说不管就不管了,你说合理不合理?”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好多。   南岭县种核桃的情况,伊海涛对来龙去脉还是比较清楚的。   面对这些上访群众,他实在太为难了,如果站在农民的立场说话,势必会加剧矛盾,给各级政府部门的工作带来被动和麻烦;如果不站在农民的立场说话,他又觉得太对不起家乡的父老乡亲了。   他斟酌再三,才说:“老郑啊,刚才听你们讲了这么多,对你们的处境我深表同情。我知道南岭县的农民生活得不容易,山多地少,交通不便,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核桃卖不出去,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是,话说回来,当初号召大家种核桃,政府也是一片好心,现在情况变了,政府也有政府的难处,不是故意跟大家过不去。”   郑志国说:“早干什么吃的?要是没办法收购,早该告诉我们嘛。等到核桃丰收了,突然又说不管了,这不是明摆着对我们农民不负责任吗?”   楚天舒走过去为他们加了水,和蔼地说:“来,喝点水,先消消气。”   伊海涛说:“老郑,小罗,你们说的有道理,很有道理。我给你们郑重承诺,市里一定会筹集帮扶资金,先把核桃收上来再说。当然,这项工作最后还得依靠县里来具体经办。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完了我与县政府再协调一下,尽量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伊海涛一说完,黄如山就接了说:“伊市长能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接待你们,足以说明市长对你们反映的问题是重视的。伊市长已经表态了,他肯定是为你们着想的,能解决的问题一定会解决,你们也不要太为难伊市长了。”   罗玉彬听黄如山这么一说,不好为难伊海涛了,也知道难题不是一次性就能解决的,便说:“老郑,我们听伊市长的,先回去等等结果吧。”   郑志国不是太情愿,也没办法,就说:“伊市长,我是个粗人,有句话还是要说。如果县里的领导能给我们一个比较满意的答复就算了,要是他们还躲着不见,我们就只好找省里的领导,省里解决不了就上北京。我们相信总会有人管的,总会有领导替我们农民说话的。”   好不容易把郑志国等几个人劝走了,再回到办公室,伊海涛操起电话直拨南岭县的县长付大木。   电话打通了,没有人接,又打到了县政府办公室。   接电话的说:“请问你找谁?”   伊海涛说:“我找你们的县长付大木。”   对方说:“请问你是谁?”   伊海涛说:“我是青原市政府的伊海涛。”   对方一听马上客气地说:“原来是伊市长!市长你好,我们付县长上省城跑资金去了,不在县里。”   伊海涛说:“他去多少天了?什么时候回来?”   对方说:“已经去了5天,什么时候回来还不好说。”   伊海涛说:“你能不能联系上他?要是能联系上让他直接给我来电话。”   对方说:“好好好,我现在就联系。”   挂了电话,伊海涛长叹了一口气,气也消了大半,知道这穷县的县长也不好当,没有资金,什么都不好干,还会惹来群众的怨声。   正想着,电话就来了,是付大木打来的。   伊海涛问付大木,你在什么地方?   付大木在电话中告诉他,他在省里跑资金,跑了几天,腿都快跑断了,才争取到了几十万资金。   伊海涛说:“老付啊,资金要跑,县里还得安定,不能你前脚一走,家里就起火。”   付大木大大咧咧地问:“伊市长,怎么了?”      第583章 恶人告状      伊海涛问:“城管把卖核桃的村民打伤了,你知不知道?”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付大木装起了糊涂。   伊海涛不满地说:“你这个当县长的不知道,我这个副市长倒是知道了。”   “什么?又闹到市里去了?”付大木骂道:“这帮乡民素质太差了,跟他们强调过多少次了,有事在县里解决,怎么又跑到市里去闹了。伊市长,你放心,我马上安排人把他们带回来。”   “老付,你还不知道情况,怎么就主观武断地下结论呢?”伊海涛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厉声问道:“乡民的素质太差,城管人员暴力执法,他们的素质就不差吗?”   就算没有伊海涛的这一番质问,付大木也知道这是城管人员惹出来的事,他马上假惺惺的检讨:“伊市长,对不起,都怪我维稳工作抓的不到位,给领导添麻烦了。”   伊海涛冷冷地说:“老付,你不用给我说对不起,你应该去向受伤的村民道歉。”   “是是是,伊市长批评得对。”付大木一叠声地答应着。“我马上请马书记去看望受伤的村民,一定妥善处理好,力争将负面影响减小到最低。”   县长可以安排书记的工作,可见付大木在南岭县的强势地位。   付大木对付群众的手段是高压,不管多大的事,先压下去再说,南岭县的民风彪悍,很容易被抓住把柄,一旦动用了政法力量,再来点小恩小惠,村民们就服服帖帖了。而他对付领导的手段就是敷衍,不管领导说什么,先答应下来再说。领导们日理万机,遇到南岭县的事能躲就躲,只要不闹得不可收拾,大多懒得追究。   同样,伊海涛见付大木答应了下来,火气消了一些,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强调一定要态度诚恳,把治疗费用解决好,把伤者和家属的情绪安抚好。   “是是是,一定照办,照办。”付大木又是满口答应了下来,然后趁机问:“伊市长,你还有什么指示?没有的话,我就给马书记打电话了。”   “等等。”伊海涛说:“老付,杏林乡来了几位村民,反映了核桃卖不出去的情况,我已经跟他们谈过了,一样也要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啊。”   付大木还没有听完就急眼了:“伊市长,你可不能给他们许愿呀,要是给他们许了,将来落实不了,他们还会找麻烦的。”   伊海涛火又上来了,他严肃地说:“许什么愿?难道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过分了?你这个县长怎么说话的,你把老百姓当成什么了?是敌对力量,还是异己分子?你怎么就不站在他们的立场想一想?如果他们是你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嫂,你会怎么做,又会怎么想?”   付大木听得出来伊海涛这一连串质问里的愤怒,这回是真动气了,他在电话那头马上变得老实了起来:“伊市长,你……你可能理解错了,不不不,是我没表达清楚。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伊海涛冷冷地问。   付大木解释道:“我是说,全县今年核桃大丰收,全部收购上来不是个小数字,得好几百万啊,你知道的,县里穷得叮当响,怎么拿得出这么多钱。伊市长,怪我没文化,表达不清楚,你别生气,别生气。”   哭穷,这也是付大木对付领导的惯用伎俩。   付大木喘了口气,接着又说:“上次唐市长主持协调会,市里答应的帮扶资金也没到位。没办法,我才跑到省城求爷爷告奶奶,几天跑下来才要了几十万,我怕满足了杏林乡村民的要求,其他乡镇的工作就不好开展了。”   这才是他要说的中心意思,把责任推到市里来,把后果说得很严重,一般情况下,市领导不愿意惹麻烦,往往也就只能由着付大木他们去折腾了。   对此,伊海涛心知肚明,他知道市里压得再紧,付大木还是一个两个字,没钱。   不落实资金,说什么都是空话。   于是,伊海涛便缓和了一下口气,说:“好了,老付,电话中不多说了,我只给你强调两点,第一,他们临走时留下话了,说县里不解决,他们就到省里找领导,省里不解决,要上北京找领导。我希望问题能就地解决,不允许上访群众再到处乱跑。第二,决不能打击报复上访群众,更不能采取过激手段对待他们,具体怎么做工作,你比我更清楚。”   说完,没听付大木的意见,伊海涛就“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他非常清楚,他现在还不是市长,将来选举市长,还得这些基层领导给他投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对他们这帮人真是轻不得也重不得,太轻了,他们把你的话当耳旁风,但如果太严厉了,得罪了一个县长,就等于得罪了一小圈子人。   在关键时刻,一张票都能决定命运,更莫说一小圈子人的选票了。   人总是这样,有欲则软,无欲则刚。   有所求,就得有所顾忌,就得顾忌到方方面面,比如别人的感受,上面的看法等等。如果一名官员真的到了无所要求,无所顾忌时,恐怕也早就退出了政治舞台。   处理完杏林乡村民上访的事,已经接近十点了。   伊海涛把楚天舒喊了过来,询问他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有什么看法。   这已经成为了某种习惯,这既可以说是伊海涛对楚天舒的一种考量,也可以看做是征求楚天舒的意见。   楚天舒说:“南岭县城管打伤杏林乡村民的事件,其行为残暴可恶,必须受到应有的惩处。否则,村民与城管的冲突还会持续发生,并有可能愈演愈烈,最终酿成大祸。”   “是的。粗暴执法的现象在南岭县时有发生,不光是城管,许多乡镇干部的做法也是如此,应该借此次事件,杀一杀这股歪风。”伊海涛说完,又问道:“你觉得,处理了城管伤人事件,村民们的上访会就此结束吗?”   “当然不会。要想从根本上杜绝村民上访事件,只有标本兼治。”楚天舒笑笑说:“究其根源,还在于政府号召村民种核桃,而核桃丰收后又兑现不了当初的收购承诺,才造成现在这种被动的局面。所以我认为,要彻底解决村民当前和今后的实际困难,关键是要找到核桃的销路。”   伊海涛鼓励说:“小楚,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楚天舒说:“我认识一位种植专家,这个人你也见过的。他就是湖心岛农庄上的主人庄敏,他出身于果农世家,对农副产品很有研究,刚才我给他打了个电话,请他帮忙了解一下今年核桃的市场行情,或许他会有一些适当的渠道。”   伊海涛忙问:“他怎么说?”   “庄主还没有给我回话。”楚天舒沉吟了一下,说:“我突然有个想法,这核桃事件是不是可以作为文章的切入点呢?”   伊海涛听了,一惊。   当初号召南岭县山区村民种核桃,可是朱敏文发起的惠民工程,要是能作为正面典型写进文章里,那既可以让文章有的放矢,也可以为朱敏文歌功颂德,自是再好不过,可现在这种状况,就只能作为负面事例来写,那岂不是相当于打了朱敏文的脸,这么做肯定不合适。   两人正在商量如何趋利避害,朱敏文的秘书林登山给楚天舒打来电话说,朱书记请伊市长过去一趟。   不用说,肯定是为了村民上访的事。   伊海涛忙起身,拿了笔记本,匆匆下楼去了市委办公大楼。   令伊海涛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向朱敏文简单地汇报完了对南岭县城管伤人事件的处理意见后,朱敏文高兴地说:“海涛,你处理得很及时,不错,值得肯定。”   伊海涛心里一阵高兴,就说:“书记,事情紧急,我正打算来向你汇报。”   “我早就说过了,你召集政府工作就大胆去出做,我会支持你的。”朱敏文说:“刚才逸夫同志给我打电话作检讨,说南岭县核桃收购帮扶资金没有到位,引发了村民又一次上访,造成了不良的影响。情况是这样吗?”   伊海涛立即意识到,朱敏文话中有话。   伊海涛避重就轻地说:“城管伤人事件确实是村民卖核桃引起的,但也是南岭县执法部门长期缺乏有效的监督,习惯性地粗暴执法所带来的一个恶果。”   朱敏文未动声色,看着伊海涛,似乎在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伊海涛接着说:“问题暴露出了,市里专门召开了协调会,希望能帮助村民们解决实际困难,这反映出市委市政府对此十分重视。只不过协调会的精神没有得到及时落实,南岭县政府又没有为村民自产自销提供便利,加上部分城管人员打伤了卖核桃的村民,才引发了今天的上访事件。”   听着听着,朱敏文脸上渐渐有了喜色,听完了又正色道:“海涛,听逸夫说,你认为在这项工作中政府没有兑现此前的承诺,失信于民,应该承担责任,是这么回事吗?”   伊海涛心里一惊,原来,唐逸夫玩了一招恶人先告状。      第584章 寻找出路      唐逸夫假借检讨之名,趁着伊海涛和村民们座谈的时候,先给朱敏文打了电话,添油加醋把伊海涛对他的批评和指责转换成了对政府此前号召村民种核桃的不满,在朱敏文面前给伊海涛上了一副眼药。   朱敏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面无表情地看着伊海涛。   伊海涛冷静地说:“政府引导农民种核桃是出于帮助他们发家致富的目的,初衷是好的,大方向也没有错。今年的核桃大丰收,证明当初选择的核桃品种优良,适应山区的地理环境,当前销路没有打开,完全是原先的收购商缺乏诚意造成的。”   朱敏文“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这才说:“不错,当初号召山区农民种核桃是我当市长的时候发起的,出现当前这种被动局面,我有责任,但是,在困难和问题面前,首先应该是想法设法去解决,而不是推卸责任,畏缩不前。”   伊海涛假装出义愤填膺的样子说:“政府一切工作,都是班子集体研究决定的。当初班子成员都投了赞成票,要说有责任,谁都有责任。我非常赞同书记的观点,首先要着眼于解决问题,而不是互相推诿,更不能相互拆台,进而影响班子团结。”   朱敏文满意地说:“海涛,你这个想法是正确的。作为领导者,必须要有大局意识,要有政治头脑,要敢于面对困难和问题,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更不能退避三舍,绕道而行。”   “书记,我明白。”伊海涛开脱了自己之后开始反击:“我和逸夫同志在处理这件事的意见上有分歧,我不同意逸夫同志过于强硬的做法,为了不将分歧暴露在村民们面前,逸夫同志主动提出来回避,也是有他的考虑的。”   “逸夫是分管农业的副市长,他采取回避的做法是错误的。”朱敏文立即表明了态度。“海涛,你亲自出面接待上访群众,这才是负责任的态度。我听说谈的还不错,对吧?”   “什么事都瞒不过书记啊,”伊海涛呵呵一笑说:“上访群众还是能理解政府的难处的,为了避免矛盾激化,我给他们答复说,上次协调会上定下来的帮扶资金,市里会尽快落实到位,他们就同意回去等结果了。”   朱敏文说:“你这样处理是对的,决定了的事情就必须贯彻执行,民生无小事呀。海涛,资金从哪里来,你是怎么考虑的?”   伊海涛如实说:“维护稳定是头等大事,我个人的想法是,从沿江商贸圈建设资金拿出一部分来,先解决南岭县当前面临的问题。”   “你这个意见我同意。”朱敏文语重心长地说:“海涛呀,政府那边,你只管大胆负责,该坚持的原则一定要坚持,绝不能轻易放弃,有分歧不要紧,市委可以出面解决,怕什么?最怕的就是一团和气,一个声音。”   伊海涛听着,感觉底气慢慢壮了起来,不由得向朱敏文点了点头,说:“有书记支持,该坚持的我一定会坚持。”   “好的。”朱敏文点点头,说:“海涛,既然逸夫同志有畏难情绪,那这件事你就一抓到底吧。”   伊海涛从朱敏文的办公室出来,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朱敏文之所以给他这么打气鼓劲,并不完全是发自内心地支持自己,而是利用他关键时刻怕出问题的心态,让他出面去把南岭县当前的矛盾平息下去,核桃事件如果事态扩大,对朱敏文的影响也是非常不利的。   如此看来,唐逸夫的这次挑拨离间还是间接地达到了他的险恶用心,那就是将伊海涛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这是伊海涛原来没有想到的。   青原市的班子表面上看去像一汪平静的湖面,可在这平静的下面,流淌着的却是看不见的波涛汹涌。   每个人表面上都藏而不露,可他们的内心深处,都有各自的小九九。   回到办公室,伊海涛的心情愈发的沉重,他已明确地意识到山雨欲来风满楼,自己与唐逸夫的巅峰对决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虽然鹿死谁手现在尚无定论,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核桃事件处置的细小失误都有可能导致这场权力博弈发生逆转!   既然朱敏文已经布置了任务,伊海涛就让楚天舒协调一下,准备亲自去南岭县调研一次。一来是要处理城管伤人和核桃事件,二来也是看能不能为写文章提供第一手资料。   他还没出发呢,南岭县的县委书记马兴旺和县长付大木特地从县里赶过来了。   当天,伊海涛正在和财政局和沿江商贸圈指挥部等部门的人开会,商讨落实帮扶资金的事。   领导下去调研,一般都会带点扶持项目或资金,而伊海涛此行就是要解决南岭县山区乡镇核桃卖不出的难题,不把资金落实到位,去了也无法面对杏林乡等乡镇的父老乡亲。   南岭县的书记和县长等了他两个多小时,才终于见到了常务副市长伊海涛。   马兴旺和付大木虽然绕了很大的圈子,核心问题却只有一个,就是城管打人事件能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伊海涛当时就打断了他们的话头:“不给老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不给执法人员一个深刻的教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度发生类似的事件,引起更大的民愤,这永远都会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如何能大事化小?”   县里的意思也很简单,受伤的老农已经被接回到县医院救治,医药费、误工费和营养费全部由县里承担,伤者及其家属对此非常满意,打人的城管队员也被停职反省,他们的工作压力也很大,如果处理过重,也会影响执法队伍的稳定。   帮扶资金终于有了着落,伊海涛本来兴致不错,可让县里的哼哈二将一搅合,搞得十分不痛快。他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了,先回去做好说服和解释工作,具体如何处置等市里去调研之后再说。   马兴旺和付大木只好悻悻然告辞了。   打发走了南岭县的两位主要领导,伊海涛将楚天舒喊了过来,询问他下去调研的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楚天舒回答说准备的差不多了。   伊海涛又问:“湖心岛农庄的庄主回话了没有。”   “我昨天晚上去拜访他了。”楚天舒说:“今年北方干旱少雨,核桃减产,品质下降,他已经联系到了一家北方的企业,叫国手养生堂,他们专门生产核桃花生露、核桃杏林粥和核桃生姜减肥汤等保健养生食品,可以大量收购核桃。”   “这是好事啊!”伊海涛兴奋地说:“如果能够实现长期合作,南岭县当前和今后的难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楚天舒说:“是啊,我请庄敏帮忙与养生堂的老板取得了联系。他们不愿意直接面对农户收购,还担心核桃的品质和价格,所以,他们提出要与一家青原当地的企业合作,由合作企业先行从农民手里收购核桃,并负责运送到他们的生产基地后,按质论价,批量收购。”   听到这里,伊海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国手养生堂站在他们的立场提出来的条件是十分合理的,可是,对于合作企业来说却非常苛刻,既要垫付大量的资金,还要承担价格波动与存贮运输的风险。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稍有差池,都有可能导致其亏损严重,甚至血本无归。   “小楚,你是怎么考虑的?”伊海涛问。   楚天舒说:“这些天为了写文章,我学习过很多发展现代农业的理论,试着结合了一下,有几个方案可供选择。”   伊海涛来了兴致,示意楚天舒道:“坐下来,说说看。”   楚天舒说:“最佳的方案当然是邀请国手养生堂直接在南岭县建生产基地,这样可以实现生产、加工、销售一条龙,对农户非常便利,但是,南岭县大的环境不改变,其他配套设施和原材料跟不上,我估计对国手养生堂很难有吸引力。”   伊海涛点头。   以前市里也出面为南岭县找到过几个投资商,但是他们在南岭县都没有呆够过两年,便纷纷撤资逃离,个中缘由,投资商与南岭县各执一词,外人不得而知。   “第二个方案就是由青原市的企业出面,按照国手养生堂提出来的条件去合作,但这种高风险低收益的项目,恐怕很难有企业愿意承接,除非政府愿意提供补贴担保。这也不是太现实,以南岭县的财力,哪一家企业也不会接受他们的担保,将来的负担还是要甩到市里来。”   对此,伊海涛表示赞同,有些想法在别的地方或许可以是一条好的出路,但是在南岭县往往行不通,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名声在外,青原市的企业一般不敢和南岭县的政府和当地老百姓打交道。   “有没有其他的方案?”伊海涛对于楚天舒考虑问题的全面性是很有信心的,所以他追问道。      第585章 风水不好      楚天舒说:“还有一个方案,那就是请农户自己出面牵头,成立供销合作社,直接与国手养生堂合作,所有的环节都让他们自己来掌控,风险共担,利益共享,也许可以作为一条权宜之计。”   伊海涛不无担忧地问:“能不能找得到合适的牵头人呢?”   “如果把市里的帮扶资金作为合作社的启动资金,专项用于核桃的收购,解决了这个难题,我想应该会有人站出来的。”楚天舒想了一下,又说:“我和郑志国等人交谈过,他们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辛辛苦苦种出的核桃坏在自己手上。”   伊海涛想,有些事情必须硬着头皮去处理,走一步看一步吧。核桃事件只是南岭县诸多问题中的一个,短时间内不能都指望解决一个问题就能彻底改变南岭县贫苦落后的面貌。   楚天舒见伊海涛没说话,知道他基本默认了最后这个方案,他建议道:“老师,我有一个建议。这次调研是不是可以请庄敏以种植专家的身份随行,我感觉,他对农村经济作物的种植和生态养殖等等都很有研究,实地考察之后,也许他能提出一些好的发展思路来。”   “可以。”伊海涛当即同意。   楚天舒笑道:“呵呵,那还得麻烦老师您亲自给他打个电话,以示诚意。”   伊海涛抬手点了点楚天舒,笑着抄起了电话。   屋漏偏遭连夜雨,船破又遇迎头风。   进入七月,就是南方的汛期,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防汛都是头等大事。   雨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时断时续,时大时小。   青原警备区的官兵一直在青莲江沿线的堤坝上严防死守。   各方面密切关注的青莲江流域没有发生大面积的洪涝灾害,而地处山区的南岭县却遭受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爆发,引发了泥石流带来的山体滑坡,十几间房屋被毁,进山公路被冲垮,一辆农用车被水冲翻。   所幸灾害发生在白天,又抢救及时,没有发生重大人员伤亡,只有几名村民在灾害中受了轻伤。   山洪爆发过后的第二天,就传来了南岭县大面积农作物被泥石流掩埋的报告,受灾最严重的还是杏林乡。核桃销售的难题还没有来得及解决,这个本来就最贫穷的乡,灾害带来的经济损失又是最大。   伊海涛接到付大木打来的电话报告,非常生气地说:“其他区县都遭受了山洪,为什么就没有发生泥石流和山体滑坡,独独就你们南岭县受灾严重?”   付大木说:“伊市长,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县里的风水不好吧。”   “笑话!”伊海涛真是拿这个付大木没办法,这种理由他也说得出口。“立即组织开展防灾减灾工作,重点注意学校、医院和人员密集地区,提前做好防范工作,杜绝次生灾害的发生,将损失减少到最低程度。”   伊海涛本来就对付大木有看法,平时工作大大咧咧,简单粗暴,印象一直不太好,现在见他对自然灾害又是这种态度,伊海涛更是不满,但是,因为有朱敏文护着,他也不好对付大木怎么着。   挂了电话,当他再一次想起付大木,便下了决心,如果自己当了市长,必须要想个法子调整南岭县的班子,有可能的话先把付大木拿掉,不想干了就别干,别占着茅坑不屙屎。   一个地方的工作好坏,干部队伍是关键。   一个有作为的领导,可以振兴一个落后地区;一个不思进取的领导,可以把一个好的地区引向歧途。   伊海涛虽说无法真正做到让能者上庸者下,但至少他会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   他不仅觉得南岭县的班子要调整,还有几个部门也需要调整,例如沿江商贸圈建设指挥部,要大胆起用自己信得过的又有能耐的人,否则,只能是你吹你的号,他唱他的调,形不成气候,也干不成大事。   伊海涛正想着,感到身上有了丝丝的凉意,便起身来到窗前,就看到外面乌云滚滚,一场大雨又将来临。   楚天舒过来,赶紧关好了所有的窗户,再看外面时,半边天仿佛塌了,瓢泼大雨铺天盖地地下了,仿佛要把这座城市给淹没了。   伊海涛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这场暴雨来得真不是时候,现在正是农作物成熟的时候,这样一场暴雨不知要给工农业生产造成多大的经济损失啊。   往年,遇到类似的雨季,他从来没有这么焦虑过,没想到还没当上市长,想问题的思路和角度显然就与过去不同了。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将来成了市长,不光权力更大了,身上责任更重大了。   伊海涛让楚天舒出面向各单位筹集了一批救灾物资,取得了朱敏文的同意后,正式启动了去南岭县调研慰问的行程。   临行之前,伊海涛与楚天舒商议进行了分工。   伊海涛代表市委市政府主要侧重于慰问,走访受灾地区和受灾农户,组织指导县里的防灾加灾工作;楚天舒则陪着庄敏侧重于调研,重点解决供销合作社的组建和核桃销售难题,探索山区经济发展的新思路,为写好调研文章做好铺垫。   这一次慰问调研由楚天舒一手安排和策划,一切从简,没有带小轿车,只去了两辆面包车,伊海涛也与大家一起坐面包车。   过去下乡慰问调研,领导要带一辆专车,随行工作人员又是一辆车,陪同参加慰问或调研的单位和部门都要去一辆车,集中起来往往就是十几辆。   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光车队就长达几百米,浩浩荡荡的不像是去慰问调研,倒像是一个出来旅游观光的车队。   这还不说,慰问调研期间,县里还得给领导们接风洗尘,预备好酒好菜,大吃大喝酒足饭饱后还要休闲娱乐,怎么能讨领导们欢心就怎么来,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伊海涛每次下乡回来,心里就感慨,我们这是观光旅游还是去慰问受灾的群众?动辄几十辆车,动辄酒肉并行,连最起码的同情心和悲悯情怀都没有,难怪群众看到城里领导一下乡,就要在背后喊,鬼子又进村了。   不是群众对我们的干部不尊重,而是我们的干部把自己和政府的形象搞坏了。   他觉得这种下乡的风气早应该改一改了,不改干群关系得不到改善,只会越来越紧张。   他由此便想,有朝一日,要是自己成了市政府一把手,有了决定权之后,一定要把这一坏习惯改掉。   这一次,是他召集政府工作后的第一次下乡,他便给楚天舒特意做了交代,一是轻车从简,根据人数多少,集中在一至两辆面包车上,谢绝单位小车参与。二是由政府办统一带午餐,不给灾区人民增添负担。   出发的时候,伊海涛最后一个上的车。   众人都有些纳闷,楚天舒怎么没有跟着。他们哪里知道,楚天舒把这边安排妥当之后,开车去接了庄敏先行出发了。   大家都以为伊海涛会单独坐小车,所以谁也没有给他留位子。   伊海涛一上车,前排的人都纷纷争着给他让位子,他指指最后排说:“那里有空位,你们谁也别让了。”   到了后排,才突然看到向晚晴和冯紫辰正一脸阳光地朝他笑着,并且迅速朝里挪了挪,用手拍了拍给他腾出来的位子说:“伊市长,你就坐这里吧。”   伊海涛看了一眼,挨着向晚晴坐了下来,说:“呵呵,向记者,你们也来了。”   向晚晴微微一笑说:“伊市长,台里安排我随行采访。”   冯紫辰说:“市长,真没有想到您能与我们一起乘坐面包车。”   前排的黄如山回过头说:“记者同志,这不算什么,到吃午饭时,你就会知道,市长还要与我们一起吃自带的午餐呢。”   冯紫辰天真地看着伊海涛说:“真的?”   伊海涛说:“当然是真的。我们过去下乡慰问受灾群众,动不动出动十几辆小车,下去了还要大吃大喝,反而给受灾地区带去了负担,在老百姓中造成很不好的影响,我们就是要从这些小事中转变工作作风,改变政府的形象。”   冯紫辰听完拍着手说:“太好了,我们又钓到一条大鱼了。”   伊海涛不解地看着她问:“什么大鱼?”   冯紫辰咯咯地笑了起来,边笑边说:“这是我们新闻界的一句行话,意思就是说又抓到了一条能上省台的大新闻。”   伊海涛听了不由得心里一动,眼睛就亮了。他当然知道,这其中一定有楚天舒的刻意安排和精心策划,上一次接待南延平考察的报道,影响力相当大,如果这次下乡再能上一次省台省报,无疑又是锦上添花,说不定还可以消除乔明松省长批评他不重视农村工作的坏印象。   想到这,伊海涛高兴地说:“同志们,我们要向记者同志学习啊。在她们的眼里处处有新闻,而在我们的眼中就应该处处是工作,如果我们每一位同志都能用这种态度来对待工作,何愁工作不上新台阶,何愁青原不发展。”   黄如山带头鼓起掌来,车内顿时洋溢着一股热烈的气氛。      第586章 慰问调研      “市长才是我们的榜样,能抓住每一个机会给我们做思想动员工作。”向晚晴说:“台里老新闻工作者说,地震、战争、火灾、水灾、瘟疫等对于人类来讲是灾难,但对新闻记者来说却是财富,因为我们找到了新闻源头,可以大做文章。”   伊海涛开玩笑说:“那就麻烦记者同志好好给这次山洪爆发做篇文章,争取多向省里要点救灾资金呢。”   “看来,市长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工作啊。”向晚晴笑道:“我这次的新闻点还不是山洪爆发,受灾的情况我们报道得多了,这次要好好报道一下转变机关作风的问题,不知道市长有没有意见?”   伊海涛哈哈一笑:“向记者,你们新闻工作者有你们的特殊性,我可不敢横加指责。”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十分高兴,如果这次转变机关作风的报道出来,省里的领导肯定会注意到的,对他如愿成为市长候选人又奠定了基础。   南岭县离青原不远也不仅,开车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他们慰问调研的头一站选择了受灾最严重的杏林乡。   路上,他们看到的都是一片狼藉,地里的花生被泥土压住了,破碎的西瓜随处可见,西红柿烂在泥地里……   车到杏林乡,南岭县县委书记马兴旺和县长付大木早已等候在了土路上。   待伊海涛一行下了车,就一起带着慰问人员沿途去察看。   向晚晴带着冯紫辰紧紧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几个农民正在地里抢救着他们的蔬菜,有的在清理稻田里的泥土,有的在挑摘还可以食用的蔬菜。   伊海涛看着,就想起来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自家的自留地里受了灾,父母在边叹息边干活,心里不由得一片酸楚。他走进地里,俯下身子,用手扯一条西瓜藤,竟然一个西瓜都没有。   大家见伊海涛下了地,都纷纷跟了进来。   这时候,正在地里干活的农民纷纷围了过来,在伊海涛等人的身边越聚越多,足有几十人之多。   伊海涛看着这些淳朴的农民,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兄弟,不由得激动地说:“父老乡亲们,你们受苦了,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来看望你们。灾难无情人有情,政府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你们渡过难关。我们请大家相信,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我们坚定信念,共同努力,就没有战胜不了的自然灾害。”   伊海涛的话说得用情至深,全场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一位站在前排的老大爷忍不住抹起了泪,嘴里咿咿呀呀地说:“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领导的关怀。”   这时,冯紫辰突然将话筒递了上去,老头儿一看那又黑又长的东西,从来没见过,不知是什么玩意儿,心里一惊慌,竟然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一旁的县长付大木一把扶住了他。   老头儿一看,竟然愈加的慌张,忙挣脱付大木的搀扶,钻进了人群中。   付大木背对着慰问人员,轻声骂道:“次奥,狗肉上不了正席。”   人群中有人举起了手臂,带头喊起了口号。   “感谢伊市长的关怀!”   “向伊市长致敬!”   “伊市长与南岭人民心连心!”   ……   向晚晴站在一旁,看着周围的人群,听着响亮的口号,感觉很不对劲儿,她偷眼分别看了付大木和马兴旺,发现他们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怪异。   付大木大概发现了向晚晴在看他们,目光躲避着望向了远处。   冯紫辰头一次看到群众如此群情激奋的欢呼场面,表现得比喊口号的村民更加的激动,端着摄影机跑前跑后地录制和采访,忙得不亦乐乎。   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小伙子,帮着她拎着器材,举着话筒,表现得十分的专业,向晚晴便不再上前,由着冯紫辰去忙乎了。   沿着崎岖的山路,伊海涛等人继续往山上走。   每到一处,伊海涛安排工作人员给沿途的村民发放慰问品,不少的村民围上前来,争相与伊海涛亲切握手,发表一番感慨,表示一番感谢。   伊海涛便停下来与老人、妇女和孩子们嘘寒问暖,是不是会有老人和妇女拉着伊海涛的手流下激动的泪水,哽咽着连声说谢谢。   这些感人的场景都被冯紫辰一一拍摄下来了。   伊海涛兴致很高,一路上都是步行。   视察完了灾情,发放完了慰问金和慰问品,已到了吃中饭的时候,马兴旺和付大木都凑上来,问伊海涛是不是回县城去就餐。   伊海涛说:“不用了,我们是来慰问的,不是来给灾区添麻烦的。给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提供点白开水就行了。”   看伊海涛的态度十分坚决,乡政府的会议室又太小,容不下这么多人,付大木就吩咐杏林乡的乡党委书记带着伊海涛一行来到了山顶小学。   如今的山顶小学已今非昔比了,环境面貌有了较大的改观。   卫世杰的世纪阳光已经把山顶小学作为了公司固定的援助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送来一些食品、衣物和学习用具,他们出资修整了操场,购买了篮球架和乒乓球台,原先挂红旗的竹杠也换成了不锈钢管。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为学校修建了一道结实的围墙。   以前山洪爆发,学校背后的小河就会随之泛滥,学生宿舍和教室都要被淹受损,可是这一次,山石砌成的围墙堵截了山洪和泥石流的侵袭,在校学生与校舍毫发未伤。   远远望去,山顶小学的校舍成了杏林乡最好的建筑。   受灾之后,学生们已经放假,学校的校长开了一间教室,让慰问团的成员们坐了进去,乡里的办事员拎来了几个大大的开水瓶,忙着给各位领导倒水。   马兴旺和付大木一个劲儿地表示歉意,让领导们受委屈了。   待大家坐定,黄如山就对慰问团的成员说:“现在开始用餐了。为了避免给基层带来麻烦,遵照伊市长的指示,我们政府办给大家准备了简单的午餐,请大家前来领取。”   市农业局的一位女工作人员亮起嗓子喊了起来:“来来来,开始发放午餐了,这是真正的免费午餐,不收费。”   大家就笑着前去领取,领到的是一个塑料袋儿,打开一看,内装两块面包一袋榨菜一根香肠和一小瓶矿泉水。   走了一路,大家都感觉有些饿了,这些平常不太吃到的东西,偶尔吃一回,大家竟然也吃得很香。   伊海涛也不例外,领了食品袋就坐在课桌旁与大家吃了起来。   县里的领导早就接到了市政府的通知,说是中午自备午餐,他们也不得不效仿,为每个人准备了一份盒饭。   马兴旺和付大木凑过来,坐在了伊海涛旁边的课桌上一起吃。   伊海涛只看了他们一眼,刚一抬头,看到摄像机正对准他,伊海涛也不管,照样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包,就着榨菜,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冯紫辰拿了话筒过来采访,说:“请问伊市长,你是怎么想到领导干部下乡自带午餐的?”   伊海涛咽下口中的面包,才说:“领导干部下乡自带干粮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只不过这种优良传统被我们遗忘了。这虽然是一件小事,但通过这一小事却反映了一件大事,就是我们的领导干部如何转变工作作风,减轻农民负担,减少基层麻烦,把下乡深入基层变成真正意义上的解决老百姓的实际困难,而不是走过场图形式,更不是下到基层来大吃大喝挥霍浪费。”   冯紫辰问:“伊市长,你觉得这种作风能不能一直坚持下去?”   伊海涛说:“能,至少我能,至少在我担任市领导的期间要坚持下去!刚才我还在想,如果我们的受灾群众天天能吃上火腿肠,能吃上面包,喝上矿泉水,他们一定很满足了。相比于他们,我们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冯紫辰突然问了一个难题:“伊市长,我非常冒昧地问一下,如果是陪同省里的领导下来基层视察,你也会坚持这么做吗?”   伊海涛坚定地说:“我会的,入乡随俗,我想省领导也会理解并支持我的。上一次南书记在江北开发区考察,就是和创业的大学生们一起蹲在路边吃盒饭,已经给我们树立了良好的榜样。”   采访结束后,冯紫辰收起话筒,无比激动地说:“伊市长,你真让我感动!”   伊海涛也受其感染,动情地说:“记者同志辛苦了,你们也赶紧吃饭吧。面对灾难,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   看得出来,伊海涛对上午的慰问情况是满意的。他想,如果今天的这些采访内容能上省台省报,那一定会在全省各级干部中掀起一波学习的热潮,我的名字在省领导的耳边将会越来越响亮。   正吃着饭,校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大喊着:“伊市长,伊市长,我要见伊市长。”   教室里的大多数人都吃了一惊,纷纷放下了手里的食物和水。   黄如山走到门口一看,来人是一名农妇,她大喊大叫地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风风火火地直奔慰问团吃饭的教室而来。   难道她是来拦路上访的?      第587章 拙劣表演      伊海涛起身迎了出去。   黄如山和苏幽雨紧随其后。   付大木和马兴旺对视了一眼,扔下盒饭,跟了过去。   冯紫辰很兴奋,抓起摄像机冲了上去,帮她拎器材的小伙子也不甘落后。   一位县里的工作人员拦住了农妇。   “我要见伊市长。”农妇抬起头来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着我?”   书记马兴旺上前说:“大嫂,我们是县委县政府的,这位是市里来的伊市长。”   那农妇走近来,问:“伊市长?你是市里来的伊市长?”   伊海涛说:“是的,我叫伊海涛。”   农妇突然跪到了伊海涛的面前,含着泪说:“伊市长,你是青天大老爷啊。上次我家老头子挨了打,受了伤,多亏了你替我们做主,县里给我们出了医药费,还给了误工补助,我们全家都感激你呀。”   伊海涛突然想起了城管伤人的事,为此,他还向县长付大木发了火。   此刻,看到这位农妇得到了一点补偿竟然向他屈下了双腿,他忙扶起她说:“大嫂,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这是我应该做的。政府有些工作人员素质不高,让你们受苦了。”   “不是的,不是他们的错。”农妇慌忙说:“都怪我和老头子不好,是我们先动手的,不怪他们……”   “嗯?怎么回事?”伊海涛纳闷了,回头去看付大木。   付大木正在和黄如山说话,好像是在向他介绍相关的情况。   马兴旺说:“大嫂,市长问你怎么回事呢,你好好跟市长说说吧。”   农妇战战兢兢地说:“是我家老头子用秤砣砸了他们的脚,我也撕破了他们的衣服,他们就推了我家老头子一把……市长,真的不怪他们,他们也没有收缴我们的东西……他们已经给我们赔礼道歉了,市长,你就饶了他们吧。”   伊海涛有些糊涂了,难道,打伤老农真不是城管人员的错,抑或是他们道歉的诚意感动了农妇一家?   马兴旺说:“大嫂,你可不能包庇他们啊,伊市长说了,一定要严肃处理。”   农妇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哭着说:“市长,我求求你了,你不能处理他们啊,真的不怪他们,是我们不该占道卖核桃……呜呜……”   “快起来,快起来。”伊海涛弯下腰来,双手搀扶着农妇。   农妇挣扎着说:“市长,你要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马兴旺走了过来,厉声道:“市长扶你起来,你还装什么疯,卖什么傻?”   农妇楞了一下,乖乖的起身了。   马兴旺大声教训道:“城管打人就是不对的,县里一定要彻底调查,根据情节轻重严肃处理,谁求情也不行。还有,你儿子带人跑到市里堵了市政府的门,耽误了伊市长和其他市领导的工作,这也是错误的。”   农妇被吓蒙了,低着头站在一旁,两手捏着衣服角,不知所措。   慰问团的成员、县乡两级干部和围观的群众面面相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马兴旺趁机口沫横飞,大讲特讲伊市长带队来慰问,还带来了救灾物资和帮扶资金,以后如何还有谁带人去市里闹事,那就太没有良心了,对不起市委市政府的领导,更对不起伊市长。   这时,楚天舒带着罗玉彬、郑志国等人扒开人群,走到马兴旺面前,冷冷地说:“马书记,你表演得很到位了,好戏可以收场了。”   马兴旺顿时傻了眼,面红耳赤地望着楚天舒,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正在与黄如山东拉西扯的付大木,悄悄退后了一步,躲进了人群之中。   楚天舒转头对农妇说:“大嫂,你快回去吧,家里还等着你一起吃饭呢。”   农妇尴尬地四下张望了几眼,低着头挤了出去,慌慌张张地消失在学校的门外。   杏林乡的乡党委书记连忙挥舞着手,冲着围观的村民吆喝道:“散了吧,散了吧,都回家吃饭去,吃饭去啊。”   伊海涛沉着脸,甩手转身进了教室。   马兴旺和付大木灰溜溜地跟着进来了,舔着脸站在了伊海涛的面前。   其他人很知趣地站得远远的。   伊海涛问道:“怎么回事,说说吧。”   “伊市长,我错了,我向你检讨。”马兴旺结结巴巴地解释说。   原来,打人的城管人员当中有一个叫黄冠的,是马兴旺的亲外甥,他姐姐就这么一个独生子,听说要严肃处理,搞不好还要坐牢,堵在他家里哭着闹着好几天,马兴旺的态度很坚决,市里的领导都过问了,必须要处理。   他姐姐抢着菜刀要自杀,马兴旺的老婆被逼无奈,偷偷跟他姐姐说,伊市长过几天要来慰问和调研,如果能让挨打的老农来向伊市长求情,或许还有从轻发落的希望。   他姐姐听了,昨夜里带着礼物上了老农家的门,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农妇心一软,才上演了刚才这一出好戏。   “太不像话了!”伊海涛气愤地说:“老马,你身为南岭县的一把手,自己的亲属都管不好,你还怎么带领全县几十万人民走上致富之路?”   马兴旺唯唯诺诺,不敢再辩解了。   “老马,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耳朵根子不能软,你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记不住呢。”付大木埋怨完马兴旺,又陪着笑对伊海涛说:“伊市长,我们基层干部文化低,亲情意识过于浓厚,拐弯抹角的亲戚又多,这方面的工作难度确实有点大。”   “行了,老付,不说了,这些情况我都清楚。”伊海涛不耐烦地打断了付大木,说:“我的意见是,你们县里的领导认真调查研究一下,统一认识,正好利用城管打伤老农这件事,好好杀一杀这股只讲情不讲理的歪风邪气。”   马兴旺和付大木连忙答应了。   大家肯定要问,楚天舒又是怎么看穿了他们这个拙劣表演的呢?   今天一大早,楚天舒去湖心岛农庄接了庄敏,提前赶到了杏林乡,又喊上在山顶小学等候的罗玉彬和郑志国,一起上山去看核桃林。   一路上,庄敏对杏林乡山清水秀的景色赞叹不已,一边走一边指点着说,这片山林如果用来发展生态农业还是很有潜力的。   郑志国和罗玉彬比楚天舒更有兴致,拉着庄敏不断地请教。   庄敏说,你们看,山上不单单可以种植核桃以及其他的果树,还可以放养一些土鸡、土猪,基本上不需要投入成本。现在城里人对转基因食品非常敏感,自然饲养的土鸡、土猪和土鸡蛋价格高,只要宣传到位,肯定供不应求。   罗玉彬用一个小本本飞快地做着记录。   庄敏停下脚步,看着山下的水塘说,鸡粪和猪粪中粗蛋白占30%以上,富含尿酸、尿素、肌酸、氨等非蛋白氮,是养鱼的天然好饲料,如果在水塘里养鱼,饲料不用发愁,这么一来,养鸡养猪和养鱼相互促进,就形成了良好的生态循环。   几个人很快来到了村民们各家各户种的核桃林。   庄敏看了长势良好的核桃果实,确认品质上乘,供应给国手养生堂作原材料没有问题。   楚天舒看郑志国和罗玉彬疑惑不解,就把国手养生堂有意大量收购核桃的情况讲了一番,他们听了,非常的兴奋,只是听到人家不肯挨家挨户地收购,又都泄了气。   楚天舒说,如果有人牵头成立一个供销合作社,统一进行购销服务,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郑志国跃跃欲试,但他为难地说,前期收购资金有困难,总不想给各家各户打白条吧。还有,送到厂里的运费也不是个小数目。   楚天舒鼓励说,老郑,如果政府给予资金扶持,你有没有信心带领乡亲们走上共同致富的道路。   罗玉彬也说,庄先生又给我们指出了好几条发家致富的路子,要是能把大家的心凝聚到一起,齐心协力去奔,当然应该有信心。   要是政府能支持,我为什么没有信心?郑志国说完了,又沮丧地摇了摇头,说,算了,县政府是指望不上了,他们这帮人不欺压我们农民就算积了大德了。   登上山顶,极目远眺。   突然,庄敏指着对面一个光秃秃的山头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郑志国愤愤不平地说,采石场。   采石场?能不能关闭了?   唉,关闭个毛啊!郑志国垂头丧气地说:刚开采的时候,村民们嫌污染严重,曾经去县里反映过几回,县里的领导说,这几个矿是县里的支柱产业,关闭不得,县里的财政就指望着它们呢。后来才搞清楚,这几个矿都是付家兄弟开的。   楚天舒不解地问:什么付家兄弟?   就是县长付大木的哥哥和弟弟。罗玉彬气呼呼地说,矿山开采规模不断扩大,带来了严重的污染和山体滑坡的威胁,村民们和矿上发生过几次冲突,矿上就开来几辆自卸车,把村里进出的路都堵死了,交涉的过程中好几个村民都被自卸车司机打伤了,县里乡里就来人调解,赔几个钱了事。村民们一看斗不过,最后也只好忍气吞声,听之任之了。   楚天舒听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第588章 戳穿阴谋      庄敏脸色一变,连连摇头,完了完了,刚才说的都白说了。   罗玉彬忙问,怎么了,庄先生?   庄敏说,那边采石放炮,这边喂鸡养鱼就都有了问题。岩石灰尘中有大量的硫磷等有害物质,鸡和鱼吃了,不仅对鸡和鱼生长不利,也打不出天然喂养的招牌,怎么卖得出好价钱?唉,我本来还想说今后可以开展生态休闲旅游项目,现在看来,肯定搞不成了。   郑志国和罗玉彬听了,顿时都泄了气。   楚天舒想了想,说,大家别急,我的想法是,先把供销合作社成立起来,把核桃销售的难题解决了再说,等合作社的实力增强了,市里出面一起做做工作,让县里把这几个矿关闭了,再来考虑实施庄先生提的这些好建议。老郑、罗老师,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件一件来做,你们看呢?   郑志国和罗玉彬点头,只得同意楚天舒的意见:先解决燃眉之急,再来考虑长远的发展。   从山上下来,刚走上大路,后面传来了几声急促的喇叭响,楚天舒回头一看,竟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谁呀?唐逸夫的前任秘书高大全。   高大全因为涉嫌制造伊海涛专车闯红灯事件以泄私愤,差点被革职查办,由于唐逸夫的力保才得以保留副科级,被派到南岭县出任了县计生委的副主任,专职从事全县育龄妇女裤腰带的管理工作。   高大全推着一辆半新不旧的摩托车,急匆匆地从村口出来,刚准备发动车子,见前面大路上走着四个人,便不耐烦地按响了喇叭。   等楚天舒一回头,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高大全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拎着一个头盔,头发乱蓬蓬的,人晒黑了不少,一只裤脚卷了起来,另一只裤脚上满是泥巴,早没了当年给唐逸夫当秘书的那份潇洒,多了几分沧桑和落魄。乍一看,与普通县乡干部没有什么两样。   一次偶遇,两样境地。   楚天舒已经荣升市府办的副主任,高大全却被发配到穷乡僻壤管计划生育。   熟人想见,分外尴尬。   高大全一低头,戴上了头盔,打算楚天舒他们一让开,就发动摩托车“哟,这不是县里的高主任吗?”郑志国认出了他,笑嘻嘻地问道:“又是哪家婆娘的肚子不争气了?还麻烦高主任亲自跑来做工作?”   高大全在肚子里问候了郑志国的母亲一声,不得不摘下头盔,皮笑肉不笑地与楚天舒打招呼:“楚主任,你好!”   “小高,你好,你好。”楚天舒热情的伸出了手,问候道:“辛苦啊,这么早就下乡了?”   高大全握着楚天舒的手,酸溜溜地说:“不辛苦,不辛苦。你们市里的领导亲自来慰问了,我们在县里哪里坐得住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两人寒暄了几句,高大全借口说县里还有事,骑上车一溜烟地下山了。   郑志国望着他的背影,奇怪地问:“哎,楚主任,你也认识高师傅”   楚天舒更奇怪,问道:“高师傅,怎么是高师傅?”   “嘿嘿,我们这里把劁猪的叫师傅。”郑志国笑道:“以前管计划生育的,都是拉妇女去结扎,高主任来了之后,改革创新了一把,经常拉男人去做结扎手术,村里人背后就管他也叫师傅了。”   哈哈。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庄敏也跟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罗玉彬随口问了一句:“老郑,最近村里谁家婆娘又怀孕了,高师傅抓这么紧,一大早就跑来了。”   “哦,没有。”郑志国说:“他好像是受了什么人的委托,来给老李头做工作,这几天已经跑了好几趟了。”   罗玉彬骂道:“他妈的,打人的不出面道歉赔偿,高师傅他跑个球毛啊?”   楚天舒一头雾水,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罗玉彬愤愤然说:“前些天打伤了老李头的几名城管,他们听说伊市长坚决要严肃查处,就到处托人来做老李头一家的工作,希望他们息事宁人,替他们开脱罪责。”   楚天舒想了想,拉着罗玉彬说:“走,我们看看去。”   郑志国领着他们往村里去。   不断有村民三三两两地往村外走。   “哎,二姨,你去哪儿?二姨夫他们在家不?”罗玉彬喊一名农妇。   “在家呢。罗老师,听说市里的领导来了,我去看看热闹。”农妇说着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罗玉彬也没在意,对楚天舒说:“她就是老李头的老伴儿,跟我妈是一个村上的,论辈分,我得喊她一声二姨。”   郑志国不解地说:“她不在家伺候老李头,跑去看个什么热闹?未必要去喊冤?”   楚天舒往山下看,一大群人在往山上走,估计是伊海涛带领的慰问团到了。他越发觉得不对劲儿,就喊着罗玉彬快步赶到了老李头家。   老李头还卧床不起,听了罗玉彬的介绍,挣扎着要坐起来,被楚天舒拦住了。   一问,果然有问题。   原来,马兴旺的姐姐也在县计生委工作,高大全受她的委托,前来给老李头一家做工作,让他们把责任都揽过来,当面去向伊海涛说明情况,替几名打人的城管开脱罪责。   老李头叫李德祥,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倔脾气,换做老实一点的村民,那天也不会跟城管发生肢体上的冲突。   这几天来过好几拨人替打人的城管说情,都被他一口拒绝了。   高大全在老李头这里碰了个钉子,就跑到灶房里去找老李头的老伴儿,许诺给他们家一个超生的指标。   老李头这一户两个儿子,媳妇娶进门之后,却都生了两个女孩,按计划生育的政策就不能再生了。李德祥老两口着急,非逼着儿儿媳妇再生一胎,他们急着要去卖核桃,也是希望能攒几个钱,准备日后交超生罚款。   高大全三说两说,老婆儿动了心。   老婆儿心里不踏实,还说了一句:“高主任,我去求情可以,但是,市里的领导不听我的,那你答应的指标还算不算数?”   高大全拍着胸脯说:“算数,当然算数。只要你去说了,就一定算数。”   老婆看高大全胸脯拍得砰砰响,背着老李头就答应了高大全趁热打铁,告诉老婆儿说,伊市长今天来南岭县慰问,已经到了乡里,让老婆儿赶紧去。   老婆儿还有些胆怯,高大全就一字一句教她怎么说,还出主意说,伊市长要是不答应,你就跪在地上不起来。   老婆儿这才放了心,把灶上的火灭了,急匆匆就出了门,跟随着看热闹的村民,直奔学校去了。   李德祥听罗玉彬说在村口碰到了老婆儿和高师傅,又气又急,用力拍着床板,大骂老婆儿不明事理,挣扎着要起身去把老婆儿叫回来。   楚天舒和罗玉彬劝住了他,赶紧告辞出门往学校赶。   到了学校,老婆儿果然按照高大全教的,拉着伊海涛的手,跪在地上不起来。   马兴旺正滔滔不绝地发表演说。   楚天舒扒开人群,揭穿了马兴旺一手导演的鬼把戏。   实际上,这并不仅仅是马兴旺要包庇外甥导演出来的一场戏,还是唐逸夫授意付大木设下的一个阴谋。   唐逸夫得知向晚晴随行采访的消息,便猜到了伊海涛要利用这次慰问调研发动新一轮的宣传攻势,便指使付大木组织村民营造几个热闹感人的场面,等到省市媒体播发之后,再在网上制造舆论,指责伊海涛借慰问为名搞政治作秀,进而败坏他在省领导心目中的形象。   付大木奸猾得很,当然不肯亲自出面去办这种事,便利用马兴旺被他姐姐逼得走投无路之机,诱使他派人去组织村民营造热烈的场面,以博取伊海涛的欢心,进而为他外甥开脱罪责寻找借口。   耍阴谋,马兴旺远不是付大木的对手。   被付大木一鼓惑,马兴旺就上了套,立即布置得力人手,在沿途安排了村民给伊海涛制造了一个无比拥护的假象,直至哄骗李德祥的老伴儿长跪不起这一幕。   如果不是楚天舒及时揭穿了这个骗局,很有可能这个农妇给市长下跪的画面就要上当天青原卫视新闻的头条,唐逸夫趁机炒作出一个政治作秀的话题来,那伊海涛的处境就极其不利了。   既然农妇下跪是一出拙劣表演,向晚晴以她特有的新闻敏感也嗅出了此前人群高呼口号之类的场景存在作假的味道,她向楚天舒和伊海涛说出了她的怀疑,三个人简单商议了几句,当即决定不把这些画面作为新闻往台里报送,只作了一个常规性的报道。   傻丫头冯紫辰十分不解,还跳着脚抗议了几句,但向晚晴是这次随行报道的负责人,她作出了决定,冯紫辰也只能说几句惋惜的话,无可奈何。   伊海涛听了楚天舒的汇报,十分气愤。听说了郑志国和罗玉彬愿意牵头组建供销合作社,核桃销售的难题有望得到解决,心里的气才稍稍消了一些。      第589章 可喜一步      稍事休息了一会儿,伊海涛走访了杏林乡的几家村民,了解了核桃林的长势情况,当问到村民们有什么困难需要政府帮助解决时,几乎所有的村民都提到,希望政府能兑现先前的承诺,将丰收的核桃收购上去。   伊海涛就回头问马兴旺和付大木有什么想法。   付大木信心满满地说,只要市里协调会上定下来的帮扶资金一到位,县里将出面收购一部分,暂时缓解当前村民们灾后重建的资金压力。   伊海涛未动声色,又问,要是市里的帮扶资金一时到不了位呢?   付大木就不说话了,拿眼睛去看马兴旺。   马兴旺心里对付大木这个做法很是不满,好表的决心你在领导面前都表了,不好说的话就让我来说,这不是成心让我在领导面前难堪嘛。   不满归不满,伊海涛还等着回话呢。   马兴旺只得硬着头皮,说,县委县政府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做好灾区群众的安抚工作,保持灾区社会稳定,请和市领导放心。   这完全就是一句空话套话,一点实际的举措都没有,凭什么让领导放心呢?   跟在一旁的楚天舒见了此情形,心里明白了几分,南岭县名义上的一把手是马兴旺,但实际掌权的还是付大木,每每遇到不好面对的难事,付大木都把马兴旺推到前面来。   马兴旺对此心怀不满,奈何上上下下的势力太小斗不过付大木,只能忍气吞声,任由付大木摆布。   这就是付大木坚决不当县委书记的奥妙所在:平时县里的人财物等实权自己把持着,遇到棘手的难题,便可以往后一缩,让马兴旺这个一把手去顶着。   对于核桃收购的问题,伊海涛已拿定了主意,知道付大木他们纯粹就是在等靠要,也就不再多问了。   最后,伊海涛又特意去看望了老李头,并当着李德祥的面,再次严令马兴旺和付大木,对打人的城管必须严肃查处,决不能姑息放纵,坚决刹住南岭县长期存在的只讲情不讲理的歪风。   马兴旺和付大木代表县委县政府当众向李德祥赔礼道歉,并承诺一定会按照伊市长的指示精神,给老李头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一次,老婆儿是真感动了,激动得老泪纵横,拉着伊海涛的手久久不肯撒开。   从李德祥家出来,伊海涛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朱敏文的座机号,心想他肯定有什么急事,否则,现在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接通后,朱敏文告诉他,说是刚刚接到省委通知,明天省委组织部市县干部处的叶庆平处长要来青原,考察推荐和民主测评市长候选人,让他晚上无论如何得赶回青原。   伊海涛听了,心头一热。   他知道,类似于的推荐测评活动,当事人在与不在差别很大,朱敏文能亲自打电话通知他返回去,这足以称得上是莫大的关心。   当然,这也透露出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在这场竞争中还领先于唐逸夫,否则,朱敏文不一定会有这么一份热心,这使得他感到无比欣慰和信心倍增。   伊海涛走到了一边,向朱敏文汇报了一天来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告诉他受灾损失比预想的要好一点,灾区群众情绪比较稳定。   朱敏文听了表示满意。   在谈到核桃销售问题时,伊海涛提出了由村民联合组建供销合作社,采取统收统销的方式向国手养生堂定向销售的方案。   朱敏文听了十分兴奋,如果核桃有了销路,农民获得了收益,那就证明当初他倡议南岭县村民种植核桃的决策是无比正确的,因此,对于伊海涛要将本次带去的一百万帮扶款用于合作社作为收购资金的提议,他当即就同意了,并要求伊海涛将此项工作协调落实到位后再返回青原。   挂了电话,伊海涛将楚天舒喊过来,让他通知万国良立即出发,将车开到南岭县杏林乡,又让马兴旺和付大木通知县有关部门负责人就在杏林乡政府的会议室召开会议,研究部署减灾救灾工作。   会上,伊海涛首先肯定了南岭县各级政府在应急抢险中所做的工作。   最后他强调,要始终把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安全放在首位,高度重视近日出现的大范围持续强降雨过程,切实加强山洪、泥石流灾害的防范,增强群众防灾减灾意识和自救互救能力,最大程度减少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夺取抗灾救灾斗争的全面胜利。   大面上的话讲完了,伊海涛就要求南岭县拿出灾后救助的具体办法来,尽快帮助灾区群众恢复生产,将受灾的损失夺回来。   付大木很自然地就把话题引到了核桃滞销上,他从唐逸夫那里已经得知,伊海涛这次来慰问筹集了一百万的帮扶款,他就惦记着如何尽快把这笔款项搞到手,然后就像上次那样,拆东墙补西墙,他这个县长又可以当得有滋有味了。   付大木说,杏林乡受灾最为严重,对他们的灾后救助最好的办法就是帮他们把丰收的核桃收购上来,让他们手头上有钱去恢复生产,也只有这样,才能将受灾的损失夺回来。   与会人员自然纷纷赞同。   伊海涛见火候差不多了,就让楚天舒发言。   楚天舒将种植专家庄敏介绍给大家,将北方核桃减产,国手养生堂有意大量收购核桃的情况说了出来,并和盘托出了由村民联合组建供销合作社的方案。   会场顿时活跃了起来,最后的症结还是落到了牵头负责人和收购资金两大难点上。   楚天舒当即提出请罗玉彬和郑志国两位村民代表参加会议。   伊海涛点头同意。   杏林乡党委书记就派人去把两人请到了会场。   由于上午和楚天舒有过深入的交流,当过老师的罗玉彬表达能力很强,只用了短短的几分钟,就把组建供销合作社的思路讲述得一清二楚,并将征集到的十几家农户的签名书带到了会场上。   这是楚天舒布置给他们的任务,趁着伊海涛下午慰问调研的时间,罗玉彬与郑志国分工负责,一个起草了组建供销合作社的草案,一个挨家挨户去征集农户签名,所以到了会场上,牵头负责人的问题就不成其为问题了。   最后,楚天舒建议,伊市长这次带来的一百万帮扶款应该专款专用,作为供销合作社的启动资金。   “大家对天舒同志的这个建议方案有什么意见吗?”伊海涛环顾了一下,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这似乎是当领导的一项基本功,让下属捉摸不透才能体现得出足够威严。   会场上鸦雀无声。   楚天舒是伊海涛的秘书,他提出来的方案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伊海涛的意思,这种领导已经认可了的事情,只要不是官当得不耐烦了谁会出头提反对意见呢?   伊海涛看着马兴旺。   马兴旺看了一眼付大木,付大木把眼睛看到了天花板上。   没办法,他这个县委书记必须得表态。他说,楚天舒代表市里提出来的发展新思路十分正确,南岭县班子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对全县未来的脱贫致富充满了信心。   最后,伊海涛作了总结发言,他说:“我市乃至全省第一个由村民联合组建的供销合作社的成立,标志着南岭县农村经济发展迈出了可喜的一步,这将有助于发挥地区资源优势,调动广大农民共同致富的积极性和主动性,最终实现当地财政收入与农民收入的同步增长,为全市农村经济体制改革起到示范引领作用。”   伊海涛热情洋溢又充满希望的讲话赢得了与会人员长时间的掌声。   付大木心头不爽,又不能表露出来,只得挤出笑脸跟着一起拍巴掌。   楚天舒等人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散会之后,伊海涛又将马兴旺和付大木等人留了下来,告诉他们刚才接到了朱书记的电话,因为明天有一个重要的公务活动,自己必须连夜赶回青原,慰问其他受灾乡镇的事,由市府副秘书长黄如山带队完成,组建供销合作社的具体事宜,由市府办副主任楚天舒根据会议精神组织落实,并听取南岭县委县政府对城管伤人事件提出的处理意见。   会议结束,已是下午五点,大雨如注,天色早早就黑了下来。   伊海涛被请到了乡党委书记的办公室稍事休息,等着万国良的车到来。   马兴旺和付大木提了几次,要不就留宿南岭县,县里的接待水平还是可以的,伊市长来一次不容易,也要让南岭县的干部们表达一下敬意吧。   伊海涛一言未发,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黄如山虽然不是太清楚具体情况,还得帮着说,伊市长明天还有重要的公务活动,朱书记亲自通知的,耽误不得。   付大木就说,那好,黄秘书长和楚主任是伊市长的全权代表,我们只好多敬两位领导几杯了。   车很快就到了,马兴旺打着伞送伊海涛上车。   付大木等其他人都冒雨出来送行。   临上车,伊海涛又将楚天舒喊上了车。      第590章 突然变调      看得出来,伊海涛对这次慰问调研之行的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起码对于朱敏文留下的核桃时间这个最大的烂摊子,暂时有了权宜之计。   伊海涛的车刚开出去,后面的面包车和南岭县几位领导的小车也随着跟了上来。   正好,接庄敏来的车可以把向晚晴和冯紫辰也带回去。   大领导走了,随行记者当然也用不着久留,黄如山和楚天舒之流还没有资格享受这个特殊的待遇。   车开出乡政府的院子,还没等伊海涛开口说话,就一连接了两个重要的电话。   一个是省委组织部市县干部处处长叶庆平打来的,告诉他明天要到青原的消息,在正式向省委提名各省辖市主要领导候选考察对象前,省委组织部决定先搞一次民主测评和推荐,广泛征求各方面的意见。   平常,叶庆平来青原基本上不特意提前打电话通知,今天这么做,无非是让伊海涛早作准备,希望能在测评和推荐中进一步巩固当前的领先地位。   官场如战场。   此时的竞争已经完全等同于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役,谁抢先拥有了第一手情报,谁就可以知彼于先,赢得主动,多几分胜机。   伊海涛方面多亏了有一个叶庆平,总是在最关键时刻及时打来电话。他提供的最新绝密信息,使伊海涛能够比别人更多更早知道一些内情,也更充分地做好应对准备。   至少,伊海涛在信息战中不会落后于唐逸夫。   另一个是朱敏文打来的,关心他是否已经上了高速,南岭县是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的多发区,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别抢夜路了,明天早点出发也来得及。   对于朱敏文的慰问电话,他表示了诚挚的感谢,这种看似寻常的关心,其中的内涵其实非常的丰富,既有对伊海涛破解了核桃事件的难题表示满意,也有对伊海涛即将成为市长候选人的某种暗示。   最后,朱敏文又一语双关地提醒了一句:海涛,小心无大错啊。   伊海涛说了句感谢书记关心,挂了电话,仰靠在后座椅上陷入了沉思。   由于车内的空间狭小,楚天舒对于电话中的内容差不多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尤其是朱敏文最后郑重其事的提醒,听得是一清二楚。   种种迹象表明,市府换届选举进入了实质性操作阶段。   这也意味着,青原市的市长之争也拉开了真刀实枪比拼的大幕。   车子行驶在崎岖的下山道上,前面有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在引导,但是路况太差,视线也不好,速度还是不得不降下来。   车子颠簸了一下,伊海涛从沉思中醒了过来。他告诉楚天舒,自己这么急赶回去就是明天叶庆平要来,估计和考察推荐市长候选人有关。   楚天舒明白了,伊海涛特意把自己喊到车里来,就是要告诉自己这个重要的消息,让自己多参与掌握情况,做些工作。只是刚才叶庆平和朱敏文的两个电话让伊海涛产生了诸多的遐想,才暂时忘记了和楚天舒说这些事。   “小楚,进入冲刺阶段了,我希望你能主动介入,尽量多地熟悉情况,可能需要你多挑些担子。”伊海涛不止一次对楚天舒如是说。   要他去邀请岳欢颜和胡青山的时候说过,让他去临江控制舆情的时候说过,布置他去找祝庸之审阅文章的时候说过,今天又说了一次。   每说一次,楚天舒便会感觉自己肩头一沉,那种无形担起的分量,似乎比真的挑起千斤重担还要沉坠。   伊海涛如此的信任,楚天舒也没有多客套,忙说:“老师,需要我做什么,你就吩咐吧。”   前面的警车突然停了下来,拉响了警报器,呜呜作响。   万国良刹住了车。   随后的两辆面包车和几辆小车也紧急制动。   在泥泞的山路上,一个车队的突然刹车是非常危险的。只要有一辆车制动系统出点小状况或者司机操作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就是一长串的连环相撞,后果不堪设想。   车灯光亮照耀下,一辆拉山石的大自卸车摇摇晃晃地在路上行驶,路况太差车况不好加上超载严重,自卸车慢得有点儿像是蜗牛爬,而且对于警车的催促毫不在意,一点让路的意思都没有,依旧霸占在路中间一点点地往前挪。   好脾气的万国良也忍不住,低声说:“这车太霸道了。”   “不是车霸道,是人霸道。一个给矿上拖石头的车主,竟然敢仗着矿上的权势,把警车都不放在眼里。”楚天舒恨恨地说:“这些仗势欺人的家伙,不狠狠打击,早晚要无法无天的。”   伊海涛突然说:“小楚,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城管伤人的事你要酌情慎重处理啊。”   楚天舒一愣:不是一直在强调要严肃查处,严厉打击吗?怎么这会儿突然又变了调子,改为酌情和慎重处理了呢?   “关键时期,还是以和为贵吧。”伊海涛当然了解楚天舒嫉恶如仇的性格,也猜得出他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他停顿了一下,又缓缓地说:“小心无大错啊。”   楚天舒一惊,这不是刚才朱敏文提醒他的话吗?   他明白了,市长候选人的民主测评与推荐,涉及到的人员范围比较广,既有市里几套班子的成员,也有机关部门主要负责人,当然还要征求县区领导的意见,这个时候,伊海涛把朱敏文一语双关的话听进去了,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不去得罪南岭县的县委书记马兴旺。   难道,就这么放过那几个嚣张的城管队员吗?   楚天舒紧闭着嘴没有说话。   他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对伊海涛的突然变调表达出内心的不满。   警车上的一名警察冒着瓢泼大雨冲了出去,站在路中间又吼又叫,对着自卸车打着手势让它让路。   自卸车才很不情愿地靠在了路边。   车再次往前行进。   伊海涛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大雨继续如注,一道闪电瞬间将外面的黑暗劈开,像是在天地间撕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原本只闻其声的雨点,此时变成豆大的玉珠如捣碓齐下,打在车窗上砰然作响。   楚天舒强压着心头的郁闷,目光望向了车外。   奥迪车经过自卸车的时候,自卸车的司机竟然摇下车窗,伸出一只手来,拇指朝下比划了一下,又赶紧缩回去,关上了车窗。   奶奶的,真他妈的嚣张!楚天舒暗暗骂了一句,心里却异常的愤懑。   看来,南岭县的风气真是败坏到了极点,一个自卸车的司机,无非是给付家兄弟矿上拉石头的,被迫让出霸占的道路之后,竟然敢明目张胆地作出侮辱性手势,要知道,这可是警车开道的车队啊。   一个小司机都如此的无知狂妄,换做真正有权势的城管队员,打伤一两个老农在他们眼里又算的了什么?   楚天舒突然有一股冲动,恨不得跳下车去,将自卸车司机从车里揪出来,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可是……楚天舒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打伤了人的城管都要放他们一马,自己拿一个自卸车司机出气又有多大的意思呢?!   出很快开出了山路,来到了南岭县的高速路口。   雨稍稍小了一些,警车打着双跳灯缓缓地停了下来,万国良也将奥迪靠到了路边。   马兴旺和付大木冒着雨跑过来,再次与伊海涛握手告别。   楚天舒下了伊海涛的车,被马兴旺请进了他的专车。   无意间,楚天舒看到了付大木的专车牌照,发现它才是南岭县的一号车。   伊海涛的车和送记者的车一起走了。   警车继续给车队开道,一行人直接来到了南岭招待所。   这是南岭县接待省市领导的地方,其他县市早就不叫招待所了,大多就改叫了宾馆、酒店甚至山庄之类的,只有南岭县还沿袭着一直都叫招待所。   房间早安排好了,黄如山和楚天舒被安排在招待所二楼和三楼最高档的一间套房里。   进来房间后楚天舒直接去洗了个澡,忙了一天真有点累。   洗完了,楚天舒安逸的躺在床上,给向晚晴打了个电话,问她们到哪里了。   两人互相问候了几句便挂了。   这种小情侣之间的关心,总是充满着柔情蜜意,尤其是旁边冯紫辰流出出来的夸张的嫉妒,让向晚晴心里十分的熨帖。   楚天舒想了想,还是给杜雨菲打了个电话。   杜雨菲正在另一个受灾严重的乡组织抢险,听说楚天舒到了南岭县,立即说:“我马上赶回来。”   这时敲门声响起,楚天舒走过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是马兴旺。   “马书记,请进。”楚天舒客气地说。   “呵呵,楚主任,你太客气了,叫我老马就行了。”马兴旺堆着笑说。   楚天舒说:“那怎么好意思,你年纪比我长,职位比我高。”   马兴旺说:“哈,既然你这么说,我喊你小楚,你喊我一句老马,这总不为过吧。”   “马书记,哦,不,马老兄,你快请进。”楚天舒不是迂腐之人,马兴旺好歹也是一位县委书记,人家明显有巴结的意思,自己没有理由把他拒之于千里之外,更何况,按照伊海涛安排,还得想办法把测评推荐的意思转达到位呢。   马兴旺进了门,随手要把门关上。      第591章 掷地有声      楚天舒笑着说:“马老兄,天气太闷,还是看着们透透气吧。”   “好,好。”马兴旺略显尴尬地答应着。   “马老兄,你喝点什么?”楚天舒招呼道。   “不用了,小楚,这可是在南岭县,应该是我这个东道主来招呼你才是嘛。”马兴旺抢着要拿烧水壶去接水。   “这可使不得。”楚天舒拦住了他,把他往客厅的沙发边让,很随意地问道:“马老兄,付县长呢?”   “哦,他去黄秘书长房间汇报工作了。”马兴旺笑了笑,拉着楚天舒一起坐下了。   两个人扯了几句闲话,马兴旺接到了付大木的电话,说时间差不多了,该请市领导们就餐了。   起身的时候,马兴旺掏出来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在了床头。   楚天舒从他进来就要关门时早有防备,他忙按住了马兴旺的手,说:“马老兄,心意小弟领了,信封你得收回去。”   说这话的时候,楚天舒脸上带着笑,口气也很轻松,但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是十分的坚决。   门开着,不适合拉拉扯扯。   马兴旺假装着不高兴,说:“楚老弟,你瞧不起老哥。”   楚天舒比马兴旺的力气大,他强行把信封塞回了马兴旺的口袋,诚恳地说:“马老兄,你这话说的太见外了。如果小弟我有事要请马老兄帮忙,是不是也该搞这一套呢?”   “哦?小楚,你要瞧得起我老马,有什么吩咐就直接说,老马一定尽心尽力去办。”马兴旺听楚天舒不像是在开玩笑,反而有点惶恐,毕竟楚天舒是伊海涛的钦差,他的吩咐相当于就是伊海涛的指示。   “马老兄,我们吃完饭再说,行不?”楚天舒不容马兴旺拒绝,拉着他出了房门。   没想到,刚一出门,马兴旺居然毫无顾忌,仍然迅速地将厚厚的信封塞进了楚天舒裤子口袋里,手法之娴熟,出手之迅捷,几乎可以和魔术师相媲美。   完成魔术手法之后,马兴旺兴高采烈地与楚天舒拉开了距离,在前面引路。   走廊上,慰问团的人三三两两都出来了。   楚天舒发现,每一个慰问团成员的身边,都有南岭县相关对口部门的工作人员陪同。看到马兴旺和楚天舒过来,他们都停下了脚步,稍稍侧过身子,让领导们先行。   这种情况下,楚天舒不可能再与马兴旺拉拉扯扯了,只得跟在他身后来到了招待所最大的豪华包房。   其实,楚天舒一进招待所就发现了,南岭县招待所内部装修和接待规格颇高,比起市里的青苑山庄来也不逊色多少,看来外面的传言不虚,越是贫困的县,对于讲排场那一套便越是在行。   很显然,南岭县有这么高档的招待所,还有这么高档的餐厅,绝对与它目前的经济发展规模和财政收入是不符的。   是谁让这里的面子工程如此超前?是谁让这里的接待水平如此之高?   况且,身为省级贫困县的南岭县,还在积极申报国家级贫困县。   楚天舒曾经听说过,一个地方的接待水平越高,说明领导来的次数越多,也说明越难把存在的深层次领域的问题暴露出来。   中国从古代开始,高水平接待的背后,往往是铁桶般控制下情不令外露、不使上达,或奉以贿赂将御猫喂成硕鼠,或栽赃陷害将白璧染成黑炭,或买通朝臣掣肘督员,或暗造事端伤人杀人;种种厚黑手段诡谲玄机,正史野史中记载多了。   上有好焉下必甚焉,官场的奢靡之风难说不会扩展为社会的浮华与靡费。   豪华大包房里,摆放了整整三张大圆桌。   看到不断端上来的山珍野味,桌上摆放的高档烟酒,楚天舒不禁透过包房的玻璃窗,透过那些霓虹闪烁的县城城区眺望黑漆漆的远处,心里的一股怒火正在慢慢的聚集。   那里是不是村民们日夜劳作的地方?   当这些父母官们在为慰问团举杯相庆时,灾区群众的问题解决了吗?   酒菜上齐,付大木拉着黄如山坐上座。   黄如山坚辞,说,南岭县尽地主之谊,必须是县里的领导坐主座。   付大木看马兴旺。   马兴旺尴尬地笑笑,没说话。   “那行,恭敬不如从命了。”付大木拉开了主座的座椅,对马兴旺说:“马书记,那我们党政分工负责。我负责把黄秘书长陪好,你负责把楚主任陪好。”   说完,大刺刺地坐在了主座的位子上,左右风别是黄如山和楚天舒,马兴旺被挤到了主陪的座位上。   慰问团的成员对于这个安排似乎觉得有些奇怪,论职位高低,应该是县委书记马兴旺坐主座才对呀。   不过,南岭县的干部却见怪不怪,嘻嘻哈哈地拉着慰问团的成员依次落了座。   酒杯斟满,付大木端了起来,大声说:“来,黄秘书长,楚主任,我代表南岭县一百多万男女老少敬你们一杯,感谢你们不辞劳苦带着资金和政策来给我们送温暖。”   说完,他仰头就干了。   黄如山哈哈一笑,也干了。   马兴旺随即亮了杯底。   到了楚天舒这里,却纹丝没动。   付大木举着空杯子,劝道:“楚主任,该你了。”   楚天舒一手握着酒杯,一点也没有要喝的样子,似笑非笑地说:“付县长,你这酒是代表南岭县一百多万男女老少敬的,这哪里担当得起呀。”   付大木大笑道:“楚主任,你太客气了。黄秘书长和你是伊市长的全权代表,是来慰问全县人民的,当然担当得去。”   楚天舒仍然一脸悠闲地说:“不对呀,我们来慰问的也就是南岭县受灾的五六个乡镇,一下子冒出来全县一百多万老百姓,我们自然是担当不起。”   酒桌上,很多人酒量不是太好,或者场面太过热烈,估计顶不住,会找各种借口不喝酒,但是,酒量再不行,主人敬的第一杯一般是要喝的,否则就太不给主人面子了。   付大木本来对楚天舒建议将本次一百万的帮扶款用作供销合作社的启动资金就很有意见,现在又见他不按酒桌规矩办事,一上来就驳了自己的面子,心里很不痛快。   他举着杯子走到楚天舒面前,说:“楚主任,酒桌上我说酒话,还望你不要太在意。虽然南岭县受灾只有五六个乡镇,但一处受灾,全县受益,我代表全县人民敬这第一杯是说得过去的。”   楚天舒笑道:“付县长,什么叫一处受灾,全县受益啊?说得出理由来,这酒我连喝三杯都不为过,理由要是不充分,这酒我是一滴也不能喝的。”   宾主斗酒,这是酒席宴上的最常见的场面。   不过一上来就僵持不下,这种场面并不多见。   楚天舒这杯酒喝不下去,其他人还不好先喝,只能端着杯子看热闹。   付大木环视了一下全场,笑道:“这场洪灾来得及时啊!有了这场洪灾,南岭县今年申报国家级贫苦县的目标就可以实现了。所以才说,县里个别地方遭了灾,全县人民都可以受益,大家说,对不对啊?”   “对!”大大的包房里,南岭县的干部齐声回答,喧嚣的声响几乎可以掀掉房顶。   次奥!这他妈是什么狗屁理由啊!   国家级贫困县每年都有国家财政拨款扶贫,在教育、文化、招商引资等众多领域,都享有国家明文规定的优惠政策,同时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都会通过多种方式进行扶贫。   如较为发达的东部地区对口支援西部地区,称为“东西扶贫协作”;开展劳动力转移培训,称为“雨露计划”。一些大型企业、学校和公益组织也会相应地对贫困县优先进行各种扶持,称为“社会扶贫”。   当上了国家级贫困县,得到各种各样的帮扶资金,各种丑陋现象也频繁暴露了出来,比如山西左权县、陕西商南县、河北盐山县、河南商城县等众多国家级贫困县耗费巨资修建陵园、修建别墅群、豪华办公楼等事件都被媒体曝光过,但奢侈风仍屡禁不止,人们对这些“贫困县”的“豪华”之举似乎已司空见惯。   争当国家级贫苦县私底下几乎成了某些县领导的一项政绩,只是像付大木这样毫不遮掩地拿出来当说辞,实在是太过恬不知耻了。   众人的目光盯着楚天舒,都以为这下他无话可说,只能干杯了。   “这酒我更不能喝了!”楚天舒脸色一凛,把酒杯放了下来。   付大木也收敛了笑容,目光犀利地盯着楚天舒:“为什么?”   见宾主双方动真格儿地叫上了劲,整个包房里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鸦雀无声。   “付县长,你身为南岭县的主要领导,不以‘贫困’为耻,反以‘贫困’为荣,怪不得十几年过去了,南岭县依然还是贫困县。”楚天舒义正词严地说:“省市政府为了帮助南岭县脱贫致富,十几年来投入的财力和物力价值上亿元,南岭县竟然越扶越贫,这不是给省市领导脸上抹黑吗?我们不禁要问,这几千万元都到哪里去了?南岭县究竟还要‘贫困’多久?”   一连串的质问掷地有声,振聋发聩,所有在场的人都为之震惊。      第592章 不言而喻      付大木勃然变色,他死死地盯着马兴旺,好像是在问,你个狗卵子刚才是怎么做工作的?难道信封被你贪污了吗?还是这小子嫌少?   马兴旺装傻没看见,心里暗暗地幸灾乐祸:你个狗卵子瞪个鸡巴毛啊?成天骑在老子脖子上拉屎撒尿,今天总算有人替老子出口恶气了,活该!   黄如山坐不住了,他只能出面来打圆场,说:“小楚,付县长说的也就是一句酒话,你怎么还当真了呢?老马,你说呢?”   被黄如山点了名,马兴旺的糊涂装不下去了,也只好附和着说:“是啊,是啊,老付说的是酒话,也是实话,谁叫我们是贫困县呢?”   楚天舒扫视了一下全场,毫不客气地说:“既然知道南岭县是贫困县,那为什么还要搞这么盛大的酒宴呢?算一算,这三桌要花多少钱?可以收购多少核桃?可以解决几个失学儿童的学费?”   在质问声中,不少南岭县的干部低下了头。   楚天舒越说越气愤,他从裤袋里掏出厚厚的信封来,大声地问道:“这是刚才在我床头发现的,我想问一问,还有哪些同志收到了这种信封?伊市长出发时强调过,我们是来慰问灾区的,不是来给灾区添麻烦的,更不是来劳民伤财的。”   说完,楚天舒把手里的信封重重地拍在了酒桌上。   慰问团的成员一个个面面相觑,纷纷从口袋里掏出厚薄不一的信封来,塞还给了一旁的陪同人员。   付大木气得脸色铁青,向来在南岭县说一不二的他,突然在这么多县里的干部面前被一个晚辈级的年轻人教训了一顿,脸面上哪里挂得住,他把杯子扔在了桌子上,大声地说:“既然市领导嫌弃南岭县招待不周,那我付大木就不奉陪了。”   说完,拂袖而去。   黄如山看了楚天舒一眼,那意思是让他赶紧劝一句。   楚天舒却像是没看见一般,纹丝未动。   黄如山迟疑了一下,追了上去,喊道:“老付,老付……”   付大木拉开门,走了出去,随手把门重重的一摔,差点直接摔在了黄如山的面门上。他在门外大声地说:“仗势欺人,欺人太甚。”   “太不像话了!”黄如山也丢下一句,摔门而出。   一众人等傻呆呆地站立在那儿,不知所措了。   马兴旺也冷冷地看着楚天舒,那意思好像在问,这酒还喝不喝呀?   楚天舒端着酒杯,大声地说:“各位,对不住,今晚上我扫大家的兴了。县里备下了这么丰盛的晚宴,几瓶酒也开了,浪费了岂不可惜。这样吧,这三桌酒席我个人买单,算我给大家陪个不是。来,这一杯我敬各位,我先干为敬了!”   说完,一饮而尽。   南岭县绝大多数干部对付大木在县里的蛮横霸道也颇有微词,只是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而已,除了付大木的几个亲信之外,其他人都向楚天舒投来了钦佩的目光,默不作声地将杯中酒干了。   整个酒宴在不温不火中草草结束。   吃完了,楚天舒不顾马兴旺的反对,坚持到前台划卡结账,三桌酒席花了差不多近万元,刷卡刷的楚天舒一阵肉疼。   不过,这一万块钱花得值!   从此之后,南岭县的公款吃喝风略有收敛,至少市直机关的部门领导再来南岭县检查指导工作,不敢明目张胆地大吃大喝,收受红包。   饭局过后,楚天舒和众慰问团的成员都回了房间休息,马兴旺也一直跟着楚天舒来到了楚天舒的房门前。   楚天舒看着身边的马兴旺,估计他是有话要说,便笑了笑,说:“马书记,进来坐会儿吧?”   马兴旺刚才没有随着付大木甩袖而去,起码说明他跟付大木还不完全是一路人。   进门,马兴旺随手关上了门。   “坐吧,马老兄,喝点茶吧。”楚天舒改换了称呼,拿起开水壶烧上了水。   “不用忙了,小楚。我是主人,你是客人,坐,你也坐”马兴旺连忙客气道。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马兴旺挑开了话题:“小楚啊,吃饭前你不是说还有话要跟我谈吗?”   他还记得这茬儿呢?楚天舒刚才为了拒绝信封随口说的一句话,马兴旺还记在了心里。   “哦,马老兄,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楚天舒想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说:“伊市长这么急着赶回去,是朱书记亲自通知的,省委组织部要来考察推荐市长候选人了。伊市长临走之前特意关照,让你给你通个气。”   楚天舒话一说完,马兴旺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马兴旺在官场混了十几年,也算得上是老油子了,楚天舒这话既意味着伊海涛是当然的市长人选,也意味着伊海涛对自己的器重。   半响后马兴旺才惊讶地说:“真的?”   显然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伊海涛要当市长这并不太让让震惊,让他感到又惊又喜的是,伊海涛竟然会特地关照楚天舒给他通个气,这的确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当然是真的。”楚天舒说:“马老兄,这么大的事我能瞎说吗?”   楚天舒始终记得一点,自己在青原市的官场没有太深的根基,刚才已经彻底把付大木得罪了,他可不想把南岭县的官员都得罪光了,正好马兴旺问他有什么话要谈,灵机一动,就编了个伊海涛特意关照给马兴旺通气的说法,意在把他拉拢到一个阵线中来。   当然,楚天舒这一招还是冒了风险的,万一马兴旺和付大木穿了一条裤子,那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马兴旺开始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没有当书记之前,马兴旺长期受到付大木压制和欺负,他也无可奈何的,但是,当了书记之后还是如此,他又何尝心甘情愿一辈子忍气吞声呢?   马兴旺心里非常清楚,说到底,付大木为什么能在南岭县耀武扬威为所欲为,不把他这个书记放在眼里,还不是因为自己在市里没靠山,而付大木靠上了唐逸夫,攀上了朱敏文,现在伊海涛主动伸出了橄榄枝,自己哪有不接过来的道理。   官场里最重要的便是站好队伍,一旦站错了队政治生涯也就完结了,而站对了队伍则有机会飞黄腾达。古语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鸡犬都能升天,何况是人呢?   如果能趁此机会投靠伊海涛,今后市里也有重量级的领导为自己说话,至少可以少受付大木的窝囊气。   想到这里,马兴旺感激地说:“小楚,请你转告伊市长,我感谢领导的关心和爱护。日后伊市长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马兴旺能力可能不是太强,但是在南岭县混了十几年,多少还是可以做点事的。”   楚天舒在心里明白,这马兴旺能表这个决心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的。   水开了,楚天舒起身泡了两杯茶,端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马兴旺抬了抬屁股,以示感谢。   “马老兄,你这番心意我会向伊市长汇报的。”既然话已经挑明了,楚天舒便将伊海涛的意图说了出来:“我估摸着啊,伊市长的意思是想请马老兄在推荐测评的时候做做南岭县方方面面的工作。”   马兴旺听了,心里大致明白了,他颇有信心地说:“小楚,你请伊市长放心,我这一票是妥妥的,另外,人大主任、政协主席跟我关系还不错,还有几名副县长我们也还谈得来,多的我不敢吹牛,半数应该还是靠得住的。”   楚天舒马上来了精神:“马老兄,能有半数你的功劳就不小了。”   马兴旺笑笑,说:“楚老弟,在你面前我也就打开窗户说亮话了,我个人还有点不情之请,想请楚老弟关照关照。”   楚天舒问道:“是不是你外甥黄冠的事儿啊?”   “不是,不是。”马兴旺摆着手,没好气地说:“这破事要不是我老婆跟着瞎搀和,我才懒得管呢。黄冠这小子跟在周生平后面不学好,我早就想让他吃点苦头了。”   楚天舒听了,觉得马兴旺还算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中午演的那一出戏,多半是被付大木当了枪使,要知道,周平生才是城管伤人的罪魁祸首,他可是付大木的姨表兄弟。   “哦。”既然不是外甥黄冠的事,又会是什么呢?楚天舒接着问道:“马老兄能不能把你的意思跟我说说,我瞅机会也好在伊市长面前叨咕叨咕。”   马兴旺笑道:“嘿嘿,将来伊市长上去之后,我想换个工作环境,还请楚老弟帮忙转达转达。”   楚天舒一听,这票果然不是白拉的,马兴旺倒是比较实在,没有提太过分的要求,和付大木在南岭县合作的憋气,想换个地方任职也是人之常情。他想了想,说:“这个你放心,伊市长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领导,我一定会转达到的。”   “哈哈,多谢楚老弟了。”马兴旺端起了茶杯,向楚天舒举了举。   楚天舒也端了杯子,与马兴旺碰了一下,相视一笑。   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第593章 胡思乱想      放下茶杯,楚天舒又说:“马老兄,供销合作社的事,朱书记和伊市长都非常关注,也请你老兄多多费心了。不管怎么说,带领老百姓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这总归是一名父母官应尽的职责,也是一名干部能力和水平的体现,把这项工作抓好了,将来伊市长也有给你换一换工作环境的理由。马老兄,你说对吧?”   楚天舒这话说的不假,号召山区农民种核桃,这是朱敏文一手倡议的,几年来一直当着先进经验在宣传和推广,也多次要求南岭县委县政府要给予大力扶持,最近协调会定下来给上百万的帮扶资金,没有朱敏文的点头也是做不到的。   马兴旺立即说:“楚老弟,南岭县百姓的生活还一直处于贫困线以下,这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到位,我要检讨。请你转告朱书记和伊市长,我一定贯彻落实好领导指示,支持供销合作社把核桃购销工作做好,让南岭县的老百姓实实在在地体会到市委市政府的关怀。”   楚天舒说:“马老兄,省里刚开完了农村经济工作会议,朱书记和伊市长的意思都希望杏林乡能作为一个突破点。要有突破嘛,就要让明显看出工作成效来。怎么才能有成效呢?当然是起点越低越容易产生对比效应,不知道我这么说对不对啊?”   楚天舒这么说,当然是希望马兴旺把供销合作社抓好落实和扶持,这既是为了日后写文章做铺垫,同时也确实想为杏林乡的老百姓做点力所能及的好事,解决他们当前困难的同时,为将来的脱贫致富趟出一条切实可行的路子来。   “楚老弟,你说的没错。我一定按照领导指示,把这件事一抓到底,为彻底改变南岭县贫穷落后的面貌尽心尽力。”马兴旺表这个态并不是夸海口,虽然很多方的工作是付大木说了算,但这件事有朱敏文和伊海涛的大力支持,想必付大木不敢阻挠,也不能阻挠。   他认为,楚天舒是在给他提供露脸的机会,所以,对楚天舒很有好感,心里下定决心,不管这事有多难,他马兴旺都要把它扎扎实实地干好。   “哦,马老兄,城管伤人这件事怎么处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该说的都说到位了,楚天舒觉得应该给马兴旺一点甜头尝尝了。   “小楚,这个……我个人以为,黄冠是我的外甥,我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周平生是付大木的亲戚,我看还是慎重一点为好啊。”马兴旺迟疑着说,马上又解释了一句:“既然伊市长授权给你了,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坚决服从。”   马兴旺这个态度太出乎楚天舒的意料了。   这进一步证明,马兴旺演戏完全是出于付大木的逼迫,表面上是为了解脱黄冠,实际上是为了解救周平生。从马兴旺说话的口气来看,一会儿说要慎重,一会儿又说坚决服从,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呢?   此时此刻,楚天舒犹豫了,他不得不替伊海涛着想,刚才在酒席上已经让付大木很难堪了,对于周平生的处理要不要给付大木留点面子呢?这个时候犯不上树敌太多,收拾周平生这等狗仗人势的小人物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正在迟疑间,楚天舒的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是杜雨菲,她已经赶回了县城。   当着马兴旺的面,楚天舒只能含含糊糊地说就在招待所的套房里。   杜雨菲听出来楚天舒房间里有人,便说,老楚,里面领导太多,我就在外面等你一会儿吧。   马兴旺看出来楚天舒的不方便,便起身说:“小楚,忙了一天,你早点休息吧,我告辞了。”   楚天舒左手抓着电话,右手与马兴旺握了一下。   马兴旺很识趣的退出了房门。   ……   南岭县毕竟是出了名的贫困县,才十点不到,街道上就几乎没有了行人。   掩映在法国梧桐树之间的路灯发出一团团昏黄的光,在地上投下一个个朦胧的光晕,一直延伸到远处。路口的红绿灯还在兢兢业业地执勤,不停地变换着红色和绿色,指挥着空荡荡的街道。   楚天舒与杜雨菲并肩走在小路上,杜雨菲很自然地挽起了楚天舒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杜雨菲回她的住地洗了澡,换下了警服,上身穿了件白色衬衣,下身穿一条牛仔裤,清清爽爽却不失英姿飒爽,一如她干净利落的性格,她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这种此处无声胜有声的状态让她感觉十分的满足。   杜雨菲被下派到南岭县担任县公安局副局长的几个月以来,楚天舒与杜雨菲只见过几次,每次又都是匆匆忙忙的,不是楚天舒跟着伊海涛在忙,就是南岭县某个乡镇又出了麻烦,总是见面说不了几句话就分开了。   楚天舒看见杜雨菲的一眼就发现她脸嗮黑了,人又消瘦了不少,不由得心里一阵揪着的疼,看来她在南岭县工作得并不开心。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样默默地漫无目的地走着,不一会儿就把南岭县城的街道走了个遍。   夜深了,前面是一个小小的广场,紧靠着巷子口拉上了好几盏白炽灯,亮如白昼,一溜大排档各自摆开,阵阵烤肉香气扑鼻而来。   这是南岭县城的夜市,也是这个时候县城里最热闹的地方。   杜雨菲看了一眼,忍不住说:“喂,老楚,我请你参观一下南岭县的小吃一条街,怎么样?”   楚天舒拍了脑袋,说:“该死,我怎么就没想起来,你还没吃晚饭吧。”   这个动作把杜雨菲逗得咯咯笑起来,说:“其实我也不饿,闻到了香味,就勾起馋虫来了。”   杜雨菲拉着楚天舒来到了一个远离路口的烧烤摊子上。   不论春秋冬夏,南方大小城市的男女老少几乎都喜欢吃这种街边的大排档,所以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会有这种类似的小吃一条街,他们似乎并不是太在于享受美味,而更多的是在享受与朋友坐在街边纳凉吃肉喝啤酒的这个过程。   青原市土生土长的杜雨菲也不例外!   但是,这种场合最适合呼朋唤友,边吃边聊,也适合青年男女谈情说爱,唯独不适合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自斟自饮。   杜雨菲一个人在南岭县,很少有机会吃上她爱好的这一口,偶尔馋嘴了,也只是过来买上一两串烧烤或几块臭干子,带会宿舍去品尝一番,但总不如现烤现吃来得痛快淋漓。   一坐下来,楚天舒和杜雨菲都有一种熟悉和亲切的感觉。   发现杜雨菲精明地看着自己笑,楚天舒恍然大悟,原来她明明就是想让他陪着吃到她喜欢的大排档。   一念至此,心中大为感叹,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现在竟然成了杜雨菲的某种奢望,平时都满足不了。   楚天舒暗下决心,等到帮伊海涛当上了市长,头一个要求便是把杜雨菲调回去。   不过,这种心思还只能埋藏在心里,毕竟,这场市长之争谁胜谁负,不到最后人大投票结束的那一刻,还不能算真正的水落石出。   “油炸臭干子,水煮毛豆,烤鲫鱼,泡椒凤爪……还有,两瓶冰镇啤酒。”点起小吃来,楚天舒明显的驾轻就熟,看着他熟练的报出了一大堆的小吃名,杜雨菲抱着双臂,笑眯眯地问道:“老楚,你在青原还经常吃吗?”   “吃,有空就去吃。”楚天舒为了不让杜雨菲太过尴尬,忙说:“呵呵,有一阵子不吃都怪想的呢。”   杜雨菲抓起一个啤酒瓶,往两个杯子里倒,假装很随意地问道:“嗯,你都陪谁去的呀?云朵,晚晴,还是宁馨,哦,还有那个刘春娜……”   楚天舒停下手,看了她一眼,感觉出她话里的酸味,便大笑了起来,说:“哈哈,主要还是那个卫世杰,这小子现在有钱了,还像过去那么小气,舍不得请我去大酒店,总在这种地方跟我穷对付。”   听到楚天舒发的牢骚,杜雨菲也跟着笑了起来。   杜雨菲举起酒杯,说:“来,我敬你一杯,谢谢你陪我来大排档!”   “干!”楚天舒举起了自己的杯子。   杜雨菲的脸喝过酒之后更显得妩媚多情,她两腮嫣红,珠唇晶莹露出一小片洁白的牙齿,仿佛一朵艳丽的玫瑰花包着两排碎玉,长发随意地绑在脑后,随着头部的扭动甩来甩去。   楚天舒突然间眼神恍惚,冷不丁想起了为杜雨菲送行的那一晚,她也是喝了酒,神情和面容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犯傻呀,想什么呢?”杜雨菲轻轻碰了他一下。   楚天舒猛然醒过来,不好意思地说:“没,没想什么,只是觉得你喝了酒的样子很好看。”   “哼,还说没想什么。”杜雨菲脸上红云飞舞,横了他一眼,说:“就是在胡思乱想,罚酒!”   楚天舒二话没说,又一杯啤酒下了肚。   听说楚天舒此次还受伊海涛委托来处理前些天城管伤人的事,杜雨菲十分高兴,她说,这帮家伙在南岭县仗势欺人,胡作非为,民愤不小,是该好好整治整治了。   正吃得喝得聊得开心,路口那边却传来了吵闹声。      第594章 孰不可忍      几个年轻人指着摊主在骂骂咧咧。   其中一个沙哑嗓子极为的响亮:“你个狗卵子,哥几个能照顾你生意是他妈瞧得起你,你他妈的上个菜还磨磨蹭蹭的,你这破摊子还想不想摆了?”   摊主是一位瘦弱的中年人,微微有些驼背,他弓着腰,陪着笑脸,不断地说着好话。   沙哑嗓子不耐烦地说:“老驼,别鸡巴罗嗦了,叫你家丫头出来给平哥敬个酒,陪个不是,这事儿就算了。”   驼背摊主陪着笑脸说:“黑子,丫头小,不懂事,也不会说个话,怕是陪不好。”   “狗屁!”沙哑嗓子的黑子骂道:“陪个酒怕个鸟毛,这么多人看着,老子们还能吃了她不成?”   摊主苦着脸说:“实在对不住,丫头今天不舒服,还在家躺着呢。”   “次奥,你这不是扯淡吗?”黑子挥着手,怒道:“这满街都是宵夜的摊子,要不是看你家丫头水灵,鬼他妈在你这儿吃啊。”   杜雨菲皱起了眉头。   楚天舒探头望了一眼。   这家的摊主忙过来,站在两人面前,问道:“两位,还需要点什么?”   楚天舒明显地感觉得出,这位摊主怕招惹是非,故意跑过来挡住了自己和杜雨菲的视线。   楚天舒用筷子指了指路口,问道:“老板,那边是怎么回事?”   摊主看出来楚天舒不是本地人,说:“没事,没事,你们吃你们的。”   杜雨菲也说:“那几个人怎么那么凶,这么多的客人,上菜慢一点很正常呀,至于吗?”   摊主悄声说:“他们是城管,惹不起。”   楚天舒听了没有做声,等摊主走开了,又张望了一眼,路边的那一桌男女热闹非凡,一桌子男女占了几张桌子,喝得云里雾里的,正在嘻嘻哈哈地划拳喝酒,一个个醉态可掬,一看就是喝得有点高了。   楚天舒装着看了一下时间,把手表的摄像功能打开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摇晃着站起来,手臂上一条蛇不像蛇龙不像龙的刺青在灯光下格外醒目,一看就是街边混事的小混混。他踉跄着走了过去,驼背摊主忙迎了上去,陪着笑脸说:“三子,喝好了没?”   “喝好,好……好个屁啊。”三子是个结巴,他扒拉开摊主,吼道:“你不叫……叫……翠云妹子出来,能,能,能,他妈喝得好吗?”   驼背摊主说:“三子,街里街坊的,你跟他们说说,行个方便吧。”   “三子,少鸡巴跟他废话。”黑子比三子清醒,他那沙哑嗓子又叫唤了起来,向驼背摊主伸出手来,说:“要么叫你家丫头出来陪平哥喝酒,要么交一千块钱占道经营费,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驼背摊主愣住了,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老驼,给不出钱是吧?”黑子招呼一声:“哥几个,掀摊子。”   “好嘞。”紧接着有几个年轻人站了出来。   “使不得,使不得啊。”驼背摊主忙上前阻拦。   三子满嘴的酒气,揪住驼背摊主的头发,用力一甩,驼背摊主蹬蹬蹬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爸……”从房间里冲出来一位少女,哭喊着扑在驼背摊主的身旁,含着泪把他扶了起来。   驼背摊主又气又急,埋怨道:“翠云,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别出来吗?”   “哈哈,老卵子,你不是她不舒服还在家里躺着吗?”黑子淫笑着,抬脚踢翻了一张桌子,嘴里还在骂道:“你他妈还敢骗我们,简直是找死啊。”说着,上前又踢了驼背摊主一脚。   几个家伙撸胳膊挽袖子,争先恐后把几张桌子都掀了,碗筷味碟满地乱滚。   “太欺负人了!”身为警察的杜雨菲按耐不住,霍地站了起来,喝道:“住手!”   众人都坐着,突然站起一位穿白衬衣的美女来,自然是分外显眼。   杜雨菲浑身喷发着尖刀般地锐气,她的动作和语气带有一种强烈的优越感以及统治感。   几个家伙全都住了手。   身为警察,在违法犯罪分子面前有一种强大的气场,这种气场叫“正义凛然”。   用宣传报道中的话来说,就是一出场便震慑了所有的“犯罪分子”。   不过,当黑子一伙人看清楚出言阻止的只是一个着便装的一位美女,她的身边也只有一位细皮嫩肉的帅哥,嚣张气焰又腾地冒了上来。   黑子看着杜雨菲,嬉皮笑脸地说:“哎,美女,见义勇为啊?行啊,你要我们住手也行,你来陪我们喝一杯吧。”   楚天舒和杜雨菲对视了一眼,冷冷一笑,根本没有搭理他。   喝高了的三子一下子来劲了,索性走了过来拉杜雨菲。   杜雨菲手一扒拉,喝道:“把你的爪子拿开?”   原本热闹的夜市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人们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胆小的远远地躲在了一边,胆大的就站了起来。   国人向来如此,喜欢看别人的热闹。   有了观众,那一桌的几个男女更来劲了,那个沙哑嗓子更是大声地叫好:“三子,小妞挺漂亮吧,拉过来,陪我们平哥喝一杯嘿。”   这边的摊主忙站过来打圆场。   三子骂道:“你,你个老卵子,再,再鸡巴啰嗦,信不信老子先,先,先把你的摊子掀了?”   摊主吓得一缩脖子,站到了一边。   楚天舒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他把三子又要拉杜雨菲的手推开,冷冷地说:“兄弟,你喝多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三子脸一横,一把揪住了楚天舒的衣领,说:“你……你个小卵子,你外地来的吧,懂,懂,懂不懂规矩?你的马子这么漂……漂亮,陪我们平哥喝……喝……喝一杯就……就行了,我……我们又不强……强奸了她……哈哈。”   楚天舒没有说话,内心的怒火却已经燃烧了起来,他重重地推开抓在自己衣领上的那只手。   围观的也有人在起哄,说有好戏看咯。   杜雨菲犀利的目光扫过人群,起哄的声音一下子就没了。   楚天舒一指他们的桌子,学着三子的语调对他说:“兄弟,你让你们桌上的美女过来陪我喝一杯,我也可以保证不强奸她们,你肯不肯?”   那边的黑子听了这话,也冲了过来,用沙哑的嗓子叫道:“你个小卵子敢这么说话,欠抽哇?”   “滚!”楚天舒和杜雨菲同时吐出了一个字。   楚天舒与杜雨菲的镇静自若有着强大的气场,让三子和他的同伴傻了眼,猜不出他们是什么来路,一时呆住了。   黑子指着楚天舒和杜雨菲的鼻子威胁道:“马上给老子们道歉,否则老子让你们走不出广场。”   杜雨菲眯起眼睛看了看嚣张的黑子和三子,摇头轻笑,道:“你们赶紧向老人家赔礼道歉,否则,你们也休想走出广场。”   看热闹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酒意释放的大笑。   “尼玛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瞎说。你个小卵子……”一名酒气风发的年轻人斜刺里拦住楚天舒,伸手推向楚天舒的胸部。   楚天舒后退了一步。   杜雨菲从警以来,见过很多嚣张的小混混,可还没见过这种敢当众拦路挑衅的,她正色道:“我警告你,我是警察。”   “警察?哈哈,吓唬谁呀?”又一名年轻人从人群里站了出来,大大咧咧将自己的手机强行递往杜雨菲,咧嘴道:“来,美女,用我的手机,上面派出所、公安局领导的电话都有,保证一打就通。”   杜雨菲厉声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眼里还有没有法律,让开!”   “嘿嘿,法律?”黑子得意洋洋地说:“我告诉你,我们平哥就是专门执法的。你要想谈法律,正好,平哥可以跟你好好地谈谈,嘿嘿,上床谈就更舒服了。”   杜雨菲怒不可遏,骂道:“呸,闭上你的臭嘴。”   “咦!这贱货嘴……嘴还……还挺横的哈。来,让,让,让三哥看看……”三子“吧嗒”一声掀开了ZIP打火机外盖,“嘭”地打着了火。   一道风中摇曳地火花映红了杜雨菲的脸。   这两个小子本来就喝得够多,走路都带弹腿的,加上平时在县城里作威作福惯了,脑袋里已经没有理智可言,没事还想闹出点事来找乐子,还可以拍拍周生平的马屁,何乐而不为呢。   楚天舒一直在告诫自己,要克制!要克制!   自从跟了伊海涛之后,这几个月来真的很少快意恩仇了,就是对付传销分子,也基本上没有直接动手,以前可以洒脱地扇他们耳光,现在则不可以鲁莽,因为以前他没什么可担心的,可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关联到伊海涛,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举妄动。   谁知这两个家伙丝毫没有畏惧的意识,手持打火机的三子嬉笑着把火机下移,竟然还要照杜雨菲的胸部。   楚天舒摇头叹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蓦然一巴掌抽出,将三子扇得在原地转了几圈,手里的打火机飞到了两米开外,吓得看热闹的人群几声尖叫。   几个年轻人顿时火气爆发,嘴里骂着污言秽语,咆哮着群拥而上。      第595章 大快人心      可怜他们就是不喝酒,也不够楚天舒和杜雨菲两个人玩的,更不要说一个个脚下虚浮,不打都站不稳。   只听见“噼里啪啦”的一阵耳光响过,纷乱的人影顿时不见了,四五个男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直叫唤,鲜血立即从他们的嘴角渗出,其中一个挣扎了半天才爬了起来。   杜雨菲慢条斯理地指着另外两个小混混,说:“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她这一手一下子就把一帮小混混震住了,小混混们在县城里耀武扬威习惯了,以前根本没碰上过硬茬,今天突然遭遇了两个狠角色,哪里还敢动手,都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收场,都拿眼睛去看还在喝酒说笑的“平哥”。   那一桌被称着“平哥”的年轻人一脸的云淡风轻,他背对着这边摊子,眼皮子都没抬,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   两分钟不到,一辆涂有“城管”字样的面包车闪着灯开了过来。   几名城管队员拎着器械从里面钻了出来,走到“平哥”的面前。   黑子和三子等人一看来了援兵,立马像打了一针鸡血,几个人把楚天舒和杜雨菲围在中间,只是不断地叫骂,采取了围而不攻的战术。   “平哥”用筷子朝身后点了几下,几名城管虎视眈眈地围拢过来了。   其中一个矮胖的小子大声喝道:“占道经营,收缴工具,谁敢阻拦,一律带走。”   矮胖的小子就是马兴旺的外甥黄冠。   驼背摊主的女儿翠云上前想拦着,黄冠嬉笑着对她推推搡搡,趁机揩油。   楚天舒愤怒着迎了过去,怒斥道:“你们城管怎么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执法?”   黄冠用手里的器械一指,威胁道:“请你让开,不要阻挠我们执法,否则,连你一起带走。”   楚天舒冷笑一声,说:“哼,就凭你们?”   见了楚天舒的气势,黄冠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平哥”终于站了起来,第一次迈动脚步,走到楚天舒面前,杀气腾腾地说:“我是县城管执法大队的,现在怀疑你们与占道经营的摊主相互勾结,暴力抗法,我们要把你们带回去调查。”   楚天舒语气依然不变,警告道:“你身为政府执法人员,竟然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啊。”   “平哥”突然察觉到不对劲,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给他有一种如泰山般难以撼动之感。   他感觉到楚天舒的气场太过强大,终于放缓了口气,说:“哥们,我只劝你一句,少管闲事。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识相点,现在走人还来得及。”   楚天舒冷冷地说:“没问题。只要你们向他们道歉并赔偿经济损失,我们立马就走。”   “你……”“平哥”简直要气急败坏了,他吼道:“老子没有让你给我哥们道歉就够客气的了,你搞搞清楚,我们是干什么的。”   楚天舒的气势愈加的强烈:“你们作为执法者,应该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而不是利用手中的职权欺压百姓,更不能肆意践踏法律。”   黑子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叫嚣道:“鬼尼玛跟你讲什么法律,要讲,让你的马子跟我们平哥上床去讲。”   楚天舒瞪着黑子,说:“闭上你的臭嘴,否则,我帮你闭上!”   黑子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我次奥!到了南岭县还敢这么嚣张。”“平哥”终于暴怒了,他大声叫道:“还愣着干什么?打,给老子往死里打!”   楚天舒觉得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罗玉彬的视频里有过这么一个叫嚣:“打,给老子往死里打!”   哦,想起来了。   这个所谓的“平哥”就是打伤周明德的县城管执法大队的副大队长、付大木的姨表兄弟周生平。   周生平的话音刚落,还没等几个城管队员扑上来,楚天舒出手如电,一闪身抓住了周生平的胳膊,一用力扭到了身后,右肘下压住他的背部。   周生平吃痛不过,整个人就弯了下来,单膝跪在了地上。   楚天舒喝道:“谁敢上来,我废了他!”   正在这时,路口响起了几道急促的刹车声,然后是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察跑了过来。   看热闹的人全部呆愣当场,刚刚暗暗为楚天舒的身手叫了一声好,这会儿一看,又暗暗替楚天舒捏了一把汗。   周生平大喊道:“包所长,你来的正好,我是县城管执法大队的副大队长周生平,执行公务遭遇暴力抗法……”   来人正是城关派出所所长包俊友,他刚刚接到报警,带着值班的警察就过来了,听见周生平的喊叫声,忙走上前来。   包所长一看一名外地男子按住了周生平,忙喝道:“你松开他。”   楚天舒轻轻一推,周生平往前栽了出去,幸好包所长抓住了他的后背衣服,这才没有显得太过狼狈。   周生平叫道:“包所长,他们暴力抗法,抓住他们。”   包所长打量了楚天舒一眼,朝身后的警察挥了挥手。   两名警察上前就要给楚天舒上手铐。   只听一声娇斥:“慢着!”杜雨菲缓缓走了过来:“包所长,你抓错了人了。”   包所长抬头一看,“啪”地给杜雨菲敬了一个礼。   一帮子小混混和城管外加一群摊主和看热闹的纷纷瞪大了眼睛。   周生平这才看清楚了这位便装美女竟然是县公安局的副局长杜雨菲,不由得脸色大变,呆呆道:“杜……杜局长。”   县城管执法大队经常在外面惹是生非,往往激起民愤,每每遇到不可收拾的场面,都是付大木给县公安局亲自下令,美其名曰叫“联合执法”。   杜雨菲曾带队去过现场,和周生平见过两面。   不过,那都是在大白天,杜雨菲穿的是警服,威风凛凛的,和眼前这个白衬衣牛仔裤的形象相去甚远。今天晚上,周生平喝多了点,又有些托大,根本想都没有想到,一个堂堂的县公安局副局长会在这种小摊子上吃烧烤。   周生平身子一颤,换了一副笑脸,说:“呵呵,杜局长,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说完,他像没事人一样,冲身后的几个城管队员和小混混挥挥手,说:“滚吧,滚吧,没事了,没事了。”   “没事了,说的轻巧。”杜雨菲冷哼一声,神情凝重地命令道:“包所长,把他们抓起来。”   杜雨菲手一指周生平和黄冠。   包所长犹疑道:“杜局长,这……”   杜雨菲厉声道:“执行命令!”   “是。”包所长答应一声,转身对周生平说:“对不住了,周队长。”   “咔嚓”一声,两名民警就分别给周生平和黄冠带上了手铐。   其他的城管队员和小混混们一哄而散。   周生平一时措手不及,等他反应过来,张口就骂道:“姓杜的,你他妈的够狠。有本事,你别他妈放了老子,老子早晚让你脱衣服滚蛋。”   “带走!”杜雨菲阴沉着脸,再次发出了命令。   两名警察推着周生平和黄冠往警车走去。   周生平还扭着脖子在叫喊:“姓杜的,你等着,老子跟你没完。”   驼背摊主的女儿翠云走了过来,拉着杜雨菲的手,激动得光流泪,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她的驼背老爸却心有余悸地看着警车的方向。   “妹妹,你不用怕,再有人欺负你,你给我打电话。”杜雨菲递给她一张名片。   楚天舒也拍着驼背摊主的手臂保证道:“大叔,你清点一下,县委县政府明天会责成肇事者赔偿你的损失。”   看热闹的客人和摊主老板们都云山雾罩的一脸迷糊,直到周生平被推进了警车,才有人带头鼓起了巴掌。   尤其是那些受尽了周生平等人欺辱的摊主们,一个个都在心里呼喊:真是大快人心啊!   楚天舒帮着驼背摊主与翠云一起收拾被黑子一伙掀翻在地的桌子和碗筷。   包所长把杜雨菲悄悄拉到一边,问道:“杜局,他是什么人啊?”   “市府办公厅副主任,伊市长的秘书楚天舒。”杜雨菲说:“他受伊市长的委托,专门来南岭县处理周生平他们打伤老农事件的。”   “哦。”包所长松了一口气,可还是担心地说:“杜局长,抓人容易放人难啊!”   杜雨菲冷静了下来,也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楚天舒走了过来,看出了他们的为难,便说:“雨菲,别担心,我和市局童局长联系,这个案子让他们接手去办。”   “好!”包所长显得十分的兴奋,说:“这帮家伙,早该好好收拾收拾他们了。”   周生平与街面上的小混混们打得火热,经常在包所长的辖区里胡作非为,惹得众怒难犯的时候,包所长开始也抓过几次,可没出几个小时就会接到命令放人,搞得他在小混混面前灰头灰脸的,在辖区居民面前也有点抬不起头。   不仅如此,回家还要被老婆笑话,她说,你这个所长怎么当得这么窝囊,我和孩子出门都被人指脊梁骨呢。所以,包所长在家里也同样挺不起胸膛来。   楚天舒拨通了童丹元的电话,把情况简单地说了说。   听说南岭县的地方官员仗势欺人,小混混居然敢对杜雨菲和楚天舒动粗,童丹元当即就火了。      第596章 瞬间点燃      对于杜雨菲被发配到南岭县,童丹元是心存愧疚的,他能在近期短短的时间里一路晋升为局长助理,一定程度上也得益于楚天舒和杜雨菲的帮助。   童丹元本来就是个嫉恶如仇不信邪的角色,地方人员仗势欺人搞到了公安干警的头上,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这种事情就算是闹到龙啸天那里,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当即发话:“真是无法无天了!把人押过来,我亲自审问。”   包所长一听市局领导发了狠话,当即主动请求将周生平和黄冠押往青原市。   对于周生平及其狐朋狗友们的所作所为,包所长早就看着不顺眼了,只是有付大木罩着,他无可奈何而已。现在市府办的楚主任受市长的委托亲自来处理城管伤人事件,还当面交代由市局来侦办,这一回,肯定能打击周生平的嚣张气焰。   杜雨菲也吩咐,让包俊友顺便把以前掌握的周生平等人违法犯罪的线索一并向市局移交。   童丹元布置戴勇在高速路口接手。   包所长带人开着警车押着周生平和黄冠走了。   看到包俊友的表现,联想到在招待所斥责付大木时的场景,楚天舒真切地感受到,南岭县的干部队伍和公安队伍中,不乏像包俊友这样有着强烈正义感和良知的人。   他们就是南岭县的希望!   人群逐渐散去,广场小吃一条街再次恢复了平静。   夜风习习中,杜雨菲挽着楚天舒的手臂,漫步在街头,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杜雨菲仰脸看着楚天舒棱角分明的脸,感受着他双臂的力量和有力的心跳,脸渐渐变得潮红。她闭上秋水般的眼睛,把头靠在了楚天舒温暖有力的胸膛上。   楚天舒楼着微微颤抖的杜雨菲,感觉到她丰满的胸和自己的胸膛已经融合在了一起,仿佛两人在共用一个心脏,共用一个心跳。他摩挲着杜雨菲光滑细腻的脖颈,止不住的心潮澎湃。   男女之间的感觉真是奇妙,一切的感情好像都是虚无飘渺的,只有当肉体实实在在的接触以后,所有的感情才像是有了依托,变得有血有肉起来。而肉体与肉体这种最原始、最真实的接触,就像一个冒着氤氲水汽的沼泽,让人心甘情愿地陷进去,再也没有勇气去挣脱它。   我怀里这个美丽柔情的小女子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女警官吗?楚天舒忍不住有些怀疑,他不能给自己肯定的回答。   是的,他们见面还不到两个小时,所说的话加起来不到二十句,他对杜雨菲在南岭县的一切几乎一无所知。但杜雨菲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柔和魅力,像一块磁铁,牢牢吸引了楚天舒。   如果说楚天舒刚看到她的第一眼,还多少有些怜惜的意味在里面,那接下来在小吃街上发生的一切,却在不经意间深深触动了他的心。   她厌恶时皱起的眉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气概,以及并肩战斗的会心一瞥,在楚天舒心里激荡起难以言表的情愫。   楚天舒望着街头上的流光溢彩,感受着怀中女人温热而柔软的肉体,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白酒和啤酒在体内发起了一轮轮的攻击。他的左手犹犹豫豫地从杜雨菲的腋下游过来,无意中触碰到了她结实的胸。   哦……杜雨菲发出一声呻吟,或者是一声低低的惊叫。   她好像用出了浑身的力气,才把软绵绵的自己从楚天舒怀里挣脱出来。   她仰起脸,给了楚天舒一个浅浅的笑,说:我们走走吧。   楚天舒点点头,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为自己刚才的冒失后悔不已。我再不能做对不起向晚晴,也对不起杜雨菲的事。   杜雨菲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呵呵地笑着,拉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腰上。   想什么呢?杜雨菲转脸问沉默不语的楚天舒。   想……哦,没想什么。楚天舒迟疑地答道。   不对吧?杜雨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是在想我们见面的时候还是在想我们分别的时候?   见面,是杜雨菲把楚天舒和刘春娜堵在了床上。   分别,是杜雨菲把楚天舒铐在了床上。   这两个情节交替在楚天舒的脑海里浮现,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呵呵,没关系,我跟你说过了,你只要还记得我,我就满足了。杜雨菲好像知道了楚天舒在想什么,她停下来,看着楚天舒的眼睛,认真地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吧,我只会记住,有这样一个晚上,我和一个叫楚天舒的又一次并肩站在了一起,用正义驱除了邪恶,这就是我值得怀念的幸福时刻。   说到这里,杜雨菲好像忽然激动起来,她再次把脸埋进了楚天舒怀里,圆润的双肩开始一下下抽动。   楚天舒把上衣张开,裹住了杜雨菲结实的身体,感觉到胸前的衬衣被打湿了。   不知过了多久,杜雨菲从楚天舒怀里抬起头来,展现给他的却是一个灿烂的笑脸。   她笑笑地望着楚天舒,不说话。   突然踮起脚尖,在楚天舒的额头上响亮地吻了一下说:谢谢你陪我,送我回去吧。   一轮圆月映高挂在天空,那光芒仿佛一片片闪烁的碎银,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之下忽隐忽现,起起伏伏。   楚天舒突然发现,原来这座县城的夜晚也是如此的美丽!   就在前面,离招待所没有多远。杜雨菲轻快地说着,她的心情这会儿似乎特别的好。   楚天舒搂着杜雨菲往前走着,心情却惆怅起来,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想,杜雨菲真的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好警官,对待情感也有着超乎寻常的冷静和豁达。   其实,杜雨菲的内心真希望这路永远也走不完。   但是,世上没有走不完的路。   终于到了她在南岭县所住的地方,到了楼下,停了下来,杜雨菲转身看着楚天舒,说:我到家了。   楚天舒说,雨菲……   杜雨菲竖起一根指头在嘴唇上说,老楚,不要说再见。   好,那……我看着你上楼。楚天舒说,到家了,把灯打开,我再离开。   杜雨菲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楚天舒目送着杜雨菲进了楼道,仰着头看着三楼的窗户。   杜雨菲上楼打开房门,按亮了客厅的灯,她甚至连拖鞋都没有换,便急忙往卧室的阳台跑,望着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的街道。   接近午夜了,街上几乎没了行人。   掩映在法国梧桐树之间的路灯发出一团团昏黄的光,在地上投下一个个朦胧的光晕,一直延伸到空荡荡的街道远处。   杜雨菲扑到阳台的栏杆上,正看到楚天舒还站在人行道上在仰望,他一直等在那里,等着看房间里的灯光!   那一瞬间,杜雨菲无端地激动起来,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的心情很难用语言来表达。   几分钟前,她恋恋不舍地和楚天舒分手,并且没有说再见;几分钟后,当她再看到楚天舒的那一刹那,她猛然发觉,自己原来一直在心里盼望着他!   杜雨菲灯都没来得及关,就冲出门去,楼道里立即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她冲出楼道,直接奔向了楚天舒。   楚天舒毫无思想准备,他还在仓皇之中,杜雨菲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抱住他的脖子,用火热的唇堵住了他的嘴。   楚天舒顿时感觉到一阵近乎眩晕的快感,他抱着杜雨菲的腰,用力吸吮着她香软的舌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在热烈的拥抱和亲吻下,杜雨菲瘫软了,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正在烤火的雪人,一点点融化,融进了楚天舒宽阔的胸膛里。她腾出一只手,抓住了楚天舒的大手,把它放在了自己早已鼓胀的胸上。   那是怎样的一座高峰哦!   饱满,细腻,弹性十足,楚天舒的一只手根本难以掌握。他手刚放上去,就感觉自己像是摸到了高压电门,体内的血液瞬间被点燃,最原始的欲望像野草一样蓬蓬勃勃成燎原之势。   这期间,他们的嘴唇始终没有分开过一秒钟。   楚天舒品咂着杜雨菲丁香一样的舌尖,一只手搂住她柔软的腰,一只手握住她那只大白兔,大拇指准确地按在她坚硬的峰尖上,手指像高速运转的按摩器一样不停揉搓着,明显能感觉得到杜雨菲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啊……杜雨菲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身子水蛇一样扭动着,再也忍受不住了。她挣扎着躲开了楚天舒的嘴,有气无力地说,上楼,回家……   起风了,法国梧桐的叶子争先恐后地飘扬下来,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就又随风而去了。   杜雨菲拉着楚天舒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楼道,风一般上了三楼。   一进门,两人又疯狂地粘在了一起。   杜雨菲甩掉了她的高跟鞋,又抱住了楚天舒,勾住他的脖子,把身体紧紧地贴住了他,嘴唇吻住了他的嘴,舌头放在他的嘴里狠命地搅着。   楚天舒的双手抓住她滑腻的腰,一寸一寸往上移动,他的身体反应太过强烈,坚硬的身体被杜雨菲的小腹顶得生疼,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了。      第597章 一片欢腾      杜雨菲的手有意无意地碰了他一下,他浑身一震,像是敲在他的麻骨上。   楚天舒猛然抬头,杜雨菲的衬衣和胸罩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绷开了,露出遮掩不住的晶莹剔透,他痴痴地注视这一对挺立的玉兔,是那么的富有弹性,是那么的可爱,特别是上面那娇艳的两粒葡萄就像是催情毒药一样深深地撼动着他的心灵。   杜雨菲的动作并没有就此停止,她慢慢的褪下自己的牛仔裤,修长的腿展露了出来,此时的楚天舒已经忘了这是在哪里,自己是谁,对方是谁,在他的意识只剩下一个意念,那就是自己是男人,而对方是女人。   楚天舒一把抱住了杜雨菲,嘴唇开始吻住她的嘴唇,手用力在玉兔上面揉捏着。随着这种揉捏的持续,杜雨菲的嘴里发出一阵阵销魂的呻吟。   天啊!楚天舒被深深地刺激了,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他变成了一头野兽。他低吼一声,撕扯掉了杜雨菲身上的衬衣。   杜雨菲喘息着说,不要……急,我去洗澡……   楚天舒却恶狠狠地说,不,我现在就要!   嗯……你抱我去卧室……杜雨菲腿软的已经不会走路了。   楚天舒把面条一样的杜雨菲撂在宽大的床上,开始急吼吼地扯掉了她最后的一块遮羞布,雪白平坦与黑色杂乱交织着,晃瞎了楚天舒的眼,他开始胡乱地扒自己的衣服。   杜雨菲扭亮了床头的小夜灯,转身对楚天舒颤声说,你不要自己脱,我帮你。   楚天舒任由杜雨菲一点一点把自己扒了个精光。   他低头看看自己丑陋的身体,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扑到床上,把脸埋在了杜雨菲柔软的山峰里。   杜雨菲却抓住了他,轻而易举就进滑入了她早已饥渴的身体……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雨。   雨先是一点一点,若有若无。接着风大起来,那雨点虽不密集,却硬生生地砸下来,很有力度。   房间里回荡着的轻微呻吟声在某一下突然变的沉重,变得撕心裂肺还带着哭泣的声音,而从这一刻起,房间里回荡的同时还有一连串急促的之间的撞击声。   雨渐渐密集起来,一切都变得湿漉漉的,整个县城如一副被淋湿的油画,模模糊糊,水乳交融。   雨突然大起来,密集的雨滴劈头盖脸砸下来,疯狂地抽打着窗户,如擂响了出击的战鼓,大地一片欢腾……   半夜时分,楚天舒冒雨回到了南岭县招待所。   刚一进门,一名年轻的服务员就迎了上来,微笑着问候道:“楚主任好!”   “你好!”楚天舒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你怎么认得我?”   服务员一笑,很自然地接过了楚天舒手里的雨伞,说:“我听餐厅的小姐妹说的,市里来了一位帅哥领导,又潇洒又厉害,我当然想见识见识。”   楚天舒笑道:“呵呵,让你失望了吧。”   “哪里嘛。只是,好像没她说的那么厉害。”服务员抿着嘴,稍带害羞地笑笑,又说:“楚主任,请跟我来!”说着,就引着楚天舒上楼梯。   服务员在前面走着,楚天舒就跟在她的后面,看服务员的背影,身材苗条,腿长腰细,随着小蛮腰一扭,那圆滚滚的小屁股便也跟着扭,整个身子犹如风摆杨柳,顿时有了神韵,让人倍生怜爱。   上楼梯的时候,楚天舒感到有一股清爽的香味渐渐向他弥漫过来,不觉心旷神怡,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新入脾,人也一下精神了起来。   再看服务员,唇红齿白,面如桃花,浅浅一笑,两个迷人的酒窝便绽放在了她的脸上,人也就越发生动可爱了,那香味又混合了她的体香,倍感清新,赏心悦目。   楚天舒觉得她的背影非常像宁馨,心头一动,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服务员说:“苏杭,就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苏杭。”   楚天舒轻轻地“哦”了一声:“好名字。你家是苏州还是杭州?”   苏杭吃吃地一笑说:“都不是,我就是南岭县当地人。我爸爸姓苏,我妈妈姓杭,所以,我还没出生,名字就起好了。”   “怪不得。我还以为你是苏杭的美女呢。”话刚落音,已经上到了三楼的套房门前,苏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楚天舒开了房门,一回首,见苏杭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伸出小手轻轻摇了摇。   苏杭出美女,果然人如其名。真不敢相信,南岭县这样的穷山恶水也能养育出如此清新美妙的美女。楚天舒就这样想着,走进了房间。   第二天上午,马兴旺主持召开了县委常委扩大会议,楚天舒作为伊海涛的全权代表被特邀参加,专门讨论城管伤人事件的处理意见。   可是,到了开会的时间,付大木却迟迟没有露面。   这个时候,他正在对县公安局长陶玉鸣大发雷霆。   一大早上刚上班,陶玉鸣就推门而入。他是付大木一手提拔起来的,深得付大木的倚重,关系密切不说,在南岭县也是出了名的霸道,除了一些特殊情况,付大木的秘书一般不敢挡他的驾。   但是,陶玉鸣的霸道在南岭县对一个人是例外,这个人自然就是县长付大木。   刚刚听他说了周生平被市公安局的人带走了,付大木就拍案而起,怒目而视大骂起来:“你是干什么吃的?县里的人被市局带走了,你居然连个信息都不知道,你这个公安局长还当个毛啊?”   挨了训斥的陶玉鸣毕恭毕敬地站在办公桌前,对付大木的勃然大怒似乎充耳不闻,又似乎早就做了挨批的准备,等到他骂完了,喘了两口气,才苦笑着说:“老板,我昨晚上喝多了点,这不,一得到消息就跑来汇报了。我听说,是市里派来的那个杜雨菲干的!”   付大木指着陶玉鸣的鼻子,不满地问:“亏你说得出口,你说,她是局长还是你是局长?”   陶玉鸣昨晚上被一位拖矿石的老板请去喝酒,三喝两喝酒喝高了,之后又去县里最高档的洗浴中心泡了一个澡,手机一直置于震动的状态,晚上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等到早上醒来抓起手机一看,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回拨过去之后才得知周生平被市局带走的消息,他不敢打电话汇报而是亲自来付大木的办公室请罪。   听了付大木一通臭骂,陶玉鸣悬着的心反而放了下来。   南岭县谁都知道付大木的脾气,拿你当自己人,才骂你,骂得越狠越是信任。如果付大木哪天不骂你了,你在南岭县的官就算当到头了。   这种情况在官场屡见不鲜,似乎有它的道理。   付大木眼一瞪,似乎又要骂人,看着陶玉鸣那副逆来顺受,蒸不烂煮不熟的疲沓模样,又好气又可笑,不悦地说:“你啊!老陶,你这个熊样,还想不想进常委?”   “报告老板,老陶坚决要求进步,请老板栽培。”陶玉鸣双脚一并,立正敬礼。   “还栽培个狗卵子!”付大木骂了句粗话,坐回椅子中,摇了几下,说:“好了,别扯蛋了,采取什么措施没有?”   “已经跟市局的郝局长汇报过了,请他帮忙协调一下,看能不能把案件移交县里来办。”陶玉鸣大大咧咧地说。   付大木皱起了眉,考虑片刻,说:“老陶,这一次不同以往了,不可大意啊。”   “老板,有那么严重吗?”陶玉鸣还是不以为意,可见付大木的脸色不虞,立刻改了话头:“请老板指示。”   付大木挥挥手,沉思着说:“凭杜雨菲一个人,她能有那么大的能量和胆量吗?”   “老板,你的意思是……她上面还有人?”陶玉鸣小心翼翼的问,还用手往上指了指。   付大木说:“当然,你不知道市里还来了一个钦差大臣?”   陶玉鸣问:“什么人?”   付大木咬着牙说:“楚天舒!”   陶玉鸣没有参加昨晚上的招待宴会,但楚天舒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由于近期好几件大案要案的破获都与楚天舒有关,楚天舒在青原公安系统的名头不小。   心里打了一个寒颤的陶玉鸣小心地斟酌用语,说:“老板,他不就是个秘书吗?”   “但是,他代表市长伊海涛。”付大木冷冷地打断了他,站起身,走到窗口俯视眼前的政府办公大楼,目露凶光,心里暗暗在想:楚天舒看来这一次来者不善啊!   “老板,我看你是多虑了。再怎么他也只是个秘书,伊海涛也只是副市长。”陶玉鸣不屑地说,“以你和朱书记的关系,他一个楚天舒算个球毛啊。”   “闭上你的臭嘴!”付大木不耐烦了。   这种话,付大木自己说说可以,轮不到陶玉鸣来说。   陶玉鸣果然听话地闭上了嘴。   过了好一会,付大木才说:“老陶,你带几个得力的人去市里,一定要想办法把人带回来。”看陶玉鸣有些为难,付大木又说:“你以抢险救灾的名义打个申请,我给你特批点办案经费。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报告。”   陶玉鸣心中一凛,应了一声:“老板,那我先去了。”      第598章 沮丧绝望      一直目送陶玉鸣硕大的身躯被关在门外,付大木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在南岭县为官二十多年,他头一次强烈地感到了惶然,惊出了一身冷汗,昨晚上被楚天舒当众一番质问,已经让他在南岭县干部面前丢了脸面,而时下周生平又被抓了,这是楚天舒的擅作主张,还是伊海涛的暗中指使呢?   如果是伊海涛的意见,难道他就不怕因此丢了南岭县的选票吗?   不对,只要投票的结果没出来,唐逸夫绝不会就此罢手?   不行!必须想办法把周生平捞出来,要不然的话,我付大木在南岭县岂不是威风扫地了!   想到这,付大木抄起电话,刚拨了两个号,秘书敲门进来了,低声问:“县长,八点半开常委扩大会,郭主任打电话来催了。”   付大木一抬头,现在已经是八点三十五分了。   “让他们等着。”付大木把手一挥,没好气地说:“就说我还在拉屎。”   秘书悄悄退出去了,向县委办的郭主任回话说,付县长便秘的毛病又犯了。   付大木有便秘的毛病,南岭县的干部众所周知。   但凡他这个毛病犯了,多半就是他心情不佳的一种暗示,一般就很少有人会去主动招惹他。   虽说马兴旺是书记,但是,十三名县委常委中有半数以上是付大木的亲信,而与马兴旺有点交情的县人大主任、政协主席和几个排名靠后的付县长,都属于那种被排挤的人物,基本上都进不了常委。   所以,名义上的县委常委会,实际上还是唯付大木的马首是瞻。   换句话说,付大木不来,这个常委会开了也是白开。   马兴旺得到县委办公室郭主任的回话,无可奈何地看着楚天舒。   “马书记,既然付县长有病在身,那我们就等等吧。”楚天舒倒是不急不躁,他微微一笑,说:“我想请大家看几段视频,马书记,你看怎么样?”   马兴旺暗暗松了口气,他问道:“好看吗?”   楚天舒说:“我觉得有点意思。”   马兴旺扫视了一下全场,说:“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看看吧。”   付大木睚眦必报的性格马兴旺太清楚不过了,昨晚上他吃了楚天舒的憋,多半要在今天的会上找回来,对此,马兴旺是有思想准备的。不过,他最担心的是,付大木与楚天舒在会上面对面对抗,自己夹在中间就很难受了。   还好,楚天舒对于付大木故意拖延的刁难行为表现的很大度。听说他要给大家看几段视频,马兴旺自是欣然同意。   马上有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打开了电脑,接好了视频播放设备。   楚天舒将一个U盘接在了电脑上,指挥着工作人员打开其中的一个文档,刚一点击播放,屏幕上冒出来的居然是好几个毛片的广告,一对对衣着暴露的男女蹦出来,一个个暧昧的动作撩拨着会人员紧张的神经。   工作人员红着脸,手忙脚乱地点着鼠标,关闭着不断冒出来的窗口。   常委们大多是付大木的亲信,昨晚上见证了楚天舒斥责付大木的场面,这会儿他们见屏幕上不断冒出来的毛片,还以为这是楚天舒U盘里面的东西,不由得放肆地大笑起来,眼睛里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等到工作人员把蹦出来的广告窗口关闭完毕,屏幕上出现的画面却是众人都非常熟悉的地点。   下午,南岭县最大的集贸市场。   一帮城管队员对一对老农夫妇在拳打脚踢,箩筐被掀翻,核桃撒落一地。   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黄冠跳起来脚踩老农的画面触目惊心。   “打,给老子往死里打!”周生平的声音更是极其的刺耳。   最后,老农倒地不起,农妇扑在老农的身上失声痛哭。   这是罗玉彬当天用手机录制的,在堵门那天转发到了楚天舒手机上。   播放完这一段之后,楚天舒让工作人员打开了第二段视频。   傍晚,县城的批发小市场的路口。   几名城管在对一名年轻的女商贩进行猥亵,黄冠带头撕破了她的上衣,妇女的老公出来阻止,遭到了城管人员的围攻。   “打,给老子往死里打!”周生平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最后,男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女人的衣服被撕烂,蹲在地上无声地啜泣。   这是一段监控录像,是杜雨菲提供给楚天舒的。   楚天舒又让满头冒汗的工作人员打开了第三段视频。   深夜,县城广场的小吃一条街。   几个小混混揪着驼背摊主的头发在拳打脚踢,几张桌子被踢翻,碗筷杯碟散落一地。   黄冠等人嘻嘻哈哈地对驼背摊主的女儿翠云推推搡搡。   “打,给老子往死里打!”周生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回就不仅仅是刺耳,而是有些歇斯底里,近乎疯狂了。   最后,周生平和黄冠都被民警带上了手铐。   这是昨晚上楚天舒用带有摄像功能的手表拍下来的。   播放了三段视频,楚天舒说:“我想段问一问在座的各位,这些施暴者和受害者当中有没有你们的亲友?如果有,你们又作何感想?”   楚天舒的几句问话说得不轻不重,却发人深省,令人深思!   马兴旺低下了头,心神不宁地把玩着手里的签字笔。   付大木的几名亲信常委一开始并不以为然,等看完了视频,后背也开始寒气直冒。他们也有子侄亲友与周生平一伙打得火热,虽然没有直接当城管,但平日里跟着周生平一起干过一些坏事,如果这一次真动了周生平,难免不追究到他们的子侄亲友身上。   常委扩大会上,除了十几名县委常委之外,还有城管局等不少相关部门的负责同志,这些人都是南岭县土生土长起来的干部,画面中的老农、女商贩、驼背摊主即使不和他们沾亲带故,也多半有过一面之交。   这些部门负责人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类似的遭遇,但是他们的亲朋好友被周生平一伙欺负过的却不在少数,他们听了亲友们的哭诉也只能忍气吞声,徒唤奈何,当看到周生平和黄冠被戴上手铐时,一个个都暗自高兴,议论纷纷。   不过,这些人的担忧和高兴谁也不敢流露出来。   因为,付大木还没有露面,结局尚未可知。   这会儿,付大木瘫坐在了办公椅上。   他已经打完了他要打的几个电话。   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周生平没救了!   他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市局副局长郝建成。   郝建成一听,立即就为难了。   原来,昨晚上周生平被押到了市局,他就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童丹元连夜组织审问,戴勇等人几乎没有费吹灰之力,周生平就老实交代了,刑侦支队的办案人员根据他的交代和包俊友提供的线索,调取了街头的监控录像,采集了证人证言,将周生平等人勾结社会闲杂人员,暴力执法殴打农民和商贩致伤致残,采取胁迫手段猥亵妇女等罪行的证据全部掌握在手。   等到付大木得知消息再找郝建成帮忙捞人,已经是铁证如山,不容翻案了。   郝建成只得说,老付,我只能保证你家兄弟在里面少吃点苦头,要想捞人,在我的职权范围内怕是无能为力了。   付大木无奈,只得又把电话打给了唐逸夫。   唐逸夫正忙着四下活动,应对市长候选人民主测评推荐的事,听了付大木的诉求,他也感到非常的为难。   在这个关键时刻,唐逸夫才不会为了付大木的一个表兄弟去劳神费力,一旦被伊海涛等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岂不是因小失大。   可是,付大木作为一县之长,不仅他自己有推荐权,还能影响县里不少县级干部,唐逸夫不愿意直接推脱,便问,黄如山呢,他怎么不管着点楚天舒?   黄如山谁也不愿意得罪,一大早就带着慰问团下到受灾乡镇慰问去了。   这时,唐逸夫只能煽风点火地说,大木啊,没有伊海涛的授意,楚天舒哪有这么大的胆子。这样吧,到了这个地步,着急也没用,我帮着协调协调,看能不能让法院到时候从轻处罚。   付大木一肚子的愤懑无处可诉。   这个时候,他痛恨的不仅是表弟周生平的不争气,还痛恨唐逸夫和郝建成等人的见死不救,更痛恨楚天舒和伊海涛的赶尽杀绝,独独就没有想到要痛恨他自己往日对周生平的纵容和包庇。   付大木犹豫再三,还是给朱敏文打了一个电话,吞吞吐吐地说了城管执法人员被市局抓了的事,怕万一闹大了,会影响南岭县和谐稳定云云。   朱敏文不容付大木说完,不仅没有给予他任何的同情,还把他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要求他从中吸取教训,将主要精力用到带领南岭县人民脱贫致富上来,大力维护南岭县的和谐稳定。   在朱敏文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之后,付大木赶到了沮丧和绝望,他一个人呆呆地瘫坐在椅子上,忘记了会议室里还有二十几号人在等着他开会。   秘书再次敲门进来了。   付大木这才打起精神来到了会议室。      第599章 形势逼人      马兴旺的开场白才说了几句,付大木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冷冷地说:“老马,别说了,我的表弟周生平和你的外甥黄冠都被抓到市里去了,我们在这里讨论处理意见,还有什么意义呢?”   “是吗?”马兴旺故作震惊地问道。   “老马,你别看着我,你要想问就问楚大主任吧。”马兴旺又将目光看着楚天舒。   “确有此事!”楚天舒义正词严地说:“周生平和黄冠二人身为政府工作人员,滥用职权,欺压百姓,完全丧失了一名公务员的职业操守,他们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理应受到法律的惩处。”   付大木的斗志被刚才的几个电话磨灭了,他摆出一副爱咋咋地的姿态,与其说是要表达对周生平的大义灭亲,还不如说是想表达对楚天舒的说辞不屑一顾。   既然付大木都无所谓了,马兴旺也犯不着为难。   会议作出决定,由城管局出面对受害人进行慰问和赔偿,消除不良影响,维护社会和谐稳定。在收到市公安局作出刑事拘留的通知后,将周生平和黄冠开除出公务员队伍。   楚天舒在南岭县的强硬表现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从大的方面来讲,周生平与黄冠被抓的消息一传出,尤其是城管局的领导带队来到小吃一条街看望慰问了驼背摊主父女之后,摊主们奔走相告,商贩们群情振奋,那些跟在周生平身后为非作歹的黑子等小混混从此夹着尾巴做人,包括城管在内的执法人员也不敢胡作非为了,南岭县邪不压正的风气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从小的方面来说,南岭县的县以上领导干部亲眼目睹了楚天舒与付大木的斗法,更加确信伊海涛一定会当上市长,那些在唐逸夫和伊海涛之间摇摆不定的人,不少就此倾向于伊海涛,将他们手里的推荐票投给了伊海涛。由此,原本是唐逸夫根据地的南岭县,在马兴旺的暗中联络下,在随后的民主测评和推荐过程中,伊海涛竟然取得了南岭县半数以上的支持。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会议结束,付大木甩袖而去。   楚天舒又与马兴旺谈了谈供销合作社的筹建和资金调配事项,落实了具体的责任人,由于心里牵挂着市长候选人民主测评和推荐的事,便谢绝了马兴旺的挽留,告辞返回了青原市。   楚天舒一返回青原,立即就到伊海涛的办公室报到。   伊海涛看见他,十分的兴奋,说:“小楚,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分析分析形势。”   坐下来,伊海涛甚至没有让楚天舒汇报在南岭县的工作情况,便急急忙忙地与楚天舒探讨起当前的形势。   叶庆平带领的省委组织部一个六人小组,已于昨天晚上悄悄进驻了青原市,采取组织推荐与个人推荐相结合的办法,开展为期一周的民主测评和推荐工作。   组织推荐当然以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意见为主,个人的范围则比较广,既有市里几套班子的成员,也有机关部门主要负责人,可能还要征求一些老同志的意见,采取的方式包括召开座谈会、个别走访谈话、集中测评等等。   这次地市政府换届,果然如两个多月前年省委常委会议定的那样,按照省委南延平书记的指示,进行了一些重要调整与改变。   其中,有关市长候选人的条件,年龄由原来的一般不超过五十,放宽到五十三岁;学历由大学本科降低到大专;任职经历方面,也不再要求在同级党委常委、政府副职上任期不低于五年。   这样一来,青原市委、市府两套班子里,除了伊海涛这个常务副市长,副书记郭鸿泽、副市长唐逸夫等人以及人大、政协班子里几位副职均可顺利入围。   由于是五年一次的班子大换届,又同时涉及人大、政府、政协及检察院、法院几套班子,因而表面上的动静会显得特别大,波及的范围也特别广。   可事实上,明眼人一看就能看明白,几套班子里,政府这一块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而最有悬念、最具竞争性的一个岗位,则是市长。   因此,这次测评和推荐的核心是青原市长人选,别的不过是例行公事。   这次测评和推荐工作,如果不出太大的意外,将产生未来青原市长的人选,其重要意义不言自明。   具体到青原市长的合适人选,大多数人都认为,常务副市长的胜算当在别的常委、副市长之上。因为按照官场中的排序,虽说市委、人大、政府、政协都是厅局一级,可实际地位、作用、影响力却有着天壤之别。   作为执政党组织的一级市委,自然是统领一切的龙头,其常委班子成员在第一方阵,而书记、副书记又居于前列,底下才是一众兼职常委。   若是再早几年,市长人选在市委副书记中选拔的可能性最大。   可是近年情况发生了变化。前些年,中央出于提高行政效率与执政能力的考虑,削减了副书记职数与权力,强化了兼职常委的实际职权。   目前各个市委班子里,硕果仅存的个把专职副书记,其职权大多虚化,地位与作用也明显弱化。倒是那些专职常委们,各人把守一个方面,有职有权,威风八面。特别是身兼常委的常务副市长,实际职权已经成为仅次于书记、市长之后的三号人物。   至于市委之外的其余几套班子里的副职,更是无以能与常务副市长匹敌。   “但是,”伊海涛分析完上述形势,语气明显的加重,他说:“这次民主测评和推荐,因为有了上述条件的放宽,南书记又希望借机把干部任用这潭水搅活,所以就带有撒开大网捞鱼的性质,局面肯定不会简单。我听庆平说,乐腾市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他告诫我要早作准备,绝对不可掉以轻心。而且,即使推荐上了,进入了候选名单,底下还有省委考察、人大选举这两关,各项工作务必做在前头,而且一定要做细做透。”   说到这里,伊海涛神情严肃。   沉默间,他眉间的川字更是刀削般陡峭,顿时令人感觉波涛汹涌。   “对我们来说,形势有些严峻!”伊海涛说。   楚天舒心里一紧。   乍听到“我们”两个字,楚天舒还感觉心头一热。说实话,这么多年来,只要是和伊海涛单独交谈,他最爱听也最希望听到的词就是“我们”这两个字。   我们,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伊海涛从来就没拿你楚天舒当外人,意味着前途也好、未来也罢并不只属于他一个人,而是属于我们:我和你。   可是,严峻两个字,又让楚天舒感觉到紧张。   毕竟,像伊海涛这样温文尔雅处变不惊的人,很少会说出这样两个字来。而且,从他的表情与肢体语言上,也看得出此话并非危言耸听或故弄玄虚。   的确,作为主要对手的唐逸夫和郭鸿泽在青原市经营多年,人脉关系盘根错节,而伊海涛担任常务副市长只不过短短两年多一点的时间,别看各方面的负责人当面都是毕恭毕敬,但内心里会怎么想,还真是难以捉摸。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伊海涛感叹道。   虽然,民主测评和推荐并不能决定候选人的归属,但是,叶庆平提到过,如果相距太大,将很有可能会影响到省委常委会上最终确定正式的候选人,尤其是现在唐逸夫和伊海涛都各有支持者的时候。   毕竟,如今的权力运作越来越趋于透明,决策越来越趋于民主公开,在相持不下的时候,民意就会成为左右局势的一个重要因素。   伊海涛的担忧是有他的道理的。   如果听之任之,任其自然,伊海涛的支持率落后于唐逸夫的可能性非常之大,而且更让伊海涛的担心的是,到底会落后多少还难以估量。   这也是叶庆平要求伊海涛把各项工作做透做细的主要原因。   如果按照通常的官场晋升规则,应该说伊海涛的优势还是比较明显的。   毕竟他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而且一直一来都给人以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埋头做事的良好观感,在圈子内外的口碑不错。尤其是在分管的城建、交通、规划等领域,大刀阔斧施展拳脚,整日奔波于废墟瓦砾之间,搞了不少颇具特色的亮点工程,于普通百姓中赢得了“实干市长”的赞誉。   在广大机关干部和普通市民眼里,伊海涛既无唐逸夫的张扬、专横,也比郭鸿泽更加宽容、务实,应当是一个理想的市长人选。   可是,中国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伊海涛的市长之路绝不是凭借草根之民的粗浅印象就能成就。   在他身上,还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弱点,可以说相当致命:步入仕途这么多年,他几乎没有在组织、人事部门任职的经历,也不曾担任过某个区域性基层单位的负责人,因此,他就不像很多领导干部那样,拥有自己的山头、圈子之类。      第600章 运筹帷幄      伊海涛的这种状况,于平常也许是个优势,少了许多人事纠葛,也无须仗势弄权为亲友谋取私利,落得个省心,可现在到了需要人气、势力相呼应的时候,明显就成了一条不可弥补的短板。   此时,伊海涛非常清楚,朱敏文那儿的功夫全在平时,这会儿再临时抱佛脚已无多大意义。四套班子里的那几十个成员,远近疏密也早已成型,绝不在一时一事之间可以轻易改变的。   最关键处,是各个部门、单位和区县两百来个县处级干部,即将要进行的民主推荐,不论是个别谈话还是集体测评,应该都有发表意见的机会。他们手中的那一票,即使不能直接决定最终结果,至少也会影响整个局势的走向。   现在,争取这部分人的支持,变得至关重要。   “形势确实不容乐观。”一番冷静分析后,伊海涛再次得出如是结论。   “这么说来,形势的确有些逼人。”楚天舒附和道。   “说说你的想法。”伊海涛投来信任与鼓励的眼神,照例希望先听听楚天舒的意见。   “有句话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觉得,广大干部的眼睛应该更是雪亮的。”楚天舒这一次没有矫情地迟疑,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如果我们能因势利导地做些工作,应该可以获得他们更多的支持。”   “这个时候做工作管用吗?”伊海涛如是问,并不代表他真的有怀疑。   “对有的人可能作用不大,对有的人肯定有用,关键是针对不同对象采取灵活多样的方法,一把钥匙开一把锁,逐个争取,总是会有收获的。”楚天舒信心满满。   “哦?具体说说。”伊海涛来了兴趣。   借着这个机会,楚天舒把自己在南岭县所做的工作进行了汇报,当伊海涛听说马兴旺在楚天舒的游说下有条件地同意倒向自己时,他表现出少有的兴奋,连连夸赞楚天舒做得好。   楚天舒说:“像付大木这些唐的心腹,再怎么做工作也拉不过来。所以,我认为可以从马兴旺这样的中间派入手,尽力做一些联络工作,如果把握得好的话,至少不会在测评推荐中拉开太大的差距。”   “对!我非常赞同你的这个想法。”伊海涛又鼓励道:“对我们来说,机遇与挑战同在!”   楚天舒点点头,像一个准备上阵的战士那样,把身体坐直,表情也调整到一个合适的状态,问:“老师,底下我们该怎么做?”   “你是怎么考虑的?”伊海涛照例反问道。   “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楚天舒胸有成竹地说:“老师,你不是常说官场如战场吗。我想,是不是先来个纸上谈兵,再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呵呵,好啊,怎么个纸上谈兵法?”伊海涛露出了与楚天舒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这也说明,楚天舒的建议正中了他的下怀。   楚天舒把身子往上提了提,从打印机上拿过来几张A4打印纸,摊放在桌子上,又把文具盒里的红蓝铅笔、直尺、橡皮擦等等一一拿了过来。   伊海涛饶有兴趣地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从包里拿出来一本小册子,那是市委编印的领导干部名册。   对照这个名册,伊海涛口述,楚天舒做标记,将全市可能参加民主推荐与测评的人员,上自朱敏文、郭鸿泽、唐逸夫等市领导,下至各个县区、部、委、办、局、院、行、社及大型国企的主要负责人,一一列出,不一会儿就将偌大的纸面描绘得密密麻麻。   按照伊海涛与楚天舒的纸上排阵,青原官场大势,可谓尽现于眼前。   全市可能参加推荐的人员,除了少量地市级离退休老干部外,在职的正县处级以上领导大约一百多人,如果扩大到可能参加书面测评的副县处级干部,总数超过了三百名。   其中朱敏文作为青原的主要领导,不仅有资格以组织的名义讲话,而且个人推荐的分量也最重。其余包括四套班子成员在内的领导干部,应该都在个别谈话和无记名测评的范围。   面对纸上那三百多个熟悉的名字,伊海涛陷入了沉思,楚天舒更是有些迷茫:这些人,谁是不容置疑的朋友、同盟者,谁是铁定的对立面,谁又将是可能两面倒的墙头草呢?   楚天舒按照上述的方式进行了分类排队,用红蓝铅笔分别做了标记,很明显,当前属于伊海涛阵营的红色标记远少于属于唐逸夫阵营的蓝色标记,而那些中间的骑墙派则在红蓝颜色的包围之中,显得格外的令人垂涎。   这种纯然的纸上谈兵,就像大战之前将军运筹于帷幄、预演于沙盘,敌我态势一目了然,双方优劣尽现眼底。   此时,如果有不知内情者突然闯进来,一定会误以为闯进了某个作战指挥部。   从下午三点楚天舒返回了青原市,到现在将近晚上八点,时间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伊海涛与楚天舒两个人关在办公室里,高度的兴奋,高度的紧张,使他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劳,忘记了饥饿。   青原政坛,平常感觉风平浪静、一团和气,可一旦到了这种非此即彼、甚至是你死我活的非常时刻,仔细加以定量与定性分析,忽然就变得模糊起来。   在划定那些中间派别人士时,虽说平时交往的过程中都感觉不错,可真到需要落笔论定时还是有些犹疑。   是红,还是蓝?   无论枉放与错杀,可都是硬碰硬的票数呀。   对于未来青原市长的人选,朱敏文的态度,自然首先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说起来,朱敏文与伊海涛、唐逸夫和郭鸿泽等人的关系,表面上还真分不出太大的亲与疏。   真正论感情,朱敏文还是与唐逸夫和郭鸿泽深一些,这是不争的事实。毕竟他们共事了几十年,彼此知根知底,伊海涛在工作中做得既到位又得体,对他的尊重也表现得恰到好处。   与青原官场上的多数官员不同,伊海涛没有私人利益需要关照,也从不在他们之间搬弄闲话、搅和是非。因此,就一般情况而言,朱敏文对他是满意的,不出意外的话,至少在推荐候选人时都会投他一票,说他几句好话。   可是,问题恰恰出在这次的推荐并非一般情况,而是事有特殊之处。   推荐的奥秘之处,在于推荐的多元性,而非一元性。   作为书记的朱敏文,固然会说伊海涛的好话,把他当作候选人推荐给省里,可是同时他也可以推荐别人,将唐逸夫和郭鸿泽一起作为候选人推上去。而且,在排名的主次顺序、说话的轻重分量上,会有很大的弹性与玄机。   不错,平时伊海涛是比较聪明、圆滑,在处理利益平衡术掌握得较为微妙,通常情况下会两不得罪甚至两头讨好。但是也别忘记,这推荐市长可不是平常时候,也不是一般的小事,在这种决定前途命运的生死攸关时刻,平衡往往意味着在走钢丝,圆滑可能等同于滑头、不贴心、不知己,这个时候的首鼠两端也许就会两边都得罪、两头都落空。   也正因为如此,很多精于官场权术的大家,就像在股市或赌场上一样,天生具备赌徒的胆略与眼光,往往看准目标奋力一搏,敢于在一人身上下足赌注,最终赢得巨大利好。   伊海涛从南岭县赶回来之后就听到传言,说是朱敏文也分别给唐逸夫、郭鸿泽通报了省委测评推荐小组要来的消息,此说法是否准确尚不得而知,分析判断下来却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副市长唐逸夫,具有丰富的基层管理经验,长期分管工业和农业,也是省委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他在青原经营了几十年,长期与朱敏文共事,彼此关系紧密,这也是有目共睹的。其人脉基础自然相当雄厚,竞争力不容小视。   最近,又传出得到了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何天影的力荐。   郭鸿泽其人,本事虽然有限,心术也不是很正,可仗着是土生土长的干部,从基层一步步奔上来,又做过一任组织部长然后升任的副书记,这几年,郭鸿泽一心希望在年龄过点之前解决正厅,在青原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今遇到这么一个大好的时机,他盼望着唐逸夫与伊海涛拼个你死我活,自己好坐收渔利。   郭鸿泽要想冲出伊海涛和唐逸夫的包围成为一匹黑马,困难着实不小,他的参与相互较劲、搅局的因素明显居多,但对伊海涛造成的实际影响却不可低估,因为他拉过去的人,很可能会是伊海涛可能争取的人。   这些年里,青原官场形成几个山头,特别是面前名册上这一百多个正职领导干部,有几十个人泾渭分明,要么是唐逸夫一派,要么是郭鸿泽一党,当然也有少数伊海涛的人,但更多的是几面讨好、摇摆不定、骑墙观望的中间派。      第601章 无人替代      就目前态势而言,如果最终结局果然如现在分析的这般,形成伊海涛、唐逸夫、郭鸿泽三足鼎立之势,那么,力量分布就会呈现一个比较复杂的局面。   一般情况下,唐派中人必然拥唐拒郭,郭派中人必定拥郭拒唐,这样一来,唐、郭二位先就失去不少选票,天然形成了一些对立面。   话说回来,官场中事往往错综复杂,真到投票、打分、上天言好时,又未必一定如此。   至于伊海涛这边,目前形势更不明朗。   其中一个主要原因,伊海涛在青原为官时间太短,又从来没有做过地区、部门的主官,不曾有机会培养自己的势力。担任常务副市长这几年,主要分管城建交通规划等部门,而其他关键的几十个部门,所属十几个区县的负责人则只有工作接触,并无太深厚的感情基础。   而且,伊海涛为人谨慎、低调、谦虚的个性,从一个方面看是优点、美德,从另一个方面看却往往等同于傲气、不随和乃至圆滑。   当今官场,上下也好,左右也罢,工作关系只是表,甚至只是一层薄薄的皮儿,感情上的联络、交融才是里,才是连着骨肉的那根动脉神经。   因此,伊海涛与这些曾经分管或正在分管部门的负责人,未必个个都关系融洽,更说不上知心贴己。   当然,凡事有利便有弊。反之亦然。   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伊海涛平时不刻意拉帮结派,虽然没能形成自己的山头与圈子,却也没有结下太过明显的冤家,甚至反而赢得了一些正直官员私下里的理解与认可。   从这个意义上讲,伊海涛这边的可塑性更强,可以争取的空间更大。   按照上述分析与判断,目前青原官场上的这一百多个单位、部门负责人中,像江北开发区的王少磊、国资委的简若明、青北县的靳洛冰等人,明显是伊海涛阵营中人,不必担心这批人手里的票。   这批人的数量,乐观点估算应该占到百分之二十左右。   而属于唐逸夫的铁杆选票,大概要占到百分之二十五,属于郭鸿泽的铁杆选票,约占百分之十五。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郭鸿泽的参与搅局对伊海涛来说又是一件好事,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分化唐逸夫的力量,因为他们各自阵营中的人手里的选票,绝不可能轻易投向对方阵营。   而如果没有郭鸿泽的搅局,这部分人多半会倒向唐逸夫。   如此一来,真正有把握属于唐逸夫的选票,也未必会领先伊海涛太多。   那么余下四成左右的选票,大多属于可以争取的观望骑墙派,这就构成了可以大力争取的一支重要力量。   伊海涛看着楚天舒,问道:“争取这部分人把握有多大?”   “非常大!”楚天舒的语气十分的肯定。   伊海涛紧问道:“为什么?”   楚天舒侃侃而谈:“目前的舆论对你明显有利,多数人也看好你这个常务副市长。而且,观望派中的很大一部分人,既有一定的随意性,又抱有投机心理。如果大家都不去在意、争取,他们可能会很随便地投下手中宝贵的一票。可是,如果这时我们主动靠上去示好,甚至给他们以某种期待,那情况就会发生根本改变,他们的这一票会投得很有目标也很坚定。而且,这部分人往往还容易成为风向标,对周围不特定人群具有很大的影响和带动作用。例如,南岭县的马兴旺……”   “好!好!好!”伊海涛不等楚天舒说完,马上一掌击在桌面上,大声喝起彩来。   得到了伊海涛的鼓励,楚天舒迅即提出了一个“保、丢、争”的方案。   实施的原则非常简单直观,伊海涛能把控的百分之二十肯定要保,唐逸夫和郭鸿泽掌握的百分之四十只有丢,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尽力去争取!   伊海涛笑道:“哈哈,小楚,少磊推荐你的时候就夸奖你有勇有谋,今天一看,果真如此啊。看来,将来对你的使用,需要重新考量了,你是个堪负大任之才啊!”   得到伊海涛这种暗示,楚天舒心里多少有些激动,却并没有忘乎所以,而是谦虚地说:“哪里,这都是跟在你身边学习的结果。”   “可是,有些事情我出面不大合适呢。”伊海涛并不理他那个假谦虚,而是照直在自己的语境里把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我来!”楚天舒脱口而出。突然又意识到这话说得有些唐突,马上又补充了一句:“不知道我合不合适?”   “合适,太合适了!小楚,你无须顾忌太多,动作要快,同时要严格保密,争取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伊海涛的话,不是一句句说出来,而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间蹦出来,这样营造出来的气氛,真有点像打仗一样,隐约透出些硝烟的味道。   楚天舒说:“我明白,抢占制高点,时间就是胜利的基本保证。”   “对!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伊海涛握着拳在空中一挥,他的语言、表情、动作极像电影中的领袖在演讲,极富煽动性。   记忆中,楚天舒似乎第一次与伊海涛以这样的方式,平等讨论一件如此机密的大事,这让他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拉得很近,也使他感觉前所未有的兴奋与畅快。   或许这就是领袖说过的:与人斗,其乐无穷!   当然,如果一个人连与人斗的乐趣都没有,那他就不适合混仕途,更成为不了一名合格的官员。   其实,作为一个秘书,楚天舒与伊海涛之间,有很多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也谈及过许多上自国家大事、下至家长里短的话题。   自从有关市府班子换届风声出来之后,他对于青原市长的更替、尤其是对伊海涛能否顺利接班,无时无刻不记挂在心。闲下来的时候,他对可能出现的情况,曾经作过各种各样的分析论证,并对这些分析、判断充满了自信,也非常希望让伊海涛随时分享自己的思想。   可是,按照官场的规矩,以及他在伊海涛身边养成的习惯,如果未经领导许可或授意,事关青原官场的你是我非,尤其涉及到具体人员之间的种种关系,却是一个敏感而忌讳的话题。   事关伊海涛本人的话题,更是大忌!   今天,如果不是伊海涛主动提出,楚天舒即使想法再成熟,也绝对不敢轻言。   秘书职业有许多顾忌,快嘴快舌、多嘴多舌就是其中的重点。   至此,我们可以看出,伊海涛每每征求楚天舒的意见,并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想法,而是这种事情他不适合亲自出面,需要楚天舒出面来代表他的意志。   谈定了测评推荐方面要做的工作,伊海涛才想起来问了问楚天舒在南岭县的工作情况,由于楚天舒已经说服了马兴旺,所以,他对楚天舒采取强硬态度对付付大木的做法并未提出太大的异议。   此时,他更关心的是,由村民直接牵头组建的供销合作社能不能按照最初的设想解决核桃销售的难题,这是取得朱敏文信任和支持的重要一步,也是写好调研文章开篇的点睛之笔。   民主测评和推荐固然轻视不得,但最后能否成为最终候选人,还有两个决定性因素,一个是青原市的组织推荐,也就是朱敏文的倾向性意见,另一个是省委常委会考察确定正式市长候选人。   也就是说,楚天舒这几天在日常工作之外,还有三件大事要做到位:其一,做好刚才讨论确定的测评推荐的联络工作;其二,做好供销合作社核桃采购销售的组织协调工作;其三,做好调研文章的修稿定稿工作。   很显然,这三件大事与市长之争密切相关,而且还无人可以替代。   伊海涛握着楚天舒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小楚,这些天真的要辛苦你了。”   楚天舒笑笑说:“我一定把事情都办好,请你放心!”   “你办事,我当然放心!”伊海涛的另一只手在楚天舒的手背上拍了几下,以示鼓励和信任。   “我决不辜负老师的期望。”楚天舒心里很激动,可过于肉麻的话他也说不出来。   说干就干!   这历来是楚天舒办事的风格。   把伊海涛送回家,已是晚上八点半。   回到丹桂飘香,楚天舒对照着那几张大名单,略略思考了一番,之后便给江北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王少磊、国资委主任简若明、青北县委书记靳洛冰打了电话,说是有要事商议,立即动身,尽快前往青北县城的健身休闲茶社。   王少磊正在接待一个江浙的客商,谈一个招商引资项目;简若明还在办公室加班,修改一个材料,明天早上开会发言用;靳洛冰好不容易抽空返回了在青原的家,打算和老婆共度良宵。   接到楚天舒的电话,三个人都问,什么事?急不急?能不能缓一缓?   楚天舒把意思一说,三个人的态度立马大变。      第602章 孰轻孰重      “好吧,我马上赶回青北,在健身休闲茶社准备迎接领导们的光临。”挂了电话,靳洛冰苦笑着搂抱了夫人一下以示歉意,夫人做依依不舍状,但还是善解人意地帮靳洛冰拿起了外套。   “事关老板前途的大事,岂能儿戏。”王少磊很兴奋,他爽快地说:“客商不陪了,我马上赶过去。”   “材料我交代范亦兵再充实一下,我随后就到。”简若明问明了大致的方位,起身出发了。   根据和伊海涛商量的结果,楚天舒决定近期内别的事务一律停下,集中精力做好公关先生,把那几十个可能争取过来的正处级领导干部的工作做通。   事关重大且极其敏感,伊海涛又不宜亲自出马,可光凭楚天舒单枪匹马却又力量太过薄弱,而且未必能在短短一周左右时间内收到成效。   因此,楚天舒想到了另外三个可信赖的干将:王少磊、简若明和靳洛冰。   出门上了车,楚天舒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世纪阳光的卫世杰打了个电话。   本来这种官场上的事让卫世杰参与太深了并不是太合适,但楚天舒想到他长期活跃在部分关键岗位的官员之间,对付个别人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而且随后的诸多事情,诸如搞定省委党校理论研究所的所长、《理论与实践》的常务主编陈金辉之流,也非他出面不可。   楚天舒原本以为卫世杰会答应得最痛快,没想到约到他这里反而遇到了阻力。   接到电话,卫世杰一副不情愿的口吻,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老楚,你是不是闲得蛋疼啊,这个时候应该是约炮的时间,你怎么还约会呢?你不会不知道,我可没有搞基的习惯。”   楚天舒毫不客气地说:“老卫,我跟你说,你今晚上就是约了炮,也必须把枪收起来,赶紧滚到青北县的健身休闲茶社来。”   卫世杰懒洋洋地说:“次奥,老楚,我郑重提醒你,我可不是你的秘书,没义务随叫随到啊。”   这个卫世杰,动不动就拿楚天舒给领导当秘书来调侃,说他连约炮的自由都没有,这让楚天舒又可气又无奈,他苦笑道:“老卫,你能不能不磨磨唧唧的,今晚上少放一炮,你的那个家伙估计不会憋坏了吧。”   卫世杰笑道:“嘿嘿,老楚,你还没有把向晚晴搞定吧,请问,你的家伙憋坏了没有的?”   楚天舒急了:“老卫,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你只问你一句,来,还是不来?”   听楚天舒说得有些着急,卫世杰反倒重视了,他问道:“老楚,真有大事啊?”   楚天舒认真地说:“真的,老卫,这事比你约炮更重要,你到了就知道了。”   “行,行,行。谁叫我老卫交友不慎呢。”卫世杰答应了下来,还不忘开一句玩笑:“唉,这年头约个炮怎么也这么难呢?”   卫世杰的不情不愿还真有他自己的苦衷,用约炮未果来形容似乎也不为过。   大家可能要问,他到底约了谁呢?   擎天置业的颜婕妤。   在冰吧失火事件中,卫世杰奋不顾身地保护颜婕妤,这个举动博得了她的好感。   而在病房中,卫世杰回忆起他们在光明中学的青春岁月,勾起了颜婕妤的美好记忆和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尤其是曾经在男生中流行的一句话,“为多考几分而死,死得轻如鸿毛,为喜欢的女孩子而死,死得重如泰山。”令颜婕妤感动万分。   要知道,颜婕妤在擎天置业名义上是秦少的老婆,实际上却是秦达明隔代传种的工具,一直生活在屈辱与落寞之中,突然得到了卫世杰的安慰与关心,她那颗近乎死寂的心再次激荡开来,发出了“我要报仇”的呐喊。   这一次,卫世杰与颜婕妤的交往,并非像过去那样只是出于垂涎女孩子的美貌,他希望通过帮助颜婕妤报仇,最终实现推翻擎天置业这个商业王朝并取而代之的梦想。   当然,在这个梦想实现之前,卫世杰和颜婕妤认为最现实的报复方式是,抢在秦达明之前让颜婕妤怀上卫世杰的孩子,这样,即使他们的梦想在他们这一辈子不能实现,至少会有他们的后代在下辈子来帮他们实现。   他们为他们想出来的报复方式激动不已。   于是,卫世杰便寻找一切机会开始了与颜婕妤约炮的进程,他们之间的交往,不仅要避开擎天置业的耳目,也要避开名腿丢丢的监视,甚至,卫世杰也不想让楚天舒知晓。   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动让他们感到了莫名的刺激,所以,每一次的幽会都会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激情,这令卫世杰和颜婕妤对下一次的幽会产生了强烈的期待。   今晚上又是一个好时光!   秦达明带着孔二狗远赴东北三省去洽谈业务,颜婕妤把他们送走之后的一瞬间,便约了卫世杰出来幽会,可惜,这个美妙的时刻即将到来的时候,楚天舒的一个电话让他们的约会化作了泡影。   孰轻孰重,卫世杰拎得清!   八点四十分左右,几个人陆续抵达了青北县城的健身休闲茶社。   这里是靳洛冰的地盘,他提前安排了一处隐蔽的房间。   坐定之后,楚天舒也无多少虚话,更不拐弯抹角,而是直道其详,把省委组织部将来青原搞民主测评和推荐的事说了,也把当前伊海涛面临的形势介绍了,中心意思是大家分分工,努力帮伊海涛争取些选票。   把下午制作的名单一摊,在座的各人心里基本上都有了数。   红颜色圈定的只需打个招呼就行了,蓝颜色的圈定的基本上不用考虑,剩下尚未标记颜色的人员,就是他们要去做工作的人。   简若明率先表态,她是外来户,能够掌控的就是国资委管辖的大型国企的领导,他们中不少也是正处级别,属于大名单上的人,她作为国资委的主任,做通这些人的工作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当然,这其中也有几个是死心塌地跟着唐逸夫跑的,这几个人被楚天舒标上了蓝色标记。   靳洛冰是青原土生土长的干部,对于区县一级的负责人联系较多,有的有紧密工作联系,有的是他的亲戚、同学,听他一番解释,红蓝标记又多了不少,需要做工作的范围进一步缩小了。   王少磊一直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受恩于伊海涛最多,自然应该多做些工作,他希望这几个人把能够做工作的人挑剩下之后,比较难啃的骨头就是留给他的。   “财税、经贸、金融方面的部门,有几个头头我能说得上话。”卫世杰用笔在税务、财政、商业及几大银行的一些领导名下做了记号,其中哪些需要吃饭喝酒、打牌钓鱼场上解决,哪些需要登门拜访送些实物,哪些只需要一只电话就能OK,又都做了进一步细化。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卫世杰平时与这几个人交情不薄,有些是纯粹的工作关系,有些则是猜也猜得出的权钱交往,看得出来,他在某些政府官员身上花费过重金,否则在提到这些人时他不会那么不屑,甚至不由自主地目露凶光,言语中竟有些讨债的意思。   “他们与你的交情是一回事,你这次求他们的却是另一回事,千万不能混为一谈,否则会坏了老板大事。没有把握的人干脆放弃,想拉过来的一定要不惜代价,倾全力攻下!”楚天舒对卫世杰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他不在官场,对官场中人的把握可能会有偏差。   “好了好了,什么事大,什么事小,我能不明白?跟着你办过多少事,我老卫什么时候办砸过?”卫世杰美妙的时光被楚天舒耽误了,他的心情还没有缓过来,被楚天舒说了几句,真显得有些不太开心了。   “老板再三交待,稳妥第一,千万不要勉强,否则会适得其反。”楚天舒再对卫世杰说话,就注意了点分寸,口气也委婉得多。   “切!”卫世杰依旧颇不以为然。“老楚,你当我是为了图个好表现,好等着伊老板给我升官呢?没有十成把握,我才不会讨那个无趣呢。这种大事,我能随便开玩笑?算了,有些事我懒得说,你们相信我就是了。”   卫世杰懒得说的事,大家心知肚明,想必他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不会像无头苍蝇般乱飞乱撞。   “老卫都肯出这么大的力,我就更责无旁贷了。”王少磊既是积极表态,也是帮楚天舒与卫世杰解围,生怕他们真的弄得不愉快了。   王少磊选择的几个,倒是让楚天舒有些不太明白,人防办主任、劳动局长、水利局长等几个,还有几个区县的头头。   原来,王少磊在给伊海涛当秘书的期间,给这些个部门的领导帮着传过话的,这几个人平时不声不响,有些部门可能很长时间连市领导的面都见不着,就是这些奶奶不疼姥姥不爱的岗位,唐逸夫没太放在心上,王少磊帮着他们向伊海涛反映和解决过一些困难和问题,他觉得,对这些人做做工作还是有把握的。      第603章 分工负责      再就是,王少磊就任江北开发区管委会主任以来,尤其是卧龙城开发成功之后,一些县区领导的亲友,都是青原市里从事房地产开发和工程施工,在江北开发区或创业或承接工程,都和王少磊打过招呼,有几个也因此有了交情,表达过向伊海涛靠拢的意思,王少磊只要做些暗示,自然马到成功。   这么一轮扒拉下来,伊海涛与唐逸夫之间百分之五的差距基本上抹平了,但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他们几个在做工作,难保唐逸夫的心腹干将们会无动于衷,这种事情是此消彼长的效应,只有做更多人的工作,才能最大限度地缩小差距。   一看余下的名单,楚天舒不禁乐了,心想这都是些什么破单位呀,档案、气象、地震、科协,都是平时没人瞧得上的三、四流部门,平常哪怕是正局长缺位,机关里要是平调是没人愿意顶上去的。   还有市第一、第二人民医院、中医院、农科所以及光明中学、市一中等等,要不是从名册上抄录下来,根本没人想起它们也是正经八百的正处级单位。而且,因为这些单位太过专业,除了业内人士,外边的干部谁也不想往知识分子堆里扎。   卫世杰突然在名单中发现了光明中学校长牛向前的名字,他指着名字说:“这牛逼校长交给我。”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乐了,简若明也在掩口而笑。   楚天舒问道:“老卫,这家伙可是牛叉得很,连教育局袁志超局长的帐都不买,你有什么本事能搞定他?”   卫世杰大大咧咧地说:“老楚,这个你不用管,我保证他服服帖帖就是了。”   这会儿,卫世杰想起了颜婕妤,反正这种测评和推荐,对牛向前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只要颜婕妤出面说句话,这种顺水人情不送白不送,何苦要惹美人不开心。   看卫世杰志在必得的样子,反倒启发了楚天舒。   这些平时不起眼的单位,却也是局长、院长、校长、书记齐全,到了投票、打分的关键时刻,要害部、委、办、局有一票,他们这种单位和部门手里也有一票,有些党政主官分开配备的还是两票呢。   何况,测评推荐采取的是无记名投票,上自市委书记、市长,下至医院院长、学校校长,票与票之间的绝对价值相同、分量相等,毫无差别。因此,越是这些不起眼的单位,就越少被人关注,也越容易争取过来。   想到这里,楚天舒兴奋无比。他马上抖擞精神,和另外几个人一起对那十几个名字一一做了分析,又逐个用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符号标注上,直到感觉万无一失了,才决定马上付诸实施。   再回头仔细清点一下,把有把握的人选用红笔做了标记,这个时候,虽然人员的分量明显是蓝色标记的要重,但是,从纸面上红蓝标记的人员数量已经相当接近了。   剩下的中间派,就看伊海涛和唐逸夫方面各自能拉拢多少了。   分工完毕,约定好每天互通信息的方式,几个人各自散去。   叶庆平带领的工作组进驻青原的前两天,主要在忙着走访调研,开座谈会,个别谈话,还没搞大规模测评和推荐。   这给楚天舒等人的活动留出了时间和空间。   楚天舒主攻的第一个目标,青原市第一人民医院。   把首攻目标定为第一人民医院是有他的道理的,因为,一医院的戴院长与他交情甚笃。   说起楚天舒与戴院长的关系,自然与白云朵有关。   当时,一医院的副院长朱旺财为了控制医院的医疗器械与药品的采购大权,千方百计的排挤戴院长,学术型的戴院长玩权术玩不过朱旺财,只能眼巴巴地徒唤奈何。   后来,朱旺财利用医闹对白云朵实施打击报复,为了帮白云朵报仇,楚天舒揭露了朱旺财勾结医疗器材供应商大肆受贿的行径,间接地帮助戴院长夺回了一医院的领导权,这使得戴院长与楚天舒成了忘年交,后来因为张伟为父捐肾的事,楚天舒又进一步加深了与戴院长的感情。   只是后来,白云朵有意躲着楚天舒,加之楚天舒又跟了伊海涛当秘书,忙得不可开交,见戴院长的机会就少了许多。   老知识分子是非常重感情的,见面少并不代表他们平常就没有来往,感情就疏远了。   这不,第二天的上午,楚天舒一个电话打过去,请求拜见。   戴院长马上痛快答应:“行,你过来吧,我在办公室等着你。”   一医院之所以排名第一,是因为它历史悠久,专家云集,无论技术实力还是人才档次,都是青原医疗界无可争辩的龙头老大。戴院长更是全省有名的心脑血管专家,改革开放之后,选拔干部重文凭,他顺理成章当上了一医院的院长,至今已经二十多个年头了。   在青原医疗界有个不成文的惯例,二院、中医院等所有市管医院的党政主官,基本上都必须要有在一院工作过的经历。目前,二院、中医院两家的院长、书记,全部都做过戴院长的部属,有的就是他直接带过的学生。   因此,楚天舒首先冲着戴院长而来,说得不客气一点,颇有点擒贼先擒王的意思。   半个小时后,当楚天舒拎着一包茶叶,刚刚出现在院长办公室门口,戴院长已经笑容满面地等候在那里了。   院长办公室在医院行政大楼的二十八层,宽敞的落地玻璃形成了一个极好的观景台,站在这里,可以鸟瞰大半个青原市区。   放眼望去,整座城市高楼林立,玉带般的青莲江更是显得特别的赏心悦目。   一院的这幢行政大楼按照规划只能建二十五层,后来戴院长觉得二十五这个数字太难听,便坚持要建二十八层,医院后边的铁通宾馆不同意,说医院大楼挡住了它们的视线和财路,省规划设计院也不肯修改设计方案。   铁通宾馆是铁路系统的宾馆,铁老大有自己的铁路医院,省规划设计院在临江,看病也和一医院不打交道,所以,这两个单位根本不买一医院的账。   戴院长听说楚天舒给伊海涛当了秘书,硬是把这个难题交到了楚天舒手上。   楚天舒帮助在铁路和设计院两家费了不少口舌,最后还是请伊海涛出面协调,才算把事情办妥。   楼房建成之后,楚天舒每次来一院,戴院长大都要请他坐在办公室的玻璃幕墙前喝咖啡,陪着一起指点青原江山,其感谢之意不言自明。   宾主坐下,一杯咖啡在手,戴院长便问:“小楚,你可很有些时间没来医院了,怎么?和小白闹别扭了?”   “没有,没有。”楚天舒笑着说:“云朵她认准了要出国进修,除了给你打工之外就是上语言班,她忙我也忙,见面的时间是少了一点。”   戴院长说:“呵呵,小白上进心强,这是好事,你可要大力支持哦。”   楚天舒说:“那是自然的,也要请你戴院长多多关照啊。”   “哈哈,这还用你说吗?小白是一医院的骨干医师,有了出国进修的机会,她是当然的人选。明年开春,语言关一过,就可以成行了。”戴院长大笑道:“小楚,我可提醒你哦,出国进修一去好几年,你可要有思想准备啊。”   “没问题,没问题。”楚天舒含含糊糊地说:“事业为重,事业为重嘛。”   聊了一会闲话,楚天舒就要告辞。   “哎,小楚,你今天专程来找我就是来扯闲淡的?”戴院长站起问:“有事千万别客气啊。”   “哦,是这样。”楚天舒指着面前的一盒茶叶,说:“这是我市新推出来的秀峰毛尖。听说我要来看你,伊市长非让带上这些茶叶,他听说医院的领导和专家们都是品茗高手,伊市长交待了,请你顺便给二院、中医院几个院长、书记每人分两盒,既是尝个鲜,也请你们帮着推广一下本地品牌啊。”   戴院长一听,马上就有些局促不安:“这怎么行,我们平时没什么机会向伊市长汇报工作,也帮不上他什么忙,怎么好平白无故喝他的好茶呢?”   楚天舒笑说:“伊市长非常敬重你们这些老专家,时常跟我提起,你们既要搞学问,又要抓管理,不容易啊,将来我市医疗体制改革,还希望一医院能起到示范带头作用呢。”   戴院长客气道:“伊市长如此看重,不胜荣幸,小楚,请你转告伊市长,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义不容辞啊。”   “一定的,一定的。”楚天舒握着戴院长的手说:“这几天省委组织部来考察干部,伊市长说,等忙过这阵子,他要来亲自看望大家。”   话只需点到为止,戴院长再迂腐,也听得出其中的话外之音。   戴院长摇了几下手,说:“好的,好的,小楚,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伊市长的指示和关怀转达到。”   楚天舒提出去看看白云朵,戴院长坚持要陪同。      第604章 怅然若失      两个人进了电梯,楚天舒又交待说:“那些茶麻烦戴院长尽快分到其他的院长书记们手上,趁新鲜才能品出味道来。”   戴院长马上答应说:“我马上就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拿。”   其实,那些茶确是一等一的好货色,也不是什么秀峰毛尖,而是精挑细选的特供龙井,但并非真出自伊市长之手,而是楚天舒从卫世杰公司里拿来的。   对于戴院长这样的知识分子,茶送到即可,茶之外的话未必一定要讲明,等到投票打分时他们自然心领神会。   同时,茶叶送到戴院长那儿之后,楚天舒还得马上向伊市长汇报,万一那些院长、书记拿到茶,一个感谢电话打过去,岂不立即就穿了帮?   转到门诊大楼,戴院长陪着楚天舒来到了外科。   白云朵正当班,见了楚天舒略显惊异,不过,当着一众医生护士的面,她还是笑盈盈地站起来和戴院长打招呼。   戴院长笑道:“小白,小楚来看我,你替我送送他吧。”   院长发话了,白云朵只得起身相送。   两个人默默地走在医院僻静的林荫道上,心里都有着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楚天舒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云朵,还好吧?”   “还行。”白云朵站住了,伸手帮楚天舒整理了一下衬衣领子,幽幽地说:“你廋了。”   楚天舒捉住了她的小手,动情地说:“云朵,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呢,你多心了。”白云朵的手任由他握着,嘴角含着笑意,说:“是我太看重这次进修机会了。”   楚天舒无语。   沉默了片刻,楚天舒才问:“我听戴院长说,这次出国进修,一去好几年呢。”   白云朵说:“是的,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想在国外把博士学位拿下来。”   楚天舒点点头,又无话可说了。   白云朵把手抽了出来,问道:“老楚,晚晴她还好吧,我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   “她……应该还好吧。”楚天舒一时措手不及,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只得看着别处,含糊地说:“我和她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你知道,她经常跑现场,时间也没个规律,我跟着领导,也是身不由己。”   白云朵连忙换了一个话题,问道:“老楚,你找院长有事吗?”   楚天舒说:“哦,工作上的事,过来和戴院长聊聊。”   白云朵舒了一口气,说:“老楚,别光忙着工作,要照顾好自己啊。”   “嗯。”楚天舒怅然若失。   白云朵看出了楚天舒的心事重重,她微微一笑,说:“老楚,别这样好不好,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应该开开心心才是,你这个样子,搞得我心里也挺不是个滋味。”   楚天舒强挤出一个笑容,说:“云朵,都怪我不好……”   “老楚,你别这么说行不行?你要这么说,我心里真的很难受。”白云朵打断了他的话头,激动地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一直觉得,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真的,我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云朵,谢谢你!”楚天舒再次握住了白云朵的手,眼睛里湿润起来。“其实我也一直想跟你说,那也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白云朵咬着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强忍着泪水,轻轻地说了一声“再见”,转身朝门诊大楼走去。   楚天舒望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   在医院系统取得了突破,楚天舒又先后给国土局副局长杜凭风、教育局长袁志超、商务局长吴国远、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常胜利、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舒一凡等人打电话,再加上气象、档案、科协、史志办等边边角角的部门一把手,约了他们喝酒喝茶喝咖啡,把两天之内的空闲时间排得满满当当的。   实权部门的官员权重、事多、应酬繁杂,他们的屁股不受自己大脑支配,完全受制于各种各样的会议与宴席调度。所以,楚天舒必须见缝插针,周旋期间,但他们离领导近,信息多,倒也无须楚天舒拐弯抹角地多说,话说到了就行了。   而无权部门的领导,坐惯了冷板凳,市领导少有问津,没有那么多会议与应酬,多了满肚子牢骚与不平衡,楚天舒反而要拿出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架势,咣咣咣敬酒干杯以示诚意,用他自己的话说,把最近没喝的酒这次全喝了。   酒喝到位了,隔阂就少了,接下来的气氛才热烈、自然了,有些话才好说。   和这些人打交道,楚天舒完全是一副难兄难弟的状态,对他们所关心的问题,拿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又要给他们的感觉好像是酒后吐真言,还有点像是酒后失言。   因为格外用了心思,楚天舒在谈话的过程中,很多话题就事涉到在场的几位仁兄,不时穿插进伊海涛对他们莫须有的高度评价或特别问候,如此者反复数次,弄得几位不能不信,也乐得相信。   白天,楚天舒悄悄穿行在一些冷点部门间,针对不同对象的性格、心理特点,或是专程拜访,或是佯装顺便路过,于那些一向门庭冷落的官员们万分惊讶之际,适时送上他所希望表达的话题,直到那些人对其来意心知肚明。   晚上,他则分头约一些人出来吃吃饭、品品茶、喝杯咖啡,不经意间就把有些话递到了,某种意图透露了,而此意图又恰恰与在场者的未来官运密切相关,都是混迹官场的人,该领会的领会,该表示的表示,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最后的结果是皆大欢喜,边缘的局长、主席、主任们纷纷请楚天舒转达他们对伊海涛的问候与忠心。   省委组织部考察小组进驻之后,市委市政府一如既往、按部就班地工作,谁该干什么工作就干什么工作,表面很平静,但楚天舒却感觉得到这种表面的平静背后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个很明显的现象是,唐逸夫仿佛换了一个人,没有了先前的霸道强势,也收敛了一贯的飞扬跋扈,说话做事小心谨慎了许多。这使得黄如山、谭广德等人都感到很不适应,已经习惯了他的颐指气使和独断专行,忽然变得随和谦逊了,反而让人感到不自在。   这几天楚天舒很忙,其他的人也很忙。   半年过了,省里的各种检查验收等等也随之而来,伊海涛、唐逸夫、郭鸿泽个个抖擞精神,又是接待,又是陪同视察,方方面面忙得不亦乐乎。   这不,省精神文明城市的评估检查小组由省委宣传部网络新闻处处长郎茂才带队也来搞评估了。   按照分工,日常的接待工作由郭鸿泽牵头组织,可到了快下班的时候,郭鸿泽给伊海涛打来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安排,晚上招待省里评估组一行,想请他一起去作陪。   伊海涛呵呵一笑说,那我就听书记的安排吧。   郭鸿泽说,呵呵,我哪里能安排你这个市长哦,是郎处有指示,我奉命来请你出面代表市政府给我装个门面,对了,郎处说,让你把小楚也带过来。   约好了下班在青苑宾馆牡丹亭见面,挂了电话,伊海涛就把楚天舒喊了过来。   前些日子,楚天舒和卫世杰去省城处理网络舆情,和郎茂才打过交道,听说他点名要请自己过去,想着还是那尊青花瓷瓶起了作用,只好打电话取消了晚上原定的安排,陪伊海涛一起出席招待晚宴。   事实上,楚天舒是有计划要和市委宣传部主持工作的副部长舒一凡谈谈心的,想着她是省里评估组的对口接待人,肯定会参加晚上的聚会,正好可以抽空子聊一聊,就算是活动计划的临时调整。   下了班,伊海涛带着楚天舒直接去了青苑宾馆,他们刚进门,领班经理就认出了伊海涛,微笑着说:“伊市长好!郭书记他们刚到,请跟我来。”   青苑宾馆的领班,对市领导个个熟悉。   伊海涛应了一声,就跟着领班来到了牡丹亭。   敲门进去,见郭鸿泽正坐在沙发上品茶,伊海涛就说:“书记来得早?”   郭鸿泽说:“也不早,刚到!先喝杯茶,郎处他们可能还要过二十分钟才能到。”   楚天舒一听就明白了,领导时间安排,中间差几分钟是可能的,但是,相差二十分钟就有点不太正常了,所以,他料到了郭鸿泽把伊海涛约来做陪客,应该是有话要说,便和郭鸿泽打了个招呼,说去看看有什么特色菜,有意回避了。   伊海涛坐了下来,服务员很快上了茶,也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待服务员出了门,郭鸿泽朝伊海涛狡黠地一笑说:“海涛,最近这么忙,你还能抽出空来陪我的客人,非常感谢啊。”   伊海涛听得出来,郭鸿泽所说的“这么忙”是有所指的,他从郭鸿泽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中感到,郭鸿泽同样也在忙,甚至比自己还要忙,他的心里一定也充满了美好的向往与期待。   伊海涛心里不由得一紧。      第605章 各有优势      伊海涛点了点头说:“老郭,你这不是笑话我吗?书记大人有指示,我就是在忙也得坚决执行啊。”   郭鸿泽笑了,他的笑先是从耳朵旁边扯动的,然后再一扯,就扯出了嘴边的两个大括号,随之哈哈一笑说:“哪里哪里,我哪里敢给你作指示。要不了多少天,就该轮着你来给我作指示了。”   伊海涛知道郭鸿泽嘴上说的并非心里话,但听着也还受用,便想给他放个烟雾弹,说:“我哪敢呀?论能力,论资历,论经验,都该你来作指示。”   郭鸿泽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呵呵,不争了,你我之间谁作指示都无所谓,只要他不作指示就行。你说呢?”说着话的时候,郭鸿泽从果盘里拿起一颗糖,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伊海涛一眼。   “糖”者,唐也!   郭鸿泽的话看似隐晦,实则露骨。   伊海涛一惊,他一时搞不清,郭鸿泽说的是心里话,还是一种姿态,想让自己高兴,但有一点应该很明确,那就是发出了结成同盟共同对付唐逸夫的信号。   伊海涛当然不是傻子,郭鸿泽能跟自己说这种话,未必就不会和唐逸夫说同样的话,在机会面前,他能主动放弃竞争吗?   答案是绝对不会的。   三个人各有优势,中原逐鹿,在分出胜负之前,谁又肯退让一步。   既然郭鸿泽把话挑明了,伊海涛再装糊涂就太无趣了,他微微一笑说:“郭老兄,还是刚才那句话,我听书记的指示。”   郭鸿泽听了显然很高兴,就笑着说:“哈哈,彼此彼此。海涛,跟你我不说假话,你年富力强,正是该上台阶的时候,我这把年纪嘛,组织上就是有意让我挂帅我还真觉得有点力不从心,到政协去养养老倒还差不多。”   伊海涛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郭鸿泽的策略是指望进退自如,他一方面盯着市长的位子,另一方面他也意识到希望不是太大,在为下一步的退路提前做铺垫。   对于郭鸿泽半真半假的客套,伊海涛笑着说:“呵呵,鸿泽兄,年龄现在已经不是问题了,人家诸葛孔明五十四岁还率兵讨伐曹魏,你才五十三,还大有作为呢。”   郭鸿泽将手里的“糖”捏来捏去,叹道:“嗨,可惜啊,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如果诸葛孔明能继续联吴抗曹,也不至于六出祁山都未尝胜绩啊。由此可见,合作是多么的重要啊。”   伊海涛顺着郭鸿泽的话,笑道:“鸿泽兄言之有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感觉当前青原局势似乎有点类似于当年的赤壁之战呢。”   郭鸿泽说:“海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可不能坐失良机啊。这次省委考察班子,还要大家推荐两名正厅级干部候选人,到时候我就推荐你。这种推荐的事,说没用也真的没用,关键不是下面说了算,还得听上面的。但是,如果上面要在下面推荐的基础上敲定人选时,推荐也许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伊海涛点了点说:“我力挺鸿泽兄。”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这时,外面传来了楚天舒与郎茂才的寒暄声。   舒一凡带着带着郎茂才一行人到了。   两人立即起身迎了上去,郭鸿泽握着郎茂才的手说:“郎处辛苦了,忙了一天,还是精神焕发啊。”   郎茂才说:“还是你郭书记精神?我都老了。”   郭鸿泽呵呵笑着说:“郎处,你比我小多了,哪里能说老?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常务副市长伊海涛。”   郎茂才就握着伊海涛的手说:“伊市长好!”   伊海涛热情地说:“欢迎郎处来我们青原检查指导工作。”   “岂敢,岂敢。”郎茂才哈哈一笑,说,“伊市长有用得上郎茂才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了。”   介绍说笑几句,三个人互相谦让着坐在了沙发上。   随郎茂才一起来的还有一位省文明办的曹处长和一名工作人员,而评估组没有让曹处长牵头负责,可见有传言说郎茂才要升任省委宣传部副部长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青原这边除了伊海涛和郭鸿泽两位,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舒一凡,市文明办主任赵子铭也来作陪,加上楚天舒正好八个人一桌。由于郎茂才是宣传口的领导,舒一凡也就替代了赵子铭,成了接待中的主陪人员。   说话间,舒一凡通知服务员上菜。   郭鸿泽和伊海涛让郎茂才坐主位。   郎茂才坚持不肯,说:“两位领导级别比我高,你们是主,我是客,主位我是坚决不能坐的。”   郭鸿泽说:“郎处是省里来的领导,马上又要高升了,主位你不坐,我们哪个敢坐?”   伊海涛也连连说:“是啊,是啊,客随主便,郎处,你就别客气了。”   楚天舒看着他们推让来推让去,暗暗觉得奇怪,这郎茂才号称是省直机关的最牛处长,不久还可能要高升省委宣传部副部长,伊海涛和郭鸿泽两人又谦让了半天,他应该会顺水推舟来一个“恭敬不如从命”。   但是,郎茂才却说:“两位领导,这么推来推去今晚上我们恐怕要饿肚子了。我有个提议,大家看行不行?”   伊海涛和郭鸿泽都说,行,我们听郎处安排。   郎茂才扯住伊海涛,笑道:“伊市长,你代表政府,是正儿八经的东道主,这个主位理应该你来坐,大家没有意见吧。”   伊海涛转头对郭鸿泽说:“不行,不行,要说今天的东道主,还应该是鸿泽兄。”   郭鸿泽从郎茂才的态度似乎看出了点什么,忙说:“海涛,你我就不要客气了,郎处已经发话了,你就从了他吧。”   众人笑。   无奈,伊海涛只得坐了主位。郎茂才和郭鸿泽坐在了左右,其他的人就按顺序依次坐在了两边。   饭菜早就按标准订好了,服务员很快就上了凉菜,又上了红酒和白酒,舒一凡亲自服务,要从郎茂才这里开始加酒。   郎茂才又是坚持,非要让从伊海涛面前的杯子开始。   “郎处,既然你让我坐了主位,那我就必须要当好东道主,来来来,给我个机会,我替省领导服务一次。”说着,伊海涛便把酒瓶子从舒一凡手里接过来,亲自给郎茂才的杯子加酒。   郎茂才忙站起身,弓着腰扶着杯子以示恭敬和感谢。   这看似客套的举动,却折射出丰富的内涵。   众人看在眼里,心里都觉得郎茂才这个最牛处长对伊海涛的态度具有某种风向标的暗示,那就是至少有一个或多个省里高层领导在青原市长人选问题上更倾向于伊海涛。   郭鸿泽更是暗暗庆幸,今天把话向伊海涛挑明是多么的及时和必要。   给郎茂才的杯子加满,伊海涛又给省文明办的曹主任加酒。   曹主任也学着郎茂才的样子,毕恭毕敬地以表谢意。   伊海涛再给郭鸿泽加,郭鸿泽不依,要抢过去自己来。   伊海涛笑道:“鸿泽兄,你是我的老兄,我替你服务一次也是应该的嘛。”   这么一说,郭鸿泽也就不抢了。   给郭鸿泽加满了,舒一凡把酒瓶接了过去,依次给大家都斟好了酒。   伊海涛端起酒杯说:“欢迎郎处和曹主任一行来青原检查指导工作,我们一起敬省里来的领导,干杯!”   大家举起杯,碰了一下,喝了酒才开始动筷子。   等到热菜上桌,他们已经互相敬到第五杯了,酒喝多了,话也就多了,桌上的气氛热闹了许多,菜一道道上了桌,边吃边喝边聊天。   郎茂才负责网络新闻这一块,见识了很多关于官员倒霉的诡异事件,东拉西扯的,就扯到了某某官员因为天价烟而倒台,某某官员因为戴的表而被查,某某官员因为二奶讨要孩子抚养费而落马,某地官员集体包养一个情妇而遭遇举报的……   等等等等,稀奇古怪,不一而足,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些个官员都傻得可爱。   没说一件,众人就要找理由敬郎茂才一杯,说着喝着,郎茂才就渐渐有点喝高了,于是,桌子上的气氛越发的热烈,也渐渐趋于放肆了。   说到高兴处,郎茂才拿出手机,说:“前几天我收到一条短信,说官场十二大傻:默默奉献等提拔的,没有关系想高爬的,身体有病不去查的,经常加班不觉乏的,什么破事都管辖的,能退不退还挣扎的,感情靠酒来表达的,当众对头儿献肉麻的,不论谁送都敢拿的,包了二奶还要娃的,高级名表腕上挂的,摄像机前抽中华的。”   “照郎处这么说来,领导干部几乎都是傻子了。”郭鸿泽隔着伊海涛对郎茂才举起杯子,半开玩笑地说:“郎处,我们要向你敬酒,不算感情靠酒来表达的吧。”   “不算,不算,我们本来就感情深厚,来,我敬老兄一杯。”郎茂才与郭鸿泽干了一杯,放下杯子又说:“前面的八傻傻一傻没事,后面四傻可得注意了,容易傻出乱子来。”   大家都笑了,纷纷说,郎处不愧是负责宣传舆论工作的,理论水平就是高,总结官场傻子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其实,这还不算是最傻的。”郎茂才又是一语惊人。      第606章 薄弱环节      等到众人催问了之后,郎茂才故作神秘地说:“最傻的应该是某地某位局长,发展了几位下属当情妇就算了,还把每一次做的细节都记成日记,真他妈的是傻到家了。不过,这家伙文字够简练,就是太露骨了,连那个的松紧都写得……”   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桌上还有一个舒一凡,边收住了嘴。   郭鸿泽看见了,忙说:“郎处,没关系没关系,我们舒部长也是宣传战线的干部,思想还是很开放的。”   舒一凡倒也大方,站起来就敬了郎处一杯。   郎茂才又绘声绘色地将局长日记演绎了一番。   大家哄笑了一阵。   郎茂才越发的开心,又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最近网上又说到了一件新鲜事,说有一位基层女干部,给省城领导送礼,她拿出了两套方案:如果领导不太热情,送土特产;如果领导很热情,送购物卡。第二天,进城到领导家,领导很是热情。女干部决定送卡,临出门掏出卡放在了茶几上。回到宾馆,却怎么也开不了门,一看,原来把宾馆房卡当成了购物卡送给了领导。当晚,女干部翻来覆去没睡好,领导更翻来覆去没睡好……”   “妙,妙就妙在两个人都翻来覆去没有睡好觉,这才知道了什么叫浮想联翩夜不能寐啊。”伊海涛笑着说:“郎处妙语连珠,我还得敬你一杯。”   郎茂才又干了一杯。   郭鸿泽说:“她没睡好,领导更没睡好,这‘更’字,颇有含义。”回了头,看舒一凡笑得满面娇羞,就开玩笑说:“那个女干部不会是舒部长吧?”   大家一听,“哗”地一下大笑了起来。   舒一凡笑着对郎茂才说:“郎处,你看看,书记和市长一唱一和,讽刺我们宣传部门的女同胞,一点儿也不精神文明,你这个评估组的组长也不管一管?”   郎茂才说:“他们一个是市长,一个是书记,我哪有权管得了他们?”   “你是省上来的领导,当然有权管他们了。”舒一凡刚说完,觉得话不对,急忙以手遮面窃笑了起来。   郎茂才也趁机开玩笑说:“原来我就是那个省上的领导,有你这样漂亮的基层女干部来给我送卡,我肯定翻来覆去的睡不好了。”话一说完,大家又市一阵哄笑,舒一凡更是笑得不行,捂了嘴,笑得花枝乱颤,人就显得越发的生动妩媚。   楚天舒便想,人们私下里说舒一凡很懂风情,今日来看,果然如此。仅她这笑,就与别的女人不同,难怪有不少的领导被她迷上了。   偷眼望去,郎茂才两眼迷蒙,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被舒一凡的笑给迷惑了,郭鸿泽则假装望着别处,眼界却始终没有离开舒一凡活蹦乱跳的胸口,更令楚天舒惊诧的是,伊海涛的眼睛里也闪过了一丝异样。   玩笑开得放肆,酒更喝得尽兴。   喝完了,郭鸿泽和伊海涛让舒一凡安排领导们下一步的活动。   舒一凡提议去“钱柜”唱歌,省文明办的曹主任说,算了算了,我们是来检查精神文明的,这些地方就不去了。而且,省委组织部考察组也在青原,万一传出去也不是太好。   郎茂才本来兴致挺高,听曹主任这么一说,想想也有道理,便默不作声了。   一行人回到国际大酒店。   万国良分别送伊海涛和郭鸿泽回家。   待领导们走后,客人们回了房间,楚天舒悄悄拉着舒一凡又回到了郎茂才的房间,拉着他到了酒店的二十三楼做足疗保健。   三个人躺在足疗床上,郎茂才话锋仍健,便与楚天舒谈起来上次在省城控制舆情的事,说到关键的时候,楚天舒故意把话题往青花瓷瓶上引,说伊市长收到了花瓶之后,非常感谢郎处的盛情。   郎茂才当然要客气,说还是楚主任有眼光,我也就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组织部的领导有指示,我敢不从命。   两个人说得云山雾罩,舒一凡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她虽然听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从他们的交谈中可以琢磨得出来,伊海涛在省里还是有背景的,至少郎茂才很看好他是市长的当然人选。   楚天舒就趁势说,上一次南书记来青原视察,宣传非常到位,伊市长多次跟我提到,这要感谢省委宣传部,尤其是郎处的关心啊。   哪里,哪里,伊市长过奖了。郎茂才说,宣传是媒介,是平台,最终的落脚点还得有新闻看点。如果没有伊市长在南书记面前的突出表现,我们做宣传工作的就是想要宣传,也不能胡编乱造不是。小舒,你说对吧?   舒一凡忙点头说,是的,是的。   楚天舒便说,发现新闻看点也是需要敏锐眼光的,我最佩服的就是郎处这一点。   自负的人必然经不起吹捧,尤其是还有美女在边上。郎茂才得到楚天舒一番夸奖,加之又是酒后的放松,心中自是越发的得意,他摆摆手说,小楚,听说你前两天跟着伊市长下乡去慰问调研了,怎么没有看到相关的报道呢?   楚天舒笑道,呵呵,伊市长比较低调,他不让过多的宣传自己。   实际上,楚天舒是有苦难言,付大木刻意演了几场戏,真要是大力宣传,反而有可能会授人以柄,只好忍着拿低调来说事了。   郎茂才说,小舒啊,这就是你们宣传部门的失职了。   舒一凡说,这个,我还真没注意。   郎茂才微微摇头,说,小舒,不是我批评你哟,作为宣传部门的领导,你的政治敏感性还有待加强啊。   舒一凡脸上发烧,不敢做声了。   楚天舒说,这也怪不得舒部长他们,青原卫视和日报社还是派出了随行记者,只是伊市长坚持,才没有展开了报道。   哦,郎茂才若有所思地说,这个节骨眼上,可惜了,可惜了。其实,宣传工作并不是非要面面俱到,只要突出某一个点来做文章就足够了。   楚天舒听了,深受启发,是啊,农民们欢迎的场面和农妇下跪的事情不好报道,自带午餐这个细节能不能做一做文章呢?   想到这里,楚天舒装作发牢骚说,伊市长的低调不仅表现在宣传报道上,其实,在其他的一些细节上也考虑得很周全,让我们这些办事的也很为难啊。就说就餐这种小事吧,伊市长为了不给受灾乡镇添麻烦,午餐都是自带的。   郎茂才一拍足疗床的扶手,叫道,这就是新闻看点嘛。小舒,你可以牵头组织一下,我来请省里的媒体配合。   楚天舒忙说,郎处,你真是宣传方面的高手哇,怪不得要高升了,以后还要多多关照和指导我和舒部长啊。   舒一凡连忙顺水推舟,说,是啊,郎处高升了,希望我们都有机会沾光呢。   因为是私人空间,又当着舒一凡的面,牛气惯了的郎茂才也就没有多客气,而是说,呵呵,小舒,我是很愿意关照你的,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你呀,以后多向伊市长汇报思想,上升的空间自然就打开了。   是啊。舒一凡就转向楚天舒,说:小楚,这就还得麻烦你多给姐姐创造汇报思想的机会了。   好说,好说。楚天舒开玩笑说,美女部长有指示,我非常乐意效劳。   舒一凡就笑,仍然是很有风情的样子,说,小楚,郎处这些领导们调侃姐姐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领导们学呢?小心我告诉晚晴,让她替我好好收拾收拾你。   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楚天舒作害怕状,说,以后姐姐需要什么机会,我就帮你创造什么机会。   郎茂才说,哈哈,小舒,你运气来了,小楚天天在伊市长身边,他要是肯帮你创造机会,你不高升也难啊。   舒一凡没说话,仍然是笑,笑得风情万种。   郎茂才的眼睛都直了。   足疗保健做完了,楚天舒和舒一凡把郎茂才送回了房间。   出了酒店,舒一凡便说“小楚,你可要真心帮帮姐姐啊。”   “姐姐请放心,我这个人优点不多,但有一点,说到做到肯定没问题。”楚天舒说,“不过,姐姐应该清楚,要真能帮到位,民主测评推荐这一关必须要先过得去才是。”   舒一凡说:“小楚,姐姐是真把你当弟弟看了,如果有必要的话,党群口这一块我可以做做工作。”   “太好了。”楚天舒兴奋地说:“姐姐,你太厉害了。我正想开口说呢,姐姐就主动请缨了。”   舒一凡仍旧是笑,笑得生动妩媚。   党群口是伊海涛最大的薄弱环节,楚天舒也插手不了,因此,把舒一凡拉拢过来十分关键。   楚天舒之所以没有敢轻举妄动,还是担心这一块儿是郭鸿泽的领地,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一激怒了他,一旦郭、唐联手,伊海涛这边的差距就可能要进一步拉大了。   今晚上的机会太好了,本来楚天舒还煞费苦心想着从哪里入手来做工作,郎茂才的一番真真假假的言行,让舒一凡直接看清了形势,所以,不等楚天舒开口舒一凡自己就主动提出来了。   这个意外收获,一下子在党群口取得了突破,形势进一步朝有利于伊海涛的方向在发展。      第607章 猴子犟驴      一连几天白天黑夜的连轴转,楚天舒始终保持着高度的紧张与高速的运转,真是苦不堪言,自己都感觉累得快要撑不住了。   所幸,好消息持续不断,用好事来了门板都挡不住来形容绝不为过!   第一个好消息是从向晚晴和舒一凡那边传过来的。   经过舒一凡和向晚晴的精心策划,青原卫视以伊海涛下乡慰问调研自带午餐一事为引子做了一期专题节目。   这期节目的影响力相当大,一经播出,就在干部群众中引起了强烈反响,接受采访的普通群众都说,这样的市长才是老百姓喜欢的好市长。   紧接着,这一专题的内容又被省报和省台转载了,而且在省报的头版上刊登了伊海涛在教室里与县乡干部一起啃面包吃盒饭的照片,还加了编者按,标题为《呼唤艰苦朴素精神的回归》,文中对伊海涛的这种做法大加赞赏,说这是减轻基层负担,转变机关作风,改善党在人民群众心目中形象的具体表现,并提倡各地要大力学习推广,把在我们的干部中快要丢弃的艰苦奋斗精神弘扬和传播下去。   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如此正面的报道,可谓是非常及时又非常必要,这对巩固伊海涛在市长之争中的领先地位十分有益,而且在全省范围内无疑强化了他的政治影响,尤其在省领导的心目中增色不少。   第二个好消息是从郑志国和罗玉彬那边传过来的。   供销合作社成立之后,郑志国和罗玉彬带着样品跑了一趟“国手养生堂”的生产基地,由于杏林乡核桃品种优良,又省却了中间收购商的成本,可以称得上是物美价优,双方很快就洽谈好了核桃收购和运输的合作方式,并达成了长期合作的意向性协议。   供销合作社初战告捷,原本的大难题迎刃而解,农民对政府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原来的牢骚满腹变成了一片叫好。   马兴旺和付大木,两人联袂来向朱敏文报喜邀功,说全县一百多万人民都纷纷夸赞党和政府的惠民政策好,市领导是为民造福的好领导。   为此,朱敏文亲自找伊海涛谈话,对他的做法大加赞赏:“海涛呀,做得好,你接连两次登上了省报的头版头条,而且还创新了农村经济发展的新思路,这不容易,真的不容易。这不仅是你个人的光荣,更是青原市全体党员干部的光荣,今后要保持和发扬下去。”   听了朱敏文的赞扬,伊海涛嘴巴上要谦虚,把成绩归功于书记的大力倡导和指导有方,心里却是踏实了不少,他知道,这个时候能得到朱敏文的肯定,组织推荐这一块上至少不会落后于唐逸夫。   其他几个人的工作也取得了成效,好消息频频传出。   简若明作为国资委的主任,和平日里来往较为密切的大型国企老总书记们打了招呼,这个效果是不用怀疑的。   靳洛冰长期在基层工作,一顿酒下来,该说的话都在酒杯中,大家立马心照不宣,心中有数了。   王少磊是伊海涛以前的秘书,过去与县区和部门的领导接触多,这会儿亲自登门拜访,根本就不用开口,人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卫世杰的套路摸不清,反正他连光明中学的牛逼校长都摆平了,其他的几个人应该问题不大。   正因为有这些好消息的坚强支撑,连日来,楚天舒始终显得日理万机,行动诡秘,日夜处于高度亢奋状态。   这天晚上,向晚晴到丹桂飘香来探望,见楚天舒眼熬红了,头发凌乱,浑身的酒气,换下的衣服没洗,厨房的水池里还搁着几只泡面的碗,一副疲劳不堪的模样,她实在看不下去了,收拾干净了之后坐下来,不由得埋怨道:“天舒,看你这么玩命,我真的希望你远离官场才好。”   楚天舒无奈地笑着说:“晚晴,干什么不需要玩命呢?官场有阴谋诡计,商场就没有尔虞我诈吗?你当记者还在伊拉克冒过枪林弹雨呢。”   “哼,什么你都有道理。”向晚晴不满地白了他一眼,说:“你这么拼了命地往上爬,难道就是为了多看到几张笑脸,少看几尊猴屁股吗?”   楚天舒忍不住笑了。   这是向晚晴以前给他讲过的一个笑话,说,官场就像一颗爬满猴子的大树,从上往下看,全是笑脸,从下往上看,全是屁股,左右一看,全是耳目。所以,猴子们为了多看笑脸,少看屁股,就必须争先恐后地拼命往上爬。   “晚晴,我始终认为,官场只是一个实现我的理想和抱负的平台。当今的体制下,要为民造福,就必须要有一个更高的平台,我希望这个平台变成我生命价值体系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只有站得越高,才能为更多的老百姓办实事,谋福祉。”楚天舒说完了,还不忘补充说明了一句:“如果你非要把我比喻成一只爬树的猴子,那我也要做一只敢于把屁股不干净的猴子捅下来的异类。”   “嗯,你这么帅,的确不应该是猴子。那你是什么呢?我想想……”向晚晴假装认真地想了想,突然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了,你这家伙是条犟驴,只要是决定了的事情,做起来都会玩命。”   楚天舒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说:“知我者,晚晴也!”   向晚晴仰面看着他,故作认真地说:“那我以后就叫你犟驴了。”   楚天舒板着脸,摇着头说:“不好,不好。”   向晚晴忽闪着眼睛问道:“为什么?”   “因为……”楚天舒有意沉吟了片刻,一脸坏笑地说:“嘿嘿,因为驴没有那个功能。”   向晚晴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红着脸,两只小拳头在楚天舒的胸口一顿乱捶,嘴里不停地叫道:“你坏,你坏,你坏死了。”   楚天舒等她捶够了,抓住她的手,突然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在楚天舒他们把能做的、该做的工作都做到位了之后,省委组织部考察小组展开了大规模的测评推荐工作。   在这两天里,唐逸夫也是心神不定,坐立不安,他真的吃不准,如果单以推荐的票数为准,他能不能胜过伊海涛还很难说。他知道,在青原,他有他的势力范围,长期以来已经自觉不自觉的形成了一个圈子,一个上下级关系的网,或者叫做帮派体系,这一体系中的人,无一例外地会推荐他,也期盼他能当上市长。   因为他一旦成了市长,他肯定会重用他信得过的人,而受益者自然是他们。   在官场中,虽然口头上都讲任人唯贤,但是,真正做到却是十分的困难,这并不是有人故意要同有才能的人过不去,主要的问题是你不熟悉他,不了解他,就没有情感,即便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德才兼备,你宁可用你熟悉的人,也不会用他。   早在几百年前,中国的老百姓就说过朝里有人好做官,这是从民间的立场上来看官场的,他们盼望着朝里有自己的人,他们更希望朝里的这个人官位越做越大才好,这样就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庇护与更高的提拔。   以此类推,拥护伊海涛的这边也是如此,拥护郭鸿泽的那边又何尝不是这样?   郭鸿泽也是从基层滚爬到上层的老干部了,同样也有他的势力范围和帮派体系。   伊海涛虽然来得晚,但他有常务副市长的优势,也在极力培植他自己的势力。   这两大体系中的人员,自然会站在自己的利益点上,维护并且极力推荐各自心中的领导,而游弋于他们权力体系之外的人就成了关键,他们的倾向性很可能会更公正,也是双方推荐票数的决定性因素。   所以,争夺这些人是非常必要的。谁争夺到了,谁就有可能会略胜一筹。   唐逸夫既然看出了这一点,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楚天舒一天到晚神神秘秘地在忙碌,唐逸夫猜得出来他在忙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唐逸夫才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多数是想跟着自己升官发财的,真正能在这个时候出力的却屈指可数,本来黄如山可以算一个,但是,自从郭鸿泽嘴里得知伊海涛帮过他之后,唐逸夫对他产生了怀疑,因此患得患失,不敢把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他去办。   申国章、莫怀义、郝建成之流,吃喝玩乐一个个奋勇争先,真让他们去游说势力范围之外的官员,一是他们没这个口才和心计,二是他们自身的形象和素质也难以服众,由他们出面做工作,搞得不好还有可能适得其反。   既然如此,唐逸夫只能亲力亲为了,他分别给那些他过去来往不密切的局领导一一打了电话,随便问问工作情况和生活情况,通过电话,把他的关心与爱护传递了过去,至少让他们心理上感到他是一个很赏识自己的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他们站到自己这一边来。   唐逸夫给别人打电话发短信,同时也会接到了不少别人打来的电话和手机短信。      第608章 惊险胜出      那些电话或手机短信,都是那些给唐逸夫说了好话又生怕他不知道的人,为了从他那里领情,只好采取了这样的方式。甚至,还有的在电话中公然向他表明了他向省委组织部领导的谈话内容,说他是青原市最有能力和魅力的领导干部,要想促进青原市的经济大发展,市长非他莫属。   唐逸夫非常明白,说这样话的人,未必真正说过这样的话,真正说过这样话的人,未必非要告诉他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无论怎样,听到这样的话他还是很高兴的,甚至很感激。感激他们对他的拥护,也感激他们在关键时刻为他说了好话。   大规模的测评和推荐开始了,唐逸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自从他当上副市长以来,还从来没有这么缺乏自信。   他缓缓来到窗边,推开了窗户,随着一缕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楼外的景色尽收眼底。看着楼房尽头的一片蓝天,他的心里涌满了无限的感叹。   可惜啊,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就在这时,付大木敲响了唐逸夫办公室的门。   “大木,你怎么来了?”唐逸夫扔给他一包烟,问道。   “省委组织部的领导找我谈话呢。”付大木接过烟,放在鼻子底下用力嗅了嗅,满面春风地说着,他把烟拆开,敬了唐逸夫一支,唐逸夫刚接住,他的火机又凑了过来,点着了烟,他又接着说:“老板,我把你好好地夸赞了一番,又把伊海涛狠狠地踩了一下,他们不会把话传给他吧?”   唐逸夫吸着烟,想了一下说:“按道理,应该是不会的。不过,要是踩得不好,让考察来的人认为你是故意的就不好了。”   付大木说:“不会的,我只说他不懂农业,没做过基层县镇的领导,主管青原这么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市不太合适。还有,他这次带队下乡慰问调研,我给考察组的领导看了有关的视频,明显有政治作秀的嫌疑。”   唐逸夫很满意地笑了,说:“大木,有你的,他在报纸电视上出风头,你把他的这个直接点出来,这也够损的,不过损得很有水平。”   付大木听了唐逸夫的表扬,自然高兴,就主动地过去为自己泡茶。   唐逸夫一边抽着烟,一边斜睨了一眼付大木,心想,过去一直以为这家伙只是一个野蛮粗暴的莽汉,今天看来,还是有点政治头脑的。   “老板,你得赶紧下手啊!”付大木突然出其不意地说,“省委组织考察一结束,你得去省城活动活动,趁热打铁,一定要抢在伊海涛的前面,把市长宝座抢到手哇。没说的,还需要准备什么土特产,我保证办到位。”   唐逸夫问:“大木,这次拨付的帮扶款不都做了核桃的收购款吗,你手头上哪里还有活钱?”   付大木很大方地说:“嘿嘿,承蒙老板关照,兄弟的矿上做得还可以,多的没有,十几二十万的还拿得出来。”   唐逸夫一听就笑了说:“行啊,大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付大木呵呵一笑说:“哪里,我这还不是跟唐市长学的吗?”   唐逸夫说:“大木,明年换届了,想不想干一任书记?”   “不想。”付大木一口拒绝了。“老板,我就当我的县长,书记还是让马兴旺去干,县里要是出了乱子,还有他这个一把手顶着。”   唐逸夫笑问道:“哈哈,大木,你这个老脾气就改不了哇,你就没想过要往上走一步?”   付大木一高兴,顺嘴就说:“嘿嘿,老板,你要是真关心我,就直接给我个副市长干干,我来替你管农村那点破事,保管让你放心。”   唐逸夫眉头一皱,说:“大木,你不在书记任上过渡一下,直接提副市长,这组织程序上有困难啊。”   付大木倒也没太在意,只说:“老板,那我就还干我的县长。”   “行!”唐逸夫爽快地答应了,想了一下,又说:“你表弟的事,我已经和法院的王院长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关照的。”   付大木千恩万谢地走了。   组织部门考察测评干部有其独特的程序和套路,但是,任何一个制度性的东西,无论其制定得多么严格、完备,哪怕像计算机程序那样编制得滴水不漏,可终归它是由人制定、编写出来,最后还得由人去操控,说到底人的意志才是最终的决定因素。   别忘记,青原市的测评推荐可是由叶庆平亲自组织,关键时刻伊海涛一个短信,考察路径和人员还不是随机应变。   熟悉组织部门内部操作规程者都知道,对于民主测评和推荐这样程序性行为,虽然范围、对象、内容都是有一定的规范,可那毕竟不像法律一般死板,如果叶庆平有意无意在某个环节上多花些时间精力,或是淡化某个环节的影响力,局势自然会朝着有利于伊海涛的方向发生微妙的变化。   果然,后来叶庆平向伊海涛透露了最后测评和推荐的结果,伊海涛以十分微弱的优势领先于唐逸夫,郭鸿泽落后较多,所以,省委组织部向省委推荐的青原市长两名候选人就是伊海涛和唐逸夫。   伊海涛在前,唐逸夫在后。   险啊!获悉这么一个结果,伊海涛长出了一口气,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在心底里还是暗暗感激楚天舒这些天来的运筹得当,着力拉到了不少摇摆不定的骑墙派,同时,又通过宣传舆论施加了微妙的影响,否则的话,毫无疑问要被唐逸夫拉开不小的差距。   这从另一个侧面也可以看出,唐逸夫在青原的根基是多么的深厚!   幸亏有楚天舒与叶庆平双管齐下的遥相呼应,伊海涛才在这场民意之争中惊险胜出。   当然,伊海涛和楚天舒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过了民主测评和推荐这一关,并不代表就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紧接着下面还面临着最为关键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步:省委常委会将在伊海涛和唐逸夫之间讨论确定一名最终的候选人!   这一关过了,才能提交到明年的青原市人代会上进行选举投票。   相对而言,选举投票只不过是履行一个法律程序,一旦获得了省委常委会的认可,当选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要从各方面去打动省委高层领导,博得他们的赏识,这比私底下做基层部门负责人的工作要难得多。所以,此时调研文章的重要性就凸现出来了。   在进入民主测评和推荐的程序之后,楚天舒并不敢有任何的松懈,他又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文章的修改和完善上来了,有了杏林乡供销合作社这么一个鲜活的例证,文章的开篇由此入手,原先略显空洞的弱点顿时得到了弥补,由此而引申出来的观点和设想立即变得丰满和充实。   省委组织部的考察小组完成了预定的程序,悄然撤出了青原。   到了周末,楚天舒拉上卫世杰,再次奔赴省城临江,名义上是去上课,实际上是要最后敲定文章发表和开研讨会的事。   按照祝庸之的提示,这里面的关键人物就是省委党校理论研究所的所长、《理论与实践》杂志的常务副主编陈金辉。   通过和郎茂才的交流,楚天舒获得了陈金辉的第一手资料。   陈金辉与郎茂才在省委宣传部共过事,担任过多年理论教育处的处长,长期从事理论研究工作,功底扎实,负责省委常委中心组学习的具体组织和内容选编,与常委们的接触非常频繁,出版过好几本宣传理论方面的专著,是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郎茂才与陈金辉互为竞争对手,两人一动一静,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如果在早几年,野路子出身的郎茂才根本不具备与学术型专家级的陈金辉一较高低的资本。   可是,这几年网络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网络舆情成为了全民关注的热点,引起了省委高层领导的高度重视,网络新闻处的地位一跃千丈,郎茂才也因此后来居上,加入了副部长的竞争者行列,逐步形成了与陈金辉并驾齐驱的竞争态势。   再三权衡的结果是,郎茂才属于宣传部不可或缺的特殊人才,成为了副部长的后备人选,陈金辉理论水平高,成绩非常突出,适合从事教育研究工作,调任省委党校理论研究所所长,成为了党校副校长的后备人选。   从职别上来讲,都是副厅级干部的后备人选,但从重要性和未来的上升空间来看,党校副校长与宣传部副部长有着天壤之别,单就和省委常委们接触的机会来说就少了许多,这对一名官员的进步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所以,对于这个安排,陈金辉心理上有着难以直面的落差。   这个时候如果公事公办地去找陈金辉帮忙,多半是不太好说话的。   考虑到这些因素,楚天舒又让卫世杰布置整点调查的人四处打听陈金辉的一些私人信息,包括当前的个人喜好与家庭状况。   这一打听不打紧,得到的信息令楚天舒不禁大吃了一惊。      第609章 送礼高手      陈金辉调任党校任职,不仅蒙受了政治上的重大损失,还随之带来了经济上的重大损失。   原来,陈金辉担任省委宣传部理论教育处的处长,又在政治理论界有着深厚的学术功底,还负责组织省委常委中心组的理论学习,这个特殊的地位使得他自然成为各地市县的领导巴结的对象,经常被邀请到各地去做宣传理论的学术报告、专题讲座,授课费、出场费就是一笔令人瞠目的数额,而且拿得心安理得。   调到党校之后,看似从事的还是政治理论的研究,但讲课座谈的邀请立马销声匿迹了,这政治与经济上的双重打击,令陈金辉近来非常的不爽。   根据整点调查打探来的消息,陈金辉在调任之前刚刚在临江市最高档的“半山华庭”小区买了一座别墅,正打算趁着天气适宜了开始装修,突然就接到了调令,装修一事暂时搁浅,惹得他家夫人牢骚满腹,怨声载道。   这一来,楚天舒与卫世杰一商议,卫世杰拍着胸脯保证:陈金辉是出了名的“妻管严”,有我老卫出马,必定马到成功!   文章修改完善准备妥当,楚天舒与卫世杰一起先去拜访了祝庸之。   这一次,他们给祝庸之夫妇准备了一点小礼物。   一套宜兴紫砂壶,两个杯子上分别篆刻了两位老人的名字,价值不算太高,也算有纪念意义,另外,买了几块青原本地产的土印花布,完全是那种手工制作的民间工艺品,正在申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应该可以博得师母的欢喜。   带了东西进门,还有旁的人,祝夫人自然要板着脸唠叨几句。   “师生之间交往,轻重都不为过,就是早先孔圣人时代,学生也还经常要向老师缴纳束修,我作为学生总来打扰,天天空着手来蹭饭,我也不还意思呢。”楚天舒嘴上解释着,自顾自地换了拖鞋进门,把手里的东西悄悄的放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里。   祝庸之回来了,看见楚天舒十分的高兴,又朝卫世杰瞄一眼,说:“好哇,今天我们可以一醉方休了。”   楚天舒赶紧说:“老师,酒就不喝了吧。”   祝庸之一听,马上眼睛一瞪,说:“必须得喝,要不,你带个司机干什么?”   楚天舒一听马上乐了。   卫世杰坐不住了,赶紧起身,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自我介绍说:“老师,我叫卫世杰,也是您的学生。唉,都怪我当年没好好学习,同一个班的学生,在老师的眼里差距好大啊。”   祝庸之盯着卫世杰看了几眼,也觉得有点面熟,忙哈哈大笑说:“小卫,你别有意见,要不就你喝酒,小楚开车,反正你们两个只能留一个当驾驶员。”   楚天舒说:“老师,今天就算了吧,等下次来,我和小卫一起陪您喝,您看行不?”   祝夫人出来了,也劝阻祝庸之,说:“老头子,你也真是的,就惦记着喝酒,小楚他们来家找你肯定有事,少喝一顿不行吗?”   经祝夫人这么一说,祝庸之有点不好意思了,忙说:“好,好,先忙正事。”   祝庸之把楚天舒让进了书房,见卫世杰没进来,又回头招呼他。   卫世杰笑着摆手,说:“老师,我实话实说,上学的时候不用功,就不参乎你们的正事了,我陪师母说说话吧。”   带上书房的门,楚天舒把修改之后的文章打印稿拿了出来。   祝庸之戴上老花镜,刚看了开头,便击节叫好,连声说:“好,改得好!”   仔细看完了,祝庸之斟字酌句地对一个小标题和几处用词提出了意见,然后问楚天舒此行有什么打算。   楚天舒直截了当地说:“此次过来,一来是想请老师看看文章还需要怎么修改,二来呢,是想拜访党校的陈金辉老师,看文章发表和组织研讨会的事好不好安排?”   “这个确实有必要。”祝庸之点头说:“我推荐的文章,发表应该问题不会太大,这点面子我想他应该会给的。只是组织研讨会的事有点复杂,毕竟是党政干部的文章,党校理论研究所是当然的牵头单位,他们没有动作,临大哲学系这边也不好办。”   楚天舒问:“老师,我们就这么过去登门拜访,你看合适不?”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祝庸之摘下了老花镜,说:“此事宜早不宜迟。这样吧,我给陈金辉打个电话,免得你们上门太唐突了。”   楚天舒说:“我正有此意,真是太谢谢老师了。”   祝庸之笑道:“小楚,师父可以帮着领进门,修行还在你个人了。”说着,就用书房里的座机拨打了陈金辉的手机。   对于祝庸之这位学术界的前辈,陈金辉是不敢怠慢的,听说要给他的杂志推荐文章,自然是一副毕恭毕敬求之不得的口气,至于内心真实是怎么想的,从通话中是听不出来的。   祝庸之是一个正直的学者,并没有倚老卖老地提太多的要求,只是说有两位学生会带着稿子登门拜访,能否够发表的条件,以及安排在什么版面位置,还请陈金辉自行定夺。   陈金辉当然要说欢迎欢迎,当即约定了晚上七点半在家里见面。   吃了便饭,祝庸之又交代了几句,楚天舒和卫世杰就告辞了。   华灯初上,临江街头车水马龙,一片繁华璀璨的景象。   按照预先的约定,楚天舒和卫世杰赶到陈金辉的家,敲定稿子发表与研讨会的具体事宜。   这次换了卫世杰开车,他驾驶着楚天舒的那辆凌云志汽车,在临江的大街小巷里穿行。   看得出来,他对临江市的路况相当熟悉。   要说对临江市的熟悉程度,卫世杰确实远在楚天舒之上。这是他大学时代大肆泡妞的额外收获,那就是对临江市各种档次的消费场所了如指掌,自然也就对街道路况烂熟于心了。   用卫世杰吹嘘的话来说就是:“只要是临江市中心城区的任何地方,我老卫闭着眼睛都能摸得到。”   果然,几乎没有走一点弯路,七点半准时来到了陈金辉所住的小区。   停好车,卫世杰在就近的街边水果店买了一个花篮,来到僻静处,随手将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了花篮。   楚天舒见了,低声问:“老卫,你这样放,万一人家发现不了,随手转送别人或者扔了,岂不冤枉?”   卫世杰忍不住哈哈一笑,说:“老楚,看来在送礼方面你还需要加强锻炼。你想想,陈所长家有个贤内助,她有收受礼物的丰富经验,对于任何客人送上门来的礼物,肯定不会随意处置!这些人,比你想象的精明呢!”   楚天舒又问:“那你以为,这个信封能起到多大作用?”   卫世杰说:“调查表明,陈金辉在省里是个不太起眼的领导,可是他有很多的机会与省委常委们呆在一起,想求他疏通美言的全省地市县干部如过江之鲫,因而实惠是很大的。突然失去了,心理上谁也一时平衡不了,所以,这么个信封,至多只能起到一个敲门砖的作用,要想打动他我估计够呛。”   楚天舒听了,自然服气。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得不佩服在商场摸爬滚打的卫世杰,已经锻炼成长为一名送礼高手。   上楼时,卫世杰在前,左手拎一只精巧的果篮,右手提着他那从不离身的名牌公文包,粗略看去显得有些滑稽。   楚天舒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上了楼。   按理说,给领导送礼,讲究单独行动、诡秘保密,尽量避免成双结对。这样,万一将来事发,也是以一对一、死无对证。   可是,楚天舒还是存有心里障碍,却最不希望独来独往。   谭广德跟他说过,市委那边有个秘书,也是经常帮领导办事送礼,得到领导的绝对信任。后来领导因受贿行贿事发,纪检、检察机关在办案时查明,通过该秘书之手送出或收受的钱物,不少被半途截流、侵吞。   结果,大家不耻于那个秘书的偷鸡摸狗,犹甚于痛恨那个被判了十几年徒刑的贪官领导。   因为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楚天舒代表伊海涛出面送礼时就特别的小心,尽量不由自己亲自经手,多半要拉上卫世杰,万一将来有什么风吹草动,至少自身是说得清楚的。   好在伊海涛在这方面还比较注意,平时需要楚天舒出面送礼的时候并不多,即便有那么一两回,他一般会叫上司机万国良做个旁证,或者千方百计让收受人给伊海涛回个电话,以示东西送到,以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眼下轮到登门拜访陈金辉,却又有些不同。   理论上来说,给领导送礼不可大张旗鼓,第三者在场更是深为避讳,然而,此行既是专为伊海涛的稿子而来,楚天舒就非要出面不可。因此,卫世杰只好特意预备了一个果篮,算是施了个小小的障眼法,既为欺人,也是自欺。   门铃响了几下,陈金辉闻声把门打开,笑眯眯迎在了门口。      第610章 巧送妙收      见了面,互相介绍,握手问好。   家里只有陈金辉一个人,他忙着倒水泡茶,一副气定神闲、不卑不亢的官样作派,显得比一般的官员亲切随和许多,看来祝庸之的一个电话还是非常有作用的。   陈金辉的家是跃式错层,足有两百平米。   趁着陈金辉忙乎的时候,楚天舒稍作观察,感觉装潢装饰的档次不低。   粗略想想,陈金辉一名正处级干部,仅凭他的工资收入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在此之前还刚刚在临江市最豪华的半山华庭又买了一套连栋别墅,由此可以推测,他以前讲课费之类的灰色收入相当可观。   坐下来当然先谈稿子。   楚天舒掏出打印好的稿件双手递给了陈金辉。   陈金辉拿了稿子只瞟了一眼,发现上面并没有作者的署名,便把稿子放在了茶几之上,先让楚天舒介绍写作的过程。   楚天舒立即看出了陈金辉试探的意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便拿出祝庸之的推荐信交给了陈金辉,又补充说:“陈老师,祝教授交代过,文章的质量如何还请陈老师定夺,不能因作者或推荐而影响您对文章的评判。”   “哦,祝教授还是老脾气,正派公道啊。”陈金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出推荐信仔细看了,然后笑道:“祝教授是省委省政府特邀首席理论顾问,南书记和乔省长都对他欣赏有加,他轻易不推荐文章的,一旦推荐了,文章的质量绝对属于上乘。”   听着陈金辉的赞美之词,楚天舒稍稍放心了。   本来,楚天舒很担心,按照中国文人相轻的传统,加上陈金辉的心态不平衡,作为《理论与实践》的主编,未必会轻易认同祝庸之的意见,没想到,陈金辉一上来看都没看文章,就做了肯定的答复。   既然陈金辉没有故作清高,楚天舒也不好矫揉造作,便把题目、主题思想、段落层次、小标题等一一报了,又把按照祝庸之提到的修改、完善意见做了修改等过程简略做了说明。   陈金辉频频点头道:“嗯,不错!祝教授的建议意见,十分关键,切中要害!文章人人会写,各有巧妙不同,别看祝教授这几点小小点拨,可都是画龙点睛之笔。这篇文章一定会是一篇扛鼎之作,我们这期杂志也要跟着上一个档次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受到陈金辉的情绪感染,楚天舒一激动,就把组织作品研讨会的想法说了。   不过,说过之后他还是有些后悔。   陈金辉答应得如此爽快,自己这么急吼吼地又提要求,会不会让陈金辉产生得寸进尺的联想?   陈金辉听了,果然没有马上表态,而是敛起笑容,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道:“小楚,你这想法倒是不错。搞个作品研讨会,利用报纸、电视等新闻媒体的力量,广泛炒作一下,肯定会产生更大的影响。可是……”   说到这,陈金辉停顿了下来。   楚天舒知道,祝教授说可是课堂上养成的习惯,主要是为了引起学生们的注意力,时间久了,就成了口头禅,而身为官员的陈金辉应该没有这个习惯,他的这个“可是”一定蕴含着丰富的内涵。   楚天舒正待请陈金辉把话说下去,却发现他忽然身子一绷,原本就有点严肃的表情瞬间收得更紧了,嘴张在那里没了声音。   原来,他听见了外边钥匙开门的声音。   原来是他的夫人回来了。   楚天舒有点糊涂了,陈金辉的这个停顿,到底是有话要说,还是发现了夫人回来了而产生的过敏反应?   陈金辉的夫人进得门来,一脸的阴沉,发现客厅里还有两个客人,竟然不是稍加掩饰,而是变得越发的难看了,一身的肥肉随着呼吸的沉重而有点波翻浪涌的态势。   陈金辉出于礼貌,还得陪着笑脸做了介绍。   看得出来,卫世杰调查来的情况十分准确,陈金辉是个惧内的“妻管严”。   楚天舒和卫世杰两人忙起身,客客气气地喊了声“大姐”。   气喘吁吁一脸怒气的陈夫人只鼻子里哼了一声,根本顾不得家里还有客人,便把陈金辉拉到了书房,大声地说:“老陈,乐腾市的温启雄太不像话了,你这才刚调到党校,他介绍的那支装修队伍就开始漫天要价了,你打个电话问问他,这算怎么回事?”   “哎呀,人家肯帮忙是他的本分,不愿意帮忙也没有办法,还打电话做什么?”陈金辉压低了声音劝道:“你小点声,外面还有客人呢。”   “什么客人不客人的。”陈夫人气呼呼地说:“以前温启雄还不是常来,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哦,你调党校了,他不登门就算了,介绍的装修队也开始刁难人了。哼,都他妈是势利眼。”   陈金辉把书房的门带上了,可并没有关严,里面两口子的争吵声还是能飘进客厅,尤其是陈夫人毫无顾忌,嗓门又大,事情很快就听出了原委。   原来,陈金辉刚买了“半山华庭”的连栋别墅,正在筹备装修,原本乐腾市的温启雄帮着介绍了一支装修队伍,初步谈了一个低的离谱的价钱,无非是想要通过陈金辉在省委常委们面前找机会替他美言几句。   可过了没多久,陈金辉调到了党校,温启雄一看作用不打了,便收起了这份热心,让装修队自行去和陈夫人洽谈装修的事。   装修队的老板是要赚钱的,没有了温启雄的承诺,自是不会贴钱替陈金辉做事,便找了各种理由要和市场价接轨,这当然完全超出了陈夫人的预期,刚才她出去,就是约了装修队谈价格,结果不仅没谈拢,还和装修队的老板发生了口角,气得呼噜带喘地就回了家。   卫世杰轻轻碰了楚天舒一下,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楚天舒暗暗点头。   过了几分钟,书房的门开了。   陈金辉一脸尴尬,抓着个手机目瞪口呆。   陈夫人双眼微红跑了出来。   卫世杰起身主动迎了过去,问道:“大姐,为什么事生这么大的气呢?”   陈夫人气鼓鼓地说:“小楚,哦,你是小卫啊。这不,家里刚买了套房子,本来和装修队谈好了价钱的,这帮人翻脸不认账,找原先的介绍人,居然甩手不管了,真是太欺负人了。”   陈金辉走出来,轻轻地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说了。   陈夫人不耐烦了,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大声说道:“不要你管,人家小卫问,我发发牢骚也不行吗?我在外面受气就算了,回家还不让我说话,你还让我活不活?”说着说着,陈夫人的眼泪居然掉下来了。   卫世杰一边给陈夫人递面巾纸,一边安慰她说:“哦。就这么点小事啊。大姐,别生气了,我来帮你想想办法。”   “真的?”陈夫人眼泪挂在脸上,就笑了。   “呵呵,大姐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公司以前就是做装修的,后来接了一些房屋和道路工程就转型不干了。”卫世杰大包大揽地说:“正好,还有一些旧材料没用完,堆在库房里也碍事,要不,大姐就帮着我消化消化,行不?”   “那太好了。”陈夫人破涕为笑,不顾不管陈金辉和楚天舒还站在旁边,拉着卫世杰坐在沙发上,滔滔不绝地探讨起装修的工期、具体用料等等,甚至把水龙头、抽水马桶、电器开关之类的细节都一一说了一遍,可谓事无巨细一网打尽。   陈金辉实在看不过去了,就说:“人家小楚来还有别的工作上的大事,家里装修的事是不是换个时间再谈,再说了,这么做影响也不好嘛。”   陈夫人闻言,胖手往茶几上用力一拍,怒目圆睁道:“老陈,家里的大事小情你一概不管,我不和小卫商量我跟谁商量?这是我和小卫之间的事,与你那个影响有个屁关系!再说了,装修好了我照价给钱就是了。”   被夫人呛了一顿,陈金辉脸上马上红一阵白一阵,再不做声了。   卫世杰只好赶紧声明:“陈老师,这事你真不用操心。我们公司转型之后确实还有不少旧料,大姐能帮我消化掉,我还得感谢大姐呢,当然,我是生意人,旧料也要照价收费,不会让陈老师犯错误的。”   一句话,一下子把紧张的气氛就化解了。   楚天舒就说:“陈老师,就让老卫和大姐在客厅里谈装修的细节,我们去书房谈文章的事,免得相互打扰,你看这样行不行?”   “就是嘛,就是嘛。”陈夫人大为开心,笑得更欢了。她白了陈金辉一眼,说:“你看,还是年轻人脑子灵光。去吧,去吧,你们谈你们的去吧。”   进了书房,陈金辉带上门,只粗略看了一遍文章,突然开口问道:“小楚,你跟我说实话,这文章是不是你们伊市长写的?”   楚天舒忙说:“哎呀,陈老师真是火眼真睛,这你也看出来了。”   陈金辉说:“文章的立意之高,只有伊市长这样级别的领导才能写得出来。这种有分量的重头文章,作为《理论与实践》杂志的头条发表完全够格。开个作品研讨会,组织点后续评论,按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   令人烦心的“可是”又不期而至了。      第611章 表演双簧      楚天舒故意朝客厅的方向看了看,问:“陈老师,组织开个研讨会,有什么问题吗?”   陈金辉下意识地也看了看书房的门,才说:“可是,你想过没有,接下来几个月是换届选举的准备阶段,也是非常敏感的时期,如果炒作过分了,会不会收到相反的效果?青原方面,估计也不是风平浪静,千万不能因此闹出什么事端来,对吧?我的意见呢,等文章发表之后,视具体效果再作打算,这样是不是更好?”   楚天舒听了,心里虽然不太满意,但感觉也不无道理,便点头说:“谢谢陈老师提醒,我回去再向伊市长汇报,一切还请陈老师多多关照。”   还没等陈金辉说话,书房的门开了,陈夫人满面春风地推门进来,大大咧咧地说:“老陈,我和小卫的事谈妥了,你们的事谈得怎么样?”   “正在谈,正在谈。”楚天舒抢先说:“总归要请陈老师费心才是。”   “会的,会的。他不用心我都不会答应的。”未待陈金辉开口,陈夫人那边却先表了态。   从陈金辉家出来,楚天舒主动坐到了驾驶席上,卫世杰则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车开出了小区,卫世杰一声长叹,苦笑着说:“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果篮里就不该塞信封了。”   “怎么啦?”楚天舒问。“这回要大出血了?”   卫世杰说:“可不,这个陈夫人是个厉害角色,怪不得能把陈金辉管得服服帖帖的,这回要被她狠狠敲一笔了。”   楚天舒心里一惊,忙问:“老卫,你和他老婆怎么谈的?”   “还能怎么谈?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来了。”沉默一阵之后,卫世杰把与陈夫人洽谈的情况向楚天舒说了一遍。   楚天舒与陈金辉进了书房之后,陈夫人用她那鲤鱼眼看了卫世杰足足有一分钟,让久经世故的卫世杰都感觉浑身不自在了,陈夫人才说:“我家房子装修的事就全交给你了。”   卫世杰笑笑,说:“大姐,请放心好了。”   陈夫人问:“装修费与你结算?”   卫世杰见过很多的官员及其家人,你给他帮忙办事,这句自欺欺人的话是必须要说的。关于钱,还不能不谈,你装大方不要,对方就要怀疑你有什么目的,或者是要被陷害。要又不能要多了,总不能在他们身上赚钱吧。但你还的表态,不然的话,谈话就到此为止了。   卫世杰说:“大姐,你看着办吧。”   这也是场面上的规矩,明摆着要帮忙,还得摆出一副锱铢必较的样子,让对方心理上好接受。   陈夫人从小包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了茶几上,说:“小卫,我也不懂行情,你自己去取吧,密码是老陈手机的中间六位数。”   卫世杰心头一惊:我靠!这是早有准备啊。   陈夫人根本没注意卫世杰的反应,把新房子的大门钥匙往银行卡上一放,不说合同怎么签,只说了这是给他儿子结婚用的婚房,她儿子媳妇多大年龄,教育背景,职业爱好,工作经历,还说了一大堆的造型韵律、色彩感知度、后现代风格、人性化软装饰等等一大堆的专业术语,明显是备过课的,无非是要告诉卫世杰房子装修要满足年轻人的格调。   谈完了这些,陈夫人又说:“小卫,该花的你只管花啊,卡里的钱不够,你再告诉我。”   卫世杰说:“大姐,这是你儿子的婚房,马虎不得,我心里有数的。不过,我仓库里还剩下不少的材料,可以利用得上,估计也花不了太多。这样,我先紧卡里的钱用着,不够再跟大姐商量。”   这是鬼话,他仓库里的剩料怎么可能用得上,就是用,也只不过是几根木头方子,几把钉子,送到临江来都不抵车费。   “那就谢谢了。”陈夫人咧开肥嘟嘟的大嘴笑了,笑完,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小卫,你把发票都留好啊,完工之后都交给我,我也好向儿媳妇有个交代。”   卫世杰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   陈夫人再不多说了,起身去了书房,打断了楚天舒与陈金辉的谈话。   卫世杰说完了,又问道:“老楚,你和陈金辉谈得怎么样?”   楚天舒如实相告:“文章发表肯定是没问题的,可陈金辉说,开研讨会的事要等文章发表了之后再来商量。”   卫世杰脱口骂道:“他妈的,不是一家人,真是不进一家门啊。”   楚天舒恍然大悟,这是陈金辉的缓兵之计,没有得到夫人的明确指示,他不敢轻易答应楚天舒的全部条件,而等到文章发表,应该在十五天之后,别墅装修正好进入了实质性操作阶段,再来谈开研讨会的事,主动权依然掌握陈金辉的手上。   “那今天这可能是一场妇唱夫随的夫妻双簧了?”楚天舒的发问,一半是由于气恼,一半是出于玩笑。   “怎么叫可能,完全就是。”卫世杰很肯定地说:“我直接怀疑,祝教授给陈金辉打电话的时候,他夫人就在旁边,要不,以陈金辉与我们的熟悉程度,刚进门的时候,他有必要对我们那么客气吗?还有,我们是头一次上门的生客,他老婆再没有水平,有必要当着我们的面大倒苦水吗?还有,陈金辉怎么一说可是,他老婆就正好回来了?”   “次奥,老卫,你这么一分析,我真是信服了。陈金辉那么失落,原来是他们演夫妇双簧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楚天舒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他问道:“他这个装修估计得多少银子?”   “怎么说也得三十万出头吧,现在材料工钱都涨价了,我估计她这卡里最多有十万块,二十万是要亏进去的。这点钱对我来说倒是九牛一毛,关键是心里不爽。你看,完工之后他老婆还追着要发票,就是防止以后说不清,好像我们花钱给他家装修是想害她老公一样。”卫世杰苦笑道。   哈哈哈哈!   楚天舒大笑了起来,却觉得这笑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奶奶个熊的,这帮贪官污吏,不仅想方设法地贪得无厌,还要挖空心思来掩人耳目,真是太狡猾,太无耻了。   有人在横穿马路,楚天舒用力按了一下喇叭,愤愤不平地说:“等老子以后有了权,一定要将这帮贪官污吏一网打尽。”   “哈,老楚,你说得真是轻巧。”卫世杰不以为然地说:“老楚,不是我不相信你啊,我琢磨着啊,等你混到了能处理这帮人的地位,恐怕早已经和他们同流合污了。”   “我楚天舒绝对不是那种人!”楚天舒郑重其事地说:“老卫,你记住,只要今后有可能,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些官场蛀虫。”   卫世杰笑着说:“行行行,我帮你记住就是了。”   楚天舒听得出来,卫世杰口里答应得很好,但其中不以为然的意味明显。   来到一个十字路口,一个行人突然闯红灯横穿马路,楚天舒踩住了刹车。   紧接着,本来还在等信号灯的人群,呼啦啦跟着一起穿了过来。其中有推着婴儿车的妈妈,也有颤颤巍巍的老人,还有卖水果的三轮车……   后面的车子一个劲儿地按喇叭,可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群在眼前穿行。   “看见没有,这就是中国式过马路,大家结伴而行,法不责众啊。”卫世杰感概道:“官员们的心态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们潜意识中也一定在这么想,大家都这么做,我不做岂不吃亏了?大家都这么做,又能处理谁呢?”   “老卫,你的说法并不是没有道理。”楚天舒知道他有所指,便说:“但是,越是在这种状态下,越需要有人站出来坚持道德和良心的底线。”   “我也同意,没有一个官员天生就是贪腐的。在‘中国式过马路’盛行的当今,很多人是被裹挟着同流合污的。”卫世杰说:“老楚,我相信你能做得到洁身自好,但是,谁又能保证,在当今的大环境下,你不会成为‘劣币驱逐良币’的牺牲品。”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楚天舒斩钉截铁地说:“如果能以我个人的牺牲唤起多数官员法制道德的觉醒,我认为是值得的。”   卫世杰了解楚天舒的性格,他无奈地摇摇头,无话可说了。   人流过去了,路口的绿灯却变成了红灯。   被迫停下来的车辆只能继续等下一个绿灯的到来。   楚天舒笑问道:“老卫,你说,机动车为什么不敢来一个‘中国式闯红灯’呢?”   卫世杰不假思索地说:“因为后面有摄像头,只要违规了就会被记录在案,就逃脱不了处罚。”   “是啊!”楚天舒说:“无论是交通秩序,还是官场治理,只要强化了法纪的刚性,杜绝对‘法不责众’的过于迁就与放纵,让‘伸手必被捉’的法律意识深入人心,我相信,官场上的‘中国式过马路’是完全可以得到治理的。”   卫世杰长叹一声:“唉,但愿如此吧。”      第612章 安排后事      绿灯亮了,车继续缓缓地行走在灯火辉煌的街道上,楚天舒和卫世杰都沉默不语。   两人好久都没有讲话,也许不是不想开口,而是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各自在想各自的心思。   楚天舒想的是,如果以后有了机会,该如何收拾这帮贪官污吏。这些个家伙既无耻又狡猾,要想抓住他们的狐狸尾巴将他们揪出来,光有决心还真不行。只有用事实来打破受人情、金钱、关系左右的潜规则,让制度之剑永远悬挂在官员们的头顶上,让监督之灯时刻监控着官员的一举一动,官场环境才能得到真正意义是的治理。   楚天舒在心里暗暗地说,任重道远,但总要有人破冰前行。   卫世杰却在想颜婕妤,这几天秦达明和孔二狗不在家,得抓紧时间多约几炮,完成播种大事。   漫无目的地开了一段,最后还是楚天舒开了口:“老卫,晚上我们住哪?”   “什么?”卫世杰明显沉浸在与颜婕妤的欢娱想象中,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稀里糊涂地问:“老楚,你说什么?我们回去?你不上课了。”   楚天舒看着他心神不宁的样子,笑了:“呵呵,老卫,心急火燎的,是不是又和谁约炮了?”   “哦,没有。”卫世杰随口就答,说完了之后才发觉不对头,马上又解释说:“老楚,你别胡扯,我在想啊,是就在临江找队伍,还是把公司的队伍拉过来。”   楚天舒说:“算了,还是让钱德勒他们过来张罗吧,你要是在临江找队伍,陈金辉两口子又该生疑了。”   卫世杰说:“那行吧。”   楚天舒旧话重提:“老卫,晚上我们住哪?”   卫世杰想了一下,说:“老楚,你找个合适的地方停车,这几天事太多,我还是赶回去吧。”   “那怎么行?”楚天舒说:“这样,你把车开回去,我上完课之后另外再想办法。”   卫世杰同意了。   楚天舒将车开到了虹桥公寓,下了车,目送着卫世杰开车消失在夜幕之中。   进了公寓,洗完澡,楚天舒照例用座机与向晚晴聊了几句,挂了电话,本来还想和宁馨打个招呼,猛然想起她已经考试完毕放假回了家,便无声地笑笑作罢了。   最近一个月以来,除了要完成正常的秘书工作,又是熬夜写文章,又是没日没夜的四处活动,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之下,身心疲惫到了极点,终于盼到了一个放松的晚上,楚天舒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周六,由于岳欢颜要远赴法国,已经不再来上课了,楚天舒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的低落。   老师的精彩讲授往往会视而不见。   蓝光耀等人的议论经常是充耳不闻。   人在课堂,心却在别处。   想着认识她以来的各种妖言妖语,想着她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楚天舒竟毫无缘由地产生了一种依依不舍,难以割舍,魂不守舍。   冷雪刚回老家的有段时间,楚天舒曾经有过这么一次浑浑噩噩的状态。   但是,岳欢颜这一次的离别与冷雪上一次的分别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毕竟自己和冷雪经历过一次生死逃亡,有过一次炽烈的肌肤之亲,自己和岳欢颜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啊!   越是这么想,岳欢颜的影子就越是在楚天舒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哦,还有那一对可爱的吉娃娃,毛毛和豆豆。   省纪委的蓝光耀等几个狐朋狗友,大概也看出了楚天舒的失落,在中午就餐的时候又是一番议论纷纷,无非还是嘲笑讽刺挖苦岳欢颜为了做富婆不择手段之类的无聊言论。   楚天舒懒得和他计较,草草吃了几口,跑到校园的树影下,烦躁地拨打了岳欢颜的手机,却发现关机了,心里越发的郁闷。   下午,是一位教授讲“微观经济学”,教授的水平很高,把均衡价格理论、消费者行为理论、成本理论、分配理论、福利经济学、市场失灵与微观经济政策等等讲的深入浅出,让人受益匪浅。   轮到讨论的时候,蓝光耀见平时比较活跃的楚天舒没了发言的兴趣,他这会儿便表现得十分的活跃。   他神采飞扬地说,大家听听这名字,微观经济学,实际上就是“为官”经济学啊。   蓝光耀对经济一知半解,却最喜欢出风头,前些日子被楚天舒和岳欢颜压住了,今天总算逮住机会可以发挥一次了,便嘻嘻哈哈地把微观经济学与官场潜规则等现象联系起来,整出了一套关系学、办公室哲学等理论来。   蓝光耀在一个劲儿地偷换概念。   比如“显示偏好理论”可以用来研究如何对待领导,领导的偏好选择就证明了市场存在的方向,需求理论和偏好理论都可以为下属的行事提供有益的指导。   再比如,“风险条件下的选择问题”可以用来研究官场站队问题,“最大化模型与委托代理”可以用来研究对基层领导的依赖问题,“非最大化厂商理论”可以用来研究自己在群体中表现的利益立场……   凡此种种,蓝光耀说得天花乱坠,博得了一众官场油子们的不断叫好,纷纷夸奖说,蓝处长理论联系实际,学以致用。   好端端的一门经济学,被蓝光耀这么胡乱一解读,令授课的教授都哭笑不得。   蓝光耀却自以为得意,还用挑衅的语气来问楚天舒:“小楚啊,你是我们班里的大才子,你觉得我的发言怎么样啊?”   楚天舒忍无可忍,站起身,严肃地说:“你这是对经济学的亵渎!”   一句话,顿时气得蓝光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镜片后面闪过的是一缕怨毒的目光。   放学了,楚天舒打了个车返回虹桥公寓。   路上,突然接到了岳欢颜的电话。   岳欢颜依旧是那副妖里妖气的腔调:“小弟弟,你是不是想姐姐了?”   真是个妖女,隔空也能看出自己的心思?楚天舒心虚地否认道:“没,没有。我刚上完课。”   岳欢颜根本不容他否认,妩媚地笑道:“呵呵,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口是心非好不好,想就想了呗,姐姐很开心,又不会笑话你。”   “你怎么知道的?”楚天舒郁闷地回答。真是拿这个妖女没办法,她好像欺负自己成了习惯,偏偏自己还对她无可奈何。   “哈,姐姐是妖精嘛。”岳欢颜咯咯笑了,说:“不逗你了,你中午打了姐姐的手机,我一开机就看见了。”   原来如此!   楚天舒问:“有事吗?”   岳欢颜骂道:“咱们是什么关系啊?找你非要有事呀?姐姐我……”   楚天舒拦住了她的话头,说:“如果没事儿的话,我就忙别的了。”   “讨厌。”岳欢颜娇嗔着喝道:“傻家伙,连个玩笑都开不起。我找你当然有事了。”   “什么事儿?”楚天舒偷着乐。不来点强硬的,不知道要被这个妖女欺负到什么程度。   岳欢颜直截了当地说:“来家吧,来了你就知道了。”   楚天舒告诉司机,不去“虹桥公寓”了,去“名城嘉年华”小区。   到了地方,按了门铃,上了电梯,来到了门前。   楚天舒刚要敲门,发现门并没有锁,估计是岳欢颜刚才开单元门的时候就把门打开了。   推门进去,欢迎他的是活蹦乱跳的毛毛和豆豆。   楚天舒蹲下身子,一只手抱了一个小宝贝。   毛毛和豆豆乖巧地在他的左右脸颊亲了一口。   “来了?”岳欢颜慵懒的声音从阳台上传来过来。   楚天舒将毛毛和豆豆放了下来。   两个小家伙亲亲热热地挤在一起,摇头摆尾地看着楚天舒换好了拖鞋,又知趣地回了它们舒适的窝。   看见了楚天舒,岳欢颜从躺椅上抬起身子,姿态优美地伸了个懒腰。   这么一来不要紧,丝绸睡衣一下子被拉扯起来,露出了盈盈一握的腰肢和圆润可爱的肚脐。而胸部的那两座乳峰也在她双手的拉扯下,向上高高地立挺着,像是要把那束缚它们的钮扣给撑爆了一般。   楚天舒愣住了,站在客厅里没有迈步。   “姐姐好看吧?”岳欢颜放下手臂的时候,发现楚天舒呆滞的眼神,笑嘻嘻地问道。   “好看。”楚天舒重重地点头。他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假话。   “嗯。真是个听话的小弟弟,这就当是姐姐特意犒赏你的吧。”岳欢颜眨了眨眼睛,一脸媚惑地说道。   无语。   看到楚天舒不敢再接话,岳欢颜白了他一眼,说道:“好没情趣哟。过来吧,姐姐不会吃了你的。”   楚天舒走了过去,问道:“找我什么事?”   岳欢颜笑嘻嘻地说:“安排我的后事!”   “你别吓我。”楚天舒一哆嗦,手里的包差点儿掉在了地上。   “胆子这么小啊。所谓后事,就是今后的事嘛。”岳欢颜白了楚天舒一眼,开心地说:“不过,你这个表现姐姐还是挺满意的,这说明你舍不得姐姐死哦。”   岳欢颜站了起来,从茶几上拿起一个信封,递给了楚天舒。   “这是什么?”楚天舒问道。      第613章 惹火烧身      “小弟弟,你自己不会看吗。”岳欢颜嘻嘻一笑,说:“放心吧,不是姐姐的写真艳照。”说完,转身出了阳台,走进了开放式厨房。   楚天舒放下手里的包,将信封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一本签证和一张直飞巴黎的机票。   时间,明天下午四点二十分。   真的要走了?虽然楚天舒对于岳欢颜的离开早有了思想准备,可当看到了准确的时间,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岳欢颜端着两杯红酒走过来,一杯端给楚天舒,另外一杯端在了自己手里,然后笑嘻嘻地看着楚天舒,问道:“小弟弟,姐姐要走了,你会想姐姐么?”   会想,还是不会想?楚天舒真是无奈,无论是多么严肃正经的话,从她那张妖艳的小嘴里面说出来,总是令人浮想联翩,想入非非。   “会的。”楚天舒咬咬牙,说。   “嗯,谢谢你,Santé!”岳欢颜说了一个法文,举着杯子与楚天舒碰了一下。   楚天舒虽然没听懂,但猜得出应该是“干杯”的意思,便举起杯子一饮而尽了。   “哎呀,你喝白开水呢?”岳欢颜只小抿了一口,叫道:“这可是正宗的法国罗曼尼康帝,就你这一口,至少一百美元没了。”   “嗬,味道一点儿也不好。”楚天舒吧嗒几下嘴,自嘲道:“早知道这么贵,你还不如折现给我好了。”   “呵呵,没想到你还是个猜谜呀。”岳欢颜把酒杯放下来,又给楚天舒斟上了,说:“其实姐姐也不爱喝,可开瓶了,不喝又浪费了,所以,你还是陪姐姐边喝边说话吧。”   “姐姐,洋酒我真喝不惯,我要是喝高了,就没人陪你说话了。”楚天舒尴尬的推辞道。   楚天舒和岳欢颜在一起,最怕的就是两件事儿。   一怕岳欢颜逼他喝酒,尤其是洋酒,因为他知道自己对洋酒有心理障碍,喝不了多少就可能晕了。   二怕岳欢颜的语言调戏,尤其是酒后,因为他害怕自己抵御不住她的妖媚。   “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陪我喝酒了,怎么的,你也不该让姐姐我带着失望而去吧。”岳欢颜眯着眼睛看着楚天舒,说:“小弟弟,你放心,你就是真喝高了,姐姐也不会非礼你的。”   这个妖女总是语出惊人,让楚天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最后一次,这是楚天舒无法拒绝的理由。   岳欢颜躺在了藤椅上,楚天舒陪着她坐在沙发里,两个人一边喝着法国名酒,一边望着阳台外的天空,低声细语地聊着。   不知不觉间,一瓶罗曼尼康帝就下去了一半左右。   淡月笼纱娉娉婷婷,微风拂过脸颊掠起岳欢颜的长发。   她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视线一直停留在空中那一轮朦胧的昏黄月色上。   无疑,岳欢颜是极美的。   眉目如画,婀娜多姿,尤其是她那双有些招人的桃花眼以及要妖娆迷人的体态会让人觉得她芳菲妩媚风情万种。   艳丽而不俗气,丰腴而不臃肿,更重要的是,她比自己还大上五岁。   这样的女人是楚天舒心中最完美的御姐形象。   与简若明的冷艳完全不同,她浑身都充满了妖媚的气息。   长着这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又有着与此相匹配的智慧。   这样的女人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成为男人们视线中的焦点。   “其实我也舍不得走。”岳欢颜突然间开口说话打破了两人之间长久的沉默。   “嗯。留在国内继续做你的官场妖女,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楚天舒看不出来岳欢颜是出于真心还是开玩笑,只好笑着附和道。   “不!”岳欢颜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转头问道:“弟弟呀,你看过西游记么?”   “当然看过。”   “你知道里面有多少妖精,他们又都是怎么的下场?”   “不知道。”   “其实,姐姐也不知道,但是,有人统计过,西游记中的妖怪有44个,死亡21个,被神仙接走的23个,这说明,没有后台的妖精很容易被一棒子打死,而其中女妖的死亡率高达85.7%。做妖精难,做女妖更难,在官场做女妖,简直是难于上青天啊!”   说这话的时候,岳欢颜的脸上充满了忧伤与迷惑。   原来,这个官场妖女也有多愁善感的时候。   楚天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保持沉默。   他觉得这个时候的岳欢颜才是真实的,往日的那个妖媚的岳欢颜只是她用来保护和掩饰的面具。   一个漂亮的女人要行走官场,或者像简若明那样冷若冰霜,让有觊觎之心的家伙自觉退避三舍,要么像岳欢颜这样,用一股逼人的妖气,吓得那些欲火焚烧的色狼逃之夭夭。   岳欢颜突然问:“弟弟,你说,你舍得姐姐走吗?”   又来了,楚天舒内心呻吟了一下。你能不能不问这种无法回答的问题呀?   楚天舒只能含糊着说:“不舍得,你不是还得走吗?”   岳欢颜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妖媚,说:“如果你肯娶我,我可以留下来。”   楚天舒笑道:“姐姐,你已经是结过婚的人,这话可不能随便说了。”   岳欢颜作出一副失望的神情,问道:“那就是说,你巴不得姐姐赶紧滚蛋啰。”   “怎么会?”楚天舒连忙否认:“和姐姐在一起,总是很快乐。”   “谢谢!”岳欢颜举起杯子来,与楚天舒碰了碰,又笑嘻嘻地说:“你说的这么动听,姐姐我都快要爱上你了。”   “我说过的,我配不上姐姐。”楚天舒又赶紧撇清。“华宇才是你的如意郎君。”   岳欢颜说:“可是,到了法国姐姐姐姐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法国佬要是欺负姐姐,那可怎么办呀?”   “不会的。”楚天舒开起了玩笑:“姐姐又漂亮又热情,浪漫的法国男人会张开双臂热烈拥抱你的。”   “好吧。”岳欢颜一脸妩媚的说道。“你想不想热烈拥抱一下姐姐?”   “这……”楚天舒哪里想得到,岳欢颜会如此露骨地顺杆爬,又把难题抛到了自己的面前。   “嘻嘻。姐姐就是想在抵达法国之前,先体验一下被热烈拥抱的感觉,你不愿意配合姐姐吧?我担心,法国的男人太热情了,我一时适应不了哦。”岳欢颜那张烟视媚行的脸缓缓的向楚天舒靠近,身体如馨如兰的味道刺激着楚天舒的感官。   噗!   楚天舒一脸尴尬,可是这样的暧昧气氛又让他觉得莫名刺激,脸红耳赤,连呼吸都觉得急促起来。   岳欢颜也现了楚天舒的这一异状,舔了舔嘴唇,笑眯眯的说道:“小弟弟,你下面好像有反应了哦?”   真是丢人现眼,这种状况也被她发现了。   没有亲身经历,你永远不知道岳欢颜这个女人的诱惑力。   她原本就长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样貌媚惑诱人,身材火辣性感,而且在她特意为之的时候,有一种让人为之疯狂的妖气。   是的,是妖气,而拥有这种气质的女人就被称为妖女。   无论是在影视作品,还是在现实生活中,凡是被人称为妖女的,哪一个不是媚惑天下众生的人物?   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甚至一句话都把人给挑拔的欲仙欲死又死去活来。   岳欢颜看到楚天舒的表情,仿佛兴趣更加的浓厚。她探起身子,向前又凑了过来,两个人的身体几乎要贴在了一起,还在楚天舒的耳朵边吹气如兰的说道:“我就是想试试,你难道不想吗?”   “不、想!”潜意识里,楚天舒要退缩,因为他想到了向晚晴。   可是,在女人面前退缩,这不是楚天舒的性格!   本质上,他是一个喜欢挑战的男人,在任何的挑战面前,他都不会选择退缩。   “到底是想,还是不想嘛。”岳欢颜娇嗔着说道,还用嘴唇在楚天舒的耳垂上轻轻的碰了碰。“反正,姐姐很想。”   那一瞬间,楚天舒只觉得有一股热血向头顶飞涌。所有的一切都被忘记了,让他有种痛快一回就死的感觉。   “你这个妖精。”楚天舒手里的酒杯掉落在地上,然后猛地搂住了岳欢颜的身体,在她想要惊呼后退的时候,一口吻住了她那娇艳湿润的红唇。   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去勾引一个男人!   男人,是很危险的动物!   岳欢颜低估了自己的诱惑力,或者说高估了楚天舒的忍耐能力。   楚天舒的突然爆发让岳欢颜很是意外,这不是她第一次调戏楚天舒,可是之前每次都是不了了之,这一次却把自己送进了狼口。   说实话,岳欢颜并不讨厌楚天舒。相反,她还有些喜欢这个第一次见面就给她留下极好印象的男人,或者说,她今晚上约了楚天舒,本来就是在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就像楚天舒自己说的那样,和他在一起,总是能够让她获得快感和愉悦。   他是一个有着强大意志力的男人,只要他认准了的目标,就会无所畏惧,一往无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这样的男人,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喜欢!   每个人和他接触过的女人,都会相信他能够成功!   此时此刻,真的不好说,岳欢颜这是惹火烧身还是飞蛾扑火。      第614章 一路走好      “唔嗯!”   岳欢颜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这个该死的色狼竟然得寸进尺,隔着睡衣开始揉捏她的胸部,而且,而且手法还很熟练很老道很在行。   岳欢颜开始挣扎,楚天舒却抱得更紧。   她想躲避,可是嘴巴被楚天舒含住了,根本就没办法移开。   楚天舒像是疯了一般,拼命的吸吮和摸索着,像是要把自己的身子给挤进他的身体里面,想让两个人合二为一。   更糟糕的是,在楚天舒的狂吻和抚摸下,岳欢颜竟然也有了感觉。   “该死!”在岳欢颜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她已经放弃了抵抗,任由楚天舒亲吻她的嘴、脖子、胸口,她自己都不清楚,衬衣的钮扣是什么时候被解开的。   岳欢颜的身材实在是太诱人了,像是一个充饱了气的气球。高挑、丰腴、凹凸有致、曲线玲珑。   她的嘴湿润温暖,她的脖子修长白皙,她的胸部粉嫩圆弹。   这三个部位是楚天舒一直偷窥和觊觎的,今天终于有机会无障碍接触。   在喘息声中,两个人的四肢交缠着倒在了藤椅上。   岳欢颜的睡衣被扯掉了,露出里面粉红色还带有蕾丝花边的文胸。那高胀浑圆的胸部虽然还被两片精致的丝布包裹,但是那欲露微露的乳肌以及那深邃迷人的乳沟令人目炫神迷。   楚天舒从背后解开了她文胸的搭扣。   平时言行风流,举止放荡看起来很有经验的岳欢颜完全懵了,任由楚天舒手忙脚乱地动作,似乎在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看着两只白硕的兔子蹦了出来,楚天舒的身体快要燃烧起来,有一股滚烫的气流在他的身体中流窜,所到之处,都有种被灼伤的感觉。那股四流越窜越快,来势汹汹,有种不受限制的失控感。   像是熟透了的向日葵,想要在烈日下绽放出最耀眼的花。   楚天舒的手终于不安份的伸进了睡衣,摸到了岳欢颜的三角裤,只要轻轻地把它褪下来,他就能够得到彻底的解脱。   可是,他的手却在这个时候被一股轻轻的力量扯出了。   低头一看,是毛毛!   它站在藤椅的扶手上,用嘴叼住楚天舒的衣袖,呜呜地叫着,弓着身子,蹬着小腿,拼命地往后扯。   豆豆蹲在毛毛的身边,左顾右盼,抓耳挠腮,不知道该帮谁才好。不过,它只犹豫了片刻,还是加入到了与毛毛齐心协力的行列。   迷失在欲望之中的岳欢颜睁开眼睛,看着了毛毛和豆豆奋力拉扯的一幕,禁不住泪眼朦胧。   两个小家伙一定想说:舅舅,你怎么能欺负妈妈呢?   楚天舒猛然从欲望中惊醒过来,那沸腾的血液瞬时降低了热度,他迅即松开了手,从岳欢颜的身体上爬了起来,心情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岳欢颜抱住了毛毛和豆豆,泪水夺眶而出。   楚天舒惶惶然说:“对不起,我有些冲动了。”   “别跟我说对不起。”岳欢颜一只手抱了一个狗宝宝,用得意的口吻命令楚天舒:“怎么解开的,怎么帮我穿好!”   “啊?”楚天舒呆住了:你怎么还要考验我的忍耐力,这回可是你得寸进尺了。   岳欢颜用毛毛和豆豆遮住了胸前两只不安分的白兔,背转身去,用手臂悄悄擦去了眼泪。   楚天舒伸出手,捏住了文胸两边的搭扣,心跳再一次加速,尝试着扣了好几次,才将搭扣扣好,又抓起扔在藤椅背上的睡衣,小心翼翼地帮她穿好,眼睛一直躲避着那白花花地肌肤,仿佛害怕会再一次走火入魔。   岳欢颜用一只手将毛毛和豆豆托在胸腔,走过去端起自己的那杯红酒,站在楚天舒面前,不说话,却笑眯眯的打量着楚天舒。   “你笑什么?”楚天舒有些恼怒的问道。   “小弟弟,你很不乖啊,把酒杯都摔了,就是不想陪我喝酒啊。”岳欢颜笑呵呵的说。   “看来我刚才不应该放手。”楚天舒懊恼地威胁道。   这个妖女真是本性难移,刚刚解脱出来,居然又继续发起挑衅。   岳欢颜低头看了看毛毛和豆豆,再不敢直视楚天舒的眼睛,只说:“毛毛,豆豆,舅舅又想欺负妈妈了。”   毛毛和豆豆汪汪地叫了起来。   “真是妈妈的乖宝宝哦。”岳欢颜抚摸着毛毛和豆豆的头,温柔地说:“妈妈要走了,你们要好好听舅舅的话,知道吗?”   毛毛和豆豆似乎明白了什么,毛茸茸的脑袋在岳欢颜的怀里一个劲儿地拱着,岳欢颜的眼里再次充满了泪水,舔犊之情溢于言表。   看到这温馨的一幕,楚天舒涌起了一股伤感,心中的欲望终于消散殆尽了。   岳欢颜躺在了藤椅上,不过,这一回,她一直抱着毛毛和豆豆,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妖媚,而是认真地看着楚天舒,说道:“天舒,我走了,还得麻烦你帮我照顾好毛毛和豆豆。”   “你放心,我会的。”楚天舒坐在了她的面前,眼睛看着毛毛和豆豆。   岳欢颜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因为毛毛和豆豆就趴在她那两只大白兔上。   楚天舒马上了移开了视线。   “好了。谈点正事儿吧。”岳欢颜正色道:“摩丹投资集团的内部纷争愈演愈烈,苏浩文父子加紧向华宇逼宫,他应付不过来了,让我抓紧过去给他做个帮手。”   楚天舒想了想,说道:“姐姐,恕我直言,你过去语言不通,人脉不熟,能给华宇帮上忙吗?”   “当然能,你是瞧不起姐姐呢,还是舍不得姐姐呀?”岳欢颜摸了摸毛毛的脑袋,不满地看着楚天舒。   毛毛和豆豆似乎听懂了,也瞪着滴溜溜的眼珠子盯着楚天舒。   “毛毛,豆豆,你们别瞪着我,舅舅没有你妈妈说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意思。”楚天舒作势挥了挥手,才说:“姐姐,我相信你的能力,只是担心没有给你留下足够的时间。”   “这你还真说对了。”岳欢颜笑眯眯的看着楚天舒,说:“我过去,只要怀上华宇的孩子,就可以明确地告诉苏家父子,摩丹集团有了法定继承人,你们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啊?”楚天舒长大了嘴巴。   “怎么的?”岳欢颜笑着点头,说:“如果你觉得时间不够的话,我是不是该让你把刚才想做的事情给做完得了。”   楚天舒正色道:“岳欢颜同学,我提醒你,请不要再次挑战我的底线,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知道啦,楚天舒同学。”岳欢颜把毛毛和豆豆举到了楚天舒的面前,威胁道:“哼,看你敢!”   “别逗了,交代你的后事吧。”楚天舒想要把毛毛和豆豆从岳欢颜手里接了过来。   两个小家伙真是善解人意,它们似乎意识到了马上要和“妈妈”分别,唧唧歪歪地躲着楚天舒。   岳欢颜十分的感动,她用脸蹭了蹭毛毛和豆豆,轻轻地说:“毛毛,豆豆,妈妈要离开一段时间了,你们要听舅舅的话,等着妈妈回来看你们,听见了没有?”   毛毛和豆豆点头,眼睛里水汪汪的。   毛毛和豆豆终于交到了楚天舒的手上。   岳欢颜领着楚天舒在几个房间里转了一圈,从客厅的杂物篓里拎出一串钥匙,在他的面前晃了晃,说:“天舒,房子暂时借给你住,你负责打扫卫生,整理家务,照顾毛毛和豆豆,房租我就不收了,但有一条,我什么时候回来,你必须无条件立即搬出去。”   楚天舒用征询的口气说:“姐姐,我一周都可能来不了一次,我能不能把照顾毛毛和豆豆的任务委托给别的人?”   “什么人?”   “例如,宁馨和她的家人。”   岳欢颜默认了,她把房门钥匙扔在了楚天舒的手上,说:“我不管,这是你的事儿,我只负责回来验收,如果毛毛和豆豆受了委屈,那你就死定了。”   楚天舒笑了:“呵呵,你应该可以相信,宁馨她们一家人都是很有爱心的。”   “喏,这是车钥匙。”岳欢颜又拎出一串钥匙,说:“我的那辆途观停在地下车库,别开你那辆破凌云志了,你姐姐马上就是法国富婆了,就算是别人不笑话你,姐姐我还嫌丢人呢。”   “可是……”   “没什么可是,听姐姐的没错,又不收你的租车费。”   岳欢颜拍了拍手,又回到了阳台上,舒适地躺进了藤椅里,轻叹了口气,说:“后事交代完了,天舒,你坐过来,陪姐姐最后一个晚上吧。”   楚天舒听了,乖乖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聊着他们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陪着她看迷蒙的月色,直到看见了黎明的曙光。   “姐姐,下午我送你吧。”   “不用,真的。送行的人很多,你想看我哭鼻子,没门。”   分手的时候,他们在门里轻轻地拥抱。   好一会儿,才慢慢分开。   楚天舒看着岳欢颜,说:“姐姐,一路走好,一生保重!”   岳欢颜含着泪笑了,她说:“天舒,谢谢你陪姐姐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晚上。不过,姐姐不接受你的祝福,只要你说两个字:再见!”   “再见!一定要再见!”   这一次,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岳欢颜含着热泪,不停地念叨着两个字:“再见!再!见!”      第615章 不想见你      楚天舒在“名城嘉年华”的地下车库取了岳欢颜的途观SUV,一路开到了政法经贸大学的校园,刚准备拐往上课的教学楼,放在一旁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楚天舒抓起来一看,是向晚晴。   这么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一定有什么事。楚天舒赶紧踩住刹车,接通了电话。   向晚晴问:“天舒,你回青原了?”   楚天舒说:“没有,还在经贸大学上课呢。”   她有点诧异:“哎,我刚才怎么看见你的车了?”   楚天舒笑了:“哦,老卫跟我一起来的,他有事要先走,我就让他把车开回去了。”   向晚晴停顿了一下,突然问道:“那你昨晚上干什么去了?”   楚天舒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向晚晴昨晚上又查岗了!   “我陪岳欢颜聊天了。”实话实说吧。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这句话楚天舒铭记在心。   “聊一晚上?”   “嗯。”   “好啊。”向晚晴急了。“楚天舒,你够男人,真是敢作敢当啊。”   这话味道不对。楚天舒忙解释:“晚晴,你听说我,她明天就要出国了。”   “这算什么理由?”向晚晴气咻咻地说:“明天要出国的女人多了,都得你去陪着,你陪得过来吗?”   楚天舒低声说:“她是我的朋友嘛。”   向晚晴质问道:“她是你的朋友,那我是你的什么?”   楚天舒嬉笑着说:“你是我女朋友,不一样的嘛。”   向晚晴啐了一口:“呸,谁是你的女朋友?再说了,你这种做法,把我当你的女朋友了吗?!”   “晚晴……”   “楚天舒,你这算什么?拿着我公寓的钥匙,陪了别的女人一整夜,这挺有意思吗?……你不用解释了,回来把公寓的钥匙还给我。……我不想见你,钥匙交给云晴美体的前台。”向晚晴越说越生气,不容楚天舒说话,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楚天舒抓着手机喂喂了几声,直到滴滴声不断地响起,才明白向晚晴已经挂了。   后面的车一个劲儿地按喇叭。   楚天舒从后视镜一看,又是那个讨厌的蓝光耀。   他把手机扔在了驾驶台上,探出头来狠狠地骂了一句:“催什么催,有本事你他妈飞过去。”   “哟,楚天舒,是你呀,我还以为是岳欢颜呢。”蓝光耀也把头探出来,阴阳怪气地说:“怎么,小岳嫁到国外去当富婆,把车留给你做纪念了?”   楚天舒冷笑道:“对呀,蓝主任,这也算受贿吗?”   “不算,不算。”蓝光耀幸灾乐祸地说:“嘿嘿,这只能算是她给你的精神补偿。”   楚天舒本来就一肚子的气,被蓝光耀阴阳怪气地一刺激,更是火冒三丈,他脱口就骂道:“放你娘的狗屁!”骂完了,一轰油门,途观车冲到了停车场。   “不可理喻!”蓝光耀摇摇头,暗骂道:姓楚的,你他妈被妖女甩了,拿老子出什么鸟气。妈的,你狂个毛啊,有能耐,你别栽在老子手上。   这一天的课上得郁闷无比。   想着向晚晴态度坚决地摊牌要分手,楚天舒越发的心不在焉,听着课的时候,脑子里时不时又会琢磨着回去该如何跟向晚晴解释清楚。   这回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啊!楚天舒暗暗叫屈,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整整一夜,说出去,谁信呢?   下午的课一结束,楚天舒回到了“名城嘉年华”。   人去房空。   只有毛毛和豆豆可怜兮兮地趴在窝里,像一对儿失去了亲人的孤儿,它们看见了楚天舒,汪汪地叫了起来,听上去没有了往日的欢快,却多了几分悲戚。   狗窝和狗粮以及各种喂养工具,岳欢颜已经收拾整理好了,归拢在吉娃娃平常洗澡的塑料盆里。   楚天舒将毛毛和豆豆连窝一起放进了盆里,端着盆出了门,又回头看了看,才轻轻地把门关上,开了途观车直奔青原而去。   路上,楚天舒给宁馨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欢颜姐姐出国了,他要把毛毛和豆豆带回家给咱妈养着。   宁馨听了,简直要高兴坏了,连说了几个“太好了”。   果然,李萍见了毛毛和豆豆这两只乖巧的小宝贝,喜欢得不得了,母女俩忙着安顿它们的住宿和饮食,把做饭的差事布置给了楚天舒和宁光明。   宁光明挂着围裙,刀工运用得熟练自如,他假意责怪道:“天舒,你看你办的这叫啥事,我在家本来就没地位,这下可好了,又连降两级。”   楚天舒淘着米,笑着说:“爸,宁馨在上学,您一下部队就好多天,我这阵子又忙,妈一个人在家挺闷的,有这俩小家伙陪着逗乐,她一定开心,这心情一好啊,身体就没毛病,我们在外面忙乎,也放心不是?”   “呵呵,你妈在家我还真没什么不放心,我最不放心的还是你和丫头。”宁光明瞪了楚天舒一眼,说:“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又带着丫头出去闯祸了?”   “嘿嘿,”楚天舒打开了电饭煲,擦着手笑道:“马力这家伙又向您告密了。”   “什么叫告密呀?”宁光明一声冷笑:“他调动了我的人马,敢不向我报告,你以为他吃了雄心豹子胆呢。”   楚天舒只笑,不做声了,把宁光明切好的菜,分门别类地装在了盘子里。   宁光明严肃地说:“小楚,我跟你说啊,你妹妹被我们宠坏了,有时候喜欢由着性子来,你是当哥的,得帮我们管管她。而且,好歹你现在也算是个干部了,不能再动不动就意气用事,这对你的前途不利啊。”   楚天舒脸上发烧,忙答应道:“是,以后我一定注意的。”   “好了,知道了就行。”宁光明抄起了锅铲,说:“天舒,你去看看她们忙完了没有,我炒菜了,一会儿就开饭。”   楚天舒来到了门口的小院子里,就看见宁馨正在训练毛毛和豆豆练习立正稍息齐步走。   俩小家伙最近一直被憋在家里,好长时间没有在户外活动了,又换了一个新的生活环境,又新奇又兴奋,随着宁馨的口令有板有眼地做了一个动作,马上就会不听招呼,要么摇摇摆摆地朝院子外面东张西望,要么活蹦乱跳地满院子乱窜。   宁馨假装生气稍稍语气重了一点,俩小家伙就委屈地往李萍的怀里扑,惹得李萍心疼地宝贝乖乖的一阵哄,还作势拍了宁馨一巴掌,俩小家伙又神气活现地撒开了欢。   听到楚天舒出来喊准备开饭,俩小家伙又跑到他的面前,亲热地汪汪直叫唤。   宁馨醋意浓烈,她拿着一粒狗粮,逗道:“毛毛,豆豆,过来,姐姐给你好吃的。”   毛毛、豆豆回头去看,犹犹豫豫地抬头看楚天舒。   楚天舒蹲下来,对毛毛一挥手,说:“去,把吃的骗到手,再到舅舅这边来。”   毛毛比豆豆胆子大,哧溜一下就窜过去了,从宁馨手里叼了一粒狗粮,屁颠屁颠地跑回来,把狗粮放在了豆豆的跟前,又用鼻子蹭了蹭豆豆,示意让它吃。   宁馨气得扑哧笑出声来了,说:“毛毛,你羞不羞,还学会拍马屁了。”   毛毛和豆豆同时作羞怯状。   俩小家伙可爱的表演,逗得一家人脸上都乐开了花。   宁光明抓着围裙站在了门口,大声地问道:“哎,你们几个是不是已经乐饱了,还吃不吃饭啊?”   宁光明的身材魁梧,声音洪亮,毛毛和豆豆受了惊吓,一齐往李萍的身后躲。   李萍一只手抱了一个,嗔道:“老宁,你能不能小点声,看把孩子给吓的。”   宁光明大笑了起来:“哈哈,你收了天舒一个儿子还不够啊,又打算提前当姥姥了?”   宁馨红着脸,从李萍手里接过了豆豆,说:“爸,你瞎说啥呢?它们有妈妈的,我是它们的姐姐。对不对呀,豆豆?”   豆豆看了看楚天舒,又看了看李萍,还偷眼看了看宁光明,才煞有介事地点头。   宁光明笑道:“丫头,你吃亏了。”   宁馨不解地问:“我吃啥亏了?”   宁光明一本正经地说:“天舒是它们的舅舅,你是它们的姐姐,差辈儿了。”   宁馨叫道:“好哇,哥,你好赖皮呀。”   李萍笑道:“这怪不了你哥,是你自己要当姐姐的嘛。”   “妈,你好偏心哦。”宁馨做了怪相,撒娇说:“我现在都开始怀疑哥是你亲生的,我是从垃圾箱里捡来的。”   宁光明也跟着开起了玩笑,说:“丫头,这回你知道了吧,你妈是后妈,你老爸才是亲爸呀。哈哈。”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进了家门,围坐在桌子边吃晚饭。   毛毛和豆豆趴在它们的窝里,嬉戏玩耍之余,不时摇晃着小脑袋瓜,好奇地打量着这新的主人和新的家。   吃完饭,李萍和宁馨又去逗毛毛和豆豆,楚天舒心里惦记着要和向晚晴解释,忙着收拾完碗筷,借口说还要忙工作提出告辞。   宁光明和李萍也没有多挽留,只交代他注意身体,别熬夜太晚。   楚天舒答应了,又和毛毛豆豆握了握爪,便出了门。      第616章 愤怒扔出      月明星稀,夜风习习。   从家里出来,楚天舒给向晚晴打电话。   通了,但向晚晴拒绝接听。   再拨了好几次,依然如故。   楚天舒将途观车停在了路边,刚才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情绪瞬时一落千丈跌入了低谷,巨大的反差令他十分的沮丧。   没办法,楚天舒只得给她发短信:“晚晴,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过了好一会儿,向晚晴才回复:“你谁呀?”   “晚晴,我是楚天舒,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和你熟吗?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楚天舒想了一会儿,只得说:“我想把钥匙当面交给你。”   向晚晴当即拒绝:“没有必要,你交给云晴美体的前台。”   楚天舒无语。   过了一会儿,向晚晴又发过来一个信息:“楚天舒,如果你还记得我们曾经是朋友的话,请麻烦你把钥匙交到前台,以后不要再烦我。谢谢!”   彻底崩溃。   楚天舒坐在车里发呆,犹豫着该不该把钥匙还回去。   一旦还回去了,那就连见面解释的借口都没有了。   但是,扣着不还,向晚晴肯定更生气。   左右为难地想了一会儿,楚天舒还是决定把钥匙还回去,先让向晚晴消消气再说。   他将车停在了云晴美体的门口,一进门就遇到了胖嘟嘟的辣姐。   “小帅哥,好久没来了哦。”辣姐靠过来,眉开眼笑地问道:“你是来找云朵的,还是来找晚晴的?”   “辣姐,最近有点忙。”楚天舒笑问道:“她们谁在?”   “都不在!很失望是吗?”辣姐笑嘻嘻地用肩膀拱了一下楚天舒的胳膊,热情地说:“要不,辣姐陪陪你?”   “辣姐,求你,别开玩笑了。”楚天舒略带夸张地躲闪了一下。   辣姐大笑:“哈哈,小帅哥,守身如玉呢?”   这年头,男人被女人笑话守身如玉,几乎等同于骂他那方面无能。   温馨的灯光下,不时有身穿白色工作服的服务人员走过,躬身向辣姐和楚天舒问好,刚过去的一位小女孩,戴着半透明的口罩,也能看见她抿着嘴,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在笑。   “辣姐,是不是姐夫不能满足你呀?”楚天舒闪身让过虎牙小女孩,眼睛看着她的背影,低声反诘了一句。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他提高了警惕,防止辣姐随时可能发起肉波的进攻。   辣姐倒也没生气,而是顺杆就爬,伸手拍了楚天舒的胸口一下,笑道:“是啊,要不你帮辣姐解解渴。”   “得得,辣姐,我怕了你。”楚天舒举手投降。   辣姐得意地笑了,笑得浑身的赘肉乱颤,胸前的波涛汹涌。   笑完了,她问道:“哎,小帅哥,最近云朵和晚晴都很少来店里了,你今天来干什么?”   楚天舒四顾了一下,把辣姐拉到了僻静处,低声说:“辣姐,晚晴生我气了,你得帮帮我。”   “怎么了?”辣姐眯缝着小眼睛问。   楚天舒把钥匙拎了出来,说:“这是晚晴在省城公寓房的钥匙,她让我还给她。”   “你傻呀?她让你还你就还啊?”辣姐边问,边捂着嘴乐。   楚天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辣姐,你笑什么?”   “我笑你无能!”辣姐打量了楚天舒几眼,好像在看一个怪物,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他的关键部位,似乎要透过裤子看本质。   楚天舒被辣姐看得非常的不自在,伸出手来托住了她的肥下巴,说:“别看了,功能没问题。”   “哦,我明白了,那就是有心理障碍。”辣姐点点头,说:“行,这事儿辣姐能帮你,大不了我舍身为你疗伤。”   “辣姐,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回事。你别扯远了行不行?”楚天舒简直郁闷得头疼,这辣姐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怎么不是?”辣姐言之凿凿地说:“她把公寓房的钥匙给你,你不明白她啥意思?你肯定磨磨唧唧的没胆子,她一着急一生气,当然要让你把钥匙还回去了。辣姐跟你说,把钥匙收好了,等哪天你知道她回去了,大半夜地把门开了,直接扑上去,保管一举成功。”   说到这,辣姐的波涛又开始汹涌。   楚天舒急了,他沉着脸,恶狠狠地说:“嗨!辣姐,看你,都想到哪儿去了。”   辣姐被楚天舒的表情震慑住了,当即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问道:“那,是怎么回事?晚晴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楚天舒便把岳欢颜的事简明扼要地讲给辣姐听。   还没等他讲完,辣姐一把把楚天舒手里的钥匙夺了过去,胖手指头快要指到他的鼻尖上,她厉声说道:“楚天舒,你马上从这里滚出去。”   “辣姐,你……”   “你什么你?”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辣姐一脸凶悍,质问道:“楚天舒,晚晴这么信任你,把公寓房的钥匙都给你了,你居然还好意思出去打野食。你这比无能还可耻,懂吗?”   楚天舒忙说:“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们没有发生任何事。”   辣姐骂道:“狗屁!没有事,哄鬼呢。哼,我还不清楚,男人哪个不是馋嘴的猫?”   “我……”   “滚!滚吧!你这个花心大萝卜,骗了云朵,又来骗晚晴。”辣姐勃然大怒,她指着门口,大声地说:“你再不滚,我就让姐妹们把你扒光了扔出去,你信不信?”   楼上的女宾和楼下的女服务员听见声音,都探出头来看着怒气冲冲的辣姐和茫然失措的楚天舒。   在一众女人的注视之下,楚天舒悻悻然退出了“云晴美体”。   楚天舒的途观车刚一开走,辣姐就急不可耐地拨通了向晚晴的手机。   这会儿,向晚晴独自一人坐在梦幻咖啡厅的8号卡座里。   这是她和楚天舒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首熟悉的悠扬的钢琴曲依旧在耳边缓缓地流淌。   睹物思人,百感交集。   楚天舒为自己遮挡流弹的画面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向晚晴的内心深处弥漫着淡淡的忧伤,懊恼一点点升起、凝聚,最后一团乱麻般郁结在她的胸口。   心灵遇到创伤的时候,回忆绝对不会是一剂抚慰伤口的良药。   他回来了吗?吃晚饭了没有?怎么没有消息了?   向晚晴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还在不争气地牵挂着这个用情不专的花心男人!   岳欢颜真的出国了吗?我这么对他是不是太狠心了点?会不会把他逼进岳欢颜的怀抱?   哦,原来自己气恼的并不是楚天舒,而是那个官场妖女岳欢颜。意识到这一点,向晚晴的气恼稍稍平复了一些,心里产生了动摇:有这么大惊小怪的必要吗?她是有婚约的人,而且马上就要远嫁法国了。   我是不是有点小心眼了?向晚晴有点自责,但她马上摇了摇头:他为什么要陪她一整夜,连个招呼都不给自己打一个。如果他提前告诉我,我一定不会生气的。   不行,我不能原谅他!至少……他还应该主动给我打电话求我原谅。   正在向晚晴胡思乱想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她心里一阵乱跳,急忙抓了过来,一看,却是辣姐的号码,她失望问:“辣姐,有事么?”   “晚晴,你猜我碰到谁了?”在电话里,辣姐神秘地问。   向晚晴有气无力地问:“谁呀?”   “楚天舒!”   “他怎么了?”   “他被我骂了!”辣姐根本没有注意到向晚晴的语气变化,眉飞色舞地向向晚晴讲述着教训“负心汉”的经过。   听完辣姐的叙述,向晚晴着急地问道:“辣姐,你把他怎么的了?”   “哈哈,晚晴,我可替你出气了。”辣姐得意地笑道:“我让他滚出云晴美体。他还算识相,灰溜溜地滚蛋了。哼,要不然的话,我就让姐妹们没把他扒光了扔出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们云晴美体的姑娘们。”   “哎呀,你怎么能这样啊?”向晚晴气恼地埋怨道:“辣姐,你太过分了。”   “啊?!”辣姐目瞪口呆了,挂了电话后心里好一阵委屈:不是你说楚天舒花心非要跟他分手的吗?我帮你教训他一顿,怎么还落了一身的不是?唉,恋爱中的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情场失意的楚天舒心里虽然十分的痛苦,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消沉,而是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之中。他想,等忙过了这一阵子,向晚晴的气也消了一些,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负荆请罪,或许效果会好一些。   尽管楚天舒和不少的女人有过密切的交往,甚至还有亲密的接触,但是,这些几乎都是他的人格魅力打动了她们,吸引了她们,他在积极却从来没有采取过主动,所以,他在恋爱方面从未品尝过挫败感,缺乏主动追求的经验和手法,这就使得他在遭遇了向晚晴的情感打击时显得茫然无措。   如果楚天舒能学到卫世杰一半的死打烂缠的精神,有更多主动与女人交往的意愿,他将有可能更多地博起她们的欢心,例如,苏幽雨、欧阳美美、上官紫霞,甚至包括宁馨、吴梦蝶等等。   当然,那样的话,他可能也就不是楚天舒,更不可能在未来成长为东南官场上一个特立独行的旗帜性风云人物,而会逐渐蜕变为一个“祸害”苍生的妖孽。      第617章 踌躇满志      十五天之后,《理论与实践》杂志在头条位置刊登了伊海涛的调研文章,标题特别用了粗体字,显得非常的醒目:《发挥资源优势,突出市场导向,以工业化思路推进现代农业发展》。副标题:青原市农业经济现状的深度调研与探索展望。   当然,半山华庭的装修工作也进展得如火如荼。   作品研讨会的筹备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开展着。   文章一发表,立即在东南省政界和理论界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得到了高层领导和专家学者的广泛关注。   这其中固然有祝庸之的极力推荐之功,同时,文章本身的立意之高远,观点之新颖,研究之细致,可操作性之强,也独显其内在价值;尤其是杏林乡成立供销合作社的新模式作为东南省农村经济建设中的首创并一举货的成功,更是具有重大的现实指导意义。   省里召开全省抗洪抢险表彰总结会的时候,省长乔明松抽出时间,专门约见了伊海涛。   对于这么一次重要的会谈,伊海涛来开会之前就有过期望,也和楚天舒一起准备过功课。   话题并没有从伊海涛的文章谈起。   乔明松首先询问的并不是他所关注的农业,而是伊海涛所擅长的领域,青原市的城市规划与建设,江北开发区的招商引资。   乔明松说:“我刚才看到了商务厅的情况通报,青原市江北开发区申报省级开发区的初评已经结束通过了。短短一年的时间,能取得这么大进展,不容易啊。海涛,你作为主抓领导,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伊海涛抱着笔记本,半边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回答说:“乔省长,这是省领导关心和支持的结果,也是青原市一班人共同奋斗的结果,我只不过做了我应该做的一些工作罢了。”   乔明松说:“呵呵,我听说,你在招商引资方面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尤其是世界500强法国摩丹投资集团的引入,起到了很好的示范带动作用。单从数字上来看,江北开发区一下子就为青原市的GDP贡献了十几个亿,成绩很显著啊。”   伊海涛很专注地看着乔明松,听了他的表扬,心里自是高兴,不过,他还是谦虚地说:“乔省长,青原市的工作能够得到您的肯定,我感到十分的荣幸。不过,我个人以为,这并不是哪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商业利益驱动的必然结果。”   “哦,你这么认为的?”乔明松来了兴趣,鼓励道:“说说你的理由。”   伊海涛小心翼翼地说:“商业是什么?是资本的生利行为。资本的嗅觉极其灵敏,如果某一个行业某一个区域具有投资价值,不需要你去招商,商自然会蜂涌而来,相反,资本如果不能生利,就算使上再多的手段,提供再多的优惠政策,资本也会弃你而去。”   “说得好!”乔明松赞赏地点了点头,说:“现在各级政府都有一个倾向,那就是万众一心抓招商。很多的领导眼睛都盯着招商引资,因为,拉到了一个大的投资商,动辄几亿十几亿,GDP会很好看,政绩自然就出来了。但是,这是真正的政绩吗?我看未必,很多地市的招商引资成绩单非常漂亮。可谁都清楚,成绩单上的数目,能够完成百分之五十,就相当不错了。所以说,以招商签约数量和金额来衡量政绩,是最靠不住的政绩。”   能够在政绩观上引起乔明松的共鸣,伊海涛的心情比得到了他对工作的肯定更加的欣慰。   能走到地市级领导岗位上的人,谁不能做出一点成绩?谁没有拿得出手的几个亮点?但是,要真正获得领导的欣赏和认可,最有效也是最快捷的方法是,在思想认识上与领导保持高度的一致。   这也说明,伊海涛和楚天舒在家里的功课做得很充分,很细致,很准确,较好地把握住了乔明松的思维脉搏。   伊海涛不断地点头,快速在笔记本上记住了乔明松的讲话。   乔明松接着说:“一个地方的领导干部,不抓出政绩来是肯定不行的,关键是看他如何去抓政绩,抓出了什么样的政绩,能给当地带来多大的财富,能让百姓得到多大的实惠,能不能推动社会的进步和发展。”   “乔省长,您说的太对了,我一定遵照您的指示,树立正确的政绩观并贯彻到今后的工作中去。”伊海涛埋着头,走笔如飞。   “海涛,今天我们是互相交流和探讨,不是什么重要指示,不用那么认真地做记录。”乔明松摆了摆手,笑着转换了话题,他说:“沿江商贸圈的建设目前进展得怎么样了?”   伊海涛停下笔,抬起头来说:“乔省长,进展还比较顺利。由于此前考虑不周,新增项目在水利规划上遇到了小小的麻烦,我们正在积极向省水利部门汇报,争取尽快解决。”   “好,我知道了,一会儿我问问什么情况,如果没有大的原则问题,我会请水利部门协调解决的。”乔明松在他的笔记本上记了一笔。   伊海涛说:“谢谢乔省长的关心。”   乔明松突然问:“海涛,对于下一步工作,你有什么打算和设想?”   伊海涛的心不由得加快了跳动,说:“乔省长,我有过一些思考,可能还不是很成熟。”   乔明松和蔼地说:“海涛,不要有顾虑,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嘛,今天就是一般的交流,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敞开了说,不成熟也没关系,有思考总比没思考强嘛。”   伊海涛坐直了身子,眼睛盯着乔明松,认真地说:“乔省长,我向您汇报,我希望能在年底前完成沿江商贸圈的建设,然后将更多的精力和资金,投入到青原农村经济发展上来。”   乔明松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伊海涛说:“农业是青原的立市之本,青原经济的发展,不能总依靠建设投入来支撑,因为建设资源是不可再生的。与其贪大求快,不如立足当地资源,发展特色农业经济。如果能有机会的话,我希望培育出具有持续发展潜力的农业经济模式,推动青原农村建设朝现代农业方向发展。”   终于切入了正题,伊海涛的准备是充分的,所以,他的侃侃而谈显得信心十足,同时,也很隐晦地表达出了希望能有机会更上一个台阶的愿望。   “海涛,你这个思路是正确的。”乔明松立即给予了肯定,他说:“如何发展农村经济,几乎所有的领导都在思考这一问题,又始终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为什么?说穿了谁都明白,农业发展的速度太慢,就算有十倍百倍的增长,相对于工业和第三产业的总量和增量来说,太微不足道了。但是,我们东南省是农村大省,有大量的农业人口,还有不少的贫困地区,我认为,当前衡量一个领导干部的素质和能力,首先要看他能不能把农业抓好,把农村经济搞上去,有效地帮助广大农民脱贫致富。”   伊海涛说:“我认为,农村要富起来,比城市相对容易一些。城市的人口密集,就算投入再大,平摊到每个人头上,就没几个钱。农村则不同,一是起点低,二是资源还算丰富,只要有一个好的带头人,再有好的扶持政策,在相对短的时间里,投入相对少的资金,就可以让农村面貌发生根本性变化。”   这些观点和理论,在文章中已经有过专门的论述,所以,伊海涛谈起来就头头是道了。   乔明松拿出了最新一期的《理论与实践》杂志,就发展现代农业的思路和设想与伊海涛展开了深入细致的探讨。   两人的谈话超过了预定的二十分钟,足足谈了半个多小时,直到秘书来提醒乔省长还有另外的活动安排,两个人还意犹未尽,谈话才不得不结束。   “海涛,好好干!”告辞的时候,乔明松与伊海涛亲切握手。   伊海涛明显感觉得到,乔明松的手温暖而有力!   从省长办公室告辞出来,伊海涛才发现两腋和后背都已渗出了冷汗,一阵轻风拂来,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他不觉暗生感慨。   乔省长最后的一句嘱托,蕴含着无限的想象空间,给了他极大的期待和希望。   召集政府工作以来所走的每一步都堪称步步惊心,能走到现在这一步,耗费了多少的心血,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总算走得还比较踏实。   想到这里,伊海涛当然要踌躇满志:有测评推荐的民意基础,有南书记和乔省长的赏识器重,再有叶庆平在省委组织部长林国栋面前帮着说上一两句好话,何愁青原市长的宝座不是我伊海涛的。   但是,他非常明白,尽管内心十分高兴,表面上还必须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喜悦藏在心底,继续向市长宝座发起最后的冲刺。   这就是官场,这就是政治。   在官场中你永远不可能喜形于色,否则,你就不是一个成熟的官员,也不可能成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      第618章 螳螂捕蝉      返回青原的路上,伊海涛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身体放松了,脑子里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转动,回味着与乔明松见面时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楚天舒通过后视镜一直在观察伊海涛的神情,他的脸上泛着光,嘴角微微牵动,手自然交叉放在了稍稍发福的肚子上,两腿叉开,怡然自得地仰靠在座椅上。   这种情形,和来时的兴奋紧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以肯定,这一次会谈获得了成功!   突然,万国良按响了喇叭。   楚天舒抬头看了一眼,路上并没有任何状况。   他低声问道:“老万,怎么回事?”   万国良用大拇指往后一指,说:“5号车刚刚过去了。”   楚天舒回过头去看,一辆奥迪车朝着临江的方向在飞驰。   司机对车辆的敏感性是天生的,两车相错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万国良却能一眼就看出来,刚才开过去的是小车班里的5号车。   所谓5号车,是唐逸夫的专车。   正在假寐的伊海涛心里不免一惊:唐逸夫去省城干什么?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朱敏文知道自己在临江,多半会安排自己去办,不会另外再把唐逸夫派出来。想到这,伊海涛马上感到了一丝危机和不祥:唐逸夫也是冲着市长的宝座而去的!   在市长人选没有确定之前,凡是有条件的人,谁都不会放弃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觊觎市长宝座的不仅是自己,还大有人在,而在民主测评和推荐中与自己并驾齐驱的唐逸夫,心里也肯定装满了如他一样的希望与寄托。   现在还远没有到弹冠相庆的时候。伊海涛不由得暗暗告诫自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决不能掉以轻心啊。   虽然伊海涛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但是,楚天舒从他脸上的表情由轻松而严峻也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风声满楼。   不错,唐逸夫急匆匆的赶往临江,是因为他在青原已经坐不住了!   半个小时之前,何天影打电话告诉他,省长乔明松专门约见了伊海涛。   唐逸夫第一个反应就是:大事不妙。   自从省委组织部考察小组返回临江之后,唐逸夫从何天影那里打探到了这一次民主测评和推荐的结果:伊海涛以微弱的优势保持着领先。   这个结果大大出乎唐逸夫的意外。   在他看来,虽然伊海涛处于召集政府工作的有利位置,但自己在青原经营了几十年,有着伊海涛完全不可比拟的雄厚基础,在这次民意调查的赛跑中,不说要拉开伊海涛很大的差距,至少不应该会落后啊。   每每想到这些,唐逸夫就会恨上楚天舒。   在测评与推荐期间,楚天舒在暗中大肆活动,为伊海涛博取民意做了大量深入细致的工作,这一切,事后还是传到了唐逸夫的耳朵里。   此时,唐逸夫恨完了楚天舒,忍不住又要恨申国章和黄如山之流,如果他们能有楚天舒一半的能力和忠心,自己也不至于在这场民意竞争中落败了。   这个结果,极大地打击了唐逸夫的自信心,连日来,他一直打不起精神,心里总感觉空荡荡的,像失去了什么似的。细细一想,他究竟失去什么呢?什么也没有失去,只不过是他想要的结果没有得到,让伊海涛逆袭成功了。   可是,在唐逸夫的逻辑里,没有得到就等于失去了!   紧接着,伊海涛的文章出现在了《理论与实践》的头版位子上,唐逸夫的心态失衡了,而何天影的这个电话,几乎彻底粉碎了他的梦想。   唐逸夫再也坐不住了,这不仅仅因为一个升迁的机会即将失去,更主要的是让一个书生轻轻松松就击败了,他感到十分的窝囊,甚至是屈辱。   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把伊海涛拉下来!   必须创造出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来!   必须不择手段奋起反击了!   在电话中,唐逸夫提出要面见何天影。   何天影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唐逸夫从中嗅到了希望,何天影肯答应见面,就意味着这事儿还没有走到彻底绝望的地步,在省委常委会上最终敲定青原市长候选人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坐在飞驰的车里,唐逸夫一直在为自己鼓劲。   在官场拼争中,后来居上的例子比比皆是。   上一届骧陶市的市长之争就是如此。   原任骧陶市长退居二线之后,市委副书记在省委组织部的考察测评中遥遥领先,要当市长的呼声几乎传得东南官场尽人皆知,没想到在上省委常委会之前,关键时刻掉了链子,市委宣传部的一位女副部长被举报有经济问题,紧接着在调查过程中,省纪委查出他与这位女副部长关系暧昧,一下子就被卡主了,现任市长才得以逆袭上位。   唐逸夫赶到临江已是下午的五点多,他并没有直接去何天影的办公室,而是给何天影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自己已经赶到了临江。   何天影没有回信息,他安排蓝光耀出来,开了车带着唐逸夫到了市郊的蓝天宾馆。   这家宾馆原先是省军区的一个干休所,后来部队离退休干部们嫌交通不便,条件不好,省军区就在离市区更近的地方选址新修了一处干休所,把这里的楼房移交给了地方,更名为蓝天宾馆对外营业。   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加上内部装潢也不是很考究,宾馆的生意远不如市区,只有附近几家乡镇企业来了客户,才会安排在这里食宿。   从外表上来看,这只不过是一家勉强维持的郊区宾馆,但是,不为外人所知的是,蓝天宾馆后面有一个附楼,是省纪委办案的定点场所。   因为这里有一个天然的优势,宾馆内外的各种戒备防范设施都是按照部队的要求建设的,把“双规”人员带到这里来讯问,既安全又隐蔽。   唐逸夫被蓝光耀带到这里的时候,心里还一个劲儿地纳闷,何天影这么一位高级领导干部,就算是和自己见面要避人耳目,也犯不上要跑到条件这么差的宾馆来啊。   不过,当蓝光耀说出了其中的奥秘之后,唐逸夫才恍然大悟:这是省纪委的一个据点。   蓝光耀把唐逸夫带到了一个大套房,里面的装饰风格与档次与其他的房间有着天壤之别,丝毫不亚于市区五星级的宾馆。   进门泡了茶,在沙发上坐定。   蓝光耀一脸的得瑟,他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一摁,打开了房间里的电视,令唐逸夫惊讶的是,屏幕上没有出现常见的电视画面,而是看到了另外一个房间的场景,画面清晰完整,通过遥控器可以看到房间里的每一个角楼,包括卫浴间。   蓝光耀又一摁控制器,电视成了一道黑屏。   不用蓝光耀多介绍,唐逸夫也能明白,这个套房是纪委办案人员的工作室兼休息室,里面安装了一整套高端的监控设施。   蓝光耀能被何天影派出来,自然是被何天影视为心腹,而他这一番显摆,也是向唐逸夫发出了相互信任的信号。所以,在等着何天影到来的时间里,唐逸夫很自然地把话题扯到了青原的市长之争上。   蓝光耀听了,以十分同情的口吻说:“唐市长,形势堪忧啊!”   “是啊。”唐逸夫掏出烟来,递给蓝光耀一支。   蓝光耀很自然地打着火机,帮唐逸夫点了火。   “我听说,楚天舒在里面捣了很多鬼。”蓝光耀这个小人,只要有机会就要施展他煽风点火的卑劣伎俩。他当然知道楚天舒是伊海涛的秘书,这个时候不在唐逸夫面前踩楚天舒几脚,那就不是他蓝光耀的性格了。   “蓝处长不愧是纪委的领导,火眼真睛哪。”这话虽然是蓝光耀一厢情愿的猜测,但正中了唐逸夫的下怀,他夸奖完了蓝光耀,紧接着感叹道:“这小子在民主测评和推荐的期间,暗地里活跃得很,到处封官许愿,为伊海涛拉拢了不少的基层干部,搞得我现在非常被动啊。”   “唐市长,恐怕还远远不止如此哦。”蓝光耀最擅长推波助澜地瞎推断,他说:“伊海涛最近在《理论与实践》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据说反响很大。拿屁股想想都知道,伊海涛成天忙着和你勾心斗角,他能有时间和精力做这么一篇大文章吗?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信的。”   唐逸夫吃惊地问:“蓝处长,你的意思是,这篇文章也是出自楚天舒之手?”   “绝对是这样。”蓝光耀也习惯于捕风捉影地下结论,他说:“我和楚天舒在政法经贸大学一起上的研究生班,这小子对经济理论的接受能力还是挺强的,我注意到了,他这几周都来了临江,却缺了不少的课,我估摸着他就是忙乎这件事去了。”   “次奥。”唐逸夫忍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骂完了,他又恭敬地给蓝光耀递了一颗烟,虚心地问道:“蓝处长,你是领导身边的人,见多识广,你帮我指点指点,下边我该如何是好?”   蓝光耀慢悠悠地吐出来一串烟圈……      第619章 重拳猛药      蓝光耀美美地吸了一口,吐烟圈时,随之问了一句貌似唐突的问题:“唐市长,你应该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对于蓝光耀的不恭,唐逸夫先是不爽,而后马上醒悟了过来,忙说:“蓝处长,你说笑了,你是省纪委的领导,这个我哪里会不知道呢。”   “嘿嘿,”蓝光耀干笑了一声,把脑袋凑到唐逸夫的跟前,故作神秘地说:“何书记经常教导我们说,小胜靠智,大胜靠德。伊海涛在政治上可以投机取巧虚假作秀,那么他在别的方面就不可能不会没有一点瑕疵。如果唐市长能在德上给他做点文章,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一样可以把他拉下马。”   “蓝处长,高见啊!”唐逸夫向蓝光耀竖起了大拇指。   蓝光耀假惺惺地客气道:“哈哈,过奖,过奖。”   唐逸夫以一位地市级副市长的身份去拍一位处长的马屁,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来达到夺取市长宝座的目的。   唐逸夫最爱看《三国演义》,尤其是对三国中各种计谋最为着迷。他认为,智慧的最高境界就是借力打力,有时候,借别人的力量来打人,往往比自己发力更猛,效果更好。   很显然,何天影在这个特殊的时候安排蓝光耀与自己见面,应该不是无意之举,肯定另有深意,说不定就是让唐逸夫利用蓝光耀去对付伊海涛。   既然是利用,说明两人之间至少还有共同的东西在里面,才能构成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唐逸夫与蓝光耀的共同点就是对楚天舒的恨。   这么想着,唐逸夫就接了他的话说:“蓝处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老唐草莽出身,肚子里没多少墨水,还请蓝处长多多指点。”   蓝光耀听了,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他大大咧咧地说:“老唐,那我就给你指一条明路。”   面对着蓝光耀一脸的放肆和狂妄,唐逸夫把一肚子的不爽都强行忍下了。   这个时候,只要能斗垮伊海涛,再苦涩的酒他都得咽得下去,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   蓝光耀见唐逸夫没有接话,猛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过头了,他忙换了一副嘴脸,嬉笑着问道:“唐市长,他有没有……啊,哈哈。”说着话的时候,蓝光耀把两个大拇指伸出来,在唐逸夫面前比划了几下。   唐逸夫明白,蓝光耀这是在问伊海涛有没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他略略思考了一下,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据我所知,这个好像还真没有。”   蓝光耀并没有因此而失望,又挑唆地问道:“伊海涛一直分管城市建设,这一领域在全国范围内都是腐败的重灾区,难道他就一丁点儿的问题都没有?”   “对呀,这个可以有!”唐逸夫豁然开朗,刚才的不爽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   看来,专业人士的着眼点就是不一样!   两人吞云吐雾地聊得正欢,何天影到了。   唐逸夫起身相迎,双手握住何天影的手,说:“书记好!”   何天影还没开口,就被满屋子的烟气呛得咳嗽了一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蓝光耀赶紧说:“老板,我们去208,饭菜都准备好了。”   来到208房,何天影问:“逸夫,就你一个人?”   唐逸夫说:“拜会领导,哪能多叫人?”   何天影入座后,笑了一下说:“也好,就我们三个人,安安静静地聊会天。”   蓝光耀凑过来,说:“老板,上菜吧。”   何天影点头,蓝光耀就按了一个呼叫器,吩咐上菜。   热气腾腾的菜肴上来了,唐逸夫注意观察了一下,几荤几素,盘子不大,搭配精致,都是何天影平时爱吃的几样,上菜的年轻人也明显不太像是服务员,从他们对何天影的恭敬和媚笑来猜的话,应该还是纪委的一般工作人员。   菜肴上齐,工作人员退了出去。   何天影拿起筷子,说:“逸夫,我们今天不喝酒了,就吃个简餐,边吃边聊。”   唐逸夫说:“好,一切听书记的。”   蓝光耀赶紧给何天影盛了一小碗饭,双手递了过去。然后,又盛了两碗,一只手端了一碗,和唐逸夫一起分列左右,三个人开始吃饭。   各样菜都尝了几口,何天影停住了筷子,转头问:“逸夫,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啊?”   唐逸夫忙抬起头,听何天影的口气带有几分责备的意思,他明白何天影是对自己目前被伊海涛拉在了后面不满意,忙说:“书记,我检讨,这些日子光顾着埋头拉车,忘记了抬头看路,辜负了您的期望。”   何天影又问:“刚才和光耀谈得怎么样啊?”   唐逸夫说:“报告书记,谈得很好,我深受启发。”   “深受启发还不行,还要付诸行动。”何天影借题发挥地说:“当下民主监督提得非常响亮,但为什么总是停留在口头上呢?除了制度本身不健全,措施不得力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真正调动起监督者的积极性,没有把民主监督变成自觉的行动,反而监督者还要冒着被打击报复的风险。这是很不正常的,不能把监督变成了温良恭俭让,必须出重拳,下猛药,让违法违纪者付出惨重的代价。”   唐逸夫心里一喜,忙说:“是,是,我一定要深刻领会,按照领导的指示去办。”   何天影的话看似空泛,但在唐逸夫听来,却是倍受鼓舞。   唐逸夫由此做出了这样的推理:如果我现在处于领先的地位,伊海涛也会千方百计全力以赴地抓住我的把柄把我拉下马,我现在出重拳、下猛药,是光明正大的监督,是合理合法的,不是动机不良,更不是卑鄙无耻,社会舆论会支持,民众会用户。   都是聪明人,根本不用把话说透。   唐逸夫十分明白,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现实,更无法超越国度。他仿佛为自己寻找到了更多的应该去把伊海涛搞下来的理由,心也开阔了许多。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唐逸夫下定了决心:中原逐鹿,鹿死谁手现在尚无定论,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领导的指示总是高瞻远瞩,他只能给你指明方向,他不可能会跟你谈到具体的行动步骤。   蓝光耀听出了何天影与唐逸夫谈话的玄机,他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家伙,也是善于揣摩领导心思的人,他知道何天影把自己带出来绝不只是为了充当陪客,到了这个时候,该他出面来点破了。   想到这,蓝光耀便说:“我是这么领会老板的指示精神的,出重拳,就要击中要害,下猛药,必须药到病除。以我个人的工作经验来看,所谓的要害,就是工程建设领域,所谓的猛药,就是官商勾结,营私舞弊。”   蓝光耀长期充当何天影的打手,害人整人是他的长项,此言一出,几乎就是在明确地告诉唐逸夫,在当前的形势下,正常的套路已经完全不可能超越伊海涛,除了背后捅刀子下黑手别无选择了。   何天影没有做声,相当于就是默认了蓝光耀的说法。   唐逸夫心领神会,他说:“我明白了,逸夫谢谢领导的关心。”   “反对腐败是中央一贯要求,也是纪委一项长期的工作。逸夫,你放手去做,有必要的话,光耀可以直接介入。”何天影说:“不过,我提醒一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走这一步。”   话已至此,无须再说了。   谈话结束,饭也就吃完了。   与何天影和蓝光耀分手,唐逸夫立即启程返回青原。   在路上,他一直在思考,江北开发区和沿江商贸圈是伊海涛主持的两大政绩工程,应该是最佳的突破口。   可是,从哪里下手比较合适呢?这让唐逸夫颇有些为难。   江北开发区是伊海涛的心腹王少磊在把持,如果能从他这边打开缺口那是再好不过,但是,要动王少磊,没有纪委的直接介入恐怕很难突破。何天影提醒过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走这一步。如此说来,只能从申国章控制的沿江商贸圈入手了。   临近青原,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了,唐逸夫犹豫了一下,还是让黄如山找一个僻静的地方,通知申国章、莫怀义和郝建成等人,共同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黄如山随口问了一句:“老板,要不要通知欧阳美美。”   唐逸夫不耐烦地说:“不用了。”   挂了电话,唐逸夫又开始疑神疑鬼,这黄如山是不是真有问题了,这他妈什么时候了,还让老子去找欧阳美美,是怕伊海涛抓不住老子的把柄吧?难道你就看不出来,老子已经好几个月不近女色了。   几个人见了面,申国章通报了一个新情况,他说,下班之前接到了省水利部门一位处长的电话,省长乔明松亲自过问了沿江商贸圈追加项目的审批情况,要求水利部门尽快完成审批手续,确保商贸圈建设在年底前如期完工。   近来倍受冷落的黄如山急于表现,立即提出了一个阴险的行动计划。      第620章 三箭齐发      黄如山的计谋是,利用擎天置业的秦达明来逼迫伊海涛犯错。   他接着分析说,擎天置业目前资金状况吃紧,又仓促接手了沿江商贸圈的建设,还追加了一个主题公园和五星级宾馆项目,必须依赖政府的扶持,这个时候,伊海涛正需要政绩,一定会想办法帮助擎天置业度过难关。这里面很难说就不会有权钱交易。这是其一。   其二,沿江商贸圈项目建设过程中,擎天置业大量拖欠农民工工资,如果能借此做做文章,制造出一两起能够引起轰动效应的群体性事件,作为伊海涛主抓的工程,自然该他出面平息,他要是站在农民工一边,他向省里承诺的年底完成就难以兑现;他要是站在擎天置业一边,激起民愤,造成社会不稳定,这个责任他也承担不起。   其三,擎天置业前期开发的房地产项目还存在不少的质量问题,商贸圈追加项目的手续和程序不太规范,如果能利用民意和舆论来炒作一下,把火烧到伊海涛的身上,他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必然会大打折扣,自然会对省委常委会确定市长候选人产生影响。   三箭齐发,只要伊海涛中了其中任何一箭,都必然要元气大伤,唐逸夫后来居上的美梦就完全可能成真。   要论心计和智谋,这几个人当中还真没有人能比得上黄如山。   申国章在国土资源局当局长的时候,曾经为擎天置业改变土地使用性质与秦达明有过合作,听黄如山建议要把擎天置业作为突破口,他心里发虚,马上提出了异议:“老板,既然是要搞垮伊海涛,为什么不直接从世纪阳光的卫世杰下手?他在江北开发区接了那么多的工程,难道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吗?”   唐逸夫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说:“老申,你有证据吗?他要来一个咬死不承认,你又怎么办?”   申国章看了一眼郝建成,说:“搜集证据,那是老郝的强项。”   唐逸夫严厉地说:“哼,等老郝把证据搜集到手了,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郝建成自然不愿意把这么大的责任扛在自己肩上,立即附和道:“是啊,是啊,没有立案就不好动用刑侦手段,这私底下的摸排,没有几个月是见不到效果的,况且,私企老板的消费是一笔糊涂账,他要是一口咬定钱都花在了吃喝嫖赌上,我们公安部门还真他没办法。”   莫怀义没什么脑子,他一直没发表意见,当唐逸夫点名问他城建局如何加强对沿江商贸圈工程的严格监管时,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唐逸夫不得不暗叹:“唉,老子这几十年来怎么就培养了这么一批窝囊废呢?不是胆小怕事不敢承担责任,就是浑浑噩噩等着坐享其成,要是能有一个像楚天舒那样能干的,老子又何至于此啊。”   殊不知,这帮人长期笼罩在唐逸夫强势的阴影下面,习惯了一切听命于他,独立思考的能力逐渐退化,以至于到了关键时刻,还得唐逸夫自己拿主意,他们帮着出出力罢了。   唐逸夫狠狠地训斥了莫怀义几句。   杀了莫怀义这只鸡,其他的几只猴子自然就老实了。   申国章等人在官场混到现在这个地步,“树倒猢狲散”这个最基本的官场规则还是懂的,所以,听了唐逸夫强调了三箭齐发的重要意义,几个人也不得不重视起来,按照唐逸夫分派的任务,立即展开了行动。   要说,黄如山这一个计谋出得还真是时候,伊海涛从临江回到青原的第二天,就主动约见了秦达明,告诉他追加项目的审批手续已经下来了,催促他加快沿江商贸圈建设,确保在年底前完工。   秦达明表示,如果要在年底前完工,那就必须在冬季也要连续施工,而冬季施工的成本会增加很多,对于企业来说是得不偿失的。   伊海涛当即表态说,从全市发展来考虑,作为青原的龙头企业,擎天置业应该起到示范带头作用,为家乡建设多做贡献。况且沿江商贸圈及其追加项目早一天完工,就可以早一天投入运营,早一天见到效益,对企业自身也是有利的。至于冬季施工产生的措施费,政府会想办法在政策上予以补偿。   秦达明倒是爽快,当时就说,其实他也明白这个时机的重要性,况且为了全市的发展,企业损失一点也不算什么。   “擎天置业希望可以把沿江商贸圈的竣工,当作送给伊市长最好的贺礼啊!”秦达明有些微妙地说:“明年初要召开青原的两会,到时候换届选举,你可就是名副其实的青原市市长了。我们这个项目一直得到伊市长的重视,一定会保质保量按时完成,争取成为你上任之后给青原人民的第一个惊喜。”   “惊喜谈不上,”伊海涛立刻表态说:“我和朱书记都不是看中什么政绩工程,青原要彻底旧貌换新颜,沿江商贸圈建设是很关键的一步。如果这一步成功了,就会让更多人看到青原的发展潜力,那就是无形的拉动作用。政府换届选举很正常,无论谁当这个市长,这个城市名片式的项目都不会被冷落。所以,你要考虑的不是为谁献礼,而是如何做到质量一流和保证工期。”   “这个没有问题,伊市长你是知道的,我们从设计之初就是国际化运作,起码在创意上处于国内领先,在质量上也是由我市一流的施工队伍来保证的。”秦达明十分自信地说:“有空还请伊市长到工地实地视察,你应该就可以彻底放心了。”   “说实话,质量我不操心,毕竟这个项目做成了是擎天置业的一块金字招牌,我想你们总不会自己砸自己的牌子,我只在乎进度,说实话,商贸圈的规模和形式都差不多,无非都是商场、超市、休闲、旅游等等的结合体,目前青原走在了周边地市的前列,如果不加快建设步伐,那等于就是将发展机遇拱手让人。”   伊海涛的这番话,其实秦达明早就心知肚明,他比伊海涛还着急早日竣工,这么好的地理位置,又追加了一个五星级宾馆,一旦建成运营,一定会吸引周边地市的大量物流和客流,投资效益是显而易见的。   可问题是,资金不足,要想加快施工进度,就是一句空话。   秦达明又汇报了一些工程进展的情况,最后才说,有个事情需要伊市长帮忙协调:“我们和市里各家银行谈好了前期项目的融资,现在又有了追加项目,还要保证工期,公司在资金上有点捉襟见肘,还请伊市长多多支持。”   对于这一点,伊海涛也有所耳闻。   擎天置业的现金流在项目初期就比较紧张,但是,追加项目是擎天置业主动提出来的,原先有过承诺,资金由他们自筹,现在看政府要催工期,秦达明趁机提出请政府出面与金融机构协调,争取获得更多的贷款。   这就是秦达明的精明之处。   擎天置业去和银行谈融资,那是他们的企业行为,而由政府出面提供担保,企业获得了贷款利率的优惠,还贷风险却转嫁到了政府头上,这其中奥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伊海涛心里这么盘算着,嘴上他却说:“秦总,你这个你放心,这个项目是有投资效益的,银行应该不会做得那么绝。你们先出面和他们谈,有什么问题再来研究其他的方案。”   话虽然这么说,秦达明却似乎对这一点很担心,又问伊海涛:“伊市长,能不能让指挥部加快拆迁进度?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参与。”   伊海涛只说:“擎天置业要做的工作就是把项目保质保量如期完工。”至于擎天置业是不是要参与拆迁,如何参与,他不可能明说,这是秦达明与申国章去商量的事,只要能加快施工进度,不闹出乱子来就行。   秦达明走了之后,伊海涛还在想,到底该怎么和银行方面打个招呼,别把发展之路堵的太死?要不要给申国章一些暗示,让他与擎天置业协作加快拆迁进度?   伊海涛忽然间感觉到,自己和秦达明、和申国章之间好像都还有一些隔阂,很多话作为领导是不能明说的,就是作某种暗示,也都太隐晦了。如果这两人换了是卫世杰和王少磊,事情就可能好办多了。   正想着的时候,楚天舒拿着一份文件过来请他过目。   是指挥部关于加快追加项目拆迁工作的报告,核心内容是请求适当提高拆迁补偿费用等。   伊海涛暗道,这个秦达明倒是很有办法,这边刚刚找他谈话催工期,那边指挥部的申请报告就递交上来了。这仅仅是一种巧合吗?   未必,看来这个人物真是不简单。   伊海涛把指挥部的报告放在了一边,示意楚天舒坐下来,把与秦达明谈话的情况简单地说了说,照例还是问楚天舒怎么考虑。   楚天舒沉默了还一会儿,最后还是说出了他的担忧。      第621章 壮士断腕      楚天舒说:“我个人的想法是,擎天置业资金紧张,为了确保工期,扶持一把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可能会引起一些议论,但只要其中没有违规行为,应该问题不大。至于他们要参与拆迁,这事倒是应该慎重,秦达明手底下有一帮子人,我很担心他们假借政府之名搞野蛮拆迁,闹出不好收拾的大乱子来。”   伊海涛不动声色看着楚天舒,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已经大体掌握了楚天舒的性格与能力,在心里已经认定他是一个值得信任和倚重的人,并没有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秘书,而是一个重要的帮手。   “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伊海涛打着手势说道:“只要我们一心为了青原的发展,做得到问心无愧,就不怕别人议论。”   话说的是理直气壮,真要办事之前,伊海涛还得去向朱敏文汇报。   朱敏文亲自泡了两杯好茶,和伊海涛一起坐在沙发上茗茶。   客套性的几句过后,伊海涛便把和省长乔明松见面时谈到的沿江商贸圈争取年底完工的情况作了汇报。   “海涛,我知道,乔省长亲自过问了追加项目的审批手续,可见他对青原市城市建设是非常支持的,所以,他的指示我们要坚决执行,不能辜负了省领导的期望。”朱敏文说:“当然,换届前后能有这么一个大的工程项目竣工,这对青原市的新班子以及你个人来说都是一件有意义的大好事。”   既然朱敏文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伊海涛便没有多绕弯子,直接说:“书记,今天我找擎天置业的秦达明谈过了,他也表示有信心如期完成沿江商贸圈的建设,只是当前在资金上存在困难,希望能得到政府的支持。”   朱敏文说:“城市建设要倚重一些主要的企业家和实力派,对他们应该有政策倾斜,潜规则的倾斜。”   类似的意思,之前他也表达过,只是没有今天说得这么直接,这么明确,这么坚定。   伊海涛心里有数了,但是他并没有马上表态。   朱敏文知道伊海涛有所担心,他端起茶杯了吹了许久,一口也没喝,用略带沉重的口气说:“如今青原市的发展势头很好,我们当领导的就需要勇于挑担子来给企业保驾护航,解决他们的实际困难,让他们实现良性发展,而不会为了给掌握权利寻租空间的官员送礼行贿而犯错误。”   话已至此,伊海涛便没有再犹豫,从朱敏文那里回到办公室,就给市建行的行长打电话,请他为擎天置业继续提供贷款提供便利。   招呼打完了,伊海涛并没有直接和秦达明联系,而是让楚天舒打电话转告他,让他尽快去办理相关手续。   事情落实得这么快,完全超乎秦达明的现象,他在电话中说:“楚主任,请替我安排一个时间,我要当面感谢伊市长。”   楚天舒说:“秦总,伊市长交代过了,大家都是为青原发展做贡献,只要沿江商贸圈能够在年底如期完成,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感谢。”   秦达明说:“好吧,楚主任,请你转告伊市长,他对擎天置业的支持,我会铭记在心的。”   这句话确实出自秦达明的真心。   在他的发迹过程中,对于帮助过他的人,他都以各种方式表达了谢意,尤其是对于像伊海涛这样正处于上升通道的官员,他更是愿意把关系拉得更近。   青原市这几年发展变化很大,曾几何时,这座历史名城还沉醉在老祖宗留下来的古色古香中不能自拔,不多不少的名胜古迹,不多不少的历史传说,不多不少的名人轶事,给它带来过不少的荣耀,也使它一度固步自封。   仿佛沉睡了千年万年,一觉醒来,正赶上改革开放,它的容貌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城被改造,新区被扩建,幢幢高楼拔地而起。   秦达明就在这个浪潮中一跃成为青原市房地产行业的龙头老大。   中国是一个崇尚贫民英雄的国度,习惯于把尊敬献给赤手空拳打天下的成功者,原因不外乎是这能给草根阶层以希望。   秦达明无疑是很多出身寒门者的终极梦想。他十五岁辍学,跟着街坊一个邻居大叔做防盗网和玻璃塑钢,起早贪黑,走街串巷。艰难的岁月磨练了他的意志,接触的众多人物开拓了他的眼界。   十八岁,他接下了人生转折的第一个大单,一家国有企业招待所的装修改造。   在这里,他认识了一个女人,这家招待所的所长,进而结识了她的丈夫,时任南湖区区委副书记的朱敏文。   三个月后,他的装修队开始发展壮大,从单纯的安装防盗网到室内装饰装潢,通过朱敏文的关照,他挖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然后快速积累资金,果断成立了擎天置业公司,带着少量的资金杀入了房地产行业,一夜之间成为了青原首富。   在他发家的阶段,身边不断加入各种各样的利益者,也遭遇过危急时刻,甚至多次濒临绝望,但最后都挺了过来,因为他尊崇的生存逻辑是:没有金钱解决不了的事。有钱,他就有朋友;有钱,他就可以赚更多的钱,就可以满足“朋友”更多的欲望,然后钱生钱,朋友生朋友。   这其中不乏秦立峰这样的近亲,也不乏孔二狗之类的“马仔”,照样,还有诸多不为人知的官员。所以,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动荡和风暴,总有人会出面来替他“排忧解难”。   这一次也不例外。   只不过,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秦达明还是头一次遇到伊海涛这样的官员,只帮忙,不谋利!   或许他是想后发制人吧。秦达明挂了楚天舒的电话,嘴角泛起了笑容。   三天之后,正在修建中的绿地新城,工地上机声隆隆,施工人员忙碌有序。   秦达明带着擎天置业的副经理秦立峰和保安部经理孔二狗一伙人前来视察。   登上十八层楼,秦达明放眼望去,整个工地就像一锅沸腾了的开水,而每一个忙碌中的身影就像开水中的一个分子,正是有了这一个个的分子,才构成了这种沸腾的场面。   他喜欢看这种场面,每每看到这种场面,就倍感舒畅,仿佛成了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站在炮火硝烟的战场,正在指挥着一场战役。   能够成为一名将军,是他少年时的梦想,但是,他没有成为将军,却成了一名企业家,他无法得到指挥千军万马的满足,就从施工现场上体验这种感觉。   每每看到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就能感受到一种成功的满足,使他进一步增强征服一切的信心和力量。   一个没有征服欲的男人是一个平庸的男人。   不知啥时,项目经理等人已来到了他的身后。   秦达明已习惯了这种前呼后拥,也希望别人来前呼后拥,这表明了他的势力,也表明了他的中心领导地位。   项目经理毕恭毕敬地说:“不知道董事长来了,有失远迎。”   秦达明回过头来问:“工期能不能按期完成?还有没有什么困难?”   项目经理说:“请董事长放心,资金到位了,保证按期完工。”   秦达明说:“光按期完工还不行,还要保证质量。擎天置业之所以能发展到今天,在房地产市场上站住脚,靠的就是质量来赢得信誉,赢得市场,赢得尊重。”   “是,是,是。”秦达明冠冕堂皇的一席话,说得项目经理满头冒汗。   秦立峰把项目经理拉到一边,悄声说:“最近城建部门检查力度加大了,你们要提高警惕,再不能被查出问题出现返工了。”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市城建局突然加大了对建筑工地的监察力度,尤其对擎天置业的几个项目盯得很紧,查出了不少水泥标号、钢筋检验等一系列偷工减料的质量问题,多次严令停工、返工,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秦达明曾派秦立峰前去通融,此前一向好说话的城建局副局长莫怀义,这一次却不为所动,说是接到了群众举报,有新闻媒体参与监督,任凭秦立峰费尽口舌,莫怀义坚决不松口。   绿地新城被查出来的问题尤为严重,五号楼的地基浇筑刚刚完成了一半,就在工程监察中被发现水泥标号低、钢筋直径偏小等严重质量问题,并被青原卫视“第一现场”栏目曝光,幸亏秦达明运作及时,才没有引发对其他楼盘的连带追查。   在强大的舆论压力面前,秦达明马上就下意识地猜测:这会不会是一个阴谋?   他首先想到的这可能是世纪阳光的卫世杰在背后捣鬼,不过,他自己又推翻了这个猜测,如果是这样的话,楚天舒完全可以说动伊海涛不帮擎天置业从银行获得贷款,然后再通过质量问题,直接不给擎天置业留后路。   虽然秦达明暂时没想清楚这其中的原委,但是,他再次显现出了应对危机的能力和勇气,他毅然作出了一个壮士断腕的决定,炸毁五号楼已经打好的地基。      第622章 移花接木(1)      果不其然,炸楼之后,舆论哗然,报纸、电视、广播等新闻媒体一阵爆炒,几番轰炸,擎天置业在青原老百姓中成了有口皆碑质量靠得住的公司,是一个对社会负责任的公司。   赢得了口碑,可经济损失还是惨重的,尤其在擎天置业资金吃紧的大前提下,秦达明在断腕之后,内心的鲜血却一直在流,受伤的惨痛刻苦铭心啊。   所以,他必须将炸楼取得的社会效益尽快转化为经济效益,抓住绿地新城入户率暴涨的有利时机,提前完工尽量使利益最大化。   秦达明的目光越过幢幢水泥钢筋架,越过起起伏伏的吊车,投向了那幢曾被炸毁的五号楼,长叹一声说:“炸毁五号楼,大家都心疼啊。光那一炸,损失好几百万,这可都是真金白银啊。所以,绿地新城必须提前两个月完工,早一天回笼售房款,就可以早一天挽回损失。”   说到这里,秦达明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个代号,就朝他的部下们摆了一下手,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秦达明的手机中储存了好多的电话号码,他依次把他认为的重要人物按顺序排了下来,那些人物都是各方面的重要人士,只要一显示代号,他就知道是谁打来的,必须回避其他人。   这个代号代表的是那个招待所的所长,朱敏文的前妻,她与朱敏文协议离婚之后,带着儿子移民到了米国,所有的开支都由秦达明支付。   这事办得神不知鬼不觉,而且一举多得,前妻和儿子在国外享受,朱敏文又可以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小老婆,这比做一个裸官、养一个情妇在政治上要安全得多。   秦达明刚刚拿到了市建行的一笔贷款,朱敏文前妻的电话就追过来了,这让他有点不爽:明明是伊海涛的功劳,人家还一点表示都没有,你他妈的倒是一刻都不放过。   秦达明走到一边,打开手机,接听完了之后,“嗯”了一声,就将手机合上了。   再回到众人面前,一看到手下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秦达明立即换了一种心情,转头盯住项目经理问道:“绿地新城拖欠的民工工资都发到位了吗?”   项目经理说:“资金到账之后,按照您的吩咐,统统发放到位了,一分钱都不欠。”   秦达明的目光投向工地上的民工们,感慨万千地说:“他们也不容易啊,上有老下有小,从老家大老远地跑到我们青原来打工,为的就是挣点钱养家糊口。我也是苦出身,能够体谅他们的苦处,不仅要同情他们,还要爱护他们,关心他们。工钱都不能按时发,他们哪里有干劲儿把活干出来呢?要想马儿跑得快,就要给马儿足够的草。以后,类似于拖欠民工工资的事儿绝不能再发生了,要是因为这个造成了工期延后,你今年的工资奖金就不要拿了。”   项目经理说:“谢谢董事长的教诲,我一定保质保量提前完工。”   秦达明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孔二狗拍马屁说:“董事长,你要是当官,肯定是一个体恤百姓的好官。”   秦达明笑了,他说:“我也想当个官,当一个好官啊。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可是,祖坟没埋好,没那个命呀。”说完,哈哈一笑,招了一下手,示意下楼。   项目经理赶紧用对讲机呼叫了几句。   不一会儿,施工电梯就停在了出入口处。   秦达明钻了进去,一帮子人都尾随其后。   出了绿地新城,孔二狗开车,秦达明和秦立峰上了他的那辆大奔驰。   车刚开出去,秦立峰问道:“大哥,建行的这笔贷款可是用于建设沿江商贸圈及其追加项目的,你把它用到了绿地新城,那边怎么办?”   “钱到了我的口袋里,怎么用是我的权利。”秦达明黑着脸说:“立峰,你这还是混国企的思路啊。你想过没有,绿地新城损失这么大,是政府监察造成的,羊毛不出在羊身上,还能出在狗身上啊?”   秦立峰点头称是,但还是说:“那边也拖欠着民工工资呢,发不发?”   “发个屁!”秦达明恶狠狠地说:“政府不是在催工期吗?让他们闹一闹,到时候会有人来替我们收拾烂摊子的。”   秦立峰竖起了大拇指:“大哥,你这一招移花接木,高哇!”   秦达明嘿嘿一笑,对开车的孔二狗说:“二狗,这事你去安排一下,但是一定记住了,要适可而止,绝对不能闹过头,懂吗?”   孔二狗回答说:“老板,我懂!”   在伊海涛的协调之下,市建行和市工行给擎天置业的贷款都拨付到位了,追加项目的拆迁工作也进展顺利,可是,施工进度却迟迟看不到加快的迹象,反而是在断断续续的停工。   据申国章报告,擎天置业大量拖欠民工工资的消息,为此,几个施工队的民工与项目管理人员不间断地发生了好几次语言和肢体冲突。   这一天上午,伊海涛出席了一个就城区改造的一个协调会,回到办公室坐下来研究沿江商贸圈指挥部报上来的施工组织设计,从专业的角度来分析,如果在秋季抓紧施工的话,年底完工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是,一项工程的成败,往往外部环境更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像擎天置业拖欠农民工工资的问题,如果不能得到叫好的解决,对工期的影响也是非常大的。   十一点来钟的时候,黄如山敲门进来了,说:“伊市长,商贸圈工地出了点状况。”   “怎么回事?”伊海涛抬头。   黄如上倒也没有太多的紧张,他说:“刚刚接到指挥部的报告,一名农民工爬上了施工塔吊,威胁说,拿不到工钱就要跳下来。”   黄如山笑着告诉伊海涛,这在青原市是一个司空见惯的现象,每年都会有几个民工,和包工头发生讨薪纠纷,冲动之下就会爬到塔吊上摆出准备跳下来的架式,引起群众围观,媒体关注,领导重视,闹腾一阵,把当事的老板找到之后,答应给一部分工钱,爬到塔吊上的民工就自己下来了。   对此,信访、公安、消防、施工单位建设单位都早已见惯不惊了,每年起码有十来起,但一次也没有人跳下去过。   伊海涛怔了一下,但想想,既然申国章没有电话打到他这里来汇报请示,估计他们应该处置得了。   尽管如此,伊海涛心中却一直不踏实,总觉得有些不安,极其不舒服。   中午,楚天舒过来请伊海涛去食堂就餐。   两个人出了办公室,在电梯里又碰见了黄如山。   电梯到了一楼,黄如山一只手扶在电梯门上,请伊海涛先下去。   伊海涛忍不住问:“商贸圈的事解决了没有?”   黄如山先是一愣,随即才醒悟过来伊海涛问的是什么,他不以为意地说:“出门的时候我问了一下,好像还没有解决,因为,擎天置业的老板一时联系不上。”   伊海涛“啊”了一声,吃惊地站住了:“老板找不到,那就不管了?”   黄如山说:“伊市长,应该不会有事的,老板找到了,马上就能解决。”   朱敏文去省里开会去了,唐逸夫没来,郭鸿泽已经吃完了。   小餐厅里没人,楚天舒取了饭菜,在伊海涛身边坐下来吃了几口,忍不住跑到黄如山,问道:“黄主任,商贸圈那边出了什么事?”   黄如山正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便把有民工爬塔吊讨薪的事说了一下。   楚天舒一听,立即说:“人命关天,怎么能如此无动于衷?”   黄如山放下来筷子,既有点尴尬,又有点委屈地说:“这种棘手的事情,我只能汇报,哪里敢说别的?要不,你去请示一下,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妈的,一个个都是人精!   遇到这种麻烦事,很多的领导采取的是能躲酒躲,能拖就拖的态度,作为下属就有他的为难之处了,出了事不报告,没造成大的后果,领导未必会记着你没有给他添麻烦,但要是闹出大事来,就要落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可你要及时如实地报告,领导会认为你给他添堵,多半会心里对你产生厌烦。   申国章是只老狐狸,他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黄如山,至于黄如山如何处置他就不管了。   当然,从大的概念上来讲,申国章也认为这种事他一年也见过好几起,还真没有谁从塔吊上跳下去过,不会闹出人命来的。   黄如山也不好给伊海涛找麻烦,他采取了折中的方式,既报告问题,又给领导宽心,等到楚天舒着急埋怨,他就把皮球踢到了楚天舒的脚下。   楚天舒迟疑了一下,还是向伊海涛建议去看一看。   伊海涛让楚天舒先给秦达明打电话,可拨了几次,都提示不再服务区。   伊海涛想着朱敏文不在家,自己在家主持工作,又是自己分管范围内的事情,这么拖下去,事情不闹大影响也大了,还是去看一下为好。   于是,伊海涛叫上了黄如山,喊来了万国良,三个人一台车,几分钟便到了沿江大道。      第623章 移花接木(2)      沿江大道上车流已经排成了长龙,只能缓缓地蠕动,站在道路两旁看热闹的群众只怕有上千人,与上一次仪表厂下岗职工堵路的效果差不太多。   沿江商贸圈的工地用彩绘的围挡挡住了,进出口的大门紧闭,还有工地的保安值守,不让闲杂人等进入现场。   三个人远远地下了车,就能看见高高的塔吊露在了围挡的外面,起重臂横在了几十米的半空中,臂端正在伸到了沿江大道上,它的最前端骑着一名削瘦的民工,江边的风大,他整个人和身上的衣物和杂乱的头发一样在风中飘摇,似乎随时可能被吹落下来。   他的胸前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五个鲜红的大字:还我血汗钱!   一瞬间,楚天舒后悔自己过于冲动了,他突然意识到不应该让伊海涛亲自过来,这种事情不应该把领导顶在现场,尤其是现在这种敏感关键的时期。   不过,伊海涛并没有这么想,他认为这是他作为一个市长的责任,断没有在两位下属面前转身就走的道理。   楚天舒打量着四周,围观人群的脸上大都挂着一种兴味盎然的表情,还有的在低声抱怨:“等了一个多小时,啥都没有。”   “一点也不好看,瞎几把浪费时间。”   “回家吃饭吧。吊胃口,哪回真跳过?”   “草,这回时间长了,搞不好会跳也说不定。”   “哈,跳下来正好砸你脑袋上。”   ……   几名交警在维持秩序,努力把围观的人群挤到一边,留出道路来供车辆通行,对头顶上坐着的一个人熟视无睹,似乎他们就只是负责疏通道路的。   三人慢慢挤过了人群,挤到了工地围挡的入口处。   擎天置业的保安凶巴巴地要阻挡他们进入。   楚天舒上前交涉说,我们是市政府的,过来处理问题。   保安多是仗势欺人的家伙,见楚天舒三人的确气度不凡,自觉地退到了一边。   楚天舒护着伊海涛进入了工地。   塔吊底下还围着几十名民工。   民工们仰着头,或站或顿围在了塔吊下,脸色冷漠、呆滞,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愤怒和激动。   哀莫大于心死!这个词闪过了楚天舒的脑海。   伊海涛小声问:“怎么没看见指挥部的工作人员?”   楚天舒抬头张望了几眼,才看见指挥部办公室的主任老夏。   伊海涛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了一堆钢材上,满脸的烦躁,估计是劝说的话说了不少,他不断地举着一个矿泉水瓶子喝了一口又一口。   伊海涛再次打量了塔吊上的年轻人,又看了看塔吊底下的民工们,考虑了一下,对黄如山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影响太不好了,万一那个年轻人坚持不住,掉下来就要出大问题。去,把申国章找来。”   黄如山掏出电话打给了申国章。   几分钟后,申国章满面红光地带着闫志勇、上官紫霞等七八个人挤到了伊海涛的身前,一连声地告罪:“伊市长……没想到您会来,这真是……”   伊海涛闻到酒气,这时候却不便批评,满心厌恶地说:“老申,先解决问题。无论如何,把人劝下来再说。”   申国章打了一个酒嗝,讪讪地转身走过去,和围在一起的民工说了几句,见没有效果,突然大声喊了起来:“小伙子,下来吧,有事好商量,我们伊市长专门来看你来了。”   围观的民工早从申国章的表现中看出伊海涛是个大人物,这时候听他这么一嗓子,登时一阵喧动,随即安静下来,一齐看着伊海涛,脸上有了些许的生气。   一个满脸胡茬的老汉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突然冲了过来,扑通跪在了伊海涛的面前,老汉哭诉道:“青天大老爷,救救我的儿子。”   伊海涛猝不及防,只好振作精神挺身而出,先走到老人身边,柔声说:“老人家,对不起。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通过正常的渠道向政府各级机关反映,只要是合理合法的,就一定能够得到解决。”   转过头看那年轻女人:“大妹子,能不能让你男人先下来,谁在那上面呆那么久,都会承受不起的,这江边风挺大的,你不心疼?”   年轻女人迟疑着抬起头看看自己的丈夫,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有出声。   楚天舒和黄如山帮着伊海涛一起,把老人和女子扶了起来。   老汉蹲在了地上,低着头捂着脸,欲哭无泪。   女子则站在老汉的身边,默默地看着半空中的男人,泪流不止。   申国章把伊海涛直接推到了与民工对话的最前沿!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敢这么做?   楚天舒脑子里转得飞快,从申国章的无耻举动中觉察到了一丝不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朱敏文不在,商贸圈又闹这么一出,秦达明又恰恰联系不上,这是偶然的吗?协调贷款的时候,秦达明可是答应了拿到贷款首先解决民工工资的拖欠问题,他为什么没有兑现?   莫非,秦达明要借此向伊海涛施压,以获得更多的资金支持?!   不错,这就是秦达明打的如意算盘。   他把本该用在商贸圈建设的贷款来了一个移花接木,用到了绿地新城等房地产项目上去了,然后反过头再用拖欠民工工资来对政府施压,打起了建行与工行之外的农行和招行的主意。   擎天置业资金紧张不假,但还不至于窘迫到发不出民工的工资。   秦达明的观点很明确,为地方政府搞建设,当然要花国家的钱。国家的钱,不花白不花!   楚天舒看清了秦达明的企图,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秦达明的这个计谋被唐逸夫利用了,他反过来给秦达明来了一个移花接木,让申国章唆使包工头威胁爬塔吊的民工,酿成惨痛时间。   秦达明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伊海涛抬起头,大声说:“小伙子,下来吧,有什么问题咱们当面解决,就在这里我听你们反映情况,但是你在上面,说话方便吗?万一出了事你父母,你妻子怎么办?他们都在下面,难道他们不担心吗?”   小伙子大声吼道:“我不下来。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老板为什么不出来说话?今天他不把大家的血汗钱还给我们,我就呆在这里,呆不住了就跳下去,反正快活不下去了,要死就死。”   伊海涛咬了咬牙,用力地说:“小伙子,我是青原市的常务副市长,当着这么多人在,我向你保证,你的事,只要是合理合法的,施工方不解决,政府给你解决。你下来吧。”   闫志勇和上官紫霞也跟着一齐大声喊:“小伙子,下来吧,伊市长都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围观的人群也纷纷叫了起来:“小伙子,下来吧,市长都点头了。”   “小伙子,你运气好啊。”   老汉和年轻女子也在喊:“大东,你下来吧。”   小伙子不说话了,表情犹豫起来,看着四下涌动的人群,再看看脚下的老父亲和妻子,迟疑着从塔尖上站了起来。   风,真大,呼拉一下吹过来,小伙子的身形在塔尖上晃动了一下,引起人们的一阵惊呼。   小伙子一点点地往塔身方向走。   老汉紧张得搓着手来回跺着脚。   年轻女子捂着嘴,眼睛直直地看着高空中的人影。   就在这时,围挡外面传来一个粗鲁的声音,大声吼道:“冬瓜,你他妈要跳就跳,少几把讹诈政府!”   这声音一吼,不知是被他的气势吓住,还是因为对他的突然出头而莫名讶异,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伊海涛大怒,回头对楚天舒说:“你去看看,什么人这么猖狂?”   楚天舒迈步朝外走,还没走到大门口,那粗野的声音又吼叫了起来:“冬瓜,老板不在,一分钱也发不出来!你个狗卵子走着瞧,看二哥不打断你狗腿,麻痹的,你还想翻天啊!”   塔吊上的小伙子脸色变了,心里一慌,没注意脚下一个凸出来的螺栓,手一滑,身子一歪,整个人从高空飞坠而下。   所有的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眼见着小伙子直堕下来。   马路上传来一声巨响,随即是一阵尖叫。   年轻女子突然大叫一声:“大东,你不活了,我也不活了!”说完,跳起身子朝江边冲去。   伊海涛这时反应过来,颤声怒喝:“快救人!”他冲过去抱住坐在地上的老汉,上官紫霞也反应过来,抢上前去抱住了要投江的年轻女子。   愤怒的民工围拢过来,局势眼见着要失控。   楚天舒赶紧收住了脚步,站到了伊海涛的身边,以防不测。   酒气熏天的申国章也假惺惺地走了过来。   “让开。”伊海涛愤怒地把申国章的手拔开,把老大爷交给闫志勇和工作人员,瞪着申国章喝问:“这么长时间了,一点救援措施都没有?你……你立即组织人员稳定民工们的情绪,防止事态扩大。小楚,你赶紧向急救中心打电话,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伤员;黄秘书长,你给110打电话,要求他们增派警力,疏散群众,以防万一。然后跟市委办公室和政府值班室打个电话。上官,一定负责把老人和女子照顾好,安抚好,不许再出任何意外;老闫……”      第624章 另有黑手      伊海涛在交通厅就是主管项目管理的领导,处理突发事故有一定的经验,他一叠声地下达命令。   最后,他拿出电话挤出人群,给正在省里开会的朱敏文打电话汇报。   这时候,他意识到,他遇上一个大麻烦,他将为他今天中午的行动付出代价。   “你……海涛,你看,唉,先看看救人情况再说吧。我知道了。下午开完会,我立即赶回来。”朱敏文走出了会场,在电话中毫不掩饰他的惊愕和愤怒,他昨天晚上才赶去省城参加全省组织工作专项会议。   伊海涛默然。   良久,等到电话中朱敏文的呼吸平息了一些,才诚恳地说:“我现场工作没有做好,我接受批评。现在我正全力指挥救人,稳定局面,一切听候书记处理。”   朱敏文挂了电话,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他考虑了一会,首先给市委副书记郭鸿泽打了电话,要他跟市里和省里的媒体一一招呼,在市委市政府没有拿出具体处理意见之前,暂不报道此事。   郭鸿泽接到电话,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唐逸夫和伊海涛斗起来了,心里竟然有些幸灾乐祸,最好斗个两败俱伤,或许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想到这里,他把朱敏文的指示转达给了宣传部副部长舒一凡,强调要维护党和政府的形象,维护青原的形象,防止给少数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等等一大套的官腔。   舒一凡只是市委宣传部的副部长,她出面打招呼,力度显然不够,尽管她费尽了口舌,陪够了笑脸,效果却是适得其反,相当于给各媒体通风报信了。   朱敏文电话想打给公安局长龙啸天,但马上想起来了,他参加公安部的一个考察活动出国了,只得把电话打给了临时主持工作的郝建成,要求他立即组织警力,疏散群众,加强警戒,全力配合伊市长善后。并反复强调,一定要控制局势,不允许出现任何聚众闹事之类的群体事件,维护社会治安稳定,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化。   郝建成立即答复,亲自带队抵达现场,坚决执行书记指示。   布置完毕,朱敏文这才拔通了秦达明的电话,他们之间自有不为人知的联络通道。   电话刚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了秦达明“嘿嘿”的笑声:“老板好,该办的我已经办好了。”   “哼,你办的什么破事?”朱敏文恼怒地打断了秦达明喋喋不休的自作聪明,斥责道:“老秦,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拖欠民工工资就算了,还鼓动他们闹事!”   秦达明这才反应过来,朱敏文不是过问前妻和儿子的事,他并没有掩饰,而是笑嘻嘻地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你这不是给我添麻烦,你这是拆我的台。”朱敏文愤怒地说:“你想过没有,你把事情闹这么大,第一个倒霉的是谁?是我!”   “老板请息怒,演演戏而已,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秦达明丝毫不以为意,挨了斥责,还是忍不住笑了几声。   “死人了!你说严不严重?”朱敏文简直要被他气糊涂了,骂道:“亏你他妈的还笑得出来?”   “啊?怎么可能?”秦达明惊呆了。   “秦达明,你被人利用了。”朱敏文严厉地说:“废话少说,抓紧做工作,要是闹出大的群体事件来,我拿你是问!”   秦达明汗立即就下来了,他忙说:“是,是,我马上赶到现场,决不让事态扩大。”   挂了电话,秦达明就找到了孔二狗,劈头盖脸就一通臭骂:“麻辣隔壁的,你他妈的是吃屎的,明明叫你安排演演戏,怎么他妈的弄假成真了!”   孔二狗莫名其妙地挨了骂,还想解释几句:“老板,不会吧?”   秦达明抓起桌子边的茶杯,狠狠地砸在了孔二狗身上,骂道:“不会你麻辣隔壁,人已经从塔吊上跳下来了。赶紧的,跟老子去现场。”   下午三点,经过紧急抢救,跳塔吊的小伙子还是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尸体迅速被警方控制,送到了殡仪馆进行尸检。   死者的父亲和妻子被送进了市第一人民医院,妻子已经昏厥了过去,父亲虽然清醒,却没有任何语言,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活死人一般。   死者的家属慢慢集中了有二十来位,一部分呆在医院守护着老人,一部分在殡仪馆监视,一部分在市政府进行善后磋商,信访办主任和楚天舒在全力周旋。   伊海涛在自己的办公室,名义上是指挥全局,实际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在发呆。他的工作安排和情绪完全被这件突然冒出来的事故搅乱了,他有些后悔,他也许真不应该去,但是跟着转念,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放任不管,也照样可能会酿成同样的乱子。   他不太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那小伙子已经动摇,很有可能下来跟他谈判,突然间却局势逆转,那个意外冲出来威吓的人肯定要承担责任,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人到底是看热闹的闲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人,现在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追究他。   有一件事能够肯定,那个小伙子突然绝望地跳桥,绝对是因为那家伙的一番威胁。   这家伙的一句威胁竟然超过了堂堂青原市长作出的保证,逼迫着他走向绝路,这让伊海涛又是羞辱又是愤怒,他一会站起,一会坐下,他在心中发誓,一定不能这样轻易了结,一定要给死者一个公正的答复。   朱敏文打了电话来,他下午开完后立即返回青原,他告诉伊海涛已经给各个方面打了招呼,尽量满足死者家属的要求,死者按最高金额赔偿,但前提是,必须强调这不是政府责任。   虽然对朱敏文有一些看法,这种时候伊海涛心中还是感到温暖。   快下班的时候,楚天舒回到办公室,长舒一口气说:“总算平息下来了。”   伊海涛从座位上站起来,楚天舒说:“死者的哥哥已经代表家属在赔偿协议上签了字,并且同意不再生事了。”   伊海涛依然没有说话,但他看出了楚天舒的眼中写满了疑问和愤怒。   楚天舒迟疑了半晌,说:“秦达明亲自出面和家属谈的,赔偿是最高金额,补偿也高得有些离谱,公安局的郝建成也出了面,他告诉死者家属,死者本身的行为就是错误的,违法的,扰乱社会次序,破坏社会稳定……”   伊海涛喃喃说:“谢谢,谢谢大家。”   “当然最要感谢的还是朱书记。”楚天舒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朱书记给各个方面都下了死命令,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维护政府形象,维护社会稳定。唉,威胁加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啊。而且,秦达明答应所有的赔偿都由擎天置业承担,不给政府添麻烦。”   伊海涛蓦然回头,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伊海涛问:“秦达明怎么突然有了这么高的思想觉悟?”   听得出来,伊海涛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秦达明的讥讽和不屑。   这说明,他也意识到了幕后部分的真相。   楚天舒愤愤不平地说:“他惹出来的事,当然他要出来揩屁股。”   这一次,楚天舒没有等伊海涛示意,便主动坐了下来,把心里的疑问和愤懑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老师,这可是一条人命啊,就这样说没了就没了?”这句话一直憋在心里,楚天舒不吐不快。   在伊海涛面前,他一点也不肯隐瞒,他已经考虑清楚了,要鲜明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尽管在给死者家属做工作的时候,他站在了维护政府形象,维护伊海涛利益的立场上,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要和那些人一样,要漠视这一个生命。   是的,这个时候,尽快平息事端是符合伊海涛的根本利益的。   楚天舒只有无奈地接受这个现实,追随伊海涛勇往直前,不能动摇,但是,他的良知绝对不能接受自己因此而成为一只附着于官场的寄生虫,他要为弱者讨回一个公道,即使不是现在。   “人命关天,不能不了了之。”伊海涛自语一句,突然问:“小楚,你看清楚没有,现场那个威吓死者的人是谁?”   他一直对这个人耿耿于怀,如果不是这个家伙跳出来捣乱,那个小伙子肯定不会死!   楚天舒说:“我没看到人,但我后来打听过了,这个家伙是长期跟着擎天置业干活的一个小包工头。”   “难道秦达明疯了?闹出人命来,对他有什么好处?”伊海涛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他马上问一句:“这家伙人呢?”   “失踪了。”楚天舒说:“我问过了公安局的郝局长,他说,大家都忙着救人和维护治安秩序,这家伙估计是趁乱溜了。”   “溜了?”伊海涛颇为不解。“小楚,你认为是这么简单吗?”   “当然不是。”楚天舒正犹豫这要不要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既然伊海涛问了,他也就毫不隐瞒了。“我认为,秦达明只是想借民工讨薪对政府施加一点压力,趁机谋取资金支持,绝对不会愿意闹出大事来,因为,无论从赔偿还是从工期的角度来讲,这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为了压抑住内心的愤怒,楚天舒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我怀疑,这个事件背后还另有黑手?”      第625章 别无选择      既然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伊海涛身上,楚天舒就不能再左顾右盼了,今天的事故也刺激了他,他认为今天自己没有尽好一位秘书的职责,如果不是他的冲动,完全可以阻止伊海涛去到现场的。   如果伊海涛没有出现在现场,也许又会是另外一个结果。   现在,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决不能再让类似的政治风险降临在伊海涛和他共同驾乘的这条权力之船上。   是的,他已经上了伊海涛这条船,他别无选择。   为了伊海涛,也是为了那位死去的民工!   目前,他要做的,就是尽量提醒伊海涛注意背后可能潜伏的更大的危机。   伊海涛没有做声,依旧表情严肃地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坚定地说:“这个人怀有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   伊海涛眉毛一跳,脱口而出:“谁?”   楚天舒没有说话,他抓起桌上的笔,在一张便签纸上写下了几个拼音字母:“TANG!”   这层薄纸捅破了之后,他们的谈话已无法停止。   “小楚,你的判断是对的。”伊海涛点点头,说:“秦达明谋的是利,他犯不上穷凶极恶,而这个人谋的是权,他才会不择手段,而且还要嫁祸于人。”   “是的,”既然伊海涛认同自己的判断,楚天舒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说:“当前,朱书记极力在维护稳定的大局。但是我认为,这个人不达目的决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一定还会兴风作浪。”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伊海涛抓起了面前的那张便签纸,一点点地撕得粉碎,仿佛那几个字母就是唐逸夫本人。   “嘀铃铃……”正在这个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们的谈话被打断。   伊海涛看了一眼,接了电话。   一分钟,他放下话筒,对楚天舒说:“朱书记回来了,我们去市委。”   他们下了政府大楼,刚刚后门的小道中穿出来,就看见一号车从后面开了过来。   两人停住脚步,打算让车先开过去。   车在他们身前停下,朱敏文摇下车窗招呼道:“海涛,上车吧。”   朱敏文露出了笑容,而且笑容亲切。   这里距市委大楼不过三十来米,伊海涛迟疑一下,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前排的林登山探出头来笑着向楚天舒点了点头。   朱敏文伸手在伊海涛的肩上一拍,说:“海涛,板着脸干吗呢?小事情嘛,再说也圆满解决了。干工作,从来没有一帆风顺的。伟人不是说过:要奋斗就会有牺牲嘛。换句话说:在中国,不死人是办不成事的。”   伊海涛点点头,觉得非常别扭,他不太喜欢这种男人之间过分亲热的行为,尤其是在空间狭小的车里,在两位权力人物之间。   更重要的是,朱敏文卖弄的论证并不恰当。   十分钟后,跟今天民工跳塔事件有关的人员都到了市委小会议室,因为事情已经顺利解决,所以整个气氛比较轻松,完全没有本来应该具有的严肃与凝重,除了一脸阴沉的伊海涛。   这种会议对于这些老机关来说,一招一式,分寸程度如同某项国际标准一样有据可依,与会诸人操作起来驾轻就熟,得心应手,配合着非常顺利地将这个剧本演完。   黄如山和郝建成得到了表扬,他们办事有力,维稳有方;申国章受到了最严厉的批评,作为沿江商贸圈的指挥长,他应该承担最大的责任,但也仅仅是几句批评而已。   伊海涛居然也得到了朱敏文的肯定,他从一位官员的操守和责任心的高度指出,伊海涛同志面对困难和问题,敢于亲临现场,面对群众,是一位具有高度责任感和使命感的党员干部。   晚上回到家里,伊海涛了无胃口,眼前总是闪着那个小伙子绝望而凄凉的眼神,一条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抹去了,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他不认为自己是凶手,可是,扪心自问,这位民工的死他就一点责任都没有?   他躺在沙发上,眼睛看着电视,却一句新闻都没有听进去,而是长时间地沉浸在一种出神的状态之中。   彭慧颖悄悄走进了书房,她看似在忙着备课,其实所有的心思都在客厅里伊海涛的身上。   夫妻,休戚与共。   与他们同命运共呼吸的还有一个坐立不安的楚天舒。   下了班,他回到了丹桂飘香。   上网查了查,还好,只有几句跳塔事件的议论,但控制得不错,暂时没有形成大规模的负面影响。青原本地的新闻媒体都只播发了一则通稿,几秒钟的时间,主持人念了通稿的内容,没有任何的画面。   真的会如此风平浪静吗?楚天舒忧心忡忡,在他的预感中,这太像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兆。   与伊海涛和楚天舒这边坐立不安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唐逸夫那边几名心腹干将却是呼朋唤友,争功买好。   唐逸夫有点事要晚点到,指挥部的申国章、市府办的黄如山、公安局的郝建成、城建局的莫怀义、南岭县的付大木、纪委监察室的梁宇轩等人边闲扯边等着。   申国章假意向郝建成抱屈道:“老郝,还是你本事大啊,两头都讨了好,我可就惨了,光剩下挨批的份了。”   郝建成翘着二郎腿,说:“老申,今天你功劳最大,等老板当了市长,你的副市长那是妥妥的,到时候可要多关照关照弟兄们喽。”   申国章苦笑道:“老郝,你这叫得了便宜卖乖。朱老板对我有意见,哪里能轮到我来当副市长,倒是你老弟,龙啸天进了常委当政法委书记,这公安局长还不就是你的了。到时候,可得给我们哥几个保驾护航啊。”   付大木连忙给几个人撒了一圈烟,最后给郝建成点上火,讨好地说:“是啊,是啊,我表弟周生平在里面,还请郝局长多多照应啊。”   “没问题,没问题。”得了表扬的郝建成一副意气风发的神情,答应付大木的要求也是爽快得很,好像他已经当上了公安局长一般。   这让挨了批评的申国章看了很不顺眼。他转头对莫怀义说:“老莫,我们还是傻呀,得罪人的事都让我们做了,好人却都让别人当了。”   按照唐逸夫的布置,莫怀义利用城建局管着市政工程监督站的职权,对擎天置业正在施工的几个项目盯得很紧,查出了一系列安全质量问题,逼迫绿地新城炸了地基,其他几个工地也被停工整改了好几次,搞得秦达明非常恼火,背地里大骂莫怀义是条喂不熟的狗。   听了申国章的牢骚,莫怀义也趁机倒苦水,说:“是啊,老申,我们冲锋在前,把人都得罪光了,以后在青原不好混啊。你知道吗,擎天置业的孔二狗已经让混混们放出话来,要卸我一条胳膊。”   郝建成在腰间重重的一拍,骂道:“他敢!他妈的还有没有王法?”   申国章说:“老郝,你穿了一身老虎皮,腰里别着真家伙,他们自然不敢对你怎么样了。我和老莫就不同了,几乎天天要和那帮家伙面对面,说不定哪天被人黑了,怕是连信都找不到啊。”   莫怀义附和道:“是啊,是啊,这年头,有权就是法,有钱也是法呀。你看今天死了一个民工,秦达明不就用钱摆平了。一样啊,哪天我们被黑了,说不定老郝也会说,忙着维持秩序,嫌疑人也找不到了。”   “狗屁!”郝建成瞪着大眼珠子说:“这话不是你们让我说的吗?哦,真把那个小包工头抓住了,谁会有好果子吃?”   唆使小包工头威胁塔吊上的小伙子,这是申国章蛊惑的,听郝建成这么一说,心里自是发虚,他恶狠狠地说:“老郝,大家都上的是一条船,真要是闹得不可收拾了,谁也没好果子吃。”   纪委监察室的梁宇轩赶紧出面打圆场,说:“一致对外,一致对外。”   正事还八字没一撇,几个人就开始抢功都快要窝里斗了。   黄如山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抬起头,扫了在座的几个人一眼,缓缓说:“各位,都少说几句吧,万里长征还只刚刚迈出了一步,大家就不要你争我吵的了。请记住为人一句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啊。”   “好,说得好啊!”唐逸夫推门进来,听见了黄如山这句话,立即拍着巴掌叫好。   申国章等人全都起身迎接。   唐逸夫坐定,几个人也依次坐好。   黄如上示意服务员退下。   唐逸夫站起来,给每个人都倒上了酒,说:“大家辛苦了,我先敬大家一杯。”说完,端起酒杯来,一个个碰杯之后,一饮而尽,向众人亮了杯底。   申国章等人学着唐逸夫的样子,也都仰头干了,一齐亮了杯底。   再次坐下来,唐逸夫开始给几个人打气鼓劲:“擎天置业没有那么可怕,秦达明的跋扈过头了,他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迟早会爆炸,殃及池鱼。”   申国章趁机说:“是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都一样。”   “老申这话有道理,今天老郝得表扬,老申挨批评,这都是我们为了达到目标分工的需要。”唐逸夫再次端起了杯子,说:“各位,我们定下的三箭齐发才发了一箭,虽然这一箭射中了要害,但是,不少人都在帮他捂盖子。所以,我们别无选择,必须把另外的两箭再射出去,毕其功于一役。”   “是!”几个人齐声回答,其中郝建成的声音最响亮。      第626章 一箭穿心      第二天一大早,转辗反侧的楚天舒一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爬上电脑,打开一个搜索引擎,用昨夜里搜索了好多遍的关键词“讨薪、塔吊”一刷新,脑袋里立即“嗡”地一声:麻烦到底还是来了。   沿江商贸圈民工讨薪跳塔吊身亡的新闻在半夜里被发到了网上。   各大门户网站的微博、论坛遍地开花,尤其是有几个网络大V一通转发,已呈铺天盖地之势。   帖子最先发在了《东南在线》上,网页打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夺人眼球的标题:《市长一线指挥,民工跳塔身亡》。   点开,几张大图片赫然跃入眼帘。   第一张是一名瘦弱的民工站在高高的塔吊起重臂的顶端,胸前挂着的牌子上“还我血汗钱”几个字清晰可辨;第二张是黑压压的人群当中,一名老汉和一名女子跪在了伊海涛等人的面前;第三张是民工从塔吊上飞身跃下,在蓝天塔吊的背景下,民工瘦小的身形如一只纸鸢从空中坠落而下;第四张是民工坠落在沿江大道上,血流一地,背景上的施工围挡上“沿江商贸圈项目指示牌”赫然在目。   图片下面,写着一长段文字:   昨天中午,青原市重点工程“沿江商贸圈”的工地上发生了一件令人惨不忍睹的悲剧,一名被拖欠了三个月工钱的民工因讨薪无门,被迫从几十米高的塔吊上飞身跳下,坠地身亡,而在现场指挥的竟然是青原市分管城市建设的常务副市长。   事件本身就够吸引眼球,再加上发贴的人用了这么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贴子一发出来就引起了广泛关注,又经过几名网络大V的推波助澜,这个事件已经传遍了各大网站,回复、争论、人肉搜索,热闹非凡。   毫无疑问,这个事件肯定会成为世人瞩目的焦点。   楚天舒匆匆看完,心一下被什么东西拎了起来。   这个帖子的图片是用手机拍摄的,矛头直指伊海涛,这不亚于将他放到了民意的烈火上烧烤。   再看下面网友的留言,可谓是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但个个都是义愤填膺:“遥远的港湾”:为了政绩工程,全然不顾老百姓的利益,更不把群众的冷暖放在心上,这样的领导,别指望他们为老百姓办事。   “外来客1717”:政绩工程果然害死人,拿着人民的血汗钱往自己脸上涂脂抹粉,这才是最大的腐败。   “蓝色海洋”:这还是人民政府的市长吗?试想想,假若你的亲人爬上了高高的塔吊,你会作何感想?将心比心,市长大人的心里如果装着人民群众,绝对不会面对跪在面前的老人与妇女无动于衷。   “一米二”:强烈要求司法部门为死亡民工申冤,让渎职失职者偿命!   “了无一物”:查一查,有没有官商勾结,有没有官员腐败?   “海皮尼斯”:你要搞政绩工程升官发财也许没有错,但你的政绩工程害死人就绝对错了。   ……   楚天舒看着,头皮不由得绷紧了,一段简短的文字,几张现场的图片,引爆了网民们的愤怒情绪。   这也恰恰说明了一个问题,群众对当前官商勾结的腐败、对政绩工程是多么的深恶痛绝,一旦有了一个发泄的出口,就会不遗余力地来发泄。   再往下,留言达几百条,几乎都是一片声讨,有的网友甚至说,这样的官员应该立即撤职查办。   楚天舒匆匆扫完了网友们的跟帖,大部分人愤怒声讨,也有人借机谩骂,更有人煽风点火。   网络媒体真是厉害,它不像传统纸媒,也不像电视和广播,这些媒体只让你被动接受,网络就不一样了,它有互动功能,任何人都能参与其中,每一个新的话题出来,都能引起网友的广泛关注,从而使真正的民间声音能通过这个平台传达出来。   毫无疑问,随着民主化进程的推进,网络监督的作用将会越来越受到官方的关注。   关了网页,楚天舒不觉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暗想,这个帖子的出台,背后的策划者一定是唐逸夫,这也意味着青原市两个头面人物的较量就此拉开了真刀实枪的斗争帷幕。   暴风雨终于来了!   一想到斗争从幕后逐渐转向了前台,楚天舒不由得有些激动,甚至有一种控制不住的兴奋,仿佛心里透进了一丝亮光,让他看到了突破黑网的希望和曙光。   匆匆洗漱完毕,坐了万国良的车接到了伊海涛。   车刚开出小区的门,楚天舒说:“昨天的事有人传到网上去了。”   一夜无眠的伊海涛立即问:“哪家网站?”   楚天舒说:“最先登的是《东南在线》,好几家大型门户网站都转发了。”   伊海涛心里一惊,《东南在线》是省新闻出版局办的,在东南省影响很大。他表面上未动声色,却坐直了身子,问:“情况怎么样?”   楚天舒审慎的说:“非常不利。”   伊海涛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到办公室再说。”   一到办公室,电话铃响了,伊海涛拿起一看,显示出来的号码是郭鸿泽,就急忙接起说:“是郭书记呀,有什么指示?”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笑完,郭鸿泽才说:“老伊,我哪敢有指示呀?我只想提醒你,不要光埋头拉车,还要抬头看路啊。”   伊海涛猜想他肯定是为网帖的事,就假装不知,故意回避说:“谢谢书记关心。每天的事都忙不完,哪有时间抬头看路。”   郭鸿泽果然说:“老伊,有空的话,去看一下《东南在线》,上面有人发了一个帖子,是有关青原市政府的,好像还提到了你啊。”   伊海涛假装吃惊地问:“哦,书记管宣传,消息灵通啊,我刚到办公室,还没有开电脑,肯定是骂我的吧?”   “你看看再说吧。”郭鸿泽假惺惺地提醒道:“老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伊海涛说:“那好,我现在就看看,谢谢书记的关怀!”   楚天舒站在一旁,心想,此刻的郭鸿泽一定也看出了问题的实质,看到了希望的亮光,他假借关心之名,实则是撇清关系:我可是一点儿害人之心都没有,还主动提醒你要防着有人想害你。   楚天舒甚至不排除郭鸿泽打完了这个电话,又立即拨通了唐逸夫的电话,说几句幸灾乐祸的话。他最希望看到两败俱伤,所以,他当然最愿意双方斗个你死我活。   政治舞台上,各自心怀鬼胎。鹬蚌不相争,渔翁如何得利呢?   现在看,唐逸夫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但朱敏文与郭鸿泽同样不简单,表面上相互客气尊重,私下里各有各的如意算盘。   到了这个层面的人,没有傻子,一个比一个精。   伊海涛看完了网页内容,有着一箭穿心般的疼痛,事态一旦失控,前面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他强作镇定,与楚天舒简单商议了一下,决定不动声色,先看看朱敏文的态度再相机行事。   不出所料,林登山打来电话,通知伊海涛八点半到市委小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   十五分钟后,这些接到电话的人全部到齐。   出席会议的人有,市委书记朱敏文、副书记郭鸿泽、常务副市长伊海涛,宣传部副部长舒一凡、信访办主任刘大强、信息化办公室副主任赵永昌和公安局副局长郝建成。   首先是舒一凡介绍情况。   有关昨天民工讨薪事件,从昨天半夜开始,网上出现了相关的贴子,并配有用手机拍摄的现场图片,由于发表在《东南在线》上,市里的相关机构和人员忽略了,也鞭长莫及,目前已经泛滥成灾,对青原市政府和市领导的负面影响巨大。   舒一凡说完了,伊海涛得表现出和朱敏文与郭鸿泽相同的震惊。   “发贴的人肯定在青原。”赵永昌自作主张地说,转头去看郝建成。   “这不是废话。他用手机拍摄的图片,当然就在现场。”郝建成不屑一顾,关系到责任,他肯定要反击。“处置网络舆情,宣传和信息部门责无旁贷嘛。”   郭鸿泽对郝建成把矛头转向了宣传和信息部门,心里很是不满,立即反问道:“老郝,那你们的网监呢?一晚上都没有发现异常?”   郝建成为难地说:“郭书记,我们警力有限,为防止突发事件,昨晚上全体干警都出动了,网监也被抽调出来了。”   朱敏文表情难看地敲了一下桌子,他现在需要解决的不是给眼前这几个人划分责任,而是考虑到应付可能造成的影响,但是这没有办法,各人所处的位置不同,遇到问题的反应自然也不同。   他清了清嗓子:“鸿泽,媒体是党的喉舌,这是一个基本原则,不管它是电视电台报纸,还是网络,我们宣传部门都要加强管理,进行正确的舆论引导……”   林登山急步走了进来,把手机递给朱敏文。   朱敏文正在讲话,突然被打断了,他没有去接手机,而是不满地瞪着林登山。      第627章 做贼心虚      林登山轻声说:“省委何书记。”   朱敏文立即接过了电话,“您好,何书记,我是朱敏文。”然后开始认真倾听,偶尔简单地回答一两个字。   两分钟,朱敏文脸色阴晴不定地结束通话。   “刚才省纪委何书记打来的电话,询问昨天的民工跳塔身亡事件,同时,何书记也提到了昨晚网上出现的那些贴子,这次我们青原可是出了大名了。”朱敏文沉重地叹了口气。   刚才在电话中,何天影虽然只是态度平和地让青原市委市政府写一个昨天民工跳塔身亡事件的情况简报。但是,何天影是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协助省政法委书记分管政法方面的工作,在某种意义上他就代表省委,而且众所周知,省委书记南延平对于网络舆情这一块非常重视,焉知这不是南延平的指示?   朱敏文感到心虚和不安,天知道这个漏子捅得有多大?做为青原市委书记,他必须立刻拿出明确的意见来,同时,对于他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必须鲜明地给此次事件定性,确定主要责任人,未雨缪绸,准备应付可能出现的严峻形势。   就在这一转念间,他下了决心,情势逼人,也怪不得他狠心无情了。   “但是,这次出的是坏名,是恶名,是臭名远扬,我们首先必须要认识到我们工作出现的严重错误,准备向省委做深刻检讨,其次,要积极做好各种善后工作,杜绝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不允许个案成为普遍现象。”   强调完了重要性之后,朱敏文开始点名布置任务:“刘主任、郝局长,你们要互相配合,进行严格的排查,对于一些上访钉子户要严加注意,一些重点工程要密切关注,全程追踪,拿出处理突发事件的应急预案,防止引发其他的群体事件。这一块,公安部门负主责。舒部长、赵主任,散会之后,你们召集广电、文化和报社的相关负责人,传达今天的会议精神,重点是要针对网络舆论拿出一个具体有效的监管办法来和应急处置方案。这一块,郭书记牵头负责。”   郭鸿泽沮丧地说:“我们在本地网络上有一定的监管能力,可是对门户网站,就鞭长莫及了,首先是要求对方删贴需要一定的程序,同时,及时性也跟不上,发贴的人就象隐藏在青纱帐中的游击队,删不胜删,防不用防,有影响力的大V更是数不胜数,耳我市宣传和信息部门专门从事网络监管工作的专业人员才两人……”   朱敏文愤怒地捏拳在桌上砸:“鸿泽同志,少提困难,多做实事。不要总是从客观条件上找借口,而要从主观上找原因,出现问题就是失职,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谁也不能例外。”   所有的人都楞住,有些吃惊地看着朱敏文。   郭鸿泽年龄也比朱敏文大,是老资格的市委副书记,平时,无论是现在的朱敏文还是以前的郭子春,在工作上从来没有说过什么重话,但是现在朱敏文突然措辞严厉地发难,郭鸿泽一时也呆住了,张大了嘴,不知所措。   朱敏文却不看他,眼睛盯着伊海涛:“伊市长,你做为政府工作的最高领导,这次事件你又是亲自在场,你要承担主要的领导责任。”   这句话一说,会议室中众人才恍然,朱敏文指东打西,目标原来在伊海涛身上。   大家几乎同时心中一楞:看来朱敏文变脸了。   昨天下午的会上,朱敏文还在赞扬伊海涛是敢作敢为的好干部,现在却突然变卦,要他承担主要的领导责任。   伊海涛怔了半晌,有些理不清思路,跟不上朱敏文的思维跳跃性变化。但转念一想,似乎也是必然。   何天影既然过问了,这件事就必须要给省委一个交待,要拿一个态度出来,处在朱敏文的位置,总得找人来承担这次事件的责任。   谁当市长与朱敏文有关系,但关系很小。谁来承担此次事件的责任与朱敏文却关系重大,这个责任伊海涛不承担,那就只有他这个书记来承担了。   从昨天的态度来看,如果没有网络上的炒作,朱敏文是打算遮掩过去的,但是,现在省委重视了,这个盖子就捂不住了,既然伊海涛已经成了众矢之的,那只好顺水推舟,将他推出来再说,就算是伊海涛将来要当市长搭班子,这也是他提前来一个下马威的机会。   当然,这其中的权谋之术,奥妙之处,如何运用,就看朱敏文如何权衡把握了。   伊海涛木着脸说:“我接受批评。这次民工讨薪事件,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要向省委写报告,做深刻检讨。”   朱敏文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缓缓地说:“伊市长,你有这个态度,很好。这次事件虽然对于我们的工作,对于青原的整体形象有一定的不良影响,但伊市长敢于碰硬,不回避矛盾和问题的心情是好的,初衷也是好的,只是出现了一些谁也没有想到的意外。青原的情况复杂、困难很多,要求我们加倍的谨慎,多想一些可能出现的意外,尽可能做到周密,稳妥,有些事情急不得,急就要出乱子,有些事情要讲究方式方法,要讲策略,还有,需要强调的是,工作中不能有那些不切实际的什么清官情节,个人英雄主义之类,这样会让我们带着主观情绪去考虑工作,会把很多问题倾向化、复杂化,激化矛盾,结果反而不够理想。这次事件就是一个深刻的教训。”   “朱书记批评得对。”伊海涛低下了头。   朱敏文说了一大套,他正好利用这个时间恢复了思考。   首先让他感到疑惑的是,朱敏文态度怎么会变得如此之快?郭鸿泽刚才还假惺惺地表达关心,怎么到了要他去消除影响的时候却又推三阻四?   人们都说官员都是演员,伊海涛承认自己也有演戏的时候,但是,比起朱敏文和郭鸿泽他们的演技来,似乎还是相差甚远,他们翻脸就如翻书一般,轻轻一揭就过去了。   他是永远做不出来的。   然而让他痛苦的是,他却不得不接受朱敏文的批评和一些漫无边际的指责,不得不忍受和配合他的表演,因为,朱敏文是市委书记,他,只是常务副市长,要想当上市长,还离不开朱敏文的大力支持。   散了会,郭鸿泽等人都有具体的事要安排落实,一个个鱼贯而出。   朱敏文喊住了伊海涛:“海涛,你过来一下。”   伊海涛跟着朱敏文进了办公室。   “海涛,事发突然,情况紧急,会上的有些话说得可能不太恰当,你不要往心里去啊。”朱敏文站住了,转头对伊海涛说。   “书记,不会的,你放心,我虚心接受批评。”伊海涛离朱敏文两步远,也站住了。   两个人的谈话就这么站着进行,表明朱敏文有话要说,也表明他不想说太多。   朱敏文语重心长地说:“海涛,你这次还是有点冒失,指挥太靠前了,如果你不去现场,也许就没有这么被动。当然,你的动机和初衷是好的,但抓一只耗子不需要一只老虎,只需要一只猫就行了。”   伊海涛摸不清朱敏文到底想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既是一种接受批评的态度,也在等待朱敏文继续作重要指示。   “海涛,工作中遇到一些想象不到的困难很正常,关键是我们要以正确的态度和措施来面对。”朱敏文停顿了一下,看了伊海涛一眼,将目光移到了别处,才说:“形势对你不太有利,这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局面。这次我在省里开会,省委主要领导对青原的工作是肯定的,对你本人也是认可的。所以,我建议你抓紧向何书记汇报一次,争取主动。”   “是,我马上准备一个详细的情况说明,到时候还请书记帮我把把关。”伊海涛态度诚恳地说。   朱敏文接着说:“另外,尽快采取有效措施,控制住网络舆情。这方面,光指望宣传口的同志力量恐怕不够,他们也只能做一些表面上的工作。我记得上一次好像是小楚去省城处理的吧,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严重,还是要抓紧行动啊。”   伊海涛听了朱敏文的这番话,总算把握住了他最终的心态:朱敏文也不想事态进一步扩大化,但他不想承担责任,希望自己去做工作。   回到办公室,伊海涛立即把楚天舒喊过来商议对策。   当伊海涛说到朱敏文最后的态度时,楚天舒这一次提出了反对意见:“老师,这个时候我们去做工作控制舆情,我担心有人会借机炒作,说你压制民意,做……问心有愧,岂不是更加的被动?”   “这个我也有过考虑。”伊海涛说:“其实我知道你本来想用一个更刻薄的词,叫做贼心虚!”   “是的,我们没有做贼,为什么要心虚?心虚的应该是那些做了贼的人。”楚天舒激动地说:“我个人的想法是,破釜沉舟,用事实来回击谣言。”   伊海涛沉默良久……      第628章 睡不着觉      伊海涛沉默良久,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沉重地说:“小楚,我何尝不想揭开真相,为自己洗清冤屈,可是这个时候,容不得我们有半点闪失啊!”   楚天舒脱口而出:“难道,权力比生命还重要吗?”   伊海涛勃然变色,他咬紧牙关发出了声响,腮帮子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抖动,眼睛里闪过怒火。   话一出口,楚天舒就后悔了。   冲动是魔鬼啊!   这不是一个晚辈对一个长者该说的话,更不是一个下属对一个领导该说的话。   楚天舒低下了头,说:“对不起,我说的不是你,而是那些为了追求权力丧心病狂的家伙。”   伊海涛最终还是忍住了怒火,他长舒了一口气,说:“小楚,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失去了权力,也就失去了揭露真相的机会。”   楚天舒思想动摇了。   伊海涛看出了楚天舒正在恢复冷静,他拍了拍楚天舒的肩膀,说:“小楚,在当前的形势下,还是按照朱书记的意思,先把舆情控制住,为最后揭开真相赢得时间。一个唐逸夫已经够我们对付的,我真不想再生出新的是非来。树敌太多,我们将更无胜算。”   一句话点醒了楚天舒。   朱敏文为什么希望捂盖子?难道仅仅是出于维护稳定吗?如果违背他意思采取行动,会不会面临双线作战的局面?   不得不承认,伊海涛比楚天舒情绪上更冷静,政治上更成熟。他这么考虑固然有从维护他自身利益的因素,但是,当前的危急时刻,以退为进也不失为政治斗争的一个有效策略。   “好吧,晚上我和向晚晴、卫世杰他们商量一下。”楚天舒妥协了,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向晚晴和卫世杰,控制舆情,还得他们一起来想办法。   一般来说,很多官员第一次遭遇这种意外麻烦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惶惑不安,尤其是在涉及到升迁的关键时刻。   但是,伊海涛的表现多少令很多人意想不到,上午他带着楚天舒去看望了死亡民工的家属,当面要求秦达明立即支付拖欠的全部民工工资。   秦达明二话没说,当即让财务人员带着现金,就在工地上发放工资。   这么一来,情绪激动的民工们纷纷从医院和殡仪馆被劝说了回去。   死亡民工的家属遭受到了孔二狗和郝建成黑白两道的威胁,加之擎天置业给的补偿款不低,只好忍痛在调解书上签了字,尸体随即被拖到火葬场火化了。   稳定了家属和民工们,现场基本就稳定了。   沿江大道上的血迹被冲洗干净,车辆依旧在大街上飞驰,几乎没有人想得起来这里曾经坠落了一个冤魂。   下午,伊海涛与朱敏文简单做了个工作汇报,然后召来了相关部门负责人,在市政府的会议室开会。   伊海涛要求公安局必须尽快追查到那位出言威吓刺激跳塔民工的包工头,要求沿江商贸圈指挥部把近期工作写个情况简报,尤其是对于造成此次事件的原因,要有一个详细的情况说明,同时,责令擅离现场酗酒的指挥长申国章深反省,作出书面检查。   伊海涛摆出了一个防守反击的姿态,显得尤其的意味深长。   “他妈的,姓伊的是咬住我不放了,他要拿我当他的替罪羊。”开完会,申国章顾不得避讳,直接跑到唐逸夫的办公室发起了牢骚。“老板,他这可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啊。”   黄如山安慰道:“老申,你别担心,他这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玩计谋,他不是老板的对手。”   “老申,要沉住气。”唐逸夫淡淡地说:“你仔细想想,这事是擎天置业闹起来的,他为什么不敢提他们的责任?秦达明平时多么狂妄,为什么要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还有,他们为什么这么急于火化了死亡民工的尸体?”   申国章试探着问:“你是说,他和秦达明之间有问题?”   “当然。他做贼心虚,想要转移视线。”唐逸夫目光凶悍,恶狠狠地说:“让梁宇轩继续在网上烧几把火,就照官商勾结上面引,我看他还怎么故作镇定。”   纪委监察室的梁宇轩,分工负责在网络上煽风点火,他和省纪委的蓝光耀一样,最善于捕风捉影无事生非。   接到唐逸夫的指示,他立即炮制出一个题为“民工跳塔死亡三问”的帖子,以一个知情人的身份,对擎天置业的资金来源,追加项目未履行招投标程序和死亡民工的草率处置提出了三大质疑,再次在网上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更为阴险的是,梁宇轩以受害人的身份,联系上了几个网络大V,故意向他们透露了一些有关伊海涛的私人信息。   网络大V嗅到了发财良机,立即向苍蝇一般叮了上来,他们拐弯抹角的联系上了楚天舒,暗示说他的粉丝过了千万,让楚天舒打一百万到他指定的账户上,他可以组织千万水军让这些帖子淹没在口水之中。   对此,楚天舒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他还真不是仗着“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的胆气,而实在是担心,这会不会是唐逸夫设置的一个陷阱,只得对这些网络大V们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   受到了冷遇的网络大V恼羞成怒,他们不仅大肆地进行了转发,还不负责任地妄加猜测和推理,推波助澜,使这一事件进一步发酵,将网络舆情关注的焦点从民工讨薪转移到工程建设领域的腐败上来了。   实际上,谣言之于权力斗争,如同影子之于实物,是天生的一对,难以割舍,有些时候,固然也如影子一样,有些夸张和失真,但往往更多的时候,并非是空穴来风,因为工程建设领域的腐败实在是太司空见惯,让不明真相的网民们平添了诸多的想象空间。   在他们看来,分管工程建设领域的官员天生就不干净,伊海涛也不会例外。   如果说,网络大V们鼓噪其中是希望通过妖言惑众,浑水摸鱼,从中渔利,那么,广大网民们的跟帖质疑、拍砖,甚至谩骂,就完全是出于对官商勾结、权钱交易等等腐败想象的无比痛恨。   群情汹涌,如决堤的洪水,铺天盖地,激起了阵阵惊涛拍岸之声。   下班之后,楚天舒将伊海涛送回家,陪着他吃了一顿味同嚼蜡的晚饭。   回到丹桂飘香,心急如焚的楚天舒就开始琢磨着如何与向晚晴联系,又如何向她求援。   此时,向晚晴和白云朵正在中央商厦逛街。   向晚晴依旧带着她的大宽墨镜,未施粉黛,素面朝天,一袭圆领碎花的曳地长裙,只露出了一双脚踝和白色高跟鞋,显得格外的清尘脱俗。   白云朵上身一件短衬衣,一步一履当中,细腰若隐若现,下身一条牛仔裤,紧紧包裹着她的美腿,缓缓迈步,那被牛仔裤勾勒得沟壑分明的翘臀左右扭动,赚足了男人的目光。   一个天生丽质,一个简约性感。   两人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男人的目光。只可惜,她们却对旁人投过来火辣辣或色眯眯的目光不屑一顾。   对于女人来说,中央商厦的淑女馆是她们最为理想的购物天堂。   各类高档女性时装、女性护肤品、化妆品、内衣、配饰等多种女性用品应有尽有,既有世界各地的顶级品牌,也有国内知名厂商的一线产品,琳琅满目,五花八门,吸引了青原市各阶层的女人们流连忘返。   向晚晴和白云朵手挽手在服务小姐温柔的“欢迎光临”的问候中闲庭胜步。   一见面,白云朵就发现向晚晴面色憔悴,明显是没有睡好的状态,她问道:“晚晴,怎么搞的,昨晚上没睡好?”   “失眠不行吗?”向晚晴没好气地说道:“我可不像你那么悠闲,值夜班也可以抽空休息,我的工作压力很大的,录节目经常要熬到后半夜。”   “晚晴,我的压力也很大哟,上了手术台,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你看我的腰,都弯曲变形了。”白云朵故意撩了一下短衬衣,用手指着自己的细腰,说:“看到没,又细了一圈哦。”   向晚晴看了一眼,一看白云朵那带笑的脸,明白自己上当了,“哼”了一声道:“云朵,你看你那一脸坏笑,跟谁学的呀?”   白云朵笑道:“嘿嘿,还能有谁,楚天舒呗。”   “别跟我提他!”向晚晴嘟囔着嘴,轻轻地拱了白云朵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向晚晴一听到楚天舒这个名字,就会想起他陪着岳欢颜喝茶聊天的情景。   “怎么了?他惹你生气了?”白云朵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向晚晴。   “为他生气,值吗?”向晚晴脸上努力挤出一点笑容,以掩盖她内心的伤感。   “晚晴,这家伙有时候真是不像话,得给他点颜色看看。”白云朵嘴角露出一丝的笑意,她知道向晚晴这是在说气话,所以,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不过呢,闹得自己晚上睡不着觉就有点过了。”   向晚晴甩开了白云朵的手,委屈地嚷道:“云朵,你怎么回事呢?谁为他睡不着觉了?”      第629章 自己去送      作为多年的好朋友,无话不说的好姐妹,白云朵自然清楚向晚晴那隐藏在内心之中的真正想法。   虽然,白云朵每次提到这个名字还会心中一动,但是,她的性格热辣,敢说敢为,堪称一名拿得起放得下的女汉子,既然决定了狠心放手,就希望向晚晴能与楚天舒在一起,帮助楚天舒实现他的理想和抱负。   向晚晴与楚天舒在一起的时候,还多少会有一点对白云朵的愧疚,现在决定分手了,回过头来,所有的情愫还只能向白云朵倾诉。   白云朵笑着走到向晚晴身边,伸手搂住了她的肩头,温柔地问道:“晚晴,告诉我,你们闹什么别扭了?”   向晚晴把白云朵约出来,与其说是逛街,不如说是散心。   听到白云朵无私的关心,向晚晴眼圈红了,默不作声,相当于默认了她与楚天舒闹了别扭。   白云朵站住了,笑眯眯地看着向晚晴,说:“晚晴,是不是那方面不和谐?要不要我这个二奶给你培训培训?”   “去你的吧!”向晚晴捶了白云朵一粉拳,委屈地说:“那个混蛋,他拿着我公寓的钥匙,竟然还去陪着别的女人,你说,谁受的了他这股子劲儿。”说着,她把楚天舒在临江学习陪了岳欢颜一晚上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回事啊,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呢。”白云朵一听,终于明白了,原来向晚晴在吃醋,本质上还是太在意了楚天舒,容不得他有一点点品德上的瑕疵。   在向晚晴面前,白云朵算是过来人,当然了解女人吃醋的心理。过去,她也有过,只是她把这醋意放在了心里,看到向晚晴终于和楚天舒走到了一起,她的这番醋意转化成了甜蜜,她在为自己的无私高尚感到欣慰。   白云朵轻轻地拍了拍向晚晴的肩膀,柔声说道:“晚晴,说起来,男人有点花心是可以容忍的,至少可以说明,他有魅力,有爱心,有激情。”   “你说什么呢?”向晚晴再次嚷道:“我凭什么要容忍这个混蛋在外面花心?云朵,我可没有你的好脾气。”   “晚晴,你是捉奸在床了,还是拍到了他们鬼混的视频?”   “有必要吗?他自己都承认了。”   “看见没有,他对你是多么的坦诚老实,你还要生他的气,唉,你这是要逼着他学会对你撒谎啊!”   “哎,媳妇儿,你到底是哪一边的?怎么光替他说好话呀。”   “嘿嘿,我站在道理的一边。”白云朵得意地说:“你是我的媳妇儿,我是他的二奶,我的立场的绝对是公正的。”   向晚晴白了她一眼,说:“拉倒吧,你没个正经儿。”   白云朵正色道:“晚晴,老楚是一个好男人,好男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愿意帮助女人。你认识他的时候是这样,我认识他的时候也是这样。但是,如果你真地爱上一个男人后,他任何的缺点你都会容忍。没别的,仅仅就是因为,你爱他!”   说这话的时候,白云朵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向晚晴再次陷入了沉默。   白云朵说:“晚晴,别生气了,你应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或许,情况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   向晚晴委屈第说:“可是,这个混蛋竟然电话也不给我打一个,难道还要我送上门去求他解释不成。”   白云朵笑道:“呵呵,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嘛。”   “不行!”向晚晴把头抬起来,坚决地说:“就是一辈子不嫁人,咱姐妹们的志气也不能丢。”   白云朵诡异地一笑,趴在向晚晴的耳边低声说:“其实,晚晴,你不仅可以送上门,还完全可以送上床嘛。嘿嘿,啧啧……”   白云朵这句话一出口,当时把向晚晴惊呆了,她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她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什么,送上床?”   白云朵说低声说的,其他人听不见,向晚晴复述了一遍,却是惊讶的脱口而出,很快,她发现周边的顾客和销售小姐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自己,立刻明白过来,俏脸腾得一下红起来,犹如红彤彤苹果一般,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颤抖起来,晶莹如润玉的耳垂此刻变成了红色。   向晚晴右手握拳,不由分说挥舞起粉拳照着白云朵打去,嘴里骂道:“你个小蹄子,你胡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别啊,我这可是为你好。晚晴,你假装什么不好意思嘛。”白云朵当然不能让向晚晴打着自己,她故意绕着人群跑,边跑边喊道:“媳妇儿,我知道错了,晚上回家跪床头。”   “臭婆娘,你给我站住,不许跑。”向晚晴穿着一双牛皮的皮凉鞋,刚跑了几步,就感觉双脚发疼,但一想到白云朵正在败坏自己的名声,硬咬着牙追,但是,她今天穿的是长裙,跑起来顾了拎着裙子,就忘记了抬头看路。   一不小心,向晚晴就撞上了正在逛淑女馆的一对母女。   “哎呀。”女儿尖叫了一声。   向晚晴忙收住脚步,抬头一看,原来是李萍和宁馨。   她们一人手里抱着一只吉娃娃,毛毛和豆豆。   因为受到了惊吓,它们缩着躲在母女俩的巴掌里探头探脑,小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煞是可爱。   “对不起……”向晚晴忙道歉。   “哇,晚晴姐姐。哟,还有云朵姐姐。”宁馨欢快地叫了起来。“妈,她们都是我哥的好朋友。”   “阿姨,您好。”向晚晴摘下宽大的墨镜,笑吟吟地问候道。   “你好。”李萍摸着豆豆的小脑袋,上下打量着向晚晴,微笑着点头示意。“你叫向晚晴,是青原卫视的节目主持人,我经常看你主持的新闻栏目。”   向晚晴在李萍慈祥的目光注视下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她略带羞怯地点头道:“阿姨,谢谢您对我们节目的关心和支持。”   宁馨挤了挤鼻子,说:“呵呵,姐姐,我妈才不是关心你的节目呢。”   白云朵凑过来,问道:“那阿姨关心的是什么呀?”   宁馨看了看向晚晴,又看了看李萍,突然说:“我妈呀,她关心是她未来的儿媳妇。”   “你这个鬼丫头,就你话多。”李萍爽朗地笑了起来。   向晚晴居然局促地羞红了脸。   “害什么羞嘛,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白云朵趁机说:“阿姨,我们晚晴还不算太丑吧,应该配得上你的宝贝儿子吧。”   “呵呵,晚晴是青原卫视的美女主持,怎么也不是丑媳妇呀。”李萍见向晚晴还有点尴尬,忙说:“晚晴,有空和天舒一起上家坐坐。”   “嗯。”向晚晴点点头。   真是奇怪,向晚晴作为一名新闻记者,几乎天天跑现场,和各式各样的人打过交道,可偏偏在李萍面前却显得不太自然。这不得不说,她在心里把李萍当成了未来的婆婆,于是便自然而然地多了几分敬畏。   “宁馨,这俩小家伙好可爱哟。叫啥名字?哪来的?”白云朵不想打扰李萍与向晚晴的交流,逗起了宁馨怀里的毛毛。   女人,对小动物有着天生的喜爱,尤其是见了毛毛和豆豆这俩机灵的家伙,母爱更是容易泛滥。   宁馨说:“这是欢颜姐姐的俩宝贝,她前些日子出国了,就把它们委托给我哥。我哥哪能照顾得好它们呀,又把它们转给我妈来伺候了。”   “哦,怪不得,”白云朵故意看了看向晚晴,说:“你哥是个热心人,别人有难处,他一定会伸出援手的。”   宁馨抓抚摸了毛毛几下,说:“来,毛毛,听话,跟阿姨握个手。”   豆豆乖乖地站了起来,向白云朵伸出了它的右前爪。   白云朵眉开眼笑,忙伸出右手抓住了豆豆的前爪。   没想到,毛毛居然一低头,在白云朵的手背上亲了一口。   “毛毛,你羞不羞,见了美女就献殷勤,跟你舅舅学的吧。”宁馨假装着生气,作势要打它,毛毛弓起身子,作可怜兮兮状。   哈哈,见了毛毛的囧态,几个人都大笑了起来。   这时,向晚晴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楚天舒。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不接,更不好说气话。   楚天舒柔声问:“晚晴,你在哪?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呢。我和云朵在中央商厦。”向晚晴偷着看了一眼李萍,发现她在看着自己,忙说:“哦,对了,宁馨和阿姨也在,我们正在逗毛毛豆豆玩呢。”   “哦,太好了。”楚天舒兴奋极了,只要向晚晴不再生气,事情就好办了。“晚晴,我有话要对你说,我们能见个面吗?”   白云朵在一旁察言观色,大致对他们的对话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见向晚晴还在迟疑,忙拱了她一下,低声说:“别装了,送上门去吧。”   “好吧,你在哪?……行,不用了,我自己过来。”向晚晴挂了手机,转头对李萍说:“阿姨,天舒找我有点事,我得先走了,改天我和他一起去看您。”   “毛毛,豆豆,和舅妈再见。”宁馨再次向俩小家伙发出了指令。   俩小家伙同时抬起了前爪,欢快地朝向晚晴摆了摆。   “拜拜。”向晚晴也抬手示意,又对李萍说:“阿姨,再见!”   李萍看着向晚晴离去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630章 顺水推舟      挂了向晚晴的电话,楚天舒就兴奋若狂地出了门,守候在丹桂飘香的小区门口,翘首以盼。   几分钟之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楚天舒笑呵呵地迎上去,伸手拉开了车门。   “你干吗?”副驾驶室上坐着一位少妇,她正等着司机找零,突然门被拉开了,吓了一跳,叫了起来。   次奥,搞错了。   楚天舒并没有惊慌,他将错就错,假装着很有绅士风度,优雅地向少妇伸出了左手:“请……”   少妇接过司机的找零,施施然下了车,又奇怪地看了楚天舒一眼,稍稍迟疑了一下,用三根指头捏起一枚一元的硬币,轻轻地放在了楚天舒的手心里,然后昂首挺胸走进了小区。   楚天舒看着这枚还带着少妇体温的硬币,呆住了。   “哟,原来不是助人为乐啊。一晚上,赚了多少外快呀?”一转身,向晚晴笑意盈盈地举着手机站在了身后。   “嘿嘿,领导来得好及时啊。”楚天舒不好意思地傻笑着,说:“得,一切缴获要交公!”说完,双手捧着那一枚硬币,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向晚晴的面前。   向晚晴扑哧一笑,用手机敲了一下,很大度的说:“看你态度老实,这钱就不收缴了,你留着零花吧。”   楚天舒大声地说:“是,谢谢领导。”   一场误会,让楚天舒担心的尴尬局面顿时消失了。   向晚晴挽起楚天舒的手臂,亲亲热热地往里走,经过小区门口的时候,楚天舒顺手把手里的硬币投进了挂在保安室侧面的一个公益捐款箱。   来到2号小白楼的门前,首先看见的是停在门前的那辆途观SUV。   楚天舒忙说:“晚晴,这也是岳欢颜交给我托管的。对了,还有她家房门的钥匙,一会儿我全部上交。”   向晚晴一脸的幸福,举着手机看着他说:“你喜欢助人为乐,我又没人说你犯错,你解释什么?”   楚天舒放下心来,想不明白向晚晴的态度怎么转变这么快。他把她请进屋来,很殷勤地接过她的包,又忙着拿拖鞋,说:“这是新买的,在阳台上嗮过了,请放心使用。”   “嗯,你好像是早有预谋啊?”向晚晴进来四处看了看,房间里没有过去的凌乱,估计是得知自己要来,楚天舒刚刚收拾好的,想到他对自己如此在意,心里不仅没有了气,反而多了几分甜蜜。   上楼,在客厅的餐桌边坐了下来。   楚天舒问:“晚晴,喝咖啡还是喝茶?”   向晚晴说:“咖啡,别放糖。”   楚天舒端来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和一杯清茶。   清香四溢,香气扑鼻。   感觉真好!   楚天舒开口说:“晚晴,不好意思……”   “又来了,”向晚晴打断了楚天舒的话头,假装不悦地说:“你再磨磨唧唧的小心眼,那我就走了。”话虽这么说,但她却端起了咖啡杯,一点儿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别,别,晚晴,我不是小心眼。”楚天舒忙说:“我是说,我又有麻烦事要请你帮忙了。”   “哈,你这家伙,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向晚晴撅起小嘴吹了吹,抿了一口,又说:“不对,不对,说反了。”   楚天舒笑了。   “笑你个头!”向晚晴放下咖啡杯,问道:“应该是民工跳塔的事吧?是不是又想请我帮忙去控制舆情?”   作为一名新闻记者,这种轰动性的事件她不可能不知道。   楚天舒点头,说:“网上炒作很厉害,闹得很是被动。”   “哼哼,宣传部门可以不让市里的媒体报道,可是,能堵得住网民们的嘴吗?”向晚晴对于宣传部门的封口令还耿耿于怀,语气中甚至带有一点幸灾乐祸,她一直有点不解,都信息时代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官员热衷于捂盖子。   “晚晴,你没看出来吗,他们针对的是伊海涛。”楚天舒接着说:“这还不是最关键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省里可能很快要研究确定青原市的市长候选人了,伊海涛被质疑有官商勾结的腐败行为,这性质就严重了。”   “天舒,你这不是政治敏感,是政治过敏。”向晚晴叹了一口气说:“一到快换届选举了,官员们的负面新闻就层出不穷,这是政治斗争激烈的表现,我认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外界盛传,秦达明是伊海涛的红人,沿江商贸圈项目是准备为伊海涛当选市长的献礼工程,有人质疑这其中存在着官商勾结,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晚晴,你看,你都首先想到了换届选举,我觉得是有人在背后搬弄是非。”楚天舒解释说:“伊海涛我接触过一段时间,他主动邀请我到他身边工作,他是一个想干事业为人正直的领导,他的主要精力还是用在了城市发展上,而不像有些人更致力于玩弄权谋。”   向晚晴激动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谁知道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你知道吗,他把你调过去,省里的领导和青原市的基层干部,都认为他是一个知人善用的好领导,口碑不知道加可多少分。也许啊,他就是拿你作了挡箭牌,打的还是自己外树形象、内欲敛财的如意算盘。”   “晚晴,你这么说一个领导同志是不公平的。”楚天舒突然板起脸来,打断了向晚晴的话,然后漠然地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向晚晴被他突然这么一句搞懵了,有点委屈地坐在那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心里又不好受起来。   又沉默了一会儿,向晚晴开始反思,伊海涛担任常务副市长以来,修路造桥,旧城改造,江北开发区、沿江商贸圈等等,一件又一件的实事摆在那儿,自己还多次参与过正面宣传,让他这么个实干家来当青原市长,对青原发展还是有益的。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事的时候有点不够就事论事,而是抱有对腐败官员的仇视在添油加醋地评价伊海涛。   楚天舒本来是想求自己帮忙的,自己反而说了这么多不利于伊海涛的消息,他肯定是心里乱极了,自己这么做等于是在火上浇油。   于是,她拉了一下楚天舒的胳膊,轻声说:“天舒,我说的有点过分了,不该把伊海涛和那些腐败官员混为一谈。”   “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楚天舒也缓过神儿来了,说:“晚晴,我知道,你无论怎么说,都是没有恶意的,都是为了我好。不过,我觉得伊市长应该不是刚才你说的那路人,出现现在这种情况,是有人在恶意中伤。”   “我舅舅说,要做事就会树敌,要发展就会得罪人,关键是看自己走得正不正,路走的对不对。改革总是会触及一些人的小圈子,损害一些人业已存在的利益链。只要路子走的对,自己行得正,得罪人并不可怕,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向晚晴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硬生生地照搬起了从她舅舅那里听来的大道理。   “你的意思是?”楚天舒视乎也眼前一亮。   向晚晴说:“天舒,如果你确信伊海涛只是被人恶语中伤,那你就不仅仅想着维护他的正面形象,而是应该帮助他树立起正面形象。正面形象也是潜在的生产力,你也好,青原也罢,对于伊海涛来说就更重要。我是记者,我只知道,良好的舆论氛围,有助于一个城市的发展,也有利于一个人的换届选举。”   “换届选举怎么会是一个人的?不过,你说的也有点道理,青原不能再折腾了,如果伊海涛有个闪失,那青原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迎来一个能务实求发展的市长了。”楚天舒拉着向晚晴的手说:“谢谢你,晚晴,你不但在替我着想,连伊市长的事也提了一个好思路。”   向晚晴把手抽了出来,打了他的手一下:“你傻了吧,这么简单的道理,最笨的人也会想得到,就你这个伊海涛的参谋和帮手,一时脑子卡了壳吧。我是搞新闻的,不是搞政治的,可没你想的那么有政治智慧。”   楚天舒傻笑了一下,他真觉得形势突然要逆转,自己有点急糊涂了。忽然,他好像才想来一个问题,茫然地问向晚晴:“你刚才说,你舅舅说要发展改革就会得罪人,你舅舅到底是谁呀?”   向晚晴白了楚天舒一眼,说:“别扯远了,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帮你的伊市长拨乱反正吧。”   楚天舒说:“这个我考虑过,只是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向晚晴说:“说说看嘛。”   楚天舒说:“我想,与其想方设法去控制舆情,倒不如来一个顺水推舟。”   “怎么顺水推舟法?”向晚晴忙问。   楚天舒说:“明着我还按照领导们既定的策略,想办法去控制舆情,暗地里把火再烧大一点。他们不是指责伊市长与秦达明之间有问题吗?那好,我就把擎天置业存在的问题摆一摆,看这里面到底是谁在搞官商勾结,谁应该对死去的民工负责。”   听了楚天舒的想法,向晚晴却犹豫了起来。      第631章 做了恶梦      向晚晴担心地说:“天舒,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瞒着伊海涛来为他证明清白,但是,这对你来说,可是冒着巨大的政治风险。或者说,这对伊海涛来说是顺水推舟,对你可就是破釜沉舟了。”   “晚晴,说实话,就这么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我感觉也很憋屈。”楚天舒豪气冲天地说:“只要能为死去的民工讨回公道,能为营造一个风清气正的青原官场出点力,我个人的利益算不得什么!”   向晚晴的情绪也被调动了起来,她兴奋地说:“好!有勇气,敢担当,这才是我所欣赏的楚天舒!”   但是,得到了向晚晴的支持,楚天舒却又沮丧地说:“我本来是想利用网络来烧火的,可是,我又受命去控制舆情,这把火又怎么烧得起来呢?”   向晚晴想了一下,突然说:“我有办法。”   “快说,快说。”楚天舒再次抓住了向晚晴的手。   这一回,向晚晴没有把手抽出来,她说:“我来写一篇稿件,发表在省里的内参上。”   内参是新闻机构专门为各级领导采写编译的国内外重要新闻,统称内部参考资料,简称内参,只供相应级别的官员阅读,为他们的决策提供参考。   内参主要报道的是官方宣传部门一般认为不适合公开报道,但又必须让各级领导知晓的内容,主要对重要时政动向、负面新闻、争议话题、突发事件、重要技术突破、基层民意等等敏感新闻话题进行分析和后果预测。   青原市的民工讨薪继而引发的讨论是采写内参的绝好素材,向晚晴的这个想法来自于她作为一名优秀记者应有的新闻和政治敏感。   内参报道的真实度、敏感度、深度都远远超过公开报道,是省部级以上高级领导决策的主要依据之一。   事实上,一些官员几乎不看公开出版刊物,其信息主要来自内参,各级领导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调阅内参,并就重要的问题在内参的空白处作出批示。   带有批示的内参影印件会通过办公厅等机构,批转到相关省市、部委领导以及下级官员手中,直到问题得到解决,或有了令上级领导满意的答复。   由于内参能以最快速度送到各级领导那里,并时常得到领导的批示,因而是现有体制下解决问题的最有效的途径之一。   也就是说,向晚晴的稿子只要上了内参,就会直接送到省领导的案头。   “太好了!”楚天舒又问:“晚晴,能递交得上去吗?”   向晚晴微微一笑,说:“这个不用你操心,我们新闻界自有新闻界的渠道。”   近年来,地方官员为显示政绩或支持地方保护主义,常常对上级隐瞒实情,报喜不报忧,甚至弄虚作假,内参在某种意义上还具有监督地方党委和政府的作用。   正因为如此,许多基层官员以为记者有“通天”之术,因而对他们既优待又防范。不过,因为信息采集和传播的技术发生变化,为内参保密越来越难。   如果得知记者准备或已经采写了批评性内参,基层官员常常对记者进行收买和骚扰,甚至进行威胁。因此,不少的记者因为坚持真实报道或为民请命,遭到地方黑恶势力的恐吓、跟踪和腐败官员的刁难、诬告。   在这种情况下,记者往往会有难以把握的政治风险,甚至危及生命。   听向晚晴说得如此有信心,又轮到楚天舒来替她担心了:“晚晴,这事儿把你牵连进来,恐怕对你也不太有利吧。”   “你不怕,我又怕什么?”向晚晴轻松地说:“再说了,你不是说顺水推舟吗?我还是从民工讨薪事件入手,顺着某些人所需要的意图,在稿件中摆出擎天置业的一些事实和数据来,继续做官商勾结的分析和推断,只要引起了领导重视,批示彻底调查,就可以还你的伊市长一个清白,还死亡民工一个公道。”   “好!”楚天舒抓住向晚晴的手重重的一握。   大概是过于专注于谈话,向晚晴这会儿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楚天舒握得有些疼了,她把手抽了出来,嗔道:“你看你兴奋的,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楚天舒傻笑道:“嘿嘿,领导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瞧你那傻样呗。”向晚晴假装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发愁地说:“民工讨薪的事这个好写,但是,要想顺着水把舟推到我们希望达到的目的地,光靠网络上那些想当然的猜测和推理,肯定是远远不够的,得拿出点有分量的材料和数据来,才能上得了内参,引得起领导重视。”   “这个……”楚天舒挠了挠头,突然说:“找老卫,这家伙手头上或许有货。”   “为什么?”向晚晴疑惑地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说:“秦达明在青原呼风唤雨,老卫他念念不忘要取而代之,平时就在搜集擎天置业方方面面的资料。最近,他又和擎天置业董事会秘书颜婕妤打得火热,所以,我估计他应该掌握了一些情况。”   向晚晴当即说:“好呀,你把他找来,我们一起商量商量。”   楚天舒说的没错,这会儿的卫世杰正与颜婕妤打得火热。   这两天,秦达明带着孔二狗和秦立峰驻扎在沿江商贸圈工地,通过各种方式做好稳定工作,争取尽快恢复施工。赔偿和维护的损失已经够大的了,再耽误下去,损失就更无法估量了。   当然,孔二狗除了在民工中间实施威胁恫吓之外,他还要寻找那个现场喊话致使爬塔民工坠楼的小包工头。   这个绰号叫蔡包子的家伙在事件发生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混迹江湖几十年的秦达明当然看出来蔡包子背后有人指使,他已经严令孔二狗必须把他找出来,一来这民工死亡的补偿不能羊毛出在狗身上,二来要捏住指使者的把柄谋取额外的利益。   秦达明一伙的忙乎,给了卫世杰与颜婕妤加速播种工作的更多机会。   傍晚六点钟左右,卫世杰在约定地点接到了颜婕妤,他疯狂地开着车,颜婕妤坐在副驾驶座上,感受着握住卫世杰的手那实实在在的感觉,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想这归巢的路怎么如此漫长。   卫世杰与颜婕妤的爱巢在西郊一个新开发的别墅群,名叫“西郊嘉园”,院内的绿化还没完工,大多的别墅都还没有入住,因此非常幽静。   卫世杰熟练地把车开进了车库,挽着颜婕妤走了出来。   进入一道铁门,打开别墅的防盗门。   门在身后一关上,两人就疯狂地粘在了一起。   颜婕妤昂贵的LV包啪嗒掉到了地毯上,她也顾不得捡,只是紧紧地搂住卫世杰,疯狂地亲吻着他的脸和嘴。   卫世杰双手抓住她滑腻的腰,一寸一寸往上移动,竟然发现,颜婕妤居然没有穿胸衣,于是他满满当当地托住了她那一双颤巍巍的肉山包。   颜婕妤呵呵地笑了,她抓着卫世杰的手,慢慢塞进了自己的短裙里。   卫世杰惊叫了一声。   天啊!卫世杰就觉得自己的整个手都被弄湿了,满手都是滑腻腻的,他被深深地刺激了,仿佛变成了一头野兽,他低吼一声,一躬身将颜婕妤抱了起来,走进卧室,把她扔在了大床上,三两下就撕扯掉了她的衣服。   卫世杰开始急吼吼地脱自己的衣服。   颜婕妤扭亮了床头的小夜灯,转身对卫世杰颤声说,你不要自己脱,我帮你。   卫世杰任由颜婕妤一点一点把自己扒了个精光。他低头看看自己丑陋的身体,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扑到床上,把脸埋在了颜婕妤柔软的山峰里。   颜婕妤却抓住了他,轻而易举就进滑入了自己早已饥渴的身体……   风暴过后,疲惫的卫世杰搂着颜婕妤光洁的身体,两个人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梦中,他和颜婕妤手牵手走在了青原的大街上。   一辆出租车停靠在他们身旁,司机闷声不响地开着车,一个黑乎乎地大墨镜遮着脸,看不清他的面目。   出租车越跑越快,路却越颠簸崎岖,不是卫世杰和颜婕妤熟悉的归巢路。   颜婕妤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就对司机喊,师傅,你走错路了!   那司机慢悠悠转过脸,缓缓摘下了墨镜。   天啊,是秦达明!   没等卫世杰会过神来,秦达明一把把他推下车,载着颜婕妤狂奔而去。   颜婕妤在车里大叫:老卫,救我!   卫世杰爬起来抬腿追去,人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追上了那辆车。   这时,从车窗里伸出了孔二狗那张狰狞的脸,他的手上举着一支枪。   砰!   卫世杰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见颜婕妤坐在他的身旁,装满柔情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哭得伤心欲绝。   卫世杰问:“怎么了,婕妤?”   颜婕妤哭着说:“老卫,我刚才做了个恶梦。我梦见我被秦达明抓走了,你追上来要救我,被孔二狗开枪打死了。呜呜……”   啊?!两个人竟然做了一个同样的恶梦。      第632章 老出问题      卫世杰和颜婕妤做了一个同样的恶梦,这不单单只是他们的心灵相通,更多的说明在他们的内心深处都有着同样的恐惧:那就是来自秦达明的报复!   颜婕妤噙着泪说:“老卫,我害怕。”说着,她抱住了卫世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身体还在颤抖不已。   “婕妤,别怕,有我呢。”卫世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又温柔地抚摸起来,竭尽全力地安慰着她。   颜婕妤紧紧地闭着眼睛,长长睫毛上的泪珠在微微地颤抖,她任由卫世杰的手在她的身体上游走,仿佛只有依偎在这温暖的怀抱中,才能忘却刚才的噩梦所带来的恐惧。   颜婕妤终于停止了抽泣,她翻过身来,手指头在卫世杰的胸肌上画着圈圈,鼻音喃喃地说:“老卫,我离开你一次,心就像被刀割了一次。”   卫世杰捧着她的脸,跪在了她的面前,说:“婕妤,你放心,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的。”   颜婕妤泪眼模糊地说:“老卫,我知道,可是,我和你在一起之后,只要一想到要回擎天置业,心里就忍不住难受得要命。”   卫世杰咬着她的耳垂,轻声细语地说:“婕妤,先忍着点,把擎天置业违法违规的证据收集好,早晚我会整垮了秦达明,替你报仇。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颜婕妤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她在卫世杰的爱抚中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坚强与平静,她抿着嘴笑了笑,搂住卫世杰说:“老卫,我相信你,你是最棒的!”   一句话让卫世杰又来了精神,他一翻身,推倒了颜婕妤,飞身而上,再次压住了她……   颜婕妤呻吟着,断断续续地说:“老卫,你刚才的样子……真像是……”   卫世杰握住了她的臀部,问道:“像什么?”   “像,像是……一头雄狮。”颜婕妤闭上了眼睛,陶醉着说:“高大威猛,身体强壮的狮王……”   卫世杰心里很受用,一种很有成就的感觉,他用嘴巴揉着颜婕妤的胸,说:“好,我是一头雄狮,那你是什么?”   颜婕妤挺直了身子,按住了卫世杰的头,说:“当然是……你一发狂……我就要发情的……母狮。”   卫世杰又翻过身来,颜婕妤却伸手捂住了自己,拼命反抗着说:“老卫,你不要命了,你已经要几次了,你这哪里像头狮子,简直就是馋嘴的猫。老卫,不要,老卫……”   “哈哈。”卫世杰再次得手了,他趴在颜婕妤的耳旁,轻声说:“婕妤,我叫老卫,你叫不饱,我们俩在一起,就叫老喂不饱。”   颜婕妤扑哧笑出声来了,她捏着拳头,不住地捶着卫世杰的后背,娇嗔道:“我叫你老喂不饱,老喂不饱。”   在嬉闹中,两人再一次冲上了巅峰。   喘息未定,卫世杰的手机在床头柜上跳动了起来。   卫世杰疲惫不堪,置之不理。   但对方非常的顽强和执着,震动声持续不断。   “会不会有急事呀?”颜婕妤伸手抓过手机,一看,是楚天舒。“给,老楚。”   卫世杰接通了,不耐烦地说:“老楚,你怎么总挑这个时候打电话呀。”   “怎么,今晚上又约炮了?”楚天舒反问了一句,说:“老卫,快过丹桂飘香来,有事和你商量。”   “什么破事啊?”卫世杰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懒洋洋地说:“老楚,你赶紧找个女朋友吧,免得你总是晚上十点还找我有事。”   楚天舒说:“嘿嘿,晚晴跟我在一起,她要不来,我还没事呢。”   卫世杰顿时来了精神,说:“那你还不赶快去办事,骚扰我干什么?”   “老卫,不开玩笑了。”楚天舒认真地说:“晚晴过来了,不是真有事,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哎呀,真是事多。到底有什么事嘛。”卫世杰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颜婕妤趴在他的肩膀上,侧头倾听着他们的通话。   楚天舒说:“老卫,我们需要一些擎天置业的资料,你手头上有没有?”   “哪个方面的?”谈起正事,卫世杰不含糊了。   楚天舒说:“违法违规的资料。”   “干吗?”卫世杰顿时警觉起来。“是不是要动他?”   楚天舒说:“有这方面的意思,不过,这还得看你掌握了些什么?”   “好!老子早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卫世杰从床上跳了下来,小声对颜婕妤说:“不饱,机会来了。”   “老卫,啥意思?”颜婕妤眨巴着眼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嘘……”卫世杰示意颜婕妤不要说话,然后对着手机大声地说。“老楚,你等着,我马上赶过来。”   卫世杰开车把颜婕妤送了出来,离擎天置业还有一段距离,就把车靠边停住了。   颜婕妤手抓着车门,转头对卫世杰说:“再见,老卫。”   卫世杰望着颜婕妤妩媚的脸,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再见,不饱。”   三天之后,楚天舒按照朱敏文和伊海涛的安排,带着卫世杰,再次前往临江去控制舆情。   抵达临江,已是上午十点左右。   这一回,他们没有去省委大院,而是直接去了吉祥街的“龙门客栈”,仍旧要的是“虞美人”的包房。   一回生,二回熟。   听说楚天舒和卫世杰到了,客栈的女老板龙若尘亲自把盏服务,给他们演示了她最拿手的功夫茶。   坐下来扯了一会儿闲话,楚天舒拨通了郎茂才的手机,估计这位最牛处长正忙得焦头烂额,一直未腾出手来接。等到忙音过了,他才又给楚天舒回拨了过来,开口就问:“小楚,你又来临江了?”   “郎处料事如神啊。”楚天舒打趣道:“这几天又上火了,所以来找你这个郎中开剂败火的药方。”   郎茂才直截了当地说:“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你就别上来了。”   楚天舒笑道:“呵呵,知道郎处上班时间忙,我们不敢打扰,就先到龙门客栈来歇歇脚,请问郎处何时有空,一起来喝喝茶?”   郎茂才说上午还有个会议,要不,中午一起在龙门客栈吃个便餐吧。   闲来无事,卫世杰便与龙若尘各个包房里转了一圈,淘到了一副据说是唐代非著名画家仿张萱所作的仕女图。   说是仿作,也颇得唐代仕女画的精妙。   画面上,几名唐朝贵妇丰腴雍容中透出雅致,正是盛唐美人所独有的风采。   她们在庭院中游玩,她们有的在逗玩着小狗,有的在看手中采来的鲜花,有的在漫步,有的在扑蝶,有的在懒坐,十分的悠闲,无所事事,侍女们持扇相从,淋漓尽致地传达出唐代盛世的声色风貌。   贵妇们身着的轻纱透亮松软,皮肤滋润光泽,微笑绽开在那些花样面容上,流光溢彩,令人颠倒沉醉。这种充满繁荣、自信、满足、大气的风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体现了一个时代的精神状态。   绘画中,唐代妇女的服饰与化妆变化多端,不论是“裙红妒杀石榴花”,还是“一抹浓红傍脸斜”,无不流露出繁荣与强盛。而仕女发髻样式、眉心装饰的变化万千,无不显现出贵族生活的精致与讲究。   其赋色技巧,层次明晰,面部的晕色,衣着的装饰,都极尽工巧之能事,体现出作者高度的艺术技巧和概括能力。   这些美轮美奂的仕女画像李太白的诗一样,浸泡在富足繁荣的金樽美酒之中,是宫廷生活空虚、寂寞、平静的真实写照。   画很精致,颇具唐代仕女画的特色,至于真伪,楚天舒和卫世杰还不具这个鉴赏能力,而这一次因为是仿作,龙若尘没有抢着作更多的介绍,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的啧啧称奇。   鉴赏完了,自是要讨价还价。   卫世杰也不说话,用指头拈起一张茶水单,轻轻地放在了龙若尘的面前。   龙若尘浅浅一笑,从身上摘下笔来,在茶水单上写了一串数字,用两根玉葱手指夹了,又递给了卫世杰。   楚天舒假装还在看博古架上的小玩意,根本没有关心卫世杰与龙若尘打的哑谜。   卫世杰看了一眼,把茶水单拎着,摸起桌上的长梗火柴,划了一根,凑在茶水单上点燃,直到它燃为灰烬,才扔进了烟灰缸。   龙若尘一直专注地看着卫世杰做完了这一切,才款款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得给你们安排午餐了。”   卫世杰也站了起来,说:“若尘姐姐,我跟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龙若尘笑道:“卫老板,姐姐亲自下厨,你还不放心吗?”   卫世杰说:“嘿嘿,姐姐,你还真别说,前天晚上有人说我就是一馋猫,姓卫,名叫不饱,合起来说就是老喂不饱。”   “老喂不饱?这名字……绝妙!”龙若尘楞了一下,继而向卫世杰招了招手,笑眯眯地说:“卫老板,你跟我来,今天保管把你喂饱了就是。”   “哈哈,姐姐真是个好人。”卫世杰大笑着,跟着龙若尘出了“虞美人”包房。   老喂不饱?这明明就是在暗示龙若尘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楚天舒暗暗好笑,这个卫世杰,和女人打交道,即使占不到太多的便宜,亏是万万不肯吃的。      第633章 事态严重      十二点半左右,郎茂才赶到了“龙门客栈”。   楚天舒和卫世杰笑呵呵地迎了出来。   一进“虞美人”,郎茂才就问:“两位喜笑颜开的,可是又淘到了什么宝贝?”   卫世杰说:“一副唐朝仕女图,郎处是文化人,要不要帮我们鉴赏一下?”   “哦哦,我看过了,这个我也不太懂行。”郎茂才转头对龙若尘说:“龙老板,两位是老朋友了,赚几个茶水钱,可别吓得他们下回不敢来了。”   “哪能啊,大家常来常往的,又是你郎处的朋友,我也就是赚几个跑腿费罢了。”   卫世杰说:“若尘姐姐替我们跑腿,这费用要是太低了,也显得我们太不尊重若尘姐姐这金贵的腿了。”   一句话,说得几个人都笑了。   说笑完了,坐下来边吃边聊。   郎茂才说:“小楚,你这回来,最好面都不要露。”   楚天舒明知故问:“为什么?”   “最近闹得很紧张,形势很不利呀!”郎茂才当然知道楚天舒是伊海涛的人,他所说的不利,是针对伊海涛来说,而不是针对楚天舒。   卫世杰很轻巧地说:“不就是网上的几个帖子吗,你郎处出马,还有搞不定的?”   郎茂才抬头看了卫世杰一眼,笑着摇摇头,说:“小卫,你不在官场,不知其中的微妙啊。”   楚天舒看了一眼旁边的画轴,问道:“郎处,你的意思是,我们这次要空手而归了?”   “怎么可能?”郎茂才笑了一下,说:“要是那样的话,我何苦让二位在这里等着呢。”   郎茂才说到这里,却不再说了,自顾自地埋头吃饭。   饭吃完了,重新泡茶。   卫世杰识趣得很,借故开车累了要休息一会儿,龙若尘忙安排服务员给他另外开了一个包房,拉开了沙发,泡了茶,由着他躺下了。   楚天舒给郎茂才倒了一杯茶,说:“郎处,真是不好意思,总拿网上这些事来麻烦你。唉,领导有指示,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大家都是朋友,就不用客气了。我是省委宣传部网络新闻处的处长,青原的事也是我份内的工作。”郎茂才摆摆手,客气了几句,又故作神秘地说:“小楚,据我所知,你们的那个事,已经不是网络舆情那么简单了。”   “是吗?”楚天舒忙问:“郎处,你还听到些什么?”   郎茂才压低了声音,说:“我上午才得知,你们那个事上了省里的内参。”   “不会吧,”楚天舒心里一喜,脸上却是大吃一惊:“至于这么严重么?”   作为网络新闻处的处长,郎茂才现在是各个部门一把手眼里的红人,也是省委领导眼里的特殊人才,更是省直机关最强悍的“包打听”。   所以,郎茂才笑了笑,说:“我说的你还不信,那你就没谁可以信了。”   楚天舒笑着说:“郎处的能耐我哪能不信,我是不相信事情真的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郎茂才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上午开完会,纪委何书记把我单独留下来,专门问了网络上的一些情况,特别提到了青原民工讨薪的事,临走的时候,我和何书记握手,无意中看到他桌子上放着的内参,内容我不清楚,但标题很是尖锐。”   说到这里,郎茂才停顿了下来。   楚天舒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郎茂才摇头晃脑地说:“《民工跳塔身亡,官商勾结才是幕后黑手》。你想想,除了你们青原,最近哪里还有民工爬塔吊的事?”   郎茂才亲眼所见,楚天舒不得不信了:“太谢谢郎处了,要不是你告诉我,我们青原的各级领导还真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郎茂才说:“这事情不止你们烦,我们也烦。说实话,我们宣传部门最不愿意扩大事态,毕竟省领导还是不喜欢自己管辖的范围内有太多的负面新闻。可是,牵扯到官商勾结,就不是我们宣传部门所能掌控的事了。”   楚天舒显得有些张皇失措:“郎处,这内参的事我还是头一回遇到,你看,这该怎么办呢?”   “那能怎么办?内参又不是网上的帖子,谁想删就能删得了的。”郎茂才不屑地一笑,说:“所以,我叫你不要露面,其实也就是为你和你的领导考虑,这种事尽量避嫌,别搞得像是做贼心虚似的。”   郎茂才此话有关心楚天舒的一面,但更大程度上,是郎茂才不想趟这趟浑水。   唐逸夫与伊海涛的市长之争,基层的官员或许看不出太多的奥妙来,但到了郎茂才这么个层面,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与自己利益关联不大的话,就没有必要太明显地偏袒某一方。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官场人士在遭遇争斗时所应该表现出来的最佳态度。   楚天舒自然听得出郎茂才的话外之音,他无奈地说:“谢谢郎处的指点。只是,突然冒出这么个新情况,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向领导汇报啊。”   郎茂才爱莫能助地说:“何书记上午跟我做过指示,新闻舆论要有合适的疏导方式,不能一味地堵,要给问题得到反映的渠道。这话刚刚说完,现在谁敢随便往下撤东西。我只是奇怪,这篇文章怎么突然就冒了出来,难道你们青原那边一点征兆都没有么?”   楚天舒摇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郎茂才看他不说话了,就问:“小楚,想什么呢,赶紧让你们伊市长调动能量来争取主动吧,内参都出来了,我们这里已经是微不足道的一环了。”   “啊,没什么,”楚天舒很高兴自己的表现能够骗过郎茂才,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们朱书记和伊市长让我来沟通沟通,看看郎处能不能想想办法,帮着青原多做一些正面的宣传。”   “这个啊,等风头过了再说吧。”郎茂才看看表,又说:“媒体也都猴精猴精的,这个时候明显时机不对,强行为之,只能事倍功半,甚至适得其反。”   媒体是什么?是喉舌!   他们没有看准的事情,谁会冒然开腔呢?   谈话到此为止了,郎茂才还要去上班。   郎茂才走了之后,卫世杰和楚天舒抱着画轴也出了门,龙若尘笑嘻嘻地把他们送到了龙门客栈的门外,走出没几步,卫世杰猛地回头,客栈的门口已然空荡荡的,他摇摇头,感叹道:“呵呵,这娘们跟我一样,老喂不饱啊!”   楚天舒悄声问:“这回,又喂进去多少?”   卫世杰伸出一个巴掌,比划了两下,说:“她先要这个数,后来,我讲了‘老喂不饱’的故事,到了外面,她主动降价了,只要了这个数。”说着,他把巴掌举了起来,比划了一下。   楚天舒有数了,这幅画花了五千,想想觉得也还划算,毕竟从郎茂才口中得知了内参已经送到了省领导的案头,这顺水推舟的第一步,向晚晴走得又稳又隐秘。   “妈的,狗屁事没办成,冤枉花了五千块。”楚天舒和向晚晴并没有把他们顺水推舟的计谋告诉卫世杰,所以,他一直都觉得憋屈,时不时念叨花五千块钱买了幅伪作实在是冤得慌。   楚天舒没有和他多计较,回到车里,让卫世杰开车,自己则给伊海涛打电话汇报。   “天舒,情况怎么样?”伊海涛手拿着笔,正在修改审定江北开发区申报省级开发区的材料,接到楚天舒的电话,忙问道。   楚天舒沉重地说:“我们找到了郎处长,他说,形势又有变化了,网络上的帖子现在已经不是当务之急了。”   伊海涛放下了笔,问道:“怎么回事?”   “他告诉我,那件事上了省里的内参。”楚天舒怕伊海涛不信,紧接着补充说:“他说,这是他中午在何书记办公室里亲眼看到的,肯定错不了,标题他记住了,《民工跳塔身亡,官商勾结才是幕后黑手》。”   “上了内参?”伊海涛听了,也是大吃一惊:“搞清楚没有,哪家新闻单位上报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楚天舒沮丧地回答说:“不知道,郎处长只是瞟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内容。”   “那你抓紧核实一下,看是怎么回事?”伊海涛稍稍想了想,说:“天舒,你联系一下庆平,他或许会了解一些情况。”   看来伊海涛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不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是绝对不会让楚天舒去和叶庆平联系的。   挂了电话,楚天舒试着拨通了叶庆平的手机。   叶庆平开口就说:“小楚,你到临江了?……好,我知道了。……千万不要过来,也别到处乱跑了,先找个僻静一点的地方住下,我有时间会过来找你的。”他急匆匆地说完,马上就收线了。   楚天舒举着手机,说:“老卫,右拐,去虹桥公寓。”   卫世杰奇怪地问:“老楚,忙乎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老卫,官场上的事,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楚天舒糊弄了一句,埋头给叶庆平发信息,告诉他自己打算住在“虹桥公寓”。   叶庆平马上回了一个字:“好!”      第634章 补救办法      车到虹桥公寓,楚天舒说:“老卫,两个大老爷们睡一张床太别扭了,你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下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卫世杰不满地说:“老楚,我们同居了四年,一张小床上也挤过。哦,你当了官了,跟我老卫睡一张大床还嫌别扭了。”   “扯淡吧你!”楚天舒笑骂道:“老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对我心怀不满,对不对?”   “没错。”卫世杰没有否认,爽快地就承认了,他嘟囔着说:“你和晚晴找我要资料,口口声声说是要帮我斗垮秦达明,可我现在看,你鬼鬼祟祟的紧张得不得了,伊海涛都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谈什么帮我的忙。”   “真是的,皇帝不急太监急。”楚天舒不屑地说:“老卫,别把你那张脸憋得像条苦瓜似的,你放一百个心,我保管有你笑开怀的时候。”说完,也不管卫世杰是怎么想的,推开门就下去了。   卫世杰挠挠后脑勺,按了一下喇叭,将车开出了虹桥公寓。   洗漱了一把,楚天舒这回学乖了,用座机给向晚晴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内参已经送到了省领导的手里了,伊海涛让自己留下来继续打探核实情况,一会儿要和叶庆平见面,顺便问问她附近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   向晚晴似乎也变得通情达理里,几乎没有犹豫,立即就说,你们就在公寓房里谈呗。   楚天舒有些纳闷,理论上来说,这是向晚晴的闺房,今天她怎么这么痛快就答应让一个并不熟识的男人进来呢?   想想,楚天舒生出一份感动。这说明,向晚晴为了支持自己,是可以在一些生活习性上作出让步和牺牲的。   上网浏览了一会儿时事新闻,又稍事休息了一会儿,叶庆平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令楚天舒吃惊的是,他已经到了公寓的楼下,只是打电话和楚天舒落实一下具体的楼层和房号。   楚天舒要下去迎接,被叶庆平婉拒了。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门一开,叶庆平闪身进来,又随手把门带上了。   没有任何的客套,谈话直接进入了主题。   叶庆平开门见山地说:“小楚,事态比你想象的可能更为严重。”   “庆平兄,内参引起省领导的重视了?”楚天舒给叶庆平递上了刚泡的茶,问道。   “内参这事还算不得什么。”叶庆平说:“我从林部长那边打听到,内参还只不过是一个清样,并没有正式印发。”   叶庆平所说的林部长,是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林国栋。   如此看来,叶庆平与林国栋的关系非同一般,应该属于是那种能说上话的人,怪不得屡次在常委会上,林国栋都是伊海涛的坚定支持者,这其中,叶庆平恐怕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庆平兄,这份内参也就是领导传阅一下,未必会公开发表了?”楚天舒小心翼翼地问着。这时,他的心里又有点不太踏实,省领导们如果认为这篇报道不实,或者不愿意失态进一步扩大化,也许就直接通知省报内参那边不要发表了。   “内参会不会发出来,已经不重要了。即便内参不发,所涉及的问题一样会暴露出来。”叶庆平说:“更为严重的是,省纪委收到了来自青原的举报信,看过内参清样的人可能不少,可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多,我也是从蓝光耀那里得知的,他昨晚上喝高了,随口漏了一句。”   这太出乎楚天舒的意料了。   因为有了内参一说,网络舆情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现在有了举报信,内参的发表与否,又变得无关紧要了。   叶庆平接着说:“其实,那份内参没写出什么惊人的东西来,大多是数据上的推断。现在的问题是,纪委监察部门的人拿到这些数据,结合举报信的内容,应该就会推测背后可能存在的猫腻,涉及到反腐败,其他领导就不太好多说什么了。”   这也就是意味着,何天影看过了内参和举报信,一定会力主调查。   一名官员一旦被纪委调查,会不会查出问题来还在其次,关键是在干部群众的心目中的形象会遭受巨大的影响。   其实,纪委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是教育挽救干部,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也不一定会大张旗鼓的调查,领导找谈话也是一种诫勉警醒的方式。   “哦,是这样啊。”楚天舒说:“庆平兄,你觉得直接调查的可能性有多大?”   “难说,纪委查处官员腐败,有独立的办案权。”叶庆平无奈地摇摇头,说:“不过林部长提到,内参里提供了一些数据,反映出擎天置业在土地使用和融资方面可能存在着违规违法的操作。这其中,必须要获得了个别政府官员的帮助。”   楚天舒试探着说:“庆平兄,毫无疑问,举报信的矛头肯定直接指向了伊老师,但是我觉得,既然暴露出来的问题主要在擎天置业,纪委调查是不是应该从擎天置业入手?也许只是融资方式和操作程序上有些争议而已。”   叶庆平把喝着的茶杯放下,仔细打量了楚天舒几眼,问道:“小楚,你敢肯定,伊老师与擎天置业没有瓜葛?”   楚天舒很肯定地说:“庆平兄,以前怎么样我不好说,但至少我可以担保,在我跟着他这一段时间里,不存在任何的问题。”   “好吧。”叶庆平若有所思地说:“小楚,你回去告诉伊老师,我会帮着盯着点,只是事情已经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了。按照林部长的说法,青原的市长之争正在逐渐演变升级为东南省的一场政治风波,牵一发而动全身,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演变升级?牵一发而动全身?!   楚天舒猛然意识到了自己好比是一只坐井观天的井底之蛙,眼睛只看见了伊海涛与唐逸夫的市长之争这一小块的天空。叶庆平这一席话,却迫使楚天舒跳出了青原这个井底,看到了东南省这片广阔的蓝天。   什么顺水推舟,什么螳螂捕蝉,什么破釜沉舟,什么三箭齐发,放在东南省这个巨大的政治舞台上,都只不过是雕虫小技,沧海一粟!   楚天舒隐隐嗅到了林国栋与何天影他们省委副书记之争的硝烟。   他不失时机地问道:“庆平兄,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伊老师。”   叶庆平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杯上的茶叶,却没有喝,又放了下来,郑重其事地说:“小楚,请你转告伊老师,第一,身正不怕影子歪;第二,无人嫉妒是庸才;第三,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   这三句话饱含哲理,明显不应该是一个学生对老师说的话,而叶庆平说得如此郑重其事,楚天舒完全听得出来,这是林国栋对伊海涛的一种鼓励和期望。   楚天舒暗暗把这三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叶庆平告辞之后,楚天舒不敢怠慢,忙打电话再次向伊海涛报告了相关情况。   听说省纪委已经收到了来自青原的举报信,伊海涛再也坐不住了,正在他苦苦思考的时候,林登山打来电话,说朱书记在青苑宾馆,有重要工作要和伊市长商议。   伊海涛心里咯噔一下,立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打电话让万国良出车,赶到宾馆,朱敏文已让服务员开了房间,坐在里面,专等伊海涛的到来。   给伊海涛泡了茶,林登山悄然退了出去。   朱敏文示意伊海涛坐下来,锁着眉头说:“海涛,民工讨薪的事要上省里的内参了,你听说了吗?”   “书记,不会吧?”伊海涛索性装起了糊涂:“这事不是已经平息了吗?”   官场上,再保密的事情也会有各自的信息来源渠道,伊海涛能得知的消息,朱敏文没有理由会毫不知晓。   朱敏文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茶,说:“海涛,这回你总该清楚了吧。青原这地方,水不深,可想兴风作浪的泥鳅不少哇。”   朱敏文发这种牢骚,伊海涛心里十分赞同却也没办法接嘴,只得做出心急的样子,问:“书记,那内参上怎么说?民工被拖欠的工资发放了,死亡民工家属得到了最高的补偿,为什么还要闹得风风雨雨这么严重?”   “内参还没有印发。”朱敏文在那里回忆着说:“好像说的是青原城市建设中土地使用和融资方面的事,涉及到本地几家企业和多家银行,估计都是边边角角的事,被记者们拿来大做文章了。”   伊海涛干脆挑明了,愤愤不平地说:“书记,城市建设中的很多做法并不是青原的发明创造,哪里都一样,犯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吗?一定是有人别有用心,想拿工程项目做引线,带出别的事情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朱敏文沉吟片刻,说:“要加快城市建设,死抠政策自然是行不通的,可一旦有所变通,又难免触及红线,的确是左右为难啊。海涛,城市建设这一块一直都是你在管,事到如今,怨天尤人都已无用,还是想想补救办法吧。”   伊海涛心道:补救?我分管就该我想办法补救?      第635章 委曲求全      朱敏文绝口不提擎天置业,伊海涛也决定不提,只说:“书记,我看是不是先了解一下事情的背景,看看主要涉及到哪些企业,可能存在什么样的问题,这样才好有的放矢,采取有效的应对措施。”   “海涛,事情发生在沿江商贸圈,擎天置业肯定脱不了干系。”朱敏文轻叹了口气,用略带沉重的口气说:“要发展就要冒风险,关键要看值不值得担这个风险。我说过城市建设要倚重当地企业,但是,如果牵扯到党纪国法,那就另当别论了。”   伊海涛立即明白了,朱敏文这只狐狸,分明是要把球完全踢给他一个人了。   当初,就是朱敏文力主推荐秦达明投资沿江商贸圈建设,也是他力主向擎天置业提供政府担保融资,如今事情出了状况,他就完全躲开,把抉择留给伊海涛自己去考量。   如果秦达明只是在建设资金上玩了点移花接木的小手腕,这还可以理解,也值得为他担一些风险,可要是真有其他严重的问题,那一旦追究起来,局面就很难收拾了。   “青原也不是每个企业家都有问题,一两个出了点问题,不会耽误一个城市的发展。哪个城市没有投机分子,没有经济犯罪,不说百分之百,也应该有很高的比例。”心里虽然为难,伊海涛面子上还得和朱敏文一样说得冠冕堂皇。“我们是管理一个城市,不是管理几个企业家,只要问心无愧,对得起几百万青原市民,对得起组织和领导的信任,那就足矣!”   朱敏文也笑了笑:“到底是有识之士啊。海涛,你有如此宽广的胸襟,青原的发展指日可待啊。不过,身体哪个地方不对劲就要去看医生,光是硬挺着只能养病成患啊。在还没有到不可救药的时候,还是应该主动去解决问题,光是被动的等待,视而不见,也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吧。”   “那是当然。”伊海涛端起茶杯来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大口,然后长出了一口气,说:“书记,既然我们对此达成了共识,我觉得一切依法办事是最基本的底线,所以我会按照这么一个原则主动去应对的。”   伊海涛说得很爽快,然而,朱敏文放到嘴边的茶杯却只停在那里,狐疑了几秒才很为难地点了点头,说:“那是,那是。”   可伊海涛还是没搞懂,朱敏文今天约他来谈话,到底是让自己依法办事,还是让自己能放秦达明一马就放一马?   朱敏文想说又说不出口的,到底是什么?   他不想再猜测下去,让朱敏文看出来也不好,于是伸出一个手指往上指了指,说:“书记,家里的事我可以按你的指示来办,这上面的事,恐怕还得你这个班长出面斡旋斡旋了。”   “这个是一定的。”朱敏文没想到伊海涛转突然又把皮球踢了回来,随口就答应了。   话一出口,朱敏文才觉得不对,立刻又把球踢了回去,说:“海涛,我认为,你还是应该主动去找省里汇报一次,尤其是找何书记好好汇报、汇报,毕竟他已经亲自过问了,你在会上也表过态,总这么拖着,怕何书记有想法。”   “这个我知道。不过我还是担心,我主动去汇报,何书记又会产生更多的想法。”伊海涛不无担忧地说:“何书记主管纪检监察,我主动往他那里跑,知道的我是去汇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多大的错误,何书记亲自找我谈话呢。”   朱敏文听他这么一说,立刻笑了起来说:“海涛,这你就想多了。再说了,内参早晚何书记会看到,如果真有问题,谁又回避得了?与其等领导采取行动,不如自己先争取主动。”   伊海涛一愣。朱敏文这话仅仅是在继续推卸责任,还是真怀疑自己有问题?   他拿起茶壶给朱敏文的杯子斟满水,才说:“书记,我还是刚才那句话,问心无愧就好。我现在最头疼的还是沿江商贸圈的建设,这么折腾下去,年底怕是完不了工了。”   朱敏文听明白了伊海涛的话里有话:我伊海涛是没有问题的,怕只怕擎天置业有问题,拖累了沿江商贸圈的建设。   朱敏文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海涛,有些话我来说可能不是太好,但今天没外人,就算是我对你个人的一点提醒吧。在市长人选问题上,何书记并不是太看好你,这你可能也应该感觉得出来,你主动去汇报一次,让领导更了解你,起码不是坏事吧?”   伊海涛又是一愣。朱敏文这话是推心置腹,还是另有深意?何天影倾向于唐逸夫,这个风声早就有了,正如外界一直在传,林国栋倾向于自己一样。   但是,这话从朱敏文嘴里说出来,其分量和意义就大不相同了,如果他真是出于关心自己的好意,他的建议是不是值得考虑呢?   看着伊海涛在思考,朱敏文终于也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擎天置业是青原是的龙头企业,秦达明还是市政协的常委,这家企业为青原市所作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每年的利税就是几千万。现在擎天置业遇到了问题,如何科学的解决也是我们必须要思考的。海涛,你听我的,找何书记当面汇报一次,这已经不仅仅是你个人能否当选市长的问题了,也关系到青原市的长远利益。何书记是领导,他的心理感受我们必须尊重,也许他对青原和你个人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你至少应该去了解一下。”   伊海涛还是头一次听朱敏文这么直接地对他布置工作,是什么事情把他逼急了么?作为当事人,他伊海涛应该才是最急的,现在为什么换做朱敏文急了?   想到这里,伊海涛立刻表态说:“关于民工讨薪这件事,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影响的不只是一个项目,而是整个青原企业界的信心。长期以来,青原企业界一直风雨飘摇,再拖下去信心都拖没了,投资环境会变得恶劣。书记,能不能由市里几个部门成立一个非公开的调查组,先期把事情调查清楚,我拿着这些材料去向何书记汇报,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朱敏文依然是十分沉稳的样子,似乎没有受到伊海涛这番话的影响,只是淡淡地说:“成立调查组,影响会不会太大了。这种负面的事情,动静闹得越大,对你我来说就越被动。我想,这个节骨眼上,你也不想太被动吧?”   书记啊书记,如果你知道除了内参之外还有举报信,你又该作何感想呢?   想到这,伊海涛苦笑了一下,激愤地说:“书记,影响已经很大了,早就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了。”   朱敏文对伊海涛的这个态度很是不满,开始有些恼怒了,他板起脸来,问道:“海涛同志,在困难和问题面前,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现在我和你商量妥善解决问题的办法,并不是为了我朱敏文的个人利益,也不仅仅是为了青原市的建设与发展,而更多的是为了你这个实干家能顺利当选青原市的市长。”   “对不起,我有点激动了,”伊海涛想了想,还是抑制住了要把举报信告诉朱敏文的冲动,在这场绵里藏针的交锋中,他面对朱敏文的强势,最后不得不选择隐忍:“好吧,书记,我准备一下,尽快去省里向何书记当面汇报一次。”   朱敏文的脸色并没有松弛下来,而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缓缓端起了茶杯。   这是典型的端茶送客,伊海涛匆匆告辞。   一离开朱敏文的办公室,伊海涛明白他失去了最后表达自己意见的机会。   虽然,他就算刚才说了出来,哪怕是像狮子一样对着朱敏文怒吼也没有作用,书记已经下了不可更改的决心,作为还没有扶正的常务副市长,基本上只剩下执行的份。   但是,为什么就这样放弃了?为什么不坚持一下?哪怕无用,也是他的立场和责任,他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感到羞愧和沮丧。   坐在办公室里,本来想安静一下,可不断有电话打进来,更是令伊海涛心烦意乱,烦躁不安。   关于内参的事,虽然还没有正式印发,但是,有关官商勾结的话题却已经传得满城风雨,而且越传越邪乎,就连省里几个熟识部门的头头脑脑都给他打电话,明为关心,实为打探,闪闪烁烁地询问内参所传有几分的可信度。   官场传言满天飞,信则有,不信则无。   伊海涛也没看到过内参的内容,可信度有多高,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能给他打来电话的,多半是关心自己的好朋友,老同事,所以,伊海涛还得打起精神来应付,到最后,也只能以没有听说过此事来搪塞。   青原市建行的行长特意打电话过来,假借汇报工作,却表示说如果擎天置业的问题暂时说不清楚,他们很可能不会再给他们发放后续的贷款。   银行的钱也是国家的,资金运作得好,赚了钱,是行长们的成绩,赚不了钱,也没人说行长无能,但钱贷出去收不回来,那行长的责任就大了。   银行系统有硬性规定,呆坏账达到了一定的数额,某一级别行长头顶上的乌纱帽就保不住。   所以,听说了擎天置业可能有问题,贷款金额最多的建行行长率先沉不住气了。      第636章 无欲则刚      现在不少企业看似联合舰队般超级强大,实际多是银行贷款在支撑,纯属盲目性扩张,一旦形势趋紧、银根收缩,马上便会发生资金危机导致企业陷入困境。   贷款断了,如果再进入调查程序,有关部门可能还会对擎天置业的银行资金提请冻结,那样的话,擎天置业这栋大厦很有可能在顷刻间轰然垮塌。当然,沿江商贸圈项目就可能面临无休止的停工,追加的项目几乎就只有下马一条路可走了。   这是伊海涛一开始最为倚重的形象工程、名片工程、政绩工程,本来就是要做给省里其他城市看的,在这节骨眼上突然叫停,那对他来说可谓是沉重的打击。   这也是伊海涛面对朱敏文暗示要保擎天置业,最终不得不选择委曲求全的重要原因。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面对步步紧逼的唐逸夫,伊海涛不愿也不敢失去朱敏文的支持,哪怕这种支持只存在于象征意义上。   在场面上,他这个召集政府工作的常务副市长还需要一派雄心勃勃、大展宏图的样子,而静下来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站在一个悬崖的边缘,那些有形与无形的压力接二连三地扑面而来,稍有不慎就可能要跌入万丈深渊。   这几天,“民工讨薪”事件(这是青原官方的说法,尽量避开死亡这类比较严重的字眼)持续升级,网上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批评声音,市委市政府召开了几次新闻发布会,根本无法平息事态,耐人寻味的是东南省委除了何天影过问了之后,对此一直保持着沉默,这更让伊海涛心里忐忑不安。   傍晚时分,楚天舒从临江赶回来了。   关上门,伊海涛就直接问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楚天舒坐下来,把与郎茂才和叶庆平见面的情况详细汇报了一遍,只是关于举报信的内容,暂时还不知情。   伊海涛皱皱眉头,靠在办公椅背上说:“天舒啊,事情越来越复杂,事态越来越严重了,我们已经举步维艰了。”   楚天舒当然感受得到伊海涛心里的压力和情绪的低落,他稍稍迟疑了一下,决定转换身份,借林国栋之口来给伊海涛打劲鼓气。他说:“老师,下午叶处长跟我说,关于内参的事,他是通过林部长得知的。”   楚天舒的一句话,立即提振了伊海涛的精神气。   “林部长?林国栋部长?”伊海涛抬起了身子,向楚天舒这边靠拢过来,问道:“天舒,他还说了些什么?”   楚天舒开始添油加醋地诠释林国栋的三点嘱托:“林部长说,一个领导干部要干事业,必须要有抗干扰的能力。现在有些干部心思就不是用在做事上,而是用在了刁难干扰做事的人身上。林部长让我转告你,放开手脚,该干吗还干吗。只记住一条,身正不怕影子歪,为青原人民谋事业,错不到哪里去。”   伊海涛感叹道:“林部长长期从事组织工作,看人真是看得准啊。”   “林部长还说,你一件件的实事做出来了,肯定有人心里不舒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名干部有人嫉妒并不是坏事,这说明你不同凡响,引人注目,没人嫉妒的干部才悲哀呢,说明你碌碌无为,无足轻重。树大才招风,无人嫉妒是庸才!”   官场多“官圆”,像伊海涛有能力还肯踏踏实实埋头干事的官员还真不多见,事情做出来了,自然可以赢得政声,引起组织部门的注意,为进步打下一定的基础。   林国栋肯为伊海涛说话,说到底还是看重了他是个能干事肯干事的人,在坚持一直倡导的选拔任用干部的基本原则:不让干实事的干部吃亏。   可在伊海涛看来,做事就得与钱打交道,与商人打交道,要抗拒各种诱惑,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弄不好就惹火烧身,遭遇举报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听楚天舒这么一说,伊海涛心里的负担顿时小多了。他兴奋地说:“东南省有林部长这样的领导,是全省干部之幸啊。”   为了给伊海涛打气,楚天舒继续说:“林部长还说,一名领导干部,每临大事要有静气,必须有处变不惊的本领,咬定目标不放松。要坚信,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   领导这么支持你,鼓励你,你还顾忌什么呢?伊海涛备受鼓舞。   丢下心头的包袱,伊海涛顿觉天宽地阔,回家的路上坐在车里居然还哼起了小调。   万国良都觉得奇怪,刚才从青苑宾馆回来,老板坐在车上,还是一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怎么楚天舒一回来,就像换了一个人。他从后视镜里瞥一眼伊海涛,并没有出声,猜想着肯定是楚天舒从省城带回了好消息,老板才会这么开心。   第二天上午九点,在市委一号会议室,朱敏文主持召开了书记办公会。   参加会议的有市委副书记郭鸿泽、常务副市长伊海涛、副市长唐逸夫、市委秘书长等常委出席,市人大、市政协的主要领导,公安局副局长郝建成,信访办刘主任、市府办副秘书长黄如山等相关人员列席。   会议的议题是讨论研究“民工讨薪”事件的善后工作,在一一听取了指挥部、宣传部、信访办、公安局等部门的工作汇报后,朱敏文开始不留情面地点名批评了各相关部门的负责人,表达了对于善后工作进展情况的非常不满。   朱敏文非常严肃地说:“保持社会和谐稳定,是关乎到青原发展的头等大事,我们每一位同志都要站在讲政治的高度,充分认识到维稳工作的重要性和艰巨性,各部门和各级领导都要通力协作,大力支持。”   虽然整个讲话中没有提到伊海涛,但伊海涛是事件的当事人,朱敏文的所有批评,他都难辞其咎。整个会议,伊海涛木着脸,不便发表意见,守着“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明训,老实当一个听众。   批评完了,朱敏文继续说:“为了明确责任,我提议成立善后工作领导小组,由海涛同志担任组长,鸿泽同志担任副组长,相关部门指派一名负责人作为工作小组成员,会后将名单报市委办公厅。今天我在这里强调一点,谁如果不积极配合支持善后工作领导小组的工作,我就摘谁的帽子。”   大家纷纷表态,坚决按照书记的指示精神,全力支持善后小组的工作。   听着朱敏文一条条地指示,每个对应的人:宣传部长、公安局长、信访办主任、指挥部指挥长等都态度坚决地接受任务,心中不觉有些微微不安起来。   客观来说,到了这个时候,朱敏文的强硬是有必要的,但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又不来亲任这个组长,伊海涛联想到昨天下午与朱敏文的谈话,心里在想,这会不会还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推卸责任?   “大家有这个态度就好。我朱敏文说到做到,决不含糊。”朱敏文扫了大家一眼,又转向伊海涛、郭鸿泽、唐逸夫等常委,大声地说:“海涛同志,你是善后工作领导小组的组长,代表市委市政府行使职权,我全力支持你,如果有什么人不好好支持你的工作,甚至幸灾乐祸,从中作梗,设置障碍,你只管告诉我,谁影响青原稳定一阵子,我影响他美好人生一辈子。”   朱敏文的最后几句话,可以看成是他对伊海涛的大力支持,当然,也可以看成某种含蓄的警告。这个警告,既针对在座的唐逸夫和郭鸿泽,同样也针对担任组长的伊海涛。   会议结束后,朱敏文招呼伊海涛留一下。   待众人走了之后,朱敏文告诉伊海涛,他已经和何天影联系过了,请伊海涛下午四点之前赶到省委,就“民工讨薪”事件向何天影作一次专题汇报。   吃过午饭,伊海涛带着楚天舒就往省城赶,赶到省委,才三点过一点儿。   省委大楼警戒森严,一般人根本进不去,大门警卫又是盘查,又是登记有效证件,终于放了万国良的车子进去。   进了院子,楚天舒就与何天影的秘书小赵联系。   赵秘书好像很忙,他说,下午临时有点事出去了,已经委托监察室的蓝光耀主任帮忙接待你们,让楚天舒与他联系。还说,你和蓝主任是研究生班的同学,手机号就不用我给你吧。   楚天舒听了,心里便是咯噔一下,只说,谢谢赵秘书,我马上和蓝主任联系。   不等楚天舒再说什么,赵秘书就把电话挂了。   没办法,楚天舒硬着头皮给蓝光耀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自己与伊海涛已经到了省委大楼。   蓝光耀显然知道有这么回事,立即回复了两个字:稍等。   楚天舒把这两个字给伊海涛看。   伊海涛问:“没说怎么等?在哪里等?”   楚天舒摇头。   如果赵秘书在,对于像伊海涛这么一个级别的干部,又是约好了的,一般会下来迎接,把伊海涛带到他的秘书值班室。   可蓝光耀是省纪委监察室的主任,没有这个义务,只回复了“稍等”两个字便没了下文,相当于是把楚天舒和伊海涛晾在外面了。      第637章 问题不少      省委大楼楚天舒是第二次来,伊海涛倒是来过几次,只记得省纪委书记何天影的办公室七楼,具体在哪一个办公室,却是不太清楚。   省委领导的办公室,门上都不会挂牌,所以,不熟悉的人一般很难找得到。而且,就算是知道地方,如果没有人引见的话,一样也见不到省领导。   楚天舒对伊海涛说,伊市长,我先去找蓝主任,回头再来接你。   伊海涛看看表,让楚天舒抓紧点。   楚天舒也不能乱闯,既然小赵委托了蓝光耀,还非得把他找到才行。   拨打蓝光耀的手机,没人接听。   找人打听到了省纪委监察室主任的办公室,负责接待的小伙子说,蓝主任刚才还在的,手机也没带,估计没走远吧。他给楚天舒倒了杯水,让他在接待室的沙发上坐着等。做完了这一切,小伙子又回到了他自己的办公桌前。   等了十几分钟,还没见蓝光耀回来。   楚天舒就感觉不妙,这蓝光耀本来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这回逮着机会了,肯定要报复,搞得不好,赵秘书临时有事这一出就是他设计出来的。   急也没用,楚天舒只得给伊海涛发了个信息,说蓝主任不在,等他回来再说。   眼见着三点半了,楚天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背上的冷汗直冒。   伊海涛也看出了苗头,他在车里给郭鸿泽打了一个电话,问到了省纪委书记秘书值班室的位置,便给楚天舒打电话说,我们就去秘书值班室里等着吧。   秘书值班室里坐着好些人,一个个瞪大眼睛,盯着里间的门,大气不敢出。   伊海涛和楚天舒找了个空位坐下,而后抬起头来,打量一下值班室。   值班室不小,大概有二十来个平方,有沙发、茶几,贴墙还支着一个报架,夹着数份报纸。   墙上挂着一幅字,写的是“公生明,廉生威”,公公正正地一看就是颜体,应该不会是名家手笔,否则也不会挂在值班室里。   楚天舒这么琢磨着,里间的门轻轻开了,有人屁股朝外,退将出来。   开始还蹑手蹑脚的,低低地垂着脑袋,待缓缓转过身来,踩棉花一样走出三两步,腰便渐渐挺起来,头也渐渐昂起来,脚步也由轻到重,等快走到值班室门口,就要穿门而出时,已是步履坚定,昂首挺胸了。   靠近门边的两位兴奋地站起来,弯着腰进了里间。   看看时间,四点只差十分钟了,蓝光耀还没露面,楚天舒和伊海涛都暗暗着急。   伊海涛与何天影不是太熟,只在一些会议的场所见过面,到了约定的时间,伊海涛就有点难办了,总不能就这么冲进去,自我介绍我是青原市来的伊海涛吧。   值班室里不好打电话,楚天舒又给蓝光耀发了短信,说他和伊市长已经在何书记的秘书值班室等着了。   可蓝光耀还是没有回复,也没见人影。   四点只差两分钟,里间的门又开了,刚才进去的两位和前面的人一样的表现,弯着腰轻手轻脚地出来,然后才一点点地昂起头,挺起胸。   该谁了?   值班室的人面面相觑,虽然大家都想早一点进去汇报工作,但都是有约在先的,秩序乱不得。   不过,没有人动身,有两个人就跃跃欲试,准备抢先进去了。   这会儿,蓝光耀急急忙忙地进来了,冲着伊海涛就过来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了跑过来,一脸的笑容,根本看不出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样子,握着伊海涛的手,说:“对不住啊,伊市长,刚才被一个上访的缠住了。”   然后,看都没看楚天舒一眼,拦住了两位准备抢先的人,问道:“等等,李书记,你们约的是什么时间?”   李书记认识蓝光耀,他看了看伊海涛,笑着解释说:“蓝主任,我约的是四点二十。嘿嘿,看没人进去,我就想先汇报了。”   蓝光耀说:“李书记,你稍等片刻,伊市长和何书记约的是四点。”   李书记满脸堆笑,听话地坐回了原处,心甘情愿的样子。   蓝光耀推开里间的门,将伊海涛让了进去。   楚天舒等在外面,心里暗暗在为蓝光耀的故弄玄虚感到恶心,他受了赵秘书的委托,肯定不敢耽误伊海涛和何天影见面,无非是暗地里冒点坏水,故意让他们等得着急心焦。   这种做法,实在不够光明正大,只暴露出蓝光耀的心理阴暗、手段卑劣。   伊海涛见了何天影,快步上前,毕恭毕敬地站在又宽又大的老板桌前,热情地向何天影问好,双手摆在身体的前侧,手肘微微弯曲,做好了与何天影握手的准备。   何天影却没有起身,而是很机械地说:海涛同志来了?坐吧。   伊海涛显得有些尴尬,在蓝光耀提醒了之后,才坐在了何天影的面前。   蓝光耀准备出去,被何天影喊住了:光耀,你来了,就一起坐坐吧。   伊海涛明白了,这是一次非常正式的会见,完全公事公办,且不希望谈太长的时间。   蓝光耀答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和笔,坐到了两人的侧面,打开笔记本,做好了记录准备。   忐忑不安焦躁万分地坐了半个来小时的冷板凳,又遭遇了何天影的冷遇,伊海涛的思路多少受到了影响。   何天影说,最近青原的发展势头不错,要好好保持啊。   伊海涛本以为何天影会让自己汇报民工讨薪的事,没想到他并没有说这个话题,而是对青原的发展表示肯定,伊海涛缺乏思想准备,只得说,是啊,这是省委正确领导和关心支持的结果。   何天影又问,敏文同志最近在忙些什么?   朱敏文在忙些什么,伊海涛怎么清楚,正考虑该怎么回答才好,何天影又开口了,说,昨天敏文同志给我打电话,说最近要狠抓各级干部的党风廉政建设,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具体措施?光空喊口号可不行啊。   伊海涛完全跟不上何天影的问话节奏。   最初,何天影问朱敏文最近在忙些什么,还没等伊海涛回答,何天影又抛出了一个狠抓党风廉政建设的问题。   这个伊海涛就更不清楚了,他仅仅只来得及回答了一个字“是”,后面要说的话还没组织好,何天影又跳开了,说,中央号召要认真开展科学发展观的学习教育活动,青原市委有什么安排?情况怎么样?   一会儿时间,何天影竟一连提出了几个问题,而且这几个问题几乎不相关联,伊海涛被问糊涂了,不知到底该回答哪一个。   蓝光耀在一旁暗暗偷笑,嘿嘿,何老板厉害啊,不愧是纪委工作的高手,云遮雾罩地提出一大堆的问题,而且哪一个问题都难以回答,先把你搞昏了头,让你心里极度不安。受这种情绪影响,再有定力的人,思路也得乱了。   果然,伊海涛的回答只能是穷于应付,极度不安地说些场面上的套话。   此时,何天影切入了正题,说,谈谈你的事吧。   伊海涛的思维,还停留在刚才的那些问题上面,何天影突然说谈谈你的事,伊海涛心里就有点别扭:我有什么事?难道说,民工讨薪事件变成了我个人的事了?   但是,何天影已经这么问了,总不能不回答,先去解释一番。而且思路被搞乱了,最初想好的表达方式,现在一时无法接上来,只能匆忙应对,显得有点语无伦次。   他说,何书记,前些日子的民工讨薪事件,我在现场的工作没有做到位,造成了不良影响,也给省委带来了不少麻烦。我向何书记和省委检讨。   对此,何天影仅仅只是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并且在出气时发出了一点点声音,谁也说不清楚,他这个声音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伊海涛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他说,省委省政府安排我召集政府工作,这期间工作没有做好,造成不良影响,我应该负主要责任,省委领导批评和问责,我都能够接受。   何天影说,海涛同志,你有这个认识就好。   伊海涛说,按照省委和何书记的要求,敏文同志和我在尽全力做好善后工作,尽快恢复商贸圈的建设,最大限度地消除不良影响,维护好青原的政治稳定和社会和谐,用实际行动来改正错误。   何天影说,嗯,你们的处置是及时的,也是有力的,对此,省委是满意的。   伊海涛显然没料到何天影没有批评而是表示了肯定,这一来,再一次打乱了他刚刚理顺的思路。那一瞬间,他不知该怎么继续往下说了,显得有点冷场。不过,他也知道,既然来了,该说的话一定要说,否则,很可能再没有机会了。   他说,何书记,民工讨薪事件,暴露出了我们在市政建设中的一些问题,在招投标程序和融资方式上还做得不够规范,对施工单位民工工资的发放监管不到位等等,这些暴露出来的问题,敏文同志和我正在大力组织整改。   何天影盯着伊海涛,面无表情地说,哦?海涛同志,听你这么说,问题还不少啊。      第638章 意外之喜      伊海涛一时搞不清楚何天影这“问题不少”的说法是何用意,只得说:“何书记,我今天来,就是按照敏文同志的要求,毫无保留地向您汇报工作,同时,也恳请何书记批评指正。”   “敢于暴露问题是需要勇气的。”何天影摆了摆手,说:“暴露出来的问题好办,怕只怕有问题却没有暴露出来,或者,有些同志不愿意暴露,甚至害怕暴露。要是等到组织或者其他人揭露出来,那就不管涉及到谁,坚决一查到底!”   这话说得就比较重,也比较隐晦了。   既可以是泛泛而谈,也可以是特有所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蓝光耀握着笔,眼睛定定地盯着伊海涛,看他到底该怎么接着往下说。   怎么说?   说该暴露的都暴露了?这不仅态度不端正,而且也没人相信。   承认还有问题没暴露?那是不愿意暴露,还是害怕暴露?   保持沉默?   那是做贼心虚呢,还是等着组织或者其他人来揭露?   伊海涛迟疑了片刻,说:“何书记,回去之后,我立即向敏文同志汇报,一定按照您的重要指示精神,认真吸取民工讨薪事件的教训,深入查找可能存在的问题,彻底整改到位,决不辜负省委与何书记的关心和信任。”   听了伊海涛这冠冕堂皇的回答,何天影沉着脸一言未发。   他不发话,伊海涛就没法继续说话了。   气氛顿时显得非常的尴尬。   蓝光耀便看看表,向伊海涛使了个眼色。   伊海涛会意,站起来向何天影告辞:“何书记,感谢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听取我的汇报。敏文同志让我代表他,欢迎何书记有空到青原检查指导工作。”   何天影这回站了起来,但仍然没有和伊海涛握手,只说:“光耀,你辛苦一下,替我送送海涛同志。”   蓝光耀动作就是快,伊海涛才起身,他已经碎步快跑到了门边。   伊海涛再次表示了感谢,倒退着出了何天影的办公室。   蓝光耀象征性地把伊海涛送到了电梯口,与楚天舒握手话别的时候,他假惺惺地说:“小楚,对不住啊,你难得来找我一次,还差点耽误事,实在不好意思啊。”   楚天舒说:“蓝主任,给你添麻烦了。”   伊海涛说:“小楚,你和蓝主任是研究生班的同学,晚上我们请蓝主任出来坐坐,你们也好叙叙同学之情嘛。”   “伊市长,你的盛情我领了。”蓝光耀皮笑肉不笑地说:“呵呵,何书记对纪委的工作人员要求非常严,不允许接受任何单位和个人的宴请,还望伊市长理解。”   话不投机半句多。   电梯门一关上,蓝光耀脸上的笑就没了,他暗道:“哼,楚天舒,你别以为给一个小地方的副市长当个秘书就了不起,今天只能算是小小地给你一个教训,过几天我还会让你知道,纪委的干部你是惹不起的。”   所谓的汇报,在稀里糊涂中草草结束了,何天影几乎没有给伊海涛什么解释的机会,也没有透露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车出了省委大院,想着今天的遭遇,伊海涛心里十分的苦恼。如果被何天影狠批一通,心里可能还舒坦些,毕竟,领导批评是看得起你这个人,像这样蜻蜓点水不疼不痒不冷不热地扯了十几分钟,简直是一种精神折磨。   楚天舒见伊海涛闷闷不乐,便试探着说:“老师,既然来都来了,是不是请叶处长出来坐坐?”   “我看可以。”伊海涛本来就有这打算,他给叶庆平发了个短信,说来了省委,想约个地方见见面,说说话。   过了许久,叶庆平才回复说,下班我给你打电话。   看看时间,离五点半下班还有半个来小时。   伊海涛让万国良把车开到了离省委大院不远的路口停下,盯着手表,企盼五点半早些到来。好不容易挨到五点二十,叶庆平的电话还没打过来,伊海涛便有些坐立不安了。   又过了五分钟,叶庆平的电话终于打过来了。他问:“伊老师,你们来了哪些人?”   “没别的人,就我和小楚。”伊海涛说:“庆平,省城你熟,你找个合适的地方吧。”   叶庆平停顿了一下,说:“伊老师,干部测评和推荐刚刚搞完,上上下下都很活跃,来省城拉关系的人很多,吃饭就免了吧。”   伊海涛说:“见个面总没问题吧。”   “你稍等。”叶庆平压低了声音,说:“林部长还在开会,我暂时还走不了,一会儿看能不能抽出空来。”   伊海涛说:“那好,我们就在外面等你消息。”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伊海涛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楚天舒说:“马上就下班了,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这个关键时刻,跑省委大院的肯定人不少,让别的人撞见了多没意思。”   伊海涛笑道:“坐车上,谁能撞见了?”   楚天舒说:“老师,你可别忘了,我们的车牌号是青原的,太过显眼,省委和其他地市的人看了,谁不知道是你来了?”   伊海涛说:“呵呵,你说的也对。老万,省委大门左侧不远有条林荫小道,灯暗人稀,你把车子开到那里去吧。”   万国良在伊海涛的指点下,将车徐徐开进侧面的小巷里。   不想巷旁的阴暗处已停了不少的高级小车,几乎都是周边地市的牌照,显然也是冲着省委大院来的。   楚天舒一看不对劲儿,忙说:“老万,不要停,赶紧开过去。”   万国良将刹车换做了油门,直接从小巷里开了出去。   伊海涛说:“真是的,这个地方也变得不安静了。我在省建设厅工作的时候,这条小巷基本上就没什么车,这会儿倒好,都快成停车场了。”   楚天舒笑道:“老师,那个时候恐怕你不会这个时间来省委吧?”   “这倒也是。”伊海涛说:“不过,那个时候还真没这么多跑关系的,现在这么个搞法,有点不太正常啊。”   楚天舒说:“老师,你这个观点可能过时了。你没听叶处长说吗?下面地市的领导经常往省委跑,像你这样不跑的才不正常呢。”   伊海涛无声地苦笑,自嘲道:“是啊,省委是全省人民的省委,谁来都正常啊。”   车从小巷里穿出来,刚好六点整。   叶庆平给伊海涛发来短信,说,好消息,林部长同意见你们一面。   “好!太好了!”伊海涛兴奋得脱口而出,像是被天上突然掉下来的一笔大财富砸在了他的面前。他忙回复:怎么安排?   叶庆平打电话过来了,听得出来,他的心情也有点激动:“老师,真是太幸运了。林部长开完会,把我喊过去了,我看他心情不错,就提了一下你来了。”   伊海涛忍不住问:“林部长怎么说?”   叶庆平说:“林部长问,海涛来了,还有谁呀?我就说,没别的人,就他和他的秘书。林部长只沉吟了一下,就说,来了就见见吧。”   伊海涛问:“在哪?庆平,你帮忙安排个地方,我们立即赶过去。”   叶庆平说:“我请示过了,林部长说,就让他们来我家吧。”   啊?伊海涛惊讶得长大了嘴巴,全然顾不得车上还有楚天舒和万国良。   叶庆平接着说:“我陪林部长去餐厅用餐,你们也找个地方吃个饭,四十分钟之后在省委门口接我。”   “好,好。”伊海涛脸上的笑容绽放,早把下午的不快忘在了脑后。挂了电话,他大声地说:“走,找个地方吃饭。”   楚天舒一问,得知林国栋要见伊海涛,也是分外的激动,连连说,这趟省城没有白来。   就近找了家酒店,刚要停车,楚天舒说:“老师,我觉得这还是有点不妥,我们这车太扎眼了,而且,一会儿我们去拜见林部长,坐老万的车恐怕也不太合适吧?”   伊海涛点头道:“是呀是呀,要不,我们随便吃点,一会儿打个车去接庆平。”   “出租我估计进都进不去。”楚天舒突然想起来,上次和卫世杰来临江,把岳欢颜的途观SUV开回来,就停在“名城嘉年华”小区的地下车库里,便说:“我在临江的一位朋友出国了,她把车委托给我保管,我去把它开过来吧。”   “怎么不早说?”伊海涛当机立断:“来得及的话,直接开车过去,就近找个地方吃点,马上赶回来。”   万国良加大油门,很快来到了“名城嘉年华”,楚天舒去取车,伊海涛和万国良下了车,就在小区附近的小吃店里叫了三碗牛肉面。   等楚天舒取了车出来,牛肉面刚刚端上来。   伊海涛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留下万国良结账,拉着楚天舒就走。   再回到省委大院的门口,才刚刚六点半。   途观SUV是临江牌照,又是私家车,这会儿就用不着避嫌了,楚天舒大大方方地将车停在了附近的路口,边等着边观察着小巷里的车不断开出来,其中就看见乐腾市的二号车在不远处接了蓝光耀,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没多久,叶庆平发了信息过来,说,我马上出来了。   几分钟之后,一辆奥迪车开出了省委大院,叶庆平身影随即出现在门口,边往外走边打手机。   楚天舒熄掉大灯,倏地将车靠过去,停在了叶庆平身边。      第639章 大逆不道      突然有辆车停靠到了身边,正在接听手机的叶庆平被吓了一跳,伊海涛摇下车窗向他招手。   叶庆平和通话的人说了“再见”,拉开车门就上来了,说:“老师,这车换的好,不惹眼,不张扬,还是你想得比较周到。”   伊海涛笑笑,说:“庆平,谢谢你啊,帮我引见林部长。”   “呵呵,还是老师你运气好,赶上林部长高兴。”叶庆平说:“我本来是想跟林部长请假,没想到林部长听说你来了,很爽快地就说见见,而且,还让你们去他家,这可是很难得的待遇啊。你们可能不知道,林部长平常最不欢迎别人上他家去。”   楚天舒听了,暗暗替伊海涛高兴,照这么说,林国栋是非常看好他的。   伊海涛当然也非常激动,他问道:“庆平,你帮我参谋参谋,这第一次去林部长家,应该准备点什么?”   “这个我还真拿不准。我只知道,林部长非常反感吃吃喝喝和跑跑送送。”叶庆平想了想,说:“林部长喜好书法,要不,你们带点上好的宣纸,林部长要问起来,你们就说来求字的。老师,你看怎么样?”   伊海涛说:“这个我倒是知道,林部长在各种场合多次说过,他只认同踏踏实实干实事的干部,最反对那些只会跑官要官的干部。”   “是啊。”叶庆平感叹道:“尽管林部长的态度非常鲜明,但总还是有人托关系找门路要请客送礼。真佩服有些人的能耐,通天的关系都能找得到,这个时候拒收比收还难啊。唉,大家都以为组织部门的干部吃香,可又有谁想得到,林部长这个组织部长也很难做啊。”   这应该是实话。   伊海涛混迹官场十多年,深知官位设置得再多也供不应求,永远属于稀缺资源,官场中人求胜心切,碰上换届和调整干部,管干部的领导就不得安宁。   他也就颇能理解叶庆平所说的难处,他说:“全省那么多领导干部,个个都要求进步,屁股总比位置多,尤其是重要的岗位,既要选贤用能,又要照顾方方面面,摆布起来还真是不容易。”   叶庆平觉得话有点多了,便不再搭腔,指挥着楚天舒在一家文化用品商店停下。   楚天舒下车,很快买好了东西,又来到了车前。   伊海涛接过来,抱在了手里,一看,两刀上好的宣纸,三支大小不一的毛笔和两瓶墨汁。   叶庆平看了,笑道:“小楚,你这是浪费。”   楚天舒发动车,问道:“怎么呢?”   叶庆平说:“林部长写字用的是斗笔,你这几支毛笔根本用不上;还有,他写字的时候,习惯用砚台磨墨,根本不用墨汁。你买了这些东西,不是浪费是什么?”   伊海涛说:“庆平,浪费不了,林部长用不上可以带回去,我有空的时候也练习练习。”   叶庆平点点头,也不多说了。   一般来说,领导的爱好常常被放大成为大多数干部的爱好。   例如,如果领导喜欢下围棋,手底下干部的办公室里保管都会有几副高档的云子,以便随时有机会可以向领导讨教几招;如果领导喜欢打乒乓球,各地市的干部随身都会带一块球拍,遇上和领导出差,可以陪领导热身。   如果某位有爱好的领导十几年不挪位置,没准本地干部中会出业余围棋大师或者乒乓高手。   具体到东南官场,也是如此。   省委书记南延平爱吃西北的羊肉泡馍,临江市原本不多见的羊肉汤馆就多了起来;省长乔明松喜欢理论研究,各地领导干部就以能在《理论与实践》等杂志上发表文章为荣;省委组织部长林国栋喜好书法,全省组织系统的干部几乎都能提笔挥毫。   伊海涛提出回去要练字,这也是与领导保持一致的一种姿态和方式。   在叶庆平的指点之下,楚天舒将车开往省委家属大院。   路上,楚天舒很好奇,边开车边向叶庆平打听省委家属大院的情况。   叶庆平怕伊海涛又谈敏感话题,便接了楚天舒的话头,滔滔不绝地介绍了起来。   省委家属大院解放前是座公园,再往明清时期推,则是当地著名的富豪商贾私人花园。有人工山,人工湖,树木清幽,颇有些历史底蕴。   唯独不协调的是,东南省第一任省委书记是个从东北一路打过来的抗联干部,他看不惯南方资本家的木梁大宅,下令拆平了二十余栋老宅,统一盖起了七套俄罗斯风格的二层小洋楼,专门作为当时省委七名高级领导的住所。   当初规定,只有省级领导,才有资格住进小洋楼。直到七十年代末期,这项规定都执行得很好,丝毫没有突破或变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在于省级领导几十年间,换来换去,也就那么几个人,这个走了那个来了,七套小洋楼基本够用。   改革开放以后,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一批老干部退下来,进了顾问委员会。人不在位了,级别却在,待遇不能变。因此,新上来的省级领导,就住不上小洋楼了。   为了解决这一难点问题,省委便又修了一个别墅群,让退下来的老干部们来住。   可没过几年,这个别墅群又是人满为患,关键在于有些领导人员虽然下来了,还享受省级领导的待遇,甚至有些人,退位之前是副省级,退位时还往上升了半级,享受正省级待遇。   这个待遇,其中极其重要一项,就是住别墅。   还有就是,领导去世了,遗孀还在,总不能人走茶凉把老太婆往外赶吧,因此,别墅不够住成了常态,不得不修了第二个别墅群。   为了区分,第一个别墅群叫甲区,第二个别墅群叫乙区。   如此一来,退位领导和在位领导,待遇上便没有了太大的区别。   不过,在位的省级领导加上排名靠前的常委才有资格住小洋楼,这个规矩没有变。   排名靠后的常委们只能在甲区和乙区见缝插针,和退下来的政协人大的老领导做邻居,而老领导们对新领导的待遇越来越好心存不爽,便会自觉不自觉地要起到监督的作用,这么一来,新常委们有时候便会感觉到诸多不便,甚至有点别扭。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省委办公厅又想了个办法,在位的常委,除了在甲区火乙区有一套别墅之外,还在莲花宾馆有一套单独的错层式楼房,面积比别墅小一点,名义上为了方便现任领导在晚上处理一些公务而不会受到家属的影响。   莲花宾馆是早先的省委招待所,有后门和省委家属大院相通,另有侧门与莲花湖公园相连。除了几幢大楼,还有一组独门独院的错层楼房,并没有延续下去叫丙区,而是叫贵宾楼,以示与领导们居住的别墅有所区别。   中央首长来东南省,一般安排住在贵宾楼。   省委在位的几位常委领导,在小洋楼、甲区、乙区的别墅是和家属一起居住的生活用房,而在贵宾楼还分配有一套错层式楼房,用于晚上办公或接待。   林国栋是从中央组织部下来的,办公厅原本在乙区分配了一栋别墅,他却没同意住进去,理由是他没带家属来,只一个人却占了两套起居用房,还要安排至少两个内勤人员,所有生活和办公设施都得准备两套,太浪费了。   他说,住在贵宾楼的错层式楼房里,他这个单身汉的生活办公都可以解决。   不过,叶庆平却说,林国栋嫌麻烦不假,但更是为了图个清静。   按他的级别,也有资格住进乙区的独栋别墅。但住进去之后,就要和其他的省委常委以及老领导们做邻居,每天进进出出彼此都不方便,不如独自住在贵宾楼里自在。   这也是为什么省委书记和省长的小洋楼分隔在大院的东西尽头,彼此不打照面的原因。   车到省委家属大院的门口,楚天舒自动下车,走向警卫室。   这种警卫森严的高干住所,别说出租车,就是一辆没有通行证和预约的宝马路虎都得老老实实停在侧门,乖乖下车登记。   楚天舒出示了身份证件,说:“我们是来见林国栋部长的,有预约。”   警卫室的警卫冷冷翻开预约记录本,脸色稍缓,查验了楚天舒的身份证件,又将登记薄递给他,指了指签字处。   楚天舒笑了笑,签字完毕,开车朝大院内而去。   灯光下,院子里花团锦簇,道路两旁是精致的澳大利亚草坪,不远处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人工湖,清澈的湖水泛着微波,湖中央有一道凉亭,凉亭东面正对着几栋俄罗斯式样的小洋楼。   楚天舒看见了,不由得肃然起敬,因为住在这九套小洋楼里的少数几个人却掌握着东南省数千万人的命运。   车穿过大院往后面的贵宾楼而去,楚天舒突然冒出来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我什么时候能带着晚晴和孩子住进这几栋小洋楼呢?   这个念头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着实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恍然有一种大逆不道意欲篡权夺位的感觉。   不过,就是这么一个闪念,却让楚天舒埋在心里的追求具体化了,那就是努力奋斗,争取早日带着老婆孩子住进小洋楼!      第640章 敢说实话      车子穿过大院的后门,直接开到了莲花宾馆的贵宾楼。   林国栋所住的错层式楼房背山临湖,是贵宾楼的标准户型,外墙上有一个05的标识。   叶庆平下车摁响了楼门前的门铃。   林国栋的秘书许文俊很快出现在门口。   叶庆平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许文俊与伊海涛和楚天舒握了握手,就把他们让进了房间里。   楼房的布局宽敞,比一般商品房的错层式结构的空间要高不少,装饰十分简约却十分精致。建筑石料采用的是花岗岩,木材使用的是橡木。   楼下是客厅、餐厅、卫生间和两间客房。   许文俊把三个人带到二楼的楼梯口,指了指上面,自己则悄然侧身,退到了一旁,又暗中给楚天舒递了个眼色。   楚天舒懂得进退,知道自己还没有资格去见林国栋这么高级的领导,所以,即使没有许文俊的这个眼色,他也不会莽撞地跟随伊海涛和叶庆平进去。   楚天舒停住了脚步,把手里的宣纸递给了伊海涛,然后跟着许文俊来到了楼下的客厅里。   许文俊让楚天舒在沙发上坐下,抢着给他倒了杯茶,递茶杯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说了句:“今天林部长心情不错。”   楚天舒一愣,但马上明白了,这是许文俊在向自己示好。   可别小看了刚才许文俊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这句话有时候千金难买。   与高层的领导见面,谁不想谈谈自己的事,但成功与否往往取决于领导的心情。   领导高兴,就能听得进去你要谈的事,也许大手一挥,你谈的事情就圆满解决了,至少会有一个比较满意的答复。如果领导心情不好,你还不知死活地请领导帮你操心办事,十有八九会失望而归。   楚天舒起身接过了茶杯,笑了笑,轻声说了句:“谢谢许秘书。”   许文俊说:“小楚,又不是正式场合,别搞得还想是在机关里似的,你还是喊我小许或者文俊吧。”   楚天舒说:“那不合适。你年长我几岁,至少我该喊一声许哥吧。”   许文俊没再做声,算是默许了。   在所有的官员眼里,省委组织部长是个无比重要的角色。   按规定,省委组织部长在省委常委的排名中低于副书记和常务副省长,有的还排在了省会城市市委书记或者市委秘书长的后面,但是,其重要程度与他们相比一点儿也不逊色。   因为他手里掌控着全省各级官员的生杀大权,嘴巴一张,有可能就决定了一名官员的一辈子的进退。   论起来,许文俊比楚天舒年长几岁,级别也是副处。   但是,一名官员的重要性并不完全取决于他职务级别的高低,秘书更是如此。   省委组织部长的秘书成天跟在部长的身边,虽不能直接决定一个官员的进步,但他是官员们与部长沟通联系的桥梁和纽带,省管干部们都愿意巴结并希望成为他的朋友。所以,许文俊主动向自己示好,当然要让楚天舒觉得意外和感激。   坐下来聊了一会儿,楚天舒感觉许文俊并没有表现出某些领导的身边人常见的那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傲气,倒是显得同龄人之间的那种亲近。   楚天舒试探着提出要和许文俊交换通讯方式,他也很爽快地掏出了一张名片,上面没有单位和职务,只有一个座机号和一个手机号。   这种名片,一般只会在朋友之间互相传递。   初次见面,就获得了如此的礼遇,楚天舒顿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心里还在疑惑:如此说来,伊海涛在林国栋心目中果真有着比较重要的位置,许文俊爱屋及乌,才会对自己这般的客气。   聊了一会儿,许文俊说:“小楚,我们也上去吧。”   “这……合适吗?”楚天舒站了起来,迟疑着说:“许哥,领导们谈话,我一个无名小辈……”   许文俊笑了:“呵呵,没事的,林部长交代过,一起见见。”   哦!楚天舒松了口气。不过,他还是佩服许文俊的机敏,陪着自己坐了一会儿,让领导们把该说的话说完,然后再带自己上去,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上了楼,许文俊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楚天舒紧跟着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里间靠墙有两个书架,当中是一张大大的条桌,上面铺了毛毡和宣纸,一名中年人正俯身挥毫书写。   叶庆平在一旁双手并用,扶纸端墨,伊海涛在凝神观看,还不时点头,表示很敬仰的样子。   不用说,这名中年人就是省委组织部的部长林国栋。   林国栋上穿一件黑色的长袖T恤,下穿灰色高级毛料的休闲长裤,他神情十分的专注,似乎根本没有在意楚天舒是否进来。   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这么高级别的领导,楚天舒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狂跳,他不敢打扰,只在稍远的地方站住,屏住呼吸,怀着崇敬的心情打量起林国栋来。   作为副省级干部,林国栋可以说是很年轻的,今年才四十八岁,已经略胖的方脸泛着红光,头发浓密,往后梳得很齐整,眼睛炯炯有神,透出一股发自内心的自信和霸气,未曾近身,却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   看完了人,楚天舒伸长脖子朝宣纸上看去。   林国栋写的是行草,笔力劲健,颇有气势,在布局和章法上,有着行草不拘一格的豪放,但在笔法上,又兼具颜体和魏碑的功底,显得很有特点。   楚天舒虽不通书法,但在龙门客栈里龙若尘还是向他推介过怀素等狂草书法大家的作品,也跟他谈到过书法鉴赏中的一些要点,所以,楚天舒多少也能看出点门道。   写完了,林国栋轻声念道:“不妄求,则心安,不妄做,则身安。”然后直起腰,抬头看见了楚天舒,问道:“哎,你是海涛同志的秘书,叫……那个楚……?”   楚天舒大声地说:“报告林部长,我叫楚天舒。”   “对,对,到了嘴边我就说不上来了。”林国栋放下笔,笑着说:“毛主席有过一句诗词,叫极目楚天舒,你的名字是这么个来历吧?”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但大领导已经说了,再去辩解就很无趣了,楚天舒点头称是。   实际上,楚天舒假冒卫世杰和向晚晴相亲的时候,向晚晴听到他的名字,也是这么问的,当时,楚天舒的回答是:我姓楚,辈分正好是天字辈,爷爷取名字的时候,挑了一个舒字,楚天舒由此而来,爷爷的用意也没什么讲究,就是盼望着孙子天天舒服。   林国栋笑了笑,突然用手点了点楚天舒,说:“小楚,你过来,看看我的字写得怎么样?”   楚天舒愕然。   伊海涛和叶庆平都向他使眼色,让他赶紧过去。   楚天舒走过去,装模作样偏着脑袋,睁大眼睛,很认真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却想着一味的夸奖林国栋听得多了,说了也没意思,可又不敢把自己刚才的看法说出来,担心说错了更显得卖弄,犹豫再三,没有做声。   伊海涛和叶庆平暗暗替他着急,心想,楚天舒平时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连好话都不会说了呢?难道是见了大领导,胆子就小了?   倒是林国栋不急不躁,背着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最后还是伊海涛按耐不住,催问道:“怎么样啊,小楚,你倒是说话呀。”   林国栋笑道:“哈哈,海涛,不急,让他想好了再说。”   楚天舒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报告林部长,小楚不懂书法,不敢妄加评论。”   “嗨,你这小子。”伊海涛真急了,指着楚天舒,无奈地苦笑。   林国栋哈哈大笑,伸手指着楚天舒,说:“好!果然有胆量,敢说实话。”   然后,他收敛了笑容,缓声道:“自从我到东南省以来,几乎人人都夸我写的字力透纸背,气势非凡,反正什么好听说什么,还有人不断地来求字,搞得我真像个大书法家似的。只有你一个人直言不讳,不敢妄加评论。很明显嘛,我这字就是一般,刚刚入门而已,就因为我是领导,所以你不敢说。”   楚天舒心里一慌,傻乎乎地又补了一句:“林部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您的书法水平比我高多了。”   林国栋再次哈哈大笑了起来。   伊海涛表情僵硬,跟着嘿嘿地干笑。   叶庆平和许文俊捂着嘴,没敢笑出声来。   楚天舒双手交叉,勉强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   “林部长,我……”楚天舒四下看看,局促不安地说。   “小伙子,没关系。”林国栋笑着打断他,指着条桌上的书法作品,说:“我当年的大学老师才是真正的书法高手,我跟着他学了几年,只不过学了点皮毛。不过,可别小看了这一点皮毛,搁到现在提笔忘字的年代,也还是拿得出手的。”   楚天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趁机就说:“林部长,您赠我一幅字吧。”   连伊海涛都觉得楚天舒这个要求提的太过唐突,刚才还在说“不敢妄加评论”,一眨眼又来求字,林国栋能高兴吗?   要知道,平时很多地市的领导来求字,都是被林国栋拒之门外的。      第641章 领导题字      “好啊。”林国栋微微一笑,问道:“你想要我写什么?”   叶庆平和许文俊暗暗松了口气,心说:林部长今天真是高兴,居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楚天舒说:“林部长,我是晚辈,您鼓励鼓励我吧。”   林国栋说:“你要我这个长辈怎么鼓励?未必写一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见林国栋开心,叶庆平也没了拘束,他乐道:“林部长,这句话好,小楚这么年轻,就是要有上进心,您给他题词鼓励他‘天天向上’,他就可以天天进步,这不是坏事,是好事。”   一句话说得几个人都笑了。   伊海涛放心了,平素看上去特别严肃的林国栋,私底下还是非常的平易近人,很有幽默感,尤其在楚天舒这个年轻人面前,还真有那么点长辈的慈祥与宽厚。   “嗯,我想想。”林国栋提起笔来,开始酝酿起来,略略打量了楚天舒两眼,饱蘸浓墨,运笔于纸上:人到万难须放胆,事当两可要平心。   几个人鼓掌叫好,说这词境界高远,寓意深刻,意味无穷。   林国栋搁笔说:“你们几个啊,就是没有小楚实在,尽是些溢美之词。”   楚天舒说:“林部长,既然您看得起小楚,那小楚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能不能答应?”   林国栋板着脸看着楚天舒,说:“哎,你倒会顺杆爬,说吧,我今天总是做了好人的,干脆做到底吧。”   楚天舒指着条幅说:“林部长,既然给我题了词,那还请你顺便点拨一下,行不?”   “哈哈,你小子,还挺贪心啊。”林国栋又笑了,他说:“词也不是我杜撰的,是张大千大师的早年的一副对联。头一句,人到万难须放胆,这个不用我多说,你是做得到的。我要提醒你的是,事当两可要平心,要学会拿得起放得下,三思而后行。”说完,换了小狼毫笔,落上了款,盖上了鲜红印章。   “我懂了,谢谢林部长教诲。”楚天舒心诚悦服,忙着把字幅拿到了一边的书桌上。   叶庆平说:“小楚,别急,墨汁还没干透呢。”   楚天舒说:“呵呵,我得赶紧收起来,万一林部长后悔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林国栋开玩笑说:“小楚,你也把我这个长辈看得太小气了。”   看气氛好,伊海涛大着胆子说:“林部长,小楚是跟着我来的,您给他题了词,也送我一幅吧。”   林国栋说:“海涛,看来不是我小气,而是你小气啊。”   伊海涛吓了一跳:“林部长,这……?”   林国栋说:“你看,你送了我几张宣纸,当天就要回去了,这可不是小气么?”   伊海涛听林国栋是开玩笑,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呵呵,下回来我多带些,能把林部长的墨宝要回去,这个便宜是占大了。”   林国栋撸了一下袖子,又把笔提了起来。   叶庆平忙着要铺纸,却被许文俊抢了先,再要去磨墨,又被伊海涛抢了先。   林国栋似乎早有准备,他略一沉吟,运笔如飞: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方见手段;风狂雨骤时立得定,才是脚跟。   写完了,换了小狼毫落款,盖上印章,林国栋说:“这是弘一大师的话,我们共勉吧。”   读着字幅,伊海涛就意识到林国栋是有用意的,他对青原的事肯定已了然于胸,要伊海涛拨得开,立得定,别在紧要关头乱了阵脚。   果然林国栋收了印章,举重若轻道:“世事总是如此,从来都没有一帆风顺的,关键要处变不惊,别自己乱了方寸。应对复杂多变的局面,要有手段拔得开,只要行得正,立得定,又何惧风狂雨骤?”   具体什么手段,如何去拨得开,林国栋不会说,也不可能说,伊海涛更不可能追问,只得点头称是,盯着长条桌上的题字,念念有词,作思考状。   林国栋去洗了手,转回来对伊海涛,说:“海涛,小楚,我有言在先,我这些字你们不喜欢,可以出门就扔进垃圾箱,我绝对没意见。真要是想留存,不许张挂在公众场合,拉虎皮做大旗,我是最反感的,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明白。”伊海涛和楚天舒异口同声地回答。   时候不早了,该谈的也谈到了位。   伊海涛与叶庆平交换个眼色,让楚天舒把林国栋的两幅题词捧着,告辞出来。   许文俊代表林国栋将他们送到了门外,握手话别之后,立即返回去收拾书房里的残局。   开车出来,叶庆平感叹说:“小楚,你胆子着实不小,刚才你向林部长求题字,我可是替你捏了把汗啊。”   “庆平,当初我把他调到身边来给我当秘书,就是看中了他这么一股子敢说敢闯的劲儿。”伊海涛喜出望外,今晚上的收获可谓是不小,不仅得到了林国栋的接见,还通过题字得到了他的点拨,仔细想来,这都要归功于楚天舒误打误撞调动了林国栋的好兴致。   这会儿,楚天舒才觉出后背已经汗湿了,他不好意思地说:“老师,哪里呀,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领导,我也是心慌得很,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呵呵,小楚,我看未必啊。”叶庆平说:“林部长刚才对你有过评价,说人到万难须放胆,这个你是做得到的,说明他很欣赏你的胆识。”   楚天舒谦虚道:“庆平兄,你这有点夸张了吧,林部长第一次接见我,这是他作为长辈对我的鼓励,哪里有你说得那么玄乎。”   叶庆平说:“小楚,你可别忘了,林部长从事干部选拨任用工作几十年,他看人,只需要一眼就足够了。”   楚天舒手握着方向盘,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说:“庆平兄,别总拿我开玩笑,还是向我传达传达,在我进书房之前,林部长对青原的事都作了哪些指示啊?”   伊海涛说:“我们进去之后,只打了个招呼,林部长就张罗着铺纸研墨,然后一直在练字,到你上来,什么话都没说。”   “哦,是这样啊。”楚天舒若有所思的说:“老师,庆平兄,你们都说我胆子大,那我就胡乱理解一下,是不是可以说,林部长这两幅题字就是最重要的指示呢?”   “有道理!”伊海涛立即表示了赞同:“赶紧回宾馆,我们再好好领会领会。”   临分别的时候,楚天舒已经让万国良去名流大酒店订了房间。   路上,三个人再没有说话。   几分钟之后,车就抵达了名流大酒店,万国良等在了大堂。   直接进了大套房,楚天舒准备去泡茶,被伊海涛拦住了,吩咐他赶紧把林国栋的题字摊开。   楚天舒捧着两幅题字四下看看,在茶几上比划了一下,觉得地方太小,就要两幅题字摊开在地毯上,又被伊海涛拦住了,说:“小楚,说你胆大,你还真是胆子不小,林部长的墨宝也是能随便乱放的。”   说着,伊海涛拉着楚天舒进了卧室,指着大床说:“来,就在这里。”   楚天舒就小心翼翼地把两幅题字摊开在大床上。   伊海涛把叶庆平喊过来,两个人抱着膀子,摸着下巴,盯着床上的两幅字在苦苦思考,楚天舒腾出手来,拿了电水壶去烧水泡茶。   猜度领导的指示精神,也是一项有讲究的技术活。   一个是身处“官商勾结”是非漩涡的当事人伊海涛,一个是天天和领导接近的身边人叶庆平,还有一个是毫无顾忌的胆大之人楚天舒,这三个臭皮匠,当然顶得起一个诸葛亮。   沉默了一会儿,叶庆平突然说:“老师,你今天去见何书记,是监察室的蓝光耀出面接待的,他有没有提到省里要组织一次全省范围的建筑市场执法大检查?”   “没有哇。”伊海涛说:“何书记和蓝主任都没有提到过。”   叶庆平说:“我听说,派往青原的检查组将由蓝光耀带队,他一点信息都没有透露,那是想来一个突然袭击了。”   楚天舒给他们端来了泡好的茶水,试探着问道:“照这么说,这次执法大检查还是和举报信有关了。”   在伊海涛面前,叶庆平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执法大检查隔几年会组织一次,倒也不一定和举报信有必然的联系,但是,青原这一组由蓝光耀带队,我看像是冲着伊老师去的。”   伊海涛沉思了一下,说:“庆平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何书记跟我提起过,青原市建筑领域可能存在的问题,不管涉及到谁,都要坚决地一查到底。”   “这个情况,林部长一定是知晓的。”楚天舒眼睛又回到了床上的两幅字上,他自言自语道:“林部长的题字里,应该会有所警示吧。”   楚天舒的话,又将三个人的目光吸引到了题字上来。   伊海涛无比坚定的说:“有一点应该非常明确,林部长告诫我们,只要行得正,立得定,就不用惧怕任何的狂风骤雨。”   叶庆平迟疑了一下,说:“老师,恕我直言,林部长给小楚的题字中这一句,人到万难须放胆,也许是对你说的。”   “有道理!”伊海涛击掌赞同:“既然退无可退,也就无须再退,应该放胆一搏了。”      第642章 最佳礼物      回到青原,楚天舒立即找人将两幅题字装裱好。   伊海涛的那幅被挂在了他家二楼书房的墙上,那里是伊海涛和彭慧颖看书备课的地方,从来不接待客人。   这两天只要有空,伊海涛便会背着手站在这幅题字前,盯着那龙飞凤舞的每一个字出神,彭慧颖好几次都笑话他,从省城见了大领导是不是受了刺激,人也变得神经兮兮的了。   楚天舒的那幅他没有挂起来,因为丹桂飘香的2号楼属于租借性质,装修也很精致完美,他没好意思再在墙上打孔钉钉子,毕竟这房子总归有一天要还给吴梦蝶,这幅题字自己肯定要带走,所以,楚天舒把题字镶了一个镜框,摆放在一楼的客厅里,每天出门的时候都默念一遍。   青原市的各项工作表面上还在正常的轨道上运行,风平浪静,波澜不惊,轰动一时的“民工讨薪”事件的善后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时间往往是消除一切负面影响最好的清洗剂。   只有唐逸夫像一条蛰伏的毒蛇,在静候着省里执法大检查组的到来,伺机向伊海涛发起突然的袭击。   这一天下午,楚天舒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向晚晴送给他的手表,发现今天是农历的七月初七,牛郎和织女银河相会的日子,更凑巧的是,阳历还正好是向晚晴的生日。   太巧了!   楚天舒给向晚晴发了一条短信,问她晚上有没有空。   过了一会儿,向晚晴回复说,晚上要录制节目,估计要忙到九点以后,有事吗?   楚天舒回复说,没事,就是想你了。   向晚晴立即回复,没事瞎闹啥,我忙着呢。   楚天舒感觉向晚晴完全投入到了节目当中,并没有意识到今天是个七巧的日子,于是,他决定要给向晚晴一个惊喜。   下班之后,楚天舒开车去了中央商厦,一个人做贼般游逛了整个淑女馆,最后看中了一件“戴安娜”牌睡衣。   上好的真丝面料,细吊带背后交叉,下摆开叉,腰身处打着扇形褶,底边镶着花边,是“戴安娜”刚推出的最新款式,当然价格也是不菲。   售货员并不是商厦的服务员,而是“戴安娜”品牌专门高价聘请的推销模特儿,楚天舒经过一番目测,感觉她的身材与向晚晴差不太多。   推销模特儿听说楚天舒对这款睡衣有兴趣,显得非常的热情,她极力推介它的品质和品位,并夸奖楚天舒非常有眼光,声称这个款式是戴安娜品牌新推出的主打产品,绝对是打动女朋友欢心的最佳礼物。   为了能让楚天舒动心,推销模特儿当场试穿了一套,她穿在身上,极具性感和魅力,稍微走动,就如风吹皱湖水,荡起丝丝涟漪,一下子就吸引了周边逛商厦众多美女羡慕的目光和啧啧赞叹。   陪同的男士们也是垂涎三尺的模样,只是当他们的视线瞟向货架上的标价时,立即像触电般腾地移开了。   款式好,质地好,钱也好,但最终还得是穿衣服的人身材好才是真的好。   楚天舒在男男女女嫉妒目光的注视下,拿着推销模特儿开好的小票,极其潇洒地走向了收银台。   出了淑女馆,楚天舒转到一楼,本来想买一套化妆品,品牌太多,推销小姐太热情,他没敢往近靠,却在一个专营礼品的柜台上看见了一只毛绒绒的玩具狗,十分的可爱,猛然记起向晚晴是属狗的,拿过来一摆弄,还带遥控音乐。   楚天舒满心欢喜,立即付款抱在了手上。   出门,拐角是哈根达斯的蛋糕点,楚天舒买了一个迷你型生日蛋糕,这手里抱的抱,拎的拎,满载而归。   回到丹桂飘香,布置完毕,楚天舒打了个的士,直奔青原卫视台的大楼。   晚九点,向晚晴走下电视台大楼的台阶时已是华灯璀璨。   今天“第一现场”栏目做了一期公益助学的节目,向晚晴邀请了几名来自贫困家庭的学生来到了节目录制现场,他们都是本年度高考学子中的佼佼者,通过访谈和节目组事先摄制的短片,表现了这些孩子们在艰苦条件下的坚强与执着,感动了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   节目刚刚直播结束,栏目组就接到了诸多爱心人士的电话,他们纷纷表示要为公益助学尽一份绵薄之力,有的甚至指名道姓要资助节目上的同学上大学,节目的成功,让向晚晴神清气爽。   她身着印花亚麻布休闲装,头发披散着,一副典雅飘逸之态。   一直守候在电视台大楼前的楚天舒,看着向晚晴轻盈的身姿,想象着如果她把刚买的那件睡衣穿在身上,一定也像推销模特儿一样性感迷人,风情万种。   向晚晴走出来,意外地看见楚天舒微笑着站在了灯影下。   她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他说,等你呀。   她说,等我干什么?是不是想请我吃夜宵?   他说,我想请你吃晚饭。   她一愣,问:你还没吃晚饭?   他说,是啊,一直等着呢。   她说,傻不傻呀,你?走吧,你请我吃大餐。   说完,向晚晴不等楚天舒回答,自顾前头走了。   走了几步,她侧耳听到楚天舒跟上来的脚步声。不知为什么,从她刚才一看见楚天舒起,内心里就泛起了一股温暖,尽管她并没有任何的流露,但是,听到楚天舒饿着肚子等了她好几个小时,不由自主地柔情满怀了。   城市的夜空总是灯火辉煌。不论你从什么地方走出来,一到大街上,立即感到热烈的生活扑面而来。   繁华纷乱中透出了不可思议的温馨。街道上人头攒动,不时有青年男女嘻笑着跑过,有的手里捧着玫瑰花,有的手里捧着花花绿绿的礼品盒,甜蜜欢快的声音在流光溢彩的灯影中飘荡。   楚天舒追上了向晚晴的脚步。   向晚晴主动牵住了楚天舒的手。   她问:“车呢?”   他说:“没开。”   她又问:“为什么?”   他回答:“我想陪你喝酒。”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问:“去哪?”   他手一挥,说:“东方神韵。”   “东方神韵”其实就是原先的“东方威尼斯”。   一场大火之后,早先的老板嫌晦气,拿了擎天置业的赔款跑路了,新接手的老板,仿照明清时期江南大户人家私家花园的格局重新进行了装修,比起以前来少了几分西洋风格的奢华,多了几分民族文化的精髓,学的是京城私人会所的路子,继续沿袭为高消费群体服务的经营模式,生意依旧的火爆。   一进来,向晚晴就感受到它的不同凡响之处。   大红柱子,大红门,大红宫灯,旧式的手工地毯,粗瓷茶具,老式木椅。男女服务员都是黑裤,对襟花布褂子,脚下圆口软底布鞋。   可别小看了这套装饰,房子举架高度没有五米朝上是做不出来的,光这一项就看出气派来了。   如此一来,“东方神韵”便名副其实了。   楚天舒和向晚晴选了二楼一个临街的小包厢,一面墙就是通透的玻璃,里面可以看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的那种。客人可以凭窗眺望外面的街景,看那些光怪陆离、流光溢彩的街灯、车灯、霓虹灯,还可以看人民广场上的音乐喷泉和观赏树。   古色古香的风格很对向晚晴的胃口,闲适又不失温馨的气氛令二人世界更富有情调。   两个人坐在了太师椅上。   因为路上已经说好了,楚天舒点完餐,又点了一瓶红酒。   向晚晴很开心,将酒杯举起来,说:“谢谢你啊,楚天舒同志。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你这个大忙人有了空闲陪我喝点小酒。”   楚天舒碰了碰杯,说:“难怪我最近一直在打喷嚏,原来是你天天在念叨我。”   向晚晴立即挥起粉拳,作势要打他,可她坐着,又隔着餐桌,只能算是一种威胁,她冷着脸说:“谁念叨你了?真是自作多情,你扳着手指头数数,你一共欠了我多少人情,还不该请我吃顿饭吗?”   楚天舒故作思考状,然后说:“报告领导,我数了,可是手指头不够用,我能不能把脚丫子也用上。”说着,还真的低头要去脱鞋子。   向晚晴这回站了起来,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笑骂道:“楚天舒,你恶不恶心呀?罚酒!”   楚天舒抬起头,摸了摸脑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气氛很好,很快乐,很轻松,还有一点点的浪漫。   楚天舒看得出来,向晚晴也很开心。   他再一次举杯,和她碰了一下,说:“领导,来,秘书祝你天天快乐。”   向晚晴瞪着大眼睛,说:“你这典型的就是忽悠领导,谁能天天快乐呀?你叫楚天舒,你爷爷希望你天天舒服,你舒服了吗?呵呵,我看你非但没有舒服,倒是天天在忙忙碌碌。”   楚天舒愣了一下,突然说:“哎,晚晴,你还别说,前两天在省城,又有人问我这名字的来历了。”   向晚晴不屑地说:“你又该无聊地跟人家讲你的天天舒服吧。”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没有,这回没敢。”      第643章 独有风味      向晚晴假装吃惊地说:“哟,楚天舒同志,竟然还有你不敢的时候呀?”   楚天舒说:“不是我不敢,是问这话的人气场太强。”   “这人是谁呀?”向晚晴显然来了兴趣,转过头来,问道。   楚天舒逗道:“你猜。”   “猜不着!”向晚晴干脆地说:“省城上百万人呢,我上哪猜去?”   楚天舒摇摇头,说:“我估计你也猜不着。”   “你这不废话吗?明知我猜不着,还非让我猜。”向晚晴柳眉倒竖,呵斥道:“赶紧的,坦白从宽。”说着,起身过来要揪楚天舒的耳朵。   楚天舒呲牙咧嘴作痛苦状,他歪着头,一只手抓住向晚晴的手腕,一只手护住耳朵,叫道:“晚晴,别这样,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向晚晴笑道:“嘿嘿,我还告诉你,我就不是君子?”   楚天舒问:“那你是小人?”   向晚晴大声喝道:“胡说!”   楚天舒奇怪地问道:“你又不是君子,又不是小人,那你是什么?”   向晚晴伸出了一个兰花指,娇声道:“我是淑女,懂不懂?”   “懂了,懂了。好男不和淑女斗!”楚天舒指着太师椅,说:“领导,你回去坐稳当了,听我向你坦白。”   向晚晴坐回到太师椅上,优雅地架起了二郎腿,手里把玩着酒杯,轻声说:“说吧,我倒要听听是何等大人物,能把你这个愣头青吓怂包了。”   “说出来吓你一跳。听好了,”楚天舒故意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部长林国栋。”   “切,”向晚晴冷笑了一声,不以为意地说:“我当是什么如雷贯耳的人物呢,原来也只不过就是个林国栋嘛。”   向晚晴如此轻视的态度完全出乎楚天舒的意料,他解释说:“晚晴,你可能是负面报道做多了,对官员们有成见。林部长那气势,绝对非同凡响。”   向晚晴说:“得了吧,换做是你,给你顶组织部长的帽子戴着,坐在主席台上板着个脸,下级官员们见了,一样会觉得很有气势。”   “不,晚晴,你错了。”楚天舒认真地说:“林部长非常的平易近人,还很有幽默感,绝对是一个富有人格魅力的好男人,好领导。”   “可笑,可笑啊。”向晚晴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楚天舒纳闷地问道:“晚晴,你笑什么?”   “嘻嘻,我笑你们官场中人,个个都是趋炎附势的媚上之徒。”向晚晴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说:“你这种肉麻的马屁还是等着有机会给林国栋拍去吧,别坏了我的胃口。”   楚天舒无奈地摇摇头,苦笑着说:“算了,跟你说不清楚,我敢说,你要是见了林部长,也一定会被他的人格魅力迷住的。”   向晚晴一撇嘴,说:“拉倒吧,你以为我是街上没见过世面的无知少女啊?我跟你说啊,像他这么大的官,我想见就见,随时可以见。”   “吹牛了不是?”楚天舒反唇相讥道:“你以为你们记者真的是无冕之王啊!别说在省城,就是在青原,你想要采访我们伊老板,还得通过我这个小秘书给你牵线搭桥呢。”   向晚晴横了他一眼,一口喝光了杯中酒,把杯子轻轻放在了桌子上,微微一笑,说:“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信,我信。”楚天舒才不愿意为了这么点小事破坏了今晚如此美妙的时刻,他给向晚晴的杯子又斟上了小半杯酒,笑道:“我哪能不信呢?我们向大记者在伊拉克的时候,还采访过萨达姆,那可是国家最高元首呢。”   向晚晴鼻子里“哼”了一声,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会谈又重新回到了亲切友好的气氛当中。   酒醇,菜香,人开心,举杯相邀,情趣盎然。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大半瓶红酒就下去了。   向晚晴喝酒的样子与众不同,身子坐得很直,手臂前伸,张开大拇指和中指,慢慢合拢来捏住就被,食指修长地展开,把酒杯抵住下唇,上唇并不合拢,头优雅地往后仰,说喝不如说是尝了一口,展示出她所独有的风韵。   喝了酒,向晚晴面若桃花,笑意嫣然,波光流转,又增添了几分迷人的色彩。   楚天舒不再提省城的事,可是,向晚晴却不知怎么的又来了兴趣,她问道:“哎,天舒,你刚才说,林国栋非常的平易近人,你是在哪见着他的?”   楚天舒想要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便说:“晚晴,我们不扯他好不好?”   “不好!”向晚晴说:“是你勾起了我的兴趣,必须得扯扯。”   楚天舒笑了:“呵呵,我们是在迎宾楼见的他,在他的书房里,不是在会场上。”   “哦?难怪。”向晚晴扬起脸,点着头说:“嗯,私人场合,他是不该摆官架子。”   楚天舒这回没有接嘴,只笑眯眯地看着她。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呀。”向晚晴灿然一笑,嗔道:“说说,到了那么高级的地方,有什么感想啊?”   楚天舒想了想,突然记起了自己看见小洋楼时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不由得哑然失笑。   向晚晴追问道:“你坏笑什么?”   “没有,没有坏笑。”楚天舒立即否认,但还是忍不住在笑。   “老实交代!”向晚晴伸出了手,说:“否则,耳朵伺候。”   楚天舒躲闪了一下,说:“我老实交代可以,但你不能笑话我。”   “我笑话你干吗?”向晚晴伸出一根手指头,点着他,不怀好意地说:“嗯,看你那副傻样儿,是不是动了不该动的坏心思?”   楚天舒坦然承认:“是。”   “说来听听。”向晚晴更是兴趣十足,把脸又凑近过来,楚天舒可以闻得到她呼气如兰的味道。她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说:“看看你到底坏到了什么程度?”   楚天舒假装着沉吟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晚晴啊,我开车进了省委家属大院,看见了那几栋小洋楼,你猜猜,我动了什么念头?”   “又让我猜,猜你个头啊。”向晚晴暴喝一声,抬手在楚天舒的脑袋上敲了一记。   “嘿嘿,”楚天舒这回真的是一脸坏笑了,他说:“我当时就想啊,我什么时候能带着你和孩子住进这几栋小洋楼呢?”   “哇,坏死了,坏死了,你坏死了。”向晚晴激动得站了起来,两只粉拳劈头盖脸地捶向了楚天舒。   楚天舒也站了起来,捉住了她的两只小手。   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楚天舒只稍稍一用力,向晚晴就顺势倒进了他的怀里。   “天舒,你真是这么想的?”向晚晴呢喃着问。   “真的,当然是真的。”楚天舒搂着她火热的身子,添油加醋地开玩笑说:“我还想了,到我们老了,是不是可以颤颤巍巍地跟孙子们说,爷爷奶奶们也是住过小洋楼的。”   向晚晴的脸色更红了,她从楚天舒的怀里挣出来,用食指划着他的脸颊说:“楚天舒,你羞不羞,老婆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就惦记上孙子了,你这脸皮真是比城墙都厚了。”   “哎,有那么厚吗?”楚天舒抓着向晚晴的手,摸着自己的脸说:“你不是我的大奶吗?”   向晚晴啐了一口:“呸,谁答应过要做你的大奶了?”   楚天舒一把搂住向晚晴的腰,低头就要用嘴去堵她的嘴。   向晚晴扭捏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咚,咚咚。”包厢外响起了敲门声。   向晚晴一扭身子,坐回了太师椅上,手忙脚乱地整理好凌乱的上衣。   服务生拖着盘子推门进来了,很有礼貌地一躬身,说:“两位,你们的主食。还需要点什么吗?”   “谢谢!”楚天舒有气无力地回应道:“不用了。”   “请慢用。”服务生客气地退出了包厢,又把门带上了。   向晚晴抿着嘴偷偷乐,瞟了一眼一脸失落的楚天舒,举起了杯子,提议道:“干了吧?”   楚天舒抓起杯子,与她的杯子一碰,说了一个“干”字,仰头一饮而尽了。   向晚晴窃窃地偷笑,埋头吃上了。   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氛围没了,情绪自然低落了,再也找不到那兴奋的感觉。   闷头吃完了,向晚晴又说:“天舒,故事还没讲完呢?”   楚天舒耸耸肩膀,说:“你还想听什么?”   “嗯……”向晚晴想了想,问道:“林国栋见了你,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楚天舒明显的劲头不高了,他懒洋洋地说:“他送了我一幅字,倒是很有深意。”   “是吗?”向晚晴兴奋不已,说:“墨宝啊,这我要见识见识。”   看向晚晴劲头上来了,楚天舒猛然想起来,丹桂飘香里还有蛋糕和礼物呢,忙说:“行,在丹桂飘香呢。晚晴,你是文化人,正好帮我解读解读。”   结完账,临出门的时候,服务生例行公事地说了一句:“请提宝贵意见。”   楚天舒站住了脚步,拍了拍他的肩头,一本正经地说:“小伙子,记住了,以后敲门的时候有点眼力劲儿,明白吗?”   “啊?哦!”服务生一头的雾水,张着嘴站在门口,呆住了。   向晚晴抱着楚天舒的胳膊,笑得前仰后合。      第644章 美丽绽放      楚天舒和向晚晴从“东方神韵”里出来,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街道上依旧是热闹非凡。   门口,不少的出租车在排着队趴活。   楚天舒扬手叫出租车。   一对少男少女欢呼雀跃地互相追逐,少女面对着少男,捧着一束花倒退着在跑,根本没有注意从“东方神韵”出来了客人,直接就撞进了楚天舒的怀里。她扭头一看,羞红了脸,从楚天舒的怀里钻了出来,牵了少男的手,咯咯笑着跑开了。   “快乐,真好!”向晚晴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轻轻发出了感叹。   一辆出租车悄然溜了过来。   楚天舒拉开了出租车的门,说:“领导,请上车吧。”   又是一对少男少女手牵手轻盈地飘过。   向晚晴上了车,突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出租车司机奇怪地扭头看了一眼,说:“今天是七夕节呀,美女,你不知道吗?”   “真的吗?”向晚晴惊叫起来。   楚天舒微笑着点点头。   司机把车里的收音机稍稍调大了一点音量。   美腿丢丢那甜腻腻的声音伴着舒缓的音乐在车里回响:“各位朋友,欢迎收听午夜之声,值此七夕节之际,丢丢祝普天下的有情人一夜欢歌,共浴爱河……”   出租车轻巧地汇入了车流之中。   向晚晴抓住了楚天舒的手,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交汇的车灯不时闪过,幸福在她的脸上洋溢流淌。   很快,出租车抵达了丹桂飘香。   下了车,向晚晴挽着楚天舒的胳膊,走在灯光摇曳的碎石路上,她轻声的问道:“天舒,你知道今天是七夕节,所以才抽出时间来陪我,对吗?”   楚天舒微笑着摇摇头。   向晚晴疑惑地看着他,问道:“难道,只是你的心血来潮?”   楚天舒继续微笑,摇头。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向晚晴被他的表现搞糊涂了,她甩开了楚天舒的胳膊。   楚天舒说:“什么意思都没有,就是今天有空了,突然想请你吃顿饭。”   “你这个骗人的坏家伙。”向晚晴假装生气地说:“不理你了,我走了。”   楚天舒伸手拉住了她,问道:“你不想看领导题字的吗?”   向晚晴想了一下,说:“行,我看完就走。”   开了门,楚天舒将向晚晴让进了房间。   林国栋题字的镜框立在客厅里最醒目的位置。   向晚晴换了拖鞋,走过去,轻声念道:“人到万难须放胆,事当两可要平心。”   楚天舒陪在她身边,夸赞道:“果然是文化人,草书也认得。”   “这是张大千先生的名联,我凭什么不认得?”向晚晴反驳了一句,没理会他的调侃,而是很认真地说:“第一句白写了,第二句倒是很有必要。”   楚天舒笑道:“呵呵,你和林部长看法一样。”   向晚晴看着他:“你这是拍马屁吗?”   楚天舒连忙否认:“不是,是实话实说。”   “哈哈,”向晚晴大笑着,得意洋洋地说:“所以嘛,我说林国栋没什么了不起,我看人的眼力一点儿也不比他差呀。”   楚天舒不禁皱眉:“可是,你没有他权力大呀。”   向晚晴笑道:“我看也未必。”   楚天舒愣愣地问:“此话怎讲?”   向晚晴指着一旁的电视机说:“林国栋管住了东南省几万名官员的官帽子,可是,我管住了青原市几百万老百姓的眼睛,我的权力难道比他的小吗?”说完,向晚晴自己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楚天舒故作严肃地说:“向晚晴同志,你可是党的喉舌,如此不尊重一位党的高级领导干部,小心我告你的黑状哦。”   向晚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双手一摊,说:“请便。”   楚天舒作彻底崩溃状。   “看完了,走啰……”向晚晴一甩头发,拎起扔在沙发上的小包,抬腿朝门口走去。   楚天舒轻轻拉住了她小包上的带子,嬉笑着说:“等等。”   “干吗?”向晚晴瞪着眼睛问。   楚天舒问:“你就这么走了,不怕错过了什么?”   向晚晴淡淡一笑,说:“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讲的讲了,该看的看了,难不成你这个坏家伙还有什么鬼花样?”   楚天舒神神秘秘地朝楼上看了一眼,说:“或未可知哦。”   向晚晴眨巴了几下眼睛,也朝楼上瞟了一眼,说:“那,我上去瞧瞧?”   楚天舒随声附和道:“对呀,上去,瞧瞧。”   向晚晴刚要迈步,突然警觉地停下了脚步,手一指楚天舒,说:“你的,前面的,给皇军带路。”   楚天舒啪地一碰脚跟,一弯腰,一低头,大声说:“乐意效劳。”   看着楚天舒的怪模怪样,向晚晴大笑了起来:“哈哈,好一副汉奸嘴脸。”   楚天舒轻手轻脚地一步一步往上迈,向晚晴拉着他的手,亦步亦趋地往上爬。   来到了楼上,一片漆黑,向晚晴抓紧了楚天舒的手,叫道:“哎,怎么不开灯啊?”   “一、二、三!”随着楚天舒的读秒声,啪地一响,灯亮了。   客厅的餐桌上,摆放着一个迷你蛋糕,上面还插着几支电子蜡烛,一只毛绒绒的可爱玩具狗,在摇头晃脑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   就在向晚晴惊呆的那一瞬间,楚天舒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推到了她的跟前,把还处于惊讶中的向晚晴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自己看嘛。”   “你帮我打开。”   楚天舒小心翼翼地从自己这边掀起一条缝隙,眯着眼往里看,就是迟迟不肯打开,急得向晚晴直喊:“快点,快点,让我也看看。”   楚天舒猛地掀开了盒子,一套真丝睡衣。   “哇——”向晚晴眼前一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惊喜地尖叫一声又连忙捂住了嘴。“太漂亮了,送给我的?”   楚天舒说:“当然,祝你七夕节快乐。”   “呀,我要穿上,穿上给你看。”向晚晴转身就去了卫生间,换好了一出来,踮着脚尖在楚天舒面前转了一圈,整个房间里顿时泛起了美妙的涟漪。   楚天舒再一次从身后掏出一捧鲜花,举到向晚晴面前,深情地说:晚晴,祝你生日快乐!   向晚晴显然更是吃惊,她呆住了,好半天才醒悟过来,哦,这个细心的男人,竟然记住了自己的生日!   她接过鲜花,闭上眼睛,陶醉地嗅着花香。   这是多么唯美的一幕哦!   在朦胧的光晕下,向晚晴穿着真丝的睡衣,手捧着鲜花,亭亭玉立,饱满的胸脯一起一伏,像一尊性感女神。   她满足地笑了,青春美丽的脸上幸福弥漫开来,让盛开的鲜花都失去了光彩。   再睁开时,长长的睫毛上亮晶晶地闪着光。   看着向晚晴激动的神情,楚天舒自己也感动了。   多年以后,楚天舒每想到这一幕,都要回味良久。   向晚晴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楚天舒,刚要开口说点什么,眼泪却情不自禁地滴落下来。她放下鲜花,向楚天舒伸出长长的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楚天舒抱住了向晚晴柔软而结实的腰,感受着她紧贴自己身上的那一双温暖而结实的胸,体会到了什么叫温暖和激情。   没有语言,只有眼神,可是却有着惊人的默契。   向晚晴整个人就扑到了楚天舒的怀里,激情燃烧的他们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吻在了一起。   两个人的嘴唇一刻不曾分离,身上的衣服却在互相的撕扯中一件件褪去,【此处省略67字】,久久弥漫,袅袅升腾。两人相拥着一步步从客厅挪到了卧室,外套和内衣散落一地,踉跄拥挤的过程中,楚天舒顺手拍开了走道、客厅和卧室的开关。   灯光下,雪白的墙上只晃荡着一个重叠的身影。   缠绵中,两人最终一同倒在了大床之上,【此处省略121字】,楚天舒享受了一场畅快淋漓,向晚晴也在楚天舒的【此处省略247字】,眼角挂着的一滴泪珠,晶莹剔透。   一朵鲜艳的桃花在七夕之夜幸福绽放……   仿佛有歌声在耳边响起:“就在这灿烂的一瞬间,我的心悄然绽放;就在这绽放的一刹那,像荒草一样燃烧;就在这燃烧的一瞬间,我的心悄然绽放;就在这绽放的一刹那;我和你那么辉煌。”   当激情消退,楚天舒和向晚晴依偎着靠在了床头。   向晚晴把滚烫的脸颊贴在了楚天舒的胸膛上,楚天舒抚摸着她光滑圆润的肩头和手臂,轻轻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晚晴,都是我不好……”   向晚晴的手指头在楚天舒的胸口漫不经心地划着圈圈,乌黑的头发搔动着他的心神,她娇娇地说:“楚天舒,我们可说好了,你必须得让我住上小洋楼。”   楚天舒紧紧地拥着她,低头在她的光洁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神情坚定地说:“晚晴,我答应你了的,我就一定会为之而奋斗。”   两人紧紧相拥,幸福的潮水在渐渐地退去。   向晚晴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从楚天舒的怀抱中惊醒,抓起手机:“喂,舅舅,您好!”   一个浑厚的男中音:“晚晴,舅舅有一个应酬,刚刚结束,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是,舅舅还是要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舅舅。”向晚晴抱着手机,眼睛再一次湿润了。   “晚安!”   “晚安!”      第645章 动真格的      三天之后,由蓝光耀带队的全省工程建设领域联合执法大检查第五检查组悄无音息的抵达了青原。   类似的联合执法大检查,隔几年会组织一次,主要是针对全省工程建设领域的违规违纪情况进行检查,其目的主要是为了规范和整顿建筑市场秩序,纠正违规现象,打击违法行为。   一般来说,这种联合执法检查大多由城建、国土、工商、财税部门的领导带队。   这一次,却是由纪委的蓝光耀担任组长,而“民工讨薪”事件又余波未平,省联合执法大检查第五小组的到来,颇有些耐人寻味。因此,青原官场上下,包括各工程项目开发商、承包商、建筑商们,无数双眼睛都在紧张地盯着,纷纷猜测这一次的执法大检查是不是要动真格儿的了。   第五检查组的组长是省纪委监察室主任蓝光耀,组员有省住建委的周浩明处长,省国土厅的严国森副处长,还有省审计厅的一名高级会计师和省监察厅的一名工作人员,从阵容上来看,可谓是精兵强将。   检查组进驻之后,蓝光耀立即与青原市领导班子见面,传达了省委省政府领导在动员大会上的重要讲话精神,要求青原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支持检查组的工作,抽调专门人员配合开展此次执法大检查。   朱敏文代表青原市委市政府,热烈欢迎检查组到青原检查指导工作,指定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郭鸿泽为迎检负责人,抽调市纪委监察室主任梁宇轩、城建局莫怀义、国土局杜凭风、江北开发区欧阳美美等人参与检查工作,公安、税务、审计、检察机关全力配合,随时听从检查组的调配,并在青苑宾馆腾出一栋两层小楼,作为检查组住宿和办公用房。   蓝光耀对青原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表示感谢,随即投入了工作,其雷厉风行的作风令青原市委市政府班子成员刮目相看。   蓝光耀在青苑宾馆的会议室召集检查组和相关配合人员召开了专题会议,他在会上发表了讲话。   他说:这次为期一周的执法大检查,省委省政府领导非常重视,临行前,乔省长和何书记都作了重要指示,要求全体参加检查的人员一定要树立起大局意识和责任意识,严格执法,敢于碰硬,严肃查处工程建设领域存在的违规违纪和违法行为,狠刹建筑市场各种歪风邪气,维护法律的尊严和政府的形象,维护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   蓝光耀讲话时底气十足,攥着拳头,眼神坚定,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梁宇轩等人纷纷表示,有决心有信心在蓝主任为组长的检查组带领下,积极主动地开展执法大检查,不辜负省市领导的重托。   随后,蓝光耀对检查组工作进行了部署,他自己和住建委周浩明处长、国土厅严国森副处长等人分头带领相关人员,组成三个检查小组,对照青原市城建局提供的已完工和在建工程项目清单,开展拉网式排查,并对外设立举报箱,公布举报电话和举报邮箱,欢迎广大公众的检举和监督。   中午,蓝光耀谢绝了朱敏文提出给检查组接风洗尘的盛情,并反复说明,这是何书记的指示和要求,执法大检查期间,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吃请,只安排自助餐。   下午两点半,各检查小组根据分工,按照城建局莫怀义提供的工程项目名册,分头进入各施工现场进行检查。   工程建设领域,不检查问题本来就不少,这检查组实打实地一检查,问题就更多了,牵扯其中的一些贪腐官员也浮出了水面。   一个下午的检查结束,所检查的四个项目都查出了问题。   由金都房地产开发公司开发承建的“水上人家”小区项目,被查出审批手续不全,原申报16层的楼房,已违规盖到了20层,经进一步审查,城建局负责审批监管的一名科长涉嫌收受开发商的钱物,市纪委当即对其实施“双规”。   在“龙虎武校”新校区改扩建工程中,存在野蛮拆迁的行为,经过走访调查发现,分管此项工作的副镇长与财政所所长相勾结,侵吞拆迁补偿款,已提请检查机关介入。   万福嘉园小区建筑工地,存在以花老倪为首的沙匪路霸团伙,长期盘踞垄断周边建筑市场的砂石料供应,采取殴打施工人员、堵塞进出道路等手段,强买强卖,谋取非法利益。经查,该辖区派出所所长赵某为花老倪一伙提供保护,已被公安部门勒令立即停职检查。   沧源建设集团所属工地在用塔吊安全使用许可已过期三个月,仍在带病作业,强行使用,经查,负责监管的南湖区建管站副站长存在包庇纵容行为,监管不力,被当场免职,是否存在贪腐问题交由市城建局纪委作进一步的深入调查。   当天晚上,随行执法大检查宣传报道的青原卫视第一现场栏目,及时报道了检查的初步结果,并以滚动字幕的方式公布了省执法大检查检查组开设的举报电话和举报邮箱。   报道播出之后,在广大市民中引起强烈反响,对各建设单位、施工企业和相关人员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同时,也引起了青原市高层的高度重视。   当天晚上,朱敏文临时召集市领导郭鸿泽、伊海涛、唐逸夫、廖有朋等人在他的办公室进行紧急商议,寻找应对之策。   朱敏文黑着脸,让大家发表看法。   大凡在建设领域有头有脸的企业,多半都和市里的领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例如,被查处的金都房地产开发公司,背后有廖有朋的影子;“龙虎武校”的校长张大帅是公安局长龙啸天早年的师兄弟;沧源建设集团的老总和女副市长沈梦芸有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万福嘉园小区是郭鸿泽的关系户。   当然,这些关系说不清道不明,谁也不会摊到桌面上来,他们都是青原市土生土长起来的官员,几十年的经营,关系网络错综复杂,对于亲朋好友在方方面面的关照和影响多少会有。   此前各种各样的检查都有过,大多只对存在问题的承建单位、施工企业给予罚款、停工等处罚,还没有像这一次上纲上线,牵连出官员的贪腐问题,所以,谁都对本次大检查心存忌惮。   最年轻的副市长廖有朋率先发言,他无比担忧地说:“书记,照这么查下去,我市的市政建设将可能面临全面崩溃,各部门的各级干部人人自危,人心惶惶,青原刚刚形成的大好发展局面搞不好就要毁之一旦了。”   临近退休年龄的女副市长沈梦芸不以为然地说:“这些查出来的问题算不了什么大事,怎么会引起省里检查组的注意呢?”   唐逸夫抽着烟,不紧不慢地说:“要说,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一旦较起劲来,也不是小事。关键是每件事的背后都牵扯出来一些干部,这才是最要命的。”   “是啊,是啊。”廖有朋在班子里是比较喜欢跟着唐逸夫后面跑的,他马上补充道:“这些问题哪里都有,犯的着这么上纲上线大张旗鼓吗?一定是有人别有用心,拿执法检查做引线,带出别的事情来。”   沈梦芸抢着说:“建设领域确实矛盾和问题相对较多,但是,这种现象并不为青原市所独有,据我了解,骧陶市和乐腾市也进驻了省里的检查组,也查出了一些违规行为,大多都是下达整改通知书,严重一点的也只是勒令停工,并没有采取其他跟进措施。”   朱敏文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沈梦芸立即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这些信息还真不是她打听来的,而是受到查处的沧源建设集团的老板与骧陶、乐腾两市的同行互相通报情况得到了。   伊海涛一言不发。   朱敏文扫视了一眼全场,又对郭鸿泽说:“鸿泽,你把从省纪委方面了解到的情况给大家介绍一下。”   郭鸿泽说:“这次执法大检查按照原定的程序,应该属于全省性的常规检查。不知什么人向省纪委写了举报信,说青原是建筑市场长期处于混乱状态,违纪违法想象严重,存在着严重的官商勾结行为。据说,举报信都捅到了何书记和南书记哪里,两位领导都批示说要严加查处,狠刹全省建设领域的歪风邪气。所以,执法大检查分工的时候,派驻到青原的第五检查组就由纪委的蓝光耀主任带队,看样子他们劲儿足得很,准备抓几条大鱼出来,好回去请功。”   蓝光耀的为人,在座的几位都略有耳闻,这家伙无风都喜欢闹出三尺浪,现在得了南延平和何天影的尚方宝剑,自然要借题发挥,把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到“官商勾结”上来。   郭鸿泽的话音刚落,沈梦芸就破口大骂,说这个写举报信的人真缺了八辈子的德,胡说八道,污蔑陷害,早晚不得好死。   廖有朋却说,这哪里怪得了写举报信的人,要怪只能怪有些企业做事太绝,搞得别人没有饭吃,只好铤而走险了。   朱敏文又好气又好笑,制止了他们的无聊言论,把目光投向了伊海涛。      第646章 逼蛇出洞      朱敏文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情况大家都清楚了,这个时候怨天尤人有个屁用,还是想想办法,该采取什么措施来应对现在这个复杂的局面。”说完,他把目光投向了伊海涛。   廖有朋和沈梦芸被朱敏文训斥了,立即闭了嘴。   众人也随即自然而然地看着伊海涛。   烟雾缭绕中,伊海涛几乎看不清朱敏文等人的嘴脸,但是,他感受得到这些人心里的所思所想。   城市规划与建设,一直是伊海涛分管的范围,现在又是他召集政府工作,建设领域被查出了问题,自然该他来收拾残局。   当然,最好是伊海涛主动站出来承担所有的责任,那样,其他人就都可以解脱了。   可是,伊海涛有苦说不出,他这个临时召集政府工作的常务副市长,在重大事项的决策上,都是按照朱敏文的意志在行事。   而且,目前所暴露出来的程序审批和野蛮拆迁等等方面的问题,是多少年长期形成的积弊,伊海涛一直在制定办法和采取措施予以规范,但来自在座各位的阻力就不少,以秦达明为首的建筑施工企业的老板们也趁机软磨硬抗,才导致矛盾和问题积重难返。   要刹住青原市建设领域存在的歪风邪气,根源还是在领导,没有强有力的外力推动,是很难真正见到成效的。   从内心来讲,伊海涛巴不得省里的检查组严格检查和执法,以促使青原市建设领域逐步规范,彻底纠正那些习惯性的不规范操作,达到净化青原建筑市场的目的。   但是,朱敏文今天召集大家来商议,是讨论应对之策,并不是真正受到了触动,下了决心要整顿建筑市场,规范管理行为,所以,伊海涛一直没有说话,在思考着自己该如何表态。   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伊海涛不好再保持沉默,便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烟雾,说:“我谈点个人看法,省里组织开展执法大检查,这是规范建设领域的必然举措,检查组要查什么,怎么查,查到什么程度,我们阻止不了,也没权阻止,只能支持和配合。”   廖有朋把嘴巴上的烟拿下来,弹了一下烟灰,问道:“伊市长,你的意思是任其发展了?”   “小廖,你可能误解了老伊的意思。”郭鸿泽吐出一口烟雾,微笑着说:“我理解老伊的意思是,检查组是省里派来的,我们不能干预他们的工作,只有省里的领导才可能对他们施加影响。老伊,你是这么个意思吧?”   伊海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接着说:“从当前的情况来看,部分工程项目的开发商、承包商、建筑商们或多或少存在一些违规违纪行为,市委市政府应该向他们表明态度,敦促他们积极配合检查,主动说明情况,防止事态扩大化。”   沈梦芸抢着说:“对,对,伊市长说得对。这些个开发商建筑商们,平时他们不都一个个牛叉得很吗?现在遇到难题了,不能光由政府替他们着急,也该他们出面做做各方面的工作了。”   伊海涛不动声色的发言,表达的意思很隐晦,但由廖有朋、沈梦芸等人一解读,所谓的应对措施也就算提出来了。   无非是,一方面去省里做解释说明工作,争取取得省领导的理解和支持,这是市委市政府层面要做的工作。另一方面让建筑施工企业主动向检查组说明情况,争取让检查组就是论事地处罚,不要漫无边际地扩大牵扯面。   唐逸夫在一旁听了,暗暗地冷笑道:伊海涛,你想得倒美,老子好不容易把火烧起来了,你几句话,轻描淡写就想把火灭了。哼,门都没有,咱走着瞧!   朱敏文沉吟片刻,看其他人也无话可讲,便说:“今天我们就是随便扯扯,不是正式的会议。过两天,省里有个深入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活动的阶段性总结会,我去参加,有机会见到省里的相关领导,我会把青原市各方面的工作向领导们汇报。海涛同志,你明天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通过媒体向社会各界表态,市委市政府坚决支持检查组的工作,要求各建筑施工企业必须积极主动配合检查工作,谁违规谁受罚,决不迁就姑息。”   见廖有朋、沈梦芸等人有如释重负之感,朱敏文又严肃地说:“各位,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现在正处关键敏感时期,我希望大家要从维护青原和谐稳定的大局出发,精诚团结,相互协作,遇到矛盾和问题,都摆到桌面上来开诚布公地谈,不要看笑话,更不能背后拆台,有一点我必须再次强调,青原市任何方面出现了严重问题,在座的各位都脸上无光。”   说完,朱敏文有用犀利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最后轻轻说了句:“散会。”   事不宜迟,分头行动。   第二天,楚天舒联系了青原市的几家主流媒体,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   伊海涛代表市委市政府的郑重表态,对青原是各建筑施工企业产生了极大的震慑作用,他们也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了这次检查的严重后果,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主动应对。   还别说,这一天,检查组对于积极配合检查的企业,体现出了“坦白从宽”的原则,只要他们主动说明问题,检举揭发牵涉其中的官员,检查组根据性质的严重程度,按照相关规定从轻进行了处罚。   这种做法,官场人士都清楚,这不是检查组的执法方式,而是典型的蓝光耀在纪委办案的手法。   蓝光耀经办过许多政府官员和国企领导人员的贪腐案件,其突破口大多是私企老板们的嘴巴。   企业老板们能做到一定的程度,免不了要给政府官员们送钱送物送色,他们只要按照纪委办案人员的暗示,有针对性地说出谁接受过他们的贿赂,马上就可以从轻发落。   纪委办案人员就是冲着贪腐的官员去的,私企的老板又不是国家工作人员,纪委管不着他们,把他们带去问话不过是手段而已。这个时候,老板的嘴巴就比拉稀的屁眼还松,仿佛喷粪似的,人家需要什么就喷什么,喷完好赶快出去赚钱。   正因为蓝光耀很好地把握和运用了这一原则,能够很好地贯彻好何天影的办案意图,东南省不少的官员都在蓝光耀的手里栽了跟头,他本人也因此深得何天影的器重。   蓝光耀的说法是:老板们肯说出收钱的人,是在配合纪委开展工作,若还要追究他们的责任,以后再需要他们帮忙,谁还跟你配合?   他喝多了酒的时候,私底下吹嘘说,这世上有“二老”是靠不住的:一个是私企的老板靠不住,一个是自己的老二靠不住。   此次蓝光耀受命而来,有预谋有目的,进驻之前就和唐逸夫商定了一个敲山震虎,逼蛇出洞的策略。   首先在外围对其他的工程项目实施严格执法,先来一个下马威,然后,又对那些主动说明问题的建筑施工企业放过一马,却对主攻目标江北开发区和沿江商贸圈迟迟按兵不动,就是想逼着世纪阳光的卫世杰和擎天置业的秦达明为了自保,主动向检查组坦白交代出伊海涛的问题。   其实,唐逸夫一伙也害怕动真格的,申国章过去在国土局、莫怀义在城建局一直都和建筑施工企业打交道,和擎天置业的秦达明、世纪阳光的卫世杰来往也非常密切,屁股从来没有干净过。   所以,此次蓝光耀带队来检查,只有为期一周的时间,原本就不是真的要一查到底,只是为了达到逼迫伊海涛退出市长竞争的目的。   第三天的一大早,朱敏文带着林登山去省里开全省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活动的阶段性总结会,检查组对擎天置业下手了。   蓝光耀亲自带队,抵达擎天置业承建的“绿地新城”小区施工现场。   抵达项目部的时候,擎天置业的副总经理秦立峰带领项目经理和工地人员列队在门口迎接,蓝光耀下车的时候抬头看了看,见塔吊的大臂正缓缓转动着,振动棒、搅拌机欢快地工作着,头戴安全帽的工人们紧张地忙碌着,工地上机器轰鸣,人欢马嘶,一派繁忙的施工景象。   门前的电子显示屏上流动着一排红字:“热烈欢迎省领导莅临擎天置业绿地新城工地视察指导工作”。   秦立峰迎上前,一迭声地说着欢迎,又自我介绍一番,点头哈腰地同检查组的成员一一握手,然后把他们领到项目部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窗明几净,会议桌上摆放着鲜花和水果。   秦立峰请大家坐下,马上有热情的女工作人员过来倒水,用的是从消毒柜里拿出来的瓷杯。   秦立峰喋喋不休地介绍说,绿地新城是市城建局重点监察的工地,也是青原市文明施工示范工地。   蓝光耀面无表情,根本没有搭理秦立峰要汇报的要求,只对省住建厅的周处长说了一句话:“开始吧。”   周处长是建设管理方面的专业人士,对陪同前来的工作人员低声吩咐了几句,检查就正式开始了。   例行公事,先查各项审批手续和证照。   这是个看似简单的环节,却最容易出毛病。      第647章 热锅蚂蚁      很多建筑施工企业为了抢工期,往往会采取各种方式疏通关系,规避监管,“先斩后奏”,“斩而不奏”的违规行为屡见不鲜。   秦立峰让项目经理打开了一个铁皮柜,按照检查人员的要求,一件一件往外掏,百宝箱似的,要什么有什么,什么证照和手续都不缺。   见检查人员有点泄气,秦立峰站在一旁偷着乐。   周处长突然说,我要看你们的施工日志,把自开工以来的全部拿来。   秦立峰当即就傻了眼。   打蛇打七寸。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施工日志是每天现场施工的原始记录,项目经理指挥工作人员搬出来几大箱子,打开一看,一个个标准的文件盒码放整齐,侧面的标签规范划一,把最早和最近的一本打开,也是记录完整齐全,真实可信。   蓝光耀看了周处长一眼。   周处长开口说了几个日期,工地上的工程技术人员手忙脚乱地翻了一通,拿出了两个施工日志本,交到了周处长的手中。   周处长随手翻了一翻,发现了当天的施工记录是基础爆破,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秦立峰洋洋得意地解释说,五号楼基础检查出质量缺陷,我们公司本着对质量和信誉负责任的态度,对其进行了爆破,炸掉了五号楼已经打好了的基础。   周处长却从笔记本里拿出一张某商品混凝土搅拌站的出货记录,说,这是搅拌站给绿地新城供应混凝土的记录,你说说,这上千方的混凝土都灌注到哪里去了?   秦立峰立即傻了眼。   这个时间段,就是绿地新城五号楼基础被查出有偷工减料行为,秦达明的“壮士断腕”实际上是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闹剧,邀请媒体见证的爆破只是一个表层,而在当天晚上,又组织人员清理了废渣,就在原先有质量问题的楼层基础上连夜灌注混凝土,还是来了一个移花接木,蒙混过关了。   周处长等人本就是有备而来,经过抽丝剥茧的顺藤摸瓜,擎天置业偷梁换柱的行为终于浮出了水面。   早有检查组的工作人员,在工地喊话一通后,带着几个人来到配电间,发现也没有值守人员,便上去打开门,把变压器的闸刀扳了下来,工地上马上一片安静。有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铁锁、封条,麻利地把配电间锁好,贴上了封条。   这时,几个恶狼似的保安气急败坏地朝配电间跑过来,有人手里还攥着棍子,骂骂咧咧的围住了检查组的工作人员。   郝建成带领公安人员冲了进来,驱散了虎视眈眈的工地保安。   蓝光耀站起来,抄着双手,眼睛鹰隼似的盯着秦立峰说:秦老板,绿地新城存在严重施工质量问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时,郝建成带着公安干警进来了。   秦立峰苦着脸说,喊了一声:“郝局长……”   郝建成这回来了个六亲不认,只一挥手,马上有两名公安干警走上前,将秦立峰和项目经理戴上手铐,塞进了早已停在外面的警车。   与此同时,检查组的其他成员在擎天置业另外的两个小区建设工地上,也分别查出了大大小小的质量问题或安全隐患,检查组分别下达了停工通知书,有一名项目经理也被检查组带走。   当天下午,绿地新城的项目经理就出来了,他只坚持了个把小时,就交代了自己给监理公司副总监和区质监站副站长送钱的事实,蓝光耀当即就让郝建成把他给放了,让梁宇轩派市纪委的工作人员请这两位收钱的倒霉蛋喝茶。   秦立峰避重就轻,他避而不谈擎天置业的事,只交代了他在城投公司当副总的时候,与政府官员来往的一些细枝末节,蓝光耀对此根本没兴趣,就让他留下来继续回忆,什么时候说清楚了才能走人。   检查组动了青原建筑行业的龙头老大擎天置业,金都房地产开发公司和沧源建设集团等企业自知无力顽抗,一个个都主动与检查组合作,投其所好,检查组需要什么就说什么。   一时间,青原官场上人人自危,个个胆寒,看见了陌生车辆或陌生人进出都会提心吊胆,唯恐是纪委或者检察院的工作人员上门请自己去喝茶。私底下都议论纷纷,这蓝光耀哪里是在带队开展执法大检查,完全是在进行青原官场大清洗。   好在蓝光耀觉得敲山震虎的效果已经出来了,时间也不是太多了,便对其他公司的某些违规行为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吩咐检查组盯着擎天置业的项目和工地穷追猛打。   如此一来,秦达明当然坐不住了。   他知道来者不善,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也顾不得忌讳,赶紧给朱敏文打电话,朱敏文正在省里开会。   秦达明急得狗过不去河了似的,当天下午就乘坐他的大奔驰赶到了省城。   晚上八点多,朱敏文开完了小组讨论会,在东南大礼堂附近的一家星级酒店见到了秦达明。   秦达明详细报告了这两天来擎天置业工地上被查出来的问题,重点强调了秦立峰等人被带走之后,牵扯出一些国家工作人员的情况。   朱敏文坐在宽大的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听了秦达明语无伦次的汇报,沉吟半晌,问道:达明,要沉住气,这次大检查并不是冲着你和擎天置业来的。   是吗?秦达明挺直了身子,不敢相信地问道,老板,那狗日的蓝光耀为什么盯住我不放呢?他未必敢冲着老板你来吗?   朱敏文把身子往后一靠,沉着脸骂道:放屁。老秦,这么多年了,你政治上怎么就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呢,还死皮赖脸地非要当什么政协常委。你就没想想,检查组为什么还放着开发区和商贸圈不动被朱敏文骂了,秦达明反而咧着嘴笑了:嘿嘿,老板,我就一大老粗,政治上有老板你把关,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嘛。   朱敏文没有正面回答秦达明,而是很严肃地说:老秦,这事虽然不是冲着你来的,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要不,我也犯不着大半夜里的来见你。如果不及时处置好,万一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到那时候,恐怕我也帮不了你。   秦达明一听,刚裂开的嘴又闭上了,他可怜巴巴地说,老板,这么多年,我都是在您的关照下才走到了这一步,关键时刻,还得请您给我指条明路啊。   朱敏文又何尝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唐逸夫暗地里费尽心机与伊海涛争青原市长之位,他这个市委书记的心里是最清楚不过了,从开始几乎的并驾齐驱到现在的不断落后,唐逸夫始终不甘心,他动用了省里的关系,这才引出了蓝光耀的赤膊上阵,想要借助这次大检查彻底击垮伊海涛,一举扳回败势。   现在,蓝光耀要从擎天置业寻找突破口,以这个家伙的阴险和毒辣,秦达明这个粗人怕是应付不了。   但朱敏文毕竟老谋深算,他浅浅地喝了一口茶,镇定自若地问秦达明:商贸圈工地现在什么情况?   秦达明赶紧回答说:拖欠的民工工资发放到位之后,现在已经步入正轨了,正在抓紧时间抢工期,力争在年底完工。   秦达明说完很期待地看着朱敏文,等待他的表扬,哪知朱敏文却倏地拉下脸,不满地说:我说老秦啊,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检查组这是玩的欲擒故纵,你还傻乎乎地抢什么工期?赶紧把工程停下来,等着接受检查组的检查!   秦达明一听,有些疑惑不解,小心翼翼地说,老板,把工程停下来,人员设备等等的费用一天损失就是几十万啊。再说了,年底完不了工,我又怎么向伊海涛交代,我可是当面向他承诺了,要为他当市长献礼的。   朱敏文把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顿,生气地说,老秦,你怎么钻到钱眼里出不来了呢?人家就是冲着伊海涛来的,你怎么还没看明白呢?你越是抢工期,人家就越要盯紧你,懂吗?这种事情你不着急,伊海涛才能着急,懂吗?他着急了,才会帮你度过难关,懂吗?   被朱敏文一连问了好几个懂吗,秦达明这才有点懂了,他拍着自己的脑袋说:哎呀,看我这猪脑子,我现在就通知停工。说着拿出手机,当着朱敏文的面打了电话,通知沿江商贸圈立即停工,没有得到他的指令,任何人不得复工。   朱敏文抽出一根中华,夹在指间,在烟盒上轻轻磕着。   秦达明赶紧站起来躬腰撅腚给他点上火。   朱敏文深深吸了一口,又徐徐吐出来,说:据我所知,蓝光耀这家伙最擅长拿着鸡毛当令箭,一般人很难和他说上话。这样吧,我在省城还的做省领导的工作,省领导的工作做好了,蓝光耀那里也就好办多了。你呢,回去后不要耽搁,抓紧去找伊海涛,请他出面做做检查组的工作。再就是,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接触到蓝光耀,摸清楚他的真实意图,如果不涉及到伤筋动骨的事,就照他的意思去办。      第648章 土豪朋友      看朱敏文肯帮忙,秦达明像是深渊里捞了根稻草,一个劲地说谢谢老板,谢谢老板,又让您费心了。   朱敏文抬腕看了看表。   秦达明知道谈话到此为止了,就说:“老板,时间不早了,我送您回去休息吧。”   “不用了,登山在下面等着呢。”朱敏文站起来,问道:“老秦,你今晚上是住下还是连夜赶回去?”   秦达明马上说:“赶回去吧,住在这里也睡不踏实。”   朱敏文满意地说:“也好,事不宜迟,你明天抓紧时间,按我刚才说的去办。”   秦达明答应着,把手里的一张纸条递给了朱敏文,说:“老板,这里还有一件小事,还请老板过目。”   朱敏文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秦达明把朱敏文送出来。   朱敏文说,老秦,留步吧。   秦达明就说,老板,我送你到楼下吧。   朱敏文瞪了他一眼。   秦达明明白了,朱敏文不想让别人看见他和自己在一起,便停下了脚步,只目送着朱敏文进入电梯,才砰地关上房门,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连夜赶回青原。   朱敏文进入电梯,拿起手里的纸条看了看,心里骂道:姓秦的,不就是汇了几个学费吗,还他妈的怕老子不知道。他恶狠狠地将手里的纸条撕得粉碎,一出电梯,顺手就将手里的碎纸片扔进了电梯旁的垃圾筒。   第二天早上刚上班不久,秦达明就跑到了市政府,找到楚天舒求见伊海涛。   楚天舒当然知道这秦达明是被检查组逼急眼了。   因为他这一次来,再没有以前那种威风八面的样子,进门前还知道敲门,进门时努力躬着腰,脸上的表情谦恭得不行,很客气地说:“楚主任,麻烦你帮我通报一下,我有重要工作要向伊市长汇报。”   楚天舒起身给秦达明让座,倒茶,然后坐回到办公桌前,拿起小本本看了一眼,抱歉地笑着说:“秦总,伊市长上午时间安排得很紧,怕是抽不出空来呀。”   秦达明将手里的包放在了身旁,抱着茶杯,着急地说:“楚主任,我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向伊市长汇报,你看能不能帮忙协调一下,我只需要五分钟。”   楚天舒为难地答应了:“好吧,等里面的人出来,我过去向伊市长通报一声,看好不好安排。”   秦达明赶紧站起来,很诚恳地说:“楚主任,太谢谢了。我秦达明是个粗人,用句时髦的话来说,也就是个土豪。以前有什么不恭敬的地方,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这个人混江湖出身,别的不敢说,知恩图报的义气还是有的。”   “秦老板见外了,我最喜欢和土豪交朋友。”楚天舒示意他坐下,笑着说:“伊市长一直跟我说,你是青原本地的企业家,白手起家,非常不易,这些年棚户区改造,建经济适用房,治理青莲江,为青原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我能帮你这个成功的企业家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十分荣幸啊。”   秦达明听了,嘴里呵呵地笑,一双眼骨碌碌打量着楚天舒,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虚情假意。   他凑到楚天舒跟前,从口袋里摸出一包3字头的软中华,递给楚天舒一支,问道:“楚主任,来一支?”   “谢谢,我戒烟了。”楚天舒摆手笑道:“不过,秦总想抽的话,请随意。”   “呵呵,抽烟有害健康,戒了好,戒了好。”秦达明把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收了起来,假装随意地抬眼看了看楚天舒喝水的杯子,问:“楚主任,你这喝的是什么茶叶啊?”   楚天舒说:“秀峰毛尖。”   秦达明摇了摇头,四下看了看,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两个铁盒子,放在了楚天舒的办公桌上,笑着说:“楚主任,我说你大小也是青原市府办的副主任,代表青原的形象,就喝这种低档次的茶叶,实在有失身份。这是朋友给我从福建安溪带来的铁观音,请楚主任和市府办的领导们尝尝,要是觉得味道还过得去的话,以后你们的茶叶我全包了。”   楚天舒客气地推了推,感觉铁盒子的重量不轻,猜测里面肯定不是茶叶而应该是钞票之类的贵重物品,他看着秦达明,似笑非笑地说:“好啊,好啊,那我就替市府办的同志谢谢秦老板了。”   秦达明见楚天舒一点没有谢绝的意思,又看他的表情古怪,知道他试探出茶叶盒的分量了,不由得心里一喜:嘿嘿,我就不信,天下还有不吃腥的猫。他这么想着,嘴上却说:“哪里,哪里,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楚主任笑纳。”   楚天舒没有再多说,抄起电话打给了苏幽雨:“小苏,你过来一下。”   苏幽雨很快就过来了,她站在门口,问道:“楚主任,有事吗?”   秦达明眼前一亮,感觉苏幽雨的容貌和气质有点像颜婕妤,不由得就想,她会不会跟颜婕妤一样,也是只不会下蛋的鸡。   楚天舒招招手,说:“小苏,认识一下,这是擎天置业的秦总。”   苏幽雨礼貌地点头微笑,问候道:“秦总,您好!”   秦达明如梦方醒,忙点头示意。   楚天舒将面前的两个铁盒子一推,说:“秦总看我们市府办的同志喝的茶不上档次,特地给我们送来了上等的铁观音。小苏,你把这两盒茶叶分发给大家尝尝,秦总说了,要是大家觉得不错的话,以后我们市府办的茶叶他全包了。”   “哦,太好了,谢谢秦总。”苏幽雨说着就要将桌上的两盒茶叶拿走。   秦达明一看不对头,忙起身,按住了苏幽雨的手。   苏幽雨把手秦达明的熊掌里抽出来,不悦地看了他一眼,退后了一步。   秦达明讪讪地说:“楚主任,市府办这么多的领导,两盒茶叶怎么够呢?要不这样吧,我车里还有一箱子,一会儿我让司机一起送上来。这两盒,还是楚主任留着自己品尝吧。”   “呵呵,秦总,你的好意我领了,但这么做,不合适啊。”楚天舒从秦达明的表情中判断出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这两盒茶叶里面有猫腻,他笑着说:“市府办上有黄秘书长,下有小苏他们,我一个副主任搞特殊化就太不像话了。”   “嗯嗯,楚主任说得也是。”秦达明这才反应过来被楚天舒调戏了,他把两个铁盒子抓在手里,改口说:“都怪我想得不周到,算了,这两盒茶叶我带回去,等会儿把车里的那一箱送上来。”说着,抢着把两个铁盒又放回了他的包里。   楚天舒说:“太好了,小苏,还不快替市府办的同志们谢谢秦总。”   苏幽雨双手并在身前,给秦达明微微鞠了个躬。   秦达明忙皮笑肉不笑地说:“呵呵,不敢当,不敢当。”   苏幽雨转身走了。   秦达明望着她的背影,又动了试探的心思,开玩笑道:“楚主任,这位小苏我好像以前见过,哦,对了,她在指挥部的时候就跟着你吧?”   楚天舒问:“秦老板,你什么意思?”   秦达明忙说:“没意思,没意思,我就是想说,小苏是个美人儿,楚主任是不是身边的美女太多了,没觉出来?”   “嘿嘿,秦老板,我明白你什么意思。”楚天舒低声说:“男人嘛,谁不喜欢漂亮的女人。不过,君子好色也要取之有道。有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哈哈。”秦达明又碰了软钉子,脸上挂不住,只得用大笑来掩饰,他向楚天舒伸出了大拇指:“楚主任,讲究,老哥佩服!”   这时,里面的门开了,伊海涛站在门口,皱着眉头说道:“哟,好热闹啊。”   楚天舒和秦达明同时站了起来。   “伊市长,对不起,打扰您工作了。”楚天舒忙低头检讨。   秦达明赶紧说:“伊市长,这不怪小楚,是我不懂规矩,放肆了。”   伊海涛没有理会秦达明伸出来的手,转过头来批评楚天舒:“小楚,你怎么搞的,秦总来了也不赶紧通报?秦总,有事吗?”   楚天舒低着头做战战兢兢状。   秦达明说:“呵呵,伊市长,我也是才到,看你办公室有人,就和楚主任闲聊了几句,没想到,还是打扰了领导的工作。”   “行,那你过来吧,小楚,你和信访办刘主任打个招呼,让他晚点过来。”伊海涛看了看表,问:“秦总,五分钟够不够?”   “够了,够了。”秦达明拎起包,跟着伊海涛进了他的办公室。   楚天舒假装着打了个电话,把秦达明的茶杯端了进去。   伊海涛喊住他说:“小楚,你也坐下听听吧,看秦总有什么要求,你好抓紧落实。”   秦达明在沙发上坐下,似乎是怕沙发经不起自己肥胖的身躯,屁股刚挨着一点,明明坐着,双腿却在暗暗用着劲。   楚天舒坐在一旁暗暗好笑:“这个土豪并不是不懂规矩嘛。”不过,他心里却是明白,老虎装成猫,一定没安好心。   伊海涛在办公桌前坐下来,很和蔼地说:“秦总,是不是又遇到什么困难了?”      第649章 放胆一搏      进了办公室,秦达明就有意把姓省略了,直接称呼伊海涛为市长。   “感谢市长关心。”秦达明赶紧欠身说道:“我向市长汇报一下,最近这几天,省里执法检查组检查了我们公司好几个工地,下达了好几份停工通知书,还带走了两名项目经理,公司的副总秦立峰到现在还在协助调查。”   “这个情况我也听说过了。”伊海涛说:“这次执法大检查,只不过是一般的例行检查,纠正一些违法违规行为,维护健康有序的市场秩序,并不针对任何开发商或建筑企业。”   秦达明听了伊海涛这么冠冕堂皇的几句话,马上做起了检讨,说:“擎天置业的工地出现了这么多的问题,是我们平时遵纪守法的意识不强。市长,为了表示我们整改的决心,昨晚上我连夜召开了会议,决定所有工地全部停工,以积极主动的态度配合省执法大检查组的检查指导。”   楚天舒握着笔等着记录伊海涛的指示,听秦达明这么一说,心里一惊,秦达明这个土豪是拿沿江商贸圈的停工在向伊海涛施压。   “秦总,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吧。”伊海涛自然明白秦达明的心思,他不紧不慢地说:“全部停工整改,态度是好的,但这么一来,擎天置业的损失可是不小啊!”   秦达明苦着脸说:“是啊,是啊,可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啊,与其多干多错,还不如少干少错,不干不错,因为平时市长特别关注沿江商贸圈的工期,所以,一大早我就特地跑来向市长请示汇报。”   伊海涛的脸色严肃起来,他说:“秦总,你的意思是,沿江商贸圈也停工了?”   “是的。”秦达明坐在沙发上,不安地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吞吞吐吐说:“市长,我知道沿江商贸圈工期很紧,但我这也确实是无奈之举啊。要是……”   “要是什么?”伊海涛表态说:“秦总你说吧,沿江商贸圈是市里的重点工程,只要我能解决的困难,肯定会尽力而为。”   秦达明马上说:“要是市长能和检查组打个招呼,让他们通融一下,我一定尽快复工。”   伊海涛拧起眉头问道:“通融?通融什么?检查组不是还没检查到沿江商贸圈的工地吗?”   秦达明叫苦道:“市长,真人面前我不说假话。检查组揪住擎天置业其他工地的小辫子不放,主抓的秦立峰还被扣着,我一个人穷于应付,实在是没有精力来抓商贸圈的施工,我更担心盲目赶进度,再闹出其他的什么事儿来,更是难以收场了,也影响政府形象。”   伊海涛若有所思的问道:“哦,秦总的意思是,不解决其他工地的麻烦,商贸圈就照顾不过来了?”   “市长,楚主任也不是外人,今天我来也不完全是这么个意思。”秦达明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说:“我听说,省里的检查组就是冲着沿江商贸圈来的,市长,这可是您亲自抓的重点工程,我可不敢惹出麻烦来,又让人家说三道四的。”   楚天舒心里咯噔一下:这种不为外人所知的信息,秦土豪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伊海涛听了,假装不满地说:“秦总,这话就说到这里为止啊。省里组织建设领域执法大检查,是为了帮助我们查找问题,规范建筑市场行为,可不要因为被查出了问题就信口开河啊。”   伊海涛的话是批评,但口气却非常的平缓,似乎听不出责备的意思,反倒有点多谢提醒的味道在里面。   “是是,都是传闻,传闻。”秦达明如释重负,脸上也活泛起来,笑道:“市长长期以来都非常关心擎天置业,我秦达明无以为报,听到了一些不利于市长的传言,自然是要向市长报告的。我做生意一直遵循一个原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呵呵,秦总是生意场上老手。这年头,传言满天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无大错嘛。”伊海涛也笑了,说:“但是,秦总,我们也不能听到风就是雨啊,沿江商贸圈的工期紧,耽误不起,我希望你能够统筹考虑,尽快复工。”   秦达明暗暗得意,却紧闭着嘴巴,沉默不语,露出一脸的为难。   伊海涛转向楚天舒,说:“小楚,一会儿你和小蔡联系一下,看鸿泽书记什么时候有空,我和他一起去拜访检查组的蓝主任,顺便把秦总反映的情况也一并汇报。”   楚天舒在笔记本上唰唰记了几笔。   秦达明又说了一些感激的话,起身告辞,说:“市长,听楚主任说你也一直在喝秀峰毛尖,这太有失身份了,正好我带了两盒安溪铁观音,请您和楚主任品尝品尝,看对不对您的口味。”   说完,秦达明又把刚才的两个铁盒从包里拿出来,这回他学精了,没有送到伊海涛的办公桌上,而是准备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伊海涛没有在意,便说:“谢谢了。”   楚天舒心里有数,他忙站起来,拉开茶水柜旁的小冰箱说:“秦老板,伊市长这里什么茶叶都有,满满当当的也放不下,这个还是请你带走吧,等这些茶喝完了,我再向你讨要不迟啊。”   “两盒茶叶,算得了什么呢?”秦达明一语双关地说:“我这茶叶包装密实,不放冰箱也可以保存的。楚主任,市长都同意收下了,你就不要再客气了嘛。”说完,放下铁盒就往门外走。   楚天舒不好点破,拿起茶几上的铁盒追上去塞到他的手里,说:“秦老板,刚才伊市长还说,小心没大错,这茶叶你还是带回去,免得传出去,又要引起一些风言风语。”   两人正推让着,伊海涛看出了端倪,便说:“秦总,两盒茶叶事小,商贸圈的工期事大,你不要想那么多了,擎天置业面临的困难我会尽力协调解决,耽误了沿江商贸圈的建设,我不会答应,青原市的广大市民也不会答应。”   秦达明诚惶诚恐地答应着,千恩万谢地走了。   下了楼坐在大奔驰里,秦达明是又喜又恼。喜的是,沿江商贸圈一停工,伊海涛果然感到了压力坐不住了;恼的是,楚天舒这小子太难缠,你自己油盐不进就算了,还他妈的坏老子的好事。   伊海涛和楚天舒站在窗户前,看着秦达明的大奔驰出了市委大院的门,相视一笑。   楚天舒给伊海涛的茶杯里续上水。   伊海涛坐下来,端起杯子,说:“小楚,一会儿你问问小蔡,郭书记什么时候有空?”   楚天舒笑问道:“老师,你真的要去拜访蓝光耀?”   “为什么不去?”伊海涛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下来,说:“城市规划与建设是我分管的工作,一下子查出了这么多的问题,我难道不应该过问一下吗?他们不是想查官商勾结吗,今天我就勾结一回给他们看看,让他们查起来更有干劲。”   楚天舒说:“呵呵,老师,他们想玩一场围而不歼的敲山震虎,你就给他们来一个顺水推舟的欲擒故纵。”   伊海涛淡淡地笑笑,问道:“小楚,你现在收集了哪些资料?拿过来我看看。”   楚天舒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U盘,插入电脑接口,打开之后输入了一个密码,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有许多图片和扫描的文档。   随着鼠标的点动,楚天舒一一介绍道。   “这是擎天置业前年建成的立交桥工程,严重渗水……这里还有开裂……这是擎天置业野蛮拆迁的现场,这次冲突造成五人重伤,十三人轻伤,伤者家属还在上访……这是北湖区的一个安居工程,擎天置业参建的,通过了质检站的验收,但现在没有人敢住进去,这是住户跟北湖区政府谈判的现场图片……这是擎天置业参与建设的南湖区国土局办公楼的实拍,质量先不说,看看它的设计……”   一幅幅的图片触目惊心,伊海涛在这几分钟内受到的冲击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他没有想到,在他来青原担任常务副市长之前,擎天置业会存在着这么多的人和事,或者,他早就隐隐感觉到了,而现在突然直面,也无法不感到震撼。   楚天舒说:“从我现在收集到的资料来看,长期以来,青原市的建筑市场十分混乱,擎天置业参加项目所存在的问题只是冰山一角,因为各方面人员的介入,工程开建之前,利润就被拿走了很大一部分,所以,建筑商就只能在建筑成本上投机取巧,偷工减料,或者玩弄手脚,钻政策的空子。我以为,青原建筑市场积重难返,已经到了非出重拳整顿不可的地步了。”   “说实话,我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想着等当选市长之后再来采取行动,把少磊派到江北开发区也是一个权宜之计。”伊海涛一只拳头砸在了办公桌上:“既然唐逸夫非要步步紧逼,那就按照林部长的指示,拼了这个市长不当,也要放胆一搏!”      第650章 双管齐下      伊海涛和郭鸿泽一起去了青苑宾馆的桃花苑,这是专门腾出来供检查组办公用的一个二层小楼。   蓝光耀给了青原市两位领导的面子,立即通知放了秦立峰,这家伙罗里吧嗦的扯了不少的问题,但都不是蓝光耀想要的,估计也没掌握什么更深入的情况,正好做一个顺水人情。   伊海涛的主动来访,极大地刺激了蓝光耀的G点,他认为,这是伊海涛心虚的表现,他出面来替擎天置业讲情,更说明唐逸夫“官商勾结”的举报不会是空穴来风,要不然的话,伊海涛凭什么要坐不住?   于是,蓝光耀眼见着为其一周的检查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变本加厉,再次加大了对擎天置业的施压力度。   回到办公室,楚天舒给秦达明打电话,告诉他伊市长亲自拜访了省里的检查组,秦立峰已经放出来了。   连秦达明自己都没有想到,伊海涛的行动会如此的迅速,所以,当楚天舒问他沿江商贸圈什么时候可以复工时,他竟然提出,这一次被查,擎天置业损失惨重,资金又出现了缺口,希望面见伊市长帮助解决困难。   楚天舒这回没客气,直接回绝了他的得寸进尺,明确告诉他,沿江商贸圈一天不复工,伊市长便不会再接见他。   秦达明当即摔了电话,他固执地认为,只要捏住了沿江商贸圈这个筹码,就一定能逼迫伊海涛让步。   可是,他得意的太早了,给秦立峰的接风酒还没喝完,又得到了公司财务总监的报告,检查组直接进驻了沿江商贸圈工地,这次带队的是省审计厅的高级会计师,陪同前来的还有市财税方面的专家,不查各项审批手续和施工记录,非要查这个项目的财务来往账目。   秦达明一听就来了气,麻辣隔壁的,青原市建筑施工企业多了,这个鸟检查组怎么死盯着擎天置业不放呢?他气得把酒杯摔了个粉碎,把桌子上的碗筷盘碟都掀了,然后把孔二狗等人打发走,恶狠狠地逼问秦立峰是不是在里面胡说八道了。   秦立峰脸都吓绿了,他还是头一次看秦达明发这么大的火,忙赌咒发誓地辩解用脑袋担保,绝对没有出卖擎天置业的机密换取自己的自由。   秦达明又问秦立峰,检查组的人是怎么跟你谈的。   秦立峰说,他们不断地暗示我,只要交代了有关官商勾结的情况就马上放了我。   秦达明瞪着眼睛问,那你都交代了些什么?   秦立峰说,我交代了以前在城投公司的事,可是,他们不感兴趣,非让我交代在沿江商贸圈项目上和哪些官员有过什么钱权交易。大哥,这你应该知道,打死我我也交代不出来啊。   秦达明稍稍放心了,秦立峰虽然名义上是公司的副总,但类似于运作项目的核心机密,秦达明根本不让他参与,用他自己的说法就是,打死也交代不出来。   秦达明拿秦立峰撒了一通气,渐渐也冷静了下来,他让秦立峰立即赶回工地组织应付检查,想想蓝光耀这傻逼玩意儿真是有意思,你想捅伊海涛的屁眼,直接从参与江北开发区建设的世纪阳光入手就是了,怎么总拿老子来开刀?   秦达明想得到的,蓝光耀又何尝想不到。   可是,卫世杰的世纪阳光是新成立的公司,在江北开发区承接的大项目只有凌云集团和鲲鹏实业的厂房建设,以及卧龙城的房地产开发,这几个项目都不是政府投资,各项审批手续规范齐全,蓝光耀想要挖一挖其中的“官商勾结”,却像是狐狸咬刺猬,一时半会儿无从下口。   就在蓝光耀看时间不多,正着急上火的时候,伊海涛居然亲自上门来为擎天置业当说客,那他当然要从沿江商贸圈入手,从擎天置业身上寻找突破口。   等秦达明想明白这一切的之后,才又感到大事不妙,只得再次拨通了他与朱敏文秘密联络的手机。   蓝光耀着急,秦达明着急,楚天舒也在着急。   中午刚上班不久,卫世杰就给楚天舒打来了电话,报告省执法检查组进驻沿江商贸圈的消息。   楚天舒说:“老卫,别说这些没用的,让你收集的猛料找到了没有?”   “老楚,猛料是真不好找啊。”卫世杰叫苦道:“我让刘明辉他们暗地里摸了好几天,到手的也只有外围的一些资料。检查组的手段那么多,不一样也什么都没搞到手吗?”   原来,楚天舒陪同伊海涛从省城回来之后,就让卫世杰暗地里在收集擎天置业各方面违规违法的材料。   可是,整点调查的刘明辉等人忙乎了好些日子,也只找到了一些擎天置业参建工程中存在的质量问题,严重一点的也就是涉嫌野蛮拆迁引发了几起伤人事件,这些东西只能伤及皮毛,动不了擎天置业的筋骨。   楚天舒和伊海涛商量的结果是,要利用省执法大检查组的力量,借助蓝光耀之手,彻底铲除擎天置业这颗青原建筑市场上最大的毒瘤,同时用事实来证明,唐逸夫一伙对伊海涛所谓“官商勾结”的举报纯属凭空捏造和栽赃陷害。   唐逸夫与伊海涛的隔空对战,却把擎天置业变成了主战场,这不仅让秦达明迷惑不解,也令朱敏文始料不及。   在接到了秦达明的报告之后,朱敏文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再这么无休止地折腾下去,不知道会翻出多少见不得人的陈芝麻烂谷子,他决定要尽快平息这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战争。   平息战火,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让交战双方退出战场,至于他们会不会握手言和,这不在朱敏文的考虑之中。   朱敏文本来就在这个漩涡中,他当然洞若观火,这一次所谓的执法大检查,明里暗里不知惊动了多少大大小小的人物,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搅合进来。   其实,这一切都是唐逸夫为了与伊海涛竞争市长点燃的战火,蓝光耀只是被推到前面的马前卒,在幕后操控的还是何天影,只是,借用了执法大检查的机会,把事情办得不显山不露水,而结果则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要想劝唐逸夫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是绝无可能的了。真要是能劝得了他,这场战争原本就不会发生。   当然,朱敏文只负责平息战火,不是要当和事佬,所以,他只能双管齐下,分头在伊海涛和蓝光耀身上做文章。   下午临下班的时候,楚天舒正陪同伊海涛参加一个江北开发区大学生创业园区的座谈会,突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悄悄掏出来一看,是朱敏文的秘书林登山打来的。   楚天舒抓着手机从会场上退了出来,走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登山兄,有什么指示?”楚天舒开玩笑地问道。   领导的秘书充当的是联络员的角色,他们之间的联系相对比较多,尤其是伊海涛在召集政府工作,两位领导接触密切,因此,楚天舒与林登山的电话往来自然不少,两个人年龄相差不大,关系相处得也还不错。   当然,由于朱敏文与伊海涛两个人的地位差距,也决定了楚天舒与林登山的地位高低,所以,楚天舒半真半假的要把林登山当自己的领导。   “天舒,你又开玩笑,领导们才有权作指示,我有个狗屁的指示?”林登山故意说了句粗话,力图把气氛搞得相对轻松。   既然林登山说得这么放肆,这个电话打过来肯定不是工作上的事,朱敏文也不会在身边。于是,楚天舒也就没有必要故作斯文,笑道:“登山兄,你是大老板的秘书,我是小老板的秘书,所以你就是我的领导,哪怕是放个屁,对我来说也是指示。”   “哈哈。”林登山大笑了起来,说:“天舒,你如此放肆,就不怕伊老板搞你的人?”   “伊老板在给创业的大学生作报告,你老兄有指示,我就偷跑出来了。”楚天舒笑道:“登山兄,是不是大老板在开会,你闲得难受啊。”   “嘿嘿,彼此,彼此。”林登山笑完了,换了一副口气,问道:“天舒,晚上伊老板有没有安排?”   见林登山认了真,楚天舒也收起了笑容,回答道:“暂时没有。”   林登山说:“那晚上我请你喝茶,肯赏光不?”   楚天舒以为林登山又在开玩笑,他陪着朱敏文在临江开会,怎么可能请自己喝茶呢。所以,他故作吃惊地问:“登山兄,你没调纪委去吧?”   林登山笑问道:“哈哈,天舒,你什么意思?好像有点做贼心虚呀。”   楚天舒说:“登山兄,你是不知道哇。这几天青原市的干部们几乎都成了惊弓之鸟,就怕听到有人请喝茶呀。”   林登山问:“真有这么严重吗?”   楚天舒说:“可不,等你回来就知道了。”   林登山说:“我已经回来了,晚上请你喝茶也就是想跟你谈谈这事。”   楚天舒问:“大老板开完会了?”   “还没有,我先回来了,正在回青原的路上。”林登山说:“你向伊老板请个假,晚上一起喝个茶,有问题吗?”      第651章 暗含锋芒      楚天舒立即警觉起来,朱敏文的会议还没开完,林登山就提前返回,还没到家就打电话约自己喝茶,而且还并不避讳伊海涛,这其中肯定不会是单纯的喝茶这么简单,多半是朱敏文有话要说又不便说,要借林登山之口说出来。   楚天舒满口答应了下来,约好了晚上六点半在市委大院不远的“青莲会所”见面。   挂了电话回到会场,伊海涛的讲话刚刚结束,迎面而来的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返回的车里,楚天舒向伊海涛请假,说林登山从临江提前返回了,晚上约了自己喝茶。   伊海涛也颇感意外,但他没有多问,只说了两个字:“去吧。”   下班之后,楚天舒提前去了“青莲会所”,订了一个僻静的小包间,边喝茶边等着林登山。   六点过十分的样子,林登山就到了,司机立即返回临江。   寒暄了几句,林登山坐了下来。   楚天舒给他斟上茶,又喊来服务员点了几个小菜。   说是林登山请喝茶,那只不过他的一种客气,在官员之间的饭局上,地位的高低是不会乱,也乱不了的,总是地位低的为地位高的服务,也包括买单。   菜很快上齐了,林登山吩咐服务员说有事我们喊你。   “青莲会所”就开在市委大院的不远,经常会有不大不小的官员们在这里吃饭喝茶,说穿了还是要谈事情,所以,从包房的设计到服务员的训练,都是按照客人的这种需求来安排的,客人吩咐有事再喊你,相当于就是说别来打扰。   林登山说:“天舒,酒咱就不喝了,咱哥俩难得有空闲能坐在一起,就好好说说话吧。”   “一切听登山兄的。”楚天舒感叹道:“平时咱哥俩该喝的不该喝的酒喝了不少,好不容易抽出身来聚一聚,再要喝个天昏地暗的,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是啊,是啊。”林登山捏着筷子,挥动了几下,说:“来,来,别客气,咱以茶代酒,边吃边聊。”   长期跟着大领导,林登山学会了当领导的矜持,明明是他有话要说,却一定要等着楚天舒先说话。   吃了几口菜,喝了几口茶,楚天舒开口了:“登山兄,大老板会还没开完,你怎么先回来了?”   林登山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才说:“跟在大老板身后听到了一些消息,对伊老板不是太有利,大老板让我回来,先和你通通气。”   果然没错,林登山是回来传达朱敏文的旨意的。楚天舒心头一动,端起杯子举了一下,说:“感谢大老板和登山兄的关心。”   “谈不上,谈不上,我们都是替老板们拎包跑腿的。”林登山也举了举杯子,客气道:“伊老板是你的老板,也是我的老板。”   这种话,林登山理论上必须这么说,但楚天舒不能跟着附和,只能笑着不说话,等着林登山的下文。   林登山并没有急于说他在省城里听到的消息,反过来却问道:“哎,对了,天舒,你在电话里跟我说,这几天青原不大太平,是怎么回事?”   “登山兄,省里执法检查组这回动了真格的,你和大老板走了之后,搞得动静更大了。”楚天舒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很有一些人被请去喝茶了。”   林登山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青原这边的动静一大,省城那边就有说法了,让大老板在省领导面前很没面子啊。”   青原这边的动静,朱敏文了如指掌,秦达明给他打电话,只说了有关擎天置业的情况,而郭鸿泽每天都在向朱敏文汇报,查出了什么问题,因为什么原因牵动了哪些人,一五一十的一星半点儿的都没落下。   闹成这种局面,郭鸿泽没事要偷着乐,他就盼着唐逸夫与伊海涛斗得两败俱伤,渔翁得利的机会就来了,所以,他当然要和朱敏文保持密切联系,详细汇报完了,有意无意地还要发几句牢骚,说有些同志太缺乏大局观念,为了个人私利,不惜破坏青原和谐稳定的发展环境。   楚天舒笑道:“所以,登山兄在电话里说要请我喝茶,可是把我吓得够呛啊。”   “呵呵,不至于吧。”林登山半真半假地说:“我还是那句话,未必你真的是做贼心虚啊。”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楚天舒说:“但是,一个人上班上得好好的,突然被纪委一本正经地请去喝茶了,回来之后自个儿跟大家说没问题。这年头,谁能信哪?”   “那倒也是。”林登山笑了,说:“这种事有点像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最起码的,以后在考察提拔干部的时候,领导都不敢大胆推荐和使用了,影响着实不小。”   楚天舒试探着问:“登山兄,你对此怎么看?”   这明着是问林登山的看法,实际上是在问朱敏文的态度。   林登山不紧不慢地说:“酒桌上我们不是经常听到这么一句话吗?只吃不带,上级不怪,只花不拿,纪检不查。这句话虽然只能私底下说说,但这么些年大致都是这么在把握原则,执法检查组的领导这么搞,我个人觉得,有点过了。”   楚天舒顺着他的意思说:“是啊,有的人被请去喝茶,只不过是收了两条烟,瓶把酒,或者是被请去钱柜唱唱歌,还真不是太大的事。青原的同志们私底下议论说,这哪里是在搞执法大检查,简直就是在搞干部大清洗嘛。”   林登山说:“对呀,大老板听说了也挺着急的,他说,要尽快结束这种混乱局面,否则的话,青原干部队伍人心稳定,谁还有心思做工作,谋发展?所以,大老板去找了何书记,一方面是作检讨,另一方面,也是反映情况。”   见渐渐切入了主题,楚天舒放下了筷子,只捏着茶杯,满怀期待地看着林登山,问道:“领导们有什么指示?”   “呵呵,也谈不上什么指示?”林登山眼睛移开了,他轻描淡写地说:“何书记说,工作中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是正常的,关键是各级领导干部要认识得到错误所在,勇于承担责任,这样才能在今后的工作中改正错误,避免再犯错误。”   楚天舒感觉话锋不对,忙问:“登山兄,这就是领导指示,该怎么理解和执行呢?”   林登山说:“大老板还从侧面打听到,原来是有人写了举报信,举报我市在沿江商贸圈建设中存在未履行正常的招投标程序,政府为施工企业融资提供担保等一系列问题,引起了省领导的高度重视,这才派出了省纪委领导牵头的执法检查组。”   楚天舒说:“怪不得,今天下午检查组进驻商贸圈工地,大动干戈,抽调了市财税方面的专家,要查擎天置业的来往账目。”   林登山看了楚天舒一眼,好像是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什么东西来,但是,除了焦急之外,似乎又没什么太大的可疑之处。   他迟疑了一下,才说:“因为这些个信息都是侧面得到的,沿江商贸圈又一直是伊老板亲自主抓的项目,所以,大老板让我回来和你通通气,想请伊老板采取主动,上下一齐做工作,尽快结束这种动荡的局面。”   楚天舒感到异常的震惊,他终于听明白了,这是朱敏文玩弄的一个权谋,林登山是来给他当说客的。   所谓的采取主动,就是要让伊海涛去向蓝光耀承认错误,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承担起来。而朱敏文不好明说,只能通过林登山来向楚天舒传话,让楚天舒把这个意思转给伊海涛。   楚天舒揣着明白装糊涂,说:“如何采取主动,还请登山兄明示。”   林登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沉吟片刻,为难地说:“天舒,你我当秘书的,按理说没有资格参乎老板们的事,但是呢,我们又有责任和义务充当好老板们沟通和联系的桥梁与纽带。”   楚天舒附和道:“那是,那是。”   “我个人瞎琢磨的,不一定准确啊。”林登山咬了咬牙,犹豫着说:“大老板的意思可能是,是不是请伊老板委屈一下,把责任先担起来,稳定了局势再说。天舒,你看呢?”   话已经挑明了,在这种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面前,楚天舒不能再装糊涂了。   “登山兄,既然你对我开诚布公,那我也不含糊了。”楚天舒问道:“请问这是不是朱书记的指示?”   楚天舒这个问题看似问得轻巧,但却令林登山感受到了其中暗含锋芒。   林登山迟疑了起来,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   如果说是,那朱敏文为什么不亲自去向伊海涛说?这几乎就是不打自招,朱敏文将来可以用一句毫不知情来推卸所有的责任。那你林登山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如果说不是,那你林登山只不过是一个秘书而已,有什么权力向召集政府工作的常务副市长提这种无礼要求?   政治说客不好当啊!      第652章 锋芒毕露      “老弟,我也只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各级领导都希望青原有一个和谐稳定的发展环境。”林登山含糊地说,他清楚,楚天舒应该明白这就是朱敏文的意思,也是何天影的意思。   “登山兄,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是,”楚天舒婉拒道:“让我去跟伊老板说这种话,我开不了口。”   林登山叹道:“老弟啊,要是好开口,老板们就用不着你我这些拎包跑腿的了。”   楚天舒说:“沿江商贸圈的建设,是伊老板亲自主抓的项目,每个合同的签订,每笔资金的投入,每个施工的环节,他都倾注了心血,突然要让他自己主动向省里承认这其中存在过错,承担所有的责任,这不公平,搁谁身上都难以接受啊。”   “天舒,你别激动,你说的没错。”林登山喝了口茶,无奈地说:“可是,政治是一种妥协的艺术。有失才能有得,有退才会有进。”   林登山所说的得失进退,其中颇有点威胁的味道,楚天舒当然听得出来,朱敏文的意思是伊海涛想要顺利当上市长,必须听从他的摆布,继续忍辱负重。   楚天舒不得不激动了,他说:“登山兄,造成这种被动局面的始作俑者,大老板应该心里有数,真正应该退的是他,而不是伊老板。”   林登山一直跟在朱敏文身边,对楚天舒所指也是心知肚明,他苦笑着说:“天舒,你这个说法是不是有点太过一厢情愿了,他是为了得才进的,怎么可能会退呢?”   楚天舒争辩道:“既然如此,沿江商贸圈本身就是一项具有政治意义的政绩工程,大老板如果真心支持伊老板,那他是不是应该为了大局做某种妥协呢?我想,大老板应该分得清此时此刻政治利益孰轻孰重。”   林登山终于忍耐不住了,他沉着脸说:“天舒,你这么说太过分了。你也应该分得清楚,青原到底是谁说了算?”   “登山兄,请原谅我的直率。”楚天舒针锋相对地说:“有权有势,难道就可以罔顾事实,颠倒黑白吗?”   林登山霍地站了起来,逼视着楚天舒。   楚天舒也无所畏惧地直视着他。   四目相对。   最后还是林登山选择了退缩,他缓缓地坐了下来,说:“天舒,我跟你说,大老板是非常看好你的能力的,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让我来跟你通报这些情况,你可不要辜负了大老板对你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楚天舒微微一笑,说:“登山兄,这一次我可能要让大老板失望了。”   “天舒,你这是何苦来呢?”林登山苦口婆心地说:“你时时处处为伊老板着想,这并没有错,但是,你想过没有,且不说伊老板最终能不能成功上位,大老板总归是一把手,我们的前途可都攥在了他的手上,你可不能一时认了死理而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啊。”   “登山兄,我知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楚天舒沉思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奖地说:“但是,在中国的官场文化中,有‘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畏缩,也有‘义无返顾’的凛然,有‘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圆滑,也有‘杀身取义’的慷慨。”   林登山说:“兄弟,你这有点扯远了,我们这种小人物无论作怎样的选择,轮不到我们留芳青史,也不至于遗臭万年。可是,权柄的尽处,是赤祼而锋利的刀锋,如果因此闹一个遍体鳞伤,痛苦的还不是我们自己吗?”   楚天舒说:“登山兄,给谁当秘书我们可能无法选择,能不能飞黄腾达更是难以把握,但是,做人我们可以选择,也可以把握,不能丢了最起码的志气、骨气和尊严。”   林登山的脸色很是窘迫,他问道:“天舒,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楚天舒坚定地摇了摇头。   林登山失望地说:“天舒,我敬佩你对伊老板的忠诚。”   楚天舒放缓了口气,说:“登山兄,我这并不仅仅是对某一个人的忠诚,也是对事实的尊重。”   林登山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人各有志,希望你不会后悔。”   楚天舒斩钉截铁地说:“坚持做人的底线,我无怨无悔。”   林登山彻底地绝望了,他沮丧地说:“天舒,你能确定,伊老板也会拒绝大老板的建议?”   楚天舒有些犹豫,没有立即回答。   毕竟伊海涛才是最终的抉择者。   “我受命而来,无论成功与否,也要做最后的努力。”林登山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说:“天舒,既然你不肯帮忙,我只好直接和伊老板沟通了。”   楚天舒突然对林登山充满了同情,如果换做别的情况,他肯定会选择和林登山合作,他想了一下,说:“登山兄,对不起。我来和伊老板联系吧。”   林登山点了点头,他也知道,楚天舒是一个正直的人,可是,自己是朱敏文的秘书,只能按照大老板的旨意办事。   楚天舒拨通了伊海涛的电话,说:“伊市长,林秘书要和你通话。”说完,把手机递给了林登山。   林登山简要地向伊海涛通报了刚才和楚天舒谈到的情况,并且含蓄地点明了朱敏文的意图。   伊海涛沉吟起来。   这是一个重要的时刻。   这不像以前,朱敏文当面坐下来和自己谈话,对于青原政府工作的指手画脚他可以俯首听命,对于某些批评他可以委曲求全,而是他必须对林登山委婉转达的要求做出明确的回答:拒绝还是接受。   拒绝似乎是个一望而知的愚蠢选择。   林登山在遭遇了楚天舒拒绝传话之后仍然敢于底气十足地把朱敏文的意图表达出来,这说明,浸淫官场几十年的朱敏文不可能没有考虑过伊海涛会拒绝,也不会没有后续的手段。   不答应,就是在鲜明地表示自己拒绝听命于朱敏文,接下来,朱敏文是不是就会在市长竞争中拒绝对自己的支持?   伊海涛突然有种痛楚的感觉,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为什么!   从来到青原开始,他就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某种尺度,恪守着自己的权责,他非常反感介入这种复杂而无聊,荒唐却残酷的权力斗争之中。   的确,他想当青原市的市长,但他也只是想做好本职工作,保证青原政府高效有力地运行,只想在自己的任期内好好地为青原做点实事,雁过留声,他希望某天离开的时候,青原的老百姓会说一声:伊市长不错。   但是现在,他似乎再也无法闪躲隐忍,他必须做出选择,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沮丧和痛苦,处于市长之争的漩涡之中,他本就不可能逃避这种权力斗争,洁身自好,他曾经的所有考虑和努力,都是镜花水月。   那么,答应吗?   他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个选择,为了自己的良心,为了青原的百姓,为了正义和尊严,他都不能这么做!   君子远疱厨,这就是他最后的底线!   在朱敏文的强势面前,他不知道的事,他没有亲自经手的事,跟他无关的事,他可以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他自认自己不是一个非常有勇气的人,相反,他有时似乎非常胆小,做事过分谨慎和小心,但是,或者正是因为这种胆小,这种对于权力的敬畏和坚守,他才更不能答应朱敏文的要求。   朱敏文不会不知道,这是唐逸夫为了达到他个人的目的对自己的步步紧逼,但是,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尤其是在省委即将确定市长候选人的关键时刻?一位老练的权力人物,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发难,在检查组搞得青原人心浮动的时候,更不应该再对自己露出刀锋。   难道,是因为……?   伊海涛不敢往下想。   或者,朱敏文会理解自己的选择?   伊海涛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朱敏文是谁?青原的一把手,担任市长时就是说一不二的强人,现在大权在握,更是目无余子,很可能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他这个常务副市长的感受,也从来就没有把他放在眼中,这又令伊海涛感到屈辱和羞辱。   在短短的十几秒的时间里,伊海涛经过了艰难的思考,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开口道:“登山,谢谢你,我想请你转告朱书记,如果查实了沿江商贸圈建设中我的工作存在错误,我愿意承担我作为常务副市长应该承担的责任!”   这是确凿无疑的拒绝!   林登山在心中哀叹一声,这一次,他无法完成朱敏文交给他的任务了。   此时,他后悔了,自己不应该打这个电话,因为他与楚天舒的交谈中,应该可以猜测得到伊海涛的态度,他之所以要冒险试探,是从平时的观察中,高估了朱敏文的强势,低估了伊海涛骨子里的坚持。   这个答案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他一直不愿看到的情况终于出现了。   现在,他终于算是了解到了伊海涛的真实想法,或者说,他看到了伊海涛温和的外表下面他坚硬的本质,接下来,又将会发生什么?林登山不敢想象。   还有一个麻烦是,他又该如何向朱敏文汇报呢?他无法想象朱敏文暴怒的样子。      第653章 动用王牌      在青原的权力舞台上,伊海涛第一次选择了不再隐忍和退让,开始以锋芒对抗锋芒。   权力的锋芒是双刃的,露则伤人,无论是自己还是对手,当伊海涛为自己的选择感到痛苦的时候,朱敏文也感到了同样的棘手和难受。   唐逸夫暗中操控蓝光耀死死咬住了擎天置业不放,这已经够让他烦心的了,现在,连一贯俯首帖耳的伊海涛也敢于明确地说不了,他这个青原市的书委书记的权威岂不是荡然无存了。   朱敏文得到了林登山的如实报告,把他狠狠的训斥了一顿,然后颓然地靠在沙发上,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渐渐平息了怒火,这个时候他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一个小小的楚天舒,他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也敢藐视自己的权威?!   几分钟的茫然后,蓦然间灵光一闪,他想起了双管齐下计划中的另一个人:秦达明。   妈的,既然伊海涛和楚天舒执迷不悟,非要选择硬碰硬,那就怪不得我朱敏文不给你们留后路了。   这会儿,秦达明正在腾达休闲度假村的一栋别墅里,当他接到朱敏文的电话时显得有些欣喜若狂。   但是,他很快失望了。   朱敏文平静地说:“老秦,我和省里的领导沟通过了,执法检查组确实不是冲擎天置业来的,但是,你们必须配合检查组的工作。”   秦达明忙说:“请老板明示,我们该怎么配合?”   朱敏文冷冷地说:“他们需要什么,你就提供什么?”   “可是……”   “可是什么?”   “报告老板,他们需要的东西,我们可能提供不了。”   “为什么?”   “因为……”秦达明吞吞吐吐地说:“因为,我们手头上没有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朱敏文很有些恼怒,他满腹狐疑,问道:“老秦,沿江商贸圈的项目干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们还没有把他搞定?”   “搞了,没搞定。”秦达明想起了送茶叶的事,不由得恨恨地说:“本来是有机会的,可是,被那个楚天舒搅黄了。”   “又是这个楚天舒!”朱敏文很有些泄气,又问道:“那他呢,也没搞定吗?”   “也没有!”秦达明有气无力地回答:“这家伙更是刀枪不入。”   “你他妈干什么吃的?!”朱敏文吼道:“老秦,这事儿我管不了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说完,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秦达明傻眼了,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蓝光耀还在步步紧逼,朱敏文又撒手不管,这便如何是好?   他前思后想,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又该怎么做。   在青原市,秦达明在商界已经有了自己的地位,南来北往的交往不少。包括一些官员,多少都有顺着他巴结他的意思。   在眼下,青原市有头有脸的富人们,已经讲身份、讲地位了,不再是当年草创时期的样子,常常为了笔生意,与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甚至不惜动刀动枪出人命。他们现在不用了,早已确立了自己的经营方式,与方方面面建立起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一些权力人物,也不由自主地向他们靠拢过来,当成自己呼风唤雨的社会基础。   这一点上大家都分得很清,一些人是政治关系,在工作中互相照应,互相提携。   富人们自然是经济关系了。   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秦达明对于利益和危机是最敏感的,他很清楚只有和权力勾搭成奸,才能利益最大化,所以,平时他非常乐意在权力上进行投资。   但伊海涛和楚天舒明显的不同,他们不会与你多说什么,这多少有点让秦达明很不适应。尤其是那个楚天舒,他似乎根本不在这个范围内,你永远别想跟他称兄道弟,骨子里有俯视苍生、视金钱如粪土的味道,不动声色地拒人千里之外。   当前的青原官场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现在再想在伊海涛和楚天舒身上下功夫,显然不现实,也来不及。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明确告诉蓝光耀,擎天置业没有他们所需要的东西,让他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擎天置业的身上。   可是,你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一说,他就会轻易放手吗?   怎么办?   秦达明苦苦思索了很久,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软中华的烟抽了快一包,嘴里火烧火燎般苦涩,依旧没有想出能够救急的办法。   房间里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   秦达明烦躁不安,他很想找一个人商量对策,可是,谁又能替他分忧呢?   秦立峰?这个草包一般的远房兄弟,只满心惦记着如何以秦家人的身份分享擎天置业的财产,这么一个唯利是图的家伙,要让他出谋划策,实在是指望不上?   孔二狗?这就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你让他去咬人他决不会含糊,但是,你总不能让他拎着一把刀去把蓝光耀剁了,那他妈的不是直接找死吗?   秦少?唉!想到这个傻乎乎的儿子,秦达明只能是一声重重的叹息,为了保证擎天置业这一份家业不旁落到外人之手,老子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要劳心费力地隔代传种。   想到隔代传种,秦达明突然想起了颜婕妤。   这是他手上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王牌”。   对,就让她出马!   对于蓝光耀,秦达明已经从侧面打听过了,别看他整人的时候一副道貌岸然,背地里却是个风流成性的家伙,属于他自己所说的“老二靠不住”的那种人。   秦达明断定,以蓝光耀这样的年龄,在妙龄的颜婕妤面前,应该毫无抵抗能力。   以秦达明的经验来看,对付政府的官员们,任何人都可以用钱和色来解决。到现在他还固执地认为,伊海涛和楚天舒这两个人之所以没有就范,是因为他过于依赖朱敏文的施压,平时给他们的诱惑还不够多。   自从颜婕妤与秦少缔结了婚约之后,秦达明就再也没有为了公司的事让她出马公关了,她只以董事会秘书的身份参与公司的日常管理。   现在的局势不同了,为了老秦家的千秋大业,就只好牺牲一下老秦家传宗接代的工具了!   任何一位男士,在潜意识里,都渴望在某个时刻,或在某个晚上,能遭遇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何况有美女主动相邀,而在夜晚的餐桌上,有美女佳肴陪伴,气氛无疑是愉快的,等到了床上,几乎可以无话不谈。   对!就让颜婕妤在床上和蓝光耀把话说清楚!   秦达明给颜婕妤打通电话的时候,颜婕妤正在床上与卫世杰颠龙倒凤,他们也在探讨传宗接代的话题。   颜婕妤在卫世杰的身下呻吟道:“老卫,过些日子你就该饿着了?”   卫世杰停止了上上下下的动作,问道:“不饱,难道你已经吃撑着了吗?”   “别,别停下来呀。”颜婕妤双腿紧紧夹住了卫世杰的腰,叫道:“快点,把我喂饱了,我再告诉你为什么。”   “好哇,竟然敢要挟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卫世杰拼命地动作起来,房间里顿时一阵噼啪作响,喘息声与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奏起了一曲美妙高亢的交响乐。   “啊,老卫,我要死了!”颜婕妤发出了兴奋的呼喊。   卫世杰挥汗如雨,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终于,一切归于平静。   卫世杰躺在床上,捏着她的一座肉峰,问道:“不饱,说吧,为什么要让我饿着?”   颜婕妤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老卫,你有儿子了。”   卫世杰呼地坐了起来,又把颜婕妤抱了起来,叫道:“不饱,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颜婕妤坐在了卫世杰的大腿上,说:“我怀孕了!”   “真的?”   “真的!”   “哇,不饱,你太棒了!”   “不,老卫,是你太棒了!”   卫世杰把耳朵贴在了颜婕妤的肚皮上:“快,让我听听,我儿子在干什么?”   颜婕妤抱住了卫世杰的脑袋,笑道:“老卫,你也太着急了吧,才刚怀上,能听出什么?”   卫世杰不好意思地笑笑,轻轻的抚摸着颜婕妤的腹部,突然问道:“不饱,不会是那个老家伙的吧?”   颜婕妤啪地给了卫世杰一巴掌:“你胡说什么呢?怎么可能,老家伙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心思?再说了,每次老家伙要办事,我都会采取措施的。”说着,她的眼睛里泛出了委屈的泪花。   “对不起,不饱。”卫世杰抓着颜婕妤的手,在自己的脸上又拍了一巴掌,说:“婕妤,你用力扇,扇我这张臭嘴。”   颜婕妤抿着嘴,破涕为笑了。   卫世杰从床上跳下来,抱起颜婕妤,把她高高的举了起来,欢快地叫道:“哦,哦,不饱,你快把儿子生下来吧,擎天置业要改姓卫了。哦,哦……”   “老卫,你疯了,快把我放下来,放下来。”颜婕妤挥舞着两只粉拳,在卫世杰的肩头不住的捶打。“你再这么折腾,儿子就流出来了。”   这话可把卫世杰吓了一跳,他轻轻地把颜婕妤放在了床上,俯下身子去看她的那个地方,神神叨叨地说:“不会吧,儿子,你可别吓唬你老子。”   颜婕妤把腿并拢,咯咯地笑了起来。      第654章 将计就计      “好哇,不饱,你又忽悠我。”卫世杰又雄赳赳气昂昂地扑到了颜婕妤的身上。   颜婕妤手脚乱舞,拼命抵挡着卫世杰的进攻,嘴里喊道:“老卫,你饶了我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正嬉闹间,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颜婕妤抓起来一看,惊出了一身冷汗。   秦达明!   “婕妤,休息了吗?”秦达明的口气里少了几分颐指气使,多了几分关怀备至,这让颜婕妤很不适应。   “董事长,有事吗?”颜婕妤装出一副惺忪慵懒的样子,还没有忘记示意卫世杰不要出声。   “哦,有点事。”秦达明亲切地说:“你能不能赶到腾达休闲度假村来一趟?”   “现在吗?”颜婕妤抓过被子盖在了身上,仿佛在担心秦达明的眼珠子会从手机里钻出来,看到这旖旎的风光。   秦达明肯定地说:“是的。”   颜婕妤有些紧张,她担心秦达明又想起了要隔代传种,忙问道:“这么急,什么事呀?”   “哦,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如何应对省里检查组的检查。”秦达明沉吟了片刻,语气沉重的说:“婕妤,这一回需要你来拯救擎天置业了。”   颜婕妤松了一口气,说:“好吧,我漱洗一下,马上赶过去。”   挂了电话,颜婕妤从床下下来,进了卫生间,开始冲洗。   卫世杰站在门口,问:“婕妤,怎么了,老家伙有察觉了?”   “没事,看你紧张的。”颜婕妤站在淋浴器下,开始涂抹沐浴露。“哼,还指望你帮我报仇呢,胆小鬼。”   “这么晚了,他找你干什么?”卫世杰没有顾及颜婕妤的嘲笑,问道。   “老家伙说,他要和我商量对付检查组的事。”颜婕妤不以为意地说:“我看他是黔驴技穷了,居然说要我拯救擎天置业,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些天来,卫世杰一直和楚天舒保持着联络,对于涉及到检查组的事,他有着高度的警惕。   颜婕妤打开了淋浴器,开始冲洗。   卫世杰退回到房间里,拨通了楚天舒的电话。   楚天舒和林登山分手不久,正在伊海涛家的书房里研讨下一步可能遇到的问题。   “老卫,怎么了?”楚天舒举着电话出了书房,他不想打扰了伊海涛的思路:“这么晚了还有空找我扯淡?”   卫世杰说:“领导,有重要情况报告!”   楚天舒毫不客气地说:“少废话,有事说事,没事别扯淡。”   卫世杰直截了当地说:“秦达明刚才找了颜婕妤,他要和她商量应对检查组的事,还说什么,要她去拯救擎天置业。”   “什么?”楚天舒问:“要谁去拯救擎天置业?”   “颜婕妤!”   “她?”   “是啊,连婕妤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卫世杰突然发觉说漏了嘴,忙停住了。   楚天舒问:“老卫,你和她在一起?”   既然说破了,卫世杰干脆承认了:“是!”   楚天舒思考了一下,说:“老卫,我们暂时撇开个人的感情不说,你琢磨琢磨,秦达明有什么理由要让颜婕妤去拯救擎天置业?或者说,颜婕妤能帮他做什么?”   卫世杰听到楚天舒这个问话,心尖就颤抖了一下。   这时,颜婕妤在卫生间里喊:“老卫,帮我把内衣拿过来。”   卫世杰抱着手机,抓起颜婕妤的内衣,递进了卫生间。他对着手机说:“老楚,你等等,我问问婕妤。”   “谁呀?”颜婕妤穿上了三角裤,边扣胸衣边问。   “老楚,楚天舒。”卫世杰说:“婕妤,他让我问你,秦达明会认为你有什么本事能拯救擎天置业?”   颜婕妤呆住了,双手反在背后,保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儿,眼神突然恍惚了。   卫世杰吓坏了,他问道:“婕妤,你怎么了?”   楚天舒在电话里着急地叫道:“喂喂,老卫,你在干什么?怎么不说话?”   卫世杰眼睛看着颜婕妤,说:“等会儿,老楚,我正在问婕妤。”   “老卫,你把手机给我。”颜婕妤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伸手接过了手机,极力掩饰住内心的波动,假装平静地说:“老楚,你好,我是颜婕妤。”   “婕妤,对不起,打扰了。”楚天舒从她的声音中感觉到了淡淡的忧伤:“我想了解一下秦达明给你说的一些情况,方便吗?”   “没事。”颜婕妤背转身去,将后背对着卫世杰。   卫世杰忙上前,帮她系上了胸衣上的小搭扣,又抓起一条浴巾,裹住了她的身体。   “婕妤,你别介意,我大胆地猜测一下啊。”楚天舒极力稳住颜婕妤的情绪,迟疑着说:“我想,他是想让你去对付蓝光耀。”   颜婕妤哽咽了一会儿,才重重地“嗯”了一声。   楚天舒尽量不去触碰她内心的伤口,只轻轻地问道:“婕妤,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颜婕妤终于抑制不住,泪水涌了出来。   “不行,我不许你这么做。婕妤,今晚上你只能和我在一起,哪里也不许去!”卫世杰也已经明白了秦达明要利用颜婕妤做什么,他抱住了她,十分坚决地说。   颜婕妤挣脱了出来,含着热泪问道:“老卫,你抱的了我一夜,抱得了我一辈子吗?”   卫世杰被问得愣住了,他发狠地说:“婕妤,你相信我,我一定要抱你一辈子。”   “老卫,我相信,而且从来也没有怀疑过。”颜婕妤点着头说:“或许今晚上就是一个机会,你明白吗?”   颜婕妤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坐在了梳妆台前,问道:“老楚,我们想听听你的建议?”   楚天舒从电话里听到了他们的争执,打心眼里敬佩颜婕妤的冷静和坚强。   女人真要下了决心去做某件事,有时候她的内心会比很多的男人更强大。   楚天舒不再犹疑,他果断地说:“婕妤,我们给他来一个将计就计,火上浇油,……”   ……   第二天上午一大早,擎天置业主动要求到检查组说明沿江商贸圈项目的情况,此举受到了检查组的欢迎。   擎天置业派出的代表是副总经理秦立峰和董事会秘书颜婕妤。   双方在青原宾馆的桃花楼见面,客气了一番后就坐。   蓝光耀根本没有出场,代表检查组出面的是青原市纪委的梁宇轩,他面黄肌瘦,两眼浮肿,一看就是好几天没睡醒过的样子。   这家伙和蓝光耀一样,都有整人的嗜好,这几天跟在蓝光耀的身后狐假虎威,可谓是大开了眼界,不仅学会了很多让老板开口的歪招,更学会了折磨涉嫌官员的阴毒伎俩。他处心积虑日夜操劳,为撬开老板和官员们的嘴,立下了汗马功劳,博得了蓝光耀的赞赏。   果然,秦立峰的情况说明一开始就很不顺利。   梁宇轩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似乎而非,又好像是有根有据,搞得云山雾罩的,冷不丁又抛出一个尖锐敏感的数字,令人猝不及防。   秦立峰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就事论事的解释。他几次使眼色向颜婕妤求助,要在以往,她早就披挂上阵冲上去了。但如今,她的目标是蓝光耀,对于梁宇轩,她没有干劲儿,也没了激情。   她打起精神,趁着下头吵吵嚷嚷,注意观察走廊,还有走廊角上通往二楼的扶梯。   不用说,蓝光耀的办公室在二楼,秦达明布置人手监控过了,今天他没去工地,应该就在楼上。   颜婕妤判断像今天这样的说明,蓝光耀会在楼上坐镇。他在楼上的办公室里运筹帷幄,什么时候梁宇轩他们折腾够了,他才可能出面。   她在想怎么才能见到那个蓝光耀,不与蓝光耀接触上,一切都是空谈,白浪费时间。   颜婕妤知道,如果强行往楼上闯,肯定会有精明干练的办事人员挡着,至少会紧随不放,那样,就算能见到蓝光耀,也没法和他有实质性的交流。   对面的梁宇轩真是刁钻古怪,看秦立峰招架不住,更是来了精神,提不尽的问题,找不完的别扭。   颜婕妤已经在这个环境中历练成熟,知道再这样谈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谈不出任何有意义的成果。她找了个空子,利用上洗手间的机会,像走错了门似的,突然推开了蓝光耀办公室的门。   蓝光耀正在看报,台子角上还放着一大堆的调查材料。   一抬头,是一个年轻女子妩媚的脸,皮肤白皙,眼神狐媚,笑靥如花。   颜婕妤不失时机地自报了家门:擎天置业的董事会秘书颜婕妤。   蓝光耀对突然而至宛若仙女的颜婕妤产生了兴趣,他想要收起调查资料,颜婕妤及时地按住了蓝光耀的手,郑重地说,主任同志,你不必现在就听我说明情况,我愿意单独找个时间单独向你汇报。而且,我会给你提供你感兴趣的东西。   一个妙龄女子要给一个中年男人提供感兴趣的东西,你说会是什么呢?   对蓝光耀来说,这是一个赤果果的暗示,也是一个隐隐约约的挑衅,更是一个硬邦邦的挑战。   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第655章 猫戏老鼠      蓝光耀感受着颜婕妤柔柔的小手,淡淡的清香,心头酥酥的,痒痒的,暗道:嘿嘿,原来,这就是秦达明主动要求说明情况使出来的美人计吗?行,这个我必须配合!   蓝光耀在纪委见过的各色人等多了去了,哪会把颜婕妤这么一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他马上回答说,可以啊,愿意洗耳恭听,希望你不要食言。   颜婕妤笑道,我保证不会让主任失望。说着,轻轻地把一张名片放在了桌子上,又顺手牵羊把蓝光耀扔在一大堆资料旁的一张名片捏在手中。   蓝光耀看了颜婕妤一眼,微微一笑,说,颜小姐,你小手挺灵巧啊。   颜婕妤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说,主任,谢谢夸奖,其实,我灵巧的不仅是手,你不想见识一下吗?   一切进行得超乎寻常的顺利,这有点出乎颜婕妤的意料,下楼的时候还在想,这蓝光耀如此色胆包天,会不会看破了楚天舒的将计就计?   回到楼下,颜婕妤给秦立峰使了个眼色,他们没有必要继续和梁宇轩纠缠,只简略地说明了几个问题就收兵回营了。   往外走时,梁宇轩还说,颜小姐,这么忙吗?   颜婕妤说,没什么忙的,都是公司里的例行公事。   梁宇轩不甘心,又问,晚上也要例行公事么?   颜婕妤说,最近很忙,晚上也要忙公事。   梁宇轩笑眯眯地问道,颜小姐,你不会是说,睡觉也是公事吧?   开这种不咸不淡的玩笑,难不倒久经沙场的颜婕妤。   颜婕妤瞟了梁宇轩一眼,灿然一笑,说:睡觉是不公也不私的事儿,梁主任,你不睡觉第二天怎么工作?   没套上近乎,梁宇轩走开了。   但他的几句闲话,深深地刺痛了颜婕妤,对以往的她来说,睡觉真的就是公事。动了很多脑筋,花了很大心思,就是为了一个个的夜晚和一次次的睡觉。   好吧,也许过了今天晚上,就该秦达明睡不着觉了!   颜婕妤强压着自己的情绪,返回的路上一言不发。   晚上,颜婕妤打了个电话约蓝光耀出来,一报家门,没想到蓝光耀少有的爽快,说,在哪里,几点钟?   上午打照面,颜婕妤还觉得蓝光耀是个持重谨慎的家伙,答应得这么痛快,倒让颜婕妤感到意外。   当与蓝光耀在华灯初上的街头一见面,颜婕妤就看出了对方的不一般。   白天时,蓝光耀一套修身西服,颈脖下还打着一条真丝领带,脚上一双油光铮亮的皮鞋,标准的官员模样,可现在上穿一件老式衬衫,下穿一条松松垮垮的深裆裤,脚上一双平底布鞋,在颜婕妤华丽高贵的衬托下,平凡得如同一位老农民。   按照以往的计划,应该是去一所高档的会所或酒吧,喝喝酒,跳跳舞,调调情,然后从会所或酒吧出来,就把客人带回腾达休闲度假村的别墅。   别墅里早已点起了大红蜡烛,当日新换的大捧鲜花,宽大的床,洁白的床单,还有拉紧密闭的双层窗帘。   总之,一切都让人迷离,充满了幻想。   一般情况下,回到这里先是听听音乐,聊聊天。   愿意留下来,颜婕妤会让对方先洗。几分钟后她再走进去,这样做,是为了打破双方心理上的障碍,直面裸体,人会变得十分坦荡。   一切都是从容的,美妙的,不由得让人感叹,生活真的是可以精心打造。轻松地拥有美人,体验着让人心醉的光滑柔弱,原本看上去冷艳的美人,立刻变成放纵的女妖。   只需几个小时,男人就败下阵来,让他们在任何时候,无法忘掉平生也未曾有过的美妙夜晚,然后,一切都会听从颜婕妤的摆布……   但是今晚上蓝光耀的这身打扮,与颜婕妤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与高档的娱乐场所更是格格不入。   当然,与度假村别墅的格调也是相去甚远。   蓝光耀拉开车门上了车,就闻到了车里和颜婕妤身上散发出来的温馨味道,体内的细胞立刻变得活跃起来。   车缓缓启动,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蓝光耀手上就开始不老实,他玩弄着颜婕妤披散开来的长发,说:颜小姐,你比白天更漂亮了?   颜婕妤笑笑,没说话,心里却在纳闷:这家伙很爽快地答应出来,却又打扮得俗气不堪,如果说是一种无声的拒绝,怎么一上车又玩弄起暧昧来了。   “我们去哪?”蓝光耀似笑非笑地问道,口气中明显带着戏弄的味道。   颜婕妤说:“呵呵,主任……”   “别喊我主任,就喊我光哥好了。”蓝光耀轻轻拍了拍颜婕妤放在档位上的小手,亲切地说。   “好的,光哥,很不错,顺口。”颜婕妤转头给了蓝光耀一个妩媚的笑,想了想说:“光哥,瞧你这身打扮,只能去东方神韵了。”   “客随主便,我听从小妹的安排。”蓝光耀问都没问,一副怡然享受的样子。   车很快就开到了“东方神韵”。   颜婕妤挑了一个灯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停好车,说:“光哥,我得换身衣服,要不,我们太不协调了。”   “行,你想得还挺周到,”蓝光耀善解人意地说:“我下去给你站岗放哨。”   颜婕妤在车上换了一身休闲服,抓着一个LV牌子的小坤包,和蓝光耀并肩走进了“东方神韵”。   颜婕妤熟门熟路,订了一个小包房。   一壶清茶,两盏灯光,三几个菜肴,小小的房间里,飘荡的是淡淡的芳香,萦绕的是古典音乐“春江花月夜”。   面对面坐下来,颜婕妤问:“光哥,来点什么酒?”   蓝光耀摆摆手,说:“算了,酒会乱性,小妹本来就秀色可餐,我怕消受不了。”   “光哥,过奖了。”蓝光耀的表现让颜婕妤捉摸不定,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年来,颜婕妤见识过诸多的男人,要么是色胆包天猴急的色鬼,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直奔主题,要么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裤裆里支成了小雨伞还在装腔作势,偶尔也能遇到个把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看出了端倪便严词拒绝,拂袖而去。   只有这个蓝光耀,欲迎还拒,欲拒还迎,搞不清楚这家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好在颜婕妤学过表演,经历过风浪,倒也是不急不慌,给蓝光耀布菜敬茶,静待着这家伙暴露出真实意图之后再见机行事。   “东方神韵”的菜肴很精致,有特色,蓝光耀吃得是满口溢香。   颜婕妤看着他吃,自己却不怎么动筷子。   “味道真不错,很有地方特色,比青苑宾馆的大众菜强多了。”蓝光耀停住了筷子,问道:“小妹,你怎么不吃呢?你不会告诉我是要保持身材吧。”   颜婕妤说:“呵呵,光哥,还真不是,我这身材一直就这样,吃不胖,饿不瘦。”   “真的?”蓝光耀放下了筷子,上下打量起颜婕妤来。“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小妹,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真想见识见识。”   颜婕妤站起来,转了一圈,站在蓝光耀的身前,掐着小腰摆了一个S型的姿势,笑问道:“光哥,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真是不错,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蓝光耀拍了几下巴掌,把手伸了出来,在颜婕妤的细腰上细细地摸了起来,顺着腰际绕了一圈,啧啧称赞:“嗯,很光滑,很柔顺,是我见过的真正的杨柳细腰。”   颜婕妤扭动起来,咯咯直笑。   蓝光耀的左手停在了颜婕妤的后腰上,一点点往下滑,落在了紧绷绷的翘臀上,揉了几下,似乎意犹未尽,又伸出右手,探向了颜婕妤高耸的胸口。   果然是个“老二”靠不住的色鬼!颜婕妤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秦达明给自己交代任务时对蓝光耀的评价。   颜婕妤昂然屹立,一对桃花眼既含羞又含笑,似乎在鼓励着蓝光耀。   蓝光耀的右手落在了颜婕妤的高峰上,他隔着衣服捏住了山峰上的凸点,问道:“小妹,这是什么,纽扣吗?”   颜婕妤脸上飞去了红云,说:“光哥,你摸不出来吗?”   “应该不是纽扣,可会是什么呢?”蓝光耀摇着头,叹息道:“老了,隔着衣服,手上的感觉差多了。”   妈的!老流氓!不就是惦记着脱衣服吗?   颜婕妤心里骂着,嘴上却问道:“光哥,你什么意思嘛。”   蓝光耀反问道:“嘿嘿,小妹,你说呢?”   颜婕妤娇笑道:“光哥,人家不知道呢。”   “真不知道?”蓝光耀的眼睛里闪过诡异的光。   这个老色鬼,真是好耐心,上下其手摸住了两个曼妙的敏感部位,居然还有心情玩起了猫戏老鼠的游戏。   颜婕妤含着笑,微微地摇了摇头。   “那好吧,光哥就来告诉你。”蓝光耀松开了捏住凸点的右手,一点点地挪到了颜婕妤衬衣上第一个纽扣上。   这只狡猾的鱼终于还是咬钩了!   颜婕妤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脸上的红晕更浓了,她紧张地绷紧了身体,整个人一动不动,似乎在静候着这一刻的到来。   蓝光耀捏住纽扣,问道:“可以吗?”   颜婕妤羞涩地点头。   蓝光耀猛一用力,那颗纽扣生生地被他扯掉了。   领口敞开,颜婕妤花容失色。      第656章 魔高一尺      蓝光耀把那颗纽扣捏在了手心里,阴毒的眼睛在颜婕妤敞开的领口处巡梭了几个来回,并没有采取其他的行动,而是晃悠悠地坐回到了座位上,把玩着手里的纽扣,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用嘲弄的口吻说:“妹子,别紧张,坐下说话吧。”   颜婕妤脸色苍白,一只手捏住领口,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蓝光耀用另一只手去拿颜婕妤放在桌子上的LV手提包。   颜婕妤松开捏住领口的手,下意识地伸手去挡,甚至顾不得春光外泄。   蓝光耀目露凶光,颜婕妤缩回了手。   “哗啦啦……”   蓝光耀扯开小坤包的拉链,拎着底部的一角,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桌子上。   小镜子、口红、唇膏、眉笔、纸巾,还有一片小包装的卫生巾。   颜婕妤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怯生生地看着蓝光耀,眼睛里流露出惊恐的光亮。   蓝光耀斜了颜婕妤一眼,手伸向了那支淡绿色的口红,他抓在手中,轻轻地拧开后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圆盘,与刚才的那颗纽扣放在了一起。   “说吧,妹子,这都是哪来的?”蓝光耀架起了二郎腿,定定地盯着颜婕妤。   “光哥,买来的。”颜婕妤强作镇静,笑嘻嘻地回答。   “妹子,别在我面前装糊涂。”蓝光耀用食指敲了敲桌子,沉声道:“这个纽扣是一个微型摄像机,这个小圆盘是一个微型录音机,别把我当是乡下来的老农民,这种小把戏,我见的多了。”   颜婕妤舔了舔嘴唇,说:“嘻嘻,光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蓝光耀沉声问道:“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颜婕妤立即说:“知道,省里的领导。”   蓝光耀追问道:“还有呢?”   颜婕妤说:“嗯,检查组的大领导。”   蓝光耀问:“还有呢?”   “还有?不知道了。”颜婕妤微微摇头。“光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说着,她探过头去,敞开的领口送到了蓝光耀的眼前。   “坐好!”蓝光耀板着脸呵斥道:“少跟我来这一套。我告诉你吧,我是省纪委的领导。”   “省纪委?是专门管那些花天酒地的干部的。”颜婕妤假装吓了一跳,坐回到座位上,嬉笑着说:“那一定很厉害啰,对吧?”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一下蓝光耀的裤裆。   蓝光耀被激怒了,他曲起手指,重重地将桌子敲得梆梆响,威严地说:“颜婕妤,你别演戏了。你私自持有窃听设备,企图性贿赂国家干部,我只要一个电话,立即可以将你送进监狱。”   颜婕妤被蓝光耀的气势吓住了,她低下了头,一只手捏着领口,舌头不时舔着嘴唇,俊俏的小鼻子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哼哼,抬起头来。”蓝光耀厉声命令道。   颜婕妤抬起头,眼睛不敢正视蓝光耀的目光。   蓝光耀得意地抖动着小腿,换了一副和缓的口气,说:“颜小姐,你说过,你不会令我失望的,对吧?”   “是。”颜婕妤颤抖着嘴唇,声音小得像蚂蚁叫。   蓝光耀伸手捏住了颜婕妤的下巴,色迷迷的笑道:“嘿嘿,光哥我也很怜香惜玉的,啧啧,像你这么娇嫩的身子,模样又好,条子又正,进了监狱,肯定要被那些恶婆娘折磨死,我告诉你,她们在监狱里憋久了,全是些性变态,她们会用手指头、牙刷、木棒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有,她们会逼着你用嘴巴、舌头……”   颜婕妤被蓝光耀描述的情景吓坏了,眼泪当时就涌了出来,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光哥,你别说,我求求你,我不想坐牢,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好,”蓝光耀收起了阴笑,说:“只要你跟我合作,我保证你不会有事。说,谁让你这么干的?”   颜婕妤说:“秦总,哦,不,秦达明。”   蓝光耀问:“他想干什么?”   颜婕妤说:“他让我拉你下水,好让你不要盯着擎天置业。”   蓝光耀点点头,又问道:“他的背后还有没有别的人指使?”   颜婕妤说:“这个,我不知道。”   蓝光耀用鼻子哼了一声:“嗯?”   颜婕妤急忙说:“光哥,不,领导,我真不知道。”   蓝光耀问:“那你知道什么?”   颜婕妤愣了:“我……”   蓝光耀威胁道:“你没一点立功表现,我怎么帮你?”   “领导,我愿意立功。”颜婕妤立即说:“可是,我名义上是董事会的秘书,实际上就是一公关小姐,光哥,你需要我做什么?”   蓝光耀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心想,颜婕妤应该说得是实话,那些官商勾结的勾当,秦达明不会让她知晓。但是,她既然给秦达明充当了公关小姐,那她公关了哪些人总应该知道吧。   对,就从这些人身上入手,只要有线索,就不怕查不出问题来,只要查出了问题,就能抓了秦达明,只要把秦达明弄进去,就不怕他不交代,只要他交代了,伊海涛就肯定完蛋了。   想到这里,蓝光耀就说:“那好吧,颜婕妤,我不为难你,只要你老老实实地把你公关了哪些人都说出来,我就算你有立功表现了。”   颜婕妤开始一点点地回忆,开始还羞羞怯怯,后来就渐渐放开了,痛哭流涕地将她进入擎天置业以来,受命于秦达明公关过的人一一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她伤心欲绝泣不成声,情真意切得让蓝光耀为她递了好几次纸巾。   这其中,有北湖区财税局的副局长,有市工商银行的副行长,有原市发改委主任……   当然,颜婕妤绝对不会遗漏了光明中学的牛逼校长牛向前,还提供了一些图片和数据为证。   颜婕妤提到的这些人当中,居然没有伊海涛和楚天舒的名字,这让蓝光耀有点失望,他追问道:“还有没有?”   “没有了。”颜婕妤说:“真的没有了。”   蓝光耀还是不甘心,又问道:“秦达明平时还和哪些官员有来往?”   颜婕妤壮着胆子说:“他是市政协的常委,认识的官员很多,和市里的大领导都有来往。他喝多酒跟我们说,他让我们不要怕,大胆去干,他在市里的能量大得很,和市里的书记、市长都说得上话,出了事,他都摆得平。”   蓝光耀冷笑了几声,心道:好一只井底之蛙,真是狂妄至极,不知道天高地厚,自以为和伊海涛勾结在一起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哼哼,这回落到我的手上,我倒要看看谁来帮你摆平。   “最后一个问题,关于沿江商贸圈项目,你都知道些什么?”蓝光耀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颜婕妤面前晃了晃,问道。   颜婕妤吞吞吐吐地说:“领导,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我听秦达明说起过,这个项目市里的大领导帮过很大的忙。……哦,对了,我还听他骂过街,市里的领导挪用过这个项目的建设资金。……怎么挪的?挪哪去了?这个我真不知道。”   蓝光耀听了,心里偷着乐:这年头,谁他妈的会白给私营老板帮忙啊?挪用建设资金,没有伊海涛的批准谁挪得动?   获得了企盼已久的线索,又看颜婕妤再也没多大的油水,蓝光耀便把纽扣摄像机和圆盘录音机捏在手里,说:“颜婕妤,你说的这些都录在里面了,如果有半点假话,我就把这些东西交给公安局,你就等着进监狱吧。”   颜婕妤慌不迭地声明道:“领导,我不敢骗你,我说的都是真话,你饶了我吧。”   “颜小姐,你一进我的办公室,我就清楚了你的来意。”蓝光耀站起身来,抖落着手心里的纽扣和圆盘,得意洋洋地说:“我告诉你吧,玩这个,我才是专家,你玩不过我的。”   “领导,你太厉害了,谁玩不过你呀。”颜婕妤媚笑道:“领导,还要不要玩点别的?”   蓝光耀斜眼看着颜婕妤,说:“嘿嘿,怎么的,你还是念念不忘贿赂我啊?我告诉你,这招今天不好使,颜小姐,你救不了擎天置业。”   颜婕妤赶紧分辨道:“不,不是的,我就是想和领导深入沟通沟通。”   “好,深入沟通,这才是改正错误的好态度!”蓝光耀手伸进颜婕妤敞开的领口处摸了一把,淫笑着说:“今晚上我没空,以后去了省城你和我联系,我一定和你沟一沟,通一通。哈哈。”   颜婕妤开车,将蓝光耀送回了青苑宾馆。   下车之前,蓝光耀拍了拍颜婕妤的脸蛋,意味深长地说:“颜小姐,我们后会有期。”   颜婕妤展颜一笑,伸手小手在朱唇上碰了一下,向他送出一个飞吻,柔声说:“光哥,拜拜。”   颜婕妤一直目送着蓝光耀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将左手伸出车窗外,做了一个“OK”的手势。   不远处,卫世杰和楚天舒坐在一辆普通的大众车里,他们一直尾随着颜婕妤,既是防止她发生意外,也是在等待着她的消息。   卫世杰闪了几下车灯,超越颜婕妤停在路边的车时,用力按响了喇叭。   颜婕妤缓缓地启动了车,眼角不由得湿润了。      第657章 道高一丈      蓝光耀一路哼着小曲回到了青苑宾馆的桃花楼,进了二楼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他仿佛看见了上午颜婕妤摸着自己的手那个场景,突然产生了悔意,刚才怎么就没有趁机把颜婕妤给办了?   那胸,那臀,那腰,那腿,那嘴,那……蓝光耀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他摸出一颗烟,点上抽了几口,又把一长截的烟按在了烟灰缸里:后悔有个鸟用,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时间不等人了,赶紧办正事。   蓝光耀得意洋洋,他感觉自己真是明察秋毫,一眼就看穿了秦达明利用颜婕妤准备对自己实施性贿赂的阴谋,然后威胁颜婕妤提供了诸多有价值的线索,只要查实了擎天置业的违法犯罪的事实,就可以抓捕秦达明,诱使他交代出伊海涛的问题来,进而迫使伊海涛退出市长之争。   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蓝光耀哪里知道,他戳穿了秦达明的阴谋,却又中了楚天舒与颜婕妤联手设下的将计就计。   他们预定的计划是,让颜婕妤找个合适的机会将秦达明的阴谋暴露给蓝光耀知晓,来一个火上浇油。没想到,自作聪明的蓝光耀发现了颜婕妤暗藏的窃听工具,颜婕妤正好顺水推舟,在蓝光耀的恐吓之下,为他提供了一大堆的线索。   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一个人自以为聪明绝顶的时候,往往就是最没有头脑的时候。   在飘飘然的自我陶醉中,蓝光耀按照楚天舒的设定的步骤,一步步地走进了陷阱。   蓝光耀抄起电话,把执法检查组的主要成员和配合检查的梁宇轩等人召集到办公室,立即派员去请北湖区财税局的副局长,市工商银行的副行长,光明中学的校长牛向前,请来之后,立即组织问讯。   像这种官员贪污受贿的案子,时间又这么短,要想尽快查清楚,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涉嫌人员自己坦白交代,纪检监察部门根据其供状一件一件去核实。如果涉嫌人员拒不合作,很难在短期内查清。   得到指令,梁宇轩表现出了非常高的积极性,他非常想通过蓝光耀挂上何天影这条线,一旦得到了省纪委书记的青睐,那升任市纪委副书记岂不是指日可待。所以,梁宇轩这一次不仅十分的听话卖力,而且工作效率也出奇的高。   纪委办案与公安办案完全不同。   公安打交道的惯犯多,那种人几进宫,心理承受力比较强,普通的审讯手段,还真是拿他们没办法。而纪委规案,那些被办的对象身份特别,以前是他们在工作中训斥别人,现在却沦到别人来审问他们,心理落差非常大。   几乎所有的贪官,无论是那些死挺的,还是一进来就什么都说的,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那就是心理上的崩溃。   这种崩溃,不一定是本人的性格原因,也不一定是专政机构特有的压力造成的,根本原因在于这些人有了对权力的强烈依赖以及一旦失去权力之后那种巨大的落差造成的。   权力是官员们的精神支柱,是他们的脊梁,一旦失去了,崩溃就是必然。   所以,被请来喝茶的官员们,只要想办法告诉他们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们曾经用以呼风唤雨的权力,已经离他们远去了,而且一去不复返。   当这些人彻底明白这一点之后,如果心里有鬼,他们便会失去顽抗的支撑,按照办案人员的引导,一五一十地交代问题。   大多数的贪腐官员们平时都是靠侥幸心理支撑在过日子,总想着天底下有成千上万的人在贪和腐,怎么就会查到我身上来呢?我的运气不会那么差吧!可一旦不幸中彩了,心理立即就会崩溃。   更为有意思的是,心理崩溃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心理变态。   这些个人在明白了自己的权力失去之后,就对那些他们身边那些还在行使权力的官员充满了嫉妒和仇恨,巴不得他们马上进来和自己作伴,所以,挖空心思想要有立功的表现,把他们知道的以及道听途说的事情都会一股脑地交代出来。   第一个从被窝里请来的是北湖区财税局的副局长,只经过了两个回合的交锋,他很快就坦白从宽了:这些年来,擎天置业采取伪造账簿、多行开户、以假发票虚列成本等手段,偷税漏税近2000万元。   他个人从擎天置业获得的好处费累计达400多万元,当然,性贿赂除外。   心理一旦崩溃,梁宇轩一提醒,这个财税局的副局长就开始揭发,牵扯出擎天置业一个更大的违规违法行为。   擎天置业在三年前,获得秀峰山两百三十亩土地,原先的规划为修建生态景区园,半年后开发成了商业住宅区,修建了“菩提苑”别墅群,并堂而皇之地取得了国土、城建等部门颁发的预售许可证和房屋产权证,获利巨大。   关于土地变更使用性质的猫腻,蓝光耀非常清楚,因为他刚查办过骧陶市的一个案子,就是一位副市长暗中帮助开发商玩了这套花样,以工业用地立项,建成住宅或者写字楼后出售,利润大得惊人。   由于实际开发与规划性质不同,这类项目在办理房产证时大多困难重重。   但是,在当地“颇有能量”的开发商,不仅可以堂而皇之地将厂房建成写字楼甚至住宅,还能一证不少地办妥整个开发手续,业主也能按时拿到产权证,只是产权证上的物业用途一栏中写的是“工业用地”,而不是“商业”或者“住宅”。   得知此案案情,省委书记南延平和省长乔明松十分震怒。   南延平当时就说:“经营土地、运营城市,已成为这几年来地方官员提高政绩、谋图升迁的一个必由之路。这无可厚非,但敢于配合开发商玩猫腻,从中获利的官员必须严惩不贷。”   乔明松立即组织有关部门拟定了加强土地资源市场化配置管理的新规定,明确规定不得随意更改土地用途或打“擦边球”,严禁以科技、教育、观光农业和生态建设等名义取得享受产业优惠政策的土地后用于房地产开发;不得以经济适用房、集资合作建房等名义取得土地后用于商品房建设。   蓝光耀与梁宇轩一分析,擎天置业修建“菩提苑”的时间,正是伊海涛刚刚调入青原市担任常务副市长,分管城市规划和建设的时候,秦达明玩了这么一个偷梁换柱的把戏,难道他就不知情?难道他就没获利?难道他就不该承担责任?   第二个被拎来的是光明中学的牛逼校长牛向前,这家伙嘴巴比较硬,也挺能胡扯,但是经过一夜的轮番轰炸,在图片和数据面前,他不得不低下了他那颗牛逼的头颅,老实交代了在校图书馆改扩建工程中收取擎天置业的贿赂等事实。   梁宇轩想起去年儿子要进光明中学,求到牛向前的时候,竟然被拒之门外,这个气一直窝在胸口上没出,这下机会来了,当然不会放过他,又继续穷追猛打,把这家伙十几年前制造的“校长开房门”事件挖了出来。   蓝光耀决定老虎苍蝇一起打,以掩盖本次执法大检查专门针对伊海涛的险恶用心,同时,整治教育领域的腐败,可以大获民心,也是捞取政治资本的好机会。   从秦达明的被紧盯不放到牛向前的倒霉透顶,都说明了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一个人走运的时候可以牛逼,但不可以牛逼哄哄,你总有走背运的时候,墙倒众人推,再牛逼的人也消受不了。   第二天一大早,擎天置业的老板秦达明刚从腾达休闲度假村的别墅里出来,就被早已布控在周围的纪检监察人员和公安干警抓获了。   等朱敏文得知秦达明被抓的消息,是省城的会议休会的间隙,他立即让林登山联系了公安局长龙啸天。   龙啸天是朱敏文的心腹干将,跟随着朱敏文从乡派出所长一直干到了现在的市公安局长,是下一步市政法委书记的热门人选。   朱敏文在电话中向龙啸天下达指示,要他亲自过问秦达明的案件,特别强调要充分考虑到秦达明对城市发展所做的贡献,不能对这样的优秀企业家一棒子打死。   龙啸天说一定会考虑朱书记的意见,请大老板放心。   朱敏文临时改变了计划,本想借给省领导汇报青原近阶段工作的机会给伊海涛上上眼药,突然听说秦达明被抓了,他不敢怠慢,会议一结束,立即从省城返回了青原市。   秦达明被抓后,并没有送看守所,而是关在了市纪委办案的一个名叫莲花招待所的小宾馆里,其目的也就是为了让他尽快坦白从宽,早交代早出去。   可这么一来,秦达明反而认为没多大事,满不在乎,算定有人会来救他,所以对纪检人员的问讯拒不配合,态度极其的傲慢,还反过头来威胁说,偷税漏税,该补的补,该罚的罚,啰嗦个鸟毛啊。妈妈的,等老子出去,有你们好看。   市纪委的工作人员还真有点胆寒。   没办法,蓝光耀就让郝建成采取措施。   郝建成知道秦达明在青原是有能量,自然也不愿意当面得罪秦达明,就把刑侦支队的童丹元和戴勇他们喊来了。   此事,楚天舒早与童丹元和戴勇通过气,一定要拿下秦达明,抓住这个机会除掉青原市这颗最大的社会毒瘤。      第658章 印堂发黑      刑侦支队早就掌握了秦达明组织社会闲杂人员和两劳释放人员充当打手,不但强揽工程,还垄断着市区大部分工地的沙石料等地材供应,积聚了大量不义之财。同时还多次聚众参与野蛮拆迁,致人死伤,属于有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犯罪。   童丹元和戴勇等人是审讯高手,对秦达明在青原耀武扬威早就看不顺眼了,现在得到了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不晓得他们采取了什么奇特的手段,还没等到龙啸天执行朱敏文的指示,秦达明的精神就崩溃了,在刑侦支队提供的证据面前低下了头,对组织黑社会性质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到了这个时候,别说营救,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了。   时下全国打黑除恶的声势浩大,各地都有公安机关的人落马,龙啸天也不想戴上充当黑社会“保护伞”的黑帽子。   紧接着,在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后,向检察机关提出了逮捕申请。   因为秦达明是市政协的常委,检察机关在提请市政协同意后,下达了对秦达明的逮捕令。   风光一时的秦达明,一夜之间,成了可悲的阶下囚。   朱敏文回到青原,对龙啸天大发雷霆。   龙啸天却辩解说:不是自己没努力,怪只怪秦达明意志不坚定,嘴巴太松了。   当朱敏文得知秦达明并没有交代其他的罪行,心里稍稍踏实了些,两人神情紧张地商议了一个中午,等到龙啸天告辞出来,林登山进去才发现,整个书记办公室里烟雾弥漫,赶紧开门开窗透气。   打掉了秦达明的威风之后,蓝光耀又亲自出马告诉秦达明,省里大领导对各地官商勾结改变土地使用性质的恶劣行径将予以严厉打击,你不要心存侥幸,任何人都救不了你。   但是,秦达明又拒不开口了。他心里非常清楚,咬住不说,朱敏文自然会想办法把自己捞出去,什么都说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蓝光耀没有得到他们所需要的口供,继续向秦达明施压,这个时候,秦达明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神经,大喊着有重要问题要交待,要检举揭发,要立功,要见公安局长。   龙啸天在和他单独谈了两个小时之后,秦达明果然交代了新的问题。   沿江商贸圈建设指挥部的指挥长申国章,在担任市国土局局长期间,是帮助擎天置业改变土地使用性质的罪魁祸首。   蓝光耀毫不迟疑,立即要求青原市纪委对申国章实施“双规”。   接到这个指令,梁宇轩吓了一大跳。   郝建成也从看守所里得知了消息。   两个人分头偷偷向唐逸夫作了汇报。   唐逸夫听了,惊出一身冷汗。   任何一起腐败案,只要深入地追查下去,全都会拔出罗卜带出泥,肯定牵出一大串。   这几乎是所有贪腐案件的共同之处。   《西游记》中常常附带“上天有好生之德,修炼一个神仙或者妖精不容易”之类的话,其实,真正修炼一个官员也不容易,每一个官员的背后,都有一张网,在这张网的笼罩之下就是一个圈子。   圈子里的某一个官员烂了,笼罩在这个圈子之上的这张网不可能完好无损,要想保持貌似的完好无损,就只能有一种办法,外科手术,将烂掉的这一个剔除掉,以保证整张网的完好以及这张网之下的圈子人员不受牵连。   申国章这会儿还蒙在鼓里,他既不知道秦达明被抓了,更不知道秦达明把他揭发了,下午上班不久,还屁颠屁颠地跑到市府大楼来向伊海涛请示工作。   名为请示,实为为难。   沿江商贸圈项目停工了,他来请示伊海涛,下一步该怎么办?   照例,去伊海涛的办公室之前,他先去见了唐逸夫。   敲门进去的一瞬间,唐逸夫就觉着申国章一脸的幸灾乐祸,嘴巴咧得大大的,印堂发黑,面色灰沉,怎么看都像是要倒霉的架势。   昨晚上,听说沿江商贸圈停了工,金都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就找到了申国章,商量如果擎天置业撒手不干了,他们愿意接手。   一起去的都是市国土局、市城建局的几个弟兄,申国章就放开了,喝了两瓶进口红酒,喝得醉意朦胧之后,金都的老板说在水上人家安排了小节目,申国章假意推辞了几句,就笑纳了。   水上人家从新疆整来了几个维吾尔族的小姑娘,楞是冒充俄罗斯的美女,把个申国章高兴得不得了,总算未出国门也开了洋荤,这一晚上就折腾了好几回,早上付小费的时候,新疆小姑娘连说了好几个“亚克西”。   反正沿江商贸圈已经停工了,上班也是大眼瞪小眼。   申国章关了手机,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上午,中午在水上人家用了餐,又迷糊了一会儿,看看三点过了,就跑到市府大楼来了。   所以,唐逸夫第一眼看见他,才会觉得他萎靡不振,一副的倒霉相。   其实,这是唐逸夫的心理在作怪,因为他刚刚得知秦达明把申国章给揭发了。   唐逸夫让申国章坐下来,亲自给他沏茶,递上香烟,很随意的问道:“老申,沿江商贸圈停工了,你有什么打算?”   “老板,我没打算,就看他怎么打算了。”申国章大大咧咧地抽着烟,用大拇指朝伊海涛的办公室方向指了指。   唐逸夫坐在了他的对面,关怀备至地说:“老申,把你从国土局调出来,让你受委屈了。”   听唐逸夫这么说,申国章更开心了,他说:“老板,你指到哪,我打到哪,这个没话说的。我知道,事成之后,老板亏待不了我的。”   “这是自然,谁跟我贴心,谁作出了牺牲,我心里都是有一本帐的。”唐逸夫亲切地提醒道:“但是,执法检查组盯住沿江商贸圈不放,你要早作思想准备。”   申国章当即表态:“老板你放心,我早就想好了,沿江商贸圈的事全是他当家作主,我敢拍胸脯保证,我什么都没乱来,不怕他们来查。”   唐逸夫脸色一变,道:“老申,我刚听说,秦达明被弄进去了。”   “真的?”申国章像是被烟头烫了一下,惊叫着跳了起来,慌慌张张地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老板,没传错吧?昨天下班他还给我打电话了,说了几句对不住的话。”   “错不了,梁宇轩和郝建成都见着人了。”唐逸夫说:“万一秦达明要乱咬一气,牵扯到你头上,你可要扛得住哇。”   申国章纳闷了,唐逸夫是怎么了,好好的突然说这些干什么?未必已经把我牵扯进去了?   尽管如此,申国章还是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说:“老板,我跟了你十几年,别的不敢说,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话说得很硬气,但心里却没底气。   “老申,你的一片忠心我是知道的。”唐逸夫示意申国章坐下,又问道:“但是,你能保证你一定过得了纪委那一关?”   申国章坐了下来,心里顿时忐忑不安了:唐逸夫这个圈子里,不少人各种贪腐的事情,彼此都心照不宣,假如纪委把自己双规了,以他们的手段,绝对能把自己的嘴撬开,这一帮子人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从此就都过到头了。   唐逸夫死死地盯着申国章,用低沉的声音说:“老申,我们都听老梁和老郝说过,那里面的日子可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啊。”   我靠!申国章心头一凛:唐逸夫这话的意思,难不成真有什么变故?   “老板,”申国章干笑了几声,试探着问道:“莫非……”   “呵呵,老申,没什么,”唐逸夫拍了拍申国章的肩膀,说:“你别多想,我就是想提醒一下,真到了关键时刻,不仅要受得了委屈,也要作得出牺牲。”   申国章被唐逸夫说得一头雾水,心乱如麻。   这几天不断有平日里很熟悉的官员被请去喝茶,很有几个被请去之后就没再出来了,申国章半夜里醒来也琢磨过,万一这倒霉的事情落到自己的头上,可怎么办呢?难道这噩梦说来就来了吗?   “老申,你不是还要去请示伊海涛吗?赶紧去吧,一会儿朱书记还有个会要我们参加。”唐逸夫说得很亲切,但明显是下了逐客令。   申国章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唐逸夫的办公室。   唐逸夫抄起手机,给梁宇轩和郝建成打了个电话。   申国章所谓的请示被伊海涛很坚决地顶了回去,他说,老申,你是指挥部的指挥长,遇到难题该你往市里报解决方案,而不是一味地往上推。   本来申国章想好了一套说辞,可刚才被唐逸夫的几句话说得他心绪不宁,被伊海涛批评了一顿,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含糊其辞地说了几句,就从伊海涛的办公室出来了。   刚出门,就看见电梯口有几张陌生的面孔在黄如山的带领下走过来,其中还有两个穿着检察院的制服,跟在他们后面的是梁宇轩,申国章心里一慌,下意识的扭头就往走廊的另一头走,那边是应急通道。   “申指挥,请等一等,有人找你。”黄如山在后面喊着。      第659章 丢卒保帅      申国章走的更快了,忽然前面也出现了三个人,领头的是郝建成,后面是两个小警察,最要命的是,郝建成也穿着制服,两名警察更是全副武装。   后面的人也紧追了过来,梁宇轩大声地说:“老申,这是省检查组的几位领导,请你配合调查。”   妈的,调查个毛!配合调查用得着出动警察吗?   申国章头皮发炸,没等梁宇轩说完,一转身,慌不择路,猛然冲进了秘书二处的办公室,抓起房间里的茶杯、烟灰缸、报纸架等一阵乱扔,见无路可走,便上前一步,爬上了窗户。   苏幽雨等人惊呆了,捂着嘴巴闪在了一旁。   梁宇轩等人追了进来,喝止道:“老申,你不要做傻事,检查组的领导找你只是例行调查,诫勉谈话。”   申国章凄然一笑,指着几个穿制服的人员说:“老梁,你他妈的不厚道,真要是诫勉谈话,检察院的人来干什么?”   “老申,你先下来,有话我们好好说。”郝建成劝道。   “老郝,你他妈穿一身狗皮,这像是有话好好说的样子吗?”申国章不理他,对黄如山说了一句:“老黄,帮我给老婆孩子带个话,我对不起他们了。”   黄如山喊道:“申指挥,别……”   话没说完,申国章已经从窗口跳了出去,秘书二处所在的位置是九楼,下面几层的工作人员就发觉窗外黑影闪过,然后是水泥包摔在水泥地上的一声闷响。   梁宇轩和检查组的人扑到了窗口,只看到地上躺着一具尸体,身下一滩血迹。   郝建成和两名警察二话没说,转身朝楼下跑去,喊来市政府的警卫战士,将现场保护了起来。   救护车很快赶到,乌拉乌拉地叫着,将申国章的尸体拉走了。   警卫战士拖来了水龙头,将地上的血迹冲得干干净净。   窗口,唐逸夫背着手站在那里,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一颗泪珠顺着眼角滚落了下来。   申国章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不过,与其说他是跳楼自杀的,还不如说是唐逸夫安排梁宇轩和郝建成把他吓死的。   而被限制在莲花招待所里的秦达明却等来了生机。   与龙啸天谈话的时候,秦达明找龙啸天要烟抽。   龙啸天点着了一支,塞进他的嘴里。   抽着的时候,秦达明突然发现靠近过滤嘴的地方有几个小字,开始没在意,以为是烟的牌子,后来,用带着手铐的手拿下来弹烟灰的时候才看清楚,烟的牌子是黄鹤楼,这四个字却是:“丢卒保帅”。   秦达明一喜,救星终于来了。   第一支抽完了,秦达明根本不需要龙啸天的暗示下,就明白了“丢卒保帅”的意思,那就是交代出检查组感兴趣的东西来,先蒙混过这一关再说。   秦达明就想起了蓝光耀提醒过的,擎天置业在菩提苑别墅区建设过程中改变了土地使用性质,他就决定要交代申国章。   只要帅在,什么都保得住。   秦达明想清楚了之后又向龙啸天要了第二支烟。   照样,还是龙啸天帮他点着了,塞到了他的嘴里。   秦达明吧嗒吧嗒几口就抽了大半截,又拿下来弹烟灰,便看见了烟屁股头上有四个字:“饭后装死。”   这支烟抽完了,龙啸天走了出去,对等在外面的纪检人员说:“问吧,他肯开口了。”   纪检人员不得不佩服,到底是公安局长,分分钟就把秦达明这个死硬分子搞定了。   秦达明交代完了申国章的事,躺在简易的床上闭目养神,只等着开饭时间的到来。   吃完饭没多久,秦达明开始大叫肚子痛。   马上有年轻的值班看守人员过来查看。   秦达明抱着肚子在地方打滚,并且大声地呻吟喊叫,出了很多的汗,在地上滚了几圈,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谁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值班的小伙子问他怎么回事。   秦达明哼哼叽叽地说,肚子疼。   小伙子又问,拉不拉?   秦达明在地上扭动着,一个劲儿地摇头,汗珠子直往下掉。   小伙子喊来了纪委的工作人员。   纪委的工作人员蹲下来摸了摸秦达明的额头,没有发烧发热的现象,认为他是在装疯卖傻,教育了他几句就走了。   可秦达明一直都在大声地叫唤,折腾得整个莲花招待所的人不得安宁。   值班的小伙子不得不又一次叫来了纪委的工作人员。   纪委工作人员无可奈何,只得把梁宇轩喊来了。   梁宇轩来看了看,他的经验丰富一些,开始怀疑秦达明是不是吞服了什么东西自残,一再问他,他却死活不承认。   梁宇轩把值班的小伙子拉到一边,问了问晚饭前后的情况。   值班人员这才想起来,当时吃饭的时候,秦达明的筷子掉地上了,他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看前面比较脏,就掰下了小半截,后来收拾碗筷的时候小伙子没太在意,估计秦达明把这半截筷子留下了,趁人不备吞进了肚子里。   梁宇轩直接问,秦达明才承认,自己把那半截筷子吞下去。然后抱着肚子请梁宇轩救救他,说当时只想自杀,没想到死不成,还痛苦得不得了。现在,他不想死了,并且保证,帮他把筷子拿出来之后,保证主动坦白,一点儿不隐瞒。   秦达明说的是真是假,梁宇轩也没法证实,只好向蓝光耀请示。   蓝光耀正在青苑宾馆的桃花楼与朱敏文交换意见,接到了梁宇轩的电话,简单问明了情况,就对朱敏文说:“朱书记,秦达明真是有意思,居然吞筷子自杀,不用说,肯定还有没交代清楚的。”   朱敏文不满地说:“市纪委的这般人也真是没用,这种小事情也要麻烦蓝主任。他说吞了筷子就吞了筷子?附近不是有妇幼保健医院吗,把他送过去去拍个片子,不就都清楚了。”   朱敏文这么一说,蓝光耀觉得有理,就让梁宇轩把秦达明送到附近的妇幼保健医院去检查,但一定要封锁消息,把几名值班人员都带上,保证不让旁的人认出秦达明来。   梁宇轩得了指令,指挥着几名年轻的值班人员,一左一右地架着秦达明出了莲花招待所,塞进了一辆依维柯。   路上,梁宇轩想想不放心,又通知了郝建成派出警力赶往医院。   到了医院门诊大楼前,他们将秦达明从依维柯里架下来时,出事了。   一群男女老少突然冲了出来,女人们又是哭又是闹,男人们则骂骂咧咧地要往里冲,医院的保安排成了人墙,阻拦着不让这伙子人冲进去。   不用说,这是医院出了医疗纠纷,病人家属们来扯皮闹事了。   医院的保安年轻力壮,手里又有家伙,病人家属这一方抵挡不住,一推一搡之间,人群就退到了依维柯的周围。   几个值班的小伙子完全没反应过来,便被这一大群人围住了。   这时,从外围又涌出来一伙子人,一水精壮汉子,他们趁着混乱,在病人家属和医院保安之间大打出手,一下子把事态就扩大化了。   病人家属和医院保安都以为这伙人是对方的帮手,呼啦啦地都动了手,顿时场面就乱了套,医院的院子里也一下子围满了看热闹的病人和路人。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梁宇轩一看感觉不对头,赶紧喊把人架回车里去,可已经来不及了。   秦达明从一出门开始就知道机会来了。他在依维柯下来的时候,一看见现场的混乱状况,就瞪着眼四处观察,直到另一伙人冲过来,他立即就咧着嘴乐了,因为领头的是孔二狗。   孔二狗趁乱挤到了秦达明的身边,向架着秦达明的两个小伙子扬了一包东西,两个小伙子顿时感觉呼吸不畅,就在这一瞬间,秦达明就落到了孔二狗的手上。   这个时候的秦达明早没了肚子疼的迹象,在孔二狗的掩护之下,挤出了人群,上了门口停着的一辆丰田越野车,呼啸着冲上了街道。   梁宇轩打电话与郝建成联系。   郝建成说警车已经派出来了,应该差不多到了。   这时,一辆警车拉响警报,紧追了上去。   秦达明紧张地看着后面鸣着警报追来的警车,一个劲儿地催促道,快,二狗,快。   孔二狗早有准备,拐进了一条巷子,又换了一辆本田雅阁,有人开着丰田越野车,把警车引开了。   孔二狗开着车朝城外一路飞驶。   秦达明见警车被引开了,这才哽咽着说:“二狗,谢谢你了。”   “老板,别这么说,我孔二狗这条命本来就是老板的,要是没有老板,我孔二狗早在雪地里喂狼了。”别看孔二狗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但是条讲义气的汉子,知恩图报,对秦达明的忠诚绝对没有一点掺假的成分。   当年他在东北混事的时候,动了老大的小情人被追杀,在雪地里逃了三天三夜,眼见着奄奄一息,命悬一线,意外地遇见了秦达明,才捡回了一条命,所以,为了秦达明,孔二狗绝对豁得出命去。   就在孔二狗和秦立峰等人为找不到秦达明而惶惶不安的时候,下午四点左右,他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      第660章 两大悬案      这个匿名电话告诉孔二狗,晚饭之后组织人手准备救你的老板。告诉你家老板,出逃之后,三年内不要回本市,避过了风头再说。具体行动步骤,等候通知吧。   秦达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叹道:“吉人自有夭相啊。”   夜色中,孔二狗开着车,发疯般地直奔秀峰山。   因为,打来匿名电话者告诉过孔二狗,那里安排好了接应的人和车。   第二天一大早,朱敏文接到了龙啸天的报告。   昨晚上十二点左右,一辆广本雅阁在秀峰山坠下山崖后起火,车上发现两具被烧焦的尸体,经初步勘察,这两人应该就是昨夜里从妇幼保健医院脱逃的秦达明和孔二狗。   为期一周的执法大检查结束了,蓝光耀带着巨大的成果班师回了省城,他在总结大会上获得了表彰,却给青原市留下了两大悬案。   第一大悬案是,申国章为什么跳楼自杀?   随后青原市纪委组织的调查组发现,申国章有四百多万的财产不能说明来源不明。这其中有秦达明交代的,帮擎天置业改变土地使用性质而获利的一百多万,还有三百多万,申国章的老婆一口咬定这些钱是灰色收入,不是受贿所得。   她给纪委调查组算了一笔账。   作为国土资源局的局长,申国章在这个职位已经干了十几年,常年在下面区县检查指导工作,每下去一次,至少可以获几万元的灰色收入,有时甚至多达十几万。   所谓灰色收入包括哪些?人家送的烟酒土特产纪念品等,这是人人下去都会有的。客气一些的单位,送几条烟几瓶酒,或者冬虫夏草什么的,价值几万都有可能。此外,青原市的区县打麻将成风,考虑到上级领导晚上无聊,陪领导打个工作麻将什么的,几千上万元收入是平常事。   还有到了过年过节,单位同事会到家里走动,下面的一些同志,也会上来走动。平均算下来,一年四五十万收入,一点都不夸张。他工作二十多年,三百多万元,再正常不过。   这个理由摆到桌面上是说不过去的,但是,私底下议论起来也算不得非常牵强。   申国章的老婆一口咬定就这个理由,纪委和检察机关再没有新的线索,根本无法追查下去。   可是,照这么个理由,申国章受贿的款项不过一百多万元,罪不至死,至多判个十年八年,出来仍然可以过上不错的日子,何苦要跳楼自杀呢?   申国章的老婆就此还不依不饶,强烈要求市委市政府给个说法,并疯狂地向中纪委和省纪委写上访信,闹得不可开交。   纪委的调查组无法查下去,只好写了结案报告,递给市委。   毫无疑问,申国章的跳楼自杀,肯定还有更为复杂的原因。   复杂的原因是什么?   私底下有议论说,申国章如果被双规的话,最后必然要坦白,就会揭出一个惊天大黑幕,这个黑幕就是沿江商贸圈项目。   所有目击者都看到,申国章跳楼自杀之前,刚从伊海涛的办公室里出来,这不能不让人怀疑,申国章可能牵连着伊海涛,而伊海涛为了保住自己,迫使申国章自杀灭口。   民间还有不同的看法,在青原市,申国章一直追随唐逸夫,而在进伊海涛办公室之前,还有人看到申国章去过唐逸夫的办公室,如果非要说是申国章迫于压力而自杀的话,更大的可能应该来自于唐逸夫而不是伊海涛。   这些个说法都是在小范围内的流传猜疑,谁也拿不出确切的证据来,但自上而下都认定,申国章是丢卒保帅的牺牲品,他老婆的大哭大闹并不是毫无道理。   第二大悬案是,秦达明为什么能脱逃?   随后青原市公安局的调查表明,妇幼保健医院昨天下午确实发生了因生孩子引发的一起医疗纠纷,医患之间互相指责讨价还价已经闹了一阵子,病人家属几次冲击门诊大楼,闹得不可开交。   秦达明送过来的时候,由于另一帮人的卷入并动了手,事态一下子就失控了,病人家属和医院保安都参与了打架斗殴,警方介入之后,又都指责后来的这帮人是对方喊来的,他们是出于自卫才还了手。   可以肯定的是,秦达明根本没有吞筷子,一切都是他的表演,否则,他不可能那么顺利地逃走。   从整个事件可以看出,这是一次周密计划的行动,计划的第一部分,自然是秦达明假装吞了筷子,不得不将他送往医院检查。   秦达明年轻的时候混过江湖,要进行这样的表演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可是,无论是秦达明还是接应的孔二狗,都有两大难题无法解决。   一是时间的选择,二是对送医地点的把握。   在外面接应的孔二狗,不可能准确地把握在里面的秦达明何时行动,以及行动后值班人员是否会将其送医,或者将送往哪家医院。   即使秦达明知道自己必然被送往医院检查,也不可能准确地判断具体医院,也无法通知到外面接应的孔二狗,孔二狗也绝对不可能同时在几家医院埋伏人员,趁乱帮助秦达明逃跑。   由于秦达明和孔二狗都摔下悬崖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公安机关没有继续追查的线索,无奈之下,也只能写了结案报告,交给了市委。   民间依旧是众说纷纭,秦达明在青原市的发迹,以及后来的飞扬跋扈,自上而下都认为,秦达明是有后台背景的,他如果在里面呆久了,或者量刑较重,一旦绝望心理崩溃,很有可能会揭开青原市建设领域的惊天黑幕。   因此,有人帮助秦达明逃跑是假,杀人灭口才是真。   这个人会是谁?   没有人敢指名道姓地猜测,因为大家心里都有数,不会是一般的小角色。   两大悬案,由于当事人都已经死亡,这其间的悬念就无法解开了。   省领导非常关心这两起案子,指定省纪委书记何天影过问此事。   何天影将朱敏文请到了省城。   朱敏文汇报了相关情况之后,说:“何书记,有关这两起案子,青原市有很多的议论。”   何天影问:“是吗?都有些什么议论?”   朱敏文说:“很多人议论说,这两起案子都与沿江商贸圈建设有关,有着明显的官商勾结的色彩。”   朱敏文没有明说,但其中的矛头指向了伊海涛,这一点再明白不过了,也符合何天影的意图。   果然,何天影说:“敏文同志,你说的这个情况与执法检查组报告的情况基本一致,我会向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汇报。”   意思表达到了,朱敏文没有必要再添油加醋,就说:“何书记,我个人的意见是,这两起案子不宜再拖了,拖下去,对青原市的和谐稳定不利。其他的问题,一时没有证据,我看是不是先把案子结了,让大家过一个安定祥和的中秋国庆双节。”   何天影想了想,说:“这两起案子要继续追查下去,依靠青原方面自身的力量的确有难度,我来向省委提议,由青原市委先行结案,下一步怎么解决,听省委的意见吧。”   从这种意义上说,朱敏文要求对这两起案件结案,是有其道理的。与此相关的议论太多,对干部队伍的稳定不利,对青原的发展不利。   官场很多的时候并不在乎真相,也不在乎结果,只在乎能否达到一定的政治目的。   其实何天影心里也清楚,这两起案子只能尽快结案,一直拖下去,对朱敏文和唐逸夫也未必有利。   原本省里近期要敲定青原市的市长候选人,如此一来,只能暂时搁置下来了。   在此之后,唐逸夫又专程去了一次省城,何天影没有接见他,还是让蓝光耀与唐逸夫见了一面。   蓝光耀告诉唐逸夫,虽然青原市的市长候选人暂时没有敲定,但仍然是伊海涛的呼声最高,毕竟在执法大检查的过程中,检查了很多的项目,查处了好几个人,包括擎天置业的秦达明,也没有把伊海涛牵扯进来。   所以,省委常委会上讨论时,对于来自青原市的一些猜测和议论,省委领导也存在争议,多数人认为,伊海涛在青原担任常务副市长才三年多一点,又不是党政一把手,平时也没听说过有拉山头的行文,应该不具备制造这两起案子的能量。   唐逸夫马上说:“蓝主任,那是不是说,他搞官商勾结还有这种可能?”   蓝光耀笑了,省领导说伊海涛不具备制造两起案子的能量,唐逸夫就马上联想到官商勾结上去了,看来唐逸夫在天天盼着伊海涛出事。   “呵呵,”蓝光耀说:“唐市长,可能也好,不可能也罢,何书记说过,我们纪委办案,要的是证据。”   唐逸夫心领神会,返回青原市之后,就指使梁宇轩和郝建成两人暗中收集伊海涛“官商勾结”的证据。   很显然,伊海涛最有可能“勾结”的就是世纪阳光的卫世杰,中间的媒介就是楚天舒。   不过,唐逸夫知道伊海涛和楚天舒包括卫世杰在内都会对他提高警惕,所以,这一次他越发的小心谨慎,让这两人从外围入手,把注意力集中到他们周边的人身上。例如,伊海涛的夫人彭慧颖,卫世杰的搭档丢丢,王少磊和楚天舒接触过的商人和女人……      第661章 亲情无价      申国章和秦达明的案子终于结了。   对外公布的违法犯罪事实是,申国章在担任市国土局局长期间,收受贿赂一百多万元帮助擎天置业谋取非法利益。   据传,他从擎天置业收受的贿赂款一百多万被没收了,其他三百多万象征性地收缴了一部分,其余的都留给了他的老婆,是真是假,没人去探究,反正他老婆不再闹腾了,这是事实。   秦达明犯有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和行贿罪,没收其非法所得之后,他儿子秦少作为擎天置业的唯一继承人,继承了余下的上亿资产。   秦达明一死,树倒猢狲散,孔二狗已经随秦达明一起烧死了,秦立峰早没了踪影,秦少那智商,自然管理不了这么一大份家业,元气大伤的擎天置业实际的掌控者就只有颜婕妤了。   颜婕妤采取的收缩战术,由于房地产开发的资质被吊销,她将很多的在建的项目都转给了世纪阳光,他们两个的合作几乎就是肉烂在了锅里,无所谓谁吃亏谁占了便宜。   两起悬案暂时落地,青原市政府的工作再次步入了“正轨”。   这是一句最常见的套话,也有意无意中揭示了一个客观现象:几乎所有的政府工作,都具有某种轨道,像火车一样可以预计,确定它的始发,途经,终点。实际上,如果不是有官员升迁的波动,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是一种普通现象。   当然,作为步入正轨的反面,可以称之为“出轨”。   换官场通行的说法,叫不懂规矩,不按常理出牌,自然会被视为官场另类,伊海涛现在,正被青原官场所有的大小官员观察着,等待着他后面的招数和套路。   由于擎天置业的资质被吊销,一周之后,伊海涛首先组织对沿江商贸圈项目进行了重新的公开招投标,明确了年底完工的目标,又请各路媒体现场进行了全方位报道,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效应。   卫世杰通过颜婕妤拿到了擎天置业前期所有的总体设计和施工资料,因此,世纪阳光毫无悬念地拿下了沿江商贸圈项目,而新追加的五星级酒店项目,擎天置业依然作为投资方,也将施工任务交给了世纪阳光。   这一次的公开招投标,全都是阳光操作,可谓是青原有史以来最公平公开公正的一次。   金都房地产开发公司和沧源建设集团等几家企业都参与了竞标,但输得心服口服,世纪阳光在青原的影响也越来越大,声誉迅速上升,卫世杰在不经意间就轻而易举地取代了秦达明在青原商界的地位。   都说墙倒众人推,也许这些人意识到伊海涛这堵墙基础牢固,不容易推倒,以往关于伊海涛和楚天舒的一些议论也渐渐沉寂了下来,青原政局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团结的局面。   转眼进入初秋,楚天舒与向晚晴的感情日渐升温,就连白云朵都看出来了,这一次,楚天舒是认了真了。   这一天,伊海涛去邻省参加一个市长研讨会,规定不让带秘书。   楚天舒忽然想起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家看望在望城县的父母,便给向晚晴打电话,问她最近抽不抽得出时间来,周末跟自己回家去看看父母。   向晚晴说:“天舒,今天才周四,我这边还真说不准,等到周末了再说吧。”   楚天舒就开玩笑说:“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你怕什么?”   “美得你!”向晚晴说:“你干妈都说了,我是俊媳妇,有什么好怕的。”   玩笑归玩笑,楚天舒还是能理解向晚晴的。   说实在的,记者这个工作性质,比他这个秘书也强不了多少。秘书的时间由领导支配,领导也是人,还可以讲讲道理。记者的时间由新闻支配,新闻说发生就发生了,根本没道理可讲。   岂料快下班的时候,突然接到李萍的电话,说父母来青原了,直接去了军区大院。   楚天舒听了,就想:这是不是心灵感应?你想念父母,父母就来了。赶紧给向晚晴打电话,说父母来青原了,现在正在宁馨的家里,让她一定要请假,一起去见父母。   向晚晴当然不相信,笑道:“楚天舒同学,不带这么忽悠人的吧?”   楚天舒急了,说:“晚晴,不开玩笑,骗你是小狗。”   向晚晴这才信了,说:“那怎么办,我什么都没准备呢。”   楚天舒说:“还准备啥也,我爸妈见这人就高兴了,你赶紧请假吧。”   到了宁馨家,免不了要陪宁光明喝酒,所以,楚天舒打了车去电视台接向晚晴,见她买了几样水果,还有一束鲜花,便故意问道:“晚晴,图表现呢?”   “表现你个头!”向晚晴用手里的水果砸了他一下,说:“我第一次见你父母,好意思空着手呀?”   见了面,李萍拉着向晚晴介绍给母亲。   母亲见了,喜欢得不得了。   向晚晴打过招呼,挽起袖子,和母亲、李萍一起进了厨房,边准备晚饭边聊天。   父亲陪着宁光明坐在沙发上说话,楚天舒放下东西,把花插在了花瓶里,也坐下来一起说话。   楚天舒问:“爸,你们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好去车站接你们呀。”   父亲笑着说:“天舒,望城到青原,又不是太远,坐动车也就半个多小时,从车站到老宁这里,也有直达的公交车,还接个什么?”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笑,问道:“你们来,有事啊?”   父亲把脸一沉,说:“你这孩子,好不明事理,今天是你干爸的五十大寿,我们不该过来道个喜,讨口酒喝吗?”   宁光明愣住了,大声喊:“李萍,李萍,你过来一下。”   李萍慌慌张张从厨房里出来,责怪道:“老宁,你喊什么喊?今天大哥大嫂来了,有你的酒喝。”   宁光明问道:“今天是我生日?五十大寿?”   李萍被问住了,说:“不对呀,你生日是月底呀,这才月初呢。再说了,你今年才四十九呢,怎么就五十了。”   母亲从厨房里出来了,说:“老楚,你是不是记错了?”   父亲翻出个随身携带的小本本,说:“错不了。上回来我听老宁提到过,按阴历来算就是今天。”   宁光明拍着父亲的腿,大声笑道:“老哥,真有你的,都换算成阴历了。”   父亲认真地说:“按我们东南省的规矩,男过虚,女过实,老宁,过了今天,你虚岁就是五十了,这可是大寿,必须要按阴历来过,这样后半辈子才会顺顺当当的。我不讲迷信,但风俗还是要讲的。”   宁光明不是东南省人,又随着部队走南闯北,军营里哪里的人都有,基本上没有风俗的概念,也向来不怎么在意自己的生日,听父亲这么一说,这位耿直汉子心里热乎乎,暖洋洋的。   楚天舒的老爸是县中学的老师,县城里四十岁以下的人见了,几乎都要点头喊一声楚老师,老妈是县医院妇产科的护士长,接生过许多的孩子,走在街上,年长的或年轻的妈妈见了,都要停下来和楚妈妈拉几句家常。   两人就楚天舒这么一个儿子,在县城里收入不高,但威望不低,老两口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盼着楚天舒事业顺利,早日成亲,趁着身体硬朗给楚天舒带孩子,尤其是楚妈妈今年刚退休,一辈子和孩子打交道,突然没孩子摆弄了,还特别的不习惯。   前几天和李萍通电话,得知楚天舒找了个电视台的漂亮姑娘做女朋友,楚妈妈在家就坐不住了,天天念叨着要来青原,嘴巴上提醒楚爸爸别忘了宁光明的五十大寿,实际上,心里惦记着还是要来看一看准儿媳妇,催一催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   楚爸爸和楚妈妈带来了许多的瓜果蔬菜,楚爸爸说是学生家长们送的,没有污染,李萍喜笑颜开地收进了冰箱里。   楚妈妈拿出一双厚棉拖鞋,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给宁光明做的,因为宁光明年轻的时候在部队训练,落下了脚凉受寒关节疼的毛病,在家穿新棉拖鞋保暖。宁光明说谢谢嫂子,接过来试穿了一下,连连说舒服暖和熨帖,就不舍得脱下来了。   还有几件很小的毛衣,大家看着都纳闷,只有李萍很开心,把毛毛和豆豆抱了出来,楚妈妈说,要过冬了,这俩小宝贝可不能冻着。   看着楚爸爸和楚妈妈如此细心朴实,向晚晴心里十分的感动,她估摸了一下,自己有十来年没有过这种体验了,突然身处这浓浓的亲情之中,倍感亲情的无价。   她把小毛衣接过来,抱起毛毛和豆豆,给它们穿上。两小家伙穿上新毛衣,花团锦簇的欢喜得不得了,向晚晴说了一句还不快谢谢爷爷奶奶,毛毛和豆豆竟然抱着小前爪比划了几下,乐得楚妈妈扶着这它们的小脑袋,眼睛闪过了泪花。   城里不让放鞭,楚爸爸还是拿出了两个大红蜡烛,让楚天舒去小院里点燃了。   一大家子人围坐下来,宁光明把他珍藏了十几年的茅台拿出了一瓶,向晚晴给大家都斟上了。   楚妈妈给楚天舒使了个眼色。      第662章 啥时结婚      楚天舒拉着向晚晴起身给宁光明和李萍敬酒,说是也代表宁馨一起祝老爸工作顺利,祝老妈身体健康。   宁光明和李萍两人都端了杯子,激动地说,感谢大哥大嫂,也感谢天舒晚晴,大家一起干一杯吧。   楚爸爸说,这一杯是孩子们敬你们寿星夫妇的,你们得干了。   宁光明和李萍就干了。   向晚晴又把杯子满上,悄悄地碰了楚天舒一下。   楚天舒会意,又和向晚晴端了杯子,给父亲敬酒。   楚爸爸和楚妈妈高兴得合不拢嘴,心里暗道,我这准儿媳妇好懂事。   这一轮干过了,李萍和宁光明又来敬大哥大嫂,感谢他们为自己送来了一个这么好的儿子,李萍更是动情地说,将来我也有孩子喊我奶奶了。   说得向晚晴羞红了脸。   楚妈妈也乐呵呵地说,天舒在你们身边,我们就放心了。日后馨丫头有了孩子,我们也可以过一把当姥姥姥爷的瘾。   楚爸爸说,是啊,宁老弟,我们两家就此儿女双全,好上加好,我们都是有福之人啊。这一杯,真的是该一起干了。   众人一起起身,共同干了一杯。   吃完饭,又陪着宁光明和李萍聊了会儿天,楚天舒和向晚晴陪着父母,回到了丹桂飘香。   向晚晴上楼,招呼着楚妈妈洗澡。   楚爸爸楼上楼下转悠了一圈,问:“天舒,这房子要花不少钱吧?”   楚天舒没敢说实话,便说:“我听房东说,好像是五六十万买的吧。”   楚爸爸说:“现在应该不止了吧。”   楚天舒含糊着说:“嗯,是涨了一些。”   “那装修呢?”楚爸爸四下看了看,又问。   “嗯,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大概有个十来万就够了吧。”楚天舒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了父亲,笑道:“爸,你问这些干什么?”   楚爸爸朝楼上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天舒,你结婚总不能没个房子吧,那不得让人家晚晴家里笑话。”   原来如此!   楚天舒胸口上热流涌动,他说:“爸,我和晚晴年纪也都不算大,过几年再结婚,贷款买一套房子,应该问题不大。”   楚爸爸说:“天舒,我倒也是这么想,可你妈着急抱孙子呢。”   楚天舒听了,忙低声问:“爸,我妈不会跟晚晴说这事儿吧?”   楚爸爸搓搓手,说:“这个……还真不好说嘞。”   楼底下父子俩正说着话,楼上的楚妈妈洗完了,招呼老头子也洗一把。   刚才,向晚晴搀扶着楚妈妈,手把手地教了她如何使用浴室里的各种洗浴用具,轮到楚爸爸洗了,楚妈妈就执意不让楚天舒帮忙,她自己兴趣盎然地给老头子当起了老师。   楚天舒把向晚晴拉到书房里,问:“晚晴,刚才我妈跟你说什么了吗?”   向晚晴用奇怪的眼神瞪着他,问:“你怎么知道你妈跟我说话了?”   楚天舒嘿嘿笑:“这么长时间,怎么会不说点什么呢?”   “一脸坏笑,非奸即盗。”   “哪有,我就是问问。”   “你急什么?”   “我没急。”   “瞧你那小样,还说没急?”   “那……我妈说什么了?”   向晚晴脸一红,说:“你妈问我,晚晴,你和天舒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楚天舒暗道,果然老妈比老爸着急。   “那你怎么说?”   “你猜我怎么说?”   “猜不着。”   “使劲猜!”   楚天舒突然说:“马上!”   “臭美。”向晚晴敲了他一下,说:“我有那么不淑女吗?继续猜。”   楚天舒说:“不结。”   “哼,”向晚晴又敲了他一下,说:“不结,我上哪住小洋楼啊?”   楚天舒彻底无语了。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向晚晴忽然问:“你想不想娶我?”   楚天舒立即回答说:“想。”   向晚晴又敲了他一下,说:“你还说不急,想都没想就说了,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一肚子的坏水。”   接着,她又问:“你到底想不想娶我?”   楚天舒故意认真考虑了半晌,然后才说:“想。”   结果,向晚晴又敲了他一下,说:“想了半天才说想,一定是不情愿。”   楚天舒摸着脑袋,有点发懵了。   向晚晴很是得意,又问:“这回想好了,想还是不想?”   楚天舒怯怯地问:“你觉得呢?”   这回不等向晚晴动手,楚天舒先把脑袋抱住了。   向晚晴捂着嘴乐,抬手又冲着他的脑袋来了,低声呵斥道:“说,你是不是心里有鬼,所以不敢回答?”   楚天舒哭丧着脸,说:“晚晴,别敲了,再敲就成漏勺了。”   向晚晴一乐,说:“没事,敲漏了,云朵会帮你补上的。”   “算了,你愿意嫁就嫁,不愿意嫁我就等着,还是先把命保住再说。”说着,楚天舒要抱头鼠窜,哪知道向晚晴早有防备,只一伸手,把他的耳朵揪住了。   楚天舒歪着脑袋,低声求饶道:“放手,放手,别让爸妈看见了。”   向晚晴偷眼看了一眼浴室,吐了一下舌头,松开了手。   楚天舒趁机捉住了她的手,问道:“晚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回答我妈的呢。”   向晚晴说:“我说,等我和天舒再攒点钱,买了房子就结婚。”   楚天舒叫道:“糟了,糟了。”   向晚晴忙问:“怎么呢?”   “我爸刚才在下面问我,这房子要多少钱,装修要多少钱,我就说,加一起要六七十万吧。我一说完,我爸就不做声了。”楚天舒担心地说:“晚晴,你这么跟我妈一说,他们肯定要着急了。”   “你跟他们说,我们可以贷款的嘛。”   “首付按50%算,不也得三四十万,要攒这么多钱,没个三五年哪里行。”   “那倒也是。”向晚晴显得有些后悔,她说:“我一边放水还一边跟你妈开玩笑说,你答应了要让我住上小洋楼。”   楚天舒苦笑道:“那我妈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向晚晴点点头,也急了:“那怎么办?我都已经说了。”   楚天舒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那你今晚上留下来,让他们放心,这个儿媳妇已经飞不掉了。”   “这样不好吧,”向晚晴慢慢地摇了摇头,说:“你爸妈都是很传统的人,这么做,怕要以为我这人很轻浮。”   楚天舒坏笑着,附在向晚晴的耳边,轻声道:“做都做了,还怕说吗?”   向晚晴捏起拳头,在楚天舒身上一顿乱捶。   外面书房里两个年轻人在嬉笑打闹,浴室里的老两口也在窃窃私语。   楚爸爸问:“老刘,你刚才是不是问了晚晴他们结婚的事?”   楚妈妈一边拧着水阀,一边说:“我问了一句,晚晴说,再攒几年钱,等买了房子再说。”   楚爸爸把浴室的门带上,压低声音说:“老刘,我刚才问了天舒,买一套这样的房子要多少钱,他还吞吞吐吐的,说要七八十万,我估计,肯定不止,天舒怕我们着急呢。”   楚妈妈把水放得“哗哗”响,凑到楚爸爸的耳边,说:“是啊,晚晴还说,天舒答应让她住上小洋楼,那不得上百万啊,老楚,我们想抱孙子,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楚爸爸把水关小了点,想了想,才说:“要不,回去把我们住的房子卖了,能帮多少是多少吧。”   “我看也只有这样了。”楚妈妈点点头,又问:“那我们住哪?”   “回乡下老家住着去。”楚爸爸说:“那里空气也好,粮食蔬菜也新鲜,我们种点地,养点鸡鸭,身体硬硬朗朗的,也不拖累他们。”   楚妈妈突然说:“不行,老楚,你想想,我们住到乡下去了,那环境,那条件,就算他们舍得把孙子给我们带,我还不舍得呢。”   这么一说,楚爸爸不做声了。   楚妈妈突然又说:“老楚,我看晚晴是个好孩子,一见面就和我们亲得不得了,不像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姑娘。”   楚爸爸正色道:“老刘,越是这样,我们就更不能委屈人家孩子了。”   楚妈妈点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楚爸爸默默地脱了衣服洗澡。   楚妈妈从浴室里出来,悄悄地来到客厅,听见书房里两年轻人在说话,便坐下来屏住呼吸地听着。   向晚晴说:“要不,把我那套公寓房卖了,凑够了首付,先订一套房子,好让老人们放心。”   “不行。”楚天舒不同意,说:“那套公寓房是你舅舅给你买的,我们把它卖了买新房,那我也太不厚道了。我爸妈要是知道了,非骂死我不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呢?”向晚晴有些无奈:“都怪我,我不该顺嘴瞎说的。”   “这哪能怪你呢,”楚天舒说:“我是答应了你,要让你住上小洋楼的。”   向晚晴动情地说:“天舒,我不要住什么小楼房,我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够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就好。”   楚天舒紧紧地搂住了向晚晴。   听到这里,楚妈妈的眼睛湿润了。   这时,浴室的水声停了,楚妈妈赶紧起身,又回到了浴室门前,抹了一把眼泪,把换洗衣服给楚爸爸递了进去。      第663章 怪异的梦      十点,向晚晴告辞。   楚天舒把她送出了门。   一路上,两个人心事重重,都没有说话。   到了小区门口,向晚晴停下脚步,说:“天舒,爸爸妈妈返回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回家。”   楚天舒默默地看着她,心潮起伏,他明白,向晚晴要用实际行动让父母放心,她就是楚家的儿媳妇。   楚爸爸、楚妈妈住了主卧,楚天舒住在了客房。   夜里,楚天舒久久不能入睡,等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做了一个怪异的梦。   他梦见自己和向晚晴结婚了,牵手进了洞房,撩开新娘头上的盖头,突然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一个闪电过后,楚天舒发现新娘不是向晚晴,而是好长时间没见面的冷雪。   冷雪笑盈盈地看着他,说:“老楚,我要给你生儿子。”   楚天舒惊出一身冷汗,一个激灵就醒了,睁开眼一看,原来是躺在了客房的床上,他用力地摇摇头,听了听主卧里传出来微微的酣睡声,奇怪地想: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再静下来想想,去年的十一,为了帮吴梦蝶追回失踪的手提电脑,冷雪冒着大雨从临江赶过来,就是住在这间房里,睡在这张床上,大概是在同一个情景下,记忆里的一些片段突然从脑海里冒出来了。   早上起了床,楚天舒说要请假陪父母到处转转。   老两口像是商量好的了,执意不肯。   楚爸爸说,我们来了,你就请假不上班,这影响多不好。我们两个人随便逛逛,你非要陪着,我们反而不自在。   楚天舒知道父母的脾气,只能上班去了。   中午,楚天舒给父母打了电话,问他们吃了没有。   楚妈妈说,我们就在外面乱转,你不用管了。   到下班回家,楚天舒进门换了鞋,发现房间里窗明几净,比以前跟敞亮了,便知道父母闲不住,从街上回来,帮着把房间都收拾了一遍。   向晚晴早到了,正帮着楚妈妈在厨房里做饭,边忙乎边聊天,亲热得像亲母女一样。   吃饭的时候,楚爸爸就说,天舒,晚晴,我跟你妈商量了,明天回去了。   楚天舒说,别呀,明天我们休息,我和晚晴说好了,明天陪你们出去转转呢。   楚妈妈说:没什么好转的,我们今天转了一天,和临江也差不多。   楚爸爸说,是啊,就这么一天,把我们两个闲得难受死了,还是回去吧。   向晚晴说,那也行,正好我也不用上班,我和天舒送你们回去,我也好认认家门。   一句话,说的楚妈妈眉开眼笑,她给向晚晴夹了菜,说:晚晴,家里乱七八糟的,你可别嫌弃啊。   向晚晴端着碗,接过了菜,说:爸,妈,您放心,我不会的。有句话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呢。   向晚晴这一声爸妈,喊得两位老人心花怒放。   吃完饭,收拾完碗筷,一家人坐在客厅里聊天。   楚爸爸说,晚晴,什么时候让我们去见见你的父母,我去给天舒提个亲,虽然我们也拿不出什么聘礼来,但礼数还是要讲的。   向晚晴正在削苹果,听到这句话,手一抖,刀子就碰到了大拇指。   楚妈妈就坐在旁边,动作比楚天舒还快,她一把抓起向晚晴的手,又是摸,又是吹,真的是打心眼里往外疼。   向晚晴红了眼圈。   “孩子,疼吗?没事的,只破了点皮,不会留下疤痕的。”楚妈妈轻声安慰着向晚晴,却对楚天舒大声地说:“天舒,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创可贴。”   楚天舒慌忙去找来了创可贴。   楚妈妈捧着向晚晴的手指头,就像捧着一个幼小的婴儿,她细心地帮向晚晴把伤口贴好,然后把刀和苹果递给楚天舒,说:“天舒,记住了,以后不许让晚晴削苹果了。”   楚天舒接了过去,答应了,心里却在纳闷:晚晴不是那种娇气的女孩子,怎么才破了点皮,就搞得如此伤心呢?   楚爸爸看出了点什么,说:“晚晴,是不是你父母不同意你和天舒处朋友?”   向晚晴泪水就在眼睛里打转,咬着嘴唇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孩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楚妈妈有些手足无措了,她抓着向晚晴的手,着急地说:“是不是天舒欺负你了,来,告诉妈,妈替你做主。”   “妈……”向晚晴喊了一声,扑在楚妈妈的怀里痛哭失声。   楚妈妈抚摸着向晚晴的秀发,陪着她一起流泪。   楚爸爸更是不知道说错了什么,只拿眼睛看楚天舒。   楚天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站在一旁,不断地给这母女俩递纸巾。   哭够了,向晚晴擦去了眼泪,断断续续地诉说了她伤心的原因。   原来,向晚晴的爸爸妈妈是驻伊拉克使馆人员,在她六岁的时候,为了营救被恐怖分子绑架的中国人质,他们勇敢地进入恐怖分子的驻地,将被绑架的人质置换了出来,而向晚晴的父母却在随后的交火中被恐怖分子残忍地杀害了。   之后,向晚晴跟随着舅舅长大,为了照顾好小晚晴,不让她受委屈,她的舅舅错过了最好的婚姻时期,后来由于工作等方面的原因,至今还是单身。   向晚晴从大学新闻系毕业之后,主动申请去伊拉克当了战地记者,她冒着枪林弹雨工作的地区,就是父母早年牺牲的地方,她去这里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找到父母的墓地,祭奠早逝的父母,了却心底的那份夙愿。   舅舅非常担心向晚晴的安危,在她完成了既定的任务之后,利用他在国内的各种关系,强行将向晚晴撤回了国内。   当楚爸爸提到要去见向晚晴的父母提亲时,触动了她埋藏在心底里的痛,而楚妈妈为她包扎伤口的时候,又让她仿佛回到了童年,想起了小时候弄破了手,妈妈安抚她的那一幕。   向晚晴的讲述令楚家人唏嘘不已。   楚妈妈止住泪,拉着向晚晴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晚晴是个吃了很多苦的好孩子,一定懂得疼人和体贴人。天舒,以后你可要好好地待她啊,你要是对她有一丁点儿的不好,妈可不答应。”   向晚晴动了真情,她流着泪抱住了楚妈妈,深情地喊了一声:“妈……”   楚天舒心头一颤,眼睛也朦胧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向晚晴就赶到了丹桂飘香,她给楚爸爸楚妈妈带了有青原特色的早点,还给楚爸爸买了一双皮鞋,给楚妈妈带来了一条围巾。   楚天舒开车,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回了望城县。   两个多小时之后,车抵达了望城县城。   楚天舒的家在望城县的西北角,离县城中心相对较远,是早年县中学集资建的福利房,因此在这么一个很老式的小区里,住的多半是县中学的老师和家属们,大家在一起住了有十几个年头,邻里关系非常的亲密,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会互相关照。   楚天舒他们家在一楼。   一家进来的时候,大家都陆续围拢来,看楚天舒从城里带回来的俊俏媳妇。   县城的人们十分朴实,在他们看来,县城终归还是县城,临江市和青原市才是大城市。   楚爸爸拿着软包装的黄鹤楼烟,笑呵呵地撒给路过的男人们。   楚妈妈拿出从青原带回来的糖果零食,大把大把地往老人小孩手里塞。   大妈大嫂们主要是来看向晚晴的,她们不住地夸赞:“楚大妈,您真好福气啊。”   “楚嫂子,城里姑娘就是水灵啊,啧啧,像是电视上走下来的。”   “哎,你还别说,我看着怎么就眼熟呢,好像真在电视里见过。”   “楚老师,刘护士长,你们就等着抱孙子吧。”   ……   你一言我一语的,楚妈妈高兴得合不拢嘴,心里就像吃了蜜一般的甜。   向晚晴拉着楚天舒的手,含着笑,很大方地根据楚天舒的介绍和大妈大嫂们打着招呼,孩子们拿了糖果还不肯离开,小伙伴们见了向晚晴,一个个都惊呆了,两个小家伙还用手里的糖果打起了赌,争执的起因是,这位漂亮姐姐是不是电视节目的主持人。   胆大的一个就过来拉着向晚晴的手,瞪着大眼睛问,姐姐,你是不是电视节目的主持人?   没等向晚晴回答,便有大人们假意的呵斥,孩子们便嬉笑着跑出去,吃着糖果,站在不远处张望,继续指指点点,叽叽喳喳地争论不休。   院子里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楚妈妈张罗着做饭,向晚晴过去帮忙,楚爸爸站在院子里和老师们聊天。   收拾东西的时候,楚天舒从父亲的手提包里翻出来十几张花花绿绿的纸,仔细一看,竟然全是售房的广告,他这才明白,昨天父母在外面跑了一天,并没有去逛街,而是去了各个售房点,收集了这一大堆的广告。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楚天舒隐隐有点鼻子发酸,他不动声色地把这些纸片放回了手提包里。   中午吃过饭之后,楚妈妈和院子里的婆婆妈妈们坐在门口的大树底下闲聊,这大概也是她退休之后养成的习惯,既是唠嗑,也是休息,当然,今天楚天舒带了个漂亮姑娘回来,话题自然就更多一些。   向晚晴坐了一会儿,吃了几粒瓜子,觉得呆着没意思,就央求楚天舒带自己出去转转。   娇艳的向晚晴挽着楚天舒一出来,立即把小院里的眼睛都吸引住了,看着这一对人儿亲亲热热地走出了院门。      第664章 童年趣事      走在熟悉又陌生的道路上,楚天舒每看到一处场景,几乎都能讲出一个自己小时候的故事来。   路过一排平房,楚天舒告诉向晚晴,原先这是一片菜地,小时候偷别人家的菜瓜,被种菜的老大爷抓住了,为了逃跑,竟然咬了老大爷一口,长大了之后,这位老大爷还乐呵呵地挽着袖子说,这小子有把子力气,牙印子到现在还没消呢。   跨过一条石板路,楚天舒又说,这原先是一条水沟,小时候在水沟里摸泥鳅,被王八咬住了手指头,拎着只王八去医院找老妈,直接冲进了妇产科的手术室,生孩子的妇女受了惊吓,一使劲,难产的孩子就生下来了。   当时的难堪现在说来倒成了趣事,向晚晴明知道楚天舒说的有夸张的成分,但也笑得前仰后合,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这时,一个怀抱孩子的胖女人就凑到楚天舒跟前,大声问道:“你是不是楚天舒?”   楚天舒疑惑地看了几分钟,竟然想不起她是谁。   那女人就鄙夷起来:“呵,楚天舒,上了大学,当了干部,就高傲得不得了,老同学都不肯认了?我是翠花,想起来没有?”   楚天舒隐约记起当年的班里是有个叫刘翠花的同学,可那时候的她,头发黄黄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实在和眼前的丰满少妇没有太大的关联:“哈哈,你个黄毛丫头,都有了小黄毛丫头啦?”   “女的考不上大学,就只有嫁人了。我们班里好几个女同学的孩子都比我的大呢。”少妇数落了几个人的名字,楚天舒傻呵呵地笑,向晚晴则饶有兴趣地掏出个糖,逗弄得少妇怀里的小黄毛丫头咯咯直乐。   刘翠花眨巴着眼睛说:“楚天舒,你老婆这么漂亮啊,现在应该天天舒服了吧。”   “呵呵,我倒是想天天舒服,可是……”见了老同学,楚天舒随口乱扯,向晚晴就不住地捅咕他的腰。   刚和少妇话了别,横着过来一辆电动车拦住了楚天舒的去路:“哈哈,楚天舒,是你吧?带着老婆回来了,快给老哥上烟,否则揭发你光屁股的丑事。”   楚天舒定睛一看,这回认识,就骂:“你个三流子,臭嘴的毛病还没改啊。”说着,掏出口袋里的软黄鹤楼,一包都给了他。   三流子说了声谢谢,拆开包装,抽出一根,搁在鼻子底下使劲地闻:“楚天舒,够哥们,看来你是发达了,抽这么好的烟。”   “回家装门面,专门准备的。”楚天舒说:“三流子,现在忙什么呢?”   “搞房屋中介,不赚钱,瞎忙。”三流子点了烟,抽了一口,说:“呵呵,弟妹,这小子坏着呢,你可要管紧点。”说完,发动电动车,扬尘而去。   向晚晴就问:“他为什么叫三流子?”   楚天舒笑道:“哈哈,当年他在学校,比街上的二流子还坏,我们就喊他三流子。”   向晚晴问道:“那他说你坏着呢,你岂不成了四流子?”   楚天舒说:“你还别说,在学校里他还就服我一个人。”   向晚晴不相信:“为什么?一定是你比他更坏。”   “是我比他更狠。”楚天舒很得意:“刚上初中那年,三流子上课拽刘翠花的小辫子,被我老爸罚站,还请了家长,他回家挨了一顿臭打,就伙同几个二流子报复我。”   向晚晴问:“怎么报复你的?”   楚天舒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树林子说:“他们欺负我不会游泳,把我骗到树林子后面的一个大水潭里,冷不防将我推下水。”   向晚晴很紧张:“那还不得淹死了?”   “淹死了我还能站在这里给你讲故事啊?”楚天舒不满地说:“不过,我确实被他们好好地欺负了一顿。”   向晚晴笑话道:“哈哈,那你臭美个啥?”   楚天舒说:“但是,我一爬上来,就像疯狗一样扑向三流子,到了岸上,我就不怕他们了。”   向晚晴拍着手说:“那后来呢?你把他们揍趴下了?”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没有,我又被他们推下水了。”   “哈,你又成了落水狗。”向晚晴还是看笑话。   楚天舒叹道:“是啊,我往上爬,他们就往下推,折腾了十几个来回,我就连累带呛地翻白眼了。”   “那,那你怎么得救的?”向晚晴不敢再问,好像再问下去就会看到楚天舒在水里扑腾挣扎的惨状。   “嘿嘿,他们看我坚持不住了,怕出人命,就一个个地跑了。”楚天舒若无其事地说。   “听着就怪吓人的,后来呢?”向晚晴作恍然大悟状,说:“我知道了,你回家告你爸,让你爸收拾那个三流子。”   “切!”楚天舒不屑地说:“男孩子在外面打架,最丢人的就是回家告家长,那在学校就没人瞧得起了。”   “那你回家怎么说?”   “我爬上来回了家,我妈问我怎么了,我说走路不小心,掉水坑里了。我爸回来,又把我揍了一顿。”   “活该,谁叫你不会游泳的?”   “对呀。”楚天舒攥着拳头说:“我当晚就下定了决心,在哪里趴下的就要在哪里爬起来!”   “所以,你就开始学游泳。”   “没错。”楚天舒点着头说:“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每天中午吃了饭就说去补习,然后偷偷摸摸地在水潭里学游泳,感觉差不多了,就故意找了三流子一个茬儿,在学校厕所把他捶了一顿。”   “然后,三流子又故技重施。”   “对!放学了,他又纠集了他的几个小伙伴,把我拉到了水潭边,这回我早有准备,他们推我下水的时候,我把三流子也顺手拽了下去,把他按在水里,呛得他直翻白眼,苦苦地求饶。哈哈,再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向晚晴听着听着,不由得拍起了巴掌。   突然,她拉住了楚天舒,指着那一片树林,好奇地说:“哎,楚天舒同学,带我去看看你刻苦练习游泳的地方吧。”   “干吗?”楚天舒看着她,问道:“向晚晴同学,你是想让我回忆当年的狼狈不堪还是英雄壮举啊?”   “呵呵,当然是英雄壮举!”向晚晴双手拽住他的胳膊,故作崇拜地说:“我就喜欢你这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劲儿。”   得了向晚晴的夸奖,楚天舒有点飘飘然。   两人挽着胳膊就朝小树林里走去。   小树林很茂密,只有一条踩踏出来的羊肠小道。   穿过小树林,面前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再往前就是一个大水潭。   水潭紧靠着山脚,有山泉水从山上流下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瀑布。   楚天舒指指点点,向晚晴被这自然的景色迷住了,她拿出手机来一会儿拍小瀑布,一会儿拍绿草地,一会儿拍楚天舒,一会儿又让楚天舒拍她自己。   楚天舒告诉她,如果是春天里来,山泉水比较多的时候,树林里开满了山菊花,这里的景色就更美丽了……   向晚晴打断他,问:“当年你是怎么游泳的?”   楚天舒挠挠头,说:“下午还要上课,当然是……光屁屁下水啦。”   向晚晴笑道:“哈,你好时尚啊,那么小就开始天体浴。”   “时尚啥?还天体浴,不就是裸泳吗?”   “呵呵,你不怕有人来?”   “那时候我们刚搬过来,来也是我们院子里的熟人。”楚天舒四下看看,放肆道:“再说了,毛都没长齐,怕个屁呀。”   “流氓!”向晚晴敲了他一记,又问:“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楚天舒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在水潭上击出一串水花,然后抬起头,拍了拍手,说:“水潭好像没名字,这个林子因为有很多的山菊花,就叫菊花林。”   “哇!菊花林。”向晚晴突然涨红了脸,大叫了起来。   楚天舒奇怪地问道:“晚晴,一惊一乍的,怎么回事?”   向晚晴抿着嘴笑了一阵,才说:“我想起一个好笑的故事来了。”   “好笑的故事?”楚天舒瞪大了眼睛,说:“这可是我的地盘,还会有我不知道的好笑的故事。”   向晚晴白了他一眼,说:“你那个时候还在穿开裆裤呢,你哪里知道。”   楚天舒叫道:“我在穿开裆裤,你不也一样吗?我不知道,你怎么又知道?”   “我听我舅舅讲的,可好笑了。”向晚晴还在乐,指着楚天舒说:“对了,还就是你们官场上的人干出来的无聊事。咯咯,太有意思了。”   楚天舒来了兴趣,拉着向晚晴在水潭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催着她快讲。   向晚晴强忍着笑,说:“首先声明啊,我也是听说的,如有出入,概不负责。”   楚天舒看他认真的样子,也挺好笑,就说:“记者同志,这不是在电视上主持新闻节目,不需要你保证真实性。”   “大概是十几年前的事吧。”向晚晴拔下身边的一颗狗尾巴草,开始讲起了故事,她说:“临江市党校某一期县处级培训班组织了一场同学会,几天来他们聚在一起唱歌,跳舞,喝酒、扯淡,总觉得不过瘾,就闹着要去搞野外活动。望城县的一位副县长就领着一帮子同学来到了菊花林。”   “哦,那个时候我们家还没搬过来,这一片还是原生态。”楚天舒说:“这也没啥意思啊。”   “别插嘴,好好听着,”向晚晴用手里的狗尾巴草扫了他一下,说:“有意思的在后面呢。”      第665章 你想干吗      楚天舒用双手托着脸,作出一副认真听讲的萌态。   向晚晴一笑,继续讲道:“原始大自然的山清水秀扑面而来,所有人都激动了。你猜都猜不到,居然有男同学提议下水潭里裸泳,货真价实的裸泳,马上就有人响应。”   讲到这里,向晚晴故意停顿了下来。   楚天舒忙问:“嘿嘿,有没有女同学?”   “嗨,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向晚晴用狗尾巴草敲了他的脑袋一下。   楚天舒夸张地抱着头,嘿嘿直乐。   向晚晴说:“当时有几个女同学,抱成团坚决反对。一个大姐泼泼辣辣地说,小老弟们哪,姐姐我都快绝经了,裸是裸不起了,泳也泳不动了。男同学们哈哈大笑,手拉手连成圈,把女同学围在中心,嗷嗷乱叫。双方互相笑着坚持,谁也不退缩。最后还是你们的副县长看不下去,主动松开了手,放她们出去了。女同学们笑得花枝乱颤,蹦蹦跳跳地退到林子外,说去给疯子们站岗放哨。”   “后来裸泳了没有?”楚天舒问完了,觉得失态,就瞅了向晚晴一眼。   向晚晴抬头看了楚天舒一眼,见他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忍不住一笑,接着说:“男同学们对倒戈的家伙自然不肯轻饶,就要他第一个脱,那副县长也不含糊,爽快地把自己剥了个精光,跳入了水潭中。有人一带头,随后就是纷纷脱衣服,一件件扔在地上。动作缓慢的人还被大家毫不客气地耻笑,上去扒他的内裤。很快,水潭里就挤满了一群赤身裸体、泼水打闹的处级干部。这个时候啊,大家才觉得是平等的,几天来比官职,比钱财,比老婆孩子,总觉得有隔阂,这倒好,大家都一丝不挂什么身份,什么级别,脱了衣服就狗屁不是了。于是谁都不再拘谨,互相看着大笑,打水仗,闹得不亦乐乎。闹来闹去,闹累了,大家仰在水面上,放肆地开玩笑。玩笑开过,大家又闹,闹累了,也有人爬出来在草地上躺下,让太阳光尽情抚弄平常暗无天日的地方。”   “后来呢,后来呢?”楚天舒觉得不过瘾,追问道。   向晚晴犹豫了一下,说:“忽然有人破口大骂起来,王老五,我太阳你妈!”   楚天舒问:“什么叫太阳王老五的妈呀?”   向晚晴脸色绯红,没搭理他。   楚天舒立即明白了,向晚晴害羞,把日换成了太阳,便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向晚晴继续说道:“王老五当然是一个人的绰号,估计是他的领导。大家一愣,立刻会意,便都开始痛骂起来,把在单位里受的窝囊气发泄了出来,骂声就像野狼大合唱,此起彼伏,响彻了小树林。其中有一个年轻一点的,想了半天,估计是找不到一个可骂的人,他就说,弟兄们,你们刚才太阳过的,我再太阳一遍!”   “这些个官员平常太压抑了,好不容易扒光了衣服放肆了一回,就要把怨气都骂出来。”楚天舒一愣,大笑起来,笑完了又问:“女同学呢?难道她们没受过窝囊气?”说着,还悄悄地捅咕了向晚晴一下。   向晚晴就转头看楚天舒,正看着他一脸的坏笑,心里一惊,目光就移开了。   “女同学根本没走远,她们躲在树林子后面,看这帮野兽处长奔来跑去的,身上还不是燥热不已,后来看男同学们骂得痛快淋漓,忍不住跑出来,也加入了他们,骂成一团,那个老大姐骂着骂着可能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竟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唰唰地把身上的衣服也脱了,骂起来比男同学更凶,尖锐的声音能传出好几里地去。”   楚天舒开玩笑说:“不会吧,这么夸张,不怕把男同学搞激动了。”   向晚晴一脸的羞涩,笑骂道:“切。怎么可能,换了你,那么多同学看着,你敢么?”   说得楚天舒一缩脖子,遗憾地摇摇头,说:“那,那后来怎么收场呢?”   “后来,大概是声音太大了,惊动了山里的村民,他们看一大帮子男女光着屁股在那里大喊大叫,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就报警了。派出所的所长带队去了,一看副县长在呢,吓得掉头就跑了。”   “那你舅舅是怎么知道的呢?”楚天舒盯着向晚晴问道:“你舅舅未必和副县长是同学,也参加了这次裸泳?”   “呸,胡扯。”向晚晴这回结结实实地敲了楚天舒一下,说:“我舅舅那时候就不在临江好不好?”   楚天舒本打算继续问,向晚晴却站了起来,走到水潭边,用狗尾巴草伸进水里搅动了几下,问:“哇,天舒,这潭里的水好清呀,深不深?”   “不太深,一米五左右吧。”楚天舒问:“你想干嘛?”   向晚晴说:“游泳呀。”   楚天舒说:“啥也没有,你怎么游?”   向晚晴说:“我们向县长们学习,裸泳一回不行呀?”   楚天舒说:“当然不行,这又不是十几年前人迹罕至,说不定就会有人闯进来,你不怕被人看见呀?”   向晚晴说:“我才不怕。看得见,摸不着。如果真有人闯进来,传到你爸妈耳朵里,他们不就更放心了。”   楚天舒说:“啊?你要我和你一起下水呀?”   向晚晴说:“这不是很为难的事吧?”   已是初秋,但午后的太阳当头照着,倒是一点都不冷。   向晚晴边说边褪了衣裤,想想,还是内裤与文胸都脱了,在潭边随便活动几下便跳到了水里。   楚天舒想拦却哪里拦得住。   向晚晴小时候舅舅带她去青少年宫学过游泳。她跳到水潭里,很快在水潭里侧泳了几个来回,她踩着水,对岸上的楚天舒说:“哇,好舒服,我有一种变成了鱼似的感觉。天舒,快下来,你快下来呀。”   楚天舒急得满头是汗,说:“行了,行了,我的姑奶奶,你快上来吧。”   向晚晴说:“不,不是我上来,而是你下来。楚天舒,你别磨磨蹭蹭了。你说,你到底下不下来?你要敢说一个不字,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住小洋楼了。”   楚天舒还在东张西望,向晚晴用手掌朝他浇水,菊花林里响起她快乐的笑声。   向晚晴笑得很响亮,可把楚天舒吓坏了。   这时,树林子里“扑棱棱”飞起一群受到惊吓的小鸟,楚天舒灵机一动,手指着树林子,叫道:“晚晴,真有人来了。”   向晚晴敢说敢干胆子大,但还没有大到当着外人的面裸泳的地步,听到动静,她慌慌张张地爬了出来,站在楚天舒的身后,把内裤与文胸穿上了,等穿好了衣服再探出头来看,哪里有什么人影,完全是上了楚天舒的当。   “好哇,你胆敢骗我?”向晚晴顾不得再穿外衣,扑在楚天舒的怀里又捶又打。   楚天舒搂住她的腰,嘴唇几乎贴在她粉嫩的脸蛋,轻声地笑道:“亲爱的晚晴同学,我要不骗你,你怎么舍得起来?快穿上衣服吧,可别着凉了。”   这句关心体贴的话说得向晚晴心里暖洋洋的,一层涟漪的红晕一直红到圆润如美玉的耳垂边。她从楚天舒的怀里挣出来,麻利地穿好了外衣。   一阵微风吹来,向晚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楚天舒脱下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说:“赶紧回家,老妈要是知道你下水游泳冻感冒了,非骂死我不可。”   向晚晴这回没说活该,而是低着头,像是在思考,又抬起头,说:“天舒,回去爸妈问起来,你得说是带我在水潭里裸泳了。”   楚天舒一愣,他奇怪看着向晚晴,叫道:“为什么?晚晴,难道你非要看我挨骂才开心吗?”   向晚晴正视着他的目光,慢慢说道:“这样,他们才会相信,不管有没有房子,我们都会在一起的。”   楚天舒终于明白了向晚晴良苦用心,她有点野性是不假,但也犯不着非要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来一场裸泳,原来是要用这种独特的方式向父母证明,他们之间的爱情坚贞不移。   楚天舒转过头来,再一次抱住了向晚晴,说:“晚晴,谢谢你,我们永远在一起。”   就在这一刻,向晚晴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楚天舒问:“累了吗?”   “嗯。”向晚晴娇羞地点头。   楚天舒弯下身来,说:“晚晴,我背你。”   向晚晴只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趴在楚天舒的后背上,两手揽着他的脖子。   楚天舒两手托起向晚晴的粉臀,站了起来,大踏步地穿过草地。向晚晴那对引以为傲的双乳紧紧贴在楚天舒的后背上,刺激着他心头一阵发热,呼吸变得浓重起来,他用力托了一下她的粉臀,侧头说道:“晚晴,把紧了。”   向晚晴把头依偎在楚天舒的肩膀上,幸福地呵呵笑道:“天舒,是不是很重啊?”   楚天舒说:“小傻瓜,你这才多一点儿重啊。想当年,我们定向俱乐部训练的时候,要背两百多斤的背包在山地里徒步行走几公里。”   “驾!”向晚晴开心地挥舞着手里的狗尾巴草,沉浸在幸福之中,她多么希望就这样走下去,永远没有结束的那一刻。      第666章 泪眼朦胧      楚天舒背着向晚晴从菊花林里出来,走上了大道,向晚晴有点不好意思,就从楚天舒的背上下来了,两人手挽着手往回走。   刚走到路口,迎面又碰上了骑着电动车的三流子。   三流子刹住车,停在了两人面前,叼着根烟头,没头没脑地说:“楚天舒,你他妈的真是没良心,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楚天舒笑道:“三流子,你这张臭嘴是不是又痒痒了?”   “怎么的?当着你媳妇老子照样要骂你。”三流子恶狠狠地瞪着楚天舒,骂道:“你他妈还是不是个人,没钱娶媳妇,就回家逼着老爸老妈卖房子。”   “放你娘的狗屁!”楚天舒无缘无故挨了骂,心头火气,要不是向晚晴拉着,早把三流子从电动车上扯下来了,他指着三流子骂道:“你给老子说清楚,要不,老子扇你的嘴巴子。”   三流子梗着脖子,吐掉了嘴巴上的半截子烟,叫道:“你他妈的当着媳妇不好意思是吧?老子告诉你,刚才去看的房子,就是你们家的。妈的,你嚣张个毛啊,干这种缺德事,老子就是瞧不起你。”   “次奥!”楚天舒暴怒。   向晚晴扯住了楚天舒,走上前,轻声细语地说:“大哥,你别生气,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流子上下打量了向晚晴几眼,就愤愤然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他中午接到房屋中介老板的电话,说县中学老家属院有人要卖房子,让他过去看一看,他骑着电动车就来了,等进去一看,原来是初中的班主任楚老师。   三流子就问,老师,您和师母住得好好的,干吗要卖了?卖了,您和师母住哪啊?   楚爸爸说,也不一定就卖了,请你帮着给估估价。   旁边有热心的大妈就抢着说,三流子,楚老师的儿子要结婚,卖了这边的房子好买新房,你楚老师和师母要去城里带孙子呢。   三流子心里就来了气,他搞了不少年的房屋中介,儿子为了买新房娶媳妇,逼着老爸老妈卖房子的事见得多了,等到儿子媳妇娶进门,说好了和老人一起住的,翻脸就不认账了,最后老两口露宿街头的都有。   三流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出来对楚爸爸说:“老师,这房子太老了,又远离县城,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卖不出去,您要是急着等钱用,那就只能贱卖了。”   楚妈妈忙问:“贱卖能卖多少?”   三流子说:“七八万吧。”   “太少了。”楚妈妈为难地看着楚爸爸。   三流子说:“确实不高,师母,您要是不急呢,等着县城扩建了,这地方的位置就好多了,兴许还能卖个十来万。”   楚爸爸递给三流子一颗烟,说:“呵呵,谢谢你,卖不卖我们还得和天舒商量商量。”   三流子和楚爸爸楚妈妈打了招呼,骑着电动车就出来了。   他越想越有气,换做是别人家,也就无所谓了,可这个楚天舒一直是班里的骄傲,听说在青原还当了干部,居然还干这种缺德烂屁眼的事,更不要脸的是,还假惺惺地带着老婆避开了,这他妈的不是当婊子立牌坊,装逼吗?!   骑行到路口,迎面又碰上了楚天舒挽着他的妖精老婆亲亲热热地走过来了,三流子越发的气不过,就停下车来骂开了。   得知是这种情况,向晚晴一个劲儿地对三流子陪不是,说,对不住啊,大哥,我们绝对没这意思。   三流子消了气,瞟了楚天舒几眼,不相信地问道:“真不是你们的意思?”   楚天舒忙说:“三流子,我真要是动了这种歪心思,你还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把我按水潭里淹死。”   三流子是个粗人,听楚天舒说出这种狠话来,自然是信了,他说:“我说吧,楚天舒那么讲味口的人,怎么会干这种没良心的事呢。这么说,是你家老爸老妈替你着急啰。”   “应该是的吧。”向晚晴又从楚天舒口袋里掏出一包软黄鹤楼,塞到了三流子的手里,说:“大哥,你帮帮忙,以后老人再找你说这事,你就想办法拖一拖,要不,直接就跟天舒讲,无论如何,不能帮他们把这房子卖了,行不?”   “这还差不多。”三流子捏了捏烟,咧着嘴一笑,爽快地说:“行,这个忙,我帮了!”   三流子骑着电动车一溜烟的跑了。   楚天舒和向晚晴急急忙忙地往回走。   大树下,楚妈妈和大妈大嫂们还在闲扯,手里正在拆一些旧衣服,见楚天舒他们回来了,忙站起来问道:“晚晴,你这是怎么了?头发湿漉漉的。”   “妈,我们看水潭里的水挺清澈的,就……下水游了会儿,”向晚晴吞吞吐吐地说:“不碍事,一会儿就干了。”   楚妈妈忙问:“你们怎么下的水?衣服呢?”   向晚晴脸一红,没有做声。   楚妈妈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始数落楚天舒:“我昨晚上怎么跟你说的,要你照顾好晚晴,你可好,还带着她下凉水,你老大不小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向晚晴拉着楚妈妈的手,低声说:“妈,不怪天舒,是我自己要下的。”   “晚晴,秋天了,一个姑娘家,凉水泡久了,对身体不好。”楚妈妈劝导完了向晚晴,又冲着楚天舒说:“还不快去,把电吹风拿出来,给晚晴吹吹。”   楚天舒跑着进了房间,楚妈妈心疼地拉着向晚晴坐在了太阳能照到的地方,用手当梳子,将她的长发散开了,好干得快一点。   向晚晴十分的感动,说:“妈,谢谢您,我好开心啊,又有妈给我梳头发了。”   一句话,说得楚妈妈的眼睛湿润了,她说:“晚晴,只要妈还能动得了,天天可以帮你梳头。”   “那怎么好意思呢。”向晚晴仰着头,微笑着看着楚妈妈,说:“妈,您把天舒抚养成人,已经辛苦了大半辈子,以后啊,该我给您梳头了。”   楚妈妈抚摸着向晚晴的秀发,连声说:“好,好,真是妈的好闺女呀。”   大妈大嫂们都纷纷点头感叹,说老楚家真是好福气,儿子这么有出息,找个媳妇也是通情达理,还没过门呢,婆媳关系就能处得这么好,不容易啊。   楚天舒拿来了电吹风,给向晚晴吹头发。   楚妈妈起身进了屋,不一会儿就端来了一碗姜糖水,递到向晚晴的嘴边,说:“晚晴,赶紧喝了,去去寒。”   楚爸爸估计也听说了,也从屋里出来,站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地训斥楚天舒。   大妈大嫂们就过来劝,说孩子们一时兴起,就别埋怨他们了。   向晚晴喝完了姜糖水,楚妈妈连忙将碗接了过去,问:“怎么样,还来点不?”   “妈,不用了,身上暖呼呼的,应该没事了。”向晚晴抚着胸口,说:“天舒,你把电吹风关了吧,我想问爸妈一件事。”   见向晚晴说得很认真,楚爸爸和楚妈妈就挨着一起坐下了。   向晚晴问楚爸爸:“爸,我听说,您想把这老房子给卖了?”   “啊,没有,没有。”楚爸爸掩饰道。   向晚晴又转向楚妈妈,说:“妈,您得劝劝爸,可不能把房子卖了。”   楚妈妈看看楚爸爸,没有做声。   “我知道,爸妈是为我和天舒好。”向晚晴动情地说:“可是,爸,妈,房子在,家就还在。房子没了,家在哪呢?晚晴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真的不想再做无家可归的孩子了。”   向晚晴说得情真意切,楚妈妈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她搂住向晚晴,用颤抖的声音说:“好孩子,不卖,房子咱不卖。只是,太苦了你了。”   楚爸爸和楚天舒都红了眼圈。   向晚晴含着泪,笑着摇摇头,说:“爸、妈,只要你们过得舒心,我和天舒就不觉得苦。再说了,在临江我们还有房子,天舒现在租住的房子也不小,凭我们两个人的努力,过几年也一定能买得起大房子。到了那时候,你们愿意和我们一起住,再把这房子卖了也不迟。”   一旁的大妈大嫂听了,一个个眼里都闪着泪花,纷纷点着头,说,看看楚家的儿媳妇,多善良,多仁义啊!   看看天色不早了,楚爸爸说:“天舒,你们回去吧。”   见楚天舒和向晚晴还在犹豫,楚妈妈悄声说:“家里房子小,你们还没过门办喜酒呢,就住在一起,让邻居们笑话。”   向晚晴与楚天舒相视一笑,羞怯地点了点头。   进房间收拾东西,楚妈妈拉着向晚晴的手,将一个玉手镯和一对金耳环放在了她的手心里,郑重其事地说:“晚晴,这是我和你爸结婚的时候,你奶奶送给我的,式样老了点,但这是我们家一代代传下来的,你一定得收下。”   向晚晴捧着这两件传家宝,激动地说:“爸,妈,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天舒的。”   车缓缓开出了院子,向晚晴再回头,看见楚爸爸和楚妈妈站在微风中依依不舍地挥手,禁不住泪眼朦胧……      第667章 姑妄言之      车上了公路,楚天舒问:“领导,我们回哪?”   向晚晴说:“方向盘在你手上,听你的呗。”   “那我们去临江。”楚天舒突然冒出来一句:“你刚才游泳的姿势真好看。”   向晚晴点了他的脑门子一下,说:“哼,又动坏心眼了吧?”   楚天舒拐上了进城的路,笑道:“嘿嘿,美好的东西,我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向晚晴脸上发烧,不满地说:“我说,你能不能想点正经事,别老让老爸老妈替我们着急呀。”   楚天舒迟疑了一下,说:“晚晴,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主意,可是怕你生气,不敢说。”   “少来吧,你。”向晚晴嗔道:“动坏心眼你胆子不小,说起正经事,你就没胆子了?”   楚天舒就把岳欢颜出国之前把房子留给自己看管的事告诉了向晚晴。   向晚晴明白了楚天舒的用意,说,这是好事,我怎么会生气呢,你以为我真那么小心眼呀?走,带我去看看,太憋屈了我还不同意呢。   一路飞驰,很快到了“名城嘉年华”小区,向晚晴看了岳欢颜的房子,觉得大小适中,装修也还不错,心里比较满意,就说哪天抽空把老爸老妈带来,让他们也参观参观,告诉他们有位朋友出国了,这套房子要低价转让,我们就接过来了。   商量妥当,出了小区,楚天舒又问:“领导,我们再去哪?”   向晚晴说:“你又打算冒什么坏水?”   楚天舒说:“报告领导,我想去看看玉芬嫂子和盈盈。”   张伟出事之后,谭玉芬和张盈盈就失踪了,向晚晴也一直惦记着她们,突然听楚天舒提到她们,不由得楞了一下,问道:“她们住哪?”   “经济新区的‘世外桃源’,就在外国语学校旁边。”楚天舒说:“伟哥的后事处理完了,凌云集团的吴总悄悄派人把她们接到了临江,盈盈和凌锐一起上了外国语学校。”   向晚晴笑道:“哦,你这个坏家伙,还一直瞒着我呢。”   去年在咖啡馆,向晚晴和楚天舒一起救了凌锐,后来就再没见到过,说起来也是怪想念的。   上了城市高架,很快就绕到了“世外桃源”。   楚天舒将车一直开到了别墅前,刚一按喇叭,凌锐和张盈盈就飞奔了出来。   奇怪的是,跟着出来的不是谭玉芬,而是易经大师闻家奇。不过,今天他打扮得像一个居家男人,完全没有了大师的风采。   有些日子没见,凌锐和张盈盈都长高了不少,他们看见了向晚晴,亲热得不行,一人拉了向晚晴的一只手,争先恐后地抢着诉说分别之后的人和事。   盈盈爷爷也笑呵呵地迎了出来。   向晚晴忙上前打招呼,搀着他进了房间。   楚天舒打量了闻家奇几眼,问道:“老闻,你不当大师,当起家庭妇男了。”   闻家奇说:“厨师就不是大师吗?”   “哈哈,不错,不错,出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果然是大师。”楚天舒笑完了,奇怪地问:“嫂子呢,被你挤下岗了?”   闻家奇眨巴了几下眼睛,说:“玉芬和吴总去东北了。”   楚天舒突然想起了昨晚上做的怪异的梦,不由得心慌意乱,忙把闻家奇拉到一边,急切地问道:“什么时候走的?冷雪她怎么了?”   “干什么?至于急成这样吗?”闻家奇甩开了他的手,神神秘秘地说:“老弟,昨晚上做梦了吧?”   “老闻,你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楚天舒毫不客气地说:“睡觉,谁不做梦?”   闻家奇认真地说:“不,你现在还面带喜色,昨晚上做的一定是美梦。”   昨晚上确实做梦娶了媳妇,可是,最后进了洞房要成其好事的时候,被冷雪一句“我要给你生儿子”给惊醒了,这算不算是个美梦呢?楚天舒暗暗吃惊:闻家奇能从脸上看出别人头晚上做没做男女之事,这个早就印证过,因为他手里有一本北宋奇书,可是,他怎么还能看出别人昨晚上是不是做了美梦呢?   见楚天舒没说话,闻家奇先拱手抱拳了:“老弟,老朽要恭喜你啊。”   娶媳妇生儿子,这还真是喜事。   楚天舒又吃了一惊:“恭喜我什么?”   闻家奇瞥了一眼向晚晴的背影,摇头晃脑地说:“老弟,你命中带木,这位姑娘命中属火,她就是你的绝配佳人,日后将助你平步青云。”   楚天舒故意逗道:“老闻,你肯定,这回不是命犯桃花?”   闻家奇慢条斯理地说:“命,信则有,不信则无。老朽姑妄言之,老弟姑妄听之嘛。”   楚天舒笑骂道:“扯淡吧你,赶紧的,冷雪是不是出事了?”   闻家奇轻描淡写地说:“有本大师在,凡事都能逢凶化吉,能有事啊?”   “什么狗屁的大师,在我眼里,你就是个装神弄鬼的牛鼻子老道,再说了,你都快混成厨师了,还神气个毛啊!”楚天舒放了心,问道:“赶紧告诉我,梦蝶姐姐和玉芬嫂子她们跑东北忙什么去了?”   闻家奇反问道:“你对本大师如此不屑,我凭什么告诉你?”   楚天舒气的满头冒烟,正要对闻家奇采取强硬措施,张盈盈跑出来了,拉着楚天舒的手,说爷爷喊他们进去吃饭。   进了门,向晚晴和盈盈爷爷已经摆好了碗筷。   楚天舒将闻家奇介绍给了向晚晴,不过,没有提易经大师的事。   要说,闻家奇的手艺也还说得过去,但是,楚天舒心里有事,这饭吃的就有点闷闷不乐,只有凌锐和张盈盈,两个人叽叽喳喳地和向晚晴聊得火热,直到盈盈爷爷说了句“食不言寝不语”,这两孩子才一个做了个怪相,一个吐了吐舌头,规规矩矩地把饭吃完了。   吃完饭,向晚晴带着两孩子收拾碗筷,厨房里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稍事休息,老爷子出去散步。   在这里,生活有规律,空气又清新,老爷子的身体恢复得不错,红光满面,格外的精神。   “老弟,你能把晚晴姑娘泡到手,真是艳福不浅哪。”闻家奇凑到楚天舒跟前,满脸羡慕地说:“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又仔细看了看她的面相,跟你果然是上佳的绝配。哎,爱听不听,不听拉倒啊。”说完,剔着牙迈着四方步进了书房。   楚天舒明知道他又在故弄玄虚,一来涉及到向晚晴,二来还要打听冷雪的事,只好跟着他进了书房。   见楚天舒头一次如此听话,闻家奇颇有些自得,他没有再矜持,直截了当地说:“相书有云,火命女骨起有肉、双目不露、眼神慈和。这样的女子乃旺夫之相,日后其夫定能独当一面,入相封疆。”   好话没人不爱听。   楚天舒泡了两杯茶,给闻家奇端上一杯,说:“老闻,喝茶,慢慢说。”   闻家奇接了过来,慢悠悠吹着浮在面上的茶叶,并没有喝,又放下来,不紧不慢地说:“我自出道以来,阅女无数,还是头一回见到似晚晴姑娘这等有旺夫之相的绝妙女子。老弟,你不要想歪了,老朽只谈面相,不存无耻之念。”   楚天舒笑道:“老闻,这回是你自己想歪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闻家奇摆手道:“老弟,你别以为老朽看不穿你的心思,你刚才一定在笑话老朽的阅女无数。”   楚天舒也不否认,只说:“嘿嘿,你是大师,你说了算。”   “即为大师,便不打诳语。”闻家奇郑重其事地说:“旺夫之女的面相可分为九等,得其二三者已是不易,而晚晴姑娘却俱已占齐,用千年一遇来形容或许略微夸张,百年一遇则毫不为过。”   楚天舒端了端杯子,说:“大师,小弟愿闻其详啊。”   闻家奇喝了一口茶,扳着手指头,卖弄了起来:“其一,头圆额润,天仓开阔,此女胸襟开阔,其夫诸事顺心,运势平稳。其二,骨细肉滑,耳珠垂大,此女持家有方,其夫白手起家,财运亨通。其三,发黑唇红,嘴角微扬,此女能说善辩,其夫品质上乘,不落俗套。其四,眼大眉秀,炯炯有神,此女精力旺盛,其夫运势平稳,常能力挽狂澜。其五,指纤掌软,纹如乱丝,此女善交际,其夫广结善缘,得遇贵人。其六,语声小圆,清如流泉,此女温文尔雅,其夫高朋满座,无往不利。其七,笑不见睛,口不见齿,此女温柔亲和,其夫机遇多多,当可乘风破浪。其八,行步详缓,坐卧端雅,此女言行举止大方得体,其夫顺风顺水,平步青云。其九,神气清媚,皮肤香洁,此女,其夫易得祖先荫泽,定当封侯拜相。”   闻家奇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一大套,最后,盯着楚天舒,问道:“老弟,你细细想想,晚晴姑娘是不是这九样都占全了?”   闻家奇自以为楚天舒会作崇拜状,没想到他微微一笑,道:“嘿嘿,大师,你说得文绉绉的,我听得云山雾罩,你能不能说得通俗一点?”   此言一出,可把闻家奇气得够呛,说出几句话来,又让楚天舒窘迫不堪。      第668章 喜出望外      闻家奇气咻咻地说:“好,屁股大,大腿壮,肚子圆,福大命大富贵大,这该听明白了吧?”   “哈哈,老闻,早这么说不就结了。”楚天舒拍手大笑,说:“给个理由先!”   “妈的,看你小子像是挺有学问的,搞了半天也是粗俗不堪之徒。”闻家奇被气乐了,忍不住骂了一句,说:“‘十肥九富,不富在没屁股’,她的屁股肥不肥?‘腿长脚瘦,奔走不停,辛苦劳碌命’,她的大腿结实不结实?‘背无三甲、腹无三壬,此皆不寿之验’,她的小腹是不是圆润?这些我没见过,你总该见过摸过了吧?”   话音未落,楚天舒已是窘迫不堪,心里暗暗骂道:奶奶个熊,这家伙未必长了对透视眼,隔着衣服也能看清楚女人的屁股、大腿和小腹?   楚天舒强作笑颜道:“老闻,照你这逻辑,男人们人人抱个胖妞,岂不都要发达了?”   闻家奇拖长声调“哎”了一声,说:“小楚,肥而不腻懂不懂?道家文化最忌走极端,丰满不是肉的堆砌,还要匀称协调,这样才是女人的旺夫之相。有史为鉴,唐朝以丰腴为美,一举开创了历史上最富庶的朝代,而清朝国力逐渐式微,积弱难返,与女子束胸裹脚不无关联。”   此时的楚天舒对闻家奇不得不高看一眼。   虽说他一向不太信命,但闻家奇能把奇谈怪论说得头头是道也是一个能耐,楚天舒忍不住又不满地问道:“老闻,照你这么说,如果我今后能有点出息,全是沾了她旺夫的光,难道我自己就一点功劳也没有吗?”   闻家奇晃着脑袋说:“此也不尽然。相书有云,两好方能合一好。干柴烈火,才能越烧越旺,如果男人自甘堕落,女人再旺也是枉然。”   “这还差不多。”楚天舒突然换了话题,说:“老闻,那你看看,我最近运道如何?”   闻家奇打量了楚天舒一番,沉吟半晌才道:“小楚,我看你最近桃运通畅,喜事连连,事业上却是运程不开啊,近期正有一劫等着你,要想度此一劫,恐怕还得借助晚晴之力。”   听闻家奇这么一说,楚天舒心里有点不以为然。   执法检查组开展大检查的七天里,倒是流言传得很凶,说他伙同伊海涛在江北开发区和沿江商贸圈建设过程中,为卫世杰大开绿灯,帮助成立才一年多的世纪阳光承接了很多的大项目,这其中难道没有权力寻租,行贿受贿行为?   这当然是唐逸夫之流想找出破绽以扳倒伊海涛,楚天舒也做好了应对调查的思想准备,可是,这一风波在自己的运作之下,以申国章的跳楼和秦达明的自焚而收场,早已烟消云散了,闻家奇突然又出惊人之语,多半是他又在故弄玄虚。   想到这里,楚天舒轻松地说:“老闻,我觉得我最近诸事顺利,你怎么说我运程不开呢?”   闻家奇不紧不慢地说:“我早就说过,根据五行数理,你命中属木,姓名含木。木最怕金、水相克,也就是说你命里这两样东西克你,这一劫就是金水来袭,自然要靠火命的人来相助相旺,而晚晴就是你的福星,千万不要放手哇。”   楚天舒默然无声。   闻家奇料到楚天舒不会相信,他怪笑一声,突然又说:“冒昧地问一句,你二人是不是已经龙凤呈祥了?”   楚天舒被他这么一问,愣住了:“老闻,你什么意思?”   “嘿嘿,你是龙命人,与虎命人不合,需要凤命人相旺。”闻家奇说到得意处,手舞足蹈起来:“龙命人,遭遇白虎,龙虎相斗,定然在劫难逃,两败俱伤;逢上乌凤,龙凤呈祥,方才逢凶化吉,顺风顺水。”   看闻家奇笑得怪异,楚天舒想起临江青原一带有一个说法,女人下面没毛或毛少叫白虎,毛多毛厚叫乌凤,乌凤旺夫,白虎克夫。仔细想想,似乎向晚晴那地方比其他的女人茂盛得多,按照相术上的逻辑,应该是一只难得一见的大乌凤。   我靠!这闻家奇也太神奇了吧,这么隐秘的东西他也能看得出来?   楚天舒骂道:“老闻,我看你最近给富婆算命算得太多了,已经不仅是一个大神棍,简直就是一个大淫棍。”   闻家奇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就没有防备,被楚天舒一把捏住了肩胛骨。   “小楚,你要干什么?”闻家奇知道分筋错骨手的厉害,大惊失色。   楚天舒手上加了力气,威胁道:“大师,告诉我,冷雪她怎么了?否则,嘿嘿……”   闻家奇摆手道:“别,别,我实话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楚天舒冷笑道:“你不是大师吗?能掐会算的,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嘿嘿,那都是扯淡,扯淡。”闻家奇忙说:“我只知道,吴总跟我说,她要和玉芬去东北走一趟,让我过来照顾老爷子和俩孩子。”   楚天舒不信,问:“就这些?”   “就这些。”闻家奇忙解释:“我吃的是开口饭,从来不打诳语。”   楚天舒失望的松了手。   闻家奇揉着肩膀,讨好般提议道:“你可以给吴总打个电话,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楚天舒想想也有道理,便拨通了吴梦蝶的电话。   电话里面有点嘈杂,有女人咋咋呼呼的喊叫声,还有小孩子的啼哭声。   楚天舒问:“姐,是不是冷雪遇到麻烦了?”   吴梦蝶安慰楚天舒说:“天舒,没什么太大的事。”   楚天舒一再说:“姐,有事可别瞒着我。”   “没事,真的没事。”吴梦蝶说:“这会儿正忙着呢,过几天我就回来,再跟你详细说说。”   楚天舒恳求道:“姐,我要和冷雪通电话。”   吴梦蝶没同意,说:“天舒,我和玉芬都过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挂了电话,楚天舒抱着头,神情沮丧地望着闻家奇,哀求道:“老闻,你帮我算算,冷雪会不会有啥事?”   看着楚天舒痛苦的表情,闻家奇忽然于心不忍,他说:“我姑妄言之,你姑妄听之啊。”   楚天舒抬起头:“老闻,快说,快说。”   闻家奇分析说:“吴总亲自赶回去,多半是冷雪有了麻烦事,在东北,值得她如此上心的人只有她一个了。”   楚天舒紧锁着眉头,点了点头。   闻家奇又说:“不过我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太大的事,真要是很紧急的事,她带你去肯定比带你玉芬嫂子去更管用。对吧?”   楚天舒眉头舒展了一点,继续点头。   “对呀!”闻家奇突然一拍桌子,盯住楚天舒,问道:“小楚,你琢磨琢磨,你玉芬嫂子最擅长什么?”   楚天舒想了想,说:“我知道,她是仪表厂的下岗女工,车床开得最好了。”   “嗨,吴总需要人去东北帮她开车床吗?”闻家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着急地说:“你玉芬嫂子跟我说过好多次,她啥也干不了,只会洗衣做饭带孩子,要不是吴总好心收留,老爷子和盈盈怕是养都养不活了。”   “洗衣、做饭、带孩子?”楚天舒突然明白了什么,自言自语道:“未必是冷雪的父母生病了?不会呀,有冷雪在,用得着把玉芬嫂子带去吗?那是冷雪的旧伤复发了?也不对,没听说她受过什么太致命的伤。难道……”   楚天舒收住了嘴,没敢再往下说,因为他想的是:难道玉芬嫂子是去帮忙带孩子?   闻家奇却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在说,你想得太对了。   啊?!冷雪生孩子了!我有儿子了!老爸老妈有孙子抱了!楚天舒脑子里嗡地一响,心扑通扑通地一阵乱跳,如果不是闻家奇在眼前,一定会喜出望外,欣喜若狂,蹦个老高。   闻家奇掐着手指头,问道:“小楚,你跟冷雪去年十一那个……咳咳,我算算,是该到日子了。”   楚天舒极力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半信半疑地问:“不是说打掉了吗?”   “估计是没有。”闻家奇微微摇着头,说:“据我观察,那应该是她们合起伙来给你演的一出戏。”   楚天舒这才醒悟过来,冷雪那天专门把自己从青原喊到了临江的妇产科医院,原来是为了让自己相信,她已经把孩子打掉了。之后,吴梦蝶借养身体为由,把冷雪送回了东北老家,这次她带着谭玉芬去东北,就是因为冷雪生孩子了。   想到这里,楚天舒不由得感慨万千:吴梦蝶从长远考虑不希望自己和冷雪结婚,以免拖累了自己,煞费苦心做通了冷雪的思想工作,但又不愿意伤害冷雪肚子里的孩子,这才共同演了这一出苦肉计。   喜悦是暂时的,回过头来还得面对现实。   楚天舒下意识地看了看书房的门,压低声音问:“老闻,求求你,帮我想想,我该怎么办?”   “如果你玉芬嫂子没跟吴总一起回来,这事就铁定是真的了。”闻家奇也皱起了眉头,说:“不过,吴总为人处事考虑非常周全,又有你玉芬嫂子在,冷雪那边自然可以放心,只是晚晴姑娘这边,暂时还声张不得。”      第669章 装神弄鬼      楚天舒头大起来,向晚晴听说自己赔岳欢颜聊了一晚上的天,差点就一生气和自己分了手,这要是知道冷雪为自己生了一个孩子,天知道会闹成什么样。真要是闹崩了,岂不枉费了吴梦蝶的一片苦心和冷雪的痛苦隐忍。   看楚天舒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闻家奇责怪道:“小楚,你当爸爸了,这是喜事,你该高兴才是。”   楚天舒可笑了一下,说:“老闻,不是我当了爸爸不高兴,而是我实在高兴不起来呀。”   闻家奇笑了起来,又掐了几下手指,说:“小楚,我早就给你算过了,你这辈子命犯桃花,要摘够了十二朵桃花之后,桃花运程才会中止,你自己数数现在才摘了几朵,还远没有到你最头疼的时候。”   十二朵!这是该喜还是忧呢?   对此,楚天舒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位神奇大师的预言,不过,想想这辈子真要摘够十二朵桃花的话,想不头疼都不行了。   闷在肚子里细细算来,刘春娜、郑小敏、冷雪、白云朵、简若明、杜雨菲、加上现在的向晚晴,也不过七朵而已,上官紫霞和欧阳美美之流,只不过是残花败柳而已。   真要是照闻家奇的说法,岂不是还有五朵桃花要摘,如果以前的孟浪还属于自由之身尚且可以自我宽恕的话,现在已经和向晚晴谈婚论嫁了,再命犯桃花,那就是一错再错,罪不可恕。   看楚天舒闷着头胡思乱想,闻家奇宽慰道:“小楚,正所谓,命中注定,谁也逃脱不了,你也犯不着自己跟自己为难。”   谁知楚天舒完全不领情,大声地说:“老闻,你这是什么奇谈怪论,没听说领袖有过教导:人定胜天!”   闻家奇笑道:“哈哈,我倒是相信你楚天舒有逆天的能力,只是,你可以逆得了天,却未必能逆得过你自己的性格。领袖厉害不,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命犯桃花,误在了女人手上?”   听罢此言,楚天舒沉吟片刻,毕恭毕敬地说:“大师果然神奇,楚天舒求破解之法,还请大师不吝指教,指点迷津。”   “真的假的?”看楚天舒说得非常的诚恳,闻家奇一时难以置信。这家伙,对自己这一套,从来都是冷嘲热讽,说是骗人的把戏,这会儿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副虔诚的模样,反而把闻家奇给吓着了。   闻家奇灵机一动,想要趁机报楚天舒平时的轻视之仇,他摇头晃脑地说:“要破解,也没什么好法子,要不你扮作土豪,花点银子,抓紧时间把十二朵桃花都摘齐了,从此就万事大吉了。”   楚天舒自然听出了闻家奇话里的调侃味道,他站了起来,问道:“老闻,你说得倒轻巧,我给你钱,你有没有本事帮我一次性把十二朵桃花都找齐了?”   闻家奇乐了,无奈地说:“嘿嘿,算了吧,这年头假冒伪劣确实太多,给再多的钱,也未必找得到货真价实的桃花,摘多少残花败柳也抵不过一朵桃花。幸好你从来就没信过我,我也就懒得替你操这份冤枉心了。”   “哈哈!”楚天舒终于大笑了起来,他拍了拍闻家奇的肩膀,说:“谢谢你,老闻,我相信你,你是一名真正的大师。”   闻家奇也拍了拍楚天舒的肩膀,说:“谢谢你,小楚,东南十二金钗在向你招手,你好自为之吧。我相信你,所有的问题对你来说都不会是问题。”   这时,向晚晴突然推门进来了,看着楚天舒和闻家奇惺惺惜惺惺的场面,笑问道:“天舒,你们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楚天舒没想到向晚晴会突然闯进来,顿时愣住了。他一脸的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倒是闻家奇比较镇静,开了一句不太适合大师身份的玩笑:“向记者,你不会怀疑我们是好基友吧。”   楚天舒很快将情绪调整了过来,笑着介绍说:“晚晴,我忘了告诉,老闻还是临江市远近闻名的周易大师,长期在富婆土豪之间行走,非常的神奇,我正在向他讨教逆天改命之道呢。”   “真的呀?”向晚晴眼睛放光,顿时也是喜出望外,充满了对闻家奇的浓厚兴趣。   这是一个优秀记者的职业敏感!   向晚晴走到闻家奇面前,递给他一张名片,说:“闻大师,我是青原卫视第一现场栏目的主持人,一直想做一期关于周易方面的节目,请问,你最近能不能抽出空来接受我的采访?”   闻家奇连连摆手,说:“向记者,你这个提问的方式有问题,你根本就没有问我愿不愿意接受你的采访,就自作主张地问我能不能抽出空来接受你的采访,明显是强人所难嘛。”   “哈哈,大师,果然是大师!”向晚晴竖起了大拇指。   闻家奇也笑了,说:“向记者,等我那天不想吃这碗饭了,一定接受你的采访,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   “好!一言为定!”向晚晴与闻家奇握手成交。   时间不早了,楚天舒和向晚晴与散步回来的老爷子打了招呼,与凌锐和张盈盈行了贴面礼,与周易大师闻家奇握了手,离开了“世外桃源”。   街道上灯光璀璨,车水马龙,好一派都市的繁华景象。   楚天舒开着车,脑子里却一直在胡思乱想,一会儿是冷雪和孩子怎么样了,一会儿又是十二金钗是怎么回事?摇摇脑袋,又冒出来旺夫和乌凤之说,忍不住要想入非非。   副驾驶座上的向晚晴在打听闻家奇的情况,楚天舒心不在焉,往往答非所问,令向晚晴啼笑皆非。   车过一个转盘,差点错过了上城市高架的入口,向晚晴一提醒,楚天舒赶紧打方向盘,险些擦碰上了旁边一辆正常行使的豪车,惹来一个小土豪愤怒的叫骂声。   楚天舒的心事重重瞒不过向晚晴的眼睛。   向晚晴问:“干吗呢?无精打采,心都不在肝上,是不是闻大师跟你说了什么?”   楚天舒不好否认,只得说:“他就一江湖术士,喜欢装神弄鬼,胡说八道。”   向晚晴说:“天舒,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只是一个算命卜卦的道士,所以,在你的心目中,他始终是一个江湖术士。但是,据我观察,他思路清晰,反应敏捷,至少是一位不错的心理大师。”   楚天舒笑道:“呵呵,怪不得他那么有市场,你这个大记者才和他说了几句话,就被他蛊惑了。”   “这就是大师的高明之处!”向晚晴竟然不否认,她探过头来,笑眯眯地问道:“楚天舒同学,乖乖地告诉我,闻大师跟你都说什么了?”   说什么?哼,说出来要吓你一跳。楚天舒暗暗地又好笑又苦恼,假装着专心致志开车,紧闭着嘴巴没有做声。   “说说嘛,说说嘛。”向晚晴就是这么个性格,她感兴趣的东西,就希望能尽快地挖出来,不达目的不会罢休。“说不说?不说今晚上不让你……上床。”   这哪里是威胁,明明是诱惑!   楚天舒采取了缓兵之计,坏笑道:“嘿嘿,上了床再说。”   向晚晴脸上一热,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轻轻地拧了一把,啐道:“呸,你这个坏家伙,一肚子的坏水。”   进入“虹桥公寓”的房间,向晚晴不依不饶还要继续逼问,正好卫世杰的电话打进来了,帮楚天舒解了围。   “老楚,周末了,到处见不到人影子,又跑哪潇洒去了?”卫世杰劈头就问,听他这么说,大概是去过丹桂飘香了。   楚天舒说:“送老爸老妈回家了,怎么了?”   “我靠!老楚,你他妈的还把我老卫当朋友不?”卫世杰脱口就骂道:“老爸老妈来了,也不让我拜见拜见。”   卫世杰与楚天舒的老爸老妈都熟悉。   上大学的四年里,逢双休没妞泡的时候,卫世杰就会跟着楚天舒回家蹭几顿好吃好喝的,见了楚爸和楚妈,喊得比楚天舒这个亲儿子还亲切响亮,嘴巴甜,手脚也勤快,深得楚爸和楚妈的欢心,邻居们都说笑,楚爸楚妈白捡了一个儿子。   楚天舒忙解释:“我本来要留他们多住几天的,就没有急着告诉你,可他们住了一晚上,说住着不习惯,吵着要回去,我也没办法。”   “好吧,这算你欠我一人情,以后见了老爸老妈,我还要告你的状,不让我老卫尽孝心。”这就是卫世杰花言巧语的本事,明明是他自己没做到位的事情,责任还扯到了楚天舒的头上。   “行行行,怪我怪我。”楚天舒看了一眼正在脱衣服的向晚晴,才懒得和他多纠缠,就说:“有话就讲,有屁快放。”   卫世杰也没客气,直截了当地说:“沿江商贸圈项目刚接手,投入很大,资金不足,请求支援。你帮我联系一下,我要面见伊老板。”   楚天舒也没客气,直截了当地顶了回去:“老卫,这个我帮不了你。市里已经决定了,不再为施工单位的融资提供便利。”   卫世杰一听,急了。      第670章 千载难逢      卫世杰着急地说:“兄弟,世纪阳光战线拉得很长,又都是市里的重点工程,哪里都耽误不得,你是知道的,不到山穷水尽,我是不会给你和伊老板找麻烦的。”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楚天舒态度十分的坚决:“省里执法检查组刚刚撤离,这一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资金有困难,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老楚,我要是有办法,找你干什么?”卫世杰沉不住气了,他大声地说:“沿江商贸圈年底竣不了工,对你、对我、对伊老板都不是好事啊。”   “老卫,你这是赤裸裸的要挟!”楚天舒一针见血地指出,声色俱厉地说:“如果沿江商贸圈年底不能竣工,按照合同你准备好罚款就是了。”   见楚天舒寸步不让,卫世杰泄气了,他哀叹道:“老楚,你要是不帮我,这个难关过不去呀。”   卫世杰一软,楚天舒反而不好继续强硬下去了。   楚天舒说:“老卫,你可以联系一下苏浩文,看摩丹投资集团能不能给世纪阳光再追加部分投资?”   “这家伙,联系不上了。”卫世杰愤愤然说完,突然又兴奋了起来,说:“老楚,听说岳欢颜去了法国,你出面请同桌的她帮我吹吹枕头风呗。”   楚天舒说:“这个我可以试试。不过,最近摩丹集团内部有点混乱,岳欢颜走了两个多月,还没有和我联系过,而且她刚去不久,未必能吹得动这个风,你还是要想其他的办法。”   卫世杰暧昧地一笑,说:“嘿嘿,只要你老楚出手,这个妖女就一定能摆得平。”   向晚晴拿了内衣内裤,准备进卫生间洗澡,听到了岳欢颜的名字,赶紧凑了过来,低声问道:“谁呀?”   楚天舒捂着手机,说:“老卫。他接了沿江商贸圈的工程,资金遇到了困难,让我找岳欢颜,帮着联系摩丹投资集团追加投资的事。”   “哦?”向晚晴假装着不在意的样子,甩着手里的胸衣,轻描淡写地说:“老卫的事,能帮就帮呗。”   卫世杰大概在电话那头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便说:“老楚,是不是和向晚晴在一起?啊?哈哈,对不起,怪不得有脾气,我打扰你的好事了。哎哎,忙完了好事,别忘了联系岳欢颜啊,我可等你的好消息呢。拜拜吧,您那。”   “滚蛋吧,你!”楚天舒骂了一句,挂了电话。   向晚晴甩着手里的内衣款款进了卫生间,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故意探出头来说了一句:“老实点,不许偷看啊。”   这哪里是警告,简直就是挑逗。   楚天舒心猿意马,惴惴不安,既期待着一会儿到了床上怎么跟向晚晴颠龙倒凤,又担心向晚晴逼问闻家奇到底说了些什么。   脑子里乱糟糟的,楚天舒打开了电脑,登录了QQ,开始浏览新闻和青原热线上的帖子。   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   青原热线上依旧是热闹非凡,不过,没有对政府行为的负面评论。   楚天舒浏览了一会儿,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突然,QQ发出了滴滴的叫声。   “小弟弟,你好啊。”竟然是岳欢颜。   “欢颜姐姐,我很好,你好吗?”楚天舒立即回复,心中暗道,想曹操,曹操就到了。这也太顺利了,是不是和向晚晴旺夫有关系呢?   “我不好。小弟弟,姐姐命苦哇!”岳欢颜发过来一个“泪流不止”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楚天舒心里便有点酸酸的感觉。   岳欢颜远赴法国,正是摩丹投资集团内部剧烈动荡的时候,苏浩文父子趁着董事长的病情恶化频频逼宫,让集团各区域的经营处于混乱状态,华宇一个人又要照顾两个病人,又要稳定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商业局势,应接不暇,独木难支,才紧急召她过去帮忙。   楚天舒想象得出,以岳欢颜的性格,绝对不会只维护后院的稳定而无视集团的混乱,必然会和华宇并肩战斗,抵御苏浩文父子的猖狂进攻。   迎接岳欢颜的不是新婚的喜悦而是残酷的拼争,她不开心太正常了,只是命苦到要泪流不止,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我在临江。你呢?”楚天舒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去撩拨起她的不爽,只就事论事地闲聊。   “我在米国,俄亥俄州。明天飞新加坡。”岳欢颜回复得很快,她似乎有他乡遇故知的兴奋和激动,主动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又上课了吗?不会在我家吧?毛毛和豆豆怎么样?”   “没上课。下午去了你家。毛毛和豆豆很乖,没听它们说想妈妈。我现在在虹桥公寓。”楚天舒不由自主地一一对岳欢颜的问题给了答复。   “哇,你好能耐,都教会毛毛和豆豆说话了。”岳欢颜挖苦了楚天舒一句,打字如飞:“小弟弟,总体表现不错,等姐姐回来,好好奖励你。”   楚天舒想起了要借房子安抚父母的事,便说:“欢颜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了配合我演一出戏。”   “好啊。”岳欢颜继续打出句子,妖女的本性又开始暴露:“床戏还是暧昧戏?”   “姐姐,别开玩笑了。”楚天舒顿觉毛骨悚然,忙解释说:“是演一出你把房子卖给我的戏,观众是我家老爸老妈。”   “哟,我明白了,老人家逼婚了。”隔着千山万水,岳欢颜依旧是火眼真睛。“没问题呀,姐姐虽然命苦,但也算是富婆了,你只要哄姐姐开心,房子就白送给你。”   “呵呵,你什么时候回来?”楚天舒也加快了打字的节奏。   岳欢颜估计在盘算,没有立即回复。   这时,向晚晴洗完澡走进了卧室,从背后抱住了楚天舒,问道:“你在和谁聊天?”   “岳欢颜。”楚天舒如实相告,并把聊天记录拖下来给她看。   向晚晴把头放在了楚天舒的肩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的聊天。   岳欢颜回复:“这些天马不停蹄,光在天上飞了。过几天可能要飞香港,看能不能抽空回去一趟。”   楚天舒说:“好的,回来通知我,我去机场接你。”   岳欢颜打出了一个“坏笑”的表情:“不用了,免得你家记者吃醋。我要搞突然袭击,以防你跟我玩失踪。”   “切,我吃什么醋啊?”向晚晴不悦地嘀咕完了,伏在楚天舒的耳边说:“别光惦记和女同学调情了,老卫的事你不说一说?”   这事有点复杂,楚天舒正在打字。   岳欢颜已经结束了聊天:“好了,跟你聊几句,心情好多了。马上要见摩丹集团米国分部的负责人,我下了。拜拜。”   楚天舒只得发送过去一个“再见”的表情。   岳欢颜的头像瞬间变成了灰色。   楚天舒无奈地摊开双手,转过头贴了贴向晚晴的脸。   “脏死了。”向晚晴一下跳开了,推着楚天舒的后背,催促道:“洗去,洗去,快洗去。”   楚天舒起身一看,向晚晴又穿上了七夕之夜穿过的那件“戴安娜”睡衣。   美女在床,洗澡这种事完全可以快刀斩乱麻。   等楚天舒从卫生间里出来,房间里的大灯已经关了,只有床头那盏灯散发着橘红色的光亮,轻轻地飘洒在床上,与向晚晴身上鹅黄色的丝质睡衣相映成趣,为这温馨的时刻增添了几分朦胧与浪漫。   他紧紧抱着她,相互吻了起来。   向晚晴的小嘴很湿润,香甜如饴,就像一杯喝不尽的葡萄美酒,让他沉醉其中。亲吻了一阵儿,再看向晚晴,已成了一滩泥,他侧躺在她的身边,开始解她睡衣上的带子。   轻而易举的,一个美奂美轮的美人便完全彻底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她的身材无疑是美妙的,坚硬的乳,细细的腰,饱满的臀,修长的腿,光滑如脂,柔软无骨,如一首诗,似一首曲,浑身上下洋溢着醉人的芬芳。   每每在这一刻,他几乎都要被醉倒。   楚天舒迅速发起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云雨之后,楚天舒抚摸着向晚晴的身体,突然想起了闻家奇所说的话,竟坐了起来,意犹未尽地欣赏这旺夫之躯。   “傻瓜,犯什么傻呢?”向晚晴面色潮红,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呢喃着问道:“你还想干吗?”   “你不是想知道闻大师都跟我说了什么吗?”楚天舒轻轻地拍着她丰满的臀,说:“我现在告诉你。”   “他怎么说的?”向晚晴一激灵,想要坐起来,却被楚天舒按住了。   “等等!”楚天舒拧亮了床头灯,向晚晴双手蒙住了脸。“他说,你是千载难逢的大乌凤,百年一遇的旺夫女。”   向晚晴自然知道乌凤是什么意思,她不由自主地拿开手,低头去看那个地方,果真是毛发旺盛,乌黑茂密。   一抬头,发现楚天舒也是痴痴地盯着那个地方在看,向晚晴叉开手指,在楚天舒的眼前晃了几晃,嗔怪道:“你这个臭东西,还懂不懂羞耻,什么都敢跟别人说呀。”   楚天舒指天发誓地说:“没有,绝对没有!我再傻,也不会傻到这种程度。”      第671章 百年一遇      向晚晴翻过身来,半信半疑地问:“那……这个闻大师有这么神奇?”   “别动,还有更神奇的呢。”楚天舒捉住了她的手,开始自上而下地一一对比验证。   向晚晴乖乖地躺在了床上,津津有味地听着楚天舒转述闻家奇的点评,手指头在他的胸前不停地划着圈圈,不时还配合着转动自己的身体。   果然如闻家奇所说,向晚晴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可以印证相术上的理论。   见楚天舒住了嘴坐在那里啧啧称奇,向晚晴也停止了画圈圈,温柔地问道:“楚大师,讲完了?”   楚天舒吞咽了一下口水,说:“讲完了。”   向晚晴拉过毛巾被遮住了下半身,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躺下,该听我说了。”   “大记者,算命先生的鬼话,你还真信哪?”楚天舒听话地躺了下来,一只手探进了毛巾被,搭在了向晚晴的大腿上。   “千载难逢,百年一遇,这么高的评价,我凭什么不信?”向晚晴得意地学着某部委新闻发言人的口吻说:“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楚天舒笑道:“嘿嘿,你都信了,我哪有不信的道理。”   出乎意料的是,向晚晴突然变脸了。   她沉着脸,说:“你现在知道了,我可是千载难逢的乌凤,百年一遇的旺夫女,你以后要是胆敢忽悠我,我就把你甩了,跟别人龙凤呈祥去。”   “不敢,不敢。”楚天舒紧紧抱住了向晚晴,手就放在了她身下茂密的地方,嬉皮笑脸地说:“这么旺夫的老婆,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我就指望你好好旺夫,日后可以住上小洋楼呢,打死我也不会放手了。”   向晚晴推开了他,追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   “说话算数?”   “算数!”   “好,那我问你,”向晚晴猛地坐了起来,盯着楚天舒,问道:“闻大师还跟你说了什么?”   哇!上当了!楚天舒暗暗叫苦:向晚晴铺垫了那么多,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楚天舒猝不及防,只得敷衍道:“嘿嘿,他就一大神棍,把你胡吹了好半天,也没说什么别的。”   “撒谎!你和闻大师是好基友,他能这么详细地点评我,怎么可能不说说你?”向晚晴揪住了楚天舒的鼻子:“不行,必须老实交代。刚才还说不敢忽悠我,一眨眼就赖皮了,太可气了。”   楚天舒脑子转的飞快,他很快就想好了顺水推舟的应对之策,把难题交还给向晚晴。   他举起手来,求饶道:“交代,坦白交代。”由于鼻子被捏住了,说话的声音嗡嗡的,惹得向晚晴笑得花枝乱颤。   她松开了手。   楚天舒作出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老婆,我要交代了,你可不能生气啊。”   “大师说的,句句都是真理。”向晚晴马上表态:“我不生气。”   “当真?”   “当真!”   “说话算数?”   “算数!”向晚晴又要捏鼻子:“你这家伙,竟敢跟我讨价还价。”   楚天舒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拉住了向晚晴的手,稍稍一用力,就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向晚晴的脑袋在楚天舒的胸口上拱来拱去,娇嗔道:“讲嘛,讲嘛,不许耍赖皮。”   楚天舒捧着向晚晴的脸,作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老闻他说,我命犯桃花,这辈子会和十二个女人……发生……关系,而且,还是十二朵桃花。”   “十二朵桃花?你想得美!”向晚晴把楚天舒的手扒拉开,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楚天舒做无辜状,着急地说:“你看,你看,说好了不生气的,又生气了吧?早知道你会生气,我还不如不坦白,让你把鼻子揪掉算了。”说着,还故意捏住鼻子,说话时发出嗡嗡的怪声。   向晚晴被逗乐了,她“扑哧”一笑,说:“我生气了吗?你看我乐成这样,是生气吗?我这不是生气,是笑话你呢。”   “笑话我什么?又不是我说的。”楚天舒委屈地嘟囔道。“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闻大师说的句句是真理,一眨眼就不认账了,真赖皮。”   “谁赖皮了,谁赖皮了?有本事你找你的十二金钗去。”向晚晴嘴硬地争辩道:“不过,我可警告你呀,要是被曝光了,砸了饭碗,丢了官职,那就活该你倒霉啊。”   楚天舒搂住向晚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说:“嘿嘿,不是还有你吗?”   向晚晴很坚决地说:“这个……我救不了你。”   “闻大师可说了,你是百年一遇的旺夫女,一定会保佑我平步青云的。”楚天舒又在向晚晴的脸上啃了一口,悠然自得地说:“所以呀,我才不担心呢。”   向晚晴用手背在脸上擦了一下,说:“行!你爱咋咋的,反正我大奶的地位,一辈子不能动摇。”   “必须的!”楚天舒说完了,又笑眯眯地看着向晚晴,可怜巴巴地问道:“我还要交代,行不?”   向晚晴大吃了一惊:“啊?你有完没完啊?”   “不是我有完没完,是闻大师他胡说八道。”楚天舒叫道:“我本来是不想交代的,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我老婆对我这么宽容,我还对她有所隐瞒,这也太没良心了。”   向晚晴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这坏家伙到底有多少花花肠子?”   “再次声明,这可不是我的花花肠子,是闻大师的金口玉言。”楚天舒不等向晚晴说话,立即接着说:“闻大师说,我和十二金钗发生了关系,有可能还会有孩子。”   向晚晴不满地叫道:“你猪啊,不会采取措施啊!”说完了,她马上就后悔了,这句话一说,几乎就等于默认了楚天舒可以拥有十二金钗。   楚天舒暗地里偷着乐,总算把想说的话都接着闻家奇的嘴巴都说出来了。他嬉笑着,得寸进尺地说:“嘿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楚天舒,算你狠!”向晚晴咬咬牙,豪气冲天地说:“只要是你亲生的,我这个大奶都认了!”   “哈哈,”楚天舒大笑起来,把向晚晴紧紧地搂在了怀里,附在她的耳边,温柔地说:“晚晴,你真是千载难逢的好老婆,百年一遇的好老婆,我爱死你了,爱死你了。”说着,一张嘴,轻轻地咬住了她的耳垂。   向晚晴惊愕地“啊”了一声,心里就像流淌着浓浓的蜜,幸福而滋润……   伊海涛参加完市长论坛回来了。   一出火车站,坐上万国良的车,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沿江商贸圈。”   沿江商贸圈工程正处于火热施工中。   申国章跳楼身亡之后,副指挥长闫志勇接替了指挥长的职务,自从世纪阳光中标之后,他拿出了在部队的作风和劲头,没日没夜地泡在了工地上。   果然,万国良的车刚靠近江边,正在施工现场指手画脚的闫志勇就发现了目标,扔下世纪阳光的工程人员,一路小跑过来迎接。   在闫志勇的陪同下,伊海涛在工地上转上一圈,问了工程进展的一些情况,对工程质量和施工安全提了几点要求,最后落脚点还是那句话,年底完工有没有问题。   现在指挥部只有闫志勇和上官紫霞两位领导,工程工期这么紧,他和上官紫霞两个人分工明确,上官紫霞主要负责落实资金,审批预算计划等等,闫志勇严把工程质量关,监督安全措施的落实,两个人都够忙的。   伊海涛看出闫志勇还算有责任心,每次来工地都能看见他身在现场,跟工程技术人员一起督促施工,只是他对施工管理并不是熟悉,所以,被问到关键问题时眼神就有些躲躲闪闪的,像做错了什么事,没了底气。   这个时候,卫世杰估计是得到了报告,马上赶到了现场。他对照着施工图纸和施工组织设计向伊海涛一一讲述了施工计划和安排,哪道工序是控制性节点,技术上如何突破,说得是头头是道。   楚天舒不由得要对卫世杰刮目相看。   在大学的时候,卫世杰喜欢泡妞不爱学习是出了名,没想到他成立了世纪阳光之后,竟然发奋努力,成了工程管理方面的半个行家。   可见,一个人具备了一定的基本素质,只要肯投入进去钻研,都有成功的机会。反过来说,一个人要成功,得有一股子钻营精神。   伊海涛本来就是搞规划设计出身,称得上是建设管理方面的专家,对施工技术十分的熟悉,他听完了卫世杰的汇报,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卫老板,你一直没有谈资金投入的问题。没有资金作保证,技术方案和施工计划不过是一堆废纸。”   卫世杰马上顺杆就爬:“伊老板,是这样的……”见伊海涛不满地瞪了一眼,他连忙改口:“伊市长,您是建设管理的专家,什么都瞒不过您。要把前面耽误的工期赶回来,保证年底竣工,必须增加新的作业面,加大设备、材料和人员的投入,资金确实存在较大困难。”      第672章 奇谈怪论      伊海涛转头问闫志勇:“老闫,预付款和进度款能不能保证?有没有拖欠?”   闫志勇说:“按照合同规定,该拨付的都拨付到位了,办理完结算手续的工程款,指挥部都及时支付,没有任何的拖欠。”   卫世杰连忙解释:“伊市长,指挥部和闫指挥对世纪阳光的工作非常的支持,我所说的困难是,我们刚刚接手之后,处理擎天置业的遗留问题,清退以前的施工队伍,整改安全质量隐患等等已经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再开新的作业面在资金方面就捉襟见肘了。”   工程最怕的就是折腾!   干得好好的,突然换队伍,这是施工的大忌,影响工期自不必说,肯定要多花不少的冤枉钱。   对此,长期分管市政建设的伊海涛不会不知道。   他看了卫世杰一眼,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话,而是朝不远处新近进场拼装的塔吊走去。   卫世杰何等的精明,立即明白了伊海涛的用意:伊市长在等他把想法说出来!   他偷眼看了一眼楚天舒,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紧跟了几步,低声问道:“伊市长,以前市政府对于沿江商贸圈的融资政策还没有废止吧?”   伊海涛停住了脚步。   没等伊海涛开口,楚天舒抢步上前,说:“老卫,沿江商贸圈以前的融资政策本来就没有行正式的文件,不存在废止不废止的问题,而且,前些日子,省里执法检查组队在检查过程中,对此颇有微词,所以,这项政策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了。”   在领导和别人谈话的时候,一个秘书突然抢话是很犯忌讳的,但是,当领导遇到比较棘手的难题时,有些话往往又需要由秘书来挑破比较合适,具体怎样把握,就要看秘书与领导之间的默契程度与相互信任的程度。   此时,正是伊海涛比较为难的时候。   他当然希望沿江商贸圈项目能够成为市长选举前的献礼工程,但是,他心里非常清楚,世纪阳光中途接手,确实遇到了卫世杰刚才说到的诸多困难,还要他抢工期来保证年底完工,非正常的投入不会少,因此,资金紧张是显而易见的。   可是,以前优惠的融资政策是提供给擎天置业的,那个时候朱敏文明里不表态,暗地里却是默许甚至推动,现在施工单位换成了世纪阳光,又遭到了检查组的一些非议,他已经公开表态,任何单位和个人都不得为施工企业提供便利。   事实上,在伊海涛拒绝了朱敏文通过林登山提出的无理要求之后,朱敏文已经恨上了伊海涛,他认为正是伊海涛的强硬态度导致了秦达明的最后覆灭,所以在看似风平浪静的背后,朱敏文已经在省领导面前表达出了对伊海涛的不满意,甚至在主动迎合何天影对伊海涛官商勾结的猜疑。   这个时候,伊海涛为了保证沿江商贸圈的建设工期,如果再提为世纪阳光提供融资优惠政策,不仅会遭到朱敏文的反对,还有可能会将暗地里的猜疑声音放大好几倍。   楚天舒和伊海涛私底下商议过好几次,已经觉察出这平静的背后暗含着巨大的危机,他们决定采取稳扎稳打的战术,不给唐逸夫之流以可乘之机。   卫世杰的内心里发出了一声哀叹。他当然明白,楚天舒的这一番话就是伊海涛的意思,只是借着楚天舒的嘴来说出口而已。   返回市政府的路上,伊海涛在车里深有感触地说:“这次参加市长论坛对我触动很大,长三角和珠三角地区自不必说,东北、西南等地城市的发展速度也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青原市再不抓住机遇乘势而上,几年之后,就要大大落后于周边其他的兄弟城市了。”   楚天舒摇摇头,感慨万分地说:“老师,依我看,什么时候青原上上下下都能把用在权力争斗上的力量用到发展经济上来,青原市才会有希望。”   “是啊!在其位谋其政,长远的事我们暂时考虑不了,现在只能先顾眼前了。”伊海涛长叹了口气,说:“天舒,不管今后的局势朝什么方向发展,沿江商贸圈这个拉动青原经济发展的支点不能丢哇!”   楚天舒听了,颇有些感动。   伊海涛不计较个人得失,全心全意为青原今后的发展着想,就凭他这种对青原未来负责的精神,他就应该当上市长。换句话说,他来当这个市长,绝对会为青原建设和发展作出应有的贡献,这也是青原人民的福音。   无论于公于私,楚天舒都有着一种可以尽心尽力帮伊海涛一把的冲动。   于是,他点头道:“老师,关于世纪阳光当前资金紧张的难题,我倒是想过了,看有没有可能说服摩丹投资集团加大对世纪阳光的投资。”   “在国内银根紧缩的大前提下,有效地利用好外资不失为一个推动经济发展的一个良方。”伊海涛靠在了后座上,说:“我在市长论坛上也听说了,摩丹投资集团最近似乎也不太平,在内部尚不稳定的情况下,恐怕很难顾及对外的投资啊。”   楚天舒突然问:“老师,你还记得那个岳欢颜吗?”   “记得,”伊海涛闭上了眼睛:“就是那个省商务厅的处长吧?她好像处长不干了,嫁到国外去了。”   楚天舒兴奋地说:“对,她嫁的就是摩丹投资集团的接班人。”   “哦?”伊海涛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说:“天舒,你和她关系不错的,抓紧时间和她联系联系,说服摩丹投资集团加大对世纪阳光的投资力度。”   楚天舒答应了下来,没有说岳欢颜最近马不停蹄在天上飞来飞去,联系起来有难度的事。   要不怎么说,身边有了旺夫女,诸事就超乎想象的顺利。   三天之后的下午,楚天舒正陪着伊海涛出席一个座谈会,突然接到了岳欢颜打来的电话,她说,她刚刚抵达临江。   楚天舒喜出望外,瞅着其他人发言的间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伊海涛。   伊海涛二话没说,就让楚天舒带着卫世杰立即赶去省城。   路上,还是楚天舒开车。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两个人没事就闲扯。   先是扯沿江商贸圈建设的事,卫世杰就说:“老楚,如果资金有保证,工期绝对有保证,这个我可以拿脑袋担保。”   楚天舒说:“今天和岳欢颜谈,谈好了,资金肯定没问题。”   卫世杰就坏笑着说:“嘿嘿,这要看你的本事了。”   楚天舒不满地说:“老卫,你拎拎清楚,是你的公司需要钱,看我什么本事?”   卫世杰说:“老楚,对付女人,我从来都不谦虚的,但是,这个妖女太特殊,除了你楚天舒,我估计,整个东南省还没人能搞得定她。”   楚天舒斜了他一眼,问道:“你啥鸟意思?”   卫世杰不答反问:“嘿嘿,这意思哥儿们你还不懂吗?可惜,妖女看不上我,要不然的话,我早就奋不顾身了。”   楚天舒笑骂道:“妈的,你公司筹钱,未必要我来献身?”   卫世杰指着楚天舒,说:“老楚,你这么说就显得很没觉悟了,为地方发展而献身,是你们领导干部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楚天舒说:“呸,奇谈怪论。”   “哈哈,你可不是我说的,是一位老领导说的。”卫世杰摇头晃脑嬉笑着说:“昨晚在酒桌上,老领导教导我们说,与情人睡是发展优势产业;与寡妇睡是盘活闲置资产;与小姐睡是促进妇女再就业;与女同事睡是用好地域资源优势;与女上级睡是推动产业升级;与熟女睡是振兴老工业基地;与少女睡是培植朝阳产业;与女朋友睡是加速新设备折旧;与老婆睡是巩固传统产业。”   “我靠!要照这么睡下去,这位老领导的那玩意儿也太辛苦了。”楚天舒听了这个段子,也乐了,说:“老卫,我前几天见着闻家奇了,就是那个周易大师,他跟我说,女人也不是可以瞎睡的,有些女人旺夫,睡了走好运,有些女人克夫,睡错了,早晚要倒霉。”   这一下,把卫世杰的兴趣勾了起来,非让楚天舒说说女人旺夫克夫有些什么标准。   楚天舒想了想,觉得闻家奇讲的九大旺夫标准理论性太强,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便把屁股大,大腿壮,肚儿圆这三条简单实用可操作性强的标准讲了。   看卫世杰还不是太明白,楚天舒又解释说:“闻家奇说,‘十肥九富,不富在没屁股’,这指的是屁股大,能旺夫理财;‘腿长脚瘦,奔走不停,辛苦劳碌命’,这说的是腿要结实,要不就是劳碌命,把腿都跑细了;‘背无三甲、腹无三壬,此皆不寿之验’,这指的是小腹要圆润,太平坦了容易折寿。”   卫世杰听了马上就联想到了美腿丢丢和颜婕妤,不由得连连摇头,说:“屌了,屌了,我这辈子上的都是长腿美女,没有一个符合这‘旺三条’的。”   这家伙谈女人果真有一套,马上就总结提炼出一个“旺三条”来了。      第673章 胡说八道      楚天舒知道他所指的就是美腿丢丢和颜婕妤,便继续对他进行语言迫害和心理打击:“老卫,你这人没良心,你上过的美女哪个不是丰乳肥臀,要不是她们的屁股大,主财,你小子能这么快就发家吗?”   “老楚,你还别说,还真有那么点道理啊。”卫世杰笑完,又哀叹道:“唉,只可惜,她们一个个都是细长的腿,这不是预示着我这辈子就是个劳碌命吗?还有,小腹就没一个圆润的,都平坦得很,这他妈的完全就是在咒我要英年早逝啊。”   楚天舒大笑道:“哈哈,老卫,活该呀。谁叫你就喜欢鹤立鸡群的模特呢?”   “我次奥!”卫世杰倒也没在意,笑道:“老楚,我算是明白了,你小子早就知道这秘籍,身边的女人就没有那种瘦骨嶙峋的,个个都丰满圆润,我帮你数数啊,第一个刘春娜,小巧玲珑的,小屁股多结实啊。”   楚天舒骂道:“老卫,别胡扯。”   说到女人,卫世杰哪里收得住嘴,他才不管楚天舒高兴不高兴,自顾扳着指头往下数:“简若明,那份优雅就不说了,腿多有弹性啊。欧阳美美,啧啧,那屁股那大腿,风韵犹存啰。白云朵,那么宽松的白大褂,包都包不住啊,还有,还有,向晚晴……”   “打住,打住!”楚天舒听他越说越离谱,赶紧拦住了他,说:“老卫,照你这么一说,我他妈早该被纪委请去喝茶,然后开除党籍,清理出革命队伍了。”   “嘿嘿,你睡的女人都旺夫,运气不会那么差的。”卫世杰根本没有住嘴的意思,他接着说:“老领导说了,这种事情,在官场上稀松平常,正如好汉歌里所唱的,‘你有我有全都有。’谁也不见得比谁高尚到哪去,只不过有的人藏得严实,屁事没有,有的人得意忘形,成了挨枪子的出头鸟。”   只要卫世杰不往简若明、向晚晴等人身上扯,楚天舒也懒得管他,只专注地开着车,由着他胡说八道。   卫世杰还在滔滔不绝:“老领导说,这年头官员落马,很少是因为女人问题,尽管事后公布的罪状里,大都有‘生活腐化堕落’这一条,但实际上这项罪名就是为了增加公告的可看性和娱乐性,只要不做得太过分,低调些,这方面基本上不会出大问题。”   楚天舒忍不住,就说:“老卫,你没看网上吵得沸沸扬扬,现在情妇已经成了反腐的主力军。”   卫世杰笑道:“哈哈,网络上的愤青都是傻逼,大伙心里其实都明镜似的,如今的世道,‘官色’二字向来是紧密相连的,官当得越大,受到的诱惑就越多,自古就有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说法,官员也是凡人,假如真有美人肯投怀送抱,事到临头,又有几个宁死不从的?”   “你扯蛋吧!”楚天舒又骂了一句。“老卫,你总是带着有色眼镜在看我们的干部队伍,所以,到了你的眼睛里,但凡是个官,没有不色的。”   卫世杰大笑道:“哈哈,老楚,我这话确实有点太绝对了。不过,我非常赞同你的观点,君子好色,也要取之有道。”   楚天舒不想和他在官色问题上继续纠缠,就转而问道:“老卫,颜婕妤接手了擎天置业,最近在忙些什么?”   “哦,你要不提我还忘记了。”卫世杰收起了刚才的痞态,认真地说:“这些天来,婕妤正组织人盘家底,在清查来往账目过程中,她发现每年秦达明会从擎天置业提取一大笔钱打到他个人的账户上。”   “哦?”楚天舒突然想起了秦达明被焚还是个悬案,忙问道:“这笔钱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婕妤查不出来,也不敢声张。”卫世杰说:“我通过银行的关系查出,这笔钱打到了南美某国银行的某个账户上,再流向了哪里就不知道了。可是,擎天置业根本无涉外业务,也没有亲友定居国外,这笔钱外流得有些蹊跷。”   说到这里,卫世杰掏出一张纸条来,递到了楚天舒的眼前。   “这是什么?”楚天舒瞟了一眼,问道。   “这是瑞士银行那边接收账户的基本信息。”卫世杰说:“我以朋友被骗的名义向金融系统的朋友咨询过,他们说,这多半是境外洗钱组织的账户,他们每天资金的进出量大,而且进出十分频繁,要想高清这笔钱的真正去向极其困难。”   这种情况楚天舒听向晚晴说起过,国外恐怖组织的资金来源往往依赖于境外洗钱组织,她在做战地记者的时候,曾经采访过相关的国际金融专家,了解境外洗钱组织的一些操作手法。   南美某国的金融秩序比较混乱,是洗钱组织的天堂。   他们每天会从世界各地接收到很多的款项,在扣掉手续费之后,又会按照委托人的要求,分别将钱汇到委托人在世界各地指定的账户上,资金进出十分频繁,即使掌握了他们经手的每一笔款项进出账户,也很难将它们一一对应起来。   虽然楚天舒和卫世杰都知道秦达明这笔钱的去向有问题,或许,秦达明之死就与这边钱有关,可是,秦达明已不可能再开口说话,再想顺藤摸瓜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这海还在南美某国,你想下去捞针都找不到下水的地方。   楚天舒想了想,提醒道:“老卫,你告诉婕妤,这事儿要绝对保密,否则,会给她惹来大麻烦。”   卫世杰点头,说:“除了你我之外,没别的人知道。”   一路闲扯下来,一个小时的路途就显得十分的短暂,似乎没一会儿工夫,车就到了临江收费站。   岳欢颜这次回来,住在了名流大酒店,楚天舒与她约定的见面地点就定在了名流大酒店旁边的名士俱乐部。   到了地方,卫世杰去订包房,楚天舒就给岳欢颜发短信。   不一会儿,岳欢颜就推门进来了。   她下身是一件简洁的天蓝色牛仔裤,上身是一件心型格子条纹衬衣,银灰色的外套,脖子上不经意地系了根玫瑰红的丝巾,简洁而不失时尚,随着身体的起伏也在好看地抖动着。   这个妖媚入骨的女人,身上随便整点什么装饰,都能展现出她的性感妩媚来。与出国之前比起来,倒是多了几分端丽冠绝、丰容靓饰,远远看过去,依旧美艳妖媚不可方物。   看着岳欢颜风姿绰约的神态,卫世杰凑到楚天舒耳边,低声笑道:“老楚,快看快看,她穿衣有型,脱衣有肉,绝对符合‘旺三条’,你献身也吃不了亏。”   “去,你以为你是闻大师啊?”楚天舒推了他一把,说:“小心她听见,该你吃亏了。”   进了包房,岳欢颜一看多了一个卫世杰,果然便一脸的不悦,对楚天舒说:“小弟弟,你离了卫老板就出不了门吗?”   摩丹投资集团与世纪阳光的第一次合作就是岳欢颜从中牵线搭桥,与卫世杰并不陌生,只是今天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让卫世杰很是尴尬。   “呵呵,老卫,看来你人品有问题,欢颜姐姐不欢迎你啊?”楚天舒拿卫世杰调侃道。   楚天舒当了秘书之后,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场面,学会了这样的本事,用调侃来化解尴尬,调节气氛。   “嗯,那是肯定的。”卫世杰笑着说:“任何时候,电灯泡都是不受欢迎的。”   电灯泡都说出来了,岳欢颜便不好再矫情,便坐下来,眯起凤眼瞟了瞟风轻云淡的楚天舒,嘴角浮现笑意,问道:“卫老板,又遇到麻烦了吧?”   卫世杰苦笑道:“欢颜姐姐果然好眼力!”   “呵呵,不是姐姐眼力好,而是我知道一句话,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岳欢颜似笑非笑地盯着卫世杰,盯得他心里一阵荡漾,一阵发毛。   楚天舒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她神情平静地点了点头,低声道:“说说情况吧,我看我能不能做得了主。”   卫世杰就把沿江商贸圈项目的来龙去脉粗略地说了一说。   岳欢颜对青原市江北开发区的情况非常熟悉,对同期开发的沿江商贸圈也略知一二,即便如此,听到申国章跳楼了,秦达明被焚了,也为之动容,面露惊撼之色。   实际上,岳欢颜出去两个多月,摩丹投资集团也经历着巨大的动荡,苏浩文父子的步步紧逼,会不会逐步演变成如此的惨烈呢?   说到世纪阳光接手之后的困难,卫世杰没有绕圈子,直接提出了资金紧张,希望岳欢颜能伸出援手,说服摩丹投资集团向世纪阳光增加投资。   “我听说,摩丹集团最近也遇到了一些困难,如果欢颜姐姐实在为难的话,我另外再想办法……”卫世杰想表现得更有气魄一点,但明显听得出来他的底气不足。   楚天舒和卫世杰都抬头看着岳欢颜,期待着她的表态。   岳欢颜完全当卫世杰不存在,看都不看他一眼,却来问楚天舒:“小弟弟,你什么意见?”      第674章 追加投资      “嘿嘿,我把老卫带来了,当然是希望你能帮他一把。”楚天舒抱了抱拳头,说:“拜托姐姐了!”   岳欢颜柔媚地深深一叹,不知是真感慨还是假感慨,道:“小弟弟,你对卫老板真是有情有义,看得姐姐我都羡慕不已啊!人生在世,知己难觅啊!”   “呵呵。欢颜姐姐,我和老楚同窗四载,说不上是情同手足,至少也称得上是兄弟情深!”卫世杰打岔道。   岳欢颜并没有理会卫世杰,而是秋波横扫,问道:“小弟弟,是这么回事吗?”   卫世杰还想抢话,被岳欢颜瞪了一眼,忙住了嘴。   岳欢颜眼含秋水,面带桃花,定定地盯住了楚天舒。   楚天舒挺了挺胸脯,笑眯眯地说:“欢颜姐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帮老卫,实际上就是帮我。”   “行!小弟弟的忙,姐姐是要帮的。”岳欢颜俏鼻轻哼,说:“卫老板,姐姐不怕你不开心,说句实在话,你这个土豪在我这个假洋富婆面前还真没有这个面子。”   此时,说什么都是错。   卫世杰只能尴尬地笑。   “不好意思,卫老板,”岳欢颜淡淡一笑,说:“这些事我想和小弟弟单独谈,你看呢?”   卫世杰说:“好啊,我们先吃饭吧。”   “不用了,我要和天舒边吃边谈。”岳欢颜摆手道:“谈完了,我还要去看望我的父亲。”   这简直就是在把卫世杰往外赶。   卫世杰看了看岳欢颜,又看了看楚天舒,一脸幽怨委屈道:“欢颜姐姐以前就帮过我的忙,现在又难得回来一趟,我想尽点心意,却一点机会都没有。”   岳欢颜笑而不语,愣是没有接卫世杰的茬。   卫世杰有死皮赖脸的精神,但不敢对岳欢颜施展,他抬眼看了看楚天舒,又略带不甘心,便促狭道:“那我先告辞,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楚天舒和卫世杰天天你调侃我我调侃你,早已习惯了,他担心岳欢颜会发恼,谁知她眸子里的妖娆已经回归了平静,非常诚挚地说:“谢谢卫老板成全!”说完,施施然坐下了。   楚天舒愕然。   “二位,吃好聊好。”卫世杰向楚天舒伸出了手,说:“把车钥匙给我。”   “干吗?”楚天舒虽然问了一句,但还是把车钥匙交给了卫世杰。   卫世杰耸耸肩膀,笑嘻嘻地说:“被欢颜姐姐刺激了,心情不爽,我出去散散心。”   楚天舒看岳欢颜,岳欢颜竟然笑颜如花。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   包房不大,但灯光和装饰都设计得很温馨。   刚落座,岳欢颜就说:“小弟弟,手机关了吧,免得一个个的电话败了雅兴。”   楚天舒掏出手机,关掉,放在了桌子边。   菜早点好了,服务员进来问喝什么,岳欢颜变戏法般从包里拎出来一瓶法国红酒,说:“来,陪姐喝两口,这可是姐姐从法国不远万里给你带过来的。”。   楚天舒推辞说:“欢颜姐姐,不是说好了边吃边谈吗,酒就别喝了吧。”   “那怎么行?”岳欢颜故意扳着脸说:“领导干部不喝酒,一点儿威信都没有;中层干部不喝酒,一点信息都没有;基层干部不喝酒,一点希望都没有;纪检干部不喝酒,一点线索都没有;政法干部不喝酒,一点好处都没有;哎,下面是什么来着?”   楚天舒知道岳欢颜不是真忘了,而是有意要让自己把段子的后面几句说出来。他稍稍迟疑了一下,说道:“平民百姓不喝酒,一点快乐都没有;兄弟之间不喝酒,一点感情都没有;夫妻之间不喝酒,一点干劲都没有;男女之间不喝酒,一点机会都没有。”   “哈哈,”岳欢颜笑着把两个杯子的酒斟上,说:“小弟弟,是不是担心喝多了,姐姐有机会调戏你呀?”   没了外人,岳欢颜又恢复了妖女本色。   楚天舒说:“哪里?我就是喝不惯洋酒。”   岳欢颜嘴一抿,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楚弟弟,你不知道这些日子姐姐的心里有多苦啊,好不容易见着你了,本以为可以痛痛快快地开开心,没想到,你也不肯陪我喝两口。唉,姐姐好伤心哦。”   听岳欢颜说得悲悲戚戚的,楚天舒再不好推辞,就把杯子端了过来,望着她白净美丽的脸,说:“来,祝欢颜姐姐新婚快乐!”   岳欢颜本来已经端起来了的杯子又放下了,低沉地说:“姐姐快乐不起来,换点别的词吧。”   楚天舒也把杯子放了下来,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岳欢颜微微一笑,把杯子端了起来,说:“来,为我们重逢,干杯!”   楚天舒端起杯子碰了一下。   岳欢颜竟然一饮而尽了。   楚天舒笑道:“欢颜姐姐,你上次批评我这不叫喝酒,叫牛饮,怎么你出国了几天,反倒不讲品酒的规矩了。”   岳欢颜眯起眼睛说:“见了小弟弟,姐姐我高兴,不行吗?”   “好,高兴,那我也干了!”楚天舒张大嘴,半杯红酒直接倒进了喉咙里。   “爽快。”岳欢颜又把酒加上了。“喝过一杯了,姐姐心里舒坦多了,小弟弟,说说你的事吧。”   “求求你,能不能不喊小弟弟。”楚天舒苦笑着说。   “难道喊也会把你的弟弟喊小了吗?好,不喊就不喊,从现在开始,喊你天舒弟弟了。”岳欢颜抿着嘴乐,问道:“秦达明如日中天的,怎么突然一下啊就垮台了?”   岳欢颜在省商务厅工作,对擎天置业这个青原市私营企业的龙头老大并不陌生。   楚天舒无声地笑笑,说:“这可是我们同学的功劳。”   “同学?蓝光耀!”岳欢颜愣了一下,马上说出了蓝光耀的名字,紧接着感叹道:“落到这家伙的手上,谁也没好日子过。不过,他无非就是行贿,按理说,只要交代出了受贿者,应该罪不至死呀。”   楚天舒说:“是啊。他的死至今还是个悬案。”   “有人要他死,他只有死路一条。”岳欢颜若有所思地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总应该有点蛛丝马迹的。”   “对!”楚天舒说:“我听说,秦达明与南美某国的银行有过资金来往,只是无法查证。”   “嗯,这个国家的金融监管十分混乱。”岳欢颜转动着手里的杯子,说:“据查,苏浩文父子就有嫌疑把摩丹投资集团南美地区分部的资金转移到这个国家去了。我下一站就去阿根廷,就是要查证这个情况。”   楚天舒忙问:“好查吗?”   “肯定不好查,但是,在这个国家只要舍得花钱就能找到关系,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岳欢颜突然看着楚天舒,问道:“你这么着急,是不是想让姐姐顺便也帮你查一查?”   楚天舒“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   岳欢颜笑道:“好吧,回头你把相关信息发我邮箱,反正要花钱找关系,不查白不查,只怕查了也白查。”   楚天舒点头,又问道:“欢颜姐姐,给世纪阳光追加投资,有问题吗?”   “没问题!”岳欢颜答应得非常的痛快。“我刚从香港过来,华宇返回法国总部之后,苏浩文已经把亚太地区的业务全部抓在手中,我想把重心转移到国内来,甩开苏浩文另起炉灶,尽快在国内设立分支机构。”   “好哇,”楚天舒兴奋起来。“把分支机构设在青原吧。以世纪阳光为依托,开拓东南市场,辐射全国。”   “天舒弟弟,你的眼光也太短浅了吧。”岳欢颜笑道:“难道你就打算一辈子扎根小小的青原,就没想过要杀到省城,直奔中南海,最后埋进八宝山。”   楚天舒心想,我的个姐姐呀,将来我要能带着老婆孩子住进省委家属大院的小洋楼,这辈子就知足了,还真没有树立“生进中南海,死进八宝山”的远大理想。   楚天舒挠挠头,说:“我真没有想那么遥远,只想怎么才能度过当前的难关呢。”   岳欢颜说:“对世纪阳光追加投资只是摩丹投资集团进军国内的一个信号,并不仅仅是为了帮你一把,一来是要将苏浩文父子掌握的资金调出来,二来也要为日后重心转移提供一个桥头堡。”   楚天舒略带担心地问:“苏浩文父子也不是傻瓜,他们会同意吗?”   “这也得感谢你和闻大师啊。”岳欢颜得意地说:“向世纪阳光投资是苏浩文亲自向总部书面报告的,他们要反对,岂不是自扇耳光,再说了,这父子俩迷信风水,他们和闻大师一直有联系,你让闻大师再扇扇风烧烧火,肯定没有问题。”   楚天舒也笑了,说:“行,闻大师那边我会打招呼。”   岳欢颜说:“当然,苏浩文父子不会轻易放弃亚太地区,所以,设立分支机构的时机远未成熟。不过,有一点现在就可以确定,不会设在青原。”   “好!我替伊老板敬你一杯。”楚天舒端起了杯子,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这个时候,如果说是替卫世杰敬岳欢颜,就显得有些虚伪了。   岳欢颜是从官场走出来的,哪里会看不出来“沿江商贸圈”是伊海涛的政绩工程。      第675章 请你帮忙      “天舒,我帮的只是你,和别人无关。”岳欢颜端起了杯子,慵懒地说:“如果不是和你息息相关,我才懒得操心呢。”   “姐姐,谢谢你!”楚天舒与岳欢颜碰了碰杯子,各自小抿了一口。   岳欢颜放下杯子,说:“天舒,说说你父母逼婚的事吧。”   这件事只不过在QQ上提了一句,岳欢颜竟然就放在心上了,楚天舒不由得心里一阵温暖。   “其实,也不是什么逼婚。”楚天舒低下了头,说:“我父母当然希望我早点结婚,他们要把住的房子卖了,给我凑新房的首付,我哪能让他们这么干呢,就想着你房子不是空着吗,干脆就告诉是你便宜卖给我的,好让他们安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岳欢颜感慨了一声,大方地说:“就看在你这份孝心上,房子和车子我都送给你了。”   “那,不合适。”楚天舒说:“姐姐已经帮了我三个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再无功受禄,太受之有愧了。”   岳欢颜突然站了起来,凑到楚天舒的面前,呼气如兰地问道:“天舒,你想感谢是吧?你想立功是吧?”   楚天舒下意识地避让开,说:“欢颜姐姐,你坐下说好不好?只要我能帮得到的,一定效劳。”   “姐姐这次回来,就是专程来请你帮个忙的。”岳欢颜坐回了沙发上,幽怨地说:“可是,姐姐就怕你不肯呢?”   楚天舒看着她一脸的幽怨,男人的豪气顿时涌了上来,他气冲云天地说:“欢颜姐姐,上刀山下火海,弟弟万死不辞。”   “天舒弟弟啊,你好可爱哟。”岳欢颜妖媚一笑,说:“姐姐要你帮的忙,没有那么可怕哦。”   楚天舒懵了,问:“那姐姐要我帮你做什么?”   “在这里不能说。”岳欢颜躲着楚天舒如炬的目光,端起杯子来,说,“干了,回酒店我再告诉你。”   出了名士俱乐部,踩着绰绰灯影,岳欢颜挽着楚天舒,缓缓朝名流大酒店走去。   霓虹闪烁,悠然流淌,微风阵阵,拂动着岳欢颜的秀发,撩拨着楚天舒的脸颊,也撩拨着他的心弦。   岳欢颜忽然停下脚步,问道:“如果我要你帮的忙让你很为难,你会拒绝吗?”   楚天舒想也没想就说:“不会。”   岳欢颜侧首望着黑暗里的楚天舒,悠悠道:“唉,你说得这么肯定,我反倒更没信心开口了。”   楚天舒说:“为什么?难道还有比上刀上下火海还难的事吗?”   “不许说这种话。”岳欢颜晃了晃脑袋,说:“我们互相帮助,是为了彼此都能更好地活着!”   楚天舒笑了笑,说:“要是这样的话,我更没有理由拒绝呀。”   岳欢颜不笑,紧紧抓住楚天舒的手,动情的说:“天舒,别人都只看见了姐姐成为富婆的光鲜,却看不到姐姐生命中的悲伤,姐姐要你帮我,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生命变得更有意义,让日子铺满暖暖的阳光,过得更灿烂。”   楚天舒听了岳欢颜这番发自内心的话语,一种无形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不由自主地把她的手攥得更紧。   就这么手牵着手,继续沿着街道,并排着往前走去。   手已拉在一起,心与心不再有距离,语言也就显得苍白和多余,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用心感受着对方的存在,唯有晚风习习,撩拨着两人绵绵的情思。   此时,楚天舒心无旁骛,只要能让岳欢颜的生命增添色彩,他什么都愿意付出。   他喜欢岳欢颜。从第一次看到她开始,就喜欢了。   那时他就有一个感觉,觉得他跟她之间,迟早会发生点什么。   对此,他既有所期待,又有一点莫名其妙的不安。   他对自己期待的是什么,很清楚。   对引起他不安的东西,他也很清楚,那就是向晚晴。   女人的直觉是灵敏的。   她似乎从一开始就认定了楚天舒和岳欢颜迟早会发生点什么。   来到了套房的门口,岳欢颜用房卡开了门,站在门口,脉脉含情地望着他。   楚天舒松开了手,岳欢颜身子一软,瘫在了他怀里。   他将她拥进屋,抬抬脚后跟,把门撞上。   她头一仰,吊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热吻起来。   楚天舒一阵惊慌,想推开岳欢颜,哪知她抱得又猛又烈,一双手钳子一样箍着他,脸先是在他胸脯上摩挲,很快的,整个身子都紧贴了过来。   楚天舒感觉到她柔软的胸脯,感觉到她两条弹性十足的大大腿,还有毛茸茸的长发。   “欢颜。”楚天舒叫了一声,想让她冷静。没想她猛地用嘴唇堵住了他的嘴。   岳欢颜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爱起来疯疯狂狂,不计一切。如果说这些年她始终都在压抑着对钟涛那份爱的话,现在她完全不管不顾了。因为她知道,楚天舒心中有她。   这是多么令人鼓舞的一件事啊,一想这个,岳欢颜就莫名地激动,热血沸腾。   幸福,这就是幸福!   30岁的岳欢颜自以为抓住了她想要的幸福,可结果是,她只是走进了婚姻,幸福离她很远。   岳欢颜奔赴法国之后才发现,华宇在一次车祸中受了伤,从此失去了一个做男人的雄风。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默默地承受着这份痛苦。回国之后,他遇到了初恋岳欢颜,心里沉寂了许久的那份冲动似乎又回来了。   可是,当岳欢颜不顾一切投奔到他的怀抱,苏浩文父子的猖狂进攻令他疲于奔命,那份冲动再一次荡然无存。   “天舒,你要帮我,帮我做一个幸福的女人,帮我做一个孩子的妈妈。”岳欢颜松开嘴,急不可耐,就像一个溺水获救的女人,呼吸到了艳丽而芬芳的空气。   多美啊,她猛吸了一口,想把新鲜的空气全吸进肚里,把楚天舒也吸进肚里。   “天舒,帮我。”岳欢颜又呢喃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用心、用力狂吻起楚天舒来。   楚天舒一开始还有招架之力,慢慢的,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是的,变化先来自身体,而不是心灵,感觉潜藏在体内的火焰正被点燃,火苗忽儿忽儿的,要往外扑。   他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身体起火,不让岳欢颜身上那股野火伤及到他。   但这哪是一个正常男人能做得到的啊,且不说楚天舒心里一直藏着某种期望。更不说岳欢颜在过去的交往中不知觉加深着他们彼此间的好感,单是现在怀中这把火,就让他难以抵挡。   难以抵挡啊!   “天舒,我要你。”岳欢颜又叫了一声,这一次是叫,很夸张很勾魂的那种,不自禁中,她的两条腿已跃起,蛇一样盘绕在他身上,整个身子像燃了火的海绵,不,像狂风席卷着的浪,朝他打来。   楚天舒自控力再强,也无法挡住这攻势,况且他的推挡还有一种半推半就的成份。   真正抱住岳欢颜的那一刻,楚天舒就不只是受身体的驱使了,那份力量来自于心灵。   楚天舒想纯洁,可他真的纯洁不了。   他陷入了痛苦,灵与欲在内心里肉搏。   比他更痛苦的,是岳欢颜,她害怕楚天舒的拒绝,那将令她痛不欲生。   幸福,往往源自于痛苦。   没等岳欢颜疯够,楚天舒就捧过她的脸,封住她的双唇。   两人的唇,两人的舌,就这样火辣辣地纠缠在一起,再没法分开。   两人狂吻着,不自觉地朝卧室方向挪去。   忙乱中来到卧室,楚天舒弯腰把岳欢颜抱起来,轻轻放到大床上。   岳欢颜倒下去的那一刻,顺手拧亮了床头灯。   楚天舒跪在岳欢颜的身旁,开始剥她身上的衣服。   这是初秋时节,岳欢颜穿得不多,外面的银灰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了,衬衣几颗扣子已经被扯掉,浅红色的胸衣早在拥抱中悄然脱落。   两座圆鼓鼓的雪山呈现于前,楚天舒两眼一眩,有种大脑缺血的感觉。   衣服在身时,岳欢颜并不显得多么丰满,窄窄的肩,细细的腰,颀长的腿,有点儿像模特儿,可是,当衣服除尽的时候才发现,造物主给了岳欢颜一副模特般的身材,又偏偏赋予了她丰硕的美乳。   楚天舒低下头,在她的乳沟上舔了舔,双手同时朝两座雪山抚下去。   岳欢颜身上又是一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雪山逗留片刻,楚天舒两手开始往下缓行,在岳欢颜细滑的肌肤上尽情摩挲,最后止于紧勒着的皮带上。   解开皮带,扯去外裤,一双美感十足的长腿让楚天舒直感窒息。   他闭上双眼,不忍心让自己的目光玷污了美腿的纯洁和高贵,只是两只手不肯安分,在两条结实的腿上尽情地抚摸着,享受着美腿玉般的质感。   在美腿上游走一个来回,楚天舒的两手又回到岳欢颜腰间。只轻轻一扯,她身上最后一道屏障被彻底拆除,就像夏娃身上仅存的树叶已被脱去,整个人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面前。   让楚天舒惊讶不已的,是岳欢颜两腿间那块“黑草地”,茂密而又浓郁,丰厚而又旺盛,神秘而又性感。加上她的身子亮白如雪,黑草地显得越发幽黑,浓墨一般。   乌凤,又是一只民间传说的乌凤?      第676章 合二为一      据闻家奇的说法,身上有这么性感的乌凤的女人并不多见,夸张一点说叫千载难逢,却好运偏偏全让楚天舒赶上了,一下子就遇上了两个。   楚天舒深深低下头来,在黑草地上热吻着,恨不得让自己的生命化做春水,点点渗透到黑土地里。   吻够了,楚天舒才将自己剥光,上床跪到岳欢颜身旁。他一边手托两座雪山,一边俯下脸去,紧紧贴住黑草地,谛听来自地心处的生命的气息。   岳欢颜的呼吸越发急促,发出了悠长的幸福呼唤:“来吧,天舒……”   楚天舒还保持着一点点的理智,他摸到了床头柜旁边的一个套套。   可是,岳欢颜一把抢了过去,气喘吁吁地说:“不要!天舒,我要当妈妈。”说完,双手握住楚天舒的腰,身子往上一挺。   怎么能这样?!   惊恐之中的楚天舒猝不及防,“啪”地一声响,两个人合二为一了。   疯狂,暴风骤雨般的疯狂。   云雨中的她,风情万种,分外娇美,脸色红润,心醉神迷,让他充分享受到了作为男人的自信和身体的快乐,他觉得自己就是她身体的操纵者,他想让她忘情地叫,她就能忘情地叫;他想让她轻轻地吟,她就会轻轻地呻吟。   这是一种美好的过程,甚至比结果还要享受。   一张俏丽可人的脸在他的眼前,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诱人的芬芳,他甚至嗅到了忽隐忽现的丝丝香气。   岳欢颜终于得到了释放,那极富磁性的呻吟声像音乐一般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楚天舒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他便在这美妙的音乐里,享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直至一齐冲上了幸福的顶峰。   疯狂过后,楚天舒侧身躺在了岳欢颜的身旁。   岳欢颜鼻尖上冒着香汗,一探手,拧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抓过一个枕头,垫在了她的臀部,这么做,为的是让生命的精灵可以更快地游向子宫,以提高受孕的机会。   楚天舒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一片乌黑的芳草地。   “你,你!欢颜!”楚天舒惊讶地指着岳欢颜的身下。   岳欢颜顺着楚天舒的手指望去,发现自己的身下,殷殷红色,瓣瓣桃花绘出了一幅世间最美丽最动人的图画。   “天舒!”岳欢颜无比娇媚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激动得热泪盈眶。   “欢颜。”楚天舒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伸出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渐渐地平静下来,岳欢颜缓缓地倾诉出心里的苦楚。   楚天舒抚摸着她,无声地给她以安慰。   “欢颜,对不起……”   岳欢颜用嘴唇阻止了他,然后小鸟似地仰头说:“不!天舒,谢谢你,你让姐做了一回真正的女人,将来还要做一个孩子的妈妈,唯有如此,姐才生活得充满希望,更有寄托。”   楚天舒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问道:“华宇,他知道吗?”   “知道,他是一个值得尊重的男人,为了摩丹集团的未来,他愿意作出牺牲。”岳欢颜依偎在楚天舒的身旁,柔柔地说:“摩丹集团需要有一个接班人,这样才能彻底粉碎苏浩文父子的觊觎和幻想。”   此处无声胜有声!   默默地躺了一会儿,岳欢颜起身进了洗浴间。   楚天舒坐了起来,望着那一朵艳丽的桃花出神。   哗哗的水声过后,岳欢颜走了出来,用浴巾擦拭着身体,说:“天舒,你也洗洗吧,一会儿陪我去看望老爷子。”   楚天舒洗完了,岳欢颜也梳妆完毕。   两人出了酒店,打车前往了省委家属大院。   楚天舒跟着岳欢颜走近她父亲独居的小楼,突然发现自己的那辆凌云志停在了楼前。   诧异中按响了门铃,来开门的竟然是一脸笑容的卫世杰。   原来,卫世杰拿了车钥匙,开车来到了省委家属大院。   对于来看望离休老干部的访客,警卫们在严格执行登记制度的同时,都会尽力提供便利。   卫世杰很方便就打听到了岳老爷子住处,他在对讲机和老爷子说,自己是岳欢颜的朋友,受她的委托,提前来看望老人家。   老爷子毫不迟疑地打开了门。   这就是卫世杰的钻营精神和能力,不得不服,不服不行。   今天的事情,就算没有楚天舒这一层关系,仅此一点就足以打动岳欢颜。   岳欢颜和楚天舒一进门,老爷子站在客厅的中间,身子颤抖着,眼里闪着晶莹的泪光。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旁边,是卫世杰带过来的一堆滋补营养品。几乎全部是国外的品牌,外包装上印着花里胡哨的外文字母。   岳欢颜走上前,喊了一声“爸”,握着老爷子的手,泣不成声。   老爷子伸出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久久说不出话来。   坐下来一聊,楚天舒很快就明白了,岳欢颜的身体里流淌着她父亲刚强的血液。   在那场浩劫中,老爷子坚决不肯向革命小将们低头,终于有一天,他的前妻不堪忍受小家伙们变本加厉的凌辱,直接从高高的批斗台上一跃而下,撒手而去。   岳欢颜的妈妈无所畏惧地走到了老爷子的身边。   老爷子从牛棚里出来之后,重新走上了领导岗位,最后在省政协副主席的位子上离休。   只可惜,岳欢颜的妈妈却因为积劳成疾过早地离开了。   老爷子身体硬朗,人也非常的开明,他支持岳欢颜远嫁法国,但是,他却舍不得离开这块他洒下过热血的土地。   岳欢颜这次回来,还是试图说服老爷子跟她去法国。   “生为中国人,死做中国鬼。”这位经历过血雨腥风的老人说出来的话依旧铿锵有力,他说:“我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这个国家,这把老骨头决不能去做资本主义的孤魂野鬼,我还要留下来陪欢颜的妈妈。”   楚天舒对这位革命了一辈子的老人充满了崇敬。   岳欢颜还在苦口婆心地劝,但老爷子执意不从。   楚天舒想了想,摆手示意了一下,走到了门外,掏出了手机,才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手机已经关机了。   刚开机,吴梦蝶的电话打进来了。   “天舒,为什么手机一直关机?”   “哦,没电了,才发现。”楚天舒问道:“梦蝶姐,从东北回来了?”   吴梦蝶说:“刚回来,有空你来一趟临江,我有事要和你当面谈。”   楚天舒说:“梦蝶姐,我现在就在临江,正好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吴梦蝶说:“好,你说吧。”   楚天舒便提到了岳欢颜。   对于省商务厅的这位官场“妖女”,在临江商界打拼多年的吴梦蝶自然知晓,也听说了她远嫁法国,成为了摩丹投资集团未来掌门人的妻子。   楚天舒建议,请岳老爷子搬到“世外桃源”去,和张伟的父亲做个伴,还有凌锐和张盈盈围绕在膝下,他们的晚年会过得更舒心,更快乐,更健康。   吴梦蝶当即同意,说:“天舒,我现在在‘世外桃源’,你让老爷子他们过来看看吧。”   “谢谢你,梦蝶姐。”楚天舒挂了电话,走进了房间,向岳欢颜和老爷子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这个建议得到了老爷子的首肯,看岳欢颜还有些犹豫,卫世杰抢着说:“欢颜姐姐,从此往后,你家老爷子就是我们大家的老爷子,你就放心吧。”   岳欢颜感激地看了看楚天舒,点头答应了。   卫世杰开车,带着老爷子一起直奔“世外桃源”。   张老爷子与岳老爷子一见如故。   一位是为共和国的建立出过生入过死的老革命,一位是为共和国的建设出过力流过汗的老工人,他们无论从思想上还是从情感上都有着共同的语言,一见面没聊几句,就相谈甚欢了。   凌锐和张盈盈对于多了一个能讲战斗故事的老爷爷自然也是欢喜。   岳老爷子见了俩听话的孩子,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反过来念叨岳欢颜,什么时候也能让他当上姥爷。   张盈盈最是乖巧,立即拉着岳老爷子的手,甜甜地叫着姥爷,乐得岳老爷子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吴梦蝶与岳欢颜都是商场女强人,没一会儿就已经是姐妹相称,谈完了老爷子的安置之后,竟研讨起如何应对全球金融危机的策略来了。   楚天舒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出来泡茶让座的不是谭玉芬,而是一位干净利落的中年妇女,吴梦蝶给大家介绍说是新来的刘嫂,负责老人和孩子们的生活起居。   谭玉芬果然没跟着吴梦蝶回来,楚天舒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闻家奇判断应该没错,冷雪真的生孩子了。   闻家奇有几天没当大师,心里早痒痒的不行,吴梦蝶回来之后,他马上回了他的老巢,脱下居家服,换上了中式对襟外套,带上圆框墨镜,摇着折扇给富婆们看相测字去了。   事情很快就谈好了,老人们愿意,孩子们高兴。   岳老爷子跟张老爷子说,回去就收拾东西,明天就搬过来。   卫世杰送岳欢颜和岳老爷子回家。   吴梦蝶和楚天舒把他们送走之后,直接进了书房。      第677章 一身冷汗      楚天舒带上了门,着急地说:“姐,快告诉我,冷雪她怎么样了?”   吴梦蝶示意他坐下,平静地说:“天舒,你当爸爸了。”   虽然楚天舒早有思想准备,但多少还有些不踏实,当这话从吴梦蝶嘴里亲口说了出来,他还是愣住了。   吴梦蝶微笑着说:“冷雪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玉芬嫂子留下来照顾她几天。”   楚天舒又惊又喜,一时手足无措。   “这事儿我们一直瞒着你,你别怪姐啊。”吴梦蝶说:“天舒,你的前途远大,冷雪不适合你,但孩子是无辜的,为了能让你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现实,我和玉芬嫂子包括冷雪在内,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你能理解。”   楚天舒抑制住激动的心情,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   “你能理解就好。”吴梦蝶站了起来,说:“有一点我还想跟你说清楚,你是官家的人,官场的路还很漫长,生活细节上容不得有半点的瑕疵,所以,这孩子也不合适和你在一起。”   楚天舒忍不住说:“姐,可他是我的儿子。”   “不错!”吴梦蝶一笑,说:“这孩子,认识你的认见了,几乎都要猜是不是你儿子,因为,他长得和你实在是太像了。”   是吗?这太神奇了!   此时此刻,楚天舒有一股想要立即见到冷雪母子的冲动,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来,飞到他们的身边,抱着那粉团般的孩子,好好亲个够。然后把孩子带回来,让父母抱着孙子给邻居大妈大嫂们看个够。   吴梦蝶从楚天舒的表情变化中看透了他的心思,她严肃地提醒道:“天舒,我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但是,如果你要感情用事,那么,我们大家,尤其是冷雪,以前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就全部付诸东流了。”   楚天舒心绪难平,他激动地说:“姐,我现在已经是一名父亲,我必须要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天舒,我明白。”吴梦蝶摆手制止了楚天舒:“有了孩子确实意味着有了更多的责任,我希望你能保持足够的冷静,为你自己的前途着想,也是为孩子的未来着想,这才是你需要承担的长远的责任。”   是啊!楚天舒的脑子里又冒出一长串的问题:向晚晴那里怎么解释?未婚先有子会不会让邻居们笑话?暗地里虎视眈眈的那些人会不会借此大做文章?   楚天舒垂下头,低声问道:“姐,那冷雪和孩子怎么办?”   吴梦蝶微微一笑,说:“天舒,冷雪经过特殊训练,远比你想象得要更坚强,你和兆君长得很像,只要你们不在一起,没有人会怀疑这孩子是我的侄子,你放心,我这个当姑姑的会安排好一切的。”   “姐,谢谢你!”楚天舒说:“只是,这么做,我会愧疚一辈子。”   “天舒,你不必为此背上沉重的负担。”吴梦蝶说:“我不信命,但又不得不信,人的命运不一定都是自己可以选择的,我、兆君、冷雪,包括孩子,也包括你,从一出生也许就是一颗棋子,就被摆到了一个大棋盘上。进与退,攻与守,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是围绕着一盘棋的将帅在下,只是棋局不同和摆弄棋子的人不同而已。”   听吴梦蝶这么一说,楚天舒心里泛起了感动,暗道:是啊,在我的棋局中,吴梦蝶、冷雪甘愿充当了棋子,而在伊海涛的棋局中,我何尝又不是一颗棋子呢?要想摆脱充当棋子的命运,就只有把自己的棋局越做越大。   “天舒,姐提醒你,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要想在官场的棋盘上站稳脚跟,最终成为棋局里的将和帅,就必须着眼长远,学会取舍,不为情感所左右。”吴梦蝶语重心长地说:“闻家奇说你这辈子命犯桃花,抛开他故弄玄虚的因素,这其实指出了你性格上最致命的弱点。姐也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可能改不掉,但你必须学会克制,否则,你永远不会成为这个棋局里的大赢家。”   吴梦蝶的一番话,让楚天舒渐渐平静了下来,沉默不语了。   ……   半个月之后,摩丹投资集团对世纪阳光追加的投资拨付到位了。   有了钱,沿江商贸圈的建设如火如荼,伊海涛带着楚天舒隔几天去视察一次,可谓是一天一个样,三天大变样。   工地上塔吊林立,通宵达旦地热火朝天,晚上,从青莲江大桥上远远望去,顺江而下是灯火通明,焊花闪闪,混凝土搅拌车来回穿梭,高高的臂架直插云天,各个楼层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转眼到了九月底,省里召开了组织工作会议,部署来年市县班子换届工作。   会后,青原官场又热闹了起来,各种传言满天飞,主要还是集中在伊海涛和唐逸夫谁能成为市长候选人上。   大致的说法是,省委的意见虽然有分歧,但大多数还是倾向于伊海涛,而唐逸夫正在四处活动,据说关系都跑到了京城,所以省委的态度还不太明朗。   人们私底下议论说,让伊海涛这个实干家来做市长,这对青原经济建设绝对大有好处。假如唐逸夫做了市长,恐怕不是青原百姓的福音,他搞政治斗争有手腕,抓经济建设没手段。不过,他瞄上了这个市长,根基不深的伊海涛只怕不一定占得了上风。   官场上的传闻,谁也说不清楚有多少真实性,但历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伊海涛还在按部就班地忙工作。   沿江商贸圈的项目资金有了保障之后,既有闫志勇死心塌地地盯着,卫世杰又亲自坐镇,按照年底完工倒排工期,基本上没有太大的问题,伊海涛腾出精力来,带着楚天舒跑了青原市的一些县区,根据南岭县杏林乡的模式,组织成立了不少的农业合作社,原本死气沉沉的农村经济工作也大有起色,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换届临近,不断有消息传出来,骧陶市、乐腾市等地市的市长候选人已经定下来了,青原市的市长候选人却迟迟没有动静,伊海涛还在一门心思地抓工作,王少磊等人坐不住了,好几次给楚天舒发信息,让他有机会提醒一下老板,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别耽误了大事啊。   官场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一点谁都看得清楚,所以,皇帝不急太监急是十分正常的。   楚天舒知道,这些话,王少磊他们和自己一样,不太好多说,也不好明说,更不好专门去说,就想着哪一天把大家拉到一起,借机向伊海涛说说。   这一天的上午,伊海涛又去了沿江商贸圈的工地,听了闫志勇和卫世杰的汇报,对施工进度十分满意。   楚天舒看伊海涛高兴,便提议说:“老师,少磊找了我几次,要汇报江北开发区的工作,一直抽不出空来,正好没别的安排,去他那边看看吧。”   伊海涛欣然同意了。   在江北开发区转了一圈,王少磊说,江北开发区申报省级开发区基本有了眉目,省里正在组织评审,估计年底会批下来。   正转的时候,青北县的县委书记靳洛冰赶过来了,说,老板不能偏心,我们好几个乡镇的农业合作社搞得也是有声有色,也应该去检查指导一下。   伊海涛心情大好。   等转完了青北县的几个乡镇,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在青北县的招待所共进午餐。   伊海涛在房间里洗了把脸,随着楚天舒来到了一个精致的小包房。   一看,包房里只有靳洛冰和王少磊,开发区和青北县的其他领导都没有作陪。   靳洛冰伊海涛请到主席位上坐下,笑道:“天舒老弟说,老板天天忙,难得有机会放松放松,让我们不要搞得太热闹,就我们几个陪着老板喝点小酒,说说小话。”   伊海涛说:“酒就不喝了,下午还要上班呢。”   菜上桌后,以茶代酒,边吃边聊。   王少磊便有意把话题往换届的方向上靠,说:“现在是非常时期,省市组织工作会议开过,换届筹备工作正式展开,还是低调一点好。”   靳洛冰说:“南书记在讲话中重点强调了换届纪律,严禁跑官要官、买官卖官,要坚持德才兼备、以德为先用人标准,坚持五湖四海、任人唯贤,切实把政治坚定、实绩突出、作风过硬、亲民清廉的干部选拔上来。我觉得,老板的业绩摆在那,民主测评也领先,这次当上市长,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王少磊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老靳,论政绩,老板没话说。但是,谁是实干家,谁是官油子,谁清廉务实,谁贪腐虚浮,这些又无尺可量、无秤可称,还不是掌握话语权的人一张嘴巴说了算?”   楚天舒也说:“是啊,我听不少人在议论,其他地市的候选人基本上都敲定了,独独青原还没有消息,都在猜测,这其中会不会有变数啊。”   他们这一分析不打紧,倒真是让伊海涛出了一身冷汗。      第678章 风声鹤唳      王少磊和楚天舒算是伊海涛非常亲近的人,换做有外人在场,或者是其他的领导,他们是万万不会信口开河的。   伊海涛也听出了一些端倪,就说:“你们几个都听说些什么,说说看。”   王少磊和靳洛冰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争辩了起来。   靳洛冰的意思是,在青原官场,伊海涛是近年来少有的称职领导,好几件大事包括江北开发区、沿江商贸圈、农业合作社等等都是在一手抓起来的,又在常务副市长位置上干了好几年,论能力、论资历,没人比伊海涛更有优势,晋升市长应该没问题。   王少磊却说,老靳你只是其一不知其二。省里放宽了候选人条件之后,唐逸夫看到了希望,他在政府排老三,也是常委副市长,只要把伊海涛挤下去,市长位置便非他莫属,而且一直在暗中上下其手,大有取代之势。   伊海涛身在其中,对唐逸夫的私底下活动是心里有数的。   楚天舒趁机又透露了另外一个信息,谭广德从林登山那里无意中获悉,青原市长候选人迟迟确定不下来,与朱敏文的态度暧昧不无关系。   对此,伊海涛也有所察觉。   省里执法检查组撤出之后,朱敏文对伊海涛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绝口再也不提换届的事,而时不时从郭鸿泽传过来信息,唐逸夫经常去朱敏文办公室汇报工作,一坐就是小半天。   这些消息说出来,让兴致本来很高的伊海涛脸皮直往下拉,眉头紧皱,目光凝重。   可当楚天舒等人的话一落,他又故作轻松地说:“我明白了,你们几个今天给我摆的是鸿门宴?听你们的口气,好像我非做这个市长不可。当不了市长,不照样干事吗?至少地球还会照常转吧?”   王少磊和楚天舒清楚伊海涛的性格,一般情况下还是比较沉稳的,但是,他这话说到好像是无足轻重,他的心情肯定不像嘴上说得这么轻松。   王少磊笑道:“老板,不当市长当然也能干事,可当了市长不是更能干事吗?若这个市长让某个人来干,绝对是青原人民的一大灾难。”   靳洛冰也说:“老板,还是别只顾着天天干事,也得在换届问题上用点儿心,别让某个人钻了空子。”   太监急,皇帝肯定也急,只是不好在太监们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伊海涛沉吟半晌,说:“谢谢你们的关心,我尽力而为吧。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官场太复杂,我只想在其位谋其政,利用已有的平台干几件实事,把劲使在争权夺利上面,实在没意思。”   伊海涛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王少磊、靳洛冰和楚天舒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便把话题扯到了日常的琐事上。   伊海涛的兴致大减,让上了面条和米饭,这顿饭只吃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算结束了。   靳洛冰提议伊海涛就在招待所休息。   伊海涛心里有事,便说:“下午还有一个会议,还是回去吧。”   下午,伊海涛主持召开了旧城区改造的专题会。   四点多钟,会议结束。   楚天舒拿着伊海涛的茶杯和笔记本回到办公室,放下东西正要出去,伊海涛突然喊住了他,问道:“天舒,好像有些日子没和庆平联系了吧?”   楚天舒一听,明白中午饭桌上的话伊海涛听进去了,心里开始不踏实,想要通过叶庆平打探消息,他自己主动联系有点不太合适,就把话说给楚天舒听。   楚天舒掏出手机,很快打通了叶庆平的电话。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接听,刚寒暄问候了一句,叶庆平就打断他说:“天舒,我现在正陪林部长参加一个活动,说话不方便,等忙完了再打电话给你,我正好有几句话要和老师说。”说完就挂了电话。   伊海涛正端着茶杯喝水,将叶庆平的话听个清清楚楚,不禁手上一抖,杯里茶水荡出一半,一张脸顿时沉了下去,说:“什么意思?莫非真有什么变故?”   楚天舒接过伊海涛手里的茶杯,安慰他说,应该没什么太要紧的,叶处长忙完了会和我们联系的。   一颗心悬在那里,伊海涛哪还坐得住,他怕电话里说不明白,想当面和叶庆平谈谈。他让楚天舒去落实了一下,确定晚上没有公务活动安排,就拉着楚天舒上了万国良的车,直奔临江市。   出了收费站,伊海涛让楚天舒发短信给叶庆平,告诉他们已经到了临江,约个见面地点。   过了好一会儿,叶庆平把电话打过来了,小声地问,你们怎么跑来了?   楚天舒说,老师想和你面谈。   叶庆平说,换届临近,还是小心为好,免得落下跑官要官的话柄。   楚天舒说,知道了,但来都来了,还是见一面吧。   叶庆平只得说,那好吧,晚上九点在莲花宾馆的后门外见。   林国栋住在莲花宾馆的贵宾楼,这是他晚上住宿兼办公的地方。   进了市区,还是以前的做法,去名城嘉年华换了岳欢颜的那辆途观,由楚天舒直接开车,在离省委家属大院不远的地方随便吃了点东西,坐在车里盯着手表,企盼九点早些到来。   好不容易挨到八点,坐立不安的伊海涛便开始催促楚天舒把车开到莲花宾馆的后门,没想到,莲花宾馆的后门也是车来车往,附近的路口也停着各地牌照的高档车,显然也是冲着莲花宾馆和省委家属大院住着的大人物去的。   途观车是本地牌照,又是白颜色,停在这些高级小车的中间,反而比较醒目。   “真是的,这个地方也变得不清静了。”伊海涛说:“天舒,把车开远一点和庆平联系,等他快出来时,再开到门口迎住他,挪别的地方说话。”   楚天舒将车开到了附近的一个停车场,给叶庆平发了短信,回复说可能要九点十分钟才能出来。   好不容易捱到了九点,伊海涛让楚天舒发动车子,慢慢往宾馆后门开去。   快到的时候,叶庆平的电话打过来了:“天舒,你朝左边看,有一辆三菱越野车,牌号尾数是366,看见了没有?”   楚天舒扭头看,果然左前方有一辆三菱越野车,便说:“看见了。”   叶庆平说:“好的,我也看见你的途观。跟上来吧。”   楚天舒不紧不慢的跟在了三菱越野车后面。   开出去几十米,是一个十字路口,正好遇上红灯。   红灯足足有40秒,途观车与三菱车并排停在了一起。   三菱车摇下车窗,开车的是林国栋的秘书许文俊。   车门开了,叶庆平从三菱车上下来,接着上了途观车。   叶庆平上车后,伊海涛提出找个地方坐坐。   “就在车上说几句吧。”叶庆平说:“换届在即,上上下下都很活跃,组织部门的人身份敏感,别让人钻了空子说闲话。这几天找林部长的人太多,我和文俊还得替他挡挡驾,实在走不开。这会儿林部长正在吃饭,我们才偷空出来了,说完了,我们还得赶紧回去。”   楚天舒和伊海涛心里都是一惊,组织部门的干部相对谨慎,但有必要搞得如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吗?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当前的局势相当的微妙!   绿灯亮了。   楚天舒开着车,跟在许文俊的车后,绕着省委家属大院绕圈子。   叶庆平就直言道:“老师,你的事确实遇到了一些阻力,常委领导意见一直不太统一。青原市委的态度又不明确,所以拖到现在还没有最后敲定。”   这话果然验证了青原官场的传言和楚天舒的分析,青原市委的态度不明确,说的就是市委书记朱敏文。   都说传言不可信,可官场传言往往都是事实,一传一个准。   伊海涛便问:“庆平,阻力主要在哪些方面?”   叶庆平说:“主要还是上次举报信和执法大检查带来的后遗症,常委会上有领导提出,中央一再强调,干部任用要坚持德才兼备、以德为先,不能简单地把经济发展和城市建设作为评价干部政绩的主要依据,防止边腐败边提升的案例在东南省发生。”   话不好明说,但伊海涛心里非常清楚,说这个话的人一定是唐逸夫的支持者,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何天影。   伊海涛有点激动地说:“庆平,请你有机会转告林部长,我在青原工作期间,始终恪尽职守,清正廉洁,对得起组织培养,对得起领导关怀,对得起青原百姓,对得起天地良心。”   “老师,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林部长是信任你,支持你的。”叶庆平安慰道:“你在青原踏踏实实抓工作,这几年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省里大多数的领导是会看得见的。”   伊海涛问:“庆平,我回去之后该怎么做,林部长有没有什么指示?”   叶庆平想了想,说:“还是林部长题字的两句话,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方见手段,风狂雨骤时立得定,才是脚跟。”   伊海涛握着叶庆平的手,说:“庆平,请替我谢谢林部长的关心,我一定把当前的工作抓好,决不辜负林部长的殷切期望。”   叶庆平点点头,也不废话,只说:“老师,林部长还等着我们呢,就不多陪了,你们回宾馆休息吧。”说着,给许文俊打了电话。      第679章 百密一疏      三菱车在前面的树荫处靠边停下,途观车也靠过去,叶庆平下了途观,又上了三菱,双方按了按喇叭,算是告别。   分别之后,伊海涛的情绪稍显低落。   叶庆平如此的小心谨慎令他心里十分的不安,这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当前的局势是多么的紧张,任何一个细微的风吹草动都可能会影响到最后的结果。他心想,这一定是唐逸夫在背后搞了鬼,不然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微妙。   楚天舒开着车,安慰道:“老师,叶处长说得很清楚,林部长是支持你的,只要踏踏实实地把青原的工作抓好,省领导是会看得到的。”   “但愿如此吧。”伊海涛摆摆手,说:“回去了。”   楚天舒见他情绪不佳,也没再吱声,默默地开车往回返。   车上了高速公路,楚天舒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抓起来一看,却是许文俊发来的,上面说:“老弟,形势复杂,多加小心。”   楚天舒不由得纳闷起来,自己和许文俊只在林国栋的住所见过一面,后来也只是有过几次短信的问候,按理说,以许文俊的身份根本用不着和自己套近乎,他如此关心自己,实在是有些蹊跷。   难道是有些话叶庆平不好当着伊海涛讲,就委托许文俊给自己发短信,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即使是这样的话,叶庆平完全可以自己发,用不着还要通过许文俊之手啊。   想不通就不去想,反正许文俊终归是一番好意。要知道,他天天在林国栋身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不利的传闻,才会发短信来提醒自己多加小心。   小心什么呢?   许文俊对自己不了解,不可能知道还会有谁跟自己过不去,这个提醒肯定还是和换届有关,无非是自己是伊海涛身边的人,同样会遭人忌恨,有人要对付伊海涛,免不得会对自己下手。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楚天舒心头,他头皮一阵阵发麻。不过他来不及多想,给许文俊回道:感谢老兄关照,我会好自为之。   见楚天舒如此专注于手机短信,伊海涛问他是谁发过来的。   楚天舒当然不好实话实话,便灵机一动,说:“东北的一位同学,她问我国庆长假有没有空,上她那去看看。”   伊海涛勉强笑道:“是女同学吧。”   楚天舒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十一临近,每天夜里只要躺在床上,楚天舒的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去年和冷雪在一起的情形,他一直盘算着,不管吴梦蝶是否同意,一定要找个机会去东北,看看冷雪和孩子,刚才伊海涛问起来,他就找了借口,试探着向伊海涛请假。   伊海涛说:“天舒,国庆放假了,工作上没什么太重要的事,你就去看看吧。”说完,仰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楚天舒满心欢喜,回到名城嘉年华,换了万国良开车,他就开始规划十一去东北的行程。   伊海涛这边在行动,唐逸夫那里更是没有闲着。   楚天舒开着途观车在莲花宾馆外围转悠的时候,唐逸夫和梁宇轩坐在一辆临江牌照的宝马车,也停在莲花宾馆的后门,他们要等的人是蓝光耀。   执法大检查之后,对黄如山产生了不信任感的唐逸夫看上了梁宇轩,利用他在市纪委工作的身份,经常带着他来跑省城,以汇报工作为由把蓝光耀约出来。   地市换届工作正式启动之后,南延平宣布了一条纪律,告诫省委常委们不得与地市领导私底下接触,所以,蓝光耀一直充当着唐逸夫与何天影之间传话筒的角色。   说来也巧,就在途观车跟上三菱车的那个时候,蓝光耀也刚上了宝马车,上车之后,他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周围,无意中就看见了那辆白色的途观。   定睛一瞧,这不是岳欢颜的车吗?   这辆车岳欢颜开着去上过课,后来楚天舒也开过,与蓝光耀在校园里还发生过一次口角,所以,蓝光耀记得比较清楚,途观车跟上三菱车之后,蓝光耀让宝马车尾随上去,在红灯的路口,车速慢了下来,宝马车凑近一看,前面车屁股上的车牌显示,这正是岳欢颜的小车。   叶庆平已经做得够隐蔽的了,可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原本以为途观车不太招人关注,却还是被蓝光耀看出了破绽。   看到叶庆平从三菱车里出来,一闪身上了途观车,这一幕虽然只有几秒钟,却还是被蓝光耀看到了眼里,他那颗阴暗的心莫名地兴奋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不由得嘿嘿笑出声来。   唐逸夫本没有太在意,突然听到蓝光耀的笑声,便问道:“蓝主任,你笑什么?”   蓝光耀手一指前面已经启动了的途观,说:“唐市长,你说前面的车里有谁?”   梁宇轩抢着说:“蓝主任,一定是你认识的大美女吧。”   蓝光耀喜欢大美女,这一点梁宇轩早有耳闻,那天颜婕妤摸到二楼进了蓝光耀的办公室,青原市纪委的一位工作人员看见了,顺嘴就告诉了梁宇轩。   蓝光耀虽然对梁宇轩办案的劲儿很欣赏,但非常讨厌他多嘴多舌喜欢卖弄的毛病,他懒得搭理梁宇轩,而是继续问唐逸夫:“唐市长,你猜猜看?”   说话间,途观车和三菱车往右转,宝马车往左转,各自分道而行了。   唐逸夫抬眼看看,摇头笑道:“呵呵,蓝主任,临江市的人我不认识几个,哪里猜得出来?”   蓝光耀很肯定地说:“开车的是楚天舒。”   “什么?”梁宇轩又抢了话,说:“他跑省城来干什么?”   蓝光耀忍不住抢白道:“老梁,那你跑省城来干什么?”   “老梁,蓝主任还能看错。”唐逸夫喝止了梁宇轩,忙问:“蓝主任,你怎么看出来的?”   蓝光耀坏笑着问:“唐市长,那个官场妖女岳欢颜你总知道吧?”   唐逸夫说:“知道,原先是省商务厅的处长,后来远嫁国外了。”   蓝光耀就把楚天舒与岳欢颜的关系添油加醋地说了几句,然后嘿嘿笑着说:“那辆途观车就是岳欢颜的,她出国之后,就送给楚天舒了。”   “哦。”唐逸夫暗暗点头。   梁宇轩嘴巴又犯贱了,满脸的羡慕嫉妒恨,说道:“我靠,楚天舒真他妈运气好,美女倒贴的好事也遇得到。”   见蓝光耀没做声,唐逸夫又问:“蓝主任,你在想什么?”   蓝光耀笑笑,说:“我敢肯定,车上还有另外一个人。”   唐逸夫说:“什么人?”   蓝光耀说:“伊海涛。”   唐逸夫已经,问:“蓝主任,真的吗?”   蓝光耀阴笑着点头。   唐逸夫打通了黄如山的电话:“如山,我是唐逸夫,晚上伊市长有什么活动安排?”   “没有安排。”黄如山说:“哦,老板,快下班的时候,我看见他带着楚天舒,坐万国良的车出去了,具体去哪,我没好问。老板,要不要我给楚天舒打个电话?”   唐逸夫哦了一声,说:“不用了,明天再说吧。”   挂了电话,唐逸夫向蓝光耀竖起了大拇指,说:“老梁,蓝主任真的有明察秋毫的本事,你还得跟蓝主任好好学啊?”   “那是,那是。”梁宇轩点头哈腰地说。   蓝光耀越发的得意,神神秘秘地说:“唐市长,我要说出他车里还有另外的人,你更要吓一跳。”   唐逸夫忙问:“还有谁?”   蓝光耀一字一顿地说:“省委组织部市县干部处的处长叶庆平。”   “啊?!”唐逸夫果真被吓了一跳。   伊海涛担任青原市常务副市长有几年了,唐逸夫还没听说过他与叶庆平有过交往,记得伊海涛刚来不久,叶庆平来青原公干,还要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周胜利介绍两人认识,没想到他们居然保持着这么密切的联系。   叶庆平是林国栋很欣赏的人,伊海涛能和叶庆平来往密切,那肯定和林国栋挂上关系了,怪不得何天影多次提到过,林国栋在力挺伊海涛。   何天影和林国栋都有进步省委副书记的可能,目前两人的关系显得比较微妙。他们一个支持伊海涛,一个支持唐逸夫,照这么看来,表面上的青原市长之争,已经上升到了省委副书记之争的高层面上了。   本来形势已经落后,突然得知伊海涛在省里也有重量级的支持者,唐逸夫多少有些沮丧,一路上默不作声。   他们去了“土豪俱乐部”,这是一家私人会所,坐落在一条背街的小巷子里,车到门前,根本没有停车的位子,客人下来了,都要自觉地开走。   这是蓝光耀指定的地方,如果没有他的指引,唐逸夫完全不可能知晓临江市里还有这么一个消费场所。   从外面看,会所只不过是一个铁艺栏杆围成的院落,门口悬挂着一盏普通的节能灯,招牌是一块三四十公分见方的一个铜牌牌,很随意地镶嵌在门口的一侧,如果不是特意去看,“土豪俱乐部”几个字都很难看得真切,既不显眼,也不气派。   进了院子之后,你就能感受到“土豪俱乐部”的别有洞天。      第680章 神来之笔      一位儒雅的中年人迎了上来,蓝光耀出示了一张金卡。   中年人立即伸手示意,里面请。   在中年人的引领之下,穿过一个树木掩映中的九曲回廊和一条绿荫匝地的甬道,在如迷宫般的穿行之中,一排排的小红灯笼既是装饰,又是路灯。   在两棵硕大的樟树中间,有一个中式的镂花木门,领路的中年人“吱呀”推门而入。   里面竟然是园林般的一个小庭院。   桃树绯红如霞,杏树洁白如雪,沿着五彩鹅卵石路,两边青竹翠绿欲滴。树下一条小溪逶迤有致,淙淙流淌。   边看边走着,迎面撞上一株怒放的白玉兰,白玉兰的背后正是一泓波光粼粼的水池,池中泉水汩汩喷涌不止,池四周则是花草缤纷青草环绕。   树木葱郁,花团锦簇,芳香四溢,喷泉似月,溪水如带,小山错落,青草茂密,好一派江南土豪宅院风光。   任何人进入之后都会不由自主地受到文化韵味的感染,这院落无论是造型还是布局还是装饰,都显得格调高雅,简朴优美,传统气息浓郁。   在花木四合之处有一座古色古香的中式小楼。   小楼入口旁,两株硕大的垂柳之间,是一个巨大的陶瓷制成的聚宝盆和两头青铜制成的张着大嘴的貔貅。   梁宇轩指着聚宝盆,笑道:“什么玩意儿,整个一农村土财主的搞法嘛,简直大煞风景,俗不可耐,有碍观瞻。”   引路的中年人只微微一笑,唐逸夫悄悄拉了他一把。   蓝光耀却在心里骂梁宇轩:这可是风水大师的神来之笔,你懂个屁。   “土豪俱乐部”早先是一所老宅子,近几年来,几易其手,住的都是土豪级人物,可每一次的主人搬进去住不了多少天,不是公司突遇危急,就是家人突发疾病,反正总是灾祸连连,一时被传为临江第一凶宅。   最后的这家主人想要转手,竟然无人问津了。   后来请了一位风水先生来看,出来一个说法:对面的金融大厦,二十六层,那堵斜面的玻璃幕墙就像一把大刀,整个盖住了这个宅院,日日夜夜的大刀压顶,不天昏地暗才怪。   主人就向这位风水先生求化解之法。   风水先生指着金融大厦问道,你有本事拆掉这把大刀吗?   主人黯然失色:这金融大厦才刚建起来没几年的高档写字楼,是临江市金融机构集聚的地方,入驻其中的个个财大气粗,有权有势有背景,谁敢拆他们的大楼?   从去年开始,闻家奇在临江风水界异军突起,有传言称,他是李嘉诚家里的座上客,与澳门赌王何鸿燊的关系也很密切。   今年,澳门有几家赌场改换门庭都来请闻家奇,虽然只是大门的朝向修修改改,里面的设施与摆放挪动挪动,却顺应了风水轮流转的道理,这几家赌场的生意果然比以前火爆了许多。   据传,葡京酒店内的赌场装修设计做了微小的调整,就是闻家奇的手笔。   这些传闻毕竟是耳听为虚,到底是真是假,谁也无法求证。   但是,闻家奇对土豪俱乐部的风水改造堪称神来之笔,让临江商界名流们眼见为实,甚至跌破眼镜了。   盘下“土豪俱乐部”的是一位来自京城的红三代,名叫贾文正,现在已经是富甲一方的大土豪,也是一位园林爱好者,其父与鲲鹏实业王致远的岳父有着通家之好,去年受邀来临江游玩,无意中就看到了这座老宅子,十分的喜欢,便有意买下来,作为日后颐养天年的所在。   王致远便把临江第一凶宅和大刀压顶的说法告诉了他。   京城土豪贾正听了,心里存了个疙瘩,但又有点不甘心,便说,能不能找个高人来看看,真要是凶宅的话,也只好算拉倒了。   这时,闻家奇刚刚摆平了凌云集团的老古董,王致远就通过这位老古董找到了闻家奇。   闻家奇来到老宅子看了一圈,与贾文正密谈了一个通宵,他怎么为这位京城土豪指点迷津无人知晓,老宅子最终以极其低的价格落到了贾文正的手上。   不久,人们看到了这座老宅子外面的变化。   原先的青砖院墙拆了,改成了通透的铁艺栏杆,从外面就可以直接看到两颗大樟树的树冠。   老宅子摇身一变,成了“土豪俱乐部”。   刚开张的时候,临江各类土豪都等着看笑话,纷纷说,这是京城土豪钱多烧的,这么一座凶宅,改装成一个私家会所,谁肯进去消费呢?   可是,随后的结果却让临江土豪们大呼看不懂。   俱乐部采用金卡制,对有身份的特邀嘉宾才赠送金卡,每张金卡伍仟元,另交年费一万元,不接受现金支付,不接待非持卡人员,门槛之高令人望而生畏,但生意却在低调中悄然火爆,以至于发展到一卡难求,却又令人叹为观止。   负责经营管理的是贾文正从京城请来的一位退休外交官,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公安、文化、城管、税收等等,上上下下的关系处理得不错,组织管理得井然有序。   老宅子原先的几任主人都诸事不顺,自然要怨天尤人,把一处好端端的园林宅院说成了一座凶宅,可这凶宅摇身一变成了土豪俱乐部,规模小却是日进斗金,就有热衷风水的人士开始琢磨其中的道理。   有得道高人在外面看见了铁艺栏杆和樟树的树冠,恍然大悟。   青砖院墙是房子的一部分,围成一圈,将一棵二百多年的樟树圈在里面,圈里有木,那是一个“困”字。   政府规划部门、文物部门、城建部门还有林业部门都有要求,城市里超过多少年的树木,建筑施工时必须加以保护。   樟树不能移,拆除了青砖院墙,换成了通透的铁艺栏杆,不仅符合政府号召企事业单位透绿的政策,还一举为凶宅解了“困”,可谓是妙笔回春啊。   而看到了院落里面的一个聚宝盆和两头张着嘴的貔貅,更是拍手叫绝。   对面的金融大厦财源滚滚,财气外泄,两头貔貅张着嘴把财气都吸了进来,而且这东西只进不出,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聚宝盆接着,无论做什么生意,不发大财才怪呢。   据说房子里面的摆设也添置了一些机关,内装修也有中国奇门遁甲之术,一般的风水人士人进不去,进得去的土豪却弄不清其中的玄妙。   闻家奇和贾正联手玩了一招凶宅变豪门的变身术,使土豪俱乐部更具了一种怪异诡谧的味道,周边“土豪”(富商)“劣绅”(官员)都以能拥有一张俱乐部的金卡为荣。   蓝光耀一直觊觎着能得到一张俱乐部的金卡,始终未能如愿,这一次执法大检查回来,何天影把他介绍给了王致远,这才受邀得到了一张金卡,但卡费和年会还没有交,不能进去消费,正头疼犯愁的时候,唐逸夫送上门来了。   进了小楼,蓝光耀向中年人说,找一个小包房就可以了。   可是,唐逸夫不同意,非得要最豪华的大包房。   蓝光耀假惺惺地说:“唐老板,我们喝喝茶,说说话,用不着那么铺张浪费。”   进了这个场所,不再喊职务,一律改口称老板了。   不等唐逸夫开口,梁宇轩拍了拍手里的包,又抢着说:“蓝老板你就不用管了,你是我们老板请来的客人,今晚上我负责买单。”   “这位老板,您这是新卡,消费之前请充值。”中年人提醒道:“我们这里只刷卡不收现金。”   “那好吧。”蓝光耀把金卡拿出来,交给了梁宇轩,说:“梁老板,麻烦你了。”   梁宇轩接过卡,跟着中年人走了。   一位如花似玉的领班领着唐逸夫和蓝光耀进了一个类似于接待室的小包房,两个人坐下来喝茶。   领班退出去之后,蓝光耀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唐逸夫,说:“唐老板,你好像兴致不高啊。”   唐逸夫无精打采的说:“蓝老板,不瞒你说,我感觉有点凶多吉少啊。”   蓝光耀说:“唐老板,你错了。”   唐逸夫不解地问:“蓝老板,你什么意思?”   蓝光耀嘿嘿一笑,说:“唐老板,这土豪俱乐部可是一个逢凶化吉的好地方。”   唐逸夫问:“何以见得?”   蓝光耀极其兴奋地将土豪俱乐部的来龙去脉简要地讲述了一番,然后故作神秘地说:“唐老板,今晚上我领你来这里,你沾了这里喜气,保管会有转机。”   唐逸夫听了土豪逆袭的典故,像打了一针强心剂,原本的沮丧失落一扫而光,忙问道:“蓝老板,此话怎讲?”   蓝光耀正色道:“唐老板,你好好想想,如果你能想办法把姓伊的扳倒,在何老板那里可就是大功一件,还愁不往上再进一步。”   唐逸夫激灵一下,心头一喜,手里的茶杯一晃,茶水就荡了出来,他顾不得热水烫手,举着伸到了蓝光耀面前,笑道:“多谢蓝老板指点,还请蓝老板多多指教。”   蓝光耀端起杯子与唐逸夫碰了一下,说:“不敢!我们都是为何老板办事,用不着客气。”   两人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茶。      第681章 找出破绽      蓝光耀的提示仿佛给唐逸夫打了一针强心剂,他放下杯子,向蓝光耀抱拳拱手,目露精光,说道:“光耀老弟,这事还得靠你运筹帷幄啊。”   蓝光耀问道:“逸夫兄,前些日子让你收集的材料,有点眉目没有?”   集合在何天影的旗帜之下,两个人的关系立马就亲近多了,开始称兄道弟了。   “嘿嘿,”唐逸夫苦笑了一声,为难地说:“伊海涛这个人除了干活,好像没什么别的嗜好。老弟,执法大检查本来是个机会……”   蓝光耀抬手打断了唐逸夫的话头。   在执法大检查的过程中,蓝光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找到伊海涛的问题,这让他在何天影面前很没有面子,现在唐逸夫又在说这个难题,他不悦地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应该从他的外围打开缺口。”   唐逸夫说:“这个,资料收集了一些,我也拿不准有多大的作用,分量够不够,今天来就是想请老弟帮着分析分析。”   “不急,不急。”蓝光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这时,梁宇轩从外面进来了,兴高采烈地嚷嚷道:“两位老板,都安排好了。”   领班微笑着将一行三人领上了楼,来到了“土豪俱乐部”最豪华的两个大包房之一,豪包。另一个是土包。   豪包有一百多平方米,铺着厚厚的土耳其地毯。   进门的右手边是一个小吧台,左手边是一溜长长的真皮沙发,对面墙上是大屏幕的等离子背投彩电,两台,一台放碟唱歌,一台与楼后的一个小演艺厅相链接,现场直播那边的演出实况。   侧面是两个房间。   左边的一间是棋牌室,中式装修,内设一张自动麻将桌,配了四张红木太师椅。   右边的一间像个小会客室,摆着一张真皮双人沙发,配着钢化玻璃的高档茶几。另外也还有一台彩电,可以唱歌,也可以切换到转播台看演艺厅的实况。   靠窗户的一面,隔出一层阁楼,通过镀金的旋转楼梯直到那里。   又是两个房间,布置得如宾馆的客房,自带卫生间,一律TOTO牌高级洁具。   楼上的房间与下面的大厅即相连接,又自成单元。   临院落的一面分别装了两扇推拉玻璃窗,心情好的时候,可以推开窗户观赏院落里的美景。没这个雅号的时候,可以把窗户关上,再拉上厚厚的天鹅绒窗帘,几乎可以关住下面所有的声音。   蓝光耀这个房间那个房间仔细地看了一遍。   这还真不是蓝光耀没见过世面,这是他的职业习惯,凡进入一个新的娱乐场所,活动之前总要先查看一番,以防有什么暗道机关留下见不得人的蛛丝马迹。   蓝光耀在纪委整人整多了,最怕的就是别人暗地里把他给整回去。   察看完了,蓝光耀点点头,说:“嗯,不错。”又假装客气地说:“唐老板,是不是太奢侈了?”   唐逸夫说:“哪里哪里,省城就要有省城的档次嘛。”   梁宇轩说:“呵呵,感谢蓝老板给我们提供了机会,要不在青原混一辈子,也享受不到这么高档次的服务啊。”说着,他猴急猴急地问:“两位老板,安排什么服务项目?”   蓝光耀看了唐逸夫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先不急。”唐逸夫会意,知道他要先说正事,然后才好安下心来娱乐享受,便对梁宇轩说:“老梁,你把收集到的资料给蓝老板看看,请他给我们指点指点。”   梁宇轩拿出一个手提电脑,输入开机密码,插上一个U盘,然后打开了一个视频文件,说:“这是伊海涛的老婆与卫世杰等人交往的情况,是从街头监控录像中剪辑下来的。”   蓝光耀立马来了兴趣,凑过去看了看,问:“有没有什么好的线索?”   唐逸夫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一段剪辑的视频中,主要集中在卫世杰的身上,这是他们上一次见面确定的突破口,都是郝建成利用工作便利,从海量的街头监控录像中调取出来的,时间跨度从世纪阳光成立至今,花了很大的工夫和精力,整个视频的时长有十几个小时。   来之前,梁宇轩又进行了一次精简,把卫世杰一个人活动的内容另外建了个文件夹,这样打开给蓝光耀看的内容也还有将近有两个小时。   蓝光耀对此很不满意,他不好说唐逸夫,转而批评梁宇轩,他说:“老梁,你这工作太马虎了,像这样漫无边际地海底捞针,等把针捞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说得梁宇轩一阵汗颜。他不担心蓝光耀当着唐逸夫的面批评他业务能力不足,最担心的还是怕唐逸夫认为他办事不用心。   到底还是蓝光耀眼睛毒,他转换了一个思维方式,把目光盯在了伊海涛的夫人彭慧颖身上,如此一来,画面的内容顿时缩短为不到半个小时,也迅速从中发现了破绽。   视频定格在了“水上人家”的女宾部,丢丢陪着彭慧颖做了美体按摩,蓝光耀看到了彭慧颖进出前后的一个细微差别,那就是她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脖子上多了一条白金项链!   顺着这个线索往下追,发现彭慧颖和丢丢一起去了“青莲会所”,没多久,卫世杰又急匆匆的赶到了,出门的时候,竟然有多了楚天舒与王少磊的身影【此事见第337-338章,淡忘了的同学可以回顾一下】。   蓝光耀一拍桌子,说:“唐老板,这仅仅是巧合吗?”   梁宇轩抢着回答:“不可能!”   唐逸夫这回狠狠地瞪了梁宇轩一眼,斥责道:“别插嘴,听蓝老板把话说完。”   顺着这个线索继续查找,又发现了丢丢多次陪彭慧颖一起逛街、一起喝茶、一起做美容保健,卫世杰充当车夫和勤杂工等细节。   蓝光耀得意洋洋地说:“这下明白了吧。姓伊的与姓卫的没有直接接触,而是通过了他老婆与这个长腿美女取得联系,这中间一定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刚刚吃了唐逸夫一顿白眼的梁宇轩又忍不住兴奋地叫道:“好啊,这下可以一锅端了。”   这话说得唐逸夫心坎上去了,所以,梁宇轩这一次的抢话没有令唐逸夫反感。   “老梁,你高兴的太早了。”蓝光耀摇着头说:“仅凭这么点材料还不足以摆平姓伊的。”   唐逸夫比梁宇轩表现得平静得多,他非常明白,蓝光耀的目光完全不在王少磊和楚天舒的身上,只有彻底整垮了伊海涛,继而牵扯上力挺伊海涛的林国栋,这样才能在何天影面前邀功请赏。   唐逸夫问道:“蓝老板,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蓝光耀想了想说:“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先查清这个长腿美女与卫世杰的关系,继续收集相关的材料,最好能拿到他们之间大额财物来往的确切证据。”   这时,外面响起了几声轻轻的敲门声。   蓝光耀微微皱起了眉头,唐逸夫一把按下了手提电脑。   梁宇轩跳起来,冲到了门边,问道:“什么人?”   在得到了唐逸夫和蓝光耀的示意之后,梁宇轩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身材瘦弱风度儒雅的老者,西装革履,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手里捏着一个烟斗。   蓝光耀一看,腾地站了起来,快步跑了过去,抢着和老者握手:“杨老先生,你好,你好。怎么把你给惊动了?”   老者笑道:“呵呵,蓝老板驾到了,我必须得来拜见啊。”   “岂敢,岂敢。”蓝光耀拉着老者的手一直没松开,把他让进了豪包。   看蓝光耀对来人如此的热情,坐着的唐逸夫也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杨老先生,这二位是我的朋友,青原市的唐老板和梁老板。”蓝光耀赶紧介绍说:“这是会所的经理杨老先生。”   “幸会,幸会。”老者过来与唐逸夫握手:“本人杨万鹏。感谢两位老板惠顾。”   来人是“土豪俱乐部”的管理者,退休外交官杨万鹏。   蓝光耀居然先介绍了一个会所的经理,唐逸夫浑身觉得不自在,只是碍于蓝光耀的面子,才很随意地与杨万鹏打了招呼。   “打扰了。”杨万鹏并没有太在意,而是低声对蓝光耀说:“蓝老板,王老板陪几位朋友过来了,他让我过来问问,方不方便见见?”   蓝光耀一愣,忙说:“方便,方便,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杨万鹏说:“那好,我去通报一声。”说完,与唐逸夫微微颔首,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梁宇轩问道:“蓝老板,什么人这么牛?你要见他还需要先通报?”   蓝光耀不悦地说:“鲲鹏实业的王致远,你说牛不牛?”   梁宇轩不屑地说:“切!不就是一个土豪吗?”   “住嘴!”唐逸夫再次喝住了梁宇轩。他这下终于明白了,蓝光耀为什么要对一个会所的经理肃然起敬,原来,这土豪俱乐部的背景是鲲鹏实业的王致远。   因为凯旋大酒店的承包经营,唐逸夫与王致远有过交往,虽然不很清楚他的能量到底有多巨大,但却知道,就是何天影见了他也要恭敬几分,何况一个小小的蓝光耀呢。   没过几分钟,杨万鹏陪着王致远过来了。      第682章 豪包密谋      不等蓝光耀介绍,唐逸夫就迎上前去,握住了王致远的手。   身形俊朗潇洒帅气的王致远握住唐逸夫的手,大声笑了,说:“哈哈,原来是老朋友。”   王致远又对杨万鹏说,这位唐老板也是我的朋友。   杨万鹏也不多问,这才给唐逸夫派发了一张名片,梁宇轩眼巴巴地等着,却被遗忘了。   重新换了茶,王致远坐下来与蓝光耀和唐逸夫说话。   杨万鹏做过外交官,很懂得规矩,并不参与他们的谈话,拉着梁宇轩在另一个角落里慢条斯理里地说些国外的典故和见闻,介绍土豪俱乐部的特色服务,这让自以为是的梁宇轩大为开心。   王致远的爷爷当年在牛棚里与红三代贾文正的爷爷共过患难,何天影从革命老区调任东南省委常委、省纪委副书记,就是通过王致远的关系,得到了时任中央纪委高官的贾文正爷爷的关照。   同样,何天影现在又与林国栋竞争东南省委副书记一职,自然与王致远过从甚密,因此,王致远虽不在官场,却对东南官场的走势了然在胸,对青原市的市长之争也略知一二。   因为王致远知道蓝光耀是何天影的心腹,所以,对唐逸夫来省城的目的自是心知肚明。   蓝光耀对何天影与王致远的关系大致有几分了解,便有意把话题往这方面引。   王致远是聪明人,只说了几句,便明白了唐逸夫和伊海涛争市长与何天影和林国栋争省委副书记之间的微妙联系,加之在仪表厂整体改制中对伊海涛和楚天舒心存不满,便说他手头上有一个证据,可以让楚天舒有苦难言。   蓝光耀和唐逸夫听了,都大为诧异。   原来,王致远去年为了竞购仪表厂一事,在云雾山庄与楚天舒单独见了一面。   当时,王致远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要送给楚天舒,遭到了楚天舒的拒绝。   王致远当面把包打开,里面只是一些填充物,并没有楚天舒想象的现金,并花言巧语取得了楚天舒的信任,说服楚天舒收下了这个公文包,并亲手把填充物放回了包里。   可是,在分别时,王致远在停车场设置了一个陷阱,安排人偷偷拍下了自己递给楚天舒高档公文包的一幕,原本是打算用来胁迫楚天舒帮助他竞购仪表厂的,后来鲲鹏实业与凌云集团达成了利益交换,这个视频没有派上用场。   今天被蓝光耀一提,王致远又把这件事想起来了【这个坑挖得更是久远,事见第260章,淡忘了的同学可以返回头重温一下。】。   唐逸夫听完了王致远讲述的来龙去脉,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忙说:“王总的鼎力相助,唐某感激不尽,如有幸得偿所愿,日后定当重谢。”   “唐老板客气了。”王致远摆手道:“鲲鹏实业有意在青原发展,还望唐老板多多关照啊。”   只这一句对话,王致远与唐逸夫就达成了合作的默契。   不过,蓝光耀考虑得比唐逸夫更为深远,他说:“王总,这公文包里只是一些填充物,并不能证明楚天舒收受了你的财物啊。”   “要是我一口咬定这包里装的就是现金,楚天舒纵然浑身长满了嘴恐怕也说不清楚吧。”王致远微微一笑,说:“当然,我这只不过是药引子,至于如何迫使楚天舒开口,那就要看你老兄的能耐了。只要楚天舒肯开口,还怕整不垮伊海涛。”   论起阴险毒辣来,蓝光耀比起王致远来,似乎又略逊了一筹。   唐逸夫现在一心就想着要不择手段抢到市长的宝座,正着急无从下手,王致远送上了这么一份厚礼,自是兴奋异常,他立即说:“光耀老弟,我觉得王总这一招非常巧妙,到时候可以明确地告诉楚天舒,只要他咬出了伊海涛,这件事就可以为他平反,楚天舒为了自保,肯定会老老实实的配合。”   蓝光耀想想有理,但还是慎重地说:“唐老板,王总一番美意我们自当牢记在心。但是,何老板一再指示,希望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走到采取强硬措施这一步。”   官场之争,何天影站得高,自然就看得远。到了他和林国栋这个层次,各自背后都有相互牵扯的根基与派系,没有十足的把握,冒然撕破脸皮大动干戈,最后的结局往往是两败俱伤。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稍有政治头脑的官员都不会去做。   王致远摆出了一副超然的态度,他需要的只是唐逸夫领他这个人情,至于具体如何运作,他还是愿意置身事外,并不想直接卷入得过深。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歉意地笑笑,说:“两位老板,不好意思,外面还有一拨客人,我得过去了。改天我们找时间再聚。”   杨万鹏也适时停止了与梁宇轩的交谈。   握手告别的时候,王致远对蓝光耀说:“几位,既然来了就要玩得尽兴啊。这个地方服务怎么样我不敢说,但安全绝对有保证。”说完,冲蓝光耀等人点点头,就出了门。   梁宇轩听杨万鹏介绍过这里的全方位服务,早就按耐不住,跃跃欲试了。   杨万鹏拿着烟斗在手上敲了敲。   领班小姐立即跑过来了。   杨万鹏说:“这几位客人是我的朋友,把新来的大学生们安排过来,一定要让客人们满意。”说完,追随着王致远的脚步,也走了。   只过了两分多钟,便有十来个花枝招展的小姐鱼贯而入,在客人面前站成一排,躬身问候:“老板,晚上好!”   小姐的装束各有千秋,以穿吊带背心的居多,也有穿得比较严实像个淑女的。她们让客人挑的时候,是不能开口说话的,只能用眼睛说话。   开口说话怎么行?总不能说,老板你要了我吧。那像什么话?   她们脸上的表情大同小异,一般都是似笑非笑的样子,像是望着客人,又像是望着客人脑袋后面的墙壁。   关于小姐的眼光,就没有统一的行业标准了,有跟客人对视的,也有左顾右盼的。但幅度和分寸控制得比较好,刚刚够把媚眼丢来抛出二三个来回也就行了。   三个人你先来你先来地客气了一番,结果还是蓝光耀先来。   他挑了一个穿白牛仔裤露脐黑色小吊带的。   这小姑娘的身材容貌都不错,眼睛忽闪忽闪地似乎会放电。   梁宇轩则挑了一个波霸,比较兴奋,问:“半斤还是八两?”   “半斤八两”说:“你等下掂量掂量。”   梁宇轩见唐逸夫把摇控器抓到不断地按,就挥了挥手,让再换一批。   第二批跟第一批差不多,但有一个却让人眼睛一亮,因为她有一头闪闪发亮、长到腰际的秀发。人长得也很好,白白净净、文文静静的样子,相貌却有点像欧阳美美。   梁宇轩见唐逸夫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就用指头一勾一摆,让她去陪唐逸夫。   她腰肢一扭,一屁股坐在了唐逸夫的身边,一条胳膊就自然而然地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动作和神态与欧阳美美如出一辙,颇得唐逸夫的欢心。   侍应生单腿跪着,上了两个水果拼盘,说:“我们老板送的,请慢用。”   梁宇轩说:“谢谢你们老板。”   侍应生问:“几位老板喝什么茶?”   蓝光耀要了人生乌龙。   梁宇轩对唐逸夫很了解,给他要了参须麦冬,给自己要了一杯龙井。   “豪包”的最低消费起步就是三千,所以酒水饮料果盘食品等等一应俱全。   东西上齐了,开始唱歌。   蓝光耀是客人,自是该他剪彩,他与“小黑吊带”对唱了《心雨》,唱得有滋有味,如痴如醉。   蓝光耀开了头,唐逸夫和梁宇轩也放开了,一个一个地上阵,就唱开了。   不管唱得好与坏,小姐们都会拼命鼓掌喝彩,蜂拥上来一个个地敬酒,男人到了这个场合,对自己的歌喉便会信心爆棚,小姐的敬酒都来者不拒。   别人唱歌的时候,剩下的人也不会闲着。   娱乐场所里男人的手是职业旅行家,没有清闲,总要到处游山玩水,什么地方好就往什么地方云游。   年轻美丽的女人,旅游资源特别丰富,那就哪里都去一下。哪里都光顾了,考察过了,就知道什么地方值得一趟一趟地去,或者就在那儿留连忘返,为下一步的实地考察和钻研做了准备。   嘴也不闲着,问女的姓什名谁,何方人士,芳龄多少,在哪里就读。   得到的回答就像股票市场上的信息一样当不得真。   蓝光耀明显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别看他在办案的时候一本正经的,很有纪委干部的做派,但到了这个场合,却又比唐逸夫和梁宇轩更放肆,完全撕下了衣冠楚楚的面纱。   唐逸夫开始还有点矜持,后来看蓝光耀放开了,也渐渐活跃了起来。   最近这大半年来,天天琢磨着和伊海涛斗,好久没有享受男女之欢了,在“小欧阳美美”的挑逗之下,那沉寂在心底的欲望也忽地升腾了起来。   梁宇轩在青原连水上人家都没去了,更没有机会到这种高档娱乐场所来,他只恨眼睛和手不够用,把个“半斤八两”捏弄得阵阵尖叫。      第683章 半斤八两      要说如今的官员们,由于经常有类似的应酬,唱歌的水平也个个上了档次。不过,他们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平常翻来覆去唱的那么一两首,再唱别的,就非跑调不可了。   所以,蓝光耀等人各自唱了几首之后,就扔了话筒,开始借着酒劲儿和小姐们调情。   梁宇轩捏着“半斤八两”的屁股,赞叹地说:“好家伙,真是丰乳肥臀啊。”   “半斤八两”说:“老公,你说的是莫言的小说吧。”   梁宇轩说:“哎,你还挺有文化,真是大学生?”   她说:“是呀,师大中文系,三年级。”   梁宇轩说:“你们毕业了是不是当老师教书育人?”   她说:“唉,找不到别的工作,就只好去当老师。”   这会儿蓝光耀搂着“黑色小吊带”,突然插嘴说:“你真是师大的学生吗?我可认识你们校长,要不要打个电话让他来把你领回去?”   “半斤八两”扑在梁宇轩的身上,用胸脯蹭着他,嗲声嗲气地说:“不嘛不嘛,我不要和你分开嘛。”   蓝光耀趁机在胸口上吃了一把豆腐,笑道:“好,好,你只要听话,就不用怕了。”   “黑色小吊带”做出一副吃醋的样子,娇滴滴地骑在蓝光耀的腿上,问他姓什么,在哪里发财。   蓝光耀就说自己姓焦。   “黑色小吊带”就问,哪个焦?   蓝光耀就说,是姓焦的焦,不是性交的交。   “黑色小吊带”明知道受了调戏,还点点头,说:“我们俩正好,你姓焦,我姓水。”   梁宇轩忍不住抢着问道:“你的水再多,焦老板一烤,你一样得焦了。”   “黑色小吊带”乐了,说:“你错了,我水多,正好可以给焦老板泻火呀。”   “半斤八两”不乐意,缠着梁宇轩问:“老公,你姓什么呀?”   梁宇轩问:“你喊我什么?”   “半斤八两”说:“老公呀。”   梁宇轩捏着她的脸,笑着说:“你太厉害了,居然知道我姓龚。”   “半斤八两”乐开了花,马上老公老公地叫开了,边叫边扭着身子往梁宇轩身上蹭。   “小欧阳美美”就问唐逸夫姓什么,唐逸夫笑而不答,她不依,就抱着唐逸夫撒娇般地摇。   蓝光耀说,他姓牛,不是牛马的牛,是牛B大了的牛。   说到牛B大了,小姐们马上兴奋起来,开始争先恐后地说段子。   第一个段子“半斤八两”说的,她说:“本来公牛和母牛是一对,后来一头公象第三者插足,把公牛赶走了。但是不久,母牛受不了公象,又回到了公牛的身边,公牛却不要,问它为什么?公牛说,第一,好牛不吃回头草,第二,牛B大了。”   唐逸夫憋着没笑,板着脸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啦。允许牛犯错误,也要允许牛改正错误嘛,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   “小欧阳美美”说:“你说话象我爸。”   唐逸夫问:“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小欧阳美美”说:“我爸爸是副市长,我十二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叔叔,在外面摁门铃,是我去开的门,他想讨好我爸爸,就表扬我,说你家丫头不错,这么小就会接客了。”   众人都笑了,气氛越来越暧昧,越来越火热。   九点半一过,后楼的演艺厅开始演出。   “半斤八两”被梁宇轩扣扣索索的搞得难受,就把电视调到了演艺厅的现场直播。   先是五对男女的劲舞,然后是二十来个姑娘的四季时装秀。   季节在衣服中不断变幻。   春风一吹,裙袂飘扬,像绿的柳叶儿,婀娜多姿。像粉红的桃花,花枝乱颤。人的心事也就活了,就躁动了,就心旌摇荡了。   春天一晃就过去了,一步跨入欲望燃烧的夏天了。袒胸露背的夏天,灿烂的阳光开始在充满生机的胴体上跳跃。   夏季过得很快,转眼就是秋天,紧绷绷的长裤配上薄如蝉翼的轻纱,浑身洋溢着熟透了的暧昧与诱惑。   谁也没想到,将演艺厅推向高潮的竟然是冬天。   舞台上,刚才二十几位美女已经退场,上来了一位高挑的模特,穿了一件裘皮大衣,迈着正宗的猫步就上了场。   模特的屁股和腰扭得像发情的水蛇一样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在她腾挪跌宕之际,那光芒四射的秋波,也就满场地抛洒了,最要命的是,在裘皮大衣的开合之间,里面竟然是一丝不挂,那红的是樱桃,黑的是芳草,白的是玉器首先发出尖叫的地“黑色小吊带”,然后是“小欧阳美美”捂住了猩红的嘴,再就是“半斤八两”发出的喘息声。   三个男人更是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酒饮微醉、花看半开。醉眼里的舞者是何等的风情万种。   梁宇轩问:“你叫什么叫?”   “半斤八两”说:“老公,你温柔一点好不好嘛?”   蓝光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几乎忘记了身边的“黑色小吊带”,没别的,演艺厅舞台上这位模特,身高、体态还有相貌,都太他妈的像颜婕妤了。   梁宇轩终于看出了端倪:蓝光耀还在惦记着颜婕妤。他借着拿纸巾的机会,附在唐逸夫耳边嘀咕了几句,唐逸夫点点头,示意他去安排。   梁宇轩借口透透风,拽着“半斤八两”出去了。   当梁宇轩再次回到“豪包”的时候,刚才的那个模特已经先他一步到了。   她卸了妆,穿上了衣服,活脱脱就是一个“小颜婕妤”。她长得真漂亮,要条子有条子,要身段有身段,要模样有模样,刚才那三位本也是百里挑一,跟她一比,居然有些黯然失色,真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小颜婕妤”一进来,就冲着蓝光耀去了,老实不客气地将一条腿斜跨在他的腿上。   看得出来蓝光耀被她迷住了,虽然也还照顾着“黑色小吊带”,那只揽着她的腰的手并没有放下来,但在精力的分配上还是看出了他的倾向性,明显地在“小颜婕妤”身上。   梁宇轩刚才出去办了两件事,一是找领班要了“小颜婕妤”来坐台,一是问明了小姐出台的费用。   “土豪俱乐部”有它的经营原则,只收取会员费,维护好秩序和安全,不帮客人拉皮条,不赚小姐出台的钱。因此也在会员中赢得了一个“正规”的名声。   时间到了十点,梁宇轩把四个小姐带到了楼上。   唐逸夫凑到蓝光耀耳边说了几句。   蓝光耀假惺惺地说:“不好吧?”   唐逸夫说:“未必弟妹要查岗?”   蓝光耀迟疑了一下,说:“还真得请个假。”说完走到棋牌室,打通了家里的电话,说了两句把电话递给了唐逸夫。   唐逸夫说:“你好,我是青原市的老唐。对,对,唐逸夫,今晚上过来陪光耀老弟摸几圈。对不起,来晚了,才开始。光耀老弟组织纪律性很强,非让我打电话请假,弟妹,这点面子还是要给老哥吧?”   边说边摁了一下摇骰子的按纽,让它发出滴溜溜的脆响,紧接着,里面一阵哗哩哗啦洗牌的声音,通过手机传到了电话的那一头。   蓝光耀的女人对蓝光耀管得很紧,但还是个财迷,每次唐逸夫上家来,都会送她一两件贵重首饰或化妆品,每次打麻将,蓝光耀也是满载而归,唐逸夫有一阵子没来,女人还会跟蓝光耀念叨。   唐逸夫亲自打电话来替蓝光耀请假,女人自然要批准。   楼下蓝光耀和唐逸夫在请假,楼上梁宇轩在安排房间。   梁宇轩喊过来“小欧阳美美”,抽出5张百元大钞,给她,说:“你去2号房。”   “小欧阳美美”兴冲冲地进了2号房。   梁宇轩又拍了拍“小颜婕妤”的手臂,示意她跟着他走,到了1号房门口,抽出10张百元的票子,说:“听话,这是我请来的贵宾,陪好了,回头再给你发奖金。”   “小颜婕妤”说谢谢,抱着梁宇轩往他脸上啄了一下。   梁宇轩紧张地看了一眼楼下,将她推开,说:“听老板的安排,乖点。”   再把“黑色小吊带”叫过来,先给她5张票子,也是叫她听老板的话。   她脸上做着惊讶的表情,问:“双飞呀?”   梁宇轩说:“什么双飞?你有没有文化?你知道什么叫双妃?告诉你,不是飞翔的飞,是妃子的妃,要让客人有一种做皇帝的感觉,懂吗?”   她说:“懂了。”   梁宇轩说:“这还差不多,听话,你也进1号房。”   “半斤八两”更听话,乖乖地进了三号房,进去之后,还趴在门缝地小声说:“老公,你快点来呀。”   梁宇轩从楼上下来,悄悄地向唐逸夫点了点头。   唐逸夫说:“蓝老板,不早了,休息吧,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赶回去。”   刚要上楼,蓝光耀停下来,说:“唐老板,回去继续收集资料,你的事我会帮你盯着,何老板有什么指示,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唐逸夫说:“好,一切摆脱蓝老板。”   蓝光耀说:“要抓紧。”   唐逸夫说:“我会的。”   蓝光耀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不要轻举妄动啊。”   唐逸夫点头:“嗯。我知道。”   这几个家伙如何在“土豪俱乐部”寻欢作乐就不详细描述了。   只是还没等他们下手,楚天舒就意外地摊上另一件大事。      第684章 死而复生      国庆长假一转眼就到了。   按照既定计划,楚天舒要去东北看望冷雪和孩子。   既然吴梦蝶已经把话说透了,也就没再阻拦,让冷雪和楚天舒直接联系上了。   一年没和楚天舒联系,冷雪又何尝不想念?   不过,她的意志力超强,一旦决定了的事,任何时候都不会失去理智。   通过视屏,楚天舒见到了冷雪和儿子。   做了妈妈的冷雪略微胖了一点,看上去也白皙了不少,脸上不再像过去那么冷漠,多了几分柔和与慈祥。   孩子可以改变一个女人!   小家伙长得和楚天舒很像,大眼睛,高鼻梁,圆乎乎的大脸蛋,可爱极了,性格上似乎更多地取了妈妈的优点,很听话,基本上不哭也不闹。   看到了这一切,楚天舒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部分被触动了,更加急切地想要见到这母子俩。   十月一日的上午,楚天舒登上了前往东北的班机。   冷雪的家在东北的一个名叫玉葱山的边陲小城市。   下了飞机,再转长途车。   下午两点左右,楚天舒抵达了玉葱山市。   城市不大,从解放战争开始就一直是东北老工业的配套基地,随着东北老工业基地的衰落,玉葱山市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石也迅即坍塌,它远没有南方城市的喧嚣与热闹,才中午时分就显得暮气沉沉,一点节日喜庆的气氛都没有。   都说近乡情更怯,此时,楚天舒的心情却是近人情更怯。   找人一打听,很快就找到了冷雪家所在的居民小院。   刚到院子门口,就看到了谭玉芬,她泪眼婆娑地站在一颗大树底下,头发凌乱,神色焦急,惊慌失措地四下张望。   楚天舒忙上前,喊了一声嫂子。   谭玉芬哇地哭出声来,拉着楚天舒的手,浑身颤抖着,手里指着路口,哽咽着只说出了两个字:“孩子……”   楚天舒扶住谭玉芬,急切地问道:“嫂子,怎么了,你别哭,慢慢说。”   谭玉芬止住悲声,断断续续地说:“孩子……被、被、被……孔二狗抢跑了……”   楚天舒心头一颤,手里拎着的手提箱“吧嗒”就掉在了地上,他问:“冷雪呢?”   谭玉芬说:“也被他们抓走了。”   孔二狗?这家伙不是烧死在秀峰山谷了吗?难道他死而复生了?   楚天舒顾不得多问,急忙拨打冷雪的手机。   通了。   但接电话的却是个男人的声音,他恨恨地说:“楚天舒,你终于到了?”   声音嘶哑,像是被烟熏火燎过,楚天舒听不出来是谁,而且,这个男人说话的口气非常的狠毒。   楚天舒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问道:“你是谁?我找冷雪。”   “哼哼,楚天舒,我是你的老朋友,不过,这不怪你健忘,只怪我的嗓子被烧坏了,声音你听不出来了”男人阴阳怪气地说:“我是孔二狗,你老婆孩子跟我在一起。”   这家伙死里逃生了!   楚天舒极力保持着镇定,说:“孔二狗,你不要胡来。”   “我原本是打算胡来的!可是,听说你来了,我作为东道主,总要先会会老朋友。”孔二狗阴沉着口气说。   “孔二狗,我一直敬你是条汉子,如果你伤害一个女人和孩子,那你就狗屎不如了。”楚天舒骂道,声音有些颤抖了:“你放了她们,我们之间的事,我们来解决。”   “哼,楚天舒,你搞了一个女人,让她躲到玉葱山来替你生孩子,你觉得你很男人吗?”孔二狗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条汉子,你跟我来当面谈,我可以放了你的老婆和孩子,我等你二十分钟,只许你一个人来,否则,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楚天舒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好!孔二狗,我希望你不要食言!你在哪?”   “我孔二狗在道上混,靠的就是一个信义。”孔二狗怪笑起来:“哈哈,我在红光机械厂,玉葱山的人都知道。二十分钟啊,你要是不来,或者报警,就别怪我孔二狗不讲信义了。”   楚天舒猜测得没错。   那天晚上,孔二狗从妇幼保健医院将秦达明抢出来之后,按照匿名人的指引,一路开车进了秀峰上,可是,他们还没有碰到接应人,车辆就出现了刹车不灵的征兆,孔二狗混迹江湖多年,立即意识到这是一场阴谋。   在一个急转弯的下坡路口,突然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冒了出来,车子避让不及,失控撞上了盘山公路的防撞墩,然后一个侧翻坠落下了山崖,孔二狗的身手不错,又早有心理准备,在车辆着火之后,他抢在油箱爆炸之前从车里挣扎着逃了出来,在一个水坑边滚灭了身上的火,顺着一个山洞摸黑穿到了青莲江边。   警方第二天发现的两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其中一个是秦达明,另一个并不是孔二狗,而是那个被车子挂下去的醉汉。   孔二狗脸上的烧伤惨重,这也为他逃亡提供了便利。他身无分文,只得偷偷摸摸地联系上了秦立峰,两个人一起逃回到了孔二狗的东北老家玉葱山市。   养了几个月的烧伤,孔二狗前几天出来买吃的,在一家超市里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谁呀?专程从青原过来照顾冷雪的谭玉芬。   他一路跟踪就摸到了冷雪居住的居民楼,在院子里就看见了抱着孩子在外面晒太阳的冷雪。   谭玉芬见过孔二狗,但是,孔二狗烧伤之后,脸部变形,声音嘶哑,也没想到他会躲在这座小城市里,加之这家伙本来就是东北当地口音,所以,谭玉芬和冷雪根本没在意。   孔二狗也不认识冷雪,但看见了她怀里的孩子,立即就认准了这是楚天舒的儿子,要不然,谭玉芬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到玉葱山来照顾冷雪。   于是,孔二狗心里的仇恨之火忽地燃烧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要择机实施报复,为他的救命恩人秦达明报仇。   趁着冷雪和谭玉芬不在的时候,孔二狗从院子里聊天的老人们口中打探到,国庆节期间,孩子的父亲要来看望,他回去和秦立峰一商量,决定就在十一这天下手。   中午十二点左右,孔二狗和秦立峰带上家伙来到了冷雪居住的小院。   谭玉芬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冷雪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她看到了院子里来了两张鬼鬼祟祟的陌生面孔,顿时心生警惕,可是,等她从屋子里快步走出来,已经来不及了,孔二狗从谭玉芬手上将孩子抢到了手。   两个月大的孩子被吓得哇哇直哭。   谭玉芬惊叫一声,想要夺回孩子,却被秦立峰挡住了。   秦立峰恶狠狠地谭玉芬说:“你滚开,没你什么事。”   他一说话,青原口音就暴露出来了。   谭玉芬长大了嘴,心知事情不妙,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孔二狗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按在了孩子的脖子上。   冷雪傻眼了,她看见了孔二狗手指上的关节凸起,青筋毕现,知道他手上有点功夫,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孔二狗眼神犀利,死死地盯着冷雪。   秦立峰手里抓着一个用报纸包着的长条物件,估计是砍刀或刺刀之类的东西。   冷雪走上前,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孔二狗嘶哑着声音说:“我叫孔二狗。”   冷雪斟酌着字句,说:“我和你们没有过节,为哈要抢我的孩子。”   “可是楚天舒和我有过节。”孔二狗阴毒地说:“为哈要抢你的孩子,这话得让他来问我。”   冷雪瞬间就明白了,这两个家伙是冲楚天舒来的,她有处置突发事件的经验,孩子在他们手里,不能和他们硬拼,便说:“孩子是无辜的。你们和楚天舒之间的事,祸不及孩子,我跟你们走。”   冷雪伸出了双手。   “退后!”孔二狗暴喝了一声,一只手捏住了孩子。   冷雪和谭玉芬都尖声叫起来,孩子更是手舞足蹈哭的声音都嘶哑了。   “妈了个逼的,退后,听见没有?!”狗仗人势的秦立峰一拳打在冷雪的脸上。   冷雪倒退了一步,咬牙忍着不敢还手,还假装痛苦地佝偻了身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说:“把孩子还给我。”   秦立峰抬腿又踢了一脚。   冷雪踉跄后退。   孔二狗勾了勾手。   秦立峰掏出一副手铐,扔了过去:“戴上,跟我们走。”   冷雪哆嗦着戴上了手铐,说:“我跟你们走,别难为孩子。”   孔二狗抱好孩子,摘下冷雪脖子上挂着的手机,对谭玉芬说:“你在这儿等着,楚天舒到了让他给我打电话。告诉他,别他妈报警,不然就等着收尸吧。”说完,抱着孩子,推着冷雪,出了小院。   谭玉芬站在寒风中,终于等到了楚天舒。   楚天舒挂了电话,伸手拦下了一辆路过的摩托车。   摩托车停下来,司机问:“去哪?”   楚天舒说:“红光机械厂。”   “那里早没人了。”司机打量了楚天舒几眼,伸出两根指头,说:“二十,去就上车。”   楚天舒跨上了摩托车,回头对还在发愣的谭玉芬说:“嫂子,给梦蝶姐打电话!”      第685章 亡命之徒      摩托车一溜烟直奔市郊而去。   红光机械厂在玉葱山市的远郊,当年是作为备战备荒的准军工企业建设的,现在已经荒废多年,工厂铁门紧闭,锈迹斑斑的铁门上还挂着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大锁,围墙却多处破损,杂草丛生,一看就知道这里人迹罕至。   摩托车主把楚天舒送到,收了钱立即掉头就回去了。   楚天舒从院墙的破洞中穿了进去。   院子里野草茂盛,几乎有半人多高,几栋厂房早已破烂不堪,四面透风,灰色的墙壁上有的地方已长满了青苔,只有墙上“抓革命,促生产”的几个大字还依稀可辨。   楚天舒穿过杂草丛,站在几座厂房包围的空地上,大声地喊道:“孔二狗,我来了。”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   “楚天舒,你果然来了。”孔二狗用的还是冷雪的手机。“我们在你右边的车间里,你进来吧。”   楚天舒按照孔二狗的指引,走进了右边的车间。   车间里也是杂草丛生,原有的各种设备已拆卸一空,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到处露出来被凿开的混凝土基础,砸碎的水泥块几乎遍地都是,地脚螺栓和钢筋头竖立在外面。   好在车间早已四面透风,外面的光线透进来,使得楚天舒可以找得到下脚的地方,可即便如此,一不小心还是会被水泥块绊一下,有几次差点被外露的地脚螺栓或钢筋头扎伤了脚。   “哈哈,楚天舒,你的女人和孩子在这里呢。”喊声从头顶上传下来,听声音,应该是秦立峰。   空旷的车间里,喊声在回荡。   楚天舒抬起了头,很容易就找到了发出声音的人。   他们在一台废弃的天车上距离地面足足有二十米高。   孔二狗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握着一把军刺,站在了天车的一头。襁褓里的孩子似乎睡着了,没有哭,也没有闹。   秦立峰用一个皮带勒着冷雪的脖子,站在了天车的另一头。冷雪的手上还带着手铐。   在墙壁和天车轨道之间,是一条窄窄的通道。   楚天舒舔了舔嘴唇,手心冒出了汗,心脏在咚咚的跳。他在飞机和长途汽车上设想过很多种与冷雪和孩子见面的场景,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阴森森的地方,更没有想到还会有两个虎视眈眈的恶魔。   此时,孔二狗站在天车的一端,默默地打量着站在地上的楚天舒,心里的怒火和羞辱在翻腾。   冷雪嘴上被贴上透明胶,嘴角还在渗着鲜血,时不时充满悲哀地望一望孩子,又充满渴望地看了看楚天舒。   秦立峰抓着套在冷雪脖子上的皮带,紧贴在她的身旁。   “臭娘们,你要怪就去怪楚天舒,如果不是他,我可以在城投公司升官,也可以在擎天置业发财,我们井水永远犯不上河水!只可惜,你做了他的女人,还为他生了孩子,我当着他的面把你折磨死,再杀死他!”秦立峰咬牙说着,伸手撕开了冷雪嘴上贴着的透明胶。   冷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眶里含满泪水。   “畜生,禽兽!”冷雪嘴里发出一声怒吼,愤怒地盯着秦立峰。   “妈的!你找死!”秦立峰恶狠狠地骂道,对着冷雪的脸猛地抽了一巴掌。   冷雪嘴角惨着鲜血,死死地瞪着他。   秦立峰还要动手,被楚天舒喝止了。   “住手!”楚天舒厉声怒喝道。   “去你妈的!”秦立峰咬牙切齿地说:“姓楚的,你心疼了。嘿嘿,你要不来,我和二哥就把她奸了。”   “孔二狗,亏你还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还讲不讲一点江湖道义,竟然对女人和孩子下手?”楚天舒尽量不去看秦立峰,直盯着孔二狗。“我按你的要求来了,有什么要求你们冲我提,别为难女人和孩子。”   楚天舒抓住孔二狗死要面子的特点,尽量不去刺激他做出过激的行动。他们如果把孩子或冷雪推下来,自己在下面无论如何也只有机会接住一个,只有先稳住他才能找到机会救出冷雪和孩子。   孔二狗阴冷地看了楚天舒一会儿,用手里的军刺在襁褓上擦了擦,阴沉着脸说:“楚天舒,你少废话,先把身上的家伙掏出来!”   “我没带家伙!”楚天舒甩掉了身上的外衣,不屑地说。   孔二狗眼睛死死地盯着楚天舒。他丑陋不堪的脸上弥漫着一种恼怒与震惊,两眼微微发红,眼神中夹杂着愤怒与屈辱。   楚天舒伸开双手,拍了拍腰和裤腿,又扯开衬衣抖了一抖,笑着说:“孔二狗,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就一个人,什么也没带。不信,你让秦立峰下来搜。”   “楚天舒,我别无选择,只能相信你。”孔二狗逼视着楚天舒,威胁说:“你女人和孩子的小命都握在我手里,谅你也不敢耍花招。”   楚天舒用手朝天车两头一指,说:“孔二狗,我也别无选择。就算我有天大的本事,也顾不了两头。”   “楚天舒,你的确是一个聪明人。”孔二狗冷冷地一笑,说:“既然你来了,我给你两个选择。”   楚天舒仰着头,等着孔二狗划出道来。   孔二狗说:“一,你就等在下面,我们把女人和孩子一起推下去,你可以考虑好你要哪一个?是女人,还是孩子?”   “女人和孩子我都要。无论我放弃哪一个,我后半辈子都会活得良心不安。如果活着是一种煎熬,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楚天舒背着双手,站在天车下面一动没动。他冷静地说:“这个我不选,你说第二个吧。”   “好!你有种,我佩服。”孔二狗恶狠狠地说:“既然你不选一,那你就上来,拿你的命来换吧。”   “没问题,但是你必须放了我的女人和孩子。”楚天舒笑了笑,说:“孔二狗,我知道,你是要为你的恩人秦达明报仇。我敢一个人孤身前来,就是敬重你是一条重情重义响当当的汉子。”   孔二狗一时无语。他被楚天舒的镇定吓住了,他甚至怀疑周围会不会有埋伏,他警惕地四下看看,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楚天舒顺着一个锈蚀的爬梯,爬上了窄窄的通道,为了避免刺激孔二狗,他选择了朝秦立峰这一端走过去。   天车上的零部件几乎也被拆光了,只留下了焊接在通道上几块支垫板。   秦立峰满头是汗,微微摇着头,疑惑地问道:“楚天舒,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送死?”   “因为我不能失去我的女人和孩子。”楚天舒一步步走过去,淡然道:“秦立峰,你也有女人和孩子,他们也在眼巴巴地等着你回去。”   楚天舒的话仿佛击中了秦立峰的要害,他沉吟了起来。   虽然这只是一瞬间的变化,但是,楚天舒看出了秦立峰心里的犹疑和矛盾,只是仇恨和激愤让他失去了理智。   在死亡的黑暗边缘,重压只会令人精神崩溃而做出疯狂的举动,如果能提供一丝光亮,任何人都会本能地寄予希望。   一个人陷入茫茫的无边海洋中,哪怕只是一根小小的稻草也会想要紧紧地抓住。   “秦立峰,你不要做别人的帮凶,你完全有机会回头。”看秦立峰有些动心了,他趁热打铁,大声质问道:“难道你不愿意和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好好过几天安安稳稳的日子吗?难道你就甘心为了给别人当帮凶而将牢底坐穿吗?”   “你闭嘴!”孔二狗大叫:“秦立峰,你不要听信他的花言巧语……”   楚天舒没有理会孔二狗的怒吼。   “楚天舒,你再胡说八道,老子先把孩子扔下去!”孔二狗疯了一般挥舞着手里的军刺,像是一头跌入陷阱的恶狼,发出了狼一般的嚎叫,眼眸里混含着火焰般的怨恨、愤怒和不甘。   他拎着襁褓,伸出了天车外,大叫道:“秦立峰,孩子一下去,你永远回不了头。”   孩子受到了惊吓,哇哇地哭了起来。   秦立峰被孔二狗的叫嚣惊醒,他从腰里拔出了匕首,架在了冷雪的脖子上。“楚天舒,我要为我的大哥报仇。”   冷雪发出了一声惊叫,她的眼睛根本没有看脖子上的匕首,而是盯着孔二狗手里的孩子。   楚天舒一点点逼近了秦立峰,他已经能够看清楚冷雪的面容,她的嘴角在流血,头发上沾满了灰尘和汗水,戴着手铐的双手握在了一起。   秦立峰被楚天舒咄咄逼人的气势给震慑住了,他知道楚天舒的厉害,害怕楚天舒走过去会对他形成威胁,他色厉内荏地叫道:“楚天舒,你,你不要过来啊。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她。”   楚天舒锐利的目光直射秦立峰:这家伙胆怯了,他不是孔二狗,他做不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   “楚天舒,你站住!”孔二狗也看出了这一点,高声叫道:“你要再往前一步,我就松手了。”   楚天舒只能站住,为了麻痹孔二狗,还举着手后退了一小步。   尽管楚天舒表面上很震惊,但是后背上已经起了层冷汗,脑子里迅速做着判断,从站的地方动手,不仅没有把握一击击退秦立峰,更来不及阻拦孔二狗对孩子下毒手。   怎么办?   楚天舒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第686章 母爱光辉      “孔二狗,你别冲动。”楚天舒突然说:“如果你们觉得我会反抗偷袭,可以把她的手铐打开,给我戴上。”   楚天舒的意图很明确,如果打开了冷雪手上的手铐,以她的身手,救出孩子的机会更大。   孔二狗和秦立峰对冷雪的经历都不熟悉,这是唯一的机会。   只要冷雪和孩子可以安然无恙,楚天舒已经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不,楚天舒,你不能……”冷雪惊叫道。   孔二狗厌恶地摆了摆头,叫道:“老秦,抽丫傻B的。”   秦立峰“啪”地又抽了冷雪一个大嘴巴子。   冷雪还想叫喊,楚天舒用眼神示意她别再讲话了。   阴险毒辣的孔二狗根本就没打算讲什么江湖道义,他的目的就是要置楚天舒于死地,可又害怕中了楚天舒的诡计,所以才以冷雪和孩子相威胁,逼迫楚天舒放弃抵抗。   听楚天舒主动提出要把自己铐起来,孔二狗自以为得计,他说:“姓楚的,算你有种,你双手抱头走过来。”   楚天舒一秒钟也没敢犹豫,他举起手,按照孔二狗说的,双手抱头,一步步的朝前走过去。   冷雪闭上了眼睛,忍不住轻轻地啜泣。   孔二狗在阴险地笑,秦立峰一脸的诧异,暗暗吃惊:楚天舒会如此轻易就范吗?   离秦立峰只有两步不到的距离了。   “站住,你先站住。”看楚天舒如此的泰然自若,孔二狗心里反倒有些不踏实了,他把军刺拿过来掂量了几下,威胁说:“楚天舒,我警告你,你要是耍花招,我不敢说一定杀得了你,但一定杀得了你的孩子。”   楚天舒停下了脚步,若无其事地说:“孔二狗,你别疑神疑鬼的了,如果我打算不顾孩子的死活,我还用得着来一趟吗?”   孔二狗还是不放心,他回转身,冷冷地说:“老秦,把皮带扔给他,你带女人先退后。”   秦立峰把套在冷雪脖子上的皮带扔在了通道上,用匕首押着冷雪一步步的后退,冷雪的脸色涨得通红,双脚一点点地着跟着秦立峰的脚步后退,故意做出一副踉跄不堪的假象。   秦立峰拖着冷雪退到了天车的中部,靠近了孔二狗,与楚天舒拉开了一段距离。   孔二狗示意楚天舒继续往前走。   楚天舒抱着头,站着没动。   孔二狗讥讽道:“怎么,后悔了还是害怕了?”   楚天舒指着冷雪,用鄙夷的口吻说:“孔二狗,你警告我不要耍花招,但是,你自己却不打算守信用。说好了是我来换女人和孩子的,你让秦立峰把她拖那么远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又当婊子,又立牌坊,两头的便宜都要占啊。”   孔二狗也不否认,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楚天舒也轻轻地哼了一声:“算了,原来堂堂的孔二狗,还不如一个做皮肉生意的小姐。”   “放你娘的狗屁。”被楚天舒讥讽了几句,孔二狗目露凶光,骂道。   楚天舒冷笑着摇头,很是不屑的样子:“小姐做皮肉生意,还知道一手收钱,一手脱裤子,你倒好,一手收钱,还一手紧捏着裤腰带,连个婊子都比不上。”   孔二狗被楚天舒挤兑得脸上发烧,疙疙瘩瘩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恼羞成怒地说:“楚天舒,你爱说啥说啥,老子已经死过一回了,无所谓。”   楚天舒转过头来问秦立峰:“你呢,你准备跟他一起死吗?”   “死?”秦立峰还真没作这种思想准备,他眨巴了几下眼睛,望着孔二狗。   楚天舒淡淡一笑,说:“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孔二狗,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秦立峰想一想吗?你在道上也算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临死还拉个女人和孩子做垫背,这也不太仗义吧。”   孔二狗冷笑着举起了孩子,问道:“楚天舒,你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吗?”   楚天舒往前跨了一步,又喊:“孔二狗,你别伤害孩子,我把自己绑上交给你,你让秦立峰带着女人孩子下去,怎么样,干还是不干?”   孔二狗侧了侧身子,秦立峰在眼巴巴地看着他,那神情似乎在乞求孔二狗答应楚天舒。   楚天舒冷眼旁观秦立峰的一举一动,暗道:有戏,这家伙动摇了。   可是,孔二狗眼珠子一转,烦躁不安地叫道:“少废话,你先把自己绑上再说,否则,什么都别谈。”   楚天舒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孔二狗,你让我自己绑自己,不怕我耍花招吗?”   孔二狗一挥军刺,说:“老秦,你把女人带过来。”   秦立峰把楚天舒的建议听进去了,求生的欲望压过了仇恨,他以为孔二狗答应了楚天舒的条件,便把冷雪押到了他的身边,等着把冷雪和孩子一起从过道的另一侧带下去。   孔二狗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上的军刺顶在了冷雪的后背上,然后一摆头,说:“老秦,你去把他绑上。”   秦立峰犹豫道:“二哥,万一他……”   孔二狗一眼看穿了秦立峰的担心,喝道:“你怕个屁,他老婆孩子在我手上,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秦立峰无奈,把匕首别进怀里,又从天车上走过来,捡起过道上的皮带,颤抖着声音说:“楚,楚天舒,你不要乱来啊。”   楚天舒坦然地伸出双手。   秦立峰走上前,将楚天舒的双手捆了个结结实实,还作势用力拽了拽皮带头,好让孔二狗看着放心。   孔二狗见确实绑结实了,便吼道:“老秦,把他带过来。”   秦立峰掏出怀里的匕首,推着楚天舒从天车上走过去。   孔二狗抱着孩子,顶着冷雪也往天车中间走。   四目相对,冷雪的眼里噙着泪水,楚天舒的目光中满意愧疚。   “哈哈,楚天舒,你们一家三口可以在黄泉路上做个伴了。”孔二狗发出了一阵狂笑。   这笑声让秦立峰也是一阵胆战心惊:妈个比的,这条疯狗没打算给自己留退路啊!   孩子被这阴毒的笑声吓坏了,哇哇地哭了起来。   楚天舒破口骂道:“孔二狗,你他妈的卑鄙无耻。”   “楚天舒,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孔二狗继续仰天狂笑:“老板,你在天有灵,二狗终于替你报仇了!”   楚天舒气得浑身发抖,刚挣扎了一下,就看见孔二狗将孩子举了起来,只得沮丧地低下头。   孔二狗命令秦立峰:“老秦,把他们一起推下去!”   “啊?”秦立峰颤抖着不敢动手。   “等一等!”一直没有说话的冷雪突然开了口,她疯了一般地冲着孔二狗大喊道:“把孩子给我。”   “干哈?”孔二狗被冷雪的疯狂吓住了,他后退了一步,把孩子抱得更紧了。   孩子听见了妈妈的声音,哭得更厉害了。   冷雪流着泪,声嘶力竭地说:“孔二狗,你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孩子饿了,我要给他喂最后一次奶,难道也不行吗?”   再狠毒的人也有最基本的人性!   孔二狗犹豫了。   楚天舒却看到了最后的希望,如果解开了冷雪的手铐,孩子到了她的手上,他就准备拼死一搏,他相信,冷雪有能力保护好她自己和孩子。   可是,孔二狗似乎看出了楚天舒的心思,他阴险地冷笑着对冷雪说:“你要给孩子喂奶,可以。但是,不能打开你的手铐。”   “谢谢!”冷雪扬着脸,大义凛然地说:“你们谁帮我撩起衣服?”   孔二狗被冷雪的凛然和不屈震惊了,他迟疑了一下,从秦立峰摆了摆头,说:“老秦,你给她帮个忙。”   秦立峰走过来,解开了冷雪的上衣,露出了高耸的乳房。   他色迷迷的目光像针一样贪婪地在冷雪的身体上乱扎一气。   一时的悲哀、无助与羞愧之后,冷雪开始尽最大的努力悍卫自己的尊严,她挺直了胸膛,倔强地昂起秀美的脸庞,目光如火一般愤怒地瞪着秦立峰,好像在说:无耻下流的小人!你看吧,看吧,我让你看个够!   这目光和这举止让孔二狗都有些不自在了,他凭空感到了一种压力。   卑微与可耻,似乎像一只无形的手,剥开了他们自身的衣装,现出了他们的丑陋、猥琐,淫邪的目光好像受到严厉的挑战,不自觉地收缩了回去。   “把孩子给我!”冷雪的声音很轻,却犹如一声惊雷,孔二狗仿佛受到了震慑,乖乖地把孩子递到了冷雪的怀里。   冷雪双手捧着孩子,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孩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立即停止了哭泣,小嘴含住了妈妈的乳头,贪婪地有力地吸吮起来,发出了一阵甜蜜满足的声音。   楚天舒背靠着冷雪,扭过头去,用疼惜的目光打量了孩子第一眼。   这一刻,空气似乎凝固了!   夕阳从墙洞里射进来,冷雪的脸上泛起了母爱的光辉。   孔二狗和秦立峰似乎也被这个光辉晃瞎了眼睛,他们微微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冷雪用后背拱了楚天舒一下,发出了攻击的信号。   电光火石之间,楚天舒和冷雪同时出手了。      第687章 殊死搏斗      楚天舒一个侧步,迅捷凶猛地欺身上前,一掌砍在秦立峰的手腕上,猝不及防的秦立峰手一松,匕首当啷落到天车上。   冷雪飞起一脚踢向孔二狗。   孔二狗反应极快,向后撤了一步,躲开了冷雪这突然一击。   楚天舒紧接着又猛地用肩膀撞向了秦立峰。   秦立峰踉跄后退,脚下一滑,跌坐在天车上,正好躲开了楚天舒这凶猛一撞,顺手把天车上的匕首又捡了起来。   楚天舒和冷雪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秦立峰双手握着匕首,只在楚天舒的面前胡乱挥舞,拦住了他的去路。   孔二狗的乱战经验极为丰富,他手里的军刺,每一下都攻向冷雪怀里的孩子。   两个人的双手都被束缚着,冷雪还要保护怀里的孩子,又在狭小的天车之上,分别面对着手持凶器的秦立峰和孔二狗,逃生的退路都被封死了。   僵持了几个回合,冷雪的手臂在躲闪的过程中已经被军刺划伤了,而楚天舒面对秦立峰的乱冲乱刺,只能用腿来和他周旋,却也是毫无办法。   孔二狗对准襁褓又是一个突刺,冷雪闪身腾挪,怀里的孩子堪堪避开,右臂还是被军刺挑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溅到了楚天舒的左脸上。   冷雪咬着牙没出声,孩子吐出了奶头,哇哇哭了起来。   楚天舒闻声,向秦立峰虚晃一腿,侧过身来,抬腿踢向了孔二狗,逼退了他的进攻,这么一来,让秦立峰找到了机会,左腿就被他扎了一刀。   不行!   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僵持下去,早晚都要被孔二狗和秦立峰的凶器所伤,最终一家三口都要被逼入绝境。   楚天舒的心里非常清楚,秦立峰不足为惧,真正的对手是孔二狗,冷雪抱着孩子与他对拼毫无胜算,必须找机会改变这个局面。   秦立峰一招得手,再次握着匕首向楚天舒扑了过来。   楚天舒不避不让,绑着的双手前探,紧紧抓住了刺过来的匕首。   秦立峰完全意向不到,再想抽回匕首已经不可能了。   楚天舒双手一用力,抓着匕首往身前一扯,猝不及防的秦立峰措手不及,站立不稳,往前一个踉跄,正迎上了孔二狗踢过来的一脚。   孔二狗也是了得,一看秦立峰扑了过来,脚尖一弯,硬生生将踢出去的脚改成了金鸡独立。   楚天舒没等秦立峰反应过来,松开匕首,抬起双肘,照着秦立峰的后背砸了下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凶狠而不失快捷。   秦立峰哪里吃得住这么一个重击,整个人冲了过去。   楚天舒一拉冷雪。   冷雪本能地侧身躲避,局面立时发生了逆转,由刚才的一对一的毫无退路,变成了现在的二对二,原本由秦立峰把守的另一端成为了楚天舒和冷雪的退路。   “冷雪,你带孩子快走!”楚天舒转身挡在了冷雪的身前。   冷雪趁势一转身,抱着孩子躲在了楚天舒的背后。   孔二狗有力却施展不开,因为在他和楚天舒的中间,还隔着一个狼狈不堪的秦立峰。   冷雪抱着孩子朝天车的另一端撤退。   楚天舒紧跟着一步步后退。   孔二狗眼见着楚天舒和冷雪要退下天车,他目露绝望,狗急跳墙的一跃而起,一脚踹向了挡在身前的秦立峰的胸口。   秦立峰哪里想得到孔二狗会对自己下狠手,根本毫无准备,蹬蹬蹬往后退了几步,脚下绊在了一块支垫板上,一下站立不稳,整个人歪斜着朝天车外倒去。   从天车到地面有二十米左右的高度,这要是掉下去,人砸在水泥块和竖起的地脚螺栓上,必定是脑浆迸裂,百孔穿身,惨不忍睹。   危急之中,楚天舒迈上一步,双手抓住了秦立峰的衣服,猛地一拽,将他从死亡的边缘上拉了回来。   孔二狗根本不顾秦立峰的死活,趁势又是一脚,将秦立峰踢倒在通道上,踏着他的身体,如临死的野兽般疯狂扑向了楚天舒。   秦立峰的精神和意志在这一瞬间完全崩溃,眼中的凶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苍凉的悲哀,他绝望地趴在通道上,哀嚎道:“孔二狗,我日你娘。”   孔二狗的右脚已经踏过去了,左脚还踏在秦立峰的背上。   就在孔二狗发动对楚天舒攻击的一瞬间,秦立峰猛地抱住了他的左腿,狠狠地咬了一口。   秦立峰这一牵扯,孔二狗的重心不稳,军刺刺出的力道顿时减弱了不少,楚天舒欺身上前,用捆着的双手在军刺上猛力一磕,皮带应声而断,军刺应声而落。   如此一来,楚天舒被束缚的双手解开,孔二狗凶器脱手,形势顿时得到了缓解。   孔二狗气急败坏,眼睛里发出了一股阴冷的寒光。   这种寒光,楚天舒在野生动物园里与韩立搏斗时见到过,只有人性冷酷,陷入绝望,不惜毁灭一切的残暴歹徒才会有的那种神情。   孔二狗要拼死一搏了!   果然,孔二狗不容楚天舒有喘息之机,他一跃而起,双手以排山倒海之势,猛扑了过来。   楚天舒无处可闪,只能双手为掌,护在胸腔,以硬碰硬的方式接了这一招。   孔二狗这一招叫“毒蛇出洞”,他几乎运足了全身百分之一百的力道,迅疾如风,刚猛有力,一看就知道绝非那种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孔二狗和楚天舒第一招就来了个实打实的“火星撞地球”。   论力量,孔二狗绝对大于楚天舒。   但是,楚天舒脚踏通道,重心稳,而孔二狗人在运动中无处借力,左脚被秦立峰牵扯了一下,力量并没有发实,这一撞之下,堪堪打了个平手,两人同时后退了一步。   后退中的孔二狗又一次踩踏到了秦立峰,这一次的冲击力比刚才踹的一脚又重了许多。   秦立峰发出一声惨叫。   孔二狗站立不稳,一下靠在了天车的栏杆上,栏杆锈蚀严重,经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击,咔嚓一声就断了,幸亏孔二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另一截栏杆,才没有跌落下去。他恼羞成怒,冲着趴在地上的秦立峰又狠狠的踢了一脚。   秦立峰翻滚着,身子撞到了栏杆的边缘,险些又跌落下去,他再次抱住了孔二狗的腿,然后就地一滚,从天车的边缘滚到了通道的中间,捂着胸口痛苦地蹲在地上。   楚天舒往后一退,正靠在了冷雪的身上。他急了,喊道:“你怎么还不快走?”   不是冷雪不走,而是她走不了。由于双手被铐住,抱着孩子下不了爬梯,她喊了一声:“老楚,你带孩子走,我来对付孔二狗。”   但是,孔二狗没有给他们交叉换位的机会,他的反应实在不一般,甩开了秦立峰的纠缠,几乎没有半秒钟的停滞,立刻再次跳起来,如猛虎下山般向楚天舒挥出一记刺拳,随后跟进了一记勾拳。   楚天舒左闪右避,顺着通道且战且退,听拳风,他知道孔二狗的力量很大,不敢和他硬接硬扛,几招下来,已是额头冒汗,疲于招架。   幸好通道狭窄,孔二狗也只能直通通的攻击,其他更厉害的招数也施展不开。   楚天舒后退了几步之后,又碰到了冷雪的身体。   糟了!已经退到了车间的尽头,退无可退了!   “嘭!”孔二狗的一个刺拳击中楚天舒的胸口。   楚天舒强忍疼痛,稍稍侧体,趁势钻入孔二狗的怀中,屈臂一个凶狠的肘撞,撞中了孔二狗的胸口。   一拳换一肘。   这一长一短,一远一近,比较之下,堪堪又是一个平手。   孔二狗吃了个小亏,继续发起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他的右腿呼啸而起,一股强烈的劲风骤起。   孔二狗拼命了。   在狭小的通道上,最怕的就是下盘不稳,他竟然敢使出霸道的连环绝命腿,就是要拼尽全力,豁出去两败俱伤,将楚天舒和冷雪一起打下通道。   近身肉搏,速度和力量完全可以决定胜负。   力量,楚天舒处于下风;速度,楚天舒也不占上风。   第一腿,楚天舒侧身,双手一带,避开了锋芒。   孔二狗的右脚还没落地,左脚第二腿紧接着就跟上来了,变化之快,超乎了楚天舒的预料。   楚天舒的肩头中了一脚,身体狠狠撞在了通道的墙壁上。   一般人练就的连环腿就是两脚,俗称“二踢脚”。   但是,孔二狗的连环绝命腿却是连续的三脚。   这更在楚天舒的意料之外,这次,他人已经蹲在了地上,连化解来腿力量的时间和空间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双掌使出全身的力气,朝来腿横劈而去。   “嘭!”楚天舒的双掌犹如劈中一块生硬的铁棒,手腕震得生疼,尽管如此,仍然没有阻挡住这一腿的攻势,孔二狗的脚尖穿过了楚天舒的双掌,势如破竹地直奔他的咽喉部而来。   来势之凶猛令楚天舒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了!”楚天舒暗叹了一声,他到现在才发觉,自己低估了孔二狗的凶悍。   就在这危急时刻,头顶上一道白光而起,朝着孔二狗的眼睛激射而去。      第688章 神奇一幕      出手的是身后的冷雪,准确地说,应该是出嘴。情急之下,她叼起襁褓上的一颗纽扣,毫不迟疑就吐了出去。   听风声,这颗纽扣的攻击速度和力量并不是很强。   但面对直奔眼睛而来的物品,人都有躲避的本能。   这稍一延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孔二狗踢出的腿,刚才已经被楚天舒的双掌化解了大部分的力量,点向楚天舒咽喉部的脚尖已是强弩之末,被纽扣分散了注意力,便踢不到咽喉部位,而只会踢在胸口。   显然,这不足以置楚天舒于死地。   更要命的是,孔二狗练就的连环绝命腿也是险中求胜的一招,如果脚的着力点踏空,重心失稳便会跌落下去,死得惨不忍睹。   孔二狗不愧为野战高手,他见势不妙,并没有继续冒险,而是瞬间收回了踢出去的脚,躲开了纽扣的攻击,稳稳地站在了通道上。   但是,阴险毒辣的孔二狗并没有给对手以喘息之机,他朝楚天舒的面门虚晃了一掌,却向冷雪怀里的襁褓重拳出击。   冷雪举起了襁褓,胸口硬接了孔二狗一拳,幸亏她经受过强化的抗打击训练,要换了普通的女人,挨了这记重拳,疼痛难忍之下,即使自己不跌下通道,手里的孩子也可能抱不稳了。   楚天舒不容迟疑,出拳向孔二狗腰间横扫过去,致命时刻,下手毫不容情,孔二狗无奈之下,只得回手格挡,只听得沉闷的一声响,孔二狗也中了楚天舒的一记重拳。   要单论搏击格斗,楚天舒要逊于孔二狗,不过在狭小的空间里,也是无从发挥什么套路招式,全靠你一拳我一掌相互击打。但毕竟孔二狗烧伤刚愈,在灵敏和耐力上肯定比不上年轻了将近十岁的楚天舒,要是打一场你来我往的消耗战,必输无疑。   为了速战速决,孔二狗再次使出了他的连环绝命腿。   第一脚,楚天舒动作灵活地略一低头,轻松避过。   第二脚,楚天舒早有防备,用手臂护在胸前,硬接了一脚。   但是,孔二狗的第三脚,楚天舒还以为又会冲咽喉而来,上身已经后仰准备躲避。   没曾想,孔二狗这次变招了,这一脚没有攻击楚天舒的咽喉,而是顺着楚天舒的手臂直接下蹬,此时楚天舒的胸口已经门户大开,躲避不及,眼见着孔二狗的脚以泰山压顶之势踏了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这一次救场的不是冷雪,而是襁褓中的孩子。   在打斗躲闪中,襁褓早已散开,吃饱喝足的孩子尿意十足,就在孔二狗即将偷袭得手之际,一泡热腾腾的尿喷薄而出,射在了孔二狗的脸上,嘴里、眼睛里、鼻孔里全都遭受了骚腥的洗礼。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令孔二狗猝不及防,他主要的力量集中在蹬踏楚天舒的脚上,突然脸上遭受了尿液的袭击,一下子便去了重心,往下蹬踏的力量瞬间减弱,他只得收回脚,闭上眼睛,本能地出掌朝尿液的源泉之处抓去。   刚出道的小鸡,要是落入了这老鹰手的魔爪,岂不要鸡飞蛋打?   楚天舒不敢怠慢,忍着手臂的疼痛,右臂短距离屈曲突出坚硬的肘尖硬生生顶中了孔二狗的腰眼。   这一次,楚天舒拼尽了全力,孔二狗终于完全失去了平衡,站立不稳,整个人后仰跌出几米开外,撞在墙壁之上,又反弹出去,从二十米的高空坠落下去,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   尘土飞扬,一切归于宁静。   突然,孩子清脆的哭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激起的尘土散去,只见孔二狗的脑袋砸在了水泥碎块上,冒出了鲜血,钢筋和地脚螺栓穿透了他的身体。   夕阳从墙洞里照射进来,孔二狗眼睛圆睁,他看到了他一生中难得一见的蓝天白云,然后张大嘴巴,急促地抽搐了几下,呼吸了他生命中最后的一口空气。   秦立峰跪在天车的通道上,撕扯着头发,嚎啕大哭。   冷雪没说话,伸出一只手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楚天舒,久久不肯撒手。   楚天舒他抚摸着冷雪的手,自言自语地说:“回家,回家,咱们回家。”   冷雪早已是泣不成声。   楚天舒从她的怀里把孩子接了过来,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口他红扑扑的小脸蛋,嘴巴里顿时充满了咸湿的味道。   当天晚上,楚天舒带着冷雪、谭玉芬和孩子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第二天中午,经北京中转至临江的动车抵达了临江新站。   吴梦蝶亲自到车站迎接,把他们一起接回了“世外桃源”。   冷雪原先住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大床边摆上了一张小婴儿床,各种衣物、母婴用品、玩具娃娃等一应俱全,屋子里虽然显得稍稍拥挤了一点,但比起在玉葱山住的简易平房要温暖和温馨得多。   凌锐和张盈盈见家里多了一个小伙伴,兴奋得如一对小麻雀儿,总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地摸一把,亲一下,只要小家伙醒了,就争着抢着要抱一抱,忙得不亦乐乎。   岳欢颜的父亲看着眼馋,坐在院子里和老张头聊天,几次都忍不住唉声叹气,念叨着,这要是我的小外孙该多好啊,我快八十的人了,见不到欢颜给我生个小外孙,我死不瞑目啊。   老张头宽慰说,快了,快了,你老哥身子骨硬朗着呢,就等着送小外孙上学吧。   安顿好冷雪和孩子,已是傍晚时分。   楚天舒在书房里将勇斗孔二狗的经过简单地向吴梦蝶说了说。   吴梦蝶也没有再多问细节,只问楚天舒往后作何打算。   楚天舒说,只能暂时先瞒着向晚晴,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再慢慢解释。   吴梦蝶放心了,她最担心楚天舒经历了这么一场生死患难,又在感情上产生反复和纠结,让前面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这时,闻家奇急匆匆地赶到了,他只和两位老爷子打了个招呼,顾不得问其他人,直接就奔了冷雪的房间,进门就嚷嚷:“哈哈,小少爷回来了,快让老闻看看。”   冷雪正抱着孩子喂奶,突然看见闻家奇闯了进来,忙侧过身去,掩上了衣服。   小家伙突然被断了奶,哇哇地哭了起来,声音清脆洪亮。   闻家奇只愣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来,从冷雪手里接过孩子,举到窗户旁,细细地端详起来。   听见孩子的哭声,正在往桌上摆饭菜的谭玉芬第一个走了进来,见是闻家奇在逗弄孩子,笑道:“大师,又抢生意呢?”   正在书房里谈话的楚天舒和吴梦蝶也赶了过来,看是闻家奇在端详孩子,便也没有做声,只看他又有何高论。   说来也怪,孩子到了闻家奇的手里,居然止住了哭声,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位带着圆框眼镜的怪人。   “好,好。”闻家奇根本没在意谭玉芬的调侃,一个劲儿地叫起好来。“额头饱满,印堂宽阔,眼睛明亮,黑白分明,耳高嘴大,地阁宽圆,天生神器也!”   谭玉芬问:“老闻,你一个人唠唠叨叨的说什么呢?”   闻家奇又抓起孩子的小手,又仔细端详了一番,不断地点着头说:“掌上三条主线分开呈川字,属后天神童之掌相,聪明之极,只是波折较多,培养得当,日后其成就绝不亚于其父。”   谭玉芬略带惊奇地说:“老闻,家里几个孩子,反正到了你的嘴里,都个个福大命大造化大。”   闻家奇看了楚天舒一眼,摇着头,装出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说:“没办法,这就是我们大家的福气,不仅自己能常遇贵人,还能遗福后人,而这些有福之人又齐聚一堂,这福如东海就水到渠成了。”   说到这里,闻家奇向楚天舒伸出手,祝贺道:“楚老弟,恭喜恭喜啊。”   楚天舒与他握了一下,打趣道:“老闻,同喜同喜。不过我跟你说,你那一肚子的学问在我这里想骗吃骗喝,门都没有哇。”   闻家奇向众人作无辜状,说:“各位给我老闻做个证明,你楚老弟要说我骗了吴总、玉芬的吃喝,我还无话可说。可是,我老闻什么时候骗过你的吃喝?”   众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闻家奇还在喋喋不休:“古语有云,一叶知秋,春江水暖鸭先知,相术有云,相由心生,说的都是一样的道理。楚老弟,你的命好,你可以啥都不信,但是,要不是这个孩子,你的命说不定早就丢了。”   这一句,倒是让冷雪、吴梦蝶、谭玉芬都大吃了一惊。   莫非废厂房里这孩子一泡尿帮助父母死里逃生的神奇一幕,闻家奇真的能未卜先知。   冷雪先笑了,说:“闻大哥,他不信,我信,日后孩子有出息,让他管你一辈子的吃喝。”   闻家奇又得意地看了楚天舒一眼,笑了。   难道说闻家奇真有这么神奇吗?非也!   楚天舒刚开始还和大家一样都有点惊奇,不过,闻家奇这个得意的笑容彻底出卖了他。   楚天舒立即明白了过来:这是闻家奇作为一名风水大师特有的观察和推理能力。      第689章 孩子取名      楚天舒判断得不错,闻家奇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获得了他展现“神奇”的诸多信息。   其一,谭玉芬有一句福大命大造化大的暗示;其二,从冷雪手里接过孩子的时候,看见了她手腕和手臂上的伤痕;其三,刚才与楚天舒握手的时候,感觉到了他手掌上的伤疤。   这几个细节综合到一起,闻家奇职业性地会产生联想,如果不是发生了大的变故,楚天舒不可能这么快就把冷雪和孩子带回青原,而以冷雪的身手,对付几个坏人应该绰绰有余,用不着楚天舒拼死出手。   所以,闻家奇大胆作出猜测,在这个孩子身上多半有神奇的事情发生。   第二天,楚天舒开车回了望城县,接了父母到临江。   路上,楚妈妈问晚晴怎么没来。   楚天舒说,过节,别人放假,电视台更忙。   进了城,先是去了“名城嘉年华”,楚天舒领着两位老人看了岳欢颜的房子。   房子已经办理了过户手续。   楚妈妈对房子非常的满意,她转到厨房里,看见锅碗瓢盆炊具炉灶一应俱全,就念叨说,直接搬进来住都没问题。   楚天舒没说话,只偷着乐,他知道妈妈侍弄了一辈子的小孩子,突然退休了,身边没个小孩子,心里失落得很,就巴不得楚天舒和向晚晴赶紧成亲生孩子,好让她这双闲不住的手,能早日抱上小孙子。   楚爸爸转到了卧室,无意间就瞥见了衣柜中还有岳欢颜没清理走的衣服,心里就猜,向晚晴真把她舅舅给她买的公寓房卖了,这才凑齐了买房子的钱,这才把衣物都搬过来了。   楚爸爸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就说,天舒啊,我们老楚家欠晚晴太多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待人家。   临近中午,楚妈妈打开冰箱,看里面空着,就催楚天舒去附近的超市买点菜来,打算动手做中午饭。   楚天舒说,妈,不用忙了,梦蝶姐姐听说你们要来,说好了请你们过去吃饭。   楚天舒救了凌锐,认了吴梦蝶做姐姐,这个楚爸爸和楚妈妈都是知道的,去年春节,吴梦蝶还带着凌锐去看望过两位老人。   楚爸爸很讲礼数,就说,这大过节的,去吵扰你梦蝶姐姐,怎么过意得去。   楚天舒就说也不是特意为您二位准备的,还有玉芬嫂子一家,岳老爷子,冷雪和她的孩子,闻家奇等等好多的人。   去年十一,冷雪跟楚天舒回过家,楚妈妈还有印象,听说她生了孩子,顿时来了兴趣,就说,老楚,梦蝶是天舒的姐姐,也算是我们楚家的闺女,过节了,一家人一起吃顿饭热热闹闹的多好啊。快走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楚爸爸觉得这话也在理,还是让楚天舒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一起来到了“世外桃源”。   今天阳光明媚。   闻家奇陪着张老爷子和岳老爷子在院子里聊天。   岳老爷子对闻家奇吹嘘的神奇很是不以为意,梗着脖子正和他争论不休,看见楚天舒进来了,顾不得和楚爸爸和楚妈妈打招呼,就拉着楚天舒给评评理,他气呼呼地指着闻家奇说,小楚,你说说看,他宣传的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竟然现在还有不少的党员干部深信不疑,会有这等事吗?   楚天舒明白了,党员干部信奉算命卜卦这种现象正在泛滥成灾,岳老爷子这一辈老同志看不惯,平常也不会有人跟他们谈这些,今天闻家奇的吹嘘触动了这位老党员敏感的神经。   在他老人家看来,党员干部都应该是无神论者,怎么能接受风水相术这种封建迷信的腐朽文化,所以,听闻家奇说得神乎其神的,当然要和他发生争执。   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天舒立即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岳老爷子一边,他说:岳主席,他接触的人层次低,全都是道听途说的东西,您别信他那张嘴。说完,就扶着岳老爷子,把父亲介绍给了老人家。   岳老爷子一听楚天舒批评了闻家奇,高兴得像个小孩似的,早把争执忘到了脑后,拉着楚爸爸的手,一个劲儿地夸他为国家培养了一位好儿子,好党员,好干部。   闻家奇嘿嘿一笑,陪着张老爷子和楚妈妈拉起了家常。   凌锐和张盈盈像一对小鸟般跑了出来,亲热地喊着姥爷姥姥,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小弟弟的可爱来。   楚妈妈心里痒痒,忙让楚天舒带着自己去看冷雪和孩子。   吴梦蝶也迎了出来,示意楚天舒去陪老人们聊天,自己领着楚妈妈进了冷雪的房间。   孩子刚刚吃完奶正在熟睡。   楚妈妈并没有急于去看孩子,而是拉着冷雪的手,详细询问起了她的身体状况,既从专业妇幼保健的角度提到了作为一名新母亲应该注意的事项,也以一位母亲的身份说到了如何养育下一代。   整整过了一年,冷雪又见到了楚妈妈,去年陪楚天舒回家,楚妈妈对她就关怀有加,今日已为楚天舒生子,心境更是百感交集,嘴边的一句妈只差喊出声来,好在吴梦蝶提前和冷雪谈过,这才没有出现失态的场面。   房间里阳光充沛,温暖温馨,散发着婴幼儿身上特有的乳臭气息。   冷雪起身,撩开了罩在婴儿床上的纱巾。   楚妈妈弯下身子,本能地伸出手,遮挡来自窗口的光线,避免刺激到熟睡中的孩子。   孩子的小脸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长长的睫毛在微微的抖动,小手捏着个小拳头,嘴巴轻轻地蠕动着,他似乎梦到了什么,嘴角牵动,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楚妈妈看了,不由得一阵惊喜,这孩子太像楚天舒了,莫非这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小孙儿。   她在心里悄悄盘算了一下,先是一喜,后又一惊。   没错,去年的这个时候,楚天舒正和冷雪在一起,按时间来推算,这孩子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怀上的,那他可不就是自己孙儿吗?   但是,向晚晴那里又该怎么办?自己可是把传家的玉镯和耳环都传给晚晴了。   楚妈妈的表情变化,一旁的吴梦蝶看的是一清二楚,她让谭玉芬去把楚爸爸也请了过来。   楚爸爸看见房间里的情形,又看了看冷雪和孩子,心里明白了几分,便请求吴梦蝶把事情说说清楚。   今天把楚天舒的父母请来也是吴梦蝶的意见,这件事一直都是按照她的思路在运行,让楚天舒自己去和父母解释,恐怕很难开得了口,也很难说得清楚。   吴梦蝶让楚爸爸和楚妈妈坐下来,当着冷雪的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才说到冷雪与楚天舒在山洞里等待死亡的那一幕,楚妈妈眼睛就湿润了,她抓着冷雪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后来发现冷雪怀孕了,楚天舒要与冷雪结婚,被吴梦蝶阻止了。   吴梦蝶把责任全部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把为了楚天舒的前途考虑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说到这里,楚妈妈忍不住去看冷雪,冷雪噙着泪点了点头,楚妈妈的泪水就止不住流了出来,一个劲儿地说,闺女,苦了你了。   为了让楚天舒冷静,保护好孩子,吴梦蝶说服冷雪给楚天舒演了一出假打胎的戏,然后安排冷雪回了东北老家玉葱山市,直到孩子出生。   不过,为了不让楚爸爸和楚妈妈太过紧张和担心,吴梦蝶隐瞒了前天楚天舒去看望孩子又发生了孔二狗以孩子相胁迫追杀楚天舒和冷雪的事,只说是她让楚天舒把冷雪和孩子接过来了。   “爸,妈。”吴梦蝶最后说:“这事如果有什么错的话,全是我的责任,和天舒没有关系,不过,我这个当姐姐的,绝对是出于对天舒、冷雪和孩子的一片好心。”   楚爸爸和楚妈妈对视了一眼。   事已至此,吴梦蝶可谓是煞费了苦心。   楚爸爸和楚妈妈对吴梦蝶的良苦用心自然是理解和感激的,只是情理上觉得很对不起冷雪,老两口呆呆地看着冷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孩子醒了,没有哭闹,睁开眼睛,蹬着小脚丫子打了一个哈欠,发出了哦哦的声音。   冷雪把孩子抱起来,递给了楚妈妈。   楚妈妈抱在怀里,楚爸爸也探过头来看。   有道是,血浓于水。   可爱的小人儿非但没有认生,反而蹬着大眼睛看着爷爷奶奶,两只小拳头挥舞起来,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楚爸爸和楚妈妈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楚妈妈问冷雪:“雪啊,孩子叫啥名啊?”   冷雪说:“还没取呢,爷爷奶奶,要不你们给取一个吧。”   冷雪没有随着吴梦蝶喊两位老人爸爸和妈妈,就是不希望给楚天舒增加无形的压力,借着孩子的口,喊楚天舒的父母为爷爷奶奶,仍然不失自然和亲切。   吴梦蝶含笑点头。   楚妈妈用胳膊拱了拱楚爸爸,说:“老楚,天舒的名字是他爷爷取的,这小孙子的名字,你就给取一个吧。”说完,又低下头哄孩子,慈祥的笑容在脸上开成了一朵花。   冷雪抿着嘴,紧张地看着楚爸爸。   楚爸爸沉吟半晌,才轻轻地说出来两个字来。      第690章 功不可没      “冷楚。”楚爸爸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就叫冷楚吧。冷雪的冷,楚天舒的楚。梦蝶姐姐比我们看得远,但也必须让楚天舒记住,这孩子永远是楚家的。雪儿啊,委屈你了,我们老两口替天舒谢谢你了。”   一席话说得冷雪又是热泪盈眶,她拨弄着孩子的小手,激动地说:“冷楚,冷楚,我们谢谢爷爷奶奶啊。”   吴梦蝶认为楚爸爸取的这个名字富有寓意,但又觉得这孩子本来和楚天舒就像,担心这么喊来喊去的,更容易引起人们的联想,便说:“爷爷奶奶取了大名,我这个当姑妈的给取个小名儿吧。”   众人一致同意。   “小名叫聪聪,怎么样?”吴梦蝶解释说:“聪明的聪,寓意就是冷楚长大了会是个聪明的孩子,聪,又音同于葱,可以让孩子记住他是在玉葱山市出生的。”   “好,太好了。”楚爸爸和楚妈妈都十分赞许。   冷雪又摇着孩子的手,说:“小聪聪,我们也谢谢姑妈了。”   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团圆饭。   按照以往的惯例,楚爸爸楚妈妈吃完饭一般是要返回望城县的,可是今天却迟迟不提回家的事。   吃完饭稍事休息,楚爸爸和两位老爷子坐在院子里聊天,楚妈妈手把手地教了冷雪很多婴幼儿护理的方法,亲自示范一只手抱着孩子给小聪聪洗澡,让有过带孩子经验的谭玉芬也是赞叹不已:专业的与非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吴梦蝶把楚天舒喊到了书房里,把和楚爸爸楚妈妈谈的情况简要地说了说。大家心照不宣,对外宣称小聪聪是吴梦蝶弟弟的孩子,上户口之类的手续她会派人疏通关系,应该问题不大。   孩子的事情基本落定之后,自然就谈到了青原市的政局,吴梦蝶提醒楚天舒说,政治斗争和商场拼争有很多共通之处,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轻言胜券在握,一定要朝着最好的目标努力,但也要有最坏的思想准备。   楚天舒也没有隐瞒,把伊海涛和叶庆平见面谈话的内容以及许文俊短信提示等等都告诉了吴梦蝶。   “这两个人离政治核心更近,依然这么的谨慎小心,说明斗争确实非常的紧张激烈,他们对形势的判断也不容乐观。”吴梦蝶说:“从我在商场拼争的经验来分析,对手在正面难以突破的时候,往往就会选择从外围打破缺口。”   楚天舒对此表示赞同。   “从我接触过的政府官员和商人来看,人都是有弱点的,意志力也不是都坚不可摧。”吴梦蝶继续说:“天舒,你是离伊海涛最近的人,面临的风险就可能更大。”   楚天舒不以为意地笑着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岂怕鬼叫门?”   “天舒,什么叫亏心事很多时候不是由你来定义的。”吴梦蝶摇摇头,问道:“丹桂飘香的租赁协议还在吧?房租是不是每个月在往卡上打?凌云志车花费的单据都保存着吗?”   楚天舒回答说:“姐姐,你放心吧。房租每月在付,相关的资料也都保存在一个盒子里,车辆保险、年检、日常保养等等的费用按协议我还得找你报销呢。”   “呵呵,你这个财迷,居然想敲姐姐的竹杠。”吴梦蝶开了句玩笑,马上又收起了笑容,说:“涉及到凌云集团这一块我倒不是太担心,你救了凌锐这在公安系统有案可查,竞购仪表厂的程序透明公开,这里面没有任何可供利用的漏洞,而且对手的目标是伊海涛,他们不会拿着作为突破口,我只是担心他们拿这些东西对你施加压力。”   楚天舒陷入了沉思。   吴梦蝶笑了笑说:“天舒,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可能姐姐见过太多的你死我活,有点庸人自扰,杞人忧天了。”   楚天舒点头说:“嗯,姐姐的意思我明白,总之小心无大错。”   傍晚时分,还没等楚天舒问,楚妈妈主动提出不回家了,要在“名城嘉年华”住下来。   晚上十点,楚妈妈等着楚天舒进了主卧之后,轻轻带上房门,来到正捏着遥控器频繁调台的楚爸爸面前,说:“老楚,按理说,雪儿有玉芬帮忙,照顾好小聪聪没问题,可小聪聪毕竟是楚家的孙子,我这个当奶奶的没道理不帮一把手。”   楚爸爸关了电视,若有所思地说:“你反正也闲不住,帮一把也是应该的,我只是担心,这事晚晴要是知道了,我们这两张老脸可往哪里搁?”   楚妈妈也现出愁容,不过,她马上又说:“你放心好了,到时候天舒和梦蝶总会有法子的。”   楚爸爸脱了外衣,撩开被子上了床。   老两口一个兴奋,一个发愁,两个人还是睡不着,靠在床头继续说话。   楚妈妈埋怨道:“雪儿让你给孩子取名字,你怎么不让他随咱家姓,非要反过来叫什么冷楚哇?”   楚爸爸横了她一眼,说:“老婆子,做事要留有余地,不能得寸进尺啊。这事我们老楚家已经都对不去雪儿的了,你还要让小聪聪跟咱家姓,这道理上说不过去啊,再说了,梦蝶考虑的就是怕影响了天舒的前程,你还非要让孩子姓楚,岂不是白瞎了梦蝶的一番苦心。”   楚妈妈低声辩驳道:“得得得,你呀,不识好人心。我想让孩子姓楚,还不是为你楚家着想,我管他姓什么呢,只要长大了喊我奶奶就行。”   “嘿嘿。”楚爸爸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是嘛,不管他姓什么,他总归是我们的孙子。”   楚妈妈笑了,趟了下来,说:“关灯睡吧,我明天还要带孙子呢。”   每天楚天舒开着车,带着父母往返于“名城嘉年华”和“世外桃源”之间,有个小孩子要忙乎,时间过得飞快,七天的长假一眨眼就过去了。   楚妈妈忙得不亦乐乎,楚爸爸却觉得无所事事,又起了回家的念头,不好对楚妈妈说,只好来找楚天舒。   楚天舒说:“您走了,妈呢?”   楚爸爸说:“你妈还留在城里照看小聪聪,我反正没事,还是回去上课,虽说不带毕业班了,有事做,心里还是踏实些。”   近年来,县中学引进了一大批的年轻教师,像楚爸爸这样已经年过五十的老教师基本上都退居二线了,主要从事行政管理和教研工作,不再担任任课老师,真要是和学校打个招呼,在城里多呆些日子也没太大的问题。   楚爸爸肚里那点儿心思好懂,他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就是怕和向晚晴打照面,心想着节日过完了,向晚晴加班结束了,说不定哪天就要回“名城嘉年华”来收拾房子,这要是碰上了,总归是有些难堪。   所以头一天晚上他就和楚妈妈商量,自己回家去,让楚妈妈留在“世外桃源”和冷雪一起住,既方面照顾孩子,又不用来回跑,当然,最大原因是这样就可以不住在“名城嘉年华”,名义上不麻烦吴梦蝶派人派车天天接送,实际上就是为了避免和向晚晴见面。   楚天舒跟吴梦蝶和冷雪商量,她们也觉得这样安排也不错,楚爸爸回家了,离得也不是太远,有空让楚妈妈多回去看看就是了。   楚天舒便开车将父亲送回了望城县。   国庆一过,转眼到了年底,沿江商贸圈如期竣工了。   这是青原市政建设的一件大事,盛大的竣工暨开业仪式在元旦这一天举行。   在此之前,楚天舒又跑了一趟省城,说动祝庸之出面,邀请到了省长乔明松出席仪式。   新年第一天是一个大晴天,沿江大道上锣鼓喧天,彩旗飘飘,人山人海,煞是热闹,各种车辆沿街停了一大溜。   警察在马路上扯起了警戒线。   商贸圈的广场中心搭着高台,台上挂着大标语,扯着红气球,铺着红地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东南省省长乔明松应邀前来参加仪式。   朱敏文和伊海涛等几大家领导分别端坐乔明松的两侧,一个个容光焕发、气宇轩昂。   各路记者云集台前,早已作好了录制和采访准备。   九点十八分,伊海涛对着话筒大声宣布仪式开始,顿时礼炮齐鸣,彩球高飞,全场欢声雷动。   接着朱敏文起身,徐徐来到话筒前,用洪亮的声音作了热情洋溢和鼓舞人心的讲话。而后几大家领导簇拥着乔明松离开高台,来到台前的空地上,乔明松接过礼仪小姐端上的金剪,满面含笑地剪下了长长的红绸。   掌声过后,乔明松又在朱敏文等人的陪同下,围着沿江商贸圈参观了一圈。   与朱敏文和伊海涛神采奕奕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排在第三位的唐逸夫一直目不斜视,脸拉得老长,好像人家借了他米还了他糠似的。   参观结束之后,一行人乘车回到了市委大楼会议室。   乔明松在听取了朱敏文和伊海涛的工作汇报后,发表了重要讲话。   他对沿江商贸圈的按期建成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表示省委省政府全力支持青原市的建设和发展,还特别表扬了青原市一年来城乡经济工作都抓得有声有色,成绩显著,市委市政府班子功不可没。      第691章 不甘失败      元旦过后上班的第一天,快要下班的时候,伊海涛接到了叶庆平的电话,兴高采烈地向伊海涛表示祝贺。   省委常委会刚刚结束,会上讨论决定了诸多事项,其中一项就是确定伊海涛为青原市市长候选人。这一次,由于省长乔明松的态度明确,支持的声音远大于怀疑的声音,林国栋代表省委组织部的提名获得了大多数常委的赞同。   楚天舒也收到了许文俊发过来的短信。   当然,这种内定候选人的方式与选举原则相悖,政府方面的官员不像党委系统的干部,省委常委会上通过了就会下达红头文件,还必须履行人大选举程序,但上级党委建议的市长候选人具有唯一性,到了人大会上几乎都会高票当选。   这是当前政治体制的特点,大家都心照不宣。理论上说,这个消息还只是一种传闻,但是,只等着青原市人大会一开,伊海涛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伊海涛和楚天舒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一年来的千辛万苦和酸甜苦辣涌上了心头,久久说不出话来。   冬日的黄昏来的很快。   西边的天空,单薄而清丽,从浅蓝的云层里散出几片玫瑰色的彩霞,在慢慢的飘荡。   市政府大楼嘈杂的声音随着下班时间的到来,很快转为了寂静。   唐逸夫破天荒地推掉了所有的应酬,烦躁不安地坐在办公室里抽了大半包烟。   刚才他也得到了消息,伊海涛已经被确定为青原市的市长候选人。   此时,他有点掉进了冰窟窿里的感觉,似乎外面的寒风穿透了严实的玻璃,吹到了他的骨头里。   他甚至有些后悔听了蓝光耀的意见,没有早点下手去抓伊海涛的小辫子。不过,木已成舟,后悔也晚了,再说,没有得到何天影的暗示,要从贪腐上来给伊海涛做小动作,以他自己所掌握的资源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难道就这么认输了吗?唐逸夫不甘心。他认为何天影也不会就此甘心,所以,他思前想后,还是想给何天影打个电话,探探他的口风。   虽说与何天影的关系很熟了,但还没有熟到随便打电话的份儿上。这一个度唐逸夫把握得很好,把握不好这个度,会让领导产生厌烦情绪。可是,今天却不同了,事关重大,他觉得有必要给何天影打个电话。   他关好了办公室的门,想了一遍要说的话,等心气平定下来,又清了清嗓子,才拨出了何天影办公室的电话。   当电话“嘟”地响了之后,唐逸夫的心一下跳了起来,他紧紧地握住话筒,生怕关键时刻掉线,或者何天影已经离开了办公室。   就在唐逸夫忐忑不安的时候,何天影的声音出现了。   何天影先喂了一声,然后说:“请问你哪位?”   唐逸夫马上亲切地说:“何书记,您好!我是逸夫,青原的唐逸夫。”   何天影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是逸夫啊!怎么,沉不住气了?”   唐逸夫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何书记,您太了解逸夫了。”   何天影说:“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没想到这么巧。有些情况你应该清楚了,我只能表示遗憾。逸夫啊,这对你是一次重大的考验,希望你能够经受得住,也能把握得好。”   虽然隔着上百公里的距离,但唐逸夫在听何天影说话的时候,头还是像鸡啄米似地不住地点着,嘴里不停地说着是是是,好好好。   等何天影说完,他才说:“感谢何书记长期以来对我的栽培和关怀,也恳请您多多指示,我一定不辜负您对我的厚爱。”   何天影说:“逸夫,指示我暂时没有,关键还在于你自己怎么把握。别的话就不多说了,电话中也不方便说,等以后见了面再说吧。好了,我还有事儿,一会儿你和光耀联系一下,他应该会提出好的意见和建议。”   唐逸夫说了一声好好好,何天影就挂断了电话。听着一片盲音,还舍不得放下话筒。手心里汗润润的,仿佛抓了一把水,就拿过餐巾纸擦拭了一下,心里却充满了期待和希望。   放下电话,唐逸夫并没有急于和蓝光耀联系,他点了一支烟,悠悠地吸了起来,一边吸着,一边细细地品味起了何天影的话,他觉得何天影没有指示就是最高指示,到了这个关键时刻,他不会撒手不管的。   这样想着,他又琢磨起来了何天影刚才说的话,越琢磨越觉得大领导就是大领导,说出的话就是有水平,既含蓄又有韵味,总能给人以广阔的想象空间。   这是一次重大的考验?   如果彻底选择放弃,那还考验个屁!   要经受得住,要把握的好?   如果没有机会,还谈何把握!   不管怎么理解,以唐逸夫的政治嗅觉和悟性,一定是还有希望。   而且,何书记最后还让自己和蓝光耀联系,这说明事情没有完全的绝望,这总是令人兴奋,也令人鼓舞。   这样想着,唐逸夫就觉得心里突然燃烧起了一团火,在这么一个冬日里,给了掉进冰窟里的他以极大的温暖。   抽完了手头上的这支烟,唐逸夫打开了办公桌前的台灯,掏出了手机,拨通了蓝光耀的电话。   可是,提示音为正在通话中。   唐逸夫正胡思乱想,突然办公桌上的座机铃声响了,他一惊,是不是何天影又有什么事要交代?他急忙瞅了一眼来电显示,才知道是朱敏文办公室的电话,就马上接起,亲切地说:“书记你好,我是逸夫。”   朱敏文说:“逸夫,还在加班呢。”   唐逸夫说:“是的,手头上还有点小事,马上就处理完了。书记,有事?”   “哦,逸夫,有件事想跟你通报一下。”朱敏文说:“忙完了,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吧。”   唐逸夫答应了,放下话筒,正在收拾东西,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又叫又跳起来。他抓过来一看,是蓝光耀。   “蓝主任,你好!”唐逸夫觉得现在这个电话的重要性绝对不亚于朱敏文的召唤,他决定接完这个电话再到朱敏文那边去,就说是手头上的事耽误了。   “老唐,情况紧急我就长话短说了。”蓝光耀说:“刚才我和敏文书记通报了一些情况,他非常重视,你可以把你掌握的情况一并向他汇报,我想,他应该知道下一步怎么做。”   “朱书记刚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过他办公室去一趟。”唐逸夫一时摸不清蓝光耀的意图,只好问道:“蓝主任,我该从什么地方入手?”   蓝光耀说:“就拿擎天置业来说事,尽量只扯世纪阳光的卫世杰,别的一概不提。”   既然蓝光耀说得如此明确,又和朱敏文提前通过电话,唐逸夫心里多了几分安慰,他忙答应道:“好好好。”   刚说完,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捏着手机,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为六点,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唐逸夫拎着包,从办公室出来,走道上寂静无声,黑暗中迎面过来一个人影,把他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是黄如山。   高大全被贬之后,唐逸夫一直没确定跟班的秘书,他一是有气,二是懒得费事,如果能当上市长再来挑选的余地大多了,用不着现在急匆匆地随意定一个,到时候不满意也不好更换,所以,这一段时间他把黄如山当秘书使了。   唐逸夫没走,黄如山自然也不敢走,这会儿听见动静,就忙迎出来了。   “老板,忙完了?”黄如山问。   唐逸夫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如山,你还没走呢。”   黄如山说:“嘿嘿,老板没走,我哪里能走?”   唐逸夫说:“你先回去吧,朱书记找我还有点事,让司机等着我就行了。”   黄如山把唐逸夫送到电梯口,等着电梯门关上,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下楼等着。   朱敏文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秘书林登山的办公室门开着,但没有出来迎接。   唐逸夫直接敲门进去了。   朱敏文给唐逸夫让了座,又要去泡茶,唐逸夫赶紧自己动手把茶泡上了。   唐逸夫当然要首先解释没有立即赶过来的理由,他端着杯子坐下后,一脸歉意地说:“书记,来晚了。年底年初,事务性的工作多,文件也特别的多,不趁着下班处理,还真要拖住了。”   眼看春节将至,党政部门格外忙碌,许多会议、文件包括事务性的工作全都集中在这个时候,领导的日程,每天几乎都排得满满的,一点空闲都没有。   一些看似并不重要的事情,例如看望老干部、慰问贫困群众、迎新座谈会等等,都是每年春节前后的例行公事。所以,平常例行的文件,只要能拖的,也都拖了下来。   有些急件必须立即处理,由秘书特别说明,领导就要在会议的间隙,或者下班之前的片刻,匆匆看一看,写上几个字的批示。   朱敏文笑了笑,表示理解,才说:“逸夫呀,省里已经确定了海涛同志作为市长候选人,这个你应该听说了吧。”   既然是为这件事来的,唐逸夫觉得没有必要装糊涂,就说:“下班之前听说了。”   朱敏文随后的一句话,让唐逸夫看到了一丝光亮。      第692章 如意算盘      “我也是刚接到省委组织部的通报。”朱敏文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却包含了很深的含意,这等于是告诉唐逸夫,省委讨论之前没有和他通气,他也没有推荐伊海涛。   唐逸夫听朱敏文这样一讲,心里便更有底了,他装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说:“书记,省委既然决定了,市里也只有服从啊。”   说完,偷眼就去看朱敏文的反应。   “那是,那是。这是组织原则嘛。”朱敏文略显尴尬,他沉吟了半晌,说:“逸夫,这事之所以到现在才确定下来,过程比较复杂,存在一些争议,我还是有些担心,将来人大会上的选举会遇到阻力啊。”   朱敏文在打哑谜!   这是唐逸夫的第一反应。   这么晚了朱敏文还没走,专门把自己召过来,绝对不是想要提前打预防针,让自己从安定团结的大局出发,不要在人大会上闹出乱子来。或许,朱敏文是在暗示自己,要有所动作就抓紧,别等到开两会了再来添乱。   暂时闹不清楚朱敏文的意思,唐逸夫就顺着说:“是啊,选举要出了岔子,这可是给书记你脸上抹黑啊。”   这句话,唐逸夫看似是在替朱敏文着想,但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多少又有点威胁的味道在里面。   要知道,如果在人大会上组织内定的市长候选人不能顺利当选,朱敏文这个市委书记兼人大主任的掌控能力毫无疑问要受到质疑,仕途会不会就此止步暂且不去考虑,他这个书记还能不能当得下去也要被打上问号了。   面对唐逸夫的太极推手,朱敏文未动声色,他又把球踢回到唐逸夫的脚下,问道:“逸夫,你觉得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我也说不太好。”唐逸夫终于沉不住气了,开始把话题朝蓝光耀提示的方向引,他说:“书记,我比较担心,会不会有人把申国章和秦达明这两个悬案翻出来做文章。”   果然,这句话触动了朱敏文的敏感神经,他问道:“逸夫,你都听说了些什么?”   唐逸夫单刀直入地说:“我听省纪委的蓝主任说,上次执法大检查,有人背后对擎天置业使了手脚。”   朱敏文问:“谁?”   唐逸夫答:“世纪阳光的卫世杰。”   蓝光耀已经向朱敏文通报过这个情况,他继续明知故问:“可能吗?”   “理论上他一个刚冒头的私企老板应该没有和秦达明扳手腕的能力。”唐逸夫开始煽风点火:“可他硬是把擎天置业整垮了,而且,他好像还没打算消停,这就很让人有点看不懂了。”   朱敏文眉头跳了一下,不冷不热地问:“还不消停,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在朱敏文看来,世纪阳光才成立短短的一年多时间,一举成为了暴发户,大有取代擎天置业当上青原商界龙头老大的趋势,你卫世杰应该知足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不肯消停,理由只有一个:伊海涛有野心,他不仅想当青原市的市长,还把目光瞄向了我这个市委书记。   唐逸夫看到了朱敏文的表情变化,心头一喜,紧接着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他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我听说,这家伙还在暗地里搞小动作,托人在银行查擎天置业过去的来往账目,还在公安局找人查一个叫刘紫琼的女人。”   唐逸夫的声音很轻巧,可在朱敏文听来,却不啻于脑子里响了一个炸雷。   卫世杰的行踪唐逸夫派人一直在盯着,他根据颜婕妤提供的信息委托银行系统的人查过擎天置业的来往账目,这事发生在几个月前,唐逸夫早就得到了报告,而在公安局户政科查一个叫刘紫琼的女人,则是楚天舒最近暗中在做的事,唐逸夫把名头强行安在了卫世杰的头上。   这个消息是郝建成不久前才传递过来的。   市长专车闯红灯事发之后,吴新元被解除了市交警支队副支队长的职务,又回到了市局户政科当科长。   元旦之前,刑侦支队的戴勇来查一个叫刘紫琼的女人,吴新元只以为又是什么案子涉及到了这么女人,开始并没在意,后来无意中听说是楚天舒委托来查的,当即就留了意,在提交查询结果之前向郝建成报告了。   楚天舒为什么要查这个女人呢?   原来,岳欢颜在南美某国找了关系查摩丹投资集团的账目时,顺便查到了擎天置业打到南美某国银行账上的钱,又被转到了米国的某个账户上,通过米国的关系一查,这钱最终落到了一个叫刘紫琼的中国女人户头上。   擎天置业与米国并无业务往来,颜婕妤也问过秦少,秦家在米国也无亲朋好友,楚天舒顺着一推理,初步认定刘紫琼这个女人应该是从青原出去的,就暗中托童丹元帮忙查一查,没想到戴勇无意中漏了口风,这事就被通过郝建成传到了唐逸夫的耳朵里。   在青原市的户籍中,叫刘紫琼的女人有两百多个,要从这么多的人当中找出每一个人的社会关系,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其中有一个七年前出国前的刘紫琼引起了唐逸夫的注意,她原先不叫刘紫琼,原名叫刘国芳,是朱敏文的前妻。   虽然唐逸夫搞不清楚楚天舒要查这个女人的真实意图,但隐隐觉得,这一定对朱敏文不利,所以,他考虑再三,还是把这个女人的名字抛了出来。   朱敏文借着喝茶很好地掩饰了内心的震惊。但是,他所感受到的巨大危机却让他难以平静。   卫世杰在查擎天置业的来往账户,楚天舒在查刘紫琼,唐逸夫不清楚这两者之间的联系,误打误撞地把两件事搁在一起说了,但朱敏文心里却是明镜儿似的,秦达明每年打往南美某国的钱,都通过洗钱组织转移到了前妻的户头上,供他们在米国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奢华日子。   这要是败露出蛛丝马迹来,那就不是乌纱帽保不保得住这么简单,而是晚年会不会在牢房里度过了大问题了。   听完了唐逸夫的话,朱敏文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忿忿地骂道:“这帮唯利是图的奸商,总想把天底下的便宜都一个人占尽了。过去的秦达明是这样,现在的卫世杰又是这样,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书记,你说得太对了,无奸不商嘛。”唐逸夫鼓惑道:“这些人只认得钱,哪里还把道德法纪放在眼里。”   朱敏文把杯子重重地搁在了茶几上,声色俱厉地说:“不管是谁,只要他胆敢以身试法,那就一定要让他见识见识党纪国法的威力!”   “对!”唐逸夫也捏了一把拳头,说:“必须让这些人明白,青原也是党领导下的法治社会,不能任由某些利益小团体胡作非为。”   激愤之下,矛头显然不单单是指向卫世杰一个人,外延在不知不觉中扩大了。   朱敏文当然听得懂唐逸夫的言外之意,他所指的利益小集团肯定是以伊海涛为首的楚天舒、卫世杰等人。在他看来,卫世杰的超速崛起与秦达明当年有异曲同工之妙,必然借助了楚天舒的力量,而楚天舒的力量又从哪里来,只有伊海涛!   执法大检查中,伊海涛不听自己的建议,朱敏文对他有看法,这不假!   省里没有充分征求他这个市委书记的意见就确定了市长候选人,朱敏文有想法,这也不假!   但是,以朱敏文从政几十年的阅历,他还不至于冲动到为了唐逸夫的利益而去触犯伊海涛的利益,更不会傻到要去对抗省里已经作出的决定。   实在是这个卫世杰太可恶了,居然胆大妄为地去查擎天置业的来往账户、去查一个叫刘紫琼的女人,这就令朱敏文坐不住了,如果等到伊海涛当上市长,羽翼丰满之后,天知道会纵容这个卫世杰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他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拍板决定:成立专案组,调查卫世杰。   这正是唐逸夫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此时唐逸夫终于明白了蓝光耀或者何天影为什么让自己只提卫世杰,就是要把想象的空间留给朱敏文,因为当前在青原,有能力调动纪检政法力量的只有朱敏文一个人。   这是一个绝妙的借刀杀人之计!   即使林国栋这一方看到了青原上方的刀光剑影,也算不得是何天影撕破的脸皮。   这也是何天影打好的如意算盘!   如此一来,进可攻,退可守,局势就牢牢把控在自己的手上了!   何天影长期从事纪检监察工作,在他的眼里,任何一个官员的屁股都不可能是干净的。   林国栋力挺伊海涛,肯定得了伊海涛的好处,就像他力挺唐逸夫一样。青原如果牵出了伊海涛,那拔出萝卜带出泥,林国栋多半脱不了干系,至少可以制造这样的舆论迫使他作出政治上的让步。   在官场拼争的大棋局上,每一个人都是位置不同分量各异的棋子,任何一盘棋都是通过逐步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才最终分出胜负的。   在朱敏文和唐逸夫的棋局里,卫世杰、楚天舒、申国章、秦达明都是小兵小卒,可是,放到何天影的棋局里,朱敏文和唐逸夫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车马炮而已。而蓝光耀和叶庆平等人,大概算得上是中宫里的仕和象吧!   朱敏文和唐逸夫这两颗棋子,为了各自的目的终于勾结到了一起……      第693章 翻身一回      第二天上班,伊海涛走进办公室,脱下外套,挂到门后衣橱里,对着衣橱门上的镜子照一照,一身笔挺的西服,雪白的衬衫,藏青色斜纹领带,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他把被寒风吹乱了的两根头发整理了一下,便开始了他新一天的工作。   什么时候窗外飘起了雪花,似有若无,但却给人们带来惊喜。   青原市好多年的初冬都没飘过雪花了。   寒冷似乎疏远了人们,又仿佛是人们逃避了冬天。   坐在暖融融办公室里的楚天舒隔着玻璃窗看到雪花在空中时隐时现,不知从何而来,又不知飘向何处。他情不自禁打开了一扇窗子,一股习习的冷风吹进来,顿时令感到发胀的脑袋一阵清醒。   他把双手伸向窗外,想接住飘飘忽忽的雪花。   雪花调皮地躲过他的双手,消失在寒风里。他翻转双手,像拍打苍蝇那样,冲着一片悠悠荡荡的雪花拍过去。但那片雪花被寒风一吹,像一个调皮的少女,一扭腰就跑开了。   楚天舒忽然打了一个寒战,连忙关上窗子,重新回到暖融融的办公室里。   上午十点左右,楚天舒接到了黄如山的通知,召开市府办公厅综合一处和二处全体会议。   当时楚天舒正趴在电脑前写伊市长慰问财税金融系统干部职工的讲话。   年底了,政府照例要慰问财神们。   至于为什么,没人说得清楚。   春节之前,伊海涛安排了很多场的慰问活动,只是楚天舒很纳闷,为什么第一站要去财税金融系统呢?直接在一线创造财富的工人农民们多辛苦,收钱管钱用钱的财税金融系统的干部职工本来阳光雨露十分充足,偏偏每年年底还要去慰问。   说到慰问,可不是嘴上抹石灰白问的。   楚天舒有想法归有想法,但慰问讲话该怎么写还得怎么写,而且还必须挑好听的话来写。   秘书有几个没思想的?   但想法只属于他个人,不能代表政府行为。   黄如山召集市府办的两个最重要的处室开会,要研究讨论的也是市府办近期最重要的工作:起草政府工作报告。   政府工作报告,是市政府一年的行动指南,而今年又逢换届年,其重要性和影响力更是非同小可,基本上可以看作是新一届政府任期内的执政纲领。不仅作报告的新市长关注,省里的领导也十分关注,全市人民同样非常关注。   起草政府工作报告,是市府办一年一度的重点和亮点工程,是体现一个秘书能力和水平的最好机会。   政府工作报告是集中集体智慧的结晶,但首先是体现起草班子智慧的结晶。   别说牵头起草政府工作报告,即使是参与起草政府工作报告,那都是一个秘书可以炫耀的资本。   理论上来说,主持市府办工作的黄如山自当担此重任,但是,他主动提出让贤,把这份光荣而重大的使命交给了楚天舒。   理由在会上不能明说,但大家心知肚明。   因为到时候在人大会上作报告的是伊海涛,而能把他的执政思路搞清楚的人选自然非楚天舒莫属。   秘书们都知道,领导开会讲话,部署工作,靠秘书提供材料。领导满意才是材料的最高标准。领导不满意,成千上万个人看了说满意都不顶用。秘书就是要对上负责,对领导负责。   很显然,伊海涛新官上任的第一个政府工作报告,一定要求特别高,如果他满意,别人就是有千万条意见,那也白搭。但如果他不满意,那将是费力不讨好,适得其反,前功尽弃。   黄如山权衡再三,与其忙得要死最后还可能落个领导不满意,还不如现在就高风亮节,把这个人情卖给楚天舒,直接指定由楚天舒来牵头起草政府工作报告。   在会上,黄如山例行公事般说了说政府工作报告的重要性,然后直接授权楚天舒组建起草班子,要谁给谁。   楚天舒客气了几句,见大家一致拥护黄如山的英明决策,他第一个就点了谭广德的名。   楚天舒说得非常的坦诚,自己头一次牵头起草政府工作报告,需要谭广德这样的老同志给予支持和帮助。   谭广德参加过多次政府工作报告的起草,而且早年还做过一次政府工作报告的起草牵头人。最主要的,凭他对谭广德的了解,谭广德既不会贪天功为己有,也不会掠人之美,肯定会尽心尽责,倾力而为的。   牵头,就是由楚天舒统稿,其他人各写一块。   楚天舒把话说得如此的诚恳,谭广德心里十分的舒坦,他了解楚天舒的为人,给他打下手,也是心甘情愿。   紧接着,楚天舒又点了苏幽雨和另外一位秘书小李的名。   黄如山当即决定,在凯旋大酒店开四个商务套间,起草班子每人一间,集中封闭一周,一定要拿出一份最高质量、最具水平、最能体现市府办集体智慧的政府工作报告来。   布置停当,黄如山语重心长地说:“小楚,这次就看你们的了。”   楚天舒和谭广德都明白黄如山这话什么意思。   自打黄如山主持市府办的工作以来,各位副市长对政府办的文字材料始终不太满意,吹毛求疵挑材料中的毛病不说,还多次问黄如山,政府办的材料为什么总写不过市委办?你看朱书记、郭书记的讲话高度多高啊,弄得市府办的秘书们人心惶惶,黄如山也一直灰头火脸。   政府办工作以服务领导为核心,服务领导以文字材料为核心。   为什么政府办的材料就一定写不过市委办呢?   黄如山不止一次组织秘书们讨论过,可还是改变不了这个现实。   为提高政府办文字材料水平,黄如山想到一个绝招,抽调两名字眼深的秘书专门审查各处室的文字材料,发现错别字就扣处室的分,与月度或季度那可怜的奖金挂钩。有的处室一年到头忙下来,就因为几个错别字,两个全额奖金都拿不到,只落个白忙不说,还被市委办的秘书们看了笑话。   但无论黄如山怎么折腾,秘书们怎么卖力,市府办的材料还是不尽如人意。这让黄如山伤透脑筋,让秘书们整天惶惶不可终日。   楚天舒来了之后,也曾和谭广德私下里议论过。   谭广德找出了一大堆的理由。   市委一个书记,两个副书记。两个副书记中还有一个是市长,由市府办提供服务,一个分管政工。   这样,市委办十几个人组成的秘书班子事实上只服务朱敏文和郭鸿泽两个人。一个会议定下来,先调研,后讨论,再起草,时间非常从容,人员全力以赴,反复打磨,层层把关,送到书记手里的材料就非常成熟。   而政府办呢,一个处三两个人服务一个市长或副市长,又写材料又服务,整天疲于奔命。而政府突发事情太多,说声开会,就火上屋顶,立即安排。说要材料,就马上得给,哪有工夫打磨?谁帮着把关审核?   这样拿出去的材料不出差错就谢天谢地了,还谈什么高度,什么精彩?   其实,朱敏文的秘书林登山也是从市府办出去的,有多少斤两谭广德们都心里有数,市府办一直写不过市委办这在朱敏文当市长的时候也是如此,并不是黄如山来了之后才落到这步田地。   秘书们谁都知道,两办材料各有特点,市委作决策,政府抓落实,一虚一实,虚的好说,实的难写。   这些理由都站得住脚,但摆不到桌面上来。   苏幽雨被扣了奖金,还背地里去找黄如山发牢骚:“秘书长,出版物还允许有万分之一的差错率,讲话稿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错,是不是要求太过分了?”   黄如山把眼一瞪,说:“小苏,这样要求领导还不满意呢,有这发牢骚的劲头,多从自身找原因,把材料写好才是根本。”   苏幽雨只能一声叹息:“唉,什么时候我们市府办能翻身一回呢?”   黄如山认为这次翻身的机会来了。   前段时间,伊海涛在《理论与实践》上发表的文章,得到了省领导和学术界的一致好评,黄如山暗地里认定这是楚天舒的手笔,这一次,把政府工作报告交给他来牵头起草,提供最好的写作条件,为的就是要让市府办也扬眉吐气一回。   楚天舒自觉压力巨大,最后表态说:“我们起草班子一定竭尽全力完成好任务,还望弟兄们多多支持,秘书长审核把关。”   黄如山没有再作过多的谦虚退让,他让谭广德、苏幽雨和小李交接好手头上的工作,然后听从楚天舒的安排,尽快进驻凯旋大酒店,排除一切干扰,专心致志地起草政府工作报告,尽快拿出令人满意的初稿来。   这种荣耀和待遇前所未有,谭广德、苏幽雨和小李跃跃欲试,只等着楚天舒一声令下,立即开赴凯旋大酒店,主动把自己封闭起来。   楚天舒当然也希望把政府工作报告写精彩,写出新意来,但是,这些日子伊海涛的各种事务性工作也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什么时候才能抽得出身来,还得听伊海涛的意见。   从会议室出来,楚天舒跑去向伊海涛一汇报,立即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第694章 异样光彩      一事顺,诸事顺。   楚天舒把准备封闭起草政府工作报告的想法一说,伊海涛当即就笑了。   “好,这个想法好!”伊海涛摆手拒绝了楚天舒要给他的茶杯添水,示意他坐下来,兴奋地说:“刚才接到朱书记的通知,省委党校有一期短训班,为期十天,本来要求市委副书记参加,郭书记最近身体不太好,朱书记让我去,明天报到,后天开班。”   这应该也是个不错的信号!   执法大检查之后,朱敏文与伊海涛之间产生了隔阂,现在朱敏文提出让伊海涛以副书记的身份去参加短训班,也相当于主动示好,因为伊海涛当选市长之后要兼任市委副书记,参加短训班不仅说得过去,也说明朱敏文已经认同了这个结果。   伊海涛就是这么认为的,他继续说:“正好可以利用这十天时间,思想上充充电,静下心来思考思考今后的工作,还能与其他地市的领导多多交流,机会难得啊。”   楚天舒也说:“太好了。您去参加培训,我争取在这十天里,把政府工作报告的初稿拿出来。”   坐在窗下,外面阳光明媚,寒风瑟瑟,室内窗明几净,暖意融融。   楚天舒心情爽朗,精神百倍,原本不太愿意写的慰问财税金融系统的讲话稿也文思汹涌,一挥而就了。   下午,楚天舒陪着伊海涛去慰问财税金融系统的干部职工。   伊海涛的讲话精彩,座谈会也开得热烈,财税金融系统的负责同志纷纷抢着表态,财税金融系统的干部职工一定会在伊市长的正确领导下,一如既往地为青原市的经济腾飞做出应有的贡献。   楚天舒终于领会了伊海涛第一站来慰问财税金融系统的良苦用心,市长是政府的大管家,哪个地方都要花钱,必须首先重视收钱管钱的人才行啊。   回到办公室,伊海涛召集唐逸夫、廖有朋、沈梦芸等几位副市长简单碰了个头,通报了自己要去省委党校参加短训班的事,调整了春节之前的一些工作安排,几位副市长都没有提出异议。   之后,伊海涛又将黄如山和楚天舒叫到了办公室,就政府工作报告的起草提出了具体的思路设想和几点注意事项。   忙完这一切,下班的时间又到了。   送伊海涛回家的路上,楚天舒收到了苏幽雨发来的短信:“领导,请你吃晚饭,赏光不?”   楚天舒暗想,这鬼丫头,进了起草班子,高兴呢。   他一时兴起,故意回了条短信:“你是不是发错人了?”   苏幽雨回复:“没有,就是请领导啊。”   楚天舒说:“领导坐在后排呢,要不,我帮你问问。”   苏幽雨说:“那是你的领导。”   楚天舒说:“不是你的领导吗?”   苏幽雨说:“是,但我想够也够不着。”   楚天舒说:“哦,我以为你要请大领导。”   苏幽雨说:“你坏死了。”   楚天舒偷着乐,回复道:“等着,领导还没到家呢。”   伊海涛心里也兴奋着呢,没有像以往那样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他注意到了楚天舒边发短信边偷着乐的神态,便问:“天舒,是向记者吧?”   楚天舒一愣,含笑点了点头。   伊海涛笑道:“去吧,明天就要封闭了,今晚上放你的假。”   楚天舒问:“明天封闭不了吧,我送你去省委党校报到。”   伊海涛说:“不用了,别搞得兴师动众的,老万送我过去就行了,你在家安心把报告起草好,等我回来就开会讨论。”   伊海涛发了话,楚天舒当然要听命。   还没有正式当选呢,低调一点没错。   车到伊海涛家,彭慧颖还打算留楚天舒吃晚饭,伊海涛说:“教授,你别留他了,有人等着他呢。”   有人等着是不假,但不是伊海涛想象中的向晚晴,而是市府办的苏幽雨。   春节之前,向晚晴进了青原卫视的春晚节目组,负责外景方面的策划和录制工作,元旦过后,一直带着栏目组的冯紫辰等人没日没夜地跑现场,录资料,说楚天舒忙,实际上向晚晴比他更忙。   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两个人想见个面都难!   出了伊海涛家所在小区,楚天舒就下了车,让万国良把车开回去,他站在小区门口的路边给苏幽雨打了个电话。   他问:“在哪儿呢?”   她说:“宝贝面对面。”   这是苏幽雨和楚天舒在指挥部负责沿江大道东、西大街拆迁时候经常去的地方。   去年的冬天,苏幽雨曾经在这个酒吧里对楚天舒有过一次大胆的表白,请求楚天舒做她的男朋友,以摆脱指挥部副指挥长钱坤的无耻纠缠。   楚天舒的第一反应就是:苏幽雨要故地重游,会不会故伎重演?   他问:“还有谁呀?”   她说:“还有一个朋友,但他没来,我在等。”   他开玩笑道:“男朋友?”   她说:“我想是,但他可能不想是。”这话有点绕,没等楚天舒反应过来,她接着又问了一句:“大领导到家了吗?”   他说:“到了。”   她问:“那你过来吧,我等着呢。”   楚天舒愣了一下,她那么有把握,我一定会赴约?   他说:“你稍等,我马上过来。”   她说:“好,我在门口等你。”   他说:“别了,外面风挺大的。”   苏幽雨只说了一句:“一会儿见。”就把电话挂了。   楚天舒招手打了个车直奔沿江大道上的“宝贝面对面”酒吧。   苏幽雨还是等在了门口,一见楚天舒从的士上下来,立即跑上前去,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看得出来,苏幽雨今天特意化了淡妆,比在办公室里那个正装美女多了几分妩媚。   由于沿江商贸圈的开张营业,“宝贝面对面”酒吧的生意越发的红火了。   酒吧里面的装饰比以前更加的金壁辉煌,显得更上档次,在一条通向酒吧中心走廊两侧的玻璃墙壁里,摆放着XO白兰地、威士忌、尊尼获加等世界名酒,至于是不是空瓶子,谁也说不清楚,反正真正消费高档洋酒的并不多。   走廊地面是用透明的材料铺成,下面安放着灯,灯光从地面下射出来,和走廊四周的灯光混在一起,置身在这里,就如同置身于金光闪闪的金光大道上。   两人手拉手,走上了一个环形的楼梯。   故地重游,触景生情,加之从楚天舒手心里传来的那股温暖,让苏幽雨感觉特别的熟悉和亲切。   来到二层,从这里可以俯望整个酒吧大厅,相对比较幽静。   “来,领导,请坐。”苏幽雨拿出了一副主人的架势。   “来,女士优先。”楚天舒则拉开椅子,很优雅地请苏幽雨坐下。   苏幽雨一笑:“今晚上我请客,你不许跟我抢。”   “好的。”楚天舒拍了一下巴掌,一个服务生快步过来。   虽然是苏幽雨请客,但点菜之类的服务工作还是由楚天舒来做。他拿过菜单,刚要点,又问:“幽雨,你男朋友还有多久能到?”   她说:“我不知道。”   他说:“你打电话问他呀。”   她调皮地说:“他已经来了,你自己问吧。”   楚天舒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在路上用“领导”逗了苏幽雨一回,苏幽雨马上就用“男朋友”对他实施了“报复”。   酒吧里回荡着时下流行的慢摇舞曲。现在还不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等到晚上九点来钟,酒吧中央表演区里,会有十几个劲装性感美女卖力表演奔放的舞蹈,那个时候,就是年轻人肆意狂欢的开始。   既然是两个人,吃的又是西餐,自然就要点酒。   不一会儿,服务生就把东西端上来了。   不过,楚天舒知道苏幽雨的酒量不好,这回点的是香醇爽口的可可酒,很适合女孩子喝。   苏幽雨端着高脚杯,很认真地看着楚天舒,说:“领导,谢谢你,我敬你。”   时间仿佛倒流到了去年,也是这么个冬天,也是在这个酒吧,也是这么个动作,也是这么一句话,一点儿都没变。   楚天舒端起酒杯,与苏幽雨碰了碰,浅浅地抿了一小口。   苏幽雨低头喝着可可酒,似乎有话但又在迟疑是否应该说出来。   楚天舒看了出来,问道:“幽雨,你是不是因为我点名让你进了起草班子啊?”   苏幽雨抬起头,迟疑着说:“是,又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楚天舒笑道:“呵呵,平时挺能说会道的,今天怎么变得不会说了呢。”   苏幽雨支吾道:“领导,你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我对你很好吗?”楚天舒一脸疑惑,他说:“好像刚才还有人说我坏死了。”说完这句话,楚天舒眨着眼睛,想看苏幽雨尴尬的样子。   苏幽雨嘟囔着小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楚天舒,胸口上下起伏着。   楚天舒一阵好笑,心道:“有意思,苏幽雨不在办公室里坐着,只要跟自己单独在一起,就会变得像个小孩子。”   苏幽雨猛然把杯里的可可酒一口全喝了下去,红通通的脸蛋上闪现着一丝异样的光彩。      第695章 说说规则      “楚大哥,我喜欢你!”借助这一口酒,苏幽雨说出了这句连楚天舒都没想到的话,脸颊顿时飞起了红晕。   楚天舒瞪大了眼睛,看着苏幽雨那略带迷离的眼睛,苦笑道:“幽雨,你喝多了。”   “不,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苏幽雨把玩着高脚杯,轻声说:“楚大哥,我知道你有女朋友,这没关系,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不能阻止我喜欢你呀。你别害怕,就是那种纯粹的喜欢,不是非要嫁给你。”   “但……这不合适,我们不说这些,好吗?”楚天舒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劝解这痴情的姑娘。   苏幽雨秋波流转,反问道:“说说又有什么关系吗?”   楚天舒知道,靠说服教育治不住苏幽雨,只好板起面孔来,说:“小苏,你要再说这个事,我就把你从起草小组除名。”   “哎呀,领导,你怎么能这样?”苏幽雨果然着急了,她委屈地说:“喜欢一下都不行,太没情调了吧。”   楚天舒说:“我答应来,就很有情调了。不是吗?”   苏幽雨撅着嘴,神色有些黯然。   楚天舒举杯,和她碰了一下,说:“好了,幽雨,难得有机会来泡吧,别不开心了。”   苏幽雨说:“我开心不起来。”   楚天舒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苏幽雨迟疑了一下,低下头,轻声说:“他们说,过了年,伊市长当了市长,你也要外放。想着以后再没有人关心我,帮助我,我就开心不起来。”   楚天舒笑了:“幽雨,傻了吧你。真要像你说的那样,你更应该开心才是啊。你又能干又肯干,我走了,综合二处的处长不就是你的了吗?”   “才不是呢。”苏幽雨抬起了头,说:“我现在这个副处长,没有你帮忙,哪里轮得到我?再看看一处的老谭,在市府办几十年,能力比谁弱,可一处换了七八任的处长,这回要不是你大度,他同样没指望。”   楚天舒想了想,苏幽雨这话还真没错。   外面的人都觉得在市府办当秘书,天天能接触领导,升迁的机会一抓一大把。   殊不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大多是那些跟对了领导,有一些背景,会溜须拍马的少数人,大多数像谭广德这样真正干事的,非但没有得到机会,还被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还得说:“幽雨,你太悲观了,没你想象的这么严重吧?”   “怎么没有?现实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苏幽雨指着一个空盘子,有点激动地说:“权力好比这盘点心,有职有权的人都分了,剩下来就只是一点渣子。像我这种边缘化的人物,你要在还能看到点渣子,你走了,只怕是要被扫地出门了。”   楚天舒明白了,苏幽雨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心。   这很正常。一个人进入了官场,便如同过了河的卒子,便只有拼命往前拱一条路,寄希望于在某一个棋局中改变自己的身份和命运。   楚天舒安慰说:“幽雨,你有点担心过头了。就算是我走了,伊市长还在,黄秘书长还在,你的能力,他们不会视而不见的。”   苏幽雨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楚大哥,我说过的,伊市长那里我够不着,黄秘书长就更指望不上了。他们都在议论,在市府办我是你的人。”   楚天舒立即说:“别瞎说。”   苏幽雨幽怨地看了楚天舒一眼,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楚天舒问:“我知道什么?”   “唉。”苏幽雨长出了一口气,说:“他们议论说,我能当上综合二处的副处长,能进入工作报告的起草班子,都是你在关照我。”   楚天舒愤然道:“胡扯。他们这是嫉妒。”   “你别生气,还有比这更可气的呢。”苏幽雨说:“有人私底下就说,楚天舒为什么要关照苏幽雨?”   楚天舒问:“为什么?”   “因为,”苏幽雨停顿了一下,说:“因为他们在指挥部的时候就搞到了一起,苏幽雨早就是楚天舒的人了。”   楚天舒说:“这些家伙们,越说越不像话了。”   苏幽雨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可是,有些人就是这么想的。因为,这种现象他们见的太多了。”   楚天舒不满地说:“他们都看见了什么?”   “领导哇,有些话他们是不会跟你说的。”苏幽雨说:“他们看见了江北开发区的副主任欧阳美美,他们看见了青苑宾馆的总经理范青青,他们看见了宣传部的副部长舒一凡,还有……”   楚天舒懒得听苏幽雨的喋喋不休,心里暗骂道,机关里总有这么一帮无聊之徒,他们自己升迁不了,不是努力工作图表现,而是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其他人,捕风捉影地胡说八道,一叶障目地往所有女干部身上泼污水,这帮家伙,活该一辈子做机关老油条。   楚天舒阻止了苏幽雨,说:“幽雨,你还年轻,别跟着他们学嚼舌根子。”   苏幽雨说:“是的。正因为我还年轻,所以我不能像老谭那样等到熬白了头,还只是市府办的一名老文字秘书。欧阳美美、范青青她们能做到的事,我苏幽雨也一样能做得到。”   楚天舒毫不客气地问:“你知道她们都做了什么?”   苏幽雨说:“欧阳美美做了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时候我还没来,我不乱说,但是,范青青做了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   苏幽雨说的范青青,以前只是市府办的一名普通勤杂人员,朱敏文升任市委书记前后,一路小步快跑当上了市府办接待处的处长,兼任了青苑宾馆的总经理。   据传,某一次接待宴会上朱敏文喝多了酒,就在青苑宾馆住了下来,范青青被安排去收拾残局,然后就一直没出来。此事是真是假,谁也没有亲眼所见,所以,也只是在范青青升任之后,才在小范围内传得有鼻子有眼,不敢让领导们知晓。   楚天舒说:“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苏幽雨说:“我听谁说的?说出来你也许不信。那本来有可能是我的位子。”   楚天舒问:“你的?为什么?”   苏幽雨说:“黄如山本来安排我去的,我没答应。”   楚天舒暗吃了一惊,脱口而出:“这是真的?”   苏幽雨苦笑了一下,说:“官场有它的明规则,也有它的潜规则。”   一句话,让楚天舒无言以对。   所有的官场现象,似乎都可以用这一句话来诠释。   但他不能顺着她的话意往下说,否则,她一定又要扯到自己身上来。   楚天舒说:“幽雨,既然你知道有明规则也有潜规则,我相信你会正确选择的。”   “当然,要不我也就不会拒绝黄如山的安排。”苏幽雨说:“其实在规则面前,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去适应规则,包括潜规则。”   楚天舒暗暗叫苦,原以为苏幽雨能够明辨是非,没想到,她还是没绕出来。他正色道:“幽雨,你不要胡思乱想,只要你行得正,没有人能逼迫你去接受潜规则。”   苏幽雨说:“官场如商场,要获得利益,就必须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而权钱色,是这个市场的通用货币,前两者我没有,只有第三种。可是,我不会和某些龌龊的人进行交换,我觉得那既侮辱我的人格又侮辱我的智商。我想,若是被他们潜规则和被强奸摆在我面前,我宁愿选择后者。”   楚天舒开玩笑说:“按你这个说法,我权钱色三样一样都没有,我岂不是惨了?”   苏幽雨似乎料到了楚天舒会这么说,她立即反驳道:“不对!在权力场中,永远存在两种人,一种是被潜的人,一种是潜别人的人,你是后一种。”   楚天舒立即笑了,说:“你又瞎说,我凭什么?”   苏幽雨说:“这个没有理由,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或者,这就是女人的自觉。”   真的没想到,苏幽雨竟然如此坦率直白。尽管楚天舒不承认自己拥有潜规则的权力,但是有一点他明白了,苏幽雨在向他表明一种态度,如果一定要拿色进行交换,她愿意和楚天舒交换,而不是别人,甚至连朱敏文都不愿意。   楚天舒把最后的一点可可酒分了,端起酒杯,举到她的面前,说:“幽雨,我不是女人,我不懂什么女人的直觉。不过我认为,直觉有时候很不靠谱。”   苏幽雨妩媚地一笑,和他碰了一下杯,说:“对呀,有时候不靠谱。那就是说,有时候是靠谱的啰。”   楚天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不管在别人那里靠谱不靠谱,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在我这一定是不靠谱。”   对于楚天舒这么明确的拒绝,苏幽雨并没有显出失望,而是像楚天舒一样干了杯中酒,吃吃地笑着说:“嘻嘻,看你那一脸的正义凛然,倒好像是我要潜规则你似的。”   楚天舒轻松地笑了。   苏幽雨买了单,楚天舒送她回家。   一路上,苏幽雨挽着楚天舒的胳膊,说了好多工作上的人和事,但再也没提潜规则的话题。      第696章 贪功诿过      第二天上班,伊海涛抓紧处理完手头上的几份文件和报告,没有忘记去和朱敏文打个招呼,这一去培训就是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等回来又是春节放假,再上班就该正式筹备两会了。   趁着这个时间,楚天舒把谭广德请到了办公室,商量政府工作报告起草的事宜。   楚天舒给谭广德倒了一杯水,诚恳地说:“老谭,牵头起草政府工作报告我可是大闺女上轿头一回,这方面你是行家里手,可要全力帮我一把,不要让我在领导面前出洋相啊。”   谭广德听得出来,楚天舒说的可是掏心窝子的话,不是虚情假意,他双手接过杯子,说:“楚主任,你放心,进了起草小组,我一定会尽心尽责的。政府工作报告结构上有套路,关键是准确地把住领导的脉。你长期在伊市长身边工作,清楚伊市长在想什么和打算做什么,这个材料只会出彩,绝对不会出洋相。”   谭广德果然是个老行政,政府工作报告这样重要的文件,到了他的嘴里,说出来也就是材料。   楚天舒笑笑说:“客气的话我们就不多讲了,老谭,伊市长要去参加省里的一个短训班,为期十天,我们正好可以集中精力和时间拉出一个初稿来,伊市长回来之后就要安排讨论,你看有问题吗?”   谭广德没有直接回答楚天舒的问题,而是问道:“这么关键的时候,伊市长怎么还能离得开呀?”   楚天舒说:“没事,昨天快下班的时候,伊市长把他的思路和意见跟我和黄秘书长都交代了,应该问题不大吧。”   “哦,我说的不是材料的事。”谭广德压低声音说:“马上就要开两会了,这会儿伊市长应该坐镇才是啊。”   一向谨慎的谭广德能说出这种话来,足以见得他对楚天舒的信任,当然,也多少有些投靠的意思在里面。   楚天舒也就不把谭广德当外人了,他笑道:“呵呵,老兄,这是朱书记亲自安排的,伊市长也说是个学习和思考的机会。”   谭广德“哦”了一声,稍稍停顿了一下,说:“小楚,我建议在起草小组封闭之前,请黄秘书长主持召开一个起草工作的准备会,把市府办另外两位副主任和其他的副秘书长请来,让他们提提建议和意见。”   “老谭,时间来不及吧?”楚天舒有点担心地说:“年底了,大家的工作都很忙,各位副主任和副秘书长跟随各位副市长服务都有安排,要把他们召集到一起来,不太容易啊。”   “小楚,我也知道,把他们请来也说不出太多的道道,但这个程序还是走一走吧。”谭广德解释说:“材料好坏,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谁说的都在理。以往材料写出来之后,他们总是喜欢挑三拣四,与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让他们把话说出来,日后功过是非大家一起承担。”   看来谭广德是实实在在地在替楚天舒着想。   以往的材料拉出初稿,要自下而上层层把关,各位副主任、副秘书长、秘书长,大多是秘书出身,即使不是秘书出身,这么多年磨下来,也都是写材料的行家里手,谁都愿意站着说话不腰疼,谁都想抢一份功劳,看了都可能提出一大堆的意见来,改也不是,不改也不是。   这么一来,等报到市长书记那里最后拍板定案,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现在伊海涛参加培训十天,再赶上春节放假,那样按程序走下来,留给起草小组修改的时间几乎就没了。   谭广德建议把例行的程序提前走一遍,到时候就可以直接送到伊海涛手上,一步到位,直接组织市领导讨论通过,就不会因为仓促修改而留有瑕疵了。   这里还有点别的考虑,谭广德没有明说,那就是要防止黄如山到政府工作报告初稿拿出来之后,他会习惯性地贪功诿过。   别看谭广德表面上对黄如山恭恭敬敬的,有时甚至还拍黄如山的马屁,但他从骨子里看不起黄如山。   原因谭广德在他手上吃过他贪功诿过的亏。   就在黄如山刚调过来的时候,谭广德还是综合一处的副处长,一直在写材料。   黄如山为了拍唐逸夫的马屁,安排谭广德写一篇唐逸夫的署名文章。   谭广德抓住稻草当井绳,以为这回换了秘书长,对自己重视了,给自己提供接近唐市长的绝佳机会。他一连熬上几个晚上,字斟句酌,弄出一篇很有分量的文字交给了黄如山。   黄如山认真看过,只稍作改动就让谭广德发出去,结果在一家政务类刊物上发表了出来。   黄如山兴奋不已,捧着样刊去向唐逸夫表功。   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了。   因为文章中的观点,与朱敏文刚在市委中心组学习时作的一个发言讲话如出一辙,而刊物发表的时间又在朱敏文的讲话之前,这在外人看来,岂不是变成了朱敏文剽窃了唐逸夫的观点。   唐逸夫一看脸就变青了,把样刊往桌子上一摔,厉声训斥道:“谁让你们写的,简直是乱弹琴。”   在场的黄如山没给谭广德打掩护,却把他喊了过来,板着脸脸批评道:“老谭,你是写材料的老手了,怎么还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今后要注意啊。”   谭广德当即心里窝火:明明是你黄如山安排我写的,样刊送过来也没喊我,明明是想贪功,现在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就推得一干二净,让我来承担责任。   谭广德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得陪着笑脸作检讨。   黄如山赶紧安排高大全等人,到订阅了这份刊物的各单位,把当期的杂志全部收缴上来,悄悄地销毁了。   从那以后,谭广德背地里就说黄如山人品有问题,唐市长批评下来,你秘书长肩膀比我宽,却一点担子都不抗,结果好了,你肩膀一抖,唐市长雷霆万钧的话砸到我头上,我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就此,谭广德想翻身的希望再次破灭,他不可能再指望黄如山,直等到楚天舒来了之后,看到了楚天舒为人的实在,自然与楚天舒贴心贴肝,事事处处都设身处地地替楚天舒着想。   楚天舒听了谭广德的建议,觉得很有道理。   两人又讨论了起草工作报告的人员分工和框架结构,楚天舒把握宏观思路上的大方向,谭广德掌控微观段落上的小细节,很快就理清了整个工作报告的写作纲要。   这时,伊海涛从朱敏文那里回来了,看见谭广德,热情地说:“老谭,今年的报告又要辛苦你了。”   谭广德忙说:“伊市长,您太客气了。楚主任全面负责,我只不过动动笔而已。”   伊海涛笑道:“哈哈,你和小楚搭档,一张一弛,应该是当前市府办的最强阵容了。”   能得到候任市长如此高的评价,向来比较木讷的谭广德也显得有点受宠若惊了,他激动地说:“伊市长过奖了,我一定配合楚主任,力争把市长的执政思路和理念写好写实。”   伊海涛心情似乎特别的好,他笑着说:“小楚,老谭,我相信你们起草小组有这个能力和水平。”   谭广德欢天喜地的告辞了。   帮着收拾零碎东西的时候,楚天舒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发现伊海涛这一次和朱敏文谈了二十分钟,而且从神情上来看,他们谈得很愉快。   趁着伊海涛高兴,楚天舒就把谭广德的建议向伊海涛作了汇报。   伊海涛沉吟了几秒钟,给黄如山打了个电话,交代他在工作报告起草之前,组织市府办的主任和秘书长开会,专题讨论和部署起草工作。   这就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楚天舒是市府办排名最靠后的副主任,他没有召集这个级别会议的权力,直接向黄如山建议却未必能被接受,而伊海涛临走之前把这当工作布置下去,黄如山就无法推脱,也好向各位副主任和副秘书长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下午2点,送别了伊海涛之后,黄如山召开了政府工作报告起草讨论会。   谭广德不愧为市府办的第一支笔,他得到伊海涛的肯定之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情绪十分的高涨,利用上午和中午的时间,根据和楚天舒讨论过的思路,就拉出了一个较为详尽的写作大纲。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楚天舒粗略地看了一下,觉得条理清晰,结构完整,主题明确,就给参会的副主任和副秘书长们复印了一份。   黄如山主持会议,首先请起草小组汇报政府工作报告的起草思路和基本框架。   楚天舒微笑着说:“谭处长,你来给各位领导汇报吧。”   谭广德愣了一下。   以往的年份,他给包括林登山、黄如山等人在内的好几任的牵头起草人打过下手,做过主笔,但在会上汇报这种抛头露面的机会从来轮不到他,而一旦领导们对材料不满意,就该他出来承担责任和过错。   换句话说,有功劳是别人的,谭广德分不到一杯羹,而有了过错就该他文责自负。   多少年来,谭广德几乎有点寒心了。      第697章 酒桌血拼      楚天舒突然点名让他汇报,谭广德非常的吃惊,也非常的激动。   他知道,这是楚天舒给了他一个难得的表现机会。   市府办的各位主任和秘书长包括市领导们,对谭广德的文笔倒也认可,就是觉得他太蔫,能写不会道,只适合做案头工作,语言表达上有缺陷,久而久之,就认定他只会写材料,不是一个当官的料。   因此,领导们需要写材料的时候自然而然会想到他,可轮到提拔重用的时候又自然而然地把他忽略掉了。   人是需要机会的。   这一次,谭广德出于对楚天舒的支持,准备得非常用心,也非常充分,所以,在得到了楚天舒的目视鼓励之后,非常认真地讲述起来,一扫平时老气横秋的暮气沉沉,条分缕析地侃侃而谈,令在座的各位大感意外:原来谭广德也有意气风发的时候,他的表达能力很强嘛。   接下来,楚天舒作为起草小组的牵头人做了补充说明。   他首先肯定了谭广德拟出的大纲全面实在和条理清晰,同时感觉工作总结这一块不能面面俱到,以免篇幅过长,如果某些方面有所遗漏,还请各位多多包涵,再就是既要部署明年的工作,又要兼顾五年的规划目标,可能照顾不到方方面面,希望大家理解。   楚天舒的两点补充,表面上完全是从写作角度谈的一些顾虑和设想,无伤大雅,但实际上就是要先堵住与会者的嘴。   各位副主任和副秘书长分别协助一位副市长协调某一个方面的工作,个个都觉得自己这一块的工作很有成绩非常重要,不仅希望在政府报告中占有一席之地,最好还能浓墨重彩地大书特书。   谭广德在讨论的时候提到过,以前在初稿拿出来之后,各位副主任和副秘书长为了在其中争分量,往往吵得不可开交,他们各自代表服务的副市长,起草班子得罪不起,无奈之下,只好在写好的稿子上面又打补丁,把好端端的一篇稿子搞得面目全非。   等送到领导那里,又要被批重点不突出,什么鸡毛蒜皮的东西都塞进来了。   最后,只有书记市长出面大笔一挥,把打的补丁又揭下来,磕磕碰碰的闹得都不很愉快。   楚天舒说完了,黄如山请在座的各位为政府工作报告献计献策。   各位副主任和副秘书长平时都有各自的服务对象,对这一块没多少思考,如果拿的是全文,那自然可以挑出好多的毛病来,现在只拿着一个写作大纲,就只能眉头皱着,一脸严肃,装模作样地泛泛而谈了。   当然,写作大纲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肯定,大家各自还是强调了自己负责方面的工作取得的成绩,希望起草小组能把这些内容写进政府工作报告。   谭广德心里很受用,边听边记。   程序如此一调整,起草小组的地位就完全不同了。   原先拿出初稿之后来讨论,会遭受各种挑剔甚至非议,而现在动笔之前征求建议和意见,就轮到各位副主任和副秘书长要向起草小组提请求,一下变被动为主动,将来初稿拿出来就算谁有意见,也只能怪自己今天讨论的时候没有把成绩总结到位。   自下而上,各个副主任和副秘书长讲完之后,轮上黄如山发言了,他一上来就传达了伊市长临走前的重要指示,政府工作报告一定要集中市府办的集体智慧,总结工作要有高度,提出问题要有深度,部署工作要有力度。   之后,黄如山提出了具体的要求。   他说,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总结不是部门工作的罗列,要突出城市建设和农村经济发展这两条主线,全篇不仅总结全年的工作,更要总结上届政府的整个工作,不能随便把部门工作上升为政府工作。部署明年的工作,更不能仅仅局限于各部门的工作,而是要站在宏观经济背景下关注全市经济社会和谐稳定的发展,为下一个五年开好头起好步打下坚实的基础。   黄如山这个发言站得角度很高,摆出来的就是一副抢功的架势,对此,谭广德早有预料,而他节外生枝地提出要总结上届政府的工作,却是令楚天舒和谭广德始料未及,这是他要诿过埋下的伏笔,将来初稿拿出来,如果朱敏文不满意,那我可是提过要求的,问题出在起草小组身上。   这些话里的意味,在座的各位大多都听得懂,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谁都不可能当面捅破那层纸。   谭广德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写着,可笔在手里游走,却没记下黄如山说过的任何一个字,他对黄如山的意见说不出是尊重还是唾弃,但在心底仍是非常的不屑。   楚天舒倒是很认真,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了黄如山的意见,如果起草的过程中,有部门的负责人找上门来要求在报告中塞进点他们部门的私货,就可以用黄如山的讲话作为挡箭牌。   会议结束的时候,黄如上兴致勃勃地提议,为了再一次集中大家的智慧,今天晚上我们市府办的同志给起草小组开一个欢送酒会,地点就在凯旋大酒店的1号宴会厅,大家一起为起草小组正式封闭写作壮行。   副主任和副秘书长们没有为楚天舒作嫁衣裳的义务,他们大多在之后找了各种理由和借口向黄如山请假推辞,最后参加送行晚宴的主要还是综合一处和二处的秘书们。   散会之后,苏幽雨去凯旋大酒店订了四间房,其他三人是标准的套间,给楚天舒订了一个豪华商务套间,最里面是卧室,中间是客厅,外面是个会客室,方便起草小组讨论工作。   谭广德带着小李收拾需要的各种资料,这些有的是电子版,有的则是打印出来的简报和报表,归整到一起也是不小的数量,加上手提电脑和简单的行李,装满了一辆车的后备箱。   到了下班的时候,黄如山又调派了几辆车,带领综合一处和二处的人员,十几号人浩浩荡荡地杀到凯旋大酒店,为起草小组壮行。   1号宴会厅是凯旋大酒店最大的一间包房,大圆桌子可以坐得下二十号人。   黄如山当仁不让坐在主人的位置上,上席是楚天舒,其次是谭广德,然后是苏幽雨挨着楚天舒,小李挨着谭广德,今天的排位是起草小组优先,然后才是从大到小论资排辈,依次是一处、二处的副处长,科级秘书,普通秘书。   一人面前放一分酒器,一只酒杯,分酒器用来装酒,杯子用来喝酒,互相敬酒都是各自拎着自己的分酒器和酒杯,自斟自饮,各喝各的,这样就不容易乱套,便于计量各自喝了多少。   倒酒的时候,苏幽雨自知酒量不行,只满了面前的小酒杯,捂着分酒器不让倒。   众人纷纷说,今天是为起草小组壮行,小苏要是不喝,就是傲娇了,瞧不起我们大家伙。   无奈,苏幽雨面前的分酒器也倒满了。   酒席由黄如山主持,他看大家的分酒器和酒杯都满上之后,端起杯子站起来就说,“各位,以楚主任为首的起草小组今天正式闭关,我们专程来为他们壮行,一定要把起草小组的同志敬好喝好,今晚上一醉方休,明天就才思喷涌,为市府办全体同仁增光添彩。来,这一杯,大家一起敬起草小组。”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第一杯喝完,就该轮着楚天舒说话了,他先把自己的杯子斟满,端着站起来说:“一年到头忙下来,大家非常辛苦,今天难得坐到一起,我敬各位一杯,既感谢大家平日里的支持,也感谢今天大家来为起草小组壮行。”   这一轮,黄如山一脸矜持端坐着微笑,看着楚天舒与众人又干了一杯。   接下来自由敬酒。   楚天舒敬黄如山。   一处的人敬谭广德,二处的人敬苏幽雨,捞不着领导的就敬小李。   按照小敬大,下敬上的规矩又闹腾了一轮。   黄如山就提醒众人别忘了今晚上的主题是为起草小组壮行。他这么一忽悠,一处、二处十几个人的矛头就全对准了楚天舒、谭广德、苏幽雨和小李。   又是一圈打下来,分酒器里的酒就所剩无几,等大家都坐下来,黄如山提议用分酒器把剩下的酒干了。   楚天舒立即响应,号召一处、二处一起敬黄如山一杯。   分酒器一见底,黄如山抓过酒瓶子,又亲自给楚天舒的分酒器斟满了。不等楚天舒客气,又主动把自己面前的分酒器加满了。   领导率先垂范,众人哪敢落后。   楚天舒的酒量自是不在话下,谭广德也久经沙场,基本无忧,小李稍嫩一点,仗着年轻身体好,估计也问题不大,只是苦了苏幽雨,刚才那一分酒器的酒喝下去还勉强支撑得住,如果再喝一壶,必倒无疑。   一处、二处的人没有谁不想成为起草小组的成员,这是露脸的机会也是日后的资本,他们对谭广德不得不服,可对苏幽雨和小李两位资历尚浅的年轻人,满怀着羡慕嫉妒恨的大有人在,到了酒桌上,他们不敢对领导放肆,就专门挑他们两个“一醉方休”。   工作上的“仇”,酒桌上来报,这也是机关里不少人的作风!      第698章 抱大粗腿      楚天舒一直坐在苏幽雨的旁边,也知道她的酒量,便趁着大家与小李纠缠不休的时候,挡住众人的视线,把苏幽雨分酒器里的酒倒进了自己的酒壶,又顺手给她换上了矿泉水。   苏幽雨鼻子一酸,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中打了几个转,硬是忍着没让它们落下来。   除了苏幽雨之外,黄如山也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并没有吭声,他只负责挑起战火,让楚天舒喝多喝好,就不再想掺和其他人的酒官司。   小李年轻气盛,也不敢来者不拒,眼见着招架不住,只得大声求饶。   谭广德还是实在,头一回在酒桌上得到了众人的恭维和敬仰,虽然不好肯定他们是否真的发自内心,但这种荣耀难得有一次,所以,他除了接受大家的敬酒之外,还不断地向黄如山和楚天舒敬酒。   楚天舒善意地说了句:“老谭,别拼太狠了,还要讲究点策略。”   谭广德没理解楚天舒的意思,反而说:“小苏一个女孩子都能顶得住,我怎么好意思扫了大家的兴。”   这一下,又把战火烧到了苏幽雨身上。   苏幽雨知道自己分酒器里是矿泉水,但还得装出胆寒的样子,面红耳赤地推三阻四,喝开了的男人们越发的起劲,拉扯着不肯放过苏幽雨,苏幽雨见躲不过,也就扭扭捏捏地用矿泉水和众人对付了一圈。   谭广德实实在在地又拼了一轮,眼神直了,嘴角扯出几绺笑容,看上去却又像是要哭,嘴里的话也多了,絮絮叨叨地扯起了市府办的一些过往史。   小李已经跑了两趟卫生间,把手指头伸进喉咙,吐完了又来继续喝,但脸色发紫,走路摇摇晃晃,估计也是在强撑着。   苏幽雨虽然喝了一轮矿泉水,但她装得不胜酒力的样子,赖在沙发上死活不肯上桌子了。   十几个人喝高了,在黄如上的鼓励之下,也顾不得楚天舒是领导了,其中还有两三个与高大全关系近的,他们见把其他三个人摆平了,又合起伙来向楚天舒发起了轮番进攻。   单打独斗,楚天舒绝不会输于其中的任何一个,但恶虎难敌群狼,一轮喝下来,他也感觉有点头晕脑胀了。   谭广德还硬撑着要替楚天舒挡酒,一下子又把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楚天舒哪里还敢让他多喝,见了这种状况,就低声和黄如山商量,醉眼朦胧地说:“秘书长,差不多了吧,再喝下去,起草小组的几个人都要趴下了。明天干不了活,耽误了报告的起草,我可负不起这个责啊。”   黄如上看了看东倒西歪的小李,趴在沙发上的苏幽雨,咋咋呼呼的谭广德,还有带着醉意的楚天舒,心里非常的满意,他将开了的酒瓶子要过来,放在耳朵边摇了摇,说:“弟兄们,时间不早了,酒就不再开了,把瓶子里剩下的酒分了,我们喝一个团圆酒。”   领导发话了,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马上有人把酒瓶子接过去,挨个儿把小酒杯加满,最后剩下的几滴发财酒黄如山和楚天舒推让了几下,还是全倒进了黄如山的杯子里。   黄如上端着杯子站了起来,说:“弟兄们,今天的壮行酒喝得很到位,充分证明了市府办是一个团结的集体,有战斗力的集体。来,最后干了这一杯,预祝起草小组早日凯旋。干!”   “干!”十几个人发了一声喊,震得桌子上方的吊灯也抖了几抖,众人一窝蜂地把最后一杯干了,早有人喊了服务员上了米饭面条等主食,一场壮行酒轰轰烈烈地宣告结束了。   楚天舒带领谭广德、苏幽雨和小李把黄如山等人送出了酒店,挥着手目送着几辆车缓缓远去,才转头回了酒店。   被凉风一吹,强忍着的小李就坚持不住了,蹲在酒店门口的垃圾桶前就吐了个一塌糊涂。   苏幽雨守在一边,又是捶背,又是递纸巾,忙得不亦乐乎。   吐完了,小李脑子倒也清醒,还惦记着跟着楚天舒和谭广德回房间,说是要给领导们泡茶。   楚天舒见他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哪里还能伺候人,便让苏幽雨把他送回了房间。   谭广德扯着楚天舒不松手,不断地说些感激的话,一直扯着楚天舒进了他的房间。   楚天舒酒劲儿也上来了,想想暂时休息不了,就坐下来和谭广德闲扯。   扯了一会儿,苏幽雨过来了,给他们两个泡了茶,本来还打算坐下来一起说说话,却被谭广德轰出来了。   他说:“小苏,我和楚主任说说工作上的事,你先回房间休息去吧。”   楚天舒感觉得出来,谭广德有话要和自己讲,不愿意苏幽雨在场,便也劝道:“小苏,我们没喝多,你先休息去吧。”   苏幽雨迟疑了一下,摸出一个房卡来递给楚天舒,说:“行吧,楚主任,你在1208房,这是房卡。我先回房间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苏幽雨扭着腰肢走了,谭广德借着酒劲儿,问道:“两会前后,按惯例肯定要动干部,小楚,你有什么打算?”   两会在即,要提拔一批干部的小道小道消息满天飞,理由也很充分,两会前应该会把县区和市直部门领导班子配齐配强,否则不利于两会召开,也不利于两会精神的贯彻执行。   伊海涛要升任市长已经传得神乎其神了,那么,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跟着伊市长鞍前马后卖过命的人,肯定会给个说法。   领导越大,越讲感情。从领导身边走上领导岗位的人都有这个体会。   深谙官场之道的人早就看出来了,国土资源局自申国章调离之后,杜凭风迟迟没有扶正,肥缺尚无人填补。市府秘书长跟着朱敏文担任了市委秘书长,位子也空缺了一段时间,还要从区县正职中增选两名副市长,这样加起来就有四个市直一把手空着。   官场干部调整,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时一个局长调整,推磨一样,就会调整一大批干部,何况要调整四个正处级领导干部,一级一级推下来,从中获利的就会有几十号人。   不谋大势,不足以谋一域。   精于官场却又深藏不露的两办秘书们经常会三两个聚到一起分析全市干部结构和人脉关系,从中找出别人可能提拔的规律,也找出自己有没有提拔的机会。   但是,绝对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聚到一起掏心窝子讨论提拔干部这个话题的。   谭广德自然也不例外,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单独和楚天舒在一起,又有酒壮胆,他把苏幽雨打发走之后就直奔主题。   楚天舒今晚上也喝得有点晕晕乎乎,也想借着和谭广德闲扯,打探一些平日里听不到的消息和传闻。   对于谭广德这么个实在人,楚天舒没有虚与委蛇,而是实打实地说:“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愿意到基层去做点实事。”   谭广德心里有数了,又不好直接往自己身上扯,就开始谈市府办以往干部提拔的历史。   谈起这个方面,谭广德简直是一本活档案。   他有名有姓说到某某人被提拔,是某某领导打过招呼,某某人得到重用,是给某某领导送过厚礼,说得最令人不齿的是,某某女干部快速晋升,是陪某某领导上床上出来的。   谭广德亲眼所见的两个典型例子就是以前市府办的打字员欧阳美美和勤杂工范青青,现在一个当上了副处级的开发区副主任,一个当上了正科级后勤服务中心主任兼青苑宾馆的总经理。   当然,谭广德对领导不敢指名道姓,只说女人长得漂亮也是资本,与市领导多接触几回,就撞上狗屎运了。   谈到这些话题,谭广德就一肚子的苦水,颇有些愤愤不平:“我算看透了,提拔的不是干事的,干事的不提拔。升迁和工作根本就是两码子事情,要么有钱送,要么有背景,要么有姿色,什么都没有,就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盼着阳光普照了。”   谭广德真是喝多了,这要是在平时,这些牢骚绝对不会当着外人发的。   楚天舒对谭广德深表同情,但不好跟着发牢骚,只说:“这个范青青,据说是抱上了青原最粗的大腿,不发达才怪呢。”   楚天舒也是喝晕乎了,昨天在酒吧里跟苏幽雨也没敢说得如此放肆和露骨。   谭广德见楚天舒无所顾忌,更是兴奋,他诡谲一笑,说:“嘿嘿,我以为你们领导们灯下黑呢,原来你都已经听说了。”   楚天舒问:“老兄,要是有这么一条大粗腿让你抱,你抱不抱?”   “抱,当然要抱!”谭广德拍着沙发背,毫不迟疑地说。刚说完,马上又晃着脑袋,苦笑着说:“不过,想抱这条大粗腿的女人多着呢,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半大老头子。”   说到这里,不等楚天舒说话,谭广德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老弟,你知道不?这条大腿家里也有人抱呢。”   楚天舒端着茶杯,在嘴边停住了,问:“老兄,什么意思?”   “老弟,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谭广德伸出拇指朝上指了指,说:“他家里的那位也是抱着大腿上来的。”      第699章 遭遇白虎      酒壮怂人胆!   一向谨慎小心的谭广德把楚天舒当成了贴心人,他将朱敏文与前妻离婚又被南岭县的一位女子抱上了大腿,还时不时吃点窝边草的光辉事迹娓娓道来,其中还穿插着一些花边新闻,他讲的是如数家珍,楚天舒听的是津津有味。   最后,楚天舒突然问:“那他第一个老婆和孩子呢?”   谭广德的大拇指又横着比划了几下,说:“出国了,老早就去了米国。”   米国?楚天舒愣了一下,又问:“他前老婆叫什么?”   “刘国芳。”谭广德回答完了,又补充了一句,说:“不过,出国之前改了名字,好像叫紫什么来着,乱七八糟的我也搞不清楚,是林登山一手操办的。要不,那个时候他小子刚进市府办,怎么就轮得到他当上了跟班秘书呢。唉,林登山抱上了这条大粗腿,也就一步登天了。”   楚天舒心里“咯噔”一声,迷迷糊糊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又好像想不太明白,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谭广德的肩膀,含含糊糊地说:“老兄,当官谁不抱大腿啊?!”说完,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门。   谭广德忘记了起身相送,他傻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直到楚天舒的脚步声被房门隔在了外面,他最后的那句的话还在谭广德的耳衅久久回响。   是啊,鼓不敲不响,话不讲不透。   跑官要官,听起来似乎违规违纪,但平心而论,不跑不要,谁给呀?   乌纱帽在人家手里,高兴给谁给谁,你连张嘴讨个人情都不肯,为什么偏偏要给你呢?   笑话。   说是组织关心和培养,但代表组织的还不是一个个的人吗?   你在政府办苦苦熬着,不就是图个在领导身边混个脸熟,混个说话办事方便吗?   我怎么这么傻呀。   谭广德越想越感觉自己这些年羞于启齿的请求组织关心的话原来是自己犯傻。   你有什么羞于启齿的,那些背后的肮脏交易难道都是可以拿到台面上的吗?你可以瞧不起欧阳美美和范青青,但是,当他们获得官职地位市,他们的那份光鲜,你还不是满肚子的羡慕嫉妒恨!   谭广德抬手在额头上揉捏了一番,感觉口渴,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往后,一定牢牢抱住伊海涛这条大粗腿外加楚天舒这条小粗腿!   楚天舒出了谭广德的房间,头脑就清醒了些,他摸到了口袋里的房卡,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穿过走廊,上了电梯,记得苏幽雨离开时交代过是1208号房间,就按了12楼。   站在房间门口,楚天舒觉得头重脚轻,酒劲一浪一浪地往头上涌,他刷了一下房卡,伸手一扭把手,房门应声而开。   进门,随手将门带上,拍开了外面会客室的一盏灯,径直走向行李架,从包里翻出带过来的内衣内裤,走进洗浴间,开始放水洗澡。   要是在往常,他只会淋浴一把就上床睡觉。   可今晚上为了帮苏幽雨解围,酒喝得稍稍多了一点。现在酒劲还在五脏六腑里翻腾,搅得他站立不稳,而脑子里又在回想刚才和谭广德的谈话,心里也无法安宁,他站在洗浴间里想了想,打开水龙头给大浴缸放满热水,然后脱得一丝不挂,迈腿进了浴缸,将脑袋靠在浴缸的边缘,闭着眼躺在了温暖的水中。   舒坦地躺了一会儿,脑子渐渐平静了下来,刚才与谭广德的谈话内容一直盘旋着,他一点点地过滤,终于停留在朱敏文前妻去米国前改名这件事上面。   米国?擎天置业打到南美某国的钱最后不是转到了一个米国的账户上吗?对了,那个女人叫什么?   这时,他的脑海里蹦出一个名字:“刘紫琼!”   谭广德不是说,刘国芳改成了紫什么来着?   楚天舒激灵一下睁开了眼:莫非刘国芳就是刘紫琼,刘紫琼就是刘国芳!他被自己这个猛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撩起水在脸上用力搓了几把,又晃了晃脑袋,似乎要把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子甩出去。   楚天舒的心急剧地跳了起来。这回不仅仅是因为酒的后劲儿,更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联想。   可能吗?   不可能吗?   昏昏沉沉的楚天舒内心里还特别的纠结。   奶奶的,管它呢,等把工作报告写完了,再去找童丹元,公安局的档案里总归会有蛛丝马迹。   楚天舒想定了主意,站起来全省涂满了洗浴液,开始用力地搓洗起身体来,搓到敏感部位的时候就想,朱敏文真狡猾,玩了一招假离婚,既为原配和孩子在国外过上奢靡的生活创造条件,又为自己在国内啃嫩草制造机会,还时不时在窝边打打野食,多他妈的悠闲自在。   想到这,身子底下的那话儿莫名其妙地就耸立起来。   楚天舒赶紧收起了胡思乱想,放了浴缸里的水,打开了淋浴器,将身上的泡沫冲了个一干二净。   关了水龙头,从浴缸里出来,抓起不锈钢架子上的浴巾,在头上身上胡乱地擦着,也懒得穿内衣内裤,光着身子就走出了洗浴间。   楚天舒一边擦着身上的水珠,还一边在想,刘紫琼会不会是朱敏文的前妻呢?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进了卧室,把手里的浴巾一扔,撩起床上的被子就钻了进去。   哇!被子里竟然暖暖的!   楚天舒大吃一惊,刚想坐起来去摸床头的开关,却被一双小手搂住了,紧接着,一具光溜溜软绵绵热乎乎香喷喷的身子就紧紧地贴了上来。   这是在做梦吗?   手下意识地摸了一把,那感觉就像是摸在了滑溜溜的绸缎上,柔软细腻充满弹性,眼前白生生的一团,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挺翘的峰峦叠嶂,楚天舒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运转,发烫的欲望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酒劲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就只有最原始的欲望。   他侧过身来,想要问问身边的这玉团儿到底是谁,可没等他张嘴,“嘤咛”一声,一张小嘴儿凑了过来,堵住了他的嘴。   苏幽雨!她的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两具发烫的身体贴在了一起。   楚天舒感觉得到,苏幽雨的身子在微微颤动,随着吻的动作,呼吸局促而粗重,她不断地喃喃自语:“楚大哥,我喜欢你,好喜欢,真的喜欢……”   楚天舒再也按捺不住,翻身跃起,将苏幽雨细长的双腿缓缓分开,自己轻轻地俯下身躯,在满是泥泞的湿地上,小心翼翼地扣动门扉,试探着发起了进攻。   身下的苏幽雨似乎期待已久,她的动作虽然笨拙,却还是在有意无意地扭动着娇小的身子,试图调整好姿势和体位。   终于,在一声宛若莺啼的娇呼中,楚天舒终于得偿所愿,金戈铁马长驱直入,终于冲进了那片温软滑腻的所在。   两具身体完美地契合在一起,【此处省略一百五十三字】。   刚开始苏幽雨还有些生涩,但随着楚天舒的动作,她渐渐适应了节奏,在不知不觉中都进入极度亢奋的状态,快活得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只剩下肆无忌惮的呻吟。   无疑,苏幽雨的声音是美妙的,那声音飘渺而神秘,仿佛魔咒般在楚天舒的耳边萦绕;那声音如此悦耳动听,仿佛给他注入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她的呻吟此起彼伏,与他的动作合着节拍,阳刚之力与阴柔之美就这样彼此激发,互相激励,直到攀上一个又一个巅峰。   那一刻,他与苏幽雨的十指交叉握在一起,那一刻,再没有什么牵挂,更没有任何阻挡,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喜悦。   两个人都闭着眼睛,气喘吁吁,他意犹未尽,还在回味着刚才那一刻水乳交融比翼齐飞的美妙感觉,而她则是疲惫到了极点,躺在他的怀中微微颤栗。   他怀抱着她温软幽香的娇躯,心中涌起了无限怜爱,叹道:这真是一个执着到了极点的女孩子啊!   “楚大哥,我……好幸福!”苏幽雨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呢喃。   楚天舒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说:“幽雨,你真傻。”   “不!我说过,我不要嫁给你,我只想把我的第一次交给我喜欢的男人。”苏幽雨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楚大哥,谢谢你。从今往后,我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接受任何形式的交换了。”   苏幽雨的自言自语,声音细弱如蚊蝇轻扰,却如同在楚天舒的耳边响如炸雷,震得他目瞪口呆,身子立时僵住。   他摸索着拧开了床头灯。   只见在一头蓬松的秀发遮掩下,苏幽雨俏脸潮红,正咬着薄唇,双眸紧闭,睫毛微微颤动,两颗晶莹透亮的泪珠在白皙细腻的脸上闪烁着光芒。   身下,一朵灿烂的桃花怒放。   楚天舒下意识地瞟向了苏幽雨的那个地方:稀稀落落的,几乎是不毛之地。   白虎!   这就是传说中的白虎?   楚天舒呆呆地被定在了那里。      第700章 老卫失踪      苏幽雨忽然睁开水雾缭绕的双眸,微微一怔,随后猛地坐起,轻轻地咬住了楚天舒的肩头,轻声道:“坏蛋,你傻看什么呢?”   楚天舒摇摇头,搂抱着苏幽雨重新躺下,脑子里乱糟糟的。   苏幽雨没有感觉出了异样,依偎着楚天舒,渐渐进入了梦乡。   楚天舒却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毫无睡意,心里七上八下。   闻家奇宣扬的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楚天舒不信归不信,但一旦遇上了偏偏更有魔力,让你牵肠挂肚,硬是没法扔下。   折腾到下半夜,楚天舒在心里恶狠狠地骂道:什么狗屁的白虎,纯属子虚乌有的胡言乱语!老子最近的运程爆棚,怕个鸟!   这么一发狠,很快就沉沉睡去,连个恶梦都没有做……   由于是封闭写作,没有杂七杂八的事务干扰,起草小组的工作效率出奇的高。   按照谭广德拉出来的写作大纲,小李负责第一块的工作总结。   他是市府办为数不多的理科生,平时的工作就是负责收集整理研究消化各区县上报的各种报表和总结,对数字非常的敏感,也最擅长用数字说话,而且记忆力超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楚天舒把他抽调进起草小组,就是看中了他这些个特点。   楚天舒认真研究过前面几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在总结政府工作时,往往套话空话比较多,具体的政绩显得有些空泛,而现在用数字作对比,政绩的分量就一目了然了。   当然,这么一来,存在的差距也显而易见。   肯定成绩,并不掩饰不足。这是楚天舒定下来的基调。   谭广德负责中间这一块,分析面临的形势和任务,有第一块成绩和差距作基础,加之他理论水平和政治素养历来不低,写起这一块来驾轻就熟,既洋洋洒洒,又入木三分。   楚天舒负责最后一块,下届政府的执政理念和目标规划,这一块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只要把握好伊海涛的思路,吃透朱敏文的讲话,写起来感觉也不是压力太大。   苏幽雨作为女孩子,心思缜密,记忆力也好,主要负责为三个人查找资料,核对稿件中的数字和文字,记录下每一次讨论过程中的每一个闪光点,从省委省政府公开的文件和讲话中发现新思路,新提法,为起草小组提供灵感。   四个人分工明确,谭广德有经验,小李有冲劲,苏幽雨很细致,楚天舒的统筹能力也强,短短五天的时间,几万字的政府工作报告大框架就搭好了,之后就是逐字逐句的打磨。   写过文章的人都知道,改文比写文更费神劳力,更煎熬痛苦!   这天下午,起草小组因为某一个段落的修改发生了争执,几经探讨,依然没有找到恰当的表达方式,楚天舒看大家都有些疲惫,便提议休息,等到有想法了再来讨论。   回到房间洗过澡,楚天舒靠在床头,才想起来进驻第一个晚上酒后与苏幽雨的缠绵,心里多少有些懊恼,想想闻家奇的十二金钗之说,心里刚刚平衡了一点,那白虎的说话又冒了出来,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几天非常的紧张忙绿,每天都熬夜到十二点左右,脑袋挨着枕头就睡着了,做梦都是报告的字句,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别的事,而且,自从那一夜之后,苏幽雨没再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在写作的这几天里,也表现得像无事人一般。   这丫头,心思都装在肚子里,城府了得!   楚天舒对苏幽雨一直是这么个评价。   迷迷糊糊地刚想休息一会儿,手机在床头柜上跳了起来,楚天舒一伸手抓过手机,刚贴在耳边,一听是颜婕妤的名字,莫名地心头一惊。   颜婕妤与卫世杰的亲密关系楚天舒是知道的,但是,她非常的懂得分寸,从来没有给楚天舒打过电话,平时有事都是通过卫世杰出面联络。   楚天舒顾不上别的,马上揿了绿键。刚开口“喂”上一声,颜婕妤就在那边紧张焦急地问了一句:“老楚,你见着老卫了吗?”   “老卫?前些天通过一次电话,这一周都没有联系。婕妤,怎么了?”说话的时候楚天舒还在纳闷:你都找不到他,我哪里又知道呢?   “一周前的晚上我就联系不上他了,手机到现在还是关机。”颜婕妤的声音里快带着哭腔了:“老楚,他不会出什么事儿吧,都急死我了。”   当了老板的卫世杰最大的优点就是机德好,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随叫随接,从来没有误过事,这一次是怎么了?就是要玩失踪,也不至于玩四五天啊。难道为了躲情债,生意都不做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世纪阳光正蒸蒸日上,卫世杰憋着劲要做青原商界的龙头老大,不是出了天大的事,他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失踪这么久的。   楚天舒轻声说:“婕妤,你别急,这家伙精得很,出不了事。”   也许是听出楚天舒还算镇定,颜婕妤才放松了口气,说:“最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这都快一个星期了,人影子都没见着,电话也没一个,我感觉不对头,才来问你的。”   楚天舒问:“你给他公司打过电话吗?”   颜婕妤说:“钱德勒他们几个还在问我呢。”   楚天舒又问:“家里呢?”   颜婕妤回答:“打过了,他爸他妈说这几天就没回家。”   楚天舒猛然意识到大事不好,握着手机的手不觉一抖,手机差点掉到床上。但他还是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对着手机说道:“婕妤,老卫最后那个晚上和谁在一起?”   “丢丢。钱德勒他们知道,开始不肯告诉我,后来被我逼急了,他们才说的。”颜婕妤说:“我去电台打听过了,丢丢也不见了,好像也是这一天。老楚,你说,他们会不会私奔了?”还没说完,就有点泣不成声了。   再坚强的女人在情感问题上都是小心眼!   这更不可能!在卫世杰的眼里,丢丢只是他过去的一个性伴侣,更多的时候还是他的公关工具,远远没有颜婕妤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高,让他和丢丢私奔,打死楚天舒也不会相信。   楚天舒忍住笑,很肯定地说:“婕妤,不可能。”   颜婕妤又急了:“那,那他能上哪去呢,连个招呼都不打,这也太不正常了呀。”   “婕妤,老卫小事荒唐,大事不糊涂,这事有些蹊跷,你要保持冷静,千万别慌乱。”楚天舒说:“你让整点调查的人再去打听打听,我也给同学好友们打个电话问问,有了消息我们再联系。”   颜婕妤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挂了电话,楚天舒脑子里一片空白,报告中的词句被一扫而光,颠来复去就一个想法:卫世杰出事了!出大事了!   卫世杰搞定女人的能力非同一般,他才不是那种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痴情种子,被丢丢挟持出走的说法根本不成立;遭遇绑架的可能性也不大,绑匪不会五六天了还不讨要赎金;遇害或者犯事的话,童丹元和戴勇他们有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   想来想去,楚天舒觉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卫世杰被纪检监察部门带走调查了。   当前时刻,这是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也是最有可能出现的局面!   想到这里,楚天舒坐不住了,他拨打了伊海涛的手机,关机。   现在对党政干部的培训抓得很紧,管理很严,脱产学习期间,不允许接听手机已经成为了一条纪律。   楚天舒跟随伊海涛一直在政府这条线上工作,和党委部门,尤其是纪检监察部门的人没太多的交集,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只有市委宣传部的副部长舒一凡。   死马当着活马医吧!   宣传部门历来消息灵通,她或许知道点什么也或未可知。   楚天舒拨通了她的电话。   一开口,楚天舒就玩了一手虚张声势:“部长姐姐,卫世杰失踪了,你听说了吗?”   这一招确实收到了奇效。   舒一凡显得很紧张,她声音压得很低,说:“小楚,我刚从人民医院出来,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楚天舒忙关切地问:“部长姐姐,你去医院干什么?身体不舒服吗?”   舒一凡说:“我没事。我去看望了郭书记。”   郭鸿泽无力竞争市长,政协主席的梦也做不成,心灰意冷之下,便称病住院了。所以,朱敏文才派了伊海涛顶替本该由副书记去参加的省委党校短训班。   郭鸿泽是市委宣传部的直接领导,舒一凡代表宣传部去看望,这是义不容辞必不可少的例行公事,也是最起码的人之常情。   她告诉楚天舒,进病房的时候,市纪委的梁宇轩正在里面,看见舒一凡进来,脸色有点不太正常,而且立即起身告辞了。   舒一凡很奇怪,梁宇轩是个势利眼,平日里与唐逸夫来往密切,与郭鸿泽并无太深的私人交情,眼见着郭鸿泽要退居二线了,还能来医院看望,实属不易。   放下花篮和水果等物品,舒一凡坐下来陪着郭鸿泽说了会儿话。   这一说话不打紧,误打误撞地还真获得了卫世杰的消息。      第701章 涛声依旧      凡是掌握过权力的人没有不恋栈的,更没有心甘情愿退居二线的,郭鸿泽也不能免俗,要不也犯不着郁闷出病来。   更让郭鸿泽郁闷的是,住院之后,来看望他的人寥寥无几,与过去的络绎不绝形成了绝大的反差,心理上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躺在病床上大骂这年头真他妈的世态炎凉,人没走茶就凉。   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真心实意的舒一凡,还笑意盈盈的坐下来陪着说话,郭鸿泽自是感慨万分,不止一次地提到,还是舒一凡讲感情,不忘本。   说得舒一凡都不好意思了,边削平果边笑着安慰了郭鸿泽一句,说,您看,梁主任不是也来了吗?   不提梁宇轩还好,一提他,郭鸿泽来气了。   他满脸的不高兴,也顾不得什么组织原则和领导身份,忿忿然地说道,哼,就他还能有这份好心?他是来向我传达领导指示的。   在青原市能被郭鸿泽称之为领导的,就只有一个朱敏文了。   舒一凡随口就问了一句,郭书记,他来传达什么指示呀?   郭鸿泽没正面回答,只莫名其妙地感叹了一句,要开两会了,又有好戏看了。   舒一凡疑惑不解,说,大局已定,还有啥好戏看呀?   郭鸿泽摇摇头,关切地说,小舒,你得当心啊,可别站错了队。   舒一凡笑着说,郭书记,谢谢您的关心。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能错到哪儿去?   郭鸿泽伸出食指晃了晃,郑重其事地说,纪委成立了专案组,抓了卫世杰,梁宇轩是受命来向我这个纪委书记打招呼的,你说,这有没有戏看?说到这里,郭鸿泽自知失言,赶紧又叮嘱道,小舒,这事你知道就算了,可别到处说去。   舒一凡心里一惊,表面上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郭书记,我就一个看戏的,才懒得关心这些个破事呢。说完了,赶紧岔开话题,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了郭鸿泽。   这时,郭鸿泽的老伴儿拎着饭盒送饭来了,舒一凡又安慰了郭鸿泽几句,借机告辞了。   舒一凡说的这事并不是发生在今天,而是发生在楚天舒带领起草小组进驻凯旋大酒店之后的第二天,她获悉这个消息之后,一直忐忑不安,左右摇摆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在这种微妙的时刻,选边站队是一件很为难的抉择!   舒一凡早先已经选择站在了伊海涛这边,尤其是传出来省里已确定他为市长候选人之后,她还暗暗地高兴了几回。   可是从医院里出来,舒一凡听郭鸿泽话里的意思,成立专案组调查卫世杰的是朱敏文的指令,自己主动把消息透露给伊海涛方面的人,日后传了出去,这路线错误就犯大了。   这会儿突然被楚天舒虚张声势地一问,她以为楚天舒已经得知了实情,慌张之下,她来不及多想,便谎称是刚刚从郭鸿泽的病房里出来,正准备打电话将卫世杰被专案组抓了的消息告诉楚天舒。   舒一凡认为,省里确定了的市长候选人哪里会说变就变呢。专案组调查卫世杰可能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情,与换届选举无关。只不过是时间上的一个巧合而已。   但是,楚天舒绝不会这么认为,他挂了舒一凡的电话,立即断定,这是一个巨大的政治阴谋。   伊海涛被派去学习,自己封闭写作,卫世杰被带走调查,都发生在同一天,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不可能!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调虎离山计。   楚天舒的判断是准确的,卫世杰被专案组带走的时间,正是他与苏幽雨颠龙倒凤的那一刻。   五天前的那个晚上,卫世杰召集世纪阳光的几位股东开了碰头会,讨论确定本年度的公司发展规划,会开完了,又在公司食堂聚了个餐。   近期倍受卫世杰冷落的丢丢喝多了点,就千娇百媚地缠住他讨要说法。   颜婕妤怀孕之后,卫世杰憋出了一身的火,趁着酒意,就跟丢丢回了她的家。   丢丢的床上功夫很棒,两条长腿能夹死人,美妙的呻吟能媚死人。   两位老搭档好久没在爱河欲海中荡漾了,再次联袂共沐,真正是劈波斩浪,风起云涌,波澜壮阔,巨浪淘天,地动山摇,杀声震天。   直奔高潮的瞬间,门铃响起,丢丢家的门铃是《涛声依旧》,正赶上卫世杰这一张旧船票又登上了丢丢这条客船,与场景配合得倒是默契,来得却不是时候。   卫世杰停止了动作,在她耳边轻声说,丢啊,该不是你的老情人来捉奸捉双吧?   丢丢用大长腿死死地夹住了他的腰,嘴上却说,说,很有可能哟,老卫,你要不要到空调机上去躲一躲?   真的吗?卫世杰说,不待她回答,便又接道,如果是,我会对他说,兄弟,能不能再给我半小时,等我完成了上半场,你来替补打下半场。   丢丢张开嘴,不轻不重地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嗔道,坏蛋。又说,可能是你动作太大了,惊扰了楼下的邻居,人家要表示抗议。你轻点动作,他看你知错就改,会原谅你的。   卫世杰之所以喜欢和丢丢畅游爱河欲海,就在于他们这两台机器之间有着超乎寻常的润滑与默契,这种境界是长期建立起来的,从肉体一直深入到骨子里。   就如这一次两人间的对话,看起来似乎毫不搭界,却是在说一个典故。   这个典故是一年以前发生的真实故事。   丢丢的顶头上司,电台的副台长在电台的一名女主持人家里幽会,一个没控制住,动静闹得大了点,惊动了楼下租住的一位半吊子写手,这家伙正写到男主角推倒了女二配,激动得不能自已,一只手打字,一只手撸管,突然听见楼上的惊天动地,心头火气,就跑到楼上来按门铃。   女主持人以为是出差在外的老公回来了,吓得是面如土色。   副台长更害怕被捉奸在床,丢人不要紧,丢官就太要命了,他急切之中,翻窗而出,站到了窗外的空调机上。   楼下的宅男看到了,以为是女主持人家来了贼,为了在女神面前图表现,他大声呼喊。   副台长被吓得脚下一软,从六楼摔了下去,当场毙命。   一时间,此事在青原尽人皆知,成了去年最具轰动效应的桃色新闻,还被半吊子写手写进了他的小说里,成为了17K网站的一个样板性桥段,至今还被各路写手乐此不疲地模仿。   《涛声依旧》一遍又一遍地响得很顽强,大有不开门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他妈的,卫世杰骂道,老子早就不动作了,怎么还没完没了呢?大半夜的,就不怕邻居们告你一个骚扰罪。   好不容易门铃声止了,两人继续慢慢地动作,刚动了几下,床头的电话又不合时宜地急促地响了起来。   奶奶的,未必真的是老情人打上门来了?   这一次,两人都想到了同一种可能,按门铃没人开,就改打电话了。   卫世杰再没有了寻欢作乐之心,满脸忿色地望着丢丢,从她的长腿中挣脱出来,随手抓过床头的香烟,点上一支抽了起来。   丢丢从他的表情和动作中感到了愠怒,知道解释无益,只好侧过身子,抓起电话,听了一会儿,脸色顿时大变。   他们说是纪委的。丢丢放下电话后对他说。   卫世杰脑子里嗡的一声,突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纪委的?纪委怎么可能找丢丢?她只不过电台的主持人,虽然播的内容有些出格,可跟纪委半点边都沾不上,至多也只属于扫黄打非的范畴。   不是找她的,那就是找我的?卫世杰马上联想到了秦达明,他不就是被纪委找去配合调查,最终烧死在了秀峰山下。   《涛声依旧》的门铃再一次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用力捶门的声音。看情形,如果不快点开门,他们要破门而入了。   两人匆匆穿好衣服,迅速跨出卧室的门。   卫世杰想,能有多大个事?老子又不像秦达明那样手上有人命,怕个鸟毛!这样一想,他立即回复了沉静,整了整衣服,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抽着烟,跷起二郎腿,示意丢丢开门。   丢丢将门打开,卫世杰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年轻的男人,后面似乎还有人,他却看不到。   丢丢问他们有什么事,他们根本不答,轻轻推开丢丢,跨进来。   卫世杰一下子火了,就算纪委的,不经任何手续私入民宅,那也是违法的。他正想说点什么,又跨进来一男一女。   最后那个,他认识,市纪委的梁宇轩。上一次执法大检查,他带队去过世纪阳光的工地,卫世杰给他送了几条软中华,喝完酒之后,就勾肩搭背可以称兄道弟了。   既然是熟人,那就好办了。卫世杰想着,站起来,主动打招呼。他说,梁主任,好久不见啊,是不是敲错了门?   敲错了门也是一个典故。   这个典故就发生在梁宇轩身上,也是去年的事,他深更半夜地带人去青北县敲了某副乡长的门,说要对他实施双规,当即把这个副乡长吓得屁滚尿流,梁宇轩掏出双规决定刚念了名字,那位副乡长喜极而泣,大声说:他狗日的住对门。   一时传为笑谈。      第702章 顽抗到底      这个时候,卫世杰突然来了一个黑色幽默,简直就是指着和尚骂秃子。   梁宇轩没有说话,那张坑坑洼洼的脸长长地拉着,如锅底般黑。   身边的那位女纪检干部已经将门反锁了,另一名男纪检干部上前对卫世杰说,有人举报你行贿,请配合我们调查。   行贿?卫世杰的脑子又是嗡的一声,他把手里的烟头按在了烟灰缸里,笑着问道:梁主任,没有搞错吧?这种玩笑开不得,会吓死人的。   他认为,去年梁宇轩能够把青北县的副乡长搞错了,今天也就有可能把自己搞错了。   但是,卫世杰再一看梁宇轩等人的架势,立即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那位女工作人员把丢丢带到了客卧,两位年轻的工作人员控制住了卫世杰,把他带到了主卧。   很显然,如果他们只是冲着卫世杰来的,大半夜里就不会还带着一个女工作人员,可见,所有的行动都是事前周密安排好了的。   卧房里,床上虽经丢丢匆忙清理,仍然显得凌乱。   最后走进来的梁宇轩甚至弓着身子,伸出手,在床单上扒拉着,仔细地看了看那床揉得皱巴巴的床单,嘴角闪过一丝淫邪的冷笑,他站直身子时,有一名纪检干部举起数码相机,咔嚓咔嚓地拍了很多的照片。   这一举动让卫世杰越发的不安,他突然想起来,今晚上本来打算邀请楚天舒一起共进晚餐的,可他说,伊市长去省委党校学习,他要封闭写政府工作报告,市府办的弟兄们要给起草小组摆壮行宴。   他们要对自己采取行动,为什么不选别的时候,恰恰选在伊海涛刚刚离开楚天舒就要封闭写作的时候?,先调虎离山,再突然袭击,这难道不能说明他们蓄谋已久,别有用心?   蓄谋已久,别有用心。   这两个词跳出来的时候,卫世杰大祸临头感觉又增加了几分。   不过,这也让卫世杰明白了他们的险恶用心,就是要从自己身上找到突破口,达到阻扰伊海涛当选市长这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个想法冒出时,卫世杰暗自惊了一跳,甚至比直接目标是自己更令他恐惧。   恐惧过后,卫世杰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陷害兄弟和朋友的事,打死老子也不会做!他只是担心,稀里糊涂的丢丢经受不住考验,会乱咬一气,露出破绽而一发不可收拾。   梁宇轩在房间里四处看看,又走到丢丢的梳妆台前,拿起一瓶香奈尔香水,打开盖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搬开梳妆凳,坐下来,掏出软中华的香烟,刚往嘴里塞,旁边立即有一名手下替他点火。   卫世杰暗想,王八蛋,这烟说不定还是老子送的。   梁宇轩坐在那里,显得气定神闲,没有说话。另外两名纪检干部站在房间里,同样没有出声。隔壁房间有声音传来,是一个女人很尖利的声音,忽高忽低。   卫世杰想听清她在说些什么,可是很奇怪,尽管她的声音有时震得房子颤抖,却无法听清。果然没错,他们选择对最薄弱的环节——丢丢下手了。   一名五大三粗的年轻人走到卫世杰的面前,向他伸出右手。他是纪委监察室的一名科长,名叫胡国斌,是跳楼自杀的申国章的姨表外甥,梁宇轩特意把他抽调进专案组,也是要利用他对伊海涛和楚天舒的仇恨。   卫世杰抬眼看了一下,问道,什么?   手机。胡国斌说,我们暂时替你保存。   玩真的了?他这么说了一句,稍犹豫片刻,还是掏出两部手机,递给胡国斌,然后向前走了几步,侧身坐到了床上,背向后一靠,右腿顺势曲起,搁在床沿上。   你以为是玩假的?胡国斌说,还是爽快点,都说了吧。   说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卫世杰说着,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梁宇轩说,你也不用这种态度,你该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卫世杰说,我不清楚你们要让我说什么。   胡国斌吼道,你态度老实点。   我态度不老实吗?卫世杰手一摊,说,你让我交手机,我两部手机都掏出来了。   胡国斌暴怒,鼓着眼睛将卫世杰从床上揪了起来。   梁宇轩摆了摆手,说,卫世杰,我明确告诉你,没有真凭实据,我们是不会贸然行动的。你好好想一想,不想别的,只想一想你的公司现在这么红火,你和我们顽抗到底会有多大损失。我们是吃这碗饭的,耗一辈子都耗得起,你耗得起吗?   这几句话,对任何一个稍稍成功的私人老板都是有打击力的。   在老板眼里,时间就是金钱,金钱就是生命,他们的最高理想就是赚钱,怎么会白白浪费自己宝贵的赚钱机会呢?   卫世杰说,梁主任,我当然不想耗,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听卫世杰的口气有所松动,梁宇轩自以为把准了卫世杰的脉。   他站起来,走到卫世杰面前,说,卫老板,我相信你是识时务的。你又不是党政干部,要抓你也是公安部门的事,纪检部门找你,无非就是问问话而已。我们问你的话,回答清楚了你就没事了,要是回答不清楚,那就只有请你到地方去慢慢回忆,直到回忆清楚也回答清楚为止。你是聪明人,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卫世杰出道以来,想法设法疏通了各种关系,疏通关系自然要打点,人家送你也送,没人追究,法不责众,倒也没事,可纪委带你去问话,当然是要调查有关的干部违纪问题,说白了就是问你给谁送过钱物,何时何地送的,送过多少。   梁宇轩这话还不是哄骗卫世杰。   按照他们以前办案的惯例,只要老板们按照他们的意思,有针对性地说出他们想要的东西,马上就可以出去赚钱,这点分寸他们把握得很好,所以在纪委办案时,老板们一般都会乖乖地配合。   送钱送物的老板们没事,收钱收物的官员就不会那么轻松地过关了。   纪委的办案人就是冲着官员去的,找老板问话不过是他们办案的手段而已。   卫世杰作出一副动了心的样子,问梁宇轩讨了一支烟,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胡国斌见卫世杰不做声,为了在梁宇轩面前逞能,也喋喋不休地做开了思想工作。   他在卫世杰面前晃来晃去,威胁加利诱地说:卫老板,按理说我们应该马上将你带走。带走了出来可就难了,这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你心里一定比我们更清楚吧。梁主任在替你着想,你别拿好心当驴肝肺。我劝你最好就在这里解决,我们可以对你们网开一面。不然,这件事就复杂了。   卫世杰认定,如果只是送了点钱物那么简单,那他可以顺着他们的意思该说什么说什么,但是,他们冲着伊海涛和楚天舒去,这就真复杂了。   仔细权衡一番,这件事的最坏结果是什么?果什么都不说,结果很可能就是拖下去,拖得你没钱赚,肉疼,但是,事情并不像梁宇轩说的那样可以耗一辈子,他们同样也耗不起,因为春节一过就要开两会,伊海涛一旦当选市长,他们所做的一切全是枉费心机,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得担心伊海涛的反攻倒算。   想到这,卫世杰更坚定了和他们“顽抗到底”的信心。   梁宇轩见他不肯说话,又踱回到梳妆台前,掏出另一支烟,吸起来。   胡国斌向前走了一步,打开了一直夹着的公事包,说,既然这样,那我来提醒你好了。   卫世杰说,真是太感谢了。   胡国斌站在他的面前,年纪轻轻的,草包肚子已经隆起。   两人一站一坐,卫世杰的脸,恰好在他那浑圆的肚子上面一点点,面对的仿佛是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那种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最丑陋最恶心的就是人。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男人。真是搞不明白,女人如此美丽的动物,怎么会和男人这种丑陋的动物在一起?如果他是女人,他宁可自杀。   胡国斌问,你在江北开发区做了那么多工程,你都给谁送了钱?   卫世杰懒得和他多说,仅仅答了两个字,没有。   胡国斌说,不可能吧?   卫世杰笑了,说,领导,你一定希望我说送了。那你说,你希望我送给谁,送了多少,你才满意?但这不合情理啊,我做凌云集团和鲲鹏实业的厂房,给他们的老板们送钱,那还不如直接降价来得实在。还有,我做卧龙城的房地产,那是摩丹集团的投资,我要给他们老板送钱,还得打个飞的去法国,这也太麻烦了吧。   你不要乱扯。胡国斌说,据我们所知,你在江北开发区干工程期间,和开发区的领导来往密切,这你怎么不交代?还有,世纪阳光成立一年多做得这么大,没有人给你帮忙你能做得到?这年头,谁肯白给你帮忙?   没错,他们在把火往王少磊和楚天舒身上引。   既然这帮人的意图越来越明显,跟促使卫世杰横下了一条心,他记起了楚天舒常说的一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第703章 是条汉子      卫世杰苦笑着说,我在开发区做工程,领导经常要去视察工作,我不得出面陪一陪,吃顿饭,喝点酒,外带送几条烟。这也要交代吗?梁主任去我们工地执法大检查,我还请他吃过饭,喝过酒,也送过几条烟,这要不要交代呢?   胡国斌有些气急败坏了,他看了梁宇轩一看。   梁宇轩倒还镇静,暗暗向胡国斌使了个眼色。   “卫世杰,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胡国斌怒气冲冲地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摔在了卫世杰坐着的床上,大声地说:“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   卫世杰抬头看了胡国斌一眼,拿起了床上的那张照片。   照片是从监控录像上转拍的,虽然不是特别的清晰,但也很容易辨认出来,画面上是卫世杰、丢丢、王少磊、楚天舒和彭慧颖一行人从“青莲会所”里出来,卫世杰在和王少磊拉拉扯扯,丢丢则亲热地挽着彭慧颖的手。   卫世杰暗自惊了一下,突然变得异常警惕起来。   胡国斌继续说:“卫世杰,我告诉你,我们掌握的东西远不止这一张照片,你仔细想想,你们在一起都做了什么?”   卫世杰冷冷一笑,没有回答。   这话,他还真不好回答。   这里面涉及到楚天舒和王少磊,已经够令他头大了,现在又与彭慧颖牵扯上了,这帮人的险恶用心不是昭然若揭了吗?   胡国斌继续说:“卫老板,你放明白点,你和丢丢和他们在‘青莲会所’里做了什么,来会所之前又在‘水上人家’做了什么,我们都一清二楚,别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现在就看你有没有配合的诚意。”   卫世杰再一次笑起来,说:“嘿嘿,领导们,你们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梁宇轩失去了耐心,他猛地将烟头往地上一扔,站起来,恶狠狠地说:“算了,既然他不老实,那就换地方谈吧。”   时间到了午夜,丢丢那边已经传出了哭泣声,再折腾下去估计不会有丝毫的进展,惊动了其他人反而会走漏风声。   梁宇轩没有让胡国斌再作无谓的尝试,几个人将卫世杰和丢丢带到了车上,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卫世杰和丢丢怎么被带走的,楚天舒并不知晓,但是,自己至今还相安无事,这说明卫世杰还在硬挺,至少没有把自己咬进去。   因为在外人看来,卫世杰是楚天舒的同学,迅速发迹肯定依靠的是楚天舒帮忙,而真正帮得上忙的还不是楚天舒,而是楚天舒的老板伊海涛,梁宇轩的专案组找他去协助调查,不是冲你楚天舒来的又是冲谁?   楚天舒心里有数,自己还算谨慎,仅在“青莲会所”收到过卫世杰的两万块钱,但当时就退还给了他。可你只能保证你自己,不能保证王少磊、彭慧颖甚至伊海涛也没收到他的钱和物。   现在的私人老板要对领导公关,一般很难直接面对上领导,往往不是给领导的秘书送钱送物,就是给领导的亲属送钱送物,一旦获得此类信息,专案组就可据此立案,追究领导本人的责任。   即使你楚天舒有没有收过卫世杰的钱物,专案组要以协助调查为借口,把你找去也是他们的权力。只要被他们找去,一切就由不得你了,不管你有事还是没事,总归要脱层皮。   要说楚天舒最担心的还不是伊海涛,因为他几乎和伊海涛影形不离,有没有事应该还是清楚的。   他最担心的是彭慧颖。   卫世杰借助丢丢之手和彭慧颖取得联系,走得很近,接触很多,彭慧颖做的是科研,对官场上的一些人和事并无太深的概念,专案组带走了卫世杰和丢丢,主要目的恐怕是要通过伊海涛身边的人把他拖下水。   伊海涛已经被省里确定为市长候选人,不出差错的话,将在即将召开的市人代会上当选市长。   反过来说,如果伊海涛出了点儿差错,当不成市长,别的人就有正好顶上来。   那么最希望伊海涛出差错的人是谁呢?   当然是唐逸夫!   但是,让楚天舒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成立专案组,动用纪检监察的人员,唐逸夫作为一个副市长还没有这个能量,从舒一凡反馈的信息来看,下这个指令的应该是朱敏文。   从政治利益上来讲,伊海涛暂时对朱敏文毫无威胁,或者说毫无冲突,他为什么要帮唐逸夫来扳倒伊海涛呢?   以前想到过郭鸿泽可能会与唐逸夫联手,但几乎没有想到过朱敏文会与唐逸夫同流合污,现在想来,朱敏文安排伊海涛去省委党校的短训班,原本就没安好心,为的就是要趁他不在动手!   很显然,伊海涛如果还在青原的话,恐怕不好轻易对楚天舒采取措施,更不敢对彭慧颖有所行动,把伊海涛调离开,只要卫世杰和丢丢扛不住专案组的高压一松口,楚天舒和彭慧颖就很难幸免,伊海涛的政治生命就玩儿完了。   所幸的是,五天过去了,自己还没听到一丝半点的动静,这说明,卫世杰算是条汉子。   是啊,彭慧颖现在怎么样了?   楚天舒想到这里,心里不安起来,他翻出了彭慧颖的电话号码,刚要拨出去,想想又住了手。   既然他们处心积虑地动了手,肯定会有监控措施,手机通话估计已经不安全了。   直接去她家?似乎也不妥,难保他们不会派人跟踪。   犯了一阵子难,楚天舒转念一想,自己是伊海涛的秘书,又是彭慧颖的学生,为什么不可以给她打电话?干吗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本来就没做贼有什么要心虚的?   揿下了彭慧颖的名字,岂料语音回复,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连拨了几次,还是提示已关机。   楚天舒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彭慧颖只不过是科研机构的一名普通的研究员,她除了上班就是在家,偶尔才会去逛一逛商场超市,她的手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关机呢?莫非她已经被专案组带走了?   楚天舒在心里暗暗祈祷:也许是手机没电了吧。   抓着手机,楚天舒一直都惴惴不安,再坐下来,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会儿想的是卫世杰,一会儿担心彭慧颖,心神不定,难以平静。   临到吃饭的时间,楚天舒继续拨打,仍然是关机。   这会儿,楚天舒已经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饭也吃得是心不在焉,原本打算晚上继续讨论的想法已经被甩到了脑后。   谭广德、苏幽雨和小李三人见楚天舒心事重重,都以为他还在为某个细节纠结,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各自回房间,对报告中的其他一些提法进行斟酌。   吃完饭回到房间,楚天舒拨打了伊海涛家里的座机,还是无人接听,拨打伊海涛的手机,也处于关机状态。   楚天舒懵了,抓着手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胡思乱想。   突然,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楚天舒按了接听键,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老师,是您吗?”   电话里倒是个女声:“呵呵,好乖的学生啊。”   楚天舒这才听出来是向晚晴,便问:“怎么是你呀?”   “干吗?很意外,很失望,是吧?”向晚晴不满地说:“这会儿是在向女老师讨教啊,还是在起草工作报告啊?”   楚天舒知道搞误会了,忙说:“哪里,哪里,能得到领导的关心,当然是喜出望外啊。”   “哼,你呀,就一张破嘴。”向晚晴不客气地说:“老实交代,哪个宾馆,几号房间?”   “你回来了?”楚天舒这回是真喜出望外了,向晚晴为了录制节目,前几天去了一个乡村。   向晚晴不耐烦了,说:“哎哎,楚天舒同志,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好像对我特别的不欢迎。”   “没有,没有,这几天忙糊涂了。”楚天舒自找了个台阶,忙说:“凯旋大酒店,1208号房。”   这边电话斗嘴还正热闹,外面有人按门铃。   楚天舒抓着手机去开门。   居然是向晚晴。   “哟?这么快就到了?”楚天舒大吃一惊地问。   “怎么,还嫌我来快了。”向晚晴眼睛一瞪,探头往里屋看,问道:“是不是金屋藏娇呢,怕我来?”   楚天舒作出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还故意用身子挡住向晚晴的视线。   向晚晴推了他一把,说:“让开!”   楚天舒站在那,动都没动。   向晚晴捏起拳头,威胁道:“再不让开,我可要捶你了。”   楚天舒将身子凑上去,说:“你捶吧,我最近浑身都痒痒,欠的就是揍。”   向晚晴扑哧一声笑起来,抬手在楚天舒的胸口捶了一粉拳,往里直奔,说:“我倒要看看,你这金屋里到底藏着几个娇?”   楚天舒还假意阻拦,说:“哎哎,记者同志,这是我的私人空间,谢绝采访。”   向晚晴假意气哼哼地说:“对你这种居心不良的男人,必须要加强新闻监督。”   楚天舒跟在她的身后,说:“欢迎领导检查监督。”   背着手装模作样地转了一圈,向晚晴满意地说:“嗯,这金屋不错嘛,一个娇都没藏真是可惜了。”   楚天舒嬉皮笑脸地说:“是啊,领导都这么说,我要是不藏一个,怎么对得起这金屋啊。”   向晚晴横了他一眼。      第704章 黑云压城      楚天舒将向晚晴让到沙发里,一边倒杯茶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一边说:“你不是说下乡录制节目还得几天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向晚晴不紧不慢地喝口茶,说:“临时被台长召回来的。”   楚天舒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拉住了她的手,说:“哦,又有新任务。”   向晚晴拍了他一巴掌,说:“去,少腻腻歪歪的,这是工作时间。”   “嘿嘿,”楚天舒不仅没撒手,还趁机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领导不是经常教育我,要工作生活两不误吗?”   向晚晴摸了一把被亲了脸,说:“好了,好了,别闹了,跟你说点正事。”   楚天舒坐直了身子,大声地说:“领导,请指示。”   向晚晴忍不住又笑了。   “天舒,我们台长不知道哪里听说的,你在牵头起草政府工作报告,特意把我召回来,让我来和你说说,在报告中给我们广电部门的工作多写几笔。”向晚晴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份材料放在了茶几上,又说:“这是年度总结,你参考参考吧。”   每到写政府工作报告时,总是有些部门的负责人到处托人打招呼,请执笔人吃饭,甚至送礼,目的就是想把本部门的工作写进政府工作报告,以体现出部门的工作成绩,博得领导的重视,铺垫晋升的台阶。   青原卫视的台长叫傅沧寰,身兼市广电局的副局长,机会把握得好的话,有希望在本次政府换届中接替老局长的职位。   他特地让向晚晴来找楚天舒,首先当然是想请楚天舒在工作报告中夹带点广电部门的私货,老局长看了一高兴,傅台长就会在推荐中获得领先地位,其次,也是想和未来的市长伊海涛拉近关系,为日后的升迁创造条件。   楚天舒很爽快地答应了:“这应该不是大问题呀,还用得着你专门跑一趟,打个电话来就行了,我保管做得天衣无缝。”   话音未落,向晚晴伸手拎住了他的左耳朵,叫道:“好啊,你这个坏蛋,原来还是不欢迎我呀。”   楚天舒根本没想到,自己答应得这么痛快,一句话没说好,又被向晚晴抓住了小辫子,他歪着头,咧着嘴,作无比痛苦状。   就在向晚晴的心一软手一松的一瞬间,楚天舒横腰把她抱了起来,大踏步走进卧室,轻轻的扔在了大床上,然后说了句:“好吧,我来好好欢迎欢迎你。”说完,猛扑上去,把向晚晴箍得紧紧的,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先是一阵亲吻,后是一阵搂抱,好好地解了解一个星期没见面的相思之渴。   缠绵了一会儿,两人整理好衣服,重新坐下来。   向晚晴依偎在楚天舒的怀里,突然问道:“哎,天舒,伊市长很重视这个报告啊,居然放你出来封闭写作了。”   楚天舒手指头缠绕着她的头发,说:“伊市长去参加省委党校短训,为期十天,我正好利用这个时间,把报告的初稿拉出来。”   向晚晴停顿片刻,才说:“这是省委组织部安排的吗?没听说过干部提拔前还培训呀。”   楚天舒捏了她的鼻子一下,说:“你又不混官场,好像还挺门清的。”   向晚晴坐了起来,又问道:“我是担心,过不了多久就要召开人代会了,还安排这样的短训,会不会影响选举呀?”   楚天舒听了,很是懊恼,向晚晴都能想到的事,当时自己怎么就没意识到呢?他迟疑了一下,说:“应该不会吧。短训才十天,过两天伊市长就回来了。”   向晚晴展颜一笑,说:“也许是我的神经过敏了,我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楚天舒说:“晚晴,你有新闻敏感,也许你的直觉是对的。”   “我得回去给傅台长复命了,你好好码字吧。”向晚晴站起来,拿过包包,又叮嘱了一句:“记住了,别让我在领导面前食言啊。”   “忘不了,你放心吧。”楚天舒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一把拉住了她,说:“等等。”   向晚晴含笑望着他,柔声问道:“还想干吗?”   楚天舒说:“嘿嘿,这么晚了,就别走了吧。”   “不行!”向晚晴可能觉得口气太强硬了,又柔声说:“你留着干劲儿干活吧,等忙完了,我再好好慰劳慰劳你。”   楚天舒作委屈状,突然又问:“晚晴,你那个纽扣式微型摄像机带着了吗?”   向晚晴抱着包包说:“带着呢,干吗?”   楚天舒伸出手:“借我用用。”   “你写文章呢,用得着那玩意儿吗?”向晚晴还是从包里把纽扣式微型摄像机拿了出来,不解地说:“我送你的那块手表不也有这功能吗,怎么还要这个?”   楚天舒接了过来,说:“反正我有用,以后再和你解释。”   向晚晴没再多问。   楚天舒将她送出了酒店,回到房间,继续拨打彭慧颖的手机,依旧是关机。他越想越不对头,基本可以确认彭慧颖也已经被专案组控制了,楚天舒估计,他们带走彭慧颖之后,下一个目标该是自己了。   楚天舒发了一会儿呆,找出了针线包,将西服内口袋的扣子揪了下来,将纽扣式微型摄像机缝了上去。   事实证明,楚天舒的判断是准确的。   丢丢最终没有顶住专案组的审问,昨天晚上交代了曾经在“水上人家”给彭慧颖送了一条项链和两万块钱。   今天上午,专案组的人把彭慧颖带走了。   彭慧颖在青原市的一家科研所工作,专案组的胡国斌等人走进她的办公室时,她正在写一篇学术论文。   胡国斌早看过照片,知道坐在电脑前工作的女人就是彭慧颖,可为了不惊动彭慧颖的同事,还是很客气地问了声:“请问,谁是彭慧颖,彭教授?”   彭慧颖闻声抬头,见是个三十来岁的陌生男人,后面还跟着个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随口应了声:“是我,你们是?”   中年女人笑着走过来,用谦卑的口气道:“我们是青北县政府办的,来市里办事,想给伊市长递个报告,不巧他不在,楚主任也在封闭写作,他让我们把报告送在您这里。”   彭慧颖说:“好吧,报告呢?”   中年妇女说:“哦,不好意思,我们还有几句话请您转告伊市长,在这里说,怕要打扰大家的工作,彭教授,能麻烦您到外面说一说吗?”   平时彭慧颖很少会代伊海涛与下面县里来的人接触,不太懂得如何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听来人说的情况也吻合,也确实觉得当着同事的面说这些事不太合适,所以想都没想就跟两人下了楼。   来到车旁,见车牌号是青原市的,彭慧颖正觉奇怪,中年妇女的笑脸顿时拉得老长,厉声道:“上车吧,跟我们走一趟。”   她在后面一推,将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彭慧颖推入车里,随后跟进去关上车门,亮出了市纪委的真实身份。   梁宇轩按照唐逸夫的指示,并没有急于动楚天舒,想多掌握些有用的线索。   可是,卫世杰想一块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无论采取什么措施,交代了诸多不相干的细枝末节,例如请城建局的某副科长去过歌厅,请建管站的某站长洗过桑拿,就是绝口不提楚天舒和伊海涛,梁宇轩等人干着急没办法。   丢丢的精神崩溃让他们找到了突破口,可是,彭慧颖的说法与丢丢的说法不一致,只承认在“水上人家”收了丢丢的一条项链,没有收两万块钱现金,还说楚天舒和王少磊可以作证。   这里面的变化在这里交代一下。   丢丢快被他们逼疯了,记忆上出了问题,在“水上人家”送的项链,在“青莲会所”是背着彭慧颖将装有两万块钱的信封放进了她的包包,但是彭慧颖回家发现之后,过了几天又把钱退还给了丢丢。   所以,卫世杰坚决否认给楚天舒、彭慧颖送过钱,一口咬定丢丢在撒谎,而彭慧颖已经把钱退回去了,当然也就不会承认收过丢丢的钱。   梁宇轩凭他多年的办案经验,世纪阳光发展如此迅速,离不开楚天舒和伊海涛的帮忙,从而推论这其中一定有权钱交易,卫世杰能送给彭慧颖一条价值2000元的项链,那送给楚天舒、王少磊、彭慧颖两万块钱就错不了,否则简直不可想象。   唐逸夫的如意算盘是,只要拿到这几个人的口供,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至少伊海涛有贪腐的嫌疑跑不掉了,何天影就可以据此在省委常委会上大做文章,自己取伊海涛而代之也就顺理成章了。   根据他们初步定下的计谋,并不是一定要整垮伊海涛,只要能让唐逸夫取而代之就大功告成了。   可经过连日来的秘密监视和突击审讯,实在让人失望。   眼见着伊海涛短训班就要结束,时间实在是不等人,又害怕节外生枝,唐逸夫指示梁宇轩,立即对楚天舒、王少磊两人采取强制性措施,加紧审讯,必须在两会召开之前拿出令人满意的结果。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第705章 苗头不对      封闭写作的第八天,政府工作报告的初稿已经全部完成,以谭广德老行政的眼光来看,今年的这份报告堪称近年来的最高水平,而这其中最大的亮点就是,描绘了青原市五年发展的美好蓝图,提出了一系列配套的改革举措,必将极大地提振精神,振奋人心,催人奋进。   楚天舒并没有急于收工回营。   平日里大家很辛苦,时不时的加班加点赶材料,一盒快餐都吃不上,起草政府工作报告的这七八天,也是没日没夜地往前赶,死伤了不少的脑细胞,紧接着筹备两会,又要忙得脚跟不能着地,不趁着还有两天时间让大家放松放松,实在是过意不去。   起草政府工作报告是政府办的大事,集中封闭起来,一方面体现政府工作报告的重要,必须集中大家智慧,另一方面,找家宾馆猫起来,好酒好菜供着,也是对起草班子的犒赏。   楚天舒认为,专案组可能就是在等着政府工作报告起草完了再对自己下手,提前回去交差就等于是送货上门,还不如耗掉这两天,等伊海涛从省委党校回来了,事情或许就有了转机。   下午四点左右,天气阴沉沉的,城市里的雾霾似乎还没有散尽。   楚天舒和谭广德穿着酒店的睡衣,在1208房里悠闲自在地喝着茶,说些市府办的老黄历,议论换届之后的人事安排和政治格局。   苏幽雨则和小李在房间里再次核对政府工作报告初稿中的数据和标点符号,一旁的手提电脑中还播放着轻松愉快的音乐。   平时在班上别说听音乐,连大声说话都不行,走路都得像影子飘过似的,不能有一点声响,唯恐干扰了领导的办公,落下一个不稳重的坏影响。但政府办的秘书们也是人啊,吃着五谷杂粮,怎么能不食人间烟火?   现在终于有了好机会,离开了市府办,住进了酒店,任务也完成得漂亮,苏幽雨和小李也是年轻人,忙里偷出闲来,心情自然很爽,背地里议论说,跟着楚主任干活,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累死都愿意。   四点半的时候,有人敲门,楚天舒打开门一看,是综合一处的秘书小马。   小马探头一看,愣住了。   平时看惯了衣冠楚楚正襟危坐的楚天舒和谭广德,猛一看与平时上班判若两人,还以为敲错了房门。   楚天舒把小马让进来,漫不经心地问,“小马,有事啊?”   小马说,“黄秘书长请楚主任赶快回办公室。”   楚天舒没急,谭广德却挑起眼睛问,“干吗?”   小马说:“黄秘书长太详细说,好像是和伊市长有关吧。”   楚天舒听和伊海涛有关,自是坐不住了,他抓起扔在床上的领带西服,到卫生间洗脸梳头扎领带。   黄如山到了市府办立下的规矩,上班一律穿正装,这是市府办的形象工程,马虎不得。   正装就是男的西装革履,女的西服西裤或西服套裙,不修边幅的人千万别到市府办混,穿正装这一条就能憋死你。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平时也恪守规矩,不管寒夏,一律穿西服打领带上班,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下巴刮得光光滑滑,脚下皮鞋油光铮亮。不过还别说,这么一规定,秘书们跟着市长们出门,也显得格外的精神。   楚天舒打扮了一番,对着镜子收起脸上的随意,立即换上一副矜持严肃,拎着公文包,随着小马就出了酒店大门。   刚从旋转门里出来,楚天舒就发觉苗头不对。   一辆别克面包车滑了过来,车门一开,下来一胖一瘦两个年轻人,抓住楚天舒的胳膊就往车里推。   楚天舒一上车,抬头就看见了副驾驶座上梁宇轩那张坑坑洼洼的脸。   这时,苏幽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出来了,她在大堂里看见了这一幕,追着喊道:“楚主任,楚主任,你去哪?”   没等她追出来,门“砰”地关上了。   车子飞快地开上了大路,路旁的几片枯叶被卷了起来,在风中翻滚了几下,又飘落下来,随后而来的车辆从枯叶上碾压过去,枯叶再次被卷起来,无助地飘舞着,不知道最后将叶落何处。   看着车窗外枯叶的翻滚,楚天舒心里涌起一股苍凉。   比他更悲凉的,还有一个王少磊。   今天他推掉了所有的应酬,下午五点左右,王少磊坐上车匆匆往高铁站赶。   春节之后就要开两会,今年没法回京过年了,老婆带着女儿姗姗从京都南下青原,来陪王少磊过年。更凑巧的是,今天还是他宝贝女儿的生日,他答应了女儿,要送她一件礼物,陪她在家吃生日蛋糕,一起吹生日蜡烛。   青莲江大桥上车来车往,今天破天荒的没有堵车。   王少磊打开了车窗吹着凉风,忍不住还哼了两句京剧,根本没在意有一辆别克面包车紧紧尾随着,司机小赵把着方向盘往前开,看领导心情大好,还开了几句不荤不素的玩笑。   到了高铁站的停车场,小赵几下泊好车子,转头和王少磊打了个招呼,他要去找在高铁站工作的同学,进站去接王少磊的老婆和孩子。   小赵下车,蹬蹬蹬几步朝车站跑去。   看看时间还早,坐在车里闲得无聊,王少磊就打楚天舒的手机,想问问他对江北开发区的工作在报告中是如何浓墨重彩的,可拨通了之后,语音提示关机。他摇了摇头,暗暗笑道:还真是封闭写作啊,连手机都关了。   想想也正常。王少磊当秘书的时候,也参与过起草政府工作报告,就是因为没有封闭,各部门和各区县的领导几乎都像自己现在一样的想法,经常打电话问情况,思路总被打断就不说了,哪得赔上时间和精力来解释。   抓着手机,心思又回到了老婆孩子身上。   老婆在京都的工作也不是太清闲,一个人要操持家务带孩子,确实不易,姗姗从小到大这几年,王少磊正在青原,老婆上下班接送女儿,洗衣做饭,任劳任怨,为的就是支持丈夫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想到这,王少磊内心里对老婆和孩子充满了愧疚,盘算着还有小半年女儿就该上小学了,是不是想想办法调回京城去,等孩子学习上稳定了,再出来历练历练。   正犹豫不决,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显示,是老婆的电话,他按了接听键放到耳边,是女儿的声音:“爸爸,车快进站了,你到了吗?”   王少磊忙说:“姗姗,爸爸已经到车站了。”   姗姗低声问:“爸爸,你给我买了什么礼物?”   王少磊知道姗姗怕妈妈听到,也压低了声音说:“小提琴!”   “谢谢爸爸!”姗姗撅起嘴,发出了一声亲吻的声响。   姗姗打小喜欢音乐,说不清这是她妈妈胎教的结果,还是她本来就有这方面的天赋,反正只去听了一次音乐会,就喜欢上拉小提琴了,找个老师练了些日子,就有模有样了。   可是,老婆认为,不能让孩子输在了起跑线上,小伙伴们都去培优学数学、语文和外语,姗姗去学拉小提琴,被小伙伴们落下了怎么行?便找了个借口,把小提琴送给了同事的孩子,领着姗姗开始培优学奥数。   好几次王少磊回家探亲都劝老婆,姗姗还在上幼儿园,别逼她去培优什么奥数了,应该继续送她去学拉小提琴,可每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别的方面老婆十分通融,唯独女儿的学习她一点儿也不肯放松。   姗姗听说爸爸给她买了小提琴,自然是欢天喜地。   刚挂了女儿的电话,小赵的电话打进来了,他说他已经跟着同学进了站台,一会儿他会把嫂子接出来,让王少磊在出站口等着就行了。   王少磊收起电话,从车上下来,准备去出站口等候。   刚带上车门,从旁边走过来两个男子,其中一个是五大三粗的胡国斌。   王少磊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伺机抢劫的歹徒,细瞧才看出来,这两人是市委市政府的工作人员,平时接触不多,倒也面熟。   王少磊没有在意,笑道:“我要去接人,有事明天上办公室谈。”说完,就要朝出站口走去。   “我是市纪委的胡国斌。”胡国斌挡住了他,板着脸问道:“你是江北开发区的王主任吧?”   王少磊对胡国斌如此无礼很不满,便说:“小胡,纪委的事你们应该去找欧阳书记,她负责纪检监察这一块儿。”   胡国斌说:“对不起,王主任,我们是专案组的,有些情况想找你了解一下,请你配合。”   王少磊一愣,说:“什么意思?现在我没空,要了解情况,明天到我办公室来。”   胡国斌威胁道:“王主任,一会儿你老婆孩子就出站了,让她们看见我们对你采取强制措施就不好了。”   说着,他拿出一份文件,例行公事般在王少磊面前亮了亮。   王少磊咯噔一下,怪不得胡国斌敢如此无礼,原来他们是拿着尚方宝剑来的。      第706章 在劫难逃      王少磊觉得没有必要和胡国斌这么个档次的人发生正面冲突,老婆和孩子还有几分钟就该出来了,如果胡国斌等人强行动手动脚的,让她们尤其是姗姗看见会非常难堪。   “那好吧。”王少磊说:“小胡,有什么问题你们抓紧点问,我老婆孩子刚到,女儿今天还过生日呢。”   胡国斌沉着脸没做声。   一旁的另外一名工作人员,和王少磊打过几次交道,相对熟悉一点,便替胡国斌答应了一声。   王少磊跟着他们到了一辆停着的别克面包车前,没容他多想,就被推了上去。   别克车行驶在停车场上。   出站了,停车场里人来人往,车进车出,司机不敢开快,一直带着刹车,缓缓地往前行驶。   绕到出站口附近,前方有对母女手牵着手,由远而近,从出站口里走了过来,正是王少磊的老婆和女儿姗姗。   小赵拎着东西跟在后面。   姗姗步履轻盈,一弹一跳的,就像踩着舞步,不时和妈妈撒着娇,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王少磊一年和女儿见不了几次面,他记起来上一次看见姗姗还是在半年前,她又长高了,越发的可爱了。   转眼间母女俩已进了停车场,别克车离他们只有几步远。   王少磊本想推开车窗,探出脑袋跟娘儿俩打个招呼,可是,被胡国斌恶声恶气地制止了。   他的心头立即笼罩着一股巨大的悲凉感。   要知道,以他这个级别,胡国斌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干部,一定是要毕恭毕敬才对,今天却是如此恶劣的态度,恐怕此去凶多吉少了,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她俩的身旁。   王少磊扭着脖子,透过窗玻璃,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两个身影自车窗旁缓缓移向车后。这是自己生命中最亲近的两个人,尤其是女儿姗姗,王少磊从没想过会从她身边消失,虽说还不至于永远消失掉。   车窗后的两个身影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淡出视线,淡出傍晚的苍黄。   王少磊恋恋不舍地转回头,眼里居然全是泪水。   不想让胡国斌等人看出自己的脆弱,王少磊抬起手,悄悄地把泪水擦去。又觉得还该做点儿什么,想了想,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算跟老婆孩子说句话。   旁边的胡国斌警惕起来,瞪着眼睛吼道:“你要干什么?”   王少磊说:“告诉老婆,我临时出差了。”   胡国斌说:“按规矩,到了我们的车上,就得把该交的东西都交出来,包括手机什么的。还是把手机给我吧。”   从没说过软话的王少磊近乎央求道:“打完这个电话就给你,可以不?”   胡国斌还想吼,一旁的另外一位工作人员和王少磊关系近一点,就拉了拉胡国斌的袖子,胡国斌这才不再吱声,算是默许。   王少磊忽然又改变主意,像对胡国斌,又像自言自语道:“还是发个短信,免得她们啰唆。”他在手机上揿下一行字:“老婆,临时接到紧急通知要出差,得过一段时间才回来,麻烦你照顾好自己和姗姗!女儿,对不起,爸爸不能陪你吃蛋糕吹蜡烛了,礼物在房间里。姗姗,生日快乐!”   发完短信,王少磊觉得完成了一件大任务,不觉吁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老婆才回了句:“好吧,保重!”   刚看完这条短信,王少磊举着手机正发呆,胡国斌劈手就把他手里的手机给夺去了,几下就关机了。   王少磊回头,定定地望着母女俩的背影,扶疏的树影在风中摇曳,在他的眼里摇曳成一片浓浓的雾水。   别克面包车呼啸着开进了暮色之中……   楚天舒比王少磊早一个小时被带到了地方。   由于天色已晚,楚天舒看不出清楚周边的环境,从开车的时间上来判断,应该离城区有点远了。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凭感觉应该在某个偏远小乡镇的招待所。   两个小伙子将楚天舒带进了房间。   向里面看,房间大概只有不到十个平方,却显得比一般酒店的空间大,因为里面的陈设十分简陋,一般招待所的房间该有的东西,这里几乎全没有,才给人以空荡荡的感觉。   房门原来是木门,里外各包了一层铁皮,一人高的地方还开了一个拳头大的小窗口,上面也盖了一层铁皮,相当于是这个小窗口的门,外面的人可以掀开随时观察里面的情况,里面的人却看不到外面。   正对门是一扇不大的窗户,显然是后来改造过的,由以前的木窗换成了铝合金,窗外有用粗钢筋制作的防盗护拦,把窗外的夜色分割成了巴掌大小的豆腐块。   房间里摆着两张单人床,靠门的这张床上没有床单,只有褥子和被子,另一张床的被子很乱,没有叠过。   床的对面,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很破很旧的那种。   桌子上没有电视机,没有茶杯没有电水壶甚至没有洗漱用具以及凉晒的衣物,房间里自然也没有洗手间,只在屋角有水龙头和砖头砌成的下水池,可以洗脸也可以方便。   纪委办案,一般会成立一个专案组,通常情况下,会根据涉案人员的级别和案件的重要程度,将一个小型招待所包下来,或者是将某宾馆的某一层楼包下来,整个专案组,就住在那个空间里。   专案组的基本分工大致要下设三个小组,一个是审讯组,一个是生活组,一个是外围调查组。三个组各施其责,互相不能串联。如果有必要的话,生活组有一项重要职责,就是晚上陪审讯对象睡觉,防止他们自杀或自残。   纪委办案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恐怖,被审查对象在接受调查期间,待遇要比在看守所里要好得多,他们提出的许多生活上的条件,只要不是非常出格,比如想抽烟,想喝水,要吃药等等,通常都会满足。   一般来说,各级纪委通常都有一家专门用来办案的招待所。   这一次梁宇轩仍然选择的是此前执法大检查时的莲花招待所。   莲花招待所在青原市郊区,一幢三层楼的老旧建筑,专案组包下了所有的房间。   为了保证其封闭性,专案组对一楼进行了改装,在楼梯口安了一道铁门,只要铁门一关,这里便与世隔绝。   平常别说被审查对象不能轻易离开,就连审讯组成员,也是有纪律规定的,必须一样过着全封闭的生活,所有的电话被集中保管,所有人不能走出去。稍稍自由一点的,是生活组,他们负责全组人的生活必需品采买等。外围调查组在没有调查任务时,就协助审讯组工作。   首先与楚天舒谈话的是梁宇轩和胡国斌。   上次仪表厂转让时,也是他们两个出面找楚天舒谈的话,因为彼此熟悉,对楚天舒的态度还算客气,梁宇轩还让胡国斌给楚天舒倒了杯热水,陪着笑说:“楚主任,你是大忙人,把你请到这里来,要耽误你一些宝贵时间,有不到之处,还望多多理解啊。”   楚天舒笑着说:“梁主任客气了,这也是你的工作嘛,我一定好好配合。”   开场白结束了,轻松也就到此为止了。   梁宇轩很职业地拉长了脸,轻咳一声,语气变得低沉而死板了:“小楚,请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是关于你与施工单位交往和接触方面的事,希望你能如实向组织报告。”   在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梁宇轩说话的口气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好在楚天舒早有思想准备,一点儿也没有显得慌乱。   他深知此时自己的处境,现在可不是跟在伊海涛后面检查工作,也不是在酒店里封闭写报告,而是接受市纪委专案组的调查和询问。   于是楚天舒略一沉吟,把自己在沿江商贸圈指挥部、江北开发区和调入市府办以来的各方面工作都做了简要的报告,凡是和施工单位有过接触的内容几乎都一一描述了一遍。   梁宇轩显然对楚天舒近乎自我表扬的说辞没有多少兴趣,连打了几个哈欠,眼睛半开半闭着,一看就知道昨晚没睡好觉。   如今市直机关干部中凡是有些实权的,夜生活就非常繁忙,不是这个喊去喝茶唱歌,就是那个拉去桑拿按摩,要么就是摆开桌子来几圈业务麻将,似乎没有这些应酬和活动就体现不出一位干部的地位和价值来。   本来纪检部门的干部是很清闲的,平时一般很少会有人宴请他们,不过,中央反腐工作抓得越来越紧,查处干部违法违纪的力度不断加大,纪检部门手头上的案子多了起来,案子多了,说情和打探消息的人自然也就多了,纪检部门的办案人员就变得身不由己起来,中午晚上都免不了有应酬,耽误点睡眠实属正常。   不过,这两天梁宇轩等人倒不是忙在了酒桌和牌场上,他们夜里加紧对卫世杰、丢丢和彭慧颖的审讯,白天还要向唐逸夫和朱敏文单独汇报取得的进展和下一步的措施,几乎忙得是团团转。   他的积极性是从何而来的呢?      第707章 不祥念头      专案组成立的那天,唐逸夫还单独宴请了梁宇轩,对他的工作表示肯定并鼓励说,省委和市委领导对于查出来的贪腐问题非常重视,明确指示要一查到底。   临分手的时候,唐逸夫拍着梁宇轩的肩膀,暗示说,郭鸿泽马上要退到政协去了,调整之后,市纪委还缺一名副书记,老梁,好好干,我和朱书记都很看好你。   唐逸夫为官多年,对于官员的心理状态和微妙变化是观察判断得比较准确的。   临近换届,机遇多多。   像梁宇轩这等眼巴巴地想当官的人,突然听唐逸夫指明了晋升的方向,兴奋得天天夜里都没好好睡觉,说他是因为夜生活过度影响了睡眠,这一次真是冤枉他了。   好不容易等到楚天舒啰嗦完,梁宇轩终于睁大了眼睛,说:“除了正常的工作关系之外,你们就没再和施工单位的老板们有过别的交往吗?”   楚天舒当然懂得梁宇轩说的别的交往是指什么,却装糊涂道:“别的交往?我跟世纪阳光的卫世杰是大学同学,私人感情还是有一些的,平常在一起喝过酒吃过饭,哦,还洗过足浴。”   梁宇轩用一种怪怪的眼光望望他,问:“就这么简单?”   楚天舒煞有介事地说:“就这么简单。梁主任,你是知道的,眼见着要开两会了,政府工作报告耽误不得,要是没别的事,我还得回去写材料呢。”   梁宇轩苦口婆心地说:“小楚,你是聪明人,有些事跟组织说清楚,组织上是会帮助你的,要是抱有侥幸心理,等到事情闹大了,组织上想帮也不好帮了。你好好想想,你以前的领导申国章、钱坤等人就是前车之鉴啊。”   楚天舒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差点没把梁宇轩和胡国斌给气出毛病来。   他心里很清楚,梁宇轩是想在他手上就突破自己的防线,好作为邀功请赏的筹码。于是,他笑着问:“梁主任,申国章他们是屁股上的屎擦不干净,只好畏罪寻死了,我干干净净的,才不会干那种傻事呢?”   一旁负责记录的胡国斌先恼怒了,他拍了一下桌子,指着楚天舒,厉声说:“楚天舒,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干干净净的,我们会把你请来?你无视组织的挽救,拒不交代自己的问题,是要承担后果的。”   楚天舒却不急不恼,依旧慢悠悠地说:“既然你们要挽救我,那你们给我说说,我有什么要交代的?”   梁宇轩忍住气,诱导说:“小楚,我们也是一片好意,你是伊市长的秘书,伊市长马上就要扶正了,我们能故意为难你吗?纪检部门都是奉命行事,不会无缘无故找一个干部谈话的,希望你能够理解和配合我们的工作。”   楚天舒硬邦邦地顶了回去:“梁主任,有话可以直说,不要把伊市长牵扯进来。”   被楚天舒点破了心思,梁宇轩和胡国斌一时都没话可说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梁宇轩起身离了座位,从楚天舒身旁经过时,说了句:“我去上趟厕所,你再好好想想吧。”   楚天舒根本不用多想,知道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要从自己身上找出毛病来。   在梁宇轩等人看来,以当前社会转型中的游戏规则,伊海涛主管着市里的市政建设,肯定会成为施工单位拼命公关的对象。卫世杰的世纪阳光能异军崛起,肯定得到了伊海涛的扶持和帮助,楚天舒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落入权力寻租的陷阱十分正常。   这种行为在时下的建筑施工领域实在是太普遍了,几乎已经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用纪检部门人员的说来说就是,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所以,梁宇轩他们的怀疑也是很有道理的。   从目前仅仅是纪委的专案组找谈话这个现象来分析,应该是被牵扯进去了,但他们还没有捏住实实在在的把柄,至少没有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否则,就不会是专案组找谈话,而是要到检察机关去说清楚了。   既然如此,楚天舒的态度异常的坚决,无论梁宇轩和胡国斌是诱导还是威胁,就是不谈实质问题,还摆出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子,说他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纪检部门的位置不好,见到有人年纪轻轻地就占到了好位置,心里不平衡,成天惦记着整人。   楚天舒的这副态度,把梁宇轩和胡国斌两人气的是眼冒金星,头冒青烟。   这两人尽管气恼不已,但也无可奈何,纪检部门的调查也有些手段,但他们不敢对楚天舒使出来,他们不得不顾及伊海涛的能量,如果闹大了又没个结果,他们也害怕吃不了将来要兜着走。   所以,楚天舒的态度越是强硬,梁宇轩和胡国斌便越是心虚,暂时不敢造次。   梁宇轩经办过的违法违纪违规案子很多,涉案情节和金额比目前掌握的楚天舒等人严重的也不在少数,领导们尚且顾不上过问,仅仅两万块的数额,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唐市长和朱书记却一再强调要一查到底,这里面除了官场政治斗争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审过来,问过去,楚天舒稳如泰山,梁宇轩却越审越害怕,如果等到两会开了,伊海涛当上了市长,还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将来他就是必然的替罪羊。   何苦呢,多栽花少栽刺,能栽花不栽刺,这是官场自保的铁律。   想到这些,梁宇轩选择了观望。   之后,楚天舒就再没见着梁宇轩,出面打交道的是两个毛头小伙子,看面相和听口音,不是青原市的人,应该是从某个县里抽调过来协助办案的,一个瘦小,一个微胖。   他们对楚天舒就客气多了,说:“还是诚实点儿,有问题就说,说完早些出去,继续当你的主任。”   楚天舒心中暗笑,嘴上却说:“政府工作报告还没写完呢,我当然想说完了出去,可不知该说啥。”   瘦子说:“该说什么你自己清楚。像你这样在领导身边狐假虎威的官员,还没有可说的?我办过好些实权官员的案子,从没碰到过没问题的。”   楚天舒说:“领导身边的人就非得有问题?没问题不行?”   胖子冷笑道:“不是说领导身边的官员没问题不行,是这些人到了这里,不开口交代问题是不可能的,要不,把你带过来做什么?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这倒是大实话,没事纪委不会找你,找你,你就脱不了干系。   楚天舒半开玩笑道:“其实,现在法律有规定,仅有口供不能定案,没有口供一样可以定案,用不着这么麻烦。”   瘦子说:“这是两码事,你不是犯罪嫌疑人,你是党员干部。你可要想清楚,你的问题组织上早有证据,了如指掌,你开不开口,都是一样的,但是对你本人来说,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反映出你对组织是否忠诚老实,对问题的认识态度。”   既然他们口口声声地代表着组织,楚天舒只好闭住嘴巴,沉默不语。   “我知道,像你们这些人刚被带过了,没有一个不存有侥幸心理的。不过,我们有的是耐心。你先好好想想吧,等想好再说也不迟。”胖子例行公事般扔下这句话,看看时间都过了半夜十二点,哪里还有心思坚持,就朝瘦子扬扬脑袋,走了。   楚天舒望一眼已被反锁的铁皮门,走到有被子的床边,仰面倒在了床上。   床板是木头的,很硬,垫的只是很薄的一条被褥,躺在上面有些硌背,很不舒服。   不过楚天舒不怎么在意,现在不是封闭写工作报告了,不会有凯旋大酒店的星级待遇,能有个地方让你睡觉就不错了。   躺了一会儿就适应了,毕竟楚天舒小时候睡的就是硬板床,正好可以忆苦思甜思,重温一下过去的苦日子,才知道如今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这么无声地自嘲着,楚天舒突然听到“喵”的一声,有道白影从铁窗上闪过。   一只猫,一只白色的猫。   楚天舒起身,来到窗边。   不远处的院墙上蹲着一只白猫,眼睛骨碌碌地四处张望着。   夜色正浓,月牙儿升了起来,薄薄的月光抹在白猫身上,反射着银光。   白猫看见着窗里的楚天舒,又“喵”一声,龇出獠牙,竖着长须,向他示威似的。   黑暗中,“白虎”二字忽然在楚天舒的脑子里跳了出来。   楚天舒心里一惊,闻家奇神乎其神的样子又浮现在了眼前。   这个神棍果然没说错啊,你命犯白虎,在劫难逃,如今果然得到了应验。   怔怔地站在窗前,连什么时候白猫跑掉,楚天舒都没察觉出来。   楚天舒这才发觉,“白虎”这两个字在与苏幽雨疯狂之后的那个夜里,就像春天的种子一样,种进了自己的意念里,在悄悄的冒芽吐叶。这会儿看见了这只白猫,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白虎”,不祥的念头,又突如一夜春风吹过,吱吱呀呀地疯长起来。      第708章 磨蚀斗志      晚上七点了,已经饿得饥肠辘辘的楚天舒终于等到了他的晚饭,一个塑料饭盒里装着一坨冰凉的剩饭,上面盖浇了几根煮的稀烂的大白菜。   楚天舒一看就没了胃口,扒拉了几下扔在了桌子上,继续躺在床上,抱着头望着窗外的月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楚天舒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白猫从窗户的窟窿里钻进了房间,往床上一跳,摇身变成了一个女人。   楚天舒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女人,细瞧竟是苏幽雨。   苏幽雨偎紧着楚天舒,泣不成声地说:“领导,都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赖着让你潜规则的。”   听她说得如此的楚楚可怜,楚天舒搂着她说:“没事,这不是你害了我,是有人处心积虑地要害我。”   苏幽雨抬起头,盯住楚天舒的眼睛,说:“领导,你这是安慰我,我知道我是一只白虎,你告诉我是谁要害你,我豁出去了,赖着让他们潜规则我,好把他们害回来。”   楚天舒感动不已,说:“幽雨,你真是傻的可爱。”说着,在苏幽雨的脸上深深一吻,手忙脚乱去剥她的衣服。没几下苏幽雨就被剥得精光,扭动着娇小性感的身子,在楚天舒的怀里乱拱乱撞。   楚天舒热血沸腾,跃到了苏幽雨的上面。   关键时刻,他下意识地留心了一下她那个地方,竟然是块不毛之地。   楚天舒顿时变得垂头丧气,激情难再。   苏幽雨感觉不对,一下子坐起来,冲着他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忽地又变成了一只白猫。   楚天舒兀地惊醒,原来是一个无头无尾的梦。   窗外夜色正浓,万籁俱寂。   楚天舒再也睡不着了,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直到天明。   这是一个晴日,有阳光从窗外射进来。   不知何时有人开门进来,领头的是胡国斌,开口就问他想好没有。   楚天舒脑袋里还装着夜里的梦,呆呆地答:“不知想什么。”   胡国斌说:“楚天舒,别跟我捉迷藏了。我问你,沿江商贸圈那么大的工程,先是秦达明,后是卫世杰,个个都跟你打得火热,莫非你就那么干净,屁眼不沾一点儿屎?”   胡国斌不提倒也罢了,他一提就让楚天舒想起来了,胡国斌是申国章的亲戚,平时和申国章来往密切。   楚天舒说:“我的屁股又不坐在指挥部的位子上,要说屁股上有屎,那是指挥长申国章,要不,他怎么会跳楼自杀了呢。”   胡国斌立时黑着一张脸,有点气急败坏地说:“申国章屁股上有屎,你们屁股上也不干净,因为你们害怕他把你们屁股上的屎抖搂出来,才逼着他畏罪自杀了。”   “你说得也太吓人了?”楚天舒不紧不慢地说:“你昨晚上是不是去过了阴曹地府,提审过了申国章,把这么大的一个悬案也调查清楚了,真是太厉害了。”   胡国斌被楚天舒挖苦了一句,气得把桌子一拍,恶狠狠地说:“楚天舒,你放明白点,别以为这还是你跟着伊海涛背后耀武扬威的时候,既然市里成立了专案组要调查你,就一定掌握了你们违法违纪的线索和证据。”   “伊海涛”的名字终于从他们嘴里蹦出来了。   楚天舒无奈地摇摇头,对胡国斌说:“你要这么说,我就无话可说了。那你们去调查吧,调查出我有多少违法违纪的事实,只管依法办事,该枪毙枪毙,该判刑判刑,我毫无怨言。”   胡国斌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他盯住楚天舒,似笑非笑地说:“好,就算你是清白的,那伊海涛呢?你敢保证他也没得过老板们的任何好处?如果你能有检举揭发的立功表现,你身上的小问题组织上完全可以既往不咎。”   “兄弟,我只是他的跟班秘书,他得没得别人的什么好处,也不可能透露给我吧?”楚天舒暗自好笑,你们这也太急切,太赤裸裸了。   自己最多不过是市府办的一个副主任,再怎么样也没那么重要,伊海涛却是内定的市长候选人,不把他拿开,唐逸夫不可能顺顺当当地实现自己的愿望。   心里有了底,楚天舒便不再理睬胡国斌,任他怎么威胁引诱,只是三缄其口。   过了一个多小时,楚天舒抬手看了一下表,说:“哎,这都快十点了,不会早饭也不给吃吧。”   胡国斌扭头问胖子:“怎么搞的?小范,还没给楚主任吃早饭?”   范胖子说:“我们刚准备给他送早饭,你来了,就忘记了。”   胡国斌假装不满地说:“不像话,饿着肚子怎么让楚主任想问题。去,把饭给楚主任端来。”   范胖子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胡国斌又转头训斥瘦子:“小毛,楚主任的手表怎么没有收起来保管好,万一磕了碰了搞坏了,专案组赔还是不赔呢?”   对被审查对象进行精神折磨,最基本的一条就是要让他完全丧失时间概念,这应该是范胖子和毛瘦子昨晚上的工作疏忽,只记得收缴了楚天舒的手机,忘记了他还戴着一块手表。   毛瘦子向楚天舒伸出了手。   楚天舒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说:“这可是我女朋友送给我的,你们别给我弄坏了。”   胡国斌轻蔑地一笑,说:“什么高级表,不是老板们送给你的?”   “我有那么傻吗?老板送的,我还天天戴在手上,不是想当青原的表哥吗?”楚天舒磨磨蹭蹭地伸手去摘手表。   这时,范胖子用一根竹筷子穿了一个馒头过来了。   胡国斌一看就来了气,骂道:“小范,跟你们强调过多少回了,不许给他们用竹筷子,怎么就记不住呢?”   自从发生过秦达明吞筷子的事件之后,专案组吃一堑长一智,严令不许给被调查对象用竹筷子,一律只用那种木头筷子,而且用完了必须收回,一小截也不许留下。   范胖子挨了批,一脸的委屈,他嘟囔着说:“过了吃饭的点,木筷子都没了。”   趁着胡国斌等人没注意,楚天舒摘下手表的时候,启动了它内置的录像功能。   范胖子把馒头从竹筷子上拿下来,递到了楚天舒的手上。   楚天舒将手表交给了毛瘦子。   毛瘦子没见过这种表,拿在手里颠来倒去地看稀奇。   楚天舒怕他乱动,把设置好的录像功能取消了,便提醒道:“兄弟,小心点,别弄坏了,出去我不好跟女朋友交代。”   胡国斌气呼呼地说:“楚天舒,你现在要想的不是怎么跟女朋友交代,而是怎么向组织交代。”说完了这句话,他瞪了毛瘦子一眼。   毛瘦子忙停止了摆弄。   楚天舒没理会胡国斌的话,看了一眼手里的馒头,说:“这硬邦邦的馒头,怎么咽得下去,给口水喝吧。”   范胖子用一个纸杯子倒了半杯温水,放在了桌子上。   楚天舒抱着馒头啃了起来,不再搭理胡国斌等人。   胡国斌自觉无趣,丢下一句“你再好好想想吧”,转身走了。   范胖子和毛瘦子跟着也出去了,哐当把门又锁上了。   这只不过是对楚天舒的一个试探和暗示,经过了昨晚上的一个交锋,他们根本就没指望过了一个晚上就能撬开楚天舒的嘴。   馒头是早上吃剩下的,已经硬邦邦的了。   楚天舒啃一口喝一口水,强行将这个馒头吃完了,他想的是,要和这帮家伙纠缠下去,必须做长期斗争的准备,再没有胃口,也不能饿坏了身体。   吃完了馒头,楚天舒就在有限的空间里活动手脚,直到身上微微出汗才收了手。然后就砸门,喊着要上厕所。   范胖子过来吼道:“等着,有人拉着呢。”   过了一会儿,范胖子来开了门,领着楚天舒去了走廊尽头的共用卫生间,看着楚天舒蹲在坑里,守着他脱裤子拉屎。   妈的,一个大活人站在旁边,一时还真不习惯,好半天都拉不出来。楚天舒只好双手捂着脸,努力集中精力,这才拉了出来。   范胖子捂着鼻子,眼睛却不敢离开。   楚天舒从指头缝里看着范胖子的难受劲儿,心里突然爽了起来,尽情地拉了个痛快,臭气熏得范胖子的眉毛和鼻子都快挤成一团了。   专案组对楚天舒采取了晾起来的战术,他们感觉得到楚天舒是最强硬的对手,暂时用冷落的方式来磨蚀他的斗志,先集中精力去对付丢丢、彭慧颖和卫世杰,他们交代出来的内容,才是摧毁楚天舒精神防线的最好利器。   当然,唐逸夫和梁宇轩们更清楚,这两天楚天舒还有一根重要的精神支柱,那就是等着伊海涛从省委党校返回。   因此,这两天无论如何楚天舒都不会开口的,只有晾他两天再说。   他们认定,两天过后,伊海涛回来了,如果还出不去,楚天舒的精神就会崩溃。   整整两天,除了送饭和上厕所,完全没有人搭理楚天舒。   楚天舒整天迷迷糊糊地吃了睡,睡了吃,扳着手指头在数时间,只盼着这漫长的寂寞早点过去,盼着伊海涛早点回来,他的脑子里时时刻刻都在想,外面的人知道这么个情况吗?该会有多么的热闹呢?   难捱的两天终于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楚天舒看到了早上的阳光照进了窗户,他的心里顿时明晃晃的,充满了期待和希望。      第709章 逆转直下      省委党校的短训班终于结业了,可是,等待伊海涛的却是致命的打击。   结业仪式之后,出席仪式并讲话的省委组织部长林国栋约谈了伊海涛,一起参加约谈的还有省纪委书记何天影。   省委两大常委亲自找一位地级市的副市长谈话,这是极其少见的。   伊海涛既兴奋,又紧张,挺直了身子坐在了两位领导对面的沙发上。   首先开腔的是何天影。   他说,海涛同志,在你学习期间,青原市纪委接到群众举报,世纪阳光承接的南岭县公路工程存在质量问题,其法定代表人卫世杰、股东李晓兰在接受调查的过程中,主动交代了向国家工作人员行贿的情节。为此青原市委经请示省纪委,迅速成立了专案组,初步查明,你的前任秘书王少磊、现任秘书楚天舒和夫人彭慧颖均涉嫌其中。   伊海涛听了,如五雷轰顶,他气得浑身发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天,才十天时间,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令人难以置信。   伊海涛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林国栋很严肃地说,海涛同志,我和何书记受省委委托找你谈话,就是希望你能够正确认识和正确对待当面所面临的问题,不要因此而影响正常的工作和班子的团结,更不要干扰和妨碍专案组开展调查。组织是相信你的,你也要相信组织,我们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贪腐分子,也决不会冤枉一个优秀干部。   最后是怎么表的态,又是怎么与林国栋和何天影握手告的别,伊海涛一概都记不清楚了,他的脑海里翻来覆去都只有两个字:阴谋!阴谋!!阴谋!!!   回到青原,伊海涛直接去找了朱敏文。   面对伊海涛的满腔怒火,朱敏文表现出少有的宽容和无奈。   他非常同情和非常惋惜的口气说,这原本只是简单的工程质量问题,可没想到卫世杰和李晓兰两个人在接受调查的时候乱咬一气,把王少磊、楚天舒和彭慧颖都扯进去了。海涛啊,我也不相信他们会有问题,所以才请示了省纪委成立专案组,就是希望能还他们一个清白。   说到这里,朱敏文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遗憾的是,他们也没有经受住考验,居然承认了收受钱物的事实,这让我非常的被动啊。我以为他们至少能坚持到等你回来,可是,唉……   伊海涛拍案而起,说:“书记,我希望马上见到他们,我要当面问问他们,谁给你们这个胆子,为什么要这么干?”   朱敏文早有思想准备,他无动于衷地说:“海涛同志,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事情还在调查的过程中,你现在去见他们只会干扰和妨碍调查的顺利进行。再说了,专案组有了最终的调查结果,必须要向市委常委会报告,那个时候,真相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伊海涛强硬地说:“如果我非要见呢?”   朱敏文一笑,说:“那请你亲自打电话向何书记请示!”   伊海涛愣住了,他记起了林国栋说过的话,不要干扰和妨碍专案组开展调查,要相信组织。   朱敏文拉着伊海涛坐下来,说:“海涛,作为老大哥我还是想劝你几句,越是困难的时候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市委在向省委汇报情况的时候,一再表明,坚信你是清白的,你可不要因小失大啊。”   现在市委就是朱敏文,朱敏文就是市委。   这种话,既像是一个长者的劝慰,又像是一个强势者的威胁。   从劝慰的角度来理解,那就是希望你伊海涛保持冷静,不要冲动,静待调查的结果,或许此事与你毫无牵连,你照样可以参选市长。   从威胁的角度来解读,这个关键和敏感的时候,你伊海涛非要见他们,是不是做贼心虚,想要给他们撑腰,鼓动他们翻供和串供?   伊海涛再次站了起来,说:“书记,我作为市委常委,召集政府工作的常务副市长,既需要一个稳定的工作条件,也需要一个安定的家庭生活,请专案组的同志抓紧调查,确认有问题提交检察院走司法程序,没问题尽快放人。”   伊海涛这话说得看似义正词严,但是,光靠他这几句话已经不足以阻止局势的逆转直下了。   卫世杰、楚天舒和彭慧颖等人被专案组带走调查的消息不胫而走。   众人在意的自然不是私企老板卫世杰,更是与他有关的楚天舒和伊海涛。尤其是伊海涛,他已传出是省里内定的市长候选人,就在临近两会召开的前一刻,突然身边的秘书和夫人都被专案组带走,想想这事儿就够刺激的。   看看如今官场的头面人物,天天电视里有影,广播里有声,报刊上有名,背后还有数不清道不明的种种实利,风光占尽,好处也占尽,哪想到也有倒霉的时候,基层一般的干部和普通的老百姓们谁不拍手称快,奔走相告?   在青原,政府的公信力本来就差,在人们的眼里,官员们已没有一个好东西,王少磊和楚天舒又不是天外来客,他们就能经得住各种诱惑吗?他们天天呆在伊海涛身边,伊海涛为什么没察觉,没管束,他能不能洁身自好姑且不说,至少是用人不察吧。   伊海涛强打起精神还在坚持正常上班。   可是,到了办公室就会想起楚天舒,回到家就会想起彭慧颖,在家与办公室的路上,还得承受如芒在背的各种目光,心中的怒火和屈辱以令他无法静下心来筹划工作,就连例行的会议和慰问都找各种借口能推就推,能躲就躲。   各种议论甚嚣尘上,春节不期而至了。   在凉着楚天舒的时间里,专案组取得了重大的突破。   王少磊的老婆在车站收到了王少磊那个莫名其妙的短信,她回到了王少磊在青原的家,马上给在京都的公婆和父母通了电话,这位出身于官宦之家的女子,很快从手机持续关机中意识到了王少磊不是出差,而是在接受调查。   王少磊的父亲和岳父在京都自有他们的能量,他们通过几天来的斡旋,最后通过王致远的牵线搭桥找到了何天影。   在梁宇轩的暗示之下,王少磊充当了彭慧颖收受钱物的污点证人,在大年三十的头一天晚上,被老婆从莲花招待所接出来,直接上了北上京城的火车。   梁宇轩拿着王少磊的证词来见了彭慧颖,并告诉她,伊海涛已经回到了青原。   已经频临绝望的彭慧颖彻底崩溃了,她只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人,一个在课堂上和实验室里成长起来的教授,经受了几天没日没夜的审讯折磨,她就像是一个在水中挣扎的溺水者,伊海涛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无影无踪了,她选择了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按照梁宇轩的提示,作出了收受钱物之后又退了回去的供述。   梁宇轩在得到了这些供述之后,在莲花招待所的办公室里,向朱敏文和唐逸夫分别作了汇报,又关起门来和胡国斌商议,采取断章取义的手法,只采信收受钱物的供词,隐匿了退钱的事实。   可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办公桌上还放着楚天舒被收缴上来的那块手表,他们的汇报和商议,都被手表中内置的摄像头一一录制了下来。   在取得了这些重大突破之后,梁宇轩腾出手来,专心来对付楚天舒和卫世杰,他们需要一个完整的证据链。   梁宇轩在仪表厂改制的时候和楚天舒打过交道,在楚天舒面前碰了一鼻子的灰,这一次他选择了单刀直入。   大年三十的上午,梁宇轩进了房间,与楚天舒在桌子前面对面坐下来,又让范胖子给楚天舒倒了一杯水,然后直截了当地说:“小楚,过年了,大家都痛快点,别瞎耽误时间了。”   楚天舒双手捧着热腾腾的杯子,说:“梁主任,我哪里愿意在这种破地方呆着,也不想耽误大家回家过年。”   梁宇轩耐着性子说:“小楚,我说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要是早把事情说清楚了,不就早回家过年了。”   楚天舒笑道:“我倒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你们非要我承认收了卫世杰的钱,这不是更让我不能回家过年吗?”   一句话,差点没把梁宇轩的鼻子气歪了。   官场上流行过一个小段子,是接受调查的官员们总结出来的,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这个段子颇具黑色幽默的意味,但也暴露出当前反腐工作中一个奇怪的现象。   那些被查处的贪腐官员,主动坦白交代的越多,贪污受贿的金额累加起来就越高,日后法院根据涉案金额来量刑,判的刑期就越长;如果不主动交代,采取不合作的抗拒态度,检察机关就只能根据手头上掌握的东西来起诉,法院量刑时涉案金额小,判起来反倒是更轻一些。      第710章 泪流满面      梁宇轩黑着脸,问道:“卫世杰和李晓兰给彭慧颖送钱,你就在现场。当着你的面,他们只送钱给彭慧颖,却不送给你,世上有这样不近人情的人?”   楚天舒想起那次和卫世杰在“青莲会所”一起吃饭,他出去接了上官紫霞的电话,回来就看见了丢丢在往彭慧颖的包里塞信封,既然梁宇轩他们知道这个情况,那就是彭慧颖经不起敲打,已经承认了。   这些人看来已经认定,既然卫世杰送钱给彭慧颖时不避你讳,肯定就不会落下你,这叫见者有份,中国人都懂这个理。   楚天舒不好信口开河,只得避实就虚道:“人家要送钱给彭慧颖,怎么会当着我的面呢?这是送礼的最基本常识,你们不会不懂吧?”   梁宇轩说:“小楚,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卫世杰跟你的关系非同一般,他联系上彭慧颖应该得益于你的引见,自然就不避讳你了。”   楚天舒笑道:“我可以用党籍保证,我没有在他们之间穿针引线。”   梁宇轩不笑,说:“卫世杰是你的同学,彭慧颖是你的老师,你要这么说,是不是太虚伪了点?”   楚天舒说:“你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但是,彭慧颖有没有收卫世杰的钱,这个我不知道,我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梁宇轩说:“小楚,你死咬着牙关是何苦来呢?伊海涛已经回来了,他的老婆都救不出去,还能管得了你吗?你没有收,你就是清白的,证明彭慧颖收了,又不会影响到你,你有必要替他们硬抗吗?”   这是赤裸裸的诱供!   看来梁宇轩掌握了不少的细节,但并不是全部的细节,细节是案情的关键,有时细节问题没形成证据链,就不容易定案。   五个人在一起吃饭,就算是丢丢承认了,彭慧颖承认了,王少磊不承认,卫世杰不承认,楚天舒也不承认,他们办不成铁案。   楚天舒说:“刚才你们说,卫世杰送了彭慧颖不送我,这不合逻辑,现在又让我来证明彭慧颖收了钱,那岂不是变相承认我也收了钱,这种证我不能作。”   梁宇轩愣住了,他没料到楚天舒会冒出这么一个逻辑来,他说:“吃饭的时候不是你一个人在场,别人都开口了,你死扛着不开口,只能说明你心里有鬼。你不愿说没关系,我们会有办法让你开口的。”   这话已是威胁了。   楚天舒倒不怕威胁,只是一时也搞不清这事是什么人交代的,交代了什么细节。幸好自己当时就将那两万块钱退还给了卫世杰,楚天舒的底气还是比较足的。   至于彭慧颖具体收了多少钱,楚天舒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他很清醒,就是不计其他,仅是这么一笔钱,若有关方面较起真来,虽不至于让伊海涛官帽落地,至少可以让他无法参选。   梁宇轩见楚天舒一副要杀要剐随便你的样子,自觉很无趣,心里又惦记着要回家过年,便扔下一句狠话,带着胡国斌回了他在莲花招待所的房间。   一进门,梁宇轩把门摔得山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摸出烟来,扔给胡国斌一颗。   胡国斌赶紧打着了火机,双手捂着,递到了梁宇轩的嘴边。   “主任,你对楚天舒这小子太客气了。”胡国斌一直惦记着要替申国章出口恶气,这会儿见梁宇轩也在楚天舒面前吃了瘪,他抓紧时间火上浇油,骂道:“这小子太妈的不识抬举了,必须得给他点颜色看看,否则,他还真以为我们拿他没办法了。”   梁宇轩突出一口烟,说:“小胡,看他那嚣张样儿,我早就想上手段了。可唐老板的意思是适可而止,只要能把伊海涛的市长搞掉了就行了,用不着逼他们狗急跳墙。”   胡国斌不甘心,说:“主任,老板们站得高看得远,他们有他们的考虑。但是,我们得为我们自己打算啊,要是不把楚天舒这小子彻底整熄火,一旦啥事没有就出去了,他不敢对老板们怎么样,我们可能就惨了。”   “小胡,我看这家伙也像是一条的对主人很忠诚的猎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冷不丁扑上来咬一口。”梁宇轩吧嗒了几口,才说:“可是,我也纠结啊,事情搞大了,怕是不好收场啊。”   胡国斌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手表,试探着说:“主任,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有什么不好收场的?我看朱老板可是有往死里整的意思啊。”   梁宇轩沉默不语。   胡国斌继续煽风点火:“主任,这小子连老虎屁股都敢捅,做事又毒又狠又绝,以前指挥部的钱坤、派出所的韩立,还有现在的申国章、秦达明,听说都是被他逼入绝境的。”   梁宇轩把烟头狠狠地按在了烟灰缸里,说:“好,小胡,你准备一下,过完年我们来收拾他,我倒要看看,楚天舒的骨头有多硬。”   商量完毕,留下范胖子和毛瘦子等外地抽调来的人员留守,梁宇轩和胡国斌偷空回家和家人一起过年。   书中暗表,春节期间,梁宇轩去给唐逸夫和朱敏文拜年,朱、唐二人对梁宇轩大加赞扬的同时,也表达了还没有拿下楚天舒的不满意,梁宇轩这才下了要对楚天舒上手段的决心。   胡国斌过年的时候陪着老妈去看望了他的表姨,也就是申国章的老婆。表姨一把鼻涕一把泪,拉着胡国斌老妈的手哭得悲惨兮兮,大骂伊海涛和楚天舒等人把申国章逼得跳了楼,胡国斌暗暗发狠道:妈个比的,老子一定要替表姨夫出这口气。   此为后话,暂且搁下不提。   单说梁宇轩走了之后,楚天舒一个人呆在空荡荡黑乎乎的房间里,满脑子都是卫世杰和丢丢给彭慧颖等人送钱的情形,不由得在心里骂道:这个狗日的卫世杰,你送什么钱啊,这不是害人害己吗?   官员拿钱出事,是官员自己的事,不会把账算到官妻身上,官妻拿钱出事,那是代夫受贿,两人属同案犯,结果是同归于尽。   此时此刻,呆在这种地方,楚天舒才真正体会到了权力斗争的残酷性。   以前在学习革命史的时候,看到政治斗争死我活的说法,楚天舒往往要窃笑,总以为那是政治金字塔上最高层才可能发生的事情,与基层小官员们毫无关系,没想到才入仕途不久,严酷的现实就摆在了他的面前,令人不寒而栗。   楚天舒突然想起了大学时期常对卫世杰说到的一句玩笑话,人在江湖漂,谁能不挨刀?   官场不也是一个江湖吗?   在这个江湖中,权力是各路英雄争夺的对象。   在权力再分配的关键时刻,谁都想豁出命去搏一把。   官场江湖,思想斗争是假的,观念斗争也是假的,路线斗争还是假的,只有权力斗争永远是真的。   权力是一根吊诡的绳子,一旦被这根绳子牵住鼻子,你就只能跟着它走,挣不脱也不愿挣脱它。   一种莫名的幻灭感袭上楚天舒的心头,他合上双眼,尽量不去想官场的是是非非。   静静地呆了一会儿,门开了,范胖子来送饭,居然是十几个饺子。   这些天来,早上是凉馒头,中午和晚上是水煮白菜和剩饭,突然看见了香喷喷的饺子,楚天舒自然感到十分的惊讶。   看到楚天舒吃惊的表情,范胖子没好气地说:“真是的,你一个人死扛着,害我们大家都跟着遭罪,好像我们也被‘双规’了似的,连年都不能回家过。”他说完,扔下泡沫饭盒和两根木筷子,站到了门外抽烟去了。   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鞭炮声,楚天舒看看自己在墙上用指甲划的道道,才记起自己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呆了快一周,今天是大年三十了。   外面的世界一定非常热闹吧?老爸老妈他们怎么样了?冷雪和孩子还好吗?晚晴又在哪里?   自打进来之后,楚天舒天天想的是如何与这帮家伙周旋和抗争,这会儿,他端着这一碗饺子,思绪万千,禁不住泪流满面。   每逢佳节倍思亲,更何况是中国人最重视的团聚的大年三十!   此时此刻,楚天舒在思念着亲人,亲人们又何尝不在挂念着他呢?   最早听到楚天舒出事风声的是向晚晴,她从乡下录制节目回来,去台长傅沧寰的办公室复命,傅沧寰就悄悄地问她,楚天舒怎么样了。   向晚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笑问道:“台长,什么怎么样了?”   傅沧寰说:“小向,你还不知道吗?”   向晚晴说:“知道什么?”   “小向,你真不知道?”傅沧寰沉吟了片刻,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说:“我可是听说,他被纪委专案组的人带走了。”   向晚晴一惊,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她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前两天我去找他还有说有笑的,还答应给广电部门多写几笔,怎么就会被纪委专案组带走了?台长,您是不是听错了?”   “不会吧。”傅沧寰说:“我听说,一起被带走的还有开发区的王少磊,伊市长的爱人彭慧颖,好像还有世纪阳光的老板卫世杰和他的情人,就是电台的那个美腿主持丢丢。这种话,应该不会乱传吧。”   向晚晴一惊,当即脸就白了。      第711章 义不容辞      傅沧寰赶紧安慰道:“小向,你别急,也许传错了,要不,你打他的电话试试看?”   平时楚天舒跟着伊海涛经常在外面跑,时间不由他自己支配,有时候一忙就忙到后半夜,没要紧事不会跟向晚晴通个电话。   向晚晴出差采访的任务也多,没事也从不会打楚天舒的电话。   已经心心相映的恋人,似乎形成了默契,各自忙的时候,可能几天也不会通个电话。但短信通常会有的。不过,知道楚天舒在封闭写作,向晚晴没收到短信也觉得很正常。   现在傅沧寰说试试,她忙打开提包,伸手去掏手机。可刚掏出来,手一抖,手机掉到了办公桌上,傅沧寰帮忙把手机捡起来,交到她手上。   向晚晴从最新通话的记录中找到了楚天舒的名字,按了通话键,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她的脑子里嗡地一响,顿时一片空白。   从台长办公室出来,向晚晴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坚信,楚天舒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尤其是和卫世杰的交往,本就是割头换颈的关系,根本用不着要用金钱来衡量,这个分寸,楚天舒怎么会把握得不住?   她通过媒体同行一打听,很快就获得了一些消息,很明显,专案组是冲着伊海涛去的,楚天舒不是他们最主要的目标,只是,以楚天舒的为人,他不会做出那种卖主求荣的事,才会陷入在这场麻烦中不能自拔。   这种事情,向晚晴不敢去和白云朵商量,她给舒一凡及媒体的朋友分头打了电话,很快就弄明白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眼下换届在即,唐逸夫要想参选市长,得把伊海涛搞下去。   楚天舒是伊海涛的得力干将,为伊海涛参选市长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要搞住伊海涛,首先自然要控制住楚天舒。   唐逸夫一方面走上层路线,疏通省里的关系,另一方面抽丝剥茧,暗查伊海涛身边的人,一番处心积虑的预谋之后,他们把卫世杰作为突破口,先把他控制住,回头又带走了彭慧颖和楚天舒。   最开始,向晚晴有点怨恨伊海涛,恨不得立即跑到他面前去质问他,楚天舒平日里为你鞍前马后地卖力卖命,到了这个时候,你却为了自己参选市长,不管不顾他的死活了。   后来,她去国资委见了简若明,才知道成立专案组伊海涛毫不知情,是朱敏文和唐逸夫一手策划的,回来又调看了这两天的新闻之后,发现伊海涛的出镜率明显少了,感觉他连自己的老婆都保不住,又怎么能保得了楚天舒呢?   得知了这些情况,向晚晴干着急也没办法,好在她见识和经历过血雨腥风,有这个承受能力,她现在最担心的是楚天舒的父母,早就说好了今年回家陪两位老人过年的,楚天舒出不来,可怎么向两位老人解释。   尤其是楚妈妈,她这个当妈的一向视楚天舒为心中的骄傲,一旦得知他出了事,搞不好还可能要坐牢,肯定接受不了。   向晚晴第一个念头便是要瞒住消息,以免两位老人担惊受怕。只要楚天舒自己没太大的事,过一段日子肯定会出来,再回去看望两位老人,也就相当于什么都没发生。   向晚晴思前想后,决定放弃主持今年青原春晚的机会,去望城县陪两位老人过年,她觉得,在这个最艰难的时刻,照顾好楚天舒爸爸妈妈,这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想好之后,她去向台长傅沧寰请假。   如果没有楚天舒这档子事,向晚晴是主持青原春晚的当然人选。   但现在,傅沧寰则在考虑向晚晴出镜会不会给自己竞争广电局的局长带来负面政治影响,正在犯愁该如何妥善解决好这个难题时,向晚晴主动来请辞,傅沧寰自是求之不得,假装了一番勉为其难,又假意挽留了几句,便同意了。   阴历腊月二十八的上午十一点左右,向晚晴抵达了望城县。   县城只有一条主街道,或大或小的店铺都贴上了春联,有的还在门口挂上了红灯笼,性急的孩子们已经开始在街头炸响了鞭炮,炸飞的纸屑飞扬开来,不时惹来路人的几句笑骂。   城市里的人们对于过年已经淡漠了,不知道从何时起,年轻人爱上了过各种各样的洋节,对于自家的传统节日反倒没了兴趣,如今成立的年早已变味了,变成了商家炒作推销的一个噱头。   只有小县城里的年味还十足,过往人群脸上、身上洋溢着的喜悦深深地感染了向晚晴。   当向晚晴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近家门口的那颗大槐树时,在开心闲聊的大妈大嫂中,没有看到楚妈妈的身影,她心里一惊,莫非消息已经传到了望城县,楚妈妈……   一位大嫂眼尖,看见了向晚晴,用手肘拱了拱旁边一位正在打毛衣的大妈,问:“婶子,这不是楚家天舒的媳妇吗?”   大妈停下手来擦擦眼睛,说:“嗯,好像是的吧,怎么没看见天舒呢?”   大嫂站起来,含笑问道:“妹子,你是天舒媳妇吧?回家过年来了?”   向晚晴很大方地点了点头,说:“嗯。大嫂,我妈呢?”   大嫂热情地说:“你妈进城了,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哎,你咋还不知道呢?没和你们住一起呀?”   一旁的大妈感觉不太对劲儿,悄悄地拉了拉大嫂的裤腿。   大嫂低头看看,并没有会过意来,冲着屋里大声喊:“楚老师,你家天舒媳妇来了。”   楚爸爸在屋里答应道:“哎,小华,你说谁来了?”说着从屋里就出来了,他身上系了条围裙,衣服皱巴巴的,手里抓着一把青菜,看上去像是在准备中午饭。   向晚晴迎上去,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爸。”   楚爸爸一惊,不知道是被这一声称呼还是被眼前的人吓住了,竟有点不知所措,他把手里的青菜放在了门口的窗台上,手在围裙上搓了几把,说:“晚晴啊,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来个电话呢?”   说着,楚爸爸伸手来接向晚晴手里的东西,却扭着脖子去看院子进门的路口。   向晚晴说:“爸,别看了,天舒没回,他呀,跟着领导在外面出差呢,脱不开身,让我先回来了。”   “哦,哦。”楚爸爸冲好奇的大嫂大妈们笑笑,把向晚晴让进了屋里。   屋子里黑乎乎的,还有一股潮湿的味道,房间里也是冷冷清清的,看起来比上次来显得零乱,似乎有些日子没好好收拾的了,而且一点儿也没有快要过年了的那种喜庆和热闹。   楚爸爸放下东西,找出一个干净的茶杯来,拎起开水瓶想要倒水,却发现瓶里的水已没有了热气,忙放下杯子,要去厨房烧水。   “爸,您别忙了,”向晚晴拦住了他,不放心地探头看了看卧室,也没见着楚妈妈的身影,便问道:“咱妈呢?是不是她不舒服了?”   “哦,没有,没有。”楚爸爸略显尴尬地笑笑,说:“晚晴,你知道天舒的梦蝶姐姐吧。她家添了个孩子,你妈在家也闲不住,就跑去帮忙了。”说完,出去拿了青菜,拎着开水瓶进了厨房。   向晚晴手脚麻利地收拾起零乱的房间,心里却在纳闷,梦蝶姐姐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呀,眼见着大年三十了,就算孩子再离不开,也不能不让楚妈妈回家过年吧。   楚妈妈是县医院的护士长,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不讲卫生,家里向来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突然变化这么大,向晚晴想不生疑都不行。   向晚晴在房间里生疑,楚爸爸也在厨房里纳闷,他知道,楚天舒跟着伊海涛当秘书,平时确实很忙,可临到年关了还在外面出差,哪有这么重要的工作和不近情理的领导,连春节也不给身边的人放几天假?   收拾完房间,向晚晴进了厨房帮着楚爸爸做中午饭,边忙乎边解释楚天舒不能回家的过年的原因。   前天,青原市某县城一个黑网吧因为电线路老化引发了一起重大的火灾事故,由于老板害怕查处,在铝合金卷闸门外面上了锁,火灾发生后,里面上网的几个孩子逃生不及,一人被烧死,另外几个被烧伤。   得到报告后,伊副市长带着楚天舒赶去事故现场处理和善后,所以,过年可能也不能回来了。   听向晚晴这么一说,楚爸爸心里坦然了许多。   向晚晴说的这个火灾确有其事,不过,事故后果没有她说的这么严重,几名上网的孩子只是受了轻伤,并没有孩子死亡。   孩子没了,对一个家庭来说是天大的事,而且又临近春节,如果善后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引发社会的不稳定,身为中学教师的楚爸爸对此深有体会,事情这么严重,市领导肯定要出面,伊市长带队去坐镇指挥,楚天舒自然要跟着。   这是向晚晴在出发前就想好的说辞,由不得楚爸爸不信。   午饭做得相对简单,中午十二点,楚爸爸和向晚晴就坐在了餐桌前。   为了不让向晚晴追问楚妈妈的去向,楚爸爸打开了电视机,特意调到了青原卫视台,可刚播放了第一条新闻,向晚晴就傻眼了。      第712章 一往情深      正好是午间新闻时间,电视画面上正在报道青原市领导慰问离退休老干部座谈会,朱敏文坐在会议室的正中,几位老干部分别坐在他的两旁。朱敏文讲话的时候,镜头扫过,伊海涛也坐在其中,只是脸上极其的严肃,没有一丝的笑意。   镜头一晃而过,开始播放下一条新闻。   楚爸爸停住了给向晚晴夹菜的筷子,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向晚晴一阵心跳耳热,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的谎言这么快就被揭穿了,而揭穿它的还是她自己供职的青原卫视。   她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强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楚爸爸一脸严肃地问道:“晚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向晚晴无语,轻轻按了遥控器,关上了电视机。   楚爸爸放下筷子,抬头望着天花板,一声不吭。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楚爸爸低声问道:“晚晴,你告诉我,天舒他怎么了?”   “爸……”向晚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还未曾开口,眼睛里便开始闪烁着泪花。   楚爸爸心头一惊,递给她一张餐巾纸,问:“晚晴,天舒是不是出事了?”   向晚晴拭去眼角的泪水,说:“爸,我跟您说实话,但是您得告诉我,咱妈她怎么了,行吗?”   楚爸爸犹豫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向晚晴断断续续地把楚天舒被纪委专案组带走的事说了,最后还不忘强调说,被带走的还有其他好几个人,只是去说明一些情况,说完情况就会回来的。   楚爸爸才不信呢,他是中学政治老师,非常关心时事政治,知道纪委不会轻易找人,找人肯定是这人有问题,而且一定是贪腐的问题。   楚爸爸听完,深感悲哀,想不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也会出这种事,让自己今后还怎么在讲台上教书育人?过去邻居们见了,都开着笑口说你家养了个好儿子,你老两口要跟着进城享清福了。可现在,福没享上,倒要被指脊梁骨了。   楚爸爸不出声道:天舒啊天舒,你太不争气了,你这不是要你老妈的命吗?你知不知道,你妈有高血压,心脏也不太好,这要是知道她心爱的儿子出了这种事,她怎么受得了?唉,你这个不孝之子啊!   向晚晴劝慰道:“爸,您不要想多了,天舒是您的儿子,是您看着长大了,他不会做对不起良心的事,他暂时不能回家陪您二老过年,不是还有我吗?”   楚爸爸站起来,深深给向晚晴鞠了个躬。   向晚晴连忙站了起来,双手扶住了楚爸爸,说:“爸,您这是……”   楚爸爸心情沉重地说:“晚晴,我们楚家对不起你,我替我们全家向你赔罪了。”   向晚晴说:“爸,您急糊涂了吗?我们是一家人,怎么能说两家话。”   楚爸爸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眼睛湿润了,他颤抖着声音说:“晚晴,你真是一个仁义的好孩子,有些话,我这个当父亲的也没脸开口对你说啊。”   向晚晴倒了一杯水,递到了楚爸爸的手上,扶着他在饭桌旁坐下,轻声说:“爸,您这是怎么了,我是您的儿媳妇,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   楚爸爸双手捧着茶杯,低声说:“晚晴,我要是说出来,你可不能着急呀。”   向晚晴点头。   楚爸爸问:“晚晴,你认识冷雪吗?”   向晚晴说:“认识呀,她怎么了?”   楚爸爸迟疑了一下,才说:“天舒和她生了个孩子,天舒他妈在临江帮着照顾她们娘俩呢。”   啊?!向晚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惊呆了。   楚爸爸心里万分羞愧,低着头,把楚天舒与冷雪在秀峰山的山洞里有过一次亲热告诉了向晚晴。说完了之后,他一言不发,满脸愧疚地看着向晚晴。   向晚晴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楚爸爸站起来,慌得不知所措。   这时,外面大嫂的喊声打破了尴尬的沉静:“楚老师,楚老师,又有人来看你了。”   楚爸爸慌忙答应了一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   向晚晴也来不及多想,抓起纸巾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跟在楚爸爸的身后迎了出来。   一辆军车停在了门口。   下来的是宁光明、李萍夫妇和宁馨,还有一对可爱的吉娃娃,毛毛和豆豆。   宁光明的嗓门洪亮:“老哥,过年了,我们来看看你。”   宁馨眼尖,一眼看见了跟在后面的向晚晴,她尖叫道:“姐姐,你也在呀。”   向晚晴强作欢颜,上前接过李萍手里的东西,喊了声:“叔叔,阿姨,你们好。”   李萍拉着向晚晴的手,点着头说:“晚晴,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做得对。”   毛毛和豆豆在宁馨的怀里探头探脑,看见了向晚晴,兴奋地活蹦乱跳。   宁馨把毛毛和豆豆交给了李萍,然后和马力一起不断地车里往外搬着大包小盒,张罗着在门框上贴上了春联,挂上了大红的灯笼,还在大槐树上拉上了彩灯和彩条,整个院落里霎时多了几分喜庆和热闹。   楚爸爸把宁光明让进了屋里,向晚晴赶紧给他们泡了茶。这会儿她只有一个念头:心里再苦,也不能怠慢了客人。   楚爸爸看了看外面忙乎的马力和宁馨,问道:“兄弟,你们怎么来了?”   宁光明冲向晚晴笑笑,大声地说:“晚晴都来了,我们能不来吗?老哥,我和你弟妹商量好了,我们来了就不走了,今年在你家过年,欢迎不?”   “欢迎,欢迎。”楚爸爸激动地说:“可这……这哪里敢当。”   李萍抱着毛毛和豆豆,打量了一番,突然问道:“哎,大哥,大嫂呢?她忙什么去了?”   楚爸爸看了向晚晴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向晚晴不忍心让楚爸爸为难,便说:“阿姨,我妈在市里。”   李萍还没说话呢,宁光明抢过了话头,满意地笑道:“呵呵,晚晴,你宁叔叔就喜欢你这个痛快的性格。”   楚爸爸向向晚晴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老哥,晚晴,你们都坐下,咱一家人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宁光明压低了嗓门,说:“不错,天舒是出了点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是你的儿子,也是我宁光明和李萍的儿子,自家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做父母的最清楚。”   宁光明直接把话挑明了,原本紧张窘迫的气氛顿时缓解了许多。   楚爸爸长舒了一口气。   向晚晴心头一阵温暖。   “老哥,赶紧把大嫂接回来,让她和李萍来操持,我们哥俩好好喝几口。”宁光明继续说:“我们不仅要过年,还要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年。”   楚爸爸十分的激动,但还是不敢表态,只拿眼睛去看向晚晴。   宁光明对向晚晴说:“晚晴,你放心,叔叔可以拍着胸脯担保,天舒不会有事的。他越是不能回家过年,就越说明他是条硬邦邦的汉子,他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也没有当叛徒。”   一席话,说得向晚晴心里暖洋洋的。可是,她肚子里的苦说不出来,因为她纠结的不是楚天舒会犯什么错误,而是他和冷雪生了孩子。   李萍看出了一些端倪,便把手里的毛毛和豆豆交给了宁馨,招手把向晚晴喊到了里屋。   刚把门带上,向晚晴就扑在李萍的怀里,喊了一声“阿姨”,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李萍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道:“晚晴,有什么委屈你跟阿姨说,好吗?”   “阿姨,天舒他……”向晚晴啜泣着,断断续续地说:“他和冷雪生了个孩子。”   “什么?”李萍追问道:“晚晴,谁告诉你的?冷雪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向晚晴和李萍坐在了床头,噙着眼泪把楚天舒和冷雪之间发生的事告诉了李萍。   李萍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说:“晚晴,阿姨也是女人,也养了个女儿,这事儿是天舒不对,阿姨喜欢他,但决不袒护他。”   向晚晴得到了李萍的安慰,哭得更伤心了。   啜泣了一会儿,向晚晴止住了泪水,说:“阿姨,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李萍笑了笑,说:“你恨他吗?”   向晚晴说:“恨!”   李萍问:“恨他什么?”   向晚晴说:“犯了错没关系,但他不应该瞒着我。”   李萍又问:“你还爱他吗?”   向晚晴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说:“爱的。”   “既然你还爱他,那就只好接受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缺点和错误。”李萍轻叹了口气,说:“就像你宁叔叔,大大咧咧的,一点儿也不知道疼人,可是,我就喜欢了他这劲儿,怎么办?只好接受了。”   向晚晴擦去了眼泪,陷入了沉思之中。   忽然,向晚晴的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是吴梦蝶:“晚晴,你在哪?”   向晚晴如实回答:“姐姐,我在望城县,天舒的家,有事吗?”   吴梦蝶很惊讶也很兴奋,她问:“晚晴,天舒的事你听说了吧?”   向晚晴“嗯”了一声。      第713章 深明大义      “姐姐替天舒谢谢你!”吴梦蝶动情地说:“晚晴,姐这不是客气话,这个时候了,你还对天舒一往情深,首先想到去安慰天舒的父母,真的很了不起。”   向晚晴微微摇了摇头,说:“姐姐,这是我应该做的。你知道吗?宁叔叔、李阿姨和宁馨都来了,他们也要陪咱爸咱妈过年。”   吴梦蝶说:“晚晴,姐姐想跟阿姨说说几句话,行吗?”   向晚晴把手机交给了李萍。   “阿姨,您好!”吴梦蝶说:“我是天舒的姐姐吴梦蝶,感谢你们去看望我爸我妈。”   李萍听楚天舒说起过吴梦蝶,她笑道:“梦蝶,你可别忘了,我们也是天舒的爸爸和妈妈。”   “哦,是的,我知道。”吴梦蝶说:“阿姨,有件事我很为难,想请你帮忙做做晚晴的工作。”   “梦蝶,你说吧,你应该知道,晚晴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女孩。”李萍看了向晚晴一眼,问道:“是不是冷雪和孩子的事?”   “是的。”吴梦蝶首先把责任揽了过去,她说:“这事主要责任在我,天舒和冷雪是在濒临绝望的情况才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他们本来商量是要打掉孩子的,是我阻止了他们,也是我不让他们跟晚晴说的。”   李萍责怪道:“梦蝶,这阿姨我就要说你几句了,你这个当姐姐的不能光袒护弟弟,你应该想想,晚晴会怎么想?她心里能好受吗?”   “阿姨,这事是我错了,我会当面请求晚晴的原谅。”吴梦蝶没有再多解释,而是说:“我想请晚晴来接妈回家过年,最好能把冷雪和孩子一起接回去。天舒不在身边了,孩子才是妈妈最大的安慰。”   李萍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始犯难。   其实,远在临江的吴梦蝶早就在发愁。   临近换届之前,青原官场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省城里也是传得沸沸扬扬,这除了唐逸夫等人刻意的宣扬之外,由于涉及到省里内定的市长候选人伊海涛,关注的人自然就更多了。   到了年底,凌云集团按照惯例要去拜访一些单位和部门,在楚天舒被带走的第二天,吴梦蝶就得知了消息。她原以为不会有太大的事,纪委问完话楚天舒就能出来,可是,眼见着年关越来越近,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吴梦蝶开始犯愁了。   临近过年,楚妈妈既惦记着儿子,又舍不得孙子,这些天都有些神不守舍的,坐在院子里给小聪聪做着小棉鞋,忽然听见汽车声响,便会抬起头来往外看看,嘴里念叨着,这孩子,都什么日子了,怎么还不来接妈回家过年呢?   原来楚天舒和楚妈妈说好了,回家过年的时候顺便把她也带回家,可这都腊月二十八了,还没见着儿子的人影,楚妈妈心里着急,可又不好说,还跟谭玉芬和两位老爷子自我解嘲说,正好,我还可以多看几天小聪聪。   吴梦蝶知道楚妈妈心里急,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只得给向晚晴打电话,听说她已经到了望城县,心里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喜的是,向晚晴深明大义,对楚天舒不离不弃,忧的是,见不着楚妈妈,冷雪和孩子的事再瞒不下去了。   听说宁光明和李萍也到了楚天舒的家,吴梦蝶满心欢喜,便想着通过李萍来给向晚晴做工作,如果她能出面来接楚妈妈回去,顺便把冷雪和孩子也接回家过年,有孙子陪着,楚妈妈对楚天舒的思念肯定会冲淡不少。   此时此刻,向晚晴的作用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要想让楚妈妈接受楚天舒不能回家过年的理由,其他的人说一千道一万,可能还不如向晚晴的一句话,而向晚晴说再多的话,又抵不上接纳冷雪和孩子这一个举动。   楚妈妈有高血压,心脏也不是太好,绝对不能让她知晓楚天舒被带走的消息,这个刺激她无论如何也经受不了,只有小聪聪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否则的话,她今天问这个,明天问那个,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说漏了嘴。   这个情况,吴梦蝶跟李萍一说,李萍便想起来,自己刚得知楚天舒的事,心口一阵绞痛,要不是宁馨守在身边提前备好了药,自己就险些晕倒在地,这楚妈妈平时比李萍劳累,又是楚天舒的亲妈,真要是听说楚天舒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吴梦蝶的考虑很有道理,现在稳住楚妈妈的情绪才是当务之急啊。   向晚晴一直在一旁听着,吴梦蝶与李萍谈话的内容基本上也听出了八九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拉开门,从里屋走了出来。   宁光明和楚爸爸还在说这话,从神情上看,楚爸爸脸上少了几分沉重,多了几分开朗。   宁馨在外面忙完了,朝向晚晴招着手,喊道:“姐姐,姐姐,你来看看,我和马力这么布置喜庆不?”   向晚晴出门来到了院子里,立即被眼前的一片喜庆欢乐吸引住了。   原来,马力和宁馨把自家门口挂上了灯笼和彩带之后,又围绕着宿舍楼,将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树上也布置得张灯结彩。   大槐树下,围拢了一大帮半大的孩子,马力正带着男孩子吹气球,放鞭炮,女孩子则跟在宁馨的屁股后面,争着抢着要抱毛毛和豆豆。   毛毛和豆豆平时很少出家里的小院子,只有宁馨放假回家才能出门撒撒欢,突然被这么多唧唧喳喳的小朋友逗着宠着,简直就是两只人来疯,一时间,原先冷冷清清的教工大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过年的气氛顿时浓烈了起来。   向晚晴也被眼前的景象感染了,不由得感叹起来:家人团聚,这年味才足哇!   这时,李萍拿着手机也出来了,捂着话筒问:“晚晴,你梦蝶姐想和你谈谈。”   向晚晴接过了手机,平静地说:“姐姐,我听你的。”   吴梦蝶在电话那边流出了眼泪,她激动地说:“晚晴,好妹妹,姐姐对不住你,你原谅姐姐吧。”   向晚晴说:“姐姐,我一会儿就过来接妈和冷雪。”   挂了电话,向晚晴走到了一旁,给舅舅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今年自己要在楚天舒家过年,就不能去陪他了。   舅舅非常的理解和赞同,说,晚晴,春节期间我估计也闲不下来,你就安心把天舒的父母陪好吧。   向晚晴临出发前,李萍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商量了一些安排和细节。   宁光明听说了向晚晴的深明大义,向她竖起了大拇指,赞叹说:“晚晴,好样的,女汉子,女爷们。”   马力开车,宁馨陪着向晚晴,一路进城来到了“世外桃源”。   车刚在别墅门口停稳,楚妈妈就从小院里出来了,可一眼看见了副驾驶座上的向晚晴,心头一阵狂跳和慌乱。   宁馨从车上跳了下来,亲热地挽着楚妈妈的手,说:“妈,晚晴姐姐我和来接您回家过年。”   楚妈妈嘴里答应着,眼睛却在不断地朝车里看,见车里只有一个马力,便忙问道:“丫头,你哥呢?他怎么没来?”   向晚晴上前,拉住了楚妈妈的另一只手,说:“妈,天舒还忙着呢,他才让我和宁馨来接您和冷雪还有孩子回家过年。”   楚妈妈一听,是楚天舒让向晚晴来的,还要接冷雪和孩子,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不由得喜上眉梢:“好,好。”   这时,吴梦蝶也到了,她一进别墅门,四下看看,就问:“晚晴,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天舒呢?人见不着,手机也打不通了,怎么回事吗?”   向晚晴无奈地说:“姐姐,过完年要开两会了,天舒带着人在酒店里封闭写政府工作报告,规定不让开手机,而且写完了还要讨论,讨论出了意见还要修改,他呀,这个春节是忙不消停了。”   “哦,这倒是大事啊。”吴梦蝶随口答应了一句,马上又不满地说:“这个天舒啊,心里头就装着工作,把爸妈和大家都忘到脑后了。”   宁馨在一旁也跟着帮腔:“就是,太不像话了,人家都说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哥可好,还没娶媳妇呢,就把爹娘给忘了。哼,回头让我爸好好教育教育他!不行,我们大家一起开他的批斗会。”   楚妈妈听了,忙扯了宁馨一把,说:“丫头,怎么说话的呢,你嫂子还在这呢。”   向晚晴说:“妈,没事,宁馨妹妹开玩笑呢。我爸不总是说,年轻人,工作为重,只要您没意见就好。”   楚妈妈笑了,她拍了拍向晚晴的手背,说:“妈有什么意见呀?天舒他没抓紧把工作干好,就让他封闭着去吧。没有他,我们一大家子一样要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年。”   吴梦蝶领着向晚晴去见冷雪和孩子。   刚见面,两人还略有些尴尬,但小聪聪一点儿也不认生,竟张着手臂要让向晚晴抱,吴梦蝶见了,感叹道:“晚晴,孩子认亲啊,他明白你是他的一家人呢。”   抱着粉团团可爱的一个小人儿,向晚晴心底里的母爱被激发了出来,忍不住百感交集,贴着脸亲了又亲,小聪聪高兴得咯咯直笑。      第714章 寒潮涌动      收拾完东西,吴梦蝶和谭玉芬把楚妈妈等人送到门外,拉着她的手,说:“妈,有晚晴他们陪着,我就不过去了,初二我和玉芬带凌锐和盈盈给您拜年去。”   楚妈妈抹了把泪,说:“梦蝶,玉芬,你们忙着吧,这边还一大家子人呢。别忘了替我问凌锐爷爷好啊。”   两三个月的朝夕相处,楚妈妈与吴梦蝶一家、谭玉芬一家、岳老爷子早就相处得亲如一家人了,众人依依话别。   上了车,楚妈妈听说宁光明和李萍还在家等着,感动得眼泪又下来了,她回头看了看吴梦蝶的身影,感概道:“这么多人对咱楚家可都有天大的情哪,天舒啊天舒,日后有机会,你得替你爸你妈还上啊。”   大年三十,在教工宿舍大院里,楚爸爸、楚妈妈、宁光明、李萍和宁馨,向晚晴、冷雪和小聪聪,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过了一个热闹喜庆的除夕之夜。   午夜钟声响起的时候,楚妈妈端起饺子突然就想起了楚天舒,便说,今年就缺了天舒了。可话音未落,宁馨抱着小聪聪过来给爷爷奶奶拜年,一下就岔过去了。   楚爸爸赶紧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塞到了小聪聪的手里。   李萍也把红包拿出来,逗着孩子咯咯直乐。   冷雪忙起身,替孩子谢谢爷爷和奶奶。   这么一来,就把楚妈妈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小聪聪身上,又笑得合不拢嘴了。   浓浓的亲情酿出了浓浓的喜庆,随着迎新的鞭炮声,飘飞在除夕的夜空之中。   而在莲花招待所里,楚天舒站立在窗前,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度过又一个的无眠之夜。   窗外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屋内的人思绪万千。   楚天舒毫无来由地想起了那只白猫。   白猫只与楚天舒遭遇过两次,都是在他刚进来的那天晚上,一次是醒着,一次是在梦里,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楚天舒裹紧了衣服,生出几分惆怅。   在这寂寞难耐寒潮涌动的除夕之夜,有只猫来作伴,也可消解些许孤独与思念,哪怕它是只浓缩的白虎呢。   楚天舒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站着,直到大年初一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铁格子把守的窗户……   大年初四的早上,唐逸夫急匆匆地从临江市的“土豪俱乐部”出发,向青原市赶去。   今年的春节,他一直都是在“土豪俱乐部”里度过的。   这几天,他几乎从早忙到晚,奔走于官场商界的名流之间。   在这里,他度过了好几个令他喜忧参半的夜晚,经受了一次次冰与火的煎熬,终于在昨天的晚上,从蓝光耀那里得到了令他欣喜若狂的信息:省委常委会经过激烈的讨论,以微弱优势通过了一个决定,改由唐逸夫临时召集市政府的工作。   唐逸夫仿佛又获得了新生,获得了精神上的动力。   他召来了那个小“欧阳美美”,就在那个豪包里,他同那个令他神魂颠倒的小妖精进行了一场颠鸾倒凤的男女大战,在她的大喊大叫中,他发泄了憋了好几个月的压抑,获得了久违的酣畅淋漓。   “土豪俱乐部”这时宛若一个维修站,让唐逸夫调节好了身体,加足了油料,在权力的争斗和厮杀中更加的精力充沛,充满斗志。   身体上的愉悦是暂时的,精神上乃至心灵上的振奋是长久的。   当然激情过后,唐逸夫并没有忘记蓝光耀转达何天影的指示,乘胜追击,扩大战果。于是,他将小妖精打发走了之后,披着睡衣叼着香烟,向梁宇轩发出了指令,抓紧采取措施,一定要在“两会”之前拿下楚天舒。   春寒料峭,唐逸夫的心里却是热浪翻滚。   此刻,唐逸夫坐在车上,行驶在返回青原的路上,身心是那么的愉悦,精神分外的饱满。   新的机遇终于来临了!   机遇永远垂青于那些有思想准备的人,机遇不能一味地去等待,而是要去创造。   他知道,今天的市委常委会开过之后,他离取代伊海涛的目标越来越近了,只要过几天两会一开,青原市长这个光环就会名正言顺地加在他的头上。   当然,唐逸夫非常清楚,在风云变幻的青原官场,只要选举没有完成,一切都可能存在变数。   他觉得市委这一关应该不会存在什么问题,书记朱敏文已经和自己穿了同一条裤子,他会全力支持自己在选举中过关的。至于省里,他已经得到了消息,两会期间,何天影会亲自坐镇青原,以保证选举顺利成功。   不知不觉间,唐逸夫来到了市委大院,已到了市委大楼一号会议室的门口,待轻轻举起手推门的那一刹那,心里突然有点忐忑。   过去几个月,他在这个小会议室里开过很多次常委会和书记办公会,每一次进入的时候,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压抑,这一次本应该是趾高气扬才对,怎么突然在这一刹那会忐忑不安呢?   难道,自己召集政府工作的名头来得不够光明正大吗?   不!,阴谋永远是权力争斗中的主旋律,这是官场中的游戏规则。   唐逸夫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缓步走进了会议室。   各位常委和列席会议的领导们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唐逸夫。   见他进来,朱敏文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唐逸夫扫了一眼,没有看见伊海涛的身影,他的心才放松了下来,坦然地坐在了以前伊海涛坐的座椅上。   朱敏文说:“海涛同志身体不适,本次常委会请假。好了,人都到齐了,我们开会吧。”   众人正襟危坐,目光都聚焦在朱敏文身上。   朱敏文清了清嗓子,说:“昨天下午接到省委组织部的通知,经研究决定,鉴于伊海涛同志的健康状况,青原市政府工作自即日起由市委常委、副市长唐逸夫同志全权负责。”   虽然唐逸夫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但是,听到从朱敏文的嘴里说出来,心里仍然是一阵窃喜。   轮到他表态发言是,嘴上还是谦虚地说:“谢谢省委领导的信任,谢谢朱书记,我一定竭尽全力搞好工作,并希望朱书记和各位同仁多多支持和指导。”   朱敏文在作总结发言时话锋一转,提出了如何确保两会的胜利召开,他强调了重要性和艰巨性,要求各级领导和部门要以一种严肃认真的态度来对待两会,把问题想多一些,把困难想大一些,把工作想细一些,对一些可能产生纰漏的环节都必须多加考虑,对一些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要预先加以防范,切实有效地消除隐患,保证两会的圆满成功,尤其是选举工作的顺利进行。   最后,他严厉地指出:“我们有理由怀疑,那些对社会不满,对政府敌视,对我们的各项工作持否定态度的人,面对既得利益的失去,不排除他们会破坏青原市稳定团结的政治局面,不遗余力,甚至穷凶恶极……”   紧接着,朱敏文又做了一些相对具体的指示,要求宣传部门在会议期间加强新闻媒体和网络监督;要求各位常委要多与人大代表接触,交流沟通,及时掌握一些人的思想动态;要求公安部门加强警力,二十四小时保持战备状态,保证整个会议期间的安全和秩序;要求信访部门与各部门配合,切实做好重点目标的防范工作,建立目标责任制,谁漏人谁负责……   这番话在唐逸夫听来,这是朱敏文在提前为帮自己参选市长摇旗呐喊,心里对这位盟友充满了感激,但是,其他与会人员听了,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味道。   散会之后,唐逸夫照例来到了朱敏文的办公室,对这位不遗余力支持自己的盟友表示感谢。   朱敏文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老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啊。”   回到办公室,唐逸夫坐在办公桌后发了会儿呆,喝了几口茶,总算把内心的狂喜强行压了下去,然后拨打了黄如山的电话,让他通知相关人员,下午两点在市府大楼二号会议室开会,讨论政府工作报告的初稿。   政府工作报告是下一届政府的施政纲领,唐逸夫当然要亲自把关,他自然不会接受一个按照伊海涛确立的思路起草的工作报告。   春节假期结束就要开两会了,会议筹备工作已经开始,市府办的工作人员几乎都提前结束了休假,进入了工作状态。   春节之前,当谭广德带着政府工作报告的初稿现身市府办,那些参加了壮行酒宴的同事们没有一个对他们的凯旋表示祝贺,倒是有几个人在窃喜,他们终于从羡慕嫉妒恨中找到了一丝难以名状的快感。   例如那个为专案组把楚天舒从凯旋大酒店钓出来的秘书小马。   事实上,谭广德听苏幽雨报告楚天舒被人带走,第二天仍然没有返回,就已经在心里把这份殚精竭虑写出来的报告初稿枪毙了。   当他提着手提电脑走进黄如山的办公室,看到的是一张比窗外的春寒还要冷漠的脸。      第715章 落井下石      谭广德拿着政府工作报告初稿说:“秘书长,向你交稿。”   黄如山头都没抬,只摆了摆手,说:“老谭,你这个说法不对。楚天舒是报告起草的牵头人,你交给他就行了。”   谭广德把政府工作报告初稿放在了黄如山的办公桌上,说:“秘书长,从前天开始我们就没有见到楚主任了,他不在,我只有交给你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下面请你把关。”说完就要走人。   黄如山这才喊住了谭广德,说:“老谭,你坐坐,我现在就学习学习。”   谭广德坐到了黄如山对面的座位上,眼睛看着窗外,虽然室内的空调开得很大,身体被一种温暖包围着,但是,他的内心却被悲凉充斥得满满当当,一股寒流从脚下涌上来,脑子里木木的只有两个字:完了!   黄如山飞快地浏览了一遍政府工作报告的初稿。   几十页的政府工作报告,看上去也就十多分钟。   材料好坏,黄如山一眼扫过,就知火候到了什么份上。   毋容置疑,这个政府报告内容非常充实,结构非常紧凑,尤其是最后的规划展望具有强烈的震撼力,黄如山作为一名起草过政府工作报告的内行,对这份报告的质量无可挑剔,心里不得不对楚天舒和谭广德的功力表示钦佩。   黄如山看完后抬起头说:“嗯,我没有什么意见,你送给伊市长吧。”   谭广德接过黄如山递给他的稿子,明显感觉得出黄如山是敷衍的态度,他默默地起身,将初稿打印了一份,送到了伊海涛的办公室的案头上。   从此泥牛入海,杳无音讯了。   当谭广德接到黄如山的通知,下午唐逸夫要召开政府工作报告初稿的讨论会,他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把电脑里的政府工作报告初稿打印出来,安排小李到文印室复印了十几份,中午关上门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头脑才算清醒了一点。   下午,谭广德带着苏幽雨、小李及综合一处和二处的秘书们等人早早地等在了在二号会议室里,陆续有副秘书长、副主任等人进来,小李把初稿复印件分发到与会者的手上。   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份政府工作报告初稿在看,开始他们都只是装模作样,看了几页还是被报告的内容吸引住了。不过,他们心里十分清楚,市长候选人换了,报告写得再好也还是废纸一张。   报告本来是写给市长念的,市长满意,大家都满意,市长不满意,别人满意也是白满意。   谭广德的脸上非常平静,但同时他的内心多少有点难过。毕竟耗费了心血的材料好比是自己的孩子,要被活生生地扼杀在摇篮里,谁心里都会痛。   物是人非。谭广德见多了官场上的世态炎凉,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口气,好比一个犯了重罪的嫌疑人,坐等着死刑的判决。   会议室的门突然推开了。   黄如山一手拿着一个笔记本,一手攥着唐逸夫的茶杯走了进来,将那两样宝贝放在冲门正中间的座位上。   马前卒到了,大帅该出场了。   大家正襟危坐,提笔做记录状。   不一会儿,唐逸夫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径直坐到对面中间位置。   唐逸夫红光满面,先向大家道歉,说是接见了几位部门负责人,让大家久等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大家这才发现,一向以严厉著称的唐副市长,也有客气和微笑的时候。   但是,秘书长黄如山却眉头皱着,一脸的严肃。他咳嗽一声,说:“开会了,今天我们讨论政府工作报告的初稿。”   唐逸夫说:“先听听起草小组的思路汇报吧。”   黄如山扫视了一下全场,眼睛看着谭广德,说:“谭处长,你汇报一下。”   唐逸夫看着黄如山问:“老黄,不是你牵头搞的吗?”   确定楚天舒牵头起草报告,黄如山没有向唐逸夫汇报,那个时候,唐逸夫也根本没有心思去关心报告起草的事。   黄如山吞吞吐吐,没有回答唐逸夫的问题,还是目示谭广德汇报。   谭广德知道,黄如山贪功诿过的毛病又犯了。   如果今天主持讨论的是伊海涛,黄如山绝对不会让汇报的机会旁落,一定会巧舌如簧地讲述一番他是如何部署、如何壮行、如何关心、如何审核等等一大堆的功绩。可是现在,他用不着说那么多的开场白了,只需要推脱得一干二净才好。   谭广德接到黄如山的目示,只好打起精神,开始汇报政府工作报告的起草思路和基本框架。   虽然谭广德知道了结局,但依旧没有放过这难得的表现机会,他非常认真,条理清晰地侃侃而谈。   接下来就是讨论了。   官场从来不缺少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势利之人。   综合一处的小马率先发了言。   他实在是对报告初稿挑不出价真货实的毛病,但他还是提出了两点意见,一是篇幅太长了,二是用词太过华丽,不够口语化。   两点意见,完全是吹毛求疵。   但是小马却是洋洋自得,因为带走楚天舒是他给专案组带的路,自以为立了大功,抓住机会当然要在唐逸夫面前邀功,他的这个表现让苏幽雨想起了抗日剧中给皇军带路的汉奸,在抓住了土八路之后,摇头摆尾地等着皇军来一句“功劳大大的”。   唐逸夫不是皇军,当然不会这么说,但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他的秘书无话可说,大多保持沉默。   有一两位副主任发了言,也多是从写作的角度,说了几句不伤筋骨无伤大雅的话。   黄如山边听边记,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   有一位从县里调上来的副秘书长嘴巴特别能吹,加上中午多喝了几杯,谈起报告初稿来不着边际,便信口开河胡乱放了几炮,中间说到妇联的工作总结还不到位,顺嘴就溜出了一个荤段子,引得严肃的会场一片笑声。   唐逸夫没有笑,他保持着一本正经,这会儿他才不管谁发言,说什么,只要是意见就行。   最后,轮到黄如山发言了。   黄如山一开口就尖锐地指出,政府工作报告初稿存在三个方面的严重缺陷。   其一,初稿对全年政府工作的总结有失偏颇,近期的工作占了过多的篇幅,没有全面总结上届政府的工作。其二,初稿的长远规划和发展思路脱离了青原社会和经济发展的实际,有揠苗助长哗众取宠的嫌疑。其三,初稿中对于广电部门的工作着墨过多,随便把部门工作上升为政府工作,带有强烈的个人主观色彩。   黄如山没有详细解释,但在座的人都心照不宣,他这三点意见明显带有落井下石的味道。   第一条意见是针对报告中更多地突出了伊海涛召集政府工作以来的成绩,诸如江北开发区和沿江商贸圈的建设,而没有面面俱到地罗列出朱敏文当市长期间的政绩。   第二条意见是要全盘否定伊海涛的执政思想和施政纲领,降低下一届政府的工作目标,为唐逸夫上位后减轻压力,第三条还算得上是条意见,但在座的又都不以为意,因为这些年来,不管谁牵头起草报告都会带有一点点的私心,把某个部门的工作多写几笔,以前黄如山牵头的时候也不例外,只要不是太过明显,没有人会小题大做。   谭广德和苏幽雨只冷眼怔怔地看着黄如山,笔攥在手里,没记一个字。他们对黄如山的意见说不出该不屑是还是该唾弃,但对他这种落井下石的做法充满了鄙视。   唐逸夫居然在他的笔记本上记下了黄如山的意见。   最后,唐逸夫习惯性地看了看每个人,才发现常务副市长伊海涛没有参加会议,该他做总结发言了。   大家又一次正襟危坐,提笔记录。   唐逸夫说:“起草小组非常辛苦,拿出政府工作报告初稿,我代表市政府对各位表示慰问。但是,从讨论来看,初稿还存在不少的问题,还需要修改完善。首先总结工作不够全面,部署工作不切合实际,还有很浓重的个人色彩。黄秘书长,我要求市府办重新搭个报告起草班子,按照大家提出的意见重新起草。”   黄如山点头答应。   唐逸夫讲完话就提前离开了会场,因为梁宇轩给他发了短信,正在办公室门外等着请示工作。   黄如山留下大家继续开会。   他要求政府工作报告继续由谭广德牵头负责,另起炉灶,按照唐市长的要求重新起草。   最后,黄如山宣布起草班子成员,将近期表现活跃的小马吸收了进来。然后,又宣布苏幽雨和小李在两会期间负责代表的接待服务工作,到青苑宾馆找范青青报到,听从她的安排。   这一拉一打,看似不着痕迹,但谁都明白,小马获得了重用,苏幽雨和小李被打入了冷宫。   另起炉灶的政府工作报告起草小组失去第一次搭班子时的荣耀和待遇。   黄如山不再安排他们离岗猫封闭到凯旋大酒店去专心致志起草了,只要求在不影响正常工作情况下,加班加点起草。   谭广德只有暗暗叫苦。      第716章 敬酒罚酒      起草人员不集中起来起草,又忙着筹备两会,秘书们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葡萄串似的跟在副市长的身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飞轮,一环扣一环地不停旋转。   谭广德清楚,不到宾馆里猫起来,别人能帮着催要一下部门总结就算是天大的面子,千万别指望谁出劲帮你写稿,而且像小马这种浮躁的人,跟在市领导后面狐假虎威还行,踏踏实实地写材料,实在是为难他了。   可以说,另起炉灶起草政府工作报告的任务就砸在他一人头上了。   一人独担大任,史无前例。   这么一个大的材料,说是集中大家的智慧,最后他一个人成了倒霉蛋。   也许是会议室里的空调太暖,谭广德的脸上滚下了汗珠,一直流到了脖子里,凉飕飕的,让他感觉到一阵寒意。   ……   大年三十之后,初一初二,梁宇轩和胡国斌都没有露面,只有范胖子和毛瘦子每天会恶声恶气地送一日三餐。   楚天舒按照墙上的刻痕推算,自己已在这间屋子里待了整整一周,两会正一天天的迫近,他意识到他们该动真格的了。   果然,到了夜里楚天舒正要上床睡觉时,毛瘦子出现在门口,说:“这间屋子太冷清,给楚主任换个地方吧。”   毛瘦子把他推出门,穿过走廊,去了隔壁对面的一个房间。   这是一间审讯室。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桌一凳。   胡国斌坐在桌子后面,旁边是面无表情的范胖子。只见他抬抬下巴,毛瘦子就把楚天舒按在了桌子前的凳子上。   一开始,胡国斌就瞪着眼睛,声色俱厉地大吼大叫,好像楚天舒不仅逼死了他的姨夫申国章,而且动了他的老婆和情人。   楚天舒心里已作了最坏的打算,自然还是不急不躁,任胡国斌拼命喊叫,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胡国斌在纪委也有些年头了,办过不少贪官污吏的案子,哪个进来不是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样子,谁像楚天舒这么无所谓的?看来,这小子还存有侥幸心理,否则哪里来的这么足的底气。   胡国斌见吓不住楚天舒,便换了口气,过来问他怎么不肯开口。   楚天舒还是不紧不慢地说:“一进来你就大喊大叫的,我根本搞不清楚你要问我什么?”   胡国斌晃着手里的笔,说:“楚天舒,你大小也是个干部,我党的一贯政策你不会不知道吧?”   楚天舒笑笑,说:“我知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只可惜,年已经过了。”   胡国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着牙齿道:“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告诉你,比你背景深,官职高的人,我见的多了,到了这里,骨头再硬的人,我们也有办法把他整成骨质酥松。不坦白,明年你也不能回家过年。”   楚天舒马上给他顶了回去,说:“现在是法制社会,办案重证据,光有当事人的口供结不了案,零口供一样可以宣判,逼供出来的供词也上不了法庭,你这样凶巴巴地吓唬人,只能说明你们办案水平差,要不就是讹诈人。”   楚天舒的话一下子戳到了胡国斌的痛处,胡国斌一时语塞。   过了一会儿,胡国斌冷冷地笑道:“楚天舒,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我劝你还是识相点,老老实实的交代,免得伤了和气,大家日后见了面都不好看。”   楚天舒也冷冷一笑,说:“嘿嘿,你把棺材都搬出来,看我掉不掉眼泪。”   停了停,胡国斌开始往外搬“棺材”,以图摧毁楚天舒的意志。   他从小“棺材”搬起,旁敲侧击:“楚天舒,我问你,你接没接受施工单位提供的色情服务?”   楚天舒摇头:“没有。”   胡国斌厉声说:“你别死不认账,有人证明你和卫世杰去过‘水上人家’的洗浴中心。”   楚天舒说:“我承认我去过,但是,去了就一定要接受色情服务吗?”   胡国斌得意地笑了,说:“哼,到了那种地方,你们这些人能干什么好事?”   楚天舒说:“不对吧,‘水上人家’一直在正常经营,要是有违法乱纪的业务,早就该关门了。”   “放屁。”胡国斌忍不住爆出了粗口。“你干都干了,还想抵赖吗?”   楚天舒调侃道:“那你们应该先把‘水上人家’的老板抓起来,他承认了他们在搞色情服务,然后再来问我是不是接受了色情服务。”   胡国斌恼羞成怒,骂道:“楚天舒,你小子不要狡辩。”   楚天舒耸耸肩,低着头不说话了。   这个小“棺材”没吓出楚天舒的眼泪,胡国斌喘了几口粗气,突然又问:“你说,你收了鲲鹏实业多少贿赂?”   楚天舒一愣,怎么又扯到鲲鹏实业头上去了?他抬了抬眼皮,说:“没有。”   胡国斌从一个信封里抽出一张照片,摔在了楚天舒的面前,大声说:“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照片上,王致远递给楚天舒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   楚天舒一看,说:“这个我承认,王老板送了我一个公文包。你们把我带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你们收去了。”   胡国斌说:“里面有二十万,你怎么不说?”   楚天舒说:“没有,里面只有一些填充纸。”   “填充纸?”胡国斌冷笑道:“楚天舒,王致远已经承认了,里面是二十万现金,你抵赖不了的。”   楚天舒一口咬定:“这是栽赃陷害。”   此事发生在一年多之前,楚天舒还在国资委当办公室主任,要不是胡国斌提起来,他自己早已淡忘了,不过,当时他对王致远就怀有戒备之心,用手表录下了全过程,完全可以推翻王致远的指控,只是手表被胡国斌他们收走了。   即便如此,心里是有底的,所以,回答起来也是斩钉截铁。   胡国斌见这个“棺材”抛出来,楚天舒仍然不为所动,心头火气,手在桌子上一拍,吼道:“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要是不老实,没你的好果子吃。”   楚天舒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放老实更没好果子吃。”   胡国斌冷笑着说:“你是不想说真话啰?”   楚天舒作委屈状,说:“刚才我说的都是真话?”   胡国斌咆哮道:“你说的全是鬼话,谎话。”   楚天舒只好无奈地说:“不说你骂我态度不好,说了又全是鬼话,那你到底是要我说,还是不要我说。”   胡国斌想了一会儿,楚天舒不肯放弃抵抗,一定是还对伊海涛存有幻想,于是,他压住了火气,换了一副和善的面孔说:“楚天舒,我们把你弄进来,也是有人揭发你,你呢,不要破罐子破摔,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争取有立功表现,我们会提请法院量刑时酌情考虑的。”   楚天舒嘴角一撇,说:“我不说我没有好果子吃,我说了你们又不信,你们到底要我说什么?”   胡国斌说:“楚天舒,不要激动嘛,你老老实实地配合我们办案,我们怎么会折腾你呢?你在这里受罪,那些可能比你更贪更色的人却在外面潇洒,你想想看,这公平吗?”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楚天舒大喊大叫起来。   胡国斌连忙说:“对嘛,别人能把你弄进来,你也可以把别人弄进来呀,你再仔细想想,如果能配合我们调查,前面我所说的那些事都可以既往不咎。”   楚天舒说:“别人收没收我不知道,反正我肯定没收。”   胡国斌看楚天舒并没有跟着自己的思路走,非常气愤,他气势汹汹地说:“你他妈怎么回事,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楚天舒不自觉地将手往双膝上一放,但他旋即又把手拿开了,还挺了挺胸,心想,看你能把老子怎么着?!   “楚天舒,看来我们对你太客气了,你不当回事啊。”胡国斌抬高眼皮,看了看范胖子。   范胖子伸手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顿时四个墙角同时亮起四盏大灯,齐刷刷射向楚天舒,像要给他照标准照似的。   楚天舒不自觉地闭紧双眼,以手遮额,企图挡住直逼而至的灯光。   可灯光实在太强烈,又岂是手掌能挡得住的?   看着楚天舒的狼狈相,胡国斌得意地笑了笑,说道:“这灯照着舒服吧?初春时节,寒意正浓,给你加加温,不会有意见吧?”   楚天舒已没法看清灯光后面的胡国斌,只觉得他的声音有些遥远,只听他继续说道:“你们这些贪官污吏,做多了见不得人的事,让大灯将你照亮堂了,你就会把该说的说出来。”   强光让楚天舒烦躁起来,真想往胡国斌方向啐一口。可他还是极力忍住,道:“我自从踏入官场,历来心底无私,心头明亮,做的都是光明正大的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胡国斌冷笑道:“说得比唱的还好听,那为什么还要收卫世杰的钱?”   楚天舒闭着眼睛,大声地说:“我没收卫世杰的钱,你们硬说我收了他的钱,我也没办法。”   不管胡国斌怎么绕,只要绕到实质性问题上来,楚天舒都是一口否认。      第717章 阴毒招数      胡国斌一拍桌子,提高嗓门道:“卫世杰和李晓兰已交代得清清楚楚,彭慧颖也已经坦白了,你还抵赖什么?”   楚天舒问了一句:“你说我在青莲会所拿过卫世杰的钱,我真的想不起来了。请问是在青莲会所的什么地方?”   胡国斌没直说在什么地方,只是盯着楚天舒的眼睛说:“他们都是在吃饭的包间里,你还出去了一趟,你年纪轻轻的记性就这么差,忘得一干二净?”   楚天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心想:听胡国斌话里的意思,他们认为自己出去了一趟,是在外面的某一个地方收了卫世杰的钱。   胡国斌怎么知道自己还出去了一趟呢?是卫世杰和丢丢,还是彭慧颖交代的呢?卫世杰那小子精明得很,如果要交代,肯定不会糊涂到犯这种低级错误,很可能是丢丢或者彭慧颖经不起折磨,就胡乱说自己在外面收了钱。   楚天舒怎么也没有想到,王少磊也曾经被他们带来了,他不仅交代了丢丢在彭慧颖的包里塞了信封,也自作主张地猜测楚天舒是借着在外面打电话的时候收了卫世杰的钱。   楚天舒隐约意识到,这里面存在着一个信息错位的问题,因为他在外面和上官紫霞通电话的时候,卫世杰是出来了,但他只是去了厕所,从厕所回来和楚天舒打了个招呼,两个人连靠近都没有,更不可能完成送钱和收钱的过程。   这次要想逃过一劫,看来别无他法,只能在胡国斌他们的信息错位上做做文章。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得挺住,绝不能承认拿过卫世杰的钱。   虽说这钱后来退给了卫世杰,可毕竟你收到了手,一旦承认了,他们就可以借题发挥,完全会定为收受贿赂。   楚天舒语气坚定,一字一句道:“卫世杰没送我钱,我也没拿他的钱,不存在抵赖不抵赖的问题。”   第一个回合,胡国斌一无所获,只好扔下楚天舒退了出去。   大灯继续开着,反正招待所是付了租费的,电费已经包括在内了。   楚天舒低垂着头,尽量不让强光直接伤着脸部。   坐了一会儿,汗珠从额头鬓角渗出来,晶莹透亮,他不得不以手为扇,在脸颊旁扇了扇,又解开了衣扣,敞开了领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楚天舒从凯旋大酒店里穿着的西服,一个星期没洗没换也没脱下来,已经开始散发出酸臭的味道了,每天夜里恨不得裹得紧紧的,唯恐抵御不了这料峭的春寒。   现在可好,在大灯的照耀之下,楚天舒渐渐感觉到浑身的燥热,恨不得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几件才好。   估计这时已过子夜,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一阵倦意袭来,楚天舒竟然睡了过去。可没等他睡熟,屋门打开,有两人咚咚咚走进来,大声训道:“楚天舒,你还挺自在的嘛,让你想问题,谁让你打瞌睡的?”   楚天舒脑袋一栽,兀地醒了,听声音不是胡国斌,已换了别人。   免不了又是一番审讯,与胡国斌前面那一套的问话差不多,楚天舒懒得回应。他没再跟他们舌战,抿住嘴巴不出一声,低下头去闭目养神。   有时还真能睡过去,任凭桌子后面的人怎么猛拍桌子、大声吼叫,都不能把他惊醒。   楚天舒自己也觉得奇怪,平时躺在舒适的床上失眠了,想尽法子都睡不着,这阵子面对超强灯光的刺激和审讯人的折腾,竟不时能偷睡片刻,消除疲劳,实在不可思议。   这两人走后,楚天舒正要睡去,范胖子和毛瘦子走了进来,楚天舒以为他们又要重复前面的台词,便继续闭着眼偷偷养神。   范胖子根本没打算多问,转头对毛瘦子说:“这家伙很不老实,不想问题不说,还偷偷摸摸地睡觉,来,把他铐上,看他还怎么睡觉。”   毛瘦子便走过来,打开了付手铐,把楚天舒一只手在上,一只手在下地铐了个背铐,还故意把手铐调得很小,紧紧地卡在了手腕上。   楚天舒不由痛得哼了一声。   范胖子和毛瘦子扬长而去,把他一个人扔在了审讯室。   这个姿势,稍微动一动,手腕上就会有钻心的疼痛,楚天舒再想睡觉是不可能的了,他极力让激动的心情略略平复,用冷雪在山洞里教给他的龟息功调整了呼吸,尽量保持平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楚天舒开始胡思乱想,他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向晚晴,最后定格在冷雪和儿子的身上。他心头一阵抽搐,连手腕的疼痛也不觉得了,在这四面墙中只有一个人的房子里,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可怕的孤独。   伊海涛应该从党校回来了,怎么这帮人还敢变本加厉了呢?彭慧颖还被控制着,他为什么还没动静?难道出事了,还是无能为力了?要是这样的话,还有谁能帮我度过这个难关?靠自己一个人硬抗能抗得过去吗?   任何人的内心里都有脆弱柔软的一面,再坚强的人也不例外,尤其是在孤独难耐的时候!   楚天舒想到这些,几乎快要绝望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范胖子和毛瘦子再次走了进来,问楚天舒想清楚了没有,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楚天舒说没有,该说的都说了。   于是,他们被激怒了,很快由口头上的较量变成了身体上的教训和精神上的折磨。   范胖子找来了一个塑料袋,套在了楚天舒的头上,然后把出口用一根小绳子系上,这是纪委人员办案的一个最为狠毒和有效的手段,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鮸鱼炖茄子”,至于是谁发明的,出于什么典故,谁也说不清楚。   塑料袋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楚天舒已经在椅子上缩成了一团,感觉脑子里阵阵轰鸣,手腕上被火烧了一般辣辣地痛,视线也有些模糊,整个人似乎要窒息了。   这一招的确阴毒!既可以达到折磨人的目的,又可以不伤筋动骨留下任何的后遗症。   人在濒临死亡时,心灵是最脆弱的,求生的欲望会极其的强烈。   这种心理上的折磨,其威力远远大于肉体上的伤害。   整个过程持续了差不多半小时,楚天舒咬紧牙关,运起冷雪在山洞里教的龟息功,不出一声地硬挺着,心里却一直在告诫自己,我一定要挺住,我要出去见我的儿子,见我的父母,见所有的亲人。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范胖子终于解开了绳子,将塑料袋取了下来。   楚天舒满头是汗,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呼吸,虽然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他知道这时的自己肯定一副惨象,并为能够挺过来感到惊讶,因为他们再坚持几分钟的话,他想自己可能就会屈服了,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难怪报上总有那么多屈打成招的新闻,到了这一步,不交代能行吗?   幸好范胖子及时收了手,让楚天舒得到了喘息,保持住了铮铮铁骨的光辉形象,仍然言辞拒绝正面回答他们的提问。   范胖子和毛瘦子大惊失色,低声商量了几句后,便把楚天舒的背靠打开,换成了正常的坐姿再铐上,然后一起走了出去,再一次把他留在了审讯室。   再换人的时候,天已发亮,桌后的人耳语两句,让楚天舒上过厕所,喝些水,吃点儿东西,才又开始新一轮的审讯,同时把窗帘拉下,以免影响大灯的效果。   过了一会儿,胡国斌一副疲态,再度出现在桌子后面。   楚天舒举起被铐住的双手,愤然道:“你们这是刑讯逼供,没有的事也想屈打成招,出去以后我要告你们!”   胡国斌冷冷一笑,说:“哼,谁证明我们刑讯逼供你了?我们要起诉你需要证据,你告我们也要有证据吧,没有证据就是没有。没有,我们就是在文明执法。”   楚天舒说:“好一个文明执法,把我执行死了,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胡国斌说:“楚天舒,你放心,你死不了的,你还没有交代问题,我们不会让你轻易死掉的。”   见楚天舒死不承认收过卫世杰的钱,胡国斌改变策略,转而问道:“我再问你,那天在青莲会所,彭慧颖收过卫世杰多少钱?”   这倒让楚天舒颇犯踌躇。自己是意识到胡国斌的信息错位,才矢口否认收过卫世杰的钱,彭慧颖估计没自己这么坚强,只怕早把拿钱的事供了出去。若她本人都已承认,你还替她死扛着,岂不是自找苦吃吗?   不!这个念头只一闪,楚天舒立即自我否定了!   做人要有底线,不能为了个人的一时荣辱得失而昧着良心而出卖老师和朋友。而且,这不是彭慧颖一个人的事,而是牵涉到伊海涛以及一大帮子人一辈子的前途和命运,不敢随便乱说一气。   死门关都闯了一回,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子为人没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   一想到经受住了“鮸鱼炖茄子”考验,楚天舒心里顿时充满了冲天的豪气和胆量。      第718章 改变策略      很显然,专案组觉得王少磊、丢丢与彭慧颖三个人的交代有出入,形成不了完整的证据链,才特别需要楚天舒的口供,以便理出卫世杰送钱的真实逻辑,办成铁案。   道理也很简单,如果卫世杰交代了,彭慧颖承认收了卫世杰的钱,她就可以证明你收了卫世杰的钱;反过来,你承认收了卫世杰的钱,又可以证明彭慧颖也收了卫世杰的钱。   这其中有两个人承认了行贿和受贿,另外一个人不承认,也可以作为证人证词来定案,可是,如果两个人不承认,只一个人承认了,这案子就难以定论。他们之所以急于获得自己的供认,这说明卫世杰还在硬挺,他们形成不了佐证关系。   想到这里,楚天舒更加坚定了信心,卫世杰这小子都尚未屈服,我凭什么顶不住?他尽量少开口,甚至咬紧牙关,不吭一声,不时偷偷眯上一会儿,好保持神志清醒。   不错,卫世杰一直在硬挺。   不过,他没有像楚天舒那样修炼果龟息功,经受不住“鮸鱼炖茄子”的折磨,在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时,狠下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口吐鲜血晕厥了过去,被抢救过来之后,伤口没有愈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审讯只好暂时终止。   出来之后,卫世杰从此落下了一个说话不利索的毛病,这个毛病没有成为他的缺陷,反而为他在官商两界赢得了一个“够朋友,可以打交道”的好名声,变成了他在酒桌上炫耀的资本,为世纪阳光的迅速壮大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就是在这小小的间隙时间里,楚天舒作出一个重要的决定。   楚天舒突然醒悟过来,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必须改变策略,要想办法自救,如果他们铁了心夜以继日地审,日以继夜地讯,再百般羞辱,谁都吃不消,保不齐哪天自己和卫世杰都要精神崩溃。   见楚天舒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胡国斌气急败坏,他拍案怒道:“楚天舒,你什么态度?我们在问你话,你还漫不经心,打得成瞌睡!”   楚天舒故意偏着耳朵,说:“你说什么?我被大灯照糊涂了,什么都听不清。”   胡国斌说:“你别装聋!”   楚天舒大声问:“什么?你说什么?”   胡国斌离开桌子,走过来,扯住楚天舒耳朵说:“卫世杰送彭慧颖钱的时候,你就在旁边;卫世杰送你钱时,彭慧颖都看见了,你还有什么可否认的?快告诉我,卫世杰送了你和彭慧颖多少钱?”   楚天舒抬起带着手铐的手,轻轻推开胡国斌的手,说:“别动手动脚,至少现在我还不是你们的犯人。”   胡国斌吼道:“不动手动脚,你会好好说话吗?”   楚天舒说:“这么大的灯照着,又被塑料袋套得快窒息了,我一脑袋全是糨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要我说什么?”   胡国斌冷笑道:“你是不是还想尝尝‘鮸鱼炖茄子’的味道?”说完,朝范胖子一努嘴。   范胖子拎了个塑料袋和一根小细绳走了过来。   “不想了,不想了。”楚天舒连忙晃动了几下脑袋,又停顿了一下,才说:“小胡,给我颗烟抽。”   听楚天舒口风有所松动,胡国斌认为楚天舒害怕了,他笑了笑说:“这还差不多。”说完,朝范胖子和毛瘦子示意了一下。   范胖子退后了几步,按了墙上的开关,熄掉了四盏大灯。   毛瘦子点了一颗烟,塞在了楚天舒的嘴里。   大灯关了,烟也抽了,楚天舒感觉舒服多了,换了配合的口气说:“我记得,卫世杰在青莲会所请过我好多次,但每一次他还请了谁,都做了些什么,我确实记不清楚了。”   胡国斌觉得楚天舒已经上路,得意地笑笑,又开导道:“有一次你应该有印象,除了你,还有王少磊和彭慧颖,彭慧颖还是通过李晓兰请去的。哦,就是那个美腿丢丢,知道吗?中间吃饭的时候,你出去接了一个电话,这个时候,丢丢把钱塞进了彭慧颖的包包。”   楚天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我也想不起是哪年哪月的事了,都已过去大半年的,要我一下子怎么想得起来?”   胡国斌又提醒道:“在你们吃饭的时候,彭慧颖通过丢丢收了一根金项链,还收了一个信封,你出去打电话,卫世杰塞给了王少磊一个信封,然后出来上厕所,又把信封给了你。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看来胡国斌他们确实掌握了部分的事实真相。   楚天舒一听就明白过来,一定是丢丢和彭慧颖经不住威逼利诱,说了收钱收物的事。   这也怪不得彭慧颖和丢丢,她们一个只会做学问,一个只会当主持,都是养尊处优弱不禁风的女人,哪里抵挡得住这帮家伙的狂轰滥炸!   好在胡国斌说的与事实略有出入,那就是卫世杰给自己钱的地点并不在青莲会所里,而是在外面。   彭慧颖收没收金项链,在哪里收的,楚天舒不清楚,但绝对不会是在青莲会所,因为她们来的时候,彭慧颖就戴着金项链。因为她很少戴首饰,突然戴了,确实增添了几分高贵气质,因此,楚天舒印象比较深。   到底是彭慧颖在记忆里有所混淆,还是丢丢糊涂了,这不得而知。   彭慧颖真把收钱收物的事招供出来,伊海涛的麻烦可就大了,胡国斌这伙人敢于有恃无恐,大概是形势已经逆转了。   看来这一次想要全身而退确实指望不上伊海涛了,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了。   楚天舒暗暗琢磨,千万不能操之过急,得冷静下来,好好考虑考虑,考虑成熟了,不愁找不到绝处逢生的机会。   楚天舒望望胡国斌,用服软的口气说道:“既然你们什么都知道了,我再隐瞒也隐瞒不住。不过事关好多人的前途和命运,你得让我慢慢回忆回忆,回忆清楚了再说,记不准甚至不存在的事乱说一气,害人害己,总不太好吧。”   见楚天舒有这个态度,胡国斌暗自高兴,说:“那行啊,今天的谈话暂告一个段落,今晚你好好睡一觉,明天脑子清醒了,我们再继续谈。”说完,让毛瘦子将楚天舒带回了原来的房间。   胡国斌从审讯室里出来,屁颠屁颠地跑到办公的房间里,把玩着楚天舒的那块手表,得意洋洋地给梁宇轩打电话,把对楚天舒采取了措施从而取得了重大进展的情况作了汇报。   今天是初七,梁宇轩回了市纪委,参加例行的新春见面会。   青原市有一个老传统,新年上班的第一天的早上,市里的党政领导会到各部门转转,说几句问候的话。   朱敏文带着市委一班人,唐逸夫带着市政府的一班人,挨着办公室给各党政部门的同志们见面和拜年。   在市纪委见到了梁宇轩,朱敏文亲切地握着他的手说,老梁,你辛苦了。请替我向专案组的同志转达市委和我个人对他们的敬意和问候。   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梁宇轩受宠若惊。   朱敏文所到之处,大多是站在各个办公室门口,向房间里的人拱拱手,说两句恭喜的话就走了,像这样握着手道辛苦的现象,几乎见所未见。   这是多么巨大的关怀和鼓励啊!   梁宇轩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只一个劲儿地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谢谢,谢谢书记关心。   朱敏文拍着他的手背,说,老梁,两会马上就要召开了,你也是两会代表,要抓紧办成铁案,回来开会啊。   梁宇轩立即赶到肩上压了一块巨石,点头哈腰地表示,好,好。   目送着朱敏文出了办公室,梁宇轩正在发愁如何突破楚天舒,接到胡国斌的电话,真是大喜过望,立即让胡国斌准备好录像设备,明天他要亲自来审问楚天舒。   他们的这个通话过程,同样被胡国斌手里的手表一一记录了下来。   唐逸夫带着市政府的一班人也走访了市府大楼的各个部门,然后,让黄如山通知召开政府常务会。   政府常务会是政府最高规格的会议,市长副市长秘书长和政府组成部门一把手一个不落地出席和列席会议,市政府办的处长秘书们旁听会议。   谁出席,谁列席,谁旁听,分区坐着,一清二楚。   这次政府常务会主要议题就一个,讨论政府工作报告的修改稿。   会议由唐逸夫主持,他宣布会议开始以后,首先是起草牵头人谭广德汇报政府工作报告的主要内容。   谭广德不愧是市府办的第一个笔杆子,他在原稿的基础上增减了一些内容,调整了一些段落,变换了一些措辞,删节了一些指标,利用三天的时间,加班加点地完成了修改任务。   修改稿黄如山看过了,一个字没有修改,直接送到了唐逸夫的办公桌上,却再也没有音讯,直到今天通知召开讨论会。   因此,黄如山对于唐逸夫是否满意仍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一次,他继续摆出一副不贪功的架势,让谭广德在政府常务会上汇报的报告的起草情况。      第719章 苦思冥想      谭广德记不得旁听过多少次政府常务会了,但是,从来没在会上说过一句话。   一个市府办的副处长,政府常务会上哪有他说话的份儿。   但这次不同,政府常务会议议程上的主汇报上赫然写着谭广德的名字。   有压力,更有动力,标志着他是毫无争议的政府工作报告起草人。这会儿,他有点像政府新闻发言人的感觉,站在全局高度,代表市长把一年甚至前后十年时间里的政府工作总结部署介绍了一番。   按照政府常务会议规定,汇报不超过五分钟。   谭广德把近两万字的政府工作报告整理成一千多字的课件,图文并茂,言简意赅,条理清晰。这五分钟十分宝贵,他足足准备了两天。   当主持人唐逸夫宣布第一项议程开始时,坐在会场一角的谭广德走向汇报席,先向与会者鞠躬,然后打开课件,开始汇报。   与会者手里都有材料,但很少有人读过近两万字的政府工作报告。   听了谭广德的汇报,有的人有话想说。但是,按照规矩,除副市长有权发言,部门领导即使是一把手除按市长要求提供情况外,也很难插嘴。有什么意见,只能过后单独找分管副市长反映。   在接下来的讨论中,各个副市长对自己分管工作都提出了意见和建议。   发言是按副市长排名先后顺序的,排名最后的先发言。   所有副市长发言完了,再请特邀的人大政协领导发言,最后才是常务副市长,总结只能留给唐逸夫。   伊海涛再次请假了。   为了避免尴尬,类似的会议他基本上不参加。   按照当前的副市长排名,伊海涛应该最后发言。   但是,现在由唐逸夫召集政府工作,又应该由他作会议总结。   如果伊海涛夹在中间,会议几乎要开乱套。   谭广德对其他领导的意见都无所谓,坐到自己座位上,提笔准备记录。但他没有记下分管副市长们的意见。因为谁都强调自己分管工作的重要,都要加大分量。那政府工作报告就会越来越长,最终就成懒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了。   关键要听唐逸夫的意见。   唐逸夫发言,他先肯定政府工作报告高瞻远瞩,内容充实,“但是……”   按照常规,领导们说到但是的时候,必须有一个停顿,以引起与会者的高度注意。   唐逸夫扫视了一眼全场,又重重地强调:“但是,我认为政府工作报告里所涉及的数据水分太大,一是总结的成绩有水分,尤其是近一年来的相关数据严重不实。GDP,人均GDP,一般预算收入,增长有那么快吗?”   唐逸夫停下来,皱着眉头问统计局长:“王局长,数据是你们提供的,到底真实不真实?”   王局长小学生似的站起来回答:“数据都是各区县报上来累加起来的,而且经过省统计局确认过,应该没有问题。”   唐逸夫突然问,“这些数据出来为什么没向我汇报?”   坐下去的王局长又站起来,看着唐逸夫,不好回答,因为在最初起草报告的时候,数据都是直接报给楚天舒,由伊海涛过目审定的,但是,这个时候把伊海涛抬出来,显然不合时宜,只会更加惹怒唐逸夫。   会场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因为唐逸夫要抹杀伊海涛召集工作期间的政绩,至少在报告中不能突出。   唐逸夫冷不丁又问:“还有,近年来,青原市的国企改革取得了重大的突破,为什么在报告中没有具体的数据?简主任,你解释一下吧。”   简若明低着头在做记录,猛一听唐逸夫点了名,当即站起来回答:“唐市长,国资委的总结按期上交到了政府办,里面的内容详实,数据准确,具体如何取舍的,我就不知道了。”   唐逸夫怒睁圆眼说:“老黄,你们市府办是如何把关的?”   黄如山站了起来,看谭广德。   谭广德站起来,也噎住了。   和王局长一样,他们能说这些都是伊海涛安排的吗?   唐逸夫没有发话让这些人坐下,统计局王局长、国资委的简若明和市府办的黄如山、谭广德就只好继续站在会场上示众。   这就是唐逸夫的作风,惹他不满意的人,不分青红皂白,不管你年纪大小职位高低,想训斥就训斥,想难堪就难堪,一点面子都不会留。   唐逸夫继续说:“报告中的下一个五年计划目标定高了。本届政府完不成的事,不要推给下届政府。否则,失信于民,还是要实事求是。”   与会者终于听出来了,唐逸夫在为接任下一任市长作准备。   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挤干水分,给自己腾出空间。   但是,究竟成绩和目标的数据有没有水分?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有水分要挤,没有水分照样要挤。   这有点类似于女人的乳沟,挤一挤总会有的,至于挤到什么程度,只要唐逸夫满意就好。   唐逸夫点名请负责目标制定的发改委主任解释一下。   发改委主任比较精明,看统计局的王局长和国资委的简若明等人站着亮相,他学乖了,没有站起来,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目标数据进行解释。   唐逸夫说:“我记得你报给我的目标数据没这么高啊!”   发改委主任马上顺着就说:“是的。我们有两组数据,一组是按照达实现小康的年限倒推出的,比报给您的数据大了点。可能起草小组的时候还没拿到您手上的数据,就直接采用了上一组数据。”   既然还有一组小的数据,唐逸夫便不再追究发改委主任的责任了。   发改委主任借着擦眼镜的机会,悄悄抹了一把额头沁出的汗,无比同情地偷眼瞟了一眼还站在会场上的王局长和简主任,继续坐在座位上聆听唐逸夫的指示。   当官,必须要熟练运用见机行事和见风使舵。   这不是人品问题,实在是恶劣官场环境下的生存之道。   唐逸夫问还有没有其他意见。   一片沉默,没有。   唐逸夫就开始总结。   他把各个副市长提的意见归纳提炼成几条,要求起草小组迅速修订。至于各项数据,请统计局、国资委和发改委等部门重新核实审定,明天报市府办再研究定夺。   好端端的一个政府工作报告,在唐逸夫的吹毛求疵下,最终被改得面目全非。   再过几天,全市的两会就要正式开幕了。   两会,说是人大政协开会,其实忙的还是市委市政府。除人大主任、政协主席的工作报告,其他大小材料,各项议程,全是市委办市府办在做。   提案组,综合组,接待组,保障组等等,组组都必须要有两办的人,否则没法协调工作。因此,两会是两办的秘书们最忙碌的时候。   秘书们各有分工,穿梭于各个领导与会议室之间,非常得体地做着自己应当做的事情。   楚天舒被专案组带走了,苏幽雨和小李被黄如山赶到了接待组,谭广德一个人要负责修改政府工作报告,小马跟上了唐逸夫,再不管其他的琐碎事,如此一来,本来人手就不多的市府办就越发的捉襟见肘了。   黄如山忙的是焦头烂额,疲于奔命,还时不时要被唐逸夫当着秘书们的面训得狗血淋头。   每当这个时候,黄如山便有些怀念伊海涛和楚天舒了。   如果还是伊海涛在召集政府工作,至少不会动不动让自己当众出丑,楚天舒也会把各项工作安排得井然有序,谭广德和苏幽雨等人积极性更高,其他的秘书们用不住担惊受怕,也可以放开手脚多干点事。   此时此刻,楚天舒在青莲招待所里也在数日子,想办法。   经过了没日没夜的车轮战,到底熬了几个日夜,楚天舒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能大概地估计了一下,应该是初七前后了,两会过几天就要召开了。   回到原先的房间,楚天舒脱了外衣,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身心俱疲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仰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瞪着窗外的月光,动起心思来。   楚天舒首先想到的就是,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而且还要确保自己从这里出去之后,不会再被弄进来!在这个鬼地方呆久了,再坚强的人也会疯掉的。要达到这个目的,最关键的是要反驳掉他们对自己受贿的指控。   这无疑得拿出证据。   王致远的诬陷还比较好办,只要拿回自己的那块手表,自己与王致远打交道的全过程都有录像,完全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卫世杰送钱的事实又该怎么推翻呢?   丢丢招供了,彭慧颖承认了,卫世杰还在硬扛,但估计最终会扛不住的,尤其是得知两会之后,伊海涛没有当上市长,那整个精神支柱就没了,必然会精神崩溃。如果他一交代,自己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两会在即,时间紧迫,再没有脱身之计,恐怕就难以脱身了。   楚天舒苦思冥想,却想不出合适的办法来,而且越想越着急,一连在心里问了自己好几个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第720章 激怒对手(1)      在床上发了一阵呆,还是想不出好的办法来,楚天舒很是泄气,心里也特别的烦躁,他跳下床去,对着屋角水池,哗啦哗啦放起包袱来,同时拧开水龙头,将池里的秽物冲走。   这泡尿真长,到后来楚天舒开始打冷战,打完冷战又打喷嚏,喷嚏很响很重,震得屋子似乎都有些晃荡。   有人走过来,掀开门口小窗子上的铁皮,大声地喝问了一句:干吗呢?   楚天舒颤抖着回答,撒、撒尿。   小窗子的铁皮吧嗒盖上了。   好不容易放完了水,楚天舒转身回到床边,盖上被子,身上仍在瑟瑟发抖,他抓过一旁的外衣,又压在了被子上,身体蜷缩在一起,心里想道,可不能生病,身体扛不住,意志必然薄弱,精神垮了,那就真的是完蛋了。   想到这些,楚天舒真的感觉到了寒冷,牙齿开始打颤,咯咯的响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他伸出手来,抓过外衣准备穿在身上,这样可以让自己更温暖一点。   手颤抖着,穿了几次竟然没有穿上,楚天舒很是气馁,自责道:难道自己这么无用了吗?这个样子还怎么和他们作斗争?   楚天舒心里难受,把衣服抓起来塞进嘴里,用牙齿死死地咬住,试图让上下牙的磕击声停止。   突然,他的牙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他恼怒地把衣服翻过来,凑到眼睛底下仔细一看,原来硌牙的是西服内口袋的一颗纽扣。   楚天舒眼前一亮,这不是从向晚晴那里要来的那颗纽扣式微型摄像机吗?   突然,楚天舒灵光一闪。   用这只微型摄像机记录下自己遭受拘禁和虐待的镜头,然后以此为武器,杀梁宇轩他们一个回马枪,以刑讯逼供的理由来推翻他们所获得的全部口供!   口供不成立,指控自然也就站不住脚。   但是,楚天舒马上又泄气了,录下了刑讯逼供又能怎样?录像送不出去,无人替自己伸冤,就像胡国斌说的那样,他们依然是文明执法。   执法人员是专业人士,才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让他们知法犯法的把柄落到涉案人员的手里。   按照办案程序,在摧毁了涉案人员的意志之后,移交给检察机关之前,办案人员会重新安排录口供,让涉案人员坐在镜头之前,声明没有受到刑讯逼供,交代犯下的种种罪行。如此一来,到了法庭上,涉案人员想翻供喊冤也不可能了。   难道真的就无可奈何了吗?   楚天舒久久不能入睡,他忘却了身上的疼痛,忘却了春夜的寒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有一线的希望,也要作殊死的努力!   豁出去了,激怒对手,以命相搏,拼出一线希望来!   打定了主意,楚天舒的心里踏实了,这几天几夜都没有好好的休息,人一趟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很沉,直到天亮才醒来。   太阳照常升起,阳光从窗户的铁格子中透进来,令人振奋和温暖。   楚天舒起床,刷牙洗脸的时候,还把铝合金的窗户框当镜子,岔开手指,梳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发。   当楚天舒再次被带入审讯室时,胡国斌和梁宇轩都等在了桌子后面,范胖子和毛瘦子站立在两旁。   楚天舒很自觉地坐在了桌子面前的凳子上。   梁宇轩笑了笑,说:“楚主任,精神不错嘛,昨晚上休息得好啊。”   楚天舒说:“很好。”   胡国斌抢着说:“休息好了,脑子就清醒,很多事情就记得清楚了。”   楚天舒抬头看了看大灯,说:“就是有点冷。”   梁宇轩以为楚天舒要找自己伸冤,便耷拉着眼皮,假装没有看见。   胡国斌嬉笑着,说:“梁主任,楚主任穿的比较单薄,我们问话的时候,就开了灯给他取暖。”   “哦,哦。”梁宇轩摆摆手,说:“那今天也开一盏灯吧。”   范胖子打开了一盏大灯。   灯光直射楚天舒的脸,他抬手挡了一下。   范胖子将灯头转动了一点,让灯光照到了墙壁上。   室内灯光明亮。   “谢谢。”楚天舒好像是受不了大灯的炙烤,顺手敞开了西服,于是,整个房间完全进入了领扣摄像机的视野。他伸出手,说:“梁主任,给颗烟抽吧?”   梁宇轩很满意楚天舒的态度,他掏出软中华来,递给楚天舒一支,还亲自帮他点上了火,站在他身边,态度温和地说:“楚主任,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呢?”   楚天舒吸了口烟,说:“这年头,好消息不多,还是先听坏的吧。”   梁宇轩坐回到了桌子后面,也点了一颗烟,翘起二郎腿来,不紧不慢地说:“现在市政府的工作由唐市长召集了。”   楚天舒弹了一下烟灰,说:“梁主任,这怎么是坏消息呢,这话要是传到唐市长耳朵里,那你的问题就大了。”   被楚天舒调侃了一句,梁宇轩抬头去看胡国斌,胡国斌赶紧把头别向了门口,装出一副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   梁宇轩眨巴了几下眼睛,说:“嘿嘿,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坏消息吗?”   “应该算不好也不坏吧。我都到了这个地方,谁召集政府工作,跟我有个毛关系。”楚天舒又吐出了一口烟,问道:“那好消息呢?”   梁宇轩故意拖延了一会儿,想吊一吊楚天舒的胃口,可是,楚天舒还在大口大口的抽烟,梁宇轩自觉无趣,笑着说:“伊海涛靠边站了。”   楚天舒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碎了,若无其事地说:“这算什么好消息,和刚才的坏消息不是一个意思吗?”   梁宇轩摇着头说:“不,不一样,绝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楚天舒再次伸出了手,说:“梁主任,再来一颗。”   这回梁宇轩有点不舍得,这软中华还是上次执法大检查的时候卫世杰送给他的,平时舍不得抽,到了春节才拿出来装装门面,并不是天天都能有这么高档次的烟抽。   胡国斌看出了梁宇轩的心思,忙掏出自己的一包便宜的黄鹤楼来,抖出一颗来递给了楚天舒。   楚天舒拒绝了,说:“梁主任,不要舍不得嘛。等我从这里出去了,还你一条好不好?”   无奈,梁宇轩只得又摸出一支软中华。   不过,这一次没有亲自点火,而是让胡国斌代劳了。   楚天舒又大口大口地抽了起来,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刚才梁宇轩说的好消息到底好在什么地方。   梁宇轩讨了个没趣,只得自说自话:“楚主任,伊海涛靠边了,对你来说应该算是好消息。”   楚天舒抽完了,又伸出了手。   梁宇轩肉疼了,暗暗骂道:你他妈的也抽得太快了,照你这么抽下去,我这一包软中华,不一会儿都被你抽完了。   没办法,为了让楚天舒开口,还得忍痛割爱。   楚天舒又旁若无人地抽起来,不过,这回总算给了梁宇轩一个面子,笑问道:“梁主任,你跟我说说,这消息好在哪里?”   梁宇轩觉得这颗烟还算值得,忙说:“楚主任,伊海涛靠边了,你就不用有什么顾虑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完了,你就解脱了,这还不是好消息吗?哈哈。”   话音刚楼,胡国斌和范胖子、毛瘦子跟着梁宇轩一起笑出声来了。   笑完了,梁宇轩扔了他的第一个烟头,说:“闲话少说,言归正传,还是回答问题吧。”   “什么问题?”楚天舒故意问道。   胡国斌不高兴了,说:“你太健忘了吧?昨晚上才问过,你和彭慧颖到底收了卫世杰多少钱?”   “昨晚上?”楚天舒装糊涂,说:“昨晚上你根本没问过这个问题。”   梁宇轩盯着胡国斌。   胡国斌急了,这他妈的不是害老子在领导面前谎报军情吗?他拉下脸来,说:“怎么没问过这个问题?你明明答应说回去好好想想的。你怎么睡了一个好觉,反倒越睡越糊涂了呢?”   楚天舒说:“我没糊涂,你当时问的是,问卫世杰送了你和彭慧颖多少钱,并没问你和彭慧颖收了卫世杰多少钱。”   胡国斌意识到被楚天舒愚弄了,骂道:“妈比的,这他妈不是一回事吗?”   楚天舒伸出手指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下,说:“素质,注意素质,你昨晚上可说了,你们是文明执法,不搞刑讯逼供的那一套。”   胡国斌气得火冒三丈,他捏着拳头凑过来。   “你想干吗?”楚天舒站了起来,不屑地说:“打架,你不是我的对手。”   “小胡,你不要冲动。”梁宇轩制止了胡国斌,说:“楚天舒,你也坐下。”   胡国斌松开拳头,咬牙切齿退了后。   楚天舒双手一扒西服,也气鼓鼓地坐下了。   梁宇轩也有气,但是他发作不得。   因为他在来之前信誓旦旦地向唐逸夫和朱敏文报了喜,楚天舒已经松口了,两会之前可以结案。如果今天拿不下楚天舒,回去就交不了差了。   想起唐逸夫的喜怒无常,梁宇轩不免心有余悸。      第721章 激怒对手(2)      梁宇轩皱着眉头,耐着性子,说:“楚天舒,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好吧,不兜圈子了,你说你没收过卫世杰的钱,我们也不逼你了,你只要说出彭慧颖收了卫世杰多少钱,马上放你走。”   楚天舒说:“真的?”   梁宇轩说:“当然是真的,我没心情也没时间跟你开玩笑。”   楚天舒说:“看来不配合你们,我是出不去了。”   梁宇轩满怀希望,望着楚天舒道:“是啊,我们也就是要你作个证明,能费多大的事儿呢。更何况,彭慧颖自己都交代了,伊海涛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来,你非硬扛住不说,还要在这里吃苦头,我都替你冤得慌?”   楚天舒咽了一口唾沫,说:“你们怎么不早说呢?别扯那些没用的,想要我怎么配合,说吧。”   “我是这么想的,”梁宇轩住了嘴,轻轻挥了挥手,让胡国斌带着范胖子和毛瘦子出去了,这才接着说:“彭慧颖交代,她在青莲会所收了卫世杰两万块,你证明一下就行了。这个破事早点了结了,对我们大家都好。”   “怎么证明?”楚天舒问他。   梁宇轩凑到楚天舒面前,压低声音说:“我替你还原一下当时的场景。你出去接了一个电话,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丢丢往彭慧颖包里塞了一个信封,里面是两万块钱。简单吧。”   “太简单了。”楚天舒笑了,说:“等等,我想想啊,这不会是一个圈套吧?我证明彭慧颖收了两万块,你们又要问,你怎么知道信封里面是两万块呢,是不是你自己也收了?”   梁宇轩脸色憋得像茄子,说:“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只要你肯作证,你的事我们就不追究了。”   楚天舒说:“那不行,你现在说不追究,等我做了证明,你们回头再要追究,我岂不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梁宇轩说:“其实我们掌握了证据,你不肯配合,无非是你多吃点苦头,我们多费点时间和精力就是了。”   楚天舒说:“你的意思是,我说不说无所谓喽?”   梁宇轩说:“当然。”   楚天舒说:“说了就没事啦?”   梁宇轩说:“没事。”   楚天舒笑了笑,说:“那我实话告诉你,彭慧颖收了卫世杰很多钱。”   梁宇轩扶着桌子站了起来,问:“多少?比两万还多吗?”   楚天舒点头:“多,比两万多多了。”   梁宇轩忙说:“好,你快说,多少?”   楚天舒不紧不慢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十万?”   楚天舒摇头。   “一百万?”   楚天舒还是摇头。   “未必是一千万?”梁宇轩鼻尖上冒汗了,这回逮住大鱼了,卫世杰凭什么要送给彭慧颖一千万,那肯定是替伊海涛收的啊。   没想到,楚天舒还是摇头。   梁宇轩急了,叫道:“那你说是多少?”   楚天舒一字一顿地说:“一个亿。”   梁宇轩先是一愣,像不明白一个亿是什么概念似的,接着眼睛一瞪,跳起来,骂道:“楚天舒,你他妈的真是不识抬举。”   楚天舒哈哈大笑,笑得从凳上弹起来。   笑够了,他才说道:“我知道你们的目的,让我证明彭慧颖收了卫世杰的钱,好栽到伊海涛身上,叫他没法参选市长。伊海涛当不当市长,关我吊毛事!你们怎么老抓着我不放呢?我告诉你们,我只要从这里走出去,就告你们非法拘禁。”   梁宇轩没想到本是自己审楚天舒,这下好像倒过来,变成楚天舒在审自己了。他气得浑身发抖,恼羞成怒,指着楚天舒,大叫道:“来人,给他点颜色看看。”   胡国斌一直守在门外,早就按耐不住了,听到梁宇轩的怒吼,立即冲了进来,对着楚天舒的脸挥了一拳。   楚天舒的头稍稍一偏,躲开了,假装着站立不稳,身子往胡国斌的屁股上一靠。   胡国斌身体失去平衡,冲向了楚天舒身后的桌子,他挥舞着手想要收住脚步,却被楚天舒用屁股轻轻一拱,胡国斌整个人就扑在了桌子上,摔了一个恶狗扑食。   梁宇轩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桌子和胡国斌压在了桌子底下,脑袋重重地磕在水泥地上,一个眼镜也摔成了碎片,他还想张开嘴喊叫,嘴巴却被胡国斌的一张臭嘴堵住了。   范胖子和毛瘦子听见动静,赶紧冲了进来,一人扭住了楚天舒的一条胳膊,将他按在了凳子上。   楚天舒仰天大笑。   胡国斌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顾不得去扶梁宇轩,大骂道:“妈比的,铐住他!”   范胖子和毛瘦子按住楚天舒,手忙脚乱地用手铐将他的双手铐在了凳子的扶手上。   梁宇轩爬起来,摸索着接过胡国斌帮着捡起来的眼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瞪了楚天舒一眼,气急败坏地说:“楚天舒,你他妈的有种,你就死扛,看你能不能扛到死。”   楚天舒轻蔑地一笑,说:“我扛什么扛?我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没有的事,打死我也不会承认。”   梁宇轩咬牙切齿地说:“哼,想死,没那么容易。我们要让你生不如死,看你的骨头硬,还是人民民主专政的铁拳硬。”   楚天舒冷笑一声,说:“说得真好听,人民民主专政。狗屁,你们算哪门子的人民民主,不就是为了争权夺势,凭空诬陷好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要跟你们这帮家伙斗争到底!”   “好,楚天舒,我们走着瞧!”梁宇轩气势汹汹地威胁了一句,摸摸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勺,转头出了审讯室。   胡国斌紧跟在他的身后。   回到办公的房间,梁宇轩把带着别扭的独眼眼睛摘下来,扔在了办公桌上,恶狠狠地训斥道:“你不是报告说他服软了吗?怎么还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胡国斌解释道:“梁主任,昨晚上我们对他采取了措施,这家伙受不了,真的是答应了好好交代的,这个小范和小毛都可以作证。”   “作证有个屁用。”梁宇轩气不到一处来,骂道:“他妈的,两会过两天就开了,我们还结不了案,怎么向朱书记和唐市长交代?”   梁宇轩下午过来之前,曾得到了朱敏文和唐逸夫的死命令,必须把此案办成铁案。   因为朱敏文还身兼人大主任,此案已经作为反腐败工作取得的成绩写进了人大报告中,如果两会召开了还不能结案,报告就要修改。而唐逸夫担心夜长梦多,开会之前会有什么反复,他这个市长就参选不成了。   在这件事情上,朱敏文和唐逸夫希望的结果又略有差异。   朱敏文最害怕的是,楚天舒暗地里在查擎天置业向境外汇款的去向,他迫切希望把楚天舒办成受贿罪,判上几年,自己才可以高枕无忧。所以,他给梁宇轩下达的指令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撬开楚天舒的嘴。   唐逸夫主要想的把伊海涛这个竞争对手拖下水就行了,所以他的重点是抓住彭慧颖的小辫子,只要能顺利当选市长,能不能治伊海涛和楚天舒的罪,对他来讲就在其次了。   当然,唐逸夫为了实现何天影的政治目的,希望能通过伊海涛牵出林国栋,那就再好不过了。因此,他也在频频向梁宇轩施压,让他尽快突破楚天舒和卫世杰,将彭慧颖收受钱物的事办得天衣无缝。   梁宇轩得到了两位领导的期许,能不立功心切吗?尤其是朱敏文和唐逸夫多次暗示,如果此案办好了,纪委副书记的位置就是铁定的了。   下午接到胡国斌的报告,说楚天舒经不住敲打,已经答应屈服了。梁宇轩喜出望外,这才决定亲自来提审楚天舒,来之前还特意向朱敏文和唐逸夫表了态,一定在今天晚上拿下楚天舒,现在可好,不仅没有立功,连交差都交不了了。   梁宇轩能不对胡国斌大发雷霆之怒吗?   胡国斌自知犯了大错,任凭梁宇轩的唾沫星子喷了满脸,低着头一声不吭,等到他发泄完了,才恶狠狠地说:“主任,都怪我,我不该让他有喘息的机会,这小子鬼点子太多,这回得下狠手了。”   梁宇轩抓起桌子上的眼镜戴上,眯起一只眼镜看了看胡国斌,才说:“好,你带小范和小毛去干,别让青原市的同志参与。妈的,我得去配眼镜,有消息立即向我报告。”   胡国斌拎着梁宇轩的包,扶着他往外走,一直送到铁门外的车前,又将专案组的司机叫到一边,交代他帮梁主任把眼镜配好,别让主任花钱,把发票开成办公用品带回来报销。   车门关上了,梁宇轩又把车窗按下来,招手让胡国斌过来,附在他耳边说:“悠着点,别闹得不好收场。”   胡国斌说:“明白。主任,我有数的,您就瞧好吧。”   目送着车出了莲花招待所,胡国斌返回了审讯室,他喝令其他人离开,然后打开了所有的大灯,强烈的光线都射向了楚天舒。   屋里顿时大亮,楚天舒闭上双眼,陷入一片迷茫之中。      第722章 激怒对手(3)      胡国斌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根橡胶警棍,二话没说,照着楚天舒的手臂、大腿、小腿狠狠地砸下去。   好几下都敲在了骨节处,楚天舒疼得冷汗直冒,可是两只手都被铐住无法反抗,也躲避不开,只能任由他殴打,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愤怒地瞪着胡国斌。   打了十几下,胡国斌停了手,一只脚踏在楚天舒的大腿上,点了支烟,冲着他的面门喷了一口烟雾,说:“楚天舒,老子明人不做暗事,我打你是替我大姨夫报仇,你他妈的把他逼得跳了楼,我大姨妈都要伤心死了。你知道吗,我是大姨妈一手带大的,你说我打你,应该不应该?”   楚天舒啐了一口,说:“少扯你鸡巴的大姨妈,有本事,你把老子打死,只要老子还能活着出去,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胡国斌大怒,抬手扇了楚天舒一嘴巴,俯着身子盯着他的双眼,骂道:“你他妈不要嘴巴硬,老子有办法让你开口。你最好放聪明点儿,惹得我的火起,让你一辈子都出不去。”   楚天舒怒目而视,骂道:“操,老子真不信你这小鸡巴玩意儿有这能耐。”   胡国斌威胁不成,反而被楚天舒臭骂了一句,火腾地上来了,他举起手里的警棍,照着楚天舒的脑袋来了一下,楚天舒的额头上当即鼓起一个大包。   楚天舒吼道:“你麻辣隔壁的,有种你把老子的脑袋敲烂,到了法庭上,老子也要告你一个滥施酷刑。”   “嘿嘿,你他妈的做梦吧。”胡国斌用警棍按住楚天舒额头上的包,阴笑着说:“你这是畏罪自杀未遂,自己在墙上撞出来的,懂吗?”   楚天舒猛地一起身,用脑袋拱了他一下,说:“老子又不是你那傻逼大姨夫,做贼心虚,自寻死路。”   胡国斌一只脚踏在楚天舒的身上,楚天舒往上一用力,他一个没站稳,腾腾后退几步,差点又摔了一跤,加上申国章的疮疤又被楚天舒揭开了,不由得气急败坏,照着楚天舒的腰部就踹了过来。   楚天舒早防着胡国斌会来这一脚,只见他一转身,胡国斌这一脚就揣在了楚天舒坐的凳子上。   凳子别住了胡国斌的脚,楚天舒顺势一扭,胡国斌这回是站不住了,仰面跌在了水泥地上,后脑勺上也在地上磕出了一个大包。   楚天舒冷笑着望着他,骂道:“哼,打架,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胡国斌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本想还要对楚天舒下手,可又害怕再被楚天舒暗算了,只得大叫道:“来人啦!”   话音一落,范胖子和毛瘦子从门外冲了进来,上前按住了楚天舒。   胡国斌一拍桌子,喝道:“这小子太猖狂了,给老子打往死里打!”   范胖子和毛瘦子本来就是他们从外地请来的打手,听到了胡国斌的号令,把楚天舒从凳子上拖下来,三个人冲着楚天舒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楚天舒双手护住脑袋,心想只要没被打死,到时候有你们的好果子吃。为了表示不服气,嘴上还在骂骂咧咧:“你们这些王八蛋,早晚不得好死,我日你们十八辈子祖宗!”   在青原有一个风俗,过年被人骂了,要走一年的霉运,这是很忌讳的事。   范胖子和毛瘦子两人是从底下县里借调来的,这个讲究更是根深蒂固,本来没有回家过年就已经很有气了,再被楚天舒这么一骂,越发的火冒三丈,下手也没了轻重,照着楚天舒的胸口又狠狠地踢了几脚。   遭此重击,楚天舒的骂声渐渐小了下去,但还是喘着粗气,骂声未停。   骂声不停,范胖子和毛瘦子就不肯住手。   最后,楚天舒趴到地上不动弹了。   胡国斌这才害怕了,忙止住了范胖子和毛瘦子。   这要是闹出人命来,伊海涛自然要揪住不放,案子办不成不说,闹出麻烦来,胡国斌肯定头一个要当替罪羊,这就太不划算了。   胡国斌蹲下来,察看楚天舒的情况。   楚天舒抬了抬头,轻声说:“你放心,老子死不了。你们采取这么恶劣的手段对付老子,老子出去了之后,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这话还真令胡国斌不寒而栗。   他本以为楚天舒和卫世杰走那么近,只要弄进来总会审出点儿东西,何况丢丢和彭慧颖已招供收了卫世杰的钱,楚天舒想赖也没法赖,岂知这家伙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太不好对付了,被这么臭打了一顿,居然还敢威胁办案人员。   胡国斌意识到做得有点儿过头,后悔不该一时失控,让范胖子和毛瘦子对楚天舒的下这么狠的手。   楚天舒没把柄在你手上,办不成铁案,最后只能放掉他,若他出去后反咬一口,不是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吗?当然,也不是楚天舒想反咬就反咬得着的,没人证明他挨过拳脚,受过虐待,他自己一张嘴巴说了不算。   可越是如此,就越必须把楚天舒彻底整服气,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只好将错就错,继续对他施压,在胡国斌看来,前几天的车轮战可以把整得楚天舒精神接近崩溃,那么加大了力度,完全有可能把楚天舒摆平。   摆平了,也就不存在反咬一口的事了。   想到这,胡国斌冷笑道:“哼,楚天舒,你他妈的嘴硬个屁,哥几个敢对你动手段,就不怕你反咬一口。你说老子们打了你,证据呢?你自己想不开要寻死觅活,搞得浑身是伤,关我们什么鸟事。”   说到这,胡国斌用手拍着楚天舒的脸,望着范胖子和毛瘦子笑道:“小范,小毛,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   范胖子和毛瘦子抄着手,跟着胡国斌大笑了起来。   冷不防,趴在地上的楚天舒猛地一张嘴,一口咬住了胡国斌的手。   胡国斌惨叫了一声。   范胖子和毛瘦子赶紧蹲下来,按住了楚天舒,用脚踩住了楚天舒的脸,才把胡国斌的手从他的嘴里抽了出来。   胡国斌的几根手指头被楚天舒咬破了,鲜血淋漓,疼痛难忍,一气之下,他穷凶极恶地叫嚣道:“快,让他再尝尝‘鮸鱼炖茄子’的味道。”   范胖子和毛瘦子两个人抓住楚天舒,按在了凳子上,将塑料袋套在了他的脑袋上,麻利地用细绳系上了袋口。   楚天舒开始还拼命地挣扎,折腾了一会儿,他运起了龟息功,假装着支撑不住,头一歪,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这一回,楚天舒既没有开口叫骂,也没有挣扎,一动不动了。   解了心头之恨,胡国斌扔下地上的楚天舒,跑回办公用的房间包扎受伤的手指头。   范胖子蹲下来,解开了绳子,拿下了塑料袋,马上感觉不太对劲儿,楚天舒竟然没有跟以往受害人那样大口大口的喘气。   范胖子心里扑扑直跳,试探着伸出手来试楚天舒的鼻息,感觉呼吸十分的微弱。   范胖子追到办公的房间,问胡国斌要不要将楚天舒弄回原来的房间。   胡国斌抱着手,愤然道:“别管他,就让他死在审讯室。你们两个轮流看着他,老子倒要看看,他到底能扛得住多久?”   范胖子只好回了审讯室,跟毛瘦子交代了几句,留下他一个人守着楚天舒,自己先回房间休息。   毛瘦子看守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楚天舒,还不时蹲到地上看他活没活着。   见楚天舒一息尚存,毛瘦子又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转起了圈子,转几圈,复又蹲下身瞧几眼,瞧过后再起身转圈。   毛瘦子再没在意,坐在办公桌旁瞎寻思,心想着楚天舒真是硬气,遭了这么大的罪,竟然还是不肯低头服输,暗暗佩服的同时却开始担心,琢磨楚天舒是不是真的是受了冤枉,要不然的话,不该有这么坚强的意志。   哎呀,他要是真没问题,过些日子放出去了,会不会对自己打击报复啊?这些天他和范胖子闲得无聊,也听其他办案人员说起过,楚天舒斗过劫匪,打过老虎,灭过不少类似秦达明这类牛逼人物的威风,怪不得青原市的办案人员都不肯招惹他,把对付楚天舒的这种苦差事交给我们两个外地人,原来这就是个陷阱啊!   毛瘦子越想越害怕,见过了半个小时了,楚天舒还没一点动静没有,又围着他转了一圈,想想心里不踏实,又蹲下去伸手探了探,发现楚天舒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毛瘦子忙起身,关上门,慌慌张张跑到办公的房间,问胡国斌要不要将楚天舒拉到医院去,万一死在这个地方,他一个人以后说不清楚。   胡国斌说:“这家伙狡猾得很,肯定是在装死。”话虽这么说,他也担心楚天舒有什么三长两短,就喊上范胖子,一起捧着手回到了审讯室。   胡国斌离楚天舒有一步远的地方蹲下来,冷嘲热讽道:“楚天舒,有本事你继续骂呀,怎么装起了死狗?”   楚天舒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第723章 人命关天      胡国斌这回不敢再伸手去碰楚天舒,只好继续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还是多活几天,就这么死掉,多不值!”   楚天舒还是没理他。   范胖子和毛瘦子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神色很是慌张。   胡国斌看了看他们俩,又对楚天舒说:“哎,楚天舒,别装了,你要还活着,我送你回房间,反正你这个球样子,我也拿你没办法。”   楚天舒这才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胡国斌,你不会放过老子的,只要老子没死在你手里,老子绝不放过你。”   胡国斌说:“操,老子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不肯放过你?早跟你说了,只要你说出彭慧颖拿了卫世杰多少钱,你马上可以走人。我要是你,绝不会死扛到底,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你死了,也救不了彭慧颖,伊海涛照样当不成市长。”   “放你娘的狗屁!”楚天舒一用劲,恶狠狠地啐了胡国斌一口,一团浓痰准确地射进了他的嘴里。   这一口浓痰吐进来,正赶上胡国斌在换气,他一个不防备,就将这口浓痰咽到了肚子里。   胡国斌又气又急,从地上弹了起来,卡着脖子干呕了几声,用受伤的手指着地上的楚天舒,嚎叫道:“他妈的,继续收拾他。”   范胖子和毛瘦子面面相觑,都不肯上前。   胡国斌骂道:“干吗?怎么不动手?”   范胖子低声说:“胡科长,你看他那个样子,怕是经不起再打了。”   胡国斌恶声恶气地说:“怕个求毛,打死了我负责。”   无奈,范胖子和毛瘦子只得上前,装模作样地踢了楚天舒几脚。   楚天舒哼哼了几声,又趴在地上没动静了。   胡国斌气鼓鼓地跑回了办公室,倒了一杯用凉,咕嘟咕嘟地漱了好几遍口,恶心地靠在床头喘粗气。   这回换了范胖子看着楚天舒,和毛瘦子一样,看楚天舒一动不动,也围着他转圈圈。   楚天舒侧躺在地上,忍着伤痛,舌抵上腭,暗暗地运起了龟息功。   转着转着,范胖子感觉不对劲儿,楚天舒趴在地上好半天没有动静了,他蹲下去用手一试。   糟了,没气了!   范胖子当即吓得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一头闯进了办公用房,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好了,他,他,他死了。”   胡国斌从床上跳了起来,骂道:“搞没搞清楚就鬼叫,鬼叫个鸡巴毛啊?”   范胖子说:“这回是真死了,人都没气了。”   啊?!胡国斌吓出了冷汗,黑着脸,跟着范胖子又回到了审讯室。   范胖子跑出去之后,楚天舒瞅着空子,关掉了西服内口袋里那个纽扣式微型摄像机的开关。   摄像机的任务已然完成,没必要再开着,以免暴露。   待胡国斌再度出现在门口,楚天舒又原样躺着,一动不动如死去一般。   胡国斌壮着胆子,伸手在楚天舒的鼻子底下晃了一下,果然,没气了。他又扒拉了一下楚天舒的脑袋,还是没有动静,再抓住手腕摸了一下脉搏,还有微弱的跳动。   胡国斌也害怕了,他站起身,摸出手机来,给梁宇轩打电话。   梁宇轩把眼镜配好刚要回家,接到胡国斌的电话,一听楚天舒生命垂危,也吓坏了,赶紧吩咐道:“快,送医院,不能让他死在审讯室里。对了,就送附近的妇幼保健医院,注意保密,绝对不能暴露是纪委办案啊。”   胡国斌招呼范胖子和毛瘦子,解开楚天舒的手铐,将他架出了审讯室。   别克商务车等在了门外。   范胖子和毛瘦子把楚天舒弄上了车。   胡国斌坐在副驾驶室,呆呆地眼望前方。他怎么也想不到,楚天舒这小子会如此硬气。要说,他跟着梁宇轩审过的官员何止一个两个,还真没碰到过这么难对付的家伙。   人命关天。   梁宇轩也不敢怠慢,赶紧给林登山打电话,说有重要事情必须立即向朱书记报告。   林登山说,朱书记现在没空,他正在和几位人大副主任和政协副主席商议如何开好两会的大事。   朱敏文没空,这不假,但他不是在会见人大副主任和政协副主席,而是在青苑宾馆豪华套房的大床上,与垂涎已久的苏幽雨颠龙倒凤贴身肉搏。   正是这一场肉搏大战,为楚天舒赢得了希望和转机,也为日后的惊天逆转做了一个很好的铺垫。   下午五点左右,朱敏文离开办公室,根据安排视察各宾馆的接待两会代表的准备情况,视察结束之后,就在青苑宾馆吃晚餐,然后与几位人大副主任和政协副主席开个碰头会,再次交代两会的要求,力保各项选举顺利完成。   青苑宾馆,姹紫嫣红的花,青翠欲滴的树,大红的标语,飘飞的彩球,春日的夕阳挥洒在上面,散发出节日的喜庆和会议的浓重,让人感觉到一片温暖。   坐在车上的朱敏文心里更是惬意无比,顿感身心愉悦,精神饱满。   这可是他就任市委书记以来的第一次两会,怎不令人欢喜鼓舞,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车,还没进青苑宾馆的大门,朱敏文首先看到了正在忙碌着的苏幽雨。   苏幽雨被黄如山发配到两会接待组,又被青苑宾馆的总经理范青青分配在宾馆门前布置外景,一下子从起草小组的宠儿变成了摆弄花草的勤杂工。   不过,她曾经有过被钱坤打击的经历,贬到东西大街与拆迁户打交道,练出了承受心理落差的能力,并没有因此而心灰意冷,反而发现在青苑宾馆搞接待,可以接触到不少青原市有份量的两会代表,如果能和他们混个脸熟,日后也许可以成为一种资源。   由于不在办公大楼里上班,她没有穿正装,而是换上了休闲的牛仔裤,外配白色小西装,腰间精心打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整个人显得娴静、活泼而又落落大方,雪肤冰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她的浑身洋溢着一种火的激情和热辣的韵致。   朱敏文突然感觉换了装的苏幽雨比平时在办公室里见着的她更有魅力。他似乎是随口问道:“哎,她怎么在这儿?”   林登山知道苏幽雨被贬的实情,但他不想说破,也装着随口回答说:“可能是市府办安排来搞会议接待的吧。”   朱敏文“哦”了一声,便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苏幽雨的时候。   那时候,苏幽雨刚调进市府办,朱敏文原先在市长办公室里还有一些文件和资料没有搬到市委大楼的书记办公室,黄如山就让苏幽雨给送过去,既然是送过去,自然要帮着整理好。   当时,朱敏文在开会,林登山就让苏幽雨在书记办公室归档整理。   朱敏文回来的时候,正看见苏幽雨倒蹶着一个小屁股,在书记办公室整理资料柜。那小屁股圆圆的,饱满而结实,把个西装裙差一点撑破,小屁股的形状也就更显得清晰可辨,生动而又性感。   更要命的是,苏幽雨还露出了一小截小蛮腰,那小腰儿嫩且白,细而柔,而且,从裤腰下面还露出了一点小内裤的红边儿。   朱敏文的眼睛当时就直了,恨不能用目光将西装裙朝下扒一扒,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想象中,那红色小内裤一定很精致,也很小,像一只巴掌那么大,紧紧地守护着她的私密处。   朱敏文正想象得痴迷,苏幽雨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偷窥,便一扭身站直了腰,很自然地前挺后翘起来,腰与臀之间凹出了一个美丽的弧,看去是那么的美妙。   苏幽雨朝朱敏文微笑着说:“书记,我叫苏幽雨,黄秘书长让我把您的资料送过来了,顺便整理一下,您看这样行吗?”   苏幽雨微笑的时候,嘴角轻轻地朝上一提,正好露出一口细密的白牙,那笑就透出了几分的调皮。   朱敏文不尴不尬地笑了一下,说:“呵呵,不错不错,谢谢小苏同志。”   苏幽雨又是微微一笑,和朱敏文说了声“书记再见”就走出了办公室。   但朱敏文坐下来之后,心还在苏幽雨身上邪着,想着要是哪一天能搂着这样的女人睡上一觉,也不枉了生为男人。   虽然朱敏文是青原市堂堂的一把手,但因为苏幽雨是市府办的一个秘书,平时很难有直接的接触,这份邪念就压在了心底。   后来,有一次在青苑宾馆有一个接待任务,朱敏文喝多了,就在宾馆的豪华套间里休息,黄如山原本有意安排苏幽雨去伺候,没想到让勤杂工的范青青抢了先。   朱敏文稀里糊涂地就把范青青给办了。   后来,某一天朱敏文在激情之后把第一次见到苏幽雨的心思暴露了,把个范青青嫉妒死了,一提起苏幽雨来,就不高兴地说:“她不就是年轻漂亮,还有什么能耐?”   看到范青青妒火中烧的样子,朱敏文就在心里直发笑,难道年轻漂亮对一个女人来讲还不够吗?好像你有多么大的能耐,不也就是个半老徐娘的勤杂工吗?   当然,这样的话他只是在心里想想,要是说出口,就显得太没有领导风度了。   不过,朱敏文只要一想起苏幽雨来,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和冲动。   吃不到的才是最可口的!      第724章 舍身饲虎      范青青很快从一名勤杂工当上了青苑宾馆总经理。   地位变了,想法就变了,范青青还惦记着往上爬,就开始琢磨着寻找自己的接班人,她知道朱敏文心里的小九九,如果能帮他搞定苏幽雨,肯定是大功一件。   这一次,黄如山把苏幽雨派来青苑宾馆搞接待,范青青认为,机会来了。   过来之后的第一天,范青青就给苏幽雨上了一课。   中午,苏幽雨找了个空房间午休,刚脱了外衣,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她皱了皱眉,因为敲门声很重很急,在午休时间,这样去砸别人的门,显得很没礼貌。   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但苏幽雨听出了是范青青,便去开了门。   还没有进门,一股刺鼻的酒气就冲了过来。   范青青身为青苑宾馆的总经理,凡是领导来了,都要去陪几杯酒,这是她的能力,也是她的工作。   今天是唐逸夫请乐腾市的常务副市长温启雄一行。   席间,喝的兴起,唐逸夫又把范青青喊去敬酒,一圈打下来,温启雄一伙儿喝高兴了,范青青却喝高了。   苏幽雨知道范青青与朱敏文有一腿,但不管心里喜不喜欢这个女人,大家在一起工作,面子上的事总是讲究的。更何况,苏幽雨一直惦记着楚天舒,还指望着从她的嘴里套出点话来。   “范总,中午又喝了不少?”苏幽雨把范青青让进了屋,一边拿杯子帮她沏茶,一边问。   “嗯,喝多了。小苏,你别喊我范总,喊我小青姐就行了。”范青青坐在沙发上,用手支着额头,疲惫的回答:“温启雄那个王八蛋,死活都不喝,唐市长又非让我灌他……”   范青青的话说的有些含混,不过苏幽雨已经听明白了。   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她已经看得太多了。   苏幽雨也不接范青青的话茬,只是从茶几上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嘴里说着:“小青姐,喝点儿热茶吧,一会儿吃个苹果解解酒。”   “谢谢你,幽雨,”范青青喝了一口水,说:“你知道吗,这么温柔可爱,市委大院里,好多的男人都喜欢你呢。”   苏幽雨说:“有吗,我怎么没注意呢?”   范青青半醉不醉地说:“姐姐说话实说啊,那是你心里只惦记着楚天舒,其他人都被你忽视了。”   苏幽雨心里一喜,说:“小青姐,你……真会开玩笑。”   “姐不跟你开玩笑,真的。”范青青瞟了苏幽雨一眼,继续说:“幽雨,咱们都在机关有些日子了,你跟我说句良心话,你觉得咱们女人在机关容易吗?”   “不容易,女人在哪儿都不容易。”苏幽雨尽可能的回应着范青青。   范青青重重的一拍沙发扶手,说:“没错,是真他妈的不容易!所以我就想明白了,要想在机关里混好,就得学会利用男人!平时跟男领导们打情骂俏,有时候还不得不让他们吃到点儿甜头,他们觉得是占了便宜,其实这便宜我们还得占回来。吃别人的嘴软,不管多大的领导,他们真吃了,到事上能不帮着说话……”   苏幽雨想,范青青这话还真实在,如果不是靠上了朱敏文,青苑宾馆的总经理无论如何轮不到她。   苏幽雨低声说:“小青姐,你说的有道理。”   范青青继续滔滔不绝:“那些装模作样的女人,一提到这种事就大惊小怪,好像我们丢了多大人,吃了多大亏似的。可是其实这有什么可丢人的,她们花钱送礼,我们一分钱都不用花,照样把领导给哄好了,这叫本事。说起来,不都是送礼吗,不就是送的东西不同吗,本质还不都是一样的。”   范青青说的理直气壮,对于这样的观点,苏幽雨不得不认同,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楚天舒,这会儿他在哪受苦呢?   想到这,苏幽雨眼圈有点红了。   范青青以为看穿了苏幽雨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说:“幽雨,你说,他们给领导送五千块钱,和我们跟领导上床,本质还不都一样吗?”   如果换在以前,苏幽雨听到范青青这话,估计会嗤之以鼻。不过,她听出了范青青在开导自己,绝对是另有所图,所以,她才饶有兴致地作倾听状。   范青青笑了,她自以为得计,接着说道:“还有高高在上的男人们,看他们坐在台上趾高气扬的,其实,脱了衣服都一个样。他们也不想想,这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他们玩儿了我,我还玩儿了他们呢。老娘又过瘾了,又有人罩着了,这是多么好的事啊。”   苏幽雨忽然有一种想要大笑的冲动,如果让朱敏文听到范青青这一番精彩的演讲,心中会作何感想。   不得不承认,苏幽雨认同范青青的观点,她也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如果能攀上一位领导,就会得到很多的关照,这已经是机关女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从欧阳美美到范青青,都是活生生的例证。   所不同的是,欧阳美美选择了唐逸夫,范青青委身于朱敏文,苏幽雨认准了楚天舒。她们做的是短线,自己做的是长线。   有时候,苏幽雨也会觉得有些不公平,好像在机关里,男人们风流就只会被人当成玩笑、乐事。而女人一旦背上风流的名声,那立刻就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和玩物。   过去苏幽雨也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些女人就甘心声名扫地、沦为玩物,而刚才听范青青的话,她才明白:原来在她们的意识里,不是男人在玩弄女人,而是女人在利用男人!   机关中的男人和女人啊,简直就是几千年来男女之间的战争的缩影,谁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赢家。可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赢家,谁也说不清楚。   说实话,这倒也是一种不错的心理平衡,如果真能做到就从这个角度去理解男女间的关系了,那这种暧昧就不会给女人造成任何心理压力,反倒可以成为女人获得成功的捷径。   “幽雨啊,姐劝你,不要死心眼了。”范青青讲完了一大通的道理,又将话题拉回了主题。她用热辣的眼光打量了苏幽雨一番,感叹道:“啧啧,你这身材,这脸蛋,这肤色,哪一样不比姐强啊,何苦要浪费在一个落魄的男人身上,姐都替你惋惜啊!”   “小青姐,”苏幽雨略作羞涩地说:“我……不是没机会吗?”   “呵呵,姐可以帮你呀。”范青青大喜过望,笑道:“男人长得帅有个屁用哟,床上那点事,快活得了几秒钟,管得了一辈子吗?幽雨,有些事要想得开,看得远,姐知道,还是有大领导喜欢你的。”   苏幽雨知道范青青先说的是楚天舒,后说的是朱敏文。   在范青青看来,苏幽雨以前愿意委身于楚天舒,是因为她没有机会接触到大领导,现在楚天舒倒霉了,她当然要另择高枝。所以,范青青觉得非常有把握做通苏幽雨的思想工作,才借着酒劲儿来帮朱敏文拉皮条。   这会儿,苏幽雨突然有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舍身饲虎,用身体套牢朱敏文,或许能把楚天舒救出来!   苏幽雨故意沉吟了许久,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吞吞吐吐地说:“小青姐,你还在跟我开玩笑,大领导天天众星捧月的,哪里会拿正眼看我呢。”   身为市委书记的朱敏文身边非但不缺女人,而且在方方面面的各个领域为书记大人顾盼流倩摇尾掉腕的骚狐狸,差不多能排着队围着市委办公大楼转一圈。   范青青大笑了起来,说:“妹妹,你傻呀。孔夫子都说过,食色性也。这种事好比吃饭,早上吃了,中午又吃,晚上还吃。大鱼大肉吃多了,他就要吃小白菜,男人都是馋嘴的,他不会一辈子只吃米饭,不吃馒头,吃饭是这样,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也是这样。幽雨,你听懂了我的意思吗?”   苏幽雨听懂了,朱敏文吃了范青青的大鱼大肉,还想吃自己这样的小白菜。不过,她还得装出一副白痴的样子,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范青青站了起来,附在苏幽雨耳边,嬉笑着说:“幽雨,要是姐给你创造机会,你愿不愿意去把握呢?”   苏幽雨小声说:“我……愿意。”   范青青欢天喜地地走了,留下了一屋子的酒气。   苏幽雨打开了窗户,一股清冽的寒风立刻就扑了进来。   风驱散着屋内溽热浑浊的空气,却驱不散苏幽雨心头那沉沉的雾气,一如笼罩在城市天空中的那厚厚的雾霾。   为了楚天舒,我豁出去了!站立在窗前的苏幽雨咬住了嘴唇,脸色出离的沉静和坚定。   朱敏文得到了范青青的报告,所以才在看见苏幽雨的第一眼,就又一次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苏幽雨的场面,那露出一片白肉的小腰儿,那露出红边的小内裤,还有被牛仔裤绷得紧紧的屁股,身体就不由得起了反应。而且,越想,那反应就越强烈,身体越强烈他就越想,整个身体就像一张拉满了弦的弓,急需把搭在弓上的箭射出去。      第725章 疑神疑鬼      车停在了青苑宾馆的门口,范青青早笑吟吟地拉开了车门,说道:“书记,新年好。”   朱敏文只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他下了车,矜持地抬起眼皮扫视了一下,才说:“不错,布置得很喜庆,很热烈,比往年有新意啊。”   “呵呵,书记,这都是按照您的指示来操办的。”范青青陪在朱敏文身边,手一指正在指挥工人悬挂红灯笼的苏幽雨,说:“市府办专门把小苏同志派来了,她事先在电脑里制作了整个宾馆布置的效果图,今年的接待工作上了档次,她功不可没。”   “是吗?”朱敏文这才假装着刚注意到了苏幽雨,转头对林登山说:“登山,我记得小苏同志在市府办当秘书,平时好像挺古板的嘛。看来,机关里很容易埋没了人才啊。”   林登山附和道:“是啊,是啊。”   朱敏文又对范青青说:“小范,既然总体布局是小苏设计的,你让她一起来陪同视察吧。”   范青青就等着这几句话呢,她忙让一个服务员去把苏幽雨叫了过来。   朱敏文主动伸出手来。   苏幽雨作受宠若惊状,两只小手抱住了朱敏文那肉乎乎的手,连声说:“书记,您好,过年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哈哈,小嘴够甜的。”朱敏文大笑着,另一只手指着门前的花花绿绿和红红火火,说:“小苏,我听小范说,这些都是你亲自设计和操办的,以前没发现,你很有两下子嘛。”   苏幽雨抿着嘴笑一声,道:“书记,您过奖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范青青在一旁忙说:“小苏,你不要谦虚,刚才书记听说了,还在念叨,机关很容易埋没人才呢。”   林登山帮腔说:“是啊,书记一贯非常重视人才的发掘和培养,就拿范总来说吧,要不是书记慧眼识才,现在可能还被埋没在后勤服务中心打杂呢。”   范青青赶紧捅咕了苏幽雨一下,说:“小苏,你真幸运啊,还不快谢谢书记。”   苏幽雨那幽深动情的眼睛看着朱敏文,说:“谢谢书记。”   这一眼,直接挠到了朱敏文心里的痒痒肉。   边走边聊,刚开始还是朱敏文在前,林登山和范青青两侧相伴,苏幽雨随后紧跟,由于朱敏文不断地询问,苏幽雨要不断地上前作答,后来,林登山和范青青渐渐就落到了后面。   到最后,这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到了别的地方,就留下苏幽雨陪着朱敏文在青苑宾馆各处视察了。   外面视察完了,就视察到了代表们住的房间。   林登山早跑不见了,范青青拿着钥匙打开了一个标准间,朱敏文看了还是提了点小意见,说,代表们是来开会的,应该专心一意地把会开好,可以把网线都收了,免得影响了开会的效果。   这个还真是新要求,按照伊海涛的想法,是希望代表们在会议期间通过网络与普通市民互动,所以,青苑宾馆专门为代表的房间设置了专线。但是,朱敏文还是有点不太踏实,担心选举会有变数,不愿意代表们向外界透露会议信息。   书记有指示,当然要坚决执行。   范青青去给网络管理员布置工作,出去的时候,顺手把门带上了。   朱敏文侧着身子看看一旁的苏幽雨,朝她笑着。   苏幽雨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说:“书记,怎么了?”   朱敏文说:“别动,有个纸屑沾在上面了,我帮你擦掉吧。”说完,手摸到她的脸上,那细嫩的肌肤,让他的手好象是着了火一样,每个手指都感觉到了热力。   苏幽雨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朱敏文。   她看到了他眼睛里的一份邪念,一份自私。   苏幽雨闭上了眼睛。   朱敏文捏住了苏幽雨脸上的纸屑,那是在外面视察的时候粘住的,他拿下来之后要给她看,手却好像无意中碰到她胸前那耸起的地方。   苏幽雨稍稍犹豫了一下,红着脸站着没动。   朱敏文的试探获得了苏幽雨的默许。   他必须要得寸进尺!   朱敏文右手搂着苏幽雨右边的肩膀,左手也伸过来,一把摸着她的左手,头就歪过来,先是在她的脸上吻了吻,她没有动,他慢慢的把嘴巴挪到她嘴巴旁边,在她的唇边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   她还是没动,嘴角牵动了一下,看上去像是一个微笑。   这给了朱敏文极大的鼓励:范青青的开导果真成功了。   他握着她的手,一下把嘴巴给盖上了她的嘴上,舌头顶了上去。   她呜呜起来,拼命的用力推开他。   她的手劲了真大!算了,再这样的话也没有什么意思,朱敏文把手脸全部撤退回来了,脸上露出了不悦之色。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书记,您……不高兴了?”   朱敏文沉着脸没说话。   她把左手伸过去,柔声说:“书记,外面有人呢。”   这柔柔的一声,朱敏文脸上的凝重瞬间融化了。   视察在轻松愉快中结束。   朱敏文随后在青苑宾馆的小会议室里会见了几位人大副主任和政协副主席,强调了把两会开好的重要性,尤其是要保证选举的顺利完成。   几位副主任和副主席纷纷表态,一定会做好代表的工作,履行好两会各项议程,把两会开成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   心情大好的朱敏文,最后作总结发言的时候,还没有忘记表扬青苑宾馆的两会接待工作上了新的台阶。   几位副主任和副主席便附和说,这也是书记慧眼识英才的功劳啊。   散了会,朱敏文在宴会厅的包房里招待几位副主任和副主席,还美其名曰这也是检查接待工作的一个部分。   几位副主任和副主席难得见朱敏文如此高兴过,酒桌上的气氛也特别的热闹和活跃,向来严肃的朱敏文居然还说了一个网上流行的荤段子,惹得众人一片哄笑,纷纷夸奖书记与时俱进。   送走了几位副主任和副主席,范青青扶着朱敏文进了他在青苑宾馆的专用套房。   橘黄色的灯光在这超大的套房中营造出一片柔和的天地。   双层的密封玻璃和厚厚的天鹅绒的窗帘把外界的一切都隔绝了。   这一次范青青没有像以往那样跟着进入房间,而是在朱敏文进去之后,随即关上了门。   朱敏文站在门口愣了一下,慢慢地穿过过道,一眼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苏幽雨。   苏幽雨听见动静,人站了起来,却没有立即迎上来,只是低头含羞,两只手的十个手指头绞在一起,有点不知所措,脸上似乎有一些紧张和惶恐,这种柔弱和无助的表情让朱敏文怦然心动。   朱敏文看着苏幽雨,紧身的湖兰羊绒衫,红白的苏格兰格子布短裙,黑色的渔网袜,各种颜色搭配起来,却是十分的和谐,怎么看都觉得十分讨人喜欢,充满了青春的气息,比起范青青来有品味得多,这种想法让他觉得满足和得意。   “书记,您可要注意身体呀。”苏幽雨像一只猫快速地从厚厚的地毯上跑过,递给朱敏文一杯热茶。   朱敏文微笑着倾听,这种声音象一只小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胸膛,非常柔软舒服。他结果茶杯,却顺手放在了客厅的玻璃柜子上,张开双手抱着苏幽雨的腰。   苏幽雨嘤咛了一声,双手勾住了朱敏文的脖子。   湿软的肉体象一团火燃烧在朱敏文怀中,他努力控制自己身体的自然反应,技巧地把苏幽雨从正面移到侧面,用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去捏她小巧的鼻子。   朱敏文一直没说话,笑的时候露出被烟熏黄了的牙齿,看起来像是某种兽类,温情中隐藏着残酷和欲望。   朱敏文搂着苏幽雨走到床边,一点都不客气就把她摁倒,先走到门口把门反锁上,然后走到床头的总控制台,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   宽大的铜雕大床柔韧而坚挺。   朱敏文稍显肥胖的身子在房间里晃荡,他把写字台前的椅子搬到空调的出风口,站上去一格一格地看了看,然后才放心地跳下来。   “哎呀,书记,你在干什么?”苏幽雨从床上坐起来,撒着娇说。   朱敏文不说话,又走到窗前,拉着窗帘,一点一点地拉开,再慢慢地合上,接缝处还特意用手掖也掖严实。   站在地上想了想,又爬到床上,苏幽雨就来扯朱敏文的裤腰带,朱敏文把她的手扒拉开,跪在床头,挺直腰,取下床头壁灯的灯罩,看了一下,又装上灯罩,再轻轻地跳下来。   苏幽雨噘起了嘴:“书记,你这是干什么呀?”   朱敏文还是不答话,又走到写字台前,拉开所有抽屉,关上,又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又关上。   “书记,你在找什么?为什么不说话?”苏幽雨说,她跳过去,搂住了朱敏文的腰。   朱敏文把她的手扯开,又走到床前,掀开床单,用手沿着席梦思的边缘,从一头摸到了另一头。   苏幽雨的目光随着朱敏文的动作转着头,假装着傻乎乎地看着他,其实她心里早就明白了,朱敏文在察看房间里有没有隐藏的偷拍设备,说到底,还是对苏幽雨信不过。   毕竟,外界一直在传,她是楚天舒的人。      第726章 简单疏漏      在暗暗感叹这老家伙狡猾的同时,苏幽雨多少还有点得意,心想,你猜得到你姑奶奶的心思,但姑奶奶也知道你个老家伙做贼心虚疑神疑鬼,早防着你会来这一手,姑奶奶藏东西的地方,你个老狐狸做梦都想不到。   朱敏文还是不言不语的,又拉开了壁柜的门,把里面的两套睡衣都抖落开,探进头去晃了晃,又把睡衣挂回了原处。   看完了壁柜,朱敏文又进了卫生间,一点点地查看了里面的设施,连两个套套也捏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他还是不放心,又把隔着卫生间与卧室的通透玻璃的窗帘仔细检查了一遍,还拉到了玻璃的半中央,以便在卧室里也能看清楚卫生间里面的情况。   房间里该检查的都检查过了,朱敏文这才上下打量了苏幽雨一番,突然扑过来,把她摁倒在床上,手忙脚乱地【此处省略若干字】她的衣服,卷起来放进壁柜里,回到床前,找到她拎进来的包,翻了翻,把她的包也放进了壁柜。   苏幽雨蜷缩在一起,抱着被子,怯怯地看着朱敏文。   朱敏文笑笑,把卫生间和壁柜的门关好,再来到床前,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把苏幽雨她头上的发夹拿下下看了看,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又搬弄着她的脑袋,用手叉开她的头发,没有发现什么异物,还趴下来把两边的耳朵眼都看了一眼。   可以说,朱敏文连一个小细节都没有放过,苏幽雨整个人真的可以用【此处省略若干字】来形容了。   朱敏文这才【此处省略若干字】身上的衣服。   橘黄色的灯光就在墙壁上映出了两个各具风度的剪影:朱敏文已经开始发福,腰间隆起了一圈肥硕的赘肉,壮实的身影像挺出一根小枝丫的老树,而长脖细腰长发披肩的苏幽雨就像一个系着飘带的小葫芦。   人是需要一点伪装和装扮的。   服装师精心设计了各式服装,化妆师以假乱真的化妆术,都是为了将人装扮和伪装得更美感和个性化。尽管赤身裸体的男女或可给异性带来欲望,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未见得就一定有多少美感。   就说朱敏文,若不是有市委书记的特等光环罩顶,别说可以做她女儿的苏幽雨不会陪她上床,就是半老徐娘的范青青也未必会拿正眼看他这丑陋的原形。   朱敏文要动手了,这回轮到苏幽雨不愿意了,她蜷着身子,用背对着他,委屈地说:“书记,人家都这样了,您还信不过我?”   朱敏文搂住苏幽雨,趴在了她的胸前,贴着她的脸,说:“哪里呢?我是怕范青青或者别的人耍滑头。小乖乖,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没大错嘛。”   苏幽雨侧过身子来,撒娇说:“怎么可能呢?这可是您的地盘,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朱敏文亲昵地拍了拍苏幽雨的脸,说:“你没听说过省城的一桩风流案子?就是上半年的事,《临江晚报》上还登过的。”   “什么风流案子?和您在一起,我哪里还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苏幽雨不安分的乱扭,手捏着朱敏文的耳垂。   “哎,你肯定听说过的,就是省国资委的副书记方文达,被手下的一位女科长给搞下来了,那女的真是太有心计了,没当上副处,就把两个人做事的视频交给了省纪委的蓝光耀,你说害人不害人?”朱敏文嘴里说着,手却没有闲着,在苏幽雨的身上乱摸一气。   “哦,想起来了,好像是有那么回事。那女科长太阴险了,居然来这一手。”苏幽雨突然意识到不对头,用力想把朱敏文推开,撅起嘴说:“所以,您也怀疑我会那么干,对吗?”   “不不不,”朱敏文连连否认,又说:“女人玩阴的不要紧,把人家方书记害惨了,这个方书记我认识,真的是亏大了,他是离了婚的人,和多少女人谈情说爱本来不算事,可被省纪委一追究,牵扯出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自然要倒霉了。”   朱敏文说的是方文达落马的事,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女下属告发他只是一个药引子,实际上是因为他动了简若明的歪心思,把王致远惹恼了,这才成了廉政建设的反面典型。   “书记,您放一百个心。我苏幽雨不是那种人,真要是那么干,以后谁还敢和你打交道,这个女人太傻了,只顾眼前利益,不考虑长远利益,简直是鼠目寸光。”苏幽雨嘻嘻地笑,捻住朱敏文的一根胸毛,轻轻地拨弄。   朱敏文见劝好了苏幽雨,心里很是得意,便说:“呵呵,你知道的,男人在这个时候,基本上都缴械投降了,哪里还有什么防备。女人呢,一旦动了歪念头,什么蠢事都干得出来。你说,那个莱温斯基当初把克林顿的那东西留在裙子上,就连克林顿都没料到吧,若干年后,她拿出来要验DNA了。这要是在国内,再大的官都当不成了。”   苏幽雨连忙说:“那个克林顿也真不混蛋的,自己都当总统了,还不给人家莱温斯基搞个部长副部长当当,这也怪不得人家有意见嘛。”   朱敏文笑了:“呵呵,女人都有点小心眼。小乖乖,你放心,等两会开完了调整干部,综合二处的处长就是你的了。”   “是吗?”苏幽雨翻过身来,面对着朱敏文,兴奋地叫道,做出了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不过,很快又泄气地说:“他们都在说,小马要当二处的处长呢。”   朱敏文光惦记着苏幽雨胸前的胸器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问道:“小马?哪个小马?”   苏幽雨抓住朱敏文的手,不悦地说:“哎呀,就是综合一处的那个小马,马大宝,现在跟唐市长走得可近了。”   “哈哈,老唐什么时候换了味口?”朱敏文突然翻身,压在苏幽雨的身上,急吼吼地说:“那就让老谭去史志办养老,把位置给你腾出来。”说完,挺枪欲入。   可苏幽雨推着朱敏文的胸口,用力并着腿,不让【此处省略若干字】进入阵地。   朱敏文不满地瞪着她,问道:“你不想当处长了?”   苏幽雨羞怯怯地说:“您……还没戴套套呢。”   朱敏文拍着脑门子,懊恼地说:“奶奶的,一激动差点忘了,要不是你提醒,DNA就留在你肚子里了。”   “卫生间里有,我拿去。”苏幽雨从朱敏文的身下挣了出来,跳下大床,穿了拖鞋扭着身子就往卫生间里走。   朱敏文既淫邪又警惕地盯着苏幽雨,看她直接进了卫生间还不放心,通过一块通透的玻璃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说实话,他一直对苏幽雨不放心,担心她会带着窃听偷拍设备来献身,所以一上来没有急着下手,而是先进行了一番彻底的检查,把她身上的衣物和包包都收进了衣柜,连头发、耳朵眼都没放过。   苏幽雨在里面也看见了朱敏文在盯着自己,还冲着她扭捏地一笑。   朱敏文也咧咧嘴,目光稍稍移开了,只用余光注意着苏幽雨的举动。   苏幽雨先是从纸盒里抓了几张纸,背对着朱敏文【此处省略若干字】擦了几下,把用过的废纸扔进马桶,放水冲了,又拿了放在梳妆台上的两个套套,贴在了通透的玻璃上,娇滴滴地问:“您喜欢用什么牌子的?”   朱敏文转过头,心急火燎地说:“小乖乖,快来吧,什么牌子的都行,你自己挑一个吧。”   苏幽雨比划了一下,拿了一个又回到了房间里,举到了朱敏文的面前。   朱敏文爬起来,一把抢了过去,还不忘检查了一下密封,这才扯开将套套戴上了。然后,急忙扯住苏幽雨倒在了大床上,趴在她的身上,像一直只水中的青蛙一般,手划脚蹬,前拱后仰,胡乱地忙乎起来。   苏幽雨闭着眼,咬着牙,忍住了强烈的恶心,绷紧了身子,任由朱敏文折腾。   终于,朱敏文如遭到电击一样,全身突然收紧,咬住苏幽雨的咪咪头,一阵强烈的冲击之后,歪倒在苏幽雨的身上。   趴在苏幽雨的胸口上回味了半晌,朱敏文才缓过劲来,吩咐道:“小乖乖,你不要乱动,就躺在这。”说着,他拿起旁边准备好了的一把纸巾,捂住下身,赤条条地跑到卫生间,把安全套扔进马桶,开大水冲了两遍,又把手里的纸撕碎,扔进马桶,再次开水冲掉。   然后抓起台面上的洗涤液,跨进浴缸,狠狠地挤出一大把的洗涤液,涂满了下身,把淋浴的水开到最大,拼命地冲洗,唯恐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冲了一段时间,朱敏文觉得干净了,再从浴缸里迈出来,然后把房间里所有的灯打开,趴在床头欣赏着苏幽雨的身体。   按照朱敏文最初的打算,在得手之后立即回家,倒不是怕引起家里小老婆的疑心,而是担心会有什么重要事情发生,林登山不敢及时报告。   可是,苏幽雨那年轻的身体令朱敏文欲罢不能,他决定就在青苑宾馆的套房里过夜。   朱敏文就因为这么一个简单的疏漏,不仅为楚天舒赢得了两个小时的时间,也彻底葬送了他自己的政治生命。      第727章 赢得转机      朱敏文的结发老婆、继任老婆,还有前后搞到手的范青青之流都是半老徐娘,浪劲有余,美感不足,今天欣赏了苏幽雨年轻的身体,他突然就想起前妻刘紫琼闹离婚的时候质问过他的一句话:“女人,关上灯还不都一个样。”   这是多么的有道理,又是多么的可笑。就某种特殊的功能而言,女人关上灯也许一样,但是,只有打开了灯,才知道女人与女人是多么的不一样啊!   苏幽雨蜷缩在床上,任由朱敏文淫荡的目光在身上扫来扫去。   看够了,朱敏文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小乖乖,你也去洗洗吧。”   苏幽雨起身去了卫生间,朱敏文又把周围的角落查看了一番,觉得没有可以的地方,很放心,就靠在床头上悠闲地抽烟,透过通透的玻璃,看着苏幽雨冲洗。   苏幽雨很快冲洗完了,用浴巾擦干了身上的水,再次回到了大床上。   朱敏文挨着苏幽雨躺了下来,抚摸着她的身体,感叹道:“小乖乖,年轻就是好啊。”   苏幽雨问:“那我是不是比范青青强啊?”   朱敏文毫不犹豫地说:“强,强多了。”   苏幽雨说:“那她都当了青苑宾馆的总经理,我还只是个综合二处的副处长呢。”   朱敏文皱了一下眉头,说:“嗯,小乖乖,要是论能力和水平,你确实比她强,可惜啊,你跟错了人。”   苏幽雨愣了一下,摇着朱敏文的胳膊,撒娇道:“哎呀,您什么意思吗?我和她跟的都是您啊,怎么还跟错了人呢。”   朱敏文肆意拨弄着苏幽雨,微微摇头说:“你和楚天舒打得火热,错过了大好的时机,被范青青捷足先登了。”   苏幽雨痒丝丝的躲避着,嘴里却说:“书记呀,我可要说句公道话,其实楚天舒的能力挺强的。”   朱敏文倒是没有生气,颔首点头道:“不错,楚天舒有能力是公认的,但是,他把他的能力用在工作之外,那就大错特错了。”   “没有吧,”苏幽雨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说:“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朱敏文笑道:“小乖乖,等你都看出来了,那楚天舒就不算有能力了。”   苏幽雨瞪大眼睛问:“他想干什么?”   朱敏文恶狠狠地说:“他想跟我对着干!”   苏幽雨叫了起来,说:“不会吧,他怎么那么傻呀,和您对着干,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苏幽雨的一惊一乍,之所以能表演得很到位,是因为她原以为陷害楚天舒只是唐逸夫在背后使阴招,没想到朱敏文也参与其中。如此看来,自己舍身饲虎找朱敏文求情好让楚天舒虎口脱险的计划施展不开了。所以,苏幽雨才又着急又惊讶。   “对!”朱敏文一拍床说:“自作孽,不可活啊。”   苏幽雨忽悠一下坐了起来,抚着胸口,庆幸地说:“哎呀,幸亏我没有陷进去,要不,也要跟着死翘翘了。”   “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朱敏文把苏幽雨搂在了怀里,说:“你不用担心,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亏待不了你的。”   “唔,我现在才不怕呢。”苏幽雨媚眼一翻,说:“在您这棵大树底下躺着,就等着乘凉了。嘻嘻。”   朱敏文搂着苏幽雨并排躺下,手还在她的身上到处乱摸,似乎总也摸不够,只是年纪不饶人,没一会儿,朱敏文就要昏昏欲睡了。   苏幽雨不肯罢休,还想给从他的嘴巴里获得更多楚天舒的消息,便动手继续给朱敏文搓火。   朱敏文却捏住了苏幽雨的脸蛋,打着哈欠说:“啊哈,不来了,不来了,要开两会了,这些天太劳累了,等开完两会,我养精蓄锐再来陪你折腾个痛快。”   苏幽雨不松手,还想腻歪:“哎呀,那还得等多久啊。”   朱敏文耷拉着眼皮,没有回答苏幽雨的问话,昏昏沉沉地就睡着了。   苏幽雨无可奈何,本想爬起来穿衣服,又怕惊醒了朱敏文,只得作罢。   刚过了没多一会儿,朱敏文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这万籁俱寂的午夜里还是让人觉得分外刺耳,甚至有点毛骨悚然。   苏幽雨先被惊醒了,抬起身子要去抓手机。   朱敏文也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苏幽雨要抓手机,惊得一下就清醒了,他忙拦住苏幽雨的手,倒不是怕她用自己的手机录音录像,而是怕她接了电话,万一是省领导的来电,岂不是把好事败露了。   “不接,不接!”苏幽雨推着朱敏文,撒桥说:“谁呀,这个时候来电话?肯定范青青不甘寂寞要缠着您,别理她,别理她!”说着,赌气地把手机扒拉到了一旁。   朱敏文很清楚:不是吃了豹子胆,如果没有塌天的事,没人敢在这个时辰给他这个大书记打电话。他这个号码,除了省里几位领导,就只有林登山知道。   手机铃声一声接一声地骤响不住,声浪的震波将机身推舞着像一个黑色的精灵在床角的白床单上翘头摆尾地颤动,似乎预兆着一个巨大的不祥。   想到这里,朱敏文顾不得苏幽雨的感受,推开了她的纠缠,一边去抓手机,一边又去抓了一条浴巾,盖住了小腹下的一片狼藉。   苏幽雨受了委屈,掖了被子裹住身子,扭过脸去,假装着自顾自去睡,实际上耳朵竖了起来,偷听着朱敏文接电话。   朱敏文坐起来一接电话,手就僵在半空中了。   为了不让苏幽雨听到讲话的内容,他连抓到手里的浴巾也没有来及裹身,光着屁股进了客厅,又把卧室的门关上,坐在沙发上才定住神,喝问道:“老梁,怎么回事?”   给朱敏文打来电话的是梁宇轩。他向朱敏文报告说,楚天舒因为受不了审讯,瞅着空子胡闯乱撞,受了重伤,生命垂危,只好将他送去了附近的妇幼保健医院。   “你们怎么搞的?”朱敏文恢复了书记的威严,怒声责问道:“送去多久了?什么,都两个小时了,怎么现在才报告?”   这也怪不得梁宇轩。   两个小时之前,胡国斌带人将楚天舒送去医院的时候,梁宇轩就要报告的,却被林登山阻拦了。   过了两个小时,得到胡国斌的消息,楚天舒做了手术,必须住院治疗,梁宇轩更是担心,又给林登山打电话,说要汇报的事情非常紧急。   林登山才意识到事态严重,又怕朱敏文责骂,便把这个号码告诉了梁宇轩,让梁宇轩自己去触朱敏文的霉头。   朱敏文不想听梁宇轩乱七八糟的解释,指示道:“梁宇轩,赶紧派人去盯着,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拿你是问。”   苏幽雨纠缠住朱敏文的两个小时,虽然没有实现她舍身饲虎的初衷,但实际的结果,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为楚天舒获得转机赢得了时间,变相地达到了帮助他解围的目的。   朱敏文挂了手机又进了卧室,想想还是不踏实,他急匆匆地穿了衣服,连招呼都没和苏幽雨打一个,慌慌忙忙地就走了。   苏幽雨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没有顾上穿衣服就冲进了卫生间,从通透玻璃的窗帘底缝隙中取下了一个微型录像设备。   读者可能要奇怪,朱敏文检查和监视得那么严密,苏幽雨的这个设备藏在哪里了?又是什么时候安装到位的呢?   原来,苏幽雨早就料到了朱敏文会怀疑自己,她把微型设备装在了一个避孕套里,密封好之后塞进了身体最隐秘的地方,在朱敏文办事之前她进卫生间的时候,借着冲水的声响,背对着他把东西掏了出来,又在问朱敏文喜欢哪一个牌子的套套时,将设备贴在了窗帘的缝隙中,将刚才的对话和场景都拍录了下来。   苏幽雨收拾了东西,穿了衣服,也离开了青苑宾馆……   再回过头来说楚天舒这边的变化。   别克商务车出了莲花招待所之后,直接开进了离得最近,也相对偏僻的市妇幼保健医院。   胡国斌怕有熟人认出他来,就让范胖子和毛瘦子将楚天舒搀扶了进去,反复交代他们就说是附近的乡民,伤者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坑里,刚救上来就送过来了。   大晚上,妇幼保健医院正赶上一位产妇大出血,一个新生儿脐带缠绕,还有两名孕妇在产房待产,其中一名有难产的症状,家属又死活不同意剖腹产,值班医生和护士们忙得不可开交。   一名接诊的妇科医生见楚天舒遍体鳞伤,口不能言,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立即慌了手脚,只简单地察看了一下,便摇着头说,别耽误了,赶紧送人民医院吧,我们这治不了。   妇幼保健医院平时收治的是妇女儿童,处理难产或者产后大出血之类的是她们的特长,突然来了一个外伤和内伤不明的患者,她们又正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否则的话,没有理由要把送上门来的病人往外推。   再者说,病房里多是产妇,要收治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只能给他安排单独的病房,现在的病床资源十分紧张,这大晚上的上哪给他腾得出病房来。   范胖子和毛瘦子顿时慌了手脚。      第728章 吉人天相      范胖子看医生说得不像是假话,便让毛瘦子看着楚天舒,自己跑到走廊上给胡国斌打电话,告诉他医生说病情很严重,他们这里治不了,得赶紧送市人民医院。   胡国斌一听,当即慌了神。楚天舒要死在自己手上,一旦追究起来,暴露出刑讯逼供的事儿来,就该他吃不了兜着走。   胡国斌有气无力地说,别废话了,赶紧送人民医院吧。   把楚天舒搀扶进别克车,直接往市人民医院开,一路上,胡国斌不住地在心里祈祷,楚天舒,你他妈的不是又臭又硬吗,这会儿也要挺住住啊,可别死在了车上。   毛瘦子每过一分钟左右就要探一探楚天舒的鼻息。   还好,楚天舒虽然还是迷迷糊糊的,但偶尔还能喘几口粗气,只是喘了几口之后,又是好一会儿没有出的气,把车上的三个人搞得十分的紧张。   这是楚天舒龟息功练的还不够到位,需要时不时地换几口气。   十几分钟之后,车子抵达了市人民医院。   市人民医院比妇幼保健医院的人更多,看病的,探视的,还有鬼头鬼脑的医疗中介等等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胡国斌更不敢跟进去,还是让范胖子和毛瘦子搀着楚天舒进去了。   因为外伤很明显,所以直接送到了外科。   外科值班的是个实习医生,没什么临床经验,一看病人表皮的伤势并不太严重,人却呼吸不畅,眼见着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一下子看不出什么症状来,立即慌了手脚,便让楚天舒躺在了接诊室里的一张移动病床上,出去喊主治医师。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身穿白大褂面戴大口罩的女医生跟随着实习医生走进了接诊室。   楚天舒躺在移动病床上,还闭着眼睛在运功,他一听见脚步声,心头便是一喜。   来人是白云朵,他听得出她走路的脚步声。   来市人民医院的路上楚天舒就暗暗高兴,这命博得值了,他想过了,要利用治疗的机会,请医生帮忙联系上白云朵,可没想到机会会来得如此的容易和迅速,值班的医生正是白云朵。   可见,吉人自有天相!   其实要说巧也不算巧。   白云朵自从强迫自己与楚天舒分手之后,为了避免与向晚晴见面的尴尬,晚上很少回“云晴会所”,而是搬到了医院的单身宿舍,即便是不值夜班,有时候也会主动跑到科室来看看,实习医生们遇到了棘手的难题,也愿意向她请教。   白云朵开始并没有注意移动病床上的楚天舒,而是简单问过范胖子和毛瘦子,听说是不小心掉到坑里发生的事故,又见这两人吞吞吐吐的也说不太清楚,更是多了几分疑心,来到了楚天舒的病床边。   楚天舒一睁眼就邂逅了那双熟悉的亮丽水灵的大眼睛。   白云朵也一下子认出了楚天舒,尽管他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但眼神中的那份坚定刚毅依然如故,永远也改变不了。她大吃一惊,伸手要去摘大口罩,似乎着急要询问楚天舒为什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楚天舒赶紧眨了眨眼睛,又轻轻摇了摇头,还朝门口的范胖子和毛瘦子努了努嘴巴。   凭感觉,白云朵意识到楚天舒遇到了麻烦,而且麻烦不小,她伸到口罩襻儿上的手又垂下了,俯下身子,用胸前挂着的听诊器在楚天舒的胸口上听了听,又看了看他脸上的伤口,转头对实习医生说:“把他推进去,必须马上处理伤口。”   范胖子和毛瘦子很殷勤地要帮着推病床,被白云朵制止了,她随手开了张缴费单,说:“你们是病人家属吧?病人情况有点严重啊。赶紧去缴费,我先处理一下外伤,再作进一步检查,如果脑子受了伤,必须立即安排手术。”   几句话说得范胖子和毛瘦子有点傻眼,他们是专案组请来帮忙的,手头上没有几个钱,听白云朵说得如此严重,感觉不会是几个小钱能对付得了的,两个人就面面相觑,谁也不肯接。   白云朵以一副职业性的口气说:“愣着干吗,抓紧去缴费呀?耽误了抢救出了什么意外,可别怪我们医院啊。”   范胖子接过了缴费单,与毛瘦子对视了一眼,出去了。他拿了单子并没有去缴费,而是跑到外面去找胡国斌,说是汇报情况,实际上是要钱。   胡国斌掏出一张卡来交给了范胖子,又让他们两个机灵着点,必须保证有一个人与楚天舒寸步不离,加强对他的监控,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等范胖子进了医院,胡国斌想想不放心,又给梁宇轩打电话报告,说市妇幼医院治不了,楚天舒已经转移到人民医院来了,看来还比较严重,正在检查和抢救,可能还要住院和手术。   梁宇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再次给林登山打电话。   可是,这会儿朱敏文正和苏幽雨在一起,林登山心知肚明,哪里敢打扰,只得敷衍梁宇轩说,等朱书记开完会再说。   无奈之下,梁宇轩又给唐逸夫打电话汇报情况。   唐逸夫听了之后,发起了脾气,他不耐烦地呵斥道:“这么大的事,你不向朱书记报告,给我打什么电话。”   唐逸夫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现在忙着和各代表团的负责人秘密接触,以便顺利当选市长,才懒得管楚天舒的死活呢。   他非常清楚,楚天舒对朱敏文的威胁更大,专案组是市纪委成立的,也归书记直接领导,就是闹出事来,也该朱敏文首先承担责任,所以,这会儿该操心着急的不是自己而是朱敏文。   梁宇轩挨了一顿训斥,只得给胡国斌打电话,让他一定要盯住楚天舒,防止他外逃,更不能让他与医院之外的闲杂人等接触,一旦伤势稳定,立即转移将人转移回莲花招待所。   实习医生把楚天舒推进了里间的处置室,毛瘦子还想跟进去,被白云朵拦住了,用手指了指墙上的一块牌子:“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毛瘦子站住了,但他守在了门口,踮着脚尖从门上的玻璃上监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白云朵很认真地给楚天舒清理伤口,眼睛里闪着泪光。   楚天舒躺在病床上,悄悄把外衣撩开,让白云朵看内口袋上的纽扣。   这种纽扣式微型摄影机是向晚晴的采访工具,与普通的纽扣还是有差别的,白云朵曾经见过,她立即明白了楚天舒的意图,她在处置胸口上被脚踢伤的部位时,顺手用剪刀将这颗纽扣减了下来,偷偷地装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楚天舒咧嘴笑笑,用靠近里面的手在白云朵的手上写了一个“向”字。   白云朵心领神会,微微点了点头。   处理伤口的过程只花了几分钟。   这会儿,范胖子交完钱也回来了。   白云朵喊来他们两人,认真地说:“住院吧,病人脑子里有内伤,必须做全面的检查和观察才能诊断,你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白云朵说得越严重,范胖子和毛瘦子越是信以为真。   经过简单的处理,楚天舒的气色看上去稍好了一些,还是范胖子去办住院手续,毛瘦子推着他进了住院部的外科814病房。   这是间三人病房,旁边的床位上没有安排别的病人,范胖子和毛瘦子强烈要求让楚天舒住在中间的那张床上,既远离窗户,又不能靠门太近,防着他趁机逃跑,还借着陪床的名义,把两边病床给占了。   回到办公室,白云朵关上门,把口袋里的扣子拿出来,包在一张处方纸里,立即打通了向晚晴的手机。   向晚晴还在录制节目,听白云朵说楚天舒在医院里,又惊又喜,忙问:“人怎么样?”   白云朵说:“人没大碍,伤得不轻,但多半是皮外伤。”   不会吧,只受了点皮外伤,他们怎么会肯把楚天舒送到人民医院来,一定是白云朵怕自己着急,故意说得很轻巧。向晚晴着急地说:“云朵,你想办法拖住他们,我马上赶过来。”   “我已经安排老楚住院了。”白云朵说:“对了,他把你的那个纽扣式微型摄影机交给我了。”   向晚晴说:“好。云朵,有没有办法让我与天舒单独接触一下?我要当面了解一下情况。”   “他身边还跟着两条尾巴呢,恐怕不太方便。”白云朵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说:“晚晴,你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我来安排。”   十几分钟之后,向晚晴就开着车子来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不一会儿,白云朵出现在地下停车场的出入口,手上还提着一个塑料袋。   向晚晴鸣了鸣喇叭,白云朵会意,微微扬一扬手,走过来,上车把微型摄像机交给向晚晴。   白云朵就问向晚晴,怎么回事。   向晚晴说,这是一个政治阴谋,有人在故意整他。   本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话到嘴边,白云朵又忍住了。不用说,肯定是官场上错综复杂的争斗,问向晚晴恐怕一时也说不清楚,时间紧迫,还是先办正事再说。   白云朵一头钻进去,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套白大褂。      第729章 蓄势待发      向晚晴脱去外套,穿上白大褂,戴好白帽和大口罩,一边换还一边不放心地问道:“云朵,天舒没被他们整残废吧?”   白云朵笑道:“放心,皮肉伤,残不了的。”   向晚晴这才稍稍放心,说:“他们雇的肯定是职业打手,让你吃尽苦头,又不至于伤筋动骨留下后遗症。后遗症就是把柄,他们心里也发虚,怕人家反攻倒算。”   白云朵说:“还有这样的职业打手?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向晚晴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采访过类似的案件,这其中的名堂很多,只是绝大多数的当事人不敢说出来罢了。”   换好衣服,向晚晴随白云朵下车,从停车场出来,步入住院部大楼。   来到外科手术室外,白云朵推开门,让向晚晴进去,然后来到了814病房。   不大会儿工夫,白云朵就在护士的配合下,用手术车将楚天舒推到走廊上,向手术室方向推去。   范胖子和毛瘦子紧跟其后,要往手术室门里挤。   “对不起,病人家属不能进手术室。”白云朵拦住两位,又安慰说:“只是几处伤口需要及时处理,否则可能会出现感染,别担心,很快会出来的。”   范胖子和毛瘦子只得立住,眼睁睁地看着楚天舒被推进手术室,随后两扇门便轻轻合上,挡住了两人狐疑的目光。   楚天舒自然没上手术台。他从手术车上下来后,进了旁边的医生休息室。   向晚晴已等在那里,一见楚天舒,将他一番打量,问:“天舒,你没事吧?”话没说完,已是眼泪汪汪。   平日里见惯了楚天舒的英俊潇洒,突然看见他鼻青脸肿,面色憔悴,肯定是吃尽了苦头,由不得要心疼不已。   楚天舒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笑道:“没事没事,你别担心。有云朵在,这点儿皮外伤,要不了我的命。再说了,他们也不想要我的命,只想要我的口供。”   向晚晴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没事就好。怎么回事,你快跟我们说说。”   楚天舒把自己如何进去,又如何遭受审讯的情况,挑重点的简要说了说。   向晚晴听得十分的专注,她拿出了采访练就的功夫,几乎将楚天舒说的每一个字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其他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他们是冲伊市长来的。”楚天舒说:“他们非逼着我交代,我和彭慧颖收了卫世杰的钱。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你知道一些吗?”   向晚晴说:“伊海涛已经淡出人们的视线了,唐逸夫在临时召集政府工作。”   楚天舒疑惑道:“既然这样,唐逸夫没有必要把我往死里逼呀。”   “是啊。”向晚晴说:“天舒,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情况?”   楚天舒想了想,说:“那可能是有人发现了我在查擎天置业向国外打款的事,所以才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哦,这就对了。”向晚晴听楚天舒说了他怀疑收款人可能是朱敏文的前妻,点点头说:“这事以后再说,先说说下一步怎么把你解脱出来吧。”   楚天舒说:“我不只是想解脱自己,还想让伊海涛能迈过这道坎儿。撇开我跟他的私人感情不说,他是青原市少见的肯干事也能干的好官,他倒下去,老百姓就少了一个好官。”   向晚晴认同道:“伊海涛确实是一个好官,青原不少实事都是他上任常务副市长后干出来的。可他的市长参选资格已被取消,让人痛心啊。”   楚天舒说:“市长参选资格取消就取消了,只要不被逮进去,总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向晚晴说:“现在还很悬,彭慧颖已供出卫世杰送给她的三万块钱,仅凭这笔钱就足以把伊海涛扳倒。”   果然如楚天舒猜想的一样,彭慧颖已经承认收钱的事,要不然,伊海涛还不至于被剥夺掉召集政府工作的机会,当然,参选市长的资格也同时失去了。   楚天舒苦笑了一下,说:“我不相信彭老师会这么糊涂,要收卫世杰的三万块钱,而且从他们死逼我的情况来分析,他们并没有十足的证据,如果能证明他们采取了刑讯逼供的手段,就有可能翻案。”   向晚晴马上明白了过来,说:“你的意思是,卫世杰也没承认?”   “很有可能。”楚天舒微笑着点点头,说:“我非常了解他,别看他平时说话不太靠谱,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顶得住的。当然,老卫也不完全是为别人,主要还是为自己着想。”   向晚晴说:“不对呀,他要是为自己着想,交代出送钱的事,自己不就一身轻松早从里面出来了?”   楚天舒说:“他要是这么做,出来后谁还敢跟他玩?没人跟他玩,他又找谁要项目、拿工程,赚他的大钱去?我这里先作个预测,老卫这次扛过去,什么都不吐露,出来后就不是现在的老卫了,绝对不可能有他要不到的项目,拿不到的工程。”   这道理还真浅显。看来卫世杰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变坏事为好事,在专案组那里表现一番,为自己重出江湖积攒资本。   向晚晴才没心思去想卫世杰今后的事,她只关心怎么帮助楚天舒解脱出来,她突然想起了口袋里的微型摄像机,立即问道:“天舒,微型摄像机里录有他们刑讯逼供的证据,对吗?”   “对!”楚天舒说:“我故意激怒他们,就是为了有机会录下他们滥用私刑的证据。”   向晚晴不无担忧地说:“你呀,太冒险了,万一他们把你打死了怎么办?”   “是呀,”白云朵一直没开口,这会儿插了一句说:“晚晴,你是没看见他进来的那副样子,我都被吓了一跳,当时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啊,”向晚晴惊叫道:“他们都对你干了些什么?”   楚天舒笑笑,说:“嘿嘿,他们对我采取了一个什么‘鮸鱼炖茄子’的手段,就是用一个塑料袋蒙在脑袋上,让受害人产生对死亡的恐惧,幸亏我跟冷雪学过龟息功,要不,精神早就崩溃了。”   向晚晴和白云朵都松了一口气。   楚天舒接着说:“他们被我蒙蔽了,市妇幼保健院的医生们忙不过来,我才有机会和你们见面。”   “原来如此,”白云朵笑道:“我也觉得奇怪,外伤看起来很吓人,但并不是太致命啊,当时就怀疑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呢。”   向晚晴说:“没事就好。”   这时,外面有点响动,白云朵起身出去了。   向晚晴问:“天舒,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想好了,分几个方面来做工作。”楚天舒说:“首先,尽可能找出当天青莲会所的录像资料,证明我在外面打电话的时候,和卫世杰没有任何接触,这样他们指控我在外面收了老卫信封的事就无法成立。”   作为资深记者,向晚晴自然清楚这份证据的分量,说:“正好雨菲回来过年了,这事交给她去办,绝对没问题。”   楚天舒说:“晚晴,你送给我的那块手表被他们抄走了,那里面我记录了王致远与我见面的情况,可以证明我没有收受他的钱物,另外,交给他们之前我打开了录像功能,或许会有意外收获,作为办案的证物,应该还在莲花招待所,如果能拿到手就好了。”   向晚晴说:“这个恐怕有点难。不过,回头我尽量想办法。”   楚天舒说:“这些资料到手之后,多复制几份,配上文字材料,设法弄到两会上去,让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看看,唐逸夫为了窃取市长参选资格,是怎样不择手段陷害伊海涛,又是如何大打出手搞刑讯逼供的。”   向晚晴说:“行,新闻界我熟悉,还可以传到网上,让网民都来讨论,为什么好官得不到好报,坏人总那么容易得手。利用各种媒体,给他们施加压力。揭穿唐逸夫的丑行,他想顺利当选市长,没那么容易。”   楚天舒说:“选举是最后一个议程,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不过,楚天舒马上又想到,临时更换市长候选人,组织上自然很被动,肯定会派要员坐镇青原,以确保选举成功,不能再出别的意外。   楚天舒自言自语道:“也不知省委派了哪位领导下来坐镇,这消息要传出去,恐怕是寝食难安了。”   向晚晴说:“我听说是省纪委书记何天影。”   “果然是他。”楚天舒有些激动,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向晚晴迟疑了一下,说:“错不了。何天影力荐的唐逸夫,自然应该他来坐镇。”   楚天舒顾不得多问,捏起右拳在左手掌上拍了一下,说:“太好了。一旦唐逸夫落选,实现不了省委的意图,看何天影回去怎么交差?”   “哼,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这是自作自受。”向晚晴愤愤不平地说:“只要我的资料发到两会上,网络上又跟着闹起来,唐逸夫就别想成功当选。”   说到这,两个人相视一笑,手不由自主地握在了一起。      第730章 分头行动      沉吟片刻,楚天舒又说:“晚晴,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让雨菲暗中去户籍管理部门查一查,有没有一个出国前改名的刘紫琼,她改名之前叫什么?又有哪些社会关系?”   “天舒,查这件事惊动了朱敏文,你可能会更危险,是不是暂时先放一放。”向晚晴首先想到了秦达明的死,暗暗替楚天舒担心,她劝道:“就算查出了刘紫琼与朱敏文有关系,也证明不了她就是在国外收过秦达明钱的那个人。”   “颜婕妤手头上有汇往国外账户的资料,岳欢颜从南美某国也查到了这个账户转移资金的情况,把这些东西汇总在一起交给省里的有关部门,我相信会查一个水落石出的。”楚天舒坚决地说:“为了追查出隐藏更深的腐败分子,我个人冒点风险算不了什么。”   这时,白云朵进来了,说:“谈完了吗?马上有一台手术要用手术室。”   向晚晴与楚天舒相视一笑,出了医生休息室。   楚天舒躺在了手术车上,护士又把他推回到814病房。   范胖子和毛瘦子紧随其后。   躺在病床上,楚天舒激动了好一阵子。   唐逸夫的市长梦即将成为泡影,不激动自然也难。这事想想就挺好玩的,等向晚晴把资料准备充足,再到两会上悄悄转上一趟,就有唐逸夫的好戏看了。选举一旦失败,前来坐镇的何天影也无法向省委交代,这出戏就更好看了。   你个狗日的唐逸夫,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你玩阴的,我也跟你玩一把阴的,你让我难受一阵子,我就让你痛苦一辈子!   看着范胖子和毛瘦子进了病房之后,白云朵把向晚晴领出了手术室,从原路回到了地下停车场。   向晚晴在车上换了衣服,又交代白云朵说:“云朵,天舒就交给你了。”   白云朵重重地点了点头:“晚晴,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向晚晴本来是想告诉白云朵,楚天舒住在医院可能会有危险,想想这话说了除了会加重白云朵的精神负担外,起不到其他的作用,便忍住了。   出了医院,向晚晴给杜雨菲打了个电话,然后开车直奔丹桂飘香。   一进院子,就能看见2号小楼的灯光。   应该是吴梦蝶带着冷雪到了。   向晚晴接到了白云朵的电话,在去医院的路上,给吴梦蝶打了个电话。   大年初五,楚妈妈又和冷雪母子俩一起回到了世外桃源,但是,一直没有楚天舒的音讯,老人家心里很着急,几次说要让吴梦蝶带她到青原来找向晚晴,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工作再忙,老爸老妈可以不管不顾,怎么连孩子都不来看一眼呢?   吴梦蝶好说歹说,暂时稳定了楚妈妈的情绪,但也知道久拖下去,总归是瞒不住的,她正在着急的时候,一听说有了楚天舒的消息,当即带着冷雪就赶过来了。   车一停在门口,冷雪就开门迎了出来,拉开车门,不等向晚晴下车就一连串地问,他伤得重不重,有没有生命危险,现在怎么样了?   向晚晴说,人没事,我们进去说吧。   进门上楼到了客厅,吴梦蝶递上了一杯咖啡。   向晚晴接过来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就说,姐姐,天舒有救了。   太好了!吴梦蝶说,再拖几天,我都要被妈逼疯了。   正要说情况,外面的门铃响了。   杜雨菲到了,冷雪打开门还没等说上话,一辆军车冲了过来,车尚未停稳,宁馨从车上跳了下来,喊道,雪儿姐姐,别关门。   原来是冷雪把消息告诉了宁馨,这丫头穿上外衣就要出门,被李萍喊住了,问明了情况,宁光明二话没说,立即让马力开车将宁馨送了过来。   马力没有进屋,他坐在车里,算是警戒。   众姐妹在客厅的餐桌旁围坐下来,向晚晴打开了手提电脑,将纽扣式微型摄像机里的录像资料导出来,打开播放器给大家播放。   画面上,胡国斌一伙对楚天舒拳打脚踢。   冷雪悄悄捏紧了拳头,宁馨小脸通红,眼里冒着怒火,杜雨菲更是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就连一向沉稳的吴梦蝶也忍不住在微微的颤抖,向晚晴捏着鼠标的手则在不住地哆嗦。   当看到范胖子用塑料袋套住了楚天舒的头时,冷雪和杜雨菲几乎同时“霍”地站了起来,宁馨脸色苍白,尖叫道,我哥在哪?我要去救他。   吴梦蝶拉住了她,说,宁馨,别冲动,你哥有安排。   向晚晴关了视频,告诉大家楚天舒冒着被打死打残的危险,用龟息功骗过了专案组的人,博得了一个通风报信的机会,现在在医院有白云朵照顾,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冷雪露出了一丝微笑,坐了下来。   杜雨菲暗暗松了口气,也坐了下来。   宁馨气咻咻的,脸色恢复了红润。   吴梦蝶说,晚晴,你把天舒的计划跟大家说一说吧。   向晚晴便把在手术室与楚天舒见面谈话的内容详细叙说了一遍。   吴梦蝶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取回被专案组扣压的手表和保证天舒的安全。”   “还有,”向晚晴说:“取回了手表之后,把资料散发到两会代表手上,也需要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众姐妹陷入了沉思。   吴梦蝶想了一下,说:“简若明是两会代表,我们把她请过来吧,她应该会有办法。”   杜雨菲说:“有没有必要请颜婕妤把她手头上的资料带过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下一步如何分头行动?”   吴梦蝶进了书房与简若明和颜婕妤联系。   不一会儿,简若明和颜婕妤相继到了。   她们听了向晚晴说了楚天舒目前的处境和下一步的计划,也是一脸的凝重。   简若明说,如果能把资料收集完整,她可以带到会议上去,只是很担心,两会两天后就要开了,时间来不来得及,一旦选举完成,就枉费心机了。   颜婕妤更关心卫世杰的安危,她说,如果仅仅是送钱的事,老卫只要一交代,早就该放出来了。如果和他查境外汇款的事有关,恐怕就很难出来了。   颜婕妤这么一说,众人又感觉头绪很多,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因为要扳倒朱敏文,光靠一些蛛丝马迹是无济于事的,弄得不好,还要把所有人都牵扯进去,更是难以收场。   看众人一筹莫展,冷雪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说:“其他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能不能让云朵安排一下,我住进天舒的病房去。”   这个办法好!   向晚晴给白云朵打电话,把冷雪的想法跟白云朵说了。   白云朵说:“没问题,赶紧让冷雪过来,我来想办法安排她住进去。”   宁馨说:“我送雪儿姐姐过去,你们继续商量,我去把手表找回来。”   向晚晴以为她要带马力等人去冲击莲花招待所,忙说:“宁馨,可不要冲动啊,事情闹大了,你哥就更危险了。”   宁馨轻轻点了点头,说:“嫂子,这个我明白。你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说完,她附在向晚晴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向晚晴笑了。   吴梦蝶见状,问道:“宁馨是不是有办法了?”   向晚晴说:“这丫头,精灵鬼怪的,她要给专案组演一出兵临城下。”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外面寒气逼人。   向晚晴不放心,送冷雪和宁馨出门,站在车前,还在叮嘱冷雪和宁馨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莽撞行事。   军车刚开走,向晚晴准备返回屋里,冷不防苏幽雨从树影中快步走了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苏幽雨紧随朱敏文之后从青苑宾馆出来,强忍着内心的屈辱在夜色中游荡,因为心里始终牵挂着楚天舒,不知不觉间就转到了丹桂飘香小区的门外,曾经有很多个不眠之夜,她都不由自主地在这里转悠过,望着2号小楼发呆。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难以入睡的夜晚,苏幽雨再次身不由己地来到了丹桂飘香,竟然看见了2号楼里的灯光,她激动地走近前去,却发现一辆军车停在了楼前,她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有人来抄家了?   她犹豫着不敢上前,躲在树影中想要看个究竟,直到看见向晚晴从里面出来,才断定不是抄家的人。她在指挥部和市府办工作期间,见过向晚晴多次,知道她是楚天舒的女朋友,忙快步从树影中走了出来。   向晚晴定睛一看,也认出了苏幽雨:“小苏,你怎么在这里?”   苏幽雨未曾开口,眼泪却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   向晚晴拉住她的手,说:“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来吧。”   进门上了楼,简若明和苏幽雨很熟,也知道她一直对楚天舒情有独钟,又见她泪眼婆娑的委屈模样,忙迎上来,关切地问:“小苏,你怎么啦?”   苏幽雨再也按捺不住,喊了一声“简主任”,扑进简若明的怀里失声痛哭。   待苏幽雨哭够了,简若明扶着她坐在了椅子上。   吴梦蝶递上了一杯热茶。   苏幽雨接过茶杯,含着泪对简若明说:“简主任,朱敏文……他,他不是人!”      第731章 兵临城下      简若明帮她擦去了眼泪,安慰说:“小苏,别哭,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苏幽雨停止了啜泣,把她忍辱负重舍身饲虎的事简略地讲了一遍,又拿出她在宾馆里微型摄像装置交给了向晚晴。   向晚晴很快导出了里面的录像内容。   透过不堪入目的画面,朱敏文的所作所为令人不齿,也让大家明白了一个事实,朱敏文才是楚天舒当前最可怕的敌人,比唐逸夫可怕了十倍、百倍、上千倍!   唐逸夫只不过就是想通过楚天舒来搞臭伊海涛,好让自己能当上市长,朱敏文却是要彻底整垮楚天舒,结束他的政治生命。   苏幽雨断断续续地说:“出来之前,朱敏文接了一个电话,发了很大的脾气,我隐约听到了几个字,很可能和楚天舒出来就医有关。”   “不好!”杜雨菲叫了一声,说:“赶紧通知老楚,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很有可能要重蹈秦达明的覆辙。”   秦达明之死虽然成了一个悬案,但是,在刑侦系统的干警当中,私底下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那就是有大人物要杀人灭口,特意安排了秦达明的外逃,然后才在秀峰山来了一个毁尸灭迹。   按照现在掌握的信息来推理,幕后策划秦达明外逃的大人物很可能就是朱敏文,他能这么对付秦达明,也同样可以这么对付楚天舒。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还是让杜雨菲给童丹元打了一个电话,马上证实了刚才的猜测。   童丹元说,十分钟之前,副局长郝建成下令,刑侦支队全体干警集结待命,又亲自挑选了几名干警,身着便服,外出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马力开车,带着冷雪和宁馨直奔市人民医院。   路上,冷雪接到了杜雨菲的电话,告诉她公安局的人可能已经介入了,让她提高警惕,让白云朵找机会转告楚天舒,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好好养伤,以不变应万变。   临近人民医院的时候,冷雪注意到,医院门口的黑暗处停着一辆形迹可疑的车,车上有两个鬼火似的亮点在夜色中格外的醒目。   这是车里的两个人在抽烟。   很显然,这辆车以及车的人不是送病人来就医的。   大半夜里来看病的,应该是突发性的为重病人,病人家属肯定心急如焚,多半会跟随进去忙前忙后,哪里会悠闲自在地躲在车里抽烟。   这应该是杜雨菲所说的负责监控的公安干警无疑!   没错,这正是朱敏文让龙啸天安排的。   朱敏文得到梁宇轩的报告,得知楚天舒生命垂危进了医院,他马上意识这可能是楚天舒玩的一个鬼把戏,必须采取有效措施,切断他与外界的联系。   从专用套房里出来之后,朱敏文进了他在青苑宾馆的临时办公室,给龙啸天打了电话,让他安排人员加强对医院的监控,阻止闲杂人等与楚天舒接触,如果楚天舒要畏罪潜逃,可以对其采取强制性措施,尽可能不要打草惊蛇。   龙啸天不敢怠慢,立即命令郝建成亲自带领可靠人员,配合纪委专案组办案,对814病房进行布控,非医务人员一律不得与楚天舒接触,不听从劝告者可以实施抓捕,同时在医院周边加强监控,如遇突发事件,可直接采取紧急处置措施。   苏幽雨与朱敏文的纠缠为楚天舒赢得了时间,在朱敏文布置的应急措施到位之前,向晚晴已经和楚天舒在手术室里见了面,完成了交谈和下一步的计划安排。   为了不引起监控人员的注意,冷雪让马力在离医院稍远的地方停了车,下车后,戴上了口罩,拉起了防风帽,捂着肚子冲进了医院。   冷雪在外科诊室里找到了白云朵。   但是,医院刚刚接到警方的通知,814号病房不得再安排其他的病人,陪护的家属之外的其他人员一律不得进入病房,医护人员也不得与病人发生非医疗之外的交流与接触。   无奈,白云朵只好安排冷雪住在了814号病房斜对面的811号病房,病床正靠在了门边,从门缝中可以清楚地观察到814病房人员进出的情况。   白云朵与冷雪商量,编造了一个左手臂骨折的病情,给冷雪的左臂打伤了石膏,用绷带吊在脖子上。   一个手臂有伤的女人,不太容易引起监控人员的怀疑。   自此,冷雪再次进入了特种兵特训时的状态,几乎24小时不间断地密切关注着对面病房的动静,只有在白云朵查房和治疗的时候才稍稍眯一会儿。   看着冷雪进了医院,马力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带着宁馨风驰电掣般直奔莲花招待所。   莲花招待所位于青原市西郊。   当马力和宁馨赶到的时候,一队身穿迷彩服的士兵早已列队静静地等候在门口。   夜色静谧。   郝建成带队抵达市人民医院之后不久,胡国斌就接到梁宇轩的指示,返回了莲花招待所,刚进入自己的房间喘息未定,一阵强光从外面射进来,照在窗户上明晃晃的,格外的刺眼。   他起身探头一看,几辆军车开着远光灯,一群全幅武装的军人从车上鱼贯而下。   招待所的保安人员从门口的值班室里出来,刚要上前阻拦,就被两名荷枪实弹的战士用冲锋枪顶在了值班室的墙角上,吓得脸色煞白,高高地举起双手,当即尿了裤子。   两名战士把保安拖到了铁门前。   马力喝令他开门。   保安哆嗦着指着楼上说:“钥匙在,在,在他们手上。”   专案组的人员如惊弓之鸟般都爬了起来,慌慌张张地披上了衣服,趴在窗户口往外张望:这是要劫狱的节奏吗?   梁宇轩不在,胡国斌就是专案组的最高领导。   胡国斌跌跌撞撞地从楼上跑了下来,站在铁门里,气喘吁吁地叫道:“慢着,慢着,你们是哪部分的?要干什么?”   马力象征性地敬了个礼,大声说:“我们是警备区司令部的,奉命执行搜查任务。”   胡国斌色厉内荏地说:“我们是市纪委的办案人员,这里是专案组办公的地方,如果有什么公务要执行,请你们首长和我们市纪委的领导联系。”   马力说:“我部今晚演习时丢失了一条军犬,我们顺着踪迹追寻而来,怀疑军犬进入了本栋楼房,我们奉命前来搜查,请你们配合。开门。”   “对不起!我们一直有人值班,没有发现有军犬进入。”胡国斌叫道:“我们奉命在此封闭办案,钥匙由外围工作组掌握,没有上级的指示,不能接受你们搜查。”   马力没再说话,打开军用手电筒照在了胡国斌的脸上。   强光太刺激了,差点亮瞎了他的狗眼。   胡国斌抬手遮挡了一下。   站在马力身旁的宁馨也换了一套女军服,她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就是指挥对楚天舒动手的家伙,当时气得小牙咬得嘎嘣响,她附在马力耳边说了几句。   马力一声令下:“砸开!”   一名战士冲上前,抬起枪托,用力砸向了门上的铁锁。   只三两下,铁门应声而开。   宁馨一挥手,几名战士如狼似虎地冲了进去,把胡国斌团团围在了中间。   胡国斌张牙舞爪叫道:“这里关押着重要的涉案人员,你们没有权力搜查,我要向市委控告你们。”   “哼,既然我们敢来就不怕什么控告!”马力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大声喝道:“把他控制起来。搜!”   两名战士上前,一人架住胡国斌的一条胳膊。   胡国斌还要叫喊,刚一张嘴,就被宁馨顺手塞进了一双臭袜子。   其他的战士们分散开来,按照预定的分工,一个个房间挨个搜索。   一楼住的基本上是专案组生活组和审讯组的成员,几名战士并没有执行什么搜查任务,而是对他们实施监控,防止他们逃出去或者打电话报告。   专案组的成员们已经没日没夜地忙了十几天,还没有取得实质性的突破,既不能回家过年,又不能和外界接触,搞得和被关押人员差不了多少,也已经是身心俱疲,心思早就不在案件上,只巴不得能早点过上正常的生活。   楚天舒才被送进了医院,这个节骨眼上冲进来一大帮子军人,谁知道是不是又惹毛了哪路神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楚天舒的这个案子办得不明不白,他个人也是底气十足,谁都明白这是政治斗争的需要,自己没有利益在里面,犯不着替别人出力卖命,万一办不成铁案,将来一旦伊海涛和楚天舒翻过身来,那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所以,根本没有人出面来帮着胡国斌交涉,更没有人愿意和士兵们发生言行冲突,他们或坐在床上抽烟,或靠在床头发呆,一个个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马力和宁馨带队直奔二楼,两名战士架着呜呜叫唤的胡国斌,把他推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留下两名战士警戒,马力和宁馨分别负责楼梯东西两侧的房间。   在西边尽头的一个房间里,一名战士掀开了房门上的铁皮小窗,里面传出来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      第732章 其人之道      宁馨听着耳熟,侧身偷看了一眼,原来是被关押的卫世杰。   昏暗的灯光下,卫世杰头发零乱,面色憔悴,人瘦了一大圈,嘴边隐约还有血迹。   宁馨把负责夜间值守的工作人员喊过来,问这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话都说不清楚?   值守人员说,我们没有虐待他,是他自己咬破了舌头。   楚天舒判断得没错,卫世杰并没有招供。   宁馨没有多问。   此行的目的不是救人而是寻找楚天舒那块被扣押的手表,只要能找出被诬陷的证据,卫世杰很快也会被放出来的。   三楼,关押着丢丢和彭慧颖。   她们的精神状态已经崩溃,目光呆滞,面如土色,尤其是丢丢,整个人瘦成了一个空架子,两条腿显得更细更长了,瘦骨嶙峋的活脱脱就像一只圆规。   只花了十几分钟,能打开的房间都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所要寻找的手表,最后剩下二楼两个房间还紧锁着房门。   那是梁宇轩的住房和专案组的办公用房。   马力和宁馨来到了胡国斌的房间。   战士抽出了他嘴里的臭袜子。   胡国斌掐着脖子一通干呕。   马力站在了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请把对面的房门打开。”   胡国斌翻着白眼,摇着头,苦笑着说:“对不起,那是我们纪委领导的房间,钥匙不在我的手上。”   有一点胡国斌非常清楚,对面的房间和窗户一直都关着,根本不可能跑进去什么军犬,这伙子军人非要搜查,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肯定另有所图,多半就是冲着这个案子来的。   办公室里有整个案件的物证资料和审讯材料,不容有失。   同时,胡国斌也认定,军人们的来路不明,他们肯定也不敢把事情闹大,砸外面的铁门他们可以肆无忌惮,未必有胆量砸梁宇轩的住房和专案组办公室的房门。   说起来,朱敏文还兼任着青原警备区的第一政委,只要能坚持到天亮,外围调查组有人来,把事情向市委一汇报,就会出现转机。   胡国斌想好了之后,便耍起了赖皮,装起了死狗,摆出了一副拒不配合的态度。   马力和宁馨一时还真拿他没办法。   胡国斌是政府工作人员,不可能真对他有太过激的行为。   怎么办?   宁馨心急如焚。出来之前可是跟向晚晴说好了的,要想办法把手表拿到手,可到了这会儿还没见着手表的影子,心里自是着急,她四下张望了一眼,看见床边有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胡国斌的日常用品。   她走过去,拎起塑料袋,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抖落在床上。   打火机、香烟、剃须刀、指甲钳、充电器、数据线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散落了一床。   胡国斌一直看着她,下意识地发出了一个微微的冷笑,似乎在说,小女兵,你把我想象得也太傻了吧,能把钥匙藏在那么显眼的地方?   这个嘲弄的冷笑被宁馨迅即捕捉到了,她认定,钥匙就在胡国斌的手上,他藏起来了。   她拎着塑料袋,一脸严肃地站在了胡国斌的面前,伸出手说:“钥匙在哪里,交出来。”   胡国斌继续装糊涂:“什么钥匙?”   宁馨说:“对面房间的钥匙。”   胡国斌说:“刚才已经告诉你们了,钥匙在领导那里,不在我手上。不信,你们可以搜。”   宁馨向两位战士一挥手,说:“来人,按住他。”   两名战士上前一步,抓住胡国斌的胳膊,将他按坐在了床上。   宁馨拎着塑料袋在胡国斌的面前抖了抖,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这位领导,你想不想尝一尝‘鮸鱼炖茄子’的味道。”   胡国斌一听,顿时面色苍白,汗如雨下。   宁馨拿起塑料袋,放在嘴边吹了一口气,又对着灯光看了看,确认没有破漏的地方,满意地点了点头,一点点套在了胡国斌的头上。   胡国斌闭着眼睛,浑身开始哆嗦。   塑料袋套住了胡国斌的脑袋。   胡国斌闭着眼睛,咬紧了牙关,心里暗暗地给自己打气:奶奶的,楚天舒都能挺得住,老子为什么挺不住。反正有一条,他们绝对不敢把自己往死里整。   宁馨抬手解下了一根发带,轻轻地套住了塑料袋的底口,然后一点点的收紧。   塑料袋的空气逐渐稀薄,胡国斌很快感觉到了窒息,心口砰砰乱跳,浑身冒出了虚汗。   他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发带再次收紧,胡国斌呜呜地摇头。   宁馨松开了一点发带。   胡国斌大口地喘着粗气,终于开口了:“我,我,我……配合,配合。”   宁馨摘下了他头上的塑料袋,鄙夷地想,哼,这叫一报还一报。   胡国斌弯腰,从床底下摸出来一串钥匙,刚才出门之前,他就意识到有些不妙,情急之下,就把钥匙串塞进了床板的缝隙之中。   他本以为马力等人搜不到钥匙,也只能干瞪眼,没想到宁馨来了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纪委办案使出的阴招“鮸鱼炖茄子”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那濒临死亡的滋味,一般人是真受不了哇。   马力让战士们保持警戒,自己和宁馨押着胡国斌,打开了办公室的房门。   进门,开灯。   马力故意挡在胡国斌身前,遮住了他的视线。   宁馨迅速站到了房子中间,快捷地扫视了一眼全场,在办公桌的电话机旁看见了楚天舒的那块手表。她与马力对视了一眼,悄悄点了点头。   马力用手电筒扫射着房间里的角角落落。   胡国斌站在门口,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警惕地盯着马力和宁馨的动作,唯恐他们动了散落在桌上、茶几上、纸箱里和柜子里的各个物证和审讯资料。   突然,一只肥硕的白猫从沙发底下窜了出来,往窗口溜去。   马力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假装没注意,踢翻了一个纸箱,里面的材料和物件滚落了一地,其中就有楚天舒、卫世杰等人的手机等物品。   胡国斌一看不好,连忙走过来蹲下身去,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往纸箱里捡。   机会来了。   胡国斌背对着办公桌。   宁馨迅速靠近过去,侧着身子站在胡国斌的身后,轻巧地抓起桌子上的手表,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胡国斌听见了声响,回过头来,见宁馨正身手去翻一个卷宗材料,他忙站起身,按住了装卷宗材料的铁框子,陪着笑脸问道:“女兵同志,这里藏不住一条军犬吧?”   宁馨收回手,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看就不看。”   这是一个信号,告诉马力已经得手了。   马力扑到窗口往外看了一眼,用手电筒晃了几晃,大声说:“军犬刚跑出去了,追。”说完,带着宁馨和其他的战士冲下了楼,向负责警戒的战士打了一个撤退的手势。   几秒钟的时间,战士们悄无声息地撤出了莲花招待所,登上停在门口的军车,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胡国斌紧跟着马力他们追下了楼,看着车队开走了,这才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又跑回了办公室,紧张地打量了一番,发现一直放在电话机旁边的那块手表竟然没了踪影,不翼而飞了。   他妈的!什么狗屁的军人,搜不到军犬,居然顺手牵羊了,没想到挺漂亮的个小女兵,原来也是见财眼开的主儿。胡国斌嘴里嘟囔着,心里暗暗庆幸:一块手表值不了几个钱,审讯材料和手机等物品没有丢失就好!   拿到了手表,马力让战士们回营地,又开车将宁馨送回了丹桂飘香。   向晚晴、吴梦蝶等姐妹还在焦急地等待。   把手表里录下的内容导出来,果然有意外的收获。   录像资料可以证明在王致远送给楚天舒公文包的全过程中,不可能有机会将公文包里的填充纸换成大额的现金,楚天舒收受鲲鹏实业贿赂的指控完全不能成立。   除此之外,梁宇轩几次给朱敏文的通话也被录了进来。   虽然其中并没有朱敏文作指示的声音,但是从通话内容中可以推理出,彭慧颖收到了卫世杰的信封之后,又通过丢丢将钱还回去了,这个重要的细节被断章取义,无疑梁宇轩是得到了朱敏文的暗示或者授意的。   综合手头上的资料以及向晚晴与楚天舒在手术室里的谈话,整个事件脉的络逐渐清晰。   这其中表面上的诱因是唐逸夫与伊海涛的市长之争,但隐藏在背后的本质却是楚天舒对擎天置业境外汇款的调查,触动了朱敏文敏感的神经,这两人为了各自不可告人的目的,才联手导演出这么一场成立专案组乃至刑讯逼供的闹剧。   当然,这仍然只是分析和推理,其中还不乏带有感情立场的猜测成分,并不能形成完整有效的证据链。   姐妹们经过一番商议后,决定当务之急先推翻楚天舒受贿的指控,把他从专案组手里解救出来。继续保持与岳欢颜联络,让她提供境外账户资金流向的轨迹,暗中调查改名之前的刘紫琼在青原的社会关系。   商量妥当,分头行动。      第733章 马不停蹄      吴梦蝶负责与远在法国的岳欢颜联络,尽快取得境外账户相关的资料,并与王致远交涉,要求他取消对楚天舒的无名指控。   向晚晴和苏幽雨负责对现有资料进行整理、打印和复制。   简若明和苏幽雨负责收集两会代表的信息,设计散发材料的方案。   杜雨菲和颜婕妤负责调查刘紫琼及其社会关系。   宁馨继续跟着马力在医院附近待命,负责保持与冷雪和白云朵的联络,协助她们保护楚天舒的安全。   深夜,吴梦蝶就与岳欢颜取得了联系。   法国正是白天,岳欢颜得知楚天舒身陷囹圄,也是焦急万分,听了吴梦蝶的叙述,决定携带此前收集到的相关资料乘坐第二天的航班回国。   东方欲晓,众姐妹群情激奋。   第二天刚上班不久,梁宇轩就来到了医院,以市纪委办案的名义要求老院长亲自对楚天舒的伤势和病情拿出诊断意见。   白云朵在上班之前已经向老院长报告了情况。   作为一名富有良知的老医护工作者,老院长对楚天舒的遭遇深表同情,对专案组的可耻行径极其愤慨,他在对楚天舒的身体进行检查之后,拿出来的结论是,由于患者大恼曾经多次处于短暂断氧状态,极易出现间歇性休克,如果不住院观察治疗,随时可能导致生命危险。   老院长是青原医疗界的权威,其他医院的专家几乎都做过他的下属或学生,他下的结论无人敢质疑。   梁宇轩无奈,只得同意楚天舒继续住院治疗,留下范胖子和毛瘦子以病人家属的身份与他同室而居,加强对他的监控。   此时,吴梦蝶已返回临江,她没有回凌云集团,而是马不停蹄地赶往了鲲鹏实业的办公大楼,要求见王致远。   王致远正在办公室里审阅临江开发区“市民活动中心”项目的投标资料,前台值班经理过来敲门。   值班经理说道:“王总,凌云集团执行总裁吴总要见您。”   “谁?吴梦蝶吗?”王致远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有预约吗?”   值班经理摇头:“没有。”   王致远又问:“她还带了什么人?”   值班经理摇头:“没有。”   这就奇怪了!   凌云集团是“市民活动中心”项目的主要竞争对手,而且从前期运作的情况来看,局势已经稍稍领先于鲲鹏实业。吴梦蝶一大早的突然来求见,是想劝说鲲鹏实业放弃投标,还是另有图谋?   投标之前,竞争对手之间的见面是比较忌讳的事情,这一点,吴梦蝶不应该不懂。她单枪匹马地独自来访,这是什么意思?   王致远想了一下,说:“告诉她,我不在。”   值班经理走到吴梦蝶面前,一脸歉意的说:“吴总,很抱歉,王总刚刚出去了,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哦。是吗?”吴梦蝶笑着问道:“没关系,我今天必须要见到王总,就坐在这儿等他回来吧。”说着,走到接待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值班经理略显局促。   要知道,吴梦蝶在国内商界的地位与王致远不说高出多少,至少平起平坐没有问题,把她晾在普通接待大厅里干坐,似乎有失礼貌。但是,王致远没有指示,值班经理也不敢擅自做主把吴梦蝶请进贵宾室。   “对了。麻烦你帮我倒杯水。”吴梦蝶向值班经理作了个手势,然后从身后的报刊架上取了几本时尚杂志放在面前,一幅准备打持久战的架势。   值班经理帮她倒了水后,只得再次偷偷跑去向王致远汇报。   “王总,吴总不愿意离开,坐在接待大厅,说是要等您回来。”值班经理说道。   “那就让她等着好了。”王致远头也不抬的说道,眼睛没有离开投标策划书。   “是。”值班经理不敢再多打扰,带上门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等到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严,正凝神工作的王致远突然间抬起头来。   他烦躁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开窗帘看着这个沉隐在雾霾之中的城市,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凌云集团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一直在操控和影响着鲲鹏实业的商业命运。   而鲲鹏实业有如远处的那些高楼,看起来似乎已经耸入云端,可是,它们始终没有逃脱凌云集团浓浓雾霾的笼罩,令人郁闷和窒息。   王致远沮丧的想道:“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还是吴梦蝶更加的强大呢?”   以王致远的性格,自然不肯向一个女人低头。   吴梦蝶的悄然造访,是要向自己示威和施压吗?不对呀,如果是为了项目的事,她应该带上她的策划团队。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她遇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难处?   王致远忽然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吴梦蝶翻阅着这个月新出的几本时尚杂志,看得津津有味。她的仪态很优雅、表情很恬静,端坐在鲲鹏实业的接待大厅里,就像是坐在凌云集团办公室的沙发上那么随意自然。   来来往往的客人都将视线投向她这边,她以丝毫不以为意。偶尔有认得她的客户看见了,过来寒暄搭讪,她也得体的应对着,不卑不亢。   她很有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王致远的接见。   当大厅墙上的钟摆转到十一点的方向,吴梦蝶已经足足等了两个小时零十五分钟,值班经理终于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微微躬身,面带笑容地说道:“吴总,您好。王总回来了,您请跟我来。”   值班经理已经做好了接受吴梦蝶几句冷嘲热讽的思想准备。   可是,吴梦蝶很诚挚地说:“谢谢。”   道完谢,她起身将茶几上的杂志收拢来,逐一按原样放回了报刊架,并随手拿起了用过的纸杯,放进了门口的垃圾筒里。   细节决定了一个人的修养。   在值班经理的带领下,吴梦蝶来到了王致远的办公室。   值班经理在门口停了下来,伸手示意道:“吴总,请。”   “谢谢。”吴梦蝶再次点头示意。   等到经理转身离开,她伸手敲门,得到了里面请进的回应,才拧动门把,轻轻的推开了办公室门。   王致远站在门口,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吴总,让您久等了。”   吴梦蝶与王致远握手。   王致远将她让到了沙发上坐下,用瓷杯泡了茶,送到吴梦蝶的手上,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眼里带着笑意,说:“吴总,突然光临鲲鹏实业有何指教?其实,您有什么事,提前打个电话就行了,致远无不从命。”   “岂敢,岂敢。”吴梦蝶轻笑道:“有件私事想和王总商量。我觉得,只有当面和王总说比较合适,也才说得清楚。”   “呵呵,既然是私事,致远更当尽心尽力了。”王致远很绅士地一伸手,说:“什么事?请说吧。”   “谢谢王总。”吴梦蝶开门见山地说:“是楚天舒的事。”   王致远惊讶地“哦”一声,问道:“吴总,我听说楚天舒最近遇到了点麻烦,可是,他的事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如果换做一般的人,或许会故意装糊涂。但是,王致远选择了毫不隐晦,如此反倒能显得他有多么的光明磊落。   “当然。”吴梦蝶微笑着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说:“王总,耽误你一点时间,麻烦你把里面的内容看一看,我想看完了,你就会明白需要你帮什么忙了。”   王致远疑惑的看了一眼U盘,并没有动作,而是提议道:“吴总,时间不早了,您来一趟也难得,是不是给个机会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我们边吃边谈,如何?”   “不!”吴梦蝶坚持说:“王总,吃饭的机会有的是,不搞清楚我想让王总帮什么忙,我们又从何谈起呢?还是麻烦王总先看一看U盘的内容,行吗?”   “呵呵,吴总,恭敬不如从命了。”王致远笑了,他差不多已经猜到了吴梦蝶的来意,多半是为了楚天舒被指控收受鲲鹏实业巨额贿赂的事。   这一次,王致远笑得很开心。他认为,吴梦蝶独自来访,竟然为的是要解救楚天舒,照这么看来,这件事很可能把凌云集团也牵扯进去了。哈哈,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可是一个与吴梦蝶达成交易的好机会。   “吴总,请稍等。”王致远拿起茶几上的U盘,插进插口,点击播放,才看了一会儿,他的脸色就变了。   这是楚天舒用手表拍摄他们两人吃饭聊天和送公文包的全过程。   王致远点了停止,转过头来问道:“吴总,楚天舒是您什么人?”   吴梦蝶说:“我儿子的救命恩人。”   凌锐遭遇绑架的事王致远略有耳闻。他拔出了U盘,递给了吴梦蝶,问道:“需要我怎么做?”   吴梦蝶说:“撤回鲲鹏实业对他的指控。王总,有问题吗?”   “没问题。”王致远很爽快地答应了。   识时务,知进退,这是一个成功商人最基本的素质。   “好,谢谢你。”吴梦蝶起身,向王致远伸出了手,说:“王总,凌云集团出于营销战略的考虑,决定退出开发区‘市民活动中心’项目的投标。”   送走了吴梦蝶,王致远拨通了蓝光耀的电话。      第734章 除掉祸害      “为什么?”蓝光耀听说王致远要撤回对楚天舒受贿的指控,不由得脱口而出。   王致远平静地说:“因为这个指控本身就不成立。”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蓝光耀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敏感地觉察出,楚天舒的案子发生了重大的变故,要不,王致远的态度不至于会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不敢怠慢,立即与何天影的秘书小赵联系,请求面见何天影。   蓝光耀走进何天影办公室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红色座机响了。   何天影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向准备退出去的蓝光耀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   电话是唐逸夫打来的,他要向何天影汇报案件的进展情况。   所谓的进展,其实就是楚天舒受伤住院的消息。   何天影皱起了眉头理论上来说,何天影对伊海涛并无成见,对楚天舒更是一无所知。   唐逸夫为了与伊海涛竞争市长,常在何天影面前说伊海涛的坏话,何天影早期也没往心里去。偏偏何天影与林国栋同为省常委领导,又都有进步省委副书记的可能,如此一来,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后来,唐逸夫得知伊海涛跟林国栋走得很近,觉得有机可乘,就到何天影那里打伊海涛的小报告,慢慢的何天影就对伊海涛有了看法。又见林国栋力主伊海涛来当青原市长,何天影心里更不是滋味。   也不知唐逸夫从何得知彭慧颖和楚天舒收过卫世杰的钱,就通过蓝光耀报告给了何天影。正好朱敏文也以青原市委的名义向他汇报了此事,并请他指示。   何天影略作思考,轻轻说出了一个“查”字。   于是,在伊海涛省委党校培训期间,青原市纪委成立了专案组,卫世杰、彭慧颖和楚天舒相继被专案组带走。最后导致伊海涛被取消市长候选人资格,而唐逸夫在何天影的帮助下,在青原市两会临近开幕时取得了市长参选资格。   这正是何天影愿意看到的局面,但并不是他最希望得到的结果。   他原以为这个案子会把伊海涛牵扯进去,进而把火烧到林国栋的身上,为自己争夺省委副书记扫清障碍。   可是,案子审了十几天,连彭慧颖和楚天舒受贿一事都定不了案,伊海涛并无牵扯其中,更别说把火烧到林国栋的身上了。   这让何天影一直很不开心。   青原市的两会几天后就要召开了,何天影要去坐镇青原市长的选举,这会儿冒出楚天舒住院和王致远变卦的变故来,这令他越发的惴惴不安。   何天影语气很平静也很平淡,他问了几句两会准备的情况,又问了楚天舒住院的一些细节,唐逸夫一一作了回答,趁机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   何天影没直说怎么办,他沉默片刻,才感叹道:“逸夫,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啊。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其他的事你看着办吧,记住一条,凡事得把握好度。”   放在别人那里,何天影说的这个“度”还真有些不太好把握。   不过,唐逸夫不缺乏理解力,立马领会了何天影的真实意图。   彭慧颖的案子虽说不上是铁案,可她本人已供出拿了卫世杰的钱,主动权就落在了专案组手里。   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让案子先摆在这里,虽然深挖不下去,但也可以不结案。只要继续这么耗下去,就会拖住伊海涛的腿脚,要他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就连林国栋也使不出力气,只能干瞪眼。   大局是什么?   当前最大的局就是唐逸夫如愿当选市长!   何天影要亲自来青原坐镇,如果唐逸夫不能当选,他这个推荐人失了威信倒在其次,怎么向省委交代才是大事。   唐逸夫心里暗暗高兴,又问对楚天舒如何处理。   何天影不耐烦起来,说:“楚天舒又不是省管干部,也来问我?专案组是青原市纪委成立的,省纪委管不了那么多。”   何天影挂了电话,回过头来不满地对蓝光耀说:“这个唐逸夫,大事小事都在汇报请示,真不知道他以后怎么主持青原的大局。”   蓝光耀说:“呵呵,书记,多请示,多汇报,少出差错,少犯错误嘛。”   何天影“哼”了一声,身子往椅子上一靠,问:“光耀,你有什么事啊?”   蓝光耀压低声音说:“书记,王致远变卦了。”   何天影奇怪地问道:“变卦?他变什么卦?”   蓝光耀说:“王致远刚给我打了电话,他要撤销对楚天舒受贿的指控。”   “又是楚天舒?”何天影抬起身子,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个案件的具体细节何天影没有过问,他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鲲鹏实业指控楚天舒受贿这么一档子事。   蓝光耀把事情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何天影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楚天舒昨天深夜才被送进了医院,中午就发生了王致远要撤回对他受贿的指控,这仅仅是偶然的巧合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何天影嗅到了不祥的味道。   毫无疑问,楚天舒已经与外界取得了联络,王致远之所以要见风使舵,必定是有能够说服他的理由。如此看来,斗争的风向发生了变化。此时,何天影隐隐感觉到,坐镇青原市长的选举存在着巨大的不可预测的政治风险。   何天影未动声色,问道:“光耀,敏文同志有没有什么反应?”   蓝光耀小心谨慎地回答:“好像还没有。”   何天影的食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了两下,慢条斯理地说:“事情有点复杂了。光耀,你以个人的名义过问一下,看看敏文同志是怎么考虑的。”   “是。”蓝光耀答应道。他明白,所谓以个人的名义过问一下,实际上就是向朱敏文发出某种提醒和警告。   此时的朱敏文正处于极度的焦虑之中,公众场合下,他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筹备两会的召开,私底下,却有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隐忧。   这种感觉怪怪的,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反正右眼皮不断地在跳,跳得他心烦意乱,可一闭上眼,楚天舒咬牙切齿的形象又在眼前乱晃,更是令他惶恐不安。   一上午的时间总算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了,中午的时候,打算休息一会儿养一养精神,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又吵扰得他心烦意乱。   先是梁宇轩报告,经过人民医院专家的诊断,楚天舒的伤势未见好转,还要继续住院观察治疗;后来又说到,昨晚上一伙身份不明的军人强闯了莲花招待所,把整个小楼查了个底朝天,所幸各项审讯材料没有受损,没有和被控制人有直接接触,只丢了专案组扣下的楚天舒的一块手表。   朱敏文把梁宇轩臭骂了一顿,指示他要严加防范,不得再有任何的差池。他气呼呼地刚把外衣脱了,人还没躺下来,蓝光耀的电话打进来了。   蓝光耀扯了几句闲淡,才告诉朱敏文说,鲲鹏实业的王致远中午找来了,主动承认了错误,请求撤回对楚天舒受贿的指控,要求专案组把相关的资料从卷宗中抽出来销毁,请朱书记关照一下。   朱敏文知道王致远与何天影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不是事出有因,不会在这个敏感又关键的时期做出这种抽跳板的举动。他心里清楚,要彻底治住楚天舒,想从卫世杰身上找到缺口的希望不大,原本寄希望于鲲鹏实业的指控能够落实,现在看来,这个希望也落空了。   蓝光耀亲自打电话来说情,某种意义上代表了何天影,朱敏文还不得不答应。   况且,鲲鹏实业的指控除了一张照片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佐证,王致远此时的突然变卦,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有人揭穿了这本就是空口无凭的栽赃陷害,他做贼心虚,赶紧提前撤回指控,以防楚天舒日后反咬一口。   这下子,朱敏文哪里还睡得着,他躺在床上转辗反侧,心里一直在琢磨,楚天舒才被送进了医院,一夜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难道仅仅是一种巧合吗?   朱敏文正盯着天花板发呆,龙啸天敲门进来了,他报告说,南岭县公安局的副局长杜雨菲又在北湖分局户籍管理科查刘紫琼的资料,幸好提前销毁了。   朱敏文惊出了一声冷汗,南岭县公安局的副局长干吗要查这个鸟事?而且,楚天舒和卫世杰都控制住了,这个杜雨菲又是怎么得到的消息,开始翻腾这个事呢?   他强作镇静,问道,这个杜雨菲与楚天舒什么关系?   龙啸天说,好像他们以前谈过恋爱。哦,对了,去年在野生动物园杀了一头老虎就是他们两个一起干的。之后,我就把杜雨菲发配到南岭县去了。   糟了!楚天舒已经和外界取得了联系,走漏了消息!   朱敏文后悔莫及,懊恼不已,他甚至怀疑,昨晚上苏幽雨主动委身于自己,就是为了配合楚天舒的行动。   想到这,朱敏文阴森森地说:“啸天,这个楚天舒早晚是个祸害啊。”   龙啸天心头一凛,说:“您的意思是……”   朱敏文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来,一点点将它撕得粉碎。      第735章 其中有诈      傍晚时分,人民医院里依旧是一片沸腾。   医护人员交接班,清洁工打扫卫生,各病房的陪护人员倒痰盂打开水,亲友们买饭送晚餐,林林总总,不一而足,统统赶在这个时候。   这时,8楼的楼道里出现了一个身穿工作服的中年人,他背着一个帆布工具包,扛着一架铝合金的梯子,沿途检修过道、病房里的电线路和灯光,最后进了厕所,更换了几根节能灯管,又打开墙上电控柜的门,查看里面的线路和保险。   正忙着,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他把梯子挪到了窗户边,急急忙忙地下了楼。   夜里八点左右,外面下去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住院部里总算恢复了难得的平静。   在814号病房门前,范胖子站在楼道里抽烟,毛瘦子躺在门口的病床上打着哈欠,不时还催一声范胖子,让他抓紧点,好替换他出去抽几口烟。   值班医生是白云朵,她穿着白大褂,戴着大口罩,来到811病房和冷雪说了几句话,告诉她已经利用吃饭前换药的机会通知了楚天舒,马力和宁馨强闯了莲花招待所,拿到了被扣下的手表,一切按计划在进行,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以防不测。   说完了,白云朵回了医生值班室。   冷雪依然睁着两眼,紧密注视着814号病房的动静。   范胖子抽完了烟,毛瘦子又出来了,点了一支烟贪婪地抽了起来。   这两个人一直轮流休息,时时刻刻监控着楚天舒的一举一动,可是,他们哪里想得到,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白云朵不仅安排了向晚晴与楚天舒的见面,还一直保持着对外的联络。   今天一天,楚天舒踏踏实实地睡了两大觉,把前些日子被耽误的瞌睡都补了回来。   晚饭后,楚天舒正斜躺在床上闭目假寐,忽觉门口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有几个人走进来,直奔他的床前。   814病房一直非常清静,除非医护人员查房,不可能出现任何外人。   可这会儿不是查房时间,楚天舒很觉奇怪,如果是来了外人,范胖子和毛瘦子怎么没有阻止呢?   他睁开眼,大吃了一惊。   来人竟是四名军人,一名少校军官,一名上尉,两名士兵。   四名军人个子都在一米八左右,身形魁梧,目光犀利,面色严峻,威风凛凛,英气逼人。   范胖子和毛瘦子完全被几名军人的气势震慑住了,吓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直到他们来到了楚天舒的病床前,范胖子才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你们……是干什么的?”   两名士兵挡在了范胖子和毛瘦子面前,把他们逼到了门口。   范胖子和毛瘦子的视线被两名士兵挡的严严实实。   上尉走过去,掏出了一个证件在范胖子面前晃了晃,干脆利落地说:“我们是警备区司令部的,奉上级命令前来押解犯罪嫌疑人楚天舒。”   楚天舒从病床上腾地坐了起来。   少校伸出右手,示意他不要紧张,并向他使了个眼色楚天舒犯起了嘀咕:不对呀,白云朵下午传递消息的时候还说一切按计划在执行,没有提到有这么档子事啊。莫非是宁馨沉不住气,自作主张要把自己救出去?   少校虚张声势地说:“楚天舒,收拾好你的随身物品,跟我们走。”   楚天舒半信半疑地打量了少校一眼,慢吞吞地脱下了病号服,换上了自己那件破旧的西服,将牙膏牙刷等零碎物品装进了一个塑料袋。   见楚天舒就要被带走了,范胖子壮着胆子,说:“同志,楚天舒是纪委专案组控制的对象,你们要把他带走,是不是应该先和我们领导通个气?”   上尉回头看了少校一眼。   少校说:“给市纪委梁主任打个电话,通报一下情况。”   上尉把范胖子带到窗户边,掏出手机按了几个号码,然后大声地说:“梁主任,您好,我是警备区司令部警卫队副队长洪涛。……对,我们奉命调查昨晚上军人冲击莲花招待所事件。……我们已经在医院,楚天舒我们带走了,向您通报一声。……梁主任,您要不要和值守人员通电话?”   范胖子眼巴巴地等着,可上尉并没有把手机交给他,而是笑着说:“哦,不用了。那好,随时保持联系。谢谢梁主任,再见。”   范胖子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上尉威严地瞪了他一眼,范胖子这才一缩脖子,住了嘴,和毛瘦子一起退到了门外。   两名士兵一左一右站在了楚天舒的身旁。   楚天舒突然觉出不对劲来:不是说外围暗中布置了公安局的人吗?他们怎么没有出面交涉?范胖子和毛瘦子好糊弄,但是训练有素的公安干警是那么容易蒙混过关的吗?   这其中有诈!   楚天舒把手里的塑料袋扔了,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说:“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们走。”   少校面带微笑,靠近过来,悄声说:“小楚,据可靠消息,有人要加害于你,首长让我们来协助你转移,请你不要辜负了首长的一片好心。”   “不行!”楚天舒严词拒绝了:“我本来没有犯错误,这么稀里糊涂的跟你们走了,那就是畏罪潜逃。所以,我不能跟你们走,请你们替我谢谢首长。”   少校脸色一变,严厉地说:“我们奉命而来,必须坚决完成任务。小楚,如果你不配合,那我们就只有强制执行了。”说完,冲两名虎视眈眈的士兵一挥手。   两名士兵一人架着楚天舒的一条胳膊,把他从病床上架了起来。   其中一名掏出了手铐,铐住楚天舒的双手,另一名掏出了一只黑色的面罩,套在了他的头上,只露出了眼睛和嘴巴,架着胳膊就往外推。   这时,白云朵从外面冲了进来,叫道:“住手!他是危重病人,必须住院观察治疗,否则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你们不能带他走。”   上尉迎面拦住了白云朵,厉声喝道:“请你让开!不要妨碍我们执行任务。”   “不行!”白云朵大声地说:“他是我的病人,我有责任保护他的生命安全。”   吵嚷声惊动了楼层里的病人和家属,他们远远地站着,指指点点地看起了热闹。   少校走到门外,对围观的人群解释了几句,大多数的病人和家属回了病房。他转过头来,向屋里的上尉和士兵一招手。   白云朵伸开双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上尉目露凶光,突然从腰里抽出一把五四式手枪,顶在了白云朵的胸口上,喝道:“让开!”   情况来得太突然了,门口的范胖子和毛瘦子都惊呆了,不由自主地闪身出去了。   白云朵一愣,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但是,她依然张开着手臂,不让他们把楚天舒带走。   咔嚓!   上尉拉开了手枪的保险栓。   楚天舒暗暗替白云朵捏了一把冷汗,他正要开口劝她让开,冷雪从门外冲了进来,她吊着一只胳膊,用另一只手拉开了白云朵,胸口直接迎上了张开保险的枪口。   上尉见又来了一个更不怕死的女人,不禁恼羞成怒,他发狂般的吼叫着:“让开,我数三下,再不让开我就开枪了。”   冷雪看都没有看胸前的枪一眼,目光紧盯着上尉,从容淡定地说:“来,我帮你数,一!二!”   上尉见此情景,退后了一步,歇斯底里般地吼叫着:“数到三,老子真开枪啦!”   这家伙已经处在高度紧张状态,眼看着他就要扣扳机。此时最害怕的是楚天舒,他浑身开始冒汗,生怕这伙军人气急败坏,开枪伤了冷雪和白云朵。可是,架着他的两名战士力量非常大,根本不容他挣扎和反抗。   没想到冷雪毫无惧色,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一步一步逼近上尉:“想开枪是吧?来呀!开枪呀!开枪呀!”   “站住——!你再不站住我真开枪啦!”上尉的声音有些颤抖,拿着枪的手有些发抖,他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哪里来的胆量,面对黑洞洞的枪口,竟然还敢步步紧逼。   冷雪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开枪我可以教你啊,别拿把空枪吓唬老百姓!”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抓住了上尉手里的枪管。   此刻,上尉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他简直惊呆了,好像还在做梦一般,他怎么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知道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一把空枪。   “你也配当军人?”冷雪说:“明知道是把空枪就不要拉枪栓,懂吗?”   上尉还在发呆,外面的少校见事情败露,猛扑了过来,挥掌向冷雪来了一招双峰贯耳。   “小心!”楚天舒大叫了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冷雪听到风声,一矮身形,少校的双掌击了个空。   冷雪顺势一个肘击,少校拧步侧身,躲过了这一击。   上尉趁势将枪抽了回去,指挥两名士兵绕过冷雪架着楚天舒往外就走。   白云朵拉住了上尉腰里的武装带,死死地不肯松手。   上尉抬起手里的枪,狠狠地砸向了白云朵的脑袋。   楚天舒见势不妙,猛一发力,用肩膀撞向了上尉。   上尉一个趔趄,手里的枪只砸在了白云朵的肩膀上。   白云朵哎呀一声,人便往后一仰。   上尉用力一扭腰,趁势甩开了她的手。      第736章 仓皇逃窜      冷雪吊着一只胳膊,与少校打了一个平手。   楚天舒这才看出来了,这几名军人个个身手不凡,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强手。   少校且打且退,将冷雪引出了病房。   少尉一掌推倒了白云朵。   两名士兵一人拽着楚天舒的一条胳膊,强行往外拖。   白云朵倒在地上,抱住了楚天舒的小腿。   上尉回过头来,抬起脚,往白云朵的胸口踹去。   冷雪的余光扫到了,她向少校虚晃了一招,一个健步滑过来,用打着石膏的手臂横扫在上尉的腰上。   上尉听到了风声,收回了踢向白云朵的脚,一个转身,顺势又踢向冷雪的手臂。   “嘎巴”一声脆响,冷雪手臂上的石膏被踢散了,四下飞溅,其中有一块疾飞而出,直奔两名士兵的面门而去。   士兵下意识地伸手格挡。   冷雪一个大鹏展翅,双手握拳,分别击向两名士兵的颈部。   这一击倾尽全力,两名士兵猝不及防,几乎同时往两边躲闪,卸去冷雪来拳的力量。   冷雪趁势往前一冲,拦腰抱住了楚天舒,将他从两名士兵的控制中解脱了出来。   少校和上尉发一声喊,准备联手对冷雪发起攻击。   这时,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   马力和宁馨边喊边从电梯里冲了过来。   原来他们在外面吃完了晚饭,再回到医院的门口,发现一辆挂着军牌的丰田商务车驶进了院子,停在了离住院部大楼不远的暗处。从车里下来四名军人,领头的是一位少校,他们警惕了观察了一下周边的地形,迅速进入了住院部大楼。   奇怪的是,负责监控的公安人员似乎对此车视而不见,依旧躲在车里抽烟假寐。   宁馨不放心,提议跟上去看看。   马力没同意,说,如果有情况,冷雪会发出信号的,不要轻易暴露了我们的目标。   宁馨只好继续守在车里,用望远镜盯着811号病房的窗户。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811号病房的窗户上射出一束手电光,三明三暗。   这是冷雪发出的信号。   有情况!宁馨扔下望远镜,挽着马力的手臂,手里捧着遭遇预备好的一束鲜花,装着看望病人的样子,穿过一条碎石小道,直奔住院部大楼。   等他们从电梯出来,就看见冷雪刚把楚天舒从两名士兵手里解救了出来,四名军人正准备围攻冷雪。   见冷雪这边来了援兵,少校把手指头伸进嘴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唿哨。   紧接着,整个住院部大楼一片漆黑,停电了。   白云朵一骨碌坐起身来从地上爬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头上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昏倒在了地上。   冷雪感觉情况不妙,拥着楚天舒闪到了墙边,用身体紧紧护住了他,躲过了上尉的一记偷袭。   黑暗中,马力迅速挡在了宁馨的身前。   几条黑影已逼了过来。   马力大喝一声:“不许动,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其中一个黑影说:“别紧张,我们是警备区司令部的。”   马力还待要问,最前面黑影一侧身,飞起一脚,踢向马力的面门,马力一闪身,几条黑影倏然逃去。   马力并没有和黑影纠缠,而是奔向应急通道,堵住黑影们外逃的线路。   黑影们速度极快,如魔影般一晃,便进了卫生间,随手关上了门。   待马力破门而入,只见窗户大开,一架铝合金爬梯挂在了窗外,几条黑影已顺着梯子爬进了七楼的病房。   马力吩咐冷雪和宁馨从应急楼梯包抄,他自己从窗口顺着爬梯追了下去。他进入七楼病房后,又看到了那几条黑影。   几条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病房外冲去,其中一个将手里的帽子甩了过来,另一个顺势拉倒了一张病床。   马力不顾一切地向前追了过去,可为了躲闪飞过来的帽子,又被病床阻碍了一下,耽搁了一两秒钟,被他们拉开了距离,眼睁睁地看着几条黑影飞奔下楼,钻进了停在住院部大楼前的丰田商务车,仓皇逃窜了。   “追不上了。”马力对刚赶来的宁馨和冷雪说:“没想到他们早有预谋,让他们溜了。”   冷雪说:“还好,他们的阴谋没有得逞。”   宁馨突然问:“我哥呢?他没事吧?”   “没事。”冷雪突然叫道:“不好,云朵好像有事。”说完,又跑进了住院部大楼,顺着应急楼道往上飞奔。   宁馨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这时,住院部大楼恢复了供电,整个大楼灯火通明。   一辆警车拉着警笛驶了进来,从车上跳下来的是郝建成。   以前,马力带队协助过公安局办案,和郝建成也算熟悉,两人互相敬了个礼。   郝建成简单询问了几句情况,关心地问道:“马参谋,你没伤着吧?”   “没有。”马力说:“可惜让他们溜了。”   “没关系,我们会立案侦查的。”郝建成吩咐几名干警去调查情况,勘查现场,收集证据,然后又对马力说:“这帮家伙胆子不小啊,竟敢冒充警备司令部的人,昨晚上冲击了莲花招待所,今天又来人民医院抢人,简直太猖狂了。”   马力说:“是的,这个情况我必须要向司令部报告。”   郝建成说:“好,也请你报告首长,公安局马上部署警力进行外围布控,仔细排查,一定要把这帮冒充军人的歹徒缉拿归案,给警备司令部一个交代。”   看着郝建成等人进了住院部大楼,马力打通了宁光明的电话。   宁光明听了汇报,沉吟片刻,说:“马力,你守在医院,不能让任何人带走楚天舒,我马上派人过来,把他接到武警321医院,由警卫队负责24小时值守。”   李萍在一旁,看宁光明一脸的严肃,问道:“老宁,怎么了?”   宁光明说:“有人冒充警备司令部的人想杀人灭口,嫁祸于人。”   李萍忙问:“啊?孩子们伤着了没有?”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宁馨,而后才是楚天舒和马力。   “没有,幸亏马力和冷雪他们都在。”宁光明说完,立即电话通知警卫队出发,前往人民医院将楚天舒转移到武警321医院。   之后,宁光明又和朱敏文通了电话,郑重其事地说:“政委同志,此案已严重损害了警备司令部的名誉和形象,为了保护好当事人,以便顺利破获此案,我已安排人将楚天舒转移至武警321医院。”   朱敏文说:“老宁,楚天舒是市纪委正在调查的对象,交给部队看管,恐怕不方便吧。”   宁光明说:“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会全力配合市纪委的调查。如果人在我手上丢了,我宁光明负全责。”   朱敏文心里有鬼,无话可说。   三辆军车呼啸着冲出了警备司令部大院,雪亮的灯光划破了城市的黑夜。   此时在龙虎武校里,四名军人气喘吁吁,热汗直流,一个个惊魂未定,少校的衣服撕破了,上尉的帽子跑掉了,两名士兵浑身脏兮兮的,散发出骚臭味,活脱脱就是刚刚打了败仗的溃败之师。   张大帅手握着话筒,不安地说:“师兄,他们早有防备,病房内外都安排了人手,如果不是预先设计好了退路,四个兄弟差点儿全栽进去了。”   对方吃惊地说:“什么?失手了?不可能吧?”   “师兄,是真的。”张大帅哭丧着脸说:“楚天舒识破了我们的计谋,那个女的很厉害,我们两个人都对付不了。还有,遇上真当兵的了,要不是我几位弟兄身手好,怕已经成了他们的活口。”   对方说:“大帅,为什么不在现场下手?”   张大帅看了几个狼狈不堪的家伙,说:“师兄,当时要是下手,那女的肯定要拼命,恐怕真脱不了身,那就全完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事已至此,不可久留了,带着弟兄们出去避避风头吧。”   “好。”张大帅说:“师兄,你放心,无论怎样也绝不会连累你,别的不敢讲,弟兄们这点义气还是有的。……嗯,师兄,抽空你替我去看看老娘。”   “兄弟,我知道。”对方说:“大帅,你也放心,老娘我会照顾好的,等事情过去了,我再通知你们回来。”   “谢谢师兄。”张大帅挂了电话,抬头一看,时针已指向十二点时,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四个人说:“弟兄们,收拾一下,跑路。”   楚天舒连夜被警备司令部的车接到了武警321医院。   宁光明坚持了办案原则,没有给楚天舒提供特殊的待遇,还是按照在人民医院的老套路,隔绝了他与外界的联系,范胖子和毛瘦子与楚天舒住在一个病房,既是看守,也是陪护。   经过了人民医院里的一场虚惊,范胖子和毛瘦子终于看清了楚天舒的能量,也预感到专案组的使命很快就要结束了,他们拼老命地和楚天舒套近乎,作检讨,求原谅,从早到晚把楚天舒当皇帝一样地供着,早上抢着去打饭,晚上抢着打洗脚水,闲来无事给楚天舒按摩,把个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熨熨贴贴的。   楚天舒养伤的日子是过舒坦了,但是,事情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何天影的一个变招让形势发生了重大的转折。      第737章 用心良苦      三天之后,青原市的两会如期召开了。   下午三点,两会预备会议在青原大礼堂召开。   会议由市委书记、市人大主任朱敏文主持,伊海涛、唐逸夫、郭鸿泽等市委常委、人大副主任、政协副主席等全体出席。   会议完成了既定的议题之后,朱敏文做会议总结,再次强调了保证两会圆满成功的重要性和艰巨性。   他针对近期发生的一系列不正常事件,对公安局和纪委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并指出:“任何人想要破坏青原稳定团结的政治局面,干扰两会进程尤其是选举的顺利举行,都必须不遗余力毫不留情地予以坚决打击。”   朱敏文目光扫过全场的时候,特意在伊海涛的脸上停留了一秒钟。   伊海涛面无表情,心中忍不住骂道:说得他妈的冠冕堂皇,还不是一副做贼心虚的丑恶嘴脸。   接着朱敏文做了具体指示,要求各位常委要多与两会代表接触,交流沟通,及时掌握代表们的思想动态;要求宣传部们加强网络监督,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值班,清除不利于两会召开的言论;要求公安部门组织警力,二十四小时保持战备状态,保证整个会议期间的安全和秩序;要求信访部门与各部门通力配合,切实做好重点目标的防范工作,严控群体事件的发生……   每个对应部门的负责人,都严肃地记录着朱敏文的指示,纷纷态度坚决地接受任务。虽然这些部署都是正常的保障防范措施,但是联想到两会之前发生的一系列的变故,看着朱敏文如临大敌的严峻面孔,不少人的心里不免有些微微不安。   最后,朱敏文郑重地宣布:省委省政府对青原两会的召开非常重视,安排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林国栋同志坐镇青原督导两会。   林国栋?不是何天影吗?怎么临阵换帅了?   会场内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伊海涛腮边的肌肉跳动了几下。   唐逸夫提前两天就获得了消息,就在得知王致远撤回对楚天舒受贿指控的第二天,何天影突发急病住进了医院,省委不得不临时调整了督导青原两会的人选,改由林国栋前来坐镇。   刚刚获悉消息的时候,唐逸夫着实紧张了一阵儿,不过,蓝光耀一句轻描淡写的提醒,让他很快明白了过来,只有林国栋才能确保青原两会的成功,确保自己顺利当选。   林国栋提议的人选伊海涛出了事,临时换上了唐逸夫,何天影玩了一手漂亮的金蝉脱壳,可谓是用心良苦。   设想一下,如果青原两会开成了一团糟,省委确认的唐逸夫不能当选,林国栋回去如何向省委交代?省委会怎么看待他?他是省委组织部长,这点儿组织观念和组织原则都没有,还像个组织部长吗?还能有机会当上省委副书记吗?   唐逸夫暗暗得意的同时,又为何天影的这巧妙高明的一招拍案叫绝:领导到底是领导,看来林国栋还不是何天影的对手!   吃过晚饭,楚天舒靠在床头,闭着眼睛享受着范胖子和毛瘦子的周到服务,算算时间,今天应该是青原两会召开的日子,脑袋里便想象着唐逸夫被代表们唾弃时的狼狈样,嘴边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正得意间,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来了。   微微张开眼皮,楚天舒吓了一大跳。   林国栋正站在床前,一脸慈祥的笑容。   楚天舒以为产生了幻觉,用力揉了揉眼睛,睁眼再瞧,的确是林部长,身后还跟着唐逸夫,还有他的秘书许文俊。   许文俊微笑着朝楚天舒点点头,将手里的果篮和鲜花搁到了床头柜上。   范胖子和毛瘦子自觉地退到了一旁。   楚天舒忙起身想要下床,林国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林部长,您怎么来了?”楚天舒呆呆地看着林国栋,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悄悄掐了一把大腿:疼!这不是在做梦。   莫不是唐逸夫意识到了自己对他的威胁,这才搬动林国栋,想要施加影响?   许文俊把范胖子和毛瘦子带了出去。   唐逸夫给林国栋搬过来一个椅子。   林国栋坐在了病床前,握住楚天舒的手,关切地说:“我来青原出差,得知你住院了,特意过来看看。小楚,怎么样,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问候,竟惹得楚天舒心酸不已,仿佛走失多时的孩子重又见到了亲人,委屈的泪水差点儿都流出来了。   可当着唐逸夫的面,楚天舒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脆弱,他若无其事的说:“没事没事,不过一点儿皮外伤。”   林国栋也不问楚天舒怎么受的伤,估计他什么都知道了,用不着浪费口水多问。他点着头道:“没事就好,没事我就放心了。”   楚天舒说:“谢谢林部长……和唐市长的关心。”   唐逸夫说:“小楚啊,得知你住了院,林部长连晚饭都没顾上吃,一抵达青原就带着我赶过来了。”   一听就知道,唐逸夫这话过于夸张近乎献媚了!我又不是林部长的亲人,受伤住院,他凭什么饭都顾不上吃?说生怕青原选举出乱子,你唐逸夫当不上市长,这还差不多。   可这话是不好明说的,楚天舒只有作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林国栋说:“小楚,逸夫同志也非常关心你,我一说要来看你,他就一定要来,一路上都在说,让你受委屈了。”   唐逸夫一个劲儿地冲楚天舒点头,以示赞同林国栋的说法。   林国栋缓缓回过头来,对唐逸夫说:“逸夫,我想和小楚单独谈谈。”   唐逸夫弓着身子,倒退着退了出去,把病房的门轻轻带上了。   来到门外,唐逸夫还是忐忑不安。   接到林国栋之后,听说他要来看望楚天舒,唐逸夫的脑袋里当时就嗡地一响,一时搞不清林国栋会是什么意图,忙说早就想去看看小楚,一直抽不出时间来,正好陪同林部长去一趟。   现在,林国栋又要单独和楚天舒谈谈,唐逸夫更是一头雾水,捉摸不定,不知会谈些什么,又将会发生些什么。   楚天舒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副处级干部吗?林国栋为何要把他那么当回事,不仅要亲自来看望,还要单独接见面谈?要知道,就是市委常委一级领导想享受这个待遇,都不可能享受得到。   许文俊远远地站在了靠近楼梯的位置,既控制着范胖子和毛瘦子不要乱走动,也防止有其他的人突然闯过来打扰林国栋与楚天舒的谈话。   楚天舒到底会是何居心?他是不是已握有什么把柄,足以让我难以当选?细想楚天舒应该没这个能耐吧?林国栋又会怎么想,怎么做?   唐逸夫急得浑身冒出了冷汗,可他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走廊里来回踱步。他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惶惶不可终日,不时偷偷望一眼那扇浅白色的门。   那扇门无情地紧闭着。   林国栋松开了手,坐在楚天舒的面前,轻声说:“小楚,我这趟来是受省委指派来督导青原两会的召开,可能要呆上几天了。青原的情况一直比较复杂,我心里也不太踏实,万一两会开得不成功,还真不好向青原人民交代啊。”   林国栋的话说得含糊,用意却是非常明白的,楚天舒还能不懂?可他又能说什么呢,只得说:“有林部长亲自坐镇,两会一定会取得圆满成功的。”   “但愿如此吧。”林国栋这么说着,却摆了摆手,说:“小楚,我知道你这些天吃了不少的苦头,可你不仅没有屈打成招,还冒着生命危险获得了被诬陷的证据,勇气和胆识可嘉呀。”   这一席话说得楚天舒几乎快要糊涂了,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只呆呆地坐在床边发愣。林国栋难道有闻家奇那样的本事,能够未卜先知?   林国栋看着楚天舒发呆的样子,一改平日里的严肃,仿佛又回到了上次在书房里给楚天舒题字的状态,站起身来,笑呵呵地说:“呵呵,我还知道,你收集了一些材料,准备让人在两会代表中散发,有这么回事吧?”   既然林国栋什么都知道,楚天舒也就用不着顾忌和害怕了,他抬起头来,看着林国栋,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林部长,唐逸夫的候选资格来得不明不白,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   林国栋收起了笑容,说:“是啊,让阴谋者尝尝被唾弃的滋味,这自然大得人心,也大快人心,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什么后果?大不了不在官场上混了!   哦,对了。两会开砸了,选举不成功,你林国栋下不来台,没法向省委交代!   难道就因为这,你要劝我放唐逸夫一马?   不!这绝对不能接受!   让唐逸夫人模狗样地选上市长,我这年前年后遭的罪不提也罢,可伊海涛被陷害你就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吗?   楚天舒简直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这个林国栋还是不是原来那个被自己视为正义化身的组织部长。   楚天舒震惊了,林国栋在心底里一身正气的光辉形象几乎坍塌了。      第738章 又惊又喜      凭什么?楚天舒心里涌出了一股激愤,他从病床上下来了,站在了林国栋的面前,斩钉截铁地说:“我不管什么后果,我只要一个结果,那就是让代表们了解事实真相,正确行使他们手中的权力,投出神圣的一票。”   林国栋的脸色严峻起来,直视着楚天舒,声音低沉而有力:“楚天舒,你忘了我给你的题字吗?”   楚天舒立即回答道:“没有!我记得很清楚,人到万难须放胆,该是放胆一搏的时候了。”   林国栋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着楚天舒,问道:“还有一句呢?”   楚天舒愣了一下,说:“事当两可要平心。”   “你呀,叫我说你什么才好!”林国栋怒气冲冲地一甩手,背过身去。   看着林国栋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楚天舒心里犹疑起来,他想起了当时题字的时候,林国栋说过的一番话:“头一句,人到万难须放胆,这个不用我多说,你是做得到的,我要提醒你的是,事当两可要平心,要学会拿得起放得下,三思而后行。”   我做错了什么吗?楚天舒玩味了这一番话的意思,还是很不服气,他略有些胆怯地问道:“林部长,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难道不是‘万难’,还是‘事当两可’吗?”   林国栋缓缓地转过身来,严厉地说:“小楚,按照你的设想,是可以阻止某个人当选市长,但是,你替其他人想过没有,你图这一时的痛快,会让多少人从此丧失掉他们的政治生命。”   楚天舒沉默了。   连日来,他一直在想的都是如果让唐逸夫在两会上出丑,不让他的阴谋得逞,还真没有想过其他的后果,更没有想到会有人为此丧失政治生命。   经过林国栋的敲打和提醒,他终于明白过来,那些在两会上帮着自己散布传播材料的简若明等人,他们也是在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唐逸夫固然会声名狼藉,但是,简若明等人呢?也肯定要落一个破坏选举的罪名,就此在政治舞台上消失。   楚天舒惭愧地低下了头。   林国栋语重心长地说:“小楚,唐逸夫确实不是我心目中的市长人选,也希望像伊海涛这样的干部来主政青原。但是,官场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不能由着我们感情用事。我今天来看你,并不仅仅是在为我个人打算,也是在维护一个政治大局。”   楚天舒冷汗淋漓,心里不停地打着鼓,为自己的鲁莽而深深地自责,他抬起头来,惴惴不安地说:“林部长,我错了,您批评我吧。”   “呵呵,我今天可不是来批评你的哟。”林国栋再次笑了,他拉着楚天舒坐下来,说:“临近两会突然更换市长人选,这在全省乃至全国都少见,已使东南省的形象大受损害,如果再把更换的人选选下去,岂不轰动全国,让青原市成为窝里斗的反面教材?我记得十多年前在乐腾市曾发生过一件官员内讧的烂事,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不良影响还没有消除,当时的组织部长到现在都脸上无光,抬不起头来。小楚啊,你不会让我重蹈前任的覆辙吧。”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愧疚地说:“林部长,您要这么说,我就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不至于,不至于。”林国栋摆摆手,坚定地说:“个别人为了达到个人的政治目的,采取了一些不正当的竞争手段,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错误的,应该受到惩处。但是,那些置党纪国法于不顾,与不法商人相勾结贪赃枉法,欲置你于死地而后快的人,才是危害党和人民利益,必须坚决铲除的腐败分子。”   楚天舒的心怦怦直跳,林国栋为什么会这么说,他这指的是朱敏文吗?   对于唐逸夫想当市长玩了一些阴谋诡计,楚天舒一直耿耿于怀,听了这番话之后,想想自己帮着伊海涛与他竞争的所作所为,似乎也并不全都是见得了光的行为,这么一换位思考,心里稍稍释然了。   楚天舒突然叫道:“哎呀,林部长,我得想办法通知到我的女朋友,让她不要再有所动作,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林国栋大笑了起来,说:“哈哈,是不是向晚晴啊?”   楚天舒又是大吃一惊:“是啊,林部长,您怎么知道的?”   “小楚,你获取的那些材料,她都交给我来了,你可不要怪她哟。”林国栋难得地开起了玩笑,此时此刻,他不再是那个一脸威严的组织部长,而是一个平易温和的长者。   楚天舒完全蒙了。   如果没有前面的一番谈话,楚天舒得知向晚晴把资料交给了林国栋,一定会暴跳如雷地质问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冒着生命危险弄到的东西,凭什么你要交给外人?失去了与唐逸夫较量的有力武器,我岂不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心想事成当选市长?   楚天舒傻乎乎地问道:“林部长,那我还要不要跟晚晴说?”   “哈哈,”林国栋笑得更厉害了,他指着楚天舒问道:“晚晴说得真没错,你犯起傻来真是傻得可爱,你就没打算问问,晚晴为什么会把资料交给我?我和晚晴到底是什么关系?”   楚天舒顺嘴就问:“哦,对呀,林部长,您和晚晴是什么关系?”   林国栋几乎是捧腹大笑了,笑得楚天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过了一会儿,林国栋止住笑,说道:“傻小子,晚晴没跟你说过,她还有一个不怎么关心她的舅舅。”   “说过啊,可她……”楚天舒终于明白了:林国栋是向晚晴的亲舅舅!   楚天舒又惊又喜,他知道向晚晴现在唯一的亲人就是她的舅舅,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位舅舅就是担任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的林国栋。   楚天舒的额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毕竟是头一回见到向晚晴家的长辈,多少有点新女婿进门的感觉,换了哪一个男人都难免会发憷。他局促不安地说:“对不起,林部长,我……”   林国栋故意板起脸来,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哎,小楚,现在又没有外人,你还喊我部长?”   楚天舒挠了挠后脑勺,笑道:“舅舅。”   林国栋说:“天舒,于公于私,你可都要支持我的工作哟!”   楚天舒忙说:“是。”   “这就对了。”林国栋笑了,他站起身来,半开玩笑地说道:“天舒啊,我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外甥女,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可饶不了你哟。”   楚天舒的心情放松了下来,笑道:“舅舅,我哪敢哪,只要晚晴不欺负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呵呵,也是啊。”林国栋压低了声音,一脸无奈地说:“这丫头厉害得很,她想好了的事情,有时候我都拿她没办法。”   楚天舒也开起了玩笑,说:“嘿嘿,舅舅,以后我受了欺负,可以找您投诉吧。”   “行!”林国栋拍了拍楚天舒的胳膊,笑着说:“那就说好了,从今天开始,我们算正式结成同盟,以后共同对付这丫头。”   “舅舅,这个……我可不敢,您替我主持公道就行了。”   “哈哈,看你胆子不小的,怎么,还是怕我家晚晴啊?”   两人同时大笑了起来。   随后,林国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说:“我该走了,你好好养伤,等两会开完了,我让晚晴来接你出院。”   楚天舒双手握住林国栋伸过来的手,激动地说:“谢谢舅舅。”   房间里谈得火热,不时有笑声传出来,可把外面的唐逸夫吓坏了,来回踱步的时候,腿肚子直抽筋,脆弱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也不知到底是凶是吉。   仿佛过去了一万年,里间的门终于打开了,林国栋和楚天舒终于现身。   林国栋对楚天舒的态度出奇的好,与他握手时还在叮嘱他注意休息,好好养伤。可一转身看见了唐逸夫,便冷着脸,说:“走,回去吧。”   许文俊小跑着过来,探头向楚天舒挥了挥手,拎着包紧跟在林国栋和唐逸夫的后面,快到电梯的时候,才紧走几步,上前按了下行键。   林国栋一直板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唐逸夫一眼。   唐逸夫的心里就像有十五只吊桶在打水,七上八下:林国栋到底和楚天舒谈了些什么?为什么在屋里还谈笑风生的,一出门脸色就这么难看呢?莫不是楚天舒说了自己什么坏话,这选举还能成功吗?   唐逸夫心怀忐忑,却又不敢多问,只得勾着脑袋,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林国栋身后。   路上,他还想借着问候楚天舒身体状况的话题试探试探林国栋的口气,弄清楚天舒究竟说了些什么。   可林国栋坐在车里,阴沉着一双难以捉摸的眼睛,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唐逸夫讨了个没趣,失去了多嘴的勇气,垂头丧气地不再说话了,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这才发觉背上已经湿透,内衣沾着皮肉,极其的难受。   车到青苑宾馆,朱敏文带着四大家的领导们迎了出来。      第739章 不眠之夜      今晚,注定是一个好多人都难以入睡的不眠之夜。   林国栋等人一进电梯,范胖子和毛瘦子喜滋滋地凑了过来,抢着向楚天舒献媚。   范胖子用羡慕嫉妒恨的语气问,楚主任,刚才那位应该是好大的领导吧。   毛瘦子鄙夷地看了范胖子一眼,说,那还用问,别人我不认得,唐市长我是见过的,见了大领导弓着腰陪着笑脸,人家还不爱搭理呢。这位领导肯定比市长大多了。   楚天舒懒得和他们多啰嗦,靠在床头,双手放在脑后,任由他们两个在那里自说自话。   范胖子说,楚主任,开饭,你想吃什么,我上食堂打饭去。   毛瘦子说,胖子,你废什么话,捡贵的打就是了。得,你呆着,我去。   两个人还装模作样地抢开了碗筷,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好像抢的是一个聚宝盆一般。   楚天舒懒洋洋地说,别烦我,你们一起去吧。   范胖子瞪了毛瘦子一眼,说,走,别打扰楚主任领会领导指示。说完,两人欢天喜地地打饭去了。   夜色深沉。   范胖子和毛瘦子早已睡着了。   胖的如死猪一般,打着不小的鼾声;瘦的吧嗒着嘴说着梦话,嘟嘟囔囔的好像在乞求楚天舒的原谅。   楚天舒合着双眼,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幸亏向晚晴及时将材料交给了舅舅林国栋,要不然的话,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意孤行,固然可以让唐逸夫丢人现眼,但图了一时的痛快,却不知道会害了多少人啊。   自己姑且就不说了,帮着传递资料的向晚晴,在代表们散发材料和串联的简若明、苏幽雨,拒绝按上级意图投票的靳洛冰等代表,更要命的是,督导两会的林国栋也将处于非常被动的状态;……   楚天舒啊楚天舒,看来你在政治上还幼稚得很哪!   懊恼和庆幸交织在一起,让楚天舒久久不能平静……   在“云晴美体”的办公室里,向晚晴坐在电脑前,捏着鼠标看着整理好的资料在发呆:这会儿楚天舒在干什么?他会不会责怪我把他辛辛苦苦弄到手的资料交给了舅舅?他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舅舅能说服他吗?如果……   在人民医院的医生值班室里,白云朵抱着手臂站在窗前,望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飘落在玻璃上,默默地在想:楚天舒伤口换药了吗?有人帮他传递消息吗?他会不会再被带走啊?什么时候他才能重获自由呢?……   在青苑宾馆最豪华的大套房里,林国栋坐写字台前,橘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庞上,抓着几分材料的手在微微颤抖:青原市纪委可能真办了一件冤假错案,唐逸夫在其中到底起了多大的作用?朱敏文作为青原市的一把手,为什么要推波助澜,难道他真的像楚天舒推测的那样有什么难言之隐?除了生活作风方面不够检点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违法乱纪的问题?……   他扔下了手里的材料,站起身,摸着下巴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脑子里又开始思考另外的问题:伊海涛下一步怎么安排,可不能让老实人受苦受累受委屈,最后还吃了亏啊;楚天舒是一棵好苗子,是不是该让他到基层去历练历练?……   两会代表已经分别入住了青苑宾馆和凯旋大酒店,简若明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立不安:楚天舒现在怎么样了?向晚晴的材料整理好了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不会又有新的变故吧?靳洛冰、童丹元、闫志勇他们已经暗地里联络好了,还不开始行动可能就来不及了?   ……   苏幽雨忙完了领导们的夜宵,坐在工作人员的值班室里,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代表们的住地监控得这么严,楚天舒的计划能成功吗?如果这一次不能把朱敏文和唐逸夫拉下马,今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呀?……   杜雨菲穿着睡衣,歪在床头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岳欢颜提供的信息有误,户籍档案中查到了十几个刘紫琼,只有一个出国在外,可去的国家并不是米国而是新加坡,在青原的社会关系也非常清楚,远在米国的那个刘紫琼根本就与青原官场毫无关联?朱敏文的前妻是去了米国,但并不叫刘紫琼,会不会是出国前改的名,可档案中并无这项纪录啊,难道是已经销毁了?   ……   宁光明、李萍和宁馨一家三口围坐在客厅的沙发边。   宁馨说,爸,你为什么不让我哥和外界联系?他明明是无辜的。   宁光明说,丫头,小楚有没有问题,专案组会调查清楚的。老爸只能保证他的生命安全,作为一名老党员,最起码的组织原则还是要讲的。   李萍说,唉,天舒这次可遭了大罪了。   ……   在世外桃源的别墅楼上,楚妈妈抱着小聪聪,轻轻地拍打着,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电视上说两会都要召开了,这政府工作报告应该写完了呀,天舒为什么还一点消息都没有,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正在收拾婴儿床的谭玉芬说:阿姨,我听梦蝶说,她和冷雪前天去青原见到了天舒,他正忙着接待会议代表呢。冷雪留在青原照顾他,已经说好了,忙完了开会的事,一起回来看您。   楚妈妈逗着小聪聪说:玉芬,我也就是随便叨咕叨咕,他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吧。哦,哦,小聪聪,奶奶带你睡觉觉了。   ……   在丹桂飘香的客卧里,冷雪穿戴整齐,保持着随时待命的状态,她躺在床上,心里记挂着孩子,又放心不下楚天舒:武警医院的防范措施够严密吗?要是再有人冒充军人闯进去想谋害他可怎么办?梦蝶姐能稳得住奶奶的情绪吗?……   飞机在太平洋上空浓浓的云层中穿行,不时发生着强烈的颠簸,岳欢颜抱着LV小包,身上盖着薄薄的毛毯,强忍着孕后的眩晕和呕吐,望着舷窗外的蓝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快,早一分钟把收集到的资料送到青原,楚天舒就可以早一天得到解脱。   岳欢颜接到吴梦蝶的电话之后,专程转机飞赴米国,前往刘紫琼所在的城市,通过摩丹集团米国分部的关系,找到了刘紫琼儿子就读的大学,拍下了他们母子俩在某餐厅就餐的照片。   ……   这会儿,更睡不着觉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候选市长唐逸夫。   吃完晚餐,林国栋谢绝了所有人汇报工作的请求,径自回了套房,关上了房门。   唐逸夫在各代表团的住地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青苑宾馆,一直等到了十点多,给许文俊发了信息,得到了林国栋已经休息的回复,这才很不情愿地出了宾馆。他抬头望了眼迷茫的夜空,然后朝不远处的市委大院挪去。   一阵夜风吹来,唐逸夫不觉打一个冷战,脑袋里又晃过林国栋那阴沉的眼神。   楚天舒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两会的议程能不能顺利完成?最后的选举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这次两会与以往相比一开始就非同寻常,此前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带来了诸多的不确定因素。   最让唐逸夫不安的是,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起着作用。至于这是股什么力量,到底来自哪里,将产生怎样的威力,更是无从形容,没法说清,只觉得它明明就在身边,你想看又看不见,想摸又摸不着。   唐逸夫是官场老手,政治敏感性不低,感觉得出这股力量的存在。他特别担心这股力量会以某种不可预料的方式出现,进而摧毁代表们的意志。   为防患于未然,避免出乱子,他已做了大量工作。亲自找过各代表团团长及信得过的代表谈话,降低姿态听取情况,交心通气,向代表们传递一个信息,请求他们自始至终与市委保持高度一致,不折不扣地完成两会各项议程。   另外,唐逸夫又安排黄如山、郝建成、付大木等心腹,密切关注代表们的动态,发现什么不对的苗头及时报告,以便妥善解决,以防意外发生。   当林国栋下车伊始就提出要去看望楚天舒时,唐逸夫就隐隐意识到,这股无形的力量似乎与这个人有着某种联系,于是,强烈要求陪同林国栋前往医院看望,从探望之后林国栋阴沉的脸色和冷漠的态度来看,形势似乎不容乐观。   是啊!为了竞争市委副书记一职,林国栋和何天影已经成为了对手,他得知了自己采取不正当的手段挤垮了他看好的伊海涛,怎么肯心甘情愿地替你唐逸夫作嫁衣裳呢?   想到这,唐逸夫不禁又打了个冷战,他裹进了衣服,心事重重地继续往前走。   也许不至于吧?唐逸夫自我安慰道,林国栋是组织部长,不会不懂这基本的组织原则,非要违背省委的意图把自己搞下去,青原的选举失败了,那他怎么回去向省委交代呢?   唐逸夫的脑海里马上有一个声音反驳道:你唐逸夫搞了阴谋诡计,我林国栋掌握了真凭实据,为什么还非要让你当选?!   林国栋手里有真凭实据吗?   有吗?没有吗?      第740章 痛苦纠结      唐逸夫内心纠结得要死,简直是痛苦不堪,他走过夜色迷离的林荫道,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地,猛一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市委大楼前。   原来他只顾着想心事,走进了市委大院还恍然不知。   反正回家也别想睡着,干脆上办公室坐坐,静一静心,想一想应对之策。   大楼里,还有不少的工作人员在加班。   走出电梯,楼道里灯影昏沉,常委值班室门口闪着惨白的灯光。   唐逸夫打开办公室的门,往办公桌后的高背沙发上一躺,合上双眼,想静一静翻滚的思绪,林国栋那难以捉摸的眼神又在面前晃悠起来。   唐逸夫有些受不了,猛地睁开眼睛,顶灯很刺眼,也让人不舒服。他站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户,外面是万家灯火,闪闪烁烁,美妙而神奇。   市委大院处于青原城区高处,站在七楼上面眺望,全城尽在眼底。   唐逸夫想着自己有可能成为这座城市的主政者,不由得一阵热血沸腾。   他极目远眺了一番,又将目光收回,停留于青原大礼堂的方向。   大礼堂笼罩在彩色的灯饰里,辉煌壮丽。再过几十个小时,选举就会在那里隆重举行,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将成为新一任青原市长。   这是不出意外,万一出了意外呢?   唐逸夫不敢往下想,关上窗户,低垂了脑袋回到桌边,拿过话筒去打梁宇轩的手机,他要问一问,专案组到底调查出了一个什么结果,又对楚天舒做了些什么。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啊!   还没按完号码,有人敲门,正是梁宇轩。   唐逸夫过去打开门,梁宇轩上气不接下气道:“唐市长,从下午开始给您打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后得知您在青苑宾馆就餐,我就一步不离地守在大堂里,被尿憋得受不了,才上了趟厕所,恰好你们离开了。我只好回了办公室,望见您办公室亮了灯,赶忙跑来了。”   唐逸夫这才想起手机一直是关着的。   跟着林国栋去看望楚天舒,唐逸夫把手机关了,从武警医院出来之后,一直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再没想起过要开机。   唐逸夫看定梁宇轩,先发制人问道:“老梁,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梁宇轩点点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唐逸夫。   “唐市长,我来向您作检讨。”梁宇轩得知唐逸夫下午陪着林国栋去医院看望了楚天舒,估计刑讯逼供的事瞒不住,他已经好几次被朱敏文骂得狗血淋头,不敢再去触霉头,就惦记着找机会向候选市长唐逸夫说明情况,以求自保。   唐逸夫把脸一沉,问道:“你犯了什么错误?”   梁宇轩说:“少数专案组的成员在审讯的过程中,没有做到文明执法,采取了体罚等不正当手段,给工作带来了被动,造成了恶劣影响,我作为专案组的组长,应该承担主要领导责任。”   唐逸夫打量了梁宇轩几眼,说:“仅仅只是体罚吗?我今天陪林部长去看望了楚天舒,好像伤的不轻呢。我听说,要不是抢救得及时,恐怕连命都丢了。”   梁宇轩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搞不清楚唐逸夫掌握了多少真相,只得硬着头皮说:“唐市长,当时我不在现场,具体情况不是太清楚,据初步调查,可能是胡国斌公报私仇,有一些过激的举动。”   唐逸夫明知故问:“胡国斌为什么要这么干?”   梁宇轩说:“因为,胡国斌是申国章的姨表外甥。”   唐逸夫冷冷地“哼”一声,说:“老梁,你们下手也太没有分寸了。说吧,还有什么其他的违规行为,一起都说出来,要是林部长问起来,我也好替你们开脱几句。”   梁宇轩低声说:“彭慧颖承认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了卫世杰的钱,第二天就退还了,这个细节我们隐瞒没报。”   “太不像话了。”唐逸夫拍了桌子,板着脸斥责道:“你从事纪检监察工作多年,不懂得实事求是的原则?谁给了你们隐瞒不报的权力?你们简直就是知法犯法,错上加错。”   被唐逸夫吼了一通,梁宇轩的心里反而踏实了。   但凡跟着唐逸夫的人都知道,犯了错误的时候,被他训斥得越狠,事情越可能有转机,如果他轻描淡写地说几句,那就离倒霉不远了。   梁宇轩低垂着脑袋站在那里,做出了一副虚心接受批评的姿态。   唐逸夫训斥完了,示意梁宇轩坐下,又问:“这些情况,朱书记知道吗?”   梁宇轩抬起头,舌头舔了一下嘴唇,不敢回答。   唐逸夫没有再追问,梁宇轩欲言又止的样子,相当于是默认。他停顿了一下,又问:“当天晚上,有一队军人冲击了莲花招待所,这又是怎么回事?”   梁宇轩便把军人以追查一条军犬为名,在莲花招待所闹腾了一番,最后顺手牵羊带走了楚天舒的那块手表等经过叙述了一遍。   唐逸夫很是奇怪,军人们冲击莲花招待所,只带着了楚天舒的一块手表,这仅仅是顺手牵羊吗?不可能!这其中一定另有图谋。他问道:“手表,什么样的手表?”   梁宇轩看来是早有准备,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卷宗,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照片,拍摄的是专案组收缴被调查人的物品。他指着上面的一块手表,嘀咕道:“唐市长,就是这款手表,据说是进口的,估计有点值钱吧。”   唐逸夫盯着照片看了几眼,觉得这款手表与一般的手表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稍稍显得厚一点,结构也相对复杂一些,他想了想,说:“照片你手机还有吧,这张就放我这儿吧。”   “有,还有。”梁宇轩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答应道。   唐逸夫换了和缓一些的口气,说:“老梁,在办案的过程中,专案组在个别原则上把握得不够准确,这是十分错误的,必须深刻反省和检查。不过呢,你也是执行市委的决定,上有组织和领导,下有直接责任人,你也不要背太大的心理包袱,如果确实办了冤假错案,及时纠正就是了。”   梁宇轩顿时豁然开朗,他马上明白了,唐逸夫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刑讯逼供的直接责任人是胡国斌,断章取义的做法是请示过朱敏文的,现在要做的是,及时纠正冤假错案。如此一来,自己或许可以蒙混过关。   他一叠声地说:“多谢市长批评。”然后,退出了唐逸夫的办公室。   梁宇轩一走,唐逸夫立即给郝建成打了个电话。   郝建成正在两会代表住地附近检查安全防范措施的落实情况,接到唐逸夫的电话,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他的办公室。   因为穿了制服,郝建成进门先给唐逸夫敬了个礼,问道:“老板,有什么指示?”   “建成,来,坐。”唐逸夫给郝建成泡了杯茶,拉着他在沙发上并排坐下,拿着梁宇轩留下来的照片,问道:“建成,你见过这款手表吗?”   郝建成端详了一番,说:“这是米国产品,带有摄像功能。”   唐逸夫说:“你肯定?”   “肯定。”郝建成用力点点头,说:“这是米国早期间谍的用品,我在中米警官交流的时候见过,后来淘汰了,成了新闻记者的抢手货。”   唐逸夫心里大致有数了,冲击莲花招待所的军人就是冲着楚天舒的这块手表去的,这里面一定录下了非常有价值的东西。照这么分析,手表已经落到了楚天舒的手上,他很可能掌握了一些能为自己翻案的材料,在等待适当的时机抛出来。   唐逸夫不由得紧张起来。   什么是适当的时机?   当然是选举之前啊。   果真如此的话,那自己这个市长的位子就岌岌可危了。   唐逸夫想了想,又问道:“建成,前两天在人民医院,有一伙军人要营救楚天舒,这个案子侦办得怎么样了?”   郝建成一惊,没有回答唐逸夫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老板,是林部长在过问吗?”   唐逸夫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郝建成四下看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压低了声音说:“老板,这根本不是营救,我看像是嫁祸于人的绑架。”   唐逸夫急忙问道:“此话怎讲?”   郝建成说:“那几天,我负责医院附近的监控,可在那天晚上,布控的人突然被调离了现场,等接到报案,我赶到医院,那伙军人已经逃跑了,至今下落不明。两会召开之后,全部的警力都安排在维护会议秩序上,这个案子恐怕又要不了了之了。”   “哦。”唐逸夫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能调动郝建成这个副局长的除了局长龙啸天还能有谁?青原市范围内,能指挥得动龙啸天的除了朱敏文还能有谁?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楚天舒呢?   唐逸夫话锋一转,问道:“建成,上次你跟我说过,楚天舒在查一个叫刘紫琼的女人,我让你把她的档案悄悄复印一份,你办好了吗?”   郝建成得意地一笑。      第741章 反戈一击      “办好了,我随身带着呢。”郝建成从口袋里掏出几页纸来,放在了唐逸夫面前,表功地说:“老板,幸亏你指示得及时,吴新元报告说,现在有个叫杜雨菲的警察又暗中在查,这份档案已经找不到了。”   唐逸夫并没有看,而是问:“杜雨菲和楚天舒什么关系?”   郝建成说:“她是他的前女友。去年被派到南岭县任职,可好像他们还藕断丝连着。”   唐逸夫终于恍然大悟,龙啸天安排人去绑架楚天舒,应该是朱敏文坐不住了,急于要嫁祸于人、杀人灭口。   唐逸夫不敢再往深了想,又问道:“建成,代表们的情况怎么样?”   郝建成说:“报告老板,据我观察,简若明、靳洛冰、闫志勇等人比较活跃。”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唐逸夫心里一激灵,郑重其事地说:“建成,你亲自盯紧点,关键时刻,出不得任何差错啊。”   郝建成心领神会,他站起来,又啪地敬了一个礼,大声地说:“是!建成明白,任何人想要破坏老板当选市长,我第一个不答应。”   唐逸夫挤出来一个笑容,摆摆手,说:“好了,你先忙去吧。”   打发走了郝建成,唐逸夫打开了办公桌上的台灯,关了刺眼的顶灯,颓然窝在了办公椅里,太阳穴突突地跳,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了自己的脖子,令人喘不过气来。   怎么办?   如果林国栋决意不肯放过自己,那后果就不仅只是前功尽弃,市长当不成,一定会让自己在青原官场上身败名裂,从此不得翻身!   政治的博弈,一旦下了决心,谁也不会心慈手软。   向何天影求助?   唐逸夫沮丧地摇了摇头,暗道:到了这个时候,何天影已经是鞭长莫及了。如果他肯救自己于水火,就不会以生病为借口逃避督导青原的两会了。   何天影都靠不住了,那还有谁能救得了自己呢?   朱敏文?唐逸夫马上苦笑着摇头:他自己恐怕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能力顾得上你唐逸夫啊!   唐逸夫思前想后,最后的思路又回到了原点。   解铃还须系铃人。现在唯一的出路,便是寄希望于林国栋能放自己一马。   可你唐逸夫跟林国栋是什么关系?你对他有什么帮助?他凭什么要放你一马?   难!太难了!   那……难道只有坐以待毙吗?   不!决不!   唐逸夫双手一按桌子,猛地站了起来。   事已至此,只能自己救自己了。唐逸夫咬着牙,脑子里蹦出了四个大字:反戈一击。   唐逸夫顾不得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起身收拾了一下,拎着公文包出了办公室,冒着夜色中的冷风,又返回了青苑宾馆,在给他安排的房间里,拨通了许文俊的手机。   许文俊的房间就挨着林国栋的大套间。   青苑宾馆的这间套房是专门为接待高层领导设计的,隔壁是一个标准间,有一个侧门与大套房相通,这是为了工作方便,专门供秘书或随从人员住宿的。   林国栋还在房间里研究材料,许文俊自然不敢自己睡大觉,他人在上网,耳朵却听着外面的动静,手机响起时,他正准备通知范青青给林国栋准备点夜宵。   一看号码是唐逸夫,许文俊嘀咕道:“深更半夜来什么电话,不是告诉他林部长已经休息了吗?”   唐逸夫说:“许秘书,你好,我是唐逸夫。我要见颜部长。”   “您好,唐市长,林部长已经休息了。”这是林国栋交代过了的,唐逸夫求见先拒绝了再说。   唐逸夫说:“我有情况向林部长汇报,麻烦你务必帮我通报一声。”   许文俊说:“什么情况?”   唐逸夫说:“重要情况。”   许文俊说:“唐市长,到底什么情况,你不说,我不好向林部长禀报?”   唐逸夫沉吟了片刻,说:“有关楚天舒的情况。”   “好,您稍等,我请示一下。”许文俊挂了手机,敲开了隔壁豪华大套房的侧门。   林国栋穿着睡衣,正靠在床头看材料,见许文俊抓着手机进来,抬起了头,笑问道:“小许,是不是唐逸夫求见?”   许文俊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林国栋放下手里的材料,说:“你让他过来吧?”   许文俊转身出门,回到自己的房间,正要拨打唐逸夫的电话,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他打开门一看,正是唐逸夫。   唐逸夫不等许文俊开口,抢先问道:“许秘书,怎么样?”   许文俊说:“唐市长,您跟我来。”说着,领着唐逸夫转到了套房的正门,轻轻地敲了两下,在得到了林国栋的同意之后,才推开门,向唐逸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唐逸夫弓着身子进去了,林国栋穿着睡衣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并没有与唐逸夫握手,只示意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许文俊给唐逸夫泡了茶,又悄悄地退了出来,轻轻地把门带上了。   这一切尽在林国栋的预料和掌控之中。   权衡利弊,总揽全局,林国栋决定说服楚天舒放唐逸夫一马。但是,作为政治斗争的老手,自然不会让唐逸夫白白吃这么一顿免费的盛宴。   所以,林国栋与楚天舒在医院分手之后,故意冷淡了唐逸夫,甚至在与青原市四大家班子成员共进晚餐的时,借故拒绝了唐逸夫的敬酒,散席之后,又径自回了大套房,正眼都没有看眼巴巴的唐逸夫一眼,继续向他无声地施压。   唐逸夫这只热锅上的蚂蚁,终于顶不住强大的精神压力,举着白旗来了。   谈话只进行了短短的十几分钟。   唐逸夫从大套房里退出来,一改十几分钟之前的颓废,迈着坚定而有力的步伐,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踏踏实实地做起了美梦。   ……   此时,朱敏文也是夜不能寐,他坐卧不安,忧心忡忡,正琢磨着唐逸夫陪着林国栋去看望了楚天舒,怎么不来向自己汇报情况呢?   这时,龙啸天悄悄摸进了他的房间。   还没来得及坐下,龙啸天报告说:“老板,唐逸夫刚才去了林部长的房间。”   朱敏文有点摸不着头脑,问道:“这么晚了,他找林部长干什么呢?”   龙啸他说:“还能干啥?肯定是为了选举的事。”   朱敏文用巴掌拍了拍拳头,说:“不对呀,他一下午和林部长在一起,该说的话早该说完了,而且,林部长对他不感冒,这会儿怎么又接见他了呢?”   龙啸天说:“是啊,我也是看不太正常,才跑过来向老板汇报的。”   朱敏文说:“什么不正常?”   龙啸天说:“吃完饭他出去了一趟,十一点多又回来了,然后直接去敲了许文俊的门,进去的时候还无精打采的,出来就趾高气扬了,这……变化得也太快了吧。”   朱敏文说:“你没有看错?”   龙啸天说:“错不了。我习武出身,当过几年侦察兵,又干了几十年的公安,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听龙啸天的口气这么不容置疑,朱敏文轻叹了口气,说:“林部长一来就去看望了楚天舒,唐逸夫不仅没有向我汇报结果,还大半夜里又偷偷跑去见了林部长,这些都意味深长啊。”   听朱敏文说得有些沉重,龙啸天强作笑颜说:“老板,没那么严重吧。唐逸夫想当市长,偷偷摸摸地找林部长疏通疏通也在情理之中吧。”   朱敏文摇着头说:“唐逸夫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为了个人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在东南官场林国栋的务实和清廉是出了名的,以前其他人当组织部长,或多或少都会有买官卖官的负面消息传出来,可在他的任期里却闻所未闻。还有,林国栋力挺的是伊海涛,他没有理由要帮唐逸夫啊。”   龙啸天试探着问:“那老板的意思是……他会反戈一击?”   “啸天,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朱敏文转而问道:“户籍档案处理干净了?”   龙啸天说:“老板,你放心,我亲自去办的,保证干干净净,绝对没有留一点儿蛛丝马迹。”   “那就好。”朱敏文满意地点点头,停顿了一下,又说:“你那几个师兄弟呢?”   龙啸天说:“当天晚上我就让他们远走高飞了,什么时候回来等我通知。”   “啸天,这个节骨眼上,大意不得啊。”朱敏文阴沉着脸,伸出右手手掌来,然后慢慢地捏成了一个拳头,说:“我觉得,把他们控制在你自己手上,才不会被动啊。”   龙啸天心头一颤。   胖乎乎矮墩墩的朱敏文一年四季总是笑眯眯的,在旁人看来像是一尊弥勒佛,可到了需要心狠手辣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含糊,秦达明就是一个例证。这会儿,又要龙啸天对张大帅等人下手了。   看龙啸天没有说话,朱敏文瞪大了眼睛,说:“啸天,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龙啸天咬咬牙,说:“好,我马上让刑侦支队组织警力,将他们缉拿归案。”   从朱敏文的房里出来,龙啸天站在青苑宾馆的院子里,看着北边的方向,在心里仰天长叹了一声:大帅兄弟,对不住了!   站立在寒风之中,龙啸天潸然泪下。      第742章 见风使舵      青原两会顺利召开,按照既定的计划完成了前两天的各项议程。   选举前夜,青苑宾馆热闹非凡。   朱敏文带着唐逸夫等市委主要领导和人大、政协的主要负责人齐聚小会议室,集体向林国栋汇报选举的准备情况。   林国栋是来督导两会的,他不直接参加会议。这两天为成功实现省委意图,他分别与朱敏文、唐逸夫、郭鸿泽等人谈过话,又专门约见了“因健康原因”缺席会议的伊海涛,交流了小半天的思想。   伊海涛虽然被取消了市长候选资格,但是,他前期在两会代表中做了大量踏实有效的工作,而专案组迟迟又结不了案,而林国栋临危受命前来督导,这引起了代表们诸多的猜测和议论,尤其是作为县区主要领导的代表有不少都是表态支持伊海涛的人,如果他对唐逸夫有想法,真正较起劲来,选举多半会受到影响。   具体怎么谈的,谈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不过,有一个现象可以证明,两人谈得应该还算愉快,林国栋的晚饭没有回青苑宾馆吃,而是单独和伊海涛一起吃的。   尽管如此,林国栋丝毫不敢大意,他与伊海涛吃完晚饭之后,又把市里主要领导召集到小会议室,分析选举形势,研究相关对策,甚至过问了选票的发放和投票箱的位置摆放等等细枝末节,唯恐出现小小的差错,造成不必要的混乱,影响选举的顺利举行。   唐逸夫悬着的心也就落了地,觉得自己反戈一击的选择是正确的,及时的,现在只等着明天走完选举程序,昂首挺胸上任青原市的市长了。   大约九点左右,讨论还在进行,许文俊来到了小会议室,来到林国栋的身边,附在他的耳边,细声说了几句。   林国栋本来严肃的脸色显得更凝重了,他点头道:“好,你让她稍等,我一会儿过来。”   许文俊向朱敏文等人笑笑,以示歉意,然后悄然退出去了。   岳欢颜今天上午抵达临江,吴梦蝶亲自去机场迎接,然后直接将她送到了丹桂飘香。   向晚晴、杜雨菲、吴梦蝶等人与岳欢颜碰了头。   岳欢颜拿出了擎天置业境外汇款账户的资金流向资料,并出示了在米国拍摄到的刘紫琼母子就餐的照片。   杜雨菲看了,不禁摇了摇头,说她查阅了全市十几位刘紫琼的户籍档案,并没有见到过这么一个女人。   向晚晴问,她的户籍档案会不会已经被人销毁了?   有这种可能!   杜雨菲不愧是当过刑警的,她马上转换了思路,下午就找了个由头,直接调取了朱敏文儿子的户籍资料,再回过头来与岳欢颜带回来的照片一比对,马上就发现,米国的刘紫琼应该就是朱敏文的前妻。   整个事件的脉络就非常清晰了。   楚天舒和卫世杰触动了朱敏文不可告人的敏感神经,朱敏文便要置他们于死地,唐逸夫与伊海涛的市长之争,成了朱敏文下手时可资利用且最具欺骗性的烟雾弹。   不了解事实真相的人,包括楚天舒与卫世杰他们自己在内,从头至尾也都被朱敏文蒙蔽了,他们始终把仇恨的矛头对准了唐逸夫,殊不知,这正中了朱敏文的下怀。   无论唐逸夫是否能当选市长,都会来替朱敏文背这个黑锅。   更何况,唐逸夫确实在背后耍了不少的阴谋。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伊海涛和楚天舒等人的倒霉,都是唐逸夫为了争夺市长之位一手制造出来的,没有人怀疑朱敏文会是幕后最阴险的操控者。   向晚晴马上与许文俊联系,得知林国栋正在和伊海涛谈话,便没再打扰,可一直等到晚上九点,林国栋还在主持选举前的准备会议,岳欢颜坐不住了,她和向晚晴带上资料,直接来到了青苑宾馆。   她们进去的时候,正碰上了心急如焚的简若明,向晚晴悄悄把她拉到了僻静处,来不及多说什么,只告诉她情况有变,预定计划取消了。   简若明没有多问,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忙着去和靳洛冰等人联络。   向晚晴带着岳欢颜找到了许文俊。   许文俊不敢怠慢,直接进了会议室,将向晚晴和岳欢颜紧急求见一事向林国栋作了禀报。   林国栋扫视了一眼全场,说:“摩丹集团副总裁岳欢颜专程从法国赶来,说是有重要的资料要面交给我,就在小许的房间里,我去去就来。”   林国栋刚出门,小会议室里就议论纷纷。   一位政协副主席问旁边的郭鸿泽:“岳欢颜是谁?”   郭鸿泽说:“以前省商务厅的一位处长,出了名的官场妖女。”   副主席作恍然大悟状,说:“哦,就是前省政协岳副主席的女儿。怪不得林部长要给她这么大的面子。”   郭鸿泽道:“去年远嫁法国,居然就成了摩丹集团的副总裁了。”   副主席说:“摩丹集团在青原投资不小啊,会不会和世纪阳光有关?”   朱敏文敲了敲桌子,郭鸿泽低下头,捏着一根烟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起身出了会议室。   林国栋没发话,自然没有人敢擅自离去。   烟瘾大的跑到院子里抽烟,年纪大的站起来活动筋骨,无所事事的干坐着喝茶,各位面无表情,嘴上没说,心里却在发问:岳欢颜这个官场妖女怎么这个时候回国了呢?是来给摩丹集团合作伙伴卫世杰申冤的吗?选举在即,林部长怎么会有心思接见她呢?   屋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无疑,唐逸夫是最紧张的,他最怕就是出现新的意外,吓得心神不宁,眼见着选举就要举行了,半路上却杀出个程咬金,岳欢颜从天而降,还突然出现在青苑宾馆。   唐逸夫脆弱的神经绷得更紧了,不知到底是吉是凶,来到走廊里转悠,眼睛却瞟着豪华套房的方向。   难熬的十来分钟之后,林国栋出来了,他客气地将岳欢颜和向晚晴一直送到出口处才转身回来。   众人纷纷回到了会议室,没抽完的烟早掐灭了。   林国栋进来,冷着脸道:“会议就开到这里,大家回去休息吧。”说完,又对朱敏文和唐逸夫说:“敏文、逸夫,你们到我房间里来一下。”   会议还有一些细节没讨论,就这么散了,明天的选举怎么办?莫不是被岳欢颜这么一搅,林国栋没了开会的心情?可选举是大事,心情不好也得应对啊。   众人甚是不解,却又不敢多问,反正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便一个个勾着脑袋,陆续出了门。   来到豪华大套房里,林国栋指着摊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提电脑和几份材料,冷冷地说:“两位请先看看吧。”   朱敏文对电脑不太熟悉,便俯下身子去看那几份材料。   一份是以摩丹集团名义发出来的抗议信,用中法两国文字打印出来的,信中措辞严厉,指责青原市以莫须有的罪名控制了合作伙伴世纪阳光公司的法人代表卫世杰,并对其采取了刑讯逼供等非法手段,给双方合作投资项目带来了重大损失,给摩丹集团造成了不良影响。   因此,摩丹集团强烈要求青原市政府立即纠正错误做法,并向摩丹集团作出合理的解释。否则,摩丹集团将通过法国驻临江领事馆与青原市政府进行交涉,并保留继续申诉甚至诉诸法律的权利。   涉外无小事。   摩丹集团在世界上的影响力十分巨大,作为国际商界的意见领袖,他们如果正式提交了抗议信,一定会引起国家商务部门的高度重视。   这一招是吴梦蝶提出来的。   岳欢颜让总部草拟了一份抗议信,当面转交给了林国栋,而实际上,她和向晚晴报告的是,擎天置业境外汇款的资金流向并怀疑收款人是朱敏文在米国的前妻和儿子。   这份抗议信的确是有向青原市委市政府施压的意思,但更多带有遮人耳目的成分在里面。   唐逸夫没有资格和朱敏文抢文字材料,只得点击了手提上暂停播放的视频。   其中一段是去年楚天舒与王致远接触时拍下的录像,足以推翻鲲鹏实业对楚天舒受贿的指控;很显然,王致远应该看到了这段录像,撤回指控也就顺理成章了;另外有一段是青莲会所的监控录像,证明卫世杰与楚天舒在会所的院子里根本没有接触,所以,专案组认定楚天舒借故在包房外接听电话期间,收到了卫世杰一个装钱的信封,这个指控也站不住脚。   看完了两样东西,朱敏文和唐逸夫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林国栋说:“我刚才和岳欢颜谈过了,暂时劝阻了她正式提交抗议信,我们会商之后尽快给她答复。敏文、逸夫,这事你们看怎么办?”   唐逸夫沉默片刻,才说:“我先谈一点个人意见啊。如果确实查无实据,只能放人了。”   既然该实现的目标即将实现,楚天舒和卫世杰又什么都没说,估计刑讯逼供的事也已经暴露了,再把人扣押着没必要,唐逸夫为了讨好林国栋,自然要见风使舵,提议放人了。   唐逸夫的话一说完,当即把朱敏文气得七窍快要生烟了,却又发作不得。      第743章 狂咽涎水      朱敏文暗骂道,好你个唐逸夫,你狗日的怕闹出事来选不上市长,就他妈的见风使舵,过河拆桥了。   要是朱敏文知道唐逸夫前天晚上已经把被龙啸天销毁的户籍档案复印件交给了林国栋,估计恨不得当场就把他生吞活剥了。   骂归骂,气归气,当着林国栋的面朱敏文还得表态。   朱敏文说:“据我了解,专案组在办案的过程中,个别办案人员为了泄私愤,发生了一些不文明执法的现象,这是十分错误的。我得知这个情况,立即将楚天舒转移到武警321医院,并把外围监控任务交给了警备区,以防止发生意外。”   听了朱敏文的表功,林国栋频频点头。   朱敏文心里踏实了许多,心想,反正户籍档案已经销毁了,只要龙啸天解决好了他那几个师兄弟,楚天舒、卫世杰等人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想必他们要吃一堑长一智,不敢再惹是生非了。   朱敏文没发表意见,而是问林国栋有什么指示?   唐逸夫暗暗好笑,林部长是来督导两会的,怎么会管你这等破事?   果然,林国栋说:“我不分管纪委这一块儿,楚天舒也不是省管干部,还是你们青原市委市政府拿意见吧。”   还能有什么意见,只能放人!   朱敏文和唐逸夫从林国栋房间里出来,立即让林登山把梁宇轩找了来,通知他明天一大早就放了楚天舒和卫世杰。   梁宇轩用力点着头,又问彭慧颖是关还是放?   朱敏文没发话,只看着唐逸夫。   唐逸夫想了想,说:“彭慧颖暂时还留在里面,她出去早了不好。”   牵涉到伊海涛,唐逸夫就不得不有所顾忌,如果彭慧颖出来了,那伊海涛受的牵连岂不是不攻自破,那选举会不会出问题,他心里实在没谱,所以,明明是一个专案组的人,却搞了个区别对待。   第二天,梁宇轩亲自来到武警321医院,去请楚天舒出院。   进门之前,梁宇轩让人把范胖子和毛瘦子喊了出来,说,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你们回莲花招待所吧。   范胖子和毛瘦子如蒙大赦,连洗漱用品都没拿,欢天喜地地下了楼。   楚天舒见梁宇轩走了进来,不等他开口,就笑道:“怎么,梁主任开着两会,还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亲自提审我啊?”   梁宇轩哭笑不得,说:“楚主任,前些日子的事都是误会,我也是奉命办事,希望你能理解。”   楚天舒一脸的疑惑,说:“梁主任,你脑子又没有受伤,怎么说这种没有觉悟的话呀?我是你的阶下囚,只有你审问我的,哪里能轮得到我来理解你啊。”   “楚主任,我说的是真心话。”梁宇轩说:“今天我就是专程来请你出院的。”   楚天舒说:“请我出院?不提审我了?”   梁宇轩说:“林部长都亲自来看望你了,我哪里敢提审你吗?”说着向楚天舒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楚天舒然不是那么好请的,他坐在床头上,一动不动,说:“我是来住院养伤的,能不能出院,应该医生说了算,这医院又不是你家开的,怎么你要赶我出院就出院呢?”   梁宇轩耐着性子,陪着笑脸说:“楚主任,你的伤已好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楚天舒说:“你是惩前毖后的,又不是治病救人的,我的伤好得怎么样,你这张嘴说了能算数?”   梁宇轩只好说:“那就让医院为你作个全面检查,行不?”   楚天舒说:“随你的便。反正你是刀俎我是鱼肉,你想怎样就怎样。”   梁宇轩只得带着楚天舒去了医院的体检中心,对身体作了全面的检查,反正能查的项目都查了一遍,忙乎了个把小时,花了不少的钱,常规的体检结果很快就出来。   梁宇轩将厚厚一沓体检单交到楚天舒手上,讨好道:“恭喜楚主任,你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楚天舒说:“没检查前我就知道很正常。”   梁宇轩苦笑道:“是啊,我说你伤好得差不多了,你非不信,这回可不是我一张嘴说了算吧,这些体检单可以作证了,你可以放心出院了。”   楚天舒把体检单往床头柜上一扔,冷冷道:“你以为我真相信这些体检单?我还没那么幼稚。”   梁宇轩傻眼,问:“楚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天舒说:“呵呵,我还不知道你们跟医院的关系?我就是身上少了几根肋骨,也会被检查出一切正常的。”   梁宇轩急了,说:“楚主任,你这不是抬杠吗?这可是武警医院,又不是地方医院,我能有什么关系呢?楚主任,你就别抬杠了,有什么事我们出了院再商量解决,好不好?”   楚天舒说:“梁主任,当时你不是说,我不好好交代,就永远别想出去吗?哦,现在闲的蛋疼了,就想把我扔出去?你以为我真是一块石头啊,你想扔哪里就扔哪里?想什么时候扔就什么时候扔?”   梁宇轩哭丧着脸,说:“楚主任,你不是石头,你是我爹,我的亲爹,我请你这个亲爹出院,总可以了吧?”   楚天舒摇摇头,说:“梁主任,你得给我个说法。现在你要我出去我是你的亲爹,到时你想让我进来了,我连孙子都不如,与其这么出去进来的折腾,我还不如就呆在这里安逸,有吃有喝还不用花钱,还有两个人陪着,多舒坦哪。”   实在拿楚天舒没法,梁宇轩只得说:“楚主任,我跟你说吧,胡国斌滥用职权,公报私仇,刑讯逼供,已经移送检察机关了,这还不算有说法吗?”   楚天舒摇头道:“胡国斌知法犯法,罪有应得,这是给他的说法,怎么能算是给我的说法呢?”   梁宇轩头都大了,他说:“楚主任,昨晚上开会研究了,你是被冤枉的,已经没事了,朱书记和唐市长让我来请你回去继续当你的市府办副主任呢。”   楚天舒笑道:“被你们这么一抓,我没有腐败也有腐败了,我这个主任哪里还有脸当得下去啊。既然市领导开会说我没事了,那你得给我一个结论,我才好名正言顺地出去。”   楚天舒一分钟不出院,多花住院费就不说了,梁宇轩就一分钟脱不了身,作为人大代表,他还得赶下午的选举投票呢,这要是赶不上,唐逸夫肯定要在心里记上一笔,哪一天不高兴了,来一个秋后算账,岂不是掉的大。   梁宇轩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以前被调查对象听说能没事出去,一个个要千恩万谢,跑得比兔子还快,哪里想到楚天舒这么难缠,一个难题接一个难题,故意在给梁宇轩难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着一上午就要被楚天舒百般刁难耗过去了,梁宇轩经受着无尽的煎熬,只要楚天舒不肯松口,还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偏偏楚天舒这时还要什么结论,梁宇轩真成了热窝上的蚂蚁,只得打电话给市纪委的工作人员,赶紧起草个结论送过来。他挂了电话,摇着头说:“楚主任,我真是服了你了。”   楚天舒笑道:“梁主任你过奖了,你早就说过了我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你不嫌麻烦把我搬进来了,那只好麻烦你洗干净了再搬出去。”   结论很快送过来了,是打着文号的市纪委的红头文件,绝对算正规。   楚天舒拿过去看了看,觉得像那么回事,也感觉折腾够了,便把文件折了几折,放进了口袋里,然后拍拍屁股,看都没看梁宇轩一眼,抬腿向门外走去。   武警医院的门外,阳光明媚,莺歌燕舞。   范胖子和毛瘦子从楼上下来,就看见了门口停了一溜车,有一辆改装的凌云志,一辆白色途观SUV,一辆黑色奔驰,一辆凯美瑞,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辆挂着军牌的悍马,而更为引人注目的是车里的女人们。   改装的凌云志里面是英姿飒爽的冷雪,驾驶白色途观SUV的是英姿飒爽的杜雨菲,一旁坐着的妖媚优雅的岳欢颜,黑色奔驰上端坐着雍容华贵的吴梦蝶,凯美瑞门口站着落落大方的向晚晴,旁边坐着的是风姿绰约的白云朵,军牌悍马就不用说了,娇柔俏丽的宁馨站在踏板上,手捧着一大捧鲜花,头发在风中飘扬,翘首以盼。   范胖子和毛瘦子被这个环肥燕瘦的场景惊呆了。   武警医院的医生护士也是姿色上乘的美人儿,可进进出出的时候,看见这么一支美女军团,不由得要自惭形秽,将昂起的头稍稍压低一点。   医院门口的保安们也都万分惊讶,以前见过不少来接土豪出院的浩浩荡荡的队伍,十几辆的奔驰宝马,几十口子的男男女女,也算不得什么稀奇,可今天来的全都是百里挑一的绝色美女,而且个个风韵独特。   要知道,凡是个土豪,凑十几辆豪车算个屁呀。   可是,你再有钱,也难得凑齐一个班的各色美女呀。   保安们凑在一起,一个个喉头耸动,狂咽涎水,议论纷纷,仰着脖子朝里看,这是哪个病人有这般艳福啊?      第744章 君子小人      挤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毛瘦子对范胖子说:“胖子,这会不会是来接楚天舒的?”   范胖子手搭凉棚张望了几眼,说:“我估摸着是,你看凯美瑞里坐着的那位,像不像是人民医院给楚天舒治伤的医生?”   毛瘦子说:“嗯,还有,那个开凌云志的美女也有点面熟,好像是那天晚上跟军官搏斗的那个女病人。”   范胖子一拍圆脑袋,说:“没错,就是她。”   毛瘦子拉了范胖子一把,说:“胖子,咱赶紧走吧,要是被她们认出来,估计没好果子吃。”   范胖子和毛瘦子缩着脖子,脚底抹油,溜了。   临近中午,阳光灿烂。   楚天舒走出医院的大门,便听见了一片的喇叭声。   抬眼望去,好一派旖旎风光啊!   站在最前面的是手捧花束的宁馨,小姑娘紧身短裙,露出包裹在黑色丝袜中匀称挺直的长腿,小脸红扑扑的,一副兴奋不已的样子。   在她的身后,分别站着向晚晴、冷雪、杜雨菲和白云朵,后面是吴梦蝶与岳欢颜。   楚天舒心头一震,立即明白了,她们是来接自己出院的。只觉得心头一热,快步走过来,与大家一一握手,一时竟无语凝噎,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人也是悲喜交加,把楚天舒围在中间,一个个关怀备至,嘘寒问暖。   楚天舒眼含泪花,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双手抱拳,向众人拱手作揖,以示虔敬和感谢。   美女这东西属于稀缺资源,平时谁遇上一个都算是走运,今天却看到了超过了一个班,一个个争奇斗艳,姹紫嫣红,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一个小保安看的出了神,鼻血都流出来了还浑然不觉,旁边的一位老保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卫生纸递给他,小保安往鼻孔里一塞,眼睛还是在这群美女中梭巡。   等楚天舒与众人打过了招呼,宁馨雀跃着跑到他跟前,举起手里的花束,香水百合红玫瑰加上满天星,花够漂亮,人更娇美。   楚天舒还穿着他被带走时的西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脸上的还有皮外伤,贴着白色的纱布,几乎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宁馨喊了一声哥,不管不顾地和楚天舒来了一个拥抱。   这一幕,几乎亮瞎了围观人群中男人们的狗眼。   楚天舒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张开双臂,生怕碰到了宁馨会弄脏了她的头发,站在那里咧着嘴呵呵地笑。   向晚晴走了过来,拍了拍宁馨,说:“妹妹,咱回家!”   宁馨松开了手,拉着在楚天舒上悍马,冷雪在凌云志你招手,说:“老楚,看你那一身脏兮兮的,只配上这辆车。”   楚天舒笑笑,走向了凌云志。   莲花招待所。   颜婕妤接到了卫世杰,她给向晚晴打了个电话,告诉卫世杰也出来了,楚天舒被专案组搜去的手机等物品也由他一并带出来了。   卫世杰被咬破的舌头还没好利索,他抢过电话来,含含糊糊地说:“晚晴,把老楚送到‘水上人家’来,咱哥俩得把这身晦气洗干净了才能上床。”   说完了,还笑嘻嘻地看了颜婕妤一眼。   颜婕妤用力拍了他一巴掌。   向晚晴想想也对,就和吴梦蝶几个商量,让冷雪送楚天舒去“水上人家”的洗浴中心,自己和白云朵与颜婕妤一起去商场给他们两个买里里外外的衣服,吴梦蝶、岳欢颜、宁馨和杜雨菲先行返回临江的“世外桃源”,免得楚妈妈、谭玉芬她们等得着急。   楚天舒与卫世杰一相见,兄弟俩都噙着热泪,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久久说不出话来。   泡在温水池子里,卫世杰头靠在池沿上,闭着眼美美地抽着烟。   楚天舒听出了卫世杰说话不利落,关切地问:“老卫,舌头没事吧?”   卫世杰吐出了一口烟,笑着说:“没事,估计也就是今后热吻的感觉稍稍差一点儿。”   “次奥,真是狗改不了那啥。”楚天舒把他手里的烟抢过来,美美地吸了一口,又塞回了他的嘴里,说:“老卫,以后说话办事要小心啦。”   卫世杰睁开眼,把烟头弹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筒,笑道:“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次你没被他们整死,出去后一定会时来运转,洪福齐天。咱哥俩这十多天都挺过来了,以后还怕个求毛。”   楚天舒一下子乐了,说:“我倒没你这么高的奢望,咱哥俩能光明正大地从里面走下来,还可以躺在热水池子里说说话,也就心满意足了。”   卫世杰说:“你就那么容易知足?”   楚天舒说:“知足不好吗?做人要知足,做事要知不足。”   卫世杰说:“老楚,你愿意怎么知足都行,我是不甘心的,要不,这回的罪岂不是白遭了?”   楚天舒开玩笑说:“哈哈,老卫,原来你小子不是因为咱兄弟情深才宁死不屈的啊?”   卫世杰却很认真地说:“老楚,你这么说也没错。他妈的,我办个破公司能走到这一步,都是你帮着搞起来的,老子背叛谁,也不能背叛你老楚。我是想通了,在这个社会上混,最不能被人骂做叛徒的。”   楚天舒笑笑,没说话,暗道,这个老卫,舌头不利索了,话倒比以前多了。   果然,卫世杰继续滔滔不绝:“叛徒是什么?叛徒是忘恩负义失贞变节的王八蛋,是不耻于人类的臭狗屎。你要当了叛徒,以后谁还跟你玩儿?中国人对日本鬼子痛恨七分,对汉奸痛恨十分,我老卫就是不懂得知恩图报,也他妈的知道决不能当叛徒!”   楚天舒说:“如果我真是个腐败分子,你难道也要这样知恩图报吗?”   “切!”卫世杰不屑地说:“腐败分子有什么可耻的?那说明你有能力有本事,能谋得可以腐败的位置和机会,倒是那些想当腐败分子又没有本事的人,才他妈的没卵用。”   几句话说得楚天舒半天吱声不得,看来这小子关在黑屋子里十来天,嘴巴说不了话,脑子倒是想了不少的事儿。   楚天舒放慢语气说:“老卫,你小子的歪理还一套一套的了。我可提前跟你打个招呼,如果你真做了违法乱纪的事,哪天犯到我手上,我可是不放过你的。”   卫世杰哈哈大笑:“老楚,这世上总要有人来当真正的正人君子,也要有人来做卑鄙的无耻小人。没关系,如果哪一天你这个正人君子需要我老卫这个小人的命,你拿去就是了。”   楚天舒一惊,看卫世杰说得信誓旦旦,心里很是感动,便说:“老卫,不管做君子还是做小人,我们首先是兄弟。我当官,你赚钱,都要取之有道,对吧?”   卫世杰没有反驳楚天舒,却说出另一番道理来。他说:“我赚了钱,发了财,税务来了,城管来了,街道大妈来了,黑社会的人也来了,乱七八糟的人都来了,这不比你当官,升了官就没有这样的麻烦。”   楚天舒说:“呵呵,老卫,问题还是出在财富积累的过程上。你的原始积累,是通过不正当途径得来的,是从歪道上赚来的,当然眼红惦记的人就多,你自己心里也是虚的,麻烦自然找上门来了。”   卫世杰说:“老楚,事实是,在当今的社会里,你想通过正当途径发财,几乎没有一点可能。你看看唐逸夫,下午就要当选市长了,你说,他这官是不是来路不正?官场和商场一样,仅仅走正途也是难得成气候的,这恐怕是不争的事实吧。”   楚天舒一时吱声不得,任卫世杰继续说道:“所以我才说,日后你为了升官,需要我卫世杰的这条小命你就拿了去,不是我这条命不值钱,而是官场上还需要你这样良知还在的官员,不能全都是唐逸夫那样的小人得志。”   楚天舒长舒了一口气,说:“如果有一天,发了财的人发得问心无愧,敢为发财而激动,升了官的人升得堂堂正正,敢为升官而得意,那这个社会就算健康了。”   “算了,别光鸡巴扯淡了。”卫世杰从池子里哗啦站了起来,冲站在老远的服务员拍了拍巴掌,喊道:“小伙子,找两位搓澡的师傅来。”   服务员快步过来,说:“对不起,老板,这会儿搓澡的师傅还没来上班。”   卫世杰瞪大了眼睛,说:“什么?这还是‘水上人家’吗?才十几天没来,就改规矩了?”   虽然中午时分,不是“水上人家”的生意高峰,但是,卫世杰以前来过很多次,还没有遇到过,客人需要服务还得不到满足的时候。   卫世杰环视了一下,偌大的一个洗浴中心,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和过去人头攒动比起来简直太冷清了。   服务员小心翼翼地解释说:“不瞒两位老板说,我听说,我们的老板前两天跑路了,生意一落千丈,有手艺的能走的都走了,说得难听点,洗脚按摩的小丫头都跑光了,说不定过几天就关门大吉了。”   楚天舒一听,也惊得从水池子里蹦了出来。      第745章 嘻嘻哈哈      楚天舒和卫世杰在“水上人家”与孔二狗发生过冲突,还是龙虎武校的张大帅最后帮着解了围,这才得知,“水上人家”名义上挂在别人的名下,实际上幕后老板是张大帅,大靠山是公安局长龙啸天,他又是惹出什么祸来了,竟然要跑路?   没有搓澡工,楚天舒和卫世杰只好互相帮助,两个人搓下来一地的脏腻子,又痛痛快快地站在喷淋头下冲了个干净,回到更衣室,服务员递上了两套新衣服。   卫世杰奇怪的问道:“不是快要关门了吗,还给客人送这么大的厚礼啊?”   服务员捂着嘴,笑道:“这是外面几位美女送来的,不是我们店里送的大礼。”   从里到外,焕然一新,楚天舒和卫世杰从洗浴中心出来,真正是神清气爽,又恢复了往日的俊朗与潇洒。   两人转到“水上人家”的大堂,收银台的美女说,帐已经结了。   卫世杰看看停在外面的车,拉着楚天舒转身要出门,从侧面跑过来一条汉子,喊道:“哎,可是老楚、老卫两位兄弟?”   谁呀?楚天舒和卫世杰转头去看,有些面熟,却一下子叫不上名来。   来人跑了过来,说:“两位不认得我了?我是黄家三炮中的大哥,黄天龙啊。”   楚天舒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凯旋大酒店保安队长黄天豹的大哥,他们在龙虎武校打过照面,后来就没什么交往,所以才一下子没认出来。   “黄大哥,你好!”楚天舒与黄天龙握了手,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啊?二哥、三哥他们可好啊?”   “托兄弟的福,他们还好。”十五没过,还算是过年,黄天龙说完了吉利话,马上又愁眉苦脸地说:“大帅兄弟有点事,前几天出去转悠了,把这暂时交给我打理。”   卫世杰四下打量了一番,说:“这地方以前可是日进斗金,怎么说垮就垮了呢?”   黄天龙左右看看,叹息道:“唉,大帅兄弟也不知道有啥急事,说走就走了,搞得弟兄们人心惶惶的,我就是一个粗人,哪里招呼得这场面,这‘水上人家’怕是支撑不下去了。”   卫世杰忙问:“那龙虎武校呢?”   黄大炮说:“老二和老三帮着看着呢,估计也够呛。”   卫世杰急了:“我靠,新校区扩建的工程款还没结清呢。既然现在是二哥和三哥在主事,那帮我把这帐先清了吧。”   黄大炮苦笑着说:“卫老板,我们兄弟也只是临时受托,怕是做不了主。”   楚天舒说:“老卫,你就别为难黄大哥了。”   卫世杰一笑,说:“呵呵,开个玩笑呢。黄大哥,张校长回来了,麻烦你告诉我一声,就说我老卫请他喝酒,这个面子还能给吧?”   黄天龙谦恭地说:“现在的青原城里谁不知道,卫老板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道上的兄弟个个都竖大拇指呢。大帅兄弟回来了,一定会亲自上门拜访。”   卫世杰放声大笑,昂首挺胸出了“水上人家”的大门。   向晚晴和颜婕妤各自开了辆车等在外面。   楚天舒站住了,对卫世杰说:“老卫,我回家看老爸老妈去了,你也赶紧回家吧,叔叔阿姨怕是急坏了。”   “呵呵,我爸我妈年前就上我海南姐姐家了,回家我也没饭吃,我得跟你蹭饭去。”卫世杰说完,探头问向晚晴:“晚晴,你没意见吧?”   “我没意见,又不是我请客。”向晚晴很大方地一摆手,说:“想蹭饭,上车吧。”   楚天舒本想邀请颜婕妤一起去。   颜婕妤说,公司还有很多事,就不陪着去了。   送走了颜婕妤,卫世杰毫不客气地坐上了副驾驶座。   冷雪开车,后排要坐三个人,楚天舒主动坐到了中间,向晚晴和白云朵分别坐在两侧。   卫世杰回过头来,开玩笑道:“老楚,你要谢谢我帮你创造了左拥右抱的机会啊,两位美女一边一个,你想搂哪个搂哪个。”   向晚晴和白云朵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把卫世杰捶了一通。   车到“世外桃源”,楚妈妈抱着孩子早等在了院子门外。   看见楚天舒从车上下来,楚妈妈把孩子交给了冷雪,拉着楚天舒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起来,手摸着他脸上的伤痕,心疼地说:“天舒,我的儿啊,这些天你都上哪去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可把妈着急死了。”说着话,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楚天舒哽咽着,抓着楚妈妈的手,强作笑颜说:“妈,我这不好好的吗?”   楚妈妈不放心,问道:“你这脸是怎么搞的?”   楚天舒笑笑,说:“哦,赶材料,连续加了几个晚上的班,人有点迷糊,一不小心,在墙角上蹭了一下。”   “你看你,”楚妈妈责怪道:“都快三十岁的人,还这么不小心。”   “妈,我知道,以后会小心的。”楚天舒岔开了话题,问道:“妈,您和我爸都还好吧?”   楚妈妈抹了一把泪,点点头,说:“嗯,好,好,大家都好好的。”   这时,卫世杰从楚天舒的身后站了出来,大声说:“老妈,您好偏心眼啊,老楚是您的儿子,我老卫就不是您儿子了?”   楚妈妈丢开楚天舒的手,抓着卫世杰的胳膊,问道:“小杰子,你说话怎么含含糊糊的,张开嘴让妈看看,嘴里含了什么东西?”   卫世杰扭捏起来,说:“呵呵,没事,没事,过年没肉吃,嘴巴一馋,就把自己的舌头咬了一口。”   旁人都乐了。   “不行!”可楚妈妈不依,非逼着卫世杰把嘴巴张开,对着阳光查看了一番,说:“伤口都快发炎了。小杰子,从今往后,不许抽烟,不许喝酒,你要是不听话不许再喊我妈。”   卫世杰呵呵笑道:“好,好,我听话,听话。”   楚天舒和卫世杰要进院子,却被宁馨拦住了:“哥,二师兄,你们先站着,闻大叔说了,炸完鞭你们才能进去。”   宁馨带着凌锐和张盈盈放了一挂长长的鞭炮,炸得纸屑乱飞,硝烟弥漫。   闻家奇捻着胡子,闭着眼睛,一本正经地站在院子中间念念有词。   等鞭炮炸完,楚天舒与卫世杰进了院子,先给张爷爷、岳伯伯拜年,祝愿两位老人身体健康,生活愉快。   谭玉芬和刘嫂早把饭菜准备好了,一大家子十几个人围坐在一个大圆桌子旁,热热闹闹地吃了一个大团圆的饭。   吃完饭,向晚晴带着白云朵先行告辞了,她要回去报道人大最后选举和闭幕的盛况,白云朵晚上还要值夜班,楚天舒要送出来,被向晚晴拦住了,她让楚天舒好好陪楚妈妈说说话,休整几天再回去上班。   卫世杰也坐不住,十几天过去了,公司里群龙无首,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他提出跟向晚晴的车回去,吃饭的时候,钱德勒等人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汇报了一大堆的事。   向晚晴、白云朵和卫世杰走了,杜雨菲也站了起来,她跟楚天舒说,南岭县年前年后的各种矛盾有激化的趋势,县公安局的局长陶玉鸣多次打电话过来,催促杜雨菲结束休假回去上班,要不是记挂着楚天舒的事,过完初七就该回去了。   说起来,陶玉鸣掌握着南岭县的枪杆子,也是县里一个威风八面的人物,可是,在处理乡民纠纷、干群矛盾等等难题上,他主要还得依靠杜雨菲,一来她是个女同志,再粗野的乡民也不好跟一个女人动粗撒野,二来,她是个外来户,不跟任何人沾亲带故,处置起来乡民们感觉相对公平,自然也服气。   杜雨菲在南岭县忙得不可开交,这是主要原因之一,当然,她也因此得到了很多乡民们的拥护和爱戴。   现在楚天舒已经没事了,杜雨菲不好意思再拖延,准备回去收拾收拾,下午就赶回南岭县上班。   送出小院子,楚天舒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反倒惹得杜雨菲不高兴了。她悄悄嘟囔道,她们帮你都是理所当然的?我还没帮到你什么,你倒客气得不得了,你这明显是把我当外人看待呀。   楚天舒只得道歉,说,对不起,雨菲。我觉得,帮了我的人,我都应该感谢,谁都一样。   杜雨菲不悦地说,别人你爱怎么谢都行,就算我帮到你什么,你也只能记在心里,不能挂在嘴上。   楚天舒只得说,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杜雨菲这才展颜一笑,开着她的凯美瑞,离开了“世外桃源”。   岳欢颜好不容易回国一趟,她带父亲去看望一位患病住院的老战友。   刚上车,岳老爷子看了看她的身子,便问,欢颜啊,刚才闻大师偷偷告诉我,你有了,真的假的?   岳欢颜摸了摸还不太明显的肚子,含笑点了点头。   岳老爷子开心地笑了。   岳家父女走了之后,闻家奇开始纠缠住了宁馨。   宁馨本来在楼上的书房里给凌锐和张盈盈讲她和马力带人夜闯莲花招待所的故事,正讲到胡国斌不肯交代房门钥匙藏在什么地方,故意卖了个关子,凌锐和张盈盈听得入神,一个劲儿地催宁馨快说。   这时,闻家奇讪笑着进来了,说有事请宁馨帮忙。      第746章 帅哥赔罪      宁馨笑嘻嘻地说:“闻伯伯,你上算天,下算地,中间算空气,还有事要我帮忙吗?”   凌锐和张盈盈正听到精彩处,也唧唧喳喳地帮腔,拉着宁馨姐姐不让走。   被宁馨嘲讽了一句,闻家奇没有生气,只讪讪地笑着,早没了大师的神气。   看闻家奇那样子,宁馨暗暗好笑,只得草草把故事讲完了,随着闻家奇来到了楼下的客厅里。   原来,闻家奇的女儿闻芳,整个寒假没有回家,她在省人民医院接了两个护理的活,还兼了一个家教,不仅赚到了她自己的学费,也攒够了弟弟闻达的学费,只在大年三十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哭得是稀里哗啦。   按理说,闻家奇现在是大师级的人物了,钞票也是大把大把的赚,可闻芳坚决不花他招摇撞骗来的钱,闻家奇算天算地算得准,就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   闻家奇把宁馨拉到一边,非让她带他去临江大学,他要去看一看自家那个倔强的女儿。   宁馨开始不愿意,她很想留下来和楚天舒说说话,可经不住闻家奇那张天花乱坠的嘴,楚妈妈又劝说了几句,无奈,宁馨便开着悍马车,带着闻家奇去了临江大学。   吴梦蝶回了公司。   谭玉芬安排好张老爷子午休,带着凌锐和张盈盈去上奥数补习班。   冷雪哄小聪聪睡觉。   别墅里终于清静了下来,楚天舒和楚妈妈坐在客厅里刚谈了没几句,口袋里的手机却撒着欢地叫了起来。   打来电话的竟然是黄家三炮的老三,黄天豹!   楚天舒很是纳闷,自从当了伊海涛的秘书之后,平时与黄天豹来往不多了,他怎么突然来电话了呢?莫非是龙虎武校出了麻烦事?   楚天舒狐疑地起身,走到了院子外面,接通了电话。   黄天豹紧张地问道:“天哥,听说你刚里边出来,吃了不少苦头吧?”   “天哥”这个称呼,是黄天豹喊出来的,后来张大帅等人也跟着这么喊,但楚天舒觉得这里面混社会的味道很浓,就阻止了他们,今天突然又被黄天豹喊了出来,楚天舒还是觉得怪怪的,好像自己真成了刚从号子里出来的黑老大似的。   “还好,还好。”楚天舒含糊道:“谢谢三哥关心。”   黄天豹大笑道:“哈哈,你的人,天王老子都不能动,那敢动你天哥的人,估计还没从娘胎里生出来呢。”   “三哥,有事吗?”楚天舒捂着电话又走远了点,生怕扯这么个话题被楚妈妈听出了。   黄天豹再没有打哈哈,而是压低了声音说:“帅哥要见你。”   听黄天龙的意思,这张大帅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前几天已经跑路了,怎么会想起来要见自己呢?他要见自己又想干什么?楚天舒一愣,敷衍道:“三哥,你知道,我刚从里面出来,怕是不方便吧。”   黄天豹说:“实话实说吧,帅哥想见你最后一面,托付一件大事。”   最后一面?楚天舒笑笑,说:“三哥,这话什么意思?”   黄天豹急了,说:“天哥,我也说不清楚,帅哥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楚天舒说:“三哥,你帮我劝一句帅哥,能回头还是及早回头,别认了死理。”   “天哥,你这话我转不了,还是你当面和帅哥说吧。”见楚天舒在回避见面,黄天豹的情绪有点低落,他说:“天哥,你给个准信吧,见还是不见,我好给帅哥回话。”   楚天舒沉吟片刻,还是答应了:“三哥,帅哥在哪?”   黄天豹兴奋地说:“天哥,你现在在哪?”   楚天舒说:“我在临江,经济技术开发区。”   黄天豹说:“好,四点半,我们在临江大桥的北桥头见。”   回到房间里,楚天舒不好意思地跟楚妈妈说:“妈,单位里有点事,我处理完了再回来陪您,行不?”   楚妈妈见到了儿子,一颗悬着的心早放下来了,听说楚天舒有工作要忙,心里虽然舍不得,但也不好阻拦,便说:“去吧,别耽误了工作。妈一直好好的,不用你陪着。”   楚天舒上楼,找冷雪要凌云志的车钥匙。   冷雪不放心,担心他有什么闪失,便问他这会儿出去干什么。   楚天舒没有隐瞒,把黄天豹打来电话,犯事跑路的张大帅要见自己最后一面的话跟冷雪讲了。   冷雪当即说,不行,这很危险,我跟你一起去。   楚天舒还要争执。   冷雪不容他多说,把楚妈妈喊过来了,请她照看好小聪聪,自己开车送楚天舒直奔临江大桥而去。   车到临江大桥北桥头,稍稍等了几分钟,就看见黄天豹一身附近乡民的打扮站在路边。   冷雪开车缓缓地靠过去。   楚天舒手伸出车窗,朝黄天豹招了招手。   黄天豹拉开车门,迅速钻进了车里。   楚天舒问:“三哥,这是我朋友,冷雪。”   冷雪没有回头,只喊了一声“三哥”。黄天豹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冷雪的眼神,心里便生起一股寒意:这个女人,不简单。都是习武之人,对高手的感觉往往就在那一瞥之间。不过,他并没有多问,心想,这么唐突地去见一个犯事跑路的人,换了自己,恐怕还要多带几个弟兄。   楚天舒问:“去哪?”   黄天豹四下看看,说:“龙阳湖农场。”   冷雪看了一眼路牌,车往右边拐去。   开了一段,黄天豹突然说:“冷师傅,往左,我们走小路。”   左边是一条土路,只能容一辆车通过,有两条农用车压出的深沟,要是下雨的话肯定泥泞不堪。   车开进去,穿过一个小村庄,沿途看上去都像是走进了一条死路,但是,黄天豹指挥着冷雪三转两转,楞是从一片人迹罕至的草地上穿了出来,转到了龙阳湖的外围。   如果没有熟悉的人带路,一般人不会知道这里能通往龙阳湖农场,即便冒然闯进来,也很容易迷路,陷进某个看不清楚的泥潭里。   车从一个缺口开进了农场。   龙阳湖农场是当年以知青为主组成的一个国家粮食和水产品基地,地处东南省西北部,距临江市区三十多公里,东接贯穿南北的京珠高速,西通与大别山相连的秀峰山区,南濒青莲江黄金水道,北靠贯穿东西的沪蓉高速公路,地理位置优越,交通条件十分便利。   农场总人口近万人,知青来自全国二十余省市、自治区,鱼龙混杂,且民俗剽悍,进可直通京上广,退可通过秀峰山脉潜入鄂豫皖山区,是个游刃有余的藏身之地。   冷雪看了地形,暗暗佩服张大帅是个藏猫猫的高手。   进入波浪湖农场只有一条大路,两旁是一片开阔的良田,如果有大队的人马杀进来,车还没进农场大门,里面的人很容易看得见,而在农场的背后,是广阔的龙阳湖和茂密的山林,若从湖上溜进了山里,再想抓人就比登天还难。   经过几座破烂不堪的破砖瓦房,来到了湖边,黄天豹让冷雪把车开到了防护林的隐秘处。   三个人下了车,黄天豹从湖边的芦苇丛中拉出来一条快艇。   上了快艇,乘风破浪,十几分钟之后登上了一个龙阳湖上的湖心岛。   暮色中,张大帅带着他的几个弟兄等候在湖边的防护林之中。   楚天舒和冷雪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   因为站在张大帅身后的人群当中,就有那天晚上冒充军人意欲劫走楚天舒的少校、上尉和士兵,虽然没有穿军装,但是,由于近距离的交过手,楚天舒和冷雪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   楚天舒登上岸,冲张大帅一抱拳,大声地说:“帅哥,多日未见,一向可好啊?”   张大帅也是抱拳拱手,说:“天哥,你我兄弟都多灾多难啊。”   楚天舒抬腿要往前走,被冷雪一把抓住了。她低声说:“老楚,小心点,当心有诈。”   张大帅看出了冷雪的担心,他苦笑了一下,说:“天哥,你能如约而来,说明我没看走眼,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兄弟,有些事,是我当哥哥的对不起你。”   楚天舒轻轻抚开了冷雪的手,说:“承蒙帅哥看得起,我做兄弟的岂有推脱的道理。”说完,坦然迈步,走向了张大帅。   张大帅微微一笑,也上前几步,与楚天舒站在了一起。   楚天舒说:“帅哥,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张大帅红着眼,说:“天哥,帅哥我向你赔罪了。”说完,双手抱拳,来了一个单膝跪地。   楚天舒吓了一跳,赶紧弯腰要把他搀扶了起来,说:“帅哥,你这是干吗?起来,快起来。”   张大帅固执着不肯起身。   楚天舒手上用了力气,却还是没能把他扶起来。   张大帅说:“实不相瞒,那天晚上,这几个弟兄是我派去医院要你命的。”   楚天舒淡淡一笑,说:“那我得感谢帅哥和弟兄们手下留情。”   张大帅惭愧地说:“天哥,你果然是条汉子。”   楚天舒说:“帅哥,我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说话的时候,双手再一用力,张大帅顺势站了起来了。   张大帅却并没有开口。      第747章 临终重托      张大帅伸手从少校手里要过一架望远镜递给了楚天舒,手指着农场大门的方向,说:“天哥,说话之前,你先看看。”   楚天舒一脸的疑惑,举起望远镜朝远方看去。   镜头里的景象令楚天舒大吃一惊。   农场大门处,一望无际。   几辆警车扼守住了农场通往外面的唯一的大路。   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戴勇指挥着十几名干警在搜索前进,已经到达了龙阳湖边。   昨晚上,刑侦支队接到龙啸天的指令,前几天在人民医院冒充军人持枪劫持人质的张大帅等人躲藏在龙阳湖农场,立即组织抓捕。   戴勇得到命令,当即带领刑侦支队的干将连夜直扑龙阳湖农场。   张大帅早有警觉,一直安排有暗哨在周边值守,得到信息后,带领弟兄们迅速转移,利用夜色掩护和有利地形与戴勇等人展开周旋,等天色大亮,张大帅等人已经撤到了湖心岛上,而戴勇还带着人在搜索前进。   周旋的过程中,张大帅的情绪波动很大。   他心里非常清楚,此前替龙啸天办事,来龙阳湖农场躲避长则几个月,短则十几天,很快就会得到通知平安返回龙虎武校,可这一回才没过几天,公安干警如此迅速地找到自己的藏身之地,一定是龙啸天这一关过不去了,想要杀人灭口。   兄弟情深,就算被抓回去,不可能老实交代,但龙啸天放心不下,恐还是难逃一死;顽抗到底,带出来的弟兄们也要走上一条不归路;更令张大帅放心不下的是,龙虎武校还有一大帮子弟兄不知又会落到何步田地。   他思考良久,这才与黄天豹联系,把楚天舒约来龙阳湖见面。   楚天舒放下了望远镜,说:“帅哥,他们是冲你们来的?”   张大帅点头:“没错。”   楚天舒说:“帅哥,这……恐怕我也救不了你。”   张大帅长叹了口气,说:“天哥,请你来,不是要让你救我,而是希望你能救救我这一大帮子兄弟。”   楚天舒看了一眼少校他们,微微摇头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帅哥,这会儿回头,还来得及!”   “不!”张大帅沉重地说:“他们或许还来得及,我已经来不及了。”   楚天舒问:“为什么?”   张大帅说:“天哥,一言难尽啊!”   暮色渐浓,张大帅与楚天舒相对而立。   湖面上有微风吹过,越发显出空气中的凝重和沉闷。   沉默良久,少校悄悄地走过来,对张大帅说:“帅哥,别犹豫了,我们远走高飞吧。”   张大帅摇着头说:“兄弟,这一次不比以往了,我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逃亡的日子生不如死啊。”   少校眺望了一眼对岸,红着眼叫道:“那就和他们拼了。”   少尉等人也纷纷叫嚣,岛上,顿时弥漫着一股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悲壮。   楚天舒暗暗担起心来。   张大帅带出来的人,大多是他的同门师兄弟,也是龙虎武校的教官,个个血气方刚,武艺高强,如果选择硬拼的话,戴勇他们猝不及防,短兵相接之下,伤亡可能也会相当的惨重。   “不!我一个人死不足惜,不能连累了兄弟们。”张大帅缓缓转身,面对着楚天舒,说:“天哥,我这次在劫难逃了,我想托付你一件事,你要能答应我,我下辈子感激你。”   借着月色,楚天舒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死到临头的男人。   张大帅流泪了,他从出来混的第一天就预料到迟早难逃今天的下场。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终会被师兄龙啸天逼到了绝境,当这个结果到来的时候,他感到了世态的炎凉和生命的可贵。   张大帅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楚天舒,眼睛里有亮光闪过。   楚天舒看张大帅一脸的视死如归,暗想:他不想负了师兄龙啸天,也不愿负了众弟兄,他要用自己的命来求得众弟兄的解脱,真不愧是一条义气深重的汉子啊!   楚天舒上前一步,郑重其事地说:“帅哥,你说,如果我能办的,尽量替你办到。”   “好,天哥仁义,名不虚传。”张大帅给楚天舒鞠了个躬,说:“有你这句话,我死也可以瞑目了。”   楚天舒慨然道:“帅哥,言重了。”   张大帅把楚天舒拉到一边,向他道出了自己的苦衷,说到少年时期与龙啸天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自家的老母亲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等等往事,不由得伤心垂泪,唏嘘不已。   说到这些,张大帅对龙啸天反而没有了过多的怨恨,而是充满了理解和同情,他长叹一声,说:“唉,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看啊,师兄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更甚啊。”   楚天舒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卫世杰,终于明白了,处处事事都不仅在为自己打算,时时刻刻都替对方设身处地,这才是铁哥们,好兄弟!   最后,张大帅从身上摸出了一样东西,交到了楚天舒的手上。   这是一块玉佩。   上面有三个大字:“武状元。”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乾隆二十八年。   张大帅激动地说:“天哥,这是我们龙虎拳的传家之宝,也是号令本门弟子的令牌,今天我把它交给你,从今往后,龙虎拳的弟兄们就托付给你了。”   龙虎拳自清朝兴盛以来,门派弟子遍及世界各地,尤其在抗战时期,当时的掌门人状元令牌一挥,龙虎拳弟子纷纷投军上了战场,国共两军中都出过抗击日寇奋勇杀敌的传奇英雄。   文化革命期间,龙虎拳嫡系一脉在国内屡遭不幸,逐渐衰败,流传到张大帅的祖辈手上,才到秀峰山下落脚生根,勉力维持。   这块令牌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啊。   楚天舒一惊,说:“帅哥,这怎么敢当,不论是师门道义,还是个人情谊,都应该交给你们师兄才是。”   张大帅微微摇头,说:“天哥,这我想过很久了,不是我记恨师兄才不愿意把这个令牌交给他,而是我很担心,他日后恐怕自身难保,再把弟兄们带上一条不归路哇。”   张大帅说着,已是泪流满面,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秀峰山的方向磕了一个头,大声道:“各位师祖,徒儿张大帅为了众位弟兄,今天将状元令牌交由楚天舒执掌,还望各位师祖在天有灵,体谅弟子的苦衷,如有违背祖训的地方,大帅来向各位师祖请罪了。”   黄天豹等人扑通通跪倒了一大片,个个泪流不止,伏地不起。   张大帅接着又磕了一个头,流泪高喊:“老娘,孩儿不孝,只能劳烦师兄给您养老送终了。”   见此情景,站立一旁的冷雪也不禁潸然泪下了。   楚天舒鼻子一酸,搀起了张大帅,说:“帅哥,状元令牌我暂时替你收着,日后有那么一天,我定会交还到龙虎拳弟子的手上。还有,既然我接了你的令牌,那你的老娘也就是我的师娘,我会带着众弟兄替你尽孝。”   “多谢了!”张大帅朝楚天舒拱拱手,又大声地对众人说:“弟兄们,跟着天哥一路走好啊。各位,来世再见了!”说完,转身朝密林深处走去。   乌云压顶,湖面上一片漆黑。   风吹过,一阵呜咽。   楚天舒和冷雪带着黄天豹等人从刚才秘密登岸的那一侧撤离了湖心岛,然后沿着湖边往西进入山区,绕道秀峰山,从青北县返回青原。   当天晚上九点左右,戴勇率领干警们登上了湖心岛,在密林中发现了一具男尸。   初步勘测判定,这个人就是一直在逃的犯罪嫌疑人张大帅。   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在了他的胸前,胸口的血已经凝固了,眼睛还没有闭上。   不用说,张大帅在临死之前,依然放心不下他的弟兄们和他的老娘。   戴勇当即打电话向龙啸天复命。   可是,龙啸天的手机却怎么也打不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还得从当天下午的选举说起。   选举进行得很顺利,唐逸夫高票当选,由市长候选人成为了正式市长。   四点左右,选举一结束,林国栋就离开青原回了临江,他接到了省委办公厅的电话,省委常委召开紧急会议,请他尽快返回。   青原市的两会完成了各项议程,最后,由朱敏文致闭幕词。   他说,本次大会,是一次发扬民主、凝心聚力的大会,是一次共谋发展、求实奋进的大会。会议期间,全体代表肩负全市人民的重托,以饱满的政治热情和高度负责的精神,忠实履行宪法和法律赋予的职责。借此机会,我代表大会主席团,对会议的圆满成功表示热烈的祝贺,向为大会付出辛勤劳动的公安干警、武警官兵、新闻记者和全体工作人员表示衷心的感谢!   大会在热烈的掌声中胜利闭幕了。   会后举行了盛大的晚宴。   宴会上,在朱敏文的陪同下,唐逸夫兴高采烈地提着酒壶,端着杯子,一桌桌敬过去,感谢代表们的信任和支持。   代表们很响应,与两位领导碰杯同饮,说些“人民市长人民选”、“人民市长为人民”的好听话。   朱敏文带着唐逸夫穿梭与代表们之间,杯盏交错,一片欢腾。   正所谓,乐极生悲,一场危机悄然降临。      第748章 走为上计      大约八点左右,青苑宾馆门口开来了三辆挂着省城牌照的汽车,停稳之后,蓝光耀带着另外三个人从车里下来了。   蓝光耀等人没有丝毫的停留,迈着大步进入了青苑宾馆。   苏幽雨正好在门口,她不认识蓝光耀,见两个人直接往里面闯,不得不微笑着将他们拦住,问:“请问,你们找谁?”   蓝光耀和蔼地说:“小同志,我们是省里来的,想找一下林登山同志。”   这个时候,龙啸天从宴会厅里出来了,他想给戴勇打电话,问问追捕张大帅的结果,正好看见了苏幽雨拦住了蓝光耀等人,心里便是一惊,暗道:这个时候省纪委的人来干什么?   龙啸天捏着手机走了过来,热情地打着招呼:“蓝主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蓝光耀解释说:“龙局,有些情况需要了解一下,我们就赶过来了。”   龙啸天打量了另外三个人一眼,客气地说:“需不需要我们配合?”   蓝光耀笑笑,说:“不用了,谢谢。”   龙啸天不便多说,便走到院子里给戴勇打电话,指示他尽快登上湖心岛,防止他们从水路脱逃。   很快,苏幽雨将林登山请出来了。   林登山将蓝光耀带进了休息室。   蓝光耀笑着说:“林秘书,麻烦你请一下敏文书记。”   林登山出去不久,朱敏文快步走进了休息室。   蓝光耀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   另外的三个人向前跨出半步,其中两人站在朱敏文的两侧,一人站到他的面前,问道:“你就是朱敏文?”   朱敏文多少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发白,表面上还强装镇定,说:“我是。蓝主任,他们找我有什么事?”   蓝光耀面无表情,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朱敏文的后背顿时冷汗直冒。   站在朱敏文面前的那位说:“我是省检察院反贪局的于明亮,奉命执行对你的逮捕。”说着,于明亮从腋下的黑包里抽出一张纸。   朱敏文当即叫道:“什么?逮捕我?凭什么?”   于明亮挥了挥手里的逮捕证,冷冷地说:“请签字吧。”   朱敏文猛地把脸一沉,说:“什么逮捕证?给我看看。”说着,便要上前抢逮捕证。   于明亮早有准备,向后退了一步。   朱敏文身边的两名检察官,立即上前,抓住他双臂,将他控制住。   作为青原市的市委书记,平时在青原这一亩三分地里为所欲为,不可一世,可这会儿被省高检的检察官控制了,立即便威风扫地了,朱敏文带着一种类似哭腔的腔调大声地喊:“蓝主任,我是清白了,你要给我作证啊。”   朱敏文一直在大叫,并且不肯和检察官配合。   蓝光耀站起来,走到朱敏文面前,说:“朱敏文,既然你是清白的,就应该配合检察院的同志工作。”   朱敏文意识到麻烦大了,却又不甘心,大声地叫:“你们这是政治迫害,我要控告。”   检察官们看朱敏文不肯配合,便给他戴上了手铐,再抓住他的手,要求他在逮捕证上签字。   朱敏文仍然不甘心,一边挣扎一边大叫,说:“蓝主任,我冤枉啊,蓝主任,你要替我做主啊。”   朱敏文拼命挣扎,大吵大闹,拒绝签字。   手铐的内侧是齿状的,越挣扎铐得越紧。   朱敏文几次挣扎之后,手铐已经扣进了他的肉,很快便开始流血。他不管不顾,仍然大闹着,且大声地叫着龙啸天的名字,希望他能带领公安干警来给他解围。   蓝光耀看不下去了,又走过来对朱敏文说:“朱敏文,如果你继续大吵大闹,我们只好对你采取强制措施了。我想,你不希望让青原的两会代表们都会看见你套着头套被带走的丑态吧。”说过之后,转身而去。   一句话,顿时让朱敏文老实了。   于明亮不再坚持要朱敏文签字,抓起他的外衣,搭在了他的双手之上,说:“走吧。”   两名检察官们得令,将朱敏文夹了,向外走去。   刚刚打完电话的龙啸天从黑暗中走出来,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他忙一闪身,退进了树丛中,胆战心惊地看着朱敏文被架进了车里,一股凉意从后脊梁直往上冒。   蓝光耀带来的三辆车驶进了夜色之中,龙啸天脑门上黄豆粒一样的一层汗珠子立刻就渗出来了,太阳穴上的那根血管像小青蛇似的在脑门上的头皮下一纵一扎地飞蹿。   身为一名公安局长,龙啸天看得出来,朱敏文是戴着手铐被带走的。这说明,对朱敏文实施的并不是“双规”,而是逮捕,检察机关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朱敏文在劫难逃了。   龙啸天干了多年的公安局长,对付过许多的死硬分子,他心里非常清楚,指望朱敏文能够经得住各种审讯手段的考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他能挺过二十四小时为自己赢得一点时间就算谢天谢地了。   朱敏文一开口,自己就完了!   别无选择,走为上计。   好在多年以前龙啸天就利用职权为自己经营好了退路,备有好几种身份的身份证和护照,还有好几个小国的有效签证。   事不宜迟!   龙啸天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悄悄溜出了青苑宾馆,开着公安局配备的奥迪A6,来到了西郊龙虎武校侧门外的一间门面房,借着车灯的照亮,将钥匙插进了卷闸门的内锁中。   这里停放着一辆崭新的牧马人越野车,八缸四驱动力强劲,是龙啸天让张大帅专门预备的,还通过关系挂上了两副牌照,其中还有一副是红字头的军牌,上国道跑高速,所有的收费站都是一路绿灯,免费通行。   将牧马人开出来,又将奥迪A6开了进去,再原样将卷闸门拉下来锁上。   再坐进驾驶座时,龙啸天感慨万分,以前都是自己这个公安局长到处追捕别人,从今天开始,自己反成了丧家之犬了。真他妈不该听朱敏文的话对自己的师弟们痛下杀手,要不然的话,今晚上跑路可以带上张大帅,一路上还能有个相互照应。   驾着牧马人驶出龙虎武校时,龙啸天的余光瞟了一眼倒车镜,龙虎武校正沉睡在安静祥和的夜幕中,只有四个大字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这是龙啸天和张大帅一手建立起来的一所武校,也是龙虎拳这个门派的培训基地,想当初,龙啸天和张大帅站在一片废墟上,规划着武校的建设和发展,那是多么的豪迈!   世事难料,命运这只变幻莫测铁面无情而极富戏剧性的魔掌,把一个农家学武少年推上了公安局长的位置,现在又泰山压顶要将威风八面的公安局长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龙啸天毕竟是习武之人,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决心和面临灭顶之灾的命运来一次大博弈。他要拿出关云长千里走单骑的气概,冲出一条生路!   两会之叶的青原街道上,夜色格外的撩人,到处张灯结彩,霓虹闪烁。   沿江商贸区的商厦上,闪烁着醒目的绚丽色彩,这一切,即将成为龙啸天记忆中的海市蜃楼。   龙啸天踩了一脚油门,牧马人呼地一声穿过沿江大道。   街上行人与车辆川流不息。   牧马人在沿江大道上行驶了几百米,拐进了一个小区,停在了B座的楼下,在三单元门前掉转头又倒了一把,龙啸天急忙下车开了单元门,几步奔上二楼打开了防盗门。   这是张大帅帮龙啸天置办的另一个家。   兄弟俩在这里喝酒吹牛回忆往事展望未来的情形若隐若现。   很长时间没来了,满屋子都是浮尘。在灯光下一踏脚,地板上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脚印儿。   龙啸天顾不上多想,先从储藏间里拖出一个大拉杆行李箱,三下五除二掸除了灰尘,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扔进了行李箱里。然后,他把床头柜移开,用镙丝刀将地板撬开一条缝隙,然后使劲一推,地板顺着滑槽缩进了壁柜的底脚。   名贵的红木实木地板里早就预置了暗道机关。   露出来一个小密码箱。   龙啸天怀着忐忑的心情掀开了盖子,里面保存的美元、欧元和人民币现金,几本护照以及配套的身份证都历历在目。   龙啸天一团茅草乱蓬蓬的心头突然掠过一丝慰藉:大帅真是好兄弟啊,他跑路之前,居然没有动这里的一分一毫。   简单清点了一下,龙啸天又把主卧室恢复原状稍做善后。他知道,一旦正式立案,检察院一定会例行搜查,说不定会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来,虽然走得急,但老公安惯有的警惕性还在,能掩盖多少算多少吧!   龙啸天合上密码箱的盖子,再把密码箱放进大行李箱,又收拾了两套名贵休闲服和一套夹克装,旅游鞋,手电筒……凡是能想到的通常用具,能带的就先带上,宁可备而不用,切不可用时无备。   时间一点点过去,龙啸天不敢久留,把门带住后又锁上三保险方才提着大行李箱匆匆下楼。   夜色正浓,寒风凛冽,龙啸天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第749章 心存侥幸      龙啸天掀起牧马人后备箱放置行李箱的时候,像个入宅行窃得手后携赃欲逃的窃贼,惊恐地回望了一下,看有没有警戒的眼睛。他突然记起这小区里也安装上了治安防范的监控探头。   这项确保发案后让案犯难逃法眼的治安防范措施,还是他在一次全市性综合治理表彰会上统一安排布置的。   这下倒好,真要是监控探头录上了他的举动,就成了稀世奇闻的国际玩笑:下令安装治安防范监控探头的公安局长也和窃贼一样上了监控录像。   好在小区院内空无一人,黑暗对现在的龙啸天来说是一种祥和而又安全的保护色。   龙啸天自小习武,又长期与罪恶现象打交道,练就了一副好身板,也练就了一副好胆色,纵然是落荒而逃,也做得有板有眼把握好方寸,没有乱了手脚。   牧马人呼啸着开出了小区,直奔青莲江大桥而去。   龙啸天处心积虑打算外逃,作了非常精细的准备,在心里已经策划了好几套方案,最后他没有选择最为便捷但风险较大的直飞出境,而是选择了较为隐秘的长途跋涉,从西南边陲的涡山市外逃。   涡山市是西南边陲的一个县级市,由于云贵高原山峰险峻,道路崎岖,这一带山林密集,交通不便,边境线与很多小国犬牙交错,只有一河之隔。   龙啸天当武警时就在涡山市,专门负责打击贩毒和偷越边境犯罪活动,五年多的时间里,边境线的地形他早已烂熟于心,只要能安全抵达涡山,花钱买通带路的蛇头,逃出去的机会还是比较大的。   出了市区上了青莲江大桥,龙啸天猛然加油提速放开高档,牧马人一路狂奔。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把专心致志开车的龙啸天吓出了一身冷汗。   打来电话的是副局长郝建成。   朱敏文被林登山喊出去之后,唐逸夫在宴会厅久等了十来分钟还没见朱敏文回来,便问林登山是怎么回事。   林登山说,省纪委的蓝主任来了,找朱书记了解一些情况。   唐逸夫装出一脸的疑惑,心里却是有数的很。   选举一结束,林国栋就返回临江开省委常委紧急会议,这会儿蓝光耀就没打招呼直接带队过来找朱敏文,应该是自己反戈一击的定时炸弹引爆了,朱敏文这一次多半是有去无回。   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混乱,唐逸夫打算布置一下加强治安防范,这才发现龙啸天也不在宴会厅里,心里暗暗奇怪,龙啸天是朱敏文嫡系心腹,朱敏文有问题,他或许也脱不了干系。可按照办案程序,龙啸天不是省管干部,轮不到省纪委对他采取措施啊。   唐逸夫未动声色,暗中找来了郝建成,让他和龙啸天联系。   电话接通了之后,龙啸天非常镇定地告诉郝建成:“老郝,刑侦支队在龙阳湖附近发现了逃犯的踪迹,搜捕中遭到了顽强抵抗,戴勇他们感到压力很大,我赶过去现场指挥。”   挂了电话,喝高兴的郝建成并没有太在意,刑侦支队今晚上有行动他是清楚的。而且他也知道,遇到棘手的案子,龙啸天喜欢亲自打头阵,这个在部队养成的习惯,当上了公安局长之后也一直没改。   但是,唐逸夫却觉出了疑点,按照一般的做法,龙啸天身为公安局长要亲自参与抓捕行动,应该向市委市政府的领导打个招呼,朱敏文才被带走,他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这太不正常了。   正在这个时候,戴勇给郝建成打来了电话,他说,龙局的手机打不通,只好向郝建成汇报,张大帅畏罪自杀了。   这一来,等于戳穿了龙啸天的谎言。   龙啸天外逃了!   这个想法从郝建成的脑子里一冒出来,他顿时精神抖擞,心跳加速:立功晋升的机会到了!   唐逸夫适时结束了宴会。   “两会”代表散去之后,郝建成跟着唐逸夫回了他的房间,主动请缨,亲自带队追捕龙啸天。   龙啸天千算万算,还是棋错一着,竟然忘记了关掉手机,情急之下,虽然保持了足够的镇定,但是,理由编的匆忙,还是露出了马脚。   挂了郝建成的电话,龙啸天就把手机关掉,重换了一张从未用过的SIM卡。   正当龙啸天心神不定的时候,秀峰山已近在眼前,他心下猛地一激灵,突然想起了秀峰山脚下还住着张大帅的母亲,自己的师母,往事不禁浮现在了眼前。   龙啸天刚出生没几天,秀峰山区遭遇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雨,泥石流造成了山体滑坡,父亲为了帮助抱着龙啸天的母亲被泥石流卷走,母亲也身受重伤,幸亏张大帅的父亲出手相救,母子俩才幸运获救。   可是,没过几天,龙啸天的母亲也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张大帅的父母一手将龙啸天抚养成人,并将他视为己出。   龙啸天和晚出生几天的张大帅都是吃着师母的奶水长大的。   随后,又一起跟随张大帅的父亲学习龙虎拳,一起赤着脚跑山路上学,一起上山砍柴打猎,情同手足,亲如兄弟。   张大帅的祖父是龙虎拳的掌门人,为了避祸举家从龙虎拳发源地的豫北搬迁来到了秀峰山下。   龙虎拳数代英烈,从清朝夺得武状元的那一辈算起,历朝历代都有弟子为抗强敌而先后为国捐躯。   只是后来进入火器时代,状元令牌流传到张大帅父亲这一辈,龙虎拳日渐式微,振兴门派的希望就寄托在少年龙啸天和张大帅的身上了。   张大帅的父母对龙啸天的关爱甚至超过了对亲生儿子张大帅,就在龙啸天和张大帅即将升入中学的那一年暑假,为了筹措兄弟俩的学费,师父仗着一身的武艺,冒险进入秀峰上的最险峰采药,遭遇不测,失足坠崖。   突遭变故,师母无力供两个孩子上学,便把机会留给了龙啸天,而让张大帅辍学回家种田打猎,赚钱养家,母子俩含辛茹苦,供龙啸天上学。   在一次全国中学生武术比赛中,龙啸天拔得头筹,幸运地被部队相中参军入伍,成为了一名特警战士,由于武功高强,他在云贵边境的缉毒行动中屡立战功,退役后回到青原进入公安系统,又跟随朱敏文一路升迁,当上了市公安局的局长。   随着龙啸天的地位不断提升,在他的关照之下,张大帅也跟着进了城,带着师兄弟们一起开办了龙虎武校,向学员们传授龙虎拳,谋划着将龙虎拳发扬光大。   而师母坚决不肯离开故土,执着地在秀峰山脚下种菜养鸡,守候在师父的身边,屈指算来,春节一过,该是她老人家的八十大寿了。   大年三十,龙啸天和张大帅一起回家陪着师母过年,返回的路上还商量着在师母的生日前后给老人家做寿。   可如今,张大帅已是朝不保夕,自己又要亡命天涯,八十岁的老娘又该托付给谁呀?   想到这,龙啸天不由得泪如泉涌,泪珠掉在方向盘上,发出了让人心颤的扑扑声响。   不行!我要见老娘最后一面,在她老人家膝下磕一个头,要不然就是逃到天边,这心也难安哪。   龙啸天心存侥幸。   他认为,这个时候戴勇还没有得手,那证明张大帅没有束手就擒,还在利用有利地形与警察们周旋,如果趁着天黑撤退进入秀峰山区,搜捕的难度非常大,戴勇他们在短时间里完不成抓捕任务,自己的行踪暂时不会暴露,回家探母之后再跑路应该还来得及。   思来想去,龙啸天狠了狠心跺了一下脚,心想事已至此,已经是不孝而且是大不孝了,必须要见师母一面,就算客死他乡,也算师母没有白养活他十几年。   龙啸天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略一迟疑,驱动牧马人下了高速,直接拐上了通往秀峰山的乡村公路飞驰而去。   山路崎岖,大约花了三十分钟的时间,龙啸天驾着牧马人回到了自家石头院子外的大柚子树下。   走的匆忙,什么都没有准备,龙啸天从密码箱里取出了一捆整装百元大钞面额的人民币,掂在手掌里犹豫片刻,还是用报纸紧紧地扎裹严实,夹在了掖下。   这捆整装十万元的人民币是银行里用机器打捆整装的,沉甸甸夯扎地一点暄和松泛劲也没有。记不太清是谁送的了,大约不外乎是为了捞人的事。事肯定是也给人家办了,要不就不会心安理得收人家钱的。   能花钱捞人的都不是太一般的人,答应了就一定要办到,让别人光花钱而捞不出来人,十宗有八宗是会有后患的。   一直以来,龙啸天总在担心捞人多了会有所闪失,可是他没有想到,最终给他带来无妄之灾的,却是自以为最靠得住的朱敏文。   回来给师娘送钱,龙啸天还是犹豫再三而又再三犹豫。   他知道师娘为人处世的脾气性格,不明不白之财是分文不沾的。然而静心再想,他此一去生死两茫茫,又害了师娘的儿子张大帅,如此不忠不孝之下,再不给她留点表达一点心意,岂不是禽兽不如!      第750章 束手就擒      都说近乡情更怯,龙啸天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的这个怯,不是因为思乡心切,而是做贼心虚。   龙啸天在踏上自家门前的光石板路面时,还举目回顾了一圈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山村,这时候他非常怕有人来他家串门和向他嘘寒问暖,乡里乡亲的见他这么大的官回家探母来了,难免要奔走相告。   还好,这挂在秀峰山脚的小山村原本不过三十几户人家,而且分散在山坡平地上各自为家,近年来脑瓜稍为灵活一些的年轻人都随着张大帅出山,许多都龙虎武校谋生,村里几乎看不到年轻人,大多是六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家留守在这山窝窝苟延时日,再也看不到童子雀跃、竹马相戏,扶老携幼的山庄乐居图了。   若不是因为师母死活不肯在城里住,这石头院子或许早已不复存在了。   踏上自家石头台阶的时候,龙啸天忐忑不安的心才多少有些踏实。   天刚蒙蒙亮,大门敞开着。   几十年来,师母总是每天一大早就把屋里屋外门前院内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天都没有含糊过。   年纪大了之后,睡眠时间更少,起得就更早了。   龙啸天进门的时候,师母正弯着腰在洒扫院子。   看得出来,师母的身体依然硬朗,只是岁月留痕,让她的满头银丝已变成了雪一样白。   龙啸天有些辛酸,像个在外边做了错事的孩子回家寻求庇护一样,颤声叫了声:“娘!”   “哎,是啸天?”师母直起腰,惊愕地转过脸来,说:“咋这么一大早就回来了?就你一个人啊?大帅呢?”   “嗯哪!”龙啸天不愿让师母问起原由,就把老人家往屋里扶,边说:“来县里开会,提前回家看看。大帅在城里忙学校的事呢,您就放心吧。”   趁师母起身去倒水的功夫,龙啸天就踮脚伸手,把左掖下夹着的一捆钱先暂放在了床头,他得察言观色,瞅准师母面色和婉心气畅达了才敢提钱的事。   师母一边递茶杯,一边唠叨着说:“啸天啊,过年你和大帅走了之后,我眼皮子老是噗噗跳个不停,怕是要有什么事儿。”   龙啸天哽咽着说:“娘,您儿子当的是公安局长,大帅也是武校的校长,能有什么事呢?就是身不由己,不能常回来看娘。”   龙啸天这样一说,通情达理的师母就说:“当差不自在,自在别当差。古今都是这个理儿。只要你和大帅好好的,娘就放心了。”   听师母提到大帅,龙啸天心如刀绞。他不敢说得太多,一来伤情,二也怕说漏了嘴,就说:“娘,我和大帅张罗着要扩建武校,可能要忙上一段时间了。”   师母撩撩花白的头发,说:“没事,你和大帅忙着吧,娘能照顾得了自己,记得抽空回来看看娘就行。娘今年八十岁了,看一眼少一眼了。”   龙啸天最怕的是师母这样家长里短地唠叨,只要见着自己和大帅,便能拉着手唠叨个没完。   什么时候再能见上师母一面,龙啸天一点底也没有,只好先哄着说:“娘,我跟大帅商量过了,等入了夏就带着龙虎拳的弟兄们一起回家,热热闹闹地给您做八十大寿。”   师母高兴了,慈祥的脸上细密的皱纹笑出了一脸爱心的灿烂。   趁师母高兴,龙啸天赶紧从床头把那捆十万元的大票取出来,交给师母说:“娘,我有公务在身,得赶紧回去。孩儿不孝,不能侍奉娘的床前,给您老人家留下这些钱,有个急事请乡亲们帮把手,该用钱的地方不用太省着了。”   本来一脸高兴的师母把沉甸甸的一捆票子在手里掂了掂后,脸色骤然就变了:“啸天啊,你给娘说清楚,这是多少钱啊?来路正不正?娘打小就跟你和大帅说,再苦再穷要对得起良心。举头三尺有神明,贪心不足惹祸灾呀!”   龙啸天安慰说:“娘,您就放心吧,我和大帅不敢乱来,这些钱都我和他辛辛苦苦赚来的。”   师母将一捆钱往龙啸天手掌上一塞,说:“娘放心不下啊!娘都半截入土的人了,拿这么些钱有什么用啊?我只要你和大帅两兄弟都好好的,就能踏踏实实地活到一百岁!”   龙啸天知道师母的脾气,她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拗不过。无奈,他只能借口说还要喝水,趁师母倒茶的时候,偷偷把钱藏在了床铺之下,然后双手接过师母递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起身出门。   师母按照惯例,将龙啸天送到了门口,站在石头台阶上,目送着他上车。   这时,一只白脖黑翅的老鸦在龙啸天的头上打了一个旋儿,之后“呱呱”地几声怪叫,振翅而去。   师母愕然变色,手搭在额头,仰脸望天。   但见碧空如洗,只有那只怪叫的老鸦变成越来越小的黑点。   龙啸天的心头是一阵苍凉的悚然。   车开出了家门不远,龙啸天刹住车回头朝家门口张望,师母瘦小的身影还在微风中伫立。   龙啸天跳下车,跪在地上磕下了三个重重的响头,回身跳上牧马人,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天色渐明,云雾缭绕,越接近山脚,空气中的雾霾越发的浓重,开着大灯,能见度也只有十几米左右。   龙啸天驾驶着牧马人从山上呼啸而下,转过一个急弯,即将进入高速公路的辅道,这才看清楚路上有路障,一旁还停着几辆警车,他再想掉头而逃时,从另一条山路上冲下来一辆凌云志和一辆手扶拖拉机,停在了牧马人的后面。   经过了一夜的奔波,楚天舒和冷雪带领黄天豹等人从龙阳湖绕道秀峰山的盘山公路上来到了山脚下,正好堵住了龙啸天的退路。   龙啸天懊悔不已,他为回家探母的冲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如果不是上山下山耽误了几个小时,这会儿早已远走高飞了,现在看来,恐怕是插翅难逃了。   郝建成从青苑宾馆出来,立即部署了抓捕行动,他首先用手机定位系统锁定了龙啸天手机所在的方位,并通过调看通话时段江北收费站的监控录像,通过高速收费口的车辆中,只有一辆牧马人最为可疑。   再倒退着追查下去,郝建成发现这辆牧马人最早出现在龙虎武校,他由此认定这就是龙啸天外逃的车辆,立即带领刑侦支队的人马追踪而来,又在青北收费站得知,牧马人出了收费站,进入了通往秀峰山的道路。   郝建成立即明白了,龙啸天割舍不下养育之恩,回家探母去了。如此说来,龙啸天还没有警觉,一定会返回,于是,他在秀峰山脚通往高速路口的咽喉要道设置了路障,坐等龙啸天自投罗网。   “都不许动。”郝建成大喝了一声,举枪对准了牧马人。   童丹元端着枪,壮硕的身躯立于郝建成之后,举起警用电筒,雪白的亮灯柱直刺龙啸天的脸。   警车上跳下十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快速包围了牧马人,其中有几名持枪对准了凌云志和手扶拖拉机上的人,“不许动”的吼声此起彼伏。   楚天舒和冷雪举着手从凌云志车里下来了,示意坐在手扶拖拉机上的黄天豹等人不要乱动。   童丹元见到楚天舒和冷雪,大吃了一惊,他走过去与楚天舒简短地交流了几句,搞清楚他们并不是龙啸天的帮凶,这才回转身,附在郝建成耳边说明了情况。   郝建成点了点头,仍然让几名警察对楚天舒等人保持警戒,然后朝牧马人靠近了到距离两米左右停了下来,目光只与龙啸天碰了一眼,便闪开了,他感觉自己仿佛正与一头跌入陷阱的恶狼对视。   龙啸天的眼眸里混含了火焰般的怨念、愤怒和不甘。   郝建成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牧马人在车灯的照射下,亮如白昼。   郝建成低声喝道:“双手抱头,下车。”   身材魁梧的龙啸天神情颓败地弓腰下车,但是,他并没有听从郝建成的指令双手抱头,而是背着手,极力在昔日的下属面前维护着局长的威严。   童丹元的手电直刺他的眼眸,使得他只能选择闭上双目。   四名警察如临大敌,举着手枪靠近。   龙啸天忽然睁开一直闭着的眼睛,凌厉地瞪住郝建成,冷冷地问道:“郝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围困之中,龙啸天虎威犹在。   四名警察停下了靠近的脚步。   “对不起,龙局长。”郝建成说:“我奉命前来请你回去,没有别的意思。”   “呵呵,郝建成,看在你拍了我多年马屁的份上,我给你这个立功受奖的机会。”龙啸天缓缓伸手双手,并在一起,说:“老郝,你来吧,别让弟兄们费事了。”   郝建成一愣,龙啸天会这么乖乖地束手就擒吗?   龙啸天看出了郝建成的犹疑,冷笑道:“哼哼,老郝,你害怕了?”   被龙啸天这么一激将,郝建成已无退路。   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如果不敢上前给龙啸天带上手铐,就是以后当了局长,也难以服众。更何况,郝建成是一条官场变色龙,他才不会轻易放弃掉这么好立功又立威的机会。      第751章 穷途末路      郝建成迟疑了一下,将手里的枪交给了童丹元,从一名警察手里接过一只呛啷啷作响的手铐,朝龙啸天走去。   童丹元感觉不太对劲,但又不好阻止郝建成。   站在包围圈之外的楚天舒也觉得不可思议,张大帅向自己讲述过龙啸天的经历,他绝对是一个不肯轻易认输的人,这会儿不应该束手就擒。   果然,郝建成还离着一步左右的时候,龙啸天向前伸手的同时略略动了一下身体,冷雪眸间寒光一闪,叫道:“小心。”   但是已然慢了半拍,龙啸天壮硕的身体突然如泥鳅一般溜滑,瞬间闪避到郝建成的身后。   郝建成早有防备,身体一扭,反手一拳,近距离轰出。   这一拳力道不小,郝建成是警官学院的科班出身,从基层刑警一步步升迁,也经历过诸多的危急场面,近身搏击的能力不差,对付普通的混混绰绰有余。   可惜,今天他遇上的不是普通混混,而是练就了童子功,干过缉毒特警的龙啸天。   龙啸天不躲不避,两手成杯状拍击郝建成的双耳。   看似拍击,但这种拍打类似摆拳打击,在武术中叫“双峰贯耳”。   这是最普通的招式,但凡习过点功夫的人都知道用法。但是,能使用得简单快捷有力的人却为数不多。   这种击打的后果轻则击穿耳膜或耳内出血,损害平衡,重则致脑震荡或死亡。被掐拿耳根可会产生剧烈的酸痛感,重可令人昏厥。用掌劈击耳根可令人立即毙命。   郝建成吓了一跳,整个人顿时紧张起来,身躯不由自主地顺着龙啸天的掌势回转了一百八十度,背部空门大开。   不等童丹元等人作出救援反应,战局瞬间结束。   龙啸天控制住了郝建成。   “站住,谁敢上前一步,我杀了他。”龙啸天狂叫一声,屈肘扼喉,悍然将郝建成死死抱在胸前,粗壮的手指戳住他咽喉下部的凹处。   众人霍然变色,顿时止步。   龙啸天的手法看似简单,一般人的手指顶多使人感到剧痛,窒息或昏迷。但龙啸天的指力,断砖裂石,更何况是人咽喉处最薄弱之处。   至于周围警察的枪支,虽然不停的瞄来瞄去,但早在郝建成和龙啸天纠缠动手时,就已然失去开枪的先机。而且,临出发之前,郝建成布置的任务是要尽量抓活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将龙啸天击毙。   童丹元举枪指着龙啸天,说:“龙啸天,你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龙啸天的臂膀越绞越紧,郝建成嘴里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癫狂地狞笑:“哈哈,童丹元,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你还没穿上警服呢。有本事你们就开枪,我要是眨一下眼睛,就不是龙虎拳的传人。”   童丹元不敢轻举妄动,他冷静对一众紧张的警察作了个手势,问道:“龙啸天,你想干什么?你挟持了人质,你认为你能跑得了吗?”   “跑不跑得了,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龙啸天面色森然,厉声说:“撤除路障,否则我立即杀了他。”   正僵持间,楚天舒忽然发话:“龙啸天,你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来了。   龙啸天扼住郝建成的咽喉,缓缓转过身来。   童丹元的手电筒照亮了楚天舒手里举着的那块状元令牌。   龙啸天骇然变色,他茫然四顾,脱口问道:“大帅兄弟在哪里?”   “龙啸天,亏你还记得有一个大帅兄弟?”楚天舒缓缓上前,冷雪紧紧跟在了他的身旁。   警戒的警察想要拦住他,被童丹元摆手制止了。   “站住!”龙啸天色厉内荏,声嘶力竭地叫道:“告诉我,大帅在哪里?”   楚天舒举着令牌站住了,悲伤地说:“大帅兄弟为了不拖累你,长眠在湖心岛上了。”   “大帅,师兄对不住你啦。”龙啸天仰天惨呼一声,手指微微颤抖,郝建成顿时脸色苍白。   冷雪想要冒险冲上去,却被楚天舒一把拉住,手指在她手心里点了几点。   冷雪止步,想了想楚天舒有可能的暗示,她蓦然抬头,望向停在前面的牧马人,心里顿时明了,她缓缓向后退去,逐渐消失在灯光之外。   龙啸天的注意力大多在楚天舒手里的令牌上。   “龙啸天,你还是不是龙虎拳的弟子?”楚天舒继续吸引着他的注意力,大声地问道。   龙啸天慨然道:“我龙啸天生是龙虎拳的人,死是龙虎拳的鬼。”   楚天舒说:“那好,令牌在此,我命令人立即放人。”   龙啸天冷笑道:“楚天舒,你别忘了,我才是龙虎拳的大师兄。你既不是龙虎拳的弟子,又没有过人的武功,有什么资格拿着这块令牌对我发号施令?”   楚天舒大声喝问:“龙啸天,你想欺师灭祖吗?”   龙啸天陡然朝秀峰山的方向看了看,心烦意乱地猛喝道:“少废话,赶快移开路障。我数三声,如果还没有动作,我就和他同归于尽了。一,二……”   冷雪犹如在暗黑领域幽然巡行的冥神,悄悄从牧马人侧面冒出半个头来。   楚天舒会意,向童丹元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童丹元指挥着几名警察朝路障走去。   龙啸天的目光一会儿盯着举枪的警察,一会儿移向搬动路障的警察,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对楚天舒吼道:“楚天舒,把令牌扔过来。”   楚天舒发力将令牌扔了出去。   龙啸天一只手扼住郝建成的咽喉,一只手探出去接令牌。   这时,冷雪迅捷凶猛地从车后朝龙啸天扑来,快得让他来不及做出选择,到底是选择与郝建成同归于尽,还是继续赌一赌命运。   注意力再度被分散,龙啸天的手臂微微一松。   郝建成瞬即发力,抬头猛磕龙啸天下巴。   龙啸天猝不及防之下,下巴被磕了个正着,他一声怒嚎,反手伸出双指快如闪电般捅向郝建成的咽喉处。   以郝建成的功力完全躲避不开,但是,惨剧并没有发生。   冷雪如神兵天降,双手前探,抓住龙啸天的双臂猛力摔出。   “砰。”龙啸天与郝建成的身体齐齐贯出,跌飞在地,滚作一团。   临战经验极为丰富的龙啸天知道人质是他存活的唯一希望,所以,即使在跌倒之际,他的手仍未放开郝建成。   冷雪的动作轻捷而具有弹力,跃至龙啸天身前,双拳连续轰击。没有任何的花架子,短促,快捷,有力。   龙啸天闻风便知道拳力来势凶猛,不得不松开臂膀,纯凭本能侧滑躲避。   几名警察快速将滚到在地的郝建成救了出来。   楚天舒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   要是郝建成真的“牺牲”在龙啸天手上,冷雪的冒然出手,就难以脱得了干系了。   隐患一去,冷雪更是毫无顾忌地展开一连串猛烈攻击。   她的攻势如狂风暴雨般急骤、凶狠,动作却不失优美。   黄天豹等人骇然发现,以往在他们心中不可战胜的大师兄,今天居然在冷雪的攻击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频频躲闪,笨拙地左支右绌,逐渐,连嘴巴里那点愤怒的吼叫声也消失。   如果在龙啸天刚从武警退役的年纪,他绝对有实力与冷雪抗衡,并战而胜之。   但是,他老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蚕食了他的身体,发号施令的快感销蚀了他的斗志。而冷雪不仅正值当年,而且一直在坚持训练,具备超一流的实战能力。   两相抵消之下,龙啸天的失败是显而易见的。   冷雪的一记记重拳又快又狠,根本不给龙啸天闪避喘息的机会。   龙啸天只得硬着头皮硬架。   “砰!”“砰!”“砰!”   不知道接了多少拳,只看到龙啸天接一拳退一步。   冷雪丝毫没有恻隐之心,身体突然如风车般旋转三百六十度,朝龙啸天砸去。   龙啸天眼露绝望,如临死的野兽般疯狂迎上。   两股强横的力量作最后的碰撞,但是令龙啸天恐惧的是,冷雪的拳头在接触之前已经换作了手掌,突然抬高了几寸,击中了龙啸天的肩胛处。   分筋错骨手!   “咔嚓。”   在场所有的人随即听到了肩关节脱落的脆响。   龙啸天手臂脱位,发出了悲痛欲绝的惨叫。   不管是一群警察还是黄天豹等人,都具备一定眼力,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们被冷雪的凶悍快捷的攻击震得目瞪口呆。   如果不是童丹元下达了指令,警察们甚至忘记上前去给龙啸天上手铐。   上了手铐,冷雪给龙啸天的手臂关节复了位。   龙啸天放弃了挣扎,意志瞬间放松。他眼中的凶暴消失了,转而是一股悲哀的悔恨,他眼神松散地望着冷雪,垂头丧气地说:“你才有资格执掌龙虎拳的令牌。”   冷雪低头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令牌,轻轻吹去了上面的灰尘,交到了楚天舒的手上。   龙啸天仰首向天,发出了沙哑的低吼。   “带走!”郝建成大喝一声,抬腕看了看表,掏出手机,打给了唐逸夫:“报告唐市长,已经成功抓获龙啸天。”   太阳悄悄从秀峰山头露出了脸,洒下一地的金黄。      第752章 小别重逢      晌午时分,楚天舒和冷雪带着黄天豹等人回到了青原,先去“龙虎武校”安顿张大帅的师兄弟们,又交代黄天豹兄弟按照以前的各项安排筹备春季开学的事宜,然后开车送冷雪回临江。   路上,冷雪说:“我陪你去看看爷爷吧。”   冷雪是跟着小聪聪称呼楚天舒的父母,她口中的爷爷指的是楚爸爸。   楚天舒说:“爸爸知道我的事吗?”   冷雪说:“知道。我感觉他话比以前少多了,除了偶尔逗小聪聪有点笑脸,其他时间似乎都心事重重的。”   楚天舒说隐隐意识到,自己被纪委带走调查,对父亲的打击肯定不小。他说:“爸爸一辈子当老师,最重为人师表,我的事,他心理上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冷雪说:“老楚,爷爷这个年纪的人,思想比较正统。”   赶到家,楚爸爸望着站在眼前的楚天舒,眼神有些复杂,嘴巴抿得紧紧的,似在逼问:你到底做了多少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   楚天舒想要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向晚晴在过年期间早做过楚爸爸的工作,要他相信楚天舒,他的儿子没做错什么,是遭人暗算,被牵扯进去的。可在楚爸爸的思想观念里,组织永远是正确的,楚天舒被市纪委专案组带走,一定是他做了措施,不然的话,组织上不会对他采取这么无情的措施。   父子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楚爸爸一向以儿子为荣,这一次楚天舒被带走调查,风言风语也传到了院子里,这让楚爸爸很是蒙羞,在学校和邻居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又找不到人倾诉,半个多月来,情绪十分的压抑,白发多了不少,人也显得苍老了许多。   楚天舒突然想起了梁宇轩从市纪委开出来的结论证明,忙从口袋里掏了出来,默默地递给了楚爸爸。   楚爸爸接过来,只看了一眼,见是市纪委的红头文件,便戴上老花镜,走到门边,就着外面的光亮,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三遍,眼睛渐渐模糊了,手里拿着的那张纸在微微颤抖,嘴里念叨说:“我儿子是清白的,清白的。”   父子俩坐下来说话的时候,冷雪麻利地准备好了午饭,三个人很快上了桌。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楚爸爸心里已经原谅了楚天舒,他从橱柜里翻出一瓶酒来,说:“天舒,咱爷俩喝两口。”   楚天舒说:“爸,一会儿我还要开车,酒就不喝了吧。”   冷雪解下了围裙,说:“爷爷今天高兴,我陪您喝。”   楚天舒拿起酒瓶,倒了一杯,送到楚爸爸的手上,愧疚地说:“爸,对不起,让您和妈担心受怕了。”   楚爸爸接了,说:“天舒,这没什么,只要你没有做对不起良心的事,爸妈就可以挺着胸膛做人。”   冷雪是东北姑娘,酒量很好,陪着楚爸爸连喝了几杯,啥事都没有,倒是楚爸爸喝得高兴,脸一直红到了脖子上。   楚爸爸很高兴,对楚天舒说:“这是我过年之后第一次喝酒,这酒喝得比过年还开心。”   吃完饭,楚天舒又陪着楚爸爸说了会儿话。   当楚爸爸听说冷雪昨天下午就跟着楚天舒出来了,忙起身说:“你们快回去吧,小聪聪一定想妈妈了。”   冷雪心里虽然也记挂着孩子,嘴里却说:“没事,小聪聪跟奶奶亲着呢,我不在的时候呀,奶奶说更听话呢。”   “孩子跟奶奶再亲也没有跟妈亲,我一个人早习惯了,不用你们陪着,赶紧回去吧。”楚爸爸抓起桌上的那份结论证明,交给楚天舒,郑重其事地说:“这个可要保管好啊,千万别弄丢了。走吧,走吧,我送你们。”   说完,不管不顾的把楚天舒和冷雪往外面推。   从望城县出来,楚天舒先送冷雪回了“世外桃源”,陪楚妈妈稍坐了一会儿,想着明天该上班了,便开车返回了青原,直接回到了丹桂飘香。   与二十几前离去时一样,丹桂飘香几乎没什么变化,一草一木,一房一楼,依然如故。   可楚天舒却有种恍若隔世之感,仿佛是上辈子到过这地方,现在已物是人非了。   来到2号小白楼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   进了房间,屋里还是那么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楚天舒站在客厅中间,打量了许久,想象着向晚晴收拾整理房间的样子,双眼竟然模糊起来。   不一会儿,听见了开门声,向晚晴进来了,她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满了蔬菜水果。   虽然昨天两个人已经见过面,但是,当着大家的面,压抑了多日的思念和牵挂没有机会宣泄。今天两个人终于单独在房间里相逢,彼此对视了片刻,才突然扑过来,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向晚晴早已泣不成声,只知喃喃道:“天舒,回家了,终于回家了!”   楚天舒鼻子酸酸的,在她背上轻轻拍着,说:“辛苦了,晚晴。”   向晚晴点着头,抬起泪眼端详着楚天舒,说:“天舒,我一个人在家,好害怕,好害怕呀。”   “不怕了,我回来了。”楚天舒紧紧地搂着向晚晴,身上突然就有了某种力量。这力量让他感觉充沛起来,明显有了那方面的想法。   可女人总比男人理智,楚天舒拥紧向晚晴,往楼上的方向顶去,她却几下挣脱出来,捡起掉在地上的塑料袋,说:“天舒,你饿了吧,我这就做饭,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楚天舒略微有些失落,心想:晚晴,我确实饿了,可不是上面饿,是下面饿。   向晚晴何尝不知道楚天舒的想法?她是个认真的人,匆忙间草草成事会觉得没意思,不如吃完饭从从容容地把事情做得完美些。再说楚天舒刚从外面回来,澡没洗,衣服没换,不干不净的,这个时候上床,打死她都不肯干的。   做饭之前,向晚晴给楚天舒找出了换洗衣物,让他好好洗个澡。   等楚天舒洗完了进到厨房,向晚晴把饭做上了,几样菜也准备好了。   向晚晴把围裙给楚天舒系上,说:“你炒菜,我也洗洗去。”说完,踮起脚尖在楚天舒的面颊上吻了吻,推开了楚天舒想要揽住她的手,跑出了厨房。   楚天舒打着火,开了抽油烟机,抄起锅铲,很快炒好了菜。   等向晚晴洗完了出来,香喷喷的菜肴已经摆到了餐桌之上。   橘黄的灯光下,两人相对而坐。   吃饭的时候,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偶尔抬起头,目光迷离,面带微笑,痴痴地望着对方。   这是无声的信号。   吃完饭,楚天舒主动承担了洗碗的任务,等他收拾好再回到卧室,床头橘色小灯正温馨地亮着,向晚晴已躺到了大床上,满面桃花,含羞脉脉。   楚天舒顿时精神抖擞,宽衣上床,钻进了被里。   被里的向晚晴已卸去武装,光着个滑溜溜的身子。   楚天舒一点点掀开了被子的一角,两座圆鼓鼓的雪山呈现于前,他两眼一眩,有种大脑缺血的感觉。   低下头,楚天舒在向晚晴的乳沟上吻了吻,双手同时朝两座雪山抚下去。   向晚晴身上又是一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雪山逗留片刻,楚天舒两手开始往下缓行,在她细滑的肌肤上尽情摩挲,最后止于小腹之上。他不忍直奔主题,想要尽量把事情做得漂亮点儿,完美点儿,以不辜负怀里美妙的身子,还有这个神奇的夜晚。   楚天舒又把被子从下面一点点掀开,一双美感十足的长腿让他感到窒息。他闭上双眼,不忍心让自己的目光玷污了美腿的纯洁和高贵,只是两只手不肯安分,在两条腿上尽情地抚摸着,享受着美腿玉般的质感。   在美腿上游走一个来回,楚天舒的两手又回到向晚晴的腰间。只轻轻一扯被子,向晚晴身上最后一道屏障被彻底拆除,就像夏娃身上仅存的树叶已被脱去,整个人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楚天舒面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腿间那块“黑草地”,茂密而又浓郁,丰厚而又旺盛,神秘而又性感。加上向晚晴的身子亮白如雪,黑草地显得越发幽黑,浓墨一般。   楚天舒激动不已,这一次的劫后余生,不正是得益于眼前这只美丽而又神奇的乌凤吗?   楚天舒情不自禁,翻到上面,从她发际开始,顺着光洁的额头,一路往下亲吻着。   向晚晴合上双眼,配合着楚天舒的亲吻和爱抚。   楚天舒受到鼓励,滚烫的嘴唇燃烧着激情,抒情地在向晚晴身上游走,让她震颤不已,几乎窒息,仿佛顷刻间就要化成灰烬。   楚天舒深深低下头来,跪到向晚晴身旁,一边手托两座雪山,一边俯下脸去,紧紧贴住黑草地,在黑草地上热吻着,恨不得让自己的生命化做春水,点点渗透到黑土地里,谛听来自心灵深处的生命气息。   向晚晴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轻轻呼唤着:“天舒、天舒。”   楚天舒扬起了脸。   向晚晴头一仰,搂住楚天舒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热吻起来。   楚天舒捧过她的脸,封住她的双唇。   两人的唇,两人的舌,两人的身体,就这样火辣辣地纠缠在一起,再没法分开……      第753章 倍感温暖      一梦醒来,天尚未大亮。   两人还搂在一起,微合眼睛,静静回味着夜里的疯狂和欢悦。   这一夜的疯狂,楚天舒收获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快乐。   如果没有这么一次的小别重逢,楚天舒恐怕还真感受不到男女之间,竟能创造出如此奇妙无穷的人间乐趣。   用手轻轻摩挲着向晚晴那片浓厚的黑草地,楚天舒心里一遍遍默念道:这是我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神奇而美妙的乌凤,一生一世永永远远都不能放手。   楚天舒正胡思乱想时,向晚晴在他胸前拱动着,说:“你真好!”   楚天舒有几分得意,抚着向晚晴光洁的后背,轻声道:“你真坏!”   向晚晴仍沉浸在楚天舒的温存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在梦幻中一般懒懒道:“什么呀,我怎么坏了?”   楚天舒捏了捏她的鼻子,说:“你瞒着我做了坏事,是不是坏呀?”   “没有,就没有。”向晚晴摇晃着头,说:“我瞒着你做什么坏事了?”   楚天舒说:“明明有嘛,你还不承认。”   向晚晴睁开眼睛,说:“哪有?”   楚天舒说:“要是有怎么办?”   “有的话,随你怎么办。”向晚晴撅撅嘴,说:“要是没有,那就是你冤枉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那好,我问你,”楚天舒吻着向晚晴的耳根,说:“你为什么要把我辛辛苦苦搞到的材料交给别人?”   “不算,不算,这不算。”向晚晴蹬着两腿,说:“那是我舅舅,不是别人。”   “不许耍赖皮。”楚天舒按住了她,说:“嘿嘿,你有这么一个好舅舅,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不是坏,又是什么?”   向晚晴一脸无辜地说:“这是我舅舅给我定的规矩。他说,年轻人干事业要靠自己奋斗,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问题都应该自己想办法去解决。”   楚天舒说:“所以,你做完战地记者之后,没有留在临江而是来了青原,对吗?”   向晚晴点头:“是的,我也不想让别人认为,我需要靠我舅舅才能当好一名记者。”   话虽然很朴素,楚天舒还是感受得出来怀里这个女人那颗高贵骄傲的心。   楚天舒故意问:“那我遇到了这场麻烦,你怎么就去找舅舅了呢?”   “哎呀,你是你,我是我嘛。”向晚晴着急地说完,马上又解释道:“他是管干部的,手底下的干部被冤枉了,他难道不应该管吗?”   楚天舒不解地问:“那舅舅为什么一开始没管,一定要等到我吃尽了苦头才来管呢?”   “刚开始我找了,舅舅非常生气,把我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说我乱弹琴。”向晚晴委屈地说:“舅舅说,如果小楚他自身有问题,谁也帮不了他;如果没有,组织上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要是什么都能走门路,靠后台,那党纪国法成了什么?”   “哦,我明白了。”楚天舒一阵汗颜,只能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后来我们拿到了证据,舅舅才出面来帮我了,是这样的吗?”   “是,也不是。”向晚晴调皮地说:“说起来,你不也送给了他一个大人情吗?”   楚天舒笑道:“哈哈,我要把这你话告诉舅舅,他一定会说,真是女生外相啊,还没嫁给人家楚天舒呢,就不帮着舅舅说话了。”   “你呀,你才坏死了。”向晚晴捏起拳头,在楚天舒的胸口上捶了好几下。“人家向着你,你还想在舅舅面前说我的坏话,你坏死了,坏死了。”   楚天舒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说:“幸亏你把材料交给了舅舅,要不然,我的错误就犯大了。”   “哼!这个小楚哇,一点儿政治头脑都没有。”向晚晴学着林国栋的口气得意地说,刚说完,马上又提醒道:“对了,舅舅可说了,你现在知道了,还得装着不知道。懂吗?”   “懂,我懂!”楚天舒答应着,突然又叮嘱道:“晚晴,我要让你住上小洋楼的事,你可别跟舅舅说啊。”   向晚晴惊叫道:“哎呀,已经说过了。”   “你怎么什么都跟舅舅说呀?”楚天舒埋怨完了,又叹息道:“完了,完了,舅舅一定要笑话我,这小子真是狂妄自大,好高骛远,不知天高地厚啊。”   向晚晴说:“舅舅才没有这么说呢。”   楚天舒忙问:“那怎么说的?”   向晚晴说:“舅舅反过来问我,晚晴,你怎么看?”   楚天舒摇着她的肩膀,着急地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呀……”向晚晴故意拖长了音调,停顿了足足有一秒钟,看着楚天舒急巴巴的样子,才不紧不慢地说:“我说,这叫有抱负,有志向!”   听向晚晴如此理解,楚天舒心里感激着,一把搂住了她,又情不自禁要翻身上马。   “悠着点,悠着点。”向晚晴挡住他,说:“那天闻大师与卫世杰说话,我在一旁听到了,他说,男人有三忌,朝酒晚茶天光泄,这个时候乱来,会伤身子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神棍的话你也信啊。”虽然楚天舒假装着不满,但还是听话地撤了下来。   向晚晴先起床,烤面包、煮鸡蛋、泡牛奶,还蒸了两根小香肠,再回到房里,把楚天舒扯了起来。   吃着丰盛可口的早餐,楚天舒说:“晚晴,你天天来呗。”   “美的你!”向晚晴揪了楚天舒的耳朵说:“要不是看你这些天吃苦了,我才不伺候你呢。”   楚天舒歪着脑袋,笑嘻嘻地说:“那我每天给你做早餐好不好?”   向晚晴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吃过早餐,互相吻别,楚天舒下楼开车,先送向晚晴到了卫视台,再往政府大院而去。   正是草青木秀时节,晨露在朝阳下泛着清光,林荫道旁有小鸟在蹒跚觅食,行人走近,它们也不理不睬的。   楚天舒不自觉地放慢车速,打开车窗,吸入一口清新的空气。   这可是自由的空气啊!楚天舒暗暗感叹着,劫后余生,不知大家会拿什么眼光看你。你已二十多天没露面了,又是被专案组带走的,大家会不会把你当成腐败分子来看待?   到了政府大院,下车后楚天舒挺挺胸膛,往政府办公大楼走去。   途中碰见好几个熟人,让楚天舒想不到的是,他还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时,人家就老远喊着楚主任,直奔过来,双手握住他的手半天不肯松开,还将他一番端详,说他瘦是瘦了些,精神状态却挺不错的,印堂发亮双目有神。   楚天舒不敢当真,以为这些人别有用心,可他们眼里明明饱含真诚,这可是伪装不了的。   快进楼道时又碰见两个熟人,脸上的笑容、嘴里的话语还是这么诚恳,没有半点儿虚情假意。   楚天舒不免疑虑,他们为什么要对你这个落魄之人这么友善?   从电梯里出来,走廊里显得非常的平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看不出与此前有什么不同。   刚进大楼,就碰见了综合二处的马大宝,分明看见了他,却头一别绕到一边去了。   楚天舒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马上他就想通了,马大宝跟了唐逸夫,现在是市长的秘书了,哪里还把你一个落魄的副市长秘书放在眼里。   刚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谭广德、苏幽雨等人就过来了,非常的亲热,一齐围拢来,楚主任长楚主任短的,向他问候,跟他寒暄。   楚天舒倍感温暖,又有些不好意思。   虽说自己没犯错误,可再怎么着也被纪检“亲切关怀”过,且一“关怀”就是二十多天,不说给大家脸上抹黑,至少也给市府办的声誉带来过不良影响,他们不像小马那样鄙视你也就罢了,还对你表示由衷的欢迎,这让楚天舒很是感激。   楚天舒笑着打开门,惊喜地发现办公室里一尘不染,整洁卫生,地板沙发桌椅干干净净。揭开热水壶,里面的水热气腾腾,看来是刚打不久的。   不用说,楚天舒没在的这些天里,仍然有人在为他打扫办公室,帮他烧开水,仿佛随时在等着他回来。   这是莫大的信任啊!   楚天舒感动得什么似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在地上呆呆地站了片刻之后,楚天舒用已洗好的茶杯泡了茶,本能地要推隔壁大办公室的门,这才想起伊海涛仍然在休假,便苦笑着摇摇头,退回到办公桌前坐下,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这时,黄如山外面走进来,提高音量说:“小楚,你回来了,太好了!刚才老谭过来拿个文件,说你回来了,我赶忙过来看看。”说着,抓住楚天舒伸过来的手,重重摇几下,还说他这个主任太忙了,还望楚天舒多多支持,替他分担些工作。   两会之后,黄如山当上了市府办常务副秘书长兼市府办的主任,提了半级,由副处升了正处。   楚天舒嘴里说着哪里哪里,忙起身,要给他泡茶,被黄如山拦住了。   黄如山刚走不久,桌上的座机响了,把楚天舒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心下暗想:伊市长没来上班,这会儿谁会打电话过来呢?      第754章 淡泊明志      楚天舒接起来一听,是马大宝打过来的,他说,楚主任,唐市长让你到他的办公室来一下。   楚天舒愣住了,心中疑惑道:唐逸夫找自己干什么?   莫不是要我这根眼中钉肉中刺,唐逸夫要赶紧拔出来,扔出市府办,好眼不见心不烦?楚天舒想想,似乎只有这种可能。   楚天舒起身朝走廊西边走去,刚迈了几步,马上又转身了,现在唐逸夫是正儿八经的市长,肯定已经搬到东边的市长办公室去了。   去市长办公室,必须经过秘书室的门,楚天舒到了门前,看见里面埋头装忙碌的马大宝,心里便有几分不自在,又有几分无奈,在心里暗暗叹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马大宝也看到了楚天舒,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眼睛不敢承接楚天舒犀利的目光,躲闪了一下。   但马大宝就是马大宝,马上就镇定住了,一边走近楚天舒,向他伸出手来,朗声说道:“楚主任哪,我们好想念你呢,本想去看你的,唐市长这边正好要找你谈话,就没过去了。回来了就好,我们就放心了。”   语气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楚天舒就想,如果这会儿位子颠倒过来,马大宝该是一副怎么奴颜婢膝的德性呢?   马大宝的手尖象征性地在楚天舒手心点了一下,立即就抽出来,带着楚天舒去敲市长办公室的门,路上还不忘提醒一句,市长忙,只安排了五分钟,注意点节奏啊。   唐逸夫见了楚天舒,表现得非常的热情,又是握手,又是让座,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在马大宝看来,唐市长的心胸真是宽阔,而在楚天舒看来,多少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味道。   马大宝倒了杯茶,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楚天舒,然后悄悄退出去了。   唐逸夫坐在了楚天舒的对面,嘘寒问暖了一番,然后才说:“小楚啊,朱书记不在家,伊市长还在养病,你也受了不少的委屈,我个人的意思是,先休整几天,等朱书记回来再安排你的工作。你看怎么样?”   楚天舒知道唐逸夫是故意找借口,先把你打发出去,然后再拖下去,拖得你没有了一点脾气,随便给你找一个闲职,反正市直机关以及下属单位和部门里,有的是没事可做的闲职。   这有点像大学时期宿舍厕所里的蹲位,你蹲在上面不动,谁也拿你没法,一旦走开了,便有人趁虚而人,鹊巢鸠占,你再想回到原来的蹲位上,哪还有你的份儿?   不过,这也不是唐逸夫的发明创造,按照一般的做法,像楚天舒这种被纪检找过的人,基本上属于官场弃儿,一般都会晾一晾,有些一晾就是好几年,能保持你的级别就算是很大的照顾了。   楚天舒有苦难言,还的笑着说:“感谢唐市长的关心和关怀。我本来也想过休整几天,只是二十多天没上班,有些想念同事们,就来转转。没办法,上班上习惯了,不上班还真有点无所适从了。”   唐逸夫听得出来楚天舒心里不太乐意,又说:“小楚,你放心,我一直认为你能力很强,组织上不会亏待你的。不过呢,两会之前省里就有指示,要进行机构改革,此时安排,过不了多久又要重新调整,我觉得没有必要。小楚,你觉得呢?”   唐逸夫一口一个“你看怎么样”,“你觉得呢”,搞得楚天舒一点脾气都没有,除了答应下来,别无话说。   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楚天舒知趣地告辞,再坐下去也是白费口舌,瞎耽误工夫。   从市长办公室出来,楚天舒去了黄如山的办公室,转达了唐市长的指示,也算是口头请个假。   黄如山假惺惺地说:“小楚,你回来了,中午召集市府办的同志给你接个风吧。”   楚天舒说:“谢谢了,我还要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就不麻烦秘书长了。”   照这么看来,唐逸夫主政下的市府办再不太可能有自己的位子了,即使伊海涛再回来当常务副市长,这个秘书也当不下去了。   楚天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一下个人物品,又四下看了看,黯然神伤了片刻,便悄然退了出来,把门锁好,下楼开车,匆匆地离开了政府办公大楼。   来到街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想想很有些日子没见着伊海涛了,便买了一束花和几样滋补营养品,也没打招呼,直接去了他住的小区。   伊海涛亲自开的门。他穿了一套居家休闲服,鼻子上架了副老花眼镜,腰间系了条围裙,围裙上还插了一本油腻腻的菜谱,全然没了当市长时候的派头,倒是和刚退休的老同志相差无几了。   伊海涛低着头从老花镜的上沿看了眼楚天舒,乐呵呵地接过他手里的花,请他进门的时候,还兴奋地说:“小楚,你来的正好,帮我打个下手,我正在学做菜,中午请你尝尝我的手艺。”   在路上,楚天舒就琢磨着,伊海涛的市长得而复失,肯定会萎靡不振,牢骚满腹,打了一肚子的腹稿,准备安慰安慰他,没想到,伊海涛似乎并没有在意,整个人的精神头似乎比上班的时候更足。   进了屋,房间里也是一尘不染,窗明几净,阳台上还多了几盆盛开着的月季花,又比以往增添了几分生机。   楚天舒很是吃惊,要知道,用彭慧颖的话来说,以前伊海涛在家是酱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的,按照楚天舒的猜测,彭慧颖被带走了这么多天,家里可定会乱成一团糟。   也许是彭慧颖已经回来了!   楚天舒按照老习惯要自己去泡茶,被伊海涛拦住了,他说:“小楚,你好好坐着。我发现啊,过去你给我泡茶,就是把开水往茶杯里一冲,上好的茶都让你把味道泡没了。”   说着,伊海涛用电热水壶烧上了水,等水声响了之后,拿出了一袋铁观音来,先用开水把茶杯烫了一下,再加入茶叶,动作轻缓熟练,一丝不苟。   他一边操作一边说:“水的温度不同,茶的色、香、味也就不同,泡出的茶叶中的化学成分也就不同。温度过高,会破坏所含的营养成分,茶所具有的有益物质遭受破坏,茶汤的颜色不鲜明,味道也不醇厚;温度过低,不能使茶叶中的有效成分充分浸出,称为不完全茶汤,其滋味淡薄,色泽不美。”   楚天舒说:“老师,你对茶很有研究嘛,以前怎么没听你给我讲过。”   “我这些天赋闲在家,别的没学会,吃喝二字还是有些讲究了。”伊海涛说:“以前,你用多次回烧和加热时间过久的开水给我泡茶,口感差得很,我就没觉出来,现在你可糊弄不了我了。”   谈到茶道,伊海涛兴致盎然,指着杯子说:“像这种注重香气铁观音,冲泡时间不宜太长。过去呢,我喝的茶不是浸泡过久,就是冲泡次数过多,有益成分被氧化,不但减低营养价值,还会泡出有害物质,味道也是苦涩的。”   楚天舒挠挠头,难为情地笑笑,原本以为比较尴尬的气氛,一下子就显得轻松多了。他笑着说:“嘿嘿,老师,真不敢想象,您的心情会这么好。”   伊海涛说:“以前琐事缠身,天天忙得团团转,不顺心的时候十有八九。赋闲在家,才发现工夫在诗外这句话很有道理。就拿这泡茶来说,温度时间都要拿捏得恰到好处,才能泡出最好的味道来。检讨以前的工作,还是过于急功近利了。”   伊海涛从茶道说到花道,又从花道说到厨艺,娓娓道来,处处有学问,事事有哲理,楚天舒听得是频频点头,对宁静致远淡泊明志这句话有了更深的体会和理解。   可见,伊海涛在家休养的日子里,从生活琐事中获得了更多的思考,境界和心胸又上了一个新的层次,用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来形容似乎并不为过。   这么半天了,还没听到彭慧颖的动静,楚天舒有点奇怪:莫不是她还没有被放出来?不应该啊,选举都结束了,还扣着她干什么呢?   看楚天舒探头探脑地,伊海涛看出了他的心思,便沉着脸说:“小楚,你别找了,你彭老师昨天回了家,直接去了北京,看儿子去了。”   看得出来,伊海涛对彭慧颖在里面没有抗住还是心存不悦的。   彭慧颖做了大半辈子的学问,心气儿高,极爱面子,出了这么档子事,连累了丈夫把到手的市长都丢了,自觉没脸见熟人和同事,从莲花招待所一回家,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直奔蓝山机场,在附近找了个宾馆换洗了内外衣服,乘坐当日的航班飞去了北京,陪着读研究生的儿子,度过这倍受煎熬的心理疗伤期。   听说彭慧颖出来了,楚天舒放下心来,不再扯这个话题,便起身跟着伊海涛进了厨房,两个人一边准备午饭,一边闲聊。   饭菜很快就端上了桌,看来这些天伊海涛在烹饪上下了功夫,做出来的菜肴,色香味俱全,比过去保姆做的也差不了多少。   两个人以茶代酒,边吃边聊,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绕到选举这么个尴尬的话题上来了。      第755章 滋润日子      楚天舒只简略地说了在里面的遭遇,特别提到了林国栋去医院看望自己,劝说自己放弃在两会上给唐逸夫制造麻烦,好让选举顺利举行。   伊海涛说,林部长跟我说过了,我跟他说,你思路清晰,意志坚定,顾全大局,是一个可造之才啊。   “老师过奖了。”楚天舒满怀愧疚地说:“只是这样,让唐逸夫白捡了个市长。”   伊海涛笑笑说:“哈哈,不当这个市长,一样可以为人民服务,一样可以为城市发展做贡献。再说了,这次就算唐逸夫选不上,这个市长也轮不到我来当。与其如此,又何必让林部长为难呢。”   楚天舒略感意外,眼见着要到手的市长被别人轻而易举地拿走了,伊海涛怎么还像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就凭这一点,伊海涛的心胸就远比唐逸夫要开阔得多。   楚天舒半开玩笑说:“老师,省里领导都知道你这次受到了不公正对待,总该给您点儿安慰吧?”   “小楚,你此言差矣。”伊海涛脸色一凛,放下了筷子,伊海涛郑重其事地说:“省里领导干吗要同情我,安慰我?领导本来要培养你,你自己没把握住,怪得了谁,只能说明我能力不足。”   楚天舒说:“老师,话不应该这么说吧?你的市长被别人耍阴谋整掉了,省里领导补偿补偿您,也是应该的嘛。”   伊海涛摇摇头,说:“小楚,你记住,官场上从来不会有安慰、同情和补偿。任何人的任何行为,都是有他的出发点,带有一定动机的。这个出发点和动机,就是为我所用。如果领导认为你无能,不能为他所用,凭什么要补偿你?”   楚天舒觉得在理,不好再说什么,便问道:“老师,林部长跟你谈话,就没有什么暗示吗?”   伊海涛笑了,说:“林部长是搞组织工作的,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暗示或者许诺?不过倒是你,这一次能支持林部长的工作,也算是一个重要的政治资本。入了林部长的法眼,将来驰骋东南官场,进步的希望和空间都是不小的。”   “我能活着从里面出来已属万幸,哪敢对今后存有奢望?”楚天舒说:“老师,您也别光说我,你也该关心关心您自己吧。”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伊海涛豁达地说:“唐逸夫入主市政府,哪还有我的戏唱?两会前后我几乎没去上过班,我就不给组织上添麻烦了,等着组织上安排吧。还是那句话,不当这个市长,至少死不了人嘛。”   楚天舒跟着笑了,说:“老师,那我继续跟着你,向你学习啊。”   伊海涛瞪着眼,问:“我都是靠边站的人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楚天舒用筷子点点盘子,说:“我现在也无事可做,正好可以跟着你学习烹饪,学习茶道啊。”   “哈哈,你也被休养了。”伊海涛说:“小楚,你还年轻,林部长也挺看好你,你不能这么混下去。老实说,你有什么打算?”   楚天舒也没有隐瞒,直接说:“老师,如果你当市长,我还是愿意继续留在您身边工作。现在这个样子,有机会的话,我希望能到基层去干点实事。”   伊海涛点头说:“从目前来看,市府办你恐怕是呆不下去了,与其浑浑噩噩在机关里混日子,还不如到基层去做点实事,这叫以守为攻,另图发展。”   楚天舒说:“发展就不作指望了,能做点实事就好,怕只怕连这个机会也没有了。”   “小楚,不要灰心!”伊海涛信心百倍地说:“毛爷爷曾经教导我们,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   伊海涛乐观豁达积极向上的态度极大了感染了楚天舒,从市府大楼出来之后的怨天尤人也渐渐烟消云散了。   从伊海涛家里告辞出来,楚天舒专门去了新落成的图书城,打算挑选几本好书回去修身养性,陶冶情操。   正是寒假期间,图书城里的人还真不少,几乎都是快要开学的少年儿童,不多的成年人也是陪孩子来的。   最热闹的是少儿读物区,里面人挨人,孩子们或站或蹲或坐,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书本。大人们则不断地翻拣着书架上的教辅书,不时拿起一本来问一问埋头看着课外书籍的孩子,看孩子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要数落几句。   楚天舒暗自感慨,自己过去也是书虫,碰到喜欢的书,可以夜以继日,连续读十几二十个小时不放书本。可自大学毕业走向社会后,读书的习惯慢慢丢掉了,看书看皮,看报看题,书读得越来越少,人变得越来越俗。   理由当然很充分,就是一个“忙”字。   可不是吗?如今大人们都忙,不忙升官就忙发财,不忙吃喝就忙娱乐,唯独想不起曾经热爱过的书本,再也没兴致拾起来瞥上两眼。只有孩子们嗜书如命,却又有繁重的功课和家长安排的课外任务缠身,想看看课本之外的书几乎成了奢侈的梦想。   想想自己终于被迫空闲了下来,可以好好地读读书了,楚天舒暗暗有种庆幸的感觉。   楚天舒绕过少儿读物区,去了不远处的综合读物区。   这里的人相对少些,多数是高中生模样的少男少女。还有少数老年人,鼻梁上架着老花镜,像盲人读盲文,手指按着书页,一个字一个字往前摸着读,专注得很。   不远处的一名烫着小波浪头的服务员盯着这些老年读者们,眼神里带着不满和不屑。   楚天舒猜是这些老读者心疼兜里的钱,只读不买,当书店是免费阅览室,才惹得小波浪头侧目。   果然当一位老读者放下书本下楼后,小波浪头走过来把书归于原位,小声嘀咕起来:“真是的,每天都来看三四个小时,书都翻烂了,从来没买过。”   楚天舒上前拿过老人刚才看过的书,是本旧版的《史记》,已经有些毛边了,估计也卖不动,就问小波浪头:“他是不是天天来看这本书?”   小波浪头说:“他喜欢看历史书,每天看三四十页,看过后记住页码,第二天接着看,直到看完一本,再接着看下一本。我们要赶走他们这样的人,经理又不同意,说要尊重每一位读者,读者是上帝。书店里若全是这样的上帝,恐怕只能破产关门,我们也只有失业下岗了。”   楚天舒笑道:“别看他只看不买,看到好书却会跟别人说的,等于义务帮你们做广告,可以间接增加书的销量。”   小波浪头低头整理着书架上的书,叹道:“有什么办法呢?也只好这么想。”等她抬起头来,看见是一位帅哥在搭讪,眼里顿时有种花痴的神色,抬手撩了一下头发,娇声问道:“先生,需要帮忙吗?”   楚天舒放下手里的书,问道:“我想买几本书看看,请问,最近什么书畅销?”   小波浪头热情地领着楚天舒来到了一排书架前,说:“这里的书卖得都挺好。”   在书架前转上半圈,却没有找到一本有吸引力的书。   有些年头没逛书店,今天一来才发现,如今的书店里大部头的书不少。   小波浪头推荐的畅销书里,不少是教人升官发财的所谓“秘诀”与“捷径”,试想,如果这些“秘诀”和“捷径”真的管用,写书的人还会劳神费力写书吗?   再就是所谓揭秘“真相”的娱乐八卦类读物,加上几本歪解历史的所谓“学术”研究,楚天舒随手翻了翻,不仅空洞无物,而且庸俗不堪,格调低下,只迎合了人们的猎奇心理,并不能给人以真正的阅读快感。   而那些中学生抱着不撒手的,基本上是网络流行的小说或者漫画书,在楚天舒看来几乎毫无营养价值,真不明白他们怎么会看得津津有味如此着迷。   尽管小波浪头非常的热情,但楚天舒却是非常的失望。   看楚天舒的心思的确在书上而不是在自己身上,小波浪头也相当的失望,她悻悻然退到了一旁,继续用花痴的目光追随着楚天舒的身影,期盼着他回心转意,主动再找过来搭讪。   看来想通过读书来修身养性的目的难以达到了,楚天舒只得转到生活类书架上,找了几本菜谱书,准备回家照葫芦画瓢。路过中外经典名著书架时,突然想起小时候“四大名著”中《红楼梦》看得最马虎,又跑过去抽了一本,到收银台付了款,从小波浪头花痴的目光中逃了出来。   接下来几天里,楚天舒不用去上班,就在丹桂飘香的家里过上了神仙一般的日子。   早上起来在院子里锻炼完身体,回来做好早餐喊向晚晴起床,等她上班去了,便上网浏览新闻和八卦,中午吃完饭午休一会儿,下午就躺在阳台上晒着太阳看《红楼梦》,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始做晚饭,等向晚晴下班回家正好一起共进晚餐,享受二人世界。   原来,不瞎忙的时光是多么的美好!   可惜好景不长,这滋润的日子没过几天就过到头了。      第756章 改朝换代      一本《红楼梦》,反复读了几遍,楚天舒竟入了迷,从中读出了过去未曾读出的一些境界来。   特别是关于贾宝玉和宝钗、黛玉等几位美女纠葛与命运的描写,如黛玉葬花、宝钗扑蝶、晴雯撕扇、湘云醉卧等情节,更是令楚天舒回味无穷,从中也渐渐领悟出,曹雪芹在书里寄寓了很深的哲学思考,果然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当然与外界并没完全失去联系,手机偶然也会响起。   多是几位朋友打来的,比如简若明、靳洛冰,白云朵、宁馨、冷雪等人,也有卫世杰、黄天豹之流。   靳洛冰和简若明等人多是安慰楚天舒,要他想开一点,伊老板也只是暂时修养,并没有撤职查办,以后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   靳洛冰还说,万一在市府办呆不下去了,就到青北县来给我帮帮忙,给地方上的老百姓做些实事,比在机关里混日子要强,也不枉吃了百姓这么多年的俸禄。   楚天舒告诉靳洛冰,自己暂时还没什么打算,工作了这么些年,常年累月都像是鬼在后面追着似的团团转,现在正好趁机休闲休闲,过几天自在日子。   白云朵说,她关心完了楚天舒的身体恢复情况,又说,出国进修的考试过几天就要开考了,这几天得抓紧复习备考,等考完了再联系。   宁馨提前返校了,她加入了一个法律义务援助小组,正领着一群讨薪的民工在临江市跑政府跑工地,追得欠薪老板东躲西藏,既着急又快活。   卫世杰又忙得四脚朝天了,出来之后,过年没跑的关系重新跑了一圈,所到之处得到的都是一片赞扬之声,人人都说,跟这样靠得住的老板合作,根本没有后顾之忧,项目一下子接了不少。   他听说楚天舒赋闲在家,便打来电话劝道,老楚哇,你与其在家闲的蛋疼,还不如辞了公职来跟我干,保管比你那个什么狗屁的副处级来钱快,来钱多。   楚天舒只回答了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气得本来说话就不利索的卫世杰半天才骂出一个字来:次奥!   黄天豹打电话来请示龙虎武校的工作,磨磨唧唧地总也扯不清楚,哭丧着脸要楚天舒出面来主持门派事务,要不然的话,武校要垮了,“水上人家”等生意要黄了,原先给各酒店、商场等提供的保安队伍要被辞退了,全是让人头疼的坏消息。   这个时候楚天舒才觉出来,张大帅的那块状元令牌有些烫手,武校里有几十号龙虎拳的弟子嗷嗷待哺,还有几百人的保安队伍年底合同到期还没着落,以前生源红火的时候赚钱如流水,现在龙啸天倒了台,张大帅丢了命,突然群龙无首,黄天豹三兄弟只能当一当过渡的维持会长,让他们支撑大局实在是勉为其难。   很显然,楚天舒的志向不在于此,自然不肯就此陷进去。但是,为人在世,一诺千金,既然接了张大帅的状元令牌,就有责任把龙虎拳的弟子们照顾好。   没办法,只得反过来头找那个“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卫世杰,做生意赚钱的事,还是这小子在行。   楚天舒刚把情况一说,这小子在电话那头立马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可还假装着唧唧歪歪地说忙不过来,最后提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要求,就是让冷雪过来负责武校这一块儿。   楚天舒想想也对,练武之人只服高手,卫世杰自是镇不住,便打电话和冷雪商量。   冷雪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   小聪聪已经快半岁了,在楚妈妈的精心照顾下长势良好,离开妈妈过得也很好。   冷雪是习武之人,对武术情有独钟,退役之后的理想就是希望能开一家武校,教喜欢武术的人习武,现在直接有一所武校摆在面前,自然很是动心,跟楚妈妈和吴梦蝶一说,她们也欣然赞同。   如此一来,相当于世纪阳光全盘接收了龙虎武校以及衍生出来的业务。   这年头,做生意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卫世杰接手之后,龙虎武校有冷雪坐镇,龙虎拳的弟子们自然是服服帖帖,她用在特警部队学到的东西来管理武校,算是对了路子,管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反正擎天置业已然萎靡不振,颜婕妤正好全心身投入到“水上人家”的经营当中,卫世杰投入资金,让她按照模特的要求公开打广告,招聘了一批男女服务人员,一下子就勾住了大小土豪们的眼球。   原先几个对“水上人家”垂涎三尺的道上人物,听说了卫世杰从里面能够全身而退,心里多少有几分佩服,而旗下的龙虎武校又多了一位武功高强的“冷面女魔头”,哪里还敢动歪心思,没几天的工夫,“水上人家”又恢复到了以前车马盈门日进斗金的红火场面。   如果说摩丹集团的一封抗议信,让世纪阳光的身份越发的金光熠熠,那么,全面接管龙虎武校及其附属产业,又让世纪阳光实现了跨界大发展,从此,青原商界改朝换代,正式步入了卫世杰呼风唤雨的新纪元!   这一天的下午,楚天舒正在家里看《红楼梦》,忽然接到了林登山的电话。   林登山似乎喝多了,在电话中刚一开口就一反常态地骂娘。   楚天舒仔细一盘问,这才得知,在选举结束的当天晚上,蓝光耀带队来了青原,将朱敏文带走了,至今还没有回来,目前市委的工作暂时由副书记郭鸿泽在主持。   林登山现在和他一样,成了市委办的闲人,市委秘书长找他谈过话了,说是等朱书记回来再给他安排工作。   林登山骂骂咧咧地说:“他妈的,要是朱书记不回来,老子岂不是要待岗一辈子。”   处境类似,楚天舒很能理解林登山的心情,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安慰说:“登山兄,想开点,以你的能力和水平,到哪里都会有用武之地。”   林登山说:“唉,老弟啊,你就别安慰我了。秘书跟错了人,谁他妈会有好下场。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吗?我佩服你的人品,你是条硬汉子。”   楚天舒说:“登山兄,这我可担当不起。”   林登山说:“小楚,你不用谦虚,你在里面的表现,早就有人跟朱书记说了,你生死不肯连累你的老板,连朱书记都说,你是当代的刘胡兰。”   楚天舒不觉有些滑稽。   朱敏文处心积虑地要置自己于死地,背地里还是要对自己的死硬表示叹服,可见,就算是对手,也是佩服硬骨头的。   楚天舒笑道:“登山兄,朱书记这是批评我吧。”   林登山说:“说你是刘胡兰,是朱书记的原话。可惜啊,我林登山连当一次刘胡兰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废了。”   这个电话打了快个把小时,林登山罗里吧嗦的也不肯挂机,害得楚天舒耳朵都被手机捂麻了。   最后是林登山那边有个女声在喊他,听口气应该是他家夫人,他才跟楚天舒道了再见,说以后再聊。   楚天舒暗自叹息,林登山从市府办的一个普通秘书干到市委书记的秘书,能力上没得说,对领导也是忠心耿耿。可是,在官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秘书的命运与领导的命运密不可分,很多人只看到了秘书跟着领导鸡犬升天,可谁又能看得到,秘书跟着领导倒霉,从此一蹶不振呢?   林登山肯定是一肚子的苦水无处诉说,中午多喝了几杯,才想起了同命相怜的楚天舒,这牢骚满腹,一发不可收拾。   楚天舒还在感叹,手机又响了。他以为林登山没说够,又打过来了,只得苦笑着把手机贴在了耳边。   还好,不是林登山,而是向晚晴。   楚天舒献媚道:“领导,今晚上想吃点什么?”   向晚晴说:“天舒,我刚接到通知,有一个秘密采访任务,让我马上动身去省委宣传部报道。”   楚天舒忙问:“什么任务?要多长时间?在哪?采访谁呀?”   “都没说,也不让打听。”向晚晴急急忙忙地说:“不聊了,我要出发了,你好好在家呆着,拜拜。”   挂了电话,楚天舒很是纳闷,这算怎么回事呢?既不告诉地点,也不说时间,连采访谁都不告诉,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神秘任务啊。   本来兴致勃勃准备做几个上午刚学会的拿手好菜给向晚晴一个惊喜,这么一来,楚天舒的兴趣大减,看看时间,才三点多,《红楼梦》也看不下去了,他把书一扔,身子仰靠在椅子上,脚架在阳台的栏杆上,闷闷不乐起来。   过了几分钟,手机又响了。   接通一听,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楚天舒心思在向晚晴身上,只觉得有些耳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是谁来。   对方咯咯笑道:“小弟弟,告诉你,我不是纪委的,你放心好了。”   楚天舒这才醒悟过来,是岳欢颜,便说:“姐姐,我是过来人了,手里还有纪委下的结论,才不怕呢。”   岳欢颜说:“小弟弟,你放了人家一马,新市长没重用你呀?”      第757章 伤心离别      楚天舒说:“重用个屁,人家把我打发回家了。”   “那正好啊,过来陪陪姐姐呗。”岳欢颜说:“晚晴同学不会有意见吧?”   楚天舒说:“姐姐有请,她不敢有意见。”   “你别逗了,现在你说得好听,过后我估计你的耳朵要被撕烂了。”岳欢颜说:“不过,小弟弟你也不要胡思乱想,姐姐可是要当妈妈的人,没心思和你们小家伙们逗乐子,要一心一意培育下一代了。”   你一句我一句侃了一会儿,楚天舒才问岳欢颜是不是有事。   岳欢颜讥讽道:“小弟弟,你好没良心啊。把你捞出来,姐姐也是立了功劳的,哦,调侃了半天,才想起问姐姐有没有事,太过分了吧。”   “姐姐批评得有理。”楚天舒说:“不是我没有良心,是我现在是拔了毛的凤凰,连鸡都不如,姐姐有事也不能帮忙解决,想想问了也是白问,白问谁还问呢。”   岳欢颜说:“你呀,对付姐姐就是一张嘴,油腔滑调的浑身有道理。可是你想想,姐姐这会儿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你呢?”   楚天舒嬉皮笑脸地说:“那还用想,姐姐关心我,专门打电话来安慰我呗。”   “呸,臭美吧你。”岳欢颜说:“姐姐又不是慰安妇,有什么义务安慰你?”   说得楚天舒扑哧笑了,说:“姐姐,我错了,我不是岛国人,没资格享用慰安妇。”   岳欢颜说:“弟弟,不逗了,姐姐现在去机场,跟你告声别,你自己保重吧。”   楚天舒听了,惊得手机差点掉了,忙说:“姐姐,你不是开玩笑吧。……怎么说走就走了,连个送行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算了,太多的伤离别,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岳欢颜停顿了片刻,又说:“小弟弟,感谢你照顾我的老父亲。假如有一天,你在国内实在混不下去了,欢迎你来法国投入姐姐的怀抱。拜拜。”说完,不等楚天舒说出再见,就把电话挂了。   楚天舒急出了一身的冷汗:姐姐此去,多半要等着生完孩子之后才能回来,再见面肯定要在一两年之后。不行,我要见姐姐一面,我要为她送行。   楚天舒“呼”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抓起挂在衣架上外衣,来不及穿上就往楼下冲,换鞋,关门,一刻都没有停顿,他在心里默默地喊:姐姐,等等我。   开上车,冲出丹桂飘香,直奔出城的方向,一路变道超车,好在不是下班高峰期,在城区里狂奔没有遇上堵车,凌云志很快出了城,上了绕城高架,直奔高速入口。   车上高速,楚天舒顾不得有测速摄像头,把油门踩到了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快!!!   从临青高速直奔机场,一路畅通,比起从临江市区出发,并不见得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楚天舒赶到蓝山国际机场时,岳欢颜刚刚托运好行李,换完了登机牌。   当岳欢颜转过身来看见一脸微笑的楚天舒,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两人相隔一米的距离,木然地站着,默默地对望着。   地球静止了。   时间停滞了。   空气凝结了。   周围的人流和喧闹属于另一个世界。   一个推行李车的大叔推着一长串的行李车过来了,实在是转不过弯来,才客气地吆喝道:“对不起,请让一让吧。”   静默的两个人突然苏醒了。   楚天舒喃喃地说:“姐姐,真走了。”   岳欢颜也轻轻地说了一句:“是的,走了。”   两人没有往安检口走,而是机械地走出候机大厅。   楚天舒眼里是空洞。   岳欢颜眼里同样是空洞。   走到候机楼的尽头,岳欢颜停住脚步,楚天舒也停住脚步。   天边,露出一片金黄色的夕阳。   落日余晖中,男人和女人仿佛变成了两尊沉默的雕像,静静地对望着。   渐渐地斜阳隐去,天边泛起一片落日的余晖。   广场上人来车往,可在这两尊雕塑看来,却充满着死寂。   死寂包围着这两尊活的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短短的几十秒,他们已经失去了对时空的感觉。   “傻弟弟,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岳欢颜的手轻轻放在了腹部,说。   “华宇知道吗?”楚天舒看着岳欢颜微微隆起的腹部,却问。   岳欢颜说:“知道。”   楚天舒问:“他还爱你吗?”   “爱,或者不爱,这有区别吗?女人做了母亲,就无所谓男人爱不爱了。”岳欢颜笑笑,说:“而且,他还说,你亲生的总比领养的要好得多。”   楚天舒向前紧紧抓住岳欢颜的肩膀使劲摇晃着摇晃着,痛苦地说:“姐姐,如果这会影响华宇对你的爱,我要你留下来。”   岳欢颜任他摇着晃着,泪水如决了堤的小河,哗哗地流下。   泪珠还挂在脸上,岳欢颜又笑了:“傻弟弟,你又犯傻了。你能赶过来送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留下来,你痛苦,我痛苦,晚晴不快乐,孩子也不幸福,有意思吗?”   楚天舒愧疚地说:“姐姐,我错了。”   “别说了,天舒……你没有错。”岳欢颜哽咽道:“如果非要说有错的话,最开始引诱你犯错的是姐姐,最后逼着你犯错的还是姐姐。但是,姐姐不觉得错了,因为姐姐从中获得了做女人的快乐和做母亲的幸福,这些,你们男人也许永远不会懂。”   楚天舒一把抓住岳欢颜的手:“姐姐,我……”   岳欢颜轻轻地挣脱楚天舒的手,望着天边浅浅的余晖,凄然地说:“天舒,我不想让你来送,你偏要赶来,太不听姐姐的话了。我说过,这对你,对我,对孩子,都不好。答应姐姐,以后不许再犯傻了。”   “姐姐,我答应你。”楚天舒用嘶哑的声音说:“姐姐,你也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天舒,你只管放心,我保证会让孩子健康快乐地成长,他会成为一名合格的摩丹集团的掌门人。”岳欢颜说完,深深地望了一眼已变得糊模的男人,挥泪离去。   楚天舒如石像一般孤独地伫立着,望着岳欢颜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   他想哭,但他无泪。   他想喊,可他无声。   他想抓住岳欢颜,可他够不着。   他想随她而去,但安检门已经挡在了他和她的中间。   姐姐,难道你看不见我的心在滴血吗?   难道你听不见我的心在哭泣吗?   岳欢颜听见了,她当然能听得见!   她缓缓地回过了头。   她读到了楚天舒猝不忍读的痛。   傻弟弟,我多么留恋你的怀抱。   我多想和你调侃一辈子,听你爽朗的笑声。   我多希望永远倚靠在你的胸膛。   我多想分享你的力量。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姐姐不是你的菜,向晚晴才是你的最爱!   岳欢颜的双眸又露出深深的惶恐和无助。   她再次泪流满面。   无声的抽泣中,她掩面逃离了楚天舒的视线,冲进了候机大厅。   楚天舒木然地望着岳欢颜的背影消失在安检门里,耳中只听见有一个人好听的声音在急切地呼唤:乘坐中国国际航空公司航班前往巴黎的岳欢颜女士,岳欢颜女士,请您尽快登机……   楚天舒脑子里一片空白,木然回到了停车场,他坐进车里,带上车门,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一个人默默地哭过了一场,楚天舒打开车窗,让凉风吹进来,总算把心里的雾霾吹散了。   他坐在车里,一时想不起该往哪里去,向晚晴临时有秘密采访任务,回丹桂飘香也没意思;去世外桃源看楚妈妈和小聪聪,又怕老妈得知自己被“休养”了要刨根问底,让她老人家担心受怕。   想了半天,突然就想起了叶庆平,想问一问像伊海涛这种情况,省委组织部有没有安排的先例。于是,楚天舒给叶庆平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自己来蓝山机场送人,问有没有空见一面。   叶庆平的短信很快回过来,说正和林部长在开会,让楚天舒先回虹桥公寓,他开完会就来看楚天舒。   楚天舒感觉精神一振,立即发动了车子,往城区而去。   路上,楚天舒隐隐有一种预告,叶庆平和许文俊等人都应该知道林国栋是向晚晴的舅舅,也知道自己和向晚晴的关系,只是林国栋有要求不让声张,他们就假装着不知道而已。否则的话,叶庆平和许文俊没有理由要和自己如此的亲近。   回虹桥公寓没多久,叶庆平敲开了房门。   楚天舒上前握住他的手,说:“庆平兄,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不能跟你握手了。”话没说完,喉头很没出息地哽了哽。   叶庆平说:“天舒,你说的哪里话,就算你不在官场上做事了,我们还是不是兄弟?见了面,我能不跟你握手?”   如果不是叶庆平感受到了林国栋对自己的欣赏,他不太可能会这么掏心窝子地说话。有了这个感觉,楚天舒还有什么好说的?在里面遭的罪,现在受的委屈,都可以忽略不计。   楚天舒颇感安慰,说:“庆平兄,你能把我当兄弟,我真的很感动。”   叶庆平摆摆手,问道:“天舒,伊老师和彭老师,现在他们怎么样?”      第758章 善恶有报      “伊老师精神状态很好。”楚天舒迟疑了一下,又说:“彭老师去北京了,我感觉他们之间好像还没有来得及沟通和交流。”   叶庆平轻轻叹了口气,说:“两位老师都是自尊心极强的人。伊老师有想法,彭老师有委屈,这都很正常。天舒,以后还得麻烦你多在他们之间调和调和,我真担心他们的隔阂越积越深,好端端的一个家就毁了。”   楚天舒点头说:“我会尽力而为的。”   叶庆平说:“天舒,要不是你和伊老师顾全大局,青原市的选举后果将不堪设想。你们能胸怀大局,以德报怨,林部长心里是有数的。他曾多次跟我说过,不能让好人吃苦又吃亏,只要他主持组织部的工作,只要常委会上他还说得上话,就不会让你和伊老师这么委屈下去。”   好个胸怀大局,好个以德报怨,楚天舒心头一阵惭愧,自觉配不上这样的美誉。   按照他当时的想法,是准备在两会上大闹一场,让唐逸夫下不来台的,要不是被林国栋及时劝阻,自己一时的冲动,不知道将酿成多少人政治上的被动甚至遭遇灭顶之灾。   现在看来,抑制住了冲动,于自己并无太大的损失,只是唐逸夫如愿当上了市长,道义上却输了一着。虽说道义这个东西,谁也看不见摸不着,也少有人肯太当回事,却公道自在人心,不是谁想抹就抹得掉的。   叶庆平又说:“天舒,请你转告伊老师,请他不要背思想包袱,端正心态,振奋精神,面对现实,随时准备东山再起。省委组织部正在做干部调整方案,林部长会在常委会上替他鸣不平的。”   楚天舒暗暗替伊海涛高兴,他说:“庆平兄,我一定转达到,也替伊老师谢谢你。”   叶庆平说:“谢我倒不必了。要谢,就让伊老师谢谢林部长吧。”   时间宝贵,叶庆平不能久坐,又聊了几句,站起身来,说:“天舒,本来想陪你吃顿饭,好好说说话,又身不由己,只好请老弟你见谅了。”   楚天舒自然不能强留,忙起身相送。   送出门,叶庆平就拦住了他,握住他的手,意味深长地说:“天舒,不用远送了,我相信,很快我们又会见面的。”   送走了叶庆平,楚天舒欣喜万分,感觉全身上下都发起热来,仿佛有股能量在体内不断扩充,快将身体撑成一个大气球,慢慢离开地面向空中飘去。   和叶庆平见面只有短短的十来分钟,话也只说了那么几句,但其中蕴含的深意却令楚天舒激动不已。以叶庆平平时的出言谨慎,如果没有得到某种暗示,像请自己转告伊海涛的那种话是断然不会说的。   楚天舒突然生出一份强烈的渴望,渴望找个人,好好分享分享自己的激动和喜悦。   他首先拨打了向晚晴的手机,却处于关机状态。   这种官场上的某种暗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楚天舒想了半天,再也找不出合适的倾诉对象,只得失望地脱了衣服,进了卫生间,草草冲洗了一番,躺在床上浮想联翩。   此时此刻,朱敏文在强大的压力之下,终于开口交代罪行了。   从青苑宾馆被带出来,朱敏文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刚还在人大会闭幕会上颐指气使,才走下主席台来不久,突然就从权倾一时的市委书记沦落为被呼来喝去的阶下囚。   五年前,还是青原市长的朱敏文在一次视察南岭县时,在付大木的撮合之下与南岭县剧团的刘秋芬勾搭上了,前妻闻得风声之后与他关起门来吵闹得不可开交。   没捉奸在床,朱敏文并不认赃,前妻也不好对外声张,但实在受不了丈夫和一个又一个的女人的暧昧关系,只好内部协商了断。   协商的结果居然获得了共识,便是让民政局开具了一纸协议离婚书。   财产和儿子全归女方,朱敏文净身出户,只留下了市里安排的一套房子。   其实前妻心里非常明白,朱敏文什么都不要,光有市长这顶官帽子就什么都有了。   家中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的戏言,只不过是赵本山在小品中插科打诨的趣话,自己的丈夫自己知道,男人这个东西是喜新厌旧的尤物,外面的彩旗一旦飘起来,家中的红旗也就名存实亡了。   即便不倒,也只不过是穿着时装的稻草人了。   多少个不眠之夜以后前妻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年老色衰拢不住朱敏文的花心,打个头破血流闹个鱼死网破于谁都不好受。   眼不见心不烦,离婚后前妻辞了公职,改名为刘紫琼带着儿子移民米国,一边守着儿子陪读,一边逼着朱敏文通过秦达明的擎天置业将钱转移到她的账户上。   朱敏文也乐得顺其自然,枕边去了个每天念紧箍咒的叨叨婆,他也并不寂寞。另外更为重要的是借这个途径把贪来的钱化整为零不声不响地转移出去了,少了一个烦人的老婆却多了一条退路。   朱敏文心里清楚,共产党的官谁也不可能当一辈子,有前妻和儿子在外面,他也少了许多牵挂,幻想着退休之后,还可以去米国和老婆儿子团聚,安享晚年。   至于钱嘛,在官场上来说就如同是养鸡场里的鸡和蛋,今天是蛋明天就会变成鸡,成了鸡又会下蛋,就看你养鸡生蛋的水平高不高了。   当然,养出了一帮繁殖能力强的优种好母鸡,便会给你下好多好多的蛋,要是养出了一只炸窝的鸡就会弄个鸡飞蛋打,甚至一地鸡毛!   秦达明就是只朱敏文培养出来的优种好母鸡,下出过不少的好蛋,但是,这只良种鸡却被楚天舒惊得炸了窝。   虽然朱敏文让龙啸天设计将这只炸窝鸡烧成了烤鸡,但是,一地鸡毛的残酷现实还是摆在了朱敏文的面前。   起初,朱敏文必须要死挺的,任何一个贪官进去之后都接受不了这巨大的心理落差,但他们无不心存侥幸,一定要色厉内荏地顽抗。   对付朱敏文这类人物,蓝光耀有的是办法。他并没有采取“鮸鱼炖茄子”之类的极端手段,他担心朱敏文年纪太大,身子骨受不了,一口气上不来死在了审讯室里。   蓝光耀只让朱敏文看了龙啸天带着手铐从囚车里被押下来的录像。   朱敏文的心理防线瞬间就崩溃了,虽然此时的龙啸天还在硬抗。   ……   就在元宵佳节即将到来的前夜,青原市的居民们大都在电视机前收看央视的《新闻联播》。《新闻联播》结束之后是《东南新闻》,播音员一出镜就播出了一条震惊东南全省的新闻:“日前,东南省纪委对青原市原市委书记朱敏文严重违纪违法问题进行了立案检查。经查,朱敏文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收受巨额财物;违反廉洁自律规定收受礼金;违反社会主义道德,与多名女性保持或发生不正当性关系。朱敏文的上述行为已构成严重违纪违法,其中收受他人巨额财物问题已涉嫌犯罪。依据《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员法》的有关规定,经东南省纪委常委会审议并报东南省委批准,决定给予朱敏文开除党籍,行政开除处分由有关部门予以办理;收缴其违纪违法所得。其涉嫌犯罪问题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随着播音员简短有力的话外音,电视画面上出现了朱敏文接受审讯的画面。   粗壮墩实的朱敏文坐在铁窗之内,穿着一件黄马甲囚衣,肿眼泡失去了往日的光亮,战战兢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低着头,脑瓜上稀疏的头发耷拉下来,多少还可以抵挡些众目睽睽芒刺一样的目光。   播音员并没有多报一个字来解说镜头上出现的情形。   然而,就是这条公文般的消息却有如平静的水底下引爆了一颗炸弹,让青原市电视前的几百万民众翻滚出各式各样的浪花。   “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间未到,时间一到,全部要报!”大多数的普通市民这么说。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古往今来都是千里做官为捞钱的死道理。”老少愤青们这么说。   “这老家伙其貌不扬,竟然有那么多女人投怀送抱,有权真他妈的好啊。”猥琐的家伙们这么说。   “哈哈,这等于是救了老家伙一命啊,要不然的话,这老家伙不知道哪天要把命丢在某个骚B的身上。”幸灾乐祸的家伙们这么说。   “这家伙倒台了,不知道又该便宜了谁?”关心官场的人们这么说。   “管他换谁,只要能给咱平头百姓做点事就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们这么说。   “唉,换一个,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换一个没喂饱的来,还不如留着这个快要喂饱了的。”悲观的人们这么说。   “省里反腐终于动了真格的。不仅拍苍蝇,也打老虎,青原有希望了。”乐观的人们这么说。   众说纷纭,绝大多数都在拍手称快。      第759章 养老送终      同一时间,米国某公寓。   刘紫琼和儿子正在发愁。   几个月来,没有收到来自国内的汇款,手头上的积蓄正在逐渐减少,再这么下去,儿子下学期的学费没有着落暂且不说,母子俩的基本生活都要成问题。   儿子在上网,按照刘紫琼的要求每天都要搜索朱敏文的消息。   青原市两会期间,朱敏文还在主持会议,张罗选举,刘紫琼和儿子放心了,他们以为,只要朱敏文大权在握,没有了秦达明,一定还会有王达明或者李达明,过不了多久就会有钱从国内汇过来的。   可是,两会闭幕之后,朱敏文从电视、网络中消失了,专门用来联系的手机也打不通了,刘紫琼背地里咬牙切齿地骂这个老家伙又被哪只狐狸精迷住了,殊不知,朱敏文已经被省纪委双规之后,交由检察院立案侦查了。   儿子在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上看到了朱敏文的消息。   当看到朱敏文带着手铐穿着黄马甲在铁窗后接受审讯的照片时,刘紫琼如五雷轰顶,她从沙发上一跳而起,可马上脑子一晕,手中的茶杯突然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听得刘紫琼摔茶杯和惊呼,正捏着鼠标发呆的儿子扭头一看,刘紫琼已经人事不省,瘫倒在地上了。   连日子来,刘紫琼为失去了经济来源又与朱敏文联系不上,着急上火已然是心力交瘁,突然得知朱敏文被查处的消息,高血压心脏病突然发作,半身不遂随即就波及全身,从床沿上出溜下来,瘫在地上,口里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从来没有经受过磨难的儿子一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愣了半天神才想起拨打了急救电话。   ……   与此同时,青原卫视也播发了朱敏文被查处的新闻,同时也播发了市纪委对龙啸天违法违纪的处理决定,配发的是龙啸天带着手铐被押下车的画面。   秀峰山下的石头院子里,年近八旬的张大帅的母亲耳不聋眼不花脑子不糊涂,每天她将家里的鸡鸭猫狗关进笼之后,就雷打不动地守在电视机前看新闻。   这是老人家多年养成的老习惯,她看新闻的目的并不是关心国家大事,就是为了能从电视中看看龙啸天的身影。   看到了,这一晚上就睡得踏踏实实的,没看到,就会念念叨叨的睡不好觉。   因为从收养了龙啸天那一天起,老人家在龙啸天身上倾注的心血远远超过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张大帅。   小时候,有奶紧着龙啸天先吃;长大了,有学紧着龙啸天去上。吃苦受累受冻挨饿的一定是张大帅,可龙啸天念书的口粮,老人家一定会预留好……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后来龙啸天参军入伍,转业返乡,步步高升,老人家每每得到看到龙啸天立功受奖的消息,总要和张大帅开玩笑:帅儿啊,看见没有,家里的粮食要是都喂了你,可能就白瞎了。   张大双憨厚地说,娘,师兄才是您亲生的,我是您收养的。   这个时候,老人家总要拍着巴掌说,大帅啊,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师兄是娘心头上的肉,不是娘偏心,娘和你爹早就合计过了,你师兄的天资比你好多了,日后光大龙虎拳还得指望你师兄。   曾经多少年能够经常在电视上看到身穿警服威风凛凛的徒儿,这不仅是她这个当师娘的光荣,也几乎是整个村里乃至乡里人们引以为荣的骄傲。公务繁忙的龙啸天虽然不能守在床前为娘尽孝,能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他的笑脸听到他的声音也是最拂心和无与伦比的慰藉。   如果有一段时间没有在电视上看到龙啸天,老人在家里边便会闷得慌也堵得慌。   前几天,龙啸天回家送的十万块钱还在枕头底下压着呢,老人家想着下一次等张大帅或者龙啸天回家再让他们带回去,你们的孝心娘领了,可娘一个孤老婆子要这么些钱做什么?   刚烈而又豁达的老人家晚上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看电视,殷切盼望着在电视上能看到龙啸天的面容,最好是还能听到他铿锵有力的乡音。   但是,今天晚上在电视上听到龙啸天的消息,当她看到那个她梦牵魂绕的身影被刑警夹持着从囚车上押下来时,起初老人家还以为是不是搞错了,等到播音员字正腔圆地宣布龙啸天因违法违纪被查处了时,老人家心里才完全明白了。   老人家坐不住了,她喊来了村里的张家小辈子侄,带上龙啸天留下的十万块钱,连夜赶到了龙虎武校。可是,她没有见到儿子张大帅,只见到了主持武校事务的冷雪。   冷雪把老人家请进了张大帅生前的房间里。   黄家三兄弟带着龙虎拳的众弟子跪在了老人家面前,诉说了龙啸天逼死张大帅以图杀人灭口的事。   老人家大放悲声,老泪纵横。   止住悲声,老人家问起了祖传的状元令牌,黄家兄弟又把张大帅临终前将龙虎拳弟子托付给楚天舒和冷雪的过程叙述了一遍。   这时,接到冷雪报告的楚天舒赶到了龙虎武校。   老人家只说了一句话:“我要见龙啸天,我要问问他的良心是不是叫狗给吃了。”   楚天舒当即拨通了郝建成的电话。   公安局的审讯市里,龙啸天还在负隅顽抗,拒不交代所犯下的罪行。急于立功的郝建成正一筹莫展,接到楚天舒的电话,问明了情况,眼珠子一转,马上同意了老人家的请求。   坐在审讯室里的龙啸天闭着眼,一脸的不屑,嘴角上还挂着无所谓的冷笑,突然听到有人喊:“龙啸天,你看看谁来了?”   龙啸天懒洋洋地说:“哼,你们别白费劲了,就是把天王老子请来,也别想让我开口。”   话音未落,龙啸天的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个耳光。   龙啸天骂道:“你麻辣隔壁的,敢对老子动手。”他猛地睁开眼,却见面前站着的是一脸怒色浑身颤抖的师娘,当即就惊呆了。   老人家的身边,站着楚天舒和郝建成。   “你们他妈的有种冲我来,我老娘有个好歹,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龙啸天对郝建成咆哮完,马上又回头看着师娘,颤声问道:“娘,您怎么来了?”   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看到龙啸天的狼狈相,像疯了一样扑上去,劈头盖脸对龙啸天又拍又打,一边还哭喊着:“龙啸天,我龙虎拳世代忠良,怎么出了你这个不争气的逆徒,龙虎拳和你师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早知是这样,娘就不该供你上学,你师父也不该教你习武。……啸天,我的儿啊,你这是要将娘活活气死了哇!”   龙啸天一动不动,任由老人家发泄,呜咽有声,泪水长流,嘴里喊着:“娘,娘,啸天不孝,啸天对不起师父的在天之灵啊。”   老人家骂完了,打累了,在楚天舒的劝说中住了手,她从怀里掏出那十万块钱来,砸在了龙啸天面前,斥道:“娘受了一辈子的穷,可花在你身上的每一个子儿都是干净的。娘就是饿死,也不花你这不干不净的钱。”   龙啸天羞愧难当,无言以对。   老人家擦干了泪水,抱着龙啸天的头,说:“啸天,我的儿啊,大帅没了,娘就指望着你了。你听娘一句话,干了什么坏事都老老实实交代了,不管你坐多少年牢,娘都咬着牙活着,等着你出来给娘养老送终。”   龙啸天再也抑制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老人家面前,嚎啕大哭,叫道:“娘,我听娘的话。娘,您好好活着,啸天要给您养老送终。”   老人家扶住了龙啸天带着手铐的双臂,大声说:“啸天,你给娘站起来!我龙虎拳弟子敢作敢当,就是死也要死得像条汉子。”   龙啸天起身,转而向楚天舒一抱拳,说:“楚天舒,我娘就托付给你了,我龙啸天在此谢过。”   楚天舒也一抱拳,说:“龙啸天,既然我接了状元令牌,你和大帅的娘也就是我的师娘,只要你能改过自新,出来之后,你还是龙虎拳的大师兄。”   “好!”龙啸天大声说:“娘,您保重啊。”   楚天舒搀扶着老人家离开了审讯室。   龙啸天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在朱敏文的指使下犯下的所有罪行。   回到龙虎武校,老人家坐在太师椅上,面对着黄家三兄弟等众弟子,朗声说:“天舒和冷雪,从今往后,你们要带着龙虎拳的弟子奔正道,活着不能给我添堵,死了也好有脸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从此,老人家在“龙虎武校”安顿下来,冷雪和楚天舒都对这位师娘尊敬有加,不仅毕恭毕敬地伺候,也时常听一听她的教诲,受益颇多。   二十年之后的一天,龙啸天刑满释放,楚天舒将他接到了龙虎武校。   老人家看了跪在身前的龙啸天一眼,问道:“啸天,我的儿,是你吗?”   龙啸天双膝并用,挪到了老人家的膝下,抱住老人家的腿,大声叫道:“娘!是我,您的啸天儿回来给您养老送终了。”   老人家两只手颤抖着,抚摸着龙啸天的脸,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走完了她刚强仁义的一生,寿终正寝,享年100岁。      第760章 一锤定音      当天晚上,省委会议室里的灯光一直亮到了凌晨两点。   下午,蓝光耀代表专案组将朱敏文的案情向省纪委书记何天影做了专题汇报,因为涉案金额巨大,犯罪情节恶劣,何天影又专门向省委书记南延平进行了面对面的汇报。   南延平当即决定,紧急召开省委常委会议。   会上,首先一致通过了撤销朱敏文青原市委书记职务的决定,责成公检司法部门对其违法行为立案侦查,适时提起公诉并公开审判,省市人大依照法定程序罢免其省市人大代表职务。   之后紧接着开始研究重新组建青原市的领导班子。   由于情况复杂,南延平提议暂时休会。   休会期间,省委机关食堂送来了晚餐。   南延平与省长乔明松进行了简单的交流之后,又分头与其他省委常委交换了意见。   晚餐之后,会议继续进行。   经过紧急磋商和酝酿,省委组织部向省委常委会提交了两套方案。   第一套方案是建议省委派出一名常委到青原市兼任市委书记,或者暂由唐逸夫主持全面工作,另派省纪委监察部的蓝光耀到青原市担任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主持青原市委的日常工作;第二套方案是建议将伊海涛提任市委书记,另外从省委正处级干部中提拔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年轻后备干部,到青原市任市委副书记兼市纪委书记。   很显然,两套方案都带有一定的倾向性。   第一套方案是省纪委书记何天影主导的意见。   这套方案相对比较稳妥。   在当前复杂的局面下,稳定是第一要务,而蓝光耀长期从事纪委监察工作,有利于青原市的反腐工作深入持续开展下去。   当然,这套方案背后的用意是为蓝光耀的升迁正厅级铺平道路,毕竟省委常委兼任青原市委书记或者唐逸夫暂时主持全面工作都只是权宜之计,过渡一段时间之后,唐逸夫就能顺理成章地接任青原市委书记,蓝光耀便有可能接任市长。   第二套方案是省委组织部长林国栋主导的意见。   这个方案相对比较切合实际。   伊海涛在干部政绩考核和民意测验支持率都很高,群众中的口碑也较好,又是原班子的副职,对青原市各方面情况较为熟悉,由他来主持市委工作既有利于青原的各项工作尽快走上正轨,也有利于调动青原各级干部的积极性。   另外,提拔一名正处级后备干部到地方上任职也符合着力培养年轻干部的工作精神,在当前的困难条件下,启用年富力强的干部,才能锐意进取,有所建树。   讨论过程中,两个方案各有优劣,也都有支持者。   不过,在座的各位都是政治动物,看得出来这两个方案的背后仍然是林国栋与何天影在角力,所以,每个人发言的时候都比较谨慎,尽量就事论事谈看法,避免倾向性过于明显。   能做到省委常委的官员,政治上早就成熟透了,损人利己的事情都要绞尽脑汁做得天衣无缝,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那是断然不会做的。   最后,只能是南延平来一锤定音。   南延平也知道两套方案中何天影和林国栋各自的用意,在讨论的过程中,他在认真倾听,也在左右权衡,在省长乔明松的发言之后果断拍板,选定了比较激进的第二套方案。   这个选择固然反映出了南延平对林国栋的信任和支持,但同时也体现了官场上一个不成文的惯例,那就是一个地方的党政主要负责人基本上不在同一个派系中产生。   这主要是为了防止在一个地方形成一个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山头。   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根本性的利益冲突,两个人很自然地会选择合作而不是相互拆台,因为他们最终的目标都是升迁,无休止的明争暗斗只可能两败俱伤。   不过,在斟酌副书记人选时,南延平采取了平衡的策略,他没有选林国栋推荐的叶庆平,而是选择了何天影推荐的省委宣传部网络新闻处的最牛处长郎茂才。   青原市新班子的领导核心,就这样在一夜之间的紧急协商讨论研究平衡中确定了下来。   林国栋长吁出一口气,在心里暗自说道:“公道自在人心啊!”   他像是指挥完成了一次重大战役的将军一样,心底骤然踏实了许多。   这么一个结果,无论对上还是对下,他都可以有一个较为圆满的交待了。   官场上的沧桑巨变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同样的一个人,一会儿在天上,一会儿在人间,落差之巨大,有时候连本人都始料未及,局外人更是要目瞪口呆。   伊海涛昨天还是一个大权旁落的官场弃儿,一夜之间,竟然又重新登上了青原官场的权力巅峰,从尘埃滚滚的人间一飞冲上了阳光灿烂的蓝天。朱敏文则恰恰相反,一下子从天上跌落到人间,淹没在喧嚣的滚滚烟尘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楚天舒按照老惯例去了伊海涛的家,两个无所事事的靠边站官员看似整天沉迷于茶道和厨艺之中,实际上每时每刻都在密切关注东南官场的一举一动。   从省城回来的这几天,伊海涛听了楚天舒带回来的信息,也是又惊又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事实也是,你刚刚因为受到老婆的牵连失去了市长候选资格,这老婆放出来没几天,就得到了准备东山再起的暗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再说各地市的选举刚刚结束,干部基本配置到位,哪里还有你的位子?   但是,昨晚上公布了朱敏文被依法查处的消息,楚天舒马上意识到,这是不是一个机会?   伊海涛自然也是眼前一亮,但他马上又自己否定了:是啊,省里能把你市长的候选资格取消了,怎么可能还会给你压更重的担子呢?能给你官复原职安排个能做点事的位子就不错了。   怎么又不可能呢?楚天舒挖空心思,想烂脑壳,还是想不出来足以支撑这个想法的理由。   想不出来,又忍不住要想。他们忘记了今天要互相交流起烹饪技艺的约定,泡了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继续闲聊,看似漫无边际,却还是离不开官场上的话题。分析来分析去,既有期待和兴奋,也有忐忑和沮丧。   大约九点左右,伊海涛突然接到许文俊的电话,通知他十点半之前赶到省城,林部长要找他谈话。   伊海涛喜出望外,挂了电话就对楚天舒说:“小楚,你陪我走一趟。”   赶到省委大院,才十点一刻左右,楚天舒先和许文俊联系。   许文俊说,上来吧,林国栋正在办公室等着呢。   组织部长提前等着要谈话的干部,这可是前所未有的高规格待遇啊!   快要进办公室的时候,楚天舒喊住了许文俊,请他给伊海涛找个笔记本。   这会儿才发现,由于过于兴奋,又是从家里出来的,走的过于匆忙连笔记本都忘了带一个。   领导找你谈话,你竟然空着手进去,这不仅失礼,更是失敬。   进了林国栋的办公室坐定后,伊海涛先自我检讨道:“实在对不起,林部长,海涛给组织上抹黑了,也让您失望了。”   林国栋手一挥,说:“海涛,不必说这个话。在青原督导两会期间,我了解一些情况。这里面背景太复杂,当时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可以告诉你,我回来后向延平书记和明松省长汇报过,他们也都是相信你的。还是那句老话,组织上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可能冤枉一个好人。”   这些都是原则话,不过林国栋的感情倾向还是听得出来的。   伊海涛激动地说:“林部长这么理解海涛,看得起海涛,海涛就有重新做人的勇气。”   林国栋沉下脸来,严肃地说:“海涛同志,什么叫重新做人?你本来就是好人。”停了一会儿,又说:“今天找你你来不是说是论非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有一件事要先跟你通个气。本来嘛,你是搞经济工作的,省城建委、省发改委都比较适合你,我也琢磨着给你换个环境,压压担子,可延平书记看中了你,他要重用你,我只能服从了。”   这不是开玩笑吧?南延平书记凭什么要重用自己?   惊喜之中,伊海涛问出了一句很没有水平的话:“林部长,南书记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不会是让我给他当秘书吧?”   林国栋笑着说:“呵呵,海涛,南书记又不是没有秘书,这差事轮不到你。到了你这个级别,哪里还会给领导当秘书?你也问得太离谱了,一会儿他还要亲自找你谈的。”   南书记还会找自己谈?这可是个非常重要的信号。作为堂堂的省委书记,一般的干部调动或任命,南延平是不可能亲自找谈话的。   莫非真要担任青原市的市委书记了?   伊海涛忙问:“林部长,您能不能先给我透个风,我好有个思想准备,免得到了南书记那里,又要闹笑话。”   林国栋笑笑道:“南书记希望你来主持青原市的大局。”   主持青原市的大局?   市长已经是唐逸夫的了,自然轮不到你,那一定是……市委书记。      第761章 咸鱼翻身      与林国栋又谈了十分钟,伊海涛刚从部长办公室出来,许文俊就跟了过来,说:“伊市长,省委白秘书长打电话过来,请您谈完了到他那里去一下。”说完,很热情地给伊海涛带路,一直送到了省委白秘书长的办公室门前。   进了省委白秘书长的办公室,办公桌后面的白秘书长立即笑着站起来,一边给伊海涛让坐,一边给他倒了杯茶水。   白秘书长也是省委常委,对自己还这么客气,看来确实有好事等着自己了。   伊海涛喝口茶,说:“秘书长找海涛,一定有重要指示吧?”   白秘书长说:“海涛同志,不是我找你,是南书记要找你。南书记正在办公室,你这就到他那里去一下,关于你的工作安排,南书记要亲自跟你谈。”   南延平没白秘书长这么客气,伊海涛走进书记室时,他正全神贯注看材料,手上还拿支签字笔在写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放下笔,抬起头来,揉揉太阳穴,说:“哦,海涛同志来了,坐吧。”   伊海涛半边屁股在南延平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南延平直截了当地说:“海涛同志,国栋部长应该跟你通过气了。省委经反复研究,决定由你担任青原市委书记。”   尽管伊海涛已有思想准备,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潮澎湃。因为这句话从省委书记南延平的嘴里说出来,相比于其他人来说,意义又大不相同了。   伊海涛手心里沁出汗来,激动地说:“感谢省委和南书记的信任。”   “海涛同志,客套话就不多讲了。”南延平摆摆手,说:“我今天跟你谈两个问题。”   伊海涛赶紧摊开笔记本,毕恭毕敬地记录起来。   南延平说:“第一,你现在是市委一把手了,如何当好这个班长,必须要学会弹好钢琴,不能再用副手的眼光和处事来看待全局。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与逸夫同志搞好协作与配合。党政班子一把手之间的关系有点像妯娌关系,历来容易扯皮发生摩擦。我把这个预防针打在前面,无原则地依靠和迁就固然不好,搞成针锋相对更不行。什么是领导艺术?就是让你负责和领导下的副职们分管的各项工作像风筝一样借风力飞起来,而始终还有一条不注意还看不到的钢丝线在你手里牵着,你这个一把手的工作就算成功了。”   伊海涛一边记录,不时抬起头来,用期待的目光回应着南延平的教诲。   南延平继续说:“其二,必须要以科学发展观统领全市的经济工作,在现有经济工作的基础上充分发挥青原地域优势,尽快改变青原农村发展的落后面貌。这一块你不陌生,也有一些心得体会,不用我多说,但是,我要提请你注意,驾驭青原市经济发展大局与主管具体的建设项目完全不同,重点在谋篇布局,关键在选人用人。”   两点说完了,南延平总结道:“为官一任,必须造福一方,这是对一名干部最基本的要求。海涛同志,你们一定要把经济发展这出大戏唱好,带领青原市人民过上强市富民的好日子。怎么样,有信心没有?”   伊海涛坦诚地说:“南书记,我如实汇报,这个市委书记的乌纱帽来得太突然了,我还没来得及站在这么一个高度认真思考青原的稳定与发展。以前我是常务副市长,只想过如何履行好副市长的职责,还真没有思考过如何当好一名市委书记。”   南延平盯着伊海涛,问道:“真的一点也没有想到过要当市委一把手?”   “真没想过!”伊海涛像一个被老师考问回答判断题的学生一样,毫不胆怯地迎着南延平秋水深潭般的目光,决无一丝藏假地说:“此前,的确想过如何当好一个市长,但真的从未有过担任市委书记的奢望。我也深知自己把握全局的能力上还有差距,今天听了南书记的一席话,茅塞顿开,受益匪浅,可以说胜读十年书了。”   最不善于逢迎拍马的伊海涛,最终还是由衷地拍了领导一把。   南延平听了忽然大笑起来,说:“省委这次是选了一个没想当一把手的人当了市委书记,至少不会有纵容跑官要官之嫌了。”   伊海涛也跟着会心地笑了,他及时地表态说:“既然省委和南书记信任我,党和人民的事业需要我,我唯有竭尽全力义无反顾地承担起这份责任。我相信,有省委的大力支持,有您的正确领导,千难万险我都有信心和勇气去克服,决不辜负组织和领导的期望!”   南延平是个雷厉风行的领导,没跟伊海涛再多说,只要求他做好思想准备,宣布任命之后,立即进入角色,下大力气抓班子建设,带队伍,树清风,扬正气,营造一个和谐健康的工作环境,为青原发展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接下来,省纪委书记何天影也从廉政建设的角度和伊海涛谈了话。   这个时候,伊海涛才确切地得知,朱敏文的问题比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已经进入了司法程序,不日将会提起公诉并公开审判。   省委几大常委找一名新任职的干部谈话,这是极少见的,这一方面说明省委对此次青原市领导班子调整的高度重视,另一方面也透露出,伊海涛这个市委书记的任命来之不易。   谈话结束之后,伊海涛再次回到了白秘书长的办公室。   白秘书长通知他,省委决定下午四点整,在青原大礼堂召开全市处以上党政干部大会,新班子的领导成员立即与各级领导干部见面亮相,以便尽快掌控工作大局。   紧急会议的电话通知和明码电报已经发到了青原市委办公厅,市委办公厅随之立即向下通知和转发。整个青原市直和县直机关的几十个局委办一片哗然,都在纷纷猜测和议论,下一任市委书记会是谁呢?   伊海涛带着楚天舒急忙赶回青原市,着手准备下午的紧急会议。   出了省委大楼,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那么的生动,一花一叶都那么的艳丽,就连春日里的夕阳也显得格外的灿烂明媚。   直到钻进车里,伊海涛依然觉得心潮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路上,楚天舒在表示了祝贺之后委婉地提出:“老师,您上任之后,是不是该给我安排个锻炼的地方?”   伊海涛把手一挥,一口回绝说:“不行,我刚刚上任,正是用人之际,哪里能把你放出去?”他看了楚天舒一眼,又笑着说:“小楚,你放心,我正缺一个得心应手的市委办公厅主任,你不想试试吗?”   现任市委办公厅的主任姜昊岳是牵着朱敏文的衣角上来的势利之徒,吹牛拍马投机钻营很有一套,伊海涛落魄的时候,他为了讨好即将要当市长的唐逸夫,好多本该伊海涛出席的会议他会故意“忘记”通知到,以避免产生意外和麻烦。伊海涛上任市委书记之后,肯定不会再用这种人来做市委办公厅的主任。   楚天舒心情顿时复杂起来,虽然略有些失落但兴奋还是多一些,毕竟升官对任何一个官员来说都是一件喜事,他默默地把车开得飞快,等快到收费站减速之后,才发现后座上的伊海涛没有和往常一样闭目养神,而是轻轻哼起了家乡小调。   下午三点半左右,省委领导的车队抵达了青原市委大院。   带队的是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林国栋,随行人员有组织部的叶庆平、省纪委的蓝光耀、省委宣传部的郎茂才和林国栋的秘书许文俊等人。   林国栋受省委委托亲自带队到青原市召开干部大会,目的很明确:一是要让新的市委主要领导尽快和基层的干部群众见面,协调运转起来防止工作脱节,二是还要作一个稳定人心促进发展高扬反腐倡廉旗帜的讲话。   林国栋首先召集市里四大班子、法检两院享受副市级以上待遇的领导干部开见面会,由于伊海涛和唐逸夫都在政府大楼办公,见面会临时在市府办公大楼的会议室召开。   由于昨天晚上所有人都从新闻中得到了朱敏文受到查处的消息,自然清楚今天见面会涉及的内容重大,因此气氛相对沉闷,无论熟悉与不熟悉的领导见面,都知趣会意地碰一下手,谁也没有一句往日的寒暄和一丝笑颜。   会议由刚刚选举产生的市长唐逸夫主持。   唐逸夫简要向与会人员介绍了各位省里来的领导,然后就请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林国栋宣布省委对青原市委班子的任职决定。   唐逸夫提前听到了风声,当选市长的喜悦被削弱了不少,他本以为朱敏文出了问题,自己有机会再进一步,没料到伊海涛居然咸鱼翻身,捷足先登了。   而同时黑着脸的还有市委副书记郭鸿泽,因为他预感到他的这个市委副书记当到头了。   会议室静得出奇,没有人抽烟,没有人交头接耳,因为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所以多数人的脸上都是错愕和期待的表情。   林国栋清了清嗓子,把任命文件放在桌子上,说:“首先我代表省委宣布一下对青原市领导班子的调整决定,经研究,决定任命伊海涛同志为青原市委常委、市委书记,唐逸夫同志为青原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郭鸿泽同志不再担任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一职,任命郎茂才同志为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   伊海涛居然咸鱼翻身了,这大大出乎多数人的意料,所以,当林国栋宣布完新任市委主要领导的任命决定之后,会议室里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第762章 振聋发聩      林国栋看了一下表,继续说:“时间有限,有些话一会儿大会上还要具体讲,就不细说了。先和市级以上领导同志们小范围沟通一下,不仅非常必要也刻不容缓。朱敏文腐败案,非同小可,这对省委、省政府、青原四大班子都是一个振聋发聩的警钟!各级领导都要做认真检讨,就省委组织部而言,对干部的监督管理不仅没有到位,而且严重缺位,值得我们深刻反省!没有监督或流于形式的监督,权力就必然会滋生腐败。所以,我代表省委要求大家都要保持高度的警觉,一是洁身自好,二是增强监督意识。只有这样,才能防止下一个朱敏文案的发生,才能维护青原市的和谐稳定,才能进一步推动青原的改革发展。”   毕竟是省委常委的水平,林国栋简短的即席讲话,立即就像是给这本来沉闷的会场打开了一扇天窗,与会人员的面色开始和缓起来,并对林国栋中肯而又勇于承担责任的讲话精神报以掌声。   接下来,唐逸夫请伊海涛讲话。   “这是组织上的信任,更是沉甸甸的责任啊。”伊海涛这话一说完就感觉到无数要杀死人的眼光射向他,脸色最难看的郭鸿泽就在心里嘀咕:“奶奶的,得了便宜卖乖,这种责任你不愿担我来担好了。”   这场官场地震中,除了被震垮了的朱敏文,最失意的就要数郭鸿泽了。   原先在常委排名中比自己靠后的两个人一下子都爬到了自己的头上,这个滋味已经够不好受的了,现在竟然市委副书记也当不成,而且从林国栋的讲话来琢磨,好像朱敏文犯错误是他这个纪委书记没监督到位造成的,搞得不好连到政协享清闲的机会都失去了。   而原先属于朱敏文阵营的人分明感受到了树倒猢狲散的味道。   “同志们,省委既然把这副重担交给了我,那么我就得把这个担子挑好,不然对不起组织的信任和人民的重托。我希望以后新班子能够同心协力,同舟共济,为青原市的振兴和发展努力工作,不辜负省委和青原人民的期望。逸夫同志,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伊海涛简单地说了几句之后便转向唐逸夫问道。   逸夫同志?唐逸夫一愣,回过神来才发现人家现在是市委书记,不再是被自己这个市长领导的常务副市长了,于是他黑着脸道:“对于省委的任命我们坚决用户,海涛同志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市政府将团结在以伊海涛同志为首的新的领导集体周围,把青原市的各项工作推上一个新台阶。”   唐逸夫是市长,必须代表市政府表决心,这是规矩。   离四点还有十分钟。   唐逸夫用目光征求了一下林国栋的意见,宣布散会的同时通知大家,立刻到青原大礼堂参加全市干部大会。   青原大礼堂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的建筑,能够容纳二千多人的会场呈扇形坡式的缓梯形座椅,正面是弧形突出的会场主席台,每年的人大政协“两会”和五年一届的党代会都在这里召开。   二十多年来,青原市历次换届和重大人事更迭,干部大会无一例外也都在这里召开。可以说这个呈弧形突出的主席台是青原市政坛风云变幻的窗口和聚焦点,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大舞台。   会场上人潮涌动,座无虚席。   现行体制让干部队伍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势,会议通知上会议内容越讲得明明白白,越强调多么重要不准缺席不准迟到,人们反而觉得不一定很重要,也许找个借口就敢缺席和迟到。   如果不通知开会的具体内容,尤其是像这样很笼统的副处以上都要参加的干部大会,就知道肯定是有重要的变动,特别是市里直接管辖的干部,最最关心的便是市领导的走马换将。   因为这将直接关系着他本人官场运程的沉浮和许多利益攸关,而对于中央或者省级领导的人事变动,他们倒未必很关注。   会议准时召开。   主席台上原市领导除了伊海涛和唐逸夫之外全是省里来的领导。   其余的市级以上领导都在会场听众席上前排就座,紧随其后的便是市直机关两个办公厅、部局委办的副处以上干部,其他县区的负责人分块就座。   几分钟前,伊海涛就任市委书记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但未经官方宣布证实,许多人还是将信将疑,等到看见主席台上伊海涛坐在了林国栋的左手边,大家心里就已经明白:伊海涛成功上位了。   会场里一片肃然,气氛依旧是非常沉闷和紧张。青原政坛风云突变,只有认准了新的领导核心架构,才能以相应的工作姿态来适应新的套路。   会议按预定程序进行,仍然由唐逸夫主持。   首先,蓝光耀代表省纪委宣读完对朱敏文的处理决定后,紧接着由叶庆平代表省委组织部宣读了对新任市委主要领导的任命决定。   伊海涛大家都熟悉,不用作太多的介绍,只做了一个简要的表态性讲话。   唐逸夫照本宣科地介绍了新任市委副书记郎茂才的简历,紧接着由郎茂才作了表态性发言。   在宣布省委对朱敏文处理决定的时候,坐在主席台正中央的林国栋看到了不少的与会干部神态漠然,这种表现引起他的高度重视。   这说明,很多干部对贪腐的危害性缺乏足够的认识,对反腐败没有信心,在他们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现在的官员腐败只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关系,查谁谁都有事,只是事大事小和真查假查的问题。   林国栋决定抛开许文俊准备好的稿子,因势利导地去感化教育并引导干部提高认识,端正态度,为青原市新班子顺利开展工作做必要的铺垫。所以,在会议进行中他就拿着一支签字笔在准备好的打印稿上开始重起炉灶写下了讲话要点。   林国栋在奋笔疾书列出讲话要点时陷入了深思:青原市的反腐败斗争既然已经揭开了盖子,就一定要把广大干部对这场斗争的认识引导到正确的思维状态上来,绝不能认为反腐败就是整人,贪官落马只是运气不好,而是要从维护执政党健康机体的高度,充分认识反腐的重要性,增强信心和动力……   林国栋刚刚把要点列好,会场上响起了掌声,主持大会的唐逸夫已经按照会议程序宣布:“下面请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林国栋同志作重要讲话,大家欢迎!”   掌声过后,林国栋开始讲话:“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全市干部会议,主要就是坚决贯彻执行刚才宣布的省委两个决定,我相信,青原市新的领导班子会义无反顾地担负起新的历史使命,更希望大家紧密团结在新的市委、市政府领导集体周围,把青原市的各项事业进一步推向前进。”   例行程序,此处必须有掌声。   待掌声停歇,林国栋继续说:“借此机会,我也想和大家说几句心里话。作为组织部长,今天来开这个会我感觉很痛心。朱敏文从基层一步步走上重要领导岗位,不可能一无是处,毫无建树,但是,他最终蜕变为一个腐败分子,成为了党和人民的罪人,就一定要受到党纪国法的严惩。我们对干部要爱护,但决不袒护!我党一贯的原则是,功过分明,但功过不能相抵。请大家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是绝不会缺席!”   林国栋喝了一口水,继续讲下去:“我在这里想和大家一起算几笔账。一是政治账,从位高权重到身败名裂,孰轻孰重?二是经济账,从待遇优厚到倾家荡产,划不划算?三是亲情账,从合家团圆到众叛亲离,痛不痛惜?四是自由帐,从前呼后拥到身陷囹圄,值不值得?五是健康账,从精神百倍到身心交瘁,有无必要?当然,大家可以算的帐可能还不止这几笔,我只是希望我们的各级领导干部,一定要慎用权力,清正廉洁,走好人生的每一步。”   新任市委书记伊海涛在主席台上带头为林国栋的精彩演讲热烈鼓掌。   全场掌声雷动,掌声形成的冲击波像拍岸的惊涛一样“哗哗”地一波又一波地撼动着主席台上的省市领导。   林国栋入情入理的贴心话把全体干部的情绪都调动到了一个同心协力反腐倡廉的沸点。如果不是发自真情的即兴发挥,任是照着讲稿去念一百遍也不会引出这澎湃激奋的会场效果。   掌声经久不息。   林国栋伸出手示意大家肃静,他提高了声音说:“同志们,感谢大家的热情鼓励和真情理解。‘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我相信,青原的广大干部能够振奋精神,在新的市委领导集团的正确领导下,为青原市经济建设和各项事业发展作出应有的贡献!谢谢大家!”   又是一阵惊涛拍岸般的掌声。   坐在台下的楚天舒也跟着拍红了巴掌。      第四卷 如鱼得水   第763章 百废待兴      人逢喜事精神足!   干部大会之后,伊海涛立即像一只上满了发条的闹钟,夜以继日地奔波忙碌。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是在批阅文件、接待谈话、出席会议、视察走访、处理积压的事务中度过,晚上工作到深夜,第二天照常六点起床,精神抖擞地投入到新一天的工作之中。   楚天舒跟在伊海涛的身后,同样保持着高速运转的状态。   尽管如此高强度地繁忙,楚天舒注意到,春风得意的伊海涛每天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嘴角都微微带着笑容。   彭慧颖不在,家的概念基本上名存实亡。   时间对于伊海涛来说实在是太宝贵了,为了不把时间浪费在来回的路上,他决定吃住在青苑宾馆,还不用操心日常的生活琐事,极大地提高了工作效率。   楚天舒住在了伊海涛套房的隔壁,也不回丹桂飘香了,反正向晚晴不在青原,回不回去意义不大。   宣布任命已经有几天了,伊海涛当天带着新任市委副书记郎茂才去市委大楼和党群口的部门同志见了面之后,却绝口不提搬到市委大楼书记办公室去的事,每天仍然还在原先常委副市长的办公室里办公。   这可把市委办公厅的主任姜昊岳急坏了。   姜昊岳长期跟着前任书记朱敏文,这才一路升迁做到了市委办公厅的主任,过去对喜怒无常的唐逸夫还有所忌惮,对伊海涛的态度一般般,面子上过得去而已。   官场上的很多人都是这样,领导喜欢的,我追崇;领导不喜欢的,我就更加讨厌!   在这一点上,姜昊岳做得比别人更明显。   他是牵着朱敏文的衣角上来的,朱敏文的态度他看得比旁的人更清楚。   在伊海涛落魄的这段日子里,很多伊海涛作为市委常委本该参加的会议,他为了讨好即将当选市长的唐逸夫,往往会习惯性地“忘记”通知到伊海涛本人。   大家都是明白人,姜昊岳心里非常清楚,如果朱敏文还在台上,自己是有机会再往前挤一挤,至少混个市委副秘书长是大有希望的;现在朱敏文倒台了,伊海涛突然当上了市委书记,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一点很正常。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伊海涛为什么迟迟不肯搬到市委大楼来办公呢?   党群口各部门都有一大摊子事,想要汇报个工作得不断往市府大楼跑,不方便倒在其次,实在是感觉太别扭。以前都是政府部门的人往市委大楼跑,突然一倒过来,党群口的部门负责人心理上难以接受,几乎个个都在姜昊岳的面前发过牢骚。   姜昊岳给楚天舒打过电话,试图旁敲侧击地问问缘由,可是,楚天舒态度很客气地回答说,姜主任,这事我也说不清楚,您得亲自去问伊书记。   姜昊岳倒是想亲自去问,顺便表表忠心。可是,伊海涛忙得不可开交,全市想见新书记表忠心的人排队可以从市委大院排到青莲江大桥,楚天舒不肯帮着安排,他这个亲自去问的说法,只不过是一句敷衍罢了。   没办法,姜昊岳只得硬着头皮向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金坐佳求助。   伊海涛作为市委书记不到市委大楼来办公,终归是件麻烦事。   金坐佳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这一天,伊海涛刚到办公室,副市长廖有朋很快就过来了。   此前,楚天舒和廖有朋认识,也打过很多次照面,由于廖有朋与伊海涛在学历和成长经历上差不太多,年龄还更年轻一些,心里对伊海涛不是很服气,反正楚天舒担任秘书一来,从来不见廖有朋主动来汇报过工作。   当然,平日里廖有朋也就不太拿正眼看楚天舒这个秘书了。   所以,楚天舒很少和廖有朋有接触。   “廖市长,您好!”楚天舒见他来了,赶紧招呼着。   大小人家是副市长,怎么说也是领导,基本的礼貌是不可缺少的。   “哦,小楚啊,你好。”廖有朋主动伸出手来同楚天舒握了手。   这热情让楚天舒感觉有点别扭。   廖有朋问:“小楚,伊书记有没有空?”   “有吧。廖市长,您稍等,我去通报一下。”楚天舒赶紧跑过去通报,得到了伊海涛的同意之后,请廖有朋进去泡了茶之后,悄然退了出来。   楚天舒以前从来没见过他来过伊海涛的办公室,伊海涛刚当上市委书记,他便主动来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但楚天舒心里却在暗道,廖有朋应该是为当常委甚至常务副市长而来的吧。   这人啊,清高是假,势利才是真啊!   正想着,座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市委秘书长办公室打过来的。   楚天舒连忙接起来:“您好,秘书长。”   金坐佳说:“小楚,我是金坐佳,伊书记在吗?”   楚天舒如实回答:“秘书长,伊书记正在会客。”   “哦。我有点小事要请示伊书记,请伊书记见缝插针安排一下。”金坐佳很随意地说:“小楚啊,你现在还是市府办的副主任吧?这不正常嘛,你应该过来给我当个帮手。这事我也要请示伊书记,是不是抓紧把手续办了。”   “谢谢秘书长关心。”楚天舒客气地回答说:“一会儿我就向伊书记通报。”   “那好,我等你通知。”说完金坐佳挂了电话。   伊海涛和廖有朋谈了十来分钟便告辞出来了。   把廖有朋送走,楚天舒便进了伊海涛的办公室,说:“老师,刚刚余秘书长来电话,说有点小事要请示。”   伊海涛正在批阅文件,头也没抬,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楚天舒说:“秘书长还说,我不适合再担任市府办的副主任,应该过去给他当个帮手。”   伊海涛停下了手中的笔,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小楚,你通知余秘书长,有什么事到我办公室来谈吧。”   “好的。”楚天舒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座机话筒拨通了秘书长办公室的电话。   楚天舒委婉地说:“秘书长,伊书记让我通知您,现在过来吧,他这会儿有空。”   金坐佳马上说:“好,我马上过来。”   伊海涛和金坐佳只谈了短短的几分钟。   出来之后,金坐佳的脸上满是笑容,显然他们谈得很愉快。   “小楚,你跟秘书长过去看看,办公室准备得怎么样了。”伊海涛亲自把金坐佳送了出来,对楚天舒说。   “好的。”楚天舒赶紧点了点头道。   “小楚,以后你可要努力工作啊,不然对不起伊书记对你的器重啊。”金坐佳小小的拍了一下伊海涛的马屁。   “是。”楚天舒跟着金坐佳的身后,去了市委大楼。   进了电梯,金坐佳问楚天舒:“小楚,今晚上没什么应酬吧?”   “不太清楚。”楚天舒微笑着回答:“不过,如果不是重要的公务接待,伊书记一般能推就推,他说,应酬实在是太占用时间了。”   “呵呵,伊书记上任伊始,百废待兴,确实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应酬上。”金坐佳说:“小楚,你可要替伊书记多分分忧啊。”   “秘书长,您真会开玩笑。”楚天舒忙说:“替伊书记分忧只有秘书长您才做得到,我哪有那个本事,只能拎拎包,打打杂而已。”   “哈哈,小楚,你太谦虚了。”金坐佳听了楚天舒的恭维,很是高兴,笑道:“我们的职责都是为伊书记服务好,只是各自的职责不同罢了。”   电梯很快就到了。   楚天舒侧过身子,一只手扶住电梯门框,谦恭地等着金坐佳先出电梯。   金坐佳心里暗暗点头,楚天舒不是那种狐假虎威的小人!   楚天舒心里当然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人物?要不是伊海涛坐上了直升飞机当上了市委书记,自己现在还只不过是一个腐败嫌疑人而已,金坐佳作为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能对自己高看一眼,完全是看在伊海涛的份上。   给领导当秘书,绝对是官场上升最快的途径,而且不要求有什么好的政绩,只要跟对了一个领导,一生都受用无穷。   当然,有得必有失,万一遇上了倒霉的领导,恐怕一辈子也就搭进去了。   市委大楼和市府大楼办公室的分布大体差不多。   书记的办公室安排在七楼,含七上八下的意思。   金坐佳喊来姜昊岳,陪着楚天舒一起去看书记的办公室。   书记办公室在东头南面位置,比起西头的和朝北的来,采光特别的好,晴日阳光普照,雨日紫气东来。   整体结构与市领导的办公室差不太多,但明显比其他人的要气派得多,共有三间,外面是会客室,里面是办公室,套着一间休息室。   办公室收拾得窗明几净,电脑书柜,桌椅沙发,一应办公用品全是新换的。   姜昊岳夸夸其谈地介绍着办公用具的质地和功能。   看完了书记办公室,姜昊岳又领着楚天舒去看隔壁的秘书办公室。   宽敞是必须的,采光也非常好,家具和办公用品也是一水的新东西。   可任凭姜昊岳说得天花乱坠,楚天舒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甚至到离开的时候,表情上都没有任何的表示。   姜昊岳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心里暗道:莫非……办公厅主任干到头了?      第764章 人人自危      姜昊岳的预感太正确了。   伊海涛在青原市当常务副市长时,以实干著称,但在为人处事上与基层一路爬上来的唐逸夫和朱敏文相比,显得书生气十足,在为官的魄力上没有太多的表现机会。   朱敏文因为贪腐问题而倒台,对伊海涛获直接升任市委书记是机遇,更是巨大的挑战。   一方面,青原原本是朱敏文的地盘,大量党群口的干部多是抱着他的大腿上来的,伊海涛的突然上位,这些干部的心理上很自然会产生一些隐忧,而伊海涛一直在政府工作,与党群口的干部接触甚少,更谈不上有心腹,能不能尽快收服他们的人心是决定伊海涛能不能在市委书记上站稳脚跟的基本前提。   另一方面,伊海涛本已是唐逸夫的手下败将,却意外当上了青原的一把手,唐逸夫的心里自然不爽。他最终能够当上市长,当然不是一般的角色,在青原经营了几十年,上上下下早就编织好了一张实力强大的人脉网。   官场江湖上,历来有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之说。   伊海涛在青原根基尚浅,如何与唐逸夫庞大的人脉网相抗衡也是他能否当好这个市委书记的决定性因素。   伊海涛所拥有的,是一把手的任命书,却不是一把手的权力。任命书只是给了你掌握权力的法律依据,并不等于就给了你全部权力。任何人,如果没有切实有效的办法打破盘根错节的权力网,建立起新的权力平衡,他就永远只是孤家寡人。   说透彻一点,省委委托伊海涛来管理青原市,交给了他一根权力的指挥棒,如果他能够将这根权力的指挥棒用得恰到好处,自然是政令畅通,掌控自如。但有些人,就算给了他这根指挥棒,但因为无法平衡权力,也就无法真正控制权力,在他的指挥下,整个城市运行就会一团糟。   这个时候,或许当事人可以找到诸多的客观理由,比如说这个地方的情况非常复杂,或者说某些人太过强势,建立的权力联盟太强大。   但是,省委肯定不会这样看问题,给了你一纸任命,实际上就是给了你平衡权力场的尚方宝剑,你自己不能用好手中的权力,那只有一种解释,你使用权力的能力有限。   如果省委觉得你的能力有欠缺,便会失去对你的信任,从而减弱对你的支持。如此一来,便会形成恶性循环。任何一个市委书记,一旦失去了省委的强力支持,就等于收回了你使用指挥棒的权利,那么,你这个市委书记,还能干下去吗?   另外,朱敏文的案情还没有完全公开,由此造成了青原官场谣言满天飞。   有些人惟恐天下不乱,抓住一切机会抹黑青原政坛,说青原官场一团黑,官员体系已经烂透了,揪出了一个腐败分子,当权的还是腐败分子。究其根源,是因为前几任市委主要领导,不是任人唯贤,而是任人唯亲,不改变这个现状,局面早晚会失控。   伊海涛要打破原有的权力体系,建立起属于他的新的权力平衡,首当其冲地选择了市委办公厅主任姜昊岳作为第一个突破口。   混官场,一靠关系,二靠能力,两者得其一,虽然上升的空间可能有限,总还是混得下去的。但是,如果两样一样都占不上,那就岌岌可危了。   姜昊岳目前的处境正是如此。   换句话说,像姜昊岳这种只凭关系平庸无能的人,就是专门给新领导立威当靶子用的。   楚天舒看完办公室回来向伊海涛一汇报,伊海涛当即就不满意了,一个电话又把金坐佳喊了过来,责问为什么要换全套的办公用具,这不是大搞奢靡之分吗?   身为市委常委的金坐佳以前哪里吃过这种亏呀,半个小时的工夫里,在市委大楼和市府大楼之间来回跑了两趟,直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还挨了新任书记的批评,这满腹的怨恨全落到了姜昊岳的身上:奶奶的,一个堂堂的市委办公厅主任连个办公室都搞得让书记不满意,要这么天天来回折腾我,这小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从伊海涛的办公室再回到市委大楼,金坐佳直接把姜昊岳喊到了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老姜,不多罗嗦了,我建议你还是争取主动的好。”   第二天一大早,姜昊岳向金坐佳递交了调离申请。   金坐佳马上把申请送到了伊海涛的手里。   伊海涛和唐逸夫简单通了个气,然后大笔一挥:同意,请组织部另行安排工作。   金坐佳把伊海涛的批示转给市委组织部的同时,递交了将楚天舒调入市委办公厅任主任的报告。   姜昊岳的任免令很快就下达了,被安排到南湖区担任区政协副主席,级别还是正处,明眼人都清楚,区政协副主席与市委办公厅主任的职权差别大了去了,理论上是平调,实际上是降职使用。   这么个结果,既是为楚天舒顺利接任办公厅主任清除障碍,同时也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楚天舒的晋升因为要履行一系列的组织程序,必须提交市委常委会讨论通过后才能任免。   所以,楚天舒仍然只能以市府办副主任的身份调市委办任副主任。   人事令下来之后,黄如山第一个跑来向楚天舒表示祝贺,说市府办的人有希望出任市委办的主任,这可是市府办全体干部职工的骄傲。   当天晚上,黄如山率领市府办全体人员欢聚一堂,隆重欢送楚天舒。   隔日黄如山出面,亲自将楚天舒送到市委办,交给了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金坐佳。   金坐佳非常热情,与楚天舒聊了一会儿,把他领进早已安排好的秘书室,回头又召集各位副秘书长和市委办中层以上干部开会,对楚天舒表示热烈欢迎,而后再带他去党群口的各部门转了转,与这些部门的负责人见面。   回到秘书办公室,楚天舒推开窗户,对着明媚的阳光做个深呼吸,心想,人生新的一页就此翻开了!   当天晚上,楚天舒把闻家奇悄悄接到了青原,带着他来到书记办公室,请他对办公室的布置指点了一番,然后又悄悄把他送回了临江。   第二天上班之后,楚天舒带着办公厅的工作人员将书记办公室的布置进行了微调,当天上午,简单收拾了之后,伊海涛就搬到了市委大楼办公来了。   金坐佳如释重负,自我感觉良好,这一上来就帮着伊海涛解决了一个麻烦,在心理上自然而然与伊海涛靠近了不少。   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不一定非得是给对方以利益,把麻烦交给他去解决,也是一个非常有效的方式。   换了新的工作环境,楚天舒不敢忘记自己的使命,他时刻想着:伊海涛把你留在身边,不是要让你来狐假虎威的,而是要让你发挥作用帮助他建立新的权力平衡的。   伊海涛在各种会议上都公开表示,作为青原市的一把手,主要就是抓好两个字,一个人字,一个事字,要让人人有事干,事事有人干,人尽其才,各有所为。   伊海涛上任伊始没有太多的豪言壮语,依然保持着一贯的低调和平和,但楚天舒看得出来,伊海涛在掌控住权力平衡之后,一定会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干出一番看得见摸得着的政绩来。   姜昊岳的被贬触动了大多数干部敏感的神经。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官场几千年形成的普遍规律。   政府刚刚换届,本就是干部调整的时机。   现在青原的一把手又更迭了,走马换将是必然的。   尤其是党群口的干部以用人人自危来形容似乎并不为过,他们前都是跟着朱敏文亦步亦趋,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朱家军”的烙印,不得不惴惴不安地琢磨:伊海涛到底对自己是什么看法,又会对自己怎么调整呢?   党管干部这是组织人事工作的基本原则,所以,无论是党委口还是政府口的干部,都希望能有机会当面向伊海涛汇报工作,顺便汇报一下思想,尤其是那些原以为伊海涛靠边站,过年连个问候短信都没发的人,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会儿不抓紧在伊海涛面前露个小脸,怕是将来调整的时候要吃闷亏。   借助于搬办公室的琐事,利用一个无足轻重的姜昊岳,轻而易举地促使青原市广大干部自觉向伊海涛靠拢,这一招四两拨千斤,不仅让唐逸夫等人叹为观止,也让青原政坛看到了伊海涛的政治手腕。   连日来,楚天舒接到的电话、短信络绎不绝,绝大多数是市直机关的负责人,他们一开口竟然先道喜,说不上是因为伊海涛当了市委书记,还是因为楚天舒要升任市委办的主任。   当然,他们的道喜只是个借口,想让楚天舒联系安排向伊海涛汇报工作才是真。   这其中有原先就走得近的靳洛冰、简若明、闫志勇等人,也有不远不近的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常胜利、市委宣传部的副部长舒一凡等人,当然还有党群口不少平日与伊海涛交往不多的干部。   令楚天舒略感吃惊的是,一是被赋闲在家的林登山没有动静,二是不打不相识的市纪委梁宇轩竟然厚着脸皮主动找上门来了。      第765章 心存愧疚      梁宇轩大概听说了姜昊岳的事,心里充满了畏惧,多次打电话给楚天舒,也曾托了很多人约楚天舒吃饭。   楚天舒很清楚他找自己的目的,无非是害怕伊海涛记恨他此前的所作所为,落得一个还不如姜昊岳的下场,希望有机会当面向伊海涛洗刷一番,以求保住职位,免遭厄运。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难道你忘了在专案组是怎么折磨我的?这时候,你好意思来找我?哼,我不在伊海涛面前说你坏话就够对得起你了!   对于梁宇轩的要求,楚天舒一概拒绝,别说答应和他一起吃饭,就算是接到他的电话,也会故意压低声音说:“梁主任,对不起,我正在开会,散会了打给你。”   嘿嘿,别说过一会儿打给他,就算是梁宇轩等上一年半载,楚天舒也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楚天舒可以拒绝得了梁宇轩,但拒绝不了其他的人。   最遭罪的还是手机,老是响个不停,有请示工作的,有汇报情况的,更多的则是对楚天舒的荣调表示祝贺之后,希望能得到觐见伊海涛的机会,即便是得不到这样的机会,也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一点伊海涛的暗示或者。   官场中人个个是人精,现在都看得出来楚天舒既有保驾之功,又是年轻有为,日后定会有进步这自不好猜测,但目前他是伊海涛最贴心的心腹,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见不到伊海涛,楚天舒的态度就相当于是一个晴雨表。   电话一多,楚天舒的手机有些吃不消,动不动就发热死机,要好一阵子才能恢复正常的功能。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他更是恨上了梁宇轩,当时被带到了莲花招待所之后,手机就被扣押了,估计是毛瘦子和范胖子之类的家伙闲的蛋疼,用自己的手机玩游戏打发时间,这一来就把手机折腾出毛病来了。   按键接触不良就算了,短信多了或者接听电话时间稍长一点,手机就发热,一发热信号就不稳,短信回不了,电话突然断线,搞得不少人都以为楚天舒对自己有看法,故意不回短信或掐了电话。   楚天舒有苦难言,更担心有重要信息或电话被耽误了,比如万一伊海涛打电话找,金坐佳有事要安排,唐逸夫要和伊海涛商量工作,向晚晴突然来电话和短信等等,这岂不是要误事?   楚天舒心生一计,打开窗户,把手机放在窗台上,利用自然风进行快速散热降温。   可干了几次,却发现不太合适,一是天气还寒冷,窗户开久了室内温度下降,人受不了,二是窗台上稍稍有点斜坡,总担心来了电话,手机一震动可能掉下去。   楚天舒把手机拿进来,关了窗户,决定抽出时间来去买部新手机。   这时靳洛冰打来电话,开玩笑地说:“楚主任,你的电话真难打,不是占线,就是无法接通,要么干脆关机。是不是请吃饭的人太多了?”   楚天舒苦笑着说:“谁的电话不接,你靳大书记的电话也不敢不接啊。实话实说吧,这段时间电话多,短信多,手机忙出病来了,经常高烧不退,刚才正放在窗台上自然退烧呢。”   靳洛冰笑道:“手机还发高烧啊?干脆给它吊几瓶盐水,退烧的效果说不定还好些。”   楚天舒说:“我也这么想过,可我的手机还没办医保,吊盐水没处报销。”   “几瓶水算什么,交给我就是了,青北县再穷,这几个钱还是拿得出来。”靳洛冰开完了玩笑,又认真地说:“小楚,这可不行啊,万一伊书记找你,电话打不进来,看你怎么交差。”   楚天舒感觉到手里的手机温度上来了,忙说:“不行了,不行了,你有事快说,又开始发烫了。”   靳洛冰长话短说:“算了,真费劲。楚大主任,晚上有空不,我们几个想当面向你汇报思想。”   “这个……我要请示老板,回头给你发短信。”刚说到这,手机自动关机了,楚天舒也不好确定,最后这句话靳洛冰听见了没有。   手机还烫着呢,郎茂才的秘书小苗打座机过来,着急地问伊书记出门了没有。   原来是去市委党校的时间到了。   楚天舒暗叫了一声糟糕,忙说,伊书记马上出门。   市委党校有一个宣传干部培训班,今天下午举行开班仪式,有一个书记讲话的议程,顺便宣布一下郎茂才兼任市委党校校长。   青原市党政一把手同时更迭,党政部门格外的忙碌,除了各种会议,还有很多事务性工作,领导的日程,每天都排得满满的,一点空闲都没有,不少的会见谈话磋商都只好安排到晚上。   像党校开班仪式之类的会议,看似不怎么重要,有副书记郎茂才参加也说得过去,但是,因为要宣布他兼任党校校长,伊海涛只好出席。既然去了,自然要作“重要讲话”,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耗进去了。   司机还是万国良,不过车换成了青原市的一号车。   路上瞅个空子,楚天舒向伊海涛汇报了靳洛冰等人晚上聚一聚的想法。   伊海涛想了想,说,晚上郎书记约了我谈谈最近的工作,估计安排不了其他的事了。这些天太忙了,放你一个晚上的假吧。回来之后,你把要批阅的材料整理一下,下班之后送到青苑宾馆。   楚天舒答应了下来。   趁着伊海涛作重要讲话的时候,楚天舒给靳洛冰发了个短信,约定下班之后在青苑宾馆的门口见面。   开班仪式结束之后,留下郎茂才这个新任党校校长陪党校班子一起共进晚餐,伊海涛带着楚天舒赶回了市委大院。   刚到办公室,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常胜利已等在了门口。   等他们进屋后,楚天舒抓紧时间整理手头上的文件和材料。   整理完毕,用文件袋装了。楚天舒想想,又从文件袋里抽出了好几份,估摸着里面的材料够伊海涛看个把小时的就行了,好让他今天晚上可以早点休息。   谈话结束,楚天舒带上文件袋送伊海涛去青苑宾馆。   车刚进院子,伊海涛突然看见了门前站着的苏幽雨,便问:“小楚,那不是小苏吗,她怎么在这里?”   苏幽雨是伊海涛从沿江商贸圈指挥部调进市府办的,印象比较深,只是后来苏幽雨被黄如山安排在综合一处打杂,见面的机会反倒不多,后来又忙着竞争市长,倒把她给忘了,今天一见,马上又想起来了。   楚天舒一看,果然是她,便回答说:“老师,‘两会’期间她被分配到青苑宾馆负责接待‘两会’代表。”   伊海涛奇怪地问:“‘两会’早开完了,她怎么还没回去呀?”   正疑惑着,车稳稳停在了宾馆的门口。   苏幽雨抢先给拉开了后门,手搭在车门沿上,笑意盈盈等着伊海涛下车。   伊海涛整了整衣服,从车里钻了出来,主动向苏幽雨伸出手,说:“小苏,好久没见你呢,还好吧。”   苏幽雨受宠若惊,双手握着伊海涛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楚天舒下了车,提醒道:“小苏,伊书记问你话呢。”   苏幽雨这才反应过来,忙松了手,眼睛里闪着泪花,说:“伊书记,您好。”   这时,范青青从里面跑了出来,笑着说:“报告伊书记,宾馆里的服务员素质不高,怕照顾不好您的日常起居,我就找黄秘书长把小苏要过来了。”   伊海涛笑了:“呵呵,这太屈才了嘛。”   范青青捅咕了苏幽雨一下。   苏幽雨眉目含羞地说:“伊书记,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您不嫌我笨手笨脚的就行。”   “小苏这嘴还是那么伶俐啊,哈哈。”伊海涛转过头来对楚天舒笑道:“小楚,你晚上不是还有事吗?把文件袋交给小苏,你忙去吧。”   苏幽雨走过来,幽怨地看了楚天舒一眼,从他手上接过文件袋,跟随着伊海涛进了宾馆。   楚天舒看着苏幽雨娇小玲珑的身影,略略有些出神。   说心里话,楚天舒对苏幽雨是怀有愧疚的。   这不仅在于自己占有了她的处子之身,而更因为他从向晚晴那里得知,苏幽雨为了救自己,向朱敏文献出了她的身体,间接地帮自己赢得了与外界联络的时间,如果不是临时改变了计划,她还会在两会代表间散发资料,付出是真心的,也是巨大的。   不过,楚天舒在心理上还对“白虎”一说心存纠结,出来之后没有主动和苏幽雨联系过,所以对她的近况不得而知。随后跟着伊海涛忙得不可开交,也腾不出空来关心一下她的现状。   今天一见,看见了她满面的笑容,但楚天舒感觉得出来,她的内心并不快乐。   很多人可能看不出来,苏幽雨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女人,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官场上有所作为。这一点,楚天舒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自己在市府办,多少还能给予她些许的关照,现在离开了,又能帮她点什么呢?   正出着神,几声有节奏的喇叭声把楚天舒拉了回来。   靳洛冰亲自开车接他来了。      第766章 高度评价      一上车,靳洛冰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盒子,说:“拿着。”   楚天舒一看是款没拆包装的新手机,说:“靳书记,怎么能要你的手机?”   “拿着吧,免得向你汇报工作时又打不通电话。”靳洛冰说:“放心,纪委调查不着,我一个县委书记给你一个副主任送礼,于情于理说不通。”   “我怕个毛,又不是没有被纪委调查过。”楚天舒轻松地笑笑,拆了包装,见手机式样和功能还不错,取下旧手机里的卡换上。   发送车子,靳洛冰侧过头来问:“小楚,姜昊岳走了,市委办的主任位置还空着,你看我有没有希望?”   这明显是开玩笑,靳洛冰是老资格的县委书记,真要是调进市委来,进步的话应该是市委常委,即使是平调,也应该是等着提拔的那种关键重要部门的正职,当市委办的主任等于是降职使用。   楚天舒故意板着脸说:“老靳,你想得倒美,送款手机就想换个主任。”   “哈哈,小楚,你这不是胃口太大,而是心眼太小。”靳洛冰笑道:“是怕我抢了你的主任位置吧。”   “呵呵,我不是怕你来抢,是怕你不来抢。”在靳洛冰面前,楚天舒不想装13,他毫不掩饰地说:“你来抢我的主任,我就去抢你的县委书记,看谁吃了亏?”   靳洛冰大笑,说:“哈哈,你动了这心思,那我还真得赶紧找地方挪窝,要不然的话,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想挪窝,这倒是靳洛冰的心里话。楚天舒当然清楚,伊海涛当了市委书记,靳洛冰产生了进步的想法,这太自然不过了,今天把自己请出来,多半和这有关。   楚天舒说:“老靳,看好哪个窝了没有?”   “嘿嘿,我看好了有什么用,关键还得看老板的意思。”靳洛冰摇摇头,切入了正题,他说:“要不,你瞅机会帮我在老板面前叨咕叨咕,看有什么地方适合我?”   楚天舒说:“老板是大书记,你是小书记,和老板接触的机会多了,看中了哪个窝,自己跟他说去嘛,何必让我给你当传声筒。”   靳洛冰说:“不是让你传话,是请你力荐,别人的话老板可以不听,你的话他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我试试看吧。”楚天舒答应下来,说:“那你总要有个方向,要不,我怎么好说?”   “嗯,小楚,实不相瞒,要是能进一小步当然是最好。”靳洛冰敛起了笑容,郑重其事地说:“我个人希望能有机会帮老板做点组织人事方面的具体工作。”   没明说,也跟明说差不多。   原先的市委组织部长调任了骧陶市委副书记,目前市委组织部是常务副部长常胜利在主持工作,靳洛冰看中了这么个位子,听他的口气,即便是不能到手,至少也要挂了市委常委才算进步。   楚天舒说:“惦记这个位置的人很多,不少人都在活动,北京和省里打招呼的都有,弄得老板左右为难,一时不好推荐人,只好暂时摆在那里,看看再说。据说唐逸夫早就在运作,他肯定想用自己的人,所以情况就更复杂了。你想再进步,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倒是实情,靳洛冰能不清楚?他不满地说:“唐逸夫想用他自己的人,完全可以在政府口安排,市委组织部是老板的领地,他凭什么插一杠子。”   “老靳,你这话也对,也不对。”楚天舒说:“组织人事工作都是老板的领地,话语权不在他唐逸夫的手上。”   楚天舒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强硬的话来,这大大出乎靳洛冰的意料,他的手一抖,车身晃了一下,差点与一辆加塞的车发生剐蹭。   靳洛冰连忙扶稳了方向盘,顿时信心倍增:如此看来,伊海涛斯文温和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无比坚强的心。   这个话题,点到为止。   楚天舒看了看车窗外的车潮,问:“老靳,去哪?”   靳洛冰说:“湖心岛农庄。”   这是一个相对隐秘的地方,就是张大帅的师弟,那个爱好果园种植的庄敏开的。   卫世杰接手“龙虎武校”的经营之后,一盘查就发现,这湖心岛农庄其实也是“龙虎武校”的产业,只不过交给庄敏在管理而已。   靳洛冰把聚餐的地点选在湖心岛农庄,一来是看中了这个地方的隐秘性,二来也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   楚天舒问:“就咱俩?”   靳洛冰说:“哈哈,想要汇报思想的人多了,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   楚天舒笑道:“老靳,我怎么总觉得你们这不像是汇报思想,倒有点像鸿门宴哪?”   赶到山庄,国资委主任简若明、沿江商贸区建设指挥部的指挥长闫志勇、教育局长袁志超、国土资源局副局长杜凭风、公安局局长助理童丹元等人已坐在了湖边的玻璃亭子里。   众人起身与楚天舒打招呼。   靳洛冰一边招呼大家入座,一边说:“本来还请了南岭县的马兴旺书记,他被县里的事拖住了,没来了,他说,让我替他敬你一杯酒。”   说着,靳洛冰要拉楚天舒坐主位。   楚天舒无论如何不肯,说:“这个位子,我是不敢坐的,你们一定要我坐,我只好站着陪大家了。”   这里所有的人年龄都比他大,资格也比他老。   大家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但也是官场中人,基本的规矩不能坏了。   闫志勇说:“小楚,你今天是代表老板来的,你不坐谁坐?”   众人都随声附和。   “这个我代表不了。”楚天舒摆着手,说:“你们非要这么说,那我就只有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楚天舒已经看出来了,他们原本的安排是自己坐正中间,左右两位是正处级的县委书记靳洛冰和马兴旺,然后顺着下来,便是袁志超、简若明等正处级干部,最后是几位副处级干部。   因为楚天舒的坚持,靳洛冰只好坐到了正中间,又要拉楚天舒坐在自己的旁边。   楚天舒一看,这也不行,这样一坐,等于自己超越了简若明和闫志勇,他们可都是自己的老领导,这种欺师灭祖的行为在江湖上不能有,在官场上同样使不得。   楚天舒说:“靳书记,你就别再乱扯了,简主任是我的老领导,我还是陪着老领导坐一起,其他人怎么安排那是你的事。”说着,主动走坐到了简若明的下手。   这么一来,位子马上就好安排了。   袁志超是正处级的教育局长,年龄资格比简若明都老一些,坐在了靳洛冰的左手,简若明坐在了靳洛冰的右手,楚天舒挨着简若明坐下,闫志勇、杜凭风、童丹元依次坐下,正好一点儿都不乱。   几个人暗暗赞叹,楚天舒这市府办的副主任真不是白当的,只一下就找准了自己的定位,表面上并没有一一排列,但他这么选择了自己的位子,其他人的座次便丝毫不乱。   见所有人都坐好了,楚天舒也不说话,坐在主位的靳洛冰便说:“小楚,我们是不是开始?”   楚天舒说:“靳书记,你问的好没道理,你坐的主席,大家都得听你的,你发话就是了。”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对楚天舒的钦佩又多了几分,真心确定他不是一个恃才傲物的人,并没有随着伊海涛地位的升迁而在大家面前摆谱,而是保持了一贯的谦逊。   菜已上齐,众人开喝。   靳洛冰再没有矫情,举杯感谢各位的光临。   各位也不客气,举杯干掉。   大家都要敬楚天舒,说是敬老板的,老板不在,只有秘书代劳了。   楚天舒执意不肯,而是举杯敬简若明,感谢她多年来的关心和培养。   简若明笑道:“哪里哪里,小楚,日后姐姐还得请你关心和培养了。”   “姐姐,你这么就是骂我。”楚天舒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在我的心目中,不仅永远是领导,还永远是我的若明姐姐。”   “好兄弟,干了!”简若明眼睛有些湿润,一改往日在酒桌上的矜持,端起杯子与楚天舒一碰,仰头就干了。   众人一片叫好,在靳洛冰的提议下,还是集体敬了楚天舒一杯,这回的理由不是替老板“代劳”,而是发自内心的钦佩。   亮了杯底,闫志勇说:“小楚这一次为了老板,顶住了专案组的压力,为自己树立了硬汉形象,赢得了声望和政治资本,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楚天舒说:“如今的官场讲究的都是明哲保身,谁还认你什么硬汉?”   童丹元的警惕性高,他走过去关紧了玻璃亭子的门,回来对众人说:“有骨气的人谁都佩服,就连唐逸夫也不例外。”   杜凭风说:“不会吧?据我所知,在青原能让唐逸夫佩服的人找不到几个。”   童丹元说:“明着唐逸夫当然不会承认,但私底下他还是说过这种话的。”   说得袁志超好奇起来,问道:“真有此事?”   童丹元很认真地点点头,说:“前几天郝建成请唐逸夫吃饭,公安局的几个人作陪,喝到兴头上,偶然提到了小楚,唐逸夫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话说了一半,又止住了。      第767章 各怀心思      靳洛冰拿杯子在桌子上敲了一下,看着童丹元说:“老童,别卖关子,快说快说,唐逸夫到底说了些什么?”   童丹元笑笑,不慌不忙道:“唐逸夫说他最瞧不起某些人,毫无革命意志,人家还没动手呢,就吓得屁滚尿流,要么不打自招,要么跳楼寻死。看看人家楚天舒,真他妈有骨气,宁死不屈。他为此感叹,这年头,像楚天舒这样的人太难得了。”   这话肯定是唐逸夫说的。他这是在借楚天舒的英雄事迹来教育郝建成等身边人,要向楚天舒学习,不要动不动就像申国章似的,纪委的人刚一露面就闻风丧胆,跳楼自尽了。   闫志勇说:“照唐逸夫这么说,专案组整小楚,是坏事变好事喽?”   靳洛冰说:“可不是吗?专案组不调查他,哪有他表现的机会?”   楚天舒说:“听你们这口气,是我求着专案组来整我,不整我我身上的皮发痒?”   靳洛冰说:“呵呵,我们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不是你扛得住,老板恐怕就没有今天。你有如此英勇的表现,哪位领导看了不喜欢,不放心?”   童丹元说:“不仅领导喜欢,底下人也愿意跟着。别的我不好说,反正我们公安系统提到小楚,一个个也是要竖大拇指的,大家都佩服得不得了。”   简若明笑着说:“是啊。国资委的年轻女同志凑一起说笑,她们说:要嫁就嫁楚天舒呢。”   “姐姐,你也拿我开玩笑。”楚天舒叹道,“别把我说得这么高尚,我只不说是实事求是,老板没收别人的钱就是没收,无中生有的事我当然打死也不会承认。”   大家又是一片赞叹,纷纷要敬楚天舒的酒。   楚天舒捂住杯子再不肯接受,说,你们不要搞错了,要不是靳书记召集,大家哪有机会聚在一起,你们都应该好好敬敬靳书记。   “斗争”的大方向终于转移了。   大家互相敬酒,喝得高兴,话题慢慢就转移到了青原官场的人事调整上。   你一言我一语,意思都差不多。   无非是请楚天舒转告伊海涛,要用好身边的人。   楚天舒留意了一下,几个人大致的想法。   沿江商贸圈的建设完工了,搞完收尾的事指挥部就要撤销,闫志勇希望能去江北开发区当书记。王少磊已经调北京某部委,江北开发区的正职空出来了,欧阳美美也惦记着往上拱一拱,又没有资格主政,把眼睛也盯在了书记的职位上。   他们两个都以为,伊海涛是市委书记,党群口的干部安排自然说了算数。   杜凭风当然指望能在国土资源局扶正,申国章调离之后,国土资源局的局长朱敏文和唐逸夫都有意安排自己的人,还没来得及平衡到位,这么个大肥缺就一直这么空着。   教育局长袁志超想法倒是不多,能保住位子就行。这是因为最近一所中学闹出了一起校长性侵女中学生的事件,家长要求问责的呼声强烈,袁志超压力巨大,虽然正在平息之中,但担心唐逸夫要借故安插他的人,希望伊海涛能帮着说说话。   童丹元的目标明确,争取当上公安局的副局长。郝建成正在通过唐逸夫想要谋取龙啸天空出来的局长一职,童丹元补缺副局长顺理成章,只是副职的竞争非常激烈,提前打个招呼才觉得放心。   简若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悄悄的提醒楚天舒,不要把大家的想法一股脑地推到伊海涛面前,让领导觉得为难了,反而什么都不好办。   听到这话,楚天舒十分感动,觉得简若明才是真正有素质,懂得关心体谅领导的难处,其他人多少都在为个人打算,没有好好地替伊海涛着想。这么一想,反倒觉得简若明才值得向伊海涛力荐,她到了合适的岗位,能够真正替老板分忧。   靳洛冰要说的话在路上已经说过了,所以,他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在暗中观察各人的表现。   众人正聊得来劲,有人敲门,原来是庄敏,说要给掌门人敬酒。   楚天舒严厉地看了一眼庄敏。   庄敏马上意识到场合不对,忙举着杯子问道:“楚主任,今天谁做东?”   楚天舒指着靳洛冰说:“青北县的靳书记。”   庄敏点点头,先敬靳洛冰,感谢他关照生意。   敬过靳洛冰,又敬其他人,最后才来敬楚天舒。   楚天舒喝过酒,将庄敏送出了玻璃亭子,问:“庄师兄,师娘还好吧?”   庄敏眼圈一红,说:“还好。”   楚天舒不便久留,只交代了几句,又返回了玻璃亭子。   酒已喝得差不多,众人干过团圆杯,离开湖心岛农庄。   庄敏安排车辆送各位领导回家,自己亲自开了靳洛冰的车,先送楚天舒回青苑宾馆。   车到青苑宾馆,楚天舒在院子门口下了车,与靳洛冰握手告别,径自往里走。   来到宾馆旋转门前,竟遇到了伊海涛送郭鸿泽出门。   郭鸿泽头发几乎全白了,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气色也大不如前,眼睛有些浮肿,目光里原有的坚毅和威严荡然无存。   春节之前,郭鸿泽周旋于朱敏文、伊海涛和唐逸夫之间,还是谈笑风生,说话中气十足,走路呼呼带风,三个人都要礼让他三分,不想才宣布免去了副书记职位,竟换了个人似的,过去的威势全无踪影,连个头儿似乎都矮了一截,站在神采奕奕的伊海涛身边,像棵毫无生气的枝残叶败的老树。   真可谓官在威在,官失势失,怕是谁都改变不了这个铁律。   怪不得民间有言:穷吃肉,富吃虾,有钱有势吃王八;爱怕丢,情怕偷,官居高位怕退休。   这大概就是官场强人的落寞晚景。   官场太冷酷,给予你时那么慷慨大方,剥夺你时又如此毫不留情。   楚天舒突然之间感觉到一阵悲凉。   他上前握住郭鸿泽的手,亲热地说:“郭书记,您好啊。”   郭鸿泽显得有些突兀,睁大眼睛打量了楚天舒一番,说:“哦,小楚啊,我不是书记了,海涛才是书记啰。”   楚天舒笑道:“哪里,您是我们的老书记嘛。”   听了一辈子奉承话,耳根都听出了厚茧,搁在以前这话郭鸿泽肯定不以为然,现在楚天舒这么说,却让郭鸿泽有些激动,他握着楚天舒的手,转头对伊海涛说:“海涛,小楚是个实在人,可造之材啊。”   伊海涛忙称赞说:“郭书记长期从事党务工作,慧眼识珠啊。”   这时,万国良把车开过来了,楚天舒忙开了车门,请郭鸿泽上车。   送走郭鸿泽,楚天舒跟着伊海涛回了房间。   一进门,楚天舒就问:“不是和郞书记谈事吗,郭书记怎么来了?”   伊海涛坐在了沙发上,反问道:“你猜呢?”   楚天舒说:“我猜,应该是他个人安排的事吧?”   伊海涛点头,又问道:“小楚,你说我该不该帮他说几句话?”   “这个……”楚天舒一时被问住了,不知道伊海涛是什么意思,不太敢发表意见。   “怕什么?又没有外人,不好说也可以说说看嘛。”伊海涛似乎很有闲心,非要楚天舒说说看法。   楚天舒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老师,我谈谈感受吧。刚才在外面看见郭书记,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有点悲凉。我想,谁都会有淡出政坛的这一天吧。”   伊海涛重重地点点头,轻叹了口气,感慨地说:“是啊。他要求也不高,希望能到政协当个副职过渡几年。鸿泽书记话说得也很实在,他说,并不是贪图什么官位,只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下去了,大家会怎么看他呀。”   树要皮,人要脸,老同志尤其看重这一点。   郭鸿泽的担心不无道理,他这几天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白天黑夜都在想:朱敏文犯了错误下了台那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我的副书记稀里糊涂地就被免了,这算怎么回事呢?大家是不是以为我也跟着犯了错误?今后在下属、亲属们面前还怎么挺胸抬头地做人?   郭鸿泽有他的忧虑,伊海涛也有他自己的难处。   当前形势下,伊海涛所拥有的一把手权力还暂时停留在纸面上,要想在今后的实际工作中体现出一把手的权威,仅有一纸任命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能把执政方略乃至个人的主观意志贯彻落实下去,才称得上是真正的一把手。   此前,朱敏文、唐逸夫和郭鸿泽在青原经营多年,各自形成了一定的势力范围,朱敏文的最强,唐逸夫的次之,郭鸿泽也有一定的分量,而伊海涛作为外来户,可依靠的中坚力量屈指可数。   实际上,朱敏文的前任书记郭子春就是被朱敏文联合这三股势力将其架空,最后丧失了权威,失去了省委的信任,被迫主动请求调离,原本处于上升通道的仕途也就此戛然而止,朱敏文这才顺利上位。   伊海涛的市委书记本身就来得十分的艰难和惊险,如果不能迅速确立自己的权威和地位,完全有可能会被唐逸夫架空,重蹈郭子春的覆辙。      第768章 重要信息      伊海涛在青原没有主持过党政大局,人脉的积累几乎是在市委组织部考察市长人选时由楚天舒出面拉拢了部分骑墙派。   而当时朱敏文为了贯彻省委的意图,还没有与唐逸夫同流合污,对伊海涛给予了有保留的支持,同时,郭鸿泽没有彻底死心,他手中掌握的资源并没有分流,这才使得伊海涛在考察测评时形成了对唐逸夫的微弱优势。   可是,骑墙派是最靠不住的。当伊海涛失去了市长候选资格之后,他们的一部分人又转而投向了唐逸夫,另一部分与朱敏文和郭鸿泽的势力一起成为了观望派。   也就是说,伊海涛考察测评时形成的微弱优势早已荡然无存,当前形势下单凭自身现有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唐逸夫相抗衡。   对于当前所面临的严峻形势,伊海涛和楚天舒私底下有过分析和探讨,拿下一个碌碌无为的姜昊岳,对这三股势力并不伤筋动骨,只是向外界释放了一个警告信号而已,并不代表伊海涛就此确立了在青原政坛的主导地位。   因此,如何将郭鸿泽与朱敏文的势力集结在自己的帐下,这不仅至关重要,也是迫切需要破解的难题。   楚天舒非常理解伊海涛对郭鸿泽给予必要关照的用意,或者说,他们今晚的谈话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伊海涛帮助郭鸿泽在政协谋一个副主席的位子光荣过渡,郭鸿泽利用他的影响力,将他所能控制的势力移交给伊海涛。   探讨到这里,伊海涛激动起来,说:“过去几年来,青原市领导班子忙于争权夺势,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以至于错过了一次次发展机遇。如今,新一轮城市化进程已大潮涌动,如果大家还是各自为政,只顾小圈子的利益,不能团结一心趁势而上,抓住机遇致力于发展,必将愧对青原百姓,成为历史的罪人啊。”   看来伊海涛是真想在青原干一番事业。这一番话,语重心长,情真意切,楚天舒听了心头为之振奋。男人总得有所作为,若能跟着伊海涛做几件大事,在为青原百姓谋福利的同时,留点痕迹在人间,也不枉混迹官场一回。   想到这,楚天舒也激动地说:“老师,齐心协力,共谋发展,这是青原市广大干部群众多年的期盼,一定会得到全社会的大力支持。”   “是啊!发展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啊。”伊海涛停顿了一下,又不无感慨地说:“怕只怕青原市新的领导班子不能拧成一股绳,带领青原人民加快奔小康的步伐啊。”   楚天舒给伊海涛的茶杯续上水,说:“我知道,老师是担心唐逸夫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会拖了发展的后腿。”   伊海涛未知可否,笑问道:“呵呵,为什么这么说?”   楚天舒放下水壶,按照伊海涛的示意,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说:“老师,我今天喝多了点,就说几句酒话,要是说得不妥,您不要批评我。”   伊海涛故意板起脸来,说:“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只管放开了说,不存在什么妥不妥的,我干吗要批评你。”   楚天舒说:“老师,我以为您这个时候抛出发展战略来,唐逸夫第一个就会站出来反对。”   伊海涛面无表情,说:“很多人大多是事后诸葛亮,你倒像是未卜先知似的。”   楚天舒笑道:“因为他的心思都在升官上,不在发展上。”   “小楚,你这个说法有点自相矛盾嘛。”伊海涛瞪着楚天舒,问道:“他既然想升官,难道不想做出点业绩来吗?再说了,人大代表选举他当了这个市长,他有什么理由不为青原发展作点贡献?”   “政绩没有人不想做。”楚天舒看着伊海涛,说:“可是,干政绩需要时间,没个三五年哪里看得出来。”   伊海涛说:“三五年不正好是一届任期嘛,算得了什么?”   楚天舒苦笑了一下,说:“问题是唐逸夫已经五十多了,在市长位置上停得越久,再往上爬的可能性就越小,干上三五年,哪里还有高升的机会,所以,我才说他对干政绩没有积极性。”   伊海涛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说:“当领导要都像他这样,只想着往上爬,不想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那谁来发展经济改善民生,带领大家奔小康呢?”   楚天舒“嘿嘿”的笑了一声,说:“老师,您看,着急了不是?”   伊海涛也笑了,他说:“就算你说得有点道理。但是,不管唐逸夫怎么想,我是下定了决心要大干一场的。小楚,既然说到这里来,你有什么想法?”   楚天舒很快明白了,伊海涛不是闲得无聊,而是有意利用这个时间和自己探讨研判当前的形势,商量下一步工作的思路。他稍稍梳理了一下思路,认真地说:“我个人以为,当前就是要联合和调动各方面的积极性,为推动青原又好又快地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伊海涛兴趣大增,鼓励道:“说,说下去。”   楚天舒沉吟着正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抱歉地笑笑,请示道:“老师,我能不能先接个电话?”   伊海涛不满地问道:“谁呀?”   “向晚晴。”楚天舒笑着说:“嘿嘿,好多天没联系了,我怕她跟我急。”   伊海涛摆摆手,笑骂道:“没出息。去吧,去吧。”   楚天舒抱着手机往隔壁自己的房间里跑。   向晚晴是真急了,一接通,她就劈头盖脸地一顿指责:“楚天舒,你怎么回事?手机不是打不通就是占线,好不容易打通了还不赶紧接,我才离开几天啊,你就胆大妄为了?老实交代,和谁保持热线联系呢?”   楚天舒这才想起这些天电话短信不断,手机频频发热死机,才错过了向晚晴打过来的电话,他连忙解释说:“领导,我这几天忙得头都大了,哪里还有什么歪心思?是这样的,我的手机被专案组的家伙们玩坏了,电话短息一多就发热死机。”   向晚晴质问道:“那这会儿怎么没死机呢?”   楚天舒说:“报告领导,今晚上刚换了部新手机。”   向晚晴马上说:“看看,还敢说没胆大妄为,请问,你买手机写了请款报告吗?都像你这样先斩后奏,家庭财政纪律还执行不执行了?”   楚天舒听向晚晴开起了玩笑,知道她不生气了,便说:“嘿嘿,没有动用家庭公款,所以就没有报告。”   向晚晴说:“好哇,你竟然私设小金库,罪加一等哦。”   楚天舒说:“没有,绝对没有。”   “同志,那问题就更严重了。”向晚晴说:“你收受别人的手机,就不怕纪委再把你带走吗?”   “哈哈,你们这些当记者的都唯恐天下不乱,听见风就是雨,就知道危言耸听。”这个话题不愉快,楚天舒赶紧打住,反问道:“哎,晚晴,我还没问你呢,这么多天音讯全无,都干什么去了?”   向晚晴叫道:“嘿,你好大的胆子,胆敢管到我头上来了?”   “不敢,不敢。我这是关心领导,你可别误会啊。”楚天舒嬉皮笑脸地说:“晚晴,你上哪去了?现在又在哪?什么时候回来?嘿嘿,我想领导了。”   “呸!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向晚晴笑骂了一句,说:“我现在在北京,本来今天就回去了,正好舅舅过来出差,让我陪他办点事,可能还要耽误几天。”   哦,原来是去了北京。   楚天舒笑问道:“舅舅去北京办事,还用得着你陪吗?”   向晚晴说:“舅舅这回来北京公私兼顾,忙完了公事,让我陪着他办点私事,你要是有意见,上厕所里提去。”   “没意见,没意见。”楚天舒忙说:“嘿嘿,我就是太想你了,盼着你快点回来。”   向晚晴有点小得意,笑道:“嘻嘻,这还差不多。”   楚天舒问:“晚晴,你陪舅舅在北京忙什么呢?”   向晚晴沉吟了片刻,才压低声音说:“我陪舅舅在北京拜见几位大领导……”说到这,向晚晴突然住了嘴,提醒道:“天舒,你知道就行了,可不许在外面乱说啊。”   “明白,这点组织纪律性我还是有的。”楚天舒忙答应了。他寻思,这个时候林国栋跑北京拜见大领导,应该是为了晋升省委副书记的事。   向晚晴在她舅舅的事情上历来非常谨慎,交往这么长的时间,如果自己不是被专案组带走,可能到现在也不会知道林国栋会是她的亲舅舅。而今晚上她一不留神把这么敏感而又重要的信息说了出来,估计已经有不小的眉目了。   向晚晴也意识到了刚才有些失言,马上换了话题,说:“对了,天舒,云朵出国进修的考试就在这两天,我暂时回不去,你替我关心关心吧。”   “你放心,我会的。”楚天舒感觉一阵愧疚。   从武警医院出来之后,只和白云朵通过一次电话,因为她在准备考试,也没顾得上说几句话,这几天一忙,真把这事忘记了。      第769章 得力干将      小别又小别,两个热恋中的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互相关心了一番对方的近况。   楚天舒这才得知,向晚晴这次去北京并不是什么秘密采访,而是去会见了一名一起参加过国际反恐战地采访的美国记者史密斯。   由于史密斯女士现在的身份特殊,此次又是秘密来访,所以,她提出要见向晚晴,国家安全部门通过宣传口通知下来,以秘密采访任务为由将向晚晴召到北京,与昔日同生共死的老战友见了一面。   送别史密斯女士之后,向晚晴正要离京,恰好林国栋到北京出差。   此后的情况向晚晴虽然没再细说,但楚天舒基本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林国栋让向晚晴留下来,等他办完公事之后,陪他走访几位大领导,为上升的仕途作必要的铺垫。   这也是林国栋的心思缜密所在。   舅舅带着外甥女去看望看望老领导,私人交往的性质不言自明,而有些话由活泼漂亮的向晚晴嘴里说出来,又比林国栋亲自来说更方便。   另外,向晚晴是父母双亡的烈士遗孤,老领导见了无不心存怜惜,无形中又为林国栋增加了几分同情分,在比较微妙的均势下,这也许就是让胜负天平向林国栋倾斜的重要砝码。   正聊得情意绵绵,隔壁大套房里响起了伊海涛的踱步声。   楚天舒这才想起来,伊海涛还在隔壁大套间里等着自己呢,便没好意思再聊下去,只说:“晚晴,回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机场接你。”   “不用了,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善解人意的向晚晴说:“你家伊老师刚当上书记,肯定忙得不亦乐乎,你还是安心工作吧。到了临江,舅舅会安排的。好了,不说了,舅舅喊我呢,拜拜。”说完,在电话那头啵了一口。   “拜拜。”楚天舒也很响亮地啵了一口,挂了电话一抬头,却看见伊海涛微笑着站在连通两个房间的侧门边,不由得脸上发烧,不好意思地笑了。   伊海涛笑道:“呵呵,小楚,我可什么都没听见啊。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这电话粥煲熟了没有?”   “熟了,熟了。”楚天舒将手机装进了口袋,跟随伊海涛又回到了大套房。   伊海涛给楚天舒递过来一杯茶水。   楚天舒晚餐喝了不少酒,又打了一通电话,确实感觉口干舌燥了,他接过杯子来,仰脖喝了几大口,才发觉失礼了,忙说:“真不好意思,麻烦老师给我端茶。”   “你给我端了一年的茶了,我给你端一回,也是应该的嘛。”伊海涛说完,坐了下来,指了指面前的沙发,示意楚天舒也坐下。   楚天舒重新坐到伊海涛对面的沙发上,问道:“老师,今晚上您挺清闲的嘛。”   “那还不得感谢你。”伊海涛拍了拍右手边茶几上摆放着的文件袋,说:“今晚上你给我准备的材料比前几天少多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   被伊海涛说破了,楚天舒笑着解释道:“嘿嘿,我以为……我不在,没人给您打下手,这就够您忙乎一晚上的了。”   “哼哼,你以为我离了你这根小拐杖就走不了路啦?”伊海涛假装不满地说:“我告诉你,搞材料这一块,小苏一点儿也不比你差。”   “是呀,是呀。”楚天舒一拍脑袋,说:“我忘了,您今天多了个帮手呢。要说小苏给领导做个秘书,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不错,确实不错。”伊海涛满意地敲了敲茶几,又说:“可惜是个女同志,带在身边不太方便。”   楚天舒灵机一动,说:“把她配给女领导,不就正合适了吗?”   伊海涛看着楚天舒,问道:“你什么意思?”   楚天舒笑而不语。   伊海涛说:“有话你就说,别婆婆妈妈的。”   “呵呵,”楚天舒未曾开口先笑了,他说:“沈市长退居二线了,您没发现,市领导班子里缺一位女代表吗?”   伊海涛哈哈大笑起来,说:“我明白了,你是在帮你的老上司做说客,没错吧。”   楚天舒说:“什么也瞒不过您。不过,我这可不是出于私心,是出于公心啊。现在正处用人之际,简主任既熟悉青原市国有企业的现状,又有省直机关的工作经历,这样的人才不用起来岂不是浪费。老师您也看得出来,要想在青原干一番事业,唐逸夫那种人是靠不住的。”   这正是伊海涛的心头隐忧,他沉吟道:“我尽力争取吧。”   楚天舒说:“老师要去争取,一定争取得来。”   伊海涛说:“这可不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啊。副市长是省管干部,提拔谁得省委说了算,我又不是省委书记。”   伊海涛已答应争取,话就不用再多说了。   楚天舒起身要走,被伊海涛喊住了:“站住。你这家伙,说客做完了,抬屁股就走哇。”   楚天舒说:“老师,您连续忙了好多天了,早点休息吧。”   “坐下。”伊海涛手一指沙发,严肃地说:“你以为我给您倒的茶是白喝的。”   楚天舒咧嘴笑笑,坐了下来,问道:“您还有事啊?”   伊海涛抬了抬眼皮,不紧不慢地说:“小楚啊,怪不得有人议论你什么都好,就是见了美女就有点魂不守舍。以前我还不信,今天我是真信了。”   楚天舒苦笑道:“老师,您这都听谁说的呀。”   “这还用别人说吗?我今晚上是亲眼所见嘛。”伊海涛故作不悦地说:“你看看你,接了向记者的一个电话,是不是就把我们要谈的正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对不起,对不起。”楚天舒端过刚才喝过两口的茶水,又喝了两口,说:“老师,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伊海涛只瞪了他一眼,说:“说到要联合和调动各方面的积极性,为推动青原又好又快地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继续说,你有些什么样的考虑?”   说到正事,楚天舒严肃认真了起来,他说:“老师,我只是谈谈个人的想法啊,不一定能说到点子上,您……”   伊海涛抬手制止了他:“又来了,跟你说过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要在婆婆妈妈的了。”   “是。”楚天舒放下茶杯,说:“老师,事是人干出来的,老师想干大事,手下没几员得力的干将不行啊。”   伊海涛说:“你不是得力干将?”   楚天舒说:“我充其量就是个小卒子,算不上得力干将。”   “谁说你是小卒子?”伊海涛说:“在我心里你就是得力干将,还需要什么得力干将?”   楚天舒说:“好,我就勉强算一个吧。可我只能给您拎拎包,打打杂,发挥的作用有限啊。”   伊海涛问:“那你推荐的简若明算不算一个?”   “算!”楚天舒心里有谱了,伊海涛已经动了启用简若明的心思,暗暗替她高兴,嘴上却说:“青原这么大,一个简若明还远远不够呀。”   “干吗?”伊海涛上下打量了楚天舒一番,问道:“小楚,今天都哪些人请你喝酒了,他们是不是都托你在我面前帮他们跑官要官啊?”   楚天舒一阵汗颜。既然伊海涛看出来了,也就不再隐瞒,便把今晚上靳洛冰等人在就餐前后的言行都一一告诉了伊海涛。   伊海涛皱起了眉头,端起手边的太空杯喝了口水,沉思不语。   楚天舒又伸手去拿茶杯,见已空空如也,忙拎起水壶,给伊海涛的茶杯续上水,顺手把自己的杯子也加满了。   伊海涛沉思片刻,喝了口热茶,抱着茶杯,语气沉重地问道:“小楚,这事你怎么看?”   楚天舒心里清楚,每每到伊海涛询问自己意见时,伊海涛在原则和大方向上已经想清楚了,问楚天舒的目的,一方面是想在具体细节上听听楚天舒的意见,另一方面也是对楚天舒的一种考察和磨砺。   伊海涛的这种工作方式,对楚天舒日后的成长进步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   这相当于逼迫着楚天舒必须要养成一个习惯:站在伊海涛的高度来思考问题,以前是常务副市长,现在是市委书记,楚天舒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老师,干事总需要人,谁当领导都愿意用自己了解和信得过的人。可是,如果光用自己的人,排挤了其他不太熟悉和了解的人,挫伤了他们的积极性,工作也难以开展。尤其是当前,老师您不可能把原有的班底全换光,先别说您手头上没这么多的可用之人,就是有,也未必现实,更难以如愿。因为……您刚上任不久,还没有完全掌控局势。”   说到这里,楚天舒停了下来,看着伊海涛。   伊海涛面色凝重,点着头,鼓励楚天舒继续说下去。   楚天舒说:“所以我以为,目前的首要工作,不是急于安排好自己的人,而是要想方设法把各方面的力量聚集起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形成一股强大的合力,进而将青原市的各项工作推向前进。”   楚天舒说得头头是道,但从伊海涛的表情来看,对此他似乎并不满意。      第770章 不计得失      “这有点像你给我写的讲话稿嘛。”伊海涛眉头稍稍舒展了些,说:“小楚,不要有顾虑,放开了说,说具体点。”   楚天舒喝了口茶,扳着手指头,说:“据我观察,青原政坛多年纷争不断,派系林立,细分起来主要有这么几方面的力量,最强的是朱敏文的老班底,第二是唐逸夫的班底,第三是郭鸿泽的班底,第四才是您和郞书记这样的外来户和一些置身事外的专业技术干部。”   这个局面由来已久,官场中人几乎都看得出来。   伊海涛催促道:“说,你是什么想法?”   楚天舒没再犹豫,直截了当地说:“把郭的人马接收过来,稳住朱的班底,与郎书记达成共识,分化唐的派系,然后再来强化您的实力,进而一举控制大局。”   一语正中了伊海涛的下怀。   楚天舒的这个想法与伊海涛的思路不谋而合。   可是要把思路变成现实,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把郭鸿泽安置好,接收郭的人马应该问题不是太大。不过,郭鸿泽在青原政坛的地位一直不算太高,自然实力最弱,在势均力敌时影响不小,但要谈控制大局还远远不够。   朱敏文班底的人多数集中在党群口,也大多在关键和重要的岗位上,与唐逸夫派系的人犬牙交错,要想稳住朱敏文的班底,需要尽快拿出朱派人员看得见信得过实实在在的举措,让他们见识到伊海涛愿意接纳他们的胸襟和气魄。   郎茂才看似是与伊海涛一起调整的人员,外人看来应该会和伊海涛保持高度一致。可事实并非如此,郎茂才是何天影那条线上的人,对伊海涛表面上很支持,但内心里还是存有顾忌。   今晚上伊海涛与之交谈,总体感觉是相互缺乏足够的信任,谈话只浮在了面上,刚谈了不到十分钟,郭鸿泽突然来访,谈话就草草结束了,并没有收到实效。要想与郎茂才达成共识,还得在相互信任上下不小的功夫。   分化唐的派系,必须建立在前面几个难题解决好的基础之上。   因此,伊海涛非常赞同把强化自身实力放在最后来做,而不是急于扶植靳洛冰等一大帮人上位,因为这样的话,本来就人人自危的朱派人马感到失望,会迅速倒像唐逸夫,所谓控制大局立即成为了一句空话。   想到不难,做起来才难,而要做得收到预想的效果,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管好人,用好人,构建好政令畅通运转自如的组织体系,本身就是官场领导者所面临的最大难题。而在当前的困境之下,就更需要超强的政治智慧和高超的领导艺术。   谈到具体的实施步骤上,伊海涛和楚天舒一时都感觉十分的为难,甚至可以说有点一筹莫展。他们都在苦苦思考着一个问题,破解这个难局,哪里才是最好的着手点和突破口呢?   突然,楚天舒想起了被晾在家里的林登山,他试探着说:“老师,能不能把林登山用起来?”   正抱着茶杯的伊海涛眼前一亮,手里的茶杯晃动了一下,但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浅浅地喝了口茶,像不认识楚天舒似的,睁大眼睛看他半天,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林登山来当你的替身啊?”   领导盯着你看的时候,脑袋里一定正飞速转圈,在琢磨你话里的意思。伊海涛思维敏捷,又与楚天舒相处日久,自然明白他这个建议的用意所在。   林登山可谓是朱敏文身边最亲近的人,属于嫡系中的嫡系,而且在省里“执法大检查”期间还代表朱敏文对伊海涛进行过“逼宫”,如果伊海涛能不计前嫌把他用起来,用好了,肯定能在朱系人员中引起极大的震动,并起到良好的示范作用。   由于林登山自参加工作以来,一直在市府办和市委办当秘书,抛开个人感情的因素来评价,他这个秘书当得十分称职,能力和水平应该没有问题。所以,伊海涛很自然就认为楚天舒是想让林登山来给自己当秘书。   楚天舒坐着不动,好像舍不得茶几上的茶水,又端过杯子搁到唇边,不紧不慢喝了一口。   伊海涛只得命令道:“嗯,小楚,怎么不说话了?”   楚天舒说:“我不敢说。”   “是不是被我说中心思了?你又想旧话重提,不跟我干了,对吧?”伊海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严肃地说:“我跟你说,你趁早死了这个心,这事没商量,你想都别想。”   “老师,您别动气,我话还没说完呢,您就把我批评一顿,我哪里还敢说话呢。”楚天舒放下茶杯,起身道:“您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走喽,睡觉去了。”   伊海涛说:“哟哟哟,说你几句,你还摆起谱来了?”他手往下压了压,说:“你给我坐下,把没说完的话说完,我看你怎样巧舌如簧。”   “老师让坐下,我要是不坐,那就是罚站了。”楚天舒笑笑,重新坐下。   伊海涛说:“别油腔滑调的,快说正事。”   说实话,楚天舒刚才提建议的时候,想的还真是让林登山来给伊海涛当秘书,这样既起到了用好林登山的作用,又把自己解脱出来,趁势就可以提外放的要求,可这个心思一下被伊海涛点破了,还狠狠地批评了楚天舒一顿。   这么一来,倒让楚天舒的思路猛然开阔了许多,他收住脸上的笑,解释道:“老师,您这回冤枉我了,我真不是想让林登山来给您当秘书。”   伊海涛脸色和缓了下来,问道:“那你想让我怎么用他?”   楚天舒认真地说:“市委办公厅主任。”   啊?!伊海涛大吃一惊,马上脱口问道:“那你怎么办?”   当时逼迫姜昊岳把市委办主任的位子退出来,就是打算留给楚天舒的。这层意思虽然没有人明说,但几乎全青原的官员都心里有数。楚天舒保驾有功,荣升是大势所趋,伊海涛又不舍得把他从身边放走,最合适的位子就是市委办主任。   这个时候,楚天舒突然提出把这个位子交给林登山,这自然大大出乎伊海涛的意料。果真如此的话,绝对也会让青原的官员们跌破眼镜。当然,最重要的是,朱系人员一定会从中倍受鼓舞,从而自觉自愿地朝伊海涛靠拢。   “老师,我个人无所谓,反正跟在您身边有事做就行,当不当主任照样会把活儿干好。”楚天舒笑了笑,说:“用好了林登山,影响的是一大批的干部,这个作用是我完全替代不了的。”   一席话说得伊海涛大为感动,他站起身来,紧紧握住楚天舒的手,激动地说:“谢谢,谢谢啊!”   是啊!太感人了。   当今的官场,不知道有多少的年轻人为了升官在绞尽脑汁,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往上钻营,甚至不惜卖身投靠、跑官买官,铤而走险大搞歪门邪道。   而楚天舒面对几乎已经到手的升迁机会,为了整体的利益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放弃,这种顾全大局,不计较个人得失的表现,别说是利益攸关的伊海涛,就是换做毫无干系的其他人,也不得不要为之动容。   伊海涛松开手,不顾楚天舒的阻拦,执意给楚天舒的茶杯续上水,兴奋地说:“小楚,坐坐坐,你还有什么好建议一起都说出来,今晚上我们好好谈谈透。”   两人再次坐下来,继续讨论下一步的行动策略。   楚天舒说:“用好了林登山和简若明,若还能把另一个人也招至麾下,老师您就如虎添翼了,而且不是单翼,是双翼,到时候想在青原干一番大事业,恐怕谁也阻挡不住了?”   伊海涛问:“这另一个人又是谁?”   楚天舒说:“叶庆平。”   伊海涛说:“小楚,不瞒你说,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青原政坛的人事安排,还真动过庆平的心思,可他是林部长的心腹爱将,怎么能招到我的麾下?组织部也需要得力的人,我把庆平要来,林部长不要怪我挖他的墙脚?”   楚天舒说:“这个担心是您多虑了。”   伊海涛问:“何以见得呢?”   楚天舒笑道:“林部长可能会离开组织部,另有重用,老师一定听说过吧?”   伊海涛说:“一直都有这么个说法,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变化。”   官场传闻特别多。   林国栋和何天影在竞争省委副书记一职,能否成功尚未可知。   最近又传出林国栋可能离开东南省,上调中央机关任职。   但有一点基本上可以肯定,林国栋要离开省委组织部,按照中央的要求,领导干部调动工作不允许带秘书。所以,跟了他多年的秘书许文俊要另行安排工作。   楚天舒私底下了解到,许文俊人事关系在组织部,他个人也希望继续留在组织部工作,问题是组织部各部室的正职已经满员,想要提拔安置存在困难,按副职安排又太过委屈。为此,林国栋感到有点为难,迟迟还没有落实许文俊的去向。   楚天舒随即说出的一番话,再一次博得了伊海涛的大加赞赏。      第771章 会心一笑      楚天舒说:“不管怎么样,领导挪位之前,会先给自己的秘书安排个合适的岗位,您把叶庆平要过来,许文俊不就好安排了。”   有道理!这既可以让叶庆平获得升迁的机会,又可以为许文俊的安排打开方便之门,又是一个一举双得的好主意。   伊海涛微微点着头,说:“你继续往下说。”   楚天舒说:“叶庆平如果肯来,最好让他来当常务副市长,这样您就可以通过他,加强对政府那边的控制,到时候唐逸夫配不配合都无所谓,您可以通过叶庆平和简若明,把您的意图贯彻落实下去。”   话到此处,楚天舒及时打住,没再吱声。还有层意思他没敢多说,从向晚晴的话语中感觉得到,林国栋升任省委副书记大有希望,在将来的省委常委班子里无疑会拥有更大的话语权,伊海涛把叶庆平拉过来,便可以通过他更加拉近与林国栋的感情,为日后的进步铺下通途。   换句话说,林国栋可以成为伊海涛背靠的大树。   有大树和没大树是完全不同的,这一点伊海涛比谁都清楚。   人在官场,不可能不想着往上走,要往上走,政绩不可少,但仅有政绩远远不够,还得背后有靠得住的大树。   叶庆平是林国栋的心腹爱将,他过来之后,林国栋自然会更重视青原,这对地方经济建设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同时,伊海涛算间接地帮了许文俊一个小忙,原先叶庆平在省委组织部能起到的作用,又由许文俊接过了接力棒。   另外,伊海涛与叶庆平的私交并不为外人所知,叶庆平来青原担任常务副市长,必定要挂常委,如此一来,就为伊海涛控制常委会增加了一块重重的砝码。   想到此处,伊海涛不禁暗暗激动起来,对楚天舒笑道:“小楚,把你留在我身边当秘书,真是埋没了你,应该让你做组织部长。”   趁着伊海涛高兴,楚天舒笑道:“老师,组织部长那可是常委级领导,我没有那个水平,也没有那个奢望,只希望等老师的工作理顺了,放我去基层长长见识。”   这回伊海涛没有动气,而是笑呵呵地答应了:“行,行。你先帮我把当前的难题解决好,这个事我们以后还可以再商量。”   “谢谢老师。”楚天舒抬腕看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忙起身说:“老师,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左右,伊海涛听取完财政局关于年度预算的汇报之后,给市委秘书长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接通的铃声响过了好一会儿金坐佳才接听,一个劲儿地陪着小心说:“对不起,伊书记,刚才综合一处的两位秘书为一个文件起草发生了一点争执,都跑到我这里来诉苦,要不是您来电话,他们还不肯走呢。”   伊海涛冷冷地问道:“老金啊,你一个常委秘书长每天管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有时间和精力抓大事吗?”   这话可把金坐佳吓了一大跳,他忙说:“是,伊书记批评得对,我马上过来当面向您作检讨。”   放下电话,金坐佳立即过来敲书记办公室的门。   一进门,见伊海涛一脸的不悦,金坐佳心里越发的忐忑不安。   伊海涛把手边上的一个文件交给金坐佳,不紧不慢地问道:“老金,这份文件你过目了没有,个别的提法包括行文的程序都有问题,我怎么签发呀?”   所有报送到书记这里来签发的文件以前都由市委办公厅主任把关,姜昊岳调离了之后,提拔楚天舒的程序又没有走完,在主任空缺的情况下,这项任务就落到了市委秘书长金坐佳的头上。   金坐佳的后背开始冒汗,他搞不清楚伊海涛这是对他的工作不满,还是在找借口让他去催办楚天舒的任命。不过,在没有搞清领导意图之前,对付领导批评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承认错误。   金坐佳接过文件夹,陪着笑脸说:“对不起,我可能疏忽了。”   伊海涛示意金坐佳坐下,说:“老金,这也不完全是你的责任,老姜调走了之后,很多事务性工作都落在你的头上,这人一忙起来,难免会出些小的差错。”   金坐佳琢磨着领导应该是在为楚天舒的事在着急,又不好出面过问,只得用这种方式向自己作出暗示。想到这,他稍稍松了口气,忙说:“谢谢书记理解。这办公厅的主任还真是缺不得,改天常委会上我要把这个问题提出来,干部提拔要讲程序,但像办公厅主任这么重要的岗位也可以一事一议特事特办嘛。”   金坐佳注意到,这话一讲完,伊海涛原本阴沉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伊海涛拿起桌上的签字笔,看着金坐佳,不满地问道:“老金,你刚才说,综合一处的两个秘书为了点小事闹到你那里去了,这也太不像话了,一处的处长不是林登山兼着吗,他是干什么吃的?”   金坐佳脑子里激灵一声,暗暗替林登山捏了把汗:坏了,林登山要步姜昊岳的后尘。   “伊书记,是这样的。朱……敏文被带走之后,郭书记暂时主持市委工作,他让我通知小林回家休息,下一步工作怎么安排,让他听候通知。”金坐佳又把握不好伊海涛的意思,只得如实回答。   “怪不得。我还在纳闷呢,过来办公好几天了,怎么就没见着过小林呢。”伊海涛说:“老金,还是通知他来上班吧。年纪轻轻的在家呆着,工资还要照发,这影响多不好啊。”   金坐佳答应了,拿着文件夹从书记办公室告退出来,回到他自己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椅里发起呆来。   刚才当着伊海涛的面答应的两件事,哪一件都让他很为难。   把任用市委办公厅主任作为特事特办在常委会上提出来一事一议,说不定唐逸夫就会以违反干部提拔任用的程序提出异议,到时候常委上发生了争执,自己夹在中间两头不讨好,一下子把伊海涛和唐逸夫同时得罪了,这日子就真不好过了。   唉,如果人选不是楚天舒,唐逸夫或许不太会反对,可伊海涛怎么会答应?   这事看看风向再说。反正现在市委常委还没有补齐,书记办公会暂时替代了常委会,拖一拖的理由还是有的。   可通知林登山上班这没理由拖啊!   伊海涛话里的意思很好理解,林登山再不来上班恐怕连工资都不给发了。   可是,林登山原先的办公室已经给了楚天舒,他真来上班了,工作怎么安排?办公室怎么安排?这些具体的烦心事金坐佳本可以把办公厅主任姜昊岳推到前面做挡箭牌,现在只能亲力亲为自己来头疼了。   头疼归头疼,伊海涛的指示不能不贯彻执行啊。   金坐佳喝了口茶,想了想措辞,还是抄起座机话筒来,拨通了林登山的手机。   十一点半左右,楚天舒正在埋头整理文件,突然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是林登山。   “楚主任,我是林登山。中午想请你出来坐坐,能不能赏个光啊?”一开口,林登山的口气就有点玩世不恭的味道。   “登山兄,你这话说的有点太见外了吧。”楚天舒平静地笑道:“你老兄有请,我哪里敢不从命呢。只怕……”   林登山大笑着抢过来话头,说:“哈哈,只怕沾了我的晦气,对吧?”   “这是什么话呢。”楚天舒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当秘书的,时间都是属于老板的。”   “嘿嘿,岂止是时间,人他妈都是老板的。”林登山嘲讽道:“跟对了老板,升官发财走狗屎运,跟他妈错了,就只有扫地出门的命了。”   楚天舒劝道:“登山兄,你别太悲观了,你又没犯错误,怎么会扫地出门。”   林登山说:“算了,楚大主任,别说这些没用的宽心话了。我只问你一句话,来,还是不来?”   楚天舒说:“我去请个假,你看行不?”   “有什么行不行的呢?你现在是领导,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林登山说了一大套,扔下一句话来:“我在青莲茶社,你能来就来,不来拉倒。”说完,直接把电话就掐断了。   楚天舒抓着手机敲开了侧门,走到伊海涛身边,低声说:“老师,林登山约我中午见面。”   伊海涛抬起头,会心一笑。   故意挨到十二点下班,楚天舒出了市委大院,步行到了青莲茶社,只在前台一打听,便知道了林登山所在的包间。   推门进去,林登山已经在自斟自饮,抬头看见楚天舒,端在手里的杯子就停在了半空中,半天没缓过神来。   楚天舒挥手让带路的服务员退下,把门带上,笑道:“登山兄,你这可不够意思啊,说好了等我的,怎么自己先喝上了?”   林登山嘴角抽动了几下,把杯子放了下来,下意识地伸出手,又马上往回缩。   楚天舒一把捞住他的手,握着摇了几摇,说:“我把你办公室占了,你对我有意见,手都不肯跟我握了。”   林登山微微有些哽咽,说:“岂敢,岂敢,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第772章 如意算盘      林登山上班了,直接坐进了姜昊岳的办公室。   很快又传出来一个震惊青原政坛的消息。   在市委常委扩大会上,市委秘书长金坐佳提出了市委办公厅主任不能空缺太久,应该特事特办,一事一议。与会人员都以为这个人选非楚天舒莫属,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常胜利推荐的却是林登山,而且还得到了伊海涛和唐逸夫的一致同意。   当常胜利说出林登山的名字时,参加会议的市委常委、市委宣传部长齐连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作为“朱系”人马的二号人物,如果朱敏文不倒台,齐连山很有希望接替郭鸿泽担任市委副书记。   可是,省委的一纸任命,彻底击碎他升迁的希望,尤其是在姜昊岳被贬出市委办公厅之后,他觉出了一丝大清洗的味道,整个朱系人马中人人自危,一个个都被大难临头的阴影所笼罩,惶惶不可终日。   大厦将倾,齐连山自觉独木难支,正与南湖区书记等人商议,如果伊海涛继续对朱系人马进行清洗和排挤,只好倒向唐逸夫以求自保了。   两派人马联手,便足以在常委会上与伊海涛相抗衡。   可是,齐连山做梦也没有想到,被赋闲在家的林登山不仅没有遭受打压,反而得到了提拔和重用。   市委办公厅主任是市管干部,市委常委会上过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果然,没过几天,任命林登上为市委办公厅主任的文件就下达到了青原市各级机关部门和区县。   林登山的咸鱼翻身,迅雷不及掩耳,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朱系人马要大为震惊自是不在话下,整个青原官员也都大跌眼镜,私底下几乎都在大呼看不懂。   文件下达的当天,身为市委常委的齐连山在办公室里与新任市委办公厅主任林登山进行了例行谈话。   当天晚上,通过楚天舒和林登山的安排,齐连山在青苑宾馆的大套房里,与伊海涛长谈了两个多小时。   伊海涛把齐连山送出来的时候,楚天舒和林登山都看的很清楚,两位领导表情轻松,心情舒畅,举止亲热。   送到宾馆的旋转门前,齐连山停下脚步,客气地说:“书记,外面温度太低,你就别出去了,请回吧。”   伊海涛伸手示意,笑道:“老齐,天气冷,可心是热的,不碍事。别客气了,走吧,我送你上车。”   楚天舒忙上前,帮着推开了旋转门。   林登山恰到好处地站在了伊海涛的身前,替他挡住了这第一股冷风。   楚天舒迅即出门,拉开了停在门口的奥迪后车门。   开车的是万国良,开的是伊海涛的市委一号车。   齐连山莫名的激动,不仅是因为楚天舒的恭敬,而是伊海涛的细致入微。他和林登山来宾馆的时候不想太张扬,所以没有带车,谈了两个多小时打算离开,没想到伊海涛悄悄把送行的车都安排好了,这种细雨润物的关怀才最温暖人心。   两位领导的手再次重重地握到了一起。   已经被看衰的林登山突然上位,在朱系人马中不亚于是打了一针强心针,他们一扫往日的灰心丧气,群情振奋,跃跃欲试。一个个都在想:与朱敏文最为亲近而且冒犯过伊海涛的林登山尚且可以提拔,我们这些人把该做的事情做好,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靳洛冰等人私底下替楚天舒抱屈。   楚天舒只笑笑,说,老板也有老板的难处,我们是老板亲近的人,现在多替老板着想,日后老板自然会替我们着想的。   一席话说得靳洛冰等人略感惭愧,都无话可说,都为楚天舒的高风亮节所感动,再也没有人好意思提自己如何安排的事了。   用好了一个林登山,伊海涛不仅收服了朱系人马,也暂时稳住了自己这一方人马的浮躁之心。   而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更如一道闪电,亮瞎了梁宇轩的高度近视眼。   专案组撤销之后,胡国斌当了替罪羊,被检察院以行刑逼供滥用职权的罪名批捕。   两会结束之后,梁宇轩也被通知停职反省,他心灰意冷但还心存侥幸;在全市干部大会上,林国栋代表省委宣布了对朱敏文的处理决定,伊海涛出任了市委书记,他顿时陷入了悲凉之中,再等看到了姜昊岳的被贬,他几乎绝望了。   这期间,梁宇轩多次给楚天舒打电话发短信,要求面见伊海涛,但都被楚天舒委婉而又坚决地回绝了。   梁宇轩又带着水果去郭鸿泽的家。   郭鸿泽说,我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管得了你的破事。哦,对了,我牙口不好,血糖也高,水果你还是带回去吧。   说完,郭鸿泽拎着梁宇轩带来的水果,把他送出了门。   梁宇轩再去办公室找齐连山。   齐连山说,老梁,大家都是一条船上混饭吃的人,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你想想,那些没有得罪到伊书记的人我还帮不过来,你在专案组做了多少过分的事,也只有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就是帮你说话,也说不清楚哇。   梁宇轩叫起了委屈,可怜巴巴地说,齐部长,领导有指示要办成铁案,我能不遵照执行吗?我那也是被逼无奈呀?   齐连山一甩袖子,说,老梁,是不是被逼无奈,你跟我说也没用啊,你得当面去和伊书记说才行啊。好了,我还有个会,回头再说吧。   梁宇轩试探着去找唐逸夫。   唐逸夫只黑着脸扔下一句话,我是市长,管不到市委那边的事。   梁宇轩找了个借口,去向新任市委副书记、市纪委书记郎茂才汇报思想。   郎茂才倒算是客气,说,老梁,我刚来没几天,好多的事情我都不太熟悉,你这个情况有点特殊,是不是等我先了解清楚了再谈。   一大圈转回来,梁宇轩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欲哭无泪,只好坐在家里唉声叹气,心里却还是不甘:这辈子难道就这么完了吗?   当林登山当上了市委办公厅主任的消息传来,犹如晴空中响了一个惊雷,一下子击中了梁宇轩的穴位,他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眼镜被一股潮气模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喊:我要见伊书记,我要见伊书记。   激动过后,梁宇轩又颓然跌坐在沙发上,摘下被模糊的眼镜,一只手抱着头发起呆来:怎么才能见到伊书记呢?   想来想去,梁宇轩终于想明白了,过去自己在青原得罪的人太多了。大家都知道,你为了贯彻朱敏文的旨意,栽赃陷害过楚天舒和伊海涛,唯恐避之不及,谁还肯不识时务地出面帮你在伊海涛面前说好话,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梁宇轩苦苦思考了一上午,最后想到了省纪委的蓝光耀。   说起来,梁宇轩与蓝光耀以前只是工作上的一般接触,并没有太深的私交,只是在执法大检查的时候有过十几天的合作,当时,蓝光耀对梁宇轩的办案能力还是比较赏识的,他是省里的领导,应该有可能帮自己说上话吧?   死马当作活马医!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作百分之百的努力。   梁宇轩鼓起勇气,给蓝光耀打了个电话。   听说了梁宇轩的意图,蓝光耀眼珠子一转,客气了几句之后,竟然答应了。   蓝光耀为什么突然有了这副好心呢?   说到底,他想帮梁宇轩是虚情假意,想给伊海涛添乱才是他的真心实意。   办理朱敏文的贪腐大案,蓝光耀是有功人员。   按照何天影的计划,由省里派一位常委兼任青原市委书记,唐逸夫以市长、市委副书记的身份全面主持青原市的工作,蓝光耀以常务副市长的身份主持政府工作,过渡一年半载之后,唐逸夫接任书记,蓝光耀出任市长。   可是,这如意算盘被林国栋打破了,伊海涛咸鱼翻身,让蓝光耀从副厅级晋升正厅的希望一下子破灭了。   官场上,升迁机会稍纵即逝,错过一个村就很难说下一个站在哪里。   在蓝光耀看来,伊海涛抢了自己眼看要到手的官位,这不亚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晚上睡着了都要恨得牙根直痒痒,醒过来就想着怎么找个机会给伊海涛制造点难题,出他点洋相才舒坦。   这会儿梁宇轩找上门来,蓝光耀觉得是个挑拨离间的好机会。   蓝光耀的打算是,把这事交给郎茂才,让他去找伊海涛为梁宇轩求情,按照蓝光耀睚眦必报的品德,他猜想伊海涛一定恨透了梁宇轩,这会儿气还没消,郎茂才就来求情,必不会答应,还会认为郎茂才在拉帮结派。   如此一来,书记伊海涛和副书记郎茂才不说一定会反目,至少谈不上和谐,他们两个不能合作,唐逸夫再在其中捣捣乱,时间一长,伊海涛在青原的一把手地位必定动摇,一旦出现这么个局面,说不定新的机会又产生了。   管它能不能帮到梁宇轩呢。反正下雨打孩子,闲着不也是闲着。   想到这,蓝光耀抄起办公室的座机给郎茂才打了个电话,开口就说:“郎书记,跟你说个事。”      第773章 不放过他      郎茂才是何天影这个圈子里的人,他当然清楚,在圈子里蓝光耀相当于是何天影的代言人,很多何天影不便布置安排的事,都是通过蓝光耀的嘴巴里说出来。   蓝光耀大马金刀地开口就说事,郎茂才自然以为这是何天影的旨意。   郎茂才是何天影挖掘出来的人才,还是蓝光耀充当了伯乐的角色。   当时,骧陶市有位副市长因为搞了一位下属女干部,被女干部的老公举报到了省纪委,这位副市长走通了何天影的门路,在何天影的关照下逃过了这一劫。   没曾想女干部的老公是个死心眼,他不依不饶,把事情捅到了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南延平为此还发了脾气,省纪委花了不少的精力和钱财也难以收场。   正在为难之际,蓝光耀不知道从哪里得知郎茂才有些能量,就把他推荐给了何天影。郎茂才一出手,果然找对了路子,当天就把这事摆平了,网络上的负面消息一扫而光,转而是各路大V披露事件“真相”:女干部的老公栽赃陷害。   郎茂才在何天影的举荐之下,一举成为了东南省直机关里的最牛处长。   这一次,郎茂才能当上青原市的市委副书记,几乎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大馅饼,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头上,他后来得知了这也是何天影的力荐,自然打心眼里往外感激何天影。   所以,接到蓝光耀的电话,郎茂才马上毕恭毕敬地说:“蓝主任,请吩咐。”   可是,蓝光耀把梁宇轩的事一说,郎茂才当即就傻眼了。   蓝光耀说:“郎书记,梁宇轩是纪委系统很有能力的一名干部,尤其是执行力非常强,省纪委一直都十分关注,也有意重点培养。现在他的处境好像不是太好,情绪也相当悲观,已经反映到省纪委来了,希望你能帮他振作起来。”   蓝光耀虽然始终没有提何天影一个字,但左一个省纪委,右一个省纪委,这几乎就是在暗示郎茂才,这就是何天影的意思。   能否让领导满意是衡量一个干部贴心与否的重要标准。   领导有指示,郎茂才再苦再难也不能含糊。他满口答应道:“请蓝主任放心,茂才一定竭尽全力。”   对此,蓝光耀似乎并不满意,他非常严肃地说:“郎书记,不是竭尽全力,是必须办妥办好。”说完,连礼节性的再见都没有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郎茂才话筒抓在手里,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搁回到电话机上。   上次梁宇轩来找过他之后,郎茂才已经把他的情况搞得一清二楚了。   梁宇轩直接开罪了伊海涛,害得他失去了市长候选资格,差点还毁了这一辈子的政治前途,现在可以决定梁宇轩命运的大权在握,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会轻易放过。   想到这些,郎茂才暗暗骂道:你奶奶的梁宇轩,你不知道你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吗,还他妈的有脸到处找人叫委屈,还惦记着死灰复燃,要是换做我是伊海涛,非要把你整熄火不可。   骂完了,又开始纳闷:这梁宇轩有何德何能,居然让何书记高看了一眼,要让我来帮他渡过这一难关,这不是把我推到火上烤吗?   一边是何天影,一边是伊海涛,孰轻孰重郎茂才不会拎不清。   这可是自己上任之后何天影给自己布置的第一个任务,再苦再难,硬着头皮也要按照领导要求“办妥办好”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   郎茂才觉得直接去找伊海涛帮梁宇轩求情,很有可能要碰一鼻子灰,搞得不好还要让伊海涛产生不好的印象。   何天影的旨意违抗不得,但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梁宇轩惹伊海涛不开心。   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   要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合作可能回事好多年,把上下级的关系处融洽,日子才能过得滋润。   思前想后,郎茂才想起了楚天舒。如果能通过他在中间牵线搭桥,至少有一个很好的缓冲地带。   实事求是地说,伊海涛看似受到的伤害大,但却塞翁失马,因祸得福,倒是楚天舒吃梁宇轩的苦头更大,如果能说服得了楚天舒,他在伊海涛面前说话的分量比自己要重得多,这差事或许还有希望能“办妥办好”,如果楚天舒这一关都过不了,伊海涛那里就没有必要去自讨没趣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郎茂才和楚天舒因为网络灭火的事打过交道,合作得比较愉快,虽然有龙门客栈的一些因素在里面,但毕竟郎茂才并没有明确的授意,购买一些古董属于楚天舒的愿打愿挨。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楚天舒应该算是欠了郎茂才的人情。   这么一想,郎茂才有了信心。   正好伊海涛找郎茂才有事要谈。   郎茂才去了书记办公室,谈完事之后,特意绕到秘书室,告诉楚天舒说,今晚上他分管的几个党群部门的负责人一起吃个饭,问楚天舒有没有空也参加一下。   郎茂才上任伊始,所分管的纪委、宣传、团委等部门的头头多次要请新的顶头上司聚一聚,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官场惯例。   楚天舒表示了感谢,又说不敢擅自做主,要请示伊海涛才能答复。   郎茂才说,小楚,我跟他们不太熟悉,你一定要来帮我活跃活跃气氛。要是你不好说,我来帮你向伊书记请假,你看怎么样?   市委副书记要帮一个秘书请假,这有点不符合常理呀。楚天舒警觉起来,他客气地说,郎书记,还是我自己来跟伊书记说吧。我想,您的事情也是我的工作,伊书记应该会准假的吧。   送走了郎茂才,楚天舒立即向伊海涛作了汇报。   伊海涛略一思考,说,我估计是为了梁宇轩的事。刚才谈完了事,他跟我说了几句,春节过后,接到了一些干部违规收受礼品的举报,纪委工作比较忙,人手紧张不说,主要是年轻人的经验也不足,缺乏能带队的人。   楚天舒说,老师,我也有这么个预感。   伊海涛说,这个郎茂才,知道我反感梁宇轩,这个时候怎么就想起来要用他呢?   作为下属,楚天舒不好议论郎茂才,只能怪上了梁宇轩,他问,老师,我也想不通,这个梁宇轩真是脸皮厚,他怎么好意思向郎书记开口?   这个我也不好妄加猜测。伊海涛想了想,说,朱敏文的案子还没有办完,省纪委抽调了几名有经验的同志在协助办案,市纪委最近确实还有点忙,郎书记刚来不久,也需要有经验的人来做事,是不是就想起梁宇轩来了。   楚天舒说,要是这样,倒也好应付。   伊海涛望着他,说,你什么意思?   楚天舒想起了在莲花招待所受到的非人虐待,尤其是那个什么“焖茄子”,要不是自己练过龟息功,说不定人都被整废了,所以他沉吟片刻,阴沉沉地说,老师,这个梁宇轩太狠毒了,我和彭老师在里面,可吃了他不少苦头。不能放过他!   伊海涛眉头紧锁,也是脸色阴沉,说,小楚,你相机行事吧,如果郎书记真是有心要帮梁宇轩,回头我们再商量对策。   快要下班了,市委宣传部的副部长舒一凡又给楚天舒打过来电话,说郎书记让她来问问,假请好了没有。   楚天舒说,对不起,刚才一忙,我差点忘了。   舒一凡马上就急了,楚主任,郎书记一再交代要把你请到,你可不能放了大家的鸽子呀。   如果郎茂才不是太真心希望楚天舒去参加,楚天舒既然不回话,也犯不着让舒一凡来催问,舒一凡更用不着这么着急。   没等楚天舒说话,舒一凡马上又说,说,小楚,你要是为难,我向郎书记汇报,请他来跟伊书记打个招呼。   既然舒一凡话说到这个地步,楚天舒心里有数了,今晚上的这场酒席非出场不可了。于是,便回到说,舒部长,你稍等,我这就去请假,有什么结果立即给你回话。   挂了电话,整理了一下伊海涛晚上要看的材料,楚天舒又回拨了舒一凡办公室的电话。   舒一凡开口就问,小楚,怎么样?   楚天舒说,我一说是郎书记有活动,伊书记马上就准假了。   好。舒一凡不放心,又说:下班我们一起过去吧。   谢谢,不用了。楚天舒说,我先把伊书记送回青苑宾馆,然后让万师傅送我过去。舒部长,你告诉我时间和地方就行了。   舒一凡说,晚上六点,旋大酒店,888包房。一会儿我再给你发个短信吧。   刚挂了电话,舒一凡的短信就发过来了,说了时间和地方,还另加了一句:不见不散啊。   下班之后,楚天舒带上文件袋,将伊海涛送回了青苑宾馆,又和苏幽雨交代了晚上要处理的文件应该注意的一些事项。   苏幽雨确实有当秘书的天赋,才几天的时间,就适应了伊海涛的工作方式,也能很快地领会他的意图。这些天,为了收服朱系人马,联络郭系人员,稳住靳洛冰等人,楚天舒晚上经常有应酬,有了苏幽雨帮忙,不仅省心,也放心。      第774章 强压不爽      楚天舒赶到凯旋大酒店的888包房,果然看到了梁宇轩。   围拢在郎茂才身边的人还有,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常胜利,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舒一凡,市委统战部的副部长梅大可,团市委第一书记江浩风,还有市妇联的主席向柳花等几个人。   楚天舒注意到,纪委只来了一个梁宇轩,因为市纪委的副书记被抽掉去省纪委办理朱敏文的案子,梁宇轩俨然成了纪委部门的代表。   尽管有思想准备,但是楚天舒看见梁宇轩还是有点不舒服,心里在暗暗怨恨郎茂才:你难道不知道我讨厌梁宇轩吗,这么做有点过分吧。   很显然,舒一凡是这场酒席的操办者。他看见楚天舒进来,忙起身招呼。   在这些人中,楚天舒的行政级别是最低的,和舒一凡和江浩风一样都是副处。   其他的几个人级别都比他高,就是舒一凡,因为是市委宣传部长齐连山是市委常委,这个部门的副部长也比其他部门的副处级要高出一头,统战部的副部长梅大可和舒一凡的情况比较类似,而团市委书记江浩风虽然年纪轻,但发展势头不比一般的副处级差,资历也比楚天舒要老。   若单以级别和资历论,楚天舒只能与江浩风平起平坐。可他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官不大靠山却大,在座的各位要想见伊海涛,多半都要求他帮忙。   正所谓,人不求人一般大。反过来说,人一旦要求人,自然矮了一截。   楚天舒过来和众人握手。   一般情况,他是下级官员,应该主动走上前,与在场各位一一握手,甚至应该用双手。可没轮到他动作,在场的人,除了郎茂才之外,全都主动起身,迎过来等着和他相握。   官场上的握手,也非常讲究职位高低。   大家虽然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却并不急于伸出手,而是等着常胜利、向柳花、梅大可握过,才轮到舒一凡、江浩风等人,最后才是梁宇轩。   这一切依着官职大小排列,并没有谁特意安排,却丝毫不会有错。   按理说,梁宇轩是纪委监察室的主任,享受正处级待遇,在这群当中应该可以排在江浩风等人的前面,但是,由于现在他处于停职状态,级别保不保得住还很难说,所以他才排到了最后。   官场上便是如此,今天你在位,便可以呼风唤雨,明天你不在位了,连握手都只能排到最后。   梁宇轩混官场十几年,深知官员在位与不在位的区别,所以才厚着脸皮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为的就是能保住这好不容易奋斗到手的副处级。   说过了几句话,舒一凡来请示郎茂才,菜已经点好了,是不是请大家入席。   主席当然是郎茂才的,他拉着楚天舒,要让楚天舒坐在他的左手边。   楚天舒无论如何不肯,开玩笑说,郞书记,这个位子我是不敢坐的,我要是坐了,组织部门的领导要批评我,说我不懂得组织原则,日后进步很难;妇联的领导有想法,说我不尊重妇女,女朋友面前都不好交代;宣传部的领导不满意,把这传到网上去,我的公众形象就毁了;团委的领导有意见,说我带坏了年轻人,朋友圈子里不好混;要是纪委的领导有看法,下回再调查我,这也是一条罪状。如果你非要我坐,那我就只有明哲保身,落荒而逃了。   这一大套的理由说出来,大家都一哄而笑,只有梁宇轩躲在人群的背后,咧着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楚天舒确实有心要挖苦梁宇轩,不过,更多的还是推脱,这里七八个人,个个都是把持一方面的领导,人多嘴杂,如果传到外面,唐逸夫的那帮人肯定会说他不懂规矩,年少轻狂,得意忘形,拎不清自己几分几两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郎茂才不再坚持,还是按照职务高低排列,常胜利坐在了左手位,向柳花坐在了右手位,依次排下来,梁宇轩排在了最后一位,正好挨着楚天舒坐下了。   楚天舒毫不客气地压了梁宇轩一头,令他有一种出气的感觉,但看着身边坐着一个厌恶的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腻歪。   郎茂才发话开席。   舒一凡首先提议大家敬郞书记一杯。   这一杯喝完,郞书记回敬了大家一杯,又提议为了日后的精诚合作,共同干了一杯。   三杯过后,依照级别高低,众人又分别敬了郎茂才。   下级敬领导,下级必须干杯,领导可以随意。   例行的程序走完,郎茂才便端起了酒杯,离席走到楚天舒面前,说,你这个小楚呀,硬是要坐这么远,搞得我要跑这么远才能给你敬酒,这不对嘛。   楚天舒连忙端着酒杯站起来,说,郞书记,你这不是批评我吗?肯定是刚才我没敬到位,我再敬书记一杯。说着,推着郎茂才回到了他自己的位置。   楚天舒要按着郎茂才让他坐下,郎茂才执意不肯,两人便站着喝了一杯。   这杯酒一完,楚天舒意识到,自己再不采取主动,其他的人,也都会端着酒杯来给自己敬酒了。既然逃不过,还不如主动出击,他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一瓶茅台,端着杯子,走到各位负责人面前,一一主动敬酒。   敬到梁宇轩面前,梁宇轩忙端着杯子站起来,说,不敢当,不敢当,我敬楚主任。   楚天舒说,梁主任,你以前是我的领导,现在还是我的领导,这杯酒理应是我敬你。   梁宇轩满脸羞愧,无话可说,碰杯的时候,特意压低了杯子,以示恭敬。   楚天舒也懒得和梁宇轩多纠缠,看都没看他一眼,仰头干了,正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敬了一圈下来,楚天舒总共喝了十来杯。   郎茂才也意识到,今天下去有问题,楚天舒先敬了一轮,别人再回敬一轮,两轮下来,二十多杯酒,楚天舒还不现场直播?果真如此,这请楚天舒的酒宴反倒成了灌他的酒,他心里一定不爽,可能想要谈的事情还没机会谈了。   要控制好这个局面,只能摆一摆官架子了。   大家正要给楚天舒回敬的时候,郎茂才说话了。他说,大家等一等,让我先说几句话?   他这话一说,所有人,全都停止了,等着他。   郎茂才说,我宣布两天纪律。第一条,从现在起,大家敬酒,都不准离开座位,谁离开罚谁。第二条,任何人,要敬酒可以,必须敬一圈,个个都敬到,少一个都不行。我是纪委书记,纪律面前,人人平等。   这两条规矩定下来,就不会形成众人“围攻”楚天舒的场面,而是大家公平合理的实打实比拼,以楚天舒的酒量,应对这个场面绰绰有余。   听了郎茂才的话,楚天舒心中明白,他这是刻意在关照自己,当然,这同时也是一种试探。   郎茂才能被何天影看重,并成为省直机关的最牛处长,省委常委会上还能得到肯定,不管怎么说,工作能力绝对是有的,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手段也不会差。只是楚天舒有些看不懂,上升势头挺猛的郎茂才,怎么肯放下架子来替梁宇轩出头呢?   按照郎茂才定下的规矩,各自又依次互相敬酒,首先顶不住的不是舒一凡和向柳花两位女将,而是工会的副主席梅大可。   酒喝到一半,梁宇轩举着酒杯,对楚天舒说,楚主任,我再敬你一杯,以前有对不住的地方,还望楚主任原谅。   我靠!在莲花招待所里面,你可是直呼其名,或者干脆就是姓楚的,呵斥和辱骂都是家常便饭,这会儿又变得如此谦卑,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竟然脸都不红一下,你他妈真是个人才啊!   楚天舒说,梁主任,你可别这么说。你代表纪委文明执法,怎么会有对不住我的地方呢?   郎茂才竟然顺杆就爬,说,楚主任这么说就是原谅我了,我先干为敬。   楚天舒想,奇葩啊奇葩!老子在里面吃了那么大的苦头,你这一杯酒就能一笔带过吗?   气愤归气愤,可当着众人跟这种厚颜无耻的人计较,扫了大家的兴。   无奈,只得又与梁宇轩碰了一杯。   这杯酒刚喝下,郎茂才就拍了几下巴掌,说,好!酒品看人品,酒风看作风,今天我就看到了青原干部队伍的人品和作风。大家一起共事,难免有磕磕碰碰的时候,但出发点都是为了工作。我提议为小楚和老梁的良好表现干一杯!   领导有号召,自然是一呼百应。   众人都端了杯子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梁宇轩更是眉开眼笑,举着杯子点头哈腰地环绕了一圈,只有楚天舒感觉十分的不爽:这他妈的不是强奸民意吗?   这要是搁在以前,楚天舒一定会摔了杯子,甩袖而去。   可是,这里面都是党群口的骨干力量,又隔着一个副书记郎茂才,要这么做,势必会影响伊海涛收服人心掌控局面的策略实施。   暂且忍了吧!楚天舒一言不发,强压着心头的不爽,把这杯酒干了。      第775章 高抬贵手      喝完酒再坐下,不识相的梁宇轩借着酒劲还在喋喋不休。他说,楚主任,你能原谅我,我真的很高兴。从今往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只管吩咐,保证不打折扣。   楚天舒冷冷地说,梁主任,你这么说算什么呢。郞书记才是你的顶头上司,你把他吩咐的事情做好就行了,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梁宇轩陪着笑,说,可是,楚主任,我现在需要你帮忙啊。   楚天舒故作糊涂,说,梁主任,你这是什么话?我哪有能力帮你的忙?   梁宇轩说,楚主任,我求你,好不好?求你帮个忙,哪天带我去见一见伊书记。   楚天舒感到为难了。不答应吧,谁都知道,只要他肯安排,见伊海涛一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答应吧,他又实在不愿意。   想了想,他说,我不是不答应你。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个工作,是有纪律的。你要见伊书记,你得告诉我,你准备和伊书记说什么。   梁宇轩说,嘿嘿,我还能干什么?只想向伊书记承认错误,请伊书记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让我继续留在纪委工作。   楚天舒想,要拒绝是很容易的。可是,自己一旦拒绝,倒不是怕得罪了梁宇轩,只是担心会让郎茂才的面子上很难看,也间接地得罪了郎茂才拉来作陪的其他领导。   既然他的要求仅仅只是见一见伊海涛,而这种见面的时机可以控制,自己何不送郎茂才一个顺水人情?   他说,我答应你,但你需要给我时间,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安排一下。   梁宇轩拉着他的手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再往下喝,意思不大,而且很多人都喝高了,说话开始不利索。   郎茂才见达到了初步的效果,提议结束。   这边呼啦啦地准备收场,包房门被推开了,卫世杰满面春风地进来了。   卫世杰上来就捞住郎茂才的手,热情地说:“郎书记,久仰久仰。”   看来郎茂才对卫世杰的印象颇深,他并没有意外,也没有反感,只是矜持地说:“卫老板,幸会幸会。”   卫世杰拉着郎茂才的手不放,说:“早听说郎书记来青原了,一直想找机会表示一下欢迎和祝贺,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了,你得让我表示表示。”   郎茂才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常胜利等人,笑道:“卫老板,酒我们大家已经喝到位了,你要表示只能以后再说了。”   卫世杰说:“郎书记,那怎么行?你日理万机,难得出来与民同乐,今天无论如何你要给我这个面子。”   郎茂才松了手,说:“卫老板,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各位,你们觉得呢?”   领导都同意,其他人还有什么话说,只能随声附和。   常胜利、舒一凡等人是认识卫世杰的,也知道他是楚天舒的同学,看到卫世杰与郎茂才这么熟络,虽有些诧异但也不觉得太过意外,向柳花、梅大可等其他的人不明就里,看到一个私企老板与新来的副书记这么热乎,心里不免要暗暗称奇。   卫世杰打了一个响指。   颜婕妤快步走了过来,凑在卫世杰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卫世杰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颜婕妤转身出去了。   楚天舒一直在后面冷眼旁观,总觉得卫世杰的出现有些蹊跷,再偷看梁宇轩的神色,眼镜片后面的小眼睛似乎有几丝得意,便猜测这也是今晚上活动的一个环节,只是不明白,老卫他知道郎茂才是要帮梁宇轩吗?   卫世杰说:“郎书记,你是纪委书记,太奢靡的活动我们不搞,请各位领导洗洗脚醒醒酒应该可以吧?”   郎茂才说:“行啊,既然卫老板非要表示,那我们就听你的安排。”   说妥了,卫世杰前面给郎茂才带路,常胜利等人紧随其后。   舒一凡故意落到了最后,凑在楚天舒身边,悄声说:“小楚,你这同学真是灵光,好会抓机遇呀,怪不得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好。”   楚天舒开玩笑说:“部长姐姐,你不会怀疑是我给他通风报信了吧?”   “呵呵,怎么会呢?”舒一凡抿着嘴笑笑,说:“下班之前,郎书记把我找去,让我落实一下你有没有请到假,顺便说到了想了解你这个同学的情况,我便找他们公司要了点资料,没想到,他竟然闻着味道就过来了。”   楚天舒笑着摇了摇头。   说着话,一行人已经到了凯旋大酒店足疗中心的门口。   一行人当中只有向柳花和舒一凡两位女士,所以,向柳花在翘首招呼舒一凡,打断了她与楚天舒的对话。   颜婕妤早已安排妥当,好几个领班经理迎上来,有条不紊地引导常胜利等人进了足浴房。   卫世杰带着郎茂才进了一间豪华包房。   按照两两一组的安排,楚天舒眼见着又要和梁宇轩一组,正打算悄悄离开,卫世杰出来了,示意颜婕妤把梁宇轩带走,过来把楚天舒拉到了僻静处,说,老楚,你别走,郎书记让我来请你。   楚天舒看着梁宇轩的背影,不满地质问道,老卫,你他妈看见这货还笑得出来?   卫世杰说,次奥,我恨不得笑里还藏了把刀。   楚天舒说,那你这算什么意思?   卫世杰反问道,你……想要什么意思?   楚天舒鼓着眼睛,瞪着卫世杰,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卫世杰又说,老楚,我实话跟你说,郎茂才找过我了,让我劝劝你,放这家伙一马。   楚天舒阴沉着脸,问,你答应了。   卫世杰说,答应了。   楚天舒别过头去,冲着墙角的一个垃圾箱重重地啐了一口,说,真他妈好了伤疤忘了疼。   卫世杰脸上的肌肉扭动了几下,说,老楚,你是不是打算翻脸?你发句话,要他的脑袋,这他妈我不敢保证。如果你想要他的一条腿或者一条胳膊,明天我就让他申请加入残联,你信不?   卫世杰这么一发狠,楚天舒反倒愣住了。他回过头来,看卫世杰恶狠狠地样子,想着他平时对梁宇轩的恨之入骨,楚天舒知道,只要自己一点头,他真干得出来!   卫世杰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说,楚天舒,你发话啊,我卫世杰要是打个磕巴,我他妈就不是你兄弟!   楚天舒瞪着卫世杰,他看见了卫世杰的目光中有亮晶晶的东西在滚动。他想了想,低声说,老卫,为这么家伙,伤了我们兄弟的感情,不值得。   卫世杰转过头去,说:“老楚,对不起,可能是我想错了。”   楚天舒愣了一下,问:“想错了什么?”   “我以为,你能够高风亮节放过姓唐的,应该也不会跟姓梁的计较,所以……”卫世杰停顿下来,看了看豪华包房,说:“我就给他来了个顺水推舟。”   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是啊!梁宇轩不过是朱敏文和唐逸夫的一条走狗,为了政治大局,你连他的主子都肯放一马,为什么非要跟他斤斤计较呢?   来不及在多想,楚天舒拍了拍卫世杰的肩膀,说:“老卫,我错怪你了。”   卫世杰淡淡地一笑,拉着楚天舒进入了郎茂才所在的豪华包房。   郎茂才躺在足浴沙发上,慢条斯理地说:“卫老板,你把他们安排好就行了,不用管我们,我和小楚说说话。”   卫世杰答应着,退了出去,并且小心地将门关上。   郎茂才起身,拉着楚天舒在足浴沙发上并排坐下。   两个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摆着一个水果拼盘、一碟开心果和一碟进口杏仁。   郎茂才拿起几颗杏仁,递给楚天舒,又剥开一粒往自己嘴里塞了,说:“小楚呀,我要谢谢你呀。”   楚天舒剥开杏仁,塞进嘴里,说:“郞书记,你又批评我。你请我吃饭,我该感谢你才对呀。”   郎茂才说:“我了解过,梁宇轩以前对你和卫老板做得有些过分,你们能理解和和谅解他,完全是给我面子,我心里怎么会没数呢?”   郎茂才把话直接说开了,楚天舒也就说:“郞书记有指示,我还有什么话说,以后还请郞书记多多关心和培养啊。”   郎茂才说:“小楚,你客气了。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吧,你是个有心人,办事认真,认真而又有心,这样的人,没有理由不成功。”   楚天舒在郎茂才身边坐下来,说:“能够得到郎书记的肯定,我已经非常开心了。”   郎茂才摆了摆手,说:“小楚,我肯定你是毫无疑问的,不过呢,最主要的还是伊书记和唐市长的肯定,当然了,也需要广大干部群众的肯定。我嘛,人生地不熟的,还希望你老弟能帮我一把呢。”   楚天舒说:“郞书记,你太客气了。凡是我能做得到的,我一定竭尽全力。我只是担心,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郎茂才说:“小楚啊,说实在话,像你这个年纪的干部我见过几个,但综合素质有你这么高的还真不多。坦率地说,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感,想交你这个朋友。我有个提议,我们之间也不考虑年龄,不考虑身份,做一对真诚相待的好兄弟,你说好不好?”      第776章 春寒料峭      楚天舒忙说:“郞书记,这怎么敢当,那是我高攀了。”   郎茂才摆动着一只手,说:“这话我不爱听。你说,行还是不行?”   楚天舒说:“行,我求之不得啊。那……以后我就叫你大哥了?”   郎茂才说:“好。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大哥,你就是我的小弟。”   郎茂才的烟瘾很大,但一个晚上他都控制得很好,没有抽一颗烟。   现在见楚天舒松了口,烟瘾就上来了,他摸出一包软中华,抽出一根,想了想,递给了楚天舒,说:“来,陪我抽一支吧。”   楚天舒接过,忙掏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帮郎茂才点燃,然后自己也点着了,抽了一口,只让烟在嘴里晃荡了一下,马上就吐了出来。   郎茂才吸烟的贪婪劲儿与楚天舒的敷衍了事形成了鲜明对照。   只见他猛吸了一口,烟就烧掉了一大截,他将烟深深地吸进去,然后屏住呼吸,让烟闷在肚子里荡气回肠好一会儿,才又深深地吸一口气,将烟从鼻孔里缓缓地喷出来,脸上露出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   过足了烟瘾,郎茂才说:“小楚,青原的局势真是复杂啊。”   楚天舒说:“郞书记不愧是宣传部门的领导出身,看问题一针见血啊。”   郎茂才笑道:“呵呵,小楚,你这算不算拍我马屁?你呀,还是把我当领导,没把我当大哥啊。”   “哪里?”楚天舒说:“郎……大哥才来没几天就看出了青原的局势复杂,总不能因为你是我大哥,我就非要说你判断错了。”   “哈哈,老弟,官场复杂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什么时候说都错不了。”郎茂才大笑起来,说:“官场哪有不复杂的?不复杂那就不叫官场了。华夏官场文化几千年,说到底就是两个字:制衡。做起来就是两件事,控制与平衡。”   关于官场文化,郎茂才从事宣传工作多年,理论上肯定很有一套,他要卖弄就由他去,反正楚天舒清楚,他的目的是要替梁宇轩出头,自己犯不着跟他扯得太深太远,这样不仅有班门弄斧之嫌,也与自己当前的身份和地位不符。   人家客气地和你称兄道弟,你如果真以为自己和他是兄弟,那就太傻了。   官场最讲究官职大小伦理次序,任何微小的差错与冒犯,都可能为日后种下祸根。   楚天舒说:“郎大哥,我不得不还要说句真心话,受益匪浅。”   郎茂才把烟头按在了烟灰缸里,继续借题发挥:“官场之上,控制与平衡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但我以为,两者之间更重要的是平衡。英国政治家本杰明有句话说的好,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所谓的平衡,那就是没有对和错,只有取和舍。有利则取,无利则舍,既无害也无利,那就多栽花少栽刺,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小楚,你说呢?”   楚天舒清楚郎茂才在作铺垫,他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作心悦诚服状,卖了一个傻,说:“郎大哥的知识真是渊博,要不是今天听你说了,我还一直以为那句话是丘吉尔说的呢。”   郎茂才得意洋洋,又摸出一颗烟来,楚天舒继续帮他点燃。   又是一个深呼吸的全套过程之后,郎茂才切入了主题:“小楚,你知道的,我长期搞宣传,纪委方面的工作不是很熟悉,急需用人啊。梁宇轩这个人,据我了解,身上的毛病有一些,但能力还是比较强的,我想把他用起来,你觉得怎么样?”   楚天舒为难地说:“郎大哥,这个……用你们领导决定的事,我就不好乱参乎吧。”   郎茂才看着楚天舒,说:“干部用不用,怎么用,决定权还在伊书记手上。这个组织原则我不会违背的。梁宇轩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我想呢,你帮忙安排他和伊书记见个面,有什么话让他当面和伊书记去说。小楚,这个应该不太困难吧?”   这件事,倒不是难做,而是楚天舒打心眼里不愿意做。   对于梁宇轩这个人,不仅自己仇恨,彭慧颖应该更仇恨。   楚天舒的内心深处,两个自我在激烈斗争。   一个说,你忘了他在莲花招待所里是怎么对待你的?你不仅不能帮他,还应该找个机会狠狠地报复他。   另一个说,你是官场一员,要考虑的是政治利益而不是个人恩怨,为了政治大局,你可以放过唐逸夫,可以放弃升迁的机会,为什么就不能妥协?   郎茂才见楚天舒在犹豫,接着又说:“老弟啊,让你去帮一个陷害过你的人,这确实有点强人所难。其实,我也可以亲自去向伊书记汇报,只是梁宇轩对伊书记的爱人伤害也不小,我担心伊书记对我产生误会,影响我们今后工作中的配合。”   郎茂才这话说得倒是实在,对于帮梁宇轩一把,他有这种顾虑是必须的。可是,他明知道有这样的困难,又与梁宇轩非亲非故,为什么还要坚持这么做?这只能说明一点,有高层的领导对他施加了影响和压力。   楚天舒立即联想到了蓝光耀。   梁宇轩在官场上的主要靠山是朱敏文,现在朱敏文已经靠不住了,他能攀得上的关系就只能在纪委这条线,而他与蓝光耀在执法大检查的过程中有过合作,说动了蓝光耀的可能性较大。   不过,蓝光耀可不是省油的灯,凭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帮梁宇轩呢?假如他真有非帮不可的理由,又为什么不直接找伊海涛呢?   这里面有蹊跷!楚天舒不由得警觉起来,他从许文俊那里听说过,蓝光耀这次本有上位的机会,但被伊海涛抢了先。所以,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这是蓝光耀使的离间计,好让伊海涛和郎茂才产生隔阂,搞乱青原的政局以便从中渔利。   想通这一点,楚天舒便下定了决心,梁宇轩这个忙,帮比不帮要好。   楚天舒装出一副想明白了的样子,顺水推舟地说:“郎大哥,说心里话,我对梁宇轩是心存怨恨的,要不是你今天给我讲了这么多,我可能还明白不了‘和则双赢,斗则两败’这个道理。我听郎大哥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郎茂才向楚天舒伸出了手,说:“好,我替老梁谢谢你。”   楚天舒握住郎茂才的手,说:“我郑重声明,我这是听郎大哥的话,不是帮他梁宇轩。”   郎茂才再次大笑了起来。   南方的天气最冷的时候往往不是冬天,而是倒春寒,所以才有春寒料峭之说。   青原市迎来了它有史以来最寒冷的一个春天,街头上骑着自行车或电动车上班的人们,再次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帽子围巾手套口罩全副武装,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在寒风中顽强前行。   同样,伊海涛也遭遇到了他就任市委书记以来最寒冷的一天。   上午,按照既定计划,市委中心组扩大学习会议,参加人员有伊海涛、唐逸夫、郎茂才、齐连山、金坐佳等市委常委以及廖有朋等几位副市长,重点学习中央及省委近期下发的关于加快推进城镇化建设的相关文件,也请市委党校的教授对文件精神进行了深度解读。   学习结束之后,伊海涛在发言中提到了青原市推进城镇化建设的发展思路,提出将青原市经济工作的重心转移到农村乡镇和贫困地区的经济发展上,力争在三五年内让南岭县等国家级贫困县脱贫解困,以此来推动和加快城镇化建设的步伐。   不曾想这个提法却并没有得到与会人员的响应。   唐逸夫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的理由是,沿江商贸圈和江北开发区的发展已初具规模,这个时候转移重心会两头不讨好,不仅消解掉发展两大新兴经济区域的力量,同时农村经济底子薄,准备不足仓促上马,财力物力人力跟不上,也不可能搞出什么名堂。   廖有朋等几位副市长也附和唐逸夫,认为在目前条件下,重心转移为时尚早,贸然调整发展方向,有可能得不偿失。   看得到了副市长们的支持,唐逸夫振振有词地笑道,中央一再强调党要管党,如果党委什么都管,还要政府做什么?   这么一说,其他人发言就不得不持谨慎的态度。   郎茂才刚来,情况不熟悉,只能泛泛而谈,说了几句模棱两可和稀泥的话,两头都不得罪。   齐连山和金坐佳作为市委方面的领导,从心理上自然倾向于伊海涛,但经济工作主要由政府抓,市长们与书记的意见相左,他们审时度势,也就不太好明确表态了。   其他人不响应,伊海涛感觉底气不足。   对于唐逸夫等人拈轻怕重,不思进取的做法,伊海涛从内心里难以接受,都说“人民市长人民选,人民市长为人民”,可唐逸夫他们作为人民选出来的市长,只顾追求做表面政绩,不顾广大农民群众根本利益,实在令人寒心。   好在这只是中心组学习这样的务虚会,大家各抒己见,并不涉及到决策与表决,可以搁置下来进一步调查研究,以后再议。但作为第一次的试探性交锋,伊海涛在气势上已输了一阵。      第777章 脊梁丑闻      散会之后,伊海涛颇为沮丧,单独找楚天舒分析个中原因。   楚天舒说:“扩大沿江商贸圈和江北开发区的成果,难度小,见效快,年底的数据会很好看,发展农村经济困难大,见效慢,不容易看到政绩,唐逸夫他们当然没有积极性。”   伊海涛皱皱眉头,说:“可是,农村经济落后面貌得不到根本改观,城乡发展不平衡,贫富差距进一步扩大,只会加剧社会矛盾,GDP的数据再好看,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也是一句空话。”   楚天舒说:“要想一下子改变唐逸夫他们的观念,恐怕还不太容易做到。同时,我以为这也是一个试探,唐逸夫的用意并不完全在于反对发展重心的转移,其目的恐怕还是想抢夺决策的话语权。”   伊海涛一拍桌子,说:“这个企图绝对不能让他得逞。否则,青原经济如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腾飞,广大农村群众的根本利益怎样得到保证。”   听了伊海涛的慷慨陈词,楚天舒心里为之一振,他说:“老师,我谈谈个人想法,为了实现您提出来的发展思路,是不是可以分几步走。”   伊海涛说:“小楚,以后我们之间说话不用吞吞吐吐,有什么就直接说。”   楚天舒说:“现在还是讨论阶段,那就先搞可行性研究,把大专院校和科研机构的专家教授请来,对青原城乡进行全面的调查研究,科学论证未来发展方向和整体规划,提出加速农村经济发展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伊海涛目光闪了闪,又暗淡下去,说:“这可行性研究得多长时间尚且不说,估计唐逸夫他们也不会把专家教授放在眼里,到头来只怕是白忙乎了。”   楚天舒说:“可行性研究只是第一步,也是个幌子,主要是借专家教授来堵唐逸夫他们的嘴。第二步才最重要,为了把您的意图贯彻落实下去,必须牢牢把控住常委会上的决策权,常委会上通过了的决策,政府没有理由不去执行。”   伊海涛说:“唐逸夫他们没有工作的积极性,可以找出一百个理由来消极拖延,仍然于事无补啊。”   楚天舒说:“确实,事情需要人来干,唐逸夫不愿意干,那就让叶庆平和简若明尽快到位,有了这两位帮手,就不愁常委会的决策贯彻不下去了。”   一席话说得伊海涛信心大增,他说:“对!谁不想为青原的发展做贡献,那就请他靠边站,让想干事能干事的人来干!”   想好了就行动。   伊海涛希望能尽快面见林国栋,向他汇报一下班子建设的想法,可他给叶庆平通了个电话,得知林国栋还在北京出差未回,只好作罢,先布置政研室去邀请专家学者,对青原城乡经济现状开展调查,科学论证青原经济发展的方向和规划。   这边的热情刚刚调动起来,在下午召开的“定编定岗”方案讨论会上,唐逸夫等人又兜头给伊海涛泼了一盆凉水。   两会前夕,青原市就收到省委省政府联合下达的相关文件,要求各级政府和机关单位开展自公务员人事制度改革以来的第一次复查、审定机关单位公务员编制数工作,将“定岗定编”落到实处。   现实的问题是,自上而下的每个单位都只会对编制数嫌少不嫌多,如果重新定编,许多单位就希望增编,趁机解决部分临时工的编制问题。   收到文件后,整个青原市的机关单位从上到下轰动了一阵。   在政府机构或其他职能部门,因为编制限制,临时工已经成为普遍现象。   一般说来,各单位的临时工有两种,一种是领导配偶或亲属;一种是属于本单位的机动岗位,有些实际工作很需要固定人手,但又不能纳入正式编制,一般就以临时工的形式招聘。   当然,临时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那就是专门为各式各样的丑闻充当替罪羊、挡箭牌。   例如,南岭县城管暴力执法引发果农到市里上访,县城管局立即出面说明,这是“临时工”协管员干的;南湖区西大街街道办事处强拆违建房造成一老太被废墟掩埋险些丧命,街道办负责人立即声明,这是“临时工”办事员擅自做主;骧陶市交警上路收受违章司机钱物被央视记者曝光,骧陶市交警支队立即宣布,这是“临时工”协警违规执法……   最后的处理结果千篇一律,辞退当事人。   尤其可笑的是,去年年中的时候,临江市某协会搞了个“东南脊梁”的评选活动,年底出了评选结果,青原市委书记朱敏文高票当选。   春节过后,主办方和承办方正准备高调举办颁奖仪式时,朱敏文因腐败案被查处,参评者只需缴纳一万元参评费即可当选的丑闻由此曝光。   主办方称,评选文件是一名临时工伪造的,这名临时工已与不久前辞职。   东南省临时工丑闻频发,尤其是脊梁评选活动,引发公众一片哗然,各路媒体一路追踪报道,影响极其恶劣,省委书记南延平和省长乔明松大为震怒,先后作出批示,要大力加快推进“定编定岗”工作,彻底清理临时聘用的外协人员,决不允许类似的“临时工”丑闻事件再次发生。   早在两会之前省委省政府就下达了文件,由于青原市涉及到政府换届,朱敏文便把这项工作压了下来。   年后,脊梁评选丑闻持续发酵,省委省政府转发了南延平和乔明松的批示,要求各地党委和政府要高度重视,着力推进,尽快取得成效。   对于各级政府而言,这项工作在私底下被称之为“烫手的山芋”,因为表面说是定编定岗,实际上是有选择地增编、减编。对于下属机关单位而言,包括市政府内部,当然是希望有增无减,编制越多越好。   可是对于伊海涛来说,为了体现政绩,则是希望有减无增,体现他领导下的青原市高效务实,坚决贯彻落实省委省政府的要求。   午休之前,伊海涛和楚天舒谈起了这件事,他说:“此前乔省长已经透露了风声,由骧陶市开始,全省政府机构将推行大部制。原则是把一些市属局合并,这必然会产生减员、分流的情况,人事的竞争也会变得很微妙。”   楚天舒点头表示理解。   “骧陶市磨蹭了半年多,最终决定从今年两会后正式实施,才把这件事暂时压下来了。”伊海涛露出无奈的笑容,说:“从我们上午讨论的情况来看,最头疼的问题还不是怎样把经济搞活,而是怎样才能让青原市的干部动起来。”   “这件事本身应该由政府牵头来办,唐市长不是说,党委如果什么都管,还要政府做什么?”楚天舒安慰道:“您每天处理如此繁杂的事务,怎么可能事事都亲历亲为呢。”   伊海涛摇头说:“小楚,你看看,唐逸夫狠得下这个心来得罪人吗?他会拿哪一个单位开刀?最终还不是按各局上报的编制数,只会有增无减,又把难题抛到我这里来。”   这个道理,楚天舒也明白,但处在现在的位置,最多只能安慰伊海涛几句,顺着他的意思点头认同。   好在伊海涛也只是找他聊天解闷,并不指望他拿出什么实质性意见。   自从定岗定编的工作开展以来,楚天舒每次进入伊海涛的办公室都能看到放在办公桌上的《关于在全市机关单位中开展定岗定编工作的通知》。   《通知》由市编制办起草,实际上等于整个工作的实施方案。   不过,各地在执行上级指示的时候,总是喜欢搞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变通,也就是说,方案是死的,人是活的,最终工作如何开展,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还得是具体操作的人说了算。   “老师,我觉得还是先看看政府方面的动作然后再作打算吧。”楚天舒知道伊海涛正在烦恼,不敢多说,“关于这件事,您就别操太多心了。”   “我何尝不想如此啊?”伊海涛长呼一口气,说:“上午下班之前我接到乔省长的电话,他问我能不能亲自抓好这件事,让青原市成为本次人事制度改革的示范区。”   原来是省领导寄予了很大的期望,怪不得伊海涛有些沉不住气了。   楚天舒说:“老师,其他方面当示范区还可以,简编减岗最容易触动各单位的利益,恐怕急不得。”   这一句话切中了伊海涛的心理。他忧心忡忡地说:“乔省长给我打这个电话,很显然是对骧陶市的拖沓不满意,希望我在青原市能做出成绩,为全省定编定岗工作趟出一条路子来,我怎么好强调困难,也像骧陶市那样止步不前呢?”   老祖宗们说“得人心者得天下”,这确实是一句贯穿历史的至理名言。现在伊海涛还没有完全把握住青原市的人心,又马上要去得罪人,有些顾虑和担心太正常不过了。   看到伊海涛为了这件事愁眉紧锁,楚天舒鼓起勇气说:“老师,可不可以专题向乔省长汇报一次,顺便也谈谈叶庆平和简若明的事?”      第778章 烫手山芋      伊海涛惊奇地看了楚天舒一眼,似乎是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他想了想,笑着说:“小楚,你反正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这是要让我去找乔省长讨价还价啊。”   楚天舒说:“嘿嘿,有困难找领导,这也犯不了太大的错吧?”   伊海涛干脆不午休了,他就在床头坐下来,问道:“小楚,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楚天舒索性说:“根据文件精神,只要将实施方案在月底前下发下去,这项工作就算已经启动,完全符合省里的要求。至于收尾工作,省里的要求是在五月底以前完成,如果班子调整能在四月底之前完成,完全来得及将工作突击抓到位。”   楚天舒长期起草此类文件,对于书面要求和实际工作之间的情况有着比较准确的把握。   伊海涛赞同地点点头,说:“嗯,你这个提议不错,我先听听唐市长他们的意见。”   下午的会上,果然不出意料,唐逸夫率先打起了太极拳。他说:“市里的领导班子尚未配齐,下面的班子也需要调整,我个人的想法是,定编定岗工作完全可以结合起来一起推进。”   定编定岗和班子调整并没有必然的逻辑联系,唐逸夫把它们强行扯到一起来,明显是不愿意承担责任,想把矛盾交到伊海涛手上来。   廖有朋等几位副市长都默不作声。   伊海涛冷眼旁观。   唐逸夫主持会议,他不依不饶地一个个点名,要求廖有朋等人发言。   廖有朋心里很为难。   定编定岗工作虽然很烫手,但毕竟是一项重要的人事工作,抓在手上,得罪人是不可避免的,但如果能因此当上常务副市长,运作得好还可以趁机编织自己的人脉网,增强自己在青原官场上的实力,未必不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情。   廖有朋曾主动与唐逸夫表示愿意牵头这项工作。可是,人事工作唐逸夫从来都希望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上,尤其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他有心从这件事上向各级干部体现出他在青原的掌控权,自然不会对廖有朋松口。   在这种情况下,廖有朋的发言也只能王顾左右而言他,只谈定编定岗工作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避而不谈具体该怎么开展。   廖有朋尚且如此,那些没有其他想法的副市长,面对这种棘手的难题,便推三阻四地谈困难,谈问题,就是不谈措施。   在这些人发言的过程中,参与会议记录的楚天舒多次观察伊海涛,见他始终面带微笑,每一个人发言,他都认真地听,仔细地记录。当然,他到底写没写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至少从表面上看,他是在认真的听,认真地记。   看到这一点,楚天舒还是很佩服,这说明伊海涛有着极高的政治素养,遇到这样的局面,能够保持足够的冷静,保持良好的心态。这样的修为,真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至少,楚天舒认为自己目前还做不到。   副市长们发言完了,唐逸夫说:“政府工作,毕竟要在党的领导下开展。党管干部,也是一贯的组织原则。所以,定编定岗的工作请伊书记作重要指示。”   楚天舒只能感叹,唐逸夫真是天生的政治动物。上午刚说完党要管党,不让市委干预政府工作,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又换成了政府是在党的领导下开展工作,把定编定岗与党管干部强行联系在一起,把烫手的山芋扔到伊海涛的手上。   伊海涛合上了笔记本,扫视了一下全场,说:“政府方面的工作由逸夫同志主持,我没有什么重要指示。刚才听了大家的发言,谈到了很多的困难和问题,但对实施方案并没有异议。我的意见是,先把实施方案下发下去,把工作启动起来,给省委省政府一个交代,对于推进的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困难和问题,我们再坐下来讨论,群策群力地解决。”   伊海涛绕过困难和问题,直接提出把实施方案下发下去,等于是将了唐逸夫一军。   此时,唐逸夫若想再来反对,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会议是有专人记录的,每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记录在案。   伊海涛所说,并无不妥,既然大家对实施方案并无异议,当然可以下发下去。唐逸夫硬要反对的话,如果耽误了定编定岗工作,将来省委省政府追究起来,他要承担全部责任。   文件只要发下去,伊海涛的目的就达到了,反正也没指望唐逸夫会尽心尽力,只等着班子调整到位,叶庆平出任常务副市长,他与青原官场毫无瓜葛,又有长期从事组织工作的经验,由他来突击完成定编定岗工作,既能快刀斩乱麻,又能让众人口服心服。   唐逸夫阴沉着脸,草草总结了几句,宣布散会。   楚天舒收起伊海涛的笔记本,端起他的茶杯,紧随着伊海涛回到了书记办公室。   从书记办公室退出来,又遇到了廖有朋。   廖有朋一改过去的冷漠,关切地问:“小楚,定岗定编的工作,伊市长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楚天舒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来,他问这个干什么?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编制办原先的分工归常务副市长管,现在常务副市长空缺,暂时归廖有朋代管,他故意留下来没回市府办公大楼,就是专门来打探消息的,这表明,他对常务副市长有想法。   楚天舒没有猜错,廖有朋找伊海涛谈过话,表达过这方面的意思,见一直没有动静,又不好再找伊海涛,便想从楚天舒嘴里探探口风。   在机会面前,谁也不会袖手旁观。   楚天舒向来对廖有朋敬而远之,可是此时避无可避,只能恭恭敬敬地回答:“还没呢,伊书记认为这是政府方面的工作,不想过问得太具体。”   “哦,是这样啊。”廖有朋看了书记办公室一眼,说:“我想提醒一下伊书记,青原市人事本来就复杂,定编定岗的事不宜久拖,如果不抓紧实施,会给一些人留下私下活动的时间,拖得越久,将来就越被动。”   楚天舒说:“廖市长,您这意见很好,要是刚才在会上提出来就更好了。”   廖有朋没想到楚天舒会这么说,当场怔住了。   楚天舒又客气地问:“廖市长,您要不要当面提醒一下伊书记,我这就去通报。”   见楚天舒作势要进书记办公室,廖有朋一把拉住了他,说:“小楚,算了算了,伊书记工作忙,这点小事就不耽误他的宝贵时间了,麻烦你帮我转达到就可以了。”说完,和楚天舒打了个招呼,匆匆向电梯口走去。   再回到书记办公室,楚天舒把刚才遇见廖有朋的事和伊海涛说了。   伊海涛问:“廖副市长如果真想挑这副重担,他就应该在会上提出来,可是他没有,这说明什么?”   楚天舒说:“这说明他还是畏首畏尾放不开手脚,就算当了常务副市长,照样摆脱不了唐逸夫的阴影,您在政府里面仍然是孤掌难鸣。”   伊海涛沉吟片刻,说:“是啊,定编定岗的事拖不得,市政府配齐班子的事更拖不得,再拖下去,政府那边都看唐逸夫的眼色行事,我什么事都别想办得成。恐怕不能等林部长从北京回来了,得找个机会向省里其他领导汇报汇报。”   楚天舒心里倒是清楚,林国栋此次在北京出差,是公私兼顾的性质,而且是公事为辅,私事为主。所以,连秘书许文俊都没有带,陪着他身边的只有向晚晴,因此,东南省这边知道他行踪的人少之又少。   五点左右,林登山过来了,他问楚天舒,伊书记晚上有没有安排?   楚天舒翻了翻记事本,说,暂时没有。   林登山边敲门进了书记办公室,向伊海涛汇报说,刚才市府办黄秘书长打来电话,晚上的企业家联谊酒会,唐市长希望伊书记能一起出席。   企业家联谊酒会,每年都举办一次,由市政府出面组织,把青原市有头有脸的企业家们召集在一起,主题是感谢各大企业对政府的支持,回顾过去,展望未来,联络感情,宣传政府的招商政策,促进彼此之间的合作。   这个联谊酒会以前都是在春节前举办,由于年前政府换届的变化频繁,谁会担任市长变幻莫测,因此谁来主持迟迟定不下来,所以本年度的联谊酒会就一推再推。   唐逸夫当选市长之后,企业家联谊酒会交由南湖区作为承办方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原先商量好了伊海涛就不参加了,现在他又让黄如山来发出邀请,这既有点像是对伊海涛的一种尊重,又像是发出了和解的信号,伊海涛只好答应参加。   林登上又说,黄秘书长还问,伊书记要不要讲几句。   伊海涛说,政府主办的联谊会,有逸夫同志讲话就行了,我就不讲了,过去给各位企业家敬一杯酒就可以了。   出来之后,林登山马上和黄如山联系,将伊海涛不讲话的意思转达了。   黄如山只迟疑了一下,也没有再坚持。      第779章 卑鄙无耻      下班时间到了,林登山和楚天舒一起陪着伊海涛来到了沿江商贸圈里新建的五星级宾馆——世纪假日酒店。   这个大酒店最初是由擎天置业规划设计投资兴建,秦达明出事之后,转由世纪阳光的卫世杰接手,名字也由原先的擎天假日酒店改为了世纪假日酒店。   当伊海涛的车子一到酒店门外,早就等候着的南湖区和商贸圈指挥部的一众领导和企业老板就围了上来。   这年头做生意的人都知道,不管你是私营企业还是国有企业,都离不开政治,需要有权力的支持,缺乏官场上朋友,这生意绝对做不长久,也赚不到大钱。   当下在中国做企业家其实很烦恼。他们远不像奢侈品杂志描绘的那样潇洒。不少的企业家出事之后,又企业家就辩解说:“我们只跟有追求的官员打交道”。   企业家论坛上专家们规诫说:“不要跟权力打交道。”   但在中国,商既离不开官,官也离不开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房地产开发商如果不和权力打交道,那审批过程中的一百多个代表权力的图章怎么敲得下来呢?同样,如果没有房地产开发商的推波助澜,那代表官员政绩的GDP又如何飞速增长?官员又怎么能获取更大的权力?   有民营企业家将民企老板的行为准则归结为三条:蹲着挣钱;选择跟谁干;要有价值观。   你站着挣钱,枪打出头鸟,早晚会把你灭了;跟谁干你不能选错,选错了干好了也等于白干,早晚要倾家荡产;最后一条,可以理解为你即便沦落青楼,也需怀处子之心,否则,早晚要被权力强奸。   对企业家而言,跟不跟权力绑在一起是道必选题,不可能会答错;而跟谁绑在一起则是道选择题,答错了就会摊上事,摊上大事。   秦达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中国的企业家是世界上最累的企业家,调查显示41%以上的CEO每天睡觉时间少于6小时,68%的CEO身体都处于亚健康状态,这与中国企业所处环境不健康紧密相关。   权钱交易,累。   行政审批太多,累。   要处理的关系太多,累。   社会责任和道德责任太多,累。   企业家该不该远离政治和权力?   说该也不该。   说该,是因为当下的中国太需要本本分分的企业家了!   说不该,是因为社会所发生的一切与企业家脱不了干系,躲也躲不掉。你不参乎政治和权力,政治和权力却会主动来参乎你。   这就是当下中国企业家的生存环境。   所以,当伊海涛这个市委书记出现在企业家们面前时,他们怎敢不争先恐后地过来混个脸熟。   当然,卫世杰是个例外,因为他和伊海涛早已熟悉,用不着挤在人群中浪费表情。   走在最前面的是南湖区委书记林海峰以及沿江商贸圈指挥部闫志勇等一干官员。   楚天舒先下车,小心的替伊海涛打开车门,待伊海涛出来后才关上门,跟在他的身后。   “伊书记,您好!”林海峰首先上前握手。   “海锋同志,南湖区是我市FED商贸圈,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要继续为青原经济持续稳定增长做贡献哪。”伊海涛走进世纪假日酒店时,对着跟在身后的林海峰说。   “请书记放心,我们一定会拿出好的经济增长措施,加大招商引资的力度,保证实现市委市政府下达的GDP增长目标。”一听伊海涛这么说,林海峰赶紧表决心。   在商言商,在官言官。   林海峰是唐逸夫的嫡系,在重大原则问题上几乎唯唐逸夫是从,正在争取增补为市委常委。在场面上,他必须自觉维护市委书记的权威。如果连最基本的官场规则都不懂得遵守,早就被踢出政治舞台了,根本混不到南湖区委书记的位子上来。   伊海涛说:“好,你们有这个决心就好。我相信南湖区的领导班子是一个有战斗力的集体,一定能够完成今年经济增长计划,需要市里支持的大胆提出来,只要是为了发展经济造福百姓的举措,市里一定会大力支持。”   这话语气说是说给林海峰等随行官员们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参加联谊会的企业家们听的。有了市委书记强大的支持,对于这些落户于青原的企业老板们来说,都是一种信心的体现。   众人簇拥着伊海涛进入宴会大厅。   说是联谊酒会,只不过是借用了这个时尚的说法罢了。   到了国内,酒会基本上还是中国式饭局。   整个大厅摆了十几桌,一见伊海涛进来,众人都同时站了起来,一部分人过来向伊海涛打着招呼,而另一部分人则是估计有自知自明没有过来,只是看着跟在伊海涛身后的人寻找熟悉的面孔。   伊海涛微笑着与企业家们握手,打招呼。   联谊酒会开始,依照既定程序是市长唐逸夫讲话。   唐逸夫照本宣科地讲了十分钟左右。   演说结束之后,唐逸夫搞了一个突然袭击,向大家宣布,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伊书记作重要讲话。   话音未落,掌声四起。   只有林登山和楚天舒满脸愕然。   伊海涛被推到了众目睽睽之下,他绝对不能说,没有这个程序安排,我没有准备,市委办公厅没有给我准备讲稿,这个话我不讲。   林登山急促不安,在人群中寻找黄如山的身影,可是,刚才还穿梭于企业家中间的他,这会儿早不见了踪影。   楚天舒微微冷笑,心中暗骂道:唐逸夫,你他妈的也太卑鄙无耻了,身为市长级的领导,这种见不得人的小伎俩也使得出来。如果伊海涛连个即席讲话的水平都没有,那还当什么市委书记?   果然,伊海涛心情极其的不爽,但是在这种场合不可能流露出来,所幸他当过常务副市长,有和企业家们打交道的经验,足以应付这样的场面,他走上讲台侃侃而谈。   伊海涛首先肯定了企业家为青原经济建设作出的成绩,然后简要阐述了青原市新一届领导班子的执政思想和理念,并号召在座的企业家们为推动青原经济发展建言献策,为青原早日建成小康社会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伊海涛的演讲博得一阵阵掌声。   明亮的聚光灯照在他方方正正的脸庞上,挺直的鼻梁、优雅的唇形和下颚,一双充满魄力的眼神,冷凝肃练的五官,透露出一股不可抵挡的感染力。   这时,楚天舒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是梁宇轩发来的信息,他说:楚主任,我已经到了。   楚天舒这才想起来,下午散会之后,梁宇轩又来催问拜见伊海涛什么时候可以安排。   楚天舒正在市府办忙着督办下发定编定岗方的事,编制办的主任唯唯诺诺的还担心被唐逸夫误解,磨磨蹭蹭地还想拖延。   这边正烦的不行,又被梁宇轩骚扰,楚天舒没时间和他多纠缠,想着伊海涛晚上没有安排,就随口给他回话说,晚上吧,你等我消息。   说完了,又去找黄如山协调发文手续,签发之前又与唐逸夫的秘书小马磨了一回嘴皮子,搞得心里很不痛快,后来又冒出要出席酒会的事,这一忙一乱一心烦,就把梁宇轩忘到了脑后。   没想到梁宇轩当了真,不等楚天舒的消息,自己先跑到青苑宾馆等着去了。   楚天舒正没好气,便回了个信息,说,伊书记还有个宴请,你等着吧。   外面寒气逼人,梁宇轩怕招人耳目,既不敢走远,更不敢进去,只好躲在僻静处,站在寒风中跺着脚,呵着手,不断地看手机,冻得清鼻涕直流,靠不停地抽烟取暖。   活该!楚天舒想象得到梁宇轩的惨状,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楚天舒把手机放回口袋的时候,一位身穿旗袍的服务员走了过来,碰到了他的胳膊。   楚天舒抬头,诧异地看着她。   小丫头挺漂亮,腮边的两个小酒窝煞是可爱。   对不起!“小酒窝”微笑着微微一躬身,低声说,卫总在外面等您。说完,目不斜视地袅袅而去。   楚天舒愣了一下,随即跟着“小酒窝”的后面走出了宴会厅。   在宴会厅隔壁的一个包房里,楚天舒见到了衣冠楚楚的卫世杰。   卫世杰一见楚天舒,便说,老楚,他们要看伊书记的笑话。   楚天舒说,哼,他们想看就看得到吗?   卫世杰着急地说,老楚,你别不当回事,我听他们在悄悄议论,一会儿要在酒桌上围攻伊书记。   啊?楚天舒吃了一惊,他以为卫世杰说的“看笑话”指的是临时让伊海涛讲话的事,没想到唐逸夫他们还打算在酒桌上算计伊海涛。   伊海涛的酒量不是太好,放开量来喝也只能应付一般的场面。   这一点楚天舒非常清楚,他马上反应过来,唐逸夫让伊海涛讲话的突然袭击只是一个铺垫,他试图先搞坏伊海涛的情绪,然后在酒桌上让伊海涛出洋相,以败坏伊海涛的公众形象。   妈的,唐逸夫这帮家伙竟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阴招,真是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第780章 以牙还牙      人或许可以通过训练等方式,让自己的情绪得到高度控制,比如沉重应对突发事件。   但有些东西,并不是强大的意志力所能控制的,比如酒量。   一个人的酒量,基本上取决于遗传,很难通过后天的锻炼得到大幅的提高。而且受情绪的影响很大,心情不好的时候,酒量可能会大幅度降低。   在一般的应酬酒桌上,伊海涛的地位相对较高,他说不喝没有人敢使劲劝。   可是,今晚上和企业家们在一起,人数很多,有分量的人物也不少,如果这些人得到了唐逸夫的授意都来给伊海涛敬酒,他恐怕不能摆官架子说不喝,更不能有选择地跟谁喝,不跟谁喝。   宴会厅里,伊海涛的讲话已接近尾声。   “青原市委市政府将按照整体规划、分步实施、整合资源、协调发展的思路,以高质量建设、高水平运作为原则,坚持政府与企业共赢的方针,为各位企业家在青原的发展壮大提供优质服务。我的讲话完毕,谢谢大家,请大家共同举杯,为青原市的繁荣发展,为,干杯!”   不好!酒宴开始了!   楚天舒从包房快步走出来,站在宴会厅的一侧,替伊海涛暗暗捏了把汗。   伊海涛喝了第一杯,马上就有服务员上来给他倒了一杯。   唐逸夫率先过来敬酒,伊海涛不好拒绝,只能干杯。   紧接着,林海峰起身,双手端着杯子,毕恭毕敬地来给伊海涛敬酒。   南湖区是青原市最大的商业区,林海峰是区委书记,理论上还是市委这个系统的干部,伊海涛不能不给面子,又干了一杯。   服务员立马又倒满了。   闫志勇也不甘落后,也端着杯子来了。   楚天舒看得暗暗着急,心想,老闫,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呢?   伊海涛对自己的酒量心里有数,平时把握得比较好,下属来敬酒,领导可以随意,他一般只浅浅地喝一点,意思到了就行了。   官员们的敬酒好办,没有谁敢为了喝多喝少与伊海涛纠缠。   青原企业家协会的主席笑眯眯地来给伊海涛敬酒,伊海涛就不好只抿一小口,又干了一杯。   紧随在一旁的服务员又给伊海涛倒上了一满杯。   协会主席带了头,一大帮的老板们蜂拥而上,围拢在伊海涛的身边。   作为主持人的唐逸夫反倒像是成了看客。   在往年,参加联谊会的老板们宁可冷落常务副市长伊海涛,也绝对不敢冷落还是副市长的唐逸夫,仅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今天的酒会从一开始就存在阴谋。   伊海涛一天的情绪都不好,再这么一个个地喝下去,就算酒量不减恐怕也顶不住。   林登山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第一次以市委办公厅主任的身份陪书记出来,如果就让领导当场出了洋相,怎么对得起伊海涛的信任和栽培?   林登山干着急也没办法,总不能莫名其妙地抢上前去说,老板们,书记的酒我来代,这成何体统呢?   事不宜迟,楚天舒招过来卫世杰,低声说:“老卫,想办法换掉那个斟酒的服务员,给伊书记用小杯,每次不准倒满,只能倒一半。”   卫世杰一笑,转身离去。   很快,“小酒窝”端着一个托盘来到了伊海涛的身边,替换掉他身边跟着的那位服务员。   可是,让楚天舒惴惴不安的是,“小酒窝”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一瓶五粮液,也没有按照楚天舒跟卫世杰特别交待的给伊海涛换小杯子,而且还一杯杯给伊海涛的杯子倒满。   回头用目光去寻找卫世杰,更让楚天舒气歪了鼻子。   这小子混在老板们的人群里,也乐呵呵地给伊海涛敬酒。   “小酒窝”照例给伊海涛斟了一满杯。   伊海涛与卫世杰碰杯之后,毫不迟疑地干了。   卫世杰从人群中退了出来,还悄悄向楚天舒做了个“OK”的手势。   随后,伊海涛主动出击,在“小酒窝”的陪同之下,一个个回敬了在座的老板们。   楚天舒看直了眼睛,不知道卫世杰玩了什么巧,居然让伊海涛的酒量大增。   后来才得知,“小酒窝”上场带到伊海涛身边的五粮液,是卫世杰专门改装的,外包装用的是原装空酒瓶,里面装的全是矿泉水,猛一看和真酒并无二致,而且是当着众人打开的,谁敢怀疑书记的酒有问题。   酒会散时,伊海涛还是有了微微的醉意。   离开宴会厅,林登山忐忑不安地跟过来。   伊海涛说,小楚陪我回去就行了,登山,你忙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上了车,伊海涛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唐逸夫在今天一天的工作上处处设置障碍,总还是在会场上公开的表现,多少还算得上光明正大,可是在酒会上玩了两个小阴招,实在是令人不齿和气愤。   车开出去,伊海涛靠在座椅上闷闷不乐。   看老板的心情不好,楚天舒不敢做声,万国良的车开得也是小心翼翼,起步刹车的动作都比平时小了许多。   这时,楚天舒的手机震动,掏出来一看,是梁宇轩发过来的好几个信息。   刚才宴会厅里十分嘈杂,楚天舒在替伊海涛着急,根本没有注意到有短信发过来。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伊海涛的脸色,心想,梁宇轩这不怪我,你愿意触这个霉头我正好成全你。于是,便给梁宇轩发了短信,叫他继续在青苑宾馆门外等着。   车到宾馆门外,楚天舒特意留心了一下,在门口的阴暗处看到了一个身影和一个亮点,仔细一算时间,这梁宇轩在寒风中已经等了快两个小时了。   回到房间,苏幽雨跟了进来。   楚天舒吩咐她给伊海涛放热水。   苏幽雨扶着伊海涛在沙发上坐下,既带关切又带责怪地对楚天舒说,怎么喝这么多酒?   伊海涛说,没事,醉不了,洗个澡就好了。   苏幽雨去放热水的时候,楚天舒替他沏了一杯浓茶。   水放好了,伊海涛进去洗澡,苏幽雨便坐到楚天舒身边,问,伊书记平常不怎么喝酒的,今天怎么喝了这么多?   楚天舒说,一帮起哄的老板,不能不喝呀?   苏幽雨说,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就不知道想点办法?   楚天舒上下打量了苏幽雨几眼,心想,你个小丫头,才在伊书记身边帮了几天忙,就敢用教训的口吻跟我说话了?   苏幽雨这才发觉失言,忙笑道,领导,你别介意啊,我也是替你着急呢,要是老板喝高了,回来不得批评你呀?   楚天舒一想也对,苏幽雨说得有道理,如果伊海涛在酒会上出了洋相,这也是秘书的一大失职,自己难辞其咎。   苏幽雨进到卧室整理床铺。   楚天舒的手机又震动了,还是梁宇轩来催问,只得又回复了两个字:稍等。   把手机放回口袋的时候,楚天舒突然灵光一闪,暗道:奶奶的,既然唐逸夫不要脸,我能不能以牙还牙,利用梁宇轩来给他也玩点阴的?   为什么不能?楚天舒马上拿定了主意,心里稍稍有点不爽:妈的,这么一来,就是太便宜梁宇轩了。   伊海涛洗过热水澡,又喝了一杯浓茶,情绪好了很多,他靠在沙发上养了养神,让楚天舒把带过来的文件袋拿过来,准备再处理一些公务。   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楚天舒给梁宇轩发了一则短信,只有几个字:给我打电话。   刚刚把文件袋拿到手上,梁宇轩的电话打进来了。   楚天舒一边接听,一边往套房里走。   伊海涛已经进了书房,苏幽雨把茶杯端了过去,又打开了桌上的台灯。   楚天舒对着手机说,你等一等,我请示一下。说着,挂断了电话,进了书房,对伊海涛说,老师,纪委的梁宇轩说他在宾馆门口,想要见见您。   伊海涛不耐烦地问,梁宇轩?他不好好在家反省,到处乱跑什么?   楚天舒说,老师,我答应过郞书记的,要不,就见一见吧。   伊海涛想了想,说,那好,你让他到客厅等着。   伊海涛洗完澡后穿的是睡衣,他要进房间换衣服。   苏幽雨跟进去服侍他。   楚天舒出门,来到宾馆门口,才打开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他站在门口,向前望去,不远处的树下,有一个人影走来走去,面前有一星光亮闪动着,在抽烟。   见门开了,楚天舒出来了,梁宇轩立即扔掉烟头,快步走了过来。   楚天舒见梁宇轩脸冻得通红,鼻子底下还流淌着清鼻涕,缩着脖子,形象十分的狼狈,他对着双手哈了几口热气,才把手向楚天舒伸了出来。   尽管如此,握手的时候,楚天舒还是感觉到了从他手上透过来的一股寒气。同时,也从梁宇轩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浓的烟味。   楚天舒把手缩了回来,问,怎么抽这么多烟?你知道伊书记不抽烟,最讨厌烟味。   梁宇轩搓着手,一下子傻了,说,哎呀,我把这事忘了,那怎么办?   楚天舒说,那你把外衣脱了,围巾解开,再在外面呆几分钟,把烟味散一散再进来,免得伊书记反感,有些话不好说。   梁宇轩把外衣脱了,哆嗦着说,楚主任,太……太谢……谢你了。话还没说完,就很响亮地打了一个喷嚏。      第781章 诡异一笑      楚天舒转身进了宾馆,把梁宇轩一个人留在了外面。   梁宇轩跺着脚在冷风中转了几圈,虽然冻得直哆嗦,但心里还是非常的激动。   过了几分钟,看着梁宇轩的一副狼狈相,楚天舒又动了恻隐之心,有点于心不忍。   差不多就算了,让他在外面转悠时间长了,见了伊海涛过于狼狈,让伊海涛对他产生了厌恶心理,反而影响自己实施以牙还牙的计谋。   楚天舒招手让梁宇轩进来,把他领到了套房里,接过他脱下的外衣和围巾,挂在旁边的衣帽钩上,又替他倒上茶,说,梁主任,你先喝口热茶,我去请伊书记。说着,便进了里面的房间。   进入书房,将书房里的文件清理了一番,听到卧室里有声响,楚天舒知道伊海涛已经换过衣服,便从书房里出来,恰好见穿戴整齐的伊海涛迎面过来。   苏幽雨非常明事,知道这个时候有人来找伊海涛,多半是要谈一些私事,她在楚天舒出去领梁宇轩的时候就已经出去了。   楚天舒对伊海涛说,梁主任已经来了,在客厅里等着。   伊海涛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对他说,小楚,反正是闲聊,你也一起坐坐吧。   楚天舒明白了,这是一次非常正式的会见,完全公事公办,且不希望梁宇轩在此逗留太长时间。   楚天舒转过身,领头往外面走,给梁宇轩的感觉,伊海涛是被他请下来的。   见到伊海涛出来,梁宇轩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问好并且作恭迎状,双手摆在身体的前侧,手肘已经微微弯曲,做好了与伊海涛握手的准备。   伊海涛却没有和他握手,而是很淡漠地说,宇轩同志来了?坐吧!   梁宇轩显得很尴尬,有些不知所措,坐又不是,不坐又不是。   伊海涛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梁宇轩在楚天舒请了一次后,才坐到了伊海涛的对面。   楚天舒趁着这个机会,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笔,坐到了两人的侧面,打开笔记本,做好了记录准备。   伊海涛说,听郞书记说,最近纪委的工作很忙啊。   梁宇轩更是手足无措,他已经有些日子没上班了,对纪委目前的工作根本就不清楚,只得陪着笑,附和道,是啊,很忙,郞书记非常辛苦。   伊海涛瞟了他一眼,懒得和他多啰嗦,便说,谈谈你自己的事吧。   梁宇轩的思维,还停留在纪委忙不忙的事上,伊海涛突然主动问起他自己的事,知道不能不回答。否则,今晚的冻就白挨了。可因为思维是乱的,最初想好的表达方式,现在无法接上来,只能匆忙应对,显得有点语无伦次。   他说,伊书记,我过去的工作没有做好,给您和您的家庭带来了不少的麻烦。我向您检讨。   对此,伊海涛仅仅只是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并且在出气时发出一点点声音,谁也不知道,他这个声音代表了什么意思。   梁宇轩搞不清楚伊海涛是什么意思,心里慌张起来,只能按照想好的思路继续说下去。他说,既然工作有差错,就应该承担责任,我不找任何的客观理由,市委和伊书记对我怎么处理,我都心服口服。   伊海涛说,你有这个认识就好。   梁宇轩说,伊书记,我听说,最近要大力推进定编定岗工作,各级机关和干部都要进行调整。   伊海涛说,不错,这是必须的。能者上,庸者下,充实基层,精简机关,这是最基本的原则梁宇轩显然没料到伊海涛会直接肯定此事,再一次显得慌乱。那一瞬间,他不知该说什么了,有点冷场。同时,他大概也知道,该说的话,一定要说,这一次不说,很可能再不会有机会了。   伊书记,工作没做好,调整是应该的。梁宇轩偷偷看了看楚天舒,小心翼翼地说,不过,我想向伊书记汇报一下我个人的想法。   伊海涛说,你说吧。   梁宇轩说,我参加工作以来,一直从事机关管理工作,有一点点机关工作的经验,我希望伊书记和市委考虑一下,能把我留在市直机关,在领导身边做点我熟悉也力所能及的事,好有机会让我将功补过。   楚天舒明白梁宇轩的如意算盘,他现在是纪委监察室主任,情况和姜昊岳非常类似,享受正处级待遇,若是放到下面县区去,正处级的职位只有书记、县长、政协主席、人大主任或者专职副书记等几个。   这几个位置,恐怕都落不到他的头上。他就只能像姜昊岳一样,以正处职担任副处级职位,比如区县的政协副主席,人大副主任等等,都属于副处级的职位。相反,如果留在市直机关,可以安排的位置就会多一些,活动余地也就大了很多。   在市直机关,平级调动的话,可能安排的职位有组织部的副部长,宣传部的副部长或者市委市政府办公厅的副秘书长。这些职位,显然比去区县担任人大副主任、政协副主席之类的要强得多。   退一步来说,就算要享清闲,去市工会、市关工委等这样清闲的单位混个职位,也显然要比下到县区去要强多了。万一被发配到像南岭县这样的穷地方,人生地不熟,升官发财没指望不说,日子都过得很简单,那就太不划算了。   梁宇轩说这番话的时候,伊海涛一言未发。   伊海涛是个外表温和内心极其强硬的人,他很反感向组织讨价还价的干部,更反感跑官要官。   楚天舒深知伊海涛的脾气,也清楚梁宇轩非要求他安排见面的目的。最开始,他是想给梁宇轩使点坏的,后来想到了要利用他,便有心替他打圆场了。   见气氛显得尴尬,楚天舒便向梁宇轩使眼色。   梁宇轩会意,站起来向伊海涛告辞,离开的时候,悄悄地将一个信封,放在刚坐过的沙发上面。   伊海涛自然知道这一套,早已经注意到了,见梁宇轩向外走,便说,你等一下。   梁宇轩只好停下来,问,伊书记,您还有事吗?   伊海涛指着沙发说,梁主任,你把你的东西拿走。说过之后,也不理梁宇轩,转身向里间走去。   梁宇轩看了一眼沙发,显得非常尴尬,却又不甘心收回来,站在那里,走不好留也不好,直到伊海涛进去了,才对楚天舒说,楚主任,谢谢你,我走了。   楚天舒立即拿起那个信封,暗暗试了试分量,估计是一张卡片。恐怕不是购物卡,几千块钱的购物卡,怎么拿得出手?搞不好是银行卡。   楚天舒说,你把这个带走。   梁宇轩说,这是我的一点意思,你帮我……   楚天舒打断了他,说,这个我帮不了你,你是纪委干部,应该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我如果把这个东西留下来,可能彻底害了你,也会害了我,你还是拿走吧。   送礼永远是一件尴尬的事。   人家如果收,倒还好说,如果拒收,这礼就像没有扔出去的炸弹。   楚天舒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梁宇轩不得不将信封收了起来。   到了门外,梁宇轩又拉着他说话,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求楚天舒一定在伊书记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能落一个好一点的下场。   楚天舒站住了脚步,示意他不要做声,悄悄把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梁宇轩心头暗喜,蹑手蹑脚地跟着楚天舒进了门,还回过头来,小心地把门带上,唯恐弄出声响来,惊动了隔壁的伊海涛。   楚天舒压低声音说:“梁主任,说内心话,我真不想帮你。”   梁宇轩哀求道:“楚主任,你一定得帮帮我啊,你要不帮我,我这回就死定了。”   楚天舒无可奈何,说:“唉,我要不帮你,郞书记又要批评我,我真是好为难哪。”   “对呀,对呀,”梁宇轩抢着说:“我当初做那些对不住你和伊书记的事,也是听领导的话,被逼无奈呀。”   楚天舒瞪着他,问道:“你怎么说话呢,这是一回事吗?”   “不一样,不一样,我那是害人,你这是帮忙,完全不是一回事。”说着,梁宇轩抬手“啪”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说:“看我这张臭嘴,一着急,话都不会说了。”   楚天舒紧张地看了侧门一眼。   梁宇轩陪着笑,紧张地问道:“嘿嘿,伊书记应该听不见吧。”   楚天舒稍稍等了一会儿,见隔壁套房里没有动静,这才认真地说:“梁主任,我以为,要想取得伊书记的理解和谅解,光靠张嘴打哈哈恐怕不行喽,得有点实实在在的表示才靠谱啊。”   听楚天舒这么一说,梁宇轩又去掏口袋里的信封,被楚天舒用目光制止了。   梁宇轩苦笑着,信誓旦旦地说:“楚主任,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说该怎么办,我尽力去办,一定办得让伊书记满意。”   楚天舒问:“梁主任,想不想去市府办当主任?”   “想啊!”梁宇轩喜出望外,但马上又泄气地摇着头说:“不行,不行。黄秘书长是唐市长的心腹,我哪里搬得动他?”   楚天舒诡异地笑笑,向梁宇轩招了招手……      第782章 合作愉快      等着梁宇轩把耳朵凑过来,楚天舒压低声音说:“我听说,黄在乐腾市有一个私生子。”   “真的?”梁宇轩两眼放光,他有一个良好的职业习惯,听到官员的丑闻就像瘾君子吸了大麻,浑身都来了精神。   楚天舒笑道:“呵呵,你梁主任是干什么的?这真的假的,还难得住你吗?去实地访访不就知道了。乐腾市民主路的步行街,你抽空可以去跑一趟嘛。”   “好。”梁宇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问道:“然后呢?”   “然后?”楚天舒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说:“然后你应该去问唐市长,怎么能问我呢?”   梁宇轩能混到现在这个地步,绝对不是傻瓜,而且长期与被调查人员斗法,智商也不低,听楚天舒提示他去找唐逸夫,心里大致有数了,就是用黄如山的私生子丑闻作为交换条件,让唐逸夫主动提出让梁宇轩来当市府办的主任。   梁宇轩眼珠子转了几转,试探着问道:“如果唐市长肯帮我这个忙,拿到会上能通过吗?”   “这个……应该没问题吧,”毕竟事态会如何发展,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把握,所以楚天舒也没有把话说满,只说:“如果唐市长提出来,郞书记肯定会帮你说话,伊书记这里我帮你去疏通疏通。”   梁宇轩欢天喜地。   他预期的目标定位是留在市直机关,没想到楚天舒给他指了条明路,还有机会当市府办的主任,这虽然是平级调动,但几乎相当于提拔,如果运作成功,简直就是捡了一笔意外之财,至于黄如山怎么安排,那就跟我没球毛关系了。   梁宇轩喜出望外地告辞。   楚天舒说,外面太冷了,我就不送你了,有进展了再说。说过之后,拉开门把梁宇轩放了出去,也不等他回头打招呼,迅速把门关上了,敲了敲通往套房的侧门,开门进去了。   伊海涛在书房里,说是看文件,实际上根本沉不下心来。   不过,被梁宇轩这么一打扰,酒劲儿也还没下去,又联想到一天来被唐逸夫闹的一系列不痛快,哪里还有心思处理公务,提起笔来往往不知道批示该怎么斟酌词句,心里还在想,楚天舒是怎么回事?送个梁宇轩还去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为了那个信封还在拉拉扯扯?   正想着,楚天舒敲门进来了。   伊海涛问:“怎么?你和梁宇轩还挺亲热的嘛,是不是把他送到家了?”   楚天舒说:“嘿嘿,老师,送佛送到西嘛。”   伊海涛的椅子转过来,指点着楚天舒,说:“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你故意让梁宇轩在外面冻了两个多小时,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哼,太小家子气了。”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叹口气说:“唉,什么都瞒不过您。”   “少拍马屁。”伊海涛沉着脸,问道:“你又背着我动了什么心思,赶紧老实交代。”   楚天舒说:“唐逸夫喜欢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也想恶心恶心他。”   伊海涛问道:“你什么意思?”   楚天舒便把刚才暗示梁宇轩去做的事情说了一遍。   伊海涛听了,皱起了眉头,批评道:“小楚,这种做法,实在不够光明正大,失之于心理阴暗、手段卑劣。”   楚天舒有点小小的自责,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修炼得有政治家的度量。   他不好意思地解释说:“老师,我发自内心的不想帮梁宇轩。不过,如果真能把黄如山从市府办弄出去,至少砍了唐逸夫一条臂膀。另外,放过了梁宇轩,可以起到稳定安抚朱系人马的作用,又给了郞书记很大一个面子,对于将来控制常委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伊海涛想了想,脸色和缓了一些,问:“那你认为唐逸夫会放弃黄如山吗?”   “当然不会。他要这么做,以后谁还跟他混?”楚天舒胸有成竹地说:“唐逸夫要保黄如山,您就用提拔简若明作为交换,让黄如山再回国资委当主任。”   “你小子,尽想美事。”伊海涛站了起来,抱着臂膀在书房里转了一圈,说:“拿一个副市长换一个国资委主任,你以为唐逸夫会轻易就范吗?”   楚天舒不以为意地说:“嘿嘿,他不肯就范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对您来说,又有什么损失呢?”   “政治斗争,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通盘考虑得与失。”伊海涛严肃地说:“既然我们已经牵动了这一发,没有受益便是损失!”   是啊!政治利益的交换,主动权总是掌握在后发制人的一方。你开出了交换的条件,对手便有成交和不成交两个选择,而你只有被动地等待对方的选择!   就事论事地分析,唐逸夫凭什么一定会为了黄如山的一个国资委主任来和伊海涛交换一个副市长。他为什么不可以选择放弃掉黄如山,而顺势把梁宇轩扶上位,送给郎茂才一个大人情。   楚天舒不由得一阵惭愧,暗道:看来自己在政治上还远称不上成熟,还需要不断地磨砺啊。   想到这,楚天舒略带歉疚地说:“老师,我这么做,不会影响您的大局吧?”   “还不至于那么严重。”伊海涛微笑着摇了摇头,说:“这些天以来,我也一直在思考如何在这场政治利益的交换中找到合适的突破口。也许,我有点过多地考虑利益的得失而忽略了其他方面的因素。”   伊海涛坐下来,抓起书桌上的笔把玩了起来。   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也预示着他要下决心做出决断了。   楚天舒紧张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伊海涛扔下了手里的签字笔,果断地说:“小楚,你这么做也挺好,这层窗户纸早晚要捅破,还不如早点打开窗户说亮话,利用好梁宇轩这颗棋子,至少可以给我们争取到时间。从目前状况来看,时间或许比利益更宝贵。”   伊海涛这么快就作出了权衡决断,足以见得他平时确实花费了很多的精力思考过这个问题。   任何一个谋取利益的行为,时间是一个不得不考虑的成本。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唐逸夫可以拖住伊海涛的意图在市政府这边贯彻下去,拖的时间越长,对伊海涛的负面影响就越大,那么相应的损失就会越大,想要保住的利益就越保不住。   既然楚天舒利用梁宇轩刺破了这个早晚要破的脓包,那就顺水推舟,尽快完成这场权力的交换。   不得不佩服梁宇轩的办事效率,也不得不佩服他在办案中积累起来的经验。他只花了半天的工夫,就根据楚天舒给出的提示摸排出了黄如山“包养二奶”和并育有一子的证据。   从乐腾市赶回来,梁宇轩又马不停蹄跑到了市委大院,找到马大宝,要求见唐逸夫。   见面很快就结束了,唐逸夫主动给伊海涛打来电话,假意客气了几句之后,提出当前百废待兴,各方面都需要有得力的人手开展工作,是不是在大规模的“定编定岗”之前,把各个方面的干部先敲定下来,以利于各项工作的有序开展。   伊海涛说,逸夫,你这个考虑很周到,也很及时啊。这方面我也有了一些意见和想法,正打算抽个时间和你统一一下思想。要不我们先碰一碰,如果没有太大的分歧,就提交常委会讨论。   唐逸夫同意了,拿了笔记本就出了办公室,和马大宝交代了一声,便从市政府大楼跑到了市委大楼。   楚天舒忙着给唐逸夫沏了茶。   伊海涛说:“小楚,你忙去吧,这儿不用你了,我和唐市长谈点事。”   这相当于挂出了一块“谢绝打扰”的牌子,不光是楚天舒自己不能打扰,还得保证其他的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楚天舒悄声退了出来,又顺手将门严严实实地带上,然后坐在秘书办公室里,竖起耳朵来听着外面的动静,以防有市委常委级领导直接去敲书记办公室的门。   一般来说,其他人来找伊海涛谈工作,多半会通过楚天舒来安排。   但是,唐逸夫、郎茂才、齐连山、金坐佳等市委常委,如果认为他们要汇报的工作比较紧急、重要,或者不适宜让其他人知道,也有权不通过楚天舒,直接向伊海涛汇报。   楚天舒掐着表计算了时间,两位领导足足谈了一小时四十二分。   这期间,郎茂才打来电话,感谢楚天舒昨晚上安排梁宇轩和伊书记见了面。   从说话的口气来分析,楚天舒感觉到,梁宇轩似乎已经向郎茂才汇报过了昨晚上见面谈的情况,也汇报了今天上午的工作成果。   撂下电话之后,又有林登山和金坐佳前来请示汇报工作,全都被楚天舒挡了驾。   终于,楚天舒听到了书记办公室的门开了,他赶紧快步走了出去。   伊海涛亲自将唐逸夫送了出来,并破天荒地送到了电梯门口,两位领导才热情地握手话别。   从他们轻松的表情和开怀的笑容上,楚天舒分明看出了四个大字:合作愉快!   楚天舒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他们到底谈出个什么结果呢?      第783章 曾经沧海      再进入书记办公室,伊海涛告诉了楚天舒与唐逸夫会谈的初步结果。   增补青北县委书记靳洛冰、南湖区委书记林海峰为市委常委,郝建成任市政法委副书记、公安局长,增补为市委常委,简若明出任副市长,黄如山接任国资委主任。   不过,关于梁宇轩的安排唐逸夫似乎有意回避,因此只达成了既往不咎的意向,并没有谈得十分的具体。   楚天舒第一感觉就是这个交换伊海涛这边吃亏了。   唐逸夫方面增补了林海峰和郝建成两名常委,伊海涛方面只增补了靳洛冰一名常委和简若明一名副市长,相比较而言,虽然都是增加了两名副市级干部,但重大决策都由常委会讨论决定,这等于增强了唐逸夫在常委会上的力量。   两相权衡,一进一出,似乎还是唐逸夫收获更多。   见楚天舒半天没有说话,伊海涛猜出来他的想法,说:“小楚,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交换有点不划算?呵呵,我争取到了常务副市长的推荐权,这么来算,我还是赚了。”   哦!楚天舒恍然大悟。   伊海涛将叶庆平请来当青原市的常务副市长,叶庆平是一定要进常委的,这么一来,在常委的数量上各自增加了两个,而伊海涛这边还多了一个副市长简若明,在政府方面有了叶庆平和简若明,就大大削弱了唐逸夫对政府的控制力。   政治利益的交换,有些停留在表面上,一眼就看得出来,有些则是隐含着的,需要从发展的态势上来判断得失。   在常务副市长的问题上,唐逸夫失算了。他以为伊海涛会推荐廖有朋,这对他来说并没什么损失,他吃准了廖有朋就是当了常务副市长,也没有胆量和魄力只听伊海涛这个市委书记的,不听他这个市长的。   唐逸夫和伊海涛达成了一致,拿到常委会上讨论只是走个过场,而且像增补市委常委、提拔副市长等副地市级干部,青原市只有推荐和建议权,最终的决定权还在省委,会不会有变数谁也说不准。   如果有变数,省委只会征求和听取市委书记的意见,从这个角度上来理解,这场政治权益交换的主动权仍然牢牢掌握在伊海涛的手上。   临下班的时候,楚天舒照例在整理晚上要带到青苑宾馆去处理的文件材料。   伊海涛推开了侧门,说:“小楚,别忙乎了,彭老师回来了,今晚上你跟我回家吧。”   什么?彭慧颖回来了!   楚天舒坏笑着想,伊海涛回家和彭慧颖见面,估计也会有小别胜新婚的一番亲热,我跟着凑什么热闹呢。于是,便说:“老师,我晚上还有点私事,正想向您请假呢。我改天去看彭老师,您看行不?”   伊海涛笑笑,算是默认了,转身回了他的办公室。   下班之后,楚天舒安排万国良将伊海涛送回家。   连日来,楚天舒跟着伊海涛没日没夜的忙工作,每天像打仗冲锋一般,时间简直不够用,突然轻松了下来,竟有了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发动车子,却不知该上哪儿去,这个晚上又该怎么度过。   最想见的自然是向晚晴,可惜她还在千里之外的北京,抽身不得,没法见你。   楚天舒掏出手机,给向晚晴发了条短信,只两句话:“我想你了,何时回家?”   发完短信,楚天舒一踩油门出了市委大院,下意识地就往丹桂飘香的方向开去。   正值下班的高峰时间,路上人多车多红灯多,车行进的速度缓慢。   刚好遇到个红灯,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楚天舒抓过来一看是向晚晴发来的。短信上说:舅舅已回,我等云朵来京办签证。最后是一个表示笑脸的符号。不用说,她和舅舅林国栋在京城的一切都很顺利。   云朵办签证?楚天舒这才反应过来,最近忙的一塌糊涂,把白云朵马上要出国进修的事给忘记了。   真不像话!楚天舒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不小心碰响了喇叭,惹来旁边车里的司机几双白眼。   楚天舒拨通了白云朵的手机。   白云朵惊喜地说:“哎呀,真巧,我正想和你联系呢。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楚天舒问:“呵呵,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不谋而合啊。”   白云朵说:“哈哈,这点默契我们还是有的吧。”   楚天舒问:“小朵朵,你在忙啥?”   白云朵兴奋地说:“我刚收拾完行李,刚把手机掏出来要给你打电话,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楚天舒愧疚地说:“对不起,云朵,我……”   “老楚,咱俩谁跟谁呀?”白云朵打断了他的话,说:“我这些天忙着办各种手续,也没顾上跟你打个招呼呢。”   “好吧,梦幻咖啡厅,行不?”楚天舒得到了白云朵的同意,一打方向盘,调转车头往梦幻咖啡厅而去。   楚天舒赶到梦幻咖啡厅时,白云朵已先到了。可见,她想见到楚天舒的心情是多么的急切。   咖啡厅里人不多,服务生懒洋洋地坐在吧台里。   昏暗的灯光下,白云朵神色娇慵地倚在桔黄色的吧椅上,俏脸上泛着一抹潮红,静静地聆听着缓缓流淌的钢琴曲,仿佛已经入了迷,那是美国乡村音乐家约翰·丹佛的《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   当音乐到了高潮部分,楚天舒心绪一时难以平复下来,而白云朵的眸中更是隐约有泪花闪动,这就是音乐的力量,不知不觉中,就能左右人的情绪。   音乐结束,楚天舒和白云朵进了包间。   包间不大,但很温馨。   还没落座,楚天舒就问:“云朵,怎么来得这么快?”   白云朵一点儿也没掩饰,她说:“想早点见到你呗。”   楚天舒说:“为什么?”   白云朵说了句:“因为我要走了。”   服务员进来问喝什么,白云朵抢着说,来瓶红酒。   楚天舒说:“酒就别喝了吧。”   白云朵说:“那怎么行?不喝点酒哪有情调?”   一番话说得楚天舒乐了,说:“好吧,我陪你。”   酒喝得随意,楚天舒给白云朵斟了一小杯,望着她白净美丽的脸,说:“云朵,一直没机会对你说声感谢,要不是你,或许我这辈子就完了。”   白云朵说:“不会吧?我哪有这个能耐?你哄我开心吧?”   楚天舒说:“我哄你干吗呢?我被他们带走后,差点儿命都丢在里面了。进了医院见着你,才出现了转机。”   白云朵有些好奇,说:“真的吗?我太高兴了。”   两人碰了碰杯子,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楚天舒说:“当然。你知道吗,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看到了曙光:我有救了。换句话说,是你改变了我的一生,让我的政治生命得到了延续。”   对政治和官场白云朵历来没兴趣,她没有说话,白皙如玉的手里端着晶莹剔透的高脚杯,纤长的食指与中指恰恰夹在高脚杯最纤细的杯柱上,随着手指轻柔的撩拨,杯中玫瑰色的红酒缓缓地转动着,抿着薄唇,静静地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躲避着白云朵的脉脉目光,低头问:“云朵,什么时候走?”   “明天。”白云朵并没有喝太多,神态里却带出一丝醉意,脸色越发红艳艳的,眸光温柔似水,她将头偏向窗外,外面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蒙蒙细雨。   马上就要远赴异国他乡,她才发觉自己是那样迫切地想见楚天舒一面,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多么的令她着迷,到要离开了,更是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感觉。   沉默,无语。   两个人再没有说过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偶尔品尝下杯中的红酒,眸光飘忽不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半瓶酒下去了。   楚天舒再次举了举杯子,说:“小朵朵,在外面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你也一样。”白云朵想笑,却笑得很勉强,她说:“哦,不对,晚晴在你身边,会照顾好你的。”   楚天舒说:“我们都会记着你的?”   白云朵莞尔一笑,说:“其实,我更希望你能忘记我。”   这话从白云朵嘴里说出来,楚天舒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他觉得她像是在为自己的远走高飞作辩解。   楚天舒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白云朵认真地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人们常说,想要忘记一段感情,方法有两个,一个是时间,一个是新欢。要是时间和新欢还不能让你忘记一段感情,原因只有一个:时间不够长和新欢不够好。”   楚天舒觉得跟白云朵讨论这个问题多少有些滑稽,所以马上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云朵,这次进修有多长时间?”   白云朵轻轻晃着杯子,又很快抿嘴一笑,说:“短则两年,长则三五年,一切看在外面的情况而定。”   楚天舒望着她,一起回忆起了第一次与她邂逅撞个满怀的情景。   当时,两个人都以为转角撞上了爱,然后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知道白云朵强行从他的身边离去。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快一年了。      第784章 因为爱情(1)      白云朵的大眼睛对着楚天舒扑闪了几下,很快低下头不再望着他,说:“怀旧是件很伤感的事情,我们应该向前看,对吧?”说着她轻轻地笑了,右边脸颊上露出了一个深深的酒窝。   这种谈话过于沉重,不符合白云朵与楚天舒见面的原旨。   楚天舒说:“其实也没什么。你知道吗,我和晚晴都很感激你,尤其是我。”   “我知道。”白云朵说:“晚晴是我的好闺蜜,值得你珍爱一辈子。”   楚天舒说:“晚晴跟我说过,她很多的时候都感觉很彷徨,不敢面对这一切。”   白云朵说:“当时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和她的感觉是一样的。她真的很爱很爱你,她只是没我胆子大,藏在心里没有表达出来而已。”   楚天舒笑一笑,说:“你呢,你爱过我没有?”   白云朵说:“这句话也可以由我来问,你呢,你爱过我没有?”   楚天舒说:“是呀,这个问题确实难以回答,有人说爱,是因为心里没有爱;有人不说,是因为不能说;还有的人不说,是根本不需要说,因为每个人对爱的理解其实都不同。”   “讨论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其实,爱是一个很虚幻的东西,不结婚的人才喜欢纠缠不休。”白云朵说:“一旦走向了婚姻,回归到现实琐碎生活中,无所谓爱与不爱,只有适合和不适合。”   “云朵,没想到你想得这么远。也许你是对的。”楚天舒望着窗外的细雨,低声说:“不过,我还是要请求你的原谅。”   “好啊!”白云朵笑一笑,说:“那你单腿跪下来握着我的小手轻轻亲吻,然后用低沉浑厚的声音对我说,小朵朵,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   楚天舒回过头来,说:“没问题呀。”说着便起身,拎了拎裤腿,准备按照白云朵的要求,来一个单膝跪地。   白云朵笑得花枝乱颤,把他推回到了座位上,边笑边说:“我想还是算了吧,我看你的裤子好高档,磨坏了,晚晴回来要揪你的耳朵。”   楚天舒笑了,说:“小朵朵,你总喜欢逗我开心。”   “是呀,我就是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白云朵说:“我知道,那会儿你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你。”   楚天舒说:“云朵,你要是这样说,那我也要感谢你。”   白云朵一笑,说:“老楚,听你这么说,好像我们俩可以扯平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你自己也许感觉不到,女人对你这种男人骨子里都会动心,无论是傻傻的,还是聪明的都一样。当然,我属于傻傻的那一类。”   楚天舒说:“女人,傻一点才更可爱。”   白云朵说:“是吗?”   楚天舒说:“是的。”   白云朵又是一笑,说:“我们可不可以不谈这个?”   楚天舒说:“好吧,不谈了。”   喝完了酒,两人出了梦幻咖啡厅,车不能再开了,只能踩着绰绰灯影,沿街口方向慢慢走去,没走多远就到了南湖边。   湖水无声,微波荡漾,夜风习习,拂动着岸边垂柳。   两人在柳下缓缓穿行,步履闲适从容。   昏暗的街灯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细长。   细细的雨丝从脸颊上轻轻滑落,清凉湿润,令人心旷神怡。   白云朵忽然问道:“如果我不回来了,你会去国外看我吗?”   楚天舒想也没想就说:“不会。”   白云朵停下步子,侧首望着黑暗里的楚天舒,说:“为什么呀?刚才喝酒时,还口口声声说不会忘记我,才过了几分钟呀,就变卦了,你什么意思嘛?”   楚天舒说:“我没别的意思。因为我没有签证啊。”   白云朵晃了晃脑袋,说:“你这个家伙,坏死了!”   楚天舒说:“伟人说,人固有一死。坏死了和好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白云朵说:“这话也对,人都死了还分什么好坏呢。不过,我是中国人,不会在国外做孤魂野鬼。”   楚天舒说:“嘿嘿,所以我不去看你是对的。这样,你才会归心似箭。”   望了眼河对岸明灭的灯火,白云朵悠悠道:“对!因为这里有你,有晚晴,所以,我一定会回来的。”   楚天舒笑了笑,说:“是啊!小朵朵,你要是不回来,国内少了一个有爱心又养眼的医生,病人们该是多么的痛苦啊。”   “我才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呢。我只是想,和你们在一起,生活才会铺满暖暖的阳光,才能活得更灿烂,更有意义。”白云朵不笑,说:“不过,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你和晚晴爱情的结晶。对女人来说,孩子比爱更重要。”   这该是白云朵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楚天舒心头一动,手一伸,悄悄抓住白云朵的手。   白云朵身上一颤,手往外抽了抽,却没法抽走,只得放弃努力,任凭楚天舒紧紧攥着。   就这么手牵着手,继续沿着湖岸,并排着往前走去。   手已拉在一起,心与心不再有距离,语言也就显得苍白和多余,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用心感受着对方的存在。唯有微风细雨,抚着条条柳丝,撩拨着两人绵绵的情思。   身边的湖水在静静地荡漾,朝着远方,朝着黑夜的深处。   细雨打湿了白云朵的长发,两人才离开湖边,来到灯火辉煌处,招手叫了一辆的士。   楚天舒与白云朵并排坐在了后座上,告诉司机去中山路的“云晴美体”。   司机开动车子,在细雨中缓缓而行。   车载电台里放着一首熟悉的歌曲,那是王菲与陈奕迅对唱的“因为爱情”。   “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虽然会经常忘了,我依然爱着你……”   白云朵紧紧握住楚天舒的手,依偎在他的身旁。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因为爱情,在那个地方,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人来人往。”   不知不觉间,白云朵的头靠在了楚天舒的肩头,眼睛里闪过泪花。   “虽然会经常忘了,我依然爱着你……”   “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大约十分钟后,来到了中山路的“云晴美体”。   夜晚,原本是“云晴美体”最繁忙喧闹的时候,可这会让却静寂得有些瘆人。   白云朵出国进修,带有一定的自费性质,外方只为进修人员提供生活和工作上的便利,并根据其在进修医院的工作情况发放津补贴,进修人员要自行解决往返路费、食宿交通等费用,向晚晴决定出让“云晴美体”为白云朵凑足前期的费用。   转让的手续已经办好,只等着白云朵走了之后新主人到位。   新老板不再做美体健身的生意,所以,各种健身美体的用具成了废弃物,整个屋子里显得有些凌乱。   白云朵牵着楚天舒的手不愿松开。   楚天舒陪着她穿过过道,登上楼梯。   到了楼上,两人就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屋子里面顿时安静下来,楚天舒的心跳不知为何突然加快,呼吸也局促起来。   白云朵打开了那件大办公室兼卧室,回头说:“不进去坐坐吗?”   楚天舒迟疑了一下,说:“时间不早了,不影响你休息了。”   白云朵伸开手,笑笑道:“行。拥抱一下,告别。”   楚天舒猛然想起来,白云朵明天就要启程前往北京,与向晚晴汇合,办理完签证手续就直飞国外了。   也就是说,今天是他们在国内见的最后一面。   楚天舒将白云朵紧紧拥在了怀里。   白云朵的眼睛里再次涌出了泪花。   拥抱了一阵儿,楚天舒松开了手,说:“云朵,你进屋吧。”   白云朵说:“不,我看着你下楼。”   楚天舒说:“我看着你进屋。”   白云朵坚持道:“我都到家了,我看着你下楼。”   楚天舒恋恋不舍地掉过头,抬腿下楼。   到了楼道转弯处,回头往上望,白云朵还站在门口,一动也没有动,脉脉含情地望着他。   楚天舒突然感觉到白云朵的体香向他扑面而来的,他几步登回去,来到门边,按住白云朵的肩膀,要将她推进屋里。   白云朵身子一软,瘫在楚天舒怀里。   楚天舒将她拥进屋,门似乎也有了默契,轻轻的在他们身后自动地关上了。   在事后想起来仍然让楚天舒感到有点不可思议,白云朵离自己那么远,怎么就能嗅到她的体香呢。但在当时,却直接构成了两个人再次拥抱在一起的契机。那几乎是此前两个人缠绵的重演,却又有着完全不同的新情节。   白云朵从从容容地脱去了衣服。   她身穿着黑色绣花吊带抹胸,前胸露出滑腻白皙的一大片,整个玉臂也都暴露在外面,目光下移,那雪白平坦的小腹上,浑圆漂亮的肚脐清晰可见,下身更是穿着一件肉色蕾丝低腰内裤,周身上下都充溢着惊心动魄的诱惑。   这一刻,楚天舒想起了向晚晴,他开始犹疑和退缩。      第785章 因为爱情(2)      但是,白云朵很快就让楚天舒心无旁骛了。   她紧紧地箍着他,就像一头发情的小母兽。她的脸奇怪地扭曲着,好像在隐忍着巨大的痛苦,却生动极了,也美丽极了,简直令他心痴神迷。   白云朵全身痉挛着,拼命地摇动着如瀑的长发,用战栗的哭腔大声喊出来,那声音仿佛是从灵魂最深处迸发出来的,带着无穷的魔力。   楚天舒只觉得全身血液沸腾,猛地冲了进去。   “哎呀!”她发出了一个奇妙的呻吟。   “嘿哟!”楚天舒不由自主地唱和了一声。   白云朵完完全全地控制了场上的局面,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带入漫无边际的快乐的彼岸。她秀眉颤抖间,脸上,身上香汗淋漓,不住地呻吟着,那声音如此美妙,时而婉转低回,如雨燕掠水;时而清越嘹亮,似凤鸣九天。   楚天舒在白云朵急切的喊叫声中,一次又一次地像波浪一样摔打在柔软的沙滩上,稀里哗啦地展开和融化。   激情过后,分手时,他们再次拥抱,轻轻的,好像对方是一件珍稀的瓷器宝物,生怕稍一用力一碰就碎了。   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分开。   楚天舒说:“明天我送你吧。”   “不用了。明天我乘坐高铁到北京,办好了签证,晚晴会送我的。”白云朵停顿了片刻,缓缓地说:“再……见!”   “再见!”楚天舒出了“云晴美体”,再次上了一辆出租车,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司机去青苑宾馆。   车上,竟然还是那个熟悉的旋律“因为爱情”。   “虽然会经常忘了,我依然爱着你……”   “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楚天舒闭上眼睛,白云朵的脸庞依然在眼前浮现,直到泪眼朦胧。   深夜十一点,青苑宾馆里静悄悄的。   楚天舒推开旋转门,值班服务员微笑着向他点头,他大踏步地朝房间走去。   转过走廊的时候,楚天舒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苏幽雨。   他一闪身,躲在了大柱子的后面。   苏幽雨用房卡打开了大套房的房门,迅速钻了进去,然后,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彭老师回来了,伊书今晚上不是回家了吗?这个时间苏幽雨摸进大套房干什么?难道……伊书记已经回来了?   楚天舒不敢往下想,他转身返回,又出了青苑宾馆,打车回了丹桂飘香。   车上,仍然是那首“因为爱情。”   楚天舒忍不住问,师傅,你们怎么都爱听这首歌?   的士司机说,我们一位的姐因劳累过度……走了。她为了挣钱给重病的丈夫治病,每天出车将近二十个小时,回家还要照顾丈夫和孩子。我们问她,姐,你这是为什么,她说,因为爱情……   楚天舒听了,不禁嘘唏感叹:女人啊,为了她心中守护着的那份爱情,可以不顾一切。   第二天一大早,楚天舒照例联系万国良,让他把车开过来一起去接伊书记。   万国良说,不用了,伊书记昨晚上就回了宾馆,我现在正在去宾馆的路上。小楚,你在哪?要不要我过来接你?   楚天舒犯了一会儿楞,才说,哦,算了,万师傅,我自己开车过去吧。   出门打车,先去梦幻咖啡厅,车里依然还是那首“因为爱情。”   取了车,一路上楚天舒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青苑宾馆,万国良的一号车已经停在了大门的侧面,见楚天舒的车开了进来,他从驾驶室里出来,站在了楚天舒的车旁,问道:“小楚,没吃吧?你先去吃早餐,我来停车。”   楚天舒没有熄火,从车里出来,问道:“万师傅,伊书记呢?”   万国良说:“正吃早餐呢,你快去吧。”   楚天舒笑着拍了拍万国良的肩膀,快步走进了宾馆。   万国良为伊海涛开了好几年的车,每天都在家里吃了早餐再过来,非常的自觉,一丁点儿的小便宜都不占,作为一名领导的司机,能坚持几年如一日地做到这一点,真是不容易。   进到小餐厅,伊海涛正坐在桌子旁,看上去也是刚刚开始吃。   楚天舒问候了一声,伊海涛用手里的筷子点了点对面的位子,示意他坐下来一起吃早餐。   楚天舒端了盘子,装了两个小馒头,两截玉米,一碗小米粥,一碟咸菜,坐到了伊海涛的对面,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   领导的事,领导不说,秘书绝不能问,这是规矩。   伊海涛吃完了,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说:“小楚,上午我还有个会,一会儿你替我送送彭老师。”   楚天舒恰到好处地吃完了,把牙签盒推到了伊海涛的手边,自己也抓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说:“老师,彭老师去哪?”   伊海涛右手捏着牙签,左手捂在嘴上,说:“北京,十点半的飞机。”   楚天舒愣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她昨天才回来,今天又走哇?”   伊海涛用餐巾纸包了牙签,扔进了盘子里,说:“是的,她是回来办调动手续的。”   楚天舒“哦”了一声,没有再多问,端起两个人的盘子,送到了餐具收存处。   八点半左右,伊海涛去参加一个老干部座谈会。   新任市委书记到任之后,都会以这种方式与青原市老干部见面,这是一个约定俗成的惯例,也是新领导对老前辈表达尊重的一种方式。   林登山陪同伊海涛前往。   楚天舒开车去接了彭慧颖,送她去蓝山机场。   离开家的时候,彭慧颖显得很落寞,她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凝望了好一会儿,才猛然转身,钻进了车里,没有说话,只轻轻地挥了挥手。   路上,彭慧颖一言不发。   楚天舒也不好多问,只默默地开着车。   一个小时左右,车上了临江绕城公路,蓝山机场已依稀可见了。   彭慧颖说:“小楚,谢谢你能来送我。”   楚天舒说:“老师,您太客气了。”   彭慧颖说:“老伊没跟你说吗?我调北京社科院工作了。”   楚天舒问:“老师,那您还会给我们上课吗?”   彭慧颖笑笑,说:“不会了。”   楚天舒一惊,犹豫了一下,又问:“老师,您昨天才回来,怎么不多呆几天啊?”   彭慧颖轻叹了口气,说:“小楚,这么个伤心之地,老师呆不下去了。”   楚天舒无语。   停顿了片刻,彭慧颖又说:“小楚,老伊就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了。”   楚天舒说:“老师,您放心,这是我应该做的。”   彭慧颖说:“小楚,没有应该不应该的。不错,老伊是你的领导,但是从感情上来说,是他欠你的。”   楚天舒笑笑,说:“老师,您不能这么说,伊老师没把我当外人,他把我也看成了他的学生。”   “呵呵,”彭慧颖无奈地笑笑,说:“要我说,他根本没有资格当你的老师。”   楚天舒说:“老师,您……真会开玩笑。”   “小楚,我这是心里话,不是开玩笑。”彭慧颖说:“或许他可以教你做官,但是,他教不了你为人。”   楚天舒说:“老师,您这是怎么了?”   彭慧颖望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小楚,也许你已经觉察得到,我和你伊老师之间出问题了。”   “不会吧?”楚天舒不相信,马上说:“我听说,你们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脸都没有红过,我和晚晴说起来的时候,可一直把你们当作榜样呢。”   “嘿嘿,榜样?”彭慧颖摇摇头,说:“小楚,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而且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鞋会变,脚也会变,外人怎么看得出来哟。”   楚天舒说:“老师,我不明白。”   彭慧颖说:“小楚,实话跟你说吧,我这次回来,除了办调动手续,也是来和老伊谈谈心的,可是,我们已经谈不到一起去了。”   楚天舒说:“老师,不至于那么严重吧,有些事谈开了不应该有问题呀。”   “小楚,问题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彭慧颖说:“我们的分歧不是家长里短而是失去了相互的信任和理解。老伊他责怪我在里面不够坚强,差点害他丢了官。可是,我坚持了那么多天,他在外面竟然无动于衷,这让我还怎么坚强?”   说到这里,彭慧颖抿住了嘴唇,眼睛里闪着委屈的泪光。   楚天舒经历过那段黑暗的日子,非常能够理解彭慧颖的感受。   一个女人孤独地忍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她坚持了很多天却看不到一丁点儿的希望,崩溃只是早晚的事。   丢丢是这样,王少磊是这样,卫世杰也是这样。   如果不是用苦肉计摆脱了专案组的控制,最后,楚天舒同样会这样。   “唉,或许这就是命吧!”彭慧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神情不像是一位有着教授之名的知识女性,与街头巷尾那些寻常中年妇女并无二致,在遭遇夫妻情感危机时,无能为力之下只能归结为宿命。   楚天舒感到了一阵痛惜。   车已经上了蓝山机场的送客通道,楚天舒不想再谈这个伤心的话题,只问道:“老师,您什么时候再回来,我来接您。”   “不知道。”彭慧颖摇摇头,说:“小楚,有机会去北京,记得来看看彭老师啊。”   “老师,我会的。”楚天舒点点头,缓缓地将车停靠在进口处。   楚天舒将行李从后备箱里拎了出来,交到了彭慧颖的手上。   “谢谢你,小楚。”彭慧颖伸出手。   楚天舒握着她的手,说:“老师,一路顺风,您多保重。”      第786章 令人振奋      送走了彭慧颖,楚天舒抽空去了世外桃源。   冷雪去了青原主持龙虎武校的日常事务,小聪聪在楚妈妈和谭玉芬的精心照料下,长得虎头虎脑,十分惹人喜爱,岳爷爷更是稀罕的不得了,时不时念叨着,我家欢颜把我的小外孙带回来让我看一眼,我就可以踏踏实实去见马克思了。   吃完午饭,楚妈妈哄小聪聪睡觉之后,又把楚天舒喊到了房间里,催他和晚晴商量一下,早点把婚事办了,趁着妈身体还好,可以帮着带几年孩子。   楚天舒笑着解释说,妈,我和晚晴还年轻,都想等工作有点成绩了再考虑结婚生孩子。   楚妈妈苦口婆心地说,天舒,你和晚晴二十六了,虚岁算二十七,不小了。你看那个三流子跟你是同学吧,人家孩子已经两个了,大的都快上学了。还有哇,得替晚晴想想,再拖两年,到了三十岁,生孩子受罪哟。   楚天舒故作神秘地说,妈,您这话可别让岳伯伯听见了,要不,他该为欢颜姐姐发愁了。   楚妈妈拍了楚天舒一巴掌,嗔道,说你跟晚晴的事呢,你少扯远了。   楚天舒“嘿嘿”一笑,只得说,妈,我知道,您是为我们俩好。行,我回去再和晚晴好好合计合计。   楚妈妈说,这就对了嘛。天舒,你要是不好开口,妈帮你去跟晚晴说,行不?   楚天舒笑笑,说,妈,这个……就不用了吧。过两天,我和晚晴去见见她舅舅,婚姻大事,总要听听长辈的意见。您说对吧?   楚妈妈说,那是应该的,可不能让人家说我们家没有礼数。   母子俩正说着话,楚天舒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伊海涛打来的。   楚天舒忙和楚妈妈打了个招呼,为了不打扰孩子和老人休息,他快步走出了房间,接通了电话。   伊海涛问:“小楚,你回来了吗?”   楚天舒说:“正准备返回。老师,有事吗?”   伊海涛显得有点兴奋,他说:“暂时先别回了,省里通知开会,我正在来临江的路上。晚上看有没有机会,我们去拜访一下林部长。哦,不,现在应该是林书记了。”   楚天舒听了,一喜:林国栋出任省委副书记了。省委通知伊海涛他们来开会,估计是宣布任命的干部大会。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只说:“好的。老师,那我回家看看妈妈,晚上等您的通知。”   伊海涛说:“行!你把那辆临江牌照的车准备好,等我的消息。”   挂了电话,楚天舒很有些激动,站在院子里愣了一会儿,给向晚晴发了条短信:“不够意思哈,有好消息也不告诉我一声。”   向晚晴马上回了电话,说:“楚天舒同学,你啥意思?”   楚天舒捂着电话,兴奋地说:“晚晴,舅舅高升了,你还对我保密呢。”   向晚晴说:“你少来啊,我又不是中组部的,这种消息我能从哪里知道?”   楚天舒想想也是,向晚晴陪着林国栋拜访了几位老领导,虽然谈得很愉快,但谁也不会告诉她确切的消息。想到这,楚天舒嘿嘿一笑,说:“我可是一听说,立即就告诉你了。”   “你们男人啊,整天脑子都惦记着升官发财,我可没你那么大的兴趣。”向晚晴说:“天舒,你高兴归高兴,但我警告你呀,舅舅的事你不许到处乱说,否则的话,我饶得了你,舅舅也饶不了你的。不说了,我接云朵去了。”   说完,直接把电话就挂了,把个楚天舒晾在院子了,举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摇摇头,哭笑不得地回了房间。   “领导电话啊?”楚妈妈拍着小聪聪,低声问道,见楚天舒点头,便说:“那你忙着去吧,我这边挺好的,不用你惦记。天舒,还有,妈刚才跟你说的事,别不当回事啊。”   楚天舒说:“妈,您放心,忘不了。”   从“世外桃源”出来,楚天舒去了“名城嘉年华”,把岳欢颜留下的那辆途观车取出来,洗干净,加满油,又把房间整理和打扫了一番,然后靠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   不过,楚天舒休息得并不踏实。   得知了林国栋晋升为东南省省委副书记,而他又是自己女朋友向晚晴的亲舅舅,这对任何一个有志于官场的年轻人来说,都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说不激动一定是装13的假话。   此时此刻,楚天舒第一个要感激的人就是白云朵。   如果不是她的急流勇退,自己和向晚晴的关系可能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也许,白云朵作为向晚晴最亲密的姐妹,她不仅感觉出了向晚晴对自己的爱,也感觉到了向晚晴能给予自己事业上最大的帮助。   记得在大学里读到过这么一句话:爱到深处是放手。   当时楚天舒和卫世杰都觉得这话很是荒谬,既然爱得深,怎么肯放手呢?   现在再回过头来细细品味,楚天舒才体会出来,白云朵对自己的这份真情,称得上是大爱无私,真爱无限,爱到了深处。   想到这里,楚天舒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遇到了这么多一往情深的好女人。同时,他也感到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压力,如果不能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如何对得起她们的这份付出和期待!   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两个小时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下午五点左右,宣布省委班子调整的干部大会应该结束了。   楚天舒洗了把脸,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开始等伊海涛的电话。   这个时候,林国栋是抽不出空来接见别的人的。宣布省委班子的调整,中组部至少会来一位副部长级的领导,作为新任的省委副书记,林国栋怎么的都要全程陪同,要腾出空来,恐怕也要到很晚。   终于手机响了,楚天舒接过,是伊海涛的电话。   “伊书记,您好。”楚天舒问候道。   伊海涛说:“小楚,你把车开过来吧,我在省委家属大院附近的小餐馆,我们一起吃个饭。”   楚天舒开车到了伊海涛所说的小餐馆。   万国良等在门口,把楚天舒领进了一个小房间。   点了几道家常菜,三个人坐下来边吃边等。   楚天舒问:“老师,约好了吗?”   “现在还不好说。”伊海涛说:“许秘书答应我了,等林书记忙完了,他会抽空问一问,到时候再和我们联系。”   楚天舒听伊海涛说得不太肯定,但看上去似乎有几分把握。他估计伊海涛把有些意思透露给了许文俊,事关他个人的去向安排,许文俊自然会尽力促成林国栋接见伊海涛。   许文俊一直没回话,说明林国栋还在陪领导,自然不好催问,只等耐着性子等。   三个人几道菜,居然吃了三个多小时,从六点吃到了快九点,别的房间里的客人早结账走人了,只有楚天舒他们这一拨还意犹未尽。餐馆的小服务员进来问了好几次,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服务的,问得楚天舒实在不好意思了,只好买单走人。   出来之后,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省委大院附近几乎没有可供消磨时间的去处,有个把咖啡馆也不敢进去,担心遇见省直机关或其他地方的熟人,更不敢走远了,怕许文俊来了信息耽误了宝贵的时间。   没办法,伊海涛只好让万国良把车开到名流大酒店,他和楚天舒坐进途观车里,关了灯,靠在座位上干等着。   又等了个把小时,终于等到了手机来了一个短信。   听见信息提示音,伊海涛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一看,竟然是一条垃圾信息,留了一个账户名,让把钱打入某个账号里。   骗子们无孔不入,童叟无欺,他才不管手机号是平头百姓还是市委书记,反正是自动群发,骗到一个是一个。   伊海涛低声骂了一个粗俗的字眼,狠狠地按了几下按键,把垃圾信息删除了。   折腾了几个来回,搞得伊海涛心烦意燥,可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唯恐错过了任何一条短信。   消停了一会儿,大概十点半左右,手机又想起了短息提示音。   谢天谢地!这回不是垃圾信息,是许文俊发过来的:速到莲花宾馆贵宾楼。   “小楚,快,开车,莲花宾馆贵宾楼,许秘书发来短信了。”伊海涛一边催促楚天舒开车,一边给许文俊回了两个字:谢谢!   熟门熟路,从莲花湖公园的后门进去,在武警把守的门口登记,途观车直接开到了05号贵宾楼前。   不等楚天舒把车停好,伊海涛就下了车,按响了门铃。   很快,许文俊开了门,把伊海涛让进屋,还站在门旁等着楚天舒。   关上门,许文俊望了一眼楼上,说:“伊书记,林书记刚回来,正在洗澡,你们稍等一会儿。”   伊海涛轻声说:“谢谢许秘书。”   “林书记兴致很高。”许文俊一边给两人沏茶,一边交代说:“不过,尽量控制好时间,林书记今天忙了一天,晚上又喝了不少酒,不能太劳累了。”   伊海涛点头道:“知道,我就汇报一下青原市班子的情况,十来分钟就够了。”   几分钟之后,林国栋穿着睡衣出现在了楼梯口。      第787章 谆谆教诲      “林书记,您好。”伊海涛和楚天舒同时站了起来。   林国栋满面红光,神采奕奕,眼睛炯炯有神,即便是穿着睡衣,也透出一股强大的气场,他声音洪亮地说:“海涛来了,请上来吧。”   伊海涛端着茶杯上了楼。   坐下来,林国栋问:“海涛,各方面还顺利吧?”   伊海涛说:“林书记,青原市百废待兴,我一时还没有太多的办法,有负省委和林书记的精心栽培和青原父老乡亲的殷切期望。原因主要在我个人能力有限,同时也与青原班子力量不够强有关,尤其是政府方面的工作,更是有些力不从心。”   林国栋说:“唐逸夫能力不是很强吗?”   伊海涛说:“逸夫同志的能力没得说,可光他一个人,政府工作千头万绪,想实现新的突破,也不那么容易。”   林国栋搞了这么多年的组织工作,对省管干部的情况基本都心里有数,唐逸夫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不清楚。唐逸夫这种人强势能干,真要踏踏实实地做事,应该可以有所作为,可他把心思用在琢磨人上,也非常难以对付。   林国栋知道伊海涛所说的不容易,其实就是唐逸夫不好好配合工作,所以,他不满地说:“唐逸夫他应该知道他这个市长是怎么来的,如果不是你顾全大局,他怎么能够当选?他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支持你的工作?”   林国栋主动提及市长选举的事,说明他至今还耿耿于怀。想想也是,你推荐伊海涛当市长,却被朱敏文、唐逸夫合伙搞名堂,临时换唐逸夫做候选人,你还得亲自到场坐镇,把他给选上去,你心里堵不堵?   伊海涛暗暗高兴,只要林国栋心里还堵着,唐逸夫就不可能自在下去,也就是说,此行多少会有收获。   伊海涛说:“我这么晚打扰林书记,就是想请省委支持。”   林国栋毫不含糊地说:“有什么要求,就明确提出来。是不是要给青原班子安排人手?”   伊海涛说:“正是这个想法,我希望省委能给我安排一两个得力的人。”   林国栋说:“谁是得力的人,你说说看?”   伊海涛说:“我想把简若明用起来。她主抓市国资委工作期间,国企改革取得了重大突破,又有省直机关的工作经历,能力和水平都不错,正好青原班子还应该配备一位女同志,我推荐她来出任副市长。”   林国栋说:“若明同志是省委考察过的地市级女后备干部,你有这个想法,可以以青原市委的名义正式向省委提交报告。”   “好的。”伊海涛回答完,又笑着说:“我还想挖书记的墙脚,不知道书记会不会批评我?”   林国栋看着他,问:“我有什么墙脚可挖?”   伊海涛说:“我强烈要求庆平同志到青原任职。”   林国栋惊讶道:“海涛同志,我同意你把简若明用起来,你就得寸进尺了,打起我手下的人主意来了。庆平走了,组织部市县干部处谁来帮我把关?”   伊海涛说:“嘿嘿,林书记,小许跟随您已不是一天两天,又长期从事组织工作,完全可以独当一面。青原市是仅次于省城的人口大市,我希望庆平同志去青原担任常委副市长,主抓经济工作,助我一臂之力,把青原的事业干起来。”   别听伊海涛工作事业不离口,其实他要说的只有一个意思,就是设法缚住唐逸夫的手脚,叫他发挥不出能量来。从目前看,想一下子挪开唐逸夫不现实,把可靠的人安插到他身边,孤立他,制约他,还真不失为行之有效的妙招。   林国栋心里很认同,嘴里却不动声色,说:“庆平和文俊是我身边的人,但到底是组织上的人,他们的去留还得听组织上安排,不是我一个人说话就算得了数的。好吧,先谈到这里,以后再说。”   伊海涛见好就收,起身告辞。   林国栋与伊海涛握手,说:“海涛,小楚陪你来的吧。你把他喊上来,我有几句话要和他说说。”   伊海涛只一愣,马上答应了。他想,林国栋坐镇青原市长选举,楚天舒给他帮了个忙,这会儿单独接见一下,也算是一种鼓励和认可。这也说明,林国栋是位恩怨分明的好领导,对于有用之才,一定会给予更多的关心和关怀。   楚天舒和许文俊寒暄问候了几句,还没来得及找到政治之外的话题,伊海涛又从楼上下来了,前后大概花费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楚天舒起身,拎起了伊海涛的包,以为可以告辞了。   伊海涛向楚天舒摆了摆手,说:“小楚,你上去吧,林书记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楚天舒惊喜意外之余,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林书记专门找自己谈话,会谈些什么呢?   楚天舒整了整衣服,快步走向楼梯,然后放轻了脚步,登上了二楼。   书房的门大开着,林国栋坐在沙发上,笑着向楚天舒招了招手。   楚天舒走到门口,说:“林书记,您好。”   林国栋收起了笑容,严肃地盯着他。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声喊了声:“舅舅。”   “哈哈,这还差不多,坐吧。”林国栋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如果是寻常的下级来向林国栋汇报工作,只能坐在他侧面的沙发上,林国栋让楚天舒坐在他的身边,这是一个把楚天舒当做家人的举动。   楚天舒也没有忸怩,直接坐在了林国栋的身旁。   林国栋拍了拍楚天舒的大腿,和蔼地说:“天舒,你来的正好,舅舅有几句话要跟你说说。”   楚天舒侧过脸来看着林国栋,说:“舅舅,您说吧。”   “关于你和晚晴的婚事,我有点个人想法,供你们参考。”林国栋说:“首先我声明一点,我不会干涉你们的婚姻自主,只是建议你们推迟两年再结婚,你是什么态度?”   楚天舒说:“舅舅,我和晚晴都是这么个想法,趁着还年轻,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各自的事业上,暂时不想受家庭和孩子拖累。”   林国栋问:“天舒,你父母会不会有意见啊?”   楚天舒回答说:“我爸爸是支持我们的,就是我妈……有点着急抱孙子。”   “呵呵,人上了年纪都会是这么个心态。其实啊,我心里也想早点当老舅爷呢。”林国栋开了句玩笑,又说:“不过,天舒啊,你正处在事业的上升期,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建议你和晚晴推迟结婚,主要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林国栋的亲口许诺,楚天舒心跳加速,他忙说:“舅舅,我明白,谢谢您。”   按照党政领导干部任职回避制度,亲属关系为夫妻关系、直系血亲关系、三代以内旁系血亲以及近姻亲关系。有上列亲属关系的,不得在同一机关担任双方直接隶属于同一领导人员的职务或者有直接上下级领导关系的职务,也不得在其中一方担任领导职务的机关从事组织人事、纪检监察、审计、财务工作。党委及组织人事部门讨论干部任免,涉及与会人员本人及其亲属的,本人必须回避。干部考察组成员在干部考察中涉及其亲属的,本人必须回避。   如果楚天舒和向晚晴结婚,林国栋作为近姻亲属,在涉及到楚天舒的考察和任用时应主动回避,楚天舒也不得担任与他形成直接上下级领导关系的职务,即便是楚天舒正常的晋升,也有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议论和猜测。   这对刚刚升任省委副书记的林国栋和有志于仕途奋斗的楚天舒来说,都不是太愿意面对的局面。   有些话不需要太多的解释,林国栋直接问:“天舒,对于今后的发展,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楚天舒如实汇报:“舅舅,我个人的想法是到基层去历练历练。”   林国栋说:“天舒,我支持你的想法。中国有句古话,‘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我们现在的干部遴选机制也是一级一级的,一个人如果没有基层工作的经历,很难达到一个比较高的高度。干部有了丰富的基层经历,才能更好地了解百姓疾苦,了解中国国情,才能在实践中不断积累各方面经验和专业知识,增强工作能力和才干,才能学会把握住一个地方的大局。”楚天舒听了频频点头,说:“可是,伊书记希望我能在他身边工作,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肯放我下去。”   “海涛这么做,有他自己的考虑,你还是安心把现在的工作做好吧。”林国栋说:“天舒,有些事强求不得,还要顺其自然。我相信,机遇总会眷顾有准备的人。”   “您放心,我会的。”楚天舒说:“有合适的机会,我再向伊书记提我的想法。”   林国栋点点头,从沙发上起身,站在了窗口,看着外面的几栋小洋楼和别墅群,笑问道:“天舒,我听晚晴说,你雄心勃勃地要让她住上小洋楼,有这么回事吧?”   楚天舒站在了林国栋的身边,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嘿嘿,我随口说说的。”   林国栋板着脸说:“那可不行啊,一个男子汉,对自己的未婚妻做出的承诺,哪能随口说说就算了,必须说到做到。”   楚天舒响亮地回答说:“是,舅舅。”      第788章 重新洗牌      从莲花招待所出来,开车来到名流大酒店,万国良早办好了入住手续。   在电梯上,楚天舒突然问:“老师,明天还有什么安排?”   “没有。”伊海涛想了想,以为林国栋有什么事交代给了楚天舒,便说:“小楚,你是不是在省城还有事?有的话,你就忙着,我和老万先赶回去。”   “哦,我没事。”楚天舒笑笑,说:“我想,如果您没什么安排,我们去看望看望祝教授吧。”   伊海涛点头说:“应该的,应该的。”   第二天早上,楚天舒和伊海涛在二楼餐厅吃过自助餐,开车去临江大学。   路上伊海涛问:“小楚,有什么准备没有?”   楚天舒说:“有点儿准备。”   伊海涛说:“有点儿准备是什么准备?”   楚天舒说:“我让靳洛冰在青北县里弄了几桶老式油坊榨的香油和几罐望城县的桂花米酒。”   伊海涛说:“分量是不是轻了点?”   为了能让伊海涛在乔明松面前获得好感,祝庸之帮了不小的忙,如今自己已经当上了市委书记,专程去看望,就只送点香油和桂花米酒,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楚天舒说:“分量不轻啊,一桶油有五公斤呢。”   伊海涛瞪着他,说:“你这家伙,又跟我打马虎眼,谁跟你说重量了?”   楚天舒岂能不知伊海涛“分量”一词的意思,他笑笑说:“祝教授非常的正统,送太贵重的东西他不仅不会收,还会产生反感。”   伊海涛说:“我是觉得,才这么点东西拿不出手哇。”   楚天舒说:“香油确实不值几个钱,可不掺假的地地道道的香油越来越稀罕了,就是再有钱,并不是想买就买得到的。市场上的香油不少都是勾兑出来的,有些还是地沟油,表面上闻起来挺香,但都是香精,没几天就挥发了,还不利于健康。”   伊海涛摇头道:“饮食环境如此恐怖,谁还敢在外吃饭?可怜我们这些地方干部,天天不是在陪人,就是被人陪,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地沟油。”   楚天舒说:“所以我们送真正的香油,才更有特色,更显得真诚。”   祝庸之住在大学宿舍楼里,还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旧房,家里陈设也很简陋,装修也非常简单。   接过楚天舒提的香油和桂花米酒,祝夫人喜笑颜开,一个劲儿地夸奖楚天舒想得周到。   祝庸之正在准备新学期的课件,听说伊海涛是专程来省城看望自己的,也很是感动,谈到青原市的经济发展和新农村建设,祝庸之提出了许多好的建议,例如种植油菜制作纯正香油,经济作物只要认准了市场需求,就不愁没有销路。   楚天舒趁机就把青原经济发展要请专家学者做调研的事跟祝庸之说了。   伊海涛恳切地邀请他出任调研组的组长。   祝庸之对此大加赞赏,并拍着胸脯说,我给你们提供一个名单,你们不好联络的话,我这个组长出面来请,一定要给伊书记和青原人民交出一份合格的调研报告。   根据祝庸之的建议,调研报告出来之后,还是希望能在《理论与实践》杂志上公开发表。所以,从祝庸之家出来,楚天舒和伊海涛又去拜访省委党校的陈金辉。   这次备的就不是香油,而是十分贵重的高档烟酒。   伊海涛说:“你这车里后备箱是个百宝箱,要什么有什么。”   楚天舒说:“老师您到省城来,总要拜访一些人,我提前准备些东西,就放在车上,随时可用。”   伊海涛说:“是不是小卫替你操办的?”   楚天舒没回答,等于是默认。   伊海涛没有再多问,只说:“这些烟酒应该价值不下五千吧?”   楚天舒说:“差不多。”   伊海涛说:“给祝教授才两桶香油,给陈金辉这么重的礼,是不是有些厚此薄彼?”   楚天舒不好说陈金辉与祝庸之的胃口不同,只能笑道:“也不能这么说,烟酒只要有钱谁都买得到,香油却未必,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倒是香油更金贵一些。”   年前,陈金辉搬进了临江最高档的“半山华庭”别墅,外带一个小花园,里面装修豪华,家具都是意大利进口货,与祝庸之家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陈金辉当过市委宣传部的处长,伊海涛作为青原市的市委书记,亲自登门拜访,自然要热情接待,他老婆接过楚天舒手里的烟酒,只瞟了一眼,也是喜笑颜开。   伊海涛感叹道:“陈教授,还是当教授好啊,如果还在省委宣传部,恐怕很难住上这么好的别墅吧。”   这里面有卫世杰很大一部分功劳。可楚天舒不便明说,只道:“陈教授是经济学家,有经济头脑,只当个处长,实在是太可惜了。”   伊海涛说:“祝教授不也是经济学家吗,怎么还住在学校的普通楼房里?”   陈金辉的夫人接话道:“祝教授是学科带头人,全国著名经济学家,心事放在学问上,其余不屑一顾。不像我家老陈学问做不出来,只好搞点股票房产什么的,满足一下物质方面的欲望。”   楚天舒说:“陈夫人谦虚,陈教授是实践型经济学家,祝教授是理论型经济学家,都是国家需要的人才,两者缺一不可。”   伊海涛顺势就把青原市开展经济发展调研的事给陈金辉说了,力邀他作为专家组成员,为青原发展献计献策。   陈金辉满口答应了。   陈夫人在一旁则暗示,我家老陈很忙的,耽误一天损失不小呢。   楚天舒说,不会耽误陈教授很多时间,只需要出出主意,将来给调研报告把把关就行了。当然,辛苦费不会少的。   从陈金辉的别墅出来,伊海涛不解道:“都说官员是既得利益者,看陈金辉不当官了,反倒富得流油了。”   楚天舒笑道:“我听祝教授说,最有钱的是大学工科教授,利用手头技术和研究生的免费劳动力在外面办公司或与企业合作,有上亿资产和股份都不足为奇。”   伊海涛说:“早知道做大学教授能发财,我当初就应该留在大学,不该从政。”   “老师,大学教授也不是人人都能发财,发财的永远只是少数。”楚天舒想了想,故意把话题转移,道:“例如祝教授,还有彭老师……”   伊海涛摆手打断了楚天舒的话头。   楚天舒只得闭嘴,心里却在想,看来,伊海涛很不愿意听自己提到彭慧颖,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到了难以修复的地步吗?想到这里,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苏幽雨半夜溜进青苑宾馆大套房的画面。   拜访完祝庸之推荐的几位专家学者,伊海涛和楚天舒直接赶回了青原。   林国栋如愿以偿,成为了东南省委副书记,分管组织、人事、规划与发展、老干部等工作,常委排名仅排在省委书记南延平、省长乔明松之后,一跃升至第三位。   省委班子调整之后,各地市县的领导班子也随之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动,青原市委和市政府组成人员基本上按照伊海涛向林国栋汇报的设想调整到位了。   叶庆平出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增补副市长廖有朋、青北县委书记靳洛冰、南湖区委书记林海峰为市委常委,常胜利任市委组织部长、郝建成任市政法委副书记、公安局长,同时增补为市委常委。   加上市委书记伊海涛、市委副书记、市长唐逸夫、市委副书记郎茂才、市委宣传部长齐连山、市委秘书长金坐佳,青原市委常委共计11人全部到位。   简若明作为女干部的代表出任青原市副市长,将在随后的市人大常委会上履行相关程序。   黄如山接替简若明担任市国资委主任,梁宇轩并没有接任市政府办公厅主任,而是由郎茂才提议担任了市纪委的副书记。   这既是郎茂才的一个投桃报李之举,也是伊海涛与他的一个交换。   林登山调任市府办的主任,楚天舒得以接任了市委办的主任。   市府办以及市属单位和部门的负责人也相应发生了一些变化。   谭广德补楚天舒的缺,几十年的媳妇终于熬出了头,担任了市府办的副主任。唐逸夫的秘书马大宝出任市府办一处处长,苏幽雨出任二处处长,同时担任副市长简若明的秘书。   童丹元就任了市公安局的副局长,但还兼任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等着市公安局干部调整的时候,好把杜雨菲从南岭县调回来接任支队长的职位。   市国土局的杜凭风扶正了,欧阳美美如愿当上了江北开发区的党工委书记,莫怀义提拔为市城建局的局长,沿江商贸圈指挥部撤销,闫志勇进了市城建局担任党组书记,上官紫霞则调入市审计局担任了局长……   当然,林国栋的秘书许文俊接替叶庆平担任省委组织部市县干部处处长也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伊海涛在青原政坛的谋篇布局暂时画上了一个句号。   在外界看来,这场权力的交换中,伊海涛和唐逸夫几乎打了一个平手。甚至有人认为,最重要的市委常委会组成人员中,伊海涛不仅没有取得绝对的优势,可能还稍稍处下风。      第789章 推荐秘书      市委常委十一人名单中,只有靳洛冰是伊海涛的人,而林海峰、郝建成是唐逸夫的人马;郎茂才与叶庆平两人分别属于林国栋和何天影这两条线上的人,关键时刻会分别倒向唐逸夫和伊海涛;齐连山、金坐佳、常胜利是朱敏文的老班子,长期在青原经营,他们需要照顾的利益与唐逸夫有更多的交集,在具体事项上,利益会让他们做出有利于唐逸夫的选择;廖有朋没有当上常务副市长,对伊海涛已心存不满,在无关他个人痛痒的决策上,未必会支持伊海涛。   如今的官场中还有一个奇特的二把手现象。   一把手干好了容易升官,干不好就会调离,二把手往往顺理成章会变为一把手。   因此,二把手会在这个地方多干好几年,这就意味着你跟着二把手,可以多得到几年的关照,倘若是跟一把手走得不是太近的人,往往会自然而然地成为二把手的心腹。   这么仔细一分析,局外人当然要认为唐逸夫在青原政坛上仍然形成了对伊海涛的微弱优势。   还有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是,因为唐逸夫在青原经营了几十年,他对于青原市所属区县的控制力明显强于伊海涛。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倘若以后书记与市长之间能够和睦相处也就罢了,要是还像过去那样出现分歧,唐逸夫极有可能联手区县的负责人向伊海涛发难,把他从市委书记的位置上推下去。   毕竟,青原所属区县不能保持和谐稳定,经济不能取得长足发展,民生得不到较大的改善,首先要承担责任的是市委书记伊海涛。   这样看来,班子调整虽然结束了,但博弈仍未停止,领导班子经过重新洗牌后的青原市,将来的政治格局仍旧扑朔迷离。   归根到底,官场是一个大棋盘,要想在博弈中获胜,不仅在中宫要有仕象的拱卫,还需要有车马炮等冲锋陷阵,最后决定胜负的可能还是小卒子。   因此说,官场斗争比拼的是综合实力,上面要有人,下面也要有人,上面有人固然能够帮着遮风挡雨,下面有人才是立足之根本,只有根基稳固,才能枝繁叶茂,不至于被人轻易地连根拔起。   这一天下班之后,楚天舒照例准备了晚上需要批阅的文件材料,将伊海涛送到了青苑宾馆。   吃完饭,伊海涛说:“小楚,向记者出差回来了吧?以后你不用每天都在这陪着我熬夜了,回去好好陪陪向记者吧,要不然,向记者该埋怨我这个领导只知道使唤人,太不懂得体恤下属了。”   楚天舒说:“老师,怎么可能呢,晚晴她非常支持我的工作。”   伊海涛说:“向记者越是理解和支持,我就更没有道理白天黑夜的强行把你留在身边了。去吧,我这边有小苏帮忙就够了。”   楚天舒感觉有些怪怪的,苏幽雨已经是简若明的秘书了,怎么还留在青苑宾馆负责伊海涛的日常起居呢?   算了,领导关心你,你还胡思乱想些什么。楚天舒摇了摇头,走出宾馆,就在外面的树影中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是新任副市长简若明和她的秘书苏幽雨。   “简市长。”楚天舒走过去,喊道。   “哦,小楚啊?”简若明回过头来一看到是楚天舒,便对苏幽雨说:“小苏,你忙着去吧,我让小楚送我回家。”   苏幽雨向楚天舒微微一笑,点点头,又和简若明打了个招呼,转身朝宾馆里走去。   上了楚天舒的凌云志,简若明笑问道:“小楚,这次班子调整,一定是你给海涛书记出的主意吧。”   楚天舒装糊涂说:“我出这主意干吗?又没我的好处,何况,我也只是个小秘书而已,人微言轻,就是出主意,书记也不一定非要听我的。”   简若明笑道:“其他人不会听,可伊书记和林书记一定会听。”   楚天舒已经,问道:“若明姐姐,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说法?”   简若明说:“小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海涛书记有一个习惯,他有什么动作之前都会听听你的意见。”   楚天舒从后视镜里望了望宾馆大门,说:“若明姐姐,小苏告诉你的吧。”   简若明突然饶有兴致地问道:“是啊,天舒,你觉得小苏怎么样?”   “什么?小苏啊,嘿嘿,很好啊,她在指挥部的时候,帮了我很多的忙。”楚天舒觉得简若明的笑容有点怪怪的。   “那你喜欢她吗?”简若明继续问道。   “喜欢?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楚天舒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心虚。   “一听你这说话的语气就知道是底气不足,有什么关系呢?一个男生喜欢一个女孩子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错误?我告诉你,小苏可是喜欢你的哟。”简若明哈哈大笑道,特别是看到楚天舒心虚的样子。   “她跟你说的?”楚天舒瞪大着眼睛不敢相信的问道。   简若明说:“没有哇,我感觉得出来。”   “我说若明姐姐,您现在可是堂堂的副市长,怎么像婆婆妈妈的关心起了这些这东西啊?”楚天舒开着玩笑道,他此时已经忘记了简若明副市长的身份,倒像是跟一个大姐姐开着玩笑。   “怎么呢?你不就是想说我八卦吗?八卦可是女人的专利,虽然我有个副市长的头衔,但我还是个女人啊。再说了,一天到晚都作出一副领导的样子,你说累不累?”简若明突然感叹道。   楚天舒笑道:“嘿嘿,若明姐姐,你要觉得累,我替你当好了,唉,只可惜,我没那个本事。”   一句话把简若明逗笑了,她说:“你还年轻着呢,什么急呀?姐姐这市长椅子还没坐热乎,你就惦记着抢了去,这也太不像话了。”   “怎么就不像话呢。”楚天舒说:“若明姐姐,你可是省里最年轻的副市长,你知道网上大家都喊你什么吗?”   “喊我什么?”简若明问。   楚天舒说:“美女市长,东南最美女市长。”   “真的?”简若明高兴的问道。   女人没有谁不喜欢听男人夸奖年轻和漂亮的,简若明贵为副市长,也逃脱不了这么规律。   “当然,不信你可以上网查去。”楚天舒非常肯定地说。   “嘿,你是不是经常拿这种话去骗小姑娘啊?”简若明确实很开心,自从楚天舒离开国资委之后,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人这么轻松的聊过天了。   在官场里说话做事,即使是自己做出任何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会先考虑后果,考虑到别人会怎么想,尤其是女官员,还是美女官员,这一点让简若明感觉特别累。所以,与楚天舒这么毫无心计的闲聊让她觉得非常的放松,心里的那份沉重也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车缓缓地驶入了城市的夜色之中,在五颜六色的灯光照耀之下,这一幕显得另有一番意境。   “若明姐姐,你这话可就真的冤枉我了。说心里话吧,我当秘书养成了习惯,喜欢看领导的脸色说话办事,但是,我从来没有把你看成领导,而是一个关心体贴我的大姐姐。”楚天舒也突然间有点感触。   “这还差不多。”简若明脸上不自然的露出一抹羞红,她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当时酒后失态的那一幕,一股小甜蜜,很舒心的感觉莫名其妙涌了上来。   楚天舒注意到了简若明的娇羞之色,只好假装着专心开车,紧抿着嘴,没有再说什么。   简若明突然道:“天舒,说实话,有时候我真不想当这个副市长。因为官职越高越没有朋友,比你级别低的会想方设法巴结你,想从你身上得到好处。比你级别高的会注意你的一言一行,会以为你时时刻刻在讨好他,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同级之间互相猜忌,互相防范,整天都在算计着前程利益,这种生活过得很沉重,很没有意思。”   说完之后,简若明便发觉了自己的失态。   这种话在一个领导干部嘴里说出来就是一种不成熟不稳重,简若明没想到自己一直守在心里的话会在一个下属面前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对于简若明的话楚天舒深有感触:官场,真是一个只有利益的圈子。   “若明姐姐,不说这些了,你要这么说,会大大打击我的上进心。”楚天舒又开了个玩笑,转移了话题,问道:“你觉得,苏幽雨这个秘书怎么样?”   “在回答这句话之前我先问你,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女孩?”简若明好奇的问道。   “你想问哪方面?”楚天舒感觉有点突兀,问道。   “哪方面都行。”简若明笑了笑,眼睛却望着车窗外的灯影。   楚天舒想了想,说:“她很有心计,很会察言观色,也更迫切希望能有进步。”   简若明点头,又问:“所以,你就推荐她来给我当秘书?”   楚天舒如实回答说:“这个嘛,第一、你没有选择,整个市府办只有她一个女同志,从别的机关去调很麻烦,也不懂做秘书的一些规则。第二,每个人都会想往上爬,这算是给她一个机会。第三,她还是一个称职的秘书。”   “呵呵,你不是亏欠了人家,这是在还愿吧?”简若明突然问道。      第790章 健康生活      “若明姐姐,你这么认为吗?”楚天舒大惊失色,是简若明看出了什么,还是苏幽雨向她说了什么。   “不错,我对她的工作很满意。”简若明看了楚天舒一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呢,这次班子调整,是不是你给伊书记出的主意。”   楚天舒没有再装,便把他和伊海涛的谈话以及一起去找林国栋的经过简单说了说。   简若明听了,微微笑了笑,一语道破了楚天舒的心机。   简若明说:“这一招还真有杀伤力,够唐逸夫受的了。要说,你比他高明多了,他整你,使的是下三滥的手段,没一点儿艺术性;你整他,不露痕迹不说,还深得人心,让他有苦难言。”   楚天舒掩饰道:“我从没想过整谁,只是给伊书记汇报我的想法。再说了,人家是领导,也不是我想整就整得了的,我不过是从工作大局出发,跟在伊书记身边做了些应该做的事。若明姐姐却笑话我,以为我在整人。”   “你看,姐姐夸你呢,你还埋怨姐姐。”简若明笑道:“大家都很佩服你呢,不仅把市委办主任的位子让给了林登山,也没有对梁宇轩都没有公报私仇,又怎么会在别的事情上故意泄私愤呢?不过,事实上你点到了唐逸夫的穴位。”   楚天舒说:“点唐逸夫穴位的,其实是他自己。伊书记想干点实事,唐逸夫不愿意配合,非逼着让伊书记来点他的穴位,这又怪得了谁呢?”   简若明说:“我们在一起分析过唐逸夫的心态,他仗着自己上面有人帮他说话,便可以把伊书记不当回事。没想到伊书记现在成了青原的一把手,有关青原的事情,省委还是会首先考虑他的意见,唐逸夫再这么执迷不悟,不识时务,他的市长早晚有一天会做不下去的。”   “嘿嘿,他市长做不做得下去谁也说不准。不过,叶市长和你到任之后,他肯定会很不爽。”楚天舒说了这么一句,看着简若明。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觉笑起来,笑得意味深长。   说着话,车已到了简若明住的“天逸小区”。   看着简若明上了楼,开了窗户,探出头来向楚天舒笑了笑,挥了挥手。   楚天舒也挥了挥手,钻进了车里。   简若明看着楚天舒的背影站在窗口发呆,直到楚天舒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昏暗的灯光下才回过神,心里暗道,自己怎么像个小女孩一样突然变得多愁善感了呢,随即自嘲似的摇了摇头,关上了窗户。   楚天舒开着车回到了丹桂飘香,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开了电视,靠在沙发上一边看向晚晴主持的节目,一边看着手表,估摸着她下班的时间。   大概九点左右,楚天舒开始忙饭菜,他很清楚向晚晴的生活习惯,上节目之前只稍稍吃点水果,等下了节目之后再吃正餐,不过,向晚晴这么晚吃东西,愣是不长胖,令冯紫辰等人很是羡慕嫉妒恨。   楚天舒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向晚晴回来了。   一开门就听见楚天舒在厨房里忙碌,向晚晴的心里涌起几分温情和感动,她放下包包,换了拖鞋,走进厨房,从后面抱住了煤气炉前的楚天舒,踮着脚尖,伸出嘴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楚天舒握着锅铲,笑着说:“痒死我了,快走开,菜要烧糊了。”   向晚晴还不肯松手,说:“不嘛,菜烧糊了,我也爱吃。”   楚天舒只得把火关小了点儿,回头来吻向晚晴。   缠绵了一会儿,楚天舒催向晚晴去洗澡。   不一会儿,饭菜做好,向晚晴开了瓶红酒。   楚天舒端着最后一道菜放在桌子上,说:“晚晴,这么晚了,酒就别喝了吧。”   向晚晴一边把酒往高脚杯中倒,一边说:“红酒是液态胭脂,养颜养心,女人多喝红酒,你好我也好。”   楚天舒忍不住笑了,用色色的目光望一眼向晚晴,说:“是不是红酒厂商来你们卫视台做广告,请你做代言人了?”   向晚晴说:“这倒没有。不过,今天接到观众报料,南岭县的一位干部在国际饭店喝多了撒酒疯,我们赶到的时候,问他为什么要喝酒,他面对镜头,说得可是头头是道,好可笑啊。”   楚天舒解下围裙,坐下来,问道:“南岭县喝酒成风,没想到笑话都闹到市里来了,他说什么了?”   向晚晴说:“他说,领导干部不喝酒,一点儿威信都没有;中层干部不喝酒,一点信息都没有;基层干部不喝酒,一点希望都没有;纪检干部不喝酒,一点线索都没有;政法干部不喝酒,一点好处都没有……”   楚天舒忿忿然,说:“这帮家伙太可恶了,公款大吃大喝,还替自己找理由。”   向晚晴说:“别打岔,人家还没说完呢。”   楚天舒端着酒杯,洗耳恭听般地看着向晚晴。   向晚晴学着醉汉的样子,摇头晃脑说:“平民百姓不喝酒,一点快乐都没有;兄弟之间不喝酒,一点感情都没有;夫妻之间不喝酒,一点干劲都没有;男女之间不喝酒,一点机会都没有。”   话还没说完,向晚晴就已经乐不可支了。   楚天舒说:“哈哈,怪不得你要喝酒,你是想找机会。”   向晚晴笑止不住,她端起杯子说:“老楚,你这话不对,我们已经过了找机会的阶段,我们是……”   楚天舒举起杯子来,抢着说:“我们呀,是夫妻之间不喝酒,一点干劲都没有。来,干了这一杯。我们鼓足干劲,力争上游。”说完,一口就干了。   向晚晴没他这么勇猛,只轻轻地抿了一口,说:“你这干劲儿太足了,悠着点好不好?”   楚天舒说:“我们又有好多天没见面了,我能不干劲儿十足吗?”   向晚晴一脸娇羞,便也举了杯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闲聊着,半瓶红酒就下去了。   向晚晴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越发的光彩照人,楚楚动人。   楚天舒看得痴痴的,一副醉眼朦胧的模样。   向晚晴伸出手,在楚天舒的眼前一点点叉开,见他眼睛一眨不眨的,奇怪的问道:“哎,你在酒桌上白酒喝半斤八两都没事,这么点红酒就醉了?不会吧?”   楚天舒痴望着向晚晴,慢吞吞地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向晚晴笑着拍了他一巴掌,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你等着,我送你一样好东西。”说完,起身去了客厅。   待向晚晴再回到餐桌上,手里多了一个花里胡哨的小盒子,轻轻地放在了楚天舒的面前。   楚天舒拿起来一看,盒子上是一大堆的英文字母,最醒目的字体是RU-21。精致的包装盒上,别出心裁地设计了一条黄色带子,上面印着一行有趣的口号:“健康生活的哲学”。   楚天舒问:“这是什么?”   向晚晴说:“这是一种特效解酒药。”   楚天舒又仔细看了看包装盒上的文字,才知道这种药能减缓酒精在人体消耗过程中产生的有毒副产品乙醛,同时,它还能加速一种酶的生成,这种酶能够将乙醛转化为无毒酸,因此服药后,人体能够极快地使酒精产生代谢变化,加速毒性物质转化为乙酸,水和二氧化碳,从而降低酒精对人体的伤害。   向晚晴解释说,绝大多数服过这种药的人都不会大醉,超量喝酒后服用也可以迅速减缓酒精氧化为毒性物质的过程。   这种药物最早只供苏联特工人员在执行非常任务时使用,后来被一家美国精神科学研究所把药方从俄罗斯引进到美国,成了一条生财之道。   楚天舒大喜,问道:“晚晴,哪来的?”   “我找史密斯女士要的。”向晚晴说:“她的身份是记者,但她还为米国特情局服务过,我听她提到过RU-21,就找她要了这么一盒。”   楚天舒转动着小盒子,说:“她应该知道你不喝酒,你怎么开口问她要呢?”   向晚晴娇嗔了看了他一眼,说:“我跟她说,我为……我先生要的。”   楚天舒将向晚晴拥进怀里,梦呓般说:“谢谢你,晚晴,你真好,我欠你的越来越多,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向晚晴说:“不,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你为了我,连生命都可以不顾,你就是我这一生一世爱着的人。”   楚天舒说:“为自己心爱的人付出,都是理所当然的,包括生命。”   两人紧拥着,嘴里说着情话,脚下开始移动,不知不觉就移进了卧室,倒在了大床之上,衣服也在互相的撕扯中脱了个干净。   渐渐的,向晚晴全身瘫软,嘴里轻唤着楚天舒的名字。   楚天舒回应着,用舌尖在向晚晴的身上行走,寻找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细腻,吸吮那诱惑而又迷人的芬芳。   最后,楚天舒的舌尖到达了那块幽幽草地。   这是他千呼万唤的乌凤。   他用舌尖向乌凤倾诉,一遍遍感激它带给自己的好运,准确地说,这是他梦里的福田,命里的生地。他想,他不是来占领这块福田和圣地的,是来朝圣的,怀着十二分的虔诚和敬意。      第791章 四干四说      既然是朝圣,就得拿出姿态,像个朝圣的样子。   楚天舒退后一点儿,匍匐与床尾,匍匐于向晚晴的两腿间,对着心中的圣地,咚咚咚,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   行完朝圣仪式,楚天舒才回到向晚晴的身上,把自己完全交给了圣地。   两人交织缠绵着,渐入妙境。   激情过后,向晚晴缓缓回过神来,想起楚天舒的奇怪动作,问:“刚才你瞎折腾什么?”   楚天舒说:“不是折腾,是朝圣。”   向晚晴望着楚天舒说:“朝圣?朝哪门子的圣?”   楚天舒百般柔情地抚摸着乌凤,说:“这就是我的圣地,我朝的就是它。”   向晚晴在他脸上吻吻,说:“你还真信闻家奇的奇谈怪论。”   楚天舒很坚定地说:“信!必须得信!”   ……   青原市领导班子调整之后,唐逸夫很快就感觉到了危机。   叶庆平担任市政府常务副市长,从抓定编定岗入手,掌控了政府部门和单位的人事调配权,简若明出任副市长,从抓工业入手,主管了全市经济工作。   唐逸夫作为堂堂的一市之长,连市里的人事工作和经济工作都插不上手,还能有什么作为?还威风得了几天?   更为可怕的是,唐逸夫原以为常委会上能形成对伊海涛的表决优势,可他彻底失算了,他实际能控制的只有林海峰和郝建成两个人。   靳洛冰和叶庆平自不必说,肯定是伊海涛的坚定支持者。   郎茂才虽然是何天影这条线上的人,可是在常委会上总是以情况不熟悉为由,态度暧昧,见风使舵,左右摇摆。   齐连山和金坐佳是朱敏文的人,唐逸夫原以为他们会因为朱敏文的倒台嫉恨伊海涛,可是,伊海涛通过启用林登山和梁宇轩,让朱系人马心诚悦服,齐、金二人并不听唐逸夫招呼。   副市长廖有朋明着骑墙,暗地里却在向伊海涛眉来眼去。   组织部长常胜利看似游走在中间,实际上早就投向了伊海涛。   如此一来,唐逸夫在常委会上成了绝对的少数。   得知了这个情况,唐逸夫大为光火,真想去捅伊海涛的刀子,他意识到了伊海涛是在架空自己,让自己做个空头市长。   等听说,这竟然是楚天舒的主意,唐逸夫更是气得要吐血,老子堂堂一个市长,竟然被一个小小的秘书阴了,这他妈也太丢人现眼了。   唐逸夫跑到省里,找何天影叫屈,顺便讨个主意。   他先联系了蓝光耀。   蓝光耀告诉他,老板这些天心情不好,这会儿找他怕是没什么好结果。   经不住唐逸夫的再三请求,蓝光耀只得说,明天下午老板有个活动,看能不能趁他高兴,让你和他见一面。   唐逸夫住下来,等着蓝光耀的安排。   下午,接到了蓝光耀的短信,告诉了他一个地址,那是城外新建的高档俱乐部。   唐逸夫赶了过去。   何天影由王致远和另一位商界巨头陪着,在高尔夫球场上挥杆击球。   球场隐藏在森森丛林之间,空旷的草地,清幽的溪水,鸟语声声,花香浮动,宛若人间天堂。   等了一个多小时,蓝光耀打来电话,说可以见何书记了。   唐逸夫赶紧往球场边上的别墅走去。   蓝光耀已经站在了门口,说:“今天算你运气好,老板打了几杆好球,听说你求见,很高兴就答应了。”   唐逸夫拍了拍蓝光耀的肩膀,顺势塞给他一张俱乐部的会员卡,笑道:“不是我运气好,是蓝主任安排巧妙。”   何天影在一间铺着红地毯的小屋里休息喝茶,面颊留红,脑门泛光,看得出来刚做完不太剧烈的运动。   边上坐着一个认识的王致远和另外一位不认识的光头。   见蓝光耀带着唐逸夫进来,王致远和光头老板与何天影握了握手,又朝蓝光耀笑笑,退了出去。   何天影批评蓝光耀道:“跟你说了的,今天与企业家交流,不见任何人,你怎么还是把我的行踪泄露了出去?好在是逸夫,要是换做旁的人,传了出去影响多不好。”   唐逸夫忙作检讨,说:“老板,这不怪蓝主任,是我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里,他一不小心就说了,我追了过来,没想到,老板还真在这儿。”   何天影的批评本来就是假意说给唐逸夫听的,既然他作了检讨,便不再多说,让蓝光耀给唐逸夫泡了茶。   唐逸夫才说了几句青原市当前的局势,何天影就凄然道:“都是林国栋背后起的作用,不然伊海涛哪有这个能量?”   唐逸夫说:“老板,林国栋原先排名在你后面,怎么突然就爬到你前面去了,他凭什么这么牛?”   何天影说:“逸夫啊,你弄得我很被动啊。”   唐逸夫吓了一大跳,诧异道:“请老板明示,逸夫犯了什么大错?”   何天影说:“楚天舒遭逼供的录像都送到了中纪委,有人借此大做文章,想把我搞下来。”   唐逸夫又是一惊:“怎么会这样呢?他们哪里来的录像?”   何天影阴沉着脸,说:“这得问问你自己吧!据我得到的消息,当时林国栋坐镇青原维持市长选举时,录像就到了他手上。”   不对呀。办案的时候也没外人在场,他们的录像是从哪里来的呢?   唐逸夫百思不得其解,说:“既然林国栋有录像在手,怎么还会让我当选市长?”   何天影叹道:“这就是林国栋的高明之处。当初我就设想过,万一选举失败,给你换个地方,照样还有机会上去,林国栋却得为此负领导责任,承担一切后果,可他偏偏把工作做足,让你顺利当选,然后通过中纪委的领导给我施加压力,杀了我一个回马枪。”   事情背后竟然还有这个奥妙,确是唐逸夫未曾想到的,他感到胸闷气短,后背发凉,绝望地望着何天影,问:“还有补救的法子吗?”   何天影说:“你说怎么补救?为你当选市长,我不惜让纪委干部违规办案,自然得为此付出代价。”   唐逸夫追问道:“什么代价?”   “失去了竞争市委副书记的资格,失去了领导的信任,这个代价还不够大吗?幸亏查处了朱敏文,要不然的话,我这个纪委书记都要当不成了。”何天影端起茶杯,说:“好了,不多说了,回去好好当你的市长吧,别再瞎折腾了。”   从俱乐部出来,唐逸夫全身都是冷汗,虚脱得几乎站立不稳,垂头丧气地坐在车里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开车返回了青原。   不久,祝庸之教授一行专家学者应邀到青原市调研,叶庆平全程陪同,很快就拿出了青原经济形势分析和调研报告。   伊海涛过目后,觉得很不错,交给楚天舒送进印刷厂,等着打印成册,拿到即将召开的全市经济工作会上,交大家讨论审议。   在热烈的气氛中,青原市经济工作会议隆重召开,地点还是在青原大礼堂。   伊海涛带领常委领导集体出现在主席台上。   会议由市长唐逸夫主持,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叶庆平作经济工作报告。   按理说,工作报告应该由市长唐逸夫来作,这次却在伊海涛的提议下,换了刚刚到任青原的叶庆平,令人颇感诧异,又觉得很有意思。   唐逸夫听了何天影的话,便决定不再瞎折腾了,暂时蛰伏,以待时机,所以,在作报告的问题上没有和伊海涛产生争执,把机会让给了叶庆平。不过在会上,他还是显得很落寞,目光游移,有些走神,宣读会议议程时还念了别字。   会议期间,与会者着重讨论了专家学者的调研报告,代表们反响强烈,一致认为青原过去失去了不少的发展机会,再不抓住中央大力支持农村发展的机遇,青原将永远落后于其他城市,与东南省第二大市的地位不相符。   会议最后由伊海涛作重要讲话,表达了市委发展青原经济的重大决心,他声音洪亮,手势也很有力度,时而掌心向上,往空中一举,继而翻转掌心,猛地朝下一劈,显得气势不凡,有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味道。   伊海涛还特别强调说:“让若明同志和庆平同志配合逸夫同志,齐抓共管全市经济工作,说明市委市政府发展青原经济实现强市富民的意愿是强烈的,态度是坚决的,决心是坚定的,劲头是充足的,力量是强大的,行动是果断的。这次会议的最大收获是认清了形势,统一了认识,看准了方向,明确了目标,为今后的大发展大繁荣打下了坚实的思想基础、干部基础、群众基础。谋发展不能只停留在文件上和口头上,光说不干,要拿出实实在在的行动,多干少说,快干慢说,先干后说,干了再说,尽快把青原经济建设搞上去!”   伊海涛富有煽动力的讲话赢得了阵阵掌声。   很多人都听得出来,伊海涛的讲话稿出自楚天舒的手笔,大家觉得很实在,很到位,很震撼,很鼓舞,“四干四说”的观点更是深入人心,一时成为青原干部的口头禅。      第792章 整酒惹祸      不过,这“四干四说”的观点到了南岭县县长付大木这个歪嘴和尚的嘴里却变了味,他把干活的“干”改为了干杯的“干”,把伊海涛的讲话变成了酒桌上的劝酒词。   南岭县把酒席上喝酒叫做“整酒”,就这一个“整”字,直观地显示出南岭县喝酒之风的盛行程度。   县长付大木是个整酒的能手,因此县委县政府一班人的酒量都不小,只有县委书记马兴旺稍差一点,可到了酒桌上他要是客气推辞,付大木也会一拍桌子,吼道:“老马,少鸡巴废话,按伊书记指示,多干少说,快干慢说,先干后说,干了再说。”   革命小酒天天整,终于整出人命关天的大祸来了。   工作一忙,时间就过得快,转眼就到了四月中旬。   唐逸夫选择了蛰伏,市政府由常务副市长叶庆平主导,简若明协助,林登上居中协调,青原市各项工作逐渐步入了伊海涛预定的轨道。   叶庆平主抓的定编定岗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他作为一名外来户,与各部门和单位没有利益亲情的交集,又有长期从事组织人事工作的经验,完全从工作和需要出发,很快按照省委省政府的要求完成了此项工作,青原市也因此成为了全省定编定岗工作的示范单位。   这一天的早上,楚天舒照例开车出了丹桂飘香前往青苑宾馆与伊海涛汇合。   灰霾阴沉的天空弥漫着浓雾,街道上的车流闪着尾灯行进缓慢。   路上,楚天舒接到了苏幽雨的电话。   她问,楚主任,你到哪了?还要多久能到?   楚天舒看了看窗外的车流,说,估计还要十几分钟吧。   苏幽雨稍稍停顿了一会儿,说,楚主任,伊书记让你和金秘书长联系,通知在家的常委八点半到市委一号会议室开常委会。哦,对了,你不用过来了,直接去办公室吧,我陪伊书记走过去。   楚天舒明白,伊书记突然提议要开常委会,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想到这,他心里稍稍有些郁闷。   这段时间里,伊海涛晚上都把自己打发回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白天,伊海涛的秘书是楚天舒,晚上则换成了苏幽雨,也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幽雨学会了语气客气地向自己发号施令了。   像今天这样,苏幽雨通知开常委会,她应该知道了内情,而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金坐佳要是问起来,显然很是尴尬。   怎么回事,小苏?楚天舒强忍着不快,问道。   苏幽雨又停顿片刻,才压低声音说,昨晚上,南岭县的马书记意外身亡了。   什么?马兴旺死了?楚天舒吃了一惊,也来不及细问,赶紧将车靠边,与金坐佳联系,请他将八点半召开常委会通知到各位市委常委。   平时召开常委会,一般由市委办公厅拟定会议议程交由市委秘书长金坐佳签发后提前书面通知到各位常委,而临时动议开常委会,就只能电话通知,楚天舒作为市委办的主任也没有这个资格,这是市委秘书长权限的范围。   挂了电话,楚天舒心急火燎地往省委大院赶,一路上还在纳闷,前些天马兴旺还来给伊海涛汇报工作,提出要整顿南岭县矿山胡乱开采、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的设想,雄心勃勃地要干出点成绩来,怎么突然就发生了意外呢?   马兴旺担任南岭县县委书记一来,一直被县长付大木的强势所压制。   经济工作会议之后,他受到了专家学者调研报告的启发,花了十几天的时间深入乡镇开展调研,打算以绿色生态农业作为突破口,争取用几年的时间改变南岭县长期贫穷落后的面貌,也一举摘掉他自己头上碌碌无为的帽子。   想到这些,楚天舒暗暗替马兴旺惋惜抱屈:一个贫苦县的县委书记,长期混日子过得挺舒坦,刚准备干一番事业怎么就遭遇不测了呢?   越是着急越是慢,等楚天舒赶到市委大院,八点只差几分了。   万国良守在了市委办公大楼的门口,他说,小楚,老板已经到了,你赶紧上去吧,把车交给我。   楚天舒下了车,拎起包就往电梯口跑。   到了七楼,楚天舒先去了书记办公室。   进门照例去拿茶杯泡茶,伊海涛拿起一个文件夹递给了楚天舒:“小楚,这是马兴旺的死亡证明,你也看一下。”   楚天舒放下杯子,接过来一看,是南岭县人民医院出具的死亡证明,说的是南岭县县委书记马兴旺昨天23点12分不幸坠楼,经抢救无效于今早3点26分不治身亡。   一般在职的官员死亡都会由医院出具一个证明,像马兴旺这样的意外死亡,南岭县公安局还出具了一个非他杀的证明。   两份证明都是传真件,类似于程序化的公文格式,并没有具体说到马兴旺坠楼身亡的更多细节。   伊海涛没有多说,楚天舒自然不好多问,他放下文件夹,特意去洗了手,再拿了杯子去泡茶。   刚把茶泡好,金坐佳敲门进来了。   伊海涛问:“老金,都通知到了吗?”   金坐佳说:“都通知到了,靳洛冰和林海峰堵在路上,可能会晚一点儿。”   伊海涛点点头,把文件夹拿起来,交给了金坐佳,说:“哦。那你让大家先看看这个,稍稍等一会儿他们两个。唐市长到了,请他先过来一下。”   金坐佳拿了文件夹出去了。   没过几分钟,林登山陪着唐逸夫过来了。   楚天舒给唐逸夫泡了茶,和林登山一起退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进门,林登山顺手就把门掩上了,问道:“天舒,老马没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楚天舒摇头,给林登山泡了杯茶,问道:“你呢,你听到什么了吗?”   林登山说:“过来之前,我听小马嘀咕了几句,说昨晚上大半夜的,付大木急吼吼地要找唐市长,估计应该是为了老马的事。”   这错不了。   南岭县的县长付大木是唐逸夫的心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在向伊海涛汇报之前,一定会先向唐逸夫报告,而且可能会对伊海涛隐瞒实情,会跟唐逸夫实话实说。   不过,林登山也没有从唐逸夫的秘书马大宝嘴巴获悉更多的信息,两人靠在办公桌旁摸着下巴还在琢磨,书记办公室那边已经有了动静,金坐佳过来报告,靳洛冰和林海峰已经到了,请伊海涛和唐逸夫到一号小会议室开会。   楚天舒抓起笔记本跑了出去,见金坐佳已经拿了伊海涛的杯子和笔记本,忙上前要接过来。   伊海涛冲他摆摆手,说:“小楚,今天的会议由金秘书长亲自作记录,你不用参加了。”   楚天舒目送着伊海涛、唐逸夫和金坐佳进了会议室,又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林登山抱着手机正在打电话,见楚天舒进来,示意他稍等一会儿。   楚天舒听得出来,林登山在向对方打听马兴旺的死因。   林登山嗯嗯啊啊地听着电话,一直没有说话,最后才和对方客气了几句,挂了电话。   楚天舒把茶杯递给他,问:“登山兄,有什么消息?”   林登山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说:“我刚才问的是南岭县杨书记,他昨晚上不在现场,今天早上起来才得到的消息。一上班,大木县长召集班子成员开了个紧急会议,简单通报了情况。”   林登山嘴里杨副书记是南岭县委副书记杨富贵,因为以前和朱敏文走得比较近,与林登山的私交不错。   楚天舒问:“什么情况?”   林登山说:“杨书记说,据县公安局陶局长通报,马书记昨晚上是在参加石花大酒店落成仪式上出的事,失足掉进了一个尚未完工的消防通道,直接从三楼摔了下去,120救护车很快赶到了现场,马书记送到县医院后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这不太可能吧?”楚天舒惊讶道:“既然石花大酒店已经落成,消防通道怎么还未完工?就算还没有完工,也应该设置防护栏啊。再说了,马兴旺是堂堂的县委书记,身边就没人跟着?”   林登山说:“这是班子会上统一的口径。不过,据杨书记几个私底下猜测,估计还是整酒惹的祸。”   马兴旺的酒量其实也还说得过去,喝个半斤左右不在话下,可是在整酒成风的南岭县却是相形见绌,楚天舒他想了想,拨通了杜雨菲的手机。   杜雨菲那边比较忙乱,她没等楚天舒多问,就直接表示她也不太知情,她告诉楚天舒,昨晚上是局长陶玉鸣亲自带队去的现场,据随行的法医回来说,当时马兴旺确实饮酒过量。   “南岭县这整酒之风非刹一刹不可了。”楚天舒挂了电话,忿然道。   林登山苦笑了一下,说:“刹是该刹,但我看够呛,有大木县长在,谁能刹得住哇。”   说到这里,楚天舒也无语了。   近年来,南岭县的书记换了好几任,但南岭县一直都是县长付大木在当家作主,只要他这个整酒的喜好不改变,南岭县的整酒之风就很难刹得住。   突然,林登山用胳膊碰了碰楚天舒,问道:“天舒,你看这回会不会轮到付大木来当书记?”      第793章 难得机遇      说到南岭县主要领导的配备,就不得不先说说南岭县的实际情况。   南岭县地处青原市西北面,山多地少,历朝历代都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一直是全国出了名的贫困县,也是东南省的重点扶贫县。   单就经济实力而言,如果说青原市是东南省这支队伍里的后进连队,那南岭县就是这个后进连队里的劣等兵,十几项经济考核指标在全省县一级单位的排名里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连一项倒数第三的都没有。   和其他区县不同的是,人家换得最多的是二把手,而南岭县换得最勤的却是一把手。   为了早日让南岭县甩掉贫困县的帽子,青原市在郭子春主政的年代,先后派过去三位县委书记,结果一个都没留下,不是灰溜溜地主动当了逃兵,就是发生了群体事件造成恶劣影响被赶下了台。   到朱敏文当了市委书记,实在挑不出合适的人选来,无奈之下,只好从当地提拔。   当时,马兴旺由专职副书记改任书记之后,还流传出一个笑话,说别的地方为了争个县委书记都能打破头,就属南岭县的领导班子最团结,推荐县委书记人选时个个相互谦让,谁都不愿意当这个天天受气挨骂的一把手。   没办法,哥几个私底下一合计,就决定常委会上抓阄解决,马兴旺抓到了写着县委书记的纸条,气得回家跳着脚骂老婆,说:“你个狗卵子的,昨晚上你那个黑木耳是不是没洗干净,害老子手气这么臭。”   南岭县的班子向来勾心斗角,纠纷不断,也屡屡引发群体事件,楚天舒和林登山都曾多次跟着伊海涛和朱敏文去过南岭县,三番五次地做调解,一而再地帮着县里擦屁股,深知当南岭县的一把手有多困难。   马兴旺从专职副书记转为了书记,采取无为而治的态度,由着付大木在县里当家作主,好歹还维持了一年左右的安稳,好不容易鼓足了干劲准备放手干点事,却又遭遇不测,不知道这个“倒霉”的书记又该落到谁的头上?   林登山和楚天舒都隐隐预感到,今天的常委会很可能就是要讨论南岭县的书记人选,而且很有可能会难产,所以,伊海涛这才连会议记录都不要楚天舒来作,只由常委们关起门来商议。   林登山问到会不会由付大木接任,很大程度上就是考虑市里无人可派,就地提拔的话,唐逸夫肯定会推荐付大木。   对此,楚天舒有点不以为然,他说:“付大木一直口口声声不愿当这个鸡头,这个时候他怎么又肯接手这么个烂摊子。”   “当官的谁不想往上爬,谁不想当一把手。”林登山说:“天舒,你真以为付大木不想当县委书记啊?”   楚天舒疑惑地看着林登山,问道:“那当初怎么就没有让付大木上,还是给了马兴旺呢?”   楚天舒说的当初,指的是朱敏文决定从当地提拔的时候。   林登山说:“当时朱……敏文也担心付大木在南岭县一手遮天,闹出大的麻烦来,市里控制不住,就十分被动了。”   这个情况楚天舒不清楚,但林登山跟在朱敏文身边,对当时朱敏文的考虑一清二楚,付大木说不愿意当书记,只是事后的牢骚话,而马兴旺的笑话也是他在酒桌上一手编排出来的。   听说了这个情况,楚天舒说:“登山兄,照你这么分析,那我猜伊书记也未必会放心地把南岭县交给这个大木县长。”   林登山点点头,又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那又能交给谁呢?”   楚天舒笑笑,说:“登山兄,这是常委会该操的心,我们犯什么愁呢?”   听了这话,林登山也笑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说:“哈哈,我们这叫咸吃萝卜淡操心,皇帝不急太监急。”   市委办和市府办的两位主任说说笑笑间,一号会议室的门开了,常委会结束了。   楚天舒和林登山走了出去,各自迎向了书记伊海涛和市长唐逸夫。   常委们的脸色一个个都很严峻,一言不发,各自离去。   看得出来,常委会开得不尽如人意。   回到书记办公室,伊海涛脸色阴沉坐在了大班椅里,随手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说:“小楚,坐吧。”   这是伊海涛遇到难题时的惯常做法,他在作出最后的决策前,总喜欢和楚天舒讨论一番,听听楚天舒的想法。   楚天舒给伊海涛的杯子添了开水,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常委会开得还好吧?”   “不太好啊。”伊海涛直接挑明了说:“在南岭县书记人选上争议较大,提了三个方案,最后都议而不决啊。”   楚天舒并没有问是哪三个方案,而是眼巴巴地看着伊海涛。   领导不主动说,秘书就不该主动问,尤其是涉及到用人的问题上更是如此,这是一个称职的秘书需要把握的最基本的原则。   “第一,”伊海涛抓了一只签字笔在手上,说:“非常时期,选派一名常委兼任县委书记,坐镇南岭县。可是,唐逸夫说,青原出了朱敏文的贪腐大案,省委也没有派常委来青原坐镇,马兴旺只不过是意外死亡,常委们也各有一摊子分管的工作,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不少的常委附和他的意见。”   楚天舒清楚,这个方案应该是伊海涛最初的考虑,但他也想象得出来,这个提议不会得到多数人的支持。这也反映出,在触及到常委们个人的根本利益时,伊海涛还缺乏绝对的控制力。   如果实在要派的话,肯定轮不到市委副书记郎茂才、常务副市长叶庆平头上,市公安局长郝建成也不用担心。   最可能的人选是青北县委书记靳洛冰、南湖区委书记林海峰,其次是常委副市长廖有朋,宣传部长齐连山、组织部长常胜利、市委秘书长金坐佳。   很显然,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谁也不愿意接,因此,常委们用不着商量就自动形成了同盟,多数人站在唐逸夫一边持否定态度是显而易见的。   伊海涛说:“第二,从市直机关和部门中选派一名得力的处级干部下去。可唐逸夫说,能挑担子的都是刚刚调整到位的部门负责人,分管领导不一定舍得放,个人也未必情愿。要是提拔的话,可能会有人愿意去,却又未必挑得起这副担子。”   唐逸夫也算是道出了实情!   青原市的干部们都知道,南岭县的一把手不好当,出不了政绩还在其次,搞得不好就会身败名裂,前几任派过去的书记都栽了跟头,这是前车之鉴,稍有发展前途的官员宁可守着现在岗位等待提拔,也不会肯去趟这趟浑水。   伊海涛接着说:“第三,就地提拔,交给付大木。”   和说到前面两个方案不一样的是,伊海涛这回没有说明这个方案没有通过的原因。楚天舒明白,这是唐逸夫的意见,其他的常委们为了不惹火烧身,多半会保持沉默,不会明确表态,这个方案应该是伊海涛自己不同意。   对于唐逸夫的这个提议,楚天舒认为这不仅是他要安排自己的心腹付大木,简直就是要给伊海涛挖的一个陷阱。   南岭县迟迟脱不了贫,还可以找几条客观原因向省委解释,但把无法无天的付大木提起来,要是闹出影响恶劣的严重事件来,首当其冲该承担责任的就是他伊海涛,本来他这个市委书记当得就存有争议,真有风吹草动搞得不好就可能会结束仕途生涯。   这一着,伊海涛不得不防啊!   三个方案都议而不决,只好决定暂时由付大木主持南岭县的党政工作。   在会场上,由市长唐逸夫代表市委市政府向付大木传达了常委会的这个精神,要求他一定要稳住局势,听候市委的决定。   付大木口头上表示了服从,但最后还像开玩笑一样说了一句,唐市长,请转告伊书记和各位市领导,我这个人能力有限啊,恳请市委尽快将新书记选派到位。   说完,付大木就挂了电话。   和付大木通话的时候,唐逸夫故意把手机开成了免提,付大木阴阳怪气的这句话,在场的常委们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不太了解付大木这个人的叶庆平面露忿色,就连郎茂才也颇感诧异。   一个县长竟然敢以这种态度与市长通话,这也太狂妄了吧?   介绍完情况,伊海涛把身子坐好,手里的签字笔在桌子上吧嗒吧嗒敲了半天,才盯住楚天舒,语气凝重地问道:“小楚,你有什么想法?”   这问话,这神情都让楚天舒一愣。   搁在过去,伊海涛的问话方式应该是“小楚,你怎么看?”可今天的问的是“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细微的变化迅速被楚天舒捕捉到了,心头不由得又惊又喜。喜的是,去基层历练是他由来已久的期盼,今天机会终于降临了。惊的是,要去接南岭县这副烂摊子,还真没这个思想准备。   “老师,您是不是想让我去?”楚天舒表情严肃起来,问道。      第794章 左右为难      自从取得了伊海涛的绝对信任之后,楚天舒再没有像以前一样和他说话还遮遮掩掩了,所以,他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既然楚天舒开诚布公,伊海涛也用不着像对其他下属谈话那样含蓄,而是直截了当地问楚天舒:“你的意思呢?”说完,伊海涛笑了笑,目光仍一直盯着楚天舒的面孔,细心观察着他的表情。   “老师,我听您的吧。”楚天舒回答得稍稍勉强,直接暴露了他内心的犹豫不决。   按照过去与伊海涛随意谈到的安排是,靳洛冰以常委身份兼任江北开发区管委会主任,青北县现任县长接任县委书记,楚天舒过去担任县长,锻炼几年后顺势接任县委书记,这么平稳地过渡,是一个组织和个人都比较可以接受的过程。   一步到位担任南岭县的县委书记,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楚天舒的面前,他也不甘心放弃。   伊海涛自然看得出楚天舒的左右为难。   “小楚,我知道,这对你而言不是最理想的结果,如果你有顾虑的话,我再做别的安排。”伊海涛放下签字笔,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砸吧砸吧嘴,又把茶杯重重地放下,说:“实在不行,就交给付大木,我倒要看看,他能把南岭县的天捅出多大的窟窿来?”   伊海涛这话多少有点激将的意思,楚天舒坚定地说:“老师,如果您认为我是合适的人选,我愿意接受这个挑战。我想,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尽快让南岭县摘掉贫困县的帽子,为南岭百姓做一点实实在在的事情。”   有机会为官一任,就一定要造福一方百姓,这是楚天舒踏入仕途时的梦想。   “小楚,你有这个想法当然很好,但实际情况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付大木在南岭县非常的强势,谁去了工作都不好开展,就算是我亲自去他能卖几分帐都说不太好,他怎么又会把你放在眼里。说实话,我心里也很矛盾,既希望你去帮我挑起这副重担,又不希望你去冒这个险。”伊海涛摇了摇头后,把话说得坦诚而直白。   伊海涛为什么说既希望楚天舒去又不希望楚天舒去呢?   道理很简单,伊海涛当然希望楚天舒能在南岭县好好干,用他特有的闯劲儿压制住付大木,开拓出一片天地来,一来来可以填补伊海涛在县区中的势力空白,二来也可以大大树立起个人威信。   试想一下,付大木把持之下的南岭县都摆得平,其他的县区还在话下吗?   而伊海涛不希望楚天舒去也有他的担心,虽然楚天舒表示要尽力改造好这个贫困县,但是却未必斗得过根基扎实的付大木,如果也搞得像前几任那样灰溜溜地当了逃兵,那既是害了楚天舒,也是害了他自己。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伊海涛的心情的确非常的矛盾。   伊海涛左右为难的态度反倒激发了楚天舒的斗志,他信心百倍地说:“老师,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您以前不是跟我说到过,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能锻炼人。”   楚天舒的态度越是坚定,伊海涛就越不放心。   说实在的,伊海涛佩服楚天舒的果敢,但也担心他的冲动。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小楚,南岭县太过复杂,困难程度远超过你我的想象,你不畏艰难的勇气可嘉,但光有一股子热情是远远不够的,毕竟派你去是让你带领一个县的百姓脱贫致富,而不是去和某几个人决一死战。”   楚天舒沉默了。   这就是领导的艺术,先把下属的激情调动起来,再稍稍泼上一点凉水,好让他保持冷静!   “小楚,事关重大,你也别着急仓促决定,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伊海涛伸出了三根手指头,再一次强调说:“就三天,考虑清楚了再给我答复。”   对于伊海涛的宽容,楚天舒十分的感动。   相比于伊海涛的冷静和慎重,楚天舒感觉到自己略显稚嫩和冲动,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开侧门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伊海涛看着楚天舒离开的背影,想着他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心里倍感欣慰。   实际上,从昨晚上接到付大木报告了马兴旺的死讯之后,伊海涛就再也没有入睡,躺在床上再三考虑了南岭县新书记的人选问题,三个方案早已了然在胸,也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行了利弊权衡,楚天舒是他想好了的最后一步棋。   对于任何一位青原市的市委书记来说,南岭县都是一个不可回避的老大难问题,付大木在县里飞扬跋扈,为所欲为,固然与他个人的素质和成长经历有关,但也与青原市委班子中朱敏文、唐逸夫等人的迁就纵容和利用密不可分。   此前的情况伊海涛并不清楚,但是,朱敏文利用付大木在南岭县给前任书记郭子春出了不少难题,最终将郭子春逼出了青原,朱敏文得以取而代之,这一幕伊海涛可是亲眼目睹了的。   现在的情形与当初是何其的相似。   只不过,郭子春换成了伊海涛,朱敏文换成了唐逸夫。   有一点伊海涛看得十分的清楚,要想在青原市把这个书记安安稳稳地当下去,南岭县长期积累下来的矛盾总要解决,这副烂摊子必须有人去收拾。换言之,付大木这颗难剃的头早晚要剃,而且非剃不可。   谁去收拾这副烂摊子,谁去充当这个剃头匠?   上任伊始的伊海涛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的斟酌,他原本的打算是,继续让马兴旺当好这个维持会长,待自己稳住脚跟之后再来挤南岭县这个脓包。   在伊海涛的心目中,比较合适的人选是靳洛冰,他在青北县当了很多年的县委书记,有着与乡镇干部打交道的丰富经验,再配上市委常委的头衔,应该具备与付大木一较高低的身手与能力。   可是,此时此刻,靳洛冰另有重用,他是江北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的不二人选!   王少磊的临阵脱逃,让正在蓬勃发展中的江北开发区陷入了停顿,极大地打击了投资商们信心,急需一个得力的干将去稳住阵脚,提振士气,恢复信心,否则,江北开发区刚刚形成的大好局面很有可能会前功尽弃。   马兴旺的意外身亡,打乱了伊海涛的全盘部署,逼迫着他不得不提前做出决断。   人到用时方恨少哇!   伊海涛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将靳洛冰派去南岭县,让楚天舒去主持江北开发区,但这样做很有可能出现的局面是,靳洛冰在南岭县与付大木斗得两败俱伤,楚天舒在江北开发区疲于奔命,南岭县的烂摊子没有收拾好,江北开发区的阵地也丢了。   在当前的局势下,江北开发区在伊海涛心目中的重要性要远远高于南岭县。   要知道,江北开发区可是伊海涛赖以起家的政绩工程,也是青原市主要的财税收入来源,于公于私这个阵地都丢不得,也丢不起啊。   鱼和熊掌不好兼顾。   左右为难的伊海涛摇摆不定,难以抉择。   一大早的常委会开得不温不火,尤其是付大木最后阴阳怪气的一句“我个人能力有限,恳请市委尽快将书记选派到位”,最终促使伊海涛下定了决心,把楚天舒派到南岭县去!   对付付大木这种狂妄不讲理的家伙,与其让靳洛冰四平八稳去跟他掰几年的政治手腕,还不如利用楚天舒不按常理出牌的冲劲儿,给他来一个快刀斩乱麻,反正南岭县原本就是个烂摊子,搞不好,无非是更烂一点而已。   促使伊海涛下这个决心还有另外一个不好言表的因素,那就是他隐约认定楚天舒是自己的一员福将,之前此后很多十分棘手看似难以破解的难题,通过他的策划和实施,总能歪打正着般轻松化解。   失之市长,收之书记!这么一个惊天逆转,不正是楚天舒在身陷囹圄的绝境下创造出来的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吗?!   更为重要的是,楚天舒还是一个重要的筹码,因为他和省委副书记林国栋的关系非比寻常,林国栋对楚天舒青睐有加。   个中缘由,伊海涛并不十分知晓,但上一次去省城,林国栋主动提出来单独与楚天舒谈了十几分钟,这可是像伊海涛这个级别的干部也难得有的政治待遇。   就凭这一点,伊海涛可以断定,林国栋非常看重楚天舒,现在自己把楚天舒派到最艰苦的地方去,相当于白手起家,万一干好了很容易出成绩,提拔重用顺理成章,也等于自己变相给林国栋送了一个顺水人情。   这些天来,伊海涛与叶庆平多次深谈,完全感受得出,以林国栋的年龄优势和超强的实力,假以时日,问鼎东南省也不是没有可能。到那个时候,自己对楚天舒有栽培之恩,楚天舒必然会居中斡旋,自己的仕途之路将更加平坦。   当然,如果楚天舒在南岭县遇到了困难,闹出了乱子,林国栋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怪不得楚天舒面对困难毫无惧色,或许这也是他的底气所在,我伊海涛又为什么不可以放手一搏呢?   想到这里,伊海涛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第795章 迟疑不决      从书记办公室出来,楚天舒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可以说,楚天舒正处在他人生道路上最重要的一个十字路口上,到底何去何从,三天之内必须做出选择!   三天,不长,也不短。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楚天舒的脑子里出现了两个小人,他们叉着腰在口吐白沫地争吵。   一个说:去,为什么不去?   三十岁不到就能当上县委书记,掌管着一千平方公里土地上一百多万人,这是任何一名年轻干部做梦都想不到的巨大成功,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面前,怎么可以轻易地让它从手心里溜走!   另一个说:不去,为什么要去?   天底下不会有免费的午餐,这么大的一个馅饼掉下来,别的人干吗都避之不及?你这么年轻,已经走到了正处级的岗位上,前途一片光明,何苦要去南岭县涉险,付大木在那里经营了十几年,摆平了好几任的书记,你就一定斗得过他吗?想清楚,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前功尽弃啊。   两个小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在脑子里吵得一塌糊涂,令楚天舒烦躁不安,他起身推开窗户,冷风从外面吹进来,使得他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些。   楚天舒明白,仅凭一股子冲劲和一时的冲动当不好一个县委书记,更当不好南岭县的县委书记!   他暗暗告诫自己:楚天舒啊楚天舒,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慎重慎重再慎重。   别急,别燥,不是还有三天的时间吗?   可以多了解了解南岭县的情况,多听听大家的意见再做决定啊。   正好有一个文件要送简若明阅,楚天舒和伊海涛打了个招呼,亲自跑了一趟政府办公大楼。   快到简若明办公室的时候,楚天舒有点踌躇,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害怕见到苏幽雨,白虎的阴影在心里还没有散尽,又偷看到苏幽雨半夜进了伊海涛的套房,说不上是愧疚还是心虚,反正楚天舒总感觉有点别扭。   路过秘书室的时候,苏幽雨正在电脑前打字,估计又是在帮简若明整理资料,她抬头看到楚天舒进来,眼神里先是充满了欣喜,然后便有点黯然神伤,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楚天舒觉得有点难以琢磨了。   望着苏幽雨的脸,楚天舒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响后才道:“小苏,最近好吗?”   “还好。”苏幽雨也低着头说了一句。   两人之间有点尴尬。   苏幽雨是极其敏感的。   在两人有过肌肤之亲后,楚天舒并没有表现出过这种尴尬,这种尴尬是最近才有的,莫非他觉察出了什么吗?   楚天舒举了举手里的文件件,说:“哦,有一个文件要送简市长阅。”   苏幽雨起身,笑着说:“领导,这也要你亲自跑一趟吗?打个电话让我去取就是了。”   “呵呵,哪里好意思劳烦美女。”楚天舒试图打破这个尴尬,开了个玩笑。   “不会吧?领导,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对我也怜香惜玉了?”苏幽雨开心地笑了,一边笑着一边拿个杯子给楚天舒倒了杯茶。   这个问题楚天舒倒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在他发愣的时候,里间传来了简若明的声音。   “小苏,你们两个有没有点组织纪律,在办公室里打情骂俏啊!”简若明的口气并不是批评,也是在开玩笑,由此可见,她与苏幽雨之间也达成了足够的默契和信任。“小楚,有事吗?进来说吧。”   听到简若明的声音,苏幽雨夸张地吐了一下舌头,显得可爱至极。   楚天舒笑了笑,端起刚泡好的茶,说:“我先进去了。”   进到简若明的办公室,楚天舒顺手把门关上,然后把文件夹送到了办公桌上,说:“好久没来看望若明姐姐了,正好有一个文件要送阅,我就顺便过来了。”   “呵呵,你呀,总是说得好听,我来政府大楼办公快两个月了吧,你一共来过三回,还得加上这一回,我没有记错吧?”简若明打开了文件夹,却并没有低头去看,而是假装不悦地望着楚天舒。   楚天舒忙说:“若明姐姐,这已经很不错了。我向你汇报啊,说不定以后两个月还来不了三回呢。”   “你这家伙,姐姐批评你两句,你还敢记仇不成?”简若明低下头看完文件,龙飞凤舞地签署了意见,继续头也不抬地和楚天舒开着玩笑。   楚天舒直接坐在了简若明面前的椅子上,认真地说:“真的,不是我记姐姐的仇,而是我可能过两天就要离开了。”   “什么?你要离开?上哪去?高升了?去给省委书记省长当秘书?”简若明非常的惊讶,猛地抬起了头,一连问出了好几个问题。   按照她的想法,楚天舒前途无量,自身的素质和能力自不必说,有着很好的社交能力和处理问题的方法,加上伊海涛的倚重,假以时日肯定是青原官场上出类拔萃的年轻干部,如果要离开,一定是省里看中了他,伊海涛不得不放。   “哪里呀,省里的大领导怎么看得中我?是伊书记要赶我走。”楚天舒看着简若明的举动才知道她想得太多了,不过他并没有打算立即说明自己的来意,而是突然产生了要逗简若明开心的兴趣。   这种情形让他想起了当年在国资委与简若明共事的那一段快乐时光。   “你什么意思?伊书记为什么要赶你走?你犯什么错误了?要不要姐姐帮你去说情?”简若明听了,越发的莫名其妙,又是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嘿嘿,他是书记,你是副市长,他怎么会听你的呢?”楚天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继续没心没肺笑呵呵地开着玩笑。   简若明从楚天舒的笑容里似乎看出了些什么,猜测道:“是不是伊书记要把你外放了?”   “哈哈,知我者,姐姐也。”楚天舒笑着说完,收起了笑容,郑重其事地说:“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伊书记给了我三天的时间考虑,我想听听姐姐的意见。”   “看你臭美的,不是来听我的意见,是乐不可支来报喜的吧。”简若明莞尔一笑,但马上又疑惑地问道:“不对呀,各单位和部门刚刚调整到位,没有什么适合你的空缺啊?”   楚天舒刚要开口说实情,简若明的脸色沉了下来,她伸出手指来指定楚天舒,问道:“是不是要让你去南岭县?”   常委会散了之后,马兴旺意外身亡消息已经传开了。   毕竟一个县委书记在青原官场上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也算是市委市政府机关工作人员比较熟悉的干部,突然说没就没了,自然要议论纷纷。当然,更多的人要猜测,是付大木顺势上位呢,还是另一个倒霉蛋去填补这个空缺?   简若明也得知了马兴旺的死讯,她看楚天舒说得很认真,伊海涛还给他三天的时间考虑,马上就联想到了楚天舒是不是要被派去南岭县。   楚天舒点点头,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简若明。   “不会吧?”简若明听后眉头紧锁,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她着急地说:“不行不行,伊书记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你去那种地方?南岭县你是知道的,在国资委的时候就差点把你发配过去了,那里不适合你,你不能去。”   “姐姐,你别急嘛,伊书记不是给了我三天时间考虑嘛。”楚天舒对于简若明的急切没觉得有多奇怪,因为,她是自己的伯乐,也是自己的大姐姐,她希望自己的仕途能走得更好。   “我为什么不急?对别人来说这或许是个升迁的好机会,但是对你来说这是一个陷阱,你完全没必要跳进去,你在市委办主任的岗位上,有的是发展机会,为什么非要去这么一个贫困潦倒的县呢?”简若明努力替楚天舒分析着。   楚天舒很平静地说:“我想,伊书记有他的苦衷和用意吧。”   简若明语重心长地说:“伊书记想让你下去历练一番这并没有错,但是,去哪里都行,就是不能去南岭县,你去了你就会知道,那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会毁了你的。”   “姐姐,我知道说的都是实情,我也是犹豫不决啊。是的,南岭县确实艰苦,确实复杂,可坐在机关里,还不是有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说句心里话,以前在国资委的时候,真没想过当官会有这么艰难和险恶,只想着能有一个合适的平台,好施展自己造福一方的抱负。可是,放眼整个官场,哪里会有这么一方净土,谁又会给你一个现成的平台?”楚天舒苦恼地说。   这些话是他心里真真正正的大实话,他没法和其他的官员说,只能在大姐姐一样的简若明面前倾诉。   “天舒,姐姐能理解你的苦恼。”简若明稍稍迟疑了一下,又说:“真不是姐姐怀疑你的能力,而是付大木实在太强势了,你去了就等于把他晋升的路堵死了,他肯定会想方设法把你搞下来,你人生地不熟的,怎么斗得过他?”   楚天舒说:“我再考虑考虑吧。”   简若明站了起来,一脸诚恳地说:“天舒,还考虑啥呀,你要是真听姐姐的意见,那我就明确地告诉你。不去,绝对不能去!”   简若明说得情真意切,这让楚天舒十分的感动,也让他的决心产生了动摇。      第796章 众说纷纭      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楚天舒利用工作便利,收集和查阅了大量关于南岭县的各种简报、报表、文件等等资料,这些材料除了反映出南岭县的贫穷落后之外,还印证了一个判断,付大木才是南岭县说话算数的人,书记马兴旺倒像是他的副手。   因为简报中关于县长付大木的报道超过了书记马兴旺,付大木签发的文件远多于马兴旺,包括有些本应该由书记签阅的公文,付大木却先签署了批示意见,这些平时不太容易注意到的小细节,如果有心留意,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临近下班,楚天舒准备了伊海涛晚上要批阅的文件,用文件袋装好,和往常一样将伊海涛送到了青苑宾馆,正准备驱车返回丹桂飘香时,接到了靳洛冰的打来的电话。   靳洛冰小声问:“小楚,是不是和老板在一起?”   楚天舒大声说:“没有。刚把老板送到宾馆。”   靳洛冰说:“太好了。还没吃饭吧,来‘美妙绝轮’吧。”   “美妙绝轮”是一条废弃的客轮改装而成的一家豪华餐厅,停泊在青莲江的岸边,就餐的客人可以边吃饭边欣赏江景,餐厅的品位确实配得上美妙二字,老板将成语“美妙绝伦”换了一个字作为餐厅的名字,倒也改得巧妙,一开业就叫响了,生意也迅即火爆,成了青原市接待客人的高档消费场所。   楚天舒对这种聚会不太感兴趣,加之今天又有心思,便推辞说:“领导,改天吧。今晚上我还有点别的事。”   靳洛冰一笑,说:“别呀,有个人想见你。”   楚天舒懒洋洋地问:“谁呀?”   靳洛冰说:“凌云集团的吴总。刚听说,你和她非常熟悉。”   梦蝶姐姐到了青原?怎么没听她说呢?楚天舒有些纳闷,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吧,我马上过来。”   十来分钟之后,楚天舒就赶到了“美妙绝轮”,服务员把他领到了最上面的一个包房。   果然,靳洛冰陪着吴梦蝶在沙发上坐着。   一旁陪同的还有江北开发区的工委书记欧阳美美和市公安局的副局长童丹元。   没等楚天舒问,吴梦蝶首先做了解释。   凌云集团在江北开发区的汽车总装厂扩建工地昨晚上发生了一起哄抢事件,她下午临时赶过来交涉的,欧阳美美代表开发区管委会出面接待,就把靳洛冰这位常委请了来。   靳洛冰知道他很快就要接任江北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听说凌云集团的老板来了,自然一请就到,为了让吴梦蝶放心,顺便把童丹元也拉了来。过来聊了几句,得知吴梦蝶与楚天舒非常熟悉,靳洛冰就给楚天舒打了电话。   正说着,卫世杰一脸坏笑地进来了。他大着舌头笑道:“哎,老楚,吴总过来了,我正准备喊你呢,你倒是跑得快,自己就过来了。”   楚天舒说:“老卫,怎么哪都有你啊?”   卫世杰说:“怎么就不该有我呢?凌云集团是我世纪阳光的甲方,吴总亲临扩建现场,靳常委要盛情款待,我来凑个热闹做点服务工作也不行吗?”   靳洛冰笑道:“呵呵,卫老板,行,当然行啊。”   楚天舒明白了,凌云集团的汽车总装厂扩建工程还是交给了卫世杰的世纪阳光公司,今天名义上是靳洛冰做东宴请吴梦蝶,买单的还是卫世杰。   卫世杰这家伙真是个人精,王少磊才离开江北开发区,靳洛冰还没上任,他就和靳洛冰拉上了关系,看他们之间说话的口气,关系还挺近。   好在也没外人,喝了点酒,众人闲扯了几句,话题就被靳洛冰扯到了楚天舒的身上。   下午四点多钟,靳洛冰借着汇报工作的名义从伊海涛那里打探到了消息,楚天舒有可能要临危受命,前往南岭县担任县委书记,伊海涛给了他三天的时间考虑。   欧阳美美对楚天舒的外放颇不以为然,直言他若想快马加鞭,最好的升迁途径是去省里的机关部门或领导身边镀镀金,再下到基层来,效果和效率都更高。   靳洛冰自始至终了解此事的来龙去脉,自然对楚天舒的外放持支持意见。不过他也没有无聊到和欧阳美美去争论,只是说:“如果是去当县长,那就没意思了。当书记,我认为还是利大于弊的。”   楚天舒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底其实也认同靳洛冰的这个观点。   作为小地方的行政一把手,需要做出成绩来证明自己,而后才有机会接任党委一把手;而作为党委的一把手,只要不出问题,就有很大的机会再高升一级。   从级别上来看,两者之间看似差距极小,实际上相隔一道沟渠。虽然绝大多数行政一把手最终都跨过了这条沟渠,但也有相当一部分被永远阻隔在沟渠的对面。   欧阳美美善于见风使舵,看常委领导靳洛冰持支持态度,马上又改口说,在领导身边呆的时间长了也不好,关系融洽到一定程度,将领导的底牌都看透了,很容易出现排斥效应。最亲密的男女关系还是距离产生美呢,吴总,您说对吧?   靳洛冰是个率直的人,他没有分析其中的利弊,而是告诉楚天舒,南岭县公安局长陶玉明是个老复转军人,也是本地人,素质不是太高,是付大木一手扶持起来的,有时候对市局的命令还会阳奉阴违,暗示他要时刻保持高度警惕。   话只能点到为止,靳洛冰又说:“哦,对了,小楚,杜雨菲明天上午回来,下午我代表局里和她谈话,你可以抽个时间先和她聊聊,她在南岭县工作了快一年,情况比我更清楚。”   楚天舒问:“老童,你找她谈什么?”   童丹元附在楚天舒的耳边,低声笑道:“还不是按你的指示,调她回来接我的支队长。”   楚天舒没做声,只在酒桌下用力握了握童丹元的手。   吴梦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微笑着倾听大家的议论,对每个人的见解都颔首示意,表示她听得很认真,很仔细。   大家议论的期间,楚天舒接到了好几个电话,其中有几个电话让他比较意外,甚至吃惊。   其中一个是林登山,大意是刚知道此事,然后很委婉地说和楚天舒合作共事很愉快,希望他能留下来。看楚天舒没表态,又说南岭县的副书记杨富贵跟他关系不错,如有需要他可以帮着提前沟通一下等等。   另外一个是梁宇轩,压低声音说南岭县太复杂,纪委经常受到各种举报信,去查办过几次,都是滴水不漏,意思是劝楚天舒能不去尽量别去。然后又热情地表示恭喜并提出要摆酒庆祝等等,被楚天舒婉言谢绝了。   再就是谭广德,他问楚天舒这个传言是不是真的?听楚天舒还在考虑,他长出了一口气,说,小楚,我倚老卖老说句不该说的话啊,别自寻烦恼啊。   对于这些来电,楚天舒一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感谢关心,现在还没定下来,一切听领导和组织的安排。   楚天舒很是纳闷,这才多一会儿啊,消息就传出去了?   机关向来无秘密,此言不虚。   刚准备回到酒桌上去,卫世杰悄悄靠了过来,奇怪地问道:“老楚,你吃饱了撑的,好好的市委办主任不做,要去跳南岭县这个火坑?”   楚天舒抓着手机,反问道:“老卫,你怎么知道那是个火坑呢?”   “草,你不是让我去帮着修过一截子路吗?”卫世杰愤愤不平地说:“他妈的,那个黑呀,管事的不管事的都敢找你的茬儿,不打发打发根本就是寸步难行,老子算是服气了。”   楚天舒说:“真这么邪乎,那就不该有人去管管吗?”   卫世杰双手合十,嬉皮笑脸地说:“行行行,算我白说,你要是真能管好了,带着我们弟兄一起去南岭县发财。”   “呸,老卫,我说你真是没救了,脑子里光想着发财。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得到,必须要先付出。”楚天舒正色道:“我要真去了南岭县,你得先投入一大笔,然后再想发财的事。”   卫世杰尴尬地笑道:“老楚,我也服了你了。未必你还真想去呀?我可跟你说了,那个鬼地方可邪乎得很哪。”   楚天舒横了他一眼,说:“老卫,我就不信那个邪。”   “嗨,你这家伙,我信了你的邪,行了吧。”卫世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嘟嘟囔囔地说:“好生生的青原市不呆,非跑到那么个穷县城去干什么?”   楚天舒把眼一瞪,没好气地说:“老子去为人民服务。”然后扔下还在发呆的卫世杰,回到了包房里。   众人看楚天舒接完电话回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兴致便低了许多,再不扯外放的事,只稍稍坐了会儿,吴梦蝶提议散场,靳洛冰也就同意了。   喝了酒,车不能开了。   吴梦蝶婉言谢绝了欧阳美美要派车送的美意,说就住在世纪大酒店,不远,让楚天舒陪着走过去就行了。   卫世杰清楚吴梦蝶与楚天舒的关系,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便张罗着把靳洛冰等人各自送走了。      第797章 莫回呀头      这一晚和其它的夜晚并无不同,吴梦蝶与楚天舒并肩走在了沿江大道上。   一辆辆汽车从他们的身边呼啸而过,偶尔掠起一片积水飞溅到行人身上,惹来一阵骂声,而后又趋于平静。骂也白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汽车的尾灯逐渐消失在黑幕下。   楚天舒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这和官场的现象有什么区别?   吴梦蝶望着灯光流影中的车流,忽然问道:“天舒,丹桂飘香住得还习惯吧。”   “嗯,习惯,非常习惯。”楚天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说:“我都舍不得离开呀。”   吴梦蝶轻轻一笑,直接说:“这么说,你已经决定离开了?”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笑,叹道:“姐,现在我真的很纠结。”   吴梦蝶点点头,说:“很正常啊。官场如商场,得失取舍是最痛苦的过程。”   楚天舒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说:“得与失中是关联的,我怕自己选择了,想得到的没得到,反而把已经得到了的也丢了,最后空忙了一场。”   吴梦蝶似乎像是漫不经心地说:“其实,一个人想要什么,取决于他‘要’和‘要得有多坚决’,得失反倒是次要的了。”   楚天舒停下脚步,望着吴梦蝶。   吴梦蝶却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道:“我办企业,当然是想要积累财富。可是,我积累财富干什么?满足虚荣,还是物质享受?如果这样的话,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把凌云集团解散了,带着凌锐躺在安乐椅上优哉游哉地过下半辈子,何苦还要东奔西忙,把姐姐我都忙老了。”   楚天舒跟上了吴梦蝶的步伐,说:“姐,你掌握的财富,够你和凌锐过好几辈子。可是,凌云集团解散了,多少员工要失业,多少税收就没了。我知道,回馈社会,造福民众,这是你作为一名有良知的企业家担负起来的社会责任。”   “天舒,你别把我说得这么高尚。这个社会,总要有人来承担起社会责任。”吴梦蝶继续说:“你在仕途,当然是想要步步高升。可是,为什么要升官,升了官又怎样?如果也只是为了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享受,那你完全可以和许多的官员一样,舒舒服服地熬资历,混日子,无过就是功。可是,那谁来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呢?”   楚天舒:“姐,我明白了,谢谢你的点拨。”   吴梦蝶这才盯住了楚天舒,笑道:“天舒,我不会以为姐姐我巴不得你在官场上栽跟头,好把你拉到凌云集团来给我做帮手吧?”   楚天舒咧着嘴笑了,说:“姐,有你这句话,我心里更踏实了。”   吴梦蝶哑然失笑,看得出来,他在自己面前还真有点儿弟弟般的孩子气。“姐可没说什么呀,你自己的决定才是最好的决定。”   世纪大酒店就在沿江商贸圈,几分钟就走到了。   吴梦蝶与楚天舒握手话别时,又关切的叮嘱道:“天舒,你别太急着作决定,好好听听晚晴的意见,可不许由着你的性子自作主张啊。”   与吴梦蝶分手之后,楚天舒并没有急于打车,而是沿着江边独自往前走,他还在一遍遍回味刚才吴梦蝶的话。   这时,手机短信提示音连连响起。   第一条来自杜雨菲:“老楚,明天我就回来了,你怎么欢迎我?”   他心中一喜,马上回了一条:“雨菲,我想马上见到你。”刚发出去,马上觉得不妥,正在想该怎么解释,杜雨菲的短信先过来了:“老楚,你肯定没发错吗?”   楚天舒偷笑一声,赶紧拨通了她的电话,说:“雨菲,没发错,我真的很想念你呢。什么时间到?中午我请你吃饭。”   杜雨菲咯咯笑,说:“行啊。大概十一点前后吧,到时候可别耍赖皮,又说你被大领导扣住了没时间啊。”   楚天舒想了想,觉得这三天如果以了解南岭县的情况来请假,伊海涛应该不会阻拦,于是便很肯定地说:“放心,这次保证不会的。”   杜雨菲心头甜滋滋的,“嗯”了一声,说了拜拜。   挂了电话,楚天舒发现又来了好几条的短息,忙打开阅读,都是向晚晴发来的,顿时有点冒虚汗,由于记挂着外放的事,忘了给向晚晴请假了。   第一条:“天舒,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呀?”   第二条:“楚天舒同志,还在给领导拎包呢?”   第三条:“怎么回事啊?短信也不回一个,你想饿死我呀。”   第四条:“哎,跟谁煲电话粥呢,能当晚餐不?”   楚天舒苦笑一声,再一看时间,向晚晴已经下班了,寻思片刻,忙拨通她的手机,说:“对不起,晚晴,梦蝶姐过来了,我陪她吃了个饭,刚把她送到酒店。”   向晚晴表示理解,说:“没事,你在哪,我过来。”   楚天舒说:“世纪大酒店。”   “好嘞,我马上到。”向晚晴电话还没挂,就指挥的士司机:“师傅,不去丹桂飘香了,去世纪大酒店。”   很快,向晚晴就到了。   下了车,她挽住楚天舒的手,兴奋地说:“天舒,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吹过江风了吧?”   “好久了。”   “上次是什么时候?”   “嗯,不记得了。”   “好像是……你要谋杀我这个债主?”   “有吗?”   “有!”   “哦哦,你说有就有吧。”   向晚晴看楚天舒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不高兴了,她一把甩开他的手臂,生气地说:“怎么回事呀你?魂儿被谁勾跑了?”   楚天舒这才意识到了向晚晴的不悦,忙陪着笑脸说:“没有呢。哦,我想起来了,是你说我债多不愁,我就抱着你要把你扔江里去,对不?”   向晚晴大大的眼睛盯着他,打量了几眼,说:“原来你没糊涂呀。……嗯,说,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她将食指抵在唇间,做出一个不要否认的手势,说:“梦蝶姐跟你说什么了?老妈身体不舒服?小聪聪生病了?”   看着向晚晴关切的样子,楚天舒很是感动,他将向晚晴的手抓住,说:“没有,真没有,他们都好好的呢。”   向晚晴一扭身子,不悦地抿住唇,嗔道:“那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楚天舒迟疑了一秒钟,还是道出了实情:“伊老师想让我去南岭县。”   向晚晴微微一愣,微眯起眼睛问道:“明白了,和县委书记的意外身亡有关?”   马兴旺意外身亡,市委宣传部已经按照常委会议定的意见,经请示省委宣传部之后向省市媒体发布了一个通稿,青原卫视在晚间新闻里已经播发了。所以,楚天舒一提到南岭县,向晚晴就联想到了马兴旺。   楚天舒点头:“是的。”   向晚晴问:“是不是你主动要求去的?”   楚天舒说:“可以算主动,也可以算被动吧,至少我还有选择的权利。”   向晚晴问:“让你去干什么?”   楚天舒没敢太肯定地说:“县委书记。”   “书记?”向晚晴皱起了眉头,说:“你……觉得你有这个能耐么?”   楚天舒一时吃不准向晚晴的态度,便说:“这是伊老师的意思。”   向晚晴一脸认真的问道:“你自己什么意思?”   楚天舒半真半假地说:“你总告诫我不可以沾你和舅舅的光,我只好选择自己疲于奔命了。”   “瞎找借口!”向晚晴撇撇嘴,说:“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家伙。”   楚天舒作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说:“晚晴,你冤枉我。我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   向晚晴问:“我要不同意你去,你会听我的吗?”   楚天舒把右手举起来,一本正经儿地说:“听!必须得听,绝对要听。”   向晚晴问:“真的?”   “真的!”   “没有前提条件?”   “有。”   “你看,又说假话了吧。”向晚晴不满地说:“说吧,什么前提条件。”   楚天舒犹犹豫豫地说:“我不能保证你以后一定能住上小洋楼。”说完,伸出手,向向晚晴张开了巴掌。   向晚晴疑惑地看着楚天舒的手掌,问道:“干吗?”   楚天舒说:“击掌成交啊。”   “凭什么?”向晚晴扒拉开楚天舒的手,“扑哧”一笑,双手在楚天舒的胸口一通乱捶,骂道:“你这家伙,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呀。”   楚天舒捉住她的两手,欣喜地说:“那你是同意了?”   向晚晴缓缓地摇摇头,说:“不!我在担心,你去了我今后还是住不上小洋楼。我听台里的人议论,南岭县是付大木的天下,他在那里经营了二十几年,谁去了都得倒霉。”   “是吗?我不信这个邪。”楚天舒挑了挑眉头。   “我知道,对你而言,这是一个难得的锻炼机会。”向晚晴静了片刻后,说:“在你的内心里一直有一个草根情结,你觉得你和那些红三代官二代不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所以,你必须比他们付出更多的努力和代价,接受更大的挑战和艰险,才能开创出属于你自己的官场人生。”   楚天舒紧紧握住向晚晴的手,激动地说:“晚晴,你是最了解我的人。”   向晚晴思索片刻,突然亮出了一嗓子:“哥哥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呀头……”      第798章 前途险恶      楚天舒抬起头,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缓缓指向了十一点十分,一上午的工作即将结束,杜雨菲也应该快进入青原城区了。   一上班,楚天舒就感到了一种异样。   伊海涛果然给楚天舒留出了思考的时间,上午的会议、视察等等活动都没有带着他一起去。   坐在办公室里,忽然轻松下来的楚天舒有点百无聊赖,他忽然发觉,平时的忙忙碌碌只是给伊海涛拎拎包泡泡茶送送文件,除此之外几乎无事可干。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楚天舒不由得蹙紧眉心,对自己过去工作中所谓的“成就感”产生了怀疑。原本自以为是青原市委市政府这架机器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部件,今天总算明白了,离了谁,这架机器照样会运转自如。   仔细想了想这一年来的机关生活,楚天舒竟想不起来有哪一件具体的工作值得回味,原来这光鲜荣耀的背后是如此的无趣,个人的作用又是如此的无足轻重,长此以往,早晚要磨平了所有的棱棱角角,成为一个以前自己不屑一顾的“官圆”。   下班时间临近,走廊上响起阵阵脚步声,他收到了杜雨菲的短信,她已经抵达了城区,问中午在哪里见面。   楚天舒回了信息,约定在梦幻咖啡厅,然后简单做了清理,离开了办公室。   走廊上,许多市委办的同事看到他,都保持着相同的频率和礼貌和他打招呼,他却发现,他们的眼眸背后都透着一道无形的距离。他心底很是郁闷,但表面上还是微微向他们点头致意,一个人笔直地向电梯口走去。   十五分钟后,他来到梦幻咖啡厅。   不出他的意料,杜雨菲先到了,楚天舒进去的时候,她已经把菜点好了。   穿着便衣的杜雨菲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问道:“老楚,感觉如何?”   楚天舒脸上浮现起莫名的笑意,反问道:“雨菲,你指什么?”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呀?”杜雨菲脱去了外衣,随手扔给了楚天舒。   楚天舒将她的外衣挂好,摇摇头说:“感觉不咋地。”   “老楚,你什么意思呀?”杜雨菲白了他一眼,说:“你巴不得我在南岭县吃苦受累一辈子?”   楚天舒苦笑道:“我还没有坏到那个程度。”   杜雨菲坐下来,笑眯眯的盯住楚天舒,问道:“那是什么?”   楚天舒轻叹一声,说:“我是说,西出南岭无故人了。”   杜雨菲一愣,对服务员一挥手,说:“你先忙去吧,上菜我喊你。”   服务员退出去了,杜雨菲压低声音问:“老楚,你要被发配南岭县吗?”   楚天舒点头。   杜雨菲马上问:“书记还是县长?”   楚天舒说:“接替马兴旺。”   杜雨菲的喜悦立即从脸上消失,俊美之外透出了丝丝凉意:“这就是你昨晚上想马上见到我的原因?”   “是,也不是。”楚天舒未置可否,杜雨菲情绪低落了下来,说:“老楚,如果你早一点和我打个招呼,我肯定会劝你不要去,现在说,还算晚吗?”   楚天舒说:“算,也不算。”   杜雨菲急了:“老楚,混了几天机关,你怎么真变成了一个官僚,说话一点儿谱都没有了。”   楚天舒说:“我还可以选择。”   杜雨菲把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那就不去!”   楚天舒缓缓道:“但是,我想去!”   “你干脆说你想找死就得了。”杜雨菲叫道:“那不是人呆的地方。”   楚天舒淡淡一笑,说:“雨菲,你不也呆了快一年吗?”   杜雨菲涨红了脸,眸子里闪过亮光,她站起来,别过头去,望着隔在窗外的车水马龙,默不作声。   楚天舒走过去,扶着她的肩头,故作轻松地问:“雨菲,对不起,你调回来了,我应该为你高兴才是,不该惹你不开心。”   “老楚,我本来很高兴,但现在笑不出来了。”杜雨菲坐下来,低声说:“我理解你。可是,我先问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南岭县的复杂,付大木的能量?”   楚天舒略显尴尬地说:“真不是太清楚,所以我才想问问你嘛。”   杜雨菲轻轻叹了口气,说:“嗨,你呀,跟在领导身边这么长时间,你这脾气就没有改改呀,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楚天舒咧嘴道:“雨菲,我也不瞒你。我这回是铁了心要去杀一杀南岭县的歪风邪气。”   “嘿嘿,”杜雨菲苦笑了几声,拍了拍巴掌,把服务员招了进来,说:“上菜吧。”   几名服务员鱼贯而入,送上了酒菜佳肴。   杜雨菲再次挥手,说:“忙去吧,需要的时候我喊你们。”   服务员离去,两个人边吃边聊。   杜雨菲抓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轻声说:“老楚,你斗不过付大木的。”   “为什么这么说?”楚天舒停住了,抬头问道:“难道南岭县不是共产党领导的天下,付大木一伙真的就可以无法无天?”   “你还真说对了。”杜雨菲扔了餐巾,说:“南岭县就是付大木一伙的天下,这帮人在南岭县土生土长,在穷山沟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只知道有付大木,根本不知道还有法律。”   楚天舒愕然道:“有这么严重?雨菲,你太夸张了吧?”   “夸张?一点儿都不夸张。”杜雨菲冷笑一声,说:“前几任书记是怎么垮台的我不清楚,但是,公安局里的消息我还知道一点。一年前,公安局有位颇有根基的副局长,因为一个娱乐场所的事与付大木的弟弟有了过节,他便开始动手想整住付家老二,结果呢,不到两个月,自动打了病退报告……这还是因为他家有点硬关系,付家兄弟手下留情,要不然的话,他的下半辈子就得在监狱里过。”   楚天舒一惊,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我靠!付家兄弟在南岭县有多大的势力,连公安局副局长都奈何他不得?这些有恃无恐的家伙,难道不该有人去收拾他们吗?   杜雨菲接着说:“还有,马兴旺之死绝对不正常,为什么我还不清楚,但是,我相信我的职业敏感。县里已经在传,马兴旺是喝多了酒要强奸石花大酒店的女经理才招来的横祸。可能吗?马兴旺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不至于这么色胆包天。”   楚天舒又是一惊,不由得恶向胆边生:我靠!付家兄弟果然胆大妄为,连县委书记都敢下黑手?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难道能容忍他们长期在南岭县烂施淫威吗?   令楚天舒吃惊的事例杜雨菲还没有讲完,她说:“老楚,你还记得我们在县城小吃一条街上收拾的那两个家伙吗?”   “记得啊。”当时这两个家伙很是嚣张,居然敢猥亵杜雨菲,楚天舒当然忘不了。“一个是付大木的姨表兄弟周生平,一个是马兴旺的外甥黄冠,这两小子不是被判了刑吗?”   杜雨菲说:“是啊,又提前释放了?因为他们在里面有立功的表现。”   “啊?”楚天舒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没有再追问,个中的原因非常的清楚,郝建成当上了市政法委副书记、市公安局长,只要他肯帮忙,办这么点事还不是小菜一碟。   杜雨菲一脸愧疚地说:“你知道吗,那一对摆烧烤摊的驼背父女,我答应照顾他们的,可是,这两个小子一回来,就把他们逼得远走他乡了。还有,城关派出所的包所长,因为抓了这两个小子,也被陶玉鸣找了个由头,被贬到杏林乡派出所当所长去了。”   他妈的!欺压百姓,报复忠良,手段之卑鄙,气焰之嚣张,无不令人发指,真是邪得没有名堂了。长期以往,楚天舒气愤得忍不住拍了桌子。   在杜雨菲一桩桩活生生的例子面前,楚天舒对南岭县和付家兄弟又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付大木是南岭县的一方霸主,说一不二,作风霸道,哪怕是一名普通工作人员的任用都必须要征得他口头同意,然后他再口头通知人事部门去办理,正规的申请报告哪怕是马兴旺审批了,到了组织人事部门也没有任何作用;县里大大小小的工程包括由省市拨款的农村“路路通”等县内基建工程,大都被他弟弟付二林在幕后把持,由县里的几家建筑公司包办,而据说这几家建筑公司里都有付家兄弟和县委县政府几个头头脑脑的股份;县城里新建的石花大酒店是付家兄弟搞权钱色交易的私家大本营,由付大木的弟弟付三森在幕后操控,几乎垄断了县里的娱乐服务业,凡是小有姿色的女人都逃不出他们的魔掌,中意的留在石花大酒店当领班,不听话的就打发到其他娱乐休闲场所去受折磨;付家兄弟在南岭县一手遮了半个天,可他们的手段还很隐蔽,大肆敛财和胡作非为从来不亲自出面,纵容黑恶势力为他们出头张目,闹出了事就推出一两个替罪羊来顶包,关几天再放出来除了能得到一大笔钱的补偿,还可以给一个赚钱的生意做,县里的小混混们个个都以结交周生平等人为荣,巴不得能摊上这等好事。   ……      第799章 豪气冲天      杜雨菲讲述的只是她在南岭县工作期间的所见所闻,更深层次的东西或许她根本不知晓,例如,付大木兄弟能在南岭县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他的背后一定还撑起了几把有分量的保护伞。   摆在眼前的就有一个,那就是市长唐逸夫!   虽然楚天舒在决定去南岭县时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但是仅从杜雨菲这里得到的信息就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将要面对的对手,已经超出了普通官场的范畴,而是一伙无恶不作的土霸王。   按他以前的想法,自己有伊海涛的支持,又在青原市结交了不少的人脉,背后还有一个林国栋,还会搞不定一个小县城的地头蛇?   现在想想,自己的想当然,委实太轻率了,稍有疏忽,便有可能万劫不复。正因为付大木兄弟只是几个地头蛇,伊海涛和林国栋的力量反而借助不上,多数的情况都只能靠自己和他们斗智斗勇。   此前,楚天舒还一直为如何运用在伊海涛身边学会的官场手段而得意,可还没等他踏入南岭县的土地,一种无形的压力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   楚天舒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雨菲,你再三提到了付家兄弟,他们也不过是土生土长的几个地头蛇,果真有那么大的能量吗?”   “很多人都认为,付家兄弟不过是几个混混,上不得台面。”杜雨菲摇着头,说:“错,大错特错。现在是当官的怕黑道,黑道怕公安,公安又怕当官的,付家兄弟一人走官道,两人走黑道,正路子搞不定的人物,就走野路子,双管齐下,没有多少人扛得住。”   楚天舒说:“雨菲,你这么说,我反倒有信心了。”   杜雨菲疑道:“为什么?”   “只要他们有人涉黑,就容易找到突破口。”楚天舒舒展了眉头,笑道:“付大木可以将他自己隐藏得很好,我找不到他的漏洞。但是他的两个弟弟要走野路子,不信就不露马脚。”   “可是……”杜雨菲欲言又止。   “雨菲,你想说找到他们的破绽很难,还是他们太心狠手辣,我玩不过他们?”楚天舒举了举手,“你不用回答,我心里清楚。放心,既然我敢去,就敢跟他们拼一拼。”   杜雨菲为难道:“我当然希望你去了能扳倒他,可是,我更担心的是,你连脚跟都没站稳,就被他们赶出来了。”   楚天舒刚要出言辩解,这时,摆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抓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楚天舒随手按开了免提键。   对方开口就问:“你是不是楚天舒?”   楚天舒看了杜雨菲一眼,问道:“我是楚天舒,请问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对方冷冷地说:“楚天舒,我只想奉劝你一句,好好在青原当你的狗屁主任,别卵子发紧非要跑到南岭县来自寻死路!”   对方的声音压得很低,也很古怪,一听就是刻意在掩饰,而这声音中透出来的丝丝寒气,令当过刑警的杜雨菲在温暖的包房里也陡然打了个冷战。   嘟,嘟,嘟……对方挂断了电话。   楚天舒怒不可遏,他霍地站了起来,抱着膀子站在了窗前,仰首望着外面满是阴霾的天空,默默沉思。   杜雨菲转过身来,默默地注视着他宽厚的后背,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心里五味杂陈,久久难以平静。   良久,良久……   楚天舒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容,他喃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生难得几回博!”   杜雨菲站起身,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了楚天舒的手臂,她嘴唇颤抖着,未曾开口却已是泣不成声。   楚天舒擦去了她的泪水,帮她穿上了外衣。   出了门,杜雨菲开车去了市公安局,童丹元还在等着和她谈话。   楚天舒开了车飞速向前驶去。他大开着车窗,呼呼作响的风吹拂着他的面庞和头发,在快速的穿行中,眼前的车一辆辆被他甩在了后面,不时有抗议的喇叭按得嘟嘟响……   忽然间,楚天舒依稀明白了为什么要当官,不是为了所谓的为某某服务,也不是造福一方的大口号,而是为了良心,为了道义,为了不让邪恶肆虐。   望着迎面汹涌而来的滚滚车流,他仿佛看到了唐逸夫、付家兄弟、匿名者等等一个个张牙舞爪地向他袭来。   一股豪气陡然从胸中漫出。   同在一片蓝天下,同在一块土地上,凭什么他们就要横行霸道,普通民众只能忍气吞声,必须让他们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为民除害亦英豪!   车径直开进了市委大院,楚天舒快步上楼,直接推开了书记办公室的门,郑重其事地对伊海涛说:“老师,我决定了!”   伊海涛正在认真地批阅文件,他抬起头,从老花眼镜的上方看着风风火火而来的楚天舒,问道:“小楚,你决定了什么?去,还是不去?”   楚天舒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去!”   伊海涛摘下老花眼镜,笑了,他似乎早有准备,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卷轴来,递给楚天舒,说:“呵呵,小楚,林书记给我的题词,今天我想转送给你,可以吗?”   楚天舒接过来,一点点摊开。   展现在眼前的是林国栋苍劲有力的题词:“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方见手段;狂风雨骤时立得定,才是脚跟。”   楚天舒渐渐冷静了下来:“老师,您早猜到了我会选择去?”   “当然。小楚哇,你跟了我这么久,你的脾气秉性我能不了解。你呀,越是艰险越向前!”伊海涛示意楚天舒坐下,不急不缓地说:“只是,这一次非比以往了,不仅要处变不惊,在狂风雨骤时立得定,更要沉着冷静,于花繁柳密处拨得开啊。”   楚天舒长舒了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就不多说了。我相信你有能力把南岭县的工作做好!”伊海涛想了想,说:“你去找一下常部长吧,他会帮你办好相关手续的。”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见伊海涛点头后,楚天舒起身告辞。   出了书记办公室,楚天舒来到了市委组织部长常胜利的办公室。   “小楚,来了,坐坐坐。”常胜利一边让座一边要给楚天舒倒茶。   从常胜利的热情态度来看,应该是伊海涛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   楚天舒把杯子抢了过来,自己将茶倒好,坐在了常胜利面前的椅子上。   “小楚,哦,不,现在该叫楚书记了。”常胜利扔给楚天舒一颗烟。   楚天舒抓起打火机,帮常胜利点上了。   “楚书记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常胜利吸了口烟,缓缓吐出,大有深意地瞥了楚天舒一眼,点头道。   楚天舒猛一听到“楚书记”这三个字,心里竟有点美滋滋的,但脸上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故作轻松地摇头道:“常部长过奖,我这次下去主要是以学习为主,向南岭县的领导们学习,力争早日成熟起来,做一名让组织放心的县委书记。”   跟在伊海涛身边这么些日子,又见识过林国栋等省一级领导,楚天舒早就悟出来了,一流的演员从政,二流的演员经商,三流的演员才去拍戏。   在官场上,人人都是演员,喜怒不形于色那是基本功,就算是一肚子草包,也得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面孔,小老百姓装B被雷劈,当官的不装B被雷劈,这个道理其实是一样一样的。   行走官场,也可以套用周星星的一句台词:“我只是一个演员!”   常胜利听了微微一笑,弹了一下烟灰,问道:“哎,楚书记,你怎么不点上啊?”   楚天舒将手里的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说:“呵呵,跟了伊书记之后,戒了。”   常胜利夹着烟的手摆了摆,说:“楚书记,这可不行啊,到了下面,尤其是到了南岭县,要是烟不抽,酒不喝,就难以和基层干部打成一片,肯定什么都学不到哇。”   楚天舒将手里的烟轻轻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上了,狠狠地抽了一口,说:“常部长,您是老组织工作者,对南岭县的干部肯定很熟悉,给我介绍介绍吧,免得我两眼一抹黑,刚到基层就闹笑话。”   “嗯,南岭县的情况十分复杂,多掌握一点信息不是坏事。”常胜利点着头,又说:“我搞组织工作时间不短,对南岭县的班子成员还是略知一二的。”   楚天舒听得出他话里有话,知道他有话想说,忙顺着他的话问道:“常部长,请您为我指点一二?”   常胜利抽了几口烟,脸上自然带出一种威严气度,冲着楚天舒微微点头,又弹了弹手中的烟灰,将小半截烟按在了烟灰缸里,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说道:“县长付大木这个人很强势,也很有能力,在南岭县可谓是一言九鼎,威信很高,你去了,一定要和他搞好团结,实在不太好弄,就适当地敬而远之吧。”   常胜利把话说得既隐晦又直白,令楚天舒很费思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第800章 杀出血路      楚天舒想从常胜利口里多获得一些信息,可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白,作为组织干部,能说出这种话来,就已经算是非常的开诚布公了,换句话说,常胜利没把楚天舒当外人。   楚天舒忙说:“常部长,我人生地不熟,又缺乏基层工作经验,我一定会按您的指示,尊重付县长,遇事多向他请教,尽力搞好班子团结。”   常胜利没有对楚天舒的表态发表看法,继续说:“副书记杨富贵以前跟的是朱敏文,偶尔和付大木不太对付,现在朱敏文被查了,恐怕心情不会太好,你到了南岭,要多争取他的支持。”   常胜利话说得有些隐晦,但楚天舒听明白了,杨富贵现在一定被付大木踩得死死的,他这是让自己去争取和杨富贵结盟。   楚天舒边说边诚恳地点着头,一副虔诚与感激的样子。   常胜利对楚天舒的表情很是受用,继续说:“常务副县长耿中天,他是两年前从外县调过来的,他原本是打算到南岭县做点政绩就走的,没想到陷进去就出不来了。这个耿中天在外县当过十几年的乡党委书记,很会笼络人心,不少县乡干部都吃他这一套,你下去之后,可以多跟他学学如何和基层干部打交道。”   说到这里,常胜利刻意停顿了下来,似乎是在等楚天舒领会自己的话外之音,他又摸出两颗烟来,扔给楚天舒一颗,自己捏了一颗。   楚天舒双手捧着打火机,凑过去给常胜利点火的时候,低声说:“常部长,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哇。”   常胜利抽了一口,缓缓地把烟吐出来,又低声提醒道:“付大木和耿中天对伊书记有点意见,你又是从伊书记身边提拔起来的,所以在下面做事要格外谨慎,他们大树撼不动,折根枝杈来出出气也是有可能的,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听常胜利这么一说,楚天舒暗暗叫苦。   一个付大木就够难对付的了,看来这个耿中天也不是省油的灯,本来这一次他指望付大木当书记,他来接任县长,自己去了,等于是挡了他的官路,他多半会和付大木联手来架空自己,把自己赶跑了,他们两个才有机会升迁。   如果他们两个合起伙来打着工作的名义整治自己,那实在是太容易了,甚至不必有所顾忌,在这种情况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市里还真不好对班子成员之间的分歧过多的干预,伊海涛更是不好出面,依靠自己单枪匹马与这两人掰手腕,这难度又大了许多。   楚天舒沉默不语,常胜利却还在继续介绍南岭县班子成员的情况。   “县公安局长陶玉鸣,他军人出身,性格有点糙,说话大大咧咧的,对付大木倒是忠心耿耿,服从命令听指挥。”说到这里,常胜利突然问了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小楚……书记,你酒量怎么样?还行吧?”   楚天舒回答道:“这个,报告常部长,对付个三四两还凑合,多了,还真不行。”   常胜利一笑,说:“呵呵,自己报的酒量多半有所保留,估计整个半斤没问题吧。要说这酒量也算不错了,不过,在南岭县有点吃亏啊。付大木他们整起酒来,那可是吓人啊,市里的干部听说要去南岭县检查工作,没有一个不头疼的,工作难倒在其次,这整酒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南岭县整酒之风盛行由来已久,青原市的干部个个闻风丧胆。   楚天舒跟伊海涛去过南岭县,伊海涛的酒量不太好,大多数的酒都是楚天舒代的,好在马兴旺酒量稍差,付大木等人还有所收敛,这才勉强对付得下来。   这次下去,付大木、耿中天等人心里肯定不服气,借着整酒当众来一个下马威是很有可能的,常胜利把这种小事拿出来说,无非是提醒楚天舒要多加小心。   常胜利看着楚天舒一脸的难色,捏着烟狠抽上两口,按熄烟头,安慰道:“小楚书记,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些,更深层次的东西还要你深入基层去体会。不过,你放心,下去之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提,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楚天舒心里纳闷,暗想常胜利这个组织部长今天怎么如此热情,自己不过帮他和伊海涛拉上关系牵了牵线,应该还没有这么深的交情吧。   楚天舒心里不禁有些狐疑,就放慢了告辞的脚步,轻声道:“非常感谢常部长的关心和培养,日后如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天舒定当竭尽全力。”   常胜利停下脚步,摆手道:“小楚,今天没有外人,我们就不用客气了。省委林副书记在当组织部长的时候,就不止一次跟我提起过你,他对你寄予厚望啊。”   楚天舒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常胜利会这样坦白地和自己交底,他在组织部门工作,与林国栋接触的机会比较多,大概嗅出了点什么味道,这才借着谈话的机会表示对自己的关心备至,关爱有加。   常胜利真是人精中的人精,他非常清楚,楚天舒这次外派固然是凶多吉少,但在官场上,风险越大往往意味着收获的潜力也越大,放眼获得重用成长迅速的干部,哪一个不是在关键时刻能帮着领导排忧解难?   在楚天舒最困难的时候,自己给予他一点支持和帮助,至少日后请他帮忙在林国栋面前为自己说几句好话,总是开得了口的。就算是楚天舒在南岭县混栽了,于自己又没有什么损失,这种只赚不赔的买卖,是任何一位官员都乐意去做的。   楚天舒去找常胜利之后,伊海涛心里却突然变得空落落的,他对楚天舒能不能在南岭县打开局面并没有把握,缺少信心,甚至有一点点的后悔,他坐在办公室里暗暗自责,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过残忍,太过无情了。   南岭县的落后面貌改变不了,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不稳定的政治局面。   对此,伊海涛自然十分着急。   不过,一向比较谨慎的他,却在采取什么措施上,表现出了太多的顾虑。   在脚跟未稳的情况,伊海涛不敢也不愿触动从南岭到青原甚至于到省里的可能对他构成威胁的神经。他知道如今的腐败在南岭县可能达到了不可想象的程度,他更知道“拔起萝卜带起泥”的后果会是多么的微妙。   伊海涛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不能要求他只顾工作,不考虑个人的安危和利益。所以,他的打算是,等着把大局稳住,充分取得了省里的信任和支持之后,再腾出手来解决南岭县的问题。   可是,马兴旺的意外身亡打乱了伊海涛的预想。   伊海涛甚至暗暗猜测,这会不会是唐逸夫指使付大木在南岭县不宣而战的一个信号!   让付大木来接任马兴旺当南岭县的书记,伊海涛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在这一点上他异常的清醒,异常的坚定。   这么做,等于退让了一步,只会助长付大木的嚣张气焰,以后会制造出更多更棘手的麻烦来,局面可能就要失控,再想动手术,不仅难办,而且连合适的借口都找不到,风险会更大。   想来想去,还只能采取以前的老法子,再选一个人派进去。但是,不让付大木当书记,等于给了他一个明显的刺激,矛盾自然激化了,谁又能掌控得住局面呢?派下的三任书记接连铩羽而归,就地提拔的马兴旺还死得不明不白,已经不少的干部令望而却步,为选这个人,伊海涛费尽了脑筋,把全市所有的干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都被他一一否决了。   思考再三,伊海涛还是硬下心肠来把他身边最得力的楚天舒派到南岭去,通过他去解决南岭的问题,去触那根他不便触的神经。   最后选定楚天舒主要基于两点:   其一,楚天舒想挑重担干一番事业的心情非常迫切。他在自己身边,总觉得放不开手,发挥不出自己的才能和力量,几次提出要到基层去历练。伊海涛想,一个干部有了非要干成一番事业的强烈欲望,就会有预想不到的潜能。   其二,楚天舒嫉恶如仇,勇于担当,不信邪,不怕事,骨子里有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儿和闯劲儿,而且心思缜密,头脑灵活,遇到难题常常有令人匪夷所思的创举,他那些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或许能在南岭县收到奇效,有所作为。   有雄心,有正气,有心计,有胆略,楚天舒具有如此强大的正能量,就一定能克服千难万险,战胜任何强大的对手。   如果楚天舒能顺利闯过南岭县这一关,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尽管如此,伊海涛对于楚天舒最终能不能打败付大木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南岭县是付大木的根据地。不过,他想,以楚天舒的实力,至少可以和付大木拼个同归于尽吧!   想到这,伊海涛暗暗感叹道:楚天舒啊楚天舒,官场险恶,我别无选择,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为我在南岭县杀出一条血路来!      第801章 并肩战斗      拿定主意,伊海涛一个电话将唐逸夫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把准备将楚天舒派往南岭县担任县委书记的想法和盘托出。   出乎伊海涛意料的是,唐逸夫不仅没有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反而表现出超乎想象的热情,主动提出要亲自送楚天舒到南岭县赴任。   县区主要领导的调整,按惯例应该由一位市级领导送其到新岗位上任。不过,一般由市委常委组织部长送过去就可以了,而由党政一把手亲自送,规格就显得高了点。   唐逸夫这么做,实际上是一个姿态,也是向伊海涛表明,我对楚天舒出任南岭县委书记是非常支持的,如果他在南岭县没干好,那就是他个人能力和水平的问题,与我唐逸夫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唐逸夫也非常愿意将楚天舒这根眼中钉肉中刺从伊海涛身边拔掉,他自信的认为,初出茅庐的楚天舒根本不会是付大木的对手,他希望能假付大木之手解决掉楚天舒,以解心头之恨。   当然,唐逸夫亲自跑一趟南岭县,也有向付大木面授机宜的意思。   下午,立即召开了市委常委会,专题讨论南岭县书记的任命,组织部长常胜利提出楚天舒作为候选人,两位党政主要领导达成了一致,其他人没有其他意见,此事就这么决定下来了。   第二天上午,履行了一系列组织程序之后,楚天舒出任南岭县委书记的任命文件就下达了。   不到27岁的楚天舒因此创造了一个官场神奇,成为了东南省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县委书记!   随即,市委常委们分头找楚天舒谈了话,这是例行程序,几位领导的办公室里或长或短地走了一趟,一上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事不宜迟,根据唐逸夫的行程安排,敲定了明天就送楚天舒赴任。   中午,金坐佳出面带领市委办和市府办的全体成为在青苑宾馆为楚天舒送行。   市委大院到青苑宾馆不行也只要十来分钟,可是,为了显示隆重,金坐佳陪同楚天舒乘车前往,车进宾馆的时候,苏幽雨早等在了大门前。   刚停稳,苏幽雨很熟练地拉车门,接过金坐佳手里的手提包。   三个月不到,苏幽雨已经成了一个很称职的秘书了。   林登山带领谭广德、马大宝等人迎在了大厅里。   见了面,大家热情地握手,祝贺。   马大宝也不例外,似乎此前的不愉快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市委办和市府办的人几乎都到齐了,把青苑宾馆能坐三十多人的大桌子坐得满满当当的,气氛十分的热闹。   酒席上,金坐佳端着酒杯说,楚天舒同志在市府办和市委办的工作都很出色,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年轻干部,我们根本舍不得放他走,但是,市领导对他委以重任,我们也只能服从大局,舍不得也要舍得。   这都是官场上的套话。   人走茶凉,这是官场规律。   但送行的仪式要隆重和热闹,这也是官场规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金坐佳又说,我们共同举杯,祝愿楚主任,哦,不,应该是祝愿楚书记一路顺风,在新的领导岗位上作出更大贡献。干杯!   楚天舒坐不住了,忙站起来端起杯子,说几句感谢的话。   众人把酒干了。   三杯过后,呼啦啦,众人都端着杯子围拢过来,一个个分头给楚天舒敬酒。   官场干部调整交流,吃吃送送很正常。   这差不多也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官场陋习,大家在官场上混,竞争的时候是你死我活,不竞争的时候便是一团和气,一个官员被交流调整到别的地方,那彼此之间就没有利害关系,这个时候,都需要联络感情,谁也说不准以后谁会用上谁?   尤其像楚天舒这样,从书记身边外派到南岭县去当一把手,如果取得了成功,日后高升指日可待,这个时候不找理由表达热情、加深感情,怕以后变成了市领导,你想热脸贴冷屁股都贴不上了。   官场上永恒的规律是,相互利用是第一位的。   有道是,好汉敌不过四手,恶虎架不住群狼。   三十多个人,一个人敬一小杯下来,也是三十杯,这个场合下不跟谁喝都要得罪人。   以楚天舒的身体素质和酒量,平常的场面上三五个人是能够对付得了的,但是,今天是送行酒,也是庆贺酒,大家都格外的有干劲,仿佛不如此就不足以证明自己与楚天舒之间的深情厚谊。   楚天舒酒量再好,也顶不住这么大攻势,多亏他提前服用了向晚晴送的RU-21特效解酒药,这么一场大酒喝下来,才没有喝到云里雾里。   喝酒的期间,楚天舒接到了无数个的电话,都是要请他喝壮行酒的,这其中,就有实心实意的,也有虚情假意的,如果真要是答应下来,估计排到一个星期之后也喝不完。   就剩下一个晚上,答应谁不答应谁都不好。   楚天舒干脆婉言谢绝了所有官场上的盛情。   下午,楚天舒与金坐佳交接了手头上的相关工作,最后来向伊海涛辞行。   伊海涛和他谈了很长的时间。   谈话只能从正面讲,从正面引导鼓励告诫楚天舒。至于他心里想的那些事,则一句也不能讲。   怎么能对楚天舒讲呢?   尽管楚天舒多次坚决表态,且提出了具体的保证措施,伊海涛的心还是放不下来。但他又想让楚天舒对南岭县的问题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所以谈话谈得冗长和枯燥,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憋屈和别扭。   最后,伊海涛征求楚天舒的意见:“小楚,你走了,谁来接你比较好?”   楚天舒外派了,伊海涛需要物色一名新秘书,楚天舒推荐了国资委办公室主任范亦兵。   黄如山接替简若明担任国资委主任之后,范亦兵这个办公室主任就干得很不顺心,多次向楚天舒和简若明提出来想换一个工作环境。   楚天舒知道自己到了南岭县,免不了要经常向伊海涛汇报工作,有范亦兵在伊海涛的身边,可以随时打探到伊海涛有没有空,心情好不好以及对具体事情的真实态度。   听了楚天舒的介绍,伊海涛点头同意了。   从伊海涛办公室出来,楚天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了一些资料和个人用品,想着临走之前应该把龙虎武校的事交代一下,便给卫世杰打了个电话,让他在庄敏的湖心岛农庄安排了一桌,把冷雪、黄天豹等人请上,晚上一起吃个便饭。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楚天舒突然想起,杜雨菲回来接任刑侦支队的支队长,龙虎武校的业务难免要和公安部门打交道,便想把她喊上,大家一起认识一下,万一有个不方便的地方,可以由冷雪直接和她商量。   楚天舒拨通了杜雨菲的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才接通,里面的声音很嘈杂。   楚天舒问:“雨菲,我是老楚,晚上有没有空?”   杜雨菲大声地说:“喂,老楚,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楚,你大点声,我正在开车。”   开车?听动静,这是在高速上啊。楚天舒有点奇怪,不会是杜雨菲刚回来报到就接到任务,直接去了案发现场吧。这个童丹元真是不像话,人家才从南岭县那么个艰苦的地方回来,你怎么连喘口气的工夫都不给呀。   隔壁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伊海涛,楚天舒不好大呼小叫,只得提高了一点音量,问道:“雨菲,你在哪?”   杜雨菲大概是降低了车速,她说:“我在回南岭县的路上。”   楚天舒大吃一惊,不由得放大了声音:“什么?雨菲,你说什么?你不是调回来了吗?怎么又回去了?”   “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等你到南岭县之后我再跟你详细说吧。”杜雨菲口气很轻松,但似乎想掩饰什么,她说:“好了,我正开着车呢,就这样,我挂了啊。”   楚天舒大叫道:“等等,雨菲,你得告诉我为什么?”   杜雨菲沉默了,只有车在高速上飞奔的轰鸣声。   “雨菲,你说话呀!”楚天舒突然有了不爽的预感。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里的嘈杂声消失了。   杜雨菲将车停靠在应急道上,打开了双闪灯,平静地说:“老楚,我不要当什么支队长,我要和你并肩战斗!”   楚天舒脑子轰然一响:果真如此!一股暖流从胸口涌了上来,他感觉身上一阵燥热,不由自主地扯下了脖子上的领带,又解开了衬衣的纽扣,大声地质问道:“雨菲,你傻呀?!你这是冲动,蛮干,我不许你这么做。”   “老楚,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对我的决定横加指责?”杜雨菲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声说:“我傻,我就是傻,行了吧?”   楚天舒太了解杜雨菲了,她有着一般女孩子少见的倔强,认准了的事就一定会走到底,而几年的警察生涯更是培养了她无所畏惧坚忍不拔的性格。   他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柔声说:“对不起,雨菲,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真的不希望你陪着我去冒险。”   杜雨菲说:“老楚,我是一名人民警察,我不能临阵脱逃,否则,对不起头顶上的国徽,配不上这身警服,也是我一生的耻辱!”      第802章 一片痴情      楚天舒想不出还有什么话好说,他感觉一阵胸闷,声音微嘶道:“雨菲,我……”   “老楚,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告诉你,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并肩战斗,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杜雨菲沉吟片刻,又轻声说道:“我很难喜欢一个人。很难很难,一旦喜欢,就决不回头。老楚,我在南岭县等着你!”   挂了电话,楚天舒的眼睛湿润了。   楚天舒悄悄擦了擦眼角,拨通了童丹元的手机。   一接通,童丹元劈头就说:“楚天舒,你太自私了!”   楚天舒反驳道:“老童,我还没兴师问罪呢,你怎么还责怪起我来了?我问你,你为什么没有劝住雨菲?”   童丹元说:“我劝了,可是,她根本听不进去。”   楚天舒一头雾水,问:“童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杜雨菲与楚天舒在梦幻咖啡厅分手之后,立即赶往了市公安局。   站在庄严的公安局办公大楼前,换上了警服的杜雨菲不由得百感交集。   警院毕业之后,干上了自己喜欢的刑侦工作,这期间有功有过,有喜有忧,正干得顺风顺水的时候,却被发配到南岭县,当初的心情是多么的沉重和不舍,今天终于有机会重返刑侦一线,又是多么的不易和喜悦。   童丹元的办公室半开着,杜雨菲迈步到门口,响亮地喊了一声“报告”。   童丹元放下文件,兴奋地说:“雨菲,你来了。”   杜雨菲脚跟一并,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大声地说:“报告童支队,不,报告童局长,南岭县公安局杜雨菲奉命前来报到。”   童丹元站起来,随手回了个礼,笑道:“好了,好了,雨菲,别搞得太严肃了。一路辛苦了,快坐,快坐。”   杜雨菲摘下帽子,端在手里,自己去倒了杯茶,在童丹元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了。   童丹元打量着这个即将接任行政支队长的美女警官,笑问道:“怎么样?重返刑侦一线,感觉很爽吧?”   杜雨菲抬起身子,凑到童丹元面前,压低声音,说:“谢谢童局。不过,我有点个人想法想向您汇报。”   童丹元心里喜欢,却又板着脸,问道:“你说说看,是不是无理要求。”   杜雨菲起身,把门轻轻带上了,再回到童丹元面前,低着头说:“童局,我想继续留在南岭县工作。”   “什么?雨菲,你……”童丹元被她这个说法惊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憋了一会儿才骂道:“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杜雨菲抬起头,眼里已经噙着泪花,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童丹元双手叉着腰,气呼呼地说:“雨菲,是不是楚天舒给你洗脑了?这家伙,太不像话了,调你回来是他跟我提的,现在又变卦了。不行,他有什么资格对我公安局的人事安排指手划脚?雨菲,你别理他,他要敢逼迫你,我老童替你做主。”   杜雨菲委屈地说:“童局,楚天舒没有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你自愿的?”童丹元瞪着眼睛,再次打量了杜雨菲几眼,语重心长道:“雨菲,当初把你派下去,那是被逼无奈,刑侦支队真的需要你,我也迫切地等着你回来帮我一把,你在南岭县吃的苦够多的了,干吗还要留在那里吃苦头。”   一番话,说得杜雨菲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激动地说:“童局,能调回青原,我真的很高兴,也非常感激您。可是……”   “可是什么?”童丹元不满地说:“楚天舒不能这么自私,为了他日后的工作方便,非要把你也留在南岭。”   杜雨菲急得脸通红,她抹了一把眼睛,解释说:“童局,您误会了,真的不是楚天舒的意思,完全是我自己的决定,他根本不知情。我是中午才知道他要去南岭县,他一个人该有多难啊,这个时候,我不忍心就这么一走了之。”   童丹元知道杜雨菲对楚天舒有好感,但没想到会如此的死心塌地,他微微叹息道:“雨菲,你太固执了。其实,你用不着对楚天舒一片痴心,他有女朋友,就是卫视台的主播向晚晴。”   “我知道。”杜雨菲微微含羞地点了点头,说:“童局,我愿意留在南岭,不完全是为了帮助楚天舒,而是出于一名人民警察的责任和使命。您一直教育我们,身为公安干警,在维护人民利益和打击违法犯罪的时候,要甘于奉献,勇于牺牲。”   “唉,都怪我,不该把你要调回来的消息告诉楚天舒。”童丹元的眼睛里带着惋惜,他还不甘心,劝道:“雨菲,市刑侦支队也非常需要你这样有过基层工作经验的人才,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你要是不好开口,我出面找楚天舒谈。”   “不用了,谢谢童局。”杜雨菲感激地笑笑,带上了警帽,说:“我已经决定了。”   童丹元遗憾地摇摇头,扣上风纪扣,戴上警帽,缓缓地举起右手,向杜雨菲敬礼。   讲完了这一幕,楚天舒:“童大哥,谢谢你的理解和支持。”   童丹元说:“小楚,惭愧呀。打击黑恶势力的违法犯罪本来就是我们公安部门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惜,我们做得还非常不够,希望雨菲能助你一臂之力,为我市公安战线的干警们正名。等你凯旋归来,我一样要向你敬礼。”   楚天舒说:“好!”   童丹元问道:“小楚,你什么时候走?”   楚天舒说:“明天!”   童丹元问:“这么急?”   楚天舒说:“任命文件已经下来了,唐市长亲自送我过去。”   “兄弟,保重!”童丹元语气沉重地说:“小楚,拜托你照顾好雨菲,她是一名好警察,一位好姑娘。”   “童大哥,我会的。”楚天舒坚定地说:“请相信我,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还给你一个更称职更能干的刑侦支队长。”   收拾好东西,楚天舒去了警备区司令部大院,看望宁光明和李萍夫妇。   得知楚天舒担任了南岭县委书记,宁光明和李萍都非常高兴。   宁光明捶了楚天舒一拳,赞叹道:“行啊,你小子比我有出息。我35岁才干到正团,你30不到就当上了县委书记,比我还厉害啊。”   李萍嗔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宁,你就别提你的当年勇了。”   宁光明大笑道:“天舒,晚上就别走了,让你妈炒几个菜,咱爷俩喝上两杯,庆祝庆祝。”   楚天舒推辞道:“爸,妈,我是来向你们告辞的。由于事出突然,我明天就要赴任,晚上还约了几个朋友聚一聚。你们多保重,我会抽空回来看你们的。”   晚上六点半,楚天舒和冷雪、卫世杰、黄天豹兄弟、庄敏以及“少校”、“上尉”等人一起在湖心岛农庄的玻璃亭中聚会。   黄天豹大呼小叫要开白酒。   中午与市委办和市府办的同事们在酒桌上大战了一场,楚天舒提议不要和白酒了,喝点啤酒,意思到了就行了。   黄天豹不干。   冷雪瞪了他一眼,他乖乖地把白酒瓶子放下了。   楚天舒暗暗点头,看来,冷雪在龙虎武校的威信已经建立起来了。练武之人,服的就是手上的功夫!   卫世杰眨巴了几下眼睛,暧昧地笑道:“三哥,你是真糊涂还是装不明白,老楚明天就要走了,今晚上怎么能喝多了呢,啊?”   黄天豹作恍然大悟状,大笑道:“对对对对,卫老板说得太对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嘛。哈哈。”   少校,上尉等人也跟着哄堂大笑。   一旁的冷雪低着头,默不做声了,按照在特警部队养成的良好习惯,她滴酒不沾。   楚天舒端起杯子,目光扫过黄天豹兄弟和庄敏等人,认真道:“谢谢兄弟们,干了!”   “不敢当,老大。要说感谢的应该是我们。”黄天豹兄弟等人齐齐站了起来,一脸的感激。   楚天舒执掌着龙虎拳的令牌,在他们的眼里,楚天舒就是老大。   身为国家工作人员,楚天舒不让他们这么喊,他们在公开场合改了口,但私底下还是不自觉地要喊老大。   庄敏是他们当中文化程度较高的一个,比黄天豹他们更有头脑,他较早脱离了武校,在湖心岛经营这家农庄,他说:“老大,如果不是你和卫老板、冷校长,我们兄弟还在老路上走,说不定哪一天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今天情况特殊,楚天舒没有多计较,只笑了笑,与各位一一碰杯,然后一饮而尽,他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唇,说:“兄弟们,我只不过是受大帅师兄之托,为你们找了一条安居乐业的路子,你们骨子里不是坏人,身上的优点比某些官员还多。”   黄家三兄弟脸上闪耀着从来没有过的阳光,黄天龙招呼两个弟弟,各自倒了一杯酒,对楚天舒和卫世杰说:“我们兄弟跟着大帅兄弟出来混,混码头、混赌场、混歌厅、混浴场,差一点全混进去了。很幸运,我们遇到了老大,什么都不说了,全部都在这杯酒中。我三兄弟敬两位一杯,我们干了,你们随意。”      第803章 踏上征程      黄家三兄弟双手举着杯子,仰头干了。   楚天舒和卫世杰也一口一杯地干了。   龙虎拳的弟子义气为先,他们知道楚天舒要离开青原,心里总觉得像缺了主心骨似的不踏实。   场面有点伤感。   楚天舒站起来道:“我走了之后,兄弟们都悠着点,尽量少惹事。生意上的事听卫老板的,武校的事听冷校长的,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老大,你放心,我们都听冷校长的。”这些人都见识过冷雪打败过龙啸天,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听了楚天舒的吩咐,一个个纷纷表态。   卫世杰说:“老楚,你就放心吧。弟兄们现在衣食无忧,还用得着去打打杀杀偷鸡摸狗吗?”   “老卫,你拉倒吧,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楚天舒说:“我听说,你为了和太子娱乐城争客源,是不是让三哥带人去闹过场子?为了武校的扩建工程,是不是让上校他们半夜去砸过拆迁户的窗户?”   卫世杰瞟了冷雪一眼,不以为然地笑笑,说:“就是吓唬吓唬,没动真格的。”   一直没说话的冷雪冷冰冰地接过了话头。   “天舒,都怪我,是我平时约束得不严。”冷雪冷着脸对卫世杰说:“老卫,虽然没动真格的,但是,人家告到了市里,要不是天舒出面斡旋,麻烦可能就大了。以后天舒不在青原,有些事恐怕不好调平,你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楚天舒一脸严肃地说:“老卫,冷雪说的对,我答应了大帅师兄要领着弟兄们走正道,记住师娘给我们定下的规矩: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干干净净赚钱,堂堂正正做人!”   卫世杰尴尬地笑笑,嘻嘻哈哈地说:“老楚,我认罚,干了。”说完端起杯子喝了一杯,向众人亮了杯底。   庄敏怕卫世杰面子不好看,忙转移了话题,他说:“老大,南岭县自古民风彪悍,近几年来更是龙蛇混杂,你去了之后,要多加小心啊。”   楚天舒微微一笑,说:“庄师兄,我去当的是书记,公安局里还有朋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个“上尉”喝得有点猛,听到这句话,不解地问道:“老大,你在青原混得多有面子,干吗要跑那穷山沟里去受苦哇,要是换我,给我个县长也不去啊……”   “闭嘴!一听你就没文化,书记比县长官大你懂不懂?”“少校”用力拍了他一巴掌,骂道:“你知道个屁,老大是做大官的,能跟你一个思想境界?罚酒!”   上尉一缩脖子,咧咧嘴,挠挠头,自罚了一杯。   庄敏扫了“少校”他们几个人一眼,又低声说:“老大,我借用师娘说的那句话,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如果南岭县的人敢对我们龙虎拳的掌门不利,弟兄们绝对不会答应。师娘也说过,龙虎门行走江湖,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楚天舒笑了笑,用眼神制止了庄敏的话头,只与庄敏紧紧握了握手。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九点,向晚晴快要下班了。   楚天舒看了看表,起身告辞。   黄天豹等人要起身相送,被卫世杰使了一个眼色拦住了。   冷雪追了出来。   楚天舒微微一愣,知道冷雪有话要对自己说。   出了玻璃亭子,来到了果树环绕的石径路上。   冷雪忽然说:“天舒,你和庄师兄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你这一去可要多加小心,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父母孩子和晚晴姑娘着想啊。”   冷雪的叮嘱在楚天舒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她会提到向晚晴。   楚天舒感动地说:“我知道。冷雪,你要打理武校,还要照顾师娘和小聪聪,辛苦你了。”   冷雪微微摇了摇头,说:“我这人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对武术情有独钟,能干我喜欢干的事,我已经很开心了。”   楚天舒停住脚,盯着她,说:“冷雪,委屈你了。”   “天舒,我这个人对生活没什么追求,很容易满足的。”冷雪难得地笑了笑,说:“只要师娘健健康康的,爷爷奶奶开开心心的,小聪聪结结实实的,对我来说,这就是天大的幸福了。”   楚天舒说:“冷雪,我替晚晴谢谢你!”   “不。我更应该感谢她。她能够接纳我和小聪聪,能够一如既往地对你好,对一个女人来说,这很不容易。”冷雪很认真地看着楚天舒,说:“晚晴是个很讲仁义的姑娘,你一定要对她好。”   楚天舒苦笑,点头道:“我会的。”   冷雪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天舒,你有没有别的女人,我没权干涉,但是,你答应了要对晚晴好,就别对不起她……”   楚天舒皱了皱眉头,暗暗有些吃惊,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件事,静静的等着她的下文。   冷雪停顿了一会儿,说:“你猜我昨天下午碰见了谁?”   楚天舒忙问:“谁?”   冷雪说:“你紧张什么?”   楚天舒摸摸下巴,笑道:“紧张,你看我有吗?”   冷雪说:“我不用看,你瞒不过我。”   楚天舒没有解释,只是问:“冷雪,你快说,你到底碰见谁了。”   冷雪说:“杜警官。我去公安局办武校的一些手续,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她,一年多没见了,她消瘦了一些,也黑了不少,我当时没认出她来,她一眼就认出了我。”   杜雨菲与冷雪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前年的国庆节期间。   当时,楚天舒和冷雪从山洞里逃了出来,杜雨菲带队去抓东北过来的流窜犯,在闻家奇家的小山村里见过一面,两人性格相近,又都有过军警生涯,一见如故。之后冷雪回东北生孩子,杜雨菲被发配去了南岭县,两人再也没见过。   杜雨菲在南岭县工作快一年,整个人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而冷雪的体貌特征比较明显,做过刑警的杜雨菲很容易就认出了她。   楚天舒警惕地问:“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她说她有急事,今天就回南岭县,以后找机会再聊。”冷雪觉察出楚天舒对这个话题有些敏感,点到为止,便收住了嘴,只说:“天舒,我想告诉你,杜警官能够做到的,我冷雪也同样能做到。”   楚天舒心头再次涌起一股热流。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农庄的出口处。   庄敏安排好的车已经等在这里。   冷雪说:“天舒,没人在你身边,你照顾好自个儿啊。”   楚天舒凝望了冷雪片刻,朝她点了点头,说:“冷雪,你回去吧,我先走一步,晚晴应该下班回家了。”   此一别,不知要多久才能重聚,楚天舒接了向晚晴回到丹桂飘香,免不了又是一场隆重的朝圣仪式,暂不细表。   第二天,楚天舒在市长唐逸夫、组织部长常胜利的陪同下,上路赴任了。   唐逸夫坐的是市委2号奥迪车,他的秘书马大宝和他在一辆车上。   常胜利和楚天舒坐的是另外一辆奥迪车,开车的却是万国良,他主动要求送楚天舒,伊海涛想想还是同意了。   车里,楚天舒和常胜利并排坐在后座上,该说的已经私底下说透了,有外人在场,常胜利就恢复了组织干部的谨慎。   车过青莲江大桥,就出了青原城区。   正值初春时节,草地返青,杨柳吐翠,风和日丽,春光明媚,草长莺飞,大地充满了勃勃生机,通往南岭县的高速公路两旁,田地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   常胜利看着窗外的江水奔流,突然感叹了一句,风萧萧兮江水寒啊!   楚天舒毫不犹豫地接了一句:壮士一去兮定回还!   常胜利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做声了,开始闭目养神。   楚天舒闭上了眼睛,看似也在闭目养神,实际上他的脑子在紧张地思考着。   这个时候,他不可能悠闲自得,毫无压力。事实上,踏上征程之后,他感到了压力山大。他清醒地知道自己这次去赴任肩上担负着多重的担子,冒着多大的风险。而且只能成功,绝不能失败。   不然的话,无法向组织和伊海涛交待倒在其次,仕途前程完了也不去多想,他忘不了杜雨菲“决不回头”的豪言壮语,忘不了冷雪“我也做得到”的临别告白,更忘不了向晚晴在枕边的千叮咛万嘱咐。   绝不能让她们失望,让她们失望也等于自己把自己给毁了。   自从踏入仕途一来,楚天舒一直企盼着有一个机会,能够独挡一面地施展施展自己的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创造一点辉煌留在这个世界上。   这一回,机会终于降临了。   尽管这机会来得不那么理想,机会里埋伏着很大的危险。   风险总是与机遇并存的。   如果不是这样,这机会或许落不到自己的头上。   而且,正因为困难大,风险大,要干好了,就更能说明问题,就更有非同一般的价值。因此,必须十分珍惜这个机会,必须使出全身心的智慧和勇气,保证万无一失地拓开自己前进的道路。   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楚天舒的三把火还没想透彻,付大木点起来的鬼火已经烧到他屁股后面来了。      第804章 小鬼把戏      尽管楚天舒已经有了出任南岭县委书记的思想准备,却一直没有想好他该怎么放好上任之后的三把火。   不过有一点他想清楚了,面对付大木之流不可避免的挑衅,绝对不能畏缩退让,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敲山震虎,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在南岭县干部群众面前树立一个正面的形象,向付大木一伙表明一个强硬的态度。   同时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整肃县直机关人员的思想、纪律和作风,树新风,扶正气,尽快赢得广大干部群众的信任和支持,站稳脚跟,再展宏图。   这些年来,由于书记接二连三地更替,各路小道消息频传,县直机关人员的思想十分混乱,纪律松驰,作风疲沓,必要的时候,抓几个典型,狠狠处理一下,一定要把歪风邪气压下去,把正气扶持上来,让那些富有正义感、愿意干工作的人扬眉吐气。   当然,楚天舒也深知,要想开创南岭工作新局面,必须首先分化瓦解付大木的政治联盟,进而赢得绝大多数干部群众的支持和拥护,制定并实施振兴南岭经济的新思路、新方案,才能最终带领全县人民脱贫致富,使南岭县以一个全新的姿态出现在全市面前。   一路上,楚天舒把这些反反复复地想了好几遍。后来,他又开始想到了以后,与付大木见面之后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在宣布到任的见面会上,应当说些什么?   第一印象最重要。   既不能过于严肃,又不能过分客气。   太严肃了,人家会觉得你年纪轻轻的架子太大,不好接近,对你敬而远之。太客气厂,又会觉得你软,不把你当回事,可能造成一开局就指挥不灵。讲的话不在多,在有水平,有质量。而且要柔中有刚,叫他们听了,感到有底气。   那么,到底该怎么讲呢?   他一句话一句话地想着,推敲着。包括每句话的语气声调应该怎么样,他都想到了。他觉得他好像要上战场一样,心里头异常地紧张,可是,还得作出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准备好进入南岭县的第一次交锋。   还没等楚天舒完全想清楚,车辆突然减速,并不断地颠簸了起来。   闭目养神的常胜利睁开了眼睛。   其实,闭着眼睛也知道,车已经进入了南岭县的地界。   “要想富,先修路。”这是加快农村发展中喊了几十年的口号。因此,一个地方的经济状况,首先反映在道路上。   东部经济发达地区,别说是县城,就是乡镇道路也都是一马平川,铺设的标准丝毫不亚于高等级高速公路。而像南岭县这种欠发达地区,财政收支平衡都保证不了,哪里还有闲钱来修路。   所以,从高速出口出来,坐在车里的人根本不用看车窗外,只要感觉到了颠簸,便知道进入了南岭县的地界。   “万师傅,慢一点,不用太着急。”楚天舒说了一句多余的话。   万国良的驾驶技术在小车班里数一数二,根本用不着提醒。不过,楚天舒当秘书当习惯了,角色还没有转换过来,遇到这种情况,不由自主地要尽到责任。   常胜利笑道:“哈哈,楚书记,从现在开始你要记住,你现在是南岭县的一把手,不是市委办的跟班秘书了。”   万国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控制好方向和车速,尽量减缓奥迪车的颠簸。   在崎岖不堪的路上开了十来分钟,影影绰绰可以望见南岭县城。   进入县城的路边齐刷刷地停着五辆小车,小车的后面还停着一辆警车。   不用说,这是南岭县的班子成员们知道唐逸夫和常胜利送楚天舒到了,特地在县城外迎接。   万国良不远不近地跟住了唐逸夫乘坐的2号车。   2号车停在距迎接队伍稍有点距离的地方。   五辆小车几乎同时打开了车门,十几只乌黑锃亮的大皮鞋从车门两侧踩在了地上,没有人指挥,迎接的人群很自觉地按照级别和资历排成了一条人流,加快了脚步赶到了奥迪车跟前。   “唐市长,常部长,楚书记,欢迎欢迎!”领头的是县委副书记杨富贵,随后是常务副县长耿中天,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周宇宁,县委常委、宣传部长茅兴东,以及三位副县长,还有县人大副主任,县政协主席……   唯独没有看见县长付大木和县委常委、县公安局长陶玉鸣。   杨富贵等人依次与唐逸夫、常胜利和楚天舒握手,寒暄不止,对唐逸夫和常胜利尤其显得殷勤和热情。   唐逸夫哼了一声,很不耐烦地应付着。   迎接队伍的阵容看似庞大,其实不然,南岭县是县长付大木当家,他没有来,其他的人来得再多也只是滥竽充数,体现不出一点儿欢迎的意味来。   果然,一番寒暄过后,唐逸夫沉着脸问走在旁边的耿中天:“老耿,老付和老陶为什么没来?”   耿中天愣了一下,忙陪着笑说:“唐市长,他们……”刚说到这,他住了嘴,尴尬地干笑了几声,侧脸去看一旁的杨富贵。   唐逸夫站住了,严厉地质问道:“怎么?你不敢说。那我替你说,他们是不是不欢迎市里把楚书记派来啊?”   楚天舒在一旁看得出来,唐逸夫不是装腔作势,而是真的不高兴。   很显然,付大木这么做就是心怀不满,表明对楚天舒不欢迎的态度,藐视市委市政府的任命,一点儿也不顾及唐逸夫和常胜利的面子。   杨富贵看了跟在唐逸夫身后的楚天舒一眼,慌忙解释说:“唐市长,没有,绝对没有。”   唐逸夫瞪着眼问:“老杨,你说,那是怎么回事?”   杨富贵吞吞吐吐地说:“嗯,唐市长,是这样的,今天,那个,马书记出殡,大县长和陶局长前往吊唁了。”   在南岭县,众人都称呼付大木为大县长,因为没有人敢叫他付县长,因为他是名副其实的正县长,不是副的。开始是还叫大木县长,后来付大木圈子里的人把木字去掉了,干脆称呼为大县长,久而久之,就叫顺口了。   听了杨富贵的解释,唐逸夫的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楚天舒履新,理论上应该是一件喜事,可是,付大木不仅不出面迎接,还偏偏带着陶玉鸣去给马兴旺出殡,这分明是故意用死人压活人,用民间的说法,迎新遇上了出殡,一辈子都晦气。   唐逸夫在心里暗暗骂道:好你个付大木,你什么时候出楚天舒的洋相不成,明知道我亲自来了,还要玩这种无聊的把戏?就他妈你这样的小肚鸡肠,一点儿政治都不讲,就算是把楚天舒赶跑了,也轮不到你来当这个县委书记!   常胜利看看唐逸夫的脸色,低声抢白道:“杨书记,什么大县长,小县长?是欢迎唐市长和楚书记重要,还是吊唁一个已故的书记重要?”   杨富贵被组织部长抢白了,脸上一阵不自在,只能干笑几声退到了一边。   唐逸夫没说话,一头又钻进了2号奥迪车,马大宝紧随其后也上了车。   常胜利和楚天舒随即上了万国良的车。   耿中天连忙招呼警车拉着警报在前面开头,然后众人分别爬进了其他的车,紧随在奥迪车之后,缓缓开进了县城。   消息已经传到了县里。   从今天早晨开始,县城里就笼罩上了一种特别的神秘空气。   街面小店里的小摊主和顾客,路上走着的行人,修车铺的师傅,推着车买菜的农民,他们一听到警车的明胶声,忽拉一下从门店和巷子里跑出来,在街两旁筑成了厚厚的人墙。   不过,谁也没有大呼小叫,他们就像公园里看猴的人那样,睁大了眼睛,木然看着这一个车队,三五成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们看上去欲言又止,不言又不罢的样子,忽聚忽散,神神道道,好像要发生什么不测的大事似的。   南岭县城不大。   由于这些年经济落后,财力紧张,城镇建设几乎没有搞什么,房子都是七十年代以前的,大多破破烂烂,街道很窄,卫生也不好,整个儿看起来,缺乏生机和活力。   楚天舒往车窗外瞄了几眼,感觉靠近县政府的这条街道比较宽,道路两旁的楼房修建的也还整齐,只是经过十字路口时,就能看到小巷里面一些破败的景象,四五栋烂尾楼,低矮的砖混房,还有破烂的菜市场,空气中浮荡着一股发霉的气味。   车队开到县委县政府的大院里。   宽敞的大院里东西两侧分别矗立着两栋五层楼的大楼。   左边挂着县委白底红字的牌子,右边则是人民政府白底黑字的牌子。   县委县政府大院里却是另外一番冷清的景象。   机关干部们上班后,不但没有任何人提起新书记要来的事,别的话彼此也不说一句。大家都坐到各自的办公桌前,或翻报纸,或看文件,或喝茶水,或玩弄铅笔,只把眼光不时地向院里投去,整个儿给人一种窒息的压抑气氛。   唐逸夫直皱眉头。   马大宝不解地朝两旁看着。   楚天舒微微冷笑,预感到付大木一定又会耍什么鬼把戏。   果然不出所料……      第805章 临场发挥      当唐逸夫和常胜利等人分别从车里下来的时候,大院门外骤然响起了一阵震耳的鞭炮声。   乍一听到鞭炮声,唐逸夫和常胜利的脸上略有喜色,想着这付大木虽然没有远迎,放几挂鞭炮制造点隆重气氛,也算是有那么点识大体顾大局的意思。   唐逸夫和常胜利站住身形,等着鞭炮炸完,硝烟散尽,终于看清了外面放鞭炮的阵势,当即脸都气绿了,只差鼻子没有气歪。   站在大门外面燃放鞭炮的是两个披麻戴孝的年轻人,他们各人举着一根很长的竿子,鞭炮就挑在竿子上,有很多很多的炮,那些炮迅速地炸响着,噼呖叭啦,响成一片。   如果这鞭炮是欢迎市领导和新书记,倒也说得过去,可是,放鞭炮的人却披着麻戴着孝,而且这鞭炮早不放晚不放,偏偏在唐逸夫和楚天舒他们下车的时候放,这和付大木去参加马兴旺的葬礼如出一辙,还是为了恶心楚天舒。   唐逸夫看了很生气,他也觉得太过分了。   众人很快发现,除了那两个放炮的,并没有出殡的队伍,而办公楼里的干部们全都躲在办公室里,只通过窗户玻璃远远地朝他们这里看,谁也没有说话,却在用眼神交流,似乎都在说,看新来的书记会怎么应对?   杨富贵、耿中天等人站在唐逸夫的身边,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却在暗暗地幸灾乐祸,摆明了是在看楚天舒的笑话。   唐逸夫终于忍不住了,他铁青着脸,低沉着声音对杨富贵和耿中天说:“去,给我把付大木找来,十分钟不到,让他把辞职报告交过来。”   杨富贵与耿中天面面相觑,分别安排县委办公室和县政府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去找大县长。   正忙乱之间,外面响起了付大木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围在后面的迎接人群自动闪开了一条路。   付大木从外面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黑粗的陶玉鸣,喊着话,付大木和陶玉鸣并没有直接冲到唐逸夫和常胜利的面前,而是直奔楚天舒而来,热情地伸出手要去捞楚天舒的手。   唐逸夫和常胜利一见,眉头又都是一皱。   原来,付大木和陶玉鸣两人的右手臂上还带着黑纱。   按照青原市民间的风俗习惯,与死者没有近亲关系的人参加完葬礼,要换了衣服,摘了黑纱才能出来见人,讲究一点儿还会洗个澡,否则,会给别人带来晦气,很不吉利。   愚昧与贫穷是一对孪生兄弟。   越是穷地方,对各种迷信的说话越是深信不疑。   付大木似乎根本没有这种意识,他热情地伸出了手,说:“楚书记,你好啊,欢迎欢迎。”   “楚书记,年轻有为,久仰久仰啊。”陶玉鸣最怕别人说他是个粗人,平时总想显得有文化,笑着说出了句雅词,也热情地伸出了手。   坐在车上的万国良暗暗替楚天舒着急,他恨不得跳出车来,提醒楚天舒把手背到后面去,拒绝和付大木和陶玉鸣握手。   “付县长,陶局长,你们好,幸会幸会。”楚天舒面带微笑,并没有把手背过去,而是双手抱拳,给他们行了个抱拳礼。   陶玉鸣黝黑的面庞就透出一丝惊讶来,他料想楚天舒不敢一来就当众与付大木撕破脸皮,拒绝与他握手,可没想到,楚天舒来了个见招拆招,用一个抱拳礼把这场尴尬化解了。   楚天舒心里暗道:付大木,你跟我玩这一手没用。闻家奇早替我算过了,我是木命,遇着你这根大木,老子的运气更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岂是你这么点小鬼把戏就能坏得了的?   一场小小的危机被楚天舒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包括唐逸夫和常胜利在内的很多人都不由得长出了口气。   办公楼里,窗户边的人头渐次都缩了回去,有人悄悄叫好,有人无声叹息,有人暗暗揪心。   付大木像无事人一样,和唐逸夫、常胜利打了个招呼,转身领着众人朝县政府大楼走去。   上了五楼,来到大会议室的门口,一位绝色少妇正站在那里,她的脸颊洁白闪亮,浓密的头发漆黑漆黑的闪闪放光,随意地拢在脑后,用一个大发卡在中间那么一卡,显出一种自然而然的诱人之美。   见众人走过来,忙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迎过来,笑盈盈地伸手招呼道:“各位领导里面请。”   众人眼前一亮,似乎走廊上也一下子明亮了许多。   这女子大约三十五岁左右,大大的丹凤眼妩媚而明亮,秀美的脸蛋白白嫩嫩,如瓷似玉,稍稍透出一些红晕,性感的大嘴唇线清晰,说话间,粉红的嘴唇间略露出一线湿润的皓齿,猛一看还真有点台湾性感女星舒淇的味道。   楚天舒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是那种聪明伶俐而又懂风情的女人。   杨富贵介绍说:“这是我们县委办公室新任副主任柳青烟同志。哦,也是我们陶局长的姨妹。”   耿中天不阴不阳地说:“楚书记,以后就由柳主任为你这个书记服务了。”   楚天舒点点头,不敢去握柳青烟白皙修长的手,照旧来了一个抱拳拱手,客气地说:“不敢当,以后要辛苦柳主任了。”   柳青烟抿嘴一笑,伸手示意,请各位领导进会议室。   众人走进会议室,里面只稀稀拉拉地坐了十来个人,估计只是县直机关的部门负责人,下面其他单位和乡镇的负责人没有通知派人参加,与市里两位常委亲自护送的隆重比起来,县里这个欢迎会明显过于冷清了。   进来后,把唐逸夫、常胜利和楚天舒让到冲门的正位上坐下后,别的人按照自己的职务名次以正位为中心,或远或近地坐下了。   公务员给各人沏上茶。   在楚天舒没有来之前,是付大木的职务最高,市委又明确过让他暂时主持全面工作,所以,他必须先说话。他小声征求唐逸夫说:“唐市长,开始吧?”   唐逸夫点头后,付大木面向大伙说:“我们现在开会,请常部长讲话。”   官场最讲究排场,虽然任命文件公布了,但依旧需要一个正规的场合来宣布一下。就好比一对男女拿了结婚证书还要举行婚礼宴请宾客一样,需要隆重地送入洞房,以显得明媒正娶,睡在一起才正大光明。   常胜利拿出市委的任命决定宣读了一遍,然后简单介绍了楚天舒的基本情况。   由于唐逸夫亲自来了,他的讲话只能尽量简短,只强调这是市里推行领导干部年轻化的一项重要举措,希望大家积极地真心诚意地支持他的工作,也希望楚天舒能够尽快进入工作状态,团结带领县委一班人,凝心聚力,真抓实干,开创南岭县工作的新局面。   常胜利宣布任命并讲话的过程中,楚天舒注意观察了一下在座人员的表情,只见有的人低头看着手机,有的人满不在乎地抽烟喝水,心里有些不爽,却又不得不承认,三番五次地换书记,大家对这种仪式已经见惯不惊了。   按照不成文的规定,接下来该是楚天舒讲话了。   说是讲话,实际上就是个表态发言。   楚天舒在路上想好了一大篇这个时候要讲的话。   可是,看到与会人员漠不关心的态度,他觉得没有必要讲那么多,要在干部和群众中树立威望,靠说不行,必须要靠做。而且刚刚下来,好多情况不了解,言多必失,还是简单说几句为好。   究竟怎么简单,从哪里说起,都说些什么,由于事先没有思想准备,情势急迫,不容他想好了再说,因为付大木已经朝他看了,他要还不说,就出现了冷场的空档,也就显得他不懂规矩了。   所以,他只好咳嗽一声开了腔:“首先感谢市委市政府对我的信任和器重。”接下来,他想说感谢南岭县对他的欢迎,但付大木手臂上的黑纱在眼前一闪,便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这句话咽了回去。   他接着说:“我感到肩上的这付担子不轻。但是,有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有县委一班人的共同努力,我有信心,有决心,尽自己的最大能力,把工作做好,把南岭县的事情办好。我这个人水平有限,不会说官话套话和空话,只会说大白话。还是借用伊书记的一句话:多干少说,快干慢说,先干后说,干了再说!”   楚天舒临场发挥将“四干四说”拿来作为表态发言,信手拈来,本来恰到好处,却一下子引起了底下一阵哄笑,就连一直忙着给领导们倒水递毛巾的柳青烟也捂着嘴偷偷乐了。   笑声显得很不协调,气氛甚至有那么点别扭,因为,这“四干四说”在南岭县被付大木歪解了,不仅用在整酒的酒桌上,还被用在了说荤段子的场合。   楚天舒有点诧异,他抬起头扫视了一下全场,底下的笑声当即就停住了。   余光扫到一旁的柳青烟,楚天舒注意到,她微微皱起了眉头,才隐隐意识到,这“四干四说”可能还有另外的讲究。   随后,楚天舒说出的一番话,又引起了会场的一阵骚动。      第806章 冤家聚头      楚天舒接着说:“相信各位能够理解我,支持我,帮助我。我来的时候,给市委作了保证,如果搞不好,不回去见领导。我的意思是,不给自己留后路,决心跟大家一起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我想你们不会愿意跟我同归于尽吧?”   话音刚落,底下又是一阵骚动,会场的气氛略显紧张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柳青烟脸上闪过了惊诧的神色。   楚天舒最后这句话,在其他的人听来至少是绵里藏针,而在付大木等人听来,却怎么也像是锋芒毕露。   付大木盯住楚天舒问:“楚书记,你讲话了?”   楚天舒平静地点点头,说:“讲完了。”   在座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响起了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   按照程序,底下该付大木致欢迎词,也相当于代表老班子作表态发言。   一般来说,这种表态性发言只寥寥数语足矣。   可是,付大木没有讲客套,他不失时机地接住楚天舒的话发言了:“首先我表明我个人的态度,我是不愿意跟楚书记同归于尽的。”   会场上静谧无声。   付大木继续说:“不过,话还得说回来,楚书记未免言重了。刚才常部长已经介绍过了,楚书记年轻有为,思想解放,有开拓进取的精神,有务实的工作作风,又有市委领导的关心,一定能开创南岭县工作的新局面。我代表县委县政府班子成员表态,一定会大力支持楚书记的工作。”   话讲到这里,本来可以结束。   唐逸夫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准备作最后的“重要讲话”。   可是,付大木却还在滔滔不绝:“反正我付大木,唐市长和常部长最了解,能力不强,水平不高,但组织观念很强,党叫干啥就干啥,从不挑肥拣瘦,争权夺利,也不会搞阴谋诡计。这次市委派楚书记来主政南岭,我打心眼里高兴,发自内心的欢迎。请楚书记放心,也请唐市长和常部长放心,我一定摆正自己的位置,尽心尽力当好楚书记的助手。”   付大木干咳了一声,又说:“利用这个机会,我当着唐市长和常部长的面,我还想说一点个人想法,请市委考虑选一个能力水平都好的人来接替我。我有自知之明,看着政府的工作上不去,尤其经济济建设上不去,财政那么紧张,南岭县的老百姓还没有脱贫,心里很着急,很不安,倍感对不起组织对我的信任,对不起南岭县的父老乡亲。如果能选一个比我更合适的人来当县长,跟楚书记搭班子,只要能把南岭县搞上去,就是安排我去掏厕所,我也毫无怨言。”   底下这次是哄堂大笑。   付大木一摆手,笑声戛然而止。   “你们不要笑,我这是心里话。你们看,唐市长没有笑,因为唐市长了解我。我这样说,绝不是扫楚书记的兴,也不是向组织上打退堂鼓,我是在为南岭县的前景着想。当然,只要组织上没有让我下台,只要我还当一天的县长,我就绝不会松懈,绝不会退缩,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战斗到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果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希望楚书记随时批评指正。我就说这么几句,下来以后再向楚书记详细汇报。”   常胜利和楚天舒都很注意付大木的发言。   这里面有套话大话,也有假话空话,更多的是狠话和怪话。   他说自己水平不高,能力不强,不挑肥拣瘦,不争权夺利,不搞阴谋诡计,这些都是假话,有意说给唐逸夫和常胜利听的。他这是对组织上没有让他来当这个县委书记有意见。   他说南岭县政府工作上不去,老百姓还没有脱贫,对不起全县父老乡亲之类的,明显就是大话和套话。如果他真有这么高的觉悟,南岭县又何至于此,前几任书记又怎么会无功而返,马兴旺要是在天有灵,恐怕也会死不瞑目。   他说请市委派人来接替他,哪怕是掏厕所都毫无怨言,这就是牢骚怪话了,甚至还有点威胁的意味在里面,南岭县离了我付大木,还没有谁能镇得住场子。   最后的那一句“战斗到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是针对楚天舒“同归于尽”的发言放出来的狠话。   很多的话,明显不适合在公众场合讲,尤其不应当在这个场合讲。   不过,付大木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还有一定的经验。他既巧妙地发了牢骚,又对唐逸夫表现出足够的尊重,在整个讲话过程中,多次提到唐市长,无论语气,眼光,都让唐逸夫感到亲切和尊严。   而最后一句的套话,“希望楚书记批评指正”和“下来再向楚书记详细汇报”显得很有礼貌,十分得体,给唐逸夫留足了面子,没有把这场欢迎会开得剑拔弩张,让他下不来台。   唐逸夫头一次微笑了一下,同时向付大木微微点了点头。   付大木顺势宣布:“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唐市长作重要讲话。”说完,他带头用力鼓起掌来,底下终于响起了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从这一个小小的细节上就看得出来,付大木在南岭县的权威性,他不说鼓掌,掌声就是稀稀落落的,他一说鼓掌,没人敢不下力气。   唐逸夫的讲话稿马大宝早就帮他准备好了。   不过,他讲话的水平很高,并没有照本宣科,只是在路上瞟了几眼,就可以脱稿发挥了。   唐逸夫说:“楚天舒同志是我市优秀的青年干部之一,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但是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要尽快改变南岭县的落后面貌,还需要县委一班人团结一致,脚踏实地,鼓足干劲,全力以赴。市委市政府希望在座的各位,增强历史责任感,始终把南岭县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心上,排除可能来自各方面的干扰,全身心地抓好经济建设,不辜负组织的重托和广大群众的厚望,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付大木见程序走完了,坐直了身子说:“楚书记,你没来之前,唐市长要我暂时主持县里的工作。现在我的使命完成了,当着唐市长和常部长两位领导面,县委这边的工作就正式交给你了。楚书记,你作个总结吧。”   “不不!还是付县长总结,你说吧。”楚天舒马上说。   两个人推辞了一会,楚天舒见付大木执意不肯,只好说:“付县长太客气了。最后我还说一句话,就是代表南岭县委一班人,在座的各位,向唐市长和常部长表个态,请市委市政府放心,请唐市长和常部长放心!”   “对。请市委市政府放心,请唐市长和常部长放心!”在座的班子成员立刻附和着大声说。   唐逸夫完成了任务,挤出几丝笑纹来说:“好,我们一定放心,市委市政府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楚天舒正打算宣布散会,耳畔传过来一股热气和香气,县委办公室副主任柳青烟不失时机地凑到楚天舒的耳根底下小声说:“楚书记,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招待所那边准备了一桌饭,请唐市长和常部长过去吧。”   楚天舒看了一下手表说:“唐市长,常部长,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吧?我们在招待所准备了午饭,请两位领导和大伙儿共进午餐吧。好,散会。”   当他们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十分了。   这时,院子里比来时更加清静,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县委招待所在县委大院的对门。   刚刚走出县委大院不久,远远地就能看见县委招待所的大门。   门前,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险些晃瞎了楚天舒的眼。   那是一个光秃秃的头,在中午的阳光照耀下的显得格外的刺眼。   谁呀?田克明!就是那个国资委原办公室主任,因为被楚天舒抓住了猥亵女同事的把柄,“主动”要求来南岭县入乡驻村的田秃子。   不是冤家不聚头哇!楚天舒纳闷,以前来过南岭县,也是吃住在招待所,没见到过田秃子啊,他怎么会在这儿呢?   一众人等快走到招待所门口的时候,柳青烟紧走了几步,抢在大家前面,与田克明打上了招呼。   她问道:“田所长,都准备好了吗?”   田克明还是过去的老德行,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他点头哈腰地说:“柳主任,早准备好了。”   柳青烟面无表情,说:“领导们到了,走菜吧!”   田克明屁颠屁颠地进去了。   楚天舒陪着唐逸夫和常胜利正走着,看到田克明这副样子,心里暗道,虽然田克明是发配来的,但既然能当上县委招待所的所长,级别应该还是正科,比柳青烟的县委办公室副主任还高,以田克明的德性,怎么会对一个级别低的女人点头哈腰呢?   仔细一想,又明白了,柳青烟是县委常委、公安局长陶玉鸣的姨妹,这叫级别不高后台硬,怪不得田克明要腆着脸巴结。   柳青烟把领导们迎领到小餐厅里。   餐桌上放好了八个凉菜,还有白酒、红酒和啤酒。   唐逸夫皱了皱眉头,只是不说话。   常胜利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第807章 把酒撤了      柳青烟很有眼力劲儿,马上跑到唐逸夫跟前说:“唐市长,招待所田所长说,为了热闹,图个吉利,备了一点本县出的酒,您看……是不是整点?”   唐逸夫看了眼常胜利,问道:“老常,你看呢?”   常胜利说:“市长,楚书记和大木县长他们下午还要交接工作,我看中午就不整酒了吧。”   “不行,不行。”付大木抓起酒瓶子,说:“两位领导不辞辛苦给南岭县送来了一位好书记,总要让我们表示表示感谢吧,不整酒怎么表示呢?”   杨富贵和耿中天等人都跟着附和。   陶玉鸣尤其叫得凶,他撸胳膊挽袖子,跃跃欲试地说:“是啊,是啊。无酒不成席嘛!我们昨天接到通知,听说唐市长和常部长要来,兴奋得一夜都没睡着觉,都盼着能跟两位领导亲近亲近,不整酒怎么搞吗?”   付大木等人吵吵嚷嚷的,根本无视今天楚天舒才应该是主角。   唐逸夫毕竟是领导,政治素养比这帮土老帽高多了,他摆手制止了陶玉鸣等人的叫嚣,拉着楚天舒在身旁坐下,和蔼地说:“小楚,宣布之后,你就是南岭县的书记,你是主人,我们是客人,整还是不整,我们客随主便。”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焦到楚天舒身上。   整,还是不整,这也是个难题!   楚天舒是了解唐逸夫的,别看他话说得客气,实际上心里想的是,我把你楚天舒送到位,任务就算完成了,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既没有心思也没有义务陪你们寻欢作乐。   唐逸夫也懒得和付大木多纠缠,便一脚把球踢给了楚天舒。   决定整!就要得罪唐逸夫和常胜利,以南岭县这帮人整酒的能力,虽不至于敢把唐逸夫整翻,但常胜利肯定要稀烂,自己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决定不整!等于授付大木以柄,刚一来就不把自己当南岭县的人,胳膊肘往外拐。   楚天舒忙说:“唐市长,您是领导,您下指示,我们南岭县的干部坚决遵照执行。”   唐逸夫一脸严肃地说:“好,楚书记,那我指示你,你给我们提个建议,这酒整还是不整?”   如果唐逸夫想整,肯定直接表态了,他这意思就是不想整,又不愿意直接驳付大木等人的面子,便把难题交给楚天舒,且看他如何应对。   付大木等人也看出了唐逸夫的意图,都不做声了,只鼓着眼睛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微微一笑,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不能整!”   “为什么?”陶玉鸣鼓着牛卵子一样的眼睛,大声地问道。   付大木不高兴了,黑着脸又冷冷地追问了一句:“是啊,为什么?”   楚天舒不紧不慢地说:“按照程序,唐市长和常部长吃完饭还要找各位领导谈话,喝多了恐怕就谈不成了。”   付大木自作主张地说:“两位领导好不容易来一趟,肯定要在南岭多呆几天,下午谈不了,明天再谈也不迟嘛。”   楚天舒说:“既然那样,那也不急在这一时,何苦要在中午整得不痛不痒的,晚上我们可以痛痛快快地整嘛。”   付大木被噎住了。   这时,唐逸夫瞟了马大宝一眼。   马大宝心领神会,立即插了个嘴:“唐市长晚上还有一个重要的安排,下午必须赶回去。”   唐逸夫微微颔首。   常胜利频频点头。   付大木向陶玉鸣使了个眼色。   陶玉鸣马上跳出来说:“那中午就非整不可了。就这么一个向两位领导表达敬意的机会,要是错过了,我老陶头一个不答应。”说着,从柳青烟手里抢过一个酒瓶子,“砰”地砸在了酒桌上。   付大木假惺惺地训斥道:“老陶,你算老几?这个桌子上轮得到你说话吗?唐市长已经指示过了,整还是不整,得听我们楚书记的。”说完,他把酒瓶子抓过来,轻轻地放在了楚天舒的面前,明着是训斥陶玉鸣,实际还是在将楚天舒的军。   楚天舒把酒瓶子抓在手里,笑眯眯地说:“如果实在要整的话,恐怕就要请付县长和陶局长回避一下了。”   “凭什么?”陶玉鸣瞪着牛眼泡,呼地站了起来,一巴掌按在了酒桌上,如果不是唐逸夫和常胜利在场,估计早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了。   “放肆!”付大木一脸怒容地站了起来,指着陶玉鸣大喝了一声。他的手指着陶玉鸣,眼睛却看向楚天舒。   陪领导整酒,付大木和陶玉鸣向来是主力,楚天舒竟然提出要让他们回避,这不是放肆又是什么?   唐逸夫的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奶奶的,老子这个市长还在这里坐着呢,你们一个个不是拍桌子打板凳,就是吹胡子瞪眼睛,还他妈的有没有一点规矩?   唐逸夫的那份不满几乎写在了脸上,常胜利、杨富贵、耿中天等人都读得出来。   常胜利暗暗埋怨起了楚天舒,今天第一天到任,怎么就沉不住气呢?不是跟你说过了,付大木蛮横不讲理,你对他要敬而远之,为了个整酒的破事,就当着我们的面搞起来,以后还怎么合作共事?   杨富贵、耿中天屏住呼吸,看着付大木和楚天舒,有点不知所措了。   柳青烟紧张得咬住了嘴唇。   “付县长,别动气嘛。”楚天舒慢慢站起来,轻轻按住了付大木的手,说:“你和老陶上午才参加了马书记的葬礼,黑纱都还没取下来呢,现在陪唐市长和常部长整酒,这不太合适吧?”   付大木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蔫了,有气无力地坐了下来,摘下手臂上的黑纱,扔在了桌子底下,又用脚狠狠地踩了几下。   陶玉鸣更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鼓着眼睛直喘粗气,把手臂上的黑纱用力扯了下来,揉成一团,随手扔出了窗外。   按照青原的风俗习惯,参加葬礼的人当天中午应该参加死者家属的答谢宴,要整酒也是死者家属作陪。   付大木和陶玉鸣强行要整酒,相当于把唐逸夫、常胜利以及所有在座的人当成了死者家属,这不仅是对两位领导的大不敬,也会让杨富贵、耿中天等人觉得非常不吉利。   现在,付大木只有两个选择,离席而去或放弃整酒。   尽管这两个选择都很没有面子,但是,离席而去等于直接给唐逸夫和常胜利脸色看,权衡利弊,付大木选择了听从楚天舒的建议,放弃整酒。   柳青烟反应够快,她立即指挥等在门口的田克明:“快,把酒撤了,上饭。”   田克明立时让服务员撤酒,上饭。   因为不喝酒,饭桌上没有人说话,一个个都只顾闷头吃饭,仅用了十五分钟,就把这顿午饭吃完了。   招待所给唐逸夫和常胜利安排了休息的房间。   但是,他们都不休息,吃完饭就开始在房间里分头找付大木、杨富贵、耿中天、陶玉鸣等班子成员个别谈话。   唐逸夫首先找了付大木。   付大木还在闷闷不乐。   一开口,唐逸夫就毫不客气地批评了付大木,他说:“大木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玩那些个封建迷信的小把戏,不有失你一个大县长的身份吗?”   “老板,这口气我咽不下呀。”付大木愤然,口无遮拦地骂道:“以前马兴旺等人,好歹资格比我老,年纪比我大,他妈的楚天舒算个什么狗卵子,鸡巴毛还不知道长没长齐呢,居然爬到老子头上拉屎拉尿,作威作福了。”   唐逸夫皱起了眉头,严肃地说:“大木,素质,注意素质。”   付大木苦笑着说:“对不起,老板,实在是被这个狗……”他本来还想说“狗卵子”,可刚被批评注意素质,只得收住嘴,继续说:“被这个楚天舒给气糊涂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个楚天舒是个愣头青。前几年,他还什么都不是,就敢口吐狂言说,我的人,天王老子都不能动。”唐逸夫抬了抬眼皮,问道:“你说说,他的人都不能动,你把火烧到他屁股上,他能坐得住吗?”   付大木蹦了起来,恶狠狠地说:“我不管他是个什么玩意儿,到了我南岭县的地盘上,是条龙他得给我盘着,是头虎他得给我趴着。”   唐逸夫伸手往下压了压,说:“大木啊,政治斗争,不能光靠恃勇斗狠,更要斗智斗勇。那些偷鸡摸狗,冲冲打打的事,交给陶玉鸣等人去做就行了,你应该学会稳坐中军帐,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   付大木再次坐下来,慢慢恢复了冷静,他说:“老板,我明白。就是看着楚天舒那股子狂妄劲儿,压不住火气。”   “压不住也要压啊!”唐逸夫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大木,现在你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犯不上意气用事。要收拾姓楚的,就该整在点子上,整得他无话可说,有苦难言,别搞那些无关痛痒的小动作,更不能让他踩住了尾巴。我可不愿意看着你和楚天舒斗得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哪。”   这句话对付大木触动很大。   付大木攥紧了拳头,信心满满地说:“老板,你就等着看我们的实际行动吧。”      第808章 大大问号      谈到两点钟,唐逸夫和常胜利告辞返回。   县委政府的领导成员,以及人大副主任、政协主席一大帮子人,都来为他们送行,一直送到了早上迎接的地方。   大家客气地挽留两位市领导住几天,多作指示。   常胜利推辞说,以后抽时间再来,晚上唐市长有重要安排,我明天早上还有个会要开,必须回去了。   上车之前,唐逸夫和常胜利跟大伙—一握手。   跟付大木握手的时候,唐逸夫特意加了把劲。   付大木也特意加了劲,两个人的心思全在手上,彼此心照不宣。   上了车,唐逸夫回视一下向他挥手的人群,不知为什么,看见楚天舒与付大木并肩而立,一个意气风发,一个戾气外露,他的眼前恍惚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付大木斗得过楚天舒吗?   车子上路之后,这个大大的问号还时隐时现地随着车子的颠簸,在唐逸夫的眼前上下晃动。   两辆奥迪车渐渐远去,楚天舒顿时感到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   他明白唐逸夫和常胜利的任务已经完成,市委已经正式把南岭县这副烂摊子交到他的手上了,从现在起怎么干,全要看他的决策和运作,今后的前景怎样,责任也全系在他的身上。   尽管在宣布会前后,原来的班子成员都说了一些欢迎支持的话,但那不过是履行程序,不管什么人,到了那样的场合,都会这样说。至于下来以后怎么干,就不尽然了。   虽说下来以前,他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也设想过可能遇到的诸多困难及其相应的对策,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却感到心里很空虚,甚至有点无助。   看着唐逸夫和常胜利乘坐的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付大木把手一挥,说了句:“回吧。”说完,看都没看身旁的楚天舒一眼,登上停在路边的一辆奥迪,打道回府了。   耿中天、陶玉鸣等人跟着上车走了。   只有杨富贵稍稍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楚天舒,还是跟随着其他人一起转身上了车。   等楚天舒回过头来,身边只剩下了一个柳青烟和一台奥迪车。   她轻声说:“楚书记,该回去了。”   楚天舒望着绝尘而去的车队,轻轻地一笑,问“他们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走?”   “我也想走啊,可是大县长安排我为你服务,我只好等着了。”柳青烟为楚天舒拉开了车门,等楚天舒坐进去之后,她坐在了驾驶座上,发动了车子。   楚天舒问:“柳主任,你还亲自开车?”   柳青烟一边缓缓起步,一边说:“呵呵,马书记出了事,司机就被退回原单位了,我临时顶几天,等你物色好了人,我再把钥匙交出去。”   楚天舒越发的疑惑,忍不住又问道:“马书记出事,跟司机有什么关系?”   “领导的司机各是各的人,马书记走了,他的司机没哪个领导会用,当然只有走人了。”柳青烟又是一笑,说:“楚书记,你抓紧物色人吧,我可不能长期当你专职司机啊。”   楚天舒说:“我在南岭县人生地不熟,哪里能物色到人,柳主任,你帮我安排一个就得了。”   柳青烟愣了一下,突然问道:“楚书记,你就这么信任我?”   楚天舒笑着说:“你是县委办的副主任,我不信任你信任谁呢?”   柳青烟停顿了一下,又问:“你就不怕我害你?”   “哈哈,我干吗要怕你呀。”楚天舒大笑道:“我和你前世无缘,今世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柳青烟说:“我可是陶玉鸣的姨妹。”   “你是他的姨妹怎么了?”楚天舒开了个玩笑,说:“我又不敢冒犯你,你姐夫总不能拿枪指着我吧。”   柳青烟没有笑,人却走了神,没注意路上的一个坑洼,等发现再甩方向盘已经来不及了,奥迪车猛地颠簸了几下。   楚天舒看了看车窗外,说:“这条路是进入南岭县的唯一通道,也是南岭县的脸面,为什么不好好修一修?”   柳青烟说:“修啊,经常修,去年还翻新刷黑了一回。”   楚天舒奇怪地问:“去年刚修的,这才多久啊,又破烂不堪了。”   “一次性修好了,有人就没事做了。”柳青烟从后视镜里看看楚天舒,马上又说:“大县长说了,这条路必须修不好,要让省市领导还没进县城,就能亲身感受到南岭县有多贫困,多么需要扶贫支持。”   楚天舒笑道:“呵呵,原来如此。看来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以后还请柳主任多多指点啊。”   “指点不敢。”柳青烟大概觉得不能再多说了,忽然问道:“楚书记,你在市委办主任当得好好的,怎么跑到南岭县这穷山沟里来了?别人个个都想往上调,很少有人往穷乡僻壤跑。”   楚天舒作无可奈何状:“柳主任,我从出校门就进了机关,后来就到了伊书记身边,经历太简单了。一个官员的仕途是否顺畅,总有一些硬杠杠。比如说:参加工作年限,学历大学本科以上,有多少年的基层工作经验……”   柳青烟立即问道:“楚书记,你是来镀金的?”   楚天舒反问道:“不像吗?那你说我是来干什么的?”   柳青烟似乎不高兴了,她口气生硬地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随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   车进了县城,柳青烟问:“楚书记,去哪?”   楚天舒轻松地说:“上了车,领导都得听司机的,柳主任,你说去哪就去哪。”   柳青烟又是一愣,过了片刻,才低声说:“那先回招待所吧,我带你去看看你住宿的房间。”   说话间,车已经停在了招待所门口。   车门开了,首先映入眼帘是一颗光秃秃的脑袋。   田克明哈着腰站在了车旁,手搭在车门上方,媚笑着说:“楚书记,请。”   楚天舒从车里下来,笑道:“田主任,你太客气了。”   “报告楚书记,我不是主任,是所长,招待所的所长。”田克明抓着楚天舒的手,一个劲儿地说:“为领导服务,应该的,应该的。”   楚天舒一边和他握手,一边打量他,再联想起他以前在国资委骂自己猪脑子的那趾高气扬的样儿,心里不由讥笑道:田秃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柳青烟用遥控锁了车,问道:“楚书记,你们认识?”   楚天舒说:“何止认识,在国资委的时候,田所长是我的老领导。”   柳青烟瞟了田克明一眼,轻轻地“哦”了一声。   田克明忙陪着笑说:“岂敢,岂敢,楚书记,你才是我的领导。”   柳青烟说:“楚书记,田所长这么熟,我就不陪着了。”   田克明问道:“柳主任,一起去看看吧,给我们的工作提提意见嘛。”   柳青烟甩了一下车钥匙,说:“田所长,我只负责工作,不负责生活。”说完,头一扬,抬腿进了招待所。   田克明尴尬地摇摇头,侧过身去给楚天舒引路,带着他往后院走。   招待所后面隔着一片小树林,由蜿蜒曲折的水磨石路面连接起来,是两幢三层的小楼,纯中式建筑,用精制的红砖砌成,墙缝勾勒白色的涂料,红墙碧瓦飞檐凌空。   两楼之间的空地上,几棵参天大树,枝叶繁茂。   一条人工开挖的小溪流,引来清澈碧绿的通天河水在两楼之间缓缓流淌,石桥亭榭错落有致地沿着水流布局,把相隔百十来米的两幢楼房巧妙地联结成了一个整体,但两楼的进出又互不干涉。   这里不对外开放,专门用于接待省市领导和来访的贵宾,房间里设施齐全,装饰简单淡雅,品味更高于招待所的主楼一筹,南岭县百姓们一般称之为1号小红楼和2号小红楼。   “空降”来的县级领导一般都安排住在左边的2号小楼上,都是一个套房的格局,里面是卧室,是领导休息和处理事务的地方,外面是客厅兼工作室,用于八小时之外的接待或一般的会谈。   因为紧邻招待所,小红楼小食堂的师傅都是招待所的厨师,他们轮流负责领导的一日三餐,每天每顿都会有不同的花样。   发展到后来,本地的县级主要领导也在小红楼里拥有一个套房,临时酒喝多了或者有重要会议开得晚了就不回家,在自己名下的套房里休息用餐。   渐渐地,在小红楼里拥有一个套房成了南邻县干部政治待遇的一种象征。   招待所的行政关系一直挂在县政府办公室后勤服务中心,由办公室一位副主任兼任所长。因此,新任所长田克明还挂名办公室的副主任,级别保持了他原先的正科。   田克明边走边介绍说:“县里新开的石花大酒店,准三星级,但是软硬设施都不如我们的小红楼。”   楚天舒一直没做声,心里却在想,涉及全县人出行的道路没钱修好,涉及到领导干部享受的小红楼倒是有钱搞高档装修,可见,南岭县的几任班子根本没有把群众利益放在心上。   楚天舒住宿的房间安排在2号楼。   进门,上到三楼,田克明用房卡打开了3008房门,楚天舒顿时眼前一亮。      第809章 过目不忘      房间的装修堪称豪华,几乎可以和青原市准五星级的国际饭店相媲美。   客厅里是纯白色的欧式水晶吊灯,既时尚又高档,墙壁是淡淡的粉色,红木地板被擦得锃亮,地板中间铺着一大块红色的地毯;全封闭的阳台,窗子极大,采光很好,用的双层玻璃,隔音效果极佳,浅蓝色的落地窗帘垂在两旁,阳光从外面折射进来,将所有光洁的豪华家具全部点亮。   屋子里面沙发茶几书柜无一不是全新的,上面放着不同样式的花篮花瓶以及各种样式别致的摆件,就连电脑都是最新款的,墙壁上还挂着一个液晶电视。   卫生间的洁具全是意大利进口品牌,象牙色的大理石双人浴缸十分惹眼注目。   卧室里简洁明了,两米多宽的一张大床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   田克明似乎备过课,他把房间里的灯逐一打开,口若悬河地给楚天舒介绍每一件家具的产地、品质和功能。   “楚书记,您看还满意吗?”田克明眼巴巴地望着楚天舒,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扯淡!这还不满意,还能有比这更舒服的住所吗?   楚天舒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还成,不错了。”   田克明赶忙把房卡递过来,殷勤地说:“楚书记,我就不打扰了,以后在生活起居方面有什么需要尽管下指示,我一定努力做好让您满意。”   楚天舒对田克明产生了些许好感,忙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一脸轻松地说:“田所长,你太客气了,以后免不了要给招待所添麻烦。”   田克明忙不迭地说:“不麻烦……不麻烦,如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楚书记多多批评指正。”说完,关上门退了出去。   楚天舒进了卫生间,略略洗了把脸,从镜子里看到了里面的双人大浴缸,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鸳鸯戏水的场景。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田克明,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职业套装的小姑娘。   田克明说:“楚书记,为了方便您的生活和工作,按照大县长的指示,还给你安排了一位服务员,专门为您服务。”   小姑娘唇红齿白,面如桃花,脸上沁出了微微的细汗,只见她浅浅一笑,两个迷人的酒窝便绽放在脸上,显得十分的生动可爱。   正是楚天舒上一次来南岭县见过的值班服务员苏杭。   “楚书记,您好。”苏杭笑靥如花地微微弯了弯腰,做出一个标准的礼仪姿势,神情恭敬略带点拘谨。   说南岭县是穷山恶水,指的是它的贫穷落后,实际上,单就水土而言倒也是山清水秀,出几位像柳青烟和苏杭这样的美女,不足为奇。   田克明吩咐道:“小苏,还不快把楚书记的行李拎进去。”   上午进了县委大院之后,楚天舒陪着唐逸夫他们去了会议室,万国良把楚天舒的行李送到了招待所。   这种小事根本不用提醒,万国良会做得很到位。   楚天舒这才发现,苏杭的脚边放着自己的行李箱,原来她脸上出的细汗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拎着这大大的行李箱上了三楼。   刚刚对田克明建立起来的一点儿好感立即烟消云散,楚天舒在心里暗道,这田秃子的老毛病还没改,对上俯首帖耳,对下颐指气使,居然让一个小姑娘拎着这么大的行李箱爬上了三楼。   苏杭弯腰双手去拎楚天舒的行李箱。   楚天舒作了长期作战的思想准备,昨晚上向晚晴帮着整理的行李,几乎把该带的衣物都带齐了,所以,行李箱慢慢的,分量很是不轻。   “我来吧。”楚天舒伸手去接,苏杭还待躲闪,可拎着一个重重的箱子,哪里躲得开,一下就被楚天舒捉住了手,把行李箱从她手里抢了过来。   田克明一看,很是尴尬,只得讪讪地说:“楚书记,前楼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小苏,你帮着楚书记整理整理吧。”说完,倒退了几步,才转身下了楼。   等进了房间,楚天舒便说:“你叫苏杭?”   女孩儿高兴地点点头,说:“是的,楚书记记忆力好强哦。”   楚天舒心想,哪里是我的记忆力强,主要还是你长得漂亮可爱,我才过目不忘,就笑着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很容易记住的。”   “是呀。”苏杭跟在楚天舒的身后,开心地说:“楚书记,您这么大的领导,一点儿架子都没有,我能为您服务,真是太幸运了。”   楚天舒觉得这女孩儿挺可爱,说话单纯,也朴实自然,就说:“小苏,以后我们要经常打交道,你别总楚书记前楚书记后的,还您啊您的没完,我听着都别扭。”   “那怎么办啊?”苏杭傻乎乎地说:“那我该喊你什么?”   楚天舒放下行李箱,笑道:“喊老楚,或者楚大哥都行。”   “我不敢。”苏杭低着头,慌张地朝外瞟了一眼,低声说:“这要是被田所长听见了,肯定要骂我没大没小的,是个猪脑子。”   “他要骂你,你就跟他说,是我让你喊的,怕什么?”楚天舒一笑,拉开行李箱的拉链,开始往外拣衣物。   “老楚,我来吧。”苏杭一吐舌头,又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一下,然后蹲下身来,帮楚天舒整理行李箱里的衣物。   随之,一股挡不住的香气扑面而来,楚天舒分不清是她身体里天生独有的自然香,还是化妆品的香,反正是一种醉心的芬芳。   苏杭的手很白净,细长细长的,手指却轻快麻利,低头,抬头,将楚天舒的衣服一件件拣出来,分门别类地依次挂进了衣柜里。   她忙碌的时候,楚天舒才有机会细心地打量,一张瓜子脸,皮肤白净细嫩,高棱棱的鼻子,红润的小嘴唇,忽闪着的长睫毛,共同组成了她的完美与和谐。刹那间,他突然想起了徐志摩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楚天舒一边看着苏杭忙碌,一边和她聊天。   自进入南岭县的地界,付大木借着马兴旺的死,又是出殡,又是黑纱,又是闹哄哄地要整酒,把一件本来应该很喜庆的上任仪式搞得乌烟瘴气,这会儿和可爱的苏杭在一起,楚天舒才感觉心中的郁结渐渐舒缓了。   他问道:“小苏,你来这里几年了?”   “已经两年了。”   “家在什么地方?”   “杏林乡。”看楚天舒亲切和蔼,苏杭慢慢也不那么拘谨了,她笑盈盈地说:“老楚,算了,你也没那么老,我喊你楚大哥吧。”   楚天舒笑着说:“没问题,随你。”   苏杭指着一排衬衣说:“楚大哥,你这些衬衣叠着放在行李箱里,有些皱巴巴的了,还有这几条领带,也有点变形了,一会儿我帮你熨一熨吧。”   楚天舒说:“别麻烦了,现在天气还冷,不穿在外面,没关系的。”   “不麻烦,就这么几件,我半个小时就能熨好了。”苏杭很认真地说:“我们老师说过,形象在于细节,任何时候都必须一丝不苟。”   “哟,还一套一套的呀。”楚天舒看她收拣衣服的动作熟练,始终保持着恰当的微笑,问道:“你在哪儿上的学呀?”   苏杭有点小得意,眼睛忽闪了几下,说:“我在临江商学院上过高职高专,学的是酒店管理,毕业后回来应聘到了县委招待所。”   楚天舒“哦”了一声,心里却想,难怪素质不错,原来经过正规专业的培训。   “好了。”苏杭收拾完了衣服,拍了拍手,说:“楚大哥,衣柜有些日子没用了,暂时别关门,让它出出潮气,回头我熨衣服的时候带几个卫生球来,应该就没事了。”   “小苏,谢谢你。”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楚天舒还想跟她多说几句,可又想不出说什么好,就问:“小苏,在这里上班还愉快吗?”   她“嗯”了一声,点着头说:“挺好的。”说完,淡淡笑了一下,说:“我先走了,楚书记,您先休息。”   楚天舒应了一声,看她转身离去,身上的制服掩不住她身材的优美流畅,走路时小腰儿一扭,那微微翘曲的臀就很自然地跟着一左一右地晃了起来,晃得他心里一阵发慌。   苏杭转身关门时,与楚天舒的目光对到了一起。   他向她点了一下头,她浅浅地一笑,才像泥鳅一样滑了出去,又轻轻地带上了门。   在众多不友好的情绪包围之下,突然有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细心地照料自己,楚天舒的心里立刻掀起一阵小小的波澜,感叹着这样的一个天人,却还在这么个小县城里当服务员,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帮她一把。   很多的时候,人需要的是机遇。   楚天舒回到卧室,里面似乎还弥漫着苏杭留下来的芬芳,嗅一口,感觉有种醉人的清新。   他无声地摇了摇头,暗道,今天是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清纯的小姑娘,怎么就有点着迷了,平白无故的就想要帮人家一把,未必你有什么不良的企图?      第810章 无名之火      想到这里,楚天舒马上在心里反驳起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么清纯脱俗的小姑娘,喜欢一下有什么不可以,难道一定是思想不健康,心理很龌蹉?   他突然想起了过去看过一部伟人传记,其中有个细节令他难以忘怀。   伟人在火车上见到一个漂亮的女列车员,心里非常喜欢,又不好当着其他人的面表达出来,就情不自禁地用铅笔在纸上写着这位列车员的名字,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大片。   下车之后,工作人员发现了,知道伟人喜欢上了这个列车员,后来就把这个列车员调到了伟人身边做生活秘书,也一下子改变了这个小列车员的命运和前途。   其实,大人物和小人物的爱美之心是相同的。   男人,眼睛首先看的是女人的身体,然后才是她的心灵。   真正的美,不在T型台上,也不在五光十色的镁光灯下,而是在民间,那是纯自然的没有被污染的美。   伟人尚且如此,何况凡人楚天舒?   难道说,伟人就一定对这个列车员动过龌蹉的念头吗?   这样想来,楚天舒又觉得释然了,倘若自己真的像那位大人物一样有了那么大的权力,也要把这个名叫苏杭的美女调到身边当生活秘书,改变她的命运和前途。   楚天舒渐渐收回了心,反复告诫自己,喜欢归喜欢,一定要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千万别有出格的言行,天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必须小心谨慎,切不可因小失大!   正胡思乱想着,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接起来一听,是柳青烟。   “楚书记,还没忙完呢?”听口气,柳青烟似乎有些不悦。   楚天舒说:“好了,好了,收拾了一下行李。”   柳青烟懒洋洋地问道:“楚书记,还看不看办公室啊?”   楚天舒抓起房卡,说:“柳主任,我马上下来了。”   穿上外衣,拎了包,打开门,迎面碰上苏杭拿着熨衣板和熨斗过来了。   “楚书记,您出去了?”苏杭还是很有心计的,在公众场合还是坚持有礼貌地称呼楚天舒,免得被田克明听见被骂猪脑子。   楚天舒“嗯”了一声,说:“小苏,一会儿你忙完了,帮我把门关上就行了。”   苏杭说:“好的,您带了房卡吗?”   楚天舒把手里的房卡朝苏杭晃了一下,径直走向了楼梯口,刚要下楼的时候,突然余光中被一个亮光闪了一下,等下到一楼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来,刚才的那个亮光应该是田克明的大秃头。   我靠!楚天舒一下子醒悟了过来:田秃子在监视我!怪不得付大木在我来之前要把他调来当招待所的所长。   不用说,付大木把柳青烟和田克明安排在我身边,一个监视我的工作,一个监视我的生活。这么一来,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这么一想,楚天舒又多了几分猜疑:那苏杭又会不会是他们安排在我身边的小女余则成呢?   不过,楚天舒马上否认了这个想法,看苏杭一副天真活泼的样子,她哪里是块做卧底的料。   出了小红楼,柳青烟已经等在了车前。   上了车,楚天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柳主任,我怎么感觉我不是你的领导,你才是我的领导了?”   “是吗?”柳青烟满不在乎地说:“你有这么个感觉就对了。楚书记,你要觉得不满意呢,可以向大县长提出了,让他给你换一个跟班的。”   “这话似乎也不对呀?”楚天舒故意问道:“我是书记,换一个跟班的还非得县长同意吗?”   “呵呵,我是大县长派过来的,他不同意我走不了啊。”柳青烟笑道:“你们谁官大谁官小我不管,反正谁说话算数我听谁的。”   柳青烟这是有恃无恐吗?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暗讽我不如付大木说话算数。楚天舒想想又觉得不对,感觉她待人接物还比较靠谱,不是那不稳重的女人,可她又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楚天舒毫不客气地问道:“你这么说,不怕我打击报复你吗?”   柳青烟不以为意地说:“你不就是来镀镀金的吗?我又不求你升官,也不靠你发财,镀完金你高升了,我在南岭县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呢?”   楚天舒笑了:“你就是因为这才不情愿为我服务吗?”   柳青烟说:“也无所谓情愿不情愿,反正伺候你们这些过路的神仙,这活儿我干不好。”   楚天舒说:“我看你干得挺不错啊。”   柳青烟说:“既然你觉得还行,那我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楚天舒说:“你这话又不对了。”   “怎么又不对了?”柳青烟问道:“是不是工作态度有问题?”   楚天舒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工作态度,是刚才说的话有问题。”   柳青烟忙问:“有什么问题?”   楚天舒笑道:“你做不了和尚,你只能做尼姑。”   楚天舒自以为说了一个比较巧妙的笑话,可偷眼看去,柳青烟咬着嘴唇,不仅没有笑,反而脸上像挂了一层青霜,更难看了。   车已经进入县委大院了。   在柳青烟的引领下,楚天舒来到了书记办公室。   县委办公楼是院子里的北楼,南楼是县政府办公的地方。   上了三楼,柳青烟用钥匙开了门,顺手把钥匙放在了办公桌上。   书记办公室三楼的最东边,紧挨着书记办公室的,是一个常委会议室,然后是县委办副主任柳青烟的办公室,再过去是副书记杨富贵的办公室。   剩下的西头就是县委办其他工作人员的办公室。   柳青烟开了门,就抱着膀子站在门口。   楚天舒扫了一圈,办公室朝阳,有一个里间,外间有二十个平方米左右,办公用具倒也齐全,可桌椅沙发书柜等等都很有些陈旧,桌子上的那台电脑稍好一点,大概也只有有个八成新的样子,整体看上去十分的寒酸。   要不是墙面和窗户重新粉刷和擦拭了一遍,简直会让人感觉这不是到了县委书记的办公室,而是到了一个贫穷乡镇负责人的办公室,办公条件和环境比起楚天舒在市委办不知道差了多少倍,与小红楼里的豪华装修比起来,更是一个天上,一个人间。   柳青烟看出了楚天舒的想法,解释说:“楚书记,县里的办公条件就这样,你和大县长还算好一点儿的,外屋是办公室,里屋还多一间休息室,其他领导的办公室比这还不如呢。”   “不错,挺敞亮的嘛。”楚天舒说:“只要能办公就行,我没那么多讲究。”   柳青烟这时转到办公桌前,低声问:“楚书记,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我想办法尽量给你去张罗。”   “不用了。”楚天舒笑着说:“我说了也不算数,就不给你为难了。”   柳青烟听出了楚天舒话里反讽的味道,却没有一点儿的不高兴,反而笑眯眯地说:“本来就是嘛,反正你在这儿坐个一年半载要走的,凑合凑合吧。”   楚天舒用手敲了敲办公桌,说:“嗯,实木材料的,够结实,估计坐个三年五载也坐不垮。”   听到楚天舒这么说,柳青烟倒来了兴趣,笑问道:“楚书记,镀个金要这么久吗?”   奇怪了,这柳青烟怎么咬住一个镀金不放呢?楚天舒正色道:“柳主任,以南岭县这么个条件,一时半会儿的我能镀得上金子吗?如果一点儿金子都没镀上,我能走得了吗?”   “哦,还有这么个说法。”柳青烟作恍然大悟状,而后又往楚天舒耳边凑了凑,低声说:“可是,楚书记,恕我冒昧,我想问一下,你不肯走就一定能在南岭县呆得住吗?”   楚天舒明知故问:“柳主任,你什么意思?”   “哈哈,没什么意思。”柳青烟一甩头,一不小心,头发梢就扫到了楚天舒的脸上,她随手抓起桌子上写着“县委书记”的铭牌,神神秘秘地说:“楚书记,外面可有传言,这书记办公室的风水不好,谁来了都坐不住,也呆不长。”   楚天舒在心里骂道:我靠!又是这一套,看来,南岭县的迷信说法还真不少!   这个说法,在楚天舒没来之前就在南岭县传开了,柳青烟说得还算隐晦,还有更难听的她还没好意思说出来。   最近这些年来,南岭县的老书记涉嫌贪腐下台之后,一连换了三任书记,头一个年纪稍大,呆了大半年,灰溜溜请辞回了市里,保留级别退休了;第二个年纪略小一点,呆了一年多,被举报有男女作风问题,撤职查办了,第三个是马兴旺,四十出头正当年,却坠楼身亡,死于非命。   这前几任书记,年纪一个比一个轻,下场却是一个比一个惨,外面的传言是,楚天舒是第四任,也是最年轻的一个,照这么个趋势下去,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楚天舒强压住心头冒出来的无名之火,在心里冷冷一笑,老子的第一把火还没烧呢,你付大木就把火烧到了我的屁股后面。好吧,既然你要走偏门,那我也不跟你走正道,给你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811章 欲速不达      楚天舒终于明白过来,出殡也好,放鞭也罢,包括外面传出来这么一大套的鬼话,都是付大木精心策划的一个套路,不仅是想给自己一个不良的心理暗示,更主要的是要扰乱全县干部群众的心智,以达到阻挠干部群众向自己靠拢的政治目的。   是啊!一个眼见着要倒霉透顶的县委书记,谁敢支持和配合你的工作?   如此说来,付大木并不像唐逸夫想象的那样,只是一个莽汉,没有一点儿政治素质和头脑,他这一招,看似无聊至极,实际上却充分利用了这么多年在南岭县干部群众形成的迷信心理,可以最大限度地孤立楚天舒,不仅够阴毒,而且够狠辣!   政敌之间的争斗,无所不用其极。   虽然楚天舒已经有了主意,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笑着问:“柳主任,你年纪不大,迷信还不小呢。”   柳青烟说:“楚书记,这跟我没关系,我只不过是向你汇报一下而已。”   “我是党员,是无神论者,但是,风水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楚天舒扒拉了一下破旧的转椅,突然又说:“这破椅子歪歪垮垮的,是叫人坐不住啊。柳主任,麻烦你帮我换把椅子,应该问题不大吧?”   柳青烟看了一眼转椅,笑道:“没问题,南岭县再穷,给书记换把椅子的钱还是有的。”   楚天舒郑重其事地说:“再别买转椅了,也不用花那冤枉钱。你去看有没有老式的木椅子,帮我找一把来就行。”   “这就更没问题了。”柳青烟说:“南岭县出木材,早年全用的是这种木头椅子,后来时兴转椅,就全部换了,你要的这种椅子,仓库里应该多的是。”   “好,麻烦你帮我挑一把来。”楚天舒有意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对了,要有分量的,越扎实越好。”   柳青烟盯着朝楚天舒看了几眼,然后莞尔一笑,款款地走出了办公室,房间里弥漫着上等香水的甜甜味道楚天舒坐进椅子了,从包里掏出水杯放在桌子上,然后朝后一仰,算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县委书记生涯。   这时,杨富贵抱着水杯进来了。   楚天舒马上起身,迎到跟前,跟他握手,给他让座。   见楚天舒的杯子还空着,杨富贵一摆手,说:“还没给你准备茶叶吧,我去拿点好茶喝喝。”一转身急步走出屋子,不一会捧着一个精致的瓷罐又进来了,包装上没有标明品牌。   楚天舒打开着瓷罐,先闻了闻,说:“真香,肯定是好茶!应该很贵吧。”   杨富贵笑笑,说:“我也搞不太清楚,朋友送的。”   楚天舒抓出一小撮来,倒上开水冲泡了一杯,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端起茶杯吹了吹,轻轻地喝上一口,不住地点头叫好。   杨富贵,四十二三岁,中等个头,气色滋润,乍看沉稳,动起来却敏捷,在南岭县干过多年的党务工作,朱敏文升任市委书记之后才提拔为县委副书记。   楚天舒客气地请杨富贵坐下,用恳切的语气说:“杨书记,我才来,一切都摸黑。我呢,先熟悉熟悉情况,然后逐步进入角色。目前县委的日常工作还是你主持着。”   杨富贵习惯地咧咧腮帮子一笑,说:“我也没啥本事,就是个在一线打拼的命,你是书记,我听你的。需要我干什么,请只管吩咐。”   这话听起来很义气,也很客气,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推辞。   楚天舒想,杨富贵能主动上门来,至少是一个示好的表现,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他谈谈,看能不能了解一下情况,也摸摸他的底。   既然是这么个想法,当然希望他能吐实情,说真话。要达到这个目的,就不能像开会那样,装腔作势,言不由衷,搞官场上的那一套,应当以心换心,用真实的感情取得对方的信任和理解。   楚天舒拿出小半包中华烟来,一边递给杨富贵,一边说:“杨书记,我初来乍到,我想我需要理解和支持的头号人物,应该就是你杨书记,杨老兄了。”   “楚书记,这话言重了吧?”杨富贵正要点烟,听了他这话,停下点烟,惊疑地看着他说。   “杨书记,请先点上烟,再听我解释好吗?”楚天舒又一次打着打火机,送到他跟前。   杨富贵点上烟,在楚天舒的手背上点了点,吸了一口,然后便看着楚天舒,等候他说话。   楚天舒坐到他跟前的沙发上,缓缓地说:“我年轻,说话喜欢直来直去。”   杨富贵笑笑,言不由衷地说:“呵呵,常部长说了,干部年轻化是大势所趋。现在年轻就是最大的优势。”   “杨书记,你也不老嘛。”楚天舒说:“我以为,人与人之间,没有绝对的谁行谁不行。各人的岗位都是组织定的,不合理是绝对的,合理是相对的。比如我,难道就我楚天舒最适合当南岭县委书记吗?绝对不是。正因为先有了那个绝对不是,才有了现在我这个相对的是。我要说,我这个县委书记也是这个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   “不,不能这样说。组织上看人肯定是准的。”杨富贵略微感激地说。   楚天舒接着说:“市委决定由我来南岭县任县委书记,这对我来说,是提拔重用,是好事。在党政机关里工作,谋求职务升迁,是人之常情,谁不想有个提拔的机会呢?所以我高兴。但同时我也知道,这高兴里含有别人的痛苦和牺牲,其中就包括你杨书记。”   话说得开诚布公,杨富贵没有做声。   楚天舒诚恳地说:“杨书记,南岭县的情况,你比我熟悉,比我了解。你又是专职副书记,一直从事党委方面的工作。如果没有你的理解和支持,我是很难担起这副担子的。所以我说你是我理解、支持的头号人物,这一点也不过分。”   杨富贵动了一番感情之后,这会好像又变得冷漠了。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下楚天舒,低着头说:“你未免把我看得太重要了,实际上,我哪里有那么重要呢。你来当书记,我一是拥护,二是欢迎,三是尽心尽力的支持,做好我副手应该做的工作。你说吧,需要我干什么?”   楚天舒的心里一阵发凉。   他原以为自己的推心置腹,能够换得杨富贵的感情融合。   开始,当看到他动了感情的时候,楚天舒充满信心,十分高兴。然而仅仅过了十几秒钟,他又突然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完全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让楚天舒受了一个不轻不重的打击。   他想,莫非是他说的哪一句话不合适,使他产生了逆反心理?   可他回想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觉得又不至于。因为后面说的那几句话,不过是前面那句话的延伸。前面那句话说了以后,他本是动了好感的呀。   现在,杨富贵问他要他干什么,他在这样的情势下该怎么说呢?   显然不能继续推心置腹,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那样会很被动。只好等一等再看,欲速则不达。   于是,楚天舒喝了一口茶说:“杨书记,你太客气了。问我要你干什么,好像我是要给你分配任务似的。一开始我就说了,跟你随便聊聊,因为我刚来,什么情况都不了解。”   杨富贵听了以后说:“那好,等我稍作准备,把县里的情况详细汇报一下。”   “谈什么汇报呢,杨书记为什么总那样客气呢?”楚天舒立刻插话说。   杨富贵反而严肃起来:“这可不是客气,我杨富贵水平再低,这点组织观念还是有的,知道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   “啊呀,杨书记,你真是……太客气了。”楚天舒只能强笑着这样说,感觉无法再把他们的感情距离拉近了。   杨富贵坐在那里,一边抽烟喝水,一边左顾右盼,倒像是有点心虚的样子,明显是心存顾虑和顾忌。   为了解除杨富贵的戒备,楚天舒不想和他谈得太深,便说:“杨书记,我刚来,能力也有限,解决不了县里的大问题,我想,有没有可能从小问题上着手,做点实实在在的事。”   “小问题那就多了。”杨富贵看一眼楚天舒,把手里的烟屁股在烟灰缸上弄灭。   楚天舒马上又摸出颗烟来,递给杨富贵,又问:“能说几个来给我听听吗?”   杨富贵把烟点着,狠狠吸了一口,随之吐出浓浓的烟雾。他隔着烟雾又瞅一眼楚天舒,然后笑一下说:“楚书记,你怎么对小问题这么感兴趣?”   楚天舒也笑一下说:“我想大小是相对的,也是有密切联系的。有些问题看起来小,实际上可能不小。有的小问题,直接连着大问题,小的不解决,大的也难解决。如果连小问题都解决不了,大家又怎么相信我能解决大问题呢?你说是不是?”   杨富贵说:“楚书记,还是你理论水平高,辩证法学的好啊。那我就给你说一些小问题,你看看哪些和大的有联系?哪些解决了,可以解决全县的大问题。”   这话明显带着讽刺意味。      第812章 小心为妙      楚天舒假装着无事人一样,没有说话,等着杨富贵继续往下说。   杨富贵一口气说了十多个小问题,都是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例如计划生育工作不好抓、农民缺乏经济头脑、留守儿童义务教育落实不下去、通天河的堤坝年久失修等等。   说完之后,他说:“好了,说的不少了,再说怕你记不住。”   言下之意,要楚天舒回答在这些小问题里,哪个是大问题?哪个解决了,能使全县的大问题迎刃而解?   楚天舒弄不清杨富贵的真意是什么?是就事论事,还是有意为难,但有一点他看出来了,杨富贵十分谨慎,他不愿意推心置腹,不愿意给他自己招惹麻烦。   楚天舒为了躲开杨富贵关于小问题的追问,也为了证实一下他的真实态度,问道:“杨书记,你说,在很多干部群众当中都存在一些迷信思想,也算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吧?”   “那怎么能算是问题呢?”杨富贵一脸惊疑地问。   楚天舒反问:“不算问题?”   杨富贵说:“是啊,这是南岭县长期形成的风俗习惯,有什么问题呢?”   楚天舒说:“可是,有些传言很容易造成干部群众的思想混乱啊。”   杨富贵一惊,问道:“是吗?楚书记,你都听说了什么?”   “哼哼,明知故问。”楚天舒在心里说。他扫视了一眼办公室,微微一笑说:“有人说,前几任书记当不下去,是因为这间办公室的风水不好,所以他们才一个个都垮了台,而且下场还一个比一个惨。”   “有这等事?我倒是头一次听说呢。”杨富贵故作疑惑,继而又解释道:“楚书记,你别放在心上,这应该是那些无聊的人乱传的吧。”   楚天舒正要继续发问哪些人会这么无聊,外面传来了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   杨富贵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抱着杯子,说:“楚书记,你忙着吧,回头再谈,我先回办公室。”   看着杨富贵略显慌乱的神色,楚天舒暗暗好笑,很显然,杨富贵不愿意让柳青烟知道他和自己有太多的接触。   柳青烟出现在了门口,她指挥着一个头发蓬乱的中年人,扛着一把木椅子进来了。   中年人喘着粗气,歪着脑袋,问柳青烟:“柳主任,放哪?”   “这边……”柳青烟侧过身去,看见了杨富贵,她说:“杨书记,麻烦你让一让。”   杨富贵退后了一步,问道:“嗯,柳主任,这是干啥呀?”   柳青烟回答说:“楚书记让我给他换把椅子。”   杨富贵看了看中年人肩膀上的椅子,对柳青烟说:“我说柳主任,县里再穷,也不至于穷在这把椅子上了吧。”   柳青烟笑道:“杨书记,我也是这个意思,可楚书记他指明就要这种老式的木椅子,还要越结实越好。这不,我就从仓库里翻出来一把,纯杂木的,又重又结实。”   楚天舒忙说:“杨书记,这个挺好,坐着踏实。”说着,把办公桌后面的转移推了出来,让中年人把椅子放下来。   中年人抓住木椅靠背,双手一用力,椅子在肩膀上一转,顺势就放了下来。   木椅子在地上砸得“咚”的一响。   中年人抹一把汗,憨厚地一笑,露出了被劣质香烟熏得发黄的牙齿,说:“柳主任,没事了吧?”   楚天舒抓起桌上刚才拆开的小半包中华烟,递给了中年人,说:“老哥,辛苦了,来,这烟你拿着。”   中年人喜出望外,接过来,眼睛却还看着柳青烟。   柳青烟说:“老王,今天你赚大了,你知道这小半包烟值多少钱吗?”   “多少?”中年人捏着烟,看了看牌子,咧着嘴乐。   柳青烟说:“值你一天的饭钱。”   “谢谢领导,谢谢领导。”中年人吃了一惊,连着向楚天舒弯腰点了几下头,又对柳青烟说:“柳主任,搬椅子的钱我就不要了,我走了,我走了。”说完,把烟揣进了口袋,欢天喜地地退了出去。   多憨厚朴实的老乡啊!楚天舒望着中年人的背影,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句。   柳青烟笑问道:“楚书记,杨书记,没打扰你们吧?”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过来。”杨富贵忙解释说:“楚书记办公室没准备茶叶,我给他送了一小罐过来。柳主任,这可是你的工作失误喔。”   柳青烟笑道:“接受批评。”   “柳主任,楚书记刚来,你可要把他的工作生活都安排好啊。”杨富贵打了个“哈哈”,说:“楚书记,你们继续忙,我回办公室了。”   楚天舒十分配合地说:“杨书记,谢谢你的茶叶啊。”   柳青烟似乎并没在意杨富贵的表现,而是兴奋地拍着椅子背,问道:“楚书记,能达到你的要求吧?”   楚天舒轻轻地推了一下,竟然没有推动,足以见得这把椅子分量真的很重,怪不得身强力壮的中年人把它从楼下扛上来要累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   楚天舒点点头,说:“很好。稳如泰山,坚如磐石啊。柳主任辛苦了。”   柳青烟想了想,说:“楚书记不必客气,乐于为你服务。”   楚天舒听了不禁心里一喜,刚才还说不情愿,现在又说乐于为你服务,这柳青烟到底是啥意思?   楚天舒微妙的心理变化居然被柳青烟捕捉到了,她略一思索,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楚书记,我只是兼着秘书的活,办公室里其他的事情也要忙乎,上班时间还可以做点开车倒水送文件的活,下班时间我还有自己的私事,恐怕……”   楚天舒一脸严肃地点头道:“柳主任,我刚来南邻,很多情况还不太熟悉,开始还需要你多帮助,工作局面打开后,你完全可以专注于办公室的工作,我本人秘书出身,知道使用秘书的分寸。生活上的事招待所也有安排,工作之外的时间尽量不麻烦你。”   柳青烟展颜笑道:“我以前在计生委工作,也是才来县委办工作不久,有做的不到的地方,还请楚书记多批评指正。”   楚天舒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柳青烟问:“楚书记,你还有什么安排?”   楚天舒说:“暂时没有了。我先熟悉熟悉情况吧。”   “好。县里的有关资料、文件和材料,我选了一部分放在档案柜里,供楚书记翻阅。如果还需要哪一方面的资料,随时告诉我。我办公室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柳青烟说完这几句话,很知趣地退出去了。   楚天舒朝档案柜里看了看,只见各种各样的资料、文件和材料放了满满一柜子。光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够他看一个月的。   楚天舒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又到里间看了看,大概有十来个平方,只摆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成色也不新,出乎意料的是,居然连个简易的卫生间都没有,真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   楚天舒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由得就想,难道这也和进县城的公路一个意思,都是为了体现出南岭县的无比贫困?装个洗脸池,搞个蹲坑,也花不了多少钱,这装穷也不能装到这个地步吧?   转念又一想,付大木的办公室会不会也这般简陋呢?哪天得去侦察侦察。凭直觉,楚天舒不相信他会抓把手纸拎着裤腰带和普通工作人员一起排队等着上厕所。   算了,懒得计较这种小事,反正小红楼的条件优越,有什么状况在那边解决完了再来上班,免得徒生烦恼。   从里间出来,楚天舒打开了自带的手提,接上了网络。   还好,网络比较畅通。   市里一再要求办公信息化,无纸化,硬性规定上传下达的文件材料只能通过办公系统传送,否则不予受理。   当时规定出台的时候,付大木以此为由找市里要了一笔钱,才把南岭县的办公网络建立了起来,从桌子上的电脑成色来分析,估计那笔钱花完了之后,县里就没有在这方面有过投入了。   开机之后,楚天舒习惯性地登录了邮箱,立即收到提示有新邮件。   点开一看,是杜雨菲发过来的,里面有一个附件,主要包括南岭县班子成员、县直机关部门和乡镇主要负责人的基本情况,家庭成员,社会关系等等,非常的详尽,这是她昨天回到南岭之后,连夜收集整理出来的。   楚天舒如获至宝,连忙下载了下来。   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他没有在办公室里过多地阅读,只简单地浏览了一眼,等着晚上回到小红楼再仔细研究。   楚天舒想了想,发现刚才浏览的时候没有看见柳青烟的名字,便给杜雨菲回了个邮件,表达谢意的同时,请她帮忙查一查柳青烟的情况。   邮件发送出去不久,楚天舒收到了杜雨菲发来的短信:楚大书记,一来就对人家的小姨子有浓厚兴趣了?   楚天舒回复道:不敢!她是县委办的副主任,现在负责为我服务。   杜雨菲马上也回了:资料我帮你查,但是,我提醒你,小心为妙!   楚天舒摇摇头,心道:漂亮的女人是天敌?!      第813章 街谈巷议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七点刚过,田克明就赶到了招待所。   按照付大木的吩咐,他每天都必须向楚天舒早请示晚汇报,为的是及时掌握楚天舒进入小红楼之后的动向。   上了小红楼,3008房间的门开着。   田克明站在门外,听见卫生间里有电动剃须刀的声响,他招呼了一声:“楚书记,早哇。”   楚天舒答应了一声,收起了剃须刀,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说:“早!田所长吗?进来吧。”   田克明进了房间,首先下意识地看一眼楚天舒的脸色,当发现他面带倦容时,心下暗暗高兴。但立刻装出一副焦虑的神色说:“楚书记,还习惯吧?昨晚休息得好吗?是不是还有点味道?还需要点什么?”   “还好。”楚天舒随口答道:“刚换了休息的地方,总有个适应的过程。”   这时,苏杭过来了。   刚才还一脸是笑的田克明立即板起脸来,批评道:“书记都起床了,你怎么才过来,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还在睡大觉?”   苏杭小脸通红,没做声,赶紧进了房间,收拾好被褥和楚天舒昨晚上换下来的衣物,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间。   楚天舒一边穿衣服一边说:“田所长,你给小苏准备一个房卡,等我上班去了再来收拾房间,免得不方便。”   田克明答应了,心里却在发笑,暗道:嘿嘿,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大县长早指示过了,要给你们提供一切可能的方便。   出门,在小餐厅里用早餐。   看楚天舒吃得差不多了,田克明凑过来问:“楚书记,吃好了,要不要通知柳主任过来接?”   “不用了,没多远,我自己走过去吧。”楚天舒放下筷子,接过田克明递过来的餐巾纸,擦了擦嘴,指了指桌上剩余的食物,说:“以后我一个人就餐,不用搞这么多,浪费了不好。还有,该交多少伙食费,按规定办。”   田克明点头哈腰地答应了,将楚天舒送出了招待所的大门,转身进了办公室,给县办主任薛金龙打电话汇报。   歇息了一夜的南岭县县城,有一种天高气爽、容光焕发的神韵。虽说房屋都是低矮的,街道狭窄,但是在清晨朝阳的照耀下,错错落落,曲曲幽幽,倒也能给人以古朴雅静的感受。   临近十字街心的几家卖早点的门店早开了门,在街边上点起炉灶,一缕缕烟气从狭窄的街上升起。   楚天舒走在街上,看着过往的行人和街边的摊铺,恍若回到了少年时期的望城县城,不禁多了几分熟悉与亲切。   随着太阳的慢慢升高,街上的人慢慢地多了起来。   从招待所到县委大院,大约有两三百米的距离。   临近上班时间,街道上聚满了人。   有骑着自行车驮着孩子上学的年轻人,有提着篮子买菜买早点的大妈大嫂,有行色匆匆低头昂首的上班族,还有提着鸟笼悠闲自在的老头儿。   更多的则是坐在摊点上边吃早餐边谈天说地的普通居民,他们吃油条吃麻团吃包子,喝豆浆喝米酒喝稀粥。   不过,只要稍加注意就会发现,聚在这条街上的人,都时不时地朝招待所的方向看,好像都在企盼着一个人物的出现。   当时钟指向七点四十左右,机关干部们或骑车或步行匆匆穿街而过陆续进入县委大院的时候,人们翘首企盼的人终于出现了。   谁呀?当然是新任县委书记楚天舒。   满街上的眼睛一瞬间唰地全朝北看去。   昨天上午,县委大院门前炸响了两挂长鞭,向县城的人们宣告市里派来的新任县委书记到了。   南岭县的老百姓们对于谁来当县委书记本没有多大的兴趣,对于官场的争斗更是不甚了了。   但是,披麻戴孝的两个小伙子放鞭欢迎,大县长和公安局长带着黑纱前来迎接,见面会上要和大家同归于尽的讲话,中午就餐时高调拒绝了众人整酒的提议,县城里最妖媚的女人成了他的跟班,泰然若素地坐进了死鬼马兴旺留下的办公室……   等等这一切,极大地激发了广大民众的好奇心,大家都想见识一下,这新来的县委书记到底是怎样一个不信邪不怕死的愣头青!   我们再来看看南岭县里的人在楚天舒出现在街上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情态。   毫不夸张地说,满街上的人,不分男女老少,都中断了一切原有的话题,都停止了一切的举动,屏声静气地看着他从招待所走来。   走路的停止了脚步,谈话的闭上了嘴巴,吃油条的叼着油条忘记了咀嚼,喝豆浆的豆浆不记得吞咽,甚至连笼里的小鸟和路边的小狗都停止了活蹦乱跳和乱嗅乱窜,也在那里东张西望,仿佛也随着人群向大步走来的楚天舒行着注目礼。   楚天舒走在街道上,脸上带着微笑,眼睛不时扫视一下周边,沉稳大方,不紧不慢,不慌不忙。   当楚天舒走进县委大院,消失在转往北楼的拐弯处之后,街里立刻掀起一阵骚动。   人们好像忽然间醒过来似的,争相议论起来。   几个大妈大嫂们拎着篮子靠在了树边叽叽喳喳。   “啧啧,好年轻啊。”   “是啊,和你家二小子差不多吧?”   “长得倒也体面,唉,可惜了。”   “可惜啥,未必你想招他做你家的上门女婿?”   “我家姑娘哪有这好命?”   “嘿嘿,人家身边有个妖精,估计也不会看上你家姑娘。”   “呸,那个妖精是白虎,哪个男人沾上都要倒霉的。”   “你看见了的?”   “当然,她从外面上学回来,带着她姐姐去了澡堂,哇,那个地方白白的,什么都没有,不是白虎是什么?”   “怪不得。听说前几任书记都跟她有一腿,活该要倒霉。”   女人们呸呸吐了几口,各自散去。   ……   几个老少爷们坐在早点摊上议论纷纷。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估计他也呆不长。”   “未必吧,这么年轻就当了书记,后台肯定很硬。”   “我听说,他不仅后台硬,鸡巴也硬,一来就敢和柳青烟打得火热。”   “草,他不知道这妖精是个白虎”   “别瞎说,让陶酒鬼听见,有你的好果子吃。”   “怕什么?又不是我动了他的小姨子。”   “也是,陶酒鬼这么多年都没上手,真被他弄跑了,非跟他玩命不可。”   “见了漂亮女人就没了魂儿,这也不是什么好鸟。”   “就是,后台硬有个屁用。薛半仙看过了,书记办公室的风水不好,谁来了也坐不住。”   “薛半仙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嘿嘿,我也是听说的。”   “他只要沾上了白虎,早晚要倒霉。”   “那是肯定的。南岭县的书记哪个没跟白虎妖精闹出点事儿来,只怕呀,他比那个姓马的还要惨。”   “是啊,南岭县坏就坏在这个女人身上。”   一个青皮小伙子突然说:“麻痹的,要是能跟她睡一夜,倒多大霉老子也认了。”   满街里一阵哄笑。   ……   几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挤在一起低声议论。   “市里真是的,派这么个年轻人下来,能放得下心哪?”   “反正一个烂摊子,谁来还不是一样。”   “市里敢把他派来,或许有两把刷子。”   “是啊,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像有点胆量,敢在会上不指名地叫板呢。”   “对呀,听我外甥女说,昨天中午那么多人劝,他就是不肯整酒。”   “真的?要有这份胆子,可能还有点希望。”   “有个屁希望?强龙不压地头蛇。斗不过老虎,最后还不是要被老虎吃了。”   “就是。办公室的风水好不好这个我不懂,但是,他身边安排的还是那个白虎女人,估计早晚要被拖下水,卷铺盖滚蛋。”   “算了,算了,管他谁滚蛋,我们犯不着咸吃萝卜淡操心。”   “对对,能按月开工资就谢天谢地了。”   “这么折腾下去,南岭县的穷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少说两句吧,当官的能过,我们也能过。”   “是啊,是啊,快吃快吃,要不迟到了。”   “怕个鸟毛?谁没迟到过?”   话虽这么说,几个人还是喝完了豆浆,抹抹嘴,啃着油条往县委大院走去。   ……   在这些议论纷纷的人群中,有一个穿着便衣埋头喝豆浆的杜雨菲。   楚天舒进了院子,拐弯朝北楼走去。   上班的时间,院子里人来人往。   这要是在其他的地方,看见了县里的一把手,一定会有很多的人主动靠过来问候打招呼。   南岭县却截然相反,不仅没有人上前搭讪,反而是走在前面的加快了脚步,走在后面的放慢了脚步,尽量避免与楚天舒打照面。因为楚天舒还没有在公开场合跟大家见面,大家即使认识这是新来的书记,也装着不认识。   楚天舒见状,心情特别的沉重。   这绝对不是大家真心不愿意和领导接近,而是在南北大楼的窗户后面,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眼睛在注视着大院里的一举一动,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啊!   由此可见,那些暗中的势力是多么的强大,又是多么的阴险!      第814章 逃之夭夭      是啊!连县城的普通百姓都听到了传言,这南岭县的书记早晚要倒霉,机关干部们自然不会没听说,何苦要跟着一起倒霉呢?   这种思想状况如果不能得到根本性改变,机关干部连喝自己接近都心存顾虑,自己又怎么去带领大家开创南岭县工作的新局面,所谓要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那更只能是一句空话。   楚天舒一边沉思一边迈着沉重的步伐上了三楼。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柳青烟正在摆弄着一大盆挂着花蕾的桃花,让楚天舒的眼前一亮。   盆是那种粗糙的陶盆,桃树只有三根枝桠,树干透着紫红色,极其光洁,柔软的枝条上,挂满了粉红色的娇嫩的花骨朵,羞羞答答地互相簇拥着,仿佛是一群胆怯羞涩的小姑娘,谁也不肯第一个绽开笑脸。   柳青烟凑近桃花,正陶醉于泥土的清新与桃花的芳香之中。   楚天舒不由得赞叹道:“真美呀,人面桃花相映红啊。”   柳青烟猛地转过身来,见是楚天舒,脸色越发的红润了,笑道:“楚书记,你吓我一跳,能不能不这么偷偷摸摸的?”   楚天舒板着脸说:“你这话又不对了?怎么是偷偷摸摸呢?这是我的办公室,我完全是明目张胆进来的。”   柳青烟没再争辩,抢着去给楚天舒泡了杯茶。   楚天舒放下手里的包,走到窗台边,看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问道:“柳主任,哪来的?”   “扛椅子的那个老王送来的。”柳青烟放下杯子,说:“昨天他出门听人说,送他半包烟的人是新来的县委书记,激动得不得了,连夜赶回村子里,剪了这一盆桃花,又一大早赶回来,在大院门口等了我好半天呢。他说,家里穷,没什么稀罕东西,就给县太爷送一盆自家树上的桃花吧。”   楚天舒感慨万分:多好的老百姓!自己不过是看他帮自己扛椅子很辛苦,送给了他小半包抽剩下的烟,他却对你如此的感恩戴德,不惜连夜跑了十几里路,非要给自己送来一盆花。   外面都在说,南岭县穷山恶水出刁民。世界上哪有这样心地善良容易满足的刁民?这么好的老百姓,怎么忍心让他们一辈子受穷?有什么理由不带领他们过上好一点的日子?!   楚天舒喝了口茶,对柳青烟说:“柳主任,下次碰到老王,你跟他说,我谢谢他,你把我的手机号码留给他,让他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也可以直接来办公室找我。”   “那不合适吧?”柳青烟迟疑道:“他要是有事没事总给你打电话,或者跑到办公室来找你,你还怎么工作?”   “哈哈,我不是他们的县太爷吗?”楚天舒大笑道:“县太爷接待他治下的子民,这就是他最大的工作。要我说,县乡各级领导的电话号码都应该公诸于世,让老百姓有困难的时候能直接找到管事的人。”   “好了,好了,等我碰到他,我把你的手机号给他,也会把你的话带到。至于公布电话号码的事,等你有了发号施令的权威之后再说吧。”柳青烟大概觉着这话说得有点过头,立即笑问道:“楚书记,今天怎么安排?”   楚天舒在实木椅子上坐下来,说:“我想找县里的领导们个别谈谈,先摸摸情况吧。”   柳青烟说:“好,先找谁,你说吧。”   楚天舒说:“先请付县长吧。”   “好,我去叫。”柳青烟想了想,又说:“楚书记,我想给你提个建议。”   “你说。”   “你在外面能不能不喊付县长?”   “不喊付县长,那喊什么?未必喊付正县长?”   “那像什么话?我觉得你可以喊大木县长。”柳青烟说:“我就是个建议,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麻烦你请一下大木县长。”   “嗯!”柳青烟笑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拨通了县办主任薛金龙的电话。   薛金龙问:“小柳,什么事?”   柳青烟委婉地说:“楚书记想找大县长谈谈,让我问问大县长这会儿有没有空?”   薛金龙压低声音说:“小柳,你糊涂了,大县长这会儿能有空吗?昨晚上又整了酒,还没来上班呢。这样吧,你跟小书记说,大县长一大早就去大柳树乡了,等回来再谈吧。”   柳青烟回来跟楚天舒回话,楚天舒也只好作罢。   “下面找谁呢?”柳青烟问。   “请耿县长来吧。”   “好,我去请。”   耿中天很快就来了。   和常务副县长耿中天的谈话,比楚天舒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因为耿中天对楚天舒表现得十分亲近,十分殷勤,十分配合。   凡是楚天舒问到的,他是问一答十,好多楚天舒没有问到的,他也详详细细地汇报一遍。   只是,他所介绍的情况,都是可以摊在桌面上来的,对楚天舒来说,完全没有什么价值。他从始至终保持着一副冷静的、客观的、公正的面孔,只说过程,只说情况,不下任何的结论,不作任何的分析和判断。   对于楚天舒最关心的班子团结问题,耿中天除了空谈内因和外因的关系之外,把责任都影射到三个前任书记身上,别的任何具体的事实都不说。   在和耿中天谈话的过程中,楚天舒特别注意他说的每一句话,以及他的每一个表情。   可是,他的每一句话都无懈可击,他的每一个表情都难以琢磨。   通过这次谈话,耿中天给楚天舒留下的印象是,此人城府很深,把握不好他的心理状态,要是他跟着付大木一起搅合,会给自己的工作带来更大的困难。   常胜利说过,耿中天权力欲望有点重,他这种既配合又冷漠的表现说明,他现在还在观望权衡,是帮着付大木赶走楚天舒,还是帮着楚天舒扳倒付大木,抑或干脆坐山观虎斗。   前两个选择一旦成功,都有助于耿中天再上一个台阶,顺利接任县长,而后一个选择,有可能两头不落好,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楚天舒判断,耿中天绝不会袖手旁观,要想让他对自己建立信心,恐怕需要假以时日,目前最重要的恐怕是,想办法尽量减缓他和付大木同流合污的进度。当然,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时机来分化瓦解他们的联盟,那就更好了。   谈话结束,楚天舒站起来与耿中天握手。   挪动笨重的椅子时,楚天舒起身的动作稍显迟缓。   耿中天发现了这个变化,便往前走了小半步,握住了楚天舒的手,关心地问道:“楚书记,这是……哦,换椅子了。”   楚天舒握着他的手,摇了摇,一语双关地笑道:“以前的椅子带着滚轮,坐都坐不稳,我就让办公室帮我找了把实木椅子,现在坐上去,稳如泰山啊。”   耿中天附和道:“呵呵,好,好,稳如泰山,稳如泰山。”   一抬头,耿中天好像是突然看见了窗台上的桃花,立即脸色一变,问道:“楚书记,这是哪来的?”   “耿县长,你是说这桃花吗?哦,早上柳主任刚给我摆在这儿的。”楚天舒笑了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耿中天迟疑着,盯着桃花好一会儿没有开口,最后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说:“楚书记,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天舒说:“没关系,请说吧。”   “楚书记,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放心里去啊。”耿中天郑重其事地说:“县里一直在传,这个办公室的风水不好,这虽然是扯淡的鬼话,但在干部群众中造成不小的不良影响。你这才上任第二天,又摆这么一盆花在这里,我是担心……”   见耿中天迟疑着不肯继续往下说,楚天舒笑道:“担心什么?”   耿中天压低声音说:“我担心……有人会让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啊。”   “是吗?”楚天舒作警觉状,问道:“中天兄,不会吧?”   耿中天意味深长地朝隔壁办公室看看,想了一会儿,才用食指蘸了茶杯里的水,在老旧的茶几上写了四个字:“逃之夭夭。”然后,又伸开巴掌,缓缓地将水迹一点点擦去。   耿中天举止的确够意味深长。   隔壁是柳青烟的办公室,柳青烟是陶玉鸣的姨妹,陶玉鸣是付大木的心腹,这么一串联起来,矛头自然指的是付大木。也就是说,耿中天在提醒楚天舒,柳青烟一定是受付大木的指使给你送来了这盆桃花,有暗示你要“逃之夭夭”的意图。   楚天舒握着耿中天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送走了耿中天,楚天舒微微冷笑:真是只老狐狸啊,我还没有开始施展分化瓦解的手段,他倒先使出了挑拨离间的招数。你要是知道这盆花是一位憨厚朴实的农民专程给我送来的,你未必又要解释为全县老百姓都盼着我早日开溜?!   随后找的是组织部长周宇宁。   周宇宁非常谨慎,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符合他组织部长的身份。   谈到干部队伍的建设,他说他只有建议权,决定权在书记和县长手上。   楚天舒忍不住地问他:“周部长,你说,当前县里各级干部的思想比较混乱,我们该怎么办呢?”      第815章 歪风邪气      “怎么办……?”周宇宁听了楚天舒的问话,似乎感到很惊奇,然后无可奈何地笑一笑说:“怎么办,那怎么说呢?像这样书记总在走马灯地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天舒听了哭笑不得,明白了他的意思,南岭县干部队伍思想涣散,和他这个组织部长没关系,是因为书记换的太频繁,连他自己都无所适从了。   这谈话没办法继续进行,楚天舒只好草草问了几句,为缓和气氛,便让他提供一个全县副科以上的干部花名册,这种不用负责任的简单工作,周宇宁自然非常乐于接受。   这时,楚天舒表示有点内急,周宇宁趁机提出告辞,结束这场毫无成果的谈话。   告辞的时候,楚天舒还是艰难地挪动椅子与周宇宁握手。   周宇宁也发现了换了椅子,也看到了窗台上的桃花,不过,他并没有多问,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几眼,然后一脸狐疑地退出了书记办公室。   上了趟厕所回来,楚天舒坐在椅子上回想了刚才谈话的过程,先是觉得这么一个不敢担当的人怎么当上了组织部长,但转念一想,这应该是付大木的有意为之,这样,他才能随意摆弄周宇宁,在干部任用上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随后谈的是宣传部长茅兴东。   几个人当中,茅兴东最善谈,在楚天舒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一坐下来,就开始发牢骚:“进了组织部,年年有进步,进了宣传部,年年犯错误。楚书记,这些年我老茅一直在犯错误,也不在乎在你领导下再多犯一次。”   楚天舒很能理解茅兴东的处境,认为他的牢骚发得有道理。   且不说组织部本身管着干部的升迁,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天优势,最重要的是,组织部的干部大多循规蹈矩,工作风格严谨守序,容易获得领导的青睐。   然而宣传部却不同,宣传工作必须跟着领导的调子走。   可是,南岭县的主要领导总在变,宣传部门的调子也必须跟着变,而县长付大木又未必买账,结果主要领导的调子不统一,黑锅自然要宣传部来背。   “对呀,就是这个理嘛。”得到了楚天舒的理解,茅兴东越发的兴奋,他说:“楚书记,你想了解什么情况,我有啥说啥,说的不到的,请你提出来,我再补充。”   楚天舒微笑着看看茅兴东,感到他可亲可信。他说:“兴东同志,找你来,就是想听你发发牢骚,聊聊情况。”   不等楚天舒询问,茅兴东便说了起来。   茅兴东说:“我知道,楚书记首先希望了解南岭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因为不先把那些问题解决了,今后楚书记的工作也很难开展。南岭县的风气坏透了,好多机关干部上班不是干工作,谋事业,而是整酒拉关系,办私事,挑事说非,特别是对封建迷信和桃色绯闻特别感兴趣,不仅没有人去制止,还添油加醋地扩散和传播,搞得上上下下乌烟瘴气,我们宣传部门的工作也十分被动。”   茅兴东所说的,正是楚天舒最想了解的。   此前,耿中天、周宇宁包括昨天的杨富贵,谈到南岭县如何的贫困、财政如何的窘迫、农民素质又是多么的差、计划生意抓起来有多难等等,都是漫无边际的大问题,独独不谈身边具体的人和事,几乎没多大参考简直,令楚天舒很是郁闷。   现在茅兴东直接谈机关干部的作风有问题,谈南岭县的社会风气不正,谈干部群众思想混乱,并尖锐地指出,这些都与封建迷信和桃色绯闻的散布和传播有关。   楚天舒频频点头,鼓励茅兴东继续说下去。   茅兴东严肃地说:“我说句难听的话,过去的领导并不是不知道屁股上的屎在哪里,可就是没魄力,不敢采取坚决果断措施,最后任其发展蔓延,弄得到处臭烘烘的,害得县里工作样样都上不去。楚书记,我给你提个建议,你一定要对个这问题高度重视,首先想办法杀一杀这股歪风邪气。”   楚天舒说:“兴东,能不能举个例子?”   “例子是现成的,楚书记,我说出来你可不要介意啊。”茅兴东抬手比划了一下,说:“这明明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办公室,可硬是有人说风水不好,谁来了都坐不稳,早晚要倒霉。你说,这是不是别有用心的鬼话?”   “呵呵,兴东,你只管说,我是不信这个邪的。”楚天舒笑了笑,又问:“别的方面还有没有呢?”   “有哇!”茅兴东四下张望了一番,压低了声音说:“前几任书记在调离或出事之前都传出过桃色绯闻,传得有鼻子有眼,有的书记夫人还专程从市里跑来兴师问罪,闹得满城风雨。你说,这种情况下,还能呆得下去吗?”   楚天舒问:“兴东,你说传的这些绯闻,是不是有人故意编造的。”   茅兴东犹豫了一下,回答:“我看百分之八、九十是故意编造的。”   “那就是说,有百分之十到二十可能真有其事?”楚天舒紧跟着问。   “我是这么估计。常言说,无风不起浪嘛。”茅兴东说:“当然了,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谁也没有在被窝里捉住人家,不能下定论。市纪委派人来查过几次,都只能不了了之。因为没有证据。虽说没有证据,可全县嚷成了一锅粥,他们的威信扫地,已没有办法带领大伙儿工作了,只好主动向市里请求调离。”   楚天舒说:“既然是捕风捉影,那大家伙儿又怎么会深信不疑呢?”   “嘿嘿,还是老手法,没有证据就从迷信方面去解释。”茅兴东饶有兴致地说:“他们调离了之后,马上就会传出,跟他们有染的女人是只白虎,他们的倒霉是裤裆里的东西惹的祸,怪不得别人。连死了的马兴旺也不肯放过。”   楚天舒想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又问:“那你认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这个……我还真说不好。”茅兴东谈锋甚健,但到了关键问题上,立刻采取了回避的态度。   “兴东同志,谢谢你。你这个宣传部长是称职的,一席话就让我的脑子清醒了许多。”楚天舒赞许地说:“我想你这是在善意地提醒我,不要被迷信的说法扰乱了工作思路,不要在今后的工作生活中沾染上绯闻。我没有说错吧?”   茅兴东不假思索地说:“是,是。我就是这么个意思。”   楚天舒顺势就问:“兴东,你是宣传方面的专家,你帮我提提建议,这整风肃纪该从哪着手比较好呢?”   “当然是树正气,刹歪风。”茅兴东很激动地握紧拳头说:“抓一两个典型,在《新南岭》报上组织大讨论,坚决反对封建迷信,引导民众明辨是非。”   “这个……效果好吗?”楚天舒忍不住问道。   “效果好不好,还得看你这个书记能给报社多大的投入。”茅兴东闪闪烁烁地提了个要求,又觉得有点为难楚天舒,马上补充说:“嘿嘿,我的想法是,有正面的声音总比没有好。”   看起来,茅兴东对这种大张旗鼓的宣传到底能取得多大成效也持怀疑的态度。   毕竟,《新南岭》报是县里内部发行的周报,基本上都是县直机关和各乡镇单位摊派的订阅,真正认真看的人很少,在这上面发表文章,组织讨论,影响力非常有限。   茅兴东这么说,本意还是想找楚天舒要点办报经费,因为报纸已经快办不下去了。   楚天舒手上没财权,即便是有钱可支配,恐怕也不会投入到影响力有限的报纸上,他没有正面回到茅兴东的问题,而是说:“兴东,你理论水平高,能不能在一定范围内做一个破除迷信,整风肃纪的宣讲报告呢?”   “不行不行不行。”茅兴东忙笑着摆手,说:“随便扯扯还可以,正儿八经地讲课,那我的权威性还远远不够。哈哈,楚书记,我也没别的要汇报的了,告辞了,告辞了。”   起身的时候,茅兴东发现了窗台边的那盆桃花,摇头晃脑就吟起了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楚书记,你好雅兴啊!”   “雅兴谈不上。这暮气沉沉的办公室里有这么一盆花,可以增添几分春意。”楚天舒也起了身,笑道:“兴东,你说,我这里摆着一盆桃花,会不会有人要说,这是逃之夭夭的先兆啊。”   “不是有没有可能,而是太有可能了。”茅兴东皱了皱眉头,说:“不过,做这种联想的人太没文化,他们哪里知道,桃之夭夭之后还有一句灼灼其华,本意讲的是事物的繁荣兴盛。如果从积极的角度来理解,这盆含苞待放的桃花,预示着南岭县即将步入繁荣昌盛的新时代。”   “讲得好,讲得好啊。”楚天舒拍着巴掌,说:“兴东,这人有文化和没文化境界就是不一样啊,同样的一盆花,你和旁的人看起来就有云泥之别,高下立判。”      第816章 敬而远之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回招待所吃了午饭,刚回到3008房间,楚天舒就接到了杜雨菲打来的电话。   她把早上在街头上听到的各种议论给楚天舒绘声绘色地学说了一遍,最后还是提醒他注意身边的柳青烟,她在县城老百姓的眼中,可是有点名气的“妖精”,据说还是只“白虎”。   妖精?白虎?莫非,柳青烟就是茅兴东所说和前几任县委书记有染的女人?付大木和陶玉鸣把她安排在自己身边,难道也是为了日后方便制造绯闻?要这么说,还真得提高点警惕。不排除他们早就有这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楚天舒无声地笑笑,说,杜局长,听你这么一说,极大地提高了我对八卦消息的兴趣。   杜雨菲认真地说,书记同志,下级向你汇报工作,你能不能严肃一点?   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这个下级反映的情况本身不够严肃。楚天舒开了句玩笑,又问,雨菲,你做得很好。我让你收集柳青烟的信息,也包含这方面的内容。   杜雨菲说,好吧,我继续挖一挖,看还有多少能让你感兴趣的八卦。   下午上班之后,楚天舒又相继跟副县长白存礼、李太和、迟瑞丰等几个副县长个别谈了话。   结果,都不理想。   这几个人人好像事先在一起商量过,口径完全一致,除了汇报自己分管的工作,别的一概不谈。楚天舒试探着问了问风水和绯闻方面的事,他们都说不知道,不了解,不好发表看法。   回顾一天来和县领导层谈话的情况,除了心直口快的茅兴东暴露出他的一些真实想法之外,别的人都采取了只谈工作不及其余的态度。   从中可以感觉得到,他们承受着强大的压力,不想也不敢引火烧身。   这时候,楚天舒真正感到了形势的严峻,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楚天舒与县领导层的谈话中了解到的,无非是全县的基本情况,工农业情况,各项事业情况,以及财政情况等等。   而且,在大家谈的这些情况里,绝大多数谈的都是困难和问题。   比如,农民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经济收人在贫困线以下,不少地方因为去年遭灾,面临断炊的危险;工业企业将近一半停产半停产,亏损严重,职工发不了工资,情绪很不安定;财政十分紧张,许多事该办办不了;拖欠了教师三个月的工资;县直机关干部也不能按时开工资,等等。   楚天舒在来之前对这些困难和问题已有所了解,但不知道有这么严重。   他听了,自然又增加了一些压力。   不过,这方面的压力对现在的楚天舒来说,远不如干部和群众思想混乱所带来的压力大。   工作上有多大的困难和问题,楚天舒并不害怕,如果大家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再大的困难和问题都可以群策群力想办法,带领大伙去克服,去解决,通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一定能够扭转不利局面,使全县各项工作步入发展的轨道。   但当前的情况是,县领导一班人没有人敢正视困难和问题,没有人敢和自己以心换心,又怎么指望他们和自己一起同心同德,带领全县各级干部和群众去解决问题战胜困难呢?   谈过了这些人之后,楚天舒又让柳青烟去问,大木县长下乡检查工作回来了没有。   柳青烟从薛金龙那里得到的答复是,大柳树乡的工作有点复杂,大县长今天不回来了,明天还要去杏林乡,还不知道回不回。   很明显,付大木这是在“敬”而远之。   楚天舒本来还想找陶玉鸣谈一谈。   把柳青烟喊过来一布置,柳青烟却说,他就是个大老粗,你要找他喝酒或许还能听他酒后吐几句真言,你这么找他谈话,我估计谈也是白谈。   楚天舒有些奇怪,她怎么会这么说她的姐夫呢?   这话当然不能问。民间有一个说法,小姨子的半边屁股是属于姐夫的,说的就是小姨子与姐夫的关系非常微妙。   看下班时间还早,楚天舒就让柳青烟带着自己去县直机关各科室走一走,看能不能从机关干部里面获得点有价值的信息。   楚天舒跟着柳青烟,从北楼到南楼,开始走访县直机关各部门。   可是,看到的情况让他更加的焦虑。   县直单位的干部职工全对他们敬而远之,不管到什么地方,科室里的一般干部只要能闻讯逃开的几乎都闻讯而逃了,实在逃不开,被堵在屋里的,一个个都正襟而坐,一言不发。   楚天舒主动要问他们有什么意见和要求,全说没有什么意见,也没有什么要求,一切都好。   北楼县委的科室是这样,南楼县政府的科室更是这样。   草草地走完了大院里的各个科室,最后来到了县政府办公室。   县办主任薛金龙其实早在窗户口就看见了楚天舒带着柳青烟过来了,楼下科室的负责人也挨个向他报告了书记走访的情况。但是,他坐在办公室里假装不知道,更不要谈有什么迎接的意思。   柳青烟只好敲开了县办主任的办公室,介绍说:“这是新来的县委书记楚天舒同志。”   “啊呀!是楚书记啊,您好您好,欢迎欢迎。”薛金龙很夸张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迎过来与楚天舒握手。   楚天舒握了一下薛金龙伸出来的手,说:“薛主任,我下来走一走,和县直机关的干部见见面,随便聊一聊。”   薛金龙给楚天舒和柳青烟让座倒水以后,说:“楚书记刚来就深人基层看望我们,实在让我们感动,难得呀。昨天就听说楚书记来了,我们一直等着,总算把书记盼来了。”   楚天舒说:“薛主任,我这不算什么深入基层,要像大木县长那样走村串乡,那才是真正的深入基层。”   “呵呵,都一样,都一样。”薛金龙别开话题,问道:“楚书记,我先把县办的情况向您汇报一下?”   柳青烟说:“薛主任,汇报工作等以后再安排时间吧。楚书记就是走一走,和大家伙见见面,听听大伙有什么意见和要求。”   “那好。是召集到会议室,还是……?”薛金龙实际上从别的科室负责人那里已经知道楚天舒到各科室就是随便走了走,谈了谈,可他还是这样问。   柳青烟说:“不用召集了,一会儿楚书记到每个办公室转一转,随便跟大伙聊一聊。你忙你的,不用陪着。”   “好,我知道了。”薛金龙笑答道,忙在前面给楚天舒带路。   县办的情况与其他科室略有不同,这里没有人闻讯逃避,大家都在办公室里等着看这位新来的书记。   别的就一样了,他们对楚天舒也是敬而远之,也不肯多说话,问他们有什么想法,也是回答说没什么,都挺好,只是在回答的同时,几乎都要偷眼看薛金龙。   薛金龙一直保持着笑容,但是,在他那笑里,好像隐藏着许多不明不白的意思。   路过县长办公室的时候,楚天舒突然想,这付大木的办公室设施会不会和自己的一样陈旧,会不会连个简易卫生间都没有?   想到这里,目光便随意地瞟了几眼。   陪在一旁的薛金龙马上说:“楚书记,大县长真的是一大早就去了大柳树乡,明天还要去杏林乡。这样吧,他一回来我第一时间向您报告。”   楚天舒说:“哦,薛主任,我确实找大木县长有事要商量,麻烦你联系一下大木县长,让他有空给我通个电话。”说完,带着柳青烟下了楼。   薛金龙目送着楚天舒和柳青烟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之后,赶紧进了办公室,把门关严实,拨通了付大木的手机。   “金龙,什么事?”付大木问道。   “报告大县长。”尽管付大木在电话的哪一头,薛金龙仍然微微弓着腰站着,恭恭敬敬地说:“小书记今天找人谈话了。”   “都找谁了?”   “上午是耿中天、杨富贵、茅兴东、周宇宁,下午是白存礼、李太和、迟瑞丰他们几个。”   “谈就谈吧,谅他们也扯不出什么。”付大木懒洋洋地问:“还有什么吗?”   “还有,他下午把各科室都转了一遍。”   “他要不嫌累,由着他转就是了。”   “还有……”楚天舒让付大木给他打电话,薛金龙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吭吭唧唧的干什么?”付大木不耐烦的吼道。   薛金龙头上冒出了汗,结结巴巴地说:“他,他说有事和您商量,请您给他打个电话。”   “他有事要商量,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付大木不假思索地质问道。   由此可见,付大木在南岭县嚣张惯了。   谁都知道,楚天舒是书记,是一把手,付大木是县长,是二把手。一把手当然有权力命令二把手给自己打电话。   薛金龙不敢做声。   “我凭什么给他打电话?”付大木接着说:“你告诉他,他是一把手,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跟我商量。”   “这……”   “这什么这,不敢说是吧?”付大木毫不客气地一语道破,又没好气地说:“你不敢跟他说,让柳青烟去说。”说完,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第817章 诱骗到手      这一整天,付大木并没有去大柳树乡,而是呆在了县城里最高档的石花大酒店。   石花大酒店名义上是别人开的,实际控制人是付家兄弟的老三,付三森。   这里专门给付大木预留了一个豪华套房。   平时他也很少在简陋的办公室办公,有事多半是通过电话发号施令,遇到重大事情才会召集像陶玉鸣、白存礼、薛金龙等心腹直接上套房来密谋。   面对楚天舒的到来,付大木的心情十分复杂。   马兴旺意外身亡之后,付大木主持着南岭县的全面工作,本以为这次终于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南岭县的一把手,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个楚天舒。   这一次,付大木比以往哪一次都更难堪。   败给前面几任书记,付大木的脸面上还好看一点,毕竟马兴旺等人都比他年纪大,资历比他深;而输给楚天舒,一个30岁不到的愣头青,一夜之间就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付大木有脸面丢尽的感觉。   从组织原则来讲,付大木要向楚天舒汇报工作,按官场约定俗成的规则,还要处处讨好他,时时迎合他。   而且,这一切还要当着过去的那一大帮子老部下,这他妈的颜面何存啊。   见面那天的所作所为,不是他不给唐逸夫面子,而是在南岭县颐指气使惯了的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有人说,官场上绝大多数官员,把头上的乌纱帽看得比项上人头还重!   但是,付大木却认为,老子宁可把头上的乌纱帽扔了,也不会在楚天舒面前点头哈腰,除非把老子的头砍了!   挂了薛金龙的电话,付大木给陶玉鸣打了个电话,说:“老陶,过来,整酒。”   没几分钟,陶玉鸣开着局里的警车就来了。   薛金龙抱着嘟嘟叫的话筒愣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拨打了柳青烟的座机,把付大木的意思尽量委婉地说了出来。   柳青烟不悦地问道,薛主任,这话你不好说,我就好说吗?   薛金龙陪着笑脸说,小柳,帮帮忙,你比我会说话,肯定能转达好的。嘿嘿,要不大县长怎么会把你放在他的身边呢?   柳青烟懒得和他多啰嗦,“啪”地放下了话筒。   ……   夜深了。   很静,静得出奇。   南岭县城里,除了石花大酒店还灯火璀璨之外,只有县委大院门前的街道上两排灰尘累累的路灯还在发出有气无力的光亮,其他的地方已没有了亮光,整个县城几乎陷入了黑暗之中,无声无息,让人感到憋闷。   在这黑暗和寂静里,好像埋藏着灾祸,又好像孕育着黎明和喧嚣。   在这天看似与以往相同的晚上,南岭县城里有不少人并不像夜色这般宁静安然。   一天的谈话和走访,令楚天舒倍感沮丧。   从县领导层到县直机关部门负责人,从机关一般干部到普通老百姓,连接近自己都不敢,更谈不上信任和支持自己,你楚天舒一个人就浑身是铁,又能打多少颗钉呢?   但是,这并不等于一无所获,楚天舒通过彻夜的思考,终于重新确立了自己的工作思路。   在来南岭之前,楚天舒豪气冲天,暗暗下定决心首先要铲除以付大木兄弟为首的黑恶势力,进而带领全县人民发展经济,顺利走上脱贫致富的道路。   毫无疑问,这股黑恶势力让南岭县长期不得安宁,是造成南岭县一直落后的根本原因,他原以为,铲除这股势力深得人心,自然会得到广大干部群众的坚决支持和拥护,只要登高一呼,一定是应者如云。   但是,从谈话和走访中看得出来,这股势力盘踞南岭县多年,势力之大超出了想象,可以说控制着全县的各个方面,如果一开始就把矛头对准他们,缺乏相应的思想基础和群众基础,可能没等到你铲除掉他们,自己早就被他们“铲除”掉了。   因为他们会利用他们控制的权力,给你设置种种障碍,给你出没完没了的难题,让你到处碰壁,样样被动,既交待不了上边,又交待不了下边,最后只能一走了事。   因此,楚天舒决定调整思路,现在暂时不与他们正面交锋,不仅不碰他们,还要让他们感到你信任他们,依靠他们,积攒力量,寻求支持,站稳脚跟,培植群众基础,掌握局势的主动权,创造铲除他们的条件。   经过仔细的分析,楚天舒发现,现在动摇自己在南岭县立足的根基并不是那股黑恶势力,而是他们造谣惑众在干部群众造成的思想混乱,这才是当前急需解决的主要矛盾。   转辗反侧,夜不能寐。   戒烟一年多的楚天舒再次点上了烟,任思绪在烟雾缭绕中盘旋……   与此同时,在县城的另一栋楼里,独居的柳青烟几乎也是一夜未眠。   临睡之前,柳青烟洗完了澡,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顾影自怜。   镜子里的女人肤色洁白闪亮,如瓷似玉,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眉毛细长弯曲,漆黑闪亮,如同画上去似的。大大的眼睛又湿润,又明亮,又有情,又有神,如秋水,如古泉;鼻梁高高的,小小的鼻孔微微后收。嘴巴不大也不小,嘴唇粉红,出浴的脸颊如白玉中稍稍透出红晕。   苗条的身材,长长的脖子,细溜溜的腰,高高的个头,飘飘的长发。   肩圆,乳突,臀丰,纤细的双臂,笔直的长腿。   柳青烟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下腹之下的某个部位,那里一簇毛发蓬勃生长,根本就不是人们传说中的什么“白虎”。   柳青烟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穿上了内裤和睡衣,躺在床上,往事一点点涌上了心头,眼角不由自主地滴落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柳青烟和姐姐柳紫烟都是南岭县土生土长的大美人,并称南岭姐妹花。   父亲是县交通局建管站的一名干部,满腹经纶,怀才不遇,时常因县里各项工程质量问题与时任交通局副局长的付大木发生争执。   母亲在县中学教书,温文尔雅,与世无争,风韵犹存。   在这个和睦的家庭里,柳青烟和柳紫烟姐妹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不仅各门功课成绩优秀,而且学会了唱歌,作诗,弹琴和画画,不仅继承了父母优秀品德,也继承了他们身材相貌的优点。   姐姐柳紫烟比柳青烟大五岁,高中毕业参加高考,成绩优秀的她莫名其妙地名落孙山,父亲不肯相信,跑到青原市托老同学去高招办查询,老同学后来悄悄告诉父亲,柳紫烟的档案失踪了,什么也没查到。   这一年,县委招待所扩建之后,面向全县应届高中生招录服务员,柳紫烟以优异的成绩和美丽的容貌被录取,成为了县委招待所的一块招牌。   这一年,陶玉鸣从部队转业回到了南岭县,担任了县交警大队的副大队长,他看中了柳紫烟的美貌,开始苦苦追求外加死死纠缠。   但是,陶玉鸣嗜酒如命又相貌平平,柳家上下都看不上这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柳紫烟也以年龄还小不想谈婚论嫁为由,委婉地拒绝了他。   五年过后,柳青烟高中毕业再次参加高考,父母为了防止柳青烟重蹈姐姐的覆辙,他们亲自将柳青烟的档案送到了市高招办。   在他们返回南岭县之后,却遭遇了一场惨绝的车祸。   他们从长途车站往家走,横穿一条僻静的街道时,一辆飞速而来的大型翻斗车将他们卷入了车底,又迅即逃离了现场。   正在上班的姐姐柳紫烟得知消息,赶到县医院,抱着父母的尸体失声痛哭。   为了让妹妹专心高考,柳紫烟向柳青烟隐瞒了这个噩耗,独自承担起处理父母后事的重担。   负责处理这起交通事故的正是县交通大队的副大队长陶玉鸣。   陶玉鸣趁人之危,以答应追查肇事者和供柳青烟上大学为条件,将柳紫烟诱骗到手。   肇事凶手最终没有查到。据陶玉鸣说,翻斗车是黑车,肇事者弃车而逃了,那条街又没有监控摄像头,父母惨死案最后成了一个无头案,不了了之。   柳青烟以当年全县第五名的成绩考上了东南财经政法大学,陶玉鸣兑现了资助她上大学全部费用的承诺。   刚结婚的时候,陶玉鸣把姐姐当做了掌上明珠,百般疼爱。   可是结婚三年了,柳紫烟一直没怀上孩子,陶玉鸣也还在原地踏步,继续当他的县交警大队的副大队长。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面临着家族的压力,满怀着不得志的郁闷,陶玉鸣开始拼命巴结付大木,经常和他整酒到深夜,夜不归宿的日子越来越多这一年暑假回家,柳青烟发现姐姐突然像换了一个人,变得少言寡语,人也十分的憔悴,甚至有点神经质。   那时候柳青烟年龄还小,并没有太在意,只以为是怀孕引起的并发症。   第四年,也就是柳青烟大学毕业的那一年,柳紫烟终于生下一个漂亮可爱的儿子。   这期间,付大木一步步登上了县长的宝座。   陶玉鸣紧跟着付大木,也一路高升,爬到了县公安局局长的位子上。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孩子的出生和地位的升迁,并没有让陶玉鸣改变对柳紫烟的恶劣态度。      第818章 互换帽子      孩子出生之后,陶玉鸣不仅没有帮着照顾孩子,反而变本加厉,经常在酒后打骂柳紫烟。   柳紫烟因此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精神经常处于恍惚状态。   无奈之下,柳青烟作出了一个大胆的抉择。为了照顾体弱多病的姐姐和年幼的小外甥,柳青烟放弃了留在省城工作的机会,毅然决然与男朋友分手,回到了南岭县,报名参加公务员招录考试并被顺利录取,又在陶玉鸣的周旋下,留在了县直机关。   上班之后,柳青烟的美貌遭到了不少不良之徒的觊觎,这其中就包括县长付大木的弟弟付三森和认为有她半个屁股的姐夫陶玉鸣。   为了断绝这些无耻之徒的念想,无可奈何的柳青烟想出了一个歪招,她一咬牙,把身下那个地方刮得干干净净,带着姐姐进了招待所开办的大浴室。   从此,柳青烟是只大“白虎”的说法被长舌妇们传播开了。   这个“白虎”的名头一直伴随了柳青烟十几年,帮助她摆脱了各种无聊纠缠的同时,也让她成为了南岭县最高龄的剩女。   与此同时,之后,柳青烟的美貌和“白虎”之名,又被付大木、陶玉鸣等人利用,成为了打击和排挤几任县委书记的一个工具。   付大木把柳青烟提拔为县委办的副主任,专门放在了新来的县委书记身边,捕风捉影地随意编造她与县委书记的绯闻,然后广泛传播,说得活灵活现,弄得满城风雨。   虽然查无实据,但造出来的负面舆论和恶劣影响是实实在在的,被攻击的人因此威信扫地,说话没人听,工作推动不了,只好败走南岭,黯然退出政治舞台。   柳青烟也在人们的脑海里成了个红颜祸水,害人的“白虎”妖精。   实际上,柳青烟心里最清楚,前三任书记都是好人,都特别的正派,都想在南岭县干出一番事业来。   他们三个人在男女问题上,可以说是一个比一个谨慎。   他们不敢多和柳青烟说一句工作之外的话,甚至没有单独近距离地看过她。   可是,这话要对南岭县的人去讲,肯定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他们会说这是骗人的鬼话,他们宁可相信一个男人见了一个美貌的女人会不顾一切,也不会相信这年头还会有不近女色的柳下惠。   渐渐地,柳青烟看清了其中的端倪。   前几任书记之所以被泼上了污水,是因为他们阻碍了付大木等人的进步,妨碍了他们在南岭县的一手遮天,为所欲为。而自己之所以会成为污水桶,则完全是因为付家兄弟对自己不肯投入他们怀抱的嫉恨和报复。   柳青烟满肚子的冤屈无处申辩,甚至连一个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   姐姐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并伴有间歇性神经质,这种事情哪里还敢跟她说?   有一天,柳青烟去看望发病的姐姐,无意中听到十几岁的外甥质问喝得醉醺醺的陶玉鸣,小男孩说:别人一再往小姨身上泼脏水,你为什么就不管一管?亏你还是个公安局长?   陶玉鸣把声音压得很低,嘶哑得就像是从空穴中发出来的,他叫道,你他妈的以为你爸爸这个公安局长当得有多威风,老子也不过是一条狗,一条会咬人的狗!   柳青烟欲哭无泪,还想过去法院告状,以求清白。   可又一想,告谁呢?   告造谣的人,手里没有证据,根本不知道该把谁当被告。   告那些传谣的普通群众吗?那么多人你告得过来,又告得动吗?   再说,法院在付大木等人的把持之下,也不可能受理这种莫须有的状告。   柳青烟只能自己暗地里留心,没把向自己泼脏水的造谣者查出来,却无意中从父亲的几个老同事的嘴巴里,得知了好几个惊天大秘密。   县委招待所的老所长退休的那一年,大半夜里突然犯了病,急需送市医院抢救,无奈之下,老所长的老伴就想到柳紫烟是招待所的老职工,老公是公安局长,便把电话打到了柳紫烟的家里求救。   电话是陶玉鸣接的,他很不耐烦地拒绝了。   所幸当天晚上,柳紫烟犯了病,柳青烟在家里照顾她,得知这个消息,强行把陶玉鸣开回家的警车开了出来,把老所长送到了市里,挽救了他的生命。   老所长躺在病床上,向柳青烟说出了十年前陶玉鸣与付大木之间的一桩丑闻。   原来陶玉鸣与柳紫烟结婚三年,一直没有孩子,偷偷去市里的医院检查,问题出在陶玉鸣身上。他只好让柳紫烟去搞人工授精,可钱花了不少,却没成功。   有一天,因为付三森的手下闹出了一件交通事故,付大木请陶玉鸣在招待所里单独整酒,陶玉鸣喝多了,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付大木听了,开起了陶玉鸣的玩笑,说,老陶,你花什么冤枉钱啊,还不如我免费给你提供友情援助。   不想言者有心,听者还有意。   付大木并不全是玩笑,他对于县里有名的美女柳紫烟一直都存有非分之想。   只是他很早就娶了一个丑八怪的老婆,她是老副县长的女儿,付大木正是沾了老丈人的光,才从一个乡会计踏上了仕途,超越了老丈人当上了一县之长。   当时陶玉鸣还在县交警大队当副大队长,一直升不上去,他也装出喝多了的样子,顺着付大木的玩笑话,说,大县长,你能给我老陶戴一顶绿帽子,就不能给我搞一顶官帽子。   两个酒鬼哈哈大笑,一拍即合。   某一个晚上,柳紫烟在招待所值班,陶玉鸣殷勤地给她送了晚饭。   柳紫烟吃完之后,竟然一阵头晕迷糊。   陶玉鸣把她扶进了一个房间,自己在招待所值班室里把风放哨。   付大木乘虚而入,便在柳紫烟肚子里撒下了种子。   不久孩子出生,继承了柳紫烟的优点,长得漂亮灵光,煞是可爱。   陶玉鸣倒也喜欢,视同己出,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为陶家续了香火。   付大木也没食言,很快给陶玉鸣戴上了公安局长的官帽子。   两人从此打得火热,狼狈为奸。   付大木有事不便让别人插手,就叫上陶玉鸣。   陶玉鸣也心甘情愿为付大木效力,时刻听从他的召唤,付大木一个电话,他跑得比狗还快。   付家兄弟的手下能够在南岭县胡作非为,欺男霸女,势力越来越大,和陶玉鸣这个县公安局长有着直接的关系。   这件事,老所长从他们整酒的时候偷听到了消息,便处处留心,也偷看到了他们的交易得逞,因为害怕他们的报复,一直守口如瓶,直到这一场大病之后,才对柳青烟说了出来。   之后,县中学的老校长在弥留之际,拉着前来看望的柳青烟的手,眼泪汪汪地说,你姐姐高考的那一年,她的档案根本就没送到市里去,在学校就被偷换了,付大木的妹妹付玲珑冒名顶替上了京都大学。这件事我是知情者,参与更改户籍的还有你后来的姐夫陶玉鸣。青烟,我临死之前不把这事告诉你,我不敢去见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啊。   柳青烟哭成了泪人。   更令人发指的是,柳青烟高考的那一年,父母亲自把她的档案送到了市里,同时也查到了付大木等人瞒天过海的蛛丝马迹,可是,他们刚从市里返回南岭就惨遭车祸,死于非命,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啊?   柳青烟又气又恨又难过,在父母的坟前大哭了一场,暗暗发誓要为姐姐讨回公道,为自己洗刷屈辱,为死去的父母报仇。   可是,柳青烟也十分清楚,付大木兄弟在南岭县无恶不作,加上一个陶玉鸣助纣为虐,仅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公开和这股黑恶势力斗,不仅不会成功,反而会害了自己。   于是,她没有声张,还得装出无事人一样,一如既往地照顾好姐姐和外甥,任由付大木和陶玉鸣一伙儿继续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暗地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思谋着对策,希望有朝一日有人能帮她铲除这帮恶棍,为亲人报仇伸冤的同时,也为南岭县的老百姓赢得一片平和宁静的天空。   前三位县委书记的到来,都让她兴奋过,构想过,还想过要主动去接近他们,给他们提供证据,出谋划策,希望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可他们都像躲瘟神一样地躲着她,连正眼都不敢看她一眼。   更让柳青烟想象不到的是,那帮恶棍竟然把她作为攻击书记的武器。   这样,他们不但毁了三任书记,也彻底地毁了她,使她连找一个男人过日子的机会都丧失了。   说句心里话,柳青烟有时觉得几任书记冤枉,为他们难过。有时又觉得他们活该。   他们为什么不肯听我一句话?为什么要先入为主把我当着祸水?为什么不作调查?为什么也听信谣言?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是领导,是县委书记,是南岭县几十万老百姓的父母官吗?难道他们不知道要防范的不应该是我这个弱女子而是身边的那群恶棍吗?   楚天舒的到来让柳青烟几近熄灭的希望再次燃起。      第819章 突然袭击      虽然,只和楚天舒接触了短短的两天,但是,她凭女人的自觉,认定楚天舒和前三任有着非同寻常的地方,他的背景比他们深厚,他年轻有股子不信邪的闯劲儿,他对普通老百姓有感情,他思维敏捷不畏强势……而且,他还那么的帅气,阳光!   如果他都不能帮助自己报仇伸冤,那还能等到什么样的人能做到这一点呢?   天色渐明。   柳青烟下定了决心,她准备豪赌一把,把全部的赌注都押在楚天舒的身上。而在小红楼3008房间里,楚天舒也已经想好了对策,他看了看那只向晚晴送给他的手表,嘴边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慢慢进入了梦乡。   七点整,楚天舒醒来,他活动了几下手脚,试图一个鲤鱼打挺下床,可大床太过柔软,他的第一次尝试失败了。   楚天舒的楞劲儿上来了,硬是借助与双手的帮助,再一次来了鲤鱼打挺,稳稳地站在了大床上,他兴奋的一挥拳头,叫道:嗨,伙计,该行动了!   起床,开门,开窗。   楚天舒刷完牙洗完脸,又拿出剃须刀把下巴刮得溜光,他对着镜子摸了摸铁青的脸,很满意地露出了微笑。   田克明蹑手蹑脚走过来的时候,楚天舒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给柳青烟打电话。   楚天舒下达了指示:“柳主任,你上班之后立即通知,十点钟在县委大礼堂召开全县科以上干部大会。”   “楚书记,你是说要开干部大会?”柳青烟以为自己听差了,睁大了眼睛问。   “对,全县科以上干部全部参加。”楚天舒认真地交代道:“具体地说,包括县里几套班子的领导,县直机关和直属单位的负责人,各乡镇主要负责人、享受科级待遇的县医院、县中学、工矿企业的院长、校长、厂长等等。大体就这个范围,你听清了吗?”   不仅柳青烟听清楚了,刚走到门口的田克明也听得一清二楚。   田克明非常的震惊,不知道楚天舒为什么突然要召集这么多人开会?就是开两会也没要求干部到得这么全啊?他到底想干什么?   田克明站住了脚步,继续偷听了下去。   柳青烟感到非常意外,情不自禁地问道:“楚书记,开会的内容是什么?”   楚天舒轻描淡写地回答道:“跟大伙见见面,亮亮相,随便地讲一讲。”   田克明听了,倒是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了见见面,随便地说几句,何以要如此兴师动众?   不过,柳青烟没有继续帮田克明问明白的义务,她得抓紧落实其他的事项。   “楚书记,你是说会议十点召开?”   “对,十点。”   “上班开始通知,还需要收拾会场,只有两个小时,来得及吗?”柳青烟真的替楚天舒着急,她知道,县直机关和直属单位包括乡镇主要领导,他们中的不少人不会正常上班,万一他们不遵守纪律,又该怎么办?   楚天舒坚决地说:“时间紧,正好考验一下我们的干部作风怎么样。你通知下去,与会人员必须在十点以前到达会场。凡无正当理由缺席或未准时赶到的,要当场亮相,事后写出深刻检讨,严肃处理。”   柳青烟暗道:严肃处理?你恐怕说了不算啊。   因此她更觉得压力巨大,为了让楚天舒能把干部大会开好,必须要有特殊的办法,让这些懒散惯了的干部紧张起来,一旦形成了法不责众的局面,楚天舒的威信非但建立不起来,反而会一落千丈。   楚天舒似乎觉出了柳青烟的担心,他说:“柳主任,困难很多,也很大,其中包括会场的准备,人员的通知。但我想,这绝对难不住你,你肯定有办法把一切按要求办妥的。”   柳青烟听了,果然不再讲困难,笑一笑说:“这是楚书记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无论如何也要办妥啊。好了,我马上去安排。”   田克明顾不得请楚天舒去吃早餐,慌忙转身下楼,跑到所长办公室,打电话向薛金龙报告偷听到的情况。   楚天舒当然知道田克明会在外面偷听,他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田秃子,就是想让他提前通知到薛金龙。   吃完早饭,楚天舒照常步行到县委大院上班。   一到办公室,就看见柳青烟召集县委办的所有人员开紧急会议。没有时间向他们讲明会议的内容,只把谁通知哪些单位,通知到哪些人,谁负责会场布置等等任务—一交代到人。   最后,她极其严肃地说:“时间紧,任务急,什么理由都别讲。现在还有两个小时,你们各自对照名单,本着先远后近的原则一个个打电话,通知到一个作一个记录,记上通知到的时间,只管通知到位,不谈条件,不准请假。如果谁完不成任务,就自觉把办公室的位子腾出来,到时候别说我六亲不认!”   楚天舒突然发现,柳青烟把脸一板,说话干脆利落,还是很有震慑力的,在场的人员听后惊恐万状,立马跑了出去,有的抱着电话分头发通知,有的则去大礼堂布置会场,井然有序。   楚天舒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紧张的神经因此松驰了一下。   电话中说的严肃处理,是说给田克明听的,好让他转告薛金龙,好让绝大多数的干部能来参加会议,如果太多的人请假、迟到,真要处理一大批人,在常委会上肯定通不过。如此一来,以后再下什么通知还有多少人听?又有什么威信可言?   柳青烟分派完任务,坐在办公桌前,亲自给乡镇主要负责人打电话。   她非常清楚,县直机关的干部素质好一些,又离得近,只要通知到了,一般都会准时出席。而乡镇主要负责人大多比较疲沓,一般工作人员通知他们开会,很有可能会有个别人找各种理由请假、迟到,甚至干脆缺席。   这种现象在不是付大木召集的会议上经常出现,搞这个名堂的多是付大木的心腹,县里其他领导不敢不看付大木的面子,往往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果然,电话打到杏林乡党委书记郑有田的手机上,他就哼哼唧唧地说:“柳主任,什么会这么紧急啊?谁召集的呀?”   郑有田这会儿倒没事,可中午石料场的老板请他去整酒,他已经答应了,便推三阻四地不肯来县城开会。   柳青烟一听,就知道他不想来开会,便说:“郑书记,县委刚刚决定的,我第一个通知的你。”   郑有田说:“怎么不提前通知呢?这么远的路,我十点怕是赶不到啊。”   柳青烟说:“现在离开会还有一个多小时,应该赶得到吧。”   郑有田哑了口,停了半秒钟,突然说:“哎呀,柳主任,我差点忘了。大县长今天要来杏林乡检查工作,我得陪着,实在走不开啊。这样,我请胡乡长去开会,他回来再向我传达会议精神。”   柳青烟想想,这事好像还真有!昨天下午薛金龙说过,付大木昨天去了大柳树乡,今天要去杏林乡,郑有田当然认为陪大县长比参加会议更重要。   既然这样,柳青烟也不好再强求,只得说:“郑书记,我反正通知到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好,麻烦你帮我请个假。”郑有田嬉笑着,还不忘客气一句:“柳主任,谢谢啊。”   挂了电话,郑有田在心里骂道:柳妖精你就扯淡吧,又不是大县长召集的会,参加有个球用啊。   柳青烟又逐一给其他乡镇的主要负责人打电话,这些人找不出太恰当的理由推辞,又担心和“白虎”妖精多说话会被老婆骂,还要看陶玉鸣的面子,所以接到通知后,个别不太情愿的也都骂骂咧咧地动身往县城赶。   打完了这些电话,柳青烟松了口气,又拿着干部花名册,过来请示楚天舒:“楚书记,乡镇主要领导我都通知到了,只有杏林乡的书记要请假,他说大木县长还今天要去乡里检查工作,他必须得陪着。”   “好吧,大木县长要去,他等着陪也是应该的。”说完,楚天舒看着柳青烟,称赞道:“柳主任,真看不出来啊,雷厉风行,干练果断,一呼百应啊。”   柳青烟笑笑说:“楚书记过奖了,其他的还谈不上,这点权威倒是有。平时我不跟他们嘻嘻哈哈,所以正儿八经地通知下去,他们一般不敢马虎。”   楚天舒赞许地点点头,又看了看手表,说:“时间不多了,你还得帮我办一件事。”   紧迫和兴奋让柳青烟的脸上泛着红光,她说:“请说。”   楚天舒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花名册,说:“你去大礼堂,按照花名册上的名单,准备所有人的坐席。注意,有多少人就准备多少个位子,把每一个应该参会人员的座位都标识下来。”   “嗯,这个我已经考虑过了,这样清点出席会议的人员很方便。”柳青烟解释说:“前不久刚开了两会,干部们的坐席牌都还在,我刚才布置下去了,他们会摆放好的。”   “光摆放好还不行。”楚天舒举着手指头,神秘地说:“还必须一个不少,也一个不能多。”   柳青烟大惑不解:“为什么?”      第820章 准备就绪      柳青烟问完,突然又明白了,说:“楚书记,你是不是担心大家都往后坐呀?”   楚天舒摇摇头,笑着说:“不完全是,我还有别的用途。”   “这个……我得过去看看。”时间一点点迫近,柳青烟没有多问,说完便举着花名册,小跑着出了门。   楚天舒看着柳青烟的背影在门口消失之后,感慨不已:柳青烟不愧是财经政法大学的高材生,素质和能力都显得要高出一筹,如果能用好了,绝对会是一个好帮手。不过,她可是陶玉鸣的姨妹,又是付大木特意安排过来的,她值得信任吗?   转念又一想,管她会不会是一个绯色陷阱,只要能干活,用起来再说!   县直机关迟钝了多年的指挥神经,因为楚天舒的一道命令,忽然间变得灵敏起来。仅半个小时,全县的科级以上干部,所属的厂矿企业、学校、医院以及居委会等等单位的负责人,都接到了电话通知,不慌不忙地前往县委大礼堂。   这会儿,县办主任薛金龙却在坐立不安。   薛金龙刚上班就接到了田克明的报告,听说楚天舒要召开科以上干部大会,他当时并没太在意,因为付大木昨天下午已经说过,只要楚天舒不嫌累,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后来,薛金龙接到了郑有田的电话。   郑有田问,今天开干部大会,大县长会参加不?   薛金龙说,估计不会参加,我昨天已经跟小书记说了,大县长今天还要你那里去。   郑有田偷笑道,嘿嘿,我就是这么跟柳青烟请的假。   挂了郑有田的电话,薛金龙又陆续接到其他乡镇负责人的电话,他们都在问,柳青烟亲自一个个通知开会,会不会是大县长的意思?   薛金龙这才觉得有点不妙,赶紧关上门,拨通了付大木的电话。   “是大县长吗?我是金……”   “混帐!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才给我打电话?”不等薛金龙报完姓名,付大木就冲他发火地吼道。   “是,是这么回事,小书记通知上午十点……”   “你还啰嗦个屁!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付大木不容分说,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我问你,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薛金龙正要解释他也不知道,办公室的小王推门进来,他不得不装出另一种腔调说:“这个我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付大木一听就知道他那里进去了人,说话不方便,生气地说了声:“有你娘的狗卵子!”骂完,随即将电话扔下了。   薛金龙拿着已挂断了的电话还是说:“那好,马上要开会了,有空我们再说吧。”   “主任,……”小王见薛金龙放下了电话,正欲说话,薛金龙没有好气地问:“什么事?!”   小王吓得愣一下说:“县委办通知,请您十点到大礼堂开会。”   “知道了。”薛金龙很不耐烦地说。   小王赶紧退了出去。   薛金龙再拨付大木的电话时,那边占线了。   楚天舒正在给付大木打电话。   在这之前,楚天舒已分别给耿中天、杨富贵、茅兴东和周宇宁几个常委以及白存礼等几个副县长打了电话。   柳青烟走了之后,楚天舒想,还是事先和常委们通通气为好。   楚天舒向他们解释说,通过调查了解,他有一点想法,想和大家见见面,讲一讲。因为没有需要常委会决定的事,所以就不在常委会上研究了。   耿中天等人表示赞同。   这时,楚天舒正在向付大木说:“大木县长,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占线。上午我想开一个干部大会,主要是跟大家见见面,就如何统一思想,随便讲一讲。不需要常委会作什么决定,所以我就让县委办通知了,打个电话和你沟通一下。你看你能不能赶回来主持一下会议?”   楚天舒说话的声音柔和而诚恳,特别在说最后一句时尽量让付大木听出来是在诚心诚意地征询他的意见。   付大木却没有因此对楚天舒产生什么好感,心想:“少跟我来这一套,想忽悠我,你还嫩点。”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用客气的声调说:“楚书记太客气了,就按你的想法办吧。开个大会讲一讲也是有必要的。”   随即,付大木又说:“昨天一大早我让薛金龙问一下你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安排,他跟我回话说,没什么安排,我就下乡了。大概是薛金龙偷了懒,想当然就回了话。”   楚天舒自然知道这是付大木在打马虎眼,所以不紧不慢地说:“也不是薛主任偷懒,他可能是跟柳主任沟通过了。当时我还没有这个想法。怎么,大木县长,你还在大柳树乡?”   付大木对此问早有准备,他回答说:“我昨天在大柳树乡转了转,今天准备去杏林乡,正说要下去,小柳就打电话到乡里,说是要开干部大会,我就返回来了。”   “真要赶不上也没多大关系,我只是有感而发地讲一讲。”楚天舒想,还是再说两句亲近的话为好,所以紧接着说:“老付,你还专门赶回来支持我的工作,真是太感谢了。”   付大木嘴上说:“应该的,应该的。”心里却在想,你跟我搞突然袭击,我要是不赶回来坐镇,你好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啊。   楚天舒说:“老付,今后有什么事,你就直接给我打电话,不要让别人转了,免得传达不到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付大木冷冷地说:“楚书记刚来,肯定很忙,我怕打扰你呀。”   这时,柳青烟推门进来了。   楚天舒看一眼柳青烟,说:“老付,都是为了工作,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要说是打扰,叫人来问,不也是打扰吗?那样还不如我们直接通气来得更方便嘛。”   付大木觉得无话可说了,只好哈哈一笑说:“这样说来,还是我太多虑了。好,以后有事直接找楚书记。楚书记还有别的指示吗?”   楚天舒说:“我说老兄,别总这样抬举我好不好?什么书记书记的,还什么指示,让我感到怪别扭的,以后就叫我小楚或者天舒老弟吧。”   付大木笑道:“是吗?那好呀,只要你觉得这么叫舒服,我以后就叫你天舒老弟了。哦!我也快到了。”   楚天舒说:“好,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动身了。”   两个人同时放下电话。   柳青烟听楚天舒跟付大木在电话里说得那样热乎,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情感在翻动。她在楚天舒放下电话以后,走近去汇报说:“楚书记,一切都准备好了。”   “是吗?一切准备就绪了?”楚天舒看一下手表,惊喜地问。   “是的。”柳青烟神色有些暗淡。   楚天舒用赞许的目光注视着柳青烟说:“从我到办公室到现在,一共是四十三分钟。这么短的时间能把通知下到每一个单位,能把大礼堂清理布置好,柳主任,你的工作效率很高啊。”   柳青烟听了,很冷淡地说:“感谢楚书记的夸奖。工作都是大伙干的,我只是动动嘴罢了。”   楚天舒说:“可你的嘴怎么动,动好动不好,大伙听不听,关系大呀。不过,还得看最后结果怎么样。你能保证所有的人都按时到吗?”   柳青烟犹豫着回答:“我想……应该能保证吧。”   楚天舒说:“你怎么能保证呢?你保证不了。我的意思是,即是有人不能按时到,或没有去,那不是你的责任。只要你负责把每个单位都通知到了,并且把会场也准备好了,就算百分之百地完成了任务。”   柳青烟看着楚天舒,听了他说的以上这些话,心里感到热乎乎的。但忽然又想到刚才在电话里与付大木亲热的对话,心里即刻又凉了。   楚天舒注意到了柳青烟的情绪变化,又不好多问,只说:“柳主任,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柳青烟正在发愣,没有听清楚天舒说些什么。但她知道时间快到了,便说:“楚书记,我们走吧?”   “走。”楚天舒和柳青烟相随着走出办公室。   这时候,县委县政府大院里已空空的,静静的,干部们都已往大礼堂去了。   街上和路上,不少的干部们都在急匆匆往大礼堂的方向赶。   大家清楚地记得,像这种规模的干部大会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开过了。   新上任的书记楚天舒,刚到南岭两天时间,就要开一个千人规模的干部大会,不知道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宣布?   人们揣着新奇,抱着各种各样的希望,全是心气很高的样子。   这种情景,南岭县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参加会议的人已陆续赶到,熙熙攘攘地猜测议论着,不断朝台上张望。   县里的领导中,楚天舒带着柳青烟首先来到会场。   楚天舒特别留意地看了看会场的布置,县委办的工作人员按单位和系统摆放好了座位和坐席牌,果然是一个不少,一个也不多。   大家陆陆续续进场之后,都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   场上的人没有见过楚天舒的,也一定听说,依他们的眼力,判断出跟柳青烟进场的就是新来的书记,所以不少人指指点点地看着楚天舒。      第821章 当众戳穿      楚天舒向近处看他的人一边微笑点头,一边向主席台走去,又招手将薛金龙叫了过来,让他清点到会人员。   紧接着到场的是付大木和耿中天。   付大木长得高头大马,穿一件灰色风衣,很有县长的风度。   耿中天比付大木矮一头,穿着名牌蓝色西服,也很有县级领导的派头。   付大木从石花大酒店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耿中天出来,便主动叫上他一起走。   尽管私下里付大木常常跟心腹们说耿中天有野心,但表面上,他一直跟耿中天保持着亲密,把他作为借用的力量。   耿中天也知道付大木对自己有戒备之心,好些事都瞒着他自作主张。但他也不愿意得罪他,只求平平稳稳地过渡,争取再进一步,然后一走了之。   在往会场走的路上,付大木假装着很随意,问耿中天事先知不知道要开会。   耿中天回答,不知道。   付大木开始挑拨离间,说,老耿啊,这么大规模的会议,事先也不商量一下,都发通知了,才打电话打个招呼,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哪里把你我放在眼里?   耿中天听了他的话,没有说什么,还是把脸色沉了起来,故意做给付大木看,心里却在想:你们想怎么斗就怎么斗,我先坐在山头看看再说。   入场以后,付大木跟耿中天并肩走着,有意作出他跟耿中天亲密无间的样子。   场上的人自然都认识他俩。不少人争着跟他们打招呼,他们只点一下头。   主席台上,薛金龙正贴着楚天舒的耳根汇报到会人员的情况,见付大木上台来了,忽然感到不自在,加之又看到付大木一个瞪他的眼光,更不知该怎么办了。   幸好这时候楚天舒站了起来,去跟付大木和耿中天打招呼,才使薛金龙得救一般,随楚天舒走过去,向付大木讨好地笑一笑,可换来的,依然是付大木生气的一瞥目光。   薛金龙讨了个没趣,马上走下主席台,把办公室的小王等人喊过来,按照坐席牌上的名单,确认缺席人员姓名、职务和缺席的原因。   副书记杨富贵和组织部长周宇宁一前一后地来了。   杨富贵看见会场上这么多人,心想楚天舒何以要这样兴师动众?究竟要干什么?不是说随便讲讲话吗,有这个必要吗?他怀着一肚子疑问,往台上走去。   陶玉鸣叼着烟,笑眯眯很和善的样子。   有人打着招呼问他开这么大的会干什么,他先是摇摇头,后又立刻瞪着眼说:“干什么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县政府白存礼等几个副县长,人大的副主任,政协的主席、副主席们都来了。   最后到场的是宣传部长茅兴东。   一大早,茅兴东得到要开干部大会的消息之后,立即打电话把县电视台的台长召了来,让他安排摄制人员,全方位报道干部大会的盛况。到了大礼堂之后,他又去检查了一番电视台的准备工作,临到快十点,才快步向主席台走去,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这时候,离开会的时间还有三分钟。   台上的领导已经就位坐好。   在第一排就坐的是七个常委:楚天舒、付大木、杨富贵、耿中天、周宇宁、茅兴东和陶玉鸣。其他的副县长和副主任、副主席坐在第二排。   楚天舒扫视了一眼大礼堂。   到达大礼堂的干部,大约在300人上下,他们都已找到了各自的坐席牌,整整齐齐地坐在下面。   看来柳青烟亲自打电话通知的效果还是不错的,绝大多数的干部都按时到场,只有少数几个位子上还空着。   乡镇主要负责人的座位安排在主席台下的第一排,从上面看下去,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只有杏林乡党委书记郑有田的坐席牌后面空荡荡的,格外的显眼。   再往后看,个别排次上还有几个空着的座位,稀稀拉拉的也看得一清二楚。   负责清点人数的薛金龙拿了张纸条跑上来,习惯性地走到付大木身边,弯下腰来准备向他汇报。   付大木沉着脸,低声说,金龙同志,今天的会议是楚书记召集的,你不用向我报告。   薛金龙转过头来,对楚天舒说,楚书记,县直机关、厂矿、学校、医院等直属单位的干部,该来的都到了,只有杏林乡的乡党委书记郑有田请假,卫生局长霍启明手机未开机,财政局局长彭宝銮、矿产局局长张卓、地税局长巩汉堂和计生委副主任高大全还未到。   这其中,出了卫生局长霍启明是耿中天的亲信,其余五个人都是付大木的得力干将,也是以前县里开会迟到的常客。   楚天舒听着点头,没有理会薛金龙,而是笑着问付大木:“老付,这几位同志都是重要岗位上的领导,我们要不要等等他们?”   嘿嘿,算你识相,还知道打狗要看主人!付大木一笑,说:“小楚,今天的会你唱主角,你说了算。”   底下有点骚动,不少人在暗暗摇头,心里愤愤不平:完了,新来的书记也是怂包一个,发通知的时候说得好严厉,无故缺席和迟到的要当众亮相,写出检查,严肃处理。现在倒好,当书记的知道这六个人是付大木和耿中天的心腹,没赶到会场,竟然主动提出要等一等他们,难道底下的300多人还不如他们六个重要吗?!   “好。”楚天舒回过头来对薛金龙说:“薛主任,你给杏林乡的郑书记打个电话,问问他到了哪里?还要多久才能赶到?”   薛金龙一听,头马上就大了。   他可是知道郑有田中午要整酒,借故不来开会的。   原以为付大木不会来给楚天舒捧场,郑有田请假的理由是要陪付大木检查工作,哪想到付大木还是来开会了,这一忙乱,薛金龙把这茬儿给忘了,更没料到楚天舒还好心好意要问他什么时候能赶到,这个时候再想提醒已经来不及了。   付大木不知道内情,把眼睛一瞪,假装生气地说:“金龙,楚书记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薛金龙身上冒出了虚汗,摸出了手机,拨打了郑有田的手机。   楚天舒说:“薛主任,把免提键打开,让大家都听听,免得大家有想法。”   薛金龙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打开了免提键。   郑有田大大咧咧地说:“薛主任,不是十点开会吗?你怎么还有闲工夫给我打电话啊?”   底下又是一阵骚动。   这么说,郑有田是早已接到通知了。   薛金龙说:“哦,郑书记,楚书记让我问问,你现在到哪了?还要多久能赶到?”   郑有田哈哈大笑,说:“薛主任,我这儿还有急事,去不了,接到通知的时候就向柳主任请假了。”   薛金龙想替郑有田打个马虎眼,“哦,哦”应了几声就打算挂电话。   楚天舒伸手阻止了他,突然对着手机问道:“郑书记,我是楚天舒。全县300多位干部都到了,请问你有什么急事不能来参加会议呀?”   郑有田愣了一会儿,好像在琢磨着这个人是谁呀?过了几秒钟,他总算反应过来了,忙说:“哦,是楚书记啊,真对不起。大县长早上过杏林乡来了,我正陪着他检查工作呢。”   全场哗然,议论纷纷。   一旁的付大木鼻子差点气歪了,心里骂道,郑有田你个狗卵子,你编个什么理由不好,非他妈的当着老子的面撒谎。   付大木又气又急,抢个电话来,骂道:“郑有田,扯你娘的蛋,我付大木就在会场上,你陪个鬼啊?”说完,气呼呼地把电话挂了,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   薛金龙心疼得一哆嗦,满头冒汗,忙抢过手机来,扒拉了几下,看摔坏了没有。   付大木无意中瞥到了一旁的耿中天在微微冷笑,顿时气不到一处来,他铁青着脸喊住薛金龙,说:“金龙,你再问问,卫生局的霍启明是怎么回事?”   耿中天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表面上未动声色,心里却在骂:付大木,你他娘的真不够意思,郑有田当众出了丑,你拿我的人出什么气啊?   薛金龙得了付大木的指示,自然心领神会,知道付大木的意思是要为郑有田拉垫背的,他还是打开了免提键,拨打了霍启明的手机。   这会儿,霍启明开着车,刚刚进入南岭县,手机也是刚刚打开不久。   昨晚上,县医院的副院长朱晓芸在青原市的一家星级宾馆开了房,与霍启明度过了一个激情燃烧的晚上。为了不影响燃烧的热度,防止外人打扰和家人查岗,朱晓芸在燃烧之前偷偷把他的手机给关了。   春宵几度好销魂。   霍启明搂着朱晓芸一觉睡到了大天光,又经不住朱晓芸的挑逗和缠绵,来了一场告别赛,把年过半百的霍启明累得筋疲力尽,再一歇息就到了九点多,这才穿戴整齐分头出门各自往回赶。   车行驶在进县城的搓板路上一颠簸,霍启明想给老婆打个电话,摸出手机一看,才发现关了机,刚把手机打开,薛金龙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第822章 罚站听会      “薛主任,真不好意思,昨晚上手机没电了,早上又去县医院转了转,才回到办公室换的电池。”霍启明抱歉地解释完,又问道:“有事吗?”   薛金龙看了看付大木的脸色,说:“早上县委下发了紧急通知,十点整召开全县干部大会,刚才清查人数,看你还没到,楚书记让我问问是怎么回事?”   “哦,哦,楚书记?”霍启明昨晚上折腾得体力透支,脑子还处于缺氧状态,好半天才想起新来的县委书记姓楚,他立即停了车,笑道:“对不起,对不起,薛主任,麻烦你跟领导们说明一下,我立即赶过来。”   薛金龙偷眼去看付大木。   付大木假装没看见,别过头去。   耿中天暗暗得意:薛金龙你看个毛,霍启明没接到通知才没按时到场,责任比郑有田接到通知故意不来轻多了。   楚天舒又把手机挪了过来,说:“霍局长,我是楚天舒,你从办公室赶到大礼堂要多久?”   霍启明看了看地形,又看了看车内的时间表,离十点还有三分钟,从卫生局到大礼堂与县城路口到大礼堂的远近差不多,忙说:“楚书记,三分钟之内我一定赶到。”说完,松了口气,抹去了头上的虚汗。   三分钟能赶到,就不算迟到了。   台上台下的人都大失所望,原以为会有好戏看,没想到这戏根本没有高潮。   楚天舒突然又说:“霍局长,请你用办公室座机给薛主任的手机打个电话。”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霍启明当即傻眼了。   付大木眼睛发亮。   耿中天笑容凝固。   会场上的情绪又热情高涨。   手机躺在桌子上静静地等了一分钟,一点响动的迹象都没有。   楚天舒把手机还给了薛金龙,说:“薛主任,既然这几位同志来不了,你安排人把空位子上的椅子撤了。”   薛金龙一愣,握着手机,问:“那坐席牌呢?”   楚天舒说:“先留着吧。”   薛金龙下了主席台,叫小王等人把空位子上的椅子搬走了。   十点整。   楚天舒对坐在他旁边的付大木说:“老付,时间到了,我们开会吧。麻烦你主持一下。”   “我……?”付大木没有思想准备,似有推脱之意。   楚天舒说:“你就介绍一下我。不然,大家还不认识我,我怎么讲话呢?”   付大木听楚天舒这样说,有了主意,答应说:“好吧。”   于是,他对着话筒大声说:“大家静一静!开会了!”   大礼堂里立时鸦雀无声。   “首先我向大家介绍一下我们新任县委书记……”付大木伸出手来,指向楚天舒,大声说:“楚天舒同志。大家欢迎!”   随着付大木的话,楚天舒站起来向全场鞠躬,大礼堂里响起一阵掌声。   “现在请……楚书记讲话。”付大木本来不清楚会议的内容和议程,还在为郑有田的事生气,所以,只轻描淡写的一句就算完成了主持的任务。   说完,付大木没有按照一般的惯例,宣布讲话之后带头鼓掌,而是把话筒往楚天舒这边挪了挪。   付大木没有鼓掌的意思,下面也就没有人鼓掌。   台上的茅兴东本来已经张开了巴掌,见此情形,临时改变了主意,把两只手举到头上,捋了捋头发,顺势遮掩了过去。   楚天舒扶了扶话筒,扫视了一下会场。   台下的人发现,书记的手里没有拿讲稿,也没有掏出笔记本之类的东西。   楚天舒两手空空地坐到位子上,看着大家,静了有十秒钟。   会场上鸦雀无声,几百双双眼睛也在静静地看着他,很多老一点的同志都心里纳闷:难道这位新书记第一次在干部大会上讲话真的打算信口开河吗?这也太不严肃,太不慎重了吧。   楚天舒终于开了口,他说:“同志们,我想讲的第一句话是,我非常感动,从心底里的感动。从下发通知到开会仅仅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绝大多数的干部,尤其是距离较远的乡镇主要负责同志,都能够按时到会,而且秩序良好。这说明,南岭县的干部们纪律性是强的,素质是高的,我们南岭大有希望!”   会场上响起了极短暂又稀拉的掌声。   坐在台上的人,还是没有一个人鼓掌。   台上台下不鼓掌的人,除了有某种顾虑以外,其中不少人是对楚天舒高度评价南岭县的干部不以为然,更不认同南岭县大有希望。   柳青烟坐在台下最后面一排,这个位子是她自己挑的,可以很方便地观察到台上台下人们微妙的情态变化。   当看见郑有田和霍启明都钻了楚天舒设好的套,她捂着嘴在偷偷地乐,对楚天舒又多了几分钦佩,而看到不少干部对楚天舒的讲话反响不热烈时,她又暗暗捏了把汗。   楚天舒接着讲:“由于特殊的原因和市领导的信任,组织上把我推到了县委书记这个位子上,能够得到南岭县广大干部的如此厚爱,我非常的感激,非常的高兴,也非常的不安。我只能说声谢谢,给大家再鞠一个躬,以表示我对大家的感激之情。”   说着他站起来,给大家深深地鞠躬。   台下先是少数人鼓掌,跟着大家都鼓起掌来。   台上依然没有掌声。   但当楚天舒给台下鞠完躬,转过身来又给台上人鞠躬的时候,台上的人便一起鼓起了掌。   于是,台下又一次鼓起掌来。   这时,大礼堂的门被推开了。   在众人的掌声中,四个人鱼贯而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大门,来人正是迟到的财政局长彭宝銮、地税局长巩汉堂、矿产局长张卓和计生委副主任高大全。   财政局长彭宝銮手里夹着香烟,一路走来一路烟雾飘飘的,还满脸堆笑,向鼓掌的众人挥手点头,好像他们不是会议的迟到者,倒像是得胜归来的英雄。   前面的彭宝銮和巩汉堂是喜笑颜开,可跟在后面的张卓和高大全却是愁眉苦脸。   原来,这四个货昨晚上整酒之后,又去熟络的茶馆打麻将,熬了一个通宵,赢了钱的彭宝銮和巩汉堂正在兴头上,输了钱的张卓和高大全还惦记翻本,哪一个也不肯主动提出休战。   早上八点,几个人分头接到通知,十点钟要开干部大会。   彭宝銮给薛金龙打了个电话,问到了这个会是新来的书记楚天舒早上临时通知要开的,付大木说下乡了不会参加。   听说是这个情况,彭宝銮满不在乎,说再打四圈,不到十点应该可以结束,再赶过去开会也不迟。   两个小时打四圈牌,一般来说,时间倒也是绰绰有余。   前三圈打完了,仍然是彭、巩二人赢,张、高两人输,胆子稍小一点的巩汉堂看见还有半个小时,就提议散场出去吃个早餐就去开会。   彭宝銮难得手风好一次,坚持要把最后一圈打完。   张卓和高大全输的稀里哗啦,心有不甘,默不作声。   没办法,继续战斗。   轮到张卓最后一庄,本以为三两分钟可以打完这一盘,直接去大礼堂还来得及,可是,这会儿风向突然变了,张卓一连蹲了好几庄,眼见着时间快到了,巩汉堂指着手表再次提出来散场,说再不赶过去就来不及了。   高大全在市府办的时候领教过楚天舒的厉害,又不断在输钱,不做声也不把牌推进麻将机,表示默认。   张卓鼓着眼睛不同意,转头去看彭宝銮。   彭宝銮年纪大,资格老,也是付大木最倚重的人,在这个人当中威望最高。他把嘴一撇,说,老巩,打牌得讲规矩,说好了四圈,怎么也得让张局长把这一庄坐完吧。   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张卓的情绪受了影响,这把牌没把握好,被高大全胡了一把大的,四圈牌总算是打完了,等他们急急忙忙赶到大礼堂,付大木刚刚介绍完楚天舒,大家热烈鼓掌的时候,他们正好推门进来了。   看见这四个货人人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在座的大多数干部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又摸了一个通宵的麻将,而彭宝銮不以迟到为耻,还趾高气扬的挥手致意,大家伙心里头都很是郁闷,不少人埋头在想,通知的时候说得好严厉,迟到缺席的要严肃处理,可这几个货一点儿不严肃,又该如何处理呢?   付大木正憋了一肚子的火,见了这几个货的丑态,更是火冒三丈,他厉声说,老彭,你们得瑟个毛啊,还不赶紧找位子坐下。   彭宝銮这才发现是付大木在主席台上,站在那笑容就僵了,手一哆嗦,烟头就掉在了地上,愣了一下才尴尬地说了句: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有笔款子必须拨付下去,我耽误了一会儿。   说完,四个人就想和往常一样,往最后排找座位好休养生息。   可是,今天布置的桌椅没有一个多余的,而且每个人面前都有坐席牌,他们只好弯着腰,灰溜溜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挤过去一看,傻眼了,座位上没椅子。   刚才楚天舒通知薛金龙把空位上的椅子撤了。   彭宝銮等四人还在东张西望,满头是汗的霍启明也进来了。   楚天舒敲了敲面前的话筒,说:“几位领导,我讲话的时间也不长,你们就站着听听吧。”   彭宝銮、霍启明等着只好站在座位上,弓着身子洗耳恭听,静待楚天舒随后的惊人之语。      第823章 惊人之语      楚天舒坐下后接着讲:“同志们,我楚天舒有多大的能力还真谈不少,台上台下有很多同志比我年长,比我经验丰富,比我更熟悉南岭县的情况,但是,组织上把我安排在书记的岗位上,我就绝不能辜负领导和全县近百万民众对我的期望。我有决心跟大家一起脚踏实地,凝心聚力,勤奋工作,尽快改变南岭县的落后面貌。可是,怎样才能实现这个目标呢?”   讲到这里,楚天舒有意停了一会,好让大家都有一个思考。   台上台下的领导和干部都知道,楚天舒要讲到正题了。   不同的人,有不问的猜测,但都在聚精会神,等着听新任书记的施政纲领。   楚天舒接着讲:“要回答这个问题,必须首光肯定两点:一点是,南岭县这些年确实是落后了,大大地落后了。人家别的县随着改革开放大好形势的发展,一年一大步,一年一个样,产值成倍地翻,收人成倍地长,县城里的高楼大厦一座一座地盖起来,连农村的农民都住上了小洋楼。远的不用说,就说我们周围临近的县,哪个县不比我们好,不比找们强?这个事实你们承认不承认?”   会场上没有人敢直接作出回应。   付大木暗骂道: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你他妈的还问个屁啊!不就是想说老子在南岭县的工作没做好吗?   楚天舒接着说:“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事实总归是事实。可能有的人没有机会出去走一走,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即便是这样,我们县许多企业停产半停产,开不了工资,这总是事实吧?我们县的财政紧得要命,各单位都要不出来办公费,这总也是事实吧?再看看我们的县城有多么破,好多人没有房子住,农村的许多孩子上不了学,这些总是事实吧?所以,找们必须肯定,南岭县是落后了,是大大的落后了!另外一点是,南岭县的广大干部、职工和群众,一直是不甘落后的,一直是想富起来好起来的。不管过去和现在,始终都是这样。你们说是不是?”   这回是付大木带头鼓掌,于是台上台下有了一次热烈的掌声。   付大木这回之所以带头鼓掌,是通过一番考虑,决定采取主动的策略,鼓励楚天舒大胆地往下说。   楚天舒接着讲;“大家的热烈掌声表明,南岭县的干部从来就不甘落后,一直都有让南岭快些富起来好起来的良好愿望。那么,摆在我们的面前就有一个问题:既然我们不甘落后,都想让南岭快又好又快地发展,为什么南岭县还是落后了,而且落后得这么厉害?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讲到这里,他又一次有意停顿下来,让人们思考思考。   付大木这时心里想:“卖什么关子,有屁只管放。大不了说我付大木在南岭县一手遮天,阻碍了南岭县的发展,造成了南岭县的贫穷落后。楚天舒,只要你敢说,我就敢撕破脸皮,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组织部长周宇宁猜不出楚天舒下面会讲什么,竟有些有些胆怯和紧张,怕他把责任都推到干部任用和管理上来,否定了全县干部的工作,拿自己这个组织部长当替罪羊。   杨富贵则在想,楚天舒应该不敢太锋芒毕露,肯定和过去历任的书记一样,又要讲思想不解放,观念太陈旧,开拓进取的精神缺乏,泛泛而谈,不痛不痒,至多是故作高深,讲一大套的理论,然后草草收场。   耿中天虎着脸,在想:“他不敢得罪付大木,总不至于把责任推在我这个常务副县长身上来吧?”   宣传部长茅兴东在暗暗地后悔,他担心楚天舒火气太盛,讲问题把握不住分寸,把自己跟他说的情况都抖落了出来,以后付大木一定会对自己进行打击报复。   陶玉鸣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爱扯什么淡就扯什么淡,反正老子无所谓,天塌下来有付大木顶着。   台下的听众,更是想得五花八门。   唯独柳青烟什么也不想,她一直用特别欣赏的目光注视着台上的楚天舒。   她非常敬佩楚天舒的演讲口才和步步深人的破题思维,坚信他一定会有惊人之语。   果然,楚天舒扫视了几圈会场之后,接着往下讲:“对于这个问题,我想先发表一点意见,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就算是抛砖引玉,有不同看法,欢迎大家讨论。让我看,南岭落后的根本原因在于……风水不好。”   台上台下的人面面相觑,继而是一阵哗然。   工作搞不好,竟然把原因归结为风水不好,这不是歪理邪说吗?!   这是一个党的书记该讲的话吗?你不敢直面问题可以不讲,大家都理解你的苦衷,但你也不能胡扯淡哪!   疑问越多,大家的兴趣反而越浓,都屏声静气,等着楚天舒如何地自圆其说。   楚天舒极其严肃地说:“这也不是我的突发奇想,这是我几天来调查研究的结果。”   众人还是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就是歪理邪说,这新书记怎么还能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呢?   “大家有点震惊对不对?”楚天舒继续一板一眼地说:“准确地讲,这风水不好的源头,还不在别的地方,就在书记办公室。”   全场再次哗然。几百双眼睛都死死地盯住了楚天舒:未必你还没正式开展工作,就开始在为自己找撤退的借口。   耿中天暗暗摇头,这真的是要逃之夭夭的节奏吗?!工作还没开始干呢,怎么就当着全县干部的面把干不好的退路找好了,这明显是毫无信心的表现嘛。   茅兴东噔地一下坐直了身子,一副火烧屁股的模样,似乎随时准备瞅准机会借故离开。   杨富贵、周宇宁等人都莫名其妙,瞪大了两只疑惑的眼睛。   陶玉鸣大大咧咧地靠在椅子上,向坐在楚天舒身边的付大木看了一眼。   付大木一脸狡黠,又一脸警惕。   他如论如何也不肯相信,楚天舒搞这么一个大场面的突然袭击,他自己竟然会给自己挖个大坑往里跳,还亲自铲土把自己埋进去。他把眼光投在楚天舒的脸上,试图要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找出破绽。   可是,楚天舒显得十分安祥,十分平静。   柳青烟显得很激动,一直用炽热的目光看着楚天舒。   这个时候,楚天舒很有点像一个善于引人人胜的演说家。他不紧不慢地接着说:“书记办公室风水不好的说法,也不是我到任之后的创造发明,此前已在南岭县干部群众中广为流传,我在市里的时候就早有耳闻。”   茅兴东出了口气,绷紧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下来。   “有人因此劝我说,小楚啊,南岭县书记的位子谁去都坐不稳,你这是何苦呢?所以我来之前,特地托朋友咨询了省城里的周易大师。他说,风水这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楚天舒学着闻家奇的口气和神态说了几句,还真把不少人唬住了,饶有兴趣地等着他往下说,会场上竟然一片肃静。   楚天舒抓住这难得的肃静,大声地讲:“说到这里,大家可能都想问这么一个问题,那你到底信还是不信呢?说信吧?我是党员,是无神论者。说不信吧?前面几任书记确实都没坐稳当。所以,我暂时不急于回答大家的这个疑问,先给大家讲一讲我对几件事情的认识和理解。”   什么事情?众人的胃口都被吊起来了,这是楚天舒想要达到的效果。   “第一件,我让办公室给我换了把椅子,把原先松松垮垮滑来滑去的转椅换成了一把实木椅子,那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以前的书记坐不稳,是因为他们坐的位子本来就不稳,现在我坐了一把结结实实的四条腿的椅子,那我这个书记就应该当得稳如泰山吧?”   这叫什么逻辑?大家开始还有些好笑,但仔细一琢磨,楚天舒这是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如果你不承认他这个书记的稳如泰山,那怎么又要相信前几任书记没当长久就是风水不好呢?   楚天舒看了看,大多数人都在若有所思,他继续说:“第二件,我的办公室摆了一盆桃花,有的同志看了,可能会联想到,这不吉利,这是逃之夭夭的兆头啊。有的同志看了,联想到的是诗经中的一句‘桃之夭夭,其华灼灼’,说这是繁荣昌盛的兆头。还有的同志联想到一句诗,‘总把新桃换旧符’,说这桃木是辟邪的,今后肯定是百魔不侵,顺顺利利。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联想呢?还是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付大木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还是觉察得出来,楚天舒在给干部们洗脑,不要听信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   “第三件,我听到有议论说,我这个人太年轻,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楚天舒摸了摸刮得光溜溜的下巴说:“其实我的嘴上是长毛的,只不过我这个人太讲究形象,每天出门之前都把毛剃光了而已。”   台下爆发出一阵轻微的笑声。   趁着这轻松的气氛,楚天舒又发表了另外一个惊人之语。      第824章 喜大普奔      “话又说回来,如果我不刮胡子,每天胡子拉碴地出来见人,就能说明我办事一定靠谱吗?我看未必,对吧?”楚天舒“所以呢,说哪个女人是白虎,沾上了一定会祸国殃民,这不说是胡说八道,最起码也是无稽之谈。”   听到这里,不少人回头张望去寻找柳青烟,又马上触电般地把头转了回来。   这他妈的哪跟哪呀?楚天舒的这些话听起来好像漫无边际,但字字句句又都切中了要害,将南岭县盛传的流言蜚语一一驳斥,这让付大木心里极其的不爽。   可楚天舒还在借题发挥,他笑着说:“我还想告诉一件事,我现在还是单身汉一个,如果有人看见我和某个女的过从甚密,千万不要把这当绯闻传,也许不排除南岭县发展好了,我愿意在这里成家立业扎根一辈子。”   妙啊!柳青烟心里暗暗赞叹,楚天舒真是绝了。这几句看似玩笑,既表明了对乱传绯闻的反对态度,又向全县干部表明了他要实现南岭县又快又好发展的决心。   付大木心里这个气啊,这个楚天舒,果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楚天舒的讲话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振聋发聩,没有大声疾呼,但是,短短几分钟就抓住了大家的注意力,引发了大家的思考,表明了态度和决心,达到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由于楚天舒讲得很精彩,会场上除了更加肃静,又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轻松,就连那个站在那里听会的人,也听得是全神贯注,津津有味,全然忘记了他们还在示众亮相。   这气氛是楚天舒所希望看到的。   不过,楚天舒在营造出这种气氛之后,接下来换上了严肃的声音:“说了这么多,我想,前面我提的问题不用再回答了吧。大道理是由若干小道理组成的,每一个小道理都有一条通往大道理的路径。我认为,我们南岭县的干部对于那些流言蜚语并不是十分相信的,但传的人多了,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请问,这是我们大家不能明辨是非吗?不,这是散布传播谣言的人别有用心!”   鸦雀无声的会场上,有的人在交头接耳,有的人在轻轻点头。   台上坐着的几个领导,各具心态。   茅兴东和杨富贵非常佩服楚天舒的说教能力。   周宇宁脸色变白,有些紧张。   陶玉鸣稀里糊涂的,不以为然。   耿中天在犹疑沉思。   付大木拧起眉头,正在心里盘算可能出现的局面,以及需要采取的措施。   总之,楚天舒的成功演讲,把在场的每一个人的潜意识都挖掘调动了起来。   “也许有人会人物,我今天的这些讲话,拿到干部大会上来讲很不严肃,也不应该,但是,我这个人就这个习惯,有话拿在桌面上来讲,总比在私底下乱讲,弄得满城风雨,流毒全县要好得多吧。说句不客气的话,前三任县委书记也是这些流言蜚语的受害者。”   楚天舒有意停顿了一分多钟,好让产生的效果浸人每个人的灵魂。   台上的领导听了此话异常震惊,台下的群众听了此话打心眼里佩服和赞同。   “这是公开的秘密,是谁也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可以想象,南岭县的这些流言蜚语有多大杀伤力!如果只是伤害了一个书记,能带来南岭的繁荣昌盛,那我认为是值得的。问题的严重性却恰恰在于,它还同时搞乱了全县干部包括在座的各位的思想,进而伤害了南岭县近百万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   场内有人点头,有人交流着赞同的目光。   “或许有些同志还不认同这一点。但没有关系,我们都可以好好地想一想。如果没有这些流言蜚语,如果领导班子是稳定的,团结的,如果大家伙的思想没有被搅乱,是一心一意干事业的话,南岭县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落后?这正是我们要得出的结论,要找到的原因。不管想明白还是没有完全想明白,但是有一句话我一定要清楚地告诉大家:如今这种思想混乱的局面,再也不能允许存在下去了!”楚天舒讲到这里,击案而起。   会场上先是个别人鼓掌,紧跟着台上台下的人也鼓起掌来。   付大木一边用劲地鼓掌,一边在心里说:“好你个楚天舒、果真要对着干了,干就干吧,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楚天舒站着讲道:“过去了的事,我不希望追根究底。我想说的是,大家一起向前看,从今天做起,从现在做起,谁也不要再相信封建迷信,谁也不能再传播流言蜚语。如有再犯者,必须严惩不贷,涉嫌侵犯公民个人隐私的,依法追究法律责任。在座的各位,有县五大班子的领导,有县直各单位和各乡镇的负责人,是我们南岭县的决策层,今天,我们就在这里表决一下。赞成我以上提议的,请举手。”   楚天舒立即举起手。   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都举起了手。   “好,放下。反对我以上提议的,请举手……没有。弃权的请举手……没有。一致通过。”   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的提议已经大家的表决认可,那就成了对大家都具有约束力的决定,在座的各位,包括我在内,都要不打折扣地执行。同时也希望,大家把会议精神带回去,广泛宣讲,贯彻落实。应该说,今天在会场上的这一表决,是南岭县划时代的重大事件,它将带领全县人民走出困境,走向富裕,迈向辉煌!”   随着楚天舒慷慨激昂的结束语,会场上又一次掀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   散会之后,干部大会的盛况犹如一夜春风,迅速传遍了南岭县的每一个角落,群情激奋,喜大普奔。   从此,全县各级各类会议有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凡是迟到者,一律站着听会。   渐渐地,以往开会无故缺席、迟到的现象几近绝迹,过去那种拖沓混乱的会风得到了根本性的好转,过去受够了付大木亲信窝囊气的副县长们因此扬眉吐气,背地里都对楚天舒这个做法赞叹不已。   下午上班,楚天舒刚到办公室,财政局长彭宝銮带着和他一起迟到的三个家伙,跟在楚天舒的身后也进了办公室。   中午,他们被付大木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又得到了他的暗示,借解释为由先摸摸楚天舒的态度。   一进门,彭宝銮等人先是注意到了窗台上的桃花,又看了看办公桌后的实木椅子,然后才陪着笑解说说,确实有一笔修建通天河堤坝的工程款急需拨付,要不然就可能耽误工期,影响今年的防汛。   这是彭宝銮编的瞎话,但说的还是实情。   每年雨季来临,山洪爆发,冲下来大量的泥石流,淤塞通天河的河道,造成河水泛滥,堤坝屡屡被毁,严重威胁沿河乡镇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去年夏天,楚天舒陪着伊海涛来视察慰问,得知这个情况之后,给南岭县特批了一笔专项资金,用于通天河疏浚河道,加固堤坝。   这项工程去年底已经动工,现在正是施工的黄金季节,也是关键时期,如果不能在雨季来临之前竣工,沿河乡镇还会再次遭灾,造成不必要的人员和财产的损失。   彭宝銮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楚天舒,这件事关系重大,必须重点关注才行。   楚天舒说:“河道工程固然重要,但是,其他单位和部门的工作哪个又不重要?如果大家都以工作为由缺席迟到,我们这会还开不开?彭局长,你是老同志,今天我这么做也不是针对你一个人,请你多担待点,就当是为南岭县会议改革出了一份力吧。”   听到楚天舒通情达理的话,彭宝銮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其他的三人也编造了工作上的理由。   楚天舒说:“与市里其他地区比,南岭县受经济实力、资源条件等多方面因素制约,财源结构相对单一,矿产资源面临枯竭,地税征收困难重重,计生工作压力很大,你们担子都很重。今天的事该怎么处理,县委会专题研究,我希望你们不要背包袱,以此为鉴,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到工作上,把各自的工作抓好抓实。”   一番话,彭宝銮几个人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虽然楚天舒说要严肃处理,但他又叮嘱他们把工作搞好,看来不会有撤职的可能。   彭宝銮马上表态,一再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积极主动地筹划好财源,为领导分忧,为发展做贡献。   而地税局长巩汉堂和矿产局长张卓、计生委副主任高大全则纷纷随声附和,各自就自己分管的工作向楚天舒表决心。   巩汉堂说,要加大地税征收力度,增加财政收入;张卓说,要加强矿产资源的开发和利用,促进矿产量持续稳定增长;高大全说,要采取切实有力的措施,尽全力把超生罚款,哦,不对,应该是计划外生育费和社会抚养费催收上来。   这四个人前脚刚出去,卫生局长霍启明后脚就来敲门了。      第825章 七上八下      霍启明从会场出来之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他没敢回卫生局,就把车开到了僻静处,躲在车里给耿中天打了个电话。   耿中天没好气搭理他,只说:“老霍,你这事儿有点麻烦,具体会怎么处理,得听书记和县长的意见。你先夹着尾巴做人,想办法争取主动吧。”   霍启明当然知道,他是被付大木扯进来给郑有田当垫背的,耿中天让自己争取主动,肯定不是去找付大木,而是应该找新来的书记楚天舒。   霍启明打电话给司机,让他在车里守着,自己则在县委大院对面的一个小吃店里吃了碗米粉,然后就一直坐在店里和老板边扯淡边等楚天舒上班。   好不容易看见楚天舒出现在了视线之内,却看见彭宝銮他们几个跟在了楚天舒的身后,霍启明只能退避三舍,继续等候。   等到彭宝銮几个出来了,霍启明才低着头进了县委大院,直奔北楼而去。   上了楼,霍启明的心不免有些紧张。他也不想紧张,但是没办法,每一次见书记、县长付大木,包括老上级耿中天,他总是免不了紧张。   他知道这种紧张的背后是对权力的膜拜,有了这种膜拜心理,见了权力越大的人,就越觉得自己卑微渺小,见了权力比自己越小的,越觉得自己很有尊严。   他曾经细细地反省过自己,觉得这一心理很是阴暗,也够龌龊,应该改一改。   然而,到了关键时刻,一切都由不得他。他知道,这是官场潜规则背后的文化心态,已经深入骨髓了,想改也改不了,等到哪一天无欲无求了,自然也就心态平和了。   来到书记办公室前,霍启明不敢造次,先将耳朵贴到门缝听了听,听到里面没有人说话,才壮起胆子,抬起手轻轻地敲了几下。不一会儿,听到了里面“请进”的声音,心就忍不住狂跳了起来。   推开门一条缝,把圆滚滚的脑袋探了进去,问候道:“书记,您好!”   楚天舒正在看文件,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说:“霍局长,来了?”   霍启明略显尴尬地说:“我来向书记作检讨来了。”   楚天舒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说:“请坐吧,喝水自己接啊。”   “谢谢,谢谢。”霍启明从门缝中挤了进来,又带上门,走到椅子上坐下:“谢谢书记!”   楚天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霍启明心里打鼓,忙说:“楚书记,您上午的讲话真是太精彩了,我站在那里听,一点儿没觉得累,反而感到精神振奋,对南岭县又好又快地发展充满了信心。”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是霍启明总结出来的经验。   楚天舒问道:“为什么呢?”   霍启明愣了一下,对于楚天舒的发问他没有思想准备,因为一般的领导被拍了马屁,心里舒服就够了,基本上不会刨根问底。   不过,霍启明也混了官场十几年,这点应变能力还是又的。他十分认真地说:“因为我也是流言蜚语的受害者。”   “哦,说说看,你怎么受害了?”   “报告楚书记,卫生局分管着县医院、妇幼保健院和各乡镇卫生院,您知道的,卫生系统的女同志多,我这人抓工作又比较细,所以和女同志的接触多一些,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就给我传播绯闻,说我和某某医生某某护士这呀那的,搞得我工作起来非常被动。”   霍启明说得比较激动,这还真是实情,他与县医院副院长朱晓芸来往密切,自以为掩盖得很好,但细微的眼神、动作难免会露出蛛丝马迹,想不传出绯闻都难。只不过,他在向楚天舒诉苦的时候,把某某副院长换成了某某医生和护士长。   “霍局长,身正不怕影子歪嘛。”楚天舒和颜悦色地说:“你说,什么人会别有用心给你传这种绯闻呢?”   霍启明暗暗高兴,楚天舒一直没提开会迟到当众撒谎的事,看来这个马屁拍得很到位,他对散布传播绯闻的事更关注。   霍启明趁机汇报了一个最近令他非常困扰的情况,他说:“楚书记,我个人以为,这是有人想破坏定编定岗工作的顺利推进。”   楚天舒皱了皱眉头,问道:“这又有什么联系呢?”   “楚书记,是这样的,”霍启明抓住机会,立即说:“省市领导对定编定岗工作抓的很紧,南岭县也启动了此项工作,按照实施方案,县卫生局、防疫站和计生委三个部门要三合一,这个时候给我传出绯闻来,多半是那些想争权夺利的人。”   霍启明没有说出具体的人,但指向很清楚。   三个部门整合成一个部门,正职只能保留一个,霍启明自认为最有资格担任这个新部门的一把手,可计生委主持工作的副主任高大全仗着有付大木的支持,正跃跃欲试要上位,所以,他最有可能传这种绯闻。   楚天舒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霍局长,马上要三合一了,现在职工情绪还稳定吧?”   霍启明稍显失落,他本来是想借着楚天舒的询问,把事情一点点挑明的,现在楚天舒换了话题,他也只能信誓旦旦地说:“卫生系统的职工情绪很稳定,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这就好,这就好!”楚天舒刚说第二个好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无论怎样,要做好大家的思想工作,医疗卫生、防疫和计划生育工作关系到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千万不能疏忽大意啊。”   霍启明马上谦逊地说:“卫生系统有一套严格的考核机制和管理办法,我最近也盯得很紧,请书记放心,我们卫生系统保证出不了问题。”   电话铃声持续在响,楚天舒对霍启明说:“你稍等,我接个电话。”说着抄起了话筒:“你好,我是楚天舒。……哦,郑书记,你有什么事儿?”   领导接电话,他不避讳你,你应该自觉回避。   霍启明暗暗松了一口气,瞟了一眼楚天舒坐着的实木椅子,站起了身,借机去接了一杯水,然后端着杯子,走到窗台边,专注地欣赏起那盆含苞待放的桃花。   楚天舒主要是在接听,并没有说太多的话。   今天运气真不错,本来是来作检讨的,趁机把部门整合的事也汇报了,一会儿找个机会把勇挑重担的愿望说出来,就算是挨几句批评也很划算啊。   霍启明还真没偷听楚天舒接电话,他看着桃花,联想到楚天舒上午的讲话,开始琢磨起自己的心思来。   新来的书记水平不低,又有桃木帮着辟邪,还有市委书记的支持,在书记的位子上稳如泰山风生水起也或未可知。如果能获得他的青睐,耿中天再暗中帮一把,就不怕付大木要用高大全,自己担任新组建的卫生计生委的一把手就大有希望。   霍启明正想得出神,接完电话的楚天舒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说:“霍局长,这桃花还不错吧?”   霍启明马上回过神来,说:“好,真好。好一片欣欣向荣的好景象。”   “坐吧!”楚天舒话头一转,说:“霍局长,刚才是杏林乡郑有田打来的电话,也是向我作检讨的,你们两个上午的表现,影响很不好啊。”   霍启明刚酝酿起来的好心情忽悠一下又跌到了谷底,他端着杯子走过来,却不敢坐下去,弓着腰说:“楚书记,我知道错了。确实是手机没电了,没及时接到通知。接到电话的时候,我也确实不在办公室,因为怕挨批评,我一时糊涂就顺嘴说了假话。我应该作深刻检讨,回去我就把检查交上来。”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霍局长,你有这个态度,就很好嘛。”楚天舒到底在领导身边呆过,既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于敲打下属的手法并不陌生,他顿了一下才说:“霍局长,关键时刻,可容不得丝毫闪失啊。”   楚天舒这么说,又让霍启明看到了希望,他鼓起了勇气,觉得把话说清楚一点也无妨,便说:“楚书记,类似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了。另外,我也恳请书记考虑一下,如果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竭尽全力把卫生系统的工作抓好,为南岭县的发展多尽一点绵薄之力。”   大家都是明白人,无须把话说透。   楚天舒暗示他关键时刻不能有丝毫闪失,霍启明顺杆就爬,提出能有机会多出力,说到底,就是惦记着三个单位合并的时候,还能让他当大部门的一把手。   楚天舒说:“霍局长,你有这个想法很好,也很正常,至于人事上怎么安排,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还要综合各方面的意见,班子集体讨论决定。”   霍启明一听马上又傻了,他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说:“是的,是的。”心里却在想,完了,楚天舒这么说,显然是当不了付大木的家,自己要把持新组建的县卫生计生委的希望不大了,头点完,心情顿时低落了下来。   楚天舒看着霍启明七上八下的神色变化,心里暗暗好笑:嘿嘿,我要的就是这效果。      第826章 设计圈套      从霍启明提到了定编定岗这事开始,楚天舒就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利用这件事来分化瓦解付大木与耿中天可能形成的同盟。   霍启明是耿中天的人,他想当大部门的一把手,只有依靠耿中天帮忙。   可是,付大木在人事安排上向来一手遮天,霍启明刻意向楚天舒诉苦,说有人给他传播绯闻,是想破坏定编定岗工作的顺利开展。这说明其中的竞争很激烈,付大木的心目中已经有了他自己的人选,耿中天想给霍启明帮忙也搞不定。   所以,楚天舒迅速而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在与霍启明谈话的过程中,有意采取了七擒七纵的策略,让霍启明一会儿看到了希望,一会儿又陷入了绝望,诱使他不抛弃不放弃,将新组建的卫生计生委的一把手之争进行到底。   楚天舒的想法就是,这个事件如果能利用得好,即使不能让耿中天和付大木的矛盾公开化,也可以让他们之间产生嫌隙,不至于联手来对付自己。   楚天舒说:“霍局长,无论怎么安排,你都要想得通,好好干。说到底,我们的权力不是哪一个人给的,是党和人民给的,无论权小权大,都要对得起党和人民。”完,又话头一转,问:“霍局长,你还有事吗?”   霍启明一听楚天舒打起了官腔,又向他下了逐客令,心里咯噔一下:没戏了!再坐下去也无益,该告辞了。   但他还是假装孙子一样频频点着头,嘴里说着是是是,还假惺惺地说:“谢谢书记的批评和教导,我一定会正确对待,服从组织的安排。对不起,耽误书记宝贵时间了,我告辞了。”说着,站起了身。   楚天舒起身相送,还一直把他送到了门口。   霍启明谦逊地笑着说:“书记留步吧!”说着打开了门。   楚天舒主动与他握手,重重地摇了摇,说:“霍局长,我就不远送了,欢迎你有空再来,你反映的情况我会放在心上的。”   霍启明双手紧紧握住楚天舒的手,心底的希望又“腾”地升起来,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缕阳光,慢慢地幻化成了一片光明。   霍启明激动万分地说:“谢谢,谢谢书记关心。”   出门之后,霍启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感觉浑身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楚天舒最后说会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这等于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彻底激发了他要和高大全一争高下的决心。   出了县委大院,没走几步,就看到卫生局的小车开过来停在了身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欣慰。   上了车,司机小吴殷勤地问:“霍局,去哪里?”   “回局里吧。”车就向卫生局的方向开去。   霍启明觉得自己刚才在楚天舒面前像个孙子,现在又突然成了大爷,这种角色的转换立马让他找到了心理平衡,也找到了原有的自尊。   官场中就是这样,今天你拍他人的马屁,是为了明天有更多的人拍你的马屁;你今天装孙子,是为了明天在更多的孙子面前当大爷。说到底,你只不过是把别人对你拍过的马屁拿过来,还给了权力比你大的人而已,你并没有失去什么。   纵观中国历朝历代,莫不如此,大臣们见了皇帝,一个个唯唯诺诺,下朝后其他人见他,又一个个唯唯诺诺,那些对他唯唯诺诺的人,见到比自己权力小的人,又成了大爷,别人又向他唯唯诺诺。   权力永远是一座金字塔,塔尖上只能站一个人。   每次坐在车上,从很远的地方看到卫生局的办公大楼,霍启明心里就充满了无限的激情与甜美的梦想,那里有他热爱的事业,有他钟情的女人,有他付出的心血,也有他的收获与希望。   那是他的一亩三分地,在那片小天地里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所有的人见了他都要毕恭毕敬地点头哈腰,他觉得专车好,司机好,别人的恭敬也好,但更好的还是局长的位子。   自从三年前当上了卫生局的一把手后,他就有了专车,这不仅仅方便了自己,更重要的是权力的象征,是成功的标志。   坐在这车里,自我感觉不一样,别人投来的目光也不一样。   那目光中,充满了对权力的膜拜与尊敬,也不乏巴结与讨好。   就在这些目光中,他看到了一双秋水流转的眼睛,那双眼睛与众不同,盛满了女人的柔情,也盛满了对他的渴望。   她就是县医院的副院长朱晓芸,一个三十出头,面容姣好,身材优美,声音甜润,表情妩媚的女子。   一次在医院的电梯中,他与朱晓芸的那双眼睛碰到了一起,立刻撞出了火花。   他说,朱院长,你们医院的条件真好,我巴不得天天都来一趟。   她说,霍局,你的讲话水平真高,开会时我都在认真听。   他笑了,她也笑了。   临出电梯门,他说,朱院长,有空到我的办公室来坐坐。   好的。她说,其实我早就想去向霍局汇报工作。可惜,我只是个副院长。   后来,她真的来了。   他们两个很快就聊出了火花,然后火花又变成了烈火,终于熊熊燃烧到了他套间的床上。   此后,他们俩隔三差五地燃烧一次,总在办公室的套间里不安全,不能激情燃烧,朱晓芸就去青原市的宾馆开好房,然后就在房间里等着他。   霍启明的生活就在这熊熊燃烧中感到无比甜美,浑身焕发出了青春的活力。他希望能继续这样激情燃烧下去,直到哪天燃烧不动了,没有激情了为止。   当然,前提是在医院老院长退休之后,朱晓芸当上县医院的院长。   这对于霍启明这个卫生局长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易如反掌。   然而,还没有等到老院长退休的那一天,县里按照市里的要求,下达了定编定岗的方案,卫生局、防疫站和计生委三个单位合并,组建新的县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   这使他感到无比的恐慌。   三合一,就意味着原先的三个一把手只能剩下一个一把手了。   如果能当上这个一把手,就意味着手上的权力更大了,各种灰色收入也多了,专车也可以换一辆更豪华的,想投怀送抱的女人就不止朱晓芸一个了,据目测,防疫站和计生委的美女也不一定比医院少啊。   但是,可怕的就是这个但是,如果当不了一把手,就意味着将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包括权力与地位、金钱与美色,还有专车,以及医院院长的承诺,这样的话,那熊熊的大火也不可能持久地燃烧下去。   在外人看来,霍启明扩大势力范围顺理成章。   因为现在的防疫站站长余乾坤只会埋头拉车,不会抬头看路,没后台没背景,级别还是副科,根本不具备竞争的实力;计生委主任年老体弱多病,平时基本上不正常上班,计生委的日常工作都由副主任高大全在主持。   这种情况下,人们普遍认为,三合一之后,一把手的人选非霍启明莫属。   但是,可怕的还是这个但是。   新组建的卫生计生委,权力大大的扩大了,付大木当然不肯让这个权力旁落到耿中天的人手上,他要安排自己的人来把持,高大全就是他看中的人选。   高大全原先是副市长唐逸夫的秘书,以前付大木与唐逸夫的联络都是通过高大全联系的,这家伙与楚天舒争斗中落败,被发配到南岭县当了计生委的副主任。   来了之后,高大全很快就成了付大木的心腹,帮着付家兄弟出谋划策,利用手中掌握的权力,为付家亲戚超生开绿灯,借着催收超生罚款敛财,打击报复不听话的乡民,成了南岭县出了名的“高师傅”。   现在唐逸夫又当上了市长,付大木关照高大全的理由就更充分了。   霍启明非常明白,自己所得到的这一切,都是耿中天给予的,没有他的栽培与提携,自己恐怕还在别的县城里转悠,哪里能拥有这么大的权力,又哪里能与年轻漂亮的女副院长激情燃烧?   权力实在是个好东西,有权与没权不一样,权大与权小不一样,在这个欲望化的时代里,只要手里有了权,任何欲望都有变为现实的可能。   权力,不光是男人的春药,更是欲望的通行证。   正因为怕失去已经得到的权力,他才一次次地去找耿中天,试图想让他为自己争取到更大的权力。   可是,耿中天表现出十分的为难,多次向霍启明暗示,付大木倾向于高大全,这一次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霍启明几乎绝望了,正在抓住最后的机会与朱晓芸多激情燃烧几回。   今天与楚天舒的谈话让他醍醐灌顶,他明白,要想击败高大全,就必须找一个权力大于付大木的人,在南岭县,唯有书记楚天舒了。   为了保住并且扩大自己的权力范围,霍启明决定借助楚天舒的力量,一举将新部门的一把手夺到手。   这是个好机会啊。   霍启明听耿中天说起过,楚天舒与高大全在市府办的时候就斗得不可开交,尽管付大木非常强势,但是,如果自己能在楚天舒面前点高大全几把鬼火,只要楚天舒对提拔高大全持反对意见,再加上耿中天暗中的推波助澜,并不是完全没有胜机。   霍启明对权力一厢情愿的渴望,最终让他落入了楚天舒设计好的圈套。      第827章 心神不宁      在楚天舒与霍启明谈话,精心挖坑的同时,付大木也在苦苦思考下一步的应对之策。   楚天舒在全县干部大会上一番讲话,既诡异无比,又深得人心,在南岭县所引起的波澜是可想而知的。   大会结束后,已到了下班的时间,别的人都纷纷回家,付大木却返回到石花大酒店的专用“县长套房”里,草草吃了点东西,便仰靠在沙发上,关起门来一个人望壁独坐。   他觉得心里很乱,说不清是难受,是憋屈,是无奈,还是焦虑,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今天上午的干部大会,来得太突然,尤其是楚天舒的讲话,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付大木事先也没有想到。   他需要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   “南岭要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了!”最近这两天,付大木一直有这个想法。   前些年,付大木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悲观过。   他一直很自信,雄心勃勃,他充分利用手中的权力,充分利用各方面的关系,充分发挥钱的作用,送人情,拉关系,找靠山,营造个人的势力范围,不但在南岭县筑起了坚厚的基础,而且在青原市、东南省乃至更高层都有他的支持者。   付大木就此风生水起,独霸一方。   早年的时候,付大木真不想当那个县委书记,他认为,只要牢牢控制住南岭县的局势,谁来当这个阿斗都无所谓,万一闹出点大乱子来,还有个人挡在前面做替罪羊。   可后来发现,不当书记不能再进步,付家的产业做不大,再怎么折腾仍然是被人瞧不起的土豪,他就真想当这个县委书记,不仅想当书记,还想再往上爬,要是能把控整个青原市,那该多好啊。   而且,全市跟他一起当县长的几个人都已当了书记,青北县的靳洛冰后来还进了市委常委,唯独他连个书记还没当上,好像他能力水平不行,犯了天大的错误,见面开会都有点灰头土脸的了。   为了登上县委书记这个台阶,他曾违心地迎合朱敏文,不惜把南岭县最漂亮的女人介绍给他续弦填房,一有机会,就凑到朱敏文面前请示汇报,处处装出对朱敏文很敬重的样子。   他还请老上级副市长唐逸夫出面去游说朱敏文,然而朱敏文却没有给唐逸夫这个面子,还是没有把这个书记给他当。   奶奶的,不当就不当吧。付大木心里有气,便往新来的书记身上撒。   按说,先后来的三位书记,都不是稀泥软蛋,都多少有点魄力,有点心计,有点能力的人。看得出来,他们都有改变南岭政治格局的想法和决心。   然而,他们几乎都还没有干出什么来,就都匆匆下台了。   唐逸夫当选市长的时候,付大木很高兴了一阵子,他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把马兴旺挤下去,把县委书记抢到手,日后请唐逸夫提名当个副市长,那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高兴了没几天,朱敏文垮台了,伊海涛咸鱼翻身,他对马兴旺寄予了厚望,马兴旺也有点跃跃欲试的劲头。   无奈,付大木采取了非常措施,马兴旺被“意外”身亡,个中原因他心知肚明,他认定,再不会有人胆大包天非要往南岭县来送死。   可是,唐逸夫和常胜利给他送来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楚天舒,抢走了他眼见着就要到手的县委书记的乌纱帽。   眼看着目的一次次不能达到,付大木恨死了伊海涛和楚天舒,恨不得一棍子把这两个人打人十八层地狱。   付大木这个从山沟沟起走出来的山里娃,二十多年来,他吃过苦,历过险,在这块土地上摸爬滚打,苦心经营,好不容易一步步爬到了县长这个台阶上,成了南岭县说一不二,一手遮天的铁腕人物,他当然也不愿意与楚天舒同归于尽,更不会甘心将南岭县这块地盘拱手让出。   不能不承认,今天上午发生在大礼堂上的事,确有惊人之处。   对于楚天舒的到来,陶玉鸣等人不以为然,认为整住这么一个愣头青易如反掌。   可是,付大木不敢轻视楚天舒,他从各个方面都听说过这个愣头青的厉害。   迎新那天的交锋,楚天舒捏住一个黑纱的小辫子,已经让付大木在县里班子面前已经很没面子了。   今天,楚天舒用几个“歪理邪说”,用“换椅子”和“桃木辟邪”的无稽之谈来批驳流传已久的“风水不好谁也坐不稳”的传言,用“我还是单身”和“南岭发展了我就一辈子扎根”的玩笑之语堵住了散布八卦绯闻的嘴巴,表达了要大干一场的决心,赢得了干部们的信任,震慑了流言蜚语的传播者,实在令人震惊。   楚天舒完全不顾书记的身份,不管干部大会的场合,不按常理出牌,竟然把那种摆不到桌面上,只能私下里议论的事,堂而皇之地拿到干部大会上去讲,讲得还那么正而八经,入情入理,使全场的人为他鼓掌。   想想会场上的气氛,再想想台上台下干部们的表情,尽管他们还是有所顾忌,可付大木凭着潜意识知道,他们很亢奋,很起劲,很狂热,很痴迷。   对!坐在台下的柳青烟就是一副痴迷的表情。   这是不是说明,她跟他已经搅到一起去了呢?   可能吗?楚天舒怎么敢相信柳青烟这样的人呢?他知道柳青烟是陶玉鸣的半边屁股啊!   付大木思前想后,没有一个满意的结论,没有一个准确的主意。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吱啦啦一阵尖叫。   付大木看看电话,是财政局长彭宝銮打来了的,他不想接,他心里烦透了身边的这些家伙:麻痹的,都到了这个关键时刻了,你们这帮家伙还不让老子省心。   可是,铃声没完没了。   付大木这才想起来,是自己让他们去摸楚天舒的底细的,估计是从楚天舒那里出来了,打电话来汇报情况。再说了,这帮家伙再不省心,一片忠心还是有的,很多具体的事还得靠他们去落实。   想到这,付大木很不耐烦地把手机抓了起来,懒洋洋的问道:“宝銮,怎么样?”   彭宝銮兴奋地说:“报告大县长,小书记估计知道我们是你的人,连一句重话都没敢讲。”   “放屁!”付大木训斥道:“那你们是不是觉得还很光荣啊?是不是以后开会还可以继续迟到缺席啊?你们要这么理解,早晚要栽大跟头。”   挨了训斥,彭宝銮小心翼翼地说:“大县长,小书记批评了几句,后来要求我们把主要精力用到工作上,把各自的工作抓好抓实。”   付大木不满地说:“别他妈小书记,大县长的,喊顺了口,当着外人喊出来,影响多不好?楚天舒又会怎么想?”   彭宝銮头上冒汗,嘴巴说着是是是,心里却起了寒意:这不对呀,自从跟了大县长之后,还从来没听他说过要考虑什么影响啊?莫非,楚天舒来了,他心虚了?   挂了彭宝銮的电话,付大木心神不宁,思考良久,还是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干脆什么也不想,闭上眼睛,歪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再次被手机铃声惊醒。   这次是薛金龙。   “县长,打扰了。”薛金龙客气了一句,说:“霍启明刚从书记办公室出来,看上去好像……情绪不错。”   付大木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他问道:“霍启明?他主动去找了楚天舒?”   “是的,县长。”薛金龙说:“老彭他们刚出来,他就钻进去了,谈了好一会儿,进去的时候垂头丧气的,出来的时候却昂首挺胸,一点儿也不像是挨了批评的样子。”   付大木警惕了起来,这霍启明是耿中天的人,他主动去找楚天舒,会不会上午我拉他来给郑有田垫背,耿中天有想法了,派他过去向楚天舒摇了橄榄枝?要不,霍启明当众撒谎,错误犯大了,还高兴个毛啊?   “金龙,你观察得很细致,这很好。”付大木表扬了薛金龙一句,稍稍停顿了一下,说:“你通知玉鸣、存礼,还有你自己,晚上十点到老地方来一趟,有些事我们商量一下。记住,告诉老陶晚上不要整酒。”   薛金龙答应了,刚要挂电话,付大木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把招待所的田克明也喊上。”   “好的。”薛金龙得了表扬,马屁拍得更响,他说:“县长,你考虑得太周到了。田所长和楚天舒共事多年,这几天也盯得很紧,他应该能出得上力。”   在以付大木为核心的势力周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几乎涵盖了全县要害部门和大多数乡镇的主要负责人,这些人都是牵着付大木的衣角才走上各自领导岗位的。   这个圈子是付大木经营多年自然形成的,没有什么明确的纲领,只有共同的利益。   多年来,付大木就是通过这一个圈子的人,把他的旨意和意图贯彻落实下去,从而牢牢控制住了南岭县的局势。   但是,真正信得过的心腹,却只有公安局长陶玉鸣、副县长白存礼、县办主任薛金龙,财政局长彭宝銮等少数几个人。      第828章 虚张声势      与石花大酒店紧邻的一个私人会所,叫“南岭风光”。   “南岭风光”名义上和石花大酒店不是一个老板,但石花大酒店有一条秘密通道可以与之直通。   付大木说的“老地方”,是在“南岭风光”里的一间密室,专门用于他接待贵宾和商量事情。   从外面看,这间密室毫不起眼,远离楼梯口,与操作间挨着,也没有房间号,来消费的客人不会拿正眼看,一般都会以为只不过是会所的一个办公用房。   这几乎是石花大酒店县长套房的一个翻版。   当付大木从唐逸夫那里得知伊海涛还要把楚天舒派来的信息之后,曾经召集陶玉鸣等人在这间密室你进行过认真的研究。   当初有两种意见。   白存礼认为,应当采取缓和的策略,先假装积极支持和维护楚天舒,然后给他制造一些困难使他知难而退,他为了快点脱身,自然会推荐付大木来接替书记的职位。这样,既能缓和县里内部的矛盾,也能缓和与市里的矛盾,比较稳妥。   因为前面已经撵走了两任书记,第三任书记马兴旺又死得不明不白,再那样干,太冒险了。虽说没有把柄落到别人的手里,但市里对他们有看法是明摆着的。   尽管市里唐逸夫支持他们,但市长不管人,人归市委书记管,楚天舒是伊海涛的亲信,搞太过分了,惹怒了伊海涛,真把大县长撤了,或者把他交流到别的地方去,那可就不好办了,说不定会引出大祸临头。   陶玉鸣认为,还是过去的办法好,缓和虽有道理,但并非良策。因为新来的楚天舒不是省油的灯,一旦他站稳了脚,很可能把他们作为整顿的对象,想让他推荐付大木当书记是不切实际的。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只能进,不能退。不管市里有什么看法,总得有证据方能成立,害怕是没有球用的。   白存礼的意见得到了彭宝銮的支持,薛金龙没有表态,陶玉鸣与白存礼争持不下,付大木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决定:来了再说,走着瞧。   于是,安排薛金龙密切关注书记办公室的一举一动,安插田克明到招待所负责监视楚天舒的八小时之外,继续让柳青烟给新来的书记跟班,采取以静制动的策略。   楚天舒抵达的当天,正赶上马兴旺出殡,付大木带着陶玉鸣去奔丧,故意不去迎接,想让楚天舒出点丑,没想到都被他一一化解,还让付大木和陶玉鸣丢了面子。   因此,这几天里,付大木整天都呆在石花大酒店,随时都在看动向,听信息,研究需要采取的对策。   他既没有心思在办公室办公,也不愿意回家,因为不管是在办公室里还是回到家里,他都无法静下来思考,那些讨厌的人,一拨一拨的来,不是汇报请示工作,而是去向他表惋惜,鸣不平,说安慰话,顺便探探口风。   几天以前,这些人就曾去过付大木的办公室和家里。那时都说他要当书记、县长,提前祝贺的,说早该如此的,说他怎么怎么有水平怎么怎么能干的,气氛可谓热烈。   几天以后,还是这些人,说话的声音低了八度,哭丧代替了笑容,气氛又低沉,又悲哀,又压抑,使他越听越烦。他真想把他们拒之门外,或者把他们赶出去。但又不能这样干。   他们虽然不是他的铁兄弟,毕竟是向着他的人。   可他们这些人的话,对他实在没有用。他觉得自己必须针对情况尽快拿出主意。没有办法,他只能离开办公室和家,在石花大酒店的县长套间里静下心来思考对策。   付大木首先想了对楚天舒的印象。   以前他就认识楚天舒,而且去向伊海涛讨要扶贫款时有过一些接触。   每次去,楚天舒忙着端茶让座,挺亲热,也挺温和。   那时候,付大木觉得楚天舒是个很平常的人,和普通的领导秘书并没有什么两样,对领导陪着笑点头哈腰,拎着包跟在伊海涛身后少言寡语,看上去既缺乏做领导的气质和抱负,也缺乏做领导的深沉和水平。   现在他再看楚天舒,感到情况大大的不同了。   无论是看他的那种眼神,还是跟他握手的那种感受,以及跟他谈话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完全不同了,甚至他的笑容中都透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诡异。而且,楚天舒好像一下子变得深沉了,说话总是引而不发,浑身散发出一种自信和坚毅的气势。   这当然可以理解,楚天舒还很年轻,就能爬到县委书记这样的高度,必定想大干一场,开创局面,建立政绩,谋取更高的发展。   付大木认为,他的这种心态决定了他不会维护现有的局面,不会听从他们的摆布。而且,正好相反,他一旦站稳了脚根,就一定要向他们开刀。这是他讨好市委,建立政绩的必由之路。   一个大不同,一个必由之路。   这两个加在一起,使付大木完全否定了缓和求生存、缓和谋发展的意见。   “必须针锋相对地跟他干!不能存有任何的幻想!”付大木想到这里,一跃从沙发上跳起来,脱口而出地说道。   这天晚上,付大木召集的秘密会议一直开到了深夜两点。   参加会的一共五个人:付大木、陶玉鸣、白存礼和薛金龙。   从前开这样的会,应该还有财政局长彭宝銮。   这一回因为付大木对他心存不满,就没有让薛金龙通知他,而是临时召来了更了解楚天舒的田克明。   开会的地点是付大木说的老地方,就是“南岭风光”的那间密室。   这地方很隐蔽,也很安全,不会发生被窃听的问题。   付大木吃完晚饭,直接就从石花大酒店的秘密通道过来了。   其余四个人是十点钟先后到这里集中的。   这个时间,县城里的人们一般都已安歇,在会所里活动的人进入了状态,既不会有工作上的事打扰他们,外面的嘈杂又可以为他们提供掩护。   陶玉鸣他们来的时候,都走的是会所后面的一个小门。   这个小门是会所专门设置的,遇到突发事件,可以供客人们撤退逃逸,会所中也只有极少数的高层知晓。   田克明第一次来这个密室,只随意打量了几眼,就被房间的结构和装饰惊呆了。   要说,他在国资委当办公室主任也进过一些豪华的场所,但是,与这间密室比起来,似乎还是逊色不少。   房间四周的窗户都挂着厚厚的窗帘,外面的声响都被隔绝了,如果不仔细听,连空调出风的声音都很难听到。   付大木一看到陶玉鸣进来就发了脾气,训斥道:“老陶,你怎么跟你的小姨子交待的,她的半边屁股坐到哪里去了?”   陶玉鸣知道付大木因为柳青烟与楚天舒走得太近才发火,赶紧赔着笑脸解释说:“老大,你不要生气,我那个小姨子脾气怪怪的,我也拿她没有办法。再说了,我跟她交待是要她表现出积极的态度,顺从和服从楚天舒的安排,以便取信于他。这本来也是我们事先定下来的策略嘛。”   付大木把端起的茶杯往茶几上一放,火气十足地说:“什么策略不策略,你不要尽拿狗屁的策略为你小姨子辩解。你去问问她,她知不知道我们把她放在楚天舒的身边是干什么的?”   陶玉鸣本来就是个粗人,被付大木这么没头没脑地一训,心里窝的火也憋不住了,他红头胀脸地说:“大县长,照你这样说,好像是我指使她当了叛徒?”   “我看也差不多!”付大木一想到柳青烟对楚天舒那种痴迷的样子就火往上冒,看陶玉鸣还在为小姨子辩护,更是火上浇油。   “老大,那你还叫我来干什么?我走就是了。”陶玉鸣说到气头上,站起来就往外走。   白存礼和薛金龙赶紧把他拉住。   付大木怒吼道:“你们让他走,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白存礼强拉住陶玉鸣劝道:“老陶,你这是干什么?你就不能少说一句?你就不能作点自我批评?遇上今天这样的情况,大县长心里不痛快,说几句就拉倒的嘛。”   陶玉鸣见付大木是真动了气,心里就发了虚,迈出的脚步就停住了。   薛金龙见白存礼不强扭着往外走了,跑到付大木跟前,也劝说道:“大县长,你消消火,老陶也有他的难处,小姨子的屁股坐歪了,心里肯定也不痛快。”   白存礼继续和稀泥,说:“是嘛,是嘛。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兄弟之间斗气,岂不是正好趁了楚天舒的心?”   经白存礼和薛金龙的左右一番劝说,付大木和陶玉鸣的火慢慢熄了下来。   付大木要的就是这效果,必须让陶玉鸣他们感受到压力,否则,他们是不会引起足够的重视的,尤其是陶玉鸣,大大咧咧的简单粗暴,如果不虚张声势先把他压住,搞得不好就会坏事。   付大木抓起茶几上的烟盒,扔给了陶玉鸣一支,薛金龙忙帮着两人点上。   白存礼捅咕了陶玉鸣一下。   陶玉鸣坐回了沙发上,气鼓鼓地抽闷烟。      第829章 密室阴谋(1)      四个人坐在密室里,抽着烟,足有十几分钟谁也不么说话,更没有人搭理田克明。   田克明能有幸被带到密室来,本是满心欢喜,在一旁看了付大木对陶玉鸣发脾气,马上又心惊胆战,他偷偷观察了一下,发现房间里的排风效果真是好,四个人抽烟,房间里居然没有烟雾弥漫,乌烟瘴气。   这是他们几个人头一回如此沉闷,如此沮丧,如此一筹莫展。   从前,他们多是在谈笑之间交换意见,决定行止。包括前三任书记的垮台,甚至策划马兴旺的意外身亡,都比较轻松地决定了对策,也都比较轻松地达到了他们预想的目的。   以往,他们很少开这样的秘密会议,一切行动全凭心里的那份默契,做出的活没有一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或者,相互丢个眼色,说句别人都不很注意的话,他们都会马上明白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   由于此前他们一直干得很顺利,他们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自信。   然而,和楚天舒还没有正儿八经的正面交锋,付大木就莫名地产生可一种不祥的预感。   上午的干部大会,楚天舒的讲话让他们感到异常的震惊,一下儿打乱了他们的部署,使他们的迷信和谣言预谋不攻自破,直到来这里秘密聚会,各人的心里都还是空空荡荡的。   尤其是付大木破天荒地一上来就发了脾气,这更让他们方寸大乱,而付大木一个劲儿地闷着头抽烟,忽然间又让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气氛,如果楚天舒真的在南岭县站稳了脚跟,他们都非常清楚,这对他们来说便意味着灭亡。   当他们想到这个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不寒而栗。   实事求是地讲,他们开初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要走到这一步,也根本没有想到要形成一个什么集团。他们是在权欲和名利的驱使下逐渐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因为他们已经陷得很深,所以在他们面对现实的时候,已经很难回过头来了。   屋子里充满了低沉的气氛,他们在沉闷中想的都是如何继续延长他们所走的路。   最后,还是陶玉鸣沉不住气,他把烟头死死地按熄在烟灰缸里,吼道:“麻痹的,老大,你发句话,老子让人把这个小狗卵子收拾了。”   效果达到了,付大木拿出了老大的身份,坐直了摆摆手说:“老陶,都怪我不冷静,一来就发火,弄得大伙不开心,你也不冷静了。还是老白说得对,现在不是我们弟兄争吵的时候。正因为形势严峻,我们弟兄之间更应该相互理解,相互信任,相互鼓励,加强团结。”   几个人顿时振作了精神,眼巴巴地看着付大木。   付大木说:“我实际上想对老陶说,我们应当更精明一些,多动动脑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争取主动,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但因为心里太着急,说出的话难听了点,伤了老陶的自尊心,还请陶老弟谅解。有的话也是话赶话说出来的。如果我连老陶还不相信,还能相信谁呢?说实话,我对在座的各位,一个也不愿怀疑。也不会去怀疑。”   陶玉鸣赶紧递给付大木一支烟,又捂着打火机帮他点着火,说:“老大,都怪我不好,太不冷静了,你消消气。”   “算了,这事儿过去了,不能因为一个女人伤了我们自家兄弟的和气,还是说我们的正事吧。”付大木悠悠地抽了一口,说:“首先我想说的是,我们不能有任何的悲观情绪,也不能有任何的惧怕心理。”   于是,付大木讲了一大通歪理给他的同伙们听。   他说,他们走到这一步完全是逼出来的,说他们的人如何有能力,如何有水平,可有的人硬是嫉贤妒能,硬是要贬他们,压他们。上面竟然也偏听偏信,不信任他们,不重用他们,逼得他们没有法,只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实际真理在他们手里。他们之所以如此这般,无非是想干一番事业,不让外人掌控了南岭县。   至于做一些局部看来是伤天害理的事,实际从全局看是不得不做的,也是逼到了那一步。所以他们没有什么可自责的。应当相信,他们以前没有失败过,以后也总归是会成功,会胜利的,不应该产生任何的悲观情绪。   他说,完全没有必要对楚天舒惧怕,他也是一个脑袋,并非三头六臂。他能想到的,我们这些人也完全能够想得到。只要心明眼亮,善于捕捉蛛丝马迹,而且能够举一反三,深人研究,要斗不过他才怪了呢。   付大木的一番打气,果真产生了效果。   陶玉鸣、白存礼和薛金龙听了之后,一扫垂头丧气的神情,全目光铮铮的在沙发上坐直了。   尤其是陶玉鸣把刚才的怨气一扫而光,紧接上付大木的结束语,很有气力地表态说:“老大的一番话让我深受鼓舞,也令我深感愧疚。老大刚才的批评是对的,我不应该顶牛,不应该灰心丧气,更不应该有任何的惧怕心理,因为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南岭县的枪杆子还掌握在我们手上。”   白存礼接上说:“大县长刚才说的,句句入情入理。我觉得我们有大县长作主心骨,什么风浪也顶得过去。但是,我们都应当尽心尽力,为大县长分忧才是。”   薛金龙也说:“是的,大县长意志坚定,站得高,看得远,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没有打击不倒的敌人。”   陶玉鸣急吼吼地说:“都是自家弟兄,客套的话就不用多说了。老大,你就说下一步我们怎么干吧。”   “是啊,也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请大家来,就是一起研究研究下一步我们怎么办。”一说到怎么办的问题,付大木的声调又低了八度。因为作为头儿,现在他心里也是一点谱都没有。   薛金龙见付大木一副为难的面孔,陶玉鸣和白存礼都只是皱眉头,一言不发,觉得自己不能给付大木晾台,便咳嗽一声说:“我认为,要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必先知道楚天舒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自古知己知彼……”   “可我们究竟知道楚天舒在卖什么药呢?”陶玉鸣着急,情不自禁地打断了薛金龙的话。   薛金龙知道陶玉鸣多心了,他怕又提到柳青烟让他很尴尬。他接上说:“是啊,我们对他知道的还很少。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把田所长请来了嘛。”   薛金龙这么一说,几个人才想起来,最靠边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田克明,于是,目光齐刷刷地盯向了那个亮闪闪的大秃头。   “老田,你和楚天舒共事多年,你说说情况吧。”付大木的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口气也完全变成了冷冰冰的。   田克明看看付大木,又看看其他人,觉得这是自己纳投名状的机会,连忙说:“好,大县长和各位领导这么看得起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付大木端起茶杯喝茶,并没有太搭理田克明,借此向他施加压力,让田克明明白,不是说几句溜须的话就会接纳你的。   田克明当过国资委的办公室主任,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而且他接到薛金龙的通知之后,已经做了充分和精心的准备,所以,一得到了付大木的许可,他就开始侃侃而谈。   田克明说:“楚天舒这个人,应当一分为二来看,一方面,他雄心勃勃,锐气十足,想干一番事业的决心很大。另一方面,他不了解南岭的实际情况,心里没底,难免发虚。”   陶玉鸣不耐烦地说:“老田,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就说,楚天舒有什么弱点,我们怎样才能打败他。”   付大木瞥了陶玉鸣一眼,慢悠悠地说:“老陶,别急,让老田说下去。”   田克明鼓起勇气,继续说:“楚天舒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他赢得起输不起,一旦输了,就一败涂地。所以,他肯定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失误。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他的勇气和锐气又是十分有限的,不错,他是有伊海涛的支持,但是在南岭县,目前还不会有多少人跟他铁心地站在一起,可以说,他是非常孤立的。”   根据这些分析,田克明认为一方面要看到楚天舒是铁老虎,真老虎,另一方面要看到他同时也是纸老虎、假老虎。所以,应当在战略上藐视他,在战术上重视他。要抓住他不了解南岭实际这一点,大做文章,扩大他的发虚,动摇他的决心。抓住他想赢怕输的心理,设法让他失误,挫伤他的勇气和锐气。抓住他的孤立,尽可能不让人接近他,成为他的盟友,使他永远成为孤家寡人。   田克明最后说,只要认真地、用心地这样去做了,就会把主动权拿到手里,让楚天舒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如果他不想困死在南岭县,早晚会自动滚蛋的。   备了课与没备课的差距很明显,付大木等人对田克明的分析是认可的,但田克明并没有急于把他的想法直接抛出来,他在玩欲擒故纵,以达到博取重视和信任的效果。      第830章 密室阴谋(2)      付大木想了想,说:“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才能造成他的失误?怎样才能让他成为孤家寡人呢?”   “是啊,我们摸不清他的底细,不知道他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无的怎么放矢呢?”薛金龙随声附和,白存礼也点头称是,陶玉鸣则鼓着眼睛盯得田克明。   田克明被陶玉鸣盯得心里发毛,就好像他是被抓来的犯罪嫌疑人似的。但是,他心里有底,只冷冷地看了看他们三个,端起茶杯来喝了口茶,只等着看付大木是什么态度。   白存礼和薛金龙低下头,假装着搜索枯肠地想主意。   陶玉鸣继续大口大口地抽闷烟。   付大木见他们都不说话,烦躁地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过了一会儿,陶玉鸣又耐不住沉闷的气氛,说:“叫我看,也没有什么好研究的。不管楚天舒是真老虎还是纸老虎,他无非是想把我们吃掉。既然这样,我们也不用跟他客气,先下手为强,明的暗的,软的硬的一起上,先把他干掉再说,然后把他扔山沟沟里去喂野狗。”   陶玉鸣说得很激动,说到最后竟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叉着腰,露出了腰间的配枪,好像马上要动手了似的。   对此,白存礼表示异议,他说:“我认为,绝不能鲁莽从事。楚天舒想吃掉我们不假,但他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背后还有一个伊海涛。如果一味蛮干,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他完了,我们也完了。大县长说过的,我们可不想和他同归于尽。”   “那你说吧,该怎么干?”陶玉鸣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瞪着眼问白存礼。   白存礼躲避着他的大眼珠子,低声说“该怎么干我也正在想,反正我觉得你说的办法太冒险了。”   付大木见又陷入了沉默,他扫视了这几个人一眼,突然向田克明问了一个问题:“老田,你刚才的分析很到位,你确实比我们更了解楚天舒,你说说看,什么地方是他的软肋?”   得到了付大木的认可,田克明暗中窃喜,他矜持地看了看白存礼和薛金龙,待到他们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之后,才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女人。”   “女人?”陶玉鸣马上联想到了柳青烟,立即瞪着田克明,大声地说:“老田,你的意思是楚天舒也好这一口,让我们送几个女人给他?”   陶玉鸣下意识的一个“也”字,让付大木很不高兴,他狠狠地瞪了陶玉鸣一眼。   田克明立即住了嘴。   白存礼注意到了付大木的表情,知道付大木不同意陶玉鸣的观点,不甘落后地发了言:“问题恐怕没那么简单,就算楚天舒是一个好色之徒,也不会轻易倒在石榴裙下,他不会为了一两女个不顾自己的前程,你就是打算送,也未必送得进去。”   付大木觉得白存礼的判断基本是正确的。他并没有急于追问田克明,而是把目光转到了薛金龙的身上。   薛金龙见陶玉鸣和白存礼都发了言,付大木又来看他,也赶紧抢着说:“我认为大县长找楚天舒软肋的做法是非常高明的。如果我们能把他的弱点分析透,就很容易找到对付他的办法。”   说到这里,他偷偷看了看陶玉鸣,还是壮着胆子说:“楚天舒一来就和柳青烟打得火热,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顺水推舟,把楚天舒彻底搞臭。嗯,陶局长,我只是就事论事啊。”   陶玉鸣又要发作,但鼓了鼓眼睛,还是闭住了嘴,只恶毒地剜了田克明的秃脑袋一眼。   “老田,你是不是这个意思?”付大木依旧不动声色,才反过头来问田克明。   田克明笑一笑,摇了摇闪亮的秃脑袋,说:“这……怕是行不通。”   陶玉鸣吼道:“那你他妈的是什么狗屁意思?”   田克明胆怯地低垂了眼皮。   “是啊,老田,你什么意思,你倒是说啊。”白存礼和薛金龙也着急地催问道。   “老田,你不要有顾虑,说下去,我们今天只就事论事,具体下一步怎么办,我们还可以大家一起再商量。”付大木封住陶玉鸣的嘴,让田克明继续往下说。   田克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说:“楚天舒知道柳青烟是陶局长的小姨子,肯定不会轻易钻这个圈套的,而且,我们就是想这么做,柳青烟也未必肯配合。”   “对。”付大木深有感触地立时给予了肯定,也给陶玉鸣吃了颗定心丸。   薛金龙见拍马屁的机会又来了,马上抢着说:“是的,楚天舒现在太孤立,他最关心的事情是如何在南岭站住脚根,站稳脚跟,然后才能施展手脚。由此推断,他和柳青烟的关系,不应该是那种男女关系,而是想通过她了解南岭的情况,他的前任在这方面栽了跟头,他一定会极力摆脱这个陷阱,而且从上午的讲话来看,他强调他还是单身,就是在告诉我们,不要指望在这方面给他下套子。”   说到这里,薛金龙把话打住,得意地看看其他人。   陶玉鸣首先表态赞同,因为他知道,如果要用柳青烟去设套,必定该他出面去做工作,这不仅心理上不能接受,他也没有说服柳青烟的本事,所以他说:“老薛,你说的太对了,分析问题又深又细,合情合理,我也觉得,我们不能做那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   付大木觉得没有必要再耽误时间了,他拿出了一贯的霸蛮作风,硬邦邦地说:“我们同楚天舒之间的斗争,是生与死的斗争,没有任何调和的余地,不是他死就是我活。说到这里,我不能不郑重地提醒大家,既然形势逼迫我们走到了这一步,后退是没有出路的,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说着,他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脸色变得铁青,凶神恶煞般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了田克明脸上,令他惊吓得脊梁直冒凉气。   “所以,我们必须精诚团结,齐心协力打败楚天舒,谁胆敢吃里扒外,那他就死到临头了!”说到这里,付大木又看着陶玉鸣。   陶玉鸣郑重地点一下头,拍了拍腰间的佩枪,说:“老大,不管是谁,只要你一句话,我保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付大木再次看着田克明,笑着说:“老田,今晚上我让金龙把你请来,就没有把你当外人,你有什么好的想法,还是按照你刚才说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吧。”   田克明七魂六魄已经丢了好几个,他再也不敢装腔作势了,把早已想好的对策和盘托出:“大县长,我个人的想法是……”   陶玉鸣说:“别鸡巴磨叽了,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田克明腮边的肌肉一抖,痛痛快快地说:“对付楚天舒,我建议从简到繁,由浅入深,步步紧逼,然后一击而破。具体可以分四步走。”   “好,老田,你说,分哪四步?”付大木亲手给田克明的茶杯斟满水。   “第一步最简单,楚天舒这个人很自负,我们可以想想办法,先挫一挫他的锐气,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如果他能知难而退,我们也就适合而止。”   陶玉鸣等人还要追问,被付大木摆手制止了。   “第二步,楚天舒不是想立威吗?我们可以通过控制常委会,让他的各种提议都通不过,这样,他的威也就立不起来了,看谁还会听他的。”   付大木暗暗点头。   “第三步,楚天舒这个人最喜欢怜香惜玉,我们可以不动声色往他身边安置个小美女,再使点小计谋让他自己往套子里钻,等踩住他的尾巴,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陶玉鸣疑惑地转动眼珠子,哦,小美女,那跟柳青烟没关系。   “第四步,楚天舒要站稳脚跟,我们可以把大大小小的矛盾都往他手上交,搞得他手忙脚乱焦头烂额的,腾不出手来跟我们斗,等他路出破绽来,一举将他赶出去。”   最后,田克明还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说:“万不得已的话,也不排除可以走陶局长说的最后一步。”   田克明说的头头是道,口沫横飞,一步比一步歹毒,一步比一步阴险,而且每一步都紧紧抓住了楚天舒当前的心理,句句都说到了付大木的心坎上。   在官场上混了多年,又搞了多年阴谋诡计的付大木,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在杀伐决断上毫不手软,也毫不犹豫,他听完了田克明的几步之后,又询问了几个细节,迅即作出了决策:“当前有这么几件具体的事要办,大家分头行动。”   付大木目光犀利,斩钉截铁地说:“第一,明天给楚天舒摆接风宴,杀一杀他的锐气,这件事金龙去张罗,老陶打主力,其他人协办。第二,上午迟到缺席的,楚天舒说要严肃处理,就从这件事入手,让他在常委会上先碰个钉子。这件事我来掌控局势。第三,鼓动无房住,没饭吃,没钱花以及种种有意见的人来上访,找楚天舒解决问题。这件事我们大家都要管,一层一层布置下去。第四,招待所的苏杭是个挖坑的合适人选。老田,金龙,这事交给你们两个,一定要办得天衣无缝。”      第831章 贪小便宜      第二天早上,楚天舒吃过早饭,照常步行去上班,从招待所到县委大院这一路,所到之处,过往的行人和早点摊上的食客依旧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但明显感觉得出,他们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善意。   进了县委大院之后,故意回避楚天舒的干部少了,迎面碰上的,也能站住脚步,微笑点头喊一声“楚书记”。   楚天舒也热情地点头致意。   其中有几个是部门负责人,楚天舒还能亲切地喊出他们的名字,说出他们任职的部门,这几个干部惊异的同时,也感到心里一阵温暖。   这几个晚上,楚天舒手头上没有具体的工作,潜心研究了杜雨菲发送过来的全县科以上干部的相关资料。   不得不说,楚天舒的记忆力超强,加之又用了心,两个晚上下来,县里大多数部门和单位负责人以及乡镇党政一把手的名字和基本情况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不能说是过目不忘,也差不多八九不离十了。   到了办公室,柳青烟已经收拾完了,正在给盆里的桃花浇水,见楚天舒进来,放下杯子,用下巴指了指窗外,说:“楚书记,你注意没有,今天上班基本上没有迟到的。”   楚天舒笑笑,说:“哦,这个我倒没太注意。”   “这就是你昨天开会开出来的效果。”柳青烟说:“过去县直机关劳动纪律松弛,迟到早退现象屡禁不止,你昨天让迟到的干部罚站听会,起到了警醒的作用,部门负责人以身作则,其他的人员哪个敢不遵守纪律呢。”   楚天舒笑道:“呵呵,这只管得了一时,管不了长久。”   “怎么管不了?”柳青烟认真地说:“只要严肃处理了当众撒谎的郑有田和霍启明,看以后谁还敢不拿纪律当回事。”   楚天舒没接茬儿,走到档案柜跟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抽出一个文件盒来,随手翻阅了起来。   对于阅读材料,楚天舒驾轻就熟,游刃有余,才翻了几页,就发现这些材料里面掺了大量的水分,根本没有参考价值。他直接把手里的文件盒甩到一旁,又抽出一个来看了看,里面的材料依然如此,只得无奈地笑笑,关上了柜门。   正在泡茶的柳青烟嘴角带着笑意,问道:“楚书记,怎么不看了?”   楚天舒说:“都是些虚东西,没什么看头。”   好眼力!柳青烟暗赞了一声,问道:“今天找不找县直机关的部门领导谈谈话?”   楚天舒说:“不找了,别让人家为难。”   “为什么这么说?”   “柳主任,你这是明知故问嘛。”   “我,有吗?”   “你就别装糊涂了。”楚天舒抬头看了看门外,说:“我这书记办公室的门正对着县办主任的窗户,凡是进进出出的人,薛金龙在办公室里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把他们找来了,恐怕也不敢说实话。”   “哦?”柳青烟说:“这个……”   “别这个那个了,你不提醒我就算了,还跟我装糊涂,不厚道嘛。我知道,你就是想看看我能不能发现这个小秘密。”楚天舒不然柳青烟泡茶,说:“走,陪我到下面去看看。”   柳青烟笑笑,说:“楚书记,你换个人陪你去吧?”   楚天舒问:“换谁呢?你是大木县长配给我的跟班啊。”   柳青烟说:“楚书记,这回我不装糊涂了,我如实汇报,我那个姐夫今天一大早让我姐传达了死命令,你每天接触了哪些人,我必须向薛金龙报告。”   “没事,你该怎么报告就怎么报告。”楚天舒拉开了门,说:“走吧,跟班和司机同志。”   车开出县委大院,柳青烟问:“楚书记,先去哪?”   楚天舒说:“先到卫生局,再去防疫站,最后去计生委。”   柳青烟侧头看了他一眼,说:“楚书记,你知道了要‘三合一’啊。”   “知道啊,”楚天舒笑道:“我要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书记岂不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柳青烟想了想,问:“楚书记,要不要跟霍启明打声招呼?”   楚天舒说:“不用,就随便走走,别搞得兴师动众的。”   柳青烟说:“我是担心你白跑一趟,吃了霍启明的闭门羹。”   楚天舒笑道:“你的意思,他今天又可能不在办公室?”   “有可能。”柳青烟很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说:“我听说,他经常跑县医院现场办公。”   车到卫生局的办公大楼,柳青烟将车开进停车场,贴着霍启明的专车后面停了下来。   霍启明的司机小吴抱着个杯子站在值班室的门口,一脸的不高兴,隔着专车指手画脚道:“哎哎,干什么的?这是专用车位,你外面停着去。”   柳青烟没搭理他,一打盘子,车稳稳地停住了,侧过头来对楚天舒说:“运气不错,车还在,人就在。”   小吴气势汹汹上前几步,骂道:“耳朵聋了,说你呢。”   柳青烟苦笑道:“霍启明在卫生局霸道得很啊,司机都得罪不起。”   楚天舒开门下车,冲着小吴笑道:“师傅,我们是来找霍局长办事的,停一会儿就走。”   “不行,不行。”小吴不耐烦地说:“一会儿局长出不了门,是骂我啊还是骂你呢?”   柳青烟从车里钻了出来,笑吟吟地说:“吴师傅,你过来看看,这辆车停在这儿,你们局长还出得了门吗?”   小吴一看是柳青烟,人一哆嗦,手上的杯子差点掉了下来,他紧跑了几步,只看了一眼车,认得是县里的2号车,吓得脸都白了,上下打量了楚天舒几眼,低着头不敢做声了。   柳青烟带着楚天舒直奔局长办公室。   走到楼梯口,两名女工作人员准备下楼,见柳青烟领着一个青年男子要上楼,便碰到瘟疫一般,低着头退了回去。   等到柳青烟和楚天舒上了楼,便能瞥见门后面和窗户后面有人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局长办公室的门关着,却能听见霍启明在里面吼:“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昨天那么重要的会,为什么不想办法通知到我?不想好好干,可以卷铺盖走人,乡镇卫生院缺的就是人手呢。”   柳青烟看了看楚天舒。   楚天舒示意她敲门。   才敲了一下,便引来了霍启明的咆哮:“敲什么敲?有事外面等着。”   柳青烟听了,心里有气,又重重地敲了两下。   霍启明在里面问:“谁呀?找不自在呢。”   柳青烟“砰”地推开了门。   霍启明头都没抬,骂道:“妈的,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出去!”   柳青烟一脸青霜,冷冷地问道:“霍启明,你这个卫生局长怎么当的?嘴巴能不能讲点卫生啊?”   霍启明一抬头,见门口站着的是柳青烟,立即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呀,柳主任,是你呀,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是……”等走过来,看见柳青烟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楚天舒,当即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霍局长,你这摆的什么阵势,好像不太欢迎啊?”楚天舒扫了一眼,一男一女两个人低着头,哭丧着站在办公桌前,大气都不敢出。   女的头发长,遮住了半边脸。   男的胆子稍大,翻着眼皮偷看,碰到楚天舒的目光,又赶紧低垂下眼帘。   霍启明冲着他们没好气地说:“出去吧,出去吧。”   一男一女如蒙大赦,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唾沫,急匆匆地出去了。   霍启明上前捞了楚天舒的手,谄笑着说:“楚书记,实在不好意思,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柳青烟说:“霍局长,楚书记走访下属单位的第一站就来你的卫生局,没想到你就是这么欢迎楚书记的。”   霍启明听说楚天舒走访的第一站就到了卫生局,激动得话都说不成句了,要不是看旁边还有一个柳青烟,恨不得立马就要演一出老泪纵横了。   “楚书记,您坐。柳主任,也请坐。”霍启明屁颠屁颠地从办公桌的侧门拿出一个精致的茶叶盒来,当着两人的面拆了封,又亲自拿了杯子,泡了两杯茶,双手捧到了楚天舒的面前。   “楚书记,请用茶。”霍启明弓着腰,笑着说:“报告楚书记,我昨天从您那里一回来,就部署了在卫生系统贯彻落实楚书记昨天重要讲话精神。嘿嘿,为了引起大家的重视,刚才说话的态度不太好,让您见笑了。”   楚天舒接过茶杯来,吹了吹,说:“好茶,真香啊!”   霍启明立即说:“哦,楚书记,这可是正宗的龙井啊,过年的时候老朋友送的,我舍不得喝,一直留到现在。家里还有几盒,改天我给楚书记送办公室去。”   “好啊,那就谢谢霍局长了。”楚天舒毫不客气地答应了,说:“别送办公室了,贫困县的书记喝这么好的茶叶,让外面的人看见了影响不好啊。”   霍启明点头哈腰说:“是的,是的,楚书记考虑得真周到,是要注意影响,晚上我给您送招待所去。”   柳青烟在一旁微微皱起了眉头:不会吧?这个楚天舒这么爱贪小便宜?前两天杨富贵给他送了好茶叶,现在怎么又惦记上霍启明的龙井了?      第832章 上行下效      楚天舒和柳青烟在卫生局呆了半个多小时,先听取了霍启明一板一眼的工作汇报,又到各科室转了转,征询大家对三家单位整合有没有什么想法和意见。   众人的回应比县直机关的干部要积极一些,他们希望整合之后能维持原来的编制,保证人人有事干,别搞得人心惶惶,心里不踏实,工作也做不好。   楚天舒回答,相信新部门的领导班子会统筹安排好的。说完了,还回头看看霍启明,问,霍局长,你说是不是啊?   霍启明连忙说,是的,是的,卫生局的同志都很有能力,一定能服从大局,服从安排,保证平稳过渡,顺利整合。   楚天舒满意地点点头。   霍启明心里一阵窃喜:看来有门!楚书记第一站就来卫生局,又问我这样的问题,应该是在暗示支持我来当新部门的一把手吧。   转完了,楚天舒要告辞,霍启明拉着不让走,说:“楚书记,您头一次来视察工作,酒都不整一顿,让我没法向卫生系统全体职工交代啊。”   “现在才十点钟,我坐这里等整酒,影响不好啊。”楚天舒说:“我今天的行程安排,还要去防疫站和计生委看看,在你这整完酒,怕是要耽误了。”   听楚天舒还要去防疫站和计生委,霍启明刚升起来的希望之火像是被冷风吹了一下,忽闪忽闪的,摇摇欲熄,心里又七上八下地敲起鼓来。   目送着奥迪车消失在拐角处,霍启明站在大楼门口,怅然若失。   司机小吴抱着杯子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局长,这是不是新来的书记?”   “是不是新来的书记,跟你有狗屁的关系?”霍启明黑着脸,不耐烦地说:“开车,去医院。”   第二站去了县防疫检疫站。   站长余乾坤三十七八岁,也是从县中学考出去的医学院科班出身,比柳青烟高两届,毕业后进了县医院,后来又陆续干过很多的行当,给人开过刀,给牛接过生,给草灭过虫,还给乌龟王八孵过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只要南岭县有的东西,没有他没下过手的。   楚天舒不解地问:“余站长,你父亲是县里有名的老中医,你怎么就没有子承父业在医院干下去呢?”   余乾坤苦笑着摇头,却不解释。   柳青烟说:“我这个师兄啊,当时就是县医院的一把刀,只可惜,吃了嘴巴的亏。”   楚天舒说:“呵呵,有点手艺的人都有点恃才傲物,不招人喜欢。老余,我说的对不对啊?”   余乾坤尴尬地笑笑,说:“对,对,书记说的对。”   楚天舒提出要到各个科室去看看。   余乾坤说:“我这里拢共二十几个人,除了行管人员和照顾对象,其他的业务人员我要求他们必须每天跑乡镇,家里没几个人。”   楚天舒说:“天天在外面跑,他们乐意吗?”   “不乐意就别在防疫站干。”余乾坤说:“要想混日子,可以去别的地方,反正我这里不欢迎吃闲饭的人。”   柳青烟说:“就因为这,老余得罪过不少人。”   楚天舒笑笑,心道,就这脾气,怕是要把人得罪光了。不过,就这个样子还能当防疫站的站长,想必手头上是真有活儿,具体的事还离不开他。   尽管如此,楚天舒还是在防疫站转了一圈,时间就快到十二点了。   余乾坤自是要留楚天舒吃饭,不过,他说:“楚书记,吃顿便饭可以,要整酒,我就不陪了。”   “为什么?不会是没钱吧。”楚天舒看了看柳青烟,笑道:“我听说,防疫站的效益还不错呢。”   柳青烟暗暗向余乾坤使眼色。   余乾坤说:“是的。我的人天天在下面跑,为大家做了事,总不能白干了吧。”   “那你为什么不舍得请我整酒呢?”楚天舒故意说:“卫生局的老霍,可是强拉硬拽着要请我整酒啊。”   余乾坤说:“书记,对不起啊。卫生局是行政拨款,老霍吃起来不心疼啊,防疫站的钱,都是大家辛辛苦苦赚来的,我也没有权力大手大脚啊。否则的话,我逼着他们下去跑,没有说服力啊。”   “算了吧,老余,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的了。”柳青烟不悦地说:“你就直说你烦整酒不就得了。”   余乾坤扭头看了看柳青烟,不做声了。   楚天舒说:“老余,你个人请我吃顿便饭行不行?你看看这附近有什么有点特色的东西,带我去尝一尝。”   “这个没问题。”余乾坤高兴地说:“前面街上有个小吃店,味道还不错,卫生绝对有保证,看书记有没有兴趣。”   楚天舒把手一挥,说:“走,尝尝去。”   出门走了几十米,来到了街面上,余乾坤带着楚天舒和柳青烟来到了他所说的那家小吃店。   余乾坤和老板很熟,他们找了个僻静的位置,点了几个家常菜,三个人边吃边聊。   楚天舒对饭菜的味道很满意,说着话,就问余乾坤为什么烦整酒。   余乾坤想了想,说:“以前只是红白喜事整整酒,后来孩子满月、周岁、十岁要整酒,建房、搬家、升学要整酒,最后发展到猪牛羊生了崽也要整酒,如此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南岭县整酒已经整成了一股歪风,而且越刮越猛,搞得大家烦不胜烦,苦不堪言哪。”   楚天舒停了筷子,问:“老余,整酒是喜事,大家怎么会苦不堪言呢?”   余乾坤说:“人家请你整酒,你就要送情吧。书记,你知道的,南岭县穷啊,我送了情就得找机会收回来,只好找个名目请整酒,这么整来整去的,你说烦不烦。更要命的是,县乡干部中有些人巧立名目,借机敛财,天天送情,谁受得了啊。”   柳青烟说:“所以,老余干脆,谁请整酒都不参加,眼不见心不烦。”   楚天舒点头,又问:“老余,你看这根子在哪里呢?”   余乾坤顿了顿,还是开了口,说:“书记,我这个人比较直啊。根子就在你们领导,有句话叫上行下效,还有句话叫投其所好,很多的领导都好这一口,底下的人想不整都难啊。”   余乾坤果然敢说话!   喝酒本属于官场的一门学问。   所谓酒路子不通,官路则不平坦。   当然,也有不喝酒的干部,但是极为稀少,尤其是在县乡这一级,几乎个个都是喝酒的好手。   而南岭县尤盛。   付大木热衷于整酒,陶玉鸣更是有酒鬼之称。   领导们的爱好,时间一长,很自然会变成一个地方的集体爱好。   酒桌上的气氛轻松,干部们可以借着敬酒向领导表忠心,也可以借着敬酒汇报工作,还可以借着敬酒提个人要求,时间久了,能喝酒的干部慢慢就成了付大木亲近的人,重用的人。   更有意思的是,酒桌上有男的,也有女的,热闹非凡,男女搭配,整酒不累,尤其是有年轻漂亮的女下属陪着整,付大木和陶玉鸣之流当然要乐此不疲了。   所以,像余乾坤这样看不惯整酒歪风的干部,被边缘化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话说透了,余乾坤不顾柳青烟的暗中阻拦,又说道:“楚书记,你昨天杀了杀干部开会迟到的事,大家私底下都为你叫好呢。我斗胆说一句,你要是能把整酒这股歪风刹住了,我敢保证,全县大多数的干部和群众都会拥护你。”   整酒歪风害死人,马兴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令楚天舒没有想到的是,这股歪风还害惨了全县的干部和群众。   楚天舒又何尝不想把这股歪风刹住呢?只是,如何找到合适的切入口,还真是一个大难题。   既然回答不了,就只好回避了。   楚天舒心里清楚,余乾坤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大胆地说话,一方面是他的性格使然,另一方面也表现出他在政治上还是有抱负的,既然不讨付大木等人的欢心,何不干脆把希望寄托在新书记身上,大不了副科级不要了,凭手艺照样能混口饭吃。   楚天舒顺势把话题转移到三家单位整合上,他说:“老余,防疫站要和卫生局和计生委整合成一家,你有什么想法?”   “我没想法。”余乾坤直截了当地说:“卫生局的霍启明能整人,计生委的高大全能整酒,我什么也整不了,只等着挨整了。”   柳青烟说:“谁说你什么也整不了,老余,你会整事啊。”   余乾坤说:“嘿嘿,会整事?我总给领导整出事来,不挨整才怪呢。”   楚天舒只笑笑,并没有表态,这让余乾坤颇有些失望,暗暗后悔自己太冲动了,不该话说得这么多,这么直,他不过一个新来的年轻人,怎么能斗得过老奸巨猾势力熏天的付大木呢?   再往下就有些沉闷,三个人把饭吃完了,看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回到防疫站的站长办公室,又喝了一会儿茶,扯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楚天舒就起身告辞,带着柳青烟去了计生委。   主持计生委工作的高大全估计是得到了消息,早早的就在办公楼前翘首以盼了。      第833章 恶战在即      计生委明显没有卫生局稳定,也没有防疫站清静,一大帮子人看上去乱哄哄懒洋洋的,一看就是一个群龙无首的状态。   高大全引着楚天舒和柳青烟上二楼,不时有大嫂大妈级人物擦肩而过,吵吵嚷嚷地说问题,嘟嘟囔囔地发牢骚,嘀嘀咕咕地要签字,全然不顾他的身边还有楚天舒和柳青烟。   高大全只能一边装腔作势地把她们打发走,一边又向楚天舒解释:“老主任难得来一回,这些个破事都落到我身上,你说我管吧,又名不正言不顺的,你说我不管吧,乱糟糟的我看着也着急啊。”   高大全这一番解释足够巧妙,明显是早有准备的说辞,既表达了希望名正言顺的期待,又开脱了当前造成混乱局面的责任。   楚天舒笑道:“小高,你我共事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是个爱管事的人。”   高大全不知道这话该理解为是表扬还是嘲讽,只得笑着附和:“那是,那是。”然后伸出手来,示意楚天舒往小会议室请。   高大全在计生委是副主任,办公室不大,也不上档次,楚天舒和柳青烟去了也坐不下,主任办公室倒是够大,委办也有钥匙,但老主任没来,领进去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只好把楚天舒和柳青烟往小会议室里引。   高大全只顾了在门口迎接,却忘了小会议室里的准备,刚要泡茶,发现茶叶筒空空如也,开水瓶里也只有半瓶子不知道哪一天的水,根本不能喝。   “这帮娘们,真是没办法。”高大全苦笑着摇摇头,说:“楚书记,柳主任,你们稍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们泡茶。”说完,端着两个杯子就要出去。   柳青烟起身说:“高主任,我去吧,你陪着楚书记说说话吧。”   “这哪里好意思呢?”高大全嘴巴上客气,手上却一点也没客气,赶紧把手里的杯子塞到了柳青烟的手里,说:“那就辛苦柳姐姐了。”   柳青烟出去了,高大全在楚天舒对面坐了下来,说:“楚主任,哦,不,楚书记,你看,喊顺嘴了,一时还改不过来。”   “很正常啊,这说明我们是老感情。”楚天舒说:“小高啊,你跟我也不用客气,叫什么都无所谓,像在市府办一样喊我小楚没问题。”   “不行,不行,一定得叫书记的。”高大全说:“楚书记,你是我的老领导,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下指示,千万别把我当外人。”   “说老实话,在南岭县,我熟悉的人也就只有你和田克明了。”楚天舒说:“我刚到,什么都不熟悉,各方面还需要你多多支持啊。”   高大全脸红道:“楚书记,哪里话,你是领导,你有什么指示,我一定会尽全力遵照执行。”   楚天舒就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小高,你开口领导,闭口指示的,明显是把我当外人嘛!”   高大全受宠若惊地笑笑,朝四周看看,压低嗓门道:“楚书记,我跟你说,前几天听说你来当书记,我激动得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啊!真的,这绝对不是假话,我一直在想啊,楚书记来了,我在南岭县也有自家人了。”   “对呀。小高,你算是老南岭,我可是两眼一抹黑啊。”楚天舒咂咂嘴,说:“我看得出来,其他人都不肯跟我掏心窝子说话,所以,出来走访的第一天,我就到你这儿来了。”   高大全笑笑道:“楚书记,南岭县的人都这样,就拿计生委这帮娘们来说吧,她们知道我在南岭县没根基,没靠山,都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不过,你跟我不一样,你来是当书记的,县里的一把手,说什么都是指示,你发了话,没人敢不听!”   楚天舒正色道:“小高,我可给你说正事呢,我在南岭,就这么两个熟人,你都忽悠我,还怎么指望对别人发号施令啊。”   “不敢,不敢。”高大全连连摇头,说:“楚书记,你做事干练,平易近人,见多识广,有驾驭全局的能力和气魄,只要有几个得力的帮手,管好一个南岭县绝对没问题。”   “但愿如此吧。”楚天舒话锋一转,说:“小高,马上要定编定岗了,你有什么想法?”   高大全心里一喜,忙顺杆就爬,说:“我没什么想法,还请老领导多多关照,只要你信得过我,别的我不敢说,保证不会给你丢脸。”   “好。”楚天舒点点头,又说:“我这个人你是了解的,没老同志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为人办事,既讲组织原则,也讲个人感情。”   “我知道,我知道。”高大全觉得不能再装逼了,便偷眼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说:“楚书记,我给你提个醒,她可是公安局陶局长的小姨子,你当心着点儿啊。”   楚天舒故作震惊,但马上又强作镇定,说:“小高,谢谢你,这么几天来,也就你敢跟我说几句真心话啊。”   高大全看到了楚天舒的表情变化,暗自窃喜,有付大木的支持,如果还能讨得楚天舒的欢心,我当一把手的机会就大多了,就不用怕耿中天要帮霍启明了。   这时,柳青烟端着杯子进来了,看楚天舒和高大全谈得热火朝天的,问道:“高主任,不愧是楚书记的老熟人啊,谈得很开心嘛。”   高大全窘迫地笑笑,忙说:“呵呵,柳姐姐,我们也没谈什么,就是说了说原来我们在市府办的一些人和事,现在想起来,还是蛮有意思的。”   柳青烟放下杯子,笑问道:“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没有,没有。”高大全说着,翻开了一直攥在手里的笔记本,说:“咳咳,我把计生委的工作给两位领导汇报汇报吧。”   谈完了,也在计生委转了一圈,才四点不到,楚天舒婉言谢绝了高大全整酒的盛情邀请,上车往回走。   奥迪车刚一出门,高大全就躲到办公室里给薛金龙打电话,汇报了楚天舒来计生委的全过程,当然,那些“激动啊”,“关照啊”,“提醒啊”等等话,自是忽略不提。   薛金龙立即向付大木作了报告。   路上,楚天舒接到了付大木的电话。   付大木假惺惺地说:“小楚老弟啊,我今天手头上没什么事,想找你汇报工作,打了好几次你办公室的电话,你都不在啊。”   切!明明知道我不在,才假装着说要汇报工作,谎话顺嘴就来啊。楚天舒在心里冷笑,嘴上却客气地说:“哦,大木兄,我到下面单位走访去了。出门走得急,忘了给你声打招呼了。”   “哈哈,哪里,哪里,你是南岭县的书记,想去哪就去哪,哪里还要给我打什么招呼呢?”付大木打着哈哈,问道:“忙完了吧?”   楚天舒说:“正在回来的路上,大木兄,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付大木大声地说:“我让薛主任在招待所准备了一桌,晚上为你接风洗尘。”   嗯?付大木也搞突然袭击啊。楚天舒不想打无准备之仗,便说:“谢谢大木兄,我已经到了好几天,接风洗尘就免了吧。”   付大木不由分说:“楚书记,我已经通知下去了,县里的班子成员全部参加,晚上六点,招待所的贵宾包房。”   楚天舒不由得火气,这哪是什么接风洗尘?完全是县长在给我这个书记下指示。他正犹豫着怎么说,旁边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侧头一看,柳青烟一只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一个劲儿地朝向他摆动。   楚天舒下意识地捂住话筒。   “找理由推掉!”柳青烟着急地说:“这是鸿门宴,他们没安好心。”   “这点面子都不给,他们就更要借着这个由头找麻烦了。”楚天舒坚决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举起电话,平静地说:“谢谢大木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就挂了手机。   柳青烟看着楚天舒坚毅的神色,不由得点了点头,慨然道:“我陪你去,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楚天舒有点小感动,柳青烟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这个女人不简单!   来不及细想,楚天舒说:“柳主任,你把南岭县整酒的规矩给我讲一讲。”   柳青烟稍稍想了想,便把县里整酒的规矩娓娓道来。   整酒的规矩是付大木定的,自然对他有利。   下级敬上级,为了表示诚意,依照级别差距,每低半级必须先干一杯,然后才有资格向上级敬酒。否则,领导只要意思意思就行了。   以付大木为例,他是县长,在南岭县级别最高,副县级干部给他敬酒必须要先干一杯,正科级干部必须先干两杯,副科级必须先干三杯,再往下至少是四杯起步,否则,你给他敬酒他可以不喝,也相当于你没有敬他。   同样,要敬其他的领导,也以此类推。   这么一来,级别低的干部酒量再稍差点儿,一场酒整下来,多半要烂醉如泥。因此,整酒在一般干部中成了一个心理负担,余钱坤所说的苦不堪言,也和这个丑规矩有很大关系。   恶战在即!楚天舒听了这个规矩,不由得哑然失笑。      第834章 狗嘴象牙      柳青烟问:“你笑什么?”   楚天舒笑呵呵地说:“我就是觉得这规矩有点搞笑,假如哪天南书记突然跑到南岭县杏林乡去视察,顺便再吃顿饭,乡党委书记郑有田要给南书记敬酒,这得先喝多少杯啊?”   楚天舒说着,扳着手指头从省部级一直算到正科级,做了一个“非常六加一”的手势,说:“估计南书记不用喝,郑有田他们就全部进医院了。”   柳青烟说:“你还别说,如果南书记真到了杏林乡,郑有田还真就敢喝。付大木说过,酒品是人品,也是官品,谁要是在酒桌上给南岭县丢人,这样的干部绝对靠不住,坚决不能用。”   楚天舒接话道:“你的意思是说,南岭县大大小小的干部到了酒桌上都是不要命的主。”   “差不多!”柳青烟说:“付大木还有一句很流行的话,宁可倒在端着酒杯冲锋的路上,也不能坐在等死的椅子上。”   “哈哈,南岭县的干部都被付大木培养成了酒场敢死队了。”楚天舒讥讽了一句,又说:“不过,他这个规矩定得好啊。”   “好什么好?”柳青烟问:“他们人多呢,你以为你能占多大便宜?”   楚天舒说:“我知道,双拳难敌四手,恶虎架不住群狼。如果他们一窝蜂地冲锋陷阵,我也坚守不住。”   柳青烟轻叹一口气,说:“知道你还说好。”   “总比没有这规矩要好吧。”楚天舒见车已经进了县委大院,便说:“一会儿你帮把杨书记和周部长请来。”   柳青烟在北楼门前停住车,说:“干吗?他们不会听你的。”   楚天舒问:“为什么他们就不会听我的?”   柳青烟说:“你想拉同盟军?没门,当着面,他们不敢得罪付大木的。”   楚天舒笑道:“呵呵,柳主任,你想错了,我不是要拉他们做我酒桌上的同盟军,我是要和他们谈谈怎么处理开会违纪的干部。”   柳青烟着急地说:“晚上就要有一场恶战了,你还有心思跟他们谈这些事。”   “这些事比整酒重要。”楚天舒无所谓地说:“反正该来的早晚都会来,走一步看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柳青烟说:“没想到,你还痞得很,哪有个书记的样子。”   “党章上又没有哪一条规定书记不能痞一点,县长都能跟我玩群殴了,我还不能玩玩痞吗?”楚天舒自嘲了一句,推开车门下了车。   到了办公室,刚把茶泡好,杨富贵和周宇宁拿着笔记本就进来了。   楚天舒知道周宇宁是谨小慎微的性子,也就没有为难他,直截了当地说:“周部长,郑有田无故缺席干部大会,霍启明、彭宝銮等人开会迟到,我们不能听之任之,你草拟个处理意见,明天拿到常委会上讨论。杨书记,你看呢?”   “我看有必要。”杨富贵说:“会议通知上说了,无故缺席、迟到者要严肃处理,会风会纪是该动真格地抓一抓了。”   周宇宁记录下了楚天舒的指示,又试探着问道:“楚书记,杨书记,是不是先和大县长通个气?”   楚天舒说:“大木县长刚才跟我说了,晚上要给我接风洗尘,回头抽空我跟他打声招呼吧。”   “那……”周宇宁暗道,到了酒桌上,非把你整得晕头转向不可,哪还有机会打招呼啊。这么想着,他又问道:“那两位书记是什么意见?”   周宇宁不敢看楚天舒,先去看杨富贵。   杨富贵不做声,不接周宇宁的目光。   郑有田、霍启明是付大木和耿中天的人,这种得罪人的事他们都不想做。   楚天舒把脸一板,说:“宇宁同志,你是组织部长,干部管理是你的本职工作,你不管我们是什么意见,你根据干部管理相关条例先草拟个初步意见,明天到了会上大家一起讨论,各自再发表看法。”   周宇宁见楚天舒不高兴了,不敢再多问,只得答应一声,抱着笔记本走了。   杨富贵故意磨蹭了一下,等周宇宁走了之后,才说:“楚书记,干部作风问题是应该从小事抓起。你刚才严肃的态度我是赞同的,不能大事小事都等着领导拿意见,组织部门不管干部,那还要组织部门干什么?”   楚天舒说:“按理说,宇宁同志比我年长,我该客气一点才是,可是,他工作上不够大胆,我也只好板着脸促一促了。”   “我认为是有必要的。”杨富贵不满地说:“下级服从上级,这是组织原则,不能因为年纪大资格老就可以倚老卖老,把自己该承担的责任也推得一干二净。”   楚天舒笑笑,说:“杨书记,你也是老党务工作者,我认为,在原则问题上我们是能够保持一致的。”   “那是,那是。”杨富贵发觉这么谈下去有点不太好表态了,便尴尬地笑笑,赶紧转移话题,压低声音说:“小楚,晚上你悠着点儿。”   楚天舒说:“谢谢老哥关心。”   送走杨富贵,楚天舒批阅了几份文件,下班时间就到了。   柳青烟开车,将楚天舒送回了招待所。   下车进门,田克明正坐在大厅里吞云吐雾,看见楚天舒进来,忙扔掉香烟,笑着迎上来,说:“楚书记,您来了,各位领导正等着呢。”   田克明在前面领着上了三楼。   进了贵宾包房,却是空无一人,倒是斜对面的一个小包房里人声嘈杂,不时爆发出笑骂声。   楚天舒皱了皱眉头。   田克明忙解释说:“领导们闲不住,在那边搞‘经济半小时’呢。楚书记,您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楚天舒表情平静地向对面的小包房走去,边问:“什么是经济半小时?”   田克明略有吃惊道:“楚书记不知道?开席之前,上菜等人什么的大概要半个小时,领导们闲不住,搞几把斗地主、干瞪眼什么的,带点小彩头,叫做‘经济半小时’。”   楚天舒淡然一笑,随着田克明进了对面的小包房,烟雾缭绕中,一眼能看见桌子中间堆了一叠花花绿绿的纸币,面值都是一百和五十的,约莫有上千元。   公安局长陶玉鸣手里抓着一副扑克牌,组织部长周宇宁、副县长白存礼、李太和、迟瑞丰五个人围拢在桌子旁,一个个都专注在牌局上,没有人关注是谁进来了。   常务副县长耿中天、副书记杨富贵和宣传部长茅兴东没有下注,背着手站在一旁看热闹,他们看见楚天舒进来了,正要打招呼,楚天舒摆手示意让他们不用声张。   坐在门对面的白存礼手按在牌堆里,龇牙咧嘴,慢慢地摸起一张牌来,然后用力地往牌桌上一甩,大笑起来:“哈哈,老子这把又赌对了。”说完,双手环抱着把桌子上的钱,全部搂到了自己的面前。   楚天舒瞟了一眼,看出来他们在玩一种叫“诈金花”的赌博游戏,赌的是心理和本钱,就是十元起步下注,输赢往往也有几千块,像他们这样五十的底注,玩半小时,运气不好输上万也有可能,怪不得要叫“经济半小时”。   这帮家伙,难不成是穷庙里的富和尚!   陶玉鸣是大输家,他叼着烟,骂道:“老白,你个狗卵子,今天的手气真好啊,老实说,昨晚上你摸了哪个女人的屁股。”   其他几个人大概也输了钱,跟着陶玉鸣一起起哄。   白存礼赢了钱,根本不在乎陶玉鸣的叫骂,他一边洗牌,一边放肆地笑着说:“老陶,有道是赌场失意,情场得意,你再多输一点,说不定今晚上就可以摸得到你小姨子的屁股了。”   柳青烟跟在楚天舒的背后,听到白存礼这句话,勃然变色,冲上前抢过他手里的牌,用力摔在桌子上,杏眼圆睁,骂道:“白存礼,你老狗嘴里怎么就吐不出象牙来?”   众人愕然。   陶玉鸣抬头看着柳青烟,说:“哎哎,青烟,老白就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好了好了,别闹了,洗牌洗牌,继续继续。”说完,摸出一张红票子,拍在了桌子中间,然后招呼其他人下注。   田克明上前几步,说:“各位领导,别玩了吧,楚书记来了。”   白存礼等人这才从赌局中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自己面前的钞票抓起来塞进口袋,纷纷起身和楚天舒打招呼。   陶玉鸣最后一个起身,嬉皮笑脸地问道:“楚书记,时间还早,你摸不摸两把?”   楚天舒冷冷地说:“陶局长,你们玩得太大了。”   陶玉鸣说:“那你就是不玩了。老田,你陪楚书记去喝茶,我们再玩几把。老子就不信,今天收拾不了你。”   白存礼说:“算了吧,楚书记都来了,改天再玩吧。”   陶玉鸣一脸的不高兴,说:“老白,你太没牌品了,赢了钱就光想着保存省里果实啊。大县长不是还没来吗?等着还不是干等着。来来来,坐下,都坐下,再玩几把,大县长到了就不玩了。”   这架势,这口气,陶玉鸣眼里只有付大木,完全没把楚天舒这个书记放在眼里。   白存礼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付大木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拎包的薛金龙。      第835章 战火点燃      “大县长……”小包房里的人齐齐起身,纷纷和付大木打称呼,表情上都透着敬畏,全然没有楚天舒进来时的那种轻松。   陶玉鸣也站了起来,把手里的牌悄悄扔在桌子上,笑着说:“老板,来了。”   付大木阴沉着脸,训斥道:“老陶,你干吗?在楚书记面前咋咋呼呼的,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楚书记年龄小归小,可他是你的领导,懂吗?你别以为你是个公安局长就了不起,惹恼了书记和我,照样撤你职,下你的枪。”   被付大木训斥了,陶玉鸣低着头,不敢做声了。   楚天舒刚要说什么,被付大木拦住了,他手指头一个个点着白存礼、周宇宁、李太和、迟瑞丰等人,严肃地说:“你们几个,楚书记来了还在打牌,太目无领导了,一会儿好好给楚书记敬酒赔罪。”   白存礼带头点头称是,其他人也随声附和。   我靠!楚天舒暗骂道:这哪里是在教育他们要尊重我这个领导,分明是在做战前总动员啊。   田克明趁机站出来说:“大县长,都准备好了。各位领导,请吧。”   “好,天舒老弟,我们走。”付大木拉了楚天舒的手,一起走出了小包房,进入了贵宾包房。   耿中天、杨富贵等人跟着身后,鱼贯而入。   付大木脸上洋溢着笑意,迈着四方步,绕到主席位子上,把椅子拉了出来,说:“来,天舒老弟,你坐这儿。”   楚天舒没有推辞,泰然自若地坐了下来。   付大木愣了一下,但马上在楚天舒左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冲着其他人一摆手,不耐烦地说:“还傻站这干什么,坐坐坐。”   楚天舒心道:哼,以为我会跟你客气,老子是书记,这个位子我当仁不让,你气也没用。   其他人很快按照各自的排名高低分别落座,柳青烟和薛金龙级别最低,坐在了靠门口的位子上,他们中间还空了把椅子,是给忙前忙后的田克明预留的。   招待所提前得到了通知,酒菜早准备好了,田克明只挥了挥手,几名服务员就端着酒菜上来了。   没一会儿菜肴就上齐了。   “满上,满上,都满上。”见了酒,陶玉鸣的眼睛发亮,又把付大木刚才的批评忘到了脑后,咋咋呼呼地张罗着要田克明给各位倒酒。   这一回付大木没有发脾气,而是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   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个分酒器,一个小酒杯,还有一个喝饮料或者啤酒用的大高脚杯。   今天来的全是县领导,田克明没有用服务员,而是亲自上场服务。   田克明倒酒的时候,付大木解释说:“书记啊,咱是贫困县,太名贵的酒咱喝不起,我们今天就喝我们南岭县自产的老白干了,入口的味道是差一点儿,不过,劲道还是挺足的。”   柳青烟暗暗替楚天舒捏了把汗。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酒是本地自酿的老白干,度数高,味道浓烈,付大木等人打小就喝这种烈酒,早喝习惯了,很多人头一次喝,都不一定适应得了。看来,付大木他们今天是真打算在酒桌上给楚天舒来一个下马威了。   耿中天、杨富贵、茅兴东等人大多明白了付大木的意图,只是当着面,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想着整酒开始之后如何明哲保身。   酒倒到柳青烟这里,她捂着杯子不让倒。   田克明还要劝,柳青烟站起来说:“大县长,这一桌就我一个女同胞,能不能申请特殊照顾啊?”   付大木问:“小柳,你为什么要搞特殊化呢?今天我们大家给楚书记接风洗尘,你难道不该敬楚书记一杯吗?”   柳青烟说:“大县长,不是我不想敬楚书记,而是我实在敬不动啊。”   “小柳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一杯酒有什么敬不动的啊?”付大木想的是人多力量大,多一个柳青烟,楚天舒至少要多喝一杯。   柳青烟为难地说:“大县长,照你定的规矩,我要敬楚书记一杯,必须要先喝三杯才有资格啊。”   付大木脸色当即一黑。   陶玉鸣叫起来了:“青烟,你不愿意喝就别喝,胡扯些什么呢?”   原来他们早商量好了,暂时不把付大木定的丑规矩告诉楚天舒,就是打算利用人多的优势,直接把楚天舒干倒在酒桌上。   没想到,柳青烟一上来就说破了。   楚天舒忙笑着打马虎眼,说:“呵呵,在市里我就听说过南岭县整酒有规矩。大木兄,是什么规矩,你给我讲讲吧?我现在也是南岭县的一份子了,有规矩我也得按规矩执行啊。”   毕竟耿中天、杨富贵等常委们都在座,以前整酒也都是按规矩执行的,既然已经被说破了,再想隐瞒也瞒不住了。   付大木皮笑肉不笑地把他自己定的规矩叙述了一遍。   他在肚子里算计过了,今天酒桌上一共有十二个人,除去柳青烟和楚天舒,按规矩来,其他十个人每人敬楚天舒一次,楚天舒再回敬一次,这么算下来至少也要喝二十杯,中间闹一闹,三十杯左右总是要喝的,小酒杯大概三杯一两,加起来就差不多有一斤。   事先薛金龙找田克明和高大全都了解过,楚天舒的酒量是不错,但也没见他喝过一斤,这三十杯左右喝下来,估计就要现场直播了。   如果还不行的话,最后由陶玉鸣冲一次,不怕整不翻他。   陶玉鸣在南岭县有酒鬼之称,酒量至少在一斤半以上,在酒桌上还从没有遇到过对手,而且越喝越兴奋,越喝越痛快,往往是陪他整酒的人都倒下一大片,他还在那里大呼小叫,自斟自饮,直到他自己把自己灌醉。   楚天舒听了规矩,并没有一丝笑意,而是为难地说:“大木兄,明天上午九点还要开常委扩大会,讨论一下会风会纪的问题,在座的都要参加,今晚上我们是不是少喝几杯?”   “哪怎么行呢?”付大木当然不同意:“今晚上我们大家为你接风洗尘,不把心意表达到位,岂不是显得我们欢迎你来当书记没有诚意。大家说对不对啊?”   “对对对!”众人这个时候的随声附和,还真不完全是做给付大木看的,也是做个楚天舒看的。   陶玉鸣叫道:“是啊,谁要是给楚书记敬酒没有诚意,我老陶头一个不答应。”   在酒桌上,陶玉鸣历来是积极分子,别说早有预谋,就是平常整酒,他也活跃得很,如果谁表现不好,被他看着不顺眼,那多半要被他头一个灌趴下。   有付大木的鼓动,陶玉鸣的威胁,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付大木看看楚天舒,又看看众人,严肃地说:“喝之前我定一条纪律,根据楚书记的指示,明天早上九点开常委会,谁也不许迟到,更不许请假缺席,如有违反,严肃处理。”   又是陶玉鸣大声叫好,白存礼、周宇宁等人跟着表示赞同,就连耿中天也在微笑点头。   酒量稍差的副书记杨富贵、副县长李太和与迟瑞丰却在暗暗打鼓,心说:悠着点吧,别搞得他妈的明天起不来,在常委扩大会上罚站听会,那洋相就出大了。   歹毒啊!楚天舒心里恨得咬牙,却只能无声地苦笑,暗骂道:奶奶的,付大木这是在发号施令,今晚上不仅要把我灌醉了,还想让我明天九点参加不了常委会,那再谈处理郑有田、霍启明等人,就是一句空话了。   付大木轻咳两声,端起酒杯,起身环视众人,说:“按照市委伊书记‘多干少说,快干慢说,先干后说,干了再说’的指示精神,废话我就不多说了,第一杯,我代表全县一百万人民热烈欢迎楚书记的到来,干杯!”   这一杯无话可说,全体起立,一饮而尽。   第一杯下肚,楚天舒便感觉一股热辣辣的细流顺着喉咙一路烧到了胃里,这自酿的老白干果然是劲道十足。   众人坐下,各自把分酒器的酒倒进了小杯子。   付大木又站了起来,说:“第二杯,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全体班子成员表个态,今后全力支持楚书记的工作,干了。”   这一杯,薛金龙、田克明和柳青烟不是班子成员,没资格举杯。要是平常,他们作陪干一杯也不算太过分,但薛金龙和田克明为了保存实力,便坐着没动。   第二杯喝完,付大木抓起筷子,向楚天舒示意说:“小楚,别喝太急了,来来来,吃菜,吃菜。”   吃了几口菜,付大木又端起杯子,笑着拍了拍楚天舒的肩膀,说:“小楚,这第三杯我个人敬你。”   楚天舒忙端起杯子,说:“大木兄,这怎么敢当,你是我的老哥,应该我来敬你。”   “不不不,今天给你接风洗尘,我算是主人,头三杯必须得我说了算。”付大木拦住了楚天舒,说:“这杯酒,我是有说法的,既是对你的欢迎,也是对你的感谢。”   众人似乎很少听到付大木在南岭县的酒桌上如此低调过,所以皆面面相觑,不知所云,眼睛顿时齐刷刷地看向了付大木。   付大木随即一番话,更是说得令人惊叹不已。      第836章 气势如虹      “我生在南岭,长在南岭,大半辈子的心血都倾注在这里了,我热爱这片土地啊。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来,南岭流传着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说我在南岭一手遮天,是南岭县的土霸王。”付大木轻轻敲了敲桌子,无限感概地说:“同志们,人言可畏啊。现在好了,楚书记主持召开了干部大会,首先提出来要坚决打击谣言散布者,制止流言蜚语的传播。大家说,我是不是该敬楚书记一杯。”   众人恍然大悟,暗暗叹服:付大木不愧是政治斗争的老手。   楚天舒在干部大会上所指的流言蜚语,是有人说书记垮台是风水不好,是闹出了绯闻,和一手遮天和土皇帝毫不相干,可是付大木硬是牵强附会把它们扯到了一起,还假惺惺地作为要给楚天舒敬酒的理由,偷换概念的手法之巧妙,令人叫绝。   付大木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了楚天舒。   楚天舒一凛,从付大木得意的眼神约略猜得出他的话外之意。他双手端着杯子,大声地说:“大木兄一番肺腑之言,让我十分感动。这说明,我们的思路不谋而合,今后也一定能团结一致,同发展,共进退。这一杯,我先干为敬!”   说完,楚天舒义无反顾地举杯饮尽,亮了杯底,博得众人一片假惺惺的掌声。   付大木也干了,坐下来,又说:“各位,三杯过后,大家自由活动。有一句话我有言在先,今晚上是给楚书记接风洗尘,你们怎么向楚书记表达欢迎和敬意,我一概不支持也不反对,反正我是要保护楚书记的,不再给楚书记敬酒了,你们也不要喧宾夺主,不用敬我了,我也不敬你们。”   说完,付大木把酒杯反扣在了酒桌上,那意思他既不给别人敬酒,也不接受别人的敬酒。   真他妈的阴毒啊!楚天舒骂道,你三言两语点燃了导火索,然后把炸药包往我脚底下一扔,就闪到一旁等着看老子的笑话,还口口声声地说是保护我,真是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啊。   付大木话音刚落,马上得到了陶玉鸣等人的响应,嘴巴上他们还假惺惺地责怪付大木偏心,暗中却佩服得很,这一招把他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还给其他人保存了实力。   付大木的话说得两面溜光,耿中天等人也无异议。   楚天舒抬眸看了看陶玉鸣等人虎视眈眈跃跃欲试的表情,心知一场恶战已在所难免了。   到了这一步,如果自己畏惧退缩,以后他们更加会看不起自己,而且即便是装孬,他们也不大可能大发善心放过自己。   楚天舒灵机一动,让柳青烟把自己的手提包拿过来。   柳青烟替楚天舒捏着一把汗,起身从沙发上拎着包过来,递给了楚天舒。   薛金龙殷勤地跟过来,眼睛紧紧地盯住了柳青烟和楚天舒,以防他们耍花招。   楚天舒拉开了手提包,从包里掏出一盒黄鹤楼1916来,抽出一支来,递给了付大木,说:“感谢大木兄的关心,酒我就不敬了,烟我得敬大木兄一颗。”   付大木笑着接过来,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放在了嘴边。   薛金龙手疾眼快,“啪”地打着了火机。   楚天舒噗地一口吹灭了。   付大木收起了笑容,冷冷地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面带不悦地对薛金龙说:“薛主任,这颗烟是我敬大木县长的,你怎么能越俎代庖呢?”说着,又把手伸进包里,摸了几摸,把打火机掏了出来,打着了火,左手捂着,恭恭敬敬地送到了付大木的嘴边。   薛金龙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退到了他的座位上。   付大木的手指在楚天舒的手上点了两下,点上烟,美美的抽了一口,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得意洋洋地吹出了几个烟圈。   楚天舒把烟和打火机放回了包里,趁着付大木没注意,把放在包里的几颗RU-21特效解酒药抓在了手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把烟和打火机拿了出来,顺势一起装进了口袋,动作细微与迅速,就连站在一旁的柳青烟也没发现。   柳青烟侧过身子,遮住其他人的视线,在楚天舒的后背上轻轻划拉了几下。   楚天舒怅然侧眸,见柳青烟静静地低着眸子,眼睛里闪过急切之情,虽然不太明白她的用意,但自觉告诉他,柳青烟要想办法帮自己。   这一个眼神的对视,还是被旁边的付大木发现了,他弹了一下烟灰,酸溜溜地说:“小柳啊,你别走了,我给你布置个任务,今晚上你负责给楚书记倒酒,顺便把他照顾好。老陶,你没有意见吧?”   陶玉鸣怪笑了一声,说:“大县长有指示,我坚决服从,没有意见。”   接下来,从耿中天开始,依次给楚天舒敬酒。   耿中天、杨富贵、茅兴东、李太和、迟瑞丰没有得到付大木的授意,只按照二比一的规矩敬完了,便坐下来不再动作,采取了明哲保身的战术,静观其变。   陶玉鸣、白存礼、周宇宁,包括薛金龙、田克明在内,也中规中矩地按规矩敬了酒。陶、白、周是副县级,比例是二比一,薛和田是正科级,比例就是三比一。   第一轮敬酒结束,十几杯酒就下了肚。   以楚天舒的酒量,这也算不得什么。   楚天舒索性主动出击,起身回敬大家。   这一轮回敬,楚天舒端着杯子绕着桌子转了一圈,一口一杯,没有停歇,气势如虹,让跟在身后斟酒的柳青烟看得心头发颤,手上发抖。   毕竟在男人的战场上,酒也是武器的一种,甚至是气量和气度的体现。一个男人豪爽与否,性格是否率直,意志是否坚定,行动是否果敢,从他的喝酒举动上也可见一斑。   敬到陶玉鸣时,楚天舒还特意停下来,说:“听说陶局长为人豪爽,酒量超强,本人初来乍到,以后还望陶局长多多关照啊。我先干为敬了。”   说完,楚天舒仍然是一饮而尽,不仅赢得了耿中天等人的敬佩,也让白存礼、薛金龙和田克明等人心生寒意,周宇宁更是当即傻了眼。毕竟按规矩,他们与楚天舒比拼可是要二比一、三比一的喝,以他们的酒量,能支撑几轮心里确实没底。   被楚天舒将了一军,陶玉鸣在气势上顿时落了下风,只好憋闷地干了杯中酒,口是心非道:“楚书记年富力强,好酒量。”   楚天舒笑了笑,又伸出杯子让柳青烟倒满了酒,目光扫了扫众人,刚才还跃跃欲试的几个人,眼神中竟有些躲闪。   嘿嘿,怕了吧!你们要赌狠,老子比你们还狠;你们能喝,老子要比你们更能喝。哼,老子口袋里还有核武器呢!今天非把你们都喝到桌子底下去不可,看你们以后还在不在酒桌上欺负人。   拼酒有时候拼的就是气势和胆量!陶玉鸣之所以能在南岭县的酒桌上横扫千军,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他那股子蛮不讲理的整酒作风,搞得别人在还没有拼之前,心理上已经未战先怯了。   楚天舒连干两轮的豪迈,尤其是当面对陶玉鸣的无所畏惧,顿时让置身于事外的耿中天等人彻底偃旗息鼓,而陶玉鸣一伙也在观望,都寄希望于别人当急先锋,自己落在后面得便宜,成为最后一根压垮楚天舒的稻草,以博取付大木的欢心。   如此一来,让原本孤军应战,大有可能会应接不暇的楚天舒,开始有了喘息之机,独战群魔中,至少在气势上先胜了一筹。   付大木拍着巴掌为楚天舒叫好,实际上是向陶玉鸣发起了围攻的信号。   一杯接着一杯,几个人轮流敬着楚天舒,本来气氛就热烈,再加上付大木抽着烟,偶尔在边上推波助澜,这几个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卯足了劲头,一个劲的向楚天舒发起了进攻,饶是天生的酒仙也经不起这样的狂轰乱炸啊!   这一轮下来,喝下去的酒有个七八两了,这已经非常接近楚天舒酒量的极限,脑子有点发紧,太阳穴上砰砰直跳,他心里明白,再喝下去必醉无疑。   当然,二比一喝的周宇宁已经丧失了斗志,趴在沙发上直喘粗气,白存礼眼睛发直,心里盘算着悄悄退却;三比一喝的薛金龙口齿不清,却还在不停的胡言乱语,田克明稍稍好一点,也差不多迷迷瞪瞪了。   只有陶玉鸣还斗志不减,他脱掉了外衣,解开了扣子,露出胸前黑乎乎的胸毛,瞪着大牛卵子样的眼睛,大呼小叫地和楚天舒叫板。   要迅速结束战斗,必须对陶玉鸣实施最后的一击,该使用口袋里的“核武器”了。   楚天舒忽然站起来,抱歉道:“离开下,马上回来。”   田克明结结巴巴地问道:“楚书记是不是要上卫生间?包房里有,不用到外边。”   楚天舒压制住肚子里的翻腾,说:“大家都在吃喝,不方便,不方便,还是去外边的好。”说完,就往门口走去。   柳青烟抢先一步,帮他拉开了包房的门,跟在了楚天舒的身后。   付大木一撇嘴,薛金龙心领神会,悄悄地跟了上去。      第837章 废了规矩      楚天舒走到走廊上,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慢点,等等我。”柳青烟小声道。   楚天舒放慢了脚步。   柳青烟追上来,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嗔道:“别逞能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说着,要把一个小盒子塞到楚天舒的手上。   楚天舒深呼一口气,猛然转身,不仅看到了柳青烟,更看到了她身后还有一个薛金龙,他立即沉下脸来,假装醉醺醺地指着柳青烟,吼道:“你……干什么?想,想,想让我作弊,对得起大家的热情吗?老子不要你管,不就一个醉吗?老子……呃,怕个鸟毛?”   柳青烟被楚天舒一通醉话呛得满脸通红,手里捏着一盒海王金樽,欲言又止。   楚天舒一巴掌将柳青烟手里的盒子拍在了地上。   柳青烟愣住了,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转身,差点撞在了薛金龙的身上。   薛金龙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的,为了躲避柳青烟,身子一拧,脚上一个踉跄,“哐叽”摔倒在地,大嘴一张,哇地吐了出来,幸亏柳青烟躲得快,才没被溅一身,裤脚上还是没有幸免。   这时,最为清醒的陶玉明也追了出来,楚天舒拍打掉海王金樽的那一幕他看得一清二楚,他本意是要跟住楚天舒进卫生间,防止他作弊,可薛金龙吐了一地,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时候,居然伸手去抱柳青烟的腿。   这让陶玉鸣酒往上涌,他抬起一脚,将薛金龙踢开了,还一弯腰,将掉在地上的海王金樽捡了起来。   可怜的薛金龙挨了这一脚,哪里还爬得起来,脚下一滑,脑袋就扎进了一堆污秽中。   柳青烟尖叫一声,往外跳了一步,正好拦住了陶玉鸣的去路。   这一踢一拦之间,陶玉鸣就慢了一步,等他冲进卫生间,楚天舒已经把几颗RU-21咽进了肚子,正在小便池旁痛痛快快地放水。   见陶玉鸣进来,楚天舒冲他笑了笑,说:“老陶,你也憋不住了,放完水,我们接着喝。”   陶玉鸣没有答话,而是冲进卫生间里东张西望了一番,又使劲吸了几下鼻子,没有发现楚天舒有呕吐过的迹象,背上顿时寒气直冒,他哆嗦着掏出家伙来,哗哗地放着水,心道:麻辣隔壁的,难道一世英名还毁在这小子身上?!   他故意控制着放水的速度,心里惦记着口袋里的那一盒海王金樽,想等着楚天舒出去之后吃上几粒,回到包房再和楚天舒一决高低。   楚天舒也注意到了陶玉鸣的举动,担心他乘其不备也来点核武器之类的东西,所以放完水之后,走到洗脸池边洗了手,又磨蹭着捧了凉水洗脸,不给陶玉鸣有可乘之机。   外面,柳青烟在着急的喊:“姐夫,姐夫,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吃几颗海王金樽?”   陶玉鸣听到这一声喊,手上一哆嗦,那话儿就歪了,尿就浇在了裤子和鞋面上,气得他大骂道:“嚎,嚎,嚎丧啊,你姐夫还死不了。”   楚天舒回头看看陶玉鸣,见他正狼狈地跺脚,心里暗暗好笑。   柳青烟站在门外,依旧不管不顾地喊:“死不了就出来呀,你把我的海王金樽抢去干什么?”   陶玉鸣的如意算盘被柳青烟彻底揭穿了,他气鼓鼓地把盒子掏出来,用力扔到了门外,骂道:“麻痹的,你嚎个毛哇,老子整酒还用得这玩意儿吗?”   楚天舒与陶玉鸣脚跟脚地再回到包房里,场面已经有些混乱,除了付大木还稳坐钓鱼台之外,其他的人几乎都有些醉意。   耿中天、杨富贵、茅兴东置身事外,摆明了是坐山观虎斗的态度,只是为了不让付大木生疑,还得装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互相叫苦说,今天喝得太猛了,实在整不动了。   周宇宁胆小怕事,迫于付大木的眼神压力,多敬了楚天舒一次,现在也是双眼通红,望着付大木一个劲儿的笑,笑的付大木的心里都有点发毛,这个状态下,再指望他冲锋陷阵是不可能了。   人说喝醉酒的人醉后的表现有无数种,有的人喝醉了就喜欢说话,天南地北一同乱说,有的人喝醉酒了就一个字也不说。   白存礼就是这种不说话的人。不过,他今天还没喝到这个地步,但也差不太多了,等看到楚天舒精神抖擞地走了进来,目露惊讶,不敢再主动进攻了,便装出平常那副醉了的样子,双手支着腮帮子,杵在桌子上不说话了。   薛金龙在外面吐得一塌糊涂,田克明听见动静,出来一看这满地的误会,闻到呕吐物的腥臭,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腾,他紧跑几步,趴在一个废物筒也吐得眼泪鼻涕流了满面,好不容易止住了,才喊来两个厨师,七手八脚地把口吐白沫,人事不省的薛金龙拽起来抬到对面的小包房里,扔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手下的人都成了残兵败将,付大木心里有气,脸上却一点儿不着急,因为他对陶玉鸣的酒量有绝对的信任,而且,这家伙是个不服输的主儿,肯定会和楚天舒血战到底。   “核武器”刚刚咽下去不久,威力还没有来得及发挥,楚天舒本来也已经有了七分醉意,他要等待“核武器”分解酒精的功效得到释放再来发飙,谁知付大木一使眼色,陶玉鸣不依不饶,嘴里念念叨叨地非要再敬楚书记一杯。   如果立即与陶玉鸣死拼,楚天舒没有必胜的把握,只能采取拖延的战术。他说:“陶局长,今天喝不少了,我们改天再整吧。”   见楚天舒露了怯,陶玉鸣认定他心虚了,更是指着楚天舒的鼻子骂道:“楚天舒,我看你是我的领导才要敬你一杯,你要是不给面子,那以后就别怪我不把你当领导了。”   众人一听陶玉鸣借着酒劲出言不逊,公然挑战楚天舒的领导权威,一个个都来了精神,就连趴着的周宇宁也抬起头来,把目光聚集在楚天舒身上,看他怎么应付。   付大木假装不满地说:“老陶,你怎么跟楚书记说话呢?喝多了吧?”   “报告老大,我没有喝多。”陶玉鸣蹬鼻子上脸,继续叫嚣道:“我老陶是个粗人,只会说大实话,我们南岭县不需要贪生怕死的领导,酒都不敢整,还能干什么?能喝就喝,不能喝趁早滚蛋。”   越说越放肆了。   楚天舒的火腾地上来了,他二话不说,站起来把袖子一撸,从桌子上抢过三个高脚杯子,啪啪啪地往桌子上一墩,扫视了一眼其他人,大声地问道:“还有没有要敬我酒的?有的话,一起来!”   大高脚杯子,一杯足足有三四两,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刚才盯在楚天舒身上的目光瞬间全收了回去。   “没其他的人了?好!既然陶局长非要这么热情,那我就舍命相陪了。”楚天舒横了陶玉鸣一眼,对着负责倒酒的柳青烟喊道:“来,把这三个大杯子满上。”   楚天舒的意思很明显:按规矩,一比二!   这回轮到陶玉鸣胆怯了,一比一他多少还有点底气,一比二,他着实心里打鼓,不由得抬眼望向身旁的付大木。   付大木看出了陶玉鸣的心虚,他微微摇了摇头,提示道:“老陶,你鼓着你的狗卵子眼珠子干什么,你能喝就喝,不能喝就算了,未必还想埋怨楚书记仗势欺人?”   陶玉鸣立即明白了,他叫道:“老大,你定的规矩不公平,都喝到这个时候,还分什么大小高低,不是欺负我老陶又是什么?”   付大木指使陶玉鸣否认自己定下的规矩,这明显是围殴不成想单打独斗耍赖皮,耿中天、杨富贵、茅兴东等人暗暗齿冷。   包房里顿时静悄悄地,都把目光对准楚天舒。   柳青烟更是心焦,她的目光在楚天舒与陶玉鸣之间来回扫,只盼着楚天舒坚持老规矩,把陶玉鸣吓退了,早点结束这场不要命的拼酒。   付大木把球踢到了楚天舒的脚下,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楚书记,老陶这家伙说我定的规矩不公平,你看呢?”   奶奶个熊!付大木,老子正等着你这句话呢。楚天舒暗暗运了口气,感觉肚子里的核武器已开始发挥效力。他暗暗:既然你们想耍赖皮,好,老子今天就成全你,把你这丑规矩给废了!   楚天舒没有说话,又伸出手来,抓过另一只高脚杯,摆在了刚才三个杯子一起,冷冷地看着陶玉鸣,说:“老陶,你说的对,酒桌上不应该分官职大小,级别高低。来,我们一比一地喝,你看行不行?”   “行!”这个时候,陶玉鸣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应战了,他想,以自己的实力,一比一的比拼,纵然占不了便宜,至少不会吃亏,大不了两败俱伤,楚天舒丢的脸也比自己要大。   楚天舒又对付大木说:“大木兄,那对不起了,你定的规矩从此就不作数了。”   付大木被挤兑住了,只能咬着牙,说:“好,不作数了。”   包房里顿时一阵骚动。      第838章 一战成名      耿中天、杨富贵、茅兴东等人深受这破规矩之苦,听了这话,互相对视,面带喜色,如果不是看付大木的脸色难看,恨不得就要拍巴掌了。   周宇宁和白存礼在肚子里也暗暗叫好。   只有陶玉鸣还鼓着眼睛,催着柳青烟开酒,把四个杯子倒满了。   楚天舒冷冷地看了陶玉鸣一眼,缓缓地坐下去,抄起杯子就往嘴里灌,喝完一杯,把杯子往地上一摔,传出“哗啦”一声响。随即,又抄起另一只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又是“哗啦”一声响。   眨眼间,地毯上多了一地的玻璃碴子。   楚天舒脑子里一阵眩晕,他咬着牙不敢张嘴,怕忍不住喷了出来,只拿右手食指对着瞠目结舌的陶玉鸣,用力点了点。   陶玉鸣见楚天舒喝得这么利索,气势上又输了三分,他学着楚天舒的样子往嘴里倒,第一杯喝完,也想学着楚天舒的样子摔杯子,可是,他手上软绵绵的,杯子摔在地毯上,竟然打了几个滚,还是完完整整的。   这让陶玉鸣非常的丧气,再端起第二杯来,刚灌进肚子里,把杯子高高举了起来正要发力,身子却一软,整个人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手按在了玻璃碴子上,顿时鲜血直流。   柳青烟见了,抓了餐巾纸,蹲下身子,抓起他的手,帮他清理扎在手上的玻璃碴子,擦去流出来的血。   歪在桌子底下的陶玉鸣已经成了一摊烂泥,可他潜意思里的色心不死,看柳青烟蹲在身前,竟然伸出另一只手去摸她的屁股,嘴里嘟囔道:“小姨子,你这半边屁股是我的。”   柳青烟气得脸色煞白,甩手给了陶玉鸣一个耳光,站起来,转身冲出了贵宾包房。   陶玉鸣摸着脸,咧着嘴还在嘿嘿地乐,涎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还念念叨叨地说:“打是亲,骂是爱,小姨子,你爽死老子了……”话还没说完,脑袋一歪,靠在桌子腿上就打上了呼噜。   耿中天等人幸灾乐祸地看着陶玉鸣,脸上满是鄙夷和兴奋。   付大木神色如常,夹着烟“嘿嘿”干笑了几声,瞅着楚天舒点点头,挑起一根大拇指道:“楚书记,你够狠!”说完,把半截子烟扔在了地上,一转身掉头而去。   田克明忙跳起来,把地毯上的烟头踩灭了。   周宇宁和白存礼对视了一眼,尾追着付大木出了包房。   耿中天、杨富贵、茅兴东和李太和、迟瑞丰等人与楚天舒握手告别。   带众人都走了,楚天舒眯着眼睛,强忍着头一阵阵发晕,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走,深一脚浅一脚地冲着小红楼而去。   晃晃悠悠地进了2号小红楼,楚天舒强撑着上了楼梯,好不容易摸到房门前,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疲软无力,眼见着要歪倒的时候,突然后背上有东西靠了过来,他下意识往外侧侧身体,可对方贴靠他更紧了,一缕头发伴着一股异样的气息在他脸颊上摩挲,同时,一团温暖柔软的东西顶在了他的后背上,一只温暖的玉手抓住了他冰凉的手。   是苏杭,还是柳青烟?   楚天舒意识有些模糊,心里突然震撼一下,仿佛过电一般,他想抽回那只手,但被她攥得很紧。   后面的事,楚天舒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早上七点准时醒来,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内衣,清清爽爽地躺在大床上。   这一场恶战下来,楚天舒可谓是一战成名。   横扫南岭酒坛的酒鬼陶玉鸣栽在了新来的书记楚天舒的手下,竟然当场出溜到了桌子底下,这个消息在第二天的一大早就通过街谈巷议传开了,新书记的威名一夜春风般传遍了南岭大地。   以前饱受整酒之苦、受尽酒鬼欺负的各级干部们,听说付大木定下的丑规矩被楚天舒废除了,一个个兴高采烈,扬眉吐气,对这位年轻的新书记除了敬佩,也多了几分信任。   两天之内,南岭县出现了两次喜大普奔的盛大场面,这在南岭县几百年的历史上绝对是前无古人,也很可能后无来者。   第二天上午九点,楚天舒精神抖擞地走进了县委1号小会议室。   县委常委扩大会议准时召开。   楚天舒、付大木、耿中天、杨富贵、周宇宁、茅兴东、陶玉鸣这七大常委出席了会议,副县长白存礼、李太和与迟瑞丰列席会议,以前负责记录和服务的薛金龙昨晚上后半夜被送到医院挂了点滴,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临时换成了柳青烟。   参加会议的还是昨晚上整酒的原班人马,其他的人精神状态还不错,只有遭受了身体和心灵双重创伤的陶玉鸣萎靡不振,手上缠着纱布,嘴里喷着酒气,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神情恍惚地听着大家的发言和讨论。   会议由书记楚天舒主持。   付大木昨晚上在酒场上本来是要给楚天舒一个下马威,没想到最后却一败涂地,还把他定下来的酒桌规矩废除了,他早已盘算好了,今天在会场上一定不能让楚天舒再占得上风,否则,自己这个南岭王的称号就要作古了。   开会之前,楚天舒找到了杨富贵,了解以前开常委会的情况。   这一次,杨富贵没有像过去那样闪闪烁烁,而是直接向楚天舒吐露了实情。   杨富贵说,付大木这个人你大概还不完全了解,他哪里像个县长?简直就是黑社会老大,一身的匪气。常委会上别人都要顺着他,同意他的意见一切好说,如果稍有一点不同看法,他就和你翻脸,当场拍桌子。   楚天舒吃惊地说,如果真有不同的意见,那常委会岂不是要开成吵架会?   杨富贵说,是啊,像什么话,这还是党委的常委会吗?   楚天舒暗想,这个付大木,看来个人素质还是有缺陷,只会玩阴谋不会玩阳谋,怪不得到了县长的位子就再也升不上去了。   玩官场,要阴谋阳谋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付大木能够爬到县长这么个职位,不用说,玩阴谋肯定一流。但是,到了一定的程度,就遇到了瓶颈,再仅仅靠阴谋,吃不开了,此时就一定要阳谋手段圆熟。   这种情形,很有些类似于中国的商人们。   如果你坚持所谓的公平交易原则,肯定只能当个小老板,甚至小老板都当得很艰难。有点奸诈手段的,小老板便能当得有滋有味,却一定做不大。能够做大的,是那些有毒辣手段的人,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   这就是阴谋。   等你终于功成名就,名动江湖,就不能仅仅只会下三烂的手段了。就算你对这些手段玩得再溜,也一定要收起来,规规矩矩做人,本本分分做事。所有的手段,看上去一定要经得起阳光的照射,否则,早晚有一天,你会翻船倒舵。   官场也是如此,乡镇干部,需要的是霸蛮,是硬手段,有时候简单粗暴更能解决问题。到了县处这一级,很可能就是强权和智权的分水岭。此时,强权肯定会起作用,但遭遇了智权,却会显得很无力,对付强权,必须借助智慧来完成。   酒场上可以使用“核武器”,这玩的就是阴谋;会场上则不同,所有的意见都要摆到桌面上来,争持不下时,最后只能表决,谁赢得了大多数的支持谁就占据了上风,这就是阳谋的胜利,赢得坦坦荡荡,光明正大。   在当前的情势下,如果楚天舒一味地硬碰硬地与付大木对抗,互相争吵,互不相让,常委们一般会审时度势,表态的时候,更容易倾向于强势一方的意见。   很显然,楚天舒注定会输给付大木。   想透了这一切,楚天舒决定采取以退为进的迂回战术,力争通过分化瓦解的方式来争取支持,进而牢牢掌握常委会的主动权。   今天会议的第一个议题是讨论对干部大会上缺席和迟到的干部处理意见。   周宇宁战战兢兢地发言,提出对无故缺席会议的郑有田党内警告处分,对迟到的霍启明等人全县通报批评。   付大木马上气势汹汹地质问周宇宁:“老周,你这个意见有什么依据?凭什么说郑有田是无故缺席?”   “这个……”周宇宁当即傻了眼,不知所措地望着楚天舒。   此时楚天舒如果针锋相对,付大木就会大吵大闹,一旦争论起来,整个会场就乱了套,这常委扩大会议非但议不成事,传出去,外界还是会认为楚天舒这个书记的控制力不行。   楚天舒未动声色,问道:“难道郑有田缺席会议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付大木一撇嘴,白存礼接了话头,说:“楚书记,我能不能发个言?”   楚天舒说:“可以。白县长,列席会议没有表决权,发言权还是有的。”   “昨晚上我送薛主任去医院,他醒过来之后跟我说了一个情况,请我带到会上来。”白存礼煞有介事地说:“干部大会的头一天,是他通知的郑有田,说大县长明天要去杏林乡,让他在家里等着的。”   这个说法一听就很牵强,但是,白存礼这么说了,薛金龙又不在会场上,只要付大木不出面澄清,其他人明知道是假话也纠缠不清了。   众人又都看着楚天舒,看他会如何反诘白存礼。      第839章 以退为进      “白县长,你说完了?”楚天舒微微一笑,看白存礼点了头,并没有继续询问,而是转向周宇宁,问:“周部长,霍启明、彭宝銮他们又是什么情况?”   见楚天舒没有揪住郑有田不放,付大木不做声了。   这下轮到耿中天坐不住了,他心里对楚天舒很不满意,你不敢得罪付大木,轻而易举地就放过了郑有田,转头却想拿霍启明开刀,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耿中天轻轻咳了一声,说:“我记得在会场上霍启明已经说过了,他的手机没电了,没有及时接到通知。不管怎么说,他至多也就是个迟到,已经在会场上罚站亮相,再要通报批评,我觉得有点过了。”   霍启明没有把郑有田扯进来,这让付大木很是满意,他接过了话头说:“我同意老耿的意见,当场已经罚过站了,再追加纪律处分确实有点过了。”   陶玉鸣突然瓮声瓮气地插了一句:“就是嘛,规矩都是有言在先的,哪有搞突然袭击的?”   这话说的语气挺冲,但陶玉鸣却不敢看着楚天舒说,昨晚上的一场豪赌,他输得彻彻底底,无话可说,在此之后,他一直都害怕与楚天舒目光对视。   周宇宁刚才被付大木质问了,心里早就打起了鼓,这会儿听付大木和耿中天、陶玉鸣已经表态,七个常委中已经占了三票,自己再不赶紧表明立场,散会之后肯定还要挨付大木一顿臭骂。   于是,他马上说:“组织部门在研究处理意见时也有过争议,其中还有一个意见是,处理干部要有理有据,如果我们事先对会风会纪提出过明确要求,处罚起来就理直气壮,现在招呼都没打一个,突然就从严管理,似乎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楚天舒没有理会周宇宁啰啰嗦嗦的解释,他依旧很平静地说:“看来这件事常委中存在一定分歧。这样吧,这事就暂时搁置,先责成他们写出深刻的书面检查来,以后再议。”   说到这里,楚天舒停顿了下来,静待了几秒钟,见大家都没有异议,才接着说:“刚才周部长和陶局长提的意见也有道理,我们今天的会议是不是可以确定下来,对各级干部的行为出台几条规定,以文件的形式发下去,再有违纪者,处理起来就有理有据了。”   楚天舒避而不提处理郑有田和霍启明等人,付大木和耿中天自然满意,对于他这个泛泛而谈的提议也就没有提出反对。   楚天舒便从会风会纪、传播流言蜚语、借整酒敛财等方面提出了几条具体的要求,其他常委们也各自从分管工作的方方面面作了补充,列席会议的三位副县长也发表了看法,表示了支持。   大家发言完毕,楚天舒便布置由组织部门拟出文件,及时签署下发并建立相应的长效监督考评机制,作为今后干部考核晋升的依据之一。   第一个议题就这么一带而过,占了上风的付大木颇为得意:楚天舒,算你小子识相,懂得见风使舵,你要是像昨天在酒桌上那样赌狠,有你的好看。   第二个议题是加快推进全县定编定岗工作。   对此,付大木采取了投桃报李的手段,主动提议把这项可以笼络人心的事交给常务副县长耿中天来具体负责。   楚天舒也表示同意,只是提出要按照原先确立的意见抓紧落实具体实施方案,争取这项工作能够走在全市各区县的前列。   楚天舒提的要求,正中耿中天的下怀,他希望利用付大木在常委中要寻找支持的有利时机,在这次定编定岗中最大程度地拉拢更多的干部投靠自己,趁机壮大自身的实力。   例如,让霍启明来当“三合一”之后的一把手,就是耿中天计划中的重要一步。   耿中天假意谦虚了几句,最后欣然受命,表示将按照今天常委会议的精神,落实相关要求,研究制定出具体实施方案,尽快提交常委会讨论通过,然后抓紧组织实施。   会议结束之前,楚天舒说,我准备从明天开始,花十天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到各乡镇走一走,进一步熟悉情况。政府方面的日常工作请大木同志和中天同志多操心,党委方面的日常工作请富贵同志多费心,现在通讯很发达,我们大家保持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有什么重要的事电话联系。   散会,回到办公室,楚天舒请柳青烟安排明天下乡的行程,准备好车辆。   柳青烟说:“对不起,楚书记,下乡我就不陪同了。主要是驾驶技术不行,既没开过山路,也没跑过夜车。还有就是有些偏僻的地方不通公路,要一步一步爬上去,当天下不了上,就要在乡村干部家住宿,多我一个女的,吃住行都不方便。”   “呵呵,理由还挺充分的。”楚天舒笑道:“我知道,这可能是主要原因,但还有次要原因,你没好意思说。”   “没有。”柳青烟迟疑了一下,又说:“如果你分要说有,那也是你个人的猜想。”   “好吧,那我就以男人之心度一度女人之腹。”楚天舒坐在椅子上,很认真地看着柳青烟,说:“柳主任,你是不是对我在会上没有坚持要处理郑有田等人有看法?”   “是的。”柳青烟给楚天舒的茶杯添了水,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楚天舒笑了:“你难道只有看见我和付大木互相拍桌子吵得不可开交才开心满意吗?你难道很希望看到表决的时候,我像个孤独的战士,一个人举着红旗坚守在阵地上大喊向我开炮吗?”   一句话又把柳青烟问乐了,她说:“算了,算了,你是书记,肚子的花花肠子多,怎么说都有道理。”   “哈哈,你干脆说我一肚子的坏水得了。”楚天舒开了句玩笑,又说:“不过,你刚才说的也有道理,你推荐个人陪我下去吧。”   柳青烟抱着臂膀想了想,说:“车队几个司机,几乎都和领导沾亲带故,吃不了苦,受不得累,要说现成的人,还得是这辆车以前的司机,马书记的堂侄马国胜了。他以前陪马书记下过几趟乡,路熟,车况也熟,人还算本分,也学会了照顾领导,算是个不错的人选。”   “也是,现去找一个合适的人,还真不是一下子的事。”楚天舒问:“柳主任,这个马国胜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太清楚,马书记出事之后,他就无事可干了,好像是在家待命吧。”柳青烟说:“你可以问问薛金龙,车队的司机是他亲自在管。”   “不问了。”楚天舒抄起了电话,说:“让薛主任直接通知他来上班,下午我见见,差不多的话,明天就跟我出发。”   薛金龙酒劲儿还没有过去,浑身软塌塌的有气无力,正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在发呆,他接到楚天舒的电话之后,不敢擅自做主,赶紧跑去敲县长办公室的门。   听到付大木说了“进来吧”,才轻轻推开一条缝,进门就看见付大木叉着腰正怒气冲冲地训斥周宇宁。   周宇宁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   薛金龙要退出去,被付大木喊住了:“金龙,什么事,说吧。”   “嗯……楚书记明天要下乡,指名要让马国胜给他开车。”薛金龙感觉到办公室的气氛有些紧张,说话的时候也是低声下气的,不等付大木问,马上就解释说:“就是马兴旺的侄子,以前开2号车的。”   付大木没有搭理薛金龙,而是转头训斥周宇宁说:“看见没有,金龙级别没你高,原则性比你强多了,有事立即就来报告。你倒好,不作声不作气的,就把处理意见交到常委会上去了。”   大概周宇宁不想在薛金龙面前太丢面子,低声嘟囔了一句,说:“楚天舒让组织部门提个建议意见,我就……”   “住嘴!”付大木怒不可遏地喝道:“周宇宁,你他妈的还有没有一点脑子?楚天舒让你提你就提,他让你吃屎你吃不吃?”   见付大木真动了气,周宇宁敢怒不敢言,只得把头勾在胸口前,以避免唾沫星子溅到脸上,心里却在不满地将付大木家里的女长辈问候了几遍:老子大小也是个县委常委,组织部长,你他妈的当着薛金龙的面骂得这么难听,老子以后还怎么开会作报告,又怎么下去考察干部?   付大木发泄完了,转头问薛金龙:“金龙,楚天舒来了这么多天,还没找个自己的司机吗?”   薛金龙答道:“没有。这几天,一直是柳青烟在帮他开车。”   “那你跟马国胜谈谈,叫他还像过去那样老老实实开车,少鸡巴啰嗦。”付大木想了想,说:“对了,你从县办挑了人,路上好给他做好服务。”   “是!”薛金龙答应了一声,转身拉开了门,却看见耿中天举着手正要敲门,忙招呼道:“耿县长,您好!”   耿中天说:“薛主任,你也在呀,我有点事要向大县长汇报。”   付大木听见耿中天的声音,换了一副亲切和蔼的口气对周宇宁说:“老周,干部管理规定怎么起草,你直接向楚书记请示就行了,我没有意见。”   周宇宁如获大赦,忙说:“好,那我告辞了。”      第840章 达成默契      耿中天让过了急匆匆而出的周宇宁,进入了县长办公室。   付大木正假装着伏在桌子上批阅文件,见到耿中天,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才从文件中抬起了头,问:“老耿,有事吗?”   耿中天落座后,说:“今天在会上,你推荐我来主抓定编定岗工作,我来请示一下,下一步该如何具体操作。”   付大木沉吟半晌才说:“中天,这事我推荐你主抓,你就全权负责了,不用事事都来请示汇报。具体如何操作,可以请人事局搞一个各单位的编制方案,上会过一下就可以组织实施了。”   “好的,我这就布置人事局去办。”耿中天答应完了,却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   原则性意见早就有了,让人事局做个编制方案,这太简单不过了。   真正头疼的是,编制敲定下来之后,由谁来担任重组后的各单位和部门的领导。   保留不动的单位和部门,不涉及到领导的异动,只需要清退几个临时工就可以交差。   按照省市文件精神,要精简机构,提高办事效率,有些单位和部门需要合并重组,这下子难题就暴露出来了。   例如,卫生局、防疫站、计生委三个单位合并成一个单位,一个萝卜一个坑,原先可以设置三个一把手,现在只能有一个,谁为正,谁为副,多余的干部又该怎么办?   这才是真正头疼的事。   省市的红头文件一级级发下来,县里就必须得执行。   耿中天具体负责这项工作,如果不先解决人的问题,其他的问题还是寸步难行。   付大木当然明白耿中天坐着没动,是想和自己谈人事安排,但他并不说破,只抬头看着他,笑而不语。   耿中天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咧咧嘴说:“县长,其他的事情我比较有把握,只是新组建的几个部门人事怎么安排,我拿不太准,想向你汇报,请你指示。”   “哦,老耿,你具体说说看。”付大木往前倾了倾身子,说:“不要有什么顾虑,我认为,只要我们能统一思想,常委会上通过不会有问题。”   从今天的常委会的情况来看,耿中天非常清楚,只要付大木点头了,上会只是一个过场而已,没有人会反对。即使楚天舒有不同看法,表决也是能通过的。   耿中天先说了文化、广播、体育三个局合并成一个局的局长和副局长建议人选,完全贯彻的是付大木的意图。所以,付大木听了,自然是连连点头。   随后,耿中天说到了卫生、防疫、计生三个单位的合并,又把霍启明、高大全和余钱坤等人评价了一番,然后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付大木鼓励说:“老耿,你是什么意见,说说看嘛。”   耿中天这才说:“我个人认为,霍启明本来就是正科,担任卫生局正职多年,又是医学科班出身,他应该是主任的第一人选。当然,从干部年轻化的角度来考虑,高大全同志也是不错的,余钱坤的个人工作能也很强。”   付大木大笑了起来。   耿中天有些纳闷:他笑什么?是笑我自不量力,还是笑我自作多情?   笑完了,付大木一拍桌子,说:“老耿,这事我主动提出来交给你负责,你就大胆去做,你想好了就OK了。”说完,还伸出右手来,做了一个OK的手势。   付大木过去表示同意时,只说好、行,从不说OK。自从上了一次省委党校进修班回来后,嘴里出现了这个新鲜的外来词,大家起初有点儿不太习惯,听得回数多了,也渐渐习惯了。   耿中天一听付大木说了OK,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过去,付大木对耿中天十分防备,在重大人事问题上,基本上不让耿中天参与意见。而耿中天想要壮大实力,对付大木在人事安排上搞一言堂有看法,没办法,两个人在工作过程中多少有些别扭。   这回市里派来了一个不太好对付的楚天舒,付大木需要耿中天在常委会上的支持,所以在新组建的卫生计生委的主任人选上向耿中天作出了让步,同意由霍启明来担任。   看来,事物总是在不断变化之中的,任何人都不会有永恒的对立,也不可能有永恒的统一,关键是看机会能不能把握好。   耿中天当然不能在付大木面前这么说,但他却可以这么想,他不可以表露他的想法,但不能不表明他的态度,否则,付大木一定会认为自己不懂得互相支持的道理。   耿中天故意讨巧地说:“大县长真是知人善任啊,难怪下面的人都盼望你当书记,市里早让你掌管南岭,南岭肯定会发展起来,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付大木一听,爽朗地大笑起来。   多年来,耿中天还没有见过付大木在自己面前这么爽朗地笑过。   此时此刻,耿中天也忘记了,他也是头一次喊付大木为“大县长”。   付大木笑完了才说:“中天啊,这话在我这里说说就算了,可不能出去乱说,不小心传到市里伊书记耳朵里,让市领导有了想法就不好了。”   耿中天听付大木头一次亲切地叫了自己一声“中天”,心里顿觉与他亲近了许多。   看来,恭维的话谁都爱听,一向冷硬死板的付大木也不例外。   耿中天顺了他的话说:“大县长,这就叫众望所归。即使传到市里也没有什么,这是大家在议论,又不是你大县长说的。”   “中天,你的意思我懂。不过,这种话传出去总归也是不好。”付大木摇摇头,说:“本来就有人说,前几任书记没搞好都是因为我不肯配合。楚天舒刚来,再传出这样的话,不利于班子团结,不利于今后的工作,更不利于南岭的发展。”   耿中天听付大木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反显得自己今天的言行很不光彩,就说:“也是,也是,还是大县长的觉悟高。”   告辞出来,坐到自己的办公室,耿中天长出了一口气,他从付大木细微的变化中看到了他想要的是什么。难怪他这么急于修建样板房,就是想干出政绩来,来实现他的政治野心。   其实,说到底,人一旦进入到了这个圈子中,没有政治野心是不可能的,不同的是野心的大与小,实现野心的可能性的高与低。   自己如此,付大木如此,楚天舒也如此。   如果付大木真能实现他的政治野心,县长的位子空出来,何尝不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耿中天正想得奇妙,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就调整了一下状态说:“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肉乎乎的胖脑袋就探进门来,先是一笑,然后整个身子也跟了进来。   耿中天一看是卫生局局长霍启明,心想,你小子是不是闻到味道了,跑得还挺快,嘴上却说:“启明?来了,坐吧。”   霍启明笑呵呵地说:“县长好!我刚去迟县长那里汇报完了工作,顺路过来看看老领导。”   迟瑞丰分管文教卫,耿中天明白霍启明向迟瑞丰汇报是假,专门来看自己才是真。这也不好揭破,只问:“汇报完了?”   “汇报完了。”霍启明看来早有准备,立即把话题扯到正题上。他说:“还不是合并的事,从年前说到年后,还没有落实,搞得局里人心惶惶的。”   局里人心惶惶并不是霍启明真正关心的,他这些天来一直惶惶不可终日,最操心的还是三个单位合并到一起,一把手的乌纱帽能不能落到自己的头上?   如果合成大部门后,能争上一把手,势力范围更大了,那肯定是喜上加喜;如果争不上,那就还不如不合并,继续在卫生局当局长。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合不合你霍启明说了不算,当不当得上一把手就更由不得你霍启明了。   不管怎么说,新组建的卫生计生委只能有一个一把手,你霍启明当了,高大全就当不了;反过来也是一样,高大全当了,你霍启明就得靠边站。   如果被淘汰下来,那就意味着现在的一切都要失去。   霍启明的心思耿中天了解,他知道霍启明没有别的靠山,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自己身上。   在此之前,耿中天还真没有帮霍启明的底气,因为他的上头还有书记楚天舒、县长付大木,尤其是付大木,心里有了他自己的人选高大全,要想改变他的意志实在是无能无力。   现在不一样了,耿中天已经与付大木达成了默契,底气十足。   想到这里,耿中天便说:“启明,这事你放心,虽然最终确定谁来当现在还不好说,但是,我会尽力而为的。”   霍启明的两只小眼睛突然放大了好几倍:“谢谢领导,谢谢领导。”说完了感激的话,他马上有问道:“领导,还需不需要我再去做做工作?”   耿中天知道他所说的再做做工作是什么意思。   霍启明是耿中天在外县的时候一手培养起来的干部,由一名普通的医生升为了卫生局的科长,而后又升为了副局长,再由副局长升到了局长。其中固然有两家夫人走得近的缘故,但霍启明夫妇平时也向耿中天夫妇打点了不少。      第841章 不想活了      耿中天调到南岭县后,唯一带过来的就是霍启明,正好南岭县的卫生局长到点退休,调过来之前耿中天只提了这个要求,霍启明就从外县调任南岭县卫生局的局长了。   刚刚坐了三年,现在又面临着新的变局,他能不着急吗?霍启明问要不要再做做工作,自然是想要去打点打点其他的领导。   耿中天笑了一下说:“启明,这是一个关键时刻,尽量不要轻举妄动了,只要我还是常务副县长,问题不会太大的。”   霍启明这才高兴地说:“谢谢,谢谢,这我就放心了。”说完,他又突然压低了嗓门说,“领导,你说说,我是不是该去找找楚天舒?”   耿中天听了很不高兴,心想,我把话说得够清楚的了,你怎么还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呢。想到这,他随口就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霍启明一看耿中天不太高兴,就说:“好的好的。”刚好了两声,突然掉转话头,说:“好久没有与领导整酒了,晚上有没有空,我们小整一下。”   耿中天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生硬了。   霍启明能敞开了心思问自己,一是他确实和自己贴心贴肺,二是说明他心里没有底,他想找楚天舒打点打点,也是人之常情,怨不得他。   于是,耿中天缓和了语气说:“启明,今天开会已经定下来了,以后不允许领导干部随意整酒了。这个阶段比较敏感,还是小心为好,别让人家抓住小辫子,误了大事,等事情定下来,我们再找时间整吧。”   霍启明觉得也是,就点了点头说:“领导,我听你的,等以后再整。”说完便告辞而去。   霍启明从县委大院出来,很快回到了卫生局的局长办公室,心里虽然充满了希望,但依然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忐忑。   吃过午饭,霍启明像往常一样躺在沙发上午休。可是,他翻来覆去睡不着,闭着眼把耿中天说过的话在脑子里又一句一句地过了一遍,感觉还是不踏实。   耿中天说的也只是尽力而为,问题不会太大,自己提出来要去找找楚天舒,他也含糊地让自己看着办。   霍启明不止一次地想过,三个单位合并,三个候选人各有所长,上谁不上谁,关键看谁的后台硬。   计生委的副主任高大全是付大木的人,在这个关键时刻,付大木能不为他说话?虽然大家对高大全不懂专业颇多微词,但是他当过市长唐逸夫的秘书,上下沟通的能力也是公认的。   防疫站的余钱坤,是个能做事的人,只是为人处事太刚直,不太讨领导的喜欢,没有人会帮他说话,肯定不是高大全的对手。   余钱坤不是高大全的对手,但你霍启明呢?   当然也不是。   霍启明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业务能力不如高大全,而是自己背后的人没有付大木的权力大。一个是常务副县长,一个是县长,而且是一手遮天的大县长。很显然,在权力的实施与运用上,耿中天根本不是付大木的对手。   正因为如此,霍启明提出了去找找楚天舒,如果楚天舒肯支持自己,耿中天再在其中助力,高大全未必就一定有十足的胜算。   思前想后,霍启明决定还是要去找一找楚天舒。   可是,怎么去找呢?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他坐下来细想了半天,还是拿不出一个好的办法来。不是别的,主要是他对楚天舒不了解,不熟悉,不知道他的深浅,更不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   世界上最好对付的是贪财贪色的人,只要他贪,就可以满足他,最不好对付的是什么都不贪的人。   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你不知道他的心,就搞不定他这个人。他需要的,你不能给予,你给予的,他又不需要,这就好比给人治病,你连病灶都没有找到就冒然动手术刀,不闹出医疗事故来才怪呢。   霍启明本来想听听耿中天的意见,得到的答复却是: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是看着办的事吗?   从这一细节中他隐隐地感觉到,耿中天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他怎么不肯拍胸脯打包票呢。   霍启明越想越不放心,越想越焦躁,他端起茶几上茶杯,刚把嘴靠近了杯沿,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他顾不得喝茶,而是把茶杯放下来,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操,看你这狗卵子脑子,你不是答应给楚天舒送茶叶吗?这就是个好机会!”   霍启明兴奋异常,看看时间,也该上班了,他爬起来坐到办公桌前,准备给楚天舒打电话,问问他晚上有没有空,可不可以把茶叶送过去。   刚把电话本拿出来,正要去拿话筒,电话铃响了。   霍启明一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谁打来的,心里不由得一热,随即拿起话筒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立即传来了细细的甜甜的声音:“你在干吗?”   那是一种非常好听的声音,仿佛一股热浪,通过电波传遍了他的全身。他便悄声说:“我一个人在办公室,你在干吗?”   她说:“我不想活了!”说着便吃吃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蔓延开来,就像一股强大的电流,将霍启明电得心旌荡漾了起来。仿佛间,他还感受到了那笑声里哈出的丝丝香气,是那般地醉人,那般地勾魂摄魄,一个娉娉婷婷的人儿便走进了他的脑海中。   这一次更是不例外。   尤其是霍启明听到“我不想活了”这几个字,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打来电话的是朱晓芸,那个与他有过好多次激情燃烧的医院副院长,她的笑声像扯布一样“哧”的一声被撕开,一个活色活香的场面就浮现在他的面前,令他血脉贲张。   云雨中的她,风情万种,分外娇美,脸色红润,心醉神迷,让他充分享受到了作为男人的自信和身体的快乐,他觉得自己就是她身体的操纵者,他想让她叫,她就能忘情地叫;他想让她吟,她就会轻轻地吟。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就像他掌控着卫生局一样自如。   这是一种美好的过程,甚至比结果还要享受。他不想太早结束这种美好的过程,操作一会儿,停下来说笑一阵儿,再操作。她就在他的掌控中,一会儿叫,一会儿呻吟,一会儿说,一会儿笑。   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她说,说。   他说,有一对情人,做爱时男的总喜欢说,我要弄死你!女的高兴坏了,说,你弄吧,我正不想活呢。几日未见,女的到单位去找男的。男问,有事吗?女柔柔地说,也没啥事,就是不想活了。   她一下疯笑起来。   他也笑。   他的体积大,一笑,身子就抖起来,把她的小身子也带着抖了起来。   笑完,她无比娇媚地说,我也不想活了。   他被她逗笑了,哈哈大笑着,一阵冲刺,终于弄“死”了她一回。   此刻,当他听到了朱晓芸吃吃的笑声,再想着那个勾魂的人儿和销魂的场景,身体不觉起了反应。   他这边正想得奇妙,电话那头的朱晓芸问:“你在想什么?”   霍启明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门,门正关着,就说:“我在想怎么弄死你!”   她就吃吃地笑着说:“你来弄吧,我正不想活呢。”   霍启明的心不由得嗵嗵嗵地跳了起来。   一想到她,他就有点儿魂不守舍。   有了第一次激情燃烧的体验后,他很想再体验一次。   燃烧了第二次,就会惦记着第三次。   每一次燃烧完毕,霍启明都会后怕,担心惹出事来,会把他头顶上的乌纱帽给烧着了,也就没办法帮朱晓芸取老院长而代之,再也没有燃烧的机会了。   于是,他就将这种燃烧的火焰强压在心底。   可是,只要朱晓芸一打来电话,心底的火苗便会噌噌地往上冒。   现在,她又主动打来了电话,说她不想活了,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想起与她的激情燃烧,浑身就一下燥热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搂在怀里,弄“死”她一回。   但是,现在正面临着关键时刻,该不该谨慎一点呢?   霍启明正迟疑着,朱晓芸又说话了:“这回我是真不想活了。刚才……那个老不死的又对我动手动脚,再不把他搞下去,我真活不下去了。”说着说着,电话那头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霍启明忙说:“别急,别急,你再忍一忍,合并一结束,我立马叫老家伙滚蛋。”   电话那头止住了哭泣,气呼呼地说:“忍忍忍,到底还要忍多久啊?”   “快了,快了。”霍启明忙说,为了不让她着急,又说:“我刚去找了耿县长,他现在主持定编定岗工作,还有,耿县长和新来是楚书记打过招呼,让我晚上再起找找他,肯定没问题的。”   朱晓芸破涕为笑了:“那好吧,我再忍几天。可是,我不想活了,怎么办呢?”   霍启明边笑边回答:“好的,你等着,晚上我来弄死你!”   挂了电话,朱晓芸兀自靠在办公椅上笑成了一滩烂泥。   霍启明压了挂断键,对照着全县领导电话本,小心地拨通了书记办公室的电话。      第842章 自作聪明      下午一上班,薛金龙带着马国胜就来见楚天舒了。   马国胜三十不到,可看上去一脸的沧桑,给人的感觉有四十多了,家里有年迈的父母,还有体弱多病的妻子,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女儿在上高中,儿子在上初中,正是上有老下有小负担最重的时期。   交谈了几句,楚天舒感觉得出来,马国胜的确是一个老实忠厚的人,问什么答什么,比万国良还不善言辞,只是说到一双儿女的时候,才咧咧嘴,露出发黄的牙齿,灰暗的脸上散发着少见的光亮。   问到马兴旺的时候,马国胜竟有些惶恐,说,他是我堂叔。便也没了下文。   楚天舒想,司机是身边的人,老实本分最重要,木讷一点儿不要紧,怕就怕花花肠子太多,私底下打着领导的旗号谋些蝇头小利,惹出生非来反而影响不好。   见没有更多的情况要了解,楚天舒说:“马师傅,你回去准备准备,我们明天早上出发。”   马国胜起身告辞,见楚天舒伸出手来要和他握手,竟一时不知所措,直到薛金龙捅了捅他,才把手在衣服上搓了一下,双手握住了楚天舒的手。   看马国胜出去了,薛金龙说:“楚书记,马师傅技术不错,就是人不太活泛。你这一趟跑下来,估计要十天半个月,有几个乡镇条件还比较艰苦,身边没个搞服务的人不行,黑灯瞎火的打个洗脸水什么的,总不能让您亲自去跑吧。我考虑了一下,就让县办的小王跟着你吧。”   楚天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薛主任,你考虑得很周到嘛。”   “嘿嘿,这是我应该做的。”薛金龙搞不清楚楚天舒这话是表扬还是挖苦,只得陪着笑解释说:“楚书记亲临视察,乡镇干部肯定很热情,万一整酒整过了头,身边有个人也好有个照应嘛。”   楚天舒冷笑一声,说:“薛主任,这你就多虑了,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太热情了吧。”   薛金龙脑子还晕乎着,一听这话马上醒悟过来,陶玉鸣都是楚天舒的手下败将,谁还整得过他呢。忙说:“那是,那是,他们都不是对手。”   楚天舒正色道:“薛主任,麻烦你书面通知下去,我到任何一个乡镇,一律不许整酒,谁要是不遵守,就让他和我单独整。”   薛金龙干笑了几声,说:“呵呵,再给他们一个胆子,恐怕也不敢单独跟您整啊。不过,您也别低估了乡镇干部的热情。”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   楚天舒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说:“薛主任,你让小王草拟了行程安排,再把通知发下去,下班之前给我过目。”说完,抓起电话喂了一声。   电话是霍启明打来的。   薛金龙正要退出去,听到楚天舒对着电话说了声“霍局长,你好”,便站住了。   “三合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霍启明与高大全在竞争新部门的一把手,薛金龙更是一清二楚,听到霍启明亲自给楚天舒打电话,自然引起了他的警觉。   楚天舒听了几句,兴奋地说:“霍局长,你太客气了。……哈哈,晚上好像没有什么其他安排,你过来吧。”说完,挂了电话,转头发现薛金龙还站在一旁,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薛金龙忙说:“楚书记,请问,您还有什么指示?”   楚天舒不耐烦地说:“刚才不都说过了吗?你还想要什么指示?”   “哦,对不起,我以为您还有指示呢。”薛金龙弯弯腰,说:“那我告辞,告辞。”   看着薛金龙退出去的身影,楚天舒嘴边闪过一丝冷笑。   薛金龙顾不上给小王交代任务,立即去了县长办公室,将霍启明给楚天舒打过电话的事向付大木报告了。   “霍启明晚上要去找楚天舒?”付大木楞了一下,说:“你告诉田克明,晚上让他盯着点。”   薛金龙说:“好的。”   付大木问:“明天你安排谁跟着他?”   “小王。”   “行程怎么安排的?”   “他没说,他让我先草拟一个。”   “嗯,”付大木想了想,说:“那你安排他第一站去大柳树乡。”   “好。”薛金龙没有问为什么,但他心里清楚,付大木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意图。   薛金龙回到办公室,把小王喊了过来,交代他草拟一个通知和行程安排,从明天开始跟着楚书记下乡视察和调研。   小王欢天喜地地去了。   薛金龙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给高大全打了个电话,告诉他霍启明已经有动作了,让他不要轻敌,也抓紧时间活动活动。   高大全说了几句感激的话,鼓起勇气拨打了唐逸夫秘书马大宝的电话。   这会儿,霍启明也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在电话中提出要给楚天舒送茶叶,原以为楚天舒会客气推辞,没想到楚天舒不仅爽快地答应了,而且听上去心情还不错,并没有想象中的反感。   这让霍启明十分的欣慰,也十分的纠结。他非常清楚,“三合一”事关重大,只有继续当上一把手,才能延续并扩张他的权力范围,一旦当不上,就意味着他要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权力。   权力,对于一个男人实在是太重要了,尤其是对一个曾经掌过权的人更是如此。为了当上这个局长,他鞍前马后地跟着耿中天跌跌撞撞地奋斗了半辈子,容易吗?   真的不容易!   这么些年来在卫生局局长的位子上,通过各种方式捞了不少的实惠,但在耿中天身上的也投入了不少,他不能失掉手上的权力,必须想办法抓住一切机会,奋力一搏。   假如这一次当不上一把手,那就意味着捞实惠的机会没了,想打点也没有来路,再想翻身就难了。   在权力场中,每人都有自己的关系网,拼到最后,不再是三个单位头头之间的竞争了,它已扯动了各自身后的利益链条。   他不怕防疫站的余乾坤,只怕计生委的高大全。   在这个问题上,他已经想过无数次了,要想击败高大全拔得头筹,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想办法击中高大全的要害,搞倒他,自己就可以顺利地取而代之。   但怎么抓到他的把柄呢?   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他早就听人风言风语地说过,高大全在计生委,利用开具准生证和征收超生罚款捞了不少好处,但他有付大木护着,即使有些小问题,也奈何不了他。而且,议论归议论,没有真凭实据,想扳倒他几乎不大可能。   第二个办法,就是想办法博取楚天舒的支持,如果楚天舒能为自己说一句话,他和耿中天联起手来,即使高大全身后有个付大木,自己也应该很有希望。   相对而言,第二个办法比较靠谱。   问题的关键是,怎么才能让楚天舒为自己说话?   霍启明苦苦思索了好久,也没有想出一个良策来。他多少知道一些官场的奥妙,靠套近乎的手段,来不及不说,也不能起太大的作用,真正要从根子上搞定一个人,必须得来实的。   按照南岭县的潜规则,副局长升局长起码得送付大木十万,坐了位子,每年的保位费也得两三万左右。这还是因为南岭县太落后,要是换到南方发达地区,不要说是一个局长,就是一个小小的村主任,也花得比这多。   霍启明决定赌一把,打算送楚天舒五万,加上要打点耿中天的五万,就当重新买一个局长的价钱,只要保住了一把手的位子,原来三个单位的财路都捏在手上,不愁捞不回成本。   下定决心后,霍启明就开始为怎么送发起了愁。   送礼也是一门学问,送好了,它便成了解决问题的金钥匙,送不好,反而会引来祸端,这主要是看送礼的对象是谁了。   对于楚天舒,霍启明没有多少把握,不知道他会不会收。毕竟自己和楚天舒,还没有熟悉到耿中天那么个程度。   不过,耿中天暗示得那么有把握,霍启明的胆子似乎壮了许多,就当是赌一次,与其坐等淘汰,还不如积极应对。   霍启明决定先送三万元,等到事情有了眉目后,再送去两万。   下班回家,吃过晚饭,霍启明把茶叶盒翻了出来,躲进卧室里,小心地拆开了包装,把茶叶取出来换成钱塞进去,然后再一点点封好,尽量保持原样。   老婆胡仁花说:“老霍,你记得提醒他,这里装的是钱,否则,他以为是茶叶,再转手送给了别人。”   霍启明说:“你傻呀?我要是提醒这里面装着钱,他怎么收?”   胡仁花着急地说:“那你总得让他知道你送的是什么,否则他真当做茶叶转手送给了别人,我们岂不成了冤大头?你不提醒,他怎么知道?”   霍启明说:“老婆,你放心好了,一拎袋子这么沉,不用说他也能看得出来。你以为人家傻呀!”   胡仁花还是不放心,说:“不是我唠叨,你要不说清楚,到时候他收了钱,不给你办事怎么办?钱不白送了?我跟你说,每次我给老耿的老婆送东西,总是要暗示一下的。”   胡仁花叨叨个没完,霍启明不耐烦了。      第843章 分量不轻      霍启明说:“你烦不烦?你跟我睡了十几年了,怎么连起码的规矩还不懂?别人给你送礼时,也没有提醒你,你怎么比猴子还精?”   经霍启明这么一说,胡仁花就咧了嘴笑着说:“好了好了,听你的。”   霍启明一看胡仁花笑了,也就跟了笑。他一直觉得老婆越来越无趣了,脑子像是比别人少根弦,床上也一点儿活力也没有。不过,这样的女人有一个好处,就是容易糊弄,自己和朱晓芸厮混在一起,她一点儿警觉都没有。   两人正说着,女儿从书房出来进了卫生间,霍启明就努了努嘴,示意胡仁花不要再啰嗦。   胡仁花一撇嘴,点了点头。   准备妥当,霍启明拎着茶叶袋出了卧室,看了一眼电视,《新闻联播》刚刚结束。   一般来讲,领导都有看新闻的习惯。   霍启明觉得这时候出发刚好,到了招待所,楚天舒看完了新闻,应该有时间接待自己。他看了一眼表,向胡仁花打了一声招呼,就拎着东西出了门。   司机小吴早把车停在了他的楼下,霍启明发动车子往招待所开去。   霍启明开着车,心里还是一阵恐慌,他吃不准楚天舒是怎样的一个人,万一被他识破了,反过来当个事来说,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霍启明又想,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是一般人能摆平的,与其坐失良机,不如孤注一掷。该冒的风险就得冒,不冒,肯定没有机会;冒了,就还有一线希望。   离招待所还有一段距离,霍启明在暗处停了车,拎着茶叶袋,左顾右盼地摸进了招待所,躲进小树林子里,朝小红楼3008房间望去。   3008房间灯光大亮,苏杭正在帮楚天舒收拾行李。   苏杭很细心,一边收拾一边向楚天舒交代,内衣、袜子、衬衣、外套等等的换洗和搭配,皮鞋、旅游鞋和雨鞋分门别类装在袋子里,牙膏、牙刷、毛巾、洗发液等洗漱用品备了双份,充电器、手电筒、雨伞、针线包等等也装进了行李箱。   楚天舒嫌麻烦,要把一些东西往外捡,说,小苏,我就在县里转转,用不着带这么多东西。   苏杭不干,按住他的手,说,楚大哥,反正在车里放着,又不要你背。你不知道哦,有些地方不通公路,没有自来水,经常停电,东西不带齐全了,很不方便的。   楚天舒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去收拾,自己坐在床边看着她把东西一件件收进行李箱里,摆放整齐。   “好了。”苏杭拍拍行李箱,回头冲楚天舒抿嘴一乐,忽然看见床头柜上还有一个电吹风,抓起来想要放进去,却没有合适的地方,她举着电吹风,半蹲在地上犯愁。   “小苏,这个就不带了。”楚天舒把电吹风从她手里拿过来,笑着说:“你不是说有的地方经常停电吗,带着也是个摆设。”   苏杭抚着裙子站了起来,说:“楚大哥,我妈说,头发湿着睡觉,以后会头疼的。”   “是吗?”楚天舒摸了摸脑袋,突然问:“小苏,我问你,昨晚上是你帮我吹的头发吗?”   苏杭扭捏起来,脸上泛起红霞,羞怯地点了点头。   楚天舒也感觉有些尴尬,想想昨晚上喝多了,原来真的是瘦弱的苏杭扶着自己上了楼,进了房间,帮着洗了澡,换了衣服,还吹干了头发,他看了苏杭一眼,轻声说:“谢谢你,苏杭妹妹。”   “谢什么?”苏杭脸色更红了,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兴奋地说:“你是我大哥呀。”   楚天舒迟疑了片刻,才说:“嗯,苏杭妹妹,大哥昨晚上喝多了,没有……出洋相吧。”   “没有!”看见楚天舒的窘态,苏杭不再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书记,而真像是邻家大哥哥,她活泼地说:“没有。就是你太沉了,要不是二姨也在,我一个人可搬不动你呀。”   “二姨?”楚天舒惊诧起来:“哪个二姨?”   苏杭说:“就是青烟阿姨啊。”   啊?果真还有柳青烟。怪不得昨晚上恍恍惚惚记得,靠在自己身边的人好像是苏杭,又好像是柳青烟,原来是她们两个人一起把自己架上来,送进房,洗了澡,换了衣服。   照这么说,那自己就应该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了。楚天舒暗暗松了口气,问道:“她怎么成了你的二姨了?”   “我一直喊她二姨的。”苏杭歪着脑袋说:“我刚进招待所就是跟着紫烟阿姨,她是我的大姨,青烟阿姨当然就是二姨了。”   “哈哈,这么回事啊。”楚天舒恍然大悟,突然又收起了笑容,说:“不行,这有点乱。”   苏杭见楚天舒板起了面孔,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问:“楚大哥,我说错了什么吗?”   楚天舒站起来,严肃地说:“你不是说错了什么,而是错误大了。”   “是吗?”苏杭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眼巴巴地看着楚天舒,说:“楚书记,我犯什么错误了?我以后改,好吗?”   楚天舒伸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说:“没事,没事,跟你开玩笑呢,看把你急的。”   苏杭破涕为笑,抚着胸口说:“楚大哥,你太坏了,差点吓死我了。”   楚天舒不解地问:“就算是犯了错误,怎么就会吓死你呢?”   “你不知道呀,我是没有编制的临时工,要是你跟田所长说我犯了错误,肯定要被开除的。”苏杭可怜兮兮地说。“我们家里穷,供我上学已经欠了不少债,我要被开除了,就不能帮家里还债,也不能供弟弟上高中,更别说上大学了。”   哦。楚天舒暗暗点头,原来,苏杭这瘦弱的肩膀上还扛着这么一副沉重的担子啊!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帮帮她。   这时,苏杭抱着楚天舒的胳膊摇了起来,哀求道:“快告诉我,我犯什么错误了。”   “你别急,不是工作上的事。”楚天舒安慰了一句,问道:“苏杭,你喊我大哥,又喊柳青烟二姨,那我该喊柳青烟什么呢?”   “啊?对啊,你好像不应该喊她二姨。”苏杭张大了小嘴,摇了摇头,停顿了一会儿,马上又说:“我是我,你是你,你们之间怎么论,跟我没关系。”   楚天舒笑眯眯地说:“本来就没关系,我逗你玩儿的。”   苏杭乖巧地一笑,蹲下身去,盖上了行李箱,拉上了拉链。   楚天舒弯腰起拎,被苏杭阻止了,她说:“别动了,在车里也得这么平放着,要立起来,里面的衣服就会坠下去,穿在身上就皱巴巴的了。”   真是个细心的姑娘!楚天舒蹲下来,抱起行李箱,放在了客厅的沙发旁。   这时,外面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楚天舒起身去开门。   门刚开了条缝,霍启明拎着一个茶叶袋就挤了进来。   “楚书记,你好。”霍启明扫视了一眼,看见了苏杭的身影,忙问:“没打扰您吧?”   “没有。明天要下乡了,小苏来帮我整理行李。”楚天舒把霍启明让了进来,招呼道:“小苏,给霍局长泡茶。”   “是。”苏杭应了一声,麻利地泡了茶,送到了霍启明手里:“霍局长,请用茶。”   霍启明手里的袋子一直没放下来,他用另一只手接过茶杯,说了声“谢谢”,却没肯坐下来,眼睛看着苏杭。   苏杭聪明伶俐,看出来霍启明找楚天舒一定有话要说,便笑道:“楚书记,行李收拾好了,我走了。”   楚天舒点点头,苏杭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坐吧。”楚天舒伸手示意。   霍启明笑着,并没有马上坐下来,而是把手里的茶叶袋递到了楚天舒的手上,说:“楚书记,这是您那天喝过的龙井,家里正好还有一盒,就给您送过来了。”   楚天舒接过来,感觉沉甸甸的,心里立即明白了几分,暗道,怪不得拎着不肯放下来,里面多半有猫腻。他故意拎了拎,说“谢谢,分量不轻啊。”说完,顺手把袋子放在了行李箱上。   霍启明心头一喜,马上又是一惊,忙站起来,说:“楚书记,这么好的茶叶,您还是留着在家喝吧,带在路上喝,品不出味道来。”说着,亲自动手,把茶叶袋从行李箱上拿了下来,放到了靠近卧室门的墙边。   楚天舒暗暗好笑,霍启明这么着急,估计是担心自己把这袋茶叶带着下乡去,怕别人看见了里面见不得人的东西。   两人坐下来,霍启明拍了楚天舒整酒获胜的马屁,楚天舒也对他的工作设想给予了肯定,大约扯了五分钟左右,霍启明就起身告辞。   楚天舒要送他出门,霍启明假意不肯,楚天舒执意要送。   霍启明猜到楚天舒拎出了茶叶袋的分量,所以才会这么热情,于是,他不再客气,由着楚天舒把他送下了楼。   到了门口,霍启明坚决不让楚天舒再送,他暗示说:“楚书记,茶叶如果喝得还行的话,我再给您送一盒过来。”   “好的。”楚天舒握着霍启明的手,说:“启明,你放心,你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霍启明心头一热,感激地说:“谢谢楚书记关心。”   楚天舒返身上楼,转弯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对着走廊的窗户玻璃,影影绰绰能看见一样圆滚滚的东西在反光,他在心里暗暗冷笑:田秃子,你的秃脑袋太亮了。      第844章 弄巧成拙      不错,窗户玻璃上那个反光的东西就是田克明的光脑袋。   从霍启明进入招待所,到他与楚天舒分手,除了房间里那一段时间之外,其余时候的一言一行,都被一直暗藏在角落里的田克明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看着楚天舒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田克明忙跑回办公室给薛金龙打电话,报告了霍启明拎着一个袋子进入了楚天舒的房间,楚天舒又亲自把霍启明送了出来,还握着他的手说了“你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的”这样的话。   薛金龙得了报告,也不敢怠慢,赶紧又向付大木报告。   付大木正泡在石花大酒店的大浴缸里,听到这个消息,勃然大怒,光着屁股从浴缸里跳了出来,骂道:“操,他放个狗卵子,老子不同意,他放在心上有个屁用。”骂完了,才感觉失态,抓了条浴巾裹在身上,说:“金龙,等明天他下乡了,你让老田去拎拎茶叶的分量。”   对于这种送礼的手法,付大木、薛金龙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用屁股也能想得出来,霍启明大晚上的去给楚天舒送东西,绝对不会是正儿八经的茶叶。   薛金龙答应一声便挂了电话。   付大木草草洗了一把,穿上睡衣,人躺在沙发里,双脚架在茶几上,点上一颗烟吞云吐雾,心里一直在愤愤然。   妈的,耿中天个狗卵子,居然跟老子玩脚踏两条船的把戏,上午老子已经默许了让霍启明来当新部门的一把手,你怎么还指使他去给楚天舒送礼,这他妈的不是骂老子在南岭县说话不算数吗?   付大木在南岭县向来说一不二,今天上午为了拉拢耿中天,在新部门一把手的人选上作了让步,已经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不小的挑战,这会儿又听说霍启明去找了楚天舒,当然要憋一肚子的火。   抽了几颗烟,付大木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时,手机又响了。   打来电话的是唐逸夫,他简单地问了问楚天舒到任之后的一些情况,话锋一转,说:“大木,我听说,你对南岭县的局势有点把控不住了,是真的吗?”   付大木刚刚被压下去的火,腾地又起来了,他马上说:“老板,怎么可能?你这都是从哪听说的?”   唐逸夫说:“这几天市里都传开了,楚天舒在南岭县烧了两把火,把你烧的是焦头烂额啊。干部大会上让迟到的干部罚站听会,酒桌上把你的人集体整趴下了,这应该不是谣传吧?”   付大木脸上一阵发热,辩解道:“老板,这都是楚天舒搞的鬼把戏,开会搞的是突然袭击,整酒是陶玉鸣状态不好……”   “算了,不多解释了,我是相信你有能力把控得住局势的。”唐逸夫打断了他的话头,冷冷地说:“小高跟着我,鞍前马后的辛苦了好多年,当时我把他放到你手下来,是希望你能关照关照他,可不能反让他受了委屈啊。”   靠!原来是高大全告的黑状!付大木暗骂了一句,马上表态说:“老板,你放心,只要我付大木还在南岭县,就绝不会让小高受委屈。”   “好吧。”唐逸夫语重心长地说:“大木啊,楚天舒这个人很有些鬼点子,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是,老板。”付大木挂了电话,心里越发的郁闷了。   耿中天信不过自己就算了,现在连高大全都对自己信不过,这真要是让霍启明当上了新部门的一把手,外人岂不是真要以为我付大木在南岭县说话不算数了,以后谁还听我的,一个个都要去投靠楚天舒了。   不行!绝对不行!付大木一拳捶在茶几上,震得烟灰缸弹起了老高,里面的烟灰烟头天女散花般撒得到处都是,有一些还飞到了付大木的睡衣上,雪白的睡衣顿时变得脏兮兮的。   付大木甩掉了睡衣,光着膀子走进了卧室,一屁股坐在了大床上,抱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站了起来,发出了几声冷笑。   坚决把霍启明拿下来!付大木下定了决心,他暗暗得意道:嘿嘿,楚天舒啊楚天舒,你他妈的收了人家的好处,不能把人家的事办好,看你怎么收场?!   想到这里,付大木又摸过手机来,拨打了大柳树乡乡长柳万山的电话:“万山,明天楚天舒要到你们乡来视察调研,你给他闹出点动静来……”   打完了电话,付大木按响了呼叫铃。   不一会儿,石花大酒店的老板胡晓丽敲门进来了,问道:“老大,有什么吩咐?”   付大木拍了肚子,说:“晓丽,去找个小妞来,老子要泄泄火。”   ……   从招待所出来,霍启明顿时感觉无比的轻松。   人就是这么奇怪,决定了要送的礼就得送出去,送不出去反而觉得烫手,成了思想负担。一旦送了出去,才仿佛如释重负,心里一下子变得轻快起来。   人的心情一好,便容易想起好事。   霍启明很自然地想到了朱晓芸。他拨打了她的电话,问她在忙什么?   她说,一个人有什么好忙的,就是不想活了。   他说,你在老地方等着我,我来弄死你。   朱晓芸在那边就吃吃地笑。   霍启明又给老婆胡仁花打了一个电话,说,东西送出去了,楚书记很高兴,非拉着我陪他整酒。   胡仁花说,楚书记整酒厉害得很,就你那水平,陪得好吗?   霍启明说,书记兴致很高,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对了,要是整过头了,我就直接去办公室歪一歪,免得打扰了你和女儿。   好吧。胡仁花又说,老霍,你少整点儿啊。   霍启明嗯嗯了两声就挂断了。   他突然想起了一句当下流传很广的话,宁可相信天下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这张破嘴。他觉得这句话十分贴切,男人的谎言是撒给女人的,没办法,不撒谎,男人就无法保守他的秘密。   霍启明把车开回了卫生局,又偷偷摸摸地的跑出来,去了县医院后面的一个小区。   在这方面霍启明非常谨慎,他知道这是他和朱晓芸两个人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一旦传出去,一是会影响到他的家庭稳定,二是会危及到他的仕途。   家庭和仕途,是他人生中的两个轮子,缺了哪个轮子都会失衡。   所以,他必须在保证两个轮子正常运转的前提下,才敢潇洒,一旦失去权力,你就是想潇洒也潇洒不起来了。   在南岭县,他们除了工作上的正常接触之外,几乎没有私下里的接触。   霍启明想弄死朱晓芸的时候,一般是她去青原市某个酒店开好房,然后他开车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激情燃烧完了再分头返回。因为在南岭县,两人都有很多的熟人,稍不留神,让人抓了把柄,就全完了。   今天晚上,霍启明有点得意忘形了。   为了保证他们长久的相约,他在医院后面的一个小区弄到了一套房子,顺便送给了朱晓芸。   南岭县的房价并不高,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还抵不上临江市豪华小区的一个卫生间,但仍然令南岭县的普通工薪族可望而不可即。   霍启明靠工资自然也买不起,这套房子是一位“朋友”送的。   当然,天下绝对没有免费的午餐,他这位“朋友”送他一套住房,从他这里拿走了县医院新建大楼的工程。   有了这套住房,霍启明拴住了朱晓芸的心,也让他们有了一个家外之家。   来到门口,他轻轻地按了一下门铃,很快就听到朱晓芸轻轻应了一声。   打开门,一股清香味儿和着她的青春气息扑鼻而来。他刚刚回手关了门,朱晓芸就像小藤缠老树一样,搂住他的脖子说:“想死我了。”   他感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这大大地感染了他,他说:“我也想你!”说着一口咬住了她。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行走在沙漠中的人突然碰到了一泓清泉,汩汩的泉水一下滋润了他干涸的心田。   亲了一会儿,她突然松开手,问:“事情办妥了?”   霍启明笑道:“哈哈,我想要办的事,没有办不妥的。”   朱晓芸飞了一个媚眼,娇嗔地问:“那我的事呢?”   霍启明拍着胸脯说:“合并了就办,保证办得妥妥的。”说着,上前一把抱起了她,向卧室里走去。   朱晓芸夸张地“哇”了一声,伸过手来,搂住他的脖子,说:“放下我,放下我。”   她口中发出的丝丝香气,令他血脉贲张,激动难挨。   霍启明抱着她进了卧室,把她扔到床上,两人就缠绵到了一起。   激情燃烧了一会儿,荷尔蒙刺激出来的气息满屋飞扬,朱晓芸那极富磁性的呻吟声像音乐一般在房间里弥漫开来。霍启明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听的音乐,是一首无字的歌,他便在这歌声里,享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   为了能够听到这美妙的叫声,欣赏到这油画般美丽的胴体,享受到这美好的快乐,霍启明更加渴望当上卫生计生委的一把手!   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的自作聪明,最终演变成了弄巧成拙,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霍启明与朱晓芸在房间里闹出来的动静不小。   不过,这相比于大柳树乡乡长史志强连夜布置下去要给楚天舒闹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第845章 拦路喊冤      第二天七点半左右,司机马国胜把2号车开到了招待所,随车而来的有陪同下乡的小王,还有来给楚天舒送行的柳青烟。   小王抢着去房间帮楚天舒拎行李箱,被苏杭拦住了,她不让他竖起来拖,非要他横着搬。   小王不解,说,拖着多轻松啊,搬着多麻烦哪。   苏杭也不解释,白了他一眼,说,你要是搬不动,我来。说着,弯腰就要去搬行李箱,这回轮着小王着急了,如果让一个小姑娘把行李箱搬出去,自己空着手跟在后面,不说要被柳青烟奚落一顿,也会给楚天舒留下一个怕苦怕累的坏印象。   小王拦住了苏杭,拎了拎袖子,准备搬箱子。   苏杭拉住了他的胳膊。   “干吗?”小王说:“你真以为我搬不动吗?我还没那么娇气。”   “谁说你搬不动了,”苏杭努努嘴说:“把西服脱下来,我帮你拿着,免得弄脏了。”   小王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苏杭的一片好心,他尴尬地笑笑,乖乖地把西服脱下来,交给了苏杭,一弯腰把行李箱抱了起来。   下了楼,出了门,马国胜紧跑几步,上前把行李箱从小王手里接了过来,安安稳稳地放进了后备箱。   楚天舒站在车旁,正在和柳青烟说话,他用这几分钟的时间,对小王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小王名叫王永超,今年刚刚二十三岁,去年才从东南财经政法大学毕业,参加东南省选调生和大学生村官招考被录取,稀里糊涂地被分到了青原市,又稀里糊涂地被分到了南岭县。   小伙子长得很英俊,也很有才气,不仅有系统的经济管理的专业知识,尤其是文章写得好。   按规定,选调生都要分到基层去,县直机关不允许截留,但县办大多是各种关系人员,没有一支像样的笔杆子,每每写出来的材料总不如县委办,因为县委办还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生柳青烟。   薛金龙为此挨了付大木不少的呲。   每次开大会,县长书记都要讲话的时候,付大木总感觉自己的讲的不如书记精彩,散了会就要骂薛金龙无能。   去年王永超分来了,薛金龙便找付大木,变着法地把他留在了县办,专门负责写各类材料兼跑腿,如此一来,付大木对讲话稿满意了,薛金龙也多了一个可以随意差遣的受气包。   报考选调生的大学生们几乎都有一个飞黄腾达的仕途梦。   在县办不到一年的时间,王永超工作得很郁闷,成天忙于写材料,觉得又忙又很空虚,表面上还得对薛金龙毕恭毕敬,忍气吞声,背地里一盘算,在南岭县这么个穷地方,要想出人头地,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   这一次薛金龙把他派出来跟楚天舒下乡,王永超十分高兴地答应了。   临行前,王永超还接受了一个特殊的使命,随时向薛金龙报告楚天舒的动向,但他还是把这此陪书记下乡看成是一次机遇。如果搞好了,或许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当然,如果搞砸了,两头不讨好,那就彻底算是完蛋了。   因此,王永超潜心研究过楚天舒的经历,对他能够在二十七岁就当上县委书记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暗把他作为自己的榜样,希望借这一次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向他学习为官之道的同时,伺机抓住楚天舒,把他作为自己日后仕途上的靠山。   开车出了县城,沿着通天河跑了一段坑坑洼洼的路,九点半左右,楚天舒一行来到了大柳树乡。   南岭县下辖10个乡5个镇600多个自然村,总面积900多平方公里,总人口80余万。   大柳树乡是离县城最近的一个乡,地处县城向山区过渡的丘陵地带,过了贯穿全县的通天河,就是延绵起伏的浮云山脉,其他的9个乡星罗棋布地散落在山脉之中。   乡党委书记左天年和乡长史志强、副乡长黄坚等几名乡干部在城关镇与大柳树乡的交界处迎接。   左天年以前是县办的主任,是老县长在位时用的人,不是付大木的心腹。   付大木上台之后要重用薛金龙,就把左天年派到大柳树乡当了书记,可是又不太放心,就把杏林乡的副乡长史志强提拔过来当了乡长。   左天年有着十多年的机关工作经验,他的为官之道是固守底线,独善其身。如果不是非要站队,那么与任何人包括领导都保持一种工作关系就已足够。   他认为,在官场上,除了父子兄弟这种血源关系,哪怕是同父异母,都是潜在的敌人和对手,都是纯粹的利益关系,尤其是在目前的南岭,未来的政治格局还扑朔迷离,他的这种做法比匆匆忙忙扑上去讨好新书记比较稳妥。   楚天舒下车与左天年、史志强等人握手,然后让他们带路往乡政府所在地的新沟子村步行。   一路走来,边走边聊。   左天年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彰扬什么,基本上把大柳树乡的具体情况,客观详实地向新书记做了汇报,没有遮遮掩掩,也没有夸大其词。   例如在谈到通天河治理、堤坝加固和路桥改造等工作时,左天年强调了这对于大柳树乡乃至全县的重大意义,也表示了一定的担忧,坦承资金困难,很难完成县委县政府提出的“村村通”公路等建设要求。   自始至终,左天年温和微笑,但亲切中带着一点距离,有时给楚天舒的感觉甚至有点不卑不亢的味道。   这并没有让楚天舒反感,他认为衡量一位干部是否称职,态度和嘴上功夫并不重要,重在看他是否想干事,能否干好事,从这一点来看,他的第一感觉是,左天年是合格的。   沿途的村街上,大多是砖房,破旧,低矮,有一些老人、妇女和孩子听说县里来了领导,站在街沿上,直勾勾望着他们一行。   史志强笑着对楚天舒说:“楚书记,你如果能和街上的群众握个手,他们会三天不洗手。”   “什么意思?”楚天舒问道。   史志强认真地说:“这里的老百姓没见过大官,你握一下他们的手,他们会激动好几天,会舍不得洗你握过的手,他们会用你握过的手,再去村里握别人的手,说这是握过书记的手,握了他的手,就等于握了你县太爷的手。”   楚天舒就笑:“史乡长,你这是不是有点言过其实了……”   正说着,一个婆娘呼喊着“青天大老爷,我冤啊”从当街冲了过来,身后跟着十多个大呼小叫的男女老少。   副乡长黄坚马上带着几名乡村干部冲了上去,挡住他们,不让他们往楚天舒这边靠拢,双方你推我搡,就挤成了一团。   王永超的头立刻就大了。   这是拦轿告状的节奏!他警惕地上前一步,挡在了楚天舒的身前,好像随时准备抵挡进攻的样子。   楚天舒问左天年:“这是怎么回事?”   左天年说:“可能又是河西村的村民们来找乡里要伤残赔偿费。”   他介绍说,一个月前,河东村一位村民行走在路上时,几辆翻斗车飞驶而过,从轮胎中蹦出了一块石子,正好崩在了他的左眼上,造成视网膜损伤导致左眼失明。   村民向车辆所在的大通运输公司索赔医药费和伤残补偿十万元。   可大通公司认为这不是他们的责任,一来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村民的眼睛是翻斗车蹦出的石子弄瞎的,二来翻斗车在正常行驶,就算是这么回事,也是村民自己疏于防范,该他自己承担责任,坚决不肯赔偿十万,至多出于人道主义给两千块表示同情。   楚天舒问:“为什么拖了一个多月还没有解决?”   左天年说,双方分歧太大,村民家属和亲戚们就上路拦车。   车开不出去,大通公司就向县里施压,反过来要村民赔偿损失。   县里压着乡里组织调解,可双方各执一词,一直谈不拢,村民也去县里上访过,前后闹了一个多月,问题还是没有彻底解决。   昨天傍晚村民家属又拦车讨说法。   大通公司的人说,一只眼睛瞎了,还不是照样能干活,哪里能值10万块,这不是讹诈吗?你们再来闹,我们就报警,把你们都抓走。   恐怕这惹恼了村民们,他们听说县里新书记要来,便组织拦路上访,希望把动静闹大,事情可以得到更快的解决。   乡村干部们还在呵斥,试图把村民们劝走,可村民们又哭又喊,不断地要往这边冲。   看热闹的群众越来越多,前面的道路就被人群拥堵住了。   楚天舒见了,心里一阵阵地收紧。一只眼睛瞎了,以后怎么外出打工下地干活,只要求赔偿十万,这要求不过分啊,怎么还说是讹诈呢?大通公司如此霸道,乡政府束手无策,县里又坐视不管,谁来为老百姓说话?   史志强见状,凑在楚天舒身边,低声说:“楚书记,我们从这边绕过去吧。”   看着那么多的村民拥挤在路口,县乡干部绕道而行,这无疑会影响政府和干部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不论怎样,既然让我撞上了,就不应该回避。楚天舒看了一眼前面的人群,对王永超说:“小王,你让开,我们过去看看。”   王永超不情愿地退到了一旁。      第846章 扑通跪下      左天年劝道:“楚书记,要不我让他们到乡政府去谈吧。”   楚天舒说:“这不合适,看到村民就在眼皮子底下,让我绕道而走实在说不过去。”   史志强轻轻嘟囔了一句:“这事儿,大县长也出面协调过。”   楚天舒假装没有听到。他知道史志强是提醒他,付大木也没有摆平,你新来乍到的还是别搅合进去吧。   任何一级官员,都怕处理这种群体性事件,谁出面处理的都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一旦处理不好,动静闹大了,老百姓这边不满意,上级领导也不满意,舆论压力也非常大,如果酿成了恶劣的政治影响,处境将会十分的被动。   尽管如此,楚天舒还是觉得不能绕道而走,一是他不忍心置上访群众于不顾,将心比心,要不是遇到难事,谁会又哭又喊地拦路告状?二是倘若自己回避不管,付大木知道了一定会拿此事大做文章,恐怕就是看笑话那么简单了。   楚天舒甚至想,说不定这就是付大木专门给我出的一道难题呢。   离人群还有几步路,可以看见双方在吵闹声里推推搡搡,几名乡村干部挡在前面有点唱红脸,有的唱白脸,吓唬劝解,乱成了一团。   冲在前头的婆娘哭喊着:“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难道一个县太爷还怕我一个妇道人家吗?”   黄副乡长说:“不是不让你们过去,办事得讲一个程序,你们有什么事先到乡里谈,乡里解决不了,再去找县里。”   婆娘身后有个年轻的愣头青说:“乡里顶个球用,要是乡里能解决,我们跑来做什么?今天我们就是要找新书记,不让找我们就堵在这里不走了。”   另一位乡干部说:“你怎么这么说话,这个事不是一直给你们协调吗?”   在黑压压一片人群前,婆娘对着黄副乡长嚷嚷:“你们协调个啥?你是个副乡长,我们不跟你说,说也白说,跟你说也不顶用。”   一个愣头青说:“乡里明显用偏刃斧头砍我们,当我们是傻子?这运石料的车是县里来的,我们就找县里解决。”   婆娘立即哭泣着说:“是啊,听说新书记来了,我们就跟新书记说,他是我们的县太爷,他要不替我们做主,我们就只有冤死了。”   楚天舒听了,心里不觉有些堵得慌。他走到众人面前,大声说:“大家不要吵了,有话好好说。”   愣头青上下打量着楚天舒,耸耸肩说:“你算老几,我们只跟书记说,你少来充大头。”   愣头青二十多岁,长得敦敦实实,剃了一个光头,穿一身褪色了的迷彩服,两只结实的胳膊挥舞着,眼睛死死盯在楚天舒的脸上。   王永超看到愣头青一副要玩命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但还是鼓足了勇气上前了一步,站在了楚天舒的身旁。   副乡长黄坚马上围拢过来,防止愣头青一时冲动,碰到了楚天舒。   史志强挤上前,对着人群说:“这是我们的楚书记,你们不要乱来。”   愣头青冷笑一声,说:“书记?这么年轻?不是糊弄我们的吧!”   史志强黑着脸,说:“胡扯,书记还能有假冒的吗?你们谁要是无理取闹,我马上让人把你们带走!”   愣头青瞪瞪眼说“你敢!”   楚天舒轻轻扒拉开史志强,用手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说:“年轻就不能当书记吗?这是谁规定的?乡亲们,我就是新来的县委书记楚天舒,现年二十七岁,组织上派我来南岭县当书记,你们有事,可以跟我说。”   愣头青眨巴了几下眼睛,瞅了一眼身旁的婆娘。   婆娘冲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楚天舒面前,哭诉道:“青天大老爷啊,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啊,我家男人的眼睛被他们搞瞎了,他们只赔两千块,这还有没有天理,让我们一家老小以后怎么活啊?”   在婆娘哭天抢地地时候,一个老妇人和两个孩子也都跪了下来。   楚天舒心里一慌,马上扶着婆娘说:“大嫂,别这样,你们起来,都快起来。这像什么话?”   婆娘哭喊着:“青天大老爷,你不给我们做主,我们就不起来。”   楚天舒说:“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做主。但是,你们必须起来,这样跪着,不是把我搞得很难堪吗?起来起来,快起来,听我说几句。”   “不起来!不起来!”愣头青回头挥着手喊道:“大爷大妈们,叔叔婶婶们,今天要是不解决,我们就都给书记跪下了。”   这么一招呼,他身后的十几个人呼啦啦一个个都要跪下。   围观的人群中有大声叫好的,也有怪话连篇的,还有几个年轻人举着手机在拍照。   这时,从人群中跑过来一个中年人,照着愣头青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骂道:“二愣子,你搞什么名堂?”   二愣子一转身,捏起的拳头松开了,说:“叔,你这是……”   中年人指着二愣子,骂道:“你个狗卵子真是搞邪了,书记的路你也敢拦?”   二愣子摸着后脑勺,说:“叔,他真是书记?”   “这还能有假?上回我给你抽的中华烟就是他给的。”中年人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三婶扶起来。”   来人正是给楚天舒扛椅子送桃花的老王。   没等二愣子过来,楚天舒已经扶起了婆娘。   左天年等人也上前把老妇人和孩子搀扶了起来。   老王转过身来,说:“楚书记,对不起,伤了眼睛的是我家堂兄老三,这是我家侄子二愣子,这是我家二婶、三嫂和两个娃,给你添麻烦了。”   楚天舒握着老王的手,说:“老王,谢谢你给我送的桃花树啊。”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左天年、史志强、黄坚等人更是莫名其妙。   婆娘抹了一把眼泪,战战兢兢地问:“贵田,这就是你说的新书记?”   “三嫂,错不了。”王贵田说:“楚书记,我给你送的桃花树就是我三嫂家的。”   “哦,那我也得谢谢三嫂了。”楚天舒愧疚地说:“三嫂,我们的工作做得不细,给你家带来了伤痛,我这个书记当得不到位,还请多多原谅。”   婆娘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愣头青看傻了眼。   南岭县的村民们,平常和乡村干部打交道,乡村干部几乎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相,今天看到了县里最大的官,竟然对一个普通的农妇如此诚恳地道歉,惊得是目瞪口呆左天年、史志强、黄坚等乡村干部在南岭县接触过好几任书记,从来没有一个是真正体谅老百姓难处的,今天见楚天舒一开口就诚恳地说书记没当到位,请人家原谅,简直不可思议。   史志强更是大呼意外,他按照付大木的布置要给楚天舒闹出动静来,正苦思冥想找不到法子,却赶上昨晚上农妇一家又拦车讨说法,他跑到现场去调解,先是鼓动运输公司的人放出狠话,惹恼了农妇一家。   然后他又出面做好人,跟农妇一家说,你们先回去吧,明天新书记要来,我们一定把你的情况汇报上去。   二愣子气鼓鼓地说,你们这些个干部,见了书记只敢说好听的,哪里肯替我们平头百姓出头说话。   史志强急了,说,你他妈的不要给脸不要脸,老子还不管了,有本事你们自己找去。说完,一甩手骑上摩托车走了。   二愣子一气之下,一早上就带着农妇一家几口,专门等在了路口,真把动静闹大了。   史志强安排了几个亲戚家的小伙子用手机拍照上传微博,无论是楚天舒听他的建议绕道而行,还是让村干部把这帮人强行扯开,这事只要在网上一曝光,楚天舒在南岭县的威信要扫地,在市领导眼里的印象要搞坏,在媒体面前的形象要受损。   可他哪里想得到,楚天舒和其他的官员不一样,是个敢担责任不怕事的人,绝对不会对老百姓的疾苦无动于衷,一定会为他们主持正义和公道。   不过,这种事几句好话只能平复农妇一家的心情,拿不到钱还是解决不了问题。史志强退到一旁,看楚天舒如何收场。   楚天舒说:“三嫂,大娘,你们的要求刚才乡里的左书记给我说了,就是希望得到10万元的赔偿,对吧?现在我问问,这是不是你们的要求?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要求?”   婆娘不敢做声。   王贵田碰了她一下,说:“三嫂,不用怕,楚书记是好官,你就说吧。”   婆娘哆哆嗦嗦地说:“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就这一个要求。”   二愣子抢着说:“书记,这个要求并不高,我们在外面打工受了伤,也不止赔这么数。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让书记给我家三婶做个主,如果拿到了钱,我们就认命,再也不闹了;要是拿不到,我们就一级一级上访,非要讨个公道。”   王贵田瞪眼道:“二愣子,书记和你婶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二愣子梗着脖子说:“叔,丑话当着大家说在前面的好,免得等事情过去了,又拿些鬼话糊弄我们。”   二愣子说得在理,王贵田也只能鼓鼓眼睛,不说话了。   全场百十号双眼睛都静静地看着楚天舒。      第847章 郑重承诺      楚天舒一听,知道二愣子在外面做过事,懂得一些政策和原则,说的不是假话。三嫂一家也是老实人,一只眼睛,只索赔10万,是正当要求,根本不算无理取闹。这种事情要搁在市里,出了类似的交通事故,索赔30万也不为过。   为了避免事态扩大,楚天舒当即决定说:“如果你们能相信我,请你们放心,这件事我给你们做主,三日内,我让运输公司赔给你们10万补偿款。但我对你们也有个要求,立即撤回,不再拦路拦车。三天之内,我负责给你们协调处理好,你们说行不行?”   二愣子说:“如果三天之内我们拿不到钱怎么办?”   楚天舒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他们不赔,政府给你们赔,政府赔不了,我自己掏腰包赔。你们放心,老王知道我的办公室,我这个书记不会当三天就跑不见了。”   王贵田这才说:“三嫂,有楚书记这句话,你还有不放心的吗?二愣子,你还想干吗?带你婶子和奶奶回家。”说完,让二愣子招呼着老人和孩子,带着农妇一家离去了。   左天年看着人群散去,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又开始暗暗犯难。   楚天舒已经把话放出去了,三天之内这10万块钱非到位不可了。   可是他非常清楚,大通公司的老板周伯通,原先就是青原市黑道上一个有点名头的人物,后来回到南岭县,和付家老三付三森成了把兄弟,把持了整个南岭县的运输生意,想让他把这笔钱拿出来,恐怕比登天还难。   周伯通早就放出话来,这不是钱不钱的事,要是被“讹诈”了这笔钱,以后运输生意还做不做?在南岭县还跑不跑?真要是惹恼了我,别怪我不客气。   唉,大通公司不赔就政府赔,政府不赔就自己赔。这话说的是硬气,可政府赔,付大木肯定不会同意县财政掏钱,最后倒霉的还是大柳树乡了,总不能真的让楚天舒自掏腰包吧。   左天年还在发愣,楚天舒已经和王贵田攀谈上了。   “楚书记,二愣子有点楞,你不要介意啊。”王贵田上前扯着楚天舒的手,冲着路边上的人群,大声地说:“乡亲们,这是我跟大家提到过的楚书记,大家有什么难处,都可以跟他摆一摆。”   楚书记向路边的村民们拱拱手。   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一些稀稀拉拉的掌声。   史志强上前推了王贵田一把,怒斥道:“王贵田,你还有完没完哪?楚书记是下来视察工作的,你跟着瞎起什么哄。”   “史乡长,别拦着他们,听听大家的呼声也没什么不好嘛。”楚天舒说完,又朝着人群大声说:“乡亲们,我这次来,就是想听大家摆一摆难处,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一说,能解决一件总少一件嘛。”   人群中叽叽喳喳了一阵。   突然,有个老大爷叫道:“书记大人,好听的话谁都会说,我们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如果你真为我们老百姓好,那就帮我们修修脚下这条路,修修村西那座桥!我们日子过得好,谁还会找干部们的麻烦呢!”   楚天舒看看脚下人、车和牲畜踩轧的坑洼不平的碎石泥土,挑挑眉头,困惑地问左天年:“左书记,路是怎么回事,桥又是怎么回事?”   左天年叹口气道:“村西有一座清朝末年修的古桥,叫石板桥,早就不堪重负成了危桥,乡亲们一直提议要新修一座桥,可县里财政拨不出钱来,让乡里自己筹集,乡里‘村村通’的路还没修完,怎么拿得出修桥的钱啊!”   楚天舒看看众人,把手挥一挥,说:“走,我们去看看。”   快到村西时,几辆大翻斗车轰隆隆地开了过来,车门上印着“大通”两个字,车上装的石料堆得满满的,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摇摇晃晃地跑得飞快,扬起一阵遮天蔽日的灰尘,身后的村民们纷纷躲避,随即爆发出一片骂声。   “呸呸,跑这么快,赶着去见阎王呢。”   “麻痹的,好好路全让这帮狗卵子压坏了。”   “狗鸡巴操的,早晚把石板桥压垮了,都掉通天河里喂王八。”   ……   尘埃落定,奥迪车上落了一层灰土,翻斗车掉落的石子,有好几块砸在了车子上,连言语不多的马国胜也忍不住骂了一个“靠”字。   楚天舒指指这几辆翻斗车,问左天年:“肇事的就是这些车吧?”   左天年说:“是的,这些车都是大通运输公司的,公司老板叫周伯通,县里的货运都是他在经营。这些车常年负责拉山上开采出来的石料,每天都要在这条路上跑好几个来回。唉,超载严重,再好的路也经不起它们折腾啊。”   楚天舒点点头说:“你们就不管管?”   “管过了,管不了。”黄副乡长说:“前两年,村民们自发封过路,与大通公司的司机发生了冲突,被打伤了好几个人。事情闹到县里,白县长出面处理的,他说,矿产开采是县里的支柱产业,必须得支持。最后让大通公司赔了医药费,每年再掏五万块钱修路,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村民们也不敢再惹大通公司的司机了。”   当时这事儿是黄坚代表乡里参加了调停,现在说起来还有点愤愤不平,可见他对这个处理意见是不太满意的。   楚天舒听了,若有所思道:“照这样的情况,要保护好这条路得标本兼治,标是车辆超载,本是矿产开采。不过,做不到治本之前还是可以先治标,把车辆超载管控住,起码还能给大家留一条好路走啊。”   左天年没说话,黄坚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只有史志强在暗暗冷笑:你好大的口气,付老二靠的就是矿产开采起的家,大通公司的周伯通是付老三付三森的把兄弟,这标和本你都治不了。你还是先想办法把答应人家的10万块钱弄到手吧。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通天河边。   通天河是青莲江上游的一条支流,发源于“浮云”山脉,贯穿了整个南岭县,沿途经过了二十几个自然村,也是大柳树乡与紫杨乡的分界线,这边是大柳树乡的河东村,对面是紫杨乡的河西村,是大柳树乡向西进入山区,紫杨乡向南进入县城的必经之路。   通天河上有一座抗战时期修建的桥,名叫“石板桥”,历经了战争炮火的考验,又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打,始终屹立不倒,是通天河上唯一保存下来的最完整的一座桥,成了连通通天河两岸的唯一通道。   因此,村民们视该桥为“神桥”,逢年过节,两岸的村民还要到桥上来上香“祭祀”,祈求来年“神桥”依旧“坚强”,保佑两岸百姓风调雨顺,道路畅通。   这几年,靠近河西的桥床在每年汛期泥石流的冲刷下不断坍塌,桥体逐渐下沉并有断裂,桥面的石板上铺的水泥,被碾压得支离破碎,有的地方已经看得见下面的石板,车辆过往十分危险。   在这几年的南岭县两会上,大柳树乡和紫杨乡多次联合提出要修桥修路,但财政局长彭宝銮说,县财政本来就捉襟见肘,拿不出钱来帮他们修桥修路。   于是,主管建设的副县长白存礼就采取了拖的方式,让两个乡配合县城建局先拿方案,做个预算。   修路容易,把原来的路面硬化一下就可以了,钱也相对花得少。   但修桥就比较复杂,最后经过市里和省里的专家论证,建议在石板桥旁边再建一座新桥,这样既保护了历史遗存,又不影响当前的道路通行。   两项预算费用大约分别是二十万和八十万,共计是一百万。   一百万对南岭县来说几乎就是个天文数字,马兴旺主持开会一讨论,上来就遭到了付大木的反对,说全县有十几个乡镇,各有各的困难,如果个个都向县里伸手,县财政根本承受不了,不能助长这股歪风。   付大木定了调调,原本持支持态度的茅兴东、李太和、迟瑞丰等人也不敢再多说了,讨论的结果是,县里暂时拿不出钱来,让乡里自己想办法。   乡里找过浮云石矿场和大通公司。   但浮云石矿场说,我们已经把杏林乡与村民共用的道路硬化了,石板桥和剩下的路与他们无关,要找也只能找大通公司。大通公司也坚决不肯出这两笔钱,他们说,我们向县里交过了养路费和各项税费,每年还拿五万块钱出来交给两个乡,作为路桥维修的费用,不可能再拿钱出来修桥修路了。   五万块钱是杯水车薪,只够每年填补被翻斗车压出来的坑坑洼洼。   无奈,两个乡就商量,决定由两个乡的村民每户摊钱集资修桥修路,但两个乡立场不同,意见得不到统一,大柳树乡的村民提出应该先修通往县城的公路,紫杨乡的村民则坚持集资的钱应该先修桥。   双方有争议,集资的事也只好作罢。   没有资金来源,方案和预算做了也是白做,修路和修桥两件事就都搁置下来了。      第848章 越快越好      一拖再拖之下,眼见着石板桥越来越危险,付大木向市里打了一个报告,要了二十万块钱,又让石料厂和大通公司各掏了十万块,对老桥实施了一次改造加固,建新桥的呼吁暂时压了下来。   听过详细的情况介绍,楚天舒率领众人围绕着石板桥走了一圈儿,突然停了下来,摸着石头栏杆,无限感慨道:“如此精美的石桥,几十年没大修过还保存得这么完好,真是难得,应该保护下来。在这座桥旁边修建一座新桥,不破坏老桥的原貌,让其成为南岭县的历史古迹,又解决了村民和矿区的出行问题,我觉得你们提的方案可行。”   得到了楚天舒的肯定,左天年并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心想:我的楚书记啊,那可是要一百万,拿不出钱来,方案再好也没用。   楚天舒又问:“新桥的位置选定好了吗?施工图纸做了没有?”   左天年指着对面的河床说:“新桥的位置在那里,从那里过来,再绕回到现在这条路上来。”   这时,黄坚把图纸展开递了上来:“楚书记,这是效果图。”   楚天舒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之后问左天年:“左书记,乡里修路修桥,还有多大的缺口?”   左天年说:“楚书记,两个乡的村民集资大约有二十万,加上大通公司这几年给的二十万,至少还缺六十万。”   楚天舒看看左天年,问他:“左书记,乡里能拿得出多少?”   左天年面有难色,说:“楚书记,你知道,现在都是财政包干,乡镇没有可支配的资金啊。”   楚天舒想了想,说:“那我来帮你想办法吧!不过呢,修桥修路是政府的事,不好让老百姓集资,我看这样,大柳树乡和紫杨乡各拿十万出来,剩下的六十万,包在我身上,我负责两个月之内落实到位。”   左天年听了,喜上眉梢,说:“楚书记,那我想想办法吧。”   楚天舒说:“不是想办法,而是落实了!”   “好,坚决落实书记的指示。”左天年咬咬牙道,“书记,你要能解决六十万,乡里配套的十万,我保证!”   楚天舒高兴地说:“那好,我们一言为定!”   一直跟着楚天舒一行的村民王贵田,闻讯冲到桥中间,对着站在桥对面和河边的村民大喊起来:“楚书记答应给我们修路修桥了!乡亲们,感谢政府,感谢楚书记啊!”说着,王贵田拼命拍起了巴掌。   石板桥上和通天河岸边,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   史志强虽然跟着大家一起在鼓掌,但是,心里却在纳闷,楚天舒答应帮农妇讨要的十万块还没有着落,现在又一张嘴答应了六十万,就是大县长也没有这么大的气魄啊。难道他过来的时候从市里带了资金,好像没听说有这么回事啊。就算有,这资金如何使用,也得开会讨论,怎么能由着他信口开河呢?   楚天舒向周围的群众挥挥手,待掌声停了之后,这才看见不远处的通天河两岸停着几台挖掘机,便问还在纳闷的史志强:“史乡长,河道清淤和堤坝加固好像正在施工,怎么没看到动静呢?”   史志强手搭凉棚望了望,含含糊糊地说:“是啊?昨晚上还有人,今天怎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楚书记,我估计他们有什么原因,今天歇工了吧。”   楚天舒又问:“施工单位是哪一家?”   史志强说:“县里的宏建工程公司。”   黄坚不满地说:“宏建公司是总包,实际干活的是沿途几个乡镇的包工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照这么个进度,不知道拖到猴年马月才能完工呢。”   楚天舒轻轻地“哦”了一声,微微冷笑道:“宏建公司这个样子,到底是想干还是不想干呢?”   这话看似自言自语,却把史志强吓了一跳。   左天年抬腕看了一眼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便说:“楚书记,时间不早了,我们回乡政府吧。”   一行人往回走,史志强摸出手机,假装着接电话,故意拖到了后面,给大通公司的老板周伯通打了个电话。   周伯通听了,根本不以为意,只轻飘飘地说了句:“老史,我和二哥在整酒呢,二哥说,楚天舒要是有钱,就让他赔好了。”   说完,周伯通就把电话给挂了,让史志强举着电话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给宏建公司的总经理顾远才打了个电话,把楚天舒问“想干还是不想干”这句话告诉了他。   顾远才慌了神,忙问:“史乡长,楚书记真说了这个话?”   史志强说:“顾总,我还能糊弄你不成,好多人都听见了。”   顾远才说:“谢谢,谢谢。”   史志强说:“顾总,要陪书记吃饭了,没时间多说,你看着办吧。”   中午准备的是工作餐,就安排在乡政府的食堂。   左天年的这个安排也比较对楚天舒的胃口,严格按照通知的要求,没有在接待上铺张浪费,也没有上酒。   史志强跟了进来,假惺惺地问了句:“楚书记,要不要陪你整点儿?”   楚天舒不说话。   通知是王永超拟的,听到史志强的提议,他笑嘻嘻地问了一句:“史乡长,你陪得好楚书记吗?”   史志强“嘿嘿”一笑,摇了摇头,紧挨着楚天舒坐下来了。   吃完饭之后,左天年安排楚天舒、王永超和马国胜在一家“农家乐”的客房里休息。   大柳树乡离县城近,有点地域优势。   去年左天年从江浙的某乡镇办事回来,就学着人家出资找了块地方开了这么一家“农家乐”,按照农村老宅子的风格建了两套房子,平常地里照样种菜,周末双休就有城里人带着孩子出来观光体验,生意也还红火。   周一到周五,一般没人来,两套房子正好安排楚天舒住一套,王永超和马国胜住另外的一套。   进了房间,楚天舒洗了把脸,稍微静了静神,拨打了杜雨菲的电话,开门见山地说:“又要麻烦你了,杜局长。”   杜雨菲呵呵一笑,说:“楚书记,你不用这么客气,你是领导,有什么指示我坚决执行就是了。”   “哈哈,我怎么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别扭呢。”楚天舒笑了笑,说:“嗯,我想请你帮个忙。”   杜雨菲不满地打断了他的话,说:“哎,老楚,你别没完没了啊,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真把自己当领导啊,有话直说,少跟我打官腔。”   楚天舒直言不讳说:“好。雨菲,你带几个人在大柳树乡通往县城的路上,查一查大通公司的运输车,理由你随便找,然后把它们全扣住。”   杜雨菲说:“这个有些难度……”   “有什么难度?”楚天舒问:“超载、号牌不清、车况不良,这些不都是现成的理由吗?”   杜雨菲说:“理由我知道的比你多,只是,陶玉鸣早就打过招呼,大通公司是县里的税费大户,对他们的车,小不然的违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雨菲,大通公司的车把一位村民的眼睛崩瞎了,连十万块钱都不肯赔付,这还有天理吗?”楚天舒来气了,说:“如果陶玉鸣有看法,你就告诉他,是我让你扣的,让他亲自来找我,我正好问问他,为什么要包庇纵容大通公司。”   杜雨菲见楚天舒下了决心,便不再多说,只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楚天舒说:“越快越好。”   雷厉风行是杜雨菲一贯的风格,她说:“好,我马上带交警大队的人上路。”   挂了电话,楚天舒打算稍事休息一会儿,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杜雨菲为难的话语犹如一座山压在了他的心头,大通公司为什么敢如此嚣张跋扈。   其实,最让楚天舒担忧的还不是大通公司,而是宏建工程公司,汛期临近,堤坝加固不抓紧施工,这可是一大隐患。这宏建工程公司又是家什么样的公司,竟敢把这么重大的工程不当回事。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是王永超,他问:“楚书记,没打扰您休息吧。”   楚天舒把他让了进来,问:“小王,有事吗?”   王永超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张纸,说:“楚书记,这是我刚刚整理出来的一份资料,您看看吧。”   楚天舒接过来一看,正是他想要的东西:大通公司和宏建公司的详细资料。   除了有企业名称、法人代表、主营范围、地址、电话、传真、电子邮箱、注册资金、注册时间、公司资质等级证书号、公司是否通过质量保证体系认证等等基本情况,还有组织机构框架、主要管理人员等一些内部资料,整体印象是相当齐全。   楚天舒大致看了一眼,问:“小王,这哪来的?”   王永超兴奋地说:“我有个同学在县工商局,中午我请他帮忙,才查到了这些资料,不知道对您有没有用处?”   不错,有点心眼儿。楚天舒暗暗夸奖了一句,突然问道:“肯定有用处。小王,你中午没休息,就忙了这些?”   王永超吃了一惊,难道楚书记还知道我干了别的?      第849章 不速之客      王永超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楚书记,我还向薛主任汇报了工作。”说完,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楚天舒,一副豁出去的劲头。   楚天舒眉毛跳了一跳,也注视着王永超,从他神情中看到了自己初出茅庐的样子,心里暗道:好小子,有胆量。   两人目光对视半晌,最后还是王永超败下阵来,怯怯地低下了头。   楚天舒用手里的资料拍了拍王永超的肩膀,说:“小王,别担心,你做得对。”   得到楚天舒的肯定,王永超稍稍缓了一口气,但是他还不是不太理解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抬起头,用疑惑的眼睛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让王永超坐下,笑道:“小王,你不仅要汇报,而且要经常汇报,如实汇报,越详尽越好。”   王永超不解地问:“楚书记,您的意思是?”   “你不汇报,自然还会有人要汇报,”楚天舒一针见血地说:“你只有如实详尽地汇报,才能取得薛主任的信任,才能尽快地实现跟在我身边的目标。”   被楚天舒一语道破了心思,王永超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楚书记,什么也瞒不过您。”   楚天舒呵呵一笑,说:“当然,因为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   王永超胆子大了起来,兴奋地说:“楚书记,我研究过您的成长经历,真心很佩服你,您就是我的榜样,我的偶像。”   “哈哈,你比我更有发展前途。”楚天舒停顿了一下,笑道:“因为在你这个年纪,我拍领导马屁的水平没有你高!”   王永超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他急忙辩解道:“楚书记,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拍马屁。”   “一句玩笑而已。”楚天舒安慰了王永超一句,又认真地说:“我相信,你作出这样的选择并不仅仅是因为我是县委书记,而是选择了正义和公道。”   “对!您说的太对了!”王永超激动地说:“楚书记,我就是这么想的,可就是找不到该怎么表达。”   “不过,你胆子也够大的啊。”楚天舒说:“稍有闪失,你可能就毁于一旦了。”   王永超说:“嘿嘿,不怕!我记得您以前常说过这么一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楚天舒伸手点了点王永超,说:“你小子,看来对我研究得很透啊。”   “不敢,不敢。”王永超忸怩了一下,说:“我还记得,您就是在仪表厂改制的时候,冒着巨大的风险为下岗工人谋利益,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我也希望能跟在您身边,为南岭县的老百姓走上脱贫致富的道路尽一点绵薄之力。”   “好!”楚天舒点点头,向王永超伸出了手,说:“永超,谢谢你的信任和支持!”   王永超站起来,双手握住楚天舒的手,目光中闪烁着光芒。   下午,先开了一个简短的汇报会,主要由左天年和史志强汇报工作,黄坚等副乡长也列席做了空洞的发言。   楚天舒自始至终认真倾听,对于其中的数据颇感兴趣。   他在来之前研究过柳青烟给他准备的一些资料,能够想到这些数据多半有一定的夸张,但是,就算减去掺水的部分,大柳树乡仍然是南岭县10个乡里面相对富裕的,毕竟它离县城最近,比那些地处山区的乡镇有个不可忽视的区位优势。   其次,大柳树乡也是其他乡镇出山的必经之路,所以,大柳树乡的修桥修路,并不仅仅会造福于这一个乡,而是能给全县10几乡镇打开发展之门。   汇报结束,略略休息,楚天舒在左天年和史志强的陪同下,视察了大柳树乡的大棚蔬菜基地、水稻良种培育基地、生猪标准化养殖场,所到之处,阳光灿烂,一片祥和,生气勃勃,满目蔚然。   楚天舒陪同伊海涛视察过青原市不少的县区,自然看得出这里面有明显排练过的痕迹,兴致由此大减,再加上史志强令人肉麻的热乎劲儿,便暗生郁闷,让楚天舒比较舒心充实的一天视察划了一个不太愉快的句号。   四点半左右,楚天舒一行再次回到了乡政府,坐在左天年的办公室里喝茶,说些工作上的情况,气氛反倒比视察的时候融洽和热烈。   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人矮墩墩胖乎乎地人走了进来。   他无视左天年和史志强,直接走到楚天舒面前,如同看到老朋友似地,笑眯眯地伸出双手,极为热情地上前握住楚天舒的手,摇晃道:“早就听说县里来了位敢说敢做年轻有为的书记,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了不得,真是了不得。”   楚天舒愕然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看着他那张胖乎乎的脸,甩开了他的手,问道:“你,谁呀?”   进来的人四十岁上下,身穿休闲西服,腋夹皮质手包,脖子上挂了一根粗大的金链子,面色红润,长相颇似射雕英雄传里的老顽童,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楚天舒初步判断,百分之五十是个商人,另外百分之五十是江湖市井之气。   左天年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微笑,一动不动,他身边的史志强站了起来,离开座位:“周……”转过身对楚天舒笑着介绍:“楚书记,这位是周……总,周伯通周总,大通公司的老板……”   周伯通的到来大出史志强的意料,中午话不是说得硬气得很吗?怎么下午就屁颠屁颠地赶过来了?错愕之下,他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这位南岭县大名鼎鼎的人物。   但是,楚天舒早就从周伯通那张胖乎乎的脸,还有身上那种江湖气息,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他迟疑一下,站了起来,以保持在气势上对周伯通的俯视。   周伯通抢过史志强的话自己说了起来:“楚书记,幸会,幸会。听说你来了,我早想专门去拜会。刚才听薛主任说你在这里大柳树乡视察,所以,就专门赶过来了。冒昧之处,还望楚书记多多包涵。”说着,抱拳拱手。   “周总客气了。”楚天舒笑着说:“周总的大名,上午我也耳闻了。大通公司是南岭县最大的运输公司,为南岭县的经济发展作出了很大的贡献,我正有心想和周总谈谈,没想到周总亲自赶过来了。”   “哈哈,楚书记,我们这也可以叫心有灵犀不?”周伯通大大咧咧地笑着,这才向左天年和史志强点点头,再举起双手向他们合手为意,说:“左书记,史乡长,打扰了,我想和楚书记单独谈谈,可以不?”   “没问题,没问题。”史志强抢着答应了。   左天年看了楚天舒一眼,见他点了头,也摆手示意了一下,和史志强一起退了出去。   周伯通极为熟练地拉开手包,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楚天舒,笑呵呵地说:“楚书记,你好,这是我的名片,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请坐。”楚天舒指了指沙发,自己缓缓落座,前后看了看名片,抬头道:“周老板,找我有事?”   当然有事!   中午时分,正陪着付三森打麻将的周伯通得到报告,大通公司拉石料的翻斗车全部被交通大队的人查扣了,而且,杜雨菲还一不做二不休,把大通公司在其他路段跑运输的车辆也查扣了好几辆。   周伯通听了,恼羞成怒,要不是有付三森在场,早就暴跳如雷了。他强压着火气,退到一边,拨打了陶玉鸣的手机。   陶玉鸣中午也整了酒,正躺在足浴城里的沙发上打呼噜,听到刺耳的手机铃声,猛然惊醒过来,把正在忙乎的洗脚妹吓了一大跳,忽地站了起来,单薄的身子由于害怕而微微发抖。   陶玉鸣骂骂咧咧地抓过电话,还没等周伯通把情况说清楚,他就骂道:“麻痹的,杜雨菲这小娘们又犯的什么邪?”   别看陶玉鸣蛮横惯了,对杜雨菲还多少有些忌惮,正如他自己所说,这小娘们犯起邪来,还真拿她没办法。   杜雨菲在局里主抓刑侦和治安,把原先混乱的县城秩序管理的井井有条,遇到上访闹事等难缠的麻烦,也是她一马当先,处理得熨熨帖帖,才让陶玉鸣过上了天天整酒夜夜舒坦的自在日子。   等听完周伯通说完了全部经过,陶玉鸣真有点头疼了。   不用说,应该是楚天舒直接给杜雨菲下了命令,让她去查扣大通公司的车,其目的就是逼迫周伯通就范,赔付十万块钱给崩瞎了眼的村民。如果只是杜雨菲突然犯了邪,陶玉鸣还可以发通脾气压一压,一想起楚天舒,他不由得就有些胆寒。   “周老板,不就是十万块钱吗,给他得了。”陶玉鸣想息事宁人,劝道。   周伯通叫苦道:“陶局长,如果是楚天舒想要,别说十万,就是三十万我也肯掏,可让我把钱给了那帮闹事的刁民,这要是传出去,老子在南岭县还怎么混?”   见周伯通不听劝告,陶玉鸣也不高兴了,他气鼓鼓地说:“周老板,楚天舒是县委书记,你总不能让我这个公安局长给他下命令吧。”   操!周伯通暗暗骂道,这个酒鬼,被他妈的楚天舒把胆子喝掉了。      第850章 后会有期      周伯通愁眉苦脸地回到了牌桌上,付三森问道:“老顽童,是不是又遇到难缠的妹纸了?”   “三哥,”周伯通比付三森年纪大,但还得称呼他一声哥,江湖上的论资排辈和官场一样,不分年龄大小,只分地位高低,谁说话算数谁就是哥。“你看得真准,还真是遇上了难缠的妹纸。”   付三森一拍桌子,叫道:“操,干啊!”   周伯通苦笑道:“嘿嘿,她妈的手里有家伙。”   付三森大笑:“她有家伙,你裤裆里不也有家伙吗?”   周伯通说:“三哥,我裤裆里的家伙没她手里的家伙硬啊。”   付三森有点摸不着头脑了,骂道:“周伯通,你的大鸡巴也有蔫吧的时候?说,到底是什么货色,让你大头小头都抬不起来。”   “公安局的杜雨菲。”周伯通把付三森的火撩起来之后,突然把底兜了出来:“她带人把我的车都扣了。”   付三森勃然大怒,喝道:“那陶酒鬼是干什么吃的?”   “我刚才找过他了,他也无能为力。”周伯通垂头丧气地说:“是楚天舒给杜雨菲下的指令。”   “我靠!”付三森脱口骂道:“这小子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非要把南岭这片天捅破了。”   周伯通低着头,低声下气地把前因后果向付三森诉说了一遍。   付三森年轻气盛,仗着他两位哥哥的势力在南岭县横行霸道,恰似一只坐在南岭县观天的蛤蟆,还真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他听完了之后,杀气腾腾地叫嚣道:“麻痹的,天要是塌下来,老子叫他头一个去见阎王。”   周伯通知道,这会儿不是赌气的时候,他试探着建议道:“三哥,是不是请大哥出面协调一下?”   付三森犯难了,他的心里唯一怵的人就是大哥付大木。他想了想,还是说:“算了,十万块钱的事,还是别惊动大哥的好,我们问问薛金龙吧。”   付三森给薛金龙打了电话,事情一说完,薛金龙想了想,突然奸笑道:“楚天舒不就是要钱吗,让周老板给他就是了。……十万,小意思,给他三十万。只要他敢拿,今天他怎么吃进去的,日后再叫他怎么吐出来。”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付三森暗叫了一声,挂了电话,让周伯通去办了一张银行卡,往里面存上三十万,直接去大柳树乡找楚天舒。   听到楚天舒问自己有没有事,周伯通说:“有事,当然有事。”说着,他从手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低声道:“初次见面,这是兄弟我的一点小意思,请楚书记笑纳,以后大家都是朋友,用得着兄弟的时候,请说话。”   楚天舒没有伸手去接,却脱口问了一个令周伯通几乎要石化的问题:“周老板,卡里有多少钱?”   周伯通脸上的肥肉抖动了几下,暗道:装他妈的什么正经,他们还说他未必敢要钱,搞了半天比付家兄弟还黑,直接敢问多少?看来,直接上三十万还对了,太少了他可能还看不上。奶奶的,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老子是信了,天底下真没有不伸手的官?   数字总是不好直接说的,周伯通伸出了三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笑眯眯地说:“这个数。对了,密码是你手机号码的后六位。”说完,缓缓地把卡推向了楚天舒。   楚天舒一直看着周伯通的动作,但并没有伸手去拿,而是又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周老板,大家都说南岭县穷,我看并不是那么回事。你说对吧?”   周伯通只差直接崩溃了,他尴尬地笑道:“楚书记,这个,我也说不好。你看,我的那些车是不是……啊?”   楚天舒伸出了一根食指,说:“周老板,稍安勿躁,我还有个要求。”   黑,真他妈的黑!三十万啊,难道还嫌少?周伯通简直要破口大骂了,他忍着性子,陪着笑脸,说:“楚书记,请说,只要兄弟我做得到,保证不打折扣。”   “做得到,一定做得到。”楚天舒说:“我这个人很讲道理的,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勉强。”   我操你八辈子祖宗。一次性三十万还填不饱,还他妈的讲道理,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啊。照这么搞下去,老子哪里是大通公司的老板,简直就是你和付家的长工。   周伯通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在他想来,现在的官员在胃口上也与时俱进了,越他妈的年轻,越他妈的胃口好啊。他怪笑一声,竖起拇指,赞道:“楚书记是我见过最好的干部。唉,如果全中国的干部都像你这般讲道理,我们做生意的睡着也会笑醒了。”   楚天舒听得出来周伯通满嘴的嘲讽味道,淡淡一笑,说:“周总,你言过其实了,我认为,中国大部分的干部可能都比我要好。当然了,少数的贪腐分子在任何地方都避免不了。”   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这就是腐败分子的丑恶嘴脸,简直比他妈的老子开黑车赚黑心钱还不要脸。周伯通也说不清心里是股什么滋味,他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又央求道:“楚书记,有什么要求你就直接提吧。你也知道的,我公司里也有好几百号司机要养家糊口呢。”   “好,说得好。”楚天舒点点头,说:“为了你们公司的人员生命财产安全,我要求你的车队今后不许再超载上路了。客车和货车都一样,这一点,周老板应该做得到吧。”   周伯通苦笑道:“楚书记,这年头搞运输,不多拉快跑根本就赚不到钱。说句凭良心的话,我这个当老板的也要对公司的弟兄们负责啊。”   楚天舒把银行卡推回到周伯通的面前,说:“周老板,我也说句良心话吧,我也要对老百姓和自己负责啊。你的翻斗车要是把石板桥压垮了,或者出了大的人员伤亡事故,老百姓遭殃不说,我这个书记可就当到头了,你说,拿着这些钱有什么用呢?”   周伯通又把银行卡推了回来,咬着牙说:“好,楚书记,我答应你。”   “行,谢谢周老板!”楚天舒说完,掏出手机给杜雨菲打了个电话:“杜局长,我是楚天舒。大通公司的周总答应以后再也不超载了,你们收队吧。”   周伯通缓缓起身,目光森冷地看着楚天舒,夹着包包一抱拳,说:“楚书记,谢谢了,我们后会有期。”   楚天舒喊道:“等等。”   周伯通一愣:“还有事吗?”   楚天舒起身,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大声招呼左天年和史志强过来一下。   银行开还在桌上呢?周伯通有点傻眼了,他侧过身子想要挡住别人的视线,可已经来不及了,左天年和史志强听到楚天舒的喊声,一路小跑就进来了。   楚天舒指着桌子上的银行卡说:“左书记,史乡长,还不快谢谢周总啊。他今天是专程赶来送钱的,这卡里一共是三十万,十万赔给眼受了伤的村民,二十万捐给乡里修桥修路,你们打个收条吧。”   左天年和史志强一脸的诧异,又是一脸的钦佩,还有些许的惊喜。他们握着周伯通的手,不住声地连连感谢,说到时候桥修好了,会在桥边立块碑,把周总和大通公司的名字都刻上。   周伯通鼻子都快要气歪了,可又发作不得,只好抖着脸上的肌肉,咧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假惺惺地说:“应该的,应该的。”   史志强喊来乡财政所的所长,给周伯通打了收条,拿了银行卡,又拉着左天年一起去了隔壁的办公室。   周伯通把收条一点点地叠好,装进了皮包里,慢慢转过身来,用阴森森的眼神盯住楚天舒,市井流氓气息显露无疑,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冷冷地说:“兄弟,你有狠,我老顽童佩服。只是我必须提醒你,做人要厚道,别把路走绝了。”   说完,他转身向外走去,忽然在门口停下,回头瞥着楚天舒,大声地说:“楚书记,我们后会有期。”   楚天舒沉默片刻,也大声地说:“周总,后会有期,你一路走好啊。”   周伯通冷笑着走出办公室,上了门外停着一辆丰田越野车,呼啸而去。   看着周伯通的车绝尘而去,楚天舒的眸子眯了起来。   他非常清楚,周伯通的“后会有期”到底意味着什么: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一个运输公司的老板,面对堂堂的一位县委书记,竟然敢用教训的口味提醒“做人要厚道,别把路走绝”,还敢明目张胆地叫板“后会有期”,可见他的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大和嚣张,他们以往在南岭县又是多么的跋扈和霸道。   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是加快进度,尽快将南岭县的黑恶势力铲除干净,将违法犯罪人员绳之以法。   楚天舒陡然感到肩上的胆子是多么的沉重,前路又是多么的艰险。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为了带领南岭县近百万百姓走上一条祥和富裕的道路,纵然前面到处是荆棘密布或者万丈深渊,我楚天舒义无反顾,一往无前!      第851章 小赌怡情      晚餐是在“农家乐”吃的,比中午的工作餐多了几个菜,显得丰盛了不少。   左天年依然客气地请示楚天舒要不要整点酒,当然,他得到的回答肯定是NO,但他还是要问,这是对领导的一种尊重,或者说该有的礼貌。   实际上,这本来应该是左天年主动安排好供领导选择,而不应该在之前征询领导的意见,就像服务行业标准的推销,应该是请问客人要红茶还是要绿茶,而不是问客人要不要茶。   毕竟左天年和楚天舒刚刚接触,关系还没有亲近到不拘小节这一步。   当过很多年县办主任的左天年不会不懂这个规矩,这是他故意的,他押对了这一宝,在第一天视察中他看出了新书记的个性,因此对楚天舒也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一天下来,左天年感觉这位年轻的新书记,行为果敢,体恤民情,嫉恶如仇而又手段巧妙,看似平易近人,却在有意无意中跟所有的人保持着距离,不容易如愿以偿地达成他预期的亲密关系。   “整酒”本来是一个拉近距离的较好方式,但楚天舒坚持既定的原则,要带头刹住整酒风。   对此,左天年非常的赞同。   可以说,每一个乡镇的主要负责人对“整酒”之风是深恶痛绝的,所以,对于楚天舒以实际行动来刹这股歪风,大家表面上不敢大声叫好,但是,在心里绝对是十分拥护的。   但是,这也让左天年少了一个和新书记尽快“熟”起来的机会。   要和一个人“熟”起来,比较好的办法就是一起干点小坏事。这道理正像小孩子们一起偷点地里的西瓜或者一起砸过谁家的玻璃一样,他们的关系就会成为铁哥们。而且,坏事的程度似乎跟他们最后能够“熟”到的程度成正比。   当然目前,左天年还不敢有过分奢望,事情都有一个过程,罗马不是一天能够建成的,他也不是那种幼稚,急于求成的新手。   酒整不成,左天年便有意把话题往牌桌上引,说乡下的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平时乡干部们在一起,只有打打小麻将混个时间,顺便也交流工作和感情。   楚天舒心念一动,装作随口问,一场牌下来输赢多少。   左天年迟疑一下,回答说,手气特别好的话能赢个千把块吧。我们乡里打的比较小,一般也就是几百块钱的输赢。   史志强见缝插针,说:“嘿嘿,玩这么小,楚书记恐怕提不起与民同乐的兴趣吧。”   楚天舒看着左天年和史志强满含热望的目光,连对面的王永超也微微倾了一下头,凝神倾听,这是一个明显期待的动作。他心中一动,想起有一句话是“做官跟和女人做爱差不多,不能光上面的人爽了,也要让下面的人一起爽”。   一位领导一味在下属面前摆架子,撇清高,固然可以保持某种神秘和威严,但这种形象长期下去就会令人生畏,令人生厌,敬而远之,尤其是常胜利曾经提醒过,和乡镇干部打交道,跟他们“打成一片”是取得他们信任和支持的有效方式。   楚天舒做出了决定,轻咳一声:“小刺激娱乐娱乐未尝不可,但是赌大了可不行啊。老实说,我手头上没带多少现金。”   史志强笑着张大了嘴,“楚书记哪用担心输”这句话硬生生地堵住嘴边,换了一句:“我们也就是发挥奥运精神,重在参与,陪书记消磨消磨时间。”   “小赌怡情。像那种输赢上千的,已经有些出格了。我劝你们以后还是克制一点为好。赌博,肯定是一件坏事。”楚天舒严肃地说。   他必须表明立场,否则等会坐到桌子上去,几个家伙肯定会变相加码,让他大赢特赢,可能还没等他回到县城,他这新书记的光辉形象可能还没有被广大干部群众记住,好赌的名声就已经通过小道消息广为传播了。   “楚书记这话有理。”王永超果然灵光,他看出了楚天舒有“下水”的意图,觉得自己有义务替书记提供一些理论依据。他说:“有句话叫‘万恶淫为首’,我看应该改为‘赌为首’。”   说到这里,王永超停顿了下来。   县里的大书记、乡里的小书记和正副乡长们都在,这样的场合,一个年纪轻轻的跟班是没有资格多嘴多舌的。   左天年和史志强听出来王永超是在帮他们劝楚天舒下水,便笑着怂恿他继续往下说。   王永超只笑着,偷看去看楚天舒。   楚天舒用筷子点了点:“小王,你有什么歪论,说来听听,给大家找个乐子。”   王永超这才说:“淫能够有多大罪?一个男人思淫,那是他身体功能正常甚至是身体健康的表现,饱暖思淫欲,一个人男人能够考虑身体的正常生理需要,从人性的角度出发,是应该的。而且他会斟酌自己的实际经济状况,就算想包个二奶也会量入而出,量体裁衣,所以我们很少见到有人把全部身家都挥霍在女人身上。但是,赌就不一样了,很多人的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输掉他的一切,因为赌博而倾家荡产的人我们就见得太多了。所以说赌博是坏事,是万恶之首。”   “楚书记批评得对,我们是有些糊涂了。以后要坚决抵制赌博这种恶习,否则可能要犯大错误。”左天年的表情虽然不是痛心疾首,但万分真诚。   接着,他认为自己必须要显示出比王永超更高的理论素养,同时另辟蹊径从不同的角度来吹捧楚天舒,他说:“赌博的确害人害已,就算我们不从道德、伦理方面分析它的危害,光从经济学上来分析也可见一斑。比如,赌博这个活动本身不会创造新的价值,只是毫无益处地把金钱从一个人手里转到另一人手里,却要耗费时间和资源。而且,根据边际效用递减原理,输家效用的损失比较大,赢家效用的增加比较小,因此赌博只会导致社会整体福利的减少。”   不过说出了一个老掉牙的普通道理,却被两人如此吹捧,楚天舒暗暗感到好笑,觉得自己哪怕纯粹是为了谦虚,也似乎应该替赌博辩护几句,他放下筷子,说:“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不过从更广的意义上来说,人都是有赌性的。尤其是男人,更加好赌。只不过有的人赌的是钱,有的人赌的是气,有些人赌江山,有些人赌美人,有些人赌一时的快意,有些人赌一生的运命,有些人赌荣华富贵,有些人赌权力声名。”   桌上突然有了几秒钟的沉默。   几秒钟后,左天年、史志强、黄坚和王永超等人一起鼓起掌来。   既然达成了共识,这饭吃起来就快了。   晚餐结束,左天年陪着楚天舒在房里喝着茶。   没一会儿,王永超进来了,说:“楚书记、左书记,史乡长让我来请你们过去。”   跟着王永超过去,在一间大房间里摆开了战场,按照南岭县的规则打起了小麻将,因为楚天舒定了基调,战斗就变成了纯粹的业务牌兼卫生牌,作陪的是左天年、史志强和黄坚,王永超观战兼端茶倒水。   楚天舒的态度认真,其他三位陪客也只得强打起精神,各自揣测着该如何打牌才能得到新书记的好感,当即各显所能,竭尽全力,牌局打得也算是紧凑精彩,兴味盎然。   楚天舒这边似乎牌风很顺,时不时小胡大胡就是不放炮。   看楚天舒高兴,左天年和史志强放开了胆子,开始斗智斗勇之余再加斗嘴,他们在大柳树乡合作共事了几年,关系一直有点紧张,到了牌桌上话里话外带着互不服气,这么一来,打牌更是频频出错,又接连被楚天舒胡了几把。   楚天舒笑着问道:“你们几个不会是故意哄我开心的吧?我可是头一次打南岭麻将呢。”   左天年说:“麻将桌上有一个规律,新手手气都好。”   史志强立刻说:“主要还是老左水平太臭,坐了书记的上家却卡不住牌,我们想发挥也没有机会。”   左天年说:“老史,你不谈自己水平臭,老惦记着我的位子干什么?我这个位子给你,也未必干得好。”   这话有点含沙射影。   黄坚和稀泥说:“楚书记虽然是第一次打南岭麻将,可对牌局的把控还是很厉害的,你们看,我坐书记的下家,不是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楚天舒说:“我记得有人说过,牌风看作风,牌品看人品。难道这就是大柳树乡干部们的作风和品行?”   左天年神情坦然自若,恍若未闻。   史志强却不服气,说:“老左,我跟你换个位子,这回一定要在书记面前展现一下大柳树乡班子的风采。”   楚天舒笑道:“这好比干工作,没有一点点进取心,怎么能干得好?不过呢,你们书记和乡长总内部较劲,打牌难得赢,工作也配合不好啊。”   左天年等几位陪客和听众连声称是。   只有史志强没听出话外之音,吵吵嚷嚷逼着与左天年换位子。   左天年很不情愿地起身,与史志强换了座位。   接下来再打牌都表现得中规中矩。   打了几把之后,楚天舒的手机响了。      第852章 周瑜黄盖      楚天舒掏出来看了一眼,是杜雨菲。他招呼王永超说,小王,你替我玩会儿,我处理点儿事。   说完,楚天舒起身,举着手机回了自己的房间。   王永超换了上来,史志强立即提议玩儿真的,要不,太没劲儿了。   楚天舒说:“雨菲,谢谢你。”   “又来了不是?”杜雨菲不满地说:“我不过是按照领导指示在履行职责。”   楚天舒笑道:“呵呵,你知道吗?你这一履行职责,我赚了三十万啊。”   “三十万?”杜雨菲惊叫起来:“周伯通给你送来的,对吧?”   楚天舒兴奋地说:“对,太对了。”   杜雨菲说:“老楚,你……竟然利用我的职权帮你搞腐败。”   楚天舒故意说:“嘿嘿,杜局长,你现在是腐败分子的帮凶。”   “你得意啥呀?”杜雨菲不屑地说:“你跟我一说村民要赔付十万块,我就知道周伯通要出血了。哎,剩下的二十万你留下了?”   楚天舒偷偷一乐,说:“当然,不要白不要啊。”   “哼,谅你也不敢。”杜雨菲说:“老实交代,又动了什么歪心思。”   “哈,知我者,雨菲也。”楚天舒掉了一句书袋,便把周伯通兴致勃勃地来送钱到请大柳树乡的干部给他打收条,再到告辞的时候他恶狠狠地放出话来要“后会有期”全过程给杜雨菲演说了一遍。   杜雨菲开始听得是开怀大笑,最后却担心地说:“这个周伯通我调查过了,早年混过青原的黑道,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手下有一帮子人,只是后来跟了付三森,垄断了南岭县的运输生意才有所收敛,他真要是急了眼,什么都干得出来。”   楚天舒不以为意地说:“怕什么?我是县委书记,县公安局会保护我的。”   “老楚,你别开玩笑了。”杜雨菲着急地说:“我问你,马兴旺是不是县委书记,还不是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听杜雨菲是真在替自己担心,楚天舒这才认真地说:“雨菲,你放心,我不是马兴旺,也不会掉以轻心的。”   杜雨菲停顿了一会儿,突然说:“老楚,既然你说剩下的二十万是大通公司的捐助款,我觉得干脆来个顺水推舟,大张旗鼓地把周伯通宣传一番,你主动给他个台阶下,这样他的面子上会很好看,有苦也说不出来了。”   “好,太好了。雨菲,不愧是刑警出身,对坏人的心理把握得真到位。”楚天舒大声叫起好来,他将手机换了个手,说:“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修桥修路还差四十万呢,周伯通做出了好榜样,我是不是可以号召其他有钱的主儿向他学习啊。哈哈。”   “你呀,一肚子的坏水。”杜雨菲心里美滋滋的,她嗔道:“老楚,你要是不入官场,肯定也是大坏蛋一个。”   楚天舒立即嬉皮笑脸地反驳道:“嘿嘿,你也别说我,你要是不当警察,说不定还是大坏蛋的老婆呢。”刚说完,就意识到说漏了嘴,可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只得尴尬地笑笑,说:“谢谢你,又帮我出来个好主意。”   听楚天舒这么急于转移话题,杜雨菲稍稍显得有点失落,她轻声说:“老楚,你快去布置宣传鼓动吧,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布置就是了。”   楚天舒说:“好的,雨菲,你也早点休息吧。”   挂了杜雨菲的电话,楚天舒早把打牌的事忘到了脑后,他稍稍思考了一下,拨通了茅兴东的电话,直截了当地说:“兴东,明天你安排县电视台的人去大通公司采访一下周伯通。”   “周伯通?采访他?”茅兴东有些诧异。   “怎么了?”楚天舒笑道:“周伯通今天特意来大柳树乡找我,听说修桥修路的资金还有缺口,当即捐款二十万,难道不该好好宣传宣传吗?”   “什么?他捐款二十万?不会吧。楚书记,你是不是给他灌了迷魂汤啊。”茅兴东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个靠赚黑心钱发家的周伯通会突然变成了一个慈善家。   “哈哈,人都是会变的嘛。”楚天舒笑了起来,又说:“兴东,一会儿我把证据传给你,你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把这项宣传工作做到位,如何发动全县的私营业主们向周伯通学习,是不是可以设立一个专门的账户,接受他们的捐款?”   茅兴东很快明白了楚天舒的意图,赞道:“楚书记,你这个主意太妙了。这也可以叫作‘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啊。”   挂了电话,楚天舒拿出手提,摘下手表,把他下午与周伯通见面的录像下载了下来,挑了与周伯通握手、财政所长打收条等几个画面,发到了茅兴东的邮箱上。   很快,就收到了茅兴东回复的邮件。   在邮件中,茅兴东除了告诉收到了邮件之外,还把制造宣传效应的几条措施回传了过来。楚天舒简单过目之后,觉得茅兴东搞宣传确实是一把好手,选择的切入点不错,递进式的宣传方式也有很大的煽动力,便表示了同意,让他放手去做。   忙完了这一切,再戴上手表时,发现已是十一点了。   王永超过来敲门,请楚天舒去吃霄夜。   吃完夜宵,众人把楚天舒送回房间。   王永超待其他人离去,关上门,说:“楚书记,你走了之后,他们玩儿真的了。”   哦?楚天舒问:“输了赢了,战果如何?”   “我是替你打的,当然是赢了。”王永超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来,说:“赢了三千多,给您吧。左书记他们三个人每人输了千把块。”   楚天舒只瞟了一眼,说:“小王,你把钱收好,记上一笔账,到时候,统一以他们的名义捐给大柳树乡修桥修路。”   王永超眼睛一亮,说:“楚书记,到了别的乡镇,如果他们要拉你打牌,你都安排我替你打,行不?”   “哈,你小子,鬼点子还不少嘛。”楚天舒点了点他,说:“行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就给他们演一路的周瑜打黄盖。”   王永超得了表扬,做了一个鬼脸,得意地笑了。   楚天舒提醒道:“小王,你可别忘了,及时向薛主任汇报工作哦。”   “是!忘不了。”王永超答应了一声,又问:“打牌的事报不报告?”   “报告,必须得报告。”楚天舒微笑着说:“要不然的话,我们后面怎么继续周瑜打黄盖呢。”   “嗯,楚书记,我汇报工作去了,您早点休息吧。”王永超欢天喜地地走了。   第二天上午,楚天舒看望了大柳树乡的小学师生,又到通天河边视察了堤坝加固的情况,发现仍然没有施工队伍的人员,立即给水利局的局长范国玺打了电话,严令他立即约谈宏建工程公司的负责人,必须尽快施工,确保在汛期之前完工。   中午就在河东村的王贵田家吃的午饭。   吃饭之前,楚天舒特意让王贵田领着去了他堂兄家,亲手把十万块钱交到了农妇的手上。   农妇千恩万谢。   二愣子看傻了眼,摸着脑袋半天也没醒过味来,只站在一旁,抽着烟呵呵地傻乐。   饭快吃完了的时候,突然来了一群农民,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身后跟了大约二十来位男女老少。   王贵田忙介绍说,楚书记,这是我们村的村支书,叫王武平,后面都是村里的乡亲,他们听三嫂说书记亲自送钱来了,特意过来看看。   楚天舒起身迎了上去,握着王武平的手,招呼大家坐下,说,老王,我饭正好吃完了,一起拉拉家常吧。   “楚书记,我五十岁了。”王武平挨着楚天舒坐下,说:“当了二十多年的村干部,还从来没有和县委书记握过手,更别说坐在一起拉家常了,南岭县来了你这么一位关心百姓疾苦的书记,是我们全县人的福气啊。”   “老王,别说这些了,我是南岭县的书记,就是为全县老百姓服务的。”楚天舒拍拍王武平的手,说:“以后乡亲们有什么困难,就到县里去找我,我一定尽力帮大家解决。”   王武平说:“楚书记,听说县里要在这里建新桥,我知道县里穷,建桥的钱不是三万两万,但楚书记肯为我们老百姓着想,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到时候我们动员村民出义务工,保证一分钱不要。”   “好啊!老王,我先谢谢大家了。”楚天舒向大家拱拱手,大声地说:“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不愁新桥修不起来,也不愁南岭的老百姓不能脱贫致富!”   一句话,说得大家心潮澎湃,王武平带着村民们拼命地拍起了巴掌,好几个站在门外的农妇撩起了衣襟,悄悄擦去眼角边抑制不住的泪水。   左天年等乡干部听了,也为之动容。以前通天河防汛缺人手,乡里往往都摊派不下去,这一次说到修桥修路,村民们主动提出要出义工,可见他们是多么的盼望着把路修好,把桥建起来啊。   下午两点半左右,楚天舒一行前往河对岸的紫杨乡。   左天年、史志强等人送到了石板桥头。   过了石板桥,就是紫杨乡的地界了。   大柳树乡的左天年圆满完成了任务,现在轮到紫杨乡的党委书记马国梁和乡长唐步洲上场表演了。      第853章 金字招牌      在各级政府,每一位官员的工作中,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迎来送往,接待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来宾,市县一级都设置了专门的接待处,具体负责这项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而每一位干部的一生中,有相当一部分时间就消耗在这些无聊、痛苦的会议酒席中。   省市县干部如此,乡镇干部也如此。   无论如何,接待工作,都是一项不容忽略,意义重大,并且充满学问的工作,这既是领导考量一位干部能力、水平、忠诚度的一个方式,同样也是干部向领导展现业绩、体现水平并与领导拉近关系的最好机遇。   在领导面前一味展示成绩,未必效果最佳,就算不认为是浮夸糊弄,也可能会因此认为形势大好,进而层层加码,提出更高要求,最后自作自受,逼得咬牙苦撑;而一味渲染困难,更会让领导认为你庸碌无能,工作不力。   所以要摆成绩,也要讲困难,三七开还是五五分,正如兵法所云“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而如何运用的前提,关键在于摸清领导意图,奉迎配合,这又是兵法中所说的“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只是现在,楚天舒初来乍到,南岭县各乡镇的干部对这位新书记的了解基本是一片空白,只好各按自己的套路出牌,摸着石头过河,一边试探,一边工作。   马国良同样地带领乡里的干部在西桥头等候,但是规模比大柳树乡要大得多,似乎从这一点上,能够看出两位乡党委书记的不同之处,或者说是应对新书记视察的不同表演方式:左天年是短打扮低调亮相,马国梁则是献宝式地把所有好看的衣服披挂上阵。   对于新书记的第一次大驾光临,马国梁明显比左天年重视,不仅专门开会作了一定的布署,并且昨天还派出“观察员”前往大柳树乡侦察,上午才定下来迎接仪式一定要比大柳树乡隆重。   紫杨乡是书记马兴旺的老家。   马国梁也是马兴旺的侄子,马国胜的堂兄。   马兴旺的意外死亡,让马国梁的仕途蒙上了一层阴影,他这个乡党委书记的位子已经岌岌可危了,他非常希望借楚天舒这次视察,能获得了一个较高的印象分,以保住职位,或者有机会更上一层楼。   在他看来,伺候领导宁可做过,不可不做。哪怕被领导批评铺张浪费,也不能让领导感到简陋冷落,何况能够给领导提供批评的机会,也是做为下属应尽的义务。   这一次新书记首次下乡来视察,第一站是大柳树乡,第二站是紫杨乡,马国梁自然不敢大意,虽然还摸不着楚天舒的工作作风,还是按照一惯的经验,先摆出大阵仗,用最隆重的方式来迎接。   马国梁想,新书记虽然强调了不要搞繁文缛节,不让整酒,但也最多不过批评他形式主义,总不至于在心里记他个错,礼多人不怪,向来都是这样的道理。   在具体视察工作安排上,马国梁也依法而为,把全乡的所有项目工作,去劣存优,剔除那些存在问题和矛盾,效果平平的,保留光鲜体面成绩卓著的,就象一桌精挑细选的好菜摆给新书记,供楚天舒选择。   如果说马国梁带着楚天舒视察前面几个地方都经过粉饰的话,他推荐的最后一站则是南岭县当之无愧的一面旗帜。   它就是位于紫杨乡河西村的南岭县新农村建设示范基地。   这还是前几年南延平书记陪同中央某领导来视察时亲自敲定下来的,因而获得了省市直接拨付的不少资金和技术扶持,所以,发展的速度和示范效果明显,既是南岭县唯一的亮点,也是马兴旺的一大政绩项目。   马兴旺在位时,把这个项目交到了堂侄马国梁的手上,这也为马国梁赢得了很多出头露面的机会,他很有可能凭借这个基地的政绩在今年的人大会上获得副县长的提名。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马兴旺的意外身亡,不仅让马国梁晋升副县长的希望化为了泡影,付系人马中的不少人也盯上了这块既能出政绩,又能提升曝光率的示范基地,也使得马国梁的屁股如坐在摇摇欲坠的椅子上,随时可能跌落下来。   马国梁清醒地认识到,投靠付大木根本没有可能,只有抱楚天舒这条大腿了。   示范基地在南岭县绝对称得上鹤立鸡群,楚天舒看了自然很满意,他鼓励马国梁说,希望紫杨乡能为南岭县的新农村建设当好排头兵,起到示范和引领的作用。   晚上就在示范基地的一家村民中摆了一桌。   马国梁把楚天舒领进村民的堂屋,一张八仙桌上铺了洁白的台布,上面摆着四大碗菜,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乡土气息十分的浓厚。   楚天舒说:“马书记,不错嘛,干净,让人看了食欲大开。”   马国梁说:“按照楚书记下发的通知精神,只搞了四个土菜,别看没有城里那些菜的名堂,可保证吃得卫生舒服。”   这家村民迎了出来,热情地邀请楚天舒等人入座,然后很自然地坐在了楚天舒的身旁,和他攀谈了起来。   王永超坐下来东张西望了一番,就发现堂屋的中央挂了几个镜框,里面是某中央领导和南延平书记与村民的合影,照片上,中央领导抱着村民的孙女,南延平拉着村民老大娘的手,就坐在这张八仙桌旁拉家常。   旁边还有几幅省市县领导与这家村民亲切交谈的照片。   乡里来的宣传干事,掏出相机,拍下了楚天舒、马国梁与这家村民坐在八仙桌谈话的场面,背景就是他们身后的几幅照片。   楚天舒稍稍有点惊奇,经过王永超的提醒才发现,这是一个具有特殊政治意义的地方,是南岭县和青原市的一块金字招牌,经常有省市领导光临,餐桌上的四道菜也是中央领导和南书记当年吃过的。   楚天舒这才意识到,马国梁把视察参观的第一站选在这里,有着意味深长的政治暗示作用:马国梁身为紫杨乡的党委书记,一直保持着这块金字招牌的熠熠生辉,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他完成得很好,作为新任的县委书记不要轻易让这块金字招牌易手,好好发挥好这块招牌的作用。   吃完晚饭,一行人回乡政府。   马国梁给楚天舒和王永超安排了住处,马国胜把行李箱搬进了房间,然后向楚天舒请假回家看望父母。   楚天舒便把苏杭装在行李箱的一条烟和一个崭新的手电筒交给了马国胜,作为送给马家的礼物。   马国梁等人照例邀请楚天舒打打小麻将。   楚天舒只打了一圈,手机收到了短信,他掏出来看了一眼,便推辞说还有事要忙,让王永超替自己继续与民同乐。   短信其实就是一旁端茶倒水的王永超发的,这是早就约定好的周瑜打黄盖的信号。   回了房间,楚天舒回想了一下在紫杨乡视察的情况,感觉就有点不可思议。   紫杨乡的新农村建设示范基地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这处于全县的前列是无可争议的。可是,大柳树乡离县城更近,发展的优势应该比紫杨乡更大,怎么今天看到的紫杨乡各个地方,好像都走在了大柳树乡的前面呢?   是马国梁经过了包装和粉饰,还是马国梁确实比左天年工作能力强?   想了一会儿,看看天色未晚,楚天舒决定一个人出去转转。   刚走出乡政府不远,楚天舒突然看见了县防疫站的余钱坤。   余钱坤斜跨在摩托车上,正准备戴头盔,一个胡子拉碴的村民拉住他,非要把两只捆好的鸡挂在他的摩托车上。   楚天舒信步走了过去想看个究竟。   余钱坤也发现了楚天舒,他和拎着鸡的村民嘀咕了几句,架好摩托车,小跑过来与楚天舒握手,问道:“楚书记,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呵呵,他们在搞活动,我出来随便走走。”楚天舒也没多解释,而是问道:“老余,你怎么在这儿呢?”   余钱坤也不便多问,回答说:“哦,一户村民家的牛生崽遇上了难产,专门打电话喊我过来的,幸亏处理的及时,要不母牛和牛崽都可能丢了。”   “老余,你这也是做了件比救死扶伤一点不差的大好事啊。”楚天舒感叹道:“牛是农民的命根子,真要是没了,这一家子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余钱坤说:“是啊,所以人家一打电话我就赶过来了,不敢耽误啊。”   楚天舒看了看还在绑鸡的村民,笑道:“怪不得人家非要送你两只大母鸡啊。”   “大母鸡我也不能要啊,他家还得靠这两只鸡屁股生出油盐钱来呢。”余钱坤低声说:“楚书记,你帮我个忙,你站在这里不动,板着脸看着那边,我就好脱身了。”   楚天舒问:“这管用吗?”   “管用,绝对管用。”余钱坤说完,走回到摩托车前,看了看楚天舒这边,又附在村民耳朵边说了几句。   村民抬头看了看一脸严肃的楚天舒,麻利地把摩托车上的两只鸡解了下来,转身进了一条巷子。      第854章 难产孕妇      余钱坤推着摩托车过来了。   楚天舒问:“老余,你跟人家说了什么?”   余钱坤笑笑,说:“我跟他说,你是县里的大领导,他要是看见我拿了你家的鸡,回去非撤了我不可,以后你们再想找我来帮忙,我都来不了了。”   楚天舒笑道:“哈哈,老余,真有你的啊,拿我当凶神恶煞吓唬老百姓呢。”   余乾坤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嘿嘿,楚书记,你这么年轻,他们才不信你是县领导呢。我说你是县领导的秘书,到领导那里告我一状,我一样吃不了要兜着走的。对不起啊,让书记您当恶人了。”   楚天舒说:“老余,只要是为老百姓谋好处,这个恶人我愿意当。”   余乾坤感叹道:“农民们过得不容易,我哪里忍心要他们的东西呢。可老百姓们厚道啊,你帮了他一点小忙,他会记你一辈子。”   楚天舒说:“南岭有这么好的老百姓,要是我们所有的干部都能像你这样体恤群众,何愁南岭县不发展,不进步啊。”   “楚书记,您过奖了,我生在南岭,长在南岭,他们的苦我体会得到哇。”余乾坤看了看大路上的扬起的浓尘,跨上摩托车,说:“我得走了,再晚了,恐怕过不了石板桥。楚书记,你也回去吧,天要下雨了。”   天渐渐黑了,楚天舒信马由缰地在紫杨乡的街道上走着,不时有路过的村民们上下打量他一番,楚天舒本想上前搭讪,但是,村民们急急忙忙地躲开了。   再往前走,就出了乡里的街道,前面已没有了灯光,路上也没了行人,天却起了风,下起了零星小雨。   楚天舒刚要转身返回,只见黑暗中闪过一道道亮光,他借着那一道道时隐时现的手电筒灯光,感觉到那应该是一群人在赶路,不觉让他心中生出疑窦,天已经黑了,还下着雨,这些人慌手慌脚地往乡里赶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楚天舒停下脚步,等着亮光逐渐靠近,才看清楚是四个人抬着一块床板做成的担架,担架上盖着被子和塑料布,旁边还有几个人打着手电,喘着粗气在赶路,由于亮光都照在路上,看不清他们的面孔。   楚天舒抹着脸上的雨水,大声问:“怎么回事?”   没有人注意到他是谁,也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一张担架一路奔过来,不知道谁大声喊道:“慢点,慢一点……”   楚天舒毫不犹豫地凑了上去,不用问,这一定是危重病人。   担架上传来一个女人痛苦的呼叫声,她的手露在被子外面,紧紧抓住了床板,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叫喊,但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声的呻吟。   一个男人走上前,紧紧抓住女人的手,安慰说:“桂芹,你再忍一忍,马上就到乡卫生院了……”   “新泉,我……要是我不行了,一定要保儿子。”桂芹呻吟着,又说,“儿子,我要给你生儿子。”   “桂芹,你一定要坚持住。”新泉嘶喊着:“我不要儿子了,我就要你活着。”   楚天舒总算弄清了这是一个难产的妇女,状况十分危险,正在往乡卫生院送。   走在前面的两个年轻人粗鲁地喊道:“让开,让开。”   谁也不知道他就是堂堂的南岭县委书记楚天舒。   楚天舒示意赶快盖上被子,大声说,“别说话了,让她保存点体力,快,快送乡医院。”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人们抬着桂芹,呼哧呼哧地走得飞快,前面两道手电筒光时暗时亮。   “小心,有个大坑……”走在前面的人不时地提醒大家。   楚天舒跟在人群中,心里惴惴不安,产妇桂芹能够坚持得住吗?这母子俩能转危为安吗?   风越刮越紧,雨也越下越大,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   “到了,乡医院到了!”有人喊道。   抬担架的汉子冲进院子,眼前漆黑一片,分不清东西南北,仔细一看,面前像是一幢房子,中间的窗子里透出隐隐约约昏暗的灯光。   新泉一个箭步来到屋檐下,举起拳头一边敲一边大声喊着:“开门,快开门,救人啊!”   屋内没有声音,楚天舒回过头,大声喊道:“快,把病人先抬进屋子里。”   手电筒光透过纵横交错的雨丝,照在房子的玻璃门上,人们把床板抬到门口。   这时,室内亮起了乳白色的灯光,接着大门打开了。   人们七手八脚地把床抬进屋,一个中年妇女边穿白大褂边慌慌张张地走过来,看着涌进来的一群农民,张了半天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担架上里传来了凄惨的呻吟,站在一边的新泉惊恐地揭开塑料布和被子,人们看到一张苍白的女人的脸。   新泉弯下腰,摸着女人的脸说:“桂芹,再坚持一下,已经到乡卫生院了,医生来了。”   桂芹痛苦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断断续续地说:“新……泉,我怕是……不……行……了……”   新泉拉着穿白大褂的中年妇女,哀求道:“医生,快……救她……”   楚天舒也对她说:“快,快采取措施。”   中年妇女为难地说:“乡卫生院正儿八经的医生已经走了一年多,现在只剩下两个人,我是个打杂的,一个医生已经回家了,就是他,原先还是个算命先生。”   “没有别的人吗?”楚天舒大声问道。“你先看看有没有危险?”   中年妇女揭开桂芹身上的被子,男人们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她突然惊叫起来:“啊!天哪,怎么出了这么多的血……”   “桂芹,桂芹……”新泉歇斯底里地叫着。   中年妇女手足无措地说:“赶紧送县医院吧,不然的话……”   楚天舒看着焦急万分的人们,拨开人群,说:“这么远的路,送到县医院要多长时间?这一路颠簸的,病人受得了吗?你是乡卫生院的医生,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是谁!难道你不知道?”中年妇女估计把楚天舒也看成了病人家属,她大声喊道:“乡卫生院的医生就是因为这里交通不方便,生活太艰苦,待遇又太低,能调走的都调走了,我只不过一个打杂的,你冲我大喊大叫有什么用,还不是白耽误时间。”   楚天舒愣住了。   躺在床板上的桂芹又忍不住痛苦地呻吟起来。   新泉咬咬牙,忍住眼泪,说:“哥几个,再辛苦一把,送县医院。”   几个年轻人低吼一声,把病人抬了起来。   楚天舒大声说:“快,快!兵分两路,派人去大路上拦车。”   新泉哽咽着喊了一声:“二叔,你去吧。”   一名胖胖的中年人答应了一声,打着手电朝大路冲了过去。   楚天舒紧紧跟在几个小伙子身后,拨打了卫生局长霍启明的电话:“霍局长,我在紫杨乡,这里有一个难产病人急需抢救,请你立即通知县医院,派救护车带上医生过来,我们在路上汇合。”   霍启明还在迟疑,楚天舒毫不客气地说:“什么都不要说,如果三分钟之内救护车没有出发,你主动辞职吧。”   楚天舒紧跑几步,跟上了担架的步伐。   新泉听到了楚天舒打电话的过程,他不时回过头来看着他,那目光里充满了疑惑、惊讶、感激,但更多的还是希望。他不住地安慰担架上的桂芹,说:“桂芹,你坚持住啊,县医院的救护车和医生很快会到的,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担架上的桂芹停止了叫喊。   抬担架的小伙子们大概也听到了楚天舒打的电话,精神倍增,脚步也似乎轻快了不少,很快就转出了村口,靠近了大路。   可是,呈现在眼前的混乱景象让众人大吃一惊。   路上的大翻斗车挤成了一团,一个个喇叭都按得山响。   胖胖的中年人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新泉忙迎上去,问:“二叔,咋样?”   二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雨水,近乎哭泣着说:“新泉,不好了。他们说,两辆翻斗车歪在了石板桥上,堵得严严实实的,过不去了。”   啊?新泉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在了一起,嘴唇咬出了血,不让自己哭出来。   楚天舒看了一眼现场,忙说:“别耽搁了,哥几个,再辛苦一下,往石板桥去,过了桥就有希望了,县医院的救护车正在往这边开。”   二叔走过来,用手电在楚天舒的脸上晃了一下,问道:“师傅,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本事把县里的救护车和医生请过来?我可知道的,县医院的医生,架子大得很哪。”   “大叔,来不及多解释了,赶紧往石板桥去吧。”楚天舒把手一挥,几个小伙子迈开步子就往河西村的桥头赶去。   此时,楚天舒俨然成了这支队伍的主心骨。   二叔举着手电又跑在队伍的最前头。   新泉凑过来,对楚天舒说:“兄弟,你再行行好,帮我问问,救护车到哪里了?”   楚天舒再次拨通了霍启明的手机。   “喂,霍局长吗?”楚天舒对着手机大声叫着:“救护车和医生到哪里了?”   新泉可怜巴巴地盯着楚天舒手里的手机,仿佛救护车就藏在手机里,只等着楚天舒一声招呼就能蹦出来。      第855章 母子平安      霍启明说:“楚书记,按照您的指示,救护车带着医生早就出发了,不过具体到了哪里,我也不很清楚。”   楚天舒说:“你让车上的人和我联系。”   过了几分钟,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石板桥了。   楚天舒的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是县医院的副院长朱晓芸:“楚书记,我是县医院的朱晓芸,救护车已经到了大柳树乡,已经快到石板桥了。”   “朱医生,谢谢你。”楚天舒问:“你在救护车上吗?”   “在!接到霍局长通知,我们就赶过来了。”朱晓芸最早就是县医院妇产科的主任,处理难产等疑难杂症很有经验,她能当上副院长,并不完全靠的业务之外的功夫。霍启明接到楚天舒的电话,第一个就想到了她,当即把她派了出来。   朱晓芸问:“病人的情况怎么样?”   楚天舒看了一眼担架上的女人,说:“大出血……”   “不好。”朱晓芸没等楚天舒说完,在那边叫了起来:“楚书记,桥上堵车了。”   通话间,担架已经抵达桥头。   楚天舒举着手机张望了一眼,暗叫一声“遭了”。   两辆翻斗车紧紧地挤在了一起,把整个石板桥挤得水泄不通,别说救护车过来了,担架也不可能过得去,就是人也只能从扒着翻斗车的边缘战战兢兢地爬过去。   石板桥是一座古桥,桥面很窄,也没有人行道,原本只能勉强能过两辆车,平时大型的翻斗车也尽量不在桥面上错车。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辆翻斗车对向开过来,走到桥中间的时候,其中一辆在石板上歪了一下,两辆车就贴在了一起,都动弹不得了。   “喂喂,楚书记,怎么办?”朱晓芸在电话中急切地叫道。   新泉等人站在桥头已经可以看见远处救护车闪烁的顶灯了。   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却被通天河阻隔在千里之外。   这时,外面的风还在一个劲地刮,雨基本上停了。   新泉抱着还在痛苦挣扎的桂芹,仰天长叹起来:“老天啊,就是你要让我家败人亡吗?!就是你要让我妻离子散吗?老天,你不公啊!”   二叔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几个抬担架的小伙子也抹开了眼泪。   所有的人都束手无策。   看着眼前这几个年轻的农民,听着他们伤心的哭诉,楚天舒脸上火辣辣的,泪水无声地流了出来。   他在内心默默地责问自己:楚天舒,你不是雄心勃勃,豪气冲天吗?你连一个年轻的产妇都救不了,你还有什么脸谈改变南岭县八十多万人民的命运!   时间就是生命,由不得多犹豫了。   楚天舒观察了一下河面,大声地问:“你们的水性怎么样,我们把担架从河里抬过去。”   二叔担忧地说:“这可使不得,河水不知道深浅,万一一脚没踩好,抬的人也要被水冲跑了。要不,我去找找又没有船?”   “大叔,来不及了。”楚天舒瞭望了一眼,现在是春季,河面并不宽,附近根本没有船。   新泉抓住了床板,用嘶哑的声音说:“叔,没说的,我死也要和桂芹死在一块儿。”   桂芹在床板上哭泣,说:“新……泉,别,别害了大家。”   其中一个小伙子哭着说:“新泉哥,不是我怕死,我真不会水,他们都知道的。”   楚天舒甩去了外衣,甩掉了皮鞋,抓住了床板,换下了这个不会水的小伙子,大声说:“来,下河!”   新泉和另外的两个小伙子也甩掉了鞋子,齐声发了一声喊:“下河!”   四个人抬着担架,一步步迈进了通天河中。   暮春时节的夜晚,河水冰冷得刺骨。   二叔和不会水的小伙子抱着他们的衣服和鞋子,手里打着手电,照在了河面上。   路边停着的车辆里,正在抽烟骂人的司机们看到了河里抬着的担架,他们把车上的大灯全部打开,把石板桥周边照得一片通明。   楚天舒和新泉走在前面,手紧紧地抓住床板,一步步地往前走。   河水漫过了膝盖……河水没过了大腿……河水逼近了胸口……   四个人大声吆喝着互相鼓劲,任凭河水汹涌,肩上的床板依然稳稳地扛在了肩上。   通天河两岸挤满了人,不断有人在呼喊。   “小心!”   “顶住!”   “好样的!”   所幸现在还是枯水季节,河水只有齐胸的深度。   楚天舒和新泉等人小心翼翼步子坚定,十几分钟之后,终于踏上了对岸的河床。   两岸的人群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   河东村的村民得知了消息,王贵田带着二愣子等人早守在了河边,当他们看清楚扛着担架走在最前头的人恍然有点像是楚天舒,不由得擦了擦眼睛,大声问道:“楚书记,真是你吗?”   楚天舒艰难地往河堤上爬,叫道:“老王,快,把担架接过去,送到救护车上去。”   “楚书记,真是楚书记。”二愣子等人叫着往河堤上扑。   他们接过了楚天舒和新泉肩上的担架,迈开大步,向救护车的方向奔去。   朱晓芸带着护士迎了过来,她拦住担架,掀开了盖着的塑料布,扭头对护士说:“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快,上车,接氧气,准备输血。”   担架送上了救护车,门随即关上了。   楚天舒和新泉等人焦急地等候在车外,水顺着他们的衣服往下流,脚底下湿了一大滩。   王贵田说:“楚书记,回家换身衣裳吧,别冻感冒了。”   “不用了。”楚天舒摇摇头说:“老王,给我找部手机。”   二愣子把他的手机递了上来。   楚天舒拨通了杜雨菲的电话:“雨菲,石板桥被两辆翻斗车堵死了,赶紧调一辆清障车过来,把道路清开。阿嚏……”   “好,我马上安排。”杜雨菲答应了,又问道:“老楚,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楚天舒嘴巴里说着没事,又忍不住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王武平带着老伴送来了姜糖水,激动地说:“楚书记,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楚天舒接过来,喝了两口,顿时身上涌起一股暖流。   他眼睛盯着救护车,心里却在沉思:以前,他只知道南岭县贫困,以为带领大家发展农村经济,解决好温饱问题就足够了,现在看来,农村缺医少药的问题也不容忽视。   如果交通状况好一些,在乡卫生院上班方便一些,医生或许还留得住,像桂芹这样的病人就可以得到及时救治,即便要送县医院,也很方便就可以送到,何至于出现这么危机的场面。   修路修桥,这是当务之急啊!   救护车的后面终于打开了。   十几分钟的时间好像有半个世纪那么漫长。   朱晓芸从车里下来,摘下了口罩,大声地问道:“谁是病人家属?”   新泉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朱晓芸。   朱晓芸好看地一笑,说:“母子平安。”   新泉双膝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   楚天舒走上前,握住朱晓芸的手,说:“谢谢,谢谢你啊,朱医生。”   朱晓芸说:“楚书记,幸亏送来及时,再晚一会儿,我也无能为力了。”   这时,跪在地上的新泉转过身来,双膝往前爬到楚天舒和朱晓芸面前,连磕了好几个头。   楚天舒忙弯下腰去,双手把新泉扶了起来,说:“兄弟,你要感谢大家伙,而不是要感谢我啊。乡卫生院没有医生,石板桥走不通,这是我这个当书记的对不起大家啊。”说着,他向周围的人群深深地鞠了三个躬,抬起头,含着泪说:“乡亲们,只要我楚天舒在南岭一天,无论如何也要建起一座造福于全县人民的新桥!”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有人大声叫道:“楚书记,您是我们南岭人民的好书记!”   朱晓芸和新泉上了救护车,呜呜地开走了……   楚天舒历经周折回到了紫杨乡政府的住处,换洗了衣服,收拾干净之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王永超与马国梁他们周瑜打黄盖的演出才刚刚结束。   王永超摸进来汇报,这一次又收获了五千多,尤以马国梁输的痛快和爽快,念念叨叨地说了一大车的好话,一晚上只胡了几个小屁胡。   楚天舒让王永超把帐记好,赶紧回房间去向薛金龙汇报今天的工作。   第二天一早起来吃过早餐,根据马国梁的安排去了紫杨乡小学。   带着红领巾的小朋友们在校门口列队迎接,他们手捧着早上采摘来的桃花欢呼雀跃地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从小学出来,楚天舒突然提出:“马书记,我们到乡卫生院去看看吧。”   书记点名要去,马国梁自是不能阻拦,好在前天晚上的布置会上有预案,各个地方的外部环境等等应该是经得起检查的。   一行人来到了乡卫生院。   昨晚上的中年妇女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正在给一位老人打肌肉注射针。   一名戴着塑料框架眼镜的男子坐在一张桌子后面,脖子上挂了一个听诊器,正在给一个咳嗽的孩子作检查。      第856章 可恶庸医      过来的路上,马国梁给楚天舒介绍说,紫杨乡卫生院和全县其他乡镇卫生院相比,在硬件设备上差不太多,医疗器械都很简陋,连一台X光机都没有。   不过,乡里对卫生院还是重视的,配备了三名院长,最为难得的是,其他乡卫生院因为待遇差,条件艰苦,来的大学生和中专生都跑光了,紫杨乡还不错,千方百计想办法,总算留住了一名具有技术职称的医生。   进了院子,马国梁就指着正在坐诊的那名男子说:“楚书记,就是那位。”   此人头发蓬乱,留了一小撮山羊胡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医生,倒像是算命先生,楚天舒看他煞有介事的样子,暗暗好笑,想起昨晚上中年妇女说有一个医生,还是算命先生改的行,想必就是他了。   此人名叫古顺道,五十多岁,年轻时跟村里的兽医学过几天,后来拜一个算命先生为师,出去晃荡了几年又回来了,自称曾在外地学过中医,还真给老乡长看好过头疼病。   乡卫生院成立时,托了老乡长的人情,从没经过正规医疗机构专门培训的他,就这么混进了医生队伍。八十年代刚开始兴评职称时,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在某野鸡刊物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卫生部门考虑再三,勉强破格给他评了个“医士”。   古顺道装模作样地给孩子开了药,一抬头,看见乡里一众领导带着几个陌生人进来,忙摘下听诊器,站起来打招呼。   马国梁要说话,被楚天舒制止了,他看了看古顺道,把袖子挽了起来,说:“古医生,麻烦你帮我量量血压。”   古顺道有些莫名其妙,抬头去看马国梁。   在场的人同时看着楚天舒,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马国梁冲着古顺道点点头。   古顺道慌张了半天,才想到去拿血压计和听诊器。   楚天舒将椅子往前挪了挪,指指旁边的凳子说:“古医生,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有点头晕,你帮我量量看,是不是血压有点高。”   古顺道竭力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将血压计的打压带绑在楚天舒的手臂上,将听诊器的耳塞放到耳朵里,右手拿着听诊器的扁形听诊头,抖了半天才把听诊器的听头放进血压计的打压带里。   楚天舒说:“古医生,别紧张,慢慢来嘛。”   古顺道左手扶着血压计,右手扶着听诊器扁形听诊头,说:“这位同志,你一看就是大领导,我还真有点紧张。”   楚天舒转头去看马国梁,笑道:“哈哈,看来古医生不仅会看病,还会看相啊。”   旁边的人跟着哄笑起来。   古顺道当过算命先生,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这些年能在卫生院里混下去,得益于他有点中医的底子,也认识几个字,照着药品说明书,治疗个头疼脑热的,还真不在话下。   楚天舒一行进门的时候,古顺道用余光就看见了,马国梁是乡里最大的官,在此人面前言行举止中还带着几分恭敬,他一眼就认定楚天舒是位大领导,而从神情上看,楚天舒的神采奕奕的,不像有高血压的样子。   所以,当楚天舒提出请古顺道帮忙量血压时,他的心里顿时慌张起来。   听了半天,古顺道抬起头,看着楚天舒,那样子有几分尴尬。   “多少?”楚天舒问。   古顺道说:“这位领导,我看你血压不高,倒是昨晚上有可能受寒了。”   嗯?楚天舒哼了一声,说:“我问你,我的血压是多少?”   古顺道吞吞吐吐地说:“大概……大概高压120,低压80。”   “哦,很标准嘛!”楚天舒说着,从古顺道手里拿过听诊器,问道:“古医生,平时你都是这样给病人量血压的吗?”   “是……是……”古顺道紧张得满头冒汗。   “来,”楚天舒说,“古医生,请你再给我量一次,看看我的血压真的就那么标准吗?”   楚天舒说着,帮着古顺道将听诊器的听诊头在他面前比划着,问道:“古医生,你刚才确实听到了声音?”   古顺道点点头,脸上却冒着豆大的汗珠。   “我的古医生,你刚才把听诊头放反了!”楚天舒质问道:“请问,你听到的声音是从何而来?”   古顺道反复看了看听诊头,不知所措地低下头,重新把耳塞塞进耳朵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听诊头放到楚天舒的肘弯处,随后不停地捏着打气皮球。   反复了几次,古顺道终于取下耳塞,一边解着打压带一边说:“我反复量了量,还是高压120,低压80。”   楚天舒没说话,拿过听诊器,开始给自己量起血压来。   楚妈妈是县医院的护士长,平常血压比较高,楚天舒很小的时候就会用听诊器的方式给楚妈妈量血压,后来和白云朵在一起,为了冒充医疗器材经销商,曾经也研究过听诊器之类的器材。   其实,楚天舒看见古顺道拿着听诊器给孩子看病,就觉得他的动作不协调,有点忽悠糊弄的味道,便提出让他给自己量量血压。这家伙一紧张,连听诊头的正反搞错了竟然还不知道,这也太奇怪了。   楚天舒将耳塞往耳朵里一塞,就觉得不对头,随后取出听诊头,反复看了看听诊头,又用手指在扁形听诊头的震动膜上轻轻敲了敲。他愣了一下,犹豫了片刻,将听诊头放到自己的心脏部位。   只听了一会儿,楚天舒拿着听诊头,拧下来一看,里面已经被油污阻塞住了,原来,这个听诊器就是一个摆设,早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马国梁的脸上一下子堆满了不快,他拉长了脸说:“古顺道啊古顺道,你就是这样当医生的?这么多年来,你就是这样给乡亲们看病的吗?”   古顺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自己脱下了白大褂,退了出去。   马国梁骂道:“这种庸医真是可恶,必须开除。”   楚天舒说:“马书记,像他这样滥竽充数的庸医固然可恶,可是,为什么他能够混这么多年,根子并不在他身上,而是县里的医疗力量太薄弱,医疗体制有问题。”   马国梁这才如实汇报说,紫杨乡卫生院的三名院长,有两名是村委会支书和村委主任,年龄大了,不适合再当村干部,就调到乡卫生院当领导,原先有一名懂业务的副院长,早在三年前就辞职南下了。   因此,古顺道才有机会成了有技术职称的“稀缺”人才。   楚天舒听完了马国梁的汇报,半天没有说一句话,他只觉得鼻子一阵发酸,沉痛地说:“老马啊,这么多年,不知道有多少病人在这里被误诊,病情被耽误,我们广大的老百姓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当然,这个主要责任也不在乡里,但这种现象必须彻底得到改变,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   马国梁点头连连称是。   这时,楚天舒的手机响了。   一看,是霍启明,楚天舒一边把手机放到耳边,一边向外走去。   “楚书记,您好,我是霍启明。”   昨天晚上救人成功,霍启明已经从朱晓芸那里得到了消息,他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其实就是想邀功。   楚天舒洞察他的心思,说:“霍局长,昨晚上你处置得很及时啊。”   “哪里,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霍启明得了表扬,自是很高兴,他顺嘴又拍起了楚天舒的马屁:“还是书记您的决策太英明,太正确了。”   楚天舒没有跟着霍启明的思路走,而是单刀直入地说:“霍局长,你这个电话来得又很及时,我正想请你帮忙搞一个调查。”   “好好好,没问题,请指示。”霍启明心里乐开了花,领导能不断把艰巨的任务交给自己,这可是莫大的信任,看来,当“三合一”之后的一把手很有希望嘛。他忙说:“楚书记,您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请你组织对全县各乡镇卫生院、相关医疗机构进行一次全面细致的普查。”楚天舒说:“包括医疗器械等固定资产、目前的债务结构、各类人员构成等等,要求详细、准确、真实可靠。”   自从当了卫生局长以来,这一笔糊涂账霍启明就从来没有搞清楚过,他有些头大地说:“楚书记,这个工作量不小啊!”。   楚天舒顿时严肃起来,说:“霍局长,一个乡镇少说也有三四万人,连一名像样的医生都没有,这几万的健康拿什么来保证?你告诉我,全县有多少乡镇卫生院像紫杨乡这样,要器械没器械,要人员没人员,假如昨晚上弄成了惨剧母子双亡的惨剧,又该谁来承担责任?是你这个卫生局长,还是我这个县委书记?”   听楚天舒发了脾气,霍启明不敢再强调困难,只说:“楚书记,我们一定全力以赴,进行一次全面的认真调查。”   楚天舒问:“需要多长时间?”   霍启明说:“我们集中人力,争取尽快吧!”   “不行,你回答太模糊,”楚天舒想了想说:“我要明确的答复。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应该够了,我回到县里就必须提交给我。”   不等霍启明多说什么,楚天舒挂了电话。      第857章 斗争策略      楚天舒的视察调研还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这几天的一举一动,王永超都如实地向薛金龙作了详细的汇报,哪怕是“周瑜打黄盖”忙到大半夜也没有耽误,这一点让薛金龙对他的表现十分的满意。   事实上,即使王永超不如实汇报,仍然会有史志强等人通过各种渠道把消息汇集到薛金龙这里。   而楚天舒为受害村民向大通公司讨回公道,亲自抬担架下通天河救产妇等等亲民壮举被两个乡的村民口口相传,让这位新来的书记成为了南岭县百姓心目中的青天大老爷,尤其是智斗周伯通的这一段,在传播中被欢欣鼓舞的民众凭想象添加了诸多大快人心的细节,使得整个故事又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当然,茅兴东主持的官方宣传渠道与人们的传说大相径庭。   县电视台报道说,大通公司的老板周伯通完全是一个传递正能量的正面形象,他亲自拜访了楚天舒,不仅主动为受害村民送去了补偿款,又听说要修桥修路,大受鼓舞,仗义疏财,一次性捐助了二十万元。   报道最后号召,全县人民应该向周伯通同志学习,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为南岭县的发展作出应有的贡献。   这一切的一切,也都毫无例外地传到了付大木的耳朵里。   此时,付大木才真实地感受到,楚天舒的到来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他不像他的前任们是来当官的,而是铁了心要在南岭县闹腾出点动静来。   很显然,楚天舒这么做,固然有捞取政治资本作秀的因素,但带来的恶果是,在全县干部群众中形成了对比效应,不管楚天舒最初的动机是什么,他这么干下去,最终必将毁了付大木在南岭县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独立王国。   这是付大木绝对不能容忍的。   付大木站在石花大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的这一片土地,想着楚天舒企图毁灭他的王国时,他不由得恶从胆边生,眼睛里露出了凶光:必须要奋起反击了,大不了拼一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付大木在南岭县的成功,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大刀阔斧的策略和痛下狠手的性格,曾经和他共过事的人形容他像一匹横冲直撞的恶狼,但凡敢阻挡他的人,不是被一头撞飞便是被他勇往直前的气势所慑而乖乖让道。   可是,现在阻挡在他面前的人像是一头猎犬,不仅强壮凶悍,毫不畏惧,而且诡计多端,难以捉摸,令付大木这头恶狼无从下手。   付大木采取行动之前,决定还是听一听唐逸夫的意见。   按付大木预想,以唐逸夫的性格,得知楚天舒在南岭县人气飙升,肯定会发一通脾气,让他务必找回场面,给楚天舒一点颜色看看。但是,唐逸夫沉默半晌,问道:“大木,你觉得自己在南岭县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付大木突然被这个问题问到了,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最大优势是什么。因为他觉得与楚天舒相比,自己的优势太多了,导致他无法分辨孰高孰低。人、财、物他通通一把抓,大多数的干部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关键要害部门的领导都是他的人。   唐逸夫见付大木一时语塞,便分析道:“大木,你的优势是很多人支持你。前面的几任书记为什么输给你?是他们不懂斗争策略,仅仅知道和你争权,忘记和忽略了大多数老百姓。你再使出一些小手段,捏住他们的把柄,才造就了你目前的鼎盛局面。”   付大木点头称是。   唐逸夫说:“大木啊,你有些忘乎所以,过于轻敌了。楚天舒非比寻常啊!他单枪匹马来到南岭,最希望你一着急露出破绽,他就好一口咬住你,但是,你急什么呢?优势和时间都在你一边,你干耗也能耗死他。”   唐逸夫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刃撕开了付大木胸膛,他感觉十分痛苦,但也让他冷静了下来。   唐逸夫继续说:“我一直让你加强学习,学习斗争策略,学习利用矛盾,只要你把你手下的人全部调动起来,到处设置障碍,制造困难,楚天舒再有能耐,他也没有三头六臂,等着他忙中出错,你就可以一击而破。”   付大木垂头丧气道:“老板,我确实有点急于求成了。”   “政治斗争不是拳击手在台上搏斗,不一定要招招见血,决定胜败的因素往往在台下。”唐逸夫语重心长地说:“大木啊!全市的博弈点转移到了南岭县,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身上的担子不轻,容不得半点闪失啊!”   付大木说:“老板,我懂。”   放下电话,付大木定定地站在全屏玻璃前,看着外面还没有散尽的雾霾。   沉思了十几分钟左右,他拨通了薛金龙的电话。   薛金龙正要把王永超汇报的消息做详细报告,被付大木打断了。他阴沉着脸,吩咐道:“金龙,情况我都知道了,你马上通知彭宝銮、白存礼、陶玉鸣他们几个,一起过石花大酒店来。”   薛金龙知道有事要商量,便问:“要不要通知田克明?”   付大木问:“招待所那个小丫头的思想工作他做通了没有?”   薛金龙说:“好像还在做。”   付大木没好气地说:“你让他抓紧办,别他妈的光说不练玩虚的,一个小丫头还搞不定,要他有什么狗屁用。”   薛金龙知道付大木心情不好,也就不在多问,回到办公室,逐一拨打了陶玉鸣等几个人的电话。   几分钟之内,陶玉鸣等人纷纷赶到了石化大酒店。   在别人的眼里,他们是各自分管范围内令人敬畏的狼,但在付大木这头头狼面前,却如一条条温顺的狗,静悄悄地各自落座,付大木不开口,他们不敢讲话。   石花大酒店的老板胡晓丽亲自为他们泡上了名贵的太平猴魁,然后悄然退了出去。   在他们眼里,今天的付大木一反常态。一般召集他们来开会,不管好事坏事大事小事,付大木都会迅速快捷地下达指令,从来不拖泥带水,影响他们的正常“工作”。   薛金龙比他们了解得稍微多一点,他甚至比付大木的神情还凝重严肃,这使得陶玉鸣好几次要开口,但一看他和付大木的表情,就把话咽在肚子里。   付大木的严肃不是装的,那是一种十分自然的表情,每次遇到大事难事,他脸上都是这种固定的表情。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他严肃静默的时间太长了点。   五分钟之后,薛金龙终于忍不住,轻声喊道:“老板?”   付大木似乎被薛金龙唤醒了,他抬眸看了看几人,目光最后落在陶玉鸣的身上,问道:“老陶,我听说,你的交警扣了大通公司的车?”   陶玉鸣心里一紧,说:“是楚天舒亲自打电话让杜雨菲去办的。老大,我听市局的郝局长说,他们在市里的时候好像就有一腿。”   听着陶玉鸣在电话里的解释,付大木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沉默了许久,他又转向薛金龙,问道:“金龙,你给老三和周伯通出的主意,让他们给楚天舒送了三十万?”   “是。”薛金龙头上冒汗,说:“老板,我听田克明说,楚天舒连霍启明的一盒茶叶都会收,我以为送到嘴边的肉他肯定会吃,哪想到他……”   付大木没有责备薛金龙,而是笑了笑,说:“金龙,我知道,你的初衷是好的。这充分说明,这小子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普通角色,而是一个阴险狡诈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   陶玉鸣拍着腰间的佩枪,抢着说:“老大,他跟我们玩阴的,我们就给他来硬的。”   付大木摇摇头,说:“老陶,别急,还没有走到鱼死网破的这一步。对了,他办公室和房间里的窃听设备都装好了没有?”   陶玉鸣说:“装好了。”   付大木又转向彭宝銮,问:“抓紧把河道清淤和堤坝加固等等的建设资金拨付下去,别让楚天舒把钱挪到修桥修路上去。”   彭宝銮喜笑颜开地回答道:“好的。”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一叠支付单来,说:“老板,单子我都带来了,您一签字我就拨下去。”   付大木想了想,说:“嗯,暂时放一放,这个字等楚天舒回来让他签。”   彭宝銮楞了一下,马上明白了付大木的用意,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又把支付单据放回了包里。   付大木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喝了口水,转头又问白存礼:“老白,定编定岗的实施方案做得怎么样了?”   定编定岗的实施方案,付大木主动交给了耿中天主持制定,但他心里并不放心,便安排白存礼“协助”耿中天工作。   白存礼说:“做得差不多了。其他的没什么问题,就是卫生计生委的主任耿中天好像定的是霍启明,这个变化是不是您的意思?”   唐逸夫打过招呼之后,付大木已经下了决心,不能给楚天舒刁买人心的机会,便否认说:“霍启明是耿中天的人,这恐怕是他个人的一点私心。暂时别管他,等拿到会上来再说。”   正在这时,付大木桌子上的手机刺耳地响了起来。      第858章 庞然大物      付大木接过电话一听,脸色微微一变,道:“什么?周伯通要把南岭县的客运吃下来?……嗯,这也是个机会。”他的眼睛转了转,闷哼一声道:“不过,老三,你提醒提醒周伯通,别玩过了头。”   打来电话的是付三森,他条件反射似的点头,连声道:“大哥,我有数。”   放下电话,他沉吟半晌,目光再次落到陶玉鸣的脸上,半嘲笑半无奈的道:“老陶,周伯通这回吃了个闷亏,他想借机把欧阳锋的先锋客运公司拿下来,你稍微照应着点,让他们去闹腾,看楚天舒怎么收拾局面。”   白存礼精神一振,嘿嘿笑着说:“还是老大高明,你这一招叫借刀杀人,周伯通和欧阳锋这两伙人斗起来,无论楚天舒支持谁,他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付大木没有理会白存礼的马屁,而是叮嘱道:“大家都暂时保持克制,我们的人尽量不要和楚天舒发生正面冲突,更不要授其以柄,让他有劲儿使不上。南岭是我们的地盘,时间和机会多的是……当然,也不能让他太舒坦了。”   付大木刚停顿下来,彭宝銮马上接上了嘴,说:“老板说的太对了,我们用不着和他面对面地硬碰硬,我们该挖的坑照挖,该烧的火照烧,叫他疲于奔命,有苦难言。”   付大木说:“就是老彭说的这个意思。而且,这些个烂事让周伯通这帮货色去办,我们在后面照应着就行了,就算闹出点麻烦来,照老套路让他们去顶缸,也伤不了我们自己人一根毫毛。”   薛金龙举着大拇指,说:“高,实在是高。”   付大木冷冷一下,说:“金龙,田克明那边你盯紧点,你帮他想想办法,争取在楚天舒回来之前把小丫头的思想工作做通了,定下来的事情不能一拖再拖。”   “好。”薛金龙说:“老板,田克明问,可不可以利用定编定岗的机会,给苏杭这个小丫头搞一个正式的编制?”   “我看可以。”付大木点头同意:“老白,你负责操办。”   妈的,水灵灵的一个小丫头,就这么便宜楚天舒这小子了。陶玉鸣吧嗒了一下嘴巴,气鼓鼓地说:“哼,依着老子的脾气,找几个人把他干掉得了,还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儿?”   付大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严厉地说:“老陶,你就知道逞匹夫之勇,说过多少回了,总也改不了。政治斗争不是拳击手在台上搏斗,不一定要招招见血,决定胜败的因素往往在台下。”   付大木鹦鹉学舌地把唐逸夫责备他的那番话拿来说陶玉鸣,倒也恰如其分。   他撇开陶玉鸣,又对白存礼说:“老白,山坳村的村民不是在闹什么护山护林吗?回头你给郑有田打电话,告诉他,找几人转告闹事的村民们,说他们的青天大老爷要到了。”   等着陶玉鸣等人退出了套房,付大木心情并没有好起来,他不知道今天确立的忍耐和克制的斗争策略能不能奏效,什么时候能奏效。其实,他心里的想法和陶玉鸣是何其的相似,恨不得一枪将楚天舒的脑袋打开了花。   可是,这种鱼死网破和同归于尽的做法显然是不可取的。   让周伯通这帮家伙去烧火,哪怕他们惹火烧身全部葬身火海,付大木也毫不吝惜,只不过,想到要让苏杭用身体去给楚天舒挖坑,付大木实在是心不甘情不愿。   那可是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我他妈的还没有来得及尝鲜啊!   想到这,付大木的邪火腾地上来了,他狠狠地摁响了呼叫器。   胡晓丽举止端庄的走了进来,问:“老板,有什么吩咐?”   付大木静静地看着胡晓丽,沉默不语。   胡晓丽是继柳家“青紫”两姐妹之后南岭县有一位出了名的美人儿,已经跟了付大木近十年。   当年陶玉鸣用了手段把柳紫烟娶到了手,付大木就满肚子的羡慕嫉妒恨,利用借种生子上了一回柳紫烟之后,还垂涎欲滴地惦记着柳青烟。   可是,在外面见过世面的柳青烟在付大木的软硬兼施面前不为所动。   恼羞成怒的付大木为了对付几任县委书记,故意把柳青烟安排当了县委办的副主任,然后让人编排出一件件的绯闻,往县委书记身上泼污水的同时,也让柳青烟从南岭县男人们心里的“女神”变成了唯恐避之不及的“白虎”。   后来,胡晓丽的异军突起吸引了付大木的注意力。   付大木只略施手段,十八岁的胡晓丽就成了他的胯下之鬼。   一般来说,付大木从来不会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停留过久,因为南岭县本来就盛产美女,他对她们可以予取予夺,自然毫无留念。   而胡晓丽却打破了这个规律,跟了快十年,并出任了南岭县最高档娱乐消费场所石花大酒店的总经理。   由此可见,胡晓丽博取付大木的欢心,不仅有她的身体优势,更有着聪明的头脑。   今天,胡晓丽穿一套庄重得体的天蓝色套装,却遮掩不了她饱满胸脯,刚刚及膝的裙下一双黑丝照眼的美腿,极具弹性紧身裙紧紧地包囊之下的美臀,又圆,又翘,薄料裙的弹性增加了几分张力,使得她的两片臀肉分明而又绷紧。   “小狐狸,你过来。”付大木淡淡示意。   这是付大木早年在床上兴起时对胡晓丽的称谓。   胡晓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情欲乍现。   她按他的要求,迈着职业化的步履朝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三哥说,省城名流大酒店的蔡总约您整酒,您明天有空吗?二哥说,市里万福投资的万老板有意参股浮云矿场,问您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跟他们说,最近别烦我。”付大木一把勾住她的腰肢。   对于老二和老三提出来的要求,付大木一般都会比较热心,今天却一反常态,可见他的心里确实很烦。   胡晓丽虽然眸子里微微有些诧异,但依然配合地跨腿坐在他的大腿上,咯咯笑着问道:“大哥,谁惹您不开心了?”   付大木没回答,手顺着她的V字领用力地插入了她高耸的胸内。   一只黑手和晶莹亮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胡晓丽脸上泛红,脖子微微后仰,喉咙里发出低吟:“哎哟……大哥,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小狐狸,你见过新来的书记吗?感觉如何?”付大木的另一只手又粗鲁地滑入她的衬裙。   “嗯,他很年轻,很帅气……嗯嗯,您轻点,我说的可是实话呀。”胡晓丽双手紧搂住他的脖子,轻轻舔了舔他的耳垂,低声道:“可年轻人血性未泯,做事少了瞻前顾后,所以他比前面的几个老头子难搞定,对吧?”   付大木猛地把她的裙子加内衬掀至腰际,露出两瓣线条分明的丰满白臀,然后陡然抬手勾起内裤猛地朝上一扯,内裤瞬间沉入她的臀沟之间。   胡晓丽轻“哦”一声,伸手朝他的大腿中央摸去。   “他还有市委书记的背景,让你很为难了?”胡晓丽点头又摇头,说:“当初第一个被派来的花书记不也是市委书记郭子春的人,刚到南岭不也是眼睛鼻子朝天看,一副雄心勃勃的样子。后来呢,还不是乖乖地主动卷铺盖滚蛋了。”   她说的花书记是郭子春任青原市委书记时派过来的县委书记,也是东南省里年轻的县处级干部,当时刚过三十五岁,是省委组织部作为各市厅级后备干部的重点培养对象,被郭子春寄予了厚望。   可是,他到了南岭之后,很快传出了与柳青烟的绯闻,老婆偷偷从青原市赶过来,将他和柳青烟堵在了办公室大闹了一场,这位花书记只得灰溜溜地滚蛋了。   胡晓丽的确有她的心计,她提起了付大木的当年勇,立即令他龙颜大悦。   付大木洋洋自得地冷哼了一声,道:“呵呵,他当初如果懂得韬光养晦,在南岭县快活两年,现在说不定在哪个市里主政了,可惜啊,不识时务……”   胡晓丽的手在他的睡衣中摸索着,柔媚地说:“大哥,您的厉害我是见识过的,我相信,姓楚的也一样会站着进来,趴着出去。”   付大木笑道:“哈哈,小狐狸,这小子硬的狠哪。”   “是吗?”胡晓丽停止了动作,妩媚地扫了他一眼,说:“大哥,哪天让我见识见识。”   付大木轻轻地在她脸上拍了一拍,故作不悦地问道:“怎么?你看中他了?”   “大哥,您太高看他了。”胡晓丽从他的腿上退下来,说:“我是说,如果哪一天需要我派上用场,我倒是可以让他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哈哈,”付大木大笑了起来,说:“好,小狐狸,你能有这份心,老付没白喜欢你十年。”   胡晓丽娇笑道:“玩政治又不是玩女人,姜还是老的辣。二十几岁的小破孩,能厉害到哪里去?反正……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床下,我还没见过比大哥还厉害的男人。”   这句话说得让付大木心情大爽,他猛地扯掉了身上的睡衣,一个庞然大物跃然而出。   胡晓丽缓缓地低下头,张口红唇,一点点地将庞然大物吞了进去……      第859章 虚惊一场      杏林乡是楚天舒这次巡察调研的最后一站,也是南岭县最边远的一个乡,大部分是山区,各项经济指标排名全县末尾,是东南省内最为出名的穷乡僻壤。   楚天舒对杏林乡不算太陌生,来山顶小学送过捐助的物资,陪着伊海涛来视察过灾情。这里还有他的两位朋友,一位是村民代表郑志国,一位是山顶小学的老师罗玉彬。   十点左右,马国胜开车进入了杏林乡的地界。   杏林乡党委书记郑有田给了新书记一个超级的“惊喜”:他的迎接队伍在距离乡政府五公里的村头等候,类似古时的“郊迎”,这不算什么,出彩的是夹道欢迎的队伍空前庞大,不仅包括了乡党委和政府班子成员,还包括了各村的负责人,几乎让人认为他召集全乡干部要开一个现场办公会。   这隆重礼遇还表现在周边的布置上,道路清洁整齐,明显能够看出新的粉刷和突击清扫的痕迹,路边还插了旌旗,张挂了标语,只差黄沙铺地,清水洒街,敲锣打鼓和仪仗队了。   楚天舒以为紫杨乡的马国梁已经比较形式主义,但郑有田比他更离谱,是一个升级版的马国梁,正应了网络上流行过的一句话:没有最,只有更。   楚天舒哭笑不得,也不好发脾气,脸却无法克制地板了起来。   郑有田中等身材,肚子已经发福,一条裤腰带系在了肚脐眼之下,仿佛裤子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似的,看上去不像是乡村干部,倒像是一位民工老板,他一脸的笑容,从见面开始到后来陪同视察,脸上的笑容就从来没有消失过,如同整个身体上一个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与之相反的是,乡长黄福霖瘦瘦高高,面色黝黑,完全是一副典型基层乡镇干部的形象,一脸的严肃,看上去又像一位古板的教书先生,后来的闲聊中楚天舒了解到,黄福霖早年在县中学当过一段时间的老师,心中很是惊诧了一下。   楚天舒下车与郑有田、黄福霖等人握过手,又与一众乡村干部打过招呼,继续上路。   通往杏林乡乡政府的乡村公路上满是来来往往的大翻斗车,两车道的路基中央被重型翻斗车压出了数道深深的凹槽,马国胜必须谨慎地靠着外道驾驶,才能避免擦了底盘。   颠颠簸簸地走了一段,前面遇上了几辆大翻斗车,霸占在路中间,一点点地爬行。   开道车是郑有田乘坐的桑塔纳,司机按了几次喇叭,大翻斗车根本没有让路的意思,桑塔纳和奥迪车只能跟在后边,在弥漫的灰尘和浓黑的尾气中缓慢行驶。   走走停停,蜗牛般爬行了几十米,一直沉默少语的马国胜也有点忍不住,他抬起身子看了看前方,开口埋怨道:“这搞的是什么名堂?今天这翻斗车的密度比我上次来大了一倍还不止啊。”   楚天舒若有所思问道:“马师傅,到乡政府还有多远?”   马国胜沉默片刻,看了看窗外一眼,回答说:“十来里吧。”   王永超不快地问:“按这个速度,什么时候能到?”   马国胜说:“难说。”   王永超不禁看了看楚天舒。   楚天舒未动声色,但心里明白,如果不出意外,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大通公司故意设置的障碍。他轻松地说:“马师傅,不着急。”   马国胜没有做声,而是回头看了看后视镜,好像仍然不放心的样子,又回转头来从后窗玻璃往后看。   王永超不解地问:“马师傅,你不看前面,看后面干什么?”   马国胜松了一口气,说:“还好,后面没车跟上来。”   王永超苦笑道:“马师傅,我们都走不动,你还操心后面的车干什么?”   马国胜迟疑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这么一耽搁,奥迪车与桑塔纳就拉开了一段距离。   王永超说:“马师傅,跟上去吧。”   楚天舒似乎明白了什么,对王永超说:“小王,你急什么?别影响马师傅开车。”   走走停停地又开行了几百米,进入了一段泥泞的路段。   马国胜再次看了后面一眼。   突然,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前面的桑塔纳打开了双跳灯,开始一点点地往后倒车。   “不好!”马国胜迅速踩了刹车,换到了倒退挡。   这时,王永超的手机响了,刚接通,脸色顿时苍白,说:“郑书记,你说什么?溜,溜车了?……楚,楚书记,郑书记说,前面有一辆翻斗车刹车失灵,发生了溜车……”   山路行驶中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大型车辆在山路上走走停停,不时地坡道起步,刹车磨损严重,很容易导致刹车失灵,发生溜车现象,如果司机经验不足,操作不当,很有可能造成整个路段上全部车毁人亡,后果不堪设想。   马国胜二话没说,把紧方向盘,立即也打开了双跳灯,奥迪车迅即倒退。很显然,他早有思想准备,也看好了地形,所以处置起来不慌不乱,退到一个弯道处,将车停到了山路专门设置的紧急避险的车道上。   桑塔纳的司机更是跑惯了山路,处置得也很及时,紧随着奥迪车,也退进了避险车道。   大翻斗车鸣着喇叭,沿着山路也在一辆辆地倒退。   马国胜瞪着眼睛,突然骂了一句:“操!”   王永超抹了一把头上冒出来的虚汗,偷眼去看楚天舒。   楚天舒竟然是一脸的淡定。   翻斗车队退到避险车道的路上,在桑塔纳和奥迪车面前,全部停住了。   黄福霖从桑塔纳车上下来,顾不得满地的泥泞,黑着脸,冲向最近的一辆翻斗车,连吼带骂道:“麻痹的,你们捣什么鬼?”   从翻斗车上跳下来一个又黑又壮的汉子,嬉皮笑脸地说:“黄乡长,对不住啊,车出了点小毛病,刹车没刹不住,让领导们受惊了。”   “吊毛?”黄福霖不依不饶,指着一排的翻斗车,质问道:“周二魁,你少鸡巴胡咧咧,你给老子解释解释,现在怎么又都停住了?”   周二魁嘿嘿一笑,说:“黄乡长,你他妈的好歹也是个干部,怎么能开口就骂人呢?”   “老子骂你还是轻的。”黄福霖气呼呼地顶到了周二魁的面前,叫道:“你他妈不要命了,这个时候还敢开这种玩笑?闹出大事来,你吃不了要兜着走。”   翻斗车上的司机都下来了,他们围拢过来,一个个抱着膀子,站在路边看热闹。   周二魁毫不在乎地说:“老子开什么玩笑了?车要出毛病,老子们有什么办法呢?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司机们发出了一阵哄笑,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   黄福霖气得脸通红,把手一挥,说:“现在没时间跟你们扯淡,赶紧的,把你的车开走。”   周二魁把手一摊,说:“出毛病了,开不了。”   黄福霖看了一眼身后的车,大声地问道:“周二魁,你别犯浑啊,你知道今天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吗?”   “我管他是什么人?”周二魁摸出盒烟来,给周边的司机散了一圈,自己点上一颗,说:“车坏了,就是天王老子也只能干坐着。”   司机们嘻嘻哈哈地点上烟,站在周二魁的后面瞎起哄。   郑有田也从车上下来了,脸上依然带着笑,他走到周二魁的面前,说:“二魁啊,别闹了,新来的楚书记头一次来杏林乡视察,闹过头了,对你和公司都没好处啊。”   周二魁非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地叫道:“新来的楚书记?好哇,老子们正要找他问问,为什么要下令扣我们的车?”   楚天舒坐在车里,一直冷眼旁观着。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的黄福霖,发起火来竟也会爆粗口。   这时,楚天舒摇下车窗,问道:“郑书记,怎么回事啊?”   郑有田走几步,凑到楚天舒跟前,低声说:“楚书记,大通公司的翻斗车出了点毛病,您别急,一会儿就处理好了。”   楚天舒冷冷地说:“我看这不像是车出了毛病,是人有毛病吧?”   这回郑有田的笑显得有些尴尬,说:“嘿嘿,这帮司机就这么个素质,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马上叫他们让路。”   周二魁也看见了楚天舒,他挥舞着手叫唤道:“车坏了,开不了了,有本事把我们的车全扣了啊。”   楚天舒问道:“这是什么人?”   郑有田说:“哦,大通公司的调度,叫周二魁,老板周伯通的徒弟,这家伙有点混,是个刺头。”   楚天舒点点头,拿眼睛去看周二魁。   周二魁也看见了,他满不在乎地对司机们说:“怕个球毛,还不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还能把老子们的吊啃了。”   司机人群一阵哄笑,嘁嘁喳喳地乱嚷嚷。   楚天舒推开了车门,从车里出来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王永超赶紧下了车,一看满地的泥巴,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郑有田喊了一声“马师傅”,让到了一边。   马国胜应了一声,急急忙忙从车里下来,绕过车头,走到楚天舒跟前,微微蹲下了身子,双手扶在了腿上。   楚天舒问:“马师傅,你这是干什么?”      第860章 一哄而散      马国胜说:“楚书记,地上全是泥巴,我背你过去。”   楚天舒哑然失笑。   去年南岭县遭受泥石流灾害后,青原热线上曾曝出马兴旺下乡视察灾情,由他人背着进入受灾村民家的照片,引起一片哗然,被广大网民批和浙江余姚某镇干部一样,“鞋子没进水,脑子进水了”。   后来,市纪委派员来调查落实,事情经过是,马兴旺在视察灾情的时候路过紫杨乡,顺道回家看看自家堂兄,当时家门口有一摊二三十厘米深的积水,背人的是他自家侄子,此事这才不了了之。   现在看来,当时背马兴旺的正是马国胜,而且他肯定还不止背过一次,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马国胜形成了思维定势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郑有田的那一声特意的提醒。   楚天舒轻轻拍了拍马国胜的肩膀,说:“马师傅,没关系,这点泥巴算不得什么。”说完,大踏步地踩着泥巴,走到了周二魁的面前。   “谁找我?”楚天舒问道:“是你吗?”   周二魁打量了楚天舒几眼,耸耸肩,明知故问道:“你谁呀?”   楚天舒大声地说:“我是县委书记楚天舒,你是谁?”   周二魁警惕地望着他,问道:“干什么?你什么意思,我说事就是了,还用问我叫什么啊!”   楚天舒拿手指着周二魁的眉心,说:“老兄,你知道什么是互相尊重,什么是平等对话,什么叫客气和礼貌吧!现在,我再说一遍,报上你的名和姓,然后跟我说话,不然你就靠边站站,让别人出来说!”   周二魁后退一步,看看四周的众人,脖子一拧,说:“我叫周二魁,怎么着?”   楚天舒逼视着他:“不怎么着,你是哪儿的?”   周二魁一拍车门,说:“大通公司的。”   楚天舒说:“找我有什么事,说!”   周二魁扭头看看司机们,说:“不是我有事,是大家伙儿都有事。是不是,兄弟们?”   司机们纷纷响应。   楚天舒说:“好!周二魁,有什么事,你说吧。”   周二魁问:“你为什么要下令扣我们公司的车?”   楚天舒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下的令?”   周二魁有点尴尬地不自在起来,眼睛骨碌骨碌地逡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摸着后脖子想了一下,说:“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堂堂一个大书记,当着大家伙的面,还不敢承认吗?”   “好,你不敢回答我的问题,但是,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楚天舒鄙视了周二魁一眼,大声说:“不错,扣车是我给公安部门下的令。”   周二魁煽动道:“我们靠拉货挣钱,你下令扣我们的车,是不想让我们活啊。”   司机们有些激昂,人群中纷纷叫嚣:   “是啊,扣我们的车,让我们喝西北风啊。”   “我们没有饭吃,县里管不管?”   “书记和公安局串通一气敲诈我们,当我们是傻瓜好欺负啊!”   “就是,再扣我们的车,我们就闹到市里省里去……”   “大家听我说!”楚天舒突然挥了挥手,转向围观的司机,放开嗓门问:“大家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下令扣你们的车?”   司机们渐渐静了下来,直勾勾望着楚天舒,又看看周二魁,一时不知所措。   楚天舒正色道:“师傅们,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车严重超载了?是不是为了多拉快跑,车辆长期失修?大家好好想一想,如果石板桥哪一天被压垮了,如果今天真的发生溜车了,会是什么后果,是不是要车毁人亡?”   司机们面面相觑,低声议论。   楚天舒继续说:“大家伙靠车吃饭,肯定也不愿意这么干!我知道,你们也是被逼无奈,不这么干就赚不到钱,吃不饱饭。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大通公司没有按正常的载货量给你们付运输费,逼着大家只能冒着风险这么干!”   司机们听了,暗暗骚动着交头接耳。   楚天舒乘胜追击,喊道:“不想让你们活的不是我这个县委书记,而是大通公司。”   有人在小声嘀咕:“这个书记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周二魁急了,他气势汹汹地回头瞪了一眼,叫嚣道:“兄弟们,别听他胡说八道。谁要再扣我们的车,我们就跟谁拼命。”   黄福霖上前,推了他一把,说:“周二魁,你老实点,你煽动闹事,这是违法的。”   “违什么法?”周二魁叫嚣道,“你吓唬谁啊!有本事你们把我抓起来好了!”   “周二魁,如果继续无理取闹,干扰正常的道路秩序,破坏行车安全,肯定照抓不误。”楚天舒正色道:“现在,请把你的车队带走。”   周二魁恢复了一副赖皮相,说:“车坏了,开不动。”   楚天舒没有搭理周二魁,而是大声问司机们:“师傅们,我现在问大家一句,是不是车真坏了,开不动了?”   周二魁回转身,死死地盯着司机们。   司机们霎时鸦雀无声。   楚天舒微微一笑,招手叫过来王永超,说:“小王,你把这些车的车牌号都拍下来,我马上给交警大队打电话,这些车车况不良,严重影响行车安全,让他们见一辆扣一辆。”   司机们又一阵骚动,七嘴八舌地嚷嚷,看得出来,他们有些害怕了。   王永超得令,举着手机走到最近的一辆车前正要拍照,一位司机跟了过来,叫道:“等等等等,我这车没问题,就走,就走,马上就走。”   司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一哄而散,各自朝自己的车走去,发动车子,轰隆隆地一辆跟一辆朝山上开去。   周二魁哎哎喊了几声,也爬上了车,发动车子,猛地踩了几脚油门,一溜烟地转过了弯道。   郑有田凑了过来,笑眯眯地说:“楚书记,真有你的。”   楚天舒看都没看他一眼,踏着泥泞,向奥迪车走去。   马国胜拎着两双布鞋,站在了车边。   楚天舒和王永超换了鞋,钻进了车里。   马国胜把他们换下的鞋用塑料袋装好,放进了后备箱里。   郑有田在地上狠狠地跺了几脚,拉开车门也上了桑塔纳。   桑塔纳和奥迪车继续前行,很快追上了翻斗车队,司机只按了两下喇叭,翻斗车纷纷让到了一边。   乡政府很快就到了,又是一番精心准备过的隆重欢迎,乡政府所有人员男男女女在办公楼前列队迎接,夹道欢迎。   下了车,郑有田引着楚天舒与乡政府人员一一握手,然后带着乡政府班子成员一起进了会议室。   众人坐定,工作人员泡上茶。   郑有田向楚天舒示意了一下,开始煞有介事地汇报工作。   他先是把杏林乡各项工作中的亮点面面俱到地说了一遍。   最后,夸夸其谈地说:“为了彻底扭转杏林乡的落后面貌,为了让老百姓尽快地富裕起来,我们这届班子响应大县长的号召,解放思想,开拓创新,一改在传统的农耕文化上转圈的战略,计划通过大联合的方式,大张旗鼓地招商引资,大力发展工况企业等措施来振兴乡里的经济……”   楚天舒打断了他的夸夸其谈,淡淡地说:“在发展经济的同时,也不要忘记脚踏实地的工作作风,有一些关系着老百姓切身利益的民生大事,也要着实解决。例如,义务教育、山林保护等等。一个乡镇如何发展,首先应该有一个总体的思路。”   “对,就是思路。”郑有田以为楚书记赞扬他的工作,迫不及待地表现自己:“大县长经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杏林乡最大的资源就是山,我们算过一笔账,按照我们现有的山体总量,单单用于开采石料的话,至少可以吃十年……”   楚天舒似笑非笑地问:“十年以后怎么办?子孙后代吃什么?”   这句突兀的问话直接把郑有田僵在那里,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冷场。   这时,乡长黄福霖把话接了过去,他说:“楚书记,郑书记这只不过是打了一个比方。实际上,杏林乡的老百姓也在自发地开展植树造林,保护山林少遭受破坏,力争让浮云山脉的绿化面积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造福于子孙后代。”   “百分之五十以上?”楚天舒皱起了眉头,说:“我看到的报表数据是,杏林乡的山地绿化面积已达到了百分之八十。这是怎么回事?”   黄福霖帮着解了围,郑有田刚刚松下表情,一听楚天舒问报表数据,脸又苦了起来:“楚书记,报表多少是有些水分的,而且,我们也是按照县里的要求上报的,报少了,达不到市里下达的指标,政府考核出了问题,大县长也不满意。”   黄福霖插话道:“楚书记,上级其实也知道报表有水分,但一级压一级,还得依赖报表来反映情况,我们基层确实也很为难。”   上报数据掺水分的现象已形成风气,并不是杏林乡所独有,楚天舒能够理解,他没有再追究下去,而是问:“那能不能实事求是地告诉我,杏林乡现在实际的绿化面积达到了多少?”   郑有田无言以对,茫然不知。   黄福霖苦笑着说:“报告楚书记,大概在百分之四十左右。”   “差距这么大?”楚天舒问:“要是林业部门来核查,又怎么应对?”   会议室里又出现了冷场。      第861章 山坳之村      最后还是黄福霖打破了沉默,说:“楚书记,不瞒您说,如果林业部门来核查,我们就提前在光秃秃的石头山刷一层绿油漆,再赶几头羊到山上,反正山上不通公路,他们也不会爬上去看。”   刚才,乡里的干部们都见识了楚天舒对郑有田的毫不客气,现在听黄福霖说了实话,一个个噤若寒蝉,提心吊胆,害怕新来的书记又要板起面孔来批评人。   可是,楚天舒笑了,说:“还是你们有办法,对于形式主义的核查只好用形式主义的方式来糊弄。”   黄福霖没有笑,而是:“楚书记,没办法啊,上面玩虚的,下面就只好玩假的。”   郑有田似乎对黄福霖把弄虚作假的底透给了楚天舒很不满意,板着脸瞪着他。   楚天舒沉吟片刻,缓缓地说:“要我说,你们的做法也没大错。这个责任不在大家身上,而是在上级机关和领导身上,他们只喜欢听汇报,看报表,算数据,这样的上级和领导,不被糊弄才怪呢。”   黄福霖说:“楚书记,您说的太对了。大家都习惯了报喜不报忧,用我们当地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只图羊粪蛋蛋表面光。”   “是啊!”楚天舒说:“同志们,感谢杏林乡的干部把我当作自家人,我希望到了杏林乡能让我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如果我这个书记也把自己当外人,也玩虚的,也睁眼说瞎话,也糊弄自己,就是一种失责失职,对不起全县的老百姓啊。”   听到这里,黄福霖忍不住激动起来,索性敞开心扉,发起了感叹:“唉,楚书记,我是担心,总有一天,假的会做得把真的彻底淹没掉,到了那一天,我们这些人怕是连当罪人的资格都没了!”   楚天舒合上了笔记本,说:“汇报就到处结束吧。中午吃完饭,我们上山去看看。”   郑有田忙劝道:“楚书记,山上不通公路,只有一条乡间小路,很不好走哇。而且,下午上去,只能天黑下山了,那太危险了。要不,我们明天再上去吧。”   楚天舒笑笑,说:“郑书记,没关系,晚上我们就住在山上。”   郑有田站起身来,说:“不行不行,山上没水没电的,哪有地方住?”   楚天舒问道:“村民们都能住,我们怎么就不能住呢?”   这一问,又把郑有田问得瞠目结舌。   中午的饭就在乡政府吃的。   吃饭的过程中,楚天舒一些提问,郑有田绝大部分时间都无言以对,最初是茫然不知,后来是恍若未闻,幸亏乡长黄福霖反应够机警,每每及时救场,使得这一顿饭不至于吃得太过尴尬。   如果光是在形式上过分些,或者仅仅象马国梁一样阿谀奉迎,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楚天舒还能够忍受,但无法理解的是,这位乡党委书记每三句话中,就可能要提到一次大县长,这似乎是他的习惯,但是单这一个或者无意的口头禅,就足以毁掉他所有试图讨好新书记的努力和苦心。   郑有田如果不是脑子进了水,就是吃了迷魂汤,别有用心。   吃完饭,给楚天舒和王永超安排完休息的地方,郑有田恼羞不已,回到办公室就立刻拔打了付大木的电话。   郑有田开口就发牢骚:“大县长,我郑有田大大小小也接待过不少的领导了,哪有像他这样的,明知道数据是假的,还非要问我,我不记得他还不高兴,这不是故意出我的洋相吗?他以为他是总书记啊?总书记下来视察也没他这样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楚书记刚来,想了解真实情况,这很正常,你做为杏林乡的书记,应该好好的配合,你不配合挨了批评,有什么好委屈的!”对郑有田的牢骚抱怨,付大木首先一顿批评,然后放慢了声音,语气也温和下来:“楚书记要看问题,你就把杏林乡和浮云矿场之间的矛盾和问题给他看看,这个机会别错过了。”   “谢谢大县长指示。我明白了。”郑有田心领神会。“真没有想到楚书记是这样一位脚踏实地,喜欢做细致工作的领导,大县长,晚上我就安排……”   付大木没有再给郑有田说话的机会,急忙封了话头:“就这样吧。好好表现给楚书记看看。”   郑有田挂了电话,沉思一下,又拔打了另外几个电话。   下午两点左右,王永超敲开了楚天舒的房间,说:“楚书记,出发了。”   临走之前,马国胜交给王永超一个包,里面是一些基本生活用品。由于山上用不了车,他只能在山下待命。   陪同上山的是乡长黄福霖和一位姓刘的副乡长。   郑有田抱歉地解释说:“楚书记,中午刚接到通知,省里拨下来的扶贫物资到位了,我和老黄商量了,他陪你上山,我去县农业局抢东西。我要不去,东西都要被左天年和马国梁他们抢光了。”   扶贫物资的分配,对每一个乡镇来说都是大事。   每一次分配,虽然有一些基本的原则,但更多的时候都像是“抢劫”,谁厉害谁就分得多。   郑有田是付大木的心腹,他出面去抢,杏林乡多半能占不小的便宜。   楚天舒说:“行。郑书记,你忙你的。”   一行人出了乡政府,沿着乡村公路走了一段,便拐上了一条羊肠小道,黄福霖手里抓了根树枝,抢先一步在前面引路。   刘副乡长往楚天舒身边靠了过去,笑着说:“楚书记,黄乡长就是山坳村人,这条路他熟得很。”   楚天舒一怔。   黄福霖一边用手里的树枝扒拉开路旁的荆棘,一边说:“楚书记,我从临江师范学校毕业之后,在县中学教过几年书,后来就回乡里来了,十几年下来,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黄福霖说得很简单,也很含糊,但楚天舒听了,觉得他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暮春季节,正午的太阳晒在光秃秃的山上,腾起股股的热浪,没走多远,楚天舒便热得透不过气了,身上冒出了汗。   抬头远眺,能看得见半山腰的一片村落,黄福霖领着楚天舒等人向蛇一般绵延不绝的山路上行进。   望山跑死马!   看似并不远的距离,却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进入了山坳村。   山坳村名副其实,是在一块四面环山的坡地建立起来的,处于几个山头的包围之下,几十户人家的房屋挤挤挨挨地坐落在这山坳之中。   一个满脸胡茬一副凶相的汉子领着几个灰头灰脸的人在村口迎接。   黄福霖说:“这个人是村长黄腊生。”   刘副乡长笑着补充说:“人送外号,土匪村长。”   黄腊生看见了这一行人,只冲着楚天舒和刘副乡长咧咧嘴,算是打过了招呼,上前抢过黄福霖手里的包,从里面摸出一盒烟来,拆开了分发给身边的几个人,然后揣进了自己的口袋,才笑嘻嘻地说:“福霖,好久没来,老哥想你啊。”   黄福霖冲黄腊生笑骂道:“你个土匪,是想我还是想我的东西啊。”   黄腊生嘿嘿笑着,把黄福霖拉到一边,拿眼睛看着楚天舒,低声问道:“福霖,这回带来的是什么干部?我可跟你说好啊,空口白牙吃白食的,村里不负责接待。”   黄福霖低声笑道:“我告诉你,今天来的领导可不一般,你赶紧通知你家婆娘杀一只鸡,割几斤肉,晚上就在你家吃饭。你要是把他招呼好了,以后少不了村里的好处。”   黄腊生又偷眼看了看楚天舒,摇着头说:“福霖,你个狗卵子又日弄你哥,这么个年轻后生,能给村里多大的好处。我丑话说前头,杀鸡割肉可以,要是没好处,我到乡里找你报销啊。”   黄福霖把脸一沉,说:“你真是白长了一双眼睛。我可告诉你,把他惹恼了,这次扶贫物资就没你的份。”   黄腊生当下变了脸色道:“别拿这吓唬你哥。哪回找上头要扶贫物资不是打着我山坳村的旗号,要是敢少了给我一分,我带人下山去抢。”   黄福霖把眼一瞪,骂道:“黄腊生,叫你土匪村长真是没叫错,还他妈的抢出瘾来了。”   楚天舒饶有兴致地看着黄福霖与黄腊生的对话,悟出了一个道理。   基层工作有基层工作的特点,你别看下面的人说话粗,办法土,可粗和土有粗和土的特色和作用,不跟基层干部打成一片,变成和他们一样的粗和土,他们就不买你的帐。   通过这十来天在乡镇调研考察,楚天舒已经总结出来了,自己在市直机关形成的那一套工作作风完全不适应乡村的特点,面对不同素质的人员,工作方法就得不同,这才是一个领导人员应该具备的素质。   楚天舒摸出一盒烟来,给黄福霖和黄腊生发了一支,自己也点了一支,笑问道:“村长,你好像对上级来人意见蛮大呢?”   黄腊生接过烟,看了看牌子,没舍得抽,夹在了耳朵上,说:“这位领导,你是不知道啊,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吃完了脚底板抹油跑了,答应的救济都打了白条。不是我对上级领导有意见,而是他们中有些人太不地道了。”   听黄腊生越说越放肆,黄福霖急了。      第862章 土匪村长      黄福霖吼道:“黄腊生,你少胡咧咧,哪全是你说的这么回事?回回都是你狮子大张嘴,人家随便客气了几句,你都当了真了。要像你这么说,干脆跑人家家里去抢好了。”   被黄福霖教训了一句,黄腊生打了几声哇哇,才嘟嘟嚷嚷说:“乡长,你这是冤枉好人。去年救灾时粮食局说好给一千斤玉米的,到现在也不兑现,我跑去问了几次,你猜人家说啥,就你山坳村日能,啥便宜都沾,下拨的救济粮早分完了,哪里有一千斤玉米给你。”   黄福霖笑骂道:“这个狗脑子,我叫你办的事,你一转眼就能忘了。哦,这么点屁事,你就能记一年。”   黄腊生还真没说假话,去年楚天舒陪伊海涛来视察灾情,县里很多部门都随行陪同,当着市领导的面,各部门表态一个比一个积极,可等领导一走,真要落实的时候,却一个个哭穷,硬是拖着不办。   楚天舒听了,也有点生气,过去了一年,答应的事情还拖着没办。   他掏出电话,当场拨通了粮食局毛局长的手机,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毛局长,我是楚天舒。……你是不是要欠着人家山坳村一千斤玉米呢?……你忘了,人家可没忘。……对,我就在杏林乡,你马上把玉米送来,明天上午必须送到。……好了,不多说了,你抓紧落实。”   黄腊生见状,忙又说:“领导,还有民政局,说好的五千块钱,到现在才给了三千。”   黄福霖打断他:“你个土匪,还有完没完?”   黄腊生摸摸后脑勺,嘿嘿笑了几声,回头吩咐旁边的一个精壮的后生:“铁栓,明天你带几个人去乡里守着,玉米到了立即扛上来,别让哪个狗日子又给克扣了。”   铁栓刚要走,又被黄腊生喊住了:“对了,顺便告诉你婶子,让她杀两只鸡,把熏的腊肉拿出来,晚上有客人来家吃饭。”   铁栓看了楚天舒一眼,答应了一声,撒开脚丫子跑了。   安排完了,黄腊生这才笑嘻嘻地问黄福霖:“福霖,这位小哥是……”   刘副乡长抢着说:“腊生,你今天算是捞着了,他可是我们县里新来的县委书记啊。”   啊?黄腊生慌得面红耳赤,不停地搓着手说:“真是的,真是的。我这叫办的啥事呢。”   楚天舒主动握住黄腊生的手,说:“黄村长,我叫楚天舒。”   黄腊生两只手紧紧握住楚天舒的手,激动地说:“听说了,听说了,你帮大柳树乡的村民讨公道,救了紫杨乡的孕妇和孩子,这些我们都听说了。楚书记,我是个粗人不说假话。这些天,乡亲们在山上念叨,这新书记会不会到我们山坳村来呢?天天盼啊盼,今天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这一番话,黄腊生发自肺腑,完全不是那种拍马屁的语气和表情,令楚天舒心里十分的感动。   一行人往村子里走,楚天舒留心观察了一番,村里的房子大多是上个世界八十年代盖的,破落,低矮,跟大柳树乡和紫杨乡新起的砖房不能比,跟山下乡政府周边的村落也有很大的落差。   黄腊生一边走,一边给楚天舒介绍着家家户户的情况,说到最后,总要用这么一句来结尾:“楚书记,山坳村的乡亲们过得苦哇。”   拐过一条弯路的时候,从一个院子里跑出来一个农妇,她冲着黄腊生嚷嚷道:“村长,我家儿媳妇病了,明天下山了我儿子辣根怕是去不了哇。”   黄腊生把手里的烟头往地下一扔,用脚捻碎了,说:“五嫂,你儿媳妇病了,撩起衣服让我看看,是不是又怀上了?”   “腊生,哪有你这样当叔的?”农妇拦住他,说:“就是咳嗽还没好,我想明天让辣根带她去乡卫生院看看。”   “哪有那么金贵?咳嗽挺挺不就过去了,还用得着看?”黄腊生说:“再说了,辣根送他去卫生院,还能耽误扛玉米啊。我可告诉你,要是辣根不去,玉米上了山,就没你们家的份。”   农妇无可奈何,只得没好气地说:“好好好,去去去。真是的,跟你这个土匪没道理好讲。”说完,苦着个脸,转身进了院子。   黄福霖轻笑一声,说:“楚书记,村干部就这么个素质,不晓得做思想工作,只会来狠的。”   楚天舒也笑笑,说:“都说一个和尚一个法,他这么做能把事办好,就是好法子。”   黄福霖说:“腊生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有办法,再难缠的村民,他都有法子治。他干村长三年,山坳村没一户超生,也没一户拖欠农业税,真是不容易啊。”   楚天舒问:“黄乡长,他是怎么做到的?”   黄福霖说:“谁要敢超生,他敢脱人家媳妇的裤子,敢半夜踹门,骂着让人家炒菜,买酒,直到把肚里的孩子做了。要是敢欠农业税,他天天带着人去你家打牌,让你好酒好烟侍候,村民都爱算小帐,与其让他吃了喝了还落个骂名,不如老老实实照他说的办。”   楚天舒一笑,说:“所以大家才叫他土匪村长。”   “这倒不是,他在村民们有些威信,还真不是因为他蛮不讲理。”黄福霖停顿了一下,说:“实际上,他为了村民们的利益豁得出命去。就拿明天的玉米来说吧,说好了是给山坳村的,你要是敢扣住一斤,他都敢带着人跟你拼命。他这个土匪村长的名声,最早是乡里和矿上传出来的。”   村委会是两间同样低矮破旧的房子,一间是办公室,一间算是会议室。   屋里的摆设也很陈旧。   办公室里有三张办公桌,几把椅子,两个很古板的柜子。   会议室里有一个自制的长条桌子,周围摆了好几把凳子,还有一台不带遥控的电视机。   办公室里还有两张沙发,上面还罩了个块灰不溜秋的单子。   可黄腊生并没有让楚天舒坐,而是把他让到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   王永超不明就里,一屁股坐下去,人便陷了进去,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哈哈,楚书记,让你见笑了。”黄腊生把王永超拉起来,说:“这是乡里淘汰下来的,正好赶上我去乡里开会,顺便就扛上来充充门面。听说有领导来,特意罩了个单子。”   只简单地聊了聊,楚天舒便了解到,南岭县是青原市乃至东南省最贫困的县,杏林乡是南岭县最贫困的乡,而山坳村就是杏林乡最贫困的村。   省里市里喊了好多年,要求实现村村“通水通电通路”的三通,可在山坳村,至今为止,一通都没通。   省市两级也拨付过“三通”建设资金,可资金是按照自然村的个数拨付的,分配下来,用在别的村,县里配套一点,乡里掏一点,村民集资一点,可能就够用了,但是到了山坳村,乡里穷,村民更穷,这点钱根本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无奈,黄腊生他们就只能用这点钱把进山的路铺一铺石块,又修了一条水渠,把山上的溪水引到了村里,好歹算解决了村民要到几里路外的水库挑水吃的困难。楚天舒想了想,问:“既然有水库,可以建一个小型的水力发电站啊。”   黄福霖说:“原本乡里有这个打算,但因为没有钱就搁置下来了,后来被浮云矿场抢先建了。”   楚天舒说:“那可以跟矿上谈谈,牵条线过来嘛。”   黄腊生骂道:“跟这帮王八蛋没法谈。”   黄福霖用眼神制止了他,说:“矿上和村里的关系一直很紧张,矿上要开山炸石,村民们要保山护林,已经发生过好几次的冲突了,县里也出面协调了,但始终没谈拢。”   楚天舒问:“山地属于集体所有,矿上怎么能说炸就炸呢?”   黄福霖说:“我听郑书记说,县里和矿上谈好了条件,村里把山出让给矿上开山采石,矿上花钱给村里通水通电通公路。”   黄腊生抢着说:“县里和矿上谈,根本没问过村里的意见,村里绝大多数村民都坚决不同意。算算帐看,他们牵条点线、搭根水管子过来,能花几个钱,那么大的一个山头,就值这几个钱?”   黄福霖瞪了他一眼,说:“你就知道算这些小帐,实现了通电通水通公路的‘三通’,大家伙走出了大山,以后发展的道路就宽广了,这才是大帐。”   黄腊生大声说:“福霖,那是你们乡里算的大帐,我们也算过我们的大帐,把山都炸了,树没了,草也没了,大家伙儿以后靠什么过日子?子孙后代又怎么办?难道以后大家都吃石头渣子过日子?”   黄福霖无奈地摇摇头,看着楚天舒苦笑道:“嗨,楚书记,‘三通’达不了标,今年乡里县里的考核又过不了关了。”   黄腊生说:“楚书记,我是把你当着我们的父母官,才大着胆子说这些不好听的话。村里拖了乡里县里的后腿,我们心里也不好受。可是,这样子实现了‘三通’,乡里县里的考核是达标了,山坳村的乡亲们就不知道还要受几辈子的穷啊。”      第863章 东邪西毒      黄腊生说完,忍不住用手背抹了抹眼角。   这么一个被外人称之为土匪村长的汉子,说到村民们的长远利益,竟说着说着动了真情,真是难以想象。   楚天舒也不由得暗暗点头,现在像黄腊生这样实实在在关心老百姓利益和疾苦的村干部不多了。   或许也只有在山坳村这种封闭落后的穷山村,才能产生黄腊生这么个“土匪村长”。这样的村干部,如果用好了,会是一个带领村民发家致富的好带头人,要是用不好,其可能产生的破坏性也极大。   黄腊生大声地说:“只要山坳村还有一个人,矿上这帮狗日的就别想得逞。”   听黄腊生的口气,山坳村和浮云矿场的积怨的确很深。   楚天舒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领我去看看。”   黄腊生带路,一行人朝后山走去。   黄福霖边走边给楚天舒介绍情况。   山坳村的村民们祖祖辈辈靠在浮云山上种植和养殖为生,日子过得虽然清贫,倒也乐得个与世无争,闲适清静,村里常年都有好几位百岁老人。   九十年代初期,县里成立了浮云矿场,开采浮云山脉的矿产资源,起起落落几经转手,现在落到了一个叫黄固的老板手里。   楚天舒问:“这个黄固是什么人?”   黄福霖摇头说:“这个人的来路我也不太清楚,只听郑书记说起过,他和县城里大通公司的周伯通,先锋客运公司的欧阳锋等人并称南岭县的东邪西毒南丐北帝,想必也是有点来头的人物。”   楚天舒笑道:“呵呵,黄乡长,照你这么说,这有点像是南岭版的射雕英雄传了。只是东邪黄药师、西毒欧阳锋已经有了,老顽童周伯通也出场了,可这南帝段智兴和北丐洪七公又是谁呢?”   黄福霖笑笑,说:“这个我就更不清楚了。我估计也就是因为这几个人的名字巧合,大家闲得无聊就添油加醋编出这么个说辞来了。”   说笑间,几个人出了村子,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终于来到了浮云山的山顶。   极目远眺。   东面是一个建在通天河上游的大水库,一道堤坝拦在两座山谷之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湖泊,这就是青原市著名的朝阳水库。   这是当年“农业学大寨”时的产物,也是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大水利工程。   朝阳水库的建成,有效地解决了通天河沿线乡村雨季涝夏季旱年年要遭受两次自然灾害的难题,从根本上让南岭县农民摆脱了只能靠天吃饭的困境。   西面是一片高高矮矮的楼房,看上去与一个经济发达地区的小城镇别无二致。   据黄福霖介绍,那就是浮云矿场。   中间靠近公路的那三个院落,是矿场的办公区,修得十分讲究,绿树成阴,花草丛丛,碎石铺成的小路曲径通幽,十几个大小亭子加上长廊将院落映衬得极具江南林园的典雅与优美,称得上是这山沟沟里的一大胜景。   后面是生活区,清一色的二层小楼房,各带一个小院,简洁而实用。   周边是商业区,还有一个医院。   远远两条公路,一条经过石板桥通往县城,一条直通朝阳水库,那里有矿场的水电站,水库中间还有一个被水淹没了的山头,这个季节,漫山遍野桃花盛开,有几栋红墙碧瓦的院落掩映其中。   黄福霖介绍说,黄固接手浮云矿场之后,在水库边修了水电站,顺便把中间那个山坡也开发了,在上面建了房屋,种上了桃花,成了名副其实的桃花岛。黄固也因此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桃花岛主,熟络的人当面会叫他黄药师,周边乡村的村民则称之为黄老邪。   黄腊生补充说,我听守夜的村民说,到了晚上,桃花岛才热闹呢。经常会有人开着车过来,用小木船把人送到岛上去,灯火通明,通宵达旦。   楚天舒只点点头,没有说话。这么一个小孤岛,上去能干什么呢?他很容易就联想到了庄敏的湖心岛,无非就是吃喝玩乐等等一些见不得人的活动。   由此可见,浮云矿场的老板黄固是个有头脑的人,照这个阵势,多半是打算扎根南岭,要把浮云矿场做大做强。   朝西南面看则是浓尘弥漫,大有遮天蔽日之势。那就是矿场的开采区,与山坳村只隔着一个山头,这个山头就是山坳村与矿区经常发生冲突的地带。   山顶上有一顶帐篷,帐篷外面,升起了一股袅袅炊烟。   楚天舒指着帐篷问:“那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一顶帐篷?住的是什么人?”   黄腊生说:“那是放马坡,帐篷是村里搭建的,村里轮流派人值守,防止矿上的人破坏山林树木。”   楚天舒暗暗有些头疼。   无疑,黄固的浮云矿场要做大做强,势必要不断地开山采石,而山坳村的村民要保山护林,阻挠矿场的开采,双方互不相让,如果不能尽快调和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一旦激化,很有可能会酿成更激烈的冲突。   从保护生态环境,防止水土流失的角度来考虑,像浮云矿场这种破坏自然资源的产业,在经济发达地区早就关停并转的范围。   可在南岭县,浮云矿场是县里主要的财政来源之一,也是取得了行政许可正规注册的一家企业,如果政府要强行关闭,损失巨大自不必说,在法律政策上似乎也没有充足的依据。   同样,村民们要保护他们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山林,护住这一方蓝天碧水和绿地,保障他们的基本权益不受到侵犯和损害,他们的出发点和诉求也是正当的。   令楚天舒感到奇怪的是,县里不会不清楚矿场与山坳村之间可能存在的利益冲突,为什么还要强行把放马坡出让给浮云矿场呢?是确实迫于实现“三通”的考核压力,还是某些人出于某种私利的一意孤行呢?   夕阳西沉,为浮云山脉抹上了一层金辉。   放马坡的一片翠绿与朝阳水库的一泓碧水相映成趣,勾勒出一副美不胜收的乡村盛景,而西南面的一片光秃秃的山石和遮天蔽日的尘埃飞扬,则是这副如画美景中的一大败笔。   天色渐暗,黄腊生带着楚天舒等一行人下了山。   走到黄腊生的家门口,黑暗中走过来一个人影。他迎着人群走过来,喊道:“腊生,是不是楚书记来了?”   楚天舒站定,见来人戴个草帽,穿了件破烂的工作服。   黄腊生应了一声,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老郑,你来了。”   来人抢上前来,摘了草帽,望着楚天舒说:“楚书记,真的是你呀。我是郑志国啊。”   如果不是郑志国先打招呼,楚天舒几乎认不出他。   大半年不见,郑志国黑了,瘦了,身上蜕了一层皮,嘴上挂着几个血泡。一条裤腿挽着,另一条却拿根草绳扎了起来。   楚天舒看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想笑。   黄腊生有些吃惊,问道:“老郑,你们认识?”   “楚书记,你好啊。”郑志国捞住楚天舒的手,打过招呼,又笑着对黄腊生说:“老黄,我和楚书记何止是认识,我这个供销合作社就是楚书记支持办起来的。”   楚天舒问:“老郑,你怎么来了?”   郑志国说:“我想请山坳村也加入我们的合作社,过来和腊生村长谈谈。”   黄腊生热情地说:“老郑,吃了吗?没吃就一起吃吧。”   进了院,就闻到了一股香气。   正纳闷着,黄腊生的老婆从厨房里迎进来了,看到楚天舒,惊了片刻,听完男人的介绍,搓着手说:“来了,也没个准备,堂屋坐吧。”   楚天舒笑笑,学着村里人的习惯,唤了声“嫂子,给你添麻烦了。”   黄腊生的老婆说:“快别这么叫,你看看这屋,咋叫领导坐。腊生,你快去借几个板凳来,饭马上就好了。”说完,红着脸钻进了厨房。   黄福霖笑着说:“我嫂子就这么个人,见生,我们偶尔来一趟,她都不自在呢。”   黄腊生和另外一个村干部出去到隔壁村民家借板凳。   楚天舒拉着黄福霖到一边,掏出了五百块钱来,低声说:“老黄,这是我们的饭钱,等我们走了你再替我交给嫂子。”   黄福霖推辞说:“这怎么行?腊生知道了,会骂死我的。”   楚天舒不容分说,把钱塞进了他的口袋,说:“实在不行,你就帮我给买条烟或者日用品。”   黄福霖这才没有做声。   黄腊生和村干部一人扛着条板凳进来了,冲着厨房喊了一声:“老婆子,开饭啦。”   众人坐下后,黄腊生拿出了自家酿的包谷酒。   黄福霖拿眼去看楚天舒。   楚天舒这回没有推辞,端起身前的饭碗接了满满的一碗。   菜端上来了,烧了一碗鸡块,熬了一罐子鸡汤,还有一碗熏肉炒的大蒜,一碗韭菜炒鸡蛋,几碗地里刚摘下来的新鲜蔬菜。   黄腊生的老婆客气了一句,便躲进了厨房,楚天舒让黄福霖去喊了一回,她说领导们说事,我坐着干什么,执意不肯出来一起吃,只好作罢。   几个人围着一张八仙桌,边喝边聊。   郑志国抢先扯起了山坳村村民加入合作社的事。      第864章 半夜狗吠      黄腊生端起碗,与郑志国碰了一下,说:“老郑,去年合作社帮我们卖了核桃,我谢谢你。我们早就想加入了,只是眼下有难处。”   郑志国说:“有什么难处?是不是放马坡要放炮了?”   “是啊。”黄腊生喝了一大口,说:“放马坡一放炮,树都没了,我们拿什么加入合作社呢?”   郑志国看了黄福霖一眼,说:“你不是派人护着吗?”   黄腊生苦笑,叹道:“护得了一时,怕是护不了一世啊。”   郑志国也喝了一大口,放下碗来,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黄腊生把碗用力往桌上一顿,说:“不行,就只有打了!”   “打打打,你们真把自己当土匪了。除了打,还知道啥?”刘副乡长听到这里,听不下去了,他压低着声音斥道。   黄腊生叫道:“不打不行啊,总不能等着被矿上这帮狗日的欺负死啊。”   楚天舒看见,他手上的青筋直冒。   “打打打,打能解决问题吗?”黄福霖盯住黄腊生,质问道。   “我的大乡长啊,你说说,除了打,我们还有啥法子?”黄腊生又喝了一大口,听到黄福霖的批评,反问道。   一句话,把黄福霖给问住了。   是啊,除了打,还有啥法子?   现在的弱势群体,维护自身的利益难度很大,被逼得没有法子了,就只有豁出命去把事情闹大,以求引起高层和媒体的重视,最好能上央视的“焦点访谈”,问题才能解决得又快又好。   沉默了好一会儿。   “可惜了放马坡这块好林地啊。”郑志国叹了口气,转头问楚天舒:“楚书记,我斗胆问一句,县里就没办法帮着协调解决吗?”   众人都放下了酒碗,看着楚天舒。   自打上山之后,楚天舒的心情一直十分沉重,也十分复杂。   他自始至终没有多说话,也不敢多说话,只静下心来倾听和观察,山坳村村民的贫困与艰苦历历在目,从内心来讲,他是多么迫切地希望能带领南岭县的老百姓早日过上好日子啊!   要过上好日子,通电通水通公路,这是最基本的先决条件。如果只顾眼前,把放马坡让给浮云矿场用来采石,先换来山坳村的“三通”,也未必不是一个无奈中的选择,只是,山坳村村民赖以生存的根基没了,又靠什么来过上好日子呢?   难啊!难!   就目前的处境来看,山坳村连现在这样的贫困日子还过得好不安生!   “大家跟我掏心窝子,我也不跟大家说空话套话。这件事,我还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楚天舒说着话,忍不住一阵心酸,他端起碗来,说:“县里的老百姓过得这么苦,这么难,我这个县委书记还没个好法子,心里有愧啊。不过,我想请大家放心,既然我来了,总会有法子的。”   黄腊生端起了酒碗,激动地说:“楚书记,你能跟我们说这么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们知足了。我会跟乡亲们说,再苦再难也要挺住,县里来了这么以为关心老百姓疾苦的书记,早晚会有希望的。”   众人都把碗端了起来,一一与楚天舒碰了,仰脖子都干了。   再说话,大家都有点小心翼翼,尽量避开敏感的话题,只扯些土鸡肉质好,土鸡蛋营养价值高,蔬菜新鲜,米饭可口之类的闲话。他们不想让楚天舒尴尬,更不想制造不愉快。   毕竟,能够和新来的父母官坐在一起喝酒,敞亮地说说心里话,对他们几个人来说,都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仅凭这一点,他们的心情已经是愉悦的,透明的,坦荡的。   楚天舒倒没有他们那么多的顾忌,他听了大家对菜肴的称赞,忍不住问道:“要是留住放马坡,用来养鸡植树种蔬菜,山坳村的村民们是不是能够有个好收入呢?”   “平心而论,肯定没有采石来钱快,见效大。”郑志国摇摇头,说:“没有水和电,种植和养殖的产出太低,没有路,运输的成本太大,很难保证一个好收入。”   “要是……”刘副乡长看了看黄腊生,说:“我说的是要是啊,要是把放马坡交给矿场,水电路都通了,再来搞种植和养殖,难题不就解决了吗?”   黄腊生没好气地说:“山没了,地没了,你让我们在床头上搞种植和养殖啊?”   刘副乡长苦笑着摇头,一副不跟黄腊生一般见识的神态。   黄福霖也说:“这个我还真想过。只是没个规模,还是原先的小农经济,富起来也很难。”   郑志国接着说:“黄乡长说得有道理,现在没规模,想快速致富不现实,我想把合作社搞搞大,也是想扩大经营规模。还有一个就是,开山采石,破坏了浮云山的生态环境,再来搞养殖和种植,和外面没什么区别,产品缺乏竞争力。”   说来说去,等于又绕回来了,还是两难。   又喝了几碗闷酒,黄福霖提议说:“腊生,时间不早了,安排楚书记他们休息吧。具体的事,容楚书记回去再从长计议。”   众人都无话说,各自扒了几口饭,撂下了碗。   黄福霖的父母家还在山坳村,他可以回家住,用不着安排。   刘副乡长安排在另外的一位村干部家。   郑志国掏出手电筒来,说,我连夜下山,习惯了,路也熟,不碍事的。   送刘副乡长和郑志国出了门,黄腊生和黄福霖一起,把楚天舒和王永超带到了隔壁的一座房子里。   点上灯,楚天舒和王永超都眼前一亮。   虽然房间和陈设也比较陈旧,但摆放着一套新床新被新家具,多是大红大紫的颜色,给人一种喜气洋洋的感觉。   黄福霖介绍说:“这是腊生给儿子预备的,五月份,他儿媳妇就要娶进门了。”   黄腊生说:“楚书记,村里条件差,只能委屈你了。”   楚天舒说:“老黄,这可不成,这些是你给新媳妇预备下的,我们怎么能先睡了呢?”   黄腊生说:“不碍事,不碍事,回头我给他们换床新被子就是了。”   楚天舒还要推辞,黄腊生黑下脸来,大声地说:“楚书记,你再要推辞,那就是看不起我黄腊生了。要是这样,我就要骂娘了。”   一旁的黄福霖也跟着劝,楚天舒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这时,黄腊生的老婆端着一大盆的热水进来。   随后,又从柜子里拿出来两个崭新的脸盆,放在板凳上,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黄福霖说:“楚书记,你们辛苦一天了,洗洗早点睡吧,我们走了。”说完,拉着黄腊生就出了门。   两个人草草洗过,王永超要拉新被子,被楚天舒阻止了。   楚天舒说:“小王,这不合适啊,哪有我们把人家结婚用的新床新被睡了的。”   王永超拉着被角,说:“楚书记,那我们睡哪?”   楚天舒坐在桌子旁,又从包里拿出一件外衣来,披在身上,说:“小王,我们客服一下,就在桌子上趴一趴吧。”   王永超二话没说,学着楚天舒的样子,趴在了桌子上。   辛苦劳累了一天,两个人吹了灯,只说了一会儿话,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狗吠声将楚天舒惊醒。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轻轻地拍门。   王永超抢在楚天舒的前头从板凳上跳了起来,举着手机当照明,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刘副乡长打着手电筒,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用喑哑的声音说道:“楚书记,昨晚上矿场又在挖山毁林,守夜的村民拦挡不住,双方又打了起来。”   “打起来了?”楚天舒猛地起身,身上披着的衣服掉在了地上。   刘副乡长说:“楚书记,毁林的事矿上就一直没停过,以前都是小动作,加上村民们最近被乡上看得紧,没敢闹事。昨晚上,矿场开来了两台挖掘器,村民们终是气不过,就……”   “有没有伤人?”楚天舒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刘副乡长唠叨,挑最重要的问。   和谐社会,以人为本。   判断一个突发事件的性质大小和恶劣程度,人员伤亡是一个硬杠杠,经济损失还在其次。只要没闹出人命来,一切都好说,总是有办法收场的。   刘副乡长说:“情况还不明,说是有人受了伤,正在医院抢救。”   一听有人受伤,楚天舒感觉情况不妙。这时候他对浮云矿场这种突然袭击的做法极其不满,心里骂道:好你个黄老邪,真是邪到家了,如果闹出大事来,我正好拿你的矿场开刀!   楚天舒强压着愤怒,问道:“黄乡长呢?”   刘副乡长说:“他一得到消息,就赶往现场了。”   楚天舒稍稍松了口气,说:“走,带我去看看。”   “楚书记,你不能去。”一听楚天舒要去放马坡,刘副乡长拦在前面,没等楚天舒再问,便说:“矿上那帮狗日子的护矿队,邪得很,见谁都敢打,你还没来的时候打过一架,迟副县长去的现场,你猜咋的,连迟副县长也给打了,送到县医院,头上缝了两针。”   “什么?”刘副乡长这番话,直把王永超惊呆了。      第865章 拿钱赎人      浮云矿场的人也太嚣张了,连县领导也敢打。   楚天舒推开刘副乡长,边往外走,边问:“郑书记呢,他人在哪?通知他没有?”   “通知了,他还在县里。”刘副乡长看着楚天舒的脸色,又补充说:“我刚向他报告了,正在往回赶。”   外面月明星稀。   被夜风一吹,楚天舒突然警觉起来:自己住在了山坳村,晚上矿场就挑起了事端,这仅仅是巧合吗?想到这里,不禁担心起来,如果他们今晚上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事情一定比他预想的要可怕好几倍,山坳村的村民可能要吃大亏了!   楚天舒心里一紧,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在村口,一个老年的村民自告奋勇地要求带路,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路上往前赶。   刚上路的时候,王永超还想着要照顾楚天舒,没顾上看清脚下的路,好几次都踩滑了,要不是楚天舒手疾眼快抓住了他,好几次都差点摔了跟头。   才走出去不远,迎面碰上了黄腊生带着的村民队伍。   村民们看清楚了来人是新来的书记,一个个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嚷着要跟楚天舒告状。   楚天舒听了一会,大概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昨晚人安排好楚天舒等人睡下后,黄腊生刚脱了衣服准备睡觉,负责在放马坡那边值班守夜的村民跑来报告,矿上又在连夜挖山毁林了,这次看来是动了真格的,还开来了两台挖掘机。   黄腊生一听,光着膀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他怕弄出动静惊醒了隔壁院子的楚天舒,便穿了衣服,拉着守夜的村民到了村口,才将村子里的青壮年喊起来,然后带着村民们奔过去,跟矿上的人讲理。   哪知挖掘机手根本听不进去,还口出狂言,说,有本事就再打。   村民们被激怒了,冲动之下就围上去,把对方给打了。   据村民们说,矿上的两个挖掘机手被打进了医院,山坳村也有两个村民受了伤。   “受伤的人呢?伤得重不?”楚天舒听到这里,忙打断了村民们,关切地问。   “挨了两棍子,不知道重不重,已经送乡卫生院了。他们送医院我们也送,要不还都成我们的不是了。”这个时候,黄腊生才冒出来,解释说。   打架之后送受伤的人去医院,这是山坳村的村民打出来的策略,怕将来调解的时候吃亏。   以前,山坳村的村民跟矿上打过一场群架,结果挨了打的村民没住院,自己包扎了下就又下地了,后来县里出面调解处理,只让山坳村承担了矿上伤者的医疗费、误工费等,对挨了打的村民,却没一点儿交代,理由很简单,对方有医院的证明和治疗的单据,村民们只有伤口,其他什么证据也没有。   山坳村的农民因此有了经验,只要一打架,不管伤着没伤着,就先把人往卫生院里送,先留下证据再说。   “对方有人受伤吗?”楚天舒本来不想问这个,他现在是一想到浮云矿场就来气。   不用调查,事端肯定是浮云矿场挑起来的。   矿上和村里的矛盾暴露出来,双方打了几架之后,市里看问题严重,责令南岭县组织协调解决,双方达成了协议,在没拿出具体处理意见之前,矿上和村里都不得有单方面激化矛盾的举动。   尽管如此,浮云矿场还是偶尔会有小动作,山坳村不得已才在放马坡搭了帐篷,派人值守。   谁知浮云矿场这一次完全不顾达成的协议,竟然派人开着挖掘机去开山毁林!   听到楚天舒问,黄腊生吞吐了一阵,说:“他们的人应该没怎么受伤,有也是装的。”   楚天舒瞅了黄腊生一眼,有点半信半疑。   “到底有没有,伤得重不重?”楚天舒抬高了声音,再次追问,他从黄腊生的脸上看出了慌张。   “楚书记,他们的人全副武装,还戴了安全帽,肯定伤的不重。这个……我都看见了,不骗你。”黄腊生说得十分的肯定,语气却是支支吾吾,听上去还是让人觉得隐瞒了实情。   楚天舒想起了黄福霖,却没看见他的身影,心里便是一沉,他着急地问:“黄乡长不是也在现场吗?他人呢?”   “福霖……叫他们扣下了,说是让乡里拿钱去赎人。”黄腊生说着话垂下了头,全然没有了土匪村长的那股子狂劲儿。   “他们凭什么扣人?简直无法无天了!”楚天舒一直想控制着自己,不要发火,不要表明态度和立场,以免影响到村民们的情绪。   然而,浮云矿场的做法太过分了,居然敢扣住乡干部,还开口要乡里拿钱去赎人,这不是讹诈行为又是什么?   想到这些,楚天舒真的压不住火了。   可是,在场的村民并没有跟着嚷嚷,反而全都噤了声,低着头不说话。   楚天舒心急如焚,看到村民们的表现,有了一个不良的预感。   “楚书记,你也别生气,这帮狗日的护矿队,实在欠打,两台挖掘机,几十号人呀,要是不给他们来点狠的,放马坡的那片林怕是要让他们给毁光了,村民也要被他们打死好几个。”黄腊生这个硬汉子几乎要哭了,一提到放马坡,一提村民被护矿队追打,他心里就一阵阵难过。   楚天舒清楚地看见,黄腊生眼里已噙满了泪花。他的心也跟着暗下来,一股无名之火烧得他难以忍受,恨不得冲谁猛发一通才好。他甚至想,如果当时自己也在现场,看到护矿队的人如此嚣张,说不定也会冲上去与他们打成一团。   事态比楚天舒预想的还要严重,压根儿就容不得他在行动上有所迟缓。   在回村的路上,楚天舒拨打了郑有田的手机。   郑有田说,他已经过了石板桥,问要不要上山来汇合。   楚天舒说,不用了,你负责通知浮云矿场和相关乡村干部,明天早上八点到乡政府召开紧急会议。   天刚蒙蒙亮,楚天舒带着刘副乡长、黄腊生和王永超就往山下赶。   路上,黄腊生终于说了实话,矿场派去的两台挖掘机被烧毁了一台,另一台也差点被点着。   你呀,你!楚天舒心里又恨又急,可又觉得这恨不应该冲黄腊生。   一台挖掘机,值二三十万,怪不得护矿队要乡长黄福霖带走当人质,怪不得说让乡里带钱去赎人!楚天舒一阵揪心的难过,看看黄腊生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把到嘴边的骂人话咽了回去。   的确,从听到打架事件的那一刻起,楚天舒就一直想骂人,开始是想骂浮云矿场的黄老邪,现在又想骂山坳村的村长黄腊生。   楚天舒虎着脸,迈开步子往山下走。   黄腊生赶忙跟上来,一口一个你看这事做的,你看这事做的。   楚天舒恼怒道:“行了,现在知道后悔了,当初带人去打架怎么雄赳赳气昂昂的?点火烧人家挖掘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黄腊生结巴了几下,还是说:“楚书记,那帮狗日的太不是东西,他们追得村民们满山跑,还开着挖掘机撵,不把它点了,怕是要出人命哩。”   黄腊生边说,目光边在楚天舒的搜寻着,极力地捕捉着楚天舒每一个表情的变化,有点像是犯了错的学生在看一个严肃的老师。   “打?烧?就能把放马坡护下?你是村长,怎么跟群众一个觉悟?”楚天舒说到这,突地盯住黄腊生,目光烙铁一般烙他脸上:“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点的火?”   “没,没,这号事,我是干部,怎么会点火?”黄腊生狡黠地躲开了楚天舒的目光,悄悄抹了把汗,快步往前走了。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等上楚天舒,惴惴不安地解释:“夜里黑乎乎乱哄哄的,也看不出是谁点的火。”   楚天舒斜睨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心事重重地往前走。   快到山脚的时候,郑有田给楚天舒打过来电话,他说:“浮云矿场的老板黄固拒绝来开会,他口口声声说,先拿钱来赎人,再谈调解处理的事。”   楚天舒想了想,还是问道:“老郑,你跟没跟他说,会是我召集开的?”   郑有田停顿了一下,好像是鼓了半天的勇气,才说:“说了。可黄老邪说,新书记来了,那正好,请他给我们主持个公道吧。”   楚天舒不由得气往上涌,怒冲冲地道:“他想要什么公道?”   郑有田说:“黄老邪说了,只要书记承认这一次是村民错了,上门给他赔礼道歉,他可以不要一分钱,马上带黄乡长过来开会。”   “扯淡!”楚天舒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声地说:“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怎么就是村民们的错。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事是他矿场挑起来的,要说谁的错也是他的人有错在先。”   看楚天舒挂了电话,黄腊生凑了过来,说:“楚书记,我说了吧,这个黄老邪很邪性的,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邪,你不邪吗?你们当中要是有一个明白人,这架打得起来吗?”楚天舒没来由地就冲黄腊生发了火,噎得他咽了几口唾沫,蔫蔫地落在了后面,摸出烟来,一个劲儿地抽,再也不敢吱声了。      第866章 窜通一气      走了几步,楚天舒冷静了下来,脑子里冒出一个疑问:早不闹晚不闹,怎么偏偏我到了山坳村就闹出大动静来了呢?想到这些,他心里一悸,脑子里忽然闪出郑有田的那张脸来,莫非?   早上八点,放马坡打架事件的紧急会议在乡政府召开。   会议由乡党委书记郑有田主持,今天一大早从县里赶过来的县委办副主任柳青烟,公安局副局长杜雨菲、信访办兼维稳办的万主任等也参加了会议,全面处理善后及事件调查。   一开始,乡党委书记郑有田不问前因后果,上来就侃侃而谈,振振有词地说,一定要带领全乡人民,守卫住山坳村的放马坡,绝不让浮云矿场的阴谋得逞。   楚天舒哭笑不得,乡党委书记这么个态度,山坳村村民的情绪能不激化?   正要示意靠近郑有田身边的柳青烟,让她给郑有田提个醒,摆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一看,是县长付大木。   楚天舒说了句你们接着开,我出去一下,便出了会场。   付大木假装着急地问:“书记,山坳村又和浮云矿场打起来了?有没有伤着人,损失大不大?”   “大木兄,有人受了伤,也有些损失,具体情况我正在组织调查。”由于现在得到的消息都是听山坳村村民说的,楚天舒没有说得太明确,只是说:“等调查清楚了,我会第一时间向你通报的。”   “是这样的,”付大木说:“昨天下午我来省城了,听说又有一笔扶贫资金下来了,我开完会就赶过来了。刚准备去省政府拜访相关方面的领导,家里报告说出事了,我想和你统一一下口径,领导们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   一个地方出现了突发事件,领导们首先要做就是统一对外的口径,这是一个惯常的做法。   楚天舒平静地说:“大木县长,你如实汇报……”楚天舒还想说的是“我们正在组织调查”,但是,这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付大木打断了。   “如实汇报?”付大木在电话中叫了起来:“兄弟,一个重伤,两个轻伤,一台挖掘机被烧毁,一台被损坏,直接经济损失五十多万,一名乡长还被扣为了人质,能这么报告吗?”   楚天舒大吃一惊,我人在现场正在调查也没有得到这么准确的消息,你付大木远在省城,怎么了解得比我还清楚?   楚天舒刚想解释,付大木又说:“我的楚书记啊,遇事要冷静,不能意义用事啊,如果把真实情况一下子摆到领导面前,那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以后各方面处理起来会很棘手的。”   楚天舒干脆不解释了,换了一副谦虚的口气,问道:“大木兄,这方面你经验丰富,你说该怎么办呢?”   这就是付大木要的效果。他暗道:我付大木过的桥比你楚天舒走的路还长,南岭县乱七八糟的事多了,你小子经历过几回,不听老子的摆布,你这个书记将寸步难行。   付大木心里这么想的,嘴巴上却客气起来,他说:“小楚,我给你提个建议,你看合不合适。我有言在先,你是书记,又在现场,最后你做决策啊。”   楚天舒继续保持低调:“你说,你说。”   “我的意思是,”付大木这回不客气了,他说:“如果局势能控制得住,就干脆说还是过去一样的情况,小摩擦小冲突,通过做工作已经平息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是地方政府处理突发事件的通行原则。   楚天舒本意也是想和付大木统一这样的口径,可是,为了更进一步摸清付大木的意图,他并没有立即表示赞同,而是作出一副无奈的口气,说:“要是控制不住呢?”   付大木不耐烦了,说:“小楚,你亲自在现场组织协调处理,局势还控制不住,那你这个书记是干什么吃的?”   关键时刻,付大木的霸道嘴脸暴露无遗。   突然被付大木教训了一顿,楚天舒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不好说干脆不说,且看你付大木如何表演?!   “你不要装哑巴,这事必须按住。”付大木认为楚天舒面对突发事件已经乱了方寸,他毫不客气地说:“我现在就在省政府,真要是如实汇报了,领导看你们南岭县越扶越贫,越扶越乱,一生气,这次的扶贫款恐怕就要不到手了。”   虽然楚天舒对付大木的颐指气使十分的不悦,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没有说假话。   省市领导们对于给他们惹出麻烦的地方,在对党政领导给予处罚时或许还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同情,但在经济处罚上绝不会心慈手软。   事实上,对于南岭县这样的贫困县来说,经济处罚的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甚至比行政处分还要大!   原本已经是供血不足了,还突然被掐断了输血,这离死就不远了。   昨晚上的事情一旦宣扬出去,这一次的扶贫款要不到不说,省市对南岭县的其他扶持政策也有可能难以兑现,连锁反应带来的损失不可估量。   既然付大木已经自以为是了,楚天舒干脆一装到底。“大木兄,怕就怕浮云矿场不肯罢休啊。”   “哈哈,我说小楚书记,”付大木笑了起来:“那你就放下身段,去给黄老邪认个错,陪个不是,这家伙邪是邪,还是挺讲义气的,我想,你初来乍到,这个面子他还是会给的。”   奶奶个熊!听这口气,付大木和黄老邪已经窜通一气了。   楚天舒不由得气往上涌,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昨晚上的这出戏,是付大木授意郑有田和黄老邪等人联袂出演的,付大木是幕后总导演,郑有田和黄老邪充当的是剧务和制片人,护矿队担任主演,山坳村的村民稀里糊涂地本色出演了群众演员。   楚天舒压住火气,继续向付大木请教:“大木兄,那受伤的村民怎么办?”   “他们还想怎么样?”付大木气呼呼地说:“他们要是想闹,没问题,先让他们拿几十万来,赔了人家挖掘机的损失再说。”   楚天舒说:“县长,这恐怕不合适吧?好几个村民受了伤呢。”   “活该!”付大木气势汹汹地说:“你不用担心,这帮刁民,皮糙肉厚的扛得住,如果非要赖来医院里,那你就告诉他们,不赔人家的挖掘机,住院的钱自己掏腰包。让他们往外拿钱,那比割他们的肉还疼,只要一吓唬,保证蔫吧了。”   我靠!这他妈的还是人民政府的县长吗?屁股坐歪到哪里去了?县里的老百姓到了他嘴里,竟然就成了刁民,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受了伤,竟然被他骂作活该。   搁在以前,楚天舒恨不得甩他两个耳刮子。   “小楚,就这么办了。你赶紧想办法平息事端,把黄福霖从矿上弄出来。你告诉黄老邪,啥事都别过分了,如果他执意要把事情往大里做,我付大木奉陪到底!”不等楚天舒再说什么,付大木啪一下把电话挂了。   靠!明明是狼狈为奸,还他妈的虚张声势。   揣着一肚子的气,楚天舒回到会议室,郑有田还在大谈特谈如何带领全乡人民与浮云矿场斗争到底。   楚天舒恼怒地打断他,直截了当地布置任务:“柳主任,你跟刘副乡长去浮云矿场,找黄固要人,先摸摸情况再说。郑书记,你带乡里其他领导全力做好山坳村的工作,要保证不再发生新的冲突,让村民们不要感情用事,一切由组织出面解决。杜局长,你和乡派出所的人一起,抓紧调查事件发生的过程。黄村长,你和我去乡卫生院看望受伤群众。”说完,不待宣布散步,出了会议室。   乡卫生院离乡政府不远。   楚天舒带着黄腊生和王永超赶到时,乡卫生院唯一的一名医生正在忙乎。   受伤的村民中有黄铁栓。不过,他只是头部破了皮,流了一脸的血,很是吓人,并无大碍。头部包扎了一下,看见黄腊生来了,忙迎过来喊了一声叔。   另外一位村民腿上挨了一棍,走路稍稍有点不方便,也不算太严重。   只有一名老一点的村民受伤比较重,断了两根肋骨。   介绍完情况,医生指着老者对黄腊生说:“黄村长,快送县医院吧,他的伤我真治不了。”   黄腊生黑着脸,说:“你是不是医生?是医生还有治不了的病?你是不是怕我们出不起钱?没关系,人是矿上打伤的,肯定该他们掏医药费,你只管打针开药就是了。”   医生苦着脸说:“黄村长,这不是钱不钱的事,他伤了两根肋骨,必须要动手术,我这里连个手术台都没有,你让我怎么治?”   “他妈的,”黄腊生狠狠地骂了一句,说:“楚书记,你看看,他们心狠不狠,下手重不重?六叔就是个值夜的,拦在挖掘机前不让他们挖,他们就往死里打啊,我们要到晚了,怕是要被他们打死了。”   楚天舒没好气地呛了他一句:“你叫个鬼啊叫,打死人是要偿命的。”      第867章 抢粮对峙      医生大概也猜出了楚天舒是个不小的领导,他抢着说:“领导啊,这还算好的啊,假如打坏了内脏,就是送到卫生院来我也一点招儿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了。”   黄腊生吼道:“哼,人要是死在了你卫生院,看我不把你这里砸个稀巴烂。”   医生嘟囔了一声“土匪”,忙着去给另一位村民处理腿上的伤。   黄铁栓突然问:“叔,玉米,今天还搬不?”   “搬,当然要搬。”黄腊生一拍大腿,叫道:“妈的,这一急一忙的,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说完,掏出手机来,给山上的村干部打了个电话,让他把青壮年劳力都带下来,准备往家搬玉米。   打完电话回来,黄腊生又对黄铁栓说:“你去找辆拖拉机,把你六叔送县医院去。”   “我没那么金贵,回家躺几天就好了。”六叔挣扎着站起来,看了楚天舒一眼,说:“腊生啊,听领导的吧,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会害了一村人。”   黄腊生赤红着脸,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做声。   楚天舒上前扶住六叔,难过地说:“老哥,你说得对,打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不管怎么说,伤还是要治。”说完,吩咐王永超,让马国胜开车,将六叔和腿上受了伤的村民送往县医院,治疗的费用由县里先垫着。   六叔听了,激动得直哆嗦,拉着楚天舒的手,眼里噙着热泪,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永超和另一位受伤的村民扶着六叔先走了。   楚天舒跟医生又聊了几句,问了问乡卫生院的情况,了解到杏林乡卫生院的基本医疗器械也十分匮乏,全院也只有他这一名医生,如果不是因为父母就在杏林乡,体弱多病需要照顾,估计他也早就离开了。   楚天舒出了卫生院,黄腊生和黄铁栓跟在了身后。   路上,黄腊生很是内疚地说:“楚书记,怪我没把群众情绪稳定好,你就批评我吧。”   楚天舒剜了他一眼。   黄腊生一缩脖子,难过地垂下头。   又走了一段,黄腊生大约觉得再不说实话,楚天舒不会轻饶他,不过,他还是耍了滑头,只是告诉楚天舒,黄福霖听到消息赶来时,群架已打完,一台推土机正燃着熊熊大火。   黄福霖二话没说,带领村民把火扑灭了。   村民们往回撤的时候,护矿队的人趁机就把黄福霖抓走了。   “护矿队的人早有准备,我们上当了。”黄铁栓补充说。   “早有准备?”楚天舒本来在梳理事件的过程,一听黄铁栓说出护矿队的新情况,禁不住又问道:“铁栓,是不是你最先到的现场?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铁栓说:“开挖掘机的人根本就不是司机,一开始就是护矿队的队员。以前的司机只要我们把他们围住,怕挨打吃亏,一般都会住手,可这回不一样,不仅不住手,还恶语伤人,要不也打不起来。”   楚天舒的心又是一阵发紧,脸上冒出了汗。现在基本上可以断定,这场戏经过了精心策划,表面上是浮云矿场要抢夺放马坡,暗地里就是冲着给他制造难题而来的?他摇了摇头,努力想将这个念头从脑子里轰走,可是,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黄腊生没注意到这些,还在一口一个护矿队,向楚天舒细说对方的不是。   太阳出来了,已是暮春,阳光有些热辣。   楚天舒抹了把汗,他知道这汗不是太阳晒出来的,而是因为心急如焚!   黄腊生是个粗犷的汉子,居然没看出楚天舒一点儿反常来。   楚天舒彻底平静住内心的时候,黄腊生还在喋喋不休:“楚书记,这次你得给我们做主,要是这帮狗日的还不消停,我这个村长当不下去了,没脸当。”   这话真是刺耳!   楚天舒心里不是个滋味,暗道:这件事处理不好,你这个村长没脸当,我这个县委书记又有脸当下去吗?   楚天舒备感憋屈,他冲黄腊生吼道:“现在你知道没脸当村长了,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是村长呢?”   黄腊生被呛了个满面红,心里扑腾得厉害。他这才发现,这位看起来像个书生的新书记真发起火来,样子蛮吓人,连他这个土匪村长也害怕。   转过一个山头,远远就看见乡政府门口停着一辆卡车,一群人围着,撸胳膊挽袖子地跃跃欲试。   黄铁栓眼尖,说:“叔,好像是运玉米的车到了。”   黄腊生张望了一眼,忙说:“铁栓,快,你快去,别让他们抢了。”   黄铁栓撒开脚丫子跑了过去,挤开人群,麻利地爬上了卡车,坐在了装玉米的麻袋上。   车底下的是郑店村的村民,他们指指戳戳地说:“铁栓,你这是啥意思?”   郑店村是乡政府所在地,也是乡党委书记郑有田的老家,郑店村的村民仗着他的势力,在杏林乡总要压着其他村子一头。   不用说,他们惦记上这车玉米了。   黄铁栓说:“这是县里专门给我们山坳村的,你们不能乱抢。”   郑店村的村民不服气,一个壮汉叫道:“凭什么就是你们山坳村的?上面写着字了吗?按规矩,见者有份。”   黄铁栓说:“郑关西,这是你们郑店村不讲道理的丑规矩,谁家的东西你们都要分一份。你们守着乡政府,哪回分东西少了你们的?这玉米,是新来的县委书记帮我们山坳村要来的,谁也不许动一手指头。”   郑关西叉着腰叫道:“哎,黄铁栓,照你这么说,你们山坳村打架打出功劳来了,县委书记还要专门帮你们要粮食慰劳你们?”   “这你管不着。”黄铁栓说:“反正这车玉米就是我们山坳村的。”   卡车司机不耐烦了,站在车踏脚上嚷嚷:“哎哎,乡政府来个人,签个字把车卸了,我还要赶回去吃饭呢。”   郑有田出来了,问明了情况,在签收单上签了字,盖了乡政府的章子,然后冲卡车上吼道:“黄铁栓,你下来,把车卸了再说。”   黄铁栓从车上跳了下来。   郑有田冲郑关西等人一挥手,说:“卸!”说完,转身进了办公室。   郑关西等人打开卡车的后门,呼啦啦地拥上前开始卸车。   很快,车就卸完了。   卡车一溜烟地开走了,几十只麻袋堆在了乡政府门口的水泥地上。   郑关西等人喘着粗气,坐在了麻袋上。   黄铁栓掏出盒烟来分发给郑店村的村民。   郑关西把手一扒拉,说:“谁稀罕你的烟,我们累了半天,玉米也应该有我们一份。”   其他的村民纷纷附和。   黄铁栓急了,说:“不行,这玉米是书记帮我们山坳村要来的,谁也不许动。”   郑关西站起来,说:“黄铁栓,你以为老子们是你们山坳村的长工?”   黄铁栓说:“乡里分扶贫物资,哪回不是我们山坳村出力最大?哪回不是你们郑店村分的最多?”   郑关西说:“黄铁栓,少跟我扯以前的狗卵子。今天只说今天的事,这玉米谁卸的就是谁的。你卸了多少你搬走,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了。”   “放屁!”黄铁栓说:“我也没请你们帮着卸,你们不卸,我一个人也卸得下来。”   郑关西哈哈大笑:“黄铁栓,你这不是扯卵蛋吗?卸之前怎么没听你这么说?哦,我们累死累活地卸下来,你倒会说轻巧话。”   黄铁栓又气又急,知道跟郑关西讲不清道理,便赌狠道:“反正这玉米是山坳村的,谁也不许动。”   “老子就动了,你能怎么的?”郑关西往手心里了呸了一口,弯腰就去搬麻袋。   黄铁栓急了,抓住郑关西的裤腰带,用力一带,把他摔了个屁股墩。   郑关西爬起来,挥舞着双手,叫道:“黄铁栓,你狗日的邪完了,在老子们的家门口也敢撒野。郑店村的老少爷们,给我上。”   郑店村的几个村民将黄铁栓团团围住,骂骂咧咧,推推搡搡,还有几个趁机扛起麻袋就往自家跑。   这回黄铁栓真急了,他从栅栏上抽出一根木棍来,红着眼睛吼道:“住手,再不住手老子就客气了。”   几个正在搬麻袋的村民停住了。   “别怕,搬,继续搬!”郑关西挡在黄铁栓面前,伸着脑袋,叫道:“打!打呀!你他妈的有种就把老子的脑袋开个瓢。”   刚刚住了手的村民又开始搬麻袋。   黄铁栓恼羞成怒,他大吼一声,举起了木棍,照着郑关西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这一棍下去,郑关西的脑袋肯定要开瓢。   说时迟,那时快。   杜雨菲从会议室里冲了出来,在木棍下落的瞬间,抓住了黄铁栓的胳膊。   郑关西捂着脑袋,跑到了一边,也抽了根木棍抓在了手上,吆喝着围住了黄铁栓,蠢蠢欲动。   这时,山坳村的村民赶到了。他们一看黄铁栓要吃亏,马上奔跑过来。   他们准备挑玉米的,每个人手里都抓着一根扁担。   郑店村的村民见势不妙,也纷纷从附近的村民家里拿来了锄头、铁锹和镰刀。   双方就在乡政府门口对峙。      第868章 谁点的火      “住手,都给我住手!”杜雨菲厉声喝止了众人,又对追过来的几名派出所民警说:“听好了,谁要敢动一动,立即抓起来。”   楚天舒和黄腊生也紧跑了几步,隔在了两伙人之间。   见楚天舒来了,郑有田再次出场了,他装腔作势地继续煽风点火:“你干吗?为了这么点玉米至于吗?大敌当前,不想着一致对外,还搞他妈的窝里斗,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让矿上和别的乡笑话死。”   郑关西挨了骂,也不敢回嘴,招呼着郑店村的村民走了。   “叔,他们刚才搬走了我们几袋玉米。”黄铁栓还要追出去,被黄腊生抓住了。   如果不是有楚天舒在场,如果不是昨晚上刚打过一架,依着黄腊生的脾气,一定不会抓住黄铁栓,而是要亲自出场,不依不饶地把被郑店村村民搬走的玉米追讨回来。   气氛有点紧张,不知是天气热还是心虚,黄腊生的头上就开始冒汗,由不得自己。   郑有田黑着脸,呵斥道:“黄腊生,你们山坳村的人还真成土匪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不知道收敛?昨天跟矿上是不是没打够,今天又打到乡政府来了,还有没有王法?像你们这样子乡里乡亲的都打遍了,还有谁支持你们?”   黄腊生一副没脾气的样子,低着头没有吱声。   杜雨菲打断了郑有田的话头,说:“郑书记,你就少火上浇油了。”   郑有田挨了呛,尴尬地笑笑,转头问楚天舒:“楚书记,您看,这玉米……”   在他看来,领导对于给自己惹麻烦的村子,肯定不会有好脸色,只要楚天舒不同意把玉米分给山坳村,郑有田就不怕黄腊生的蛮不讲理。   楚天舒平静地说:“郑书记,这玉米是粮食局去年当着伊书记的面答应给山坳村的,拖了一年多没办,我昨天得知之后,给毛局长打了电话,今天他就给送来了。打架的事要调查处理,玉米该给还是给他们吧。我们一码归一码。”   郑有田阴沉着脸,没有做声。   黄腊生欢天喜地,招呼着黄铁栓等人挑玉米上山。   “慢着!”杜雨菲喝住了他们,说:“楚书记,我有个要求,玉米挑走之前,必须把昨晚上打架的事情说清楚。”   黄腊生嬉皮笑脸地说:“杜局长,楚书记都说了,一码归一码,有什么事等挑完玉米再说。”   “不行!”杜雨菲坚持道:“我知道,这些人大多数都参与了昨晚的打架,今天你们不把实情说出来,别说玉米,人都一个也走不了。”   “这个……”黄腊生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天舒,说:“楚书记,你看这……”   楚天舒抬高了声音,说:“你们打架在先,玉米在后。所以,杜局长要你们把打架的事情先说清楚,就是一码归一码。”   黄腊生一脸无奈,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蔫吧了。   楚天舒看都没看他一眼,走进了乡政府办公室。   院子里的山坳村村民哑巴了。   郑有田恨恨地瞪了黄腊生一眼,一跺脚,跟着楚天舒进去了。   “黄村长,把打了架的人全叫来,我要一个个问。”杜雨菲黑着脸,冲黄腊生说。   尽管黄腊生一直不吐实话,并再三干扰不让村民把实情吐露出来,但杜雨菲有办法,她把黄铁栓等人分隔开来,一个个地讯问,最终还是了解到这起恶性斗殴事件的真相。   带头打架的,不是土匪村长黄腊生,而是乡长黄福霖!   杜雨菲调查出来的情况和楚天舒听到的情况有很大的出入。   据村民交代,浮云矿场的挖掘机是在天黑后开进放马坡的,之前,那儿很平静,负责值守的六叔等人并没发现什么异常,放放心心吃完饭,就在帐篷里睡下了。   之后,放马坡仍然没什么动静。   不过,有个村民出来尿尿的时候看见矿场那边灯光大量,人来人往,像是有什么事。   这个村民说,他刚尿完,就看见矿上的挖掘机开出来了。   他跑进帐篷跟六叔说:“六叔,狗日的们怕有动作哩,我看见他们把挖掘机开出来了。”一听说挖掘机开出来了,六叔扔下手里的烟就跑出来帐篷,搭手一望,可不是咋的,两台挖掘机朝放马坡开过来了。   六叔慌了神,忙让这个村民回村里报信。   黄腊生得到报信,心里早已填满了火,不用村民们激他,他喊了黄铁栓等人,叫道:“铁栓,你挡着老汉妇女,其余人,跟我来!”   于是,浩浩荡荡一支队伍,足有五十号人,手里提着铁锨、木棒、还有捆人的麻绳,就往放马坡而去。   被挡住的老汉心里不踏实,悄悄跑去拍了黄福霖父母家的门。   黄福霖二话没说,穿上衣服就追了上去。   等黄腊生带人赶到,挖掘机已经开始挖土推树了,两台挖掘机轰轰作响,六叔几个急的,站在挖掘机前大声喊骂。   挖掘机司机像是存心要激怒六叔他们,故意将挖掘机弄出一大股浓烟,这还不过瘾,还照着拦在机子前面的六叔等人压过去,吓得他们连连后退,还哈哈大笑,故意向他们招手,意思是有种你就来,来呀!   村民们冲到了放马坡上,手里提啥家伙的都有,嘴里骂着脏话,围住了挖掘机。   挖掘机司机也不示弱,双方开始了对骂。   黄福霖赶到了,哥一声弟一声起劝,说,先别乱来,等我跟他们说说。   如果当时浮云矿场有人出来交涉,事情也许是另一个结果,可偏偏没有。   矿上的大门紧闭,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   黄福霖一开始也没想着打,就是想让他们停下来,可偏偏有个挖掘机手气焰嚣张,一点不把村民放在眼里,轰隆隆地开着挖掘机一点点地往村民堆里推进。   黄福霖跟他说了好多话,他还是不把挖掘机停下来,嘴里用脏话骂着:“老子是挣钱的,谁给钱我替谁干活,推的又不是你家的树,你急什么?”   这话没把黄福霖惹恼,却把黄腊生惹恼了,他冲上前去,站在了挖掘机前,骂道:“你个狗日的,要想开山推树,先从老子身上压过去。”   搁在以前,闹到要出人命的地步,挖掘机手肯定不敢有动作了。   但今天似乎是铁了心,他不仅没有停住,反而加大油门朝黄腊生冲去,一边开还一边张狂地叫道:“压就压,老子就不信你不要命了。”   如果只是开山推树,黄福霖兴许还能压得住火,可是,挖掘机照着自家堂兄压过去,这个火就再也压不住了。   “给我打这狗日的!”不知怎么,黄福霖就喊出了这句。喊完,他第一个冲上去,跳到了推土机上。   祸端因此而起。   早已怒不可遏的村民们一听乡长发了话,当下就抄起家伙,豁出命地扑了上去。   浮云矿场那边早有准备,一见这边动了手,大门一开,“哗”地就从院子里开出一辆卡车,直奔放马坡而来,三四十号人,一个个穿着统一的工作服,戴着红色的安全帽,手里提的是一米长的钢筋,远比村民们提的棍棒厉害。   很显然,他们这次也是憋足了劲,决意要跟村民们见个高低。   于是,黑夜里,乱哄哄的,一场械斗发生了。   护矿队的人全副武装,训练有素,村民们属于乌合之众,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正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辆挖掘机突然起火了,这下把村民和护矿队的人都吓唬得住了手。   护矿队带队的是副队长熊壮,这家伙听说习过武,手底下很有两下子,在熊熊的火焰下,他看见了一个个红了眼睛的村民,知道再打下去,非拼出人命不可。护矿队的弟兄们也是拿钱吃饭,犯不上把命搭上。   黄福霖大叫着,不能再打了,赶紧救火吧。   山林要是烧起来,这事就闹太大了,估计谁也脱不了干系。   村民们和护矿队员不打架了,在黄福霖的带领下,一起把火扑灭了。   熊壮看出了黄福霖是领头的,便偷偷安排了几名护矿队员,趁村民不备,把黄福霖抓住了。   黄腊生带着铁栓他们还要追,被黄福霖喝止住了。   “黄福霖啊黄福霖,你怎么也不冷静呢?”楚天舒的内心充斥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哀,他心里责怪着黄福霖,但又深深地同情着他,要不是他当机立断组织救火,后果肯定比现在严重十倍还不止。   过程基本调查清楚了,但是,参与打架的村民谁都不承认是他们点的火,当时都忙着打架,也没注意到底是谁点的火。不管杜雨菲如何的连吓唬带哄骗,来来回回地问,点火的人最终也没有查出来。   下午三四点钟,柳青烟和刘副乡长回来了。   浮云矿场的老板黄固拒不放人。他说:“黄乡长我好吃好喝地养着,让你们书记或是县长亲自来,来时最好带上三十万块钱,我的挖掘机算是便宜卖给县上了。三天之内不来,我就把黄乡长交给法院了。”   柳青烟一脸的沮丧,她上门找黄固交涉要人,没想到,把姐夫陶玉鸣都抬了出来,姓黄的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刘副乡长气鼓鼓地补充说,他们非但不放黄福霖,还将乡上县上的干部捎带着骂了个遍,出来的时候,护矿队的人还拦在车前面,扬言:不赔偿矿上的损失,以后见到杏林乡的人,见一个打一个,要把整个杏林乡打得服服帖帖的。   郑有田等人听了,一个怒形于色。      第869章 义无反顾      “太邪性了,哪像个企业的老板,简直就是劫匪,比劫匪还嚣张!”刘副乡长汇报完,作出一副愤愤不平状。他这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心里其实巴不得黄福霖永远被矿上扣着才好,没准自己就能当上乡长了。   众人发了一通牢骚,最后都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默不作声,他清楚付大木、黄固他们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们知道自己在杏林乡,这一切都是冲自己来的。   付大木他们肯定在想:你不是一把手的书记吗?你不是到处访贫问苦笼络人心吗?好啊,现在两家打起来了,看你怎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向着矿上,前面讨赔偿款,救产妇什么的算不算作秀?你向着村民,矿上的损失你赔不陪?   哈哈,等到你两头为难束手无策,还得请我付大木出场,南岭县这块地头上,摆的平事情的只有我付大木。到时候大家心里就有数了,到底是我付大木有能耐还是你楚天舒有本事?   是的,他一定在这么想。   抓黄福霖,也是他的一着棋,一着精心布下的棋,狠棋,用心险恶。   其目的,就是逼自己亲自上门去要人,跟黄固服软,赔着笑脸,听这个黄老邪不阴不阳地说风凉话。   到最后,他极有可能凑到他跟前,阴阳怪气地说:“不赔偿损失可以,那就请书记帮着协调协调,按县里与矿上达成的协议,让我开采放马坡。如果你这个书记搞不定,那就请大县长过来说话。”   没错,他们借机霸占了放马坡,还把最后做决策的责任推到楚天舒的头上,这就是他们的险恶用心!   怎么办?   楚天舒的眼前,画出了一连串令人沮丧的问号。   天突然黑下来,喧嚣了一天的乡政府,出现了少有的宁静。   但是,这个难得的宁静是那么的短暂。   这时候,杏林乡的妇女主任跑了进来,扯着嗓子喊:“不好了,不好了,山坳村和郑店村的村民们又闹起来了。”   楚天舒心里咯噔一下,再拿眼去找黄腊生,早已没了人影,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去了。   “怎么回事?”郑有田紧忙迎上去问。   妇女主任喘着粗气,脸上发白,抚着胸口让气喘匀了点,才说:“我也不晓得,反正聚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手里都拿着家伙。”   “人呢,都在哪?”杜雨菲似乎见得多了,一点儿没有慌乱。   妇女主任惊慌失措地说:“村口,都在村口。”   “还傻愣着干啥,还不快走?”刘副乡长急于在领导面前图表现,他拉着妇女主任,拔腿跑了出去。   出门一看,装玉米的麻袋还在,果不其然,山坳村的村民并没有上山。   莫非,为了被抢走的几袋玉米,黄腊生就真的不依不饶,又把事挑起来了?   村口离乡政府不是太远,中间隔着几户人家,还有一条修了一半的街道。   楚天舒很冷静,杜雨菲很平静,郑有田也没有慌张。   可柳青烟的心里是真慌了,刚才因要人未果引来的不快,早已惊得一干二净,她心里就一个念想,快点平静下来吧,再也不要惹出什么乱子了,楚书记太难了。   远远地,就望见村口黑压压站满了人,黄腊生和郑关西的声音十分的响亮,百十来号村民聚集在一起,挥舞着手里的扁担或铁锹,群情激奋,嗷嗷直叫。   郑关西大叫道:“老少爷们,咱杏林乡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黄腊生大叫道:“狗日的,真是搞邪了,敢扣我们的乡长。走哇,找黄老邪要人去!”   刚才为了几袋玉米还闹得不可开交的山坳村和郑店村,他们得知浮云矿场扣住了乡长黄福霖,还口出狂言要打遍全杏林乡,这会儿他们抛弃了前嫌,要团结一致共同对外了。   先赶过来的刘副乡长嘶哑着嗓子在喊,看上去像是在劝阻村民们要冷静,时不时地又随着黄腊生和郑关西的话头,数落着在浮云矿场要人时受的委屈,还添油加醋地学说护矿队的狂言乱语和污言秽语,变相地在村民的火头上浇了一瓢油。   郑有田心里有数,故意拉在了后面。   楚天舒拨开人群,往里挤,边挤边喊:“我是书记楚天舒,请大家冷静。”   拥挤的人群慢慢松开一条通道,楚天舒站在领头的黄腊生和郑关西面前。   杜雨菲和柳青烟站在了他的身边。   楚天舒问道:“黄腊生,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找浮云矿场要人!”黄腊生显得有些慌乱,他声音略略沙哑地说。   “要不到怎么办?还是打?”楚天舒的火气很大,却不知这火该冲谁发。   郑关西叫道:“打就打!杏林乡几万人,还怕了他矿上不成。”   黄腊生接着说:“是啊,被他们欺负死也是死,不如拼出个死活来。”   村民们虎视眈眈,握着手里的家伙,一个个吵吵嚷嚷地喊打喊杀,情绪激愤。   楚天舒扫了人群一眼,又盯着黄腊生和郑关西,沉沉地问:“打死人怎么办?你们谁去偿命?家里的老婆孩子谁管?”   郑关西垂下了目光,黄腊生低下了头。   楚天舒这才转过身子,久久地盯住村民,眼里有泪花闪动,他对着身前的村民说:“乡亲们,闹出人命来,你们怕不?我是县里的书记,你们不怕,可我怕!人命大过天啊。”   说到这,楚天舒哽咽了,他停顿了一下,大声说:“不想死的,就把手里的家伙放下,听我说!”   村民们傻站了片刻,慢慢地,一个个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无言地垂下头,听楚天舒说话。   楚天舒却忽然不知说啥了。   村口死一般的寂。   过了半天,楚天舒又道:“我只说一句话,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就算你们有天大的理由,触犯了国法谁也救不了你们。”说着,他走进人群,一个个的,依次儿看着那些还抓着家伙的人。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脸这阵全都布上了暗云,只有黄铁栓等几个愣头青还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扁担。   最后,楚天舒站在黄铁栓面前。   黄铁栓忍了几忍,才说:“楚书记,乡长是我的亲叔哇,他要是被法院判了刑,我怎么跟我爹交代?我还有什么脸见我婶和侄子?”   楚天舒说:“铁栓,不错,黄乡长是你的亲叔,可是,你好好想想,你叔愿意你去拼命不?你要是打人放火被判了刑,又怎么跟你爹交代?”   黄铁栓听了,扔掉手里的扁担,双手蒙住脸,不望楚天舒,也不说话。   半晌,他抱着头蹲下来,大喊了一声“叔”,哭号声便在村头飘荡。   那野腾腾的哭号,一下子把人的心扯紧了。   “散了吧,散了吧。”杜雨菲对住人群,威严地喊道:“相信政府,相信楚书记,公安局会调查清楚的,黄乡长也会回来的。”   “楚书记,你救救我叔吧!”黄铁栓突然跪在他面前,磕起了头。   楚天舒艰难地掉转头,望住天。   天,黑得令人心惊。   黄腊生抱起了黄铁栓,本来想劝几句,没想到一张嘴,却变成了“福霖,是哥害了你呀”。   叔侄俩抱头痛哭,哭声嘶扯在风里,久久不肯散去。   乡上和村上的干部将村民一个个连劝带说劝了回去,村口一下子空荡了。   乡政府那间临时腾出来的招待室里,楚天舒孤独地站在窗前,这一天来的调查不只是查清了事件真相,更让他看到了一股可怕的后果,一旦黄福霖被送上法庭,来自村民的愤怒就会变成一股火焰,这股火焰如果不尽快扑灭,后患无穷!   要扑灭这股火焰,首要条件就是让黄福霖完完整整地站在村民们的面前。   可是,要浮云矿场放人,答应他们的条件,把放马坡让出去,那等于是剜肉补疮,今天的火熄了,明天的火随时可能再烧起来。   时间一点点在过去。   楚天舒心急如焚,却又一筹莫展。   “你太狠了,付大木!”楚天舒咬着牙,吐血一般,吐出这几个字。   柳青烟和杜雨菲在隔壁的房间里,她们焦灼不安地互相对视着。   要不来人,柳青烟也觉得无法交代,总不能真像黄固说的那样,让县委书记楚天舒带着钱亲自上门去领人吧?   刘副乡长装出一副焦急的样子,不时问一句怎么办,然后又骂一声黄老邪。   郑有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天舒突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大声喊了一嗓子:“杜局长,准备车,我们去浮云矿场。”   一屋子的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郑有田楞了楞,马上飞快地撵了出来,劝道:“去不得,楚书记,那黄固太邪性了,啥话都敢往外说,啥事都做得出来。您还是先忍忍吧,容大县长回来再想办法。”   楚天舒的脚步本来稍稍迟疑了一下,但听到郑有田又提到了付大木,也仅仅迟疑了那么一秒钟,就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了。   杜雨菲毫不迟疑,紧跟在了楚天舒的身后。   楚天舒的性子,她最了解,今天能克制到这份上,就已是奇迹了,再让他忍,跟杀了他差不太多。   楚天舒头也不回朝院子里停着的车走去。      第870章 太有可能      见楚天舒下了决心,郑有田转过身,冲身后迟疑着的乡干部们喊:“还愣着干什么?走,全跟书记走,这回黄老邪要是再不放人,我们索性也不回来了。”   楚天舒站住了脚步,转头虎着脸,严肃地说:“我们不是去抢人,用不着大家伙都跟着。郑书记,柳主任,你们在家里把村民们安抚好,我和杜局长去就行了。”   郑有田和柳青烟等人停住了脚步,默默地看着杜雨菲和楚天舒上了一辆桑塔纳。   杜雨菲换了便服,开车的动作协调洒脱但绝不马虎,乡村公路路况很差,又没有路灯,视线不良,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杜雨菲的双眼直视前方,乌黑柔顺的长发干净利落地披在肩头,衬托得雪白的玉颈削直挺立,两条犹如雪藕般的手臂轻握方向盘,洁白的掌背上微现暗青色的静脉,风衣内的淡色打底衫紧绷在胸脯上,傲人的曲线尽览无遗,麻质的宽松裤也掩盖不住两条修长大腿的完美曲线。   此情此景,楚天舒仿佛感觉又回到了那一年的国庆节,杜雨菲开车带着自己杀上秀峰山抓捕流窜犯的那一幕。   坐在车上,杜雨菲说:“老楚,想不到你一当上县委书记,整个人都变了。”   楚天舒问:“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说不清楚。”杜雨菲笑着说:“反正不像我以前认识的那个老楚了。”   楚天舒也笑了。   杜雨菲以前认识的那个老楚,有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冲动,有着“我的人,天王老子也不能动”的血性,有着“谁让我难受一阵子,我让他痛苦一辈子”的豪气,甚至还有点“君子好色,也要取之有道”的又痞又赖……   事件发生后,楚天舒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冷静,善后,调查,安抚,协商,以少有的耐心和极端的克制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一个县委书记良好的素质。   楚天舒感叹道:“雨菲,不是我刻意去改变什么,而是大环境变了,逼得我不得不改变啊。”   前面要拐上去矿场的公路,车辆多了起来,杜雨菲按了按喇叭,说:“其实,这种改变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你比过去冷静多了。”   才下午五点左右,天色本就有点黑,加上车来车往卷起的灰尘,看上去整个天空都是黑魆魆的。   “当心。这帮家伙!”楚天舒看着不断开过来的大翻斗车,不由得担心他们又会搞“溜车”的恶作剧。   “没事。量他们也不敢自找不痛快。”杜雨菲已经从王永超嘴里听说过了楚天舒他们进山时的虚惊一场,她扶着方向盘,问道:“老楚,你来找黄固要人,都想好了吗?”   “没有。”楚天舒如实回答。“实在不行,我把黄福霖换出来再说。我想,黄老邪他再邪,也不敢对我怎么样吧。”   “那怎么行?你可是县委书记呀。”杜雨菲着急地说:“他真要换,还是我来吧,我想,黄老邪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楚天舒笑道:“呵呵,就怕他看不上你呀。”   杜雨菲捶了他一拳,说:“找打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楚天舒躲了一下,忙解释说:“我是说,他们是冲我这个县委书记来的,才不会扣着你这个公安局的副局长呢。”   杜雨菲沉重地点了点头,又说:“老楚,我一直有个疑问,在乡政府不敢说出来。”   楚天舒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杜雨菲若有所思地说:“调查的过程中,村民们始终没人承认点了火。我和他们打过很多次交道,村民们总体上还是胆小怕事的,要他们主动承认不太可能,但是我说,找不出点火的人,就该你们分摊来赔。这么一吓唬,肯定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这个钱,背地里一般会交代的。可是,他们还是一口咬定没看清楚谁点的火。这就有点不太正常了。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挖掘机的火会不会是矿上的人自己点起来的?”   “不是有可能,而是太有可能了!”楚天舒拍了一下车扶手,说:“刚才我也仔细想过了,村民们害怕赔偿不敢承认,这是一种可能。但更大的可能是,烧了挖掘机是他们早有预谋的一个步骤,因为这场冲突本身就是一个阴谋!”   如果说,杜雨菲的这个猜测只是她作为一名优秀刑警的一种敏感,楚天舒所掌握的种种迹象,便为这个猜测提供了有力的佐证。   车朝着浮云矿场驶去。   刚刚进入了矿区,竟然遭遇了堵车。   浮云矿场又不是什么繁华大都市,甚至连县城都算不上,怎么还会发生交通堵塞的事儿呢?   楚天舒很诧异地摇下玻璃看了看,不由得暗生佩服,这浮云矿场的面积虽然不算太大,但繁华程度丝毫不亚于南岭县城,单就这条道路上的商铺之多、人流之大,甚至超过了县委大院门前的府前街。   堵车的地段两旁全是小餐馆、小发屋、小足疗、小卡拉OK店,一家挨一家,连绵上千米,大至数一数了目光所能看到的范围,各种小餐馆就不下几十家。   每家小店的门口几乎都站有一两个浓妆艳抹扭捏作态的大姑娘小嫂子。   楚天舒突然说:“雨菲,你慢慢开,我下去走走,有合适的地方,我们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杜雨菲说:“老楚,你看这像是吃饭的地方吗?”   楚天舒故意问:“不是吃饭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啊?”   杜雨菲说:“这应该是矿区的‘红灯一条街’。”   扣住大通公司大翻斗车的时候,杜雨菲听司机叨叨过,说浮云矿场有一条“红灯一条街”,专门有大姑娘和小嫂子为大货司机以及周边矿区的矿工提供全方位的服务。   所谓“全方位服务”,正常的抹桌子端盘子洗脚理发是副业,主业是勾引过路的司机和矿工,挑逗他们接受副业之外的服务。而小店的老板们也很有生意经,他们不从中抽点,仅仅是酒水菜肴等稍微贵那么一点。客人支付的“服务费”全部归“服务员”所有。   因此,女服务员的“服务费”极其低廉,来消费的客人就多,拉动着小餐馆、小发屋等等的也是生意兴隆。   楚天舒皱了皱眉,问:“那你们警方怎么不管管呢?”   杜雨菲说:“天高皇帝远,谁管得过来?再说了,矿区的治安秩序比县城里还好,一年也没有一件报案,我们的警力处理各个乡镇的打架斗殴和偷鸡摸狗都忙不过来,哪里有精力大老远地跑矿区来自找麻烦?民不告,官不究。这是我们公安系统里不成文的规则。”   这时,前面人头攒动。   楚天舒抬头看到一辆吉普车停在一家小餐馆门前,一群身着统一制服的护矿队员押着三名裹着床单的男人走了出来,一看那神态,不是大货车司机就是采石挖矿的矿工。   三个人吓得瑟瑟发抖,灰头火脸的以手遮面。   围观的车辆和人群冲着三个倒霉鬼指指戳戳,鄙夷的神色溢于言表。   “这三个狗卵子,活该,竟敢到矿区来吃白食。”   “他妈的,憋不住找个墙洞啊,没钱也敢来过瘾,我靠!”   “哈,估计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啊。”   “哼哼,落到护矿队手里,这回该办他们的学习班了。”   ……   带队是一名清秀的少年,个头不高,带一顶棒球帽,手里抓着一条鞭子,浑身透着一种灵性和威严,他表情冷漠地指挥着护矿队员把人押解上一旁停着的面包车,然后坐上一辆停着的吉普车,随即和面包车一起扬长而去。   车流这才逐渐畅通。   楚天舒没有急于离开,他让杜雨菲驶到就近的一家小餐馆门前停下。   周边的几个小嫂子马上围了过来,不过,当看到开车的是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比她们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倍,立马便失去了上前拉客的兴趣。   楚天舒下了车,朝她们走了几步,见她们目露警惕的表情,顿时停下脚步,转而向几名坐在街边吃喝的男人走去。   看穿着打扮,几名男子像是周围的矿工,正在边喝啤酒,边饶有兴致地八卦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楚天舒以借火的名义,客气地给他们各甩了一支烟。   于是从他们嘴里得到了一些“另类”的消息。   刚才是护矿队来抓白吃白嫖的人员。   在矿区,这条街的小店都是正当的行业,受矿区的保护。遇到有不讲规矩无理取闹的客人,小店老板或者女服务员只要向护矿队报告,护矿队马上就会过来,将不懂规矩的家伙带走,办他们的学习班。   进过学习班的人员,再出来,要么滚蛋,要么就会变成守规矩的模范。   楚天舒问,你们哥几个有没有模范?   几个人便望向其中的一个胖子。   胖子摸了摸大肚子,说,学习班里管吃管喝,就是一有空闲就要背矿区管理条例,背不出来就罚抄写三遍,抄不完不许睡觉,不许吃饭,简直能把人憋疯,出来之后再不敢进去了。   楚天舒突然问了一个问题,把三个矿工吓出了一声冷汗。      第871章 钓鱼执法      楚天舒突然问道,这些小店做的生意好像有点那啥……不怕有人来冲了场子吗?   嘘,老板,话不能乱说的,小心被护矿队的人听见,抓你去办学习班。胖矿工抬眼看了看周边,压低了声音说,这算个啥?我听说,桃花岛上比这还邪乎呢。   楚天舒笑了笑,说,搞这么邪乎,不怕闹大了上头来抓吗?   胖矿工说,切,大家都规规矩矩做生意,和气生财,不吵不闹的,上头才懒得管呢。再说了,有护矿队管着,谁敢胡闹啊?   楚天舒又问了几句,再发了一圈烟,上车走人。   几名矿工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因为楚天舒开车门的时候,他们看见了驾驶座上坐了一个美得惊艳的女司机。   “我靠,一定是新来的大老板。”   “那还用说,抽的是软中华呢。”   “你看他带的小蜜,真他妈够劲儿,啧啧。”   那名胖矿工正垂涎三尺地说着,忽然发现他的两名同伴的表情,有些……惊悚。他顺着两对恐慌的眼睛回头一看,两名年轻的男子正斜着眼睛盯着他。   他们身穿同意的黑色制服,头带黑色的遮阳帽,足下蹬着带铁头的黑色劳保皮鞋。   这是矿区护矿队的标签式装扮,平常在矿区里巡查带遮阳帽,进到矿区才戴红色的安全帽。   在矿区,护矿队就是警察,而且比警察管得还宽,他们的这身打扮对矿区的人具有巨大的威慑力。   “啊?我……”胖矿工吓的手一抖,刚抽了两口的软中华从指缝滑落,他低头想要去捡,却有一只工作皮鞋踩了过来,将大半截子烟碾得粉碎。   “刚才那男的跟你们说了什么?”一名护矿队员伸出手指轻轻地捅了捅他的胸脯。   胖矿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战战兢兢地答道:“他,他问刚才抓人的事……”   “就这?”   “哦,还有,他还问,搞这么邪乎,不怕有人冲场子吗?”   “你们乱说了什么?”   “没有,我们什么都没乱说。”   “以前见过吗?”   “没见过,我们也是头一次见。”   “还有什么人?”   “车上还有一个女的,长得真他妈好看。”   “有多好看?”   “反正……我们在矿区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真的?”   “真的。兄弟,我是上过学习班的,没必要说谎……”   两名护矿队员互相看了一眼,默默转身,朝路边的一辆吉普车跑去,其中一名趴在车窗上向车上的人汇报。   吉普车的副驾驶座上,坐着刚才那位清秀的少年。   少年问:“虎子,他是什么人?”   虎子说:“少岛……”   少年敲了他一鞭子:“少你个头啊!”   “嘿嘿,对不起,忘了。”虎子摸摸脑袋,说:“不知道,应该是新来的。”   少年问:“他们说了什么?”   虎子说:“他问,搞这么邪乎,不怕人冲了场子?”   “哼,好大的胆子。”少年冷哼一声,又开心地笑了:“嘿嘿,有意思,出来玩玩,还真碰上奇葩了。还有什么人?”   虎子说:“还有一个女的给他开车,嗯,好像挺漂亮。”   少年眉头一挑,问:“有多漂亮?”   虎子迟疑了一下,说:“这个……他们说,全矿区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哼。是吗?”少年用手里的鞭子捅了捅帽檐,冷冷地说:“跟上,我倒要见识见识,到底有多漂亮?”说完,他附在虎子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嘿嘿,你这是钓鱼执法呢。”虎子问:“我看他身板挺好,要不要通知熊队长,以防万一?”   少年斜了一眼,说:“就两个人,用得着惊动师傅吗?我的鞭子是吃素的?你们几个人是吃干饭的?”   说完,他扬了扬鞭子,吉普车缓缓启动,两名护矿队员跳上了后面的一辆越野车。   两辆车驶过三名矿工身边时,胆子稍大的胖矿工偷偷瞟了一眼车内,透过模糊的汽车玻璃,他依稀看到第二辆越野车上坐了好几个护矿队员。   他一个哆嗦,马上低头,不敢再看。   直到三辆车驶远,胖矿工才长长吐了口气:“妈的,这次不知谁又要倒霉?”   有一个矿工问:“不会是刚才那个新来的老板吧?”   胖矿工说:“难说,谁让他到矿区来还带着那么漂亮的一个小蜜呢?”   三名矿工面面相觑,脑袋齐齐望向马路上,眸子里有些幸灾乐祸的同时,还带有一丝的惋惜,倒不是因为这位年轻的老板给他们上过软中华的烟,而是因为老板带着的那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楚天舒上了车,杜雨菲问了问情况,不解地问:“老楚,你搞什么鬼?你可别忘了,你这个县委书记是来找黄老邪要人的,不是来微服私访的。”   楚天舒摇着头说:“嘿嘿,今晚上我不当书记,也不找黄老邪要人。”   杜雨菲叫道:“那你来矿区干什么?”   楚天舒微微一笑,说:“学习学习人家矿区的管理经验。”   杜雨菲愣了一下,说:“我看你学习是假,想抓点黄老邪的把柄是真吧。”   楚天舒认真地说:“雨菲,说实在的,黄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管理矿区还是有一套的。至少,他有办法能让进入矿区的人都守他的规矩。”   杜雨菲不屑地说:“哼,规矩,他那都是些邪规矩。”   楚天舒说:“邪归邪,但管用啊。”   杜雨菲问道:“哎,老楚,看你这么感兴趣,未必是要把他的邪规矩引进到县城里去?”   楚天舒说:“也未必不可以啊。”   杜雨菲开玩笑道:“那你学他,在南岭县城也建一条‘红灯一条街’,遇到不懂规矩的,交给我来给他们办学习班,让他们背诵治安管理条例。”   “雨菲,不开玩笑了。”楚天舒正色道:“依我看,南岭县里见不得人的东西比这‘红灯一条街’要多得多,但人家黄固做得,至少称得上光明磊落。”   “拉倒吧!”杜雨菲撇撇嘴,说:“哪有你这样的县委书记,居然一个劲儿地为红灯区唱赞歌。”   楚天舒咧咧嘴,说:“注意,有车跟上来了?”   杜雨菲瞟了一眼后视镜,点了点头,问:“老楚,你怎么惹上他们的?”   “我也没干什么,就是稍微刺激了他们一下。”楚天舒诡异地笑笑,说:“不惹上他们,怎么抓黄老邪的把柄?你说,这算不算钓鱼执法?”   杜雨菲笑道:“哈,我认识的那个老楚又回来了。”   往前开了一段,进入了矿区的中心区,一家餐馆前灯火辉煌,外面停了不少车,里面人声鼎沸,看上去是家正规经营的餐馆。   楚天舒让杜雨菲停车,肩并肩进了餐馆。   坐定,点了几个家常菜,喝了会儿茶,菜就上来了。   这是吃饭的点,不断有客人进来。   就在楚天舒他们一桌的旁边,来了两个穿黑色圆领衫的人,看上去有点块头,胸肌把圆领衫撑得紧绷绷的,却又不像是出力气的矿工,他们留着刻子般的短寸头,身上散发出一股混混的江湖气。   由于楚天舒背对着他们,而杜雨菲正对着他们,出于职业习惯,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们两眼。   “大美女,你总看哥哥干吗?哥哥脸上的疤很好看吗?要不,你过来看个够。”其中一名脸上有疤的男子回看着杜雨菲,淫邪的目光滴溜溜地在她的脸上和胸脯上扫来扫去,要不是有桌子挡着,这家伙一定要顺势从上往下看个够。   杜雨菲不爽地瞪了他们一眼,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低头不语。因为楚天舒“钓鱼执法”的对象是护矿队员,不是这种嘴贱的小混混。   楚天舒皱了皱眉头,回头用厌恶的眼神看向他们。   “嘿!小白脸,你生气了。”另一名黑脸汉子挑衅地回瞪楚天舒。   楚天舒默默回头,高声喊道,“服务员。”   服务员小跑过来,“先生,你有什么吩咐。”   楚天舒用手在鼻子底下扇了扇,说:“这里有股恶臭味,很影响食欲,有没有空包间,给我们换个地方。”   楚天舒的话音未落,那边的桌子发出“砰”的一声。黑脸汉子几乎把桌子拍翻,他猛地站起来,骂骂咧咧朝他们走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靠你妈的,小白脸,你敢骂我们臭?”   楚天舒从容端坐,目光直视来人,警告道:“兄弟,嘴巴干净点,要不然我报告护矿队。”   “告你个狗卵子!”黑脸汉子挥拳便朝楚天舒砸过来。   楚天舒端坐未动,杜雨菲已腾身而起,抓住了他的胳膊。   杜雨菲一身的凛然气势,镇住了这名黑脸汉子。   但是,疤脸汉子被黑脸汉子遮住了,看不见杜雨菲的面容,他怪笑两声,也走了过来,说:“黑哥,你好有艳福啊,大美女抓住你不放手呢。啧啧,波大,屁股也大,还这么水灵,玩起来肯定爽歪歪。”   杜雨菲气定神闲,她松开了抓着黑脸汉子的手,突然反手一扬,“啪”地一声响,疤脸汉子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耳光,这家伙还未意识到这巴掌是怎么打中自己的,又一记闷响传出,便感到裤裆底下一阵剧痛,眼前一片灿烂的金光。   晕眩的金光中,那个玉树临风的“小白脸”一个细微的动作,气得疤脸汉子一头栽倒在地上。      第872章 小小少年      只见一片的金星闪耀中,“小白脸”正用手在帮“大美女”轻轻地掸着裤子,仿佛不是她的膝盖顶了疤脸汉子的裤裆,而是他的裤裆脏了“大美女”的裤子。   士可杀不可辱哇!   “卧槽……”丑陋男子又疼又气,才骂了一句便眼前一黑,直愣愣仰面倒地。   “麻痹的。”黑脸汉子叫了一声,抄起一把椅子就砸向了杜雨菲。   杜雨菲腰肢一扭,身躯侧滑,双腿张成仆步,避开这一砸。   楚天舒在背后给黑脸汉子来了一脚,这家伙站立不稳,直接扑到了对面的桌子上,桌子上的盘盘碟碟哗啦啦全摔了出去,油水和菜汤溅起老高,周边的食客们纷纷躲避,有几个躲避不及的,被溅了一身,开始骂骂咧咧地收拾东西走人。   疤脸汉子躺在地上没爬起来,黑脸汉子也趴在桌子上叫唤。   楚天舒偷眼望去,餐馆里的客人散了大半,一小半胆子大的围着外围看热闹。   一个胖乎乎的人大概是老板,正抱着手机打电话。   楚天舒与杜雨菲对视了一眼,心里想的是一模一样:嘿嘿,这两个家伙肯定不是普通的食客,他们纯粹就是来闹场子的,闹出动静来,就该护矿队出场了。   果然,楚天舒和杜雨菲敢坐下,门前传来两道急促的刹车声。   接着,四名护矿队的队员冲了进来。   看热闹的食客中又有人退了出去。   “是谁在这里打架闹事?”问话的是刚才汇报的虎子。   后面跟着进来的是一名少年,个头不高,穿一身松松垮垮的休闲西服,戴着一顶棒球帽,手里拎着根鞭子,吊儿郎当的站着,看上去十分的清秀,神情中透着一丝痞气。   楚天舒眯起眼,上下打量着这位少年。   这少年大约十五岁的样子,五官非常的精致,如柳的细眉、细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嫣红的嘴唇,只是身材十分的单薄,在松垮垮的西服衬托下,越发地显得发育不良似的。   疤脸汉子和黑脸汉子这会儿都活了,他们冲着护矿队员指着楚天舒和杜雨菲这两个鸣冤叫屈,疤脸汉子的嘴角上还有血迹,黑脸汉子浑身的菜汤,显得非常的狼狈,这也坐实了“外地人打人闹事”的口实。   胖老板冲着进来的护矿队员点头哈腰,陪着笑脸跟在他们身后。   虎子指着楚天舒和杜雨菲,喝道:“你,还有你,起来,跟我们走。”   可是,楚天舒和杜雨菲都岿然不动,脸上甚至还带着不屑和冷笑。   少年怒了,两个外地人,竟然敢不听护矿队的招呼。他晃了过来,用鞭子敲了敲楚天舒的肩膀,说:“哎,说你呢。”   楚天舒作出一副诧异的样子,说:“小兄弟,你是不是搞错了,闹事的是他们。”   “是这么回事吗?”少年回头问老板。   疤脸汉子捂着裤裆说:“不是,我们……”   少年喝道:“闭嘴,我问你了吗?”   “啪!”疤脸汉子的裤裆上挨了一鞭子。   疤脸汉子惨叫一声,跳到了半步开外。   黑脸汉子本来还打算张嘴,立即闭上了。   胖老板哆嗦不敢做声。   “说!”少年又抽了胖老板一鞭子:“实话实说。”   胖老板身上的肥肉抖了一下,并没有帮着疤脸和黑脸汉子说话,而是实事求是地说明了情况。   “哦?”少年转过头来,看着杜雨菲:“看来是这位姐姐的美貌惹得祸了。”说着,伸出鞭子挑住了杜雨菲的下巴:“嗯,我瞧瞧。”   杜雨菲脸一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温言细语地说:“小兄弟,好看吗?姐姐让你开开眼哦。”   少年一愣。   这如花似玉的姐姐不躲不闪,不卑不亢,完全是一副“逗你玩儿”的神情。   少年不由得有点恼怒,他凑到近前,手里的鞭子竟然一点点地落下来,马上就要触碰到杜雨菲的胸部。   楚天舒看不下去,伸出手,抓住了鞭子,说:“小兄弟,看够了吗?”   少年抽了抽鞭子,竟然没有抽动。“你……放手。”   楚天舒用力拽了拽,把少年拽到了眼前,笑眯眯地说:“小兄弟,对漂亮的姐姐要懂得尊重。”   少年在楚天舒近距离的逼视下竟然有些慌乱,他红着脸,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休闲西服的领子,尖叫道:“你……你想干什么?”说着,又用力地往回拽鞭子。   楚天舒手突然一松。   少年猝不及防,倒退着就往后倒去。   楚天舒早料到会是这么个状况,忙一伸手,揽住了少年的腰,只稍稍一带,少年险险扑入了楚天舒的怀抱。   少年从楚天舒的怀里闪了出来,扬起鞭子照着楚天舒劈头抽了下去。   楚天舒只偏了偏头,有意用肩膀接了少年这一鞭。   少年用尽了力气,这一鞭子下去,楚天舒的外衣和衬衣裂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道红红的印子。   这大大出乎少年的意料。   就在少年一愣神的功夫,楚天舒又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头。   少年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有挣开。   杜雨菲在一旁笑道:“小兄弟,大哥哥好心拉你,你怎么还打他呢?”   楚天舒凑了过去,脸几乎快要贴住少年的脸,少年脸上细细的绒毛也看得一清二楚:“小兄弟,你力气不小啊。”   少年感受到了楚天舒的呼吸,脸涨得通红。叫道:“放开我,要不,我抽死你。”   楚天舒呵呵一笑,说:“小兄弟,你给姐姐认个错,我就放开你。”   “认你个狗卵子,放手!”一旁的虎子扑过来,照着楚天舒一记冲拳。   楚天舒暗暗窃喜:终于把他们激怒了。   他抢在虎子拳头过来之前,搂着少年一个侧滑步,躲过了这一击,然后抓住少年的手,向虎子甩出了一鞭子。   这一鞭子力道不是很重,却结结实实地抽在了虎子的脸上。   虎子的脸上顿时渗出了血丝。   看客们发出了一阵压抑的笑声。   少年挣扎不脱,另一只手不管不顾向楚天舒的脸上扇去。   楚天舒不急不恼,又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这么一来,少年整个人就贴在了楚天舒的胸前。   楚天舒暗叫一声不好。   原来少年贴过来的时候,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胸前被两个硬硬的小馒头顶了一下。   这是个假小子!   楚天舒忙松开手,轻轻地一推,假小子便站在了一步开外。   杜雨菲捂着嘴,偷偷的乐。她凭着女人特有的感觉早就看出了这是个假小子,所以才能容忍“他”用鞭子挑自己下巴的挑衅。   假小子恼羞成怒,红着脸,咬着嘴唇,手里的鞭子劈头盖脸地朝楚天舒抽了过来。   见假小子急了眼,虎子等四名护矿队员向楚天舒逼围过来。   疤脸汉子和黑脸汉子趁机朝杜雨菲扑去。   楚天舒凭借灵活的步伐,在五个人的围攻下,左闪右躲,围着餐厅里的桌子打转转,根本没有打算反击,偶尔挨了假小子几鞭子,衣服已经破裂了好几处,但实际上并没吃什么大亏。   疤脸汉子和黑脸汉子以为占便宜的机会来了,两个人淫邪地向杜雨菲使出了下三滥的招数。   这两家伙活该倒霉!   杜雨菲在警官学院里练出了的都是真功夫,几拳几脚下来,两个家伙已经鼻青脸肿了,若不是杜雨菲手下留情,这两家伙肯定比这还要惨。   见楚天舒被五个人围攻得没有还手之力,杜雨菲迈步加入了战团,两个人背靠背地继续高接低挡,非常默契的不肯还手。   要玩,就陪假小子玩好。   这可是自家的地盘,当着众多食客的面,护矿队哪里丢过这么大的脸,假小子又气又急,指挥着虎子等人费了好一番功夫,勉勉强强将楚天舒和杜雨菲逼到了一个死角落,四名护矿队员和两条汉子将他们团团围住,形成了瓮中捉鳖之势。   假小子终于得意了,她收住了皮鞭,让胖老板搬了张椅子,大大咧咧坐在对面,准备好好玩玩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外地男女。   可是,她的屁股还没坐热乎,只见楚天舒与杜雨菲对视一眼,两人出手如电,四个护矿队员和两条汉子晕头转向中就被打乱了队形,电光雷石之间,楚天舒和杜雨菲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假小子椅子的两侧,一人按住了她的一个肩膀。   虎子等人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其中一个护矿队员得了他的暗示,悄悄溜出去打电话求援。   杜雨菲抓过假小子手里的皮鞭,挑掉了她的棒球帽,一头短发散落开来,引起了围观食客的几声惊呼。   楚天舒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瓜,故作严肃地说:“小兄弟,你把我的衣服都抽烂了,你要赔我衣服。”说着,作势要去解她西服上的纽扣。   假小子急了,她双手捂着眼睛,两脚乱蹬着,带着哭腔叫道:“不玩了,不玩了,你们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你们太赖皮了。”   杜雨菲和楚天舒哈哈大笑起来。   “谁在欺负我的徒弟啊?不想活了吗?”随着一声大喝,一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蹬蹬蹬地迈步进来了……      第873章 怎么回事      虎子一脸惨白地冲着进来的彪形大汉点头哈腰,哭丧着脸跟着身后说着什么。   进来的男人一米八左右,龙行虎步,走路铿锵有力,再加上他胳膊上鼓鼓的腱子肉和霸气侧漏的犀利眼神,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功底扎实的“练家子”,一般人看到都要先怵三分。   虎子胆战心惊地喊道:“熊队长,他……”   “他个鸟毛,我就知道,又是你小子带我徒弟出来惹事,滚一边去!”彪形大汉张开蒲扇大的巴掌,一把按在了虎子的脸上。   虎子的整张脸都不见了,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要不是其他几位护矿队员合力把他抱住,估计要一直滑到吧台上去。   楚天舒看着彪形大汉的身手,竟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和杜雨菲对望了一眼,知道又引来了比假小子更大的鱼,手上便松了劲。   假小子“哧溜”一下,顺着椅子往下一滑,就脱离了两人的控制,然后猫腰来了几步蜻蜓点水,就窜到了彪形大汉的面前,笑嘻嘻地看着她的师父。   彪形大汉亲昵地拍了拍假小子头,温声道:“琼儿,吃亏了没有?”   “师父,你徒弟吃不了太大亏。”假小子灿然一笑,马上又撅起了嘴巴,指着楚天舒和杜雨菲说:“但是,他们合伙欺负我。”   彪形大汉目露精光,盯着眼前这一对俊男靓女,沉声道:“两位,这就是你们不对了,两个大人怎么好合伙欺负一个小孩子呢?”   楚天舒微微一笑,抖着破烂的衣服,笑道:“这个大哥,你看看我这衣服,就知道是我欺负了你的徒弟,还是你的徒弟欺负了我。”   彪形大汉打量了楚天舒几眼,大致也明白了几分,想着这两人应该是来矿区谈生意的老板,以后可能还要再见面,搞太过分了也不好看,便说:“这位兄弟,到了矿区就要遵守矿区的规矩,服从护矿队的管理。这样吧,念你们初来乍到,我不为难你们,你们给我徒儿赔个不是,这事就算拉倒了,以后大家还是朋友。”   没想到,这彪形大汉看似粗鲁,倒还不是太蛮横无理。如此看来,黄固能把一个矿区管理得井然有序,还是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护矿队也不像传说的那样霸道。   杜雨菲笑意盈盈地对假小子说:“小妹妹,对不起,姐姐给你赔个不是。”   众人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事就这么翻过去了。没曾想假小子不依不饶,指着楚天舒赖皮道:“不行!师父,姐姐没欺负我,是他欺负了我,你要帮我教训教训他。”   彪形大汉问:“哦,琼儿,他怎么欺负你了?”   “他……”假小子很有点作秀的才能,她眨巴了几下眼睛,眼眶里居然闪着泪花,一副委屈的样子,可怜兮兮地说:“他……他要脱我衣服。”   彪形大汉一愣,脸色沉了下来,问道:“可有此事?”   假小子一指胖老板和围观的食客,带着哭腔说:“真的,师父,不信你问他们。”   彪形大汉四顾环视。   胖老板和食客们犹犹豫豫地点头。   彪形大汉半信半疑,转头问楚天舒:“是这么回事吗?”   杜雨菲正要解释是开玩笑,被楚天舒拦住了,他平静地点了点头。   假小子喜笑颜开,叫道:“师父,你看你看,他自己都承认了。”   彪形大汉暗暗骂道:你小子真是多事,给你台阶你不下,非要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他气势森然,以一种俯视的决然口吻说:“好吧,按照矿区的规矩,你这算耍流氓,带着你的小蜜,滚出矿区吧……”   楚天舒微笑着,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有要滚出去的意思。   假小子赶紧煽风点火:“师父,你看,他把你的话当耳旁风了。”   当着这么多人,护矿队的面子丢不起。   彪形大汉怒了,他一抬手,指着楚天舒,问道:“难道你非要逼我动手吗?”   楚天舒站起来,向杜雨菲作了个住嘴的手势,缓缓朝前踏了一步,抱拳拱手,淡淡地说:“我们正想向师父讨教几招。”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看热闹的食客们以及虎子等护矿队员都惊讶得长大了嘴,随即又是一阵交头接耳,都在议论这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怕是没有见识过熊队长的强横身手。   尤其是疤脸汉子和黑脸汉子,他们眼睛朝楚天舒偷眼看去,心道,你小子脑子烧坏了,敢向熊队长叫板,这不是自己找抽吗?   彪形大汉正是护矿队的副队长熊壮。   虽然大多数人说不清他的来历,但也听说过他在半年前的某一天名声鹊起。   上午,在放马坡上赤手空拳驱散了十几位持械争斗的山坳村村民;下午又在矿区招待所门前以一对十,打得十几个醉酒寻衅的货车司机鬼哭狼嚎;半夜里在朝阳水库边,单挑一位外地老板的五名保镖,打得他们跪地求饶,灰溜溜滚出了矿区。   毫无疑问,熊壮是护矿队中的第一高手!   熊壮蓦地发出一声大笑,说:“你有种。”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轮廓分明而坚实,直挺的鼻梁,坚毅的嘴唇,下巴刮得铁青,身体十分的健壮,但并没有一名练武者的肃杀之气,真不像是来砸场子的,可是,他为什么非要以卵击石呢?   这个时候,倒是假小子产生了怜惜之心,她拉了拉熊壮的衣袖,低声说:“师父,下手别太狠,打人别打脸,给他点颜色看看就行了,挺帅的一哥们,毁了容就有点可惜了。”   两人拉开架势就交上了手。   尽管熊壮按照假小子的吩咐留有了余地,但楚天舒仍然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既无招架之力,更无还手之功,只能仗着步伐灵活和桌椅的阻碍,堪堪避过熊壮的几招。   看着楚天舒狼狈应战的样子,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假小子在一旁拍手叫好。   杜雨菲则是捏了一把冷汗,紧盯着场上的变化,随时准备上前替楚天舒抵挡几招。   “停!”楚天舒隔着桌子突然大叫了一声。   过了几招,熊壮看出来了,楚天舒根本就不是一个习武者,心里非常的纳闷,他这是搞得什么鬼名堂?   楚天舒喊停,熊壮就住了手。   在这么多人面前,一个成名已久的师父打败了一个不会武功的白面书生,传出去也是胜之不武,既然他知道厉害了,就让他自找台阶滚蛋拉倒。   可是,楚天舒却对熊壮说:“师父,这里人太多,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练练,免得输了的人太难看。”   熊壮一听,差点鼻子没被气歪了:你知道输了难看,赶紧滚蛋得了,还啰嗦个毛啊?难道,你是想给我留面子不成?   楚天舒不顾熊壮一脸的黑线,他对胖老板说:“老板,给我们找个包房。”   看热闹的食客差不多都笑出声来了:我靠!大厅里都碍手碍脚的,还要找包房,那能折腾得开吗?   胖老板看着熊壮,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假小子唯恐天下不乱,她跳着脚,拍着手说:“好哇,好哇,师父,他不知好歹,你就让他吃点苦头。”   楚天舒也没管熊壮同不同意,自顾自地走向里面的一个包房,走到门口,还回头朝熊壮招了招手。   这几乎就是挑衅。   熊壮气得头冒青烟,大踏步地跟着楚天舒进了包房。   门关上了,没有听到大家所期待的乒乒乓乓和鬼哭狼嚎,倒是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假小子奇怪地走了过去,耳朵贴在门上,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色。   大概过了分把钟,包房的门突然被拉开了,假小子一个没留神,侧身倒进了熊壮的怀里。   熊壮顺势把她拉了进去,又把门关上了。   又过了几分钟,楚天舒、熊壮和假小子一起从包房里出来了,令人跌破眼镜的是,假小子亲亲热热地抱着楚天舒的胳膊,那神情,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发生过冲突,而是邻家小妹见到了久未谋面的大哥哥。   “没事了,散了吧!”熊壮挥了挥手,虎子带着几名护矿队员忙着给他们开道。   假小子看见了杜雨菲,她伸出手来,说:“漂亮姐姐,把帽子还给我呗。”   杜雨菲上前,将帽子扣在了她的脑袋上,问:“玩够了,不玩了?”   假小子喜气洋洋地说:“不玩了,不玩了,回家喽,回家喽。”   几个人出了门,假小子非拉着熊壮和楚天舒上了她的吉普车。   杜雨菲只得笑笑,上了他们带来的桑塔纳。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亮瞎了疤脸汉子和黑脸汉子的狗眼,他们紧跑了几步,凑到真要上越野车的虎子面前,低声问道:“这……怎么回事?”   虎子苦笑了一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疤脸汉子捂着嘴巴,结结巴巴地说:“那,我这……”   虎子看了一眼疤脸汉子嘴角边的血迹,笑道:“别这呀那的了?现在没工夫跟你啰嗦,明天到护矿队找我。”   黑脸汉子拉了疤脸汉子一把,望着三辆车扬长而去,嘴里嘟囔道:“这他妈算怎么回事啊?”      第874章 小岛岛主      三辆车直接开进了矿区,没一会儿,来到了一处院落。   门前,戒备森严。   电动门自动打开,吉普车缓缓驶入,但杜雨菲的桑塔纳被保安拦住了。   吉普车的车窗缓缓落下,假小子探出头来对保安说:“我的客人。”   保安的脸色立变,肃立敬礼之后,陪着笑脸道:“对不起,请进!”   来到一座独体别墅前,楚天舒下车,回头再看,越野车已然不见了。   门前待客的是一位慈颜善目的少妇,毕恭毕敬地引导客人进入了别墅。   众人落座,少妇端上一个盘子,上面是一壶香茗和四个茶杯,得到假小子的示意后悄然退出。   熊壮坐下,对假小子说道:“琼儿,还不快给师叔上茶。”   假小子灿然一笑,端起茶壶,斟上一杯,笑吟吟地捧到楚天舒面前,说:“师叔,请用茶。”   师叔?杜雨菲偷着乐,不知道楚天舒耍了什么计谋,一下子混成了假小子的师叔。   楚天舒接过杯子,起身递给了熊壮,说:“师兄,你请。”   熊壮忙起身,推让道:“掌门,你先请。”   “哎呀,师父,师叔,你们别客气了,都有份的。”假小子很是机灵,赶紧又斟了一杯,分别放在了熊壮和楚天舒的面前。   熊壮端起了杯子,说:“掌门,师娘他老人家可好?”   楚天舒也端起了杯子,说:“师兄请放心,她老人家好着呢。”   两个人亲亲热热的拉起了家常。   杜雨菲把假小子招过来,问:“妹子,怎么回事?”   假小子得意地一笑,把杜雨菲拉倒一边,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原来,刚才熊壮跟着楚天舒进入了包房之后,拉开架势正要动手。   楚天舒抬手制止了他,问道:“且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龙虎拳的弟子?”   熊壮一愣,说:“是的。”   楚天舒一抱拳,说:“果然没有看错,师弟楚天舒见过师兄。”   熊壮一头的雾水。   “师兄,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楚天舒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龙虎拳的掌门令牌,举到了熊壮的面前。   熊壮一见,大惊失色,忙单腿跪下,双手抱拳一低头:“掌门在上,弟子熊壮有礼了。”   楚天舒一伸手,把熊壮扶了起来。   不错,熊壮是龙虎拳众多弟子中的一位。他进入餐馆之后,楚天舒便从他的几个架势中看出了端倪,后来又故意激他过了几招,更加确信无疑,便提出要到包房里单独操练。   进来一问,果然如此。   论起来,熊壮和张大帅、龙啸天等人是同门的师兄弟,年龄却比他们小了七八岁,是张大帅和龙啸天这一拨上学之后,张大帅的父亲收下的一批徒弟中的一个,后来张大帅的父亲意外丧生,这一批弟子各自出去闯荡,在外面遇到了黄固,便跟在了他身边,直到去年黄固接手了浮云矿场,才返回了南岭县。   熊壮在外闯荡了近二十年,对于后来的变化不甚了了,等他再回到青原市,去小山村里探访师娘,师娘却已经不知去向,而在矿区整天忙忙碌碌,信息闭塞,也没有打探到关于龙虎拳更多的消息。   这假小子也不是别人,正是黄固的独生女儿黄琼,她自小体弱多病,身子骨单薄,黄固便让她拜了熊壮为师,倒没指望她能学什么武艺,只希望她能通过习武强身健体。   龙虎拳的弟子都知道有一个规矩,见令牌如见掌门。   不过,楚天舒虽然执掌了龙虎拳的掌门令牌,却是后来由师娘收到了门下,所以论起辈分来,还得称熊壮一句师兄。   楚天舒将张大帅和龙啸天的遭遇以及自己接手令牌的过程简单说了说,又告诉熊壮师娘现在青原的龙虎武校颐养天年。   熊壮嘘唏一番,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打算把黄琼喊进来说明情况,一拉门,正碰上黄琼在门外偷听,便一把把她拉了进来,把事情一说,黄琼当即认了师叔,带着楚天舒回了她住的别墅。   杜雨菲明白了,怪不得楚天舒非要逼熊壮出手,原来是想看清楚他的来路。   这边黄琼把过程说完了,楚天舒和熊壮的家常也拉得差不多了。   四个人又凑到一起,黄琼问道:“师叔,姐姐,你们来矿区干什么呀?”   杜雨菲说:“妹子,你这把辈分搞乱套了,凭什么他是师叔,我是姐姐呢?”   黄琼一吐舌头,问:“那怎么办?”   “算了,这辈分论不好的。”楚天舒笑道:“小琼,你该喊师父的还喊师父。喊我们两个,你愿意喊什么喊什么。”   “好呀好呀,那……那我就喊哥哥姐姐了。”黄琼撅着嘴,歪着头,想了想,又说:“嗯,不会是哥哥嫂子吧?”   杜雨菲轻轻拍了她的脑袋一下,说:“不许瞎说。”   黄琼一缩脖子,哧溜一转身,坐在了熊壮的身边,撒娇道:“师父,他们又合伙欺负我。”   几个人都笑了。   杜雨菲突然问:“哎,小琼,你为什么没叫黄蓉啊?”   黄琼说:“我爸是想给我起名叫黄蓉,可我妈不让,说就要叫一个琼字,好让我爸记住我们过的穷日子。”   楚天舒笑了:“哈哈,讲究还挺多嘛。”   黄琼笑嘻嘻地说:“嘿嘿,可不,这么一激励,我爸就发誓,一定要让我们家过上好日子。”   熊壮说:“琼儿,别闹了,说正事呢。”   黄琼便乖乖地闭了嘴,双手捧着脸蛋,眼睛来回转,听楚天舒等人说话。   楚天舒也没有隐瞒,把他和杜雨菲的来意开诚布公地说了。   黄琼倒没怎么在意听村民与矿上的纠纷,只听说杜雨菲是县公安局的副局长,眼睛放出光芒来,忍不住拉着杜雨菲的手,说:“姐姐,你好厉害啊,我要做你的粉丝,你球球号多少,开没开微信?”   杜雨菲笑笑说:“妹子,我这个副局长再厉害,还得听你这位哥哥的。”   “是吗?”黄琼又转头对楚天舒说:“那你就是公安局的局长啰,怪不得,胆子特肥,敢跟我师父叫板。”   “琼儿,什么乱七八糟的。”熊壮瞪了瞪了她一眼,说:“你师叔是南岭县的县委书记,比公安局长还高一级。”   “哇!”黄琼的眼睛一下子直了,一把拽住楚天舒的胳膊,吧嗒着小嘴巴说:“哥哥,你太厉害了,我做你的粉丝吧。”   杜雨菲笑道:“妹子,你想想办法,帮你师叔把难题解决了,别说当粉丝,他要把你当宝贝宠着了。”   “是吗?”黄琼眼巴巴地看着楚天舒,说:“哥哥,什么事?我帮你。”   楚天舒说:“嗯,简单的说吧,你爸爸要开采放马坡,这会损害山坳村村民的利益,山坳村的村民和你师父打起来了,你爸让你师父把我手底下的一个乡长抓来了,我找你爸要人,就这么回事。”   黄琼叫道:“这有啥呀,师父,你把那个乡长还给哥哥就是了。”   熊壮说:“琼儿,你说的倒轻巧,我把人放了,怎么跟你爸交代?”   黄琼说:“我去跟我爸说,这总行了吧?”   熊壮苦笑一声,说:“拉倒吧,生意上的事,你爸能听你的。”   黄琼撅起嘴,捧着小脸蛋,不做声了。   ……   朝阳水库的桃花岛上,桃花岛主黄固坐在窗边的木椅上品茶凝思。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不胖也不瘦,银黑色的长发整整齐齐的背在后面,眼大眉浓,鼻挺嘴阔,看起来精神非常的旺盛。   在他对面的木椅上坐着一个女人。她的眉眼精致,笑容和蔼,鼻唇线条柔和,身材虽略显肥硕,但并不过分,而是突显富态的丰满和韵味,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性格温存但颇有心计的女子。   她就是黄固的夫人温婉。   黄固在家排行老二,出生在南岭县的一个贫困家庭,哥哥为了不让黄固辍学,十五岁就跟着父亲去了浮云矿场当了一名矿工。十岁的黄固就不得不边念书边帮着母亲下地干活,喂猪放牛割草,几乎扛起了农村一个成龄男人的重担。   黄固十六岁那年,父亲和哥哥的命后来丢在了矿上,当时的矿主是县里的一霸,母亲以命相拼四处上访告状,才从矿上获得了一笔少得可怜的赔偿金。   南岭县呆不下去了,母亲带着黄固远走临江市,用赔偿金租房开了一个早点铺,供儿子上学。   母亲找过一名算命先生给黄固算了个命,算命先生说,他年轻时会吃很多苦,但苦尽甘来,三十岁之后会收获财富和幸福。   黄固一直觉得算命之类玩意儿的纯属扯淡,可二十八岁那年,他遇见了夫人温婉,这成为了他生命中的重要转折点。   温婉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嫁给了一贫如洗的黄固,并为他生下了女儿黄琼。   从此,黄固开始了他一发不可收拾的赚钱人生,令他不得不相信了这世上是存在着宿命一说的。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积劳成疾的母亲还没有来得及享受黄固的成功,一场突发的疾病夺走了她的生命。      第875章 挟持人质      临终前,母亲拉着黄固的手说,算命先生说了,你的好命是你父亲和哥哥的命换来的,你赚了钱,要记得替他们还愿,帮一帮那些苦命的矿工们。   为了实现母亲的遗命,黄固依然放弃了在临江市的生意,带着夫人和女儿返回了南岭县,结识了付家老二付二林。   当时,付大木刚刚担任副县长,黄固借助付家兄弟的能量,利用一次事故,成功地把老矿主送进了监狱,并趁机低价收购了浮云矿场,交换的条件是,付家兄弟不花一分钱,就以亲朋好友的名义占了矿场的三成股份。   黄固把矿区管理得井井有条,自己赚了个盆满钵满的同时,也为付家兄弟完成了原始积累,付大木用这些钱财打通了唐逸夫的路子,并最终如愿当上了南岭县的县长。   付大木的上位又反过来帮浮云矿场以低价掠夺周边的山头,付家兄弟也不费吹灰之力积攒起了巨大的财富。   功成名就之后,黄固在朝阳水库淹没的山顶建起了一座桃花岛,在矿区当上了逍遥的桃花岛主。   晚上八点,和煦的微风吹来,吹皱了库区的水面,也吹得黄固心烦意乱。   温婉给他的茶杯续上了水,问道:“老顽固,你今晚上怎么心神不定的,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老顽固是恋爱时期温婉给黄固起的绰号,一直这么亲热地叫了十几年。   黄固看了一眼夫人,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他已经来了,可是,还没有露面。”   温婉说:“不急,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黄固看了一眼,笑道:“夫人,你说得太对了。”   电话是楚天舒打来的,黄固已经通过郑有田得知了楚天舒带着杜雨菲来了矿区,也保存了他的手机号码。   看着手机的跳动,黄固足足等了一分钟,才不急不缓地接通。   这个时间是有讲究的,接太快,你会给他一种你在等待电话的期盼;接太慢,则给人一种无视身份等级的傲慢。   黄固悠然问道:“请问,哪位?”   “你好,我是楚天舒。”楚天舒客气地问道:“请问是黄老板吗?我已经到了矿区,想和你当面谈谈。”   “书记大人,你好。鄙人黄固欢迎你的光临。”黄固的口气听上去很客气,但马上又咄咄逼人地问道:“请问,三十万带来了吗?”   楚天舒说:“没有。”   黄固说:“对不起,书记大人,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等等。”楚天舒直截了当地说:“你女儿黄琼在我手上。”   “什么?”黄固一惊,向夫人温婉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不屑地说:“你堂堂的南岭县书记,居然跟我们老百姓玩挟持人质这一套,比我这个黄老邪还邪乎啊。”   温婉起身,走到隔壁的房间,拨通了熊壮的手机,急切地询问着情况。   楚天舒笑道:“呵呵,我不是挟持你的女儿,也不是要和你交换人质,而是要找你这个当父亲的索赔。”   “我家女儿怎么惹着你了?”黄固一边镇静地与楚天舒周旋,一边焦急地看着隔壁的房间。   “黄老板,你家熊孩子可真够厉害的。”楚天舒望了一眼在一旁挤眉弄眼的黄琼,故作不悦地说:“她不仅用鞭子抽破了我的西服,还打伤了县公安局的副局长。黄老板,这事我们是不是得当面好好谈谈?”   温婉抓着手机从房间里出来,一脸忧虑地朝黄固点了点头。   “哈哈,”黄固大笑了起来,说:“楚书记,你怕我将你拒之门外,就拿我女儿来做文章,有点不厚道吧。”   “黄老板,自家的熊孩子做得出什么事来,当父母的心里应该有数啊。”楚天舒说:“是我帮你把女儿送回家来,还是我把她带回县里替你管教管教,你说句话吧。”   黄固瞟了温婉一眼,说:“好吧。那就麻烦书记大人把我家熊孩子送上岛来,我当着书记大人的面好好管教管教她。”   楚天舒对黄琼做了一个OK的手势。   黄琼捂着嘴偷偷直乐。   实际上,黄固也一直盼着和楚天舒见上一面,当面试探一下这个县委书记的虚实。楚天舒故意拿黄琼说事,只是恰如其分地给了好面子的黄固一个台阶。   二十分钟之后,楚天舒、杜雨菲带着黄琼来到了朝阳水库的码头上。   当他们的桑塔纳在紧贴着山脚下的停车场停下时,又一次遭到了保安的另眼相待,因为,这停车场上俨然是一个小型的名车展览会。   奔驰、宝马、凯迪拉克,包括具备特殊背景的奥迪等等比比皆是,最惹眼的是一辆兰博基尼,还有几辆在临江市也不多见的顶端车型,这些名车在矿区齐聚一堂,足以见得这桃花岛果然称得上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很快,码头上迎来了一艘小型游艇。与普通游艇不同的是,它没有机械动力,靠的是人工划行,手持船桨的竟然是四位身着运动装的年轻女孩子,千娇百媚却又活力十足,运动短裙下,雪白的大腿在夜色中分外夺目。   高挑的身材,浑圆翘臀,纤细蛮腰,微施粉黛,看起来雅而不俗,无疑,四名女孩子放到都市的人潮中都足以吸引男人们的眼球。   只是,杜雨菲与楚天舒并肩踏上游艇的那一刻,顿时让这四名女孩子相形见绌。   有人说,女人的美丽在帅哥的衬托下才更有魅力!   此言不虚!面容的精致,身材的玲珑,这只是女人漂亮的基本要素,当你的身边还有一位玉树临风的男人与你携手并立的时候,才能让你的魅力发挥到极致。   游艇缓缓地划向了水库中央,很快接近了桃花岛。   一名身穿黑色西服的中年人在码头恭候。他微微一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岛主在一号别墅,请跟我来。”   楚天舒和杜雨菲四下打量着岛屿的环境。   他是习惯性的,她是职业性的。   黄琼似乎不太满意,当即挑了挑眉,说:“黎叔,我爸呢?他怎么不来迎接?”   黎叔微微一笑,说:“对不起,少岛主,岛主吩咐我在此迎候。”   杜雨菲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楚天舒,打圆场道:“请前面带路吧。”   三个人乘坐一辆观光电瓶车来到了一栋气势不凡的别墅前。   门前空无一人,楚天舒步履坚实地踏上了大门前的台阶,杜雨菲四下张望一番,拉着黄琼的手紧跟着踏级而上。   黎叔推开了大门,伸手请楚天舒和杜雨菲入内。   楚天舒刚要迈步,又停了下来,把破烂的外衣脱了,很随意地搭在了手臂上。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北角餐厅处有两名服务员在端盘上菜。   别墅的整体风格古色古香。   客厅里的装饰和家具大量采用了浮云山上的竹木原料。   竹几木椅,木制屏风。墙上挂着一副“创业不易,守成更难,且行且珍惜”的大幅字画,博古架上摆放着几只白底青花的陶瓷器皿,恰好能够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简洁,素雅,庄重,古朴。这是楚天舒进入别墅之后在脑子里闪现的八个字。   这与那些家里摆放着财神爷、金钱蟾蜍、招财猫之类的土豪一比,就显出了这位桃花岛主的品味和档次。即便是在和黄固敌我不分的时候,进入到这样的一个环境中,也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安静舒适的感觉,让人觉得宁静自然,安逸美好。   “欢迎楚书记和杜局长光临寒舍。”楼梯间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黄固和温婉双双走下楼来。   如果单独分开来看,黄固的长相称不得英俊,温婉的面容也称不得鹤立鸡群,但两人的联袂出场却是气场十足,任何人见到他们夫妇的第一眼,肯定会被他们吸引。   有些夫妇两个人可能都算是人中龙凤,但是,站在一起总会让人感觉缺少了与之相匹配的气质,从而也难登大雅之堂。而有些夫妇面相普通,可是气质搭配相得益彰,也仍然能够引人注目。   黄固与温婉的搭配正是如此。   黄琼欢快地跑了过去,喊了一声“爸、妈”,然后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他们的身旁。   温婉一开口,就是那种好听的吴侬软语:“对不去,小女不听话,多有冒犯,还请二位多多原谅。”   楚天舒淡笑着拱手致意:“抱歉,突然造访,请黄老板和夫人谅解。”   黄固没有多说话,他走到餐桌前,手指在红木雕空的中式靠椅上轻敲了几下,然后抬头直视楚天舒,用一种毫无表情的语气道:“楚书记,杜局长,听说两位的饭局被小女搅了,我们特意准备了一顿便饭,算是赔礼道歉,二位,请入座用餐吧。”   黄固夫妇的客气礼貌周到,这让楚天舒和杜雨菲在气势上已然落了下风。   “谢谢黄老板和夫人。”杜雨菲抢先道了谢。   楚天舒和杜雨菲大大方方地落座,黄固坐下作陪。   温婉带着黄琼亲自上茶。   楚天舒和杜雨菲都起身接了,喝了一口,连声道:“好茶!”      第876章 大讲规矩      “楚书记,杜局长,请吧。”黄固伸手示意了一下。   温婉柔柔道:“两位慢用,我带琼儿上楼去了。”   楚天舒说:“谢谢夫人,请便。”说完,目送着温婉和黄琼上了楼。   当楚天舒和杜雨菲将目光收回到餐桌上的几盘菜之后,皆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黄固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带着一丝玩味地笑道:“夫人亲自下的厨,可能偏重江南的口味,不知是否合两位的口味?”   杜雨菲看了楚天舒一眼,说:“黄老板,太有劳夫人了。”   “不客气,谁叫小女得罪了二位呢?”黄固从身后的橱柜中拿出一瓶无商标的葡萄酒,对楚天舒扬了扬瓶子,问:“来一杯?”   “谢了。”楚天舒摆摆手,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说:“对不起,黄老板,我刚刚给自己定了个规矩,任何场合都不整酒。而且,夫人好手艺,做的菜色香味俱全,我真的是饿了。”   “好,主随客便了。”黄固没有接话,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看着楚天舒和杜雨菲大快朵颐,黄固在一旁怡然自得地啜着葡萄酒,一边兴趣盎然地介绍桌上几道精致的菜肴。“这些青菜,你们在县城绝对吃不到,在山坳村或许也见不着了,因为它们的生长环境与普通的蔬菜截然不同。”   “怪不得。”楚天舒吃得津津有味,赞叹道:“果然与众不同。”   谈到蔬菜种植,黄固也是头头是道。   “这些豆角、白菜、空心菜都是桃花岛上自己种植的,水质、大气、土壤的质量都要实时监测,必须达到国家规定的优级标准,种植程序与国家特供种植基地相同。所有种植的蔬菜都建立档案,全过程跟踪,何时下的种,谁育的苗,哪天施的肥,哪天是采摘安全期,谁采摘的等等,都要一一记录在案,以备追溯查询。”   杜雨菲接口道:“没想到黄老板不仅精通矿产业,对蔬菜种植也是行家里手啊。”   黄固微微露出得色,但还是故作谦虚道:“管理的理念是一样的,一通百通。”   楚天舒笑道:“确实如此,我们只在矿区呆了几个小时,就能感受得到黄老板的管理理念和施政能力。”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瞥了瞥杜雨菲。   杜雨菲接着说:“是啊,矿区的治安秩序也超乎我的想象。”   “管理说起来很简单,就是讲规矩。”黄固把玩着手里的高脚杯,面带得色地说:“讲规矩有三个层次,一是得先定规矩,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二是得宣扬规矩,让大家都知道什么叫规矩,知道该怎么玩儿以及坏了规矩以后会受到怎样的处罚;三是遵守规矩,这是最难的一个环节,不管吃亏占便宜大家都得照办。”   楚天舒和杜雨菲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筷子,听着黄固的侃侃而谈,不断点头。   “矿区能有今天的这个面貌,最根本的一条就是老老实实地讲规矩。”黄固接着说:“讲规矩最怕的是只停留在口头上,或者只要求别人讲规矩而自己讲变通,或者各讲各的规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说,这规矩怎么讲?很多的人讲规矩,是选择性地讲规矩,只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规矩,而忽视其他大多数人的利益。”   说到这,黄固停顿了下来,用犀利的眼光看着楚天舒,又补充了一句:“官场上的权势人物尤其如此。”   楚天舒笑笑,用餐巾擦了擦嘴,杜雨菲也表示已经吃好了。   黄固放下杯子,引导两人来到客厅,马上有服务员来泡了新茶,麻利地收拾了餐厅的碗筷,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重新坐定,楚天舒开门见山的问道:“听黄老板刚才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说我这个县委书记不讲规矩?”   黄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县里与矿场达成的协议,迟迟执行不下去啊。”   楚天舒问:“什么协议?”   “楚书记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黄固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毫不客气地说:“县里与矿场早就达成了开采放马坡的协议。”   “我刚来,是真不知道。”楚天舒喝了口茶,笑道:“请问黄老板,这协议是谁签的字?该怎么执行?”   黄固唇角微微一翘,闪过一抹讥笑,冷冷地说:“协议是双方签署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楚书记,你不该来问我吧?”   楚天舒一点也不吃惊,他说:“只可惜,从县里到乡里,还没人向我汇报过,所以,我想向黄老板当面请教。”   黄固苦笑着说:“协议是前任书记马兴旺签的字。主要内容是,放马坡交由浮云矿场开采,作为交换条件,矿场无偿帮助山坳村实现通水通电通公路。”   “哦!”楚天舒与杜雨菲对视了一眼,暗道:这一招玩得好阴险!无论这个协议存在任何的问题,马兴旺已经身亡,死无对证,所有的责任都应该由他这个死鬼来承担。   理论上来说,类似的协议应该由政府的县长副县长出面来谈,当然,如果遇上了一个非常强势的县委书记,也可以取而代之,但是,在南岭县恰恰相反,所以,很显然在这件事情上,马兴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替死鬼。   楚天舒灵机一动,也玩了一手太极,他问:“黄老板,既然县里与矿区达成了协议,政府也不能不讲规矩。不过,我想请问一下,当时谈协议的时候,马书记和你说没说好,实现三通和开采放马坡谁先谁后?”   “这个……”黄固一下被问住了。   按照正常的思维逻辑,先开采后三通是最佳的选择。   把放马坡挖开之后,从矿区到山坳村就一马平川,路自然就通了,水电也可以随着开挖的进程铺设管线,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但如果反其道而行之,则有着天壤之别,翻山越岭地实现三通,代价惨重不说,等再来开采放马坡,等于前期的投入全打了水漂,做了无用功。   黄固很快明白了,楚天舒的明知故问是有意设置障碍,企图推翻马兴旺签字认可的协议。他沉下脸来,反问道:“这么说来,楚书记是真打算选择性讲规矩了?”   楚天舒问:“此话怎讲?”   黄固毫不客气地说:“你问这样一个毫无技术含量的问题,就是打算选择性讲规矩,进而推翻你的前任与矿场签订的协议。”   楚天舒摆手道:“不不不,黄老板,这好像不符合你刚才给出的定义。所谓选择性讲规矩,是只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规矩,而忽视其他大多数人的利益。按照你的猜测,我推翻了这个协议,个人有什么好处?真正获利的只不过是山坳村几百户村民罢了。”   杜雨菲暗暗叫好:好!好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可黄固这个黄老邪也不是浪得虚名,他怒气未消地质问道:“浮云矿场一千多号矿工要吃饭,三千多的家属要养活,论人数,一点儿也不比山坳村少。莫非,浮云矿场不是你县里的企业?上交的利税没有山坳村多?矿区的矿工不是你书记大人治下的百姓?”   黄固的质问也头头是道,村民和矿工都是你县里的百姓,你凭什么为了保护山坳村村民的利益,就损害矿区矿工的利益?!   杜雨菲一阵愕然,她定定地看着楚天舒。   这个问题在楚天舒脑子里盘旋过,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答案。面对黄固的质问,他只能含糊地回到道:“黄老板,正是考虑到矿区的难处,所以,县里对于矿区的一些不恰当的行为并没有过多的干预。”   “你是指‘红灯一条街’吗?”黄固冷冷一笑,强硬地说:“对不起,那在矿区之外,不是我矿区的管辖范围,浮云矿场随时欢迎杜局长带队来扫黄打非。”   “不!”楚天舒站起身来,指着窗外,正色道:“不仅如此,还有你桃花岛上的这些违章建筑、违规种植和违法经营。”   黄固被楚天舒戳中了软肋,他神情一变,暗自叹道:都说我黄老邪邪乎,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县委书记比我黄老邪还邪乎。   他强作镇定,示意楚天舒坐下来,说:“楚书记,既然协议还存在争议,我们可以另行协商。可村民们烧了我的挖掘机,这总没有争议吧?”   楚天舒没有回答,坐下来,看着杜雨菲。   杜雨菲说:“黄老板,据我调查,没有证据表明是村民们点火烧的挖掘机。”   黄固疑惑地来回打量着楚天舒和杜雨菲,最后苦笑着摇摇头,说:“俗话说,民不和官斗。这话真的是太对了,这年头,谁嘴巴大谁就浑身都是道理啊。”   楚天舒笑道:“黄老板,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在仗势欺人了。”   黄固坦然承认:“不错!”   “呵呵,我们可以用事实来说话。”楚天舒掏出手机,调出了一个打斗现场的视频,摆在了黄固的面前。前面的画面虽然模糊不清,但在点火的一瞬间,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护着打火机的人头上戴着一顶鲜红的安全帽。      第877章 亦正亦邪      黄固的额头上冒出了汗。他心里非常的清楚,点火扣人都是预定好的策略,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楚天舒的手头上会有这样的一个视频,把秘密一下子揭穿了。   这个视频是熊壮偷偷拍摄的,他犹疑再三,还是偷偷发到了楚天舒的手机上。   黄固关了视频,低下头,以掩饰他心底的算计。半响,他抬起头,把手机推到了楚天舒的面前,说:“楚书记,我是个生意人,追求利益最大化是我的终极目标,有些事也是明知不可为又不得不为啊。”   黄固如此直白为自己的卑劣行为开脱,已经大大出乎杜雨菲的意料,可是,楚天舒的回答,更是令她大惊失色。   楚天舒把手机收了起来,无比同情地说:“黄老板,很多的时候,人会被无数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挟裹着往前走,利益就是其中之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杜雨菲骇然变色:这个楚天舒,怎么还在替黄固开脱呢?   黄固点头道:“楚书记,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在商言商,一直信奉一个观点,有钱大家一起赚,你开出条件来,只要我做得到。”   楚天舒顿了一顿,缓缓道:“挖掘机还赔不赔?”   “不赔了。”   “受伤的村民呢?”   “治。医药费浮云矿场来认。”   楚天舒说:“黄老板是个痛快人,我非常愿意和你合作。”   黄固歪过头,似笑非笑地说:“楚书记也是个聪明人。”   楚天舒笑道:“我听一位商界的朋友说,了解一个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跟他做一笔生意。一个人对利益的态度,会在做生意的过程中暴露无遗,嘴里说得天花乱坠都没用。”   “不错,利字旁边一把刀。在利益面前,谁也没有必要假装谦谦君子。”听到了楚天舒的答复,黄固恢复了他原有的自信,又开始侃侃而谈:“谁要是经历过没有钱的滋味,就不会假模假样地装清高,视金钱如粪土。爱不爱财不是区分君子和小人的标准。男人的所谓气质,女人的所谓魅力,至少有百分之八十是靠金钱财富支撑和装点的。”   楚天舒的双眸射出慑人的犀利清芒,冷然道:“我朋友还说过,如果你搞得别人没肉吃,别人可能会搞得你汤都没有喝的。”   “太对了!”黄固拍着巴掌说:“在利益面前,每个人都想把自己变成狼而不是羊。在我看来,人类所谓的文明史,不过是吃肉喝汤的历史,区别在于,你是那个吃喝的货,还是那个被吃被喝的货。”   两个男人的高谈阔论,杜雨菲听得似懂非懂,她甚至不知道在这个“谈条件”的时候,她是应该起身回避还是应该继续坐在座位上扮演一个听众。   “黄老板,我们在理解上可能出现了偏差。”楚天舒说:“做生意,先考虑的应该是如何把蛋糕做大,而不是一上来就考虑谁来吃肉谁来喝汤。”   黄固一愣,忙问道:“那楚书记的意思是?”   “黄老板,我跟你谈的合作,能不能实现人人有肉吃,人人有汤喝。”楚天舒紧盯着黄固,不紧不慢地说:“例如,山坳村的村民和浮云矿场的矿工,而不是你和我。”   “啊?”黄固微微怔了一下,仰头暴发出一阵大笑:“哈哈,楚书记是人民公仆,百姓青天,胸怀天下,普济众生,黄某自愧不如。”   这时,黄固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他瞟了一眼,说了一句“不好意思”,直接按了免提键。   电话里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黄总,宏达公司的谢老板亲自将欠款和利息送来了,他想见您一面,表达一下歉意。”   “刘总,我这边有客人,麻烦你替我接待一下。”黄固接着说:“请你转告谢老板,欠款我们收下,利息就免了。宏达公司讲信誉,浮云矿场也不能不讲交情。”   “好的。我一定将黄总的美意转达到位。”   黄固没有说话,只看了楚天舒和杜雨菲一眼,按了挂断键,轻描淡写地说:“呵呵,一笔欠款,宏达公司前段时间资金紧张,谢老板答应缓几个月连本带利一起付。大家都不容易,我吃肉,得让人家有汤喝,要不,以后谁还跟我合作。”   应该说,这不会是预先排演好的一出戏。因为电话中的刘总对黄固的决定一点儿也没有感到惊讶。   如此说来,浮云矿场对待生意伙伴的态度是友善的,也是宽容的。同时也说明,黄固这个人有其邪乎的一面,但也有其正直和讲义气的一面。   续上茶,双方正要说话,黄固的手机又急促地跳了起来。   “抱歉,抱歉。”黄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皱了起来,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了免提键。   “老板,”电话里传来一个兴奋而又刺耳的声音。“卷款逃跑的包工头抓住了,这老小子就躲在后山的树林里。”   这声音楚天舒和杜雨菲都听着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这个人会是谁,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   随即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隐约传来一些人粗野的叫骂声和一个人的哀求声。   黄固的声音冷若冰霜:“按老规矩办。”   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嘞!”   黄固偷眼看了楚天舒和杜雨菲一眼,又说:“郝队长,我这边又客人,今天算他走运,便宜他一条胳膊。”   郝队长?楚天舒讶然一愣,他的脑海里立即闪出一个瘦高个的身影。   没错,郝爽!杜雨菲也听出来了。   他们还来不及细想,电话里传出了清脆的抽耳光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嘶声裂肺的嚎叫……   惨叫声越来越远,一分钟之后,归于平静。   电话里传来了郝爽的声音:“老板,断了一条腿。”   “送矿区医院,通知他家里人。”黄固下达了指令,直接关了电话。   楚天舒注意到,黄固听到“断腿”的瞬间,眼神里划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如刀剑般犀利。   这个黄老邪果然够邪乎!   当着楚天舒和杜雨菲的面,黄固指示郝爽对包工头滥施酷刑的时候,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当然,他似乎有这个底气,因为替他办事的人是现任青原市委常委、公安局长郝建成的公子。   黄固低咳一声,打破了客厅里的沉闷,他高声叫道:“来人。”   服务员似乎一直等候在门外,闻声而入。   黄固一直茶壶:“换茶。”   服务员毫不迟疑,麻利地收拾了桌上的茶壶和茶杯。   立即有另外的一名服务员端上来一个托盘,给他们换了新茶。   “抱歉,坏了两位领导的雅兴。”黄固端起杯子,略表歉意之后,又愤愤不平地说:“对付这种丧尽天良的包工头,今天只断了他一条腿,算是便宜他了。”   杜雨菲有点按耐不住了,她刚要站起来,楚天舒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冲动,然后盯着黄固的眼睛,用威严的口气说:“黄老板,官场上的权力也像市场上的财富。财富不是永恒的,权力也不是永恒的。你能保证你所依附的权力可以永恒地存在吗?”   黄固毫不示弱地直视着楚天舒,一字一顿地说:“所以,我决定选择和你这样的官员合作。”   杜雨菲目露惊讶。   楚天舒一针见血地说:“黄老板,你现在的起点已经相当高了,我只不过是一个贫困县的县委书记。”   黄固知道楚天舒暗示的是郝爽的父亲郝建成。   “做生意,有所得必有所失。”黄固喝了口茶,淡淡地说:“常言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更看好你的未来。”   楚天舒冷晒道:“呵呵,黄老板未必还精通卜卦算命?”   “非也!”黄固摇摇头,说:“刘向在《后汉书》中说道,‘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楚天舒丝毫没有客气,直接打断了他的咬文嚼字,严肃地说:“黄老板,如果浮云矿场照现在的路子走下去,偏离了遵纪守法的轨道,县里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放任自流。”   “我黄固是个俗人,只想在赚钱的同时,为矿场的矿工们保住一个饭碗。如果世道向好,矿区和矿工能得到他们该有的公平正义,我又何苦为了替他们出头,来做一个涉黑涉暴的黄老邪呢?”黄固的神色看似淡然,但是凌厉的眸子里却暴露了他的内心世界:“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不以这个身份为耻。”   一番话,说得楚天舒既欣喜又担忧。   这个黄固在商界闯荡多年,见多识广,工于心计。走正道,可以将一个混乱的矿区管理得井然有序,经营得风生水起;玩邪的,也敢于游走在法律的边缘,善于利用见不得光的力量。   楚天舒觉得最难得的是,在他亦正亦邪的外表之下,追求公平正义的心还没有完全泯灭,虽然有些狭隘,但也难能可贵。   楚天舒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应该有信心做到政府和企业的共赢,实现矿工和村民的双赢。”   黄固却不以为然。      第878章 改邪归正      “双赢也好,共赢也罢,不能一厢情愿,更不能异想天开。”黄固干咳了几下,直截了当地说:“浮云矿场开发放马坡,山坳村实现‘通水通电通公路’,在我看来,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共赢和双赢。”   楚天舒觉得气势上不能输于对方,立刻接过话题说:“这种掠夺式开发,造成资源迅速枯竭,水土大量流失,生态急剧破坏,要不了多久,浮云矿场和山坳村将会同时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环境,这表面上的双赢共赢,实际上是两败俱伤。”   “楚书记,我承认,我没有你那么长远的眼光。”黄固无奈地苦笑:“那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实话实说,我现在也没想明白。”楚天舒丝毫没有隐瞒,他说:“我认为当务之急是不要再激化矛盾,让我们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思考破解难题的方法。黄老板,你以为呢?”   黄固吃惊地看着楚天舒。   在黄固的经商生涯中,接触过的各级官员数以百计,但还没有见过任何一名官员能对私企老板如此的开诚布公。   对付黄固这样亦正亦邪的角色,最能打动他的便是真诚!   这一步,楚天舒走对了。   黄固蓦地抬头,直视楚天舒,咄咄逼人地说:“楚书记,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山坳村的村民最好也别惹事。另外,……”说到这,黄固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杜雨菲在桌子底下碰了碰楚天舒,那意思是提醒他,这个黄老邪又要耍花招了。   楚天舒未动声色,问道:“黄老板,有什么难处吗?”   “楚书记,很多人有矿区的股份,拖时间长了,恐怕我也控制不住哇。”黄固淡淡一笑,又像是自言自语说:“当今社会,企业要想做大做强,不依靠政府或实权部门,是很难想象的。”   楚天舒明白,黄固摆出他的这个难处,不仅仅是在向自己施压,从某种意义上来分析,也是一种警告和警醒。   在国资委工作期间,楚天舒与大量的国企打过交道,凡是需要通过行政审批许可、各种程序繁杂的行业,是官商勾结权力寻租的重灾区,最为常见的便是建筑施工和矿产开采领域。   黄固能够顺利拿下浮云矿场,能够逍遥自在地当他的桃花岛主,这其中的奥妙不言自明。   “黄老板,我能理解你的难处。”楚天舒略略沉吟了片刻,说:“给我半年的时间,如果还没有找到更符合实际的发展方式,我负责做村民的思想工作,将放马坡交给矿场开发。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发挥你的财力、资源和管理的优势,趟出一条大家都可以接受的发展路子来。”   黄固爽快地端起了茶杯:“好,一言为定!”   楚天舒也端起杯子,与他碰了一下,然后同时一饮而尽。   杯子还没放下来,楚天舒的手机响了。他掏出电话一看来电号码,眉头一皱,也按了免提键:“郑书记,你好,我是楚天舒。”   电话是郑有田打来的,他焦急地说:“楚书记,不好啦。”   “别急,慢慢说。又怎么了?”   “楚书记,你和杜局长走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消息,黄腊生他们坐不住了,怕你们又让矿场扣住了,带着家伙吵吵着要找矿上要人哩。我和柳主任、刘乡长他们怎么拦也拦不住啊。”   “郑书记,你告诉黄腊生和乡亲们,我和杜局长与黄老板谈得很融洽。”   “哦,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黄乡长能带回来吗?”   楚天舒看了黄固一眼。   黄固点了点头。   “我们马上启程返回。”说完,楚天舒挂了电话。   黄固也没有挽留,带着温婉和黄琼送楚天舒和杜雨菲出岛。   在游艇上,黄固给熊壮打了个电话。   游艇抵达对岸的时候,熊壮带着黄福霖等候在码头。   黄固、温婉和黄琼目送着楚天舒等人乘坐的桑塔纳消失在矿区的公路拐角处,重新登上了游艇。   温婉站立在黄固的身边,意味深长地问道:“老顽固,你一直跟我说,你最信不过的就是官员,今天怎么就相信了这个楚天舒?”   黄固望着远处,一脸笃定地说:“因为和他合作,比其他人更安全,更长久。”   温婉好奇道:“何以见得?”   “现在的官员,有多少人在想尽千方百计中饱私囊?”黄固沉吟片刻,说:“他作为一个县委书记,替素不相识的村民向周伯通讨公道,冒着风险抬着无亲无故的产妇强渡通天河,为了一个穷山村的利益跟县里纳税大户的浮云矿场较劲,像他这样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挡得住诱惑,还肯替老百姓着想的官员太少见了,跟他这样的人合作,生意的风险才小,也才能做得长久。”   “是啊。得民心者得天下。”温婉感概地点点头,握着黄固的手,说:“这几年,我看你和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员走得近,心里也一直不踏实。”   黄固凝视着平静的水面,半晌才说:“夫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我们暂且退避三舍,看他们鹬蚌相争,等见了分晓我们再做定夺。”   “好,维持现状,静观其变,以免惹火烧身。”温婉点点头,轻声说:“这也不错呀,我们终于可以过半年逍遥自在的日子。”   知夫莫如妻!   温婉和黄固是患难夫妻,她当然读得懂丈夫的心思,他这玩的是一招金蝉脱壳,把矛盾暂时甩给楚天舒,让他跟蛮不讲理的付大木兄弟去针锋相对,自己则脚踏两只船,坐山观虎斗,逍遥自在了半年之后看清楚了形势再作打算。   要不,黄固怎么会在江湖上获得一个黄老邪的“荣誉”称号呢?!   一旁的黄琼听得懵里懵懂的,她突然问了一句:“妈,您说,我爸这算不算改邪归正了?”   “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正经儿的。”黄固故作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说:“你还不如直接说你爸是黄老邪就得了。”   “嘿嘿,老爸,这回我可没说啊,是您自己说的啊。”黄琼冲着他爸做了个鬼脸,又笑嘻嘻地说:“哎,老爸,听您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他像一个人?”   温婉问:“琼儿,像谁呀?”   黄琼说:“丐帮帮主洪七公。”   黄固伸手在她的脑袋上亲昵地敲了敲,不悦地说:“又乱说,他是南岭县的书记,怎么会是丐帮的帮主呢?”   黄琼歪着脑袋,手指顶在了腮帮子上,若有所思地说:“您刚才说的,他帮的人全都是那些穷苦的人,不像是丐帮帮主又是什么呢?”   黄固又要瞪眼,温婉用胳膊碰了碰他,笑道:“呵呵,老黄,我看琼儿说得有点道理。”   被夫人这么一说,黄固不做声了。   在他的心目中,这两个女人都是他要珍惜一辈子的宝贝。   “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说完,黄固拥着温婉和黄琼进了游艇的包厢。   ……   虽然和黄固初步达成了默契,黄福霖也顺利地带回来了,但是,楚天舒的情绪并没有好起来。   要保持半年的相安无事,还需要做村民们的思想工作,同时,如果半年之内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以放马坡换山坳村的“三通”,毕竟是前任书记与浮云矿场签字认可了的协议,坚持不执行于法于理也站不住脚。   而且,村村实现“三通”是政绩考核的硬指标之一,这也是楚天舒作为南岭县新书记不得不关注的大事。   无论是维护当前的稳定,还是将来不得不履行协议,都必须取得杏林乡的支持和理解,给村民们做工作,还得依靠像黄福霖这样有担当有威信的乡村干部。   第一眼看到黄福霖,楚天舒就发现了他的变化。   这才一个白天工夫,黄福霖就像是瘦了一圈,一双眼睛深陷着,眼圈四周,白一块黑一块的,头发也像乱草一样,衣服裤子上满是泥土,有好几处被撕扯和火星子搞出来的破洞,想必是昨晚上打架和救火时留下的痕迹。   猛一看,楚天舒觉得有点像自己从专案组出来的那个狼狈样儿。   上车之前,杜雨菲让他整理一下,黄福霖板着脸说:“这样子不挺好么,还整理什么?”   车刚开出去,楚天舒给黄福霖递了颗烟,说:“老黄,我们要从此次事件中汲取教训啊。”   “怎么汲取教训?汲取什么教训?”黄福霖狠狠地抽了一口烟,说话的口气很不友好。   被护矿队带到矿区之后,黄福霖并没有吃太多的苦头,只是听护矿队的人议论,黄老邪放出话来,让县委书记亲自拿三十万块钱来赎人,不赔钱也可以,无条件执行县里与浮云矿场签订的协议,把放马坡交给矿场开采。   一想到这,黄福霖心里便觉得憋屈:不点了你的挖掘机,你们这帮家伙能放过乡亲们吗?   楚天舒这么快就把自己从黄老邪的手里要出来了,黄福霖下意识地就认为,杏林乡穷得叮当响,一下子哪里拿得出三十万块钱来?照这么说,那就是楚天舒做出了妥协和让步,甚至可能和黄老邪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损害了杏林乡和山坳村的利益。   所以,当楚天舒让他从中汲取教训时,黄福霖带有明显的抵触情绪。      第879章 遭遇围堵      杜雨菲听出了黄福霖的不友好,便开玩笑说:“黄乡长,楚书记好不容易把你从黄固的手上要出来了,你还不领情啊?”   黄福霖硬邦邦地说:“领什么情?不出来更好,我在里面有吃有喝的,什么烂事都不用管,自在的很哩。”   杜雨菲被他呛住了。   黄福霖对自己态度不好,楚天舒还可以容忍,但见他对杜雨菲也如此的态度恶劣,不由得便动了气,他压了压火气,问道:“老黄,照你这意思,你带领村民打架还打出功劳来了?”   黄福霖说:“我是他们的乡长,我不带谁带?”   全县所有的干部中,敢用这样口气跟他说话的,黄福霖是头一个。   楚天舒完全没有预料到,黄福霖的态度会如此蛮横,简直可以说是不可理喻。一下子也被他呛住了。   见楚天舒不说话,黄福霖居然还得寸进尺,他说:“作为乡长,我得为杏林乡的百姓负责。”   “可你是党的干部,首先应对组织负责。”楚天舒不能不怒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身为乡长的黄福霖竟然还这么顽固。如果他抱有这么大的抵触情绪,又怎么能做得好村民的思想工作,这半年缓冲期里,难保山坳村的村民不会主动挑起争端,那样的话,黄固就可能会撕破脸皮。   黄福霖气冲冲地说:“组织?谁的组织?不顾百姓的利益,那还是不是老百姓的组织?他们毁的是乡里的山,打的是乡里的人,我作为一乡之长,怎么能视而不见,坐视不管呢。”   “当然要管。”楚天舒打断他,严厉地说:“但是,你的管,不是带头打架,而是要想办法制止和避免冲突,维护一方平安和稳定,这才是作为一名乡干部应该遵循的基本原则!”   黄福霖丝毫不为所动,仍旧坚持自己的看法,硬邦邦地说:“一个乡长如果不能真真切切跟乡里的老百姓站在同一立场上,为老百姓说话,为老百姓撑腰,这个乡长我宁可不当。”   楚天舒火了。   一个县委书记,一再被乡村干部用“撂挑子”的方式相威胁,再好的性子也沉不住气了。   楚天舒毫不客气地教训道:“黄福霖,我告诉你,有意见可以提,但对工作绝不能儿戏。县委没撤你的职,你还是杏林乡的乡长,乡里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都跟你有关系,你要敢撒手不管,惹出事儿,我饶不了你!”   见楚天舒发了火,黄福霖不敢再嘴硬,只一个劲儿地叫屈:“我说楚书记啊,我黄福霖什么时候拿工作当儿戏了?眼下村民的情绪还极不稳定,随时都可能发生过激的事。我求求你跟那个黄老邪说说,叫他别折腾了,再折腾,我真管不了,村民们爱咋闹咋闹去。反正有一条,就算撤了我黄福霖,这放马坡也不能毁啊。”   黄福霖说到动情处,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见黄福霖动了情,楚天舒又心软了,他说:“行了,老黄,我也知道,山坳村与浮云矿场的矛盾,不是你一个乡长就能解决的。我只告诉你,别在背后乱撑腰,激化村民的情绪,真闹出人命关天的大事来,到时候就不是我楚天舒跟你过不去,是党纪国法跟你过不去!”   黄福霖“嘿嘿”笑了两声。   这家伙,一触到关键点上,就只笑,典型的老油条。   楚天舒还想叮嘱几句,没想黄福霖苦笑道:“你书记都说我在背后乱撑腰,那好,从今天起,山坳村和浮云矿场的事,我一概不参与,这总行了吧?”   “你敢!那我就真撤了你!好了,不多说了,你回去先好好想想,想好了我们明天再谈。”楚天舒严肃地说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他知道,黄福霖思想上没转过弯来,再说下去也都是废话,跟黄福霖这些乡村干部谈工作,有时候还真不能讲太多的道理,只能来点不讲理的。   路上,楚天舒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浮云矿场的几千矿工和家属也有情绪,要是黄固鼓动他们闹起来,可能会比山坳村的村民更令人头疼,毕竟他们开采放马坡,是与县里签了协议的。   作为南岭县的县委书记,楚天舒也不能只顾山坳村的利益和稳定,置浮云矿场的利益和稳定于不顾。   但怎么顾?到现在,他也没想出个两头兼顾的策略,只能先给黄福霖施加压力,让他做好村民们的思想工作,千万别再火上浇油。   黄福霖要撂挑子只不过是一种姿态。楚天舒想,自己这个态度对黄福霖,是不是太苛刻了点?   怎么说呢,别看南岭县基层干部众多,可如今像黄福霖这样的乡镇干部真正敢为老百姓舍身说话忘我办事的,有几个呢?十几天的考察调研下来,在南岭县的各个乡镇里,这样公心多于私心的干部真的是太少了。   大柳树乡的左天年算一个,黄福霖也可以算一个。   楚天舒感觉得出来,黄福霖对家乡充满了深厚的感情,在老百姓当中的威信比乡党委书记郑有田要高,在他的脑子里,一定是有过很多的想法,要不然不会放着县中学的老师不当,非要跑到穷山沟的杏林乡来自讨苦吃。   无疑,黄福霖是一个有思想有抱负更有责任感的干部!   发现一块好钢不容易啊!好钢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楚天舒对黄福霖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希望能把他用到更重要的工作岗位上,成为协助自己维护一方平安的好帮手。   揣着诸多感慨,楚天舒回到了杏林乡。   谁知桑塔纳刚刚拐上通往乡政府的那条便道,又让村民们围堵住了。   带头的,还是山坳村的村长黄腊生,跟在他身后的是,是山坳村的几十名村民。   楚天舒看看黄福霖。   黄福霖居然没事人一样,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楚天舒没有迟疑,推开车门就下了车。   看见楚天舒下车,黄腊生第一个走过来,粗声大气地质问道:“凭什么把黄乡长撤了,你们把替老百姓说话的好干部都给撤了,到底安的什么心?”   黄铁栓等几个也紧跟着围过来,七嘴八舌,吵嚷起来。   楚天舒吃了一惊,等听清他们是为黄福霖喊冤,心里更是纳闷,他平静地问道:“黄村长,你叫唤什么?你听谁说的把黄乡长撤了?”   “还能有谁?乡党委书记郑有田,就是他说的,我们要到矿上去找你问个究竟,他们非拦着不让。”黄腊生本来就是个土匪脾气,心里本来就有气,说话的口气格外硬,一边说话一边还挥舞着手,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一个小小的村长跟一个县委书记耀武扬威,楚天舒心里自然不高兴,但他努力忍着,私底下冲乡村干部发发火还可以,当着老百姓的面发火,是最最愚蠢的一种工作作风。除非这火你必须发,不发就有可能控制不住局势。   能忍的时候,忍是首选。   楚天舒说:“乡亲们,你们大概是误会了,乡长是县里管的干部,不是乡里能说了算数的。”   “别日弄人了。郑有田说了,撤黄乡长的职,就是县里的决定。你是县委书记,你能不知情?说,凭什么撤了他?”黄铁栓血气方刚,黄福霖是他的亲叔叔,所以他的表现颇为积极,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指住楚天舒,满脸恶意地质问道。   楚天舒望了一眼精壮的黄铁栓,没有吭声。   这会儿他似乎明白了,刚才在桃花岛的别墅里,郑有田打电话报告说黄腊生带着山坳村的村民要闹事,并不是要到矿上去抢人,而是在替黄福霖打抱不平,郑有田压不住阵,就给楚天舒打电话。   楚天舒没有猜错结果,但他还没有猜到过程。   撤了黄福霖县长职务的决定是县长付大木直接向郑有田下达的指示,这其中有他的三个意图。   一是,借机搬掉黄福霖这块绊脚石,他是放马坡出让给矿山的最大障碍,因为他在群众中威信高,郑有田拿他无可奈何;二是,借此来激化山坳村村民的情绪,让他们成为矛盾冲突的制造者;三是,向楚天舒和外界传递信息,南岭县的干部还是我付大木说了算。   接到付大木的指令之后,郑有田故意把这个消息通报给了刘副乡长,刘副乡长满心欢喜,马上摆出一副候任乡长的架势,向妇女主任布置工作,妇女主任是个长舌妇,这个消息一下子就传到了黄腊生的耳朵里。   黄腊生找到郑有田问个究竟。   郑有田说,这是县里作出的决定,乡里只有执行。   为了激怒黄腊生,郑有田煽风点火说,黄福霖为了山坳村带头打架,害得楚书记亲自去矿区向黄固赔礼道歉,这种事,搁哪位领导身上也受不了,撤他的职还是轻的呢。   一旁的刘副乡长巴不得黄腊生把事闹大,那样,楚天舒更要对黄福霖不满,自己当上乡长的希望就大大的。他恶狠狠地黄腊生说,黄腊生,你吵吵个屁啊,黄乡长就是被你和山坳村给害了。要不是你们打架闹事,县里能撤了黄乡长?      第880章 都撂挑子      果然,黄腊生被激怒了,他喊上村里的村民,要上矿区找楚天舒讨说法。   郑有田和刘副乡长假装着去拦。   土匪村长动了脾气,他们两个哪里拦得住,不仅拦不住,还故意添油加醋继续激怒黄腊生,黄腊生被激怒了,其他的村民更要跟着起哄。   村民们一起闹起来,郑有田和刘副乡长的目的就达到了。   黄腊生带着村民吵吵嚷嚷地走出来,刚到岔路口,正好堵住了楚天舒的车。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冲楚天舒瞎吵吵。   楚天舒保持着极大的理智和克制,他冷静听完了黄腊生等人的诉说,总算闹明白了他们是在为黄福霖鸣冤叫屈,质问为什么要撤了他的职,要向他这个县委书记讨个说法。   黄腊生和村民的想法,看似复杂,其实,却很简单。毕竟,他们都是些本分老实的庄稼汉。   可是,楚天舒从中看出来,这又是一个阴谋。   楚天舒正要解释,远远看见刘副乡长跑了过来,便没有说话。他心想,今天这场面,急也是白急,一下两下不可能对付得了,村民们明显是有备而来,莫不如趁此机会,跟村民们多磨一阵,说不定还能磨出点什么来。   想到这,楚天舒索性退后了两步,人靠在了车上,不慌不忙地点了一支烟,望住满头冒汗的刘副乡长。   刘副乡长一直躲在黑暗处观察,他见黄腊生带着村民围堵了楚天舒的车,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他认为这是在县委书记面前图表现的机会到了,他急急忙忙地跑过,转向黄腊生,凶巴巴地说:“黄腊生,让你的人走开,有事明天到乡里来说。”   “走不走开由不得我了,我黄腊生已经不是村长了。”黄腊生怪腔怪调地说道。   “什么?”刘副乡长吃了一惊,一时搞不明白黄腊生这话的意思。   “你们撤了乡长,腊生的村长也不干了,他辞职了!”有个老汉扯上嗓子道。   “不光山坳村一个,乡上好几个支书和村长都要辞职了,这下你们该满意了吧?”黄铁栓的声音更高。   “胡闹!”这下轮到刘副乡长发急了,他的确没想到,处理黄福霖,会引来这么多连锁反应,他瞪着眼睛对黄腊生说:“黄腊生,我是不是看我是副乡长,我的话你就可以不听了?”   这话是冲着黄腊生说的,其实是说过楚天舒听的,那意思是说,楚书记,别怪我无能,是他们不把我这个副乡长放在眼里。   黄腊生一撇嘴,说:“我管什么副乡长不副乡长,我们就认黄福利这个乡长,今天把丑话说前头,谁要敢撤了黄乡长,就别想打杏林乡回去。”   “对,把话说清楚,黄乡长犯啥错误了,县上凭什么要撤了他?”人群又跟着吵起来,叫嚷声响成一片。   刘副乡长一看这阵势,知道自己搞不定,他就闪到一边给郑有田打电话。   黄腊生脸上,挂着一层得意,他出来之前确实向郑有田撂了挑子,说不干了,这号冤大头,没当头,不如安安分分当个农民,种自己的地,养活自家老婆,那些山,谁爱占占去,关我屁事!   他从乡政府出来,还不忘跟其他几个村的支书、村长打了招呼,其他五个村的支书、村长对黄福霖深表同情的同时,也知道黄腊生的土匪脾气,不管真假也纷纷附和说,你黄腊生不干了,我们也不干了。   南岭县不比富裕地区,如果说乡镇干部还有人打破头争着干,村级干部这个角色,就有点赶着干的味道。每次村级班子换届,县乡都要花很大精力,提前做许多工作,就这样,个别村还是没人愿意挑这副担子。   按村干部们的说法,这种吃力不讨好,上下都要挨骂的活儿,也只有傻子愿意干。   实质性问题,还在村干部的待遇上,在南方或者沿海地区,村支书或村主任比大老板还强,比国家公务人员,更强。可在偏僻落后的南岭县,村干部的待遇,也就是多种一份地的收入,满打满算,一年也不到两千块钱。但要操的心,要管的事,却多个没完。   比如说黄腊生,自打与矿上闹起了矛盾,他就一天也没闲过,不仅要苦口婆心安排村民二十四小时在放马坡上值守,出来状况,还得亲自上阵与护矿队打斗。   自家的地是荒了还是旱了,压根就顾不上看一眼。家里的活,更是没时间搭手,儿子要接媳妇这样的大事,也没个心思张罗。   毕竟,他们不是国家干部,不是吃皇粮的,说穿了,他们还是农民,还得靠自己种田养活自己和家人。   想到这些问题,楚天舒尽管还不知道详细的情况,但心里还是有些沉重,对黄腊生也有了另一种理解,他们也有难处啊。   从黄腊生得意的神色中,楚天舒感到了些许的欣慰:这黄福霖在杏林乡的威信真是不低,他就好比是一棵树,根深叶茂,这树一动,上面的枝枝叶叶就全动了。如果他能成为杏林乡的带头人,或许能有办法带领全乡走上富裕的道路。   可是,杏林乡的一把手却是乡党委书记郑有田,从考察的情况来看,黄福霖根本施展不开手脚,所以,一受刺激,思想上的情绪自然大一些。   正想着,郑有田慌慌张张跑来了,他边跑边骂道:“黄腊生,你个混球,敢带人拦楚书记的车,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黄腊生窃窃一笑,冲黄铁栓挤了个眼神。   黄铁栓猛地跑过去,拦在王树林面前。   郑有田问道:“黄铁栓,你个小狗卵子,想干什么?”   黄铁栓说:“不做什么,郑书记,你请回,今儿个我们跟楚书记说话,没你的事。”   “反了你了?让开!”郑有田猛喝一声,吓得黄铁栓往后一趔。   郑有田在杏林乡也有十几年,王树林尽管威信没黄福霖高,但绝不至于喝不住村民。否则,在这个穷山沟里也把持不了这么些年。   郑有田急忙奔过来,说:“楚书记,对不住啊,我刚听说就赶过来了,怎么样,他们没敢胡来吧?”   楚天舒没接这个话题,见郑有田满头大汗,问:“郑书记,我问你,撤了黄福霖,是你的意见还是谁的意见?”   “这个……”郑有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是别人问,他肯定马上就能说是县里的意见,可是,楚天舒这个县委书记这么问,他这话就说不出口了。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冲黄腊生等人说:“反正不是乡里的意见,你们倒好,惹出事来了,就知道跟我尥蹶子。”   郑有田这话捅了马蜂窝,村民们本来就对他一肚子怨气,一听他不敢正面回答楚天舒的问话,便知道撤了黄福霖的事不是楚天舒的意思,一起围过来,缠着郑有田七吼八叫地翻过去的陈芝麻烂谷子。   楚天舒发现,村民们对郑有田,远没对黄福霖那么尊重,这会儿闹起来了,没一丝儿怕,甚至还带有某种仇视。   郑有田被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气得嗓子里都快冒出烟来了。他实在是气不过,凶巴巴地说:“你们跟我吵吵个毛啊,事情是你们跟矿场闹起来的,有本事你们找矿场闹去。”   这时,杜雨菲从车上也下来了,见郑有田还在鼓动村民们闹事,便走过来,冷冷地说:“郑书记,你是杏林乡的书记,乡里的村民有事,当然首先要找你这个书记嚷嚷,你怎么能往矿场推呢?”   “就是!”黄铁栓抢过话,讥笑道:“你以为书记那么好当啊?现在乡长被你们给撤了,我们不找你吵吵找谁吵吵。”   郑有田拿眼去看黄腊生。   黄腊生冷笑着,摆出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郑有田一看,火气猛就上来了,他大声叫道:“黄腊生,把你的人带走,今天的事,我不跟你算帐,但我把丑话说前头,要是再闹出事来,我拿你是问。”   黄腊生懒洋洋地没说话。   黄铁栓却插了嘴:“你吓唬谁啊,腊生叔不干了,乡长被撤了,再闹出事来,就该你这个书记承担责任。”   “你……”郑有田恶恶地瞪住黄铁栓,想骂,话在嘴边绕了一个圈,没骂出来。再偷眼去看楚天舒,楚天舒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架势。这下,郑有田火气更大了,他把手一挥,叫道:“大不了老子也辞职不干了。”   刘副乡长也跟着起哄:“这个鸟样子,干不下去了。”   楚天舒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老郑,老刘,你们也想撂挑子?”   “不干了。”郑有田气鼓鼓地说:“这个烂摊子,我是不想收拾了,谁爱收拾派谁来!”   “好哇,都撂挑子了?”楚天舒扔了烟头,目光盯住郑有田和刘副乡长,沉着脸说:“不想干的,都把辞职报告交上来,辞几个我批几个,我就不信杏林乡几万人,挑不出几个带头的人来。”   郑有田和刘副乡长当即傻了眼。   这一幕,在车里的黄福霖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第881章 骂人学问      郑有田和刘副乡长没想到楚天舒会这样说,而且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一时有些结巴,眼神怪怪的盯他脸上,不知道该不该表态。   村民们先是一愣,但马上跟着唧唧喳喳瞎起哄。   楚天舒偷偷斜了郑有田一眼,发现他的脸色有点僵,刚才还天不怕地不怕一副无所畏惧的样,这阵儿,脖子缩住了。   不过,郑有田有付大木这个靠山,还在硬抗。   可刘副乡长扛不住,他凑过来,“嘿嘿”笑道:“楚书记,我们……我们是被他们气糊涂了,说的是气话呢。”   楚天舒却说:“我这书记就这脾气,谁想给我脸色看,我的脸色比他还难看。”说完,理也不理郑有田和刘副乡长,抬腿走到一边,拨通了付大木的电话。   付大木正在和陶玉鸣、白存礼等人整酒,看到楚天舒的来电,心里暗暗得意,心想,嘿嘿,又他妈的搞不定了吧,找老子讨主意来了。   他摆手制止了陶玉鸣等人的闹腾,走到了靠窗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假装关心地问道:“小楚书记,这么晚了还在忙啊。有事吗?”   楚天舒问道:“大木县长,撤了黄福霖的乡长,是你的意见吧?”   “是啊。”付大木懒洋洋地说:“小楚书记,昨晚上的事动静闹大了,不处理一两个责任人,没法向省市领导和新闻媒体交代啊。”   这个解释也不无道理。   一个地方出现了突发事件,为了表明一个积极的态度,尽快平息事态发展,控制不良影响的蔓延,对当事人从重从快处理是比较通行的做法。过去,可以拿一两个临时工出来说事,现在这一招不灵了,刀子只好落到基层干部的身上。   楚天舒说:“大木县长,事情原委基本调查清楚了,有证据表明,这次事件的主要责任不在杏林乡而在浮云矿场。”   “什么?”付大木半信半疑地问了好几个问题:“黄老邪认账了?放人了?挖掘机不赔了?”   “黄福霖我已经带回来了。”楚天舒没打算多解释,人带回来了最具有说服力。他说:“大木县长,撤销黄福霖乡长职务,我看要慎重考虑啊。”   付大木尴尬地笑笑,问道:“怎么啦?他还能翻天不成?”   “大木县长,黄福霖本人倒是真不想干了,可乡村干部和村民的反响很大啊。”楚天舒瞥了一眼围堵在路上的人群,来不及多想,便说:“好几个村支书和村长向乡里提出辞职,就连郑有田都当面跟我撂挑子了。”   “他敢!”付大木叫了一声,心里却在骂道:郑有田,让你妈个比的演戏也不能演得太他妈逼真了吧。   楚天舒假装无奈地说:“不是敢不敢,而是他刚才已经提出来了。大木县长,杏林乡的书记和乡长都下来了,现在这个形势下,乡里不能没个当家的,实在没办法,只好尽快重新组织选举了。”   重新组织选举,黄福霖当选乡长可能没问题,郑有田能不能选得上就很难说了。   付大木在电话里惊道:“怎么会这样,眼下什么时候,哪有时间搞选举?要不……这样吧,你在杏林乡多留两天,把问题解决了再回来。”   说到这里,付大木感觉不太对劲儿,这不是在给楚天舒布置工作吗?   他马上又自己转弯说:“小楚书记,撤销黄福霖的职务,我也只是在郑有田汇报时气头上说的一句话,他还当了真了。他个榆木脑袋也不想想,就算我有这样的想法和意见,肯定要和你先通气,怎么会跟他说呢。难道我这个县长连这点基本的组织原则还不懂?”   “是啊,我想也不太可能,估计是他们理解有误。”既然付大木自己转弯了,楚天舒也不和他多纠缠,说:“那好吧,我再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出来十几天了,家里的工作辛苦你了,我争取尽快赶回去。”   “好吧。”付大木有气无力地说:“家里确实有很多的事,都等着你回来拍板呢。”   挂了电话,楚天舒发现黄福霖不知什么时候从车里下来了,正对着黄腊生、黄铁栓等人大吼大叫。   楚天舒有些吃惊,郑有田瞎闹腾,未必鼓动得了村民们,如果黄福霖跟着一煽动,局势恐怕就难得把控了。   等楚天舒闻声走向人群,杜雨菲过来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说:“黄福霖在骂黄腊生他们呢,你先别过去。”   “他怎么下车了?”楚天舒看一眼人群,问道:“他不是情绪很大吗?”   杜雨菲说:“刚才在车上,我把你和黄固谈的情况跟黄福霖说了,他听了,还是有所触动的。”   楚天舒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点了点头。   黄福霖开始骂人了,人群反倒不再骚乱,顿时静了下来。   郑有田和刘副乡长见黄福霖出了头,闪到一边嘀咕去了。   黄福霖先冲着黄铁栓发火:“铁栓,昨晚上我让你找你婶拿的药呢?”   黄铁栓是黄福霖的亲侄子,前两天他娘吃坏了肚子,把人都拉软了,昨晚上黄福霖让黄铁栓今天下山扛玉米的时候找他老婆把药带上山,没想到半夜里发生了打斗,忙乱了一天,黄铁栓把这茬儿给忘了。   黄铁栓嘟囔道:“叔,忘了。”   “你个小狗卵子,吃你怎么就不忘呢?”黄福霖骂道:“你还在这里撒什么野,赶快把药送回去。你娘要有个啥闪失,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黄铁栓立即被骂蔫了,低着头不敢做声。   百事孝为先!   山坳村虽地处偏僻,民风剽悍,但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孝顺家风,哪家年轻人要是对老人不孝顺,那是要被全村人鄙视和唾弃的。   见黄铁栓站着没动,还在偷看黄腊生,黄福霖瞪大了眼睛,骂道:“你个小狗卵子还愣着干啥?还不给老子滚回去。”说完,抬腿就给了黄铁栓一脚。   黄腊生拉了黄铁栓一把,让黄福霖的脚踢个空,劝道:“福霖,你有话不会好好说,动手动脚做什么嘛。”说完,朝黄铁栓使了个眼色。   黄铁栓会意,掉头就往乡政府方向跑,去黄福霖家里拿药去了。   黄福霖立即咬住了黄腊生,叫道:“黄腊生,你少护着他个小狗卵子,老子正要找你算账呢,你个老东西,年轻人都要被你带坏了。”   黄腊生毫不示弱,顶了一句:“我怎么就把他们带坏了?”   黄福霖喝道:“黄腊生,年轻人尥几下蹶子,那是牙口轻,不懂事,有劲儿没处使,你也跟着尥,不知道自己多大一把年纪了?还学会撂挑子了,这不是带坏年轻人是什么?”   黄腊生应了一声:“干不好,不想干还不成啊。”   “不成!”黄福霖立刻就接上茬,叫道:“我说你干不好还有理了,你个老不正经的,儿媳妇还没娶进门,就想不干正事了?不干正事你想干什么?还想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偷鸡摸狗,赌博整酒,告诉你,没门。”   “我哪偷鸡摸狗了?我还赌过么?”一听黄福霖要揭他过去的老底子,黄腊生立刻急了,生怕黄福霖当着大家伙的面,把他过去的那些丢人现眼的荒唐事全说出来。   黄福霖恶狠狠地说:“你敢说你没赌过?今年春节,在老胡子家,有没有你?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看你还是个村干部,怕你丢不起这人,才没让派出所抓你。还有,去年夏天,你整酒整多了,跟三寡妇扯皮的事,你给我解释解释。你老小子敢撂挑子,我老帐新帐跟你一起算,就在你娶儿媳妇的酒席上算,看你狠还是我狠。”   一提三寡妇,黄腊生更急了,村上早就传闲话,说他跟三寡妇有一腿,每次整酒整高了,就会去纠缠人家。黄腊生哪吃得消这些,真要是黄福霖当着新儿媳妇的面扯这是,那不是把他往死里羞么?   他当下就服软表态:“福霖,算你狠好吧,你少嚼几句,我干还不行么,我撂挑子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为了我就给郑书记出难题?你个老狗卵子,心里想的什么当我不知道?说,是不是又嫌工钱少了,想让乡里给你加钱?我可把丑话说前头,不管我干不干,补贴还是那么多,你要敢带头起哄,小心我把你的老底子揭穿。”   黄腊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其实他撂挑子,确实是想给黄福霖讨说法,也多少有点给郑有田出难题的意思,好借机让乡上再加几个补贴,至少一个月能让他多整一两顿酒。   骂人也是一门学问。   黄福霖故意把这话说出来,其实也是给黄腊生找台阶下,把他带人讨说法换成了个人闹补贴,性质一下子就变了。   黄腊生很是知趣,当下红了脸道:“你说的话,哪个敢不听?这杏林乡的几个鬼,都让你捏住脊梁骨了,你说咋样就咋样,我们这些跑腿的,哪个跟你拗劲儿?”   黄福霖说:“少跟我说风凉话。去,把人都带走。”   黄腊生转身吆喝着:“走了,走了,回家,回家。”      第882章 促膝谈心      众人渐次散去,黄腊生晃晃悠悠地走在最后,嘴里还念叨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   黄福霖喊住了他:“腊生,明天记得把检讨交给郑书记啊。”说完了,又转头对郑有田说:“老郑,这黄腊生就是个土匪,你还跟他一般见识?算了,明天他把检讨交来,他说的那些疯话,就全当他放屁。”   这就是黄福霖的高明之处,最后还不忘打个大圆场,这几乎就是在说,黄腊生还是山坳村的村长,郑有田还是乡党委书记,前面撂挑子的话,全当是放屁。   就这样,黄福霖把黄腊生骂了,还让人家服服帖帖,乖乖地把人领回去了,趁机又给郑有田和楚天舒等人都找了个台阶。   由此也可以看出黄福霖的能力和心机。   郑有田当然要借坡下驴,他偷眼去看楚天舒的脸色。   楚天舒没有搭理他,转头打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见楚天舒没有表态,郑有田心里踏实了,他打着哈哈说:“算了,算了,老黄,我们这些当乡干部的,就是钻进了风箱的老鼠,两头受气的货。要跟这些个土匪村长一般见识,早就让他们给气死了。”   郑有田这也是顺势向黄福霖卖个乖,承认他还和自己一样,是杏林乡的乡干部。   黄福霖没有吭声,郑有田拉着他往回走,假惺惺地说:“老黄,你有什么想法,找楚书记谈谈,不能让你一个人把黑锅背了。有什么责任,我和你一起担。”   黄福霖说了声“谢谢”,脚步急急地朝前面走了,他必须盯着黄腊生等人上了山才能放下心来。   刘副乡长从后面跟了过来,心虚地问道:“郑书记,楚书记会不会真要我们交辞职报告?”   “你问我,我问谁去?”郑有田丢下这句话,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关上车门和车窗,杜雨菲就问:“老楚,你不会真让他们都辞职了吧?”   楚天舒呵呵望住杜雨菲,说:“雨菲,你看郑有田他们哪个像是辞职的样子?我一发狠话,他们就不敢吱声了。”   杜雨菲说:“他们干不干我看倒问题不大,黄福霖可不行,他一撂挑子,杏林乡就可能要失控了。”   “是啊。”楚天舒点点头说:“要论综合素质,在全县乡镇干部中,他算比较高的一个。遇事敢担当,也有大局观念。你看他骂起人来毫不客气,但骂完了,还能把台阶给人家找出来,这就是水平了。”   “确实如此。”杜雨菲笑笑道:“他这个骂法,真让人受不了。按说,黄腊生年龄比他大,脾气也暴烈,黄福霖就能骂得他抬不起头来,真是不简单。”   “一把钥匙开一把锁。那些个村干部,好像就吃他这一套,越骂得鸡飞狗上墙,他们就越顺溜。”楚天舒说:“不过,骂人要会骂,要让你我去骂,可能就骂不到点子上,越骂越要乱套。”   “呵呵,他那些话,要让我去骂,我连口都张不开。”杜雨菲抿着嘴说:“不过你还行,他们跟你尥蹶子,你就给他们甩脸子,和骂人的效果差不多。”   楚天舒没有笑,却说:“不会这一套,南岭县的这碗饭,真吃不长久。”   车还没开进乡政府的院子,就看见柳青烟在院子里徘徊,她不时看着手表,见楚天舒他们回来了,忙迎了过来。   楚天舒一下车,柳青烟就说:“楚书记,急死人了。”   “有什么好急的,我们不是回来了吗?”楚天舒轻松地说:“黄福霖也回来了。”   “我不是担心这个。”柳青烟着急地说:“下午的时候,王永超来电话说,县委大院的门被上访人员堵了,一直出不来,好不容易等到傍晚,劝走了上访者,出县城的时候又被堵了,到现在还没到,怕是又出了什么状况。”   杜雨菲忙问:“被堵了?是不是大通公司的人又在找麻烦?”   “这回不是大通公司。”柳青烟说:“我打电话回去问了薛主任,说是昨晚上发生了一起客运司机猥亵女乘客事件,受害人的家属到县委大院上访,县里作出了先锋客运公司停车整顿的决定,才把上访者劝走了。可先锋客运公司不干了,他们的司机就堵了出县城的路,正好看见楚书记的车,就拦住讨说法。”   “真是邪了门了,怎么天天有人讨说法。”楚天舒忍不住笑了,他转头对杜雨菲说:“雨菲,你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柳主任,你也别着急,等搞清楚了具体情况再说。你通知郑有田几个,我找他们谈谈。”   和郑有田的谈话很简单,他一个劲儿地向楚天舒作检讨,说刚才要辞职的话是说给村民们听的,完全是一时冲动的气话,请楚书记不要往心里去。   楚天舒也没有多说,只交代他不要再说那些可能激化矛盾的话,尽全力维护杏林乡的稳定。   郑有田点头哈腰地答应了,并信誓旦旦地表态,请楚书记放心,一定从大局出发,做好村民们的思想工作,确保杏林乡的一方平安。最后,他见楚天舒的脸色比较和缓,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楚书记,县里打算怎么处理黄乡长?”   楚天舒反问道:“你看呢?”   郑有田被问住了,只得说:“我听大县长说,要撤他的职。”   楚天舒说:“老郑,我问的是你的意见。”   郑有田含糊地说:“我……个人没意见,坚决服从县里的决定。”   楚天舒阴着脸,教训道:“老郑,你也是老党员了,应该清楚干部任免的程序和原则,一定是以组织部门的红头文件为准。以后不要听见风就是雨,这样不利于班子的团结,不利于各项工作的开展。”   郑有田没探出口风,反而挨了批评,只得点头称是,心里却在嘀咕:付大木说话不作数了?以后还真得小心点。   和刘副乡长的谈话更简单,楚天舒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县里看一个干部,只看能力和实绩,杏林乡的工作搞好了,乡里领导班子成员个个都有贡献,如果搞砸了,谁也脱不了干系。   刘副乡长冷汗淋淋,除了低头认错之外,几乎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最后谈的是黄福霖。   黄福霖一上来也是向楚天舒道歉,说自己在车上的态度恶劣,太意气用事,请楚书记原谅。   “老黄,你是从山坳村出来的,对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有感情,这个我完全能够理解。”楚天舒语重心长地说:“浮云矿场的做法破坏了杏林乡的生态环境,应该予以制止,但是,打架解决不了问题,而只会让问题的性质发生根本性改变。”   “这个我知道。可是,放马坡真的炸不得啊。”黄福霖说:“楚书记,你是看过地势地貌的,放马坡要炸了,植被破坏,水土流失,哪年来场大雨,山体滑坡外加山洪爆发,朝阳水库就危险了。一旦水库溃堤泄洪,山坳村肯定是灭顶之灾,通天河沿线的几十万群众也难逃厄运啊。”   听了黄福霖这番话,楚天舒惊出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去摸口袋,只摸出个空烟盒来,他用力捏瘪了,扔进了字纸篓,又上下口袋摸了一遍,一无所获,便向黄福霖伸出了手,说:“有烟不?”   黄福霖摸出一盒烟来,看了看牌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出一颗递给了楚天舒:“烟不好,凑合抽。”   看楚天舒接了,黄福霖赶紧捂着一次性塑料打火机给他点上了火。   楚天舒抽了一大口,问道:“老黄,这个你没反映过?”   “早反映过了,人家说我这是杞人忧天。”黄福霖也点上了,愤懑地说:“楚书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老黄,我也想过了。”楚天舒说:“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单纯保护一个放马坡这么简单的问题,而是整个区域如何生存和如何发展的问题。你想想,就算浮云矿场不毁了放马坡,山坳村的村民能不能长久地生存?开采了放马坡,资源枯竭之后,浮云矿场又能不能可持续发展?”   此时此刻,黄福霖才真正体会到了楚天舒的尴尬处境,一方面,浮云矿场是县里的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他们要求按照签订的协议开发放马坡,有理有据。另一方面,杏林乡的村民又强烈要求保护生态,防止水土流失,为子孙后代着想。   两边的呼声都很高,各有各的道理,甚至可以说,浮云矿场有更多的支持者,毕竟,黄福霖所说的危险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开采放马坡可以很快看到直接的收益,包括山坳村在短期内可以实现的“通水通电通路”。   黄福霖想了想,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说:“楚书记,你想得比我长远,也更全面。”   楚天舒说:“我觉得,不仅要想得长远,还要往极端困难的方向去想,就像你刚才所说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朝阳水库的设计和修建都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万一真有那么一天顶不住了,山坳村怎么办?下游的群众又怎么办?”      第883章 返回县城      黄福霖望着楚天舒,心里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充满了敬意:他没有急功近利的政绩观,也没有参杂任何的个人私利,一心在为南岭县的发展着想,始终把全县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了首位。   “楚书记,那你说该咋办?”黄福霖把目光投向楚天舒,感慨万端地说:“放马坡不仅关系到山坳村的生存,实际上,朝阳水库如有不测,浮云矿场也难以幸免。”   楚天舒严肃地说:“所以,我主张杏林乡和浮云矿场都首先要从各自的立场中跳出来,避免冲突和对抗,加强沟通和理解,老黄,我希望你能在其中起到关键性作用,以便我们尽快寻找出双方能共赢的方法来解决当前的矛盾和问题。”   楚天舒的声音很是激动,黄福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坚信,比起那些土生土长的县领导,楚天舒工作思路开阔,没有私心杂念,在他的带领下,肯定能渡过当前的这个难关。   两个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间,乡政府办公室的地上散落了一大堆的烟头……   几乎在楚天舒与黄福霖促膝谈心的同时,桃花岛上的黄固也被付二林埋怨得头冒青烟。   熊壮把黄福霖从护矿队的学习班带出来时,正遇上从山上下来的郝爽。   听说黄固下令无条件放人,郝爽十分的不爽,他在熊壮出门之后,便立即打电话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付二林。   浮云矿场是个正儿八经的股份制企业。   其中,黄固占了四成,付家兄弟以亲朋好友的名义占了三成,郝爽占了一成,剩下的两成被副县长白存礼、县财政局长彭宝銮、县矿业局长张卓、杏林乡党委书记郑有田等一干人瓜分。   黄固是矿场的法人代表,负责日常的经营管理,相当于是这帮人无偿雇佣的高级打工仔,幕后实施操控者是付家兄弟,具体就是老二付二林。   付二林接到郝爽的报告,立即给黄固打电话,开口就问:“黄老板,黄福霖放了?”   黄固正在客厅里喝茶,听到付二林的质问,轻飘飘地说:“放了。”   付二林问:“赔钱了?”   黄固说:“没有。”   付二林又问:“同意开采放马坡了?”   黄固还是说:“没有。”   付二林火冒三丈:“那就是你脑子进水了!”   黄固不急不躁:“也没有。”   玩邪的,付二林哪是黄固的对手,他气势汹汹地问:“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黄固慢悠悠地说:“二哥,楚天舒亲自登门来要人,我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吧。”   付二林问:“你给他面子,他给了你什么?”   黄固说:“他给了我一个视频。”   付二林有点犯傻:“一个视频?视频是什么玩意儿?”   “视频不是个玩意儿,就是一个证据,”黄固喝了口茶,笑眯眯地说:“证明挖掘机不是村民点火烧的,是护矿队的人自己点着的。二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付二林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不认账啊。”   黄固假装无奈地说:“二哥,人家可是带着公安局的副局长来的。”   “副局长算个屁啊。”付二林叫道:“你不认账,他能把你的屌啃了。”   黄固一皱眉头,问:“二哥,这种话你跟我说可以,我能跟县委书记和公安局长说吗?”   “你……”付二林被噎住了,他停顿了片刻,说:“黄老板,你的人是怎么搞的,这么点事居然还玩失了手。”   黄固无可奈何地说:“二哥,人家拿出了证据,我只好认栽放人了。”   付二林问:“那马兴旺签字的协议就不作数了?”   “没说不作数啊。”黄固说:“楚天舒说,他要调查清楚了再说。”   付二林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个马兴旺签字的协议是某一天整酒把马兴旺整高了签的,他多少有些心虚,问道:“调查清楚,那得多长时间啊?”   黄固微微一笑,说:“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搞不好还要矿场先把山坳村的‘三通’搞定了再说。”   “扯鸡巴蛋。”在南岭县历来都是付家兄弟给别人提苛刻条件,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付二林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骂道:“黄老板,停产这么长的时间,矿场的损失谁他妈承担?”   黄固轻描淡写地说:“二哥,实在没办法,年底分红大家都少分点呗。”   “狗屁!”付二林骂道:“黄固啊黄固,你他妈白叫了个黄老邪了。”   黄固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他大声地说:“付老二,有本事你来点炸药,老子明天就炸山。你要敢来,老子信了你的邪!”   付二林被黄固一句话顶到了墙角落,他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呼哧带喘地好一会儿,才抓起扔在茶几上的手机,拨通了付大木打电话,上来就告状:“大哥,黄老邪又犯邪了。”   “老二,说你们多少回了,遇事冷静点,怎么就改不了呢?”付大木不悦地训斥完,才问:“黄老邪又怎么了?”   别看付二林在黄固面前张牙舞爪的嚣张得很,但在付大木面前却是服服帖帖像个乖乖儿,他低声下气把和黄固通电话的过程一说,付大木并没有生气,他说:“老二,奸商奸商,无奸不商。黄老邪是想坐山观虎斗呢。”   付二林愤愤然说:“大哥,黄老邪是不是想洗脚上岸啊?”   “哼,下了水就由不得他了。”付大木嗤之以鼻地说:“老二,你盯紧他,他要敢这么想,就打断他的狗腿,看他用什么上岸。”   付二林响亮地答应道:“是!”   第二天一大早,楚天舒就看见自己的奥迪车停在了院子里,马国胜正拎着水桶在洗车,还用一根铁丝,细心地将夹在轮胎里的小碎石一一挑了出来。   王永超过来想要汇报昨天车辆被堵的情况,还没开口就被楚天舒拦住了,让他通知郑有田,早上八点开杏林乡的干部大会。   用过早餐,稍事休息。   郑有田过来说,乡干部都到齐了,请楚书记到会议室。   会上,楚天舒绝口没提山坳村和浮云矿场的冲突,只强调了维护稳定的重要性,要求他们把主要精力用在组织全乡的春耕生产上,莫误农时,为夺取夏粮丰收打下坚实的基础。   散会之后,楚天舒与郑有田、黄福霖等人握手话别,带领杜雨菲、柳青烟等人返回县城,结束了为期十三天的考察调研之行。   上车之后,王永超说了昨天下午被堵的情况,和柳青烟昨晚上说的基本差不多,看来,他也没有掌握太多的信息,楚天舒便没再多问,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沿途发现,大通公司的翻斗车明显少了,一路上也非常顺利,楚天舒认真反省这十几天的工作,回忆在各乡镇上接触的人和事。   整体而言,十几个乡镇的情况给他的感觉都差不多,经济发展滞后,道路状况差,缺医少药等是普遍现象。相对而言,杏林乡的困难要更大一些,其它乡镇各方面的情况略强一点,至少比杏林乡要稳定一些。   要尽快改变当前的现状,唯一的出路还是发展经济,南岭县的老百姓很淳朴,对生活质量的期望值并不是太高,他们的日子过好了,大多数的矛盾和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发展是硬道理。   同样,要实现快速发展需要一个好的带头人,这也是硬道理。   十几个乡镇干部中,大柳树乡的乡长史志强和杏林乡的乡党委书记郑有田等人差不多可以归纳为一类,算是付大木的嫡系或者附庸,他们能够获得目前的职务多少都和付大木有关。   因此,他们对于“大县长”的意图言听计从,闻风而动,步调一致。   而大柳树乡的党委书记左天年和紫杨乡的乡党委书记马国梁似乎有些不同,他们有能力,看起来有自己的主见和原则,对于上级领导并不盲从,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据目前的表现看起来是这样的。   他还想到了黄福霖,这个给他留下了很深印象的乡长。   只可惜,他们的心思和精力大多被内耗掉了,积极性和创造力得不到充分的调动,又何谈带领群众走上脱贫致富的道路呢?   乡镇如此,县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县委一班人都不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连黄固那样的企业主都懂得等待观望,又何况无所适从的乡镇干部呢?   看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掌握常委会上的话语权和主动权!   想到这些,楚天舒的脑袋立刻一空。   刚刚进入县城,王永超接了一个电话,迟疑片刻,表情古怪地转过头来对坐在后座的楚天舒说:“楚书记,薛主任通知说,让我到了之后先去他的办公室。”   “去吧,该怎么汇报就怎么汇报。”楚天舒点点头,说:“我回招待所。”   大概十点半左右,车到了县委招待所的门前。   楚天舒刚下车,杜雨菲和柳青烟的车随即也到了。      第884章 太精彩了      杜雨菲抱着她的包包下了车,说:“楚书记,在车上听青烟姐说,你住的房间很奢华,我参观参观,不介意吧?”   楚天舒开玩笑道:“欢迎公安局的领导检查指导内务工作。”   如果不是有柳青烟、王永超和马国胜他们在场,杜雨菲一定要对楚天舒予以还击,现在人多眼杂的,她只能强忍着,没有让自己笑出声来。   柳青烟摇下车窗,和楚天舒与杜雨菲打了个招呼,直接回了县委大院。   王永超抢在马国胜的前面,把楚天舒的行李箱搬到了房间。   上到三楼,苏杭迎了出来,抢过王永超手里的行李箱,冲他瞪了瞪眼睛,转身把行李箱端进了房间里,忙着收拾和整理衣物。   王永超追上前,对苏杭做了个威胁的手势,掉头就往楼下跑,正碰上楚天舒和杜雨菲上楼,忙停下脚步,说:“楚书记,杜局长,我先回去上班了。”   楚天舒说:“小王,我不用车了,让马师傅也回去吧。”   杜雨菲跟着楚天舒到了房门口,一眼就看见了苏杭正弯着腰在整理衣物,圆润小翘,还有时隐时现的小蛮腰,煞是惹人注目。   “哟,还配了专职服务员啊。”杜雨菲惊叹一声,把正在忙碌的苏杭吓了一跳。   苏杭手里拎着一件楚天舒的内衣,她回转身,看见了楚天舒和杜雨菲,脸上竟一红,忙招呼道:“楚书记,您回来了?”   “小苏,认识一下,这是县公安局的杜雨菲。”楚天舒笑着互相介绍道:“这是招待所的小苏,苏杭。”   苏杭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杜雨菲,只职业性地微笑着,拘谨地说了声:“您好。”   “你好。”杜雨菲主动伸出了手,说:“小苏,别紧张,你可以喊我杜雨菲,也可以喊我雨菲姐。”   苏杭看着楚天舒,见他点了头,才伸出手,碰了碰杜雨菲的手,怯怯地喊了声:“雨菲姐。”   楚天舒笑道:“哈哈,小苏,衣服别忙收拾,给你雨菲姐姐泡杯茶吧。”   “哦。”苏杭如梦方醒般,将手里的衣服放进了衣柜里,低着头往客厅里走,慌乱中差点踢到了行李箱。   杜雨菲背着手,四下打量了起来,看完了客厅看卧室,连卫生间和洗浴房也没有放过。   “雨菲,你还真来视察啦。”楚天舒喊道:“好了,歇会儿吧,别搞得像是出现场似的。”   杜雨菲从洗浴房出来了,羡慕地说:“老楚,你天天享受都可以,我饱饱眼福还不行吗?”   苏杭递上茶杯,小声说:“雨菲姐,请用茶。”   “谢谢!”杜雨菲接过茶杯,看了苏杭一眼。   苏杭低下头,不敢和杜雨菲对视。   楚天舒见苏杭那很不自在的样子,说:“小苏,你忙你的去吧,有事我喊你。”   苏杭扭捏着说:“楚书记,雨菲姐,你们聊,我走了。”说完,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还不忘轻轻地把房门带上。   杜雨菲放下茶杯,问道:“老楚,我看她好像有点紧张啊。”   楚天舒说:“我看也是,大概听说你是公安局的,小苏有点害怕呗。”   杜雨菲不解地问:“害怕什么呢?我态度不好吗?说话很凶吗?”   “你自我感觉倒是良好啊。”楚天舒半开玩笑地说:“你去照照镜子,你那双贼亮贼亮的眼睛,看谁都像是犯罪嫌疑人似的,人家一个小姑娘,能不害怕吗?”   杜雨菲叫道:“不对呀。有道是,做贼心虚。她又没做贼,心虚什么?”   楚天舒说:“看你说的,把人家小姑娘说成什么了。”   “什么小姑娘?”杜雨菲说:“年满了十八岁,就是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   楚天舒指着她,笑道:“你看,你看,又来了不是。”   杜雨菲没有接茬儿,而是诡异地一笑,问道:“老楚,你在南岭县住着这么奢华的房子,还配备有年轻漂亮的专职女服务员,生活如此的‘腐败’,请问,向晚晴同学知道吗?”   “嘿嘿,雨菲,你还真别吓唬我。”楚天舒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我每天早请示晚汇报,一点儿没隐瞒。你猜向晚晴同学怎么说?”   杜雨菲问:“怎么说?”   楚天舒说:“革命靠自觉。”   “坏了,她太放松警惕了。”杜雨菲摇着手指头说:“信任绝不能代替监督。”   楚天舒耸耸肩膀,无可奈何地说:“杜雨菲同学,不办案的时候,你能不能把你那警察的眼光暂时收起来。”   “哈哈,你又没做贼,心虚什么?”杜雨菲大笑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身为人民警察,得替向晚晴同学行使监督的权力。”   楚天舒“嘿嘿”坏笑几声,笑得杜雨菲心里有点发毛,她说:“老楚,你这么一笑,肯定有动坏心眼了。”   楚天舒继续“嘿嘿”笑道:“没有,没有,我是担心某些同志打着监督的旗号,搞监守自盗的勾当。”   “呸,我就知道,你只要这么一坏笑,准没安好心。”杜雨菲说完,拎着自己的包包往洗浴间走,边走还边说:“老楚,懒得跟你斗嘴,这么高档的洗浴房,我也得享受享受。想着在杏林乡那破地方凑合了一宿,身上都是痒痒的。”   杜雨菲进了洗浴间,关上了门,一会儿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楚天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杜雨菲那令人心悸的腿与臀,想起了和她的亲密接触,感觉到她身体的热力,嗅到了她的体味和气息。   他心猿意马,浑身燥热,坐立不安,为了分散注意力,他来到客厅,打开了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楚天舒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身影。   背景是青原市江北开发区,凌云集团新筹建的新能源车辆研发制造中心第一批电动车正式下线,伊海涛等市领导出席仪式并与吴梦蝶一起剪彩。   镜头一摇,仪式现场红旗招展,彩球飘飘,人山人海,掌声不断,好一派热闹场面。   仪式刚刚结束,青原卫视记者向晚晴正在采访凌云集团执行总裁吴梦蝶和青原市委书记伊海涛。   吴梦蝶意气风发地说:“凌云集团新能源车辆研发制造中心自开工建设以来,得到了青原市委市政府和广大青原市民的大力支持,在此,我代表凌云集团表示诚挚的感谢。目前,中心投产的电动公交车,电动轿车,电动摩托车等已初步形成系列,预计年产量在十万台左右,凌云集团愿为青原市绿色发展做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向晚晴举着话筒,转向伊海涛,问道:“请问伊书记,凌云集团电动车的下线,将会对青原市的发展产生哪些方面的影响?”   伊海涛站在一辆崭新的电动轿车面前,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凌云集团新能源车辆研发制造中心落户青原,将带动我市绿色产业的发展,也将有力地推动我市环境综合治理。众所周知,现在我市PM2.5雾霾污染严重,这里面汽车尾气排放占了很大的一个比重。市委市政府将大力提倡电动车,彻底治理汽车排放污染,还青原人民一个湛蓝天空。”   向晚晴转向吴梦蝶,说:“吴总,您对此有何看法?”   吴梦蝶指着身后的一排电动轿车说:“为感谢青原市委市政府对凌云集团的大力支持,凌云集团决定,将首批下线的电动车全部赠送给青原市。”   “好。”伊海涛说:“青原市公车支出这一块,各项成本每年都是天文数字,公车私用屡禁不止,基层官员攀比成风,超标配车现象十分严重,市委市政府正在酝酿公车改革,各级干部都有责任以身作则带动绿色产业的发展。凌云集团赠送的这批电动车将充实到市府机关车队,多余的公务车辆将择日公开拍卖,从明天开始,我坐电动车上下班。”   吴梦蝶当场交给了伊海涛一把巨大的车钥匙,并邀请出席仪式的嘉宾和市民参观电动车生产车间的流水线……   看到这里,楚天舒轻轻一笑,暗暗称妙:吴梦蝶和伊海涛这一次配合默契,各自都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凌云集团从青原市入手,为一举打开了新能源车辆的市场,做了一个相当成功的营销策划。假如青原市的大小官员都坐凌云集团出产的电动车上下班,这个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广告的威力也是巨大的。   而伊海涛借助凌云集团捐赠的电动车,正式启动了全市的公车改革,同时还吹响了大气污染综合治理的号角,两项改革举措一出,力度之大,动作之快,令人耳目一新,在东南省掀起了一股改革浪潮,赢得了百姓们交口称赞,获得了自上而下的一致好评。   杜雨菲从洗浴间出来了,看见楚天舒盯着电视在笑,问道:“什么节目啊,这么投入?”   楚天舒没有回头,而是兴奋地说:“雨菲,你来看,太精彩了。”   杜雨菲走过来,采访已经结束,电视画面上,只有向晚晴热情洋溢的笑容和声音,她心里酸酸的,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楚天舒觉得奇怪,回转头一看,惊呆了:好一副美人出浴图。      第885章 坏心眼多      刚刚出浴的杜雨菲穿着宽大的棉质睡衣,站在了客厅的中间。   她的脸红扑扑的,头发上还残留着晶莹的水珠,身上散发出好闻的清香味道,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杜雨菲的侧面,给她秀美的线条镶上一层金边,别说是楚天舒,换做任何一个审美观正常的男人,此时恐怕都要呼吸紧促,怦然心动了。   杜雨菲感觉到了楚天舒火辣辣的目光,她轻轻地一甩头发,故意问道:“怪不得一个劲儿地傻乐呢,原来是看到向晚晴同学了。”   “哪里呢?”楚天舒惊醒过来,忙侧过头去看着电视,尴尬地笑道:“雨菲,凌云集团的电动车今天举行下线仪式,伊书记和梦蝶姐姐联手演了一场好戏,太精彩了,我替他们高兴呢。”   “哦,我看看。”杜雨菲说:“老楚,你也洗洗去吧。”   楚天舒如释重负,站起来,拿了换洗衣服,冲进了洗浴间。   等他洗完澡出来,却听见客厅里的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屏幕上是一个热闹的韩剧,一对俊男靓女正在演绎一场生死离别般的分手,女的声泪俱下,男的声嘶力竭,整个房间里充斥着刺耳的叫喊声。   哈,女人到底是女人,女汉子一样的杜雨菲,还是喜欢看这种煽情烂剧。楚天舒暗暗好笑,再仔细一看,哪里还有杜雨菲的影子,她把电视开这么大的声音,却根本没看。   楚天舒四下打量了几眼,才发现杜雨菲在卧室里,她已经换下来睡衣,穿好了衣服,手里捏着一个像电视遥控器一样的小黑盒子,在卧室的来回走动,神情专注,好像是搜索着什么。   楚天舒刚要喊,就看见杜雨菲伸出手指头放在了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杜雨菲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她走到卧室与客厅的过道处,把手里的小黑盒子举到了博古架的顶部,小黑盒子上的一个红灯闪烁起来,随即发出了“滴”的一响。   杜雨菲赶紧关掉了小黑盒子的电源,声音和灯光戛然而止。   楚天舒凑了过来,奇怪地低声问道:“雨菲,干吗呢?”   杜雨菲没有回答楚天舒的问题,她踮起脚尖,沿着博古架的顶层一点点摸过去,在最角落的地方摸到了一个小圆盘。   小圆盘藏得极其的隐蔽,灯光完全照不到,如果不是特意去查找,很难被发现。   杜雨菲一脸严肃地指着给楚天舒看。   楚天舒点点头,刚要发问,被杜雨菲捂住了嘴,她拉着他来到了客厅的电视机旁,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屏幕上的一男一女好像已经和好了,正搂在一起卿卿我我地诉说衷肠,各自请求对方原谅的时候,同样是声泪俱下和声嘶力竭。   楚天舒压低声音问:“那是什么?”   杜雨菲轻声说:“窃听器。”   怪不得杜雨菲把电视声音开这么大,原来她是故意制造噪音,以便在寻找窃听器的过程中不会引起窃听者的警觉,也可以遮盖住他们之间的小声交谈。   楚天舒愣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的?”   杜雨菲白了他一眼,稍有些得意地说:“你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楚天舒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我去拆了它。”杜雨菲起身往卧室方向走,被楚天舒一把拉住了。   杜雨菲猝不及防,“哎呀”一声,整个人一下子倒进了楚天舒的怀里。   她娇嗔道:“你……干什么呀?”   “留着,别惊动他们。”楚天舒附在杜雨菲的耳边,低声说:“或许以后还有用处呢。”   肌肤相亲,耳鬓厮磨,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泛起了涟漪。   这时,外面有人小心翼翼地敲门。   杜雨菲从楚天舒的怀里挣了出来。   楚天舒起身去开门。   杜雨菲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顺手把电视机的声音关小了。   门外是一个亮闪闪的大秃脑袋。   敲门的是招待所所长田克明,他媚笑着说:“楚书记,对不起,打扰了,我不知道您这里有客人。”   “没关系。”楚天舒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县公安局的副局长杜雨菲,这位是县委招待所的所长田克明,也是我们青原市下来的干部。”   “哦,难得,难得,幸会,幸会。”田克明看得出来杜雨菲对他不感冒,只客气了一句,便问道:“楚书记,杜局长来了,中午要不要安排客餐?”   杜雨菲抢着说:“不用了,田所长,楚书记请我出去吃。”   楚天舒心里纳闷,但是,杜雨菲既然自作主张了,他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田克明讪笑着,退了出去。   出了招待所,杜雨菲带着楚天舒来到了通天河边的街上,找了一家干净敞亮的小餐馆,挑了一件临河的小间,点了几样家常菜,边吃边聊。   小餐馆里人不多,杜雨菲以前常来,图的就是个清静。   楚天舒问:“雨菲,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房间里装了窃听器?”   杜雨菲笑笑,说:“感觉。”   “不对吧?那么灵敏?”楚天舒不信,说:“我看你一进门就把整个房间查了个遍,随身还带着一个测试器,明显是有备而来的。”   “呵呵,老楚,你也够敏感的。”杜雨菲夹了口菜,说:“我去杏林乡之前,听我们的财务人员在偷偷议论,局里新购了两个窃听器,价格有点高了。可是,我分管刑侦,没听说哪个案子需要用这玩意儿,莫名其妙地我就想到你头上去了。”   楚天舒用手里的筷子点了点,笑道:“哈哈,所以,你非要参观我的豪华住房,进门就东张西望,还要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苏杭。”   “既然有怀疑,那看谁都不放心。”杜雨菲说:“我刚开始最担心的是他们在你的房间里装监控摄像头呢。不过,玩这些有技术含量的东西,酒鬼不在行,如果动用技侦人员,又瞒不过我,所以,就只能玩这种简单的小伎俩。”   “那是。”楚天舒又是一脸坏笑,盯着她说:“你要不检查清楚了,也不敢在我房间里洗澡啊。”   “摄像头要有比较好的拍摄视角,很容易被发现,不如窃听器来得隐蔽。”杜雨菲斜了他一眼,说:“我看过了,这种型号的窃听器功率不算太大,接收装置应该就在招待所,最大的可能就在那个田所长的办公室里。”   楚天舒故意问:“雨菲,你这算不算以貌取人?”   “不是!我做判断重在证据。”杜雨菲立即否认道:“他刚才跑过来敲门,多半是来探听虚实的,他一定是在奇怪,你把电视声音开那么大,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楚天舒停顿了片刻,依然坏笑着,说:“那你再分析分析,他猜我们在干什么?”   杜雨菲忽然从楚天舒的坏笑中觉察出了点什么,脸一红,不悦地说:“老楚,你无不无聊啊?他爱猜什么是什么,关我屁事。”   杜雨菲判断得没错,接收装置确实装在了田克明的办公室,他就是听见楚天舒房间里的声音太大,感觉不太对劲儿才跑过来敲门的,当他看见杜雨菲也在房间里,心里的疑问一下子就打消了:麻痹的,老相好在重温旧梦呢。   楚天舒被杜雨菲抢白了一句,不再开玩笑了,他认真地说:“雨菲,照你这么分析,我办公室里肯定也装了一个。”   “没错。”杜雨菲担忧地说:“老楚,以后你在办公室里接电话或者找人谈话,还真得注意了。”   楚天舒问:“雨菲,你有什么好建议?”   杜雨菲想了想,说:“如果是信得过的人,可以嘴上说一套,用笔在纸上写另一套。”   “好。”楚天舒兴奋地说:“雨菲,你这也提醒了我。我想,是不是还可以把我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情,通过窃听器来告诉他们。”   杜雨菲笑道:“你呀,坏心眼真是太多了。”   楚天舒说:“这不是坏心眼,这是将计就计。”   杜雨菲放下了筷子,楚天舒抽出几张餐巾纸递给了她。   “老楚,我还是很担心你的处境。”杜雨菲擦了擦嘴角,说:“你这么单枪匹马地和他们斗,太难了。”   楚天舒给杜雨菲的茶杯续上了水,“嘿嘿”笑道:“怎么是单枪匹马呢?你不是我的帮手吗?”   “老楚,我帮不到你太多。”杜雨菲眼眉低垂,说:“毕竟公安局还是陶玉鸣的天下,而且,付大木身边不止有一个陶玉鸣,他的势力渗透到了南岭县的每一个角落,随时随地可以给你制造麻烦。”   楚天舒瞥了她一眼,说:“雨菲,你怎么突然一下变得这么悲观了?”   “我不是悲观,是为你担心。”杜雨菲说:“他们手段卑劣,无所不用其极,有人在台前和你正面交锋,还有人在幕后使出下三滥的招数给你添乱,仅凭你现有的力量很难应付得过来。”   “雨菲,我明白你的意思。”楚天舒正襟危坐,认真地说:“我这一圈走下来,感受很深,老百姓过得太苦了,他们迫切希望看到南岭县的发展。基层干部中,绝大多数本质是好的,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付大木走到底的人,终归还是少数。”      第886章 敲门不断      “可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会被裹挟着往前走。”杜雨菲摇摇头,说:“所以,我才说,你势单力薄,越往前走,越举步维艰。”   楚天舒微微一笑,说:“雨菲,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觉得,我还有退路吗?”   杜雨菲见楚天舒无动于衷,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楚天舒说:“我打算从县委常委入手,先掌握决策的主动权,然后大张旗鼓地办一两件能让老百姓受益的事,逐步赢得民心,让付大木等人的丑恶嘴脸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我相信,正面交锋,他们不是你的对手。”杜雨菲摇头道:“可是,我感觉,他们不会和你面对面地斗,或许会利用他们掌控的歪门邪道,迫使你疲于奔命,忙中出错。这也是我最为担心的。”   楚天舒愕然道:“雨菲,你还看出了什么道道?”   杜雨菲犹豫了一下,说:“老楚,你昨晚上不是让我了解一下先锋客运公司的司机要讨说法的事吗?我怀疑,这同样是一个阴谋。”   楚天舒眉头一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雨菲说:“周伯通的大通公司和欧阳锋的先锋客运公司是南岭县的两股势力,他们各自把持着县里的货运和客运市场,历来井水不犯河水,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我从办案民警那里了解到,这一次大通公司要强行介入客运市场,引发了他们之间的冲突。你说,你准备支持哪一方?”   “市场竞争是自然规律,打破垄断格局是好事啊。”楚天舒说:“谁破坏正常的经营秩序,谁就是打击对象。”   杜雨菲摆了摆手,也不坚持自己的观点,点头道:“如果简单地就事论事,事情并不复杂,可问题是,你前后左右有好几座的大山,你翻越其中任何的一座,都必须具有相应的力量。”   “一座一座地翻,也不是不可能。”楚天舒说:“雨菲,你是不是担心我把有限的精力浪费在旁枝末节上,从而顾此失彼,被付大木他们钻了空子。”   “是的。”杜雨菲点头道:“老楚,我可能比你更了解一些情况。这些年来,付大木他们早已完成了各种布局,该办什么事,什么人去办,已经形成了一个成熟的套路,很难踩住他们的尾巴。相反,别人稍有疏忽,就可能被他们抓住小辫子,甚至被置于死地。我始终怀疑,马兴旺就是例子,可一直找不到证据。”   “我明白了。”楚天舒连喝了几口热茶,咧嘴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要直接搅合到这种势力的争斗中来,可他们闹腾开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管啊。”   “当然,他们既然撕破脸皮了,也不会任由你袖手旁观。”杜雨菲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付这两股势力,能不能用上你手里的那块令牌?这或许可以另辟蹊径从外围打开缺口,周伯通和欧阳锋这两人,你只要搞掂其中一个,付大木他们就可能慌了手脚,他们一慌就会乱,一乱,机会就出现了。”   是啊!这种民间的势力争斗交给黄天豹他们来对付,各玩各的手段,进可攻,退可守,等玩到了需要付大木兄弟出场时,他们的破绽才会暴露出来。   “不错。”楚天舒若有所悟,说:“这是个好办法。”   吃完饭,杜雨菲回县公安局上班,楚天舒去了县委大院。   进门坐下,楚天舒开始琢磨通过什么方式把黄天豹他们引进到南岭县来,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办公室的门外响起了轻缓的敲门声。   楚天舒在担任伊海涛的秘书期间,听到过各种各样的敲门声,经历得多了,总结出敲门声与敲门人的一些关联性,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敲门声的每个细微差别,都能显示出敲门的人不同性格和心理特征,加以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在他走到你面前的时候,一眼看穿他的伪装。   像这种有节奏的敲门声,楚天舒最为熟悉,多半是下级领导来敲上级领导的门,敲门者比较自信,有良好的修养和习惯,预示着他平时也非常懂得自律和自我控制,有礼有节,带着敬意,不逾规矩。   楚天舒坐直了身子,大声说:“请进!”   门缓缓开启,来人是常务副县长耿中天。   “中天,你来了。”楚天舒热情地起身相迎。   “楚书记,这一路考察下来,辛苦了吧。”耿中天手里拿个个文件夹,客气地说:“真不好意思,你刚回来就打扰你。”   “中天,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楚天舒笑了笑,说:“我这一出去就是十几天,家里的具体事务都落到你的身上了,你比我更辛苦啊。”   耿中天坐下来,把文件夹放在了茶几上,说:“楚书记,我来汇报一下定岗定编的实施方案。”   楚天舒倒水泡茶,递到耿中天的手上,指了指沙发,说:“中天,请坐,请坐下说。”说完,拉着他并排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楚天舒的语气和态度都显得十分的谦和与诚恳,由不得耿中天不为之动容。他抬起身子,双手接过茶杯,再坐下来,拿去茶几上的文件夹,说:“楚书记,这是定编定岗的实施方案,请你过目一下。”   楚天舒接过来,并没有看,而是放在了身前,说:“中天,不用看了,你给我介绍介绍就行了,有你把关,不会有问题的。”   对于楚天舒的信任,耿中天多少还是有几分感动,他把实施方案从设计初衷到编制过程详细地说了一遍,由于大方向是跟着省市的要求走,自然不会有太大的疑问,最终的落脚点还是定编定岗后的具体人事安排上。   楚天舒重点问了问新调整的几个部门主要负责人的人选,大体上没有太大的异议。   最后,就说到了卫生局、计生委和防疫站三家合并上面来了。   楚天舒说:“中天,我这次下去调研发现,乡镇卫生院医务人员和医疗器械严重匮乏,甚至有兽医坐诊的现象。我希望县里卫生系统的几个部门合并之后,能够通过资源的整合与共享,有效缓解乡镇老百姓看病难的状况。”   耿中天就说:“是啊。要实现这个目标,一把手的人选很重要啊。”   楚天舒问:“你觉得谁合适呢?”   耿中天很自然地提到了卫生局局长霍启明,他是医学专业科班出身,又有医院的工作经历,应该是个合适的人选。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是我们选人用人的大前提。”楚天舒想了想,问道:“中天,你和大木县长通过气没有?”   耿中天点点头,说:“做实施方案之前,我专门请示过大木县长,他没有提出不同意见。”   “那行。我刚来,对县里干部的情况不是太熟悉,既然你和大木县长统一了意见,那我也没什么别的意见。”楚天舒笑道:“中天,资料准备齐全了,找个时间上会过一下吧。”   “好的。”耿中天收起了文件夹,起身告辞,说:“楚书记,你忙吧,我回去抓紧准备。”   楚天舒将耿中天送到了办公室门口,握手话别。   耿中天刚走,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一次的敲门声细若游丝,迟迟疑疑,好像生怕惊动了什么人,显得谨慎有余,底气不足。以此来判断,这敲门的人或者是来求人办事的,或者是犯了错误的下属来向领导认错的。   来人是县委副书记杨富贵。   在得到“请进”的允许之后,门推开了一条缝,杨富贵挤进来,又随手把门带上了。   这有点出乎楚天舒的意外,他这回没有起身,而是招呼道:“老杨,来了,请坐吧。”   杨富贵坐下来,先是礼节性地问了问楚天舒十几天在各乡镇考察调研的情况,比如,各位乡镇党委书记印象怎么样,生活条件还过的去吧,没有整酒吧等等之类。   楚天舒看得出他心思并不在此,便含糊着做了答复。   果然,在喝了几口茶之后,杨富贵像是随口问道:“楚书记,听说回来之前,先锋客运公司的司机把你的车堵了?”   “有这回事。不过,当时我不在车上。”楚天舒故意问道:“老杨,这是怎么回事,我现在还没搞太清楚,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   “起因是前天晚上,一位女乘客被一位客运司机猥亵了,好像说那个地方还受了伤,差点儿被那个啥了。”杨富贵用了一个含糊的措辞,接着说:“昨天一大早受害人家属来上访,一来就把县委大院的门给堵了。”   楚天舒奇怪地问:“这应该是刑事案件啊,怎么闹到县委大院来了?”   “是啊。”杨富贵苦笑一下,说:“公安局答复说,事发地点比较偏僻,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受害人也说不出车牌号,只记得是辆破旧的微型面包,司机长得有点凶,一点线索也没有,这案子没法破。家属不干了,就闹到县委大院来了。”   楚天舒问:“哦,后来呢?”      第887章 将计就计      杨富贵回答说:“信访办的同志出面接待的。可是,公安局都没招,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楚天舒又问:“那最后是怎么把家属劝走的呢?”   “楚书记,你没在家,这事儿就汇报到大木县长那儿了。”杨富贵有点迟疑,看楚天舒还在等结果,就接着说:“大木县长指示,公安部门继续侦办此案,在没有破案之前,先锋客运公司先停业整顿。这才把家属安抚住。”   “这就奇怪了。”楚天舒颇为不解地问:“公安部门都说没线索,破不了案,大木县长怎么就让先锋客运承担责任了呢?”   听楚天舒这么说,杨富贵顿时精神一振。   “唉,这说来就话长了。”杨富贵轻轻叹了口气,又喝了口茶,说:“南岭县就两家运输公司,就是‘大通’和‘先锋’,七八年前,刚成立的时候就为了抢生意闹得不可开交,当时老书记在位,他亲自出面协调,定下来‘大通’搞货运,‘先锋’搞客运,一直这么延续下来的。所以,客运车上出的事,自然要找到‘先锋’的头上。”   “哦。”楚天舒作恍然大悟状,缓缓地点头,说:“照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啊。”   楚天舒的态度又变了,杨富贵有点着急,说:“可‘先锋’公司觉得冤枉啊,他们调查了公司所有的司机,他们在事发时间都不在现场,而且都有证明人。”   楚天舒如有所思:杨富贵这是要替先锋公司出头的节奏啊。   “原来如此。”楚天舒说:“‘先锋’公司不服,他们的司机又开始闹腾了。”   “可不是的吗?”杨富贵说:“这案子一时半会儿破不了,‘先锋’公司一直停业整顿下去,等于砸了司机们的饭碗,养家糊口都成了问题,当然要向县里讨说法。”   楚天舒想了想,又问:“‘先锋’公司停业了,那县里的客运不就停摆了?”   “没有。‘大通’公司搞了几辆面包车,趁机做起了客运的生意。”杨富贵忧心忡忡地说:“大通公司的周伯通是个人物,先锋公司的欧阳锋也不是个善茬儿啊。这原有的平衡一打破,怕是消停不了哇。”   杨富贵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偷看楚天舒的表情。   楚天舒脸阴沉了下来,默不作声了。   见楚天舒半晌没说话,杨富贵又解释说:“楚书记,我本来是懒得过问这些破事的,可这事儿没了结,我把情况给你介绍介绍,哪天再闹腾起来,你也好有个思想准备。”   “老杨,谢谢你。”楚天舒说:“你这个提醒很及时啊。”   杨富贵见该说的话都说了,便起身告辞,临到门口,又忍不住停下脚步,说:“楚书记,老书记昨晚上给我打电话说,他老人家的感觉是,这很有可能是‘大通’公司捣的鬼。”   楚天舒握着杨富贵的手,说:“老杨,你跟我这么一说,我心里有点儿数了。”   把杨富贵送出去,楚天舒坐下来,把杨富贵的话又重头到尾琢磨了一遍,思路就很清晰了。   大通公司的老板周伯通投靠的是付大木,先锋公司的老板欧阳锋最初的靠山是老书记。杨富贵是老书记一手提拔的,在老书记退位之后,他就成了先锋公司的幕后代言人。   浮云矿场停产半年,大通公司的生意难做了,周伯通就有意要来抢占欧阳锋的客运市场。   女乘客被猥亵事件,只是一根导火索。   种种迹象表明,这根导火索很大的可能性还是周伯通派人点着的,为的就是把火烧到先锋公司的老板欧阳锋的头上。   以杨富贵当前的地位和势力,自然拗不过如日中天的付大木。所以,楚天舒一回来,他第一时间就来找他这个书记,以求得到楚天舒这个县委书记的支持。   楚天舒理清了思路,心里便有了主意:既然你们之间有利益冲突,那我正好将计就计,把杨富贵拉到自己这边来。   正思考着,门又被敲响了。   这一次,敲得比较响亮。   进来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手里拎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真皮包。   来人笑呵呵地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楚天舒,恭恭敬敬地说:“楚书记,您好。我是宏建工程公司的顾远才。”   楚天舒一边看着名片,一边斜睨了顾远才一眼。   顾远才上身穿一件名牌T恤,下面是一条浅蓝色的休闲裤,裤子放得很低,腰带系在肚脐眼下面,再加上他那圆圆的大肚子,一看就是个生意人,而不会是县里的官员。   在一般人看来,官员与商人都很有派头,有时候难以区分。   以前楚天舒也有这个困惑,后来,接触的官员和商人多了,便总结出一个有趣的现象,一个人是官是商,从他裤子穿的高低便能够一目了然。   在官场中,无论官大官小,无论高矮胖瘦,无论年纪大小,几乎都要把裤子提得很高,其高度一般都在肚脐眼之上。而经商的老板们,无论钱多钱少,无论胖瘦高矮,无论岁数大小,又大多把裤子提得很低,腰带几乎一律都在肚脐眼以下,只要不把裤子掉下来,似乎觉得越低越够派头。   这没有什么明文规定,官员们不能把裤子放低,老板们不能把裤子提高,但是,官与商在这个细节上似乎渭泾分明,成了一种约定俗成。   楚天舒和卫世杰曾经讨论过这个现象。   两个人想来想去,觉得唯一能够解释得通的理由就是,官员们习惯于西装革履,老板们习惯于穿休闲服。西裤腰深一些,穿得久了,就习惯了腰带在肚脐以上系,休闲裤裆短,穿得久了,就习惯了腰带在肚脐眼以下系。   这样形成了不同的习惯和文化,而不同的习惯自然就影响了不同职业的人。   楚天舒打量顾远才的这会儿功夫,突然想起来,通天河清淤和堤防加固工程就是宏建公司承建的。不过,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说:“宏图建筑公司?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顾远才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楚天舒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拉开手里的包,递上一叠单据来,说:“这是上个季度的工程预算和结算清单,这个月应该拨付工程进度款。麻烦楚书记签个字。”   楚天舒翻开单据简单看了看,施工监理方、工程主管方水利局、财政局等等相关部门都签署了意见,都同意向宏建公司拨付进度款,只剩下领导审批签字一道程序。   换句话说,拨付款项的前期手续完备,只等着领导大笔一挥就OK了。   楚天舒虽然看不出手续上有什么漏洞,但直觉告诉他,不会这么简单。   因此他放下单据,问道:“顾总,以前的工程款拨付最后是哪位签字?”   顾远才笑道:“大县长和马书记都签过。”   楚天舒心中凛然生疑,付大木为什么不签,非推到我这里来?   照这么看来,马兴旺当书记的时候签了不少不该他签的字,比如,将放马坡交与浮云矿场开采换山坳村“三通”的协议,又比如,类似的工程款的拨付等等,日后一旦出现问题,谁签字谁负责,付大木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他缓缓伸出五指,在单据上弹了弹,说:“顾总,我刚来,情况不是太清楚,而且我是书记,不能政府的工作超越权限。我建议你还是找大木县长,他是政府一把手,理应该他签字。”   顾远才接过单据,轻轻放在桌上,坚持道:“我来之前,财政局的彭局长特地给大县长打过电话,大县长说,他在外面有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请楚书记签一下吧。”   楚天舒不悦地说:“顾总,你搞搞清楚,我是南岭县的书记,不是财政局的书记,他彭宝銮说让我签我就该签吗?”   顾远才脸上保持微笑说:“我听说,楚书记在考察调研的时候对我们公司提出了批评,今天首先是来认错,顺便麻烦书记签个字。”说到这里,他变戏法一般手里多了一张卡,小声说:“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哦,对了,密码是您手机号码的后六位。”   楚天舒淡淡一笑,只瞟了卡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青原市国际大酒店的钻石贵宾卡,卫世杰曾经一口气办过好几张,据他说,这种级别的卡保底存额至少是十万起步,也就是说,这张卡上至少有十万元的保底消费额度,在国际大酒店购物、休闲、娱乐、就餐等等一卡通用。   楚天舒暗暗好笑,顾远才肯定听说了周伯通送银行卡的故事,送的三十万相当于打了水漂,所以才改成了高档酒店的消费卡,只能消费,不能变现,就不怕又被转换成了捐款,只得了个空头表扬,还被业内人士笑话。   楚天舒抓着手里的单据,缓缓将卡一起推向了顾远才,说:“顾总,这个请你收回去。在职权范围内,该我审批的我一定签字,不该我审批的就爱莫能助了。”   顾远才还想继续努力,他拿起卡,起身来到楚天舒的办公桌后,从抽屉缝隙里塞了进去,呵呵笑道:“楚书记,初次见面,也就是个润笔费。”      第888章 大为恼火      楚天舒冷冷地看着他,突然想起办公室里装有窃听器的事,便微微一笑,故作诧异地说:“顾总,签字还有润笔费?那我更不能签了,我抢着签了,岂不是挡了别人的财路。”   顾远才愣住了,旋即笑成了一朵花,含糊其辞地说:“其它的……请您放心,我们都会照顾到位。楚书记,将来打交道时间长了,您就会知道,宏建公司是讲信誉,够朋友的。”   楚天舒似笑非笑地瞪着他。   顾远才心里一阵发毛,暗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半晌,楚天舒拉开抽屉,拿起卡扔给他,严肃地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顾总,宏建公司把河道和堤防工程保质保量按期完成,就是最好的讲信誉,够朋友。”   顾远才说:“楚书记,公司前期垫付了不少的资金,如果能坚持,我们也就咬牙挺着了,现在确实周转不开了,前些日子就因为资金紧张,材料到不了位,已经被迫停工了。”   楚天舒指着桌子上的卡,说:“顾总,宏建公司有钱办这种卡,没钱买材料,这话站不住脚啊。”   顾远才没词了,说不清心里是股什么滋味,他磨磨蹭蹭半天,再次央求道:“楚书记,您就行行好吧,工地上几百号民工还等着发工钱呢。”   楚天舒冷笑道:“抱歉,这个字我真不能签。你对你的公司和民工负责,我也要对南岭县和我自己负责。”   顾远才见来软的不行,就换了一副强硬的口气,说:“楚书记,通天河清淤和堤防加固工程是省市都挂了号的重点工程,一旦影响了工期,宏建公司可负不起这个责啊。还有,民工工资再拖欠下去,恐怕就不是停工那么简单了。”   “顾总,你这是威胁吗?”楚天舒皱起了眉头,说:“我告诉你,耽误了工期,宏建公司必须承担违约责任,造成恶劣后果的,还可以依法追究相关责任人的刑事责任。拖欠民工工资,影响社会稳定,作为法人代表,你是第一责任人。”   顾远才哑口无言,手里拿着单据,迟疑着,还有些不甘心。   楚天舒毫不犹豫地伸手指着门,说:“请你出去。”   “楚书记……”   “出去。”楚天舒冷声道:“敢威胁我的人,我一概不欢迎。”   “好好……我走。”顾远才脸色瞬息数变,最后还是回归商人本色,讪笑着向外退去。   “请带上你的东西。”楚天舒指着桌上的卡,补了一句。   顾远才强打笑脸,一边加快脚步朝外走,一边装糊涂道:“我没什么东西啊,是楚书记您自己的……”   “滚!”楚天舒拿起桌子上的钻石卡,“啪”地扔到了顾远才的脚下。   声音越来越大,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干什么?鬼鬼祟祟的。”门外传来了柳青烟的声音,脚步声渐渐远去。   顾远才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卡,灰溜溜地走了。   柳青烟走进了楚天舒的办公室,关上门,小声道:“楚书记……”   楚天舒怒容满面,呵斥道:“柳青烟,你这个主任是怎么当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来敲我的门?”   柳青烟不知道楚天舒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一下子愣住了。   楚天舒抓起笔,迅速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放在了柳青烟的眼前。   “办公室装了窃听器。”   柳青烟大吃一惊,立即明白了楚天舒的意图,小心翼翼地解释说:“楚书记,他来之前,彭局长给我打过电话,我……”   楚天舒继续发火道:“我这里是菜市场吗?谁想来就来,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柳青烟说:“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   楚天舒冷“哼”一声,说:“你们是不是都得了宏建公司的好处,到处给他开方便之门。”   柳青烟急了,说:“楚书记,你批评我不该让他来敲你的门,这我可以接受,但是,你不能随意侮辱我的人格。我又没有权力卡住他们的验收和拨款,他们凭什么会给我好处?”   “你什么意思?”楚天舒不满地质问道:“莫非你说我有权卡住他们,就能得到他们的好处?”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那么说。”柳青烟气鼓鼓地回答:“我只保证,我没有收任何人的好处,别人收没收,和我没关系。”   楚天舒把文件夹一摔,大声问:“柳青烟,你这是什么态度?”   柳青烟毫不示弱,马上说:“楚书记,你是领导,我应该对你有一个好态度。但是,你要冤枉人,我就是这个态度。”   两人正呛呛着,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楚天舒拿起话筒,电话里传来财政局长彭宝銮的声音:“楚书记,宏建公司的工程款项按规定我们可以拨付了,他们确实资金很紧张……”   楚天舒冷哼一声,大声说:“彭局长,宏建公司是不是资金紧张,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他们真到了过不下去的地步,早就可以找大木县长签字拨付,还用得着等我回来吗?”说完,他不给彭宝銮说话的机会,“啪”地压下了电话。   楚天舒在看柳青烟,她拿着刚才那张纸在偷着乐,他探头一看,上面又多了一行娟秀的字:“以后只能书面交流了。”   果然不出所料,楚天舒与耿中天、杨富贵、顾远才和柳青烟等人的全部对话,通过窃听器一字不漏地都传到了设置在薛金龙办公室里的接收器里。   晚上十点,“南岭风光”会所的密室里。   付大木、陶玉鸣、薛金龙和白存礼一起听了一遍楚天舒下午在办公室与众人的对话录音以后,心情都十分的郁闷。   付大木尤其的恼火。   耿中天为了力推霍启明,竟然去找楚天舒结盟,而且还说与付大木通过气,就算没有唐逸夫要关照高大全的压力,也必须想办法破坏他们捆绑在一起的企图。   杨富贵为了替先锋客运的欧阳锋出头,也去找了楚天舒,还把老书记抬了出来,暗示是大通公司在背后捣的鬼,这也不是一个好兆头。   顾远才去找楚天舒签字拨付工程款,原本策划的是让彭宝銮一起去,没想到彭宝銮临阵退缩,打发顾远才一个人去送钻石卡,引起了楚天舒的警觉,搞得以后也不太可能给他设类似的套了。   再就是柳青烟,被楚天舒训斥了几句,居然说出能卡住宏建公司的人会收取好处的话来,这不是把其他的人都出卖了吗?   煞费苦心使出来的一连串招数,都被楚天舒一一化解于无形,付大木等人不能不恼火。   他们心里都明白,楚天舒在南岭县一天,他们的危机就存在一天。一旦他在南岭县站稳了脚跟,他们干的那些事总有一天会暴露出来。那时候,楚天舒收拾他们便易如反掌,而他们要反攻就难了。   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趁楚天舒立足未稳,破坏他扩张势力的企图,把他搞得焦头烂额,忙中出错,最后灰溜溜地滚蛋。   但是,下一步具体怎么做,陶玉鸣、薛金龙、白存礼等人一筹莫展,只能发发牢骚,骂几句狗卵子,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付大木。   付大木作为他们的头子,他压住了心头的火气,从这些天发生的诸多事例中,告诫同伙们,这个楚天舒跟我们绝对不是一路人,必须居安思危,彻底打消侥幸心理,继续采取措施打击他,绝不能让他顺顺当当地站牢脚跟。   如此这般地鼓励动员了一番之后,付大木有条不紊地向他们发出了指令。   付大木看着薛金龙,说:“金龙,你告诉高大全,抓紧时间拿到霍启明与朱晓芸纠缠不清的证据,适当的时候抛出来,打破耿中天与楚天舒的联盟。”   薛金龙心领神会,立即补充说:“大县长,我建议把拿到的证据交到楚天舒手上,然后逼着他拿出来,让耿中天去怪他一头的包;他要是敢执意隐瞒,我们就揭他收受霍启明钱财的老底。”   “好!英雄所见略同啊。”付大木很巧妙地把功劳抢到了自己身上,又笑着说:“你们几个要向金龙学习,开动脑筋,灵活掌握和运用斗争策略。”   白存礼眼珠子一转,也不甘落后地说:“老板,我看可以把证据交给分管纪检工作的杨富贵,他肯定会会去向楚天舒汇报,让他们三个人搅合在一起狗咬狗。”   付大木哈哈大笑,又一次表现出英雄所见略同的姿态。   只有陶玉鸣没有得到表现的机会,有点暗暗着急。   付大木看到了陶玉鸣不自然的表情,马上转头对他说:“老陶,你让周伯通再把动静闹大一点,一定要把先锋客运逼到绝路上去,看楚天舒怎么给杨富贵和欧阳锋撑腰帮忙?”   “没问题。”陶玉鸣现学现卖地说:“老板,整死先锋客运的话,是不是也可以逼着楚天舒说出来?”   付大木立即表扬道:“老陶,太好了,连你这个猛张飞都学会粗中有细了,何愁我们斗不垮楚天舒啊。”   陶玉鸣难得得到付大木这样的表扬,忍不住得意地“嘿嘿”笑了起来,顺势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请求。      第889章 大龄剩女      陶玉鸣讪笑着说:“老板,是不是把我家小姨子从楚天舒身边搞出来,开了干部大会之后,也没谁敢传小话了,我看再放在他身边作用不大了。”   这是陶玉鸣的一块心病,不管怎么说,柳青烟是他老婆的妹妹,楚天舒真要和她搞在了一起,自己被外人笑话不说,将来坏了事,付大木还是要怪罪他陶玉鸣的。另外,柳青烟放在楚天舒身边,他要想歪心思也没机会了。   付大木瞟了他一眼,说:“老陶,我知道你想帮你的小姨子,可是,我怕你这又是热脸贴了柳青烟的冷屁股啊。”   白存礼开玩笑说:“老板,老陶主要还是害怕他的半边屁股被楚天舒给摸了。”   陶玉鸣瞪着大眼珠子说:“老白,你个狗卵子,要是你自家的半边屁股,你愿意让别人摸不?”   付大木摆手制止了他们的胡扯,也觉得柳青烟再放在楚天舒的身边,起不到制造绯闻的作用,反而可能变成楚天舒的帮手,他想了想,转头问薛金龙:“金龙,老田和苏杭那个小丫头谈出个名堂来没有?”   “没有。”薛金龙为难地说:“田克明找她谈过了,答应事成之后给她解决正式编制,小丫头哭哭啼啼的不做声。”   听了薛金龙的报告,付大木大为光火。   “这个田秃子,嘴巴上抹了油,这点破事折腾了这么久还搞不定,真不知道他在国资委是怎么当的主任。”付大木不满地说:“金龙,你亲自出马,拿小丫头的弟弟说事,她再不答应,老陶赶紧采取措施,别让一个小丫头误了我们的大事。哼!”   付大木阴冷的目光扫到了陶玉鸣的脸上。   陶玉鸣感觉到一股寒气在面门上掠过。   付大木又问:“金龙,办公室的那个小伙子叫王什么来着?”   薛金龙说:“王永超。”   “他怎么样?”   “还比较灵光。这次他跟着楚天舒下乡,每天都坚持如实汇报,连打麻将赢了多少钱都说得一分不差。”   “真的吗?”   “没错。这个,我通过史志强证实过。”   付大木说:“那行,把柳青烟调出来,把王永超放到他身边去。”   陶玉鸣忙掏出烟来,屁颠屁颠地给付大木点上,问道:“老板,那柳青烟怎么安排?”   付大木反问道:“老陶,你觉得呢?”   陶玉鸣吞吞吐吐地说:“老板,这些年,我家小姨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不是可以往上走一步?”   付大木一呲牙,说:“老陶,这半边屁股摸不着,你还是不死心啊。”   一句话说得陶玉鸣嘿嘿干笑。   其他的几个人都跟着或暧昧或淫邪地笑了起来。   付大木突然想起来,问:“哎,金龙,彭宝銮怎么还没来?”   薛金龙说:“我通知他了的,他说这些天的晚上都在找靠得住的人整理账目,他担心哪一天楚天舒会查账。”   “操!”付大木按熄了大半截的烟,说:“这还没啥动静呢,这家伙就心虚了?”   陶玉鸣不屑地说:“老板,我早就说过,搞财务的人就是胆小如鼠。”   白存礼早年当过县财政局长,彭宝銮就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他听了陶玉鸣的话,马上不阴不阳地顶了他一句,说:“这年头,小心无大错啊。莽莽撞撞的,早晚会坏事。”   陶玉鸣骂道:“我靠!老白,你阴阳怪气地说谁呢?”   白存礼说:“我谁也没说,就事论事而已。”   陶玉鸣攥紧拳头,在白存礼的面前挥了一下,恶狠狠地说:“不管是谁,要敢背叛老板,老子饶不了他。”   薛金龙打起了圆场,说:“算了,算了,老白,老陶,都少说两句吧,有这个劲头,等着用来对付楚天舒吧。”   付大木对彭宝銮的不听招呼很不满意,对他便有了些疑虑,本有意甩开他,不让他参与以后的议事,但又觉得办事又离不开他,因为很多地方需要花钱,后来他想,只有拉紧他,让他参与的事越多,陷得越深,他就不敢轻易背叛了。   付大木把几个人招呼在一起,对一些细节又斟酌了一番。   付大木最后说:“老白,你抽空去找找彭宝銮,让他要稳得住,不要搞得像只惊弓之鸟。金龙,你抓紧去找高大全,告诉他,抓不住霍启明胡搞的证据,就当不成合并后的一把手。老陶,你让周伯通的人办事利落点,别露出了马脚,弄得偷鸡不成蚀把米。行了,大家按既定计划都忙去吧。”   陶玉鸣等人起身告辞。   临走前,付大木又说,为了防止出问题,今后尽量少聚会,尤其不召集很多人在一起谈事,一般采取分头串通联络的办法。田克明和高大全那边,由薛金龙负责,彭宝銮和张卓那里,由白存礼负责。   付大木还特别嘱咐陶玉鸣,设在楚天舒办公室和住房里的机关,一定要保证绝对的安全,如果让楚天舒发现了其中的来龙去脉,事情就很麻烦了。   陶玉鸣拍着胸脯说,老板放心,那绝对是安全的。不过,他同意大县长万无一失的指示,一定随时采取手段,检验其安全与否,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即撤除。   送走了陶玉鸣等人,付大木站在窗户面前,望着县委大院和招待所的方向,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明天亲自去找楚天舒探探虚实。   第二天上午,楚天舒刚到办公室不久就接到了薛金龙的电话,说大县长要过来,问楚书记现在有没有空。   楚天舒说,请大木县长过来吧。   过了一会儿,门就被推开了,付大木站在了门口。   这是付大木成年累月养成的习惯,他自认为南岭县是他的天下,到谁的办公室都没想过要敲门。   付大木身材适中,仪表堂堂,虽开始微微发胖,但看上去仍精神十足,精力旺盛,平时不苟言笑,显得颇有威严。   “大木县长,失迎,失迎!”楚天舒讶然一秒钟,旋即起身相迎。   在整个县委县政府班子成员中,付大木是唯一没有到访过他办公室的领导成员。   副书记杨富贵和宣传部长茅兴东等人主动上门过好几次,耿中天昨天也来汇报过定编定岗的实施方案,组织部长周宇宁也来过几次提供一些干部的资料,政府方面的几名副县长也就所分管的工作来请示过,就连陶玉鸣,也曾打着来看柳青烟的借口,来和楚天舒寒暄过几句。   “小楚书记,你不嫌我汇报来迟就好了。”付大木难得地微微一笑,说道:“一直准备来正儿八经地汇报汇报工作,可总是不凑巧啊,不是我忙得不可开交,就是你下乡调研,难得我们的时间能凑在一起。”   楚天舒笑了笑,给付大木点了一颗烟,说“大木县长,你太客气了。你是南岭县的元老,也可以说是我的前辈,我几次去政府大楼那边想找你取取经,也是很不凑巧,难得有机会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楚天舒的语气和态度都很谦和,付大木的态度也很有分寸。   实际上两个人在暗地里都恨不得将对方置之死地而后快。   不过,官场上最流行面和心不和,有分歧有争斗也不可能直接翻脸,这是官场的游戏规则,各怀鬼胎只能放在心里,暗地里怎么斗都可以,当面没必要撕破脸,脸皮撕破了,就不仅是两个人不开心,也弄得大家都很尴尬。   当面拍桌子打板凳捅娘骂老子,那是付大木当乡镇干部的惯用手法,到了县处级这个层次,他也跟着唐逸夫、朱敏文等人学会了两面三刀的斗争策略。   付大木首先以前辈的姿态关心了下楚天舒的生活,比如,招待所食堂的伙食合不合口味,小红楼住得满不满意,身边工作人员是否称心如意等等。   楚天舒自然配合他满口敷衍客套。   这时,隔壁办公室的柳青烟进来为两位领导上茶。   柳青烟泡了茶,端到了付大木的面前,说:“大县长,请用茶。”   付大木笑呵呵地接过来,问,“小柳,你姐姐最近身体还好吧?”   柳青烟微微紧张道:“谢谢大县长的挂念,姐姐最近身体还可以。”   “身体好比什么都好啊,一晃都十多年了。哎!”付大木指了指柳青烟,对楚天舒道:“小柳的姐姐当年也是南岭一朵花,很能干的,只是嫁给老陶之后,身体出了点麻烦,真是可惜了。楚书记,小柳在办公室干得怎么样啊?”   楚天舒说:“还可以吧。”   “还可以?”付大木不满意地看着柳青烟,说:“小柳啊,楚书记这是在批评你啊。”   柳青烟脸脸上有些挂不住,低声道:“两位领导谈,我回办公室了。”   “嗯!忙去吧。”付大木看着她关上门,忽然看着楚天舒道:“楚书记,柳青烟这个人工作能力还是有的,就是性子比较倔,脾气上来了,谁都敢顶,老陶够厉害吧,也要让她几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楚天舒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面带微笑说:“可以理解,大龄剩女嘛!”   一句话,说得付大木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提出了一个令楚天舒意想不到的建议。      第890章 正中下怀      “哈哈,书记真是一针见血啊。”付大木深有感触,假装关心地说:“身边的人要用起来顺手顺心,小楚,你要是觉得柳青烟不满意,可以换个人嘛。”   付大木的这个提议正中楚天舒的下怀。   办公室被装上了窃听器,把柳青烟留在身边意义不大,不如把她放到一个合适的部门去,将来可以起的作用更大。   “大木县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满意,就是不太方便。”楚天舒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这么稀里糊涂地把她推出去,怕是不好跟老陶交代呀。”   付大木翘起二郎腿,抽着烟,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说:“小楚,现在不正搞定编定岗吗?这是个机会,给柳青烟升半级,老陶该不会有什么话说。”   付大木的这个提议更是令楚天舒喜出望外,这几乎就是瞌睡刚来,付大木就给自己递上来一个舒舒服服的大枕头。不过,楚天舒未动声色,有一点他可以非常肯定,付大木不会一夜之间突然良心发现了。   “这个……我倒没什么意见。”楚天舒倒吸了口气,用商量的口气说:“不过,中天同志昨天下午跟我提到过,定编定岗的实施方案制定得差不多了,哪有合适的位置呢?”   付大木没有迟疑,毫不客气地说:“招商局的局长老任占着茅坑好几年,一回屎都没拉过,让他把位子腾出来。”   在南岭县这样的贫困县,招商局可以说是县里最边缘的一个局,什么条件不具备,也没有领导重视,所谓的招商引资实际上就是一句空话,设立这么个机构,差不多就是个摆设,无非是做个样子给市里看,顺便照顾照顾现任的局长老任。   老任今年五十多岁了,是老书记一手提拔上来的老部下,在南岭县当了二十多年的科级干部,资格比付大木还老,见人都是一脸笑,也没想干出什么成绩,混着日子只等在局长位置上退休,所以,他在这个位子上好几年毫无建树。   楚天舒马上明白了付大木的阴险图谋。   付大木把柳青烟挪到招商局长的位子上去,继续当这个可有可无的摆设,顺便给楚天舒挖个不大不小的坑。   老书记原先的老部下和老关系,几乎都托付给副书记杨富贵罩着,现在突然把老任拿下来安排柳青烟,杨富贵肯定有意见,今后少不了要和楚天舒唱对台戏,这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破坏楚天舒掌控常委会的企图。   不过,楚天舒并不这么认为,今后要发展南岭县的经济,柳青烟在招商局可以发挥出相当大的作用,至于如何安抚住杨富贵,可以从先锋客运的事情上来想办法。   付大木留意到楚天舒在思考,他自以为得计地暗暗得意,嘿嘿,建议我给你提了,你照办,肯定要得罪杨富贵,如果柳青烟过几年在招商局也毫无建树,杨富贵多半要借题发挥,看你楚天舒如何收场?你不办,要得罪陶玉鸣,以后陶玉鸣跟你耍横找你的茬儿,就别怪我坐看你的笑话。   楚天舒沉吟片刻,表态说:“大木县长考虑得很周到,我觉得可行。”   付大木咧咧嘴,说:“那你一会儿跟中天同志和宇宁同志交代一下,利用定编定岗的机会,把柳青烟的问题一并解决吧。”   “好的。”楚天舒很爽快地答应了,他就是为了给付大木一个良好的感觉,让他以为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里面有潜在的麻烦。   付大木见第一个目的达到,马上转换了话题,说:“小楚,定编定岗工作马上就要展开了,干部调整要慎重啊。”   “大木兄,我也正想和你商量呢。”楚天舒颇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顺着付大木的意思说:“我们两个要先统一好意见,然后才好拿到常委会上去。”   这才是付大木今天过来找楚天舒的真实意图。   按照付大木的思路,他主动帮楚天舒解决了安置柳青烟的“难题”,那么他再问问定编定岗的干部调整,楚天舒自然应该“礼尚往来”才是。   楚天舒把昨天下午耿中天提到的干部调整意见向付大木毫无保留地说了一遍。   付大木最初一直频频点头表示认可,当最后说到新组建的卫生计生委一把手人选时,他皱起了眉头,严肃地说:“小楚,霍启明科班出身,在卫生系统工作了多年,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   “不过什么?”楚天舒吃惊地问:“大木兄,你是不是听到了一些说法?我们私底下交换意见,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嘛。”   “小楚,干部大会上你已经强调过了,不许传播流言蜚语。可是,”付大木停顿了一下,又说:“在这种情况下,医院的职工反映仍然很强烈,霍启明和医院的副院长朱晓芸有点纠缠不清,这就不得不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啊。”   “干部选拔任用,以德为先啊。”楚天舒的表情也凝重起来:“我们评判一名干部有没有问题,还是重在证据。”   付大木说:“是啊,我们不能冤枉了我们的干部,但更重要的是,千万不能用错了人啊。”   楚天舒问道:“大木兄,这件事要不要请纪委的同志介入一下?”   付大木见楚天舒已经起了疑心,便轻描淡写地说:“小楚,纪委归你管,你看着办吧。”   楚天舒沉默不语,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按付大木的想法,楚天舒是在替霍启明作难,因为他收了人家一盒沉甸甸的“茶叶”,而实际上,付大木给霍启明上的这个眼药再次中了楚天舒的下怀,他是在思考如何实现自己的意图。   楚天舒希望通过医疗系统“三合一”的改革,有效地缓解乡镇群众缺医少药的难题,通过这些天来的观察和了解,他发现霍启明官气十足,心术不正,明显挑不起这副重担,而高大全作为一个外行,就更没有这个能力和水平。   楚天舒心目中的最佳人选是防疫站的余乾坤,有闯劲,无私心,察民情,够踏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要让余乾坤有机会上位,就不能让霍启明和高大全当上卫生计生委的一把手。   见楚天舒在出神,付大木窃喜之余,又抛出了他准备已久的另一个话题。他慢悠悠地说:“小楚,有件事我还得给你汇报一下。”   楚天舒振作起精神来,又递给付大木一颗烟,说:“你说。”   付大木这回很客气,没有让楚天舒帮他点火,而是自己点上了,说:“前几天,县城里发生了一起客运司机猥亵女乘客的事,家属闹到县委大院来了,闹得乌烟瘴气,最后闹到我这里来了。你下乡调研还没回来,我自作主张,让负责全县客运业务的先锋客运公司停业整顿了,这才把事情压下去。”   “这个事情,昨天我听杨书记提到过。那个时候,我正处理杏林乡村民与浮云矿场的纠纷,忙得也是不可开交。”楚天舒丝毫没有隐瞒,还用赞许的口吻说:“大木兄,你这个决定很及时,很果断,很正确。稳定压倒一切嘛。”   “小楚,你在下乡调研期间,体恤民情,关心百姓疾苦,给我们树立了榜样。”付大木假惺惺地吹捧了几句,有些无奈地说:“我跟他们说,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干部,也要改一改过去简单粗暴的工作方法。唉,我这也是不得已为之啊。”   楚天舒忙说:“大木兄,这一圈走下来,我发现,对付那些无理取闹的人,也不能一味地迁就纵容,有时候还真不能讲太多的道理。乱世用重典,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见楚天舒丝毫没有在意,竟然还大为赞赏,付大木反而有些诧异,今天与楚天舒的谈话进行得如此顺利,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只觉得这个貌似厉害的新书记,在进入了角色之后,也要被南岭县恶劣的环境改造和同化了。   他叹口气,无比感概地说:“唉!穷山恶水出刁民啊。南岭的民风一向霸蛮,解放前土匪横行,最近几年好一些,但还是几句话不合就斗殴,闹出事来就上访,讨不到说法就在网上乱说,总是搞得县里领导疲于奔命,伤透了脑筋。”   难得找到共同的语言,两个人正发着同命相怜的牢骚,外面传来了陶玉鸣的大嗓门,他不顾柳青烟的阻拦,推开了书记办公室的门,叫道:“正好,两位领导都在。”   付大木站起来,虎着脸责问道:“老陶,你这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进书记的办公室,门都不敲,还懂不懂一点规矩?”说着,又瞟了一眼门口站着的柳青烟,说:“你这么个搞法,不是让小柳也为难吗?”   陶玉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大大咧咧地看了柳青烟一眼,说:“大县长,楚书记,不好了,出了大案了。”   楚天舒心里一惊,但用镇定平和的声调问:“出了什么大案?”   陶玉鸣偷眼看了一眼柳青烟,吞吞吐吐地说:“具体怎么说呢?好几个来报案的,都不好意思开口……”      第891章 限期破案      付大木觉得陶玉鸣的表演有过分夸张不实之嫌,立刻接住他的话说:“老陶,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说具体点。”同时给了陶玉鸣一个责备的眼色。   陶玉鸣受了责备,弄得不知怎么说好了,又去看柳青烟,还是不肯开口。   柳青烟会意,转身回了她的办公室。   付大木在一旁着急地说:“老陶,你小姨子走了,这回可以说了吧。”   陶玉鸣看看付大木,又看看楚天舒,还看了看左右办公室,然后把门关上,才气咻咻地说:“昨晚上,又发生了几起客运司机猥亵抢劫女乘客的事件,杜副局长接待的,询问完了当事人,气得脸色都变了。这帮流氓,气焰太嚣张了!”   陶玉鸣添油加醋地把女受害人的惨状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说到敏感处,掩饰不住地流露出邪恶的兴奋劲儿。   听陶玉鸣说完,付大木和楚天舒交换了一个眼色,又问道:“老陶,是什么人干的?查出来了没有?”   “我们初步调查了一下,犯罪分子非常狡猾,和上次一样,作案地点选在了监控录像没有覆盖的角落,暂时也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陶玉鸣回答说:“据杜副局长初步分析,作案手法与前几天的那一起非常相似,应该是同一伙人所为。”   付大木转向楚天舒,问道:“楚书记,你看……你有什么指示?”   “马上组织破案。”楚天舒很果断地说:“搞清楚是什么人干的,必须严惩不贷。”   “听清了没有,老陶?你们按照楚书记的指示,立刻立案侦察,尽快破案,把犯罪分子挖出来,给以狠狠地打击!”付大木听了楚天舒的话,马上给陶玉鸣下命令说。   陶玉鸣精神抖擞地说:“大县长,楚书记,我来之前,已经组织讨论了一个破案方案,我向两位领导汇报一下。”说完,很得意地看一下付大木。   楚天舒示意付大木坐下来,听陶玉鸣的汇报。   陶玉鸣的侦破方案并无新意。   他提议,成立以楚天舒为核心的领导小组,组建二十个人的破案专班,在全县范围内开展摸底排查,一旦发现线索,立即采取监控、传讯、拘押等过硬措施,昼夜作战,穷追猛打,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最后陶玉鸣说:“两位领导如果认为方案可行,我们立即付诸实施。另外,请拨十万元专案经费,以应急需。”   楚天舒心里很明白,只要他一表态,或者只要把十万元拨下去,即使什么话都不说,也等于他同意和支持了陶玉鸣的方案。   那么,今后由此产生的一切,都得由他负责。   后果他也能想象得出来,一定是兴师动众,怀疑一切,弄得人人自危,处处不安,甚至乱捕无辜,搞逼供信,制造冤假错案,趁机打击报复那些对他们心怀不满的人员,而先锋客运首当其冲。   他们这么搞的目的,就是要激起广大群众对县委县政府及对楚天舒个人的不满,付大木一伙更会把一切污水朝他头上倒。但是,不支持陶玉鸣的方案也不行,他们会把破不了案的责任推到他的头上,同样会激起民愤,挑起事端。   楚天舒猜得出他们的图谋,当然不会轻易表态,而是不露声色地站了起来,装出思考的样子,在地上来回踱步。   付大木和陶玉鸣交换了一个眼神,看着楚天舒来回踱步。   楚天舒踱了几个来回,回到座位上坐下来,眼光从陶玉鸣的脸上扫到付大木的脸上,又从付大木的脸上扫到陶玉鸣的脸上,突然说:“这个案子有点复杂,把耿副县长和杨书记请过来一起议一议吧。”   既然陶玉鸣把声势搞这么大,楚天舒的这个提议,付大木实在没理由反对。   楚天舒马上让柳青烟通知耿中天和杨富贵来办公室议事。   杨富贵就在隔壁,很快就拿了个笔记本过来了,进门看到付大木和陶玉鸣也在,立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过了一会儿,耿中天也匆匆忙忙地到了,他以为楚天舒请他过来是讨论定编定岗的事,等看到了付大木和陶玉鸣,也觉出不太对劲儿,提高了警觉。   柳青烟给几位领导泡了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陶玉鸣把案情和侦破方案再次作了简要的汇报。   在场的五个人听了陶玉鸣的汇报,只有耿中天置身事外,如释重负地坐在了一旁,其他三个人则紧张地注视着楚天舒的神情变化。   付大木和陶玉鸣当然希望楚天舒说声同意。   可杨富贵最怕楚天舒说出这两个字,他不可能不明白,这是付大木为了挤垮先锋客运再次使出了栽赃陷害的伎俩,但是,没有任何的证据,他也不好冒然提出反对意见。   “大家说说看,你们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楚天舒说完,扫视了在场的人一眼。   杨富贵听了这话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昨天下午做的功课起了作用,楚天舒征求大家的意见而不是明确表态,那就是还有挽回的机会。   付大木和陶玉鸣听了这话却弄不清楚天舒是什么意思,不知该如何回答。   由于楚天舒的眼光最后落在付大木的脸上,使他感到不说话不合适,只好把皮球踢出去,说:“老耿,老杨,楚书记专门把你们请过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在楚书记面前你们也用不着藏着掖着嘛。”   付大木说完,把眼睛盯住了耿中天。   耿中天很坦然,他说:“对公安工作我一窍不通,谈不出具体的意见。我个人觉得,为了维护全县的社会治安稳定,应该尽快破案。”   耿中天这话说得很圆滑。楚天舒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当然是希望尽快破案,但他用一句一窍不通来敷衍,不对破案方案作具体的表态,以免无意中得罪了某个人。   付大木又盯住了杨富贵。   杨富贵不得不说话,他咳嗽了一声,试探着说:“陶局长的想法是好的,方案也很有力度。只是,有没有必要搞这么大动静,是不是应该全面地考虑考虑。”   这两个人说完了,楚天舒转向付大木,说:“大木县长,你长期分管公安工作,你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   楚天舒再次看着付大木。   付大木见楚天舒把球又踢回给他,心里很恼火。他并不愿意当面给杨富贵留下话柄,便灵机一动,脑子里产生了一个新的构想,于是振振有辞地说:“既然楚书记叫我说,我就说说个人的看法,不一定正确。我认为老陶提出的方案,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实施起来,会不会引起群众的反感,很值得研究。”   杨富贵一听付大木这样表态,赶紧接上话说:“我刚才说的需要全面考虑考虑,也是这个意思。因为尽快破案是一个方面,群众的承受能力又是一个方面,必须全面来考量。”   陶玉鸣有种被主子出卖了的感觉,他的脑子不够用,弄不清付大木为什么又改了主意,只是憋着气在那里干坐着。   楚天舒觉得付大木和杨富贵的话正合他的心意。有他们的这些话,他不必直接否定那个方案,只要表示同意他们的意见就行了,正所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让他们自己去相互抱怨吧。   因此他说:“我同意大木县长和杨副书记的意见,不用成立什么领导小组,也不要搞那么大的破案班子,更不必在全县范围里摸底排查,一切依法行事,平常怎么办案现在还怎么办。陶局长,你看呢?”   陶玉鸣看看付大木和楚天舒,气鼓鼓地说:“你们是领导,你们怎么决定,我就怎么执行。”   “那好,就这么定了。”楚天舒把脸一沉,严肃地问陶玉鸣:“陶局长,我问你,这个案子多少天能破?”   陶玉鸣摇着头说:“要按平常办案的方式去办,我也说不清楚。”   楚天舒问:“十天,够不够?”   陶玉鸣摇头:“十天?十天怎么够呢?”   楚天舒说:“十天太短了是吗?好,给你二十天。”   陶玉鸣还是摇头:“二十天也不行啊。”   楚天舒说:“二十天还不行?三十天总行了吧?”   陶玉鸣继续摇头:“三十天也不一定。”   楚天舒质问道:“三十天还不一定?陶局长,那你们公安局是干什么吃的?还是你根本就不想破这个案子?”   “不是,不是。因为线索太少,警力不足,经费紧张……”陶玉鸣一口气说出了一大堆的理由。   楚天舒火了,说:“陶局长,不用废话了,我限你二十天必须破案。”   陶玉鸣急了,叫道:“那怎么行,我办不到。”   楚天舒不容分说:“办不到?我拿你是问。”   “楚书记,你拿我是问我也办不到。”陶玉鸣脸红脖子粗地叫道:“明摆着就是先锋客运的司机干的,你们又不让我采取手段,还要限期破案,哪有这样的道理?”   楚天舒冷笑着问道:“陶局长,既然你有这么大的把握,那二十天还不够用吗?”   陶玉鸣刚要张口狡辩,被付大木扯住了。      第892章 完成布局      付大木怕陶玉鸣情急之下言多有失,立刻扯住他的胳膊,劝道:“老陶,楚书记第一次给你布置任务,你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困难呢?”   陶玉鸣瞪着眼睛说:“本来就有很大的困难嘛。”   付大木说:“老陶,有什么困难下去我们再具体研究解决,现在首要任务是想办法破案。好了,好了,楚书记,你们继续谈,我带老陶回我办公室商量办法,先走了。”说完,连推带劝地把陶玉鸣扯出了书记办公室。   付大木和陶玉鸣走了之后,杨富贵和耿中天便也要告辞。   楚天舒喊住了耿中天,说:“中天,你稍留一下。”   杨富贵知趣地走了,他回到办公室,赶紧给先锋客运的欧阳锋打电话,通报当前的情况。   楚天舒与耿中天面对面坐下来,说:“中天,有个事我得跟你通个气,我听说,外面对霍启明有些议论,这对他很不利呀。”   耿中天又不是傻子,昨天下午楚天舒还没有这个说法,今天早上就说听到了议论,除了付大木,还有谁来给楚天舒传这个话,或者说,另外人传这种话,楚天舒也不会如此重视。由此也可见,楚天舒有意关照霍启明,才会特意打这个招呼。   耿中天忙说:“谢谢书记关心,我会提醒他注意的。”   “中天,还有件事麻烦你在敲定定编定岗实施方案时一并考虑一下。”楚天舒说:“刚才大木县长跟我提到,想动一动柳青烟,陶玉鸣也有这个意思,我也觉得她继续放在我身边工作不太方便,我们商量的意见是,让她去招商局接老任。”   “做进实施方案倒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耿中天在笔记本上记录了几个字,又望了望隔壁杨富贵的办公室,试探着说:“楚书记,老任还离到点还有好几年呢,现在把他拿下来,会不会有不同意见?”   楚天舒坚决地说:“改革总是要触碰某些人的利益的,尤其是那些碌碌无为的人。”   见楚天舒说得如此坚决,耿中天没再多说什么,合上笔记本,与楚天舒握手话别了。   将耿中天送出了门,楚天舒走进了隔壁杨富贵的办公室。   杨富贵刚刚给先锋客运的欧阳锋打过电话,得到的答复是,县里下发了停业整顿的通知之后,先锋客运的车辆已经被交管部门盯住了,根本出不了车,司机们情绪的确很大,但公司做了大量的安抚工作,再没有出现过激的行为。   “欧阳,你得跟我说实话呀。”杨富贵不放心,照着陶玉鸣的推理,问道:“会不会是公司停业整顿之后,你们的司机没了收入来源,铤而走险做出了错事呢?”   “杨书记,这个我不敢拍胸脯打包票。”欧阳锋愤愤然,说:“但是,这种事在停业整顿之前就发生了一起,这又怎么解释呢?”   杨富贵沉吟片刻,说:“欧阳,最近风声很紧,你一定要控制好你的人,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啊。”   欧阳锋问道:“杨书记,我能控制得住我的人,可谁来控制大通公司的人呢?”   杨富贵无可奈何地说:“欧阳,现在比不得老书记在位的时候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杨书记,我知道,南岭现在是付家兄弟的天下,有些事你也很为难。”欧阳锋长叹了口气,说:“这一次周伯通是下了狠心要把我连根拔起,只怕我忍一时他变本加厉,我退一步他得寸进尺啊。”   杨富贵一时无语。   “我欧阳锋在南岭混了大半辈子,西毒的名号也不是白捡来的。”欧阳锋咬着牙说:“如果周伯通步步紧逼,实在忍无可忍,也就无须再忍了。”   杨富贵慌忙说:“欧阳,千万别乱来,我还在斡旋嘛。新来的楚书记还是有头脑的,他刚刚就否决了陶玉鸣提出来的方案,并限令他在二十天内必须破案。”   “哦。这新来的书记年纪轻轻,在酒桌上能整住陶玉鸣,在工作上也敢对他下死命令,看来还是有点狠劲儿的。”欧阳锋停顿了一下,说:“杨书记,能不能找个机会,我见见这位新书记。”   “这个……”杨富贵迟疑半晌才说:“你容我想想办法。”   正说到这,楚天舒在外面敲门,杨富贵赶紧说了句“有人来了回头再说”,便挂断了电话。   杨富贵见来人是楚天舒,又惊又喜,忙让座倒茶,然后在楚天舒的对面坐下。   过了一会儿,楚天舒突然问道:“老杨,你说,这案子会是什么人干的呢?”   杨富贵愣住了,他没想到楚天舒会问得如此直截了当,他想了想,欲言又止,踌躇片刻说:“到底是谁干的,我也说不太准,恐怕只有破案以后才会知道。”   楚天舒听了,问道:“老杨,你昨天下午不是跟我说,这可能是大通公司捣的鬼吗?”   杨富贵尴尬地笑笑,说:“这是先锋客运的老板跟老书记叫屈时说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根据。”   楚天舒沉下脸来,说:“没有根据的话怎么好乱说呢?”   杨富贵心里打鼓,不知道楚天舒这话针对的是欧阳锋还是他本人,他灵机一动,说:“楚书记,我估计,先锋客运的老板多少还是有点根据的,毕竟他才是当事人嘛。”   楚天舒看了他一眼,说:“如果真有根据,他完全可以对停业整顿的处理提出申诉啊。”   杨富贵苦笑一下,问道:“他向谁申诉?谁又敢接受他的申诉?”   话没挑明了说,但意思也够清楚。   先锋客运停业整顿是付大木作出的,没有哪个部门愿意去摸这个老虎屁股,即便是下面的人按程序接受了先锋客运的申诉,也没人敢往上反映,只会采取拖延推诿的态度,最后不了了之。   惹毛了付大木,负责人的位子不保,经办人的饭碗不保,这种先例比比皆是。   行政部门不作为,普通百姓投诉无门,这其实也是南岭县各种矛盾冲突不断,老百姓屡屡上访的主要原因之一。   见楚天舒沉默不语,杨富贵试探着说:“楚书记,先锋客运的老板有些情况想亲自向你汇报,你看……”   楚天舒抬眼看着杨富贵。   杨富贵立即住了嘴。   两个人默默注视了良久,最后还是杨富贵挺不住,作起了自我批评:“楚书记,我也知道这不太合适,只是突然有了这么个想法,一时冲动就提出来了。”   楚天舒摆了摆手,缓缓起身,朝门边走去,突然又转回头,说:“老杨,你安排个时间,我单独和他谈谈。”   杨富贵的心情从紧张一下子变成了惊喜,他忙笑着说:“好,好,谢谢楚书记。”   门刚拉开,便听见走廊上传来了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   柳青烟敲了书记办公室的门,没听到里面的回应,纳闷地自言自语:“咦,刚才还在呢,怎么没人了?”   楚天舒把门掩上,对杨富贵说:“老杨,我觉得柳青烟继续留在县委办工作不太合适,你以为呢?”   杨富贵附和道:“我也有这么个感觉。”   “是啊,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工作起来太不方便了。你看,我们商量点事情,好像做贼似的。”楚天舒干脆把话说开了,见杨富贵不断点头,又说:“我想趁着定编定岗的机会把她调出去,又担心陶玉鸣会有想法。”   楚天舒说的做贼似的,给几任书记当过副手的杨富贵体会更深,以前也经常有这种现象,杨富贵和书记商定的事情,往往还没过多久,付大木就知道了底细,搞得非常被动,又找不出原因来,自然会联想到身边的柳青烟。   楚天舒如此的信任,杨富贵非常激动,他建议说:“楚书记,可以给她提半级,放到一个可有可无的部门,老陶总该满意了吧?”   “好!”楚天舒马上说:“那就把她放到招商局去。”   谁都知道,招商局在南岭县就是个摆设。   杨富贵正在兴奋头上,想都没想,就说:“我看可以。”   等到楚天舒出了门,杨富贵马上醒过来了,暗暗责怪自己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忘记了招商局的老任也是老书记的部下。   不过,他的这种自责也只停留了几秒钟,杨富贵很快就释然了:楚天舒答应见先锋客运的欧阳锋,又把柳青烟调了出去,这个收获太大了,放弃一个没什么作用的老任,又算得了什么呢?   楚天舒刚回到办公室,柳青烟就敲门进来了。   柳青烟说:“卫生局的霍启明和计生委的高大全都打电话过来,说要向你汇报工作,你见不见?”   楚天舒不悦地说:“你告诉他们,定编定岗的敏感时期,我谁也不见。”说着话的时候,他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柳青烟探头去看,只见上面写着:“我要把你赶出去。”   “去哪?”柳青烟抓过笔,写了两个字。   楚天舒写道:“招商局。”   柳青烟点头。   楚天舒不耐烦地说:“以后这种请求,你直接拒绝他们,不要再来烦我。”   柳青烟灿然一笑,走了。   楚天舒轻描淡写地完成了布局,坐等付大木、耿中天和杨富贵等人一个个粉墨登场。      第893章 各显神通      陶玉鸣十分的恼火,跟着付大木一进县长办公室就开始骂骂咧咧地发牢骚。   本来陶玉鸣是按照付大木的指示让周伯通的人昨晚上做了那几起案子,商定好了用那个侦破方案将先锋客运置于死地。   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付大木竟将他出卖了。   现在楚天舒要陶玉鸣限期破案,破不了就拿他是问。   陶玉鸣当然要叫唤:这他妈的不是你们设下陷阱叫老子跳吗?   薛金龙听见县长办公室有动静,马上过来了。   付大木安慰他说:“老陶,制造昨晚上的案子是必要的,侦破方案也没有错,问题出在你不应该在我和楚天舒谈话的时候跑去报告,让狡滑的楚天舒钻了空子,把杨富贵和耿中天喊来一起讨论。这种情况下,我也不能盲目说服他们同意那个方案,那样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露出破绽,这是大局,你要理解啊。”   薛金龙听出了大致的意思,帮腔说:“是啊,大县长说得对。那个方案的别有用心也太明显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那么搞?方案不是你们提出来的?”陶玉鸣听到这里,火冒三丈地怒吼道。   薛金龙说:“老陶,你在大县长和楚天舒谈话的时候弄出那么大动静来,情况就不同了,大县长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支持一个有漏洞的方案,所以,只好让你老弟受点委屈了。”   陶玉鸣听后,又冒火说:“那我现在怎么办?限期破不了案,你们就继续看着我一个人坐蜡挨批评?”   “小不忍则乱大谋嘛。”薛金龙笑着解释。   付大木对陶玉鸣说:“老陶,你让周伯通暂时先不要再搞别的动作,到时候需要采取行动时再通知他。关于这几起猥亵抢劫乘客的案子,你要像搞真案子那样,像回事地去破。”   “不管怎么像回事地破,到头来破不了,他还是要拿我是问哪。”陶玉鸣不等付大木把话说完,插嘴说道。   付大木似笑非笑地说:“老陶,为什么到头来就一定破不了呢?你应当按他限定的时间,在二十天内一举破获。”   “老板,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陶玉鸣不明白,问道:“难道你让我把周伯通的人抓起几个来?”   “你疯了?谁让你把他的人抓几个了。”付大木说着,用不屑的眼光看了陶玉鸣一眼,说:“你刚才在楚天舒面前不是说,这事摆明了是先锋客运的人干的吗?”   陶玉鸣瞪着大眼珠子说:“是啊,你们不就是想达到这个目的吗?”   薛金龙马上明白了付大木的意图,抢着解释说:“老陶,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大县长的意思是,收买一两个替死鬼,坐实就是先锋客运的人干的,二十天的期限到了,这几起案子也就破了,懂了吗?”   “啊!”陶玉鸣听后不禁惊叫一声:“这样搞不是错上加错吗?这要是露了馅儿,我岂不是死定了。”   付大木拍了拍陶玉鸣的肩膀,说:“老陶,这事儿以前也没少干,出过问题吗?没有!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只能向前不能后退。难道就因为一个限期破案你老陶就害怕了吗?”   “我害怕?我陶玉鸣怕过谁?”陶玉鸣最经不住别人激将,他听了付大木的最后一句话,立刻痛快地接受了任务:“行了,我马上去办。”   付大木向陶玉鸣竖起了大拇指,又夸奖了一句:“就是嘛,我知道,老陶从来就不是孬种。”   陶玉鸣趁机伸手,说:“老板,皇帝也不差饿兵。你还得给我拨点办案经费。”   付大木爽快地答应了。   不过,由于楚天舒已经否决了陶玉鸣提出的破案方案,付大木也不好直接以办案经费的名义给公安局拨钱,便让薛金龙拨通财政局长彭宝銮的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在等彭宝銮的过程中,付大木又和陶玉鸣和薛金龙一起对彭宝銮的可靠程度做了一番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可靠程度很低,好几次通知他来议事,他都找借口躲避,估计是心里发虚,想要抽身而退了。   电话打完,很长一段时间不见彭宝銮过来,付大木愈发加大了对他的疑虑。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才看见彭宝銮走来了。但他来到二楼,他没有直接往县长办公室走,而是又拐到了另一边,同时左看右看,就好像做贼似的。   这使付大木非常恼火,更加感到彭宝銮的危险性。   付大木正要吩咐薛金龙去看看,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彭宝銮像从地下钻出来一样,出现在他们跟前。   “老彭,你这是干什么?磨磨蹭蹭的,来就来吧,又像个做贼的似的,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说?”陶玉鸣气还没顺过来,正好拿彭宝銮出气,他怒吼道。   “我手上有点事,耽误了一会儿。我,我没有什么呀。”被陶玉鸣一吼,彭宝銮紧张得脸煞白,压低声音解释着,同时偷看着窗外,生怕有人看见。   陶玉鸣说:“还说没有什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街上的小偷没什么两样!”   付大木本来也想说彭宝銮几句,转念一想,现在不是自己发气的时候。怨就怨当初白存礼没有把彭宝銮这个人看准,到了这个时候,想甩也甩不掉,因为用钱离不开他,他也掌握了不少的秘密。   于是他强压下气来,让彭宝銮坐下,给他讲道理说:“宝銮,你是财政局长,我是县长,分管财政,我叫你来,或者你来找我,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很正常,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越这样,越叫人家起疑心。”   “是的,是的,大县长,其实,我,我根本没有别的意思。”彭宝銮点头称是,但不肯承认自己的心理作派有问题。   薛金龙问他:“你没别的意思,那为什么几次找你都不来?”   彭宝銮找借口解释说:“这些天我正在忙着整理帐目,市里已经发了通知,要来搞马兴旺的离任审计,我怕账面上出问题。”   陶玉鸣说:“马兴旺死都死了,还离任审计个屁呀?”   彭宝銮说:“陶局长,这是例行审计,不光是审前任的问题,主要是为了确定新领导接手时的状况。”   付大木觉得眼下没有功夫跟彭宝銮磨嘴皮,干脆转到正题说:“行了,这些到时候再说吧,你去弄十万块现金过来。”   “十万!那么多怎么弄呢?”彭宝銮吓得额头上立时出了一片汗珠。   付大木终于压不住火,很威严地说:“怎么弄还用问我吗?要快,下班之前交给老陶。”   彭宝銮在地上呆了一会,还是赶快回去想办法了。   陶玉鸣喜笑颜开地回了公安局,坐等着彭宝銮来给自己送十万块钱。   付大木喊住薛金龙,问:“金龙,高大全那边有眉目了吗?”   “有了。”薛金龙说:“他买通了霍启明的司机小吴,小吴告诉他,干部大会的头天晚上,霍启明自己开车去了青原市,应该就是和朱晓芸幽会去了。”   “这算什么证据?”付大木不满地说:“能拿得到桌面上来吗?”   薛金龙说:“老板,你别急。高大全顺藤摸瓜,在市里托人帮忙查了当天的监控录像,发现这辆车最后在国际大酒店停了一晚上,高大全查了当天酒店里的住宿登记,发现在霍启明来之前朱晓芸已经订好了房间。”   “嗯,这还差不多。”付大木满意地点点头,摸出一颗烟来,叼在嘴边,笑道:“金龙,高大全办这种事还是有点头脑和路子的啊。”   “是的,”薛金龙忙掏出打火机,给付大木点上烟,说:“他正在找人查酒店里的监控录像,只要把朱晓芸和霍启明当天晚上进出酒店的录像资料剪辑下来,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付大木兴奋地说:“行吧,你跟他说,搞定了,直接发给杨富贵。”   这边付大木一伙儿人正忙着,耿中天那边也没闲着,他从楚天舒办公室出来,一个电话把霍启明召来了。   自从给楚天舒送去了那盒“茶叶”之后,霍启明总是不断地从耿中天那里得到一些消息。   每次听到新的消息,他都要和老婆激动一番,激动完了,又盼望着新的消息。   真正让霍启明激动得彻夜难眠的是昨天晚上。   晚上七点左右,霍启明接到了耿中天的电话,听到了他最想听到的消息。   霍启明从电话里听到了耿中天“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判断出他可能喝多了酒,一般他喝兴奋了的时候,就喜欢打电话找人扯淡。   这些当然对于霍启明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电话中的内容。   耿中天告诉他,下午他去向楚天舒汇报定编定岗的实施方案,推荐了霍启明为“三合一”之后的负责人,楚天舒很爽快地同意了,只等开常委会讨论通过,你就等着上任吧!   霍启明激动得几乎话不成句地说:“领导,真是太感谢了……太感谢了,你的大恩大德我终生难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工作,报答领导的关怀。”   耿中天说:“好了,不跟你说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第894章 夜长梦多      耿中天说完就挂了机,霍启明还激动得半天放不下话筒。   他老婆胡仁花看到霍启明像中了邪一样,就在他肩上拍了一把说:“你怎么了?老霍,你怎么了?”   霍启明这才大叫了一声说:“老婆,我还是能当一把手,马上就会有结果了。”然后就把电话中的内容详详细细说给了胡仁花听,胡仁花听完也同样激动,两个人实在按捺不住激动,就只好选择了做爱的方式来排解。   霍启明很久没有与胡仁花做过爱了,不是他身体不行,而是他一想起怎么借钱,借了钱又怎么偿还就有了压力,也就没有了做爱的兴趣。   这种事儿不像别的事,勉强不得,没有了兴趣就做不好,与其做不好就不如不做。   今天不同了,今天他听到了希望的钟声,那钟声足以让一个行走在仕途中的人几近亢奋。   等到过几天常委会上一通过,红头文件一发,他的权力不仅延续了下去,还大大扩大了,是掌管着三个部门的一把手,会有上百号人对他毕恭毕敬,防疫站赚的钱和计生委罚的款,都可以自由调用了。   在这样的精神动力的支配下,霍启明无法不兴奋,也无法不激动。他与胡仁花仿佛又回到了新婚之夜,两口子都很卖力,颠鸾倒凤,从不作响的席梦思床垫竟然也随着他们的运动吱吱叫了起来,胡仁花情不自禁地呻吟起来,房间里弥漫着多年不曾有过的热烈与温馨。   一阵云雨过后,胡仁花疲倦地睡了过去。   霍启明虽然身体疲倦,但是脑子里仍然兴奋。睡不着,他就想问题,就想当了一把手之后,如何大权独揽,让另外两个部门的人听话,如何调整内部班子,趁机把送出去的钱收回来,如何让朱晓芸当上医院的院长……   事在人为,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只要有了权,就能得到利,一旦有了利,就可以用公家的利来筑起自己的关系网,一步一步走下去,不愁不出人头地。   霍启明一想起朱晓芸来,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   这次他要当了“三合一”的一把手,他还是管着医院,这样与朱晓芸接触的机会仍然很多,借口也会更多。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又一次想起了朱晓芸不想活了的笑话,身体就不由得起了反应。   而且,越想,那反应就越强烈,身体越强烈他就越想,整个身体就像一张拉满了弦的弓,急需把搭在弓上的箭射出去。他看了看胡仁花,胡仁花已经睡着了,正扯着小呼儿,身子蜷曲着,正好给了他一个弯曲的后背。   霍启明就轻轻贴过去,从后面把东西放了进去,然后紧紧搂着胡仁花的后腰。仿佛的,他此刻搂着的人就是朱晓芸,就闭了眼,想象着她就是朱晓芸,感觉变得比刚才那一次美妙多了。   就在这美妙中,胡仁花的小呼儿也渐渐变成了轻轻的呻吟声,一声一声的,随着霍启明的节奏,在深夜里分外的动听……   就在这激动人心的夜里,霍启明仿佛找到了他的第二春。   没想次日起床上班时,霍启明才感觉到昏昏沉沉,腰酸背疼,头重脚轻的,就像一头刚刚卸了犁的牛,爬过了杆的猴。   年龄不饶人啊!   来到办公室,霍启明泡了一杯热茶喝着,想着常委会很快就会传来好消息,便又来了精神,见了来来往往的同事,也显得比往日亲切了许多。他甚至还拿出了春节时保存下来的中华烟,给到他办公室来的同事发一支。   快下班时,霍启明接到了耿中天的电话,他从耿中天的口气中听出了不妙,赶紧备车往县委大院而来。   到了耿中天的办公室,耿中天也没有和霍启明多啰嗦,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有人背后捅刀子,在楚书记面前嚼舌头根子,说他和医院的女副院长关系暧昧,要他引起重视,注意影响,不要最后时刻栽了跟头。   霍启明装冤枉,说:“老领导,这简直是无中生有,栽赃陷害啊。”   耿中天冷冷地说:“启明啊,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今天喊你来就是要提醒你,你的事我已经运作的差不多了,万事俱备,只欠上会了,可你也知道,垂涎这个位子的人不止你一个。”   霍启明心里既忐忑不安,又心急火燎,他恨恨地说:“老领导,我知道,干得出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没有别的人,只能是计生委的高大全。”   耿中天说:“不管是谁,你心里有数就好。”   霍启明愣了一会儿,信誓旦旦地说:“老领导,你放心,我最近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上上下下的关系都处理得很好,高大全他抓不住我什么把柄。”   耿中天靠在座椅上,低垂着眼皮,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这年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说完,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霍启明可以走了。   霍启明起身告辞。   从耿中天的办公室出来,霍启明抬头就看见彭宝銮从付大木的办公室出来了。   两个人都心怀鬼胎,也心照不宣,只尴尬地笑笑,同时问了句“来了”,然后并排着下了楼,各自上了车,也没再说一句话。   霍启明坐在车里,把耿中天的话又重头一字一句地琢磨了一遍,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什么叫夜长梦多日长事多。   在菜市场的路口拐弯的时候,路窄人多,车却一点没有减速,差点擦碰到一个挑担子的菜农,司机小吴踩住刹车,探出头去骂道:“你个狗卵子,长没长眼睛?会不会走路?碰坏了车子你赔得起吗?”   菜农被骂得愣头愣脑的,眨巴了几下眼睛,看着车子发呆。   要是平时,这种小事霍启明不会太在意,今天却不同,他怕惹出是非来,忙说:“小吴,算了,别没事找事。”   小吴向站着发呆的菜农挥挥手,说:“没事了,没事了,走吧,走吧。”   菜农如梦方醒,挑起担子快步走了。   小吴关上车窗,笑道:“局长,您今天真关心群众啊。”   霍启明说:“明明是你车开得太快,反怪到人家的头上,这是什么态度?”   小吴挨了批评,叫开了委屈:“局长,您是不知道,开车遇的事多了,碰瓷的、敲诈的什么人都有,必须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可能就要遭殃啊。”   霍启明听了,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对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麻痹的,你高大全能在老子背后捅刀子,老子也可以在半路上给你下绊子。   动了歪心思,做起来并不难。   霍启明即将出任“三合一”之后的卫生计生委主任,这个消息在县里已经有了风声,卫生局、计生委、防疫站这三个部门更是传言满天飞。   计生委的财务主管是朱晓芸家的一个亲戚,自然对朱晓芸传出来的消息深信不疑,在朱晓芸的授意之下,很快收集到了高大全截留和挪用超生罚款的证据。   高大全并不是计生委的一把手,只是主持工作的副职,他要用钱还得走老主任签字审批这个程序,实际操作起来很不方便。   不过,聪明的高大全很快发现了一个漏洞。   计划生育超生罚款的金额弹性较大,开具的单据也很不正规,计生委领导们集体研究决定,采取多收少报、开具大小头收据,甚至直接收取现金不开收据等方式,截留和挪用了不少的超生罚款,私设了一个小金库。   逢年过节,计生委都会从超生罚款小金库中拿出钱来,小部分给职工发福利,大部分给领导们送礼,头头们还趁机多吃多占,计生委的几位领导很多不能走正规渠道的支出,也大多在小金库中走账。   一年下来,全县的超生罚款总额不小,却没有哪一个能说得清具体的数量、来源和去向,管理十分的混乱。   由于老主任身体欠佳,委托高大全主持计生委的日常工作,高大全便以种种理由取得了从小金库走账报销的签字权,从小金库里套取了不少的现金。   这两天,高大全为了查霍启明与朱晓芸在青原市的行踪,收买司机小吴,到处找关系托人情,需要花不少的钱,这些钱当然也不会自掏腰包,还是从小金库中支出。   以前,高大全从小金库花钱,还能补一个老主任签批的手续,这一次他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便给财务部门打了几张白条,正好留下了难以抵赖的把柄。   这些把柄,很快就落到了霍启明的手上。   很多的官员都和霍启明与高大全想法一样,自以为自己大权在握,自己干的那些龌蹉事就会天衣无缝,他们忘记了,只要屁股上有屎,你拉得再隐蔽,擦得再干净,就免不了要被扯掉遮羞布,大白于天下,臭气熏天。   霍启明和高大全为了当“三合一”之后的一把手,各自施展手段在背后挖祖坟狗咬狗的同时,杨富贵也向先锋客运的欧阳锋传递了消息,说在他的极力斡旋之下,新来的楚书记答应单独接见欧阳锋。      第895章 传出风声      付大木、耿中天和杨富贵一干人等都在忙乎,完成布局的楚天舒也没有闲着,他一刻钟也不肯耽误,要乘胜前进,为今后发展南岭县的经济未雨绸缪,把柳青烟从县委办“赶”到招商局去。   在当前的形势下,招商局的确是个可有可无的边缘部门。但是,一旦楚天舒站稳了脚跟,掌控了常委会上的主动权,致力于改变南岭县贫困落后的面貌,招商引资这一块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事实上,付大木一伙也并不清楚,柳青烟会了解那么多他们的恶行,会对他们刻骨仇恨,更想不到,她会在短时间内完全彻底地倒向楚天舒。如果付大木能够确定这一点,也不会同意陶玉鸣的提议给柳青烟升职。   毕竟,好多像高大全这样的骨干与心腹,还想捞一个部门正职的位子呢。   陶玉鸣要把柳青烟从楚天舒的身边搞出去,一方面是担心自家的半边屁股被外人摸去了,另一方面,柳青烟的姐姐柳紫烟也多次哀求他看在孩子的面上,给柳青烟找一个安身之处,别再让她处在政治绯闻的漩涡之中。   无论怎么说,柳青烟实打实是陶玉鸣的小姨子。   在民风彪悍的南岭县,非常重视亲情关系,特别讲究“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所以就连陶玉鸣自己都认为,到了真正关键的时刻,柳青烟哪怕为了姐姐和外甥的利益,也自然会站在自己这一边,而不应该去帮一个外人。   楚天舒给柳青烟在纸条上留言要把她“赶”出去,其目的也就是为了加深他们的这种判断失误,让柳青烟顺利接任招商局局长的职务。   中午,楚天舒正在招待所食堂吃饭时,田克明端着饭盘走到他身边。   对此,楚天舒并不感到意外,自从在招待所住下之后,田克明经常打着各种借口向自己献殷勤,套近乎,问一问还需要什么,吃得还满意不,生活习不习惯等等。   田克明得到楚天舒的示意,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仍然是问了问关于招待所方面的工作有没有指示,还有没有那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楚天舒显得非常的高兴,他说:“田所长,比起下面乡镇的条件来,招待所各方面已经非常好了,我很满意。”   “楚书记,我们招待所主要职责就是为领导们提供优质服务,您的鼓励是对我们工作最大的肯定。”田克明拍完了马屁,又笑着说:“我听说,县里正在搞定编定岗实施方案,我想跟您汇报一下,能不能给我们招待所增加几个编制。”   领导高兴,是提要求的大好时机。这是田克明一贯的策略。   楚天舒不想理睬,便阴沉着脸说:“田所长,这事由耿县长主抓,我和大木县长都不插手,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去向耿县长汇报。”   田克明说:“楚书记,我向耿县长汇报过了,可是,他说,各部门都要压缩编制,为什么招待所就非要增加编制呢?”   楚天舒看着他,问:“是啊,为什么?”   田克明苦笑着说:“不瞒楚书记说,招待所各方面的服务工作量比以前大多了,更关键的是……”   楚天舒追问道:“关键是什么?”   田克明叫苦道:“关键是,招待所照顾了不少的领导家属,她们占着编制又不能好好做事,而所里不少的骨干人员很能干,却又没有编制,工作起来非常的被动啊。”   楚天舒听了这话,猜测田克明在耿中天那里碰了钉子,便故意说:“老田,你能不能说具体点?”   田克明迟疑起来,想了半天,又左顾右盼了一番,才压低声音说:“比如,陶局长的老婆柳紫烟,就占着编制却长期病休;又比如,为您服务的小苏,工作细致周到,却还是个编外人员。楚书记,我这个所长确实太为难了。”   楚天舒不由得要提高警觉,他想起了当年田克明欺负郑小敏的时候,就是说要给她解决编制,现在,他又来为苏杭说情,会不会又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不过,楚天舒未动声色,打起了官腔,说:“老田,省市文件规定,此次定编定岗工作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要压缩政府工作人员,编制只能减不能赠。”   田克明似乎不以为意,仍自顾自地说:“楚书记,我听说有些部门的编制要增加呢。”   此次定编定岗,县直机关各部门编制大多要精简。   例如,“三合一”之后的卫生计生委,相比以前的三个部门编制要压缩了不少,光部门负责人就要少好几个,原先负责后勤服务的工作人员合并在一起也有富裕,不少科室的专业人员也用不了那么多了。   但是,也有几个部门要安置人员,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打着加强力量的借口增加了编制。例如,柳青烟要去招商局,原局长老任没有犯错误,也不能免职,只能留在招商局当副局长,享受正科级待遇。   “老田,你这都是从哪儿听说的?”楚天舒生硬地教训道:“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的啊。”   田克明听出楚天舒的口气不太满意,略显失望,只能陪着笑脸,吞吞吐吐地说:“楚书记,我……我听……听柳紫烟说的,好像是她妹妹柳青烟跟她讲的。”   耿中天主持制定定编定岗的实施方案,因为涉及到很多具体的人和事,按照常委会的要求,保密工作做得比较到位,在没有上会讨论之前,只有楚天舒、付大木、耿中天及人事局局长等少数几个人知晓其中的详细内容。   田克明的消息来源是薛金龙,他见楚天舒动了气,自是不敢说实话,只得推到柳紫烟和柳青烟姐妹的头上,想着她们是陶玉鸣的老婆和小姨子,又是楚天舒身边的人,想必可以蒙混过去。   没想到,楚天舒“砰”地把饭碗重重磕在桌子上,大声说:“太不像话了!”说完,起身,一脸难看地离开了食堂,回了小红楼。   楚天舒这一磕的声音不小,甩袖而去的动静也不小,引得四周的工作人员都侧目以视。   田克明傻了眼,看着楚天舒出了食堂,才醒悟过来,转头指着几个探头探脑的工作人员,吼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收拾,都想下岗了是不?”   几个工作人员慌忙低下头,小心翼翼走过来,收拾餐桌上的残羹剩饭。   下午,楚天舒刚到办公室不久,柳青烟就领着县矿业局的局长张卓和县地税局的局长巩汉堂进来了。   柳青烟给两位局长倒了茶,正要出去,楚天舒却示意她留下。   这两位是付大木的亲信,他们说是来汇报工作,但说来说去,就说到定编定岗的难处上去了。   楚天舒暗自猜测,大概是两位局长听到了“减编”的风声,联手来找自己求情。   作为下面的局领导,张卓和巩汉堂虽然摆出“恳求”的姿态,实际上却是给楚天舒出了道难题,他们都想要增加编制。   前几天,南岭县又收到市委下达的相关文件,要求各区县政府和机关单位抓紧开展复查、审定机关单位公务员编制数工作,将“定岗定编”尽快落到实处。   不管怎么说,每个单位都只会对编制数嫌少不嫌多。   在政府机构或其他职能部门,因为编制限制,临时工已经成为普遍现象。   一般说来,机关单位的临时工有两种,一种是领导配偶或亲属;一种是属于本单位的机动岗位,有些实际工作很需要固定人手,但又没有正式编制,一般就以临时工的形式招聘了。   重新定编、增编,许多单位都想趁机解决部分临时工的编制问题。   每一次人事制度改革的结果经常是,越改人越多,越改机构越臃肿,越改办公室越不够坐。   因为表面说是定编,实际上是有选择地增编、减编。对于下属单位而言,包括县直机关府内部,当然是希望有增无减,编制越多越好。   可是对于领导来说,为了体现政绩,体现他领导下的政府高效务实,则是希望有减无增的。或者说,定编定岗工作结束之后,上交的总结报告里,必须反映出减员、分流的成绩,拿出减编多少的数据来。   现在,已经传出了风声,县里定编定岗的实施方案制定完成,得到了消息的各单位负责人蠢蠢欲动,都想为自己的部门多谋几个编制,不能做到有增无减,至少要争取不增不减。   头头们都知道这次定编有增有减,得赶紧向领导们联系汇报,都怕去得晚了,减到自己部门的头上。   在张卓和巩汉堂他们这些人看来,方案是死的,人是活的,最终工作开展得如何,还得是具体操作的人说了算。他们先去找了付大木,付大木没表态,直接把他们推到了楚天舒这里来了。   “张局长,巩局长,实施方案还在讨论之中,讨论完了还要上报审批,真正要落实还早着呢,你们这是急什么。”楚天舒慢悠悠地说。   楚天舒越是说不急,张卓和巩汉堂却越着急了。      第896章 隔墙有耳      巩汉堂见楚天舒态度暧昧,忙接过他的话说:“楚书记,虽然真正落实还早,但我们听说,这一次我们两个局都要减编。还有可能要推行大部制,搞部门资源整合,方案一旦敲定了,再着急也没用了。”   “方案县里也还在讨论,目前没有完全敲定。”楚天舒显然不想浪费时间,这是作为县委书记,完全可以决定的事。   张卓说:“楚书记,关于矿业局可能要与工业局合并,以及要减编的事,我听到点风声。作为下属单位,我当然无条件服从县里的安排。问题是,我们两个局都是大单位,真要合并起来,就有几十号人,不少是县领导的亲戚家属,肯定会是非不断的。”   “改革总会触动某些人的既得利益,不管有什么人,该动的时候总得动的。”楚天舒说完,突然望了望柳青烟,说:“柳主任,你说是不是?”   “是的,是的。”柳青烟忙回答,“这也是省市文件明文规定的,我们南岭县必须执行。”   楚天舒“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柳主任,我不得不提醒你了,你们县委办是怎么搞的?为什么方案还没讨论,下边单位就已经传出消息了,还是不确切的消息?”   怎么突然说到自己头上来了?   柳青烟犯了迷糊,可她看到楚天舒那认真的态度,似乎又不像是开玩笑,她解释说:“楚书记,我们县委办并没有参与方案的制定啊。”   楚天舒毫不客气地说:“县委办虽然没有参与方案的制定,但是,草案都是经过你们传阅的。”   柳青烟向来是个不信邪的女人,陶玉鸣被她呲过,付大木也敢顶撞,当然不吃楚天舒这一套,她冷着脸,说:“楚书记,文件传阅都是我一个人在经手,如果有什么不妥,你批评我就是了,不要把县委办的其他人都牵扯进来。”   见柳青烟态度强硬,楚天舒越发的愤怒,他大声地说:“柳青烟,我告诉你,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有人向我反映,他们听到的消息就是从县委办传出去的。那好,既然文件传阅是你一个人在经手,这你怎么解释?”   柳青烟十分的委屈,还想辩解。   看到楚天舒批评柳青烟,巩汉堂忙打圆场,说:“楚书记,我们也是隐约听到风声,都是小道消息。既然您说还没有开始,那当然是以楚书记您的说法为准。”   楚天舒皱了皱眉,说:“当然是以我的说法为准。不可能我还不知道的事,你们下边就都已经知道了,”他望了一眼柳青烟,说:“除非有人故意放出了风声。”   “小道消息,都是道听途说的。”听得出楚天舒有心指向柳青烟,张卓也有点坐不住,继续打圆场。   楚天舒突然沉了脸,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我在干部大会上已经说过,大家上班好好做事,下班可以去打麻将,逛商场,”楚天舒冷不防伸出手指,狠狠地戳向柳青烟,训斥道:“就是不要像个长舌妇,到处嚼舌根,把没影的事传得热火朝天,还把各部门的负责人都带到我这里来。现在好了,传出了是非,还得我来擦屁股!”   柳青烟在前几任书记身边工作过,但是,被领导这样责骂,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在那一瞬间,她先是感到被冤枉的难过,又因为有别的干部在场,继而感到了深深的耻辱。   也许是因为过分恼怒,柳青烟脑中一片空白,她脱口而出:“楚书记,你要是信不过我,我可以离开县委办。”   “好。”楚天舒站了起来,大声说:“谁不想干都可以提出来,我就不信了,南岭县离了谁地球就不转了。”   楚天舒把话说绝了,柳青烟便无话可说,她咬紧了牙关,呼吸急促,为了抑制住心头的怒火,她把头埋得更低。   巩汉堂同情地看着她,为这莫名的连累而不好意思。   政府单位做事就是这样,领导说你错了,就是错了。   既然是楚天舒亲口认定的,任何人也无法替她辩解。   事已至此,张卓和巩汉堂也不好再说下去,只能恭敬地告辞。万一楚天舒也来一句“不想干可以提出来”,岂不是连台阶都没得下了。   柳青烟低着头将两位局长送出。   “柳主任,不用送了,辛苦你了。”张卓略带歉意地说。   柳青烟看上去十分的难过,眼睛里闪烁着光亮,默默地点了点头。   送走了张卓和巩汉堂,柳青烟站在书记办公室门口犹豫良久。   走廊上人来人往,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谁也不会关心她在想什么。   终于,柳青烟还是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你不是要离开县委办吗?你还进来干什么?”楚天舒仿佛早已猜到是她,一边严厉地责问,一边举起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对不起,委屈你了。”   柳青烟恍然大悟,心里的难过瞬间消失,她微微一笑,大声地说:“楚书记,我来就是要跟你说清楚,我不是长舌妇,也没有嚼舌根子的坏习惯。”   楚天舒假装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我随便说两句,你还当了真了。”   柳青烟不再做声,一边回以一笑,一边忙着收拾了张、巩两位的茶杯。   柳青烟出去没一会儿,杨富贵敲门过来了,他关切地问道:“楚书记,怎么了,发那么大的脾气?”   “老杨,把你也惊动了?”楚天舒苦笑着摇摇头,说:“定编定岗的方案刚刚出台,还没有正式讨论呢,外面就传得沸沸扬扬,真是没办法。”   杨富贵没等楚天舒示意,便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压低声音说:“是啊,以前都是这样,我们党委这边刚刚商量点事情,政府那边就知道了,这还不说,有时候当事人就找上门来了,搞得非常的被动啊。”   楚天舒用手指朝隔壁指了指,低声说:“隔墙有耳,不得不防啊。”   杨富贵点点头,整个人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着楚天舒的耳朵边,说:“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陶玉鸣的半边屁股,亲不亲,一家人啊。”   “老杨,你说得对。”楚天舒也跟着不断点头,悄声说:“这一次我一定要把她弄出去,哪怕给她升半级也在所不惜。”   杨富贵伸出了大拇指,表示赞同,还有意地左顾右盼了一下。   “老杨,有事吗?”楚天舒问道。   很显然,杨富贵的故作神秘,绝对不是为了私底下和自己发几句牢骚,多半是有话要说。   果然,杨富贵沉吟片刻,仍然用低低的声音说:“楚书记,这两天我这里收到了两个匿名举报。”   楚天舒忙问:“举报谁的?什么内容?有事实根据吗?”   杨富贵说:“楚书记,你看看就知道了。”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来,递给了楚天舒。   楚天舒默默地接过来,插在了电脑接口上。   点开,里面是两个文件夹。   楚天舒先点开了第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一个视频文件。   视频由青原市国际大酒店的大门、大堂、电梯、客房等处多个摄像头监控视频剪辑而成,并配有文字说明。   监控视屏中显示的时间为干部大会的前一天。   傍晚17时28分,一位少妇走进酒店,在前台办理好入住手续后,进入电梯。   电梯中的视频可见,少妇身穿嫩绿衬衣,修身西裤,姿色不错,长发披肩,身材苗条,风韵犹存。在她对着电梯墙壁微笑时,楚天舒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是县人民医院的副院长朱晓芸。   朱晓芸在18楼下了电梯,走廊的监控视频显示,她进入了1812房间。   18时07分,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驾驶一辆黑色本田车到达国际大酒店。进入酒店后直接乘电梯抵达18楼,背对着走廊视频监控进入了1812房间。   第二天上午8时25分,走廊监控显示,两人从同一房间走出。   这一次两人迎面走向走廊监控,可以清晰地辨认出,男子是县卫生局局长霍启明。   电梯监控显示,霍启明在二楼下了电梯。   一楼大堂的监控显示,朱晓芸一个人出了电梯,在总台结账后随即离去。   之后,霍启明步行出了大堂,驾驶黑色本田车驶出酒店大门。   大门口的监控视频显示出此车的车牌号,正是南岭县卫生局的专车。   举报人为“深藏功与名”,文字说明中并没有将矛头指向霍启明,而是举报县人民医院副院长朱晓芸存在腐败行为和私生活问题。   楚天舒看完了视频,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一个“霍”字,然后用笔一圈。   杨富贵会意,点了点头。   楚天舒又点开了第二个文件夹,里面是几份扫描文件。   一一双击点开,其中有县计生委超生罚款的单据,有存取现金的流水账清单,有支取现金的白条。   举报人为“忍无可忍”,举报的是计生委截留超生罚款私设小金库,计生委领导用打白条的方式从小金库中提取了大量的现金。   扫描件虽然没有监控视频花哨,但事实指向也非常明显,因为所有单据上均有计生委副主任高大全的签名。      第897章 相互举报      这一次,没等楚天舒做出反应,杨富贵抢先在白纸上写了一个“高”字,也用笔圈了起来。   杨富贵不想出声,楚天舒却偏偏要说出来,他想让在窃听器那边偷听的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杨富贵要防的是“隔墙有耳”,楚天舒要做的是“将计就计”。   楚天舒点点了纸上的两个圈圈,轻声问道:“老杨,你是什么意见?”   “楚书记,我也觉得很为难,才来向你汇报的。”杨富贵压低声音,用期待和询问的目光看着楚天舒。   “这关系到干部的前途与命运,也关系到政府的形象和声誉。”楚天舒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要不,暂时不声张,你让纪委的同志先暗地里调查核实一下。”   无论是霍启明的生活作风败坏,还是高大全违法违规的行为,举报信中的证据确凿而且充分,还用得着暗地里调查核实吗?   对于楚天舒这种息事宁人的态度,杨富贵是不满意的。   霍启明是耿中天的人,高大全是付大木的人,楚天舒不想得罪他们,但是,替他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杨富贵又得到了什么呢?   见杨富贵没做声,楚天舒突然换了个话题:“老杨,先锋客运那边有什么动静?”   杨富贵心里一喜:这还差不多。既然是搞平衡,就应该利益均沾。保全了霍启明和高大全,就不该把欧阳锋逼入绝境,要不然,我在南岭县还怎么当这个副书记?   “还在停业整顿。”杨富贵略略迟疑了一下,说:“不过,司机们要养家糊口,有的在拉私活,有的打算投靠大通公司了。唉,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   “哦。”楚天舒点了点头,说:“老杨,大家都不易啊。”   杨富贵刚要说什么,被楚天舒摆手制止了。   楚天舒拔下U盘,递还给了杨富贵,感叹道:“没想到啊,欧阳锋这个人还是很有大局观念的。”   杨富贵心领神会,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起身告辞了。   薛金龙在办公室里,将楚天舒对付张卓和巩汉堂、训斥柳青烟以及和杨富贵的谈话又回放了一遍,然后打电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付大木。   付大木已经得到了报告,田克明、张卓、巩汉堂等人提出要增加编制的要求,在楚天舒面前碰了钉子,楚天舒把一腔怒火发到了柳青烟的头上,这都在他的预想之中。   杨富贵和楚天舒的谈话内容不是太明确。   不过,付大木清楚,高大全收集剪辑的视频资料已经到了杨富贵的手上。   楚天舒对此事的态度暧昧,结合此前他与耿中天的谈话,付大木判断楚天舒有意保护霍启明,一来是想达到拉拢耿中天的目的,二来收受了霍启明送的“茶叶”,也有难言之隐。   另外,楚天舒为了安抚杨富贵,似乎有意帮先锋客运渡过当前的难关。这也正中付大木的下怀,等到楚天舒与欧阳锋谈妥了条件,陶玉鸣那边找好替罪羊“破案”成功,看楚天舒又如何收场?   因此,付大木决定隐忍不发,继续推波助澜,等到时机成熟再一举发难,罗织官商勾结、受贿、包庇腐败分子等名目将楚天舒逼到悬崖边上,要么灰溜溜地卷铺盖滚蛋,要么服服帖帖地当傀儡书记。   付大木的自以为得计,完全在楚天舒也的预料之中。   杨富贵离开后,楚天舒霍然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县委大院内形形色色你来我往的人群,陷入了沉思。   南岭县之所以长期改变不了贫穷落后的面貌,与县委县政府一班人长期各自为政一盘散沙的状态紧密相关,他们各有各的班底,各有各的利益,逐渐形成了付大木大权独揽、其他人苟且偷安的混乱局面。   在这种乱象环生的局面下,前几任书记疲于奔命之下或快或慢地落入了付大木设好的陷阱,最终或落荒而逃,或死于非命。   如今,楚天舒又走到了荆棘密布的十字路口。   定编定岗的方案实施、司机猥亵抢劫案件、先锋客运与大通公司的争斗、霍启明和高大全互相举报等等几件事交织在一起,一环紧扣一环,要一扣一扣地解开,容不得有丝毫闪失,必须小心谨慎地应对,拖着付大木一步步朝实现自己预期目的的方向前进。   相对于付大木的乐观和希望一蹴而就的想法,楚天舒做好了长期艰苦斗争的思想准备,他的目标更明确,也更远大,就是要夺取常委会上的主动权,趁势壮大实力,站稳脚跟,进而解决各乡镇老百姓缺医少药等实际困难,最终带领南岭人民走上脱贫致富的道路。   任何阻碍实现这个目标实现的势力,都必须彻底予以铲除,不管他们是付家兄弟,还是其他别的什么人。   这个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暂时把楚天舒从沉思中唤醒。   电话是县委组织部长周宇宁打来的,他说,准备将办公室的王永超调县委办,主要工作就是为楚天舒服务,特地来请示书记有什么指示?   楚天舒表示没有意见。   挂了电话,他开始思考。   像王永超这种普通科员的调动,组织部副部长出面办理就很隆重了,甚至某个科室的科长简单通知一下就已足够,但是周宇宁亲自出面,并向楚天舒请示,显示了对这个调动的重视,也是对王永超个人的重视。   毫无疑问,这一切是因为王永超是为楚天舒这个书记服务的。   付大木等人的动作非常迅速,他们感觉到了楚天舒要将柳青烟从身边“赶”出去,迫不及待地就将王永超派了过来,薛金龙和王永超亲自出面找王永超谈话,肯定对他作出了某种暗示或明示。   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来人是王永超,他告诉楚天舒,刚才县委组织部部长周宇宁和办公室主任薛金龙共同找他谈话,准备下令将他调入县委办,级别由普通科员提升为副主任科员。   楚天舒向他表示了祝贺。   王永超便说了些感谢书记关心和培养的话。   “小王,你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让你去办。”楚天舒示意他坐下,眸子朝门外歪了歪,不动声色道:“你抽空去水利局查一查,宏建工程公司是什么性质的公司?顾远才是什么人?”   “好的。”王永超会意,他拿出笔记本记下了任务要求,朝门口望了望,小心翼翼地说:“楚书记,河道清淤和堤防工程招议标结束之后,薛主任让我去调过相关的资料,据我了解,宏建公司在南岭算比较正规的工程公司,承接了县里不少的水利工程,技术还可以,质量也没问题……”   楚天舒盯着他问:“你的意思是,他们是靠正路子在做工程?”   王永超点了点头,说:“差不多吧。顾远才在南岭好像没什么太硬的路子。”   “可他还送这个?”楚天舒举着手指拧了拧。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王永超有些纳闷,搞不懂楚天舒为什么突然会和自己谈这些,不过,他清楚楚天舒这么做一定另有深意,他稍微静了静神,问道:“楚书记,这个资料什么时候要?”   楚天舒说:“越快越好。”   王永超答应了,从楚天舒办公室告辞出来,立即回了政府办公楼,直接去了薛金龙的办公室,将楚天舒布置的任务如实作了汇报。   对于王永超的积极表现,薛金龙非常满意。   这就是王永超的机灵所在,他及时和准确地领会了楚天舒的意图,不仅因此赢得了薛金龙他们的信任,也明白了楚天舒让他去查一查宏建公司的资料,一定是越详细越好。   所以,他除了例行公事般从水利局调来了宏建公司的资格预审的资料,也调动了他所有的关系,查清了宏建公司和顾远才的底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几乎查到了顾远才的祖宗八代。   不仅如此,他还恶补了相关的知识,找出了宏建公司的漏洞所在,给楚天舒提供了一份详尽的分析资料。   人聪明,但又不自作聪明。单论潜质而言,王永超不亚于当年的楚天舒,只是他的起步环境落到了贫穷落后的南岭县,这使得他在见识和在胆识上仍然略逊了一筹。   不过,王永超还算幸运,他遇到了急于用人的楚天舒,并毅然决然地把命运赌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宝,他押对了!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王永超走了之后,楚天舒开始批阅文件和报告,很快,下班的时间快到了。   杨富贵再次来到了楚天舒的办公室,什么话没说,只点头向楚天舒打了个招呼,将一张字条展开在楚天舒的面前。   楚天舒低头一看,字条上写着一行字:晚上七点,黑色凌云志车在招待所西侧的巷口接。后面是两组数字,一组是车牌号码,一组是手机号码。   楚天舒看了一眼,拿出手机记下了字条上两组的数字。然后当着杨富贵的面,将字条点着了,扔进了烟灰缸。   杨富贵转身出去了。   楚天舒抓起身后书柜上的公文包,离开了办公室。      第898章 趁火打劫      晚七点差一刻,楚天舒悠闲地走出了招待所。   田克明凑过来,脸上挂满了笑,全然看不出来中午受到过楚天舒的冷落,他热情地与楚天舒打着招呼:“书记,出去散步啊,要不要我陪着?”   楚天舒背着手,并没有停下脚步,只看了田克明一眼,说:“不用了,我就随便转转。”   田克明挑起了大拇指,说:“楚书记日理万机还不忘体察民情,真是人民的好公仆啊。”   楚天舒没有理会,沿着街道向西边走去。   招待所的西侧是个小广场,每当夜幕降临之后,便会有一群大妈大嫂们集聚在这里,借着昏暗的路灯光,扭动着粗壮的腰肢,怡然自得地跳起了广场舞。   楚天舒驻足观看,眼睛一扫,便看见了巷子口的路边停着好多辆的黑色凌云志车。   这款车是凌云集团去年推出的一款家用型轿车,价格定位较低,颇受普通市民的青睐,也是南岭县中高收入人群买车的首选。   先锋客运比这款车高档的车不在少数,欧阳锋安排这么一辆车来接楚天舒,也算是用心良苦,为的就是不招人耳目。   楚天舒慢悠悠地绕过去,很快发现了自己要找的那一辆车。   停车位置的选择也煞费了苦心,大妈大嫂们的舞姿正好遮挡住了招待所方向的视线,也躲避开了街边监控摄像头。   楚天舒慢慢走过去,来到这辆车的侧面,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冷峻的脸,刀刻斧削般硬朗的线条,双目炯炯有神,只看了楚天舒一眼,便退到了一旁。   楚天舒拉开车门就钻了上去。   车门刚一关上,车便缓缓启动了。   “楚老板,你好!”后座上的人伸出了手,说:“先锋客运的欧阳锋。”   楚天舒握着了他的手:“你好,欧阳老板。”   十五分钟后,凌云志车来到南岭县的城郊结合部,又拐进了一条乡村公路,穿过了一片竹林,进入了一个村落,开进了一处农家小院。   “楚老板,请吧。”欧阳锋打了个招呼,推开他那一侧的车门下了车。   楚天舒刚一下车,凌云志就停进了一个车位,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才发现车子已经换成了另外一副车牌。   先锋客运就是玩车的,这种自动换牌的招数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   欧阳锋依然没有说话,伸手示意之后在前面带路,领着楚天舒走进了屋内。   房间里摆着一张不大的圆桌,靠墙站着一名年轻男子。   欧阳锋拍了拍手,说:“上茶。”   年轻男子离去之后,欧阳锋说:“楚老板,请坐。这是我家的祖屋,条件简陋但还算清静,还望楚老板不要介意啊。”   楚天舒淡淡一笑,说:“欧阳老板,你考虑得很周到。”   “我自出道以来一直不敢忘记师傅教诲的一句话,凡事须谨慎,小心无大错。”欧阳锋缓缓地坐下来,面无表情地说:“楚老板肯见我,也是把我当朋友,我这也是不想给楚老板惹麻烦。”   这时,年轻男子端着托盘,送上了一壶香茗和两个茶杯。   欧阳锋再次挥手,说:“没事了,去吧。”   年轻男子悄然退出。   欧阳锋一边为楚天舒斟茶,一边说:“听说楚老板酒量了得,我这把老骨头陪不起,只能请楚老板喝茶了。”   “喝茶对身体有好处。”楚天舒双手捧住茶杯,说:“再说了,我一来就宣布了要杀住整酒的歪风,自该以身作则才对。”   “好。”欧阳锋端起茶杯,吹去了浮在面上的茶叶,浅浅地喝了一口,轻轻放下,才说:“楚老板,我这人不喜欢饶圈子,你初来乍到,可能对南岭县运输市场的情况不太清楚,我先来介绍一下。”   欧阳锋介绍的过往史与杨富贵跟楚天舒说的差不太多,但说得更直白,更具体。   先锋客运是南岭县客货运输市场的开山鼻祖,改革开放初期,欧阳锋从人力车和棒棒队起步,经历了千辛万苦,逐步发展壮大,一统江湖,独霸一方。   听欧阳锋好汉大谈当年勇的时候,楚天舒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欧阳锋。   欧阳锋大概五十多岁,属于那种观察力敏锐、思维敏捷的精干老人。虽然不是鹤发童颜,但面色红润,精神瞿烁,身子骨相当的硬朗,一看就是那种经历过风雨沧桑的老江湖。   说到当年清理杂牌军的成功,欧阳锋没有神采飞扬。同样,他在说到先锋客运败走麦城的时候,也没有黯然失色。   前些年,付大木在南岭官场异军突起,大权在握的同时,也打破了南岭县运输市场一家独大的格局。   周伯通依靠付家兄弟的扶持,成立了大通公司,一举杀入南岭县的运输市场。   欧阳锋与之抗衡,纷争不断,在屡遭暗算之后,不得不求助于老书记的介入,这才与大通公司达成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君子协议,先锋客运忍痛让出了全县的货运业务,专门从事客运业务,自此相安无事。   就在茅兴东按照楚天舒的指示组织宣传大通公司捐资修桥修路的第二天,周伯通找到先锋客运公司的客运站,向欧阳锋大倒苦水,说县里开始严格治理超载,整顿矿山开采,货运业务不仅大幅萎缩,也毫无油水可言,提出要在客运市场分一杯羹。   欧阳锋据理力争,要求周伯通遵守当年达成的君子协议。   周伯通嘲笑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市场经济,相互竞争,适者生存,哪里还能搞垄断经营?   欧阳锋当即提出也要进入货运市场。   周伯通从包里拿出捐款的收据,拍在欧阳锋的办公桌上,蛮横无理地说,没问题啊,三十万修桥修路的捐款一家一半分摊,请先锋客运先向大通公司支付十五万再说。   欧阳锋严词拒绝了周伯通的无理要求。   周伯通丢下了一句“欧阳兄,那兄弟我就对不住了”,然后扬长而去。   当天晚上就发生了客运司机猥亵抢劫女乘客事件。   第二天,乘客家属大闹县委县政府,付大木作出决定,在案件没有查清之前,先锋公司停业整顿。   大通公司早有准备,趁势放出喷涂有大通公司标志的面包车,正式进入了客运业务市场。   周伯通再次找上门来,阴阳怪气地挑衅道,县里有指示,案件没有查清之前,先锋客运的车辆不能上路运营,老兄,这么耗下去,不知道你和你的弟兄们能坚持多久啊。   欧阳锋冷冷地回答说,老弟,为人没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如果逼得实在是无路可走,大不了来一个鱼死网破。   周伯通咧着嘴,连嘲讽带威胁道,老兄,现在是法制社会,过去打码头的那一套行不通了。再说了,你手底下的弟兄们跟了你多年,大多有家有口,不像我那帮小兔崽子,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真要是大家都红了眼,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面对周伯通赤果果的威胁,欧阳锋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老弟啊,我这把老骨头还够硬朗,我想,你老弟恐怕不愿意跟我这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老家伙一起上路吧。   周伯通笑道,老兄,你这是何苦来呢?你这把年纪,也该享享清福了。你看这样行不行,与其坐吃山空,不如把先锋客运转让给我,大家都不伤和气,以后自自在在地过安稳日子,你看怎么样?   欧阳锋沉吟了片刻,指了指客运站的调度中心楼和院子里停车场上的一大批车辆,说,这楼,这车,这个院子,少说也值几百万,我怕老弟没这么大的胃口啊。   周伯通冷冷一笑,说,老兄,做生意你是前辈,总该明白一个道理,用得上的东西价值千金,用不着的东西就一文不值了。如果先锋客运关门大吉了,这调运中心和车辆就形同废物,也就是这块地还值个几十万吧。   明明是几百万,周伯通上下嘴唇一碰,一下子只剩下了几十万,这几乎就是趁火打劫,欧阳锋怎么能接受,他愤怒地说,老弟,我老毒物再穷,也不缺你这几十万。   周伯通冷笑道,欧阳兄,你可想好了,耗时间长了,恐怕连几十万都不值了。说完,再次扬长而去。   紧接着,县城里又连续发生了几起客运司机猥亵和抢劫女乘客事件,民间的怨声载道都指向了先锋客运,而公安局又迟迟破不了案,欧阳锋想静待风声过后再重新营业的希望变得遥遥无期了。   先锋客运的司机们只能靠跑车养家糊口,见一时半会儿不能恢复经营,哪里还忍得住,只好想方设法自寻出路。   有点骨气,胆子大一点的司机偷偷开起了黑车,却遭遇了大通公司人员的匿名举报和交管部门的钓鱼执法,罚款扣车,苦不堪言还有苦难言。   胆子小一点的,就直接从先锋客运退出,连人带车一起加入了大通公司的客运队伍,受尽了周二魁等人的羞辱还得忍气吞声。   先锋客运已经岌岌可危了。   说到这里,欧阳锋停了下来,看着楚天舒。      第899章 这等好事      楚天舒为了摸清欧阳锋的心思,表态说:“首先,大通公司要进入客运市场,或者要收购先锋客运,都属于正常的经营业务,于理于法政府都不能粗暴干预;当然,如果其中有涉黑涉暴行为,那就另当别论。”   欧阳锋倒是不糊涂,说:“市场的发展的确是这个理儿。不过,楚老板想过没有,南岭县为什么一直乱象丛生,总是不得安宁?”   楚天舒没有接话,欧阳锋却越说越激动了。   欧阳锋自顾自地说:“南岭县每换一任一把手,周伯通就要动一次打破旧有格局来分一杯羹的歪心思,说起来都是各行各业不能搞垄断经营,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无非是他们趁火打劫野蛮掠夺的借口。”   楚天舒说:“欧阳老板,你别激动,我个人以为,市场有竞争才能让经济之水流动起来,活水才能养活鱼嘛。”   “南岭县是山区,我不懂什么养鱼不养鱼的。”欧阳锋丝毫没有客气,直接打断了他的比喻,有模有样地背起古文来:“《后汉书》中说道,‘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先锋客运公司也只想为一帮跟着我的司机们保住一个饭碗。如果世道向好,不再有人为官不正,不再总想着为家族私利而排除异己,那南岭县本该无乱。”   一番话,说得楚天舒既欣喜又担忧。   喜的是,欧阳锋对形势的判断很准确,没有意气用事盲目而动,好汉不吃眼前亏,暂时维护了南岭县的稳定。但是,这种在县里盘踞多年的老人物,现在越是隐忍,如果处置失当,一旦爆发起来,也将威力无穷。   这正是付大木支持周伯通来抢占客运市场所愿意看到的结局。   如果先锋客运与大通公司爆发冲突,大通公司既占据了法理上的制高点,背后又有陶玉鸣出面拉偏架,必然有恃无恐,无所不用其极,多半会闹出轰动省内外的大事,省市领导追责下来,楚天舒这个书记自然首当其冲。   对此,欧阳锋似乎也是心知肚明,他直截了当地说:“先锋客运岌岌可危,我今天请楚老板来,就是希望你能为先锋客运找到一线生机。否则,我西毒欧阳锋真的只有鱼死网破一条路了。”   “欧阳老板,既然你开诚布公,那我也坦诚相告。我这回来南岭,是铁了心要杀一杀歪风邪气。”楚天舒说:“只是,我在南岭立足未稳,孤军奋战,倒是希望你能帮帮我,当然,前提是你愿意。”   “我当然愿意。因为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欧阳锋露出了难得的一丝微笑,问道:“可是,楚老板,就凭你我的力量和付家兄弟斗,又能有几分胜算?”   楚天舒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毫不客气地说:“欧阳老板,你刚才还口口声声要拼个鱼死网破,现在怎么又开始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家的志气。”   欧阳锋坦然道:“楚老板,不是我欧阳锋老了,没了当年的胆气,实在是付家兄弟分工明确,协同作战,和他们斗,实在是胜算不高啊。”   楚天舒未动声色,问道:“欧阳老板,此话怎讲?”   欧阳锋苦笑道:“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付家兄弟三人联手足以遮住南岭这片天,即使排除他在官场上的关系,也很难被人轻易击倒。几年前,颇有根基的一任书记,想借大通公司的一起车祸下手,结果呢,不到两个月,就落入了付家兄弟设下的陷阱,自动打了辞职报告。这还是因为他有点硬实关系,否则,他不可能全身而退。有此前车之鉴,楚老板要三思而后行啊。”   楚天舒若有所思道:“欧阳老板,付家兄弟哪里来的这个大能量?”   欧阳锋说:“付老大在南岭官场说一不二,付老二勾结黄老邪掠夺南岭县的资源赚了大钱,付老三勾结周伯通培植了见不得人的势力。这年头,当官的怕黑道,黑道怕公安,公安又怕当官的,付家兄弟三样都占全了,可以用的手段比其他人多得多。权搞得定的用权,权搞不定的用钱,权和钱都搞不定的就走野路子,多管齐下,所以,没有多少人能斗得过他们。”   楚天舒说:“欧阳老板,你倒是非常的清醒啊。”   “不错。和他们正面硬拼,我处于绝对的下风。”欧阳锋说:“周伯通现在的做法明显是要逼我出手,他好一举吃掉先锋客运,让我这一辈子的辛勤积累化为乌有,我当然不能让他如愿。”   楚天舒一针见血地指出:“所以,你不想任其宰割,也不愿意和他们正面交锋,你约我见面,就是想让我助你一臂之力,保住你这一辈子的积累。”   被楚天舒一语道破,欧阳锋略显尴尬,他未知可否,端起杯子,借喝茶之机遮掩内心的震惊。   的确,欧阳锋知道自己斗不过周伯通,也不敢赌楚天舒一定能斗得过付家兄弟,他前面所说的鱼死网破,只不过是一种姿态,因为杨富贵的能量不足,他想请楚天舒出面斡旋,保住先锋客运的资产,可以体面的全身而退。   这么多年的安逸和享受,加之年纪大了,欧阳锋当年的豪气几乎随着岁月的流逝销蚀殆尽。当然,如果周伯通苦苦相逼,要将他赶尽杀绝,那么,西毒欧阳锋爆发出来的能量也足以让南岭县地动山摇。   从欧阳锋一开始小心谨慎的行为中,楚天舒就洞悉了他的真实目的。因此,他按照早已想好的计划向欧阳锋提出了建议。他盯着欧阳锋,问道:“欧阳老板,如果有人愿意接手先锋客运,你能不能退出南岭县的客运市场?”   莫非楚天舒已经和付大木同流合污了?   欧阳锋一惊,手抖了一抖,茶杯里的水荡漾了一下,险些溢了出来,他目露精光,反问道:“楚老板,接手?谁来接手?怎么接手?”   楚天舒不紧不慢地说:“把先锋客运转让给我的几位朋友来负责经营。”   我操,前有狼后有虎啊。看来,先锋客运是保不住了。   “你的朋友?”欧阳锋疑惑道道:“他们有实力对抗周伯通和付家兄弟吗?”   楚天舒舒缓了眉毛,笑道:“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可是……”欧阳锋欲言又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楚天舒举了举手,说:“欧阳老板,论权力,我是南岭县的一把手,大得过付大木;论钱财,我的朋友实力绝对不弱,还来的是正道;论野路子,我也相信我的朋友能玩得过他们。”   “既然楚老板这么有信心,我也无话可说了。”欧阳锋微微摇了摇头,说:“只要价格公道,我可以转让,但是,楚老板,我有言在先,我很难保证我手底下的弟兄们都会跟着新东家干。”   “你放心,转让价格当然首先要你能够接受。至于弟兄们肯不肯跟着干,新老板自有他的手段。”楚天舒端起了茶杯,说:“欧阳老板,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你是这个行当的前辈,也为先锋客运付出了毕生的心血,转让之后,还得麻烦你多多指点。”   “这个……没问题。”欧阳锋答应得很勉强,他有些为难道:“但只限于业务上和私底下。”   欧阳锋得到了转让价格合理的承诺,既然可以抽身而退,当然不太愿意再去趟这趟浑水。但先锋客运好比他的孩子,他也希望它能继续茁壮成长,最起码,从道义上来讲,也不能让周伯通侵吞先锋客运的阴谋得逞。   “理解,理解。”楚天舒笑道:“欧阳老板,我还有一个提议,相信你会有兴趣。”   欧阳锋说:“请楚老板明示。”   楚天舒说:“明说吧,我请几位朋友过来接手先锋客运,最终目的不单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整顿治理南岭县的运输市场,为建立正常的市场经济秩序树立个样板,如果哪一天我离开南岭县,再把先锋客运交还给你经营,你看如何?”   还有这等好事?   对欧阳锋而言,楚天舒的这个提议比转让价格的多少具有更大的吸引力。同时,这也让欧阳锋看清了楚天舒的志向高远,他请朋友来收购先锋客运,目的不是为了敛财,而是为了建立市场秩序,发展南岭经济。   楚天舒此言一出,很大程度上打消了欧阳锋心中的顾虑,也取得了他更大的信任。   欧阳锋惊讶得张大了嘴,看着楚天舒,半晌才说:“楚老板,你的朋友会同意吗?”   “这个你不用考虑,他们的思想工作由我来做。”楚天舒见欧阳锋动了心,并没有急着要他表达,而是起身道:“我打个电话。”   楚天舒从楼里出来,拨通了冷雪的电话,顺着碎石路走到了一小片竹林当中。   电话一接通,楚天舒直接就问:“冷雪,想不想来南岭?”   冷雪一头雾水,失声问道:“老楚,出什么事儿了?”      第900章 骂谁傻瓜      平时,楚天舒和冷雪保持着电话联系,考虑到龙虎武校正处在恢复元气的过程中,他为了不让冷雪分心,基本上不会提自己在南岭遇到的困难,今天一开口就问冷雪想不想来南岭,冷雪自然会想楚天舒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楚天舒说:“没出什么事,就是想请你和弟兄们过来帮我一把。”   “没出什么事,要我们过去帮什么忙?”冷雪不悦地说:“老楚,我们可是答应了大帅师兄,要带着弟兄们走正道,你可不能打弟兄们的歪主意。”   “冷雪,你太敏感了吧。”楚天舒说:“我想请你们过来接手一家客运公司,做的是正当生意,不是歪门邪道。”   楚天舒简要解释了几句,本以为冷雪会满口答应,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不肯同意。   冷雪心平气和地说:“老楚,你想过没有,龙虎武校刚刚恢复元气,哪里拿得出几百万的收购资金?弟兄们都是习武之人,他们哪里懂得什么客运?”   楚天舒并没有被冷雪问住,他说:“冷雪,这个我已经考虑过了。资金我让老卫帮忙解决,经营方面请现在的老板帮忙指点,你和弟兄们过来,就是帮着镇住场子,防止不良之徒捣乱。”   冷雪仍然不为所动,她说:“老楚,你这个想法,打的还是擦边球,未必没有风险。如果只是要我一个人过去帮你,那我用不着犹豫。可是,你要我把弟兄们带过去,这个我做不了主,我要请示师娘。”   冷雪要请示师娘,这恐怕就不能如愿了。   想想啊,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正是因为参与了官场和市场的利益纷争,儿子张大帅死于非命,爱徒龙啸天深陷囫囵,失去儿子和爱徒的惨痛还记忆犹新,她怎么会同意让弟子们再次踏进黑白相间的灰色地带。   楚天舒无言一叹,回到了欧阳锋所在的小楼。   欧阳锋看到楚天舒进来之后的脸色不太好看,便诚恳地道:“楚老板,先锋客运在周伯通的高压之下能苟延残喘,已经很不容易。如果你的朋友为难,就不要勉强了,我只希望你有合适的机会帮着打个招呼,让周伯通不要欺人太甚,先锋客运可以出让给他……”   楚天舒嘴角一杨,说:“欧阳老板,不用多说了。先锋客运,我一定会让我的朋友接过来。”   欧阳锋努力镇定波动的情绪,苦笑道:“楚老板,你和我的身份不同,我可以和周伯通赌气,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不,这不是意气用事。”楚天舒淡淡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摸着嘴唇,坚定地说:“欧阳老板,你刚才提醒得好,和付家兄弟斗,战场绝对不仅仅只在官场上,我要把火烧到他们所有的地盘上。”   欧阳锋脸色微变,为之动容,他端起茶杯,也喝了一大口,说:“楚老板,你胸怀大志,敢作敢为,我老毒物佩服。好吧,既然你信得过我,我也不能没了江湖道义,无论如何,先锋客运我不会转让给周伯通。”   楚天舒笑道:“好。欧阳老板,豪气不减当年啊。你能有这份坚守,就是帮了我的大忙。”   欧阳锋感叹道:“廉颇老矣,尚能吃几口闲饭罢了。”   “呵呵,欧阳老板老当益壮,先锋客运还等着你今后来振兴发展呢。”楚天舒抬腕看了看表,说:“今天就谈到这里,麻烦你和杨书记通个气,待大局稳定下来之后,我们再一起聚聚。”   欧阳锋终于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而且中气十足。   两人一起起身,离开了农家小院。   回到招待所,楚天舒洗浴完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冷雪的话又回味了一遍,感觉到自己的考虑确实有所欠缺,光想到龙虎武校的弟兄们过来之后,自己在南岭就有一块根据地,却忽略了接手先锋客运之后开展正常运营业务上的难处。   连续发生了几起猥亵抢劫女乘客事件之后,先锋客运的声誉已经一落千丈,加之车辆老化破旧,如果不能在与大通公司的竞争中让周伯通感到压力,那接手先锋客运就失去了“把火烧到他们地盘上”的意义。   楚天舒一时半会儿没想出补救的方法,百无聊赖地打开了电视,握着遥控器直接点了青原卫视频道。   这是他到了南岭县之后养成的习惯,只要有空就会打开电视看青原卫视,以前在青原的时候还感觉向晚晴的出镜率挺高,现在才觉得她的出镜率太低了。例如,晚上八点多钟就是各种肥皂剧的天下,连向晚晴的影子都看不到。   楚天舒扔了遥控器,关了电视,拿起手机躲进卫生间,把门关严实后,拨打了向晚晴的电话。   办公室和住房里都被安上了窃听器,搞得楚天舒与外界的联系非常的麻烦,这也是他急于通过收购先锋客运的另一个目的,在南岭县有一个值得信赖可以放心商量事情的地方。   向晚晴此时正在采访的途中,接到楚天舒的电话,甜蜜自然而然地涌上来,但她知道,楚天舒不会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地打电话。她捂着手机,轻声问道:“天舒,有事吗?我正在前往现场的采访车上。”   楚天舒说:“晚晴,有件事想跟你说说。我遇到困难了,本想请冷雪他们过来助我一臂之力,可是,她拒绝了。”   “不会吧?你请她帮忙,她应该会全力以赴啊。”向晚晴一副难以置信的口吻,在她看来,冷雪冰冷的外表下是一颗流淌着热血的心,为了楚天舒,她任何时候都能豁得出命来。   向晚晴是个大气的女人,但在感情上还是有着女人天生的敏感,她可以做得到宽容地接纳冷雪和聪聪母子俩,不过,在和楚天舒谈到冷雪时,她几乎不会说到冷雪的名字,而是用“她”来替代。   楚天舒苦笑,无语。   向晚晴忙问:“天舒,你想让他们去南岭县干什么?”   “接手县里的一家客运公司。”楚天舒很快把事情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   向晚晴听完,笑了:“傻瓜!和车打交道的事,你应该找梦蝶姐呀。我上次采访她的时候,她就跟我提到过,凌云集团有意在全省范围内成立几家客运公司,主要为了推广她们的电动车,不在乎赚不赚钱。”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谢谢领导指点。”楚天舒拍了一下脑袋,说:“我找人整理一个招商计划,抽空去找一趟梦蝶姐。晚晴,你忙吧,再见。”   向晚晴挂了电话,长长地舒了口气。   坐在前排的冯紫辰转过头来,故意轻声问道:“晚晴姐,你骂谁傻瓜呀?”   向晚晴扬了一下手机,说:“去,没你什么事。”   冯紫辰扮了一个鬼脸,咯咯笑了起来。   两天之后,王永超调入县委办的文件下发了。虽然并没有任何人用任何的方式明确他跟楚天舒,但实际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就是来接替柳青烟的。   由于柳青烟是科级干部,她的工作调整要经过县委常委会讨论通过。所以,她的去向未定之前,仍然是县委办的副主任,还在书记办公室隔壁办公。这样,王永超就只能安排坐在隔着楼梯口的大办公室,每天跑来跑去的,工作起来很不方便。   上班之后,王永超提交了宏建公司的基本资料。   不过,他准备了两个版本。   一个版本交由薛金龙审核过,完全是从宏建公司投标文件中摘录下来的,附上的证明材料也来自于资格预审和备案时宏建公司提供的相关复印件。   另一个版本是他精心收集整理出来的,详细列举出宏建公司的相关资料。   资料表明,宏建公司注册地在临江市,挂靠在省水利水电工程公司的第三分公司,是作为通天河河道清淤和堤防加固工程的分包商在工程监管部门备案。   按照工程管理的规定和准入制度,不管是总包方还是分包商都必须完善资料才能得以备案。比如企业名称、注册地址、主营范围、联系电话、传真、电子邮箱、注册年份、公司资质等级证书号、质量保证体系认证、作为总承包人经历年数、作为分包人经历年数等等,并附有加盖了印章的相关证书复印件。   王永超在资料中分析指出,宏建公司在备案中的材料有多处不规范。   一是注册地址模糊,仅仅填写了一个省水利大厦十楼,没有具体的房间号;二是联系电话是个手机号码,没有座机;三是相关从业人员资料和资质证书模糊,四是作为分包人经历年数为零。   顾远才为宏建公司的副总经理,但不是法人代表,也不是挂名这个项目的项目经理。他是省水利水电工程公司下属单位的一名职工,很早以前办理了停薪留职,曾经有过在多个工程公司任副总的经历,之后,这些公司在一两年内又被注销。   也就是说,现在出面和各方面打交道的顾远才,并不是法律意义上责任人。   看完了王永超提供的这份资料,楚天舒很快搞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      第901章 突然发难      为此,楚天舒特地咨询了卫世杰。   卫世杰说,这种操作方式在小地方的小工程上比较常见。主要是正规的大公司看不上这种小工程,而新公司又缺乏资质和业绩,但工程总需要有人来干,于是地方上只好对小公司挂靠大公司名下分包承接工程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对于卫世杰的解释,楚天舒能够理解。   通天河的河道清淤和堤防加固工程,包括以后的修桥修路,都属于不起眼的小工程,才几十万的投资额,这对正规大公司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多半也只能采取正规公司总包,小公司分包的操作模式。   楚天舒问,这种操作模式有什么风险?   卫世杰回答说,在建设过程中,只要招投标程序、质量验收、资金拨付等各项手续完备,一般也没太大的风险。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片刻,又神神秘秘地说,老楚,这种操作方式,不仅没风险,还有大大的好处。   楚天舒骂道,你这家伙又胡说八道,明明是不规范的操作,哪里来的好处?   卫世杰笑道,嘿嘿,这个做法最大的好处就是,就算今后出了什么问题,也追究不到相关人员的头上。至于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你也不是傻瓜,自己琢磨去吧。   楚天舒马上想起了顾远才来给自己送“润笔费”的情景,虽然卫世杰只是点到为止,但其中的奥妙不言自明。   宏建公司是一家标准的影子公司。   也许在南岭县的工程完工后,它的使命就算完成,可能很快会被注销,法人代表和项目经理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以后工程出现问题或者受牵连进行清查,既找不到公司,也找不到相关的责任人。当然,从中受益者也就平安无事了。   楚天舒把资料收了起来,他暂时没有精力去操心宏建公司的事,或者说,这种不规范的操作方式,在当前情况下,还不可能做到彻底的杜绝。他当前迫切需要解决的是,取得常委会上的主动权。   定编定岗的实施方案终于定稿了,楚天舒提议召开县委常委会,主要议题是,讨论通过实施方案中涉及到的岗位和编制,敲定各部门的负责人。   常委会由书记楚天舒主持,县长付大木、副书记杨富贵、常务副县长耿中天、组织部长周宇宁、宣传部长茅兴东、公安局长陶玉鸣全部出席。   以前开常委会由县委办副主任柳青烟负责作会议记录,由于今天的议题中会涉及到她个人的岗位调整,临时换成了王永超来作会议记录并提供泡茶倒水的服务。   进入正式议题后,耿中天首先介绍了定编定岗实施方案的起草和修改过程。   因为实施方案基本上是按照省市文件规定的套路制定出来的,常委们也事先传阅过,提出过修改意见,所以讨论的时候虽然逐字逐句地过花了不少的时间,但会议的气氛始终比较轻松。   其间,一向严肃的付大木还破天荒地和耿中天开了几句玩笑。   在座的七大常委中,除了楚天舒和付大木之外,其他五个人几乎都认为付大木与耿中天达成了默契。   楚天舒暗暗好笑:这是付大木的缓兵之计,他在麻痹耿中天,因为,杨富贵告诉自己有人举报霍启明的谈话肯定通过窃听器传到了付大木的耳朵里。   实施方案讨论通过之后,进入人事调整安排这个实质性的议题之前,付大木提出休息十分钟,让大家抽抽烟,放放水,好有精力继续开会。   楚天舒宣布了休会。   讨论进行得如此顺利,这让主持这项工作的耿中天满心欢喜,他上完厕所回来,主动给付大木递了颗烟,相互还悄声聊了几句人事变动的情况。   付大木点了烟,只笑了笑,没表态。   耿中天认为以前说过的事就这么定了。   前面几个部门的负责人敲定得很顺利,几乎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太大的争议就一致通过了。   随即讨论大部制改革之后的部门负责人,县工业局和矿业局合并之后,原矿业局局长张卓成为了新部门的一把手。   轮到讨论卫生局、计生委、防疫站合并成立卫生计生委的负责人时,耿中天自然而然地推出了霍启明,付大木突然发难了。   “霍启明这个人,作为一名科班出身的专业干部,在卫生局长这个岗位上,确确实实是称职的,这一点应当肯定。但是……”   付大木的“但是”刚出口,耿中天脸色突地一变,显得有点坐不住,他从烟盒里摸出颗烟来,却忘记了点火,目光紧紧盯着付大木。   付大木停顿了片刻,喝了口水,抬头的一瞬,看见耿中天森森的目光。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表现出少有的不自信。   常委们都把目光集中过来,等着他那个“但是”后面要说的话。   付大木避开耿中天的目光,又喝了口水,好像是借机平静一下心情。   耿中天暗暗松了口气。   霍启明出任新部门的一把手,刚开始就征得了付大木同意,而且在张卓出任新部门一把手的问题上,耿中天完全听从了付大木的意见,所以,他认为付大木不应该在这件事上跟他过不去。   或许付大木只是想借机敲打敲打霍启明,让他不要忘记了他能出任新部门的一把手还有付大木的功劳。   而且,干部调整一向的原则是凡经过事先酝酿,按程序一步步提到常委会上的,就应该通过,一致通过。如果有反对意见,可以在酝酿时提出来,也可以单独地沟通,就是不能在会上当面发炮。   可是,所谓的原则,对付大木不具有约束力。   就在耿中天放心地收回目光时,付大木的意见出来了,在座的人全都吃了一惊,付大木不但放了炮,而且放出的还是大炮,猛炮。   “但是,干部选拔任用的标准是,德才兼备,以德为先。霍启明在男女作风上有些不够检点,在卫生局和县医院职工中都有不良反应。对这样的干部,我本人坚决反对提拔重用。”   付大木一口气把自己的意见吐了出来,然后抬眼掠了下四周,说:“我的意见完了,请各位常委表态。”   会议猛然出现了冷场。   男女作风问题在其他地方或许并不会太被看重,但在南岭县却是个非常敏感的话题。   县里前几任书记翻船,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传出了男女作风问题,桃色新闻一个比一个多,一个比一个邪乎,那个酸,那个浪荡,那个叫人笑破肚皮,叫人指脊梁吐唾沫的情景儿,传得全都有根,有枝,有叶儿,甚至不堪人耳。   虽然并没有查实,但是造成的影响太大。几任县委书记或灰溜溜地卷铺盖滚蛋,或主动提出辞呈,从此一蹶不振。   楚天舒到了之后,特地召开了干部大会,严令谁也不许传播流言蜚语,如有再犯者,必须严惩不贷,并依法追求其法律责任。自此,南岭县上上下下,一提男女作风问题,全都像过敏似的,不是摇头,便是叹息,再不就绕开走,反正没人再轻易碰这个话题。   想不到付大木居然在常委会上大提特提霍启明的男女作风问题,并把它作为反对任命霍启明的理由。   耿中天和茅兴东的脸一下绿了,一个掏出纸巾擦汗,一个愤愤地打响手中的打火机,点了烟,恨恨地吐出一串青色烟圈。   烟雾缭绕中,所有的人都垂下头,面部表情僵僵的。   耿中天的脸色更是难看,难看到了极点。他吸了两口烟,又把刚点燃的香烟掐灭,端起杯子,却没喝,又放下,抬眼环视了一下会场,观察与会者的表情,最后落到了楚天舒的脸上。   楚天舒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烟雾,冷不丁地说:“请大家都把烟灭掉,我们是来开会的,不是来过烟瘾的。”   所有的烟都灭了,可会场的空气还是很闷,烟雾腾腾的。   楚天舒本想让王永超打开窗户,又一想随后可能会产生争议,外面还有很多的人在办公,让他们听见了影响不好,想想便忍住了。   “那好,”楚天舒清清嗓子,说:“既然大木县长提出了不同意见,那就请大家畅所欲言,谈谈对霍启明同志的看法。”   与会者面面相觑,没谁肯当面“畅所欲言”。   这摆明了是付大木与耿中天的直接冲突。   杨富贵和茅兴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周宇宁本想附和几句,看看楚天舒的脸色,还是闭紧了嘴。   最喜欢充当付大木炮手的陶玉鸣今天表现出来的沉稳令人吃惊。   他的心思楚天舒很清楚,他这会儿不想得罪了耿中天,免得在讨论柳青烟提拔任用的时候,耿中天再从中作梗,闹得不了了之,回去在老婆孩子面前很难看。   楚天舒又说了一遍,还是没人说话。他只好把目光转向付大木:“大木县长,大家都不发言,你看,霍启明这个人选是放还是过?”   放就是先把霍启明卡下,继续讨论别的人。   过就是举手表态,让他顺顺当当担任卫生计生委主任。      第902章 出尔反尔      付大木没料到会冷场。   多少年来,他在南岭县一向是一呼百应,只要自己发表了意见,几乎都会立即得到响应,至少也会有人象征性地附和几句,像今天这样冷场的场面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令他很被动,很尴尬,很恼火。   不过,付大木并没有急眼,他看过高大全匿名举报霍启明的视频,认定这是一场稳操胜券的对抗,不仅要打掉耿中天的威风,而且要让楚天舒难看,如果他执意要和耿中天站在一边的话。   付大木先是看向陶玉鸣。   陶玉鸣低下头,摆弄起手机来,假装没看见。他这个粗人,愿意替付大木冲锋陷阵的时候,可以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他要不愿意,谁也奈何他不得。   付大木狠狠地瞪了一眼组织部长周宇宁。   周宇宁对耿中天主持定编定岗工作没有意见,但是,对于他趁机对部门负责人的安排行使推荐权很有意见。在他看来,县里各级干部调整应该是组织部门来提出建议,耿中天这么做,等于是抢了他周宇宁的话语权。   周宇宁早就想发点牢骚,见付大木示意了,他正好可以借题发挥:“我谈点个人想法,既然外面有议论,那耿副县长提议让霍启明出任卫生计生委主任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耿中天赶忙解释,说事先已征求了不少干部群众的意见,大多数的人都普遍认为,霍启明同志是合适的人选。   “大多数?中天同志,你说的这个大多数包括哪些人,不会是少数人,个别人吧?”付大木的口气很不友好,已经有点近乎挑衅了。   见付大木出尔反尔不认账,耿中天气愤至极,他将文件夹合上,没再说话,等着其他常委表态。   对于付大木的强烈反对,楚天舒是有思想准备的,他作为主持会议的书记,不可能先发表意见,表明态度,也不能任由争论任意发展。   见付大木话头不好,楚天舒插话道:“大家都可以谈谈,在会上有不同意见是好事,这说明我们这个班子是负责任的。”   周宇宁以为楚天舒的话是某种鼓励,他接着说:“霍启明同志近来工作表现是不错,但传言也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我们选拔一把手,一方面要从工作出发,另一方面要考虑干部使用的导向,不能以个人感情代替组织原则,一味地想把哪个人安放在哪个位子上,这种风气要不得。”   耿中天的脸色暗下去,周宇宁这些话分明是在影射他,利用牵头定编定岗工作的机会,不顾组织原则,安排自己的亲信。   “宇宁同志,你扯的有点远了。”楚天舒提醒道。   “我觉得不远,既然要谈,我就把个人意见全谈出来。”周宇宁滔滔不绝地说:“霍启明在卫生局这位子上干得不错,但他的弱点也很明显,年龄偏大,不符合干部年轻化的大趋势。还有,他在卫生局搞一言堂,干部测评的时候,职工群众反映很大,也包括男女作风方面的问题……”   “宇宁!”楚天舒严肃地制止了周宇宁的发言,他要让付大木产生一个错觉,自己要帮耿中天。   周宇宁抬起头,愕然地望了楚天舒一会儿,见楚天舒的脸色有点难看,便把口中的话咽了回去,当然,他得让付大木看见,他咽得很不甘心,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楚天舒不让他说。   耿中天在极力的克制,他就是在看楚天舒的态度。见楚天舒制止了周宇宁的发言,他这才松了口气。   一看快到午饭时间了,楚天舒说:“先开到这儿吧,下午两点接着开。”   离开会场,耿中天心里就翻腾起来,本来付大木是默认了的,可在会上被周宇宁这样一说,好像倒成了他四处安插亲信。   再者说,在这次定编定岗的人事变动中,付大木安插了多少个亲信,耿中天都照办了,也都讨论通过了,最后轮到霍启明,就拿一个男女作风的传言来说事,这他妈的也太不仗义了。   还有那个周宇宁,你他妈知道个屁啊,看见付大木瞪眼睛你就跟着舔屁股,还他妈的是组织部长,连陶玉鸣的觉悟都没有。   耿中天愤愤地回到办公室,县办的工作人员送来的午饭也没心情吃,独自生了会闷气,原本想在沙发上靠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最后还是拨通了书记办公室的电话。   “中天,沉不住气了?”楚天舒的口气听上去像是在开玩笑。   耿中天说:“楚书记,常委会这么开,我早就有想法了。会下不说,会上乱说,这种风气由来已久,必须要杀一杀了。”   楚天舒“哦”了一声,心想耿中天有意见太正常不过了,付大木搞突然袭击,让耿中天太难堪,换做是谁都会觉得窝火。   “中天,你别往心里去。”楚天舒劝道:“我在干部大会上已经强调过,任何人不得传播流言蜚语,我们说话办事应该重证据,而不是听传闻。”   “是啊。常委会以后都这么开,让你这个书记怎么主持下去?我无所谓了,是替你着急啊。”耿中天嘴上虽是这么说,实际上还是在发泄个人的不满情绪。   “原本我以为你们已经达成了默契,没想到还是出现了这种局面,的确让我也很为难啊。”楚天舒笑了笑,又劝慰说:“中天,干部调整,涉及到各方面的个人利益,有人提意见也属正常,用不着太在意。”   该说的都说了,耿中天说了句“书记,你休息吧”,然后知趣地将电话压了。   刚放下电话,杨富贵敲门进来了,他压低声音问:“楚书记,下午的会再怎么开?”   “该怎么开还怎么开呗。大家畅所欲言,总比表面上的一团和气要好。”楚天舒说:“不过,还是要有一个思想准备,如果霍启明被卡下来,卫生计生委的主任让谁来干。”   杨富贵说:“还能有谁,肯定是高大全了。”   楚天舒问道:“杨书记,你觉得他合适吗?”   “如果在会上当场表决,估计没有人会驳付大木的面子,就不好谈合适不合适了。”杨富贵愤愤不平地说:“霍启明不是个好货色,高大全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在计生委的有些事情,还不是传得沸沸扬扬的?”   “算了,老杨,捕风捉影的事情不好拿到桌面上来说。”楚天舒微微摇了摇,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余”字。   杨富贵心领神会,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耿中天那边的电话刚撂下,手机又响了起来。   是霍启明。   县委今天上午开常委会,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   霍启明在卫生局坐卧不安地等消息,一直等到中午下班,才打听到常委会没开完,下午还要接着开。这一下,他慌了神,如果有好消息,耿中天至少会发条暗示性的短信,什么动静都没有,那就是还没有搞定。   他急了,本想跑去办公室找耿中天,但转念一想,这会儿去找,被人看见了反而被动,想来想去,还是打了耿中天的手机,接通了,又不知怎么讲,握着手机站在那儿,吞吞吐吐道:“老板,我……”   “你什么你?”耿中天正在气头上,霍启明送上门来了,当然要发泄一番:“我多次提醒你要注意小节,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人家拿到会上说事了。”   霍启明哭丧着脸,说了实话:“老板,我承认,以前我是有点不太注意,但是,我对天发誓,最近一直没有任何的接触……”   耿中天暗叹了一声,这个霍启明,可真有你的啊。   霍启明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耿中天对他太了解了。   付大木拿男女作风问题来说事,绝对不会冤枉霍启明,卫生系统集聚了太多的女同志,闹出绯闻的机会也多,以霍启明那副德行,不偷腥才怪呢。   如果霍启明矢口否认,耿中天可以狠下心来臭骂他一顿,现在他竟然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耿中天反倒不忍心了,这么忠心耿耿的下属也难得啊!   耿中天严肃地说:“老霍,刚才我和楚书记通过气了,他说我们考察评价一个干部,要重实绩,不能听传闻。只要常委会还没最后表决,我相信还是会有机会的。”   耿中天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话来安慰他,只好很原则地说了这么一句。   霍启明激动地说:“老板,我知道自己有不少缺点,能力有限,你要是都不关照我,我就像个没娘的孩子,只有任人宰割了。”   “乱弹琴!”耿中天被他的话说得哭笑不得,他可以想象的出来,霍启明在那边差不多就是声泪俱下了,令他很难狠下心来。“如果你没有把柄在人家手里,下午开会我还可以为你据理力争,如果人家拿出了真凭实据,我想关照也关照不了了。”   霍启明越发不安了,毕竟做了亏心事,哪有不怕鬼叫门的。他嘴唇抖动着,却不知怎么把心里的话表达出来。   当不上一把手,专车没了,签字权没了,捞钱的机会没了,也帮不了朱晓芸当上医院院长,霍启明此时此刻的心情,真的是“不想活了”。   事已至此,有些话不说不行了。      第903章 暗度陈仓(1)      霍启明吭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话来:“老板,我手上有高大全在计生委私设小金库的证据。”   耿中天忽地一惊,问道:“东西在哪?”   “我马上给你发一份过来。”霍启明咬咬牙说:“另外,我前几天已经匿名发到了县纪委的举报信箱。”   耿中天心里有数了,暗道:付大木啊付大木,你出尔反尔跟我玩阴的,不让我安排好自己的人,那你也别想安排好你的人。   不过,耿中天觉得,不到万不得已犯不上与付大木撕破脸皮,他警告说:“老霍,组织上没有下结论的事,不要在外面瞎扯啊。就这样了,我下午还要开会。”说完,挂了电话。   霍启明抱着手机楞了好半天,直到鼻涕流到了嘴唇边,才使劲撸了一把,用力甩在了墙壁上,赶紧坐到电脑前,把一个文件夹发到了耿中天的邮箱里。   几乎同时,楚天舒跟周宇宁也在展开一场谈话。   周宇宁从会议室出来,草草吃了几口饭,心里总是不踏实。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迫于付大木的淫威不得不符合他的发言,但事后又惴惴不安,心想着得罪了耿中天倒无所谓,可别连楚天舒也一块得罪了。   思前想后,还是去敲了书记办公室的门。   楚天舒心中暗喜,可以借与周宇宁的谈话之机向付大木传递一个信息:在霍启明的使用问题上,我支持耿中天。   周宇宁进来之后,楚天舒横了他一眼,没说话。   “楚书记,我主要是对霍启明个人有看法,去年底人大会上,代表们对干部进行民主测评,他的结果确实不尽如人意。”周宇宁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解释说。   楚天舒仍然没吭气,继续给周宇宁施加压力。   周宇宁见楚天舒似乎没有听进去,又说:“楚书记,党管干部,这是最基本的组织原则,如果政府方面能对干部安排做主,那还要组织部门干什么?”   楚天舒还是没吭气。   “楚书记,县委这边不能太迁就政府那边了,过分地迁就,是会失去对干部的控制权的。”周宇宁以为他这么说,是在向楚天舒靠拢,在维护县委的权威,楚天舒听了会很舒服。   楚天舒确实很舒服,不过,他的很舒服不是因为周宇宁的话说得舒服,而是因为这些话可以通过窃听器传到付大木那边,付大木听到周宇宁如此明目张胆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肯定不舒服,而且很不舒服。   “我说周部长,你能不能少说或是不说这种影响县委县政府班子团结的话?”楚天舒终于忍不住了,他的口气很严厉。   “楚书记,我真没有那个意思。”周宇宁见马屁拍到马蹄上,还被楚天舒上纲上线地批评了,忙解释说:“我是说,霍启明跟耿中天的关系,谁都看得清,何况……”   “何况什么?你是说我楚天舒看不清,我楚天舒昏了头?”楚天舒的声音忽然又重了许多。   周宇宁心头一震,更是慌了手脚,他马上又说:“楚书记,我作为组织部长,是替你这个书记操心,各部门的负责人都让政府方面的领导塞满了,往后你怎么开展工作?”   楚天舒发火了:“周宇宁同志,今天你说得够多了,我希望你能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这种无原则无纪律的话,说一次就够了!”   周宇宁傻眼了:“楚书记,你……”   楚天舒大声道:“今天我们讨论的是南岭县卫生计生委主任,不是我楚天舒的主任,也不是耿中天的主任。霍启明同志是有缺点,但哪个人没缺点,你周宇宁周部长就没有吗?”   “楚书记,我……”周宇宁早已从椅子上半边屁股抬了起来,面部表情剧烈变幻着,目光带了多重的疑问,在楚天舒脸上扫来扫去。“楚书记,我说的可是肺腑之言啊。”   “那好,等会儿你把这些肺腑之言拿到会上去讲!”楚天舒说完,抓起电话就打给王永超:“小王,通知两点开会。”   会议在两点分又接着召开,楚天舒说:“我们接着开会,既然有不同意见,卫生计生委主任人选暂时放一放,先讨论其他干部的调整吧。”   把卡住的症结跳过去,讨论起来就相对容易多了。只是在讨论到柳青烟调任招商局局长的时候,杨富贵提出了一点疑问,原先的局长老任怎么安排?   楚天舒显得非常急于把柳青烟“赶”出去,他马上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老任让出位子,保留级别,就地安置,出任招商局的常务副局长。   反正这不是今天的主战场,付大木没有就此作纠缠,楚天舒的这个意见得到了一致的通过,柳青烟升任县招商局长至此尘埃落地。   楚天舒暗度陈仓的第一个目的顺利达到。   其他的人事安排都讨论完了,楚天舒旧话重提,说:“我们继续讨论霍启明同志的任命,谁有不同意见,接着讲。”   常委们将视线“哗”地转到周宇宁的脸上,出乎意料,周宇宁突然没了上午的凛然之气,他低垂着头,神情极为沮丧。他战战兢兢地把目光在楚天舒跟付大木之间来回抖了几抖,最后说:“对这个问题,我暂时没有新的意见。”   会议再次陷入了冷场。   楚天舒扫视了一眼全场,说:“如果大家都没有新的意见,那我们举手表决吧。”   “等等。”付大木扔掉手里的烟头,大声地说:“楚书记,霍启明的男女作风问题在这几个部门反响很大,这种情况下,还决定由他来主持一个大部门的工作,广大群众完全有理由怀疑个别领导同志考察任用干部的动机。”   付大木的矛头直指耿中天,暗含着也指向了楚天舒。   “是么?”楚天舒未动声色,说着话把目光投向耿中天。   “推荐霍启明作为卫生计生委主任的人选,是我作为一名常委的职责和权力。”耿中天终于忍不住了,他说:“霍启明是否有男女作风方面的问题,希望能拿出证据来,不要搞捕风捉影,那样的话,也是对工作的不负责任。”   付大木冷笑几声,说:“耿副县长,证据你不应该问我要,应该找分管纪委工作的杨副书记。”说完,目光看向了杨富贵,眼里满是鄙夷的神情。   杨富贵似乎早有心理准备,他用目光征询了楚天舒的首肯,不紧不慢地说:“最近,纪委收到了一些匿名举报信,为了最大程度地减少负面影响,我正在组织调查核实,一有结果,将会向常委会报告。”   付大木突然站了起来,怒视着会场说:“老杨,纪委不是你一个人的纪委,如果你一个人想干吗就干吗,还要这个常委会干什么?!富贵同志,别忘了,县纪委是常委会领导下的纪委。”   杨富贵不急不躁,说:“大木同志,对于匿名举报的内容,先组织调查核实,是符合纪委工作原则的。”   杨富贵竟然敢顶嘴!放肆,太放肆了!   付大木大怒,挥舞着手叫道:“什么工作原则?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有人想遮着捂着,不敢向常委会报告。”   楚天舒听不下去了,他摆了摆手,示意付大木坐下,心平气和地说:“纪委收到匿名举报之后,跟我报告过,先组织调查核实也是我们商量的意见。主要是考虑到相关的举报材料不够完整齐全,所以才暂时没有拿到常委会上来。”   付大木见楚天舒开口把责任揽了过去,他暗暗高兴,紧逼道:“楚书记,是不是将举报材料在常委会范围内公布一下,看完了材料,我们再举手表决也不迟嘛。”说完,又对其他人煽动道:“刚才耿副县长不是要证据吗?很刺激也说不定呢。”   柳青烟的事已经到位了,不可能再翻烧饼,陶玉鸣这会儿就看戏不怕台高了,他吵吵着说:“就是,我们公安局办案,就是涉及到个人隐私的案情也要在一定范围通报。一个举报材料对我们几位常委有什么好保密的呢?”   见楚天舒的表情有些为难,耿中天这才意识到,霍启明真的被举报了,而且证据确凿,他隐隐有些懊恼,在楚天舒提醒了之后,不该轻信付大木,现在他才明白,付大木是有备而来,专等着在常委会上出自己的丑。   妈的,这种不讲信义,不择手段的家伙,完全不存在合作的可能!耿中天恼羞成怒,却又无话可说。   “老杨,既然大木县长有这个提议,那就公布一下吧。”楚天舒转头对负责记录的王永超说:“小王,你把投影仪准备好,暂时回避一下。”   王永超打开了电脑,用遥控将投影屏幕放下来,然后退出了会议室。   杨富贵回办公室拿来一个U盘,将举报霍启明的视频给大家播放了一遍。   播放的过程中,常委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到霍启明和朱晓芸一起进了同一间房间时,陶玉鸣忍不住发出了怪怪的笑声,引得众人一番哄笑。      第904章 暗度陈仓(2)      视频播放完了,付大木瞟了耿中天一眼,向全场问道:“同志们,还有必要继续讨论吗?”   “我看没有必要了。”楚天舒无视付大木的表演,说:“大家推荐另外的人选吧。”   付大木再次盯住了胆小怕事的周宇宁:“老周,你是组织部长,县里的干部你最了解,你来说?”   周宇宁还在回味视频中的细节,脑子里想象着霍启明和朱晓芸进了房间之后上演的肉搏戏,突然被付大木点了名,一时转不过弯来,他扶了扶眼镜,说:“哦哦,卫生局、计生委和防疫站三合一,为了保持工作的延续性,新部门的一把手最好在这三个部门的领导中产生。”   付大木摸出一颗烟,点上火,得意洋洋地抽了起来。   他非常自信,搬掉了霍启明这个最大的障碍,高大全上位肯定水到渠成,防疫站的余乾坤一点背景都没有,实在不足为虑。这一次出击,既打击了耿中天,又敲打了楚天舒,也满足了唐逸夫的要求,可谓是一石三鸟。   只有耿中天在心里恨恨地骂道:付大木,你别得意得太早,你做了初一,我便做得了十五。   楚天舒对坐在门口的茅兴东说:“茅部长,请你把小王喊进来。”   王永超回到了记录的位子上,会议继续进行。   “对周部长刚才的提议,大家有没有意见?”楚天舒扫视了一眼全场,见无人说话,便对周宇宁说:“周部长,大家没意见,你把其他两个部门领导的基本情况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周宇宁胆子小,心却很细,他早把这一次可能涉及调整的干部基本情况都记在了笔记本上,听了楚天舒的话,便翻开笔记本,将高大全和余乾坤的基本情况介绍了一遍。   本来他还想介绍计生委老主任的情况,被付大木粗暴地打断了:“老周,别扯那些没用的。上午你也说了,干部年轻化是大势所趋,老主任是快到点了人,不适合再担任部门一把手。”   周宇宁忙住了嘴,合上了笔记本,表示已经介绍完了。   楚天舒与付大木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说:“我同意大木县长的意见,新部门的负责人就在这两位同志中产生,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   党政一把手都统一了意见,其他人还能有什么不同意见?   众人纷纷表态,没有意见。   事情明摆着,高大全是付大木的人,余钱坤一点背景都没有,在这两个人产生新部门的一把手,非高大全莫属。   陶玉鸣觉得再不发言,付大木肯定会有想法,便大大咧咧地开了口:“我先发个言。高大全同志年轻有闯劲,又是市里选派下来的干部,综合素质很高,尤其是以副职的身份主持计生委的工作期间,克服了很多困难,表现出很强的工作能力。我觉得这样的干部应该放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让他们发挥更大的作用。”   陶玉鸣说完了,周宇宁抓紧表示了赞同。   常委们在会上的发言一般是按照常委排名顺序来的,陶玉鸣和周宇宁说完,就该轮着宣传部长茅兴东了。   茅兴东正要开口,耿中天抢先发了言。因为他把握不准茅兴东的态度,如果茅兴东迫于压力投了赞成票,加上付大木手里的一票,在七个常委当中就已经形成了多数,杨富贵多半会送一个顺水人情,再反对就晚了。   “我先说两句。”耿中天抢着说:“卫生计生委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综合性部门。高大全同志领导秘书出身,缺少医务系统的工作经验和医疗专业知识,由他来担任这么个大部门的一把手,不仅难以服众,恐怕也难以胜任。”   陶玉鸣和周宇宁的脸色难看起来。   付大木的脸色更难看。   耿中天抢着提出反对意见分明是因为霍启明落选了,他面子上挂不住,借机胡搅蛮缠,发泄不满。   耿中天转头看向周宇宁,说:“我想请问一下周部长,选拔任用干部除了年轻化,是不是还要专业化?让外行来领导内行,这种风气要得要不得?”   “中天,就事论事,不要扯远了。”楚天舒听出了耿中天话里的情绪,满心欢喜,但作为会议的主持人,还得当一当和事佬。   “好,楚书记,我就就事论事谈我的意见。”耿中天大声地说:“我不同意高大全担任新部门的一把手。”   付大木的火再也按耐不住了,他怒视着耿中天说:“你说句不同意就完了,你总得拿出不同意的理由来!哦,你推荐了霍启明这个腐败分子没有得逞,就来打击报复高大全,这有意思吗?”   耿中天反驳说:“这是两码事。高大全担任卫生计生委主任,不符合干部专业化的原则。”   “什么叫专业化?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还是常委会集体说了算?”付大木真没想到耿中天今天会反常到这地步,太反常了!   惊然之余,他突然站了起来,拉下脸道,“我们这是在常委会,得尊重大多数人的意见,你一个人反对就把一个人放下来,这就是原则?我提醒你,你不过就是个常务副县长。”说完,他猛一拍桌子,坐下了。   耿中天也不示弱,居然跟着站了起来,回敬道:“大木同志,你这样说哪个同志还敢讲话,这不是一言堂是什么?”   “耿中天,你太过分了!”付大木完全失了态,手指愤然指向耿中天,大声地说:“如果你认为我付大木搞一言堂,你可以找市委、找省委反映,但对你这种胡搅蛮缠的做法,必须提出严肃批评。”说完,他愤愤地掐灭了手里的烟。   楚天舒稳坐钓鱼台。   其他常委们目瞪口呆,傻傻地望住付大木和耿中天。   见付大木急眼了,耿中天反倒不急了,他缓缓地坐了下来,说:“我听说,高大全在计生委私设小金库,职工群众反响也很大。”   付大木冷冷地说:“耿中天,你身为一名党员干部,要对你讲的话负责人,不要信口开河,更不要无中生有。”   耿中天微微一笑,说:“杨书记,好像纪委收到的举报信不止一封吧?”   杨富贵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却看着王永超,说:“小王,你再回避一下。”   王永超又出去了。   杨富贵又把U盘插进电脑,将举报高大全的材料播放了一遍。   陶玉鸣和周宇宁惊呆了。   茅兴东略显兴奋,一个劲儿地喝水在掩饰。   付大木愣住了。搞了半天,耿中天手里也有杀手锏。   一向狂妄自大的付大木历来都是给别人下套,从来没想过还会被别人算计,更没想到耿中天这么快就敢给自己来一个一报还一报。   举报霍启明与朱晓芸有暧昧关系,毕竟没有捉奸在床,众人只能通过视频来想象和推理,而举报高大全在计生委私设小金库,各项单据的扫描件却是千真万确,容不得抵赖。   霍启明男女作风问题暂时只能定性为违纪,高大全挪用小金库的钱,可以定性为贪污,属于违法行为,要严重得多。   好戏可以收场了。   楚天舒当机立断,说:“鉴于目前的情况,我谈两点意见。一,霍启明和高大全是否构成违规违纪,请纪委继续组织调查核实,尽快拿出结论性意见,经县委常委会审议后上报市纪委。二,由余乾坤同志出任卫生计生委主任。请大家发表意见。”   等了半天,不见有人说话,楚天舒又严肃地说:“大家有意见现在就讲,现在不讲,下去之后不许乱议论!”   一看楚天舒动了真格儿的,其他常委们全都低垂下头,会场上突然出现的变化让常委们猛然意识到,刚刚过去的一个多小时,楚天舒在不动声色中就掌握了本次常委会的主导权和主动权。   “好,既然大家都不说,那就举手表决。同意余钱坤同志担任卫生计生委主任的,请举手。”说完,楚天舒第一个举起了手。   常委们抬起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耿中天率先举起了手。   随后,杨富贵和茅兴东跟着举了手。   四票,不是绝对多数,但也形成了相对多数。   周宇宁一直没抬头,眼睛却在瞟过来瞟过去,他像是在跟自己作斗争,顽固地坚持了几分钟,最终还是缓缓地举起了右手。   陶玉鸣左右看看,装起了糊涂,呵呵笑道:“哦哦,表决呢?大家都同意,那我也没意见。”说着也把手举了起来。   最后一个举手的,是付大木。   “好,一致通过。”楚天舒大声宣布:“今天的会议议程全部结束,散会!”   付大木立即抓起笔记本,起身,怒气冲冲地走出了会议室。   楚天舒暗度陈仓的第二个目的也顺利达到。   同时,还有一个更大的潜在收获,那就是本次常委会成为了打破付大木一言堂的突破口,为楚天舒彻底扭转常委会上付大木长期一个人说了算的不良风气打下了坚实基础。   缺口一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   之后,楚天舒又继续采取以静制动的措施,付大木操控常委会的日子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第905章 杀鸡儆猴      付大木一进县长办公室,便把手里的笔记本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把跟进来的薛金龙吓了一大跳。   “放肆,太他妈的放肆了!”付大木一连解开了几颗衬衣扣子,叉着腰,站在房间中央大声地骂道。   薛金龙递上刚泡的茶,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县长,会开完了?”   争争吵吵了一个多小时,付大木感觉口干舌燥,他凑近杯子喝了一口,却被烫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噗地把嘴里的热水吐出来,把茶杯猛地墩在了办公桌上,叫道:“老薛,他们要气死我,你也想烫死我啊。”   “大县长,对不起,对不起。”一头雾水的薛金龙慌忙抓了一把纸巾,忙着给付大木擦滴落在胸前的茶水。   付大木抢了过去,在胸口处胡乱擦了几下,然后捏成一团,砸进了塑料垃圾筐内。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这火发错了对象,转身坐进了办公椅子上,板着脸对薛金龙说:“金龙,你给周宇宁和陶玉鸣打电话,叫他们到我办公室来。”   薛金龙当着付大木的面打了电话,没几分钟,周宇宁和陶玉鸣两个人就到了。   付大木劈头盖脸把这两个骂了个狗血淋头。   周、陶二人心里委屈,却都不敢辩解,只能由着付大木发泄。   付大木的怒火中烧并不是因为高大全没有当上卫生计生委的主任,而是因为耿中天竟敢当面顶撞,来了一个一报还一报,习惯了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付大木,他不检讨自己的出尔反尔,只认定有人敢和他对着干就是大逆不道。   以前南岭县的常委会,一直被付大木牢牢掌控着,讨论什么事情,别人都必须顺着他发表意见,顺着他一切好说,如果一点不顺着,他就当场和你翻脸,拍桌子打板凳,吹胡子瞪眼睛,常委会开成了付大木的骂人会,个个都敢怒不敢言。   楚天舒跟着伊海涛的时候,就常常听到南岭县常委会吵架的消息。   因为马兴旺的前任有点背景,总想在会场压付大木一头,可付大木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一言不合就发飙,前任压不住火,就很付大木对吵,两个人你拍我的桌子,我拍你的桌子,谁也不让谁,常委会又常常开成了吵架会。   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占强势,其他常委,无所适从,更多的人只好骑墙观望。   最后,付大木便提议举手表决。   当着面,常委们审时度势,表决的时候,更容易倾向于强势一方的意见。   付大木、陶玉鸣和周宇宁一举手,耿中天、茅兴东和杨富贵也只能跟着举手,书记就变成了孤家寡人。   马兴旺的前任吵架不是付大木的对手,玩阴谋也不是付大木的对手,没多久就传出了与柳青烟的绯闻,老婆来大闹了一场,后来只要在常委会上发生争吵,付大木就拿他老婆来说事,马兴旺的前任就这么活生生地被挤兑走了。   付大木发泄累了,再次坐在了办公椅里,抱着茶杯猛灌了几口。   周宇宁倍感委屈,他以为,自己在会上能站出来与耿中天当面锣对面鼓地争吵,表现很不错了,即使得不到表扬,也不至于挨骂,他迟疑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大县长,我……可是和耿中天作了坚决斗争的。”   “你斗争个屁。”付大木打断了周宇宁的话头,骂道:“干部调整人家连放屁的机会都不给你留一个,你还有什么脸当组织部长。”   周宇宁辩解道:“大县长,所以我才在会上指出,耿中天的这种搞法是用个人感情代替了组织原则,是最要不得的行为。”   “你拉倒吧。”付大木不满地说:“周宇宁,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两面三刀,到处讨好,这才是最要不得的。”   周宇宁脸红脖子粗地争辩:“大县长,我……哪有?”   付大木冷哼一声,说:“周宇宁,你中午跟楚天舒说了什么肺腑之言,别以为老子不知道。”   周宇宁被付大木点中了穴位一般,顿时呆立在当场,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子,低下头再不敢做声了。   陶玉鸣怒形于色地说:“大县长,这个耿中天简直想要翻天了,必须给这个狗卵子一点颜色看看。”   付大木瞪了他一眼,说:“老陶,你现在叫个毛啊,在会上你怎么变成哑巴了。”   陶玉鸣“嘿嘿”一笑,说:“我光在琢磨,霍启明和朱晓芸进了房间之后他们到底干了什么呢?”   “老陶,你也拉鸡巴倒吧。”付大木冷哼了一声,说:“我看你呀什么都没想,就光想着回去怎么能摸得到你小姨子的半边屁股。”   被付大木呲了一句,陶玉鸣翻翻眼皮,把外衣一扒拉,大刺刺地坐在了沙发上。   薛金龙东看看,西望望,劝了这个,又劝那个,总算把付大木的火气浇熄了不少,让周宇宁和陶玉鸣稍稍平复了心情。   在劝解的过程中,薛金龙也大致搞清楚了今天常委会上发生的情况。   这还了得?自从老书记退下去之后,付大木在南岭县一手遮天,一言九鼎,别说没有人敢当面提出过反对意见,就是背后也没人敢轻易地说三道四。   今天可好,耿中天敢当面顶撞,杨富贵敢不听招呼,周宇宁敢阳奉阴违,陶玉鸣敢装聋作哑,茅兴东敢幸灾乐祸,怪不得付大木像受了奇耻大辱,恼羞成怒。   薛金龙愤愤然,说:“大县长,我看老陶说得对,必须杀鸡儆猴了,要不然的话,真是无法无天了!”   听薛金龙赞同自己的意见,陶玉鸣又来了劲,他站起来,一拍腰间的佩枪,大声说:“妈的,先杀一杀耿中天的威风。”   周宇宁赶紧献媚说:“对,还有那个杨富贵,也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付大木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叹口气,说:“老周,老陶,我刚才有点激动了,你们不要往心里去啊。”   周宇宁和陶玉鸣异口同声地说:“没事,没事。”   付大木满意地点点头,突然问道:“老周,下个月市里有个领导干部培训班,你把耿中天的名字报上去。”   周宇宁纳闷地说:“大县长,这次培训是市里为后备干部准备的,机会十分难得,你不是说把名额留给白存礼吗?我已经跟他说了。”   付大木说:“换耿中天,我自有安排。”   陶玉鸣忍不住插嘴:“那不是太便宜他个狗卵子?”   付大木冷笑道:“是不是便宜了他,学完了才知道。”   周宇宁问:“那我怎么跟白存礼解释?”   “这还不好解释吗?”付大木说:“耿中天在常委会上那么积极,楚天舒要把好机会留给他,这理由还不够吗?”   周宇宁不敢再说了,答应道:“行,我马上就把名字报上去。”   付大木又说:“还有,今天会议上定下来调整的干部,你在程序上拖一拖,暂时不急于下令。”   陶玉鸣有些担心地问:“老板,未必还能有变化?”   付大木瞪了他一眼,说:“怎么?你怕你小姨子升不了?”   陶玉鸣笑道:“嘿嘿,哪里,哪里。老板重情重义,一定还想帮高大全争取争取。”   付大木没有回答,而是对周宇宁说:“老周,你先忙去吧。”   周宇宁知趣地退了出去,心里却不是很爽,暗叹道:麻痹的,老子再怎么表现,还是他妈的不如陶酒鬼和薛马屁贴心啊。   周宇宁出去之后,陶玉鸣又问:“老板,你真还要帮高大全一把?”   付大木反问道:“老陶,你觉得这小子还有救吗?”   “我看够呛。”陶玉鸣说:“如果举报信的内容舒适,不被搞进去就算他走了狗屎运了。”   薛金龙说:“大县长,高大全真要被搞进去了,靠得住吗?”   高大全私设的小金库,一部分被他挪用来花天酒地了,另外一部分,花在了付大木这伙人身上,要不,付大木凭什么要帮他使劲。而且,薛金龙还担心,高大全对他们的活动也略知一二,万一扛不住胡说八道,那就被动了。   付大木阴森森的目光扫到了陶玉鸣的脸上,咬牙切齿地说:“老陶,金龙,你们晚上陪高大全整一顿,这颗棋子或许还能最后起到作用。”   陶玉鸣没明白付大木的用意,用眼睛去看薛金龙。   薛金龙似乎心领神会,很痛快地答应了。   付大木又问:“老陶,案子破得怎么样了?”   “老板,什么案子?”陶玉鸣一拍脑门子,说:“哦,你是说客运司机猥亵抢劫女乘客的案子吧?准备妥了,随时可以破。”   “老陶,你抓紧结案,再让周伯通加把劲,把先锋客运先搞过来,必须让杨富贵明白,他跳得越凶,有人就会死得越难看。”   陶玉鸣大声说:“好!”   付大木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薛金龙抢着给陶玉鸣拉开了门。   陶玉鸣出门,薛金龙点头哈腰也要告辞,却被付大木喊住了:“金龙,你留一下。”   薛金龙知道付大木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便把门关上,凑到了他的跟前。   付大木附在薛金龙的耳边耳语了一番。   薛金龙听着连连点头,最后还不忘拍马屁,把大拇指翘得高高的,冲着付大木重重地晃了几下。      第906章 爱美之心      付大木怒气冲冲地走了之后,陶玉鸣和周宇宁很快也尾随而去。   楚天舒与杨富贵、耿中天和茅兴东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返回了各自的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楚天舒交代王永超抓紧整理会议记录。   赢得了与付大木交锋的一场胜利,楚天舒的喜悦只保持了几秒钟,很快又陷入了忙碌之中。他知道,与付大木的斗争才刚刚拉开序幕,遭遇了本次失败的付大木,今后肯定会变本加厉设置障碍,甚至可能会疯狂报复。   楚天舒并没有去猜测付大木下一步会采取什么样的举动,他要思考的是,柳青烟和余钱坤等人上任之后,如何最大限度地发挥好他们的作用,如何通过医疗改革解决乡镇老百姓缺医少药看病难的问题,如何通过招商引资加快南岭经济发展。   很快,下班的时间到了,王永超将会议记录整理出来了。   楚天舒把记录带回了招待所。   吃完饭的时候,田克明又凑了过来,东绕西绕地打听常委会的内容。   楚天舒突然想起来,上午讨论定编定岗方案的时候,根据付大木的提议,还是给招待所增加了三个编制名额。   招待所是全县唯一一家事业单位,又隶属县政府管理,想进的人很多,也照顾了不少县领导的家属,而真正干活的多是像苏杭这样的聘用人员,她们干苦活累活,拿的工资也低,还享受不到正式员工的福利待遇。   楚天舒马上想到了苏杭,就把增加编制的事告诉了田克明。   田克明欢天喜地,连声说了好几个感谢,又问楚天舒有什么指示。   楚天舒说,招待所看似不起眼,但却是南岭县的门面,要给来的领导留下好印象。在用人上一定要严格把关,不讲关系,不走后门,这一次增加的编制,要优先解决品貌端正、吃苦耐劳的聘用人员。   田克明马上点头称是:“是是是,像苏杭这丫头就很不错,学的就是宾馆管理和礼仪,人也非常机灵,工作也肯吃苦,这次有了编制,可以解决她的问题了。”   楚天舒说:“具体解决谁,还得你们自己定,但有一条,必须要把编制名额用好,真正起到促进工作和提升服务的作用。”   田克明点头哈腰地作了应承后才告辞而退。   吃完晚餐,楚天舒回到房间,打开电视看了央视的“新闻联播”和青原卫视的“第一现场”,又上网与刚下节目的向晚晴聊了会儿,直到她说要去开策划会,才依依不舍地下了线,然后坐在书桌旁对会议记录进行细致的修改。   楚天舒正埋头修改记录,听到有人轻轻敲了一下门,他随口说了一声“进来”,却没有人进来,外面又轻轻敲了一下。他心里有些不悦,又大声说了一声“进来”。   话音刚落,门被轻轻地启开了一条缝。   随之,一个冰清玉雕般的人儿走了进来,向他浅浅一笑说:“楚书记,你好!”   楚天舒一看,原来是苏杭,心里自是高兴,忙放下手里的笔,说:“小苏,今天是怎么的了,敲了两次门才肯进来?”   苏杭背着手,又浅浅地一笑说:“楚书记,没有打扰您工作吧?”   “正好忙完了。”楚天舒问道:“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苏杭扭捏着,笑道:“有,有一点点小事。”   楚天舒看苏杭很开心,便说:“看你这么高兴,一定是好事了。”   “是的,我的工作问题终于解决了,真的好高兴,好开心。”苏杭盈盈一笑,说:“谢谢楚书记对我的关心,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楚天舒心想,这个田秃子,马屁精的本色是改不掉了,吃饭的时候才点拨了一下,这会儿就已经告诉苏杭了。   楚天舒摆摆手,说:“感谢我什么,我也没有帮你什么忙。”   “田所长都给我说了,是您特意交代的。”她顿了一下,又说,“我在县里无依无靠,要不是您……肯定没有我的份儿,您不知道,这种事情竞争可激烈了,根本轮不到我们这些人头上。”说着,声音开始哽咽,眼圈也红了。   “看你高兴的。”楚天舒笑着问:“田所长怎么跟你说的?”   “田所长说,这次解决我的编制,是您特意关照的,要我好好感谢您呢。”说到这里,苏杭再次扭捏起来,低声说:“楚书记,我看您的领带还差一个浅色的,就给您买了一条,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说完,背着的手伸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长条形的小盒子。   楚天舒非常同情苏杭,只希望能帮她一把,让她的家庭生活能够得到改善。不料她还给自己买了礼物,他不想让苏杭尴尬,顺手接了过来,一看牌子还是金利来,就说:“喜欢。你对服饰搭配很有眼光,肯定错不了。”   苏杭高兴地说:“真的?那我就放心了,我怕您不喜欢。”   看着苏杭单纯可爱的样子,他越发觉得这个忙帮得值,但这条领带可能就要花掉她大半个月的工资,实在于心不忍,就说:“不过,有个条件,既然你送了我礼物,我也送你一件。”   说着,楚天舒起身,走进卧室,在里面找了起来。   苏杭脸涨得通红,连连说:“不不不,楚书记,我是来感谢您的,怎么能收您的礼物?”   “小苏,你说我帮了你的忙,你送我领带表示感谢,可是,我来了之后,你把我的生活照顾得很周到,我也该感谢你呀。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说着,他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装盒来,说:“送你一件好玩的。”   到底还是年少好奇,苏杭眨巴着眼睛,问:“什么好玩的?”   楚天舒把盒子递到苏杭面前,说:“平板电脑。”   “好呀!”苏杭刚伸出手,一看包装盒上面有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忙把手缩了回去,摇着头,说:“不行不行,楚书记,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收?”   “拿着吧。”楚天舒说:“这也不是我买的,还是我来之前参加一个活动时主办方送的,反正我也用不着,你拿去玩吧。”   苏杭的小脸儿一阵发红,却不肯伸出手来,楚天舒就从她的身后扯过她的手,把包装盒放到她的手里,她这才接了。   苏杭小手抚摸着包装盒说:“谢谢楚书记。”   楚天舒明显地感到了从她口中发出来的丝丝香气,看着她羞涩的样子,心不由得动了一下,真想伸过手去,在她的小脸蛋上摸一把。他说:“不用客气。以后好好干,争取更大的进步。”   苏杭“嗯”了一声,甜甜地一笑说:“楚书记,我还有个想法。”   楚天舒说:“有什么想法,说吧。”   苏杭拍了拍包装盒,说:“我可不可以把这个转送给我弟弟?”   “可以呀,”楚天舒说:“东西我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你想给谁都可以。”   “太好了,谢谢您,楚书记!”苏杭欢喜地跳了起来,猛地扑上前来,在楚天舒的脸上吧嗒了一口。   楚天舒手摸着脸颊,吃惊地看着苏杭。   苏杭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低着头,小脸蛋红扑扑的,心头像揣了一头小鹿般乱蹦乱跳,她也被自己这个举动惊呆了。   楚天舒说:“小苏,以后不许这么调皮了。”   苏杭如梦方醒,“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包装盒,说:“楚书记,您也该早点休息了,我给您放洗澡水去。”说着就走进了洗浴间。   洗浴间与客厅隔着一道玻璃屏障,窗帘拉上去了,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切。   楚天舒才发现,她今天没有穿制服,上身是一件水红色的T恤衫,下身是一条水磨蓝牛仔裤,外加一条白色的宽腰带,更显得前凸后翘,腰细腿长。弯腰用手试水时,小蛮腰呈一道优美的弧线,仿佛藏满了无限的玄机与诱惑,那饱满结实的臀随着腰身的扭动自然地跟着扭,整个人立马生动了起来。   听到哗哗的水声,看着亭亭玉立的人儿,楚天舒的心不由得一个波儿一个波儿荡了起来。待到苏杭转身时,他急忙扭过头,假装看桌子上的材料,等她出了洗浴间,他才回了头。   苏杭说:“楚书记,水放好了,您要觉得太凉,再加点儿热水。”   楚天舒说:“谢谢你,苏杭。”   “这是我应该做的。”苏杭娇羞地一笑,说:“那您洗吧,我走了。”   “好的。”楚天舒说,“小苏,你的事儿先别跟其他人说,免得节外生枝。”   苏杭浅浅一笑,说:“嗯,我明白。”   楚天舒看着苏杭向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她又回了头,看着他回眸一笑,伸出小手招了招,开门出去了。   等再落了座,楚天舒看着领带盒,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愉悦。   这种感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了,尤其是到了南岭之后,全身心投入到繁杂的事务之中,还时时刻刻要提防付大木,整个人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一刻都没有轻松过。      第907章 狗急跳墙      今天的心情大好,实属难得。   或许是因为挫败了付大木,或者是因为帮到了苏杭,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对此,楚天舒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骄傲,他承认自己对苏杭有好感,但绝对没有任何的私心杂念。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说明,自己的心灵还没有完全被尘俗的琐事磨砺成铁板一块,还有柔软敏感的一面,还是一个真实而普通的男人。   楚天舒洗了澡,从洗浴间出来,已经快十点了。   招待所住的人本来就非常少,小红楼里更是安静。   这个时间,常常是楚天舒思维最敏捷的时候,他又在书桌前坐下来,开始起草收购先锋客运的策划书。   这种案头工作,本可以交给王永超或柳青烟来做,只是这个计划还不能走漏一丝一毫的风声,楚天舒选择了亲力亲为。   楚天舒刚在手提上起了个头,桌上的电话响了,一接听,竟然是高大全。   高大全在电话里有点结巴地说:“楚书记,见您房……房间里的灯亮……亮着,您还没休息吧,我想见……见见您……”   楚天舒拧拧眉头:“小高,有什么事,明天到办公室说吧。”   高大全说:“平时您挺忙,不……不好找您,现在……您肯定能……能有时间,我就在招待所的院子里,跟您只说……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楚天舒没有多想,便说:“行,那你上来吧。”   高大全这么晚了来找自己,楚天舒已经猜到他应该是为了没有当上卫生计生委主任的事。这件事,虽然才刚刚开完常委会,但早晚要和高大全谈。既然他已经得到了消息,回避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只过了一会儿,高大全推门进来了。   楚天舒有些吃惊,刚才苏杭出去的时候,没有锁门?   这在平时,是不可能的。   一般情况下,苏杭会在七点之前,帮楚天舒收拾好房间和衣物,过了十点,不会再过来,而且,每次出去的时候也都会把门锁好。   这并不是苏杭的疏忽。她来之前,田克明跟她说了,晚上给楚天舒准备了夜宵,让她一会儿给送到房间里去。由于考虑到端着托盘不方便敲门,所以,她特意把门虚掩着,没想到,却先方便了高大全。   “小高,你喝酒了。”楚天舒迎着一股酒气,瞪着眼喊他一声。   高大全退硬着舌头说:“喝了……一点儿,没多……没多,楚书记,您放心,我……我敢来找您,不敢喝……喝……喝多……可不喝点……又不敢……不敢来找……”   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楚天舒看看他,把手提屏幕上的文档关闭,又将修改的会议记录收好,问道:“什么事,你说吧。”   高大全站起来,双腿晃了晃,从兜里摸索出一盒烟,哆哆嗦嗦掏出一支,伸到楚天舒面前道:“楚书记,请抽……抽烟……”   楚天舒拿起桌上的烟,朝高大全递:“我这有,抽我的吧。”   “我……我可不敢抽……抽书记的烟……”高大全说:“楚书记,不要嫌我的……我的烟赖……”说着,强行把烟递到了楚天舒的手上,还举着打火机点着了火,酒气喷到了楚天舒的脸上。   楚天舒只好点燃了烟,皱起眉头,说:“看你这个样子,肯定整了不少哇。”   高大全也点着了烟,首先作开了检讨:“楚书记,我……我错了,不该违反不准整酒的规定。”   楚天舒指着沙发,说:“小高,有话坐下说吧。”   高大全坐下来,说:“楚书记,我听说……新部门的一把手给余乾坤当了。有……有……没有这回事?”   楚天舒觉得没有必要跟高大全绕圈子,立即说:“没错,今天下午常委会上讨论决定的。”   高大全质问道:“为什么不是我?”   “为什么不是你?”楚天舒反问道:“小高,告诉你消息的人没跟你说吗?”   “说了。”高大全猛地把烟掐了,说:“他们说,原先定的就是我,因为耿中天强烈反对才把我拉下来的。”   楚天舒笑了,把手里的烟放在了烟灰缸上,说:“小高,你又搞错了,最早推荐的是霍启明,也不是你。”   谈到正事儿上,高大全一点儿不糊涂,他叫道:“我知道,耿中天帮霍启明说话,可是,霍启明生活作风有问题,被取消了资格。”   楚天舒故意问道:“你怎么知道霍启明生活作风有问题呢?”   “我当然知道,他和朱晓芸在国际大酒店开了房,我……”说到这,高大全突然意识到不对头,马上收住了嘴,说:“楚书记,他们告诉我的,会上播放了他们开房的视频。”   楚天舒冷笑一声,问道:“那你呢,你有没有问题?”   “我……没有问题。”高大全舌头又大了,吞吞吐吐地说:“那是霍启明栽赃陷害。”   楚天舒斩钉截铁地说:“是不是栽赃陷害,纪委会调查清楚的。”   高大全急了,叫道:“楚书记,你对我有成见,借机打击报复。”   “这不是我一个人意见,是常委会一致通过的决定。”楚天舒质问道:“难道所有的常委都对你有成见,都要打击报复你吗?”   “楚书记……”高大全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从夹克衫的内兜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在了沙发上,然后双腿一弓,俯身跪到了地上,话也不结巴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帮帮我……我知道,我浑蛋,我不懂事,这次定编定岗之前,一直没来找您,是我做的不对……”   “高大全!”楚天舒愤怒地站起来,指着沙发上的纸包,大声说:“你这是干什么?赶紧收起来,马上滚出去!”   高大全不甘心,跪在地上,哀求道:“楚书记,看在老同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   “高大全,我可以拉你一把。”楚天舒义正词严地说:“如果你没问题,将来还有的是机会。如果有问题,主动跟纪委说清楚,争取宽大处理。”   跪在地上的高大全绝望了,突然从地上跃起,手揣在怀里,叫嚣道:“楚天舒,你不要逼人太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高大全,冲动是魔鬼。”楚天舒面不改色,逼视着他说:“我警告你,你胆敢一意孤行,只有死路一条。”   高大全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在楚天舒面前一边挥舞,一边叫道:“我早就不想活了,我跟你同归于尽。”   楚天舒冷冷一笑,往前跨了一步,大声说:“高大全,你有这个本事吗?”   高大全被楚天舒的气势震慑住了,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楚天舒冷静地想了想:现在房间里里只有他和高大全,高大全喝了酒,失去了理智,这件事对他来说,也许打击太大了,他的精神也许已经崩溃了。如果现在去夺他的刀,以武力制服他,等于是逼他疯狂,逼他走极端,逼他行凶,逼他犯罪。   不能这么干!他肯定是喝多了,听信了别人的唆使才出此下策,没有必要把他往绝路上逼。   想到这,楚天舒用和缓的口气劝说道:“小高,你今晚上喝多了,我不跟你计较,现在你先回去,等酒醒了,明天到我办公室再谈。行不行?”   高大全迟疑起来,这会儿他酒劲儿上涌,以为楚天舒的口气不再强硬,一定是害怕了,所以,他马上又说:“不行!你……你别想糊弄我!……你现在就必须答应我,不让纪委查我的问题,让我当卫生计生委的主任。”   这个高大全,真的是喝糊涂了。楚天舒暗暗好笑,想着先把他稳住,别让他冲动,一切等他酒醒了之后再说。可是,房间里还有一个监听器,话还不能说得太明,免得给付大木抓住把柄,以后用来大做文章。   “小高,我才来,很多事我一个人决定不了,这你应该知道的。”楚天舒和颜悦色,安慰他道,“你放下刀,坐下来,好好说,看看还能不能挽回。明天,我和大木县长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意见,好不好?”   高大全说:“大县长一向关照我的,你是县委书记,只要你同意,他肯定会同意的。楚天舒,我跟你说,我遗书都写好了,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算杀不了你,我也要死在你面前。”   楚天舒说:“高大全,你这是何苦来呢?”   “我……我是山里长大的,我爹我娘饿着肚子供我上了大学,我妹妹为了我上大学的学费,十六岁就嫁给了一个跛子……”高大全抽泣着说,“我好不容易进了机关,当了干部……我落到这步田地,全都是你害的……我丢了官,坐了牢,我没脸回去见我爹娘,没脸见我的妹妹。今天,你必须表态,不答应我……我不活了,坚决死,拉不了你垫背,也要死在你房间里……”   听了高大全的哭诉,楚天舒先是一阵心酸,紧接着又是一阵悲哀。他心里非常清楚,高大全并不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如果不是喝多了,如果没有人蓄意蛊惑,他是不会作出这种狗急跳墙的举动。   楚天舒正想着如何劝醒高大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第908章 一声枪响      门口站着的是苏杭。   她双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桂花米酒汤圆。她一抬眼,猛然看见了杀气腾腾的高大全,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脸色吓得煞白,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这一声尖叫,把高大全吓得魂飞魄散,他猛地跳了过去,左手捂住苏杭的嘴,右手的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托盘掉在了地毯上,碗翻出了托盘,米酒撒了一地,汤圆也滚了一地。   突如其来的举动,将楚天舒惊呆了,他叫道:“高大全,你疯了!”   高大全叫道:“我就是疯了!”   楚天舒说:“高大全,你冷清点。你知道吗,你这么做,离坐牢真的不远了。”   “死就死,我拉她做垫背的。”高大全举刀的手使使劲儿,苏杭白皙的脖子上冒出了血迹。   “好!好!”楚天舒朝后退两步,摊着双手说,“你先别激动,你说怎么着,要让我怎么着?”   高大全眼睛红肿,握着刀的手在颤抖,他说:“你给大县长打电话,跟他说,你不追究我了,让我当卫生计生委的主任。”   “行行行!”楚天舒苦笑着答应了,想了想,又说:“小高,你把刀从她脖子上移开,免得误伤了,那样的话,我的电话打了也是白打。”   高大全把刀移开了一点点,却仍然离苏杭的脖子不远,他用刀比划了一下,说:“楚天舒,你不要耍花招,否则,我马上一刀宰了她!”   “你别急,我马上打,马上打。”楚天舒退到书桌旁,抓起桌上的手机,拨打了杜雨菲的电话。   拨通后,楚天舒听见杜雨菲接听了,还叫了两声老楚,又喂了两声,但他举着手机就是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放下了,看看手表,对高大全说:“你看,大木县长可能休息了,没人接听啊。”   高大全有点犯傻,嘴里嘟囔道:“不对呀?说好了等电话的。”   陶玉鸣和薛金龙陪他整酒的时候,可是说得明明白白的,不管多晚,付大木都会等着楚天舒给他打电话,只要逼着楚天舒打过电话,事情就能翻过来了。   高大全被激怒了,他丧心病狂的喊道:“麻痹的,你们都他妈的拿我当傻子。”   楚天舒举着手机朝高大全走去,说:“小高,我没骗你。真的没人接,要不,你自己打一个试试?”   高大全知道楚天舒的厉害,他大叫道:“楚天舒,你不要过来。”说着,拿刀抵住了苏杭的胸口,说:“再走一步,我马上捅进去!”   楚天舒见高大全不上当,只能站住了,继续拖延时间,说:“小高,要不这样吧,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大木县长,你要不放心,我们一块儿去……”   高大全瞪着眼,说:“不行,这件事,必须今晚上解决,楚天舒,你写个保证书给我,要不我就杀了她,再在你房间里自杀!”   “好好好,我写,我写。”楚天舒只得又退回到书桌旁,拉抽屉找笔找纸,然后趴在桌子上,一边写着“保证书”,一边和高大全拉家常:“小高,你千万不要一时糊涂成千古恨啊……”   高大全吼道:“楚天舒,你少废话,快写。”   楚天舒一笔一划地写着,嘴巴仍然没闲着:“要我说,私设小金库算什么太大的事呢,你又不是计生委的一把手,你能有多大责任呢?再说了,你辛辛苦苦地把超生罚款收上来,也真是不容易。”   这句话引起了高大全的共鸣,他瘪瘪嘴,委屈地说:“是啊,我姓高的在计生委干得怎么样?南岭县的刁民有多厉害,我天天早起晚归去做他们的工作,经我手收的超生罚款有大几十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不提拔我?好,就算是拿我涮着玩儿,也不能把我往牢里送吧。哼!我没脸见人,也没脸做人了,我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楚天舒无比同情地说:“小高,你太划不来,在南岭县的卫生计生干部中,你不说是最优秀,也是相当能干的,我也想用你啊。只可惜,你挪用了小金库的不少钱,我知道,那些钱也不是你个人花了……”   “对啊。”楚天舒说到了高大全的伤心处,他难过地说:“麻痹的,我搞了几个钱,也没有独吞,还不都打点了领导,没想到,都他妈的喂了狗,他们得了实惠,倒让老子老背黑锅。”说着,说着,又开始嘘唏叹息,眼泪汪汪了。   ……   再说正在公安局值班的杜雨菲,她接到楚天舒的电话之后,十分的奇怪,分明是接通了,还能清晰地听到楚天舒的喘气声,可他为什么不说话呢?   她隔着窗户看着招待所的方向,皱起了眉头,想把电话再打过去,但想了想却放弃了,如果楚天舒说话方便的话,刚才就可以说了,何必要等她再回拨过去呢。   杜雨菲她猛然醒悟过来,楚天舒遇到麻烦了。   她急急忙忙穿上了警服,带上了佩枪,冲到院子里,发动一辆警车直奔招待所。   ……   与此同时,躲在办公室里监听的田克明听高大全被楚天舒绕晕了头,赶紧给薛金龙打电话,说,再拖下去,情绪失控的高大全,不仅伤不了楚天舒的一根毫毛,恐怕还要说出一大堆见不得人的事情来。   高大全本来就是薛金龙和陶玉鸣送过来的。   他们把高大全灌多了之后,又挑唆得他一怒之下,揣着刀来找楚天舒。这会儿接到田克明的报告,薛金龙朝陶玉鸣一努嘴,用手拍了拍他腰间的佩枪。   陶玉鸣会意,从车里跳了下来,直奔小红楼。   他刚上去没一会儿,杜雨菲的警车就呼啸着到了,在招待所门前紧急停了车,立即从车里跳了下来,也一股旋风般直扑小红楼。   薛金龙在车里见了,暗暗祈祷,幸亏陶玉鸣先走了一步,再完几分钟,杜雨菲赶到了,高大全一旦束手就擒,就要成为一大祸害了。   杜雨菲推开小红楼的门,迈开长腿就往楼上奔。刚走到二楼的拐弯处,楼上传来了一声枪响和一声惨叫。   坏了。杜雨菲心里忽悠一下,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伸手抓住了楼梯的扶手,手上用力一撑,脚下猛地一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竟然一步跨越了十几级楼梯,直接到了三楼。   她冲到了3008的门前,一脚踹开了房门,平端着手枪,大喝了一声:“不许动,警察!”   杜雨菲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苏杭靠在楚天舒的怀里,紧紧闭着眼睛。   陶玉鸣手里抓着手枪,警惕地站在了楚天舒的身边,眼睛死死地盯着躺在地上的高大全。   高大全脑袋上有一个血洞,咕嘟嘟地往外冒着鲜血,一把雪亮的刀扔在了他的身旁,他在地毯上挣扎着,抬起血糊糊的右手指着陶玉鸣,声音微弱地骂道:“你麻痹的,害……我……”话还没说完,头一歪,倒在地毯上,一动不动了。   田克明抱着手机,用颤抖的声音在喊:“县医院吗?我是招待所的田克明,快,快派救护车过来,楚书记受伤了。对,小红楼的三楼,3008房间。”   杜雨菲收起枪,绕过地毯上的高大全,走到楚天舒的身边,关切地问道:“老楚,伤哪了?严重吗?”   楚天舒笑笑,抬起了左胳膊,说:“不碍事,被刀子划了一下。”   杜雨菲托住他的胳膊,仔细一看,衣服被划破了,手臂上有一条血痕,伤口倒是不深,却在不停地流血。   她迅速撕下楚天舒破了的衣袖,三两下撕扯成两条,一条咬在嘴边,另一条紧紧扎住了胳膊弯处的主动脉,然后,又把嘴上的一条拿下来,绑在了伤口处。   原来,陶玉鸣赶到小红楼的三楼,遇上了等在楼梯口的田克明,他让田克明用备用钥匙打开了3008房门口。   楚天舒刚刚写好了证明书,正要递给高大全,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惊恐不安的高大全转头看见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他大吼一声,猛地抬起右手里的刀,狠狠地朝苏杭的胸口扎下去。   楚天舒手疾眼快,忙用左胳膊挡了一下,右手顺势将苏杭从高大全的控制中解救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   枪响了!   高大全惨叫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苏杭眼睛一翻,晕倒在楚天舒的怀里。   这时,杜雨菲赶到了。   没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救护车的鸣叫声。   两名穿着白大褂的男子扛着担架冲上了三楼,来到了3008房前。   一名护士紧跟在后面,猛地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高大全,被血腥的场面吓坏了,捂着耳朵尖叫了一声。   今晚上值班的医生是朱晓芸,她紧跑着上来了,一边跑一边喊:“楚书记怎么样了?”   一见地毯上躺着个血人,朱晓芸大吃了一惊,立即蹲下来,伸出食指和中指放在了高大全的鼻子底下探了探,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惊叫道:“完了,没救了。”   田克明说:“医生,你糊涂了,他不是楚书记。”   啊?朱晓芸抬起头,指着地上的血人,问道:“他,他是谁呀?”   陶玉鸣吼道:“你管他是谁,救楚书记要紧。”      第909章 四不方针      “定编定岗”工作的实施过程中闹出了一起人命案。   这件事,不仅轰动了整个南岭县,也在青原市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同时,不可避免地惊动了东南省。   自从楚天舒去了南岭县之后,伊海涛的心里一直不安。他几乎每天都盼望着南岭方面的消息,但又怕听到那边的消息似的,每当有人到他的办公室,或是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他忍不住都会神经激灵一下。   楚天舒能不能在南岭站住脚,改变那里贫穷落后的局面,伊海涛有信心,没把握。   虽然常胜利回来说,在宣布楚天舒任职的会议上,南岭班子中的人都说了很中听的话,但他知道,那都是场面上的话,当不得真。下来以后究竟会怎么做,是无法预料的。   依他对南岭县班子的了解和分析,断定付大木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肯定会不择手段地给楚天舒设置障碍,制造困难,到底会搞些什么样的名堂,不到具体的事情上,谁都难以设想。   在下去之前,伊海涛和楚天舒谈了许多。   他特别告诫楚天舒,到南岭以后,要多动脑筋,独立思考,不要事事请示汇报。作为一个县委书记,要有独当一面的独立工作能力。市委既然叫你当南岭县的书记,就是相信你顶得起来。   要拿得起,放得下,大胆地决断,勇敢地开展工作。市委看的不是你具体做些什么,而是看整体的结果,看是不是改变了南岭的落后面貌,经济发展、和谐稳定等等各项工作是不是上去了。   伊海涛在对楚天舒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意说得很慢,而且反复了好几次,直到看着他把这几句话都记在本子上了,才转说别的内容。   可是,楚天舒到底能大胆地干出什么,伊海涛也同样难以把握,因为他太了解楚天舒的秉性,常常会有令人匪夷所思意想不到的惊人之举。   这期间,常务副市长叶庆平到伊海涛的办公室来汇报过全市定编定岗工作的进展情况。   伊海涛每次来特意问到了南岭县,看上去好像是随口问一问,但实际上,叶庆平看得出来,伊海涛非常关心南岭县的一举一动,甚至有些日子没有听到楚天舒的消息,伊海涛还有那么一点焦虑不安。   叶庆平也在关注着楚天舒和南岭县的情况,他告诉伊海涛说,楚天舒上任之后,找人谈话,到各单位调查走访。   这些都是极普通的做法,前几任书记到任之后也都是这样做的。   伊海涛听了,既感到松了一口气,因为楚天舒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同时又感到有些失望,因为楚天舒还没有进入实质性的工作状态。   叶庆平坐一会儿,聊聊别的,告辞走了。   时间过了一天又一天,终于在某天快下班的时候,伊海涛从不同的人员嘴里得到了消息,楚天舒召开了全县干部大会,在会上作了一个演讲。   第一个说法令楚天舒非常震惊:楚天舒在会上公然宣传封建迷信,完全丧失了一个党员领导干部应有的觉悟和立场,扰乱了南岭县干部群众的思想。   不过,很快他又听到了另外的说法,楚天舒在会场上的演讲,不断获得与会干部的热烈掌声。   伊海涛让常胜利从侧面打探了一下楚天舒在干部大会上的所作所为,听完了之后,不由得要对楚天舒“借题发挥”来坚定信心、表明决心的方式暗暗叫好,尤其是对他为了惩戒迟到的干部,采用“罚站听会”的做法大加赞赏。   常胜利说,楚天舒这个大会开完,把南岭县震动了,全县干部对他刮目相看,广大群众喜大普奔。   “好啊!好啊!”伊海涛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欢呼,浑身的血沸腾起来。   派去的第四任书记,总算有了一个不同凡响的举动。楚天舒出奇不意地摆开了一个强大的政治攻势,不仅使流言蜚语难于对他产生影响,而且把藏在背后的阴谋者置到了被告席上。   高!实在是高!尤其值得欣慰的是,楚天舒没有请示报告,说干就干了,而且干得惊天动地。   伊海涛激动得在办公室里一阵奔走。   过了一会,他坐下来,冷静地想了想,又为楚天舒担心起来了。楚天舒剑走偏锋的做法固然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是,也很容易被付大木等人抓住把柄,如果不小心中了他们的阴谋诡计,局面将难以收拾。   要不要以某种方式表示一下对楚天舒的支持呢?   伊海涛想了很久,最后确定的方针是:不过问,不知道,不反对,不支持,让楚天舒自己去搞。   快下班的时候,叶庆平来敲门,他在伊海涛的对面坐下,汇报了全市定编定岗工作的总体进展情况以后,问道:“伊书记,南岭发生的事,你知道了吗?”   伊海涛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叶庆平便把楚天舒召开干部大会的事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发现,伊海涛既没有惊喜,也没有不安。于是,他明白了,伊海涛不是不知道,而是已经知道了。   伊海涛问:“市委并没有接到南岭县委的报告,你是听谁说的?”   “我也是从小道听说的。”叶庆平的情绪低落了下来,漫不经心地回了这么一句。   伊海涛注意到了叶庆平说的那个“也”字,也注意到了他情绪上的微妙变化,猜得出他心里有些郁闷。   叶庆平是从林国栋身边出来的,感觉得出林国栋对楚天舒有着非同寻常的关心,也深知自己能得到青原市常务副市长这个职位,主要得益于楚天舒的建议。所以,他对楚天舒在南岭县的处境也极其关注,希望他能渡过难关,作出一番业绩。   可是,伊海涛把楚天舒派下去之后不闻不问,更没有对他的工作表示出任何的支持和帮助,简直可以说是漠不关心,叶庆平虽然与伊海涛有师生之谊,但对他的这种态度不太满意。   叶庆平在省委组织部当过市县干部处的处长,深知政界官场里的风云变幻,伊海涛这种稳妥谨慎的做法,实际上是在规避他个人的风险,让楚天舒把所有的责任都承担起来。   如果换做伊海涛这么对待别的什么人,叶庆平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但是,伊海涛这么对待曾经为他冲锋陷阵立下汗马功劳的楚天舒,叶庆平觉得别扭、不爽,还有点替楚天舒抱不平。   不过,伊海涛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问道:“庆平,还有事吗?”   叶庆平忍不住了,问道:“伊书记,小楚到南岭县有些日子了,市委市政府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些实质性的支持,哪怕对他的一些做法表示一下肯定,也对他是一种鼓励。”   伊海涛沉思了一会说:“庆平,我们已经把南岭县交给了楚天舒,应当充分地相信他,他在南岭怎么抓工作有他的自主权。至于从小道上听到的这些事事,我们既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县里又没有请示报告,我们能表什么态呢?”   叶庆平听了,觉得也有道理,楚天舒不请示不汇报,要伊海涛主动表态,确实有难度。想到这里,他在心里暗暗埋怨起楚天舒来:你小子,一放出去就一点组织观念都没有了,只顾着在南岭县撒欢闹腾了。   坐了一会儿,没什么话说,叶庆平就告辞了。   又过了几天,南岭县那边又传来消息,杏林乡的村民与浮云矿场的人又打了一架,伤了人不说,还烧了一台挖掘机,矿上的人把乡长黄福霖扣住了,要县里拿钱来赎人。村民们不服气,准备打上矿山去,把他们的乡长抢回来。   这么大的事情,楚天舒仍然没有报告。   叶庆平又坐不住了,连夜跑到青苑宾馆去找伊海涛。   敲门进去一看,房间里还坐着副市长简若明。   伊海涛笑道:“庆平,若明,南岭县委县政府都不着急,你们两位副市长急什么呢?”   叶庆平说:“伊书记,这事要处理不当,事态闹大了,市里也难辞其咎哇。”   “呵呵,楚天舒既然不报告,说明事态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也说明他有能力处理好嘛。”伊海涛轻松地说:“市里接到县里的报告再去处理,从程序上来讲,也没有太大的过错吧。”   “伊书记,我对你有意见。”简若明急了,说:“你把楚天舒派下去了,怎么可以不管不问,任由他在南岭县瞎折腾呢?你这是对南岭县的不负责任,也是对青原市的不负责任。”   被简若明提了尖锐的意见,伊海涛依旧不温不火,笑呵呵地说:“我的原则是,随便楚天舒在南岭县怎么折腾,只要他不请示不汇报,那我们就不过问、不知道、不反对、不支持。”   这回连叶庆平也忍耐不住了,他气呼呼地说:“老师,你这个‘四不方针’会害了楚天舒,也会害了您自己的。恕我直言,您这是对楚天舒的不负责任,也是对您自己的不负责任。”   看着叶庆平和简若明急切的神情,伊海涛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稍稍沉吟了片刻,伊海涛敞开心扉,说出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      第910章 装聋作哑      “庆平,若明,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伊海涛略带歉疚地说:“要说希望看到楚天舒在南岭县干出一番事业来,我的心情比你更迫切。但是,我们还需要保存好有生力量,不能在这场战役中全军覆没。换句话说,我们现在不纠缠进去,就可以在楚天舒最困难的时候,能帮他摆脱困境,度过难关啊。我想,楚天舒采取不请示不汇报的策略,既是他勇于承担责任的表现,也是出于保护我们的考虑。”   叶庆平和简若明听了伊海涛说的话,抬起头来,用感动和钦佩的目光看看伊海涛。   看来,还是伊海涛更了解楚天舒啊!他们曾经有过一段形影不离的工作配合,相互间在心照不宣中形成的默契,叶庆平和简若明一时半会儿理解不透,还以为伊海涛只图自保而置楚天舒于不顾。   伊海涛推心置腹的一番话,让叶庆平和简若明完全领会了伊海涛不过问、不知道、不反对、不支持的“四不”方针,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对楚天舒的支持。因为,这可以理解为是一种默认,同时,伊海涛不明确支持楚天舒,唐逸夫也没有理由公开为付大木张目。   叶庆平和简若明又坐了一会儿,商量了几句近期的工作,一起告辞走了。   伊海涛怀着既兴奋又忧虑的心情坐在写字台前,时刻关注着楚天舒在南岭县的工作进展,直到半夜里听说楚天舒把人从浮云矿场带出来了,才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这一天的早晨,伊海涛到办公室刚看完两份文件,就见秘书范亦兵领着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郎茂才行色匆匆地迈进他的办公室。   郎茂才是省纪委书记何天影推荐来的,又在纪委这条线上,与伊海涛不能说是同床异梦,但也远谈不上同心同德,用貌合神离来形容最恰当不过。   “伊书记,南岭县昨天晚上发生了一起大案子。”郎茂才进门后,不等范亦兵把茶水倒好,就向伊海涛说道。   “是吗,什么大案子?”伊海涛本来就很紧张的心,不由得又紧缩了一下,随即问道。   范亦兵把茶杯递到了郎茂才的手上,连忙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郎茂才便把高大全被击毙的情况及内容简单地汇报了一遍。末了说:“我是听县纪委的同志电话报告的,有的情况不一定十分准确。”   这年头,喜欢向领导靠近的人多的是,而且由于纪委工作的特殊性,这条线上的人员直接对上一级纪委负责,又或多或少都有一种职业敏感,对各种负面消息都盯得很紧,对于此类消息,党委领导晚于纪委领导知晓是非常正常的。   伊海涛听完,心里咯噔一响。   不用说,楚天舒在南岭县定编定岗工作过程中触动了邪恶势力的利益,击到了他们的痛处,他们才会迫不及待地走极端。但是,高大全死了,唐逸夫和付大木等人都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借机大做文章,推翻楚天舒取得的胜利成果,并将他推向政治深渊。   伊海涛想了想,决定继续采取“四不方针”,暂时观望,视形势的发展再作进一步打算。   于是,他说:“茂才,市委现在还不了解具体情况,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高大全持刀劫持人质,意图伤害县委领导,他这是罪有应得。至于县公安局在事件发生后,应急处置是否妥当,可以由政法部门调查之后拿出结论意见。郎书记,你说呢?”   “那是,那是。”郎茂才欲言又止:“不过……”   伊海涛问道:“郎书记,你还听说了什么?”   郎茂才说:“我还听说,南岭县领导班子中有人收受了相关人选的贿赂,才使得本应当选的高大全落选了。高大全得知消息之后,喝了不少的酒,找楚天舒汇报思想又遭到了严厉的批评,这才铤而走险,走上了绝路。”   伊海涛一惊,立即明白了,有人在利用高大全之死大做文章,企图把他走上绝路的责任推到县委县政府领导班子的头上。   按照郎茂才的说法,高大全之死的根本原因在于南岭县干部选拔任用过程中领导班子成员存在腐败行为,而楚天舒的简单粗暴,又是促使高大全铤而走险的主要诱因。   如果单纯的是高大全因为未能得到提拔而以死要挟楚天舒,问题的性质就简单得多。但是,如果是因为县委班子存在腐败,在干部提拔任用中搞钱权交易,才导致出现了恶性事件,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身为县委书记的楚天舒难辞其咎。   尽管伊海涛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但他仍旧未动声色,只说:“茂才,稍安勿躁,等收到南岭县委县政府的正式报告之后,我们再研究市纪委和司法部门需不需要介入。”   郎茂才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退了出去。   伊海涛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如果唐逸夫找上门来“兴师问罪”,同样还是以不变应万变,静观其变,然后再见招拆招。   但是,一上午过去了,唐逸夫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反倒引起了伊海涛的高度警惕:唐逸夫为什么要装聋作哑?他一定是在酝酿更大更险恶的阴谋。   高大全是市府办出去的人,又是唐逸夫的亲信,他死了,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会传到青原,而唐逸夫应该是头一个得知消息的人。   事实上,付大木当时就向唐逸夫报告了,陶玉鸣也向郝建成作了汇报,田克明回到办公室,还忍不住向黄如山学说了一遍,杜雨菲在把楚天舒送到县医院确定并无大碍之后,也向童丹元作了汇报……   这些得知消息的人,会在他们所掌握的范围迅速扩散。   上午,还只是市委市政府的少数人在鬼鬼祟祟地嘀嘀咕咕,到了中午,市直各单位差不多已经是沸沸扬扬了,各种各样的版本满天飞,传来传去,被好事者一番添油加醋,竟传得面目全非,黑白颠倒了。   有的说,高大全未能如愿升迁,对楚天舒心怀不满,持刀行凶反被楚天舒一刀毙命;有的说,高大全找楚天舒索要送出去的红包,遭到楚天舒严词拒绝之后,在楚天舒的房间里自杀身亡;也有的说,高大全去找楚天舒谈心,撞上了楚天舒与女服务员的奸情,楚天舒杀人灭口……   重重迹象表明,唐逸夫装聋作哑的表象之下是暗流涌动。   下午两点半左右,伊海涛接到了省纪委监察室主任蓝光耀打来的一个电话。   在电话中,蓝光耀传达省纪委书记何天影的指示说,楚天舒到南岭县短短几天的时间,在没有认真调查研究,听取广大干部群众意见的情况下,私自决定召开干部大会,宣传封建迷信,很不严肃。   紧接着又擅自做主,撕毁了县里与浮云矿场达成的协议,诱发了村民与矿山的打斗事件,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也给浮云矿场和县财政收入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最为恶劣的是,楚天舒不听其他领导的劝告,在常委们未达成一致的情况下,临时动议提拨任用干部,并强行逼迫常委们表决通过,在全县干部中引起极大的不满情绪,最终促使个别候选人铤而走险,酿成了惨祸。   蓝光耀问市委是否了解此事,他说,省委领导要求,青原市委应对楚天舒提出严厉的批评,追究他处置不当造成严重后果的责任,并对南岭县定编定岗工作中可能存在的腐败问题立即组织调查,并将调查和处理结果尽快向省纪委报告。   伊海涛只能一边听一边记,再不能说什么话。   接完电话,他心情极沉重地坐在那里。   看来,有些人对南岭县的情况也十分关注,用了如指掌来形容也不为过,一旦需要发难的时候,便可以倾巢而出,一桩桩都成为了楚天舒在南岭县胡作非为的佐证。   一段时间以来,不断有南岭县的各种消息传来,他喜忧参半,谨慎地采取了“四不”方针,提心吊胆地观察着,等待着,在高兴之余,依然忧心仲忡,一直像坐在火山口上似的,夜不成眠,食不甘味,心总是高高地悬着。   今天,令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伊海涛知道,楚天舒一定会利用定编定岗的机会发展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建立他自己的阵营,他当然希望看到楚天舒大获全胜的结果,但是,走到现在这一步,他认为楚天舒处理得有些过激,失去了对局势的有效把控。   可楚天舒事前事后都没有向他请示报告,郎茂才特意过来提醒之后,他觉得还可以继续采用“三不”方针,看看事态的发展再说。   然而,唐逸夫等人却不允许他再看下去,惊动了省纪委的何天影,通过蓝光耀的电话把指令传达下来了。   党员领导干部涉嫌腐败并致人死亡,这属于重大恶性事件,省委领导亲自过问都不足为奇。按照干部管辖权限,南岭县的班子成员只是县处级干部,不属于省委管,他们的调查处理只能责成市委来办。   现在该怎么办?      第911章 百密一疏      伊海涛在办公室里走了几个来回,反复地思谋着。   给省委主要领导挂个电话,汇报汇报,作点必要的说明吧,省领导会认为他纵容包庇楚天舒,不做工作就作解释,是不是得了楚天舒的好处,有意抗拒省领导的指示。   按照省里说的,严肃批评楚天舒,追究他的责任,纠正南岭县常委会上作出的决定,也觉得很不合适。如果这样做,那是长坏人的气焰,灭好人的威风,等于把刚刚有了转机的南岭县扼杀在摇篮里。   不闻不问,继续采取“四不”方针,当然更不行了。   电话里蓝光耀不是说了,问市委是否知道这些情况,明显有批评的含意。   说不知道,是失职。知道了不抓,更是错误。现在省委要你管,你再不管,那还了得,你这个市委书记还想不想干了?   伊海涛几次想打电话直接向省委副书记林国栋请示汇报,但他一次次地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他相信,林国栋对楚天舒关爱有加,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楚天舒在南岭县的所作所为,林国栋也会有他自己的途径了解得到。   现在省纪委书记何天影借高大全之死提出要深入调查南岭县可能存在的违法违纪行为,林国栋也没有理由不投赞成票。   南岭县这一级的干部大多数都能看得出来,楚天舒和付大木在争权夺势;青原市人的部分干部,联想得到这是伊海涛与唐逸夫之间的斗法;而到了东南省这个层面上,只有极少数的知晓这也是林国栋与何天影在东南政坛上的对决。   牵一发而动全身,切不可轻举妄动!   伊海涛想来想去,决定采取既积极,又稳妥,能回旋,较安全的办法。立即派人到南岭去,找楚天舒个别谈话,传达省委领导的指示,提出严肃的批评,要求县委县政府纠正在定编定岗工作中的失误。   谈话要保密,不让别的人知道,调查有没有违纪腐败行为更不能兴师动众,最好由楚天舒主动提出来纠正,再由南岭县委常委会集体研究决定。这样就可以化被动为主动,从而最大限度地降低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   派谁去?这一点至关重要。   伊海涛想到了叶庆平和郎茂才。   一个是常委副市长兼市定编定岗工作领导小组的常务副组长,一个是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他们两个联手走一趟,几方面的意见都可以照顾到,也对几方面都可以有个交代。   于是,伊海涛打电话先把叶庆平喊到了办公室。   叶庆平已有预感,他到了书记办公室,看到了伊海涛的神情以后,便猜出了七八分。   叶庆平问伊海涛:“老师,是不是上边来了什么指示?”   “庆平,你猜对了。”伊海涛遂将蓝光耀电话指示给他说了一遍。   “您说吧,要我怎么做?”这种时候,任何客气的话都不用讲,叶庆平很坦诚地直接请求任务。   伊海涛便把要他和郎茂才一起去南岭县向楚天舒传达省委有关领导的指示,对楚天舒提出批评,督促南岭县县委主动纠正在定编定岗中的错误做法等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他怕叶庆平对其中的一个问题没有听明白,又提醒说:“我的意见是你和郎书记个别跟楚天舒谈。你觉得怎么样?”   “我明白您的意思。”叶庆平是组织干部出身,自然明白个别谈与公开谈的区别,知道伊海涛要最大限度地保护楚天舒,他心领神会提议道:“老师,如果楚天舒执意不肯推翻定编定岗的结果,我就只有采取强硬的态度了。”   伊海涛看着叶庆平,完全放心了。他沉思片刻,说:“庆平,去了之后,你看着掌握吧。这些意见没有经过市委研究……”   叶庆平不等伊海涛把话说完,表示理解地插话道:“老师,您放心,这个我有数。”   伊海涛一个电话又把郎茂才召到了办公室,给他们两个人布置了任务。   说到陪同人员时,郎茂才提出的人选是,市府办主任梁宇轩和市审计局局长上官紫霞。   形势紧迫,耽搁不起。   叶庆平和郎茂才两个人一商量,决定立即出发赶赴南岭县。下午四点多出发,抵达的时间会是晚上七八点钟,先分头找县领导谈话,第二天早上正式开展工作。   简单收拾了一下,一行四人便上路了。   路上,叶庆平闭目养神,想了很多。   他想了楚天舒面临的巨大困难,想了邪恶势力的上下勾结,想了伊海涛的为难之处以及伊海涛所用办法的良苦用心。想了他此去该怎样做,才能实现伊海涛的意图,使他有较大的回旋余地。他甚至想,没有没必要直接将情况向林国栋报告……   南岭县发生的事件,不仅震惊了省市政坛,也引起了各方媒体的高度关注。   早晨上班后,楚天舒召集县委常委、县四大班子领导、两办主任和宣传部常务副部长等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会上,通报了昨晚在招待所发生的事件情况。   楚天舒要求,各级领导干部和部门,要自觉维持正常的工作秩序,自觉维护社会稳定。   最后,楚天舒还特别强调,宣传部门要善于和学会和媒体打交道,交朋友,把握好宣传口径和方向,尤其要把好网络传播这一关,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负面影响。   果然像楚天舒料想的,散会后不久,关于高大全之死的帖子在“青原热线”上冒了出来。   楚天舒上网一看,还好,标题和内容都很平淡。   帖子没有指名道姓,只说南岭县一名副科级干部,昨晚上酒后闯进县委书记住的房间,持刀挟持了招待所一名女服务员,刺伤了县委书记,被赶来的公安人员击毙……   要说,贫穷闭塞也有它的好处,那就是网络不发达,各种消息可以口口相传散布很快,但不容易在网上造成大的声势。   网络发达的地方,负面消息上了网,跟帖者转发者络绎不绝,小事也会被炒成大事。在南岭县则不然,因为有网络的地方只有县直机关和少数几个单位和部门,能上网的手机也没几部,一查就能查到人头上。   而且,昨晚上县医院的人赶到招待所之后,把楚天舒和苏杭送到了医院进行检查和治疗。随即,陶玉鸣让公安局来人,连夜收集了相关证据,将高大全的尸体送进了殡仪馆,然后清理了现场。   老百姓对于网上的传言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听见风就是雨了,他们虽然不相信官方的宣传,但也不会轻易相信网络上的传闻,要想让他们信以为真,必须得有图有真相。   因此,高大全被击毙一事虽然在网上有了帖子,但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跟帖者寥寥无几,点击量和转发率都不高,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反倒是纸媒和电视等传统媒体比网络更敏感一些,省市各报刊、电台、电视台的记者闻风而动,飞快地赶到了南岭县。他们提出要采访楚天舒、陶玉鸣和苏杭、田克明等人,一概被县委宣传部挡掉了。   茅兴东和县委宣传部的人出来做挡箭牌,陪记者们喝茶聊天,按统一的口径向他们说明情况,暗地里打发红包,赶来的记者们很快就被摆平了,他们答应暂时不会发负面报道。   可是,百密还是有一疏。   大概十点前后,一批媒体记者被打发走之后,宣传部终于清静下来,一位自报为姓呼延的记者来到了县委宣传部,要求面见县委常委、宣传部长。   宣传部主管外宣的副部长程浩出面接待。   程浩验明了来人的证件之后问他什么事,呼延记者执意要见了常委部长才肯说。   没办法,程浩去隔壁请示县委常委、宣传部长茅兴东。   茅兴东正着急上火牙疼,他捂着腮帮子问:“他是哪个报社的?”   程浩说:“我查他记者证了,是《东南法制报》的,以前我没接触过,所以没有直接带他来见你,茅部长,你见还是不见,如果不见,我就说你不在县里,出差去了。”   茅兴东想想说:“没问他什么事啊?”   程浩说:“他说必须见了你才说,还吓唬我如果不让他见到你,出了事由我负责,这人说是从省城来的,看样子挺狂。”   茅兴东皱起眉头,朝倒吸了一口凉气,说:“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了,不能不问青红皂白一概不搭理,楚书记刚才在会上说了,宣传部门的同志要学会同媒体打交道,交朋友。小程,你把他请进来吧。”   呼延记者跟着程浩来到茅兴东的办公室,进门就掏记者证。   茅兴东很大度地摆摆手,说:“不必了,媒体的同志素质很高,我还能信不过吗?呼延记者,有什么需要我们提供帮助的吗?”   “这是我的名片。”呼延记者收起记者证,又递给茅兴东一张名片。   “噢!新闻部主任,呼延非凡?”茅兴东接过名片看了看,说:“那我叫你呼延主任吧。”   呼延非凡说声谢谢,接过程浩递上来的茶杯,开始旁敲侧击。      第912章 新闻敲诈      呼延非凡打量了一番办公室的设施,说道:“茅部长,你是县委常委,也是县级领导干部,这办公室可够简陋的啊。”   “是啊,贫困县,穷啊。”茅兴东笑笑,说:“呼延主任,我实话跟你说,县委书记和县长的办公室也跟我这儿差不多。”   “哦,”呼延非凡作恍然大悟状,突然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听说县委招待所条件不错,尤其是小红楼,档次不低呢。”   “呵呵,南岭县虽然穷,但民风淳朴,自己勒紧裤腰带也要把客人接待好。”茅兴东岔开了话题,问道:“呼延主任,你自己来的?”   呼延非凡说:“是的,多个人我怕不方便。”说完,还特意看了程浩一眼。   程浩知趣地退了出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茅兴东热情地问:“呼延主任,什么时候来的,没带车吗?”   呼延非凡淡淡道:“没有,我自己来的,昨天下午打车从省里过来的,到得晚了就住下了。”   这家伙有先知先觉,昨晚上就跑过来了?茅兴东“噢”了一声,埋怨他说:“你看,呼延主任,你来了应该通知我们一声,也好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住哪儿了啊,回头我让他们给你结账。”   呼延非凡笑笑,说:“晚上到得比较晚,没好意思打扰和麻烦你们,大家都挺忙的,简单点好。我就住在县招待所。”   昨晚上?招待所?茅兴东一听,暗暗吃了一惊:他妈的,怕什么就来什么!怪不得一上来就提招待所和小红楼,莫非他手头上真有料?   寒暄之后,呼延非凡从随身的采访包里掏出几页纸来,说:“茅部长,我知道今天你肯定挺忙的,所以也不多闲扯,就开门见山吧!这几份新闻稿你看看,先过一下目,然后我再给你详细汇报,请你指示。”   呼延非凡把几页纸捻开,呈扇形放到了茅兴东的办公桌上。   茅兴东一低头,面前有三页纸,每一页都有一个醒目的黑字标题。   他扫了一眼,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时不知所措,忙捂着腮帮子,掩饰说:“咝,哎哟……对不起,这几天牙疼犯了……”   呼延非凡喝了口水,平静地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   面前的这三份材料,让茅兴东太震惊了。只看看那几个标题,就差点把他的牙疼吓没了。   一个是《南岭县定编定岗定死人,讨说法落选干部被击毙》;一个是《夜半惊魂:南岭县跑官卖官惹出祸端》;一个是《争风吃醋,南岭县捉奸干部死于非命》。   茅兴东平静下来,盯着呼延非凡,敲了敲桌子,说:“呼延主任,你有没有搞错,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呼延非凡仍旧一脸的笑,说;“那我问你,县委书记是不是住在小红楼?”   茅兴东说:“是啊,怎么了!”   呼延非凡问:“是不是3008房间?”   茅兴东不假思索回答:“没错。”   “那就错不了了。”呼延非凡信心满满地说:“茅部长,你别急,把稿子看完了再说。”   茅兴东打个寒噤,认真看了呼延非凡一眼,这才埋下头看材料。   新闻稿虽然有三个标题,但每一个的引子与网络上的帖子如出一辙,各自标题下,呼延非凡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分析引申出三个不同的版本。   第一个稿子说,南岭县一名副科级干部,在得知自己在定编定岗中失去了晋升机会之后,酒后闯进县委书记住的房间讨说法,遭到了县委书记的严词拒绝,一怒之下持刀挟持招待所一名女服务员,刺伤县委书记,被赶来的公安人员击毙。   这一稿看似较为客观公正,但“讨说法”一说,明显有影射县委书记处置不当,激发了矛盾的意思。   第二个稿子说,南岭县新书记上任之后,利用定编定岗的机会,培植势力,排除异己,在南岭县引发了跑官卖官的热潮,由此激发出剧烈的矛盾,落选的副科级干部愤而向县委书记讨说法遭拒,最后才酿成这一场惨祸。   这一稿比第一稿更为激进,分析推理出南岭县存在严重的跑官卖官乱象,是引发此次惨祸的导火索,矛头直指县委书记。   第三个稿子说,落选的副科级干部对县委书记心怀不满,埋伏在县委书记所住的楼层,等着女服务员进入县委书记的房间时持刀闯入,意欲捉奸要挟县委书记,被闻讯赶来的公安人员击毙。   这一稿颇有点花边新闻的意思,只是借了高大全之死这颗羊头,卖的是渲染男女之事的狗肉,但真要是发表出来,县委书记的形象必然严重受损。   三个稿子,各有侧重,熟练运用了丰富的想象和貌似合理的推测,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除了点出事发南岭县之外,涉事人员均未指名道姓,也没有披露消息来源。   茅兴东看稿子的时候,呼延非凡在一旁说:“我这只是简单地描述了基本情况,我想,不管以哪一稿发表出来,估计各大报刊和网站都会疯一样转载的。呵呵,这南岭县可就出名了!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好名吧?茅部长,你是管新闻宣传和舆论的,我们都是一家人,在你的地盘上我也不能太不够意思,所以先给你通报一下,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新闻敲诈!不等呼延非凡说完,茅兴东就判断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茅兴东打断了他,不冷不热地说:“呼延主任,一看你就是老新闻工作者,对程序和规则吃得很透。”   呼延非凡狡黠地笑笑,说:“茅部长,听你这么一说,我也知道,你是这方面的老手。”   茅兴东笑道:“呵呵,客气,客气。呼延主任,我想请教一下,你们报社不通过官方口径仅凭道听途说就能发得了稿子?”   “我手里的东西当然不止这些。这年头,新闻报道讲究的是有图有真相。”呼延非凡说着,从采访包里掏出一架数码相机,操作了几下,举着伸到茅兴东面前,说:“茅部长,你看看,这场面够不够触目惊心?”   茅兴东低头一看,数码相机上的画面上,高大全满头鲜血躺在了地毯之上,双眼圆睁,死不瞑目的样子煞是恐怖。   呼延非凡又按了几下,小红楼的全景,3008房的近景,杜雨菲持枪冲上楼的侧面,楚天舒搂抱着苏杭的背影,闪着应急灯的救护车,房间里的摆设等等都历历在目。   “我靠,他手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看了几张照片,茅兴东立刻对呼延非凡格外客气起来,他看着呼延非凡,说:“兄弟,怎么个意思吧?你说,痛快点,我办得到的绝不含糊,办不到的好立即请示汇报。”   呼延非凡四下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说:“茅部长,你也是老手,就凭这样的消息,你说吧,值多少,我听你的!”   茅兴东想了想,伸出三根指头,说:“这样吧,给你们报社三千赞助费,交个朋友,支持一下我的工作,怎么样?”   呼延非凡大怒,他气冲冲地说:“我靠!你打发要饭的啊!”   茅兴东态度强硬地说:“你这三份稿子,我可以送你两个字,谣言。目前,只有我介绍的情况,代表南岭县委的意见,这是唯一真实的,合法的。”   呼延非凡冷笑道:“茅部长,你可看清楚了,我都拍到了什么?人就死在你们县委书记的房间,还有,他搂抱女服务员的镜头,房间里的豪华设施,任何一张照片配上我的稿子,都是爆炸性新闻;随便发几张到网上,都可以勾引无数的眼球。”   茅兴东见没吓唬住,再次皱起了眉头,问道:“那你想怎样?”   呼延非凡收起相机装入采访包,愤愤道:“茅部长,你太小瞧我了,我不跟你白磨牙了,我马上把这照片和文稿放到网上,贴到我微博里,发到我微信上。告辞!”   “呼延主任,有事好商量嘛。”茅兴东也脸色一变,但随即提高嗓门问:“我向领导汇报一下,再给你打电话,行吗?”   呼延非凡转过身,气急败坏道:“手机号在名片上,你爱打不打!”   茅兴东在他身后说:“好的,呼延主任,等我电话啊。”   呼延非凡一出办公室的门,茅兴东就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说:“程浩,你找两个人,给我盯住这个呼延主任,他刚出了我的办公室。对,赶快跟上他,寸步不离,粘住他请他喝茶吃饭,不管干什么,就是不要让他走了,不许他与任何人接触。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报告!”   茅兴东挂断电话,立即去了楚天舒的办公室。   楚天舒正在听陶玉鸣的情况汇报,听了茅兴东的报告,便让王永超去把杨富贵请过来,开一个碰头会。   茅兴东看了看陶玉鸣,说:“楚书记,上次马兴旺坠楼事件之后,柳青烟也参与过应对媒体,她有这方面的经验。”   楚天舒去看陶玉鸣。   陶玉鸣尴尬地笑笑,说:“楚书记,县委办的工作你安排就是了。”   没一会儿,杨富贵和柳青烟抱着笔记本进来了。      第913章 后院起火      见人到齐了,楚天舒说:“兴东,你把情况跟大家说说。”   “好。”茅兴东便把接待过的媒体一五一十说了,说到呼延非凡的恶劣行径,众人听了都很是义愤。“现在只有这个呼延,还在纠缠不休。”   “我插句话,”陶玉鸣拍着腰,说:“老茅,你太软了。要是我,我就挑明了告诉他,他若无凭无据地乱写一气,老子对他不客气。”   茅兴东苦笑着说:“老陶,这帮记者要是能吓唬得住,我就把你腰里的家伙借来揣几天。”   柳青烟说:“据我了解,《东南法制报》还是比较正规的,应该不会凭空就发稿子吧。”   杨富贵说:“老茅,他手头上是不是有点价真货实的东西?”   茅兴东略作迟疑,说:“确实有。不知道他怎么拍到了一大堆现场的照片,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茅兴东说得很含糊,但大家都心里有数,呼延非凡手里的照片有些威力,要不然宣传部按照一般手法,应该就能摆平他。   陶玉鸣鼓鼓眼睛,说:“他不就是要钱吗?给他就是了。”   “他的鳄鱼嘴巴张得太大,我也不敢做主,所以先来请示一下。”茅兴东说:“这家伙,的确太讨厌了!”   “呼延非凡的真实目的就是新闻讹诈。”楚天舒想了想,说:“他故作神秘,无非是拍了些照片吓唬人。我认为,没有得到我们官方的口径,《东南法制报》不敢随便就发稿子。”   楚天舒这个强硬的表态让茅兴东很为难,他苦着脸看着杨富贵。   “楚书记分析得有道理。”杨富贵接过话来说,“不过,我们也不必把关系弄得太僵。这些记者,你得罪他了,他今天不弄你,总有机会弄你。我们基层情况这么复杂,难免有出差错的时候。如果他盯着我们来捣乱,县里就没有太平的时候。”   杨富贵认为,楚天舒是当事人,又是县里的一把手,他的表态当然要强硬,总不能说,呼延非凡要多少就给多少吧。所以,杨富贵配合得很默契,楚天舒一把话说完,马上帮着把弯转过来了。   茅兴东正要开口谈钱,陶玉鸣却抢先叫道:“我赞同楚书记的意见,对付这种无良媒体和记者,就是要坚决给他顶回去,要不然,没完没了的,哪天是个头啊。老茅,楚书记都说他不敢发,你怕个球毛啊?”   柳青烟横了他一眼,陶玉鸣马上住了嘴。   但是,茅兴东又被陶玉鸣的话呛得傻了眼。   楚天舒说:“兴东,在不清楚详细情况之前,一定要安抚住这个呼延非凡,不能让他随意往外发布任何消息。”   茅兴东问:“他如果要钱怎么办?”   “要钱没有!”楚天舒坚决地说:“怎么办你自己想办法,如果从呼延非凡这儿冒出了负面新闻,我拿你是问!”   茅兴东的牙又疼了,他捂着腮帮子,抽了几口凉气之后,说:“行吧,我想办法处理好。楚书记,能不能让柳主任帮我搭把手。”   茅兴东这个要求提得很合理,也很有艺术。   首先,柳青烟是县委办的副主任,她出面斡旋多多少少也能代表县委书记,可以更好地稳住呼延非凡;其次,柳青烟有个本事,就是很会讲话,她能把很硬的话笑眯眯地讲出来,也能把很严肃的事玩笑似地说出来。她的语气、笑容和女人态,别人想学也学不来。   当然,茅兴东还有一个用意,不花钱就要封堵呼延非凡的口,他感觉困难实在是太大,万一没搞定,责任还可以多一个人分担。   柳青烟没有推辞,陶玉鸣也没有反对,楚天舒自然点头同意。   碰头会开完了,茅兴东和柳青烟故意磨蹭着没起身,等陶玉鸣和杨富贵都走了,茅兴东从口袋里拿出了呼延非凡留下的三份文稿,摆在了楚天舒的办公桌上。   柳青烟看了,气得满脸通红。   楚天舒点了点稿子,说:“这种道听途说的新闻,报纸应该不敢发表。兴东,他手里是不是还有更有份量的东西?”   茅兴东点头说:“他的相机里还有一组现场的图片,如果配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文字,很有欺骗性,也很有杀伤力。”   原来如此,怪不得呼延非凡要狮子大张口!   如果照呼延非凡的说法传播出去,很有可能会成为轰动全国的爆炸性新闻。   广大网民们乐意见到各级政府官员丑态百出,有图有真相,一旦大范围地炒作起来,再想控制舆情,代价将十分惨重,而且,形象受损的就不仅仅是南岭县,东南省和青原市也必然要受到拖累。   事态比楚天舒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花一笔钱满足呼延非凡的要求?   从当前的态势来看,付大木等人对于高大全之死也有难言之隐,他们也不希望把事态在社会上进一步扩大化,如果楚天舒提出花钱来摆平,付大木未必会反对,但是,这不仅不符合楚天舒的性格,也会留下一个做贼心虚的话柄,付大木一伙仍然可以拿来在省市领导面前大做文章。   楚天舒想了一下,问:“兴东,网上现在有没有出现类似的东西?”   “没有。”茅兴东说:“我想,他来找我谈之前,应该不会乱说乱动,他从我办公室出去的时候,我已经安排程浩寸步不离地跟紧他,不让他和其他人接触,不给他上网造势的机会。”   柳青烟说:“茅部长给他留了个活话,我估计,彻底失去希望之前,他也不会轻举妄动。”   楚天舒拿起笔,在呼延非凡的稿子上写下了一行字:“想办法拿到他的手机和相机……”然后,把“相机”和“手机”圈起来,用力打上了叉叉,又说:“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联系。”   茅兴东和柳青烟心领神会,互相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一起走出了书记办公室。   楚天舒坐下来,拿起桌子上的三份稿子,一点点地撕碎,脑子里冒出来好几个疑问:这个呼延非凡来南岭县干什么?他又是怎么拍到的现场照片?他为什么非要狮子大张口?   想了一会儿,楚天舒拨打了《东南日报》社新闻部刘主编的电话。   楚天舒去省城控制舆情的时候,由郎茂才牵头,曾经和刘主编喝过一次酒,后来,南延平到青原市视察,为了宣传伊海涛给领导们讲课的光辉事迹,又请刘主编帮过忙。   之后,楚天舒牵线请刘主编和吴梦蝶一起吃过一顿饭,把凌云集团的广告拉到了《东南日报》,这让刘主编既有面子,又得了实惠,两人的关系就此越走越近。   楚天舒与刘主编寒暄了几句,请他帮忙查一下《东南法制报》新闻部主任呼延非凡的情况。   《东南日报》是党报,在业界的地位明显高于《东南法制报》,刘主编一个电话打给了法制报的副主编,很快就摸清了呼延非凡此行的原委。   呼延非凡是法制报新闻部的副主任,他此次来南岭县并不是报社派的公务,而是请假过来灭火的,因为他家的后院起火了。   呼延非凡最近很不顺,而且不顺到家了。   先是因为一篇失实报道,遭到报社老总的猛批,差点儿丢了饭碗。   紧接着,家里的母老虎发现了他在足浴店包养小三的奸情,找人当街扇了小三的嘴巴,扒了她的裤子,还威胁说要告到报社去。   呼延非凡属于事业单位的公职人员,包养小三败露,虽不至于砸了饭碗,但老总正在气头上,撤了他的副主任,不给他评职称,甚至吊销他的记者证,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呼延非凡叫苦连连,赶忙找小三协商一次性了断以平息事态。   小三吃了亏,一见呼延非凡慌了,当下就狮子大张口,开出二十万的价码,要呼延非凡赔偿青春损失费和精神损失费,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天哪,二十万,她也真敢要!这要是拿去找小姐,可以找多少回啊?   呼延非凡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有,怕是不惜重金,他也要买来吃一吃。   法制报是小报,虽说旱涝保收,工作压力也不是太大,唯一的不足,就是收入低点,还得如数上交给母老虎。   这几年,呼延非凡通过各种方式捞的外快都花在了小三身上,攒私房钱的卡上只有不到十万块,只能找小三讨价还价。   可谈来谈去,小三咬死不松口,为了躲避呼延非凡的纠缠,她一气之下回了南岭县的娘家,临走前扔下话来,限呼延非凡三天之内,要么给二十万块钱,要么等着做爱视频曝光。   呼延非凡慌了神,连忙打车追到了南岭县,当天晚上就住在了招待所。   大半夜里,呼延非凡睡不着,正胡思乱想怎么和小三谈判,突然就听到小红楼那边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出于记者职业的敏感,他抱着数码相机从房间里窜了出来,靠在角落里乱踅摸。   这时,一条魁梧的汉子冲进了小红楼。   紧接着,外面开来一辆警车,一位美女警官握着枪,也冲进了小红楼。   新闻,重大新闻!呼延非凡不由得心里一阵狂跳。      第914章 善解人意      呼延非凡掏出数码相机,咔嚓咔嚓疯狂地拍了起来,然后摸进小红楼,蹑手蹑脚爬到二楼,便听到三楼传来了一声枪响。   呼延非凡双脚有些颤抖,他屏住呼吸,躲在了三楼走廊的阴暗处,抱着数码相机的手心里沁出了汗水,滑腻腻的差点掉到了地上。   很快,救护车呼啸而来。   几名护士和医生抬着担架冲上了三楼。   呼延非凡趁乱溜到了3008号房间对面的角落里,看到了令他胆战心惊毛骨悚然的一幕。   担架抬走了晕迷的苏杭,杜雨菲和朱晓芸扶着楚天舒下了楼。   陶玉鸣也跟着跑到楼下给刑侦大队的人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勘查和清理现场。   田克明吓破了胆,他不敢独自面对高大全的死不瞑目,跌跌撞撞地跑回他的办公室,给薛金龙打电话,汇报刚刚发生的情况。   就是这一分钟左右的空当,让呼延非凡有了可乘之机,他拍到了倒在地上的高大全,拍到了3008号房间里设施,拍到了茶几上露出了钞票一角的信封……   在公安干警赶到小红楼之前,呼延非凡溜回了他的房间。   身为记者,呼延非凡的那根神经是敏感的,也是脆弱的。   呼延非凡并没有完全丧失了一名记者的良知,尽管他也做过诸如包养小三之类没良知的事,但在这件事情上,最开始他的良知占据着上风。   这看上去是一起官员争风吃醋导致冲突一方死亡的恶性事件,如果能挖出其中的相关内幕,首先在法制报上曝光出来,不光可以将功折罪,挽回上次那篇失实报道带来的不利影响,而且他呼延非凡的名字,就能在东南报界震响。   第二天,呼延非凡起了个早床,私底下在招待所、县医院等地方走访了一圈,发现事情真相与他猜测和想象的相去甚远,更没有打探出他所期待的内幕。   呼延非凡有些泄气,他很快又想起了他此行的目的。   他是来和小三作一个了断的,他需要十万块钱,这是上天赐给他的一个机会。   于是,呼延非凡等到其他的媒体记者撤退之后,带着他手头上的“重磅炸弹”,来到了县委宣传部。   楚天舒虽然还没有搞清楚呼延非凡是如何拍到的照片,但已经知晓了他实施新闻敲诈的来意。   中午下班之后,楚天舒正在招待所食堂就餐,接到了范亦兵打来的电话。   他告诉楚天舒,有人在利用高大全之死做文章,市里已经传出了好几个版本,其中跑官卖官、争风吃醋、杀人灭口等等传言非常阴险,伊书记也因此感到了无形的压力,范亦兵让楚天舒早作打算,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接完电话,楚天舒没了胃口,扔下餐具准备回房间休息。   田克明赶紧凑过来,将楚天舒领到了小红楼二楼的2018号房间。   因为苏杭还在医院观察,搬过来的行李还没来得及收拾,房间里显得有些凌乱。   不过,楚天舒暂时顾不上这些细节,而是等田克明一走,便拨通了茅兴东的电话,向他通报了呼延非凡此行的来意,并强调必须在今晚之前,想办法拿到他的手机和相机,销毁他所掌握的照片。   这个时候,如果呼延非凡将这些照片上传到网上,与青原市的传言遥相呼应,那就越发的被动了。   如何对付呼延非凡,楚天舒已经面授了机宜,他相信茅兴东和柳青烟会有办法完成任务,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应对来自省市高层可能带来的压力。   再说茅兴东和柳青烟接受了任务,直接去了石花大酒店,程浩他们已经帮呼延非凡换了住处,把他安排进了石花大酒店的豪华包房,说好了中午由茅兴东和柳青烟请他吃饭。   到了石花大酒店,茅兴东给程浩打电话,说我和柳主任都到了。   程浩说,呼延主任洗把脸就下来,你们稍等一会儿。   柳青烟说,这家伙还挺能拿架子,不把我们常委部长放在眼里。   茅兴东苦笑着摇摇头,说,他认准了我们现在要求他,当然要摆摆架子。   柳青烟说,某些媒体和记者真是无良。   茅兴东笑道:“我俩私下说,官场、商场和新闻界,还真不好说谁更无良。”   柳青烟点头道:“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利益。我想过,官场主要是叫媒体不准说,商场主要是叫媒体怎么说。最近不断披露的商界黑幕,很多黑心企业过去都被媒体吹到天上去了。只要给钱,让媒体怎么说就怎么说。”   茅兴东说:“官场也有叫媒体怎么说的。”   柳青烟说:“各有侧重。基层问题多,主要是不准媒体说。需要把握舆论导向的时候,主要就是让媒体怎么说了。”   茅兴东开玩笑说:“柳主任,你对新闻媒体比我还门清呢,这个宣传部长应该你来当。”   柳青烟说:“茅部长,你那可是常委部长,副县级,我还真是想当呢,只是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好命啊。”   茅兴东说:“好好干,机会总是有的。”   正说笑着,电梯门开了,便看见程浩陪着呼延非凡出来了。   茅兴东同柳青烟站了起来。   还隔着一段距离,茅兴东悄悄儿说:“中午我来想办法把他灌醉,有机会就把他的手机和相机搞到手,如果不行,就只能你晚上想办法做他的工作了。”   “谁陪他晚上谈工作!他没这个资格!”柳青烟轻声说道,人却朝呼延非凡笑眯眯走去。   呼延非凡早看见了茅兴东,眼睛却落到了柳青烟身上。   柳青烟伸手过去:“这位就是呼延主任吧?”   呼延非凡伸手过来握了,望着茅兴东问道:“茅部长,这位是……”   茅兴东说:“县委办主任,柳青烟同志。”   呼延非凡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南岭出美女,果然名不虚传。”   柳青烟笑眯眯地望着他,问道:“呼延主任,看来你认识的南岭美女不少嘛。”   呼延非凡略显尴尬,说:“哪里,哪里,有那么几个。”   柳青烟说:“呼延主任,你见多识广,下次我到省城找你汇报工作,你可别把我给忘了。”   呼延非凡哈哈大笑,说:“忘不了,忘不了,呼延就这点毛病,美女是过目不忘的。”   茅兴东说:“呼延主任,我向你汇报一下,我们楚书记今天要接待市里的领导,要我转达他的歉意,特别指示柳主任和我一起陪好呼延主任。”   程浩忙说:“两位领导,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请呼延主任过去吧。”说着,就去抢呼延非凡手里的采访包,说:“来,呼延主任,我帮你拿着吧。”   呼延非凡大模大样的刚要松手,但马上警觉起来,客气地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自己来。”   茅兴东和柳青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面露为难之色。   果然,进了包房坐了下来,茅兴东吩咐程浩开酒,被呼延非凡拦住了,他说:“茅部长,中午就不喝酒了,下午我还要工作。”   无论茅兴东、柳青烟和程浩如何劝,呼延非凡态度非常坚决,执意不肯喝。   再使劲劝,会引起呼延非凡的怀疑,柳青烟和茅兴东交流了一个眼神,笑道:“茅部长,主随客便吧。正好我也没什么酒量,免得没把呼延主任陪好,还要当面出洋相。”   呼延非凡一语双关地笑道:“还是美女主任善解人意啊。”   无奈,茅兴东只好让程浩把酒收了起来。   不喝酒,这饭吃起来就快了。   时间短,呼延非凡连洗手间都没上,采访包挂在他坐的椅子背上,手机就没掏出来过。   看来,茅兴东中午灌醉他的计划彻底落空了。   吃完饭,茅兴东和柳青烟送呼延非凡回房间。   到了门口,柳青烟接过房卡,亲自替他开了门。   这是一个宽大的套间,柳青烟站在门口往里望了望,说:“县里就这么个条件,呼延主任就将就些吧。”   呼延非凡说:“很好很好。我们做记者的,什么艰苦的条件都见过。”说完,很夸张地打了个哈欠,说:“昨晚上没休息好啊。”   柳青烟忙说:“呼延主任,那你先休息吧,工作上的事我们下午再谈。”   呼延非凡愣了一下,马上又笑了起来,说:“行,我稍事休息,茅部长,柳主任,只好委屈你们在下面稍等片刻了。”   进了电梯,茅兴东骂道:“妈的,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柳青烟抿着嘴巴笑,茅兴东也看着她傻乐。   见茅兴东笑得很奇怪,柳青烟问:“茅部长,布置给你的任务完不成,你还笑得出来啊?”   茅兴东说:“我是笑你,虚情假意却滴水不漏。他会真以为你这个美女主任很善解人意呢!”   柳青烟笑道:“茅部长,你没良心啊,我给你帮忙,你还笑话我!”   出了电梯,两人就不说了,去大堂一侧的茶吧坐下,服务员过来,问要点什么。茅兴东玩笑道:“我请客,问她要什么。”   柳青烟笑道:“谢谢你小妹,我们坐一会儿就走。”   服务员一走,茅兴东就问:“柳主任,你那么有把握?”   柳青烟说:“当然,你以为他不着急吗?”   正说着,茅兴东的手机响了。      第915章 讨价还价      “这么快?”茅兴东看着柳青烟,笑着把手机掏出来,再看来电显示,并不是呼延非凡,而是楚天舒。   楚天舒向他通报了呼延非凡此行是来灭后院之火的,最后严令茅兴东,此事不宜久拖,无论如何必须在今天之内把他手里的照片销毁掉。   茅兴东脸色凝重起来,估摸着事态又发生了新的变化,他不好多问,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茅兴东向柳青烟传达了楚天舒的指示。   柳青烟问道:“茅部长,楚书记说没说,呼延非凡的小三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   茅兴东摇头。   这种事情太常见了,只要不闹到报社来,法制报的老总才懒得过问呢。   柳青烟想了想,最后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茅部长,一会儿我和呼延非凡单独谈。”   茅兴东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疑惑地看着她。   柳青烟板着脸,说:“你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我帮你排忧解难,你不要想歪了。”   “没有,没有。”茅兴东一脸的严肃,认真地说:“柳主任,谢谢你,还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吩咐。”   柳青烟也没有客气,说:“我先去和他和谈,你等我的消息,看我谈的结果再作打算。”   正说着话,茅兴东的手机又响了,这回是呼延非凡,他说他休息好了,请茅部长和柳主任上他房间来谈工作。   茅兴东看了柳青烟一眼,说:“呼延主任,我下午有个会,我让柳主任跟你谈,你看怎么样?”   这种事情,人越少越好谈。   呼延非凡暗暗高兴,嘴上却说:“她能当得了家吗?”   “没问题。”茅兴东说:“她是县委办的主任,在书记面前说话比我管用。”   呼延非凡说:“那好吧,你告诉柳主任,我在房间里等着她。”   柳青烟故意耽搁了一会儿,再次来到呼延非凡住的套间。   呼延非凡装腔作势,拎着采访包,很不耐烦地提出来要走,说现在赶回去,还能赶上明天的发稿。   柳青烟不管呼延非凡怎么急,怎么烦,一直微笑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很耐心地跟他“泡蘑菇”,反正就是不让他走,说:“来之前,楚书记跟我说了,他晚上有时间还要请你吃饭,你这样走了,岂不是白跑了一趟啊!”   呼延非凡眼睛放光,看着柳青烟,沉吟片刻,问道:“柳主任,你们书记真有这个意思吗?”   柳青烟笑道:“当然,他一直强调,交媒体的朋友,花什么代价都值得。只是,南岭县是国家级贫困县,有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呼延非凡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沉吟片刻道:“柳主任,你是书记身边的人,肯定对书记很了解,你跟我说说,以前和媒体的朋友打交道,他舍得花多大的代价?”   柳青烟想了想,说:“这可没准,得看是什么样的朋友了。”   “如果……比如……”呼延非凡犹豫了一下,眨眨眼睛道:“就比如说我吧……”   柳青烟打量了呼延非凡几眼,抿着嘴笑道:“呼延主任,书记头一回跟你打交道,我还真说不太准,得看你手头上有多少书记感兴趣的东西。”   “有,有不少呢。”呼延非凡连忙说:“比如,昨晚上我在书记房间里拍到了很多照片,其中有书记和女服务员那个啥……”   柳青烟说:“呵呵,呼延主任,领导在招待所长住,和服务员很熟悉,有时候开个玩笑什么的,就像你们省城里的记者包个二奶,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呼延非凡黑着脸说:“柳主任,看你说的,最近中央可是一直在抓领导干部的作风建设,我们也报道过很多起,基本上都被处理了,最轻的也是撤职呢。”   柳青烟不屑地说:“切,你们能报道几个啊,九牛一毛吧。”   呼延非凡有点着急了,他说:“你说,一般情况下,你们封杀个新闻稿,都出过什么价钱啊?”   柳青烟笑笑说:“呼延主任,这还用问我啊,你经常在下边弄这个,是老玩家儿了,行情可比我清楚。”   见柳青烟不接茬儿,呼延非凡咬咬牙,只得自己开口了:“是啊,我感觉没个十万八万,别想摆平,我们可不是法制报,跟法院检察院都是有来往的。”   柳青烟说:“那倒也是,媒体不一样,情况不一样,价值也不一样。这好比做生意,可以讨价还价的。有的让订报纸,有的让给当地的亲属办事,找工作,提职什么的,还有的让报销发票,给单位送点土特产等等。总之,不一定非得是现金交易,方式方法可以多种多样。”   呼延非凡说:“真人面前我不说假话,柳主任,我最近手头上有点紧。我相信,我们以后还会有合作机会的。”   柳青烟说:“呼延主任,我不知道,你这次有什么要求?你给我个实话,我也好在书记那里跟你协调。这样僵着,对谁也没有好处。你如果真是抓住什么把柄,登报了,曝光了,你个人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对吧?”   听了这番话,呼延非凡高兴地拍了一下沙发,说:“好,我就愿意跟爽快的人交朋友。”   柳青烟叹口气道:“我也就是个县委办的主任,大事也做不了主,但我可以在书记那儿敲敲边鼓。我们县委书记这人挺正派的,说话办事也干净利落,茅部长有些事也作难,很多事都要我来周旋,也就是和个稀泥。再打个不很贴切的比喻说吧,我就是生意场上的经纪人。”   “我明白了,柳主任,你也不容易啊!”呼延非凡站起来,很大度地挥了挥手,说:“我想,你在这么个贫困县当个县委办主任,平时被领导管住了,也没什么油水,这样,我不会让你这个经纪人白干的,不管谈到多少,我分你10%。”   柳青烟喜上眉梢,说:“呼延主任,够意思,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两个人绑在了同一辆利益战车上,话就投机多了。   柳青烟问:“呼延主任,你来南岭,好像不是来采访的吧。”   “是啊。”呼延非凡长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柳青烟热情地说:“呼延主任,我这人最喜欢直来直去的,有什么难处你跟我说,在南岭县我多少还是能办点事的。”   呼延非凡一介书生,情感上比较脆弱,看柳青烟表现出特别的热情和关切,心里便有些活动,想着手头上的这些照片能不能卖得出十万块的价钱还尚未可知,万一凑不齐二十万,又该如何摆平小三呢?   或许柳青烟有办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说也无妨。   “柳主任,你说的没错,我还真遇到点难事了。”呼延非凡打开了话匣子,他充分利用当记者的丰富想象力,把包养小三的丑行改编成了他与吴莎莎的一个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迫于无奈才不得不选择分手。   对此,他心里十分的愧疚,答应给吴莎莎二十万块钱作为补偿,只是现在手头紧,暂时只有十万块,昨天专程送过来,希望能取得对方的谅解。   柳青烟对呼延非凡的情感遭遇无比的同情,对他的有情有义赞不绝口。   她说,十万块在省城也许不算什么,但放在南岭县绝对是一笔巨款,她以为,吴莎莎对你感情深厚舍不得放手,但她们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是一定能够谅解你的。其实,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对吴莎莎也没好处,只会坏了她的名声,还不如拿这十万块钱当嫁妆,不声不响地找个好小伙子,过一辈子幸福美满的好日子。   经过柳青烟这么一分析,呼延非凡仿佛占领了道德的制高点,觉得柳青烟说得太有道理了,如果能请她出面去劝说吴莎莎和她的家人,一定比自己去谈要管用。   想到这,呼延非凡说,如果柳青烟能帮他劝住了吴莎莎,他愿意把刚才许诺的提成比例从10%提高到15%。   柳青烟不太乐意,说,呼延主任,我要能帮你谈下来,你可是省了十万块啊。   呼延非凡听话听音,立即爽快地把提成比例提高到了20%。   得到了呼延非凡的承诺,柳青烟非常积极,她说:“呼延主任,你别着急,这事正面谈有困难,我打个电话去问问,看看这吴莎莎家里有没有我熟悉的人,从侧面去做工作,或许能事半功倍。”   当着呼延非凡的面,柳青烟拨打了县公安局户籍科的电话。   值班民警一听是柳青烟,知道她是陶玉鸣的小姨子,哪里还敢怠慢,忙放下手头上的事,把吴莎莎的七大姑八大姨查了底朝天。   真是巧的很,这吴莎莎是县卫生局专职司机小吴的妹妹,高中毕业后去了省城一家足浴店当了洗脚的技师,这足浴城离法制报社不远,呼延非凡经常光顾,这一来二去外加眉来眼去,两个人就勾搭上了。   这一勾搭就是两年,直至最近东窗事发。   查清了吴莎莎的来历,柳青烟立即有了个好主意。      第916章 暗流涌动      柳青烟看了看手表,对呼延非凡说:“呼延主任,时间不早了,今晚上我们先把手头上的事办了,明天我陪你去做吴莎莎的思想工作,你看怎么样?”   “好。太好了。”呼延非凡心情大好。   他认为,柳青烟之所以如此热心快肠,还是刚才许诺的提成比例起了大作用,要不,谁肯帮你操心费力。要说,这柳青烟也是个人精,今晚上搞定了封口费,她的收入有谱了,才肯去帮忙搞定吴莎莎。   柳青烟从石花大酒店出来,就把茅兴东约了出来,在江边的一个小茶馆里商量好了晚上对付呼延非凡的对策。   这边柳青烟和茅兴东总算有了点眉目,那边楚天舒却又遇到了更大的难题。   下午,楚天舒刚上班不久,王永超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并把门掩上了。   “楚书记,市委有个通知,叶副市长和郎副书记今天要来南岭,听取情况汇报,并进行调查和处理。”王永超把通知递了过来。   对此,楚天舒已经有思想准备,他看了看,批道:立即召开常委会专题研究,请其他县领导列席会议。他把通知递还王永超,说:“我知道了。你通知下去,三点在县委1号会议室开专题会。”   王永超走了之后,楚天舒一个电话把付大木喊到了办公室。   付大木见楚天舒皱着眉头,就猜到省市高层有动静了,心里暗暗高兴,但还得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表示与楚天舒一样感觉压力山大。   “大木县长,处理突发事件,你比我有经验。你谈谈看法?”楚天舒说。   付大木没想到楚天舒会直截了当向他讨主意,支吾了几声,才说:“我个人的意见,抢在网络和新闻媒体炒作开来之前,尽快对上级领导说明情况。一旦媒体动了,引起轩然大波,再开口都难了,就好比汽油起火,越浇水火越旺。”   “是啊。”楚天舒忧心忡忡地说:“死了人,对上对下总要有个交代。”   付大木同情地说:“小楚,你也不用太担心,上级领导知道真实情况就好了。”   “怎么向市领导汇报?”楚天舒问。   付大木的思路早已理清楚了,便谈了自己的看法。   他认为只好承认组织工作做得不细,定编定岗工作中步子迈得大了一点。至于高大全的自寻死路,仅仅是特殊情况。县里这么多年的干部选拨任用,也就此一个特例,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高大全之死,大家最多只是看笑话,说这人想当官想疯了,时间一长大家就忘记了。”楚天舒说:“如果像外面传的存在腐败问题,那性质就严重了。所以,我们领导班子必须先统一思想,绝不能互相拆台,造成新的混乱。”   “是啊。小楚,你这个意见很对。常委会上我们可以畅所欲言,会下就应该保持高度一致。”付大木信誓旦旦地说完,又说:“只是上面过问下来,我们不得不认真对待啊。”   “大木县长,我同意你的意见。这年头,真要查起来,谁的屁股也干净不了。一会儿开会,你把这些意思先说说,征求大家的看法。”楚天舒说:“我真没想到,高大全为了一个正科会连命都不要了。”   “这种容易走极端的人,还真不能重用。”付大木越说越生气,稍作停顿,又说:“老陶这个人也是性子急,要不把高大全击毙了,哪能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楚天舒不方便评价陶玉鸣,只是含糊地笑笑,说:“明明是老陶把他击毙的,外面却在传是我杀人灭口。”   付大木自觉失言,马上换了话题,假惺惺地说:“小楚,你我是南岭县的党政一把手,上级如果追究下来,有责任我和你共同承担。”   楚天舒想,付大木你这话太言不由衷了,你巴不得我被追究了责任,最好是灰溜溜滚蛋,你好继续在南岭县一手遮天?   他当然不能把肚子里的话倒出来,只说:“谢谢你,大木县长。到底我们有没有责任,责任有多大,该谁来承担,这些都由不得我们了,要看最后的调查结果。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把这个难关度过去再说吧。”   下午开会,大家似乎都有一种乌云压顶的感觉,会议开得很沉闷。   楚天舒请茅兴东先说说。   “好,我这个消防队长先汇报吧。”茅兴东便把一天来应对媒体的情况详细作了汇报,最后说:“现在只有法制报的呼延非凡还没有松口,我正在抓紧做工作。”   付大木盯着问:“他想干什么?”   茅兴东略作迟疑,说:“他说他手头上有重磅炸弹,可一直不肯拿出来,也不知道是针对谁的。”   陶玉鸣说:“不管他手头上有什么,他要是敢造谣生事,我就把他抓起来。”   “老陶,你这个急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付大木严厉地说:“你还嫌县里不热闹吗?”   “当前形势下,稳定才是大局。”杨富贵说:“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茅兴东说:“我的汇报完了。请各位领导放心,呼延非凡这个人,包括新闻媒体这一块我会处理好的。”   这次会议的重点,是研究如何向市领导说明事件的起因和过程。   付大木这会儿当仁不让,按照和楚天舒商量过的意见,谈了他的想法。   自然没有异议,大家都说在市领导面前要保持高度一致,只能就事论事,如实反映情况,不能胡乱牵扯,假如横生枝节,对组织、对个人都不利。   楚天舒用自己的话再作重复,付大木的建议就成了县委意见。   耿中天暗暗庆幸霍启明没有如愿上位,但心里还是有些发虚,问道:“既然省领导过问了,仅仅向叶市长和郎书记汇报可能不行吧。”   付大木却说,南岭县委县政府是在青原市委市政府领导下开展工作的,我想,市委市政府不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县里来吧。   这个说法看似有道理。但楚天舒明白,付大木是希望把伊海涛一起卷进去,如果调查结论是自己有问题,那伊海涛也脱不了干系。   “没有结论之前,暂时先看一看吧。”楚天舒说得很含糊,说完了,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必要,我看能不能请伊书记亲自出马,去省里跑一趟。”   统一了思想之后,又商量了一番接待叶庆平和郎茂才等细节,楚天舒宣布散会。   众人各怀心思走了。   付大木前脚回到办公室,陶玉鸣、周宇宁、白存礼和薛金龙后脚就跟着进来了。   几个人一点儿也没有兔死狐悲的怜悯之心,而是个个喜形于色,纷纷拍马屁说,楚天舒根本不是大县长的对手,他马上就要垮台了,南岭县照旧是大县长的天下。   “别高兴得太早了。”付大木心里得意,却一脸严肃地说:“楚天舒要是这么容易扳倒,他就不叫楚天舒了。”   陶玉鸣自以为立了大功,洋洋自得地说:“嘿嘿,老子这一枪打的是高大全,也够他楚天舒喝一壶的了。”   付大木说:“老陶,这事要低调,现在还不是张扬的时候,你看住那个杜雨菲,别让她把你拖下水了。”   陶玉鸣叫道:“高大全已经不会开口了,我怕个鸟毛。”   付大木不屑地斜了陶玉鸣一眼。   “老陶,小心驶得万年船嘛。”薛金龙劝道:“形势对我们越有利,我们越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白存礼问:“大县长,下一步该怎么做?”   付大木反问道:“你们什么意见?”   陶玉鸣抢着说:“大县长,要不要再搞出点动静来?”   付大木摇了摇头,说:“暂时都不要轻举妄动。”   薛金龙说:“大县长说得太对了。我们已经取得了主动,这个时候再横生枝节,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搞得不好,还可能露出破绽。”   “你们胆子也太小了。”陶玉鸣鼓鼓眼睛,嘟囔了几句,闭上了嘴巴。   周宇宁说:“我觉得金龙讲的有道理,我们先把火烧到耿中天身上去,杀鸡儆猴,看以后还有谁敢和大县长对着干。”   白存礼连忙附和,要先修理耿中天,维护大县长的绝对权威。就算这一次整不倒楚天舒,以后没有人再敢跟着他干了,早晚在南岭县站不住脚。   周宇宁对耿中天抢了他的人事推荐权一直耿耿于怀,只要有机会就伺机报复,而白存礼则是盼着耿中天早点倒霉下台,他好接任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   当然,对于耿中天的当面顶撞,付大木更是恨之入骨。   付大木听他们说完了,把他们一个个都表扬了一遍,然后才开始布置任务。   他赞同薛金龙的看法,楚天舒背景深厚,又没有捏住他的把柄,直接搞到他的头上,搞得不好会反被其伤。还是从霍启明身上寻找突破口,把主要目标先放在耿中天的身上,即使不能拔出萝卜带出泥,也能达到排挤和架空楚天舒的目的。   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这伙人表现出了空前的团结和积极。   付大木这一次分派任务,没有过去的推三阻四,而是个个跃跃欲试,唯恐落后了将来论功行赏会吃了亏。   上有何天影等人的乌云压顶,下有付大木之流的暗流涌动,中间还有呼延非凡的虎视眈眈,楚天舒正面临着就任南岭县书记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第917章 一计不成      下班之后,楚天舒仍然坐在办公室里,他在等着叶庆平和郎茂才的到来。   茅兴东打来电话,说一切准备就绪,问楚天舒有没有空在酒桌上露个面。   楚天舒说,不给他这个面子,坚决把他拿下。   茅兴东领命,带着柳青烟、程浩去石花大酒店接了呼延非凡,一行人来到了县城最具特色的湘鄂菜馆。   进了包厢,柳青烟请呼延非凡坐主位,他却说这是主人坐的。   茅兴东说,呼延主任你不知道,南岭县如今改规矩了,尊贵的客人坐主座。他硬拉呼延非凡坐了主座,自己同柳青烟左右陪着,宣传部副部长程浩和新闻干事小黄,依级别次序坐下。   由于下午谈得投机,柳青烟提出整点酒。   这一次呼延非凡只客气了几句,没有拒绝。   端了酒杯,柳青烟请茅兴东发话。   茅兴东说:“楚书记要接待市里的领导,我受他的委托,同柳主任一起代表南岭县宴请呼延主任。呼延主任对南岭的工作非常关心,非常支持,我们一起先敬一杯!”   呼延非凡笑道:“我知道,今天青原市有一位副市长和副书记要来,楚书记肯定很忙,我本想下午就返回省城的,可柳主任太热情,非要再留我一天,我就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柳青烟笑笑,说:“呼延主任果然神通广大啊,我们市领导的行踪也是了如指掌,看来,我真是热情对了,以后呼延主任可要罩着我啊。”   柳青烟虽是开玩笑,呼延非凡听着非常高兴。   边聊边喝,几个人轮番敬了一轮,不断又有县里的工作人员敲门进来,手伸得老长:“啊呀呀,听说呼延主任来了,那硬要敬杯酒。”   呼延非凡笑道:“茅部长,柳主任,你们先发动干部,不会再发动群众吧?南岭县可有近百万的群众啊!”   柳青烟笑道:“我真没有发动群众,他们来敬酒,还是仰慕呼延主任的大名,绝对没有组织,都是自发的,自发的。”   呼延非凡哈哈大笑,道:“我搞了十多年新闻,报道中说的所有群众的自发行动,基本上都是官方组织的。”   茅兴东半真半假道:“呼延主任,你说这话,我觉得应罚酒一杯。你说什么官方和民间,不太见外了吗?我们实际上是一家人!你《东南法制报》不也是归省委宣传部领导吗?”   呼延非凡道:“茅部长厉害,说得在理。但是,你的官方同我的官方,不是一回事。”   茅兴东听出呼延非凡的傲慢,话说得却软中带硬:“呼延主任,你是上级部门的记者,我们是基层。这一点觉悟,我们还是有的。但是,上级也得体谅下级的难处嘛。呼延主任,这杯酒你得喝,就算我单独敬你!”   茅兴东不由分说,举杯与呼延非凡碰了,自己一饮而尽。   呼延非凡不好再说什么,也只得干了杯。   柳青烟又说:“开句玩笑,老早就有个说法,领导就是服务,可搞服务的从来不是领导。悖论,悖论!但我看呼延主任,最关心我们南岭,我不敢说你给我们服务了,你可要继续加强领导啊!”   呼延非凡听了柳青烟的话,不禁有些飘飘然。又因酒性来了,说话就没了轻重:“说句实在话,我这几年写报道也少了。我们新闻界有句行话,小记者写报道,大记者写参考。”   柳青烟明知故问:“我没见识,什么参考?是不是参考消息啊?”   美女主任虚心请教,呼延非凡当然乐于诲人不倦,他笑道:“什么参考消息,是内参!”   茅兴东忙拱手:“呼延主任,说句实在话,我们在基层做宣传工作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内参’来电话。”   呼延非凡说:“什么叫‘内参’来电话?这个我也不懂了。”   茅兴东笑道:“真正的大记者们做事都不背地里弄人,写了‘内参’都会打电话告诉我们。我们就去解释,说明情况。大记者们都通情达理,说清楚了,‘内参’就不上了。不然领导批示下来,麻烦就大了。轻则做检讨,重则丢官帽。”   “这倒是的。没有十足把握,我是不会轻易写‘内参’的。”呼延非凡听出了茅兴东话里的讽刺味道,忙又说:“但是,我一旦写了,天王老子说情也不行。记者得有记者的良知。当然,基层工作有很多的难处,这个我也能理解。”   “呼延主任刚直、实在,又体谅基层工作的难处,我们都很佩服。”柳青烟奉承几句,又笑问道:“呼延主任,可以跟你照个相吗?”   呼延非凡笑道:“我是记者,又不是明星,照什么相啊。”   柳青烟很真诚的样子,说:“我早过了追星的年龄,只敬佩有真才实学的人。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呼延非凡站了起来,说:“同美女照相,我求之不得。”   柳青烟便走过去,站在呼延非凡的身边。   茅兴东看出柳青烟是在灌迷魂汤,也喊道:“不能只同美女照,我也照一个,留着纪念。”说完,也站了过去。   程浩举起手机,嘴里喊着茄子。   柳青烟忙说:“不行不行,你那破手机多少像素,照出来也是败坏领导形象。呼延主任,借你的高级相机用用吧?”   呼延非凡喝了不少,但脑子非常清醒,他从采访包里把相机拿出来,眼睛就一直死死地盯着。   程浩伸手接过了相机,却没有机会动手脚,只好装模作样地咔嚓了几张。   呼延非凡过足了明星瘾,酒性慢慢开始发作,舌头有些不听使唤了,但还是把相机从程浩手里拿过来,像宝贝似的装进了采访包。   茅兴东望望柳青烟,两人会意,见好就收,再另想办法。   喝过团圆杯,茅兴东提议散场。   别看呼延非凡喝得有点多,脚步踉跄,眼神迷离,口齿含糊,但神志还是非常清晰,死死地抱着采访包不撒手。   程浩过来架住呼延非凡,大声对茅兴东说:“茅部长,是不是请呼延主任去唱会儿歌啊,也好醒醒酒。”   茅部长冷着脸,没做声。   呼延非凡一只手抱着采访包,另一只手连连摆着,说:“那种地方太吵,太乱,不去,不去。”说着,抬腿就往外走。   柳青烟跟过去,拉着呼延非凡说:“呼延主任,你一天也辛苦了。县城里没有好地方,对面的足疗馆还可以,去洗洗脚放松放松吧。”   “柳主任,下午谈好的事,什么时候能办到位?”看来,呼延非凡嘴结巴了,脑子并没有结巴。他最惦记的还是,下午说好的钱到底有多少,什么时候能拿到手。   柳青烟回头看了看,见茅兴东等人没有跟上来,便笑吟吟地低声说:“呼延主任,你放心,我已经请示过楚书记了。本来晚上可以带过来的,但市领导要来,暂时该用途了。今天先你住下,明天一上班我就去办,上午十点,我给你送到宾馆去。”   说完,柳青烟伸开巴掌,在呼延非凡的面前比划了两下。   呼延非凡一看,知道钱已经落实了,却没有弄明白柳青烟比划的数是多少,他挥手傻笑,嘴里不停地叫柳青烟美女,说:“东南省我几乎都跑遍了,就数南岭县的干部素质最高,像柳主任这样年轻漂亮的干部,莫说是青原,全省全国都少见。”   柳青烟忙捅咕了他一下,示意有人跟过来了,然后大声说:“走吧,呼延主任同意去洗洗脚了。”   “柳主任,呼延主任喝高了,我看还是回去休息吧。”茅兴东作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那意思就是在说,钱都给到位了,还洗什么脚啊。   自从与吴莎莎闹翻之后,呼延非凡有些日子没进过足浴店了,心里还真有点痒痒。他摇晃几下,挥挥手嚷嚷道:“去……去洗脚,大家都去,我买单……”   过马路还没到足疗店,不时有人与茅兴东打招呼。   茅兴东说:“呼延主任,认得我的人太多,我就不进去了。”   “嗯,我一个女的,进去也不太方便。这样,我和茅部长就在隔壁茶馆里喝喝茶。”柳青烟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茶馆,又对程浩和小黄说:“程部长,你和小黄把呼延主任招呼好,我和茅部长在这儿谈点事。”   呼延非凡抱着采访包,客气了几句,也没再勉强。   进了足疗店,要了一个三人包房,点了茶水和水果,三个人躺在了大沙发上,程浩招呼老板,让她找几个年轻漂亮的技师来。   很快,技师就来了一排,程浩请呼延非凡先挑。   呼延非凡扫过来扫过去,挑了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   其他人没有在意,但呼延非凡心里很清楚,这小姑娘和吴莎莎有几分神似。   可是,小姑娘的手法好像不如吴莎莎,捏来捏去的,不是用力大了,就是用力小了,反正呼延非凡一直不满意,搞得小姑娘越发的手足无措。   捏了一阵子,呼延非凡说去一下洗手间,起身的时候,还没有忘记把采访包挂在脖子上。   程浩示意小黄陪他去。      第918章 又生一计      到了洗手间,放完水,呼延非凡洗了手,抽了纸巾低着头边擦手边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进来两个人,撞了他一下。   呼延非凡闪个趔趄,险些跌倒,靠到墙上下意识就冒出一句口头禅:“我操。”   其中一人上去,顶住呼延非凡,呵斥道:“你个狗卵子骂谁呢?”   呼延非凡护住胸前的采访包,喷着酒气说:“谁骂你了?是你撞了我……你嘴巴干净点。”   另一个人骂道:“猫尿喝多了,开口就骂人,你个狗卵子欠揍吧!”   “算了,算了,也没什么事。”陪同他过来的小黄赶紧上来用本地话来劝:“兄弟,有话好好说,他是我的客人。”   小黄的块头不小,又是本地人,对方觉得占不到多大便宜,便鼓着眼睛恶狠狠地打量了呼延非凡几眼,骂骂咧咧地进去放水。   呼延非凡气呼呼地低声嘟囔道:“真他妈没素质。”   小黄劝道:“呼延主任,南岭县的人就这臭德行,一句话讲不好就要动粗,您犯不着和他们一般见识。”说完,扶着呼延非凡往回走。   那两个人放完水,又跟了上来,其中一个人还在骂骂咧咧:“妈的,省城的记者很了不起啊。”   小黄和呼延非凡回到包间没过几分钟,突然闯进来一帮人。   这帮人大概有五、六个,其中一人身材高大,留着寸头,他手里拿着啤酒瓶,晃荡着膀子走到呼延非凡面前,凶巴巴地问道:“你是不是叫呼延非凡?”   呼延非凡躺在沙发上,答道:“是又怎么样?”   寸头一把揪住了呼延非凡的领子,把他从沙发上拎了起来,吼道:“你个狗卵子,老子饶不了你。”说着,扬起手来就要砸呼延非凡。   “干什么?”程浩见状,大喝一声,站起来抓住了寸头的手,说:“别胡闹,他是我们请来的客人。”   小黄也马上跳起来,挡在了这伙人与呼延非凡之间。   有本地人拦着,寸头没敢太放肆,但也没有松手,他扭头冲外面喊道:“莎莎,你进来看看,欺负你的是不是这个狗卵子?”   这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她一看见呼延非凡就扑了过去,又抓又挠,一边还哭哭啼啼地数落道:“你个没良心的,害得我好惨啊。”   来人正是吴莎莎,寸头是她的哥哥,卫生局的专职司机吴狄。   呼延非凡被吴狄揪住了,又要护着采访包,他左躲右闪,还是被吴莎莎在手臂上抓出了几条指甲印。   程浩抱住了吴狄的手,冲着吴莎莎喊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小黄也跑过来,扯住了吴莎莎的手。   吴莎莎哭得梨花带雨:“哥,他就是呼延非凡……你可要替我做主哇。”   吴狄大叫道:“这个狗卵子,敢欺负我妹妹,老子今天打不死你。”   程浩奋不顾身地阻拦,喝道:“不许乱来,我们是县委的。”   另外人吵吵嚷嚷:   “少拿县委来吓唬人。”   “打,打死他个狗卵子。”   “麻痹的,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你们是一伙的,都不是好东西。”   混乱之中,吴狄举起啤酒瓶照呼延非凡的头上狠狠砸过去。   危急时刻,保命要紧。   呼延非凡松开了抱着采访包的手,抱住了脑袋。   程浩奋不顾身地扭住了吴狄的手。   啤酒瓶就落了空。   吴狄再次举起了啤酒瓶,程浩当胸推了他一把。   呼延非凡趁机挣脱了,转身就朝外跑。   吴狄要追,又被程浩拦住了。   他气急败坏,举起啤酒瓶朝程浩砸去。   只听“咔嚓”一声,程浩“啊呀”一声,抱头倒在了地上惨叫起来。   小黄也冲了上来,双方混战,噼里啪啦打成了一团……   打斗只持续了几分钟,派出所的民警赶到了,当即制止了这场混战。   双方共有四人受伤,程浩最重,头部流血不止,小黄送他去了县医院,呼延非凡脸被吴莎莎抓破了,吴狄带来的人有两个受了皮外伤,都没什么大碍。   派出所的民警把参与斗殴的人一起带走了,当然也包括呼延非凡。   很快,茅兴东带着柳青烟赶到了派出所。   柳青烟一个电话,把公安局副局长杜雨菲召到了现场。   杜雨菲不由分说,当着呼延非凡的面,把派出所所长狠狠地训斥了一通,要求他严惩肇事者。   派出所所长面露难色,拿出讯问记录给杜雨菲看。   杜雨菲看了,用愤怒的眼神盯了呼延非凡一眼,把茅兴东、柳青烟和呼延非凡请到了所长办公室。   进了门,杜雨菲对柳青烟说:“柳主任,他们这是私人感情纠纷,双方都有过错,而且是你的客人有错在先,恐怕不太好办。”   柳青烟把杜雨菲和派出所长拉到一边,问清了原由。   原来,在卫生间里撞了呼延非凡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吴莎莎的哥哥吴狄,他听见了小黄喊了呼延主任,心里起了疑心,打电话回家,把外形相貌一说,吴莎莎就认定此人就是呼延非凡。   吴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让吴莎莎带着几个亲戚赶到了足疗店,这才引发了一场混战。   柳青烟又把呼延非凡拉到一边,问他该怎么办?   呼延非凡自知理亏,便央求柳青烟协调处理,最好是一次性了断。   柳青烟答应了,让派出所长带着去找吴狄和吴莎莎。   过了一会儿,柳青烟回来了,身后跟着愤愤不平的吴狄兄妹。   双方隔着办公桌,面对面坐了下来。   派出所所长搬了两把椅子,请杜雨菲和柳青烟坐在了他们中间,然后退到了靠门口的沙发旁,点头哈腰地给茅兴东递烟点火,冷眼旁观,看着他们调解。   吴莎莎哭哭啼啼,吴狄怒目圆睁。   呼延非凡酒劲儿一点也没了,惶恐不安地看着吴莎莎和吴狄。   柳青烟盯住吴狄,说:“小吴,你是机关工作人员,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吴狄指着呼延非凡,恨恨地说:“柳主任,你问问他,他都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杜雨菲冷冷地盯着呼延非凡。   呼延非凡不做声,那边吴莎莎又开始泣不成声了。她断断续续地把跟了呼延非凡两年,最后还被他老婆殴打羞辱的事说了,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嚎啕大哭,大放悲声。   吴莎莎说的事,她的手机上有图有真相,容不得呼延非凡有半点抵赖。   杜雨菲听了,愤慨地说:“太不像话了。”   呼延非凡低声下气地说:“莎莎,你别哭了,是我对不起你,我这次就是专程来向你赔礼道歉的。”   吴狄叫道:“哦,你说的轻巧,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呼延,你别以为南岭县的人好欺负,我告诉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老子追到省城,也要替我妹妹出这口气。”   柳青烟敲敲桌子,厉声说:“吴狄,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派出所,不是你们家。”   吴狄不服气,指着吴莎莎,辩驳道:“柳主任,她要是你妹妹,你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欺负吗?”   柳青烟说:“你叫唤啥?我们这不是在帮你们协商解决问题吗?”   “好哇。”吴狄向呼延非凡伸出手,说:“拿二十万来,从此一刀两断。”   呼延非凡用求助的目光看着柳青烟。   “二十万?”柳青烟说:“吴狄,你这是协商吗?看着怎么像是敲诈勒索呢?”   吴狄不做声,只恶狠狠地盯着呼延非凡。   呼延非凡转头去看杜雨菲。   杜雨菲厌恶地别过头去,以表达对呼延非凡的鄙视与不满。   吴狄看出了苗头,理直气壮地说:“柳主任,你也是南岭县的人,可不能胳膊肘向外拐啊。”   柳青烟来气了,站了起来,问道:“好,你和他的事我们先不说,你打伤了宣传部的副部长,你打算怎么办?”   “啊?”吴狄愣住了,他哪里想得到,刚才被他砸了一啤酒瓶的人会是县委宣传部的副部长。   柳青烟又对杜雨菲施压:“杜局长,你给他普普法,按照治安处罚条例,他出手伤人,该如何处罚?”   “最高可以拘留15天,再视伤者的伤势情况,赔偿医药费外加罚款。”杜雨菲沉吟片刻,又看着呼延非凡说:“柳主任,他和他老婆的行为也构成违法,也可以依照治安处罚条例予以处罚。”   这么一说,两边都傻了眼。   柳青烟顺势两边劝,总算达成了一致。   呼延非凡一次性补偿吴莎莎十万块钱,吴莎莎删去手机里的不雅视频并写下不再找麻烦的保证书。今晚上的事各有过错,看在茅兴东和柳青烟的面子上,派出所也不追究了。   这期间,吴狄还觉得吃了亏,找柳青烟诉苦,被柳青烟骂了一顿,她说,你妹妹自愿给人家当的小三,两年里也花了人家不少钱,差不多就算了。她就是在外面打工,两年能净赚十万块不?   吴狄这才闷着脑袋不做声了。   谈妥了,呼延非凡当即在派出所上网把钱打到了吴莎莎的卡上。   吴莎莎当面删除了手机的不雅视频并写下了保证书。   看着吴狄和吴莎莎出了门,呼延非凡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长出了一口气,突然叫了起来:“哎哎哎,我的采访包呢?”      第919章 领导驾临      听到呼延非凡的叫声,坐在沙发上的茅兴东也跳了起来,盯着派出所所长,说:“对呀,包呢?你们看见没有?”   “什么包?”派出所所长一脸的茫然。   “呼延主任的采访包。”柳青烟冲了过来,急得直跺脚,她说:“这要是落到坏人手里,那可就坏大事了。”   杜雨菲也走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柳青烟说:“呼延主任的采访包丢了,里面相机里有非常重要的照片,一旦流传出去,茅部长和我都没法向县领导交代。”   连茅兴东都没法交代,可见这个采访包又多重要。   杜雨菲沉着脸,命令派出所长:“赶紧派人找去,找不回来,拿你是问。”   派出所长转身出去了。   呼延非凡痛心疾首,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   茅兴东叹口气,埋怨柳青烟道:“我说了让呼延主任回去休息,你偏要洗什么破脚,这下好了,害人害己了吧。”   一听这话,柳青烟委屈得不行,说:“我哪里知道会有这一出呢?闯了这么大的祸,我可怎么对得起呼延主任,如果真出了问题,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杜雨菲安慰她道:“柳主任,你也别太着急,这只是个意外,跟你没关系,真要是县领导追究下来,回头我让派出所给你出证明。”   柳青烟哽咽着说:“唉,杜局长,没用的,你不知道有多严重。”   这时,门被推开了,派出所长站在门外,刚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杜雨菲瞪瞪眼说:“有什么事就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派出所长说:“报告杜局长,采访包找到了,可是……”   “可是什么?”茅兴东、柳青烟、杜雨菲和呼延非凡几乎异口同声问了同一个问题。   派出所长一摆头,一名小民警站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脏兮兮的包包。   “我的采访包!”呼延非凡大叫一声,冲上前去,从小民警手里抢过采访包,手忙脚乱地摸了一遍,突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上虚汗直冒,嘴里不断地嘟囔着:“完了,完了。”   采访包摔在了地上,滚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碎片。   派出所长和小民警都被吓坏了,忙伸出手,把呼延非凡扶了起来。   这时,茅兴东的手机响了,他接听了几句,扭头对柳青烟说:“柳主任,小黄报告说,程部长伤势严重,正在县医院抢救,他老婆闹得很厉害,我得过去一下,这边交给你了。”说完,扔下目瞪口呆的柳青烟,大踏步地走了。   杜雨菲冲着派出所长说:“还不跟上,保护茅部长。”   派出所长带着小民警随即跟了出去。   杜雨菲开车,亲自送茅兴东回石花大酒店。   路上,呼延非凡懊恼不已,柳青烟也是唉声叹气。   这次斗殴事件,是柳青烟导演的一出戏。   啤酒瓶,是用石膏做成涂了颜色,流血的伤口,是事先准备好的红药水现场涂抹而成。   程浩根本没有住院,而是和小黄直接回了办公室。   当杜雨菲将呼延非凡送走后,参与“演戏”的人也都撤了。   “混战”过程中,有人抢走了呼延非凡的采访包,就在隔壁的房间,将数码相机中的储存卡掏了出来,在地上锤得稀烂,然后把相机砸了,又把一大堆的碎块装进了采访包,狠狠地踩了几脚。   回到石花大酒店,呼延非凡躺在大浴缸里,摸着被抓伤的脸,越想越不是滋味。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呼延非凡收拾行李准备返回临江,他把房卡交到总台,却被告知要交房费。   呼延非凡脸色一沉,说我是你们宣传部接待的,他们会来结账的。   服务员满面春风,说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没有接到通知,您能不能让宣传部的领导给我们经理打个招呼。   呼延非凡给茅兴东打电话。   茅兴东压低生意说在开会,让他找程浩或者小黄,就把电话挂了。   呼延非凡打程浩的电话,一个女人接的,一听说他是呼延非凡,张嘴就骂,你把我家老程害惨了,还好意思打电话?   无奈,呼延非凡只得给柳青烟打电话。   柳青烟发了一通牢骚,说,呼延主任,你可把我害苦了,一大早就被楚书记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啊。呼延非凡就说结账的事,柳青烟说,宣传部的事她县委办管不了,也挂了电话。   呼延非凡他气鼓鼓的甩出一把票子,大声说,结账。   服务员没有一点脾气,说只要六百块就行了,然后数了六张红票子,把剩余的钱往呼延非凡面前一推。   呼延非凡觉得受了天大屈辱,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柳青烟发短息:美女主任,你真是厉害,我领教了。   柳青烟看出这话似在威胁,却故意装糊涂,回复道:呼延主任,我损失也够大的。   呼延非凡回道:好,咱“内参”见!   柳青烟又回道:呼延主任,写了“内参”,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啊。   呼延非凡气得满头冒烟,却又有苦说不出,只得恶声恶气地催服务员快点开发票。   后来,柳青烟和楚天舒谈起此事,确实有些担心,因为,小人是得罪不起的。   楚天舒安慰她说,这种人得罪跟不得罪,没多大区别。不管是否得罪他,有事了拿钱照样摆得平。   呼延非凡的大吵大闹,惊动了石花大酒店的总经理胡晓丽,她走过来问了问情况,立即对省城大记者表达出极大的钦佩和敬佩之情,又是让服务员退钱,又是安排车送他。   落魄中的呼延非凡邂逅了又一位无比热情的美女,心里七上八下,害怕再次上当受骗,便客气地说,送到长途汽车站就行了。   胡晓丽笑着说,最近客运站比较乱,很多都是黑车,要送就送到省城吧。   呼延非凡想想也是却之不恭,就说谢谢胡总经理了。   临上车之前,胡晓丽递给呼延非凡一个盒子,是一架崭新的数码相机。   坐在车里,呼延非凡抱着相机盒子,心里热乎乎的,暗暗感叹道:麻痹的,南岭县的美女也不都是美女蛇啊!   这和昨晚上的打斗一样,也不是一个巧合,更不是胡晓丽的自作多情,她是受付大木之命,特意来勾搭呼延非凡的。   就此,胡晓丽与呼延非凡挂上了勾,在南岭县随后发生的几起突发事件中,呼延非凡写的“内参”给楚天舒制造了巨大的麻烦。   柳青烟设计搞定了呼延非凡,只是扫除了一个小小的障碍,楚天舒头上的乌云和脚下的暗流,要一一化解还必须付出艰苦的努力。   就在茅兴东和柳青烟陪呼延非凡整酒的时候,楚天舒在高速公路的出口处,接到了常务副市长叶庆平和市委副书记郎茂才。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迎接的阵势不能偷工减料。   楚天舒和付大木等县委县政府一班人站在夜风中翘首以盼。   叶庆平和郎茂才的车下了高速,楚天舒等人疾步跑上前去迎接。   两位领导都没有下车,只摇下车窗挥了挥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叶庆平说,直接去县委大院。   陶玉鸣亲自带着警车开道。   几辆车一路颠簸,开进了县委大院。   “叶市长,郞书记,一路辛苦了。”楚天舒站在车旁,一边拉开了车门,一边用惊喜的口吻问候道。   这时候,付大木也从那边跑过来,拉开了另一边的车门,热情地问候着。   叶庆平和郎茂才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不像从前那么客气,对于他们的热情问候,都没有作回答,只板着脸从鼻孔里哼了两声,而且匆匆甩下他们的手,径直走向县委大楼。   楚天舒和付大木都来不及和梁宇轩和上官紫霞握手,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上了二楼,叶庆平和郎茂才又不约而同地朝1号会议室走。   薛金龙抢着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手疾眼快地拍亮了所有的灯。   叶庆平和郎茂才也不等他们让座,就在会议桌前坐下了。   楚天舒给他们敬烟,他们摆手不接。   付大木沏了茶送到他们跟前,他们也不理。   楚天舒和付大木只好陪着笑脸,和坐在两位领导旁边的梁宇轩和上官紫霞寒暄几句,算是打过了招呼。   杨富贵和耿中天等县领导们人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薛金龙等工作人员则大气都不敢出。   楚天舒见两位领导神色不好,仍然硬着头皮说,要不要先到招待所住下,吃了饭再工作。   两位领导只是摇头,坐着不动。   楚天舒一看没有办法,便一面想着怎么回话,一面慢慢在两位领导对面坐下,也不动问,单等两位领导发活。   付大木等几位县领导依次在楚天舒两边坐下来,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薛金龙知趣地退了出去,带上了会议室的门。   叶庆平与郎茂才对视了一眼,说:“郞书记,那我先说说。”   郎茂才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一般情况下,专职副书记在常委中的排名比常务副市长靠前。但是,青原市则相反,叶庆平的排名在郎茂才的前面。因为叶庆平是从省委组织部的处长升上来的,郎茂才是从省委宣传部的处长升上来的,这出身的不同决定了他们的排名高低。   叶庆平咳嗽一声,郑重其事地开了口。      第920章 难言之隐      叶庆平语气平淡地说:“今天我和郎书记一起带队到南岭县来,是受市委市政府的委托,传达省委省政府领导的重要指示,调查处理定编定岗工作中可能存在的问题,希望大家理解和配合。”   说到这里,叶庆平看了看郎茂才。   尽管叶庆平说得比较含糊,但郎茂才还是再次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好。我和郎书记商量了一下,初步这么安排,我们先分头找各位了解情况,汇总之后再研究决定下一步的工作计划。”叶庆平扫视了一眼全场,说:“时间紧迫,事不宜迟,今天晚上,我和郎书记分别和楚天舒和付大木同志谈一谈。”   楚天舒合上了笔记本,问:“叶市长,郎书记,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叶庆平面无表情地说:“不用了。我们在服务区吃过了。”   虽说如此,楚天舒还是让薛金龙给田克明打电话,除了安排好几位领导的住房外,让食堂的厨师随时待命,给领导们准备几样可口的夜宵。   按照工作对口关系,应该是郎茂才先和楚天舒谈,叶庆平先和付大木谈,但是按照市委常委的排名,则正好相反。由于两位领导没说今晚上还会找谁谈,所以其他的人谁也不敢离开,只能坐在会议室里等候。   杨富贵、耿中天、周宇宁、陶玉鸣等人各怀心思,自是不敢多议论,只闷着头抽烟喝茶,整个会议室里烟雾弥漫,死气沉沉,直到茅兴东从派出所赶过来,说了对付呼延非凡的过程,几个人的心情才稍稍轻松了些许。   这时候,书记办公室里只叶庆平和楚天舒两个人。   楚天舒坐在他的对面,相距在咫尺之间。   叶庆平看看窗外没有人,听听过道里也没有任何响动,便看着楚天舒,压低了声音说:“小楚,我是特地赶来跟你谈话的。今天上午,省委领导对南岭县有个重要的指示。”   他随即把省里的指示原原本本地传达了一遍。   传达完,停了一段时间,有意让楚天舒体味体味。   楚天舒听后,虽心下立起争辩的念头,但知道叶庆平一定还有话要说,便压住心里的话,看着他,一声不吭。   叶庆平暗暗赞叹,楚天舒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历练,已经具备了担当一把手的某些特质,比过去冷静多了。   他接下来说:“根据省领导的指示,我代表市委要对你提出严肃的批评。你到南岭以后,深入调查研究得不够,没有广泛听取干部群众的意见,有的事独断专行,个人说了算,说话办事没有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给上级领导找了麻烦,这是极不应该的。”   楚天舒听了叶庆平的这个严肃批评,心里倒觉得轻松了一些。   因为这个严肃批评是根据省领导的指示才作出的,并不是伊海涛的意思。   严肃批评没有说任何具体的内容,所谓深入调查研究得不够,没有广泛听取干部群众的意见,说话办事欠考虑等等,对任何一名官员都是适用的。另外,他从叶庆平的面容和语气里,也没有感到严肃的分量。   所以,他还是一声不吭,比刚才显得更加的冷静。   叶庆平沉了沉气,不得不把那句要紧的话说出来:“小楚,你必须把县里定编定岗工作中的失误纠正过来,就是说,推倒重来。”   楚天舒一听这个沉不住气了:“叶市长,这不是全盘否定南岭县的定编定岗工作吗?这怎么行呢?”   叶庆平说:“这是市委的意思。因为这个过程中存在失误,也存在不少的问题。”   楚天舒说:“存在什么问题呢?我们可是开常委会讨论通过的呀。”   叶庆平说:“那也不行。常委们还存在不同的意见,不是吗?”   “是的,会上讨论得很激烈,但最终达成了一致,这是有会议记录的,你可以调阅,既然是常委会讨论决定的,怎么能说推翻就推翻呢?”楚天舒表现出难以从命的坚定姿态。   “小楚,评价一项工作的好坏,要看过程更要看后果。”叶庆平又说:“高大全之死是不是因为定编定岗引发的?他是不是死在你的房间里?”   楚天舒说:“叶市长,我与高大全共事时间很长,他不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这一次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丧心病狂,对此我也是非常的困惑。”   叶庆平劝他从命,说:“小楚,你听我的没有错。就说是市委根据省领导的指示提出的意见,由你主动提出来纠正,对上对下对你自己都是个交代。我跟你谈的,也不往外讲,不会引起不良的后果。”   楚天舒听了叶庆平最后这一句话,猛然想起了办公室里还装有窃听器,想不外传都不可能,要是继续这样谈下去,叶庆平说的越多,就越可能引起不良的后果。   因此他想,不如自己痛快地答应了,赶快结束在这里的谈话,过后再解释也不迟。于是他说:“叶市长,我想通了。我接受批评,一切按省委和市委的指示办,请你放心。”   叶庆平不由睁大了惊奇的眼睛,他弄不明白楚天舒怎么会变得这么快。   楚天舒见叶庆平好像要说什么倾心的话,赶快又说:“叶市长,相信我,我会一切照办的。如果不找别的人谈,就请到招待所休息吧。”说着,同时站了起来。   叶庆平见是如此,便也站起来说:“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一会儿,郞书记还要找你谈,我也要和大木同志谈一谈。谈完了,我还要和郞书记商量后面的工作安排,今晚上可能要晚一点才能休息了。”   “好吧,我给领导们添麻烦了,请叶市长多多保重。”楚天舒说完,向叶庆平伸出了手。   今天楚天舒怎么这么客气?自始至终都喊的是叶市长,连一次庆平兄都没喊过,他这是有难言之隐还是真有问题啊?叶庆平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楚天舒,用劲握了一下,楚天舒也暗暗用力,回握了一下。   这边叶庆平与楚天舒谈完了,隔壁杨富贵的办公室,郎茂才与付大木的谈话也正好结束。   叶庆平与郎茂才交换了办公室。   出发之前,郎茂才没有像叶庆平那样得到伊海涛更多的暗示,但是,省纪委领导的重要指示,他是一清二楚的。   在路上,郎茂才也反复思考过了,这是他担任青原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以来,第一次下到基层开展工作,他希望通过这一次南岭之行,实现省纪委领导的意图,以证明自己的能力,树立自己的威信,进而获得省领导的信任和认可。   要达到上述目的,郎茂才认为,所谓的宣传封建迷信、村民与矿区的冲突,甚至高大全的自寻死路,这些都不是关键所在,最有力的切入点是,查出南岭县的领导干部在定编定岗工作中可能存在的贪腐问题,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把谁作为突破口,这让郎茂才伤了点脑筋,毕竟,他对南岭县的干部情况并不熟悉。   楚天舒吗?郎茂才毫不犹豫就否定了。   郎茂才是何天影这条线上的人,这千真万确。但是,他和唐逸夫没有太多的利益交集,与付大木更是毫无关联,他没有理由在唐逸夫与伊海涛的争斗中选边站队,更没有必要为对付楚天舒替付大木擂鼓助威。   况且,郎茂才也有他的难言之隐。   此前,他与楚天舒在控制舆情的时候有过“良好”的合作,没有必要亲自对楚天舒痛下杀手,伤害这份“友情”。如果最后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扯到了楚天舒,那就另当别论了!   和付大木谈完话之后,郎茂才马上找到了突破口,那就是常务副县长耿中天。   这绝对不是他们的不谋而合,而是实实在在的所见略同。   高大全的失意缘于耿中天的胡搅蛮缠,而耿中天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他的心腹干将霍启明未能如愿升迁,而霍启明存在男女作风问题证据确凿,让他们窝里反是再好不过的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耿中天在青原官场根基不深,是官场中最合适的反腐败对象。   所以,当伊海涛询问由什么人陪同前来时,郎茂才提名市府办主任梁宇轩和市审计局局长上官紫霞。   提出这两个人选,郎茂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如果直接要求由市纪委派员过来,按照干部管辖权限,那就相当于确定了南岭县班子成员有贪腐问题,伊海涛不一定会同意。而由市府办梁宇轩陪同常务副市长叶庆平下来,就显得名正言顺了。   伊海涛上任市委书记之初,梁宇轩害怕打击报复,求郎茂才出面帮过忙。因此,郎茂才的指示梁宇轩必然会照办。而梁宇轩纪委干部出身,有丰富的办案经验,由他出面指导县纪委开展工作,既不太扎眼,又可以起到预想的效果。   同样,把市审计局局长上官紫霞带过来,也是相同的效果。一方面,调查到相关账目时需要一个财务专业人员,另一方面,审计不同于纪委和检察机关,相对比较缓和,进退自如。   与郎茂才的谈话,竟触发了楚天舒的灵感,让他找到了一个应对当前困难局面的良策。      第921章 缓兵之计      郎茂才与楚天舒的谈话是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的。   首先,郎茂才对楚天舒在贫困县工作的难度表示了同情和理解。   楚天舒对郎茂才的关心和关怀表示感谢,并对工作失误给领导带来了麻烦表达了深深的自责。   郎茂才轻描淡写地提到,楚天舒在下到乡镇调研时和乡镇干部带彩打过麻将。   楚天舒说,这个确实有,也赢了一点钱。不过,他已经安排王永超将赢的钱以乡镇干部的名义捐到了募集修桥修路资金的账户上。   郎茂才赞许地点了点头,又说:“在定编定岗方案制定过程中,有个别干部给你送过一些小礼品,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呢,现在形势有些微妙,我提醒你还是妥善处理为好啊。”   “郞书记提醒得太对了。”楚天舒忙解释说:“在我下乡调研之前,县卫生局的局长霍启明给我送过一盒茶叶,由于走得匆忙,当时没来得及处理,回来之后就交给了杨书记,并做了礼品上交登记。”   郎茂才面带喜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连连说:“这就好,这就好。”   楚天舒给郎茂才的茶杯添上了开水。   郎茂才捧着茶杯,慢条斯理地说:“小楚,我和叶市长这次奉命而来,要对干部群众反应强烈的个别人和事进行调查核实,我先跟你和大木同志打个招呼,希望你们不要有任何其他的想法,正确对待并给予支持和配合。”   楚天舒说:“郞书记,你放心,我先表个态,不管涉及到什么人,南岭县委和我个人都坚决支持并积极配合。”   “好的。”郎茂才说:“小楚,我认为,你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是非常强的,也相信你个人不会有问题。只不过呢,有些事情牵涉面比较大,你作为南岭县的一把手,很难照顾得到有方方面面的利益,保不齐会有一些不利于你的议论。”   楚天舒作痛心疾首状,说:“郎书记,你和叶市长没和我谈话之前,我真没意识到我在南岭惹了多大的麻烦,你们这一谈啊我才明白,我这错误犯大了。可是呢,你们市领导非常理解我,关心我,不仅没有严厉批评,还给了我很多的提醒,我心里真是很惭愧啊。”   郎茂才对楚天舒的态度相当满意,他呵呵一笑,说:“哪里,哪里,小楚,别人怎么想我不管,但是我知道,南岭的情况相当复杂,你也不容易,谁没个考虑不周的时候呢,改了就是好同志嘛。”   楚天舒强作笑颜,说:“郎书记,谢谢你的理解。我有个想法向你汇报一下,你看看如何?”   郎茂才抬抬手,说:“嗯,你说说看。”   楚天舒说:“郞书记等市领导这么关心我,我楚天舒不能不知好歹无动于衷啊。我想立即回市里一趟,当面向伊书记和唐市长作检讨,接受批评。郞书记,你看如何?”   郎茂才一阵窃喜,他正担心自己在南岭县大动干戈地调查,楚天舒要出面求情的话,碍于以前有过“良好”的合作,还真不好驳他的面子。这下好了,楚天舒主动提出去市里作检讨,他离开了南岭县,下面的工作就可以放得开了。   “小楚,你这个想法我觉得不错,这不仅表明了南岭县委面对批评的一种姿态,也可以为你自己争取主动。”郎茂才略略迟疑了一下,说:“一会儿我和叶市长商量一下吧。”   楚天舒再次表示了感谢。   郎茂才又问:“你不在的时候,县委的工作谁来主持?”   楚天舒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大木县长。”   这有点出乎郎茂才的意外,他以为楚天舒与付大木搭班子合作得不愉快,会让副书记杨富贵来主持县委的工作。可是他哪里知道,这间办公室里装有窃听器,只要谈话一结束,付大木便会知道全部的内容,楚天舒犯不着为配合不好留下话柄。   谈话结束之后,郎茂才在与叶庆平简单碰头时,把楚天舒的想法说了,并用赞许的口气表扬楚天舒态度端正,认识到位,行动迅速,摆明了是同意他尽快回青原,向市委主要领导作检讨,争取主动。   叶庆平听了,暗暗有些吃惊。   刚才自己跟他谈话的时候,楚天舒怎么没有提出这种想法呢?   转念一想,叶庆平就明白了这可能是楚天舒的缓兵之计,他嘴上答应了要纠正定编定岗中存在的失误,但心里并不情愿,他这个书记一走,常委会自然开不成,又何谈纠正呢?   想明白了楚天舒的用意,叶庆平心里暗道,我私底下让他纠正错误,他满口答应,却向不知情的郎茂才提出要回市里当面接受领导批评,这家伙不仅会钻空子,还考虑得挺周全,让郎茂才出面来说,我好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见叶庆平没说话,郎茂才以为他不同意这个时候让楚天舒离开南岭县,便说:“叶市长,有大木和富贵他们配合我们工作,应该问题不大吧。”   “那行。”叶庆平说:“明天让他把工作交代一下,快去快回吧。”   初夏时节,阳光明媚,风儿柔和,天边绽放着绚丽的色彩。   又是一个晴朗灿烂的凌晨。   楚天舒照例起得很早,通过招待所的侧门,来到通天河的堤内林道上散步。   这是个散步的好地方。   林道上铺着河卵石,曲曲弯弯,向幽深处延伸而去。河岸上,柳枝在微风中摇摆,发出簌簌之声。   每日清早,都有几个人守在河岸的柳树下,等候着楚天舒的到来。   这些人都是有关部门的头头,看见楚天舒走过来,他们便贴紧他屁股,装模作样跟着散起步来。   最开始只有王永超一个人,后来发展到三五个,慢慢增至七八个,在河堤上走过去,往回走的时候,有的人就会凑过来搭讪,大多口头汇报几句,也有趁机递书面报告的。   楚天舒发过火,说有事不可以去办公室?   可柳青烟悄悄跟楚天舒说,这是南岭县官场多年的习惯,被人私下里叫做早朝。   早朝?楚天舒不解,说道这叫什么话?难道这成了皇宫,我成了皇帝。   呵呵,你这差远了。柳青烟说,你还没看见过付大木出来散步呢,场面比你大多了,众星捧月,简直像支招摇过市的游行队伍,只差没山呼万岁了。   喜欢来早朝的,多是场面上混得开的。那些不显眼的单位领导,清早很少在这里露面。细心的人数得出,三天两头早朝的就那么十几个人。   有事没事找领导汇报,也算是官场套路。   这些人在领导面前晃得多了,叫人看着也很讨厌。   广告不就叫人嫌吗?   可越是业绩好的企业,越是舍得花钱做广告。   有种保健品广告,两个动画老头老太太,成天在电视里又扭又唱,看了叫人恶心想吐。可人家的产品就是深入人心,据说还卖得特别的火。   这也应了南岭乡下一句俗话:讨得嫌,赚得钱。   官员们有事没事就在领导面前晃荡,大概与做广告有异曲同工之妙。   奇怪的是,今天却没有一个跟屁虫,楚天舒成了孤家寡人,形单影只,独来独往,倒也落得清静。   昨晚上谈话结束之后,付大木就拿到了楚天舒与叶庆平和郎茂才的谈话内容,他立即布置薛金龙、田克明等人大肆往外散布传播。   主要内容为:两位市领导亲临南岭传达省市领导对楚天舒的严肃批评,要求定编定岗要推翻重来,楚天舒本人也要回市里去向市委当面做检讨,“停职反省”期间由县长付大木主持工作。   一夜之间,满城风雨。   刚刚从楚天舒身上看到了一丝曙光的干部群众们顿时人心惶惶。   来到一片柳树林边,碰上了霍启明,他一大早就守候在这里,专门等着楚天舒的。   霍启明问:“楚书记,你要回市里?”   楚天舒站住脚步,问:“老霍,你听谁说的?”   霍启明说:“外头很多人议论这事,说你被‘停职反省’了,还说我倒霉的日子快到了。楚书记,如果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举报不让我当这个局长,那我也无话可说,如果有人要借机整我,那我就豁出去了。”   楚天舒想,霍启明的这种担心很正常,也很有可能。   为了帮霍启明和高大全竞争新部门的一把手,耿中天与付大木在常委会上当面翻了脸,以付大木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会趁市里来调查处理的机会找耿中天的麻烦,而最好的突破口自然是霍启明。   楚天舒正色道:“老霍,你豁出去什么,难道你想做第二个高大全?”   霍启明说:“楚书记,你误会了,我才不会当那种傻瓜蛋呢。”   “老霍,老话说的好,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楚天舒停顿了一下,又郑重其事地提醒道:“现在是法制社会,凡事重证据。你记住,有证据,你是死路一条,没有证据,谁也整不住你。”   霍启明听了,若有所思地说:“楚书记,我心里有数了。”      第922章 堵门送行      楚天舒故意问道:“老霍,你心里有什么数?”   霍启明拍着胸脯说:“楚书记,你放心,反正有一条,无中生有的事,我是不会乱扯一气的。”   “老霍,市里派来了调查组,会找一些人了解情况,也肯定会找你的。”楚天舒说还是不放心,又叮嘱道:“既然你说到这,我就多说两句,不管谁找你调查,怎么调查,有什么你就说什么,但记住,绝对不能破罐子破摔啊。”   “楚书记,我是看清楚了,他们要整我也是个借口,目的是想整耿县长。”霍启明气鼓鼓地说:“哼,如果他们非要整我,我就让他们下不来台。”   楚天舒见霍启明不糊涂,便说:“老霍,要相信组织,相信领导,凡事就事论事,不要胡扯乱说,更不要胡乱猜疑。南岭县再也不能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出乱子了。”   楚天舒的话说得很原则,但霍启明却心领神会,他答应了一声,问道:“楚书记,我冒昧地问一句,这次回了市里,您还回来不?”   楚天舒笑笑,说:“老霍,我干吗不回来?没有谁撤我的职,我还是南岭县的县委书记!”   霍启明听了这话,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   昨天半夜里,霍启明听到了市里派来了调查组,楚天舒要被“停职反省”的消息,给耿中天打了个把小时电话,问会不会有人要趁机整他了。   耿中天表面上反复安慰他,让他别疑神疑鬼,但是,霍启明担心的事,耿中天同样在担心,只不过他是县级领导,管辖权限在市里,付大木想整他也下不了手,最大的可能是拿霍启明开刀。   霍启明与朱晓芸暗中来往的事,确实让耿中天很被动,也非常生气,但这并不可怕,党员干部被查出有男女作风问题,至多给个党纪行政处分,怕就怕霍启明顶不住压力胡说八道,牵扯出其他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来,被付大木利用了。   官场是个江湖,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   但凡是个干部,谁过年过节没有收过一些烟酒或者购物卡之类的,单就一次的价值来说并不起眼,谁也不会过多地去追究。但是,一旦犯了事,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折合成金额,一年年地累加起来就不是个小数,就够立案的条件了。   霍启明从耿中天那里没有摸到太可靠的消息,转辗反侧睡不着,不到五点就爬起来,守在通天河的柳树林里,终于等到早锻炼的楚天舒。   上午九点,楚天舒主持召开县委常委扩大会议,县委常委、县级领导参加,县人事局、财政局、审计局等部门的负责人列席了会议。   会上,叶庆平和郎茂才分别作了重要讲话。   会议进行的过程中,县委大院门口陆续来了一群村民,大概有三四十号,他们是杏林乡的黄腊生和黄铁栓、紫杨乡的新泉和他的二叔、大柳树乡的王贵田和二愣子等人,他们乘早车赶到了县城,来到了县委大院。   乡亲们来到县委大院门口,一个个都很规矩,在门口两旁的花坛边,台阶上,或蹲或坐,不声不响,不吵不闹,仿佛一群听话的小学生。   县委大院是经常有村民上门大吵大闹的,门卫们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却还没见过几十号人在门前静坐着,而且秩序井然,不动声色。   信访办就在大门侧面办公,工作人员经历的也多,那些大吵大闹的,多是无理取闹,没什么可怕的,往往是这些不吵不闹的,一时不知其深浅,让人发怵,弄不好就会惹出大麻烦。   要知道,市里昨晚上来了两位领导,现在正在开会,如果这帮村民闹腾起来,影响之坏,后果之严重非比寻常啊。   信访办的主任如临大敌,立即向薛金龙作了报告。   薛金龙在会议室外忙乎,接到了报告也是大吃一惊:这帮人想要干什么?   县里的领导们都在开会,薛金龙严令信访办主任出面接待,无论如何要搞清他们的意图,绝对不能出现群体事件。   信访办主任非常客气,上前询问谁是领头的。   一旁一位年轻工作人员还介绍说,这是专门负责信访接待的领导,乡亲们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他说。   黄腊生就摸着胡茬站出来,说:“领导,我们没有领头的,我年纪大些,可代表大伙儿说说话。”   年轻工作人员就问:“那你说,你们坐到这里有什么事吗?”   黄腊生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用手指指大门口挂着的一块黑牌子,说:“我没什么文化,加上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可以告诉我那是几个什么字吗?”   年轻人便回头瞥了一眼,问:“你真的不认识那几个字?”   黄腊生说:“真的。”   年轻人哼了一声,说:“那我告诉你,那几个字是南岭县人民政府。”   黄腊生就哦了一声,一副幡然而悟的样子。   年轻人就抓到了教训他们的题材,说:“那几个字告诉你们,这里是人民政府,不是可以随便无理取闹的地方。”   黄腊生点头道:“领导,你一说我就懂了。”他回身指指门口几十号静坐着的乡亲们,说:“那我问你,这些人算不算人民?”   年轻人不知黄腊生此话何意,只好说:“也算是人民吧。”   黄腊生说:“既然我们算是人民,你这里又是人民政府,我们这些人民到县城办点事,走路走累了,到人民政府门口坐坐,歇口气,你们这些人民的公仆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黄腊生的话说得台阶下静坐着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连围在门口附近拥挤着看热闹的路人也打起了和声。   年轻人尴尬极了,又不便发作,问道:“你们真的只是来坐坐?”   黄腊生说:“真的只坐坐。”   主任问:“那要坐多久?”   黄腊生说:“你也说了,这里是人民政府,人民到了自己的政府,想坐多久就坐多久,难道还要受什么限制不成?”   话音刚落,又引起了一阵哄笑声。   年轻人有些恼火,脸色憋得通红,不知所措。   信访办主任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便耐下性子来,客气地说:“这位大哥,你们要有事呢,就推选几个代表跟我到办公室去说,如果没什么事呢,就赶紧散了吧。”   黄腊生正要说话,被王贵田拦住了,他笑着对信访办主任说:“这位领导,你放心吧,我们不是来闹事的。”   信访办主任不解地问:“那你们堵在门口做什么?”   王贵田说:“我们听说市里来了两位领导,要把楚书记调回去,大家伙儿就是来问问市里来的领导,这到底是为什么?”   “啊?”信访办主任张大了嘴,心道:这还不是闹事?这比闹事严重多了!他稍稍犹疑了一下,说:“大哥,我劝你们还是算了吧,市领导不是谁说见就可以见的。再说了,你们还管得了楚书记的工作安排?就别吃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二愣子忍不住跳了出来,叫道:“那我们也要问问,市里不让楚书记继续干下去,到底他犯啥错了?”   这个时候,一旁的年轻人嗤地一笑,终于找到了机会报刚才被戏耍之仇,他说:“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官当得好不好,你们说了不算,上头说了算。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你呀,不服还不行。”   “搞了半天,人民的公仆到底行不行,人民还是说了不算。”新泉忍不住,说:“那我们送送楚书记,这行不行?”   年轻人不说话了。   “行,只要你们不闹事,爱坐就坐着吧。”信访办主任的忍耐度大概到了极限,说完了屁股一扭,转身进了县委大院。   另外两个年轻的工作人员也瞪了黄腊生他们一眼,跟了进去。   黄腊生仍然坐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和王贵田等几个年纪大一点的蹲在一起抽烟,而黄铁栓与新泉、二愣子等几个年轻人则坐在花坛的台阶上议论纷纷。   十点半左右,县委常委扩大会结束了。   楚天舒与叶庆平和郎茂才、梁宇轩和上官紫霞一一握手告别,准备返回青原。   付大木吩咐薛金龙送一送楚天舒。   马国胜的车已经等在了楼下,王永超站在车旁。   刚要上车,楚天舒一抬头,猛然看见县委大院门口围了一大群人,便问道:“怎么回事啊?”   薛金龙知道实情却故意不做声,楚天舒便让王永超去问问。   王永超回来说:“他们是县里几个乡的村民,听说你要被调走了,特地一大早赶过来,要为你送行。”   “送行?”楚天舒一震,心道: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这消息传得可真快啊,村民们也听说自己犯了错误,要被停职反省了?   县里那些天天等着“早朝”的干部们听说此事,第一反应是避之不及,而村民们则恰恰相反,他们毫无顾忌,远远地赶来堵着门要为自己送行。   楚天舒只觉得心头一热,快步走向大门口,上前双手紧紧握住黄腊生的手,无语凝噎了。      第923章 不做逃兵      王贵田等村民们也是悲喜交加,把楚天舒、王永超和薛金龙围在中间,欢呼一阵,又唏嘘一阵。他们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纷纷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诉说着依依惜别之情。   杏岭乡的黄铁栓晃着膀子说:“楚书记,你跟市里的领导说说,能不能不走哇?你一走,矿上一准又要欺负我们,那我们只有跟他们拼命了。”   “住嘴!还有没有点素质,就知道打呀杀的。”黄腊生说:“楚书记,可话还得说回来,你这一走,放马坡保不住,山坳村又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紫杨乡的新泉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激动地说:“楚书记,你怎么就走了呢?我老婆让我来请你去吃孩子的满月酒,还想让你给我儿子起个名字呢。”   大柳树乡的二愣子说:“楚书记,我三婶说了,等桃子熟了,要请你第一个尝鲜哩。”   王贵田拉着楚天舒的手,说:“是啊,楚书记,你可不能走哇。乡亲们还等着你带领我们修桥修路呢。”   二愣子突然喊道:“楚书记不能走。”   人群中一呼百应:“不能走,不能走……”   不断有人涌过来,很快聚集了上百号人,他们将县委大院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楚天舒激动万分,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伸开双手往下压了压,人群顿时鸦雀无声了。   “乡亲们,不要听信谣传,我没有走,只是回市里汇报工作。”楚天舒指着身后院子里的车子,让马国胜打开了后备箱,说:“你们看,我坐的还是县里的车,我的行李一件都没带,怎么会走呢?”   紫杨乡的新泉认识马国胜,他大声问道:“国胜大哥,是这么回事吗?”   马国胜讷讷地答应道:“可不是哩。”   人群中又是一阵躁动。   最后,楚天舒大声地说:“乡亲们,请大家放心,我还是南岭县的县委书记,我一定会回来的!”   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   黄腊生招呼着大家,让开了县委大院门口的路。   楚天舒双手抱拳,向大家作揖,以示感谢,然后钻进了车里。   乡亲们分列在大门两旁,对车里的楚天舒挥动着手臂,不住声地喊着:“楚书记,一路走好啊。……我们等着你回来啊!”   马国胜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只见楚天舒咬着嘴唇,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路上,楚天舒想了很多,很多。   如果真的因为高大全之死结束了自己的政治生涯,抑或被迫调离南岭,楚天舒的心里不仅会有遗憾,更多的应该是不甘,因为他自己设计的目标一个还没有实现。   定编定岗的序幕才刚刚拉开,医疗体制改革正要规划蓝图,全县百姓出行难还没来得及解决,修桥修路的承诺还没有兑现,广大农民的生活还没有得到明显改善,更谈不上奔小康。   村民们的一番肺腑之言,更加激发了楚天舒要在南岭县坚持到底的决心。   无论如何,绝不做逃兵!   中午在服务区吃的快餐,下午两点左右,车快到青原,楚天舒给范亦兵打电话。   打通了,却无人接听。   楚天舒知道这会儿不方便说话,便挂了,等着范亦兵回过来。   过了十几分钟之后,范亦兵的电话才打过来,开口就说:“小楚,老板正在讲话,你有什么事?”   “小范,我在回来的路上,快到了。”楚天舒直接问:“我想见老板,今天能安排吗?”   “够呛。”范亦兵说:“开完会,老板要会见一个外商代表团,晚上还有个接待任务。”   楚天舒又问:“嗯,老板心情怎么样?”   “不怎么样。糟透了。”范亦兵急匆匆地说:“小楚,老板话讲完了,我得过去了。你别急,等我通知吧。”   挂了范亦兵的电话,楚天舒的心里也不能平静,他太清楚了,这种自上而下的施压,压力是一级一级传递下来的,现在伊海涛所承受的压力,一点儿也不比自己轻。   楚天舒当过伊海涛的秘书,知道书记亲自出面的接待任务应付的多半是重要人物,什么时候结束要看对方的兴致,而且,现在伊海涛的心情不好,范亦兵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提出来还没个准,这等着的时间太难熬了。   犹豫再三,楚天舒给简若明打了个电话。   听说楚天舒回到了青原,简若明很是吃惊,她想了想,说:“天舒,你先去青莲会所,我尽快赶过来。”   楚天舒让马国胜开车去了青莲会所,然后让他回凯旋大酒店住宿。   刚把茶点好,简若明就到了。   一见楚天舒,简若明那涨红了的脸一下子就变白了,连一声客气话都没说,便冲着他问道:“你……谁让你回来的?你回来干什么?”   楚天舒抬起头,盯着简若明那苍白的脸看了半天。   简若明站在那里,像是一尊僵硬的塑像,颀长挺拔的身材,站在楚天舒的面前,显得那么娇柔,又让人感到几分威严。   简若明没有说话,轻轻地挥了挥手,将跟进来的服务员打发走了。   以前在国资委,简若明虽然不止一次地批评过他,但都是出于爱护、帮助,在楚天舒的印象中,还从没看到简若明如此严肃而凝重的面孔。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简若明看看楚天舒,竭力平静一下烦躁的情绪,轻声说:“坐吧。”   楚天舒坐下来,给简若明面前的杯子斟上茶水:“明姐,我来汇报一下情况,伊书记没空,我先听听你的意见。”   简若明面无表情。   楚天舒先向她汇报了高大全之死的前后情况,尔后就详述了常委会上的争论和交锋,最后又解释了不能全盘推翻定编定岗工作的理由。   简若明听后,问道:“既然你答应了庆平市长,怎么突然又变了?”   楚天舒犹豫了一下,说:“我怀疑我的办公室里被设了机关,怕当时说太多了不合适,只好先答应了下来再说。”   简若明虽然觉得楚天舒说的有道理,但还是不同意他去找伊海涛,因为这么一来,伊海涛的“四不方针”就失去了意义。   她又把握不准该不该明确地把这个告诉他,只能说:“天舒,你绝对不能去找伊书记,指示是庆平市长下的,定编定岗工作也归庆平市长分管,只能找庆平市长解释。越级汇报,这是官场上的大忌,千万不能贸然从事。”   既然简若明的态度如此坚决,楚天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和她谈一谈下一步工作的具体设想。   诸如,准备进行医疗体制改革,争取解决各个乡镇老百姓缺医少药的难题;打算集资修桥修路,打通山区通往县城的通道;有意接手先锋客运,打破客货市场的垄断,建立公平竞争的经营秩序;着力开展招商引资,引水养鱼,拉动南岭经济发展等等……   对于楚天舒的这些工作设想,简若明非常的赞同和支持,但她也听明白了,这些举措的实施又依赖于此次定编定岗的成功,如果全盘推倒重来,会带来人事安排的动荡,贻误时机不说,也将影响各项举措的实施。   简若明就一些细节提出了很多的建议和意见,但还是反复做楚天舒的思想工作,要他按叶庆平说的办。   时间过得飞快,楚天舒与简若明在青莲会所谈得热火朝天,范亦兵也在青苑宾馆伺机向伊海涛报告楚天舒当面汇报的请求。   今晚上接待的是省里的一个检查组,带队的是一位副省长,伊海涛陪着喝了不少,把副省长送到酒店之后,回到青苑宾馆已经是九点多了。   伊海涛洗完澡进了书房,范亦兵送上了新泡的茶。   “小范,你怎么还不回家?”伊海涛接过茶杯,问道。   刘春娜怀孕到了临产期,没有太重要的事,范亦兵一般都是把伊海涛送到青苑宾馆之后就会回家。   范亦兵问:“老板,您今晚上喝了不少,不要紧吧?”   “没事。”伊海涛突然抬头,问道:“小范,你是不是有事?”   “嗯,我……”范亦兵偷眼看了看伊海涛的脸色,欲言又止。   伊海涛摆摆手,说:“有事就说,没事赶紧回家,别让小刘等急了。”   范亦兵迟疑着说:“老板,楚天舒回来了。”   “是吗?”伊海涛眉头跳了一下,但马上又沉静了下来,说:“他想干什么?”   范亦兵吞吞吐吐地说:“他想……见您。”   伊海涛一摆手,说:“不见!”   范亦兵没想到伊海涛会一口回绝,他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书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伊海涛迅速回头,大步来到书桌旁,一把抓起手机,热情地说:“你好,我是伊海涛。哟,是老蓝啊,我的蓝主任,你终于忙出空来了……”   范亦兵听出来了,是省纪委监察室的主任蓝光耀。今天,伊海涛在工作的间隙,给他打过好几次电话,却不是占线,就是无人接听。   很显然,蓝光耀不接伊海涛的电话,就是不想听他的解释。   可是,蓝光耀这会儿又主动回过来,又会有什么事呢?      第924章 再见晚晴      蓝光耀打起了官腔:“伊书记,最近中央对反腐倡廉工作有新要求,我们正在抓落实,有点忙啊。”   “知道,知道。”伊海涛说:“我就是向你汇报一下,关于南岭县的事,市里已经派出了工作组,庆平同志和茂才同志共同带队,政府办的梁宇轩和审计局的上官紫霞宇轩一起前往。”   “哦,好。市里对此高度重视,反应迅速,我会向省领导汇报的。不过……”蓝光耀突然停住了,没有说下去。   伊海涛握着听筒,“喂”了两声,不见蓝光耀说下去,也就同样一声不吭地等待着。   停顿了好一会儿,蓝光耀才说:“伊书记啊,怎么说才好呢。南岭县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确实存在一些不合规范的地方,青原市委也是有责任的。”   伊海涛不停地点着头,那谦恭的表情让范亦兵感到几分诧异,在这一瞬间,范亦兵甚至有些愤愤不平,纪委一个监察室的主任岂能如此教训一位市委书记?!   要知道,按照以往的惯例,作为东南省第二大城市的青原市,市委书记一般是要出任省委常委的。   南岭县发生的意外,难道真的要让伊海涛来承担责任?   “蓝主任,南岭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存在很多的困难和问题,我几次给你打电话,主要是想请你考虑一下基层干部的难处和处境……”伊海涛勉强笑着说,那样子实在可以称为啼笑皆非。   蓝光耀打断了伊海涛的话头,说:“伊书记,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南岭县出现的一系列事件,对青原市的负面影响确实很大,但是,在省领导有明确指示的情况下,南岭县的个别领导还在想方设法地捂盖子,企图蒙混过关。”   伊海涛说:“蓝主任,市里已经派了工作组进驻南岭,正在着手调查和处理,应该不会出现这种现象吧?”   “不是不会,而是已经出现了。”蓝光耀停顿了片刻,说:“伊书记,省内各新闻媒体派往南岭县的记者集体无声,你说,这正常吗?另外,据我所知,《东南法制报》的记者在采访过程中,不仅遇到了干扰,还差点被围殴啊。”   伊海涛吃了一惊,根据他对楚天舒的了解,为了控制舆情,不按常理出牌的楚天舒,这种事情是干得出来的。   “是吗?要真是这样,那就太不像话了。”伊海涛假装很不满,又接着解释说:“蓝主任,我让庆平和茂才同志抓紧调查落实,了解事情真相后再如实向你汇报。”   “伊书记,你言重了。”蓝光耀假惺惺地客气了一句,又说:“既然你有这样的态度,那我就暂缓向省领导汇报吧。不过,伊书记,对于南岭县存在的问题和个别干部的错误行为,我希望青原市委能高度重视,正确处理,决不能护短,也不能包庇,更不能姑息和纵容。”   蓝光耀能够答应暂缓汇报,也算是给了伊海涛很大的面子。但他几乎也在暗示,要求伊海涛对楚天舒进行处理。   伊海涛连忙说:“好,好,谢谢蓝主任对青原的关心和支持。”   直到此刻,范亦兵仍然感觉伊海涛的脸上并没有恢复往日的平静,情绪也一点儿也没有放松下来。   自把叶庆平和郎茂才派往南岭以后,伊海涛的心情就一直很沉重。   平心而论,他是很不愿意对楚天舒提出批评的。不但不愿意批评,倒觉得应当支持和表扬楚天舒才对。   虽说楚天舒在南岭县的一些做法欠妥,但楚天舒总算打破了南岭县污浊沉闷的空气,在那里树起一杆令好人鼓舞、叫坏人恐惧的旗帜,使他似乎看到了南岭黎明的曙光。   在叶庆平和郎茂才走了以后,他用拳头狠狠地捶了几下桌子。好像在捶打这个难弄的世道,也好像在捶打他那负疚的灵魂。接着,他一会担心他的意见落实以后,南岭会不会出现不利的局势,一会又担心楚天舒会不会接受他的意见。如果不接受,他就没法向上边交待。   于是乎,后一个担心成了他主要的担心。当杨鹤鸣返回来,告诉他楚天舒接受了,一切都很顺利时,他却对这顺利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不但高兴不起来,而且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眼睛呆呆地看着前面,就好像已经看到了南岭出现的不利局势一样。   晚上,他回到家里,没有吃饭,早早把自己关到屋里去睡觉。   实际他那里能睡得着呢?   这天晚上,伊海涛一夜没有合眼。   范亦兵赶到了青莲会所,把伊海涛与蓝光耀的通话内容转告了楚天舒与简若明。   此时此刻,楚天舒终于理解了伊海涛为什么不肯接见自己了,他身上所承担的压力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少。   高压之下,伊海涛作出了“高度重视”的姿态,随即开始积极斡旋多方做工作,甚至不惜放下身段主动来求得蓝光耀的理解,试图减小负面影响,争取把问题解决在青原市,而楚天舒借口当面接受市领导的批评,也是希望通过缓兵之计来赢得时间和转机。   现在看来,他们所作的一切几乎都是白费功夫。   连呼延非凡在南岭县的遭遇也会迅速传到蓝光耀的耳朵里,可见,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也超出了青原市的掌控范围。   既然如此,见不见伊海涛的意义不大了,楚天舒动了连夜赶回青原的念头。   简若明最了解楚天舒的性格,工作上遇到了难题,他不会向领导讲困难,更不会把矛盾上交,他宁肯自己把全部责任扛起来,也不会给伊海涛、林国栋等人添麻烦。   范亦兵劝道:“老楚,既然回来了,就别急着回去,看看会有什么变化吧。”   “是啊,天舒,你去南岭有些日子了,回来了也不见见晚晴吗?”简若明觉得这话有点暧昧,马上又说:“或许她会有好的建议呢。”   楚天舒想想也对,自从下到南岭县之后,忙得晕头转向的,每天只和向晚晴保持电话联系,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又被简若明一说,心里的想念便翻腾开来。于是就说:“行,那我看看情况再说。”   楚天舒回到了青原,向晚晴事先一点儿也不知道。   一整天,她都忧心忡忡的。   南岭县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人员死亡事件,市内的新闻媒体只发了一个通稿,而没有一家进行深度报道,这太不正常了。   莫非,事件的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这极大地刺激了向晚晴作为一名记者的新闻敏感,有一种要立即赶赴现场的冲动。不过,这一次,她想要做的不是去采访,去挖掘,而是想亲眼看见楚天舒的安然无恙。   播放完节目,外面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   办公室的窗户被大雨击打得像一面正被捶响的鼓,敲得向晚晴心神不宁。   一整天了,楚天舒连个电话也没来,不知会不会有事,而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从各种途径纷至沓来,几乎都是对南岭县不利的猜测,搞得向晚晴神经很紧张,一颗为楚天舒担忧的心始终在七上八下。   雨下得很大,向晚晴想这会儿肯定打不到车,只好坐到电脑前,开始写一个专题策划方案。   正打着字,摆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竟然是楚天舒。   楚天舒说:“晚晴,我回来了。”   一股说不清楚的热潮一瞬间溢满全身。   向晚晴一整天被冰冻的热情细胞一瞬间全苏醒了,她欢快地说:“天舒,我马上回家。”   再看电脑屏面,向晚晴的神志思维再难聚拢。   屏面上一个个跳动字符一瞬间全变成了楚天舒跃动可掬的神情,耳边回荡的都是他带点坏坏的笑声,空气中弥漫的也是他男性的体味。   向晚晴的手从键盘上落了下来,目光缓缓地从电脑屏面上转向窗外那一片苍翠的梧桐树。她关上电脑,拎起手提包,冲出了办公室,站到了电视台楼前的台阶上。   雨,哗哗地下。   车流中的的士飞驰而过,没有一辆空车。   向晚晴一手打着雨伞,一手拎着裙角,奋不顾身地冲进了雨幕之中。   喇叭声起,那辆熟悉的凌云志车滑到了她的身前。   向晚晴收起了雨伞,拉来了车门,钻了进去。   第一眼看见楚天舒向晚晴就发现他黑了,瘦了,心里隐隐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你真是神出鬼没,说回来就回来了。”向晚晴撩了一下头发,嗔怪道。   “我是‘天兵天将’。”楚天舒笑笑,递给她一块干毛块,让她擦擦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汗的水。   “凌云志”开出去,一下被从天而降的雨幕团团围住了。   雨幕敲打着车顶车窗和车门,落到地上又和地上的积水混到一起开始无休无止地纠缠车轮。车轮飞跑着要逃脱水们的追逐,一拉一扯之间,一片片水幕从地上冲天扬起,扑向前车窗,吓得车窗下的向晚晴一次次惊叫着,下意识举起毛巾挡在脸前,引得楚天舒一阵阵哈哈大笑。   “你还笑得出来?”向晚晴擦了擦脸上的水,说:“南岭县的情况怎么样?”      第925章 雨中荷塘      “糟透了。”楚天舒说:“不过,见到你,我的心情就好多了。”   “别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向晚晴说:“我还不知道,不遇到难处,你是不舍得回来的。”   “哈哈哈,”楚天舒大笑,说:“知我者,晚晴也。”   向晚晴说:“好像新闻界的记者们你们都摆平了,用不着我帮忙。”   “这一回,新闻界的朋友很给面子。”楚天舒伸出大拇指向上指了指,说:“压力主要来自上面。不过,没关系,我别的不会,三十六计还是会的。”   “三十六计?”向晚晴饶有兴味地望着他。   楚天舒说:“是的,走为上嘛。”   向晚晴也大声笑出声来,笑完了,说:“走?怕是没那么容易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说着,用手里的毛巾敲了敲楚天舒的头,说:“除非,你头上的乌纱帽不要了。”   两人同时大笑了起来。   雨声、笑声把向晚晴的忧虑全都驱散了,她像个孩子似地看着前车窗一片片好看的水花手舞足蹈。   车离开了城区,路灯突然间没有了。   除了车灯,周围一片漆黑。   楚天舒把车灯开到最大档,向晚晴把脸向前车窗凑过去,想透过从天而降的雨幕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一看,向晚晴惊呆了。   在车灯的反射下,从天而降的雨幕变成了一道道星光,一闪一闪地扑下来,整个前车窗完全笼罩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   “天!怎么会有这般好看的景致。”向晚晴让楚天舒抬头看天空,自己则把整个脸都仰向天。   只见这一道道星光闪烁着结成一个网,把向晚晴和楚天舒罩在了网中心。   “你是一张无边无际地网,轻易就把我罩在网中央,我越陷越深越迷茫,路愈走愈远愈漫长……”   楚天舒浑厚的男低音在一边响了起来。   雨声,歌声,多么美妙的情景!   重压之下,楚天舒还能有这种闲情逸致,可见他真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   感受着眼前的星光雨幕,向晚晴突然想起了荷塘月色。   雨中的荷塘,不知会是怎么一番景致?   正想着,楚天舒说:“下车吧。”   向晚晴一愣:“下车?这么大雨?”   楚天舒说:“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是沐浴在大自然之中。”说完,他把向晚晴推出了车,又一把抢过她手里的伞扔到车里。   他打亮了车灯,然后拉着向晚晴的手就在雨中跑起来。   突然,楚天舒停住脚,望着向晚晴意味深长地坏笑。   向晚晴顺着他上下移动的目光也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不由地跺了一下脚,嗔道:“讨厌!”说着话,脸在雨中也微微羞红了。她乳白色的衣裙已经全部贴在了身上,饱满的桃花高高地隆起,连上面的花蕾都看得一清二楚。   楚天舒叹道:“真美,晚晴,简直是一副雨中美人图,只可惜没法给你照相!”   向晚晴双手交叉捂在了胸口前,反唇相讥道:“你瞧你自己,不也是一个亚当吗?”   可不,楚天舒一身衣服已紧紧地包裹住了身体。胸肌高高隆起,臀部的线条充满力感。只是那个脑袋有些滑稽,原本一头向后捋的头发,被雨冲刷得全部垂了下来紧紧贴在额上像个锅盖。   “走,夏娃,带你偷吃禁果去。”说完,楚天舒拉住向晚晴又往前跑,“看,伊甸园。”   天,居然是一片荷塘。   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楚天舒拉着向晚晴的手,问道:“满意吗?晚晴同学?”   “太满意了。天舒,我爱你。”向晚晴没心没肺地说了这句话,就把楚天舒甩在一边,独自向荷塘冲去。   没有月色,却能感觉到荷叶在雨中乱颤。   看不见荷花,却能捕捉到荷花在雨中释放出的花香。   听不见蝉儿的叫声,却能抓住花们叶们在雨中的激荡。   哦,这夜。   这荷塘。   这雨。   一双大手从背后搂住了向晚晴,那双手,满满地盖在了两朵饱满的桃花上。   向晚晴的心一阵狂乱。   她转过身,抬头望着天空,闭上眼,向他发出夏娃的邀请。   他们吻在了一起。   时间凝固了。   世界静止了。   只有楚天舒和叶向晚晴。   还有这夜这雨这荷塘。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雨中情。   两人湿乎乎地钻进了车里。   向晚晴抹着脸上的雨水,犹疑着问:“天舒,车座湿了怎么办?”   楚天舒一屁股坐在了驾驶座上:“没事,干了就好。”   “行!”湿漉漉的向晚晴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开心吗?”   “太他妈的开心了。”   “嗯?”楚天舒瞪大了眼。   咯咯咯,这回是向晚晴清脆的笑声。   这笑声一直伴随他们回到了丹桂飘香。   一进门,两个人嘻嘻哈哈争先恐后地脱着身上的湿衣服。   等脱到都只剩下内衣裤的时候,向晚晴突然停住了,咬着嘴唇,呆呆地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一把抱起她,走进卧室,往床上一扔,然后,铁塔一般的身体压了过去。   向晚晴咯咯笑着挣扎着,他则哈哈笑着冲撞着。   不一会儿,她不笑了,他也不笑了。   情火欲火在鼓点般的雨声中被煽乎的昏天暗地。   两人大汗淋漓。   楚天舒放马奔腾,把向晚晴一次又一次进入快乐的巅峰,他则在巅峰的边缘一次一次勒住了僵绳。   向晚晴一次次说:“快,放马扬鞭。”   楚天舒说:“不,我看着你跑”。   向晚晴说:“不,我累了,跑不动了。”   楚天舒却说:“你有耐力,你跑得动。”   就这样向晚晴也不知越过了多少次高峰,就快死在极乐世界的时候,楚天舒急促地说:“快!我要飞了。”   他一扬鞭,几次短促的冲刺,向晚晴又一次高高跃起,落在巅峰,正在欢呼生命万岁的瞬间,他也一跃而上,和向晚晴一起站在巅峰欢呼雀跃……   “我棒吗?”楚天舒抬起大汗淋漓的身体,问满面潮红,疲惫但兴奋的向晚晴。   向晚晴脱口而出:“你真他妈滴棒。”   “哇,大记者会说粗话了呀,真让我刮目相看。”楚天舒大惊小怪地说。   “这你就刮目相看了?”向晚晴戏谑道:“本记者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才见识了三板斧就惊呆了?”   “是吗?”楚天舒夸张地问道:“大记者,那你还会什么?”   向晚晴大刺刺地说:“本记者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踹寡户门,挖绝户墓,没我不会的。”   楚天舒摆出一副想不透的样子:“大记者,别的还好理解,可你嫖啊踹寡妇门啊什么的干吗呢?”   “同性恋啊!”叶向晚晴脑子快得让楚天舒没有思索的余地:“你忘了,云朵还是我的媳妇儿。”   楚天舒夸张地叫道:“喔,买噶的,你想干什么?”   “精神上折磨你,肉体上蹂躏你。”向晚晴得意洋洋地说。   “天啊,我死定了。”楚天舒闭上眼睛,四脚朝天倒在了床上。   “美得你”。向晚晴秀目一瞪。   “还要怎样?”楚天舒故作惊恐状。   “我还没死之前你能有机会死么?”向晚晴不满地说:“上回我采访阎王的时候跟他说好了,只有在我死后三天才能再收你过来陪我。”   楚天舒问:“干吗要三天啊?”   向晚晴扳着手指头,说:“帮我寻块墓地呀,挖个小坑呀,采几朵狗尾巴花什么的,再掉几滴鳄鱼眼泪,大概总得要三天时间吧。”   楚天舒故作惊愕道:“好你个灵牙俐齿的向晚晴,我上辈子欠你什么了?你竟敢如此对我。”   “你欠我情啊。”向晚晴认真地说:“上辈子呢,你是个负心郎,这辈子呢,上帝罚你做一回痴心汉。公平吗?”   “不公平。”   “公平。”   “不公平。”   “公平不公平?”向晚晴突然抓住他的耳朵。   他却睁圆双目,闭紧牙关,屏住呼息,伸直脖子,一付任人宰割宁死不屈的样子。   向晚晴把他的大耳朵都拧成麻花了,他就是不吐“公平”二字。   “你呀,真是又臭又硬。”向晚晴恨恨地骂道,松了手。   “不是我又臭又硬,是我上辈子没有做过负心郎。”楚天舒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副看你拿我怎什么办的样来,气得向晚晴又要伸手拧他。他一骨碌坐起,反手抓住向晚晴的手腕,任她怎么挣扎也挣不脱。   向晚晴露出一脸痛苦样却又无可奈何,只连声嚷嚷“讨厌”。   楚天舒哈哈大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讨厌我?”   “是!”向晚晴大声说。   楚天舒用一只手抓住向晚晴的两个手腕,腾出一只手去搔她的脚心,向晚晴最怕痒,全身狠命挣扎,但却挣不脱那一只熊掌般的大手。   楚天舒问道:“说,你不讨厌我。”   “不!”向晚晴痒得浑身乱动,但口里决不服输。   “说,向晚晴喜欢楚天舒。”   “No,never!”向晚晴一急冒出了两句英语。   “说Yes!”   “No!”   “Yes!”   “No。”   楚天舒抓她,搔她,嗝吱她,她分明已经难受得要快要崩溃了,可她还是一个回答:“No。”      第926章 豁然开朗      “唉,我没办法了。”楚天舒松开手无奈地看着向晚晴说:“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就轻松了。”   向晚晴奇怪地问:“为什么?”   楚天舒懒洋洋的说:“我用不着为住进省委大院的小洋楼而奋斗啊。”   “不行。”向晚晴跳了起来,说:“男人说话得算数。”   楚天舒再次捉住了向晚晴的手,欣喜地说:“嘿嘿,那你还是喜欢我了?”   “不是。”向晚晴眼睛一转,说:“我是喜欢住小洋楼。”   哈哈。两人搂抱在一起,同声大笑了起来,笑得大床咯吱咯吱地响。   正笑得惊天动地的,楚天舒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向晚晴很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打来电话的是柳青烟,她告诉楚天舒,她已经和上官紫霞接上了头,上官局长已经答应会在调查的过程中相机行事。   楚天舒接电话时,听见是柳青烟,忙拿毛巾被裹了身子,像怕柳青烟看见似的。   刚挂了柳青烟的电话,苏杭又打进来了。   她告诉楚天舒,她已经出院了,回到招待所就去找楚天舒,可是没见着,她关切地问:“楚大哥,你去哪了?他们说,你要离开南岭了,是真的吗?”   楚天舒说:“没有的事。”   苏杭说:“楚大哥,我好害怕呀。”   楚天舒安慰说:“小苏,别担心,我在市里忙点工作,忙完了就会回去的。”   才稳定住苏杭的情绪,杜雨菲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她质问道:“老楚,他们说你临阵脱逃了,是不是真的?”   “雨菲,怎么可能呢?”楚天舒瞟了一眼向晚晴,说:“我们说好了要并肩战斗,就一定会战斗到底。”   向晚晴一直用眼睛瞟着楚天舒,听他接完了电话,酸溜溜地说:“天舒同学,你才从南岭县出来,就有这么的美女给你打电话,看来,南岭县真的缺不了你啊!”   楚天舒笑笑,故意逗道:“那是的,我和她们还天天一起吃饭呢!”   “你,讨厌!”向晚晴指着楚天舒,恶狠狠地说了一句,默默地下了床,拿了换洗衣服,准备去洗澡。   临进洗浴间之前,向晚晴还探出头来说风凉话:“楚天舒同学,我就奇怪了,你怎么走到哪里,都会有美女缠身呢?”   楚天舒笑道:“哈哈,现在呀,官场上的女人,只要有两只眼睛和一个鼻子,到了你们记者嘴里就都被炒成美女了。”   向晚晴威胁道:“哼,叫你贫嘴,一会儿我再来收拾你!”   楚天舒只当没听见,裹着毛巾被坐在电脑前上网,他得再看看网上的情况,好让心里稍稍踏实些。   在“青原热线”上,关于南岭县的各种传闻已经沸沸扬扬了。   其实,在那里都一样,只要事情涉及到政府官员,网上照例是骂声不绝,几乎看不到正面的说法。   很多的说法变了味道,人们更关注的并不是定编定岗工作中有什么问题,也不是高大全之死,而是县委书记与女服务员、女下属等等之间的绯闻,有鼻子有眼被炒作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   楚天舒很是担心,这些东西要是被向晚晴看到,她又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舒一凡的电话,希望她能想办法控制这种绯闻的传播与扩散。   舒一凡有些为难,对于“青原热线”上这些毫无根据的猜测与议论,她本来是有权进行处置的。但是,当前形势下,任何帮助楚天舒的行为都存在一定的政治风险。   向晚晴站在喷头下,一股温暖的水流从上到下流遍了每寸肌肤,渗透了每一个毛孔。她的心里暖融融的,她是多么希望能把这种暖融融的感觉传递给楚天舒啊。   向晚晴裹着浴巾走出了浴室,准备和楚天舒再次运动一番暖暖身体。   不料楚天舒坐在电脑前在打电话,看见向晚晴出来,便压低了声音,说:“舒部长,那回头再说吧。”说完,匆匆地挂了电话。   向晚晴奇怪地问道:“天舒,你干吗呢?”   “噢,没什么。”楚天舒点击了一下鼠标,关闭了“青原热线”,说:“我和市委宣传部的舒部长说点事。”   向晚晴瞟了他一眼,不悦地说:“给舒部长打电话,用得着鬼鬼祟祟吗?你什么意思呀?”   楚天舒不好怎么说,只苦笑道:“没有哇。工作上的事,想起来就跟她说说。”说完,又问道:“你洗完了?”   向晚晴情绪低落地说:“洗完了,你也洗洗吧。”   楚天舒看了她一眼,抓起换洗衣物,走进了浴室。   向晚晴听见了浴室里的水声,坐在了电脑前,打开了网页,找到了楚天舒刚才上网的痕迹,打开了“青原热线”,看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一下子竟惊呆了。   少顷,她忍住心中的不快,继续翻阅前后的帖子,这才隐隐感觉出来,楚天舒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   楚天舒很快就洗完了,当他走出浴室,看见向晚晴坐在电脑前暗自神伤,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沉默了很长时间,楚天舒伸出胳膊,把向晚晴揽入怀里,说:“晚晴,都是我不好。这几个月,我有些顾不上你,但是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天舒,可能是我多心了。”向晚晴挤出一个笑容,说:“我知道,网上的传闻当不得真。不过,我是一个女人,有些事情我也会在意的。”   楚天舒抚摸着向晚晴的秀发,久久地一言不发。   向晚晴贴在楚天舒的胸口上,说:“天舒,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了很大的困难?”   “没事。”楚天舒说:“晚晴,我会处理好的。”   向晚晴说:“不行,你必须告诉我。”   楚天舒嘿嘿地乐。   向晚晴凝视着楚天舒说:“不许傻乐,我是认真的。”   楚天舒说:“晚晴,我真的不愿意讲这些增加你的心理负担。”   “可是,我想住进小洋楼。”向晚晴推开了楚天舒,一连串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突然跑回来了?”   楚天舒迟疑着说:“嗯,说实在的,我也说不太清。只是感觉身边有一张无形的网,无时不在想罩住我。”   向晚晴一听楚天舒话里蕴含着深刻的含义,就关心地问:“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天舒?”   楚天舒说:“很乱,很多。我也想不清。我总感觉,这乱七八糟的后面,隐含着一种杀机。”   “怎么啦?你跟我说说嘛。”向晚晴坐直了身体,醋意全无。   楚天舒叹了口气,拥着向晚晴坐在了床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告诉了向晚晴。   讲完了,楚天舒眉头紧锁,显得略略有些无奈。   向晚晴十分的愤懑,激动地说:“怎么回事?如果工作中有失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为什么要拿绯闻说事?还编出这么多污言秽语干什么?他们到底想把你怎么样?”   “我也不是太明白。”楚天舒皱着眉说:“但可以肯定,这并不仅仅是冲着我来的。因为范亦兵告诉我,伊书记也感到了很大的压力。”   向晚晴听得头都胀了。她说:“天舒,我明白了,这里面有阴谋。”   “没错,他们用心险恶。”楚天舒脸色肃然地说。   向晚晴侧身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说:“不行,我要跟舅舅说说。”   楚天舒按住了她准备拨号的手,说:“晚晴,这个时候,别给舅舅惹麻烦。”   “为什么?”向晚晴叫道:“他们这么对待你,舅舅他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楚天舒说:“晚晴,你别冲动,其实,他们这么对待我,最终的目标可能就是舅舅。你想想,如果舅舅能有合适的机会帮我说话,何至于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向晚晴问:“天舒,你的意思是……”   楚天舒说:“晚晴,舅舅虽然是省委副书记,但是,他既不直接分管定编定岗方面的工作,也不直接分管纪检监察方面的工作,如果他强行插手,很容易授人以柄。”   向晚晴点点头,沉吟了片刻,叹口气,放下了手机,低声问道:“那怎么办?”   楚天舒沉默了。   这一瞬间,向晚晴难受极了,她想像不出来一向乐观自信从不对困难低头的楚天舒也会有一筹莫展的时候。   如果情况不是如此的窘迫,向晚晴可能会对楚天舒说:“天舒,为了我们的小洋楼,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可眼下,连林国栋都帮不上忙,这种话说了有用吗?   向晚晴想了想,说:“天舒,照你这意思,要想度过当前这个难关,岂不是非得惊动南书记或者乔省长?”   楚天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向晚晴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可是,舅舅不好出面,伊书记不能出面,那还有谁能帮到你呢?唉……”   楚天舒盯着向晚晴,猛地一拍巴掌,欣喜地说:“晚晴,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人来了。”   “谁呀,快说,快说。”向晚晴抱着楚天舒的胳膊,兴奋地摇了几摇,全然不顾身上披着的浴巾掉在了床头。      第927章 一语道破      楚天舒没有说话,却定定地看着向晚晴。   向晚晴叫道:“你犯什么傻呀,快告诉我你想起谁了?”   楚天舒伸出两根指头,从床头将毛巾被拎了起来,在向晚晴的眼前晃了晃。   向晚晴哎呀一声,一把将毛巾被抢了过去,突然蒙在了楚天舒的脸上,嘴里嚷嚷道:“叫你坏,叫你坏。”   楚天舒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向晚晴扑倒了,他双手举起来,叫道:“晚晴,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向晚晴翻身骑在了楚天舒的身上,把毛巾被从他的脸上拿开,问道:“老实交代,你想起谁了?”   楚天舒揽住向晚晴的腰,说:“临江大学的祝庸之,祝教授。”   “祝教授?”向晚晴有点不敢相信,问道:“他只不过是个学者,能帮上忙吗?”   “我觉得有可能。”楚天舒双手一用力,把向晚晴从身上抱了下来,贴在她的耳朵边说:“他不仅是一个著名的学者,他还是乔省长的老友和高参。你也知道,全省定编定岗工作是乔省长在亲自抓,如果南岭县的定编定岗工作能得到乔省长的肯定,其他人就不会再说三道四了。”   向晚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天舒,祝教授对乔省长的确有不小的影响力。但是,我还是有点怀疑,以祝教授的风骨节操,是不太可能特意跑到乔省长面前替你歌功颂德的。”   楚天舒觉得向晚晴的说法有道理。   东南省各地官员中,不少人打听到了祝庸之与乔省长之间的关系,为了博得乔省长的好感,他们挖空心思想走祝庸之的捷径,但无不遭到祝庸之的严词拒绝,其中不乏适得其反把乌纱帽跑丢了的例子。   虽然祝庸之对楚天舒比较赏识,但是,让他直接去找乔省长替楚天舒说好话,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这既不是老教授只议政不直接参政的一贯原则,也完全违背了他作为一个老知识分子的清高与傲骨。   而且,这种一反常态的做法很有可能还会引起乔省长的反感。   想到这些,楚天舒又开始犯难了。   向晚晴拉过了毛巾被,自言自语地说:“都怪我没能耐,如果我能把南岭县的事写一篇报道,发表在《人民日报》的头版头条,看谁还敢非议。只可惜,哎……”   楚天舒眉头舒展开来,说:“晚晴,你这一叹气,我倒有想法了。”   向晚晴懒洋洋地问:“什么想法呀?”   楚天舒说:“如果我能请祝教授写一篇文章,对南岭县定编定岗的做法提出看法,发表在《理论与实践》上,乔省长一定能看到,或许可以扭转乾坤。”   向晚晴一下子坐了起来,笑道:“对呀。明天我陪你去找祝教授。”   楚天舒张开双臂,把向晚晴搂在了怀里,亲吻着她说:“晚晴,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哇。”   向晚晴两只手捶打着楚天舒,说:“别闹了,睡吧。明天你还要忙呢。”   “是啊!该睡了。”楚天舒捏着她那不可描写的部位,坏笑着说:“可是,和你在一起,我怎么睡得着呢?”   向晚晴娇喘道:“可你刚做过一回,还没休息过来呢。”   楚天舒拍拍向晚晴的后背说:“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说着,他望着向晚晴意味深长地笑道:“我身体壮着呢,是不是?”   “讨厌!”向晚晴害羞地把脸埋到他的胸前。   楚天舒紧紧地搂抱着她,用下巴轻轻地摩擦着向晚晴的头发,继续轻轻地摇晃着她,慢慢地刚才那种漂浮感又出来了。   向晚晴满眼迷蒙,她看见男人脸上的线条是那么柔和,凝视着她的双眸是那么温情,她所依偎的怀抱是那么温暖,枕着她肩背的双臂是那么坚实。   窗外,雨下得还是那么欢实。   房间里也是一片欢腾【此处省略三百二十字】。   第二天一大早,楚天舒和向晚晴就往临江市赶。   向晚晴执意不让楚天舒开车,理由是,昨晚上他太累了,路上还要思考如何说服祝庸之,不能一心二用,必须好好休息。   楚天舒按照向晚晴的要求闭目养神,却把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欣赏着向晚晴开车的倩影:面若桃花,唇红齿白,体态丰满,身材修长,还有那头最撩拨男人的柔软如丝的乌黑如墨光亮如镜垂感如瀑布的长发。   楚天舒被这一头飘来飘去,时而旋转如飞,时而静如处子的头发撩拨得心猿意马,最后眼中除了这飘然跳荡的黑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知道,这辈子,是离不开她的了。   七点半左右下了高速,楚天舒给祝庸之打了个电话。   祝庸之上午十点应一家总部设在临江的央企之邀,出席他们举办的一个讲坛,要给这家央企的高级管理人员讲一堂国企改革的课,便让楚天舒直接到家来谈。   楚天舒赶到祝家的时候,祝庸之已经等在了书房。   听楚天舒介绍完此前的情况和当前的处境,老头子拍案而起,说:“小楚,你来得正好。”   楚天舒和向晚晴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祝庸之。   祝庸之说:“我省的定编定岗工作推进缓慢,关键在于很多地方政府的官员畏手畏脚,瞻前顾后,不愿或者不敢触动某些小集团的既得利益,尤其在一些经济欠发达的落后地区,各种矛盾和冲突更为突出,普遍在等待观望,缺乏推进工作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对此,乔省长很不满意。我正在收集资料,准备写一篇文章,对这种不作为的状况予以剖析。”   祝庸之喝了一口茶,接着说:“小楚,客观地说,你在南岭县的一些做法,确实有欠妥当的地方,但总体上来讲,动作并不算太大,却引起了如此激烈的反应,正是这种不正常现象的突出表现。如果因此而全盘否定你们的工作,必将使得全省定编定岗工作更加的举步维艰。”   楚天舒与向晚晴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小楚,你缺乏基层工作的经历和经验,这是你的劣势,同时也是你的优势,非常时期必须有人来采取一些非常手段。”祝庸之坐下来,在电脑中敲打了几行字,然后对楚天舒说:“我的文章将会发表在最近一期的《理论与实践》上,我想,乔省长在了解到事情真相之后,会作出批示的。”   向晚晴忍不住问道:“祝教授,最近一期的《理论与实践》会在什么时候出刊?”   祝庸之看了一眼台历,说:“十天之后。”   向晚晴又问:“祝教授,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是否合适?”   祝庸之饶有兴致地说:“说说看。”   向晚晴说:“我现在开始着手收集整理资料,把此次事件的来龙去脉录制成一期节目,在您的文章发表之后,再在青原卫视上播出,会不会有问题?”   “省市一起联动,肯定起到推动和促进的作用。”祝庸之兴奋地说:“小楚,你这位记者朋友目光很敏锐啊。”   向晚晴笑道:“祝教授过奖了,如果没有您在《理论与实践》上的仗义执言,我的节目根本就不可能播出。”   祝庸之哈哈一笑,说:“小楚,你先回去,一定要全力稳定好南岭县的局势,在这十天里,千万别再闹出别的乱子来。”   楚天舒点头称是。他暗自赞叹道,这个老头子不光是理论功底深厚,政治敏感性也不低啊,在文章发表之前,南岭县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如果再出现轰动性的恶性事件,老头子的一番苦心就可能前功尽弃,毁于一旦。   官场上,重过程更重结果。   惯常的思维是:最终的结果不好,过程好不到哪里去;结果是好的,过程也就错不到哪里去。   结果的好坏,往往取决于领导的一念之间。   楚天舒和向晚晴从祝庸之家告辞出来,央企来接老头子的豪车就到了。   出了临江大学,楚天舒并没有急于返回,而是提议去凌云集团见见吴梦蝶。   向晚晴有些奇怪,她原以为楚天舒会提出回家看看老妈和孩子。   楚天舒说:“下一步的工作,还需要梦蝶姐的大力支持。”   向晚晴调侃道:“你这家伙,真是个工作狂。这一关还不定过不过得去呢,就开始想下一步了。”   楚天舒笑笑,拨通了吴梦蝶的电话。   吴梦蝶听说楚天舒和向晚晴到了临江,便推迟了早上的一个会议,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们。   见了面,楚天舒没有客气,坐下来就笑眯眯地问道:“梦蝶姐,凌云集团的新能源汽车想不想打开南岭县的市场?”   吴梦蝶笑着看了看向晚晴,摇摇头说:“晚晴,天舒在县里当了几天县委书记,是不是也学会了又痞又赖,脸皮越来越厚了?”   向晚晴瞪了楚天舒一眼,说:“我觉得也是,姐姐,你帮我好好教育教育他。”   楚天舒摸摸脸,说:“我怎么没觉得呢。”   “你没觉得,那就更说明你的脸皮厚了很多。”向晚晴抢白道:“明明是你有求于姐姐,可从你嘴里说出来,反倒像是你帮了姐姐多大忙似的。”   楚天舒的心思被向晚晴一语道破,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第928章 未雨绸缪      既然被说破了,楚天舒便如实相告:“梦蝶姐,我想让冷雪他们把南岭县的客运市场接过来,今天特地来拉你的赞助。”   吴梦蝶看了向晚晴一眼,说:“这可能有问题,凌云集团与青原市确实达成了捐赠协议,但考虑到南岭县的道路条件还不具备,并没有安排南岭县的计划,如果要进行调整,青原市政府会不会同意暂且不说,其他区县肯定会有意见。”   凌云集团在与青原市签订捐赠协议时,本着先城区后郊县的原则,早已排好了车辆配置计划,由于南岭县村村通的目标还没有实现,市长唐逸夫当时就提出不把南岭县考虑在内,现在想要调整,唐逸夫第一个不会同意,排在前面的区县也会坚决反对。   楚天舒说:“梦蝶姐,我本来就没有动捐赠车辆的心思,因为政府获得的捐赠车也不可能交由冷雪他们去经营。”   “那你什么想法?”   “能不能采取融资租赁的方式,先期投入一批车辆。”   “这个应该可以操作。”吴梦蝶说:“只是,冷雪他们开办的是龙虎武校,又不是客运公司,恐怕手续上会很麻烦。”   “这个我已经考虑过了,”楚天舒说:“我打算让冷雪他们把南岭县的先锋客运公司接过来。”   “那就没问题。”吴梦蝶翻开一个文件夹看了看,问道:“天舒,前期有二十辆车够不够?”   楚天舒忙说:“够了,够了。”   “那行,”吴梦蝶合上了文件夹,说:“也不搞什么融资租赁了,等冷雪他们接手先锋客运之后,这二十辆车算凌云集团投入的股份。说句实话,凌云集团早就有意介入客运市场,如果在南岭县能够试点成功,就可以在全市乃至全省推广。”   楚天舒得意地看了向晚晴一眼,说:“看看,不单单是我有求于梦蝶姐吧,我还是帮了梦蝶姐的忙嘛。”   “哼,看你美的。”向晚晴不屑地说:“这是梦蝶姐姐看你可怜,给你的贫困县发放救济呢。”   “嘿嘿,”楚天舒笑道:“什么叫发救济呀?这叫合作双赢。”   吴梦蝶笑道:“行了,晚晴,你也别挤兑他了,我们是自家人,不管谁帮了谁,都是应该的。”   谈妥了,楚天舒起身告辞。   吴梦蝶问:“不去看看老妈和聪聪?”   楚天舒说:“不了,我得马上赶回去。”   向晚晴说:“梦蝶姐,谢谢你一直照顾他们。”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吴梦蝶说:“我是聪聪的姑姑,这是我应该做的。”   从凌云集团出来,直接开车回了青原。   下了高速,楚天舒提出要去龙虎武校商量接受先锋客运的事,因为冷雪还没有完全想通,说她不敢擅自做主,要请示师娘。   “天舒,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向晚晴说:“你把我送回丹桂飘香就行了,我拿了手提就回台里,我要开始收集资料,筹划南岭县的专题节目了。”   楚天舒明白,向晚晴虽然接受了冷雪和孩子,但她要直接面对冷雪,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疙疙瘩瘩的。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一踩油门,加速向丹桂飘香开去。   路上,楚天舒给马国胜打了电话,让他把县里带来的奥迪车开到丹桂飘香的大门口等着。   车停稳,楚天舒把向晚晴送进门,把车钥匙交到她手上,说:“晚晴,和冷雪谈完了,我就直接赶回南岭了。”   向晚晴站在门口,痴痴地看着楚天舒,点点头说:“好的。”   正依依不舍间,一只小彩蝶翩翩然飞了进去。   平常向晚晴看见家里飞进小蛾子或者小虫子,绝对是义无反顾搞死搞残的节奏。   楚天舒要把小彩蝶赶出来,向晚晴拦住他说:“算了,饶了它吧,你不在家,正好留它陪陪我。”   一句话,说得楚天舒鼻子酸酸的,他拉着向晚晴的手,说:“晚晴,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我从南岭县回来,我们就不再分开了,好吗?”   向晚晴点点头,没说话,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   楚天舒轻轻带上了门,转身离开了。   马国胜已等在了丹桂飘香的大门口,奥迪车直接奔了龙虎武校,正赶上了午饭时间。   楚天舒和冷雪一起陪师娘吃的午饭。   老太太就着几样青菜吃了小半碗米饭,然后就把筷子放下来,说:“天舒,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楚天舒一惊,忙看向冷雪。   冷雪微微摇了摇头。   “天舒,冷雪,师娘年纪是大了,可眼睛还敞亮着呢。”老太太说:“天舒现在是公家的人,哪能无缘无故跑来陪我一个老太婆吃饭,一定是有事,对吧?”   冷雪不想让楚天舒为难,没等他开口,抢着说:“师娘,是这样的,天舒想让师兄弟们跟他去南岭县。”   老太太靠在椅背上,问道:“哦,去做什么?”   冷雪说:“接手县里的一家客运公司。”   老太太问:“冷雪,你什么意见?”   “天舒早先跟我说过了,我没敢答应。”冷雪小心翼翼地说:“我说,要请示师娘。”   老太太睁开了眼睛,说:“师兄弟们干的是正常营生,请示我一个糟老太婆干什么?”   “师娘,实话跟您说,我在南岭县势单力薄,遇到了不少的难处,想请师兄弟们过去帮我一把。”楚天舒看看冷雪,说:“冷雪有些担心,说师兄弟们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了,不要再卷入江湖是非了。”   老太太转而看向冷雪,说:“冷雪,你的考虑并没有错。但是,按照龙虎拳的规矩,掌门有难,师兄弟们岂能袖手旁观?天舒,龙虎拳的令牌在你手上,师兄弟们自然应该听你调遣。”   冷雪看看楚天舒,点了点头。   老太太站了起来,盯着楚天舒说:“天舒,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必须记住,大帅把令牌交给你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大帅的。”   楚天舒忙站起来,垂首应道:“是,师娘,天舒绝不会让师兄弟们走上邪道。”   “好!那你们忙吧,我该午休了。”老太太说完,缓缓走进了卧室。   冷雪赶紧跟了进去,伺候着老太太睡下。   出来之后,楚天舒和冷雪去了校长办公室,把“黄家三炮”等人请来一起商量后续的安排。   商量的结果是,由冷雪带黄天豹前往南岭县接手先锋客运。   黄天豹特别的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嚷嚷着这些日子太憋闷了,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   在冷雪的调理下,龙虎武校已经走上了正轨,交由黄天龙、黄天虎兄弟主持。好在南岭离青原也不算太远,如遇重大事项,由冷雪居中两边协调。   安排妥当,楚天舒启程返回南岭。   出门之后,楚天舒突然想起来应该和范亦兵打个招呼,也好让他转告伊海涛,便拨打了他的手机。   连续拨打了几次,范亦兵的手机一直占线,楚天舒非常的纳闷,作为市委书记的秘书,手机应该尽量保持畅通,这种长时间占线的现象是不允许的。   无奈,楚天舒只得拨打简若明的电话。   简若明对于楚天舒尽快返回南岭的决定表示支持,当她听到楚天舒抱怨打不通范亦兵的手机时,不由得笑出声来,说:“天舒,刘春娜刚刚生了个大胖小子,范亦兵欣喜若狂,估计在给家里的父母亲戚们报喜呢。”   “这样啊,那我得去道个喜。”楚天舒恍然大悟,问道:“简市长,在哪家医院?”   简若明说:“市人民医院。下班我也去看看。”   马国胜不声不响,已经把车转向了人民医院的方向,等楚天舒挂了电话,车已经开到了医院门口。   楚天舒正要下车,马国胜喊了声“楚书记”,然后探过身子,从车子的杂物箱里拿出一个红包,递了过来。   好细心!楚天舒暗赞了一句,接过红包,装了两千块钱,揣进了手提包里。   医院里什么时候都是人满为患,而妇产科更是围满了焦虑、烦躁、兴奋等等各种各样心态的产妇家属,越发显得噪杂和拥挤不堪。   护士站的护士小姐们忙得不可开交,一个个厉害的很,对于楚天舒这类前来探视的男人一律拒之门外。   楚天舒只得再次拨打范亦兵的手机。   这一回打通了,但无人接听,估计是周边太嘈杂,听不见手机铃声。   楚天舒正探头探脑犯难的时候,恰好看见了白云朵以前的一个小姐妹,在她的带领下,这才进入了病房,找到了范亦兵。   隔着隔离室的玻璃,楚天舒看到了一脸幸福和疲惫的刘春娜,也看到了一张粉嫩粉嫩的小脸。   楚天舒把红包塞给了范亦兵,才简单地说了几句祝贺的话,便被护士赶出来了。   从电梯里出来,迎面碰上了老院长。   楚天舒走上前去,与老院长握手问候。   寒暄了几句,楚天舒得知老院长刚刚办理了退休手续,想到定编定岗工作完成之后,要启动南岭县的医疗体制改革,便热情地邀请他去指导。   刚刚退休的老院长正闲得难受,立即欣然答应了。   出了城,车刚上高速,耿中天打来了电话,急吼吼的一声质问把楚天舒问得是一头雾水。      第929章 政治迫害      耿中天在电话中开口就直接问道:“楚书记,为什么要双规霍启明?”   楚天舒莫名其妙:“什么?霍启明被双规了?谁跟你说的?”   按照程序,部门的头头接受调查,即使不开县委常委会,事先也必须经过县委书记的同意。   耿中天问:“付大木没和你通气?”   “没有哇。”楚天舒回答说:“怎么回事?”   耿中天便明白了,这又是付大木的一意孤行。他说:“早上听到外头有人议论,我还以为是谣言呢。下午刚上班,霍启明的老婆来县委大院闹,我这才知道是真的。”   听得出来,县里的干部接受调查不在常委会上通气,耿中天有意见。   “这个情况我确实还不太清楚。”楚天舒不好再多问,只说:“中天,你先别着急,我正在返回南岭的路上。”   耿中天不可能不急,他说:“楚书记,如果连你事先都不知道,这种做法就太过分了。我认为,这是有人要借整霍启明之名,达到否定定编定岗工作的目的。”   耿中天没有直说,但楚天舒明白他所表达的意思:有人借整霍启明之名要整他耿中天,因为定编定岗工作是他一手主抓的,否定这项工作就是否定他本人。   楚天舒非常清楚,付大木对耿中天在常委会上与之撕破脸皮极其的不满,这次突然对霍启明采取双规措施,毫无疑问矛头指向的是耿中天。而且,付大木这么做,也是在向外界释放一个信息:南岭县还是我付大木的天下,和我作对的人没有好下场。   楚天舒心想,霍启明屁股不干净,怪不得谁故意整他。梁宇轩可是纪委办案的一把好手,落到他的手里,霍启明不死也要脱层皮。   只是,付大木的目的明显不仅于此,如果真把耿中天也牵扯进去了,受损失的就不仅仅是耿中天本人,对其他常委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楚天舒刚刚在常委会上建立起来的一点优势也会荡然无存。   更可怕的是,出现这样的一个结果,足以证明耿中天主持的定编定岗工作存在严重的问题,就算是祝庸之的文章发表出来了,恐怕也挽救不了当前的危局。   这一招一石数鸟,玩得是极其的阴险毒辣,付大木的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楚天舒一时无话可说,只得安慰道:“中天,霍启明即使有问题也是他个人的问题,具体有什么情况,我们见面再商量。”   回到南岭,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楚天舒刚进办公室,付大木就脚跟脚的进来了,开口连辛苦都没有客气一句,立即通报了一个情况:霍启明已经被双规了。   楚天舒就说:“大木县长,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啊?”   付大木也听出楚天舒有意见,便说:“小楚,事情有点突然,没来得及和你通气,我请示了郞书记。郞书记说,为了防止跑风漏气,就不开常委会了。如果搞错了,还是县里负责,当然,主要是我负责。”   付大木的话说得很强硬,让楚天舒听了很不舒服,但是,他把郎茂才抬了出来,楚天舒也不好反驳,便问:“老付,查出霍启明的问题来了吗?”   “暂时还没有。”付大木不满地说:“早上才对霍启明实施的双规,案子正在办,还没到下结论的时候。不过,他乱搞男女关系,这是跑不脱的。”   从付大木的话里听得出来,霍启明还没有交代别的问题。   楚天舒稍稍松了口气,可是,等祝庸之的文章发表出来还有十天,霍启明能扛得住这么长时间吗?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声嘶力竭的叫骂声。   柳青烟进来报告说,霍启明的老婆胡仁花又来闹了。   楚天舒和付大木一起站在了窗户前,看见胡仁花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大声嚷嚷,说人家是两袖清风,我家老霍是十袖清风,百袖清风,千袖清风。   付大木不屑地笑了一声,说:“哼,这个傻婆娘,她还真说对了,她男人在卫生系统就是个千手观音,不知道对多少医生护士下过手呢。”   见有人路过,胡仁花便拦着,逢人就骂,说这是政治迫害!   听她骂的都是县里各部门的干部,谁也不敢多嘴,只含糊几句,赶快走掉。   付大木阴沉着脸,冷笑着说:“胡仁花骂得很有水平啊,她居然懂得什么叫政治迫害?小楚,你听出来了吧,这里面的情况很复杂,必须彻底查一查了。”   付大木暗指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胡仁花受人指使,有人在背后给她出主意,矛头仍然直指耿中天。   南岭县的男人最重脑壳,男儿头女儿腰,摸不得的。南岭的女人骂男人,最毒的话是剁脑壳、炮打脑壳。胡仁花只不过是百货公司的一个售货员,凭她的性格与见识,骂人也只会拿人家的脑壳出气。政治迫害这样的话,她是骂不出来的。   楚天舒感觉,耿中天在其中多半是起了作用的。   很快,胡仁花被信访办的人和保安连哄带骗地扯出去了。   付大木刚走,杨富贵就进来了,通报了霍启明被双规的情况。   杨富贵说,霍启明的案子,郞书记指派梁主任在督办。想了想,又忧心忡忡地啧啧嘴,说,这个案子,查没查出问题来,县纪委都会很被动。   楚天舒听杨富贵说话的口气,知道他对霍启明的案子也颇有微词。可是,办公室里有窃听装置,楚天舒又不好多说什么,只交代杨富贵尽全力配合好市里调查组的工作。   说到这里,耿中天敲门进来了。   杨富贵借口要去专案组,告辞走了。   耿中天愤愤不平地说:“楚书记,南岭县要说有问题的干部,哪里只有一个霍启明,怎么偏偏拿他开刀,这很不正常。”   楚天舒还是不敢多说,只得正色道:“中天,我们要相信市里的调查组,不管谁有问题,都会一查到底的。”   耿中天听楚天舒打起了官腔,心里越发的火起,起身一甩袖子,走了。   送走了耿中天,楚天舒回了县委招待所,直接去向叶庆平和郎茂才汇报。   听说楚天舒没见到市里的主要领导,叶庆平又多了几分担忧,而郎茂才却得到了某种鼓励,信心满满地表示要加大查处的力度,为南岭县的发展扫清贪腐方面的障碍。   吃饭的时候,楚天舒只见到了上官紫霞,并没有见到梁宇轩,心里便明白他按照郎茂才的指示在加紧督办霍启明的案子。   吃完饭,杨富贵来接了郎茂才,匆匆忙忙地走了。   五分钟后,楚天舒敲开了叶庆平的房间,说:“叶市长,出去走走?”   叶庆平知道楚天舒有话要说,而在招待所里说又不方便,便说:“行。正好看看南岭县的。”   “把上官局长也叫上吧?”楚天舒看着叶庆平问。   叶庆平从楚天舒的眼神中看得出来,这不是请示,而是一个提议。他考虑了一下,点头说:“可以。”   楚天舒便去敲上官紫霞的房门。   门开了,上官紫霞没穿外套,只一件湖海兰的线衣,胸前嵌着几朵黄白之花,头发盘成一个髻,站在镜灯前,昏黄的光侧映在她的身边,流动着华丽的暗红,她促狭地看着楚天舒,说:“楚大书记,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楚天舒四下看了看,低声笑道:“嘿嘿,别人我敢忘了,紫霞姐姐可不敢忘了。”   “拉倒吧,你说得好听哦。”上官紫霞说:“楚书记,有什么指示,请来说吧。”   “你是市里派来的钦差,我哪里敢指示。”楚天舒站在门口,说:“我奉叶市长的指示,来请上官局长一起出去散散步。”   上官紫霞说:“好的。”   楚天舒说:“三分钟之后在门口集合。”   几分钟之后,楚天舒与叶庆平、上官紫霞汇合了,三个人出了县委招待所。   “叶市长,我们去哪?”楚天舒问。   叶庆平笑着说:“小楚,你是主人,我们客随主便。”   “那好,我们去河堤上走走吧,那里比较清静。”楚天舒意味深长地与看着叶庆平和上官紫霞的目光。   一边走,上官紫霞一边打趣道:“小楚,我们这也算跟着叶市长微服私访吧?希望能够碰上些拦轿喊冤,或者强抢民女的。”   楚天舒苦笑道:“上官局长,这还真把不准。”   叶庆平问:“此话怎讲?”   楚天舒贴近一点儿,半开玩笑地说:“霍启明被双规了,他老婆逢人就替他喊冤,她要是看见了市里的领导,恐怕是要拦轿喊冤的。”   上官紫霞问:“小楚,你觉得他冤吗?”   楚天舒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上官紫霞冷笑道:“既然不是完人,那他冤个什么?”   楚天舒笑道:“上官局长,你是审计专家,你审计过的单位和个人,有没有审不出问题来的?”   “怎么可能?”上官紫霞说:“只有问题多与少,重与轻罢了。”   楚天舒追问道:“那多与少、轻与重,又是怎么把握的呢?”   “这个……”上官紫霞看了看叶庆平,说:“这就要看领导是什么意思了。”   楚天舒“嘿嘿”地笑,笑得上官紫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930章 嫁不出去      上官紫霞不满地说:“小楚,你傻笑什么?”   楚天舒问:“上官局长,我在想,霍启明有问题那一点儿都不冤枉他,但是,问题的多与少、轻与重,是不是也要看领导的意思?”   上官紫霞说:“小楚,你不厚道啊,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呢。”   叶庆平假装不悦地说:“小楚,我看出来了,你拉我出来散步,其实是想套上官局长的话,拿我当挡箭牌呢。”   楚天舒还没来得及解释,前面横奔过来了四个人。   领头的正是县长付大木,他远远就笑着招呼道:“叶市长,上官局长,你们好兴致啊。”   跟在他身后的是公安局长陶玉鸣、财政局长彭宝銮和县办主任薛金龙。   叶庆平一怔,不觉莞尔。   上官紫霞是业务起家的官员,说话少有顾忌,她一见这个阵势,马上叫了起来,说:“大木县长,原来你在宾馆专门安排了眼线监视我们啊。”   被上官紫霞刺了一句,付大木并没有尴尬之色,反而一脸的得意洋洋,说:“那是自然!市里领导来了,必须严防死守,确保万无一失。要是出了纰漏,我和小楚书记都没法向市委市政府交代啊。”   楚天舒顿觉郁闷,好不容易以散步的名义与叶庆平和上官紫霞有单独谈一谈的机会,被付大木一伙儿一打搅,机会就丧失了。   两拔人一汇合,有了县委书记和县长开道,一行人立成焦点,谁都想得到他们陪同的大人物肯定是市里的领导,路人纷纷侧目,议论纷纷,这一路的散步变成付大木政绩的自我表彰会。   叶庆平也觉得索然无味,漫漫走到通天河边。   付大木的话头很自然地转到了通天河的综合治理上来了。   他说,这几年来,为了响应市委市政府号召,治理污染,保护生态,南岭县如何下大决心,下大力气,其间克服了多少困难,顶住了多大压力,付出多少努力,投入了多少资金,一定要还南岭老百姓一方青天,一条清河,过程之生动,情节之精彩,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总而言之一句话,在楚天舒还没有到来之前,付大木带领南岭人民战天斗地作出了很大的成绩。   付大木正自口若悬河,神采飞扬,如同说书人连背带诵,突听得上官紫霞问道:“大木县长,近年来南岭县对通天河年年治理,年年投入,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哇?”   众人一怔,齐齐看走在叶庆平身边的上官紫霞。   付大木笑道:“上官局长,你有所不知啊,通天河的综合治理是一个系统性工程,怎么可能一蹴而就呢。我正要向叶市长汇报,希望市里能在资金上给予大力支持,我们力争在本年内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上官紫霞问:“那大概还需要多少呢?”   付大木眼睛一亮,并没有看向上官紫霞,而是眼巴巴地看着叶庆平,说:“通天河的综合治理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初步估计有个一百万就差不多了。”   叶庆平问道:“上官局长,你是财务专家,你什么意见?”   “叶市长,按大木县长这个预算,整儿通天河治理有三百万左右就应该够了。”上官紫霞微微一笑,说:“不过,财务报表显示,近几年来,通天河综合治理工程已经累计投入资金四百多万元,再追加一百万元,我怕是远远不够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停止脚步,怔在当场,付大木脸上露出尴尬之色,阴沉着脸解释道:“工程施工先难后易,前期投入大一点也很正常嘛。”   上官紫霞的表情突转妩媚,一笑,说:“呵呵,具体的细账我也没算,只是,这一个治理工程施工单位就换了五六家,支付手续和工程量变更程序等等也有不太规范的地方,资金控制起来的难度的确很大。”   付大木板着脸对彭宝銮说:“老彭,你们财政局是怎么把关的?”   彭宝銮额头上沁出了汗水,嘟嚷着检讨道:“财政局审核把关不严,我承担主要的责任。”   叶庆平淡淡地说:“南岭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市里在各个方面都应该大力扶持,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天舒和大木同志,你们要充分利用好市里的帮扶政策和资金,可不能陷入越扶越贫的怪圈啊。”   付大木只觉叶庆平淡淡的目光如利针刺体,看着上官紫霞又不好发作,只好转移了打击方向:“叶市长,你有所不知啊。穷山恶水出刁民,南岭民风一向不好,解放前土匪横行,动不动就闹事。就拿通天河治理来说吧,沿河老百姓都把工程当唐僧肉,稍不满意就阻工,搞得施工单位很难正常施工,冤枉钱花了不少。唉。”   话不投机半句多。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回到了招待所。   楚天舒把叶庆平和上官紫霞送回了房间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觉得心中郁郁不欢,他一一回想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回想叶庆平和郎茂才的态度和表现,有一些东西似乎呼之欲出,有一些东西却难以捉摸,心潮正自难平,门被轻柔地敲了两下。   他走过去拉开门:“小苏,是你?”   门外站着苏杭。   苏杭的目光在楚天舒的脸上如惊鸟一掠而过,怯生生地问:“楚书记,您回来了,还走吗?”   楚天舒一笑,说:“怎么啦?我根本就没走,也没打算走哇。”   苏杭愣了一愣,说:“您的行李我已经清理好了,还有什么需要吗?”   “哦,没有了。”楚天舒说:“小苏,有事我会喊你的。”   苏杭四下看了看,眼睛在客厅与卧室的角落处停顿了一会儿,带上门,走了。   楚天舒走到苏杭眼神停留过的地方,撩开垂下的绒布帘,侧过头仔细一看,便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小圆盘贴在了拐角处。   窃听器!   好不容易趁高大全之死从308房间搬了出来,他们又把窃听器转移了过来。   楚天舒平静的表面下是涌动的愤怒,他深切感受到孤军奋战的疲惫和无助。   拿破仑说过一句话,大意是权威来自两种途径,一是名分;二是实力。   现在他只拥有名义上的权力,而缺乏令行禁止的实力。直白一点说,他现在只是名义上的南岭县委书记,但基本上没有自己的心腹和亲信,那些各单位的头头脑脑,对于他还持观望,甚至是怀疑的态度,对于他的一些命令,虽然不会公然违背,但基本上会拖延敷衍,这是令人痛苦的现实。   但要在短时间内建立起自己的嫡系队伍,这比瞒着向晚晴与美女交往还要困难,这几乎是一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尤其是在南岭这样的贫困县,尤其是有付大木这样一位虎视眈眈的县长。   经过一系列的策划,楚天舒总算利用定编定岗的机会,在常委会上分化瓦解了耿中天与付大木的联手,可如果付大木利用霍启明整倒了耿中天,那以后其他常委就再也没人敢和付大木作对,更不敢公然支持楚天舒了。   不行!虽然霍启明身上可能存在的问题需要查处,但是,从战略上考虑,必须阻止付大木实现这杀鸡儆猴的意图。   楚天舒想了想,起身走出了房门,来到了县城中心的街道上,然后拨通了上官紫霞的手机。   “我就知道你会给我打电话的。”电话一接通,在楚天舒开口说话前,上官紫霞就笑了起来。   这让楚天舒感觉有点不太舒服,似乎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瞬间他想反驳,随即哑然失笑:什么时候他竟然想跟一个女人计较这些细节了?   “见个面。”楚天舒淡淡地说。   “现在?”上官紫霞回应道。   楚天舒不敢肯定上官紫霞的房间里有没有机关,便说:“是的,我有话要跟你说,你我的房间里都不方便。”   上官紫霞立即明白了,她懒懒地说:“对不起,我要休息了,有事等我回了青原再说吧。”   “呵呵,紫霞姐姐,你警惕性很高嘛。”楚天舒调侃了一句,说:“你在华联仓储超市的门口等我,就在正大门的灯柱那儿。”   “我再说一遍,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上官紫霞气呼呼地说了一句,不容置疑地挂了电话。   楚天舒猜测的没错,上官紫霞的房间里也被安上了窃听器,她的这几句回答,传到了田克明的办公室里,不过,他听糊涂了,只知道上官紫霞是个怪脾气的独身老剩女,这个电话好像是她的追求者在与她纠缠。   上官紫霞穿上风衣,拿了小包,出了房门。   走到招待所门口的时候,田克明的大秃脑袋冒了出来,殷勤地问道:“上官局长,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上官紫霞说:“我去下超市,买点日用品。”   田克明笑道:“哦,我陪你去吧。”   上官紫霞说:“田所长,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田克明继续纠缠道:“上官局长,需要点什么,我帮您买去吧。”   上官紫霞脸色突变,说:“女人需要的东西,你帮得上忙吗?”说完,一脸不悦地走了。   田克明望着她袅袅的背影,骂道:“麻痹的,就这臭脾气,活该嫁不出去。”      第931章 一查到底      楚天舒跟上官紫霞打这个电话的时候,已经坐在了麦当劳快餐店靠窗的一个座位上,这是他精心选择的,这个位置在角落里,不引人注意,同时,这里很少会有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来。   最重要的是,通过落地玻窗,他能够看到对面百货商场的大门。   十分钟之后,上官紫霞出现在了视野之中,她缓缓地走到那高耸的灯柱下,楚天舒看着那高挑的身影,那优雅轻扭的腰肢,想到某个夜晚,朦胧的灯光下,曾经与她有过的水乳交融,忍不住心中一荡。   他强压住心头的荡漾,拔打了上官紫霞的电话:“紫霞姐姐,我在你的对面,你不用找我,你进了商场,该干吗干吗,我们就这样说话。”   上官紫霞“啊”了一声,满脸惊奇地抬起头,找到了街对面二楼上的目标,然后她笑了,点点头,说:“好啊,你说。”她的声音一点不悦也没有,似乎对这种另类的见面感到非常的有意思。   女人,看似胆小,但是,她们骨子里最喜欢惊险刺激。   “紫霞姐姐,这次你得帮我,也只有你能帮得了我。”楚天舒直截了当地说:“付大木他们调查霍启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楚天舒明白,在这个女人面前,什么技巧都不用,简单,直接就是最好的方式,当然,在当前的这种情况下也的确不必再玩什么花招。   “呵呵,我明白了。你稍等,我给你打过来。”上官紫霞挂了手机,走进了商场,来到女士内衣专卖区,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找服务员要了一款最贵的内衣,进了试衣间,坐在软沙发上,拨通了楚天舒的手机。   上官紫霞兴致盎然地说:“楚书记,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   第二天一大早,楚天舒让杨富贵陪着,去了南岭郊外的一个“农家乐”,那是梁宇轩督办霍启明案子的地方。   下了车,两个人往“农家乐”里面走的时候,杨富贵碰了碰楚天舒,悄声说:“霍启明嘴硬,一个字都不吐。”   案子正在办理,按规定不能随便议论,免得有跑风漏气的嫌疑。   可两人一个是县委书记,一个是副书记,这既可以算是私下里说说,也可以算是通报情况。   楚天舒笑道:“都说梁主任办案很有办法嘛。”   杨富贵说:“办法都用尽了,霍启明只承认有男女作风问题,其他的,硬说自己清白。”   楚天舒想想,虽然也不太相信霍启明清白,但估计临走之前和他的谈话起了作用,而且肯定不会像杨富贵说的那样,梁宇轩的办法都用尽了,大概还是他汲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太下功夫。要不然,霍启明坚持不了二十四小时。   “哦,怪不得他老婆有胆子骂街。”楚天舒随口说道。   杨富贵说:“是啊,胡仁花逢人便讲,全世界的官都贪,我家老霍都不会贪。”话虽这么说,但杨富贵想,霍启明真要干净,通天河的水要倒流!   进了梁宇轩住的房间,楚天舒上前热情握手,道了辛苦。   杨富贵很知趣,说去了解了解案情,带上门出去了。   梁宇轩说:“楚书记,对不住了,郎书记吩咐下来的,我也是勉为其难啊。”   楚天舒忙说:“梁主任,你这话什么意思嘛?市里派调查组来协助我们工作,我该感谢你们才是啊。”   梁宇轩略显尴尬地说:“楚书记,你要这么说,就还在记恨我。”   “宇轩兄,你这说的哪里话。”楚天舒压低了声音,说:“我心里明白,宇轩兄这次给了我好大的面子。”   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就够了。   梁宇轩自然听出了楚天舒的话外之音,说:“小楚,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我现在不是纪委的人,只是受领导之命来督办案子,当然应该首先听听当事人所在单位主要领导的意见。”   “呵呵,宇轩兄,这个面子就足够大了。”楚天舒笑完,又十分严肃地说:“霍启明身为国家干部,生活作风腐化糜烂,就凭这一条,组织上照样可以调查处理他。”   梁宇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的确如此,霍启明不贪并不代表他就不腐,他没有经济问题,也不代表其他人没有经济问题。”   楚天舒又说:“宇轩兄,你说的太对了。实不相瞒,南岭县有问题的干部不单单只有一个霍启明,也不仅仅只有生活作风问题,我听上官局长说,她在审计的过程中,也发现了不少部门和人员存在违规违法的重大线索。”   “是吗?那太好了。”梁宇轩说:“郎书记指示说,在调查过程中,不管涉及到什么人,都要一查到底。”   楚天舒说:“梁主任,你这次能帮我清理出南岭县个别腐败的干部,就是对我工作最大的帮助啊,我是真心实意地要感谢你了。”   梁宇轩客气地说:“楚书记,你太客气了,我只不过是在执行郎书记的指示。”   楚天舒握着梁宇轩的手,相视一笑。   从“农家乐”出来,楚天舒深深地体会到:官场上,尽量多栽花少栽刺,这一点太重要了。如果当初执意对梁宇轩进行打击报复,今天换了其他人来督办霍启明的案子,人家未必就肯给这个面子了。   第二天,案子节外生枝,又进去了三个人。   一个是计生委的老主任,一个是财政局的副局长余万里,还有一个是矿产局安监所的所长,因为只是个股级干部,杨富贵向楚天舒通报说姓王,名字都没说。   计生委的线索是霍启明交代的,老主任伙同高大全截留计划生育的罚款私设小金库,经查涉案金额近六十万元,存折上剩余约二十万元,老主任私分了十万余元,其余二十万元被高大全支出,去向不明。   财政局和矿产局的线索是审计出来的,财政局副局长余万里在向施工单位拨付工程款时,多次收受贿赂累计达十多万元。而矿产局安监所的王姓所长,利用手中的职权,收受矿场的贿赂和回扣达二十多万元。   多几个人进去就热闹了,人们就有了谈论的兴趣,风声很快传了出来,说可能还会有人要进去。   这年头,官场上的风气不好是不争的事实,按照普通老百姓的想法,当官的,谁他妈的不贪啊?!   大清早,楚天舒散步的时候“无意”中碰着了财政局长彭宝銮。   彭宝銮说:“楚书记,我感到很痛心。余万里进去之后,我一直指望他没事。可到现在还没出来,看来真有事了。”   “我也不希望他们有事,但情况已经这样了。老彭,你也不必难过。我们再痛心都没用,谁叫他们自己不争气呢?”楚天舒握握彭宝銮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彭宝銮抓住他的手不放,说:“楚书记,我对身边的人还是了解不深,管理不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过,我们财政局不过是个带钥匙的丫鬟,历来是按照县领导的指示在办事,给谁拨款,拨多少之类都必须有领导签批的。”   楚天舒把手收回来,说:“彭局长,我觉得你没必要太自责。有道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些话,不解释没有误会,解释了反而有误会了。”   “那也是的,楚书记,我听你的。”彭宝銮想了想,很久才说出这话。他同楚天舒再次握手,才转身而去。   下午,楚天舒看看时间快下班了,郎茂才打电话请他过去一下。   他敲门进去,郎茂才说:“小楚,梁宇轩刚才向我汇报,霍启明在经济上没有太大的问题,倒是计生委的主任、财政局的一位副局长,还有一个什么所的所长,他们几个问题较大。”   “老霍真的这么过得硬?”楚天舒听着有些吃惊。   “小楚,有这样的好干部,我们应该高兴啊!”郎茂才的络腮胡子没刮,显得黑而乱。他放松身子往后靠着,双手软软地搭在胸前。   楚天舒想,郎茂才嘴上冠冕堂皇,内心肯定希望霍启明有事,只是没有证据,所以才显得有些无奈。   “我们当然应该高兴。”楚天舒顺着郎茂才的话说。   郎茂才点上一枝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就只剩下半截烟头了。他这么吸烟的时候,必定是心潮起伏。他让烟雾从嘴里慢慢地冒出,就像练着某种神秘的功夫。   烟雾完全散布尽,看得见楚天舒的脸了,他才说话:“他们还交待了新的问题,计生委的违法违纪金额超过了六十多万,财政局的副局长贪了十几万,矿业局的一个小小的股级干部,居然也吃了二十多万的回扣,触目惊心啊。”   “是啊。确实超乎想象啊,幸亏市里调查组帮我们查出了这帮蛀虫。”楚天舒说得谨慎。他本来想说,南岭县大部分的干部还是好的,此前的定编定岗工作就是想把有正气的干部提拔到重要岗位上来,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这才闹出事来了。   想想还是算了,这个结论应该等到祝庸之的文章发表出来由高层的领导来作,这会儿还是不要触动这根敏感的神经,免得惹郎茂才不开心,再节外生枝。      第932章 戳到痛处      郎茂才狠狠地抽了几口,把烟头扔进了烟灰缸,只听得“滋”地一响之后,又摸出一支烟来,说道:“小楚,看来调查的重点要转移了。当然,认真追究起来,霍启明也并不是没有问题。”   楚天舒帮郎茂才点上烟,小心斟酌了措词,说:“郎书记您说得对。客观地说,霍启明不仅有生活作风问题,为了谋取职位,也存在行贿的动机,所以,常委会研究干部人选时,就是依据这些情况把他剔除出去了。”   郎茂才点头道:“按目前的情况分析,高大全动用了违规金额比老主任还大,他要是没死,这一次也罪责难逃啊。”   楚天舒说:“郞书记,这几天我也在反思,高大全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呢?个人觉得,他为了获得晋升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他得知落选之后的过激行为,并不完全是一时的酒后冲动,而是一种急红了眼的表现。”   “这很有可能。”郎茂才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说:“不过,他死了就算是彻底解脱了,违规资金的去向也就无从查起了。”   “这倒也是。”楚天舒明白了,郎茂才无意深究高大全的问题,便说:“南岭有句老话叫一了百了,这种情况下,再追究高大全的责任确实不太妥。”   郎茂才又抽了几口烟,看着楚天舒说:“小楚,我喊你过来,是想听听县里对下一步调查的意见。”   楚天舒想了想,说:“郞书记,我服从市里调查组的决定。”   郎茂才笑笑,说:“呵呵,你这个态度很好。刚才大木同志来找过我了,他感觉压力很大,希望调查适可而止,不要再扩大化了。毕竟,市里的调查组主要是针对定编定岗工作来的,维护南岭县的稳定才是第一要务。”   付大木坐不住了,这正是楚天舒需要的效果。   上官紫霞在付大木心腹重地不断审计出线索,只要梁宇轩督办到位,计生委、财政局、矿产局就可能还会有人要进去,而进去的人又会牵扯出更多的线索,由不得付大木一伙儿不慌了手脚。   原本想借霍启明把火烧到耿中天的屁股上去,没想到,上官紫霞从审计的角度揪住了财政局的鞭子,又把火烧到了付家赖以起家的矿产局,如果不及时刹车,后果不堪设想。   “大木县长在南岭工作十几年,他感到压力大是可以理解的。其实,我的压力一点儿也不比他小,南岭的干部出了问题,我身为县委书记难辞其咎啊。”楚天舒说:“不过,已经进去了的干部,组织上不给个说法,老百姓怕是会闹眼子的。”   “闹眼子,闹什么眼子?”郎茂才没听懂。   楚天舒解释说:“南岭方言,说的就是群众聚众闹事。”   “怪不得老付总喜欢把‘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挂在嘴边上,看来南岭老百姓热衷于闹事是有传统的。”郎茂才当然担心老百姓闹眼子,说:“小楚,你说得有道理,所以,我觉得从维护稳定的大局着想,大木同志的提议也是值得考虑的。”   “郎书记,我也觉得大木县长的建议有道理。”楚天舒眉头锁着,说:“只是如今的群众不太相信干部,调查涉及到的干部要是轻轻松松过了关,老百姓只会说他们后台硬,矛盾就集中到我和大木县长身上了,一旦闹起眼子来,我们也不好出面做工作。”   郎茂才没想到楚天舒会如此不肯转弯,便有点火起,他把烟头丢进了烟灰缸,大声地说:“上级组织有权调查任何一个干部,如果有问题,必须坚决查处,如果没问题,就应该还人家一个清白。我们做工作,不能被群众牵着鼻子走。”   “郎书记,我不是那个意思。”楚天舒忙说:“我们的干部,只要他是党员,是国家公务员,就有义务配合组织调查任何问题,包括他自己的问题和别人的问题。”   郎茂才说:“小楚,我来对大木同志说,越是群众不相信干部,我们就越要理直气壮地肯定好干部,宣传好干部,树立好干部的典型,这是教育群众的大好机会。这事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我和叶市长碰个头,再分别和上官局长和梁主任通气。”   楚天舒终于明白了,郎茂才同他谈了半天,只是想明确一点,他听从了付大木的建议,对干部的调查就此适可而止了。   很显然,郎茂才意识到出现这样的局面,楚天舒从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所以,他才在与叶庆平碰头之前先说服楚天舒。   吃完晚饭,郎茂才去了叶庆平的房间。   楚天舒回了自己的房间,正思量间,书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那边已抢着说:“楚书记,我是老彭,财政局的彭宝銮。”   “彭局长啊,有事?”楚天舒脸上露出了笑容:胆小怕事的彭宝銮坐不住了。   “楚书记,有空吗?我想请你喝茶。”彭宝銮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请求。   “好啊。”楚天舒只迟疑了一下,就答应下来。他本想问他为什么不来他的房间,一样可以喝茶,但是他敏感地意识到对方这个要求背后隐藏着什么,似乎不应该拒绝,正如他不能拒绝郎茂才的决定一样。   “我在书香门第茶楼等您。只好麻烦楚书记打车来了,南岭的司机一般都知道这个地方。”电话那边彭宝銮明显松了一口气,而这近乎无礼的请求,表明这是他犹豫再三才下的决心。   楚天舒放下话筒,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彭宝銮的邀约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跟上官紫霞的“见面”,都一样遮遮掩掩,像是地下党接头一样神秘。   这让他既感到好笑,又感到深深地无奈。   十分钟后,他到达书香门第茶楼。   这是一个装修相当清雅的小茶坊,四壁和过道都摆满了整齐的书籍,里面的茶客大多各自摆着一本书埋头阅读,也因此相当的安静,名副其实,颇有书香气息。   楚天舒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儿。   在大厅背后名叫“竹韵”的雅间,见到了一脸惴惴不安的彭宝銮,一个人。   等到服务生上茶退下,彭宝銮忽然说道:“楚书记,我要辞职,不当这个财政局长了。”   楚天舒“啊”了一声,做出一副震惊的样子,说:“老彭,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彭宝銮的目光不敢和楚天舒对视,而是有些出神地盯着正前的墙壁,沉吟着缓缓说:“纪委的同志下午找我谈话了。”   楚天舒说:“老彭,你多虑了。下午我还和市委郎书记谈到过,每一名干部都有配合组织调查的义务,并不是说,只要被找谈话的干部就一定有问题。”   彭宝銮的手指轻轻在茶桌上敲着,毫无节奏,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他迟疑着说:“实际上,上官局长一进驻财政局,我就有不良的预感,果然,余万里进去了。”   楚天舒说:“老彭,你是你,余万里是余万里,你不要因此背上思想包袱嘛。”   彭宝銮摇摇头,说:“余万里如此胆大妄为,就是钻了财政局管理上的漏洞,这种事情,瞒得过一般人,瞒不过业务过硬的上官局长。”   楚天舒震惊地瞪大了眼,他盯着彭宝銮,问道:“老彭,我只问你,你个人有没有问题?”   “没有。”彭宝銮脸上开始冒汗,他用手背抹了一把,说:“楚书记,我个人绝对是清白的,这些从账目上看得出来,我经手的资金拨付,手续都是齐全的。”   楚天舒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辞职呢?”   “这个……”彭宝銮犹豫了一下,说:“审批的程序是合规的,只不过,我作为财政局长,把关不严,用上官局长的话来说,就是没有认真贯彻执行财政纪律。”   楚天舒缓缓地说:“老彭,我能够理解你。我想,你也不愿意违反财政纪律,你也有你的难处。”   彭宝銮听了,十分的激动,嘴唇抖动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的确,楚天舒这一句貌似寻常的话,直接戳到了彭宝銮的痛处。   彭宝銮和他老婆都是南岭县普通人家的子女,两个人一起从市财经学校毕业后回到南岭,安排在县财政局工作。开始两个人很本份,每天只知埋头工作,人们对他们的看法都很好。   后来,先是他老婆不太满足了。她看见像陶玉鸣这样的粗人也升了官发了财,坐小汽车,住大房子,夫荣妻贵,觉得自己的丈夫人又聪明又能干,为什么不努力努力,也求个一官半职呢?   她在被窝里,搂着彭宝銮激情了一番之后,把这话就说了。   彭宝銮说,你以为靠聪明能干就能当上官了。要说聪明能干,全县不要说,光咱们局里聪明能干的大学生就有好几个,轮也轮不上我。   他老婆说,那靠什么?   彭宝銮说,现在当官需要有靠山,我们两个人的父母,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不是农民,就是小职员,没有一个有权有势的,怎敢奢望当官呢?   他老婆一翻身,赤条条的坐了起来……      第933章 幡然悔悟      彭宝銮的老婆说,宝銮,你还像不像个大老爷们呀?没有靠山可以找靠山嘛,事在人为,男人总要有点雄心壮志嘛。   彭宝銮被他老婆刺激得眼冒邪火,他双手掐住女人那两块不让描写的地方,恶狠狠地说,你凭什么说老子不是个爷们?   女人疼得叫了起来,温柔地拱进彭宝銮的怀里,提出了她的想法:应该想办法跟付大木套套近乎。因为付大木在县里掌实权,又讲哥儿们义气,凡是跟他走得近的,都得到了提拔和重用。   彭宝銮又泄了气,说,我没有那个本事,也做不出来。   女人说,你做不出来,我来做。   彭宝銮一惊,问,你怎么做?   女人说,我可以先跟付大木的老婆接近,再慢慢接近付大木。   她说干就干,果然不长时间就跟付大木的老婆混熟了。于是,一有机会就到付家去。   有一回,正好付大木在家,她便被付大木认识了。在这以前,虽说都住在一个县城里,虽说付大木惯于时时处处在女人堆里寻找猎物,但彭宝銮的老婆一直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这天,当他老婆来到他家,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由眼里放电,心里燃起一团不大不小的淫火。   一来,彭宝銮的老婆尽管不是惹人注目的美人,但也有几分姿色。她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无论脸庞,眉眼,嘴巴,还是身腰,足手,都给人以精致的美感。这种美感只有在近处才能发现。   二来,付大木对女人的原则,从来都是好的多吃几口,差的吃一口也开心。既然是彭宝銮的老婆自己送上门来,他哪有不起淫念的道理。   付大木当即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彭宝銮的老婆伸出一只手去。   彭家女人受宠若惊地赶忙走上去跟他握手,她的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不肯放开,直到她红了脸,用劲地往回扯,付家女人在一旁使劲地咳嗽时,他才想起似地歉意一笑,放开了她的手。   为了不引起老婆的怀疑,他推说机关有事,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第二天上午快下班的时候,付大木打电话给彭家女人,要她送一份财务报表过去。   彭家女人预感到什么,可还是去了。到了县委大院,薛金龙告诉她,大县长在石花大酒店,让她把报表送到酒店去。   想不到,她一进酒店的房间,付大木就将门插死,将她抱进卧室,扔到了大床上,命令说:“快给我脱了!”   彭家女人吓得想喊不敢喊,想哭不敢哭,只是一边退缩一边说:“不,不……”   他发怒了,睁大眼珠子说道:“快脱!听了我的话,我不会亏待你。如若不听我的话,我叫你和你家老公都不得好活!”   她听了,吓得浑身哆嗦。因为她知道,他是南岭县权势最大又最狠毒的人物。   这时候,付大木一边脱自己的衣服,一边又说道:“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那些人想攀我还攀不上呢。”   这话在彭家女人身上起了一点作用。她想,或许真是这样。既然他看上了她,她也想依靠他,为什么要惹怒他遭败兴呢?索性就答应他一次,只要自己的男人不知道,别人不知道,也无妨。   这样,她不得不战战兢兢地脱衣服,直到脱到只剩下内衣了,他还不干,一定要她脱得一丝不挂。她只好也脱下去。她害羞,用手遮着眼,他也不答应。一定要她拿下手,睁开眼,而且要笑嘻嘻地看着他。   彭家女人在这个凶神恶煞的面前没有办法,只能强装笑容照办。   付大木看到猎物完全被他驯服,彭家女人小巧玲珑的一切向他现露无余时,才饿狼般地扑上去,竭尽侮辱蹂躏之能事。   此后,付大木三天两头找她去。   不久,彭宝銮当了股长。   不长时间又当了副局长,局长。   随着彭宝銮的职务升迁,大房子住上了,小汽车坐上了,各种实惠接踵而来,他老婆也成了县城里人人恭维的显要人物。   只是直到现在,彭宝銮也不知道他付出的是什么代价,但也隐约觉察得出来,这个代价很惨重,很屈辱。   彭宝銮和他老婆都是财务人员,不是贪得无厌的人,胆子也比较小,在他们得到了这些以后,便想见好就收。尤其见付大木不断让彭宝銮干违法违纪的事,他老婆生怕陷得太深,招来大祸,就好言劝说付大木。   付大木非但不听,而且从此对他们提起了警觉。再加上玩上了新鲜可口的胡晓丽,对彭家女人早没了兴趣,这也使彭家女人认识到付大木是个不讲情义、不能依靠的坏东西。   所以,楚天舒来了以后,彭家女人极力主张彭宝銮跟付大木分道扬镳,不要再跟着他干坏事。   但彭宝銮说,这样好倒是好,就是不现实,行不通。如果付大木赢了,还在南岭掌大权,肯定要收拾他们,不仅得到的要失去,很可能比过去当一般财务人员的时候还要惨。如果付大木彻底完蛋了,他们的命运同样也会很糟,因为清理付大木的问题肯定要牵连到他们。   彭宝銮说,走到了这一步,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我们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是陷得很深,到时候,我们就有主动,还可以瞅准机会揭发他,将功补过,兴许还能争取个好的结果。   彭家女人说,宝銮,你说的我不是没有想过,但千万要小心谨慎,万一让付大木他们识破了,那可就……   老婆没说,彭宝銮心里有数,付大木心狠手辣,对他无用有害的人没有一个落到了好下场,高大全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刚开始,纪委双规了霍启明,这让彭宝銮暗暗松了一口气,这表明付大木还是南岭县的王。   可是,过了一天之后,上官紫霞进驻县财政局查账,立即查出了副局长余万里的贪腐问题,也查出了历年来财政局在资金拨付过程中违反财经纪律的行为。   形势急转直下,计生委的老主任、财政局的余万里和矿业局安监所所长相继被带走,又让彭宝銮惶惶不可终日,早上借散步之机摸了摸楚天舒的口气,但一无所获,外面又有传言说,副局长余万里有问题,彭宝銮他这个局长就一干二净?   思想激烈斗争了一下午,彭宝銮主动找到了上官紫霞,吞吞吐吐地谈到了他的一些苦衷。   上官紫霞说,老彭,从财务账目上看,各项审核签批手续是齐全和完备的,但是,你我都是财务人员,应该清楚什么钱该什么人签批,工程款什么时候才能拨付,也有责任和义务监控资金划拨出去之后的用途和去向。你把这些重要的环节都交给余万里去办理,出问题是必然,不出问题是侥幸。   彭宝銮问,上官局长,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上官紫霞说,尽快争取主动吧。   彭宝銮回家与老婆躲在卧室里商量来商量去,最终鼓足勇气给楚天舒打电话,约他出来喝茶。   楚天舒狐疑地看着彭宝銮那一脸坦诚的表情,作为一名老财务工作者,他不可能背着县里的领导独自划拨资金,以他的个性,也似乎难以做出这种决然的行动来。   突然间,楚天舒明白过来,眼前这位财政局长幡然悔悟,听从了上官紫霞的建议,找自己来争取主动了。   彭宝銮说:“楚书记,刚才说到县里资金拨付的过程,你可能还不了解详情吧?”   楚天舒点头:“你说说看。”   “就拿通天河综合治理工程来说吧。”彭宝銮说:“楚书记可能也有耳闻,通天河的工程几年换了五六家施工单位,这些单位并不正规,拿到了工程款之后几乎都注销了,这不可能全是巧合吧。”   楚天舒说:“没错,此前我调阅过这些施工单位的资料,也有这种预感。”   彭宝銮脸上突然有了一种无所谓的平静,淡淡地说:“实际上,控制全县各类工程的是大县长的亲弟弟付三森。”   “付三森?”楚天舒轻轻倒吸了一口气,问道:“大木县长不怕出问题吗?”   “不怕。凡是可能出问题的单据,全是马兴旺签批的,我只负责及时向指定的账户划拨款项。”彭宝銮敲击茶桌的手指加了些力,忧心忡忡地说:“楚书记,我真的很担心,马兴旺已经死无对证了,出了问题就该我担着了。”   楚天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种时候,任何表态似乎都是不恰当的。   彭宝銮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一下子放松了许多,他愤怒地声讨道:“我个人犯了错误,应该受到组织上的处理。但是,某些人以权谋私,出卖南岭的利益,无耻而贪婪地侵吞国家财产,是不是也应该受到相关部门的查处呢?”   房间中有短暂的沉默,楚天舒承认彭宝銮分析得对,也知道他说的“他们”指的是谁,但“他们”的做法很隐蔽,即使有彭宝銮的揭发,也一时抓不住“他们”的把柄,贸然发难,不仅达不到预期目的,反而可能适得其反,害人害己。   所以,楚天舒更不敢轻易发表意见,只能用模糊的、不痒不痛的套话来安慰和稳住彭宝銮。      第934章 天衣无缝      楚天舒说:“老彭,你现在认识到了错误并不算晚。我想,如果你个人没有从中谋取私利,组织上会认真考虑方方面面的因素,不会轻易冤枉一个干部的。事情没有最后下结论之前,任何鲁莽、武断的行为都是不恰当的。”   “楚书记,我真是心有不甘啊。可能每位官员要失去手中的权力时,都会有这样的感受,但是,我认为我跟他们是不同的。”彭宝銮低下了头,轻轻叹气起来,满脸悲痛:“我以前只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财务人员,做了这些年的官,我喜欢这个工作,喜欢手握权力的感觉,但我是真想用手中的权力来做点事,替南岭的老百姓奉献自己的才智,可是,唉……恐怕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楚天舒只有继续安慰道:“老彭,你不要这么悲观,既然你选择了改正错误,就应该相信组织,相信群众,相信我这个县委书记。”   彭宝銮木了半晌,长长地吐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情绪振作了一些,说:“楚书记,我今晚上请你来这里喝茶,并不是想企求你挽救我的仕途,而是希望将来有可能,客观地评价我这个人。我不当财政局长,可以在任何一家单位应聘当一名会计,我相信,凭我的这点知识,完全可以过得上安定的生活。”   因为下定决心,这一刻彭宝銮显得坦荡和无畏,甚至语气有几分放肆,楚天舒认真地审视着那张凛然的脸,情不自禁一阵心悸,在彭宝銮的脸上,他看到了闪着的人性光辉。   楚天舒怔了半晌,他对彭宝銮的软弱感悄然消失,代之一种说不出的敬佩和凄凉。   沉默了一会儿,楚天舒突然问:“老彭,你和我见面,又外人知道吗?”   “我老婆知道,其他人应该不知道吧。”彭宝銮如惊弓之鸟般四下看看,说:“我冒昧地请楚书记过来,就是不想让外人知道。”   “老彭,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向上级组织和领导说明你的情况,客观和实事求是地对你的工作作出评判。”楚天舒站起身来,叮嘱道:“记住,沉住气,一定要谨慎小心,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啊。”   离开书香门第茶楼,楚天舒慢慢往招待所踱去。   他的脑中不断闪现彭宝銮那种昂扬,带着淡淡轻蔑的脸,那是一种幡然悔悟之后的大无畏,以前经常在电视连续剧中看见过,只有那种具有真正知识分子气质和良知的人,才会这样做,才能够表现出这种义无反顾的气质。   楚天舒不由得兴奋起来:这下好了,彭宝銮帮着付大木执掌财政局多年,对他们在经济上可能存在的问题不说是了如指掌,最起码也知晓一二,他的幡然悔悟,可以为彻底铲除付家势力找到更多更有价值的突破口。   正踌躇满志地走着,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来,楚天舒猛然惊醒,他四顾望了望,不由自主地替彭宝銮担起心来。   楚天舒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快得令人瞠目咋舌。   第二天下午四点来钟,楚天舒正在办公室里与杨富贵商议如何按照市里调查组的意见,尽快处理余万里等几个人的案子,正谈到有没有可能会牵扯到彭宝銮时,忽然手边的手机惊天动地地叫了起来。   电话是杜雨菲打来的,楚天舒向杨富贵摆摆手,接听了电话。   “老楚,彭宝銮死了。”杜雨菲开口就报告说。   “什么?”楚天舒心头一沉,问道:“怎么死的?你从哪听说的?”   “车祸。”杜雨菲说:“我刚从现场回来。”   “怎么回事?”楚天舒望了杨富贵一眼,站了起来。   杨富贵低下头,眼睛看着手里的材料,耳朵却支楞着,偷听着楚天舒接电话的只言片语。   杜雨菲说:“彭宝銮乘坐的小车与一辆翻斗车迎面相撞,连人带车翻进了通天河里。等我们赶来实施救援,已经来不及了,车上的三个人全部遇难。”   楚天舒忙问:“肇事司机呢?”   “已经控制起来了。”杜雨菲说:“对了,就是大通公司的周二魁。”   “又是大通公司?”楚天舒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不由得暗生悔意,彭宝銮昨晚上约请自己喝茶一定走漏了消息,这才惹下了杀身之祸。   楚天舒判断得没错。   昨晚上彭宝銮和楚天舒先后从茶楼里出来,本以为神不住鬼不觉,可没料到矿产局的局长张卓在茶楼里打牌,中途出来上厕所,无意中瞟到了楚天舒从“竹韵”雅间里出来,他觉得蹊跷,便躲在暗中观察,又看到了随后出来的彭宝銮。   张卓不敢怠慢,立即打电话向付大木报告。   付大木接到报告,一点儿也没有迟疑,立即让陶玉鸣安排大通公司的周伯通,制造了这起“车祸”惨案。   楚天舒还想问下去,杜雨菲那边传来一阵吵嚷声,她着急地说:“老楚,回头再说吧,死者家属们又来闹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楚天舒刚坐下来,就看见公安局长陶玉鸣急匆匆从窗前走过。   “老杨,又出事了。”楚天舒给坐在一边的杨富贵打了个招呼。   杨富贵抬头看见陶玉鸣已经走近,两个人对视一下,等候他进来。   陶玉鸣进门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楚书记,哦,杨书记也在,彭宝銮出事了。”   “是吗?”杨富贵比楚天舒震惊,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陶玉鸣说:“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杨富贵惊疑地脱口而出。   陶玉鸣说:“车祸。”   对此,楚天舒和杨富贵都表示难以置信,便问他详细的缘由。   原来,今天一早上,彭宝銮带队去杏林乡进行财务检查,中午返回,乘坐的小车与一辆满载的翻斗车错车时,由于路面坑洼不平,颠簸了一下,与翻斗车迎面相撞落入了通天河,彭宝銮不幸遇难。   同时遇难的还有财政局预算股的一位美女股长和小车司机。   公安局交警大队得到报告之后,立即展开了施救,但为时已晚,车上人员无一得救,全部遇难。   噩耗传来的同时又传出了绯闻,因为死后的彭宝銮同美女股长紧紧搂抱在一起,打捞上来之后几乎没法分开。   围观的群众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他们的家属都找到公安局,缠住陶玉鸣要他还遇难者以清白,因为溺水的人都会作垂死挣扎,遇到任何可能救命的物体,都会紧紧抓住不放,他们抱在一起只是自救的表现,不能说明别的什么,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陶玉鸣不敢擅自做主,答应家属们立即向县委县政府汇报,这才脱了身,赶到了楚天舒的办公室。   听完了陶玉鸣的叙述,楚天舒问:“老陶,事故是怎么发生的?”   陶玉鸣在纸上大致画了事故现场图,一边画还一边说:“事发现场为设置监控录像,据目击者和肇事司机交代,当时灰尘较大视线不好,路面坑洼不平,小车颠簸时撞上了翻斗车,司机为了避让又急打方向盘,小车不慎坠落河中。经初步尸检,死者并无外伤,主要是溺水而亡。”   楚天舒问:“这么说,这只是一起意外事故了?”   陶玉鸣胸有成竹地回答:“从现场勘查和初步尸检结果来看,应该是这么回事。”   狗日的!楚天舒咬着牙暗骂道:付大木,陶玉鸣,你们真他妈的狠毒哇。明明是蓄意的杀人灭口,却成了意外事故,肇事者竟然一点儿责任都没有!可你们别忘了,人在做天在看,你们等着,老子就不信你们做得真的就天衣无缝!   楚天舒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   既然是杜雨菲带队去处理的,具体情况可以回头再了解,从陶玉鸣嘴巴里是得不到实情的,于是,他强压着心头的愤懑,对陶玉鸣说:“老陶,你去请一下大木县长,我们几个常委先碰个头,统一一下思想,然后看怎么向市里的调查组汇报。”   陶玉鸣走了,楚天舒决定将计就计,与杨富贵议论几句,以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因为他们在办公室里的对话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传到付大木的耳朵里。   “老杨,我觉得彭宝銮死得有点蹊跷。”楚天舒问道:“你怎么看?”   杨富贵压低了声音,试探着问道:“楚书记,你的意思是,这和纪委正在调查的案子有关?”   “完全有这个可能。”楚天舒十分肯定地说:“按理说,死者为大,我真不是要对彭宝銮说三道四。可是,哪有这么巧的事,财政局刚查出问题,局长就出车祸死了,由不得人要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啊。”   杨富贵见楚天舒如此开诚布公,便说:“楚书记,我同意你的看法。在南岭县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但愿是我的感觉出了错吧。”楚天舒轻叹了一声,说:“南岭县真是多灾多难!说实话,我心里真不是个滋味,本来只是定编定岗几个职位安排的事,竟然折腾出好几条人命来,搞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上上下下都非常的被动。”      第935章 认栽服输      杨富贵附和道:“是啊,楚书记,这就是南岭特色,以前也经常发生类似的情况,大家都苦不堪言,还有苦难言。”   楚天舒沉吟片刻,说:“我觉得,必须立即结束这种混乱的状态,否则,这么乱下去,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杨富贵说:“我非常同意,这种状况再持续下去,再闹出什么事来,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   楚天舒说:“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影响不好也没有办法,现在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杨富贵问:“楚书记,你有什么考虑?”   楚天舒说:“我个人认为,以后南岭县的问题应该在南岭县的范围内大家商量着解决,不能随便乱往上捅,惊动了省里市里,事情就难以掌控了。”   “对啊。”杨富贵说:“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老杨,这只是我们私下的议论,做不得数的。”楚天舒看看表,说:“一会儿听听大木县长和其他常委的意见。”   杨富贵说:“楚书记,事已至此,我想,只要大木同志不反对,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的吧?”   楚天舒摇摇头,说:“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如果有不同意见,那就按组织原则,先民主后集中吧。”说完,拿起座机话筒,给柳青烟打了电话,让她通知其他常委,到会议室碰头议事。   放下话筒没多久,付大木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了。   “来了,大木县长?快请坐。”楚天舒招呼道。   杨富贵与付大木点点头,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和笔记本,说:“楚书记,大县长,你们谈着,我回去整理一下材料。”   楚天舒给付大木倒了一杯茶,说:“大木县长,彭宝銮的事你听说了吧?”   “听老陶说了。”付大木接过茶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脸沉痛地说:“真是可惜啊,老彭是个很称职的财政局长。”   楚天舒如有所思地说:“我听老陶说,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家属们还不太好安抚。”   “是啊,太不像话了。”付大木愤愤然说:“宝銮同志的尸骨未寒,就有人在议论,有说畏罪自杀,有说是殉情的,还有人说是杀人灭口。人都死了,还这么刻毒?这股歪风邪气要狠狠地煞一煞!”   “大木县长,这很有必要。不过,我们不能单纯地就事论事。”楚天舒说:“最近这些天,县里接二连三地出事,给干部群众思想上带来了极大的混乱,不立即改变这种现状,各种流言蜚语就难以制止。”   “我非常赞同你的意见。”付大木立即表态:“稳定是头等大事,南岭县不能再这么乱下去了。”   楚天舒暗道,刚才与杨富贵的对话,应该对付大木起到了作用,这帮家伙心虚了。   没等楚天舒说话,付大木又接着说:“小楚,昨天我已经向郞书记汇报了这个想法,希望调查可以适可而止,不要再扩大化了,我听说,郞书记也和你通气了。”   楚天舒说:“是的,我原本想找老杨了解情况之后再和你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没想到彭宝銮就出事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啊。”   付大木说:“本来毫无关联的一起意外,出在这个非常时期,自然容易引起干部群众的一些联想和猜测。因此,我们必须立即扭转这种不稳定的局面,让南岭县的各项工作尽快步入正轨。”   楚天舒说:“老付,你有什么想法?”   “这些天我也一直在反思啊。”付大木点了一支烟,十分沉重地说:“定编定岗的人事安排是常委会集体讨论定下来的,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高大全这个人心胸狭窄,酒后失控,才造成了这么个被动局面,惊动了省市领导,给南岭县带来了重大损失。”   楚天舒一边点头,一边却在想:哼,这会儿你倒说得头头是道冠冕堂皇啊,要不是在你的心腹重地牵扯出好几个人来,你肯认栽服输吗?   “我个人的意见是,”付大木按熄了还有大半截的烟,下了决心说:“向市里的调查组汇报,请求尽快结束对霍启明等人的审查,涉及触犯法律的移交检察机关,没有太大问题的可以放人了。这么调查来调查去,南岭将永无宁日。”   “我同意你的观点。”楚天舒说:“一会儿常委会上统一了意见,我们一起去向叶市长和郞书记汇报一次,争取市领导的理解和支持。”   “好的。”付大木刚要起身,又死死地盯住楚天舒,问道:“小楚,彭宝銮这个事怎么汇报?”   楚天舒问:“你看呢?”   付大木说:“高大全和余万里等人的所作所为,严重败坏了全县广大干部的形象,我认为,越是人们对干部清正廉洁不满意,就越要树立廉洁自律的好典型。因此,有必要抓住彭宝銮因公殉职的这个机会,大力组织宣传,重新树立南岭县干部的良好形象。”   这完全在楚天舒的意料之中,付大木在霍启明的问题上作了退让,就是为了换取在彭宝銮的问题上不要再节外生枝。所以,楚天舒说:“大木县长,我也是这么个想法。走,开会吧。”   楚天舒与付大木进了会议室,杨富贵、耿中天、茅兴东、周宇宁和陶玉鸣早已等在了那里,他们估计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的严峻。   楚天舒首先让陶玉鸣介绍情况。   陶玉鸣讲述完彭宝銮出事的经过,又动情地说:“宝銮同志是个工作狂。他们这次下去是专题调研财源建设问题。今天离开杏林乡时已是中午十二点多,他们本来可以在杏林乡吃午饭,休息一会儿再走。但是,宝銮同志为了赶时间,一定要赶回县城,说下午还要配合调查组的工作。万万没有想到在路上出了意外,他们哪怕早走几分钟,或者晚走几分钟,都不会遇难。”   陶玉鸣这么一说,等于是给彭宝銮之死定了一个基调。   杨富贵、茅兴东、周宇宁等人稍有讶异,耿中天的脸上更是多了一丝冷笑。   不过,当付大木主动把刚才与楚天舒谈话的意思说了一遍之后,耿中天向楚天舒投去了一瞥,目光中充满了感激和钦佩,心中忍不住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   两位主要领导的意见难得地统一了,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   会正开着,梁宇轩给楚天舒打来电话,说叶市长和郎书记召见,请楚天舒和付大木过去。   楚天舒让其他常委在会议室里待命,然后和付大木一起赶到了县委招待所叶庆平住的房间。   梁宇轩和上官紫霞也在房间里等候。   叶庆平和郎茂才反复询问了彭宝銮的事故经过,付大木一一详细作了回答,连彭宝銮与美女股长搂抱在一起分不开的细节也没有遗漏。   付大木最后强调说,经公安局初步勘查和尸检结果,可以认定这只是一场意外交通事故,与调查组正在进行的调查只存在时间上的巧合,并无本质上的关联。   两位市领导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确信彭宝銮和美女股长属于因公殉职,同意南岭县常委会作出的决定,大力宣传在非常时期涌现出来的先进干部典型。   郎茂才作为市委副书记,分管全市的宣传工作,他指示说:宣传先进典型,既要理直气壮,更要生动有力。彭宝銮同志是南岭县广大干部整体风貌的集中体现,是我市长期以来狠抓干部作风建设的必然结果。希望县里组织写作班子,把彭宝銮同志的光辉事迹挖掘得更深入一些,成为全市干部学习的榜样。   彭宝銮因公殉职的事情商定之后,楚天舒代表县委常委会提出,希望调查组尽快对霍启明等被审查的干部作出结论,以保持南岭县的稳定和定编定岗工作的持续推进。   叶庆平和郎茂才首先征询梁宇轩和上官紫霞的意见。   上官紫霞说,重点审计的几个单位和部门,暂时没有发现新的违规行为。   梁宇轩说,接受审查的几名干部中,余万里等人索贿受贿、挪用公款等事实清楚,可以移交检察机关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霍启明存在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建议由南岭县委对其作出组织处理。   听了上官紫霞和梁宇轩的发言,郎茂才说,市里的调查组主要是来调查南岭县定编定岗工作的,通过几天的调查,查出了一些问题,提了一些建议,但不会干预县纪委独立办案,被审查干部的处理应该由县委根据审查结果按照干部管理权限和程序自行决定。   领导永远没有错,这是官场上颠扑不破的真理。郎茂才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把他挑起来的矛盾推还给了南岭县委。   叶庆平与郎茂才简单商议了几句,说,我原则同意郞书记的意见,调查组下一步工作如何开展,我们请示市委市政府之后再做安排。   从招待所出来,楚天舒和付大木再次回到了会议室,着手讨论和部署被审查干部的处理以及先进干部典型的宣传工作。      第936章 先进典型      楚天舒与付大木已经达成了默契,所以,会上并没有太多的讨论,很快形成了一致意见,作出了工作分工。   被审查干部的处理,由杨富贵牵头,纪委和组织部负责落实。   计生委的老主任、财政局副局长余万里和矿产局安监所的所长移交县检察院走司法程序;霍启明由于只有违纪行为没有违法行为,解除双规,由组织部根据干部管理条例提出处理意见,提交常委会讨论后执行。   彭宝銮的事故处理,由陶玉鸣牵头,责成大通公司按就高不就低的原则对死者家属给予民事赔偿,重点做好美女股长和司机家属的安抚工作。   先进典型的宣传工作,由茅兴东牵头,县委宣传部组织撰写彭宝銮先进事迹材料,并制订宣传方案,宣传的重点放在清正廉洁和忘我工作这两个方面。   散会之后,杨富贵、陶玉鸣、茅兴东等人按照分工,分头去落实。   付大木跟着楚天舒又回到书记办公室。   闲扯了几句,付大木问:“楚书记,财政局一正一副两个局长都出事了,这个部门很重要,这局长人选是不是早定下来,免得耽误了工作。”   楚天舒明白付大木的心思,他希望一个他信得过的人来接替彭宝銮,一来可以遮掩此前的经济问题,二来可以继续把县里的财政大权掌控在他的人手上。   可是,楚天舒又何尝不清楚财政局长这个岗位的重要性,他自然不会让付大木的如意算盘得逞,他心里已有考虑,请上官紫霞从市里物色一个人选来当南岭县的财政局,不断在付大木的势力范围内掺沙子,把财政大权夺过来。   这一次,付大木主动征求楚天舒的意见,看似在改变一贯的霸道作风,实际上是在探楚天舒的口风。   楚天舒想了想,说:“老付,我对县里的干部情况还不是太清楚。你看这样行不行,结合现在正在进行的定编定岗工作,你和中天先商量个意见,我们再坐下来商议,如何?”   楚天舒故意给付大木出了个难题,这个时候,让他放下身段去找耿中天商量财政局长的人选,这无异于当着耿中天的面自扇耳光,打死付大木也不会去的。   付大木暗暗犯难,但也松了口气,至少,从楚天舒话里的意思来看,还是主张财政局长的人选在南岭县内部产生,到时候,让周宇宁以组织部的名义推出几个信得过的人来,还是可以控制得住局面的。   付大木模棱两可地说:“小楚,党管干部是一贯的原则,要不,还是请组织部门按照程序先考察酝酿吧。”   看看到了下班时间,楚天舒说:“这样也好。老付,下班了,我们一起陪调查组吃个饭吧。走,吃饭去,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下了楼,同车去县委招待所。   刚上了车,突然响起了爆竹声,震得车窗玻璃发颤。   车往外走,才发现县委大院门口浓烟滚滚。   楚天舒问:“大门口放什么鞭炮?”   “可能是有人办喜事吧。”付大木说着,就看见薛金龙站在那里,龙睛虎眼的样子。他忙摇下车窗,向薛金龙招手。   薛金龙只瞟了眼,头又偏过去了。他的头才转过去,突然又转了回来。他发现是付大木在车上向他招手,忙跑了过来。   付大木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薛金龙嘴巴张了几张,鞭炮再次响起,根本听不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炮竹飞到车玻璃上,砰砰地响。   马国胜心痛车子,骂了粗话。   车已出了大门,鞭炮声终于止住。   再回头,只见大门口有几个人拉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一行字:热烈欢迎霍启明局长清清白白回家!   薛金龙一路小跑过来,凑到车窗前,气喘吁吁地说:“楚书记,大县长,我制止不住,差点儿打起来了。”   “谁组织的?”付大木阴沉着脸问。   薛金龙说:“霍启明老婆和她家的几个亲戚。”   “真他妈太不像话了!”付大木骂道:“她家亲戚中有没有工作人员,他们还有没有组织纪律?这不是在公然向县委县政府示威吗?”   薛金龙苦着脸说:“我批评了她家的几个亲戚,他们说被霍启明的老婆骂得不行,他们被逼无奈,只好跟着来了。”   “撤了,叫他们撤了。”付大木狠狠地说:“让老陶派几个人来,再要不撤,抓人。”   薛金龙点头哈腰地跑了。   不知弄了多少的鞭炮,车到招待所仍听得见噼里啪啦。   不用说,肯定是散会之后,耿中天就把霍启明要放出来的消息告诉了他老婆胡仁花,说不定这个婆娘组织人到县委大院来拉横幅,放鞭炮,也是耿中天的指使。   奶奶的!付大木拳头捏得吱吱叫,可又发作不得,只能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在心里暗暗发狠道:耿中天你个狗卵子,暂且让你嚣张几天,看老子以后怎么收拾你。   茅兴东连夜组织宣传部的人加班加点,牵头写彭宝銮的宣传材料,任务分派下去,他出来上厕所,发现书记办公室还亮着灯,便摸过来,找楚天舒发牢骚。   茅兴东说:“楚书记,我听财政局的人说,这次审计审出了好多的问题,副局长余万里贪污受贿,难道彭宝銮一点儿都不知情,一点儿责任也没有?我们这样大力宣传,树他作榜样,能不能服众?”   “老茅,彭宝銮个人还是比较廉洁自律的,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跟他同路的人湿了鞋,他能做得到不湿,就很不简单了。”楚天舒忌惮办公室里安装的窃听器,只能模模糊糊地解释说。   茅兴东嘿嘿一笑,说:“楚书记,我说树什么榜样都有道理,只有这廉洁榜样没道理。廉洁是对干部的最低要求,干部只要廉洁就应该树为榜样,那就是笑话了。好比说,普通公民不偷不抢,不杀人放火,这也是最低要求。老百姓只要符合这个最低要求就要大力表彰,政府表彰得过来吗?照这个逻辑推理,凡是没被追究刑事责任的公民,国家都应该表彰他们为守法公民。我说哪,我们对待干部,已经把最低要求当成最高要求了!”   楚天舒重重地拍了拍茅兴东的肩头,说:“老茅,你不愧是个理论家,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可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很多干部就是做不到最低要求!我对南岭县干部队伍的总体评价是,贪污腐败的是少数,不廉洁的是绝大多数,一尘不染的又是极少数。彭宝銮的可贵就在于,很多人没做到廉洁,他做到了。”   “事实归事实,道理归道理。所以,也经常看到有些地方表彰廉政建设单位和个人,我看着总是觉得不对头。”茅兴东摇摇头,笑道:“楚书记,我这扯得有点远了,可能我还是太迂腐了。”   “不是你太迂腐,你讲的有道理。”楚天舒说:“干部只有廉洁和不廉洁两种,廉洁是理所应当的,廉洁算不上先进。”   茅兴东苦笑着说:“楚书记,我们宣传和树立先进典型,总是在盖棺论定之后,这可不可以理解为,活着的干部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清正廉洁,怕是说不清道不明吧。例如,彭宝銮。”   楚天舒偏过头望望茅兴东,说:“老茅,我问句直话,你对彭宝銮没有成见吧?”   茅兴东笑道:“我也同你说真话。我跟老彭平时谈不上太密切,但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这个我心里有数。这回余万里进去了,我猜他可能逃不了这一劫。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劫竟是要了他的命。”   “是啊。谁又想得到呢?”楚天舒想了一想,说:“说句实话,我也觉得彭宝銮死得有点蹊跷,可他是大木县长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如果非要揪住不放,既是对死者的不敬,也会影响班子团结,不利于今后的工作。老茅,你说对吧?”   这番话楚天舒是在说服茅兴东,也是在通过窃听器说给付大木等人听。   茅兴东说:“楚书记,我也就是跟你随便扯扯,没有别的意思,只要县委县政府一班人能精诚团结,有事好说好商量,大家都把心思用在工作上,不在背后搞小动作,别说树一个先进典型,就是树他十个八个也是值得的。”   “哈哈,这就对了嘛。”楚天舒笑着说:“老茅,你是县里公认的大笔杆子,就辛苦一下,扎扎实实地策划个方案,好好造一造声势。其实,说是宣传彭宝銮这个典型,也是为了维护南岭县广大干部的整体形象。”   从第二天开始,南岭县迅速掀起学习彭宝銮为代表的先进干部典型的活动。   县委、县政府下发了文件,各单位组织学习讨论,电视轮番播放专题宣传片,报纸上也刊登了彭宝銮的先进事迹。   好在如今的科技发达,各单位的宣传意识也很强,各级干部的影像资料多,剪辑一个几分钟的短片轻而易举,加上茅兴东指导宣传部门的妙笔生花,彭宝銮的电视形象真实动人,先进事迹也十分的感人。      第937章 危机再起      县电视台的萌妹子主播娇柔做作的播音稍稍有损于彭宝銮先进事迹的感染力。   彭宝銮同志是个工作狂人、学习狂人,他办公室的灯时常亮到深夜。他生活上却是个苦行僧,一双皮鞋穿了十多年,鞋底磨得光溜溜的。这个铁打的汉子,却患有多种疾病,经常累倒在工作岗位上……   好干部必须有一个坏身体,这似乎是一条定理。   郎茂才看了茅兴东送来的先进事迹材料,手在案头上一拍,大声说,好!典型只在县里宣传太可惜了,一定要推荐到上面去。   在郎茂才看来,在南岭县查出了几个贪腐官员,这算不得什么成绩,发掘出一位廉洁自律克己奉公的先进典型,这才是难能可贵的,值得对外轰轰烈烈地大书特书。   县里推到市里,市里推到省里。   郎茂才担任过省委宣传部的副部长,推荐先进典型是轻车熟路,在他的一手操办下,只几天的时间,彭宝銮就成了全省的典型。   美女股长和司机的家属有意见,跑到县委大院来哭闹了几次。   县里只能尽量安抚,抚恤金等等比照先进典型的待遇执行,陶玉鸣又逼着周伯通的大通公司大放血,给美女股长和司机的家属赔了一大笔钱,他们便不再闹了。   公安局裁定,肇事司机周二魁对事故没有直接责任,大通公司的钱赔付一到位,就把人释放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周伯通放血的交换条件。   周二魁被释放出来的当天晚上,大通公司的老板周伯通在石花大酒店大摆筵席,付三森亲自为他把盏斟酒,场面搞得比彭宝銮的表彰大会还热闹。   喝到醉醺醺的时候,周二魁叫嚣道:“看见没有,南岭县公安局老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以后谁敢与大通公司和大县长作对,老子不管他是谁,照样把他撞进通天河,叫他不得好死。”   杜雨菲自打调任南岭县公安局副局长以来,这个周二魁仗着有点武艺,有个后台,没少做一些仗势欺人的坏事,一直想要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本打算这一次能治住他,可仍然没有查出证据,只得很不甘心地放了人。   杜雨菲跟楚天舒发牢骚。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楚天舒说:“周二魁这种人越是嚣张狂妄,就越容易露出马脚。雨菲,别着急,你多从侧面摸一摸这家伙的行踪,总有踩住他尾巴的时候!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杜雨菲哭笑不得,说:“老楚,亏你想得出来,我可是专门抓贼的,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反倒成了贼了。”   楚天舒笑笑,说:“呵呵,我就是想说,他在明处,你在暗处,只要把他盯牢了,早晚你能把他办了,除非他不再为非作歹!”   杜雨菲叹道:“唉,我这个公安局的副局长当得真够窝囊,对付个坏人,还得像贼一样偷偷摸摸的。”   “雨菲,委屈你了。”楚天舒说:“我知道,这都是为了我。”   “呸,臭美吧你。”杜雨菲把眼一瞪,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这是为了对得起头上的国徽和人民警察这个光荣称号。”   楚天舒被噎了个眼睛发直,无言以对了。   杜雨菲还不依不饶,又故意问了一句:“老楚,你说,这人只要当了官,是不是官越当越大,胆子就会越来越小哇?”   楚天舒霍地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说:“我楚天舒当官,只为了良心,为了道义,为了不让邪恶肆虐。雨菲,我会让他们明白,多行不义必自毙!”   对霍启明的处理决定很快也公布了。   照例由县电视台萌妹子主播,娇滴滴的声音中莫名其妙地说了几分鄙夷与暧昧,她念道:日前,县纪委对县卫生局局长霍启明严重违纪问题进行了立案检查。经查,霍启明道德败坏,与他人通奸,情节严重,影响恶劣,根据“纪律处分条例”第一百五十条之规定,开除其党籍,撤销卫生局局长职务。   播出的第二天一大早,老婆胡仁花又跑到县委大院来满地打滚地大吵大闹,她逢人便说,彭宝銮凭什么就能当廉政建设的先进,我家老霍也没查出贪腐问题,不当先进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撤职查办?这明摆了就是政治迫害!   受命出来劝解的薛金龙瞪着眼睛说,胡仁花,你想怎么样?你家老霍乱搞男女关系,没像余万里他们那样被抓进去就够便宜他的了。   胡仁花从地上爬起来,揪住薛金龙的胳膊,哭骂道,薛金龙你个脑壳挨刀的,你以为老娘不知道哇,通奸违纪不违法,你能吓唬得到老娘?他彭宝銮临死都抱着个女下属不松手,这不是乱搞男女关系又是什么?他能当什么狗屁的先进,还不是因为他有后台。   没把胡仁花吓唬住,反而被她戳穿了,薛金龙恼羞成怒,不耐烦地说,胡仁花,你少在这里装疯卖傻,我告诉你,没有这么档子事,你家老霍也当不了局长,这是县里定编定岗的时候早就定下来的事。   胡仁花大哭起来,哇呀呀,我家老霍真是冤枉死了,我要控告你们。   薛金龙煽风点火道,有本事你就去告,看你能不能把县里定编定岗的结果推翻了,看你家老霍还能不能当局长。   胡仁花这个没脑子的女人,被薛金龙这一番唆撺得昏了头,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跑回家就写了几封告状信,分别发给了省市纪检监察和信访部门。   胡仁花在县委大院里吵闹的话传到了彭宝銮的女人耳朵里,心里很是不爽,她一气之下去找付大木,要他还彭宝銮一个清白。   付大木拒不接见,只让薛金龙传话说,县里有人盯住了财政局长的位子,你家老彭不死,一样也清白不了。   彭家女人有苦难言,以泪洗面,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薛金龙眼珠子一转,说,霍启明的老婆会告状,你就不会吗?   彭家女人被彭宝銮之死已经受了刺激,又被薛金龙一番鼓噪,也昏了头,照着薛金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写了几封告状信,发给了省市纪检监察和信访部门。   两个女人的告状信到了省市有关部门,照例是打回县里处理。   省纪委的蓝光耀严厉批示:南岭县定编定岗工作是否存在群众反映的问题?请青原市认真调查落实,尽快予以答复!   伊海涛批示,请调查组尽快按照省纪委的要求进行调查落实,如有问题,及时进行纠正。   告状信转到县里,照例常委们都要传阅。   其他常委都是把自己的名字圈出来,写一个“阅”字。只有耿中天写了一行字:建议县纪委成立专案组,不光查事,还要查人,从我查起!   耿中天的话显然是带有情绪的,因为定编定岗工作是他负责的。   《东南法制报》的记者呼延非凡也趁机兴风作浪,他偷偷跑到南岭县来,通过胡晓丽的安排,采访了胡仁花、彭家女人、美女股长的家属等人,写了一篇大文章,把高大全、彭宝銮之死,余万里、霍启明等人的被查处等一系列负面事件,统统归结为定编定岗工作存在严重失误。   县里的群众在告状,市里的调查组在调查,省里的媒体在推波助澜,南岭县的定编定岗工作受到了诸多质疑,要求予以纠正的说法再一次甚嚣尘上。   压力越来越大,事情不能一拖再拖,郎茂才说服了叶庆平,决定明天找楚天舒摊牌,要求他采取主动,推翻此前定编定岗的结果,重新制定方案组织实施。   付大木从郎茂才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大喜过望。   他认为,能得到这么一个结果,损失高大全和彭宝銮两员大将是值得的。定编定岗工作推翻重来,就是对上一次常委会的全盘否定,耿中天肯定没有资格再来主抓,所有的人事安排都可以重新洗牌了。   于是,付大木连夜召集薛金龙、周宇宁、陶玉鸣、白存礼等人商议,把包括财政局长在内的人选一一敲定为自己人,只等着市调查组宣布纠正决定,立马把方案拿出来组织实施。   薛金龙等人兴高采烈,纷纷恭维道,这一回,常委会上看谁还敢提反对意见,楚天舒已经无力回天了,南岭县依旧还是大县长的天下。   付大木心里喜洋洋的,嘴巴上还得假惺惺地说,这是大家的功劳,包括高大全和彭宝銮。   本来因为彭宝銮之死有了兔死狐悲感觉的一帮人,仿佛又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又趾高气扬,欢呼雀跃,只等着弹冠相庆了。   楚天舒也从叶庆平那里得到了消息,心里也急成了一团火。   他心里非常清楚,一旦定编定岗推倒重来,局势就完全被付大木掌控,常委会将再次成为他的一言堂,各部门的干部任免还是他说了算,那今后想要开展的医疗体制改革、加快经济发展步伐等设想将付之东流,各项工作更是举步维艰。   纠,还是不纠?   这个简单而又复杂的问题困扰了楚天舒整整一个晚上,到太阳升起来,却还是一筹莫展。      第938章 峰回路转      第二天的上午九点左右,叶庆平、郎茂才带着梁宇轩和上官紫霞来到了县委大院,在二楼会议室,集体找楚天舒谈话。   郎茂才代表调查组,直接提出了对南岭县定编定岗工作予以纠正的要求。   楚天舒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磨。   谁料,楚天舒越磨,叶庆平板着脸没有做声,郎茂才的态度反倒是越发的强硬。   郎茂才扳着手指头,从高大全的铤而走险说到了霍启明的被查,又从余万里等人的贪腐说到了彭宝銮的先进典型,再从两个女人的告状说到了《东南法制报》的长篇大论,一桩桩一件件,历数了南岭县近期发生的一系列负面事件,认为这都是定编定岗工作的失误造成的恶果,如果不坚决迅速地予以纠正,不仅会给南岭县带来不可预计的损失,也将给青原市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喋喋不休地数落完了,郎茂才逼着楚天舒表态,必须在一天之内召开县委常委会落实市调查组的意见,否则,市调查组将强行作出纠正的决定。   郎茂才之所以如此强硬也有他的苦衷。这几天,蓝光耀一天好几个电话来催办,搞得郎茂才焦头烂额,巴不得早点从南岭县这个烂泥地里脱身,好不容易说服了叶庆平,如果再让楚天舒磨得改变了主意,不知道会拖到猴年马月。   梁宇轩和上官紫霞在一边劝楚天舒,说叶市长和郞书记希望你主动整改是对你的关心和爱护,你就不要再固执下去了。   正在楚天舒感到无奈,还在琢磨着找什么理由继续磨下去。   这时,郎茂才和叶庆平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喂。”郎茂才正在犯难,他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立时坐直了身子,一改方才的声调,说:“是,我是郎茂才。啊,对……什么?”他好像有些吃惊,又好像有些尴尬,但很快用明朗的语气说:“好,好,我明白了。”   郎茂才放下手机,低下头不断地收发信息,不再理会楚天舒了。   叶庆平正在沉思,接听电话的神情与郎茂才差不多,开始有些漫不经心,随后打起了精神,表情严肃地连说了好几个是是是。   看得出来,叶庆平和郎茂才接的都是重要领导的电话,楚天舒估计又有领导在向他们施压,再磨下去只会让他们为难,只得慢慢站起来,低声说:“叶市长,郞书记,我去向其他常委传达调查组的指示吧。”说完就打算告辞。   叶庆平惊醒了似地,说:“哦哦,小楚,你坐下,你继续说。”   郎茂才也抬起头来,挤出笑容来说:“小楚,别急,别急嘛,叶市长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再说吧。”   “叶市长,郞书记,我想说的都已经说过了。请你们原谅我的固执,对不起,我按你们的指示办就是了。”楚天舒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小楚,你回来。”叶庆平叫住他。   楚天舒转回身来,疑惑地看着叶庆平。他忽然发觉叶庆平看他的眼睛变得温和了,脸也不像刚才那样严肃了。   他走回来,站到叶庆平的对面,看着他,等他发话。   “坐,坐下。”叶庆平用平和的声调说,并且做了个手势。   楚天舒心犯嘀咕地坐了下来。   他看着叶庆平,叶庆平也看着他。   叶庆平好像在等楚天舒继续说下去,但他这时猜不透叶庆平的心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叶庆平等了一会,等不到他的话,只好转过头去,与郎茂才交换了一下眼神,像是思虑什么,然后才对楚天舒说:“小楚,你刚才解释了很多理由,不行就依着你的意见吧,暂时不要纠了。”   楚天舒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叶市长,你是说定编定岗工作可以不纠正了,是这样吗?”   叶庆平十分肯定地回答:“是的。”   楚天舒又去看郎茂才。   郎茂才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含着笑点了点头。   楚天舒非常高兴地说:“太好了!太感谢叶市长和郞书记了。我代表南岭县全县人民感谢市领导和调查组。”   叶庆平与郎茂才悄声嘀咕了几句,转过头来说:“市工作组经过了十天的调查,虽然查出了南岭县存在的一些问题,但总体上来说,那是少数干部的个人行为,与定编定岗工作并无绝对的关联。因此,工作组认为,南岭县的定编定岗工作应该给予充分的肯定,并将向市里推荐你们的做法,推动全市机构体制改革向纵深方向发展。”   楚天舒做梦都没有想到,叶庆平和郎茂才他们的态度会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仅不再提定编定岗工作必须纠正,反而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而且,他还注意到,叶庆平把调查组换了名称,改叫工作组了。   楚天舒激动地说:“感谢领导们对我个人的理解和支持,更感谢工作组对南岭县工作的巨大支持。”   这时,郎茂才抬起头来问:“小楚,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如果有什么偏颇之处,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请你不要在意,叶市长是本次工作组的组长,一切以他的讲话为准。”   楚天舒忙说:“没有,没有。郎书记,我认为,调查组,哦,不,工作组的各位领导对南岭县的实际情况了解得非常透彻,给我们指出了问题和困难所在,将会对我个人和南岭县的工作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   冠冕堂皇的话各级官员都会讲,楚天舒也不例外。   只要不逼着纠正定编定岗工作,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而且,市调查组是四个人,客观地说,郎茂才的初衷并没有恶意,叶庆平、梁宇轩和上官紫霞暗中还帮了不少忙,楚天舒应该也必须要对调查组表示感谢。   “小楚,你这样的认识态度,我们十分满意。”叶庆平用眼睛盯着楚天舒,说:“有一条我必须再强调一下,前面我们与你谈话的内容,只是私下的交换意见,希望你除了要正确对待之外,也不要外传。”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叶庆平把频率放得很慢,一字一句说得又清楚,又有分量。   说完之后,仍然用眼睛盯着楚天舒,等候他的回答。   楚天舒这时虽不十分理解叶庆平的用意何在,但也知道他的这个交待至关重要,不能有丝毫的马虎,所以他也一板一眼地口答说:“请叶市长和郎书记放心,我记住了,我可以以党籍保证!”   郎茂才很满意,放心地点了一下头说:“好。”   楚天舒心想,郎茂才可能还要批评教导他一番。   可是没有。   “就这样吧。”叶庆平再一次抬起头来对他说:“小楚,你去忙你的,我们工作组再商议一下后面的工作。”   见叶庆平下了送客令,楚天舒赶快告辞退了出来。   刚从会议室出来,就看见茅兴东在走廊里等着,手里抓着一份卷着的材料。   茅兴东满面春风地迎上前,兴奋地问道:“楚书记,是不是有意外收获?”   楚天舒问道:“老茅,你什么意思啊?这么兴奋,捡着金元宝了?”   “楚书记,不是我捡着金元宝,是你捡了个大大的金元宝吧。”茅兴东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说:“而且按照南岭县的规矩,你捡着的金元宝还见者有份,对吧?”   楚天舒没打算否认,问道:“哎,老茅,你是怎么知道的?”   茅兴东笑道:“嘿嘿,我也学了点看相,我从你的脸上看出来的。”   “真的吗?”楚天舒摸了摸脸,说:“老茅,既然你会看面相,那你说说看,我有什么意外收获?”   茅兴东说:“反正是好事,大好事。”   楚天舒这会儿心情大好,见茅兴东还不肯说实话,便开玩笑说:“茅兴东,你再装神弄鬼的,信不信我把你这个宣传部长给撤了。”   茅兴东跟在身后,说:“信,我信!”   楚天舒推门进了办公室,把笔记本放下来,拿起杯子准备加水。   茅兴东跟进来,把手里卷着的材料往西服的内口袋里一插,将楚天舒手里的茶杯抢了过去,嬉皮笑脸地说:“我得抓紧拍拍书记的马屁,免得被你给撤了。不过,楚书记,我建议你等把我这根笔杆子用完了,再撤不迟。”   楚天舒笑着摇了摇头,说:“老茅,你就那么确定,我非要用你这根笔杆子?”   “那是当然。”茅兴东把茶杯放在了楚天舒面前。   楚天舒喝了一口水,笑道:“老茅,彭宝銮的先进事迹已经宣传到位了,我可以卸磨杀驴了。”   茅兴东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了楚天舒面前的椅子上,说:“哈哈,且慢,且慢。下一步要大力宣传南岭县的定编定岗工作,我这头驴还应该派的上用场。”   楚天舒一惊,我才从会议室出来,消息不至于传得这么快吧。他板起脸,严肃地问道:“老茅,你怎么知道的?”   茅兴东慢悠悠地抬起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卷材料来,展开来,放在了楚天舒的面前。   楚天舒眼前一亮,这是一本最新一期的《理论与实践》杂志!      第939章 初战告捷      “楚书记,你来看。”茅兴东翻开了杂志的封面,只见第一篇文章显赫的主标题是:《政府机构改革需要胆略和勇气》,副标题是,论推进定编定岗工作之症结所在。作者,临江大学教授祝庸之。   文章总共有三四千字左右,开篇剖析了全省各地市县定编定岗工作进展缓慢的实际状况,一针见血地指出,政府机构改革必然触动少数人的既得利益,主政者缺乏胆略和勇气是定编定岗工作难以推进的症结所在。   随后,文章以南岭县为例,简述了新任县委书记楚天舒带领县委一班人解放思想,更新观念,大刀阔斧,敢想敢干,全力推进政府机构改革,只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定编定岗工作,走在了全省各地市县的前列。   祝庸之在文章中总结说,南岭县之所以能在定编定岗工作中取得突破,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县委书记楚天舒在当地没有利益纠葛,换言之,那些推进不力的地方,往往就输在了胆略和勇气上,首鼠两端,瞻前顾后,不敢也不能真正地放开手脚,害怕触动既得利益,才使得定编定岗工作一拖再拖,越拖越被动。   同时,文章认为,南岭县在定编定岗中遇到了巨大的困难和阻力,出现了一系列的非正常事件,这充分说明,南岭县在政府机构改革中敢于动真碰硬,是真改革,不是假糊弄,他们的经验,在全省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值得借鉴与推广……   正是这一篇文章改变了郎茂才的态度,让叶庆平下定了决心,给楚天舒带来了转机。   确切一点说,他们态度的改变,是因为各自接了一个电话,而这两个电话也都是因这篇文章。   给郎茂才打电话的是省纪委的蓝光耀。   省纪委作为省委机关的部门,收到《理论与实践》杂志的时间相对比较早。今天刚上班的时候,工作人员把新一期的杂志送过来,郎茂才和往常一样随手翻了翻目录,因为祝庸之是杂志的常客,他并没怎么在意文章的内容,便放在了一边。   刚过了一会儿,何天影一个电话把他召过去了,等看清楚祝庸之文章的内容,才发现大事不妙。   很简单,《理论与实践》杂志刊登的文章是要提前报审的,祝庸之这篇文章能够发表出来,至少能传达出一个信息,省委省政府的主要领导是认同他的观点的。   果不其然,蓝光耀很快打探来了消息,省政府办公厅的一位副主任告诉他,乔省长在看完了这篇文章之后做了重要批示。   他写道:“看待一个基层领导干部,最关键的是要看他想不想干事,敢不敢干事,能不能把事干成。从定编定岗这一项工作中看得出来,南岭县的楚天舒,就是一名敢干事能干事的好干部!”   乔省长一锤定音,何天影惊慌失措。他忙布置蓝光耀给郎茂才打电话,得知纠正的指示还没有得到执行,立即松了一口气,让郎茂才收回成命,按照肯定的态度重新定调子。   郎茂才接完电话,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忙给省委宣传部部长发信息询问详情,得知乔省长在祝庸之文章批示的内容,立即换了一副嘴脸,闭口不提纠正的事,把决定权交给了叶庆平。   而叶庆平接到的电话是市委书记伊海涛打来的。   尽管一夜没有睡,今天早晨他还是第一个到了机关,就像拉惯了磨的驴,一进了磨道就转个不停,又批文件,又看材料。   九点钟,范亦兵送来了文件资料,也送来了新一期的《理论与实践》杂志。伊海涛一手接听电话,一手翻开来看,一下就看到了祝庸之的名字。   在竞争市长的期间,祝庸之帮伊海涛在《理论与实践》上发表过文章,所以,伊海涛但凡看到了祝庸之的文章,都会在第一时间研读。   看到大标题和副标题,伊海涛也并没有在意,全省政府机构改革工作推进缓慢,这是普遍现象,祝庸之受命写一篇文章来推动推动,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但是,当南岭县三个字跃入眼帘时,伊海涛立时双目惊亮。他赶快放下电话,一口气把祝庸之的文章看完了。   这一看,又是兴奋,又是着急后悔。   一个贫困县的单项工作能够作为典型经验上了《理论与实践》杂志,这在伊海涛的记忆中,青原市还是第一次,在全省似乎也不多见。   不用说,这很快会引起省委领导的重视,在全省也会造成很大的影响。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许多地方的人员前来参观学习,不仅南岭县,青原市的知名度和美誉度都要提高了。   很快,伊海涛通过省委组织部的许文俊了解到了乔省长的批示。   很显然,那个下指示批评的省领导,得知这个小心也会马上改变态度的。   让伊海涛着急侮恨的是,他竟然做了那违心的纠正决定,而且还派出叶庆平、郎茂才带队的调查组去调查督办。   乔省长的批示,不仅是对楚天舒的肯定,也是伊海涛的变相肯定,如果没有下派调查组督办纠正这档子事,南岭县的定编定岗工作完全可以总结为是在青原市委市政府组织领导下的试点,并且取得了巨大成功。   “这该怎么办呢?”伊海涛在办公室里十分着急地想。“不管怎么样,都应当立即收回纠正的决定。”   值得庆幸的是,这事是由叶庆平出面去找楚天舒谈的,伊海涛并没有直接出面,还能够进行补救,只要纠正的指示还没有传达下去,就让叶庆平改口,把调查组的性质变换一下,变成是帮助南岭县解决定编定岗工作中遇到困难和问题的工作组。   只是这么做有点为难叶庆平了。   但伊海涛知道叶庆平理解他,会主动承担责任并圆满完成任务的。   因此,伊海涛便给叶庆平打了那个电话,并让叶庆平叮嘱楚天舒,此前的谈话不要再提了,调查组就此改口叫工作组。   工作组摇身一变,从原先的找问题到现在的找亮点。   又一个清晨悄悄地降落到南岭县城。沉睡了一夜的街区,像婴儿似地睁开朦胧的眼睛,打个哈欠,伸伸腰肢,现出一付舒心、甜美、超逸的样子。   上午八点钟,县委常委扩大会议按时召开。   正式参加会议的是县委会的各位常委,列席会议的有县政府的各位副县长,人大的主任,政协的主席,以及市工作组的四位领导。   总共十几个人,把常委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的。   主持会议的楚天舒,首先开宗明义,强调了市工作组帮助南岭县解决定编定岗工作中存在困难和问题的重要意义,又对上一次常委会讨论通过的总体实施方案和人事安排向大家作了一个详详细细的汇报,而后提请与会人员讨论审议。   由于省市领导对南岭县的定编定岗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即使是付大木,在这个场合也不便讲反对的意见,再加上有叶庆平和郎茂才等人在一旁坐阵,所以常委、县长们纷纷发言,表态赞同,用了不长时间就一致通过,形成了正式的决议。   最后,楚天舒请工作组领导作指示。   叶庆平和郎茂才分别讲话,高度评价了南岭县的定编定岗工作,并提出要认真总结、宣传和推广南岭县的经验,将全市政府机构改革工作推向深入。   南岭县的定编定岗工作达到了楚天舒预期的目的,付大木一伙儿的破坏计划宣告彻底失败。   虽然付大木的人马仍然在各个部门具有相当大的势力,但一批为人正派、有能力、想干事的干部被调整到了重要岗位上,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余乾坤出任了“三合一”之后的卫生计生委的主任,柳青烟出任了招商局局长。   市里的工作组带着总结出来的成果撤离了南岭县。   年年挨批评的南岭县有史以来第一次成为了东南省正面典型,在郎茂才的推动下,定编定岗工作的经验得到了宣传和推广,楚天舒也因此取代彭宝銮成为了省市新闻人物。   不久,南岭的民间出现了新的传闻,说彭宝銮根本不是什么先进典型,而是一个腐败分子,畏罪自杀和杀人灭口的说法又泛滥开来。   民间传闻自有它的道理。   省电视台每日新闻有个小板块叫“当代先锋”,片头都会飞出几个先进人物的头像。原先都有彭宝銮,最近却没有看见了。   中国的老百姓都是时政观察家,只要隔几天没见哪位领导露面,就会生发很多猜测,不是猜人家生病了,就是猜人家出事了。前些日子轰动一时的先进典型,突然在电视上消失了,当然会传出一些非议。   彭宝銮的老婆听说了,心急火燎地跑来问薛金龙。   薛金龙叫她不要信谣,更不要四处打听,这跟传谣差不多。   这些传言令付大木等人如坐针毡,而财政局长的人选迟迟不能敲定,也让付大木坐卧不安。   这一次,再不能让楚天舒如愿以偿了。      第940章 翻马桶盖      定编定岗之后,所有部门的一把手全部到位了,只有县财政局长的宝座仍然空着。   传闻三天两头在变,一会儿说这个人有希望,一会说那个人有把握,明知无望的人就说风凉话,只道财政局长的位置是无可奈何下才这么空着的。   个中原由,大家不言自明,心照不宣。   局级干部虽说级别相同,事实上却有着三六九等。   例如,县老干部局的局长也是正科级,但说话办事的分量和地位与县财政局长又何止天壤之别。   在大家看来,能够在财政局这个重要部门当局长的,必定是说话算数的领导信得过的人。比如彭宝銮,就是县长付大木看中的,在局长位置上一坐就是好几年,而他的死,给很多人带来了希望。   这要是搁在以前,不用说,付大木只要发一句话,财政局长的乌纱帽就会落到他某个心腹的头上。   这一次为什么迟迟定不下来呢?   话说白了,就是现在付大木在南岭县说话没有以前管用了,县委书记楚天舒的心里有了他自己的想法。换句话说,财政局长的人选如何确定,几乎可以看成是南岭县谁是领导核心的一个风向标。   楚天舒去市里汇报定编定岗工作,会后专程去审计局拜访上官紫霞,一来当面表示感谢,二来请她帮忙推荐财政局长的人选。   上官紫霞说:“南岭县的议论我这边也听到了一些,其他的都定了,只有财政局长还没定下来,干部中间议论很多,说是不是像过去一样,领导们故意在钓鱼。”   这里说的钓鱼,好比财政局长是一个诱饵,等着有想法的干部来咬钩。   “以前是这么个套路。”楚天舒说:“紫霞姐姐,你怎么也知道有这个说法?”   “我在县财政局和计生委审计的时候,有些干部就这么议论过。”上官紫霞说完,又问:“做得太明显了,他们真的不怕出事?”   楚天舒笑笑,说:“怕?我们南岭有句俗话,通天河上游淹死了人,下游还有人在玩水。”   “以前都只听说南岭县很复杂,这次总算见识到了。真要认起真来,不知道通天河里还要淹死多少个彭宝銮啊?”上官紫霞说着,长舒一口气。   楚天舒便开玩笑说:“紫霞姐姐,你出这么大一口气,是在为彭宝銮感到庆幸还是悲哀呢?”   上官紫霞说:“两者兼而有之吧。”   楚天舒又想到县里那个财政局长位置,说:“紫霞姐姐,你是知道的,财政局长这个位置很关键,你帮我物色物色人选吧。”   “我真替你着急。那么多人争,你这个书记可怎么办呀?”上官紫霞笑了笑,露出孩子般的调皮,说:“我对你们县里干部情况不是很了解,你是希望在财政局内部提拔,还是想从外面调进去?”   楚天舒想了想,说:“如果从实际出发,不如内部提拔。财政工作业务性强,副局长里面倒是有很懂行的。但是,余万里出了问题,彭宝銮也很难说没有问题,从财政局内部提拔,我担心换汤没换药,还是一潭死水。”   上官紫霞点点头,说:“你说的没错。一般来说,同一个单位的财务人员不会翻前任的马桶盖,因为那样的话,等于自己也臭了。”   “紫霞姐姐,你这个说法太形象了,翻马桶盖!”楚天舒哈哈大笑,说:“你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这个财政局长还不能用和彭宝銮一条线上的人,否则,他有可能会坐在马桶盖上,把过去的臭气捂得严严实实的。”   上官紫霞心领神会,道:“是的。最好从外面调进去,还要尽量和彭宝銮过去没多少交集,这样的人才能按你的想法去盘活财政这盘棋。”   上官紫霞的话说到了楚天舒的心坎上,他嘿嘿一笑,说:“术业有专攻,这话一点儿不假。紫霞姐姐,用你这专业的眼光,帮我推荐个人选呗。”   上官紫霞嘴角上翘,说:“我这次接触了一些财务人员,感觉计生委的财务科长蔡望东业务能力还行,虽说他对高大全等人私设小金库也负有责任,但是,单从账面上来看,如果不是他给霍启明提供了证据,要查出来恐怕要费一番力气。”   楚天舒拍手叫绝。   这个蔡望东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首先,他明显不是付大木这条线上的人,一直对高大全等人私设小金库颇有微词,不缺乏一个财务人员应有的正义感和责任感;其次,业务能力强,又长期郁郁不得志,把他用起来,财政局的工作一定会有起色。   官场上的人,遇着机会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会作最大的努力。   县地税局的局长巩汉堂也打起了财政局长的主意。   这一天,他以税务稽查的名义去了大通公司,找到了老板周伯通。   中午,周伯通在石花大酒店招待巩汉堂,也没请人作陪,两个人选了一个僻静的小包厢。   几杯酒下去,巩汉堂便把想谋财政局长位置的想法说了出来:“周老板,麻烦你问问三哥,是不是还按老行情办?”   巩汉堂说的所谓老行情,指的是以前南岭县动干部,凡是有意的人,并不能直接找付大木去疏通,都是通过周伯通这个中间人给付三森付钱,然后再由付三森把意思转给付大木。   在南岭县的干部当中有一个说法,周宇宁这个官方的组织部长只是个摆设,付三森才是真正的组织部长,只要按照付三森把钱收了,这事基本上就靠谱了。   “老巩,我明白你的意思,回头我去和三哥说说,应该问题不大吧。”周伯通笑笑,说:“不过,你还得帮我办件事。”   巩汉堂知道让周伯通帮忙从中联络,也少不了要给他点好处,便说:“周老板,只要这事搞定了,我调到财政局之前,肯定帮你运作减免一些税收。”   “这个倒不必了。”周伯通直言不讳,说:“老巩,你抽空查一查先锋客运,找出他们的毛病来,让欧阳锋心里有点数,再不把先锋客运交出来,没他的好日子过。”   巩汉堂当即就答应了,说:“没问题。”   事情谈妥了,一切按他们预定的套路在走。   巩汉堂回去立即安排税务检查科的一名科长带队到先锋客运进行税务稽查。   长期以来,县里几家有点背景的企业几乎都涉嫌偷税漏税,税务部门平时得过且过,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回认起真来,鸡蛋里面本来尽是骨头,随便挑一挑就是一大堆,税务检查科的科长当即开出了五十万的大罚单。   先锋客运被勒令停业整顿了一段时间,靠吃老本在苦苦支撑,本来资金上已经捉襟见肘,哪里还有钱交得出这么一笔罚款。   欧阳锋自然要出面交涉。   因为查出来的问题都是成年老账,以前欧阳锋与巩汉堂达成过默契,税务检查科的科长也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税务检查科的科长过去也没少得欧阳锋的实惠,他私底下暗示说,欧阳老板,对不住了,我们也不愿意来翻以前的马桶盖,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来之前我从侧面打探过口风,照这意思,先锋客运今后的日子难过了,趁早盘出去吧。   欧阳锋心里非常明白,大通公司的周伯通又在暗中使坏,其目的就是为了迫使欧阳锋低头,他好低价吃进先锋客运,从此独家垄断全县的客货运市场,与付三森坐地分赃。   随后,付三森收到了周伯通转交过来的十万块钱,便把巩汉堂的想法转告了付大木。   付大木头一次感到了为难,但是,思来想去,财政局总得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巩汉堂毕竟是自己人,把他调过去,县里的财政大权还能把握在自己手上。   从市里回来,楚天舒召开了书记办公会,会议的主要议题是,南岭县的医疗体制改革和招商引资。   参加会议的除了七大常委外,副县长白存礼、李太和、迟瑞丰,以及新任卫生计生委主任余乾坤和招商局局长柳青烟等人也列席了会议。   会议进行的过程中,付大木突然节外生枝,提出要先敲定县财政局的局长,他的理由也没有偏离主题,因为无论是招商引资,还是医疗体制改革,归根到底还是钱的问题,所以,为了使这两项工作能够顺利开展,财政局不能长期群龙无首。   副县长白存礼分管文教卫,他对医疗体制改革完全没有信心,正想找理由拖延推诿,听了付大木的提议,马上附和说,医疗体制改革涉及到县医院和各乡镇卫生院的资产重组,需要县财政的大力支持与配合,如果财政局长不能到位,很多工作难以落到实处,改革恐怕无从谈起。   面对付大木的突然发难,楚天舒未动声色,便向耿中天问道:“中天,这应该是定编定岗工作的延续,你是什么意见?”   被付大木阴了一回的耿中天,很自然就站在了楚天舒一边,他说:“楚书记,暂时还没有考虑,是不是先酝酿一下?”   一句话,又把付大木说毛了。      第941章 举手表决      付大木坚持认为,财政局长的位置非常重要,迟迟不敲定,政府方面的各项工作都不能正常开展,耽误了事情,他这个县长不承担责任。   这是付大木对付前面几任书记惯常用的手法,如果不按他的意见办,他就摆出一副撂挑子的态度,逼迫书记就范。   见状,楚天舒说:“大木县长,现在开的是书记办公会,不好讨论人事问题,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先把这个会开完,接着再开常委会,确定财政局长的人选。你看怎样?”   见楚天舒作了让步,付大木自然无话可说,会议继续举行。   今天的会议本来是一个讨论会,多少有点务虚的性质,会议研究决定:成立南岭县医疗体制改革领导小组,由副县长白存礼任组长,卫生计生委主任余乾坤任副组长。当前的主要任务是,抽调得力人员对县医院和各乡镇卫生院的资产进行全面调查、评估,对现有医疗资源状况、人员进行详细核实,制定具体改革方案,报县委常委会审议。   成立南岭县招商引资领导小组,由常务副县长耿中天任组长,招商局局长柳青烟任副组长。当前的主要任务是,制定全县招商引资的长期规划和目标,先期确定一两个项目试点,尽快寻找到有实力的投资商,力争在短时间内取得实效。   书记办公会结束,其他人退出了会议室,常委们留下来,继续开常委会,讨论确定县财政局长的人选。   和上官紫霞交谈过之后,楚天舒心里已经有了蔡望东这个财政局长的人选,但是,他并没有急于求成,而是故意不动声色地拖着。   因为他非常清楚,如果提前和付大木沟通,直接把蔡望东抛出来,基本上没有达成一致的可能性,反而留给了付大木等人暗中做手脚的机会,即使再拿到常委会上来讨论,也会非常的被动。   楚天舒认为,付大木一定会先沉不住气,他手下的人不会对财政局长这个肥缺视而不见,不少的人在蠢蠢欲动也是不言自明。   按照常规的做法,重要岗位的干部任免应该是书记和县长取得一致后再上常委会,基本上就是在会上过一下,几乎不会再有任何的争议。   付大木逼迫楚天舒同意临时动议召开常委会,虽然给其他常委施加了不小的无形压力,但是,这也等于向大家挑明了,他们在财政局长的人选问题上存在分歧,至少还没有达成完全一致。   这正是楚天舒可以利用的机会。   待众人坐定,楚天舒开门见山地说:“根据大木县长的提议,临时召开常委会,就一个议题,讨论决定县财政局局长的人选。下面,请大家发表意见。”   临时动议,又没有事先通气,各位常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各抒己见。   要说,财政局长是个好位置,但凡有点指望的干部都会垂涎三尺,在座的常委们哪个手底下没有几个嫡系,真要是由着大家发表意见,估计提出来的人选会五花八门。   当然,付大木不希望会议开乱了套,所以,他对周宇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抢先发言。   周宇宁干咳了两声,开了口:“咳咳,我提一个人选,大家看合不合适?”   作为县委组织部的部长,在讨论干部任免的事项时,常常就是周宇宁首先介绍候选人的情况,今天会开得有点仓促,各位常委还没有思想准备,付大木授意周宇宁先发制人,也不算太过唐突。   平时不太愿意先说话的陶玉鸣,今天一反常态,立即帮腔道:“老周,你是组织部长,本来就该你提人选,管他合适不合适,你说说看嘛。”   周宇宁看了看楚天舒,说:“楚书记,大县长,各位常委,我个人觉得,地税局的巩汉堂是个不错的人选。他是财务专业人员,又长期从事税务工作,对县里的财政状况比较熟悉,可以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周宇宁提名巩汉堂的理由很充分,杨富贵、耿中天和茅兴东虽然感觉有些意外,但一时也提不出太站得住脚的反对意见。他们想得到付大木会找一个心腹来接财政局长的位置,却没想到会是地税局的局长巩汉堂。   巩汉堂本来就是正科级干部,从地税局长调任财政局长,不存在提拔的问题,就算其他常委们各怀心思有自己的人选,但软件和硬件条件都难以与巩汉堂相提并论,因此,除了沉默之外,还真提不出其他的意见来。   这是付大木事先设计好的策略,让周宇宁的抢先把巩汉堂抛出来,就是要制造一个先入为主的态势,让其他常委无话可说,进而逼迫楚天舒就范。   “周部长,我不同意你的意见。”楚天舒适时开了口。   这个时候再不说话,等到付大木点名让其他常委发表意见,他们很有可能就只有表态同意了。   “为什么?”几乎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冒出了这个问题,只是因为楚天舒点了周宇宁的名,所以这个问题才由他问了出来。   楚天舒只盯着周宇宁,问道:“周部长,你觉得巩汉堂在地税局当局长称职吗?”   “非常出色。”周宇宁早有思想准备,立即回答道:“有理由相信,巩汉堂担任财政局长也会同样的出色,至少不会比彭宝銮逊色。”   “何以见得?”楚天舒不紧不慢又追问了一句:“彭宝銮可是全省的先进典型呢。”   “嘿嘿,彭宝銮只不过是出于宣传的需要推出来的先进典型,很多先进事迹还不是宣传部门的牵强附会。”周宇宁侃侃而谈:“巩汉堂不仅业务能力强,也敢于碰硬,比如,这一次查处先锋客运偷税漏税,便是一个很好的说明。”   此言一出,杨富贵和茅兴东的脸上同时阴沉了下来。   杨富贵受老书记之托关照先锋客运,可先锋客运先是因乌虚子有的司机骚扰乘客之事被勒令停业整顿,现在又被税务部门翻出陈年旧账,开出了大罚单,一步步被逼迫到难以为继的境地,今天又被周宇宁拿到常委会上来说事,这让他心里添堵的同时,也感到脸面大损。   彭宝銮的先进典型是付大木力主要推的,茅兴东组织宣传部门加班加点推出去了,却被周宇宁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宣传部门所做的工作给否定了,茅兴东自然不开心。   付大木一直留意着常委们的态度,他看见了杨富贵和茅兴东脸上的微妙变化,暗暗埋怨周宇宁,你他妈的说巩汉堂能干就行了,把先锋客运和宣传部门扯出来做什么?   楚天舒点了点头,又问道:“周部长,你觉得财政局的工作很重要,难道地税局的工作就不重要吗?”   一开始,周宇宁以为楚天舒会提出巩汉堂不适合当财政局长的理由,没想到楚天舒会强调地税局的重要性。   周宇宁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便尴尬地笑笑,说:“巩汉堂调到财政局,地税局的局长还可以提拔嘛。”   楚天舒不紧不慢地问道:“那好,我再问你,假如把巩汉堂调出来,你觉得地税局的局长是该内部提拔还是从外面调进去呢?内部提拔要走考核程序,地税局的工作会不会受影响?从外面调进去,调进去的人工作又该谁来接?”   周宇宁只是按照付大木的授意把巩汉堂抛出来,根本没想到楚天舒会问到这么多看似无关的问题,加上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太有主见的人,被楚天舒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很快就张口结舌,哑口无言了。   楚天舒批评道:“周部长,你是管干部的,干部的选拨任用不能只看到一个点,要考虑整个面。”   周宇宁挨了批评,只得用目光向付大木求援。   “楚书记,你就不要为难老周了。今天是临时开会,他可能还没有考虑那么深,那么远。”付大木弹了弹烟灰,用强硬的口气说:“我以为,今天开会的目的就一个,确定财政局长的人选,尽快让财政局的工作走上正轨。大家都不要扯远了,只发表意见,巩汉堂适不适合担任财政局的局长,还有谁比他更合适?”   面对付大木的气势汹汹和咄咄逼人,楚天舒不为所动,他说:“既然形不成统一意见。这样吧,下面我们表决,赞成巩汉堂调任财政局长的请举手。”   他虽然说赞成的请举手,可他自己不举手,显然就是不赞成。   付大木把手举了起来,周宇宁举起了手,陶玉鸣也举起了手。   集体表决,某一个决议,并非县委书记不同意,就无法通过,楚天舒在常委会里也仅仅只有一票,如果多数票通过了,书记的反对也阻止不了决议的通过。   只要再有一个人举手,巩汉堂出任财政局长的动议就能以多数票通过。   微弱多数也是多数。如果楚天舒坚持不同意,付大木一定会大吵大闹,也会以此为借口,对楚天舒提出的任何动议都投反对票,那以后的常委会就再也无法形成任何决议了。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楚天舒和付大木都冷冷地看着尚未表态的另外三位常委。      第942章 阴谋阳谋      此时,楚天舒前面所作的铺垫起到了作用。   按照付大木的推断,投反对票的,只会是楚天舒一个人。   耿中天可能会站在楚天舒一边,而杨富贵和茅兴东这两人会选择站在强势的一方。因为他们在南岭县有着千丝万缕割舍不断的关系,日后要照顾好关系户们的利益,需要付大木等人的支持。   况且,巩汉堂调任财政局长,既不是提拔,又没有抢他们关系户的位置,他们没有理由与付大木当面对抗,只要其中有一个人表态支持,巩汉堂调任财政局长就能以多数票通过。   事实上,最初杨富贵和茅兴东确实如付大木所预料的那样,巩汉堂的调任并没有直接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并没有打算要和付大木当面对抗,可问题是,周宇宁刚才在回答楚天舒的质疑时,把先锋客运和宣传部门扯出来了,这让杨富贵和茅兴东很不爽,他们看了看局势,选择了两头都不得罪明哲保身的态度。   茅兴东率先表态:“我弃权。”   杨富贵也跟着弃了权。   耿中天没表态,也没举手。   楚天舒说:“反对的请举手。”说完,就把手举起来了。   耿中天也跟着举了手。   楚天舒把手放下来,说:“三票赞成,两票弃权,两票反对。看来常委们对巩汉堂调任财政局局长存在比较大的分歧,只能暂时作罢了。”   一个平调的人事安排都不能顺利通过,付大木恼羞成怒,他不依不饶地盯着楚天舒,说:“楚书记,财政局的工作不能长期这么混乱下去,你是什么想法?”   按照付大木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就是想逼着楚天舒说出想法来,也一次当面的表决,把他的意见否决一次,一报还一报,大家都难看一回。因为他断定,楚天舒的意见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常委的利益,甚至可能损害某个常委的利益。   楚天舒看了看付大木,平静地说:“同志们,正如周部长刚才所说,巩汉堂在地税局当局长是非常称职的。我想,几位常委不赞成他调任财政局长,并不是对他的能力不认可,而是定编定岗工作刚刚完成,马上又对各单位的主要负责人进行大范围的调整,这既不严肃,也没有必要。大家以为如何呢?”   楚天舒的这番话,帮杨富贵和茅兴东解了围,也给所有常委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对在任的各单位主要负责人进行调整,他提出来的人选至少不会触犯任何一方的既得利益。   如果付大木不同意楚天舒的说法,本次会议无疾而终,他在书记办公会上的动议就成了笑话,一报还一报的想法也不能兑现,显然,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所以,付大木对楚天舒的意见采取了默认了态度。   楚天舒停顿了一会儿,看没有不同意见,又说:“定编定岗工作中,合并之前的部门原先都有财务方面的负责人,合并之后,这方面的干部就多出来了。我个人的想法是,从他们当中推选一名同志到财政局担任副局长,暂时主持工作,看一段时间再决定是否调整到位。”   楚天舒的这个说法,仍然是原则性意见,不突击提拔,不增加干部编制,任何一方不会得利,也不会有损失,自然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   付大木也还只能默认,他只等着楚天舒提出人选后再来胡搅蛮缠,以达到让楚天舒当众难堪的目的。   楚天舒的提议再次获得了默认,他转而对耿中天说:“中天,定编定岗工作是你主抓的,富裕出来的干部情况你也比较了解,你觉得哪位同志合适?”   这个时候征询耿中天的意见,既是楚天舒表达对耿中天刚才坚定支持的感谢,也是一种莫大的信任,同时,楚天舒也有把握耿中天会提出自己心目中的人选蔡望东。   因为在此之前,一方面,余乾坤卫生计生委主任上任之后,原来卫生局和计生委都设有财务科长,新部门的财务谁来负责让余乾坤最为头疼,这种情况耿中天是清楚的;另一方面,蔡望东提供了计生委私设小金库的证据给双规的霍启明解了套,变相帮耿中天解除了后顾之忧,耿中天应该会投桃报李。   果然,耿中天几乎不假思索就提出了原计生委的财务科长蔡望东。   蔡望东不是任何一个派别的人,在各方利益难以统一意见的时候,这种边缘人物往往是解决争端的最佳人选。   不过,付大木却从中嗅出了威胁,蔡望东那种骨子里不肯向权贵低头的秉性,一旦得到了楚天舒的信任和支持,一定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再想控制南岭县的财政大权就难以如愿了。   所以,耿中天的话音刚落,付大木立即跳出来反对,说:“计生委私设小金库,蔡望东富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纪委没有追究他是否存在贪腐问题就够便宜他了,怎么还能让这样的人到财政局这么重要的岗位主持工作呢?”   付大木这番话的本意是想把杨富贵拉过来,只要他不同意蔡望东去财政局主持工作,加上陶玉鸣和周宇宁,一共四张反对票足以让楚天舒的图谋不能得逞。   可是,杨富贵则丝毫没有接受他的这番美意,最近以来周伯通对先锋客运的步步紧逼令他颇为难堪,背后的支持者就是付大木,这个疙瘩解不开,杨富贵不会相信付大木会怀有好意,这是不是在质疑纪委包庇蔡望东呢?   不管怎么说,杨富贵不会轻易做付大木的应声虫。   付大木的反对在楚天舒的意料之中,他没有在细节问题上过多地纠缠,而是直截了当地提出:“看来,今天常委们很难达成一致意见,我们还是按组织原则办,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赞成蔡望东调任财政局副局长的请举手。”   说完,楚天舒毫不迟疑地举起了手。   耿中天随即举起了手。   底下陷入了僵局。   付大木没举手,陶玉鸣和周宇宁不会轻易表态。   杨富贵和茅兴东依旧想当骑墙派,两头不得罪。   可是,楚天舒是会议的主持者,他把手举得笔直,迟迟不宣布“反对的请举手”,而是默默地扫视全场,他的坚持让杨富贵和茅兴东感到了压力,他们很快意识到,今天不明确态度,楚天舒有可能会把手这么一直举下去。   一分钟过去了,楚天舒和耿中天的手仍然举着。   付大木悠然地点着一颗烟,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冷笑。   正僵持的时候,杨富贵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收到了欧阳锋发过来的短信:周伯通的人又来了,你帮我问问楚书记,先锋客运他还想不想接手了?   这一个短信让杨富贵猛然惊醒:你不支持楚天舒的决定,楚天舒凭什么要帮你挽救欧阳锋?   杨富贵没有给欧阳锋回短信,而是坚决地举起了手。   茅兴东一看,心头一惊,杨富贵表态了,自己再骑墙,那就不是两头不得罪,而是把两头都得罪光了。因为,三票赞成对三票反对,自己这一票就成了决定性的一票,你还选择弃权,付大木和楚天舒都会不满意,今后还怎么混?   这种局面下,选择支持一方比弃权更有利。   茅兴东的身上并不缺乏正气,只是在付大木的强势之下,他长期以来为了在南岭官场获得一定的生存空间,只好随波逐流,委曲求全,在当前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情况下,他很快做出了抉择,慢慢举起了手。   茅兴东的手刚有所动作,付大木夹着烟的手一抖,烟头掉在了裤裆里,燃着的烟头烧破了他的裤子,险些烫着了里面的老二,他低着头手忙脚乱地在裤裆里扒拉了好几下,烟头才掉落在地上。   付大木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麻辣隔壁”,抬起脚将“作恶”的烟头碾得粉碎。待他再抬起满是恶毒的眼睛时,才发现周宇宁竟然也举起了手。   没有主见的周宇宁见楚天舒这一方已经取得了四票的多数,他感到了一股凉气在后背升腾,如果付大木盯住他,他绝对没有举手的胆气,但是,烟头快烧到付大木的老二,付大木低头抢险那个瞬间,周宇宁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把手迅速地举了起来。   其实,这几乎是周宇宁内心的潜意识选择,他作为一根墙头草,眼见着付大木的大势已去,又何苦不送楚天舒一个顺水人情呢?   败了!付大木在心里惨叫了一声。他怒气冲冲地又骂了一句“你个狗卵子”,猛地站了起来,说:“你们继续开吧,我回去换裤子了。”说完,一只手捂着裤裆,一只手拉开椅子,转身走出了会议室,摔门而去。   看着气急败坏夺门而出的付大木,楚天舒暗暗好笑,这个付大木,看来真的如唐逸夫评价的那样,只会玩阴谋不会玩阳谋。   付大木跑了,陶玉鸣孤掌难鸣,他也无可奈何地举起了手,蔡望东出任财政局副局长并主持工作的决定在常委会上以绝对多数的赞成票通过。   可以这么说,楚天舒用阳谋打败了付大木的阴谋!      第943章 拿出狠劲      玩转官场,必须阴谋阳谋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能够爬到相当职位的人,不用问,玩阴谋肯定一流。但到了一定程度,就会遇到瓶颈,再仅仅靠阴谋,吃不开了,此时就一定要阳谋手段的圆熟。   这种情形,很有些类似于当今中国的商人们。   如果你坚持所谓的公平交易原则,肯定只能当个小老板,甚至小老板都当得艰难。有点奸诈手段的,小老板便能当得有滋有味,却一定做不大。能够做大的,是那些有毒辣手段的人,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   这就是阴谋。   等你终于功成名就,名动江湖,就不能仅仅只会下三烂手段了。就算你对这些手段玩得再溜,也一定要收起来,规规矩矩做人,本本分分做事。所有手段,看上去一定要经得起阳光的照射,否则,总有一天,你会翻船倒舵。   于是,那些有头脑的商人们,几乎都采取各种手段披上了政协委员或人大代表的外衣,继续如鱼得水,把产业做大做强。   这就是阳谋。   官场也是如此。   乡镇级官员,需要的是霸蛮,是硬手段,还可以是偷鸡摸狗,到了县这一级,很可能就是强权和智权的分水岭,此时,强权和阴谋会显得很无力,许多事,必须借助智慧和阳谋来完成。   一个只会使用阴谋的人,很可能无法迈过这一关。   这也是付大木想往上爬而一直没爬上去的原因之一,更要命的是,他自己却始终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付大木玩的是强权和阴谋,他还像过去一样,希望以势压人,强行通过财政局的走马换将,以前的马兴旺等人,或在付大木的淫威之下屈服了,或被他的阴谋算计了,导致了处处被动,最终或灰溜溜地败走,或死于非命。   而楚天舒运用的就是智慧和阳谋,依靠自己主持会议的优势,主导了常委会的走势,最终用可以摆上桌面的少数服从多数的组织原则挫败了付大木见不得阳光的阴谋,实现了让蔡望东主政财政局的意图。   之后,周宇宁被付大木骂得狗血喷头,心里十分的不舒服,再开常委会的时候,拿定主意不给付大木当炮手,或装聋作哑,或含糊其辞。   他这么做,还是把付大木得罪了。   付大木再一次在不同的场合骂了很多难听的话。   周宇宁觉得,我又不是你付大木养的一条狗,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长期帮你去咬楚天舒。   这么一来,周宇宁与付大木也渐行渐远。   楚天舒自然而然地掌控了常委会,涉及到全县发展的各项大政方针都能在常委会上得以通过。   来南岭短短几个月,楚天舒的威信不断攀升,已大有超越付大木之趋势,他是强硬的,也是扎实的,很多过去久拖未绝的事,他三板斧就砍定了,单就个人能力来说,县直机关和各乡镇的干部都无不叹服。   南岭县的干部群众对楚天舒越来越信任,同时也对他充满了期待。   借此东风,楚天舒着力推进全县医疗体制改革和招商引资。   接二连三的失利,还损失了高大全和彭宝銮两员大将,空缺下来的位置自己的人又一个也没占上,让付大木这个在南岭作威作福为所欲为惯了的土皇帝再次感觉到了奇耻大辱,不由得要恼羞成怒,气急败坏。   几天之前,付大木还沉浸在胜利在望的狂喜中,不料天有不测的风云,乔省长的批示传来,使他的情绪一落千丈,失望、懊恼、痛恨和愤怒就像几把尖刀,同时刺扎着他的心,让他难受得邪火噌噌地往上升,胡晓丽使出浑身解数上下一齐卖力,也没把他心头上的火消下去。   开常委会周宇宁举手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了中了楚天舒阳谋的圈套,恨不得冲过去掐死主持会议的楚天舒,跟他来一个同归于尽。   不过,这只是他情感冲动下思想深处的暂短闪念。   付大木毕竟是个有长远谋略、有宏伟计划、又有一定耐力的人。多少年来苦心经营的这块地盘,已经有了相当的实力,几乎控制了所有的实权。他对自己的实力和能力充满了信心,他不相信有谁能够动得了他。   他觉得,不到万不得巳的情况下,绝不能跟他们拼命。他认为他的命最可宝贵的,别的人就是拿一百条一千条命来换,他也不会干。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失败是暂时的,未来是属于他的,到那时他才要像样地活着,尽情地享受。   况且,还没有什么把柄落在楚天舒的手中,他能把自己怎么样呢?   无非就是他又成功了一次。   那又怎么着?走着瞧吧,南岭必将还是我付大木的天下!   这么想着,付大木很快又振作起来,他用心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擦了把脸,点了根烟,然后打了一个电话,让薛金龙通知陶玉鸣、白存礼、田克明等人来石花大酒店商议对策。   最近一次常委会上确定了全县医疗体制改革和招商引资的具体方案,更让付大木感到了危机的加重。   凭着十几年在南岭县的观察和体验,他深知,如果这两项工作取得了成功,楚天舒在南岭县就会获得广大干部群众的拥护,彻底在南岭县站稳脚跟。   楚天舒是一个危险的对手,他不是把眼睛首先盯在个人的恩怨上,而是盯在了南岭县的发展上。付大木已经断定,如果有一天楚天舒完全掌控了局势,他不仅会剥夺自己的权力和利益,而且会把自己踩在脚下,让自己永世不得翻身。   这个危机感,几天以前在常委会上就产生了。   直到现在付大木也猜不透,杨富贵与楚天舒是怎样搞到一起去的?为什么他会突然改了主意选择不再骑墙而支持楚天舒?这弄得他毫无防备,措手不及,最终导致了局势的逆转,弄得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一想到这些,付大木就十分惶恐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在石花大酒店的大套房里,付大木这一次没有让薛金龙、陶玉鸣、白存礼、田克明等人发表意见,而是直接向他们下达了指令。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付大木斩钉截铁地说:“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破坏楚天舒提出来的医疗体制改革和引资招商。对,破坏,就是破坏!”   “老板,我们从哪里先下手?”白存礼试探着问道,他是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他担心付大木会让他打头阵,带头去破坏医疗体制改革。   白存礼的内心很是纠结,他希望自己牵头的医疗体制改革能取得成功,用以证明他个人的能力和水平,为日后取代耿中天当常务副县长乃至县长积累政治资本。可是,想要实现这个目标,又不得不服从付大木的指令对医疗体制改革进行破坏。   付大木摸着下巴,转过头去问薛金龙:“金龙,你说说看?”   薛金龙是这伙人当中的小诸葛,付大木对他的信任超过了另外几个人。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薛金龙掉了一句书袋以显示小诸葛不是浪得虚名,然后问一旁的陶玉鸣:“陶局长,柳青烟上任之后都在忙什么,你知道么?”   陶玉鸣说:“我听她跟我老婆说,她最近去了一趟省城,和凌云集团的高层有过接触,好像是想拉他们来县里投资。”   “可能吗?”白存礼表示怀疑:“凌云集团是省里著名的企业,好多地方都在用各种优惠拉他们去投资,他们能看得上南岭这个贫困县吗?”   其实,白存礼还有一个见不得人的阴暗心理,因为他分管的医疗体制改革必须要破坏,自然看不到成功的希望,因此,他非常害怕耿中天分管的招商引资率先取得了实效。   没等陶玉鸣说话,田克明抢着问道:“什么?陶局长,白县长,你们说的是凌云集团?”   陶玉鸣横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老子还没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   付大木态度亲切地问:“老田,你以前是不是和凌云集团打过交道?”   “是的,”田克明说:“在国资委的时候,市仪表厂的改制,楚天舒就帮过凌云集团,我听说他和凌云集团的女老板关系很不错。”   付大木点头道:“这么说,凌云集团是来给楚天舒抬轿子的。”   薛金龙马上拍马屁说:“对!大县长,你看得太准了。我听周伯通说,凌云集团有意接手先锋客运,进入南岭县的运输市场。”   “哦?”付大木似乎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杨富贵倒向了楚天舒,原来他们在先锋客运的命运上达成了默契。   不行,决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付大木首先闪过了这个念头,他略略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捏紧了拳头,说:“告诉周伯通,拿出点当年的狠劲儿来,把凌云集团赶回去,把先锋客运吃进来。”   看付大木那恶狠狠的架势,陶玉鸣等人都明白,在官场上吃的亏,付大木要从黑道上把便宜找回来。   但是,付大木又一次错误地估计了形势。   不错,周伯通和他的手下够狠,但是,来接手先锋客运的人比他更狠!      第944章 一块肥肉      五月的南岭,阳光艳丽,风儿柔和,天空绽放着绚丽的色彩。   周伯通的心情比天气更好,他刚接到薛金龙的通知,大老板允许他可以不择手段把先锋客运吃进来。   一直以来,周伯通都是南岭县的名流。   出道之初,他这个所谓的名流,就是著名的流氓。打架斗殴,敲诈勒索,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博得了一个老顽童的雅号。   突然在某一年,周伯通靠一辆二手的大卡车起家,成立了大通公司,当年就把县里的运输公司买下了,官方的说法叫企业改制。   听说在招标会上,大通公司抢先举了牌子,谁也不敢再举了。大通公司出的报价,只比标的高出一万块钱。有人还说就连这个标的,都是周伯通他们事先串通好了的。   种种说法传来传去,弄得群情激愤。   县运输公司原先的职工没有安置好,一直都有人在告状,可再怎么告状也没有办法,县里的答复是,大通公司中标完全合法,没有人再举牌子和大通公司竞争,又怪不得周伯通。   之后,一名牵头告状的老职工在暗中串连的时候,路过当时县里最大的国营红光旅社,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头击中头部,送到医院抢救,捡回了一条命,从此瘫痪在床。   家属向公安局报案,侦查的结果是,没有线索,查找不到凶手。   周伯通又是送慰问金,又是请律师,帮着家属把红光旅社告上了县法院。   县法院判决红光旅社承担全部责任,赔偿老职工医药费、误工费、精神补偿费等等共计三十多万元。   红光旅社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又只得对外拍卖。   这一次,中标的不是周伯通,而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胡晓丽。   后来,红光旅社摇身一变,被改造装修成了现在的石花大酒店,准四星级,县里没有第二家。见过世面的人都说,石花大酒店的设施和环境,并不逊于省城的四星级。   县里又有了传闻,说胡晓丽收购和改造红光旅社的钱都是周伯通出的,石花大酒店实际上还是周伯通的产业。   一块石头砸出了两场血案,不仅告状之事烟消火熄,周伯通又顺手拿下了红光旅社,南岭县的有识之士如欧阳锋等人恍然大悟,原来,一石双鸟这个成语就是这么来的!   近年来,周伯通接受付大木的建议开始做善事,资助苏杭这样的失学女童,给城关镇的孤寡老人拜年,他便成了民营企业家的表率,很快就被推作县政协委员。由于前些日子又赞助了修桥修路的钱,周伯通放出风声来,下届政协,他将被安排做常委。   有些老人教育孩子不听话,就拿周伯通打比方,叫浪子回头金不换。老顽童这个外号,似乎不再是恶名,只是他的小名了。   是啊,谁年轻的时候没孟浪过呢?南岭县普通百姓们穷怕了,他们判断一个人有没有出息的标准很简单也很直观,只要长大了之后能有钱有势,谁还在乎他小时候有过什么恶行呢?   周伯通本来就是一个恶名在外的混混,这些年来能顺风顺水,细心的人从他的发迹史就能看得清楚,起家的那一年正是付大木当上县长之时,周伯通搭上了付三森,攀上了付大木,最后走上了官商勾结黑白通吃的致富道路。   长期以来,欧阳锋一直都是周伯通的一根眼中钉肉中刺。   周伯通刚当混混的时候,欧阳锋已经靠着老书记的力量洗脚上岸了。   县运输公司拍卖的时候,周伯通刚刚起家实力不足,付大木才当上县长,对老书记也忌惮几分,欧阳锋趁机从中分了一杯羹,成立了先锋客运,硬生生地从周伯通嘴里抢去了客运这块肥肉。   好不容易一步一步地设下陷阱,等到了反攻倒算的机会,正要张嘴吃下先锋客运的时候,却又传出县里正在招商引资,欧阳锋要把先锋客运转让给省城的凌云集团。   这怎么行,到嘴的肥肉怎么能又让别人抢了去?周伯通要对欧阳锋下狠手了。   先锋客运坐落在县城的中心地段,对面有一家土特产批发市场和一个新开的小商品市场,左右都是大大小小的宾馆和餐厅,历来是南岭县人来人往的集散地,客运生意十分的红火。   周伯通对其一直垂涎三尺是有他的道理的。   今天的先锋客运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十点多钟,本应该是客流量高峰的时候,客运站的售票大厅里却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几辆印有先锋客运标识的中巴车停在院子里,稀稀拉拉的只有十几名乘客。   自从发生了司机猥亵女乘客事件之后,先锋客运的生意就一落千丈。   不少的乘客们宁可选择成天在外面转悠的黑车,也不肯迈进先锋客运的客运站一步。   这其中的缘由欧阳锋心知肚明。   所谓的猥亵女乘客事件也好,乘客不肯乘坐先锋客运的车也罢,都是周伯通一手导演的鬼把戏,目的就是为了整垮欧阳锋,大通公司好一口吃掉先锋客运。   欧阳锋身为周伯通的前辈,对他这种不地道的做法极为不满,也不甘心自己一辈子的心血付之东流,他吃准了楚天舒刚到南岭,必定有发展势力的需求,他便通过杨富贵与楚天舒联络上,两人一拍即合,只等着凌云集团派人来接手先锋客运。   这一天,冷雪带着黄天豹等人来了,其中还有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王平川。   当初楚天舒在沿江商贸圈建设指挥部负责拆迁工作的时候,这个缺心眼的王平川给楚天舒制造过不小的麻烦,最后还是师兄张大帅用龙虎拳的令牌压住了他,配合楚天舒出其不意地圆满完成了拆迁任务。   张大帅死了之后,王平川又开始犯浑,由于他武功最高,黄天豹等人制服不了他,师娘气急之下,只得让冷雪出手把他收拾了一顿,虽然也没把他收拾清醒,但他对冷雪却是心服口服,言听计从。   王平川人高马大,心智却有点像小孩子,认准了的事就执着得很,这也是他在众多师兄弟中武功最高强的主要原因。   这一次冷雪来南岭县,知道王平川几天见不到她就会发飙,也知道黄天龙、黄天虎兄弟节制不住王平川,要是这家伙在龙虎武校闹腾起来,惹师娘生气不说,还得她回去弹压,所以干脆就把带在了身边。   冷雪本来就是凌云集团的老人,此行的身份不再是龙虎武校的校长,而是凌云集团委派的首席谈判代表,也是接手先锋客运之后的董事长。   抵达南岭之后,冷雪拨打了楚天舒的手机。   楚天舒正在召集白存礼、余钱坤等人开会,商议下一步医疗体制改革的方向。   会议从半点半开始,开得非常的沉闷,余钱坤刚上任,对卫生计生系统的情况还有一个熟悉的过程,而分管副县长白存礼一开口就是一大堆的困难和问题,所以,商议来商议去,一直不得要领。   这时手机响了,是冷雪,她说:“老楚,我们已经到了。”   开会时的郁闷一扫而空,楚天舒与白存礼打了个招呼,让他继续主持讨论,自己则走到会议室外,低声问道:“来了哪几个人?”   “六个人。”冷雪说:“我,天豹,‘少校’、‘上尉’、郑小敏,哦,还有王平川。”   “少校”名叫吴良,“上尉”名叫刘宇靖,上次他们去医院劫持楚天舒分别扮过少校和上尉,后来大家都喊他们少校和上尉,真名倒没很少有人提及了。   郑小敏在凌云集团接受了专业培训,现在在市场部从事业务拓展方面的工作,负责凌云集团新能源车的市场开发,她听说要去南岭县收购先锋客运,立即想到了楚天舒,便向吴梦蝶提出调研集团进入客运市场的可行性,跟着冷雪一起来了。   “来得正好。”楚天舒想起开会之前,杨富贵跟他说起过,大通公司的人每天都要去先锋客运捣乱,这两天更是变本加厉,打伤乘客,拦截车辆,威胁司机和工作人员,欧阳锋的手下已经忍无可忍了,再不来人接收,怕是要闹出大事来。   他语气匆匆地说:“我们暂时不方便公开见面,遇到困难你可以找杜雨菲。你们先熟悉熟悉情况,特别是客运站周边的环境,一会儿忙完了,我让招商局的柳局长和你们联系,正式启动招商引资的程序。”   “好。”冷雪说:“老楚,你忙吧,我们四处转转。”   挂了电话,冷雪带着一行人在客运站旁边的一家宾馆住下,简单洗了把脸,来到先锋客运的客运站进行实地考察。   先锋客运的地理位置自不必说,临街的客运大楼有五层,一层是售票大厅和候车大厅,上面四层是公司的办公场所,后面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十几辆中巴车和大巴车整齐有序地停放在划定的停车位上。   冷雪等人在售票大厅与候车大厅转了一圈,不时与郑小敏交换几句意见,黄天豹、少校、上尉跟在她们身后,只有王平川到了新地方,乐呵呵地东张西望。   这一望,就望出事来了。      第945章 火冒三丈      王平川对售票大厅的自动门很有兴趣,他站在门口,一会儿进一会儿出,乐呵呵地玩的不亦乐乎。当他第十次走出去,再回转身准备进去的时候,突然被三个人挡住了去路。他抬起头,乐呵呵地说:“呵呵,好玩,好玩,你们让一让好不好?”   “滚!”一旁的一个瘦高个开口骂道,随手推了王平川一把。   王平川纹丝没动,说:“你们玩得,我也玩得,别骂人好不好?”   一旁的一个小胖子笑道:“哈哈,你个狗卵子再不滚,老子还要打断你的骨头。”   王平川瞪了瞪眼,马上又裂开了嘴,一指自动门,憨态可掬地说:“小兄弟,我不能走,我兄弟们还在里面呢。”   众位可能要问,这王平川的脾气什么时候修炼得这么好了?   原来是冷雪带他出来之前,已经和他约法三章,不得打架闹事,否则就再也不带他出来玩了。王平川是个实在人,答应了的事一定会做到,所以,任凭瘦高个和小胖子又打又骂,他一直没发脾气,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看官还是要问,这拦住去路的三人又是何许人也?   正中的那个是大通公司的调度周二魁,跟在他身边的瘦高个是原城管执法大队的副队长周生平,付大木的姨表兄弟,也是周伯通的族亲,另一个矮胖子是黄冠,原城管队的队员,县委书记马兴旺的外甥。   这两人曾经因城管打人事件被楚天舒和杜雨菲联手送进了大牢,后来唐逸夫当了市长,郝建成接任了市公安局长,这才在付大木等人的运作下,搞了一个假立功获得了减刑,就在楚天舒来之前出狱回到了南岭县,城管的工作干不成了,只好进入大通公司,跟着周二魁继续横行乡里,鱼肉乡民,充当周伯通掠夺先锋客运的马前卒。   比如,冒充先锋客运的司机猥亵女乘客陷害先锋客运,就是这两个家伙干的,这是他们加盟大通公司的投名状。   再比如,整天守在先锋客运的大楼门前,阻拦乘客进入售票大厅,对不听话的乘客进行威胁谩骂,伙同黑车司机强行拉客宰客,殴打先锋客运的保安和工作人员。   也别说,干这些脏活正是他们的特长,他们在城管执法大队当差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干的是这种勾当。   冷雪等人一进入先锋客运,立即就有黑车司机报告了周生平。   他们说,有五个外地人进入了客运大楼的售票大厅,他们进去之后,很多在门口观望的乘客也跟了进去。是不是先锋客运已经正常营业了?   周生平一听,连忙报告了周二魁。   周二魁刚刚从周伯通那里得到了消息,楚天舒有意引进凌云集团来接手先锋客运,让他不惜代价不择手段打压先锋客运,最好能把凌云集团的人吓跑,逼迫欧阳锋拱手将先锋客运交给大通公司。   周二魁得到报告,立即带着周生平和黄冠赶了过来,率先拦住了正在门口嘻戏的王平川。   不拦住不行啊!   王平川在客运大楼进进出出,吸引了许多人过来观望,人为制造了不小的人气,很多乘客看见门口人潮涌动,都以为先锋客运已经正常营业,纷纷进入售票大厅购票候车,先锋客运出现了久违的繁忙景象。   这热闹一幕的出现,搞得先锋客运负责日常运营管理的副总经理欧阳克都有些匪夷所思,忙走出来看是怎么回事,才发现有三男两女的外地客人在售票大厅里指手画脚,吸引了不少的乘客,而在自动门口拥堵了一大群人,不少准备进入大楼购票乘车的乘客,被堵在了门外。   定睛一看,原来是周二魁带着周生平和黄冠又来捣乱了。   欧阳克今年三十岁岁,是欧阳锋的亲侄子,高中毕业之后就跟着叔叔在先锋客运干了十几年,先锋客运能发展壮大,他功不可没。而最近几年,由于欧阳锋年事已高,便放手将先锋客运交给欧阳克打理。   欧阳克很清楚,叔叔无儿无女,自己接手先锋客运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所以,他越发的兢兢业业,勤俭操持,全身心投入在经营管理之中。   可正当先锋客运蒸蒸日上之时,意外发生了,周伯通抛弃以前达成的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要一口吃掉先锋客运。   如果说老江湖的欧阳锋审时度势,还不太愿意正面与周伯通发生冲突的话,那么,年轻气盛的欧阳克就少有顾忌,坚决反对将先锋客运拱手相让,为了保住欧阳家的产业,他不惜拼死一搏。   欧阳锋与楚天舒见面的晚上,欧阳克就在隔壁的房间里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当听到楚天舒愿意找人来接手先锋客运并承诺日后原样奉还时,欧阳克大喜过望,天天在盼着凌云集团的人早日到来,拯救先锋客运于水火之中。   长时间和形形色色的乘客打交道,欧阳克不敢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但至少看得出来哪些人会是什么样的角色。   比如在售票大厅里转悠的这五位外地口音的客人,他们随处看看,随便问问,然后又指指点点,明显不会普通乘客的所作所为。   他们是什么人?欧阳克不由得在心里问道。   两位女子优雅娴静,举手投足之间颇有气质,听口音一个是东北人,一个是青原人,她们的突然出现让欧阳克下意识地就想到是不是凌云集团的人到了。   不过,当他看见她们身后的男子时,却又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虽然其中两个男子身穿西服,但一看他们走路的姿势就知道是没有正当职业的类型,不是捞偏门的就是过江龙。特别是黄天豹,上身夹克下身牛仔裤,在衣冠楚楚的五个人中间颇为打眼,而且他的龙骧虎步让欧阳克有种惊惧之感。   他甚至想起了周伯通身边的头号打手“洪七公”。   欧阳克与欧阳锋曾经去大通公司拜访过周伯通,在进入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曾经与洪七公打过一个照面,就只那么一眼,让他有种看到毒蛇的感觉。所以,欧阳克拿不准,这两女三男来到先锋客运到底是凶是吉?   不过,欧阳克知道先锋客运即将转手,欧阳锋再三交代,转让前一定不要出事,哪怕忍气吞声也要保个平安。不管眼前的几个人是敌是友,他都决定尽量不去招惹他们,即使他们不是朋友,也最好能化敌为友。   可是欧阳克再谨慎小心,也架不住有贼人惦记。   周二魁几乎每天都会带人来先锋客运滋事,赶走乘客,打伤保安,砸坏座椅,调戏女服务员等等,周生平和黄冠两个老城管队员,更是花样翻新,得寸进尺,居然冒充是先锋客运的人员,对外地女乘客动手动脚,搞得乘客们唯恐避之不及,原本就冷清的售票大厅就像是一个冰窟,在炎热的五月份,也显得阴森森的。   客运大楼门口吵吵嚷嚷,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大门外周二魁、周生平和黄冠一字排开,骂骂咧咧动手动脚,阻拦一个外地中年男子。   欧阳克怔了一下,还是朝门口走去,满脸恭敬地笑道:“二魁哥、平哥、小胖老弟,有什么事跟我说,请不要为难这位乘客。”   周二魁瞧都不瞧他,一双冷飕飕的眼睛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眼,冷嘲热讽地说:“欧阳克,没想到哇,你真是经营有方啊,生意还是这么好,人来人往的,乘客盈门嘛。”   周二魁的意思是在说欧阳克在耍花招,为了吸引人气,专门请人来凑热闹,搞气氛。   欧阳克尴尬地陪笑,说:“哪里,他们只是看热闹的。”   周二魁大笑,指着王平川说:“哈哈,欧阳克,你真会装傻,为了图个热闹,连傻子都请来了。”   “你才是傻子呢!”王平川最不愿意有人骂他傻子,所以,周二魁的话音刚落,他立即瞪大眼睛,骂了一句。   “靠!”周二魁嘴唇微微抽搐,气得满脸铁青。   周生平和黄冠见周二魁生了气,扑上前去,周生平拽住王平川的胳膊,黄冠跳着脚要扇王平川的嘴巴。   来的都是客。如果客人在自家门前当着自己的面被扇了耳光,这要是传出去,先锋客运的颜面就丢干净了。   欧阳克忙挡在周平川的身前,说:“对不起,二魁哥,何必跟一个外地人一般见识呢?”   周生平丢了王平川,跳过来骂道:“欧阳克,你个小狗卵子,你有什么资格跟二哥说话,把欧阳锋喊出来,二哥不想跟你一般见识。”   欧阳克心想,忍着,忍着,他们明显是来搞事的。他虽然双臂微微抖动,但最终却还是弓着身子,点头哈腰道:“二魁哥,我叔叔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不舒服就对了。”周二魁大刺刺地说:“你叔叔不给我叔叔面子,他能有舒服日子过吗?”   欧阳克忍气吞声,陪着笑给周二魁递烟点火。   周二魁傲慢地朝欧阳克的脸上吐了口烟圈,不满地说:“欧阳克,你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只给我敬烟,怎么不给平哥和小胖哥敬烟啊。”   欧阳克神情痛苦低头不语,一旁的王平川突然插了句话,把周二魁等人气得是火冒三丈。      第946章 势如破竹      王平川用食指划着脸,摇着头满脸鄙夷对周二魁说:“你们三个人欺负他一个人,真是不要脸,有本事单挑嘛。”   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一阵哄笑,可周二魁眼一横,笑声戛然而止。   黄冠抬脚就朝王平川踢去,骂道:“你麻痹的狗卵子,瞎鸡巴说什么呢?”   傻乎乎的王平川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   王平川刚才的那一句话激发了欧阳克的斗志,也让他对面前这个憨厚的外地人产生了好感,眼见着黄冠的腿就要踢中王平川,欧阳克眼疾手快,一掌拍在了黄冠的脚面上,这一掌力道不小,疼得黄冠捂着脚在地上单腿蹦跳,呲牙咧嘴哎哟哎哟直叫唤。   周二魁脸上乐开了花,他走了过来,拍了拍欧阳克的肩膀,说:“欧阳克,这回可是你先动的手哦。”说完,把手一挥,大喝一声:“给我砸!”   得到指令,周生平从怀里抽出一根警棍来,抬手就把自动门的玻璃砸破了。   刚才还抱着脚喊疼的黄冠也来了精神,冲进去抄起一把椅子,狠狠地砸向门口的服务台,碎玻璃碴飞溅开来,发出哗啦一声巨响。   正在购票候车的乘客们惊慌失措,纷纷尖叫躲避。   “你麻辣隔壁的。”欧阳克的忍耐到了极限,他状若疯狂地朝黄冠扑去。“老子今天跟你们拼了……”   一道阴影自侧面掩上了他的头顶。   “砰!”欧阳克被一拳砸中脖颈,狠狠地扑到在自动门的框架上,还来不及起身,自动门打开了,正好把他卡在了门框上。   黄冠返身,用椅子背卡住欧阳克的脖子,抬脚踩踏在他的脸颊上。   欧阳克动弹不得,只能发出绝望的怒吼。   整个客运站的乘客和服务员都呆愣当场,没有任何人敢上前,甚至客运站的保安连报警电话都没有打,因为,他们的身旁有好几个虎视眈眈的汉子,他们是大通公司的人,随后赶过来的。   周二魁拍了拍手,侧着脸看着欧阳克绝望的表情,朝他的脸上吐了口唾沫,骂道:“你个狗卵子,就凭你,还敢和老子们动手。”   周生平低头弯腰,一把抓住欧阳克的头发,恶狠狠地问道:“怎么样,最后给你次机会,把先锋客运转让给大通公司,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欧阳克怒声嘶吼道:“姓周的,老子就是死,也不会让我叔叔把先锋客运转让给你们,你们休想……”   周二魁冷冷道:“黄冠,踩他的嘴,看他还嘴硬。”   黄冠的脚再次用力,几乎听到了欧阳克脸颊骨骼发出的声响。   欧阳克的嘴里渗出了鲜血,但是他还在怒骂:“狗卵子……”   “放开他。”一道冷哼声在黄冠的身后响起。   黄冠回头一看,正是刚才的傻子王平川。   靠,外来的傻逼不识黑,所以才跳出来打抱不平。黄冠甚至连话都懒得说一句,他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打得他后悔跳出来充英雄。   黄冠一只脚踩着欧阳克的脸颊,手里的椅子举起来,直接对着王平川劈头砸去。   黄冠和周生平在当城管的时候就有丰富的斗殴经验,加入大通公司后,按照洪七公的要求,每天必须蹲马步冲拳五百次,力量和速度比以前更有长进,按他想来,这个傻子不会躲闪,马上就会扑倒在地。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王平川闪了闪脑袋,腰身一拧,动作看似笨拙,却恰到好处地躲开了这一击,然后伸手一抓就抓住了椅子腿,轻巧地往外一带。   黄冠本来就是单脚立地,被王平川这一带,站立不稳,往前踉跄了几步,踩着欧阳克的脚自然就松开了。   王平川扔了椅子,弯腰抓住了欧阳克的胳膊。   欧阳克就势一窜,人就站了起来。   黄冠恼羞成怒,收住了脚步,双手举起椅子,又狠狠地向王平川拍来。   王平川扶着欧阳克,背对着黄冠,椅子呼呼带风拍过来,几乎没有时间躲避。   “小心!”欧阳克只能大喊一声。   王平川头也没回,曲起左臂,猛地一抬,肘部撞向拍过来的椅子背。   只听“嘭”地一声,塑料椅背破了一个洞,飞出的碎屑直奔黄冠的面门,有一块扎在了他的脸颊上,顿时血流如注。   王平川无事人一眼,转头看着黄冠脸上的伤口,手足无措地说:“这不怪我啊,我可没有打你,是你自己不小心。”   周二魁的眼睛眯了起来,神情略显惊讶,但依然带着不屑:这个傻子的力道是不小,动作神态却是笨拙拘谨,不足为惧。   周生平趁王平川不备,右脚掌用力蹬地,带动腰部向左转,调动身体的惯性,一个前弓步,手中的警棍顺势击向王平川的腰部,过程连贯而且迅疾。   王平川脚下一个拌蒜,踉跄两步,右手随意地一扒拉,正好抓住了刺过来的警棍,只一用力,便将警棍夺了过来。   王平川的动作之快,周生平根本没看清,手里的警棍就已经到了王平川的手里,当即愣在了当地。   王平川并没有反击,而是双手抓住警棍,用力在抬起的大腿上一磕,警棍应声断为两截。   “不好玩,还给你。”王平川将两截警棍扔在了周生平的眼前。   欧阳克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好!”   王平川甩着手,叫道:“不玩了,不玩了,我走了。”说完,朝着冷雪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冷雪等人早就注意到了外面发生的情况,她当即与楚天舒通了电话,告诉他在客运大楼中发生的情况,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办。   楚天舒马上判断出又是大通公司的人在捣乱,毫不犹豫地说,亮明身份,打掉他们的嚣张气焰。   所以,冷雪并没有阻止王平川,只站在围观的人群中,冷眼旁观事态的发展。   王平川要走,周二魁哪里甘心。   原本来杀一杀先锋客运的威风的,没想到冒出来一个蛮劲十足的莽汉,让黄冠和周生平在众人面前吃了亏,这口气不出,大通公司的脸面何存。   周二魁脸色一沉,飞身跃起,围观的人们只觉得头顶微风乍起,像是有巨鸟掠过,一股阴风扫了过来。   刹那间,他们看到周二魁倏然飞出一脚,踢向了背对着的王平川。   这一次,王平川不得不全力闪躲,却仍然被脚踝踢中了髋部,整个人跌地滑行了一米有余。   “你个傻逼,找死!”周二魁一个箭步,抬脚往王平川的身上跺去。   这一脚若是跺实,王平川的腰不断也得卧床半年以上。   刚刚叫完好的欧阳克大惊失色,高声喊:“不要……”   “哼,卑鄙。”声音未落,大厅里腾地一声闷响,一道粗犷的人影如大鹏展翅,朝着周二魁急掠而来,带起一股凄厉的风声。   周二魁闻风变色,猝然收腿,临时改变踢打角度,左腿一弓,右腿迎着人影踢出。   “砰”地一响,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周二魁的腿被一掌拍中,踉踉跄跄着后退四五步,眸瞳微缩,望向来人。   出手的是黄天豹,他理了个板寸头,发丝短如钢刷,宽阔的肩膊满满撑起黑色的夹克衫,站在那里如一堵高墙一般,他看都没看周二魁一眼,而是转头瞪着王平川,沉声道:“你为什么不反击?”   王平川站直了身子,一脸委屈地说:“师妹不许我跟人动手,要不然,我早就掰断了他的腿。”   “气死老子了。”周二魁大吼一声,朝着黄天豹猛地虎扑而上,拳脚并用,上手便使出了全力,不求一战制敌,至少也要压压对方的嚣张气焰。   黄天豹身体蓦地下沉,扎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步,右拳闪电挥出。   这一拳没有任何技巧,直接砸向周二魁的拳头。   周二魁又惊又喜。惊的是他从没有遇上这样的搏击方式,以拳对拳,强拳胜。他不敢保证自己的拳头一定能胜过对手,但是他相信自己的脚。因为他的脚已经在两拳即将相交之际踢中了对方的腰部。   “噗!”周二魁得意地狂笑着,你的拳再狠也没用,这一脚踢中,你不死也得残废。   忽然,他察觉到了不妙,感觉自己的脚踢中只是一团软绵绵的棉花。   随后,他的狂笑声未散,再度发出一声惨呼,庞然身躯被反震而回。   黄天豹身形如山般压上,拳头并没有收回,而是食指和中指探出,点中了周二魁的左肩,只见噗噗两声过后,周二魁的半边肩膀如同随风飘荡的丝瓜,轻飘飘地耷拉下来。   好一招分筋错骨手!   “住手!”两条壮汉从左右分扑而上,他们明知不敌也得出手,要不然,毫无反抗之力的周二魁可能要吃大亏。   黄天豹眸光一寒,浑身发出一种飕飕入骨的压迫感充溢整个大厅。他左拳带着一道破风之音,以最短,最直,最快,最威猛的雄健之势直捅一条壮汉的心窝,左腿刹那间扫过另一条壮汉的下盘。   电光火石之间,两条壮汉如同被老鼠夹子夹住的老鼠,躺在地上哀嚎。也幸亏这两条壮汉冒死出手,周二魁才得以抱着胳膊全身而退。   售票大厅里先是一片死寂,然后爆出热烈的掌声与喝彩。      第947章 文攻武卫      不管是客运站的服务员还是乘客,他们慑于大通公司在南岭的淫威,一直敢怒不敢言,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心中不恨这群人的肆无忌惮。   这些年来,周二魁一伙在南岭横行霸道,不知道有多少人伤在了他们的手上,今天终于有人杀了他们的威风,看客们当然忍不住要拍手称快。   欧阳克十分的震惊,终于有人替先锋客运出了口恶气,可是,他的喜悦还来不及在脸上伸展,便立刻惊恐地望了客运大楼的大门一眼,快步跑过去,对黄天豹说:“快走,他们马上有人来……”   少校走过来,昂然道:“我们不走了。”   欧阳克一惊:“为什么?”   上尉笑问道:“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别管我,”欧阳克惶然道:“你们快走吧,最好马上出城……”   郑小敏上前,问道:“你是这里的老板?”   “是,不是。哎,你们问这些干什么?”欧阳克瞥了她一眼,说:“警察马上会到,你们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郑小敏微微一笑,说:“我们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走。”   欧阳克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但这一丝惊喜稍纵即逝。   此时,大门外传来两道急促的刹车声。   接着,七八名警察冲了进来。   “不许动!”   警察群涌而入的瞬间,冷雪迅速拨打了杜雨菲的电话,通话的过程中偷眼望去,售票大厅内的人散了大半,一小半胆子大的围在门口看热闹。   警察们开始拉拉扯扯,手举着警棍将两伙人隔开。   黄天豹很自觉地退后了几步,和警察打交道,这不是他的强项。   郑小敏施施然上前,与带队的警察据理力争。   周生平和黄冠受伤较轻,冲着警察大声指责几个“外地人”打人闹事。相反,两条壮汉到现在还没爬起来,躺在地上干哼哼,还有周二魁的胳膊还耷拉着,这都是“外地人打架闹事”的证据。   先锋客运的服务员们则心有余悸,不敢开口,只有欧阳克像豁出去似地,大声为黄天豹等人辩解,指责周二魁天天带人来客运大楼打人闹事。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带队的是南岭县治安大队的李大队长,他接到报警就带人赶了过来,一看到人群中的周二魁,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不由得暗暗头疼。   作为一名警察,李大队长保有天然的正义感,对周二魁等人的所作所为也深恶痛绝。但是,他知道大通公司与付大木、陶玉鸣的关系,为了个人和家人的前途和命运,又不得不违心地袒护这帮人,只好先把这几个外地人带回局里再说。   可没想到的是,面前的郑小敏看似年纪不大,法律知识却颇为丰富,拽起法律术语来竟头头是道,一点儿也不输于平时疏于学习的李大队长。   周生平指着周二魁叫道:“李大队,你看看,他们把二哥的胳膊都打断了,还胡搅蛮缠,还不赶紧把他们抓回去。”   李大队长以前配合过城管执法大队搞强拆、抓商贩,认识周生平,知道他是付大木的外甥,但是,对于周生平大大咧咧地指手划脚,他的心里还是不悦,却又不好做声。   郑小敏抓住了这个小漏洞,立即说:“哦,原来你们认识?警察同志,我不得不怀疑你执法的公正性了。”   李大队长回头瞪了周生平一眼,那意思是在埋怨他的多嘴多舌。随后,他怒气冲冲地说:“你们,还有你们几个,全部给我带回去。”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指一通乱点,既指着黄天豹等人,也指了周二魁等人。   身后的警察得到指令,立刻挥舞着警棍冲了上去。   这些警察们平时没少受大通公司这帮家伙的气,这次终于逮着机会,对付外地烂仔的同时,顺便虐一把本地混混,无需多费口舌,抓起来再说。   少校和上尉脸面露惶恐之色。   冷雪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郑小敏更是镇静自若,她的嘴唇微微一翘,盯着李大队长阴沉的脸,说:“警察同志,我们可没有参与打架斗殴。现场有目击证人,有监控录像,你们可不能随意执法。”   周生平又忍不住叫道:“李大队,他们是一伙的。”   “你闭嘴!”李大队长有点气急败坏了,带走几个外地烂仔,居然花费了几分钟还没搞定,回去肯定要被陶玉鸣一顿臭骂。“带走,全部带回去配合调查。”   郑小敏嘲讽着伸出双手,说:“警察同志,别说我没提醒你,抓人容易放人难。”   周二魁也阴阳怪气地学着郑小敏的口气说:“是啊,警察师傅,抓人容易放人难,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李大队长脸上流露出无奈的表情,极不情愿地挥手道:“女人和受伤的就算了,其他人全部押走。”说着转身向门外走去。   郑小敏不好惹,周二魁也惹不起。李大队长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刚要出门,李大队长的手机响起,他看到号码,立刻接通,像获得了救命稻草一般,道:“杜局……嗯,是,我在现场,正准备带人回局里……”   接完电话,他脸色极为复杂地扫了郑小敏一眼,似乎在回味她刚才威胁意味极浓的话。   而这时,几名警察已经押着黄天豹、周生平等人来到大门外,正要推他们几个上车。   “放了他们。”李大队长沉声道。   几名警察微愣,下意识地松开了周生平和黄冠的胳膊。   周生平哈哈一笑,冲李大队长抱了抱拳,“谢谢李大队!我们一会儿还会去局里配合调查,一定要让他们接受法律的惩罚。”   李大队长的脸色闪过一丝尴尬,看着还在继续推搡着黄天豹等人的警察,沉声训斥道:“我让你们把人全放了,耳朵都堵上猪草了?”   几名警察不无疑惑地彼此面面相觑,然后松开了黄天豹等人。   “李大队!你这是干什么?怎么把他们也放了?”周生平先是一愣,然后才醒过神来,走到李大队长面前,质问道。   李大队长在数双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伸手挡住嘴巴,小声道:“我在执行杜局的命令。”   “杜局?李大队,你可别忘了,公安局不是他杜雨菲说了算。”周生平双手乱舞,气势汹汹地冲着李大队长咆哮着。   李大队长不为所动,心里却暗暗骂道:你妈逼的周生平算了鸟,凭什么冲老子大吼大叫,要不是看你舅舅的面子,老子早就收拾你了。老子听杜雨菲的又怎么了,她是老子的副局长,我不听她的难道还听你的不成?你个小狗卵子,有本事你把陶玉鸣喊来。   “收队!收队!”李大队长没有理会周生平的咆哮,挥着手带着十几名警察上了车,飞驰而去。   看着黄天豹带着王平川、少校、上尉等人神采飞扬地回到了售票大厅,周生平摸出手机,拨通了周伯通的电话,举到了周二魁的耳边:“老板!是我,二魁。先锋客运这边……”   周伯通听了汇报,不恼反笑,他吩咐道:“别放他们走了,我自有安排。”   周二魁与周生平耳语几句。   周生平一甩头,从人群冒出了十几条汉子,呼啦啦地冲进售票大厅,拦在了被砸烂的自动门前。   欧阳克见王大队长放了人,已经惊为奇迹,看到黄天豹几个从警车上下来,又进了售票大厅,不由得汗如雨下,暗暗叫苦,他快步跑过去,冲到黄天豹面前,着急地说:“几位兄弟,我代表我叔叔谢谢你们。赶紧走吧,要不然,你们要吃大亏的。”   黄天豹眉头一皱,眼睛看向了冷雪。   冷雪低声道:“天豹,老楚让我们把这场戏接着演下去。”   “好哇。”黄天豹异常的兴奋,好久没有动手了,总算有了机会,巴不得好好过过瘾,他低声问:“校长,楚大哥是什么意思?”   冷雪说:“只要不伤人,搞得越大越好。”   少校和上尉看见了外面的阵势,刚才差点还被抓了进去,多少有点胆怯,他们上前扯了扯黄天豹的衣服,嘀咕道:“师兄,还不闪人,等着别人来收拾啊?他们的人挺多的。”   “楚大哥是这里的老大,你们怕什么?”黄天豹底气十足地坐在了候车的椅子上,指了指一旁泰然自若的郑小敏,沉着脸训斥道:“你看看,人家一个女娃娃都不怕,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倒怂了,丢不丢人啊?早知道,不带你们来了。”   少校和上尉看了看郑小敏,挺了挺腰杆,抱着臂膀站在了黄天豹的左右。   “这还差不多。”黄天豹满意地笑了,抬起一只脚踏在了椅子上,听冷雪咳嗽了一声,赶紧又放下来了。   王平川左顾右盼,看门口站了十几号人,他跑过去踅摸,被他们横眉怒目地挡了回来,他跑到冷雪面前,瓮声瓮气地问道:“师妹,今天可以打架了?”   “可以。”冷雪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说:“但是,不许打输了。”   “师妹,你瞧好吧。”王平川兴奋得像孩子一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一个如雷贯耳的叫骂声。      第948章 真会装逼      “是哪个狗卵子打了老子的人?给老子滚出来!”随着这一声大骂,一个剽形大汉大踏步走进了售票大厅,脚步声震得空荡荡的售票大厅嗡嗡作响。   欧阳克一看,脸色顿时惨白。   来人正是周伯通的头号打手洪七公。   他剃了一个铮亮的光头,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又粗又浓的眉毛,霸气外露的瞪着像一对铜铃,脸上一脸的横肉,厚厚的嘴唇间是一张血盆大口,一般人见了都不由得要先怵三分。   “七爷,七爷。”守在自动门前的壮汉们一个个毕恭毕敬地躬身问候着。   欧阳克硬着头皮迎了上去:“七爷……”   “七你麻辣隔壁。”洪七公不容欧阳克说话,抡圆了蒲扇大的巴掌,“啪”地抽向了欧阳克。   欧阳克一米七左右的身体被一巴掌扇飞,斜刺里在光滑的地面滑了好几米,速度犹然不减,眼看着要撞向售票窗口的隔离钢条……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身影犹如闪电,神速斜射至售票窗口前,抬手兜住了欧阳克,然后将他轻轻地放下,大声说:“好汉做事好汉当,你退一边去。”   这回出手的是王平川!   洪七公眼眸一亮,盯着眼前这个傻乎乎的男人,心中猛地升腾一股久违的兴奋感。这几年他享受着周伯通的高薪与安稳,用得着他出手的次数少之又少,今日得遇一个强悍的对手,难免要血往上涌,手臂上的肌肉突突直跳。   不过,洪七公并没有贸然动手,他要摆一摆江湖老大的威风,不想留下一个欺负傻子的话柄,免得传出去被道上的朋友耻笑。   “我不管你们是哪来的,有两条道你们可以随便选一条。”洪七公看了周二魁一眼,气势森然地说:“一,从今天起你们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二,按照对等的原则,打断你们当中一个人的双臂,统统滚出南岭县城。”   王平川异常的平静,把洪七公的威胁当成了耳旁风,他憨呼呼地回头问冷雪:“师妹,你说,打不打这个大胖子?”   黄天豹与少校、上尉同时咧嘴哄笑。   售票大厅的余留客人和服务员则在洪七公进来之后,悄然躲得远远的,即便是如此,也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声音。   只有欧阳克站在角落里愁眉苦脸,他可不止一次见识过洪七公的强横身手。   至今南岭县城无人知道洪七公是不是他的真名,只知道他在三年前的某一天一战成名,打遍南岭无敌手。   上午,洪七公在高速公路的出口前以一对十,打得想在南岭县临时配货的十几名外地司机鬼哭狼嚎,当街下跪;中午,周伯通陪着洪七公在郊外的一家农家乐喝酒,一头发狂的水牛冲了进来,洪七公晃了出去,只一拳将水牛击倒在地,上千斤重的水牛当即口吐白沫,气绝身亡;下午,喝得醉醺醺的洪七公又来到南岭县唯一的一家武校,拆了人家的招牌,打伤了数名教练,将武校的院子霸占开了一家驾校,又顺便把武校的几十名学生网罗到了大通公司的门下;晚上,洪七公在当时生意最好的一家娱乐城寻衅闹事,单挑二十几名保安,打得他们丢盔卸甲,狼狈逃窜,娱乐城关门大吉,石花大酒店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此销声匿迹。   毫不夸张地说,洪七公是大通公司的镇山之宝,当仁不让的头号打手。   冷雪走上前,向洪七公抱拳拱手,说:“这位大哥,你家小弟的胳膊并没有断,我们可以帮他复位。”   洪七公低头看了冷雪一眼,这位女子气定神闲,与黄天豹等人比起来,倒也看不出有太大的锋芒,这并不是他看走了眼,而是自打生了孩子之后,冷雪身上的锋芒已然内敛于心,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母性的光辉。   没等洪七公发话,周二魁抱着膀子就走到了冷雪的跟前,凶巴巴地说:“识相点,帮我把手接上,七爷或许可以放你们一马。”   冷雪只一回头,黄天豹上前,手指在周二魁肩头点了几下。   周二魁抬起胳膊,缓缓活动了几下,果然痛感全无,活动自如,完好如初。他咧着嘴乐了,跑到洪七公面前,叫道:“七爷,就是这几个家伙,打伤了我们的人,你可要替我们报仇哇。”   周二魁前后的表现实在有些无赖,这让名动江湖的洪七公很没面子,他回头看了看脸上挂彩的黄冠和受伤的两条壮汉一眼,问道:“你们几个也没打不过他一个人?”   周二魁表情难堪的欲言又止。   于是,洪七公再度向黄天豹等人看去,他是习武之人,自然看得出黄天豹几个人都身手不凡,这回要是像以往那样托大,来一个单挑群雄,想必不会有好果子吃。   王平川却等得不耐烦了,他朝洪七公作了个住嘴的手势,缓缓朝前踏了一步,憨憨地问道:“这位老兄,我家师兄已经帮你家小兄弟治好了胳膊,我们是不是就不打了?”   洪七公又好气又好笑,他冷冷地反问道:“你说呢?”   “打,当然要打!”王平川捏起拳头晃了晃,说:“不打你就是傻逼。”   “靠!”被一个傻子骂作傻逼,这太侮辱人了。   洪七公暴怒,起身正要动手,这时,自动门被两个西服男人快速拉开,一群走路姿态嚣张的黑衣男人鱼贯而入,他们簇拥着两位三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气势咄咄逼人。   售票大厅内所有的人都不由心中一窒,彪悍的洪七公也微微动容,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张嘴问候道:“三哥,老板,你们也来了。”   欧阳克心中一凛,他们怎么来了?   来人一个是大通公司的老板周伯通,一个是付大木的弟弟付三森,其实只要见过付大木的人都能猜到他是谁,因为他的脸型长相和付大木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只是比付大木更白,更年轻,眼睛里多了几分不可一世。   “七哥,我听老顽童说你要出手了,这机会难得啊,我可不想错过了。”付三森漫不经心地找了个空位坐下,眼睛这才移到洪七公对面的王平川身上。   王平川傻呵呵站在那里,眼睛只看着洪七公,根本没把周伯通和付三森放在眼里。   周伯通皱起了眉头,原来遇到的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傻子,这场架打起来,胜之不武,输了难看啊。   付三森伸出两根指头比划了一下,马上有一个黑衣男子上前,递上一支烟,打着铜质的ZIP火机,帮他点着了烟。   “七哥,下手别太狠,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就行了,总要给公安局的杜局长留点面子,对吧?”付三森突出一串烟圈,口气中透着一股欲取欲夺的霸气。   洪七公躬身道:“是。三哥,我手上有分寸。”   “真他娘的会装逼!”王平川突然爆出一道鄙夷的声音。   全场哗然!   所有的眼睛齐刷刷地朝王平川射去:这人果然是脑子坏了,这不是找打吗?   “哪里来的傻逼,敢这么跟三哥说话。”周伯通怒喝一声,沉声道“来人,撕了他的鸟嘴。”   话音刚落,两名黑衣男子便朝王平川扑了过去。   两名黑衣男子刚一近身,只见王平川双手看似很随意地一扒拉,两名男子便相继扑倒在地,一个往前摔了个狗啃屎,一个向后摔了屌朝天。   “别净整这些没用的,我没工夫跟他们磨叽。”王平川说着,朝洪七公勾了勾手指头。“你,上场吧。”   洪七公看到这个轻蔑的手势,他积蓄的怒火腾地喷射而出,又高又壮的身影若一匹奔马,朝着王平川疾驰而去。   冷雪微微动容,低声问站在身前的黄天豹:“三哥,这个洪七公一身的横练功夫,皮糙肉厚,势大力沉,王师兄会不会吃亏?”   黄天豹微微摇头,说“平川是个武痴,练的是童子功,蛮力也不小,如果实打实地比拼,应该不会太落下风。只是,他太过实在,就怕洪七公出阴招。”   冷雪悄然上前了一步,凝视着两条大汉的拼力一搏,全身绷紧,蓄势待发,与黄天豹一起做好了随时救援的准备。   王平川在洪七公启动的一瞬间,也如出一辙地朝着对方冲撞而去。   两人的动作姿态几无半点区别,就像是两匹疯狂的野牛在斗牛场内迎面相撞,“砰!”地发出沉厚的碰击声。   声音沉闷但依然震得人耳朵发麻。   稍矮的身体如山岚沉稳,“腾腾腾”倒退三大步的是身材高出一头的洪七公。   售票大厅里传出一阵惊异之声。   少校和上尉不失时机地鼓掌喝彩:“好,王哥威武!”   周伯通大惊失色,付三森烟头落地。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身体强壮度和力量上同时胜过洪七公。   洪七公成名之后,在南岭县从未逢过敌手,整日里花天酒地,身子淘虚了许多,与三年前出名时已不可同日而语,他猜到了王平川是个死心眼,自己发力去攻,他一定会硬碰硬,但是,他没有猜到王平川练的就是一身霸蛮的童子功。   第一个回合下来,洪七公吃了个不大不小的闷亏。      第949章 收拾残局      在周伯通和付三森以及一大群的手下面前出了丑,前所未有的耻辱像大山般向洪七公压下来,售票大厅里陡然间沉寂得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   王平川岿然不动,又向洪七公勾了勾手指,脸上比刚才多了几分嘲弄与鄙夷。   再次受到羞辱的洪七公暴吼着扑上,悍然挥动双拳,以千钧之势猛击而来。这一击的力量,似能摧毁千斤巨石,如狂风突卷,使得售票大厅上空悬挂的饰物轻轻飘荡起来。   双拳临近的那一刹那,王平川健硕的身体竟然如柔弱无骨的柔术演员一样,美妙地向后弯腰、旋身,千钧一发间闪开了凶猛的暴冲拳,而他的一条右腿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悄然踢出。   谁能料得到,年近四十的王平川还能有如此柔软的身体。   腿影狠狠地穿越了洪七公飘荡的上衣。   “砰!”地又一声闷响,洪七公的口鼻间喷射出玫瑰花瓣的血花,强健有力的双腿瞬间瘫软,两百多斤的巨大躯体轰然翻仰倒地。   “好!”少校和上尉“啪啪”地鼓起掌来。   除了他们两个的掌声之外,售票大厅里刹那间静得可怕。   黄天豹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微笑,绷紧的身子霎时松弛了下来。   获胜的王平川走上前,弯腰去拉洪七公。   冷雪尖叱了一声:“小心!”   一道寒光从洪七公的衣袖中疾飞而出,直射王平川的面门。   幸好冷雪早有准备,她的手一抖,一颗银针激射而出,只听“叮”地一响,寒光被击落在地,掉在大理石的地砖上,迸发出几点火星。   这是一支锋利的袖箭!   王平川怔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一脚踢飞了袖箭,回头冲着地上的洪七公,狠狠地吐了一口。   “呸!”这一口力量不亚于砸出了一颗石子,浓痰在洪七公的脸上炸开了,稠稠的,黏黏的,与他吐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恰似一句俗语:满面桃花开。   周伯通傻了眼,楞了几秒钟,冷冷道:“送七爷去医院。”   几个黑衣男子抢着上前,他们并不是急于表现,而是巴不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这几个外地人太强悍了,何必留下来吃眼前亏呢?   两名男子抢了先,他们半扶半抬着洪七公硕大的身体离开了售票大厅。   十几名黑衣男子瞬即冲出,充满警惕和敌意地围视着王平川和黄天豹等人。   少校和上尉踏上一步,护在了郑小敏的身前。   王平川缓步走向冷雪。   围住他的一群人警惧地跟着他的步伐缓缓移动,没有一个人胆敢出手偷袭,他击倒洪七公的威猛形象在他们心中刻下了印记。   周二魁、周生平和黄冠等人兔死狐悲地望着被抬出售票大厅的洪七公,转而恨恨地盯着王平川。   周伯通和付三森都故作镇定,心里却疑虑丛生。   洪七公在他的心中已是天神般的存在,在南岭县城从来没有遇到过三合之敌,但今天却两招就被打趴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这几个男子是欧阳锋请来助阵的?不对啊,如果欧阳锋有这等身手的帮手,又怎么肯忍气吞声到今天呢?   会不会是凌云集团派来的人?也不太像,除了两个小女子还有点气质外,剩下的几个全是粗俗不堪甚至有些冒傻气的家伙,这哪里符合上市公司的白领形象啊?而且,他们应该坐在谈判桌前谈生意,怎么会一来就斗殴闹事呢?   他们和公安局的杜雨菲有关系,莫非是楚天舒找来的帮手?   不管他,打了再说,单打打不过,那就群殴。   周伯通与付三森对视了一眼,大喝了一声:“上!”   十几名黑衣男子刷地从腋下或背后抽出了明晃晃的短砍刀,顿时底气大增,逼向冷雪等人的步伐快了起来。   “啊,动刀子?麻痹的,上尉,保护郑经理!”少校抓起身边的椅子,狠狠砸向大理石地面,塑料的后背碎了一地,只剩下一个钢管骨架,用来斗殴倒也很是趁手。   上尉学着他的样子,也砸了一个椅子,两个人一前一后将郑小敏紧紧夹在了中间。   保护郑小敏是冷雪布置给他们的任务,一个后背贴着了翘臀,一个后背贴着了酥胸,顿时热血沸腾,胆气高涨,虎视眈眈,摆出了一副拼死护美的架势。   王平川停下脚步,依然是垂手直立的无防备姿态,背向追兵利刀。但四个追在最前面的男人,即便是手举砍刀,却似被他宽大厚实的背脊惊吓住了,已到了出手的范围,却没有人敢挥刀。   王平川猛然转身,四个黑衣人同时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一道警笛声传来。   十几名黑衣男子脸色一变,纷纷望向周伯通。   周伯通皱了皱眉头,做了个手势。   黑衣男子动作迅速地冲进售票室,吓得几个售票小姐尖叫逃避,等他们出来时,身上已经明显没有藏械的痕迹。   此次带队出警的是公安局长陶玉鸣,他接到了周伯通的电话,请他半个小时之后来先锋客运的售票大厅收拾残局。   作为公安局局长,如不是特殊情况,陶玉鸣很少亲自带队出警,平时,一般的打架斗殴案交给杜雨菲去处置就行了。但是,今天无疑是个“特殊”情况,因为周伯通告诉他,涉事一方与杜雨菲有关联,再让她来,不能保证执法的“公平公正”。   当陶玉鸣一脚踏进售票大厅时,心里却不由一紧,他第一眼看到气歪了脸的周伯通和付三森,然后才是陌生的冷雪和她身后那群气质刚硬的男人,还有威风凛凛直眉瞪眼的王平川。   这是什么残局?   在陶玉鸣的记忆中,所谓的残局,就是对方被打得屁滚尿流,伤残遍地,他出面来收拾残局,要么直接拘捕对方的肇事者,要么代表公安机关主持“公道”,协调大通公司赔点钱,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对方毫发无损场面干干净净的残局。   更大出意料的是,今天的这场残局里居然是付三森亲自坐镇。   陶玉鸣不由心中一惊:能让付三森出马,对方的来头一定不小,实力多半不差,这残局闹大了,恐怕不太好收拾!   “陶局长,亲自带队出警了?发生了大案要案?”付三森热情地起身相迎,不过从姿态和表情看,表现的不仅是“熟稔”,似乎还有点嘲弄的味道在里面。   碍于身份,陶玉鸣不好主动伸手与付三森相握,而是透着关心地问道:“三森,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先锋客运的地盘,欧阳克不得不小跑过去打招呼:“陶局长,您好。”   陶玉鸣嗯嗯两声,眼睛没看欧阳克,而是四处扫视,他在售票大厅的四周发现了好几个监控摄像头,暗暗觉得此时对付三森冷淡一点是必要的,要不然,一会儿不太好主持“公道”了。   “陶局长,你来得正好,我要报案。”周伯通屁颠颠地跑过来,指着冷雪等人,来了个恶人先告状,他说:“这几个人在客运站寻衅滋事,无理取闹,我公司的几个员工看不过眼,劝了几句,结果他们动手行凶,打伤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刚送医院。”   “陶局长,事情不是这样……”欧阳克话说一半,却被周伯通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和陶局长说话,你插什么嘴?”   欧阳克想要据理力争,却被陶玉鸣摆手制止了,只能退到了一边。   这时,郑小敏从少校和上尉的贴身包围中走了出来,缓步来到周伯通面前,问道:“这位老板,你是不是搞错了?如果像你所说,我们在先锋客运闹事,怎么会轮到你大通公司的员工看不过眼呢?”   一句话,问得周伯通哑口无言。   冷雪的嘴边闪过一丝冷笑。   郑小敏又转向陶玉鸣,说:“局长,我听说,大通公司与先锋客运是竞争对手,有人来先锋客运闹事,他们应该求之不得才是,怎么会大老远地跑来制止,你说,有这种可能吗?”   一句话,又问得陶玉鸣无言以对。   他妈的!武斗输了,这文斗也搞不赢。付三森坐不住了,他对陶玉鸣做了个过来说话的手势:“陶局长。”   郑小敏立即回敬道:“我和陶局长说话,你插什么嘴?还懂不懂一点儿礼貌?”   一句话,又把付三森噎得张口结舌。   陶玉鸣暗暗叫苦,心里直骂周伯通的祖宗,几个外地人还没摆平,就叫老子来收拾残局,这在众目睽睽之下,老子怎么帮你收拾?   面对郑小敏的伶牙俐齿,付三森气得头冒青烟,他一直在告诫自己,我是南岭县头号钻石王老五,在漂亮女人面前应该表现出应有的风度和涵养。   但是,这个小丫头一再藐视和追击,激发出他深藏心底的暴戾乖张之气,他破口大骂道:“老子告诉你,南岭是老子的地盘,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跟你个臭婊子讲什么狗屁的礼貌。”   付三森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彻头彻尾的一个流氓无赖。   “啪!”付三森的嘴巴还没有来得及合拢,脸上就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950章 义正词严      付三森眼冒金星,等到金星散尽,才看清楚在他的面前站着一脸冰霜的冷雪。他捂着嘴,气得浑身发抖,眉角急抽,指着冷雪想要骂人,却张着嘴不敢出声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   就连陶玉鸣都觉得,付三森这一耳光挨得不冤枉,在南岭他不知道祸祸了多少的少女少妇,今天总算遭了报应。   付三森不敢对冷雪发难,却把矛头对准了陶玉鸣,他叫道:“陶玉鸣,你是干什么吃的?外地人都跑到南岭县的地头上行凶打人了,你居然无动于衷,你还是不是南岭县的公安局长?”   付三森那股长期横行霸道养成的狂妄与嚣张,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他扫了冷雪等人一眼,怒气冲冲地喝道:“把他们带回去。”   随行的几名警察围拢过来。   周伯通的人虎视眈眈,只等着冷雪等人有“拒捕”的举动,便要一哄而上,借着协助警察办案的由头,先出一口恶气再说。   冷雪盯着陶玉鸣,冷冷地问道:“陶局长,你堂堂一位公安局长,竟然要听一个流氓无赖的指挥?”   付三森得意洋洋地站了出来,说:“老子姓付,叫付三森。不错,老子就是南岭县土生土长的流氓无赖,你要是识相的话,陪老子玩几盘,把老子伺候舒服了,老子可以放你一马。否则,你就等着去死吧!”   王平川怒不可遏,抬手又要扇付三森的嘴巴子。   不过,这一次付三森学乖了,他躲在了陶玉鸣的身后,王平川的巴掌真要扇过来,首先要扇到这位南岭县的公安局长。   冷雪一把拉住了王平川,事情已经闹得够大了,袭警就闹过分了。   陶玉鸣果然害了怕,他直接把枪掏了出来,大喝一声:“把他们抓起来!”   “慢着!”警察们刚要动手,门口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   冷雪等人松了口气,楚天舒到了!   这是付三森第一次亲眼见到楚天舒,在这个英气逼人的男人面前,他不由得有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心里发出一声哀叹:这个年轻有为的男人才是南岭县真正的钻石王老五。   楚天舒的出现令陶玉鸣方寸大乱。   自从在酒桌上斗酒失败之后,每一次与楚天舒正面接触,陶玉鸣都有一种重压之下力不从心的恐慌。他迎上前去,问候道:“楚书记,你来了?”   楚天舒神色严峻地迈步,走到了冷雪他们面前,转头问尾随着的陶玉鸣:“陶局长,你为什么要抓他们?”   陶玉鸣说:“我们接到报警,有人在客运站寻衅滋事,打架斗殴,我准备把他们带回去调查。”   楚天舒问:“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陶玉鸣茫然地摇了摇头。   楚天舒大声地说:“他们是我请来的客人,也是我们南岭县的客人。”   陶玉鸣和付三森惊讶地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和震惊。   周伯通的眼神中现出了一丝绝望。   付三森脸上浮现阴翳的表情,冷笑着问道:“楚书记,那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虽然任何人都可以从付三森长得与付大木酷似上认出来,他应该是付大木的兄弟。但是,楚天舒打量了他一眼,却轻蔑地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付三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强作镇静地说:“楚书记,那我请问一句,难道就因为他们是你的客人,就可以在我们的地盘上欺负主人吗?”   这一句问话,引起了人群中的骚动。   付三森自以为问得很有水平,他眯缝着眼睛盯住楚天舒,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你们是南岭的主人?你们配吗?”楚天舒义正词严地说:“你们在南岭县横行霸道,鱼肉乡民,欺压百姓,你们有什么资格当南岭县的主人?我告诉你,别说是南岭县,整个神州大地都是人民的地盘,广大老百姓才是真正的主人。”   付三森被彻底的激怒了,他气急败坏地叫道:“楚天舒,你不要以为你是县委书记,就可以纵容他们在南岭县胡作非为,仗势欺人。”   “是谁在胡作非为?是谁在仗势欺人?你说了不算,”楚天舒把手一挥,大声地说:“大家才最有发言权,监控录像也可以作证。”   一席话,极大地打击了付三森的嚣张气焰,他一只手摸着脸,一只手指着冷雪,歇斯底里地叫道:“她打了我一巴掌,大家都看见了的,证据就摆在这里,你还有什么话讲?”   楚天舒瞟了他一眼,果然脸上还有清晰地手指印,他轻蔑地一笑,说:“就凭你刚才满嘴的污言秽语,我认为,你还欠她一个耳光!”   付三森彻底无语,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着陶玉鸣。   陶玉鸣硬着头皮,说:“楚书记,公安局按正规程序出警,不会偏袒任何一方的。”   “好!”楚天舒毫不客气地说:“老陶,你是南岭县的公安局局长,在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受到侵害的时候,你应该做的就是运用法律赋予的权力去保护,绝不能和流氓无赖串通一气,颠倒黑白。否则,人民群众不会满意,我也不会答应的。”   这正义凛然的话语,让陶玉鸣闭上了嘴巴,收起了手里的枪。   楚天舒转向周围的几名警察,语重心长地说:“同志们,作为人民警察,老百姓是多么希望你们能秉公执法,多么希望你们能除恶扬善啊!如果你们迫于无奈保不了一方平安,但最起码的,也不能成为流氓无赖的帮凶,不能滥用警械对付无辜百姓啊。如果连这最基本的底线都守不住,怎么对得起头上顶着的国徽?怎么对得起人民警察这个光荣而又神圣的称号?”   听着这振聋发聩的讲话,在场所有的警察都低下了头,他们把手里的警械收了起来,一个个抬起手偷偷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   面对楚天舒连珠炮似的连声轰炸,陶玉鸣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始终不敢正视楚天舒,因为感受得到,楚天舒的身上正散发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凛然正气。   周伯通是个狡猾之人,他终于明白今天再也没有可能找回面子了。   斗狠气拼实力,根本不是冷雪和黄天豹他们几个的对手,讲事实摆证据,围观的群众不会站在他们一边,监控录像也可以说明一切,更可怕的是,楚天舒的一番演说之后,陶玉鸣带来的警察不可能再出手相助了。   于是他挤出一道笑脸,走上前说:“楚书记,今天发生的事情,应该是有些误会,我的员工的确有错。陶局长,你看不如这样,我们之间的纠纷自行协商解决。中午我做东,请大家一起到石花大酒店坐一坐,有话我们在酒桌上说说清楚。”   陶玉鸣难得看到一处台阶,哪有不依之理,立刻附和道:“好啊,周总,你一定要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我还有事,就不参加了。”说着他转身要溜。   楚天舒却冷冷道:“慢,老陶,你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   陶玉鸣问:“楚书记还有什么指示?”   “我没有指示。”楚天舒缓缓指向冷雪他们,说:“难道你不该向他们道个歉吗?”   “对不起,对不起。”陶玉鸣站直身子,带领警察们向冷雪等人敬了一个礼。   冷雪带领黄天豹等人拱手向他们致意。   “收队!”陶玉鸣说完,带着几名警察匆匆离去。   付三森狠狠地看了冷雪他们一眼,尾随着陶玉鸣出了门。   周伯通呵呵笑了两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几位客人,请赏光吧。”   冷雪微微一笑,说:“谢谢了,周老板,我们还要和先锋客运谈合作事宜,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今天就免了吧。”   “楚书记,既然几位客人没时间赏脸,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周伯通耸了耸肩,缓缓向后退了两步,然后转头走出了售票大厅。他的手下也纷纷长出了一口气,跟着离开了。   售票大厅里顿时空旷起来。   欧阳克如释重负,匆匆对围观的乘客喊道:“对不起,让大家受惊了。耽误了行程的,可以到窗口全额退票。需要继续乘车的,我们免费送到。”   接连看了几场精彩好戏的乘客们这才如梦方醒,听到欧阳克的承诺,一窝蜂地涌了进来,退票的退票,上车的上车,议论纷纷,意犹未尽。   欧阳克把楚天舒和冷雪他们让进了会议室,吩咐服务员泡茶。   紧接着,他又安排工作人员去收拾场地,调配车辆,只一会儿的功夫,客运大楼又恢复了井然有序。   王平川第一个跑上前,抓住楚天舒的手,说:“楚大哥,你想死你了。”   楚天舒逗道:“王大哥,你怎么想的?”   王平川摸着后脑勺想了想,说:“我想你想得都快想不起来了。”   这一句大实话,引得黄天豹等人哄堂大笑,郑小敏则用手捂着嘴在偷偷地乐,冷雪的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   “哈哈,老王,真有你的。”楚天舒也大笑起来,笑毕,他一抱拳,说:“谢谢弟兄们了,这回来了就不走了,以后再也不会想不起来了。”   众弟兄正亲热间,回乡养病的欧阳锋赶回来了。      第951章 枪顶脑门      既然人到齐了,那就用不着躲躲闪闪,直接打开窗户说亮话。   楚天舒向欧阳锋、欧阳克介绍了冷雪、郑小敏等人的身份和来历。   欧阳克又惊又喜道:“原来你们真是凌云集团的人啊?我一开始有这么个预感,但是一直担心,你们会被周伯通的嚣张气焰吓跑了,没想到,你们的身手这么厉害,连洪七公都打趴下了……”   听着他兴奋地滔滔不绝,欧阳锋不得不打断了他的话头:“克儿,别扯远了,谈正事吧。”   欧阳克意犹未尽,他继续说:“叔叔,您是没看见啊,这位老哥真厉害,他两招之内就击败了洪七公,看到我目瞪口呆,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欧阳锋瞪了他一眼,说:“克儿,不要耽误楚书记的时间宝贵,以后再慢慢说吧。”   欧阳克这才不好意思地住了嘴。   商谈进行得非常的顺利。   冷雪他们已经看过了整个客运大楼和停车场,郑小敏早已研究过先锋客运的资产状况,又查阅了公司的财务报表,了解了公司的基本运营情况,对于她们提出的问题,欧阳锋和欧阳克也是知无不言毫无保留,双方很快达成了共识。   由于先前有过承诺,在楚天舒离开南岭的时候,先锋客运将以当前的转让价与之后的增减值之和交还给欧阳叔侄,因此,转让的细节谈得很细,价格反倒成了次要的因素。   双方草签了郑小敏早已拟好的转让意向书,只等签署正式协议后办理各项工商变更手续。   谈妥之后,欧阳锋在公司食堂接待了冷雪一行,之所以没有选择到外面的餐馆酒店去,就是想向新东家显示,先锋客运的各项设施非常的齐全,连食堂都可以和外面的餐馆酒店相媲美。   桌上,欧阳克又口若悬河地讲述起冷雪等人与周伯通一伙斗智斗勇的英雄事迹,说到精彩处,那真是眉飞色舞痛快淋漓。当他正要往下讲到楚天舒到来之后的故事,却被楚天舒拦住了。   楚天舒笑了笑,说:“欧阳克,我看你是真心喜欢他们,我给你提个建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欧阳克对楚天舒佩服得五体投地,听了他的话,忙恭敬地说:“楚书记,您说,只要我办得到,保证没有二话。”   “冷董事长,郑经理。”楚天舒喊的是冷雪和郑小敏,可她们却无动于衷,直到黄天豹敲了敲桌子,她们才醒悟过来,抬起头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指了指欧阳克,说:“我给你们推荐一位常务副总经理,你们看怎么样?”   冷雪没说话,郑小敏先表态了:“楚大哥,我正有此意。凌云集团头一次进入客运市场,特别需要像欧阳经理这样的专业人才。”   冷雪也点头道:“如果欧阳经理同意的话,可以比照凌云集团中层管理人员的待遇拿年薪,年底视利润情况参与分红。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能比照凌云集团的中层拿年薪,这个待遇放在省城临江市也是中等以上的收入水平,在南岭县而言,那几乎是一步登天,单就薪酬金额来说,绝对高过楚天舒这个县委书记,欧阳克自然满意,他忙说:“董事长,您说。”   冷雪指了指黄天豹和少校、上尉三人,说:“从明天起,你对他们进行培训,我希望在办理完工商变更手续之前,他们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管理人员。”   欧阳克满口答应:“董事长,您放心,绝对没问题。”   “那就辛苦欧阳经理了。”冷雪又转头说:“黄天豹、吴良、刘宇靖,你们三个要跟着欧阳经理用心学,如果到时候考核不过关,就别怪我不客气,你们要么回去继续当教官,要么留下来当司机。”   黄天豹一直在留心他们之间的谈话,冷雪的话音刚落,他就把胸脯拍到砰砰响,他以为自己这辈子能当一个看家护院的保安就不错了,做梦也没想过会成为凌云集团的一名管理人员,看来,跟着楚天舒走正道,人人都会比过去有出息。   只可惜,郑小敏把小脸一扬,说:“黄三哥,胸脯拍得响没用哦,我们用考核成绩来说话。”   黄天豹忙举杯,带着少校和上尉一起,一脸谦恭地向欧阳克敬酒。   这让欧阳克十分的感动,忙说不敢当,不敢当。   郑小敏说:“欧阳经理,这是他们的拜师酒,你尽心教,他们用心学,没有什么不敢当的。”   只短短几句对话,欧阳锋便觉出凌云集团的管理水平和经营理念超出先锋客运不是一两个档次,同时也对楚天舒的安排深表钦佩,这也是从另一个侧面让欧阳锋放心,欧阳克依旧是先锋客运的高管,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先锋客运的资产会无缘无故地流失。   楚天舒下午还有一个活动,他先行告辞了,留下冷雪他们与欧阳锋和欧阳克继续商讨转让的交接与运营。   先锋客运这边边吃边谈,谈得是十分的融洽与和谐;大通公司那边却是在边喝边骂,而且越吃越来气,越骂越上火,闹得乌烟瘴气,不可开交。   从客运大楼出来之后,付三森就打电话把周伯通臭骂了一顿,周伯通说尽了好话,这才安抚住了这位南岭土霸王,然后又喊上了陶玉鸣,直接去了石花大酒店,说是要敬酒赔罪。   由于王平川脚下留了情,洪七公其实受伤并不是太重,到医院检查了一番,只是胸口挨了一脚,当时岔了气,憋出一口鲜血,其他地方并无大碍,也被周二魁接了过来。   胡晓丽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大豪包。   整酒是必须的。   一个个都苦大仇深的,咣咣咣上来就是几大杯下了肚。心情这么郁闷,又喝得气急败坏,喝着喝着,周伯通、付三森、周二魁、洪七公很快就相继喝高了。   这几个家伙在南岭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从来都是他们扇别人的嘴巴、卸别人的胳膊、踢别人的胸口,还要别人跪地求饶,整酒赔罪,稍有微词者,就可能被抓进去受尽折磨,或拘留或判刑,甚至人财两空,家破人亡。   今天当着众多看客的面,付三森被一个女人扇了耳光,周二魁被一个外地混混卸了胳膊,洪七公被一个傻子踢得吐血,周伯通还要低头认错摆酒赔罪,连陶玉鸣都要向他们敬礼道歉,这特么不是奇耻大辱又是什么?   婶婶可以忍,叔叔也不能忍啊!   周二魁对黄天豹恨之入骨,他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不停地念叨道:“丢人啊,被外地混混欺负到家门口了,这以后还怎么有脸在南岭混啊。谁也别拦着我,老子要把他撞进通天河。”   洪七公念念不忘的是王平川,他把一支袖箭往桌子上一插,红着眼恶狠狠地骂道:“不杀了那个傻逼,老子誓不为人!”   付三森最大的仇人是冷雪,他面目狰狞地嚎叫道:“臭婊子,竟然敢打老子的脸。你他妈的给老子等着,老子要扒了你皮,抽了你的筋。不,老子直接扒了你的衣服,先奸后杀,杀了再奸。”   周伯通心里痛悔的是先锋客运到不了手,他咬牙切齿地说:“麻痹的,都是欧阳锋那个老毒物捣的鬼,必须让他们全都倾家荡产血本无归人财两空。”   “对!”付三森猛地站了起来,一掌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叫道:“一定要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论酒量,陶玉鸣是这伙人当中最高的,只有他的脑子还算清醒。   听了这几个人的叫嚣,他摆出一副很有政治头脑的样子,点着太阳穴教训道:“诸位,你们可别忘了,他们背后还有一个楚天舒。老大说的好,和他们斗,不能光凭一时的冲动,还要动脑子。”   这话付三森不爱听,依着他的意思,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抓住冷雪和郑小敏,折磨得她们求生不得欲死不能,好好出一出这口恶气。   付三森本来就对陶玉鸣刚才在楚天舒面前的懦弱表现很不满,现在又被他教训,心中越发的不爽,一口恶气就冲着陶玉鸣发了出来:“老陶,亏你还是个公安局长,见了楚天舒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你的枪是烧火棍?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个男人?”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陶玉鸣这种粗人。   此前,付三森也没少人前人后说他的风凉话,陶玉鸣看在付大木的面子上,懒得和他计较,今天在客运站吃了瘪,心里本就气不顺,又被付三森骂到了不是男人的痛处,哪里还憋得住,他霍地站了起来,指着付三森说:“付老三,老子忍你好久了,你不要欺人太甚。要不是老子手里捏着这根烧火棍,你他妈的不知道进去多少回了。”   在南岭县付三森除了他大哥还从没把谁放在过眼里,他见陶玉鸣指着自己的鼻子骂,火气腾地上来了,他把酒杯往地上一摔,也指着陶玉鸣的脸,骂道:“姓陶的,你以为你他妈的手里捏根烧火棍很牛逼啊。哼,要不是你把你老婆送给我大哥操,你他妈的当狗屁的公安局长。”   陶玉鸣血往上涌,抬手从腰里把抢拔了出来,顶住了付三森的脑门。      第952章 YY神游      要说付三森是真的狂,枪顶在脑门上却是毫无惧色,他梗着脖子咆哮道:“陶玉鸣,你他妈的有种就开枪。开枪啊!”   陶玉鸣握枪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瞪着牛卵子一眼的大眼,叫道:“付老三,你不要逼我!”   周伯通、周二魁和洪七公被这个突发的场面惊呆了,楞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三个人蜂拥上前,周伯通抱住了陶玉鸣的胳膊,周二魁搂住了付三森的脖子,洪七公挡在了这两只斗鸡公中间,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把两人扯开了。   周伯通等人七嘴八舌地两头劝,说都是自家兄弟,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陶玉鸣脑子还算清醒,他鼓着眼睛在喘粗气,持枪的手也低垂了下来。   付三森仗着酒劲,还跳着脚在骂骂咧咧,周伯通苦苦相劝,却怎么也劝不住。   听付三森越骂越难听,陶玉鸣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再次举枪对准了付三森。   付三森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像只疯狗般叫骂着往前冲。   幸亏洪七公的力气大,扯住了他的胳膊,才没有让他冲到陶玉鸣面前。   付三森不依不饶,隔着洪七公还在骂:“陶玉鸣,你个鸡巴都硬不起来的孬种,你拿枪对着老子算什么本事,有种你就开枪啊,老子要是怕你,就不叫付三森。”   陶玉鸣怒不可遏,他甩开了周伯通的拉扯,打开了手枪保险,瞄准了付三森。   付三森还在叫骂,眼见着场面就要失控,周伯通等人手足无措惊慌失色。   这时,包房的门开了,胡晓丽冲了进来,她几步扑到付三森跟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喝道:“老三,你疯了。”   付三森又一次挨了女人的耳光,他捂着脸楞了几秒钟,待看清了面前横眉怒目的胡晓丽,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颓然跌坐在沙发上,掩面而泣。   胡晓丽转过身来,冷冷地对陶玉鸣说:“陶大哥,把枪收起来。老三他喝多了,你是兄长,他是小弟,怎么好跟他一般见识呢?”   陶玉鸣一下子也泄了气,他关了保险把枪插回了腰间,抓起挂在衣帽钩上的警服和帽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你们……也走吧。”胡晓丽挥了挥手。   周伯通带着周二魁和洪七公垂头丧气地走了。   胡晓丽弯下腰,轻轻地抚摸着付三森的脸。   付三森“哇”地一声,一头扑进胡晓丽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胡晓丽一只手抱着付三森的脑袋,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一颗一颗地解开了胸前的纽扣。【此处省略几百字】房间里的呜咽声渐渐停息,随之而起的是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和野兽般的嘶嚎。   这一切,付大木还尚未知晓。   他上午跑了一趟城关镇,中午就在镇上吃饭休息,下午一回来就主持召开县长办公会,与耿中天、白存礼等副县长和有关部门的负责人,商讨近期招商引资和医疗体制改革方面的工作。   新任招商局局长柳青烟汇报了招商引资取得的第一项成果,凌云集团将投入一批新能源汽车,接手先锋客运进入南岭县的运输市场。   白存礼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说,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先锋客运是南岭县的企业,要转让也应该优先转让给本地企业,促使本地企业做大做强。   白存礼没有明说,但在座的人都知道他所说的本地企业,指的就是大通公司,周伯通想要吃掉欧阳锋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能定下来先锋客运只能向本地企业转让,那么,想而易见的结果是,大通公司又可以像拿下县运输公司那样从中渔利。   如果在以前,白存礼率先说了意见,其他人不会也不敢提出异议。   但是,现在情况变了,耿中天当即表示反对。   他说,这不存在肥水外流的问题,凌云集团接手先锋客运,它仍然是南岭县的企业,仍然向县里上交利税。我们招商引资,目的就是要引水养鱼,打破地方保护主义,鼓励竞争,让市场之水流动起来,才能活水养活鱼。   付大木不爽归不爽,但耿中天说得有道理,他也不能像过去那样直接反驳。   白存礼早有准备,他马上又提出了另一个意见,他说,既然耿副县长提出要鼓励竞争,那么我建议,先锋客运的转让也可以采取竞拍的方式,谁出价高就转让给谁,这既可以最大地保护先锋客运的利益,也可以体现竞争的公平公正性。   这是付大木与白存礼等人商量的策略,准备让周伯通不惜血本,虎口拔牙把先锋客运抢到手,至于由此带来的损失,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要垄断了南岭县的客货运输市场,早晚可以赚回来。   出此下策,也是迫不得已,为了破坏楚天舒招商引资的计划,阻止他的势力进入南岭县,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大放血的方案,仍然遭到了耿中天的反对。   他笑道,白副县长,你可能忘记了,先锋客运是私营企业,不是以前的县运输公司,它打算怎么转让,愿意转让给谁,转让多少价钱,是企业的经营自主权,政府不能行政干预,更不能包办代替,把企业经营决定权交给市场,这才是符合市场经济规律的行为。   听耿中天说得头头是道,付大木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如此看来,耿中天是死心塌地跟定了楚天舒,事事处处与自己过不去,得尽快找个机会杀一杀他的威风,否则,长此以往,什么事都要被搅黄了。   耿中天和白存礼有分歧,其他的与会人员也就各抒己见,虽然有几个人像以往那样习惯性地跟风白存礼,但也有像柳青烟等几位新提拔的干部,他们有自己的主见,赞成耿中天的意见。   僵持不下,付大木不好强行拍板,他转念一想,把详细情况摸摸清楚再说,他问道:“小柳,凌云集团方面走到哪一步了?”   柳青烟说:“大县长,凌云集团派出的谈判小组已经抵达南岭县了。”   “是吗?”付大木有点难以置信,为了一个小小的先锋客运,凌云集团的动作有这么快吗?他问道:“来了多少人?什么人带队?”   柳青烟如实回答:“来了六个人,带队的是两位二十出头的女经理。”   二十出头的女经理?付大木冷冷一笑,暗暗有些得意。   楚天舒和耿中天,你们不是不想让大通公司大放血吗?那正好,周伯通还舍不得呢。让他找个由头,派几个人到先锋客运去打砸一番,当着两位女经理的面给欧阳叔侄放放血,看她们还有没有胆子在南岭县呆下去。   想到这,付大木做了会议总结,同意耿中天的意见,政府不干预企业的经营自主权,先锋客运的转让交给市场去决定。   付大木拍了板,众人自然无异议,散会。   回到办公室坐下,付大木看见柳青烟与耿中天从门口走过去了。   他下意识地站起身,走到窗户旁,从窗帘的缝隙中偷窥起来。   她的小包很随意地挎在臂弯里,袅袅然与耿中天并肩而行,边走边小声商量着,她邀请耿中天出面代表南岭县,晚上接待凌云集团谈判代表的具体事宜。   付大木半睁着眼睛,看着柳青烟挺直却不失妖娆的背影,一股邪火从胯下缓缓升起。   实际上,付大木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姿色上乘的也不在少数,其中就包括柳青烟的姐姐柳紫烟和石花大酒店的经理胡晓丽,无论是身材还是美貌,他们一点儿也不逊于柳青烟。   但是,付大木念念不忘的还是柳青烟,这正应了南岭县的一句古话,吃不到的葡萄才是最甜的,柳青烟就是他最想吃的那一颗。   在他邪恶的心目中,柳青烟比柳紫烟和胡晓丽有学问,身材好,肤色美的女人南岭县有的是,但学识和见识直接影响气质,像柳青烟这样见过世面,个性刚烈的女人,在床上的风情和滋味肯定非同一般。   嗯,还有,她那个地方真的是不毛之地吗?看着柳青烟的肥臀消失了,付大木坐回到办公椅上,突然冒出来一个疑问,这个疑问或许就是他每一次看见柳青烟时底下都要蠢蠢欲动的诱因。   麻痹的,老子这辈子还没见识过真正的白虎呢!付大木点燃了一支烟,不无遗憾地感叹着,男人的好奇心和征服欲望在持续地跳跃。   不急!等我打败了楚天舒,再来好好收拾这只小白虎,到那个时候,陶玉鸣有意见也没用,谁叫她跟着楚天舒后面与我作对呢?哪怕是霸王硬上弓,也要看看这只白虎在床上是怎么蹦跶的!   突然,包里的手机发出了“丁零当啷”的声响,打断了付大木的YY神游,他皱了皱眉头,知道他这个电话的人不多,上班时间打来的人更少。   掏出来一看,是付三森!不用说,这家伙又惹祸了。   付大木按了接听键,极不耐烦地问道:“老三,什么事?”   “大哥,我被人欺负惨了……”付三森在电话里哭诉起来。      第953章 光明前景      听完付三森的哭诉,付大木只有仰天长叹。这年头,既怕神一样的对手,又怕猪一样的队友,两样都让你遇上了,除了咽下惨败的苦果还能有另外的选择吗?   凌云集团顺利接手了先锋客运。   公司新任董事长冷雪和总经理郑小敏在客运站的院子里与公司全体员工见了面。   随后,在新公司开业典礼上,凌云集团新出厂的新能源汽车浩浩荡荡开进了南岭县,场面热烈而火爆,整个客运大楼,停车场和候车广场上人山人海,旌旗招展,那是相当的壮观。   县委书记楚天舒率领县委县政府一班人出席了开业典礼。   楚天舒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高度赞扬凌云集团对南岭县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并表示,将以先锋客运的运作模式为样板,全面开展招商引资,为实现南岭经济腾飞创造良好的环境。   凌云集团更换新车的同时,也给司机与管理人员更换了新的工作服,员工们的薪酬待遇与集团的标准接轨,同时与个人出车时间和营业收入挂钩。   崭新的车辆喷涂了凌云集团的标识,统一的制服上印制了工号,员工们体会到了作为一名著名企业员工的荣誉感和责任感,工作热情高涨,服务态度和服务水平大为提升。   由于新能源车辆是公司的自有资产,运营成本相对较低,客运票价略有下降,原先像杏林乡等比较偏远的乡镇也开通了客运线路,先锋客运的改制让员工们增加收入的同时,也让全南岭县百姓得到了经济实惠和优质服务。   黄天豹和少校吴良顺利通过了考核,成为了先锋客运的正副调度,而上尉刘宇靖由于文化程度较低未能过关,他自愿留下来当了一名司机,因为个人收入与运营业绩挂钩,只要肯吃苦,多跑车,每个月赚的钱并不一定比他们两人少。   原来给霍启明开小车的卫生局专职司机吴狄在“三合一”之后失去了岗位,原本柳青烟答应让他去招商局开车,他看到先锋客运的司机待遇不低,便求柳青烟帮忙,进入先锋客运当了一名司机,收入比原来在卫生局拿几个死工资多多了。   一时间,在南岭县的年轻人中,能进入先锋客运当一名司机俨然成为了一种荣耀和时尚。   杨富贵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再也不用担心老书记人前人后地戳脊梁骨骂他忘恩负义了,他发自内心地赞赏楚天舒说到做到的办事风格,也坚定了支持楚天舒的信心和决心。   茅兴东兴冲冲来问要不要总结经验大力宣传,楚天舒说,不必了。最近一段时间,南岭县抢了好几次头条,还是低调点好。茅兴东嘿嘿一笑说,闷头发大财,我懂!   耿中天一下子挺直了腰杆,原来与付大木作斗争并不像以前想象的那么艰难与可怕嘛。   骑墙派周宇宁动摇了,死忠派陶玉鸣彷徨了。   常委班子成员出现了这些微妙的思想变化,大多数的各乡镇以及直属单位和部门的负责人也同样产生了类似的想法:跟着楚天舒干实事,做人不用奴颜婢膝,可以堂堂正正,为官不用投机取巧,可以坦坦荡荡。   与此同时,先锋客运的示范效应,吸引了省内外众多企业对南岭县的关注,柳青烟也充分发掘她的人脉优势,招商引资工作接连取得了实质性进展,楚天舒在各级干部中的威望再度攀升,在南岭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不断提高。   根据楚天舒的建议,冷雪与杜雨菲联手设计,对客运大楼的三楼进行了装修和改造,增设了防盗设施和监控系统,开辟了单独的进出通道,完工之后,这层楼成了楚天舒的阵营聚会和商讨策略的大本营。   楚天舒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敞开心扉与大家交流思想的地方了。   这一天的下午,楚天舒去大柳树乡视察了通天河河道疏浚和堤防加固工程的进展情况,又顺便了解了一下修桥修路的筹备情况,他谢绝了乡党委书记左天年留下来吃晚饭的挽留,返回县城。   路上,楚天舒接到了冷雪的电话,她说:“老楚,三楼改造好了,你不过来看看?”   楚天舒说:“不用看,你和雨菲联手打造出来的安保系统,至少在南岭县不会再有第二家。”   “还是来看看吧。”冷雪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再说,师兄弟们来了十几天了,你还没有和他们一起吃顿饭呢。”   楚天舒问:“刚来的那天中午不是吃过了吗?”   “那也算?”冷雪说:“我跟你说,平川大哥念叨你好几回了,他说,再见不到你,他就要上县委大院找你这个楚大哥去了。”   楚天舒笑了,冷雪的性格还没变,她不会强求人,也不会讲太多的道理,她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并不真的是非要自己去看改造好的三楼,而是在提醒自己,什么时候都不要冷落了为自己出过力的兄弟们。   楚天舒答应了,让马国胜直接把车开到了先锋客运。   把马国胜和王永超打发走之后,楚天舒跟着冷雪上了三楼。   冷雪向楚天舒一一介绍了增加的防盗设施和监控系统,以及一个密闭宽敞的会议室。   楚天舒看了非常满意,站在圆桌前想了想,掏出手机拨打了柳青烟的电话,让她通知杨富贵、耿中天、茅兴东等人,晚上八点之后,分头来先锋客运,和凌云集团的冷雪和郑小敏等人认识认识,一起说说话。   转了一圈,到了下班时间,楚天舒和冷雪来到了公司小食堂,和郑小敏、欧阳克、黄天豹、王平川、少校和上尉等人吃了顿不喝酒的便饭。   王平川很开心,一直呵呵地乐,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饭,吃饭的时候,也不插话,只不眨眼地看着楚天舒。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工作比较顺利,楚天舒的心情很好,他问了问先锋客运的经营情况,郑小敏回答说,还不错,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到年底应该可以实现盈利。   楚天舒给王平川夹了几筷子菜,又问黄天豹:“三哥,是当保安队长有意思还是当车辆调度有意思?”   最近,欧阳克按照郑小敏的安排,给黄天豹、少校和上尉等人讲了不少公司运营方面的课,又买了一大堆关于客货运输管理方面的书籍。他们三个好些年都没摸过书,更别说看书,但是这次却很认真,听课用心,看书专心,着实进步不小。   “调度,当然是调度。”黄天豹回答说:“虽然在公司当调度和在酒店当保安都强调的是优质服务,但是,酒店的客人看我们总是那种瞧不起、可怜的眼神,乘客就不一样了,他们的眼里是赞许、满意,还有不少是羡慕。”   楚天舒啧啧称赞道:“不错,不错,比我想象的好多了。上尉,你怎么回事?”   上尉摸摸后脑勺,看了郑小敏一眼,不好意思地说:“楚大哥,我脑子有点不太够用,考核我没通过。嘿嘿,其实,我觉得开车也挺好的。”   闷头吃饭的王平川敲了他一筷子,说:“上尉,有车开就不错了,我想开,师妹还不让呢。”   冷雪笑着对王平川说:“师兄,你们都去开车了,谁保护郑经理啊?”   王平川就呵呵地笑,继续埋头吃饭。   冷雪平时和人说话,脸上很少有笑容,但唯独对王平川例外,每次都是和颜悦色的,这在王平川看来,师妹对他比别人都好,因此他在冷雪面前,总是一副憨笑可掬的样子,也就特别听她的话。   楚天舒心里一颤:儿子小聪聪在冷雪面前,不也是这么一个模样吗?   郑小敏拍了拍手,说:“几位大哥,你们好好干,边干边学,日后有机会,你们也可以独立管理一家运输公司呢。”   “真的吗?”少校抢着说:“其实,我们向欧阳经理学到了好多东西。不过,我估计上尉不一定能服我……”   黄天豹摸出一颗烟,看郑小敏瞟过来,忙收了起来,盯着少校得意的脸,笑骂道:“嘿,少校,你才当了几天调度,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少校眼睛一转,望着郑小敏说:“三哥,你忘了,郑经理说过的,男人要有追求,人生要有目标。”   黄天豹哈哈大笑起来,说:“郑经理跟你开句玩笑,你还当真了?”   “这不是玩笑。”郑小敏看了楚天舒一眼,说:“楚大哥与吴总早就商量过了,先锋客运是公司进入运输市场的一个试点,试点成功之后,将会在全市乃至全省铺开,实行标准化连锁经营,实现规模效益。到那时候,铺摊子带新人都需要有经验的管理人员,你们单独管理一家连锁公司是完全有可能的。”   “太好了。”这回轮到黄天豹沉不住气了,他一拍大腿,说:“哈哈,做梦也没想到,我老黄这个垃圾货这辈子还有可能混个经理当当。”   欧阳克鼓励说:“没问题,你们都能做得到。”   一直没说话的冷雪难得露出了笑容:“好啊。这么一来,龙虎拳的兄弟们都有一个好出路了。”      第954章 彻底铲除      听冷雪这么一说,黄天豹当即拍起了巴掌,大声叫好。   少校当然也是满脸喜悦,上尉虽稍显失落,但也表示好好努力,争取将来可以给黄天豹或者少校做个帮手。   兄弟们开心,王平川也高兴,他乐呵呵地看着大家,不知不觉又吃了一碗饭。   黄天豹、少校、上尉等人与郑小敏、欧阳克热烈交谈,从他们那眉飞色舞的神情看得出来,他们对未来的光明前景充满了期待。   楚天舒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心中感慨万千。   谁说他们是垃圾,是混混,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注定只能混在社会的最底层?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平台,有了平台,他们才被重视,被重视,被需要,才感受到生活的真正意义,才懂得尊重他人,获得他人的尊重。   楚天舒想起第一次在凯旋大酒店见到黄天豹时的情景,当时他为了帮自己解围,被孔二狗逼得差点要自己掌嘴赔罪,五大三粗的汉子成天像条狗一眼在樊国庆、欧阳美美等人面前点头哈腰。   现在不同了,穿着凌云集团统一的制服,脖子上挂着带有照片的工作牌,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指挥调度车辆,人前人后挺胸抬头,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气色与气质都与当年的猥琐凶蛮有着天壤之别。   冷雪刚才还提起过,黄天豹把他们几个穿着制服,握着对讲机,开着新车人模人样地忙碌的情形让欧阳克帮着拍成了视频,发回了龙虎武校。   黄天龙看了满脸的惊讶,跟黄天虎感叹道:老二,这还是当年打打杀杀的那个混小子吗?老三有出息了!   师娘更是喜极而泣:“大帅,你可以瞑目了。”还专门给冷雪打来电话,让她替师娘谢谢楚掌门。   这世上,没有谁是天生的恶棍和坏蛋,没有谁愿意过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没有谁不希望在亲人朋友面前昂头挺胸……   一个人的沉沦,黑势力的猖獗,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会秩序的失衡,而往往又是因为公务人员权力寻租黑白勾结,造成社会资源分配不均带来了巨大的贫富差距,一部分的底层民众,只好误入歧途变身为黑势力成员,寻求庇护,混口饭吃。   如果各级官员能奉公守法,一心为民,营造一个完善的社会法制环境,人人都能安居乐业,就彻底铲除了黑势力滋生的土壤,确保一方平安。   就拿南岭县来说,如果付大木继续把持权力,任由邪恶势力横行,纵容周伯通之流当道,必然会产生更多的周二魁、周生平和黄冠。   换句话说,如果楚天舒被付大木一伙打败,先锋客运必将落入周伯通之手,黄天豹等众多兄弟来之不易的光明前景也将化为泡影,他们很有可能会再次沦落为黑恶势力的帮凶,落一个牢底坐穿的悲惨下场。   想到这些,楚天舒不禁心潮澎湃,他深深地透了口气,暗暗发誓,哪怕只是为了龙虎拳的兄弟们能混出个人模人样来,也决不能栽在了南岭县。   郑小敏神采飞扬地描绘着凌云集团在运输市场的长远规划,黄天豹等人听了,一个个兴奋得眼睛发亮,连声叫好。   楚天舒望着侃侃而谈的郑小敏,简直难以置信,这个滔滔不绝的演讲者会是那个被田克明欺负得大气都不敢出的小丫头。   环境可以改造人,造就人!   郑小敏结束了演讲,黄天豹等人一齐鼓起了掌。   “小敏,你讲得真好!”楚天舒笑了笑,向郑小敏伸出了手。   郑小敏从她自己营造的意境中挣脱出来,脸色绯红,小手握着楚天舒的手,美眸如波,摇着头说:“楚大哥,不是我讲的好,还是你和吴总规划得好。”   楚天舒煞有介事地逗道:“呵呵,小敏,你不要谦虚。我说好,就是真的好!”   “对,太好了。”   “就是,郑经理好,楚大哥好,我们大家才都会好,哈哈。”   黄天豹得意忘形,又开始大呼小叫,东倒西歪地开玩笑。   冷雪轻轻敲了敲桌子,说:“看你们一个个大呼小叫的,有点经理的样儿么?还得跟欧阳经理好好学啊。”   三个人怔了怔,黄天豹坐直了身子,说:“是,董事长。”   王平川把碗放下,说:“师妹,他们几个没有我听话,对吧?”   冷雪笑着点了点头。   王平川一咧嘴,冲着黄天豹等人做了个鬼脸。   楚天舒低头看了看表,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到八点了。   冷雪说:“好了,我和郑经理跟老楚还有点事,你们歇着吧。”   黄天豹起身,带着少校和上尉跟住了欧阳克,非缠着他晚上再讲一课。   八点前后,杨富贵、耿中天、茅兴东、余乾坤、蔡望东、杜雨菲、柳青烟等人分头来到了客运大楼的三楼,与冷雪、郑小敏等人见了面,大家相见甚欢,畅谈起近期取得的各项成果,畅想着将来的美好愿景,无不欢欣鼓舞。   “通过大家的共同努力,南岭的形势发生了可喜的变化。”楚天舒说:“但是,我们还应该清醒地认识到,斗争才刚刚拉开序幕,南岭县的邪恶势力和既得利益集团绝不会甘心失败,今后的斗争将会更加的激烈,甚至残酷。”   众人对此纷纷表示赞同。   楚天舒接着说:“不管形势如何的变化,我们所做的就是凝聚人心,加快发展。让南岭县老百姓的日子过好,让南岭县的经济快速发展,这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任何势力也不能阻挡。”   “楚书记的这个思路十分正确。”杨富贵抱着茶杯说:“过去的很多年,南岭县之所以长期处于混乱的状态,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前几任的领导者把心思都用在了争权夺势上,致使上上下下人心涣散,人人自危,邪恶势力便有了可趁之机。”   “对。”茅兴东接过了话头,说:“前几任领导一味地与他们面对面的交锋,他们利用手中掌控的权力,设置种种障碍,制造种种难题,让你到处碰壁,处处被动,那样,既不能达到上级的工作要求,也不能满足群众的期望,最后的结果是,干部思想混乱,群众怨声载道,失败就想而易见,不可避免了。”   “我们必须改变经济工作的思路。”耿中天准备得很充分,他说:“过去,南岭县虽然也在喊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但建设不足,破坏有余,可以说是一塌糊涂。最近几年来,陆续上马的农机厂、化肥厂、纺织厂和饲料厂等等,非但没有给南岭增加一分钱的经济效益,反而使全县背上了沉重的经济包袱,几乎所有的厂子都亏损,派去管事的却富得流油。照此下去,别说振兴南岭县的经济,用不了多久,全县的干部职工都得去喝西北风。”   主持财政局工作的蔡望东用数据证实了耿中天所言不虚,余乾坤也是不断点头。   随后,耿中天又分析了南岭县经济建设中的优势和劣势。   很显然,耿中天对南岭的了解非常透彻。   南岭县地处边远,交通不便,工业基础薄弱,科技人才匮乏,这是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的劣势。   但是,南岭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已经探明的有金、铜、铁、硅石、大理岩、珍珠岩、花岗岩、膨润土等二十多种金属、非金属矿藏。其次,南岭的劳动力十分雄厚,尽管他们文化素质不高,但南岭人朴实,能吃苦,最适宜在劳动密集型产业上发挥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其他地方比不了的优势。   “我想,南岭经济要发展,就应当在这两个优势上大做文章。”耿中天喝了口水,继续说:“据我所知,放马坡一带有一个金矿矿脉,储量相当大,品位也不错,我们可以利用浮云矿场的资金与技术,利用附近乡镇的劳动力,大力开发矿产资源。初步估算,一年可获得三千万元的收益。楚书记,手里有了这三千万元,兴办中小学校,改善医疗条件,增加城乡居民收入,建设安居工程,什么样的事情都办得成。”   楚天舒不由在心里赞叹道:“耿中天的确有经济头脑,用他来抓全县的经济建设是对路的。”   “耿副县长说的没错。”柳青烟说:“不过,这里面存在三个方面的难题,一是进出山区的道路,这个楚书记已经考虑到了,正在筹集资金准备修桥修路;二是矿石运输被大通公司控制,现在凌云集团进入了运输市场,这个也可以解决;最大的困难在于,浮云矿场是某些人的聚宝盆,要想把它转化为县里的经济增长点,无异于虎口拔牙,他们一定会拼命。”   众人原本听得是兴趣高涨,信心百倍,被柳青烟这么一说,都不由得心里一惊,顿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一起把目光投向了楚天舒。   楚天舒神情严肃,面色凝重,他无比坚定地说:“凡是阻碍南岭发展的邪恶势力,不管他们有多强大,都必须毫不留情地坚决铲除。”   全场为之一振:这可是楚天舒到了南岭之后,头一次发出这么明确的指令!      第955章 无地自容      “必须的。”杜雨菲马上抢着说:“这帮人沆瀣一气,贪污腐败,欺压百姓,无恶不作,甚至丧尽天良,早就该收拾他们了。”   “对!”杨富贵也说:“该撤的撤,该查的查,该抓的抓。”   冷雪说:“需要凌云集团配合的,我们义不容辞。”   群情激奋中,楚天舒却表现得异常的冷静,他双手抬了抬,示意大家不要激动,他略略沉吟片刻,说:“大家说的都没错,把这帮人撤职查办抓起来,很简单也很解恨。可是,没有失职渎职的行为,怎么撤?没有贪污腐败的线索,怎么查?没有违法犯罪的证据,怎么抓?”   几句话,把大家又问住了。   杜雨菲不悦地说:“刚才你还说要彻底铲除呢,这会儿怎么又变了?”   “不!”楚天舒站了起来,坚决地说:“要彻底铲除南岭县的邪恶势力,最好也是最稳妥的办法是——改革!”   “改革?”杜雨菲等好几个人几乎脱口而出。   “对,改革!”楚天舒攥紧了拳头,说:“改革可以一步步削弱他们的权力,剥夺他们的权力,这也是一种铲除的方式。这一次定编定岗,就是一次成功的尝试,名正言顺地拿下了高大全和彭宝銮,将余乾坤、柳青烟和蔡望东推上了重要岗位。”   被点到名的柳青烟、余乾坤、蔡望东面露喜色。   杨富贵、茅兴东若有所思,频频点头。   耿中天更是心情舒畅,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杜雨菲脸上有点发烫,她以前一直误解了楚天舒,以为他当了县委书记,反而变得患得患失,丧失了与邪恶势力作斗争的胆略和勇气。   现在听楚天舒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是啊,铲除邪恶势力不一定非得是抓捕和法办,剥夺他们手中的权力,让他们失去贪污腐败祸国殃民的土壤,这种政治上的铲除更高明,付出的代价也更小。   所有人都用钦佩的目光注视着楚天舒,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楚天舒看向了冷雪和郑小敏,说:“凌云集团接手先锋客运,是南岭县经济领域改革的第一步。我们已经看到,通过市场这只无形的手,完全可以将地方利益与企业利益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实现合作共赢。这也为我们最终解决浮云矿场的问题提供了良好的思路。”   这一番话,对柳青烟的触动很大,她虽然暂时还不明白楚天舒的真实意图,但是她坚信,楚天舒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宏图大略,南岭县将在他的手上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兴奋、激动,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能跟着这样一个有魅力的男人冲锋陷阵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唉,可惜,他要是再年长几岁就好了。柳青烟被她脑海中冒出来的这个感叹吓了一大跳,忍不住一阵心慌耳热。好在楚天舒洪亮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微妙的“非分之想”。   “改革是中央的号召,是时代的潮流,任何人不可阻挡。”楚天舒慷慨激昂地说:“首先,推动干部体制改革,打破过去的用人机制,或竞争上岗,或公推公选,能者上,庸者下,削弱了他们的权力,让人才脱颖而出。其次,推进医疗体制和教育体制改革,让广大人民群众在改革中获得实惠,凝聚人心,促进和谐稳定;第三,推动经济体制改革,利用和引进各方面的资金和先进的管理理念,发展壮大全县经济实力。这样一来,邪恶势力在南岭就毫无立足之地,首要分子孤立无援,到那时,彻底铲除他们就水到渠成,易如翻掌。”   灯光下,楚天舒器宇不凡,神采飞扬,极富磁性的声音加上果断有力的手势让他的这番讲话充满了号召力和感染力。   这个时候,杜雨菲、冷雪和郑小敏的眼光是痴迷的,她们的心中充满了骄傲,也带着淡淡的懊恼。在她们的眼里,楚天舒已不单是一名深谋远虑的战略家,一名脚踏实地的领导者,更是她们心里爱慕的英雄和偶像。   正如楚天舒所预料的那样,付大木不会甘心失败。   这一次正面交锋的脆败,让他终于认识到,对付楚天舒这种神一样的对手,来不得半点的轻敌和侥幸,也很难指望周伯通之流这些猪一样的队友,过去的那些阴谋诡计不管用了,要想取得决定性胜利只有两条路:一,从政治上消灭,迫使他滚出南岭县的政治舞台;二,从肉体上消灭,让他在南岭县彻底消失。   第一条做起来难,第二条做起来险。   付大木不得不静下心来审时度势,他与胡晓丽在床上光着身子商议了好几次,要说,胡晓丽还真有些政治头脑,她条清缕析地说服了自负的付大木,认为单单依靠手头上陶玉鸣、周伯通和付家兄弟等人的力量恐怕难以撼动楚天舒,有必要像楚天舒那样“招商引资”,从外部寻找更强大的支持。   太对了!付大木兴奋地在胡晓丽的丰乳肥臀上拍了几巴掌。   说做就做!   第二天下午,付大木编了个理由,带着胡晓丽直奔青原市去找唐逸夫。   出了高速收费站,付大木与唐逸夫的秘书马大宝联系,得知唐逸夫要到京城出差,正在前往蓝山机场的路上。   付大木二话没说,直接驱车上了机场高速。   临江市蓝山机场。   唐逸夫和付大木坐在了很少有顾客上去的二楼休闲咖啡厅,两人沉默不语,桌子上的咖啡冒着热气,谁也没有喝一口。   唐逸夫在伊海涛、叶庆平等人的挤压之下已是自顾不暇,但是,对于付大木的求助又不能坐视不管,因为他还是希望付大木能在南岭县击垮楚天舒,让伊海涛乱了方寸,他才有机会寻找到伊海涛的破绽,实施绝地反击。   坐了一会儿,唐逸夫望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抽象派图画,不冷不热地对付大木说:“大木,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不要轻视了楚天舒,可是,你就是听不进去。”   付大木尴尬地笑道:“老板,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可是,这一次凌云集团介入了,您知道,这家公司在全国的影响力不小。”   “凌云集团?”唐逸夫收回了视线,斜睨了付大木一眼,轻声道:“我知道,凌云集团很有实力,能量不小。吴梦蝶亲自出马了?”   “没有。”停顿了一下,付大木如实相告:“老板,凌云集团派去了两个女人,听说一个是吴梦蝶过去的一个保镖,还有一个是以前在市国资委看门的丫头。”   “哼哼,一个保镖和一个看门的丫头,你们也斗不过。”唐逸夫皱了皱眉毛,哑然失笑,显得有些吃惊,也有些无奈,叹道:“凌云集团果然是人才济济,实力雄厚啊。”   付大木无地自容,却又不得不抬头看着唐逸夫,问道:“老板,那怎么办?”   “看来在市里这个层面解决,难度不小哇。”唐逸夫轻声回答。   “老板,您的意思是要动用省里的力量?”出付大木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玄机,紧接着追问了一句。   唐逸夫缓缓地点点头,说:“照这么看,整个东南省恐怕也只有一个人能与之抗衡了。”   付大木忙问:“谁?”   唐逸夫又缓缓地摇了摇头。   “老板,你说是谁,我可以花大价钱去请。”付大木身子前倾,信心满满地说。   唐逸夫轻蔑地哼了一声,暗道:付大木,你个乡巴佬,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就算你把全部的家当搬出来,人家也未必会拿正眼看上一看。   付大木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着急地说:“老板,你说嘛,只要他能帮我斗垮楚天舒,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看着付大木不自量力的样子,唐逸夫心里满是鄙夷,他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王致远。”   “王致远。”付大木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叫道:“鲲鹏实业的老板。”   “对的。”唐逸夫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问道:“如果他肯出手,至少有六成以上胜算。可是,你请得起吗?”   这一次,付大木真的是无地自容了,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裤裆里。   付大木不过是只在南岭县坐井观天的土蛤蟆,根本接触不到王致远这位省城里的大富豪,但还是听过他在东南省呼风唤雨的传奇故事。   王致远是只价真货实的海龟,学成归来之后,单枪匹马来东南省发展,短短几年之内,就把鲲鹏实业打造成了一个位列东南省前几名的商业帝国,足迹遍布房地产、工业制造、电子科技、生物制药等热门行业,总资产超过了几百亿。   据传,王致远出门,乘坐的是一辆定制的纯白色奥迪A6,前面是霸道越野车开道,后面是大奔殿后,四名保镖如影随形,前呼后拥,但凡鲲鹏实业各种典礼剪彩活动,参与者不乏省部级高官和国内一线当红明星。   付大木看到听到的只是王致远场面上的风光无限,他哪里知道,王致远的身后还有着鲜为人知的深厚背景。      第956章 机场邂逅      王致远出身于书香门第,却娶了一个价真货实的红三代,京城贾家的孙女。   王氏家族上溯十几代都是做学问的读书人,文化革命之前,与商界和官场素无交集。革命风暴降临之后,身为臭老九的王家爷爷与赵家爷爷被关进了同一间牛棚,成了朝夕相处同甘共苦的难友。   王家爷爷与贾家爷爷当年的一句玩笑话,让王致远成了贾家爷爷钦点的孙女婿。   贾家爷爷复出之后,一路扶摇直上,成为了中纪委的一名要员,接近了当时的最高决策层;贾家爷爷退出领导岗位之后,贾家势力不再处于鼎盛时期,但在国内政坛的影响力仍不可小觑,尤其是在中纪委系统。   虽然王致远本人并没有正宗的红色血统,但是在红三代的圈子里,却能与贾家第三代领军人物贾文正平起平坐,可以代表赵家与京都郑家、钟家的红三代们打交道,由此可见,王致远的手段和人品得到了有着“京都铁三角”之称的赵、郑、钟三大家的认可。   候机大厅的广播开始通知,飞往北京的某某航班很快就要登机了。   “大木,时间不早了,我该出发了。你说的事,等我回来再想办法。”唐逸夫说完,瞥了付大木一眼,起身下楼。   付大木尾随着,一直将唐逸夫送到了安检口。   马大宝拎着两个小行李包在翘首以盼。   唐逸夫没有理会跟在后面的付大木,径自向前走去。   “这不是唐老板吗?”突然,一个声音喊住了唐逸夫。   循声望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站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他身材挺拔修长,眉宇英俊,笔挺的灰色西服,成熟不失高傲,风度翩翩,气势不凡,惹得路过的空姐们禁不住要多投视几眼。   唐逸夫怔了一下,马上快步走过去,握住了年轻人的手,笑道:“王总,幸会,幸会。”   身后跟着的付大木看得有些眼发直,唐逸夫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随和,要主动上前好几步与一个三十岁的年轻人握手。   此人正是鲲鹏实业的老板王致远。   王致远笑问道:“唐老板,出差呢?”   “是。”唐逸夫说:“往京都跑一趟。”   “辛苦,辛苦。”王致远松开了手,说:“上次‘土豪俱乐部’一别,好久不见了。”【此事见第681章,淡忘了的同学可以温习一下】“是啊,是啊。”唐逸夫说:“王老板,你也出门吗?”   王致远摇了摇头,说:“我来送一送何老板。哦,你们应该是同一个航班。”   唐逸夫一喜:王致远所说的何老板,就是省纪委书记何天影。能让王致远亲自来送行,东南省找不出第二个姓何的。怪不得今天如此的低调,原来是害怕公众和媒体发现他和何天影在一起。   王致远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发现付大木一直在朝这边张望。   付大木也看到了王致远的目光,虽然他并没有搞清楚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但凭直觉也知道是个重要的人物,当他捕捉到王致远的目光后,朝他微微一笑,王致远虽然一愣后淡淡颔了颔首,但却态度漠然,俨然一副不与交之的高傲之态。   “唐老板,他是什么人?”王致远收回了视线,问道。   唐逸夫厌烦地看了付大木一眼,说:“哦,一个县里的县长,遇到点困难,非要追到机场来汇报。这些地方上的小官员,不太懂规矩,让王总见笑了。”   付大木注意到唐逸夫和王致远在谈论自己,以为结识大人物的机会到了,竟然真不懂规矩,满脸堆笑地走了过去。   唐逸夫脸色非常难看,偷着去瞄王致远:谢天谢地,王致远的表情不是很欢迎,但也没有太厌恶。   付大木喜冲冲地走过去,还是吃了个闭门羹。   王致远说:“唐老板,不耽误你时间了。一路顺风,再见。”   “谢谢王总,再见。”唐逸夫与王致远握手,告辞,也没有搭理付大木,直接奔安检口去了。   王致远向唐逸夫挥了挥手,转身走出了候机大厅。   付大木跟上去,紧走几步超越了王致远,陪笑着说:“这位老板,我的车在停车场,去哪?我送你吧。”   王致远嘴唇微动,轻声说:“谢谢,我有车。”   “哦……”付大木目光疑虑地微微从王致远身上扫过,洋溢起笑脸朝他伸出手,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付大木,南岭县的县长。”   王致远伸手与付大木碰了一下,然后目光直射,冷冷地问道:“南岭县?那你和楚天舒在一起了。”   付大木张了张嘴,只“嗯”了一声,脸色微变,神情紧张:搞了半天,这个不明觉厉的年轻人原来和楚天舒认识。   就在付大木稍楞之际,一辆霸道越野车开了过来,停在了他们的前面一两米远,随后,一辆纯白色的奥迪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王致远的面前,后面紧跟上来一辆黑色的大奔。   紧接着,从霸道和大奔车里各跳下来两名黑西服,一米八的个头,标准的寸头,其中一名拉开了白色奥迪的后门,手搭在车门上沿,微微弓着身子,说:“老板,请上车。”   啊?付大木张大嘴目瞪口呆。这阵势,这派头,难不成这个年轻人是传说中的鲲鹏实业老板王致远?!   王致远坐了上去,又把玻璃降了下来,冲付大木招了招手。   付大木如梦方醒,低头就往车前跑,一个黑西服背着手挡在了他的面前。   王致远说:“让他过来。”   黑西服让开了道路。   付大木来到车玻璃前,含笑道:“您好。”   王致远微微一笑,递给付大木一张名片“哦,谢谢。”付大木双手接过名片,微微扫了一眼,身体一震。虽然他知道能和唐逸夫亲热交谈的都不是一般人物,也猜到了这个年轻人可能就是鲲鹏实业的王致远,但当他亲手接过名片看清了上面的头衔之后还是令他震撼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很荣幸认识王总。”   “不客气,有事可以和我联系。”王致远淡淡地说道。   三辆车停在候机大厅的门口,把路堵上了,后面的车停了一大排,前面的没敢做声,后面的却不断地按响了喇叭。   远处有一个警察在挥手,那意思是让停着的车赶紧开走,见没有动静,他往这边走了几步,当他看清楚中间是一辆白色奥迪时,掉头又回去了,假装没有听见那些响亮的喇叭声。   白色奥迪的窗玻璃升了上去,付大木眼睁睁地看着三辆车缓缓驶离,嘴巴哆嗦了几下,骂道:“操,这他妈的才叫派头。”   白色奥迪过了机场收费站,驾驶室与后座之间缓缓升起一道玻璃隔断。   王致远用车载电话拨通了唐逸夫的手机。   唐逸夫正要登机,看见了王致远的来电,忙走到一边,问道:“王总,有事?我还没见到何老板。”他以为王致远联络不上贵宾室的何天影,才把电话打到自己的手机上。   “我不找何老板,我有事跟你商量。”王致远缓缓说:“刚才那个姓付的县长,我想见见他。”   唐逸夫一喜,他来不及多问王致远为什么突然对付大木有了兴趣,只问道:“王总,你有什么安排?”   王致远说:“唐老板,麻烦你通知他,晚上七点到‘土豪俱乐部’找我。”   “好,好。”唐逸夫突然又问:“王总,他进得去吗?”   王致远说:“没问题,他有我的名片。”   登机口只剩下两手拎着包的马大宝,还有一个拨打电话的唐逸夫。   机场工作人员焦急地等候着,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唐逸夫走进了登机通道,又赶紧拨通了付大木的手机,他不容分说,直接吩咐道:“大木,晚上七点,到‘土豪俱乐部’,鲲鹏实业的王总要见你。对了,进去的时候请出示他给你的名片。”   付大木坐在车上,正捏着王致远的名片发愣,接到唐逸夫的电话,不由得喜出望外,他正想问清缘由,可还没等他问出口,唐逸夫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是怎么回事?”付大木望着车窗外,可是白色奥迪早已不见了踪影,他转过头,对着开车的胡晓丽傻笑着,问道:“你说,他是不是想帮我?”   “谁呀?”胡晓丽莫名其妙地望着他,脸上的表情柔和淡定。   付大木晃着手里的名片,兴奋地说:“王致远,鲲鹏实业的王致远。”   “怎么回事?”胡晓丽仍然是满头的雾水,她手握着方向盘,目视着前方。   付大木便把刚才与王致远的邂逅和唐逸夫的吩咐告诉了胡晓丽。   胡晓丽听了,也是十分的兴奋,脸上泛起了红光,她激动地说:“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跑。大县长,你的机会来了。”   淡淡的暮光从车窗外扫入,映着胡晓丽白里透红的脸颊,这会儿,在付大木的眼中,此刻的她好似一朵绽放的海棠,清丽有余,妖娆夺目。   付大木呆呆地望着胡晓丽,忐忑不安道:“晓丽,他会平白无故帮我吗?”   胡晓丽说:“管他呢,见了面再说,只要他提出的条件能办得到,你就满足他。”说着,她轻轻一打方向盘,把车开上了进入临江市的绕城公路。      第957章 木耳奇葩      晚上六点四十五分左右。   王致远从侧门,步履散漫地跨进了土豪俱乐部,身后的三个黑西服呈品字型跟入,步伐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落后太多,也不离得太近【关于土豪俱乐部的来历及高档隐秘请参见第680章《神来之笔》,淡忘了的同学可以温习一下】。   俱乐部的管理者,退休外交官杨万鹏手里捏着烟斗,迎上来请示道:“少爷,晚上吃点什么?厨房里准备了三种菜系的食材,京都四名特级厨师已经已经到位了。”   王致远淡淡道:“杨叔,一会儿有客人,让厨师准备一桌吧。”   杨万鹏点头,敲了敲手里的烟斗,马上有穿着制服的值班经理走过来,得到吩咐之后转身离去了。   三个气势各异的黑西服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王致远问:“杨叔,蓝光耀到了吗?”   杨万鹏说:“到了十二分钟了,在土包。”   土豪俱乐部有两个最豪华的大包,一个是土包,另一个是豪包。一般不对外接待客人,只有王致远有需要的时候或者特使关照下来的客人,才能获准进入这两个包房。   王致远在杨万鹏的带领下进入了土包,直接上了二楼,蓝光耀正坐在沙发上品茶。   一名妙龄女子端着毛巾盘进来了,用一把纯银的夹子夹了一块热毛巾,递给了王致远,柔声说:“您好,请用毛巾。”   王致远甩开雪白的毛巾,净了净手,不疾不徐地对蓝光耀说:“蓝老板,让你久等了。”   蓝光耀是土豪俱乐部的常客,隔三差五地要来潇洒走一回。他起身握着王致远的手,笑道:“王总,你我就不用客气了吧?”   “呵呵。”王致远微微一笑,问道:“何老板到了吗?”   这就是王致远的精明之处,这轻巧的一问,就是在提醒蓝光耀,我与何天影关系非同一般,的确用不着和你客气。   “到了。”蓝光耀回答,他当然听得懂王致远话里的意思。以往何天影进京公干,一般都把蓝光耀带着,这一次,竟然连送都没让他送,这让蓝光耀感到了一丝恐慌,他忍不住问了一句:“王总,何老板这次去京都,有何贵干?”   王致远轻描淡写地说:“还不是为近江刘飞的事。”   蓝光耀一惊。   近江市的市长刘飞被一个叫刘汉东的屌丝死打烂缠拖下了水,据传是得罪了郑家大小姐,前不久被中纪委查出贪污受贿上亿元,真要是这个大的金额,够枪毙几回了,他家老丈人曾在东南省担任过省委书记,退位后也使不上劲,何天影只不过是一个省纪委书记,他出面能管用吗?   蓝光耀含蓄地问了一句:“有点眉目了?”   “差不多吧。”王致远轻轻弹了个响指,说:“刘飞的夫人与我夫人是幼儿园的同学,她跑到我家跪了一夜,我夫人心一软,答应帮他一把,命起码能保住吧。何老板这次去,就是代表组织出面去做做面上的工作。”   这么大的事,蓝光耀听得心惊肉跳,冷汗直淌,王致远却说得像弹个响指一样轻巧,可见贾家在纪委系统的能量非同小可。   王致远坐下来,问道:“蓝老板,上周安排的那个玉女明星怎么样?”   蓝光耀当着省纪委监察室的主任,成天道貌岸然地查这个,查那个,骨子里那点好色的欲望只有在土豪俱乐部才能得以释放。   王致远看人看得准,也很会投其所好,只这一手,就把蓝光耀拿捏得服服帖帖。   “什么狗屁的玉女明星?娱乐圈的烂货!”蓝光耀似乎对上周的事耿耿于怀,摇头道:“在银幕上看是多么的清纯干净,像九天圣女下凡尘,脱光了一试,下面又松又黑,简直就是黑木耳中的奇葩,倒人胃口,天知道被多少导演潜规则过。”   “噗。”王致远端着茶杯正在喝茶,听蓝光耀这么一发牢骚,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蓝光耀忙抓了把纸巾递给了王致远。   王致远擦了擦嘴,对蓝光耀竖起了大拇指,笑道:“老蓝,真有你的,还黑木耳中的奇葩!这个名号要传出去,这玉女的名声就毁了,你让人家还怎么在娱乐圈混饭吃啊。”   “做人要厚道!”蓝光耀愤愤不平地说:“出来混,最起码的职业操守要有啊,明明是黑木耳,凭什么要叫桃花的价,这不是商业欺诈行为吗?”   “嗯,老蓝,你说得有理。”王致远似笑非笑地说:“这种不讲诚信的人必须要让她没有市场。”   蓝光耀随即大笑:“哈哈,王总,你真会说笑。人家玉女靠下面的嘴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只是,那嘴确实太大太黑了点,玉女之称实在名不副实。”   连蓝光耀都以为王致远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可就在当天晚上零点,央视新闻爆出猛料,玉女明星在京都开展的一次专项活动中被警方抓获,罪名是聚众淫乱并涉嫌吸毒,跟着一起倒霉的还有某著名男导演和某著名编剧。   王致远仿佛看透了蓝光耀的心事,主动提议道:“老蓝,要不今晚上给你安排一个嫩模,刚出道的,绝对不会是黑木耳。”   “多谢王总美意。”蓝光耀淡淡摇头,很认真地说:“王总,我跟你说实话,我还没有处女情结。这可不是装。男人找乐子,图的是一个享受,那种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小丫头,上了床你还得给她科普,能爽得起来吗?”   “老蓝,明白了,你喜欢良家妇女。”王致远单腿架在茶几上,身体半躺半靠,举止全无往日的优雅,淡笑道:“闲着也是闲着,总要找点有刺激的事情干干,否则,成天忙着工作,生活也太索然无味了。”   王致远这一句话,既点破了蓝光耀的歪心思,又巧妙地替他作了开脱,说得蓝光耀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这时,杨万鹏敲门进来了:“王总,外面有人求见。”   王致远立即将腿从茶几上拿下来,对杨万鹏抱歉地笑笑,问道:“什么人?”   “一男一女。”杨万鹏说:“男的拿了你的名片,他说他叫付大木。”   王致远神色不动,看了一眼蓝光耀,说:“是我约的,让他们进来吧。”   蓝光耀闻言抬头,不无好奇地打量着神色淡漠的王致远。在东南省,王致远打交道的官员级别至少在厅级以上,他能和自己这个副厅级来往,多少还是沾了何天影的光,而付大木只不过是南岭县的一个县长,值得他亲自约见吗?   付大木和胡晓丽在杨万鹏的带领下,穿过了花团锦绣掩映下的九曲回廊,来到了古色古香的中式小楼前,最醒目的还是那个巨大的陶瓷制成的聚宝盆和两头青铜制成的张着大嘴的貔貅。   付大木对胡晓丽轻笑道:“嘿嘿,跟我们南岭县的老宅子差不多嘛。”   杨万鹏只微微一笑,胡晓丽悄悄拉了他一把,说:“大木,别乱说话。”   胡晓丽来之前做过了功课,打听到了土豪俱乐部的来历和档次,如果不是王致远的约见,像付大木这等人物恐怕有钱也没资格进来。   同样,胡晓丽也作了精心大妆扮,虽说宽大似袍的风衣掩盖了她的身体曲线,但她曼妙的步履,犹如节奏感十足的钢琴曲,悦目悦心,毫无暇疵的肌肤,柔媚干净的五官,浑身散发着南岭美女特有的魅力。   而付大木虽然穿着崭新笔挺的西服,但仍然掩饰不住他的土气与粗俗,衬托得胡晓丽越发的超凡脱俗,风情万千。   胡晓丽挽着付大木的胳膊,紧随着杨万鹏走进了土包。   包房里的奢华与名贵,一下子亮瞎了付大木的狗眼,他以为石花大酒店大套房的金碧辉煌已经够高端上档次了,可跟土包一比,立马显得俗不可耐,不值一提了。   胡晓丽有心理准备,也见过一些奢华的场面,因此显得比付大木放松多了。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北角餐厅处有几个妙龄女子在端盘上菜。   “欢迎付县长。”镀金的楼梯上响起了一个爽朗的声音,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来。   前一位是王致远,三十来岁的年龄,气定神闲,身上散发出高大上特有的气息。   后一位是蓝光耀,他照例身着一套在任何场所都不会太惹眼的浅褐色西服,迈着惯常见到下属官员的螃蟹步。   付大木趋步上前,与王致远和蓝光耀分别握手问候。   王致远看得出来,胡晓丽不会是付大木的老婆,但一定是付大木心爱的女人,付大木把她带来,既是撑门面,也是壮胆。所以,他没有多问,指了指餐厅,说:“来了,一起吃顿便饭。”   胡晓丽轻启朱唇,闪动美眸,说:“谢谢王总。”   四个人在餐桌上依次坐下来,王致远坐了主位,付大木坐了客位,蓝光耀坐了主陪,胡晓丽就坐了末座,与王致远对面,在付大木与蓝光耀的中间。   杨万鹏摇了摇烟斗,端盘子上菜的服务员悄然退了出去。   这是规矩。   王致远在“土”、“豪”两个大包房请客人用餐,都是杨万鹏亲自服务,从来不需要其他服务人员在场。      第958章 强人所难      当付大木和胡晓丽看了餐桌上的几盘菜后,皆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王致远把她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带着一丝玩味地笑道:“付县长和胡小姐很少来临江吧?”   付大木解释说:“王总,南岭县麻烦事太多,所以……”   “难怪。”王致远接过杨万鹏递过来的一瓶无商标的葡萄酒,对付大木扬了扬瓶子,问道:“来一杯?从法国波尔多空运过来的。”   付大木听说过有一种名贵的红酒出自波尔多,好像叫什么“拉斐”,他顺嘴就说了出来。   蓝光耀笑道:“付县长果然是整酒高手,连拉斐都知道。”   王致远削薄的唇角微微一翘,绽出一抹讥笑,亲自给付大木斟了满满一大杯。   蓝光耀看了,心里暗暗好笑:哼,还拉斐呢?给你倒一满杯,岂不是糟蹋了。   胡晓丽注意到了王致远和蓝光耀的表情,她端起付大木的杯子,倒了一小半在自己的杯子里。   王致远笑了笑,问道:“胡小姐,你是怕酒不够喝?”   “不。”胡晓丽说:“这么好的菜肴,我觉得,我们应该多吃菜少喝酒。”   胡晓丽微微侧过头,非常得体地回答。她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最美,比如微侧头后优美的白玉后颈,就光彩夺目。   蓝光耀没怎么留意菜肴,他的注意力都在胡晓丽身上,借着灯光,看她那细致的脖子,腴白感性的锁骨,逐渐隐入衬衣下的波澜壮观和沙发软垫间的蜿蜒起伏。他禁不住想,驾驭这样一个尤物,又该是怎样的一种享受呢?   哼,男人,都差不多的德行!胡晓丽一点也不吃惊。她见识过不少的男人,看得出蓝光耀的眼睛里赤果果的欲望。   王致远举起酒杯,对两位客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万事食为大,两位,请。”   好酒好菜,付大木却吃得极不自在。   酒不能想在南岭县那样大口的喝,而且味道怪怪的,根本不对胃口;菜大多是价值不菲的绿色环保蔬菜,但这在南岭县可以餐餐吃,无非就是纯天然种植没有施化肥罢了。   最主要的是,付大木以为唐逸夫已经说服了王致远,他会帮着自己对付楚天舒,而且还拉来了省纪委的领导来助阵,可这话始终没挑明,付大木一直心事重重,吃再好的东西也味同嚼蜡。   付大木的心思,王致远看得出,胡晓丽心里懂,只有蓝光耀没当回事,他的心思几乎都放在了胡晓丽身上,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胡晓丽就是王致远今天给他安排的菜。   别看付大木在南岭县讲起话来头头是道,可在王致远强大的气场面前,在蓝光耀省纪委领导的权势之下,他竟有些六神无主,语无伦次,言不由衷,使得这场饭局吃得很是乏味。   蓝光耀放下杯子,说:“付县长,我听说,你在南岭是整酒的高手,今天这是怎么了?我告诉你,就是在省城,能成为王总座上宾的人也屈指可数,你可要珍惜这宝贵的机会啊。”   这人精神不集中,理解能力也差了。蓝光耀提醒付大木要珍惜机会,他却理解歪了,以为蓝光耀在批评南岭县整酒成风,他摆着手说:“蓝主任,不整了,不整了,楚天舒来了之后,就开大会禁止整酒了。”   蓝光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麻痹的,老子帮你打圆场,你倒好,越扯越远了。   王致远倒没在意,问道:“付县长,照你这么说,楚天舒在南岭县霸道得很嘛。”   “是啊,是啊。”付大木总算逮住了表达诉求的机会,说话立马利索了许多,他苦着脸,开始滔滔不绝:“王总,蓝主任,你们是不知道哇,楚天舒到了南岭,仗着市里有人撑腰,拉帮结派,排除异己,为所欲为,把个南岭县搞得是鸡飞狗跳,鸡犬不宁啊。”   “呵呵,”王致远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笑着对蓝光耀说:“这个楚天舒走到哪里,哪里都不得安宁,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是的。”蓝光耀嘴巴答应着王致远,眼睛却瞥向了胡晓丽,他干笑着说:“我听说,这家伙挺招女人喜欢,这一回,南岭县的美女们恐怕都要不堪其扰了。”   只一眼,胡晓丽便有种被毒蛇盯视的感觉,目光精确无比地落在她的胸腹部,似有被瞬间剥光的感觉。她微微打了个寒颤,低下头去。   王致远看穿了蓝光耀的那点色心思,懒得搭理他,只问付大木:“付县长,你具体说说看,楚天舒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付大木得到了鼓励,便开始颠倒黑白大肆污蔑楚天舒的所作所为。   说到楚天舒引进凌云集团,强行收购先锋客运,打伤大通公司的员工,霸占了南岭县的客运市场,王致远打断了付大木的话头,说:“楚天舒这么做,是想在南岭县培植他个人的黑恶势力吗?”   “对对对,就是黑恶势力。”付大木赶紧拍马屁说:“王总,你真是一针见血啊,我一直想表达这么个意思,可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词,你一说,就说到了点子上。”   王致远对于这种马屁不屑一顾,他微微一笑,说:“付县长,既然是黑恶势力,你想想办法,把他们赶出去就是了。”   “我何尝不想啊,”付大木装出一副可怜相,说:“楚天舒是县委书记,我只不过是个县长,而且,凌云集团的势力太大了,他们两家联手,我哪里斗得过?”   王致远不言不语地吃着东西,不再接付大木的话了。   微微低着头的胡晓丽突然在这一瞬间明白了王致远为什么要约见付大木:他想利用付大木来对付凌云集团。   凌云集团是鲲鹏实业最强劲的竞争对手,在新能源汽车的研制开发上抢先了一步,目前正在实施打入各地区运输市场的规划,在推广新能源汽车的同时,打造一个新的产业链,以连锁经营的模式,形成凌云集团的一个新品牌。   吴梦蝶想到的,王致远也想到了。只可惜,鲲鹏实业慢了一步。   王致远想借助付大木之手,将凌云集团从南岭县赶出去,以破坏凌云集团利用新能源汽车打入运输市场的计划,拖住凌云集团的脚步,进而抢占竞争的制高点。   蓝光耀也很快明白了王致远的意图,付大木要对付楚天舒,鲲鹏实业要对付凌云集团,这就是王致远不惜自降身份亲自宴请付大木的缘由。   “哈哈,这事好办。”蓝光耀立刻端起了行家的架子,说:“付县长,你如果能请王总出马,就可以抗衡楚天舒与凌云集团的联手了。”   “哪里,哪里,”王致远客气道:“我不过是个商人,官场上的事,还得仰仗蓝主任。”   王致远如此看得起自己,蓝光耀很是得意,他立即表态说:“王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谁叫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呢。”   付大木端起了酒杯,顺杆就爬:“我需要王总和蓝主任的帮助。”   “付县长是个聪明人。”王致远顿了一顿,与蓝光耀对视了一眼,缓缓道:“我和蓝主任可以帮你,但也不能把手伸得太长,南岭县的事,还得你自己搞定。蓝主任,你说对吧?”   “那是。”蓝光耀拖长了音调,矜持地附和道,心中暗道,要不是王致远对你感兴趣,鬼他妈的才会帮你这个乡巴佬。   付大木单刀直入:“需要我怎么做?”   王致远反问道:“楚天舒想做什么?”   付大木沉吟道:“嗯,他一是要利用先锋客运做阵地,培植他的黑恶势力;二是要搞什么医疗体制改革,刁买人心,为自己做政绩,树碑立传。”   “好!”王致远双眸射出慑人的犀利清芒,冷然道:“付县长,你就在这两件事上搞点动静出来,动静越大越好,我和蓝主任暗中帮你使使劲,把楚天舒赶出南岭县。”   胡晓丽突然插了一句:“对,顺便把凌云集团也一起赶出去。”   王致远神情一变,他歪过头,似笑非笑地在她耳边笑道:“胡小姐,你的确算得上是个极品小妖精。有脸蛋有身材,只可惜我不怎么喜欢太聪明的女人。”   胡晓丽胸脯急剧起伏着,好半响才恢复平静,她低声说:“王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王致远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一口喝完杯中酒,轻描淡写地对付大木说:“付县长,我说过,我是个商人,饭可以白吃,忙不能白帮啊。”   付大木说:“王总,您说,只要我做得到。”   王致远邪恶的眼神停留在胡晓丽胸前几近完美的饱满曲线上,淡淡地说:“当然做得到,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强人所难。”   付大木似乎明白了什么,惊叹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王致远微微怔了一下,仰头暴发出一阵大笑,“哈哈。那只能证明你想把楚天舒赶出去的欲望不够强烈。”   付大木盯着付大木沉思良久,最后微微一叹,腾地起身,叫道:“晓丽,我们走!”      第959章 一触即发      胡晓丽喜极欲泣,激动的几乎要带翻椅子,抓起手包和风衣便跟随付大木向门口冲去。   杨万鹏轻轻敲了敲手里的烟斗。   包房门打开,三位身穿黑西服的男子挡在了门口。   胡晓丽的喜悦和脚步同时凝固。   “付县长,请等一等。”王致远端坐在座位上,指了指桌上的酒杯,似笑非笑地问道:“酒还没喝完呢,怎么着急走哇?”   蓝光耀阴沉着脸,冷笑一声,说:“老付,吃饱了喝足了,抬屁股就走,有这等便宜的事么?再说了,王总要留,你们走得了吗?”说着话,眼睛又从上而下地盯了胡晓丽一遍,最终落在了下腹之上。   胡晓丽的脸一下白了,惊颤着低头。   付大木打量了几眼门内门外,又拉着胡晓丽回到了桌子旁,神态自若地坐了下来。   王致远说话的时候,杨万鹏又轻轻敲了敲烟斗。   三位黑西服退下,带上了房门。   付大木的脸色很是平静,他冷笑着睨视着王致远,问道:“王总,你缺少女人吗?”   “付县长,你多心了。”王致远咧嘴一笑,摊手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君子应成人之美。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也不喜欢掠人之美。不过,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个有血性的男人,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会大获成功。”   胡晓丽悄悄松了口气。原来,她刚才的多嘴让王致远很不爽,这才故意捉弄了她一番。   付大木窃喜:这一把赌对了。   胡晓丽刚才的插话惹王致远不爽,但也直接点醒了付大木,王致远的饭怎么可能是白吃的?   既然是相互利用,王致远不可能会贪图一时的美色而破坏合作的基础,他突然盯住了胡晓丽,应该是一种试探,因此,付大木决定赌一把,他要让王致远明白:老子付大木也是条汉子。   “哈哈,谢谢王总。”付大木端起酒杯,准备与王致远干杯。   蓝光耀伸手,按住了他的杯子:“等等,付县长,这酒先别急着喝。”   付大木一脸的惊愕:“蓝主任,你什么意思?”   “还是王总那句话,饭可以白吃,忙不能白帮啊。付县长,王总不喜欢掠人之美,我佩服。不过,我是官人,不是商人,也没有白白成人之美的道理。”蓝光耀转向王致远,问道:“王总,这酒要喝,是不是得我们三个人一起喝?”   蓝光耀色眯眯的目光停留在胡晓丽的身上。   王致远和付大木都明白了,无论是对付楚天舒还是赶走凌云集团,蓝光耀在这场交易中捞不到任何好处,他不能白白趟这趟浑水,他有意掠付大木之美了。   付大木盯着蓝光耀,胡晓丽去看王致远。   王致远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说:“付县长,蓝主任,我说过,我不喜欢强人所难,这杯酒,等你们商量好了,我们再喝不迟。”   听上去,王致远没有选边站对,但细琢磨,他还是希望蓝光耀能参与其中,合力对付楚天舒,毕竟,官场上的事,他不便也不愿意直接插手,需要有人从中操控。   时间仿佛静止,胡晓丽低垂着头,等待命运的宣判。   “没关系,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蓝光耀摆出一副伪君子的嘴脸,说:“付县长,你不接受,我马上离开。你要是同意,我们一起喝了这杯酒。”   付大木神情数变,羞愤、恼怒和无奈的滋味在他心里搅成一团,他没有想到,这个天天坐在台上大讲反腐倡廉的省纪委领导,竟然也会有这等丑恶的嘴脸。   蓝光耀举着酒杯,眯缝着眼睛,像是在欣赏里面所剩不多的红酒,金丝边眼镜的镜片上反射出血腥般的光芒,他缓缓地说:“全省医疗体制改革是省卫生厅金副厅长在主抓,他跟我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他的脾气我了解,在他的一亩三分地,可容不得一个小小的楚天舒指手划脚。当然,如果我向他推荐在南岭县进行试点,那又另当别论了。”   这话,既是威胁,也是利诱!   付大木呆立在当场,端着酒杯的手在微微发抖。他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答应蓝光耀,就暴露了刚才表演给王致远看的血性完全是装出来的。不答应,蓝光耀可能反过来支持楚天舒,那自己在南岭县大半辈子的心血必将付诸东流。   正左右为难之际,胡晓丽走了过来,从付大木手中接过了酒杯,袅袅然走到蓝光耀面前,眯起一双媚眼,柔声说:“蓝主任,这杯酒,我替大县长喝。”   夜半时分,胡晓丽出现在了土豪俱乐部的门前。   妖娆的步履,齐肩的秀发,飘逸的风衣下摆在空中飘扬,寒风不时掀裹住风衣,雕琢出一道凹凸有致、丰满性感的曲线。在大红灯笼的映衬之下,她的身影映衬出一丝撩人心扉的风情。   当胡晓丽抬头巡视之际,等候在车里的付大木看见了一缕惹人爱怜的忧伤闪现在她的眸角。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咒骂道:楚天舒,这个仇,老子一定要从你的女人身上报回来!   双方严阵以待,一场更复杂更惨烈的斗争一触即发。   耿中天去省委党校脱产学习的通知下来了。   这一次学习为期一个月,主要是对全省县处级后备干部的集中培训,机会非常的难得。   付大木原本有意安排白存礼参加,但后来看耿中天与楚天舒走得太近,几乎成了楚天舒钉在政府这边的一颗钉子,便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耿中天支出去,暂时断了楚天舒的左膀右臂,然后伺机发难。   楚天舒当然同意,自从定编定岗工作开展以来,耿中天顶住了各种压力,鞍前马后地忙乎,把自己的意图贯彻到政府工作中去,招商引资引入凌云集团,也是他在主抓,作出了不小的贡献。   参加省委党校学习,几乎就是一名干部进步的台阶,有了这么好的机会,楚天舒没有理由不扶耿中天一把。   出发之前,耿中天把手头上的工作交给了白存礼、迟瑞丰、李太和等几位副县长,又向柳青烟交待了近期招商引资的几个重点,然后来向楚天舒辞行。   楚天舒与耿中天在办公室里谈了十来分钟,无非是好好学习,保重身体等面上的话,最后送他出门的时候又叮嘱了他一句,与各地方来学习的干部多多联系,早日学成归来,南岭县的各项工作还需要你。   这么一句随意的叮嘱,通过窃听器传到了薛金龙的办公室,没等到下班,薛金龙马上跑到石花大酒店去向付大木报告。   从临江回来之后,付大木一直在抚慰胡晓丽受伤的心灵,信誓旦旦地赌咒发誓,事成之后,一定把家里的黄脸婆休了,让胡晓丽来当县太爷的正宫夫人。当然,在土豪俱乐部付大木也见识了胡晓丽的眼光和胆识,有事也愿意主动和她商议。   接到薛金龙的报告之后,付大木盯着他薛金龙看了几眼,问道:“金龙,你是怎么想的?”   薛金龙说:“老板,我想,您这回把这么个好机会让给了耿中天,肯定是要让他有去无回,砍断楚天舒的一条臂膀。”   付大木夸奖道:“金龙,不愧人家说你是小诸葛,果然一猜就准。”   薛金龙嘿嘿一笑,说:“哪里,还是老板高明,我这点花花肠子哪里瞒得过老板的眼睛。”   付大木回头看了看胡晓丽,说:“哈哈,金龙,这一次可不是我的高明,是胡经理想出来的好办法,对付男人,还是她的手段更高明。”   薛金龙作崇拜状,眼巴巴地看着胡晓丽。   胡晓丽媚眼一转,得意地一笑……   送走了耿中天,已经是十一点多钟,楚天舒突然想到布置余乾坤调查全县各级医院和卫生院情况的工作,他随手翻开笔记本,按照他要求的时间,今天应该是最后的期限了。   楚天舒心里不高兴,这个余乾坤,上任县卫生计生委主任以后布置的第一项工作就这么拖拖拉拉的,即使确实有什么特殊情况完不成,也应该提前报告啊。   想了想,楚天舒拨通了卫生计生委主任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不是余乾坤,一听说是县委书记楚天舒,电话里的女同志立即说:“楚书记,城关镇镇卫生院出事了!”   “怎么回事?”楚天舒问,“出了什么事?”   女同志说:“城关镇卫生院的医护人员要求罢免院长,砸了院长办公室,院长又带领他的亲信和这些医护人员发生了冲突。”   “居然有这种事?!”楚天舒不满地问道:“余主任呢?”   女同志着急地说:“余主任接到报告,十点多钟就赶过去了,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挂了电话,楚天舒怎么也不放心,拨了余乾坤的手机,可总是无人接听,看来,他遇到的麻烦不小,正忙于处置,现场也相当混乱,连手机铃声都听不见了。   楚天舒看看表,叫上司机马国胜和秘书王永超,直奔城关镇卫生院。   一路上,楚天舒都在想,城关镇卫生院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职工为什么要罢免院长?      第960章 当机立断      到达城关镇卫生院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卫生院的大门口,围观的人群与看病的患者家属拥挤在一起,秩序混乱。   直觉告诉楚天舒,镇卫生院职工之间的冲突还没有完全平息。   下车后,楚天舒让王永超给余乾坤打电话,依然打不通,来到围观的人群里,绝大多数人都在踮着脚尖看热闹,没有人注意到他是县委书记。   王永超紧紧挨着楚天舒,挤了半天,终于挤进了镇医院的大门。   卫生院的院子比较宽阔,大门左侧是一幢二层楼的门诊楼,右侧是住院部和办公楼。   院子内更加混乱,一群一群的人在大声争辩,有的人声音很高,里面夹杂着患者痛苦的呻吟和家属的叫骂。   这怎么行?楚天舒有些担心,来卫生院的都是病人,这么乱哄哄的,病人会不会耽误治疗?   好在城关镇离县城近,有了危重病人都会直接送县医院就诊,来卫生院看病的大多是小病小灾,这要是发生在偏远一点的乡镇卫生院,说不定就会有突发疾病的病人送过来,得不到及时的诊治,岂不是要出大事!   王永超跑去问了看门的老头,老头告诉他,县里的领导和计生委的领导正在右边的食堂里处理问题。   楚天舒按照看门老头指示的方向,来到食堂的门前,王永超拨开围观的人群,见到室内依然挤满了人。   余乾坤各自比较高,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围着,满头大汗地劝说,可是,他沙哑的声音被医护人员吵吵嚷嚷的声音完全掩盖了。   “楚书记来了!”不知道谁叫了起来。   大家一齐把目光投过来,室内混乱的人群渐渐让到一旁,楚天舒一眼看到站在余乾坤旁边的还有副县长白存礼,城关镇的镇党委书记薛占山和镇长许彬。   楚天舒的到来,令医护人员有些诧异,他们的吵吵嚷嚷变成了议论纷纷,室内似乎安静了许多。   楚天舒看看他们,对白存礼说:“老白啊,赶快把围观的群众疏散了。你们出去看看,像什么样子,几百号群众围着,万一出什么事那就不得了了。”   白存礼红着脸,看着身边的薛占山和许彬,说:“薛书记,许镇长,快,你们马上找一些镇村干部,疏散围观的群众。”   白存礼其人,楚天舒早从杜雨菲整理的资料中有所了解,他在升任副县长之前,担任过城关镇的镇党委书记。   楚天舒接任南岭县委书记之后,仍然不断接到城关镇的人民来信,说白存礼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一连生了三胎。   楚天舒似信非信。一了解,还确有此事。   白存礼第一个孩子是女儿,他不甘心,又生第二胎,又是个女儿,这时白存礼已经是镇党委书记。老婆怀了第三胎,县计生委接到了群众举报。   不过,镇卫生院给白存礼出具了证明,他前面生的两个女儿都有先天性疾病,生三胎不违反政策,因此,群众反映的问题到了县里也就不了了之。这样他老婆生了第三胎,终于如愿以偿,得了个宝贝儿子。   这就不难理解,听说城关镇卫生院出了事,白存礼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处理。   楚天舒曾经正面和白存礼接触过,虽然没有直接指出他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只是问他几个孩子,男孩女孩。   白存礼心里有鬼,也早有思想准备,只说生了三胎,这种回答虽然很滑稽,可也很滑头,又很科学。   楚天舒对这种事当然不能往前追溯,但他心里对白存礼这个人不能没有看法。   而白存礼在副县长这个位置上干了五六年,看着耿中天等人受到重用和提拔,心中自然产生了情绪。因此,在楚天舒担任县委书记后,他多少有些抵触情绪,有时也阳奉阴违。   特别是楚天舒最近这些日子遭遇了不少非议时,他甚至也跟着推波助澜过。   不过,对于白存礼的陈年旧事和现在的表现,楚天舒一直佯装不知。   薛占山和许彬去疏散围观的人群。   白存礼和余乾坤走到了楚天舒的身边,不少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也跟着围拢了过来。   楚天舒看着那些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大声地说:“各位,你们都是老百姓心目中的白衣天使,你们的职责是救死扶伤。你们堵在食堂里,病人怎么办?你们不去救死扶伤,你们还穿白大褂干什么?”   医护人员看着站在人群中的楚天舒,本来嘈杂的食堂里突然间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们似乎反应过来了,又七嘴八舌地冲着楚天舒发起了牢骚。   一位戴眼镜的老医生站出来说:“楚书记,几个月不发工资,让我们怎么能安下心来看病?”   余乾坤悄悄告诉楚天舒,这是镇卫生院的内科主任医生戴贵清。   一位年轻医生马上说:“是啊,我们穿白大褂的也是人,也要靠工资奖金养家糊口,不像你们干部,吃喝拉撒都可以不花钱。”   “我们都要饿死了,谁给我们看病?”   “不把卫生院的病治好了,还看个鬼的病。”   “天天喊改革,怎么只听见打雷没见着下雨?”   “改来改去,都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卫生院已经病入膏肓了,不动大手术,能治得好吗?”   “哼,改革,还不是忽悠老百姓的,当官的有好处,谁愿意改?”   话越说越不中听,余乾坤想要解释什么,被楚天舒扯住了,他向四周看了看,大声地说:“大家说的很好。看来,改革是我们广大医护人员共同的呼声。我今天来,就代表县委县政府表个态,全县医疗体制改革就从城关镇卫生院开始,希望大家大力支持,踊跃参与。”   大家面面相觑,多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希望,大家能自觉维护好卫生院正常的工作秩序,以便让改革得以顺利的开展。”楚天舒停下来,看许多人都在点头,又接着说:“请大家先回自己的工作岗位,我今天就在卫生院现场办公,充分听取大家的意见和建议,不确定改革的方案和步骤我就不走了。”   楚天舒的当机立断得到了大家的响应和欢迎,戴贵清带头鼓起了掌,人群中爆发出了叫好声。   对于城关镇卫生院这起干群矛盾,楚天舒之所以亲自到场,主要还是他对全县医疗卫生系统的现状吃不透,在酝酿医疗体制改革的敏感时期,平时要找这样的典型都不容易,现在,谁也隐瞒不了事实真相。   楚天舒没有找镇卫生院的院长常以宽,也没有找院方推荐的工作人员,为了避免医护人员有顾虑,他避开白存礼,也没有带余乾坤,而是随机走访了大量在一线工作的医护人员和普通患者,掌握了大量确切的资料。   城关镇地处县城的边缘,也是连接各乡镇的交通要道,人口达九万多,算是南岭县最大的镇,从乡镇收入来看,城关镇在全县乡镇当中也算是比较好的。   城关镇卫生院医疗条件相对较好,又有特殊的地理位置,送不进县医院的病人,就送到城关镇卫生院,曾经被群众称为县第二人民医院,甚至有几年职工的年终奖还超过了县医院。   常以宽当上院长后,形势发生了变化,他除了三天两头请客之外,每天中午自家吃的菜全部由卫生院食堂专门为他做,自己不付钱,作为招待费由卫生院支出,抽的烟也都是中华以上的名烟。   虽然不能就此下结论,常以宽一定有经济上的问题,但在卫生院职工中的口碑不好,这是毫无疑问的。   不少乡镇卫生院的医生护士不愿意在偏远贫穷的乡镇干,又一时调不进县城,就通过各种关系找常以宽调到了城关镇医院。因此,该卫生院现在职工近百人,而非业务技术人员大大超过了规定比例,接近百分之五十。   由于人满为患,管理不善,卫生院从盈利到亏损,而且亏损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常常三四个月发不出工资,就是发了,也只能按照原工资的百分之七十发给职工。医护人员们忍无可忍,才出此下策,要把院长常以宽赶下台。   下午四点多钟,楚天舒显得有几分疲惫,不仅中饭没吃,连一口水也未进,镇党委书记薛占山低声对余乾坤说:“余主任,还是劝楚书记吃点儿饭吧!”   楚天舒看看表说:“薛书记,饿过劲儿了就不饿了,两顿饭一块儿吃!”   白存礼说:“薛书记,就按楚书记的意见办,到地里去摘些新鲜蔬菜,重要的是干净卫生,楚书记不喜欢大鱼大肉。”   薛占山说:“白县长,你放心,城关镇虽没有县城里那么讲规格上档次,但干净卫生还是有保证的,新鲜蔬菜更是多的是。”   这时,许彬拿来一只热水瓶,给大家倒水。   “请各位坐下来,”楚天舒接过许彬递过来的杯子,说:“在座的有白副县长、余主任、薛书记和许镇长。今天城关镇镇卫生院的矛盾终于爆发了,发生这样的事,也许并不是坏事,相反也可能是一件好事!”      第961章 难以为继      县委书记的讲话,任何时候都是重要指示。   白存礼、余钱坤、薛占山、许彬等人连忙拿出笔记本来,煞有介事地开始做记录。   楚天舒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两口,刚靠近嘴唇,又把杯子放下了,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说:“发生这样的冲突、矛盾,卫生院的领导当然要承担主要的责任,他们疏于管理是一个方面,但根子还在现行的体制。大家都看到了,职工们要求改革的呼声非常强烈,已经不容我们坐下来研究、分析、拿方案、发文件,按部就班地解决问题了。”   楚天舒的目光从白存礼移向薛占山,许彬,最后看着余乾坤。   “首先要成立一个班子。具体怎么组织,请白副县长决定,三天内向社会公布。主要任务是:抽调得力人员对镇卫生院的资产进行全面核查评估,对卫生院现有状况、人员进行详细核实。最后向全社会拍卖,下决心把公立医院推向社会,斩断垄断服务,摒弃唯我独尊的旧观念,把医院推向社会,参与竞争。”   余钱坤落笔如飞,白存礼抬起头,眼里闪过几丝疑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楚天舒说:“本来,我是想等卫生计生委的调查结果出来后,再组织相关专家和业内人士对医疗体制改革进行了充分论证后再作决定,现在看来,职工群众等不及了,他们自发的行为在催促我们必须加快改革的步伐。”   楚天舒觉得喉咙里干得要着火似的,端起杯子,一口气把满满一杯水喝光了。   许彬急忙端着自己面前的杯子,一边往楚天舒的杯子里倒水一边说:“楚书记,我的杯子没喝过。”   楚天舒又端起杯子,将满满的一杯水喝个精光。   “应该肯定,”楚天舒又说,“卫生系统的制度和其他许多旧的制度一样,其设计产生于传统的计划经济理念,就是公有制加平均主义。从理论上说,公有制加平均主义是一种理想化的制度设计。但是,这种旧的医疗卫生体制要想实施,必须具备三方面的条件。”   说实话,在场的几个人只有白存礼最了解楚天舒,虽然他对楚天舒有陈见、有看法,但是对于楚天舒的理论水平、工作作风,尤其是激进改革的手段,还是见识过的。他接触过的县委书记,前后不下八九位,有工作积极的,有混官的,也有作风朴实的,却没有一个看问题像他这样深刻,像他这样真心实意敢冒风险、为广大人民群众着想。   楚天舒停了一会儿,接着说:“这三个条件是,第一,该地区必须具有充分的社会资源,政府有足够的财力把医疗机构办得既多又好;第二,法规制度对管理卫生资源者具有很强的约束力,不会出现公权私用的行为;第三,享受公共卫生服务的人群具有高度的自觉性,珍惜而不会浪费卫生服务。而在我们南岭县,经济欠发达、法制不完备、政府行为还不够规范、人们的思想觉悟还不太高,这样的大环境下,愿望良好的制度设计必然会被严峻的现实所打破。”   楚天舒看看余乾坤,说:“余主任,你有什么想法?”   其实,上午听到城关镇卫生院发生这样的事,余钱坤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在这一个月当中,他作为县卫生计生委的主任,按照楚天舒的要求,组织县乡两级卫生部门的全部力量对全县所有医疗机构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调查,结果让早有思想准备的他也大吃一惊。   楚天舒交给他们的任务,今天是截止期限,直到昨天夜里,他还在对调查资料反复核实修改,确认没有错误后,这才打印了两份,准备今天上午送到楚天舒的办公室去。   可是还没等他出发,城关镇卫生院出了医护人员要赶院长下台的事。   当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楚书记会亲自赶到城关镇。   刚才楚天舒的一番话,让他多少天来一直困惑不安的心,突然间豁然开朗了许多。他虽然没有敢像楚天舒那样站得高看得远,可是他想过,经济欠发达地区的医疗卫生机构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各行各业都在改革的浪潮中寻找生路,医疗卫生部门总不能永远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余乾坤从包里取出厚厚的一沓资料,看了看,递给楚天舒,说:“楚书记,这是我们调查的全市所有医疗卫生机构现状的材料,本来打算上午送到你办公室的,还没来得及。”   楚天舒让许彬又去复印了几份,分发给在座的各位。   楚天舒接过材料,首先翻到了城关镇卫生院,账面上的严重亏损,几乎就快要资不抵债了。   他摇着头,问道:“大家说,像城关镇卫生院这样的单位,怎么办?我们不管了,任其下去,还是政府出钱先把这个无底洞填起来?既然是无底洞,谁能填得起?何况政府根本没有这个财力。”   余乾坤说:“我们通过一个月的调查,对全县十一所乡镇卫生院、一所县级综合性医院、一所县级中医院,以及所有的妇育保健站、卫生防疫站等医疗机构的现状有了大体的了解,具体数字材料上都有,大家可以看,我就不重复了。”   楚天舒继续往下看,眉头越皱越紧了,各乡镇卫生院的状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差。   资料显示,全县拥有医疗卫生资产四千五百万元,人均医疗卫生资产和千人拥有卫生技术人员处于全市倒数第一位,低于全省平均水平。像大柳树乡卫生院那样只有一两个医生的卫生院占五分之一。而乡镇卫生院发不出工资、拖欠职工工资的几乎是百分之百。   乡镇卫生院自身都难以为继了,何谈解决群众看病难,看不起病的现状呢?   城关镇卫生院本来有很好的基础,可是,由于管理者的不作为,乱作为,才导致出现今天的这种局面。   常以宽和大多数人想的一样,在他们习惯性的思维中,医疗卫生是社会事业,就应该由政府大包大揽,不用担心亏损,反正有政府兜底,何苦要操心费力,不如私人落点实惠。   遗憾的是,在财政拮据的南岭县怎么可能有足够的财力来填这个“无底洞”呢。   楚天舒抬起头,看看余乾坤,继续翻着材料。   余乾坤翻开笔记本,说:“现在全县十一所乡镇卫生院可谓债台高筑,总资产不足两千万元,相当一部分卫生院已经入不敷出,只好违规收取各种费用,变相涨价。因为发不出工资,领导和职工之间发生矛盾的比比皆是,只不过没有城关镇卫生院这样激烈而已。因为乱收费,医患矛盾日益尖锐,大病治不了,小病胡乱治,这么下去,早晚会出医疗事故。”   数据就拿在手里,事实就摆在眼前,所有的人都在默默点头。   余钱坤说:“此外,乡镇卫生院的设备条件已经到了难以维持正常业务的地步,一个乡镇卫生院,要负责几万农民的看病,可是连B超机、生化分析仪都没有,还怎么开展医疗工作?卫生院自己没钱,靠卫生主管部门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前年,县里向市里申请到了一百万元医疗补贴款,可是,一部分成了卫生局和计生委的人头费,一部分给了县医院,这么下来,平均到每个卫生院只有三万元,对于负债累累的卫生院来说,三万元能解决什么问题?连补发工作都不够,还谈什么增添医疗设备。至于技术人员,由于乡镇卫生院条件差、发不出工资,当年一批大专院校毕业生、医疗技术骨干,都纷纷选择调离。看到这些现状,我们很痛心,可又无能为力啊!”   楚天舒合上了手里的材料,脸上严肃起来:“同志们,我们该怎么办?是维持旧体制,继续苟延残喘,厚着脸皮向省市财政‘化缘’,即使讨来一点儿钱,恐怕只能给各卫生院撒点‘胡椒面’,然而,其结果也改变不了苟延残喘的命运。”   楚天舒说得很激动,其他人停下了笔,抬头看着他。   “这种不负责任得过且过的做法,没有任何政治风险。但是,全县群众却还要继续缺医少药,看病难,看病贵的现状永远得不到解决。”楚天舒大声说:“另一条出路是,彻底改革现有体制,大力吸收社会资本投入乡镇卫生院的建设,弥补卫生资源的严重不足。”   白存礼小心翼翼地说:“楚书记,省市还没有出台对医疗卫生部门改制的政策,我们这样做,是要承担极大的政治风险的。”   楚天舒站了起来,只见他眉头紧锁,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对着众人大声地说:“改革总是会有风险的。有人说,不改是等死,改革是找死。我认为,只要能充分调动医护人员的积极性,把卫生院办得更好,解决老百姓看病难、看病贵的现状,找一回死又算得了什么?如果我们这些当领导的不敢冒风险,那么,全县的老百姓就会面临更大的风险。”   白存礼低下了头。   楚天舒接着说:“南岭县的医疗状况再也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必须立即改革。要干成一件事,没有风险是不可能的,即使有风险,大家也不要怕,由我楚天舒一个人扛着,大家放心大胆地干!”      第962章 扬帆起航      时间又过去两个多小时,白存礼的肚子里咕咕叫,声音很是刺耳。   这个时候,楚天舒才突然想起来大家还没有吃中饭。他看看表,说:“走,现在可以吃晚饭了,有关城关镇卫生院改革的细节问题,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来到镇食堂,薛占山把大家领进一间小餐厅,桌上铺着洁白的台布。   楚天舒说:“不错嘛,干净卫生,让人看了舒服。”   桌子上摆着四大碗菜,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丰盛。   薛占山说:“按照白县长的意见,只搞了几个蔬菜,别看没有城里那些菜的名堂,可保证吃得舒服。”   许彬说:“本来准备喝点儿酒的,一则是楚书记中午没吃中饭,二则楚书记下过禁酒令,所以……”   “拿酒来!”楚天舒打断了许彬的话头,说:“今天这个日子非同一般,大家忙了一天也很辛苦,喝点儿酒,为我们即将开始的改革鼓气壮胆。”   一听楚书记批准喝酒了,薛占山立即跳了起来,“楚书记,你们先吃点儿热菜,我去安排他们弄点儿凉菜,弄点儿好酒。”   斟好酒之后,楚天舒端起酒杯,说:“首先,我衷心地祝贺,我们南岭县医疗卫生制度改革在不声不响中扬帆起航了,但是,迎接我们的将是狂风暴雨,甚至有可能遭到翻船的灾难,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要和我楚天舒一起,不怕困难,勇敢地站出来为改革献计献策,保驾护航。”   余乾坤率先端起了杯子,薛占山和许彬也跃跃欲试,只有白存礼的表情显得有些勉强。      南岭县的医改在人们不知不觉中拉开了序幕。      由副县长白存礼任城关镇医改领导小组组长,县卫生计生委主任余钱坤、城关镇党委书记薛占山任副组长的七人领导小组成立了。   领导小组对镇卫生院进行资产评估后,随即向社会公布拍卖方案。   城关镇卫生院的改制,医护人员们纷纷叫好,常以宽虽然还挂着院长之名,但事实上已经被剥夺了行政管理权,以戴贵清为首的医护人员自发组织起来,维持卫生院的正常运转。   城关镇卫生院改革进行的每一步,身为领导小组组长的白存礼都一一向付大木汇报了,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付大木对这一次医疗体制的改革不仅没有阻挠和破坏,反而成了积极的支持者,让白存礼放开手脚,大力推进。   如此一来,把城关镇卫生院的院长常以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常以宽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美梦就要结束了。他在城关镇卫生院当了四年副院长、六年院长,特别是当院长这六年,用戴贵清等人向楚天舒告状的话来说,他以一名股级干部的级别享受着县处级领导也不一定能享受得到的待遇。   眼看卫生院改制了,他的院长当不成了,待遇自不必说,而且今后在这里还要遭到许多人的白眼,改革领导小组把他的后路也给堵死了。   余钱坤明确告诉他,如果在改革中落选,撤销职务,取消行政级别,只能按卫生院的普通员工进行转岗安置。   这些天来,常以宽是白天吃不香,晚上睡不着,愁得头发一绺一绺地掉,原本就是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头顶上已经不剩几根毛了。   这天半夜,常以宽翻来覆去又睡不着,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这种状况持续了十几天,他老婆实在是不堪其扰,踹了他一脚,恶声恶气地说:“半夜三更,你不睡觉瞎折腾啥,不想睡就滚下去!”   常以宽没好气地骂道:“操,在卫生院他们要老子滚下去,在家里,你也让老子滚下去,这他妈的还让不让人活啊?”   他老婆骂道:“你个老狗卵子,在家里跟老婆耍威风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去找楚天舒,叫他把狗屁的改革收回去。”   “别以为没有可能。”常以宽说:“改革开放那么多年,各行各业,能改的都改了,唯有卫生教育仍然按兵未动。这两天,我翻遍了省市所有文件和有关材料,就没找到关于卫生系统改革的任何说法。只是楚天舒这个鸟人,做事偏激,喜欢走极端。”   于是常以宽开了灯,从床上爬起来,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你发什么神经?”女人没好气地骂道:“菜刀在厨房,裤腰带在门口,安眠药在床头柜,你要不想活早点去死,别折腾我行不行?”   “你才想死呢。”常以宽说:“我在找纸和笔,我要向上级告他们。”   “你告个屁!”女人坐了起来,说:“楚天舒是市委书记派下来的,付大木都惹他不起,你能告得倒他?”   常以宽被骂呆了,他说:“那你说怎么办?”   “找白存礼。”女人咬牙切齿地说:“他要不把你安置好,你就把他弄虚作假生三胎的事捅出去。”   常以宽爬上床,一拍老婆肥嘟嘟的肚皮,笑道:“嘿嘿,原来这里面装的不全是粑粑啊。”   女人把常以宽扑倒在床上,一屁股坐在他的肚子上,用力坐了几下,骂道:“你个狗卵子,老娘帮你想出办法了,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敢骂老娘一肚子的粑粑,看老娘不把你的粑粑压出来。”   常以宽抓住女人的大腿,拼命地往外掰,一边还叫道:“慢点,慢点,再压几下,粑粑没出来,把命根子压断了。”   女人的大腿被常以宽抓得痒痒的难受,她扯住他的大裤衩子,猛一用力,常以宽的命根子就跳了出来,她按住他狠狠地强暴了一回。   第二天一大早,常以宽就去找了白存礼,随身带上了以前帮他开具的好几份假证明。   白存礼似乎早有准备,他摊开手,不软不硬地说:“老常,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啊。那天你也看见了,楚天舒这回是铁了心要拿城关镇卫生院开刀,我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常以宽碰了钉子,但仍然不死心,他抖落着手里的几份假证明,气鼓鼓地说:“白县长,如果你也没办法,那我就只好拿着这个去找楚天舒,看能不能立功受奖,给我另外安排个好位子。”   “老常,你这是何苦来呢?”白存礼苦着脸说:“县里刚刚搞完了定编定岗,哪里还有你的好位子?要我说,你最好的位子还是当卫生院的院长。”   常以宽冷笑一声,说:“白县长,你逗我玩呢。这么一改革,我还当得了院长吗?”   “嘿嘿,老常,你是明白人。”白存礼盯住常以宽,压低声音说:“大县长说了,如果能让上面说句话,证明这个改革是错的,那就可以恢复原状,你就可以继续当你的院长。”   常以宽眼里冒出亮光,但转瞬即逝,他忧心忡忡地问道:“白县长,我听说,楚天舒在市里的后台很硬呢。”   “是啊,要不大县长怎么也为难呢。”白存礼说:“不过,市里不行,还可以上省里嘛。当然,要真正具有说服力,最好能用事实说话。”   “用事实说话?”常以宽两只小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白县长,你的意思是……搞出点事来?”   白存礼点点头,说:“对。不是小事,是大事!”   常以宽问:“大事?什么事才叫大事?”   白存礼白了他一眼,说:“老常,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卫生院院长,不知道什么事叫大事?哼,怪不得老戴他们要赶你下台!”   常以宽的卫生院院长也没有白当,他当然明白,医院里没有比把病人治死了更大的事。他暗暗吃了一惊,惶恐地问道:“白,白县长,这恐怕不,不合适吧?”   “老常,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白存礼拍了拍桌上的文件夹,说:“上午要开卫生院的资产评估会,这些材料还没看完呢。”说完,他打开文件夹,埋头看起材料来,再没搭理常以宽。   常以宽楞了一会儿,最后咬咬牙,说:“白县长,我有数了。”说着话,他把手里的几份假证明撕得粉碎,然后转身出去了。   望着常以宽离去的背影,白存礼抓起电话打给了薛金龙,压低声音说:“嘿嘿,金龙,你告诉老板,常以宽有数了。”   经过评估,城关镇卫生院的总资产为一百二十三万元。   此次改革唤醒了城关镇卫生院绝大多数的医护人员,激活了他们的主人翁意识。   消息一传出,以戴贵清为主体的二十多名医护人员,组成一个强大的阵容,他们个人以入股的形式,准备了竞购方案和资金。   他们说,与其让外人来管理卫生院,不如自己来管理自己。   一直蛰伏在家的前卫生局局长霍启明应戴贵清之邀,也加入了这个团队。   霍启明可能不是一名合格的卫生局长,但是,他对他的医术非常自信,想当年刚调到南岭县的时候,他也是县医院很有名气的一把刀,戴贵清等老一辈的医护人员对此印象深刻。   可是,在竞购当天,还是发生了一个意外的小插曲。      第963章 挂牌开张      竞购当天,城关镇卫生院二十多名参与入股的医护人员推选了戴贵清等三个代表,他们在竞购现场,当场交齐了一百二十三万元产权置换金。至此,医护人员以参股的形式,完成了南岭县第一家乡镇卫生院的改革改制。   但是,当戴贵清等人带着喜悦的心情回到卫生院时,却吃了个闭门羹。   卫生院大门紧闭,门口还停着两辆大翻斗车,把进出的道路堵住了。   二十多名卫生院的职工排队站在前面,他们打着标语,喊着口号,一个个群情激愤的样子,阻止戴贵清等人进入卫生院。   还有几个壮实的汉子,忙前忙后地阻拦前来看病的病人和家属。   门口围满了围观的群众,病人和家属也与阻拦的人发生了推搡与对骂,场面一片混乱。   两个人撑着大竹竿,上面挂着一条白纸黑字条幅:“反对强权,还我医院!”   戴贵清等人走近再一看,门诊楼上、院墙外面到处贴满了各种各样的标语,二十几名职工在几个人的带领下振臂高呼。   “钱买的院长滚回去!”   “我们要工作,我们不下岗。”   “誓死保卫卫生院。”   “与出卖卫生院的投机分子斗争到底!”   ……   这些人都是卫生院的勤杂人员,领头的是常以宽的几个亲信,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通过关系调进卫生院的,听说改制之后非专业人员全部要裁减,便组织起来闹事。   戴贵清带领的医护人员不服气,他们要强行冲进去。双方在卫生院门口发生了冲突,几名年轻的医护人员还与阻拦他们的人动了手。   余乾坤带着卫生计生委的工作人员赶到了现场,把两边的人员隔开,这才避免了冲突进一步升级。   双方在卫生院门口隔着两台翻斗车对峙。   常以宽的亲信、参股的医护人员、被挡在门外的病患家属都扯着余乾坤讨说法,余乾坤等人劝了这边劝那边,但说破了喉咙也不管用。   正吵吵嚷嚷的不可开交,余乾坤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手机,是楚天舒。   “老余,你在哪里?”楚天舒说。   “楚书记,我在城关镇卫生院。”   “怎么回事?”楚天舒问。   “一部分不明真相的职工听信谣言,他们把卫生院的大门堵住了。”   “你控制住局面,我来处理。”楚天舒说着挂了电话。   几分钟之后,杜雨菲带着十几名警察开着两辆警车赶到了卫生院。   从车里下来,杜雨菲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大门口,那些打着横幅高呼口号的职工,看来了警察,自觉地向两边让开一条通道。   杜雨菲走到翻斗车旁边,手一拉,跳上脚踏板,站在上面向四周看了看,跳下翻斗车,大声问道,“这两辆车是谁的?”   两辆翻斗车破旧不堪,前后牌照上满是污泥,号牌根本看不清楚,驾驶室里也空无一人。   没有人回答。   杜雨菲身边的一名小女警又问了一遍。   站在前排的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嘟囔道:“不知道是谁的,上午就开过来了。”   杜雨菲对小女警说:“小范,让清障车过来,把这两辆翻斗车拖走。”   清障车与警车同时出发的,只是车速慢,稍迟一点达到现场,接到杜雨菲的命令,轰隆隆就开了过来,挂上翻斗车就要把这两辆翻斗车拖走。   这两辆翻斗车是常以宽从大通公司租来的,要是被警察拖走了,还不了车就该他吃不了兜着走。   大腹便便的汉子姓钱,是常以宽拐弯抹角的亲戚,从外面调进来当了卫生院的食堂管理员,平时跟着常以宽损公肥私捞了不少油水,他是今天闹事的组织者,见状忙站出来,拦住正在忙乎的警察,说:“警察同志,慢点,慢点,这两辆车是我家亲戚的,早上开过来抛锚了。”   警察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快把你家亲戚找来,把车开走。”   老钱抱着手机,嘀嘀咕咕了几句。   两个人从人群中挤过来,正是大通公司的两个小混混周生平和黄冠,他们爬上翻斗车准备发动车子,杜雨菲向女警小范使了个眼色。   小范走过去,抬手在帽檐边比划了一下,向他们伸出了手。   “怎么啦?”周生平不满地问。   “请出示您的驾照和行驶证。”小范面无表情,一边写罚单一边说:“违停,罚款100元;号牌污损,罚款200元。”   周生平和黄冠一点儿不着急,只看着老钱的大肥肚子,说:“老钱,车是你让我们停这儿的,掏钱吧。”   老钱在常以宽的授意之下,准备了一肚子的歪理邪说,准备与戴贵清等人斗争到底,没想到还没正儿八经地开场,就遭遇了拖车罚款这一出,还被周生平和黄冠当众把鬼把戏揭穿了。   他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掏出钱包,抽出三张票子来,拿在手里甩了甩。   小范一只手给老钱罚单,一只手去接钞票。   老钱一抬手,把钞票举了起来,让小范扑了个空。   周生平和黄冠以及站在老钱身后的十几名卫生院职工,一起发出了刺耳的哄笑。   老钱越发的得意,他把手里的三张票子狠狠地扔在了地上,还觉得不解恨,又把罚单撕得粉碎,抬脚在钞票上踩了一脚,冲着小范吼道:“拿去花吧!我看你们都是想钱想疯了。”   小范刚从警校毕业,当上警察没几天,平时在家里作为独生女,都是被父母捧着宠着的,哪里受过这种羞辱,气得眼眶里闪着泪花。   围观的人群开始还抱着看警察笑话的心态跟着哄笑,见老钱这么做,纷纷指责他太过分了。   杜雨菲上前一步,站在老钱面前,威严地说:“捡起来!”   老钱见又来了美女警察,以为还像小范那么好欺负,他挺着个大肚子,扬着脸,不予理会。   杜雨菲一甩头发,说:“来人,此人涉嫌妨碍执行公务,带回去接受调查。”   马上上来两名年轻的男警察,架住老钱的胳膊就往警车方向推。   “凭什么?”老钱拼命挣扎,大叫大嚷起来:“警察抢钱了,绑架啊。”   两名男警察中有一位是小范的暗恋者,看小范受了欺负,早就气不过了,看老钱还不老实,掏出手铐来,“咔嚓”就把他铐住了。   见警察动了真格的,老钱当即傻了眼。   周生平和黄冠一看事情闹大了,发动车子,轰隆隆地把翻斗车开跑了。   食堂里一个与老钱沾亲带故的员工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从地上捡起钞票,塞到小范的手上,又追到杜雨菲身边,求饶道:“同志,警察同志,对不起,对不起,他这是一时冲动,请原谅,请原谅。”   “小范,我们走!”杜雨菲毫不理会,转身上了警车。   小范咬着嘴唇,跟在杜雨菲的身后也上了车。   两名男警察按住老钱的头,把他塞进了警用面包车,开走了。   领头的被抓走了,剩下的人群龙无首,那些排队堵在大门中间的职工退到一旁,一个个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楚天舒出现在人们面前。   余乾坤和戴贵清等人围拢了过来。   楚天舒径直走到大门口,对着扯横幅的二十几名职工大声说:“改革,首先要保证广大职工的权益。我向你们保证不会无缘无故地裁人,但如果有人干了违法的事,那就不是裁员的问题。戴贵清他们有经验,有技术,有专业知识,城关镇卫生院一定会办得比以前更好,卫生院办好了,对大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我希望大家千万不要听信个别人的谣言,无理取闹。我可以告诉大家,任何人都不能破坏城关镇卫生院的改革成果,都不能动摇南岭县将医疗体制改革进行到底的决心!”   闹事的二十几名职工低下了头,举着竹竿的两个人也悄悄收起了横幅。   楚天舒转过身来,对围观的群众说:“各位父老乡亲,卫生院的改革到底好与坏,卫生院的职工说了不算,县领导说了也不算,你们说了才算。如果改革后的卫生院不能降低医药价格,不能改善服务态度,大家不来这里就医,他们投入的钱就打了水漂,根本不用裁员,他们等于自动下岗了。”   话音刚落,现场响起了一片掌声和叫好声。   紧锁着的卫生院大门打开了,戴贵清等人欢呼着冲了进去。   经过一周的准备,城关镇卫生院重新挂牌开张。   为了给改制后的镇卫生院造声势,楚天舒联系了市人民医院的老院长,戴贵清和霍启明也联系了他们大学时期的同学,从市里各大医院请来了十几名专家,义诊半天。   上午八点钟,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楚天舒带领县委县政府一班人亲临现场,为城关镇卫生院开张剪彩。   专家们的义诊热烈而火爆,整个门诊大楼和院子里挤满了从附近乡镇赶过来的病人,直到中午十二点多钟,戴贵清、霍启明等人不得不出面做工作,答应请专家们下午继续义诊,这才说服了病人和家属,专家们得以就餐和休息。   向晚晴带着市里报社、电视台的记者来到了南岭县,对城关镇卫生院的成功改制进行了全方位的报道。      第964章 引狼入室      城关镇卫生院的改制成功,大大推动了南岭县医疗体制改革的进程。   那些长期发不出工资的乡镇卫生院,职工们自发地来到县城,向卫生计生委反映问题,提出建议,强烈要求尽快进行改制,早日从朝不保夕挨骂受穷的困境中摆脱出来。   短短的一周时间,各级乡镇卫生院的改革方案出台了,南岭县医疗体制改革全面铺开。   形势喜人,形势也逼人。   余钱坤很尽力,白存礼也表现得很努力,但是,各个乡镇卫生院相距甚远,情况又各不相同,光靠他们两个东跑西颠还真忙不过来,这个时候,楚天舒就有点想念在党校学习的耿中天了,他要是在家,很多事就不一定要楚天舒亲力亲为了。   付大木这些天似乎也沉寂了许多,在医疗体制改革的问题上没有从中作梗,政府方面的工作也没给楚天舒找麻烦,用柳青烟的话来说,想必这里面没有触及到他和他的小集团的核心利益,所以,犯不着处处与楚天舒作对。   城关镇卫生院改制之后,一夜之间,南岭县的医疗卫生改革被炒得热火朝天,从市级报纸到各种小报、省报,甚至外省的大小报刊,直到国家级媒体几乎都有报道,在社会各界引起了较大的争议,有赞同也有质疑,有指责也有支持。   来自南岭县的告状信如雪片一样飞到省市各级医疗卫生系统的领导手里,告状信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列举南岭县在医疗体制改革中,楚天舒武断专横,听不进广大职工群众的呼声,对持不同意见者打击报复,造成国有资产大量流失。   在当时,正如常以宽研究的那样,全国范围内还没有出台任何关于医疗领域改革的政策,楚天舒在南岭县实打实地动起来了,作为主管部门的省卫生厅没有正式的表态,也就意味着他们对南岭县的做法还存有疑问。   很多的媒体记者想采访楚天舒这个焦点人物,他都让茅兴东带着宣传部的人去应付,南岭县第一个吃了医疗改革的螃蟹,在业界内外存在争议的情况下,楚天舒保持了他一贯的风格和主张:干了再说!   身边有个当记者的向晚晴,楚天舒对于新闻界炒话题的手法一清二楚。   现在急于勾引眼球的不良记者太多了,采访的时候吹得天花乱坠,等到发报道的时候就断章取义甚至歪曲本意,以达到制造轰动效应的目的。娱乐界人士巴不得有机会上头条,管它正面负面都无所谓,官场人士与媒体打交道,还是小心为妙。   这天上午,大约十点左右的样子,楚天舒正在接向晚晴的电话。   向晚晴告诉他,她有一个大学时期的室友,名叫蓝语茶,在新华社做记者,一次网上聊天中她获悉南岭县医疗体制改革的消息,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想做一次专访,让向晚晴帮着联系南岭县的负责人。   她真不知道,向晚晴是这场改革主导者楚天舒的正牌女友。   楚天舒问:“是美女吗?”   “当然是。”向晚晴说:“能进新华社的,绝对是校花级的人物。怎么,你还有不良企图?”   楚天舒说:“嘿嘿,如果她比你更漂亮,也说不好有什么闪失呢。那样的话,可也怪不得我,是你亲自引狼入室的哟。”   “哼,你敢?!”向晚晴威胁道:“我和语茶做了四年的室友,她可是我们班的白天鹅,就算是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怕人家也看不上你这只乡里乡气的癞蛤蟆。”   楚天舒嬉皮笑脸道:“哈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班四只小天鹅中的一只,已经被我这只癞蛤蟆吃到嘴了。”   “去你的!”向晚晴嗔道:“楚书记,你这算是答应了?”   楚天舒说:“那也未必,还得看那只小天鹅的魅力够不够?”   “不跟你贫了。”向晚晴说:“反正我已经把话带到了,能不能搞得定你,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刚把电话放下,楚天舒就看见付大木推门进来了。   楚天舒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种夜猫子进宅的感觉,尽管如此,他还是起身招呼道:“大木县长,你来了,请坐。”   付大木一进办公室,门还没带上,就骂起了粗口:“楚书记,耿中天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   果然感觉灵验了,付大木带来的准是坏消息。   楚天舒的表情很是吃惊,问道:“他怎么了?”   付大木说:“刚才陶玉鸣接到市局的电话,说耿中天把小姐带到党校宿舍里去了,被临江市的派出所抓了,现在转到了市局和市纪委处理。”   楚天时听得如晴天响了一雷,说:“把小姐带到了党校的宿舍里!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付大木坐下,说:“老子气就气在他居然在党校宿舍里嫖娼!我以为他真是个正人君子呢,原来是一个道德败坏的流氓!简直把南岭县政府的脸面都丢光了,楚书记,这样的害群之马,一定要严惩!”   这就是付大木的特点,任何时候都不隐瞒他的“爱憎分明”。   楚天舒觉得蹊跷,耿中天不至于如此色胆包天吧,敢把小姐往党校宿舍里带。可是,付大木对耿中天再有成见,也不会编造这样的假消息,而且他说是从市局传过来的,恐怕不会是捕风捉影。   楚天舒沉住气,并没有过问详情,只道:“大木县长,既然已经转到市里了,那就让市里拿意见,我们等有了结论,再来讨论怎么处理。反正党员干部嫖娼,有很明确的处理办法,应该不会弄出冤假错案。”   付大木望着楚天舒,目光阴冷得像深山古潭,说:“楚书记,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怕冤枉了他?”   “搞错了就纠正,没搞错就处理。”楚天舒不软不硬地说:“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这是我党的一贯原则。”   付大木说:“我想,市里公安部门和纪委都已经介入,事实肯定是清楚的,县里要有一个正确的态度。一个副县长出这种丑事,我这个县长也没脸见人了!”   楚天舒明白,付大木就是专门来传递坏消息并提前打预防针的:你不要企图包庇耿中天!他未动声色,说:“大木县长,我打电话到市里问一问,等了解清楚情况了,我们再碰头。”   付大木自讨了没趣,刚要出门,迎面碰见了杨富贵,他问:“杨书记,有事吗?”   杨富贵说:“没事,没事。”   楚天舒猜到杨富贵肯定是得知消息了,还以为付大木不知道,想遮掩过去。   果然,付大木刚走远,杨富贵就压低声音说:“楚书记,市纪委的人给我打了电话,说耿中天在省委党校的宿舍嫖娼。这事,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   楚天舒没说话,只是摇头而叹。办公室里有窃听器,不能在这里商量事情。   杨富贵又说:“消息传得很快,市里已经议论纷纷了,有人就跟我讲,老耿色胆再大,也不敢在省委党校干这种事。这是有人设的圈套。楚书记,你得想办法帮帮老耿啊。”   听得出来,杨富贵的话里有点兔死狐悲的味道。   楚天舒敷衍道:“如果属实,那也只能怪耿中天没有警惕性,就算是人家要给他设圈套,也得他钻进去才有用啊。”   “话是这么说,老耿人也是的,怎么就钻进去了呢。”杨富贵见楚天舒没有议论的兴趣,就责怪了耿中天几句,出去了。   想着付大木那副幸灾乐祸的神情,楚天舒坚信,耿中天被陷害了!   这多半就是付大木一伙设计出来杀鸡给猴看的鬼把戏。上一次想通过搞霍启明来整耿中天的阴谋没得逞,这一次又闹出一场县长嫖娼的丑剧。   正想着,范亦兵打来了电话,说的也是耿中天在省委党校嫖娼的事。   楚天舒问,伊书记已经知道了?   范亦兵说,知道了。省纪委已经通知了市委,让市里派领导去领人。   楚天舒当即脑袋就大了,付大木只说耿中天是被派出所抓了,没想到已经惊动了省纪委,他忙问问,谁去了?   范亦兵说,郞书记。   楚天舒又问,伊书记有何指示?   范亦兵说,伊书记让你和郞书记联系。   放下电话,楚天舒不放心,又连忙给省委组织部市县干部处的处长许文俊打电话询问此事。   徐文俊说还不清楚,让他等一下,他马上去问问。   一会儿徐文俊就将电话打过来了,告诉楚天舒说,真有这件事,省纪委已经责成市纪委将人带走了。   楚天舒眼前发黑,在心里叫了几个不可能,不可能,就想着即刻通知杜雨菲,准备带她一起去市里,看如何搭救耿中天。   刚抄起电话要给杜雨菲发信息,但马上又停住了。   楚天舒转念一想,暗暗告诫自己:沉住气,别着急。   付大木这么着急告诉自己消息,难道仅仅是看耿中天的笑话出自己的洋相吗?他是不是巴不得我立即去搭救耿中天?这里面会不会还有其他的阴谋?   医疗体制改革正处于攻坚的关键时刻,凌云集团的先锋客运刚刚站稳脚跟,可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啊!      第965章 调虎离山      楚天舒决定走之前,得把家里安排好,至少要暂时维持不再出乱子,副县长嫖娼一事传出来,肯定又将南岭县置于风口浪尖上,后院再起火,局面就失控了!   楚天舒静下心来,分别给柳青烟和杜雨菲等人发信息,通知她们中午到先锋客运的三楼见面,有事情要商量。   柳青烟正陪一个温州客商在县里考察,中午说好了要招待,一时脱不了身,她把电话打过来了,听说耿中天嫖娼的事,惊讶得合不拢嘴,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尽快赶过去吧。   下班之后,楚天舒直接去了先锋客运。   杜雨菲按时到了,柳青烟来不了,他们和冷雪一起简单吃了午饭就上了三楼。   这时,楚天舒收到了柳青烟的短信,说她已经在路上,过几分钟就到了。   冷雪起身出去迎接。   楚天舒打开了电脑,点开了“青原热线”,头条是伊海涛在高速公路现场办公,随即就看到了一条帖子:南岭县常务副县长耿中天因嫖娼被公安机关当场抓获。   楚天舒顾不得继续看内容,马上打了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舒一凡的电话:“舒部长,青原热线上出了耿中天嫖娼的帖子,你知道吗?”   舒一凡说:“我知道。楚书记,有问题吗?”   楚天舒说:“案子还在办理之中,公安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组织上该怎么处理也怎么处理。如果现在就在网上炒作,影响可能不好吧?”   舒一凡笑道:“楚书记,你太多虑了吧!法国总统的性丑闻都满世界飞呢,他耿中天算什么?法国总统是多大的官啊,人家就不怕影响形象。”   楚天舒说:“舒部长,国内和国外毕竟不一样,不然我们怎么会有宣传部呢?”   舒一凡笑了起来,说:“楚书记,我跟你开玩笑的,我个人哪敢擅自做主乱删帖啊!”   楚天舒听明白了,舒一凡有她的难处,就说:“哦哦,这样。部长姐姐,这个电话就当我没有打。”   舒一凡说:“谢谢老弟体谅。我知道,这样的帖子按常规是不该留在青原热线上的。老弟,我请示一下伊书记,尽量帮你把影响控制住吧。”   楚天舒说了谢谢,挂了电话,就看见杜雨菲已经点开了帖子,居然有图有真相。   这是一段小视频:几名警察突然冲进省委党校的宿舍,耿中天正叉开腿在提裤子,看见警察进来,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脸上打了马赛克,捂着脸奔向门口,被一名女警抓住了。   这个时候,柳青烟进来了,看到了网上的帖子,她撩了一下头发,问:“楚书记,耿县长真会是那种人?”   楚天舒说:“应该不会。”   柳青烟说:“可网上哪来的视频呢?”   楚天舒冷冷笑道:“视频也是人拍的啊。”   柳青烟问:“视频是假的?”   “看着不像。”杜雨菲说:“如果是有计划的专项扫黄打非行动,确实会安排专门的人拍摄录像,但是,派出所临时出警还带着人拍录像,这有点不合常理。”   楚天舒望着杜雨菲,说:“是不是可以怀疑,这是一个有预谋的行动。”   “有可能,但不能肯定。”杜雨菲点头说:“因为卖淫嫖娼这种案子比较敏感,安排人拍录像的情况也是有的,主要是为了防止嫌疑人抵赖。但案子还在审理当中,这么快就挂在了网上,也令人生疑。”   柳青烟说:“让我再看看,这女的长什么样?”   再点帖子,已经显示不存在了。   看来是楚天舒打给舒一凡的电话起了作用。   柳青烟表情有些遗憾。   杜雨菲开玩笑道:“青烟姐姐,你是希望她长得美呀,还是希望她长得丑啊?”   “美丑关我什么事?”柳青烟说:“我是想看看,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耿县长鬼迷了心窍。”   杜雨菲说:“其实,你看也看不清楚,她脸上打了马赛克。”   柳青烟愤愤不平道:“小姐的肖像权都要保护,却让耿县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不摆明了是专门出他的丑。”   关了网页,几个人坐下来,继续商量耿中天的事。   杜雨菲毫不犹豫地说:“老楚,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他们是冲你来的。”   楚天舒点着头说:“耿中天落入了别人事先设计好的圈套,这种可能性很大,所以,我必须想办法替他洗刷冤屈,否则,以后谁还敢站在我一边。”   冷雪说:“南岭县有的人真够狠的,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   “对!不得不防。”楚天舒说:“搭救耿县长,不是一两天的事。可是,我很担心有人会趁机在南岭县捣乱,让我们顾此失彼,忙中出错。”   柳青烟说:“绝对有可能。”   杜雨菲问:“老楚,你觉得他们会从什么地方下手。”   楚天舒说:“一个是先锋客运,一个是城关镇卫生院。”   冷雪说:“我这边可以加强防范,卫生院那边怕是不好说。”   “是啊,我最担心的也是卫生院那边。”楚天舒说:“告状信一直没断,又是媒体关注的焦点,戴贵清他们几个都是书生,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杜雨菲说:“老楚,按照你的要求,已经给卫生院加装了好几个监控摄像,基本上没有死角,我再安排人手重点巡查,一旦有意外情况发生,尽快赶到现场,应该问题不大吧。”   说到楚天舒带谁去市里搭救耿中天,杜雨菲说,这种案子,有个女同志方便些。   冷雪说,那就得你去,你对公安系统的人和办事程序都比较熟悉。   楚天舒却不同意,说,雨菲能去当然最好,但我还是更担心家里会出乱子,雨菲留下来可能更有利于应急,案子的情况我可以找市局童丹元副局长帮忙。   杜雨菲说,那就让冷雪陪你去。   楚天舒说,不行,先锋客运这边她走不开。   柳青烟说,照这么说,只有我陪楚书记跑一趟了。   下午一上班,楚天舒召开了一个紧急碰头会,参加的人只有县长付大木、副书记杨富贵,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陶玉鸣。   楚天舒将耿中天“出事”的情况简明扼要陈述过之后,直截了当地说:“这种事情,不管发生在我们班子中哪一个人的头上,我们都不能不闻不问,坐视不理,更不能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一上来,楚天舒就摆明这样一个观点,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陶玉鸣本来还想说几句“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风凉话,被楚天舒这么一说,马上咽回去了。   “当然,如果有人确实犯了错误,我们也决不姑息迁就,更不能包庇纵容。”楚天舒看了几位一眼,严肃地说:“挽救一个干部,比建设一个工程更重要,这不仅关乎到一个人的前途、命运和政治生涯,更关乎我们县的政治影响。”   听到这里,杨富贵和陶玉鸣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异样。   杨富贵想,关键时刻,楚天舒一点儿不含糊,跟着他干,没错。   陶玉鸣甚至有些震惊,跟着付大木干,高大全和彭宝銮不仅没有得到挽救,还成了冤死鬼。他抽着烟,心想,要是这事摊在自己身上,付大木会不会这么旗帜鲜明地表明态度呢?   楚天舒阐明观点之后,立即布置任务:“我决定,迅速开展工作,力争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具体分工如下,一是由我带队,赶赴市里了解详细情况,争取市委的理解和支持;二是由富贵同志带队,赴省纪委进行沟通,请求他们对案件重审;三是由玉鸣同志牵头,选派精明强干的同志去当地派出所摸清‘嫖娼案’办案的过程,查找相关证据;大木县长,你在家坐镇,确保各项工作正常开展。大家还有没有补充的吗?……没有,散会。”   付大木终于见识到了楚天舒果敢、魄力和胆略,他做梦也想不到,楚天舒为了挽救一个犯了错误的耿中天,竟然敢冒着巨大的个人政治风险,如此兴师动众,大动干戈,难道他嗅出了这其中有诈,还是他有什么别的发现?   散会之后,送走了楚天舒,付大木回到了石花大酒店的大套房,坐在沙发上与胡晓丽探讨了一番。   胡晓丽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她琢磨了好半天,觉得应该是天衣无缝的,至少,目前所有的证据都不利于耿中天,楚天舒要为他翻案,绝对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除非……   除非什么?付大木吓了一跳。   胡晓丽说,除非他能找到那个小姐并让她翻供。   付大木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问,那个小姐现在在哪里?   胡晓丽说,我已经安排她去南边了。   付大木说,这事还有谁知道?   胡晓丽微微一笑,说,就算楚天舒知道了,要在偌大的广东找一名小姐,那不是大海捞针吗?大木,你要的不就是这个调虎离山的效果吗?你把后手使出来,也许还没等他把耿中天救出来,他自己已经死定了!   对呀!耿中天算个毛啊?付大木伸手拍了拍胡晓丽的脸蛋,掏出手机,拨通了白存礼的电话……      第966章 大叫冤枉      这是青原市东郊的一个招待所,具体叫什么名字耿中天也搞不清楚。   耿中天是上午被市纪委从省委党校带回来的,回来就让他住在了这个招待所里,或者说是把他“软禁”在这里更合适一些。   这是一个标准间,陪耿中天同住实际上是在“看守”他的,是市纪委的一名老科长老曹。   在此之前,郎茂才跟他谈了话,基本不听他的解释,还瞪着黑眼训斥他:“老耿,男子汉大丈夫,要敢做敢当!省里这不让市里拿意见吗?你要积极配合,你不配合,还一直像窦娥一样喊冤,我怎么替你说话?”   耿中天回到市里来,以为回到了娘家,见到了娘家的人,一肚子的委屈想要诉说,可是,市里的娘家人听他上边的娘家省纪委的。   省纪委转来的材料上,附着“小姐”承认与耿中天发生关系收取钱财的笔录口供,而且还有好几份的录像可以证明,耿中天把“小姐”领进了宿舍,给了她钱,正在提裤子的时候被当地派出所民警抓个了正着。   这些还不够吗?   警察抓嫖,未必非要捉住你趴在“小姐”身上运动的时候才算数?你提起裤子不认账就能抵赖得过去?   所以,现在耿中天再说这是冤枉,是栽赃,是陷害,几乎没人肯信了。   才几个小时的时间,耿中天像是度过了好几年,一下子憔悴了许多,是怎么回事,只有他自己清楚,但在众多的证据面前,现在连他自己也糊涂了。他感觉自己任何的解释和辩白都是徒劳的,自己太渺小,组织太伟大。   所以,他也不想说了,说了也白说,只是想着以后再没脸见人了。   早些年,当官的干了丑事,老百姓还有些愤慨。这几年,大家不再愤慨,只把官场当戏看。议论到某某官员贪污受贿被查出来了,还会有人同情说运气差,说到干部因为生活作风腐化而落网,却是乐不可支,要骂几句活该。   市纪委没收了耿中天的手机,让他住在这里,由曹科长看着他,处理决定未做出之前,不许与任何人联系,不许离开这个招待所。   好在只是生活作风问题而不是贪腐问题,所以,对耿中天不是“双规”而是隔离审查,管制没有那么严格,只是限制了他的自由,没有采取其他强制性措施。   老曹问耿中天还有什么要求,他说别的没有,就是想见一见县委书记楚天舒,组织上派他去党校学习,出了这种事情,要跟领导说说清楚。   中午,耿中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似睡得很踏实。曹科长却不踏实,一直翻身,还一直要跟耿中天说话。耿中天没兴致,扭过身就朝墙躺着,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还起了鼾声。   昨晚上耿中天被派出所和省纪委的人折腾了一夜,着实熬不住了。   午休醒来,天挺热的,到楼下的树荫下乘凉,曹科长的手机一直响,可能有人找他,好像有什么事,曹科长说:“不行,今天不行,我在办案子。”   耿中天心里突然沉甸甸地,原来自己成了“案子”,想了想,突然说:“曹科长,你要有事,你就去办吧,你还信不过我?我不会跑,叫我跑我也不会跑,这一跑就更说不清楚了。一会儿我就去房间里呆着反思。”   曹科长笑笑道:“老耿,不是我不相信你,这是我的工作,是任务,是纪律。”   耿中天沉着脸嘀咕:“我成了犯人,变成了你的案子啊!”   曹科长劝道:“老耿,你也别太那个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不算个事,只是你摊上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在纪委工作二十多年,经历过的大案要案多了,我还参与过‘双规’副市长呢!嫖娼,算个逑啊!有些领导干部,天天吃喝嫖赌,贪污受贿,包二奶,养情人,还在电视里夸夸其谈让别人廉洁自律呢!”   耿中天保持着戒备,纪委干部的话有时候听起来舒坦,但很可能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把你的话套出来。   曹科长越说越愤慨:“呸!说实在的,我都替你抱不平,你是喝凉水塞了牙,放屁扭了腰,赶上倒霉了!怪就怪那个小姐不厚道,你给了她那么多钱,她死活不承认,组织也没法儿,可她把你供出来了,你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耿中天“哎”了一声,不再说话了,因为言多必失,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据目前市纪委从省纪委掌握的情况来看,南岭县常务副县长耿中天在省委党校学习期间,傍晚时分,将一位“小姐”带到自己的房间里,还给了她五百块钱,随后这位“小姐”被带到派出所,“小姐”不但承认了卖淫的事实,还交给派出所一张印有耿中天详细工作单位、通讯地址和电话手机号码的名片,说以后可以再联系。   派出所没有将这一情况报告给党校让其处理,而是通过区公安分局,直接呈报到了省纪委。   于是,省纪委派人与派出所联合调查这起“嫖娼事件”。   调查过后,省纪委通知青原市纪委来临江将耿中天连同各种证据资料带回去,并让市里于一周内向省纪委和组织部上报对其处理的结果。   下午五点半左右,耿中天终于见到了楚天舒和柳青烟。   楚天舒带了一辆别克商务车赶到青原市,找到了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郎茂才,要求见耿中天一面。   七说八说,好说歹说,郎茂才就是不同意。   无奈之下,楚天舒出来给在省城办事的卫世杰打了个电话,让他去“龙门客栈”找老板娘龙若尘。   卫世杰自打认识龙若尘之后,又有过多次非常愉快并且非常默契的合作,他从“龙门客栈”购买“古玩”打点关键人物,然后又让龙若尘花大价钱将送出去的“古玩”从关键人物手里回购回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雅贿”的过程。   接到楚天舒的电话,卫世杰心领神会,跑到“龙门客栈”又挑选了一件古玩。   没一会儿,龙若尘给郎茂才通了话。   楚天舒再去求情,郎茂才便松了口,说了市东郊一个招待所的名字,让他去找一名姓曹的科长,然后再不做声了。   这是一种默认,不会留下后患,日后如果有人问起来,郎茂才可以一推三六九,谁也奈何不得。   楚天舒带着柳青烟很快找到这家招待所,问到了曹科长住的房间。   曹科长是老纪委,岂能不理解这其中的奥妙,“关押”当事人的地点是保密的,知道的人很少,楚天舒能这么快找到地方,找对人,说明他做通了上面的工作,曹科长落得做顺水人情,把楚天舒和柳青烟带进了房间,找个借口到外面的院子里抽烟去了。   紧紧握着楚天舒的手,耿中天的眼圈忍不住红了,如果不是柳青烟在场,很有可能就声泪俱下了。   “我冤枉啊,楚书记。”耿中天大叫了一声,哽咽着向楚天舒诉说了起来。   “……不错,我是把小姐领到了宿舍,但我并没有跟她发生性关系,也就是说没跟她上床。不错,我给了她一张名片,也给了她钱,但这是有原因的。调查时,我跟他们说,谁也不相信,不给我辩解的机会,派出所的民警一直哄骗我,说是例行公事了解一下情况,只要承认了,交个罚款,就算完了,保证不让党校知道,更不会上报组织。我当然不承认,因为我真的没有做,可他们说‘小姐’已经交代了,我不承认就不让我走,就要向党校报告,通知我的家人。后来,省纪委的人来了,谈了一个晚上,就把我交给市纪委了……”   耿中天非常的激动,恨不得浑身上下长满了嘴,把事情赶紧说清楚,可越是着急,越是语无伦次,楚天舒和柳青烟见状,倒是明白他了肯定是冤枉的,但一时还没听清楚原委。   楚天舒送伊海涛学习去过省委党校,知道那里的环境状况。   东南省的省委党校位于临江市的闹市区。   省委党校的后门有一条街,街两边有几家歌厅和一家四星级酒店,左邻是三所高校,分别是东南师范大学、临江理工学院和一所民办的医学专科学校。   有一些家境贫困的女学生,夜晚经常去歌厅打工挣学费,当然也不乏“出台”的,也有很多“小姐”打着大学生的旗号招揽生意,周边环境比较复杂。   此次定编定岗过程中,省委已经作出决定,将省委党校与省行政学院合并,动迁到新城区,目前正在规划和建设中。   在省委党校住校学习参加培训的,基本上都是各地市派来的年轻处级领导干部,一个月的短训,原则上临江市的学员周末都不能回家,晚上吃过饭没事,很多人都会自由结伴在党校周围的街上遛弯转悠一会儿。   灯红酒绿的街面上,时不时会有浓妆艳抹的女子找路人搭讪,其中就会遇到来党校培训的各地方领导干部。   可是,耿中天怎么会如此冒失,把“小姐”带到宿舍去呢?   楚天舒安慰道,老耿,你别急,慢慢说。   耿中天这才稳定了情绪,理清了思路,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第967章 中了圈套      据耿中天自己说,昨天晚上,有几个在临江市工作的同学来党校看望他,他们在附近一家酒店吃饭,大家多少年没见了,热热闹闹地喝了不少酒,既聊以前的往事又谈现在的工作,完事后已经快十点了。   有同学要送他回党校,但耿中天执意不让,意思是这么晚了,彼此都是同学,用不着这么客气,让大家赶快回家,同学们也没有坚持,就从酒店直接走了。   耿中天一个人从后门回党校的宿舍,走到半路的路边时,就遇到了那个所谓他“嫖娼”的“小姐”。   这“小姐”从后边跟着耿中天,靠近过来,可怜兮兮地说,她是师范大学的大三学生,家里十分贫困,为了筹措学费在刚才他们喝酒的酒店打工,可是,那个老板总惦记着欺负她,她迫于无奈辞职不干了。   今晚上又来讨拖欠的工钱,不仅没讨到,还差点被老板强暴了,逃跑出来正好碰上了耿中天,便来求他帮帮他,说这个月的生活费没有了,下个学期的学费也没有着落。   这种故事太俗太滥,耿中天并没搭理她。   可“小姐”一直跟在后面苦苦哀求,跟着他进了后门,跟到了宿舍。   耿中天怕影响不好,紧走几步到宿舍门口,掏出房卡开了门,进去之后刚要关门,一个身影一闪就钻了进去。   原来,是这“小姐”挤进来了。   耿中天吓了一跳,问她要干什么,在路上时,他并没有看清楚这“小姐”的模样。   “小姐”进来就扯耿中天的衣服,说是要陪他一晚上,随便给多少钱都行。   耿中天抓住她的手,骂她,叫他滚出去。   “小姐”松了手,当即流下了眼泪。   耿中天吓唬她,再不走就报警。   “小姐”扑通就跪下了,哭着说,她是南岭县人,因为听出来耿中天是南岭县的口音,所以才大着胆子求他帮忙。   耿中天大惊,但仍然不信,又问她是哪个乡哪个村的。   “小姐”说她是杏林乡山坳村的,问到一些细节,也答得丝毫不差。   耿中天这才信了,顺手从兜里摸出五百块钱给了她,并教育她说:“等学习结束回到县里,一定找个时间去你家里看看,有困难我会帮你,但以后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一定好好学习,毕业后可以回家乡工作。”   “小姐”一直战战兢兢的,直勾勾望着他不断地点头,并问耿中天要了一张名片,惶恐地说:“叔叔,我一定听你的话,可你一定要帮我,如果我家有钱供养我,我死也不会做这种事啊!”   耿中天悲哀地说:“家乡发展慢,村里穷,你们上不起学,政府有责任!孩子,宁愿站着死,决不跪着生啊!”   可“小姐”却说:“那是从前了,现在是笑贫不笑娼啊!我们学校一些家里贫困的女同学,几乎有一半都干了这个。叔叔,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上学受歧视,打工受欺负,真的是没办法过了。不咬着牙把学上完,以后还不得干这个啊。我想过了,与其把身子交给别的人,还不如交给自己家乡的好心叔叔。”   耿中天板着脸,狠狠地批评她,说再要这样,就不帮她了。   “小姐”终于被说服力,答应耿中天以后不再做这种事。   耿中天的肚子刚刚发福,扎进裤腰里的衬衣老往外跑,刚才又被“小姐”扯了几下,衬衣就跑出来了,他偏又是个讲究风度的人,便叉开腿往裤腰里塞衬衣。   这时,警察冲进来了,正好捉住了耿中天提裤子的现行。   “小姐”惊叫一声,吓得不知所措,转身要夺门而出,被守在门口的女警抓住了。   其实,楚天舒和柳青烟都知道,耿中天有往裤腰里塞衬衣的习惯,闹出过好几次笑话。   最有意思的一回是,他在值班室边说话边塞衬衣,塞了好久都塞不熨帖,就率性解开皮带叉开双腿往里塞。   有个上访的女人正好来反映情况,见他这样子就借故发疯,说他当众耍流氓。   事后楚天舒说了耿中天,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确实不雅。   耿中天嘿嘿地笑笑,说到了在北京上大学的女儿:“我原来是不太讲究的,可是在女儿那里过不了关。我去年到北京出差,女儿陪着我逛长安街,女儿老围着我扯衬衣,慢慢就成了习惯,不塞进去总觉得别扭。”   楚天舒听完了耿中天的叙述,说:“老耿,好了,如果你说的属实,我估计,你是被人耍了,当牺牲品了。”   “是啊,我也一直想不明白。”耿中天拧着眉头道,“为什么那个‘小姐’就盯上了我?警察那么巧就冲进来了?”   柳青烟说:“耿县长,你中了圈套了,有点太相信女学生了。”   “是啊。”耿中天凄惨地说:“派出所和省纪委的人都说,那个女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女学生,而是附近洗脚城的‘小姐’,有过前科。他们问,你要是没做那种事,为什么要给她钱?她都承认了,你抵赖不了。我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楚书记,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柳青烟困惑地问:“可这个派出所,跟你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朝死里整你呢?”   耿中天心有余悸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整个懵了!”   楚天舒看看耿中天,站起来说:“我看这样吧,我们相信你。下一步有两个突破口:一个是省纪委,请他们根据实际情况收回处理意见;另一个是找到那个‘小姐’,让她到派出所重新如实作口供笔录。老耿,这个招待所的条件还算可以,比我当年住的地方强多了,你就在这里安心休息几天,我会抓紧组织运作,尽全力帮你洗涮冤屈。”   耿中天伤感地垂下头,说:“楚书记,给你和县里添了这么大的乱,真对不起……”   楚天舒庄重地说:“中天,我们奋斗到这一步,不容易!我们每个人的政治生命,比天都大!”   耿中天感动地说:“如果这一次我没事了,我会跟你拼命死干来报答你的关爱和再造之恩!”   “兄弟,中天,我们是党的干部,不是跟着某个人干,都是跟着党干事业!”楚天舒拍拍耿中天的胳膊,慨叹道,“放心,相信组织,相信你背后还有南岭县委和县政府。”   柳青烟很是细心,她待耿中天情绪稳定了之后,问道:“耿县长,你能确定那个‘小姐’是南岭县的人吗?”   “这个错不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上这个当。”耿中天说:“她开始说的是普通话,后来就说南岭话,再就是,我问了山坳村的村长是谁,村口有一颗什么树,放马坡在什么方位,有一个水库叫什么,她都答得很流利,一个字都没有错。”   “哦,设计这个圈套的人还真费了心思。”柳青烟又问:“耿县长,你还记得那个女的长什么样吗?”   “当时也没敢细看,记得不是很清楚。”耿中天想了想,还是大致描述了一下“小姐”的模样,不过,除了印象中大概二十来岁,比较漂亮之外,还真没有太显著的特征。南岭出美女,二十来岁的女孩子都跟耿中天描述的差不太多。   事不宜迟。   楚天舒与柳青烟安慰了耿中天几句,连忙告辞出来了。   王永超一直陪着曹科长在院子里抽烟,他按照楚天舒的吩咐,给曹科长准备了两条黄鹤楼的烟,用档案袋装好,很随意地放在了树下的椅子上,看见楚天舒和柳青烟出来了,便和曹科长打了个招呼,起身走了。   坐进车里,柳青烟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楚书记,这肯定是一个圈套,里面有好几个疑点。”   楚天舒和王永超坐在后排,他也在思考耿中天所说的有关细节,听柳青烟开了口,便说:“柳局长,你说说看。”   “嗯,”柳青烟眼睛看着窗外,说:“尽管有录像证明耿县长与那个女人在一起,耿县长也给了钱,那个女人承认了,但他们还漏了一个最重要的细节,那就是没有物证……”说到这里,她住了嘴,似乎在迟疑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王永超有点性急,就催促柳青烟快说。   柳青烟却迟迟不肯开口。   马国胜是过来人,实在忍不住,就说:“王科长,你就别问了。”   王永超被马国胜一说,反倒明白过来了,冲楚天舒笑笑,闭了嘴。   如果耿中天真与“小姐”做了那种事,又被派出所民警当场抓获,那就应该有一个套套之类的作案工具,里面有DNA之类的东西,就算是没用套套,那也能在“小姐”的体内提取出来,耿中天无论如何抵赖不掉。   柳青烟说的物证,指的就是这玩意。   现在只有“小姐”单方面的口供,并不能形成证据链,这个圈套设计的再精妙,但还是忽略了一点,耿中天抵制住了诱惑,落入了圈套但没有被完全套牢,这就是翻案的缺口。   可是,仅凭这一点,是说服不了省纪委的,他们平时就戴着有色眼镜,习惯了对干部进行有罪推论,更何况,背后还有一个推波助澜的蓝光耀。      第968章 不祥预感      楚天舒一行紧接着往省城赶。   路上,机警的马国胜发现一辆银灰色越野车形影不离地跟在了商务车后面,他一会儿提速,一会儿减速,越野车也随之提速和减速,试探了几次都是这样,于是,他提醒道:“楚书记,我们好像被跟踪了。”   王永超激灵一下,回头看一眼,果真不假。   楚天舒笑笑,说:“没事,自己人。”   越野车上坐的是市公安局的内勤宋姐,是童丹元派她去省城协助楚天舒的。   楚天舒知道,去省委党校的当地派出所摸情况,陶玉鸣是指望不上的,会上不得不那么布置而已。所以,他抽空给童丹元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帮上忙。   童丹元也已经知晓了耿中天的事,因为市纪委去领人的时候,让市公安局派人去把案件的卷宗接过来了。   现在楚天舒提出要帮忙,目的很明显是想替耿中天翻案。   可是,让青原市公安局去翻临江市公安局办的案子,这仅犯了公安系统最大的忌讳,青原市公安局也缺乏这个底气。   “小楚,你开了口,这个忙我如论如何要帮。”童丹元显得有些为难,他说:“不过呢,局里中午开了会,郝局长说,这件案子是省里转过来的,省纪委在督办,市局只需配合好市纪委的工作,维护整个公安系统办案的严肃性。”   楚天舒听懂了童丹元的意思,帮忙可以,不能伤了公安系统之间的和气。于是,他说:“老童,我理解你们的难处。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找人帮忙了解了解案件的情况,其他的事,我想办法去解决。”   “这个没问题。”童丹元满口就答应了,问:“小楚,你还记得刑侦支队的内勤宋姐吗?她正好要去临江看望她姐姐,我让她配合你。”   刑侦支队的宋姐,是个热心快肠的女人,为人特别的豪爽,也非常的仗义,楚天舒几次与她碰在一起都是在酒桌上,宋姐平时并不怎么喝酒,但真要喝起来一点儿不含糊,敢与男警察一较高下。   “当然记得。”楚天舒说完,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这事,她行吗?”   “哈哈,你把那个吗字去掉。”童丹元笑了起来,说:“宋姐的姐夫是省警察学院的招生就业处的处长,临江市各分局局长,派出所的所长们几乎都是她姐夫招进来分出去的,这点小事,她分分钟帮你搞定。”   出了临江市的绕城公路,楚天舒下车,上了宋姐的越野车,简单聊了几句,得知宋姐的姐姐生病住院了,宋姐请假来陪护,因此,她来临江是私人性质,不属于童丹元派出来的,帮着打探些情况,牵扯不到青原市刑侦支队头上。   一开始,宋姐对耿中天很是反感,说这个人当上了常务副县长,还被派到党校来学习培训,将来前途无量,怎么就不懂得最起码一点儿自尊自重呢,居然把小姐带到宿舍去,不管有没有那种事,都不是个好玩意。   楚天舒没法解释,只说,宋姐,我请你帮忙了解了解情况,主要是出于考虑这件事对南岭县的政治影响,并不是要替他个人开脱,如果他真要是做了对不起组织和家庭的事,影响了到了整个南岭县的形象,我这个县委书记也饶不了他。   宋姐勉强答应了下来,让楚天舒等她的消息。   楚天舒从越野车上下来,两辆车分道扬镳。   进了城,楚天舒安排在党校附近的那一家四星级宾馆住了下来,再打电话给陶玉鸣,问他派的人了解到了一些什么情况。   楚书记,这事很难办啊。陶玉鸣吭吭哧哧地说,散会之后,我就把城关镇派出所的毛所长跑出去了,他刚才给我回话说,找了几个同学,人家一听是南岭县干部嫖娼的事,个个都直摇头。我也打电话找了几个战友,他们都找理由推脱,有的干脆连电话都不接。   楚天舒本来就没指望陶玉鸣会尽心尽力,但还是在电话里发了一通火,说公安系统的事,你公安局长都没办法,那谁还能有办法?   陶玉鸣不做声。   楚天舒最后要求他继续想办法做工作,尽快把情况摸清楚,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坐下来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头,陶玉鸣本就没打算尽力,派什么人出来都差不多的,怎么偏偏把城关镇派出所的所长派出来了呢?楚天舒不放心,便给杜雨菲打了电话,让她派人加强对城关镇卫生院的巡查与监控。   杜雨菲说已经有安排。她又问了问楚天舒这边的情况,听说宋姐还有点情绪,她便说,她来跟宋姐说说,有些话,女人来说可能更说得透一些。   放下电话,王永超来喊楚天舒去外面吃饭,刚走出大厅,杨富贵赶过来了,他通过自己的渠道和在省纪委的一位处长取得了联系,并且见面进行了沟通。   处长说,只要派出所重新认定两人的口供,省纪委这边他可以做一些工作,想办法让领导重新研究对耿中天做出的“嫖娼”结论。   这位处长的说法听上去很肯帮忙的样子,实际上基本等于没说。   不过,这还是给楚天舒他们提供了一个破解难题的思路,省纪委对耿中天作出的决定,依据就是派出所的证据和“小姐”的口供,要彻底洗清耿中天,症结还在派出所这边。   吃完饭,几个人回到楚天舒的房间,继续商讨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刚说了没有几句话,楚天舒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以为是宋姐那边有消息了,抓过来一看,却一个来自南岭县的陌生电话。   手机一接通,那边就急切地说:“楚书记,我是耿中天的妹妹耿中燕,我联系不上我哥哥了,没办法才给您打电话。”   楚天舒一惊,问:“怎么了,你找你哥哥干什么?”   “我嫂子自杀了!”耿中燕哭泣着说:“现在正在县医院里抢救,楚书记,我哥哥不是在省委党校学习吗?怎么手机打不通呢?您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吧……”   楚天舒当然知道耿中天在哪儿,是什么原因让他的家人找不到他。但是,这个原因目前必须严格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面对突然发生的祸事,楚天舒难以判断出耿中天妻子的自杀是否跟耿中天的“嫖娼事件”有关。但不管怎么说,他妻子服安眠药企图自杀,不管什么原因,耿中天就是有再大的事,也必须前来处理,到不了位,无论如何也不好交待。   然而,现在这个特殊的处境,耿中天又不能露面,一是组织上不允许,二是万一确实定性为“嫖娼”受到处理,他又如何面对妻子孩子和父母呢?   楚天舒没有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只是含糊着说:“你哥哥是在省委党校学习,党校的管理很严格,学习期间必须关闭手机,不允许请假,更不允许回家。不过,你说的这种情况比较特殊,我通知他,看能不能让他尽快赶回去。”   耿中天的妹妹是县中学的老师,她多少琢磨得出一些味道来,他问道:“楚书记,我刚才给大县长打过电话了,大县长说,我哥哥遇到了麻烦,楚书记亲自带队去省城处理了。有没有这回事?”   楚天舒看一味的搪塞也不是个办法,便说:“耿老师,我确实在省城,有些事我一时也说不太清楚,相信我,我会尽力而为的,但是,我对你有一个要求,你哥哥没有回家之前,拜托你一定把老人孩子照顾好,把你嫂子照顾好。”   耿中天的妹妹明白了,她激动地说:“楚书记,您放心,这是我的职责,我会尽力做到的。……楚书记,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我代表我老爸老妈求您了,赶快让我哥哥回来吧。”   挂了耿中燕的电话,楚天舒又拨打了县医院院长的电话,问耿县长老婆的情况。   医院院长说,正在全力以赴抢救,由于发现的及时,人已脱离了危险。   楚天舒稍稍松了口气,可是,医院院长又说,耿县长的老妈心脏不太好,听说儿媳妇自杀了,心脏病突发,也正在抢救,还没有脱离危险。   过了一会儿,杜雨菲的电话打过来了,她报告说,刚才她带队去了耿中天的家,检查室内现场,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比如遗书什么的。但是,还没等调查耿中天老婆相关的社会关系,就发现她手机里有一条短信。   短信是上午十一点二十六分发出的,内容是:“你老公在省委党校嫖¥娼被抓了。”   拨打这个手机,提示关机,经查这个手机的归属地,却是临江市的,接着又通过临江市公安部门从移动公司调出该手机登记时用的身份证,又是用的假身份证。   据此,可以初步推断判定,故意把消息透露给耿中天的家人,这是整个圈套中的一环,其目的就是为了扰乱视线,扩大影响,制造混乱,给楚天舒的搭救行动设置障碍。   楚天舒隐隐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有人想故意分散注意力,他们的目标不完全是针对耿中天,而是另有图谋。      第969章 真相浮出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楚天舒就让杨富贵返回南岭县,尽力做好耿中天老婆和父母的安抚工作。   大概是杜雨菲跟宋姐打电话说清楚了耿中天是被人陷害的,上午九点多钟,宋姐给楚天舒回话的时候,态度显得积极了许多。   她告诉楚天舒,她姐夫找到了临江市朝阳区公安分局的一副局长,副局长先给这个派出所的杨所长打了个电话,侧面问这件事。   杨所长在电话里只言片语的,只说是分局关局长亲自布置的,其他的不愿意多说,也说不太清楚。   副局长不敢多问,只得如实给宋姐的姐夫说了,这事是关局长在主抓,他不好多过问。   宋姐的姐夫立即找到了市局一位分管朝阳分局的刘副局长。   刘副局长七歪八拐的,从多个方面悄悄打探了一番,总算弄清楚了这起派出所省委党校捉拿“卖淫嫖娼”的事件真相。   原来,朝阳公安分局关局长的小姨子今年大学毕业,正在联系工作单位,小姨子上的是一个三本学院的传媒专业,可她心比天高,一心惦记着要专业对口,想进市里新闻单位当编辑,当记者,最好是能当主持人。   关局长的老婆在床上给关局长下达了指示,必须把这事给办成了。   关局长嘬了好几天的牙花子,正儿八经的新闻单位怎么也不会接收一个三本的毕业生,人家根本不买一个分局局长的帐,可又架不住小姨子哭哭啼啼磨磨蹭蹭地奉献了半个屁股,关局长便想起了辖区里还有一个《东南法制报》,虽说名气不够响亮,名声似乎也不是太好,但好歹也是新闻单位,可以满足小姨子要当编辑记者的心愿。   关局长没有亲自出马,而是派手底下的小秘书跑去跟社长一说,社长把他推给了编辑部主任呼延非凡。   现在的呼延非凡可不是那个从南岭县刚刚铩羽归来的呼延非凡了。   这一次胡晓丽来临江,在去土豪俱乐部之前,特意抽空来看望了他一次,之后,他时来运转,不仅从鲲鹏实业拉到了好几笔广告,还写出了几篇很有轰动效应的稿件,颇得新社长的赏识,一下子当上了编辑部主任。   正好编辑部走了一个实习记者,呼延非凡与社长刚刚谈好,准备再进一个人。   关局长的小秘书找到呼延非凡,说有件事一定请呼延主任帮个忙。   呼延非凡笑说:“你们公安局神通广大,还用得着我帮?”   秘书没跟他开玩笑,一本正经道:“社长让我来找你,说只有你好帮这个忙,我们局长有个小姨妹,学历虽然不太过硬,但人品和能力都不错,她自己一心要当记者,我们局长也觉得她干这个行。呼延主任,你想个法子,安排安排吧。”   呼延非凡眼珠子一转,如果能攀上关局长这颗大树,今后在外面有难度的采访就把他小姨子带着,再也不会像在南岭县那样受气吃亏了。   于是,呼延非凡就让小秘书第二天带人来面试。   第二天,小秘书带着局长小姨子去了报社。   小姑娘二十二三岁的样子,长得还可以,嘴巴还挺会来事,小腰扭起来,也算得上风姿绰约。   呼延非凡当时的直觉是,这小姨子多半与她姐夫有一腿,将来肯定能吃得住关局长。于是就同意接收关局长的小姨子,小姨子一高兴,上来抱住呼延非凡就在脸上啃了一口。   中午,小秘书就请呼延非凡在党校附近的一家酒店吃饭。   饭可以白吃,忙不能白帮。   呼延非凡在酒桌上就跟小秘书提到,前些日子,被一个乡下来的洗脚妹戏耍了,问能不能想个办法出口气。   小秘书问清了这家洗脚城就在朝阳区的管辖区域,当即说,没问题,呼延主任,你想怎么着吧?   呼延非凡刚要开口,手机突然响了,接到了胡晓丽打过来的一个电话。   胡晓丽打电话过来的目的,是告诉呼延非凡南岭县送了个副县长来省委党校学习,这家伙叫耿中天,与大县长不对付,屡屡与大县长作对,问呼延非凡能不能想办法给他制造点丑闻,在报纸上曝曝光,让他在省城出出洋相。   呼延非凡脑袋瓜子绝对灵光,他听了胡晓丽的要求,一下子就把耿中天与吴莎莎两个人联系到了一起,想出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坏主意……   小秘书回去向关局长汇报。   关局长皱起了眉头,省委党校级别高,也不归市里管,动他们的学员会不会惹麻烦?可是,不给呼延非凡出口怨气,小姨子的事也不太好办啊。   小秘书会察言观色,也会投领导所好。   他说,最近党校辖区派出所的杨所长不是来汇报过了,说省委党校保卫处的负责人多次找到派出所,反映周边娱乐场所太乱了,而且色情服务越来越嚣张,干扰学员们正常的学习活动,希望能整治整治。   这个情况还真不假,市局局长从省厅开会回来,还找关局长谈过此事,说省委党校的领导把这事跟省厅的领导叨叨过,要关局长引起重视。   关局长琢磨了一下,就让小秘书去给杨所长传达省厅领导的指示,要抓一两个典型,杀一杀省委党校周边的乱象。   小秘书跑到派出所,给杨所长下达了指令,并要求他严格保密。   关局长能亲自给派出所布置任务,这是多么何等的信任啊!   杨所长按照小秘书的指点,在洗脚城抓到了正在从事色情活动的吴莎莎,经过一番威逼利诱,吴莎莎答应配合派出所工作去勾引耿中天,编出了一套大学生的鬼话,骗取了耿中天的信任,跟进了他的宿舍。   然后,一直暗中跟踪的杨所长带人冲进了宿舍,抓了耿中天与“小姐”交易的现行。   抓到耿中天后,派出所很快录好了吴莎莎的口供。   吴莎莎承认与耿中天有过性交易,事后耿中天给了五百块钱,派出所让她交了五千块钱的罚款就把她给放了,并暗示她别在临江呆着,要是再被抓,加倍罚款不说,还要通知家里来领人。   吴莎莎被吓破了胆,从派出所一出来,连夜乘火车南下去了东莞,找她的小姐妹去了。   党校的监控录像显示,耿中天把吴莎莎带进了宿舍。   派出所的摄像显示,警察冲进去的时候,耿中天正在提裤子。   可耿中天其他都承认了,就是死活不承认与“小姐”发生了关系,坚决否认有嫖娼的动机和行为。   杨所长无奈,便请示小秘书。   小秘书想了想,让杨所长直接把案件通报给省委党校保卫处,请校领导来领人。   保卫处不敢耽搁,立即报告了分管校长。   分管校长一听,这也太不像话了,学员都是县处级干部,学习期间把“小姐”带到宿舍实施嫖娼活动,被派出所抓了现行,性质极其恶劣,必须从重从快严肃处理,当即就捅到了省纪委。   省纪委书记何天影去京城协调刘飞一案还没有返回,在家主持工作的是省纪委副书记兼监察部长,得到省委党校的报告后,指示蓝光耀负责调查落实。   蓝光耀亲自到派出所调看了吴莎莎的口供和视频材料,又得知吴莎莎是有过前科的卖淫女,所以根本不听耿中天的矢口“抵赖”,认定基本事实清楚,耿中天编出一套帮助失足大学生的话来只是为了推卸责任,妄图逃避处罚。   省委党校的学员嫖娼,这影响太坏了,为了防止扩散,省纪委当即决定,按照干部管理权限,责成青原市纪委把人领回去,一周之内拿出处理意见。   这就是省委党校发生领导干部“嫖娼事件”的来龙去脉。   当然,刘副局长在向宋姐转告消息时,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没有透露分局的关局长为了帮小姨子找工作等细节,只说省委党校的周边环境太乱,关局长让派出所搞了一次突击整治,南岭县的副县长耿中天误打误撞当了“牺牲品”。   中午,楚天舒请宋姐的姐夫聂老师出面,约请市局的刘副局长吃饭,希望了解更详细的情况。   刘副局长当年在警官学院上学的时候,得到过聂老师的诸多关照,碍不过情面,到了约定的小餐馆,但饭没吃,酒没喝,见面之后便实话实说:这种案子涉事的男方死不认账的很多,但只要女方承认了,又有其他的旁证材料,派出所一般就可以认定是卖淫嫖娼。   刘副局长确实很给宋姐姐夫面子,他不仅说了大实话,还带来了女当事人的口供复印件,白纸黑字按了手印,摊在桌子上让楚天舒等人过目。   柳青烟直接看到了吴莎莎的名字,心里一惊,她碰了碰楚天舒,说:“楚书记,这女的真是南岭县的,她是吴狄的妹妹。”   楚天舒抬起头,问:“吴狄是谁?”   “吴狄原先是卫生局的专职司机,三合一之后下了岗,现在在先锋客运开车。”柳青烟说:“上次应付《东南法制报》的记者呼延非凡,就跟他妹妹有关系。”   刘副局长听到《东南法制报》几个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970章 互不相让      柳青烟把呼延非凡与吴莎莎勾搭成奸然后又反目为仇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也说到了呼延非凡在南岭县实施新闻敲诈,被茅兴东与柳青烟设计利用吴莎莎把他收拾了一顿。   听到这里,刘副局长身为一名老公安,马上意识到这里面果然有冤情。   朝阳分局的关局长为了安置小姨子找到了呼延非凡,呼延非凡为了报复吴莎莎和南岭县,就让关局长安排杨所长来捉耿中天与吴莎莎的现行。这就是本次县长嫖娼事件的基本脉络。   其实,刘副局长接到了宋姐姐夫的求助之后,也不敢擅自做主,私底下向市局一把手田局长做了报告。   他们在分析案情时,都感觉不可思议:耿中天再色胆包天,也犯不着把“小姐”往宿舍里领,这种自毁前途的做法,但凡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干不出来,何况还是一名有培养前途的县处级干部。   田局长听说南岭县的县委书记楚天舒亲自带队出面营救,也是皱起了眉头。   这个楚天舒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县委书记,而且在南岭县闹腾得挺欢,好几次闯下大祸都被他化险为夷,这种人要么有不为人知的深厚背景,要么就是一个提着官帽博机会的愣头青,无论属于哪一种情形,这家伙都招惹不起。   等到刘副局长把消息打探出来之后,田局长越发感觉形势不利,这要是认真深究起来,肯定是公安部门的人办了冤假错案,怪不得楚天舒敢冒着个人的政治风险来搭救一个常务副县长,这说明他心里多半还是有点谱的。   于是,田局长便让刘副局长摸一摸楚天舒的底细,然后再相机行事,尽量把麻烦从公安部门推出去。   刘副局长把吴莎莎的口供复印件收了起来,说,楚书记,以我个人的判断,要想把耿中天洗清,必须首先找到女当事人,看有没有希望让她写一份证明材料,然后再来争取案子重审。   这话听起来是刘副局长在帮着楚天舒出主意想办法,但实际上也是不把话说死,在给公安部门留下了退路。   当事人对案子的定性有异议,可以向公安机关申请复审,但本着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楚天舒他们必须拿出新的证据来,而现在吴莎莎不见了,如果在规定的期限内找不到当事人,刘副局长也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了。   话说透了,刘副局长抱歉地笑笑,说,对不起,聂老师,楚书记,公安系统有规定,中午不得饮酒,要不这样,等你们有了消息我们再商量,行不?   聂老师看看楚天舒。   楚天舒听懂了刘副局长的意思,总没有让人家公安部门自己证明自己办错了案子的道理,所以,他起身与刘副局长握手,表示感谢的同时,也答应不会强人所难,等找到了吴莎莎,再来请刘副局长帮助通融通融。   刘副局长客气地说,应该的,应该的。请楚书记抓紧,抓紧啊。   送走了刘副局长,楚天舒立即让柳青烟与吴狄联系。   吴莎莎躲的是临江警方,她到了东莞之后,还是把自己的落脚点告诉了哥哥吴狄。   事不宜迟。   楚天舒安排王永超和柳青烟直飞广东,一定要说服吴莎莎,把她带回来,为耿中天作证。   当天晚上,柳青烟在东莞的一家洗脚城找到了吴莎莎。   吴莎莎突然见到了柳青烟,既高兴又惊慌。   柳青烟和王永超领着吴莎莎在她租住地附近的一个小餐馆吃饭。   吃完饭,柳青烟让王永超回避,直截了当地跟吴莎莎说了耿中天的这件事。   一提及这个,吴莎莎抱着柳青烟痛哭起来,毫无忌讳地泣诉了自己在派出所经受的屈辱。   这次事件,是派出所逼她作假证的,如果不从,就要以“卖淫”的罪名,通知她的家人,并且还要拘留她,送她去坐牢,以后她永远不得在临江的娱乐场所出现,出现了就抓她。并呵斥她这些日子不许用手机,不许同任何陌生人接触……   吴莎莎泣不成声道:“耿县长是好人,都是我坏,我下贱,是我诬陷了他……我现在每天夜里做噩梦,梦见耿县长把我一口吃了……”   柳青烟问:“莎莎,如果有机会,你能帮耿县长吗?”   吴莎莎掩面啼哭:“姐姐,只要还有机会,还能,我一定能,一定能……可是,我怕……”   柳青烟安慰她道:“莎莎,你今年才二十一吧,还小呢,总不能靠这样折磨和糟蹋自己生活。莎莎,别怕,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回家,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一切重新开始,好吗?”   吴莎莎点点头,哽咽着说:“姐姐,我对不起耿县长,我也恨我自己,我恨死那么呼延非凡了,是他让我变成这么不要脸的……姐姐,如果能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这样!姐姐,你一定替我保密啊,如果我哥哥知道了,非打死我不行……”   做通了吴莎莎的思想工作,柳青烟带着她坐上了最后一班从广东飞往临江的航班。   马国胜把她们从蓝山机场接到宾馆,已经是凌晨两点。   吴莎莎如实写了一份材料,并且签字摁了手印,表示如果需要,她可以到派出所重新做笔录。   早上八时许,楚天舒拨打了聂老师的电话。   过了半个小时,刘副局长把电话打过来了,他明确告诉楚天舒,田局长同意案子可以重审,但希望楚天舒私下里和省纪委沟通好,不能因为案子的“失误”,处理朝阳分局和派出所的任何人。   换句话说,如果省里要追究他们公安部门的徇私枉法,他们就不会答应重新审理耿中天的案子。   当领导的,几乎都有护犊子的心态,公检法系统尤甚。他们是执法机构,只有他们抓别人的错,从来没有抓错了别人的。你楚天舒不愿意你手下的副县长落个嫖娼的坏名声,我田局长也不能让朝阳分局和派出所的人受了委屈。   楚天舒当即与许文俊联系,通过他与主管此案的省纪委监察室主任蓝光耀在办公室里见了面。   情况一摆开,蓝光耀很爽快,他说:“如果公安部门重新报来材料,认定耿中天的‘嫖娼’不能成立,他可以请示省纪委的领导,撤销要求青原市委对其处理的建议。但是,公安部门的违纪问题必须严肃查处。”   蓝光耀这一招使得轻巧,既答应了楚天舒的诉求,又把难题踢回到了他的手上。   很显然,省纪委要追究公安部门的责任,公安部门就不会答应重新审理耿中天的案子,两边互不相让,事情就僵在那里,拖到时限一过,楚天舒再想替耿中天伸冤也投诉无门了。   楚天舒焦虑地说:“蓝主任,纪委要追究公安部门的责任,公安部门有错也不会纠正,一定会千方百计维持他们原来的定性!”   “他们敢!”蓝光耀虚张声势,口气强硬地说:“他们作为执法部门,本应该秉公执法,现在办了错案,还想隐瞒事实真相,简直无法无天了。”   楚天舒苦笑一声,说:“蓝主任,您要是这么办,我们这个副县长就算是毁了。”   蓝光耀看看楚天舒,说:“小楚,我再跟你说一遍,只要情况属实,我保证你这个副县长没事,公安部门的材料一报过来,我就给你们郎茂才书记打电话,马上解除对这个副县长的隔离审查,恢复他的工作。”   楚天舒想了想,说:“那好,蓝主任,那你能不能答应我,等派出所重新拿出了笔录,你愿意怎么处理,你再处理他们好了。”   “不行,这是原则问题,我不能答应你!”蓝光耀坚持道:“你的副县长没问题,那就是朝阳公安分局和派出所有问题,公安分局和派出所没问题,那就是我省纪委有问题。这件事总有一个事实真相,不可能谁都没问题!”   楚天舒硬着头皮说:“蓝主任,要说有问题,问题就出在《东南法制报》那个叫呼延非凡的记者身上。”   蓝光耀一惊,推了推眼镜架儿,说:“小楚,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天舒便把呼延非凡与吴莎莎之间的矛盾以及他在南岭县搞新闻敲诈未能得逞的事说了一遍,然后说:“呼延非凡对南岭县怀恨在心,利用派出所对省委党校周边环境开展综合整治的机会,逼迫吴莎莎陷害了我们的副县长,这就是事实真相。”   对于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蓝光耀是心里有数的,胡晓丽专门打电话说明过情况,蓝光耀认为只要自己咬住要处理公安部门的人不松口,楚天舒是不可能有办法逼迫公安部门主动认错的。   没想到楚天舒掌握了这么多的情况,现在把呼延非凡扯了出来,如果真要是一路追究下去,多半会牵扯出胡晓丽,万一把火烧到自己屁股上来,哪就得不偿失了。   蓝光耀作出一副无奈状,说:“小楚,你非要坚持让我说谁都没有错,这太为难我了。我只不过受命督办此案,当不了家也做不了主,你看能不能让哪位领导发个话,免得将来把错算到我的头上。”   蓝光耀再次把难题交给了楚天舒。      第971章 后院起火      从蓝光耀的办公室出来,楚天舒又去组织部找了许文俊。   许文俊得知情况后,马上说:“何书记去了京城还没回,蓝主任让你去找领导,莫非是要你去找林书记?”   “是啊,我琢磨着只有如此了。”楚天舒说:“文俊兄,你帮我问问,林书记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见见他。”   “见林书记还好安排,只是我觉得,让他帮你解决你的难题有点够呛。”许文俊说:“我跟了林书记好几年,他的脾气我比你清楚,这种没有原则的话,他是不会讲的。”   “会不会讲我也得试试呀。”楚天舒苦笑着说:“总不能让我的常务副县长活活被冤枉死吧。”   “好吧,我来想想办法,有消息我通知你。”许文俊送楚天舒出来,进到电梯,见没有其他人,才说:“小楚,我在组织部工作了快十年,只看到过干部为了自己晋升找领导的,还没见过你这样为了下属的前途到处奔波的。”   楚天舒说:“文俊兄,实不相瞒,南岭县太复杂,耿中天能勇敢地站出来,旗帜鲜明地支持我的工作,难能可贵啊。我要是眼看着他受了冤枉不闻不问,会伤了很多干部的心,今后谁还敢支持我的工作呢。”   许文俊点头,叹口气说:“小楚,这些年来,我见过太多的世态炎凉甚至落井下石。耿中天们有你这样的领导,是他们的幸运哪。”   楚天舒说:“文俊兄,你肯忙前忙后地帮我,说明你也是一位体恤下属的好领导啊。”   许文俊摆摆手,说:“小楚,林书记当组织部长的时候多次告诫我们,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毁一个干部太简单了!我也不忍心看到一名好干部就此毁于一旦啊。”   电梯门开了,又进来了其他人,楚天舒和许文俊停止了议论。   回到宾馆,见到了从派出所回来的柳青烟和吴莎莎。   情况和楚天舒想象的一样,派出所杨所长的态度很强硬,不仅不肯接收吴莎莎的新写的材料,反而口口声声地要追究她作伪证的责任,要不是刘副局长事先打过招呼,不要把关系弄僵,有可能当场就把吴莎莎留置在派出所了。   柳青烟和吴莎莎走了之后,杨所长就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小秘书。   小秘书听了,很是惊讶,吴莎莎明明乘高铁离开了临江市去了广东,楚天舒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把吴莎莎找回来了呢。   小秘书向关局长汇报之后,又打电话给呼延非凡,告诉他吴莎莎又回来了,而且要给耿中天作证,他们之间没有卖淫嫖娼的事实。   呼延非凡赶紧把消息告诉了胡晓丽。   胡晓丽与付大木一商量,便得出结论,肯定是吴莎莎的哥哥吴狄给楚天舒提供的线索。   付大木骂道:吴狄这个小狗卵子,也敢跟老子作对,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胡晓丽说,大木,别急,暂时还没到收拾他的时候。我听老白说,常以宽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就可以下手。   付大木没好气地说,让老白告诉他,别他妈的又给老子办砸了。   从派出所回来,吴莎莎被吓得够呛,活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大白兔,躲在柳青烟的身后,寸步不敢离开。   几个人一起去餐厅就餐,饭桌上,大家都保持着沉默,只有楚天舒开口安慰了吴莎莎几句。   吃完饭,各自回房间休息。   下午,楚天舒等许文俊的消息等得心焦,想着如果见了林国栋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会不会挨批评,甚至有点后悔,不该拿这种事情来麻烦林国栋,心想着要是林国栋拒接接见自己,或许也是一种解脱。但是,耿中天的事又该怎么办呢?   这么纠结地等着也是百无聊赖,楚天舒便给吴梦蝶打了个电话,去了凌云集团。   吴梦蝶特意安排时间见了楚天舒,她简要问了问先锋客运的运营情况,兴奋地说:“从目前的状况来看,郑小敏他们在南岭县的运作是比较成功的,凌云集团以连锁经营的方式全面进入东南省客运市场是可行的。”   楚天舒的兴致却不高,他说:“梦蝶姐,好在有冷雪等人保驾护航,要不然,能不能在南岭县站稳脚跟,还真不好说。”   “天舒,这可不该是你一个县委书记说出来的话哟?”吴梦蝶含笑看了楚天舒一眼,说:“不过,反过来说,在南岭县这么恶劣的环境中,先锋客运还能运转自如,正好证明了凌云集团的管理能力和运作模式是卓有成效的。”   与吴梦蝶的信心满满相反,楚天舒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他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求得林国栋的帮助。   很快,吴梦蝶看出了楚天舒的心事重重,问道:“天舒,看你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困难?”   楚天舒点头,把耿中天的事简要地向吴梦蝶说了,说到最后要去见林国栋求情,便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天舒,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哟。”吴梦蝶笑了,说:“他不是晚晴的舅舅吗?你还怕什么?”   “梦蝶姐,你是不知道啊,”楚天舒挤出一丝苦笑来,说:“以前不知道他是晚晴的舅舅,似乎倒没那么多的担心,现在知道了,反而纠结得很。”   吴梦蝶开玩笑说:“呵呵,是不是怕落个坏印象,他不肯将晚晴许配给你呀。”   楚天舒挠挠头,说:“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反正说不清楚。”   吴梦蝶说:“别着急,姐姐教你一招。”   楚天舒差点跳了起来:“快说,快说。”   吴梦蝶招招手,楚天舒把耳朵凑了过去,听吴梦蝶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好,你的难题姐姐帮你解决了,你得帮姐姐办件事了。”吴梦蝶点了楚天舒的额头一下,笑道。   “没问题。”楚天舒说:“梦蝶姐,你说。”   吴梦蝶收起了笑容,郑重其事地说:“天舒,凌云集团新研制的电动汽车最近在运行中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故障,研发中心一直没有查找出原因,现在业内在传,凌云集团的电动汽车存在技术缺陷,在新能源汽车研发和推广的关键时期,出现这种传言是非常不利的。”   楚天舒问:“你是不是怀疑这是有人蓄意散布的谣言。”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吴梦蝶说:“目前,这批汽车在南岭县的数量最多,你回去得跟冷雪和小敏他们好好商量一下,一定要加强车辆的日常保养和维护,交代司机在恶劣的天气和路况下,千万要谨慎驾驶,不能有任何闪失。”   “我明白了。”楚天舒点头,说:“你是担心她们过于重视经营,忽视了车辆的技术管理。”   “对。她们毕竟对技术管理了解不多。”吴梦蝶拿出一叠资料来,说:“本来我打算亲自跑一趟的,可是,临江市技术监督局已经就新能源汽车的展开调查,暂时走不开,只好麻烦你跟她们把严重性说说清楚,让她们严格按技术规范进行管理和维护,并收集好运行数据,及时回传给研发中心。”   “好的。”楚天舒接过了资料,说:“梦蝶姐,你放心,我会让雨菲加派警力,以防坏人破坏。”   吴梦蝶嘴角牵动了一下,终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这时,楚天舒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不是许文俊而是杜雨菲。   杜雨菲报告说:“老楚,城关镇卫生院食堂起火了。”   “什么?起火了?”楚天舒忙问:“有没有人员伤亡?你在不在现场?”   电话里传来了好几辆消防车的呼啸声。   杜雨菲说:“没有人员伤亡,火势已经控制住了。”   楚天舒松了口气。   杜雨菲说:“老楚,我和余乾坤都在现场,我们越想越觉得卫生院这场火来得蹊跷,所以才打电话向你报告。”   “雨菲,你们的感觉是对的,城关镇卫生院改革时阻力就很大。”楚天舒说:“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发生了这样的事,的确应该多问几个为什么,所以,我希望你能尽快弄清楚起火原因,给卫生院全体职工一个交代。”   杜雨菲说:“好,老楚,我已经安排人在排查。”   楚天舒说:“雨菲,你把电话给老余,我跟他说两句。”   电话转到了余钱坤的手上:“楚书记,我是老余,您有什么指示?”   楚天舒严肃地说:“老余,起火的事交给杜局长去处理,你赶紧去找戴贵清,让他们加强病房的值班力量,别让坏人趁乱钻了空子。”   余钱坤答应了,又把手机还给了杜雨菲,快步朝门诊大楼走去。   杜雨菲接过电话,说:“老楚,据食堂管理员老钱交代,是食堂的一个小工违反严禁抽烟的规定,将抽完的烟头随手扔到纸篓里,这才引发了火灾。”   楚天舒问:“雨菲,就这样简单?”   “当然不可能。”杜雨菲说:“老楚,如果我相信他的话,那我那么多年的刑警不是白干了?”   楚天舒问:“你有什么看法?”      第972章 下不为例      “老楚,你知道吗?”杜雨菲说:“那个食堂管理员就是那天带头闹事的胖子。”   “是他?”楚天舒越发感觉这把火烧的不是时候,他忙说:“雨菲,我总有一种预感,城关镇卫生院还会有事。”   杜雨菲说:“老楚,你放心,这几天我正好要追查火灾原因,会派人在附近二十四小时巡逻。”   尽管楚天舒答应了杜雨菲,但他还是放心不下,他隐隐觉得,现在让余钱坤和杜雨菲他们加强防范或许已经迟了。   挂了杜雨菲的电话,楚天舒越发觉得,得抓紧把耿中天的事搞定,再拖下去,不知道县里还会发生些什么?   好在许文俊的电话很快打过来了,他告诉楚天舒,林书记吃完晚饭之后要回贵宾楼收拾行李,在六点在六点半之间,大概有半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可以接见楚天舒。   省委家属大院的贵宾楼楚天舒去过好几次,可以说是熟门熟路了。   六点,他准时到达了5号贵宾楼。   林国栋要出差,秘书在帮着收拾行李,他在楼上的书房里接见了楚天舒。   听楚天舒说明了耿中天的情况,林国栋直接说:“这与你们无关,是公安部门的责任,你回去等着吧。你们县的这个副县长,可以立即解除隔离审查,继续在省委党校学习。一会儿,我给你们市纪委先打个电话,让市委暂缓处理,待指令公安厅纪委部门调查清楚他们下边这些‘猫腻’,再下正式的结论。小楚,你回去吧,没你的事了!”   林国栋这么一说,楚天舒更害怕,哪里敢走啊。   楚天舒说:“林书记,求求您了,您这么做,公安那边肯定会有对策来应付我们副县长的这个案子,那就彻底把我们这个副县长葬送了……”   林国栋说:“我不是说了吗,马上解除他的隔离审查,继续回党校学习。”   楚天舒焦虑地说:“可问题是,你要追究公安部门的责任,他们就不肯重审,会找种种理由来为自己开脱,最后受害的,还是我们那位副县长!”   “放肆!”林国栋拍案道:“现在公安队伍里,有那么一些害群之马,胡作非为,利用手中的那点权力,想整谁就整谁,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好像他们就是党纪国法,尤其是利用打击卖淫嫖娼明目张胆地大肆敛财,还下达指标搞‘创收’,不知道收了多少‘黑心钱’。对此省委党校早有反映,这次省委正好利用这件事,非抓他们个典型不可!”   “林书记,不行啊。”楚天舒叫苦道:“你要抓他们的典型,他们一定会抓住我这个副县长不放,那他就真成牺牲品了!”   林国栋瞪了他一眼,说:“小楚,你到底是怎么了?变得如此畏手畏脚,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保证你这个副县长没事,一会儿,我就给海涛书记打电话,马上恢复这个副县长的自由。”   楚天舒说:“林书记,那你答应我,等派出所认定了我那个副县长没事,你再处理他们好不好?”   “不行!”林国栋一口拒绝了:“他们把错误纠正了,再去调查处理,岂不成了马后炮。这一次必须处理几个人,看他们还敢不敢违规执法,为所欲为!”   楚天舒吃惊地看着林国栋,沉吟片刻,鼓起勇气道:“看来,为了这个所谓的责任和问题,我的副县长就要断送了,就要永远当这个‘嫖客’了,就要毁掉自己的仕途甚至一生了,就要诀别自己的家庭和亲朋好友了!”   林国栋挑挑眉头说:“你激动什么,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保证他没事。”   “是的,他可能没有事。”楚天舒站起来说,“可是,你知道吗林书记,就是因为这个冤案,他的妻子服安眠药自杀了,他的老母亲因为受不了这个刺激,心脏病突发还没有脱离危险……”   林国栋一惊:“你说什么!已经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楚天舒紧接着说:“是啊,好在发现及时,抢救过来了,可现在还在医院里!耿中天明明是被冤枉了,他的家人追着我要人,我没法面对他的老婆父母!舅舅,我豁出这个县委书记不当了,恳求你答应我,总共两条,一、同意不追究公安部门的责任,让他们重新进行笔录;二、通知市委郎书记,解除对耿中天的隔离审查,让他去医院见见他的老婆父母。”   听着楚天舒叨叨个没完,林国栋无可奈何地斥责道:“你小子,到底你是省委的书记还是我是省委的书记啊?简直无法无天了,居然对我作起指示来了,还一条两条的,你以为这是在你的南岭县啊?”   楚天舒偷眼看了林国栋一眼,干脆耍起了无赖,说:“舅舅,如果你不答应我,我今天就坐在这里不走了,你打电话让伊书记来领我吧,要不,你干脆把我撤职算了。”   “你这家伙,你这……这不是耍无赖吗?”林国栋这回是真哭笑不得了。   任何一个地方的官员,哪怕是在当地摆惯了威风的地市级一把手,见了一向严肃的林国栋,也都是低眉顺目,大气不敢出,更别说像楚天舒这么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了。   可是,楚天舒当面耍起了无赖,林国栋还真拿他没办法。   吴梦蝶在办公室在楚天舒耳边轻轻说的两个字就是:“耍赖!”   林国栋狠狠地瞪了楚天舒一眼,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我没时间跟你胡搅蛮缠了。记住,下不为例啊!”   这一招,竟然奏效了!   大约晚上八点半左右,耿中天得到了被“解禁”的消息。   耿中天紧紧握着曹科长的手,感慨地说:“老曹,我不会忘记你的,你是个好人,在我挨整,被冤,最落魄的时候,你没有落井下石,还像兄弟一样对待我,我耿中天没齿不忘。”   曹科长满不在乎地道:“不落井下石,可不是因为我这人品格有多高,而是我有私心。嘿嘿,我知道,你以后会有发展的,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用得着你了!东西都拿好,别丢下什么。耿大县长啊,以后在官场混,多个心眼吧,这个林子里什么鸟都有,有好人,像你们县委书记楚天舒他们,也有小人,有时候,小人黑了你,你都不知道那脏灰是从哪里来的,小人臭了你,你也不知道那泡屎拉在什么地方……”   正说着,楚天舒打来了电话,没有寒暄,简单向他通报了案件重审的情况,让他立即返回南岭,去县医院看望家人,处理好了,再回省委党校继续学习。   从招待所出来,耿中天看见了停在门口的别克商务车。   王永超从车里下来,他接过耿中天手里的挎包,说,耿县长,楚书记怕这里偏僻,晚上不好找车,让我带着车赶过来,送你回南岭看望家人。   耿中天十分的激动,只轻声说了句“谢谢”,眼睛里已是朦胧一片。   随车一起返回的还有吴莎莎,见耿中天上了车,她低下头,喊了一声“耿县长,对不起”,便嘤嘤地哭了起来。   耿中天说:“小吴,不怪你,我听楚书记说了,你也是被逼的。”   老妈在病床上眯着眼睛躺着输液,看样子是睡着了。   耿中天的妹妹坐在床边,看见耿中天进来,站了起来说:“哥,妈刚睡着了。”   耿中天俯下身子看着老妈。   这时,老妈侧侧头睁开了眼睛,看看耿中天,欣慰地笑了,轻轻地说:“中天,你回来了。”   耿中天上去抓住了她手,自责道:“妈,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老妈又望望耿中天,一眨眼,眼角流出一线泪来:“中天,咱可以不当官,但不能做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啊。”   耿中天重重的点头,老妈催促他快去看看隔壁病房里的老婆。   进了隔壁的病房,耿中天俯身拥住妻子,爱怜地说:“你怎么这么傻啊!”   妻子抱着他说:“我是傻,人家发个短信,我就信以为真了。”   别人不知道,可耿中天知道,如果没有楚天舒的全力解救,那他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妻子想不信以为真也不行了。   好在,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倘若是真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时,妻子握着耿中天的手说:“中天,以后我不会轻信谣言了,死过一次,我才明白,相信你,也是相信我自己,我没有看错人。没事了,明天我就可以出院了,老妈交给我,你就回去好好学习,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是啊,好好过日子。”耿中天的思绪突然漂浮起来。   日子一天天在过,只是这几天,过得很漫长,也很揪心。这次的意外,也许只是个意外,那么,以后还有别的意外吗?如果不是楚天舒、柳青烟还有杨富贵他们,自己这一生的命运,就彻底改变了,以后哪里还有好日子过呀。   耿中天暗暗发誓,学习结束再回到南岭县,一定好好工作,让大多数人把日子过好,为了楚天舒,为了南岭县,为了答谢,为了感恩,为了图报,为了家人,为了对得起天地良心……      第973章 又出大事      快八点半的时候,楚天舒被门铃喊醒了,他昨晚喝了一场“大酒”,自从与陶玉鸣拼过一场酒之后,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曾这样喝过了。   昨晚上从莲花宾馆的贵宾楼出来,还没回到宾馆,市公安局刘副局长的电话就到了,他说,派出所接收了吴莎莎的证词,耿中天的案子重新定性了,省纪委也答应不追究,这事办的太漂亮了。   说完,他又问楚天舒在哪儿,他要请聂老师和楚书记喝酒。   尽管耿中天被冤枉了,但最终还是楚天舒找宋姐的姐夫以及市公安局帮忙,所以,楚天舒说,刘局,这酒该我来请,你找个地方,我一会儿过来。   刘副局长是个爽快人,也没有和楚天舒多客气,就在省委党校附近找了家熟悉的酒店,把包房订好了,给楚天舒发了个短信。   楚天舒回到宾馆,安排王永超和马国胜去青原市东郊的招待所接耿中天,顺便把吴莎莎带回南岭,然后带上柳青烟,去了刘副局长预订的酒店。   到场的有市局刘副局长、警察学院的聂老师、朝阳分局的关局长和副局长、派出所的杨所长,青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宋姐,一大帮子都是公安系统的人,小秘书忙前忙后点头哈腰地张罗。   这起“县长嫖娼”事件闹得比较大,惊动了省纪委,也给省委党校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如果说耿中天算大难不死,那朝阳分局的关局长和派出所的杨所长也算逃过一劫。   整个事件前前后后的过程刘副局长心里最清楚,不仅对楚天舒雷厉风行勇于担当的办事作风心生敬佩,也对他在省城活动斡旋的能量刮目相看。虽然他并不知晓楚天舒到底疏通了哪些关系,但能说服省纪委不追究公安部门的责任,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此,刘副局长心里便有了结交楚天舒之意,所以才主动张罗了这场酒局,以增进感情,加深友情。   楚天舒当然也愿意和省城公安机关的权力人物交朋友,他作好了恶战一场的思想准备,只是后悔走得太急,没有把向晚晴给他的特效解酒药随身带着。他交代柳青烟稍微控制一点,不要两个人都喝大了,连买单的人都没有,丢了南岭县的面子。   公安系统的干警们大多是豪爽之人,他们不把你当朋友的时候,那就是横眉冷对,绝对没个好脸色,但一旦当你是朋友,那一定是真心实意,全心全意。   开席之前,刘副局长就提议先互换联络方式,得到了一致响应。   公安部三令五申下禁酒令不是没有来由的,公安干警们喝起酒来确实太过凶悍了。   要说,楚天舒的酒量不差,但也架不住刘副局长的热情,他发动手底下的五六个人对楚天舒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敬酒攻势,尤其是关局长和杨所长以及小秘书,一要感谢楚天舒让他们逃过一劫,二要在刘副局长面前图表现。   在这个场面下,楚天舒绝对不会有丝毫的退缩,用关局长的话来说,这叫宁伤身体,不伤感情。柳青烟随口接了下一句,没有身体,哪有感情?被刘副局长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他笑道,柳局长,没有感情,身体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如此一来,柳青烟也不含糊了,她与宋姐一起替楚天舒挡了不少杯,加之她们说话寒暄笑容可掬,举手投足大方得体,你来我往巾帼不让须眉。   酒桌上有敢放开了喝的美女,一帮大男人比平时话多了许多,比着豪情,比着幽默,比着献殷勤,这酒想不喝大都不行。   不过,他们的目标主要还是针对楚天舒,并没有与柳青烟和宋姐有太多的纠缠,毕竟刘副局长下的命令是要与楚天舒加深感情,并没有让他们与美女们加深感情。   第一个告饶的是廖老师。   第二个倒下的是小秘书。   第三个OVER的是杨所长。   真是有意思,这酒桌上喝大的顺序也是按级别来的。   恶虎终究斗不过群狼,这一场酒整下来,还是彻底把楚天舒整晕了。   楚天舒依稀记得,最后是刘副局长亲自开着警车把他和柳青烟送回了宾馆。   进了宾馆,上了电梯,楚天舒眯着眼睛,头一阵阵发晕。   电梯一层一层往上升。   楚天舒突然感到肩膀上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他下意识往外侧侧身体,可对方贴靠他得更紧了。一缕头发伴着一股异样的气息在他脸颊上摩挲,同时,还有一只温暖的小手摸过来抓住了他冰凉的手。   是柳青烟!是她靠在了他的肩上并抓住了他的手!   楚天舒意识还是清醒的,他心里突然震撼一下,仿佛过电一般,他想抽回那只手,但被她攥得很紧……   后面的事,楚天舒记不清楚了。   来按门铃的是王永超。   耿中天为了赶上今天上午的课,昨天夜里就定下来一大早就返回临江,七点半左右就到了省委党校。   楚天舒起了床,房间里弥漫着酒气,他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户。   天阴着,城市的雾霾一股一股滚腾着,喧嚣中暗藏着庸倦。四周的景物显得支离破碎且模模糊糊,远眺的街景还有一线的迷离,街面上的车连成了一片,喇叭的鸣叫声让人感到有些烦躁不安。   洗漱完毕,下楼到餐厅吃早餐,柳青烟早到了,看见楚天舒,微微一笑。   楚天舒的心一阵怦怦乱跳。   为什么会这样,他也说不清道不明。难道仅仅是因为昨晚上在电梯里靠了一下肩膀,抓了一会儿手吗?   吃过早餐,收拾东西往回返。   上班高峰过了,路上仍然堵车,出城上绕城公路,平时用时只需十分钟左右,今天却用了二十分钟。   好不容易上了高速,又赶上雾霾浓重,能见度不足二十米,据交通台广播,说是邻省的农民燃烧秸秆,殃及周边好几个省市,高速上车辆一辆挨着一辆跟着走,除了开着雾灯,大都亮起了双闪。   楚天舒坐靠在后座上,有些焦虑地说:“看来,中午也到不了。”   马国胜没吱声,瞟一眼仪表盘上闪烁着的液晶石英钟,见快十点了,踩着油门的脚住下稍微用了用力,商务车微微轰鸣了一下,双手娴熟地拨着方向盘,超过了前面的一辆面包和一辆后八轮的货车。   这时,车上几个人的手机先后滴滴起来,连马国胜的也不例外。   马国胜看了看车外,嘀咕道:“又没有出省,群发什么信息。”   楚天舒、柳青烟和王永超不约而同地掏出了手机,又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疑问。   短信的内容是:“城关镇卫生院治死人了。”   柳青烟捏着手机回了头,王永超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楚天舒。   此刻,楚天舒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故意传播扩散这个消息。   还没等楚天舒说话,手里的手机叫了起来。   楚天舒接通了手机:“喂,请问……”   “楚书记……”这声音有些颤抖,有几分惊慌,“楚书记,不……不好了……”   这名男子的声音完全变了形,像是大难临头,又像惊恐万状,以至于楚天舒辨别不出这个奇怪的声音会是谁的。   “怎么啦!”楚天舒说:“慢慢说,你是谁?”   “楚书记,我是城关镇卫生院的戴贵清……”电话没声音了,楚天舒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挂断电话,而且听得出对方的环境一片吵闹。   “怎么不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楚天舒急了,但他极力保持沉着镇静。   意想不到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冷静意味着一个领导干部的成熟。   雾霾逐渐在消散,马国胜为了不让噪音影响楚天舒的通话,稍稍踩了踩刹车。   楚天舒立即向他做了了手势,示意他加速前进。   “楚书记,不好了,”戴贵清像是哭着说:“出事了,出人命了……”   “什么什么什么?”楚天舒一改往日的沉着和镇静,一边急切地问,一边把手机换到左手,右手抹了一把脸上冒出来的汗水。   而此时,柳青烟和王永超几乎不约而同地朝楚天舒看过来,凭他们对楚天舒的了解,刚才的电话一定是一个不寻常的电话,否则,楚天舒不会如此的失态。   戴贵清声音嘶哑着,显得十分的微弱,他慌慌张张地说:“昨天下午送进来一个摔伤了腿的小学生,处理完伤口之后,半夜突然没了心跳……”   电话里传来一声巨响,是门被踢开了的声音,紧接着,是一片乱哄哄的叫骂和哭喊声,然后,是手机被摔在地上碎裂的一响,再也没有了声音。   “孩子怎么样了?喂,他是哪的人?喂……”楚天舒喊了几声,见没人回话,便催促马国胜说:“马师傅,快,再快点。”   车在高速公路上飞奔,仪表盘上的时速指针迅即超过了150。   柳青烟关切地问:“楚书记,怎么回事?”   楚天舒握着手机,下意识地瞟了柳青烟一眼,脑子忽地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疑问,让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第974章 火上浇油      楚天舒想:莫非,昨晚上又撞见了白虎?   不过,他马上用另一只手在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暗暗骂道:荒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楚天舒没有回答柳青烟的问话,而是把电话打给了付大木,他这回连平常的客套都不讲了,直截了当地说:“老付,城关镇卫生院出事了,你马上赶过去处理。”   付大木作出一副吃惊的口气,问道,“出了什么事?”   楚天舒说:“可能是死了一个病人。”   “啊?死人了?楚书记,我现在不在县里,在市里。”付大木说:“唐市长说到了一批扶贫款,我昨天下午就过来了。那我马上赶回去!”   这么巧?   楚天舒皱起了眉头,说:“算了,你忙着吧。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不等付大木说话,楚天舒挂断了电话,立即拨打了副县长白存礼的电话,他脸色严峻,声音严肃:“老白,你现在立即赶到城关镇卫生院去,无论如何要控制好群众的情绪。”   白存礼明显有畏难情绪,他说:“楚书记,你知道的,那些村民根本不讲理。”   “老白,不讲理也得去讲。”楚天舒毫不客气地说:“你先去,我来通知余钱坤、薛占山和许彬,让他们也立即赶到现场协助你。我正在返回南岭的路上,随后就到。”   白存礼只好回答说:“好,我马上过去,有什么情况,随时向你汇报。”   挂了白存礼的电话,王永超把他的手机递了过来:“薛占山,薛书记。”   在楚天舒与白存礼通话的过程中,王永超拨通了城关镇党委书记薛占山的电话。   楚天舒接过王永超的手机,吩咐薛占山叫上许彬,迅速赶往城关镇卫生院,与白县长汇合,他强调说,找几个能说会道的女干部,安抚好死者家属,以免他们一时激怒,发生过激行为。记住,绝对不能火上浇油,激化矛盾。   刚放下手机,王永超又把楚天舒的手机递过来,他接通了卫生计生委主任余钱坤的电话。   尽管楚天舒还不了解事情发生的详细经过,但是他知道,一个病人死在了卫生院的病床上,这就是天大的事,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都无法向病人家属解释,也无法向公众和社会交代。   政治和影响从来只看结果,不谈理由。   坐在车里的楚天舒真的是心急如焚,他担心死者家属一时冲动把事情闹得更大,万一再引发出其他的暴力冲突事件,那损失和影响就更加难以挽回了。   于是,他给县公安局局长陶玉鸣打了电话,简单说了城关镇卫生院发生的事,要求他马上带人赶到城关镇,先把卫生院的主治医生和主要负责人控制起来再说。   这会儿,陶玉鸣突然表现出很有原则性的样子,反驳道:“楚书记,还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怎么能先抓人呢?”   楚天舒吼了起来:“老陶,为了平息事态,为了不出乱子,你必须这么做!”   陶玉鸣见楚天舒动了气,只得说:“好吧。我现在在杏林乡处理一起斗殴事件,暂时过不去。我马上通知杜局长带队赶过去。”   付大木外出了,陶玉鸣也赶不过去,难道这都是巧合吗?不可能!楚天舒在心里呐喊道,他隐隐有一种感觉:白存礼靠不住!   但是,他不得不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本想拨打杨富贵的电话,让他也火速赶往现场,可刚要拨号就想起来,杨富贵昨天被派去了市里,向市纪委汇报和说明耿中天案子重审的结果。   打完这几个电话,楚天舒的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或者说,他的灵魂跑在了白存礼的前面。他想象得出来,此时此刻城关镇卫生院一定是一片混乱,病人家属的哭声、骂声充斥着整个院子,悲惨而凄凉。   城关镇卫生院的医改序幕刚刚拉开,在全省医疗卫生系统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和争议,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发不出工资,职工和领导之间发生矛盾,这些都容易解决,而发生了死人的医疗事故,这就非同小可了。   楚天舒知道,他这个县委书记的命运正和这些呼天抢地的骂声、哭声紧紧联系在一起了。   果然不出所料,白存礼在得到了楚天舒的指示之后,并没有像答应的那样迅速赶往城关镇卫生院,而是先跑去找杨富贵,在他看来,虽然自己分管文教卫,也主持医疗改革工作,但是,维稳是杨富贵的分管工作,这种事该他出面去跟老百姓讲理。   可是,白存礼并没有找到杨富贵,无奈,他只能迈着四方步去机关车队要车,一边跑一边给余乾坤打了手机。当他问现场情况怎么样时,余乾坤说他才刚刚达到现场,接着传来几声沙哑的叹息。   白存礼明白,现场肯定非常的混乱。麻痹的,这个时候跑去做工作,这不等于是自讨苦吃吗?他连几句鼓劲的话都没说,而是说,我一会儿过去,你出来接一下。   挂了电话,白存礼已是大汗淋漓,前胸和后背都湿了一大片,整个人像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   司机把车开出来,一看他这个样子,只问了一声:“白县长,你……”   没等司机说完,白存礼上了车,气急败坏地说:“你什么你,开车,去城关镇卫生院!”   让白存礼没有想到的是,现场比当时城关镇卫生院要求罢免院长的那天混乱得多,围观的群众一层又一层,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   在离卫生院不远处,道路堵死了,里里外外全都是人。   城关镇卫生院被围得水泄不通。   白存礼让司机在人群外停车,他害怕把车开过去,愤怒的群众会把他吃了。   他下了车,只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棵树下,犹豫着该不该走过去。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白存礼的心脏快要炸开似的,手机的响声像哀叫,像嚎哭,他不想接这个电话,想把手机摔碎。他抓着手机的手筛糠似的抖着,他怕电话铃声会引来周边的群众。   可当他瞟见手机上的号码时,他又不得不接通了电话,喊了一声:“大县长……”   “老白,你在哪里?”是付大木的声音:“情况怎么样?”   “大县长,我……刚到现场,情况很糟糕。”白存礼没有说下去,他故意把手机举着,好让付大木能听清楚这边的叫骂与哭喊声。   付大木的声音很严厉,他问道:“你告诉我,到底人死了没有?”   白存礼点着头,有气无力地说:“死了,肯定死了!”   大家可能要问,白存礼还没有了解情况就能肯定人死了呢?因为这起事件,他是策划者之一。   昨天下午,白存礼接到付大木的指令布置常以宽采取行动。   常以宽安排心腹老钱在食堂放了一把火,他自己则穿上白大褂戴上大口罩,趁乱溜进了病房,在小男孩的吊瓶里加了大量的麻醉剂。   小男孩是镇中心学校五年级的学生,下课与同学打闹时摔伤了腿,老师把他送到了卫生院,刚刚处理完伤口回到了病房,食堂就起火了。   当时,病房里的另外一个病人去看火势情况,送男孩来的老师正在走廊里联系小男孩的家长,病房里空无一人,让早有预谋的常以宽轻易得手并迅速离开了。   白存礼当过镇党委书记,经历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死人的事还是第一次遇到,而且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死人,这个可怕的现实,在他给常以宽布置行动的时候还没有理解其中深刻的含意。现在他才清楚,人死了,就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这一切,他竟然是主谋之一,这是多么可怕而又悲惨的事啊!   白存礼抬起头,举目四望。   啊,这是什么地方?眼前所有的面孔都是陌生的,不,岂止是陌生,个个脸上都杀气腾腾、怒不可遏,咒骂的、喊冤的、诉苦的,还有呼天哭地的。   一时间白存礼真的有些手足无措,六神无主了。   他知道,此时此刻,他这个副县长连一文钱也不值了。   白存礼像是被定住了,内心的恐惧像浪头一个接着一个冲击着他。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好像什么也没想,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他以为,一时冲动的群众会骂他,或者对他拳脚相加。他想,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也绝对毫无怨言,毕竟,孩子之死他难逃罪责。   付大木在电话里喊:“老白,你他妈的给老子听清楚,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白存礼仿佛听到了一声炸雷,从恐慌中惊醒过来,他颤颤巍巍地问道:“大县长,我……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火上浇油哇。把事情搞大,搞得越大越好。”付大木在电话那头也似乎意识到了白存礼的犹豫和胆怯,他怒吼道:“要不,你就等楚天舒来整死你吧。”说完,挂断了电话。   横竖是个死,那就再赌一把吧!白存礼咬咬牙,狠下心来,挤进了人群之中。      第975章 危乱之时      围观的人群中并没有男孩子的家属,他们更多的注意力在卫生院里面,有人叹息,有人议论,有人谩骂,却没有人认出白存礼这个副县长,更没有任何人动他一根毫毛。   白存礼又给余乾坤打电话,余乾坤说他正在配合镇上的干部劝说围观群众,做死者家属工作。听说白存礼已经来到现场,余乾坤说马上出来接他。   过了一会儿,余乾坤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身边还跟着镇长许彬。   余乾坤满头大汗,说:“白县长,死者村里来了几百人,非要卫生院交出治病的医生和负责人。”   白存礼连手都没和他们握,问道:“卫生院的人呢?他们惹出了事,怎么都不见了人影?”   许彬一只衣袖被扯脱了线,耷拉下来,看上去很是狼狈,他说:“医生们都躲进食堂了,村民们正在打砸围攻,镇里和村里的干部在阻拦,怕是拦不住了。”   白存礼仿佛没有听到许彬的话,而是指着围观的人群,皱着眉头,装模作样地说:“赶快疏散群众,这么多人围观,影响太坏了!”   许彬着急地说:“现在镇政府和村里的干部全部在做工作,人手忙不过来,白县长,请县公安局派人来支援吧,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村民们冲进食堂,后果不堪设想啊。”   白存礼瞪大眼睛吼道:“我又不是县长和书记,能调得动公安局的人吗?就算是调得动,还能把他们都抓起来?”   他的声音很大,马上引起了周边群众的注意。   这一嗓子,仿佛在一滴油掉进了开水锅里,人群一下子炸了。   有人在人群中喊:“乡亲们,他们要让公安局来抓人了。”   人群如潮水般朝这边涌过来,吓得白存礼腿肚子开始抽筋,要不是许彬和余乾坤一左一右搀住了他,他极有可能一屁股坐在地上。   正在这时,杜雨菲带着县公安局的三十多名干警赶到了。   警察们戴着头盔面罩,手持盾牌和警棍,严阵以待。   许彬忙迎了上去,慌慌张张地说:“杜局长,你们先不要过去,那么多群众,对立情绪又十分严重,万万不能发生冲突啊。”   “那个死去的孩子呢?”杜雨菲问。   许彬说:“被家属放在卫生院门诊大厅里。”   杜雨菲问:“能不能劝他们把孩子尸体交给警方作法医鉴定?”   许彬猛摇头,说:“工作做不通,他们还在找我们要医生呢。”   杜雨菲问:“医生呢?”   余乾坤说:“被堵在食堂里。”   “到底是不是医生把孩子治死的?”杜雨菲问。   “现在还说不清。”余乾坤说:“家属就是不肯把孩子的尸体交出来。”   “他们村里来了几百号人,没办法。”许彬着急地说:“村里的干部全部来了,还在做工作,怕是不管用。”   见来了三十多名全服武装的警察,白存礼忽然来了底气,他说:“工作做不通,那就抢!”   杜雨菲瞟了他一眼,问道:“白县长,你还嫌不乱吗?”   白存礼无言以对。   杜雨菲一挥手,两名手持盾牌的警察跑过来,在前面开路,后面的警察护送着白存礼、余乾坤和许彬穿过人群。   围观的群众纷纷后退,让开了一条通道。   卫生院的职工躲的躲,逃的逃,来不及躲和逃的脱了白大褂,混在了人群中,早已不知去向,门诊、药房、办公室被死者家属砸得一片狼藉。   “毁了,全毁了。”余乾坤心疼地念叨着,周边的声音太嘈杂,听的不太真切。   卫生院改制之后,参股的医护人员又集资添置了部分医疗器械,整修了房屋和设施,这么一打砸,几乎前功尽弃。   门诊大楼外挂着白布黑字的横幅,上面写着“杀人偿命”之类的话,还横七竖八地摆着几个花圈。里面传出来一个女人痛不欲生的哭天抢地,还有几个婆娘的干嚎以及几个男人粗重的叫骂声。   几十名村民拦在了门诊大楼的门口,他们一个个手持镰刀锄头,虎视眈眈地盯着警察们。   这个时候如果像白存礼说的强行往里冲抢尸体,一定会是一场血流成河的冲突。   杜雨菲停下脚步,没有说话,迅速扫视了一圈。   周围拥挤叫喊的是几十个村民,而远远的,很多青少年赤着精瘦的脊梁走来走去,手里攥着石头砖块和木棍,看他们兴奋无比的神情和穿着打扮,可以猜出这些人并不是他们声称的死者家属或同学,倒像是平时混迹于网吧街头的无聊青年,他们似乎在等待混乱的出现,好尽情宣泄一番压抑着荷尔蒙和网游PK养成的暴虐情绪。   食堂那边乱哄哄的,几个村民用锄头敲碎了窗户玻璃,冲着里面又叫又骂,十几个村民在猛砸紧闭的铁门,每砸一下,几乎都伴随着女护士的尖叫声。   铁门摇摇欲坠。   杜雨菲拨开人群,走了过去,对那些气势汹汹正在砸门砸玻璃的村民说:“乡亲们,你们这样打砸能解决问题吗?我是县公安局的副局长杜雨菲,有什么话派几个代表来谈好吗?”   一个手持镰刀的高个子说:“滚一边去。你们又想耍花招!不听她的鬼话。把治死人的医生交给我们,一命抵一命!”   “大家不要乱来。”杜雨菲大声说:“你们打死人也是要偿命的!”   村民们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了,打砸的人住了手。   警察们趁势冲了过去,挡在了门前,隔开了打砸的人群。   众人虽然手拿武器,一看那么多全副武装的警察,都惊慌着往旁边退去,围拢到高个子身边。   杜雨菲说:“你们要相信县委县政府,相信公安部门,把孩子的尸体交给我们,我们作出鉴定之后,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不行!”高个子高声叫道:“少他妈糊弄我们,孩子交给你们,你们一火化,我们拿什么说理去?”   马上有人附和道:“对,你算什么玩意?让楚天舒来跟我们说。”   高个子突然对着杜雨菲挥着镰刀:“让开,不要妨碍我们找凶手。”   杜雨菲站着一动没动。   正当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高个子的镰刀上时,一个头缠白布手持木棍的十六七岁的大丫头从杜雨菲的后面猛打过去。   杜雨菲听见风声,身子一侧,但还是被木棍击中了肩头,她晃了一下,现场顿时混乱起来。   许彬大惊失色,喝道:“二妮子,你不要命了!”   二妮子叫道:“他们害死了我弟弟,我要他们给我弟弟偿命。”   “无法无天了,敢打警察。”白存礼大喊:“抓人!抓人!”   两名干警冲上前,按住了二妮子。   二妮子吓坏了,哭叫起来:“三叔,救我。”   高个子挥着手里的镰刀刀大声喊道:“警察把二妮子抓了,大家上啊,把二妮子救出来。”   呼啦啦,几十个村民挥舞着镰刀锄头冲了上来。   十几名警察举着盾牌挡在了杜雨菲等人的身前。   双方对峙,一触即发。   远处的混混们打着呼哨,蠢蠢欲动。   杜雨菲扒拉开面前的警察,毫无惧色地走到了群情激愤的村民面前,对按住二妮子的两名警察说:“放开她!她只不过是个孩子。”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   杜雨菲厉声喝道:“我命令你们,放开她!”   两名警察松了手,二妮子跑到了高个子的身边,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杜雨菲大声喊道:“乡亲们,千万不要乱来,我们不是来抓人的,更不是来抢人的,大家不要被人利用了,都退到一边去。”   村民们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但没有一个人后退。   沉默,死一般的沉寂。   杜雨菲面对着黑压压的人群,面对着无辜的男女老少,她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一定不能让事态扩大,不能再发生死人伤人的事件。   “楚书记来了!”   王永超在人群外面大声地喊道。   上百双眼睛穿过悲愤而拥挤的人群。   杜雨菲似乎没有听到这喊声,她的头脑里还在想着如何应对这场难以平息的混乱。   “楚书记……”白存礼胆怯地迎了上来。   楚天舒是怎么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杜雨菲一点也不知道,见到楚天舒,她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减轻了许多,甚至觉得自己不再孤独,不再害怕。   “他就是楚书记,他就是楚天舒?”   “是他,就是他。”   “楚书记!青天大老爷,你要给我们老百姓做主啊……”   楚天舒看了看围得一层又一层的农民,除了悲伤的目光,更多的是气愤。他没有像白存礼那样手足无措,目光在无数双惊恐的脸上慢慢移动,脸上严峻得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突然停住了,收回目光,大声说:“乡亲们,我就是楚天舒,我是南岭县的县委书记,乡亲们如果信得过我,我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村民们议论纷纷,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976章 沉痛哀悼      楚天舒在南岭县老百姓当中,还是有着良好的口碑的。他为帮卖核桃的老农惩处过城管,为普通的村妇向大通公司讨回过公道,为救孕妇抬着担架趟过通天河,为了全县人民走上脱贫致富的道路东奔西走呕心沥血……   楚天舒朝食堂走去,他目视前方,脚下的步子沉重而缓慢。   白存礼跟在他的身后,奇怪的是刚才混乱的场面,渐渐地平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楚天舒的身上。   楚天舒来到食堂门口,喊道:“我是楚天舒,里面的人把门打开。”   戴贵清的脸出现在破碎的玻璃窗前,他耷拉着脑袋,有点像霜打的茄子:“楚书记,你来了……”   楚天舒的表情十分严峻,他说:“戴院长,你看看,改革刚刚起步就出了这种事情,让县委县政府多被动啊。毫无疑问,卫生院的管理上肯定存在漏洞。”   “楚书记,我也没想到。孩子只是外伤,完全不会致命的。”他低下头,满脸沮丧,可怜兮兮地说:“我敢用人格保证,卫生院的治疗方案没有问题。”   “事故原因我们以后再来分析。”楚天舒严厉地说:“谁是主治医生,你和他一起出来。”   村民在高个子的带领下,纷纷怒吼道:“出来,滚出来。”   戴贵清的眼睛里露出了恐惧之色。   “戴院长,事情已经出了,就必须正确面对。”楚天舒说:“不管你们有没有责任,有多大责任,孩子死在了卫生院,你们不该向他的遗体鞠个躬,向他的家人认个错吗?出来吧,我保证你们的安全。”   铁门从里面打开了,戴贵清和霍启明低着头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时,十几个头上戴着白色孝帽,身披白布的男女老少一起往前扑,二妮子冲在了最前面,她举着棍子,边冲边哭边喊:“你们这帮坏家伙,还我弟弟!”   顿时,那些悲惨的骂声、哭声、叫声直冲楚天舒的耳朵,悲伤的场面让他有些吃惊,自然他也是第一次处理如此棘手的大事。他看看这些向他哭诉的人们,哭声震得脚下有些晃动,场面异常紧张悲凉,好像一枚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楚天舒突然觉得凉凉的液体从鼻翼两旁流了下来,到嘴角时,他觉出了苦涩。他感到自己身上有多么重的担子啊!   楚天舒在市国资委的时候,曾经处理过仪表厂下岗工人的“聚众闹事”,也亲眼目睹了张伟死在了他的怀里,然而,当时大多数的下岗工人是站在自己一边的,但是今天,这么多的老百姓成为了他的对立面,这多少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但他知道,无论如何都必须稳住局面,要稳住局面,必须尽快疏散群众,安抚死者家人。   想到这里,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他的心脏就是不听他的指挥,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狂奔着。   楚天舒挡在了戴贵清和霍启明的面前,杜雨菲也冲了过来,拦住了举着木棍的二妮子,三十多名警察蓄势待发,只等着一声令下,冲上前保护楚书记和杜局长。   “乡亲们,我知道你们伤心难过,有满肚子的怨,满肚子的气,如果你们非要发泄的话,就冲我来吧。”说完,楚天舒面向愤怒的人群,深深地弯下了腰。   杜雨菲站在楚天舒的身边,手里搂着二妮子,也把腰弯了下去。   白存礼如同木偶一样,跟着楚天舒弯下腰。   戴贵清和霍启明,以及陆续走出食堂的医护人员也弯下了腰。   余乾坤、许彬等一众镇干部也齐刷刷地鞠躬。   只有警察们肃立在一旁,严阵以待。   这个九十度的深躬太长,太久。   哭声更响了,不仅仅是那些身披白布的家属,在场的村民都在嚎哭,抽泣……   楚天舒终于抬起身子,一步一步往门诊大楼走去,身后,跟着一群干部和医护人员。   王永超和马国胜抬着花圈走向了队伍。   柳青烟拿过来一包黑纱,逐个递给队伍中的每一个人。   以楚天舒为首的一支吊唁队伍往前走去。   他们个个右臂戴上黑纱,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人人脸上都挂着悲伤,在热气蒸腾的高温下,个个汗流满面,他们抬着花圈,在众多奇怪的目光中往前走去。   村民们并没有阻止他们,也没有为难他们,甚至自行让开一条道。尽管群众对他们还充满敌意,尽管村民们还准备进行一次血战,但是,当他们看到这样一支怀着沉痛心情前来吊唁的县镇领导和医护人员,顿时静了下来,被眼前的真诚景象感动了。   南岭县以前发生过多次大规模的群体事件,也曾经死伤过人,县乡领导威胁恐吓唱过红脸,这个可以有,好言利诱唱过白脸,这个也可以有,而像今天这样,县委书记亲自带队吊唁,这个真没有,从来没有过!   走到门诊大楼门口,几个身披白布的女人跪在了队伍面前,哭声震天,场面悲伤而杂乱。   白存礼看看楚天舒,正要开口呵斥,楚天舒看都没看他一眼,摆了摆手。   “楚书记,孩子死得冤哪。”   “楚书记,都说你是青天,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楚书记,你说,血债是不是要用血来还?”   楚天舒蹲下去,拉着两个女人,说:“大嫂,你们快起来,天气这么热,请大家一定要冷静。”   门边两侧和横梁上,冰冷的白色幔布在热气蒸腾的微风中摇晃着,似乎向来人诉说死者灵魂的愤怒和冤屈。   楚天舒第一个迈腿上了台阶,突然一个男子挡住了他。   戴贵清赶快跑过来,还没说话,就被几个头戴白布的人揪住衣领,拖到一边,推来搡去。   戴贵清双手抱着头,一言不发,任凭村民们发泄。   镇党委书记薛占山带着几名妇女干部一直守在了死者家属身边,这会儿才走出来,还没来得及与楚天舒打招呼,便忙着上前阻拦推搡戴贵清的那帮人,要不是他拦得快,瘦弱的戴贵清早被他们打倒在地了。   楚天舒知道,小男孩的遗体此刻一定就放在候诊大厅里,村民们的情绪完全可以理解,只是当他看清拦在面前的这个胖子,正是上一次带头用卡车堵门的食堂管理员老钱,便感觉十分的奇怪。   在看推上蹿下跳搡戴贵清的一帮人,虽然披麻戴孝,但是穿者打扮和说话的语气与其他的村民完全不同,他们凶神恶煞面目狰狞,一看就不是愤怒木讷的农民。   “请你让开,我们要进去向孩子鞠个躬。”楚天舒的声音悲凉而坚定。   老钱无动于衷。   杜雨菲逼视着他。   过了一会儿,老钱心理上抵不住了,退到了一旁,推搡戴贵清的那帮人也住了手。   楚天舒和杜雨菲随即走了进去。   白存礼低着头进了大厅。   一行县镇干部和医护人员也跟着进到大厅里。   候诊大厅已经被改成了灵堂,披麻戴孝的人一大群,一幅黑白遗像高挂着,楚天舒抬头看清楚遗像上的面孔,心头一阵酸楚与黯然。   遗像上的小男孩,面带微笑,栩栩如生,似乎对生活充满了希翼。   遗像下面白纸黑字写着一个大大的“冤”字。   再往下是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虎头虎脑,白白净净,一如遗像上的表情,恍若睡着了一般。   跪在担架旁边的女人头发散乱,呼天哭地,痛不欲生,看年龄,不像是孩子的母亲,应该是孩子的奶奶。   二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钻进了大厅,她搂着女人,痴痴傻傻的抽泣,周围的人都低下头,流下了同情和悲伤的泪水。   楚天舒在担架前站住了,杜雨菲来到他的身边。   白存礼躲在了一旁,始终不敢抬头,他既不敢面对小男孩的遗像,也不敢正视小男孩的遗体。   县镇干部和医护人员自觉站在楚天舒和杜雨菲的身后。   他们站在死者面前,默默地看着小男孩的遗像,在楚天舒弯下腰的同时,身后的干部和医护人员也都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一名男子的搀扶下,来到楚天舒面前。   薛占山上前喊了一声“三舅”,又对楚天舒介绍说:“楚书记,这是孩子的爷爷钱文忠,哦,也是我三舅。”   楚天舒伸出双手,一边握着对方的手一边说:“对不起,钱大叔,对不起,我是楚天舒,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你赔罪。”   “楚书记,不必了。”钱文忠瞪着两眼,他的目光里流泻出悲痛和仇恨。“自古以来,杀人者偿命!”   “这是毫无疑问的。”楚天舒说:“老钱同志,请你相信县委县政府,相信我楚天舒,一定会依法办事,严惩责任人。”   “这回我也不怕你们官官相护,反正我孙子已经死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无所谓了,我只要以命抵命。如果县里管不了,我就到市里,市里管不了,我就到省里,实在不行,我砸锅卖铁,也要把我孙子抬到北京,北京要是也不管了,我们全家就死在天安门前。”钱文忠说着说着,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第977章 蜂拥而至      楚天舒说:“钱文忠同志,你看,我来了,白县长也来了,公安局和镇上的干部都来了,就是要处理好这件事。我当着孩子的面向你保证,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得让你满意的,请你相信我们。”   “好,那我们全家就等着!”说完,钱文忠转身走了。   楚天舒和杜雨菲被晾在众目睽睽之下。   老钱指挥着上蹿下跳的一帮人,把楚天舒等一行人往外赶。   出了门诊大楼,老钱带着人要拉扯戴贵清和霍启明:“他们不能走,他们就是害死孩子的凶手。”   几个人呼啦啦上前,拦住了他们两个人的去路。   楚天舒板着脸,问:“你是什么人?”   老钱叫道:“我是孩子的堂叔。”   “既然你指认他们是凶手,那就交由公安局来处理吧。”楚天舒转向杜雨菲:“杜局长,把他们带走。”   杜雨菲一挥手,几名警察上前,分别给戴贵清和霍启明带上了手铐,推出了人群。   警察们护送医护人员离开了卫生院。   老钱等人目瞪口呆,无可奈何。   薛占山来到楚天舒面前说:“楚书记,你和白县长先到镇里去吧!现在他们都在气头上,怕是也没了主心骨,我和老许他们尽量来做工作。”   楚天舒抬起头,说:“这样也好,老薛,你的任务是稳定局势,镇干部24小时都要有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持冷静,只要不过分,尽量满足家属的要求,在这个关键时刻,再也不能出什么岔子了。”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千元钱,交到薛占山的手里。   白存礼也拿出一千元,交给身边的许彬。   柳青烟、余乾坤等人纷纷掏出钱,塞到薛占山或许彬的手上。   薛占山说:“楚书记,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稳住局面的。”   “走,我们到镇政府商量一下。”楚天舒头也没回,大步走了。   刚进六月,但中午的天气已经有点酷热,火辣辣的阳光晒得水泥路上的温度急剧升高,田野里的玉米叶子全都软软地挂了下来。天气预报最高气温37度,可室外的水泥路上少说也有五六十度。   在去往城关镇镇政府的路上,阳光下,楚天舒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群带着黑纱一脸严肃的县镇干部,白存礼不停地抹着脸上那雨水般的汗水。   柳青烟跟上来,压低声音说:“楚书记,几家媒体的记者到了城关镇,正在群众中走访呢。”   “哦,有这事?”楚天舒抬起头,这事有点意外,他紧接着问:“宣传部那边知道不?”   柳青烟说:“知道了,可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说是这次来的记者是省城和京城的,市委宣传部的话他们都不听,谁都阻止不了。”   楚天舒的心一暗,柳青烟说的正是他担心的,从“高大全毙命”到“彭宝銮车祸”,再到“职工围攻院长”,又到“县长嫖娼”,直到今天的“医疗事故”,南岭县一直处于舆论的漩涡之中,招来了不少各路记者,市县两级做了大量工作,才勉强把舆情控制住。   从目前形势看,好几次的大风大浪都过去了,市县两级也针对性地提出了许多正面宣传举措,取得了一些效果,总算是没把南岭县作出的一些成绩给抹杀了。   尽管如此,但难保个别记者不偏听偏信,把事态往大里扩散,最终各类负面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仍然上过几家报纸的头条,炒得沸沸扬扬,南岭县成为了近期的新闻焦点,楚天舒也成为了颇具争议的焦点人物。   如今的记者,真可谓见缝就插针,尤其那些晚报、晨报、都市报之类的,他们下手快,顾忌少,更是令地方政府头疼。   楚天舒转头问王永超:“小王,宣传部谁过来了?”   发生像今天这样的群体性事件,宣传部门必须有领导到场协调,这是应急预案中很重要的组成部分,被列为了一条宣传纪律。   王永超说:“程浩,程部长。”   楚天舒说:“你马上把程浩叫来,我要了解详细情况。”   不一会儿,程浩跑步过来了。   程浩三十多岁,看上去却有四十多,头发脱得厉害,稀疏地遮盖在头顶上,脸上疙疙瘩瘩坑坑洼洼的,好像久旱的田地。   据说都是熬夜写稿写的,刚参加工作时写诗,后来又写小说,最后变得实际了,写新闻,这才从一个普通教师写到宣传部副部长的位子上,号称南岭一支笔,文笔不在茅兴东之下,只是人比较老实,领导叫干啥干啥,办法不是太多。   听说付大木很赏识他,不少讲话稿都越过县办的薛金龙,直接交程浩来写,要不,他也走不到宣传部副部长的位置上。   “事情是这样的,”程浩开口就如实汇报:“我接到小王的电话就过来了,省里一帮记者没打招呼,直接进了城关镇,到处乱窜找人采访,到底来了多少,都在什么地方,我都搞不清楚。好不容易碰到了个正在采访的,我上前制止,这些记者牛得很,根本不放眼里,又是照相又是录音,还专拣牢骚怪话多的人问。”   “现在人呢?”楚天舒问。   “有的混在人群中,有的在镇上,有的可能还在县城里。”   “茅部长呢,他人在哪?”   “茅部长还在县城,上午九点多钟从京城来了一个女记者,他被她缠住了。”   京城来的女记者?楚天舒太纳闷了。从事情发生到传出消息才几个小时,就是从省城赶过来也最多刚刚能到,难道这位女记者有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一大早就打飞的过来了。   不可能!楚天舒暗暗摇了摇头,不满地说:“这个老茅,轻重缓急也分不清了。”   程浩本想发几句对茅兴东的牢骚,忽一想楚天舒跟他的关系走得近,忙把话咽了。   “你们宣传部呢,难道没一点办法?”走了几步,楚天舒又问。   “我有啥办法?他们又不归县上管,市里都管不了。再说了,现在是新闻自由,舆论监督也是党提倡的,说好话他们不听,硬性阻拦又要犯错误,只能让他们采访。”程浩的话里面满含委屈,他一定为这事挨过茅兴东的批,这阵儿跟楚天舒发泄起不满来。   “我是说你就不能想点别的法子?”楚天舒有点气这个榆木疙瘩,真是个酸秀才,几个记者都摆不平,还当宣传部长。   程浩苦着脸说:“楚书记,能有什么法子,宣传部是个穷单位,一顿饭都请不起,红包也拿不出手,难怪人家不‘屌’我们。”   “屌”是南岭的方言,意思是看不起。本来对程浩,楚天舒还有点同情,听他这么一说,忽地生气了:“谁让你请客送礼了,怎么一说想办法就全往这上面想,难道记者是冲你一顿饭、一个红包来的?”   程浩垂下头,样子更委屈了。他一个副部长,遇上这么棘手的事,能怎么办?前几天从市里来了几个记者,他请示过茅兴东,想请他们到石花大酒店吃顿饭,联络联络感情,这样以后自己发稿也容易点,没想茅兴东一口就回绝了。   “吃什么吃,感情是吃出来的?”噎得他当时就想冲茅兴东发火,不是吃出来的你们县领导天天桌上桌下做什么?可是,他不敢。   其实,程浩还有一个关键的细节没敢汇报。   这帮记者中来的最早,闹得最凶的是《东南法制报》的呼延非凡,上次程浩按照茅兴东和柳青烟的计谋,让呼延非凡钻了圈套,今天再次见了面,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带着一帮记者不仅不听劝阻,反而要让程浩带他们去见县领导。   宣传部门干的就是这份差事,对付记者本就是忽悠一回是一回,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不怎么说程浩太实在,他见了呼延非凡,竟然无话可说了,整个人信心不足,萎靡不振,哪还有心思想办法。   楚天舒又说了几句,一看程浩蔫头耷脑的样子,知道说下去也是白说,略带沮丧地道:“你先去吧,能控制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有情况随时汇报。”   程浩走了,楚天舒的心却让几个记者搅得更乱了。   自从到了南岭以后,跟媒体打交道,就成了一件非常头痛的事。   如今的南岭县,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隔几天就冒出负面事件,哪儿都是雷区,简直防不胜防,似乎随便哪里一踩都有可能引发大爆炸。   楚天舒伤抬起头,看见柳青烟还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说:“柳局长,我看程浩很为难,据说还来了女记者,你去帮他一把吧。”   柳青烟说了声是,转身要走,楚天舒又叫住她,说:“把黑纱摘了,洗把脸,别丢了我们南岭县女干部的形象。”   柳青烟既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莫名的感动:眼前这个年纪轻轻敢说敢为的县委书记,原来非常的细心,还有那么一点怜香惜玉的情怀。   一场又一场的风波,把南岭县的干部全都弄得神经紧张,又在雾霾和尘土中忙忙碌碌地东跑西颠一上午,汗水流淌时,在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的沟壑,头发散乱,神情沮丧,自然早没了往日的光彩照人。      第978章 逼退呼延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快到镇政府的时候,楚天舒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的是宣传部副部长程浩。他结结巴巴,说了半天,就是想阻止楚天舒他们去镇政府。   楚天舒问为什么,程浩在那头不明说,再三解释是出于安全考虑。   楚天舒火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又不是美国总统,有什么不安全的?程浩,你有话就直说。”   程浩挨了呛,这才实话实说:“一帮子记者,他们跑到了镇政府,专门等着要采访你。”   “让他们走开,这时候还添什么乱!”楚天舒冲程浩斥道。   “我都磨了半天嘴皮,他们就是不走,楚书记要不你先到别的地方,这边的麻烦我来处理。”程浩的口气颇为紧张,听得出,那边麻烦一定不小。   “不走就让他们等着。”楚天舒抬高了声音,明显,他是对记者不满。前面出现的好几次事件中,他就被记者无休止地围攻过,整天疲于应付,正事都做不成。   一旁的白存礼有点沉不住气,小心翼翼地说:“记者实在是难缠,打不得骂不得,摸还不管用。楚书记,要不我们先别去镇政府,另外找个地方,这个时候,惹不起,躲得起。”   “不行!”一听这个“躲”字,楚天舒的倔劲猛地就上来了,啪地关了手机,冲白存礼说:“躲?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   白存礼被呛了个满面红,他这才发现,楚天舒要是真发起火,样子蛮吓人,想到闹出来这么大的事,他的心里越发扑腾得厉害。   果然,一行人刚进镇政府院子,就让记者们包围了,首先冲过来的是省里的几个电视台的记者,他们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楚天舒刚一进院子,镜头已经对准了他。   记者们的提问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楚书记,城关镇卫生院刚改制就出了这么大的医疗事故,请问,县里的监管是不是缺位了?”   “请问楚书记,不改是等死,改了是找死,这话是你说的吗?能解释一下等死和找死的区别是什么吗?”   “楚书记,卫生院医护人员聚众闹事,要求罢免院长,听说有政府领导在背后指使和支持,请问,有这么回事吗?”   “请问楚书记,卫生院改制就是简单的一卖了之,这里面有没有国有资产的流失?”   “楚书记,南岭县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死人事件,请问,你作为县委书记,对此有何感想?”   “楚书记……”   “请问楚书记……”   记者们的问话竹筒倒豆子一样哗啦啦地倒下来,而且一个比一个尖锐,楚天舒根本没有插话的空。   王永超伸手挡了一下摄像机,马上有记者说:“请尊重我们的采访权,我们是在行使舆论监督权。”   程浩掺在记者中间,衬衣大敞着,衣袖一只高一只低,样子颇为狼狈。   这会儿,柳青烟从拥挤的记者当中挤了过来,在楚天舒的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转回头对记者们说:“大家看看,太阳这么大,要不,让楚书记到办公室接受你们的采访吧。”   “为什么非要进会议室,为什么不能在阳光下接受我们的采访?是楚书记太娇气还是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呼延非凡站了出来,质问道。   楚天舒忍无可忍地盯住呼延非凡,说:“请你不要断章取义,更不要偷换概念。进了会议室就一定是见不得光?就不能接受记者的采访?”   今天的呼延非凡看上去精神气很足,信心更足,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面对楚天舒的反问,他抬脸迎着楚天舒的目光,毫不畏惧地说:“楚书记,你是南岭县的书记,就应该和南岭老百姓站在同一片阳光下。”他自以为这话说得很有水准,忍不住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一位女记者。   这位女记者就是朝阳分局关局长的小姨子,名叫陈燕,她第一次跟着呼延非凡出来采访,就遇上了这么轰动的大事件,兴奋得脸上泛着红光,正琢磨该如何表现才能显示出自己有搞新闻的潜质,还没想出个头绪来,就听见呼延非凡质问楚天舒,不禁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呼延非凡越发的得意起来。   “如果不耽误其他记者的采访,我可以跟你站在这阳光下,比一比谁更娇气。”楚天舒推开面前的摄像机,往前走了几步,逼住呼延非凡,问道:“你叫呼延非凡,《东南法制报》的记者,对不对?”   “对,没错,我是呼延非凡,《东南法制报》编辑部主任。”呼延非凡强调完自己的职务,又说:“楚书记,请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不急。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楚天舒轻轻一笑,不管呼延非凡是否同意,立即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城关镇?”   “早上八点。有问题吗?”   “是不是太早了点?”   呼延非凡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转头去看陈燕。   陈燕心领神会,抓住机会卖弄起来,她说:“时效性是新闻的生命,也是赢得发行量和关注度的关键。当今新闻界已经进入了抢新闻的时代,我们为了赢得竞争,早一点赶到现场有什么不对吗?”   “对,太对了。”楚天舒点头,突然说:“但,不正常。”   陈燕一撇嘴:“有什么不正常的?我们要抢新闻,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懂不懂呀?”   楚天舒盯着陈燕,说“我不懂你们要抢什么新闻,也不知道你们是两只什么鸟,我只知道,从临江到南岭,路上需要三个小时,你们出发的时候,死人的事件根本还没有发生。”   陈燕有些慌了。   但呼延非凡并没有慌乱,他强词夺理地说:“南岭县借医疗体制改革之名,把卫生院卖给个人来经营管理,不出事是侥幸,出事是必然的。这是我们的新闻敏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你们敏感过头了!”楚天舒愤怒了,他大声地说:“你们根本就不是今天早上到的,你们昨晚上就到了,住在光明大酒店。”   呼延非凡愣住了,楚天舒逼问道:“请问,是你们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还是有人提前告诉了你们南岭有重大新闻?你们一大早不在县城呆着,直接跑到城关镇来,莫非是早就知道了会有大事发生?”   呼延非凡像是被楚天舒点住了穴位,张着嘴回答不上来了。   他在心里纳闷道:胡晓丽通知他过来的时候,明明说了楚天舒还在临江没回,回来之后,也是直接去了城关镇卫生院。而且为了避嫌,他和陈燕没有住石花大酒店,而是选了档次稍低的光明大酒店,这些情况,楚天舒是怎么知晓的呢?   刚才在路上,柳青烟看到程浩这个老实坨子几次欲言又止,还不时用余光瞥她,她就感觉这其中有问题,凭直觉应该是呼延非凡到了,她并没有直接去找记者,而是打电话给县城几个宾馆的大堂经理,很快查阅到了呼延非凡和陈燕的踪迹。   楚天舒扔下发呆的呼延非凡,笑着问他身旁的陈燕:“你叫陈燕,对吗?”   陈燕翻一翻白眼,说:“对,怎么了?”   楚天舒问:“你们两人昨晚上只开了一个房间,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陈燕脸热了一下,小嘴张了张,没有说话,似乎在一瞬间给封上了。   呼延非凡心跳得猛起来,他感觉阳光太刺眼,不过,他还是鼓起劲儿道:“谁说的,你们这是诬陷!”   “不承认是不,”柳青烟举着手机,轻巧地说:“没关系,我可以打个电话,马上让人把住宿登记和监控视频送过来!”   呼延非凡一下紧张起来,脖子涨得通红,说话也不那么粗声粗气了,嘀咕了几句,口气很软地说:“我是搞法律的,你们监视记者,这是违法的。”   “你是搞法律的?”柳青烟轻蔑地一笑,说:“呼延主任,你可是结了婚的人,还在外面拈花惹草,为不违反婚姻法?哼,你这可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啊。”   呼延非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了,这才感觉到柳青烟的厉害来。他突然一咬牙,叫道:“我们愿意,你们管得着吗?”   “呼延非凡,你愿意就行吗?”楚天舒走过来,说:“柳局长,你给朝阳分局关局长打个电话,问问他愿不愿意?”   呼延非凡脸色惨白,再也没一点斗志了。   楚天舒一看他的丑态,也懒得跟他废话,而是掏出手机,向柳青烟报出了一个号码。   陈燕的脸白了,呼延非凡拉着她想要溜走。   楚天舒厉声叫住他:“别走哇,呼延大记者,你不是要跟南岭县县老百姓站在同一片阳光下吗,我陪着你。”   呼延非凡往人群中钻,王永超一把拉住了他。   王永超用力过猛,呼延非凡又没防备,手里的照相机啪地掉了下去。他像是捞到救命稻草似的,突然放开嗓子:“好哇,你们敢殴打记者,非法阻挠采访?我要告你们!”说完拉着陈燕,灰溜溜地跑了,身后是一片哄笑。   楚天舒把其余的记者们让进了会议室。      第979章 焦头烂额      面对一大群记者咄咄逼人的问话,楚天舒尽量压制住内心的焦急,耐着性子给他们解释,再三声明说这起事件还在调查中,原委没查清之前,希望新闻媒体给予理解和支持,请记者们手下留情,暂时不要发表相关的报道。   可是,记者们对楚天舒类似于官样文章的回答并不满意,他们挖不出想要的东西,便不依不饶地纠缠不休。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楚天舒还是脱不了身,不由得心烦意燥,他哪里有心思坐在会议室里跟记者们磨嘴皮子,他更关心的是,城关镇卫生院那边,钱文忠一家的思想工作做通了没有,他们提出了什么样的条件,肯不肯把孩子的遗体交给政府。   好不容易把一帮记者打发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如同一口大锅罩在头顶上,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   柳青烟看着手表,小声说:“楚书记,大家还饿着肚子呢,要不,先吃点东西吧。”   还没来得及说话,薛占山急匆匆地回来了。   余钱坤率先迎了上去:“薛书记,怎么样?”   薛占山手里攥着一把票子,走到楚天舒面前,气喘吁吁地说:“楚书记,钱家死活不肯收这些钱,非让我退给大家。”   “先放在你那儿吧,等工作做通了再说。”楚天舒说:“老薛,你把现在的情况说说。”   薛占山无奈地说:“楚书记,白县长,你们走了之后,钱文忠再没有露面,几个女人缠住我,除了哭诉喊冤,连一句话也无法沟通。”   白存礼不满地说:“那你跑回来干什么?”   薛占山解释说:“楚书记,白县长,你们刚走不久,突然来了一批人,一个年轻人还扛着摄像机,许彬跑出去看了女记者手里话筒的标记,原来是省电视台的记者来了。”   省电视台出场了!   众人为之一惊。   这种直奔现场的采访方式,是省电视台《聚焦东南》栏目的一贯作风,除了他们,别的栏目基本上不会到南岭这个穷乡僻壤来!   《聚焦东南》栏目是省电视台最有权威的,也是一个以批评社会现实而且敏感的专栏,其地位、影响、作用相当于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   南岭县曾经因为定编定岗工作被《聚焦东南》栏目曝过光,但那是有争议的话题,或者说一时定不了性,甚至对其中的问题可以从反面去看,若是从正面去理解、分析,却又有另一番教育意义。   那些报道,虽然产生了一定的社会影响,但无论是对楚天舒还是市委书记伊海涛,最后都没有形成太大的负面影响。在某种程度上恰恰给他们做了免费广告,为他们扬了名,给他们的树立正面形象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而这一次不同了,省电视台《聚焦东南》栏目一曝光,再把这样一个医疗事故与医疗体制改革联系起来,谁来解释都无济于事,事情没有处理完,家属的怨气没有得到平息,恐怕没有任何一级的领导会站出来替南岭县说话。   毕竟,孩子死在了卫生院的病床上,这是铁的事实!   当楚天舒确认这个消息是真的时,他又如同挨了当头一棒。他的眼前像出现了面对《聚焦东南》记者的镜头,那些呼天哭地的群众,他甚至想到在某一个晚上的黄金时间里,人们看到小男孩如同睡着般的镜头时是如何的义愤填膺。   一时间风云骤起,全国大小媒体一定会蜂拥而至。   薛占山说,《聚焦东南》的记者们进了卫生院的院子时,院内外一片哭声,有几个女人还跪在了记者面前,大哭大喊。   那个举着话筒的女记者,从头至尾都流着眼泪,两只眼睛都哭红了。   确认是省电视台《聚焦东南》栏目来采访了,楚天舒给茅兴东打电话:“老茅,你在哪?我说老兄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还在办公室坐得住?”   茅兴东说:“京城来了一个漂亮的女记者……”   楚天舒拦住了他的话头,说:“老茅,你这个宣传部长还想不想干正事了?是陪漂亮女记者重要,还是应对当前的局面重要?”   茅兴东说:“楚书记,女记者说要见你。”   “不见。”   “她说,她叫蓝语茶。”   “什么烂鱼叉好鱼叉的,你告诉她,我没那闲工夫。”   “可是……”   “可是个屁啊!”楚天舒终于忍不住了,他怒气冲冲地说:“老茅,你知道吗,省电视台《东南聚焦》栏目组的记者到了,他们就在城关镇卫生院。”   “什么?他们已经到了。”茅兴东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说:“楚书记,我这就赶过去。”   楚天舒这才换了和缓的口气,说:“老茅,这才与以往不同,死的是普通农民的孩子,如果被中央、省委抓成了反面典型,后果可想而知啊。人死了,就是天大的事!”   茅兴东说:“楚书记,我明白,我一定全力以赴。”   楚天舒头上的汗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他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在他几年来的官场生涯中,他的心情从没这样沉重过,上一次仪表厂的张伟之死,与他个人的事业和仕途没有直接的关联,然而这次完全不同了。   凭他的经验,凭他对政治的敏感,如果城关镇卫生院的死人事件真的被定性为医疗事故,根源在于南岭县医疗体制改革存在失误,以及后来的监管缺位,其后果的严重性,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不仅带头改革的县卫生计生委的余钱坤等人无一幸免,自己这个县委书记也有可能从此结束仕途生涯,甚至可能波及到青原市委书记伊海涛。   自从担任南岭县委书记之后,楚天舒逃过了媒体一次又一次的密集轰炸,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政治灾难,这一次恐怕在劫难逃了。   天已经渐渐地昏暗下来,楚天舒沉默了很久,白存礼埋头抽烟,柳青烟不时地看看他们,时而和余钱坤、薛占山交换一下目光。   楚天舒不说话,室内的空气快让人窒息。   终于,楚天舒来到他俩面前,从桌子上拿起香烟。   柳青烟奇怪了,楚天舒在任何场合下从没抽过烟,而且不只一次讲过,开会的时候不准抽烟,他要起这个带头作用。   楚天舒抽出一支烟,余钱坤急忙要给他点上,却被他拒绝了。   余钱坤再也沉不住气了,他眼巴巴地看着楚天舒,恳切地说:“楚书记,你发话呀,下一步,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天渐渐黑了,一丝风也没有,暴晒了一天的土地,不断蒸腾出热气,令人烦躁不安,甚至让他们忘记了饥饿。   楚天舒把手里的香烟拧碎了,突然说:“白县长,你和薛占山去卫生院,继续找钱文忠谈,尽量说服他们把孩子的遗体处理了,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商量。柳局长,你也一起过去,主要配合茅部长与媒体沟通。余钱坤,你去公安局找戴贵清、霍启明他们了解孩子的治疗情况,尽快弄清孩子的真正死因。我马上赶去市里,向市委、市政府领导汇报。看看,大家还有什么看法和意见?”   ……   此时,钱文忠一家同样在研究对策,给他家出谋划策的是常以宽。   为了防止孩子的尸体在高温下变质,常以宽让老钱去买了大量的冰块,用脸盆水桶等装了,轮流摆放在担架的周围给遗体降温,并且组织亲属和老钱找到的闲散人员轮流值班,防止发生抢尸体的意外。   尽管今天中午县委书记楚天舒、副县长白存礼亲自带队来吊唁,他们留下的钱却被退了回来。   这就充分说明钱文忠一家要为孩子讨一个公道的决心。   是啊!凭什么不呢?   钱文忠的儿子生了三胎,前面两个是大妮儿和二妮儿,求爹爹告奶奶,借钱交了好几万的罚款,才第三胎生了个男孩。   钱家把这颗独苗视为珍宝,孩子他爸为了还债,长年累月在外面打工,一家子倾其所有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到十二岁,突然就这么没了,能不伤心欲绝,岂能善罢甘休?!   常以宽鼓动说,楚天舒是什么人?那可是在省里都赫赫有名的县委书记。他凭什么亲自带队来吊唁一个孩子,明摆着心里有鬼,为了平息事态,不得不做给大家看,为的是包庇戴桂清、霍启明,保护所谓的医疗改革成果,保住他的官职嘛。   老钱也跟着说,叔,花钱跟闹腾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来替你张罗。到时候拿到了补偿款,把我花出去的钱还给我就成。   钱文忠认了死理,他说,钱的事,你们帮我去扯,扯出来多少来我都分你们一半。我只认一条,我孙子不能白死,必须要以命抵命。   他们的策划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着。   白存礼吃了一碗面条,带着薛占山和许彬找了钱文忠的家人,也找了他的近房族人,找了帮着张罗的老钱,可他们要么避而不见,要么胡搅蛮缠,几乎所有人都一个调腔,狮子大开口:赔偿一百万,一命抵一命。   这几条,白存礼一条也答复不了。      第980章 原来如此      钱家七大姑八大姨还提出了一个令白存礼尴尬的要求,那就是要一个长期有效的生育名额,直到钱家生到了男孩子为止。   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越是穷地方越执行难。如果答应了钱家的要求,他家要生不到男孩子,岂不是可以没完没了地生下去,又怎么去做其他家的工作,那这个国策在城关镇岂不是成了一纸空文。   这个要求白存礼不仅答复不了,被孩子七大姑八大姨连哭带骂狠狠的奚落了几句,她们说,当官的老婆可以岔开了生,我们老百姓超生了,罚得要倾家荡产。   这明显是暗讽白存礼,他老婆一连生了三胎,生到了儿子才罢休。   钱家的亲戚们毫不隐晦:不答应,那好,我们就闹到底!县里不行去市里,市里不行去省里,省里再不行,那就上京城,京城不解决,就到天安门广场自焚,看你们这些个当官的怎么向上交代。   白存礼、薛占山、许彬等人通宵未眠,却没有一点困意,整整抽了三包香烟,谈得口干舌燥,依然毫无结果。   谁都感觉得出,为钱家出谋划策的是懂政策,有政治头脑的人,否则,仅凭钱文忠等几个农民也不可能在这样悲痛的情绪中就能够把孩子的死与当前南岭县医疗体制改革死死联系在一起。   对于县里来说,现在的焦点问题是如何尽快处理尸体的问题,楚天舒在他去市里的途中就给白存礼和薛占山打了三次电话,中心都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说服钱家,把孩子的尸体处理了。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到如今,钱文忠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把孙子的尸体交出来的。因为常以宽说了,只有牢牢地把孙子的尸体控制在手中,镇、县甚至市里就会主动让他提出条件,才可能得到高额的赔偿金,才可能同意以命抵命。   当然,钱文忠心里清楚,无论是薛占山、余钱坤,还是楚天舒都不会顺利、爽快地答应他家的条件?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与此同时,常以宽和老钱正在暗中替钱家作进京上访的准备。   楚天舒连夜赶到了青原市,他已不是往日时时都注意形象的县委书记了,他的短袖白衬衫被汗水浸湿又干了又浸湿多少次,早已发出酸臭味,脸上的污垢不单单是汗水形成的,那样子像忙了几天没洗脸的泥瓦小工。   赶到市里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他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直奔青苑宾馆,敲开市委书记伊海涛的房门。   伊海涛正在焦急地打电话,一见楚天舒,愣了半天,才说:“小楚,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楚天舒没有半句闲话,直奔主题,说:“伊书记,我向市委检讨,请求市委处分!”   伊海涛本来还想问问楚天舒是否吃饭了,也应该给他倒杯水,让他洗把脸的,一听楚天舒这样说,他的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说:“小楚啊,你是来请求处分的?你以为受个处分南岭县的事情就一了百了了吗?坐下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挨了批评,楚天舒突然间变得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口气把城关镇卫生院今天发生的一系列情况详细汇报了一遍。   伊海涛听完了楚天舒的汇报,沉默了半天,说:“小楚啊,人已经死了,你们必须尽快妥善处理好后事,不要留后患,更不能越闹越大。”   “伊书记,我明白,我们正在调查事故的原因。”楚天舒为难地说:“原因没出来之前,和家属谈起来很被动。”   “至于事故的原因,当然要实事求是,我也不希望是外面议论的根子在医疗体制改革。”伊海涛停顿了一下,说:“小楚,处理这类事情不能犹豫,必须当机立断,越早了断是非就越少,拖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拖出毛病来。这一点,你要向大木同志学习。”   这个时候,楚天舒才想起来付大木也在市里。听伊海涛话里的意思,他已经找过付大木了。   “小楚,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把孩子的尸体火化了,以免再生枝节。”伊海涛接着问:“小楚,和死者家属谈得怎么样了?”   “他们开口要一百万,还要一命抵一命。”路上,楚天舒已经接到了白存礼的报告,他如实汇报说:“还有,他们还要一个生育指标,因为他们家只有两个女孩,非要生一个男孩。”   “你是怎么考虑的?”   “生育指标我想可以答应他们,毕竟农村家庭里男孩子才是家里的顶梁柱。”楚天舒说:“只是这一百万要的太多了,而且,没有查出真正的死因,又谈何一命抵一命呢。看来,还得一边调查事故原因,一边继续做家属的工作。”   伊海涛皱起了眉头,说:“这样不行,越拖越麻烦,必须尽快火化,平息事态,不要给某些人以可乘之机。”   楚天舒说:“伊书记,我觉得,查明事实真相才是平息事态的唯一办法。南岭县的很多事情,就是因为掩盖事实,不公开透明,有些人不知道真相,才借机闹事,把小事闹大,大事闹上天。”   “小楚,等你把真相查出来,也许已经闹上天了。”伊海涛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说:“孩子死在了卫生院的病床上,主治医生和卫生院的负责人难辞其咎,该赔的赔,该判的判,不能含糊。”   “伊书记,不行啊!这样处理且不说这对他们是否公平,城关镇卫生院也就彻底毁了。”楚天舒争辩说:“不管怎么处理,我们总要给群众一个真相,给医患家属一个交代吧。”   “楚天舒,你太固执了。”伊海涛站了起来,不悦地说:“谁会关心你的所谓真相?你要给医患家属一个什么样的交代?我告诉你,维护好南岭县的社会稳定,维护好各项改革取得的成果,这才是你当前最需要考虑的重中之重!”   “伊书记……”   “你不要说了。”伊海涛打断了楚天舒,认真的看了他一眼,严厉地说:“我告诉你,省卫生厅调查组后天就要进驻南岭县,如果再拖延下去,横生枝节,各方面的损失和负面影响都是巨大的。楚天舒,我希望你能充分理解,什么是小节,什么才是大局?”   看伊海涛真动怒了,楚天舒只得闭了嘴。眼前的伊海涛还是过去的那个关心百姓疾苦、肯为民做主的伊老师吗?   一个农村的孩子死了是小节?迅速平息事态,消除负面影响才是大局?那么真相和正义呢?就可以抛到一边吗?   “小楚啊,我知道你有顾虑,担心这事处理得太仓促,以后不太好面对全县的百姓。这个我已经替你考虑过了,明天将由市委常委、市公安局局长郝建成带领督导组进入南岭县,主持和督导事件的善后工作,必须在省卫生厅调查组进驻之前,把孩子的尸体处理掉。你一切听他的安排,南岭县只是在执行市委的决定。”   伊海涛替自己考虑得这么周到,楚天舒还能说什么呢,他的心情很复杂,但眼神坚定无比。   伊海涛觉得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以楚天舒的智商,岂能分不出事情的孰轻孰重,该怎么做,他会有明智的选择。   楚天舒深吸一口气,说:“伊书记,你放心,我一定按督导组的指示办。”   伊海涛松了口气,说:“小楚,时间不早了,晚上就在这里休息,明天和郝局长他们一起回去吧。”   “不了,我还是赶回去吧。”楚天舒说:“我和大木县长都不在,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也好及时处置。”   “行!”伊海涛握着楚天舒的手,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小楚,辛苦你了,等顶过这一段,我想办法给你换个地方。”   “伊书记,谢谢你。”楚天舒笑了笑,坚定地说:“不彻底改变南岭县贫困落后的面貌,我绝不换地方。”   伊海涛没再说话,把楚天舒送出了房门。   楚天舒执意不让伊海涛再往外送。   伊海涛抬头看见苏幽雨走了过来,便说:“小苏,你替我送送楚书记。”   楚天舒与伊海涛再次握手。   苏幽雨把楚天舒送到了院子里,回头看了看,才小声说:“小楚,怎么了,我还是头一次见伊书记对你发那么大的火。”   楚天舒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对今天发生的事有点分歧。”   苏幽雨欲言又止,低着头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小楚,你要理解伊书记,我听说,省委最近要增补一名省委常委,伊书记是首要人选呢。”   哦,原来如此!   省委常委、近江市委书记刘飞因贪腐问题受到查处,已经被开除党籍,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东南省委因此空缺了一名省委常委。   此前,青原市委书记也有过入常的先例,增补省委常委,伊海涛大有希望,怪不得他急于要平息事端,尽快消除负面影响。   楚天舒感觉身上的压力越发的山大了。      第981章 闲的蛋疼      坐在车上,楚天舒才突然有了一个疑问:这个消息坊间还没有传闻,想必才刚刚动议,可苏幽雨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很显然,她自己不可能会有特殊的渠道,只能是伊海涛告诉她的。   本来楚天舒想打个电话问问叶庆平,他长期从事组织工作,在中央组织部应该还有些关系,也许会知道一些情况。但想想还是算了,领导想让你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不想让你知道的,还是别乱打听的好。   其实,楚天舒更想问问叶庆平,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好?但得知了这个情况,也只好作罢了。   他又能说什么呢?   官场上,历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叶庆平肯定也是盼望着伊海涛能顺利增补上省委常委的。这样伊海涛就可能会提前把位子腾出来,叶庆平至少有希望接任青原市的市长,由副厅级升至正厅级。   劳累了一天,楚天舒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虽然脑子里乱糟糟的,但身体放松了下来,体力和精神可以得到恢复。   他心里非常清楚,明天郝建成率领的督导组来了之后,必定会坚决贯彻市委的决定,在省卫生厅调查组进驻之前,处理掉孩子的遗体。可是,想在一天之内与死者家属达成一致将非常的艰难。如果谈不拢,又该如何是好?   难啊!   正头疼为难昏昏沉沉之际,手机突然叫了起来,把楚天舒从沉思中惊醒,他一个激灵,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楚书记吗?”一个好听的女声。   楚天舒警觉地反问道:“你是谁?”   对方说:“我是临江晚报的记者,请问……”   此时此刻,对于这些难缠的记者,楚天舒有一种天然的反感,他不假思索地打断了她,说:“对不起,我已经休息了,有什么问题请与县委宣传部联系。”   对方不依不饶:“楚书记,打扰你一分钟,只问一个问题,请问对于死者家属提出的要求,您有什么看法。”   “正在研究,无可奉告!”楚天舒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车只开出了几公里,快要下高速的时候,楚天舒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记者,还是提问,楚天舒压住心头的火气,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让他们去找县委宣传部,用正在调查、正在研究等套话搪塞应付。   刚交完费出了高速,手机又响了。   “你好,楚书记。”仍然是一个陌生的电话,一个好听的女声。   “对不起,我已经休息了,有什么问题请与县委宣传部联系。”这句话楚天舒重复了N多遍,不等对方发问,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切!我的楚大书记,说谎也请有点技术含量好不好?”对方竟然用玩笑的口气说:“县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能睡得着?你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你。”   “没空,不见!”心情烦躁的楚天舒被记者揭穿了谎言,心里越发的郁闷,他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并随即挂断了电话。   马国胜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痛惜的感觉,心里也在骂这些记者太无聊了,为了挖新闻简直不择手段,这么晚了还不肯罢休,像只鼻涕虫似的没完没了地粘上了。   连日来,跟着楚天舒临江、南岭、青原来回跑,他只负责开车都觉得很疲惫了,可是,楚天舒却还要四处奔波,应对各种复杂困难的场面,劳累程度可想而知。好不容易能在车上稍微休息一会儿,却屡屡被各种电话打扰,搁在谁身上不烦啊。   开上进县城的道路,车辆颠簸起来,马国胜降低了车速,好让闭目养神的楚天舒能稍微舒服一点。   突然,手机又响了。   “喂?”还是一个好听的女声,而且似曾相识。   “你们烦不烦啊?”楚天舒真的是烦透了,他终于忍不住了,眼睛都懒得睁开了,粗鲁地问了一句。   谁知对方比他更厉害,叫道:“楚天舒,你烦什么烦?”   向晚晴!楚天舒吓得睁开了眼睛,可不是吗?除了她,还有哪一个女人会对他如此蛮横?   楚天舒连忙道歉:“对不起,晚晴,我以为是记者。”   “我就是记者。”向晚晴一连串地质问道:“楚天舒,你还讲不讲信用?还有没有一点礼貌?还像不像个男人?”   楚天舒被问得一头雾水:“晚晴,怎么啦?”   “你说怎么啦?”向晚晴不依不饶地说:“你答应过我的,同意见蓝语茶的,哦,人家找上门来,你避而不见,人家给你打电话,你态度恶劣。你以为你一个县委书记好了不起啊?”   “没有啊。”楚天舒仍然在云里雾里,这忙乱的一天中,已经记不清接过多少记者的电话,说过多少遍的无可奉告,他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把那个叫蓝语茶的记者给冒犯了。   “楚天舒,你太客气了,竟然还敢抵赖。”向晚晴真的生气了,她气鼓鼓地问道:“我问你,语茶让你们宣传部长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骂人家是烂鱼叉?还有,语茶刚刚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撒谎说你休息了?语茶跟你开玩笑,你是不是恶声恶气没个好态度?”   楚天舒愣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缠住茅兴东的记者就是蓝语茶,刚才最后一个电话也是她打过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忙糊涂了。”楚天舒陪着笑脸,解释说:“晚晴,你知道的,这两天事太多,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嘿嘿,你下的指示,我怎么敢违抗呢?”   “哼,少来这套。”向晚晴打断了他,说:“你还想狡辩?!你现在都敢找舅舅耍赖皮了,还有什么你干不出来的?楚天舒你这个赖皮鬼,我告诉你,语茶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被揭了老底,楚天舒所幸赖皮下去,他笑嘻嘻地说:“向晚晴同志,我们家的一贯政策是,允许一个人犯错误,也允许一个人改正错误嘛。”   “少废话!”向晚晴口气强硬地说:“告诉你,你现在到底在哪?”   楚天舒看了一眼县城的灯光,说:“我刚从青原回来,快到县城了。”   向晚晴叫道:“好哇,到了青原也不请示不报告,你胆子越来越粗了。”   楚天舒笑道:“嘿嘿,挨了伊书记的批评,一下子就忘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行!这笔账暂且记下。”向晚晴不容分说道:“限你十分钟之内赶到书香门第茶楼‘兰亭’包厢,当面向语茶小姐赔礼道歉,求得她的谅解,否则,两罪并罚,决不轻饶!”   楚天舒说:“是,领导,我马上赶过去。”   挂了电话,楚天舒对马国胜说:“老马,去书香门第。”   马国胜问:“楚书记,要不要先回招待所洗把脸换件衣服?”   楚天舒抬腕看了看表,又想了想,说:“不用。老马,你把我送到就回去休息吧,这两天辛苦你了。”   “应该的。”马国胜说。   五分钟之后,车子抵达了书香门第茶楼。   天阴沉沉的,县城的街景只剩下一排迷离的街灯,大多数的商铺已经关门了,白天的嘈杂喧嚣已经褪去,平静中透出一股子黑暗与庸倦。   楚天舒下车,对着茶楼的门玻璃,理了理头发,走了进去。   茶楼里灯光昏黄,轻柔的古典音乐环绕着偌大的空间,像是器皿里盛不下的水在一点点地往外溢出。   楚天舒问门口迎宾的小姑娘兰亭包厢在哪里,她微笑说请跟我来,他就跟着她绕过一个个的隔断过去了。   穿过一个玄关,小姑娘指指一个靠窗的包厢说:“这就是‘兰亭’。”   小姑娘走了,楚天舒刚要敲门,包厢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门口站着一位纯净典雅的大美女,应该就是蓝语茶无疑了。   蓝语茶的穿戴看似随意但精致,就是那头看似未经打理的蓬松卷发,其设计费用也相当普通白领的半年薪水,更不用说那身欧陆风情的蓝色风衣,粗看像极了地摊货,再多看几眼便会发现,风衣上的褶皱像水波一样跃动,手腕上一具不知名的复古手包,也透着别致的风味。   南岭出美女。楚天舒见过太多的各类型美女,但是,眼前的这个蓝语茶明显又与众不同别有风味,起码在楚天舒的眼里,她的气质与美貌不输于向晚晴。   楚天舒伸出了手,说:“你好,蓝记者。”   “楚大书记,你也好。”蓝语茶也伸出了手,不过不是去握楚天舒的手,而是看了看手表,说:“你很准时,要是晚来几秒钟,也许我们就擦肩而过了。”   楚天舒笑道:“呵呵,所以我这副样子就来了,蓝记者,你不会怪我太邋遢,不肯让我进去吧。”   蓝语茶一侧身,优雅地一摆手,说:“楚书记,请吧。”   坐下来,带上包厢门,各自斟上茶。   楚天舒开门见山:“蓝记者,有什么问题,请问吧。”   蓝语茶摇了摇食指,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非要见我?”   “你猜呢?”   “不是想采访吗?”   “NO!现在不是了。”   “那是什么?”   “闲的蛋疼。”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第982章 夜会美记      不得不承认,蓝语茶是个搞气氛的好手,很轻巧的几句话,就消除了两人之间的尴尬与隔阂。不过,楚天舒也非常清楚,这么晚了,蓝语茶还非要约自己见面,绝对不是为了喝茶或者说笑。   蓝语茶止住了笑,说:“楚书记,你不会怪我告你的黑状吧。”   “哪里。”楚天舒笑着说:“作为东道主,我确实有对客人不够礼貌的地方,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客人。所以,我向你道歉。”   蓝语茶眯着眼,问:“比如……”   楚天舒说:“嗯,比如叫你烂鱼叉。”   “哈!”蓝语茶歪歪嘴,满不在乎说:“你又不是头一个,从幼儿园到大学,几乎所有的男同学都这么称呼过我。”   楚天舒说:“呵呵,你不介意就好。”   “我当然介意。”蓝语茶撅撅小嘴,说:“要不,我干吗要告你的黑状呢。”   楚天舒只能无声地笑笑。他发现,蓝语茶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特别的丰富。   蓝语茶挑挑眉头,说:“哎,你就不想知道,我这把烂鱼叉为什么不远千里地追到南岭县这个穷乡僻壤来,非要叉你这条烂鱼呢?”   这把烂鱼叉,一点亏也不肯吃,稀里糊涂我就成烂鱼了。楚天舒暗想着,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向晚晴同学曾经告诫过我,女孩的心思你不要猜。”   “不错,还挺听话。”蓝语茶莞尔一笑,突然,她举起手机,对着楚天舒“咔嚓咔嚓”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楚天舒吃了一惊,问道:“蓝记者,你这是什么意思?”   蓝语茶没说话,低头扒拉着手机,大概是在欣赏楚天舒的窘态,过了一会儿,才撇着嘴笑了起来,说:“哈哈,向晚晴啊向晚晴,没想到你这个傲娇的家伙,居然会傍上这么一个县太爷,原来也庸俗得很嘛。我得把这发到我们班的微群里去,让大家评判一下向晚晴同学的眼光。”   楚天舒知道这会儿自己的形象落魄,他抬起头,盯着蓝语茶,问道:“蓝小姐,你这是嫉妒还是羡慕?”   蓝语茶点了几下手机,说:“我这不是羡慕也不是嫉妒,我这是恨啊,恨向晚晴的堕落,而且堕落得这么快,这么彻底,这么毫无悬念。”   楚天舒笑道:“蓝语茶同学,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幸灾乐祸呢。”   “不不不,”蓝语茶连声否认道:“楚天舒同学,你绝对误会了。你知道吗,我们寝室的四小天鹅,当年是多么的傲娇啊,现在可好,她们一个个都背弃了当初的浪漫理想,投入了世俗的怀抱。”   楚天舒刚要说什么,却被蓝语茶摆手拦住了,她说:“你别打断我,让我把话说完。大天鹅跟了一个富商,比她整整大了十岁啊,亏她晚上怎么睡得着觉;二天鹅跟了一只海龟,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你听他说什么,人家有学问呀。我一直以为,向晚晴这只天鹅能和我一起坚守,没想到哇,她竟然被你这个小官吏给蒙骗到手了。唉……”   楚天舒静静地望着她,直到她叹完气,闭上了嘴巴,才问:“蓝语茶同学,你说完了吗?”   “说完了。”蓝语茶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楚天舒站起身来,又问:“那我是不是可以告辞了?”   “等等。”蓝语茶用端着的杯子示意了一下,问道:“楚书记,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   “知道。”楚天舒耸耸肩膀,说:“新华社的记者。”   蓝语茶再次眯起了眼睛,问:“既然知道,就这么告辞了?”   “哦,差点忘了。”楚天舒拍了拍脑门子,做恍然大悟状,往前凑了凑,用轻柔的口气说:“蓝语茶同学,对你至今还没有找到爱情归宿的悲惨遭遇我表示深切的同情。”   蓝语茶端着杯子愣住了,她眨巴几下眼睛,把杯子放了下来,然后慢悠悠地点着头说:“哦,我明白了。”   楚天舒含笑问道:“你明白什么?”   蓝语茶伸出一根玉葱般的手指,点着楚天舒,说:“嗯,楚天舒同学,你比我见过的那些县委书记强一点儿,还不算太俗气,还有那么点幽默感,还有那么点胆识。我明白向晚晴同学为什么会上当受骗了。”   楚天舒认真地说:“蓝记者,我答应这么晚来见你,不是因为你新华社记者的身份,而是因为你是晚晴的同学好友。”   “不错,不错,我现在觉得向晚晴这家伙还有点眼光。你这个小官吏的身上还有那么点傲骨。”蓝语茶看着楚天舒,眉开眼笑地说:“嗯嗯,仔细看看,似乎还可以划入帅哥的行列,只是有点不修边幅。”   楚天舒微微一笑,说:“你总算不说晚晴的坏话了。”   “人这东西,越亲密才越对小伙伴求全责备。”蓝语茶撇撇嘴,说:“谁有兴趣说一个对自己无所谓的人的坏话呀。说坏话不会被误解,对方能心领神会,这样的朋友才是最好的。我和晚晴便是这样。”   楚天舒坐下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说:“好吧,算我误会了你。蓝记者……”   蓝语茶拦住了他,说:“你能不能别喊我蓝记者,我听着怎么都觉得像是烂记者,还不如直接喊我鱼叉呢。这样,我跟着晚晴喊你老楚,你跟着晚晴喊我鱼叉,怎么样?”   “行!”楚天舒欣然同意:“小鱼叉,你想从我这里叉点什么,请讲吧。”   “好了,不逗了,我们言归正传。”蓝语茶给楚天舒斟上了茶,说:“我知道,你的时间宝贵,又忙了一整天,我就不饶弯子了。我是来做医疗体制改革这个选题的,正好又赶上了卫生院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想问一下,你是什么看法?”   “我就不明白,你们这些记者为什么个个都非要把这起事件和医疗体制改革联系在一起呢?”楚天舒说:“小鱼叉,我也不饶弯子。事件正在调查和处理的过程中,我现在这个身份,不方便对媒体发表任何的看法,但我可以答应你,一旦有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蓝语茶说:“楚天舒,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么晚了,我把你约过来,不是想听你给我再打一遍官腔的。”   “是的。我明白,你一定想要帮我。”楚天舒看着蓝语茶,说:“可是,在查出真相之前,我只能这么说。”   蓝语茶着急地说:“据我了解,死者家属开出了苛刻的条件,省卫生厅正在牵头组建调查组,省里来的记者们在闻风而动,也许没等到你所说的真相查出来,人家已经公布了你不愿意看到的‘真相’。”   “小鱼叉,你知道的还不少呢。”楚天舒说:“但是,真相永远只会有一个!”   蓝语茶苦笑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说:“老楚哇,晚晴说的没错,你固执起来就像是一头犟驴。看来,晚晴还远没有把你教育好。的确,真相是只有一个,但是,它可以有无穷多个解读。Do you understand?”   蓝语茶是真急了,急得顺嘴说了句洋文。   楚天舒也很快接了一句:“No,I don't know!”   “嗨,”蓝语茶喟叹一声,继而啧了一声,说:“老楚,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楚天舒从蓝语茶着急的神情感觉得出来,她似乎并没有恶意,而且极力想要向自己表达出她的善意,只是自己对记者有了抵触和排斥情绪,才使得谈话屡屡风马牛不相及。他平静了一下心情,诚恳地说:“语茶,求开窍,我洗耳恭听。”   蓝语茶想了想,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个女性意图打破各种封建伦理的枷锁,追求自己的爱情,最后被封建礼教残酷地杀害。这是不是一个正面的女性形象?”   楚天舒点头同意。   蓝语茶接着说:“另外一个故事是,有一个淫妇勾结奸夫,残害自己的亲夫,最后被小叔子给杀死了。该是不是一个负面的女性形象?”   楚天舒明白了,说:“你这是一个故事,讲的是潘金莲。”   “对呀。”蓝语茶说:“同一个人的同一个行为,因为解读的表述系统不同,就产生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形象。你说,是真相重要,还是解读重要?很多社会事件都是这样,基于同一个事实,可以讲出很多个版本的故事,也就带给大家不同的结论,从而产生不同的后果。”   “小鱼叉,你讲的有道理。”楚天舒突然来了兴趣,他引导说:“可是,我还是没有理解,这和今天发生的事件又有什么关联呢?”   蓝语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向楚天舒解释,她一只手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吧,我来给你做个试验,你配合我,好吗?”   见楚天舒点头同意了,蓝语茶拍了拍巴掌。   刚才给楚天舒带路的小姑娘敲门进来了:“您好,请问有什么吩咐?”   蓝语茶端着茶壶说:“给我换一壶立顿红茶,可以吗?”      第983章 解读真相      小姑娘看着手里的单子,说:“对不起,美女,我们这儿没有立顿。”   蓝语茶问:“那有什么?”   小姑娘说:“有祁门红茶,正山小种。”   “行,那就来正山小种吧。”蓝语茶看小姑娘在单子上记下了,又转头问楚天舒:“哎,你不爱喝红茶,你换什么?”   楚天舒不明白蓝语茶想干什么,但他还是配合说:“我换大红袍吧。”   小姑娘也认真地在单子上记下了,说:“好的,一壶正山小种,一壶大红袍。请稍等,马上给您送过来。”   小姑娘转身刚要走,蓝语茶又喊住了她,说:“小姑娘,这么晚了,两个人喝两壶茶太浪费了,要不,正山小种就不要了。”   “行。”小姑娘又在单子上划了几道。   蓝语茶向楚天舒一使眼色,楚天舒忙说:“语茶,我估计你也喝不惯大红袍。点都点了,还是要吧?”   蓝语茶却没做声。   小姑娘有点茫然,看看蓝语茶,又看看楚天舒。   楚天舒向她挥了挥手。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端着托盘进来了,躬身微笑着说:“这是您要的大红袍,这是你要的正山小种。”   蓝语茶瞟了一眼,指着身前的红茶说:“哎,不对呀,这个我不是不要了吗?”   小姑娘一看单子,说:“刚才这位先生说还要的。”   蓝语茶说:“我同意了吗?”   小姑娘接着说:“这茶挺好的,是我们店从福建直接采购回来的,您就尝尝吧。”   蓝语茶说:“凭什么呀?你退了吧。”   “那怎么行啊?”小姑娘当时就急了:“茶都泡了,如果您要退,我就得赔,我哪儿赔得起?”   蓝语茶坚持要退,小姑娘死活不干,说是楚天舒要的,可蓝语茶说,楚天舒后来挥了挥手,那意思是不要了。   小姑娘红着眼圈一个劲儿地解释。   最后,蓝语茶烦了,一拍桌子,说:“你把你们老板叫来。”   话音刚落,小姑娘哇地就哭了,说:“先生,是您说还要的嘛。我这个月都赔了四回了,这茶也不贵,才二十多块钱,可是,我赔不起呀。”说完,哇哇地在那儿哭。   有几位客人听见动静,探头探脑地朝包厢看。   楚天舒赶紧扯出餐巾纸,递给了小姑娘,说:“算了算了,怨我不说清楚,别哭了,别哭了,这茶我们喝,我们喝。”   小姑娘这才止住哭声,对着楚天舒破涕为笑,抱着托盘走了出去,顺手把包厢门也带上了。   楚天舒给蓝语茶斟上了红茶,小声埋怨道:“小鱼叉,你看你,做个什么实验,把人家小姑娘都逼哭了。”   “好了,我们开始解读。”蓝语茶莞尔一笑,说:“你看就这么件小事,站在我的角度,是不是可以说,这是一个强势的商家不讲理,欺负弱势的消费者,逼我消费我没有点的茶水。”   楚天舒说:“明明是你欺负人家小姑娘嘛。”   “对呀。”蓝语茶挨了埋怨,却十分的开心,她说:“这是另一种解读,一对衣冠楚楚的男女,欺负人家刚到城里来打工的一个农村小姑娘,太不应该了。老楚,你一开始就这么想的吗?”   “嗯,应该还没有。”楚天舒说:“如果能退,也就用不着多想了。”   蓝语茶接着问:“后来为什么又这么想了呢?”   楚天舒笑笑,说:“人家小姑娘哭得怪可怜的。”   蓝语茶问道:“老楚,如果撇开其他的因素,什么样的结果才最公平合理?”   楚天舒说:“就事论事,我们没有说清楚,小姑娘也没有问清楚,双方都有责任,这壶茶的茶钱应该两方分摊才相对公平合理。”   蓝语茶一拍巴掌,兴奋地说:“对呀,小姑娘一哭之后,事情的性质就变了,于是,你就不能理直气壮,还要给人家递纸巾,好言相劝,乖乖买单,搞得真像是理亏了一样。你说,最后谁赢了?”   “当然是小姑娘赢了。”   “我们怎么就输了?”   “因为……小姑娘哭了呗。”   “好,老楚,回到我们先前的话题。”蓝语茶说:“这壶茶搞错了,相当于今天的这起事故,小姑娘相当于是受害者,如果没有其他外部的因素影响,为了解决问题,大家协商着把真相搞清楚,然后再来定责任,谈赔偿,惩处责任人。是不是应该这样?”   楚天舒点头道:“当然应该是这样。”   蓝语茶说:“可是,真实的过程并不是这样,孩子的家属要大哭大闹,哭得声音越响越好,闹得越大越好。于是,公众想当然就会认为,一定是错在政府,错在卫生院,因为农民是弱势群体。”   楚天舒说:“的确如此,所以,市委严令我们必须尽快处理孩子的尸体,让家属失去大哭大闹的基础?”   “这只是一个方面,但不是全部。”蓝语茶说:“除此之外,省卫生厅调查组站在他们的立场会有一个解读,省里的记者出于炒作的目的也会有一个解读,当然,你也一定在寻找一个你认为公正合理的解读,那就是,这仅仅是一起偶然事件,与医疗体制改革并没有绝对的关联。”   楚天舒真诚地说:“语茶,看得出来,你经历过很多突发事件,我希望你能站在我的立场来对这起事件进行解读,给公众一个真相,给死者家属一个公道!”   “没问题。”蓝语茶很爽快地答应了,而且,脸上的表情还多少带着点得意。她说:“其实在我来之前,从各种渠道也包括晚晴了解过你的情况,我觉得,你是一个敢为百姓说话,愿意为民造福的好官员,这种官员在基层已经越来越稀少了,就算你不是晚晴的意中人,我也愿意向你伸出援手。”   “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楚天舒击掌叫好:“我听晚晴说起过,这才是你们四小天鹅当初最崇高的理想。”   蓝语茶笑道:“呵呵,别提了,大天鹅和二天鹅已经把这个理想抛到了一边,目前还在坚守的只有我和晚晴,而且,我还非常担心晚晴也被你这个小官吏给同化了。”   楚天舒认真地说:“语茶,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跟晚晴说过,既然我已入官场,那就力争把官当好、当大,希望能在更高更广阔的平台上施展才华,实现抱负,不敢说一定要青史留名,但至少要不留骂名。”   “有志气!”蓝语茶抿着嘴,笑问道:“我听晚晴说,你要带她住进东南省委家属大院的小红楼,有这事吧?”   这下楚天舒真不好意思了,他转着茶杯,低声说:“嘿嘿,一时兴起,说说而已。”   蓝语茶说:“男子汉大丈夫,敢说敢当嘛。”   “行。”楚天舒说:“可是,要实现我对晚晴的承诺,你还先得帮我渡过当前的难关啊。”   “中国人经常讲真理越辩越明。对,短时间内这个效应是有的。但是,很多社会事件中,大家不是越辩越明,而是各自作各自的解读,看谁的解读更有吸引力、传播力、感召力,最后形成了舆论战。谁的表述方式赢了,谁就赢得了最后的胜利。”说到这里,蓝语茶停顿了片刻,然后信心百倍地说:“我想,作为新华社的记者,我占据了舆论战的制高点,应该有能力帮助你赢得这场胜利。”   楚天舒仔细回味了蓝语茶的这番话,然后才说:“语茶,我还得告诉你一个不为人知的更重要的因素。近期东南省委有可能要增补一位省委常委,青原市委书记伊海涛很有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刻,这起事件处理的好坏,可能会影响不少人的政治走势,也包括我自己。”   一直表现得乐观自信的蓝语茶此时也不得不皱起了眉头。   “老楚,我刚才可能把话说大了。处理这起事件,不仅要维护医疗体制改革的成果,又要给死者家属和医护人员一个公平正义,还要考虑一个圈子官员的政治前途,这么多的利益纠缠在一起,要想面面俱到,确实太难了。”   楚天舒目光炯炯,坚定地说:“语茶,你刚才的试验和分析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开阔了我的思路,我想,我会想办法尽全力争取各方面的利益最大化,但是,如果它们之间有冲突,那我也只有舍小利而取大义了。”   蓝语茶点头,赞赏地说:“在这个世界上,利益的链条既坚固又脆弱。坚固之处在于彼此是盟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脆弱之处在于,跟利益谈感情就像跟流氓谈恋爱一样,你全心全意换来的只能是三心二意或虚情假意。”   楚天舒说:“我始终坚信,真相只有一个!”   不知不觉间,已经半夜两点了。   蓝语茶看了看表,说:“对不起,晚晴她们一直骂我是个话唠,你看,这聊得兴起,就忘了时间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楚天舒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蓝语茶起身说:“呵呵,老楚,你还挺能拍马屁的,怪不得晚晴把你当宝贝呢。行了,该走了,当班的小姑娘不定在心里骂了我们几回了。”      第984章 一触即发      第二天一大早,郝建成率领的市委督导组抵达了南岭县,随同返回的还有要到了扶贫款的县长付大木,已经办理完耿中天“嫖娼事件”相关手续的副书记杨富贵,县公安局长陶玉鸣也从杏林乡连夜赶回来了。   八点整,按照督导组的要求,召开县委常委扩大会议,县以上领导和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参加,商讨事故处理意见和相应的应对措施。   已经疲惫不堪的白存礼和楚天舒站在会议室的门外,两人简单交换了意见,就进了会场。   楚天舒主持会议,他做了一个简单的开场白,然后就请白存礼讲话。   白存礼介绍了城关镇卫生院发生的病人死亡事件,以及随后稳定群众情绪,安抚死者家属,以及昨天下午与钱家商谈善后事宜的经过。   他讲着讲着,声音哽咽起来,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大家不明白,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他如此失态呢?   楚天舒看看白存礼,也不明白他为何要在这样的场合下失态。   一个堂堂的副县长,在南岭县也是扳着指头数得着上号的人物。其实,在座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件事再大,有楚天舒这个县委书记顶着,怎么也不会把责任一股脑地推给他这个副县长。   楚天舒用手里的笔敲了敲桌子,说:“老白,别激动,别激动,慢慢说。”   当然,白存礼的苦衷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什么时候处理过这种使不得力、用不上劲的事!吃苦受罪遭人冷言冷语不说,弄不好要挨骂受气。最要命的是,只要一看见孩子的遗像,他的心便会剧烈地跳动,久久难以平复。   随后,请相关方面的负责人介绍他们所掌握的情况。   卫生计生委主任余乾坤率先发言,他说:“经过调取病历等相关资料以及对戴贵清和霍启明等人的询问,从专业的角度来分析,卫生院对病人的处置过程中没有明显的违规和失误,病人的死因有待进一步调查。”   陶玉鸣不满地说:“老余,你这是典型的本位主义,你管辖范围内的人员出了问题,就想方设法地替他们推卸责任,这种思想要不得。你看看白县长,他作为分管领导,面对困难和问题,是多么的痛心疾首啊。”   余乾坤还想解释什么,被付大木摆手制止了,他说:“老余,病人死在了卫生院的病床上,这总归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当前的问题是,死者家属纠集一批人大闹卫生院,今天早上,周边乡镇的村民还在向城关镇聚集,再不采取断然措施,很有可能会形成大规模的骚乱。同志们,我们等不起啊。老薛,是不是这样啊?”   “是的。”城关镇党委书记薛占山急切地说:“现在谣言满天飞,有人说,县里把卫生院的负责人控制起来,明是追查责任,实际上是变相保护;还有人说,卫生院有县领导的股份,根本不想赔偿,正想方设法替他们开脱;还有人说,县里要组织人员抢尸体,消除罪证……唉,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从昨天傍晚开始,周边乡镇的村民听说了这些传言,一个个义愤填膺,纷纷聚集到城关镇卫生院,要帮钱家讨回一个公道。镇里的干部全体出动,一晚上都没有休息,苦口婆心的做工作,可现在人越聚越多,压力非常大啊。”   一席话,说得在座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了起来。   周宇宁忧心忡忡地说:“这几天天气炎热,人们脾气暴躁,再加上长期以来积累了大量社会矛盾,老百姓对政府不信任,干群关系不和谐,一个火星就能点着,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局面很容易失控啊。”   宣传部副部长程浩接着说:“还有,现在大批的记者已经蜂拥而至,他们从官方得不到确切的说法,就在村民中随意采访,其中不乏别有用心的人在胡说八道,宣传部门的人全体出动,但还是应对不了这么多的记者,舆情也难以控制。”   大家说来说去,几乎全是难题和苦衷,整个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悲观的情绪,一个个都巴不得赶紧把事件处理掉,大家都好从苦海中脱离出来,恢复正常的工作和生活秩序。   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了对钱家的赔偿问题上来了。   信访办刘主任说:“处理这种突发事件,历来是破财免灾。钱家开口要一百万确实有点多,要不再跟他们谈谈,降到一个合适的价位上,答应他们算了。”   刚刚主持财政局工作的蔡望东却说:“不管病人的死因是什么,也是由法庭判决民事赔偿,而不应该是政府全盘买单,暂且不说县财政已经入不敷出,如果迫于压力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就会有赔不完的钱了。”   “我同意老蔡的意见。”陶玉鸣一脸正义地说:“我一直觉得,这段时间以来,县里在处理突然事件的问题太过手软了。如果事事处处对无理取闹者一退再退,那还讲不讲法制,还要我们公安部门做什么?”   会议开了一个小时,大家立场各有不同,众说纷纭,讨论来讨论去,还是一个左右为难的局面。   最后,郝建成代表督导组作重要指示,他声音洪亮地说:“从同志们会上反映的各种情况来看,城关镇卫生院的这起事件已经不是简单的医疗事故,而是关系到南岭县乃至青原市的稳定大局。因此,必须从大局出发,尽快火化遗体,在省卫生厅联合调查组进驻南岭县之前平息事端,不给个别居心不良的人以可乘之机。”   督导组是市委派下来的,郝建成的话就是市委的决定。而且,楚天舒和付大木都刚刚从市里回来,他们也非常清楚,这也是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意见。   郝建成扫视了一遍全场,见没有人提出异议,便对楚天舒说:“楚书记,你说两句吧。”   “我们坚决执行市委的决定,也感谢以郝局长为首的督导组对我县工作的帮助与督导。”楚天舒放下作记录的笔,说:“散会之后,城关镇和信访办的同志继续做死者家属的工作,争取在今天晚上之前能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县公安局和各乡镇派出所集中警力,二十四小时待命,防止和制止借机闹事者,但一定要保持克制和冷静,不要轻易抓人;县委办和政府办的同志将会议精神传达到各乡镇,要求各级干部到现场劝退各自乡镇的村民,将责任落实到人,全力维护一方稳定。”   说完,楚天舒又转向郝建成,问道:“郝局长,您还有什么指示吗?……那好,督导组的领导和各位常委留一下,散会。”   其他的人员一个个脸色严峻鱼贯而出,按照郝建成的要求,督导组和常委们留下来继续开会。   郝建成严肃地说:“同志们,形势逼人,容不得我们再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了。我们要朝最好的结果努力,但也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在下午五点之前不能与家属达成一致,晚上将组织警力采取强制性行动,先处理掉尸体,后续事宜再行协商。”   楚天舒心头一颤:果真要走这一步了。   郝建成接着说:“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市里从青原警备区抽调了部分人员协助维持社会秩序,同时封锁外围道路,阻止死者家属外出上访。具体如何分工,请大木同志给大家讲一讲。”   如此看来,市委市政府已经下定了决心,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付大木咳嗽了一声,装模作样地翻开笔记本,说:“昨天下午,我列席了市委相关会议,根据市委市政府领导指示,今晚的行动,由郝局长和楚书记坐镇指挥,我带队前往现场。”   实事求是地说,付大木真不是胆小怕事的主儿,他能成为南岭县的土皇帝,强硬是他的主要手段之一,处置突发事件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   估计他昨天下午列席市委会议时就主动请缨过,所以,伊海涛才会对楚天舒说出要他向付大木学习的话来。   付大木开始点名进行分工:“陶局长,你负责协调警备区的部署,封锁周边和外围道路,杜副局长带领便衣人员负责转移尸体。茅部长,你安排人员在卫生院附近的街道上安装高音喇叭,行动开始之前,喊话疏散无关人员,行动开始之后,你带宣传部的人员对各路记者实施人盯人的防守,阻止他们对外发布消息,人手不够,从县委办、政府办抽调。杨书记,你负责协调薛占山等乡镇干部做好现场群众的稳定工作。对了,你让他准备五万块现金,适当的时候我有用。周部长,你让组织部的同志查一查,乡镇和县直机关的干部中,哪些人与直接参与人员有亲戚关系,要求他们做好各自亲戚的思想工作,不得乱说乱动,否则,干部要承担连带责任。”   付大木安排工作没有拖泥带水,却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他说完了之后,看了看楚天舒与郝建成,问道:“郝局长、楚书记,你们看,还有没有什么疏漏?”   遗体抢夺战一触即发!      第985章 见招拆招      散会之后,楚天舒送郝建成回招待所休息。   路上,郝建成又交代了几句一定要保密,要行动迅速,不要让市委市政府失望,更不要给伊书记添麻烦。   回到办公室,柳青烟紧跟着走了进来,带上了门,关切的问道:“楚书记,会上怎么定的?”   楚天舒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摔,说:“继续做工作,如果到今天下午还做不通,那就只有采取强硬措施,立即处置掉尸体,平息事态。”   柳青烟退后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怎么能这样?孩子真正的死因还没查出来,把尸体处置掉了不等于是毁尸灭迹么!”   楚天舒一屁股坐进了椅子里,面无表情地说:“一切以大局为重。”   柳青烟惊呆了,半晌才说:“楚书记,什么是大局?孩子不明不白地死了,戴贵清他们还被关押在公安局,记者们都把事件和医疗体制改革联系在一起,这些都是小事吗?而且,这么简单武断地处理了这起事件,将会给今后的工作带来多大的被动,这些难道就不是大局?”   楚天舒沉着脸,没有说话。   他何尝不知道,郝建成、付大木等人肯定不会真心实意地帮伊海涛维护大局,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很可能是制造更大的混乱,一旦抢夺尸体的事情被媒体曝光,钱家的人不服跑到省里或者京城上访,社会舆论的压力将会铺天盖地如潮水般涌来,到那个时候,首当其冲淹死在这潮水中的是县委书记楚天舒,随后便会是市委书记伊海涛。   柳青烟见楚天舒不说话,又追问道:“楚书记,这是你的本意吗?”   楚天舒张不开嘴,他无法面对柳青烟满怀期待的双眼。   以前在报纸、网络上看到过某地发生突然事件死了人,政府派遣数百军警和家属抢夺尸体,当时楚天舒还觉得不可思议,心里充满了愤慨,没想到今天这种事竟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更为可悲的是,自己还要扮演邪恶的一方,成了欺压百姓掩盖真相的决策者和参与者。   在办公室里,楚天舒没法跟柳青烟作过多的解释,他只能沉默着点点头。   柳青烟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她一直以为,楚天舒是一个有良知的人,是一位敢为民请命替百姓伸张正义的县委书记,可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为了个人的政治前途,屈从于权贵的压力,还是选择了同流合污,站在了无辜百姓的对立面。   柳青烟感到了绝望。   可以说,楚天舒几乎就是她报仇雪恨的最后一个希望,但是今天,这个希望似乎也破灭了。   她愤懑无比,恨恨的盯着楚天舒说:“楚天舒,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能再任由柳青烟发泄下去了。   这一切很快就会通过窃听器传到付大木一伙的耳朵里。   楚天舒站了起来,严厉地说:“柳青烟,你身为机关干部,对于市委和县委的决定应该不折不扣地执行,而不是随心所欲地说三道四。”   柳青烟抹了最后一把泪,转身冲出了办公室。   楚天舒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涌出了一丝愧疚之意,他只能暗暗地说:柳青烟,等真相大白了之后,你会理解我的所作所为的。   柳青烟与楚天舒的这一番对话,果然很快传到了付大木的耳朵里。当薛金龙把录音送到付大木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和陶玉鸣商议晚上的行动步骤。   听完了这段录音,付大木指着播放器对陶玉鸣说:“老陶,你听听,你的这半边屁股已经坐到楚天舒的怀里去了。”   陶玉鸣恨恨地说:“麻痹的,老子早晚要收拾他。”   薛金龙笑着说:“老陶,你也别太生气,楚天舒惹了她这只白虎,倒霉的日子就快要到了。”   陶玉鸣不解地看着付大木,说:“哎,大县长,我就不明白,既然是要让楚天舒倒霉,我们又何苦要帮他去平息事端呢?”   “嘿嘿,老陶,唐市长说,这叫欲擒故纵,又叫釜底抽薪。”付大木得意地说:“如果维持现状,钱文忠再怎么闹也闹不出南岭县去,我们把孩子的尸体一抢,这个认死理的老头还不急眼了,闹到省里,闹到北京,看他们怎么收场。”   “那你又为什么要打头阵呢?”   “我无非是出个面,向市里表示个姿态,真正下手去抢的是杜雨菲,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她是楚天舒派来的。”   薛金龙趁机拍马屁:“大县长,你这一招太高了,一箭双雕啊。”   陶玉鸣眼珠子转了几圈,突然说:“不对呀,大县长,你不是派我带人在进出县城的要道上围追堵截吗?”   “嗨,”薛金龙拍了陶玉鸣的大腿一下,说:“老陶,你怎么也死心眼了呢?不派你派谁呀,真要是派杜雨菲,老钱他们出得去吗?”   陶玉鸣大笑起来:“哈哈,我明白了。大县长,我这就去准备。”   等陶玉鸣出了门,付大木问薛金龙:“金龙,省城和京城截访的人联系好了没有?”   薛金龙说:“联系好了,只等钱文忠他们到了就动手。”   付大木说:“跟他们交代好,下手注意分寸,别让钱文忠开不了口。”   薛金龙说:“知道了,我再跟他们强调一下。”   “行,你忙去吧。”付大木咬牙切齿地说:“这一次,一定要让楚天舒再也翻不过身来。”   付大木这边在磨刀霍霍,楚天舒那头也在见招拆招,他给杜雨菲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详细描述了自己的思路并要求她尽快落实,予以确认。   很快,杜雨菲回复说,已经按照楚天舒的计划与冷雪和蓝语茶联系上了,一切会在下午五点之前准备就绪。   快要下班的时候,楚天舒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惊喜地说:“什么?马力兄,是你带队过来了?”   马力在电话中叫苦道:“老弟啊,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我也不想来啊,可老爷子亲自点的将,我只好勉为其难了。”   “哈哈,老兄,这话好像有点不够意思了。”楚天舒笑道:“你就不会说,老爷子不肯放你出来,是你听说南岭县有任务,主动请战的吗?”   马力无奈地说:“老弟,我是军人,不是官员,这种投机取巧的话我想学也学不来啊。”   楚天舒说:“老兄,我听出来了,你对我有意见,不太情愿给我帮忙啊。”   “没错!”马力直言不讳地说:“老爷子让我给你带句话,我们是人民子弟兵,是人民养育了我们,只能为人民服务,不能成为欺压百姓的工具。”   “老兄,既来之则安之嘛。”楚天舒缓步走出了办公室,四下观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马力,你放心,老爷子的话我哪敢不听?这会儿不方便,就不多说了,晚上具体怎么行动,我让杜雨菲和你联络,等任务执行完了,我请你喝酒。”   “好。”马力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大声地说:“我就说嘛,楚天舒这小子再混蛋,也绝不会让我去当欺压百姓的帮凶。哈哈。”   中午,楚天舒和付大木陪着郝建成在招待所的小包厢里用餐。   吃到中途,郝建成问:“死者家属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付大木说:“白县长还在现场,据他报告,暂时还没有任何进展。”   郝建成放下筷子,说:“那就按原计划准备吧。对了,和警备区的带队人员联系了没有?”   楚天舒说:“郝局长,我已经安排公安局杜副局长下午过去接头。”   郝建成说:“好。一定跟他们交代清楚,行动中必须保持理智和克制,绝对不能伤及无辜。”   一下午的劝说依然是白费口舌,钱家坚持要政府答应他们的三个条件:赔偿一百万,一命抵一命,不生男孩决不罢休。   晚上八点半左右,郝建成再次向伊海涛汇报,确认省卫生厅的联合调查组明天将进驻南岭县之后,迅即下达了行动的指令。   灰蒙蒙的暮色降临,天边乌云翻腾,看来要下大雨了。   安设在城关镇卫生院附近街道上的高音喇叭响起,既是劝聚集的人群散开一个喊话,也是开始行动的一个号令。   郝建成和楚天舒来到了临时指挥中心。   临时指挥中心是一辆黑色涂装的大巴车,外观有点像银行的送钞车,车里的座椅被拆光,贴着车厢装上了不锈钢的桌椅,车载的电脑和高频无线电通讯设备,在电话和手机通讯中断的情况下依然可以和上级以及行动人员保持联络通畅。   付大木带队前往城关镇。   紧随着付大木乘坐的轿车,是一辆县公安局的依维柯,里面坐满了男男女女十来名便衣警察,只有带队的杜雨菲身着制服;后面跟着一辆迷彩涂装后部开门的军用面包车,全副武装的军人分两排贴着车厢坐着,最后是一辆深蓝色的厢式小货车,这是火葬场派过来预备装尸体的。   从县城到城关镇只有十来分钟的车程,车队很快到达了城关镇卫生院。   街道上聚集了大量的围观群众,现场一片混乱。      第986章 抢夺遗体      城关镇卫生院门口是人员聚集最多的地方。   车队到了之后,围观的人群纷纷避让,让过了前面的轿车、依维柯和迷彩面包车,又蜂拥上前,把毫不起眼的箱式小货车与车队隔断了,而箱式小货车的司机不断地鸣喇叭,又被高音喇叭淹没了。   卫生院大门外横七竖八挂着好几条白布黑字的横幅,上面写着“杀人偿命,还我公道”之类的话,十几个花圈在风中发出唰唰的响声,显得有点肃穆,也有点恐怖。   付大木带着杜雨菲和四五名便衣民警进入了候诊大厅,其他的警察们在门口待命支援,警备区的官兵在大院外负责清场和警戒。   头戴头盔的警备区官兵跳下车来,驱散围观的人群,同时高音喇叭也在不断的呼喊,看热闹的村民们并没有一哄而散,七八分钟之后,城关镇卫生院的门前才清出一片场地,破鞋子蓝袜子碎石块短木棒以及矿泉水瓶子散落了一地。   围观的群众被逼退之后,大多数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不远处的街头探头探脑地观望。   厢式小货车这才得以缓缓开到卫生院的门前,司机又顺势掉了个头,将尾部朝向了院子门口,然后下车打开了后厢门,再坐回到了驾驶室,车子一直没有熄火,随时准备装了“货物”就开走。   候诊大厅内,昏暗的灯光下,一帮子男男女女在上蹿下跳,虽然也披着麻戴着孝,但是神情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反而透露出几分兴奋和跃跃欲试。   这帮子人大多是他花钱从周边乡镇雇来的,清一色是当地有点名气的泼妇和混混,许诺的条件是每天一百块,等赔偿款到位之后,一次性付清。   见付大木带着杜雨菲等人进来,老钱迎上前去,自称是孩子的堂叔,全权代表钱家和政府谈判。   付大木试图和他沟通,老钱伸出一根手指,说:“一百万,一个子都不能少,我侄子死的冤,他是被卫生院的医护人员害死的!”   “我不是来和你讨论赔偿问题的,你侄子是卫生院害死的,跟政府无关。”付大木鄙夷的看了老钱一眼,示意杜雨菲和她身边的几名便衣女警,说:“你们去和孩子的家属说,天气太炎热,遗体还是尽快火化,后续事宜可以再谈。”   付大木瞟向几位便衣女警的时候,突然发现其中一个气质和相貌都出类拔萃,顿时对陶玉鸣心生不满:麻痹的老陶,公安局什么时候又新进了一位气质美女,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你个狗卵子是要吃独食啊。   这位气质美女就是蓝语茶,她换了一身县城女人的寻常便服,混在小蔡等女警当中,虽然显现不出她那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但身上那股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优雅与气度是难以掩饰的。   根据楚天舒的安排,杜雨菲让蓝语茶化装成女警,携带纽扣式微型录像机,全程跟踪拍摄整个行动过程,以备日后对真相进行解读。   杜雨菲等人向前走了几步,老钱挡在她们面前,吼道:“你们要干啥?”   “我们在执行公务。”杜雨菲冷冷地说:“让开!”   老钱在杜雨菲手上吃过亏,多少有些胆怯,他狠狠瞪了杜雨菲一眼,悻悻地让开了。   可是,马上又涌上来一批老钱请来的七大姑八大姨,她们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连话都没法说,对付这帮泼妇,也只有女警才方便。   蓝语茶看了她们一眼,凭着一个新闻记者的敏感,马上得出结论,孩子死的不明不白,一帮八杆子打不着的七大姑八大姨跑来“帮忙”,无非是想借机讹一笔钱,钱家人被这伙子人“绑架”利用了。   杜雨菲与蓝语茶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透过人墙看过去,白布掩盖下的担架旁只有二妮子哭成了一个泪人,她妈妈悲恸过度,一脸呆滞地跪坐在草席上,对周边的嘈杂充耳不闻,而对政府的最不信任、态度最为强硬的钱文忠并没有在现场。   泼妇们与杜雨菲等几名女警对峙,老钱则带人纠缠住付大木和一干县镇干部,七嘴八舌地争来吵去互不让步。   令杜雨菲感到奇怪的是,这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老钱,面对一向霸道的付大木,居然敢放肆地骂骂咧咧,寸步不让,还振振有词地大叫大嚷:“麻痹的,要不是政府搞什么狗屁的医疗改革,哪里会发生这种事故,我们就找政府要赔偿。”   看杜雨菲这边未能突破泼妇的阻拦,付大木皱起了眉头,他摆脱老钱等人的纠缠,把杜雨菲叫到一边,低声说:“杜副局长,这样可不行,越拖越麻烦,还是尽快采取行动,平息事态,不要给这帮家伙有可乘之机。”   杜雨菲为难地说:“大县长,这帮泼妇不太好对付。”   付大木扫了一眼,说:“你让你的人做好准备,我来想办法引开她们,待会儿看我手势行动,迅速转移尸体,火葬场那边已经预备好了,拉到之后会立刻火化,尸体抢出来,送上厢式小货车就行了,明白吗?”   “明白。”杜雨菲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候诊大厅内,嘈杂闷热,依旧剑拔弩张,互相争吵不休的两伙人早已是汗流浃背,老钱终于降低了价码,把赔偿金降到了五十万,但付大木依然没有同意,他也不可能会同意。   老钱抱着膀子叼着烟,一副老子不好欺负的样子,不怀好意地看着雇佣来的十几个泼妇与杜雨菲的女警们对峙,那意思像是在说,拿不出五十万来,看你能把这帮老娘们怎么着?   候诊大厅里乱糟糟一团,杜雨菲等人被一帮老娘们死死拉扯着,其中不乏平时就是无理都要闹三分的刁蛮角色,这回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撒泼还能赚钱的机会,还不狠狠地表现一把。   几名男警打算上前帮忙,这些凶悍泼辣的老娘们就扯开衣服,露出面口袋一般干瘪下垂的乳房,张牙舞爪地干嚎着警察耍流氓了,气得男干警们浑身哆嗦,却又无可奈何。   杜雨菲和几名女警也在她们的一阵厮扯下,节节败退。   “大县长,把她们全部拘留起来吧。”一名男警官愤然道。   付大木心里有数,刁民泼妇是最不能招惹的,他把薛占山喊了过来,对他耳语了几句。   薛占山举起手里的电喇叭喊道:“听我说,你们再这样下去,公安局就要以妨碍公务罪逮捕法办,不但要坐牢,还要罚款!”   老娘们们才不怕这个,撒泼打滚闹成一团。   薛占山接着大声说:“现在我宣布,最先离开的十个人,每人奖励现金一千元,当场支付!最后离开的,一分钱没有,抓起来罚款一千元!”   一个手脚麻利的老娘们当即跳起来就往外走,嘴里嚷道:“哪里领钱?”   镇秘书站在候诊大厅的门外,当即数了十张票子给这个老娘们。   “哇!真的发钱哪。”拿到钱的老娘们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喊大叫。   哗!还在与杜雨菲她们撕扯的老娘们眼立即都红了,她们顾不得扣上上衣扣子,抬脚就往外飞奔,也别怪她们跑得快,老钱承诺的报酬也不过是每人每天一百块,而且还要等赔偿款到了之后才给,现在有白拿一千块这样的好事,谁不争先恐后。   现金早就准备好了,镇秘书斜跨着一个仿皮的包包等在门外,见十几个泼妇们蜂拥而出,又往院子深处跑了几步,把这帮老娘们带离了卫生院的大门口。   老钱目瞪口呆,傻眼了。   付大木等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冲杜雨菲一挥手,喝道:“把尸体抬走,谁敢阻拦,立刻逮捕。”   小蔡和另外一个便衣女警冲过去,上前抬起放着尸体的担架。   二妞子爬起来想阻拦,立刻被另外一名女警拦住了。   老钱请来的一个混混冲过来,还没等到冲到担架前,两名警察上前扭住他上了手铐,其他的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担架已经被抬出了候诊大厅。   几个没领到钱的老娘们又扑了过来,可为时已晚,她们哪里还顾得上尸体,只张牙舞爪冲上去,包围了付大木开始撕扯,哭着喊着要钱。   杜雨菲带着蓝语茶紧随在担架之后,到了院子外面她还大喊了一声:“快,快去救大县长!”   守在门口的增援人员哗啦一下全冲进去了,只留下了在大院门外负责警戒的警备区官兵。   看热闹的人群见抬出了一个蒙着白布的担架,又吵吵嚷嚷地往前挤,有人举着手机要拍照,立即被负责警戒的战士夺了过来,在地上摔得粉碎,现场吵吵嚷嚷拥挤不堪,又乱成了一锅粥。   混乱当中,蓝语茶闪身钻进了人群,快步走向了停在外围的一辆凌云志小轿车。   杜雨菲指挥着抬担架的两名女警将蒙着白布的尸体送进了蓝色厢式小货车的车厢里,司机一直发动着车子,待担架一放平稳,听有人锁上了后厢门,立即挂档起步,冲进了黑暗之中……      第987章 围追堵截      杜雨菲带着女警们再次返回了候诊大厅,参与抢救付大木。   对付泼妇们,还是得依靠杜雨菲带领的女警们,她们才不管不顾老娘们是否敞开了上衣,冲上前去,照着老娘们口袋般的乳房推搡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付大木从老娘们的包围圈中解救了出来。   付大木满头是汗,衣服被扯破了好几处,幸亏还有薛占山和后来冲进来的男警们的拼死护卫,这才没有被抓破脸皮,即便如此,逃到门外的付大木也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站在门口喘息了几下,付大木突然一抬头,整个人呆住了,他看见蓝色厢式小货车还停在院子门外,忙盯住杜雨菲,问道:“杜雨菲,尸体呢?”   杜雨菲撩一下散乱的头发,说:“送上车了。”   付大木手一指,大声地问道:“那它为什么还停在这儿?”   杜雨菲没有答话,转头去看抬担架的小蔡等人。   小蔡等人惊愕之下,也是一脸的无辜。   付大木气急败坏地吼道:“还愣着干啥,快去问问啊!”   杜雨菲几步冲过去,将司机从驾驶室里揪了出来,推到了付大木的跟前。   看着一身警服的杜雨菲和怒气冲冲的付大木,司机被吓坏了。   他是火葬场专车开运尸车的,但今天任务特殊,临时换了一辆厢式小货车,车况不是太好,路上又混乱,开进来的时候与一个看热闹的小混混擦碰了一下,小混混开口要他赔偿五百块,一直纠缠到负责警戒的战士过来帮他连吓唬带劝,这才脱了身,把车开到了卫生院的门前。   陪同司机过来的还有一名火葬场的干部,他也证实了司机的说法。   听完司机结结巴巴地解释,付大木顿时明白了:操!被调包了!   付大木顾不得多问,立即打电话向还在指挥中心等消息的郝建成报告。   郝建成听了,并没有像付大木那样气急败坏。   到目前为止,行动还算顺利,成功抢出了尸体,也没有造成什么伤亡和混乱,这是一个比较好的结果。他笑了一下,安慰道:“大木,不要激动,火化尸体只是手段,并不是目的。你那边抓紧撤离,我马上调集人手追堵,只要保证尸体不落在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就没太大问题。”   付大木略略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说:“郝局长,一定要堵截住哇,如果钱家的人带着尸体到省里或京城上访,那问题就严重了。”   郝建成胸有成竹地说:“大木,不用紧张,进出县城的要道有陶玉鸣亲自带队把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一辆厢式小货车,它飞不出南岭县。”   待郝建成挂了电话,楚天舒问:“郝局长,怎么了?”   “没什么。”郝建成摇摇头,说:“老付报告说,拉尸体的车被人调包了,他怀疑是钱家的人要带着尸体上访。”   “是吗?”楚天舒站了起来,盯着郝建成,说:“那赶紧部署堵截啊。”   郝建成是从基层派出所一路干上来的,处理应急事件一点儿也不慌乱,他拨通了陶玉鸣的电话,命令他安排警力在各个主要进出路口堵截一辆蓝色厢式小货车,然后又给马力下达指示,让他带领警备区战士沿途分头追查。   此时此刻,参与指挥行动的三个人当中,只有郝建成还被蒙在了鼓里,付大木和楚天舒则对对方的心思一清二楚。   付大木当然想到了这调包计肯定是楚天舒幕后操纵的,他之所以如此积极地要抢夺尸体,并不完全像他自己所标榜的那样,只是为了向市委表示一个姿态,而是想尽快火化毁尸灭迹,以免暴露了孩子的真正死因。   听说厢式小货车被调包了,付大木立即联想到的是,楚天舒要把尸体拉出去做法医鉴定,所以,他才急吼吼地给郝建成打电话,请求部署力量围追堵截。   楚天舒也从付大木过于积极的态度上看出了这里面有疑问,又得知戴贵清和霍启明一口咬定医疗处置没有差错,便猜测孩子的死多半另有原因,于是安排了这个调包计。   这会儿楚天舒着急操心的并不是尸体能不能顺利出城,而是要防止钱家的人越级上访,引起高层的重视或媒体的炒作,给进一步调查真相造成被动。   两个人各怀心思,各有图谋。   付大木给陶玉鸣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厢式小货车堵在南岭县之内,绝对不能放出了城。他认为,楚天舒抢到了尸体,不会往青原市去,因为那里的法医在郝建成的掌控之下,最大的可能是送往省城临江,所以,他让陶玉鸣重点把守通往临江的道路。   楚天舒给杜雨菲打了电话,得知老钱一伙带着二妮子等钱家人已经不见了,马上意识到他们也早有准备,在抢尸之后会立即组织上访,便通知杜雨菲以追查堵截厢式小货车之名,派出人员监控钱文忠一家的动向。   楚天舒的猜测是正确的。   今晚上钱文忠没有在现场,他被常以宽拉到了一个废弃的蔬菜大棚里,暗中准备外出上访的资料,策划躲避截访的路线。   常以宽还带来了十公斤医用酒精。   正商量着,老钱带着二妮子神色慌张地过来了。   二妮子红肿着双眼向钱文忠哭诉,说弟弟的尸体被公安局抢走了。   钱文忠当即怒不可遏,拎起装酒精的塑料桶,骂道:“狗日的,果然动手了。走,二妮子,跟爷爷去京城,老子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给我的孙子讨回一个公道。”   常以宽拽住钱文忠的胳膊,说:“钱大叔,你别冲动,他们既然敢抢尸体,那就一定布置好了,你们就这么走,肯定走不出南岭县城。”   钱文忠抱着脑袋,痛苦地问道:“那怎么办?”   常以宽看了看老钱,说:“钱大叔,你听我的,我们兵分两路……”   陶玉鸣得到了付大木的指令,立即布置警力在进出县城的路口设置了路障,盘查每一辆过往车辆。   刚刚把路障设置好,大雨如注而下,整个南岭县都笼罩在一片迷蒙的雨雾和哗哗的雨声中。四周是茂密的树林,雨点落在树叶上发出单调乏味的啪啪声。陶玉鸣坐在了车里,眼睛死死地盯着路口。   陶玉鸣几乎可以说是南岭县的活地图,他熟悉南岭山区地貌上交叉密布的小路,出了县城,往南、往北、往西都是绵延的云浮山峰,崎岖不平的盘山公路有些地方只有摩托车能够通过,即便是绕行几百公里绕到了邻省,要想再奔临江市和青原市,还得折返到进出县城的这个路口来。   换句话说,陶玉鸣守候的这个路口是驾车出行的必经之路,只要把住这个路口,就能拦截到任何前往临江或青原的车辆和人员。   陶玉鸣完全没有考虑对小路的拦截,他认定,要带着一个孩子的尸体从小路绕出去,中途要经过好几个村落,又有警备区的官兵在巡查,想要不暴露行踪非常之难。   而且,要在纵横交错的小路上部署拦截网,所需要的警力,即使出动南岭县的全部警察,也远远不够。   瓢泼的大雨中,一辆大卡车开了过来。   两名警察拦住了卡车,其中一人走到驾驶室旁对司机说了几句,把一个小本子给司机看了一眼,然后司机顺从地跳下车来,打开了大卡车的后墙板,一名警察爬上货厢,仔细查看了货厢里的货物,下车后挥手让其他人移开路障,大卡车开走了。   又过了几分钟,一辆蓝色厢式小货车在雨中疾驶而来,直到快要撞上路障才刹住车,它刚打算掉头,警察们扔下一个爆胎器,把它给堵住了。   陶玉鸣兴奋极了,他得意下了车,一名小警察赶紧帮他支上了伞。   “你,出来!”一名警官径直走过去,用警棍敲了敲车窗玻璃。   车窗摇下来了,强烈的手电光照在了司机的脸上。   陶玉鸣差一点笑出声来,这家伙他认识。   谁呀?先锋客运的调度黄天豹。   这他妈还用废话吗?一定是楚天舒指使他们调的包,想趁着大雨把尸体转运出去。   黄天豹一只手遮挡着刺眼的手电光,色厉内荏地叫道:“干什么?干什么?”   警官恶狠很地盯着黄天豹看了一眼,语气严厉地说:“我们正在执行搜捕任务,请下车配合检查。”说着,他迅速地扫视了货箱一眼。   “既然要我们配合检查,你横眉竖眼凶巴巴地做什么?你应该先向我敬礼,然后再告诉我违反了哪一条那一款。”黄天豹一点也不准备示弱。   “你他妈哪那么多废话?下车,把货箱打开,我们要检查!”警官不耐烦了,用手里的警棍点着黄天豹。   “凭什么?”黄天豹气鼓鼓地坐在驾驶室了一动不动。   陶玉鸣看不下去了,怒喝道:“来人,砸开。”   话音刚落,王平川从车里蹦了下来,淋着雨挡在了车后。   典型的做贼心虚啊!   “把他拉开!”陶玉鸣继续命令道。   两名警察冲上前去,一个人拽住王平川的一条胳膊,可是,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却没有将王平川拉扯开。   “真是搞邪完了!”陶玉鸣恼羞成怒,掏出手枪,也顾不得雨下得很大,冲上前去,将枪指在了王平川的额头上。      第988章 偷梁换柱      一看陶玉鸣动了家伙,黄天豹在车里也坐不住了,赶紧跳下来,抱住陶玉鸣持枪的胳膊,笑嘻嘻地说:“局座,局座,别生气,别生气,他脑子不好使,你怎么能跟他一般见识?”   陶玉鸣吃准了孩子的尸体就在车的货箱里,心想着一会儿人赃俱获,再他妈的收拾你们也不迟。所以,他也懒得跟黄天豹计较他话里的嘲讽味道,把枪收了起来,说:“行,你叫这个傻子让开,把门打开,接受检查。”   “你才傻子呢。”王平川挥着右手,毫不畏惧地顶了一句。   黄天豹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拽住王平川的手,低声劝道:“老哥,老哥,别闹了,让他们检查吧。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手里有家伙。”   王平川伸开双臂拦在后车门上,气势汹汹地说:“黄老三,你个怂包蛋,有家伙很了不起啊,我就不信,他们敢毙了我。”   “真他妈给脸不要脸。”陶玉鸣忍无可忍了,他大吼了一声:“弟兄们,上。谁敢抗拒执法,立即逮捕。”   布防的警察围拢过来,其中两名举枪瞄准了王平川和黄天豹,另外几名摩拳擦掌就要往上扑。   这时,一道雪白的灯光扫过来,风驰电掣般冲过来一辆涂着迷彩的军用面包车,紧挨着蓝色厢式小货车停了下来。   面包车的后门打开,七八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车上跳下来,迅速包抄到车后,包围了黄天豹和王平川。   “不许动!”士兵们齐声吼道,如炸雷般响亮,一上来的气势就完全压住了县里的警察们。   带队的军官向马力报告:“报告,我们已经追上了可疑车辆,请指示。”   马力一声令下:“带回来!”   “是!”军官答应了一声,无视周边的警察,喊道:“带走。”   陶玉鸣一看,这哪成啊?明明是我们拦截下来的,你们当兵的凭什么带走,这不是抢功吗!   “等等。”陶玉鸣走过去与带队的军官交涉:“我是县公安局局长陶玉鸣,请问,你们是不是青原警备区过来协助我们行动的部队?”   “是。”带队军官给陶玉鸣敬了个礼。   陶玉鸣举手回了个礼,说:“请稍等,我和指挥中心联系一下。”说完,他接通了指挥中心的车载电话,把情况一汇报,郝建成说:“老陶,你们继续检查可疑车辆和人员,警备区方面我来协调。”   陶玉鸣多了个心眼,他一边和带队的军官说话,一边还装着无意识地打着手电筒朝军用面包车里面扫了一圈。   驾驶室里只有一名士兵,并无异物。   车厢里靠路边这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三位女兵,手电照过去的时候,最外侧的一位用手遮挡着强光,最里面的那位迅速做出了反应,手腕只一抖,手里的微冲便对准了陶玉鸣,要不是带队军官及时出言制止,说不定她一枪就能将手电筒打飞。   真他妈好身手!陶玉鸣心头一颤,赶紧将手电光移开了,转头与带队军官打了个哈哈。   很快,带队军官接到了马力的指令,蓝色厢式小货车交由县公安局处置,让他们继续搜查和堵截其他可疑车辆和人员,并交代了钱文忠等人的相貌特征,如发现他们立即予以扣留。   带队军官向士兵们挥了挥手,然后向陶玉鸣敬礼告辞。   两名士兵跑过去移开路障,军车驶离了检查站。   雨渐渐小了,黄天豹和王平川被警察强行推到了路边。   一名小警察从黄天豹身上搜出了钥匙,货箱门被打开了。他用强光手电一照,果然不出陶玉鸣的所料,车厢正中摆放着一副担架,上面蒙着一大块白布,隐约看得出来,白布下的身形比较小,不是死去的孩子还能是谁?   黄天豹抱头蹲在路边,大叫道:“别,别动。他……他……”   陶玉鸣鄙夷地哼了一声,命令道:“掀开看看。”   小警察上前,一手举着手电,一手拿着警棍伸向担架,轻轻地挑起了白布,露出了一小半煞白的脸。   “哇!干什么?”白布下的人扒拉了一下警棍,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诈尸了!   小警察吓得魂飞魄散,警棍失手掉落在车厢上,发出“当啷”一声响,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强光手电筒也摔在地上,滚了几圈,熄灭了。   车厢里一片黑暗。   不可能,孩子已经死了两天了,要诈尸早就诈了,还能等到现在。   陶玉鸣毫不迟疑,掏出枪来,甩手就是一枪,子弹击中了车厢,迸出一朵火花,在黑暗中格外耀眼。   其他警察手里的手电筒几乎同时照向了车厢。   车里的人“哇呀”一声,趴在了车厢上,用白布蒙着脑袋,瑟瑟发抖。   黄天豹大叫:“局座,别开枪,别开枪,他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陶玉鸣用枪指着车厢,吼道:“滚下来!”   黄天豹推开了看守的警察,冲到了车前,急切地喊道:“‘上尉’,‘上尉’,你怎么样了?……没事,那快,快滚下来。”   “上尉”刘宇靖从车里跳了下来,腿一软,险些栽倒,幸亏黄天豹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他。   “上尉”站在地上,双手抱着肩膀,瘦小的身体还在不住地抖动。   一名警官举着手电照在了他的脸上。   哪里是什么孩子?原来是先锋客运的小个子司机,外号叫“上尉”。   陶玉鸣记得不是太清楚,但有几个警察坐过“上尉”开的车,因为他个子比一般人矮小,所以印象比较深。   只见他脸色煞白,嘴唇发乌,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   陶玉鸣盯住黄天豹问:“怎么回事?孩子呢?”   “什么孩子?”黄天豹一脸的无辜,他解释说:“他突发高烧,浑身发抖,县医院怕担责任不敢接诊,我们送他去市里看病。”   “编,你接着编。”陶玉鸣没好气地说。   “局座,不信,你看……要不,你摸摸。”黄天豹苦着脸,掏出了县医院的挂号单,又抓着陶玉鸣的手让他去摸“上尉”的脑门,被陶玉鸣一把甩开了。   警官抢过了黄天豹手上的几张纸,递到陶玉鸣眼前,用手电照着一看,确实是县医院的病历,病人高烧40度,伴有抽搐惊厥,值班医生查不出病因,他汲取城关镇卫生院的事故教训,不敢接诊,便让家属把病人送青原市医院诊治。   黄天豹好说歹说,从县医院借了一副担架,和王平川一起把“上尉”抬上了公司的蓝色厢式小货车,他们冒着滂沱大雨,开车往青原市奔,刚出县城不久,就被公安局的人拦住了。   此话是真是假,还是半真半假,一时难以分辨。   陶玉鸣正准备吩咐把人车一起扣留,“上尉”突然栽倒在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看上去极其的恐怖。   这时,陶玉鸣接到指挥中心的通报,说在警备区官兵在一条泥泞的小路上发现了一辆蓝色厢式小货车,通过与卫生院街道上的监控录像比对,可以确定就是调包的肇事车。   车上已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副担架,从现场痕迹看,可疑人员已经逃窜,郝建成要求各临时检查站,加强对过往车辆和人员的检查,务必将嫌疑人和孩子的尸体堵截在南岭县。   照这么说,黄天豹等人没有作案时间可以解除嫌疑,但陶玉鸣还不死心,又安排警员对黄天豹的车里里外外进行了仔细的搜查,连底盘下面都没有放过,还是一无所获,而“上尉”躺在地上,渐渐连呻吟的声音都很微弱了。   这会儿,路口陆续又开过来几辆农用车和摩托车,陶玉鸣既怕闹出人命,又担心耽误了对其他车辆的搜查,只好放行。   王平川弯下腰来,双手往“上尉”的身下一抄,就把他瘦小的身体平托了起来,放进了车厢的担架里,然后一翻身登上了货箱。   黄天豹锁上了后厢门,钻进驾驶室,发动车子,朝青原市方向飞奔而去。   车上,王平川点了“上尉”几个穴位,“上尉”立即停止了抽搐,爬起来敲了敲驾驶室的后窗玻璃,向黄天豹做了一个竖起大拇指的手势。   大家可能要问,那小男孩的遗体到底哪去了呢?   小男孩的遗体就在刚才过去的军车里,一起坐在车里的还有穿着军装的冷雪和蓝语茶,她们给小男孩穿上了军装,戴了假发,又把军帽压得很低,两个人将他夹在了中间。   陶玉鸣手电照过来的时候,蓝语茶用手遮挡了一部分光,冷雪迅速作出了戒备的反应,陶玉鸣被吓了一大跳,哪里来得及看清楚车内的真实情况。   一切按楚天舒的计划有条不紊地在进行。   杜雨菲在卫生院门口玩了一招调包计,紧接着冷雪又玩了一招金蝉脱壳。   军车出了路口,为了不引起怀疑,并没有直接上高速,而是转向了通往临江的省道。   冷雪先脱去了自己的军装,又帮小男孩脱了军装,将遗体装进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布袋。   此时的蓝语茶才反应过来,身边紧紧挨着的是一具冰冷的遗体,她捂着嘴闪到了一边,将头伸出窗外,一阵干呕。   快出南岭县的地界,冷雪喊停了军车……      第989章 不眠之夜      路旁,一辆途观SUV打着双闪灯。   冷雪认出来了,这是凌云集团派来的接应车辆。   从车里下来的居然是闻家奇。   他走过来,接过冷雪递过来的布袋,问也没问,直接抱过去,放进了后备箱里。   冷雪让蓝语茶也脱了军装,下车与带队军官握手,然后钻进了途观车里。   一上车,冷雪就问:“老闻,你怎么来了?”   闻家奇笑道:“哈哈,我能掐会算啊。”说完,启动车辆拐上了高速辅道。   “拉倒吧。”冷雪说:“语茶,他叫闻家奇,号称临江第一神棍。”   闻家奇不满地说:“哎哎哎哎,冷雪,我冒着风险来给你们帮忙,能不能在美女面前给我说两句好听的?”   蓝语茶笑了,说:“嗯,准确地说,应该是著名周易大师,对吧?”   闻家奇说:“对对对,还是京城来的记者有学问。”   蓝语茶奇怪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记者?冷雪,刚才你没介绍吧?”   冷雪不屑地说:“哼,他接受任务的时候听老楚说的呗。”   闻家奇无奈地摇摇头,说:“冷雪,要是那样的话,我还能叫著名的周易大师吗?”   蓝语茶来了兴趣,追问道:“大师,你怎么算出来的,说来听听。”   “嘿嘿,”闻家奇干笑两声,煞有介事地说:“第一,你有学问,第二,长得秀气,第三,一口京腔,第四,你脱军装的时候,把一个纽扣式微型摄像头摘下来别在了上衣口袋旁。”   “哈哈,不错,眼神够犀利。”蓝语茶笑了起来,突然又问道:“大师,刚才你从冷雪手里接过去的布袋子,里面装着什么,你知道吗?”   闻家奇若无其事地说:“知道,死尸。”   蓝语茶问:“那你一点儿不害怕?”   “怕什么?”闻家奇无所谓地说:“早年我走村串户给人家做道场的时候,什么样的尸体没接触过啊。要按我们的说法,小孩子还没成年,一点邪气都没有,更用不着害怕。”   冷雪忍不住笑了:“看,说漏嘴了吧,原来还是神棍。”   “你呀,专门和我作对。”闻家奇从后视镜里看看冷雪与蓝语茶,说:“记者,还是你厉害,到底被你绕进去了。”   得了闻家奇一大堆的表扬,蓝语茶哪有不开心的,和向晚晴当初刚认识闻家奇一样,一下子就对这个大师产生了浓厚兴趣。   “对了,冷雪,现在怎么办?”闻家奇掌握着方向盘,注视着前方,问道。   车开的很快,马上就要出下高速了。   “老楚已经联系好了,直接去市公安局找刘副局长,请他帮忙让市局的法医鉴定孩子的死因。”冷雪转头对蓝语茶说:“语茶,麻烦你作为记者,全程见证鉴定的过程。”   蓝语茶说:“没问题。我不仅要全程见证鉴定的整个过程,还要继续参与调查,一直到查出真相为止。”   东方露出了白光,天快亮了。   付大木向郝建成报告了运尸车被调包之后,一个人在车子里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半靠在座椅上虽然又累又困,可他就是睡不着,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和不安。   最后,他给白存礼打了电话,通知常以宽实施下一步的罪恶计划,连夜带着钱文忠家的人奔省城,鼓动他们到临江人民广场喊冤自焚。   调包的厢式小货车找到了,可孩子的尸体下落不明,也没有抓到嫌疑人,大雨如注,冲刷掉了几乎所有的痕迹,继续追查仿若大海捞针。   郝建成倒不是太着急,孩子的尸体抢出来了,只要没有落到钱文忠的手里,市里的意图就算是实现了一大半。   楚天舒见时间已经接近了十二点,便提议自己和督导组其他成员留下来继续组织军警围追堆截,请郝建成回招待所休息。   郝建成想了想,同意了。明天省卫生厅的联合调查组就要到了,他作为市委派来的督导组,肯定要打起精神来接待。   把郝建成送走,回到办公室没多久,杜雨菲突然打来电话说:“老楚,不好了,钱文忠和他的家人都不见了!”   “什么?”楚天舒从不锈钢的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声问道:“怎么搞的,为什么没有控制住?”   杜雨菲说,人员撤离之后,她带着人在卫生院附近追查二妮子等人的下落,控制住了孩子她妈和其他几个直系亲属,老钱则带着二妮子趁乱跑了。   后来,她带人赶往城关镇最偏远的钱家庄,找到钱文忠家,听隔壁邻居说,出事之后,钱文忠一家就没回来过。   等她接到报告赶到城关镇一个废弃的蔬菜大棚,钱文忠已经离开了。   据传出来的消息说,钱文忠还带走了十公斤左右的医用酒精。   楚天舒刚刚松弛一点的神经猛地又绷紧了。   孩子的尸体被抢走了,钱文忠一家肯定又悲又愤,如果有人在背后鼓动唆使,很容易走极端,虽然楚天舒尚不清楚钱文忠他们去了哪里,打算干什么,但他估计绝对不是不见了那么简单。   自从孩子死后,背后一直有人在为钱家出谋划策。   尽管楚天舒还不知道这个人会是谁,但他知道,这样大的动作,如此周密的安排,绝非是钱文忠这么一个农民所能策划得出来的。   最要命的是,他们还带着十公斤的医用酒精。如果真像他此前威胁过的,到市里,到省里,到京城去上访,上访不成就自焚,如果钱文忠一家真在省城或京城闹出个自焚事件,他这个县委书记当不成不说,伊海涛恐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楚天舒急了,说:“杜雨菲,你们立即派人寻找,一定要拦住他们,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杜雨菲累了一夜,她原以为实施了调包计之后只要监控住钱家人就可以了,哪曾想,钱文忠没在现场,二妮子趁乱逃跑了,听到楚天舒急切的指令,她憔悴的脸几乎快变成一张白纸。   她也考虑到了最坏的后果!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心急火燎地向楚天舒报告。   现在钱文忠他们到了什么地方,没人知道,如今的交通,如同四通八达的渔网一样,在这大雨滂沱的半夜里去哪里寻找这么几个人?   现在摆在杜雨菲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必须将钱文忠一家拦截下来。   在做出这样决定的同时,杜雨菲又在警告自己,拦截钱文忠等人,还必须不声不响的,万万不能发生任何冲突。   种种迹象表明,钱文忠及其幕后策划者不可能想不到,也不可能没有任何准备,万一被县、乡村干部派人拦住了,他们一定会拼命反抗,甚至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为此,杜雨菲只能决定,不仅要拦住他们,而且一定要智取。   给楚天舒打完电话,杜雨菲找来了城关镇、大柳树乡的派出所所长、城关镇党委书记薛占山、镇长许彬,没有时间商量,她简要传达了楚天舒的指示和自己的想法,让他们迅速通知附近乡村的治保主任,调动农用车和摩托车,分头出发,沿所有可能的小道搜寻,一旦发现可疑车辆和人员一律不准阻拦,立即向他们五个人报告。   天亮前四点钟时,杜雨菲的手机突然叫了起来,派出所长慌慌张张地报告说:“黄村的治保主任报告,在距离城关镇大约十多里地的灵桥附近,有人发现了一辆摩托车,上面坐的就是钱文忠。”   杜雨菲指示派出所长开车追上去,以检查为由拖住他们,并指示千万不能采取非正常手段,主要目的是拖延时间,以便其他的人尽快赶到现场。   之后,杜雨菲立即给薛占山和许彬打了电话,让他们尽快赶往地点。   紧接着,杜雨菲立即向楚天舒报告这个消息。   楚天舒说,我马上出发往灵桥方向去,你们确定钱文忠他们的位置后,立即告诉我具体地点,我随后赶到。   接到杜雨菲的电话,楚天舒哪里还能坐得住,心里像着了火似的,他大步出了办公室,马国胜正坐在楼梯口的值班室里,没等他说话,已经迎了上来。   楚天舒一边大步朝楼下奔去,一边说:“老马,发动车子,快,马上往灵桥方向去。”   楚天舒断定,钱文忠连夜出走,除了上访告状,不可能有其他事情可做。如果是上访告状,绝对不会去青原市,除了省城就是京城,而去京城还是得进省城。   楚天舒的轿车驶出县委大门,他立即让马国胜加速,他瞟一眼手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半。   他坐在轿车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外一片漆黑的夜空,夜色昏沉黑暗,和举行葬礼时一样凄惨,整个世界都像穿着丧服一样。天空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残月和星星都被乌云遮得一点儿也不漏,好像它们都完全消失了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楚天舒不时地拨通杜雨菲的手机,得到的消息暂时还没有追上。   又是一个未眠之夜,楚天舒瘦了,眼眶变黑了,也凹了下去,白眼珠上布满了蜘蛛网样的血丝。      第990章 疑似转机      乡野的凌晨寂静而安详,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爽,辽阔的田野,如同在生命的绿海里游泳。按说,一切晦气、忧虑、苦恼都会在这清新的景色中融化、消失,然而,也是一夜未眠的杜雨菲哪有心思去享受如此清新的空气。   薛占山打来电话说,钱文忠乘坐的摩托车终于在灵桥通往省道的黄村被拦住了,他们在村口的一家早餐店你。   杜雨菲赶到黄村时已经是早上五点,刚进村口就远远看到唯一的一家早餐店亮着灯光,城关镇的桑塔纳车停在了门前,旁边还停着一辆红色的摩托车,她顿时来了精神,打通了楚天舒的电话:“老楚,你到哪里了,人在黄村,已经被拦住了。”   楚天舒说:“哪个黄村?”   杜雨菲说:“就是从灵桥通往省道的那个村子。”   楚天舒问了马国胜,马上说:“好,我们也不远了,你们先和他好好谈谈,最多十分钟,我就能赶到。”   杜雨菲忘记了困倦和疲劳,将警车停在了离早餐店看不到的街口,让其他人员也脱了警服,守候在周围,防止钱文忠溜走。   她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刚掀开早餐店门上的挂帘,一眼看到一张桌子旁边坐着四个人,桌子上摆着油条和稀饭。   钱文忠头发蓬乱,无精打采地靠在椅子上,他突然转过身子的一刹那,像被电击似的,目光停在餐厅门口正向他走过来的杜雨菲身上。   杜雨菲想象着钱文忠见到自己会发怒,甚至暴跳如雷,但是没有,他坐着一动不动,像没看到杜雨菲一样。   薛占山起身招呼道:“来了,一起坐下吃个早饭吧。”   薛占山、许彬和黄村的治保主任早到了,杜雨菲向他们递了眼神,大家什么话也不说,围在一张桌子上,若无其事地吃起早餐来。   薛占山让早餐店老板端来满满一盘茶叶蛋、包子、油条,亲手把茶叶蛋放到钱文忠以及其他几个人面前,却不提正事,很显然,他们只是故意拖延时间,等待楚天舒的到来。   薛占山递给钱文忠一支烟,当他给钱文忠点香烟时,发现钱文忠的眼眶里盈满了浑浊的泪水。   钱文忠面前的稀饭油条茶叶蛋一动也没动,神情漠然地大口大口地抽烟。   杜雨菲喝了几口稀饭,四下张望起来,她在寻找老钱和二妮子。   钱文忠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碎,盯着杜雨菲的目光中冒出了怒火。   杜雨菲假装着没看见,起身在早餐店里转悠。   钱文忠一直用怨恨的眼神看着她,放在桌子下的右手捏成了拳头,骨节发出了咯咯的响声。   薛占山看在眼里,担心钱文忠会忍不住发飙,便拉了他,两人慢慢向外走去。   刚出了门,见楚天舒依然迈着箭一般的步子走了过来。   当然,钱文忠也看到了楚天舒,他心里想到的是,他精心策划了多少天的计划落空了,同时在内心不得不佩服楚天舒和杜雨菲等人,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同样绞尽脑汁,费了多大的心计!   现在看来,钱文忠最终还是败在了楚天舒的手下。   楚天舒来到钱文忠面前,压低声音,说:“老钱,钱文忠同志,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我太理解你的心情!”   钱文忠没说话,低着头,心里有数得很:你们害死了我的孙子,还抢走了他的尸体,你们谁也无法理解我此刻矛盾而复杂的心情。   沉默了一会儿,钱文忠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楚书记,薛书记……”他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竭力忍受着难以言表的悲痛。   薛占山轻轻地在钱文忠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低声说:“三舅,什么话也别说,大家各有各的难处,我们相互理解吧,好了,楚书记来接你了,希望你跟我们回去,我薛占山也是农民的儿子,也有血有肉,三舅,请相信,有楚书记在,有你外甥我在,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钱文忠哽咽了几下,说:“占山,我听你的,我跟你们回去。”   “老钱,我们从见面到现在都很平静,有些事我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解释不清楚,回去以后我们再坐下来好好商量,可以吗?”楚天舒心平气和地说。   钱文忠显得出奇的平静,说:“楚书记,你这么大的官,能这么对待我一个农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好,这次意外的事所花的钱,包括你租用的车辆,以及请人的一切费用,都由我们负责,放心,我不会食言的。”楚天舒紧紧握着钱文忠的手,看着站在旁边的薛占山,说:“占山,由你负责,把老钱家的具体费用处理好。”   薛占山立即答应了:“没问题,我回去就办。”   虽然一夜未眠,看到钱文忠的态度,看到事情处理得如此顺利,这是楚天舒没有想到的,他忘记了困倦和疲惫,忘记了腹中的饥渴,和薛占山交换了一下目光。   这时,楚天舒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茅兴东打来的,说省电视台《聚焦东南》栏目组的记者带着省里其他媒体的记者闹到县委来了,吵着闹着非要见县委书记,问一问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阻止记者采访?南岭县是不是在党的领导下?还要不要新闻监督?   媒体要闹腾,这是在意料之中的。可是,要应对和安抚好,则是一件比较头疼的事情。   薛占山见状,便说:“楚书记,你先回去吧,我陪着三舅他们。”   楚天舒抓着手机,看看钱文忠,又对薛占山说:“占山,把你三舅照顾好,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说。”   钱文忠的脸上露出几丝不屑,但还是向楚天舒点了点头。   楚天舒走后,薛占山又拆了一包黄鹤楼的香烟,给钱文忠点上了。   两个人蹲在树下默默抽完了一支烟,又起身进了早餐店,却没有看见杜雨菲。   钱文忠说上个厕所,去了后院。   黄村的治保主任马上说,我也去一下,憋了一早上了。   许彬凑过来,对薛占山说:“薛书记,杜局长从后门走了,她在后院的厕所里找到了躲在里面的常以宽,直接把他带走了。”   薛占山问:“杜局长还交代什么了没有?”   许彬摇摇头,说:“没有呢。她估计是怕老钱回来看见,就直接带常以宽走了。”   薛占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问。   没一会儿,钱文忠回来了,脸上多了几分失落与忿然。   薛占山又递给他一支烟,钱文忠摆着手说:“占山,不能再抽了,我的嘴里都快点着火了。”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早餐店。   黄村的治保主任签了单,还抓了柜台上的一包黄鹤楼的烟。   许彬说:“老钱,你相信政府,相信法律,相关责任人一定会受到惩处的,但法院审理和宣判,还必须有一个过程,也有一定的程序。经济赔偿问题,回去后我们商量一个具体方案。我们的意见是,事情已经出了,我们还得正确面对。”   钱文忠低着头,过了一会儿说:“占山,许彬,楚书记和你们都很关心,这个我知道,但就算我能忍受得了失去孙子的悲痛,孩子他爸、他妈,还有大妮子和二妮子怎么受得了?如果真是病死的,家里人多少还有思想准备,可这完全是一场意外,你们说,放在你们身上你们能受得了么?”   薛占山说:“是啊!三舅,确实太残酷了,我们也是有家有口的,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呢!”   许彬说,“老钱,这些我们都看到了,悲剧已经发生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相信我们一定会处理好的。楚书记,县委县政府还是希望你能识大体,顾大局,尽量平和地了解这件事!”   钱文忠没有接过许彬的话题,说:“回去,书记镇长,你们前头走吧,我的摩托车跟不上小车。”   许彬看看薛占山。   薛占山说:“三舅,累了好几天了,摩托车就别骑了,回头我让黄村的人给你送回去,坐镇上的小车吧。”   钱文忠说:“那好吧,我今天就坐一回你这个外甥的小车,走!”   薛占山和许彬都没有想到钱文忠这么爽快,许彬朝司机挥挥手,小车哧溜一下开到了三个人面前。   钱文忠走到黄村的治保主任面前,把摩托车钥匙交给他,又叮嘱了几句,便向薛占山走来。   薛占山亲自给钱文忠拉开车门,说:“三舅,上车!”   许彬坐在了副驾驶室,薛占山和钱文忠坐在轿车的后排,他看看钱文忠,钱文忠说:“占山,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回去,就不会跑的。”   薛占山一边让司机开车,一边想:只要钱文忠上了车,就可以放心了,钱家向来是钱文忠当家主事,他的态度转变了,其他人就不会有二话可说。   轿车调头开出了黄村,钱文忠回过头看了看,从后窗玻璃看到黄村的治保主任转了身,剔着牙离开了早餐店,这才沉重地出了口气,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第991章 金蝉脱壳      薛占山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边这个头发花白的农民,不知道为什么,顿时觉得身边这个满面沧桑的农民有点像自己的父亲,或者说有点像他的大哥,几天来从没有过的怜悯和同情油然而生。   他在想,当年考上了个农校,毕业之后当上了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农业技术员,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后来他高中时最要好的同学大学毕业后在市委组织部当差,两人私下里喝了一次酒,半年后,他不仅真的到了乡里,还得了个副乡长的头衔。   从此,让他对官场刮目相看了。   后来这条通向官场的道路都是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干出来的。   有时想想他自己也会发笑,如果当初农校也考不上,他必定也要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说不定和身边的钱文忠一样,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被计生罚款压得喘不过气来,还会摊上类似的意外事故。   假如真换作自己,会不会像钱文忠现在这个样子?   这一阵胡思乱想,同样一夜未眠的薛占山也迷迷糊糊了,桑塔纳跑了多远也记不清楚了,他摸着钱文忠的大腿,才感到几分踏实,这件事绝对不能办砸了,真要是闹大了,说不定自己这个镇党委书记就干到头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突然司机回过头说:“薛书记,到了。”   薛占山睁开眼,果然已经进入了城关镇,这一小觉睡得真香啊。   伸了个懒腰,薛占山吧嗒了几下嘴,冲着钱文忠笑笑,刚要说话,手机就响了,一接电话,是杜雨菲。   “薛书记,怎么样,你们到哪里了?”   薛占山看了一眼车窗外,说:“刚回来,快到镇政府了。”   “钱文忠他们跟你们一起回来了吗?”   “回了,老钱跟我在一辆车上。”   “二妮子呢?”   “不知道。”   “啊?”杜雨菲有点急了:“快问问钱文忠,她在哪儿?”   薛占山就问:“三舅,二妮子呢?她没跟你在一起?”   钱文忠说:“没有呢。她不是在卫生院吗?”   “不在。”薛占山说:“你不知道她在哪儿吗?”   钱文忠说:“一个小妮子,她能去哪儿?可能去她二姨家了吧。”   薛占山说:“她有没有手机?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钱文忠满不在乎地说:“手机?一个丫头片子,谁给她买那玩意儿,有钱还不够交罚款的呢。”   许彬有些尴尬,还是满脸笑容打开手机,说:“用我的打。”   钱文忠摆摆手,说:“不用,我不会玩这东西。”   城里人几乎人手一部手机,但在南岭县的农民眼里,手机还属于奢侈品,像钱文忠这个年龄的农民还真没摸过。   薛占山只得给杜雨菲回话说,二妮子可能在她二姨家,一会儿到了之后让司机去问问。   桑塔纳终于驶进了城关镇镇政府。   一下车,钱文忠说:“占山,你也安心了,我回去了。”   薛占山说:“三舅,一块儿坐坐吧,我给白县长打电话,看看他在哪里。”   钱文忠摆着手,说:“算了,占山,我哪坐得住啊,还得回家照顾老婆子,地里的水也几天没浇了。”   许彬拉住钱文忠,说:“老钱,家里和地里的事一会儿我派人帮你忙乎,我们还是坐下来商量补偿的事吧,事情还是尽快结束的好,楚书记还等着结果呢!”   钱文忠一甩胳膊,瞪着眼,说:“这还用商量,就说我孙子命不值钱,可他爸他妈,还有两个姐姐,还有我跟我老婆子这两把老骨头,都指望着他一个人养老送终呢,你们说吧,到底值不值一百万,你们难道没算过吗?”   薛占山一听,觉得钱文忠的态度不对。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他一看,是楚天舒的电话,心里就慌了起来。   “喂,占山啊,你在哪里?”   “楚书记,我……我们已经回来了!”   “你们回来了,好啊,那尽快商量个结果,上午省卫生厅的调查组就到了,可不能再闹腾了。”   “哦,哦,我明白。楚书记,我们正在商量。”   薛占山与许彬好说歹说,总算把钱文忠劝进了会议室。   过了一会儿,杜雨菲赶过来了,薛占山急忙迎了出去,以免她与钱文忠见了面,可能会发生不快。   没等薛占山说话,杜雨菲迫不及待地问:“二妮子呢?酒精桶呢?”   薛占山莫名其妙地看看杜雨菲,问:“什么酒精桶?二妮子是怎么回事?”   “啊?”杜雨菲轻轻跺了一下脚,说:“你们都没带回来?钱文忠出门的时候,带着十公斤的酒精,你没问问在哪儿?还有,二妮子在不在她二姨家,去问了没有?”   这些情况,薛占山并不知晓,他以为只要控制住了钱文忠,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更复杂的事情。   去二妮子二姨家的司机回来了,她二姨说,昨晚上孩子的尸体被抢走之后,她从卫生院回家了,再就没看见过二妮子。   薛占山怎么也没有想到,不仅他被钱文忠骗了,连楚天舒和杜雨菲也没有意识到。   二妮子迟迟找不到,酒精桶没有下落,大家的心里就不踏实,不安心,总感觉可能会有意外的事发生。   二妮子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杜雨菲得知这一情况,气得肺都快炸了,忙乎了一晚上,前面一切都顺利,可最后一步还是失控了。   薛占山感觉事态严重,不得不把这消息报告了楚天舒。   楚天舒一听,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阵子,才大声说:“老薛,我告诉你,这就是你的失误了,如果二妮子再出了事,我就免掉你的镇党委书记。我真不明白,一个镇党委书记,一个镇长,还加上一个县公安局的副局长,这么多人居然没有玩过一个农民,你们真行啊!”   挂了电话,薛占山急忙跑进去再去问钱文忠是怎么回事。   钱文忠的态度恶劣起来,他气哼哼地说,你们以为把我孙子的尸体抢跑了就万事大吉了?你们以为把我拦截住了就平安无事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越这么欺负我一个农民,我钱文忠就越不服气,大不了再搭上几条命,我就不信讨不回一个公道。   说完,扔下薛占山和许彬,背着手出了会议室,路过杜雨菲身边的时候,还站下来,狠狠地吐了一口浓痰,大踏步走出了镇政府的大门。   薛占山急归急,但还不敢继续激怒钱文忠,赶紧派妇女主任和治保主任跟上钱文忠,一边帮他们家干活,一边问一问二妮子的下落。   无论楚天舒多么着急上火,无论薛占山急得要上树,也无论许彬暴跳如雷,还是杜雨菲立即增派警力四处搜寻,虽然孩子是尸体被抢走了,但只要有人能到省城或京城上访把事情闹大,钱文忠仍然掌握着主动权。   从钱文忠的态度来看,他应该知道二妮子的去向,而且,一开始就知道,他在早餐店的表现,以及后来同意坐上了薛占山的小车,正是为了麻痹他们,给二妮子赢得时间和机会。   谁能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居然和以楚天舒为首的县委、镇党委在暗中进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较量,而且使出了一招金蝉脱壳,把一大帮人骗得团团转。   一向被认为有胆有谋、办事滴水不漏的楚天舒不得不对钱文忠这个农民刮目相看了。   楚天舒平静下来,承认自己考虑问题太注重了与付大木一伙人斗智斗勇,却忽视了钱文忠和他身边帮他出谋划策的人,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他不得不重新调整思路,甚至采取非常手段了。   这会儿,楚天舒正被一帮子记者们纠缠得焦头烂额。   省电视台《聚焦东南》栏目的女记者伶牙俐齿,一大早就逼上了茅兴东,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让茅兴东交出孩子的遗体。   之前准备好的官方说法是与钱家达成了一致,他们同意火化孩子的遗体,现在尸体下落不明,茅兴东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实在是逼得没辙了,茅兴东才给楚天舒打电话。   楚天舒从黄村赶回来,女记者就盯上了他。   好在楚天舒在路上已经有准备,他回答说,昨晚上的行动是钱家要转移孩子的遗体,县里派人去阻止,可惜没有成功,现在孩子的遗体在哪儿,谁也说不清楚。   女记者就联想,如果尸体落到政府手里,那一定是火化了。可盯在火葬场的记者并没有发现动静,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被钱家转移了,他们能转移到哪里去呢?   女记者带着栏目组的人调头走了,他们继续寻找“真相”去了。   最关键的东西没有落实,《聚焦东南》的报道就播报不了,其他媒体也只能泛泛而谈,影响力不大,难以形成大的气候。   楚天舒现在最希望拖延时间,等到尸检结果出来之后,就可以继续追查真相,到那个时候,按照蓝语茶的说法,解读的主动权就把握在自己这一方的手上了。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呼延非凡也玩了一招金蝉脱壳,又让楚天舒命悬一线了。      第992章 来者不善      打发走了记者们,楚天舒回了招待所,陪着郝建成在餐厅吃了早餐,又到房间冲了一个凉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整个人立即又精神百倍了。   返回县委大院的路上,楚天舒给杜雨菲打了电话,还没有二妮子的任何消息。   他一边走一边和杜雨菲商量,二妮子估计已经出了南岭县城,但她带着一大桶的医用酒精,要到省城临江去,肯定不敢坐先锋客运的长途车,而且沿途还有军警在盘查,白天也不会轻举妄动,很大的可能性是趁着天黑沿途搭乘便车和黑车,要达到临江,恐怕也要在明天之后。   而且,以钱文忠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让二妮子去冒险做极端的事,因此,他这两天会找机会跑出去与二妮子汇合,只要死死地盯住他,就有可能找到二妮子以及酒精的下落。   刚进办公室,王永超把茶泡好,柳青烟慌慌张张地进来了。   “楚书记,不好了,刚接到报告,呼延非凡带着个记者伪装成农民在各个乡镇走街串户,恐怕又没安着好心呢。”   “柳局长,坐下慢慢说,是怎么回事?”楚天舒示意茅兴东坐下,王永超也给他倒了杯茶水。   柳青烟坐下来,把她知道的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呼延非凡在城关镇镇政府被楚天舒羞辱了一番之后,带着陈燕去了石花大酒店找到了胡晓丽。   胡晓丽安慰他们几句,说,呼延,我给你介绍一个有份量的记者,你带着他去采访,一样可以让楚天舒没好日子过。   胡晓丽给呼延非凡介绍的记者是新华社东南分社的记者沈豫鄂。   沈豫鄂最近才从新华社西北省分社调过来,由于年轻气盛加上心高气傲,与西北省分社的领导关系搞得很僵,通过王致远的关系才调到了东南省。   为了能尽快取得成绩,沈豫鄂听从了王致远的建议,主动要求专门从事农村报道。   因为现在中央特别重视“三农”问题,如果能写出一两篇有影响力的反映农村问题的报道,或者上了“内参”,就有可能引起中央高层领导的重视,从而奠定在新华社众多记者中的品牌地位。   刚调过来没多久,就赶上了卫生院治死病人这样的大事,这让沈豫鄂大为兴奋,出于记者的正义和职责,出于对新闻事业的责任和敏感,他一定要把这个惊天大案通过他手里的笔,真实全面地反映给各级领导,最好能一炮打响,一举成名。   得到了消息,沈豫鄂放下手头上所有的事情,迅速赶到了南岭县。   可是,他到了之后就发现,南岭县宣传部门“防火防盗防记者”的工作做得深入彻底,连率先赶到的省电视台《聚焦东南》栏目组都一无所获,他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要想挖掘出具有重大价值的新闻,走正规渠道肯定没指望。   于是,他决定另辟蹊径,不跟县里宣传部门打招呼,一竿子插到底,直接找村民采访,以独特的视角写出一篇与众不同的报道来。   思来想去,沈豫鄂给王致远打电话求助,请他帮忙推荐一个向导。   王致远就让他去石花大酒店找胡晓丽。   胡晓丽就把呼延非凡推荐给了沈豫鄂。   两人见面,一拍即合。   呼延非凡曾多次光顾过南岭县,与楚天舒不只一次有过正面或者暗中的激烈交锋,领教过楚天舒的厉害。他非常清楚,楚天舒不是那种没有谋略,束手就擒的人物,这次事件不同于往常,一定会想方设法派人干扰和破坏。   所以,呼延非凡建议沈豫鄂进行一些伪装。   胡晓丽马上帮他们找到了几套服装,让他们彻底更换了行头。   沈豫鄂上身的白衬衫不仅布满皱纹,而且已经薄如蝉翼,透出里面有几个洞的汗背心,黄军裤上粘满了大大小小的泥点点,头上戴着没了边的破草帽,手里提着个旧塑料袋,里面装着采访工具。   当然,呼延非凡的打扮更像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尤其是他的络腮胡子,本来每天刮一次都让人觉得他的脸上从来都是长长的胡茬子,这两天忙得没时间刮,给人的印象满脸都是黑毛,活脱脱一个不修边幅的农民。   宣传部门都全力投入到应付省里来的一大帮子记者,根本来不及留心还有这么两个不速之客。   他们先在城关镇走街串巷,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当时老百姓的情绪激动,他们知道钱文忠的孙子在卫生院被治死了,原本就对钱家屡遭罚款就深为同情和怜悯,现在唯一的一个男娃又不明不白地死了,自然难以接受,加上老钱和常以宽等人散布了不少的谣言,城关镇的农民们把以前积累的矛盾趁着这个机会,一股脑地都发泄出来了。   呼延非凡带着沈豫鄂沿途采访的人,看上去都是随机碰上的老百姓,但实际上,这些人都是预先安排好的,差不多都是卫生院下岗干部职工的亲戚和好友,他们众口一词,把南岭县的医疗体制改革说得一无是处。   有的说,这是县里的干部为了做政绩,完全置老百姓的死活于不顾,把一个个好端端的卫生院一卖了之,不出事才怪呢。   还有的说,卫生院低价卖给了医护人员,县里的干部一定从中得了不少的好处,应该好好查一查,看谁的屁股不干净。   在问及孩子的死因时,他们一条腔地认为根子就在医疗体制改革,改制后的卫生院一切向钱看,小病大治,胡乱开药,而县里的卫生部门又支持他们,缺乏有效的监管,才造成了这起医疗事故。   好家伙!原来一起看似简单的医疗事故背后还隐藏着如此复杂的“黑幕”,沈豫鄂欣喜异常,这回总算逮住一条大鱼了。   为此,沈豫鄂要求进一步扩大采访范围,呼延非凡带着他从城关镇到了大柳树乡,争取在一周之内,走遍南岭县的每一个乡镇,通过老百姓之口,把南岭县存在的深层次问题与矛盾挖出来。   事情坏在了陈燕的身上,她刚刚入行,也跃跃欲试地想着出人头地,证明自己有搞新闻的能力和实力,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了与新华社记者合作的机会,她岂肯放过。   这天早上,陈燕听说呼延非凡带着沈豫鄂去了紫杨乡,准备采访紫杨乡卫生院的下岗庸医古顺道,她抑制不住激动的小心情,在他们化装出发之后,偷偷打了辆出租车,跟踪追击前往紫杨乡。   车是先锋客运的车,司机是吴莎莎的哥哥吴狄。   见了一个打扮入时的小姑娘,吴狄习惯性地要夸几句,陈燕美滋滋地就把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   听说这小姑娘是《东南法制报》的记者,吴狄立即多了个心眼,他旁敲侧击就问出了呼延非凡带着新华社的记者在各乡镇暗访。   吴狄煞有介事地表达了对为民请命的记者无比的崇拜和崇敬,陈燕就眉飞色舞地说,这一次他们要抛出一个大炸弹,南岭县的政坛将会发生一场大地震。   把陈燕送到紫杨乡之后,吴狄把车停在了一条小巷里,尾随着她来到了后山的一颗大柳树下,远远就看见了两个农民装扮的人在和庸医古顺道交谈,吴狄对呼延非凡太熟悉了,一眼识破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吴狄悄悄退回来,开车出了紫杨乡,没等回到县城,就在大柳树乡的一个僻静处,给柳青烟打了个电话。   柳青烟当过好几年的县委办的副主任,也协助茅兴东应付过各路记者,当然清楚新华社记者的份量,得到吴狄的报告之后,立即来到楚天舒的办公室,向他报告了这个消息。   说实在的,在城关镇镇政府把呼延非凡和陈燕打发走之后,楚天舒一直对这个家伙放心不下,他知道这家伙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反攻倒算,只是在各种矛盾交错临头时,他没有精力去专门对付还没有确切把握的猜测而已。   果然,呼延非凡还在活动,而且还带着新华社驻东南省记者站的记者,化装成农民在各个乡镇采访,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显然,他们来者不善。   一向都能够坦然面对媒体的楚天舒,这次终于沉不住气了,他不得不十分重视这两个记者,他知道他们之间将要展开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的较量。   在来南岭之前,楚天舒和媒体打过一些交道,但都仅限于省内的几家单位。上任南岭县委书记之后,他的各项改革之举很快引起了各级媒体的关注,他也因此与媒体结下了不解之缘。   对于新华社以及“内参”这样的载体,大多数中下层官员或者说基层群众,都只是听说而已,根本不了解他们的威力。因为新华社可以直接通天,“内参”也是提供给中央高层领导参阅的反映群众声音的文章。   毫不夸张地说,新华社各个分社是中央派到各个地方的“耳目”。   一个地方官员一旦被新华社的记者捅到“内参”上,遭到了批评和抨击,引起中央高层领导的关注,即使不丢官,政治生命也多半要就此结束了。      第993章 疲于奔命      楚天舒最担心的情况终于发生了。   新华社不同于省内的媒体,省里的领导都难以左右他们手中的笔。   以前,当媒体的那些负面报道纷至沓来时,柳青烟曾经一度胆战心惊地为楚天舒捏着一把又一把汗。但是,她看到楚天舒在媒体的屡屡轰炸下,仍然沉着冷静,声誉不断上升,威信不断提高,她甚至觉得楚天舒就是在批评声中、在攻击之下才越来越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县委书记。   当早上她听说了孩子的遗体莫名其妙地下落不明时,她就意识到自己昨晚上误解了他,她为楚天舒在危难之时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而折服,她认定,在重大问题的关键时刻,楚天舒有能力出人意料地力挽狂澜。   可出乎柳青烟意料的是,当楚天舒听说了呼延非凡带着新华社记者暗中采访的消息,他的脸色出奇的凝重,大有如临大敌的感觉。   关于新华社记者的厉害,楚天舒此前并没有尝过他们的滋味,但见识过骧陶市一位县委书记是如何走上穷途末路的。   三年前,新华社东南分社魏理光社长采写了一篇报道,在“内参”上刊出这个县一个乡的十二个涉农问题,惊动了当时的国家高层领导,尽管骧陶市的这个县委书记作出了还算合理的解释,但在全省农村工作大会上,这个县还是作为反面典型被点名通报批评。   也就是在这个会议上,省委主要领导表示,凡出现涉农问题的干部,一律不得提拔,这位很有希望的县委书记就此一蹶不振,从东南政坛上销声匿迹了,不仅如此,还连累了当时的骧陶市委书记,中止了正在上升期的仕途。   这一次,新华社记者盯上了南岭县,一旦被作为涉农问题的反面典型写进了“内参”,无论是楚天舒,还是伊海涛,政治生命很有可能就命悬一线了。   楚天舒虽然心急如焚,却毫无良策,很显然不能听天由命,任人宰割,可是竭力抗争,又该从哪里入手呢?   在楚天舒的办公室里,这个从不抽烟,而且不只一次在大小会议上下过禁烟令的县委书记一连抽了两支烟。他甚至在想,难道自己的气数已尽,难道他就这样草草结束了自己的执政生涯,难道他真的难躲这场太让他意外的灭顶之灾!   钱文忠迟迟不肯交代二妮子的行踪,省电视台《聚焦东南》还没完全了结,新华社的记者又登场了,省卫生厅的联合调查组马上又要到了,这一次,楚天舒真的是焦头烂额疲于奔命了。   卫生院死人事件发生后,每临大事有静气的楚天舒从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里就没有平静过。他在忙于应对各种局面的同时,首要的是要尽快把死者尸体抢出来,送到省城去作尸检。   这一步终于如愿实现了,可更加激发了钱文忠的斗志,他耍尽手段的表现,让楚天舒更加被动和担心了。   一旦二妮子在省城或京城闹出事来,省卫生厅调查组施压,媒体跟着再一炒作,尸体被抢的真相就掩盖不住了,到了那个时候,只有他楚天舒一个人把全部的责任扛下来了。   这也是楚天舒不愿意让杨富贵、茅兴东和柳青烟他们参与进来的原因之一。   这个时候再想阻止呼延非凡和沈豫鄂的采访已无可能,而且,曾经用来对付呼延非凡的歪招不可能再使一次,也不敢用来对付早有准备的沈豫鄂。此时此刻,楚天舒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麻痹,如果某一步稍有不慎,那将万劫不复,必死无疑。   这个时候,薛金龙跑过来了,他通知说,省卫生厅联合调查组马上要进入南岭县了,郝局长吩咐,让楚天舒和付大木亲自到进入县城的路口迎接。   楚天舒说,薛主任,你先去吧,我马上就到。   待薛金龙走了之后,楚天舒与柳青烟一起下楼,只能交代她密切关注呼延非凡和沈豫鄂的动态,视情况再相机行事。   坐进车里,楚天舒突然灵机一动,来了精神,他想起了蓝语茶,直接给她打了电话。   可是,把情况一说,蓝语茶的答复让他再次陷入了失望和沮丧之中。   她说,东南分社的魏社长,她只是见过几面而已,并没有正面打过交道。新华社派驻到各个分社的社长,政治素质和业务能力都非常强,几乎个个都铁面无私不讲情面,要不然,他们怎么能顶得住地方官员的压力正常开展工作。   楚天舒还不死心,问蓝语茶能不能想想办法,从中斡旋一下。   蓝语茶苦笑着说,老楚,魏社长是我的领导,将来有希望当新华社副社长的。我在他眼里,真的是一把烂鱼叉,你让我去找他斡旋,等于是拿着鸡蛋碰石头,除了头破血流还能有别的下场吗?再说,社里有纪律,明令禁止记者为新闻当事方说情……   楚天舒无话可说了。是啊,让一个小小的记者去摆平一个分社的社长,这不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吗?   见楚天舒不说话,蓝语茶安慰他说,魏社长虽然对社里的记者要求严格,但对于地方干部还是比较平易近人的,要不,你派县里的人去找找魏社长,汇报汇报情况,看有没有可能得到魏社长的理解和谅解。   新华社驻各省的分社是正厅级单位,魏社长不仅是一名出色的新闻工作者,而且是一名具有相当阅历的中青年领导干部。姑且相信他如蓝语茶所说,愿意见一个县里的小官员,可要想说服他,楚天舒一点把握也没有。   事已至此,楚天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可是,他根本腾不出空来运作这件事,当前火烧眉毛的事情有两件,一是控制住钱文忠一家不要闹出事来,二是应对好省卫生厅联合调查组的调查。   联合调查组一行五人,由省卫生厅纪检组副组长高满堂带队,还有省纪委的一名姓汪的副处长,卫生厅的一名姓马的副处长,两名医疗专家。   虽然他们中最高的级别高满堂只是正处,但代表的是省卫生厅和省纪委,所以,郝建成带领楚天舒、付大木等人亲自到高速公路的出口处迎接。   高满堂从车里下来,与郝建成亲切握手,很说了几句客气的话。毕竟,他的级别比郝建成低半级,郝建成这么做,虽然可以看作是市领导对省领导的尊重之举,也算是给了高满堂一个不小的面子。   由此也看得出来,郝建成既会做官,也会做人。   将调查组接到县委招待所,安顿好住宿之后,在会议室里开了个碰头会。   高满堂在介绍了调查组的成员之后,说,出发之前,省厅领导反复强调,鉴于本次调查是在特殊时期开展的,一定要低调,不听汇报,不开大会,不搞接待,县里主要领导最好也不要陪同,我们直接到基层去,到群众中去,力争拿出一个有事实依据,有说服力的调查报告。   高满堂借着省厅领导的嘴定了调子,郝建成也只能客气几句,表示一切服从省调查组的安排,市县两级将以积极的态度配合省调查组的调查。   楚天舒从高满堂的讲话中已经猜出了八九分,省卫生厅的调查的重点并不是城关镇卫生院的医疗事故,而是冲着南岭县乡镇卫生院医疗体制改革来的,而且他们一定是带着反对的观点来的。   郝建成表了态,楚天舒也表了同样的态。   接下来商量调查组具体的日程安排,余乾坤正在汇报,外面突然吵吵嚷嚷起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婆娘冲到了会议室,田克明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一个劲儿地说,你看你看,我跟你说了,领导在开会,我没有骗你嘛。   郝建成脸色阴沉,高满堂也是一脸的诧异。   婆娘进来就哭诉,省里的领导,你们可要替我家老常做主哇。   原来,这婆娘是常以宽的老婆。她又哭又闹,说县里报复他丈夫,我家老常是向省卫生厅反映了城关镇卫生院改革中的问题,县里和卫生计生委的领导打击报复他。   高满堂问楚天舒,楚书记,是这么回事吗?   不等楚天舒回答,婆娘抢着说,领导,当然有哇,我家老常现在还被关在县公安局。   楚天舒说,高处长,常以宽涉嫌其他的案子,现在被公安局留置问讯。   婆娘不顾田克明的阻拦,冲到楚天舒面前,唾沫横飞地说,什么其他的案子,不就是我家老常给钱文忠讲解了一下政策,你们就以鼓动闹事为由把他抓起来了,呜呜,你们就是打击报复。领导,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只有死给你们看了。   说着,扑通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地板,放声干嚎起来。   田克明扯了她的衣服袖子一把,想把她拉起来。   婆娘竟撒起泼来,故意把上衣袖子扯下来,露出了肩膀上的肉和里面的罩罩带子。   田克明连忙松了手。   付大木火了,大声说,成何体统?老田,去找两个女服务员来,把她拉出去。   高满堂摆摆手,说:“付县长,请稍等。”      第994章 一再被堵      高满堂皱起眉头,低声问了一旁省卫生厅马副处长几句,马副处长点了点头。   “楚书记,常以宽同志确实向省卫生厅提交了一些材料,有些情况我们还要找他落实。我们的意见是,先把他放了,等问题调查清楚之后,你们想抓就抓,想判就判,我们调查组绝不干预。”高满堂话是说给楚天舒听的,眼睛却看着郝建成。   “简直是胡闹,公安局怎么能随便抓人呢。”郝建成拍了拍桌子,对陶玉鸣说:“老陶,放人。”   “是!”陶玉鸣起身,出门给局里打电话。   坐在地上的婆娘一骨碌爬了起来,立即破涕为笑,连声谢谢都没说,扭着大肥屁股追着陶玉鸣就出去了。   散会之后,调查组回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去紫杨乡卫生院,因为是第一天下去,楚天舒主动提出来陪同,高满堂只客气了一句,便不再做声了。   郝建成说是回房间向市里的领导汇报,其实也想休息一下,昨晚上劳累过度,省里的调查组来了,硬撑着迎接完,也该补一个回笼觉了。   其他人都走了,楚天舒与余乾坤在大堂的小茶吧里等着。   余乾坤说:“楚书记,常以宽的老婆怎么这么快就得知消息了?”   楚天舒说:“一定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余乾坤说:“据我所知,常以宽一直和钱文忠在一起,杜局长她们正在询问,估计是有人害怕了,拿调查组来压县里放人。”   “有这种可能。”楚天舒没有再多议论,觉得跟余乾坤说得太深没多大意思,沉吟片刻,问:“老余,各乡镇卫生院接受调查的具体工作布置下去了吗?”   “已经布置下去了,我跟他们说,不管怎么样,要保持正常的工作秩序,不能再出意外了。”余乾坤叹了一声,又道,“我觉得,调查组这次来,事故只是根导火索,他们是来叫停医疗体制改革的,我们怎么准备也没用。”   楚天舒想劝他两句,可自己的心情也很坏,压根就劝不了别人。   沉默了片刻,还是说:“老余啊,这话还是少说,调查组是省里派下来的,我们有责任有义务配合好,应该相信,医疗体制改革的大方向是正确的,过程中难免有一些处理不到位的地方,查出来也有利于我们今后整改。”   一句话,说得余乾坤尴尬地笑笑,不好再发牢骚了。   两个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就紧着做起准备来,不论心里有多大的意见,准备工作还得往细里做。尤其卫生院职工的思想工作,更要做好做周全,切不可在调查期间的节骨眼上再添乱。   各乡镇卫生院改制之后,确实有一部分毫无专长的人下了岗,可这些人又往往是各种关系户,每次县领导去视察,他们总要找麻烦。   其实,楚天舒打心里同情他们,也想尽力把他们的困难解决掉。   但县上财力实在有限,很多问题是长期形成的,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弄得楚天舒很被动。   凌云集团进驻接收了先锋客运,增加了不少电动汽车,增开了好几天线路,不仅缓解了南岭县老百姓的出行难,也一次性解决了近百多名下岗职工的就业问题。   本来最近柳青烟谈了好几家企业,准备将南岭县的土特产加工和绿色蔬菜种植形成产业,谁知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把精力全给占去了,一件正事也做不成不说,还把打算来南岭县投资的客商都吓跑了。   楚天舒总算有了体会,在南岭县为官,你会被形形色色的小事琐事困住,你的精力,一大半熬在老百姓的油盐酱醋上,另一小半又用在了应付突发事件上,想专门腾出点时间和精力来搞改革,抓项目,实在是太困难了。   楚天舒不是嫌这些工作琐碎,更不是不把老百姓的油盐酱醋放心上,但他对目前这种工作状态,工作环境,还有工作效率和效果,都很是不满。心想着,得抓紧时间把当前的杂乱无章扭转过来,怎么着我也得干出一两件有影响的事来啊!   陪着调查组来到紫杨乡卫生院,新任院长朱晓芸正带着医生护士在查房,看见楚天舒带着一行人来了,匆匆忙忙从病房里走出来,笑道:“楚书记,余主任,你们来了,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你看,一点准备都没有。”   楚天舒笑了,说:“朱院长,不是我们不肯打招呼,是省里调查组有指示,一律不让打招呼。”说完,向朱晓芸一一介绍检查组的领导和专家。   朱晓宇与高满堂等人热情握手。   因为受霍启明开房事件的牵连,朱晓芸被免去了县医院的副院长,回了妇产科当了一名普通的医生,城关镇卫生院改制的时候,戴贵清本来也想把她拉进来,可霍启明已经答应加入了,朱晓芸不想再和他在一起共事,就婉言谢绝了。   之后,紫杨乡卫生院改制,朱晓芸挑头,带领县医院的几名医生护士,集资将紫杨乡卫生院盘了过来。   要说,朱晓芸不仅是一名专业的妇产科医生,还是一把搞管理的好手,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把一个频临倒闭的卫生院办得红红火火,服务态度和医疗质量大大提高,切实解决了通天河西岸这一大片区域老百姓看病难的问题。   最典型的例子是,大柳树乡在靠近县城东岸,以前有孕妇临产,都是抬着往县医院送,现在反过来了,都是往通天河西岸的紫杨乡卫生院送,因为县里最有经验的妇产科医生是朱晓芸。   高满堂带着检查组一行在卫生院转了一圈,他和省纪委的处长、省卫生厅的副处长基本上一言不发,只有两位医疗专家不时频频点头小声交换几句意见,看完了,朱晓芸把调查组一行让进了会议室。   坐下来,泡好茶,楚天舒说:“朱院长,你把卫生院的工作给调查组的领导汇报一下吧。”   紫杨乡卫生院虽然规模比较小,但改制之后发展较快,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朱晓芸也没推辞,只是说担心自己汇报不好。   马副处长看了高满堂一眼,说:“楚书记,按照我们确定的原则,不用汇报了,我们分头找卫生院的职工和病患谈谈吧。要不,请你们回避一下?”   省里的调查组找人个别谈话,要求县里的陪同人员回避,这说明,他们想谈的内容,对县里是不利的,不希望县里的人在场旁听,也包括朱晓芸。   楚天舒、余乾坤和朱晓芸退出了会议室。   朱晓芸安排了一名工作人员在门口等着,配合调查组找谈话的人,然后,把楚天舒和余乾坤带了院长办公室。   楚天舒问道:“朱院长,怎么样,还正常吧?”   朱晓芸说:“还好,最近天气热,中暑和腹泻的病人比较多。”   余乾坤说:“病人多更要注意,再不能出事了。”   朱晓芸点头说:“楚书记,余主任,你们放心,我跟医生护士们强调过,各个关口都要把紧,这些天我不回去了,就住在卫生院,绝对不会出问题。”   谈话进行了不到一个小时,具体谈话的情况,调查组也没有和楚天舒、朱晓芸等人交换意见,便提出返回县委招待所。   刚上了车,还没出门,卫生院的大门被两个人堵住了。   一个是庸医古顺道,另一个叫万有成,原先是紫杨乡的乡党委副书记,后来年纪大了,就安排到卫生院来当了院长。   改制的时候,按县上的改革方案,对一部分职工进行分流,凡是主动提出下岗的,一次性补偿两万到三万不等,由其自主创业,自谋发展。   当时,卫生院举步维艰,古顺道与万有成又毫无专长,是第一批提出要补偿金的,两个人态度非常过激,生怕朱晓芸说了空话,三万元的补偿金拿不到手。   尤其是古顺道,一连三天堵在朱晓芸的办公室。   那阵儿朱晓芸手里资金非常紧张,方案报批后,正在筹集资金。   万有成仗着自己乡里的老领导,跟现在的书记马国梁又有点亲戚关系,便自封为职工代表,带头维护职工利益,私下还唆使个别下岗职工哄抢卫生院不多的设备,给朱晓芸施加压力。   迫于无奈,朱晓芸从亲戚朋友处借款,将古顺道和万有成几个的补偿金先付了。   拿到钱后,这两人没再来过卫生院,原打算用这些钱联合倒腾点蔬菜到县里去卖,可还没等实施,就为要贩卖哪一家亲戚的蔬菜吵得不可开交,闹得散了伙。   眼下卫生院扭亏为盈,发展势头一天比一天好,员工工资福利都比原来增加了不少。   古顺道和万有成又不安分了,想回来继续拿工资。他们找了朱晓芸几次,朱晓芸都不予理睬。   十分钟之前,古顺道从刚放出来的常以宽那里得到消息,省里的调查组到了紫杨乡卫生院,便拉上万有成商量着堵上门来,要出朱晓芸的丑,告她的状。   到南岭县才两个多小时,就被相关人员堵了两次,高满堂虽然黑着个脸,心里却非常的高兴。      第995章 告状出丑      刚才调查组的成员分头找了紫杨乡卫生院的医护人员和病患人员谈话,可效果没有达到高满堂的预期,参加谈话的人员几乎众口一词,都说改制之后,卫生院有了活力,服务态度和医疗质量比以前有了明显的提高。   最激动的是几个老病号,她们抹着眼泪说,感谢政府,感谢领导,要不是县里搞改革,我们这条老命没有病死,恐怕也要在送县医院的路上来回折腾死。   现在有卫生院的老职工来堵门,肯定是来发泄不满和怨气的。   高满堂侧头对副驾驶座上的马副处长交代了几句,马副处长赶紧掏出笔,打开笔记本,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然后把车窗放下来,竖起耳朵来听热闹。   “凭什么不让我们上班,我们是卫生院的老职工,卫生院什么时候都有我们的一份儿。”古顺道堵在门口,指手画脚道。   “有意见到办公室谈,也可以到县里找我反映,堵在卫生院门口影响多不好。”余乾坤上前说。   “卫生院让人霸占了,哪还有我们说话的地方?”万有成叫道。   古顺道接着说:“找你谈有个屁用,你们只认钱不认人。”   “霸占,谁霸占了?”余乾坤没有搭理古顺道,而是瞪住万有成。为了拿补偿款,他接待过一次万有成,当时的印象是,这人还算讲道理,能听得进别人的劝,不像古顺道那么喜欢胡搅蛮缠。   可今天万有成的态度,就让余乾坤有点吃惊。   万有成用手在空中一划拉,叫道:“不是霸占是什么,这么大一个卫生院,凭什么就成她朱晓芸的天下了?这卫生院可是乡里一点点建起来的,以前我们创业的时候,她在哪?”   “卫生院是经过合法改制后出让的,当时你们在职工大会上也都是举过手的。”余乾坤耐着性子,跟两个人做工作。   “什么合法改制,那还不是你们官官相护,设下圈套算计我们这些不明真相的老职工?”古顺道的声音很高,边说边冲远处招手。   楚天舒坐在车里,顺着古顺道的手看过去,离卫生院大门不远处,还聚集着好几个人,正探头探脑朝这边观望,想来一定是古顺道发动来的。   莫名的,楚天舒就来了气。南岭县的老百姓似乎形成了习惯,但凡有事不通过正常渠道反映,动不动就搞聚众上访这一套,这股歪风邪气怎么就刹不住?   生气归生气,但仔细想想,这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南岭县老百姓反映问题的渠道太少,即使反映了也无人帮助解决,造成矛盾的积累和激化,只好采取像堵门之类的非正常手段,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和钻了空子。   余乾坤正想冲古顺道说什么,朱晓芸接过话道:“不合法是不?不合法你可以向法院起诉。”   “你以为我不敢啊。”古顺道一脸鄙夷地说:“姓朱的,你猖狂了屁呀,你是什么货色我们都知道。哼,把我们惹急了,把你的老底子掀出来,看你丢人还是我们丢人?”   朱晓芸斩钉截铁地说:“随便你,古顺道,你威胁不了谁,别人回来上班可以,你就是说破了天,也别想把你的小算盘打成!”   “你……”古顺道眼珠子都突出来了,原想在院门口这么一堵,有卫生厅的领导在面前,朱晓芸会怕他们翻老底子,就会乖乖让他跟万有成回来上班,哪知朱晓芸根本不吃这一套,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把他孤立起来了。   “把路让开,让领导们走!”朱晓芸忽然黑下脸,声音极具威严地说。   “让开?没那么容易,不把问题解决掉,今天谁也休想走。”古顺道也较了劲,不过他的底气显然没朱晓芸足。   “我再说一遍,请把路让开!”朱晓芸加重了语气,脚步往前跨了几步,逼视住古顺道。此时的朱晓芸,跟那个对病人和蔼可亲的朱晓芸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我就不让,你能怎么的?”古顺道嘟囔着,脚步下意识地往后缩,目光,不安地车里高满堂等人,想从他们这儿求得帮助。   坐在车里的高满堂不为所动,他倒是想听听,这两个堵门的到底还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听见吵嚷声,院子内外就围上了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以及附近路过的好些老百姓。   朱晓芸没跟古顺道争,而是面对围观的群众,说:“古顺道,你我都不要乱扯那些没用的。今天我们搞个现场调查,问一问在场的乡亲们,如果他们当中有一半以上的人愿意让你给他们看病,我立马让你穿上白大褂坐诊,怎么样?”   还没等朱晓芸问话,院子里的病人和家属先嚷嚷开了,院子外面的群众也是指指戳戳,议论纷纷。   “搞不得,搞不得,他那点算命的本事,别把我们耽误了。”   “他除了会开咳嗽感冒药,贴个创可贴,还会干什么?”   “量个血压都会出错,他能治什么病啊?”   “是啊,上回他就差点把我家闺女害死了。”   “不行,他要来坐诊,我们就转院了。”   “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可别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啊。”   ……   朱晓芸发动群众来翻古顺道的老底子,这令他无地自容,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心里有气却又发作不得,只能鼓着眼珠喘粗气。   楚天舒暗暗为朱晓芸这一招叫好,而高满堂等人则显得有些失望。   “古顺道,看来,不光我不同意你回来当医生,乡亲们也不愿意啊。快走吧,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朱晓芸掏出手机,直接拨打了“110”。   一听朱晓芸报案,古顺道慌了。   万有成更慌,他伸手拽拽古顺道,嘀咕道:“走吧,老古,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婆娘裤腰带一松,有人给她撑腰呢。”   古顺道鸭子死了嘴巴硬,他气鼓鼓地说:“哼,我就不信,中国这么大,就没有我们说理的地方。”说完,背着手,灰溜溜地走了。   余乾坤示意,车子可以开出去了。   楚天舒坐在车里一直在观望和思考,他知道,对付古顺道这些人,手软不得。他们本来是按政策安置了的,见卫生院的效益一好,又犯起红眼病来,如果听任他们闹下去,县里的稳定就没法保证,卫生院的正常工作秩序和稳定发展更是无从谈起。   看来对改制后的卫生院,还得出台一些配套的保护性措施,以前对这个问题真是疏忽了。   出院子门的时候,楚天舒把余乾坤喊到了自己的车上。   在车里,楚天舒对余乾坤说,安排你们一项任务,对改制卫生院进行摸底,重新回头看,看看改制后还有哪些问题没落实,职工思想上还有什么情绪?   余乾坤一边点头,一边在笔记本上唰唰地记着。   “重点要放在职工生活上,如果改制后确实有生活过不去的,一定要统计出来,拿出对应的保证措施,不能因为改革,就让他们连日子都过不去。当然,”楚天舒顿了一顿,语气坚定地说,“对那些想钻改革空子,又不肯好好干工作的,不能一味让步。”   回到招待所,已到了午餐时间。   楚天舒请调查组上二楼的包房里用餐,可高满堂坚决不同意,坚持就在楼下小食堂吃自助餐。   无奈,楚天舒只得去请示郝建成。   郝建成也劝不动,只得端着盘子,打了饭菜,坐下来作陪。   楚天舒让田克明找人,把准备好的菜肴端到楼下小食堂来,放在了高满堂等人就餐的桌子上。   高满堂见了,非常不满意,非让田克明端走,还板着脸说,我们是来调研的,不是来做客的,不能给南岭县增加太大的负担。   看着田克明把菜端进了厨房,高满堂又对陪着就餐的楚天舒说,楚书记,以后也不要再给我们搞特殊化了,你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你看,郝局长都吃得习惯,我们还有什么不习惯的呢。   郝建成笑笑,说,小楚,高处长是省领导,我们就听高处长的吧。   在饭桌上,高满堂等人只埋头吃饭,仍然只字未提调查的过程与内容。   吃完饭,高满堂接过楚天舒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说,楚书记,下午你就别陪了,该忙什么忙什么,麻烦余主任给我们带个路就行了。   楚天舒笑着说,把省里调查组陪好,这就是我的工作。   高满堂说,呵呵,楚书记,你就别客气了。我知道,你们县里的领导,手头上的事情多得很哪。   马副处长剔着牙,一旁帮腔说,是啊,我们出来的时候,领导反复强调过,不要给县里添麻烦,不要影响县里正常的工作。高处长这么做,也是贯彻执行领导的指示。   既然如此,楚天舒也确实有不少的事要应对,便不再多说什么,只笑着说,恭敬不如从命,那就按领导的指示办。又把另一桌上的余乾坤喊过来,当着高满堂的面,再次强调必须配合好调查,服从和满足调查组提出的一切要求。   回到住宿的房间,楚天舒原本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好几个问题在脑子里翻来覆去,赶都赶不走。      第996章 演苦肉计      呼延非凡和沈豫鄂化装采访之后会采取什么行动?要不要去找一找新华社东南分社的魏社长?   二妮子和酒精桶有下落了吗?钱文忠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尸检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在省城里的冷雪和蓝语茶为什么还不回话?   调查组时时处处防着县里,他们到底想调查什么?常以宽和古顺道等人还会不会兴风作浪?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在楚天舒的脑海里浮现,却又一个个毫无答案,你叫他如何睡得着?   下午刚上班不久,坏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了。   首先接到的是冷雪的电话,她在电话中说,老楚,事情有点麻烦了,法医说,做尸检必须要有死者家属签字同意,让我们赶快把家属请来。   楚天舒一下子懵了,他原以为只要把孩子的遗体送到临江市公安局,刘副局长肯帮忙,又有新华社的记者全程见证,尸检报告很快就能出来,可忙中出错,还是忽略了这一道程序。   这会儿,钱文忠明显带着严重的抵触情绪,现在跟他谈尸检的事,怎么谈得通呢?   楚天舒只能含糊着说,你们再做做工作,我也尽快想办法。   正在发愁,楚天舒又接到了薛占山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十分激动:“楚书记,不好了,钱文忠的老伴儿喝了农药。”   楚天舒一听,头一下子大了,他急切地说:“老薛,人怎么样?”   薛占山说:“刚刚送到县医院了,正在抢救。”   “好,我来给县医院的领导打电话,我马上赶过去。”楚天舒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无论如何要把钱文忠稳住,一切等我们见面了再说。”   薛占山说:“我知道。”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如果钱文忠的老伴儿再有点意外,这工作就没法继续往下做了。   楚天舒不敢怠慢,立即喊上王永超赶往县医院。他一边走,一边拨通了院长的电话,指示他们做好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尽全力抢救,绝对不能再出了人命。   院长说,楚书记,正在急救室抢救,我去看过了,人已经救过来了,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听说人没事,楚天舒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   轿车出了县委大院门前的府前街,马国胜立即脚踩油门,加速行驶,就在楚天舒快到县医院时,他的手机响了,一接电话,薛占山在电话里都快要哭了:“楚书记,我就出去给你打了个电话,回去之后钱文忠就不见了。”   楚天舒大声说:“找啊,他能去哪儿!”   薛占山说:“我一看钱文忠不在,马上在附近找,都不见他的踪影。”   楚天舒说:“你赶快派上几个人,先去长途汽车站,一定要找到他。”关上手机,楚天舒又给杜雨菲打了电话,让她火速带上几个人分头去找钱文忠。   到了医院,薛占山正苦着个脸,等到了门口。   一下车,楚天舒就问:“怎么回事?”   薛占山说,下午,钱文忠突然来到了镇政府,说他老伴儿喝了农药。   当时,薛占山脸都吓白了,说:“三舅,这……这是怎么回事?”   “占山啊,祸不单行啊。”钱文忠流着泪,说:“她逼着我去找二妮子,我说了几句气话,她就喝了农药。”   薛占山抓起包包,一边喊司机,一边说:“啥也别说了,赶紧送县医院啦。”   城关镇离县城只有不到十公里,送到县医院,立即推进急救室抢救。   镇里来的妇女主任和钱文忠守在急救室门外等消息,司机忙着去缴费,薛占山抽出身来给楚天舒打电话报告。   等他打完电话再回到急救室,钱文忠就不见了。   妇女主任吓得结结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薛占山带着妇女主任和司机在医院内外找了一圈,没有发现钱文忠的踪迹,感到事态严重,赶紧又打电话向楚天舒报告。   楚天舒瞪了半天眼,火一阵阵往上冒,终于,没有把火发出来,他相信,薛占山不会故意放走了钱文忠。   楚天舒只得说:“老薛,现在急也没用,带我去看看钱文忠的老伴儿吧。”   钱文忠的老伴儿已经抢救过来,人送到了重症监护病房。   在院长的陪同下,楚天舒和薛占山换了无菌服,进了病房。   薛占山走过去轻轻地喊了两声:“三舅妈,三舅妈……”   听到声音,女人睁开挂满泪痕的双眼,看见薛占山,泪水又涌出来,过了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说:“占山,你救我做啥哩,让我死了算了。”   薛占山劝道:“三舅妈,可不能这么想啊。”   女人哽咽着说:“占山,这日子,你让我怎么过啊?孙子没了,二妮子再有个好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三舅妈,你知道二妮子去哪儿了吗?”薛占山拉着女人的手,问道:“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把她找回来。”   “不知道。”女人叹口气,拍着病床,说:“钱文忠这个砍脑壳的,他不想活就算了,害孩子们做什么啊。”   薛占山看了楚天舒一眼,又问:“三舅妈,你跟我舅怎么了?再想不开,也不能寻短见啊。”   女人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大略说了事情的经过。   中午的时候,常以宽又跑到了钱文忠家,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房间里嘀咕,女人趁着端茶倒水的功夫,听到了只言片语。   常以宽唆使钱文忠说,新华社的记者在暗地里采访,省卫生厅的调查组也已经到了,你再在外面闹出点动静来,他们都会替你出头的。   钱文忠说,我被镇里的干部看住了,出不去啊。   常以宽就说,二妮子不是在外面吗?   钱文忠叹口气,压低声音说,使不得,我这把老骨头丢了就算了,二妮子还小呢。她再要出了事,我家老婆子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常以宽眼睛一鼓,问道,那你孙子就白死了?   钱文忠吧嗒吧嗒狠狠地抽了几口烟,说,我还得想办法出去,我实在是出不去再说。   常以宽对钱文忠这个态度不满意,说,老钱,我跟你说,过了这个村了就没这个店了。我走了,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常以宽走了之后,他老婆就说,钱文忠,你要告状我不拦着,可不能动二妮子的歪心思啊。   钱文忠没好气地说,你叨叨个啥?孙子是我老钱家的,就不是你孙子?   女人被钱文忠问住了,愣了半晌,才说,钱文忠,你个老不死的,二妮子要有个好歹,我死给你看。   钱文忠上下打量了老婆子几眼,气呼呼地说,你要死就死,上吊外面有绳子,自杀屋里有农药,反正有一条,这状我是告定了。说完,甩手就走出门,蹲到院子里抽烟去了。   老婆子气得眼泪直流,一时想不开,就拿出床底下的农药瓶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说到这里,女人泪如雨下,拉着薛占山的手说:“占山,舅妈求你了,你去帮我把钱文忠和二妮子找回来,他们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不活了。”   “三舅妈,你千万别急。”薛占山指着楚天舒,说:“你看,楚书记都来了,我舅和二妮子肯定不会有事的。”   女人抬了抬眼皮,盯着楚天舒看了一眼,却把眼睛闭上了。   薛占山问:“三舅妈,我舅去哪儿了?”   女人摇着头说:“不知道。”   薛占山再问下去,她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只一个劲儿地流眼泪,再也不发一言了。   出了病房,医院院长说,楚书记,农药是假冒伪劣产品,毒性不是很强,镇上送过来也及时,人应该没什么大碍。   楚天舒又交代了几句,便告辞出来了。   刚出了医院大门,薛占山接到了许彬的电话,他慌慌张张地说,黄村的治保主任给镇上打来电话,说他准备把钱文忠的摩托车送过来,跑到存车的地方一看,摩托车已经不见了。   薛占山没好气地问,怎么就不见了?   许彬说,他也说不清楚。但是,从现场的痕迹来看,不像是被盗了。   那它还能自己跑了?薛占山头上冒出了汗,说,昨天我们走的时候,明明看见钱文忠把钥匙交给他了。   许彬说,他怀疑,别人手里还有钥匙。   听清了原委,楚天舒心里突然明白了几分,故意气老婆子让她寻短见,又是钱文忠导演的一出苦肉计,他趁乱逃脱了镇干部的监视,去了黄村把他的摩托车骑走了。   这个钱文忠果然精明过人,一个农民能够有这样的头脑,让楚天舒再次刮目相看了。   薛占山安排城关镇的妇女主任留下来照看钱文忠的老婆,他跟楚天舒说,他再带人去找钱文忠。   楚天舒点头同意了,不过,他对薛占山找到钱文忠不抱太大的希望,只能看杜雨菲他们能不能在某条出去的路上堵截到摩托车,如果找不到,那钱文忠一定去了某个预先约定的地点,找二妮子去了。   楚天舒回到办公室,处理了一些日常事务。   过了一个多小时,派出去寻找钱文忠的人一直没有消息。   楚天舒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他非常担心,钱文忠与二妮子汇合之后,又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呢。   正思考着,余乾坤进来了,带来的还是坏消息……      第997章 兵分几路      楚天舒一看见余乾坤的神色,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忙问道:“乾坤,你不陪着调查组,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余乾坤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楚书记,调查组刚刚从大柳树乡回来。”   楚天舒问:“怎么样?”   “不怎么样。”余乾坤摇着头说:“跟在紫杨乡卫生院的情形差不多,又有下岗的职工找上门来了。虽说没敢堵门,但还是闹得沸沸扬扬的。”   楚天舒说:“他们这是无理取闹,不用担心,仅凭有少数人闹事,否定不了卫生院改制带来的可喜变化。”   余乾坤说:“刚才马处长通知,调查组要找常以宽、古顺道、万有成他们谈。”   “没关系,让他们谈,”楚天舒仍然信心十足,他说:“只要广大老百姓能够在改革中受益,他们几个阻拦不了医疗改革的步伐。”   “可是,”余钱坤迟疑了片刻,还是鼓起了勇气说:“楚书记,我听其中一位医疗专家偷偷跟我说,在与这几个人谈完了之后,高处长可能要宣布南岭县的医疗体制改革工作暂停,待调查组回去汇报后由省卫生厅再作决定。”   什么?暂停?楚天舒大吃一惊。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彻底醒悟过来,这才是调查组进驻南岭县的真实目的,他们以城关镇卫生院的事故为切入口,通过收集已实行改制的紫杨乡卫生院、大柳树乡卫生院的负面资料,来叫停南岭县的医疗体制改革。   按照楚天舒的思路,全县十几个乡镇的卫生院将陆续实施改制,他甚至有过一个宏大的设想,以县医院为龙头,将全县所有的医疗机构组合在一起,实现县乡医疗一体化,让优秀的医务人员、优良的医疗设施等优质资源在全县范围内实行共享,使偏远乡镇的老百姓不出乡镇也能享受到与县医院相差无几的医疗服务。   这一叫停,不仅其他卫生院的改制只能停下来,也不排除已经改制的卫生院要倒退到以前的状态,楚天舒的宏大设想更是成为了泡影。   不难想象,调查组是带着成见来的,他们递交上去的调查报告肯定要抹黑已经改制的卫生院形象,通过常以宽等人的牢骚满腹,从中提炼出医疗改革的几大罪状,进而全盘否定南岭县医疗改革所取得的成果。   楚天舒对调查组这种偏听偏信的调查方式极为不满,可高满堂等人是省卫生厅和省纪委联合派下来的,他作为一个被调查的县委书记,对调查组的行动和结果也无法说三道四。调查组不主动征求他的意见,就是连争辩的机会也不打算给他留。   楚天舒得知这个坏消息,虽然内心充满了沮丧,但还得打起精神鼓励余钱坤,要相信省里的领导,他们会明辨是非,对南岭县的医疗改革作出一个公正的评价。同时,又交代他想方设法和两位医疗专家保持密切接触,多向他们宣传紫杨乡等卫生院医疗改革前后的巨大变化,争取他们的理解和支持。   打发走了余钱坤,楚天舒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手机铃声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寂静,这回是杜雨菲,她带人在县里主要干道上排查堵截,还是不知钱文忠的去向。   这时,杜雨菲才知道钱文忠耍了手段,把镇干部玩弄于鼓掌之中,在他们毫无思想准备中又胜了一筹。现在必须尽快找到钱文忠的下落,防止他们窜到省城或京城做出过激的行为。   楚天舒简短地分析了形势,他认为,钱文忠这会儿不见了踪影,很大的可能是藏匿在某个隐秘的地方,他一是要和二妮子汇合,二是要等到天黑之后再伺机冲破拦截。   杜雨菲也表示赞同。   楚天舒建议杜雨菲不仅把县公安局能抽调的公安干警全部抽出来,还暗中把先锋客运所有的车辆都派出去,沿着南岭县去往省城的道路上不间断地巡查,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钱文忠的下落。   只要摸清了他们的行踪,才能采取下一步的防范措施。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杜雨菲打来电话,说一切按照楚天舒的安排已经落实到位了,县公安局的人在明处,先锋客运的人在暗处,分头去了通往省城的公路上。   听到这个消息,楚天舒的心里多少放松了一些,至少有可能获悉钱文忠的踪迹,只要他们还没有采取过激的行动,一切都有回旋余地。   天快黑时,柳青烟和茅兴东来了,又报告给楚天舒一个坏消息。   呼延非凡和沈豫鄂的化装采访结束了,他们在各个乡镇收集了大量的负面资料,准备以城关镇卫生院出了重大医疗事故为引子,借所谓各乡镇普通村民的嘴巴,罗列出南岭县医疗体制改革的种种弊端,然后以“内参”的形式直接上报。   这些内容是柳青烟在光明大酒店找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女服务员,从陈燕的嘴里套出来的。   “老茅,我们必须兵分几路了。”楚天舒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说话了:“你带柳局长立即赶去省城,千方百计地见到省新华分社的魏社长,向他做一些解释和疏通,争取不让沈豫鄂他们先入为主了。”   当然,楚天舒知道,沈豫鄂一定已经满载而归了,说不定初稿已经形成,茅兴东就是有天大的本领,恐怕也无力回天。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如果新华社与省调查组遥相呼应的材料不约而同地抛出来,那楚天舒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按照楚天舒的要求,茅兴东带着柳青烟火速赶到了省城。   一路上,他们看到先锋客运的车辆不间断地在公路上穿梭,还在纳闷,今天往返南岭与省城的生意有这么好吗?   其实,茅兴东还未到省城,新华社分社社长魏理光已经接到了来自南岭县的一个匿名电话,说楚天舒已经知道新华社的记者在暗中采访,而且派出县委常委、县委宣传部长茅兴东到省城“活动”了。   当然,匿名电话中还报告了这几天县委的主要领导像热锅上的蚂蚁,千方百计想掩盖城关镇卫生院这起治死了人的医疗事故。   虽然魏理光对这种匿名电话的报告并不是很赞同,但他从中嗅出来了,南岭县的医疗改革在县委县政府的班子中存在严重的分歧,因为县委书记作出的决定,除了重要的班子成员之外,一般人不可能轻易获悉。   当然,南岭县城关镇卫生院出了医疗事故,一个男孩子死在了病床上的事早已传到了魏理光的耳朵里了。   凭魏理光的分析,凭他对楚天舒的了解,这一次楚天舒绝不可能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的。乡镇卫生院出医疗事故,这种事情魏理光见的多了,但是,屡屡被媒体关注的南岭县屡屡发生这样人命关天的大事,他认为是极不正常的。   他虽然没有直接要求沈豫鄂特别关注这件事,但他同样希望他的这篇稿件出彩,成为新华分社在中央领导那里产生巨大影响、给分社提高威信的重磅稿件。   果真如匿名电话说的那样,魏理光甚至想到了这次楚天舒恐怕在劫难逃了,他的政治生涯很有可能就此结束。   魏理光早已作好充分准备,等着茅兴东他们找上门来。   茅兴东带着柳青烟一进门,魏理光就知道他的来意,看着茅兴东那心急火燎的样子,就已经摸到了楚天舒的脉搏。但魏理光还是以礼相待,虽然没有批评他们,但心里对楚天舒这种迫不及待的做法很有些反感:这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魏理光只是说明记者采访尚未回来,具体情况社里还不清楚,你们迫不及待地就赶来,这样做显然是有些说不清楚的,你们应该先把主要精力放在如何安抚死者家属上,把问题解决到最好结果上,然后再来谈采访稿的问题。   魏理光这样说,完全是正常的,也是理所当然的。   茅兴东对魏理光这种原则性的答复虽然不高兴,可是面对一个正厅级领导,他毫无良策,只能无奈地离开新华分社,可他不能就这样无功而返啊。   在省城里,像茅兴东这样一个副县级的常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他真的有点像没头苍蝇,想不出来有谁能够帮助他解决这样棘手的难题。   谁都知道,没有一定的权威谁敢去碰新华社的钉子!   从魏理光办公室出来,已是夜晚十点多钟,茅兴东心乱如麻,他多次想给楚天舒打电话,可他此行毫无结果,向苦等消息的楚天舒说什么呢?直到夜里十二点钟,他的手机响了,还没接电话,他就知道,楚天舒着急了。   听了茅兴东见到魏理光所说的一番话,楚天舒倒抽了两口凉气,焦急地在办公室里徘徊起来。他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向省城,向魏理光,向省卫生厅和省委分管领导据理力争。   可是,调查组还在南岭,钱文忠还没下落,市督导组还没撤离,他又怎么离得开呢?   毫无疑问,茅兴东这一路人马要铩羽而归了。      第998章 现出曙光      夜已经很深了,整个县委大院寂静而安详,楚天舒的心情却从没有过如此沮丧。这时王永超出现在门外,楚天舒突然想到还有好几个工作人员在陪着他,于是说:“小王,让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楚书记,您?”   “我马上就走,你们先回家吧!”   王永超、马国胜等工作人员走了,楚天舒走到窗口轻轻推开窗户,外面一丝风没有,七月中旬的南方农村又热又闷,他望着远方的夜空,却感觉到夜色如铁,冷月如冰。   楚天舒开动了脑筋,希望能找得到一个力挽狂澜的办法。   头脑里出现一幅幅画面,无论是下乡调研,还是定编定岗,以及和付大木那帮人的较量,他从没有过像此时这样悲凉而寂寞,他认真地检点自己,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有没有什么愧对南岭县近百万父老乡亲的地方。   如果真的因为城关镇卫生院的事故,结束了自己的政治生涯,或者调离了南岭县,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遗憾,或者说更多的是不甘心。   他给自己设计的目标还没有实现,医疗和教育体制改革的序幕还没有真正拉开,农民生活还没有明显的改善,更谈不上走上脱贫致富的道路。   尤为重要的是,南岭县的黑恶势力还没有得到铲除,自己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且不说从此将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罪名在仕途上蹉跎,留给下任的还是一副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不!决不做一名政治上的逃兵!   一阵思绪之后,楚天舒竭力让自己气沉丹田,努力平静烦躁而不安的情绪,他拿起毛笔,摊开宣纸,学着林国栋的样子练起书法来。   尽管他一再警告自己,要沉着冷静,然而他无法掩饰内心的烦乱和不安,这种烦躁不安,还是表露在他的笔端,不知为何随手写了一个“静”字,可写了一半,就觉得“青”字歪了,像一个人斜着眼睛在嘲笑他。   他又拿过一张纸来,暗暗告诫自己,必须真正地静下心来。然而,他拿着笔的手抖了起来,于是,他屏住呼吸,挥笔写了起来。然而,这个“静”字却更加不像样子,像一个人在发怒,又像冷笑。   这时,他忽然感到自己的书法从没有过的臭,狠狠地将其揉成一团,刚想扔到地上,他犹豫起来,他离开座位,将字纸篓移到了门边,再站在办公桌后,将手里的纸团了团,决定像投球一样,将它投进纸篓里。   在这一瞬间,楚天舒的心情复杂起来,人们在一些情况下常常用扔硬币的办法来预测某事件的凶吉和成败。不知为什么,他突然也想用手里的纸团往纸篓里投,用投进和投不进来预测这场斗争中的成功还是失败。   楚天舒这样想着,心里越发怦怦乱跳着,右手拿着纸团,对着纸篓瞄准了一会儿,将纸团投了过去,纸团在纸篓的边口上打了几个转儿,像篮球在球栏口边上晃了晃,最终还是摇摇摆摆没有进去,落到了地上。   楚天舒不甘心,再次拿起毛笔,认认真真地写了“安静”二字。再不管写得如何,又将纸揉成一团,犹豫了片刻,站直了身子,拿出投球的架势,对准纸篓投了过去。   好一个三分球!   纸团居然连纸篓的边都没碰着,准确地落在纸篓里,楚天舒就像在大学篮球联赛上投入了决赛的绝杀球那样激动和兴奋。   这种激动与兴奋在决定出任南岭县县委书记时曾经有过,虽然级别并没有提拔,可他知道,在中国最有干头的官只有国务院总理和县官。   记得在救人之前,林国栋曾郑重其事地跟他说过,中国有句古话,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干部有了丰富的基层经历,才会知道老百姓需要什么,期盼什么,才有可能真正成为一名人民群众欢迎和拥护的好干部。   所以,当楚天舒第一次获得县委书记这个权力时,他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大展宏图的机会了。他下定决心,要在担任县委书记的期间里,努力施展了自己的才干和壮志,他坚信,等待他的还有更加重要的岗位,还有更加重要的担子。   甚至,他看到了带着向晚晴住进小洋楼的希望!   谁会想到,好不容易夺得了县常委会的微弱优势,各项工作才刚刚有所起色,医疗体制改革正扬帆起航,居然出了这样的意外事故。他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难道自己真的气数已尽,人生颠峰就此戛然而止了吗?   然而,直到现在他并没有任何后悔之意,如果当初不来担任这个县委书记,也许他和中国千千万万个稳稳当当等待提拔的官员一样,平平安安,没有风险,只要不犯什么明显的错误,熬几年升半级,一步步上到某个台阶就等着退休养老。   但是,这不是他楚天舒的性格!   楚天舒深深地明白,自己作为一个出身于普通家庭的子弟,对于能奔到什么样的岗位不应该抱太高的奢望。但是,他如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才刚刚起步就折戟沉沙!   是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本来不就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子弟吗?有什么患得患失,怕什么丢官免职,大不了回家乡接过父亲的教鞭,做一名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虽然此刻已经是子夜时分,可楚天舒的大脑却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丝毫没有困倦之意,他想起了南岭县的一句俗话:只要敢下水,没有过不去的通天河!   更何况,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他的身边还有一群心甘情愿与他同甘苦共患难的好朋友,许多想要造福百姓同舟共济赌上了政治前途的好同事,还有诸多赏识和支持他的好领导!   两点多钟的时候,终于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杜雨菲打来电话,说他们在前往省城的一条废弃的公路上截住了钱文忠的摩托车。摩托车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点毛病,他们的车追过去的时候,看见钱文忠正蹲在路旁捣鼓修理。   楚天舒一听,兴奋起来了,说:“雨菲,不要和钱文忠发生冲突,但无论如何要将他带回来。”挂了电话,还是不放心,他又立即拨通杜雨菲的手机,说:“雨菲,二妮子和钱文忠在不在一起?”   杜雨菲说:“不在,钱文忠说他们约好进省城之后见面。”   楚天舒问:“他说了见面的地方吗?”   “没有。”杜雨菲说:“他只说,等他进了省城再联系。”   楚天舒说:“雨菲,你尽快把他带回来,别回县城了,直接去城关镇吧。到了之后通知我,我要和他单独谈谈。”   挂了电话,算计着杜雨菲把钱文忠带回来还有个把小时,楚天舒捏着手机倒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因为心里有事,很快就醒了。可就是这不到一个小时的休息,让他体力和精神都得到了恢复。   天刚蒙蒙亮,正当楚天舒心急如焚时,薛占山站在了门口,他一脸的疲态,风风火火地说:“楚书记,钱文忠回来了!”   楚天舒站了起来,没说话,抓起公文包,走出了办公室之后,才问:“人在哪儿?”   “在杜局长的车上。”薛占山说:“他让我过来接你。”   楚天舒一边走,一边拍了拍薛占山的肩膀,说:“好。占山,辛苦了。你叫人准备早餐,我们陪钱文忠一起吃早饭。”   楚天舒在薛占山的陪同下,匆匆下了楼,坐上了城关镇的桑塔纳。   一路畅通,薛占山打电话安排人去买早点的功夫,车就抵达了城关镇镇政府。   院子里,一辆摘了警灯的越野车停在办公楼前,车顶上,还驮着一辆红色的摩托车。   走到越野车旁,薛占山拉开车门,楚天舒把半个身子伸进车里,一眼见到一脸无奈的钱文忠。   楚天舒笑笑,说:“老钱,累了吧,走,我请你吃饭。”   钱文忠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钻出了越野车,说:“楚书记,我认输了!”   楚天舒笑笑说:“老钱啊,你说这话就不对了,这事又不是你的错,哪有什么输赢?走,不说这个,我们先吃饭,大家都饿了。”   杜雨菲不愿意面对钱文忠那怨恨和凄凉的目光,她说她受不了,执意不肯留下来。   楚天舒没有勉强,让杜雨菲带着她的人回县公安局抓紧休息。这两天,她和她的战友们几乎也是没怎么睡过觉,几个人轮流开车,留一个人负责观察,其他人靠在车里眯一会儿,劳累程度可想而知。   二妮子还没有找到,说不定一有消息,又该倾巢而动了。   早餐是在镇政府的会议室里吃的。   吃饭的时候,薛占山和楚天舒埋头吃饭,偶尔劝钱文忠多吃点,绝口不提旁的事。   钱文忠满脸愁云,胡乱吃了一些,就撂下了筷子。   薛占山递给他一支烟,问:“三舅,吃好了?”   钱文忠瓮声瓮气地说:“吃好了。”   楚天舒也放下筷子,说:“老钱,我想和你单独聊聊,行不?”   钱文忠抽着烟,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东方既白,天边现出了几缕曙光。      第999章 汗湿一片      薛占山打开了他的办公室,给楚天舒和钱文忠泡了浓茶,又丢下一盒烟和火机,轻轻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老钱啊!我知道,你不仅失去了孙子,更主要的是心里憋了一口气。”楚天舒点了一颗烟,说:“可是你知道,这事总得有个结果吧,总这样折腾下去,你不痛苦,你家里人不痛苦?反正,我感到很痛苦。”   “楚书记,我真的不是冲着你的。”钱文忠看着楚天舒,疲惫干涩的眼里流出浓浊的泪水,他心情沉重地说:“你痛苦,我比你更痛苦。你知道吗?为了生这个孙子,罚款都交了十几万,家里背了一身的债,能这么没了就没了吗?我和老伴儿怎么跟儿子媳妇交代?怎么跟老钱家的祖宗交代啊?”   “老钱,你和你全家的痛苦我绝对能理解。”楚天舒递给他一把纸巾,说:“哎,对了,怎么没见到你儿子和媳妇呢。”   “他们在外面打工。”钱文忠刚擦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哽咽着说:“为了挣钱还债,他们两口子已经好几年都没回家了。”   “他们在哪儿呢?”楚天舒试探着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也该让他们回来一趟啊。往返的路费,我们给他们报销,耽误的工钱,县上也可以补发。”   楚天舒的想法很简单,钱文忠的儿子和媳妇年纪轻,在外面见过世面,或许更能听得进道理,思想工作可能相对好做一些。   钱文忠忽然警觉起来,缄口不说话了,只埋头大口大口地抽烟。突然,他扔下烟头,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大声地质问道:“回来干什么?连儿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你说,他们回来干什么?”   “老钱,请你冷静一点。”楚天舒诚恳地说:“今天我找你谈,就是想打开窗子说亮话。我实话跟你说,你孙子的遗体是我安排人转移了,现在就在省城的殡仪馆里……”   钱文忠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吼着:“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们抢走了。我也跟你实话说说,你们要是动了我孙子的遗体,我带着全家死给你们看。”说着,便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大哭起来。   楚天舒起身,走到钱文忠面前,“老钱,把孩子的遗体转移出去,没有事先征求你的同意,这是我的错。我什么要这么做,这其中的缘由我一时半会儿说不太清楚,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孩子的遗体我们动都没动。”   钱文忠抹了一把眼泪,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楚天舒。   “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楚天舒拉着钱文忠坐下来,说:“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想再隐瞒什么了,我就是想把孩子的遗体做一个法医鉴定,查出孩子真正的死因,找出害死孩子的真正凶手。老钱,你不是一直说要一命抵一命吗?如果连凶手都搞不清,又让谁来抵命呢?”   钱文忠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主动摸了桌上的烟,还不忘递给楚天舒一颗,红着眼圈,说:“楚书记,我钱文忠虽然是个农民,可我心里不糊涂,我不是那种不懂道理的人。”   “我看得出来。”楚天舒帮钱文忠点上了火,说:“老钱,能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说说心里话,也算是一个缘分吧。”   钱文忠终于有些动容,他说:“楚书记,话说到这份上了,我钱文忠还有什么话说呢?”   “老钱,你年长,我叫你一声叔也不为过。”楚天舒摆手制止钱文忠开口,真心实意地说:“钱大叔,你执意把事情闹大,结果无非是处理一批干部,这口气你是出了,可是,处理了我,处理了你的外甥薛占山,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谁又能保证真正的凶手会受到惩处?保证你能够拿到赔偿款?”   这么一说,钱文忠心理开始动摇了。   楚天舒紧接着说:“钱大叔,我承认这件事上我有私心,你要是肯听我的,就等于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这个人情我怎么也要还吧。”   钱文忠惶恐地说:“楚书记,你一个县委书记,能跟我一个农民这么推心置腹,已经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你要是能帮我查出害我孙子的凶手,该是我欠你的大人情啊。”   楚天舒郑重其事地说:“老钱,看得出来,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今天我向你承诺,以后不管我楚天舒走到哪里,当了什么样的官,你家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一定尽力而为。我要是做不到,你可以指着我的鼻子骂娘。”   “楚书记,使不得,使不得,这话言重了。”钱文忠再次流下了眼泪,这一次不是因为悲愤,而是出于感动。   楚天舒说:“钱大叔,这两天我也想了很多,不管你能不能信任我,我都可以拍着胸脯保证,我与你无冤无仇,所作所为,绝对没有恶意和坏心。没有你的同意,谁也不能把孩子的尸体火化,这一点我也敢向你保证。”   “唉……”钱文忠长叹一声,无奈地说:“命中有终归有,命中无莫强求啊。看来,是老天爷要让我老钱家断子绝孙了。”   楚天舒不解地问道:“钱大叔,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呀?”   钱文忠难过地说:“我孙子做满月的时候,村上来过一个号称‘秀峰半仙’的道士,他看过孩子的面相,就说过,金戈铁马,富贵在天,十年之后,尘埃落地。唉,果然……”话未说完,竟又是老泪纵横,叹息不止。   楚天舒一听,暗暗吃惊,当年在秀峰山上,闻家奇不就打着一个“秀峰半仙”的旗号吗?这家伙最喜欢故弄玄虚,没想到一语成谶,还真应验在十岁的孩子身上。   “钱大叔,我知道,现在说再多安慰的话也于事无补。”楚天舒抓着钱文忠的手,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二妮子她在哪儿?她可不能再有个什么闪失了。”   话说到这,楚天舒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太急,忙解释说:“钱大叔,我的意思是得赶紧把她找回来,别被坏人利用了。”   钱文忠长出了一口气,迟疑了半晌,才说:“她去了省城,找她爸妈去了。”   “那她爸妈又在哪儿呢?”楚天舒说:“钱大叔,你能不能带我们去把她找回来。”   钱文忠又是重重地一叹,摇着头说:“唉,这孙子没了,我哪还有脸去见我的儿子和媳妇啊。”   之后,钱文忠一直没有再说话。   早上八点多钟,城关镇的车送楚天舒回县城,薛占山把钱文忠也带上了,去县医院接他的老伴儿回家。   车一直开到县医院门口停下,楚天舒交代薛占山,医药费镇里先垫上,有什么困难跟县里说,我再来想办法。   钱文忠的嘴唇哆嗦了几下,突然说:“楚书记,我还是告诉你吧,我儿子媳妇在万达新城工地打工,我们商量过的,今天八点半之前他们见不到我,就要带着二妮子去人民广场拉横幅哩。”   楚天舒惊喜交加。   喜的是,钱文忠终于想通了,说出来二妮子和她爸妈的下落;惊的是,他这会儿才说实话,派人去省城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尽管如此,楚天舒还是握着钱文忠的手,说:“钱大叔,谢谢你的信任。”   目送着薛占山和钱文忠进了县医院大门,楚天舒站到一旁,给冷雪打了电话,开口就问:“冷雪,你现在在哪?”   “我和语茶在一起,我们正准备去市公安局找刘副局长。”冷雪奇怪地问:“老楚,怎么了?”   “先别忙着去公安局了。”楚天舒迫不及待地说:“嗯,冷雪,你把手机给语茶。”   手机转到了蓝语茶的手上。   “语茶,二妮子跟她爸妈在一起,他们在万达新城工地。”楚天舒感觉手心出汗了,又换了一只手,说:“还有,他们今天八点半要去人民广场拉横幅,我这边派人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蓝语茶马上清楚了楚天舒的意图,她抢着说:“我明白了,必须尽快找到他们,并阻止他们的过激行为。”   人民广场是临江市的中心地带,省委省政府省人大省政协等重要机关就在附近,人流密集,道路纵横,是东南省和临江市政治、经济、文化等活动的重要场所,其地位相当于东南省的天安门广场。   按照维稳中不成文的规定,哪个地方的群众在人民广场闹出事来,什么理由都不要讲,地方主要领导必须第一时间到省委作检讨领人,至于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理,那要看负面影响有多大了。   时间紧迫,来不及商量具体的细节。   挂了电话,冷雪和蓝语茶带着开车的闻家奇,直奔万达新城工地。   楚天舒又给茅兴东和柳青烟打了电话,让他们先行赶到人民广场,一定要想方设法拦截住二妮子他们,不要让他们做出过激的行为。   坐进车里,楚天舒还是不放心,本想给杜雨菲打电话让她带人赶往省城增援,想想还是放弃了,县里的警察跑到省城去控制上访群众,一旦被媒体曝光,遭到炮轰还在其次,负面影响一定会惊动全国。   从车里下来,楚天舒才发觉后背已汗湿了一大片。      第1000章 暴力截访      万达新城工地。   天刚亮,胖老钱就带着二妮子来敲工地一间活动板房的门。   这是二妮子他爸妈住的地方。   二妮子爸爸叫钱广发,是民工队带班的,她爸昨晚上加了个班还在睡觉,她妈慌慌张张地来开门。   老钱问:“广发呢?”   二妮子妈说:“睡着呢。”   “还睡得着哇?”老钱有点着急,直接就往房里闯,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地说:“刚才老常来电话说,我叔又被他们截住了,我婶也被他们逼得喝了农药。”   钱广发腾地坐起来了,问道:“真的?”   “这还有假?”老钱叫道:“人还在县医院重症监护室呢。”   “妈个比的。”钱广发捶了一下床板,套上了汗衫,对二妮子的妈说:“去,把叔伯兄弟喊几个,一起去人民广场。”   二妮子妈小心翼翼地说:“广发,要不再看看情况?”   “还看个屁呀,赶紧去喊人。爹吩咐过了,今天八点半他到不了,我们就直接去人民广场。”钱广发扒拉了几下乱蓬蓬的头发,又问老钱:“三哥,横幅准备好了吗?”   老钱拍了拍背着的挎包,说:“早妥妥的了。”   抢夺遗体的当天夜里,常以宽和钱文忠、老钱和二妮子兵分两路,冒着大雨分头向省城进发。   钱文忠骑摩托车带着常以宽,老钱和二妮子则是坐了大通公司周二魁开的车。   原本,常以宽是打算和钱文忠坐车的,让老钱骑摩托车带二妮子,可是钱文忠不同意,心里还是怕二妮子出意外。   这么一来,钱文忠的摩托车在黄村被发现,人在早餐店被拦了回来,常以宽还被杜雨菲从后院的厕所里带走了。而周二魁开车带着老钱和二妮子,顺利通过了陶玉鸣把守的检查站,直接到了省城。   不过,二妮子带的一桶医用酒精,周二魁担心太不安全,当时就被他扣下了。   第二天一早,老钱给常以宽打电话,对方已关机,给他家里打电话,他老婆哭哭啼啼地说,老常被公安局抓了。   老钱顿时抓了瞎,没人指点,下一步怎么操作,他心里完全没谱。   按照常以宽制定的计划,两路人马汇合之后,象征性地走一下上访程序,因为都知道正儿八经的上访根本没用,他们要做的是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以此向县里局施压。   可常以宽联系不上,老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天上午,老钱带着二妮子去省信访办送上访材料,排队的时候看到许许多多全省各地来上访的群众,拖儿带女的有,披麻戴孝的也不少,听他们议论,惨状和冤屈一点儿也不亚于钱家,好多都市在省城滞留了五六年、七八年、十几年的老上访户,神经兮兮的一看就不正常。   排了一个半小时的队,好不容易递交了材料,简单叙述了情况,接访人员倒是耐心客气,可时间有限,后面还有一大队人排队等着呢。   听完了二妮子的哭诉,接待人员面无表情让她回去等消息,一旁的一个老上访户摇着头念叨说,嘿嘿,丫头,你的头发恐怕要等到跟我一样白了。   材料递交完了,老钱一时茫然无措,只得带着二妮子来到万达新城工地找钱广发两口子。   听说儿子死了,二妮子的妈当即就晕死过去了,钱广发更是怒火中烧,几个叔伯兄弟也跟着嗷嗷叫要赶回县里,不讨个说法决不罢休。   老钱趁机煽风点火,说县里已经是白色恐怖了,孩子的尸体被抢,钱文忠被控制,常以宽被抓,他带着二妮子要不是跑得快,恐怕也出不了县城,大家要回县城讨说法,那等于是自投罗网,多半有去无回。   钱广发叫道“告!砸锅卖铁也要告!”   “广发,告没个球用啊。”老钱沮丧着脸,摇着头说:“刚才我带二妮子去了省里的信访办,人家就一句话,回去等消息。自古以来,衙门口都是朝南开的,我们没钱没势,告也告不赢的。”   “那怎么办?”钱广发的叔伯兄弟几个没了主意。   “只能闹,闹的越大越好,最好能闹到人民广场去。”老钱说:“常院长说了,这年头,不闹得死人翻船的,谁管你们这种破事。”   二妮子的妈一惊,问:“三哥,还要死人翻船啊?”   老钱瞪了二妮子的妈一眼,说:“这不也是被逼的吗?”   钱广发等哥几个红了眼,七嘴八舌道:“三哥,我们都听你安排。”   二妮子怯生生地说:“爸,是不是再等等,听听爷爷怎么说?”   钱广发看老钱。   老钱鹦鹉学舌把常以宽教给他的几句话说完了,也没更多的法子,只能不断给常以宽打电话,终于在中午前后打通了。   常以宽信心十足地说说:“老钱,省里来人了,让他们把我放了。你稍等,我去找钱文忠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常以宽去了钱文忠的家,让钱文忠给钱广发打了电话,叫他们等他到了省城再做打算,如果他明天早上还到不了,你们就在省城里闹出动静来。   接着,钱文忠导演了一出老婆子喝农药的苦肉计,趁乱骑着摩托车跑了,只可惜,摩托车的状况不好,跑到半路上,又被杜雨菲带人给截回去了。   一早上,常以宽坐不住了,他打电话指示胖老钱,让他今天无论如何要逼着钱广发他们去人民广场拉横幅,最好能搞个自焚割腕喝农药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老钱接了电话,带着二妮子来到万达新城工地,鼓动了钱广发带着老婆孩子和叔伯兄弟们去人民广场,他不仅准备了横幅、白布、麻绳等物品,还在包里暗中藏了一小瓶价真货实的农药,让二妮子瞅机会喝下去。   去万达新城的路上,老钱问二妮子,你想弟弟不?   二妮子含泪点头。   老钱又问,爷爷奶奶对你好不好?   二妮子还是含泪点头。   老钱说,你爷爷说过,钱家不能断子绝孙,你妈又怀上了,要再生个弟弟,你家叫得起罚款不?   二妮子含泪摇头。   老钱说,二妮,要给弟弟伸冤,要替爷爷奶奶出气,要让你妈再生个弟弟,那你救得豁得出去。你肯不?   那天夜里,二妮子在蔬菜大棚里见到爷爷的时候,就听爷爷说过,不行,我就在人民广场自焚,看他们管不管?所以,听老钱问她豁不豁的出去,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想着弟弟的可爱,奶奶的慈祥,咬咬牙点了点头。   准备妥当,老钱带着钱广发、二妮子和叔伯兄弟等人出了工地。   依着老钱的意思,二妮子的妈一个妇道人家往广场中心一坐,不仅能博得很多的同情,而且,负责清场的人还不敢对她随便动手,这本身就是一个很轰动的效果。   可是,二妮子死活不同意,她一个劲儿地哭着说,我妈不能去,我妈不能去。   她这么一哭,钱广发也狠不下心来,只好让二妮子她妈留下了。   老钱把装有农药的挎包交给了二妮子,带着钱广发等七八个人出了工地,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最近的一个地铁站口。   突然,路边冲过来两辆五菱面包车,门一拉开,下来十几个手持橡皮棍的黑衣人,一色山寨的耐克黑体恤和黑裤子,脚下蹬着山寨的耐克鞋。   领头的拦住他们的去路,问年纪最大的老钱:“哎,你们是不是南岭县的?”   老钱莫名其妙,顺口答道:“是啊,怎么了?”   “你是不是姓钱?”   “是啊。”   领头的黑衣人二话不说,举棍就打。   “你们干什么?”钱广发上前要阻拦,背上就挨了一棍。   黑衣人举起橡胶辊,追着钱广发一伙人劈头盖脸就打,一边打还一边骂道:“麻痹的,叫你们闹事;狗日的,叫你们上访……”   老钱首当其冲,被黑衣人一顿乱棍,揍得他抱着脑袋蹲了下去,哭爹喊娘的鬼哭狼嚎:“救命啊,打死人了……”   钱广发的几个叔伯兄弟也被黑衣人打得抱头鼠窜。   路人都停下围观,远处的两名交警看见了,其中一名年轻的要过来制止,被年纪大的拉住了。   年轻的交警指着地铁口这边,着急地说:“老张,那边打起来了。”   老交警叹口气,说:“小李,算了,他们又没有影响交通。”   年轻交警很奇怪:“老张,怎么能这么说呢?”   “小李,你知道那些保安是干什么的么?专门截访的。他们在局里、厅里和省里都吃得开,听说在东郊还设了黑监狱,黑得很,咱们是交警,就别自讨没趣了。走吧,走吧,那边又有违停,多开几张罚单更实在。”   年轻交警虽然不很服气,但还是跟着老交警走了。   钱广发为了护着二妮子,身上挨了好几棍,他抵挡着黑衣人的进攻,推开二妮子,叫道:“快跑!”   二妮子哇呀一声,掉头就逃。   一个黑衣人紧追不放。   出来的时候老板交代过,一个是姓钱的老头,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这两人是重点打击目标。   二妮子背着个挎包,还惦记着老爸,心里一慌,脚下一绊,人就摔倒在地。   黑衣人举起棍子,朝二妮子身上狠狠地砸去……      第1001章 干净利落      “住手!”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矫健的身影冲了过来,劈手夺过黑衣人手里的棍子,反手一记肘击捣在他的面门,登时鼻血长流,鼻梁骨喀嚓一声就断了。   出手的人是冷雪,她和闻家奇、蓝语茶正在往万达新城赶。   路过地铁口,蓝语茶有职业敏感,见地铁口围满了人,还有人喊打死人了,马上让闻家奇把车靠过去,定睛一看,被揍得鬼哭狼嚎的是胖子老钱,再顺着叫声看过去,那黑衣人追着的丫头不就是正要找的二妮子吗?   冷雪拉开车门就冲了出去。她救出来二妮子之后,又冲向了殴打钱广发的黑衣保安,只一个照面,黑衣保安还没看清楚对方使的什么招数,就已经被扇了两个耳光,嘴角流血,手里的橡皮棍也不翼而飞了。   钱广发的几个叔伯弟兄长期在工地做活,也都有把子力气,见有个厉害的人帮忙,鼓起斗志与黑衣保安一个对一个的对抗,也不落太大的下风。   只有胖子老钱,身形笨重,又被黑衣人重点照顾,冷雪也故意不去帮他,几分钟下来,已经是鼻青脸肿,伤痕累累了。   其余的黑衣保安见冷雪是硬茬,便扔下钱广发等人,都围了过来。   “麻痹的,敢多管闲事,往死里打!”坐在面包车里的一个白胖男子叫嚣道。   黑衣保安们猛扑过来,冷雪一甩手,橡皮棍迎面击中一个保安,又虚晃一棍,欺身上前,声东击西,将另一个扑上来的保安打倒在地。   黑衣保安们被她凌厉快速的打法惊呆了。   按说这些保安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壮小伙子,手上又有家伙,如果配合默契敢玩命的话,十来个人肯定能打得过冷雪,可他们平时光欺负那些手无寸铁的访民了,哪和训练有素的人交过手,只要被冷雪击中,基本上当场就丧失了战斗力。   现场围观的都傻了,打群架不稀奇,但一个女人追着十来个壮汉打,这种盛况就难得一见了,不少人拿出手机开始拍摄。   冷雪生完孩子之后,确实中断了一段时间的锻炼。后来,接管了龙虎武校,就一直保持着大强度的训练,尤其是王平川等一干莽汉,经常缠着要与她真刀真枪地比拼,如此一来,她的格斗技术又在特警部队里专业训练的基础上多了几分野性,所以,动起手来,干净利落,势不可挡。   两位交警贴完了罚单,年轻的还不甘心,又朝地铁口这般看了看,突然发现战局转眼间发生了逆转,十来个黑衣人被一个女人打得落花流水,只片刻功夫,十二个保安就有五个躺在地上,三个捂着脸,还有几个逃的不见了踪影。   年轻交警扯了扯老交警,赞叹道:“老张,你看,这个女人好强悍啊。”   “活该!”老交警啐了一口,解气地说:“这帮家伙,早就该有个把狠人治一治他们了。”   坐在面包车里的白胖男子完全愣住了,香烟烧到手都没发觉,他终于明白,古代花木兰的传说还真不是吹的,女人要厉害起来,比男人还凶悍。   冷雪上前将吓得走不动路的白胖男子从面包车上拽了下来。   钱广发扶起鼻青脸肿的老钱,和几个叔伯兄弟一起,围拢了过来。   冷雪喝问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白胖男子还挺硬气,横着眼睛不予理睬。   冷雪手指在他肩胛上点了几下,使出分筋错骨手,白胖男子的胳膊就耷拉下来了,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滴落下来。   冷雪喝道:“说。不说,那只也给你卸下了。”   白胖男子挺不住了,只得如实交代。   这帮人是省城一家保安公司的保安,做的却不是普通保安看家护院的事,专门承接各地方私底下委托的截访业务。   上访总归不是个好事,地方政府深恶痛绝,全国各地有多少访民,就有多少截访的地方人员。   访民这活儿不是一般人干得了的,不是逼得走投无路没有人愿意走上上访这条不归路,但一旦下定了决心,访民们就放得下一切,脸面、尊严、家庭、正常的生活等等都不要了,颇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胆魄,像牛皮糖死打烂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对于这类人员,政府人员拿他们毫无办法,只得求助于体制外的各种势力,把人从省城里带回去再说。于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保安公司应运而生,形成了一条巨大的产业链。   今天这一家保安公司是兄弟两人开的,老大叫杨光,老二叫杨伟,就是车上的这个白胖男子,公司有保安上百名,汽车十几辆,在东郊还有一座职业培训学校,实际上是关押上访人员的黑监狱,每年光帮各地截访的业务收入就是好几百万。   付大木当县长之初,付家兄弟的巧取豪夺曾经引发了一系列的群体上访事件,杨光和杨伟兄弟多次办理过替南岭县抓访民的业务。   以前南岭县抓到了上访人员,带回去之后会找一个罪名把他们投入监狱,后来这种做法被媒体揭露了,就改为送进精神病院关起来,比监狱隐蔽,折磨起来还更厉害。   这趟活儿也是付家兄弟委托的,但出面联系的是常以宽,要求并不是把人抓回去,而是要用暴力手段收拾钱文忠一顿,以激化矛盾,迫使钱家走极端,做出自焚或喝农药等过激行为,引发广泛的关注,让楚天舒无法收场,身败名裂。   听说黑衣人是常以宽请来的,二妮子和钱广发等人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纷纷质问胖子老钱。   老钱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只一个劲儿地嘟囔:“不可能,不可能……”   二妮子更是怒不可遏,她掏出包里装农药的瓶子,砸在了老钱的面前,哭着说:“你们假装着帮我们,原来根本就没安着好心。”   冷雪给白胖男子的胳膊复了位。   白胖男子让被打的保安相互搀扶着上了面包车,然后发动车子,一溜烟地跑了。   钱广发上前谢谢冷雪出手相救。   冷雪便问钱广发他们要去哪儿?   钱广发满脸悲伤的说,我家孩子在南岭县被卫生院治死了,我们在县里讨不到说法,在省城里上访也没个结果,准备到人民广场去打横幅,静坐,再要不行就只有喝农药了。   冷雪说:“钱大哥,你们这么闹,想过后果没有?”   钱广发说:“我们普通老百姓,没别的能耐,只能舍出命来拼了,刚才的事你也都看见了,县里还雇黑打手来队伍我们,要不是你帮忙,我们怕是要吃大亏了。”   其他人就七嘴八舌地骂,骂南岭县政府不把老百姓当回事,骂城关镇卫生院的医生太没医德,骂常以宽黑了良心,骂老钱出卖钱家人的利益,给外人当帮凶。   “为什么不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冷雪问道。   “没用的。”钱广发摇摇头,说:“法院是政府开的,哪里能为我们平头百姓说话。以前县里还不是有人告到了法院,可结果呢,倾家荡产打完了官司,最后还不是输了,输得连哭的眼泪都没有哇。”   冷雪摸着二妮子的脑袋,说:“那你真的就忍心让你的女儿去喝农药?”   钱广发苦着脸,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实在没法子,也只有走这条路了。”   冷雪瞠目结舌,她楞了好一会儿,才问二妮子:“二妮,你愿意吗?”   二妮子哭泣说:“姐姐,我愿意,我真的愿意。只要能给我弟弟讨回公道,只要钱家不断子绝孙。”   几句话,说得冷雪辛酸起来,她抓着二妮子的手,说:“妹子,好样的。”回头又对钱广发说:“钱大哥,你们不是想去广场拉横幅静坐吗?那我带你们去看看,看能不能办得成。”   钱广发和二妮子跟着冷雪上了闻家奇开的面包车。   到了人民广场下车一看,雾霾很大,隔了老远只能影影绰绰看见广场上飘扬的彩旗,英雄纪念碑看过去也是模糊的,大批警察、武警、城管、保安云集,比游客少不到哪里去。   钱广发亲眼看到便衣民警拦住两个外地口音的老人,翻看检查了他们随身携带的挎包,然后迅速把他们带走了,老人连呼喊一声的功夫都没来得及。   照这么个警戒的程度,一般人想在广场搞出事来根本不可能。   钱广发当即就垂头丧气了。   再上了车,钱广发才发现,后座上还坐着一位美女蓝语茶。   冷雪指着蓝语茶说:“钱大哥,这是我的朋友,她是新华社的蓝记者,她听了你们的遭遇,愿意帮你们一把。”   蓝语茶掏出证件,递给钱广发。   钱广发接了,又交给了二妮子。   二妮子仔细地看了,向钱广发点了点头。   这年头,闹事的代价大,成功率不高,如果能博取有分量的媒体声援,也是解决问题的一个好办法。   钱广发赶紧让二妮子把一份上访的复印件交给了蓝语茶。   蓝语茶大致翻了翻,说:“钱大哥,二妮,你们认真想一想,你们要的是什么,真相还是赔偿?”   钱广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1002章 大师出马      钱广发在工地上可以领着一班子叔伯弟兄干活,但钱家的大事小情向来都是他父亲钱文忠当家作主,所以,当蓝语茶问他想要什么时,他一下子还真不敢冒然回答。   冷雪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转头去问二妮子:“二妮,你呢?”   二妮子看了看他爸,最后咬咬牙,说:“姐姐,我要真相,我要法律惩罚害死我弟弟的凶手。嗯……还有,我想要一个小弟弟,要不,我爷爷奶奶太伤心了。”说着说着,忍不住又开始抽泣了。   “二妮,我觉得你的选择是对的。”蓝语茶说:“我经历过很多类似的事件,凡是越闹越大的,最后的结果大多是几败俱伤,什么都要不到不说,参与闹事者还要被依法处理。”   “大记者,这些我也明白一点儿。”钱广发悲愤地说:“可我们没办法啊,县里不管,省里不问,这不是逼着我们往死路上走么?”   这个时候,闻家奇说话了:“老哥奉劝一句啊,和谁对着干都行,就是别和政府对着干。古话说得好,民不和官斗。咱老百姓图什么,不就图个安安稳稳的太平日子么?还有,你那几个叔伯兄弟,真要是跟着你一起把事闹大了,他们几个好端端的家庭不也毁了?”   闻家奇的一口家乡话,让钱广发倍感亲切。   钱广发无奈地说:“老哥,我们平头百姓谁想和政府对着干啊,这不是实在没法子了吗?”   “怎么就没法子呢?”闻家奇以老大哥的身份谆谆教诲道:“不跟政府对着干,还可以和政府好好协商啊。兄弟,别傻了,这个世道很现实,别被人当了枪使。有句话老哥不管当说不当说,有时候,人不认命不行啊!”   冷雪听了暗暗偷着乐:这个闻家奇,绕来绕去,三句话还是没有离开他的老本行。   闻家奇的话钱广发真听进去了,他不说话了。   蓝语茶趁热打铁:“钱大哥,二妮,如果你们决定和政府好好协商,就不能被那个胖叔叔利用,我才能帮到你们。只要查出了真相,我就以新华社记者的身份发稿,那个时候任何组织和个人再也不能掩盖,你们自然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钱广发抬起了头,眼里泛着希望的光,但是,他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继续保持着沉默。   二妮子低着头,手指头绞在一起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抬起了头,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低声说:“姐姐,伯伯,你们别逼我爸了。这事儿,得我爷爷发话。”   钱广发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   车再次回到了万达新城。   一路上冷雪、蓝语茶和闻家奇从各个角度给这对父女做工作,钱广发和二妮子的心理防线差不多已经崩溃,只要钱文忠思想上能拐过弯来,不要有太大的抵触情绪,事态就暂时稳定下来了,后面的尸检以及事故的处理,才能顺利地进行。   车停在了万达新城工地的路边,冷雪、蓝语茶和闻家奇陪着钱广发父女回到了活动板房。   二妮子的妈还在哭泣,几个叔伯兄弟围坐在床边,胖老钱龟缩在墙角。   他们中有的头上起了包,有的背上还留着橡皮棍的伤痕,好在黑衣保安们没打算下狠手,包括胖老钱在内,都是些皮外伤,没伤着筋骨。只不过,老钱被黑衣保安错认为是钱文忠,得到了他们的重点关照,鼻青脸肿的模样看上去有点吓人。   看见钱广发和二妮子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忙迎了上来。   二妮子扶着她妈,说了冷雪帮他们打跑了黑保安,又带他们去人民广场踩了点等等情况,听钱广发一家子已经产生了动摇,老钱还想说什么,被几个叔伯兄弟一吼,只得乖乖地坐在墙角落里,闷头给常以宽发短信。   房间里人太多,天气又热,说了两句话,冷雪、蓝语茶和闻家奇就退了出来。   闻家奇碰了碰冷雪,悄声说:“哎,冷雪,你看出来了吗?二妮子她妈怀孕了。”   冷雪回头瞟了一眼,说:“大师,这你也能看得出来?”   “嘿嘿,”闻家奇得意地说:“要不,敢称大师吗?”   冷雪故意问:“那大师你说,男孩女孩?”   闻家奇说:“一会儿告辞的时候,你主动去握手,我趁机也握一下,把把脉就知道了。”   果然,钱广发带着老婆孩子送出来了。   冷雪停下脚步,说:“钱大哥,别送了,有事我们电话联系。”说完,主动伸出手去与钱广发一家子一一握手。   二妮子的妈似乎有些不太习惯,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这才抓住了冷雪的手。   既然冷雪带头走了这么个告别仪式,蓝语茶和闻家奇也就顺其自然地与钱广发一家三口握手话别。   闻家奇在与二妮子妈握手的时候,食指和中指趁机在她的脉上搭了一下。   出了工地,来到车边,冷雪拉开车门上去了,刚要发问,闻家奇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楚天舒打来的:“小楚,你是不是找冷雪她们啊?”   楚天舒说:“我不找她们,就找你这个大师。”   闻家奇四下看看,说:“不会吧?今天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呀。”   “老闻,不和你开玩笑。”楚天舒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闻家奇说:“说吧。不过,我有言在先啊,我那点本事你是清楚的,超出能力范围的忙我可帮不好啊。”   “哈哈,果然是大师,很有自知之明。”楚天舒笑了,说:“十年前,你是不是在南岭县城关镇给一个孩子看过相?”   “这个……”闻家奇有些尴尬,说:“十年前的事,谁还记得清楚,那个时候到处乱窜,只要能混口饭吃,啥事都干过。”   “好吧。过去的事我们就不扯了。”楚天舒说:“这次我请你来南岭县,再像十年前那样当一回‘半仙’,行不?”   “不行!”闻家奇拒绝道:“我现在是大师级人物了,谁还靠个‘半仙’的名号糊弄人啊。”   “老闻,这个忙你必须帮。”楚天舒不容闻家奇解释,坚定地说:“我实话跟你说,我遇到难题了,这个关口过不去,我就只好拜你为师,跟你后面混饭吃了。”   闻家奇想了想,问道:“是不是老钱家的事啊?”   “我靠!”楚天舒脱口叫道:“不愧是大师啊!”   “这不稀奇。你现在有什么难关,还不就是老钱家孩子的事。”闻家奇得意洋洋地说:“你刚才说的那个破事我想起来了,十年前,老钱家的孙子过满月,我正好流窜到城关镇,他就把我请去了,我胡诌了几句,混了顿好酒好饭。”   楚天舒问:“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嗯,容我想想……”闻家奇能混成大师,靠的就是记忆力惊人,经楚天舒一提醒,他很快就想起来了。“是不是这么几句?金戈铁马,富贵在天,十年之后,尘埃落地。”   “对!就这么几句。”楚天舒兴奋起来,说:“大师,你厉害啊,一眼就看到了十年之后,你知道吗?人家现在还把你奉为神明呢。”   “哈哈,拉倒吧。”闻家奇笑着说:“小楚,我心里有数,你这会儿为了求我帮忙,什么拍马屁的话都说得出来。”   “行吧,行吧,这你就算答应了。”楚天舒没有和闻家奇再纠缠,说:“请你出马没别的要求,就是帮我劝服钱文忠,让他不要再告状了。后面的事,我自己来处理。这点小事,难不倒你闻大师吧。”   闻家奇朝着工地的方向看了一眼,诡异地一笑,说:“没问题,保证马到成功。”   “那行,就这么说好了。”楚天舒说:“我也有言在先啊,老闻,事情办妥了,我这个县委书记可不好出面接待你啊。”   “这无所谓。不过,”闻家奇停顿了一下,说:“小楚,我也跟你明说,按照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不能走空路的啊。”   “没问题,没问题。”楚天舒爽快地说:“老闻,你开个价,我保证不跟你讨价还价。”   闻家奇把握十足地说:“放心,你我是老朋友,给个成本价就行了。老规矩,事后结算,你就瞧好吧。”   冷雪坐在车上,看着闻家奇抱着电话过来了,脸上笑眯眯地很是得瑟,便问道:“老闻,谁的电话呀,像捡了个金元宝似的。”   闻家奇摇着食指说:“嘿嘿,生意找上门,发财的机会到了,天机不可泄露啊。”   冷雪不屑地说:“哼,装神弄鬼的,又是那个富婆约你扯淡吧?”   “呵呵,这回是谁,我可以肯定你猜不到哦。”闻家奇上了车,发动了车子,开出了万达新城工地。   刚出路口,蓝语茶眼尖,就看见几个鬼鬼祟祟地人在探头探脑,她说:“冷雪,得让钱广发他们转移,这地方被人盯上了。”   冷雪还在琢磨刚才给闻家奇打电话的人会是谁,注意力没在车外,被蓝语茶这么一提醒,她抬眼一望,当即就明白了,她说:“没错,还是刚才那帮家伙。老闻,掉头回工地。”      第1003章 五大罪状      下午,楚天舒在办公室里按照预定计划,约见了县交通局局长李迎春以及大柳树乡党委书记左天年、紫杨乡党委书记马国梁,和他们谈修桥修路的事。   无论多忙多乱,该抓的事一刻也不能放松。这是楚天舒一贯的工作原则!   楚天舒看着面前的交通局长李迎春,说:“迎春同志,耿县长不止一次和我说到过你,南岭县非常需要像你这样既有专业知识,又有领导水平,还廉洁自律的领导干部。”   “楚书记,您太过奖了。”李迎春谦虚地说:“其实我只是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正确看待手中的权力,尽全力做好自己的工作,一切为工作着想,矛盾自然就少了。如果有那么一点成绩的话,还是楚书记和耿县长领导有方啊。”   “好!”楚天舒说:“南岭有一句说的好,‘相互补台,好戏连台;相互拆台,必然垮台’。修桥修路,就是需要这种态度,只要我们大家摆正位置,做好自己的工作,互相支持,互相补台,我们的工作才能达到预期的目标。”   李迎春说:“楚书记,你放心,我一定当好县委县政府的参谋和助手。”   “迎春同志,只当好参谋和助手可不行啊。”楚天舒诚恳地说:“修桥修路,主要靠你们这些专家。南岭县在最困难的时期同时修桥修路,你们交通局一定要多动动脑筋,做到又好又快。天年、国梁,你们有什么意见和建议,也应多和迎春局长交流。”   左天年和马国梁都说,平时向李局长汇报过很多次了,今天来,就是想听听楚书记的指示,看桥和路什么时候可以动工兴建。   李迎春从包里取出厚厚一沓材料,一边递给楚天舒一边说:“楚书记,这些是建桥修路的投资预算、可行性报告、环评论证以及路桥的规划等资料,这些只是文字材料,图纸很快就出来了。”   楚天舒翻看着材料,说:“迎春、天年、国梁,南岭县是个穷县,底子薄,建设方面的欠债多啊。你们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动工修桥修路吗?这是因为南岭县的城市建设、经济发展、百姓企盼都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归根到底就一条,为了让全县人民早日过上好日子!”   “楚书记,我太理解了。”李迎春说。   “三百多万,对于经济发达地区可能算不得什么,可是对于百废待兴的南岭县,几乎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楚天舒说:“迎春、天年、国梁啊!也许那些不理解我们的人认为我们是在痴人说梦。不过,我的决心已定,谁也改变不了。”   “楚书记,我们相信你,支持你。”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同志么,修桥修路,可能与定编定岗和医疗体制改革一样,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啊。”楚天舒停了停,接着说:“但是,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任何事情都是那些有勇气的人干出来的!”   李迎春等人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们纷纷表示,会在资金筹集、方案设计和工程管理上多想办法,多动脑筋,多下功夫,一定要把修桥修路的各项准备工作抓紧抓好。   “好啊!”楚天舒兴致勃勃地说:“我已经去过市交通局,请求他们支持,他们几位局长已经研究过,过几天他们将到南岭来考察,估计先期会解决一百万左右。所以,我们的大桥马上就可以动工了。”   “这是通天河大桥的可行性报告,我们组织比较著名的桥梁专家进行考察、分析、全部材料已基本齐备,”李迎春翻出一叠材料来,说:“楚书记,我们会尽可能压缩开支,确保大桥质量的。”   “不过,资金缺口还不小。”左天年说:“楚书记,你的压力很大呀!”   楚天舒没说话,他看完了材料,抬起头,说:“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总之,我不会因为资金的短缺而影响大桥建设的。”   左天年看看楚天舒,他对面前这位足智多谋的领导从心底佩服,回想起楚书记刚到大柳树乡调研时,巧妙地将大通公司送过来的十万块变成了捐助款,并以表彰周大通为契机,号召全县企业捐资修桥修路。   虽然这算不得一个了不起的壮举,可是,确实带动了企业对修桥修路的关注和热情,募集到了一笔不小的资金。   可是,资金的缺口依然不小,楚书记会不会像以往县里修桥修路那样,向沿途乡镇的政府和百姓摊派呢?   左天年的思考和犹豫早已被楚天舒看透了,他转过身,笑了笑,说:“天年,国梁,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让还没有解决温饱问题的老百姓拿钱出来建桥的。”   左天年吃了一惊,楚书记怎么就这样看透了他呢?   “我们可以动员那些在省内外、海内外发展的南岭人士,向家乡伸出援助之手。”楚天舒说:“我相信,那些关心家乡发展的人士一定会像关心家乡改革那样,他们不仅仅会发表议论,还会以实际行动支持家乡建设的。”   李迎春笑笑,争取一些成功人士的赞助,他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但他又想,谁会无缘无故地把钱捐出来呢,至于海外,他真的想都没想过。   “还有,”楚天舒说:“天年,你还记得吗?那天我们在河东村,村支书王武平说过,修桥修路的时候,他会动员村民们出义工,一分钱也不要。”   左天年点头说:“记得。”   楚天舒说:“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们可以号召机关干部、职工、周围的农民参加义务劳动,我相信,一定会有更多的群众为建桥出力、流汗的。”   马国梁说:“好,楚书记,我赞成!”   “迎春,”楚天舒转头对李迎春说:“抓质量、保进度就是你们的事了,我们的钱来之不易啊!谁在建桥当中挪用一分钱,别怪我楚天舒翻脸不认人啊!”   李迎春忙表态说:“楚书记,你放一万个心吧!”   “好。”楚天舒说:“为了保时间、保质量、保进度,我们分工合作,各负其责,交通局负责筹建路桥建设指挥部,大柳树乡和紫杨乡分头负责大桥和道路的义工组织和安排。挂图作战,倒排工期,就像国家抓重点工程建设那样……”   楚天舒一口气把所有的要求都和盘托了出来,看来他绝不是即席思考,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已经开始运筹帷幄了。   刚把李迎春他们几个送走,王永超进来说,刚才余主任来电话通知,省卫生厅调查组马上返回,到了之后立即召开通气会,请县委县政府在家的领导参加。   楚天舒让王永超赶紧通知下去。   十几分钟之后,高满堂率领调查组的成员抵达了县委大院,楚天舒和付大木一起把他们迎进了二楼会议室,县里在家的班子成员已经到齐了。   由于调查组没有特别的要求,楚天舒便没有通知市督导组郝建成等人参加。   卫生厅的马副处长代表调查组作主要发言,他说,通过两天来对南岭县乡镇卫生院医疗改革的调查,调查组初步认为,尽管改革的初衷是好的,但是,过程中暴露出了不少严重的问题。   紧接着,马副处长对南岭县乡镇卫生院的医疗体制改革归纳出了五条“罪状”。   第一,国有资产流失,职工利益受损;第二,医药市场混乱,监管不到位;第三,改制不规范,认钱不认人;第四,用工制度混乱,有打击报复现象;第五,内部管理松懈,存在严重事故隐患。   当然,在解释每一条罪状的时候,马副处长也简要列举了他们调查得到的材料和数据。   诸如卫生院资产评估价偏低,常以宽、古顺道、王有成等下岗职工及其亲朋好友们反映的利益受损,霍启明、朱晓芸等有作风问题的人受到重用,城关镇卫生院的医疗事故,存在小病大治、定价混乱现象等等,有鼻子有眼,说得煞有介事。   马副处长最后宣布,南岭县的医疗体制改革工作暂停,下一步如何开展,待调查组回去汇报之后,由省卫生厅作出决定。   高满堂不顾会议室里的议论纷纷,立即宣布散会,带领调查组的成员离席而去。   付大木、陶玉鸣、白存礼等人互相交换着眼神,看似若无其事,实则幸灾乐祸,而杨富贵、李太和、迟瑞丰等人则忧心忡忡地看着看楚天舒。   对此,楚天舒早有预感,他十分平静地说:“同志们,调查组的领导和专家尖锐地指出了我们在医疗体制改革过程中的不足,这是好事,不是坏事。我相信,他们这也是在关心和支持南岭县的改革,为的是让我们把改革搞得更好,更扎实,更富有成效。”   说到这里,楚天舒停顿了下来,扫视了一眼全场,接着说:“对于调查组领导和专家的批评,我们虚心接受,但是,南岭县委县政府医疗卫生制度改革的口号仍然是:强势发动、强行入轨、强制规范、强力推进。”      第1004章 善缘恶缘      傍晚时分,夜色朦胧。   一辆黑色凌云志轿车穿过寂静的城关镇柏油街道,一直向前,在离钱文忠家二三百米的树林子边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个鬼头鬼脑的怪人。   此人穿一身灰色的道袍,脚蹬一双圆口黑布鞋,下巴上留着一撮一寸多长的山羊胡子,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小幡,上书八个小字:“秀峰半仙,测字算卦。”   来人正是闻家奇。   要不怎么说,人靠衣装马靠鞍,闻家奇脱掉了光鲜的绸布对襟大褂,摘掉了金丝边眼镜,放下了手里的檀香木折扇,换上了出道之前的那一身打扮,又活脱脱地回到了从前,一脸的市道俗相,全无半点周易大师的样子。   这么个怪人大晚上出现在钱文忠家附近,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因为平时钱文忠就有点讲迷信,这会儿家里出了人命,请个道士过来做个道场或者问个吉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闻家奇到了钱文忠家院外,院门紧闭着,他没有敲门,只轻轻地一推,门就开了。   听到声音,钱文忠从堂屋里走出来,由于天色较晚,院子里又没有开灯,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反正这几天,镇上村里的干部一拨一拨地来,有几个还真不太认识,所以钱文忠也没当回事,只问道:“谁呀,大晚上的,干什么呢?”   闻家奇走到近前,说:“钱先生,节哀顺变啊。”   钱文忠这才看清眼前是位与众不同的怪人,忙又问:“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闻家奇说:“钱先生家出了大事,老夫游走江湖,以卜卦为生,听闻此事,自觉得事关重大,所以不请自来。”   钱文忠心想,我家遭了难,这个道士居然跑到家里来骗钱,太不地道了。   他心中虽有些不快,但也犯不着惹恼这些人。从年轻时开始,钱文忠就相信八卦、周易,只是他只读到小学毕业,文化有限,看不懂那些深奥的书籍,可是他还是相信算命是有道理的。   年轻时,有一个瞎子给他算了命,说他这辈子少子少孙但多福。后来,他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只生了一个儿子。后来,儿子也是一连生了两个孙女,只给他生了个孙子,没想到长到十岁,竟然遭此横祸,这就更加让他相信这是命中注定了。   闻家奇看出钱文忠那疑惑的目光,笑笑,说:“钱先生,我今天不请自来,绝不是为钱而来,只是为了了却十年前的一桩孽缘,绝对分文不收。”说着,他把手里的小幡立在了钱文忠的眼前。   钱文忠就着月色定睛一看,人虽然印象模糊,但这个小幡太熟悉了。他一下就想起来,这不就是十年前给孙子算过命的半仙吗?   钱文忠不由得大惊失色,难道这个半仙真的是法力无边,十年前就算到了家中会遇到这样的灾难。从县医院把老伴接回来,钱文忠就想找人再算算自己的命。这会儿,平日找都找不到的半仙,现在送上门来了,这不也是命吗?   于是,钱文忠招呼闻家奇进屋。   闻家奇摆手说:“钱先生,家里还有病人初愈,还是不惊扰的好,我们就在院子里坐坐吧!”   钱文忠越发觉得半仙的神奇,他从屋里搬出两个板凳,与闻家奇面对面坐了下来。   刚坐下,闻家奇突然站起来,四处看了看院子,还探头看了看堂屋和灶屋,又盯着钱文忠看了一会儿,说:“钱先生,恕我直言!”   钱文忠说:“半仙尽管直言,我孙子都没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闻家奇摇摇头,说:“钱先生,你家这场灾难是命中注定的,不过,这场灾难过后,你的后代们将减少不少苦难,从此获得新生。”   钱文忠吃惊地看着闻家奇,问:“半仙此话怎讲?”   闻家奇说:“钱先生,你看过《西游记》吧。孙悟空助唐僧西天取经,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一路上得到许多神仙相助,最终才修得正果。人生在世也是一样,大大小小的灾难不可避免,只是有些灾难如果得贵人相助,自可逢凶化吉。贵人在哪里,这就要看缘了。缘有善缘恶缘,你本是有缘的,但是不能善缘变成了恶缘。我十年前就算出你现在要与贵人结善缘,今天特地过来提醒你一下。经过了这场灾难,你家后人必定苦尽甘来,福禄双至啊。”   钱文忠苦笑道:“半仙,你把我弄糊涂了,我一个农民哪来的贵人?又谈什么福禄哇?”   闻家奇笑笑,说:“钱先生,这就是命了!你孙子没了,这是恶缘,但只要把握得好,恶缘也会变成善缘,关键看个人怎么把握了。”   钱文忠睁大那双干枯的眼睛,说:“能否请大仙指点一二。”   闻家奇站了起来,说:“你细细想想你家近来发生的事,好好想想,定会有所收益的。”   钱文忠愣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闻家奇说:“钱先生,你家虽然遇上了大灾难,可县委书记楚天舒都把你当作座上宾,据我观察,这个人可不是凡人啊。”   钱文忠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半仙,富贵利禄我就不去想了,我只问问,我家还有传宗接代的指望么?”   闻家奇掐着指头,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了一番,突然,眼睛一睁,说:“钱先生,命中有时终归有哇。我算过了,你家命中该有一孙子,下半年当见分晓,而且有贵人关照,日后定有大富大贵之命。只是……”   钱文忠见闻家奇欲言又止,忙站了起来,问:“只是什么?”   闻家奇感叹道:“只是,经不起瞎折腾啊!”   钱文忠怵然变色。   闻家奇瞟了钱文忠一眼,慢悠悠地说:“钱先生,恕我直言,凡事都应适可而止,这缘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来了。”说完,他站了起来,说:“钱先生,话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吧。告辞了。”   钱文忠站起来,他反而不想让闻家奇离开,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问半仙,这善缘恶缘会如何变化?孙子日后会有怎样的大富大贵?   可是闻家奇已经出了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钱文忠望着闻家奇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门口,心中顿时翻腾着复杂的波澜,站在院子里愣了好半晌,嘴里念念有词:不告了,不告了……   闻家奇回到了小树林,在车里给楚天舒发了条短信,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妥。   楚天舒如释重负,说,老闻,这回你可帮了我的大忙。说,要价多少,我立马支付。   闻家奇叹口气,说,小楚,我问你,闻芳的学费和生活费是不是你资助的?……好了,这我要算不出来,还有什么脸称大师啊。这样吧,你一共资助了闻芳多少你就付我多少,我们两抵了。   闻家奇的女儿闻芳是临江大学的学生,和宁馨是校友。   长期以来,对闻家奇装神弄鬼的做法十分反感,考上大学之后,在临江市人民医院找了份护工的工作,学费和生活费的不足部分,宁可接受楚天舒以借款名义的资助,也坚决不向闻家奇伸手。   对此,闻家奇一直心怀愧疚,他曾经想与闻芳沟通,可是他越解释得头头是道,闻芳就越认为他这是花言巧语,搞得父女之间的关系相对紧张。   这一次,闻家奇早就想好了,事情办妥之后,按行规该收取楚天舒的费用,就用来抵楚天舒资助闻芳的费用。虽然,这并不能让闻芳知晓,但多少可以缓解他作为一名父亲的愧疚。   楚天舒感概地说,老闻,你是一位好父亲,我要向你学习。   挂了闻家奇的电话,楚天舒又给薛占山打电话,告诉他钱文忠的态度可能已经发生了转变,让他再去钱文忠家看看。   闻家奇走了,留给钱文忠的已经不再是连日来的愤怒和悲伤,他反复琢磨着半仙那些含而不露的话,孙子是死了,可是一大家子还得活着,往后的日子怎么过,钱文忠的心里冒出一个渺茫的念头,他希望自己一家人也像那些生活得很好的人家一样,幸福,欢乐!   吃晚饭时,钱文忠自觉心里宽慰多了,破例地多吃了一碗稀饭,一个馒头。   刚放下碗,薛占山就来了。   这几天来,钱文忠心里对薛占山一直耿耿于怀,认为这小子为了升官,讨好县委书记,居然不站在舅舅这边,处处事事帮着外人说话。这会儿再见到薛占山,他心中的气已经消多了,不仅给他让座,还倒了茶,说了一番辛苦受累的客气话。   薛占山说:“三舅,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来劝劝你,人死不能复生,你心中有气、有恨这是自然的,话说白了,难道是楚书记让孩子出的意外吗?你不了解楚书记,他这个人……”   钱文忠打断了薛占山的话,说:“占山啊,我想通了,不再折腾了,我同意对孩子的遗体进行尸检火化,只是我在这之前想见一下楚书记,你看行不?”   看到钱文忠的态度发生了转变,薛占山感觉太意外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楚书记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做通了这个倔老头的思想工作。      第1005章 命悬一线      薛占山兴奋起来了,说:“三舅,这有何难的,不要说家里发生这么档子事,楚书记肯定会见你,就是平时,你要是有困难想见他,我也保证他会见你的。”   薛占山带着钱文忠回镇政府,在路上给楚天舒打了电话,楚天舒一听,说:“我立即过来,你和钱大叔在会议室等着我。”   当着楚天舒的面,钱文忠答应不再告状,并当面给用薛占山的手机给儿子钱广发打了电话,让他和二妮子第二天就去市公安局,办理孩子遗体进行尸检的手续。   这位个性倔犟却又精明纯朴的农民令楚天舒十分的敬佩。他握着钱文忠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钱大叔,我还是那句话,今后你家有任何的事情都可以找我。占山,你替我作个见证啊。”   当天晚上,钱广发带着二妮子跟着蓝语茶和冷雪去了市公安局,办理了孩子尸检的签字手续。   这不仅是薛占山没有想到的,连钱文忠的邻居亲戚们都大感意外。不少人都议论说,钱文忠太精明了,突然来了这么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谁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总算把钱文忠的思想工作做通了,可危机还远没有消失。   据留在省城的柳青烟报告,沈豫鄂和呼延非凡已经满载而归了。   茅兴东和柳青烟的省城之行毫无收获,他们不可能就这样无功而返,而是继续托朋友、找关系,希望能找到在魏理光面前能说上话的人,另一方面,也在时刻关注沈豫鄂和呼延非凡的消息。   终于,在茅兴东和柳青烟一筹莫展坐卧不安的时候,沈豫鄂带着呼延非凡和陈燕凯旋了!   这个消息是县城里光明大酒店的女服务员通过手机短信发过来的。   女服务员给呼延非凡和陈燕厮混提供了诸多的方便,也就与陈燕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女人,只要不是感情上的敌人,便很容易成为谈话的朋友,尤其像陈燕这种胸大无脑刚出道不久的女娃娃,她好不容易获得了一个与新华社记者亲密接触的机会,免不了要向县里的女服务员得瑟。   于是,沈豫鄂和呼延非凡的行踪与收获,几乎都无一例外地传到了柳青烟那里。   沈豫鄂和呼延非凡从南岭县采访满载而归,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就商量着这篇很有份量的文章该如何写。   沈豫鄂完全没必要考虑南岭县的领导会怎么想,他想的是,如何把这篇文稿写成高质量、能引起中央高层领导高度关注的大手笔,进而一鸣惊人,在新华社乃至国内新闻界出人头地!   呼延非凡的想法则与沈豫鄂完全不同,他原本想在这篇文章上挂个名,被沈豫鄂婉言拒绝,便在暗暗盘算这篇文章会对楚天舒和南岭县产生多么大的杀伤力,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多次在南岭县遭遇滑铁卢,他觉得无比的羞辱,已经对楚天舒和南岭县恨之入骨了。   两个人不谋而合,以城关镇卫生院的医疗事故为引子,把火烧到南岭县医疗体制改革上去,因为沈豫鄂得到消息,国务院正在组织研究县乡医疗体制改革的破题方案,由一位国务院副总理在牵头主抓。   这个时候,如果能发一篇关于这方面的“内参”稿,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传到这位副总理的案头上,所以,沈豫鄂和呼延非凡殚精竭虑地从采访材料中提炼出了南岭县医疗体制改革中存在的问题,与省卫生厅调查组罗列的五大罪状不谋而合。   至此,孩子的死在高满堂、沈豫鄂等人的眼里早已无足轻重了,它仅仅成为了他们手中拉响一颗重磅炸弹的导火索。   如果省卫生厅与新华社形成了遥相呼应的态势,加上还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很有可能会引起中央或国务院高层领导的震怒,楚天舒以及伊海涛的政治生命必将命悬一线。   新华社可不同于其他媒体,省一级的新华社分社也不同于省级机关的其他厅局,其重要任务是为中央领导提供基层存在问题的依据,不仅是中央的耳目,还起到监督基层干部的作用。   新华社的记者也都是从各种媒体中选拔出来的政治、业务素质比较出色的人物。他们不仅要对中央高层领导负责,也要真实地反映基层存在的突出问题,他们的稿件也将为中央领导在重大问题决策上提供参考依据。   因此,衡量一名记者成绩、决定省级新华社分社威信的,自然是稿件的质量。所谓的高质量新闻稿,大都是受到中央领导的重视、产生重大影响的稿件。当然,反映的问题越严重,越容易获得中央领导的关注。   而且新华社内部在一定时间内也要评出社级优秀新闻作品,而社级优秀新闻作品不仅是一种规格很高的荣誉,而且还与个人的奖金、职称、地位紧密相连。自然,哪个记者在新华社获得的社级优秀作品多,他就容易出人头地,政治上的进步也就比别人快。   这也是沈豫鄂寄希望于这篇稿子能够一鸣惊人的动机和诱因!   得知这个情况,楚天舒告诫茅兴东和柳青烟,这不仅关系到市县领导个人的前途和命运,也决定了南岭县的改革与发展会不会半途而废,因此,无论新华社东南分社是什么态度,都要再去找一找社长魏理光,争取他的理解和支持,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茅兴东太了解楚天舒了,这个人特别容易走极端,他认准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当然,茅兴东也非常清楚,此时的成败,也与他个人的政治生命息息相关。假如楚天舒退出了南岭县的政治舞台,付大木一伙得势,必定会不择手段对跟随过楚天舒的人打击报复,他自己的仕途生涯也将就此结束。   可是这是什么事?岂是他楚天舒和他茅兴东能够说了算数的!生杀大权掌握在人家魏社长的手里。结出什么果,那得由魏社长决定,你楚天舒所说的只重结果不重过程岂不是一句空话?!   中学的时候,茅兴东读到鲁迅把文章比作匕首和投枪,他并没有觉得一篇文章能有杀人于无形的力量,当了宣传部长之后终于明白了,新华社记者手中的笔杆子一摇,足以将一群干部置于死地,其厉害程度有时候远远胜过一把匕首和投枪。   如果说茅兴东前两天领命来省新华社分社,多少有些盲目,但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然而现在,除了压力,他的心里连一点儿底都没有,毕竟沈豫鄂是新华社东南分社的记者,他带回来了一大堆现场采访的佐证材料,如果说上一次去拜见魏理光只是碰了一鼻子灰的话,这一次,恐怕真要碰得头破血流了。   的确,一切与茅兴东预判的那样,沈豫鄂联手呼延非凡采取了快速的行动。   几天的采访,素材收集了一大摞,有录音,有视频,还有很多的照片,按照分工,当天夜里沈豫鄂和呼延非凡开了一夜的夜车,第二天上午一上班,沈豫鄂就交给魏理光一篇五千多字洋洋洒洒的文稿。   南岭县的医疗事故,早已搞得魏理光坐立不安,稿件一到手,就立即看了起来。不看则已,一看文章,魏理光的心情就沉重起来,仅文章的题目就让他不寒而栗。这篇文章的标题是:《南岭县“卖光式”医疗改革酿出惨祸,卫生院内花季少年死于非命》。而且,文章言辞激愤、火药味极浓,矛头直指南岭县医疗体制改革中的种种弊端与失误。   放下稿子,魏理光对南岭县出现“草菅人命”的事件非常的气愤,对楚天舒的一些举动也比较反感,他甚至觉得楚天舒像所有基层干部那样,为个人的升迁提拔做政绩,不惜拿职工与国家的利益和农民孩子的生命作代价。   这篇文章一旦在“内参”上发出去,在当面大力宣传“以人为本”的大形势下,中央高层领导多半会拍案而起,立即责成有关部门严肃查处,不仅对相关当事人要严惩不贷,还有可能会处理一批市县的领导。   看完了稿子,魏理光静静地沉思了许久,作为长期从事新闻工作的省新华社分社的主要领导,对自己队伍的素质,对每一个记者的水平他了如指掌。沈豫鄂刚调来不久,平时显得有些浮躁,他会不会因为一时激愤,或急于表现自己才写出这样的稿子来呢?   想到这里,魏理光平静下来,再次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稿子。   沈豫鄂文字功底和业务素质没有问题,写出来的文章条清缕析,关键和重点的地方附上了采访记录和照片。   这时,秘书进来通报,南岭县的宣传部长茅兴东求见。   魏理光放下稿子,说:“行,请他进来吧。”   等在会见室的茅兴东听说魏理光这么快就肯见他,感到了一丝兴奋,甚至看到了一线亮光。   茅兴东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秘书走向魏理光的办公室,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此刻正行走在刀刃上,或者说,这道大门,就是政治上成与败、生与死的一道关口,一道人生的分水岭。      第1006章 致命一击      说实话,茅兴东自从当了县宣传部长之后,和许多媒体打过交道,但直接面对省新华分社,直接面对社长魏理光这样正厅级高级领导,这还是第一次。他的心里除了崇敬,当然还有几分胆怯和紧张。   正厅级和一个副县处级的差距太大了。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正厅级不只是远远高过副县处级三个等级的问题,那可是官场上只有为数极少的人才能达到的高度啊!   面对这样一个位高势强的领导,茅兴东只能硬着头皮向魏理光的办公室走去。他想,或许魏社长太了解他们这些基层干部的难处,才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自己当然要据理力争。   进了魏理光的办公室,魏社长十分的客气,不仅笑容可掬,而且态度和蔼,看不出任何的火药味。   茅兴东的印象是,魏社长是一位平易近人的高级领导干部。他把早已准备好的高级香烟拿在手里,努力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恭恭敬敬拿着香烟正往外抽的时候,魏理光指指办公桌上“禁烟”的牌子,茅兴东忙把手缩了回来。   魏理光开门见山地说:“茅部长,关于城关镇卫生院的医疗事故,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茅兴东正襟危坐,刚要开口,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他一抬头,进来一个人,正是沈豫鄂。   茅兴东一愣,顿觉全身一阵不寒而栗。不过他还是立即站了起来,急忙伸出手,嘴里不停地说:“沈记者,辛苦了。”   当然,无论是沈豫鄂对茅兴东,还是茅兴东对沈豫鄂,相互之间都不太信任,交道也只打过一次,此时此刻,双方存在几分对立情绪,沈豫鄂尤甚。   沈豫鄂交了稿子之后,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魏理光的召唤,他坐在办公室里,眼睛却从玻璃隔断中瞟着社长办公室的方向,当他看见秘书把南岭县的宣传部长领进了魏理光的办公室,他当即就坐不住了。   毫无疑问,茅兴东是奉命来灭火的,他要是把火给灭了,我沈豫鄂这几天化装采访的心血岂不就付之东流了?   这怎么成呢?绝对不行!所以,沈豫鄂顾不得唐突与失礼,紧随着茅兴东走进了社长办公室。   魏理光对记者工作上要求很严格,但对寻常细节很宽容,他甚至鼓励记者与自己就事论事地展开辩论。因此,他并没有对沈豫鄂的不约而至有不悦的表示,反而热情地招呼他在茅兴东的旁边坐下,正好听一听他们双方各自的意见和观点。   坐定之后,魏理光为了缓和气氛,避免一上来就直接交锋,因此他并没有问南岭县城关镇卫生院的事故,而是从南岭县的改革与发展聊了起来。   茅兴东不知其用意,自然把楚天舒上任以来的取得的主要成绩评功摆好了一番。   “茅部长,别扯那么多没用的,你能不能如实告诉我,城关镇卫生院的霍启明和紫杨乡卫生院的朱晓芸,他们是不是犯过错误的干部?”沈豫鄂忍不住了,他突然严肃地问了一个问题,戳到了要害。   茅兴东想了想,说:“是的!不过,他们的医术还是不错的。”   “医德呢?”沈豫鄂说:“一个医生的品德如果有问题,那他的医术越高,害起人来越不容易暴露。”   茅兴东解释说:“沈记者,目前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之中,现在还不能确定谁是主要负责人。”   “哼哼,茅部长,不要自欺欺人了。”沈豫鄂冷笑着说:“那你们把城关镇卫生院的负责人和主治医生控制起来,莫不是真的是像群众说的那样,把责任人保护起来了?请问,你们这么做是何居心?不会是心虚了吧?”   茅兴东心平气和地说:“沈记者,你采访了很多乡镇的农民,他们没有跟你反映,改革之后,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他们在改革中得到了不小的实惠。”   “没有。”沈豫鄂矢口否认道:“我听到的议论是,卫生院的资产评估价太低了,他们在骂主张一卖了之的干部是败家子,现在卫生院的领导在刁买人心,在打击报复,在唯利是图。”   茅兴东耐着性子说:“沈记者,请你不要听信一些人的一面之词。”   “什么叫一面之词?”沈豫鄂鄙夷地说:“茅部长,难道只有按照你们的意图去去说才不叫一面之词?”   面对沈豫鄂信口雌黄和强词夺理,茅兴东无言以对。   沈豫鄂又说:“老百姓说你们改制认钱不认人,难道说错了吗?何止是城关镇,还有其他几个乡卫生院,职工堵门上访的事不断发生,这难道不是管理混乱吗?这种一卖了之的改革,难道不值得你们县委县政府好好反思吗?”   沈豫鄂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一连串反问,根本不给茅兴东解释的余地。   茅兴东只觉得全身冒汗,没想到沈豫鄂一点面子也不留,当着魏理光的面,接二连三地抛出了一个个的难题。   沈豫鄂看了茅兴东一眼,接着说:“很多医药系统的老职工跟我说,这样子搞下去,卫生院出事故是必然,不出事故才是偶然!”   在沈豫鄂的看来,城关镇卫生院出了医疗事故,这就是改革存在严重失误的后果,这已经成为了铁案,岂能推翻得了?   严格地说,茅兴东在沈豫鄂面前不仅仅是尴尬,而是被质问得到了哑口无言的地步。他多想不顾一切地发泄一通,甚至不顾一切地拂袖而去,任凭他们用匕首和投枪来宰割。   有道是,砍头不过碗大的疤,难道闹大了,还能把我这个宣传部长罢免了不成?   茅兴东觉得太委屈了。此刻,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何等难看。   也许是魏理光感觉到他的尴尬和不平,看看对面的沈豫鄂,又看看茅兴东,笑笑说:“茅部长,党中央国务院非常关注三农问题,曾经三令五申要求各级政府一切工作都必须从实际出发,把农民利益摆在第一位。看来,你们南岭县对此还理解得不够透彻,贯彻的过程中确实还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啊。”   茅兴东看着魏理光,觉得魏社长虽然也在批评,但能够接受,甚至有点给他下台阶的味道,不像沈豫鄂那样咄咄逼人,蛮不讲理,他急忙鼓足勇气说:“魏社长,您批评得对。我们县委县政府搞医疗体制改革,出发点就是想解决广大农民长期存在的看病难的问题,只是过程中有些急于求成,有些做法可能操之过急了。”   沈豫鄂满脸的不快,刚要说话,魏理光摆手制止了他。   看着被记者问得无言以对的县委宣传部长茅兴东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坐在一旁的魏理光,心里在左右为难。   他知道,无论是楚天舒,还是茅兴东,身为经济欠发达地区的县级领导,自有他们的难处,而作为新华分社的一名负责人,发挥的是党的喉舌与耳目的作用,在保证稿件事实准确的前提下,总希望稿件的影响力越大越好。   从沈豫鄂与茅兴东的对话来看,南岭县的医疗改革在群众中存在争议是毫无疑问的,城关镇卫生院出了医疗事故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按照沈豫鄂的原稿发出去,楚天舒的政治生命将戛然而止,甚至连市委书记伊海涛的省委常委也可能被搁浅下来,说不定还会牵涉到一大批市县乡领导同志。   想到这里,魏理光不安起来,他说:“茅部长,你先回去吧,新华社一手托两方,请转告你们的书记楚天舒,以及南岭县的干部和群众,新闻有新闻的纪律,相信我们对于每一篇发出去的稿件都会慎之又慎的。”   眼见着茅兴东起身要走,沈豫鄂再也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大声地说:“茅部长,请稍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问,你们为什么要抢夺孩子的尸体?孩子的尸体现在又在哪里?”   茅兴东呆住了!面对这样的一个尖锐问题,他理屈词穷难以辩解,内心狂跳了起来,脸也一下子变得蜡黄。沈豫鄂的这个问题如同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措手不及,尴尬得有个老鼠洞都想钻进去。   这是沈豫鄂手里握着的一个重磅炸弹。   只是他没有掌握到事实材料,拿不准孩子尸体到底是被什么人抢走了,也没搞清楚孩子尸体的下落,所以没敢写进稿子里,因为魏理光对稿子的真实性非常重视,严禁记者将捕风捉影的道听途说写进稿子。现在看茅兴东的窘态居然获得了魏理光的同情,口气似乎有所松动,沈豫鄂才不顾一切地抛出了这个重磅炸弹。   果然,这个重磅炸弹令魏理光震惊了!   一个地方出了事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还在不择手段地掩盖事实!   改革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大多是摸着石头过河,难免出现深一脚浅一脚的现象,这是可以理解和容忍的。但是,这种错上加错的行为决不能容忍!   不等茅兴东开口解释,魏理光拍案而起,指着门口说:“这位同志,请你出去,从现在开始,新华社不再欢迎你!”      第1007章 据理力争      从魏理光的办公室出来,茅兴东心里憋着一股气,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虽然,他从心底里敬佩魏理光的沉稳与老练,但是,他还是觉得这十来分钟是他这辈子最窘迫最窝囊的时刻,像是一个从战场上的逃兵,只空放了几枪就败下阵来了。   出了新华分社的大门,茅兴东不知道该怎么把与魏理光沟通的结果告诉楚天舒。   是啊!楚天舒要的是结果,可结果是什么样子呢?几乎一无所获,他们的政治生命依然悬在一根线上,这根线就是沈豫鄂的稿子。   茅兴东招了一辆出租车,心灰意冷地返回了宾馆。   柳青烟也是刚刚回来,她作为南岭县政府部门的代表,一大早就陪着钱广发、二妮子去了市公安局,办理了尸检的相关手续,然后返回了宾馆等待结果。   茅兴东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里,闷着头抽烟,他在盘算着该如何向楚天舒汇报,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柳青烟过来敲门,她一开口就问道:“茅部长,怎么样?”   茅兴东摇着头,苦笑着把在新华分社与沈豫鄂和魏理光交谈的情况说了一遍。   完了!柳青烟在心里悲叹了一声。   钱广发夫妇和二妮子等人被转移到了这家宾馆,蓝语茶刚刚就一些细节采访了二妮子,也过来打探消息,听说魏理光因为孩子尸体的事大发雷霆,接下来很有可能会原文照发沈豫鄂的稿子,那就可能置楚天舒等人于死地了。   “不行!”蓝语茶立即起身说:“我去找魏社长。”   柳青烟拦住她,说:“语茶,别冲动,他可是你的顶头上司。”   蓝语茶说:“怕什么?大不了不做记者就是了。”说完,不顾柳青烟的劝阻,冲出了房门。   在出租车上,向晚晴打电话给蓝语茶询问情况。   蓝语茶气呼呼地质问道:“晚晴,你还是不是楚天舒的女朋友?他的死活你还管不管呀?他已经命悬一线了,你怎么还无动于衷啊?”   向晚晴正在录制节目的现场,突然被她这么一问,搞得满头的雾水,忙问是怎么回事。   蓝语茶把情况简单一说,向晚晴也感觉事态严重,她这边抱着手机还在琢磨着该怎么办,那边蓝语茶已经急了,说:“晚晴,如果你对楚天舒没了兴趣,那你把他让给我吧。”   向晚晴嗔道:“你个烂鱼叉,又胡乱吐泡泡了。”   “我跟你说的是大实话。”蓝语茶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就去找魏理光,我要是因此把工作弄丢了,我没地方领工资了,他不该养活我呀?”   “行,没问题。”向晚晴又急又好笑,说:“我们两个人养着你,你不是活得更滋润吗?”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已经到分社门口了。”蓝语茶挂了电话,下了出租,直奔社长办公室。   魏理光还在琢磨沈豫鄂的稿子,虽然他对南岭县抢夺尸体的做法十分的愤怒,但是,最终如何定性仍然比较慎重,他凭着一个老记者的敏感,总感觉这篇稿子里面缺少点什么。   在茅兴东和魏理光离开之后,他又把文稿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他发现,文稿中材料的来源虽然非常丰富,附在文中的照片也足够触目惊心,但这全部是农民或者卫生院职工方面的观点,对县医疗系统干部的意见很少触及,至于南岭县委以及市委、省委对此事的态度更是只字未提。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调查研究和实事求是是新华社对记者的严格要求,魏理光看到了事件的严重性,虽然这篇稿子的质量没有任何的问题,但对于最终如何定性他还是产生了一些怀疑和动摇。   正在这时,办公室外有人敲门,他喊了一声“请进”,进来一位美女,他看着有点面熟,又记不太清楚,便问道:“你是……”   “魏社长,我是新闻部的蓝语茶呀。”蓝语茶笑吟吟地自报家门,说:“您忘了,上个月您回社里开会,您还给我发过奖呢。”   “哦哦,小蓝啊。哈哈,老了,老了。”魏理光拍着脑门子,笑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蓝语茶说:“前两天就过来了,没有及时来向你报到,请您原谅。”   “哪里?”魏理光说:“你又不是东南分社的人,向我报什么到啊。”   蓝语茶笑道:“魏社长,您也是总社的副社长好不好?”   见到了总社来的靓丽女记者,魏理光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他起身拉开一旁的一个小冰箱,问道:“小蓝,喝点什么?红牛还是脉动?”   蓝语茶说:“矿泉水吧。”   魏理光递给她一瓶矿泉水,问道:“小蓝,这回过来是什么任务啊?”   蓝语茶接过水瓶,说:“报告魏社长,采访南岭县的医疗改革。”   “哦?”魏理光暗暗一惊,又是南岭县?他回到椅子上坐下,说:“小蓝,说说看,有什么收获?”   蓝语茶说的情况正是魏理光想知道的,她所接触的人员大多是南岭县的领导和医疗系统的干部、城关镇卫生院参与改革的职工以及死者的家属,与沈豫鄂接触的人员完全不同,得出的结论也截然相反。   看问题的立场和角度不同,如果得到的结论是一致的,那这件事情就不存在什么争议了。同样,蓝语茶的观点也不是空口无凭,也有采访记录和照片作支撑,这更让魏理光原本已经存在的怀疑和动摇又加深了几分。   待蓝语茶说完,魏理光严肃地问道:“那你说说,抢夺孩子的尸体是不是南岭县委县政府作出的决定?楚天舒是不是决策者和参与者?孩子是尸体是不是被他派人抢走了?”   蓝语茶如实回答:“是的。”   得到蓝语茶的肯定,魏理光的火气又上来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他们还有没有一点法纪观念?还有没有一点以人为本执政为民的理念?”   蓝语茶急切地说:“魏社长,您听我给您解释。”   “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魏理光气愤地说:“改革过程中出现一些失误,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抢夺尸体这种只顾掩盖真相,全然不顾老百姓感受和利益的做法是完全错误的,也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魏社长,您不能偏听偏信。”蓝语茶争辩说:“据我所知,是有人想掩盖真相,但不是楚天舒。”   魏理光盯着她,问道:“证据呢?”   “我可以替他作证。”蓝语茶说:“因为我直接参与了抢夺尸体的全过程。”   魏理光大吃了一惊,他郑重其事地说:“小蓝,你不要忘了,你可是新华社的记者,你的职责是给公众以真相,而不是帮着某些人掩盖真相。你今天能主动向我说明你的所作所为,我在提请总社对你严肃处理的时候考虑这一点。”   蓝语茶脸涨得通红,她站了起来,大声地说:“魏社长,我不要您在处理我的时候帮我说情,我只需要您听我把话说完。”   “你有话坐下说。”魏理光威严地摆了摆手,看着蓝语茶坐下来之后,语重心长地说:“小蓝,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可不能感情用事啊。”   “魏社长,我没有感情用事。”蓝语茶分辩道:“是的,楚天舒是派人抢夺了孩子的尸体,但是,他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掩盖真相,恰恰相反,他是为了查找出孩子真正的死因。”   “什么?”魏理光难以置信,他问道:“照你这么说,楚天舒派人抢到了孩子的尸体并没有送去火化?”   “是的。”   “那孩子的尸体哪去了?”   “正在临江市公安局作法医鉴定。”蓝语茶掏出了手机,指着上面的一张照片说:“魏社长,您看,这是死者家属签署的尸检委托书。”   魏理光瞟了一眼,又问:“结论呢?”   “还没出来。”蓝语茶见魏理光的口气已经变得和缓了,暗暗松了口气,说:“魏社长,抢夺孩子的尸体是青原市委作出的决定,楚天舒顶不住压力,只得使出了一个偷梁换柱的调包计,派人将孩子的尸体抢了出来,送到了临江市公安局。”   蓝语茶兴奋地讲述了参与抢夺尸体的全过程,并把她所掌握的事件出了之后,楚天舒如何安抚死者家属,如何维护社会稳定、如何加强医疗卫生管控等等工作也一一向魏理光作了详细的汇报。   魏理光听了,心里对楚天舒在压力之下所做的工作已有所认同,但他在表面上并未动声色,他说:“小蓝,你抓紧时间把你所掌握的情况写一份材料给我。还有,公安局的尸检报告出来之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蓝语茶响亮地答应了一声,又低声问道:“魏社长,您不会发南岭县的稿子吧?”   “为什么不发?”魏理光说:“南岭县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作为东南分社的负责人,岂能视而不见。”   蓝语茶委屈地张了张嘴:“那……”   “那什么那?”魏理光板着脸说:“蓝语茶,你现在的任务是,赶紧把材料写出来并告诉我尸检结果,至于怎么发稿子,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第1008章 吃尽苦头      就在蓝语茶与魏理光谈话的时间里,一辆挂着青原牌照的凌云志轿车出了临江市的高速路口,驶进了市区,开车的人是向晚晴,她并没有去见已在省城急得如热锅上蚂蚁的蓝语茶,她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向晚晴在省城只待了半个多小时,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了青原。   中午时分,魏理光总是在想着沈豫鄂的那篇稿子。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在午休时间还在辗转反侧,不是这篇稿子的质量问题,而是一直在想,为什么同一个事件,同是新华社的记者,同一时段的采访,沈豫鄂与蓝语茶的观点会截然相反呢?   下午,魏理光去参加省里的一个宣传会议,省委常委、省委副书记林国栋出席会议并作重要讲话。   魏理光就坐在他的身边,可是却没有听进一句话,全身心地沉浸在那篇决定南岭县领导们命运的稿件中。   休会的时候,林国栋特意和他谈起南岭县的事件。   他说:“魏社长,新华社的稿件杀伤力有多大,不用我说,你比我更清楚。关于这件事,我建议你也听听楚天舒的意见,这个人年轻,有闯劲但也有些毛糙,我当组织部长的时候,跟他有过接触,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故意掩盖事实真相的。”   魏理光说:“林书记,他们县的宣传部长已经来过了,大体情况我基本了解,回去之后我再给楚天舒打个电话,听听他怎么说,请林书记放心,我们一定会客观实事求是地报道这件事的。”   林国栋说:“魏社长,我个人以为,看待一个基层领导干部,不仅要看他干些什么,还要看他想些什么,只要不是自身素质和本质问题,敢于吃螃蟹的干部也要注意保护。”   散会之后,魏理光回到办公室,拨通了楚天舒的电话。   “是楚天舒书记吧!”魏理光说:“我是新华分社的魏理光……”   楚天舒惊喜地说:“魏社长,您好!我是楚天舒,有什么指示?”   魏理光说:“小楚啊,茅部长一定给你汇报了吧?我们的记者也包括我本人,语言有些过激,请你们不要介意。”   “魏社长,不会的,您批评得对,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给省市委领导造成了很大的被动,在老百姓当中带来很坏的影响,也给你们的工作增添了麻烦,我会向市委作深刻检查,愿意接受组织上的任何处理。”   魏理光说:“小楚啊,这件事情我还想听听你的意见。”   “魏社长,该说的话茅兴东已经向你们汇报过了,我再说就显得多余了,或者说有狡辩的嫌疑了。”楚天舒说:“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医疗改革急于求成,城关镇卫生院出了这样的事,我作为县委书记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相关责任人也一定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不过呢,我个人以为,把这起事件归咎于医疗体制改革,还是显得有些牵强,希望魏社长再派记者来南岭看看。”   魏理光说:“呵呵,不必了,我们有几路记者在关注事件的进展。小楚,新华分社既会实事求是地反映基层存在的问题和群众的呼声,也一定会考虑基层干部的实际难处,我们会认真斟酌每一篇上报的稿件。”   楚天舒感激地说:“谢谢!谢谢魏社长对南岭县和我本人的关心和支持。”   挂了电话,魏理光愣了半天,他没想到楚天舒真的如此之怪,给他说话解释的机会,他却一个字也不说,而是主动承担了责任,越是这样,魏理光越是慎重。   这时,沈豫鄂敲门进来,催问他的稿子什么时候能发。   魏理光说,我再看看。   沈豫鄂说,社长,您还犹豫什么呢?您不是经常教导我们,新闻要讲究时效性吗?   魏理光说,小沈,你上午提到,南岭县组织抢夺了孩子的尸体,而尸体至今还下落不明,这个情况太重要了,这块内容不补充进来,你的稿子还不够完整啊。   沈豫鄂无话可说,只能悻悻然退了出去。回到办公室,他还是不甘心,又给总社内参部的一位要好的同事打电话,请他帮忙关注一下有关南岭县方面的稿件。   傍晚时分,法医鉴定的结果出来了。   孩子的血液中含有超量的麻醉剂,抑制了呼吸系统的呼吸机能,导致呼吸衰竭心跳停止而死亡。经初步分析,这应该不是一起医生业务水平差不负责任而造成的医疗事故,而是一起故意谋杀的刑事案件。   楚天舒听完了柳青烟的报告,半天没有说一句话,他只觉得鼻子一阵发酸,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一个电话把陶玉鸣和杜雨菲喊到了办公室,下达了限期三天必须破案的指示。   陶玉鸣出来之后,并没有按照楚天舒的指示抓紧破案,而是把杜雨菲支走,他跑到石花大酒店,向付大木报告了这个新情况。   孩子尸体失踪的当晚,付大木就料到楚天舒会有这一手,只是没想到钱文忠的态度会这么快发生了变化,不仅没有按照预想的那样闹出大动静来,反而暗中同意了对孩子遗体进行尸检。   付大木在暗暗哀叹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同时,还在给陶玉鸣打气鼓劲,让他尽量多拖几天,只要新华社的内参送到了高层领导的案头上,事情立马会发生转机,到了那个时候,楚天舒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过问破案的事。   可是,付大木的如意算盘再一次落空了。   晚上,魏理光收到了蓝语茶手上掌握的大量材料,也得到了尸检结果的报告,他终于明白了这起事件并不像沈豫鄂所写的那样是医疗改革带来的恶果,而是有人蓄意破坏改革制造出来的恶性事件。   下班之后,他没有回住处,在办公室里自己动起手来,一直到后半夜两点多钟,稿子修改完了,也没有征求写稿的沈豫鄂的意见,天一亮就把稿件传到了新华总社。   第二天的上午,沈豫鄂得到了新华社内参部同事的消息,说稿件已经传过来了,可得知稿子被修改得面目全非,气得他差点背过气。   稿件是怎么修改,又是什么时候传过去的,沈豫鄂一无所知,不过,昨天下午从社长办公室出来,直到夜半时分魏理光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光,他就已经猜到了八九分,魏理光在动用他的权力修改稿件。   按照新华总社的相关规定,新华社分社的领导无权枪毙记者坚持要发的稿件,但有权修改记者的稿件内容。   沈豫鄂通过电话了解了稿件的修改内容,心中难以平静,首先这篇文稿的标题已经由原来的《南岭县“卖光式”医疗改革酿出惨祸,卫生院内花季少年死于非命》改为了《南岭县医疗改革引发争议,恶性事件背后暗藏玄机》。   这样一改,问题的性质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既承认了南岭县医疗改革存在着争议,又指出了恶性事件的背后还暗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尽管对文稿的修改一直让沈豫鄂耿耿于怀,但他不得不佩服魏理光的政策水平,在关键问题上站得高看得远,同时也更加实事求是地反映了事件的真实情况。   但是让沈豫鄂想不通的是,稿件中花费大量的笔墨为南岭县委县政府涂脂抹粉,写到了他们在改革过程中遇到的阻力和困难,也写到了以楚天舒为首一班人应对恶性事件的积极态度,为维护社会稳定,处置突发事件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   其实,魏理光在处理这起打死农民事件的新闻稿上所有的深思熟虑,沈豫鄂又怎么能理解得了呢!   在修改沈豫鄂那篇稿件的当天夜里,魏理光再次给楚天舒打过电话,了解南岭县委对事件的态度以及采取的措施,并派分社工作人员去临江市公安局拿回了法医鉴定报告的复印件,又对蓝语茶提供的材料进行了核实与研究,才决定亲自动手修改这篇稿件。   沈豫鄂很不甘心自己这几天的心血白费,他左思右想之后,给呼延非凡打了个电话,让他将原稿在《东南法制报》上发表出来。   呼延非凡喜出望外,在他看来,无论是南岭县发生这起医疗事故,还是组织抢夺孩子的尸体,包括千方百计阻止家属上访等等,其主要责任都在楚天舒身上,他想掩盖真相,逃避责任。   因此,呼延非凡甚至等不及明天稿件见报,率先在微博上发布了一条消息,称《东南法制报》将爆出猛料,揭露南岭县某些官员欺上瞒下压制民众的丑恶嘴脸,并附上了一张孩子家属哭天抢地的照片。   网络上的愤青众多,对于揭露官员丑恶嘴脸的消息特别有热情,呼延非凡的微博发出来之后,立即被转发接近上千次。   楚天舒让宣传部门的人一直在关注网络上的动向,发现了呼延非凡的微博之后立即上报。   得到报告,楚天舒如此这般地向在省城留守的柳青烟下达了指示。   柳青烟捂着嘴乐了好一会儿,立即采取行动,这一下可让呼延非凡这个倒霉催的家伙吃尽了苦头。      第1009章 打破缺口      柳青烟去了朝阳公安分局,找到了关局长,她把呼延非凡与陈燕在南岭县光明大酒店勾搭成奸的证据往关局长办公桌上一摆,关局长一看,顿时勃然大怒,奶奶的呼延,胆子也忒粗了,老子的小姨子你也敢动!   对付呼延非凡这路人,关局长有的是办法,他找来网络监察支队的支队长,让他派人查到呼延非凡的微博,找出今天转发过五百的微博,网警迅速出击,以传播谣言寻衅滋事把他抓了,直接送进了拘留所。   呼延非凡这个倒霉蛋在里面记不清捡了多少次的肥皂,反正四十八小时之后出来,只落了个菊花残满腚伤,一条内裤已泛黄。   与此同时,杜雨菲在杏岭乡找到了城关镇卫生院食堂的一位小工,食堂起火当天下午他离院出走,食堂管理员老钱说是他违反规定在食堂抽烟引发的火灾,由于损失不大,杜雨菲当时并没有太当回事。   紧接着第二天早上,又出了孩子死亡的事件,杜雨菲忙着协助楚天舒调包抢夺尸体,堵截钱文忠的上访,把这事就放在了一边,尸检结果出来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孩子的体内被注入了超量的麻醉剂,导致孩子呼吸衰竭而死亡。   法医专家分析判断,麻醉剂是通过输液的方式进入孩子体内的,大致起始时间为下午四点前后,杜雨菲立即联想到,这个时间与卫生院食堂起火的时间相吻合,她觉得这不应该是一个巧合。   正是因为食堂起火引起了混乱,才给了别有用心的人可乘之机,而且,这个人对卫生院的环境和病房管理非常熟悉,并具有一定的医疗技术,否则,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在输液瓶中添加麻醉剂的过程。   杜雨菲找到这个小工之后,小工大呼冤枉,因为当天他家小侄子办生日酒,下午他向食堂管理员老钱请假回家了,食堂起火的时候,他根本不在卫生院。   经查证,小工所说属实,那老钱为什么要说谎?   杜雨菲返回之后,又调出了卫生院当天的监控录像,发现病房在起火的时间里,有一个身穿白大褂,带着大口罩的人急急忙忙地进入了孩子的病房,几分钟之后又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她把视频中此人露在大口罩外面的眼睛不断放大比对,最后把疑点放在了常以宽身上。   向楚天舒汇报之后,楚天舒指示杜雨菲尽快从老钱身上打破缺口。   可是,老钱被带到公安局之后,态度却十分的抗拒,只承认他在食堂抽烟引发了火灾,因为害怕被下岗,才把责任推到请假回家的小工身上,其余的他都咬定牙关,一概不说。   听了负责审讯的民警老王的报告,杜雨菲决定亲自出马。   进到审讯室,只见胖老钱身穿竖条睡衣,正背向而坐,半鞠着腰,一动不动地盯着墙壁发呆。   杜雨菲轻咳一声,他胖胖的身体一颤,却没有回头。   她缓缓走到他的对面,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老王负责记录,他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玩味地盯着他们俩。作为审讯高手,他知道杜雨菲这套手段,属于压迫式审讯法,但是,这一招他早用过了,没管用。   五分钟后,杜雨菲拉了把椅子,坐在老钱的对面,问道:“老钱,你孙子多大了?”   这个问题打乱了老钱的心理预判,他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到杜雨菲,心中一紧,很简单的问题,他几乎想了半分钟,结结巴巴道:“四岁。”   “四岁?嗯,正是最好玩的时候。”杜雨菲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微微对老王作了个询问的手势。   老王点了点头,把他的打火机扔了过来。   杜雨菲将一包烟扔给老钱,说:“抽吧。”   对于一个身理和心理上都处于绝望的犯人,最好的审讯方式不是体罚,也不是精神上的打压,而是让他体会到生活的乐趣,享受如此,他才会渴望自由,渴望外面的繁华精彩世界。   鼻青脸肿的老钱看了一眼杜雨菲,然后怯怯地伸手拿起香烟,撕开香烟的动作由慢到快,抽出一支含进嘴边时,才想起没有火,他也不敢开口要,而是死死地盯着杜雨菲拿在手中玩弄的打火机。   杜雨菲在心里笑了笑,弯下腰,“啪”地替老钱点燃香烟。看着他贪婪地连抽几大口,开口道:“老钱,你何苦替人背过呢?”   老钱愣了愣,夹烟的手指轻颤,仍然不开口说话。   杜雨菲淡淡一笑,忽然问道:“你想把牢底坐穿吗?”   她这个问题,很有些危言耸听,不仅记录的老王愣住了,坐在椅子上的老钱也呆了一呆:至多不就是个故意纵火吗?直接经济损失还不到一万块,至于把牢底坐穿吗?   杜雨菲接着说:“老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错,你放这把火确实没烧到什么东西,按照损失来量刑,顶多六个月,态度再好点,捞个缓刑也不是不可能。”   老钱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希翼之火,但瞬间又逝。他何尝不想获得自由,他也知道自己究竟犯了多大的罪,只要咬死了不说,就像杜雨菲说的那样,很快就能重见天日。可是,如果交代了,把常以宽等人拖下水,最后却没法定他们的罪,他自己完了不说,家人孩子都要跟着遭殃。   楚天舒皱了皱眉头道:“老钱,我实话告诉你。尸检结果出来了,钱文忠的孙子不是死于医疗事故,而是涉嫌故意谋杀,如果你说不清楚,就要替别人把这个罪名背下去,那你真的就永无出头之日。”   听到这里,老钱手指蓦地一抖,像是被烟蒂烫到一般,但他仍没有开口的迹象,甚至对抽烟都突然间没有了兴趣。   杜雨菲也不急,瞟了老钱一眼,继续道:“经法医鉴定,就在你纵火的时间,有人混进了病房,对孩子实施了谋杀。”杜雨菲掏出一张纸,摊在了老钱的面前,说:“你看清楚了,这是临江市公安局出具的结论意见。”   老钱的脸刷地白了,嘴巴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还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口供只是一个态度,可以供量刑时参考,你不说,并不代表别人也不说。”杜雨菲把打火机在手里转了一圈,说:“老钱,想想你脸上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吧?”   老钱焦躁地又摸出了一支烟。   这次杜雨菲没有给他点上,而是不停地拨打着打火机,“啪啪”的声音充斥在审讯室内,显得格外的清脆,一声一声地敲打在老钱的心房上。   “我们的一贯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把你抓进来了,就证明已经掌握了一定的犯罪事实,也有决心将孩子的死亡案件调查得水落石出。一条人命啊,老钱,你替别人去扛,你扛得起吗?”杜雨菲这个时候,才给老钱把烟点上了。   老钱吧嗒吧嗒使劲抽了好几口。   杜雨菲说:“经济损失暂且不说,如果死的是你孙子,你老伴还会有笑脸吗?你儿子媳妇将来的日子该又多么痛苦和煎熬啊。老钱,我希望你能如实交代问题,配合我们破案,如果你非要顽抗到底,你真的没法从这里走出去了。”   “我……”老钱终于开口,脑袋如鸡子吃米似的频频点头,不住声地说:“我交代,我交代,我愿意配合政府……”   老王惊讶地看了杜雨菲一眼,摁下了桌子上的录音机。   根据老钱的交代,是常以宽指使他在下午四点放的火。不过,常以宽并没有告诉他点火之后会干什么,直到第二天出了事,老钱才隐隐感觉出来,点火和孩子之死有关,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也只有听常以宽的,鼓动和唆使钱文忠把事闹腾大,以便乱中蒙混过关。   杜雨菲从审讯室里出来,带了几名干警,出发去抓常以宽。   看着杜雨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老王长长地吐了口气,瞥了眼寂静的四周,他快步回到办公室,带上房门,拨打了一个电话:“陶局长,老钱招了。”   陶玉鸣正在石花大酒店,与付大木、薛金龙、胡晓丽等人在一起等待消息,商量对策,他握着手机,径直走到付大木前,低声说:“老板,怎么办?”   付大木愣了愣,瞥了眼这个勇猛有余智谋不足的手下,嘴角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嘲笑,一个堂堂的公安局长,关键时刻竟然如此惊慌失措,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他没有回答陶玉鸣,而是看了一眼薛金龙。   薛金龙心领神会,阴险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陶局长,老板早有安排,你们公安局就等着立功受奖就是了。”   陶玉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立功?立什么功?”   付大木冷笑着说:“嘿嘿,老陶,你们公安部门又破了一个大案要案,这个功劳不小哇。”   陶玉鸣鼓着眼睛,跟着付大木傻笑起来。   这天夜里,常以宽从床上被公安干警带走了。   常以宽不过是一介书生,到了公安局,根本不用杜雨菲采取什么措施,他就竹筒倒豆子,一口气都交代了,他的幕后指使者是副县长白存礼。      第1010章 设置障碍      第二天早上六点左右,楚天舒起床后刚洗漱完毕,正打算出门跑步,陶玉鸣敲门进来了,他报告说:“楚书记,刚接到环卫工人的报警,白存礼跳楼自杀了,他留下一封遗书,承认常以宽下毒案是他指使的。”   楚天舒忽地站起,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走,去现场。”   白存礼是从石花大酒店的第十三层跳下来的,摔得脑浆迸裂,根本没有抢救的必要了,尸体已经拉走,地上残留着血迹,一份亲笔写成的遗书送到了楚天舒面前。   遗书不长,一百多字,白存礼承认自己指使常以宽对孩子下毒,事件发生后良心受到谴责,寝食不安,实在无法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所以选择离开这个世界,以死谢罪。末尾向家人,向社会,向钱文忠一家表达了忏悔,署名白存礼,即日。   楚天舒看了一眼,说:“拿去做字迹比对,看是不是他写的。”   侦破方向迅速转移到白存礼身上,经过字迹比对,证实遗书确实出自死者之手,而白存礼与常以宽以往的关系密切也是人尽皆知。   警方和纪委联合对白存礼和常以宽进行了调查,发现常以宽用各种假发票报销贪污城关镇卫生院的公款二十多万元,挪用公款十多万元,和某医药公司有不正当的利益链条关系,收取回扣二十多万元。   顺藤摸瓜,白存礼在担任城关镇党委书记之时,与常以宽相勾结,通过开具证明骗取二胎指标,担任副县长之后,利用分管文教卫的职务之便,与常以宽联手,长期收受某医药公司的贿赂达三十多万元。   案件渐渐明晰起来,证据链完整了,白存礼为了维护他的一己私利,不惜制造惨案阻挠医疗改革,他指使常以宽利用起火的混乱之际,在孩子的输液瓶中加入了超量的麻醉剂,造成孩子死亡,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事后又指使常以宽、老钱等人煽动闹事,企图制造骚乱,破坏改革。   城关镇卫生院孩子之死的案件终于告破,市督导组的郝建成相当满意,通令嘉奖了南岭县公安局参战干警,给局长陶玉鸣记了个二等功。   案件的破获,给南岭县的干部群众留下了诸多疑问,也给善后工作带来了新的困难。   众所周知,白存礼是付大木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原先只是城关镇的一个村支书,然后副镇长、镇长、镇党委书记,再到副县长,而且有传闻,假如付大木当了书记,他将接任县长的位置,前途一片光明,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呢?   另外,如果说这是一出丢卒保车之计,但看起来常以宽应该是卒,而身为副县长的白存礼才是帅啊。照这么说,这背后是不是还有比白存礼更大的帅?   当然,白存礼已畏罪自杀,死无对证,这些疑问只能在私底下议论,而真相大白之后,钱文忠一家一下子由主动变为被动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三个大问题,一是经济赔偿,二是常以宽、老钱等人的判决,三是生育指标。   督导组撤离之前,郝建成主持专题会议,表彰陶玉鸣等破案有功人员,并讨论了相关的善后工作。   会上,薛占山汇报了钱文忠提出的要求,一是按照以往县里发生人命案的惯例,赔偿三十万元,二是从重从快判决罪魁祸首常以宽,三是要一个生育指标。   与刚才表彰时的喜气洋洋不同,说到孩子的死,楚天舒等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   平心而论,钱文忠要求赔偿三十万元不过分,要求严惩凶手更是合情合理,要一个生育指标也顺理成章。   可是,这三个要求遭到了付大木等人的极力反对。   薛金龙率先发言说:“钱文忠本来就是个刺头,仗着脑袋瓜子灵活,看到不顺眼的事就到处告状,平时没少给干部们出难题,我就出面接待过很多次,难缠的很,要是答应了他这些条件,不知道还会提出多少无理要求来。例如,他想再生一个孙子,给他一个生育指标,如果生不到孙子,一定会没完没了地闹下去。”   这几句话说完,信访办的负责人在暗暗点头。   陶玉鸣接着说:“怎么惩办凶手是法院的事,哪里能由他钱文忠说了算。再说了,白存礼已经跳楼自尽了,就算是一命抵一命,还不够吗?另外,他要求赔偿三十万也跟政府无关,害死他孙子的是白存礼和常以宽,他应该找他们索赔去。”   “对于像钱文忠这样的刁民,我们决不能迁就纵容。”付大木敲着桌子说:“事件发生之后,钱家人打砸了卫生院,造成的损失也有十来万,这个就算是不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起码也应该赔偿吧。”   付大木等人说得头头是道,振振有词,楚天舒尽管觉得他们的说法很冷血,但一时也难以反驳。   他们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哪里知道为了做通钱文忠的思想工作,一大帮子人付出了多少的艰苦努力啊?与其说他们不肯答应钱文忠的要求,还不如说是在故意给楚天舒出难题:你不是跟钱文忠谈好了吗?你满足不了他的要求,看你怎么向他交代!   通过这次事件的接触,楚天舒了解了钱文忠,他这个人脾气虽倔犟,但为人仗义,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特别是在尸检完成之后,立即同意了对孙子尸体进行火化,既没有胡搅蛮缠,也没有提附加的条件和要求。   在钱文忠身上,楚天舒看到了中国农民的勤劳、正直和淳朴,更感受到他是个讲信用、有感情的汉子……   正思考着,余乾坤发言了,他说:“钱文忠的孙子没了,想要再生一个,这个要求我觉得不算过分,毕竟在农村传宗接代的思想观念还是比较浓的。”   薛金龙说:“余主任,我提醒你一下,搞胎儿的性别鉴定是违法行为啊。”   余乾坤说:“生男生女,这个谁也不好保证,我们可以事先让钱文忠签字画押,生了女孩也不能再闹了。”   薛金龙用鼻子哼哼两声,没再说话了。   杨富贵分管全县的维稳工作,他说:“虽然孩子的死是常以宽等人蓄意所为,但人死在了卫生院,说明卫生院在管理上还是存在漏洞,从维稳的角度来考虑,我觉得适当给予赔偿也是应该的。”   陶玉鸣立即质问道:“杨书记,适当?适当是多少?这年头,谁会嫌钱多咬手哇?”   柳青烟呛了他一句,说:“适当就是大家讨论觉得合适就行。”   陶玉鸣“嘿嘿”一笑,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也不再说话了。   双方你来我往,僵持不下。   最后,郝建成说:“案子总要有个了断。我代表督导组说个意见,你们再谈论。对涉案人员的判决,法院会依法审理,任何人也不能干预。生育指标嘛,给就给一个吧,反正这种事情也没人好攀比的。至于赔偿,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有个五万块就差不多了,至于砸了卫生院的东西,也就不追究了。你们看怎么样?”   郝建成发话了,其他人还能怎么样?他是青原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市公安局局长,又是这个案件的督导组组长,他发了话,别人就无话可说了。   一条人命,才五万块钱?楚天舒心里充满了愤懑,但还是得打起精神来,安排杨富贵和薛占山去和钱文忠谈,说服他接受这个结果。双方争论的时候,他一直在琢磨,补偿太多的钱看来不太现实,只能想办法在别的方面给钱家一些安慰。   第二天一大早,八点钟还没到薛占山就上班了,他一进院子,就看到钱文忠带着老伴儿和二妮子等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往事历历在目,特别是看着钱文忠一家三口腰里系着的白布,脚上的白鞋子,头上的麻绳,薛占山真的不忍心看下去,总感觉有一个鼓槌在敲击着他的心灵。   从上午八点一直谈到中午十一点多,薛占山和许彬费尽了口舌,总算说服了钱文忠不再纠结判决和一定要生男孩的事,但对五万块钱的赔偿,实在难以接受。   “占山,不是我们家不讲理啊。”钱文忠的老伴儿泪水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哽咽着说:“你是知道的,为了生这个孩子,我们家交的罚款也不止十万哪。”   薛占山竭力忍住内心的酸楚,不让泪水流出来,他不敢正视钱文忠老伴儿的眼睛,红着脸,无奈地说:“三舅,三舅妈,你叫我怎么办,南岭县穷得叮当响,就这么个现状啊。”   许彬跟着说:“是啊,老钱,就我们县这个状况,五万块也不少了。再说了,生育指标也有了,白存礼也偿命了。说起来,你们还砸了卫生院不少的东西呢,也没要你们赔偿嘛。”   钱文忠倔脾气又上来了,他指着他们两个说:“薛占山,许彬,你们不要以为我孙子的尸体火化了,我就没辙了,我照样可以捧着骨灰盒,到省城京城去告状,告不赢,祖孙三个就喝农药死在天安门广场上!”   说完,钱文忠回过头,拉着老伴儿和二妮子,抹着眼泪出了门。      第1011章 多么朴实      看到如此境况,薛占山一阵心酸,眼眶顿时湿润了。他拭了拭眼睛,大步出了办公室的门,却见钱文忠搂着体弱的老伴儿,在院子门口处犹豫起来。   是啊!他又能怎么办?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他能怎么办?   目送着钱文忠等人离去,薛占山马上开车去了县城,刚进县委大院,就接到了薛金龙的电话,让他到县长办公室去一趟。   敲门进去,付大木坐在办公椅里,既没有让座,也没有倒水的表示,劈头就问:“老薛,和钱文忠谈了吗?”   薛占山愁眉苦脸地说:“大县长,谈了,从早上八点到现在,整整谈了一个上午,别的都谈妥了,就是十万块钱少了点,还没有谈拢。”   “谈不拢又怎么样?”付大木气呼呼地说:“补偿十万块就够便宜他的了,他还想怎么样?”   薛占山说:“我跟他说过了,这个数字是县里开会定下来的。”   付大木不满地说:“老薛,该硬的时候就要硬起来,尤其是像你们这些乡镇干部,要是在一个农民面前束手无策,他就敢骑在你的脖子上拉屎撒尿。”   薛占山陪着笑解释说:“大县长,一言难尽啊,这事不能急,得……”   没等薛占山说完,付大木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用力一扔,大声地说:“你们怕事,我付大木不怕事,你告诉钱文忠,他不服就让他告去,告到哪儿我付大木都奉陪到底。”   薛占山愣住了,他看着付大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老薛,我知道你和钱文忠是亲戚,你的屁股可不能坐歪了。”付大木不耐烦地说:“好了,你去吧,抓紧谈,钱文忠这样下去影响太坏了。”薛占山唯唯诺诺地从付大木的办公室出来,急匆匆地去了楚天舒的办公室。   “老薛,来了。”楚天舒起身,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握住薛占山的手,问道:“还没吃饭吧,走,我们去招待所,边吃边谈。再苦再累,总不能饿着肚子干活啊!”   看到楚天舒的热情,饱受委屈的薛占山心情稍稍好了一些,他说:“楚书记,饭就不吃了,耽误你一会儿,我汇报完了再回去做工作。”   楚天舒说:“那怎么行,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你稍坐一会儿,我让小王去打两份饭来,吃了饭再走。”   王永超得了指示,带着马国胜去招待所打饭。   楚天舒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说:“占山,这一千元钱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转交给钱文忠,再好好和他谈谈,总这样下去影响不好倒无所谓,也干扰了县里和镇里的主要工作,他自家也要过日子啊!”   薛占山说:“楚书记,你应该了解他,其实钱文忠是一个讲义气、也通情达理的人。我说句没原则的话,我很同情他,真希望多给他点赔偿。”   “是啊,五万块是开会讨论最后定下来的,我也认为少了,可是在经济欠发达的南岭县,也只能如此了。”楚天舒把信封交给薛占山,问道:“他还有别的什么要求吗?”   薛占山接过信封,说:“他原先还在提一命抵一命,还坚持非要生了男孩才罢休,后来我跟他说明白了,判决是法院的事,生男生女谁也没办法,他就没再提了。只是他老伴儿说,为了生这个孩子,交的罚款都不止十万,只赔五万,哪里说得过去呀。楚书记,说真的,这话我听着都难受哇。”   楚天舒停了停,说:“占山,我能理解你的难处,你再好好和他谈谈,实在再谈不通,我晚上抽时间亲自跟他谈。”   薛占山在付大木那里受了一肚子的气,他本来想着,如果楚天舒再批评他,他就打算撂挑子了,现在看楚天舒不仅没有一点儿批评的意思,反而主动提出来亲自去谈,这让薛占山大为感动。   草草地吃完饭,薛占山又回了城关镇,路过银行的时候,他拿出工资卡,从自动柜员机上取了一千元钱,和楚天舒那一千元放在了一个信封里。   薛占山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硬着头皮,直接去了钱文忠的家。   家里冷冷清清的,钱文忠的老伴儿身体虚弱,回来之后就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二妮子在灶房里生火做饭。   钱文忠抓了一条板凳,和薛占山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   薛占山将信封塞到钱文忠手里,说:“三舅,这两千元是我和楚书记个人的一点儿心意,你拿着。”   钱文忠含着泪,推开薛占山的手说:“占山,你和楚书记的钱我不能要,你们两人都是好官,这是你们辛辛苦苦攒来的工资,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呢?要是像白存礼常以宽那样的贪官贪来的不义之财,有多少我要多少。”   薛占山说:“三舅,拿着吧,你还不了解楚书记这个人,他改革、治理是下得了狠手的,可他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你要理解他啊。”   这时,二妮端了碗饭给钱文忠送过来了。   钱文忠问:“二妮子,你奶奶吃了吗?”   二妮子红着眼睛说:“没呢,奶奶说她吃不下。”   钱文忠叹了口气,把饭碗放在了地上。   薛占山说:“三舅,该吃饭还得吃,身体要紧哪。”   钱文忠端起碗,扒拉了几口,就把碗筷递给了二妮子。   二妮子噙着泪,端着碗筷进去了。   薛占山真的无计可施了,说:“三舅,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行你就去告吧,我保证不拦着你。我跟你讲,刚才我去了楚书记那里,他说,我要谈不通,他晚上亲自来跟你谈。不过,如果你真的去了北京,我这个镇委书记撤了无所谓,要是楚天舒的县委书记也没了,那恐怕连帮你解决问题的人都没有了。”   钱文忠看着手里的信封,半天没说一句话。他流着伤心而痛苦的泪,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他把头埋在两只巴掌中间,泪水从指缝里渗了出来,他含着泪说:“占山,你跟楚书记说,我,我不告了。”   说完,钱文忠用那粗糙的手把眼泪一抹,自顾自进了屋子。   得到薛占山的报告,楚天舒的眼睛湿润了。   农民,这就是中国贫困地区的农民,多么可贵,多么朴实,多么让人怜悯又令人尊敬的农民啊!   临到快下班的时候,楚天舒给薛占山打了个电话,说:“占山,你准备点蔬菜,我带点酒和肉过去,晚上你陪我去钱家吃顿饭吧。”   薛占山很是意外,他以为,钱文忠答应不告了,楚天舒就不会再过问此事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楚天舒居然还会专门抽出时间来,专程去钱家吃顿饭。   推开钱家院子门的时候,钱文忠正蹲在院子里抽闷烟。   薛占山喊了一声“三舅”,钱文忠“哼”了一声,头也不抬地说:“占山,你还来干什么,我不会跟你说过了,我不告了,难道你还怕我反悔了不成?”   薛占山笑道:“三舅,你说的哪里话,不是我怕你反悔,是楚书记来看望你了。”   钱文忠愣了一愣,抬起头,见楚天舒就站在薛占山身旁,忙站起身来,把手里的烟头扔了,颤抖着嘴唇,半晌没说出话来。   楚天舒说:“钱大叔,我来你们家吃晚饭,你欢迎不?”   “欢迎,欢迎。”钱文忠慌不迭地冲着屋里喊:“二妮子,二妮子。”   二妮子急急忙忙从屋里出来了。   钱文忠搓着手,一口气给二妮子布置了好几个任务。“二妮子,快,去后院抓只鸡,还有,把房梁上的腊肉拿下来,对了,我屋里的米缸你还有几个鸡蛋,都拿出来。”   二妮子答应着,手忙脚乱就要往后院跑,被薛占山喊住了:“二妮子,不用忙乎了,我们带着酒和菜呢。”   王永超从后面闪了出来,一只手拎着两瓶酒,一只手拎着好几个塑料袋,里面有鱼有肉,还有鸭脖子鸡翅膀以及各种配料,都是超市里打理好的。   王永超把东西拎到二妮子跟前。   薛占山挽起袖子,说:“来,我今天当回大厨,二妮子,你来给表叔打个下手。”   二妮子答应了,接过王永超手里的塑料袋,跟着薛占山进了灶房。   热腾腾的火烧起来,一会儿就传出了饭菜的香味,原本冷清了好多天的屋里便有了生气。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钱文忠的老伴儿身体一直不太舒服,她不肯一起坐在桌子上吃,就让二妮子夹了些菜,送到了房间里。   楚天舒、薛占山、钱文忠和王永超坐在了堂屋里,斟上酒,一边喝一边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几个人好像达成了默契,谁也没提补偿和告状的事。   二妮子在一旁忙前忙后,既要照顾房里的奶奶吃饭,还要给堂屋这一桌子人端菜盛饭倒酒,聪明伶俐,手脚勤快。   楚天舒就问了句:“二妮,你多大了?上高中了吗?”   钱文忠代为回答说:“十五,今年初中刚毕业。”   楚天舒说:“哦,放完假该上高中了。”   二妮子刚要说话,被钱文忠瞪了一眼,马上把话咽了回去,低着头没做声。      第1012章 龙飞九天      薛占山看了看二妮子,说:“楚书记,三舅跟我说,我三舅妈身体不好,回头她妈生了,就靠二妮子照顾他们了,他让我给她在镇上找点事做,高中就不上了。其实,二妮子人蛮聪明,书也读得下去,要是上完高中,考个大学没一点儿问题。”   说得二妮子眼圈都红了,神情黯然走到了一边,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如此有灵性的女孩,小小年纪就扔下书包,也太可惜了点。   楚天舒顿时起了恻隐之心,就想怎么帮她一把。   吃完饭,楚天舒等人坐在院子里继续闲谈,见二妮子又来续水,就叫住她问:“二妮,我问你句话,还想不想继续读书?”   二妮点点头,蚊子一样“嗯”了一声,眼睛还偷着瞟了钱文忠一眼。   钱文忠阴沉着脸,把烟抽吧嗒吧嗒响。   “还想读书,我给你想想办法吧。”楚天舒说:“你这种情况,读三年高中,再上四年大学,时间长,负担重,有些不现实,干脆直接去读大专班。青原师范学院新开了一种五年制师范专科班,招生对象正好是初中毕业生,是国家为培养农村小学师资专门投资设立的,基本不用学费,学完了还回南岭县当小学老师。”   薛占山捅了钱文忠一下,也不管他怎么想,忙连声说要得要得,又对二妮子说:“还不感谢你楚叔叔?”   二妮子毕恭毕敬给楚天舒鞠了一躬,嘴里说了声谢谢。   楚天舒当即拿出手机,拨通了青原市教育局局长袁志超的电话,说了说二妮子的情况。   想当初,为了帮助卫世杰在江北开发区做房地产,楚天舒找过袁志超,把优质中小学教育资源引入了的江北开发区。   没曾想,这一步走出来之后,得到了教育部的首肯,袁志超成了促进教育资源城乡共享的先进典型,刚刚作为省教育厅副厅长的人选,省委组织部的许文俊带队正在走考察程序。   袁志超能这么快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楚天舒功不可没。所以,他接到楚天舒的电话,满口答应了下来。   官场上,本来奉行的原则就是多栽花少栽刺,更何况这个大专班本来就是为解决农村小学师资力量匮乏专门开办的,政策上还应该向南岭县这类贫困地区倾斜,袁志超很快就要高升了,这种举手之劳的顺水人情,他自然很乐意送给楚天舒。   只过了一会儿,袁志超就给楚天舒回话说:“楚书记,我已经找了师范学院分管招生的李副校长,他说,开学还早,现在进行入学考试和办理相关手续还来得及。”   楚天舒谢过了袁志超,又对王永超说:“永超,这事就交给你负责,明天就带二妮子去市教育局,把该办的手续办下来,直到把二妮子送进课堂再来给我回话。”   来之前,薛占山就有点预感,楚天舒特地来钱家,应该不会只是陪钱文忠吃个饭这么简单,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楚天舒是要用帮助二妮子上学的方式对钱家给予关照和补偿。   二妮子自然欢天喜地,钱文忠也是感激万分,楚书记专程来家吃顿饭,他已经觉得够宽慰的了,没想到,楚书记还帮二妮子去市里上师范,等于间接让她吃上了公家饭,这可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好事啊。   至此,钱文忠对半仙所说的话深信不疑,楚书记真的就是钱家的大贵人啊!   王永超知道楚天舒的办事风格,容不得半点的拖拉,第二天他就领着二妮子去了市教育局和师范学院,帮她办妥了相关的入学手续。   下午上班之后,楚天舒要去考察通天河大桥选址的情况,正待出门,王永超走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二妮子。   见两人都面带喜色,楚天舒就知道二妮子读书的事已办妥了。   果然没等楚天舒开口问,王永超就说:“袁局长和李副校长真爽快,让招生办大开绿灯,以最快的速度办好了二妮子的一切入学手续。”   肯定了王永超几句,楚天舒对二妮子说:“到了学校,一定安心学习哟。”   二妮子使劲点着头,说:“二妮记住楚叔叔教导,一心一意把学习搞好。”   楚天舒说:“这就好。二妮,学习和生活上碰到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找我。”又问道:“你要去上学了,家里忙得开吗?”   二妮子说:“奶奶听说我要去上学,可开心了,身体一下子就好多了。她说,有爷爷在家,不用我伺候了。”   王永超一旁笑道:“楚书记,路上二妮子还跟我说,明天就去省城找她爸,看工地有没有点事做,好挣下个学期的生活费呢。”   “不错,不错。有志气。”楚天舒想了想,说:“先锋客运要收集整理客户和车辆的电子档案,临时需要找个人帮忙,我和他们郑经理说过了,可以把这个任务交给二妮。”   王永超是聪明人,知道楚天舒是想给二妮子找一份差事,好有个挣生活费的地方,他见二妮子面露难色,便说:“电子档案有现成的软件,建起来难度不大,一会儿我给你讲讲,应该没问题的。”   二妮子这才展开笑颜,说:“那就行。”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永超,一会儿你帮二妮子培训培训,明天再带她去先锋客运,让郑经理把具体任务给她交代一下。”楚天舒说着,将包往腋下一夹,朝门口走去。   只见王永超离弦之箭般飞快射向门边,一把打开门,侧身让过楚天舒,又紧追两步,轻声问道:“让二妮子去给先锋客运做事,怎么跟人家谈工资待遇?”   楚天舒看了看二妮子,说:“她现在是准大专生了,我已经跟她们谈好了,让先锋客运比照县里聘用大专生的工资标准开支。”   王永超应承着,转身带上二妮子,把楚天舒送到楼下,又给他开了车门,目送着车出了院子,才带着二妮子回了办公室,手把手地教她使用电脑的基本知识。   二妮子果然像薛占山所说,心灵手巧,聪明伶俐,学习能力很强,加上原先在初中接触过电脑,只花了一个下午的功夫练习,就基本掌握了电脑的操作要领,用拼音输入法处理文档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周末,楚天舒在办公室里审阅通天河大桥设计和预算材料,还没审上两页,有人轻轻推门进来,是二妮子。她手在背后藏着,说要送他一件小礼物。   楚天舒放下材料,抬头问:“什么小礼物?”   二妮子偏着头说:“你猜猜看。”   楚天舒笑道:“我又不会算卦,哪里猜得出?”   二妮子把双手从背后拿出来,将一只一尺见方的丝织袋摊在了楚天舒的办公桌上,袋子上面织着花边和彩图,煞是好看。   楚天舒看了,说:“这好像是南岭县乡间的锦袋吧?”   二妮子说:“楚叔叔真厉害,一见便知。”   楚天舒说:“这也算厉害?你会绣这么复杂的锦袋,才叫聪明呢。”   二妮子说:“我这不叫聪明,我妈做女孩子的时候都会织这种锦袋,我跟我妈学的,昨晚上就试着给你织了一个。”   楚天舒说:“这是女孩子背的吧,我一个大男人,背这么花哨的锦袋,是不是有些不相配?”   二妮子没说楚天舒相不相配,指着锦袋上的图案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楚天舒瞧了瞧,说:“是条龙吧?”   二妮子说:“就是条龙,还是条飞天的龙。”   楚天舒笑问道:“干吗织龙,不织别的什么呢?”   二妮子说:“楚叔叔,您不就是条龙吗?”   楚天舒说:“我只不过是凡人一个,几时成了龙呢?”   二妮子说:“您不就属龙吗?”   这个二妮子不仅聪明伶俐,还是个有心人,她悄悄从王永超的嘴巴里套出了楚天舒的属相,在锦袋上织了条龙送给他。她是用她自己特有的方式感谢楚天舒的大恩。不错,让一个贫困乡村的女孩走进了大学,对二妮子来说就是人生的重大转折,她能不对楚天舒感恩戴德?   楚天舒说:“二妮,你真是心灵手巧啊,楚叔叔很喜欢这锦袋,也就不客气了。”   见楚天舒不嫌弃,二妮一脸灿烂,又将锦袋翻过来让他看,只见背面织着八个大字:前程似锦,龙飞九天。   这不是对锦袋和飞龙两样吉祥物的归纳吗?这足见二妮子的慧心,要是别的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还不一定想得出这样的话来。   官场中人谁不想着前程似锦,龙飞九天?楚天舒满心欢喜,连说了几个好字。   “锦袋不一定要背着走,也可以放在屋里做装饰品。”二妮子一边说着,一边转动眼珠子打量起宽大的办公室来。她见靠窗有幅挂历,就拿上锦袋走过去,挂在挂历上方的钉子上,而后退后几步,瞄两眼,又上前扶正点儿。   锦袋的带子比较长,非但没遮住挂历的内容,还彼此配合得很巧妙,像是事先设计好了的,可见二妮子是细心观察过的,尺寸、图案和色彩都把握的相当准。   两人正在欣赏锦袋,忽闻楼道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茅兴东推门进来了,脸色很是难看。      第1013章 事态升级      一看茅兴东的脸色,楚天舒心里咯噔一下,不用问,又出麻烦了。   二妮子很有眼力劲儿,她笑着与茅兴东点点头,便告辞出来了,顺手把办公室的门带上了。   茅兴东将手里拿着的几张纸放在了楚天舒面前。   这是一份长篇报道的打印稿。   县委宣传部负责监控网络信息的工作人员今天上网,搜索到了京都大学的学报上刊发了一篇关于南岭县医疗体制改革私有化的长篇报道,以学术研讨的方式,道出了与省调查组口径基本一致的“五大罪状”。   原来,钱文忠家最后只拿到了五万元赔偿款的消息传到了沈豫鄂的耳朵里,他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甚至把一只茶杯摔得粉碎。   五万块钱,一个人被打死了,仅仅赔偿五万块钱?!   虽然钱文忠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但是这个言而有信的农民,从此再也没有对孙子之死向任何领导反映过,也没有再提任何其他的要求,他已经认准了,半仙的那些话正在应验,孙子的死真的能够从此可以改变他一家人的命运。   这个结果公布之后,被外界传得沸沸扬扬,许多不明真相的群众愤愤不平,楚天舒的形象和声誉也大打折扣了。   被魏理光改了稿子,沈豫鄂原本就很不甘心,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又认为是个绝佳的炒作机会,他找到了王致远,通过王致远的运作,在京都大学学报上发表了他的稿子,不过没敢用他自己的真名,而是用京都大学医疗卫生改革课题组的名义刊发的,文章的结构也作了较大的调整,增加了处理结果等内容,虽然经过改头换面,但文章的主题和精髓没有变,矛头仍然直指医疗改革和县委书记楚天舒。   同时,为了制造声势,增加分量,还邀请国内知名专家、京都大学医疗卫生改革课题组负责人罗广朋教授配发了一个短评。   尽管罗广朋教授的短评没有那篇文章措辞激烈,甚至开篇先以“敢想敢干,惊心动魄,可喜可叹”十二个字把南岭县的改革精神赞誉了一番,但很快就道出了他的写作宗旨:“但是,南岭县的这种做法,违背了社会和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   罗教授在短评中说:“我国过去政府主导医疗卫生的经验,以及其他国家的经验也证明,由政府主导的医疗卫生体制,在公平和效率的平衡上,要比市场主导的体制好得多。”   楚天舒看到了这篇课题组和专家的文章,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他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他并不恨罗教授和课题组,所谓专家学者嘛,学术观点自由,百家争鸣,但是,他还兼着京都大学医疗卫生改革课题的负责人,以这样的身份发表观点和看法,其分量及影响力又非同小可了。   对于楚天舒来说,城关镇卫生院发生的这起孩子死亡事件发生在他主政南岭县期间,不仅触动了他的灵魂,也使他永远觉得这是他仕途生涯中不光彩的一页。   任何的口水之争,都挽救不了一个花季少年的生命。   楚天舒在他的良心上一直受到无法原谅的谴责,因此他在想方设法给钱家以更大的补偿。   虽然省内媒体没有播发关于这个事件的稿件,省新华分社的“内参”上也没有把这件事与医疗改革联系在一起,然而,就在人们普遍以为这件事正悄然风平浪静的时候,京城报纸上又爆出了猛料,再次引发了一场舆情危机。   京都大学是国内知名大学,罗广朋又是著名的专家学者,他们的影响力是十分巨大的,这篇文章及短评如同一枚重型炸弹,把刚刚平静下来的南岭县又炸得硝烟弥漫,霎时间,京城、省城、青原市、南岭县,各种议论纷纷扬扬。   看到文章和短评的人,谁又会去认真研究死人事件的过程与真相,他们只盯着“死人了”、“农民的孩子”、“抢夺遗体”、“赔偿五万元”等敏感词,众说纷纭的演义成分也在所难免。   舆论一片哗然,对医改持不同意见的人,尤其是那些长期在实验室从事理论研究的专家学者们,以罗广朋教授的一干弟子为主力军,立即参与进来,以学术探讨为名,一起推波助澜,火上浇油。   一时间,南岭县的医疗卫生改革被炒得热火朝天,北方地区的大小报刊,几乎一个腔调地口诛笔伐南岭县的乡镇医疗卫生制度改革,让贫苦农民的孩子成为了改革的试验品和牺牲品。   无独有偶,省卫生厅调查组的调研报告也递交到了省委各级领导的手里。其内容与罗广朋的课题组发表的文章大同小异,结论也与之遥相呼应,都离不开所谓的“五大罪状”。   此后,有消息传出,南岭县的县委书记楚天舒年轻气盛,一贯独断专行,为了捞政绩,搏出位,不惜牺牲医疗系统职工的利益,在没有征得主管部门同意、县委一班人也未能取得一致意见的情况下,简单粗暴地对乡镇卫生院“一卖了之”,明目张胆地与省卫生厅对着干。   学术界有分歧,楚天舒还可以坦然面对,但是,省卫生厅代表的是官方意见,他不得不高度重视。他终于坐不住了,花了一天的时间,收集整理了乡镇卫生院改革前后的对比资料,又用了整整一个晚上,在认真研读了罗广朋课题组的文章之后,连夜写出了一篇五千多字的反驳文章。   等酣畅淋漓地写完了之后,楚天舒觉得胸中的郁闷已经在挥洒笔墨的过程中纾解开了,他暗暗笑话自己,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只要出于为南岭人民造福的公心,所作所为可以问心无愧,何苦要纠结于外界怎么评说呢。   于是,楚天舒又把这篇文字收了起来,继续按部就班地开展工作。   与楚天舒同样坐不住的还有省长乔明松,他不仅看到了京都大学课题组的研讨文章,也收到了省卫生厅调查组的调研报告,还接到了国务院医疗体制改革领导小组转过来的新华社“内参”,上面有分管副总理的批示,要求东南省的主要领导在一周内向领导小组进行一次专题汇报。   省长乔明松是位非常务实的领导,他对南岭县的各项改革一直采取静观其变的态度。现在北方的一些专家学者们把话题炒作起来了,惊动了国务院医疗改革领导小组和分管副总理,事态升级,迫使他不得不对上对下都要表明省里的立场观点。   为慎重起见,乔明松按照以往惯常的做法,在拿出决策意见有些打不定主意的时候,私底下约见了临江大学的教授祝庸之。   祝庸之也始终对楚天舒在南岭县的所作所为保持着关注,这里面固然有私人感情在里面,但也包括有很大的学术研究的成分。   在国内学术界,历来有“南祝北罗”之说,指的就是南方的祝庸之和北方的罗广朋。他们在学术界的知名度大致相当,更有意思的是,他们在很多的时候观点往往相左,数十年来,两人之间发生过很多次的争论,也是旗鼓相当,不分高下。   这一次,罗广朋之所以愿意挑起这个话题,其中有与王致远交往甚密的因素,也是因为这个事件就发生在东南省的南岭县,在很多专家学者的眼里,这多少带着点向祝庸之挑战的味道。   所以,乔明松见到祝庸之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这一次为什么如此沉得住气,没有应战呢?   祝庸之笑着解释说:“老乔,理论界有各种各样的声音,这很正常,我也希望他们是对事不对人。大家都在关心东南省一个县里的改革,这是天大的好事,我要是站出来阻止他们,你不觉得太有点不解风情了?”   乔明松哈哈一笑,指了指祝庸之,说:“你这个老祝啊,总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我不想像你这样解一解风情啊,可是你们这帮子理论家,硬是不让我站在天桥上看看风景哪。”   祝庸之说:“嘿嘿,老乔,你也莫说风凉话,真要是不让你当官只让你看风景,我看你呀,怕是要浑身不自在呢。”   乔明松苦笑着摇摇头,说:“老祝,你这话说的也不错,我坐了这个位子,就必须要操这份心。算了,不扯远了,你说说,楚天舒在南岭县搞的这个医疗改革,你怎么看?”   祝庸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来,递到了乔明松的面前。   上面打印了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中的一个故事:北村郑苏仙,一日梦至冥府,见闫罗王方录囚。……有一官公服昂然入,自称所至但饮一杯水,今无愧鬼神。   王哂曰:设官以治民,下至驿丞闸官,皆有利弊之当理,但不要钱即为好官,植木偶于堂,并水不饮,不更胜公乎?   官又辩曰:某虽无功亦无罪。   王曰:公一身处处求自全,某狱某狱避嫌疑而不言,非负民乎?某事某事畏烦重而不举,非负国乎?三载考绩之谓何,无功即有罪矣。   乔明松细细地看了,沉思良久,频频颔首。      第1014章 正面交锋      祝庸之说:“老乔,我认为,改革不是争论出来的,也不可能在实验室里研究出来,它是一种实践,如果没有人带头去尝试,永远只能停留在口头上,那如何推动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呢?至于应该怎么看,那也要看过了才能说,对吧?”   乔明松听了,把手中的纸条仔仔细细地叠好,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郑重其事地说:“老祝,谢谢你,有机会我要把这个故事讲给省里的各级领导干部听听。”   第二天,乔明松突然率领省市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抵达了南岭县,用了三天的时间,考察了南岭县的县医院和所辖的十所乡镇卫生院。   考察之前,乔明松作了一项硬性规定:所有人都只能认真地听和看,不能发表任何的评论,更不能说对和错,有什么想法和意见,看完了之后我会安排时间让大家畅所欲言。   被北方媒体轰炸得有些晕头转向的楚天舒,因为乔省长的到来,看到了一线光亮。   考察结束后,乔明松立即组织召开了全省医疗体制改革座谈会。   乔明松亲自主持会议,并让省委宣传部通知了省市各大媒体,欢迎各路记者列席旁听。   座谈会在省政府大会议室里召开,与会人员围坐在椭圆形的大会议桌前,楚天舒的级别相对较低,被安排坐在了靠近会议室门口的末端,正好与乔省长面对面。   不出意外,乔明松简单讲了几句开场白之后,第一个点名请南岭县县委书记楚天舒发言。   在座的众多领导和记者大多听说过楚天舒这个名字,也知道他临危受命接了省里最贫困县的县委书记,当时不少的干部认为他跟对了人,撞了个大运,虽然是接了一个烂摊子,但在三十不到年纪就爬到了正处的级别,总归是捡了个大便宜。   上任之后,楚天舒又接二连三在南岭县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众人也多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天一见,果真是一个丰神飘洒,器宇轩昂的年轻人。   不少人暗暗叹息:小伙子,你瞎折腾个啥呀,老老实实熬几年,副地市级还不指日可待呀。其中不乏羡慕嫉妒恨者,也在暗暗地幸灾乐祸:你小子,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照你这么个搞法,完全是一点儿机会都不给我们留啊。这回知道了吧,跳得越高,摔得越狠哪。   的确,今天的座谈会对楚天舒来说,无异于一次政治上的审判,一旦“败诉”,仕途即使不被判“死刑”,也将是一个“无期徒刑”。   楚天舒怀着忐忑的心情,看了看正襟危坐的领导们,简明扼要地介绍了南岭县乡镇卫生院改革改制的做法。   最后,用恭敬的口气说:“南岭县乡镇卫生院的改制,是南岭县委县政府把医疗卫生事业当做经济工作来运作的一个尝试,其目的是,希望通过大力吸收社会资本投入到县里的医疗建设中,以弥补全县医疗卫生资源的严重不足,进而提高医疗水平,打破职工身份界限,激活全县医疗市场,降低服务价格,改善服务态度,让广大农村群众从中得到一定的便利和实惠。”   在楚天舒发言之后,乔明松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表情严肃地请与会者畅所欲言,发表各自的看法和意见。   众人依次发言,各抒己见,很快形成了支持与反对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支持的阵营中多是像楚天舒这样来自地市县的基层干部,而反对的阵营则要强大得多,集中了不少以省卫生厅金副厅长为首的省直机关厅以上领导干部。   楚天舒认真倾听着大家的发言,走笔如飞地作着记录,尤其关注领导们提出的反对意见。   很快,楚天舒注意到,除了省卫生厅的金副厅长及高满堂、马处长等人属于坚定的反对派之外,其他省厅领导大多是泛泛而谈,他们之所以持反对的立场,并不是真正对南岭县医疗改革持有异议,更多的是出于官场的一个惯性思维,接受不了的是南岭县不把省卫生厅放在眼里的“放肆”,他们在合力维护省厅主管部门的权威和尊严。   地市县的干部不敢公然得罪这些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厅长们,在争论了几句之后,渐渐地声音微弱了下来。是啊,说不定什么时候为个什么事还要求得他们的帮助和支持,谁愿意为了别人去得罪这些握有重权的领导们呢。   如果楚天舒不是身处漩涡中的当事人,他一样会考虑退避三舍。   不过,由于众人都摸不清乔明松的态度,外加楚天舒的态度很是谦恭,那些斤斤计较的省直机关的厅长们发泄出内心的不快之后,也没有过多地纠缠。发展在后来,就演变成了楚天舒与省卫生厅金副厅长、高满堂及马副处长的正面交锋。   首先跳出来发难的是马副处长,他咄咄逼人地说:“南岭县所谓的‘医疗改革’,实质上就是两个字,‘卖光’。我们认为,这种做法是草率的,也是不负责任的。”   楚天舒看着面前一张张严肃而认真的面孔,说:“长期以来,卫生院由政府大包大揽,质次价高,唯我独大,缺乏竞争,动力不足,效力低下。政府贴补了不少的钱,而老百姓并没有得到实惠,其原因就在于,这是在‘花别人的钱给别人办事’,不讲节约也不讲效果。现在,我们让职工出资接管了卫生院,朝着‘花自己的钱给自己办事’的方向努力,不仅仅缓解了群众的看病难,也解决服务效率和服务质量的问题。”   马副处长并没有听楚天舒的解释,而是迫不及待地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可问题是,你们在‘卖光’的过程中只认钱不认人,使得像霍启明、朱晓芸这样作风有问题的人拿钱买到了卫生院的控制权。楚天舒同志,有这么回事吧?”   霍启明与朱晓芸的“开房门”,曾经轰动了东南官场,在座的人经马副处长这么一提醒,多半也想起了这档子事,会场上就有人小声议论开了。   “是的,确有其事。”楚天舒回答说:“不过,一个人的生活作风有问题,并不代表他的医术医德一定有问题。朱晓芸等人主动放弃了在县医院的优越条件和待遇,来到偏远和困难的紫杨乡卫生院工作,并获得了农民患者的一致好评,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在楚天舒的镇定自若面前,马副处长显得有些慌乱。   楚天舒接着说:“改革开放以来,许多行业都遵从了市场经济的规律,‘认钱不认人’,体现了市场经济的精髓,至少到目前为止的实践证明,‘认钱不认人’之后的服务态度和质量比以前政府包办下的‘认人不认钱’要好得多。”   接连的诘问没有问住楚天舒,马副处长有点气急败坏了,他大声的说:“可是,你不要忘了,这样做带来的后果是,用工制度混乱,职工利益受损,这难道不是你们所谓改革的失败吗?”   楚天舒立即说:“众所周知,公立医院用人长期以来能进不能出、能上不能下,都削尖了脑袋往条件好的县医院钻,造成非医务技术人员的比例超高,关系户多、业务骨干少、运行成本高,艰苦乡镇卫生院根本留不住人,直接带来了农民群众的看病难。而改制之后,许多优秀的医护人员随着资金一起来到了乡镇卫生院,促进了优质医疗资源向艰苦地区流动,这种用工制度的混乱,老百姓求之不得,又何尝不可呢?”   楚天舒说到这里,乔明松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插一句话,干部人事制度改革是大势所趋,那种靠权力来任免干部的做法必须改变,我们即将在乡镇进行乡镇党委书记和乡镇长的公推公选,像卫生院院长之类的干部,是不应该再由政府来任命了。楚天舒同志,你接着说。”   楚天舒说:“有人反映‘职工利益受损’,这是少数人的意见。过去几十年,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大家吃的是‘大锅饭’。乡镇卫生院过着半死不活的日子,不仅职工养老金交不上,有的连工资都难以保证,何谈职工利益?改制之后,职工的养老保险金能如数缴纳,大多数职工的收入也有所提高。而利益受损的,是那些不学无术的混混,这样的人,难道还能让他继续把大锅饭吃下去吗?”   对于楚天舒的反问,马副处长哑口无言了。   五十多人的会场上鸦雀无声。   其实,楚天舒说的这些道理一点儿也不深奥,改革开放以来公平竞争的事例比比皆是,而市场经济代替计划经济的优越性也是随处可见。   高满堂咳嗽一声,不紧不慢地开了腔:“调查表明,改制之后的卫生院内部管理松懈,药价和治疗收费混乱,主管部门监管不到位,存在严重的事故隐患,并直接导致了一位孩子死在了卫生院的病床上,楚书记,这总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吧?”      第1015章 点睛之笔      会场上的人一齐看向楚天舒,甚至有些人流露出同情的目光,不知道他对这个切中要害的问题又该如何应答。   楚天舒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大家可能都有体会,在省里的大医院,专家挂号费从几元到几十元,甚至几百元,一个普通的感冒,所花费用可以从几十元到几百元。所以说,医药市场的混乱,这不是乡镇卫生院改革带来的问题,而是公立医院一直普遍存在的问题。而我们改制后的卫生院取消和降低了挂号费、门诊费,药品价格也比省市大医院要低很多,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当然,对于当前还存在的小病大治,药价虚高等等问题,我们已责成县卫生计生委切实加强监管,坚决查处,决不姑息。”   楚天舒的这一番讲话,令高满堂目瞪口呆,金副厅长也是面红耳赤。   省卫生厅作为全省医疗卫生机构的监管部门,对眼前省级各大医院普遍存在的乱收费现象视而不见,而把眼睛盯着贫困地区的乡镇卫生院上,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其中的讽刺意味。   紧接着,楚天舒言辞激昂地说:“至于说到一名孩子死在了卫生院的病床上,公安部门已经有了结论,这是一起政府官员与卫生院原院长相互勾结,妄图阻挠和破坏卫生院改制的刑事案件,青原市中级人民法院正在审理之中,可以相信,这个案件将会有一个公正的判决。”   在场所有的人被楚天舒的一席话感动了,这个在南岭县激进改革的书记,早已成为街谈巷议的人物,今天面对面地听他的讲话,不禁也要被他的应答自如和慷慨激昂所感染。   “任何的改革总是先易后难,全市公立医院产权制度改革先从乡镇卫生院破题,方向应该是正确的。”乔明松说:“南岭县的做法是通过资产置换,进行医疗领域的结构调整,吸引社会资金兴办基础医疗,扩大优质医疗资源供给,扩大公共卫生服务,促进医护人才合理流动,使困难地区的群众尤其是农民享有了更好的医疗服务,这种大胆的尝试是有益的,也是值得我们在全省医改中借鉴的。”   看乔明松表了态,金副厅长坐不住了,他推了推眼镜框,惶恐地说:“乔省长,省卫生厅派出的调查组深入得不够,研究得不透,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回去之后,我们将组织学习和研讨,从南岭县的做法中总结经验,尽快制定出一个符合我省实际的医疗体制改革总体方案。”   乔明松接过他的话音说:“我知道,目前国内理论界对南岭医改有不同的看法,这可以通过实践,慢慢来统一认识,那些离开实践的理论研究,或许是偏见,或许是水平。毛主席曾经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作为各级领导干部应该在实践中不断摸索,不断创新,社会才能发展进步。”   话音刚落,金副厅长带头鼓起了掌,正在发愣犯傻的高满堂和马副处长想都没想,下意识地跟着拍起了巴掌。   乔明松也用力鼓掌,目光炯炯地看着楚天舒,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是要把这掌声送给楚天舒。   最后,乔明松在会议总结中说:“如何看待改革过程中的问题,值得我们大家深思。是用计划经济的眼光去看待改革当中出现的问题,还是用市场经济的眼光看待这些问题?这些问题的出现究竟是方向错了,还是操作过程中后续管理一时跟不上?哪些是改革带来的,哪些不是改革带来的?到底是用进一步深入改革的办法来化解这些问题,还是退回到原有的政府包办的老路上去?今天的座谈会,大家积极摆出自己的观点,开展深入细致的探讨,把这些问题讨论清楚了,我省医疗体制改革的全面铺开就有了坚实的基础,也必将取得成功。”   乔明松热情洋溢的讲话再次赢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在座的人都是官场精英,很快明白了过来,这个特殊会议,是乔明松有意为楚天舒搭建的一个唱独角戏的平台,虽然他的本意是要促进全省医疗改革步伐的加快,但也客观上让楚天舒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东南官场上一颗耀眼的政治明星。   会议结束的第二天,新一期《瞭望》周刊上发表了一篇关于南岭县医疗卫生体制改革的长篇报道,记者蓝语茶以《点睛之笔与破冰之旅》为题,用大量的事实和数据对比了乡镇卫生院改革前后的可惜变化,高度赞扬“南岭县的大胆尝试是东南省医疗体制改革的破冰之旅,乡镇卫生院的资产置换又是其中的点睛之笔。”   一周之后的中午,楚天舒和往常一样走进招待所的餐厅,刚把饭菜打好回到餐桌旁坐下,只见田克明媚笑着端着两盘刚炒的菜,走到楚天舒面前,朝他笑笑,将菜放了下来。   楚天舒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看看田克明,问道:“老田,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克明说:“楚书记,这是耿县长打电话过来说给加的菜……”   “噢,谢谢你们。老田,请你拿走吧,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菜。”楚天舒的话音未落,门外进来一个人,正是刚从党校学习回来的常务副县长耿中天,他接过话头说:“楚书记,这是我让加的菜。”   楚天舒看看耿中天,说:“中天,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已经习惯了吃自助餐了,好好地加什么菜呀?我多次说过,在生活和工作中,不能因为我是县委书记,就非要给我搞特殊化。”   耿中天笑道:“楚书记,就加两个菜,没那么严重吧。”   楚天舒正色道:“中天同志,我这样做,难道你也认为我在作秀吗?”   耿中天说:“楚书记,我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副县长,连这点儿都看不出来吗?什么人是作秀,什么人是真心实意地做事,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楚天舒指着两盘菜,问道:“中天,你中午不是要接待客人吗?专门跑来给我加两个菜,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耿中天刚要说话,餐厅进来了几个人,一看就是外地来出差的客人。   楚天舒看了一眼几个客人,不再说话了。   耿中天却迎上去,把客人带到楚天舒面前,说:“楚书记,这几位是西北省来的客人,我本来说在楼上招待他们的,他们不干,问我楚书记在哪里吃饭,我说在餐厅吃自助餐,他们让我来和你说说,一起吃个自助餐。所以,我才让老田给加了两个菜。”   楚天舒忙起身,伸出手,说:“你们好,欢迎,欢迎。”   带队的是位中年男子,他握着楚天舒的手,笑笑说:“你就是楚天舒书记吧!我是西北省卫生厅的,专程到南岭来考察学习的。我姓严,你叫我老严好了。”   楚天舒与几位客人一一握手,一边让座一边说:“你们太客气了。其实南岭县是贫困县,各项工作都在摸索阶段,还有很大的差距。西北省这几年发展很快,值得我们学习。”   老严说:“不,楚书记,南岭县的许多做法都是具有超前意识的,我们这次就是按照省领导的要求,专门来学习取经的。”   “哪里,哪里,你们太客气了。”楚天舒坐下来,说:“毛主席说过,穷则思变!我们很多的做法也是被逼出来的。对了,老严,还需要哪些部门配合,去哪些地方看看?我已经跟中天说过了,尽量给你们提供方便。”   “耿县长很热情,谢谢了。我们知道你工作忙,不想太打扰你,只好耽误你的午餐时间了。”老严看了一眼餐盘,说:“楚书记,你这午餐……”   说着,老严指指桌子上那过于简单的午餐,心想,现在许多困难地区的城镇居民吃得也比这要强,难道这就是网上所说的那个富有传奇色彩而又充满争议的楚天舒吗?   “哈哈,入乡随俗,习惯了。”楚天舒笑笑说:“中天,你真是的,客人要来吃午餐也不事先告诉我,人家大老远来了,还跟我们一样吃这么简单,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南书记要是知道了,我们肯定要挨批评。”   东南省的省委书记南延平历任西北省的省委副书记、省长,在西北省工作了十几年,对西北省有着浓厚的感情。   耿中天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老严忙说:“楚书记,你就不要批评耿县长了,我们是客人,应该客随主便嘛。”说着,招呼同行的几个人各自拿了盘子自己去打饭菜。   此时的耿中天向田克明招招手,又加了一盘油炸花生米和一盘剥好的生大蒜。   等老严等几个客人坐下来,楚天舒把生大蒜往他们面前推了推,说:“几位,尝尝我们南岭的大蒜味道怎么样?”   楚天舒听林国栋说起过,南延平书记在西北省工作了十几年,也养成了西北人的生活习惯,吃饭的时候喜欢生吃大蒜。   几位客人却连连摆起了手。      第1016章 微服私访      老严笑笑说:“呵呵,不用,不用,我们几个不是西北本地人,入乡还没有随俗。”   耿中天看着他们,作恍然大悟状,说:“哦,怪不得。听口音你们几位也不太像西北人,倒有些京都口音。”   客人们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位中等身材的男子解释说:“我们几个在京都上的大学,然后分配到了西北省。”   “原来是这样啊!”楚天舒笑起来了。   其实,楚天舒完全是出于一时的好奇,他也知道,机关越大,工作人员的成分就越复杂。省级机关的工作人员中来自外省的不少,但不会占太大的比例,多数还是本省各地市县上调的工作人员。   在他笑起来的那一刻,头脑里突然闪过了一个疑问,西北省怎么会同时有五个带有北京口音的人,还同时被派来学习考察呢?!   不过,没由得他细想,老严一边吃饭一边提出了要求:“楚书记,等你方便时,我们想和你聊聊农村医疗体制改革问题。”   楚天舒看看表说:“行。中天,你给办公室打个电话,下午修桥修路的准备会推迟。老严,我们吃完饭就可以谈。”   “那多不好意思啊。”老严感叹说:“楚书记真是雷厉风行,各级领导都能像你这样,何愁经济上不去,何愁事业不发展!我们有理由相信,南岭县脱贫致富的日子不远了。”   楚天舒笑着对耿中天说:“西北省是我们的好邻居,好邻居上门来传经送宝,我们岂有怠慢之理呀?对吧,中天?”   几位客人笑笑,并没有继续谦虚客气,反倒相当的坦然。他们匆匆吃了午餐,跟着楚天舒去了二楼的会议室。   耿中天给县委办和县政府办打了电话,又找来了县卫生计生委的主任余钱坤。本来还要请付大木的,可是,他正在午休,电话估计打到了静音,几次都无人接听,也就作罢了。   在小会议室里,大家坐定之后,首先由余钱坤介绍了南岭县乡镇卫生院改制前后的过程。   余钱坤的介绍实事求是,他既没有回避城关镇卫生院的死人事件,也没有回避职工中存在的抵触情绪,当然更不会忘记大力宣讲改制之后所取得的可喜变化,以及农民群众在获得实惠之后的交口称赞。   老严要了一份余钱坤的介绍材料,又与楚天舒、耿中天、余钱坤等人亲切交谈,他们听得很仔细,其中有一个年轻人一直没说话,在认真地做着笔记。   谈完了医疗改革的情况,老严等人似乎意犹未尽,又问南岭县在其他方面还有些什么打算和设想?   楚天舒颇有为难之色,毕竟很多的想法还在思考和构想之中,南岭县又是出了名的贫困县,自己在这些老同志面前还是小字辈,保持谦虚谨慎低调一点儿总是没错的。   老严似乎看出了楚天舒心里的想法,再三诚恳地解释说,楚书记,我们来一回不容易,想多取点经回去,希望楚书记和南岭县的同志不要保守哇。   楚天舒拗不过,只好说:“老严,那我们就互相探讨一下,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批评指正。”   双方再次进入了愉快的交谈。   楚天舒与耿中天等人谈到了南岭县下一步的改革思路,有意借鉴医疗体制改革的成功经验,仍然从乡镇破题,实施乡镇中小学的教育体制改革试点,实现全县教育资源共享;从公推公选乡镇主要负责人入手,逐步推进全县人事制度改革;开展农村税费改革,减轻农民负担,调动农民的生产积极性;……   在交谈的过程中,老严不时地发问,楚天舒都一一作答。   比如,在谈到教育体制改革时,老严问:“楚书记,贫困地区的教育主要是师资力量不足,待遇低,条件苦,老师留不住,教育体制的改革岂不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要改变这种现状,政府没钱,就只能增加农民的税费了。”   楚天舒说:“我一向不主张从农民身上收费去给教师发工资,义务教育是政府的事情,不能转嫁给农民。一方面,我们在积极争取省市方面的大力支持和扶持,另一方面,我们从今年开始,从各乡镇选拨一批初中毕业生送出去培训,学成之后回家乡当老师,他们热爱这片土地,吃得了苦,满足现有的待遇,这一批师资培养到位之后,我认为,南岭县的教育事业会逐渐兴旺发达的。”   老严赞赏地点点头,话锋一转,又谈到了农村税费改革,他说:“地方上的干部担心税费改革后收取的税费减少了,基层政府的运转会有严重的困难。他们说,不改还可以勉强维持得下去,改了就等于是找死,是这样吗?”   “这里有一个怪圈。”楚天舒想了想,说:“经济欠发达地区的农村最突出的矛盾就是经济落后,基层干部认为只有多收税费才能维持运转,就层层搭车增加农民不合理的负担。农民本来就穷,这么一来,越交不起这些税费,就只有拖欠甚至抗拒,许多矛盾、冲突便由此而起,牵涉了基层干部许多的精力,造成诸多不良的影响,阻碍了当地经济建设和发展。于是,越穷越收,越收越穷,永远翻不过身来。所以,农村税费改革势在必行,给农民先松绑,政府过几年苦日子,把心思和精力用在带领农民脱贫致富上,南岭县才有希望啊。”   老严等人交换了一个钦佩的目光。   看来,外界一直在传楚天舒敢想敢干,闯劲儿十足,今天一谈,果然名不虚传。而且他的这个敢想敢干并不像有些负面传闻那样,是为了捞政绩出风头一味的蛮干,而是思路清晰,事事处处为农民的利益着想,为全县各项工作的发展着想。   相谈甚欢,这一谈就谈了两个多小时。   谈完之后,老严等人感谢楚天舒毫无保留的传经送宝,楚天舒也感谢老严等人提出的问题为自己开阔了思路,触发了灵感,有助于完善方案,少走弯路。   老严握着楚天舒的手说,他们打算分头到乡镇去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并一再说不要南岭县的同志陪同,他们看完了之后就抓紧时间返回了,就不专门来向楚天舒告辞了。   楚天舒见老严等人都很实在,也就没有坚持,只是客气地挽留了几句,把老严他们送上车,便和耿中天一起赶到县委会议室,召开修桥修路方案和预算的讨论会。   老严他们到底去了哪些地方,作了哪些调查,楚天舒没有多问。   大半年以来,随着南岭被各种媒体正面、负面报道炒得沸沸扬扬,到南岭县来学习取经的地方单位实在是太多了,楚天舒一律以礼相待,但并没有特别刻意地陪同。他觉得,把南岭县最真实的一面展示给对方,就是对人家最大的尊重。   会议结束之后,楚天舒在想到西北来的几位客人,总有几分不解的地方,无论几位客人的口气、风度、气质都有些不太像省一级前来取经学习的,而且西北省派来的几个人怎么没一个喜欢生吃大蒜的呢?甚至他们没一个讲西北方言的,话音中或轻或重带着一股子“京腔”。   三天之后,省政府办公厅的主任给青原市委书记伊海涛打来电话,告诉他乔省长从北京汇报回来,得知前几天国务院一行五人调查组到南岭县调查了农村改革工作,让他问一问伊海涛是怎么接待的,为什么没有报告。   伊海涛听了,身上立即冒出汗来,他如实汇报说,他也没有得到报告。   办公厅主任直接把电话打给了南岭县的楚天舒,听说了情况之后,才知道国务院的领导没打招呼,持西北省农村工作办公室的介绍信直接抵达南岭县进行微服私访,也就没好多说什么,去给乔明松回话了。   伊海涛弄清原委之后,还是给楚天舒打了电话,批评他们工作太粗心,国务院调查组一行五人在南岭县好几个乡镇转了一天半,居然没察觉到。   楚天舒说明了情况之后,又说:“伊书记,我当时他听那五个人都带着京都口音,就有点儿怀疑,如果是西北省派来学习考察的,怎么会五个人当中没一个西北本地人呢?可怀疑归怀疑,也没敢往别的地方想呢。”   “小楚,以后多留点心吧。”伊海涛说:“看来中央领导也一直在关注着你们呢!”   楚天舒认真地说:“伊书记,这样其实也很好,如果我们知道了他们是国务院派来的,反而会不自然,好多话也不敢讲了,国务院领导微服私访,肯定是想了解当前农村存在的困难和问题,将来制定的政策和措施更切合我们的工作实际。”   不久,中央召开了全国农村改革工作会议。   大会特邀楚天舒参加会议,并在会上作典型发言,获得了广泛的好评。   主管农村工作的国务院副总理在会议期间单独约见了乔明松,谈话中他特意提到了楚天舒,说:“明松,我听老严回来说,这个小伙子是颗好苗子,你们该施肥的时候施肥,该剪枝的时候剪枝,把他培养成可用之才,栋梁之才。人才是国家发展的根本大计,没有过硬的人才,一切都是空谈。”      第1017章 舒畅无比      全国农村工作会议结束是下午四点多,在目送副总理离开之后,参加会议的各省市领导纷纷告退,他们来到京城有忙不完的拜访和应酬,这离开京城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宝贵得不能再宝贵了。   东南省的代表乘车从人民大会堂回到了位于北三环的东南大厦,省驻京办的主任就陪同省长乔明松开车出去了,另外两名代表也被早早等在东南大厦的同学好友接走了,只剩下楚天舒一个人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捏着遥控器将所有电视频道翻看了一遍,一时竟想不出该如何打发这个难得空闲的晚上。   刚刚在会场上还受到广泛关注的楚天舒,就在散会之后的一瞬间,成为了无人问津备受冷落的孤家寡人。   身为一名县委书记,在南岭人的眼里或许是天一般的存在,但是到了京城这个地方,部级干部都有如过江之鲫,正处级干部简直多如牛毛,地铁上公交里大街小巷中几乎随处可见,根本算不得什么。   楚天舒第一次进京开会,又是代表中级别最低的,一切都只能听从安排,突然一下子空出来一个晚上,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打发。   扔了遥控器,靠在沙发上,楚天舒开始回想起这个恍若如梦的过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很可能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参加一次全国性的会议,更别说在大会上作典型发言,而能在国务院领导的脑海里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则几乎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天方夜谭。   这一次城关镇卫生院的这起死亡事件,险些就终结了楚天舒的政治生涯,可没想到峰回路转,在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风浪之后,不但将他从命悬一线的悬崖边上拉了回来,竟然还得到了国家高层领导的关注。   想到这一切,楚天舒就感觉浑身舒畅无比。   很显然,能得到这么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仅凭一己之力是难以实现的,这其中还应该感谢好多人的帮助和支持,乔省长自不必说,茅兴东、杜雨菲、柳青烟、冷雪,包括闻家奇都做了不小的贡献。对了,还有新华社的魏理光、蓝语茶。   想到蓝语茶,楚天舒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蓝语茶不就在京都吗?要不是她在《瞭望》周刊上发表的长篇报道,哪里能有轰动全国的效果,应该说,自己能被特邀参加大会,获得国务院领导的关注,首先应该归功于她呀。   自从在南岭县一别,已有大半个月没有见面了,现在到了京城,这可是当面向人家致谢的好机会。   楚天舒从手机中翻出蓝语茶的电话拨了过去。   听说楚天舒人在京城,蓝语茶很是惊讶,又听说他是来出席全国农村工作会议的,更是惊喜,她故意问道:“老楚,你现在是在大会堂开会的领导了,怎么想起给我这把烂鱼叉打电话呀?”   “语茶,别拿我开心好不好?”楚天舒说:“会议一结束,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嗯,表现还凑合。”蓝语茶兴奋地说:“有什么事,说吧。”   楚天舒说:“我想请你吃晚饭,能赏光不?”   “哎呀,太不凑巧了。昨天就约好了,晚上同事们一起吃饭,我们正要出发呢。”蓝语茶突然提议说:“要不,一起去吧。”   “这……”楚天舒迟疑起来:“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蓝语茶说:“对了,东南分社的魏社长正好过来了,他也要参加的,你不来当面谢谢他呀。……好了,别说了,你在哪?我来接你。”   楚天舒一直想拜见魏理光,一是表示感谢,二来联络感情,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由头,今天有这么个机会,当然不舍得放弃。   报了东南大厦的地址,楚天舒挂了电话,穿戴整齐,下楼来到了大厅。   大堂经理知道他是和乔省长一起来参加会议的代表,忙迎过来微笑着问需要什么服务,楚天舒说不用了,等个朋友。   过了大约二十来分钟,蓝语茶打电话过来,说她快到了,楚天舒握着手机走出大厅,大堂经理赶紧小跑几步,帮楚天舒拉开了门,并陪同着一起等在了门前的停车过道旁。   蓝语茶开的是一辆吉普牧马人。   乍一看,牧马人硬朗阳刚的车身轮廓,似乎与蓝语茶城市白领美人的外表格格不入,但细一琢磨,这倒是很符合她向往自由和激情的性格。   上了车,楚天舒眼前就是一亮。   蓝语茶与在南岭县的散漫随意完全不同。   今天的她,眸光明亮中透着通幽,流露出自信和温静的光芒。一头蓬松的卷发看似随意地散落在脑后,看起来清爽干练,精致的脸部几乎没有作修饰,鼻唇显得柔和了许多,一套大方得体的西服,将她的躯体衬托得优雅大方。   就外貌身材气质来说,蓝语茶绝对能与向晚晴相提并论,甚至在活力上还要略胜一筹。   车迅速朝郊外开去,蓝语茶解释说:“我们要去的是大兴的一个蔬菜种植基地,其实是一个私人会所性质的度假村,据说风景优美,空气清新,别有一番风味。”   楚天舒感叹道:“京城的人真会享受。”   蓝语茶笑着说:“没办法,城里该吃该玩的都腻歪了,上头又抓的紧,那些有身份的人只能躲到乡下来寻欢作乐了。哈哈,我们跟着沾沾光。”   “沾光?”楚天舒有点奇怪,问道:“你们新华社的记者还不够有身份?魏社长还不够有身份吗?”   蓝语茶说:“呵呵,在京城,官员一抓一大把,身份不好用官职来衡量的。”   “是吗?”楚天舒突然觉得自己活像个土老帽,他摇摇头说:“不懂。”   “真不知道吗?”蓝语茶说:“想不想知道?”   楚天舒点点头:“不知道,愿意洗耳恭听。”   “那我这把烂鱼叉叫你开开心,长长学问,你听好了啊!”蓝语茶笑笑道:“在京城看一看有没有身份,不是看你钱多少,官位多高,而是有这么几条标准。哎,你不掏个本本出来做记录呀?”   楚天舒乐了,说:“不用,我这脑子比本本好用。”   “一,人家不是有几部车,而是有几个司机;二,人家不是有多少钱,而是有几个上市公司;三,人家吃饭不是点菜,而是点厨子;四,穿衣服不问哪国的牌子,而是问哪国的裁缝;五,住房不问别墅面积,而是问别墅以外还有多大的面积;六,不炫耀有多高的官职,而是说有多少政要朋友;七,人家寻欢作乐不是去‘天上人间’,而是找节目主持人或影视明星开家庭派对;……哎呀,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你自个儿琢磨去吧。”   蓝语茶说到这里,收住了嘴,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显出难得一见的娇羞。   车里缓缓流淌着克莱德曼的钢琴曲《星空》,钢琴的演技与大自然的美景融为一体,一如这美好浪漫的诱人夜晚。   车出了城,一直在往山区走。   楚天舒及时转移了话题,他夸奖蓝语茶的牧马人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优势来了。   蓝语茶感受得到楚天舒的善解人意,她说:“前年我去德国斯图加特参观过保时捷的总装厂,当时技术总监谈的观点让我印象很深,他说,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和事物,车也一样,越是多合一的车型,越不靠谱。安全了就一定不会舒适,节油了底盘一定轻,轻了就自然飘,动力强劲了就一定吃油……对你们男人而言,车可能是面子,是尊严,对我来说,它就是个代步工具。因为我加入了一个驴友俱乐部,就选了这辆牧马人。”   “哈,语茶,你们当记者的就是见多识广。”楚天舒说:“看来,我在贫困县混着,实在太孤陋寡闻了。”   “没事。”蓝语茶抿抿嘴,很洒脱地说:“我这个人比较好为人师,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免费为你科普。”   说笑之间,车已经转入了一条公路,路两旁绿树成荫,一个弯道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一道精致的院门出现在灯光之下,门上悬挂的两个大红灯笼分外醒目,门楣上三个大字:“香菜园”。   “香菜园”蔬菜种植基地占地颇广,进入院子,车子停在门两旁的空场地上,影影绰绰地可以看到,空场地上井然有序地停着不少的车辆。   下了车,蓝语茶挽着楚天舒的手,在一个穿着粗布花衣的村姑引导下往里面走。   脚下是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沿着小路的两旁,整齐地排列着百十米长的塑料大棚,从外面看过去,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蔬菜基地。   穿过大棚之后,是一片桃树林和葡萄架。   在此之后,才看见十几座小白楼坐落在弯弯曲曲的流水之间,粗糙的外墙,粗大的木梁,直白的色彩,简单的线条,外面看起来与京城的四合院并无二致,但内部装修显然是花了一番功夫精心设计和装饰的,恬淡雅致的北欧式庭院风格令人耳目一新。   楚天舒与蓝语茶的联袂到来,也引起了庭院内一干俊男靓女的一阵骚动。      第1018章 醉眼迷离      蓝语茶的穿着打扮看似随意但精致,蓬松的卷发,毫无暇疵的肌肤,柔媚干净的五官,天然去雕琢,清水出芙蓉。   她身穿一件欧陆风情的蓝色风衣,粗看毫不起眼,但随着她轻巧的移动,风衣上的褶皱像水波一样跃动,夺人眼目,而手腕上一具不知名的复古手包,与蓝色风衣搭配在一起更是相得益彰。   虽说宽大似袍的风衣掩盖了她的身体曲线,但她曼妙的步履,犹如节奏感十足的钢琴曲,令人悦目悦心。   与她并肩前行的楚天舒,身材挺拔修长,眉宇英俊,笔挺的黑色西服,明亮而不失清澈的眸子,小麦色的肌肤与蓝语茶的白皙相映成趣,浑然天成。   刹那间,在所有人的心头,几乎都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这一对人儿才是“郎才女貌”最好的诠释。   男记者们大多心头泛起了一股酸楚,女记者们则多少有点嫉妒。   怪不得蓝语茶在新华社里傲娇得如白雪公主,原来,她的白马王子果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两人被引入一间宽敞的休息室,新华社东南分社的社长魏理光正在红木沙发上喝茶。   蓝语茶牵着楚天舒的手,快步来到魏理光的面前,笑吟吟地介绍说:“老楚,来,见过我们可敬可爱的魏社长。”   楚天舒趋步上前,双手握住魏理光的手,连声说:“魏老师,久仰,久仰。”   不喊官职喊老师,这是向晚晴教给楚天舒的。在新闻界,老师的称呼公私通吃,很容易博得前辈人物的好感。   “哈哈,”魏理光打量了楚天舒与蓝语茶一眼,大笑道:“小楚,你来得正好,我刚才还在担心,今晚上就我一个外地人,怕是吃不消哇。你这一来,我们东南省的力量就大大加强了。”   魏理光是个干练稳重的领导,如果是在临江市的正式场合下见到楚天舒,应该不会表现出这么高的热情,但是,在京城相见,便颇有些他乡遇故知的味道。   当然,这里面也有给蓝语茶面子的意思。   她这一次发的关于南岭县的长篇报道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已经被社里推荐参加本年度的中国新闻奖评奖,而她在文中以及其他场合多次提到,本文采写过程中曾得到东南分社领导和同仁的指导和帮助,这让身为东南分社社长的魏理光颇感脸上有光。   今天见蓝语茶带着楚天舒出席同事间的私人聚会,魏理光理所当然要认为,他们两个的关系非同一般,要不然蓝语茶为什么敢独闯自己的办公室,替楚天舒据理力争呢?她第一次带男友在社里同事面前出镜,魏理光热情一点完全可以理解。   蓝语茶得意地皱了皱鼻头,表情生动有趣。   今天聚会的组织者是社办的一位女副主任,大家都叫她吴大姐。   吴大姐一看就是个干练女性,身穿套裙系着一条淡蓝色的小围巾,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带领一群记者向楚天舒表示了欢迎,随后又逐一介绍,楚天舒一个个与之握手寒暄,态度谦恭却又十分的得体。   十分钟之后,晚宴开始,众人在吴大姐的安排下,以魏理光为中心分头落座,楚天舒坐在蓝语茶的身边,在男女记者们探寻的目光扫射下,显得有些拘谨。   魏理光与记者们私下里在一起,毫无社长的官架子,说话幽默风趣,新华社的记者们也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物,嘴皮上的功夫个个了得,谈起京城官场商界与娱乐圈的逸闻趣事,活灵活现,如数家珍,令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几分钟下来,气氛就变的随和欢乐,楚天舒绷着的心放松了下来。   落座之后,吴大姐低声问魏理光上什么酒。   魏理光笑道:“客随主便,听吴大姐安排。”   从外表上看,吴大姐明显比魏理光年轻许多。不过,对于魏理光的这个约定俗成地称呼,她一点儿没有介意,爽快地说:“那好,根据魏社长的指示,我们今天就尝尝‘香菜园’自酿的葡萄酒。”   斟酒的时候,蓝语茶捂着杯子说:“吴大姐,一会儿我还要开车,就不喝了吧。”   吴大姐说:“小蓝,你的报道能推荐评奖,魏社长的功劳最大,今天我们为魏社长接风,你不敬魏社长几杯,怕是说不过去吧?”   见蓝语茶还面露难色,吴大姐把手一挥,说:“没事,我已经在后面的小白楼订了房间,今晚上我们一醉方休,不回去了。”   众人一片欢呼。   蓝语茶无话可说,楚天舒更是没理由推辞。   酒宴上,魏理光谈笑风生,面对众人一杯杯的敬酒,几乎是来者不拒,高脚杯中的红酒和吴大姐微醺发红的脸色相映成辉,大厅里到处洋溢着微笑的、激动的、欢乐的脸庞。   自酿的葡萄酒度数低,入口的口感甜爽绵柔,喝起来有点像喝饮料,所以大家喝起来放得开,几乎毫无顾忌,但因为其中含杂醇较高,后劲不小,也就是平常说的很容易上头,过量之后的醉酒状态比度数高的白酒更厉害。   楚天舒初次与魏理光及新华社的记者们喝酒,自然要个个敬到,杯杯见底,他的酒量虽然不小,但就是对红酒和洋酒不太适应,身上不免沁出汗来,感觉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心砰砰直跳。   每每楚天舒敬酒的时候,吴大姐总要起哄,非逼着蓝语茶陪同,蓝语茶开始并没有太在意,等喝到最后,才感觉脚下有些发飘,人如同浮在云端般。   魏理光兴致很高,今晚来的记者们都与他关系比较密切,平时难得有机会和他接触,遇上这么好的机会,自是不肯放过,大多也不把自酿葡萄酒太当回事,喝到尽兴处,一个个红光满面,进入了醉眼迷离的微醺状态。   酒足饭饱,已是夜半时分。   吴大姐喝了大半瓶的红酒,精神亢奋无比,身材飞扬地指挥着“香菜园”的经理给众人安排住宿。   众人皆醉唯她独醒。   外面下起了微微的细雨,整个“香菜园”与大厅里的客人一样,都处于迷蒙之中。   这个“香菜园”其实是借着蔬菜种植基地的名义办的私人会所,专门接待京城有身份的人物,平时新华社的头头脑脑们也来休闲娱乐,别看这儿不起眼,其实档次一点儿也不比城里的高档酒店差。   吴大姐是这里的常客,她腮边酡红,纤纤玉指点点画画,有条不紊,干脆利落。   “魏社长住一号楼。”一号楼是整个基地装饰最豪华的,依山傍水,风景这边独好,只有贵宾来了才动用,新华社来这里搞活动,社里的领导才有资格享用。   魏理光与楚天舒等人打了个招呼,服务员撑着伞送他过去了。   “李老师,苗老师,郭老师,你们住三号、四号、五号楼。”被吴大姐点到名的记者,欢天喜地地随着服务员走了。   “小蓝,你住六号楼,小楚,你住七号楼。”吴大姐毫不迟疑地说。   不用说,二号楼给她自己留着了。   一名窈窕的女服务员躬身道:“两位,请吧。”   蓝语茶正处于半醉半醒之间,今晚上的主题说是给魏理光接风,但也暗含着为她的报道被推荐评奖祝贺的意思,她的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再在吴大姐甜言蜜语的蛊惑下与楚天舒一起回敬了大家,葡萄酒着实喝了不少。   蓝语茶僵硬的笑着,看吴大姐的嘴一张一翕,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服务员过来一请,她抓住楚天舒的胳膊便随着服务员走了。   小白楼位于整个基地的最深处,独门独院。   整个院子倒像是一个回廊式结构的大杂院,排列着一栋栋错落有致的四合院。说是几号楼,其实只不过是便于辨认和称呼的标识,并不是真的有两层以上,姑且被叫做楼吧。   楼群呈环形分布,每一座小楼既各自独立,又相互连通,整个院子包下来,非常适合一个单位来休闲度假。   楚天舒和蓝语茶在女服务员的引导下进入了一个小院落,这里就是六号楼和七号楼,仔细一看,两座小楼类似于四合院的东西厢房,结构装饰大同小异,除了左右分列之外,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楚天舒把蓝语茶送进了六号楼,往前穿过一个通道,就是他住的七号楼。   年轻的女服务员甜甜地一笑,说:“先生,您休息吧,有什么需要请拨打总机。”   “谢谢。”楚天舒独自进入了七号楼,带上门,扫了一眼房间。   木质地板打了蜡,嵌在墙角的射灯将墙壁和地板都笼上一层柔和温馨的光芒,墙上挂着抽象画,彰显出独特的北欧风格。   小楼的面积不大也不小,靠外面是个是大套房,有独立的客厅、洗手间和洗浴间,卧室很大,铜质大床,装饰布置典雅时尚,充满异国风情。   楚天舒简单地以为这不过就是一个奢华的套房,他没有注意到,紧挨着卧室还有一个用大理石打造的土耳其宫廷浴室风格巨大浴池,醉眼迷离的蓝语茶晕晕乎乎地准备洗浴了……      第1019章 阴差阳错      喝了两个多小时的酒,蓝语茶身上早已是香汗淋漓,急切的想洗个热水澡,她进入卧室,脱了衣服,又把换洗的内衣摆放在床边,围上浴巾,拧开通往浴池的门,光着脚下到了浴池。   蓝语茶闭上眼在池子里的温水中泡着,感觉每一个毛孔都敞开了,在水的滋润下舒畅无比,绷紧了一天的躯体终于得到了休息。   浴室里水汽氤氲,双层玻璃的窗外是射灯照耀下的细雨纷飞,连蓝语茶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感叹起来,谁能想得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蔬菜种植基地里,还隐藏着这么一个奢华的地方啊。   楚天舒则没有太多的讲究,他几下脱了衣服进了洗浴间冲了个淋浴,胡乱洗完,拿了条浴巾围在腰间,趿拉着皮质拖鞋来到客厅,对着镜子转着身子观察着自己的身体,虽然看上去依旧的健硕,但他还是微微摇了摇头,暗叹道,开了几天的会,没有好好锻炼,肌肉还是显得有些松弛了。   蓝语茶也洗好了澡,挽起头发,围上浴巾,她不习惯穿那种皮质的拖鞋,便赤着脚,迷迷瞪瞪地踩着厚厚的地毯,懵懵懂懂地拉开了一个门把手,出了浴室。   “香菜园”的经营者很有头脑,他知道他的服务对象是有身份的人物,于是在房间的设计上独具匠心,别出心裁,一号楼与二号楼、六号楼与七号楼被设计成了既独立又相通的鸳鸯房,东西套房之间设置了一个大浴池,与两边的卧室都有门相通,为客人在不方便的时候提供足够的便利。   从浴池回房间只几步路,蓝语茶初来乍到,又多少有点迷糊,她隐约觉得走的是原路,出来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很自然的拧开门把手进了卧室,来到床前,浴巾落下,正准备穿内衣,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咦?我的衣服呢?”蓝语茶迷茫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床,自言自语道。   楚天舒正在客厅对着镜子展示肌肉,并没有看见有人进来,也没有听到脚步声,突然听见卧室里传出一个女声,才奇怪地猛地回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卧室里的门开着,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大床前,脚边散落着一条洁白的浴巾,虽然只是背影,但极其的惹火,两条长腿笔直圆润,臀部挺翘结实,细腰不盈一握,线条优美绝伦,肌肤光洁如瓷,在淡黄的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楚天舒用力甩了甩头:不会吧?和魏社长第一次见面,还安排有这种活动,这也太热情了吧?不对,会不会一个陷阱啊?   楚天舒胡思乱想,心怦怦乱跳,只感觉身上一阵子发烫,忍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   蓝语茶转头,整个人僵住了,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难道洗澡的时候进来坏人了?她惊恐的转身,双手护胸,从门口望过去,看到了一个近乎赤裸的楚天舒站在了客厅里。   刹那间,两人都愣了,楚天舒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蓝语茶的惊恐变成了尴尬,她迅速弯下身子捡起了浴巾,可是那一瞬间胸前的跳动被对面的家伙看在眼里,吞咽涎水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你……”两人同时开口,又马上停住了,都在等着对方再开口。   静了一会儿,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开口:“这……”   两人再次停住了。   “你怎么在这儿?”连着三次开口,两人几乎都是异口同声,而且语言还完全一样,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很是美妙,让他们暂时忘却了尴尬,笑容不由得在脸上浮现。   “语茶,你是几号楼?”楚天舒比蓝语茶更清醒,他问道。   “六号呀。”蓝语茶摸了摸光洁的脑门,似乎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走错了。   “这里是七号。”楚天舒耸耸肩,说。   “真不好意思。”蓝语茶裹了裹浴巾,脸色绯红,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   “没关系,欢迎来访。”楚天舒简直语无伦次了,热血和酒精一个劲儿地往上涌,心里仿佛有只小小的蚂蚁在叫:“别走,别走……”   蓝语茶的内心深处和楚天舒一样,嘴上说要走,脚下却挪不动步子,静谧安详的夜晚,浪漫迷离的乡间别墅,再加上一位颇有好感的异性,这简直就是天作之美,生硬的转身离去,是对这种天赐的美妙的粗暴破坏,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哇。   可是她又隐隐觉得,自己和楚天舒还没近到这种地步,如果今夜发生什么旖旎的事情,也只是荷尔蒙的作用,事后恐怕是会带来无尽尴尬的,毕竟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好友的未婚夫,谁又知道这床头有没有安装摄像头。万一……   心念一动,蓝语茶拔脚就往通往浴室的门而去,楚天舒的目光不由自主跟着她动,浴巾包裹着的娇躯诱惑力太大,让他浴巾下面支起了一个小小的帐篷。   “咦,怎么锁上了。”蓝语茶软绵无力,她拧着通往浴室的门把手,白生生的肩膀耸动着,语气娇嗔无比。   楚天舒抢上一步替她开门,他手劲大,一转就开了。   “谢谢。”蓝语茶回眸一笑,千娇百媚。   美人出浴,回眸一笑百媚生。   楚天舒脑子里轰的一下,千万雄壮的种马呼啸而过,两只手不由自主的掐住了蓝语茶的小蛮腰。   此情此景,蓝语茶粉脸绯红,双眼迷离,手很自然的搭上楚天舒的脖子,嘴唇微微张开,眼睛闭上了。   蓝语茶自小到大,一直是男生心目中的小天鹅,上大学的时候,追她的男生如过江之鲫,她与同寝室的三只小天鹅都非常的傲娇,视追求者如癞蛤蟆,而大学毕业之后,其他的天鹅都名花有主,她傲娇的心受了不小的刺激,内心深处满怀着一股被爱抚的渴望。   楚天舒酒往上涌,美女在怀,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就算是铁打的柳下惠也把持不住啊,一时间他脑子全空,一歪头就要啃下去。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敲门声响起,是吴大姐的声音:“小蓝,睡了么?”   蓝语茶反应很快,飞快的挣脱出楚天舒的怀抱,穿过浴室,走进了她的房间,只留给楚天舒一个纤细颀长的背影。   可怜的楚天舒眼见着到嘴的天鹅就这么从嘴边上溜走了,忍不住在肚子里暗暗问候了好几遍吴大姐的隐秘部位。   吴大姐对“香菜园”熟门熟路,等她分配完楼号之后才猛然想起六号楼与七号楼的奥妙,慌里慌张地跑过来探问,阴差阳错地坏了两个人的好事。   楚天舒把通往浴室的门开了一条缝,竖起耳朵倾听。   隔壁的门开了,吴大姐关切地问:“小蓝,脸色这么红,你没事吧?”   “吴大姐,没事,刚洗完,正准备睡呢。”蓝语茶慵懒地回答。   “没事就好。”吴大姐说:“好几个人都醉了,我过来看看你怎么样。小蓝,小楚怎么样了?”   “不知道。”蓝语茶有些心虚,说:“要不,你也过去问问。”   “哦,不用了。”吴大姐说:“他是你邀请来的客人,我就不关心了。我走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吴大姐,拜。”蓝语茶客气地说完,门轻轻地关上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吴大姐离开之后,楚天舒进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状态,天人交战了三百个回合之后,决定去敲蓝语茶的门。   楚天舒蹑手蹑脚地穿过浴室,来到了通往隔壁房间的门口,手刚刚抬起来正准备敲门,却听到门旁有细微的声音,忙停了下来,他感觉得到蓝语茶来到了门边,想象着她一开门就一头扎进自己怀里,春宵一刻值千金,自己正好来个公主抱,直接把她丢在床上。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自主的咽了口涎水。   可是等了几十秒也没人开门,楚天舒犹豫起来,难不成蓝语茶睡着了?不太可能,吴大姐刚走,哪能一躺下就睡了?或许这把“烂鱼叉”醒过味来了,已经改变了主意,不愿意与自己共度良宵。   足足煎熬了两分钟,楚天舒才满怀失落的离去,他却不知道,他在这边傻乎乎等待的时候,蓝语茶也站在门边,只等着楚天舒一拉开门就一头扎进他的怀抱。   楚天舒懊丧无比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兴奋劲过去了,酒劲儿也下去了,他慢慢爬到床上拉过被子睡了,却怎么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脑海里天马行空,当想到向晚晴的时候,心里开始内疚,道德上的煎熬让他翻来覆去,如同煎锅里的小黄鱼。   与此同时,蓝语茶也辗转难眠,她在门这边也等了足足有两分钟,却没有等到楚天舒拧开门把手,让一向骄傲的她产生了难以名状的感觉,有失望,更有欣赏,如今这种发乎情止乎礼的好男人可是稀有动物。   向晚晴,你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哇!   吴大姐关心完了蓝语茶,看她并没有发现房间中的奥秘,便放下心来,回到了她住的二号楼,洗浴完毕,穿过浴室,悄悄地溜进了魏理光住的一号楼……      第1020章 重色轻友      临江市蓝山机场。   贵宾通道的接机口,伊海涛按捺不住兴奋之情,翘首以盼。名义上,他是来接楚天舒的,但实际上是找了个借口能与乔明松见上一面。   说起来,伊海涛是青原市委书记,在旁人眼里或许是很大的领导了,但是在东南省来说,作为一名地市级干部,与省长直接面对面的机会并不是太多。   想当初,伊海涛担任青原市的常务副市长,由于受到老婆的牵连,不仅与市长失之交臂,还险些断送了政治前程,所幸楚天舒咬定牙关,顶住压力,才使得整个事件峰回路转,伊海涛也从常务副市长一跃登上了市委书记的宝座。   最近,又传出可能要增补副省长甚至省委常委的消息,上升空间将进一步拓展开,伊海涛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省长乔明松接触的良机。   把楚天舒派到南岭县之后,南岭县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伊海涛采取了静观其变的“三不原则”,从结果来看,不失为是一个成功的策略。   有风险由楚天舒担着,有收益伊海涛可以共享。   楚天舒真是一员福将啊。   伊海涛隐隐有种宿命感,这小子就是老天爷派给自己的救兵,每回都是他,救危难于水火之中,这小子能惹事,能干事,也有办法应对麻烦事,这一次城关镇卫生院出了死人这么大的事,本以为命悬一线无力回天,没想到,楚天舒愣是在悬崖边上把危局逆转了回来,还因此当上了全国农业工作会议的特邀代表,并在会上作了专题发言,获得了中央领导同志的关注。   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这个荣耀不仅仅属于南岭县,属于楚天舒个人,还属于青原市,属于青原市委,属于市委书记伊海涛!   不管怎么说,南岭县是青原市的南岭县,楚天舒这个县委书记是市委书记伊海涛看中和倚重的县委书记,南岭县成为了农村改革的先进典型,楚天舒当上了农村改革的先进人物,首先应该归功于青原市委的正确领导和市委书记伊海涛的大力支持。   接到了乔明松等代表之后,伊海涛陪着乔明松从贵宾通道走出来,他们边走边谈,乔明松就向伊海涛表达了上述的意思,最后还握着伊海涛的手,郑重其事地说,一个领导干部的能力和水平不仅体现在他个人能干什么,更体现在慧眼识英才上。海涛同志,感谢你发现和培养了楚天舒这颗好苗子啊。   乔明松是东南省委常委、省委副书记、省长,这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分量非同一般!   伊海涛把乔明松等省里的代表送上车,神清气爽坐进了万国良的车里,一路上兴致勃勃,问完了楚天舒全国农村工作会议的盛况,又鼓励他再接再厉,锐意进取,为青原市全面深化改革趟出一条路子来。   最后,伊海涛兴奋地说:“小楚,工作中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我帮你解决。”   楚天舒想了想,趁机说:“老师,南岭县修桥修路还缺点资金,您能不能请交通局给我们拨付一点?”   “修桥修路是关系到南岭县经济发展的大事,市里必须大力支持。”伊海涛问:“还差多少?”   楚天舒忙说:“不多,就一百万。”   “没问题。”伊海涛大手一挥,说:“回头你把报告送来,我来签批。”   楚天舒早有准备,他从包里拿出了请款报告和一支笔,笑嘻嘻地递给了伊海涛。   伊海涛指着楚天舒,笑笑,说:“哈哈,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啊。”   开车的万国良在偷着乐。   楚天舒说:“嘿嘿,老师,我本来打算向您汇报的,您自己说了,我正好顺杆爬了。”说着,把笔也递给了伊海涛。   楚天舒为自己立下了这么多的汗马功劳,一百万算得了什么?伊海涛二话没说,接过笔来,在报告上写了“同意”二字,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楚天舒把笔和报告接过来,又嬉皮笑脸地说:“老师,南岭县招商引资还需要政策扶持,您看……”   伊海涛把眼一瞪,说:“你小子,还得寸进尺了?”   楚天舒作一脸的无辜状。   伊海涛转而哈哈一笑,说:“昨天下午,市里开了党政联席会议,已正式确定南岭县为青原市改革试点县,所有的新政策都从南岭县开始试行,你不用有后顾之忧,只管大胆去改,大胆去试。”   中午,伊海涛亲自为楚天舒摆了庆功宴,除了唐逸夫出差在外,在家的市委市政府班子成员全部出席,因为下午各位领导还有各自的工作,伊海涛的酒量不高,所以,酒大家都只是点到为止了。   这种庆功宴,形式往往大于内容。   下午,楚天舒拿着伊海涛签署的报告去了市交通局。   市交通局王局长很热情,很客气,他把楚天舒让到沙发上坐了,又亲自倒茶,待拿到报告一看,立即就笑了:“楚书记,伊书记这么签了,我们马上就办,马上就办。”   楚天舒有点奇怪,半开玩笑地问道:“王局,未必有伊书记签了还可以拖着不办的?”   王局长诡异地一笑,说:“楚书记,你给伊书记当过秘书,还不知道吗?”   楚天舒摇着头,纳闷地问:“老兄,什么知道不知道哇?”   “嘿嘿,小楚,你也不是外人。你看,”王局长说着,把手里的报告摆在楚天舒的面前,指着伊海涛签的“同意”二字,说:“看见没有,这种竖着签的,就是要求一办到底,不能拖延的。”   楚天舒问道:“王局,那什么样的‘同意’还可以拖延呢?”   王局长瞪大了眼睛,说:“小楚,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我装糊涂哇?”   楚天舒说:“我是真不知道。”   王局长大笑两声,说:“你要真不知道那就算了,我估计,你的报告到了伊书记那里,都是要一办到底的。哈哈。”   王局长不肯说,楚天舒也不好多问,坐着闲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王局长执意要派他的专车送,被楚天舒婉拒了。   楚天舒出来打车直奔超市,买了一大堆的鱼肉蔬菜、水果和鲜花,回到丹桂飘香,脱了外衣,挽起袖子,把晚上的菜肴准备好了。   这期间,范亦兵、林登山等人多次打电话过来晚上要请楚天舒吃饭,都被他一一婉言谢绝了,范亦兵等人都是年轻人,也猜得到楚天舒回来一趟不容易,肯定是要与向晚晴共度良宵,便嘻嘻哈哈哈地开了几句“重色轻友”的玩笑。   楚天舒看看时间差不多,便给向晚晴发了个信息:“报告领导,我回家了,诚邀领导共进晚餐。”   向晚晴立即回复了两个字:“同意!”   楚天舒看见这同意二字,便想起了交通局王局长说过领导签字的奥妙,不由得哑然失笑:我家这位领导的同意,到底是一办到底的,还是可以拖延的?   想想也是,伊海涛当常务副市长的时候,上面还有市委书记和市长两位党政一把手,中间还参合着一个强势的常委副市长唐逸夫,还真轮不到他签批就可以一办到底的事,更别说上百万资金的拨付了。   现在当了市委书记,找他批钱的报告不计其数,哪里能做得到件件都一办到底,又不好当面驳回,只好在签字上做文章,这一来二去的,各实权部门的头头便心领神会,按照领导意图,该办的办,该拖的拖了。   楚天舒扎上围裙,抄起锅铲,一边煎炒烹炸一边还在摇头感慨:还是老祖宗说的好哇,治大国如烹小鲜,各有各的做法,各是各的滋味啊!   向晚晴一直和楚天舒保持着热线联系,她知道全国农村工作会议昨天已经结束,今天楚天舒返程,只是想着他回到青原,肯定有忙不完的应酬,便强忍住心里的思念,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短信,任其自然了。   没想到,快要下班的时候接到了楚天舒诚邀共进晚餐的短信,她丝毫没有迟疑,飞快地回复了“同意”,掐着手表看着秒针伴着心跳一点点移动,心里一个劲儿地默念着,不要加班,不要加班,不要加班。   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向晚晴还故作镇静地磨蹭了一下,然后拎起办公桌旁的手提包,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出了办公室。   冯紫辰在身后喊道,晚晴,等等我,新世界有一款新裙子,很适合你的,一起去看看吧。   向晚晴不敢停下脚步,生怕一停下就会被冯紫辰拽跑似的,只回头一笑,说,紫辰,改天吧,我晚上有事。   冯紫辰笑骂道:晚晴,是你家贫困县的书记回来了吧?……哼,重色轻友!   向晚晴出了电视台,打车直奔丹桂飘香,快步穿过林荫小道,绕过潺潺流水,来到了二号小楼的门前,掏出钥匙,轻轻地打开了大门,她要给楚天舒一个小小的惊喜。   哇!向晚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整个的房间里,铺满了五彩缤纷的鲜花,花香四溢中,飘荡着惠特妮·休斯顿激荡心扉的声音。   I will always love you!   I will always love you!   Daring I love you!   Always love you!   她捂着嘴,瞬间热泪盈眶。      第1021章 开工典礼      楚天舒扎着围裙,拎着锅铲出现在了厨房的门口,一脸微笑地看着噙着眼泪的向晚晴。   大煞风景啊!   向晚晴尖叫一声,扔掉手里的包包,扑进了楚天舒的怀里,双手环绕在他的脖子上,小手捶着他的后背,泪水纷飞地骂道:败家,败家,败家的玩意儿!   楚天舒挺直了身子,在客厅里转起圈来,任由向晚晴挂在脖子上,整个人在花丛之上飞扬。   向晚晴再次尖叫起来,清脆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   楚天舒把她放了下来,刚要开口,嘴唇就被另一张嘴堵住了。   丰盛的晚餐,旖旎的花海,美妙的歌声,这注定是一个浪漫之夜。   激情过后,向晚晴蜷缩在楚天舒的怀里,手指在他的胸前轻柔地画着圈圈,幽幽地说:“老楚,语茶向我报告过了,你是一位好同志。”   楚天舒吃了一惊,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故作迷茫地问:“什么?你说什么?”   “哎,不许装!”向晚晴仰起头,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昨晚上的事语茶全跟我说了,她让我转告你,她当时就是想让你抱抱,酒后冲动而已,你不许自作多情。”   楚天舒暗暗庆幸,紧紧地将向晚晴搂在了怀里,凑到她的耳边,悄声说:“晚晴,我们结婚吧。”   向晚晴一骨碌翻转身来,定定地看着楚天舒,眼睛亮闪闪地说:“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去哪里度蜜月?加拿大的小猪湾?美国的橡树园?马尔代夫的瓦宾法鲁岛也行,要不去奥地利的蒂罗尔山吧,顺道去德国看看云朵。”   楚天舒楞了一下,说:“暂时欠着,行不?”   “不行!”向晚晴一口拒绝:“我不能偷偷摸摸地嫁给你。”   “可是……”   “可是什么?”向晚晴杏眼圆睁,说:“你们县里上马一个大工程,不也要搞一个盛大的开工典礼吗?”   楚天舒坏笑道:“咱这不是已经开工了吗?”   向晚晴狠狠地拧了他一把,说:“楚天舒,你还好意思说呢,你不按程序办事先斩后奏,我要告诉舅舅,看他收拾你。”   “使不得,使不得。”楚天舒忙求饶:“舅舅要是知道了,一准是‘撤职’查办。嘿嘿,我这个男朋友职务要是被撤了,你嫁给谁去?”   向晚晴冷笑道:“哼哼,你都被‘撤职’了,还管得着吗?”   楚天舒苦笑,沉吟了片刻,突然严肃地问道:“晚晴,你上网搜搜看,哪位国家领导人结婚时大操大办过?”   向晚晴猛地被问住了,她怔了一下,“呀”地尖叫了一声,扑在楚天舒的怀里又捶又打,娇嗔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说好的小洋楼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又开始拿国家领导人来忽悠人。”   楚天舒抓住她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嘿嘿,咱这不是有远大的志向吗?”   向晚晴娇羞地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绷着脸说:“嗨,认命吧!谁叫我就喜欢你这种没皮没脸的家伙呢。”话还没说完,竟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了。   楚天舒双手一用力,把向晚晴举了起来,【现在河蟹横行,此处略去三百二十八字,请各位脑补】……   第二天,向晚晴和楚天舒一起去了民政局,悄悄地领取了结婚证。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是初秋。   这一天天刚亮,通天河的微风吹醒了沿河两岸的群众,河水如同一缸浓浓的酒,把两岸的水稻灌醉了,沉甸甸的稻穗笑弯了腰。   上午七点,县交通局局长李迎春来到通天河边,大柳树乡的乡党委书记左天年迎了上来,说:“李局长,辛苦了,来得早哇!”   “今天是关键时刻,不能有半点儿疏漏啊!”李迎春说:“左书记,我们再检查一遍,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李迎春和左天年大步向河边走去。   临时搭起的主席台两侧挂着横幅,红布上贴着金色的字:“实现新跨越,建设新南岭”,正中的上方是:“通天河大桥开工典礼”。   李迎春下意识地看看表。   “滴……”手机在他的口袋里发出疯狂的叫声。他匆匆取出手机,连号码也没看,就接通了电话:“楚书记,您好,我是李迎春。……对,您来了,我在河边现场!”   挂了手机,李迎春迎着风,大步跑向红色气袋的拱门。   一辆电动轿车戛然而止,车上下来的正是楚天舒。   楚天舒依然身穿深颜色的西服,在微风中显得十分精神,他是一位特别注意自己形象的官员,今天是他主政生涯的重要时刻,是南岭人民生活中的大喜日子,楚天舒特地换了一件新衬衫,系了一条红领带。   “今天的天气很好啊!”楚天舒迎着冉冉升起的旭日,说,“看,河水清澈,稻花飘香,好一派南岭风光啊!”   李迎春说:“楚书记,大桥建成了就更美了!”   这时,左天年向楚天舒大步走来。   楚天舒迎上去,紧紧握住左天年的手,说:“天年同志,辛苦了!”   李迎春说:“楚书记,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楚天舒笑道:“你们办事,一向很周到。迎春,以后你们该更辛苦了。”   “这是我的幸运啊。”李迎春说。“我当了这么多年的交通局长,终于有机会主持修一座桥了。”   “是啊,乡亲们盼这座桥盼了不知多少年了,今天总算开工了!”左天年兴奋地说。   楚天舒也感概地说:“大桥建成后,对于南岭县构建道路体系、扩展发展空间、强化城乡交通地位,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尤其是对于有效带动两岸几个乡镇的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促进全县经济社会的快速均衡发展必将产生积极而深远的影响。”   “楚书记,恕我直言,”左天年说:“凭南岭的经济实力,不是楚书记,换一个县委书记,也许十年二十年也不可能建这样规模的大桥,我相信南岭县一百万人民会永远牢记在心的。”   “天年,话不能这么说啊。”楚天舒说:“其实最初让我下决心要建桥的,就是那天夜里,眼见着救护车就在对岸,难产的妇女就过不了河,好在是枯水期,要不然的话,母子都难保。抬着担架过河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天堑变成通途。”   “楚书记,你看!”左天年指着远方的人群,说:“乡亲们听说要修桥,十分的激动,一大早就自发地往河边赶来,河对面杏岭乡的农民,他们半夜就赶了过来,跑了十几里路,他们并不完全是看热闹,而是要亲身感受一下如此壮观的景象。”   楚天舒大声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河岸边,工地上,彩旗飘舞、热闹非凡。   “楚书记!”   楚天舒抬头循着喊声望去,只见一群男女老少向他跑过来。   当他们越来越近时,楚天舒看清了,跑在最前面的正是大柳树乡的王贵田,还有河东村的村支书王武平和二愣子等人。   楚天舒大步迎了上去。   “来了!”楚天舒握着大家的手,说:“大家辛苦了。”   “楚书记,我们终于盼到这一天了!”王贵田说。   “楚书记!”王武平从二愣子手里拿过一个蓝布包,说:“楚书记,这是我们河西村一千多村民为建桥自愿捐的钱!”   楚天舒看着王武平手里的蓝布包,心里涌起一阵酸楚,激动地说:“谢谢你们,谢谢河东村的全体乡亲们!”   “楚书记,大家听说要在通天河上建桥,都有说不出的高兴!”王武平说:“全村男女老少,没有一个人没捐钱的,最少的只捐了五块,但这是他们的心意!”   楚天舒问:“这是多少?”   “不多。”王武平把包交给楚天舒,说:“一共三万六千五百三十元。”   楚天舒吃了一惊,说:“不少了,这可是乡亲们的血汗钱啊!”   这时李迎春和左天年走了过来。   楚天舒说:“迎春,他们是河东村派来的代表,看,他们自发捐了款,支持大桥建设!”   李迎春激动地说:“谢谢大家,我代表建桥总指挥部感谢大家!”   紫杨乡的新泉和桂芹抱着孩子来了,他们是河东村村民的代表,送来了村民们的捐款。   杏林乡山坳村的黄腊生带着黄铁栓等一大帮年轻人也来了,他们随身带着工具,他们要为大桥建设出义工……   “天年,请大家参加今天的开工典礼!”楚天舒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大声地说:“感谢乡亲们,对不住啊,今天我不能陪你们,马上省市领导都到了,我要去迎接他们。”   楚天舒转过身,大步向主席台走去。   朝阳升起,霞光万道,平静的河水荡起波澜,把金灿灿的阳光揉成万朵银花。河边,长堤如练,岸柳绵延,树影婆娑,人声鼎沸。   上午九时整,省市领导走上主席台,楚天舒神采奕奕地走到话筒前,目光在人群中环视一圈,大声宣布:“通天河大桥开工!”   话音一落,顿时锣鼓齐鸣,鞭炮震天。   楚天舒陪同省市领导走下典礼台,来到河边工地,拿起铁锹,共同为大桥奠基。      第五卷 青云直上   第1022章 木秀于林      灰霾阴沉的天空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洁白晶莹的雪花落在县委大院的松树和冬青树上,久久不愿融化,闪烁着世间罕有的圣洁光芒。   楚天舒站在窗前,看着这温柔轻盈的雪绒花漫天飞舞,不由得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来南岭快一年了。   一年间,楚天舒大刀阔斧,锐意改革,不负众望,度过了一道有一道的难关,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稳民心,顺民意,不仅获得了全县干部群众的拥护和爱戴,也赢得了省市领导的信任和支持,在南岭县完全站稳了脚根。   在激烈的斗争中,极大地打击了付大木一伙的嚣张气焰,他的亲信白存礼、高大全、彭宝銮、常以宽等人付出了血的代价,之后一批不称职的干部先后被罢免撤换,其中绝大多数是付大木安插的人。   对此,付大木虽然怀恨在心,却有无可奈何,他不得不听从唐逸夫的劝告,采取韬光养晦的策略,哑巴吃黄莲,苦在心里,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非常支持的姿态,静待机会的来临。   可是,无论是定编定岗带来的风清气正,还是医疗改革和修桥修路的惠民利民,都只能说是楚天舒取得的一些突破,并不能让他有丝毫的满足和懈怠,因为还有一个问题久久困扰着他:这就是如何加速发展南岭经济,带领南岭人民走上脱贫致富的道路。   在南岭近一年的时间里,楚天舒对当地情况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   常言道,要想富,先修路。   楚天舒一到南岭县,眼光就盯住了全县交通运输和群众出行难的老大难问题。   从南岭县城抵达国道有十几公里路程,属于低等级公路,坑洼不平,破烂不堪,过去县里曾尝试过把它扩建成高等级公路,只因班子不团结,上面关系没疏通,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实现。   在伊海涛的支持下,市交通局已把南岭县作为他们的对口扶贫点,对这条公路的扩建注入了部分资金,前不久楚天舒又把王局长他们请到县里,视察了全县村村通建设,他们正准备进行二期投入,加上先期开工的通天河大桥,长期困扰南岭县发展的交通运输的瓶颈很快就要被打开了。   可南岭县是一个传统型农业县,用当地话说是九山一水半分田,地处边缘,交通闭塞,没有一个像样的企业,要发展经济困难确实不少。但话又说回来,越是落后的地方,越容易出成绩,只要找准发展思路,抓住要害,让老百姓的生活迈上一个台阶并不太难。   南岭县山多地少,很显然,只天天围着几亩薄田绕圈子是没有出路的。   长期以来,南岭县历届县委政府班子抱着“靠山吃山”的观念,扛着“国家级贫困县”的牌子,一方面不断地开山采矿,另一方面不断向省市伸手要扶贫救济,才勉强维持着运转,财政收入和老百姓生活水平与其他市县的差距越拉越大。   国家已经把建设小康社会作为各项工作的总目标,楚天舒当然想在南岭县干一番事业,扎扎实实为老百姓做些实事,改变长期以来贫穷落后的面貌。   可是,发展经济,增加收入,光有良好的愿望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有规划和措施。   楚天舒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有弱点和不足,例如,看见了没有也会心动,遇到了诱惑也会有本能的冲动,努力工作的时候也想过步步高升。   实事求是地说,与付大木等人的政治斗争,楚天舒可以凭着一身正气和大无畏的精神攻坚克难,化险为夷,但是,抓经济建设,他还没有经验,缺少思路和办法,最初的目光只盯在了招商引资上。   无疑,柳青烟的工作是尽心尽力的,但满腔热情感化不了投资商,并不是所有的企业都是凌云集团,更不是所有的老板都是吴梦蝶。   凌云集团抢滩南岭县的运输市场接手先锋客运,吴梦蝶除了出于个人感情要帮楚天舒一把之外,看重的是新能源汽车推广的战略意义,并不指望先锋客运能为凌云集团创造利润。   可其他的企业和老板不同,他们希望投入尽快得到回报,热钱追着利益跑,这是市场经济的客观规律,很多的老板一听南岭县,就基本失去了兴趣,就算有几个被柳青烟的热情所打动,同意来考察,到了县里一看,多半也打了退堂鼓。   寄予厚望的招商引资进展不大,楚天舒心急如焚,却又一筹莫展。   元旦过后,楚天舒和付大木参加了全市经济工作会议。   座谈讨论的时候,主持会议的唐逸夫点名让楚天舒发言,说南岭县可是全国知名的改革示范县,经济建设也要走在全市的前列啊。   楚天舒只能泛泛而谈,摆了南岭县面临的困难,提出了一些诸如正在抓紧招商引资之类相对空洞的设想。   对此,唐逸夫很不满意,他阴沉着脸说:我们各级领导干部不能光搞花架子,要把经济工作当做当前最首要的任务。以人为本,执政为民,建设和谐社会,最终的落脚点是什么?是要把GDP搞上去,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啊。我们考核一个干部的能力和水平,不是看他搞了多少条改革的措施,做了多少件轰动一时的事情,最根本的是要看当地经济发展的硬指标。同志们啊,改革发展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与会人员都是官场上的人精,谁都听得出来,唐逸夫的这些话,就是对楚天舒的嘲讽与批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官场尤其如此。   参加会议的都是各县区的党政主要负责人,他们纷纷附和唐逸夫的发言,争先恐后地大谈当地经济发展的前景和措施,虽然不至于明目张胆指名道姓地落井下石,但多少也有把楚天舒比下去的意思在里面。   在青原乃至东南官场上,年纪轻轻的楚天舒成了政坛的风云人物,羡慕嫉妒恨的大有人在,尤其是那些辛辛苦苦熬了很多年才熬到县处级领导岗位上的同志,哪一个不想再攒攒劲冲上地市级。   官帽是稀有资源,越往上越紧缺。   很显然,楚天舒要是得到提拔和重用,抢了一个地市级的名额,不知道要挡了多少熬了大半辈子干部的晋升之路,所以,青原市各县区的主要负责人几乎都有压他一头的想法,这实在不是有意为之的相互倾轧,而是官场中人的本性使然。   会议开完,付大木忙他的应酬,楚天舒去找简若明诉苦。   简若明说:“小楚,南岭县近来风头正劲,你应该趁着这股东风,把经济建设搞上去。大家的发言,对你没有什么启发吗?”   楚天舒摇着头说:“南岭县地处偏僻,缺少其他各区县的地理区位优势,底子薄,基础差,人心还不齐,除了一个矿场之外,几乎没有工业,靠几亩薄田把经济建设搞上去,谈何容易啊。”   简若明看了他一眼,说:“那你就心甘情愿被人家指责不务正业,南岭县一直要把这个拖后腿的后进典型当下去?”   “当然不是!”楚天舒说:“简市长,我这不是找领导讨计谋来了吗?”   简若明扑哧一笑,说:“别嘴上抹蜜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谁能比你的鬼点子多呀?”   楚天舒一脸的无奈,说:“明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那些鬼点子用来对付歪门邪道还凑合,用在抓经济建设上,还真不靠谱。”   “小楚,你能说出这个话来,真的是成熟和进步了。”简若明想了想,说:“南岭县的情况正如你说的那样,确实存在很多的困难和问题,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给予倾斜,但是,要说发展大计,我也没有深入的研究和思考,只能给你一个建议。”   楚天舒催促道:“好的,快说,快说。”   简若明说:“我建议你去省里请几位经济方面的专家,对南岭县进行全面的调查研究,科学论证未来经济发展方向和整体规划,他们的眼光应该会有独到之处,或许能打开思路,找到出路。”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楚天舒兴奋地说:“我天天在南岭县坐井观天,忙于,领导就是领导,站得高看得远啊。”   简若明故意板着脸责怪道:“去!你这家伙,到了县里别的没学会,倒学得油嘴滑舌的拍马屁了,俗不俗哇?”   楚天舒“嘿嘿”笑道:“明姐,我这马屁也不是逢人就拍的,有些领导想让我给他拍马屁我还不拍呢。”   说干就干,历来是楚天舒的办事风格。他从简若明的办公室出来,就给宁馨打了个电话,请她帮忙打听一下,临江大学以及周边院校有哪些比较著名的经济学家。   接到电话,宁馨心里很高兴,嘴上却埋怨道:“哥,你太不够意思了,平时没声音没图像,要办事就想起我来了?”   楚天舒敷衍道:“哪里,哥天天把老妹儿放在心上呢。”   宁馨冷笑一声,问道:“哥,你脸红了没?”      第1023章 白领丽人      楚天舒摸了摸脸,苦大仇深地说:“老妹儿,你不知道哇,你哥在南岭县天天风吹日晒,脸上都没啥感觉了。”   “嘻嘻。”宁馨被逗乐了,说:“好吧,看在你好可怜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吧。说,要找什么样的?我一准帮你找来。”   楚天舒赶紧说:“谢谢你,老妹儿呀,我是要请这些专家学者帮我出主意想办法发展南岭经济的,可别找只会嘴上谈兵的,要找能赚钱的。”   “啊?”宁馨有点为难地说:“哥,这还真有点难度。你给我几天时间,我去打听打听。哎,你怎么不找祝教授哇,他对省里的专家学者应该很熟悉呀。”   楚天舒说:“我想过了,老头子清高,我估计他看不上那些能赚钱的专家学者,担心他给我推荐的全是学术研究型的,提的建议和办法不太切合实际。老妹儿,你帮我物色好,我再请他出面帮我张罗。”   好不容易逮住了楚天舒,宁馨就想多腻歪一会儿,她说:“哥,我帮了你,你怎么谢我?”   楚天舒说:“老妹儿,你帮我物色好了,我要专程来请的,到时候,请你吃顿麦当劳”   “不行!”宁馨一口拒绝:“你打发三岁的孩子呢?”   “吃西餐?”   “我减肥呢。”   “蹦迪?”   “太累。”   “泡吧?”   “没意思。”   楚天舒无语了,问道:“老妹儿,你到底想让我怎么谢你?”   宁馨一挤鼻子,说:“我去南岭县玩几天,你陪着我。”   楚天舒说:“老妹,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南岭县没好玩的地方。”   宁馨撒蛮道:“我不管!反正你得答应我。”突然,她又说:“我听闻芳说,南岭县的浮云山脉比秀峰还高还险,有山有水有森林,肯定好玩儿的。”   楚天舒没好气地吓唬道:“还有狼呢。”   宁馨大叫了起来:“好哇,好哇,我还没见过野生的狼呢。到时候给我抓只小狼羔,回家养着玩儿。”   楚天舒说:“算了吧,你别给咱妈添乱了。前两天我去看咱爸咱妈,咱妈还唠叨呢,照顾那两只吉娃娃,可把她累够呛。”   “哥,你错了。”宁馨说:“前两天我去看咱爸咱妈,小聪聪一岁多了,可好玩了,咱妈还不是说,天天看着这么个小家伙,可累人了。实际上呢,咱妈心里美滋滋的。我妈也一样,嘴上说累够呛,可有两个小家伙陪着,心里开心着呢。”   他们一会儿我妈,一会儿咱妈,外人听着也许有点乱,但楚天舒和宁馨心里非常清楚,说我爸我妈的时候,说的是自己的父母,说咱爸咱妈的时候,说的是对方的父母,一点儿也乱不了。   楚天舒一时无语。   宁馨说:“哥,那就这么说定了,放假了我就去,到时候可不许耍赖皮啊。”   楚天舒着急地说:“哎哎,谁就答应了?”   宁馨拖长声调说:“不答应也行啊,那经济学家就找不到啰。”   楚天舒只得说:“好吧,好吧,答应你就是了。”   宁馨笑了:“这才像个当哥的样子嘛。”   楚天舒苦笑。   这时,手机提示又有电话打进来,楚天舒一看,是柳青烟,便说:“老妹儿,有电话打进来了,我不跟说了。抓紧点,有消息立即告诉我。”   宁馨说:“好嘞,哥,拜拜,么么哒。”   接通柳青烟的电话,柳青烟开口就说:“楚书记,会开完了吗?”   楚天舒问:“刚开完,怎么了?”   “江浙的黄老板过来了。”柳青烟问:“楚书记,您能不能赶回来陪他吃顿饭,见个面?”   柳青烟说的黄老板是一位江浙的投资商,叫黄大金,他是做瓜子深加工的,柳青烟向他介绍,南岭县本地瓜的黑瓜子质量不错,极力鼓动黄大金在南岭投资开办一个黑瓜子加工厂,盛情邀请他来实地考察。   南岭县地处偏僻,经济滞后,招商引资比较困难。   过去,南岭县每年也搞一次招商引资洽谈会,但总是雷声大雨点小,真正落到实处的几乎没有,倒是有个别冒牌的投资商抓住县领导招商引资的急切心理,假借投资考察之名,来游山玩水,骗吃骗喝,完了再大包小包装满土特产,一走了之,从此杳无音信。   柳青烟担任招商局长之后,坚决杜绝“放空炮”,没有落实的事坚决不说,没有考察清楚的投资商一律不大肆接待。   随后,楚天舒又主持出台了一系列招商引资的优惠政策,广开门路,筑巢引凤,半年时间里,倒也引进了几个短期的投资项目,但规模和影响都比较小。   南岭县本地瓜的特点就是籽多肉少,卖瓜卖不出好价钱来,瓜子多半浪费了。黄大金是搞瓜子深加工的,柳青烟能够说服他来考察,正是抓住了这个特点,让他觉得有利可图。   如果黄大金能在南岭县开一家瓜子的深加工厂,不仅可以解决本地瓜销售难的问题,也能解决几百个劳务用工。   这是一个双赢的合作,成功的希望极大,所以,柳青烟希望楚天舒能出面接待一下,让黄大金放心来投资。   楚天舒与付大木通了个气。   付大木说他晚上已经安排了与市财政局、旅游局等几位主要领导见面吃饭,临时更改恐怕不合适。   应酬也是工作。楚天舒就说,老付,那你辛苦,我先赶回去了。   本来楚天舒推掉了所有的应酬,是打算和向晚晴一起吃晚餐的,现在看来,计划又泡汤了。   上路之后,楚天舒给向晚晴发了个短信:抱歉,有急事赶回去了。   向晚晴好半天没有回短信,楚天舒心想会不会生气了。   快到南岭县的时候,向晚晴终于回了短信:“不好意思,开策划会,手机静音了。一路顺风。”   楚天舒感觉十分的愧疚,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好硬了心肠,把手机收了起来。   赶到石花大酒店,已到下午五点半。   石花大酒店在南岭县属于最高档次,比县委招待所气派豪华,遇到有重要的客人,基本上都安排在这里接待。当然,为了照顾酒店的生意,即便不是太重要的客人来了,薛金龙也会主动安排在这里接待。   为了让黄大金有个好印象,柳青烟安排他住在了石花大酒店,会见和晚宴也一起安排在这里了。   一进门,迎面走过来一个身穿制服套裙的白领丽人。   这个女子有着精干的齐耳短发,身材妖娆,皮肤不是特别的白,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鼻梁也不算高,眼睛很亮,嘴唇很大,五官并不十分出色,但是组合在一起,却有着独有的韵味,属于典型的南岭美女,让人过目难忘。   “楚书记,您好。”她笑靥如花地微微弯了弯腰,做出一个标准的礼仪姿势。   楚天舒点点头,说:“你好。”   她问道:“楚书记是来会见江浙客商的吧?”   楚天舒说:“是的。”   “柳局长他们在小会客室。”她微微一笑,说:“楚书记,请跟我来。”   她在前面走着,楚天舒就跟在她的后面,看她的背影,身材苗条,腿长腰细,随着小蛮腰一扭,那圆滚滚的小屁股便也跟着扭,整个身子犹如风摆杨柳,顿时有了神韵,让人倍生怜爱。   来到电梯口,她按了上行按钮,一边等着的时候,她自我介绍说:“我叫胡晓丽,酒店的经理。”   楚天舒也早猜到了她是胡晓丽,便点点头,说:“谢谢胡经理。”   进了电梯,楚天舒感到有一股清爽的香味渐渐向他弥漫过来,再看胡晓丽,唇红齿白,面如桃花,浅浅一笑,两个迷人的酒窝便绽放在了她的脸上,人也就越发生动可爱了。   胡晓丽似乎感觉到了楚天舒在欣赏她,她嫣然一笑,眼眸里瞥过一丝娇嗔,突然问道:“楚书记,您是第一次来石花大酒店吧。”   楚天舒挑了挑眉,淡淡道:“对不起,来到少。”   胡晓丽粲然一笑,嗔道:“什么来得少,是根本不来。楚书记,欢迎您常来啊,我们非常愿意为您提供最好的服务。”   楚天舒凝视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突然有种想伸手抚上她脸颊的冲动,手指才微微一动,便有了警觉,暗惊对方妖娆的诱人系数之强悍,他没说话,只笑着点了点头。   很快,电梯已经到了十五楼,门一开,胡晓丽微笑着向楚天舒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楚天舒走出了电梯门,心里却在想,付大木施了什么魔法,能让这么一个美人儿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就这样想着,走进了会客厅。   黄大金是一位谢了顶的中年男人,脖子上挂着粗粗的金链子,手指上套了好几个金戒指,就连嘴里镶的牙都是金的,咧嘴一笑,也是一片金光闪闪。   一阵寒暄之后,几个人坐下来,柳青烟介绍说:“楚书记,黄老板来南岭已经好几天了。”   楚天舒听了故意夸张地“啊”了一声说:“黄老板,我在市里开会,听说你来了,一散会就赶过来了。”      第1024章 中了圈套      黄大金客气地说:“楚书记,太感谢了。我这个人办事有个原则,在没有定下来之前,不想大张旗鼓,更不想麻烦领导。柳局长陪着我在县里考察了几天,今天才敢打扰你楚书记。”   楚天舒听了心里一阵暗喜,黄大金不计较表面的排场,只是想掌握更多真实的情况,这样才能决定投资与否。   就凭这一点,楚天舒觉得这个黄大金是个实实在在的商人,也知道他之所以现在才要求和县领导见面,说明他已经有意在这里投资,便高兴地说:“黄老板见外了,不管你投资与否,来了南岭就是客人,怎么能说麻烦和打扰呢?”   黄大金露出两颗金牙,笑道:“楚书记,只要你不嫌麻烦,以后打扰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你黄老板肯让我麻烦,我是求之不得呀!”楚天舒转头对柳青烟说:“柳局长,我们的优惠条件给黄老板讲清楚了吧?”   柳青烟很配合地微笑点头。她当过县委办的副主任,懂得场面上的规矩,有县里最高的领导在,用不着她多言多语。   楚天舒爽快地说:“黄老板,如果还有哪些方面需要我们政府协助的,你尽管说,一切都可以商量。”   “谢谢楚书记的关心。”黄大金客气了一句,马上换了一副强调,说:“不瞒各位,来南岭县之前,我先去青北县考察了几天,要说资源,青北县的资源也很丰富,交通也便利,但我觉得他们的优惠软环境不如你们好,所以我也没有惊动当地政府,就顺路到南岭来了。”   楚天舒暗暗好笑,黄大金前几天去过青北县,其实柳青烟早就报告过来了,他跟青北县委书记靳洛冰讨了一个人情,让他们故意对黄大金冷淡一点,把这笔投资放到南岭县来。   靳洛冰能升任青原市委常委,楚天舒在伊海涛面前没少出力,既然楚天舒开口了,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况且,青北县紧邻青原市,又与江北开发区毗邻,区位优势明显,愿意来投资的商人不少。黄大金开一个瓜子加工厂,至多也就几百万的投资,靳洛冰还真不太当回事,正好送给楚天舒一个顺水人情。   不过,他还是作出一副开心的样子,恭维道:“黄老板,你是生意场上的老手,眼光肯定错不了。”   黄大金没有再客气,直接开口说:“经过数天的考察,感觉不错,下午又与柳局长了解了各项优惠政策,别的都没有什么,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如果我们投资建厂,能不能县城东边的那块空地转让给我们使用?”   县城东边是有块空地,以前是县里的砖瓦厂,后来由于产品没有销路开不下去,就一直撂荒着,已经长满了野草,看上去特别的荒凉。但是,现在国道与县城的道路正在修建,一旦修通,只需修一条连接路,那块地的价值就立马显现出来了。   黄大金开口要这块地,说明他确实考察得很到位。   楚天舒作出为难的样子,将头扭向柳青烟,说:“柳局长,你给黄老板讲了没有?这块地我们是有投资要求的。”   柳青烟心领神会,说:“楚书记,我跟黄老板说过了,那块地有些难处,政府在投资金额上有一个一千万的起步价,恐怕难以进去。”   楚天舒轻轻“哦”了一声,这么一试探,心里大致有数了,黄大金明知道有一千万的起步价,而他办一个瓜子加工厂,投资只有几百万,达不到起步价的要求,可他还是提了要求,说明他确实是想来南岭投资。   想着,楚天舒哈哈一笑说:“好一个黄老板啊,你默不作声地来到南岭,果然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这样吧,吃饭时间也到了,我们不能饿着肚子谈生意,到餐厅吧,我们边吃边聊。”   黄大金一看楚天舒没有拒绝他,就知道还有希望,高兴地说:“楚书记,我马上要成你的新子民了,这顿饭该我请你才是。”   楚天舒最不喜欢的就是参加饭局,但饭局有时候也是工作,不参加不行。往往办公室谈不拢的事,在酒桌上就能敲定,许多人际关系就是在饭桌上的觥筹交错中建立的。   这次饭局也是一样,几杯酒下肚,黄大金就热血沸腾起来,口口声声地向楚天舒保证说,他的企业目前虽然投资才几百万,但他的厂子一旦落户,还可以多拉几个江浙客商来投资,保证能做大做强,到时候将会形成一个农副产品的加工产业链,最后的累计投资肯定会能超过五千万。   楚天舒听得高兴,就频频举杯向黄大金敬酒。他听得出来,黄大金虽然有些夸口,但也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只要能形成一个农副产品加工链,意义不仅仅在办了一个工厂,更重要的是还可以带动地方农业的发展。   什么是长远?这才是真正的长远,不只是取决于最初投资额度的大小,还要看到将来的发展潜力与辐射作用。楚天舒看着一笔不小且前景光明的投资要来了,心里特别的高兴,陪着黄大金就多整了几杯。   酒逢知己话就多。   黄大金与楚天舒交杯换盏的一喝,论酒量,他还是不如楚天舒,喝多了话就特别多,到散席的时候,黄大金就拍着胸脯说,春节一过,他就带人过来,开始建厂,到秋天的时候,瓜熟了,厂子也建好了,正好开张。   楚天舒越发觉得,黄大金生意做得精,深谋远虑,他已经完全考虑成熟了,这笔买卖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回到招待所,已经是十点半了。   苏杭正蜷坐在值班室的沙发上看电视,见楚天舒回来了,便迎了上来,问候了一声:“楚书记,回来了?”然后抽了抽鼻子,问:“您喝酒了?”   楚天舒说:“招待了一个客商,喝了一点儿。”   苏杭跟着楚天舒进了房间,等楚天舒脱了外衣,她泡好了一杯热茶,递到他的面前,说:“楚书记,喝杯热茶,醒醒酒。”   楚天舒接过来,并没有喝,放在了书桌上,笑道:“又没有喝多,醒什么酒啊?”   “还没多,酒味好浓哦。”苏杭小声嘀咕了一句,忙着进了卫生间,把水放好,又去卧室把楚天舒的换洗衣服拿出来,说:“楚书记,忙了一天了,洗洗早点休息吧。”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楚天舒喝了几口茶,匆匆冲了个澡,出来后并没有睡意,他坐在书桌前,拿出笔来在笔记本上划拉了一番,盘算着黄大金的瓜子加工厂规模,需要安排多少亩地来种本地瓜才能满足生产需求。   由于本地瓜的产量不高,销路又不好,全县十几个乡镇已经没有多少农村愿意种本地瓜了,等开春了,还得想办法给村民们做一做说服动员工作,总不能让黄大金的加工厂建起来之后又没有原料吧。   盘算完了瓜子加工厂的事,楚天舒又开始琢磨请经济学家来调研的事,一个黄大金只能给南岭打一针强心剂,要想真正振兴南岭经济,需要更大的手笔。   很多的事情,楚天舒提出来,付大木往往会有反对意见,如果由专家学者来说,至少可以堵住付大木的嘴。   楚天舒的手机就响了,他瞟了一眼,是柳青烟打来的,心里一阵不悦,这么晚了,打什么电话?接通后,不冷不热地说:“柳局长,什么事?”   柳青烟说:“楚书记,不好了,黄大金被公安局抓了!”   楚天舒一听,惊出了一身冷汗,忙问:“他犯什么事了?”   柳青烟叹了一声,说:“今晚他可能酒喝多了,跑到桑拿中心去找小姐,没想到被人举报了,石化街派出所出警把他抓走了。”   楚天舒一听为这事被抓了,才松了一口气,说:“那你给陶局长打个电话,让他先放人。”   柳青烟着急地说:“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说那是我招商引资的客商,是到我们南岭来投资的,让他放了。他却说,不管他是真投资还是假借投资之名来游山玩水的,等他交了罚款之后自然会放人。”   楚天舒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怒气,就说:“这个老陶,怎么能这样说话,什么真投资假投资?你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必须放人!”   柳青烟吞吞吐吐地说:“这个……这个……”   楚天舒气不打一处来,说:“这个这个什么?要你说,你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像得了牙痛病一样。”   柳青烟说:“楚书记,我已经打着您的旗号向他说了,他还是不肯,他说要是真的跟楚书记吃过晚饭,楚书记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楚天舒一听,马上挂断手机,调出陶玉鸣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心想这陶玉鸣怎么这么不明规矩,就这样区区一件小事,还要我亲自给你打电话不可?电话那头传来了客服小姐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楚天舒的气不打一处来,把手机“啪”地合上,扔到沙发上就起了疑问:陶玉鸣明明知道他会打电话过去,却故意关了手机,这不是圈套又是什么?      第1025章 深夜捞人      楚天舒判断得没错,黄大金被嫖娼的确是一个圈套。   始作俑者是付大木,他得知楚天舒急匆匆地要赶回去会见江浙客商,想必洽谈得很成功,便和薛金龙通了个电话,果然不出所料,柳青烟陪着这位江浙客商考察了好几天,双方谈得很投机。   听说这位客商被安排住在石花大酒店,付大木眼珠子转了几转,便让薛金龙去找胡晓丽,从桑拿按摩女中选派一个妖媚的小姐和这位客商勾搭上。   然后,有人匿名向石化街派出所举报,石花大酒店某某房有人在卖淫嫖娼,有警必出这是原则,石化街派出所的民警及时出击,将白花花的两具肉体按在了床上,把人押回了派出所。   楚天舒点了支烟,闷闷地吸着。他本想直接给石化街派出所的所长打电话,可转念一想,这种明显包庇违法分子的做法一定会被传出去,影响自己在干部群众中的威信不说,势必又要引起北方媒体的炒作和非议。   可是,如果不把黄大金捞出来,影响扩大出去,他还愿意在南岭投资吗?   这样一想,楚天舒又马上拿过手机,拨通了柳青烟的电话。   电话刚响了一声,柳青烟就接通说:“楚书记,不好意思,刚才可能掉线了,我给您打过去后,又一直占线。”   楚天舒吩咐道:“不是掉线,是我挂了给陶玉鸣打,结果他关了机。青烟,这样吧,你亲自去一趟石化街派出所,一定让他们把黄大金放了,不准罚他一分钱,不准对他说一句不礼貌的话,更不准媒体介入曝他的光。还有,你见了黄大金后尽量把这件事说淡一些,不要让他有任何思想负担,也不要让他知道我听说了这件事。”   柳青烟为难地说:“楚书记,我已经去过石化街派出所了,派出所长说,我们不会为难他,但要放人,他不敢擅自做主,得有领导发话才行。可陶玉鸣我也联系不上了,我和姐姐一起,家里外面都找了,没见他的人影子。”   楚天舒的火气又一次冒了起来:“那你直接去找杜雨菲,必须立即放人。”   柳青烟在电话那头唯唯诺诺地应声说:“好的,好的,我这就去。”   楚天舒大声地说:“如果领不回来黄大金,你就别回家,一直在派出所待着,等到明天早上我去领你!”   刚放下电话不久,杜雨菲的电话打过来了:“老楚,青烟姐姐找我,说要捞一个嫖客,还说是你下的指示,有这么回事吗?”   楚天舒说:“是的,一个投资商,晚上喝了点儿酒去桑拿中心找小姐,被石化街派出所抓进去了,陶玉鸣躲起来了,我只好让柳青烟找你协调一下。”   杜雨菲不屑地说:“这种男人,一离开家就胡搞八搞,抓进去吃点苦头也好,扫黄又不是扫他一个人,捞他做什么?”   “雨菲,这是两码事。”楚天舒强压着火气,解释道:“不放出来,影响扩散出去了,他还愿意在这里投资?”   “也不能因为他要在这里投资,就可以为所欲为吧。难道我们公安局要专门为这些老板网开一面?”杜雨菲依旧老大的不愿意,说:“再说了,这种人以后真来投资了,未必就可以在南岭随心所欲地违法乱纪了。”   楚天舒无心争辩,就说:“好了好了,道理以后再扯,先把事办了吧。”   “老楚,这破事,我真开不了口。”杜雨菲不情不愿地说:“这事你为什么不让青烟去找他姐夫。”   “我要能找得到陶玉鸣,还麻烦你干什么?”楚天舒忍不住发火了:“杜局长,我让你放人,你放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   挂了电话,楚天舒隐隐有些后悔,明明是陶玉鸣故意躲避,拿杜雨菲撒气做什么?   第二天早上刚上班,柳青烟就跑来向楚天舒汇报情况。   楚天舒对柳青烟的这一点很欣赏,做下属的就应该多请示多汇报,这样才有利于上下沟通。他看到柳青烟的两个眼窝发青,知道她昨天夜里肯定辛苦了,就指了一下前面的椅子:“青烟,坐,坐下来说。”   柳青烟就坐在了楚天舒办公桌的对面,先不好意思地笑笑,才说:“昨天晚上打搅了,真不好意思。”   楚天舒摆摆手,说:“都是为了工作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黄大金怎么样了?”   柳青烟说:“昨晚我找了雨菲,她一个女同志,确实不好为这种事去找底下的人开口。我就不信这个邪,他陶玉鸣能钻进地洞里,雨菲动用了技侦手段,在一个小酒馆把他找到了,死磨硬缠,最终不辱使命,总算让他们把黄大金放了。”   楚天舒听到柳青烟话中有话,就问:“怎么?是不是老陶不愿意放人?”   柳青烟愤愤然说:“他这个人呀,眼睛里只有付大木,分不清官大官小,事大事小。我费了不少口舌他都不想放人,最后不得不抬出了你,他才勉强给派出所长打了电话,把人给放了。”   楚天舒“哦”了一声,他明白柳青烟一半是来向自己汇报工作,一半也是来打陶玉鸣的小报告。这陶玉鸣也真是的,跟付大木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连自己的话都当做耳旁风,真不知道他这个公安局长还想不想当下去?   但楚天舒不想在柳青烟面前流露出对陶玉鸣的看法与不满,一来,她是陶玉鸣的小姨子,二来,办公室里谈话会被泄露出去,就掉转话题问:“黄大金怎样?这件事不会对他的投资有什么负面影响吧?”   柳青烟说:“我看很难说。我昨天夜里把他接到宾馆后,黄大金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他这一次的脸丢尽了,以后还怎么见人?看样子是满腹牢骚,非常不满。”   “这些老板们常年在外,风流惯了,免不了会找个小姐解决生理需要。”楚天舒看柳青烟皱起了眉头,马上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妥,赶紧收住嘴,一本正经地说:“青烟呀,我们这里本来投资环境就不怎么好,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投资商,如果就此放走他,真是太遗憾了。你一定要多给他做做工作,让他想开些,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的。”   柳青烟却有些为难,楚天舒马上明白了,让一个女人去跟一个男人说,找小姐这不叫事,谁开的了口?   于是,楚天舒就说:“这样吧,昨晚上你也辛苦了,我让中天跟他去谈谈。”   “好好好,我一定配合耿副县长,做通他的工作。”柳青烟表示了感谢,便告辞而去了。   看着柳青烟离去的背影,楚天舒还是有点儿不放心,隐隐地有些担忧,他给耿中天打了电话,让他和柳青烟去给黄大金做做工作,答应把城东的那块地给他,尽全力留住他。   耿中天爽快地答应了。   从省委党校学习回来,耿中天像换了个人,对楚天舒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政府方面的难事他从不推诿,总是一马当先,付大木不想干不愿干的,他都任劳任怨地替楚天舒排忧解难,这么一来,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楚天舒在具体事务上的压力。   付大木独断专行、刚愎自用,以前马兴旺等人当书记,政府方面的工作针扎不进,水泼不入,弄得县委书记这个一把手徒有虚名,有劲儿也使不上,县里的大事小情还是付大木说了算。   虽然大家都是同一个班子的成员,见了面也都很客气,他称他马书记,他称他大县长,根本不像电影电视里演的那样,他叫他大木同志,他叫他兴旺同志。   官场不是断臂山,没有那么多的同志,只有职务之分,只看谁说话算数。   楚天舒埋头批文件,陶玉鸣敲了一下门进来了,楚天舒的脸马上拉了下来,眼睛看着文件,不冷不热地说:“陶局长,有事吗?”   陶玉鸣尴尬地笑着说:“楚书记,真是对不起,昨晚我手机正好没电了,后来听青烟说您打电话找过我,我想借别人的手机给您打过去,一看太晚了,怕影响您休息,就没敢打,这不,今天一早我就接受您的批评来了。”   楚天舒心想,你现在才知道还有我这个书记?你要真的在乎我,听到柳青烟说是我请来的客人,早就打电话给我了,根本用不着让我给你打电话。   想着,楚天舒抬了头故意说:“昨晚江浙客商黄大金被你们抓了,我打电话想请教一下你,为了我们南岭的招商引资工作不受影响,让你网开一面放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合适?结果你关机了。”   陶玉鸣脸色一阵发红,知道楚天舒有看法,就马上解释道:“楚书记,一定是误会了,黄大金被抓,我真的不知道,更不知道他是来投资的。后来柳青烟向我说清楚了情况,我一点儿没耽误,立即打电话让派出所放了他。只是太晚了怕影响您休息,没有给您回话。”   楚天舒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彼此心里明白就行了,没有必要再与他计较,但还是不轻不重地敲打他几句。      第1026章 哑巴黄连      楚天舒认真地说:“老陶,算了,都是为了工作,有误会也正常。精神文明建设要搞,经济建设也要搞,以后凡事不要太过头了,要把握好度。”   陶玉鸣的脸上有了得色,连声说:“是是是,接受楚书记的批评。”说完告辞而去。   看着陶玉鸣得意的样子,楚天舒并没有太生气,他觉得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他,如果没有付大木的授意,他陶玉鸣既没有这个脑子,也没有这个胆子。他只不过是付大木的马前卒,应声虫,是执行工具罢了。   再者说,楚天舒作为县委书记,主抓全县的精神文明建设,大会小会上,也多次讲过要扫黄打非,净化社会环境,为创建精神文明示范县而努力。遇到这种事情,把陶玉鸣批评重了,以后真让他去扫黄打非,他又该罗里吧嗦了。   在当前微妙的政治环境中,楚天舒和付大木面和心不合,有些事情,都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些事情,又都揣着糊涂装明白,还有些事情,半明白半糊涂,一边拆台一边还得装出补台的样子。   楚天舒根本没有想到,他正在为黄大金积极营造投资环境,这家伙却屁股一拍溜之大吉了。   更要命的是,黄大金回去之后,在江浙客商中大肆宣扬,南岭县去不得,穿着衣服进去,光着身子出来,太他妈的邪了。   江浙客商不明就里,以为南岭县跟有些穷地方一样,引资的时候吹得天花乱坠,等投资进去之后,处处设卡,事事刁难,把客商逼得只能一走了之,投进去的钱全打了水漂,这就是穿着衣服进去,光着身子出来。   如此一来,黄大金逃之夭夭不说,柳青烟前期在江浙客商身上做的工作全都付诸东流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当柳青烟向楚天舒报告了这个消息后,他忍不住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柳青烟,我早就给你交代了,要做好他的工作,一定要留住他,你是怎么搞的?”说完,还冲着柳青烟眨巴了几下眼睛。   柳青烟若有所悟,她嗫嚅着说:“楚书记,我都不知道给他做过多少次工作了,他表面上答应说没什么,没想到心里还是对被抓的事耿耿于怀。”   楚天舒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政府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他却拿我们当儿戏。这人也真是的,南岭也是党领导的南岭,不是他想怎么搞就可以搞的!既然搞了,就不要太顾脸面了,又要潇洒,又要脸面,世上哪有这样两全其美的好事?也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要走就任他去吧。也就是我们这偏远落后的地方,才把他这么个小老板当人看,要是换到东南沿海地区,像他这样的小商人多如牛毛,谁会在乎他?更别说像我们这样求爷爷告奶奶地挽留他了。”   柳青烟听楚天舒啰嗦这么一大通,想必是有感而发,便也附和了说:“就是,就是。”   楚天舒又问:“派出所对他罚款了吗?”   柳青烟摇了摇头说:“没有。派出所知道我是陶玉鸣的亲戚,才给了个面子,要不然的话,肯定会依法重罚的。”   “早知道是这样一种结果,又何苦去捞他?”楚天舒感叹说:“杜局长说得太对了,黄大金这种人就该让他吃点苦头。”   “就是,就是。不过,虽说没有罚他,那罪也够他受的,十几个嫖客被关进了一个大房子里,没有坐的地方,有的蹲着,有的站着,里面乌烟瘴气,令人窒息。我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找到了他,带出来后,办案民警本来还要让他交罚款的,所长认得我,才没有作声。也难怪黄大金心有余悸,一旦被抓进去,就像羊群被赶进了羊圈,哪里还有人格尊严?”柳青烟一口气说完,起身给楚天舒的茶杯加上水,顺便也给自己倒了杯水。   楚天舒拍着文件夹,大声说:“没罚款就算便宜他了,我想过了,派出所的同志做得对,对于这些违法乱纪的行为,必须加大打击的力度。”   柳青烟长叹一声,自嘲地说:“算了,走了就走了。插起招军旗,自有当兵人,走了他一个,还有后来人。”   别看柳青烟说得轻巧,其实心里无比的郁闷,尤其是明明知道是有人设了圈套给黄大金钻,刻意把招商引资的事搅黄了,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辛辛苦苦了个把月,好不容易要开花结果了,却落得个空欢喜一场,搁谁身上都舒坦不了。   楚天舒的心情与柳青烟一样,他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抄起了手边的座机,打给了薛金龙。   薛金龙正聚精会神地偷听楚天舒与柳青烟的谈话,突然听见电话铃响,吓得一个激灵,忙关了窃听器的声音,叉开五指整理了头上耷拉下来的头发,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才跑过去抓起话筒,干涩地问:“哪位?”   “我是楚天舒。”楚天舒严厉地说:“薛主任,你在干什么?”   做贼心虚的薛金龙一听是楚天舒,还质问他在干什么,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楚书记,我,我,没,没,没干什么?”   楚天舒听薛金龙慌慌张张的声音,心里早已有数,也懒得跟他多说,便问:“大木县长回来没有?”   薛金龙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知道楚天舒对于黄大金被赶跑了心里不舒坦,可能是要找付大木发泄不满,他想都没想就回答说:“报告楚书记,好像还没回。”   楚天舒不耐烦地问道:“什么好像不好像的,到底回没回?”   “没回!”薛金龙马上肯定地说:“刚才我过去看了,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肯定还没回来。”   事实上,薛金龙得到了消息,付大木刚刚从市里返回了,只是他清楚付大木的习惯,外出几天再回来,首先是去石花大酒店找胡晓丽,解一解小别之渴。   而且,昨天合伙演了一出好戏,搅黄了楚天舒眼见着到手的成果,大县长正在兴头上,说好了晚上要庆贺庆贺,这个时候,你楚天舒想找不痛快,大县长也没心情陪你玩啊。   “那好吧。”楚天舒说:“薛主任,请你通知耿县长、迟县长和李县长,到小会议室开个碰头会。”   “哦哦。好好。”薛金龙很有些意外,楚天舒找付大木,原来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兴师问罪,而是要开碰头会,大县长没回来的话刚刚说出去了,再想反悔都来不及,只能按照楚天舒的吩咐,通知政府这边的几位副县长去开碰头会。   参加“碰头会”的除县委书记楚天舒外,还有县委副书记杨富贵、常务县长耿中天,组织部长周宇宁,宣传部长茅兴东,公安局长陶玉鸣等常委,加上副县长迟瑞丰和李太和,一共八个人。县长付大木没回来,算是因公缺席。   自从白存礼跳楼自尽以后,楚天舒就以这种“碰头会”的形式来讨论决策县里的重大事项。   理论上来说,常委会是最高层级的会议,但楚天舒考虑到县里目前只有两位副县长,把他们扩大进来开“碰头会”,党政班子成员一起参加了,有利于提高工作效率,也增加决策的透明度。   付大木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这么一来,迟瑞丰和李太和相当于享受到了常委的待遇,自然对楚天舒心怀感激,在心理上又亲近了许多。因此,无论常委会也还,碰头会也罢,都被楚天舒牢牢掌控在手上了。   碰头会当然由楚天舒主持,他说,今天临时动议开会,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在今天晚上开展一次全县城范围内的扫黄打非专项行动。   其他人都略显愕然,只有耿中天和陶玉鸣两人心里有数,他们一个在心里暗暗叫好,一个在心里暗暗叫苦。   楚天舒扫视了一眼在座的几个人,用极其严肃的口气说:“昨晚上,江浙客商黄某在宾馆嫖娼被抓了现行,这固然有他个人素质太低的问题,但同时也暴露出我县宾馆酒店和休闲娱乐场所还存在丑恶现象,净化社会环境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南岭县城和国内众多的小县城一样,宾馆酒店和休闲娱乐场所存在卖淫嫖娼等社会丑恶现象,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大家也清楚石花大酒店是县里最大的黄祸集散地,也都知道付家兄弟与陶玉鸣是他们的保护伞,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楚天舒对此一直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一方面他认为,全县不少乡镇的老百姓还没有解决温饱问题,自己的根基还不十分的稳固,彻底与付大木撕破脸的条件不成熟,暂时不去触犯他们的根本利益,以免引起混乱,把精力全部牵扯进去,关注民生和经济建设成了一句空话;另一方面,他也和不少小地方的领导一样认为,水至清则无鱼,成天把扫黄打非挂在嘴边上去抓净化社会环境,所带来的后果是相关服务链条上的人员大量失业,市场萧条,社会动荡。这无关政治觉悟,实在是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大环境下,作为一名贫穷地区的地方主官,自然而然会这么考虑。   可是,付大木设计搅黄了县里招商引资的大事,楚天舒不得不以牙还牙,也要给付大木吃一副黄连,让他也有苦难言。      第1027章 突击行动      见陶玉鸣去摸口袋,楚天舒说:“既然都没有意见,那我们定一条原则,行动开始之前,大家都不要离开会议室,把手机放在桌上,来了电话当众接听,不是我不相信大家,这既是为了保密,也是为了避嫌。”   说完,楚天舒首先把手机掏出来,轻轻放在了会议桌上。   耿中天紧接着把手机也掏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免提键,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晚上有个重要的会,不回家吃饭了,不开手机,让老婆孩子早点休息。说完了,把手机直接关机,拍在了桌子上。   随即,杨富贵、茅兴东、迟瑞丰、李太和等人也纷纷把手机掏出来,摆在了各自面前的桌子上。   周宇宁扣扣索索地拿出手机来,左顾右盼了几下,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吭哧吭哧请假,惹得老婆起了疑心,没完没了地盘问,最后被问急了,直接把手机免提键打开,让楚天舒亲自给他老婆请假,这才过了关。   茅兴东就开玩笑说,周部长,是不是以前扯过谎,让嫂夫人失去信任了?   周宇宁苦笑着说,哪里有的事,她就是疑心重的。   陶玉鸣伸进口袋的手半天没有掏出来,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他嘿嘿一笑,说,要说疑心重,我家老婆比你们的都厉害,每次都要解释好半天,还不定能不能过关。哎,你们笑什么笑,她可不是怕我的干别的,就是怕我在外面整酒闹出笑话来。   说着,陶玉鸣把手机掏出来,给柳紫烟打电话请假。   陶玉鸣说的倒不是假话,柳紫烟不仅怕他整酒闹笑话,也怕他在外面拈花惹草,更怕他跟在付大木后面干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每次陶玉鸣回去晚了,她都会没完没了的追问,有点神经过敏的样子。   陶玉鸣把这个话说出来,打的是想通风报信的鬼主意,只要柳紫烟神神经经地闹起来,他就找借口溜出去,瞅个空子给薛金龙发条短信就行了。   可是,大出意料的是,柳紫烟这次与以往不同,听陶玉鸣说要开会,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把电话就挂了。原来,柳青烟就在旁边,早把她姐姐的思想工作做好了,根本不给陶玉鸣以可乘之机。   王永超带着县委办的几个年轻人把饭送来了。   众人嘻嘻哈哈地吃着,耿中天还在跟陶玉鸣开着玩笑议论说:“陶局长,今晚上你要发大财了,我估计,专项行动结束之后,罚款你们都要收十几万吧?”   陶玉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又无计可施,哪有心思跟他开心,只支支吾吾地说:“老耿,这个哪里说得好?要不,你派几个人跟我数钱去?”   咽下一口饭去,陶玉鸣继续发牢骚:“再说了,我发狗屁的财,罚多少万,还不是上交县财政,得罪人的事我们公安局做了,你们倒是轻巧,坐在这里嘻嘻哈哈的,轻飘飘就发一笔洋财啊。”   吃过晚饭,楚天舒开始传达全市经济工作会议精神,把挨了唐市长批评的情形也一五一十地跟大家说,顺便借题发挥说:“唐市长要求我们,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今天我们搞专项行动,也是落实唐市长的指示,把精神文明建设好好抓一抓。”   冠冕堂皇的话说了,楚天舒步入了正题,组织大家学习全市经济工作会议的各项文件,引导大家分析思考当前面临的困难和问题,畅所欲言地开展讨论,为南岭经济发展献计献策。   平时,各位领导都忙于具体事务,很少有大块的时间坐下来专门讨论经济发展的形势和任务,楚天舒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很快统一了县委县政府一班人思想,大家纷纷表示,一定要群策群力,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把全县经济发展当做头等大事来抓好抓实,尽快改变南岭县的落后面貌。   十点半左右,陶玉鸣在讨论发言的时候,突然转移了话题,问道:“楚书记,时间不早了,我是不是可以先回局里,把专项行动部署一下。”   “老陶,不用了。”楚天舒笑笑,说:“公安局前几天不是开展过一次专项行动演练吗?今晚上也不专门部署了,等十一点一过,你就下达行动命令,正好可以用实战来检验一下演练的效果如何嘛。”   陶玉鸣抓耳挠腮,说了一番公安部门要为全县经济发展保驾护航的空话套话,竟然还得到了楚天舒的肯定和表扬,他说,老陶,你这个想法很好,今晚上的专项行动就是保驾护航实实在在的第一步。   陶玉鸣哭笑不得,有苦难言,他心里清楚得很,今晚上的专项行动一结束,付家兄弟不把自己骂死才怪呢。   十一点整,陶玉鸣当着众人的面给杜雨菲打电话,下达了开展扫黄打非专项突击行动的命令。   杜雨菲在开会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楚天舒的指令,早悄悄把队伍集合好了,跟各大队负责人以及派出所所长说又要演练,等到陶玉鸣一声令下,立即将演练改为实战行动,分头按部署对全县城宾馆酒楼和休闲娱乐场所开展突击清查。   杜雨菲站在台阶上说:“同志们,今天的行动不仅仅是一次突击清查,也要让全县老百姓看到我们扫黄打非的决心!你们在清查时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可疑的线索,放掉任何一个违法乱纪的嫌疑人。出发!”   杜雨菲亲自带队直扑石花大酒店。   随着夜幕的降临,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将南岭县城中心广场装扮得格外艳丽,各大宾馆酒店和休闲娱乐场所又迎来了一天中的客流高峰时刻。   石花大酒店内灯火辉煌,洗浴中心的按摩房里热火朝天,地下两层的赌场里更是人声鼎沸。   石花大酒店门口一共有四个保安。   杜雨菲带队过来之后,喊着:“我们是警察!不许出声,全部双手抱头蹲下!”   石花大酒店的经营交给了胡晓丽,但安保工作是付大木的弟弟付三森在负责,门口的保安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这些人大多是外地的刑释解教人员,特意从特种部队聘请了一名退役下来的班长给他们进行各种技能强化训练,教这些人反侦查技能以及如何应对警察。   门口的保安见一下冲进来好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并没有慌张,为首的是个西北大汉,五大三粗的,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扯着嗓子大声喊着:“甭瞎咋呼,谁能证明你是警察?有证件吗?”   西北大汉的大声喊叫吸引住了杜雨菲的注意力,另外一名保安反应特别快,暗中踩了一脚报警装置。   今晚上付三森在酒店招待郝建成的儿子郝爽,浮云矿场暂时停业,他在山上呆得腻歪了,下山来找乐子,付三森带着周伯通、周二魁、洪七公、周生平、黄冠等一帮子人与郝爽交杯换盏刚整完酒,正准备到洗浴中心去寻欢作乐,突然听到了警报,他根本没想到会有突击行动,还以为是谁不小心误碰了报警装置,嘟囔着骂道:“麻痹的,谁他妈吃饱了撑的?二魁,你去看看。”   周二魁晃着膀子出去了,付三森扯着郝爽往洗浴中心走。   “全部不许动!”杜雨菲冲进二楼洗浴中心的大厅,大吼了一声。   “不许动!警察!”紧随其后的民警们也齐声喊着。   付三森等一大帮子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付三森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付三森用眼角一扫,制止了周伯通、周二魁、洪七公等人摸着口袋要掏家伙,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支烟,若无其事假装抽烟,周伯通等人几个人反应也很快,也从口袋里掏出了烟,小胖子黄冠掏出打火机给他们点着了烟。   付三森在南岭县横行霸道好几年,虽然他不希望光天化日之下和警方真刀真枪地干,但从骨子里根本没把警察放在眼里。   喝得醉醺醺的郝爽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冲进来的警察,见到带队的是杜雨菲,便朝前走了几步,冲着她傻笑了几声,说:“哟,杜局长啊,实在没想到,我们在这儿又见面了。”   杜雨菲在青原市派出所工作的时候,郝爽就死打烂缠地追过她,仗着他老爹是杜雨菲的顶头上司,做出过不少死皮赖脸的举动,还动手动脚吃过几回豆腐,因此,杜雨菲见到这张干瘦的脸就恶心。   “郝爽,这儿没你什么事,”杜雨菲瞥了一眼身穿白色套装的郝爽,说:“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杜局长,今天是我出面接待郝公子,希望你给我个面子。要是惊动了市里和县里的领导,我怕你一会儿不好收场啊!”付三森话说的不软不硬,说完他紧盯着杜雨菲,表情有些盛气凌人。   杜雨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轻蔑地哼了一声,瞪着付三森,厉声说:“你算老几,我凭什么要给你面子?”   在南岭,付三森还从没有被人这么劈头盖脸地数落过,他气得脸色铁青,本能的反应顿时失态了。      第1028章 牛鬼蛇神      付三森叫道:“杜雨菲,你麻痹的别给脸不要脸。”   郝爽也跟着声色俱厉地吼道:“杜雨菲,我看你是不想穿这身皮了!”   杜雨菲血往上涌,转身对身后的名警们说:“谁敢妨碍执行公务,一律带走!”   两名青年民警冲上去,掏出手铐就要铐人。   付三森见有人敢冲撞自己的威严,他也不示弱,大声说:“放肆!”   周二魁、洪七公等人见警方真的要抓付三森,一个个冲上来挡在了付三森的前面。酒店的保安也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我看你们谁敢动?”西北大汉叫嚣着:“谁敢动三哥,我让他站着进来躺着出去!不信就试试!”   “不吹牛你能死啊?”杜雨菲掏出枪来,直接把枪管捅进了西北大汉的嘴里,回头对身后的民警大声喊道:“谁敢拒捕,就地击毙!”   “是!”民警们早看不惯付三森一伙在南岭县城的飞扬跋扈和耀武扬威,盼着有一天能收拾他们,听杜雨菲这么说,立刻举枪喊道:“蹲下!全部双手抱头!”   “蹲下!”民警们持枪逼近西北大汉等几个保安。   西北大汉等几个保安虽然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但也只得慢慢地抱着头蹲了下来。   杜雨菲把手一挥:“搜!”   如今的酒店宾馆靠住宿和餐饮是赚不了大钱的,洗浴中心和地下赌场才是来钱又快又多的项目。   当然,石花大酒店主要赚的是外地人的钱,开张营业之后,由于绝对的安全可靠,不少周边地区的“客人”赶来寻欢作乐,每天能给付三森带来近十万元左右的利润,所以付三森就在酒店的安保系统上下了血本。他让人在地下赌场的储藏室里挖了一个秘密的地道,这个地道一直通往石花大酒店的外面,与隔壁的“南岭风光”私人会所相通,为的就是应对可能发生的突击检查。   付三森就是在拖延时间,好让保安带着赌场里的客人从秘密地道疏散转移。他往四周看了看,换了一副面孔,笑着说:“杜局长,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呢?弟兄们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   杜雨菲怕耽误时间,只说:“请你让开!”   付三森说:“杜局长,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认为搜查下去还有必要吗?费这事干什么,不如让兄弟们收队吧,要是什么都没搜出来,多没面子啊!”   杜雨菲不愿意和付三森多费口舌,只一摆手,刑侦大队的大队长包俊友带着十来名刑警冲进了洗浴中心。   包俊友原先是城关镇派出所的所长,楚天舒陪着伊海涛来南岭视察的时候,办了周生平和黄冠打伤果农的案子【见第595章】,后来遭到付大木与马兴旺的打击报复,被发配到杏林乡派出所当了副所长。   此后,家里的老婆孩子及近亲家属没少受付三森一伙的欺辱,实在忍无可忍,包俊友只得让老婆带着孩子回了外地的娘家。   楚天舒上任之后,得知这个情况,利用定编定岗的机会,又把他调回了局里,当了治安大队的大队长,给杜雨菲当帮手。   包俊友憋着一肚子的怒火,也没了后顾之忧,今天终于有机会对付付三森了,自是一马当先。他率领十多名民警冲进洗浴中心之后,带人直接来到几间贵宾房,破门而入,好几对正在进行卖淫嫖娼活动的人员立刻被抓了个现行。   “全部带走!”包俊友下完命令,立刻带领几名民警向地下赌场赶了过去,可惜已是人去灯灭,一无所获。   包俊友只得押了几对衣冠不整的男女回到了洗浴中心的大厅。   杜雨菲看了一眼被押上警车的几对狗男女,对包俊友说:“石花大酒店涉嫌违法经营,把负责人带回去接受问讯。”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包俊友大声问。   付三森阴阳怪气地说:“哟,包大队长,你调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给你祝贺祝贺啊!”   “我和你说得着吗?”包俊友板着脸说。   付三森一语双关地说:“包大队长,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有事咱们可以商量。”   “我问谁是这里的负责人?”包俊友根本没理付三森。   付三森怒了,说:“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有话说,有屁放!”   “带走!”包俊友说。   包俊友的果决让付三森大吃了一惊:我靠,老子以为只有楚天舒和杜雨菲这几个外地人不知死活,没想到,南岭的地面上也出了敢与我付三森叫板的人了?!   付三森不愧是老江湖,他突然仰天哈哈大笑,分开人群走了出来。他主动向包俊友伸出了手,包俊友毫不客气地给他戴上了手铐。   付三森走到郝爽面前,说:“郝公子,今儿这事儿你可都看见了,可不怪我吧?这帮条子成心找茬儿!”   郝爽的拿手好戏是流氓假仗义,他见付三森被上了手铐,竟然大摇大摆地走到杜雨菲跟前,伸出了双手,说:“杜雨菲,你要带三哥,那把我也铐走吧。”   杜雨菲冷冷地说:“你愿意跟着,我不拦着你。”   “爽哥,仗义啊!”付三森抬起戴着手铐的手向郝爽拱了拱。在众喽啰面前,他也不能表现得太怂包,他用手指着杜雨菲说:“杜雨菲,可别说我没告诉你,请神容易送神难哪!”   杜雨菲故意看着付三森手上的手铐,鄙夷地说:“你戴着这玩意儿,算哪门子的神啊?哼,牛鬼蛇神。”   “杜雨菲,你抓紧时间吃好喝好洗干净!”付三森气急败坏,他凑到杜雨菲的耳边咬牙切齿地说:“我正式警告你:三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对于付三森的无耻挑衅,要是换着旁人,杜雨菲早一个耳光甩过去了,考虑到这小子背后还有一个付大木,她抬起的手在离付三森的脸只有两公分的时候收了力,由扇改成了拍,她冷冰冰地说:“我也正式警告你: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半夜十二点,南岭县城小广场的烧烤摊上,食客们三三两两地围在摊位的边上吃着。   几个小青年一边吃着羊肉串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其中一个长头发的说:“知道吗?付三森让公安局给抓了!”   另一个板寸头惊讶地问:“不能吧?谁敢动他呀?”   “这种事我敢瞎说?我路过石花大酒店的时候,亲眼看见包所长把他押出来的。”长头发见板寸头还有些不相信,就说:“听说是杜局长带人去抓的。”   食客们听说付三森被抓起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说:“活该!报应啊!老天爷总算开眼了。”   一个正在穿羊肉串的老板,抬起头插话说:“这个狗卵子不被抓起来,咱们就一天好日子也别想过。”   旁边站着的女人悄悄捅咕了他一下,埋怨道:“干活!不说话能把你憋死啊?”   “唉!”老板叹了口气,闷着头不做声了。   长头发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喝了一口,说:“这个狗卵子可把咱们南岭祸害苦啦,要是还不抓他的话,咱们这些人真是没法活啦。”   “呸!这狗卵子够枪崩好几回了!”中年人恨恨地说。   “谁说不是呢。”板寸头凑过来问:“为什么抓的他?”   长头发低着头悄悄说:“听说好像是涉黄。”   “操!”板寸头若有所思地说:“这算什么破事啊?嗨,我估计明天就得放了。”   烧烤摊子上的人顿时噤若寒蝉,只剩下炭火烤羊肉串的吱吱声响。   ……   石花大酒店的豪华套房,付大木与胡晓丽颠龙倒凤一番,早已进入了梦乡。   二楼闹的动静不小,可有付三森在,不会也不敢有人打扰这二位的清梦。待到杜雨菲把付三森和郝爽带走了,周伯通才如梦方醒,急吼吼地让洗浴中心的经理给豪华套房打电话。   电话铃声首先惊醒了胡晓丽。她慵懒地抓起话筒,甩了一下头发,喂了一声。   听完了洗浴中心经理的报告,胡晓丽放下电话,从床头柜上摸了一根“ESSE”女士香烟,她在办完事之后就喜欢抽这种薄荷味的烟来放松,点着了之后,她深吸一口,慢悠悠地吐了一个烟圈。   直到一颗烟抽完,胡晓丽才摇醒了还在吧嗒嘴的付大木。   胡晓丽说:“老大,老三被人抓了。”   付大木揉揉眼,迷迷瞪瞪地说:“打就打吧,这小子,欠收拾。”他还没完全清醒,把“抓”误听为“打”了。   胡晓丽拍了他一巴掌,说:“不是打,是抓!”   “什么?你说胡话吧。”付大木终于听清楚了,一骨碌坐了起来,瞪大眼睛问道:“怎么回事?谁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   “杜雨菲。”胡晓丽平静地说:“公安局搞的一个‘扫黄打非’突击行动。”   “真他妈搞邪完了。”付大木暴跳如雷,光着屁股从床上跳了下来,抓起电话就打给了陶玉鸣。   陶玉鸣和一干县领导还在小会议室里坐等专项突击行动的战果,这期间,大家已经形成了默契,任何人接到电话,一律按免提键接听。   陶玉鸣面前的手机响了,他抬眼一看,是付大木打来的,顿时傻了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1029章 欲擒故纵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陶玉鸣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免提键。手机里传来了付大木的咆哮声:“陶玉鸣,你说,今晚上的突击行动是不是你下令搞的?”   “是。”陶玉鸣答应了一声。   付大木骂道:“你他妈的是不是又整多了?”   陶玉鸣马上否认道:“没有。”想想又不对,他看了楚天舒一眼,赶紧补充道:“大县长,不是我个人决定的,是书记碰头会集体研究决定的。”   付大木愣了一下,质问道:“书记碰头会?为什么不通知我参加?”   陶玉鸣说:“薛金龙说,你在市里还没回来。”   付大木正要发火,一直侧耳听着对话的胡晓丽在背后掐了他一把。付大木总算彻底清醒过来了,他压了压火气,问道:“老陶,我家老三犯啥事了?郝局长的儿子郝爽又犯啥事了?你们为什么把他们也抓了?”   啊?不仅是陶玉鸣,整个会议室里的人包括楚天舒在内都大吃了一惊。   这事搞大了!楚天舒未动声色,心里却在暗暗埋怨杜雨菲,明明说好了只是打击一下付大木等人的嚣张气焰,怎么就对付三森下手了,还扯进去一个郝爽?   “大县长,这可能是个误会。”陶玉鸣头上冒出汗来,他顾不得楚天舒等人就在旁边,直接告诉了付大木实情,他说:“我和县领导班子成员都在县委办公楼的小会议,具体情况还不清楚,等我搞清楚之后再向你汇报。”   付大木拍了拍胡晓丽的脸,马上用平缓的口气说:“老陶,麻烦你转告楚书记,我家老三不争气,该罚的罚,该判的判。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道理我付大木懂。”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付大木想唱高调,只可惜,他竟然把付三森比作王子,立马让这高调唱的完全变了味。   楚天舒一直镇定地坐在座位上,他说:“今天的碰头会就开到这里,散会。老陶,你和我回公安局,我们了解一下专项行动的具体情况。”   石花大酒店的豪华套房里,胡晓丽在劝慰付大木:“老大,消消气,我看你是不是个楚天舒打个电话,早点把老三捞出来。”   “凭什么?”付大木气鼓鼓地说:“他妈个比的打了我的左脸,未必你还要我把右脸给他送过去?”   “唐市长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呀。”胡晓丽苦口婆心地说:“不给楚天舒个台阶下,老三怎么出得来?”   付大木点了颗烟,说:“他不给我面子,我为什么要给台阶?”   胡晓丽说:“老三在里面,怕是要吃苦头呢。”   “活该!”付大木没好气地说:“我跟他说过多少回了,让他夹着点尾巴做人,别他妈像过去那样嚣张跋扈了,这小子硬是不听,这苦头是他自找的。”   胡晓丽有点不高兴,说:“老大,他可是你的亲兄弟。”   付大木满不在乎地说:“哼,老子就不信,他楚天舒敢把老三怎么的?”   胡晓丽问:“他要真怎么的了呢?”   付大木满脸狐疑地看了胡晓丽一眼,说:“老子就跟他撕破脸皮,看他怎么收场?”   胡晓丽撇撇嘴,说:“万一老三要熬不住,把什么都说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付大木被噎住了,他咧咧嘴,伸出捏了一把她滚圆的屁股,似笑非笑地问道:“哎,晓丽,怎么回事?你怎么比我还心疼老三啊?是不是……啊?”   胡晓丽扭着腰躲闪了一下,又轻轻拧了他一把,嗔道:“你看你,这是你当哥的该说的话吗?”   付大木“嘿嘿”地笑了。   胡晓丽抓过付大木的手机,举到他的面前,一脸认真地问道:“老大,你打不打?”   “不打!”付大木把手机推开,说:“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胡晓丽把手机往床头一扔,起身下床开始穿衣服。   付大木问:“晓丽,大半夜的,你干什么?”   胡晓丽反手扣上了胸衣的带子,说:“你丢不起这个人,我去!”   “你疯了。”付大木叫道:“你以为你能搞得定楚天舒?”   胡晓丽坚决地说:“搞不搞得定,搞了才知道。”   “麻痹的。”付大木骂了一句,没再做声了,他看着胡晓丽拎着小包出了房门,把手里的半截子烟按在了烟灰缸里,又猛地一巴掌,把烟灰缸扫下了床头柜,扬起的烟灰洒在了雪白的床单上,星星点点的刺痛了他的眼睛。   胡晓丽赶到县公安局的时候,楚天舒和陶玉鸣刚刚听取完各行动小组的汇报。   专项突击检查取得了超出想象的战果。   刑侦大队大队长郭顺强带队的这一组收获最大。   他们在“南岭风光”私人会所抓到了从临江市过来溜冰的省内两位演艺明星,在光明大酒店的客房里抓获了县电视台副台长与一位过气女主播通奸,在周边的发廊和洗脚房里抓到了一群站街女和小混混……   杜雨菲和包俊友带队去了石花大酒店,只在洗浴中心抓到了几对苟合的男女,顺手牵羊把飞扬跋扈的付三森带回来了。   陶玉鸣耐着性子陪着楚天舒听完了汇报,迫不及待地问道:“小杜,付老三在哪?”   杜雨菲说:“审讯室。”   陶玉鸣又问:“郝爽呢?”   “在接待室赖着呢。”杜雨菲说:“我们没抓他,是他自己非要跟着来的。”   陶玉鸣抬起屁股说:“这么回事啊,楚书记,我去看看啊。”说完,也不等楚天舒同意,便急不可耐地出去了。   小会议室里只剩下楚天舒和杜雨菲。   楚天舒说:“雨菲,今天你有点冲动了。”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吗?”杜雨菲说。   “为了我?”楚天舒说。   杜雨菲给楚天舒的杯子加了水,坐在他的对面,说:“老楚,付老三仗着付老大的势力,长期在南岭县胡作非为,横行乡里,把他剪除了,就等于砍了付老大的一条臂膀。”   楚天舒说:“那你也太鲁莽了!”   “老楚,你知道包俊友和郭顺强他们怎么说的吗?”杜雨菲停顿了一下,看着楚天舒,说:“付老三逍遥法外一天都是我们警察的耻辱!”   楚天舒听了这番话,心里涌出一股温暖和感动,他打心眼里感激和钦佩杜雨菲,她在陶玉鸣的阴影之下,还能带出一支充满正气的警察队伍,太难能可贵了。他本来还想批评杜雨菲几句,说她打乱了预先的计划,这会儿却开不了口,只问道:“审得怎么样?”   “还没问出什么来。”杜雨菲黯然摇头,说:“这小子刚进来,嚣张气焰还没打下去。我估计,还得花点功夫。”   付三森知道自己是因为洗浴中心涉嫌卖淫嫖娼被抓的,这也不是刑事案件,再说包俊友郭顺强他们压根没问卖淫嫖娼的事儿,他叫嚣了一阵之后也终于想明白了,警方这是借着“扫黄”的名义在挖他的老底。于是,他干脆挑明了说:“你想别借着‘扫黄’的名义说事儿,老子明告诉你,与洗浴中心无关的任何问题,老子一概不回答。”   杜雨菲最后说:“据我们了解,南岭县许多违法犯罪的事都与付三森有关。”   楚天舒说:“可是,证据呢?”   杜雨菲说:“给我几天时间,我就不信撬不开付老三的嘴。”   楚天舒望着杜雨菲,沉思了好一会儿,说:“雨菲,我们手头上没有确切的证据,这么耗下去不是个办法,付大木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看,还不如先放了他!”   “放了他?”杜雨菲有些惊讶,说:“老楚,你什么意思?”   楚天舒说:“现在付三森的问题只是治安问题,你关不了他多久。我觉得付大木和陶玉鸣也不会让我们这么干,我们还不如将计就计,放他回去,让他继续表现。”   “放虎归山,再抓就更难了。”杜雨菲心里没底。   楚天舒说:“付三森可不是那种懂得见好就收的主儿。我觉得,他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放出去之后,非但不会收敛,反而会变本加厉地继续胡作非为,这么一来,更有利于我们踩住他的狐狸尾巴。”   杜雨菲陷入了沉思,她了解楚天舒,也能想得通他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包俊友和郭顺强他们肯定想不通。   “我知道,就这么放了他,包俊友和郭顺强他们会情绪很大,你好好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楚天舒说:“雨菲,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你们不但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还要注意斗争的策略,更要保护好与他们斗争的有生力量。”   杜雨菲脸色凝重,点了点头。   这时,女警小范进来报告说,石花大酒店的经理胡晓丽来投案自首,请求见杜副局长。   楚天舒与杜雨菲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杜雨菲说:“小蔡,请她过来。”   胡晓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她一眼看见了楚天舒,故作惊讶地说:“楚书记,您也在?”   楚天舒看到素面朝天的胡晓丽,漆黑的眼眸里隐隐流露一触即碎的脆弱感,和平时的妖冶狐媚大相径庭,不由得暗暗惊叹,她混迹在付大木这伙俗不可耐的人中间,还能保持这份表面上的纯净,实属不易。      第1030章 纵虎归山      “胡晓丽,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杜雨菲看了看表,明知故问道。   胡晓丽低着头,小声地说:“杜局长,我是来投案自首的。”   杜雨菲问:“哦?你犯了什么案哪?”   胡晓丽说:“石花大酒店洗浴中心存在违法经营行为,我是经理,我应该对这件事负责,与付三森无关。”   “是吗?”杜雨菲说:“胡晓丽,你是来替付三森顶罪的?”   胡晓丽笑笑,说:“如果杜局长要这么认为,我也不否认。”   杜雨菲问:“照你这意思,我抓错认了?”   胡晓丽没说话,表示默认。   楚天舒来回打量了几眼,说:“杜局长,会不会误会了?”   胡晓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果然不出所料,楚天舒需要一个台阶。   “不可能!”杜雨菲十分坚决地说:“当时在现场,我们问谁是负责人,付三森他自己承认的,我们有录像为证。”   鸡蛋上面已经有条缝了,胡晓丽当然不肯放过,她看着楚天舒,说:“楚书记,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谈谈?”   楚天舒沉吟了一下,摊手道:“行。杜局长,你再去问问情况,我和胡经理谈几句。”   杜雨菲作出一副情不情愿的样子,出去了。   付大木心虚了?把胡晓丽派出来当说客?楚天舒心里冷冷一笑,把手边的矿泉水递给胡晓丽一瓶,说:“胡经理,坐吧。”   “谢谢楚书记。”胡晓丽走近前,坐下,伸出一条白藕似的玉腕,腕子上翠绿的手镯映衬着晶莹剔透的红甲,煞是好看。   楚天舒深呼了一口气,目光仍然盯着她,玩味地观察她的神色,说:“胡经理,时间不早了,你有话直说,你的或者别人的。”   胡晓丽低下头,透过长长的睫毛,可以看见两滴晶莹的泪挂在了上面。   楚天舒不得不承认,如果她在演戏,这么好的演技不去娱乐圈发展太可惜了。他不希望她继续挥霍泪水,于是直截了当挑开了话题:“是不是付大木让你来的?其实你并不情愿,所以很委屈?”   听到楚天舒从容淡定的声音,胡晓丽倏然抬头凝视他,清秀的脸上泪痕盈然,如梨花带雨。   两对眸子对视。   胡晓丽首先退败,点头又摇头:“是的。是他让我来的,但是我没有不情愿……”   楚天舒的微笑越发从容了,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楚书记,不管你是否相信,你让我把话说完。”胡晓丽用力的摇头,晶莹的雾气,在她眼角凝聚打转,哽咽着说:“大县长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的家庭经济不是很好,十四岁那年险些辍学,是大县长资助我上完了初中,然后高中,大学……”   楚天舒姑且信了她的话,低声问道:“他资助你,就是为了……利用你?”   “不,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我不想欠他的。”话声乍落,又是一串泪水坠落而下。   胡晓丽表现得很自然,看不出有表演的成分,楚天舒也有点拿不准了,他没有再质疑她的身世,问道:“他让你向我转告什么?”   胡晓丽止住了哭泣,悄悄咬了咬嘴唇,说:“他希望能与你和平共处,彼此不再争斗。”   楚天舒摸着下巴,目光漂浮,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迟迟没有说话,好像在思考和犹豫。   楚天舒的表情显然让胡晓丽感到不知所措。   “楚书记,这么斗下去,顶多一个两败俱伤。如果……”胡晓丽并没有把话说下去,只哀怜的看着他,水眸波光流转,羞红的脸带有一半的惨白,在不安之中却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坚毅。   “如果什么?”楚天舒忽然冷冷地一笑,说:“胡经理,你看我和付大木是一路货色吗?”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胡晓丽脸色一滞,急忙辩解道:“他并不相信我能说服你,但是,我还是要来试试。不成功,就当我没有来过。”   楚天舒心中暗暗冷笑,演技再高,还是露出了破绽。他问道:“万一成功了呢?”   胡晓丽喃喃道:“我和他从此两清,再不欠他什么了。”   楚天舒沉吟片刻,问道:“那我算是帮你,还是帮他?”   “楚书记……你同意了?”胡晓丽抬头,眼神迷茫,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天舒问:“是不是让我放了付三森?”   胡晓丽急忙说:“是的。”   “没问题。”楚天舒冷冷道:“请你转告付大木,希望他能够遵守他的承诺。还有,我楚天舒能喝酒,但不喜欢喝二锅头,或者说,不喜欢嚼他嚼过的二道馍。”   这话,胡晓丽听得懂,她死命咬着嘴唇,眼眶迅速被水晕笼罩了,哆嗦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对……不起。”然后低头,仓皇冲出了会议室,差点与刚从审讯室回来的陶玉鸣撞个满怀。   陶玉鸣侧过身子,让开了,他看着胡晓丽冲出去的背影,回味着她梨花带雨的神情,心里瞎琢磨开了:她来干什么?莫非是付大木让她来跟楚天舒作了交易?   陶玉鸣大踏步走进了会议室,没等他开口,楚天舒先笑眯眯地说话了:“老陶,是不是搞误会了?”   陶玉鸣一愣:“楚书记,你说的是……付三森?”   楚天舒说:“是啊。人,放了吧。”   “是!”陶玉鸣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由得打了大大的问号:马拉戈壁的,他们讲和了,以后老子该怎么做人。   审讯室外的办公室里,包俊友和郭顺强听杜雨菲说要放付三森,立即就毛了。   郭顺强拍着桌子说:“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这活儿他妈的简直没法干了!”包俊友扯着嗓子说:“我们好不容易把他抓回来了,一转眼又放了,这叫他妈什么事儿啊?”   杜雨菲心里也憋着气,见郭顺强和包俊友这么一闹,火腾地一下就蹿了上来,她站起来吼着:“你们以为我想放人是吧?还不是我们掌握的证据不够充分,现在放了他,不等于有了证据就不能再抓他,他付三森跑了和尚还能跑了庙?”   “真他妈窝囊!”包俊友转身就往外走。   郭顺强也跟着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骂道:“妈的,说不定哪个王八蛋又得了付家的好处!”   “站住!”杜雨菲吼道:“你们给我回来!”   包俊友听杜雨菲在背后喊着,转身没好气地说:“领导,还有什么吩咐?”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们干什么去?”   “放人!我们还能干什么。”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就这态度!”包俊友一转身,气呼呼地说,“杜局长,你要是看不惯我们这态度,就把我们撤了好了,反正这活儿也没法干了,还省得受这份窝囊气。”   “又说气话了不是?”杜雨菲把手往桌子上一拍,大声说:“是爷们,怎么放的再怎么把他抓回来!”   包俊友和郭顺强挺着胸膛,“啪”地打了一个立正:“是!”   杜雨菲笑了,说:“你们两个也别急,既然咱把他请来了,就把他送看守所,让他在里面多待会儿。”   包俊友和郭顺强也笑了。   这一夜,虽然看守所里没人敢动他,但和今晚上抓来的一大帮子嫖客和吸毒者关在一起,活生生地冻了一夜,对一贯养尊处优的付三森来说,这滋味也够他受的。   第二天早上,包俊友和郭顺强去看守所提付三森。   周伯通的车就停在看守所外面,上面坐了胡晓丽和郝爽。   郝爽也看见了包俊友,放下窗玻璃,得意地哼了一声:“包大队,早哇。”   “早你个头!”包俊友瞪了郝爽一眼。   胡晓丽则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进去之后,看守所值班室的民警把付三森提出来交给了两人。   付三森以为是提审,也没当回事儿,他垂头丧气地跟着包俊友来到看守所外面的时候,突然看见胡晓丽冲他笑,郝爽在向他招手,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要获得自由了,脸上的神色很是得意,嚣张地说:“没错吧,你们怎么抓的还得怎么送回去。”   “回去老实呆着!”包俊友没好气地抢白道:“要不然的话,用不了几天,继续让你来吃看守所的大窝头。”   包俊友和郭顺强把付三森带回了刑侦支队。   周伯通的车一直跟在警车后面。   胡晓丽跟着包俊友后面先交了罚款,后拿到了石花大酒店的停业整顿通知书,再办完了提人的手续,周伯通领着付三森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恰巧包俊友出来,两个人走了个脸对脸。   包俊友的眼里充满了鄙视和怒火,付三森的眼里充满了小人得志的神态。   他们就这么站着,谁也没动,相互瞪着对方。   瞪着、瞪着,付三森顶不住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包俊友说:“包大队,谢谢啊!”   包俊友冷冷地说:“哼,不客气,谢什么,反正过几天还得回来。”   付三森看见周伯通和胡晓丽在,底气立刻足了很多,他故意借题发挥地说:“包大队,不能因为我没给你上供,你就三天两头地总想对付我呀?”   “狗屁!”包俊友轻蔑地说:“付老三,你那不干不净来的钱,就是给我送来,我还怕脏了我的手。”      第1031章 激怒对手      包俊友蔑视的眼神让付三森打了个冷战,他咬着牙问:“包大队,大家乡里乡亲的,非得你死我活?”   包俊友说:“付老三,你伤天害理的时候,想过乡里乡亲没有?你做了多少缺德烂屁眼事,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要是不清理了你这个祸害,我们当警察的有什么脸面对乡里乡亲?”   “万一要是我先把你给清理了呢?”付三森嚣张地指着包俊友说。   包俊友以手指天,说:“人在做,天在看,我们走着瞧。”   付三森冷笑了一声,说:“姓包的,你可不要逼人太甚。”   包俊友也冷笑了一声,说:“付老三,你以为今天从这儿出去你就能躲得过去?我明白告诉你:我还会亲自给你戴上手铐子,亲自送你上刑场!”   付三森还用手指着包俊友骂着:“姓包的,你要是没穿这身警皮,老子早就让人废了你个狗卵子!”   包俊友也不示弱,骂道:“付老三,你动动老子试试?信不信,哪天老子一枪崩了你!”   付三森气得脸色铁青,在南岭还没有人敢这么当众骂他,他此刻就像一头已经失去了理智的野兽,一边奋力想摆脱胡晓丽的拉扯,一边冲着包俊友骂狠话:“狗卵子的包俊友,你再在老子面前抖威风,小心老子叫人轮奸了你老婆。”   包俊友甩手抽了付三森一个大耳刮子。   付三森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包俊友真敢打他。等他反应过来,抬手就要打包俊友,包俊友挥手攥住他的手腕,付三森挥舞另外一只拳头猛地打向包俊友的脸。   包俊友早有防备,手脚也利索,一闪身躲过付三森的拳头,又攥住了他的另外一个手腕。   就在包俊友和付三森较劲的时候,杜雨菲出来了,从后面踹了付三森一脚,骂道:“付老三,你太狂了,跑到刑警队来袭警?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吧。”   “误会!误会!”胡晓丽赶紧跑过来拉架。   杜雨菲也给包俊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放开。   胡晓丽过来用力把付三森拉到一边,郭顺强把包俊友拉向另外一边。   付三森近乎疯狂了,他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大叫道:“姓包的,你给老子等着!”   包俊友什么话也没说,拍拍手,径直走了。   付三森被胡晓丽和周伯通拉着,骂骂咧咧地走出公安局大门,就看见门口停着一排奥迪、奔驰、宝马、捷豹、路虎等“豪车”,虽然,这些“豪车”摆到省城可能不足为奇,但在南岭县绝对是最顶级的车了。   郝爽、周二魁、洪七公、周生平、黄冠、西北大汉马志勇等人都站在车前面。   最前面停着一辆蓝色的“标致CC”小跑车,是付三森专门买来显摆的,因为平时在南岭县窄小破烂的街道上根本开不动,只是偶尔省城和市里来了最尊贵的客人才开出来晃荡一圈。   付三森显然很满意这个安排,他点了点头向车门口站着的身穿黑色西装的兄弟们招了招手。   胡晓丽身穿一件酒红色旗袍正向他微笑着,看着他得意地向自己款款走来。   周生平和黄冠举起了两条红色条幅。   一条写着:“三哥三哥你最棒!”另一条着:“三哥三哥你最帅!”   付三森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得意地向四周看了看,正看见包俊友透过办公室的窗户在看着他。   包俊友的目光中充满了蔑视。   付三森收住了笑容瞪着包俊友。   包俊友向付三森扬起手中的手铐子,付三森知道,那是自己刚才戴过的那副手铐子,包俊友做这个动作的意思是要告诉自己,我还会亲手给你戴上这副手铐子的。   付三森感觉自己的威信和自尊心在包俊友面前荡然无存。他朝包俊友伸出右手,右手紧握着拳头,把伸出的中指对准包俊友。   包俊友面无表情地向付三森伸出右手,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付三森有些恼羞成怒,他可不喜欢有人在他的小弟面前挑战自己的权威。   “看见那个小子没?”付三森转身,低声对身边的西北大汉马志勇说。   马志勇顺着付三森的眼神看到了做开枪动作的包俊友。   “十天之内,让这个小子给我消失了!”付三森说。   “放心吧,三哥!”马志勇说。   周伯通说:“三哥,你先洗个澡,去去晦气,晚上弟兄们在石花大酒店给你压惊。”   十来辆“豪车”从公安局出发,绕着县城招摇过市了一圈之后,才一起回到了石花大酒店。   酒店已经关门停业,但内部的设施和人员还像往常一样在正常运转,所有人都明白,象征性的整改之后,很快就会重新营业。   付三森和胡晓丽洗了个鸳鸯浴,一直睡到晚上六点多才起来。   这边包俊友在激怒付三森,那边付大木却在寻求与楚天舒的和平共处。   几乎就在胡晓丽去公安局接付三森的同时,付大木坐在办公室里抽了支烟,想了一会儿,才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从县政府办公大楼去了县委办公大楼。   县政府办公大楼与县委办公大楼只隔着一条十几米的林荫小道,不到万不得已,付大木不会主动去向楚天舒汇报工作,每当走在这条林荫小道上,他都会觉得很别扭,仿佛这是一道无形的障碍。   这十几米的林荫小道,在付大木看来,却是他人生中很漫长的道路,他已经在这条小道上跋涉了五年,他渴望在能够顺利地走进县委书记的办公室。   但是,一次次的机会,一次次的错过,县委书记办公室的主人换了好几茬,却始终落不到他的身上,很多的时候,他感觉到了疲惫,但是,为了付家的利益,为了成为南岭县真正的霸王,他又不得不一次次打起精神为之而拼搏。   这一年斗争的结果,他终于明白了,楚天舒是他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他觉得在楚天舒身上,有着其他几位书记没有的魄力、胆略和开拓精神,也不乏与自己相类似的颐指气使的霸气,这样的对手太难缠了。   昨晚上,胡晓丽去找楚天舒,付大木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但是,当胡晓丽成功归来时,他不敢相信,楚天舒竟然妥协了,答应和平共处,同意释放付三森,这个时候,付大木才觉得,唐逸夫告诫他要克制隐忍或许真的是当前最佳选择。   赶紧把楚天舒这尊菩萨送走,即便县委书记的乌纱帽落不到自己头上,再换一个人来,至少会比楚天舒好对付。   实际上,唐逸夫又何尝不是打的同样的主意呢!他在等着伊海涛的高升,从而顺利坐上市委书记的宝座。既然唐逸夫都能做得到忍辱负重,我付大木为什么不能呢?   这么想着,脚步就轻快了许多。   上楼来到楚天舒的门前,付大木轻轻敲了一下门,听到楚天舒说了一声“请进”,他推门进入,楚天舒正在案头上忙着,见到付大木,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才从文案中抬起了头说:“大木县长,你回来了?”   付大木说:“早上刚回来。”   等付大木落座后,楚天舒就把昨晚上书记碰头会的情况以及部署开展扫黄打非的情况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末了说:“大木县长,没来及和你通气,请你理解。哦,对了,好像行动的过程中,杜副局长他们和你家三弟还发生了点误会。”   “呵呵,是误会,也不算误会。”付大木掏出烟来,扔给楚天舒一支,楚天舒拿起打火机,给付大木先点上了,问道:“大木县长,这话怎么讲?”   付大木点点楚天舒的手背,说:“小楚,你可能也听说了,我家老三打小就被父母惯坏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我干生气也没办法,让公安部门敲打敲打他两下也好。我还是昨晚上的那句话,该罚的罚,该判的判。”   “大木县长,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楚天舒说:“我昨晚上去了解一下,就是误会了,两边当众呛呛了几句,就下不来台了。”   付大木抽了口眼,说:“我知道,我家老三嘴巴不饶人。”   楚天舒说:“我也批评了杜雨菲,再怎么说,她是警察,还是领导,一点小小的委屈都受不了,还怎么带队伍?”   付大木笑道:“呵呵,怪我,怪我,平时对他管教不严,要不然,他跟警察也敢呛呛。”   楚天舒也笑道:“呵呵,还是大木县长风格高。”   默契,前所未有的默契。   抽了口烟,付大木转移了话题,他说:“小楚,我真没想到,像石花大酒店这样正规的地方也有不正规的经营项目,可见县里开展扫黄打非是多么必要,不打不行啊。”   付大木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发出的是和平共处的信号。   楚天舒弹了一下烟灰,说:“大木县长,过后我也想了想,也不能太过了,真的打得干干净净,谁还敢来投资啊?”   “是啊。”付大木听楚天舒接收到了信号,忙附和说:“如果我们不把经济建设放在第一位,一味去抓精神文明建设,同样会引发新的问题和困难。”      第1032章 相谈甚欢      说到这里,付大木举例说,沿海某地被央视曝了光,省里出面去扫黄打非之后,酒店的老板干不下去了,怨声载道,几万小姐被赶跑了,房屋出租、餐饮业、服装销售、化妆品商店等等服务链条受到了极大影响,一些外地的小商小贩也陆续撤离,去别的地方图谋发展。   随着这些消费群体的流失,财政收入锐减,扫黄打非对经济的影响之大出乎意料啊。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谁也不愿意说出口,因为从中央到地方,扫黄打非是清除社会丑恶现象,你要有异议,只能说明你的政治立场有问题。   楚天舒虽然心里十分认同付大木的观点,但表面上还要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尤其在口头上不能轻易认同。他是县委书记,主管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说话办事不能偏离这个身份太远,一旦以讹传讹传到某些媒体的耳朵里,很容易招来炮轰。   见楚天舒没表态,付大木沉吟半晌才说:“小楚,我是县长,看问题的角度也许不同啊。我听说,前天晚上公安局就把一个来南岭投资的江浙客商给扫进去了。这简直是胡搞,见了老陶,我是要批评他的,照他这样下去,不要说新的客商不敢来,怕老的也难留住。”   对于付大木贼喊捉贼式的示好,楚天舒自然听得出来,他说:“大木县长,你是政府一把手,更注重经济建设和地方保护,这么想也不无道理,其实我也很为难,不打吧,怕泛滥成灾,打吧,招商引资有难度,财政收入肯定会下滑。”   “不仅要下滑,下滑的幅度肯定不会小。”付大木说:“这扫黄打非是上面的要求,该扫的要扫,该打的也要打,我只是觉得不能过。当然,这不是说我们要靠色情服务来发展经济,但真的不能搞得太干净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哪个地方不是这样?小姐们也得生存,我们把她们赶走了,等于流失了一个庞大的消费群体,将一个产业链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即使将来得到了精神文明示范县又有什么意义?那还不是虚的?”   楚天舒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点着头,难得付大木有这么一次开诚布公的袒露想法,而且,有些话说得很到位,他完全赞同。   卖淫嫖娼无疑是社会的丑恶现象,政府不能放任自流,但也不能把它视作洪水猛兽,它只不过是社会发展进程中所带起来的泥沙,不会由此改变社会,动摇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而当下社会的主要矛盾,集中体现在就业问题、养老保险问题、最低生活保障金问题、高房价问题、腐败问题。凡此种种,才真正涉及老百姓的切身利益。   可以想象的出,如果将一个卖淫小姐和一个腐败分子同时挂牌游行,并且允许观众吐口水的话,首先淹死的一定不是小姐,而是贪官。   过去,楚天舒一直以为自己与付大木永远是对立面,没想到在对待经济发展与扫黄打非的观念上,又与付大木达成了绝对的一致。   看来,在任何时候或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有永恒的对立,也不可能有永恒的统一。   楚天舒当然不能在付大木面前这么说,但他却可以这么想,他不可以表露他的想法,但不能不表明他的态度,否则,付大木一定会认为自己没有接收到他来示好的信号。   于是,他兴奋地说:“大木县长看问题真是一针见血,只是有些想法,我这个当书记不好像你这么直接说,不过,有一点我们是共通的,就是希望南岭发展得更快更好。”   付大木故意讨巧地说:“小楚,怪不得县里很多的干部群众在说,你是这些年来最称职的书记,就凭你这能力和水平,远的不敢说,当青原市的副市长肯定是富富有余的。”   楚天舒一听,爽朗地大笑起来。   近一年来,付大木还没有见过楚天舒在自己面前这么爽朗地笑过。   楚天舒笑完才说:“大木兄啊,这话可不能乱说,传到市领导那里,有了误会就不好了。”   付大木听楚天舒亲切地叫了自己一声“大木兄”,心里顿觉与他亲近了许多。看来,恭维的话谁都爱听,一向冷硬死板的楚天舒也不例外。便顺了他的话说:“即使传到市领导的耳朵里也没有什么,这是大家在议论,又不是你自己说的。”   “不好,传出去总归是不好。”楚天舒摇了摇头,说:“说心里话,外面怎么传不去管它,我现在就想,如何把南岭经济抓上去,让老百姓的生活得到改善,等到哪一天离开这个岗位的时候,干部群众不在背后戳脊梁骨吐口水就行了。”   付大木听楚天舒这么一说,心里暗暗冷笑,你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实际上还不是想在南岭干出政绩来,进而实现你升官的政治野心。   想到这里,付大木忙堆上笑脸,说:“是的,是的,小楚老弟啊,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哦,对了。”楚天舒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大木兄,有个情况我跟你通个气,我想最近请省里几位经济学家来县里看看,让他们给我们把把脉,出出招。我感觉,以县里目前的状况,光靠招商引资成效还是有限,有必要打开思路,从南岭的实际出发,找到一条有南岭特色的发展之路。”   “是的,我非常赞同。离开了南岭实际来谈发展,过分依赖外地投资来拉动,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付大木顺杆子往上爬,说:“小楚,浮云矿场的黄固找过我好几回了,明年开春之后,他们打算大规模开采了。放马坡到底怎么个说法,政府得有个意见,不能总这么搁置下去啊。”   在家族利益的驱使之下,付大木还是忍不住打破了短暂的和谐气氛,他再次把放马坡是否交给浮云矿场大规模开采的难题摆在了楚天舒的面前。   楚天舒说:“大木县长,离开春还有段时间,这个情况我们再好好思考思考,回头也可以听听经济学家的意见。”   “也行吧。”付大木说:“不过,山坳村与浮云矿场的矛盾由来已久,这事早定早了,我很担心久拖下去,弄得不好又会出什么乱子。再就是,浮云矿场是县里的利税大户,他们明年到底有多大的生产规模,直接影响下一年度的财政预算。”   “你说得对。”楚天舒说:“我们不能单纯从某一个方面看问题,最好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保证县里的财政收入不受太大的影响,又能彻底解决山坳村与浮云矿场之间的矛盾。”   这个话题不投机,该表达的也都表达到位了,付大木正准备离开,陶玉鸣敲了一下门进来了,他一看付大木也在,便说:“不好意思,两位领导谈,我在外面等一下。”   付大木抬抬屁股,说:“老陶,别等着了,我们已经谈完了,你有什么事就给楚书记汇报吧,我这就走。”   楚天舒说:“大木县长,你别走了,来得巧不如赶得好,干脆让老陶一起汇报吧,免得他给我汇报完了还要跑你那去一趟。”   付大木把抬起的屁股又放下,说:“也好,也好。”   陶玉鸣暗想:昨晚上胡晓丽单独与楚天舒见面之后,楚天舒当即答应放人,今天一大早,付大木又主动跑过来,和楚天舒谈得热火朝天,看上去似乎很投机,很愉快,莫非他们真的讲和了?有可能,太有可能了!   陶玉鸣拿出笔记本,说:“昨晚上专项行动的结果出来了,一共抓获了二十八名违法乱纪的人员,查封了违规经营场所三家,停业整顿十二家,收缴违规资金和罚款收入累计三十二万五千六百二十八元。”   付大木说:“老陶,成果不小哇。看来我这个县长可以让给你当了,每天只要带着人去抓人罚款,这么一年搞下来,南岭县的财政收入可以翻番了。”   陶玉鸣遭了付大木的嘲讽,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里,只能尴尬地苦笑。   楚天舒站出来打圆场,说:“哈哈,老陶,刚才我与大木县长已经统一了思想,这种专项突击行动,不搞肯定不行,搞过了也不行,关键是要加强日常的检查监督和普法宣传。像石花大酒店、光明大酒店、南岭风光会所这些正规经营单位,动不动就停业整顿,不仅影响南岭的地方形象,也影响经济发展。”   陶玉鸣只得连连说是,心里却是苦不堪言:你们两个神仙打架,我这个小鬼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现在你们两个神仙不打架了,我这个小鬼还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里外不是人。这鸟活真他妈的没法干了!   告辞出来,坐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付大木长出了一口气,他觉得今天扮演的角色比胡晓丽昨晚上扮演的角色还不光彩。   其实,说到底,人一旦进入到了官场这个圈子中,没有政治野心是不可能的,不同的是野心的大与小,实现野心的可能性高与低,方法的优与劣。   我自己如此,楚天舒也如此,其他人照样如此。如果楚天舒真的能高升也不错,县委书记的位子空出来,何尝不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第1033章 放下屠刀      晚上七点,付三森出现在石花大酒店最大的豪华包房。   郝爽、周伯通等人见付三森进来,纷纷起立。   付三森一边和众人招手致意,一边走到鲜花簇拥的麦克风前面,他整了整身上的笔挺的新西装,挥手示意请大家坐下。   众人坐下之后,付三森朝四周看了看,说:“昨晚上在这儿给郝公子接风洗尘,被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搅了雅兴,老三给大家赔罪啦。”   自从付三森被抓走之后,不少人暗暗叫苦不迭,生怕牵连了自己,惶惶不可终日。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天付三森就出来了。   付三森看了看众人,继续说:“诸位是我付三森的好兄弟,是经得起考验的铁哥们。石花大酒店不是停业整顿了吗?那正好,今晚上这里所有的服务都只为弟兄们免费开放,大家尽情狂欢,不仅可以一醉方休,还可以一炮三响!”   众人一片欢呼!   付三森端起了酒杯,第一个走向了郝爽,大声地说:“昨晚上,大家都应该看见了,爽哥陪着我一起公安局里走了一趟。什么叫兄弟啊?同得起甘苦,共得起患难,这才是真正的兄弟。爽哥,我敬你!”   众人又是一阵嗷嗷直叫。   ……   酒足饭饱之后,郝爽、周伯通等人呼啦啦进入了洗浴中心,大多数的小姐们照常来上钟,今天这帮家伙的一炮三响,是付三森发给他们的福利和奖励。   不过,付三森与胡晓丽折腾了一上午,实在打不起精神来与弟兄们同乐,只躺在大厅的沙发上,眯缝着眼睛欣赏着他的这一大帮子狐朋狗友。   “三哥,您歇着?”马志勇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他,又给他点着了。   付三森猛吸了一口烟,吐了个烟圈,对马志勇说:“马儿,今天关门了,没你什么事,你也去乐呵乐呵。”   马志勇憨厚地笑笑,没动地方。   付三森踢了他一脚,说:“傻笑啥?叫你去,你就去呗。”   “谢谢三哥。”马志勇屁颠屁颠地朝更衣室走去,还没等进门,上衣已经扒光了,露出一身结结实实的腱子肉。   这时,胡晓丽穿了一套黑灰搭配的套装走过来,她趴在付三森的耳边悄声说:“三弟,大哥让你过去一趟。”   “姐,大哥生气啦?”别看付三森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可他就怕付大木。   从小付三森就怕他这个大哥,他能在南岭混出个人模狗样,靠的就是付大木,如果离开了付大木的关照,付三森恐怕早就在警方此前的各次“严打”中被“从重从快”好几回了。   胡晓丽说:“反正我看大哥的脸色很难看。”   付三森悄悄地和胡晓丽说:“姐,你替我跟大哥解释解释,这次是条子故意找我们麻烦,不是我们招惹了他们。”   胡晓丽见起到了效果,就也假装害怕的样子,说:“还是你自己和大哥说吧,我怕哪句话说错了,大哥连我也臭训一顿。”   “不会吧?”付三森咧着嘴说:“大哥最喜欢你了。”   胡晓丽说:“行啦,赶紧走吧!”   付三森跟着胡晓丽来到了七楼的大套房。   见他们进来,付大木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付三森看。   不怒自威,气场强大!   付三森看了付大木一眼,胆怯地说:“大哥,这次可不是我主动惹事的,是条子他们故意找我的麻烦。”   “是这样吗?”付大木看着胡晓丽问。   胡晓丽急忙说:“据我了解,这次三森他们确实没惹事。”   付三森见胡晓丽帮了腔,声音大了起来:“大哥,我对天发誓,这次我真没惹事。”   付大木突然脸一沉,喝道:“跪下!”   付三森脸煞白,迟疑了片刻,还是慢慢地跪下了。   付大木沉声道:“给你晓丽姐磕头。”   “大哥,这……”付三森莫名其妙,眼巴巴地看看付大木,又看看胡晓丽。   “这什么这!”付大木怒气冲冲地骂道:“要不是晓丽姐,你这会儿还在看守所里啃窝窝头。”   胡晓丽忙说:“算了,算了,大哥,别为难三弟了。”   付大木一抬手,坚决地说:“不行!这个头他必须磕。”   付三森似乎明白了什么,趴在地毯上,给胡晓丽磕了一个头。   “行了,行了,快起来吧。”胡晓丽起身,把付三森扶了起来。   付三森怯怯地站起来,低头垂手站立在一旁。   “哼……”付大木重重地出了口气,说:“老三,你不知道吧?昨天半夜里,她亲自去找了楚天舒。”   “真的?”付三森吃惊地看着胡晓丽。   胡晓丽缓缓地点了点头,轻启朱唇,说:“三弟,你要理解大哥啊,为了你的事,今天也主动去找了楚天舒。”   “真的?”付三森又吃惊地看着付大木。   付大木冷哼了一声,背转身去,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的灯火。   付三森大气不敢出,只站在那,与胡晓丽交换了一个难以言状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付大木问道:“老三,听说你今天在公安局和包俊友动了手?”   “是的。”付三森咬着牙说:“那个狗卵子欺人太甚,我早晚要宰了他。”   “老三,你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脑子呢?他这是在激你动手啊。”付大木摇摇头,说:“你想想,宰了一个姓包的,除了授人以柄之外,对我们还有什么好处?”   付三森赌气道:“大哥,他打我脸,这口气不出,我没脸见人。”   付大木再次沉默了,他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唐代有两位高僧,一位叫寒山,一位叫拾得,据说这两位高僧是文殊菩萨与普贤菩萨的化身。有一天寒山大师问拾得大师:如果世间有人无端地诽谤我、欺负我、侮辱我、耻笑我、轻视我、鄙贱我、厌恶我、欺骗我,那我该怎么办呢?”   说完付大木突然转过身来,望着付三森。   付三森挠了挠头,说:“大哥,在南岭谁敢这么放肆啊!”   付大木说:“假如有呢?”   “真有?”付三森想都没想,就说:“要是真有的话,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废了他不就完了!”   付大木转头看着胡晓丽:“晓丽,你说呢?”   胡晓丽明明听过这个故事,知道拾得大师是怎么回答的,但她不能说破,那会令付大木很没面子。于是,含糊地回答说:“大哥,现在的人都是软的欺、硬的怕,我觉得是不是坚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原则。”   付大木说:“拾得大师的回答是:你且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再看他。”   “大哥,那南岭还有我们兄弟的活路吗?”付三森显然是没听进去,或者说,根本没听懂,他急不可耐地叫道。   付大木此刻内心已经感觉到这个弟弟的顽冥不化,将来难免要给自己惹麻烦,可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真到了迫不得已需要奋起反击的时候,还只有自家兄弟靠得住啊。   望着付三森,付大木的内心很复杂,可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他还是希望能给弟弟一些启发,让他从中能悟出一些哲理,他说:“佛家还有一句话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付三森实在难以理解,这个从来不肯低头服软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大哥,怎么一夜之间突然要念佛吃斋了。他叫道:“大哥,我们把刀放下来,岂不是要任人宰割?等被人送上了西天,成了佛又有个屁用啊。”   “放肆!”付大木厉声制止了付三森的叫唤,用低沉的声音说:“老三,最近你别在县城呆着了,上浮云山去散散心吧。”   “大哥,我……”   “别扯那些没用的,按我说的办。”付大木不容他分辨,把手一挥,坚决地说:“晓丽,你安排一下,明天一大早就送郝爽和老三上山。”   胡晓丽嗯了一声,冲付三森摆了摆头。   从豪华套房出来,付三森还在纳闷,他碰了碰胡晓丽的胳膊,说:“姐,大哥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胆小如鼠了。”   “听大哥的,没错。”胡晓丽想了想,又说:“三弟,你不在县城,县城里再发生什么事,都跟你无关,懂吗?”   付三森愣了好半天,突然拍了拍脑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回到了洗浴中心的大厅,郝爽、周伯通等人折腾完了,见了付三森和胡晓丽,立刻围了上去,问道:“大哥说什么了?”   付三森双手合十,学着少林寺电影里住持的口气,问道:“尽形寿,不杀生,汝今能持否?”   周伯通答:“能持!”   付三森问洪七公:“尽形寿,不饮酒,汝今能持否?”   洪七公答:“能持!”   付三森转过脸又问郝爽:“尽形寿,不淫欲,汝今能持否?”   “不淫欲?”郝爽看看一旁的胡晓丽,偷偷地坏笑道:“三哥,你能持,我就能持。”   付三森哈哈一笑,捶了郝爽一拳,说:“爽哥,明天我跟你上山,咱哥俩比比,到底谁更能持。”   “哈哈,还真持啊?”郝爽被付三森的样子逗乐了,问:“三哥,浮云矿场花姑娘也大大的有哇?”   一干人等放肆地大笑起来……      第1034章 遭遇骗局      与楚天舒谈话之后,付大木果然表现出了极大的工作热情。   三天之后,柳青烟来向楚天舒汇报,说:“大县长拉来了一个投资商,是两广商会的刘会长,是大县长的广东同学介绍的,打算过几天来考察,让我安排接待。我上网查过了,也给两广商会打过电话,确实有这么回事。”   “这是好事啊!”楚天舒兴奋地说:“不管谁介绍来的,只要愿意来南岭投资,都是我们的客人,都应该热情接待。”   看柳青烟有些为难,楚天舒便问:“怎么了,有困难吗?”   柳青烟迟疑了一会儿,说:“楚书记,广东老板都比较讲究,他们来了,总不能让人家住招待所吧。”   “哦,我明白了。”楚天舒笑道:“一会儿我给老陶打个电话,石花大酒店的停业整顿可以结束了。”   石花大酒店重新开张的第二天,刘会长率领的考察团就抵达了南岭。   负责对口接待的是常务副县长耿中天和招商局长柳青烟。还是预定的原则,没有找到合适的合作项目之前,楚天舒和付大木两位主要领导暂时不出面。   柳青烟把刘会长一行接到之后,安排在石花大酒店住下,稍事休息,就来到了县政府大楼的会议室,由县直相关部门分条块向他们介绍情况,耿中天代表县领导出席。   中途的时候,楚天舒出来上厕所。   一出门,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就看见院子里站了几个穿戴艳丽的女子,一看就不是县城里的女人。这一帮女人,正在逗一只她们带来的、全身金光闪闪的小狗。   楚天舒皱皱眉头,心想,来考察项目怎么带了一帮女人?   据柳青烟说,刘会长是个传奇式的人物。八十年代初期,他挑着一副扁担,在广东走街串巷卖早点,后来租了个门面开店,再后来发展到十余家美食连锁店,成立了股份有限公司。   刘会长与政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和广州市政府的一个副秘书长是朋友,而副秘书长朋友和付大木是文凭进修班的同学。   前几天,副秘书长同学来省城出差,付大木特意去见了一面,酒桌上闲谈时,谈到县里的发展,就说广东的大老板多,请老同学帮帮忙,留意一下广州市里的企业或老板,如果有什么好项目要投资时,可以介绍到南岭县去,算是对他的支持。   过了几天,副秘书长同学就给付大木介绍了刘会长,又经柳青烟从中几次具体磋商,终于有了今天刘会长一行前来考察的行程。   会议室里,各部门情况介绍完了,柳青烟请刘会长发言。   刘会长很客气地说,今天本来就是来看看的,没想到县里这么重视。   耿中天忙说,应该的,应该的。   刘会长眨动着眼睛说,听了县里各级领导对南岭县各方面的情况介绍,他很高兴,也很激动,仅仅在会议里听了汇报,他就振奋了,坐不住了,这么好的资源,这么好的环境,到那里去找?他当即表示,回去以后要发动全体商会会员,分期分批对口来南岭县详细考察,对接项目……   最后,他顿了顿,将眼睛眨了又眨道:“为了表达这次来考察的诚意,我个人嘛,先表个态,先投个钱,也算是个小小的见面礼吧!”   大家瞪大眼睛,直勾勾望着他。   刘会长眨眨眼睛,伸出一个巴掌说:“我个人计划先期投资五千万,先在南岭县开几家广东风味的小吃连锁店,最终的目标是全面开发南岭县的旅游资源。”   这句话,让会场震惊了,大家惊奇地洞开嘴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骇然。   片刻之后,耿中天才突然站起来喊道:“好,我代表南岭县四大班子和一百万人民,给刘会长鼓鼓掌,欢迎刘会长和两广商会的企业家们来南岭投资兴业,共创财富!”   当时,耿中天听到刘会长要来南岭投资五千万这句的时候,他浑身的热血像是沸腾了一般,激动的心情简直难以言表。   全市经济工作会议刚刚开完,会上给各区县下达了招商引资的任务指标,南岭县的指标就是五千万。现在,刘会长张张口就是五千万,一下子就把全年的任务指标完成了。   这五千万的投资注入到“扶贫县”的南岭搞建设,那会是怎样的状况啊!南岭会实现历史性的跨越啊!   刘会长的讲话没超过十分钟,汇报就算结束了。他表示,他已经坐不住了,想马上去实地看看,比如通天河、浮云山、幸福水库,他说他对旅游产业感兴趣,听到南岭县有这么多的山水资源时格外亢奋。   于是,不到十一点,按照事先的接待方案,耿中天和柳青烟就陪同刘会长一行赴各个地点考察。   一行人出了会议室,楚天舒礼节性地过来与刘会长见了个面,他握着刘会长的手,解释说还有点急事,考察就不陪同了,并把他们送到了车上。   这时,几个女人和她们的漂亮小狗,从大院东则的假山旁绕着一条小道嘁嘁喳喳往这边跑,可能是有人招呼他们上车了吧。   楚天舒拧着眉头问耿中天:“那些人是刘会长带来的吗?”   耿中天说:“我听一个司机说是,应该是吧。”   楚天舒“噢”了一声,招呼柳青烟过来,跟她交代了几句,就掏出手机接听起来。   刘会长一行都上了车,柳青烟招呼耿中天和相关人员上车。   元旦刚过,春意渐浓,轻风和煦,山峰青葱,生机盎然。   刘会长点名要考察的几个地方,正好在一条线路上,顺着通天河一路往西,最后抵达浮云山。   刘会长时间紧迫,说晚上还有要事必须赶回去,所以安排的行程非常紧张,每个地点基本上只安排了半个小时,这样转完回到县城吃晚饭,赶晚上九点的动车返回广州。   考察的路线是由远而近,顺序是先上浮云山,再去幸福水库,然后再到通天河沿线。   在浮云山,刘会长只爬到了半山腰就爬不动了,他说岁数大了,腿脚不利索,就让随同他的人去看吧,尤其是那帮女人,尽管都不小了,不是少女了,但却像是一帮小女孩似的,一下车就嘁嘁喳喳说笑不停,戏嬉不停,仿佛出笼的鸟儿一般。   由于刘会长不往上爬,耿中天和柳青烟也就不上了,在这里陪刘会长说话。而刘会长随行的客人,则由招商局的工作人员陪着上山。   浮云山的半山腰是一大片的密林,树下有石条凳,可以坐着休息。   耿中天陪着刘会长说话时,刘会长一直说大话,一会说要修进山的路,一会说要安上山的空中缆车,一会说要建一个别墅度假村,总之是看到哪儿要往哪儿投资。   刘会长肾功能不行,说几句话,喝几口水,便要去放水。   柳青烟朝他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呸,我见过能忽悠的,还没见过这么能忽悠的!”   耿中天吓了一跳,朝四周看看,见没有旁的人,便压着嗓门困惑地问:“小柳,怎么了?你这是……”   柳青烟气愤地说:“可真能吹,五千万就想全面开发南岭县!他怎么不开发青原市啊!不开发东南省啊!当南岭的领导都是三岁小孩吗?光在会议里听听汇报,就激动,就把五千万掏出来了!耿县长,你信吗?”   耿中天想了想,不敢随便乱说,便支支吾吾道:“这可说不好,人家是大县长请来的,有钱人说话硬,财大气粗的,也不是绝对没可能吧。”   柳青烟不屑一顾道:“什么大老板,我看是大骗子!你看看他带来的那帮娘儿们,是干吗的啊,是他们的老婆还是他的女儿啊,搞得不好,是在东莞做事的小姐。”   耿中天也对这帮女人和那只小狗没有好感,既然是来考察投资的,带一群不伦不类的女人干什么,是什么意思啊!   柳青烟接着说:“当然,既然人家来了,我们还是要陪好,陪人家吃好喝好,中午就在矿区随便吃点土家菜,晚上楚书记不陪他们了,咱俩陪他们玩玩,打发走得了。”   耿中天惊讶道:“楚书记晚上不陪他们吃饭了啊?”   柳青烟说:“上车的时候,楚书记已经跟我说了,不陪了,让咱俩陪到底,楚书记要和各乡镇负责人商量春耕生产,即使没有事,楚书记也不会陪他们了。”   耿中天“噢”了一声:“那你是说,楚书记也看出什么来了啊,可看着他当时也挺高兴的啊!”   “楚书记是什么人,是高智商人才,什么人什么事看不透啊!”柳青烟耸耸肩道,“这刘老头跟咱楚书记玩,还差了点,这不,给他们准备的土特产,走时楚书记不让我给他们了。”   耿中天长出一口气,这才彻底释然了,喟叹道:“没想到,这么大的老板,也会是骗子啊!真是长见识了。”   刘会长放完水出来,蹲在小溪边洗了手,再回来闲扯,基本上仍然是信口开河,看见哪儿就说风景好,就要往哪儿投钱。      第1035章 专家学者      耿中天已经对两广商会刘会长一行索然无味了,他越来越发现楚天舒的判断是对的,这帮人估计是打着投资考察的幌子,实际上却是来旅游的,或者说是有人管吃管喝管接待,趁机带一帮子野娘们出来到乡下转转玩一趟的。   站在山坡上,能看见幸福水库。   幸福水库西、北、南三面环山,东部敞向县城的方向,水面面积八平方公里,中间还有一个很大的孤岛,环水库总面积达三十平方公里。   刘会长说,要在这里修一条环湖公路;要在湖面上架一座桥,直通孤岛;要在湖上搞水上乐园,把小木船换成冲锋艇;要在四周建度假村,一律盖成别墅……嘴像刮风似的,让耿中天怀疑他是不是两广商会的会长,是不是那个传说的靠一副扁担起家的亿万富翁?   这招商引资,看来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尤其是刚才经柳青烟一点破,现在的耿中天直觉得后脊背上凉飕飕的,身上一阵阵出冷汗。   刚宣布他管招商引资时,耿中天信心十足,但是,今天这个刘会长一行的举止和行为,让他感觉到了不舒服。   难道,这么大的老板,就是来县里骗吃喝的吗?南岭县虽然穷,几顿饭还是管得起的,你一个身家过亿的富翁,至于吗?   刘会长一行坐船在幸福水库转了一圈儿,其实只转了半圈儿,因为没有时间了,中午吃完饭,还要去通天河沿线转一圈,必须招呼众人上岸后赶快乘车。   耿中天和柳青烟站在一起等人催人的时候,耿中天对她嘀咕道:“小柳,咱们从早晨折腾到现在,岂不是白忙活了,白干了啊!”   柳青烟笑笑说:“我反正每天都是干这个,只是耽误耿县长的宝贵时间了。”   耿中天又说:“小柳,我在党校学习的时候,有位教授说过一段话,他说,你们这些县长们,在县里管招商和项目,跟外界接触多,我可要提醒你们以后要注意三种人,警惕三种人。”   “哪三种人?”   “事不大却特能办事的人,钱不多却特能花钱的人,不太熟却特能套近乎的人。”   说得柳青烟捂着嘴乐,顺手就指了指兴高采烈的刘会长一行:“耿县长,你是不是指的是他们?”   从幸福水库出来,大家直接去了一家干净的酒店。   菜都是本地的土家菜,一帮子娘们估计从来没吃过这么新鲜天然的东西,一个个吃得津津有味,几条小狗摇着尾巴,在她们的怀里一个劲儿地撒欢。   刘会长一行人又吃又喝的,吃完喝完,就上车走了。   离开餐桌的时候,耿中天看看刘会长悄悄把餐桌上的一盒烟偷偷塞进了口袋里,心里彻底凉了,招待用的一盒烟也要装起来带走,这怎么可能是个拥有几十个亿资产的企业家的所作所为呢?   究竟怎么回事?不会是冒充的吧!   耿中天一时糊涂了,弄不清楚“招商引资”都会招来些什么大人物,已经超出了他平素经历过的对通常人和事的理解和判断,不过,他还是存有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许,这刘会长说不定真会投资开发南岭县呢。   毕竟,这是付大木同学介绍来的大老板啊,怎么能当儿戏呢!   但是,两天以后,耿中天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付大木气愤地告诉楚天舒,来南岭考察的这个刘会长,是刘会长的弟弟。   啊!怎么会是这样?   付大木破口大骂自己的副秘书长同学,但副秘书长同学没有错,错在刘会长答应了副秘书长同学之后,临时有急事去北京了。   北京的事肯定比南岭县的事重要得多。   但考察的行程又安排好了,刘会长就没有说破,让他弟弟代替他先到南岭看看,回来给他介绍情况,看有合适的项目,再带人进一步考察或确定投资,但刘会长不知道他弟弟带了一帮女人游山玩水了一天,胡说八道了一番。   副秘书长同学一直向付大木解释,刘会长也亲自打来电话向付大木道歉,并表示下次一定亲自带队过来看看,付大木表面上说没什么,但在书记碰头会上说:“下次?没有下次了,玩他妈蛋去吧!”   耿中天后来才搞清楚,付大木通过介绍刘会长来考察,趁机解除了石花大酒店的停业整顿,散会后往外走的时候,不由得跟楚天舒发了几句牢骚。   “中天,算了,牢骚太盛防肠断啊。”楚天舒说:“花点小钱,可以让付大木把嘴巴闭上,免得以后说你的牢骚怪话。”   吃完饭回到房间,宁馨给楚天舒打来电话,说:“已联系好了几位经济学家,正好下周快放寒假了,约定好时间便可成行。”   刚刚接待了一个骗吃骗喝的刘会长,楚天舒还心有余悸,便问:“宁馨,联系了些什么人?”   宁馨说:“联系了商贸学院的陆坊岭教授,他又物色了三四个著名经济学家,他们提出先跟你们见面座谈,商定调研方向,然后找时间去南岭。”   楚天舒还是不放心,说:“宁馨,你帮我了解了没有,这个陆教授有赚钱的本事吗?”   “切,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宁馨不满地说了一句,便滔滔不绝地介绍陆教授赚钱的业绩。   这位陆教授特别能理论联系实际,房地产还没兴起时就在临江的城中村收购了好几处破房子,等到拆迁的时候,赚了一大笔,现在已经是千万富翁,光中心城区的房产就有七八处,每个月房租都收好几万呢……   说到最后,宁馨叫道:“哎呀,我也说不清楚,我把他的手机号码给你,你自己跟他联系吧。”   电话打过去,陆教授态度很热情,他说,楚书记,你的大名我听说过,东南省赫赫有名的青年改革家呀。我的专业领域正是区域经济学,非常乐意与南岭合作。   只是楚天舒提出还要多请几个专家,陆教授才闪烁其词道:“如今的专家学者不好请,又临近春节,一般不太肯出门。”   楚天舒懂他的意思,说:“我们提供一定的研究经费,不会让专家们义务劳动的。”见楚天舒还算爽快,陆教授放了心,答应联络其他经济学家。   到了约定的周末,楚天舒带上柳青烟和耿中天,马国胜开车,去省城与经济学家们见面。   赶到省城,入住事先联系好的五星级宾馆,稍事休息,宁馨也赶过来了。   这时,楚天舒接到卫世杰的电话,告诉说他全部安排好了,问楚天舒还有什么吩咐。   宁馨奇怪地问:“卫世杰也来了?”   楚天舒说:“请专家教授露面,总得有个像样的地方,吃几个好菜,发几个劳务费吧?我们南岭县穷,办事扣扣索索的,所以我干脆叫上卫世杰,让他去安排和埋单。”   宁馨点头说:“嗯,卫世杰这小子赚了不少钱,是该敲敲他的竹杠了。”   楚天舒带着耿中天和柳青烟进入豪华会议室。   没一会儿,宁馨领着陆教授和几位经济学教授陆续进来了。   陆教授面色灰黄,头发稀疏,看上去就知挺用功。   一个经济学家,能把理论应用于实践,置办房产,让死钱生出活崽崽来,肯定要费点心思。经济研究与赚钱发财肯定不是一回事,就像研究飞机原理不一定驾着飞机上天一样。可若把国家经济研究上去,却把自家经济研究下来,这经济研究也白研究了。   双方相互介绍完毕,楚天舒宣布座谈会开始。   先由耿中天致辞,感谢各位光临指导,然后由柳青烟介绍南岭情况,请大家发表高见,为南岭经济建设指明方向。   教授们畅所欲言,贡献了发展地域经济的种种见解,让楚天舒、耿中天和柳青烟深受启发。其中年纪最长的孙教授发言最有水平,最见功力。他是区域经济学的学科带头人,在座各位包括陆教授都是他的学生。   为体现南岭县委县政府对专家教授们的敬意,卫世杰在宾馆里备了盛宴。   这时陆教授旁边多了位仙风道骨的中年人,陆教授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齐教授,心理咨询理疗师,东南周易研究中心特邀客座教授。”   谁呀?闻家奇,对外一直叫齐家文,楚天舒早就看见他了,故意没有说破而已。   闻家奇穿了套中华立领,戴了副金边眼镜,外表谈吐看上去与在座的专家学者们并无差别,再加上他心理素质过硬,长期的演技派高手,所以,混杂在经济学家中间,还挺像那么回事。   闻家奇开玩笑说:“搞心理研究的没人理睬,听说老陆有人请吃,特意过来蹭饭。”   陆教授对大家说:“齐教授开玩笑,请他吃饭的人排成了长龙,是我特意请他来的。最近孙老师睡眠不怎么好,请他帮着做一些辅导,帮曾老师提高睡眠质量。孙老师,效果怎么样?”   孙教授点着头说:“不错,不错。”   得到孙教授的首肯,众人对闻家奇也刮目相看了。   耿中天邀请道:“齐教授,你也辛苦一趟吧。你是研究周易学的,去帮着看看,南岭为什么一直富不起来,难道说,真是一辈子的穷命吗?”   闻家奇当即耷拉着脸,不高兴了。      第1036章 吓了一跳      闻家奇不紧不慢地说:“耿县长,你不要单纯地把周易学当成是看风水算命的了。”   楚天舒忙说:“齐教授,你误会了。耿县长的意思是想请你去考察考察,帮着从地理环境人文风俗的角度提提建议,看南岭县搞什么项目容易成功?同时,也帮着对干部群众做一些心理辅导,让他们树立起富裕起来的信心和决心。”   闻家奇这才点头说:“楚书记所言极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也可以反作用于经济基础。区域经济的发展,与地理环境、人文风俗和意识形态都是密切相关的。”   闻家奇讲起经济学来也头头是道,这令宁馨大为惊讶。不过,卫世杰却在偷偷乐,他太了解楚天舒了,闻家奇突然出现在这种场合冒充专家学者,一定是楚天舒准备好的一招棋。   卫世杰判断得没错!   楚天舒与陆坊岭联系之后,就给闻家奇布置了任务,让他想办法与陆教授套近乎,打入专家学者内部,然后随队前往南岭县,从心理上为专家学者提出的发展大计扫清障碍,铺平道路。   南岭的干部群众穷了好几辈子,一个个都穷怕了,就像一个久病不愈的病人,实在找不到病根子,就认为这是天意,是宿命,只能认命了。到了下猛药的关键时刻,破除心理障碍、树立必胜的信心可能比药物更有疗效。   套近乎是闻家奇的强项,只要有名有姓有电话,他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接近了陆坊岭,成功潜伏在专家学者之中了。   吃饱喝足,卫世杰还给每人发了个不薄的红包。   齐教授也没落下,他是陆教授的朋友,孙老师的心理辅导师,自然不可怠慢,否则这戏演得就不够真实了。   有吃有喝有拿,教授们兴致越发高涨,表示一定按南岭县委县政府的要求,下去实地考察,为南岭经济建设献计献策。   卫世杰还给宁馨和楚天舒发红包。   楚天舒推辞说:“老卫,你还怕你的钱没处花?这次请专家教授们下去,你还得继续出血。”   卫世杰说:“这我知道。专家教授们肯出大力,尽快把地方经济搞上去,这不仅是南岭人民的福气,也是我老卫的幸运嘛。”   宁馨抖落着红包,说:“老卫,你的政治觉悟提高得蛮快呀。”   “谢谢表扬和鼓励,这都是党和人民教育的结果嘛。”卫世杰嘻嘻笑道。   楚天舒笑着说:“宁馨,别听他胡扯,我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南岭县一旦确定了上项目,他就有机会分一杯羹。”   宁馨恍然大悟,毫不客气地把红包收了起来。   楚天舒发现,卫世杰自从被纪检找过之后,整个人的思想意识和经营手段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再见着各方面的官员底气比以前足得多,说话虽然还不太流畅,但不像以前那么随随便便,而是带着点政治味道了。   听范亦兵说,卫世杰正在积极运作,很有可能会在开春之后的两会上当选青原市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   现在有钱的老板多得很,老板有钱实在不算什么,有钱花对地方才算狠!   第二天八点半,专家教授们上了卫世杰开来的考斯特,由楚天舒的奥迪在前面带路,往南岭方向奔去。   一路顺风,到达南岭已是中午。   小车现在已经离开国道,进入通往南岭的县级公路。   路上的扩建工程正在进行中,工程车来回奔跑着,工人们和各类机器忙得不可开交。   耿中天告诉专家教授们,这项工程是楚书记把市交通局和省财政厅的对口扶贫点争取到南岭后,用省财政厅的扶贫款作为启动资金,外加招商引资搞起来的,估计两个月后就可完工。这条路扩建好了,对南岭经济的发展有着不可限量的作用。   柳青烟还说,南岭县过去的领导班子兴奋点都放在了搞派性斗争上,没心事搞建设,幸好来了楚书记,他一门心思想的是如何帮助南岭老百姓实现脱贫致富的目标,精力都放在了事业上。老百姓讲的就是实惠,都生着眼睛,你办了实事,看得一清二楚。听听南岭老百姓怎么说的:来了一个楚书记,南岭天天出奇迹。   听着他们的介绍,专家学者们打心眼里为楚天舒喝彩。   陆教授说,过去的读书人讲的是达则兼济天下,如今的知识分子讲的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们这些吃着老百姓种的五谷杂粮长大的知识分子能有机会反哺养育了自己的人民,既是责无旁贷,也是人生之幸事啊。   闻家奇精神为之一振,也说能到南岭县来跟专家学者们一起为老百姓做几件实事,也不枉这么多年潜心研究的心血。   十公里县道走完,抵达南岭县城。   楚天舒带着县委县政府一班人在石花大酒店为专家教授们接风洗尘;下午开座谈会,又亲自汇报南岭经济建设成就,展望未来的美好前景,代表全县干部群众欢迎专家教授们来南岭考察,诚挚地恳请专家教授们为南岭发展献计献策。   陆教授代表专家学者们表了个态,一定会尽心尽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辜负南岭人民的期望。然后又征求了孙老师等专家教授们的意见,专家教授们纷纷表示,边看边说,看了再说。   可见,专家教授们非常的慎重,也足以显出他们要为南岭发展献计献策的诚意。   付大木对这次专家教授们的考察也十分重视。   一来,刚刚被自己请来的两广商会会上忽悠了一次,他想看看楚天舒请来的专家教授们会不会也是来忽悠的。二来,他需要及时掌握专家教授们的动向,以便准备应对之策;三来,要表现出达成和平共处之后的诚意和积极性。   因此,付大木指派县政府办公室的薛金龙等人,与招商局的工作人员一起,参与专家教授们的陪同考察与随行接待。   出了石花大酒店,一行人信步走去,楚天舒一路给专家教授们介绍南岭县的情况。说别看县城不大,却是当年曹操南下攻打东吴时始建的,比青原市建城还早了数百年。另外就是全县总人口多少,国民生产总值多少,人均收人多少,财政收入多少,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县城就一条主干道,叫南岭大道,道路两旁还是有几座保存完整的古建筑,虽然破旧不堪,但也有几分古色古香的味道。   孙教授对古建筑文化很有研究,他说,南岭县城的建筑风格还算有些特色,依托传统文化发展旅游观光产业,或许是一条出路。   陆教授等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只有闻家奇摇头,低声对陪同的薛金龙说,以南岭大道为纽带,属于线型经济,颇受局限,至多只能小打小闹,难以形成大格局。   薛金龙笑笑,并没有在意。   穿过南岭大道,沿着通天河,考察沿河风光带。   通天河自南岭城西逶迤而至,绕过城南,曲曲弯弯,往东而去,两岸绿树成荫,景观倒也漂亮。   专家教授们沐浴着阵阵河风,沿着河堤缓缓而行,认为通天河与南岭大道的古建筑相得益彰,如果能投入资金开发两岸风光带,应该可以带来可观的经济收益。   闻家奇还是摇头,又对薛金龙低声说,通天河两岸一侧挨着城区,一侧傍着绵延山势,空间逼仄,经济发展后劲严重不足。而且,南岭大道直通通天河,财气外泄,投入资金开发,不是长久之计,怕是要打水漂。   薛金龙听了,仔细看了看地势,觉得有点道理,便留意起了闻家奇,后来又悄悄跟柳青烟打听,得知这位与众不同的专家是心理咨询理疗师,研究方向是周易学,再琢磨他说过的话,不由得暗暗称奇,有意与闻家奇跟的更紧了。   看完了通天河,楚天舒领着专家教授们一行人又转到了县委县政府所在地,东西两座办公大楼赫然竖在眼前。   薛金龙站住了,朝北指指,对闻家奇说:“齐教授,原先县委县政府在老城区,是国民党县党部改造过来的,全是低矮破旧的平房,我们大县长上任之后,特意找了这么块好地方,建了两座楼房,把县委县政府搬过来,办公条件改善了许多。”   闻家奇淡然一笑,摇头说:“不好,不好。”   薛金龙很纳闷,瞧瞧环绕着县委大院的通天河水,又望望后面巍峨的山峦,说:“齐教授,这里依山傍水,很多人来看过都觉得不错,怎么就不好了?”   闻家奇故作高深,含笑不语,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架势。   薛金龙心里纳闷,暗暗着急,心想:大县长当初选址的时候,可是请风水先生来看过的,你齐教授凭什么就说不好呢?   随着众人一起进了院子,站在院子里再回头一望,通天河像护城河一样环绕而来,薛金龙转头又对闻家奇说:“齐教授,你再仔细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好?”   闻家奇似乎被薛金龙的好学精神打动了,他微微一笑,说:“薛主任,你是不是想说这是玉带水的地势?”   闻家奇此言一出,薛金龙吓了一大跳。      第1037章 神奇专家      当初风水先生来选址,付大木当然不好出面,专门指派薛金龙陪同的,差不多就是站着他们现在这个地方,风水先生指着通天河,说这是“玉带水”的地势,古时做了官才佩玉带,这可是升官发财大吉大利的好兆头。   薛金龙问:“齐教授,‘玉带水’的地势难道不好吗?”   闻家奇依旧直摇头,含笑不语。   这是请来的专家教授,人家不说,薛金龙也不好追问。   再往前走,抬头一望,后面的山势像一双手臂将县委大院的两座办公大楼环抱在了怀里。   薛金龙又忍不住,说:“齐教授,你一直摇头,是不是看出点名堂来了?”   闻家奇说:“薛主任,你是不是想说,这叫左青龙右白虎?”   薛金龙几乎快要崩溃了,这个齐教授,跟当年风水先生说的一模一样,怎么又一再摇头,非说不好呢?   薛金龙悄悄拉了闻家奇,说:“齐教授,我是县办主任,这个地方我最熟,我陪你单独转转吧。”   闻家奇也没反对,跟着薛金龙,脱离了专家教授的大队伍。   走到县政府大楼的门口,是七步向上的台阶,楚天舒刚来的时候就看得很不习惯,因为楼才两层高,这七步台阶根本就是画蛇添足,毫无必要。   这一次,闻家奇不等薛金龙问,直接就说:“薛主任,这大概是象征一步一个台阶,七上八下的寓意吧?”   薛金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站在台阶前,正好对望着县委办公大楼的正前方塑着匹跃跃欲试的高头大马,而办公大楼左边栽着一棵桑树,右边塑着一条石船。   闻家奇说:“薛主任,那匹马一定是取一马当先的意思,桑跟上谐音,表明要天天向上,石船就是要同舟共济了。”   薛金龙望着闻家奇,说:“齐教授,你不愧是专家,一猜就中,当初设计这个方案的是不是你的同事啊?”   闻家奇不屑地说:“这种阴阳八卦的雕虫小技,在我们周易界连小儿科都算不上。”   薛金龙无语,心中的惊奇又多了几分。   两人说着上了台阶,进了办公大楼,到付大木的县长办公室转了一趟。   县长办公室和楚天舒的书记办公室是一样的结构,也是外面一间办公室,里面一间休息室。   外面办公室的摆设和装饰也是差不多的简陋,老旧的实木办公桌椅,背后一个杂木的书柜,一张皮革的沙发,一个木质的茶几,两把活动椅子。不过,由于薛金龙的操办,里间休息室的设施和装修档次明显比书记办公室要高。   虽然付大木很少在这里办公或者休息,但因为薛金龙安排有专门的人搞卫生,办公室和休息室整洁干净,柜子里的书籍摆放得很整齐,文件夹和报架也各就各位,给人有条不紊的感觉。   在办公室里站了站,闻家奇就推开里间的门,进了休息室。有意思的是,与床位正对的白墙上有一张印刷品,上面写着一个醒目的“官”字,还注了汉语拼音。“官”字旁边有三根细线,连接着另外两个以“官”为头和为旁的汉字:管,倌,也注了拼音。   闻家奇猜想这是汉字教学示意图,但他弄不明白付大木弄张这样的示意图在这里干什么。正在出神,薛金龙笑道:“刚搬进来,大县长的儿子正在上小学,大县长就让我找了这副汉字教学图,休息的时候看看,回去好辅导儿子的功课,后来儿子上中学了,也懒得撕它,就一直挂在这里了。”   闻家奇没吱声,看着这几个字,又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薛金龙又被摇得心惊肉跳了。   两人下了楼,往院子后面信步而行。走在曲径回廊上,身边是密林茂竹,假山真水,更兼鸟啼虫鸣,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   闻家奇颔首道:“薛主任,别的不好说,至少这个大院建设得还是挺漂亮的。”   薛金龙说:“那当然。齐教授,当时设计的时候,我们大县长还是很费了一番心思的。”   不一会来到院子最里的山前。   山上古木参天,郁郁葱葱,山下蓄了一口幽深的水塘,倒映着黯黑的山影。   闻家奇说:“这山这塘也寄托着你们县里领导的意愿吧?”   薛金龙嘿嘿一笑,说:“齐教授,你说呢?”   闻家奇说:“山在院子的背后,当然就是靠山;水塘与山在一起,大概是取藏龙卧虎之意了。”   神奇,神奇,太神奇了!   薛金龙带着闻家奇来到水塘边,在一处凉亭下的石凳上坐下。   闻家奇说:“薛主任,占了这么好的地方,修了这么好的办公楼,你们县领导们真是用心良苦啊。”   “是啊,是啊。”薛金龙四下看看,说:“齐教授,我有一事不明一直想向你请教,还望不吝赐教。”   闻家奇笑道:“薛主任,不要文绉绉的客气了,我是南岭县请来献计献策的,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有什么疑问,但问无妨。”   “齐教授,你刚才也说了,这是个好地方,可你为什么又一直摇头说不好呢?”薛金龙终于把憋在肚子里的问题问出来了。   闻家奇看着薛金龙,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薛主任,你跟我说说,县委县政府搬到这个院子里之后,哪位领导升官发财了?”   是啊!搬过来之后,南岭县的好几任书记都栽了跟头,马兴旺还把命丢了。付大木有好几次晋升县委书记的机会,也一次没抓住。而且这几年,南岭县的班子成员中没有一个上了台阶,最倒霉的是白存礼,跳楼自杀当了替罪羊。   想到这里,薛金龙不由得背后发凉,他试探着问道:“齐教授,那你觉得向题出在哪里?不是这个院子的原因吧?”   闻家奇说:“就是这个院子出了问题。”   薛金龙心惊胆战,忙问:“此话怎讲?”   闻家奇正待要开口,这时,柳青烟领着一帮子专家学者过来了,远远地还大声地问:“薛主任,齐教授是县里请来的,你却把他拉到一边单独请教,让我们好一阵找哇。”   “呵呵,柳局长,我和齐教授探讨的也是县里的发展大计,没有私心杂念。”薛金龙敷衍着,还转头对闻家奇说:“齐教授,你说是吧?”   闻家奇没有回答,很矜持地微笑颔首,依旧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转完了,看看时间差不多,楚天舒带领专家学者们返回石花大酒店,请大家稍事休息,一会儿到大豪包就餐。   楚天舒陪同专家学者们先进电梯,电梯门刚要关上的时候,他悄悄碰了一下闻家奇,眼睛却看着电梯外堆着笑脸的薛金龙。   闻家奇心领神会,伸开巴掌,好像无意识一般,拍了拍大腿。   楚天舒微微一笑,明白了闻家奇的意思,薛金龙已经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要知道,楚天舒把闻家奇请来,不是光来混吃混喝混红包的,是有任务的。楚天舒给他布置的任务是,把薛金龙和付大木忽悠好,等专家教授们出谋划策之后,如果付大木等人有反对意见,闻家奇负责把他们的嘴堵住。   这个任务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如果付大木没意见,岂不是不费口舌就完成了;但如果付大木执意要反对,那就要看闻家奇如何摇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了。   闻家奇被安排在酒店五楼东头一间套房里。   套房外面是会客室,里面是大卧室,设施跟临江市的星级宾馆没什么区别。   闻家奇把外衣脱了,进卫生间放了回水,外面就有人敲门。   薛金龙拎着一个纸袋子进来了,里面是两条高档烟,一袋水果。   闻家奇说:“薛主任,你这也太客气了,酒店已经安排有果盘了。”   薛金龙说:“这是大县长亲自安排的,他这几天也住在酒店,准备随时向各位专家学者请教。”   闻家奇说:“我不抽烟,水果这么多,吃不完会烂掉,一会儿你带走吧。”   薛金龙笑道:“齐教授,你如果不感兴趣,暂时寄存在这儿,回头我找人帮你消灭掉。”说着,出去安排晚餐去了。   闻家奇没法,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又倒一杯凉白开喝了一大口,把随身携带的衣物取出来,放到了该放的地方。   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薛金龙领着付大木进来了。   介绍的时候,付大木抓住闻家奇的手,说:“齐教授,我刚开了一个会,没陪专家学者,实在对不起啦。”   闻家奇握着付大木的手,说:“大县长,你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看望我们,已经很令人感动了。”   专家学者们都有良好的生活习惯,而且孙教授年事已高,更是非常注重养生,声明他是滴酒不沾的,陆坊岭等学生辈的只有唯老师马首是瞻,也纷纷说,我们是来为南岭经济发展出谋划策的,千万不要搞成了县里的负担。   “陆教授,这不太合适吧?”楚天舒掉头请示陆坊岭,他是这一次专家教授考察的牵头人。      第1038章 五体投地      陆坊岭说:“楚书记,各位教授们都是性情中人,不讲官场那套形式主义,到了县城里,吃吃粗茶淡饭,调调口味,就是最合适的招待了。不喝酒也好,一会儿吃完了,我们还可以继续交流。”   主随客便。   众人轻轻松松吃了晚饭,楚天舒看看手表,才六点半,便对陆坊岭说:“陆教授,休息还早吧,要不,晚上就不搞集体行动了,随各位教授的意自由活动,你看怎么样?”   “这样挺好。”陆坊岭点着头说:“各位,愿意看一看南岭夜景的,可以再出去转转,累了不想转的,就在房间里交流交流,行吧?”   专家学者们表示赞同。   楚天舒便对作陪的付大木等县领导说:“我们几个分头陪专家学者聊一聊,转一转。这样吧,我陪孙教授。大木县长,你呢?”   付大木笑笑,说:“那我陪齐教授吧。”   耿中天选择陪陆坊岭,杨富贵、茅兴东、周宇宁也各自选了一位教授,陶玉鸣笑着说:“我就不陪了,专职负责做好保卫工作。”   楚天舒又安排王永超、柳青烟、薛金龙等人,对口协助各位县领导,目的就一个,把专家教授们陪好,争取学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下午走了路,晚上付大木就提议坐车出去看看南岭县城的夜景。   车子开出石花大酒店,就在县城里转悠,最后还是来到了缠缠绕绕的通天河边。   车缓缓地开着,薛金龙念念不忘下午在县委大院里的话题,便问道:“齐教授,我在县委大院里请教的问题,你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会儿能不能说说?”   闻家奇透过窗玻璃,望着通天河淡然笑道:“大县长在车上,不太合适,等回头有空了,我再跟你唠唠。”   付大木问:“金龙,你问了齐教授什么问题,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啊?”   薛金龙说:“大县长,下午我陪齐教授在县委大院转了转,闲谈的时候扯到了当初设计过程中的一些设想,齐教授一直摇头说有问题。”   “哦?”付大木饶有兴致地说:“齐教授,县委大院的设计我是主要参与者,到底有什么问题,你给我们指出来,以后好加以改进嘛。”   闻家奇说:“呵呵,大县长,没什么,也就是和薛主任闲扯,上不得台面,更谈不上什么指导意义。”   薛金龙说:“齐教授,现在我们也还是闲扯,无所谓嘛。”   闻家奇非常清楚,一定是薛金龙将他们之间下午的闲谈向付大木汇报过了,付大木也有了兴趣,晚上特意来“洗耳恭听”的。   关子卖得差不多了,闻家奇便看着付大木,说:“大县长,那我就随便说说?”   付大木假装很随意地说:“齐教授,你随便说说,我们也随便听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闻家奇说:“闲谈的时候,薛主任跟我说到过县委大院的一些典故,应该说,当时设计的初衷是不错的,立意也很好,南岭县领导的观察力和想象力也是非同凡响啊。”   付大木听得出来,闻家奇在立靶子,他忍不住解释道:“齐教授,你不知道,南岭县太穷,人一穷,想象力就格外丰富。”   闻家奇立即赞同说:“大县长,你说得对,这是有科学根据的。”   “呵呵,”付大木得到了闻家奇的赞许,自是有些得意,他笑了笑,说问道:“齐教授,这有什么科学根据呢?”   闻家奇煞有介事地说:“根据生物学和医学原理,吃完饭之后,人大脑中的血液会集中到胃里帮助消化,因此说,饭后人的思维是最迟缓的。而人穷,吃的食物少,大脑中的血液转移的时间和数量也少,那么,人的思维和想象力都活跃。”   薛金龙拍着手,大笑道:“哈哈,有道理,有道理。”   付大木却有点尴尬,在前排薛金龙的靠背坐椅上敲敲,说:“金龙,别光顾着笑,好好听齐教授教诲。”   薛金龙止住笑,说:“齐教授,你接着说,县委大院的问题出在哪儿?”   “那我就不客气了。”闻家奇指了指通天河,说:“先说这条通天河吧,有人说是玉带水,我看却不同,周易中有说,水为财,县委大院的大门正对着通天河,这财气外泄,东流而下,南岭县穷得情有可原啊。”   薛金龙觉得真有趣,同样的事物,不同的眼光,不同的角度,完全可以看出不同的景色来。他忙又问道:“那台阶、大马、桑树和大船,又是什么讲究?”   闻家奇说:“人骑在马上,当然是希望一马当先;台阶是供人往上爬的,自然是爬得越高越好。可是,一马当先冲出县委大院之后,首先遇到的是通天河这根绊马索,能不摔跟头吗?不仅要摔跟头,而且,爬得越高跌得越重。”   付大木最初并不特别的在意,听闻家奇这么一解释,恍惚觉得有些道理,不由自主就往心里去了。   薛金龙又问:“齐教授,那桑树你还没讲呢。”   闻家奇脸色一凛,说:“最坏的还是这颗桑树。你们想想,南岭的发音,桑与‘上’谐音,但用普通话来念,桑与‘丧’更谐音,这能算大吉大利吗?我不知道谁的办公室正对着这颗桑树,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请他尽快搬走。”   听到闻家奇此言,付大木和薛金龙的后背冒出了凉气,正对着这颗桑树的,是白存礼的办公室!   白存礼自杀之后,薛金龙还一直在鼓动付大木,请他帮忙运作,增补自己当副县长,准备搬进白存礼的办公室。   可是,楚天舒一直没松口,说薛金龙没有乡镇工作的经历,直接提拔当副县长不太合适。为这事,薛金龙还有点不太高兴,听了这话,付大木特意看了薛金龙一眼,那意思是说,你猴急什么,真要是帮你如愿了,说不定你也没个好下场。   薛金龙读懂了付大木的眼神,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继续追问道:“齐教授,那船呢?”   闻家奇微微一笑,反问道:“薛主任,这船的寓意原本不错,可惜的是,县委和县政府两边什么时候真正同舟共济过?那纯粹是一个摆设。”   这话说得付大木和薛金龙哑口无言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付大木忍不住用脚悄悄踢了踢薛金龙的座椅后背。   薛金龙如梦方醒,刚好此时小车路过县委大院通往通天河的路口,从车窗正好可以看见县委大院的办公大楼和后面的山,薛金龙按下车窗,指着那山,问道:“齐教授,你仔细看看,那座山又有什么破绽?”   付大木也开了窗,仔细看了看,也就一座普通的山,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闻家奇只好说:“你们仔细看看,那座山是不是有两个山头?”   这一下,付大木看出来了,山梁上确实有一个山岔,两边各有一个一般高的山头两相对峙着。   这还用多解释吗?薛金龙是聪明人。   这象征着书记与县长的两派势力,拉山头,搞宗派,互相内耗,各有各的靠山,只是这几年来,付大木的靠山是唐逸夫,比县委书记的靠山大,书记这边倒霉了。现在,楚天舒的靠山比付大木的大,继续斗下去,下一步该谁倒霉岂不是太显而易见了。   薛金龙颇为沮丧地问道:“齐教授,大院后面那个藏龙卧虎的水塘,又怎么说?”   闻家奇说:“死水一潭,能藏得住龙吗?”   付大木和薛金龙同时无语,心里佩服得只差五体投地了:眼前的这个齐教授,真是高人啊!   闻家奇精明过人,他看透了付大木和薛金龙的心思,见他们两个闷闷不乐,心思重重,便呵呵一笑,说:“大县长,薛主任,这种事情,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我姑妄言之,你们姑妄听之。”   薛金龙说:“齐教授眼光独特,见解独到,受益匪浅,受益匪浅。”   “齐教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哇。”付大木用开玩笑的口气说:“经你这么一点拨,我总算明白了,这些年南岭县的领导一直进步不了,原来是被县委大院的风水拖住了。”   “大县长,这么说是不准确的。”闻家奇摆手道:“我说过,县委大院的选址没有问题,可为什么好多前途无量的领导,在南岭县呆上几年就开始走背运,再也没法上台阶呢?是他们没能力没水平吗?更不是!”   这回轮到付大木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闻家奇斩钉截铁地说:“是南岭县缺乏步步高升的底蕴和基础。周易有云,人抬人,越抬越高,人踩人,越踩越低。”   看付大木和薛金龙还有点没缓过神来,闻家奇伸出双手,上下比划着说:“人抬人的时候,被台的人往上走了,抬的人跟着也就往上走;人踩人的时候,被踩的人下去了,踩人的人跟着也在走下坡路。”   闻家奇手掌上下这么一比划就再明白不过了。   薛金龙把他这几年经历过的事情仔细一琢磨,越发觉得齐教授的话太有道理了。   付大木则是冷汗直冒。      第1039章 相见恨晚      听了闻家奇这一番话,付大木思绪万千,感慨万分,他摇摆不定,下一步与楚天舒的争斗到底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呢?   至此,楚天舒布置给闻家奇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只等着专家教授们出谋划策之后,再视付大木的态度伺机而动。可是,闻家奇并没有就此收手,他又顺水推舟给薛金龙上了一副眼药。   回到石花大酒店,已是晚上十点左右,县领导们带着各自陪同的专家教授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闻家奇进了房间,洗了个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他的那本《北宋奇书》,这本书他天天随身带着,虽然他对书的内容早已滚瓜烂熟,但有空再重温一遍,或多或少又会得到某种启发。   别以为闻家奇真的有未卜先知、预知未来的神奇,任何人在任何领域的成功,都是付出过艰辛努力的!   刚翻了几页,门外有人敲门。   闻家奇把《北宋奇书》小心地收起来,然后才去开门。   薛金龙端着个托盘站在门外,他是亲自来给闻家奇送夜宵的。   托盘内有几个精致的小瓷碗和小瓷碟,盛了小米稀饭,手工馒头,还有蒸熟的山里出产的玉米蕨粑一类杂粮。   薛金龙说:“这是绿色食品,你们这些城里来的专家学者肯定喜欢。”   闻家奇忙点头说:“还是多吃绿色食品好,不然装一肚子农药,怎样开展考察?”   原以为薛金龙放下东西会走,没曾想,他放下托盘之后,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了。   闻家奇说:“薛主任,你是政府的轴心,够你转的,有事你忙你的,不用总陪着我,我自己吃就行了。”   薛金龙说:“我这个做主任的,陪领导吃饭也是工作。过去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如今时代进步了,变成革命就是请客吃饭了。”   闻家奇笑了,说:“薛主任,你真是一位称职的办公室主任,我看大县长对你很器重呢。”   “嗨,器重又有什么用。”薛金龙轻叹口气说:“齐教授,不怕你笑话,我这还不就是一个跑腿拎包的大跟班。”   闻家奇看出来了,薛金龙亲自来送夜宵,还赖着不走,多半是有话要说。他放下手里的调羹,问道:“薛主任,我冒昧地问一句,你肯定是南岭县政府办历届主任里做得最久的一位吧?”   这一下轮到薛金龙感到奇怪了,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大县长告诉你的吧?”   闻家奇说:“我和大县长见面,你每次都在,哪来得及查你的户口?”   薛金龙说:“那你是从别的渠道了解到的?”   闻家奇说:“过去我并不认识你,也没来过南岭县,更没看过人事档案,还是昨天你陪我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到你这个薛主任。呵呵,我是用阴阳八卦测算出来的。”   薛金龙当然不相信闻家奇此话,一定要他说出个中原委。   闻家奇便说道:“薛主任,你是个能人,这两天我已经看出来了。像你这样的大能人,别说在南岭,就是在青原市范围内也不可多得。”   薛金龙脸上很灿烂,说:“齐教授,你过奖了。”   闻家奇说:“如果说政府是台机器,那么政府办就是发动机,政府办主任就是点火器,如果你这个点火器不灵,发动机发动不起来,政府就没法运转,所以政府办主任是最不好选的,一旦逮住了你这样的角色,那是谁当县长也不会放的,这是你任职最长的理由之一。”   薛金龙想想也是,说:“还有理由之二?”   闻家奇说:“薛主任,你这样的能人,未卜先知,不言自明,领导想不到的你先想到了,领导想得到的你先做到了,县长副县长的智商都不可跟你匹敌,因此表面上他们是你的领导,实际上你才是他们真正的领导。”   这话不假!在平时的日常工作中,县政府的几位副县长都要让他几分,就是在付大木的小圈子里,他也是排名第二的小诸葛,陶玉鸣、白存礼,包括付二林、付三森也要听他的摆布。   薛金龙对闻家奇越发的信服,脸上也是满面春风。   闻家奇继续说:“薛主任,你很会做人,处处隐忍,把领导当领导,他们可以享受你高水平的服务,却用不着担心你凌驾于他们之上,彼此相安无事。可一旦你跟他们平起平坐了,你的才华和能力明显比他们高,就会盖过他们,对他们构成严重威胁,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成为他们的领导。你说官场上谁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这是你多年来老在主任位置上原地踏步,而得不到进步的最重要的原因。”   一席话,说得薛金龙刚才还满面春风的脸色一下子暗淡下去。   闻家奇趁机又烧了把火,说:“薛主任,为了让你心理平衡,收住异心,县里可能会给你解决待遇,让你安心当好办公室主任,直到你超过组织上规定可以提拔重用的年龄。到那个时候,你只有死心塌地,别无选择了。”   薛金龙沉默良久,说:“齐教授,你说得太准了,去年定编定岗的时候我就不肯再于了,要求到下面单位去做个小头目,可大县长硬是不让我走。前些日子我又提出来挪挪地方,楚书记又不同意,真是让我为难死了。”   闻家奇本来就不是信口开河,这些情况他早就摸清楚了,当然一说就说得丝毫不差,他觉得说到位了,便低下头继续喝小米稀饭,不想薛金龙又说道:“齐教授,既然你也看出来了,那就指点指点迷津,我该如何是好?”   闻家奇卖起了关子,说:“薛主任,我是搞周易研究的,没有官场经验,怕是指点不好,耽误了你的前程。”   “你过谦了。”薛金龙眼巴巴地说:“齐教授,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跟你接触才几个小时,但对你已经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了。”   闻家奇说:“薛主任,既然你说得这么诚恳,那我就勉为其难,随便说几句吧。你说得不到位,你就当耳旁风吧。”   薛金龙身子前倾,作洗耳恭听状。   闻家奇拿过两个小瓷碗摆在了两边,又在中间放了一个小瓷碟,说:“薛主任,你来看,这两个小瓷碗好比县委大院后面的两个山头,这个小瓷碟好比是那个山凹。你这个政府办的主任,就像这个小瓷碟,夹在两个山头之间,很难出头啊。”   可不是嘛,紧跟大县长,楚天舒肯定有想法,可现在去抱楚天舒的大腿,大县长绝不会轻饶。这夹在两个山头之间的山凹,就是等到头发都白了,也轮不到你这个山凹出头啊!   薛金龙笑了起来,说:“齐教授,那有何良策呢?”   闻家奇沉吟片刻,把小瓷碟拿出来,说:“不做这个山凹。”   薛金龙问:“那做什么?”   闻家奇把小瓷碟放在另外一个小瓷碗上,说:“在别的地方做一个小山头,以你的能力和水平,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吗?”   对呀,太对了!   两人越说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薛金龙愁容一点点消失,渐渐有那么点喜上眉梢了。   “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今晚上谈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了。”闻家奇见好就收,及时刹住了话题,说:“薛主任,考察还有两天,交流的机会还多的是,我们有空再聊,怎么样?”   薛金龙一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又想起明天还要陪专家教授们上浮云山,这才收拾了托盘,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   回到家,薛金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里萦绕着闻家奇比比划划的影子,心想这个齐教授真是高人和神人,眼光毒辣,一针见血!   看来得想个办法离开办公室,随便到哪个乡镇当个一把手,踏踏实实地干出点成绩来,还愁没有出头之日吗?   薛金龙走了没多久,楚天舒和卫世杰回到了石花大酒店。   楚天舒选择晚上陪同孙教授,首先是表示对老教授的尊重和敬意,其次,他还有着自己的安排。   孙教授年事已高,坐了一上午的车,下午又走路转了一圈,实在累得够呛,吃完饭回到房间,与楚天舒闲聊了几句感想,便委婉地提出想早点休息。   楚天舒就告辞出来了。   卫世杰早等着呢,他和楚天舒说好了,今晚上抽出空来,要楚天舒带着去看望县人大和政协的老同志。   礼物卫世杰早预备好了。   进门放下礼物,楚天舒握着老同志的手,向他们汇报近期的工作情况,又说,春节放假准备回家探望父母,提前来给老同志拜个早年,祝愿老同志身体健康,为南岭的发展奉献余热。   多少年来,县里春节慰问老同志,都是把老同志们召集在一起,开一个团拜会,书记出面讲几句话,请老同志会个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走形式。   老同志们退居二线之后,政治和生活上的待遇降低固然可怕,但最让他们寒心的还是被忽视,被冷落。   今年,春节还没到,县委书记楚天舒就亲自登门,单独看望和慰问老同志,还带来了贵重的礼物,人大和政协的老同志们一个个激动不已,老眼昏花中饱含着湿润,纷纷表示,楚书记,你大胆干,我们支持你!      第1040章 戏说官僚      坐一会儿就告辞,卫世杰就掏出一张超市购物卡来,塞在老同志的手里,说,一点小意思,请笑纳。   老同志捏着购物卡,就去看楚天舒。   楚天舒便说,这是我的同学,市里世纪阳光集团的总经理,这次专家教授们来考察,就是他赞助的经费。我说要来看看老同志们,他也非常的热心,非要跟着来表达他的敬意。   老同志说了谢谢,自然要多看卫世杰几眼。   卫世杰趁机把他的名片散发了一圈,先混个脸熟再说。   来年开春之后市里开“两会”,这些老同志都是退居二线的副县级干部,有参政议政的权力,里面有几位市里的两会代表,看见候选人名单中有卫世杰这个眼熟的名字,自然而然会把票投过来。   拜访结束,十一点刚过,他们回到了石花大酒店,楚天舒又带着卫世杰一起,挨个去了专家教授们的房间,说是看望,实则是让卫世杰给专家教授们发辛苦费,孙教授已经休息了,他那一份楚天舒在闲聊的时候就办妥了。   最后来到闻家奇的房间。   闻家奇带上门,简单说了说忽悠付大木和薛金龙的过程,然后笑问道:“小楚,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是来给我发奖金的吧?”   卫世杰刚要开口,被楚天舒拦住了。   楚天舒嘲讽道:“老闻,亏你还是得道高人,一天到晚的就知道钱,你俗不俗哇?”   “哎哎,我话还没说完,你就劈头盖脸的干什么?”闻家奇满腹冤屈地说:“我就是想跟你们说,你给他们发红包我没意见,但是我闻大师不稀罕。”   “闻大师,那你稀罕什么?”卫世杰笑道:“老闻,你现在是老楚请来的专家学者,稀罕什么赶紧向他开口,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嘿嘿,那是自然。”在楚天舒和卫世杰面前,闻家奇又暴露出“大师”的本来面目,捏着下巴,笑得十分的猥琐,全然没有了专家学者的风范。   楚天舒随手打开身旁的提包,拿出一本厚厚的十六开本的线装书,递给闻家奇,说:“大师,你是不是稀罕这个?”   闻家奇接过来一看,纸张泛黄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南岭县志四个字,正是他想要向楚天舒开口索要之物。   闻家奇深觉奇怪了,他又没跟任何人说过要县志,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意图的?便故意道:“小楚,你拿县志给我干什么?”   楚天舒说:“你不是正想要这个东西么?”   闻家奇说:“老卫,我刚才说过吗?”   卫世杰摇头。   楚天舒说:“老闻,你就别装了,你不是会算命吗?怎么就没掐算出来我也懂阴阳八卦呢。”   闻家奇脸上有点挂不住,争辩道:“小楚,你别瞎扯。我可是研究周易的专家,不是会阴阳八卦的算命先生。”   看闻家奇当了真,楚天舒这才道出原委,说:“我太了解你了,你和他们那些专家教授不同,你对地方上的山川地貌和人文景观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对古旧书籍地方志有兴趣,所以啊,我专门给你谋了一本。”   闻家奇用手里的书指了指楚天舒,说:“你这家伙,要是研究周易,我真是没饭吃了。”   卫世杰说:“闻大师,要我说啊,他们这些当官的其实和你们这些算命的本来就是一路货色,他们是看领导的脸色行事,你们是看客户的脸色说话,都靠察言观色吃饭。”   “小卫,此言差矣。”闻家奇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瞟了楚天舒一眼,说:“我们是凭本事吃饭,从不溜须拍马坑蒙拐骗,更不贪污腐败,怎么会和官员是一路货色?”   卫世杰说:“不是一路货色,你怎么会跟着他跑到南岭来?”   楚天舒不禁哑然。官员在人民群众的心目中,连一个神棍都不如了?要彻底改变这个现状,只能从自身做起,从本职岗位上做起,肃贪腐,树清风,把反腐倡廉扎扎实实地落到实处才行啊!   楚天舒和卫世杰走了之后,闻家奇洗漱过,看了一会儿南岭县志,忽觉倦意袭来,便上床睡下了。   一觉醒来,天下大白,窗外山影绰约,鸟语啁啾,让人顿生惊喜。   在临江市呆久了,所见是蔽日雾霾,所闻是震耳噪音,视听早已麻木不仁,已忘记了世上还有这赏心悦目的景色,急急翻身起床,推开窗户,一团浓雾正裹着清风招摇而过。   面对远处的青山和近处的河流,闻家奇展展臂,扩扩胸,一呼一吸之间,五脏六腑已被荡涤一新,仿佛又回到了秀峰脚下的村落,看来,离开那充满铜臭的周易研究室,跑到南岭来冒充专家教授是非常值得的,至少多了与大自然亲近的机会。   在窗前站了十几分钟,闻家奇还舍不得离去,直到床头的电话把他从沉醉中唤起。电话是柳青烟打来的,请专家教授们二楼自助餐厅就餐。   闻家奇只得匆匆出了门。   吃过早餐,稍事休息,专家教授们上了考斯特,沿着新修的进山公路,一路往西,直奔浮云山脉,考察西部山区。   沿途是大片大片丘陵,草青木秀,坡多田少,沟沟坎坎间散落着零星农舍。远处山影依稀,像极了画家笔下的写意画。   来到一处坡地,楚天舒请大家下车,放松放松,吸几口新鲜空气。   孙教授铺开事先准备好的南岭县地图,像个战地将军,伸手在上面虚画一圈,说:“南岭县多像一条千年巨龙,稳稳地趴在地上,想要昂首腾飞,却被龙尾拖住了。”   大家闻言,伸头过来看地图,确实有点儿龙的味道。   孙教授找到大家所处的位置,说:“从图上看,我们走的这条公路,正好是版图的中轴线,相当于巨龙的龙骨,南岭经济过分依赖于东边的龙头,而忽略了龙身这广袤的空间,尤其是龙尾,如果不能加快开发利用,这条龙怎么飞得起来?”   陆坊岭等人也纷纷表示赞同,闻家奇更是把这个比喻牢牢记在了心里。   孙教授的眼光又回到地图上,他在发现一条不怎么显眼的河流,建议一起去看看。   众人陆续上车,继续前行。   上几道坡,下几道坎,穿越数个村庄,一条小河横陈于前。河水清澈,灵动如练,让人眼前一亮。   楚天舒介绍,河叫月牙溪,自浮云山潺潺而下,先向南再往东,最后汇入通天河河。   城里人难得见到这么洁净美丽的河水,车子还没停稳,教授们纷纷下车,欢呼着往河边奔去,高挽衣袖,洗洗手,浇浇脸,天真烂漫的样子。   已是冬天,来自远山深处的河水带着凉意,扎在皮肤上,又刺激又好玩。   回到车上,孙教授感慨道:“有这条清清月牙溪,西边山区的开发就有了保障。我要是南岭的主人,一定利用好这里的环境优势,把西边的建设事业做大做强。不过需要强调的是,要坚持科学发展观,不能搞了建设就毁了这条可爱的河,一定要环保先行,实现可持续发展。”   接着孙教授侃侃而谈,阐述了环保与发展的最新理论,还以事实说话,列举欧洲发达国家建设和环保双轨并行的发展模式,令人耳目一新。   楚天舒也大开眼界,心里暗想:头上有乌纱,让人仰慕;袋中有钞票,让人羡慕;肚里有学问,也让人忌妒啊。像眼前这位孙教授,无权无势,卡里可能也没大钱,却腹有才学,叫你不可小觑。何况富贵养身,才学养心。富贵如浮云,飘忽而来,飘忽而去,哪像才学可以伴你一生?   过去父亲教育楚天舒要好好读书,说知识学到肚子里,人家偷不去,抢不走,一辈子是你的,一辈子受用。可惜如今的人不再讲究这些,只相信看得见摸得着的权势金银,不相信看不见摸不着的才学,认为才学若换不来权、钱两样东西,屁都不如。   沿着河岸简易的沙石毛路,考斯特继续往西缓行。   楚天舒和柳青烟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饮料和水果,分发给各位。   陆坊岭开玩笑说:“楚书记啊,平时都有人为你服务,今天却反过来做起了服务员,叫我们怎么受用得起?”   楚天舒说:“我们本来就是人民公仆嘛,为人民教授和人民学者服务,也是本职工作。”   陆坊岭却道:“这公仆之说听起来挺生动,说是为官者的理想和追求,也不会有人有不同意见,可逻辑上好像不太说得过去。世上该是主少仆多,多数仆人服务少数主子吧?就像茶壶与茶杯,总是多只茶杯围绕在一个茶壶周围。若民是主,官是仆,民主那么多,官仆怎么服务得过来?”   一席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   楚天舒颇为尴尬,忙说:“陆教授不愧是做学问的,能透过现象看本质。我们这些人不太有思想,人云亦云惯了,从没在这些大是大非问题上深究过。感谢陆教授点拨,真是胜读十年书啊。”   孙教授看不过去,忙替楚天舒解围。      第1041章 大叹可惜      孙教授说:“读书人就知认死理,还自以为有见识,有头脑。都像坊岭说的,官员们只想着做主,不想着做仆,谁还有服务意识,愿意为民办事,造福于民?”   闻家奇也说:“孙教授所言极是,这官场之中,有人做官,有人做僚做吏,总要有人来做公仆,此为天下大势。”   教授们最乐意做的一件事就是辩论。   陆教授笑着说:“自古以来官都是社会精英,要么有个好爸爸,出生入死打天下,儿承孙继享官位;要么有个好脑袋,博闻强识考功名,进入体制往上爬;要么有双好腿脚,跑官要官成正果,十年媳妇熬成婆。一句话,做官是需要付出大代价的,花了大代价,却不做主反成仆,谁干呀?真反过来,怕死怕苦怕累之辈高高在上,精英们却拜倒在地,谁还会有进取心,去力争上游?社会也早失去前进的动力,这世界恐怕也跟着乱了套。”   “呵呵,陆教授,我打一个粗俗的比喻啊。”闻家奇说:“你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呀。”   陆教授大笑起来,说:“齐教授,你不如干脆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跟大家说说,这当官的贼是怎么吃肉,又是怎么挨打的?”   “我们就以楚书记为例吧。”闻家奇淡淡一笑,看了楚天舒一眼,说:“楚书记在县里,可以说,睡觉有人给他枕头,出门有人帮他开车,喝酒抽烟有人给他倒酒递火,往左边使个眼色没人往右边去,说太阳从西边出没人说月亮从西边落,甚至放个屁也有人说是重要指示,整理成文,满腔热情地层层贯彻落实。”   闻家奇的一席话,说得众人偷偷捂嘴,只是碍于面子,没好笑出声来,纷纷说:“怪不得人人想做官,原来做官有如此多的妙处。”   闻家奇说:“我这是说的做官的好处,还没说做官的难处呢。”   陆坊岭说:“做官还有什么难处?”   闻家奇说:“套用一位女影星关于做女人难的名言,叫做做官难,做好官更难,做有所作为的好官难上加难哪。”   陆坊岭说:“这话我也好像也听某些官员说过。”   闻家奇说:“官场上集中了这个社会的人精,个个聪明绝顶,都是不好惹的。这且不说,你做官,吃的是老百姓,用的是老百姓,你总得给老百姓做点实事吧?这又谈何容易?一是办实事要钱要政策要机遇要一班子能人给你出力,这几样东西到哪里去弄去找?二是为老百姓做了实事,老百姓肯定感恩戴德,但上面并不见得看得到,上面看不到,老百姓又不能提拔你,你怎么进步?不进步,做官的动力又何在?”   “齐教授说得在理。”孙教授插话说:“还说楚书记,他在县里为官有人替他服务,可到了省里市里,就是僚和吏,见了市长省长们,还不得鞍前马后替他们跑腿打点。坊岭啊,你是一叶障目不见森林啊,其实在我们国家,像楚书记这样一心为公的官员还是很多的。要不,社会如何发展进步?”   挨了老师的批评,陆坊岭并不在意,他笑道:“孙老师,学生以为,这公仆和一心为公之说真的值得斟酌。如今好多带公字的东西都变了味,徒有虚名而已。比如名义上的公务,在为私事服役;名义上的公事,在为私囊效力;名义上的公物,在为私人享用;名义上的公车,在为私家奔跑;名义上的公款,在为私欲付账;名义上的公文,在为私心服务;名义上的公差,在为私情奔忙;名义上的公安,在为私家保驾;名义上的公章,在为私利护航。”   孙教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坊岭啊,你这一套简直就是歪理邪说。”   陆坊岭忙说:“老师,您别生气,楚书记,你也别介意,我这也就是逗大家一乐。”   孙教授笑了,楚天舒也笑了。   一路侃着,小车傍着月牙溪,穿越零星的村庄和田畴,不觉得就走出三十来公里。前面就是杏林乡,柳青烟问楚天舒,要不要进去看看。   楚天舒说:“看肯定是要去看看的,但不是现在,先上昌原牧场看了再说。”   司机把那只踏向刹车的脚移开了,踩到了油门上,考斯特吱一声从杏林乡擦家而过,往浮云矿场方向奔驰而去。   山势越收越拢,草木森然,云绕雾笼,青幽的通天河变得越发湍急了,让人顿生隔世之感。只有道路两旁窄窄的村落和青青的庄稼,以及出没的农人和牛羊,让人感觉还在凡间。   陆坊岭把车窗全部打开,对着仿佛拧得出绿汁的山风浅呼深吸起来。   闻家奇笑道:“你是见这些高质量的纯净氧不用收费,便放肆往肚里灌吧?”   陆坊岭说:“可不是么?到了城里,你就是花大钱也购不着这纯净氧呀。”   又沿着盘山公路上行十多公里,考斯特开始爬坡,钻入一处原始森林。   孙教授感叹说:“这样的好山好水,恐怕全东南省也只有南岭县才有了。”   楚天舒说:“是呀,南岭县范围内绝大部分乡镇的青山绿水,除五十年代大炼钢铁践踏了一部分外,这几十年来没怎么折腾,才留得这片青山绿水供我们今天到此享用。”   “这是对的。”陆坊岭说:“我去过很多的地方,政府歪点子多,山下造纸厂水泥厂,山上硫磺矿石膏矿,城里基建热加工热,城外淘金热开采热,祖宗给我们留下的这些山水被败得不成模样,处处百孔千疮,草木不生,污水横流,虽然短期内GDP上了几个百分点,却搞得山穷水尽,连找口干净一点的水喝都变得非常困难,那几个虚增上去的数字除了给领导增加了点政绩之外,不但没给地方上的老百姓带来任何实惠,连子孙的栖身之地都毁得差不多了。南岭县还有这么好的青山绿水,真的很难得。”   前面好一阵没开腔的薛金龙忍不住了,说:“陆教授,照你这么说,我们县还穷得有道理了?”   陆坊岭说:“道理要看怎么讲,至少现在这个样子,留下的后患比别的地方要小,才给今天的发展留下了空间和余地。”   孙教授说:“是呀,现在国家大力提倡绿色发展,省里也准备投入大量的财力物力保护生态,南岭县可以说是先行了一步。”   孙教授话音才落,薛金龙又抢着说:“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花点力气把这些青山砍成秃山,把绿水搅成浊水,就可以找省里要帮扶资金,要不然的话,人家跑到南岭来一瞧,见山上有树,河里有水,哪里还需要保护,钱就捞不到手了。”   薛金龙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得有几分滑稽,但又不得不承认有他的道理。   陆坊岭笑道:“现在说这些都完了,怪只怪当初南岭县领导没战略眼光,估计不足上面的意图,如果早就知道上面给政策和资金保护生态,早一点毁山败林,还会落得如此下场么?”   说得薛金龙忙翘拇指,说:“还是陆教授有见识。”   “什么见识!又是一派胡言!”孙教授沉着脸说:“这片青山绿水是那几个帮扶资金能换得来的么?这生态也像人心,失而不可复得啊。”   陆坊岭说:“孙老师说得太难听了,哪有这么严重?”   有话可说,时间就过得快,考斯特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半山腰。   再往上不能开车了,众人下车,一眼望去,山上是参天的森林,脚下是幽幽的绿草,像翻腾着的波涛,似要向你扑面而来。远处有几只羊像白云一样安静,近处有几头奶牛在悠闲的甩着尾巴,好像是给这静态油画中预备的动态景物。   闻家奇开玩笑说,以前听人说过,浮云山上的青草像女人眼里的秋波一样撩人醉人,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亲眼目睹,果真不妄啊。   说得众人又是一番哄笑。   众人在山梁上绕了半圈,开始往上行进,刚爬了百十来米左右,孙教授就皱起了眉头,连连说:“可惜了,可惜了。”   原来,他们看到了一片光秃秃的山梁,那是这几年浮云矿场开采之后残留下来的两个山头,在森林与绿草之间,显得特别的刺眼。   陆坊岭等专家教授也颇为不满,说:“刚才还表扬南岭县生态保护得好,原来只是动手晚了,县里已经将眼光放在这一片青山绿水上了。”   孙教授抬头望望楚天舒,想听听他的解释。   楚天舒对薛金龙说:“薛主任,这些情况你比较熟悉,你给专家教授们说说吧。”   薛金龙说:“这几年县里为了发展,也开始开山采矿,充分挖掘和利用现有的矿产资源。嘿嘿,南岭资源匮乏,也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   这一次,陆坊岭不开玩笑了,他认真的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并没有错,但是,要吃也不是这种吃法啊。”   孙教授痛心疾首地说:“你们算过没有,照这么吃下去,这几个山头能吃几年?这几年吃完了,子孙后代又吃什么?”      第1042章 身上味道      专家教授们的话掷地有声,薛金龙等陪同人员的表情一个个都不太自在,楚天舒的脸上也发起烧来。   柳青烟看看表,已是十一点了,便打岔说:“大家肚子饿了吧,是不是打道回府,到城郊吃农家乐去?”   孙教授指着前方不远的山坳村,说:“那里不正好有农家吗?随便找户人家,吃点儿野菜野蔬,也挺好的。”   柳青烟说:“人家没准备,恐怕办不出像样的饭菜。”   孙教授说:“也不用什么像样饭菜,上些杂粮呀瓜薯呀,只要新鲜无公害就可以了。”   闻家奇说:“从养生的角度来说,大鱼大肉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多吃些农家粗粮,才是养元固本之精髓所在。”   陆坊岭等专家教授也表示赞同,他们说:“是啊,是啊,顺便看看村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听听老百姓的心声,我们大家建言献策才好有的放矢。”   楚天舒说:“既然专家教授们都没意见,那我们就去吃一吃农家饭。柳主任、薛主任,你们几个把教授们照顾好啊。”   专家教授们兴致很高。   沿着石板路往前走,眼前都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林间鸟语虫鸣,泉水叮咚,一时如入仙境。   王永超在前面带路,薛金龙照顾陆坊岭,柳青烟扶着孙教授,闻家奇等人紧随其后。   闻家奇看柳青烟肩膀上挂着一只大号的绿色军用水壶,就问:“柳局长,车上有的是矿泉水,你带只水壶干什么?”   柳青烟说:“山上有一股好泉水,叫做云雾泉,水质又嫩又细又甜,听老人们说,这泉水能治百病,早上出门之前,我姐姐就跟我说,让我给她带一壶回去。”   闻家奇说:“真的?”   柳青烟说:“齐教授,这还能有假?你把手里的矿泉水倒掉,等会儿可以用它接泉水喝。”   闻家奇就真的倒掉了矿泉水,迫不及待走到山前。   山路弯弯,石径绕山蛇行,并不显得逼促,但专家教授们很少走山路,没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沁出汗来。   走到半途,路旁有一个木亭静卧悬崖之上,亭前竖一块条状石碑,分别往左右两个方向标着箭头,上面写着两句话:左下云雾泉,右上云雾洞。   楚天舒提议在亭子里歇息。   闻家奇站在石碑前绕了两圈,转头问身边的薛金龙:“薛主任,这云雾洞是不是有些讲究?”   薛金龙告诉闻家奇说,云雾洞是一个特别少见的岩洞,洞中有洞。洞上有洞,洞下有洞,洞洞连环,别有洞天。奇的是有一处情人洞,站在洞口往里喊情人的名字,如果对方真的跟你有情,一喊就应,否则再怎么喊,里面也默默无声。   闻家奇说,洞中有洞,自然可信,至于什么情人洞,有情响应,无情没声,恐怕是谵语了。   薛金龙说:“我也只是听说,没试过,齐教授,你要不信,可亲自去试。”   闻家奇说:“好哇,薛主任,那你带我去试试?”   薛金龙偷眼看了柳青烟一眼,笑道:“齐教授,你又没有情人在身边,怎么试?总不能随便拉个人去试吧?我听矿上的人说,那个破洞可能被杂草埋没了,早就找不到了。”   闻家奇也就笑笑,不再纠缠了。   众人环顾左右,恍入世外桃源,有松竹掩映,草叶芬芳,云霞在空谷中游移,阵阵山风像一只无形的手掌,抚在心头,让人顿生超凡脱俗之感。   起身上路,转过一个山口,只见一泉自山间倏然而出,远看像是小孩撒尿,近前那水又粗又急,挺有几分气势。泉边有竹勺扣在树权上,可供人取水。   柳青烟跑过去,拿过竹勺,接了水,让闻家奇先尝。   闻家奇接住,仰脖而饮,顿觉颊齿生甘,五脏六腑都被滋润了,却怪竹勺小了些,一连喝了三勺仍不过瘾,还要再去接。   陆坊岭不干了,把勺子夺了过去,说:“老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泉水好喝,你也不能一个人独霸呀。”   一行人各自喝够了泉水,柳青烟又装满水壶,专家教授们还没有去意,坐到泉边石上,任凭泉雾在身上喷洒,一边聊些闲话,一边观起云蒸霞蔚的紫霞山来。   楚天舒思忖,这浮云山的景色着实不错,正好答应了要带宁馨来玩几天,等有了空就请她上山来,肯定能让她尽兴而归。   歇够了,众人踏着石板路,继续往前走,赶上了一位正在路旁歇脚的老农。   石板路上放着两只水桶,一条扁担架在上面,老农坐在扁担上,吧嗒吧嗒抽着烟,见来了一大帮子人,赶紧起身,慌张着把水桶挪到一边,给众人让路。   楚天舒忙上前,帮着老农拎水桶,还一边说:“老师傅,不急,不急,慢点,慢点。”   老农忙说:“谢谢,谢谢领导。”   楚天舒说:“老师傅,你是山坳村的吧,你叫什么名字?”   老农说:“领导,别喊我师傅,我叫黄长庚。”说着,指了指最靠近山脚的一栋房子,说:“喏,我家就住那儿。”   陆坊岭说:“老黄,我们上你老家坐坐,讨口茶喝,行不?”   黄长庚爽快地说:“好哇,我把水挑回去,正好给你们烧水泡茶。”   挑起担子,继续往前走,黄长庚问道:“各位领导,怎么有空到我们穷乡僻壤来走走?”   柳青烟笑道:“老乡,我们不是领导,是自助游的游客。”   黄长庚扭头望望柳青烟,又望望楚天舒,说:“不可能,不可能,你们一定是领导。”   楚天舒说:“老黄,你老看我头上写着领导两个字?”   黄长庚摇头说:“你头上没写着领导两个字,身上却有一股味道。”   楚天舒说:“什么味道?是不是走路走多了,一声的汗臭味?”   黄长庚说:“官味。”   楚天舒忍俊不禁,说:“什么官味!我跟你老说吧,我是城里摆小摊的,天天与钞票打交道,说我身上有钱味还差不多,哪来的官味?”   “你就是与钞票打再多的交道,身上也没有钱味,只有官味。”黄长庚换了一个肩膀,又掉头看着薛金龙,说:“这位领导也一身的官味。”   旁边的陆坊岭忍不住了,拍着胸脯道:“老乡,你看看,我身上是什么味?”   黄长庚笑笑道:“你身上没官味。”   陆坊岭看看闻家奇,不得不佩服黄长庚的眼力,又问:“那我身上是什么味?”   黄长庚说:“你身上是学究味。”   陆坊岭不吱声了。连乡下农民都认定你身上只有学究味,看来你天生是做学问的命,这辈子就老老实实端这碗饭得了。   黄长庚马上又补充了一句,说:“嗯,还有点铜臭味。”   孙教授笑了,陆坊岭彻底无语。   闻家奇来了兴致,走上前去,用标准的普通话,问道:“老乡,那你看看,我身上是什么味?”   薛金龙竖起了耳朵,楚天舒瞪大了眼睛,陆坊岭和孙教授等人也拭目以待。   黄长庚看了看闻家奇,挑着担子往前走,好半晌没说话,闻家奇正在得意,黄长庚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你呀,身上一股子酸味腐味。”   哈哈!一行人大笑起来,弄得闻家奇好不尴尬。   说笑着,来到村头一户农家院外。   院子不大,院墙低矮。   黄长庚大声喊:“老婆子,来客人了。”   话音未落,一只黄狗腾空而起,扑出院门外,嘴上汪汪大叫,尾巴却左右摇摆着,很友好很快活的样子。   随即出现一位五十来岁的女人,笑着上前迎住众人。   黄长庚将水挑进去,搬出几条板凳让各位坐,一边喊女人烧水泡茶。   薛金龙把黄长庚拉到一旁,掏出三百块钱,要他给大家做顿农家饭。   黄长庚犯起愁来,说:“我又不是开饭店的,哪做得出三百块钱一顿的饭?”   薛金龙一直跟着付大木,认定了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以为碰上狠主了,又咬咬牙掏了两百块出来,说:“这应该够了吧?”   “这位领导,你这是什么意思?”黄长庚说:“三百块钱的饭都做不出来,还做得出五百块钱的?家里没什么准备,最多给你们杀只土鸡,做两碗腊猪肉,再弄些瓜菜之类,两百元都不到。”   薛金龙说:“那行,那行,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三百块钱你得收下,多上些蔬菜瓜薯之类的就是了。”   黄长庚高高兴兴将钱接住,跑到屋后抓鸡去了。   不一会儿,女主人端出一盘清茶来,第一杯递给楚天舒。   楚天舒接了,转手递给了孙教授。   孙教授端了茶杯轻抿一口,觉得清醇香软,回味绵长,是平时没能喝得到的。   女人在一旁淡然一笑,说:“自家茶树上采摘的,味道还可以吧?”   孙教授点头道:“好,太好了。纯天然绿色茶叶,用天热泉水泡出来的,味道好极了。”   众人听了,顿觉口渴,起身端了杯子,喝得津津有味,连说好茶。   大黄狗大概很久没有见到家里来这么多的客人,兴奋不已,围着众人绕着圈地撒欢。      第1043章 土匪放屁      老夫妇俩动作麻利,饭菜很快做好了,众人进屋上桌。闻着香喷喷的土鸡腊肉、菜蔬瓜豆、粗粮糙饭,还有装在竹篾笸箩里的红薯、芋头,众人一个个迫不及待,狼吞虎咽起来,都说好久没吃到这么好的饭菜了。   黄长庚也高兴,说:“合口味,就多吃些。”   吃完饭,继续喝茶聊天,闻家奇又问黄长庚:“老黄,你去过云雾洞吗?”   黄长庚说:“去过。”   闻家奇正要开口,陆坊岭抢着问道:“老齐,你是不是想要讨教情人洞的来历?”   “正是。”明明被陆坊岭看透了心思,闻家奇却倒打一耙说:“老陆,看来你比我还急嘛。”   陆坊岭只能苦笑着摇头,看着黄长庚。   “原先它就叫云雾洞。”黄长庚摸出颗烟来,点上火,慢悠悠地抽上一口,才接着说:“解放那年搞婚姻自主,山坳村的两位年轻人自由恋爱,可女方从小订了亲要退婚,遭到了家人的反对,要把她绑去成亲,女的就逃到山上,钻进了云雾洞,男的上山去找,来到洞口喊女的名字,女的在里面答应了,两人就在洞里过了一段日子,后来有了孩子就下了山,女方家里也只好认账。后来这个事情被土改工作队改编成了一个故事,在三乡五里传开了,渐渐把云雾洞传成了情人洞,说站在洞口往里喊情人的名字,如果对方真的跟你有情,一喊就应,否则再怎么喊,里面也默默无声。”   “这么回事啊?”闻家奇“哦”了一声,颇为失望地说:“我还以为是古老的传说呢。”   柳青烟也不甘心,追问道:“黄老伯,你能确定吗?”   她是招商局长,想的是用什么名目来招商引资,如果情人洞是个古老的传说,至少可以有个劝人来搞旅游项目的噱头。   “当然能确定,我有证据的。”黄长庚见闻家奇等人的脸上似有疑虑,丢掉烟头,走进里屋,拿出本薄薄的几页纸来,摊开给众人看。   这几页纸已很破旧,扉页上是一幅油印的图画,画着一对模糊不清的青年男女画像,旁边是几个黑色的粗体字:“南岭小二黑。”   黄长庚不无得意道:“这几页纸当年几乎每家都有,现在可能就剩我这一本了。大炼钢铁的那几年,山上的树被砍了不少,发生了一次很大的泥石流,整个村子差不多都毁了,我冒着生命危险,把这几页纸抢了出来,才一直保留到今天。”   众人啧啧称奇,一边表扬黄长庚,一边说山林确实得保护,要不然还会发生泥石流,危机山坳村的生命财产安全。   黄长庚说:“是啊。所以,山坳村人拼死也要保住放马坡,上一次就是放马坡的林子被砍来炼钢,才发生的泥石流,害惨了山坳村,老人孩子被埋了十好几口哇。”   闻家奇还惦记着情人洞一事,问黄长庚道:“老黄,这云雾洞还找不找得到?”   黄长庚说:“这个洞也就当时热闹了一阵子,后来谁也没把它当回事,过了几十年了,只怕影子都找不到了。”   薛金龙证实说:“我也是过去到这一带下乡听人说起,也没真正见识过。”   正说得兴起,院子外面的大黄狗一阵狂吠,接着就传来一个粗鲁的骂声:“鬼叫个鸡巴毛啊,老子几天没来,你真把老子当土匪啊。”   大黄狗当时就不叫了。   楚天舒听得耳熟,听到土匪二字,不由得笑了,来人是山坳村的“土匪”村长黄腊生。   “长庚,长庚,家里来客人啦?”随着喊声,黄腊生大踏步进了院门,一看院子里坐了一大群人,顿时愣住了。再定睛一看,当中坐着的是楚天舒,他喜出望外,忙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说:“楚书记,你怎么来了?”   黄长庚和他的老婆都傻了眼。   楚天舒起身,握住黄腊生的手,说:“黄村长,我带省里的几位专家教授来考察,从浮云山那边过来的,就在老黄家吃的午饭。”   黄长庚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红票子来,要往薛金龙手里塞,不好意思地说:“这么多的领导来家吃饭,我想请都请不来,哪能还收钱呢。”   楚天舒看见了,说:“老黄,这么多人来你家吃饭,又是杀鸡又是蒸腊肉,已经给你们添麻烦了,钱该收的还得收。”   黄腊生说:“长庚,收下吧,你要不收,楚书记该批评人了。上次来,楚书记在我家吃的饭,也付了钱呢。”   黄长庚这才把钱交给了老婆子,嘴里还在念叨:“你看,这事办的,这事办的。”   黄腊生拉着楚天舒,非要请专家教授们去村委会坐坐,黄长庚不乐意,被黄腊生瞪着眼珠子熊了一句,便不做声了。   从黄长庚家出门,刚走进村子里,杏林乡的乡党委书记郑有田和乡长黄福霖带着几名乡干部气喘吁吁地迎了上来。   原来,在吃饭的时候,郑有田给薛金龙打了个电话,得知楚书记带领专家教授考察团到了山坳村,连忙赶了过来。   看郑有田要把楚天舒等人接下山,黄腊生不干了,大吼大叫说:“不行,楚书记和专家教授是来考察山坳村的,你们怎么能半路打劫呢?”   这回轮到郑有田吹胡子瞪眼睛了,说:“黄腊生,你胡咧咧什么,山坳村还归不归杏林乡管?”   黄福霖也劝道:“腊生,村里条件太差了,你让省城的专家教授们往哪里坐?这样吧,你找几个人,送专家学者下山,有什么话,到下山再说嘛。”   黄腊生拗不过,只得喊了黄长庚、黄铁栓等人,为专家教授们开路,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山下的乡政府。   进了会议室,大家坐稳,喝一口刚上的茶水,楚天舒把专家教授们介绍给在各位乡村干部,然后让各位乡村干部自报家门,把握住在专家教授们面前露脸的机会。   自我介绍完毕,郑有田开始汇报乡里的工作。   郑有田的汇报像所有基层干部一样,全是一套一套的官话,只说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杏林乡取得了这样那样的成绩,好像天底下就只他的功劳最大。   孙教授等人听了,一个个皱起了眉头,他们一路上都看到听到了,杏林乡是全县最落后的一个乡,本来是想听听他们的困难和问题,没想到郑有田把汇报当成了邀功摆好的机会,令大家颇为反感。   黄福霖补充的时候,就直截了当地汇报了乡里的困难和农业生产的低效益,说杏林乡没别的,有的是青山秀水,只是这些东西变不了钱,没日没夜守着那几亩冷水田捣鼓,出产的谷子卖的钱还不够补贴化肥农药和交农业税,这样下去迟早要捣鼓得裤子都没得穿的。   说到没裤子穿,大家又开心起来,黄腊生插话道:“没穿裤子好哇,不是说要想富,快脱裤么,没穿裤子就可以进一步放开搞活,来钱快得很嘛。”   郑有田在桌上拍了两下,止住了黄腊生的牢骚怪话。   陆坊岭忍不住说:“我看杏林乡还是有潜力的,这么好的密林茂草,发展畜牧业肯定是有优势的。”   黄福霖说:“陆教授,发展畜牧业要有规模,小打小闹还是没前途,而上规模前期需要大量的投入,先要拿出钱来买羊买牛,建养殖基地,生产的产品要有加工的地方,还要保证有销路,这些依靠杏林乡自身解决不了,县里财政也紧张,修桥修路搞建设,已经很难了,也没钱投给杏林乡啊。”   专家教授们听到这里,点头频频。   黄腊生实在坐不住了,开口说:“说这些有个屁用,等到开春,放马坡一炸,上哪里去放牛放羊,不被泥石流埋了,就算山坳村的运气好。到时候,山坳村交不上税费,你们不要逼我。”   孙教授和陆坊岭等人便问是怎么回事。   黄腊生不顾郑有田在不断地鼓眼睛,说县里早就和浮云矿场签了协议,要把放马坡交给矿场开山采矿。   专家学者们议论纷纷,都拿眼睛来看楚天舒。   郑有田喝止道,黄腊生,现在是给专家教授汇报乡里的情况,你对县里乡里有意见,以后再说。   黄腊生说:“我敢对县里乡里有意见么?以前每年县里的领导都要到下面来跑好几趟,我们意见提了一大筐,还不是等于放屁。”   “郑书记,不用拦着他。”楚天舒又对黄腊生说:“黄腊生,今天你再放一个屁试试。”   “放就放,反正我就是个土匪村长。”黄腊生也就不再客气,说:“楚书记,你把矿场关了,给山坳村投点钱,为我们养牛养羊创造有利条件,我就没屁好放了。”   郑有田一拍桌子,说:“黄腊生,你真是个土匪,不知天高地厚,矿场是县里的税费大户,你说关了就关了?”   楚天舒还没说什么,孙教授坐不住了,也把桌子一拍,说:“郑书记,你还是不是杏林乡的书记,屁股怎么坐到矿场上去了。我觉得,如果能综合利用好山林资源,大力发展畜牧经济,作的贡献未必就比矿场少。”   说得在坐的诸位都鼓起掌来。   掌声还没停,外面突然起了哄闹声,吵得会议室没法说话了。      第1044章 骑虎难下      薛金龙忙问郑有田是怎么回事。   郑有田说:“肯定又是收税的事,这段时间县里给乡上追加了农业税增收任务,我们把任务分解到各位干部头上,大家正忙着到村里去落实新增指标,村民们有意见,已经到乡里来闹过好几次了。”   楚天舒就站了起来,说:“对不起,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   从会议室出来,就看见乡政府的院子外面站着三四十号人,地上摆着一副门板做的担架,上面躺着一位衣衫褴褛奄奄一息的老人。   原来是上午乡干部到下面村里分摊新增农业税指标时,村民不但不肯接受,还说去年遭了灾,年初定的老税都没法完成,再加任务,这日子没法过了。   乡干部好说歹说说服不了大家,双方发生争执,推搡中把担架上这位年过七十的老伯撞翻在地,老伯当时就爬不起来了。   村民们这下找到了借口,把老伯抬到乡里来,是死是活要乡里负责。   听说是这么回事,楚天舒赶紧扒开几位正往外拦阻群众的乡干部,来到老伯担架前,摸摸他的额头,有些烫手,转身对郑有田他们说道:“人要紧,立即送到乡卫生院去。”同时蹲下身子,把担架紧紧抓到了手上。   跟出来的薛金龙、王永超也蹲到地上,配合楚天舒把担架抬了起来。   郑有田和黄福霖几个自然过意不去,挤上前,七手八脚,把老伯弄出了乡政府,送到了乡卫生院。   乡卫生院改革之后,从县医院来了几位有经验的退休老医生,经过诊断,老伯的病是老年人常见的脑供血不足,而且不是特别严重,当时被撞倒后,不该当即就爬起来,人还没站直,脑血回流不及,便晕倒了过去。   在卫生院吊上半瓶盐水,人就恢复了过来。   见人没了问题,楚天舒松了一口气,掏钱要付医药费,薛金龙、郑有田和黄福霖等人都抢着要付钱,最后还是黄福霖抢了先,其他人便把手里的钱塞到了老伯的病床下。   围在一旁的群众见状,深受感动,哪里还好意思闹事?   这个说:“楚书记才是我们真正的父母官,好多年我们都没碰上过这么好的父母官了。”   那个说:“这样的好书记,我们就是再困难,砸锅卖铁,也要把税款交足。”   这些话进了楚天舒耳朵,他不但不感到自豪,相反心头酸酸的,十分难受。   贫穷落后的面貌不能得到根本的改变,这种状况必然会继续下去。   村民们难,乡镇干部也难!   如今的乡镇工作越来越难做了,上面今天一项硬任务,明天一个新指标,不是找老百姓要钱的就是要粮的。   地方穷,老百姓出不起,乡干部完不成任务就要撤职降职,叫做什么一票否决。要完成任务只有来硬的恶的,一旦情绪对立起来,伤人死人的事也时有发生。   农民自然就会上访告状,大骂乡镇干部是土匪强盗,乡镇干部的形象也越来越恶劣,人见人恨。特别是乡镇政府人满为患,大的乡镇动辄上百号人,小的也是数十人,开支巨大,而县里的财政拨款又极有限,惟一的办法还不是在农民身上打主意?   乡镇干部想不做恶人都难,简直成了人见人骂的土匪。而乡镇干部在下面呆着,家不成家,业不成业,对上要挨批,对下要挨骂,惟一的盼头就是能进县城。   可没有过硬关系,或手头没有几个钱去烧香进贡,进城又谈何容易?   大家只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乡镇里混着,混得生活没一点生气和滋味,却还得继续混下去,顶着土匪的恶名,聊以度日。   楚天舒懂得农民的难处,也对乡镇干部无比的同情,觉得他们做人实在太难。   想想自己高高在上,不用到农民家里去要钱拿粮,没有人骂你是土匪强盗,手中掌握着老百姓上邀的钱款来修桥修路,人家把你当成救世主,给乡镇解决点小难题,人家喊你青天大老爷,为农民办点实事,人家叫你是父母官。   可是,那么多的农民还没有解决温饱问题,你这个父母官当得称职吗?这么想着,楚天舒不禁感慨万千。   离开杏林乡时,楚天舒等专家教授们上了考斯特之后,特意交代郑有田和黄福霖,新增的农业税征缴指标不要再强行往下摊派了,县里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向市里打报告申请减免,或者通过别的途径予以解决。   想了想,又说:“刚才座谈会说的事,你们心中要有数,不管可行不可行,你们适当做些准备工作,比如摸摸群众的思想,估算一下生产规模,明天专家教授们会提建议,一旦落实了,县里就会有动作,到时你们不要措手不及。”   郑有田和黄福霖连连点头称是。   考斯特开出杏林乡,刚要上公路,被几辆轿车拦住了。   浮云矿场的黄固带着矿场的一班人站在路边招手。   考斯特刚停稳,黄固就大声喊:“楚书记,专家教授们到了浮云山,也不到我矿上去考察考察,太不够意思了吧。”   楚天舒只得下车,与黄固握手,解释说:“黄老板,实在对不住。县里请专家教授来,主要是考察全县乡镇的情况,没有安排浮云矿场。”   黄固说:“好吧,这个我就不计较了,那我给专家教授们送点山上的特产总可以吧。”说完,也不管楚天舒是否同意,便对站在一旁的熊壮挥了挥手。   熊壮带着几名护矿队员,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十几个精致的袋子,拎上考斯特,一一分发到专家教授们的手上。当然,薛金龙、柳青烟、王永超等陪同人员也个个有份。   这个时候,黄固把楚天舒拉到一边,悄悄问道:“楚书记,半年也快过去了,放马坡的事怎么说?”   楚天舒多半猜到了他要问这事,便说:“黄老板,这事我本来打算回头跟你好好谈谈,既然你问了,那我问你句话,如果我要把浮云矿场关了,你怎么想?你不用马上回答我,想好了再说。”   楚天舒本以为黄固可能会当场翻脸,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淡淡地一笑,说:“我无所谓,只要你关得了。”   楚天舒问:“黄老板,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黄固说:“你把我的矿场关了,总要给我点补偿吧?”   楚天舒说:“这个自然要给。”   黄固又说:“跟着我在矿场干活的上千号人,你要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楚天舒想了想,说:“这个也应该。”   “那行,我等着你来关。”黄固拍了拍手,笑呵呵地说:“不过,我有言在先,开了春之后,你要关不了,那我就真要放炮开矿了。”说完,他走过去招呼着要与专家教授们照个像,留个纪念。   拿人家的手短,专家教授们下了车,站在考斯特前,以浮云山为背景,与黄固合影留念。   看黄固如此的轻巧,楚天舒反倒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这时,黄琼从一辆车里下来了,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拉住楚天舒的手,撅着嘴说:“师叔,大半年了,你也不来矿上看看我们,都想死我了。”   大半年不见,黄琼长高了不少,脸上还多了一些青春痘,看来是发育的晚,现在才开始长身体。不过,她还是一副假小子的打扮,冬天衣服穿得又多,乍一看,还是看不出来是个大姑娘。   “黄琼,你是要想死了,师叔是快要忙死了。”楚天舒笑道:“这样,你帮师叔个忙,去把那个云雾洞找到,等我有了空,我带个姐姐过来玩几天,你负责陪同接待,行不?”   “好哇,好哇。”黄琼拍着手说:“说好了,不会骗我啊。”   楚天舒认真地说:“肯定不骗你。”   黄琼苦着脸说:“师叔,你不知道哇,我天天憋在山上,闷都快闷死了。”   “你没事可以到县城去看我哇。”楚天舒说:“你师父可能还不知道吧,县城来了好几位你的师叔呢。”   “真的呀?”黄琼脸上泛出喜色,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说:“可是,我爸我妈不让我乱跑,怕我给他们闯祸。”   楚天舒说:“这些日子你好好表现,别再给你爸妈找麻烦,下回我带人来玩的时候,我来跟你爸妈说说,让那个姐姐带你去县城、市里和省城好好玩一次。”   “好吧。”黄琼回答得有点勉强,似乎对于不给爸妈找麻烦信心不足。   黄固与专家教授合影完了,又热情地邀请专家教授们到矿上吃晚饭。   楚天舒婉言谢绝,说:“黄老板,我替专家教授们谢谢大家了,他们走了一天的山路,肯定累得够呛,明天还安排了考察,还是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黄固也没有强行挽留,让熊壮等人把车开走,楚天舒等人上了考斯特,继续往县城而去。   一天马不停蹄地跑下来,专家教授们虽然累,但兴致却不错,坐在车里并没有昏昏沉沉,一路上还在议论今天一天的所见所闻。      第1045章 测量仪器      议论过情人洞,又提起黄长庚家的饭菜,都说今天算是饱了回口福。   孙教授还咂咂嘴巴,说:“古人礼失求诸野,今人恐怕食失也只能求诸野。如今想吃到无污染的纯味食物,只能往偏僻乡下跑。”   大家都附和,说我们住在城里真可怜,有钱买不到放心食品,饭菜里不是毒素就是激素,不是激素就是色素,还是用地沟油做出来的,搞得不好还是转基因食品。   闻家奇说到黄长庚,还有些耿耿于怀,说:“他家的饭菜确实不错,就是黄长庚有些势利眼。”   陆坊岭说:“老齐,我看黄长庚人蛮好的,没感觉他势利眼呀。”   闻家奇说:“老陆,你没听见吗?他见着楚书记他们,就一口一个地喊领导,说他们身上有官味。说到你陆教授,也说你是有学问的人,身上有学究味,轮到我齐某人,却说我身上是腐臭味。”   陆坊岭笑道:“老齐,这你也耿耿于怀。要我说也不是黄长庚势利眼,是他眼光厉害,你是什么角色,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闻家奇晃着脑袋说:“我真不明白,他眼睛为什么这么厉害,一眼看出楚书记薛主任他们是领导,我们这些人却不是领导。”   陆坊岭笑道:“领导有领导的特点,其实挺容易看出来的。”   “老陆,你对这个也有研究哇。”闻家奇说:“你点拨点拨我们,领导到底有什么特点,免得以后我们把领导认错了,罪莫大焉。”   陆坊岭笑着对楚天舒说:“楚书记,我们开开玩笑,你就当没听见啊。”   “陆教授,你尽管说,我最怕的就是你不说呢。”楚天舒说:“教授们字字珠玑,我们不仅要洗耳恭听,还要认真学习体会,我们这些个基层干部,更希望知道领导有什么特点,否则,认错了领导,那就是犯了路线错误,没法混了。”   “大家听见没有,楚书记就有领导的特点,说的话都带着官味。”陆坊岭大笑道:“呵呵,既然楚书记也不介意,那我就说说啊。”   孙教授不耐烦地说:“坊岭,要说就快说,卖什么关子嘛。”   陆坊岭说:“领导有何特点,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还是举例说明,比较容易理解。”   教授就是教授,讲课要通俗易懂,最好的方法就是举例说明。   陆坊岭收起笑容,从容道:“某市长,括弧,外地的。”   陆坊岭说得一本正经,但这个括弧一说,反倒惹起一阵笑声。   陆坊岭却没笑,他说:“某市长担心做官久了会官僚主义、脱离群众,专门在上下班高峰时间到公交车上去体察民情,了解民意。车上人满为患,市长只能站着,又不甘心,挨个问坐着的人何时下车,然后挤到快下车的人旁边,到站后人家起身,他就一屁股坐到位子上。”   闻家奇笑道:“哈哈,这个市长没觉悟。”   “老齐,别打岔。”陆坊岭把脸一板,继续说:“靠窗座位上的年轻人就问他,你是领导吧?市长很诧异,说你怎么知道。年轻人说领导嘛,都对位子很有研究,专盯着快到站的人,随时准备抢位子。”   孙教授说:“嗯,有点意思。”   陆坊岭说:“到了下一站,上来一位老人,就站在市长旁边,市长无动于衷,假装没看见,还是年轻人站起来,让位给老人。老人落座后,对市长说,你是领导吧?市长奇怪道,你怎么知道?老人说领导都这样,一旦占着位置,就再不肯让出来。”   车上又是一阵偷笑。   “这时上来一位孕妇,市长想改变人家的看法,热情让位,还关心地问孕妇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生。孕妇笑道,你是领导吧?市长颇感迷惑,孕妇解释说,当领导心里总是惦记着什么时候升。括弧,不是生产的生,而是升官的升啊。”   闻家奇说:“对,当领导的,哪个不惦记升啊?”   “车子驶向郊外,顾客越来越少,市长困意一来,靠在位子上熟睡过去,口水都流了出来。到站后司机喊醒他,说,你是领导吧?市长揉揉眼睛,问,凭什么?司机说领导都看重屁股下的位子,到站了还不肯下去。”   众人都大笑,说陆教授不仅对区域经济有研究,还对领导有研究,回去写篇领导经济学的论文,肯定能轰动全国理论界。   回到县城,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孙教授是此行首席经济学家,吃完晚饭,他组织专家教授们在他房间里简单碰了碰头。   大家一致认为,南岭县经济基础差底子薄,唯一的亮点就是沿途的绿水青山,生态环境保护得不错。因此,关闭浮云矿场,从发展绿色生态产业入手,才是南岭走出困境的最佳出路。   交流得差不多了,薛金龙敲门进来,请专家教授们到三楼足浴中心做足底按摩。   大家累了一天,脚底板和腿肚子的确需要放松放松。   孙教授年纪最大,又是多数专家教授的老师,相对传统古板一些,他说要整理调研资料,就不去了。   陆坊岭等其他专家教授跟着薛金龙进了足浴中心。   胡晓丽亲自出面接待,她给专家教授安排了单间,按摩技师也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专家教授们眼睛冒火,一个个兴高采烈。   给陆坊岭安排的女孩非常性感大方,胸前像塞了两只大白兔。   陆坊岭最喜欢说笑,他一边做足底按摩,一边和女孩调笑。   女孩笑眯眯的,边说话边给陆坊岭做足底按摩,她的手法很到位,按得陆坊岭呲牙咧嘴直喊舒服。   两只脚按完了,继续捏胳膊捏腿掐腰敲背。   陆坊岭问:“丫头,你哪的人哪?”   女孩说:“浮云山上的。”   陆坊岭说:“怪不得长这么水灵,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女孩抿着嘴笑,问道:“你去过浮云山啊?”   陆坊岭说:“我下午才从山上下来。”   女孩问:“您上山干吗?”   陆坊岭说:“找情人洞啊。”   “您也知道情人洞?”女孩说:“找到了吗?”   “没有。”陆坊岭摇头说:“听老乡说,找不到了。哎,丫头,你去过吗?”   “也没有。”女孩说:“只听老人们说过,情人洞很神奇,只是没见识过。”   陆坊岭问道:“怎么神奇呢?”   女孩说:“里面冬暖夏凉,可以给情人们当洞房。”   “哦?”陆坊岭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洞房是这么来的呀。”   女孩突然问道:“您有情人吗?”   陆坊岭一愣,说:“没有。”   女孩问:“没有情人,你找情人洞做什么?”   陆坊岭说:“做研究哇。”   “做研究?”女孩问道:“这有什么好研究的?”   “当然有。”陆坊岭比划着说:“研究它为什么冬暖夏凉,是不是深不可测,是不是外面小里面大,哈哈,总之,可以研究的东西太多了。”   陆坊岭的手势和口气都很夸张,明显带有调笑的味道,但女孩并没有介意,而是故作惊讶地问:“您好厉害呀,您是干什么的?”   陆坊岭说:“丫头,跟你说,我是教授。”   女孩说:“嘻嘻,我知道,白天是教授,晚上是禽兽。”   陆坊岭本想调笑女孩,却反被女孩调笑了,他假装生气,抬手拍了女孩的屁屁一下。   女孩扭了一下腰,也不答话,小手捏到大腿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在陆坊岭裆里擦来碰去,搞得他嘴里一吸一吸的,说:“丫头,看准了地方再按,知道不?”   女孩说:“知道啊,我们也是经过教授专业培训的。”   陆坊岭说:“哎,丫头,腿不能乱按,话更不能乱说啊。”   女孩说:“教授,我没骗您,真的是受过教授培训的。您说,我按错地方了,还是说错话了?”说着,还故意在他的那话儿上又蹭了几下,找到了硬邦邦的感觉,又嘻嘻一笑说:“您果真是教授耶。”   陆坊岭倒吸了口凉气,说:“丝……这你也懂吗?”   女孩装无辜,说:“懂什么?人家还是处女呢。”   陆坊岭说:“你还是处女,谁信啊?”   女孩说:“你是教授,不信你可以拿仪器来测嘛。”   话题扯开了,女孩也无顾忌,称呼上也不客气了,直接由“您”改为了“你”。   陆坊岭一时没反应过来,说:“什么仪器?”   女孩又往他下面指,说:“就是这个仪器呀。”   陆坊岭乐起来,说:“你还说不懂,我看你比我这个教授还懂得多哇。”   女孩说:“哪里有呀?你们教授的测量仪器,我就没见过呢。”   陆坊岭说:“哈,那这就给你测一测。”说着,手往女孩短裤里摸去。   女孩抓住他的手往外一扔,说:“教授,这个地方不行,要测就到你房里去测。”   陆坊岭说:“干吗非去房里?”   女孩说:“房里光线好啊,测得准。你房间号多少?”   陆坊岭说:“还真到我房里去?”   女孩说:“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本姑娘从来不说假话。我跟你说,我也有一个情人洞,深不可测,可大可小。”   女孩彻底放开了,反倒把陆坊岭弄得头大了。   ……      第1046章 拆字惊魂      这边陆坊岭和女孩在调笑,另一个房间里,闻家奇刚做完足疗,薛金龙就进来了,他把按摩技师打发走,躺在足浴沙发上陪着闻家奇在闲扯,倒不是他不肯给闻家奇提供“测量”的机会,实在是心里不踏实,想借机再套套话,让闻家奇帮他点拨点拨。   因为不是正式场合,又没有外人在场,所以说话随便,东一句西一句扯起来。   话题也是从情人洞说起,薛金龙笑道:“齐教授,请问,情人洞的说法可信么?我总觉得一个山洞而已,不会那么神奇吧。”   “信则有,不信则无。”闻家奇也笑了,说:“凡事心诚则灵,金石为开。”   薛金龙说:“那我们县是不是可以借这个传说,把旅游项目搞搞大呢?”   闻家奇说:“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很多地方都是这么个做法,要不然,一个西门庆的故居两个地方还争破了头呢?”   薛金龙感叹道:“也是的,中国人猎奇心理太重,随便捣鼓一个什么景点来都有人趋之若鹜。”   闻家奇含笑点头,却不再说话,他知道薛金龙守着自己,绝对不是来闲扯情人洞的,所以,引而不发,静待他把话题扯到他想扯的上面来。   果然,沉默了一会儿,薛金龙又说:“齐教授,今天在车上,陆教授讲的故事也挺有意思的,把官员对位子的心思刻画得入木三分。”   闻家奇说:“是啊,中国的语言文字奥妙无穷,很容易引起诸多的联想。要不然,好多人靠拆字这么个本事也能混口饭吃呢。”   薛金龙忙说:“这么说来,齐教授对拆字也很有研究了?”   “研究谈不上。”闻家奇故作高深地说:“我们搞周易推广和传播的,对中国阴阳八卦等等边缘文化也有所涉猎,在某种意义上,两者之间有不少的共通之处,可以相互借鉴。”   薛金龙说:“我当这个办公室主任,长年与文字打交道,既然齐教授有研究,我倒是想向齐教授讨教一二。”   闻家奇说:“薛主任,说讨教就太客气了,我们可以切磋切磋。”   薛金龙说:“嘿嘿,不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闻家奇说:“薛主任,你在政府办当主任这么多年,码过的字堆起来怕没有一人高,也有半人高吧,拆字也没什么神秘的,你这么有悟性的人,一学就会。”   薛金龙顺杆子就爬,说:“齐教授,那你就教教我,等哪天我这个主任当不下去了,还可以靠拆字混口饭吃。”   闻家奇也没客气,说:“行,我拆两个你听听,我估计你很快就能明白其中的玄机了。”   薛金龙做思索状。   闻家奇也不吱声,只微笑着望着薛金龙。   沉吟片刻,薛金龙问道:“齐教授,你还记得大县长办公室里挂的那张教学图吗?”   “记得。”闻家奇说:“就是那幅‘官’字的示意图吧。”   “对的,齐教授好记性。”薛金龙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这人混在官场,也不能免俗,你就给我拆拆这个官字吧。”   闻家奇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旁边的茶几上写了一个官字,从容拆解起来。他说:“薛主任你看,官字由两个部分组成,上面一个宝盖,下面两个口字。就是说,做官得有保护伞,这是基本保证。同时上面要有打招呼的,下面要有吹喇叭的,二者必须相互结合,相得益彰,所以两个口字是连在一起的。”   闻家奇还没说完,薛金龙击节道:“我们这些公家人,不仅做的是官,而且哪天见的念的写的不是这个官字?可谁也没去注意过这个官字还有这样的学问,齐教授,你的学问太好了。”   闻家奇笑道“薛主任过奖了。”又说:“上面打招呼往往点到为止,所以上面的口字小;下面吹喇叭自然吹得越响越有效果,因而下面口字大。”   薛金龙说:“太对了,太对了,就是这么回事。”   “官字里面这两个口字还有一种理解。”闻家奇说:“也就是说做官最重要的是嘴巴上的功夫,一张嘴巴不行,得有一小一大两张嘴巴,两张嘴巴的功能发挥好了,便不愁官做不大了。说白了对上要开口会说小话,对下张嘴会说大话。”   薛金龙抬起身子,凑近过来,问:“齐教授,此话怎讲?”   闻家奇点点了沙发背,说:“小话就是小化自己的话,小心翼翼的话,维护领导的话,是对上的专用话;大话是大化自己的话,夸大其词的话,自我膨胀的话,是对下的专用话。”   薛金龙瞪大了眼睛,说:“齐教授,你举个例子。”   闻家奇说:“有些人没太大的本事,但会说小话,一样能当官。例如,有人跟领导说:领导,我这个人没什么头脑,就一点,听从指挥,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干。你想想,身边是不是有这样的人也当了官的?”   薛金龙若有所思,连连点头,这齐教授说的不就是陶玉鸣吗?他除了听付大木的话,其他方面就是个草包,还不照样当了公安局长,混进了常委班子。   薛金龙意犹未了,又指着茶几上的官字,说:“大县长墙上挂的官字,好长一段时间了,我经常去向大县长请示工作,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也没想起会有这么多的奥秘,今天听齐教授一讲,茅塞顿开啊。”   闻家奇说:“呵呵,既然薛主任有兴趣,那我就再多讲几句。”   薛金龙忙说:“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呢。”   “我们还是从那张挂图说吧。”闻家奇说:“挂图上有两个范例,一个是管字,一个是倌字,对吧?”   “没错,没错。”薛金龙拍马道:“齐教授真是过目不忘啊。”   闻家奇说:“官字头上有顶竹帽子,就是个管字。这说明,不管你是多大的官,用帽子就能管住你,你帽子没别人的大,就要服人家的管。”   薛金龙点头称是,他立即联想到了付大木,有楚天舒在他上面罩着,不服都不行。想到这,他又问道:“齐教授,那官字旁边另外的那个倌字,又该怎么拆呢?”   闻家奇比划着说:“官字旁边一个人,就是个倌字。这什么意思呢?不管你当什么官,如果有个人在你边上看着你,你这官当得自然不爽,和放牛放羊的牛倌儿羊倌儿又有什么区别呢?”   薛金龙暗道,确实是这么回事,付大木以前当县长,县委书记是个摆设,他这个官当得就威风八面,说一不二,现在旁边站着个楚天舒,天天盯着他,这个县长就当得没滋没味了。   闻家奇趁热打铁,接着又说:“官字的组合还有很多。例如,棺材的棺,也是一个解法。”   说到这,闻家奇没有继续往下说,但薛金龙脑子里一琢磨,当即打了一个冷战:棺材的棺字,不是官字旁边一个木吗?木?付大木!难道说,付大木的官当不下去,要直接进棺材?   薛金龙的微小变化,闻家奇尽收眼底,他笑了笑,说:“薛主任,中国文字博大精深,奥妙无穷,我就这么随便拆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啊。”   薛金龙讪讪地跟着嘿嘿了两声,后背已是湿了一大片。   如果说,闻家奇昨晚上的一番话是点破了他的过去,今晚上的这一番解字,就相当于点破了他的未来。薛金龙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再跟着付大木混下去了!   是啊,跟着付大木混的人一个也没落到好下场!高大全、彭宝銮、白存礼,外人看来,他们都死得不明不白,可薛金龙心里最清楚,他们几乎都是死在了付大木的手上。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闻家奇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伸开双臂,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薛金龙见好就收,殷勤地问闻家奇还做不做其他的项目。   闻家奇说,累了,早点休息吧。说完,就掀了盖在身上的毛巾被,趿拉着拖鞋,回了房间。   闻家奇刚进门没多久,楚天舒和卫世杰就过来了,他们刚拜访完县里的几位人大和政协代表,只等着闻家奇回来再汇总情况。   卫世杰笑嘻嘻地问:“大师,按得舒服不?”   闻家奇见卫世杰笑得暧昧,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便反问道:“卫老板,你说哪里舒服?”   “当然是哪里都舒服啊。”卫世杰说话的时候,还故意往闻家奇的裤裆里瞟了几眼。   “舒服个毛。”闻家奇故作愤愤然,说:“本来有机会舒服的,全被薛金龙给搅合了。”   “老卫,别乱扯了,老闻是得道高人,你以为他跟你是一路货色。”楚天舒制止了卫世杰的继续开玩笑,说:“薛金龙又找你,多半是打探消息吧?”   “也是,也不是。”闻家奇说:“他现在更关心他自己的出路,缠着我给他拆了几个字。”说着,就把和薛金龙拆字的过程简单描述了一遍。   楚天舒想了想,说:“这是个好苗头,等我想个办法把他从政府办调出去。”   又问了问专家教授们交换意见的情况,楚天舒和卫世杰告辞。      第1047章 突然变卦      出门之后,卫世杰说:“老楚,你注意没有,有几个专家教授门口‘请勿打扰’的灯都亮着。”   楚天舒笑笑,说:“他们累了一天,休息了。”   卫世杰点了点头,又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两人来到卫世杰住的房间,一坐下来,楚天舒就直截了当地问:“老卫,你也跑了两天了,有什么想法啊?”   卫世杰翘起了二郎腿,摸出烟来,扔给楚天舒一支,点上火,抽了两口,说:“老楚,我明白你什么意思。按照专家教授们的意见,大力发展绿色生态农业,这固然是一个好的路子,但这没有几千万的投资启动不了,我手头上可没有这么多的闲钱啊。”   “你这家伙,我还没开口呢,就提前把路给我堵死了。”楚天舒笑道:“不管怎么说,你总要为南岭发展做点贡献吧。”   “老楚,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卫世杰说:“世纪阳光最近在青原和临江拿了几块地皮,自有资金都滚进去了,还欠着银行几个亿的贷款,你要是整个百把万的项目,我还可以凑个热闹,这么一个大手笔,我真没这个实力。”   卫世杰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火,楚天舒是一清二楚的。   自打放出来之后,卫世杰在官场上的名声大震,官员们私底下就一句话:与他打交道,放心!   卫世杰因此也底气十足,一口气拿下了几块地皮,还在电视、报纸上包括雇女大学生上走上街头大打广告,实行限时限额打折预售,对规定时间内签下合同交上首付款的给予较大优惠。过了限定时间,他又开始提价,抛出另一套预售方案,炒作得很多人拎着钱排队买房子,很多地块的房子还没建成,资金就回了笼。   资金回笼了,也不能闲着,必须继续钱生钱,卫世杰又从银行贷款,把青原与临江交界的地块拿了下来,将来猛赚一把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钱都砸进去了,拿不出来帮楚天舒。   当然,楚天舒又何尝不知道,资本有逐利的天性,卫世杰也没有理由把热钱投给南岭这块不毛之地。   见楚天舒不说话,卫世杰又说:“老楚,要不你找找岳欢颜和华宇,看摩丹投资集团有没有这方面的投资意愿?”   楚天舒吧嗒了几口烟,摇了摇头,苦笑道:“算了,别给他们找麻烦了,这种事情,远水解不了近渴。”   卫世杰心里不落忍,说:“老楚,我也实话实说吧。这件事情本质上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业行为,而是一个政府行为,不仅有巨大的经济风险,还存在巨大的政治风险。我敢肯定,没有任何一家企业敢来冒这个险,只能依靠政府资金来托底。”   这确实是大实话!   在此之前,楚天舒与吴梦蝶有过探讨。   吴梦蝶说,企业投资是要有回报的,把巨资投到农村开发上来,没有十年八年见不到收益,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打了水漂,就算你能在南岭当这么久的县委书记,也不排除上层领导突然心血来潮,政策一变,什么都完了。   卫世杰又说:“老楚,要不,你再找伊老板想想办法吧。”   楚天舒说:“不行了。几千万,别说市里没这个能力,就是有也开不了口了。南岭县修桥修路特批了一百万,其他市领导和县区的领导都有意见了。”   卫世杰不忍心看楚天舒这么为难,便说:“老楚,如果专家教授们的意见能够实施,我投资在浮云山建个度假村来搞旅游观光,应该没有问题。只是……”   楚天舒问:“只是什么?”   卫世杰说:“只是浮云矿场不关闭,整天又是放炮,又是尘土飞扬,城里人雾霾吃够了,谁还肯来你这里花钱受罪呢?”   楚天舒站起身,来到窗前,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挥舞了一下,说:“这个我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浮云矿场非关不可!”   卫世杰也站起来,担忧地说:“这两天我拜访了不少县里的老领导,他们都提到过,南岭县很复杂,复杂就在浮云矿场。老楚,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南岭县,我劝你还是谨慎为好啊。”   “谢谢你,老卫。”楚天舒望着窗外,目光中透着坚毅:“既然我当了南岭县县委书记,总得为南岭做点实事,说白了就是要让南岭富裕起来,不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在老百姓面前不好交代,在领导面前也不好交代,我个人又怎么进步呢?”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和专家教授们交流调研情况,楚天舒和付大木等县领导班子和相关部门的负责人都参加了,整个会议室里挤得满满当当的。   孙教授精神瞿烁,陆坊岭跃跃欲试,闻家奇正襟危坐,却有两位教授老打不起精神,其中一个谢了顶的教授,脑袋直往裤裆里栽。   众人都在专注地听孙教授发言。   主持交流会的陆坊岭实在看不过去了,悄悄在谢顶教授的腰上捅了一把,低声喝道:“看你这鬼样子,昨晚搞什么名堂了?”   谢顶教授头往上一弹,用力睁开眼睛,说:“搞名堂?没搞名堂。”   陆坊岭说:“没搞名堂,怎么像吃了安眠药似的?”   谢顶教授张大嘴巴,低声道:“哦哦,昨天太累了,还没缓过劲儿来。”   陆坊岭半开玩笑说:“别忘了,白天你是教授。”   谢顶教授尴尬地点头,坐在旁边的闻家奇偷偷笑了。   孙教授口若悬河,旁征博引,侃侃而谈,足以见得他昨晚上做足了功课,也很好地发挥了几十年讲课积累起来的技巧,讲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鼓舞人心。   他最后总结说,南岭县要重新确定战略目标,调整产业结构,尽快将经济发展的重心转移到更广袤的西部山区,充分利用本地资源和天然优势,将单纯低效的农业逐步调整成以农业为基础,以牧业为龙头,养殖业、旅游服务业等全面发展的产业结构形式,大力发展绿色生态产业,关停并转破坏生态环境的采矿产业,不但可造福当地农民,也可大大增加财政收入,不仅利在当今,而且功在后世。只要打开思路,放开手脚,一定能大有作为,带动全县经济朝又快又好的方向发展。   孙教授讲完,立即博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陆坊岭发言,他与孙教授的观点基本一致,不仅阐述了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的必要性,而且他更进一步,指着投影屏幕上的南岭县地图,将区域经济发展理论与南岭县的实际结合起来,自东向西,从龙头到龙尾,一一提出了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的具体措施。   与会人员频频点头,说这个比喻又贴切又形象,令人震撼,他们走笔如飞,快速地作着记录,只有付大木一脸的落寞,烦躁不安地把玩着手中的签字笔,与现场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   闻家奇紧接着陆坊岭的话头发了言,他说,从地图上来看,南岭县就像是一条昂首待飞的绿色长龙,龙首为县城,已经具备直插云霄之势,龙身也随之跃起,只是龙尾部分过于沉重,拖累了长龙腾飞的步伐,因此,只有尽快解脱龙尾的束缚,南岭这条绿色长龙就能够腾空而起,一飞冲天。   开场白之后,闻家奇指出,地方发展,要天时,要地利,要人和,要善于调动各种积极因素为我所用,像情人洞、放马坡,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文化资源,应该认识并开发其价值,变文化资源为文化软实力,变文化软实力为经济硬实力,用文化搭台,唱好经济发展这一出大戏。   听闻家奇只字未提浮云矿场,付大木看了看斜对面坐着的薛金龙。   薛金龙知道付大木的用意,便插言问道:“齐教授,你刚才解除龙尾的约束,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多开几座山,龙尾巴就翘起来了?”   会议室里顿时议论纷纷。   闻家奇站了起来,指着放马坡这座狭长的山峦说:“薛主任,南岭县是条龙,这放马坡就是一条龙筋,你把它抽了,这龙岂不是废了?”   薛金龙哑口无言,低下了头。   闻家奇发言完了,陆坊岭看了看谢顶教授,说:“该你了。”   谢顶教授打起了精神,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打开了笔记本,却发表了一番与孙教授相左的意见。   他说,发展绿色生态农业是新农村建设的大势所趋,利用好西部山区的资源优势也是发展方向。只是,南岭县当前面临的最大困难是资金匮乏,个人以为,适度保持现有相对成熟的采矿业,虽然会付出一定的环境代价,但能有效地增加积累,为今后发展绿色生态产业打下良好的基础。   谢顶教授的这个发言,得到了另一位打不起精神的教授附和,他们发言的过程中,可以看到,孙教授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显然是对他们态度的莫名转变极为不满。   陆坊岭是个直脾气,他气愤地质问道:“两位,我们昨晚上碰头的时候,你们并没有谈到这个观点啊,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      第1048章 溜须拍马      谢顶教授说:“碰头之后,我回房间又认真研究了一下,觉得以南岭县现有的财力,大力发展绿色生态农业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暂时牺牲一些环境资源,实现稳步发展,是比较现实的,也是可行的。”   陆坊岭冷笑两声,毫不客气地说:“哼哼,我看你们的精神状态,昨晚上恐怕没有研究南岭县的发展策略,而是充当了某种测量仪器吧。”   昨晚上与陆坊岭调笑的女孩,真的要跟他去房间搞“测量”,这才引起了陆坊岭的警觉,他摇动三寸不烂之舌,东敲西打地总算摸清了女孩的意图。   原来女孩得到了指令,引诱教授们搞“测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教授们在今天的研讨交流会上,不提关闭浮云矿场的事,支持浮云矿场继续开采放马坡。   陆坊岭连哄带吓唬,好不容易摆脱了女孩的纠缠。所以,刚开会的时候见谢顶教授萎靡不振,陆坊岭就猜到了几分,等到他发言的话锋一转,当即就明白他被人家拉下水了。   “陆教授,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被陆坊岭一语道破,谢顶教授面红耳赤,辩解说:“我们表过态的,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这也就是一孔之见,仅供县里参考嘛。”   见专家教授们发生了争议,楚天舒忙出面来打圆场,他说:“各位教授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我们大家都受益匪浅,南岭县会组织专题研讨,消化理解,然后按照教授们的意见和建议,制定出全县经济发展的中长远规划。”   楚天舒说完,陆坊岭也就不好再多说了,谢顶教授也借坡下驴。   最后,孙教授代表专家教授们承诺,回省城后就将调研资料整理出来,以最新区域经济理论为指导,弄一个切合南岭实际的扎实点的可行性报告出来,为领导们作决策提供科学依据。   这也是楚天舒的想法,他当场宣布,世纪阳光公司愿意赞助一笔课题经费,为教授们的研究提供有力保障。   教授们纷纷表示,楚书记和南岭县如此重视这个课题,他们一定竭尽全力,拿出较高水准的可行性报告,为南岭经济大发展作出应有的贡献。   送走了专家教授们,楚天舒立即让王永超通知计划经济财政招商和农林牧等相关部门主要负责人,在他的办公室里召开了专题会,宣布由耿中天牵头,薛金龙和柳青烟协助,各部门具体负责,通力合作,根据专家教授们提出的意见和建议,尽快制定出南岭县中长远经济发展规划,再交县委常委扩大会集体研究通过。   散会之后,其他参会人员都走了,薛金龙拖拖拉拉故意拖到了最后,他抱着笔记本走到门边,像是想起什么,又立住了。   楚天舒说:“薛主任,是不是还有事?”   薛金龙转身回来,说:“确实有话要说,不知书记有没有时间。”   “只要是工作上的事,我怎么会没有时间呢?”楚天舒说:“薛主任,有事你就坐下来说,别婆婆妈妈的。”   薛金龙端过刚才喝过两口的茶水,重新坐到楚天舒桌对面的椅子上,说:“楚书记,我还想请示一下,制定全县中长远经济发展规划,要不要提关闭浮云矿场的事?”   楚天舒反问道:“你说呢?”   薛金龙犹疑着说:“专家教授们也有分歧,我拿不准。”   楚天舒仍然不表明态度,继续问道:“那你说说你个人的意见,关还是不关?”   薛金龙拿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才说:“楚书记,我个人的想法是:关!”   “嗯。”楚天舒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想起了闻家奇给薛金龙洗过脑,他今天故意留下来,应该不会是心血来潮,一定有他个人的想法。   薛金龙说:“专家教授们就是有眼光,我过去一直在政府办工作,很少有机会下去看看,这一次陪同专家教授们考察,扩大了眼界,打开了思路,我觉得,发展绿色生态农业,南岭县是有资源优势和文化软实力的。”   楚天舒说:“‘亡羊补牢,未为晚矣’。只要我们抓住发展机遇,一切还来得及。”   薛金龙说:“是啊,有楚书记的正确领导,从现在做起,同样会干出一番大事业来的。”   楚天舒说:“光有我的正确领导恐怕还不行,还得各级领导齐抓共管,带领全县广大干部群众,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才能把我们的大胆设想变成美好现实。”   薛金龙忙说:“楚书记的正确领导是南岭经济腾飞的根本保证,我相信,全县干部群众一定会紧密团结在楚书记的周围,把南岭各项事业做大做强。”   这已经是明显的溜须拍马了。   在楚天舒来之前,溜须拍马在南岭官场已蔚然成风,尤以薛金龙的溜功拍功最为娴熟,说的脸不红,听的心不跳,一个个都很自在。薛金龙常说,领导就是用来溜用来拍的,你也不溜,他也不拍,领导当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换做其他时候,楚天舒听了薛金龙的溜须拍马,多半要批评他几句。今天却不同,他做出很受用的样子,说:“薛主任,你对南岭县的情况比我更熟悉,你不觉得要关闭浮云矿场,阻力会很大吗?”   “阻力再大也只能关了。”薛金龙把手里的空纸杯捏瘪了,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首先,要解放龙尾,就不能伤了龙筋;第二,继续开山采矿,与发展绿色生态农业背道而驰;第三,……”   见薛金龙欲言又止,楚天舒并没有催问,而是起身提过茶几上的开水瓶,用瓷器杯子给薛金龙泡了一杯茶。   薛金龙忙站起来,受宠若惊地说:“这个……怎好劳驾书记亲自倒水?”   楚天舒说:“薛主任,你为南岭经济发展操心奔忙,我为你倒杯水,也是应该的嘛。”   “谢谢楚书记。”双手接过杯子,喝了口热茶,薛金龙说道:“今天我来,正想向楚书记汇报汇报思想,不对的地方还请书记批评指正。”   楚天舒坐下来,摆着手说:“薛主任,凡是工作上的想法,没有对错之分,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交换意见,用不着客套。”   薛金龙还是迟疑了一下,说:“楚书记,我在政府办工作也快七八年了,长期坐机关,工作经历和工作经验都不足,我想趁着楚书记大刀阔斧抓发展的好机会,申请到基层去锻炼锻炼,为南岭经济发展作出一点贡献。”   “薛主任,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有这个想法很好哇。”楚天舒沉吟道:“其实这事我也考虑过,只是政府办非常重要,你配合大木县长工作也得心应手,这会儿把你放到基层去,只怕阻力不小哇啊。”   薛金龙说:“这个我也想过了,我只是请书记关心一下,遇到合适的机会帮我提一提,我想,书记提出来,我个人也愿意,大县长应该会同意的。”   “行啊,我找个机会跟大木县长提提,只要他舍得忍疼割爱,我会考虑的。”楚天舒说:“哎,薛主任,刚才你说到第三就住嘴了,怎么不说完呢?”   薛金龙又端过杯子搁到唇边,不紧不慢喝了一口。   “如果不方便说,就别说了。”楚天舒翻开了文件夹,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薛主任,还有事吗?”   “哦,哦,”薛金龙有些慌张,忙堆着笑说:“楚书记,我还是把话说完吧。”   楚天舒又把文件夹合上,静静地看着薛金龙。   薛金龙收住脸上的笑,认真道:“关闭浮云矿场的必要性,第三个方面就是,还百姓一个清澈天空的同时,还能够还南岭一个政治清明。”   楚天舒问:“此话怎讲?”   薛金龙说:“楚书记,也就是说,关闭矿场的阻力不仅会来自县乡的一些干部,还包括更高层。”说着,还伸出一根手指头,往上指了指。   楚天舒问:“高层?什么高层?”   薛金龙压低了声音,说:“市领导。”   楚天舒像不认识薛金龙似的,睁大眼睛看他半天,才说:“你是说浮云矿场还牵扯到市领导?”   领导这么看人的时候,脑袋里一定正飞速转圈,在琢磨你的话。薛金龙绝顶聪明,不可能不懂楚天舒话里的意思,口气听上去好像是不相信,实际上内心里已经确信无疑。   薛金龙点了点头,说:“我听说,浮云矿场有个别市领导的股份,不知书记听说没有?”   “好像有这种说法。”楚天舒说:“但我觉得不太可信。”   薛金龙说:“楚书记,浮云矿场护矿队的队长叫郝爽,这你应该知道吧。”   楚天舒微微点着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话到此处,薛金龙打住,没再吱声。   官场上说话,讲究的就是点到为止,说得太透就显得没城府没水平了。   薛金龙给楚天舒透露这么一个重大的信息,这是积极靠拢的表现。   看到这一点,楚天舒不禁暗暗佩服闻家奇的洗脑功夫,对薛金龙笑道:“薛主任,让你做政府办主任,真埋没了你,应该让你去主持一个乡镇的工作。我相信,用不了几年,必定会做出政绩来。”   薛金龙站起来,兴高采烈地与楚天舒握手告辞。      第1049章 回家过年      县委、县政府院子里梧桐树枝头的树叶稀疏而且泛黄,显得比从前憔悴了许多。几天前的一场冬雪,将整个县城洗刷一新,蓝天晴朗,白云悠然,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凉。   春节将至,年味渐浓。   楚天舒主持召开了年前的最后一次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碰头会”。   因为下午要开县委常委(扩大)会议,会议要扩大到“四大班子”全体成员和“法检两长”。所以,在此之前,主要领导一般会“碰个头”,提前将上会的议题“通过”一下,然后再拿到扩大会上讨论表决,通过后以文件的形式下发执行或实施。一般拿到扩大会上的议题,基本上没有不通过的,扩大会通过的决议只是一个合法的施政程序。   县委常委扩大会议,一般是县里有重要或者重大的事宜需要传达、需要研究、需要讨论、需要表决、需要通过,才将县领导们集中起来商议,同时也有通报告知大家的意思。   县里所有的重大决策和部署,都要通过这种会议做出决议并颁布实施。但在开会以前,所有在会议上需要传达需要讨论需要表决的议题,都要通过“碰头会”审定同意后,以材料形式在会上散发给所有与会的县领导。   因此,什么议题上常委扩大会,什么议题不上常委扩大会,必须事先由“碰头会”把关。   今天下午的常委扩大会,共有六项议题。   参加“碰头会”的除县委书记楚天舒外,还有县委副书记、县长付大木,县委副书记杨富贵,常务副县长耿中天,县委组织部长周宇宁、县委宣传部长茅兴东和县公安局局长陶玉鸣,副县长迟瑞丰和李太和。   另外参加会议的还有政府办主任薛金龙,由于县委办主任一直空缺,副主任柳青烟调任招商局局长,根据付大木的提议,薛金龙就以政府办主任的身份协调县委办的工作。   会议当然由楚天舒主持,薛金龙按书面材料念着汇报。   这六项议题,是六份材料,由相关的主管部门草拟,再由主管这些部门的县领导把关,也是几易其稿才报到楚天舒这里准备上常委扩大会的。   此前,楚天舒大致浏览过了,现在则由薛金龙在“碰头会”上向大家宣读一遍。但念也不是全念,是挑着重点念,一般的只是简明扼要说一下,大家没补充的,就算通过了。   今天的六项议题,有几项是关于贯彻上级会议精神和春节前后的工作安排,例如节日维稳、严禁公款送礼、贫困户慰问等等,虽然是例行程序但非常重要,大家都有表态,也都有补充,简要念一念就算通过了。   重点在后这个议题,就是将要以县委、县政府名义起草的《关于南岭县经济发展中长远规划》中提及到的某些决策,出现了一些重大的分歧。分歧也不是大家的分歧,主要是楚天舒和付大木的分歧,两个党政一把手意见不一致。   不一致主要集中在一点:在本年度内,关闭浮云矿场等所有的煤矿和非煤矿山。   对于方案中的这一条款,付大木开始并没有直接提出异议,而是这样问主持制订规划的耿中天:“你知道,全县所有的矿山企业,全年的生产总值是多少?上缴的税收是多少?占我们县的GDP是多少吗?”   耿中天想了想,推推眼镜架儿说:“县财政核算过,生产总值一个多亿,税收两千万,财政收入一百万,占全县的GDP的百分之四十。”   付大木又问:“那么,如果将这些支撑全县经济命脉的财路断掉,将来发展起来的绿色生态农业,收入能达到这个水平吗?我们姑且不说县里有没有能力发展绿色生态农业,就按这个实施方案中所描绘的美好前景,你预计一下,这个新的经济增长点,过个三年五年能不能达到这个经济规模?能不能保持持续稳定的增长?”   “这个……”耿中天犹豫片刻道:“绿色生态农业,是全省的一个独创,有其独特的属性,很多东西没有范例可以类比,现在计算具体数据,大县长,我真不敢冒说。”   付大木大声说:“可市委市政府每年考核我们的,是实实在在的经济指标啊!”   耿中天推推眼镜架儿,没有做声。   楚天舒说:“大木县长,这个想法,我们已经专题研究过多次,也是根据专家教授们实地考察的建议提出来的,历时近一个月,才搞出了这么一个中长远规划。方案中提到的年内关闭所有矿山,恢复生态,这是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的前提,是必须的。”   付大木说:“我并不反对将专家教授们建议写入中长远发展规划,但是,我不同意这么快就关闭所有的矿场。他们可以纸上谈兵,我们不能画饼充饥啊。更何况,专家教授们自身也有分歧。”   楚天舒说:“保护生态环境,恢复绿水蓝天,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这是中央提出来的,南岭县在前些年在这方面做得不错,具备了较好的基础,关闭所有的矿场,将浮云山脉全面打造成一个绿色生态农业产业园区,将幸福水库、放马坡、云雾洞等浑然连成一体,不但一下子盘活了存量资源,还会带动全县整个生态、绿色、自然系统的发展、提升与定位。因此,整个浮云山脉范围内,必须停止一切矿山的开采与挖掘活动,这是发展绿色生态经济的前提。”   “楚书记,问题的关键是,”付大木故意停顿了一下,说:“启动资金在哪里?”   楚天舒笑笑道:“一方面,我们可以加大招商引资的力度,吸引外面的客商来南岭投资,另一方面,我们可以大力宣传南岭经济发展中长远规划,争取省市资金的支持。”   付大木不以为然地说:“楚书记,省市的意见我吃不准,但据我所知,绝大多数的企业对开发福浮云山和绿色生态农业并不感兴趣。”   “的确如此。”楚天舒说:“他们之所以不感兴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浮云矿场还没有关闭,试想,我们一边在高喊发展绿色生态农业,一边又在大肆开山采矿,人家能相信我们承诺的政策吗?同样,如果我们不关闭所有的矿场,又怎么开口向省市申请资金扶持?”   付大木脸沉了一下,迷迷眼道:“那我们是不是等落实了发展资金之后再来研究矿场关闭的具体方案?”   付大木的作风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他没有像过去独断专行那样直接一口否决,而是要等发展资金落实之后再议,这实际上意味着搁置。   如果是其他的问题,杨富贵、茅兴东会站在楚天舒一边,但是,今天却没有迟迟没有表态。   杨富贵负责维稳,浮云矿场一旦关闭,以采矿为生的上千人将要失业,周边靠给矿场提供配套服务的小餐饮、小超市以及休闲娱乐店就要关门,附近乡村种植的蔬菜瓜果销路将受到影响,这么一大帮子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一旦闹起事来,必将麻烦不断,不排除酿成恶性事件的可能性。   当然,他也不会去支持付大木,因为开采放马坡,危及山坳村的利益和生存,黄腊生等人要闹将起来,局面也难以收拾。   撇开个人的感情因素,耿中天对关闭浮云矿场也是持保留意见的,毕竟他是常务副县长,办每一件事都涉及到资金,把赖以维持的财路断掉,将来的工作很难开展。而且,对于发展绿色生态农业,他认为非常有前途,可现实情况是,没有几千万的前期资金投入,不具备规模效益,一时半会儿很难有所作为。   茅兴东主抓宣传工作,经济方面不是他的特长,面对楚天舒与付大木的分歧,他只能从政治上去理解,他认为这两个人的斗争是一个常态,关闭矿场是利益之争,不可调和,可杨富贵和耿中天都不表态,他就更不好率先开口了。   周宇宁的想法与茅兴东差不多,他继续保持观望。   陶玉鸣倒是学乖了不少,见其他人都不说话,他也就懒得多说了。   副县长迟瑞丰和李太和人轻言微,也只能保持沉默。站在政府的角度,他们也不是太赞成关闭矿场,甚至心里还有些认同付大木要求先落实资金的说法。   薛金龙地位最低,自然没有说话的余地。当然,他不表态支持付大木,就算是对楚天舒某种意义上的支持了。   最后妥协的结果是,全县经济发展“中长远规划”可以原则通过,确立绿色生态农业是将来发展的方向,但其中具体的方案暂时不发布,待年后继续研究讨论达成一致后再另行公布。   专家教授们描绘的美好前景很丰满,非常振奋人心,但是,县领导们面对的现实很骨感,他们首先要考虑的是维持政府财政能的正常运转。   之后的两天,楚天舒等县领导按照分工,走访慰问了各乡镇的贫困户,检查通天河大桥工地建设,提前给离退休的老领导拜年。他的心里一直怀揣着一个念头:回家,过年!      第1050章 除夕之夜(1)      今年是楚天舒与向晚晴结婚的第一个春节,按照风俗,应该和父母家人一起过。   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已是大年三十,楚天舒驱车返回青原,接了向晚晴,直奔临江市的“世外桃源”小区。   由于外来流动人口大量返乡,城市显得比往日里空旷许多,道路也不再拥堵,大街小巷的商铺门前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的门口张贴着大红的对联,整个城市的空气中弥漫着年的味道。虽然省城的年味没有南岭县城浓烈,但带给人们的还是一个感觉:过年了。   去年的春节,楚天舒被市纪委带走,一个人在小招待所里过的,陪伴他的是一只白猫。所有的人为了安慰楚天舒的父母,齐聚在望城县的老宿舍里,度过了一个难忘的除夕之夜。   今年的除夕和去年很不一样。   宁光明带着李萍和宁馨回老家过年,顺便给宁馨的姥爷做八十大寿;吴梦蝶和凌锐在城里的“半山华庭”别墅区陪凌老爷子过年;谭玉芬带着张盈盈和张老爷子回了青原的父母家,自从张伟死了之后,一家人被吴梦蝶接到了“世外桃源”,还一直没回过青原,谭玉芬要借过年回仪表厂宿舍看看年迈体弱的父母;闻家奇冒充完专家之后,和女儿闻芳一起,早早回了闻家岭。   留在世外桃源的就是楚天舒的父母,以及冷雪母子和岳欢颜的老父亲岳老爷子。   人不多也不少,是回望城县过年,还是就在“世外桃源”过,竟然有些为难了。   依着楚天舒父母的意思,楚天舒带着新媳妇向晚晴第一次回家过年,自然应该回老家去过才符合风俗习惯。可是,孙子小聪聪带不带去,冷雪和岳老爷子怎么办,这些又很难办,最后还是向晚晴做了决定,就在“世外桃源”过。   从中午开始,楚妈妈就张罗着准备年夜饭,向晚晴和冷雪给她打下手,整个房间里饭菜飘香。   楚天舒坐在院子里陪着楚爸爸和岳老爷子喝茶闲聊,一岁半的小聪聪刚学会走路,似乎也感受到了节日的喜庆气氛,牙牙学语地喊着爷爷,手舞足蹈,非常的可爱。   六点钟左右,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楚天舒他们便进了客厅,刚坐下没多久,院子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楚天舒出门一看,是卫世杰带着颜婕妤来了。   卫世杰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颜婕妤怀里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手捂在了孩子的耳朵上。   楚天舒一见,很是惊讶,问道:“老卫,这个时候,你们怎么跑来了?”   卫世杰说:“耶,还能干什么?过年呐。”说着,他不管不顾楚天舒的纳闷,冲着屋里大声喊:“老爸,老妈,小杰来家过年,您二老欢迎不?”   楚爸爸和楚妈妈听见喊声,都迎了出来。   “是小杰啊。”楚爸爸说:“欢迎,欢迎。”   “快,进屋,进屋。”楚妈妈伸手接过了颜婕妤手里的孩子,数落道:“小杰呀,给孩子穿少了点吧,这么大冷的天。”   孩子有点认生,瘪瘪嘴要哭。   冷雪手里的小聪聪看见了小弟弟,哇呀哇呀叫了起来,楚妈妈怀里的孩子眼睛骨碌碌地一转,看见了欢呼雀跃的小聪聪,转而破涕为笑了。   秦达明死了之后,卫世杰全盘接收了擎天置业,颜婕妤与小胖子秦少办理了离婚手续,还像过去一样哄着养着这个小胖子。几个月之后,颜婕妤生下了一个男孩子,他们特地去做了DNA鉴定,确认是卫世杰播的种。   楚天舒悄悄问:“老卫,你干吗不在家陪老爸老妈过年?”   卫世杰笑道:“他们去澳洲旅游去了,这会儿估计在海边嗮太阳呢。我和婕妤觉得太冷静,就带着孩子过来了,过年嘛,图的就是热闹。”   突然多了三口人,尤其是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原本觉着有些空荡的大客厅里顿时显得拥挤了许多,大家围坐在桌子旁,面对着满桌热腾腾的丰盛饭菜,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此情此景,却勾起了岳老爷子的心思,他想起了远在法国的岳欢颜,不由得悄悄用手背抹了抹眼角。   “老哥,想闺女了?”楚爸爸问道。   岳老爷子叹一声,说:“是啊,欢颜这孩子,过年也不回来。唉!在国内过得好好的,跑国外去干什么?外国的月亮就比中国的圆吗?”   卫世杰凑过来,打趣道:“岳伯伯,明年呀过年,让欢颜姐姐接您去法国,看看外国的月亮是不是比中国的圆。”   “哼,我才不去呢。”岳老爷子气呼呼地说:“洋人又不过春节,哪里有个过年的气氛?明年啊,我必须把她和华宇都喊回来,跟大家伙儿一块儿过,团团圆圆的多好。”   冷雪过来安慰说:“岳伯伯,欢颜姐姐明年给您带个小外孙回来,您该乐得合不拢嘴了。”   岳老爷子终于笑了。   老爷子大事不糊涂,知道岳欢颜怀孕了,身子不方便,只是看着向晚晴、颜婕妤以及小聪聪和颜婕妤怀里的孩子,便想起自家闺女来了,听冷雪这么一说,心情顿时开朗了许多。   其他人都是心知肚明,只有向晚晴不清楚状况,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见大家都在乐,便好奇地问道:“你们笑什么?”   “他们逗孩子呢。”楚天舒打岔道:“晚晴,赶紧上菜吧。”   向晚晴抬头看看电子钟,说:“才刚过六点,还早吧。”   卫世杰笑了笑,拍着肚皮说:“饿了,饿了。”   颜婕妤碰了卫世杰一下,瞪了他一眼。   他一个小字辈说话不算数,众人还是将目光投向楚爸爸和楚妈妈。   楚爸爸用目光征询岳老爷子的意见,老爷子微微颔首。   楚妈妈说:“晚晴,早点吃了吧,好看春节联欢晚会。反正一会儿还要包饺子。”   大家起身,开始收拾茶几上的果盘,摆放桌椅。   准备停当,卫世杰说:“老爸,老妈,可以放鞭了吗?”   当地的风俗,吃年夜饭之前要放一挂鞭炮,图个热闹喜庆。   楚天舒戏谑道:“老卫,你急什么?我爸我妈有亲儿子呢。”   卫世杰不顾众人的哄笑,抓起一挂十万响的鞭炮,蹬蹬蹬就往院子里跑。   楚天舒点了根香,跟在卫世杰的身后出去了。   颜婕妤和冷雪抱着孩子也出了门,准备看热闹。   楚妈妈喊道:“天舒,小杰,到院子外面去放,别吓着孩子。”   打开院门,卫世杰在地上把鞭炮摊开铺好。   楚天舒蹲下去刚要点火,一道雪亮的车灯扫过来,他忙起身,准备把车让过去再放鞭炮。   一辆奥迪开了过来,在院子门口停住了。   楚天舒下意识地走过去,看见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忽然站住了脚步,满脸都是惊讶:“舅舅,您怎么来了?”   从车上下来的是林国栋和一名工作人员,他穿着深灰色的风衣,围着一条藏青色的围巾,点头微笑说:“怎么,舅舅能吃年夜饭,不欢迎啊?”   “怎么会呢?欢迎,欢迎。”楚天舒回头高声喊道:“晚晴,舅舅来了!”   向晚晴正搀扶着楚妈妈站在门口,听到楚天舒的喊声,顿时惊喜万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里闪烁着泪花。   楚爸爸和楚妈妈虽然并不知道向晚晴的舅舅是省部级大领导,但也没有这个思想准备,一时不知所措,反倒是卫世杰是个自来熟,上前说:“舅舅来的正好,一起吃年夜饭吧。”   向晚晴这才醒悟过来,忙跑出去,抱住林国栋的胳膊,笑容可掬的喊一声“舅舅”,又问:“舅舅,您不是去北京出差了吗?”   “过年了,首都也没人管我饭啊。”林国栋笑呵呵地说:“所以,我就赶回来跟大家一起吃年夜饭。”   向晚晴之前与林国栋通过电话,把她和楚天舒拿了证的事说了,得知林国栋在北京出差,便告诉他今年要陪楚天舒的父母过年。   林国栋说,应该的,又问,你们在哪儿过呢?   向晚晴便说了江北的世外桃源小区。   楚天舒忙说:“舅舅,请进屋坐吧。”   楚爸爸和楚妈妈迎上前来,楚天舒忙给他们互相介绍。   林国栋与他们握手,拉着楚爸爸一起往里走。   乱哄哄当中,冷雪抱着小聪聪一闪身,进门就上了楼。小聪聪还扭着头想要叫唤,被她一把捂住了嘴。   颜婕妤冲卫世杰使了个眼色,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往外走。   卫世杰不解地问:“怎么啦?”   “晚晴的舅舅来了,我们就不添乱了。”颜婕妤说。   “为什么?”卫世杰探头说:“我看晚晴的舅舅挺和蔼可亲的,好像在哪儿见过呢。”说着,还要继续往里走。   “你呀,看谁都面熟。”颜婕妤再次拉住了他:“人家一大家子过年,我们凑什么热闹。”   “这大过年的,我们能去哪儿?”卫世杰不乐意了。   “回去呗。”颜婕妤说:“明天再来拜年,还不是一样的。”   卫世杰不干,说:“不行,我看晚晴的舅舅不是一般人,得认识认识。”      第1051章 除夕之夜(2)      两人正拉扯着,楚天舒准备带上门,看见他们还站在院子当中,忙问:“老卫,婕妤,干吗呢?怎么不进来呀?”   卫世杰说:“哦,等着放鞭炮呢。”说着,顺势把颜婕妤拉了进去。   “舅舅,这是岳伯伯。”向晚晴正在给岳老爷子介绍林国栋。   岳老爷子是离退休老干部,平时非常关心时事政治,虽然他退休之后林国栋才调到东南省任职,但省里几位主要领导还是有印象,他一眼就认出了林国栋,不过又不太肯定,怕认错了,他握着林国栋的手,问道:“晚晴舅舅,您姓林吧?”   “对啊。”林国栋笑问道:“岳老,您叫岳天寿,退下来之前是省人大的副主任。”   林国栋不仅脱口说出了岳老爷子的名字,还说出了他退休之前的职务,这让已退休多年的岳老爷子非常的感动,他紧紧握住林国栋的手,问道:“您,真是省委林书记?”   “我是林国栋。”林国栋说:“都是家里人,没有林书记,只有晚晴的舅舅。”   “省委林书记?”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可不是吗?   众人仔细一看,这不就是经常在电视里见到的省委副书记林国栋吗?!   楚爸爸和楚妈妈不知所措,他们一个是县中学的老师,一个是县医院的护士长,混了大半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出了自己的儿子楚天舒,就是校长和院长,级别不过科级,哪见过这么省部级高官。   卫世杰兴奋不已,得意地看了颜婕妤一眼,那意思就是在说,不走对了吧?又可以结识一位大领导。他上前两步,捞住林国栋的手,问候道:“林书记,新年好。”   林国栋问道:“这位是?”   楚天舒答道:“这是我大学同学,卫世杰。”   林国栋“哦”了一声,松开了卫世杰的手,说:“听说过,世纪阳光的老板,民营企业家。”   省委领导还记得一个非省会城市的私营企业主,这让卫世杰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之后楚天舒跟颜婕妤开玩笑说,我以为老卫这家伙眼里只认得钱呢,没想到居然还有泪水。   楚天舒给林国栋递上一杯茶,请他在沙发上坐下。   林国栋坐下来,拍拍沙发说:“坐吧。都是自家人,大家随意啊。”   岳老爷子是见过大世面的,他迈着四方步走过去,很自然地坐在了林国栋侧面的单人沙发上。   楚爸爸楚妈妈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见到校长院长都有点拘谨,何况今天面对的是省部级的大干部。   “爸,妈,坐呀,站着干什么?”向晚晴过来拉着楚爸爸和楚妈妈坐在了林国栋的身边。   林国栋拉着岳老爷子的手,仔细询问了他的身体状况,继而语重心长地说:“岳老,离退休老干部是我国家的宝贵财富,您老要好好保重身体,为东南省的发展继续发挥余热啊。”   岳老爷子笑呵呵地答应了。   林国栋又详细询问了楚爸爸和楚妈妈的工作情况,退休工资以及医疗保险等等,又说:“中学老师和护士都不容易,工作很辛苦啊。大哥,大嫂,你们家小楚很有出息,我家晚晴也不错,两个孩子都到一起,还麻烦你们多照顾啊。”   楚爸爸和楚妈妈一连声说:“应该的,应该的。”   卫世杰带头鼓起掌来,大家也都跟着鼓掌。   向晚晴无奈的朝楚天舒耸耸肩,苦笑着摇摇头,这又没有电视台摄像机跟着,弄得跟领导到困难户家访贫问苦似的,实在有点搞笑。   众人拍巴掌的时候,颜婕妤怀里的孩子似乎受到了惊吓,呀呀地叫唤起来。   林国栋拍着手,把孩子要了过去,亲了亲脸蛋,夸奖了几句,又还给了颜婕妤。   大领导如此平易近人,楚爸爸和楚妈妈也不再拘谨了,坐在沙发上陪他聊天。大家谈笑风生,全然忘记了吃年夜饭这档子事。   楚天舒这才注意到,冷雪和小聪聪不见了。他悄悄走到向晚晴的身边,问道:“晚晴,你看见冷雪了吗?”   “没注意。”向晚晴四下看看,奇怪地说:“对呀,刚才还在的呢,不在厨房吗?”   楚天舒想了想,说:“不会吧,是不是上楼去了?”   “我去看看。”向晚晴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舅舅来了,冷雪可能带着小聪聪故意避开了。   老人们拉家常,卫世杰插不上话,便来到楚天舒的身边,说:“老楚,你行啊。”   楚天舒撇一眼,问:“老卫,你啥意思?”   卫世杰不满地说:“老楚,找了这么个好舅舅,楞是没声张,真沉得住气啊。”   楚天舒逗道:“老卫,你后悔了吧?谁叫你让我替你去相亲的。”   “靠。”卫世杰失声道:“那天你替我去相亲的对象就是晚晴啊?”   楚天舒轻描淡写地说:“是啊,你不知道吗?”   卫世杰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我就知道她是电视台的记者,哪知道她还有一个当官的舅舅哇。”   楚天舒笑道:“没办法,这就是命啊!”   向晚晴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果然看见冷雪抱着小聪聪在卧室里发呆。她走进去,问道:“冷雪,干吗上楼了?”   冷雪掩饰道:“哦,我怕小聪聪闹,就把他带上来了。”   小聪聪看见向晚晴,张开手臂往她跟前扑,含含糊糊地叫道:“姨,抱,抱。”   向晚晴抓住了小聪聪的小手,对冷雪说:“冷雪,下去吧,准备吃年夜饭了。”   冷雪说:“没事,晚晴,你去吧,我和小聪聪就在房间里吃。”   小聪聪不干,拽着向晚晴的手要往外走,一边还说:“姨,吃,吃。”   冷雪一把抓住他,哄道:“小聪聪乖,听妈妈话,我们就在房间里吃。”   小聪聪挣扎着,说:“不,我要爷爷,奶奶。”   冷雪红了眼圈,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小聪聪莫名其妙,但并没有哭,只瘪瘪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冷雪。   “冷雪,别吓着孩子。”向晚晴把小聪聪抱起来,说:“我知道,你是怕我舅舅多想。没事的,我不介意,我舅舅不会说什么的。”   冷雪的眼泪涌了出来,说:“晚晴,我……我是怕你舅舅责怪天舒。”   “妈,乖,不哭。”小聪聪懂事地伸出小手,想帮冷雪擦眼泪。   冷雪把小聪聪抱过去,抓住他的小手,紧紧贴在了脸上,泪水抑制不住地往下流。   向晚晴哽咽着说:“冷雪,你和小聪聪不下去,让爸爸妈妈怎么想?岳伯伯他们又会怎么看我呢?”   冷雪抹了一把眼泪,说:“晚晴,我和小聪聪受点委屈没什么,可别影响了你和天舒,你舅舅可是省里的大领导呀。”   向晚晴劝解道:“冷雪,我和天舒已经拿了证,我舅舅就是再有想法,又能把天舒怎么样呢?”   冷雪不做声,但坐着没动。   向晚晴坐下来,坚决地说:“冷雪,你要不下去,那我也不下去,就在这陪着你和小聪聪。”   冷雪急了,说:“晚晴,一家人吃团圆饭,你怎么能不下去呢?”   向晚晴说:“冷雪,在我们的心目中,你和小聪聪就是一家人。”   冷雪咬着嘴唇,无奈地说:“你这是何苦呢?”   小聪聪不知道妈妈和姨之间发生了什么,两只滴溜溜圆的眼珠子,脑袋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这时,楚天舒在楼梯口招呼道:“晚晴,冷雪,还没说完呢,带小聪聪下来吃年夜饭了。”   已经被楚天舒喊破了,冷雪不好再坚持,只得擦了眼泪,抱起小聪聪,跟在向晚晴的身后下了楼。   见了林国栋,向晚晴介绍说:“舅舅,这是冷雪姐姐和她的孩子,我当战地记者时候认识的朋友,特种部队退役的战士。”   冷雪把孩子换了只手抱着,让他的脸背对着林国栋,然后低着头,上前喊了一声“舅舅,您好。”   林国栋继续扮着亲民的角色,他点点头,拍着手说:“来,舅姥爷抱抱。”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才感觉到了危机,因为小聪聪与楚天舒长得太像了,林国栋看了,肯定会产生联想。   楚妈妈脸色煞白,楚爸爸神色不宁,岳老爷子也僵住了笑容,卫世杰与颜婕妤面面相觑,楚天舒手心里捏了把汗,冷雪更是迟疑着不知如何是好。   小孩子好奇心重,他吵闹着要扭转头,想看一看新来的陌生人。   向晚晴早有思想准备,她从冷雪手里接过孩子,转到林国栋面前,亲切地对小聪聪说:“小聪聪,喊舅姥爷,让舅姥爷给你压岁钱。”   小聪聪张张嘴,看着向晚晴的嘴巴,想尝试喊舅姥爷,可怎么也喊不出来,憋了一会儿,才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爷……爷……”   看着孩子吭哧吭哧的劲头,林国栋笑了起来,但是,笑容在绽开的过程中忽然停顿了那么0.01秒,看似短暂却仍然被近前的冷雪和向晚晴捕捉到了。   在这一瞬间,冷雪的心一下子都提到了嗓子眼。   向晚晴水汪汪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林国栋。   林国栋的笑声还是随即爆发了出来,不过,他没有再提让舅姥爷抱抱的要求,而是热情地招呼大家入座。   一场尴尬消弭于无形。      第1052章 除夕之夜(3)      楚爸爸暗暗松了口气,吩咐卫世杰去放鞭炮。   楚妈妈转身进了厨房,冷雪连忙跟了进去。   向晚晴趁机抱着小聪聪出去看热闹。   小聪聪很兴奋,双手搂着向晚晴的脖子,在她的脸上“吧嗒”亲了一口。鞭炮炸响,年夜饭正式开吃。   上菜完毕,众人都要推林国栋坐中间。   林国栋不依,说,今天是家庭聚餐,不能搞社会上那一套。岳老,您最年长,您该坐中间。说着,拉岳老爷子坐了正中间的主席位子。然后,林国栋笑道,我是客人,就不客气了。说完,坐在了岳老爷子的左边主客的位子。   楚爸爸和楚妈妈挨着坐在了岳老爷子右手边。   向晚晴和楚天舒挨着林国栋坐下了。   卫世杰和颜婕妤挨着楚天舒坐下,冷雪挨着楚妈妈,中间空出来的位子,摆放了两个童车,正好方便两位妈妈照顾两个孩子。   大家伙围坐大圆桌旁,桌子中央摆着火锅,各式菜肴十几样,摆了满满一桌子,虽然都是些家常菜,色香味和私人会所、大饭店里的没法比,但胜在此间飘溢着浓郁的亲情和家的味道。   白酒红酒啤酒都有,但林国栋说他零点钟声敲响之后还安排有活动,不能喝酒,大家也只好陪着喝茶水。   不过,这顿年夜饭吃的并不是特别的舒坦,林国栋这尊大神坐在桌子上,大家都倍感压力,颇有些拘束,他动筷子,大家才动筷子,他一说话,大家就都放下筷子作洗耳恭听状,只有两个孩子例外,咿咿呀呀地吃得津津有味,兴高采烈。   好不容易熬完了这顿饭,杯盘碗筷撤下,换上包饺子的一套家伙事儿,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朱军和董卿继续他们一贯的煽情。   林国栋和大伙儿一块儿包饺子,一边包一边聊天,气氛也渐渐融洽了起来,只是家长里短的话在饭桌上早说完了,除了岳老爷子问问林国栋如今政坛的一些变化情况,还真很难找得到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几乎全是你问我答,好生没趣。   楚天舒看林国栋的心情似乎不错,主动提到了南岭县打算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的想法,得到了林国栋的肯定,不过,当他听楚天舒说到希望能够得到省里扶持时,他慎重地说:“涉及到的资金过千万,这个必须得延平书记点头。”   楚天舒还想趁机探探口风,那意思是想请林国栋居中协调。   林国栋却说:“小楚,今天过年,不谈公事,以后再说。”   电视上两个非著名相声演员在说相声,内容是讽刺官员无知和不作为,林国栋大概觉得很是刺耳,突然放下了手里的饺子皮,对楚爸爸和楚妈妈说:“大哥,大嫂,我想单独和小楚、晚晴说几句话,方便不?”   “方便,方便。”楚爸爸和楚妈妈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   赶紧的,请这位大神去书房,大家才能放得开。   楚天舒领着林国栋去了楼上的书房。   向晚晴拎着林国栋的公文包跟进去之后,林国栋示意她把门带上。   林国栋在椅子上坐下来,楚天舒和向晚晴并排坐在了他的对面。   “小楚,晚晴,你们已经结婚了,舅舅祝福你们。”林国栋郑重其事地开了口,这会儿他真不像是个省委副书记,而实实在在是一位慈祥的长辈。   “谢谢舅舅。”向晚晴与楚天舒对视了一眼,说:“我们没有提前向舅舅报告就自作主张了,请舅舅原谅。”   “舅舅不怪你们。”林国栋说:“这事儿我赞成小楚的做法,低调点好。”   楚天舒略有得色,林国栋马上说:“不过,小楚,我跟你说,你欠晚晴一个婚礼和蜜月,有机会你必须补上。”   楚天舒忙回答:“是,舅舅!”   “还有,”林国栋的脸色严肃起来:“小楚,过去你做过些什么,你比我更清楚,晚晴不计较,我也就既往不咎了。但有一点我得告诉你,现在你和晚晴已经结婚了,再要做对不起晚晴的事,别怪我这个做舅舅的不客气。”   平日里林国栋身上就有一股子的不怒自威,今天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口气和神色都十分的严厉,楚天舒不由得额头冒汗,低声说:“舅舅,我知道了。”   向晚晴好一阵感动,但看着楚天舒战战兢兢的样子,又撒娇说:“舅舅,天舒他对我很好的。”   看向晚晴替楚天舒着急,林国栋的脸色和缓了下来,他说:“晚晴,你把我的包给我。”   向晚晴将他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递了过去。   林国栋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大信封来,说:“小楚,晚晴,这是舅舅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   楚天舒和向晚晴都站了起来。   林国栋说:“愣着干什么,拿着吧。跟舅舅还客气呀?”   “谢谢舅舅!”向晚晴双手将大信封接了过来。   林国栋笑眯眯看着楚天舒和向晚晴。   向晚晴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信封,将里面的东西一点点抽了出来。   一本房产证,一本土地使用证,两套防盗门钥匙,还有几张房子室内外的照片。   房产证和土地使用证上写的是向晚晴和楚天舒的名字。   房子,林国栋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是一套房子。   楚天舒和向晚晴有点喜出望外。   “晚晴结婚了,舅舅真的很开心,实在不知道该送你们点什么才好。”林国栋稍显激动地说:“我听晚晴说,你们在青原和临江住的都是别人的房子,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那我就送你们一套房子吧。半山华庭的一套复式楼,我已经安排人做了精装修,希望你们喜欢啊。”   向晚晴看着照片,正是自己喜欢的风格,她兴奋地说:“喜欢,非常喜欢。”   楚天舒说:“舅舅,这太让您破费了。”   林国栋大笑了起来,说:“哈哈,小楚,我就晚晴这么一个外甥女,我一个人无牵无挂的,挣得再多,今后还都不是你们的?你们只管放心,舅舅我工作几十年,积蓄买得起这套房子,没有以权谋私,更用不着贪污腐败。”   向晚晴拉着楚天舒的手,绕过桌子,双双站在林国栋面前,毕恭毕敬地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林国栋站起来,伸手扶了他们一把,说:“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楚天舒和向晚晴陪着林国栋下楼。   听说林国栋要告辞,卫世杰提议说:“舅舅,咱们一起合个影吧。”   林国栋欣然同意。   就在院子里,以林国栋为核心,所有人围聚他的旁边,老人们站着,小字辈蹲着,卫世杰和颜婕妤轮流当摄影师,大家一起喊茄子,镜头将这一刻定格了下来。   外面已经鞭炮齐鸣,烟花飞舞,整座城市如同沉浸于喜庆的海洋之中,林国栋走出院子门,一再请大家留步,奥迪车停在了门口,工作人员已经拉开了车门,众人目送林国栋离去,心中依然万分激动。   向晚晴伫立在夜风之中,望着奥迪车缓缓驶离了小区,消失在视线之外,久久不愿离去。   冷雪悄悄问楚天舒:“舅舅跟你说啥了?”   楚天舒说:“没说什么,就是让我以后要对晚晴好。”   冷雪点点头,没再做声,只朝向晚晴努了努嘴,和抱着小聪聪的楚妈妈、楚爸爸等人进了院子。   楚天舒轻轻揽住了向晚晴的肩膀。   向晚晴把头靠在了他的肩头。   楚天舒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向晚晴紧紧地抱着大信封,呢喃着:“天舒,你知道吗?我和舅舅有十几年没一起吃过年夜饭了。”   楚天舒安慰道:“舅舅忙呢。”   向晚晴扬着脸,问:“天舒,我们不混官场好不好,就过普通人的日子,好吗?”   楚天舒沉吟片刻,说:“你傻呀?你不想住小洋楼了?”   向晚晴羞涩地笑笑,又问:“那你以后进步了,是不是也没时间陪家人过年了?”   楚天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是抬起手,轻轻替向晚晴擦去眼泪。   向晚晴抓住他的手,说:“你回答我呀。为什么不回答?”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啊。”楚天舒紧紧搂住她,动情地说:“晚晴,我不能保证每年都陪你吃年夜饭,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向晚晴再次涌出了热泪,这一次不是因为伤感,而是因为幸福……   林国栋走了,大家的心理压力顿时消失了,回去继续看电视的看电视,包饺子的包饺子,逗孩子的逗孩子,一直熬到零点的钟声响起。   此时外面的鞭炮声达到顶点,连电视机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卫世杰和楚天舒拿了鞭炮和烟花在院子里放,先点了一挂一万响的大地红,又放了一堆焰火,向晚晴、冷雪和颜婕妤等人抱着孩子在一旁观看,焰火闪耀下,美女和孩子的娇美容颜闪烁着兴奋和喜悦的光芒。   回到屋里,楚天舒把电视调到了东南卫视台,南延平、乔明松、林国栋等省领导来到主干道、基层派出所、公交车站,给坚守在各个工作岗位上的环卫工人、公交司机、公安干警等拜年。   再次在电视中看到了林国栋,大家倍感亲切,又是一番激动和感概……      第1053章 巧立名目      大年初一,在绝大多数的官员那里,除了家人团聚、亲戚往来,同事朋友间应酬之外,便是以拜年为借口上领导的门拉关系,套感情,恨不得把领导当爹妈,恨不得天天依偎在他们怀里,博取他们的欢心。   楚天舒却省去了这些麻烦,也不被这种繁文缛节所束缚,他只给伊海涛、唐逸夫、叶庆平、郎茂才、简若明等人打打电话,发发短信,告诉他们在家陪父母过年,就不登门拜访了。   不过,有一个人楚天舒必须要去拜年的,那就是德高望重的祝庸之。   考虑到昨晚上大家都守岁比较晚,楚天舒和向晚晴十点左右出发,过了临江大桥直奔临江大学的教授楼。   祝庸之家宾客盈门,大多是过去的学生,他们分散在全国各地,都略有成就,回家乡过年多半要来看看老师。   楚天舒和向晚晴到的时候,前面一拨就起身告辞。   向晚晴把鲜花交给了祝夫人,楚天舒放下手上的果篮,客厅里刚才一拨客人的残茶和果壳之类的还没来得及清理,祝庸之把两人让到了书房。   一坐下来,祝庸之就迫不及待地问起专家教授们去南岭县考察的结果。   听说陆坊岭他们运用区域经济理论提出了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的建议,祝庸之拍了拍桌子,说:“好哇。我还以为老陆他们只懂得自己赚钱呢,现在看来,学问还没有完全抛到脑后嘛。”   楚天舒原本是打算邀请祝庸之作为专家教授前往南岭县考察调研的,但由于陆坊岭推荐了他的老师孙教授,那么,祝庸之进来之后地位就不太好摆,又从宁馨嘴里得知,祝庸之平素不太看得起陆坊岭等人,认为他们天天忙着赚钱,不搞学术研究,属于不务正业。所以,只得放弃了邀请祝庸之的念头。   楚天舒说:“祝教授,我今天来,一是给您和师娘拜年,二也是想向你汇报和请教,听听您对南岭县经济建设的建议和意见。”   祝庸之说,南岭县今后坚持以畜牧业为龙头,带动其他经济共同繁荣的发展思路是正确的,既符合当前生态环境保护的大趋势,又利用了南岭特有的资源优势,完全可以开创出一条崭新的走出落后困境的阳光大道。   楚天舒和向晚晴都非常钦佩祝庸之的大家风范,并没有因为这个提法是陆坊岭等人提出来的便存有门户之见,而是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但是,”祝庸之毫不客气地指出:“老陆他们的这个提议确实不错,但还有一点点缺憾,他们仅仅考虑到了区域经济学,却忽略了更重要的政治经济学。”   楚天舒与向晚晴对视了一眼,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祝庸之。   “很显然,”祝庸之把书房当成了课堂,他神采飞扬地说:“以南岭县的经济实力和地理条件,既不具备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的开发资金,也难以吸纳到社会外来投资,因此,唯一的出路就在于另辟蹊径,争取省市的资金和政策扶持。”   祝庸之果然名不虚传,思路异常清晰,看问题真是一针见血啊!   “去上面要政策,要资金,首先要有一个好的项目。光有绿色生态这个概念还远远不够。”祝庸之说:“南岭县必须提出一个叫得响的名目来,既符合南岭实际,又能突出当前的政治主题,在全省也属首创,才能一炮打响。”   其实楚天舒早就有类似的想法,只是苦于打不开思路,一直没有明朗化,现在经祝庸之这么一点拨,顿时豁然开朗,自然十分高兴。他恳切地说:“我这些天一直也在思考,觉得绿色生态这个提法过于寻常,总像是缺少了点什么。祝教授,您觉得,当前国内或者东南省的政治主题应该是什么?”   祝庸之毫不犹豫地说:“发展!可持续发展!人与自然和谐发展!”   向晚晴笑着说:“那就叫南岭县绿色生态和谐发展项目呗。”   楚天舒笑了:“不好不好,太直白,太拗口。”   祝庸之在书房里背着手来回转了两圈,突然精神抖擞,他拿过纸笔,写下了一行字: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县。   楚天舒探头一看,眼睛顿时放光,只差拍案叫绝了。   “祝教授,您太厉害了。”楚天舒激动地说:“我也想了好长时间,就是想不出效益和示范这两个浅显的字眼,这两个词跟绿色生态连在一起,简直太完美了。绿色生态是南岭已有的青山绿水,森林草地,在此基础上争取资金投人,帮助农民建天然牧场、果园和蔬菜基地,向生态要效益,以效益保生态,让南岭人民尽快脱贫致富,让南岭实现可持续发展和人与自然和谐发展,成为东南省脱贫致富的示范县,这就是我们的项目,我们的大项目。很显然,光有生态没有效益,我们连日子都过不下去,还怎么谈发展?而光有效益没有生态,不仅效益不能长久,也不符合环境保护的大趋势,又怎么给全省农村当示范?只有生态和效益两相结合,相得益彰,这条路子才能越走越远,真正走到全省农业发展的前列。”   见楚天舒发了这么一大段的感慨,向晚晴忍不住在一旁捂着嘴笑了起来。   楚天舒问道:“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向晚晴说:“你没说错,可你说了那么多,归纳起来,其实也就一个词。”   楚天舒说:“一个什么词?”   向晚晴说:“巧立名目!”   楚天舒非常担心祝庸之听了这话会生气,他轻轻拍了拍向晚晴,说:“晚晴,你呀,记者当习惯了,把什么都看成负面新闻,说得太难听了。”   “本来就是嘛。”向晚晴撇撇嘴,说:“把生态和效益四个字放在一起,再扛着一个示范县的大牌子,南岭县就有借口到上面要得来政策,要得来资金。”   楚天舒苦笑着摇头。   不过,祝庸之并没有生气,还笑呵呵地说:“晚晴说得是有点难听,但确实又是大实话。这就是当前的政治经济学。”   向晚晴得意地说:“天舒,你太小气了吧。你看看祝教授,这气度,才是真正的大家!”   祝庸之哈哈一笑,又说:“我和很多的地方官员接触过,他们都想干点实事,但是太不容易了,不学会巧立名目,难以吸引上面的目光。当然了,吸引目光只是手段,关键还是要打动大领导,让他给你政策,给你资金。”   “祝教授,据我们匡算,启动这个项目至少需要一千万元。”楚天舒说:“这么一大笔的资金,青原市肯定拿不出来,只有依靠省里了。”   祝庸之点点头,为难地说:“嗯,一千万不是个小数目啊,明松省长一个人也批不了,必须要延平书记点头才行。”   听祝庸之也这么说,证明林国栋所言不虚,涉及到大额资金的使用,省委书记南延平的意见最为重要。   楚天舒满怀期待的看着祝庸之。   祝庸之忙摆手说:“小楚,你别盯着我,这事我可帮不上忙。在明松省长面前吹吹风可以,组织专家教授们造造势也没问题,但是,延平书记那边,我确实无能为力。”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说:“祝教授,那您帮我出出注意呗。”   “名目可以巧立,但事情还得办扎实。”祝庸之拿起刚才写的字条,说:“首先,你得把这篇大文章切切实实地做好,思路、任务、目标、措施、收益、期限等等都一目了然,让领导们看了不仅感兴趣,还能下决心。”   楚天舒说:“这是必须的。”   祝庸之说:“其次,关闭矿场别无退路。否则,前面所说的一切都是一句空话。”   楚天舒重重地点头。   祝庸之说:“再就是,这么重大和敏感的事情,靠其他人去向延平书记沟通是不合适的,你应该想办法创造机会,当面向延平书记汇报。”   对此,楚天舒完全能够理解。   东南省委省政府班子可谓是五湖四海。省长乔明松是本地派,省委副书记林国栋是京都空降的,省纪委书记何天影则是从革命老区省调过来的,南延平年轻时有过一段东南省工作的经历,但他真正做出政绩却是在大西北的某省,前两年才从大西北某省的省长调任东南省委书记,虽然到任之后与省委一班人配合得不错,但私人感情上却并无太多的交集,在重大敏感问题上,让乔明松或林国栋贸然去向南延平沟通,的确不太合适。   楚天舒明白祝庸之的意思,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省委书记南延平请到南岭去,让他了解南岭县的实际状况,认可南岭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县这几个字,那么,省里出台倾斜政策和拨付扶持资金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只是南岭一个默默无闻的偏远山区县,既没区位优势,也没经济实力,别说在全省,就是在青原市也很不起眼,要想把日理万机的堂堂省委书记请到南岭来,除非南岭发生特大事故或重大灾情,否则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然谁也不愿出大事故和大灾情,真的出了大事故大灾情,地方官员还有好果子吃?不撤职查办就算是便宜了,还谈什么倾斜政策和扶持资金啊?      第1054章 别没正经      就在他们为难之际,外面传来了门铃声。   紧接着传来黎萌的声音:“姥姥,姥爷,新年好!”   原来是黎明和祝鹤带着黎萌来给祝庸之老两口拜年来了。   祝庸之留楚天舒和向晚晴在家吃午饭。   饭后,楚天舒和向晚晴又坐下来与黎明祝鹤一家子说了会儿话,便告辞出来了。   虽然祝庸之给南岭县的“巧立名目”画龙点了睛,也指出了下一步工作的方向,但是楚天舒一时又无计可施,心头好像压着块石头,开车的时候没精打采的,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向晚晴感觉出楚天舒的细微变化,说:“老楚,你不总是跟我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怎么,遇到点困难就垂头丧气了?”   楚天舒一般不愿意在向晚晴面前说工作上的困难,更不愿意表现出畏难情绪,只是这一次向晚晴是知情者,而想要请动省委书记南延平实在是一筹莫展,所以才未加掩饰。   向晚晴给楚天舒打气,说:“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重要的是学会调剂自己,缓解压力。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   楚天舒说:“我的领导哇,你应该知道,等不起呀。”   “为什么?”向晚晴半开玩笑地说:“你还年轻着呢,有的是时间。”   “我可以等,但南岭县的老百姓等不起,面临的形势也不让我等啊。再等下去,矿场一旦开工,再提绿色生态发展岂不是自欺欺人。”楚天舒苦笑着,把在南岭县遇到的阻力和困难尽量轻描淡写地与向晚晴说了一遍,重点谈到了山坳村与浮云矿场之间的矛盾。   向晚晴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老楚,甘蔗没有两头甜,你急也没用。我建议你暂时放下包袱,让身心休整一下,放松放松,说不定无心插柳,能找到解决问题的灵感。”   “好哇。”楚天舒左手扶住方向盘,右手伸出去,放在了向晚晴的大腿上。   向晚晴把他的手甩开,说:“跟你说正事,你别没正经啊。”   楚天舒这才规矩起来,说:“请领导指示。”   向晚晴说:“不管有多大的阻力,矿场关闭是必须的。”   楚天舒故意问:“下面呢?”   向晚晴说:“没有了。”   楚天舒笑道:“下面没有了,那岂不成了太监?”   向晚晴揪住楚天舒的耳朵,笑骂道:“你又没正经了。”   楚天舒歪着脑袋“嘿嘿”地笑完,认真地说:“关闭矿场,山坳村从生态农业项目中受益,但是,浮云矿场的人怎么办?他们利益受损,又该如何解决呢?”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向晚晴松了手,说:“老楚,不谈工作了,我们去看看舅舅送我们的房子吧。”   “行。”楚天舒也抛开烦恼,说:“顺便给梦蝶姐姐和凌老爷子拜个年。”   车一拐弯,很快来到了半山华庭小区。   半山华庭小区坐落在一座小山之上,树茂林密,草盛花香,一栋栋欧式风格的建筑掩映在青山绿水之间,闹中取静,精美绝伦,神秘而充满了高贵气质,是临江市著名的高档小区之一。   楚天舒和向晚晴先去了别墅区,拎着路上购买的花篮和水果,给吴梦蝶和凌老爷子拜年。   凌锐陪着凌老爷子接待凌家的亲戚们,才十多岁的小小年纪,待人接物的一举一动中已经俨然有股子凌氏家族舍我其谁的大气,颇受凌老爷子的赞许。   吴梦蝶陪着楚天舒和向晚晴在书房里说话。   先锋客运的经营状况基本稳定,接手才短短几个月,初步实现了盈亏平衡,实属不易。   楚天舒主动把话题扯到了今后的发展方向上,提到了发展绿色生态农业遇到的难题,向吴梦蝶请教有效化解浮云矿场与山坳村之间矛盾的思路。   吴梦蝶说,不管什么矛盾,最终无非都是利益不一致造成的,化解矛盾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他们的利益趋于一致。   楚天舒听了,不住地点头。   看看天色渐晚,楚天舒和向晚晴便从凌家告辞出来,路上,向晚晴问:“老楚,梦蝶姐姐说话的时候你不断地点头,是不是找到化解矛盾的办法了?”   楚天舒学着闻家奇的口气说:“天机不可泄露!”   向晚晴作势又要揪耳朵,被楚天舒闪开了。   绕过别墅区,来到了后面的复式楼建筑群。   林国栋送给他们的是一套两百平方米的复式楼,已经完成了精装修,家具、电器和日常用品一应俱全,估计应该是在购房的时候统一设计完成的,风格很协调,也很符合当今时尚的潮流。   楚天舒四下转转,两眼发亮,站在阳台上,不由得感叹道:“晚晴,要不是舅舅,我们哪天才住的上这么豪华的房子啊。”   向晚晴却说:“哎,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吧,我还惦记着住小洋楼呢。”   楚天舒故作无奈地说:“当前的坎还过不去呢,哪里还有心思惦记小洋楼哇。”   向晚晴又揪住了他的耳朵,说:“不许耍赖皮!”   楚天舒挣脱开来,叫道:“这房子也不比小洋楼差多少哇。”   “楚天舒,你必须让我住上小洋楼。”向晚晴说:“这房子是舅舅送给我的结婚礼物,是我的,不是你的。”   楚天舒就笑,说:“你人都是我的,房子难道还不是我的?”   向晚晴说:“没皮没脸!你是你,我是我,我又不是你身上的某个零部件。”   楚天舒说:“《圣经》上说的,女人是男人身上的肋骨变的,说你是我的,莫非还有错?”   向晚晴撇撇嘴,说:“《圣经》肯定是你们男人胡编乱造的。”说完,扑上来又要揪楚天舒的耳朵。   楚天舒抱头告饶说:“我的人是你的,房子也是你的,好不好?”   向晚晴坚决地说:“不好!”   楚天舒故意问道:“为什么?”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向晚晴认真起来,说:“舅舅退休了,你让他住哪儿?”   楚天舒收起了嬉笑的笑容。   “咱爸咱妈年纪越来越大了,你还让他们回望城县住那又破又黑又潮湿的老宿舍?”说这话的时候,向晚晴的眼里泛着星光。   楚天舒为之动容。   “还有,你考虑过没有,”向晚晴幽幽地说:“冷雪和小聪聪能一辈子住在‘世外桃源’?”   如今世上还有这样大度和贤惠的女孩子,说出来恐怕都难得有人相信。楚天舒既感动,他无比动情地说:“像你这样宽容大度处处替他人着想的女人,遇见你是我这辈子的幸福。”   “天舒,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哪怕露宿街头也是幸福的。”向晚晴激动地说:“可是,我们不仅要自己幸福,也要让爱我们的人也幸福,是不是?”   “好老婆,我记住了!”楚天舒搂住了向晚晴,说:“晚晴,我不仅要让你住上小洋楼,也一定会给爱我们的家人一个温暖的家。”   两人相拥着,来到了阳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向晚晴眼望远处的万家灯火,脸上笑意盈盈。   半山华庭地势较高,站在南面阳台上,临江老城区尽在眼前。   清风习习,月白如水,楚天舒抚抚向晚晴随风飘动的长发,说:“晚晴,你说得对,我太专注于我的工作,而忽视了身边最亲爱的人,你们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我给予他们的回报太少太少。”   “天舒,你并没有错。”向晚晴往楚天舒的肩上靠靠,说:“男人,就应该以事业为重!家长里短的这些事,以后交给我就行了。”   楚天舒说:“那就辛苦你了,我的好老婆。”   “天舒,这是我应该做的,因为我是你老婆。”向晚晴说:“其实,父母也好,舅舅也罢,他们作为长辈对我们的付出是心甘情愿的,从来没想过回报,只要我们两个过得幸福,他们就心满意足了。只是,冷雪带着个孩子,太苦了。”   楚天舒说:“晚晴,你每时每刻在替冷雪着想,太令我感动了。”   向晚晴说:“我们都是女人,感同身受。”   楚天舒说:“晚晴,昨晚上要不是你表现得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舅舅。”   向晚晴一跃,跨到楚天舒的腿上,望着他的眼睛说:“我还能怎么办?人都是你的,只能跟你站在一边了。”   楚天舒说:“你真是我的好老婆。”   向晚晴问:“那你该不该让我住上小洋楼?”   “该,太应该了。”这就是向晚晴,从来不会开口提任何的要求,她真心喜欢楚天舒,不想用别的东西玷污两人之间的纯情,但是,她会用她自己的方法来激励楚天舒奋斗向上。   可越是这样,楚天舒越觉得亏欠了她,就越有奋斗的动力。他亲吻着她光洁的额头,动情地说:“晚晴,你真好!”   向晚晴头一仰,噙住楚天舒的舌头,使劲吮吸着,一边动手去脱他的衣服,两人情不自禁,在银白的月色下疯狂起来。   疯狂过后,向晚晴瘫在楚天舒的怀里,像一团快化掉的软泥。   夜露渐渐重起来,楚天舒担心怀里的美人着凉,将她抱进房里,轻轻放在了床上,正要回身去拿阳台上的衣服,向晚晴玉腿一展,夹住楚天舒的腰身,楚天舒按耐不住,又顺势覆到那风情万种的乌凤上面……      第1055章 同床异梦      与此同时,南岭县石花大酒店的大套房里,付大木、陶玉鸣、薛金龙与胡晓丽、付二林、付三森等人聚在一起,商量着下一步的对策。   按照惯例,每年的大年初一,付大木都会把圈子里的人召集在一起,好好地整一顿酒,让付二林给众人发一个厚厚的红包,算是给他们鞍前马后辛苦了一年的犒劳,顺便也要总结过去一年取得的成绩,策划新一年的行动方针和目标。   付大木靠在沙发里,端着茶杯看着付二林给陶玉鸣等人发红包,这才意识到在座的人当中少了白存礼、彭宝銮和高大全,不由得暗生悲凉。   薛金龙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自然而然地涌上来一股兔死狐悲的伤感,心头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才一年不到的时间,小圈子里的人就少了三个,下一个又会轮到谁呢?   红包发完了,众人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过去的一年,成绩根本谈不上,付大木不好总结,话题一下子打不开,只得先拿薛金龙开涮:“金龙啊,你可是我们的小诸葛,现在倒好,成了楚天舒的狗头军师了。”   薛金龙知道付大木指的是牵头做规划的事,赶紧赔着笑脸解释说:“大县长,你不要上火,我也是没有办法。楚天舒非要让我拿什么绿色生态发展的规划,我总不好公然抗命吧。再说,我参加碰头会,也是你提议的嘛。”   “老薛,你不要拿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为你辩解,我看你根本就忘记了你是谁的人!”付三森把端起的茶杯往茶几上一放,十分火气地说道。   这家伙被付大木赶到浮云山的矿区呆了好些天,直到过年了,才被允许下山回县城与家人团聚,整个人都快憋疯了,见谁都有气,听到付大木嘲讽薛金龙,立即就开始火上浇油。   薛金龙对付大木的嘲讽不敢争辩,但被付三森训斥,老脸就挂不住了,他气鼓鼓地说:“老三,照你这样说,我成内奸了?”   “我看差不多!”付三森没好气地说。   “那我还有脸拿什么红包?我走!”薛金龙说到气头上,把手里的红包往茶几上一摔,站起来就往外走。   胡晓丽赶紧把薛金龙拉住。   “要走就让他走!反正矿场一关,明年也没钱发红包了,他可以去楚天舒那里邀功请赏。哼,可别有命拿,没命花呀!”付三森怒吼道。   “三弟,大过年的,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胡晓丽冲付三森使了眼色,强拉住薛金龙劝道:“薛主任,大县长最近心情不太好,你也该体谅体谅,不要往心里去啊。”   陶玉鸣对付三森的狗仗人势也颇为不满,他见薛金龙不强扭着往外走了,跑到付大木跟前,劝道:“老大,你消消气,薛主任也有他的难处。再说,这是什么时候,哪能容得我们兄弟之间斗气发火呢?”   经胡晓丽和陶玉鸣两边的一番劝说,付大木和薛金龙都默不作声了。   几个人人坐在套房里抽着烟,足有半个小时谁也不说话。   这是他们几个人头一回如此沉闷,如此沮丧,如此一筹莫展。   这个年过得太不爽了!   接二连三的失利,让付大木十分的懊恼。而年前的书记碰头会上,楚天舒坚决而明确提出来要关闭全县所有的矿场,更让他异常震惊,感到了危机的加重。   大通公司被先锋客运挤得快走投无路,付家兄弟并不是太着急,毕竟,像周伯通之流愿意充当马前卒的人在南岭县大有人在。可浮云矿场是他们的钱袋子,命根子,也是付家兄弟发家致富起源地,一旦被关,付家的经济支柱就轰然倒塌了。   而且,一旦楚天舒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的计划成功了,那他就在南岭彻底站稳了脚跟,他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再想扳倒楚天舒就几乎没有可能。   所以,分析完形势,付大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惴惴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等着薛金龙和陶玉鸣等人提出对策。   陶玉鸣和薛金龙脑子里也是空荡荡的,除了闷头抽烟,便是唉声叹气,一桩桩,一件件地诉说着一年来如何被楚天舒整的七荤八素。   付三森此前对大形势关注得不多,今天听付大木和陶玉鸣、薛金龙谈起各种不利的消息,其中还包括石花大酒店被罚款和停业整顿的事儿。   哪壶不开提哪壶,在公安局受的屈辱可是付三森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他气得太阳穴血管突突乱跳,吼道:“大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干脆,找几个人,把姓楚的干掉算了。”   付大木瞪了他一眼,说:“老三,你懂什么?楚天舒不是马兴旺,他背后有人撑腰,把他干掉了,大家都别想活。”   “操他妈的,狗卵子们都欺负到咱脸上来了。”付三森想起了从公安局出来时被包俊友扇过的一耳光,他拍案而起,叫道:“大哥,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看着他把刀架在我们的脖子上吧。”   “你瞎吵吵啥?除了添乱,你还会干什么?”付大木严厉地质问道:“难道我们几个老家伙,还不如你一个小B崽子?”   付三森被骂了,急眼道:“大哥,你看看他们,都快被楚天舒吓破了胆了。”   见付三森口无遮拦,一竿子把全船的人都打翻了,付大木气急败坏,指着门,大声喝道:“滚出去!”   付三森愣了一下,见众人都低着头不说话,只得一跺脚,愤愤然摔门而出。   付大木脸色十分的难看,他盯着付二林,问道:“老二,浮云矿场要关闭,黄老邪是什么态度?”   付二林不满地说:“大哥,过年前我去试探过,他说他就是个生意人,矿场关不关是政府的事,他又做不了主。摆明了是想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   “他妈的,这个黄老邪狡猾得很。”付大木骂道:“怪不得矿场关闭传出了风声,他个狗卵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付二林不做声了。   付大木的目光在薛金龙和陶玉鸣的身上扫过来,扫过去。   再继续保持沉默,付大木肯定会有想法。   薛金龙惶惶然开了口:“大县长,我谈谈我的想法。”   付大木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只摆摆手,示意薛金龙继续往下说。   “第一,想办法制造点事端,让楚天舒顾头不顾尾,没时间和精力来管那个什么规划,等到一开春,矿场照常开工,他的规划也就泡汤了。”   “嗯,第二呢?”   “第二,想办法在黄老邪与楚天舒之间制造矛盾,把黄老邪拖下水,让他们狗咬狗,我们可以坐收渔利。”   “这个想法不错。还有呢?”   “还有,想办法请上面的领导出面给楚天舒施加压力,得不到上面的支持,他的那个规划就是一纸空文。”   “好。金龙,你继续说。”   “嗯……如果最后实在没辙了,楚天舒非要搞那个什么规划,我们就想办法把主动权夺过来,由我们的人去搞。”   前面说的三点是薛金龙打出来的幌子,最后这一点才是他的落脚点。   所谓制造事端、拖黄固下水、领导施压等等都只是泛泛而谈,并没有具体的措施,未必实施得了。   薛金龙认为,楚天舒铁了心要做的事情,估计很难阻止得了,所以,他预先给自己留了条退路,到时候让付大木把自己推出去,就可以达到离开政府办这个非之地的目的了。   的确,付大木现在手里的牌不多了,如果真要派人去争夺实施规划的主动权,唯一的人选也就是薛金龙了。   付大木又问陶玉鸣:“老陶,你觉得金龙的想法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陶玉鸣有勇无谋,想都没想就回答说。   “好是好啊,可是,具体怎么实施呢?我们总不能坐等楚天舒成功,再去抢什么主动权吧。唉!”付大木又着急又犯难地说。   薛金龙吃了一惊,难道付大木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他稍稍迟疑了片刻,陪着笑脸说:“嘿嘿,大县长,找上面的领导我们说不上话,只有靠你了;拖黄老邪下水,这事看老二能不能想辙;至于制造事端嘛,就应该看老陶的了。”   薛金龙一下子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陶玉鸣也看出来了,他抢着说:“老薛,这些我们都做了,到时候抢夺主动权,那就要看你的了。”   薛金龙偷着乐,但绝对不能表露出来,反而沉着脸说:“老陶,你不要长别人的威风,灭自家的志气。我认为,只要前三步走好了,就走不到最后那一步。”   看薛金龙和陶玉鸣的思想统一了,付大木躺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口气,事已至此,不妨先按薛金龙设想的方案一步一步走着瞧,如果不能成功,那就彻底丢掉幻想,采取断然措施,先下手为强,来一个你死我活的鱼死网破,送楚天舒上西天。   想到这儿,付大木兴奋得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沙发背,喊道:“好!就这么干。”      第1056章 全拖下水      打发走了薛金龙和陶玉鸣,胡晓丽不由得奇怪的问:“老大,到底怎么干,你没给他们交代啊。”   “外人靠不住哇,打虎还得亲兄弟。”付大木微微摇摇头,说:“老二,你去把老三喊来。”   付二林拉开门出去了,见胡晓丽不太开心,付大木走过来,在她丰满的屁股上拍了拍,说:“嘿嘿,晓丽,你可不是外人啊。”   胡晓丽嘴一撇,说:“那我是什么人?”   “你是内人!”   “去,谁是你内人呀。”   女人需要归属感,需要名正言顺,决不甘愿只做露水夫妻。   “总有一天我们会修成正果的。”   “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等斗垮了楚天舒,我就跟家里的黄脸婆离婚。”   胡晓丽用挑衅的眼光盯着付大木,一字一顿地说:“你,做,不,到!”   付大木说:“有什么做不到的?我付大木说得出,就做得到。”   胡晓丽略带伤感道:“斗垮了楚天舒,你肯定要升官吧,你要升官了,能闹离婚吗?”   付大木没做声,伸手要去搂胡晓丽的腰。   这时,付二林和付三森进来了。   付大木把伸出去的手顺势抬了起来,招呼两个弟弟坐下。   自家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废话用不着多说,付大木直奔主题。   付大木问付二林:“老二,黄老邪不在乎钱,他在乎什么?”   付二林说:“当然是老婆女儿了。”   付大木说:“你找几个人,冒充是山坳村的,在他老婆女儿身上做做文章,明白吗?”   付二林阴笑道:“明白。”   付大木又问付三森:“老三,你还记得那个包俊友吗?”   付三森咬牙切齿地说:“记得,烧成灰我也记得。”   “安排一下,这几天就把他收拾了。”付大木说:“记住,安排好了,你还上山去,协助你二哥把黄老邪拖下水。”   “好!”付三森似乎一刻都不能等了,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却被胡晓丽喊住了。   付三森停住脚步,说:“姐,大哥都吩咐了,你就别磨叽了。”   胡晓丽说:“我不是磨叽,是想让你把活儿做得漂亮点儿。”   付三森看了看付大木。   付大木点了点头。   付三森乖乖地凑到了胡晓丽的跟前。   胡晓丽妖媚的眼睛里透出几丝阴险,她说:“一不做,二不休,要做,就干脆做做大,把能拖下水的全拖下水……”   第二天上午,大约九时十分左右,大雾还没有散去。   包俊友穿着便服,正在县城的集贸市场例行治安巡查,突然接到局值班室的电话,说山坳村的村民与浮云矿场的护矿队发生了冲突,双方在放马坡附近对峙,事态有可能失控,让他立即赶过去处理一下,局里随后派人前去增援。   包俊友在杏林乡派出所当过派出所长,对当地的地形和人员情况比较熟悉。   年前年后传出诸多的消息,先是说山坳村强烈要求县里关闭矿场,后来又说矿场开春之后要强行开采放马坡,山坳村的村民与矿场的矿工情绪都不稳定,由于双方过去的积怨很深,小摩擦一直不断。   放假前,局里还召开过专门的会议,提出要求,必须防止事态升级,破坏节日的喜庆气氛。   接到通知,包俊友不敢怠慢,一时又找不到车,便拨打了先锋客运的值班电话。   今天值班的是“上校”吴良,他接到包俊友的电话,就派“少尉”刘宇靖出车,到集贸市场接了包俊友,直接去杏林乡的山坳村。   “少尉”刘宇靖二话没说,抓起钥匙,开了停在院子门口的电动车就出了门。   在集贸市场接了包俊友,出县城往西直奔杏林乡。   由于天降大雾,加上走亲访友的农用车、三轮车和摩托车又多,中间还夹杂着几辆载重大货车,一路上拥挤不堪,车速十分的缓慢,平时出县城只需五六分钟的路程,今天却用了十几分钟。   出了县城,依然如此。   旷野里的雾更大一些,能见度不足二十米,乡村公路两旁,垂柳上凝结着毛茸茸的冰霜,路面湿漉漉的,有点光滑。路上行驶的车都比较慢,而且是一批一批地跟着走,除了开着雾灯,大都亮起了双闪。   包俊友斜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前面堵成的长龙,颇为焦虑地说:“这么堵,得耽误多长时间啊?”   “上尉”笑问道:“师傅,赶着去喝拜年酒呢?”   “哪里?”包俊友摸出了警官证,说:“山坳村与浮云矿场又发生了冲突,局里让我过去处理一下。”   “上尉”瞟了一眼,没吱声,瞅一眼仪表盘上闪烁着的液晶石英钟,见已过了半个多小时,一脚地板油(应该是地板电),电动车起步提速快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他双手轻轻地拨着方向盘,超过了前面的一辆农用车和一辆小型客货两用车。   超车后,“上尉”开车的速度加快了。   没多久,过了通天河上的石板桥,又爬上了一个坡道,远远就能看见雾霭中的杏林乡了。   刚要下坡的时候,对面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打着双闪灯开过来,“上尉”急忙往行车道上打方向盘,没想到前面正常行驶的一辆前四轮后八轮的载重大货车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上尉”重重一脚踩下去,刹车却踩了个空,电动车一头钻进了大货车的车屁股里……   十点,临江市宜家家居商城。   楚天舒和向晚晴正在悠闲地挑选着家饰用品。   虽然“半山华庭”的复式楼已经精装修,大件物品一应俱全,但是,小饰物和日常用品却缺了不少,例如昨晚上激情之后去洗澡,就发现浴室里没有洗浴球,正好遂了楚天舒的意,两人互相搓背,洗了一个激情四射的鸳鸯浴。   一大早,向晚晴就催着楚天舒起床,吃完早餐之后,拉着他来到了临江市新开业的宜家家居商场。   刚到商场的停车场,楚天舒正在找车位,刚看好一个位子,手机突然响了,他朝向晚晴点点头,说,估计又是拜年的,一会儿我给他回过去。说着,一盘子溜过去,正好抢在了一辆小POLO的前面,急得车里的小丫头撅着嘴拼命按喇叭。   这年头,到哪儿车位都紧张,抢一个车位不容易。   楚天舒摇下车窗,呲呲牙,挥手让小丫头停进了车位。   小丫头乐不可支地给楚天舒送上了一个飞吻。   向晚晴用手里的手机敲了他一下,说:“哎,这位大哥,别臭美了,是雨菲。”   楚天舒接过来:“雨菲,新年好!”   杜雨菲也回家过年了,她跟陶玉鸣有分工,年三十到初三她休假,初四到初六回南岭县值班。   “老楚,新年好。”杜雨菲说:“一大早的,跑哪儿去了?”   楚天舒有些奇怪,未必杜雨菲给自己的手机上了措施,要不,她怎么知道我跑出来了呢?   他敷衍道:“呵呵,没跑哪去呀。”   杜雨菲说:“撒谎!没跑哪儿去怎么家里没人呢?”   “啊?”楚天舒大吃一惊:“雨菲,你来临江了?”   “没有哇。”   “那你在哪儿?”   “我在丹桂飘香,你家门口呢。”   “哦,”楚天舒松了口气,说:“雨菲,我回临江了,陪父母过年呢。”   “哈哈,你看我这破脑子。”杜雨菲拍着额头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在青原陪晚晴过年呢。”   楚天舒说:“晚晴啊,今年她没留下来值班,她跟我在一起。”   “哦,哦哦,”杜雨菲忽然感觉有点莫名的失落,但马上又笑了起来,说:“领导,那我不拍你马屁了,只能给你在电话里拜年了。明天我就回去南岭了,你安心在家陪晚晴过年吧。”   “好嘞,拜拜。”挂了电话,楚天舒才发现,向晚晴在侧耳倾听。   在楚天舒接触的女性中,向晚晴最不放心的就是杜雨菲。   简若明是楚天舒的领导,他们两个年龄相差较大的官员,完全不可能会走到一起。   岳欢颜很妖媚,向晚晴曾经在心理上对她有过防范,不过,她已经远嫁国外,不会再来勾走楚天舒的魂。   白云朵不是姐妹,亲如姐妹,如果楚天舒选择了她,向晚晴不会有怨言。好在白云朵及时抽身而退并申请出国深造,向晚晴对她只有愧疚,没有敌意。   冷雪虽然和楚天舒有了小聪聪,但向晚晴相信他们之间只是一场死亡威胁之下的游戏,不可能修成正果,向晚晴不仅不会把她看成是竞争对手,反而非常大度地接纳和承认她们母子。   只有杜雨菲是向晚晴心目中最大的威胁,而且,这种威胁还无法表达。楚天舒与杜雨菲共过生死,她对他更是一往情深,每一次楚天舒最艰难的时刻,都是她舍弃一切地支持他,与他并肩战斗,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日久生情呢?   向晚晴是乐观的,大度的,但是,她还是一个小女人,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男人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女人,尤其是这个女人与自己一样的优秀和执着!   不过,向晚晴的些许不快很快就消失了,家居商场里各种家庭饰物琳琅满目,新潮时尚的小玩意层出不穷,她挽着楚天舒的手,接受着销售小姐的恭维,心里顿时充盈着满满的幸福。      第1057章 战友兄弟      快十点的时候,逛累了,他们来到休闲小吧台,坐下来,楚天舒递给向晚晴一杯热饮。   向晚晴轻轻抿了一口,然后伸出舌尖拭去嘴角的泡沫,这个动作很诱人,路过的男人们几乎齐刷刷的抬头看过来,然后目光追随了几秒钟才依依不舍的移开。   楚天舒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向晚晴瞟了一看,又是杜雨菲,她的眉头微微一紧。   一接通,楚天舒听见杜雨菲的声音不太对头,似乎是在哽咽,他看了向晚晴一眼,举着电话来到了墙边。   向晚晴假装着喝饮料,余光却警惕地盯着楚天舒。   楚天舒柔声问道:“晚晴,怎么了?”   杜雨菲说:“老楚,包俊友死了。”   楚天舒的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包俊友,死了!”杜雨菲在电话里沙哑着声音,哭喊着说。   楚天舒血往上涌,低声问:“怎么死的?”   杜雨菲伤心地说:“车祸!”   楚天舒压低声音,叫道:“车祸?怎么可能?”   “太惨了,车钻进了大货车,整个车顶都平了。”杜雨菲哭泣着说。   楚天舒问:“谁告诉你的?”   “郭顺强。”   “现场勘察了没有?”   “不清楚。”   楚天舒疑惑地问:“大过年的,他干吗去?”   杜雨菲止住了抽泣,说:“去杏林乡调解山坳村与浮云矿场的纠纷。”   楚天舒问:“他们又怎么了?”   杜雨菲说:“郭顺强说,山坳村的村民把护矿队的人打了,护矿队不服气,带着人去山坳村兴师问罪,双方就在放马坡对峙上了。因为包俊友情况熟悉,局里就让他先赶过去调停。路上,就……出事了。”   不等楚天舒再问,杜雨菲说:“老包肯定是被人害了。”   “谁?”   “付三森!”   “是他?”楚天舒比杜雨菲冷静:“有证据吗?”   “没有!”杜雨菲坚决地说:“直觉,女人的直觉,刑警的直觉。”   楚天舒劝道:“雨菲,你冷静点。”   杜雨菲叫道:“老楚,我冷静不了。”   楚天舒提醒道:“别乱来啊,你是警察。”   “战友都保护不了,我他妈算什么警察?”杜雨菲爆出了粗口。   楚天舒说:“雨菲,你听我说……”   “老楚,你别说了,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为包俊友报仇!”杜雨菲不容分说:“我现在就赶回去。”   杜雨菲下了决心要干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楚天舒只得叮嘱道:“好吧,路上小心点。”   挂断电话,楚天舒想了想,拨通了陶玉鸣的手机,可是无人接听。   “怎么啦?”向晚晴端着热饮杯子走过来,关切的问。看楚天舒焦急烦躁的神情,肯定又遇到了难题。   楚天舒悲愤地说:“雨菲说,县里一位民警出车祸牺牲了。”   向晚晴已经,问:“什么原因?”   “雨菲也说不太清楚。”楚天舒用力捋了一下头发,说:“可是她说,这不是交通事故,是谋杀。”   “谋杀?”向晚晴手里的杯子晃荡了一下,问:“有证据吗?”   “暂时还没有。”楚天舒说:“但是,我觉得很有可能。”   “什么叫很有可能?雨菲她可是警察,怎么能凭空给案件定性呢。”向晚晴笑了,嗔道:“你也是的,原因还没搞清楚,她怎么说你就怎么听啊?”   楚天舒无言以对,但是,他相信杜雨菲的直觉。   正在这时,楚天舒的手机又响了,他以为是陶玉鸣回电话了,掏出来一看,却是冷雪。他极力抑制住内心的悲伤,尽量用平静地口气说:“冷雪,有事吗?”   冷雪开口就说:“老楚,出事了。”   “怎么啦?”楚天舒脑子里嗡地一响:“谁出事了?是父母还是孩子?”   “不是他们。”冷雪说:“是‘少尉’。”   “‘少尉’,刘宇靖?”   “是的,”冷雪的声音里透着悲凉:“‘上校’刚报告的,‘上尉’出车祸了。”   又是车祸?楚天舒强作镇静,问道:“人怎么样?”   冷雪哽咽起来:“没,没了!”   “没了?”楚天舒顿时感到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他伸手想去扶墙,向晚晴一把搀住了他。   这么巧?包俊友和少尉同时遭遇车祸。楚天舒着急地问道:“在哪儿出的事?”   冷雪说:“去杏林乡的路上,送一位警官。‘少尉’开的车钻进了大货车的车尾,两个人一起遇难了。”   果然这么巧!   仿佛一记重拳击中了心脏,楚天舒瞬间窒息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大口喘着粗气,问:“什么原因?”   冷雪说:“好像是刹车失灵。”   “刹车失灵?”楚天舒急了:“怎么会这样?”   冷雪说:“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   楚天舒愣了片刻,问:“证据呢?”   “没证据!”冷雪坚定地说:“直觉,女人的直觉,特种兵的直觉。”   楚天舒没有劝冷雪冷静,因为,冷雪这会儿的口气已经变得冷冰冰的了。   “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冷雪说:“龙虎拳的兄弟不能白死。”   楚天舒问:“冷雪,你打算怎么办?”   “老楚,你别管。”冷雪说:“龙虎拳的令牌在我这里,这事儿与你无关,我按龙虎拳的规矩来处理。”   龙虎拳的规矩?那就是以暴制暴!楚天舒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说:“冷雪,别乱来啊。”   冷雪坚毅地说:“老楚,这个我有数,不会给你添乱的。”   楚天舒急了,叫道:“冷雪,你误会了,我是说,不要连累其他兄弟。”   “如果会连累其他的兄弟,那我还是冷雪吗?”冷雪居然冷冷地一笑,说:“老楚,不说了,我现在就赶回南岭。”   “喂喂,冷雪……”楚天舒叫着,冷雪那边已经挂机了。   一个是战友,一个是兄弟,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同时遇害,杜雨菲和冷雪怎能不怒不可遏,楚天舒同样也是义愤填膺。   楚天舒攥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他还没来得及和向晚晴说明情况,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回是陶玉鸣。   “楚书记,新年好。”陶玉鸣的电话里声音很嘈杂,轰鸣声和喇叭声响成一片,一听就知道是在马路上。“刚才没听见,有什么指示?”   楚天舒问:“老陶,听说公安局的一名民警牺牲了?”   “楚书记,你也知道了。”陶玉鸣用沉重的声音说:“是的,治安大队的包俊友,他在出警的路上遭遇车祸,我现在就在事故现场。”   楚天舒忙问:“什么情况?”   “根据现场痕迹和目击者反映,初步判断是司机违章驾驶和车辆刹车不灵。”陶玉鸣说:“交通大队事故科正在勘察现场,很快会有结论的。”   “怎么不让技侦和刑侦参与勘察?”楚天舒问。   陶玉鸣提高了声音说:“楚书记,一起交通事故也让技侦和刑侦去勘察,没有这个必要吧?”   楚天舒知道和陶玉鸣一时说不清楚,只好交代他先采取措施,帮助包俊友的家属把后事处理好,然后就挂了电话,抬手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墙上,“砰”地一声,商场里的顾客纷纷为之侧目。   “天舒,怎么了?”向晚晴抱住他的胳膊,担心地看着他。   楚天舒瞪着眼睛,恶狠狠地骂道:“太他妈嚣张了,简直无法无天!”   向晚晴一直盯着楚天舒接电话,也听出大致的情况,但是她仍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愤怒,问道:“到底怎么了?”   楚天舒把情况简要地说了说,愤怒地说:“晚晴,如果只是包俊友或者‘少尉’一个人出了事,这可能真是一起交通事故,可是,两个人在同一辆车上出了事,这就不是巧合了。”   向晚晴了解楚天舒的性格,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就问:“那你要赶回南岭了?”   “是的。”楚天舒抓着手机,说:“晚晴,对不起,只能以后再陪你了。”   “没事,你赶紧回吧。”向晚晴说:“我留下来再陪咱爸咱妈两天。”   “谢谢你!”楚天舒很感激向晚晴对自己的理解和支持,他不顾商场中还人来人玩,拥抱了一下向晚晴,情不自禁地在她的脸上亲吻了一下。   向晚晴看了一眼周边聚焦过来的目光,脸腾地就红了。   送向晚晴回到“世外桃源”,楚天舒没有看见冷雪,却看见了吴梦蝶。   吴梦蝶是来给楚爸爸、楚妈妈和岳老爷子拜年的。不过,她一看到楚天舒,就把拉到了院子外面,问道:“天舒,先锋客运出事了?”   楚天舒点点头,看了一眼房门,低声说:“姐,有一个司机遇难了。”   “怪不得冷雪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就走了。”吴梦蝶脸色当即白了,问道:“什么原因?”   楚天舒说:“目前传回来的消息是刹车不灵。”   吴梦蝶轻轻叹了口气,说:“又是刹车不灵?”   楚天舒问:“怎么了?”   吴梦蝶说:“最近这几天,在临江、青原和骧陶等地,相继发生了几起电动车因刹车不灵造成的事故。可是,我们技术部门检测的数据表明,在用车辆中没有这种情况。”   楚天舒一惊,问道:“姐,你是说,这很有可能是针对凌云集团的一个阴谋?”      第1058章 一盘大棋      吴梦蝶望着天边滚滚的乌云,面色严峻,说:“天舒,我敢肯定,刹车失灵肯定不是技术原因。我初步判断,这是有人蓄意打压凌云集团,集中制造了这几起电动车的事故。我非常担心,这些事故消息不断地公布,年后股市开盘,凌云集团的股价会有大的波动。”   吴梦蝶说得很隐晦,但楚天舒听得出来,她所说的波动,一定是暴跌。   如此看来,事态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其影响并不仅仅在南岭县,而是在全省乃至全国范围内,凌云集团也被牵扯其中。   官场的争权夺势你死我活异常的残酷,商场的追名逐利又何尝不是如此?!   楚天舒终于看清楚了,一场发生在普通山村看似寻常的车祸,不仅是南岭县正义与邪恶的殊死较量,也决定了他个人的前途与命运,还关系着凌云集团的生死与存亡。   这盘棋下得太大了,在幕后操控这盘棋的人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楚天舒压力陡增!他声音低沉地说:“姐,我知道,如果你不是为了帮我,凌云集团或许不会卷入这场风波。”   “不!”吴梦蝶说:“天舒,我身在其中情况比你更清楚,有些竞争对手一直对凌云集团虎视眈眈。”   雨丝悄然间落下来,在院子里的大理石路面上绽开一朵朵的水花。   向晚晴打了一把小花伞默默地站在了吴梦蝶与楚天舒的身旁。   吴梦蝶站了许久,终于开了口:“凌云集团这边会尽全力开展危机公关,技术人员也会参与事故调查,年后一定有机构会趁机打压凌云集团的股票,不排除恶意收购的可能,我会想办法调集资金护盘。天舒,我希望你在南岭县做好一件事,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明真相,帮助凌云集团力挽狂澜。”   楚天舒坚定地说:“姐,你放心,我一定倾尽全力,为了凌云集团,更是为了我自己。”   乌云笼罩,大雨即将降临,楚天舒上路了。   此时此刻,杜雨菲已经赶到了现场。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南岭县城,一刻也没有停留,到局里换了警用摩托车,闪着灯直奔杏林乡。过了石板桥之后,远远就看到无数的农用车和小客车排成了长龙,驾驶员和坐车的人都下了车踮起脚尖张望着,空气中弥漫着阴沉的味道,隐约能听得见救护车与警车的警报声。   临近陡坡处,已经围起了警戒线。   杜雨菲架起摩托车,和维持秩序的交警打了个招呼,然后穿过警戒线,继续往坡上奔跑,距离出事地点越近,她的心跳的越厉害,嗓子眼发干,胸口仿佛堵着一团棉花,令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跑到了出事地点,杜雨菲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   电动车的整个车头卡在了大货车底盘下,挡风玻璃龟裂成了碎片,车顶棚完全变了形,车门的缝隙处有鲜血滴答滴答在往下落,在地上汪成了一大滩。   几名消防队员用破拆工具刚刚破拆开了电动车右侧的门,包俊友的遗体被抬了出来,放在了担架上。他浑身上下血淋淋的,手臂和大腿软塌塌地耷拉着,消防队员迅速用一块白布蒙住了他的遗体,但很快白布就被鲜血殷红了一大片。   一名交警在不断地拍照,几名刑警背过脸去,不忍目睹战友的遗体,女警小蔡早已泣不成声,哭成了一个泪人。   陶玉鸣作痛心疾首状,奔过去掀开白布看了一眼包俊友的遗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默默地敬了一个礼,才挥挥手,让消防队员将担架抬走。   这个场景被交警大队的大队长胡向发迅速捕捉到了,他用手机拍摄下这感人的一幕。   杜雨菲心如刀绞,她捂着嘴,呆呆地站在人群当中,目送着包俊友的遗体被送进了救护车。   包俊友的遗体被破拆出来之后,陶玉鸣大声吆喝着,指挥消防战士挂上牵引绳,直接将电动车从大货车的尾部拽了出来,透过被破拆的门,可以看到“少尉”的尸体被扯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现场围观的一位大嫂当今转过身去,弯下腰干呕起来。   一名消防战士胡乱地用一块破布包裹了一下,将包俊友的遗体扔进了一辆脏兮兮的农用车里。   救护车拉响了凄厉的警报,呜呜地开走了,农用车也突突突地紧随其后。   陶玉鸣早就看见了杜雨菲,但是他装出全身心投入到事故处置指挥上,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   杜雨菲朝大货车的前部走去,郭顺强正在对大货车的司机进行问询,她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周二魁!   这种前四轮后八轮的载重大货车整个南岭县只有大通公司有,杜雨菲不用看就能猜得到此事与大通公司有关,可是,她没有想到肇事的司机会是周二魁。   周二魁也看见了杜雨菲,他故意大声地说:“郭队,这回真不能赖我,是他自己钻到我屁股底下来的。”说着,还很夸张地扭了几下屁股,发出几声嘎嘎的笑声。   不过,当杜雨菲走近来的时候,周二魁还是收敛了笑容,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因为他知道,一旦被杜雨菲抓住破绽,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杜雨菲与郭顺强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突然问周二魁:“大通公司是不是和先锋客运发生过冲突?”   周二魁愣了一下,说:“有过,杜局,我们两家一直是竞争对手。”   杜雨菲说:“你少忽悠,我问的是去年先锋客运转让之前,你们是不是和他们的人动过手。”   “是有这么回事。”   “而且,你和你的人都被人家打趴下了。”   “嗯,这个……误会,都是误会,杜局,你应该知道,当时是陶局亲自去调解的,楚书记也在场,以后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了。”   “你们不恨他们吗?”   “恨?谈不上,只是他们初来乍到,有点太牛逼了。”周二魁的话里明显有些不服气。   杜雨菲故意顺着他的话,问道:“他们敢在南岭县和你们动手,这不是找死吗?”   “哼!”周二魁觉得杜雨菲这话很受用,有些得意,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急忙摆手说:“杜局,练武之人讲究的是点到为止,动手的事跟今天的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你心虚什么?”杜雨菲大声呵斥道:“周二魁,我说了今天的事跟你们有关系吗?”   周二魁此时确实有些心虚,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擦了擦头上的汗,但毕竟他与警方打过很多次交道,经验很丰富,很快就调整思路,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嘟囔道:“杜局,你别拿话套我,追尾是后车负全责,本来就没关系。”   这时,陶玉鸣走了过来,冲着周二魁吼道:“周二魁,你吵吵个屁!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啊,交通大队会根据事故原因认定责任,要是跟你有关系,老子饶不了你。”   周二魁这才低下了头,不做声了。   陶玉鸣回头对跟在身后的交警大队大队长胡向发说:“把他带回去接受调查!”   胡向发从周二魁一摆头,说:“还愣着干什么,走吧。”   周二魁乖乖地跟着胡向发走了。   “小杜,回来了?”陶玉鸣与杜雨菲打过招呼,又摇头叹气道:“唉,过年出这种事,太让人伤心了,害得你年也没过好。”   杜雨菲正要说话,陶玉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忙说:“郝局长电话,小杜,我们一会儿再说。”   陶玉鸣接通了电话,没等他说拜年的话,郝建成先开口了:“老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请代我问候牺牲民警的家属。还有,必须尽快做好安抚工作,稳定公安队伍的情绪,维护好社会治安秩序,确保全县人民春节后续假期的祥和稳定。”   “是是是。”陶玉鸣抱着手机一连声地答应着。   郝建成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今天这起车毁人亡的恶性事故原因是什么?”   陶玉鸣说:“报告局长,我现在就在事故现场,经初步调查,事故主要是小车违章超车和刹车失灵造成的。”   “哦。”郝建成说:“小车是什么型号?哪个厂家生产的?”   陶玉鸣说:“小车是凌云集团生产的电动车,运营公司是先锋客运。”   “又是凌云集团的电动车?”郝建成严肃地说:“老陶,春节前后,全市发生了好几起类似的追尾事故,已经引起了市委市政府领导的重视,你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陶玉鸣说:“我们已经下发通知,先锋客运停业整顿,所有车辆全部停运封存。”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郝建成说:“老陶,你们要积极做好善后工作,迅速查明事故原因,第一时间向市局报告。”   看陶玉鸣挂了电话,站在一旁的胡向发凑过来,轻声道:“老板,先锋客运的负责人到了现场,她提出要把车辆残骸拉回去调查。”   陶玉鸣一听,勃然变色……      第1059章 蛛丝马迹      陶玉鸣面色一变,一口回绝道:“不行,车辆残骸交给他们,事故原因还怎么查明?先锋客运想毁灭证据吗?老胡,你通知他们,立即停业整顿,所有车辆全部停运封存,事故原因查明之前,禁止上路运营。”   胡向发屁颠颠地跑了。   冷雪已经到了,她被拦在了警戒线外。   与此同时,东南省省长乔明松召开了全省电视电话紧急会议,要求在全省范围内开展了紧急安全检查,所有凌云集团生产的电动车停止运行,青原市和骧陶市的采购计划也被紧急叫停。   官员需要强烈的政治敏感,危机面前必须当机立断。任何时候,地方的和谐稳定都是第一要务,其他的与和谐稳定比起来,全是细枝末节!   会后,唐逸夫又主持召开了青原市安全检查会议,会上,他通报了南岭县发生的事故情况,强调贯彻执行省长乔明松的重要指示,并要求各单位举一反三,吸取事故教训,在全市范围内开展一次拉网式安全生产大排除,坚决不让有安全隐患的车辆上路。   散会之后,伊海涛将郝建成和宣传部舒一凡留下来,交代说:“南岭县牺牲的民警叫什么名字?一定要树立这个英雄典型,大力进行表彰和宣传,让他成为全市公安干警学习的榜样。”   大雨瓢泼,乌云翻滚,整个东南省被雨水和乌云笼罩,令人窒息。   楚天舒冒雨赶到南岭县是下午三点左右。   这个时候,杜雨菲和冷雪已经从事故现场返回了,她们在先锋客运的会议室里汇总信息,分析情况,商量对策。   冷雪在现场看见了大货车,认定这起车祸与大通公司脱不了干系,尤其是听说大货车的司机是周二魁之后,更是确信无疑,这是周伯通一伙对先锋客运的报复行为。   杜雨菲虽然同意冷雪的判断,但是她却认为,光凭周伯通一伙人,既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智商,他们只是这起事故的帮凶,背后还有更有恃无恐的指使者,他们针对的主要是车上的包俊友,“少尉”只是次要的目标。   冷雪琢磨了一下,问道:“那你觉得谁的嫌疑最大?”   杜雨菲毫不迟疑地说:“付三森。”   “付三森?”冷雪看了楚天舒一眼,又问杜雨菲:“雨菲,付三森难道不明白,将县公安局的治安大队长置于死地,警方能轻易放过他吗?”   “有道理。”杜雨菲点了点头,说:“不过,付三森在办取保候审的那天和包俊友发生了冲突,包俊友狠狠地抽了付三森一个大耳光!”   冷雪问道:“那付三森呢?”   “付三森当时想还手,被胡晓丽扯住了。不过这小子当时放了狠话说:姓包的,你要是没穿这身警皮,老子早就让人废了你个狗卵子!”杜雨菲看了一下楚天舒,说:“以我对付三森的了解,他敢这么说就敢这么做,这也是付三森之所以能在南岭飞扬跋扈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楚天舒的印象中,包俊友是个正义感很强的警察,但原则性也很强,他不太应该会当众对付三森动手。于是,他将信将疑地问:“雨菲,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冷雪没有回答,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这是杜雨菲在收拾包俊友的遗物时从他的办公室抽屉里找到的,在工作日志中,包俊友记录了他与付三森在办理释放手续那天发生冲突时的情景:我坚信付三森就是南岭县黑社会团伙的头目。尽管是他先骂的我,但我还是不应该动手打他。毕竟我是治安大队的大队长,我的一举一动都直接代表着整个公安队伍的形象。   “姓包的,你要是没穿这身警皮,老子早就让人废了你个狗卵子!”如果不是我亲耳听到,也许我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刚刚被取保候审的犯罪嫌疑人在县公安局门口威胁一个治安大队大队长所说的话。   由此可以看出付三森平时的嚣张程度,如果再不尽快找到这伙儿人更直接的犯罪证据,南岭县的老百姓们就要继续受他们的欺压。只要能早日铲除这帮南岭县的害群之马,我包俊友愿意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楚天舒看完,不由得潸然泪下,他明白了,包俊友当众扇付三森一个大耳光,就是为了激怒桀骜不驯的付三森,逼迫他向自己下毒手,这样就有机会抓住他犯罪的证据,将他绳之以法!   楚天舒确信,杜雨菲的直觉是正确的,包俊友的死肯定和付三森有关系。他接过冷雪递过来的纸巾,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说:“可是,即便是付三森有这么大的胆子,付大木也不应该这么愚蠢啊。”   杜雨菲也默默地擦去眼泪,说:“所以他们才蓄意制造了这起车祸,既把事故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又可以打击先锋客运。当然,我认为,他们最重要的目的还是示威,向全县发出一个信号:谁敢和付家作对,就是包俊友这样的下场!”   冷雪说:“他们这么做,不仅要掌握包俊友的行踪,而且还必须提前在‘少尉’的车上做手脚才行。”   “对。”杜雨菲说:“包俊友要去杏林乡处理纠纷,这个消息很容易得到,只是要提前在少尉的车上做手脚,这个并不容易,他们怎么能肯定‘少尉’会开哪台车出去呢?”   “这要是在平时很难做到,但在节日期间很容易。”冷雪说:“由于过年放假,公司里的车全部集中停放在院子里,如果要出车,一定是要开最外面那辆。这一点,大通公司的人是非常清楚的。”   冷雪虽然同意了杜雨菲的分析,但她还是死死盯住了大通公司不放,因为她认为,包俊友的死是付三森的示威,但“少尉”的死,绝对是周伯通等人的报复。   冤有头,债有主!冷雪这会儿魔障了,周二魁敢亲自驾车制造这起车祸,他这是在向龙虎门示威,他才是龙虎门当前最大的仇人。至于付三森,那应该由杜雨菲他们公安干警去收拾,跟龙虎门还隔着一层。   楚天舒掌握的信息更多,他比杜雨菲和冷雪看得更远,考虑得更深。周伯通要对付先锋客运,付三森要报复公安干警,还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要摧毁凌云集团!   楚天舒问:“交警大队事故科的结论是什么?”   杜雨菲说:“电动车司机违章超车,车辆刹车管漏油导致刹车失灵。”   楚天舒问:“大货车呢?”   杜雨菲说:“追尾事故,后车是主责,前车基本没责任。”   冷雪忍不住火气,说:“可是,这一起有预谋的谋杀啊。”   楚天舒说:“这只是我们分析出来的结论,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拿出证据。”   冷雪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把周二魁抓住,我就不信他开不了口。”   “冷雪,你冷静点。”杜雨菲说:“你采取逼供的手段拿到的证据,也摆不到桌面上来。”   冷雪赌气说:“我不管,我决不会放过他的!”   “冷雪,你坐下。”楚天舒用严厉的目光盯住冷雪,说:“包俊友和‘少尉’遇害了,我们的心情都很悲伤,但是,这不是我们冲动的理由。”   冷雪很不情愿地坐下了。   楚天舒接着说:“这件事出在南岭县,但产生的影响可能要波及整个东南省,牵扯着更多的人和事。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出他们制造这场事故的蛛丝马迹,尽快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彻底挫败他们的阴谋。”   在楚天舒的劝说之下,冷雪和杜雨菲都冷静了下来,他们在仔细地思考,哪里才是寻找蛛丝马迹的突破口。   沉默了几分钟之后,冷雪突然说:“对了,我们的车都停在院子,他们要对车做手脚,昨晚的监控录像上应该会有记录。”   监控录像很快调过来了。   凌晨三点左右,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了先锋客运的院墙下,一个高大的黑衣人下了车,用一根竿子挑了块黑布遮住了摄像头,画面变成了黑屏,大约十几分钟之后,黑布被取下来了,黑衣人拎着竿子上了越野车,消失在夜幕之中。   毫无疑问,黑衣人就是利用这十几分钟的时间在“少尉”开的车上做了手脚。   可是,黑衣人自始至终都带着一个黑色的头套,只露出了两只眼睛,根本看不清他的相貌。   冷雪开始怀疑是大通公司的洪七公,但把画面定格放大之后她马上又否定了,因为洪七公的身形比这个黑衣人壮实宽厚。   杜雨菲也在脑子里搜索了几遍,可是在她的记忆中,也没有与黑衣人身形相符的人员。   黑色越野车的牌照被遮挡住了,在模糊的画面上,除了能认出是三菱车之外,看不出其他任何的特征。   三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冷雪还是不甘心,她捏着鼠标,一帧一帧翻着模糊的画面,可是仍然一无所获,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突然,她扔掉鼠标,猛地站了起来。      第1060章 政治智慧      楚天舒诧异地看着她,问道:“冷雪,你要干什么?”   冷雪叫道:“我们公司所有的车上都装有行车记录仪,我去把它取回来。”   杜雨菲站了起来,说:“冷雪,车已经被拖到违章车辆停放场了。他们不会让你靠近的,还是我去吧。”   这时,“上校”敲门进来,低声说:“校长,交通大队来电话,要我们派人去签责任认定书。”   冷雪以前一直是龙虎武校的校长,现在是先锋客运的董事长,不过,龙虎门的弟子跟着她进了先锋客运,还是习惯于称呼她为校长。   冷雪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不去!”   “上校”转身要走,被杜雨菲喊住了。她对冷雪说:“还是去签吧。”   “不能签。”冷雪大声说:“签了,不就等于我们认了事故责任在先锋客运。”   杜雨菲说:“不签,僵在那里,他们一定会加强戒备,我们可能什么也干不了。”   冷雪沉默不语,“上校”无所适从。   几个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正在思考权衡,手机忽然响了,打来电话的是伊海涛,他拿着手机走出了会议室。   “伊书记,新年好。”楚天舒问候了一句,报告说:“上午发生的事故正在调查处理,我已经回到县里了。”   “很好。”伊海涛说:“小楚,当前形势下,你首先是南岭县的县委书记,必须要讲政治,顾大局,以维护全县的和谐与稳定为重,千万不能再横生枝节,造成新的更严重的后果。”   楚天舒说:“伊书记,这场事故造成了一名公安干警牺牲,一名司机死亡,应该给公众一个事实真相。”   “什么叫事实真相?难道交通事故就不是事实真相吗?难道把一场交通事故演变成一件重大政治事件才是事实真相吗?”伊海涛的口气变得严肃起来:“这起事故已经惊动全省,引起了省委省政府领导高度关注,楚天舒同志,我希望你能充分理解,什么叫大局?”   楚天舒还是第一次听到伊海涛郑重其事地喊自己为楚天舒同志,他顿时哑口无言了,站在伊海涛这个市委书记的角度来考虑,全国每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起两人以上死亡的交通事故,只要妥善处理好,不让事态的负面影响进一步扩大,就能证明他这个市委书记控制局势的能力。   春节之后,省市两会即将召开,省委将增补省委常委,政府将增选副省长,伊海涛都是热门的人选,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的闪失,还有比交通事故更好的事实真相吗?   一年来,楚天舒在南岭县给伊海涛带来过一连串的麻烦,但最终都化险为夷,为他捞到了农村改革先行一步的最大政绩,眼见着胜利在望,完全没有必要为了维护凌云集团的利益再节外生枝,在伊海涛以及他本人的仕途上制造一个障碍。   伊海涛语重心长地说:“小楚啊,我知道你对凌云集团是有感情的,但事故已经出了,损失不可避免,我们只有从中认真吸取教训,把坏事变成好事,这不仅仅关乎南岭县的政治稳定,也关乎青原市的政治稳定,我相信你是能把握得好的。”   在大灾大难面前,有多少的官员充满了大无畏的政治智慧,把悲剧人物包装成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大力宣扬他们的感人事迹,转移公众的视线,把坏事变成好事,把丧事办成喜事,美其名曰化悲痛为力量,弘扬社会正能量。   伊海涛的话语恳切,楚天舒的心却一点点变得冰凉,他知道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连最信任和最支持自己的伊海涛也在施展他的政治“智慧”,事实真相似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但自己的手脚却被束缚住,难以动弹。   但是,楚天舒并没有责怪或怨恨伊海涛。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当今官场上,100个官员遇到类似的情况,有199个人会做出伊海涛一样的决定,其中99个是官员本人,另外100个是他身边的人。两条人命加上一家私企的利益与难得一遇的晋升机会比起来,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伊海涛感觉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认为,以楚天舒的智商和素质,岂能分不出孰轻孰重,该怎么做,他会有明智的选择。   楚天舒的心情很复杂,但内心却坚定无比,他深吸一口气道:“伊书记,我明白了。”   回到会议室,楚天舒再没有迟疑,对冷雪说:“去吧。”   冷雪问:“去哪?”   楚天舒说:“交通大队。”   冷雪大声地问:“干吗?”   楚天舒大声地说:“签责任认定书。”   “不,我不去!”冷雪再也按耐不住了,她冲到楚天舒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问道:“楚天舒,你知道签字意味着什么吗?先锋客运就完了,凌云集团也要被拖累,你做这样的决定,对得起龙虎门的弟兄们吗?对得起梦蝶姐吗?对得起死去的‘少尉’吗?”   外表看上去冷得如一团雪的冷雪,其实有着一个东北姑娘那样一颗火热的心,在她看来,兄弟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姐妹的情比什么都珍贵。   她在指责楚天舒的时候,就像一匹凶悍的母狼,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做母亲之后积蓄起来的温情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面对冷雪的质问,楚天舒沉默不语,他内心也有一团火在燃烧,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容忍邪恶肆虐,可是现实如此残酷,省市各级领导都强调稳定压倒一切,而幕后的阴谋超乎了想象,如果一味地蛮干硬顶,不仅于事无补,还会授人以柄,一旦失去了手中这小小的权力,可能连翻盘的机会也完全丧失了。   在与伊海涛通过的过程中,楚天舒已经想过了,南岭县是他能够坚守的最后一块阵地,非但不能过快地失守,还必须牢牢的守住,然后伺机发起反击,一举挽回败局!   杜雨菲深知南岭县的现状,她更能理解楚天舒的内心世界,她劝道:“冷雪,你别激动,听听老楚是什么想法?”   “别激动?可是我怎么能不激动?”冷雪转头咬住了杜雨菲,尖锐地挖苦道:“雨菲,亏你还是公安局长,自己的战友遇害了,你竟然还能如此的淡定?”   杜雨菲无言以对。   楚天舒猛然吼道:“冷雪,你说够了没有?”   冷雪被楚天舒的气势吓住了,这会儿,他更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在发怒的雄狮面前,母狼眼里的火焰渐渐暗淡了下来。   楚天舒没有讲任何的道理,他直截了当地说:“雨菲,你去停车场,把行车记录仪找回来;安排郭顺强调取先锋客运周边的监控录像,将昨天晚上所有的可疑车辆排查一遍,重点查这辆黑色的丰田越野车;梦蝶姐那边我来联络,请她紧急启动危机公关。冷雪,你带人去交通大队,把责任认定书签回来,同时与公司技术部门配合,申请事故原因的重新鉴定。通知黄天豹等人立即返回南岭县,随时做好应急准备,配合雨菲他们扫除外围障碍。大家保持外松内紧,有什么情况及时通报,所有消息一律不得外泄。”   听着楚天舒有条不紊的布置,冷雪终于明白了,楚天舒不是一味的退缩,更没有置战友兄弟的生命、凌云集团的利益于不顾,而是在暗中积蓄力量,寻找对手的破绽,等待反击的机会。   如此看来,要想力挽狂澜,绝对不能缺少了楚天舒这根定海神针。   冷雪和杜雨菲分头行动,楚天舒与吴梦蝶通了电话,把当前的局势和安排向她做了通报。   吴梦蝶与向晚晴守在了“世外桃源”,她们一边若无其事地与楚爸爸、楚妈妈闲聊,一边等着楚天舒的消息。   实际上,吴梦蝶心里比谁都清楚,对方连续在东南省范围制造了好几起凌云集团电动车事故,原因几乎全部被认定为刹车失灵,这无非是为了证明凌云集团研发的电动车存在技术缺陷,迫使其退出新能源汽车市场,进而达到打压股价,恶意收购的目的。   操控这些时间的幕后之人就是鲲鹏实业的王致远,吴梦蝶心知肚明,可是她却没有抓住对方任何的把柄,凌云集团有口难辩,只能被动防御。   官方的信息还没有正式发布,网络上各种流言已经开始大肆传播。   临江市、青原市、骧陶市等地电动车事故现场的图片一一被晒了出来,几乎全是刹车失灵的追尾,矛头直指凌云集团电动车刹车系统的质量不过关,导致了一起又一起的事故,而最惨烈的就是南岭县今天上午发生的车祸,直接导致了出警的一名警官牺牲,肇事司机也死于非命,现场之惨烈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很快又有知情人爆料,凌云集团研发团队明知刹车系统存在缺陷,为了抢占市场,不顾广大用户的生命财产安全,不仅没有及时改进完善,还在运用各种非常规手段大肆推销,而最大的订单竟来自各地政府,其中原因值得深思。   随即有围观网民发出质疑:这种无良无德的企业制造出来的汽车你敢开敢坐吗?他们开发的楼盘你敢住吗?他们生产的医药器材你敢用吗?他们策划的旅游线路你敢去吗?……      第1061章 抢了头条      车毁人亡的事故尘埃还没有落定,一场看不见硝烟的舆论战却率先在网上打响了。   伊海涛出席凌云集团在江北开发区新车下线仪式的新闻被翻了出来,他从吴梦蝶手里接过的那把大大的汽车钥匙被无限地放大;凌云集团采取暴力手段强行收购南岭县先锋客运的视频在网上满天飞,县委书记楚天舒开着电动车出现在街道乡镇的照片纷纷涌出。   官商勾结的猜疑甚嚣尘上,凌云集团各业务板块同时遭遇寒流,汽车经销商纷纷取消销售计划,楼盘销售业绩急转直下、各大医疗机构拒绝进货,旅行社屡屡发生退票风波,甚至有人扬言要在凌云集团总部门前砸毁他新购的电动车。   对于涉及官员的负面舆情,自有宣传部门专职人员去洗地板,而处于风口浪尖的凌云集团开展的危机公关却收效甚微,原先有着良好合作关系的网络公关公司不敢贸然接单,地方安全技监部门以还在放假为由拒绝接收技术鉴定的申请。   吴梦蝶心急如焚却又一筹莫展。   吃完晚饭,向晚晴与吴梦蝶一起返回了“半山华庭”,她与楚天舒通了一个电话,得知他正忙于安抚包俊友的老婆孩子,嘱咐了几句保重身体的话便挂了电话,她打开电脑再次浏览相关的网页,此时正是网民们兴风作浪的时间,不断有人推波助澜,关于凌云集团的各种议论一直占据着几大网站的头条。   向晚晴烦闷之余,突然心生一计,她拿出手机,拨通了蓝语茶的电话。   蓝语茶利用春节假期前往澳大利亚旅游度假,接到向晚晴电话的时候,她正半裸着躺在海滩上享受日光浴,顺便接受澳洲猛男的目光洗礼。   向晚晴问:“鱼叉叉,又在哪个酒吧跟人调情呢?”   蓝语茶慵懒地说:“晴宝贝儿,鱼叉叉没你那么好命,找不到男人调情啊。我正一个人在澳洲沙滩上光着屁屁晒太阳呢。哎,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躺在床上一丝不挂呀?”   向晚晴骂道:“你这把不要脸的烂鱼叉,小心澳洲猛男叉叉了你!”   蓝语茶笑道:“嘻嘻,晴宝贝儿,你是不是被老楚叉叉的不过瘾,就找我的茬儿来了?”   “呸!”向晚晴啐了一口,说:“不跟你烂扯。说,最近有没有火爆的八卦绯闻,分享分享?”   “哈哈,果然被我猜中了,就是没叉叉过瘾,上我这儿找刺激来了。”蓝语茶大笑起来,笑道胸前两个大家伙上下颤巍巍地乱抖,惹得不少带着墨镜的中外人士纷纷侧目。   “就算你猜对了,行不?”向晚晴懒得跟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追问道:“快说,有没有,就是火爆得能妥妥上头条的那种。”   “没有!”蓝语茶依然在笑,她说:“咱们可都是宣传战线的新闻工作者,立志要做党的喉舌的,晴宝贝儿,你跟了老楚之后,怎么变成了八卦周刊的娱记?”   “烂鱼叉,臭鱼叉,没有你跟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向晚晴没好气地说:“我找别人去,你继续晒你的光屁屁吧。”   “哎,等等等等。”蓝语茶急忙叫道:“晴宝贝儿,有情况。”   向晚晴的手指头已经触到了手机上的红色键,只听见了蓝语茶一声叫唤,却没有听见蓝语茶后面补充的那句“有情况”。   蓝语茶屏住呼吸,眯缝着眼盯住不远处的一把遮阳伞。   遮阳伞下,花花绿绿的小毯子上躺着一对男女,那男的摘了墨镜在偷窥自己,蓝语茶猛然发现这张疙疙瘩瘩的脸有些面熟:哇,这不是今年最火贺岁大片的非著名导演朱某某吗?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前不久刚迎娶了一名二十来岁的嫩模,在国内正红得发紫呢,莫非是带着嫩模老婆来澳洲度蜜月了?   蓝语茶用浴巾捂住了胸前的大凶器,偷偷打开了手机的视频功能。   朱某某也戴上了墨镜,收回了他贪婪的目光,搂着地毯上的女人挑逗起来,那女人被撩拨得按耐不住,伸手在朱某某的裤裆下一阵乱掏。   咦?不对呀!蓝语茶留心到,这个女人虽然皮肤白皙,面容姣好,身材火辣,但肯定不是二十来岁,绝对在三十岁以上,尤其是两条腿不够修长,与嫩模相去甚远。   偷情!百分之百的偷情!   蓝语茶兴奋起来,体内的肾上腺也分泌加快,难道晴宝贝儿有千里之外的透视眼,居然能看见澳洲沙滩上的火爆八卦,她假装着起身去淋浴房,用浴巾遮掩胸口为掩护,将朱某某与女人的亲昵行为尽收眼底,哦,也尽收到了手机摄像头中。   功夫不负有心人,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进淋浴房,蓝语茶拨通了向晚晴的电话,压低声音兴奋地说:“晴宝贝儿,爆料,爆料。”   大失所望的向晚晴正在发愁,突然又接到蓝语茶的电话,还神神秘秘地大叫爆料,以为她还是闲扯淡,便调侃道:“鱼叉叉,叫唤啥呢,屁屁晒爆了?”   蓝语茶激动地说:“晴宝贝儿,你要的东西我找着了。”   向晚晴半信半疑:“真的?别忽悠我啊?”   “青天白日的,我忽悠你干啥?”   “鱼叉叉,我这可是大半夜。”   “哦,我忘了时差。”蓝语茶问道:“我先问你,你要这个乱七八糟的八卦绯闻干什么用?”   向晚晴直言不讳:“抢头条啊!”   “帮谁抢?”   “我家老楚。”   蓝语茶大笑:“哈哈,你把你和你家老楚的床照发一份给我,我给你挂到我的微博上去,保证立马上头条。”   向晚晴不耐烦地说:“哎哎,鱼叉叉,你别没正经儿好不好,我都快急死了,没心情跟你闲磨牙。”   “好,不磨了。”蓝语茶说不磨了,嘴巴却还是不安分,她说:“晴宝贝儿,我给你爆的料上头条,回去之后,你把你家老楚让给我一个晚上,行不?”   “行行行。”向晚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警告说:“要是上不了头条,回来小心我撕了你的黑屁屁。”   蓝语茶嘻嘻哈哈地说着,把手机的视频发给了向晚晴,还重点介绍了朱某某与他的嫩模小老婆。   向晚晴大喜过望,当即就将照片、视频传上了网。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朱某某导演的贺岁大片正在全国各地影院火热播出,票房一直高居榜首,他与他的嫩模老婆秀恩爱的新闻早引爆了网上的热议,偷情照片和视频一发出来,立即引发了强烈的轰动,网络上更是再无其他新闻,谁还在乎一个贫困县的车祸,谁还在乎凌云集团电动车的质量,谁还在乎有没有官商勾结的猫腻。   一瞬间,全国网民吐槽的口水铺天盖地的,不知道淹没了多少的电脑屏幕和屏幕前多少的男男女女。   女人说:“老娘再不相信他妈的爱情了。”   男人说:“嫩草都被他妈的猪拱了。”   朱某某的同行说:“放着那么多的年轻女星不去潜规则,非要去偷,贱就一个字!”   立马有网民反驳:“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意外躺枪的是某著名过气女明星,她经纪人为她准备了与小男友亲热的绯闻照,第二天一大早爆出,原以为能稳稳地抢占头条,没想到却被朱某某和他的嫩模盖过了风头,涂了厚厚脂粉的老脸白白丢了一回,连点小泡都没有冒一个。   气得老女星跳着脚大骂朱某某缺德带冒烟,你他妈的娶了嫩模,赚了票房,还跟老娘抢头条,简直是丧尽天良,猪狗不如。   老女星一气之下,把小男友按在了床头,狠狠地蹂躏了几十分钟。   当然,气急败坏的不只有老女星,还有王致远雇来的策划团队,他们使出浑身解数,花高价请来了好几个大V,却仍然无济于事,他们一手制造出来的南岭车祸漩涡,不尽再也抢不到勾人眼球的头条,甚至连几个涟漪都泛不出来了。   娱乐明星无底线,他们为了抢头条,什么样下作恶心的事都干得出来。   朱某某的经纪人捡到了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砸在脑袋瓜顶上的大馅饼,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于是乎,装模作样的澄清、虚情假意的道歉,最后又是嫩模原谅了朱某某,两人秀恩爱的消息等等一再霸占着各大网站的头条。   王致远刚开始还怀疑是凌云集团暗中捣了鬼,让雇来的策划团队去查一查消息的来源,后来见朱某某的经纪公司乘势而上的火爆劲儿,便渐渐淡忘了此事,只能狠狠地吐几口唾沫,骂这帮娱乐明星比自己还他妈的无耻下流和贪得无厌。   网络舆论虽然被挤下了头条,但这并不妨碍鲲鹏实业继续实施对凌云集团的打压计划,向晚晴帮助凌云集团度过个一个舆论危机,却挽救不了各项业绩的急剧滑坡,更不能将凌云集团拉出可能被恶意收购的沼泽地。   真正要挽救危局,还只能依靠楚天舒在南岭县尽快查出事实真相,彻底揭露他们的阴谋。   可是,楚天舒他们暗地里收集证据的行动进展得极其艰难。      第1062章 一无所获      话说杜雨菲带着郭顺强等人冒雨驱车前往违章车辆停车场。   违章车辆停车场位于县城西边的荒郊野外,实际上是交通大队控制下的一家报废车辆改装厂的停车场,杜雨菲的车开到紧闭的大铁门前,透过雨幕望过去,里面停着上百辆轿车、货车、拖拉机、农用车和摩托车,黑压压的一片。   报废车辆改装是一个暴利的行当。   根据规定,报废车辆只能交给交管部门指定的处理厂,车主只能拿到百把块钱的补偿,卖废铁的钱都不止这么多。而处理厂既可以拆上面有价值的零部件卖给修理厂,也可以进行改装之后从交管部门重新上牌照出售给他人,这么一个无本万利的行业,油水之丰厚可想而知。   当然,前提是必须能打得通交管部门的关节。所以,各地的报废车辆改装厂一定是当地交管部门的关系户,或者就是与交管部门的实权人物联手开的。   说穿了,南岭县的这家报废车辆改装厂,就是交通大队胡向发的自留地,也是陶玉鸣的小金库。   杜雨菲首先看见了那辆载重大货车,在它的旁边才是电动车的残骸,她与郭顺强交换了一个惊奇的眼神,肇事车辆就这样露天放着,雨水把所有的痕迹都冲刷干净了,日后想提取物证重新鉴定都难。   大门边有一个简陋的小屋子,里面亮着灯,有个人影在里面晃动。   郭顺强打着伞来到小屋门口敲门,一个小窗口装着铁栅栏的从里面拉开了,露出一张丑陋的面孔,脸上一条疤痕格外的刺眼,他凶巴巴地问:“干什么的?”   随即,铁门边传来了一阵凶恶的狗吠声。两条硕大的藏獒虎视眈眈地立在雨中,冲着门外发出凶猛的吼叫。   “公安局的,把门打开。”郭顺强亮出了证件。   “我看看。”疤脸汉子把头凑到小窗口,扫了一眼郭顺强的证件,随即把头缩了回去,生硬地说:“你们不是交通大队的,不能进来。”   疤脸汉子随即要关上小窗,郭顺强掏出手铐,卡在了小窗口上,加重语气道:“我是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奉命前来调查,你叫什么名字?”   汉子还是没把郭顺强放在眼里,说:“你管我叫什么名字?没有交通大队胡大队发话,谁也不能进来。”   郭顺强一腔怒火,再也忍不住了,顺手把枪掏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疤脸汉子的脑袋,厉喝道:“开门!”   没想到,疤脸汉子根本不在乎,还冷笑着说:“有枪很了不起啊?我开了门,被狗咬了可不要怪我。”   两条藏獒似乎听懂了主人的威胁,非常配合地吼叫起来,声音低沉残暴,令人不寒而栗。   包俊友的遇害已经让郭顺强积攒了强烈的怒火,现在又遭到疤脸汉子的刁难和嘲讽,他愤怒无比地叫道:“信不信老子先把它们毙了。”   “哼,你敢?”疤脸汉子的脸扭曲着,看上去越发的丑陋和凶狠,他威胁说:“这是陶局长放在这里养的,你把它们毙了,看你还想不想穿这身衣服。”   郭顺强怒不可遏,举着枪瞄准了其中一条藏獒。   “住手!”杜雨菲喝止了郭顺强,从车里走出来,对疤脸汉子说:“我是县公安局副局长杜雨菲。”   疤脸汉子从小窗口里面打量了杜雨菲几眼,这才很不情愿地用手机拨通了交通大队大队长胡向发的电话。   啰嗦了几句,疤脸汉子把手机挂了。   杜雨菲的手机马上就响了,打来电话的正是胡向发:“哎呀,杜局,你怎么亲自去了停车场,需要查证什么,你吩咐一声就是了。”   县交通大队是陶玉鸣起家的地方,一直以来都是他嫡系队伍,胡向发更是他最信任的心腹。   杜雨菲来到南岭县之后,主要分管治安和刑侦工作,与交通大队打交道不多,但明显感觉得出,胡向发并没有把她这个副局长放在眼里,听包俊友他们说,要不是杜雨菲调过来,副局长的位子早就是胡向发的了。   杜雨菲说:“胡大队长,我和顺强路过停车场,看见事故车辆就这么暴露在大雨之中,这恐怕不合适吧?”   “哦哦,这帮家伙,一个交代不到就什么事也办不好。”胡向发埋怨了一句,又皮笑肉不笑地说:“杜局,我马上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找篷布遮盖起来。”   杜雨菲说:“胡大队长,我打算进去看看,可看门的说,没有你的指示谁也不能进去,没办法,只好向你汇报请示一下了。”   “杜局,你这是批评我。”胡向发这回没有埋怨看门的,等于是默认了有这么回事,他嘿嘿干笑了两声,说:“陶局在里面养了两条藏獒,我怕伤着人,才跟看门的这么说的。你稍等,我让他给你开门。”   过了一会儿,疤脸汉子穿着雨衣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根橡皮棍,他对藏獒嘀咕了几句,两条藏獒停止了吼叫,服服帖帖地后退了几步,仍虎视眈眈盯着外面的两个陌生人,在大雨之下,身上的毛被淋得透湿,却依然纹丝不动。   疤脸汉子打开了大铁门,放杜雨菲和郭顺强进来之后,又随手锁上了,然后领着两个人往里走。   经过两条藏獒身边的时候,这两只家伙似乎还记着郭顺强用枪瞄准过它们,恶狠狠地冲着郭顺强拼命地吼叫,要不是疤脸汉子喊了两声,估计这两只畜生会扑上来撕咬。   疤脸汉子一个人守着偌大的一个报废车辆停车场,依仗的就是这两条凶狠的藏獒。否则的话,他一个人就是有三头六臂,停车场里的这些个废铜烂铁也一定会被周边的村民盗抢个精光。   来到电动车的残骸旁,疤脸汉子站在一边,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杜雨菲和顾顺强的一举一动。   杜雨菲给郭顺强使了个眼色。   郭顺强会意,他转到大货车的另一面,站在驾驶室的踏板上,用力捶打着车门把手,似乎是想打开车门进入驾驶室。   疤脸汉子听见声响,连忙跑了过去。   郭顺强问:“有没有钥匙?”   疤脸汉子一撇嘴:“没有。”   “他妈的。”郭顺强跳下来,朝着大货车狠狠地踢了两脚。   疤脸汉子看郭顺强不顺眼,他不满地说:“哎,轻点,这是临时存放的,踢坏了你赔啊?”   郭顺强越发来气,抬腿又是几脚。   疤脸汉子也不劝了,掏出手机拍照留证据。   郭顺强气鼓鼓地绕到了车后,疤脸汉子举着手机也跟过去了。   趁着这功夫,杜雨菲探头去看电动车的残骸,可是,她仔细看了好几遍,上上下下都没看见冷雪说的行车记录仪,顿时心里拔凉拔凉的。冷雪说先锋客运的每台车都装了,那一准儿错不了,难道它会不翼而飞了?   杜雨菲回忆了一下,当时电动车残骸被拖走的时候,地上除了一大滩血迹和几块被撞碎的电器元件,并没有看见行车记录仪啊。这会是在运过来的途中搞不见了,还是运进来之后弄丢了?   疤脸汉子和郭顺强嘀嘀咕咕地转回来了。   杜雨菲装模作样地对疤脸汉子说了几句要把肇事车辆遮盖起来,保护好证据之类的话。   疤脸汉子对杜雨菲比较客气,点着头答应了,说已经通知厂里赶紧把篷布搞过来,一会儿就会遮盖好。   杜雨菲对郭顺强微微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   快走到藏獒的边上,杜雨菲看了一眼垂着长舌头的藏獒,故意作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疤脸汉子赶紧上前,陪在了杜雨菲的侧面,挡住藏獒站立的方向。   杜雨菲笑笑,以示感谢。   疤脸汉子也跟着谄媚地笑,在他看来,得罪郭顺强没什么大不了,没有必要再得罪杜雨菲。   杜雨菲突然问:“师傅,这车运过来,有人动过么?”   “有!”   “谁呀?”   “他。”疤脸汉子一指郭顺强。   “呵呵,”杜雨菲笑了,说:“师傅,我是问在我们之前。”   “没有,绝对没有。”疤脸汉子信心满满地挥手一划拉,说:“不是我吹牛逼,就是借给谁几个胆子,也没人敢来这儿瞎搞。杜局,自打中午拖过来,这两辆车就再没人碰过它们一指头。”   杜雨菲心里有数了,照疤脸汉子这么说,行车记录仪应该是在运输的途中搞丢了。她满意地点点头,说:“嗯,看来胡大队把这些杂把事交给你们来做,还是挺靠谱的。”   “那是的。”得到了杜雨菲的肯定,疤脸汉子颇为得意,他晃荡了一下手机的橡皮棍,吹嘘道:“杜局,我跟你说,在南岭县换了别人还真不定能管得利索。”   继续往前走,快到大铁门的时候,杜雨菲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正在开门的疤脸汉子:“哎,师傅,拖车的单位可靠不?”   疤脸汉子大大咧咧地说:“没问题,我们公司自己的拖车,保管误不了事。”   “好,谢谢啊,师傅。”杜雨菲回头又叮嘱了一句:“赶紧的,篷布来了就盖上。”   疤脸汉子甩着橡皮棍,大声地说:“杜局,你放一百个心,胡大队交代过的,保证妥妥的。”      第1063章 意外收获      刚上车,杜雨菲正准备给楚天舒打电话汇报,手机却先响了。   打来电话的是陶玉鸣,他非常不满地说:“小杜,你带郭顺强去报废车辆停车场了?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交通事故有交通大队呢,用不着你操心,你把治安和刑侦抓好就行了。这起事故省市领导都定性了,你还想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不用说,胡向发在陶玉鸣面前告杜雨菲的黑状了,同时也摆明了,陶玉鸣对杜雨菲插手交通大队的事不满意,并不是特指今天的这起交通事故。   “陶局,我没想瞎折腾。”理由早就想好了,杜雨菲解释说:“我们整理包俊友遗物的时候,发现他的警官证和钱包都不见了,就回头看看还在没在车上?”   “找到没?”   “警官证找到了,钱包没找到。”   “那就算了,现场乱哄哄的,回头问问是不是谁捡着了。”陶玉鸣轻巧地说:“包俊友是因公牺牲,按规定要补偿一大笔钱,他老婆也用不着在乎那几个了小钱了。哦,对了,他老婆马上就到了,你赶紧过来吧,就在县委招待所。”   杜雨菲回答道:“是,我马上就到。”   路上,杜雨菲给楚天舒打电话,却一直占线,冷雪把电话打进来了,听说并没有找到行车记录仪,她有些急了,问道:“会不会被他们拿走了?”   “可能性不大,”杜雨菲说:“电动车拖走的之前,我一直在现场,旁边还有维持秩序的警察,行车记录仪不是个小物件,谁把它拿跑了,会有人看见的。我在停车场打听过了,运到之后也没人来过,我估计,多半是在途中丢的。”   冷雪说:“雨菲,黄天豹他们到了,想见‘少尉’最后一面,你能不能安排一下?”   杜雨菲说:“好的,我想想办法,你等我消息。”   挂了电话,杜雨菲交代郭顺强,调看一下去往停车场的监控录像,找到那辆运电动车的拖车,行车记录仪很可能被拖车司机拿跑了。   将杜雨菲送到县委招待所,郭顺强回了公安局,调看了监控录像,找出了运电动车的拖车,根据牌照号,很快查出了司机的住址,他带上女警小蔡,直接就开车过去了。   拖车司机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郭顺强和小蔡到的时候,他们一家子正准备吃晚饭,穿着便服的小蔡把司机带到一边,问了他的姓名,亮出了警官证,说有几句话想问他,让他到车上来说。   见警察找上了门,司机当即就慌了。   司机上了车,就看见郭顺强虎着脸坐在驾驶座上,用枪管子套着一个手铐慢悠悠地转圈,司机顾不上小蔡的问话,眼睛只偷偷看那个转圈的手铐,手铐每转一圈,他头上的汗就冒一次,直到汗珠子顺着脸颊留到下巴颏的时候,郭顺强突然收住了枪,问道:“师傅,钱包在你那儿吧?”   司机脸上的肌肉一抖,汗珠子啪啪掉了一裤裆。   郭顺强盯住他,说:“你当时可能不知道,他是我们的同事。”   司机连忙顺杆爬,点着头说:“是,是,我真不知道。”   汗珠子继续啪啪地掉。   “交出来吧。”小蔡伸出了纤纤玉手。   “好,好,我进屋去拿。”司机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汗,扒拉了好几下车门把手都没扒拉开。   “等等!”郭顺强用枪管敲了敲手铐,说:“还拿了个什么,一块儿交出来,别让我们费事。”   司机头上又冒出汗来,慌张地说:“嗯,还,还有一个行车记录仪。”   “去吧!”小蔡看了郭顺强一眼,友善地提醒道:“别惊动老婆孩子。”   司机再次抹了一把汗,进了房间,没一会儿就把钱包和行车记录仪拿出来了。   小蔡又叮嘱他说:“你态度很好,也是无意中犯的错,这事你谁也别说,就当没发生过,否则,我们没法替你保密,就要拘留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司机鸡啄米般地点头,直到看着车子拐出了巷子,才长舒了一口气,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转身进了屋。   在车上,郭顺强打电话向杜雨菲报告,电话打通了,却一直没人接听。   杜雨菲正陪着包俊友的老婆孩子在县殡仪馆,包俊友一见包俊友被撞得残缺不全的遗体,当即就晕过去了,包俊友7岁的女儿抱着包俊友的胳膊,一边摇一边哭喊着:“爸爸,爸爸,你醒醒啊,醒醒啊。”   哭喊声撕心裂肺,杜雨菲搂着孩子,早已泣不成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查出元凶,为战友报仇!   包俊友的老婆被随行的医护人员救醒了,女孩子被一位老女警抱走了。   杜雨菲这才感觉到了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郭顺强报告说,东西拿到了,没惊动别的人。   杜雨菲擦去了眼泪,说,带回来,到我的办公室。   回到局里,郭顺强让小蔡守在了门口,自己带着行车记录仪去了杜雨菲的办公室。   关上门,郭顺强摆弄行车记录仪的按钮,却怎么也开不了机,估计是撞坏了。   杜雨菲提醒说,把记录卡取出来。   郭顺强找了一下,在行车记录仪的后面找到了卡的插口,捣鼓了几下,却发现里面没有记录卡。   杜雨菲很惊讶,问:“顺强,会不会司机不老实,交了记录仪,把记录卡掏出去了?”   郭顺强想起司机老实巴交的样子,很肯定地说:“不可能。”   杜雨菲只得给冷雪打电话。   冷雪听说行车记录仪找到了,起初还有点激动,可听说记录卡又不见了,瞬间泄了气。   杜雨菲心里烦躁,但还得耐下性子来劝慰冷雪:“冷雪,别着急,我这边继续找,你先带弟兄们去看看‘少尉’吧。我和殡仪馆的人打过招呼了,记住,看一眼就回,别给人家添麻烦。”   冷雪带着黄天豹、“上校”、王平川、欧阳克等人前往殡仪馆,路上反复交代王平川,不管看见了什么都不许胡闹,要不就不带他去。   王平川得知“少尉”的死讯后,闹腾得最凶,捏着拳头就要去大通公司找周二魁拼命,黄天豹等人拽都拽不住,直到冷雪拿出了龙虎门的令牌才把他镇住,告诉他仇一定要报,但必须听指挥。   到了殡仪馆,冷雪等人戴上了大口罩,找到了杜雨菲打过招呼的看门老头。   已经入夜了,殡仪馆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子,只有大雨哗哗的声响。   看门老头很谨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确认没有人之后,才领着冷雪等人七绕八拐去了后院最偏僻的停尸房。   一个没有编号的停尸车被推了出来。   看门老头只掀开了白布的一角,仅仅露出了“少尉”扭曲的脸,因为“少尉”的身体被撞得变了形,电动车被强行拖出来的时候又遭到了撕扯,遗体差不多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黄天豹、王平川和“上校”等人走过去只看了一眼,几个刚强的汉子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冷雪死死地拽住王平川的手臂,出乎意料的是,王平川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暴跳如雷,而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轻轻拭去“少尉”脸上残留的血污,嘴里念念有词:“兄弟,你跟哥说,谁欺负你了,哥替你扁他。”   看门老头眼睛瞟着门外,神色十分的紧张。   冷雪擦了擦眼睛,扯了扯王平川的胳膊,王平川却一动不动,聚精会神地继续擦拭少尉脸上的血污。   冷雪不得不加大了力气,王平川念叨说:“别闹好不好,我和‘少尉’说话呢。”   黄天豹看王平川魔障了,忙上前拽住他的另一条胳膊,准备强行把他拖出去。   王平川想要甩开黄天豹,手上一用力,便碰到了“少尉”的遗体,停尸车晃荡了一下,从车上掉下来一条胳膊,“噗通”一声砸在地上,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停尸房里如扔了一颗炸弹般巨响。   看门老头吓得腿都软了,真正的诈尸他都见过,他倒不是怕尸体有什么异常,而是害怕惊动了外人,传到那帮恶人耳朵里,连家里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王平川一愣神的功夫,黄天豹把他拖开了。   比这惨烈的场面冷雪见得多了,她不惊不慌,迅速弯下腰去,捡起了地上的胳膊。   这是“少尉”的右胳膊,虽然离开了身体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但他的拳头却仍然捏得紧紧的。   冷雪把胳膊放上车的时候,无意中触碰到了那只紧捏着的拳头,拳头突然松开了,手心里躺着一张亮晶晶的小卡片。冷雪眼前一亮:行车记录仪的记录卡!   这是“少尉”在临死之前,抠出了行车记录仪里的记录卡,用最后的气力攥住了车祸发生的全过程!   一直没有流泪的冷雪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她将卡片捏在手心,朝“少尉”的遗体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盖上了白布,带着黄天豹等人快步退出了停尸房。   看门老头悄悄抹去了头上的冷汗。   欧阳克给看门老头留下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是烟酒和一个红包。      第1064章 拿他开刀      夜色深沉,大雨倾盆。   上车之后,王平川才脱离了魔障状态,像个孩子一样,扑在黄天豹的怀里,失声嚎啕痛哭。   冷雪抚着他的后背,轻声说:“师兄,你痛痛快快地哭吧,‘少尉’他没有白死,也决不会白死。”   夜,八点,先锋客运三楼会议室。   从“少尉”手里带回来的记录卡上的内容被转换到了电脑里。   记录仪记录了电动车从先锋客运出来,到最后出事的全过程。   “少尉”在集贸市场接了包俊友,驱车前往杏林乡,一路上堵车严重,在过了石板桥之后,“少尉”加快了车速,不时从右侧车道超越农用车和摩托车,在爬上了一个坡道之后,正在小坡的过程中,前面突然窜出了一辆丰田越野车……   “停!”杜雨菲大声叫道。   操作电脑的冷雪迅速点了鼠标。   杜雨菲说:“冷雪,你看看,这辆车很可疑。”   “怎么可疑?”郭顺强说。   冷雪盯着屏幕看了几眼,说:“我们公司的监控录像上,昨天半夜在先锋客运院门口停留的也是这辆车。”   郭顺强下意识地掏出了烟,递给了楚天舒一支,见楚天舒摆手,只好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说:“这么说,给电动车做手脚和制造车祸的是同一伙人。起码有重大嫌疑。”   楚天舒很吃惊,他说:“能看清楚开车人的脸吗?”   图像放大,只能看见开车的人带着大墨镜,其他的就比较模糊。   郭顺强说:“回头让技侦大队做相关技术处理,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线索?”   楚天舒问:“动用技侦手段,会不会打草惊蛇?”   “有可能。”杜雨菲说:“下午我去废旧汽车改装厂的停车场找行车记录仪,陶玉鸣已经明确跟我说了,不让刑侦大队插手交通大队的事故处理。”   冷雪说:“那怎么办?”   楚天舒说:“先往下看,回头再商量办法。”   再往下播放,能看见周二魁开的大货车紧急刹车,电动车刹车不及,钻入了大货车的车尾,录像戛然而止,惨剧发生了。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室内笼罩着悲戚的气氛。   良久,冷雪说:“阴谋,毫无疑问,就是一个阴谋。”   “没错,绝对是一个阴谋。”郭顺强说:“只可惜,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否则,老子非让他们后半辈子在里面吃窝头,扛大活。”   一直憋着没说话的黄天豹再也忍不住了,他冲着郭顺强嘲讽道:“没有确凿的证据?那你们刑警是干什么吃的?”   郭顺强一愣,马上辩解说:“上面不让我们插手,我们能怎么办?”   黄天豹一撸袖子,说:“你们不能办,那就让我们来办。”   作为一名刑警,郭顺强平时就有点瞧不起像黄天豹这种江湖人士,现在又被他这么一激,心里很是不悦,立即问道:“你们又怎么办?”   “很好办。”冷雪接过了话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从内心来讲,杜雨菲是赞同冷雪的做法的,但是,她没有忘记她自己的身份,只能出言相劝道:“冷雪,以暴制暴,只会两败俱伤,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局面。”   冷雪还想说什么,被楚天舒拦住了:“别争了,我说两句。”   众人住了嘴,都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说:“我们就从这辆越野车查起,它不可能从先锋客运飞到杏林乡去。”   杜雨菲马上明白了楚天舒的意图,她对郭顺强说:“小郭,你立刻带人把包俊友出事前后各条线路的监控录像调出来,集中警力进行地毯式排查,在出事之前他们防范做得不会像作案时这么严密,应该可以找得出开车的人。”   楚天舒摆了摆手说:“暂时不要惊动太多的人,这样做容易打草惊蛇,一旦走漏消息,那很有可能会前功尽弃。”   杜雨菲很着急,她说:“如果不集中精力开展排查,时间拖长了,很可能就会变成无头案。”   “是啊,万一有人把相关监控录像处理掉了,那我们会更被动。”郭顺强说。   楚天舒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圈,说:“这样,我们可以采取冷雪刚才说的法子,闹出点动静来,然后你们打着维护治安的名义,暗地里从那辆车下手,先把开车的人揪出来,再想办法把他拿下。”   “这是个好办法。”郭顺强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楚书记,不过我有个担心。”   “你说。”楚天舒望着郭顺强问。   郭顺强说:“最好别把动静搞太大了,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同意小郭的想法。”杜雨菲说:“不如我们同时行动,一方面冷雪他们找个合适的机会下手,尽量不让他们产生怀疑;另一方面我们暗中将监控录像控制起来,防止有人破坏。”   “就这么办!”楚天舒对冷雪说:“冷雪,你们盯住周二魁,就拿他开刀,但必须记住,下手要留有余地,绝对不能伤筋动骨,让他吃点苦头就行了。”   黄天豹刚要表示异议,被冷雪拽了一把,她抢着答应说:“行,我有数。”   楚天舒又对郭顺强说:“小郭,你找个理由,把前几天的监控录像倒腾出来。我估计,事故没有处理完之前,他们不敢动这两天的录像资料。”   “好,我马上就去办。”郭顺强说。   郭顺强刚要走,被楚天舒喊住了,他表情很严肃,看了看冷雪、杜雨菲、郭顺强、黄天豹,说:“我再强调一下:今天的这个情况除我们之外,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听清楚了吗?”   众人纷纷回答:“明白!”   “我回去召集开会,把陶玉鸣调出来。”楚天舒轻轻一挥手,说:“你们,行动吧。”   楚天舒先走了,杜雨菲故意拖到后面,悄悄问冷雪:“你们打算给周二魁吃点什么样的苦头?”   冷雪附在杜雨菲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杜雨菲笑嘻嘻地伸了一下大拇指。   ……   夜,十点,雨刚刚停了。   县交警大队门口。   出事之后,周二魁被带回了交警大队接受讯问。   大队长胡向发亲自出马,仔仔细细地盘问了好几个小时。   周二魁早有准备,他一口咬定下坡的时候,大货车前面突然窜出来一辆摩托车,另一侧车道上还有一辆越野车,实在避让不开,才不得不紧急制动,根本没注意车后的情况。   摩托车无牌无证,出了事故之后,车上的两个年轻人趁乱跑了。   胡向发让交警找到了当时在场的几位目击证人,他们证实了周二魁所言不假,整个问讯过程都拍了录像,看似是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实际上是在给周二魁做免责的证据。   问讯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见实在问不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胡向发打电话请示了正在开会的陶玉鸣,同意将周二魁释放。   周二魁得意洋洋出了交警大队,被凉风一吹,头脑清醒了一些,他摸出手机想给周伯通打电话,也想摆一摆付三森从县公安局出来时候的排场,可是,他按了几次开机键,手机却怎么也开不了机。   原来他的手机被收缴之后,一名小交警在他的手机里发现有好几个毛片,忍不住躲在值班室里看了一遍又一遍,把电池耗了个精光。   周二魁骂了一句,捏着手机大摇大摆地往大通公司而去,没走多远,突然从街角冒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摇摇晃晃地走近来,捏着嗓子,嗲声嗲气地问:“先生,要不要爽一爽啊?五十,保管让你舒服。”   周二魁听声音就没恶心,公鸭嗓子难听死了,再抬头一看,眼角的皱纹里全是粉,一眨巴眼睛还直往下掉,要身材没身材,要相貌没相貌,这种角色也敢出来拉生意,他手一划拉,嘟囔道:“去,去,去,什么烂比玩意儿?!”   那艳妆女子冲着周二魁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呸,你他妈才是烂鸡巴玩意。”   “麻辣隔壁的,嘴巴比逼还痒啊。”周二魁抬手就要甩艳妆女子一巴掌。   艳妆女子一扭腰,躲过了这一掌,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周二魁追赶了几步,见艳妆女子转身钻进了巷子,并停下了追赶,继续晃着往前走,走到一个黑乎乎的拐弯处,他感觉尿急,便不管不顾地掏出家伙来,对着墙脚就开始放水。   这时,一辆脏兮兮的客货两用皮卡车贴着他的身子开过来,溅起了路边的泥水,有几点就落到了周二魁的那个玩意上,他头都没回气呼呼地吼道:“妈逼的,会不会开车啊?跟他妈师娘在被窝里学的吧?”   车停了下来,却没有熄火,从驾驶室两边各自跳下一个人来,把周二魁夹在了中间,这架势,把周二魁吓了一大跳,赶紧把沾着泥点子的大家伙塞进了裤子。   周二魁左右斜了一眼,两个人都带着一顶环卫工人的工作帽和一个大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黑乎乎地也看不清楚是什么人,等转过身来,才看见皮卡车后货箱里横七竖八地扔着几把铁锹。   周二魁认定是出来排除渍水的环卫工人,胆子立马壮了起来。      第1065章 鸡犬不宁(1)      周二魁骂骂咧咧地吼道:“你们想干什么?活他妈腻歪了?”   其中一个恶狠狠地问道:“你他妈的刚才骂谁呢?啊?”   周二魁在南岭县横行霸道惯了,根本没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他毫不在乎地说:“骂你又怎么的?”   另一个没搭话,抬手给了周二魁一个大嘴巴子,扇得他眼冒金星。   周二魁刚要叫喊,另外一个人就势在他嘴里塞进了一只脏手套,他呜呜地出不了声,他还想反抗,可抓住他手臂的两个人孔武有力,原本以为有把子力气的周二魁竟然动弹不得。   两人把他的双手反背过来,用一根鞋带系住周二魁拼命挣扎,一个大编织袋,从头到尾把周他套在了里面。   有人隔着编织袋又给了他两耳光,骂道:“别动,再动老子弄死你。”   好汉不吃眼前亏,周二魁知道碰到了硬茬,不敢再挣扎了。   两个人架着周二魁,直接把他扔进了后货厢。   这两人是黄天豹和王平川,刚才那个艳妆女子是“上校”扮的,他们得知周二魁被带到了交警大队,已经在这里守候多时了。   本来商定的方案是趁周二魁与“艳妆女子”纠缠的时候下手,没想到周二魁没上钩,黄天豹和王平川只得开车追了过来,正看见周二魁掏出家伙在阴暗的角落里放水。   得!更方便了。   干净利落,手到擒来,也正好就是一泡尿的功夫。   黄天豹和王平川爬上驾驶室,车往前开了一段,冷雪等在了路边。   冷雪坐进了后座,低声问:“人呢?”   皮卡车的发动机轰隆作响,后窗玻璃也关上了,外面根本听不见。   黄天豹朝后车厢一努嘴:“在后面。”   冷雪通过后窗看见了一团黑影,躺在后车厢里不停地扭动。   黄天豹问:“还带不带‘上校’?”   “我让他先回去了,人多不方便。”冷雪还有点不放心,又问:“有没有惊动过路的?”   “没有。”黄天豹笑道:“这家伙正好在墙角落里放水,我们顺手就把他整住了。”   冷雪还是不太放心,问:“附近有没有监控摄像?”   黄天豹说:“郭顺强说,这条路段的监控摄像坏了好些日子了。”   冷雪笑了笑,说:“那好,去江边的垃圾处理场。”   “好嘞。”黄天豹开心地回答。   王平川不解,问道:“校长,收拾这么个家伙,还用得着去那儿吗?”   “师兄,到了你就知道了。”冷雪示意王平川小点声。   皮卡车一路轰鸣,顺着江边,一直开到了县城西郊的垃圾处理场。   这里地处偏僻,臭气熏天,除了环卫所的工人每天来运送几次垃圾,平常很少有人会过来。   冷雪也带上了工作帽和大口罩,她让黄天豹停车熄火,一招手,三个人下了车。   王平川抓住编织袋,把晕乎乎地周二魁拎了下来。   冷雪身高接近一米七,与黄天豹站在一起并不显得矮多少。她一努嘴,黄天豹上前,一把揪掉了周二魁头上的编织袋。   经过一路的颠簸,周二魁早已七荤八素了,别看他在南岭县耀武耀威的很威风,其实不过是狗仗人势,并没有真正遇到过大事,这会儿到了荒郊野外,夜黑风高,本来心里就有鬼,吓得战战兢兢,身子抖得像筛糠,嘴里呜呜的好像要哭出来。   黄天豹揪下了周二魁嘴巴上的脏手套。   周二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故作轻松,说:“哥几个,有事好商量。”   谁也没搭理他,只拖着他往垃圾堆上爬,周二魁有些慌了,搭讪道:“哥们,我是大通公司的。”   王平川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瓮声瓮气地说:“少鸡巴啰嗦。”   戴着厚厚的大口罩,又故意憋着,话音怪怪的,别说周二魁受了惊吓,就算他清醒的时候,在江风呼啸中,也难以辨出口音来。   周二魁终于撑不住了,他胡乱喊着:“好汉饶命,饶命。”   王平川说:“哥几个不要你的狗命。”   周二魁点头如鸡啄米:“谢谢谢谢,那要钱,好说,好说,要多少?”   王平川说:“哥几个也不要你的臭钱。”   周二魁看见了后面跟着的冷雪和她手里拎着的两把大铁锹,他几乎要哭了:“那,你们要干什么?”   “老子们要让你吃点苦头。”说着,黄天豹把周二魁系着的手解开了。   周二魁把捆得麻木的手抖了几下,下意识地就想跑,可他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才一迈腿,被垃圾堆绊了一跤,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黄天豹和王平川上前,一个架住他一条胳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冷雪丢给他一把铁锨。   周二魁问:“干吗?”   王平川说:“挖坑。”   周二魁问:“挖什么坑啊?”   王平川说:“挖长条形的,够你躺进去就行。”   周二魁忐忑起来,这是要活埋吗?死到临头,难免不生出拼死一搏的念头,他紧握住铁锨把,眼睛偷偷地盯着身材最瘦小的冷雪,积蓄着力量,忽然暴起挥动铁锨抡过去。   铁锨落空了,冷雪敏捷的躲过,周二魁后腰上挨了一脚,感觉腰都快断了,疼得他跪倒在地,哼哧哼哧,鼻涕都出来了。   “继续挖。”王平川冷冷道,这回铁锨也不给用了,只能靠双手挖,周二魁蹲在地上挖着垃圾,指甲都快断了,只要动作稍慢,一脚就会踹过来,让他感觉自己连捡垃圾的流浪汉都不如。   一个长条形的坑终于挖好了,周二魁战战兢兢,赔着笑脸:“哥几个,不会真把我活埋了吧?”   “你说呢?”王平川冷笑着反问道。   周二魁害怕了,结结巴巴地说:“那,你们,我……求求你们,饶了我吧,你们要我干什么都行。”   黄天豹说:“哼,周二魁,你在县里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告诉你,今天报应到了。”   “啊,我,我再也不敢了。”周二魁终于明白在劫难逃了,他哭喊着,鼻涕眼泪和汗水流了下来。   黄天豹喝道:“自己把鸡巴掏出来。”   周二魁捂着裤裆,摇头摆尾不干。   “你不掏是吧?老子来帮你掏。”说着,黄天豹亮出了一把锋利的裁纸刀,直接挑向周二魁的裤裆。   周二魁弯下腰来,哭着喊:“我掏,我掏,我掏啊。”嘴里答应着,手却始终还捂着裤裆。   “使不得,使不得啊。”周二魁以为黄天豹要动他裤裆里的家伙,吓得尿了一裤子。   黄天豹笑了:“你放心,老子不稀罕你那个臭东西,你自己掏出来,我保证不动你一根毫毛。”   “那,你先把刀子收起来。”周二魁弓着身子,鼻子差不多要贴上黄天豹的手,看清楚黄天豹确实把刀子收起来了,才哆哆嗦嗦地把裤裆里的家伙掏了出来。   “不行,蛋蛋也得掏出来。”   周二魁照办了。   冷雪转过身去。   这会儿周二魁已经彻底的崩溃了,他嘶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求饶:“几位爷,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黄天豹警告说:“你听好了,你要是再干那些缺德烂屁眼的事,让哥几个知道了,就把你扔这里不管了。”   周二魁哭着摇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哼,谅你也不敢。”说完,又把他嘴巴堵上了。   黄天豹又把他的嘴巴堵上了。   王平川不再说话,架起周二魁就往坑里扔。   要被活埋了,周二魁尿了裤子。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王平川一记老拳砸了他的脑袋上。   周二魁晕倒在坑里,黄天豹和王平川将土填实,只留周二魁的脑袋和鸡巴在外面,拍了几张照片,开着皮卡车扬长离去。   天刚蒙蒙亮,周二魁悠悠醒来,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底下的那玩意儿痒酥酥的,赶紧睁开眼一看:我靠,一只硕大的癞蛤蟆把他的那冻麻木了的鸡巴当成了大蚯蚓,正一口又一口地扑腾。   周二魁忙一挺屁股,那玩意儿往上一翘,癞蛤蟆先是往后一缩,紧接着又往前一扑,张开大嘴又把那玩意儿叼住了。   这一口下去,周二魁才感觉到了疼,他奋力一挣,却没动窝,王平川最后拍了几铁锹太结实了。   “呜哇……”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周二魁心里难受,底下那玩意儿又被这癞蛤蟆一阵猛咬,黏糊糊地看着恶心死了,胃里的东西翻江倒海般往上涌,可嘴巴被破手套堵了,污秽物吐不出来,只得又强行咽了下去,这个难受劲儿简直无法形容。   周二魁扭着脖子四下张望,空荡荡地垃圾处理场上,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癞蛤蟆玩弄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没能把周二魁的那玩意儿吞进去,只得放弃了努力,另找地方去寻找它的早餐。   又腥又臭的大鸡巴露在外面,不一会儿招来了一群蚂蚁,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啃的啃,挠的挠,比刚才癞蛤蟆的一吞一吐更加的难受,周二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闭上眼享受这无比痛苦的性福。   天色大亮,忍受着各种煎熬的周二魁终于盼来了救星。      第1066章 鸡犬不宁(2)      垃圾处理场来了一个捡垃圾的老头儿。   周二魁拼命地晃着脑袋,总算引起了老头儿的注意。   老头儿眼神不好,猛然在垃圾堆里发现一个活物,被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捡垃圾的竹钳子试探着扒拉了几下,弄得周二魁脸上、眼睛鼻子上满是臭烘烘的垃圾。   老头儿手里的竹钳子终于夹住了周二魁嘴里的手套。   周二魁“嗷”地一嗓子吼了出来。   “有鬼啊!”老头儿扔下竹钳子,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垃圾处理场。   周二魁拼命大喊,嗓子喊哑了,才把来运送垃圾的环卫工人招来,由于惊吓过度,又冻了大半夜,人挖出来半条命都没了,尤其是底下的那玩意儿被癞蛤蟆和蚂蚁苍蝇折腾得血脉不通,还没等送进医院,又晕了过去。   周二魁被人暗算了,鸡巴卵子都差点被割掉了,反正周伯通、洪七公等人去医院看他的时候,那玩意儿肿得像一个大鸡窝,鼓鼓囊囊的丑陋无比,据医生介绍,下半辈子的性福基本上葬送了。   消息不胫而走,受过周二魁欺辱的乡里乡亲无不拍手称快,奔走相告。   一个说法是,周二魁与某个暗娼发生了口角,被收保护费的混混按住了,把那个家伙打肿了;另一个说法是,周二魁在墙角落里随地小便,被过路的人发现了还辱骂对方,被人家推得摔了一跤,很不凑巧,露在外面的那家伙擦着地滑行了好几米,大面积挫伤。   还有一个说法是,周二魁开大货车害了一名警察和司机,他们冤魂不散,半夜里来找他寻仇,直接把他的鸡巴捏变了形……   再次苏醒过来,周二魁拉着周伯通的手嚎啕大哭,哀求着说:“叔,你要给我报仇哇!”   周伯通拍着周二魁的手,咬着牙说:“二魁,你好好休养,叔一定替你报仇。”   要报仇,先得找到报仇的对象。   周伯通把手底下的人派出去暗访,却是一无所获,只得打电话找到了躲在浮云山上的付三森,把周二魁在垃圾处理场遭的罪,一点儿没夸大地吐了一番苦水。   这明显是报复!   付三森听了,怒不可遏,一个电话打给了陶玉鸣,让他必须尽快把人挖出来。   陶玉鸣立即给刑侦大队的郭顺强下了命令,说了一番限期破案的话。   郭顺强调阅全县的监控录像,发现交警大队附近的摄像头坏了,再扩大范围继续调查,很快在垃圾处理场不远的一个小树林里找到了被遗弃皮卡车。   经查,该车属县环卫所的工作用车,手续齐全,却是废旧车辆改装厂改装出来的旧车,全车污秽不堪,作案人又戴着手套,找不到指纹之类的线索,也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郭顺强如实向陶玉鸣作了汇报。   陶玉鸣发了一通脾气,却也无可奈何,再往下追下去,说不定要暴露废旧汽车改装厂的猫腻,只好吩咐郭顺强暂时不要声张,继续侦查。   忙乎了一天,郭顺强没有找到皮卡车的线索,却发现了越野车的踪迹。   越野车无牌无照,车管所里没档案,基本上可以确认是报废车辆,此前没有在县城活动过。事发之前的夜里,这辆车从先锋客运开到杏林乡,经过了好几个监控摄像区域,但司机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根本看不清面容。   郭顺强最后是在进县城的省道上一个监控录像中发现了这辆越野车,由于车速较快,拍摄的不是太清晰,再往前推,越野车又被另外两个摄像头抓拍到了,仍然很不清晰。   经过反复放大辨认,杜雨菲在三个录像中发现了一个细节,这家伙的脸上同一个部位始终有一处痕迹,这应该不是巧合,而是一个疤痕。   杜雨菲和郭顺强的脑海里同时冒出了一个人:废旧车辆改装厂停车场的守门人!   把这三个录像和先锋客运的监控录像以及行车记录仪拍摄到的画面放在一起比对,开车人的面貌轮廓与守门人都大致相同。   没错!杜雨菲和郭顺强一致认为,开越野车进入南岭县,在先锋客运做手脚,与“少尉”会车,应该都是一个人,就是停车场上的疤脸汉子。   疤脸汉子做的是汽车改装的业务,搞到一辆越野车不在话下,在电动车的刹车上做手脚的手法娴熟不难解释,完事儿之后再将车解体处置得干干净净也是易如反掌,分分钟的事。   尽管可以肯定疤脸汉子参与了这起阴谋,但是,仍然没有构成法律意义上的完整证据链。   很快,郭顺强查出了疤脸汉子的身份。   杨光宗,42岁,南岭县城关镇人,18岁时曾因打架斗殴被劳教过,出来之后在大通公司开过大卡车,后来进了废旧汽车改装厂,当过几年修理工,之后被派到停车场看场子,顺带帮陶玉鸣饲养两条藏獒。   至于杨光宗如何与陶玉鸣搭上的关系,这一点暂时无从得知。   这个情况,杜雨菲来不及向楚天舒汇报。   连日来,楚天舒看望了包俊友的家属,冒雨走访了乡镇和矿场,安抚干部群众的情绪,了解村民和矿工们的思想动态,连续召开了各种层面的会议,他明确而又坚定地指出,不能因为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影响了南岭县的社会稳定,更不能动摇了走绿色生态发展道路的决心和信心。   楚天舒的表现大大出乎付大木一伙儿的意料,他不仅认同了这场车祸是一起交通事故,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将浮云矿场和山坳村合并设立一个浮云镇,以公推公选的方式产生镇里的负责人,让他们自主选择带头人和经济发展方式。   这一招是一个组合拳,把山坳村村民与浮云矿场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无论谁来主持这个镇的工作,都必须权衡两方的得失,开采放马坡,等于废了山坳村,如此一来,关闭矿场来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的呼声日益高涨,几乎是绝大多数人的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楚天舒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彻底打乱了付大木等人的图谋,他们哪里还有心思管周二魁被人暗算的破事,赶紧凑在一起商量应对之策。   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出太好的法子来,只得按原定计划,指令躲在浮云山上的付三森想办法制造混乱,尽快把黄固拖下水。   另外,他们反复分析认定,楚天舒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的前期资金投入只能来自凌云集团的支持,如果能利用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电动车事故把凌云集团搞垮,楚天舒关闭矿场的计划就不攻自破了。   胡晓丽与临江的王致远保持着热线联系,她希望鲲鹏实业加大对凌云集团施加压力,扰乱楚天舒的心智,斩断他可能的资金来源,让他无法两头兼顾,阻挠他关闭矿场,实施绿色生态发展的大计。   王致远冷冷一笑,说,让付县长别急,春节过完,股市上见!   楚天舒临危不乱,沉着冷静地在明处见招拆招。   冷雪和杜雨菲则在背后组织龙虎拳和刑侦队的弟兄们继续敲山震虎,对参与制造事故的人员采取暗算行动,要闹得追随付大木一伙儿的黑暗势力鸡犬不宁。   上一次折腾坏了周二魁的鸡鸡,这一次就轮着杨光宗和他的藏獒了。   又是一个大雨之夜。   夜半时分,冷雪带领黄天豹和王平川开着一辆皮卡车,摸到了报废车辆停车场的后墙,这里灌木丛生,脚下是厚厚的腐殖土,停车场的围墙并不高,壁上长满了青苔,墙头上插着玻璃茬子,还象征性地挂了几道铁丝网。   这么点小玩意儿根本难不倒冷雪,她把一个草垫子搭在了围墙上,轻轻一跃便上了墙头。   停车场里堆满了报废的汽车,整个停车场笼罩在一片哗哗的雨声之中。   自从杨光宗接手了看门任务之后,有几个前来偷窃的村民被藏獒咬了之后,再没有人敢来捣乱,所以,停车场的防范十分的松懈。   冷雪翻身跃下,轻轻落在地上,做了个安全的手势,王平川动作矫健的翻过了围墙,两人蹲在地上,警惕的看着周围。   黄天豹没进来,他负责在外面把风。   借着夜色和雨声的掩护,两人小心翼翼行走在报废车辆中间,渐渐靠近了院子正门。   两条藏獒嗅到了生人的气息,吼叫了几声,奔跑着朝冷雪和王平川藏身的地方扑过来。   冷雪举起了锯短了的麻醉枪,几乎贴着藏獒的脑袋,直接命中了目标。   头一条藏獒倒在了地上,肚皮剧烈地一起一伏,四条腿狂乱地抽动,王平川毫不犹豫,手里的匕首准确地捅进了第二条藏獒的咽喉。   冷雪也没有迟疑,用匕首割断了第一条藏獒的喉咙。   狗血喷了一地,但很快被雨水冲散,形成了一条猩红的细流,渗进了旁边的排水沟,只几秒钟,水泥地上光洁如新,血迹全无。   王平川一手拎着一只藏獒,来到了围墙边,嘴里学了几声狗叫,墙外望风的黄天豹只得冷雪他们已经得手,拍了拍巴掌。   王平川用力一甩,两条藏獒甩出了墙外。   黄天豹把它们用编织袋装了,扔进了皮卡车。   冷雪和王平川则直扑门房。      第1067章 鸡犬不宁(3)      杨光宗睡得朦朦胧胧的,突然听见外面几声狗叫,他毫不在意地骂了一句,翻了个身,继续打着呼噜,等到外面再听不到狗叫声,他反而惊醒了。   打开了灯,杨光宗摸了床头的警用大衣披在身上,先是趴在小窗户上打着手电筒往外张望。   雨幕中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没听见藏獒的动静,让杨光宗觉得很是奇怪。   以前也发生过几次类似的情况,一般在狗叫几分钟之后,两条藏獒会叼着一只野兔或者野狗跑过来邀功摆好,今天一点儿声息都没有,莫非这两只畜生被发情的母狗勾引跑了?   杨光宗骂骂咧咧地开了门,刚一探头,就被搂住了脖子,还没等他喊出声来,一只破手套就塞进了他的嘴里。   杨光宗的力气不小,可是,搂住他脖子的人力气更大,而且,一把冷冰冰的匕首已经贴在了他的脖子上,杨光宗不敢动弹了。   一只大编织袋迅速套了下来,然后是开口处用尼龙绳子一扎,杨光宗就成了一只大粽子了。   王平川一抬手,就将编织袋拎了起来。   这时,黄天豹开过来一辆皮卡车,冷雪找出钥匙开了大铁门,王平川直接将大粽子扔进了后货厢。   这一次没奔江边,而是出了停车场,顺着小路继续往野地里开。   废旧汽车改装厂的停车场已经处于县城的偏僻位置,再往前就是更偏僻的乱坟岗了。   顾名思义,乱坟岗就是南岭县早先埋死人的地方,离县城有十几里路,后来县里推行殡葬改革,在火葬场边上建了一个陵园,乱坟岗这一带就成了荒芜之地,沿途道路崎岖,杂草和灌木丛生,渺无人烟,几乎无人涉足。   皮卡车七拐八弯地穿过了一片野树林,然后又绕过了几个小山包,来到了乱坟岗,停在了一片烂泥地前。   没有回莲江宾馆,而是出了莲江县城,开上了去望城县的方向。   一点多钟的荒郊野外,没有月色,没有星星,只会哗哗的雨在不住地下,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   车一停稳,人也下了车。   冷雪、黄天豹和王平川的打扮依然是工作帽和大口罩,这一次又多了一件黑色的雨衣。   王平川大踏步走到车尾,一把将编织袋扯了下来。   黄天豹解开了绳子,将杨光宗放了出来,又扯出了他嘴里的脏手套。   杨光宗四下打量了一番,张大嘴了,惊恐万分。   此时此刻,他想起了还躺在病床上的周二魁,不由得裤裆里一紧,这荒郊野外的可不比垃圾场,坑不好挖就不说了,这里没有癞蛤蟆,有的是黄鼠狼和毒蛇,裤裆里的家伙让它们咬上一口,不死也要残废啊。   最要命的是,捡垃圾的老头儿不会上这地方来呀。   杨光宗哆嗦着说:“你们……不要乱来啊。”   混混总归是混混。越是平时狗仗人势耀武扬威的,到了关键时刻越没有胆量。   王平川一个跨步上前,按住了他。   黄天豹举着匕首在杨光宗的裤裆边比划了一下,凶巴巴地说:“我们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有你的好看。”   匕首的寒光在夜色中格外刺眼,杨光宗夹紧了双腿,答应道:“一定,一定。”   黄天豹避重就轻地问道:“前几天,你是不是搞回来一辆越野车?”   杨光宗暗暗松了口气,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说:“哥们,越野车的事啊,这个好商量,好商量。”   越野车是胡向发让杨光宗从青原市搞回来的。   胡向发得了陶玉鸣的指令要制造先锋客运的交通事故,开始并没太在意,后来从周伯通嘴里得知中间还夹着一个包俊友,他害怕杜雨菲和刑侦队的郭顺强不会善罢甘休,就让杨光宗去青原市搞回来一辆越野车,伺机下手。   越野车的车主是一家出租车公司的老板,名叫林文胜,在青原市的道上也算是一号人物,却被凌云集团设立的出租车公司挤得快没有饭吃了,在市交警支队的吴新元【此人为唐逸夫的心腹,其事迹见第149-150章】暗示之下,给凌云集团出租车做过几次手脚,在青原市制造过两起电动车刹车不灵的事故,只是城区的车速慢,没有造成太大的声势。   胡向发去市里开会,酒后听吴新元对林文胜办事不力不太满意,便动了歪脑筋,让杨光宗去青原把他的越野车搞来,摘了牌照在南岭县作案,为的就是转移视线,推卸罪责。   杨光宗听黄天豹上来就问越野车的事,他搞不清楚胡向发打的什么鬼主意,只以为是林文胜的人找上门来了,所以,拿钱赔偿就可以逃过一劫。   黄天豹追问:“车呢?”   杨光宗说:“被我扔在了通天河下游的一个芦苇丛里。”   事故发生之后,杨光宗按照胡向发的指令,沿着通天河大堤将车开进了江边的一个芦苇丛。   站在一旁的冷雪脑子转得飞快,原来越野车并没有被解体处置,这是一个新情况。她悄悄碰了黄天豹一下,示意他继续往下问。   黄天豹又问:“偷车干什么?谁让你偷的?”   “偷来玩玩。”杨光宗说:“哥们,你开个价,我认损失。”   冷雪向王平川做了个手势。   王平川抓住杨光宗的一只胳膊,用力一拧,小臂就脱臼了,疼得杨光宗嗷嗷直叫,黄豆大的汗珠子从头上冒了出来。他哀嚎着求饶:“哥几个,不就是一辆车的事儿吗?你们不能这样啊。”   黄天豹喝道:“说,谁指使你干的?”   杨光宗不敢回答,王平川又抓住了他另外一只胳膊,作势又要拧。杨光宗挣扎了几下,哭喊着:“我说,我说,是胡向发让我干的。”   杨光宗断断续续把胡向发让他搞车的经过说了一遍,但是绝口没提去先锋客运做手脚和在陡坡上迎面逼“少尉”电动车的事。再他妈的吓成了傻逼,也分得清事情的轻与重。   冷雪附在黄天豹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黄天豹也不搭话,手里的匕首一划拉,杨光宗的裤裆就裂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红色的霸王三角裤。   我靠,真要动这玩意儿啊?杨光宗顾不得疼,双手下意识地捂在了鼓鼓囊囊的一大堆上面。   好汉还不吃眼前亏,何况像杨光宗之流本来就算不得好汉。   “我说,我说。”杨光宗又把去先锋客运做了手脚的事交代了。   “麻辣隔壁的,栽赃陷害啊!”杨光宗刚说完,黄天豹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杨光宗总算明白了胡向发的良苦用心,也更认定对方是林文胜的人。   黄天豹举着手机,说:“杨光宗,你说的话都录在里面了,你以后老实点,再敢跟我们过不去,老账新帐一起算。”   冷雪又一使眼色,王平川抓住杨光宗的那只胳膊,一使劲,把脱臼的小臂托了回去。   杨光宗呲牙咧嘴地抱着胳膊,丝丝直抽冷气。   王平川把他身上的大衣扒下来,扔进了皮卡车的后厢。   大冷的天,还下个大雨,杨光宗只穿了睡觉的内衣内裤,冻得上牙敲下牙,双手抱着膀子缩成了一团,内裤刚才还被开了裆,小风一吹,裤裆里的家伙是一阵紧似一阵,恨不得要缩进腹腔里去。   折腾人,冷雪有的是办法,而且折腾完了,还不留一点痕迹。   黄天豹回了皮卡车,先把车倒了出去。   杨光宗爬上来还想追赶,被王平川一脚踢倒在地:“你他妈就在这儿呆着吧。”   等王平川和冷雪一上车,黄天豹一脚油门,皮卡车一溜烟出了乱坟岗,从后视镜里隐约看见,杨光宗从地上爬了起来,哭喊着追着车奔跑了几步,深一脚浅一脚的,突然脚下一跐溜,跌坐在了烂泥地里。   “哈哈……真他妈过瘾。”王平川放声大笑。   开出乱坟岗,黄天豹问:“去哪儿?”   冷雪说:“去找胡向发。”   ……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雨还在下。   胡向发昨晚上与废旧汽车改装厂的老板整了一场酒,胡吃海塞了一肚子的七荤八素,回来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被大雨浇湿了半边身子,回到家脱了衣服倒头便睡,睡到六点多的时候,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把他折腾醒了。   胡向发捂着肚子冲进了卫生间,大裤衩子一扒,坐在马桶上就哗啦啦泄了个痛快。   老婆被他吵醒了,躺在床上觉得不太对劲儿,仔细一听,雨声之中门外有响动,听声音就像是两个醉鬼用身体在不停地撞门。   “谁呀?大清早的。”胡向发的老婆迷迷糊糊爬起来,披上外衣来到客厅,拉开灯,眼睛凑在猫眼往外看,外面黑乎乎地看不太清楚,只能看见两个影子,毛茸茸的好像穿着大皮衣。   胡向发的老婆拉开了门。   “啊!啊,啊……”一阵惊秫的叫声刺破了小区的寂静。   老婆的尖叫声太凄厉了,坐在马桶上的胡向发屁眼一紧,他顾不得擦屁股上的粑粑,提着裤子就蹿出了卫生间,低头便看见了地上的老婆,她脸色惨白,手指着门口说不出话来,头一歪,昏厥了过去。   胡向发抬起头,只见门框上挂着两条大藏獒,血红的舌头伸出半尺多长,身体被分成两半,肠子下水混着狗血流了一地,染红了刚安装不久的实木地板。   胡向发浑身毛孔顿开,身子一哆嗦,刚才没拉完的粑粑呼拉一下全拉在了裤裆里。      第1068章 机关算尽      杨光宗眼瞅着皮卡车从视线里消失,只能嘟囔着骂了几句,从烂泥地里连滚带爬出来了,又胆战心惊地穿过了小树林,直到天蒙蒙亮才来到了乡村小路上,身体的寒冷和心里的恐惧压得他失魂落魄,求生的本能让他强撑着走出了人迹罕至的乱坟岗。   一辆路过的摩托车把杨光宗带回了县城,他回家换了衣服,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家人把他送进县医院的时候,就看见一大群的医生护士手忙脚乱地往急救室跑,场面乱哄哄的,没人顾得上脏兮兮的他。   杨光宗骂了几句,才有一个小护士来给他量体温。   一打听,原来是交警大队的大队长胡向发和他的老婆双双被送进了急救室,一个昏厥多时,一个严重脱水,医院正在组织抢救。   据目击者称,胡向发家的门口挂了两条死去的藏獒,惨状十分的恐怖,他老婆当即被吓得惊厥过去,他自己则被吓得大小便失禁,喊声惊动了楼上的邻居,报警之后,交警大队的民警赶过来将他们两人送进了医院。   量完体温,杨光宗扶着墙去了急救室,就看见废旧汽车改装厂的老板抱着脑袋坐在急救室外面的长椅上,垂头丧气,哀叹连连。   这一眼,让杨光宗彻底绝望了!   是啊,胡向发自身都难保,又怎么能帮你杨光宗报仇雪恨呢?   诡异、神奇、惊恐、憋屈、猜忌、不安以及大快人心等等各种各样的气息纠缠在一起,笼罩在南岭县的上空。   周二魁、杨光宗这等欺男霸女的首恶分子终于遭了报应,广大人民群众是要私底下骂几句活该的,那些曾经被藏獒追过咬过的人更是拍手称快。   而那些跟在这几个货后面为非作歹的小混混们则一个个成了惊弓之鸟,走在街上恶声恶气的声音都收敛了许多,南岭县的治安状况并没有因为出现了几起鸡犬不宁的事件而恶化,反而显得比以往安详了许多。   如果说前几天有人暗算了周二魁,陶玉鸣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那么,现在有人动到了胡向发和杨光宗的头上,尤其是还把他两条心爱的藏獒也捎带着弄死了,陶玉鸣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他从医院看望胡向发回来之后大发雷霆,严令杜雨菲和郭顺强必须将作案者绳之以法。   杜雨菲和郭顺强首先去找了当事人胡向发和杨光宗。   胡向发心里有鬼,绝口不敢提先锋客运,只说可能是以前交通执法中得罪了一些外地的客货司机,他们当中不少是走南闯北的流氓地痞,估计是他们再次路过南岭县,摸到他家来实施了报复行为。   杨光宗不得不交代了他从青原某出租公司搞来一台越野车的事,并一口咬定杀藏獒、绑架他、吓唬胡向发等等都应该是林文胜的人干的。   根据杨光宗提供的线索,杜雨菲和郭顺强很快找到了被杨光宗扔在江边芦苇丛中的越野车,他们把车开回公安局,然后通知林文胜来南岭县提车。   林文胜正在为座驾丢了骂娘呢,听说南岭县公安局帮他把车找到了,立即带人赶了过来,可一进南岭县公安局,就被带进了审讯室。   审讯的过程中,郭顺强开门见山地问他为什么要来南岭县作案。   林文胜大叫冤枉,他可以找出一大堆的证人和证据,证明他和他的人整个春节期间没来过南岭县,不可能杀藏獒,折腾杨光宗,更不敢太岁爷头上动土,把狗头挂到交警大队长的家门口去。   不承认没关系,郭顺强和刑侦支队外加交警大队的民警轮番上阵,一个白天下来,把个林文胜熬得头昏脑涨,几近崩溃。   到了晚上,杜雨菲亲自出马,突然问他为什么要对先锋客运的电动车做手脚。   林文胜一个激灵,抬起了头,说,南岭县的警察还管得着青原地面上的事吗?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林文胜再想收回来就不可能了。   在杜雨菲咄咄逼人的攻心战术面前,林文胜不得不交代了他在青原市给凌云集团的电动车做过手脚的事,毕竟,也没造成太大的恶果,不值得硬抗下去,吃更多的苦头。   胡向发机关算尽太聪明,而最后的结果则往往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本来是想让林文胜给自己做替罪羊,这下可好,杨光宗的一个误判,让杜雨菲挖出了凌云集团的电动车在青原市出的事故,是林文胜安排人做的手脚引起的。   这与南岭县的事故如出一辙!只不过,做手脚的另有其人罢了。   杜雨菲把审讯林文胜的情况向陶玉明作了汇报。   陶玉明又开始坐蜡了,不查吧,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继续往下追查,不定会冒出别的什么泡泡来。他不敢去请示付大木,只好找薛金龙帮忙拿主意。   薛金龙琢磨了一番,说,老陶,大县长更关心的是矿场,你说的这些破事恐怕拿不到桌面上来,只要赶跑了楚天舒,其他的人以后想怎么收拾都行。我看这样吧,逼着林文胜拿出一笔钱来,补偿给杨光宗和胡向发,这事暂且放一放,你看如何?   陶玉明本来就没太多的头脑,他真正心疼的是他的两条藏獒,听薛金龙这么说,也只能接受了。   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到了人家的地盘,又有把柄落到人家的手上,林文胜也是无可奈何,为了赶紧脱身,只得同意花钱消灾,就当是重新买了一辆越野车,这结下的梁子,以后有机会再把场子找回来。   杜雨菲接到陶玉明的指示之后,打电话向楚天舒汇报。   楚天舒觉得,杜雨菲和冷雪她们这几天所做的一切,达到了打击付大木一伙嚣张气焰的目的,但并没有掌握足以说服省市领导能够实现最后翻盘的有力证据,只能请杜雨菲郭顺强他们继续暗中收集线索,让冷雪他们暂时不要再有动作,以免周伯通等人狗急跳墙,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实际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付大木一伙儿貌似紧密的联盟几近土崩瓦解了。   周伯通、周二魁、杨光宗等人吃了闷亏,付大木和陶玉明不肯替他们出头,玩阴的又不是冷雪他们的对手,只能哑巴吃黄连,说几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狠话,内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   薛金龙被闻家奇蛊惑了之后,早有远离付大木的想法。   陶玉明没有付大木的政治野心,矿场上的利益与他没太大的关联,虽然还有一副做惯了奴才的愚忠之心,但为付大木卖命的动力已经严重不足了。   南岭县这边楚天舒暂时稳定了局势,咬住了发展绿色生态农业不放松,付大木兄弟惶惶不可终日,哪里顾得上周伯通等人的麻烦,他一门心思想的是如何阻止楚天舒关闭矿场,以确保付家的利益不受损害,维护付家兄弟十几年在南岭县打下的根基。   这一场风波中,最大的受益者是鲲鹏实业的王致远。他利用付大木与楚天舒的政治斗争,诱使付大木在南岭县制造了一个惨烈的车祸,帮他找到了整垮凌云集团的切入口。   这会儿,王致远才没有心思去关注付大木的窘境,他在暗中运筹帷幄,积蓄力量,准备对凌云集团发起致命一击,在他看来,整垮了凌云集团,等于是间接帮付大木解了围。   此时此刻,等待凌云集团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春节股市开市的第一天,吴梦蝶坐在电脑前关注凌云集团的股价波动,由于向晚晴利用明星丑闻成功地抢占了各大媒体的头条,几天前发生的故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因此股价没有大幅下挫,只有少量的抛盘,都被稳稳地承接了下来。   吴梦蝶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她给楚天舒打了个电话,得知杜雨菲他们找到了一些人为破坏的线索,正在深挖的过程中,吴梦蝶非常欣慰,感谢楚天舒、向晚晴和杜雨菲这几天所做的一切,楚天舒也祝愿凌云集团能平稳地渡过难关。   休市之前,风云突变。   十一点,青原市政府召开媒体通报会,会场设在凯旋大酒店的一号多功能厅,媒体记者坐满了会场,长枪短炮严阵以待,青原卫视的记者向晚晴也在其中。   参加媒体通报会的官员有,青原市政府办主任梁宇轩,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舒一凡,市公安局交警支队副支队长吴新元等人,他们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神色严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前面的几位都例行公事般照本宣科,通报了春节期间的一些信息,并没有引起在座记者的兴趣。   最后轮到了吴新元,他拿着稿子,通报了南岭县大年初二发生的交通事故,原因基本查明,电动车刹车系统存在隐患,雨雪天气下运行导致刹车失灵引发的责任事故,运营商先锋客运和生产商凌云集团对事故负全责。   大屏幕上出现了事故现场惨烈的照片。   吴新元话音刚落,现场一片骚动。      第1069章 美记讨债      在座的记者们几乎全部来自省市的主流媒体,充满着“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理想抱负,担负着充当党和政府喉舌的重任,他们纷纷举手提问,吴新元扫视下方,点了一名青原日报的年轻记者。   年轻记者拿着话筒问:“请问,事故发生后,市委市政府采取了什么措施?”   吴新元说:“事件发生后,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在第一时间召开了电视电话紧急会议,要求在全市范围内开展安全检查,伊书记和唐市长作出指示,要求南岭县和相关部门尽快查明事故原因,做好善后工作,维护社会稳定……”   这些都是官方套话,少不得的程序,记者们等他说完,又举起手来,这回提问的是青原晚报的记者。   “请问,事故的伤亡情况如何?”   吴新元无比沉痛地说:“事故造成两人死亡,其中有一名还是我们执行公务的公安干警。”   临江晚报的记者不待吴新元点名,直接问道:“请问,南岭县的这起交通事故,与前期临江市发生的几起电动车追尾事故有没有关联?”   吴新元说:“经交警部门查明,这几起事故车辆均是凌云集团的产品,主要原因也是刹车失灵。”   记者们议论纷纷。   临江晚报的记者紧接着追问道:“有数据表明,凌云集团电动车投入市场之后,青原市政府是其第一批用户之一,南岭县的先锋客运是其独资的运营公司,其最大的订单也来自青原市。请问,这该如何解释?”   吴新元耸耸肩,将目光投向了梁宇轩。   梁宇轩脸色严峻地说:“青原市政府在用电动车均为凌云集团捐赠的产品,目前已全部封存,原定采购计划也已紧急叫停。先锋客运已责令停业整顿,所有车辆禁止上路运营。”   梁宇轩王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引起了记者们的不满,他们继续穷追猛打,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矛头不仅指向了凌云集团刹车系统的安全隐患,也直指青原市政府采购行为中的不规范。   梁宇轩、吴新元、舒一凡等也都采取了避重就轻的方式进行了回答,眼见着媒体通报会原定的时间已到,下面还有一片高高举起的手。   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正准备说抱歉宣布通报会结束,向晚晴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地说:“我想问几个问题。”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抛出了她的问题:“据我所知,近期类似的交通事故中,涉事车辆均为凌云集团同业竞争对手所有。请问,这又该如何解释?交警部门事故调查过程和鉴定报告能不能对外公布?事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说着她拿出几张打印出来的图片,四下展示,图片上是几起追尾事故的照片,后面是凌云集团的电动车,被追尾的车辆上标注了大通公司等临江和青原几家客运公司的字样。   会场上一阵窃窃私语,所有的目光都盯在吴新元的脸上。   吴新元微微一笑:“这位女记者,我对你的提问以及出示的图片只有四个字的回复。”说着他再次扫视众人,嘴角翘起,说了两个字:“无可奉告。”   一瞬间的沉默,继而大家都被吴新元的态度所激怒,爆发出一阵抗议声。   “谢谢大家,媒体通报会到此结束,其他相关信息,请关注市政府官网和交管局官网。”梁宇轩等人借机起立,鞠躬致谢,仓促离去。   记者们逐渐散尽了,没人搭理向晚晴,她独自一人黯然离开会场。   刚走到门口,凯旋大酒店的经理刘春娜凑了过来:“晚晴,你稍等一下。”   “刘经理,干吗?”向晚晴还没缓过劲儿来。   “宣传部的舒部长想跟你说几句话。”刘春娜引着向晚晴往小会议室走去。“跟我来,这边。”   舒一凡等在了小会议室,向晚晴一进来,她就迎了上来,说:“晚晴,你刚才太冲动了。”   “舒部长,你什么意思?”向晚晴问道。   舒一凡说:“晚晴,小楚没跟你说吗?市委市政府已经研究过了,南岭县的事故定性为一起交通事故,你怎么还提那种没有觉悟的问题呢?”   向晚晴说:“舒部长,请问,是不是交通事故,该由市委市政府定性吗?”   舒一凡有些着急,梁宇轩和吴新元还在外面等着,她说:“晚晴,我们的宣传部门和同志,应该从讲政治的高度,运用好所掌握的舆论工具,全力宣传牺牲的公安干警的英雄事迹,而不是凭感情凭想象去猜测所谓的另有真相。”   向晚晴又问道:“舒部长,宣传英雄人物与另有真相有冲突吗?”   “嗨,你怎么这么固执呢?”舒一凡真急了,她说:“晚晴,我好心提醒你,别人提这种问题,我觉得还可以理解,你来提,实在是不妥。以你和小楚的关系,伊书记等市领导会怎么看?对小楚会有什么样的影响?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向晚晴愣住了,眼见着舒一凡快步离去。   走出凯旋大酒店大门,向晚晴终于从激愤中清醒过来,此时此刻,她才觉察到,舒一凡的提醒是善意的,至少没有不怀好意。   伊海涛、叶庆平、简若明等人知道自己与楚天舒的关系,楚天舒已经接受了市委市政府的决定,默认了这是一起普通交通事故的定性,自己再在公开场合提出异议,确实如舒一凡所说,会对楚天舒产生不良的影响,有阳奉阴违之嫌。   几天来,向晚晴与楚天舒、吴梦蝶、冷雪、杜雨菲等人保持着热线联系,她非常清楚,有人为了打垮并吞下凌云集团,不惜制造事故,颠倒黑白,用尽了卑鄙无耻的手段,无论于公于私都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向晚晴左右为难,招手打了辆车回电视台,路上,接到了蓝语茶的电话。   “晴宝贝儿,忙什么呢?”   “哦,没什么,刚参加完一个媒体通报会。”   “呵呵,干劲不足哇,是不是来大姨妈了,影响了你和老楚的幸福生活?”   “你才来大姨妈了呢。”向晚晴看一眼司机,骂道:“你个烂鱼叉,隔着一个大洋也要乱叉一气。”   “嘿嘿,晴宝贝儿,我已经回到了祖国。”蓝语茶笑道:“刚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向你讨债来了。”   “我欠你债了吗?”   “当然。”   “去,你这是红果果的敲诈。”   “哎哎,晴宝贝儿,我怎么发现你跟了老楚之后,学会了耍赖皮呢。”   “你才赖皮呢。”向晚晴没好气地问道:“你是不是时差还没倒过来,人还在云里雾里的,一下飞机就没头没脑地问我讨债。”   “晚晴同学,你这么记性不好,我们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语茶同学,我到底欠你什么了?”   蓝语茶提示道:“嘻嘻,晚晴同学,你仔细想想,初二那天的大半夜里,你哀求我帮你抢头条的时候,你答应我什么了?”   “我答应你……”向晚晴沉吟着,猛然想起来,当时请蓝语茶想办法帮着抢头条的时候,蓝语茶提了个无聊的要求,说回来之后要向晚晴把楚天舒让给她一个晚上。向晚晴当时脑子都没过就答应了,这个烂鱼叉估计说的是这事。   看向晚晴不说话了,蓝语茶用挑逗的口气问道:“晚晴同学,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向晚晴也不加隐讳地说:“今晚上我就把他让给你,有本事你自个儿把他约到北京去。”   “晚晴同学,你这咋听着像是赌气呢?”蓝语茶问道:“你是怀疑语茶同学的魅力,还是坚信老楚同志的定力?”   “都不是。”向晚晴说:“老楚同志现在正焦头烂额呢,他就是有这份贼胆,可能也没有这份贼心情。”   “咋的了?”蓝语茶吃惊地问:“被你折腾得劳累过度了?”   “呸!”向晚晴啐了一口,有气无力地说:“鱼叉叉,我也没心情跟你磨牙,欲知详情,自个儿上网看看去。”   蓝语茶说:“好吧,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车到青原卫视台,向晚晴刚进办公室,蓝语茶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她急吼吼地叫道:“晴宝贝儿,你家老楚遇到这么大的麻烦,你竟然袖手旁观,太不够意思了。”   向晚晴也正在上网,媒体通报会结束之后,各路记者摇动了笔杆子,网上对凌云集团的责难已经形成了铺天盖地之势。她轻叹了口气,低声向蓝语茶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蓝语茶沉不住气了,说:“晴宝贝儿,你把手头上掌握的资料交给我,你不方便说的话,我来替你说。”   向晚晴又惊又喜,问道:“语茶,你上哪儿说?一起交通事故,上得了内参吗?”   蓝语茶斩钉截铁地说:“上不了内参,咱可以上微信,上微博!”   向晚晴暗暗高兴,蓝语茶以“一把烂鱼叉”的网名横行网络,微博微信非常关注普通百姓的平凡琐事,揭露各种各类的不平之事,粉丝数量直逼千万大关,如果她能在网上替凌云集团出头仗义执言,其影响力十分巨大。   可是,没等蓝语茶将向晚晴提供的资料梳理清楚,又接连爆出了两枚重磅炸弹。      第1070章 两枚炸弹      第一枚重磅炸弹来源于南岭县,爆炸点却在临江市。   先锋客运的司机吴狄一大早失踪,中午时分在临江市接受了《东南法制报》记者呼延非凡的采访,以亲身经历者的身份爆料称,凌云集团生产的电动车刹车系统确实存在安全隐患,在紧急情况下如果处置不当,很容易造成刹车失灵导致事故,他曾多次遇到类似的险情,也多次向公司管理层反映过,但从没有得到过重视,不排除是公司管理层的故意隐瞒。   消息从总部传过来,冷雪气得一巴掌把办公桌的桌面拍裂了:“这是造谣,污蔑,无中生有。”   黄天豹更是气得破口大骂:“麻痹的,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当初下岗了,哭着喊着要加入先锋客运,现在倒好,竟然反咬一口,真他妈的不是个玩意。抓住他,看老子不撕烂他的臭嘴!”   “吴狄应该不会自己去编这通瞎话,他不是被收买了,就是被胁迫了。”楚天舒劝道:“大家冷静一点,我已经让杜雨菲派人去他家摸摸情况,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到冷雪的报告,楚天舒就安排杜雨菲派人去吴狄家摸情况,然后赶到了先锋客运。   对方要玩这一手,楚天舒和吴梦蝶早已有所预感,但没想到会出在南岭县,更没想到会发生在吴狄的身上。   很快,杜雨菲回话了,听吴狄患病在床的父母说,吴狄早上准备去上班,突然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说要去省城一趟,出门的时候,只带了随身的一个小包,不像是有准备的外出。   楚天舒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他妹妹吴莎莎在不在?”   “不在。”杜雨菲说:“她前几天去省城了。”   楚天舒说:“行,我知道了。”   杜雨菲问:“要不要去省城把吴狄找回来?”   “暂时缓缓吧。”楚天舒说:“基本上可以断定,吴狄是被胁迫了,这会儿就这么冒然去找,恐怕是大海捞针,很难找得到。雨菲,你还是从吴莎莎身上入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来。”   挂了杜雨菲的电话,楚天舒与吴梦蝶通了个电话。   吴梦蝶说:“凌云集团所有新下线的电动车均刹车试验,所有的数据均满足国家技术规范要求。”顿了一下,又说:“我已经向国家安监总局提出申诉,请他们选派专家检验和验证我们电动车的刹车系统。我相信,纸包不住火,白的也抹不黑。”   同时,吴梦蝶也告诉楚天舒,凌云集团不仅在组织股市的防御战,也在采取措施技术上的防御战,公关团队连夜制作了刹车系统安全测试的视频,让试车员在各种路况条件下紧急刹车,从技术层面验证刹车系统的安全性。   不过,由于官方结论对凌云集团非常不利,现在又有内部人爆料,这个视频发布之后的效果很不理想,网上不明真相的围观者在一个网民为“非同凡响”的大V煽动下,对凌云集团官方微博实施狂轰滥炸,质疑声、嘲讽声、谩骂声不绝于耳。   凌云集团处在风雨飘摇的不安气氛中,自事故发生之后,利空的消息一个接一个,青原市的媒体通报会结束之后,有关部门行动迅速,叫停了凌云集团所有电动车的运行,甚至连捐赠的公交车和出租车也严禁上路,本来签订的合同也纷纷被取消,据传国税稽查局的人员已进驻凌云集团,准备提请检察院查封账户……   明里暗里,台上台下,王致远做足了功课。   中午一点,股市再次开盘,青原市的官方通报、先锋客运人员的爆料、“非同凡响”带领下的水军传言,方方面面的负面消息直接导致投资者恐慌,凌云集团的股票遭到大肆抛售,同时一些掌握了大量筹码背景神秘的投资公司也在疯狂砸盘,股价一泄如注,势不可挡。   吴梦蝶手上可用的资金不多,无力承接巨大的抛盘,只能眼睁睁看着股价被砸低,又被人悄悄吸纳,继而继续砸低,继续吸纳,直至跌停。   吴梦蝶一直守在电脑前监控着凌云集团的股价变化,普通投资者的恐慌性抛盘在刚开盘没多久就已经结束,随后都是恶意打压,从这种霸蛮的操作手法来看,这是鲲鹏实业王致远的惯用手法。   恶意收购通常是个漫长的过程,大公司之间的收购有时候会耗用几个月乃至几年的时间,但这也取决于双方的力量和战斗意志。   事实上,吴梦蝶接手凌云集团之后,曾经遭遇过多次的危机,都被她一一化解了,可是,这一次的对手是鲲鹏实业的王致远,他的实力超乎寻常,而且蓄谋已久,手法诡异多样,大有一举将凌云集团击垮之势。   王致远躺在京城的恒温游泳池边的躺椅上,玻璃幕墙外是白皑皑的一片雪地,浅蓝的游泳池里,两名身材苗条面容姣好的少女正在嬉戏,发出来的喊声比掀起的浪花还要浪上好几倍。   王致远对眼前的此情此景置若罔闻,他并不喜欢纸醉金迷的生活,他对财富的欲望比生理的欲望更加的强烈,只有财富的不断积累才能证明他没有辜负岳父家的期望,才能证明他有资格与贾家的贾文正平起平坐,名正言顺地成为京都红三代俱乐部的一员。   阻击凌云集团的资金来自三个方面,首先是鲲鹏实业的自有资金,这是一笔不小的数字,王致远早有预谋,在一年之前就开始养精蓄锐,处处避开与凌云集团的正面交锋,就等着在这个关键时刻拿出来大显身手。   其次,是贾文正调动的国有投资公司的钱,总金额大约在十亿左右,凌云集团属于蓝筹绩优股,极好的投资方向,赚了是贾文正的业绩,赔了就当是交了学费,反正不是自家的钱,玩起来大可不必心疼。   第三,是来自京都红三代俱乐部成员郑家、钟家的资金,他们通过父辈的影响力攒下了巨额资产,来路多少有些不明不白,王致远说服他们通过购买凌云集团的股票,正好可以把这些钱洗白,红三代们哪有不乐意的。   开盘时间到了,王致远拿着手机发号施令:“给我砸,狠狠地砸。”   在强大攻势面前,凌云集团的抵抗越来越微弱,吴梦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股价被不断砸低,她心如刀绞,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慢慢的勒死,却又无能为力,她想到了凌老爷子创业的艰辛,想到了凌锐的未来,如果这一关扛不过去,凌云集团就有可能被鲲鹏实业鲸吞。   短短两个小时,凌云集团的市值缩水10%。   很显然,这才仅仅是开始!   吴梦蝶黯然神伤,难道凌云集团这份巨大的产业就要生生地毁在自己手上了吗?   傍晚时分,“一把烂鱼叉”发声了,她抛出了一系列的数据、图片与视频,一方面证明凌云集团的技术上经得起检验,另一方面也暗示,近期一系列的事故可能是人为制造的。   “非同凡响”立即组织水军展开了对“一把烂鱼叉”的围攻。   “一把烂鱼叉”紧接着抛出先锋客运的监控录像和杨光宗、林文胜的录音予以反击。   大V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一把烂鱼叉”与“非同凡响”两位大V之间的争斗吸引了网民们的眼球,虽然“一把烂鱼叉”暂时还不能彻底扭转局势,但是,网上对凌云集团的质疑声中多了不少的争议声,正反两方从一边倒逐渐转变成了势均力敌。   第二天上午一开盘,王致远继续痛下杀手,猛砸凌云集团的股票,他手上掌握了几十个账户,有的砸,有的吸,玩的都是对敲,把股价砸低了,但是手上的筹码并没有减少多少。   经过一夜的休整,吴梦蝶再次调集资金进行着顽强的抵抗,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斗中,双方都在血拼,凌云集团的股价在急剧的波动。   股市上拼得异常的惨烈,网络上争斗也进入了白热化。   上午十一点前后,“非同凡响”在网上又抛出了另一枚重磅炸弹,他通过微博公布了一段录音。   声音虽然经过了技术处理,但对话的内容非常清晰。   一个温柔的女声:“您好,请问您是‘非同凡响’吗?”   一个中年的男声:“是的,你是谁?”   女声:“我是凌云集团公关部的,我姓万。”   男声:“你有什么事?”   女声:“是这样的,我受吴总的委托与您协商,希望您能与我们合作。”   男声停顿了一下,问:“怎么合作?”   女声:“您是粉丝超过百万的大V,按照行规,您发布一条有利于凌云集团的帖子,我们会付给您五千元,转发的每条三千元,如果您有合作意向的话,麻烦您给我一个银行账号,可以么?”   男声:“谢谢,我不知道什么行规,也不是为钱发帖,我是为了正义和事故的遇难者,你这样做是在侮辱我。”   女声急忙解释:“您误解了,如果您不愿意提供账号,我们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进行合作,比如,赞助您一辆我们公司生产的最新超跑。”   “不需要。”男声愤怒地说完,然后是电话挂掉的声音。      第1071章 贼喊捉贼      这一枚重磅炸弹成了压垮吴梦蝶顽强抵抗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王致远不计成本和网络舆论双重的打击之下,吴梦蝶组织的抵抗显得力不从心了,凌云集团的股价再度死死地封在了跌停板上。   半个小时之后,“非同凡响”又公布了几条微博私信的截图,还是那位神秘的万女士发过来的,问非同凡响的心理价位是多少,不妨直接开价,如果嫌每条五千元太低的话,还可以商量,七千到八千都不成问题,只要能保证每天三条,或者转发量过万都行。   在遭到了“非同凡响”的断然拒绝之后,万女士继续纠缠不休,说凌云集团与网络大V有过多次的类似合作,绝对可以保证安全。比如“一把烂鱼叉”等等……   前一段的录音是王致远计划中的一部分,目的就是为了抹黑凌云集团,为股市血拼制造更多的恐慌盘,消耗掉吴梦蝶顽强抵抗的后续资金,将她逼入绝境之后,王致远可以在低价位轻松接盘,进而获取凌云集团的控股权,将凌云集团收入囊中。   后一段的截图却是“非同凡响”的画蛇添足,他按计划完成了对凌云集团的最后一击,又耿耿于怀“一把烂鱼叉”的在网上的对抗,顺便编造出一段微博私信,把“一把烂鱼叉”拖下了水。   “非同凡响”组织水军随即跟进,鼓噪说“一把烂鱼叉”拿了黑钱,才如此卖力为凌云集团鸣冤叫屈。   不明真相的围观者看戏不怕台高,看热闹,搅混水,唯恐天下不乱,一通转发,“一把烂鱼叉”的网络声誉一落千丈,不少粉丝纷纷倒戈,大骂“一把烂鱼叉”见利忘义,欺骗民众,丧尽天良为黑心企业洗地。   蓝语茶也一直在关注网络上的争斗,当她看到“非同凡响”公布的微博私信截图之后,气的粉脸煞白,她心里一沉,这不是血口喷人吗?   对于“非同凡响”信口雌黄的构陷,蓝语茶有口难辩。郁闷中,她拨打了向晚晴的电话,埋怨凌云集团不该病急乱投医,拖累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向晚晴觉得不对劲,吴梦蝶那么精明,应该不会出此下策,凌云集团公关部门也不太可能自作主张,哪有这样贸然打电话谈钱的,平白无故地留下话柄,摆明了这是一个陷阱。   她不好直接去问吴梦蝶,只能给楚天舒打电话。   楚天舒当即给吴梦蝶打电话确认此事,答案果然是否定的,凌云集团的公关部门没有给“非同凡响”打过电话,也没有给他发过微博私信,姓万的员工倒是有一个,却是一名男士。   可网络上的这些传闻,只会越描越黑,企业花钱请网络大V洗地的现象屡见不鲜,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你越极力地否认,越会引起公众的猜疑!   正是“非同凡响”这么一个画蛇添足的举动,给了楚天舒等人踩住他尾巴的机会。   楚天舒没有通过向晚晴,将电话打给了蓝语茶,在表示了对她的感谢之后,建议她去找新华社东南分社的社长魏理光,请他帮忙查一查“非同凡响”的底细。   蓝语茶吃惊地说:“老楚,你傻呀,魏社长是有身份的人,人家凭什么帮我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楚天舒问道:“语茶,你还记得你‘香菜园’吗?”   蓝语茶越发的莫名其妙了,她问:“老楚,你忙昏了头吧?‘香菜园’在京城,‘非同凡响’在临江,这两者联系得上吗?”   当然联系得上。楚天舒窃笑着说:“嘿嘿,‘香草园’的客房有奥妙,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可以去找吴大姐,请她帮忙问问嘛。”【“香菜园”的故事见第1018-1019章】蓝语茶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楚天舒的用意,她笑骂道:“老楚,你好阴险哦。”   魏理光出面,别说查一个“非同凡响”,就是查十个八个也是分分钟的事。   傍晚时分,蓝语茶就从吴大姐那里得到了消息,这个“非同凡响”就是东南法制报的记者呼延非凡。   果然不出所料!   楚天舒暗骂道,这个家伙,在拘留所里捡了四十八小时的肥皂,“菊花残满腚伤”的痛苦出来就忘了【故事见第1009章】。看来,只有让他再进去捡几天的肥皂才能令他记忆深刻了。   楚天舒有这个想法并不是凭空而来,因为杜雨菲和柳青烟打探回来的消息,让他找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借口。   化了一天的时间,杜雨菲和柳青烟摸到了吴莎莎的行踪。   原来,呼延非凡进去之后,他家的母老虎直接把他给甩了,还没等他出来就跟他办理了离婚手续,呼延非凡正好就汤下面,与临江市朝阳分局关局长的小姨子陈燕勾搭在了一起。   男离异,女未婚,你情我愿的自由恋爱谁也不好干涉。   关局长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自然了。   可千不该万不该的是,呼延非凡贪图钱财,在胡晓丽的唆使下,为了将吴狄从南岭县调出来,又给吴莎莎发了微信,把与母老虎离婚证传给了吴莎莎,又是赌咒又是发誓,口口声声要和吴莎莎白头到老。   吴莎莎到底是洗脚妹出身,再一次被呼延非凡的巧舌如簧冲昏了头脑,她兴冲冲地赶到临江,就在她与呼延非凡重温旧梦之后的清晨,吴狄接到了一个电话,临江市人民医院急救室的护士告诉他,你妹妹吴莎莎在临江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让他立即赶过去。   等到吴狄赶到医院,当即被参与截访的杨伟一伙人控制住了。他们以吴莎莎的性命相威胁,逼迫吴狄接受了呼延非凡的采访,炮制出了凌云集团内部人爆料的第一枚重磅炸弹。   喜气洋洋的吴莎莎被蒙在了鼓里,还傻乎乎地等着呼延非凡过些日子来明媒正娶呢。得瑟之余,她忍不住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原先在洗脚城里结交的一个小姐妹。   小姐妹自然不信,吴莎莎就忘了呼延非凡的警告,把呼延非凡发给她的离婚证以及山盟海誓等等用微信转发给了小姐妹。   杜雨菲和柳青烟通过这个小姐妹摸清了吴莎莎的行踪,为了不打草惊蛇,她们没有惊动吴莎莎,所以她们并不知晓吴狄的下落,但拿到了吴莎莎发给小姐妹的微信。   楚天舒得到蓝语茶与杜雨菲这两方面的报告,喜得合不拢嘴,他立即指示柳青烟再去找关局长,偷偷地又告了呼延非凡一黑状。   这还了得,呼延非凡勾搭了自己的小姨子陈燕,又贼心不死地脚踏吴莎莎这条船。关局长勃然大怒,根据柳青烟提供的线索,当天晚上就让辖区派出所民警,把呼延非凡从宾馆的床上拎了出来。   把呼延非凡带回派出所,办案民警也不多说,只让他老实交代这几天做的坏事。   呼延非凡误以为还是和上回一样,查他在网络上造谣的事,他振振有词的辩驳说,这回我真没有胡扯,“一把烂鱼叉”肯定拿了凌云集团的黑钱,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卖力的为他们洗地。   办案民警反问道:“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为了钱什么都肯干么?”   呼延非凡愣了一下,继续滔滔不绝:“你们难道不知道,凌云集团是全省最大的黑心企业,他们根本不顾普通消费者的死活,兜售有缺陷的电动汽车,你们警察要打击的他们,而不是我一个有良知的记者。”   办案民警嘲讽道:“你快拉倒吧,你要算有良知,那天底下就没有没良知的人了。”   呼延非凡哭丧着脸大叫冤枉。   办案民警见他不交代脚踏两只船搞破鞋的事,认为他不老实,立即对他上了措施,可怜呼延非凡一介书生,哪里经得起折腾,只得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交代问题。   警方这才得知呼延非凡受雇于南岭县大通公司的周伯通,收取佣金十万在网上造势,攻击凌云集团,还反过来贼喊捉贼,栽赃陷害网络名人“一把烂鱼叉”。   没想到,呼延非凡交代完了,办案民警并没有就此罢休,继续厉声问道:“还有呢?”   呼延非凡苦着脸,说:“就这些,再没有了。”   “哼,还是不老实。”办案民警一拍桌子,把呼延非凡吓得心惊肉跳,可他愣是想不起来还犯了别的什么事。   办案民警无奈,只好如实向所长汇报。   所长又如实报告给了关局长。   关局长听了,暗暗大吃了一惊,因为上面已经打过招呼,凌云集团的事高层已经定性了,各单位尽量不要介入,以免招惹麻烦。谁知道,误打误撞,抓了一个呼延非凡,还是惹上了这个麻烦。   关局长也是见多识广的角色,他交代派出所长,让办案民警绝口不提呼延非凡与凌云集团的瓜葛,只查他搞破鞋的事,依照治安管理条例把他扔进拘留所,再去捡四十八小时的肥皂。   网络名流“非同凡响”稀里糊涂地消失了,果不其然,网上攻击污蔑凌云集团的舆论顿时销声匿迹,但这并不足以令凌云集团起死回生。      第1072章 山穷水尽      连日来,吴梦蝶通宵达旦都在总裁办公室思考对策运作关系筹措资金,顽强地组织抵抗。   但是,由于事出突然,凌云集团大部分资金被压在了各个项目上,银行已经叫停了贷款,以前密切的合作伙伴眼见着凌云集团危在旦夕,谁也不肯伸出援手,他们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资金在股市中打了水漂,更不愿意为了帮凌云集团而得罪鲲鹏实业,甚至有人落井下石,腾出了资金,等着凌云集团股价继续下跌之后悄悄买进,趁机发一笔不义之财。   第二天八点半左右,当楚天舒把呼延非凡被暂扣的好消息告诉吴梦蝶时,吴梦蝶却一点儿也兴奋不起来,只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   楚天舒问:“姐,怎么了?”   吴梦蝶轻叹口气,说:“天舒,姐太累了。”   楚天舒还想再说什么,总裁办的门外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天舒,你稍等。”吴梦蝶捂住话筒,喊了一声“请进”。   进来的是郑小敏,她回家过年的期间,得知先锋客运出了事故,本想赶回南岭县,却被吴梦蝶留了下来,回到临江总部,协助吴梦蝶应对危机。   郑小敏激动无比,她根本没注意吴梦蝶手里握着的话筒,挥动着手里的一份传真,喜极而泣地说:“吴总,国家质监总局受理了我们的申诉,将会同国家安监总局的技术人员,检测公司电动车的刹车系统,核查事故原因。我们胜利在望了!”   吴梦蝶眉头一跳,平静地说:“小敏,我知道了,传真你放这儿吧。”   郑小敏莫名其妙地看了吴梦蝶一眼,把手里的传真放在办公桌上,悄悄退了出去。   楚天舒在电话那边听到了郑小敏的激动的声音,不由得也兴奋地说:“姐,国家有关部门介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吴梦蝶有气无力地说:“晚了,已经晚了!”   楚天舒纳闷地问:“为什么?”   “这是他们计谋中的一部分。”吴梦蝶拿起传真瞟了一眼,说:“等到有关部门检测与鉴定的结果出来,凌云集团可能已经易主了,他们正好可以借势抬高股价,在股市获利的同时,重新启动公司的电动车生产线,投入规模生产,坐享其成。”   原来如此!   这帮人果然筹划周密,滴水不漏,先通过操控凌云集团的股票,完成恶意低价收购,然后又让官方来拨乱反正澄清事实,股价自然反弹时大赚一笔,再利用凌云集团的电动车生产线,恢复政府订单,独霸新能源汽车市场。   楚天舒看清楚了这幕后的图谋,着急地问道:“姐,按程序检测鉴定要多少天?”   “十五到二十天吧。”   “顶不过去吗?”   “天舒,这会儿,姐真的是山穷水尽了。”吴梦蝶无可奈何地说:“他们已经看清了这一点,否则,有关部门还会以各种理由拖延,不受理我们的申诉。”   楚天舒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安慰说:“姐,一定要保重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谢谢你,天舒。”吴梦蝶怅然若失,强忍着伤感,说:“大不了将凌云集团捐献给慈善机构,也决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商场拼争风云变幻,王致远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毕竟,继续对敲对倒不计血本地打砸下去,成本会成倍增加不说,他手头上掌握的资金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高位先砸的是鲲鹏实业的自有资金,随后砸的是贾文正的国有资金,最后留下郑家和钟家的黑钱准备在低位接盘。   王致远深知,这年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红三代俱乐部的成员们更不例外。郑家和钟家虽然与贾家一起号称京都铁三角,但是,如果不让他们的钱生出钱崽子来,别指望他们会心甘情愿为你贾家白忙乎。   几天砸下来,王致远手头上的资金差不多接近了极限,只留了少量的应急资金,以防止吴梦蝶垂死挣扎。   眼见着吴梦蝶已经弹尽粮绝无力抵抗,王致远觉得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楚天舒结束了与吴梦蝶的电话,打开了电脑,不由自主地点击了股市行情。   股市开盘,凌云集团的股价再次封在了跌停板,没有任何会打开的迹象,K线上的几根大绿柱惨不忍睹,对手的能量之大,决心之坚定由此可见一斑。   楚天舒颓然松开了鼠标,仰靠在办公椅上,脑子里一片茫然,想象着吴梦蝶欲哭无泪的神情,心里不由得一阵阵痉挛疼痛。   王永刚过来送文件,见楚天舒在出神,便轻轻地放下文件夹,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突然,电脑屏幕左下角的MSN有头像闪动。   楚天舒视而不见。   过了一会儿,对方又发过来一个抖动信息。   “谁呀?”楚天舒百无聊赖地点开了。   是远在法国许久未联系的岳欢颜,她向楚天舒发出了视频邀请。   楚天舒只得打起精神,点开了接受邀请。   岳欢颜身穿睡衣,笑意盈盈,怀里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粉嫩的小脸,骨碌碌的大眼睛,煞是可爱。   生了?岳欢颜生了!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男孩。”岳欢颜一脸幸福地说。   楚天舒情不自禁地说:“欢颜姐姐,祝福你!”   “谢谢你,小弟弟。”岳欢颜含笑说:“你知道吗?生他的时候,姐姐我差点把命都丢了。”   岳欢颜已经三十三岁了,属于高龄产妇,难产的几率比年轻的女孩要大的多,别看现在她说的风轻云淡,实际上生孩子的时候,她自己大流血,孩子脑缺氧,大人孩子都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医生问华宇保孩子还是保母亲,华宇含泪选择保母亲,岳欢颜在产床听见了,她声嘶力竭地喊,华宇,我要保孩子。   经过一天一夜的挣扎,孩子终于生下来了,岳欢颜也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母子二人同时住进了特护病房,一住就是几个月,最近才基本康复,获准出院。   楚天舒听了岳欢颜大致的描述,由衷地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是自然。”岳欢颜俯身亲了孩子的脸蛋一口,问道:“取名华天,怎么样?”   “嗯。”楚天舒有些尴尬,问:“华大哥呢?听他的吧。”   “他没意见。”岳欢颜说:“小弟弟,外国人血统观念没有中国人那么强,对待领养的孩子和亲生的没有两样,华宇吃多了西餐,饱受西方文化的熏陶,他比你想象的要开明得多,他为摩丹投资有一个法定的继承人而兴奋不已。”   楚天舒唯一能说的只有“呵呵”二字。他突然心头一动,问道:“欢颜,给你推荐一只股票,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岳欢颜逗弄着怀里的孩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楚天舒着急地说:“获利空间很大的,你看一看吧。”   “小弟弟,姐姐我现在对赚钱没兴趣。”岳欢颜头都没抬,奇怪地问道:“天舒,你辞官下海了?”   楚天舒说:“没呢,还在穷山沟里受苦受累呢。”   岳欢颜问道:“那你不去钻营往上爬,怎么研究起股票来了呢?”   楚天舒说:“欢颜,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只想告诉你,这只股票对我的仕途有很大的影响。”   “这样啊?”岳欢颜总算把目光从孩子脸上移开,说:“姐姐不过问公司业务已经有小半年了。再说了,国内股市差不多都是泡沫,根本不是公司投资的方向。”   “欢颜,我遇到了难处,正走投无路,你就跟我联系了,这不是巧合,这是机缘啊。”楚天舒只好单刀直入:“你一定得帮帮我。”   “哪只股票?”岳欢颜晃动着手里的孩子,问道。   “凌云集团。”   “吴梦蝶的凌云集团?”   “是。”   “怎么了?”   “姐姐,你看看行情就知道了。”楚天舒着急地说:“凌云集团正面临着被恶意收购的威胁。”   “那对手一定是鲲鹏实业的王致远。”岳欢颜做过省商务厅的处长,对省内企业的状况十分清楚,所以,她几乎想都没想,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楚天舒说:“没错,我和吴梦蝶都这么认为。”   岳欢颜爱莫能助地说:“天舒,我跟你说过了,摩丹集团无意参与国内企业的收购兼并,尤其像鲲鹏实业这种与政府高层有诸多关联的企业,更不愿意与他们发生利益冲突。而且,公司投资决策也有一个论证的过程和程序,这远水救不了你的近渴。”   楚天舒急了,咬咬牙,说:“欢颜,看到我为摩丹集团继承人作出了贡献的份上,帮我这一次吧?”   岳欢颜脸红了,怒斥道:“楚天舒,当着孩子的面,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耻。”   楚天舒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低声说:“欢颜姐,对不起,我为刚才的冲动向你道歉。”   “天舒,我原谅你。”岳欢颜抱着孩子,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地说:“看来你是真有难处,要不说不出这等无耻的话来。你这事我可以跟华宇说说,但是,我不承诺一定能帮得上你,或者说,根据摩丹集团既定的投资方向和投资策略,能帮上你的希望非常渺茫。”   楚天舒能够理解岳欢颜,她能答应去说说已经不容易了,摩丹集团是规范运作的大财团,董事们只认规则不讲人情,要想在短时间内说服他们作出改变,实在是太难。      第1073章 绝地反击      下午,国家有关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进驻了临江市,正式开展对凌云集团电动车刹车系统的技术检测,对近期几起事故展开调查。   凌云集团在官方微博上发布了这条利好消息,但是,股票只出现了短暂的波动,然后仍然被王致远操控的资金死死地封在了跌停板,没有任何反弹的迹象。   楚天舒失望了,吴梦蝶绝望了。   一切顺利,而且尽在掌控之中。胜利在望,王致远尽管几天几夜没怎么休息,但是他的精神却无比的亢奋,三点股市休市之后,他驱车前往红三代俱乐部的私家园林打起了高尔夫。   人走运的时候,干什么都顺风顺水。   一场球打下来,王致远打出了他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   洗浴完毕,从浴室出来,王致远一边用浴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接听电话。   电话是蓝光耀打来的,他受省纪委的委派,协助国家有关部门的调查小组在东南省开展工作。   调查小组对凌云集团电动车的刹车系统进行了再一次的检测验证,认为技术上并无明显的重大缺陷;经专家初步分析,近期发生的几起刹车失灵的事故,车辆日常维护保养不到位、司机操作处置不当等人为因素以及天气、道路等自然因素是导致事故发生的主要原因。   王致远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请蓝光耀从中协调,希望在明天下午两点左右公布这个消息。   蓝光耀满口答应了。   王致远要利用明天上午的时间用最后的资金完成吸盘,一举成为凌云集团最大的股东,等到下午国家有关部门发布澄清消息后,凌云集团的股价自然反弹,再不用费一枪一弹,既夺得了凌云集团的控股权,又捞回了前期对敲对倒打压股价的成本。   挂了蓝光耀的电话,王致远通知他的公关团队,让“非同凡响”散布国家有关部门检测结果将不利于凌云集团的消息,制造恐慌气氛,配合明天上午的吸盘。   可是,公关经理回话说,已经两天没有联系上“非同凡响”了。   王致远吃了一惊,忙问是什么状况。   公关经理说,据打探,前天半夜里,“非同凡响”在某宾馆搞破鞋,被辖区派出所按在了床上,以淫乱的罪名拘留四十八小时。   王致远松了口气,说,明天一大早,派人去把他接出来,在股市开盘之前让他把消息散布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消失了两天的网络大V“非同凡响”再次更新了微博,他声称自己这次消失是去打探内幕消息,他透露,国家有关部门昨天已经对凌云集团的产品进行了抽检,检测结果将在下午发布。   国家有关部门的介入,理论上来说,对凌云集团应该是利好消息。但是,一直在攻击凌云集团的“非同凡响”却高调发布这个消息,不得不令人产生联想,他一定是胜券在握,检测结果对凌云集团不利。   随即有不少的股评家跟风预测:利好出尽是利空!检测结果出来之后,凌云集团有可能无限期停牌,直接进入ST程序,今天是散户们出逃的最后机会。   果然,股市一开盘,大量的恐慌盘和割肉盘倾巢而出,根本不用王致远出手,凌云集团的股价直接被封在了跌停。   王致远开始动用郑家和钟家的黑钱,在低位悄悄地接盘。   翻手能为云,覆手能为雨。   一切都在按照王致远预定的计划顺利进行,到上午休市,大量的筹码落入了郑家和钟家控制的账户之中,只要下午再边打边吸,大功就将告成。   王致远运筹策划这场收购战一环紧扣一环,真可谓是天衣无缝,完美至极,畅快淋漓,很有点像下午打的那场高尔夫球,杆杆到位,洞洞出彩,是他出道以来最为漂亮的经典战役!   下午是最关键时刻,还没有到欢庆胜利,必须严阵以待,王致远不敢怠慢,中午休息了个把小时,一点开市,他亲自上阵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依旧是波澜不惊,王致远紧张的心慢慢松弛了下来。   漂亮的女秘书为他送来了咖啡,一向绅士稳重的王致远一时兴起,竟然情不自禁地摸了一把女秘书的翘臀,眼睛也离开了屏幕,落入了女秘书胸前的沟壑之中。   女秘书灿然一笑百媚生。   就在王致远与女秘书调情的这一瞬间,凌云集团的股票突然发生了波动,强大的买盘打开了跌停。   王致远手一抖,咖啡洒在了女秘书的裙子上,一片狼藉。   女秘书尖叫一声,故意把裙子撩了起来,露出了里面粉红色的丁字裤。   王致远的眼睛一秒都没有在女秘书的底裤上停留,他死死地盯在了电脑屏幕上。   一定是吴梦蝶不甘失败,在作垂死的挣扎,发起了最后的反扑。   王致远气定神闲,指挥若定,急令各个账户的操盘手抛出部分筹码,将吴梦蝶的疯狂反扑扼杀在摇篮之中。   与此同时,有关部门的调查小组按照王致远的请求,在下午两点准时公布了昨天的检测结果,凌云集团电动车刹车系统不存在明显的技术缺陷。   按照预定计划,各路股评家们不顾廉耻地换了嘴脸,大肆鼓吹出现重大利好,国内知名企业要对凌云集团购并重组。   股市上的散兵游勇纷纷加入了抢筹的行列,甚至王致远阵营中的个别账户还在偷偷地建老鼠仓。   出乎王致远意料的是,少量的筹码抛出去之后,买盘仍然在不断涌入,推动凌云集团的股价一点点拉升。   王致远立即命令手下查找是什么人在疯狂地参与抢筹。   不查不知道,一查真可笑。   唱对台戏的竟然是青原市的世纪阳光公司!   王致远马上就想起来了,世纪阳光的老板卫世杰是楚天舒的同学,也是商场上不多见的投机分子,“亡命赌徒”,他多半是受了楚天舒的蛊惑,不知死活地来助凌云集团一臂之力。   真是不自量力!王致远冷冷一笑。一个小小的世纪阳光能有多大的实力?既然卫世杰非要螳臂挡车,那就顺手牵羊把他的世纪阳光也一起吃进来。   王致远再次发出了砸盘的指令,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砸进去的筹码再次如泥牛入海,接盘的资金源源不断,凌云集团的股价还在持续的攀升。   王致远慌了神,恶意收购的目的没达到,巨量的股票和对倒的交易成本加在一起的损失就太惨重了。难道自己精心策划的全部花招,尽在楚天舒等人的监控之下,自己忙乎了这么久,到头来反而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不可能!卫世杰就是倾家荡产地砸锅卖铁也没有如此大的能量啊!   就在王致远手足无措之时,“一把烂鱼叉”在网上爆料,法国摩丹集团加大向世纪阳光注资,有意借壳上市,进军国内新能源汽车市场。   王致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鲲鹏实业的智库系统在前期做了大量的市场调查,国际市场上的资本大鳄们从来不涉足国内股市,甚至连港股都不屑一顾,在他们的投资计划中,也根本没有并购国内企业的意向,所以,他才选择了这个时机对凌云集团痛下杀手。   摩丹集团凭什么会毫无来由地看中一个小小的世纪阳光,还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帮助它借壳上市?   这不科学啊!   科不科学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凌云集团的股价在持续上升,半个小时左右就封到了涨停。   这是王致远计划中的一个涨停,时机恰到好处,价位分毫不差,唯一出错的是被世纪阳光抢走了原本属于鲲鹏实业的大量筹码。   麻痹的!风度儒雅的王致远居然也会爆粗口,这可把一旁的女秘书惊呆了,撩起裙子的手都不知道放下来,任由白花花的大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王致远恨得咬牙切齿,他一把推开了目瞪口呆的女秘书,猛然想起来蓝光耀酒后曾经扯过的犊子:省商务厅的处长岳欢颜是楚天舒过去的亲密战友,后来嫁给了摩丹集团的总裁华宇。   王致远千算万算,算漏了一招!   楚天舒用感情牌打动了岳欢颜,从摩丹集团搬来了救兵,通过毫不起眼的世纪阳光发起了绝地反击,一举粉碎了王致远精心策划的猖狂进攻。   更让王致远气的要吐血的是,楚天舒的亲密战友们奋不顾身地投入了战斗,自家的亲密战友,握有大量低价筹码的郑家老大和钟家老三居然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撤出了战场。   王致远气急败坏,当即打电话过去质问。   郑家老大和钟家老三的答复令他彻底崩溃了。   原来,摩丹集团方面的人已经与郑家老大和钟家老三进行了接洽,商量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把他们手上的凌云集团低价筹码全部接过去。   见钱眼开的郑家老大和钟家老三没有和王致远商量,满口答应了下来。   人比人,气死人啊!王致远发出一声哀叹:他妈的都是亲密战友,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第1074章 弃车保帅      面对王致远咄咄逼人的质问,郑家老大笑呵呵地说:“致远老弟,把手头上的股票转让给摩丹集团,可以赚一千万啊。”   王致远抱着手机,毫不迟疑地说:“你们帮我拿下凌云集团,这一千万鲲鹏实业补给你们。”   钟家老二大笑道:“哈哈,致远兄,这一千万可不是人民币,是欧元。”   王致远傻了眼,心里暗骂道:麻辣隔壁的,这帮见利忘义的家伙。   郑家老大反过来劝说道:“致远老弟,这一次你帮我们赚了钱,我们可以付给你手续费和前期成本,保证你也能获利一千万。嘿嘿,当然,不是欧元,是人民币。”   王致远叫道:“鲲鹏实业不缺这一千万,我要拿下的是凌云集团和全国的新能源汽车市场。”   钟家老三嗤之以鼻:“致远兄,到手一千万不少了。将来在新能源汽车的市场上能不能赚到一千万还是个未知数,落袋为安才是最保险的。”   王致远手头上的资金在前面的对倒中消耗殆尽,打击凌云集团的反扑富富有余,但与国际市场上的资本大鳄摩丹集团对决完全是以卵击石,眼瞅着股价一步步拉高,恶意收购凌云集团的如意算盘瞬间成为了泡影,连“啪”的声响都没有听到就破灭了。   王致远欲哭无泪,一阵天旋地转,他不仅品尝到了失败的苦涩,也感觉到了交友不慎的耻辱,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了一个真理:组队打怪物,既害怕遇上楚天舒这种神一样的对手,更害怕遇上郑家老大、钟家老三这类猪一样的队友。   万般无奈之下,王致远只得强压着屈辱,吞下了失利的苦果。   一块阵地失守,顿时全军溃败。   这就是战场上常见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国家有关部门的调查小组公布了检测结果之后,网上攻击污蔑凌云集团的舆论几乎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大量辟谣和猜测,既然刹车系统不存在技术缺陷,那前期发生的交通事故会不会真像“一把烂鱼叉”所说,是人为制造的呢?   省市媒体的记者也调转笔锋,持续跟踪报道,铺天盖地的新闻、访谈、帖子让省市政府参与阴谋的官员们非常被动,王致远精心构筑的利益共同体一下子土崩瓦解了。   一时间,王致远压力骤增,焦头烂额,他第一次有了力不从心之感,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还未成年的幼犬,带着几条贪得无厌的狗兄狗弟去对付一只瘦弱的花狐狸,满以为倚强凌弱可以获胜而归,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了一头狮子,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狼狈逃窜,败下阵来。   纸终究包不住火。   现在的王致远苦不堪言,不再幻想如何吃掉凌云集团,而是四处奔走,抓紧灭火,不仅要避免引火烧身,更要防止火势蔓延,把卷入其中的蓝光耀、唐逸夫、郝建成等一干人等的头发眉毛也烧着了。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谎言来掩盖,千防万防,缺口还是被打开了。   第一个缺口就来自那个不安分又不走运的呼延非凡。   原本跟着“非同凡响”痛骂凌云集团的脑残粉们,忽然转变立场,变成了“一把烂鱼叉”的铁粉,在网络上把“非同凡响”骂的狗血淋头,更有在股市上惨痛割肉的网民,挖出了“非同凡响”的真实身份,爆出了他在宾馆搞破鞋被派出所民警光屁屁按在床上的事实。   事件曝光之后,关局长指示派出所长以呼延非凡在网络上造谣污蔑的罪名再次拘捕了他,同时公布了他之前的口供。由此,呼延非凡从南岭县大通公司周伯通手里收受黑钱,在网上攻击凌云集团的事实大白于天下。   国家有关部门的调查小组重新对近期发生的几起电动车事故进行了调查,青原市公安局长郝建成也不得不指示市区县各级交管部门,全力配合调查,并灰头土脸地陪同调查小组参与到调查之中。   第一个被排查出来的是青原市出租公司的林文胜,他承认青原市的几起事故是他操控制造的,由于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公安部门对其采取了治安拘留十五天、罚款十万元的处罚。   消息一出,舆论大哗,新华社等中央级媒体纷纷对事件提出质问,矛头直指南岭县大年初二的交通事故,省委书记南延平作出批示,一查到底。   在省公安厅刑侦专家的介入之下,南岭县大年初二的事故调查有了突破性进展,先锋客运的电动车确系有人做了手脚,最终导致了惨祸的发生。   由于涉事电动车的残骸保管不当,很多证物灭失,给查找和分析原因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县交警大队大队长胡向发、报废车辆处理厂的负责人和停车场的看守人员杨光宗等人被带走接受调查。   夜,十点,石花大酒店。   付大木如坐针毡,他和薛金龙、胡晓丽、付二林、付三森等人在等待着最新消息。   不一会儿,陶玉鸣急匆匆地进来了。   付大木摆摆手让胡晓丽等人出去。   陶玉鸣俯下身子来,低声道:“老板,胡向发被调查小组带走了。”   这在付大木的预料之中,善后的措施也在他的预谋之中。他看了看陶玉明,问:“老陶,事故结论是你交代胡向发作的吧?”   陶玉明紧张兮兮的说:“是的,可……”   付大木抬手制止了陶玉明的分辨,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说:“别担心,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   陶玉明瞪着牛卵子般的眼睛,显然没理解付大木话里的意思。   付大木脸垮了下来,说:“一级一级往上推,懂了不?”   陶玉明笑了,说:“大县长,懂了。”   再不懂,陶玉明就枉混了这么多年的官场了。   交通事故的定性是青原市委市政府定的原则,胡向发也好,陶玉明也罢,包括付大木、郝建成在内,众人都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将来追查下来,至多是具体办事的胡向发受个行政处分,其他人不会伤筋动骨。   付大木不放心,又斜着眼看陶玉明:“真懂了?”   陶玉明点头:“真懂了。”   付大木说:“那你说说看,下一步怎么做?”   陶玉明迟疑着说:“嗯,老胡把责任推给我,我把责任推给你……”   “打住。”付大木不悦地说:“不是推给我,是推给县委县政府。”   陶玉明忙拍马屁说:“嘿嘿,在我的心目中,你一直就是县委县政府。”   付大木对于陶玉明的智商不太满意,但对于他忠诚还是满意的,他懒得继续跟他解释,问道:“先锋客运的电动车被人做了手脚,你没想想该怎么处理啊?”   “这个……我还真没来得及细想。”这回陶玉明不是真糊涂,而是在装糊涂。   在先锋客运的电动车上做手脚,借机害死包俊友,嫁祸给凌云集团,是付三森布置周伯通去干的,当时以为是一箭双雕天衣无缝的好计谋,现在出了纰漏之后再回过头来看,整个计划简直漏洞百出,定性为交通事故这个责任可以往上推,但制造车祸的责任必须要有人来扛,如果不采取有效的保护措施,付三森就危险了。   “老陶,你这个公安局长当得不称职啊。”付大木批评陶玉明,口气却十分的和蔼,他故作严肃地说:“这明显是大通公司对先锋客运抢夺了它的运输市场心怀不满,蓄意报复嘛。”   陶玉明何尝不清楚,这会儿只有把周伯通与周二魁叔侄二人推出来当替罪羊,只是这两人一直是付家兄弟的忠实走狗,这种话他陶玉明不便明说,壮士断腕必须由付大木亲自来下决心。   不过,陶玉明还是不放心,又问:“要是周伯通咬不死怎么办?”   付大木脸一沉,一字一顿地说:“那就让他去死!”   陶玉明回答:“明白了!”   陶玉明走了之后,付大木靠在沙发上扼腕叹息,好好的一盘棋,怎么下着下着就输了呢?   形势很不妙,付大木思虑再三,决定弃车保帅,先保住付三森再说,至于关不关闭矿场,回头再来想办法,一来可以制造矛盾让黄老邪去和楚天舒正面对抗,二来郝建成也是利益攸关方,他不能坐视不管。   薛金龙、胡晓丽和付家两兄弟再次回到了大套房。   付大木坐直了身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给几个人大气鼓劲,胡晓丽等人顿时充满了信心。   他的话刚说完,付三森的手机响了,他匆匆退了出去,没一会儿,又举着手机回来了,面露焦急之色,拿眼睛不断去看付大木。   付大木向他招了招手。   付三森举着手中的电话,凑近付大木,小声道:“大哥,周伯通,他非要跟你通话……”   付大木黑着脸,接过电话,才听了几句,怒道:“周伯通,你什么意思?”   周伯通说:“大县长,我是在替你着想,只要你帮我逃出南岭县,所有的屎盆子不就都可以扣在我头上。我向你保证,从此之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江湖上再没有周伯通这个混蛋了。”   付大木说:“我要是不帮你呢?”      第1075章 丢卒保车      “大县长,如果你都不帮我,那我就死定了。”周伯通摆出一副无赖的腔调,说:“那我就只有去找楚天舒和杜雨菲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了。”   付大木问:“周伯通,你威胁我?”   “不敢。在南岭县,谁有这个胆子?”周伯通说:“不过,我手头上还真有一点儿和三哥一起玩的照片和录音。”   付大木瞥了瞥付三森,强忍着怒气,压低声音问:“老周,你在哪里?”   “在家呢。”   “我怎么相信你会永远消失?”   “大县长,既然我还想活命,就不能再露头了。”   付大木沉吟了片刻,换了一副和缓的口气,笑道:“老周,我实话跟你说,我们正在商量怎么帮你呢,因为帮你也就是帮我们自己。不过,丑话我说在前头,我们大家都要做最坏的打算,万一失手了……”   “大县长,我心里有数,万一失手了,我也就认了。”周伯通咬着牙说:“我对天发誓,绝不出卖任何人。”   “好。”付大木说:“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兄弟会照顾好你的老婆孩子。”   “谢谢了!”周伯通说完,很干脆地挂了电话。   把手机扔在了沙发上,付大木深深叹息一声,看了看表,对薛金龙说:“金龙,开我的车去接周伯通,有什么情况你帮着协调一下。”   “大县长……”薛金龙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停住了,他点了点头,说:“好,我这就去。”   “你们走吧,我休息了。”付大木摆摆手,胡晓丽和薛金龙等人脚跟脚地往外走。   “老三,”付大木喊住了付三森,指了指沙发上的手机,说:“把你的手机拿走。”   付三森又返回了回来,他弯腰去拿手机的时候,付大木低声说:“老三,周伯通靠不住,你出去避避风头吧。对了,手机号也换一个,有事你和晓丽联系。”   付三森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大哥的意图,哽咽着说:“谢谢大哥。”   看着付三森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付大木感慨万分,仰天长叹了一声。   此时,杜雨菲按照楚天舒的布置,暗中派郭顺强的人封锁了县城所有的出口,盘查过往的车辆和行人,防止周伯通等重大嫌疑人员出逃。由于公安局是陶玉明的地盘,绝对信得过的人手不够,杜雨菲考虑一下,又让冷雪带着黄天豹、“上校”等人参与暗中监视。   县委大楼的小会议室里,有关部门调查小组还在讨论工作情况,陪同人员有省市有关方面的领导和技术人员,市里由市委常委、市公安局长郝建成带队,县里只有楚天舒一人列席。   据胡向发交代,大年初二的惨祸定性为交通事故是县公安局长陶玉明传达的县委县政府的指示,而县委县政府又是转达的市委市政府的指示。   对此,郝建成予以了默认,此事就不好再往下深究了。   调查小组只好责成南岭县委县政府进行追责,胡向发身为交警大队的大队长,未能按照相关程序对事故开展认真的调查,涉嫌玩忽职守,建议给予党纪政纪处分。   陶玉明和杜雨菲轮番上阵,对废旧车辆改装厂的负责人与停车场看守人员杨光宗等人进行审讯。   杨光宗等人只承认对肇事车辆保管不善,拒不交代其他问题,还口口声声地说,他们也是受害者,看守停车场的藏獒被人杀害,才导致各种物证的灭失。   与陶玉明换班之后,杜雨菲回到自己办公室,她心里很清楚,杨光宗等人受周伯通的指使,对先锋客运的电动车做了手脚,突破他们的心理防线只是时间问题,现在的关键是不能让周伯通、周二魁等人脱逃。   杜雨菲想了想,拨通了冷雪的电话。   电话长时间无人接听,杜雨菲暗想,莫非被发现了?正要挂断电话,忽地又接通了,冷雪压着嗓子小声道:“雨菲,有情况,周伯通带着老婆和女儿进了车库,洪七公等人提着行李,看样子是要跑路。”   杜雨菲急问:“走了吗?”   冷雪说:“还没有。”   杜雨菲换了只手拿电话,语气严肃道:“冷雪,如果他们要跑,你们千万跟住了,别被他们发现,有情况马上报告。”   电话刚放,杜雨菲便看到值班民警小蔡气喘吁吁冲进了办公室,焦急的说:“杜局,出事了,红光社区有绑匪劫持人质,你的电话打不进来,陶局长让你马上赶过去。”  杜雨菲腾地站了起来,边向外走边问情况。   小蔡了解得也不多,大概是五楼的住户起夜,听到楼上传来孩子的哭声,还有女人在喊绑架啊,救命啊……   不好!杜雨菲暗叫一声,从小蔡手中接过一把警车的钥匙,飞速发动,直奔红光社区。   当她赶到事发社区时,大批警察已经到位,带队的是刑侦支队的郭顺强。   杜雨菲问道:“顺强,你们怎么过来了?”   郭顺强表情拘谨,一脸难堪,说:“陶局长打电话通知的。”   杜雨菲绷着脸,瞪着眼,怒道:“卡控路口留没留人?”   “没有。”郭顺强解释说:“杜局,周伯通和周二魁就住在红光社区,我们把这里包围了,他们出不去的。”   “周伯通和周二魁住这儿?”杜雨菲疑惑地抬头看了看楼上的窗户,冷声道:“看紧了,别让他们趁乱跑了。”   “是!”郭顺强抖擞精神,带着手下散开了。   杜雨菲板着脸进入了警戒线。   辖区派出所所长老黄苦笑着迎上来:“杜局,你好,把你也惊动了。”   杜雨菲握了他的手,轻轻道:“黄所长,什么情况?”   黄所长对站在警戒线外的两名大爷大妈招了招手。   大爷大妈吓得脸色发白,快步走过来。   “我住五楼,”大妈声音紧张地说:“我们刚睡下不久,老头子起床给我倒水,就听见六楼的有女孩子在哭,还有一个女人大喊救命……”   “等等,六楼住的什么人?”杜雨菲问道。   大爷抢着说:“大通公司的周二魁。”   “什么?”杜雨菲一惊,抬头看了看六楼,暗想:“大半夜的,什么人敢跑周二魁家去绑架劫持?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杜雨菲问:“黄所长,搞清楚没有,绑匪有多少人?人质有几个?”   “不清楚,接到报警,我就带人赶过来了。”黄所长尴尬地说:“只听到女人和孩子的哭声,然后没动静了。”   杜雨菲眸光一扫,命令道:“喊话。”   黄所长一摆手,一个小民警拿着大话筒喊开了:“六楼的人听着,我是警察。绑架劫持人质是重大犯罪,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放下武器,交出人质,可以减轻你的罪行……”   小民警把嗓子喊到半嘶哑,六楼依然没有半句回应。   这个现象令杜雨菲和黄所长大为诧异。   绑匪劫持人质大部分为了逃离现场,他们一分钟都不想在现场多呆,一般马上会接过警察的话,抛出他们的条件。比如让警察撤开包围,然后提供交通工具等等,像这样沉默寡语的绑匪实在是罕见。   郭顺强跑了过来,朝六楼看了看,低声问:“要不,我派人从七楼突击?”   杜雨菲立刻否定:“不用,这个绑架事件很古怪。”   黄所长问:“古怪?什么古怪?”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绑架。”杜雨菲说:“谁会绑架周二魁的老婆孩子?”   “杜局,周二魁在南岭县得罪了不少人。”黄所长嘟囔着说:“前些日子,他不就被人绑架到了垃圾处理场?”   杜雨菲没说话。难怪黄所长他们接到报案就赶过来了,周二魁刚被人算计惨了,老婆孩子被绑架也不是没有可能。   喊话的小民警几乎是声嘶力竭,声音渐渐越喊越低,有气无力。   杜雨菲对小民警做了个终止喊话的手势。   小民警如蒙大赦,忘记了关掉话筒开关,丧气地骂道:“麻个痹的,绑匪哑巴了,害老子喊破了嗓子。”   “你个小狗卵子才哑巴了呢。”六楼的人突然开了腔:“老子打老婆孩子,关你们屁事。”   啊?周二魁!   杜雨菲瞥了黄所长一眼,刚要说话,手机铃声响起,她走到一边接通电话,猝然脸色一变:“周伯通逃了?冷雪,你跟到了哪里?好,跟住了,我马上带人过来。”   这是个局。杜雨菲马上判断出来了,周二魁是为了掩护周伯通顺利潜逃,故意虚张声势制造了这么一起匪夷所思的绑架案。   杜雨菲布置黄所长继续与周二魁周旋,她则带着郭顺强等人上了警车,往城外追去。   在车上,郭顺强纳闷地问道:“杜局,周二魁肯为周伯通舍生忘死吗?他这个代价也太大了吧。”   杜雨菲看着郭顺强说:“哼,舍生忘死?不,这是丢卒保车!周二魁把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在红光社区,借机打乱我们的部署,尽量拖到周伯通离开南岭,然后举手投降,说自己发疯了,夜里殴打老婆和孩子。”   郭顺强目瞪口呆。   杜雨菲轻声道:“还好,周伯通没有跑远,我们还追得上。”      第1076章 金蝉脱壳      大约半个小时前。   一阵刺耳的电话打破了周伯通家的寂静,他老婆看了看号码,又看了看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男人,犹豫着该不该接听。这个老实本分的女人,连日来都处于恐慌之中,听到各种声响,心里都会一紧。   “接吧。”周伯通闭着眼,一派淡然。   女人接通了电话:“喂?”   “我找老周。”电话里语气急促。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来到男人身前,低声道:“找你的。”   周伯通笔直的腰杆纵然在沙发上也未弯曲半点,他的眸子缓睁,沉稳而从容地接过电话。听了一会儿,他的眼睛里渐渐变得阴冷,冷得令人心悸。   “杨光宗要顶不住了?好,我明白了,谢谢。”周伯通挂了电话,单手狠狠砸向了茶几。   漂亮的红木茶几顷刻间如受雷击,木屑横飞。   女人心悸地看着四分五裂的茶几,心中哀叹了一声:自家的男人要出事了。   不过,女人和平常一样,从不过问周伯通的事情。她了解自家的男人,他是个奇妙的矛盾体,在外面争夺市场和地盘,是一个玩命的魔鬼,可是回到家里,面对老婆和孩子,他又是一个体贴的老公和慈祥的父亲。   周伯通恢复了平静,淡然说:“我也许要离开南岭。”   “你去吧,我会带好孩子的。”女人低眉顺目,并没有太过意外。以前,周伯通也有过跑路的经历,过了一段时间,风平浪静之后,他还是会回来的,他看重这个家,看重老婆孩子。骨子里,他还是一个顾家的小市民。   女人进房间,帮他收拾东西。   周伯通拿起电话,拨了付三森的号码,声音低缓:“老三,我找老大。”   与付大木通完电话之后,周伯通又给周二魁打了电话:“二魁,你帮叔个忙,在你那边闹出点声势来。……不知道怎么搞?打老婆孩子你不是挺内行的吗?……上回给你的卡还在吧,里面是五十万,回头我告诉你密码。……行了,别鸡巴磨叽了,有事都推到我身上,你在里面蹲几年就出来了。”   女人出来了,拖了一个拖箱。   “你……要走?”女人突然站起身,泪眼婆娑。   “别这样,我还会回来的。”周伯通轻轻推开她,身体敏捷如豹地向窗前走去,低头俯视着窗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向女人招了招手:“喊醒孩子,我们一起走。”   “去哪?”女人诧异地抬起头。   周伯通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说:“别问了,赶紧的,洪七公在车库等着呢。”   女人喊醒了女儿,跟着周伯通进了车库。   十分钟后,对面的六楼传来了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   一辆宝马轿车从红光社区急速驶出。   隐藏在黑暗中的冷雪驾驶一辆桑塔纳跟了上去。   宝马轻车熟路,出了社区之后,拐进了一条黢黑的小巷。   桑塔纳紧追不舍。   出了小巷,宝马车一路往西出了县城,朝浮云山的方向飞驰。   穿出城关镇,几辆警车拦住了宝马车的去路。   宝马车想要倒退,一辆桑塔纳堵在了车后。   在黑洞洞的枪口下,宝马车停住了。   车上只有一名大通公司的马仔和周伯通的老婆和女儿,根本没有周伯通的身影。   杜雨菲和郭顺强分头把马仔和周伯通的老婆孩子带到了一边,他们都交代说,出了红光社区之后,周伯通和洪七公在小巷口下了车,去向不明。   凌晨五点,南岭县的天空晨曦未起,县委大楼书记办公室里依然亮着灯。   调查小组的成员和省市陪同的领导早已回招待所休息了。   楚天舒疲惫不堪地坐在椅子上,下意识伸手去摸桌上的烟,摸到的却是一个空烟盒,他将烟盒捏成一团,扔向字纸篓,烟盒在篓子边沿上弹了一下,落到了地上,他自嘲地咧了咧嘴,正准备起身去开窗户透透气,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进来的是陶玉明,楚天舒看到他,问道:“杨光宗开口了没有?”   陶玉明兴奋地说:“开口了,他交代说,指使他对先锋客运公司电动车做手脚的是大通公司的周伯通。”   楚天舒说:“立即抓捕!”   “是。”陶玉明说完,当着楚天舒的面给郭顺强打电话,可刚下达了抓捕周伯通的指令,忽然又怒骂道:“真他妈一群废物!怎么让他跑了呢?”   郭顺强说:“我们在红光社区布控,周伯通的车开出来了,追到城关镇的路口拦截住了,车上只有他的老婆孩子,周伯通中途下了车,下落不明。”   “让这样一个重犯跑掉了,你们刑侦大队是干什么吃的?”陶玉明骂完,顾不得看楚天舒的脸色,命令道:“立即安排人手,在主要出城路口设卡堵截,开展地毯式排查,一定要将周伯通抓捕归案。”   挂了电话后,陶玉明气呼呼地对楚天舒说:“楚书记,刑侦大队郭顺强报告,周伯通跑了。”   楚天舒霍然起身:“跑了?”   “是的。”陶玉明说:“郭顺强带人跟踪了他的汽车,可拦截之后,周伯通中途下车不见了。”   楚天舒沉默了片刻,说:“老陶,你们继续追查,我去向调查小组和郝局长报告。”   与陶玉明一起下了楼,楚天舒上了车,并没有立即去招待所,而是直接去了先锋客运,刚进会议室不久,杜雨菲、冷雪和黄天豹等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杜雨菲她急急忙忙地汇报了情况,又说:“老楚,冷雪他们盯住了周伯通,他和洪七公明明上了车,可是,人却不在车上。”   楚天舒说:“很显然,周二魁制造事端就是转移视线调虎离山,周伯通又用老婆孩子玩了一手金蝉脱壳。”   “这就奇怪了?”杜雨菲说:“所有的路口我们都布控了,他不太可能出的去呀。”   “难道他竟然胆子大到还隐藏在县城?”楚天舒想了想,忽然问道:“陆路戒备森严,他会不会走了水路?”   杜雨菲说:“有可能。”   楚天舒问:“通往码头的路上有没有安排人监视?”   “安排了。”杜雨菲略显尴尬地说:“我手上信得过的人不过,冷雪让黄天豹带人守在了码头的进出口。”   楚天舒问黄天豹:“你们是怎么监视的?”   “我们守在进出口,对人员进行辨认,对车辆进行了记录。”黄天豹拿起一个记录本递了过去。   楚天舒一页页的翻看着记录,忽然,他手指一处空栏,问道:“这辆车为什么没有填写记录?”   黄天豹看了一眼,笑道:“县里的一号车,我们记也是白记。”   “一号车?”杜雨菲探头过来看,记录栏上只画了个大大的1字。   楚天舒蹙起眉头,脑海里电光一闪,他眯起双眼,扔下记录本,缓缓道:“到此为止吧!”   “周伯通不追了?”杜雨菲疑道。   “不用,你们抓紧审讯周二魁,把周伯通的老婆孩子送回去。”楚天舒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杜雨菲和冷雪面面相觑,他们感觉到楚天舒刚才的反应有些奇怪:放弃,这不是楚天舒的性格啊。   蓝天晴朗,白云悠然。   南岭县初二车祸的结果终于水落石出了。   大通公司的老板周伯通,为了与先锋客运争夺运输市场,雇佣杨光宗对电动车的刹车做了手脚,又指使周二魁驾驶大货车制造了这场事故,意图嫁祸先锋客运。   目前,从犯杨光宗和周二魁已经落网,主犯周伯通在逃。   真相大白,皆大欢喜。   至于交通事故的定性,凌云集团的危机等等,有的是为了维护和谐稳定的需要,有的发生在公众看不见的幕后,这其中的孰是孰非,既无人关注,也无人评说了。   调查小组功德圆满,顺利凯旋。   给调查小组及其陪同的领导开完了欢送会后,楚天舒专门向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郝建成汇报工作,重点汇报了南岭县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经济的规划,在谈到具体举措时,又提出了关闭浮云山所有的矿场,实施矿村合并的设想。   对此,郝建成表示了赞赏,只是问道:“小楚,如果将这些支撑全县经济命脉的财路断掉,按你这个实施方案中所描绘出的美好前景,你预计过没有,将来发展起来的绿色生态产业,收入能达到现有的水平吗?这个新的经济增长点,过个三五年,会是一个什么状况?能不能保持可持续增长?”   楚天舒拿出了专家学者们的论证报告,说:“经初步测算,全县GDP、税收和财政收入都将增长百分之三十左右。当然,专家学者们不是太了解南岭县的实情,数据可能略有偏差,我们分析预测,保持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增长应该有把握。”   “百分之二十也不低嘛。”郝建成说:“不过,小楚,我还是要提醒你,市委市政府每年考核各区县的工作,可是实实在在的经济指标啊!我估计,前期的投入大产出少,可能会影响对你个人的考核评价啊。”   “谢谢郝书记关心。”楚天舒笑笑说:“停止破坏生态,恢复绿水蓝天,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如果对我个人有什么影响,也是值得的。”   “行,你有这个决心就好!”郝建成拍了拍楚天舒的肩膀,说:“小楚,我多留一天,你陪我实地考察一下。”      第1077章 进退自如      送走了调查小组和陪同的省市领导,楚天舒、付大木陪着郝建成上了浮云山。   春季来临,偏多的雨水将浮云山滋养得丰硕而饱满。   车到半山腰,上不去了,一行人下车,继续往山上爬。   楚天舒问:“郝书记,我把情况给您汇报一下。”   “不用,不用,我们昨天已经谈得差不多了。”郝建成摆摆手,停下来看看付大木说,“我今天来,主要是和大家一起来散散心,说句实在话,小楚来南岭当县委书记之后,我还没好好跟他说说话呢!”   楚天舒连忙近前:“郝书记,谢谢您,您这么说,让我好感动!”   郝建成说:“小楚,你来南岭一年了吧?”   楚天舒说:“郝书记,你记性真好,整整一年了。”   郝建成问:“感觉怎么样?”   “很好,郝书记,谢谢您的关心。”楚天舒冠冕堂皇地说:“南岭虽然贫困,但环境不错,干部群众对我都很支持,尤其是大木县长,对我非常的关心,可以说是言传身教。我在这里虽然时间还不长,但学到了从前在机关接触不到的东西。”   郝建成点点头,看看付大木说:“老付啊,市委给你派来的书记,可是个出色的干部啊!”   “是的。”付大木附和道:“天舒同志在市府办公厅当副主任的时候,我们就经常打交道。他学历高,又在领导身边工作过,政治敏感性和理论水平都比我高很多,来南岭县时间不长,在干部群众中建立了相当高的威信。市委派他来当书记,实在是英明的决策,这既是南岭县的福音,也是我个人的荣幸。”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付大木说得如此肉麻,搞得杨富贵、耿中天等人都有些惶恐。   不过,楚天舒倒是听出了些眉目,郝建成今天不光是来考察的,更像是来调和矛盾该的。他微微一笑,谦虚道:“哪里,哪里。说实在的,调来南岭任县委书记,最初我想都没敢想,主要是郝书记等市委领导们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至于我个人,就像外面说的那样,运气比较好一点罢了。”   “你还真别说……”郝建成停下来,看看众人,笑道:“小楚来南岭任书记,很多人都说因为他给伊书记当过秘书,其实,还真不是那么回事。老付,你知道小楚到南岭任书记是什么背景不?”   付大木摇摇头,说:“背景?我真不知道。”   “呵呵,我估计大家都不知道。”郝建成开怀大笑,看着楚天舒说:“我看,你自己也未必知道呢。”   “是啊,真的挺突然,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楚天舒皱着眉头,认真地说:“当时决定让我来南岭当书记,有很多的议论,有人说我是自讨苦吃,也有人说我遭遇了排挤,还有人说我跑官要官,反正说法很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天舒啊,你先不要激动。”郝建成笑了笑,道:“反正事情也过去了,说说也无所谓。当时啊,伊书记让我们几个常委都推荐人选,你们猜怎么着,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来当这个书记。”   “噢……”付大木吃惊地看着郝建成。   众人也都沉默了,等着郝建成往下说。   “哈哈!都看着我干什么吗?”郝建成爽朗地笑出了声,说:“没想到吧,有官都没人愿意当啊,可见当南岭县的书记有多难哪。伊书记没办法,只好忍痛割爱,把天舒同志放出来了。不说了,不说了,反正天舒到南岭之后,工作遇到了很多的困难,但总算没让市委市政府失望。”   付大木带头鼓起了掌。   半山腰里响起了一片掌声,惊起飞鸟无数。   极目远眺,幸福水库的水面上,清泠泠地沐浴着三面环堵的彩色山峦,低空中有水鸟飞翔,也恍若是长翅膀的怪鱼在水面掠过。近处的岸边,艳阳漏过垂柳,与一些停泊的小船漾起的涟漪,共同在粼粼点点的波光里闪烁。   “真美啊!有山有水,真正的青山绿水!”站在一块巨石之上,郝建成掐住腰,眯着双眼眺望着浮云山脉,说:“在整个青原市,真没有比这里更美的风景了!”   付大木说:“郝书记,那您以后忙里偷闲,多来这里看看,最好能住上几天,多给我们指导指导。”   “呵呵,指导谈不上,你们比我更熟悉情况,只要你们党政同心协力,南岭县的发展就指日可待了。”郝建成一边说,一边沿着水库大坝往前走。   付大木连忙表态说:“我一定全力配合楚书记,把南岭县的经济搞上去。请郝书记放心,也请市委市政府放心。”   这回,轮到楚天舒带头鼓掌了。   掌声过后,众人跟着郝建成继续往山上走。   远远地可以看见放马坡和浮云矿场了,郝建成招呼了一声楚天舒,对众人说:“你们前头先走,我和小楚单独说几句话。”   楚天舒意识到,这也许才是郝建成这次上山的目的。   郝建成说:“小楚,关于初二车祸的调查结果,我已经向伊书记和唐市长详细汇报过了。两位主要领导一致认为,你的政治头脑是清醒的,把握大方向的能力是强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件,都不能影响了经济发展这个大局。”   “谢谢郝书记鼓励。”楚天舒说:“我到南岭以来,一直坚决贯彻执行市委市政府发展是第一要务的正确决策,有理由相信,打掉了周伯通这个黑恶势力,南岭县的发展会更快更好。”   “是的。”郝建成肯定地说:“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只有扫清了竞争中的各种障碍,才能将发展落到实处。我已经和大木同志很严肃地谈过了,要求他必须无条件支持你的工作,不能把精力和时间都耗在了内部矛盾和小团体利益上。”   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楚天舒不继续深挖,付大木支持绿色生态农业的发展规划。   “还有,”郝建成毫不隐晦地说:“你可能已经听说了,我儿子郝爽在浮云矿场做事,对此,你千万不要有什么顾忌。你知道的,这小子不争取,我教训过他,我把他扔到山里来,就是想让他吃点苦,好有些长进,今后能做点正事。”   楚天舒刚要开口,郝建成抬手制止了,他接着说:“关闭矿场,我坚决支持。如果有人打着我的旗号反对你关闭矿场,你就让他来找我。我最烦有的人,动不动拿领导说事。”   “郝书记,你说的情况不存在。”楚天舒马上说:“郝书记,郝爽已经有不小的变化了,我来之后,他没给县里和我找过任何的麻烦。”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郝建成突然停下来,问道:“小楚,你准备搞村矿合并,这是个解决矛盾的好办法。你看,矿场关闭之后,护矿队肯定要撤销,对吧?”   楚天舒听出了郝建成的弦外之音,他单独找自己谈,果然不是仅仅表态对关闭矿场的支持,还有意给郝爽找条出路。他略略停顿了一下,说:“郝书记,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合不合适?因为涉及到公安系统的事,恐怕县里做不了主。”   郝建成眼前一亮:“你说说看。”   楚天舒说:“我想,矿村合并之后设立浮云镇,护矿队的骨干成员,能不能转换身份进入镇派出所?”   “可以嘛。”郝建成可能觉得答应得太快了,马上又说:“回去我就让局里讨论一下,尽量多解决几个正式编制。”   楚天舒忙说:“谢谢郝书记。”   “别客气,为地方经济发展创造条件,保驾护航,是公安部门必须承担的职责。”郝建成说了句套话,又说:“哦,对了,小楚,对郝爽,你以后一定要严格要求,要比对别人更加严格的要求!”   “会的,会的。”楚天舒连忙说:“郝书记,您放心,我一定一视同仁。”   “哈哈!”郝建成和楚天舒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惹得已经爬到山头的付大木等人纷纷驻足,回过头来,向他们两人热情地招手。   建设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县的发展规划在南岭县委常委扩大会一致通过了,村矿合并设立浮云镇的工作顺利提上了议事日程,镇党委和行政领导班子的人选也在酝酿之中,“公推公选”的干部人事体制改革试点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和发动。   南岭县委县政府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空前团结,紧密团结在以楚天舒为书记的县委县政府周围,成了县乡各级会议中必须要说的开场白。   楚天舒轻轻松松地退了一步,顿时眼前一片海阔天空。   同样,付大木被逼无奈地退了一步,他虽然觉得脸面上很难看,但也并没有太大的实质性损失。   因为,县委一班人的思想也统一了,规划出来了,措施也有了,但启动资金落实不了,规划也好,措施也罢,仍然只不过是一纸空文。   楚天舒为政绩工程的启动资金发愁,但是,他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凌云集团身上。      第1078章 正中下怀      从一开始,楚天舒就没打算从凌云集团获取资金支持,一来资金量太大,二来这说到底还是一个让利于民的政绩工程,不是一个以盈利为目的的商业行为,没有必要把凌云集团拖进这么一个缺乏投资回报的项目中来。   现在楚天舒就更没这个打算了。   表面上看,凌云集团在对抗鲲鹏实业恶意收购的战斗中获得了险胜,实际上,双方都是元气大伤,摩丹集团的救援资金必须尽快归还,遭遇打击的新能源汽车产业需要振兴,凌云集团自身的资金已是捉襟见肘,根本腾不出手来帮楚天舒在做政绩工程。   楚天舒打定了主意,必须眼睛朝上,在省里市里做文章,争取得到省领导的首肯和支持,好伸手要政策,要资金。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点一点地做。   后院暂时稳固了,楚天舒可以把精力全部投入到谋划经济发展中去。他并没有一上来就把建设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县的大口号喊出去,而是先跑村矿合并设立浮云镇的事。   涉及到一个行政区划的变更,市里也没权批,需要由省政府下达批文,方可正式生效。   楚天舒把县里的日常工作交给了付大木、杨富贵和耿中天等人,自己则带着县办主任薛金龙、招商局长柳青烟等跑市里和省里办理相关手续,顺便向各位领导汇报的经济发展思路和规划。   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有事需要请示报告,事先应该和相关领导沟通到位之后才能上报,事情越重要越必须如此,尤其是想要领导尽快签批的事项。否则,领导冷不丁地拿到材料,多半会搁置下来,批给相关部门研究研究再说。   市里的手续办得比较顺利,楚天舒当面向伊海涛和唐逸夫作了汇报,征得他们同意之后,才正式行文的报告。   报告交上来,范亦兵亲自跟着楚天舒去跑有关部门,在市里一路绿灯,剩下的就是跑省里了。   薛金龙是规划的牵头起草人,村矿合并设立浮云镇,这让他看到了离开县直机关的希望,所以,一路跑下来,表现得相当的积极。当然,给楚天舒留个好印象的同时,也没忘记向付大木汇报种种细节。   楚天舒带着薛金龙和柳青烟跑了一个星期,省里该过的手续都在各相关部门过了一遍,只等省长乔明松签字同意,市政府下达批文,就算大功告成了。   如果硬碰硬地走签批程序,等送到乔省长的那里,不知道会拖到猴年马月。   楚天舒也很想借请乔省长签字的机会见乔省长一面,好把发展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的思路当面汇报汇报,看看乔省长的态度。可一省之长日理万机,楚天舒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不是他想见乔明松就能见得着的。   正好青原市的常务副市长叶庆平在省里开会,楚天舒就让他出面联络。   叶庆平在省委组织部跟过省委副书记林国栋,与乔明松的秘书小葛比较熟悉,当年替省长物色秘书的时候,就是叶庆平推荐的他。因此,叶庆平把事情一说,小葛见缝插针,帮着约好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到省长接待室去见乔明松。   赶到省委大院,十点还差一刻,小葛带着楚天舒、叶庆平和薛金龙等人直奔接待室。   接待室坐了好些人,一个个瞪大眼睛,盯着里间的门,大气不敢出。   这时,里间的门轻轻开了,有人屁股朝外,退将出来。开始还蹑手蹑脚的,低低地垂着脑袋,待缓缓转过身来,踩棉花一样走出三两步,胸便渐渐挺起来,头也渐渐昂起来,脚步也由轻而重,等快到值班室门口,就要穿门而出时,已是咚咚有声了。   靠近门边的两位兴奋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准备往里间奔。   “对不起,还请稍等片刻。”小葛拦住了他们,看着楚天舒几位,笑着解释说:“他们是乔省长约好的,只要一会儿。”   两人眼里闪过一丝不快,旋即又满脸堆笑,听话地坐回原处,心甘情愿的样子。   小葛推开里间的门,将叶庆平和楚天舒让进去。   薛金龙和柳青烟只抬抬屁股,没动身,楚天舒早打过招呼,他俩就不进去见乔省长了,免得人多不好说话。   宽大的老板桌后的乔明松点点头,指指桌子前的椅子,示意他俩坐。   叶庆平在省委组织部干了很多年,乔明松对他并不陌生。   楚天舒与乔明松去参加过全国农村工作会议,也算是老相识。   两人坐下来,还没坐稳,楚天舒就打开手里的包,拿出一沓材料,交给了叶庆平,叶庆平再双手呈到乔明松的面前,说:“这是我市村矿合并设立浮云镇的报批文件和可行性报告,还请省长审阅批示。”   “只要对拉动经济有帮助,对地方发展有好处,省里都会支持的。”乔明松一边翻着材料,一边表态道。   实际上,楚天舒之前通过祝庸之做过一些功课,乔明松对的发展思路有粗略的了解,心里早已有所默许。否则,单凭小葛在其中周旋,乔明松也未必会同意抽出时间来接见叶庆平和楚天舒。   叶庆平接话说:“这是天舒同志就任县委书记之后,继农村医疗体制改革和税费改革之后的又一个大动作,省里有关部门已做过审核和批示,您把关签字后,就可发函生效了。”   乔明松抬起头,从老花眼镜地上沿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忙解释道:“这不是我个人的动作,是班子成员大家共同的决策。我们都有决心,先关闭矿场实行村矿合并设立浮云镇,待浮云镇的发展上了路子之后,再在全县推广,力争将建设成为全省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县。”   “嗯,你们这个提法很好!”乔明松赞赏地点点头,说道:“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是当前经济建设的重大课题。从发展绿色生态效益农业入手,大方向是正确的。省里希望看到通过发展绿色生态效益农业,从一个国家级贫困县一跃成为全省脱贫致富的示范县。”   显然,祝庸之的功课做得比较透彻,乔明松省长对于建设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的思路有一定的印象,也持赞许和支持的态度。   楚天舒忙说:“乔省长这么关心南岭,爱护南岭,扶持南岭,南岭人民就有了坚强信心和强大动力,一定下定决心把经济建设搞上去,尽快摘掉贫困县的大帽子。”   说话间,乔明松已简单翻完材料,拿笔签了字。   楚天舒伸出双手,想把材料拿回去,乔明松没松手,说:“这需要省政府复函才能生效,你们已跑了一圈,挺不容易的,复函的事交给小葛吧,把他叫进来。”   不愧是在省领导身边工作过的,叶庆平的动作就是快,楚天舒才起身,他已经离开椅子射到了门边,开门叫小葛进来。   小葛碎步快跑,来到乔明松身边。   乔明松把材料递给他,说:“材料我已经签过字了,这几天你去落实一下。”   楚天舒和叶庆平深深感动,千恩万谢,告辞出来。   从省长办公室出来,叶庆平和楚天舒又去了省委副书记林国栋的办公室。   虽然没有提前预约,但林国栋得到秘书的通报,还是在接待的间隙,挤出了两分钟与他们见了个面。   听说了乔明松的态度,林国栋也很高兴,他说:“明松省长下乡当过知青,对农村发展情有独钟,你们这个提法,可以说正中他的下怀啊。”   楚天舒和叶庆平都喜形于色。   林国栋忽然问道说:“明松省长跟你们谈到过政策和资金方面的事吗?”   楚天舒和叶庆平一起摇头。   “这不是一个小事。”林国栋脸色严肃起来,说:“涉及到具体的政策和资金扶持,明松省长恐怕也定不下来,得请示延平书记。只要延平书记同意,这些都不是问题。不过,最近延平书记的夫人身体有些不适,一些临时动议的事项我们也不好轻易去打扰他。”   楚天舒和叶庆平从林国栋的话里听得出来,林国栋所说的“不适”只是一个修饰性的措辞,南延平书记夫人的身体状况肯定比“不适”要严重得多。   看楚天舒和叶庆平的神色略显焦虑,林国栋又说:“你们回去吧,先把村矿合并与公推公选的工作做好,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向延平书记提提这件事。”   告辞出来,叶庆平要赶回去继续开会,他是从会场上请假出来的,上马国胜的车之前,楚天舒忽然对他说:“叶市长,本来该我们去跑办文的,乔省长怕耽误时间,直接让小葛代劳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谢意?”   叶庆平说:“这好办,请小葛出来吃个饭吧。”   柳青烟明白楚天舒的心思,抢着说:“我们人微言轻,恐怕不容易请动,还是叶市长面子大,就麻烦你老人家约一下小葛吧。”   叶庆平眼一瞪,佯怒道:“什么老人家,在你们的眼里,我就这么老吗?”   楚天舒批评道:“青烟,真不会说话,请领导办事,也不知道说些动听的话,好让领导开心。”   柳青烟忙改口说:“怪青烟不会说话,请帅哥市长多多原谅。”   一句话,又把叶庆平说乐了。      第1079章 夫妻情深      “哈哈,天舒,你的美女局长给我戴高帽子呢。”叶庆平乐了,说:“别喊帅哥了,还是喊老人家吧,显得成熟和有智慧。有什么法子呢?为了南岭人民的伟大事业,我这个老人家也只好听你们吩咐了。”说着,掏出手机,打通了小葛的电话,请他晚上出来与民同乐。   叶庆平开了口,小葛不好拒绝,请示了乔明松之后,答应如约赴宴。   楚天舒和薛金龙、柳青烟打了个车返回住宿的名流大酒店。   晚上,就在名流大酒店宴请小葛,订的是最豪华的包房,上的是最高档的酒。   先是叶庆平敬小葛,感谢他对青原建设事业的大力支持,小葛赶紧起身,说:“我敬叶市长,我敬叶市长。”双手端着杯子,与叶庆平碰碰,一口干掉。   接着是楚天舒,小葛同样是毕恭毕敬的样子,轮到薛金龙和柳青烟,他没再起身,只是一手端杯,象征性举了举,另一只手上的筷子都没放下。   几轮下来,喝酒节奏渐渐放慢。七点半的时候,楚天舒让服务员把电视机打开,调到了东南台,这个时间正在播放东南新闻,他知道,省直机关的干部,尤其是领导身边的人都有个习惯,只要腾得出空来,本地新闻是必看的。   接连播了好几条新闻,都没有见到省委书记南延平的身影。   楚天舒向柳青烟使了个眼色,柳青烟托着腮帮子,自言自语道:“咦,不对呀,这几天的新闻好像都没见着南书记呢?是不是南书记身体不太好啊?”   楚天舒故意装糊涂,板着脸,严厉地制止道:“别乱说!”说完,又换了一副面孔,笑着对小葛说:“葛秘,县里的女干部婆婆妈妈的,就喜欢东家长西家短,你不要介意啊。”   柳青烟作委屈状,可怜兮兮地看着小葛。   “没关系,没关系。”小葛心里有些不太落忍,想了想,还是开口说:“南书记身体挺好的,就是他夫人最近身体欠佳,要了家庭病床,南书记亲自延医问药,端水喂饭,有空就在夫人身边陪着,一般性的活动就不参加了。”   叶庆平赞叹说:“南书记如此重情重义,服侍夫人还亲力亲为,真是太不容易。”   “南夫人的命真好!”柳青烟痴痴地说:“一个女人能遇上南书记这么一位好男人,这辈子该多幸福啊!”   小葛趁着酒兴,也感慨起来,说:“南书记和夫人是当年一起下乡的老知青,在知青点上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后来,夫人招工进城,南书记还继续在乡里待了好几年,恢复高考那年,夫人给他送去了高考资料,鼓励他好好学习,南书记才如愿考上了大学,彻底改变了人生和命运。当时,夫人刚怀了孩子,为了支持南书记,她主动放弃了高考,又省吃俭用,用自己微薄的工资,一个人带着孩子,还供南书记上完四年大学。南书记感念夫人,此后不管官再大,地位再高,始终对夫人忠贞不二,不离不弃。夫人见南书记工作太辛苦,毅然办理了提前退休手续,全心全意照顾南书记的生活起居,监督南书记的锻炼和保健,南书记的身体一直棒棒的,工作效率比我们这些年青人还要高。夫人也一向健健康康的,用南书记的话说,能吃能做能睡,从没什么病痛,也许是心思都放在南书记身上,忽视了自己的身体,心脏有了毛病也未觉察,一发病就有点严重了。”   一席话,说得大家十分感动,纷纷嘘唏感叹南书记与夫人之间的真挚感情,颂扬他们的夫妻情深,柳青烟更是眼泪汪汪,不住地用纸巾擦拭眼角的泪水。   小葛这才发觉话说多了,忙严肃地交代说:“这些事情,我也是听乔省长说的。南书记非常自律,公私分明,不愿意将公事和家事搅在一起,夫人生病之后,从不让人过问,也叮嘱乔省长等领导,不要把消息透露给任何人,你们也要保密,别去外面随便说啊。”   “小葛,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在外面乱说的。”叶庆平说完,又不禁叹道:“这么从严要求自己的领导,如今真的不多了。”   楚天舒赶紧转移话题,他望望薛金龙和柳青烟,说:“办批文的事来该你们跑腿的,葛秘替你们代劳了,你们还不好好敬个葛秘的酒,请他多费费心,尽快将省政府的批复办下来,我们好早日设立浮云镇,把的经济搞上去。”   两人赶紧去敬小葛的酒。   又喝了一轮,小葛不敢再喝下去了,便推说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必须告辞了。   众人不好挽留,只得散席。   握手话别,叶庆平和楚天舒不仅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免不了还有所表示,几位这么客气,小葛也就很领情,办起事来自然格外用心。   送走了小葛和叶庆平,几个人回到房间,又议论起南书记与夫人的感情来,不由得又是一阵感慨。   其间,薛金龙试探着问,要不要上门去看望看望,说不定有机会提提我们的事。   柳青烟不同意,说,这个时候去打扰南书记,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楚天舒也说,不行。这只会适得其反,就算南书记不反感,小葛也会很反感的。   从省里回来,楚天舒找到了杜雨菲,问:“雨菲,还没有周伯通的消息?”   杜雨菲气鼓鼓地反问道:“你还问他干什么?你不是说不追查了吗?”   楚天舒故作严肃地说:“我说不查,你就真不查吗?”   “当然不!就算是为了给包俊友报仇,我们也不会放过他。”杜雨菲斩钉截铁地说完,又得意地说:“哼,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使的是缓兵之计呀。”   楚天舒笑了,问:“查出点线索没有?”   杜雨菲郁闷地摇头,说:“周伯通这人从小在外闯荡,警惕性和反侦察能力极强。自从那天逃脱之后,就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了。”   “周二魁审得怎么样了?”   “这家伙对周伯通死心塌地,再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周伯通逃跑的时候,周二魁在家里吓唬老婆孩子,我估计他可能真不知道周伯通的行踪。”楚天舒又问:“周伯通的老婆孩子呢?”   杜雨菲说:“我们一直盯着呢,她们几乎不怎么出门,更没出过县城,手机座机的通话记录也是空白,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   “还是内紧外松的策略。”楚天舒想了想,说:“别急于求成,更不能打草惊蛇,遇到警方不太方便出面的时候,可以让冷雪他们从外围打探打探。”   杜雨菲点头,皱眉道:“老楚,你要提高点警惕,我仔细研究过周伯通的性格和行事特征,他的报复心很强,而且他身边还有一个洪七公,身手颇为了得,一般的人根本不能近身。”   楚天舒说:“我还真不怕周伯通报复,就怕他躲一辈子,我们抓不到他。”   杜雨菲说:“我知道,你之所以不愿意大张旗鼓地追查,就是想让他成为某些人的心病。可是,就这么把周伯通留着,我担心他会狗急跳墙。老楚,你还是小心一点儿的好。”   楚天舒看着杜雨菲,平静地说:“雨菲,你我决定到来,就已经有最坏的心理准备。我这个人做事情,要么不做,做就做彻底。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将周伯通抓获归案,就有希望彻底摧毁的黑恶势力。”   杜雨菲盯着眼前的这个出色的男人,他清秀的眉、有力的唇和坚毅的眼神,还有那气宇轩昂的前额,无不显示出他的豪迈大气和深藏不露的柔情侠骨,她不觉两颊绯红,心跳加快。   省领导重视,楚天舒和叶庆平又再三嘱托,小葛办起事来格外的卖力。   十天之后,省政府的批复函就到了青原市。   范亦兵受楚天舒的委托,一直盯着此事,省里的批复一到,立即转给了南岭县。   杏林乡的山坳村、郑店村等三个自然村与浮云矿场合并,设立浮云镇水到渠成,下一步就是组建镇领导班子。   说实话,楚天舒在担任县委书记之后,虽然进行了农村医疗体制等一系列的改革,但是,他对社会转型时期的中国民主化进程,思考得更多更深。   任何适合,任何地方,要想干成事情,干部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长期以来,各级党委政府把主要精力都放在经济体制改革上,却对阻碍发展的干部人事制度视而不见,各级领导干部的选拔主要由组织部门考核推荐,主要领导说了算,这种干部选拔任用的方式,过分强调的是领导的权威,带来的问题是,所有的干部都只知道对领导负责,往往忽视百姓的利益,最终导致干部不干实事,只想着如何投领导所好,跑官要官,买官卖官大行其道,经济民生发展缓慢。   南岭县长期处于贫困落后的状态,很大程度上与干部选拨任用由付大木一手把控有直接关系。因此,楚天舒借浮云镇设立之机,在选拨任用镇领导班子上,大胆开展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试点。      第1080章 互探虚实      在楚天舒的倡导主持下,县委组织部制定了《公推公选浮云镇党委书记、镇长的实施意见(草案)》,县委常委讨论了整整一天。   会上,楚天舒说:“干部人事制度改革触及到每个干部的切身利益。过去,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的选拔主要是组织部门和县委领导们在行使权力,这种选拔干部的程序太片面,常委几个人的眼睛哪里能有广大群众千万双眼睛看得准?所以,我们这次公推公选浮云镇党委书记和镇长,一定要充分保障群众的知情权、参与权、选择权和监督权,把愿意为地方发展做贡献,能为老百姓谋利益的人选到领导岗位上来。”   对此,付大木既没有反对的理由,也没有反对的动机,因为他在常委会上已失去了控制力,即使不搞改革试点,也轮不到他当家作主,还不如顺水推舟,支持楚天舒的改革意见,或许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两位主要领导统一了思想,其他常委更无异议。   “实施意见”修改完善后进入了实质性操作阶段。   南岭县这次公推公选浮云镇党委书记、镇长各一名,与过去不同的是,长期以来,大家都认为选拔干部是县里主要领导的事,是绝对的秘密,而现在,县委组织部通过各种方式将《公推公选浮云镇党委书记、镇长实施意见》一字不漏地公布了。   县里成立了“公推公选”办公室,县委组织部长周宇宁担任办公室主任,抽调县直机关大批工作人员,组成好几个工作组,进驻浮云镇,主要做好第一阶段广泛推荐的准备工作。   楚天舒代表县委在南岭电视台发表了讲话,详细解读这次公推公选的实施细则和注意事项。   他说,这次浮云镇公推公选镇党委书记和镇长的工作,要为今后的直选奠定基础,取得经验。我们一定要让广大群众感受到民主的真实含义,要让他们相信,所有的候选人都是群众自己推荐出来的,没有任何领导的授意。镇党委书记和镇长的人选由全体村民在全县范围内任意挑选,凡是他们认为符合条件的人,都可以推荐。而镇党委书记的人选,除了全体村民推荐之外,还要单独让基层党员再推荐一次。每人可以推荐十名候选人,然后一轮轮淘汰,最后剩下的两名候选人直接PK,决出最后的人选,报县委常委会批准后任命。   随即,宣传发动工作正式展开。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论是浮云镇还是没有参与公推公选的其他乡镇,都对“公推公选”这个十分敏感的话题进行了认真的研究、分析。很显然,浮云镇“公推公选”一旦试点成功,下一步就要轮到其他乡镇了。   当然,各乡镇和县直机关不少的干部看到了这是一次晋升的机会,个别人甚至认为,所谓的改革试点只不过是走走过场,最终还是县委领导说了算,开始蠢蠢欲动地打自家的小算盘。   付大木也不例外。   他对楚天舒推出公推公选的做法心存疑虑,怎么也不敢相信,楚天舒好不容易掌控了常委会,会真心实意地把干部选拨任用的权利下放给一般老百姓。他更愿意相信,这是楚天舒准备大规模清洗自己的人打出的一张牌。   付大木决定找个机会打探打探楚天舒的虚实。   这一天,开完了书记碰头会,付大木跟着楚天舒进了书记办公室。   坐下来,付大木抱着笔记本开门见山:“小楚,浮云镇的干部安排,你是怎么考虑的?有没有一个初步的想法?”   不遮遮掩掩,是表示坦诚相见的最好方法。   尽管付大木显出一副真诚样,但楚天舒始终是清醒的。他知道,坐在对面的这个付大木,是和他水火不容的。这段时间的配合与支持,是不追查周伯通交换来的结果,是迫于无奈。   楚天舒扔给付大木一颗烟,说:“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把权力交给广大群众,让他们自己选出能带领他们发家致富的领头人。老付,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市委把南岭县这副担子交给我们两个人,我们必须好好谋划,齐心协力,推动南岭县的快速发展,不辜负市委和全县人民的期望。”   楚天舒没有正面回答,又把问题推了回来,付大木不知道楚天舒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说:“浮云镇是一块试验田,这带头人必须选准选好,否则,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的愿望就会落空啊。为了不辜负市委和全县人民的期望,我觉得,你作为县委书记,要把好用人这个关啊。”   付大木的低调让谈话的气氛显得很和谐,两个人之间好像真有着老搭档般的默契和融洽。   实际上,付大木最感兴趣、最愿意抓在手上的事情,就是“把好”用人这个关。这些年里,县里别的所有工作,他都可以马马虎虎,可有可无,而对用人,他从来都是寸步不让,凡能抓在手里的,都要亲自抓在手里,环环相扣,非常认真。   楚天舒听得出付大木的话外之音,他不仅是来打探虚实的,也是来参与把关的。他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了几步,说:“老付,你是县里的老领导,对全县的情况比我熟悉,你觉得这一次公推公选,会不会把群众满意我们放心的人选出来?”   付大木说:“小楚,我和你的担忧是一样的,虽然我们常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但是,群众的素质也是不够的。我个人的想法,不管采取什么样的选拔方式的,最终关键岗位上还是要用我们放心的人。”   楚天舒单刀直入,问:“老付,你认为谁可以当此大任呢?”   “这个嘛,我得好好想一想,想一想。”付大木一边回答,一边作思考状。   从内心而言,付大木当然希望由自己的人来当浮云镇的党委书记和镇长,这样才能下一步工作的掌握主动权。例如,矿场是否关闭,楚天舒也说了交给浮云镇自行选择,如果由自己的人来主导,或许就会出现自己想要看到的局面。   楚天舒看着他,突然说:“老付,前些日子跑手续的时候,薛金龙跟我叨叨过,听那意思,他倒是有些想法。”   付大木吃了一惊,薛金龙是自己的人,全县皆知,楚天舒怎么会把他推出来呢?   为了进一步证实一下,付大木说:“老薛这个人,我……”他说到这里,见楚天舒十分敏感地抬起头,马上把话打住。   楚天舒见他欲言又止,便问:“老付,是不是不舍得放啊?”   尽管付大木有些不好意思,但在这样重大的事情上,他觉得还是不能客气。对于浮云镇的干部人选,他认为自己必须争取主动,这样才有争过来的保证。如果叫楚天舒抢了先,他就被动了。   所以,当付大木听出楚天舒,便急不可耐地表态说:“嘿嘿,你是书记,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我不舍得也要放啊。”   楚天舒微微一笑,说:“老付,我有点担心哪。万一要是没选上,他可就没有退路了。”   啊?原来他在这儿等着我呢。付大木又被楚天舒将了一军,他不得不懊丧而焦虑地低下了头,他原以为,只要他和楚天舒同意,薛金龙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当上浮云镇的党委书记,没想到楚天舒的意思是,万一选不上,薛金龙连县办主任都没得当了。   这招太狠毒了!怎么办?付大木没时间多想,只好说:“老薛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他一直在机关工作,没多少基层工作经验,还是留在县里比较合适。”   “哼,害怕了吧?就等你这句话呢。”楚天舒心里暗暗好笑,嘴上却说:“老付,薛金龙一直跟着你,你比我更了解他。既然你认为他不太合适到基层工作,那就不考虑他了。”   付大木有点傻眼了,按照楚天舒的说法,自己手头上的人去参与公推公选,谁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他想想还是不甘心,为了不让薛金龙对自己有想法,也是给楚天舒出难题,他又说:“不过,话还得说回来,老薛的能力还是挺强的,这些时间主持搞规划,跑手续,你也应该看得出来。他做县办主任很有些年头了,虽然我不舍得放,但个人觉得还是应该考虑给他安排一下了。”   付大木并没有指望楚天舒会考虑给薛金龙一个什么样的安排,他想,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我提出来要安排,你楚天舒不同意,日后薛金龙也怪不得我。   没想到楚天舒紧接着问道:“老付,你说得也对,你认为,该怎么安排合适呢?”   这一问,又把付大木难住了,他根本没朝这方面去想,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可听楚天舒真这么问,不由得高兴地抬起了头,说:“嗯,我……我,小楚,你看,给你当县委办的主任怎么样?”   说完,付大木从心到脸都笑了,他为自己的急中生智暗中叫好。      第1081章 错失良机      一般情况下,县委办主任可以进常委班子,享受副县级待遇,只是因为前几任书记与付大木不对付,县委办主任的人选总达不成一致,才一直空缺着。付大木提议薛金龙来当县委办主任,肯定是进步了,看你楚天舒同意不同意。   大大出乎付大木的意料,楚天舒竟然满口答应了,他说:“老付,感谢你的大公无私啊。不过呢,县办主任的工作也很重要,薛金龙过来之后,让柳青烟过去帮你做点具体事吧。”   薛金龙去当县委办的主任,楚天舒反过来推荐柳青烟来当县办主任,付大木不好反对,也不能反对,官场上的利益就是用来交换的,不能你一个人把便宜占尽了,更何况,柳青烟的背后,还有一个姐夫陶玉明。   付大木表态说:“好,我没意见。”   楚天舒笑道:“老付,我们达到了共识,这是南岭县大发展的开始啊。”   “是啊,是啊。”付大木不能不附和着哈哈大笑起来。   下班回到石花大酒店的大套房里,长期郁闷的付大木终于开心了一回,与胡晓丽喝了点老酒,又快活地大战了几十个回合,最后筋疲力尽地躺在大床上,搂着像只小猫一般蜷缩在怀里的胡晓丽,抽着烟,美滋滋地回味起双重的爽快。   想着想着,付大木忽然觉得不对劲儿,他手一抖,烟灰落到了胡晓丽雪白的肌肤上,只听胡晓丽尖叫一声弹了起来,长腿正碰在了付大木的手上,烟头忽地掉了,恰巧落在了付大木的裆下,只听刺啦一声,一股焦臭味就冒了上来。   付大木惨叫一声,来了个就地十八滚,从床上滚到床下,双手在裆上一扒拉,烟头被扒拉到了地毯上,毛毛已燎掉了一小片。   胡晓丽忙扑过去,撅起猩红的嘴,趴在那话儿上面又是吹,又是摸,总算把付大木安抚住了。她关切的问道:“怎么了?老大?”   付大木撑着胡晓丽的大屁股,从地上爬到了大床上,揉了揉底下被烧焦的毛毛,向胡晓丽招了招手,狐疑地说:“晓丽,你上来。我刚才在琢磨,楚天舒怎么会轻易答应给薛金龙换地方呢?你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吗?”   胡晓丽爬到了床上,试探着问道:“老大,薛金龙会不会叛变了?”   付大木想了想,摇着头说:“不太可能,周伯通是他送出去的,他想从这个泥潭里爬出来,怕没那么容易。”   “嗯,老大就是有先见之明。”胡晓丽拍了一把马屁,抬眼看了看付大木面有得色,突然叫道:“不好。”   付大木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胡晓丽按住了他的手,说:“我突然一下想起来了,楚天舒把薛金龙一调走,监听系统就不起作用了。”   “对对对。”付大木被点醒了,忙说:“得让陶玉明把这套东西拆了,要不然柳青烟一接手就露陷了。”   胡晓丽马上又说:“还有,他把柳青烟放在你身边,也就是安插了一颗钉子。”   付大木好不容易体验到的一点胜利喜悦顿时灰飞烟灭了。   煞费苦心地忙乎了半天,最终还是一点儿便宜没占到,这滋味有点像花了大价钱搞了个处女,搞完了才发现是假冒伪劣,太他妈的难受了!   付大木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粗气,让胡晓丽给王致远打了个电话,问一问他有没有什么好招?   这会儿王致远比付大木郁闷多了。   好不容易精心筹划了一个吞掉凌云集团的阴谋,眼见着就要咽进肚子里,却被摩丹集团假借世纪阳光之手搅了局,功败垂成,前期打压股票的资金几乎都打了水漂。   吃了个大哑巴亏,王致远有苦难言,连日来泡在土豪俱乐部疗伤,也在暗暗地琢磨着该怎么出这口恶气,接到了胡晓丽的电话,他眼珠子转了几转,说:“胡经理,你过来陪陪老蓝呗,对付楚天舒这货,还是他更有办法。”   “麻痹的,还有完没完了?”付大木恶狠狠地低声骂了一句,他哪里知道王致远在前一场战斗中元气大伤,只以为这家伙迟迟不肯出手,还屡屡把胡晓丽召过去陪那个猥琐的蓝光耀。   胡晓丽自然吃得透付大木的心思,为了对付楚天舒,他什么本钱都舍得出,他这么一骂,无非是骂给自己听,好让自己心理平衡一点,她向付大木做了个嘘的手势,痛痛快快地答应了王致远。   王致远又何尝不想报仇雪恨?他听说楚天舒要搞发展经济的政绩工程,已经通过设立浮云镇做好了铺垫,只等着瞅个机会向省里伸手要政策要资金,他让胡晓丽转告付大木,他会督促蓝光耀采取措施,让楚天舒吃不到狐狸还惹一身骚。   有王致远这番话打底,付大木的精神头又上来了,他让胡晓丽转告王致远,他会在南岭县变着法地给楚天舒添点堵,添点乱。   两个男人不敢直接对话,而要通过一个女人间接地传话,可见他们不仅心理阴暗,而且心里发虚,只是因为要对付共同的敌人,才相互勾结到了一起,不惜采取卑鄙无耻的办法,阻挠破坏楚天舒的发展大计。   薛金龙和柳青烟的新任命很快下达了,两人交接了工作,各自上任。   在此之前,陶玉明趁着楚天舒去市里汇报工作的机会,拆除了安装在楚天舒办公室的窃听器,也拿走了装在薛金龙办公室的接受装置。   薛金龙满心欢喜地搬到了书记办公室隔壁,他不仅看到了晋升县委常委的希望,也落得了一身的轻松,虽然并没有因此彻底摆脱付大木的控制,但至少在日常的工作中,可以少挨他的训斥,不用被他支得团团转,还可以找借口,尽量少参与他的阴谋。   当然,周伯通的外逃仍然是薛金龙的一块心病,常常在梦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柳青烟当上了政府办的主任,几乎天天在付大木的跟前晃荡,这也成了付大木的一个心理负担,不得不装出一副积极的样子,正儿八经地做一些具体的工作。   缺了点脑子的陶玉明还产生了误解,他知道付大木垂涎了柳青烟多年,这一次把她搞到身边去,可能在打她的坏主意,暗道,她是老子的小姨子,这半边屁股老子还没摸到手,哪能白白便宜了你付大木呢?   这一次两办主任的调整,不仅斩断了付大木的耳目,还在他的身边安插了一颗钉子,顺便让陶玉明对他还产生了一点猜忌,楚天舒轻描淡写地翻了翻手腕,便令自以为得计的付大木难受至极了。   南岭县开展浮云镇领导班子的公推公选,得到了伊海涛的肯定和支持,他希望楚天舒在干部人事体制改革上有些动作,然后顺势在青原市范围内大力推广,以达到削弱唐逸夫势力的目的。   从市里汇报回来,楚天舒接到了向晚晴打来的电话,因为早就知道她到外地去采访了,所以,在市里的时候也没跟她联系,接通电话,楚天舒就问:“外出采访结束了?”   向晚晴嗔道:“已经回来两天了,也没你的声音,我还以为,把人骗到手之后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呢。”   楚天舒后悔得直拍脑袋,在市里汇报工作的时候,怎么就没和向晚晴联系呢,白白错失了一次朝拜乌凤的良机。他反问道:“既然回来了,怎么没告诉我呢?”   向晚晴说:“回来之后忙后期制作,没时间理睬你。”   楚天舒笑道:“其实这一段我也特别忙,疲于应付,没法抽身,不过,心里一直想着你,一天想你一万遍。”   女人就喜欢听这种话,向晚晴扑哧一笑,说:“我才不信呢,只顾着想我了,还怎么工作?你汇报汇报,最近都忙了些什么?”   楚天舒说:“跑设立浮云镇的手续,搞公推公选的宣传发动,搞招商,搞维稳,还想要政策,要资金,反正是忙得一塌糊涂。”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向晚晴说:“你这么忙,哪里有空想我,还一天想我一万遍呢。”   楚天舒开始嬉皮笑脸:“嘿嘿,真想了,忙完了,躺床上就想。”   “呸,又没正经了。”向晚晴说:“老楚,我跟你说……”   没等向晚晴说完,忽闻楼下起了争吵,声音很高很激烈,好像还在喊着楚天舒的名字,叫嚷着要他滚出来什么的。   这是怎么了?南岭县上上下下都和谐了,已经很久没有人跑到县委大院来聚众闹事了。   楚天舒跟向晚晴说了声“拜拜”,揣起手机,抬脚出了门。   还没下楼,薛金龙从楼下上来,拉住楚天舒说:“楚书记,这些人蛮不讲理,搞不好会大打出手,书记还是别下去的好。”   楚天舒问:“怎么回事?”   薛金龙说:“浮云矿场的矿工堵在门口,一个个怒气冲天地叫嚷没有饭吃,要县里给个说法。”   浮云矿场要关闭,这个情况,宣传发动组在浮云镇所辖地区里已经做了大量的宣传解释工作,安抚好了矿工们的情绪,这些人多半是无事生非,故意来找岔子的。   楚天舒扒开薛金龙往楼下走去。      第1082章 对症下药      大楼前站了不少人,看去不下一百,群情激愤的样子,一见楚天舒,他们奋力推开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一窝蜂围过来,指着他质问道:“你就是楚天舒吧?你这只缩头乌龟,终于把脑袋伸出来了。”   楚天舒亲自出了面,县里的干部职工也走出各自办公室,飞快下楼,站在领导身边,摆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架势。   楚天舒要他们站开点,对大伙儿说:“你们谁是牵头的?有话让牵头的到我办公室去说。”   那伙人不敢,喊叫道:“我们都是牵头的,要说就在这里说。”   楚天舒提高嗓门道:“你们这么多人,七嘴八舌的,我哪听得清楚?”   他们说:“我们这么大声你还听不清楚,未必你耳朵有毛病?”   一时人群哄堂大笑。   有人还将手塞进嘴里,打起了尖厉的唿哨,不用说,这些人真是来寻衅闹事的,楚天舒瞪大眼睛,吼道:“你们到底是想解决问题,还是想无理取闹?”   有人跳起来高喊道:“我们就是要找你楚天舒闹,看你能把我们怎么样?是你搞什么狗屁的绿色生态,害得我们矿场关闭,生活失去了着落,不找你闹找谁闹?”   “关闭矿场是县里的决策,也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你们有难处可以通过正常途径反映,靠闹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楚天舒大声说:“再者说,将来大力发展绿色生态农业,大家一样有事可做,收入也未必就比采矿低。”   人群中有人高叫:“楚天舒,你不要忽悠我们,你那个狗屁的绿色农业,要技术没技术,要资金没资金,万一搞不起来,我们上哪里找活路?”   马上有人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不会种地,我们只会采矿。”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活命。”   “不让我们活,谁也活不成。”   人们一边叫嚷着,一边还往楚天舒身边涌过来,要动他的手。   见势不妙,薛金龙、王永超将楚天舒往后一拉,与县里其他干部职工挺身而出,站成一道人墙,试图拦住汹涌的人群。可干部人少,力气也小,占不到上风,一阵推来挡去,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眼瞅着薛金龙他们的人墙就要被推倒,外面忽然响起了警笛声,一百多名公安干警从天而降,出现在门口。   要说从天而降不免夸张,原来楚天舒走出办公室后,有人给110打了电话,得知有人围攻县委大院,围攻楚书记,110不敢怠慢,通报了杜雨菲,杜雨菲组织警力火速赶来,冲进了县委大院。   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警察,闹事的人虚张声势比划了一阵子,纷纷夹着尾巴夺路而逃。   杜雨菲下令抓人,楚天舒制止道:“不可不可,先放他们一马,弄清情况再说。”   杜雨菲说:“人都已经跑掉了,还怎么弄清情况?”   楚天舒对薛金龙耳语几句,又把杜雨菲叫进办公室,说:“凭我的感觉,这些人绝非普通的矿工,好像都是有来头的。”   杜雨菲问:“什么来头?”   楚天舒说:“我又不是公安局长,你问我我问谁去?”   杜雨菲当着众人,不好多说,只得笑道:“书记批评的对,批评得对。”   楚天舒说:“我可没批评你,还是先摸摸底再说吧。”   杜雨菲说:“不让抓人,又怎么摸底?”   楚天舒说:“会给你提供依据的。”   杜雨菲问:“什么依据?”   没等楚天舒解释,薛金龙走进来了,递上一个U盘。   楚天舒交给杜雨菲,说:“大楼前装有摄像头,这是刚刚拍摄的画面,拿回去好好研究,凭你那双锐利的眼睛,一定能发现有用的线索。”   杜雨菲兴奋地说:“这就好,找出谁是闹事的头儿,马上捉拿归案。”   楚天舒摇手道:“杜局长,不要随便抓人,尽量把线放长一点儿,这事不简单,找出闹事的头儿没用,关键看没露面的幕后操纵者是谁?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这样才好对症下药。”   杜雨菲准备走人,楚天舒要她稍等一等,薛金龙知趣地出了门,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楚天舒打通了郝爽的电话。   一听是楚天舒,郝爽非常激动,说:“楚书记有什么指示?”   楚天舒笑道:“小郝,今天有一帮子人到县里来闹事,他们说是矿场的矿工,你帮我查查看,他们是些什么人,有什么想法?”   郝爽忙说:“没问题,保证查个水落石出。”   待楚天舒挂了电话,杜雨菲奇怪地问道:“老楚,你什么意思?这种事交给郝爽,靠谱吗?”   楚天舒便把郝建成在山上跟自己提到有意安排郝爽进派出所的事说了,杜雨菲大为惊讶,继而恍然大悟,说:“老楚,怪不得关闭矿场没人反对呢,原来你把郝爽的老爸搞定了。”   杜雨菲已经用仪器查过了,知道陶玉明把楚天舒办公室里的监听设备拆除了,所以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   楚天舒笑笑说:“只要郝建成还当着市局的局长,解决郝爽的编制总是早晚的事,不如趁着设立浮云镇,送一个顺水人情给他。”   “我明白,这事就算陶玉明私底下来跟你提,你也不好拒绝,我不说你以权谋私就是了。”杜雨菲说:“你把这事交给郝爽去查,也好看看他是否心里有数,对不?”   楚天舒说:“嘿嘿,我这点小心思瞒不过你这个老公安。”   杜雨菲撇撇嘴,笑一笑,转身走了。   楚天舒坐下来,把手机放在了桌边,突然想起来,刚才向晚晴好像有话没说完,赶紧又拨打了回去。   果然,向晚晴不悦地说:“老楚,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挂我的电话。”   楚天舒忙承认错误:“对不起,领导,刚才有人来闹事,我不能躲着不出去吧,要不,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不听领导训示。”   向晚晴没有多计较,而是说:“云朵要回来了。”   楚天舒吃了一惊,问道:“真的?”   “不真的还是假的?”向晚晴说:“听你这口气,你好像挺怕云朵回来的嘛?”   楚天舒又开始嬉皮笑脸:“嘿嘿,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向晚晴不满地问道:“又没正经儿是不?”   “不敢,不敢。”楚天舒收敛了笑容,问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向晚晴叮嘱道:“我先跟你说好啊,不管多忙,都必须去机场接,听清楚没有?”   楚天舒满口答应了下来:“必须的,必须的。”   “这才差不多。”向晚晴满意地吧嗒了一口,挂了电话。   靠在椅子上,楚天舒扳着手指头算算,白云朵出国进修也有一年半了,是该回来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楚天舒感叹了一声,在白云朵出国的前夜,自己与她在云晴美体演绎了一场最后的疯狂,仿佛还历历在目呢【详见第784-785章】。想到这里,楚天舒心头突然涌出来一阵莫名的恐慌,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第二天一大早,郝爽就给楚天舒回了信,他说:“楚书记,我查出来了,领头闹事的一个叫疤子,一个叫黑狗,其他的都是原来护矿队的队员,他们怕矿场关闭了没了饭碗,才跑去闹事的。”   楚天舒稍稍松了口气,想想也是,浮云矿场的矿工大多就是附近的村民,做农活是他们的老本行,也没有采矿那么危险,他们对于发展绿色生态农业并无太大的抵触情绪,反正都是干活挣钱,干什么不是干?   倒是护矿队的那些队员,平时多是好吃懒做的混混,矿场关闭了,还真没什么太大的本事混口饭吃,所以他们要闹一闹也很正常。   “小郝,动作挺快,有点当警察的潜质嘛。”楚天舒表扬了一句,又问道:“这事你们黄老板知道吗?”   郝爽说:“知道,我昨晚上就跟他汇报了。”   楚天舒问:“他什么意思?你知道点不?”   “这个……”郝爽迟疑了片刻,还是压低声音说:“我侧面打听了一下,他们去闹事,好像就是黄老板的意思。”   他的意思?楚天舒有些纳闷:这个黄老邪到底想干什么?   刚撂下电话不久,杜雨菲跑来了,她说:“发现了重大线索。”   楚天舒给杜雨菲倒杯开水,说:“什么线索?”   杜雨菲说:“看录像资料,这帮人是两个人领来的,他们没有进来,一个外号叫疤子,一个外号叫黑狗,我们上次去浮云矿场,在饭店吃饭的时候,故意惹事的就是他们两个。”   楚天舒想起来了,刚到南岭县时自己下乡调研,山坳村的村民与矿上的护矿队发生了冲突,黄福霖被矿上的人扣押了,自己和杜雨菲去要人,在饭店吃饭时,遭到了一个疤脸汉子与黑脸汉子的钓鱼执法【详见第872-873章】。“哦,原来是这两个家伙。”楚天舒说:“他们好像是护矿队的队员吧。”   杜雨菲说:“是的,其他人大多也是以前的护矿队员,并不是什么矿工。”   楚天舒沉吟道:“这事你别管了,我来找人管。”      第1083章 先没正经      说着话,楚天舒把电话打到了黄固的手机上,说:“黄老板,前几天有一伙子人来县里讨说法,领头的好像叫疤子和黑狗。”   黄固说:“对不起,楚书记,这两个兔崽子竟敢背着我乱来,我来好好收拾他们。”   楚天舒也不说破,只等着看黄固还会有什么动作。   果然,黄固下午又主动联系楚天舒,说要当面向他请罪。   楚天舒说:“他们不闹就算了,还请什么罪啊?免了免了。”   黄固说:“我已经到县委大院了。”   话音刚落,薛金龙领着黄固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个人肩上扛着一个箱子。   楚天舒一看,正是以前见过的疤脸汉子和黑脸汉子,想必就是疤子和黑狗了。他问道:“黄老板,你们这是干什么?”   黄固走上前,推开办公室里间的门,让疤子和黑狗将箱子扛到里面,回头说:“两箱核桃,不成敬意。”   两个大汉放下箱子,关门出来,黄固轻轻喝一声:“还不跪下?”   疤子和黑狗顿时身上一颤,啪地跪在了楚天舒面前,脑袋在地上猛捣起来,捣得地板咚咚直响,一边说道:“我们该死,我们该死。”   这把楚天舒吓了一跳,问黄固:“你这是搞什么鬼?”   黄固说:“就是他们带头闹事的,我特意把他们带来向你请罪。”   楚天舒说:“何必呢?”伸手去扶,两位不肯起来,咕哝着请楚书记原谅,不原谅就不起来,楚天舒只得说:“好好好,原谅你们了,起来吧。”   两人这才爬起来,随黄固出门而去。   黄固也是,要手下人用这种方式请罪。   楚天舒摇头笑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走进里间打开纸箱子,里面竟是两箱百元大钞,都是崭新的连号人民币,看着有些晃眼,不用数,约莫有一百万的样子。   楚天舒没怎么犹豫,打通了黄固的电话,说:“黄老板,你马上给我回来。”   黄固小声说:“楚书记又什么指示,你电话吩咐吧。”   楚天舒说:“我不敢吩咐你,只请你马上把两箱‘核桃’搬走。”   黄固说:“楚书记是嫌太轻了?”   楚天舒不耐烦起来,说:“黄老板,你不来也行,我让人送到纪委去。”   迫不得已,黄固只好回到楚天舒的办公室,一脸难堪道:“楚书记啊,我是真心敬重你,没什么可表示的,才表示点儿小意思。”   楚天舒语重心长道:“老黄啊,你真敬重我,就支持和帮助我把浮云镇搞好,搞出高质量和高水平,为南岭县脱贫致富做贡献,我是县委书记,你支持浮云镇的建设,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我这就感激不尽了,完全用不着你另外表示什么意思,那样会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   说到这里,楚天舒语气凝重起来:“老黄,我不是伪君子,也是肉身凡胎,也很爱钱,可我要跟你说,我更爱自由,不只是人身自由,主要是灵魂自由,所以我才特别害怕被钱控制,失去自我,想想看,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却被钱控制了,成为钱的奴隶,可不可悲?”   黄固很是尴尬,笑道:“楚书记,钱到了手上,该怎么花就怎么花,完全取决于钱的所有者,人又怎么会被钱控制,成为钱的奴隶呢?”   楚天舒又苦口婆心道:“没错,与你黄老板比起来,我楚天舒是个穷人,可我穷是穷,并不缺钱花,我有工资,有补贴,有公家的车开,走到哪里就住到哪里,吃到哪里,消费到哪里,公家全包,不用从自己口袋里掏一分钱,弄再多的钱也没处花啊,我的心思也就不在钱上,只想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把南岭县建设好,把经济搞上去,就算对得起全县老百姓,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大道理黄固不太懂,只是觉得,楚天舒拼死拼活工作,不图钱又图什么呢?图官位吗?这是不用说的,对官场中人来说,官位就是命根子,问题是,图官位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俗话说,当官发财,当官最后不还得落到钱上面吗?   黄固就亲耳听付大木兄弟说过,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   虽然这么想,但黄固心里还是非常佩服楚天舒,世人都爱财如命,想到官场找不爱钱的人比照恐龙还难,忽然碰上一个敢于小瞧钱的人,不服也不行啊。   黄固拗不过楚天舒,招进疤子和黑狗来,让他们把两箱“核桃”扛走了。   楚天舒舒口气,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说得政治点儿,应该叫胜利的微笑,不是吗?占有大钱是种满足,拒绝大钱更有成就感。   黄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扫视了一眼房间,忽然问:“楚书记,你这里说话方便不?”   楚天舒有些奇怪,看了他一眼,说:“方便,有什么话请直说。”   黄固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楚天舒给他泡了杯茶。   “楚书记,你别介意,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黄固接过茶杯,满脸愧疚地说。   楚天舒见黄固真有话要说,顺手将手机设置为静音,问:“黄老板,此话怎讲?”   黄固低头吹了吹浮在面上的茶叶,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抬起头来,说:“楚书记,实不相瞒,有人让我给你闹点事,也让我给你送点钱,我就老老实实地照办了,至于是谁,你不要问,我也不会说。这年头,能不得罪的人尽量别得罪。”   这个黄固为人处事真是邪性,这种事情既然做了就不该说,可他楞就做了也说了,但说了事又坚决不说人,好生令人琢磨不透。   楚天舒问:“黄老板,我真不明白,这到底是啥意思呢?”   “别人是什么意思我猜不透,我就说我自己的意思吧。”黄固仍然把别的人撇开,说:“找几个人给你闹点事,你没张罗着抓人,这说明,你还是能体谅底下人的难处的。给你送两箱‘核桃’,你死活不肯留下,这说明,你做事不是贪图钱财,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就冲这两条,我黄老邪佩服。”   “黄老板,谢谢你能这么看得起我。”楚天舒诚心诚意地说:“我也说句心里话,就凭你老黄的这身能耐,做什么不能发财啊,何苦要给别人当赚钱的工具呢?”   “楚书记,你还真说对了,我黄固这脑子做生意就是好使。”黄固笑笑说:“谁不想安安稳稳地做自己的生意发自己的财,哪个又愿意给别人当赚钱的工具,可问题是,就这么个环境,我得适应不是?”   楚天舒说:“矿场关了,你能不能把桃花岛经营好?”   “能啊。”黄固说:“搞无公害蔬菜种植,搞纯天然淡水养殖,搞绿色生态观光旅游,哪样不赚钱?只要有个合适的经营环境,我还真不愿意开这个矿场,危险先不说,搞得乌烟瘴气的,老婆孩子灰头火脸的不乐意。以前不是没办法吗。”   “呵呵,我一直纳闷呢,县里要关闭矿场,这个黄固怎么不闹腾呢?”楚天舒指着黄固,笑道:“原来你早就想好了赚钱的门道。”   “那是。”黄固一脸的得色:“要不怎么说我这脑子好使呢?跟着政府指引的方向走,想不赚钱都难,只看政府往那条道上引我呗。要玩邪的,我玩得转,要玩正的,我也不差呀。归根到底一句话,谁不愿意走正道,非得走邪道呢?”   “好哇!”楚天舒兴奋地说:“黄老板,浮云镇下一步要搞绿色生态农业,在这条正道上,有你大展身手的地方。”   黄固爽朗地笑道:“楚书记,过去的事我不扯了,只要你看得起我黄老邪,我没有给你丢脸的道理啊。”   楚天舒和黄固同时起身,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送走了黄固,重新坐下来,抓起手机准备关闭静音设置,才看到有一条来电提醒,是向晚晴打过来的。他赶紧回拨,接通之后就听见了向晚晴的嘲讽:“老楚,知道我有事麻烦你呗,电话也不接了。”   “怎么可能?”楚天舒忙解释说:“和人谈点事,把手机设置为静音了。”   向晚晴没再多说,直截了当地说:“明天下午四点,云朵抵达蓝山机场。”   “好的!”楚天舒说:“我先到青原,接你一起去机场。”   “这个表现还可以。”向晚晴表扬了一句,又说:“还有点难题想跟你商量商量。”   “甭商量。”楚天舒痛快地说:“领导指示我坚决照办。”   “这个必须得商量。”向晚晴说:“老楚,你说,云朵回来了,她住哪儿啊?”   楚天舒愣了一下,这还真是个事。   白云朵出国之前,住在“云晴美体”,可当时为了筹集她的学费和生活费,把“云晴美体”转让出去了。闺蜜就是闺蜜,想得就是比男人细致。   楚天舒想都没想,说:“这还用商量吗?跟我们一块儿住丹桂飘香呗。”   “呸,你想得倒美?”向晚晴啐了一口。   楚天舒逗道:“晚晴同学,这回可是你先没正经儿啊?”      第1084章 云朵回国      “天舒同学,不是我没正经儿,是你先想歪了。”向晚晴脸微微一热,说:“云朵跟我说,她不打算回青原了,准备在临江发展。”   楚天舒拖长声音“哦”了一声,立即就说:“那就让她住半山华庭?”   “不行!”没想到,向晚晴一口拒绝了:“那是舅舅送给我的婚房,云朵住进去,算哪门子事儿啊?”   楚天舒继续开玩笑:“嘿嘿,她不是我二奶吗?”   “你滚一边去。”向晚晴忍俊不禁,骂着就笑出声来了,说:“跟你商量正事呢,别没个正形。”   玩笑归玩笑,说到正事上,楚天舒还真有点头疼了。   白云朵从国外进修回来,想留在省城发展是人之常情,可要在临江市区买房肯定没这个实力,让她住在半山华庭也确实只能是一句玩笑话,向晚晴还真不是怕楚天舒与白云朵又滚在了一起,实在是林国栋面前不好交代。   真遇到难题了,楚天舒才发现自己的能力太有限,表面上看,年纪轻轻混成了个县委书记,在南岭县看似风光无限,搁到省城,要想帮朋友们解决点实际困难,还真是束手无策。   “哎,晚晴,你在虹桥公寓的公寓房呢?”楚天舒突然问道。   向晚晴不满地说:“楚天舒,你丢不丢人,让你帮着云朵找住房,你怎么总把眼睛盯着我呢。”   楚天舒又只有干笑,说:“嘿嘿,晚晴,我们是一家人,还分你的我的吗?”   “无耻啊你!如果公寓房还在,我用得着跟你商量吗?”向晚晴骂完,抢白道:“楚天舒,我告诉你,舅舅为了送我们结婚礼物,已经把它给卖了。你以为我舅舅是亿万富翁啊,一口气能拿得出那么多钱?”   “晚晴,对不起,对不起。”楚天舒忙道歉,他想了想,说:“这样吧,把名城嘉年华的那套房子给云朵住,行不?”   向晚晴窃喜,说:“天舒,房子是你欢颜姐姐送给你的,你问我干吗?”   名城嘉年华的那套房子,楚天舒是打算给父母留着的。可向晚晴一想到这房子是岳欢颜送给楚天舒的,心里一直觉得别扭,这回白云朵回来了,她就想着把这套房子让给白云朵住,只是不好开口而已,非逼着楚天舒自己说出来。   “我人都是你的,房子还不是你的吗?”楚天舒又开了一句玩笑,说:“你没意见,就这么定了。”   “好嘞。”向晚晴响亮地答应了一声,说:“明天你早点出门,我们先去名城嘉年华,把房子收拾收拾。天舒,你别担心,以后咱爸咱妈跟我们一起住,我还惦记着他们帮我带孩子呢。”   楚天舒心头涌起一股幸福,他兴奋地说:“晚晴,我爸我妈一定乐意。哦,对了,我们把凌云志车也开过去吧,以后云朵在临江上班,没辆车也不方便。”   “嗯,你考虑得比我周到。”向晚晴满意地说:“我替云朵谢谢你了。”   楚天问:“拿什么谢?”   向晚晴低声说:“拿人谢,行不?”   楚天舒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块被他叫做乌凤的神奇圣地,小心脏不由得一阵砰砰直跳:“行,太行了。”   第二天下午,四点十分左右,蓝山机场接机口。   向晚晴右手捧着一大捧鲜花,左手挽着楚天舒的胳膊,翘首以盼。   陆续有乘客走出来,热情的招呼声,此起披伏。   白云朵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她身着白色套裙,脸色红润,推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脚步轻盈,看上去比出国前略略丰满了些,原先飘逸的长发盘了一个发髻,露出了洁白的额头,少了几分轻灵,多了几分端庄,俏丽中透出干练与成熟。   向晚晴挥舞着手里的鲜花,兴奋地叫道:“小朵朵,小朵朵。”   白云朵也看见了向晚晴和楚天舒,她抬起右手,不断地摇摆着,嘴里激动地喊道:“晚晴,天舒。”   楚天舒和向晚晴快步迎上前去。   这时,白云朵身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侧过脸来,关切地询问着什么。   男子身着黑色西服,高大挺拔,戴一副眼镜,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他在和白云朵说话的时候,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揽在了白云朵的腰肢上。   白云朵微笑着,凑在男子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句什么。   男子松开扶着白云朵腰肢的手,向楚天舒和向晚晴挥了挥,露出了一个优雅的微笑。   楚天舒愣了一下,再仔细一看,男子的手上还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   一瞬间,楚天舒的血凝住了,心头仿佛被电击了似的,重重的颤抖了一下,双脚似乎被钉住了一般,一步也挪不动了。   向晚晴冲上前去,向白云朵献上了鲜花。   白云朵把手里的行李箱和鲜花交给了男子,与向晚晴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小朵朵,你总算回来了!”向晚晴惊喜地呼唤了一声,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晚晴,我想死你了。”白云朵低叹了一声,泪水也又涌了出来。   男子抱着孩子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这一对紧紧拥抱的女子,脸上始终保持着绅士般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白云朵松开了向晚晴,回头对男子羞涩地一笑,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又转过脸来,向楚天舒张开了双臂。   楚天舒往前迈了一步,向白云朵伸出颤抖的手。   男子怀里的孩子咿咿呀呀地往白云朵这边扑,小嘴模模糊糊地喊着“妈妈……”   这一声如雷灌耳,惊醒了楚天舒,也惊醒了也向前迈了一步正伸出一双同样颤抖着手的白云朵。   楚天舒和白云朵同时如触了电似地缩回了双手,往后退了一步。   男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由好奇、疑惑、惊讶、震憾,最后还是恢复了宁静与平和,他低着头,用柔和的声音哄着孩子。   一丝微笑渐渐噙在白云朵的嘴角。   楚天舒也露出了平和的微笑,他整理了一下领带,再一次伸出了双手。   一双稳重、镇静的大手。   白云朵走上前,把一双冰凉的小手塞进了楚天舒滚烫的大手中。   这一瞬间,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握手之后,白云朵退后几步,牵着黑色西装的男子的手走向楚天舒和向晚晴。   “晚晴,天舒,这是我的丈夫黄亚维。”白云朵微微地咬了咬嘴唇,互相介绍道:“亚维,这就是我常跟你说到过的向晚晴和楚天舒,我的闺蜜和好友。”   听到“丈夫”二字,楚天舒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眼中一瞬间露出一种不知所措,他茫然地望着白云朵,好像在问她“丈夫”是什么意思。   “幸会,幸会。小朵朵常常提起你们。”黄亚维把孩子和鲜花交给白云朵,热情地握住楚天舒的手,使劲晃了几下。   楚天舒猛醒过来,他看见了黄亚维一双清澈见底的目光是那么的坦诚。   “谢谢,谢谢你在国外照顾云朵。”楚天舒机械地笑着,点着头,说出的话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见楚天舒脸上机械地笑和双眸中淋漓尽致的空洞,白云朵被深深地震撼了!   “小朵朵……”黄亚维弯下腰,在她身边温柔地叫了一声。   白云朵受惊般地抬起头,茫然地望望黄亚维。   黄亚维说:“小朵朵,你还没给他们介绍我们的孩子呢。”   白云朵望着黄亚维的眼睛,这是一双多么善解人意的眼睛啊!她的心痛苦地痉挛了一下。终于,她轻轻地喘了口气,把孩子抱到楚天舒与向晚晴面前,吃力地从唇间挤出这句话:“晚晴,天舒,这是我们的女儿,白舒。”   白舒?楚天舒和向晚晴都怔住了,为什么叫白舒,而不是跟着黄亚维姓黄。   向晚晴接过了孩子,开心地逗弄着:“小家伙,叫阿姨,阿……姨……”   楚天舒和白云朵相隔一米木然地站着。   默默地对望着。   地球静止了,时间停滞了,空气凝结了,周围的人流和喧闹属于另一个世界。   楚天舒喃喃地说:“回来了。”   白云朵也轻轻地说了一句:“是的,回来了。”   楚天舒眼里是空洞的,白云朵眼里同样是空洞的。   向晚晴把孩子交给了黄亚维,碰了碰楚天舒,说:“天舒,走了,送云朵他们回家!”   楚天舒如梦方醒,下意识地说了句:“对,回家。”   “回家?”黄亚维有些莫名其妙望着白云朵:“小朵朵,你不是要留在临江吗?”   向晚晴说:“哦,黄先生,是这样的,我们给你们在临江准备了住房。”   “走吧。”楚天舒终于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他接过了黄亚维手里的大行李箱,推着往外走。   黄亚维似乎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木讷地看着白云朵。   向晚晴在白云朵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白云朵碰了碰黄亚维,说:“亚维,晚晴他们知道我们要回来,特意给我们在临江安了一个家,我们不用住宾馆了。”   “原来如此,谢谢,谢谢。”黄亚维抱着孩子,跟上了楚天舒的步伐。   白云朵挽住向晚晴的胳膊,尾随在他们身后,一边走一边聊,她悄声问道:“晚晴,你们结婚了吗?”      第1085章 迂腐学者      “结了。”向晚晴说:“拿了证,还没举办过婚礼。”   “嘻嘻,还需要这个形式吗?”白云朵却问。   “要的,哪能这么便宜了他。”向晚晴瞟了楚天舒一眼,问道:“云朵,你们呢?”   “我们?”白云朵一笑,说:“和你们一样,没有办婚礼,但也是正式合法的夫妻。”   向晚晴问:“嗯,小朵朵,你和你家老黄是怎么认识的?”   “老黄?”白云朵也瞟了前面的男人一样,说:“才三十七而已,老吗?”   “呵呵,我不是那个意思。男人年纪大点,更懂得疼老婆。”向晚晴解释说:“我是问你,你是怎么和你家老黄滚到一起去的?”   “缘分呗。”白云朵捏了向晚晴的胳膊一下,说:“他是早年留德的医学博士,我进修医院的心脑血管病专家。”   向晚晴惋惜道:“这么说,人家在国外比在国内有发展啊。”   白云朵一扬脸,说:“我坚持要回国,他只好跟来喽。”   “他很爱你呀。”   “当然,肯定比你家老楚听话。”   “哈,显摆你的魅力呗。”   “那是。有我白云朵搞不定的男人吗?”   “哼,当妈的人了,臭美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我家老黄喜欢,你管的着吗?”   “你家老黄宠着你呗,孩子都跟你姓白。”   “是呀,”白云朵停顿了一下,说:“我们说好了的,回国我给他生个大胖小子,跟他姓黄。”   向晚晴撇撇嘴,说:“你以为你是送子观音啊,一准生大胖小子吗?”   “哎,怎么的,不服啊。”白云朵得意地说:“我家老黄是医学博士,这么点小破事,分分钟搞定。”   “看你美乎的?”向晚晴问:“为什么叫白舒?还惦记着我家老楚呢?”   “嘻嘻。”   “哈哈。”   ……   两个久未谋面的闺蜜,仿佛有一肚子说不完的话,一路上嘻嘻哈哈的,跟着两个一声不吭的男人来到了停车场。   上了车,孩子大概是累了,一会儿就在黄亚维的怀里睡熟了,红红的脸蛋就像一只小呀小苹果。   楚天舒开车,并没有直接去名城嘉年华,而是来到了全市最大的麦德龙超市。   车停下,黄亚维问:“干吗?”   楚天舒回过头来,说:“黄先生,我们布置房间的时候没有考虑孩子,下去买架婴儿床和一些婴儿用品吧。”   黄亚维看看白云朵,说:“孩子睡着了,去这么人多的场所对她的身体不好。”   白云朵笑笑说:“反正你也不懂这些,就带孩子在车里等着吧。”   黄亚维听话地点了点头。   向晚晴鬼使神差地说:“那你们去吧,我陪黄先生呆着。”刚说完,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但话一出口,马上又收回来,岂不显得更不对劲儿了。   楚天舒和白云朵下车,并肩走进了超市。   超市里人来人往。   楚天舒没头没脑地突然问:“你爱他吗?”   白云朵楞了一下,说:“他很爱我。”   楚天舒坚持说:“云朵,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白云朵笑笑,说:“当然,我也爱他,要不,我们怎么会在一起?”   楚天舒试探着问:“刚出去,你们就在一起了?”   “怎么会呢?你觉得,我还会一见钟情吗?”白云朵斜了他一眼,说:“出国不久,我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后来他主动来帮我……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楚天舒转过脸来,问:“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白云朵停下脚步,用诡秘的眼神看着他:“你说呢?”   难道孩子是走之前他们一夜疯狂的结晶?楚天舒有点惶恐,他结结巴巴地问:“你的意思是,孩子……是我的。”   白云朵开心地说:“呵呵,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事实如此。”   “我记得,”楚天舒紧张得有点口齿不清了:“当时……我们采取措施了。”   “你别忘了,我是一名医生。”白云朵却很轻松,她笑道:“小雨伞有漏洞,会不会有雨水滴下来?”   楚天舒近乎崩溃了:那种激动的时刻,哪个男人会去检查小雨伞有没有漏洞啊。   白云朵带点小得意,偷眼看了楚天舒一眼,说:“当时,我也只不过是突发奇想,谁知就成功了呢?”   楚天舒无语,推了一辆购物车,白云朵紧随在他身旁,婴儿用品专柜的导购小姐自然而然要把他们当成初为父母的一对儿小夫妻,热情地推销着五花八门的婴幼儿用品。   白云朵挑选得非常的仔细,甚至表现得比导购小姐还要专业。她轻声说:“亚维对婴幼儿产品的质量很挑剔,凡是涉及到白舒身体健康的事情,他都会用专业的眼光亲自把关。”   楚天舒听明白了,她这是在告诉自己,黄亚维很爱白舒。   与此同时,向晚晴和黄亚维也在没话找话地闲聊。   说是闲聊,主要是向晚晴在问,黄亚维在答,而且她问一句,他答一句,有点像是在做电视访谈节目,一名漂亮的女主持遇上了一位迂腐严谨惜字如金的学者。   向晚晴问:“黄先生,回国之后有什么考虑?”   黄亚维答:“云朵说了,肯定要留在省城,这对孩子有好处。”   “嗯,有孩子了,考虑是得长远一点。”向晚晴问:“打算进哪个单位?”   黄亚维说:“云朵说了,最好能进省人民医院。”   真是有趣,黄亚维一口一个“云朵说了”,好像不说这几个字就不会说话似的,看来云朵说他比老楚听话,还真不是臭美的显摆。   省人民医院是东南省医学界的最高权威机构,全省的医务人员都以在那里工作为荣,当时白云朵毕业的时候就想进,只是门槛太高没进去,才去了青原市人民医院。   现在白云朵虽然算是国外进修归来人员,但关系还留在青原市人民医院,省人民医院里正儿八经的海归一抓一大把,像白云朵这种情况,人家也未必肯接收。当然,黄亚维是留德博士,又在脑心血管方面有点名气,或许省人民医院会高看一眼。   向晚晴很随意地问道:“如果进不去呢?”   黄亚维答:“云朵说了,如果进不了,进医科大也行。”   又来了,真是个可爱的书呆子!向晚晴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既然是聊天,向晚晴顺嘴就问了一句:“要不要找找关系?”   黄亚维明显没听懂,问道:“向小姐,啥意思?”   向晚晴笑笑,黄亚维在国外呆的时间太长了,不太懂国内的办事程序,她耐心地解释说:“黄先生,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托人去找找省人民医院的领导,好让他们接收你和云朵。”   黄亚维竟然急了,异常坚决地说:“那我宁可不去!”   大概是黄亚维的声音有点大,怀里的白舒悸动了一下,黄亚维如临大敌般低下头去,手轻轻地拍着,唯恐吓着了小白舒。   这时,楚天舒和白云朵推着购物车出来了,花花绿绿的装了满满一车,除了一架婴儿车和一大堆的婴幼儿用品,还有不少的日常生活用品。   向晚晴如释重负般跳下车,帮着楚天舒一起,把购物车上的东西塞进了后备箱。   回到名城嘉年华,大家七手八脚地往上搬东西。   可是,白云朵根本不让黄亚维插手,只让他抱着白舒,她悄悄对楚天舒和向晚晴说,我家老黄医学方面是天才,其他方面属于弱智。   向晚晴开玩笑说,是你把他惯坏了吧。   白云朵说,不是我要惯着他,是确实这方面不用心,让他干活,我得手把手地教,就这样,还可能给我添乱呢。   楚天舒一边忙乎,一边留意了一下,白云朵说的不假,黄亚维面对乱七八糟的满屋子东西,显得手足无措,一脸的茫然,如果白云朵不时常提醒他,他还真是碍手碍脚的。   白云朵明显比以前能干多了,她指挥着楚天舒和向晚晴,没多一会儿,婴儿车安好了,各种婴幼儿用品和日常生活用品被分门别类地放进了橱柜和抽屉,刚才还显得有些零乱的房间,顿时有条有理,焕然一新。   在临江市能有这样一套宽敞明亮的两居室,白云朵是非常满意的,黄亚维最初看上起稍稍有点不太习惯,但收拾停当之后,还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安置完毕,已经是六点多了,楚天舒提议去外面吃饭。   黄亚维一如既往地看着白云朵。   白云朵说,吃中餐亚维可能还要适应一段时间,我们去吃必胜客吧。   向晚晴说,给你们接风,就吃快餐,不太合适吧。   白云朵说,合适,亚维对吃一点儿也不讲究。   出门之前,先要喂饱白舒。   对于自己吃什么,黄亚维一点儿不讲究,但是对于白舒吃什么,却是极其的细致,他耐心地研究白云朵买回来的婴幼儿食品,从生产厂家到生产日期,从产品成分到包装用品,一个都不肯放过。   好在白云朵了解黄亚维的秉性,挑选的多是国外知名的品牌,即便如此,还是有两件产品被他查出了瑕疵,被排除在白舒的食品之外。   黄亚维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白云朵抱着白舒,静静地看着,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第1086章 拿人感谢      吃完必胜客回来,楚天舒把车钥匙交给了白云朵。   白云朵说,黄亚维没驾照,我在家带孩子,用不着吧。   向晚晴说,用得着,你们不是还要去联系工作单位吗?   楚天舒又顺嘴问了一句,要不要帮忙?   黄亚维的脸色一沉。   向晚晴赶紧捅咕了他一下,楚天舒忙改口说,哦,没什么要帮忙的,那我们就不上去了。   白云朵瞟了黄亚维一眼,笑笑,举起拿着车钥匙的手摆了摆,说,谢谢了,拜拜。   看着黄亚维和白云朵他们上楼后,向晚晴挽着楚天舒走出了名城嘉年华,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一上车,向晚晴急不可耐地把在车里与黄亚维聊天的情况说了,一边说,一边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太有意思了,一口一个云朵说了,简直要笑死我了。”   楚天舒问向晚晴:“怪不得你刚才捅咕我,是怕黄亚维不高兴吧。”   “对呀。”向晚晴赞赏道:“人家这才是真正的学者。”   楚天舒说:“是的,也不怪黄亚维迂腐,他真有骄傲的资本。”说完,他就把白云朵向他介绍的情况简明扼要地给向晚晴说了说。   向晚晴连连点头。   出租车很快进入半山华庭。   车停稳,两人下车,相拥着来到门前。   楚天舒摸出钥匙开门,向晚晴扭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表现不错,奖励一下。”   楚天舒住了手,低头也亲了她一口,说:“哎,昨天你怎么说的?”   向晚晴抬起头,问:“我说什么了?”   楚天舒提醒道:“忘了?你说要替云朵感谢我的。”   向晚晴斜楚天舒一眼:“怎么感谢?”   斜得楚天舒心里怦怦直跳,附在她耳边道:“拿人感谢呗!”   向晚晴用力掐了他一把,抿着嘴没做声。   进屋后,向晚晴挑逗道:“老楚,又见着你二奶了,什么心情?”   楚天舒不答,只是一下将她搂进怀里,两个身子死死缠住,半天脱不了。   直到楚天舒把向晚晴放倒在床上,动手去解她的衣服,她才腾地站起来,说:“就你性急。先上卫生间,给我洗干净点儿。”   楚天舒乖乖去了客厅里的卫生间。   向晚晴也迅速钻进了卧室里的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向晚晴已躺进被子里。   楚天舒蹲到床前,往里一摸,【也许什么都不能写了】,赶忙钻进去,覆到上面,嘴里说:“现在我可以接受你的感谢了。”   向晚晴无心玩笑,扭动双腿,急切等着【不知道怎么写了,只好省略】。   偏偏楚天舒不急不躁,在她唇上亲亲,又拱着身,去亲那块墨黑的草地,那块被他叫做乌凤的神奇圣地。   向晚晴情不自禁,两人生生死死地澎湃起来。   事后,【是不是这个地方写出了问题】,再不愿分开。   向晚晴合着双眼,享受着楚天舒的柔情,梦呓般道:“天舒,你真棒!”   楚天舒说:“不是我真棒,是你太好了。”   向晚晴说:“怎么呢?”   楚天舒说:“跟你在一起,什么样的难关都能度得过。”   向晚晴柔柔地问:“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呢?”   楚天舒没防备说:“当然是困难重重啦。”   向晚晴突然翻身坐了起来,说:“老实交代,是怎么回事?”   楚天舒一脸苦相,说:“晚晴,不带这样的诱供的,以后还能好好说话么。”   “没事,没事哦,”向晚晴温柔地安抚道:“老楚,我就是想听听,我比她们好在哪儿?”   楚天舒说:“我和冷雪在一起,差点把命丢了。”   “嗯,差点把小命丢在秀峰山上了。”向晚晴说:“不过,你得了个宝贝儿子。”   楚天舒拍了她一下以示不满,又接着说:“我和云朵在一起,差点把官丢了。”   “嗯,被双规了。”向晚晴说完,停顿了片刻,突然又说:“不过,你得了个宝贝女儿。”   楚天舒作委屈状:“呜呜,晚晴同学,我刚才说过了,不带这么玩的。”   “我冤枉你了吗?”向晚晴说:“天舒同学,你就别拼命抵赖了,再好的小雨伞也保不齐有漏雨的时候,对吧?”   女人就是女人,不像男人马马虎虎的,喜欢一个女人,只琢磨她的身体,懒得琢磨她的身外之物。难道说,向晚晴在背后悄悄作过调查研究,从白云朵那里把底细弄了个一清二楚。   见隐瞒不了,楚天舒只得承认:“好吧,我坦白从宽,这总行了吧?”   “算你识相。”向晚晴仍然不依不饶:“还有呢?”   楚天舒拒不认罪:“没有了!”   向晚晴横眉冷对:“不老实。”   楚天舒咬紧牙关:“真没了!”   “好吧,你不交代就算了。”向晚晴转过身去,嘟囔道:“你还想不想我的乌凤帮你旺夫?”   楚天舒伸手搂住了向晚晴,说:“想!当然想!”   向晚晴缠绕过来,说:“想就继续交代。”   楚天舒抵不住诱惑,有些吞吞吐吐:“没有了……”   “我保证既往不咎。”向晚晴抓住楚天舒的手,放在了乌凤之处,认真地说:“老楚,我以乌凤的名义发誓,绝不骗你。我已经接受了一个冷楚,刚刚又接受了一个白舒,我还会在乎再多接受一个两个吗?”   楚天舒忍不住脱口而出:“真的?”   向晚晴一把按住了楚天舒,笑道:“哈,露陷了吧?”   实际上,楚天舒就是想借着今晚上,把所有的问题都交代了,免得心里存着这么多的秘密,负罪感越来越重,还不如来一个彻底的解脱,既可以取得向晚晴的理解和谅解,也可以放下了自己这沉重的包袱。   要不然的话,以楚天舒的定力,纪委的人那么逼供都毫无效果,只凭向晚晴的语言诱供,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落入了圈套呢。   楚天舒讲述的故事,向晚晴虽然听得心里五味杂陈,醋坛子打翻了好几个,但是,作为一名经历过战争洗礼的战地记者,她的内心是强大的,说话也是算数的,没有在细节上与楚天舒纠缠不休。   当听到楚天舒与蓝语茶在“香菜园”阴差阳错无比蛋疼的遭遇时,向晚晴笑得前仰后合,继而又瞪着眼睛说:“我不信,你有那觉悟?送上门来的香菜,你能不伸筷子?”   楚天舒正色道:“不信你可以去问鱼叉叉呀?”   向晚晴暗道,这把烂鱼叉前些日子还在讨债,要让自己把楚天舒让给她一晚上,想必他们还没有成其好事,便说:“好吧,姑且信你一回。”   楚天舒摆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说:“晚晴同学,你得明确告诉那把鱼叉叉,不能再对我施展她的魅力了。”   向晚晴贴住楚天舒,问道:“你是党员不?”   楚天舒答:“是。”   “是还磨叽什么?”向晚晴一本正经地教训道:“楚天舒同志,这么点小诱惑都抵挡不住,你对得起党和人民对你的信任和培养不?”   楚天舒只得苦笑,拍了拍肚皮,说:“晚晴,该交代的全交代了,这一回算是彻底坦诚相见了。”   向晚晴指着楚天舒的那话儿,发出了明确的警告:“如有再犯,决不轻饶!”   楚天舒如释重负,立即将手放在了乌凤之上,信誓旦旦地说:“如有再犯,永久取消朝拜乌凤权!”   向晚晴扑哧一笑,伸手吊住楚天舒的脖子,在他脸上猛啄了一口。   夜灯幽白,温柔如水,大床上【真不知道哪里不符合要求】美人鱼,金莹剔透,美奂美伦。   楚天舒嘴鼻并用,闻着吻着这风情万种的美人鱼,吻够闻够,又在乌凤前朝拜一次,【搞不清楚又为什么会被屏蔽】。   波平浪息后,两人紧紧相拥,享受着彼此的温存,又磨蹭了一阵,才渐渐睡去。   早上醒来,向晚晴已不在床上。   楚天舒穿衣下地,洗漱过,坐到餐桌前,大口吃着向晚晴准备好的早餐,边吃边说好吃,表扬向晚晴越来越能干了。   见楚天舒吃得津津有味,向晚晴摘下围裙,笑眯眯地说:“天舒同学,别急,碗里吃完了,锅里还有呢。”   楚天舒放下筷子,看着向晚晴,故作认真地说:“晚晴同学,你陷害我?”   向晚晴一摊手,说:“我有吗?”   楚天舒说:“有!”   向晚晴说:“请指正!”   楚天舒说:“我不敢!”   向晚晴把围裙扔在了椅子上,说:“恕你无罪。”   楚天舒迟疑片刻,说:“你让我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   向晚晴一愣,继而大笑道:“你,找打呀。”说着,捏起拳头就扑了过去,在楚天舒胸前一通乱捶。   楚天舒举手求饶,说:“好了好了,我保证,以后只吃碗里的,绝不想着锅里的。”   向晚晴这才住了手,说:“看你认错态度好,我同意你不许吃,可以想!”   楚天舒猛地把向晚晴抱了起来,在客厅里转了几个圈。   向晚晴一边笑,一边叫道:“不闹了,不闹了,放我下来,我跟你说点正事。”   楚天舒把向晚晴放下来,给她盛了一碗小米粥,说:“边吃边说吧。”   向晚晴坐下来,拿起调羹,吃了几口,说:“天舒,云朵他们想进省人民医院,我们是不是暗地里帮他们使使劲?”   楚天舒闻听,却皱起了眉头。      第1087章 公推公选(1)      楚天舒心想,要进省人民医院,最好的办法是找省卫生厅疏通,可是,上一次搞医疗体制改革,把省卫生厅的头头脑脑们算是彻底得罪了,自己出面去找,只会适得其反。如果让向晚晴去找林国栋协调,这也不是不可以,但这动静太大,想必会惹黄亚维疑心,伤了他的一身傲骨。   “晚晴,我看我们还是别添乱了。”楚天舒劝道:“以黄亚维的专业实力和学术造诣,省人民医院应该不会将他拒之门外吧。”   向晚晴说:“我不太担心黄亚维,我只是担心白云朵。”   “为了云朵,我们可以帮这个忙。”楚天舒说:“可是,以省人民医院领导们的处事风格,这事不会不让黄亚维知道,那样一来,恐怕……”   向晚晴自然懂得楚天舒没把话说完的含义,黄亚维身上的学究气太浓,自我意识极强,如果伤了他的自尊心,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么一说,只得作罢。   事后的结果也证明,楚天舒和向晚晴没去帮倒忙是无比正确的。   省人民医院在收到黄亚维的求职信之后,提出要组织专家对他进行面试考核,黄亚维把他在德国的学习和临床经历以及取得的学术成果用邮件发到了省人民医院院长的邮箱里,竟然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几天后,白云朵带着黄亚维找了过去,院方人力资源部的一位副部长出面接待,仍然坚持面试考核是进入的必要程序,而且明确拒绝接收白云朵,还口口声声说,省人民医院不能挖青原市人民医院的墙脚。   黄亚维忍无可忍与之辩论,这位副部长竟然说,黄先生如果想和夫人在一起,可以去青原市人民医院嘛。   黄亚维一气之下,甩袖而出。   东南医科大学不知从哪里得知黄亚维到了临江的消息,校长亲自上门,延请黄亚维去医科大附属医院工作,不仅破格聘任为教授,专门安排了设施先进的实验室,配备了能干得力的助手,还把白云朵的关系调进了医科大附属医院。   据传,为了黄亚维一事,省人民医院还暗地里在省卫生厅告了医科大附属医院的一个黑状,两家竞争对手之间闹得很不愉快。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经过充分的宣传发动,浮云镇党委书记、镇长“公推公选”工作正式开始了。   早上七点,楚天舒和杨富贵等一班人驱车来到了新设立的浮云镇临时办公点,原杏林乡的郑家店村。   一进村,村委会的大门口两个大气球高高地飘在蔚蓝色的天空里,大门上方横挂着巨幅标语,真可谓是红旗招展,彩旗飘飘,相当的壮观。   今天是公推的第一轮,也是最广泛地民主推荐镇党委书记、镇长候选人的关键阶段。   按照新的区划,浮云镇只是一个中等偏小的镇,人口十多万,基层党员三百九十名。不过,被推荐的人选可以在全县范围内产生,非党员不能作为镇党委书记的候选人。   楚天舒和县委组织部的两位部长一到,早已等候在会议室的工作组组长周宇宁就汇报了全镇各乡村的准备情况。   楚天舒在周宇宁等人的陪同下,走访浮云镇所有的几个村子。   刚出村口,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迎了上来,周宇宁说:“楚书记,这位是郑志国,是全县农村合作社的创始人。这一次,他报名参选镇长。”   楚天舒说:“镇党委书记、镇长要通过公推公选产生,对你们有压力吧!”   郑有田说:“楚书记,压住的不是才,是才的压不住,我相信,广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好,说得好!”楚天舒问周宇宁:“干部群众的情绪怎么样?”   “有竞争实力的同志确实不少,但是谁的心里也没有数。”周宇宁说:“首先,第一轮推荐可谓是‘海选’,只要第一轮推不上那就谈不上第二轮了。”   这时,又过来几个人,周宇宁说:“楚书记,那位瘦高个子的年轻人是杏林乡山顶小学的支教教师,二十七岁,临江大学经济学毕业的本科生。他有意竞选副镇长。”   楚天舒点点头,这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他也认识,正是罗玉彬。   “罗老师,你过来!”周宇宁说:“这位是县委楚书记,你不是经常说最佩服的领导就是出书记吗?”   罗玉彬大步走上前,脸色红润还有几分腼腆,他朝楚天舒和周宇宁点点头,说:“楚书记好,周部长好!”   楚天舒说:“罗老师,你的条件不错啊,有没有信心啊!”   罗玉彬边点头边微微一笑,此时此刻,他的心里确实很激动,心想,若是在过去,仅凭他与楚天舒的关系,说不定他真能当上副镇长,即使现在当不了,只要他努力,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当上副镇长的。   然而,现在不同了,第一轮的推荐谁都心中无数,只要第一轮推荐不上,那就没希望了。   楚天舒似乎看出了罗玉彬的心思,说:“这种公推公选是对民主的一种尝试,虽然也有局限性,但是克服了过去那种权力选拔干部的主观、片面。我们的这种广泛推荐同时克服了少数人推荐的弊端,任何领导,绝不准搞任何形式的‘授意’。”   “楚书记,老百姓都认为这种方法好。”罗玉彬说:“无论我能不能被推荐上,我都真心实意地拥护这样的公推公选。”   随后,楚天舒一行在周宇宁的陪同下来到了山坳村。   刚爬到半山腰,就听见锣鼓声越来越响。   周宇宁说:“楚书记,山坳村是浮云镇最大的村,人口也最多,都说村支书黄腊生是个土匪,不过,他赞成的事就能搞得热火朝天,你看,这声势,这场面,动静不是一般的大啊。”   来到村委会,已是人山人海,除了锣鼓喧天之外,喇叭里还响着轻音乐。   “他们正在投票!”周宇宁说。   楚天舒停住脚步,说:“不要惊动他们,等投完票再说。”   投票终于结束了,只见临时塔起的主席台上,高高地架起大黑板,一位年轻的姑娘手握话筒,手里拿着推荐选票,大声读着名字,身边站着三个监票的青年,黑板上写着人名,名字下方画着一笔一画的“正”字。   下午,楚天舒返回县里,他们直接去了县电视台,转播大厅的巨大屏幕上正在直播工作人员汇总选票的现场。   县委组织部的两位副部长正在指挥汇总工作。   下午六点钟时,周宇宁接过全县推荐浮云镇镇党委书记和镇长的结果。   周宇宁看了看,对楚天舒说:“楚书记,你看看?”   “我就不看了,这些名字不管是熟悉还是陌生,都代表的是民意。”楚天舒说:“通过电视台向全县公布结果,马上对推荐名单上的人进行资格审查,凡是资格审查不合格者,要向大家说明不合格的理由。”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左右,楚天舒正在通天河大堤上跑步,周宇宁匆匆地跑到楚天舒跟前。   周宇宁说:“楚书记,昨天夜里工作人员对第一轮推荐出来的八名镇党委书记人选和二十三名镇长人选进行了审查,将有八名镇党委书记人选和二十二名镇长人选进入第二轮。”   楚天舒看了看表,说:“好,七点整在电视台向全县通报这个结果,我们回招待所收看。”   回到招待所,洗漱完毕,已临近七点,楚天舒让田克明把早餐送到了房间,与周宇宁边吃边聊。   “上午八点半,在县政府大礼堂里召开全县乡科级以上领导干部大会,将初审合格的名单提交全县三百二十九名乡科级以上干部进行第二轮推荐。”周宇宁一边说一边打开电视机。   “宇宁同志,我们都是过来人。”楚天舒啃了一口馒头,说:“不过,我们都未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的过程。”   周宇宁感慨万分地说:“是啊,楚书记,我当县委组织部长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也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这就是改革带来的成果。”楚天舒说:“对于当事人来说,还没到激动人心的时刻。”   这时电视屏幕上切换了镜头,接着出现男女主持人画面。   男主持人:“南岭县电视台!”   女主持人:“南岭县电视台!”   男主持人:“现在播出县公推公选领导小组办公室第三号公告。”   女主持人:“昨天,经过全县七十万人民和二千一百零九名党员的推荐,共推荐浮云镇党委书记人选八名,镇长人选二十三名。经过公推公选领导小组办公室连夜资格审查,共有八名镇党委书记和二十二名镇长初审合格人选。现在向大家公布名单。”   男女主持人交替念着名单。   在候选人当中,楚天舒比较熟悉的有杏林乡的乡长黄福霖、大柳树乡的乡长史志强、紫杨乡的乡长黄坚等,他们是镇党委书记的候选人,还有杏林乡的郑志国、几位乡镇的副乡镇长,他们是镇长候选人,而在副镇长的候选人当中,有山顶小学的支教老师罗玉彬、县委办的王永超等。   由此可见,群众对这次公推公选不仅重视,也理解得比较透彻,他们推荐的人选大多是有一定基层经验、有一定群众威信、有一定工作能力的人,并没有像很多人担心的那样,滥用手中的民主权力。      第1088章 公推公选(2)      早饭后,楚天舒带领县委县政府一班人走进县政府礼堂时,会场已经坐满了人。周宇宁介绍了民主推荐浮云镇镇党委书记和镇长、副镇长的具体要求后,六名工作人员开始分发推荐选票。   按照最初的设计,这一轮只是从群众推荐的人选中各淘汰最后三名,从八名和二十二名中各晋升出五名和十九名。只不过,第二轮的推荐却在第三轮中起到60%的加权比例作用。   周宇宁对楚天舒说:“这一轮推荐出来的名单立即返回基层党委,除了二十个乡镇党委之外,县直系统凡有党委的单位,同样参加推荐。要求党委成员对提交的名单以无记名投票方式,排出得票数。然后按基层党委40%和乡科级以上干部60%的加权得分,排出名次,再提供给县四套班子推荐。”   楚天舒说:“我们这样做应该说基本上体现了公开、公平、公正。”   周宇宁说:“其实,公推公选到了这一步,我认为最终谁是获选者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前面的工作太难,许多群众根本不相信如今的县委县政府会真正放手给大家推荐,总以为只不过是做做样子,作作秀而已。现在大家通过这样一道又一道严格的程序,才相信这一次是真正的民主。”   每天早上七点钟,南岭县从县城到农村,几乎家家户户在七点不到就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一阵轻松愉快的音乐之后,男女主持人开始报告县公推公选办公室的公告。   经过全县乡科级以上干部和基层单位党委的推荐,推荐出镇党委书记人选五名和镇长人选十九名。   公告一公布,本来并不平静的南岭县,突然间如同开了锅,广大干部群众对公推公选体现出来的民主给予了高度赞扬。   不仅如此,那些被推荐上的人开始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到今天,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竞争并没有结束,更加激烈、更加残酷的场面还在等着他们。   第四轮推荐工作是由县委常委扩大会以差额投票的方式,从五名和十九名人选中产生各两名镇党委书记和七名正副镇长的正式候选人。   县委常委扩大会如期召开了,七名常委和扩大的几位县级领导坐在县委小会议室里,周宇宁简单介绍了公推公选浮云镇党委书记和镇长工作的有关情况,以及此次无记名投票产生两名党委书记、两名镇长、五名副镇长正式候选人的具体做法。   随后,公推公选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分发了推荐名单,名单上除了候选人的基本情况,还有每一轮推荐的结果。   县领导们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   过去的常委会研究干部大都是由县委组织部经过考察、酝酿,书记碰头会沟通协商,到了常委会上,已经是成熟的对象。常委们对上会的名单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即使有看法也无可奈何,只能一致通过。理论上说是研究干部,实质上是征求意见,往往连举手表决的形式都没有,更谈不上无记名投票了。   今天,一切都变了。   领导们拿到了一张推荐表,可以自由地行使自己的推荐权。   楚天舒是欣慰,经历了艰苦曲折的过程,南岭县尝试干部人事制度的改革终于走到了今天,结果是令人满意的,也必定会取得成功。   付大木是痛苦,过去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在县里干部任用上一个人说了算,突然手里的权力换成了一张薄薄的推荐表,再没有人来跑官送钱,也没有人来卖身投靠,巨大的落差像一把刀子在割裂着他的心脏。   陶玉明是茫然,过去开会讨论干部,只需要听付大木一句话,看他的一个脸色就够了,今天却要对一大堆的名字打钩打叉,不由得浑身不自在,拿着推荐表比比划划,一时难以下笔。   杨富贵、耿中天和茅兴东是喜悦,长期以来都在付大木的压制之下,敢怒不敢言,有意见也不能发表,今天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推荐自己满意的人选。这种畅快的感觉前所未有。   周宇宁则是轻松。对于他来说,今天让他感到从没有过的轻松。过去,他最头疼的就是干部问题,越是权力过分集中,他越感到压力太大。   提拔一个干部,调整一个干部,不仅要考虑到工作需要,还要照顾方方面面的关系,到了常委会上,常委们有时会有不同意见,但既定方案又不能推翻,可是常委们又有意见,常常是因为研究干部弄得常委会上尴尬、难堪,心情不愉快。   作为县委组织部长,既要考虑周到照顾主要领导的关系,又要调动干部的积极性,提拔了的,心情愉快,不能提拔的,不是骂娘就是发牢骚。而现在,他不需要顾及任何关系,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只需要提供推荐名单让常委们自己去选择。   如果说,周宇宁是对这次改革体会最深刻的一个,那么,付大木就是那最痛苦的一个。   县委常委会无记名投票产生两名浮云镇党委书记和两名镇长、五名副镇长人选工作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镇党委书记候选人是黄福霖和史志强,镇长候选人是郑志国和,副镇长候选人有罗玉彬和王永超等人。   这天上午,在县委组织部的会议室里,九名候选人聚集在一起,他们热情兴奋,握着一路走过来的战友们的手,他们都是自己未来激烈的竞争对手。   工作人员向九位同志具体阐述了下一阶段工作的具体内容和注意事项。   楚天舒来到会议室,看望和祝贺九名候选人,他走上前去,与九名候选人逐个握手,鼓励他们积极面对,端正心态,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即使这一次没有在浮云镇当选,也可以为下一次在别的乡镇公推公选中积累经验,再创佳绩。   按照程序规定,九名将深入到浮云镇进行调研,一周后登台演讲自己的施政方案和答辩。除了现场接受专家评审团的评鉴,还将接受乡村干部、党员代表和人大代表全过程的旁听,进行民意测验。最后将综合得分的前两名提交党代会和人代会进行无记名差额选举。   这天,秋高气爽,阳光灿烂。   县委大院门前的街道上热闹非凡,四村八乡的村民们纷纷赶来,府前街的十字路口,搭起了临时主席台,四周的树上架起音箱。   高音喇叭一响,赶集的群众纷纷涌了过来,一群又一群,一排又一排,人山人海,好不热闹,人们把临时会场挤得水泄不通。   两位主持人走上主席台,随后,九名答辩专家评委在前排就座。   其实,这还不是正式答辩,只是一场预演,参与预演的是两位副镇长候选人王永超和罗玉彬。   楚天舒提议将这场预演放在县城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为的是向广大干部群众造舆论,宣传公推公选的重要意义。   第一个上场的是来自县委办公室的副科长王永超,他大学中文系毕业,29岁,不仅有文学特长,而且又经过政府办和县委办几年的锻炼,在前几轮的表现中都很突出。尤其现在他是楚天舒的秘书,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他胜券在握。   王永超大大方方地走上主席台,向台下深深地鞠了个躬,便是一番富有诗意的开头:“浮云镇,这个南岭县新设立的镇,曾经贫穷落后的乡村,如今沐浴着改革的春风,在改革领军人物、我们的县委书记楚天舒的率领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永超抑扬顿挫、声情并茂的开场白,迎来了热烈的掌声。   演讲结束了,开始提问。   “王同志,”一个乡群众代表手拿话筒,大声问道:“现在县里发展经济,号召在外打工的农民兄弟回家创业,他们纷纷回来了,都来找你这个镇长,你打算怎么安排他们啊?”   王永超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他在大学里学的是中文专业,考入南岭县也十分对路,当初被推荐作为副镇长候选人,也只不过是他想试一试而已,没想到居然一路闯关进入到最后的决选,可他并没有在乡镇工作过,突然让他来安排那么多返乡的农民,他真的没了主张。   在这一瞬间,王永超有些慌乱,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只能含糊其辞地泛泛而谈。   这场答辩虽然只是预演,但是人的士气还是十分重要的,何况台下就坐着专家,说不准还会影响下一步的成绩。   当主持人宣布下一位上台时,另一位瘦高个子的年轻人微笑着走上了主席台,他就是山顶小学的支教老师罗玉彬。   罗玉彬站在主席台正中,目光迅速地在台下那无数张陌生面孔上移动着,突然一副熟悉的清秀面孔印入他的眼帘!   罗玉彬心头一惊:她怎么来了?   她是罗玉彬在省城工作的未婚妻,多次提出让罗玉彬调回省城,在省城成家立业。   罗玉彬的目光不敢在这个美好的脸上过久地停留,他知道此刻非同寻常,岂能容得了他心猿意马。      第1089章 公推公选(3)      罗玉彬的演讲并没有多少华丽的词句,也没有激动人心的誓言,非常朴实动人。最后他说:“我坚信,有楚天舒这样不同凡响的县委书记领导,不久的将来,浮云镇一定会建设成一个政治祥和、生态文明、环境优美、经济发达,令人想往而羡慕的好地方!”   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一位乡干部代表站了起来,提出了一个最为尖锐的问题。他大声说:“罗玉彬同志,听说你是一个外地大学生,而且未婚妻还在省城工作,你是不是想把这次公推公选作为提拔进省城的跳板?假如你当了副镇长,你会安心在浮云镇工作吗?”   “不错,”罗玉彬坦然地对着话筒,“我是一名选调生,我的未婚妻确实也在省城工作,而且我还可以告诉各位,她一直希望我调回省城工作。但是,如果浮云镇广大群众信任我,选择我当副镇长,我绝不让全镇老百姓失望,不把浮云镇建设成一个现代化的社会主义新农村,我绝不离开!”   人群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罗玉彬掷地有声地说:“一个人除了物质生活之外,更需要精神生活,有什么能比老百姓的信任更值得珍惜的呢?我们的县委书记楚天舒同志不是从市级机关调到南岭这样一个贫困县来的吗?楚书记给我树立了榜样,我决心要把自己的热血贡献给浮云镇,为全镇老百姓脱贫致富贡献微薄之力!”   罗玉彬的演讲和答辩不仅有决心,而且有内容、讲实话,还是唯一敢讲自己缺点的人,也是民意测验中获得支持率最高的人。   当各个岗位的候选人真的产生后,不仅候选人感到了莫大的压力,连全体党员、乡村干部代表、群众代表都同时紧张起来了。   过去,乡党委选举都是先选委员,委员产生后再选书记、副书记,到那时,已经完全没有悬念了。同样,乡镇长、副乡镇长也都是内定好了的人选,在人代会上进行等额选举,无非是履行个程序而已。   至今为止,南岭县无论谁当县委书记,二十一个乡镇,还没有一个乡镇党代会人代会的选举出现过意外,而现在实行了差额选举,两选一,必须有一名落选,这却是从没有过的。   正式选举的日子到了。   浮云镇借用了浮云矿场的大会议室,里面坐着一百三十一名党代表,村干部代表二十一人、村民代表五十八人,共二百一十人。   楚天舒和周宇宁在会议之前特地赶到会场,大家投票结束后,主席台上高高架起了大黑板,随着工作人员报出的名单,候选人下方一笔一画地画上“正”字,台下二百多双眼睛注视着不断变化着的“正”字。   会场上一片寂静,人人似乎都屏住呼吸,直到计票结束,工作人员宣布黄福霖、郑志国、罗玉彬等人以高票分别当选浮云镇党委书记、镇长、副镇长时,会场上响起了热烈而长久的掌声。   散会之后,最年轻的罗玉彬成了热点人物,刚出会场,就被记者围住了。   在那一瞬间,罗玉彬在人群中发现了自己的未婚妻,不知道为什么,未婚妻的脸上除了激动和兴奋,似乎还有几分落寞。   面对记者的镜头,罗玉彬的眼眶湿润了:“老实说,直到现在我仍然还像做梦一样,自己没有去求人,没有所谓的‘跑要’,怎么就突然间当上了副镇长了呢?”   记者问:“为什么这样一个并不复杂的事却没有人去认真研究呢,许多地方的领导都有意回避干部制度改革这样的问题,你是怎么看的?”   罗玉彬说:“改革是需要勇气的,因为改革有风险。改革不能有私心,我认为只有南岭县,只有楚天舒书记敢这样做。其他地方不是不敢,是不愿意,不愿意失去手中的权力。从我个人身上可以看出,南岭县是真正意义上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动了真格的!”   楚天舒参加完浮云镇的干部选举大会,满头满脑都是主席台黑板上那些一笔一画的“正”字。   其实,作为一个县委书记,他完全没有必要亲自参加一个镇党委书记的选举大会。   参加工作以来,他参加过市里的党代会、人代会,他也曾经作为被投票的对象,让那么多代表在名字上打钩,可是他真的没有亲眼目睹两选一的差额选举。   那种等额选举,没有留给代表们选择的余地,其实说白了,不过是一种走过场罢了,而这样的差额选举,真的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但是,楚天舒从这次公推公选浮云镇党委书记和镇长中感受到,十个人看一个人和一百个人人看一个人,一千个人看一个人肯定不一样。   比如自己的秘书王永超,那是他亲自看上的,可是在参选副镇长时落选了,这搁在以前,县委书记的秘书担任副镇长,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可能会出问题。   所以,在干部问题上必须加强制度建设,过去在用人时大都是长官意志下的形式主义,怎样才能监督用人上的弊病呢?只有放手让广大干部群众都参与进来,才是真正意义的改革。   此时,楚天舒获得了全县干部群众的拥护,在政治上完全站稳了脚根,尤其是浮云镇公推公选的成功经验,使人们对改革有了具体的直观的认识。   一番思索之后,楚天舒向市委打了一个报告,提出在全县范围内广泛学习、大力推广浮云镇干部公推公选试点的做法。   市委书记伊海涛当即批准了这个报告,并批示,请南岭县同步做好经验总结,适时召开全市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经验介绍现场会,要求其它区县的党政主要领导以及国有企业的负责人都参加会议,学习推广南岭县的经验。   楚天舒抓住这有利的时机,迅速在全县范围内全面铺开人事制度改革工作,并且一杆子插到底。仅用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完成了任务,付大木一伙安插在各乡镇各单位的人,大多落选了。   如矿产局的局长张卓,地税局的局长巩汉堂等人,有的直接被罢免,有的则退出了主要领导岗位。   如果说,楚天舒在定编定岗时完成了对基层工作人员的调整,那么,通过干部人事制度的改革,实现了对全县乡镇单位中层干部的大轮换,为实现他的长远发展战略铺平了道路。   暮春时节,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青原市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经验介绍现场会,在浮云镇前面的草坡上拉开了帷幕。   参加会议的有南岭县县直全体干部、乡镇领导,有全市各区县的书记、区县长、市属企业的厂长(经理),还有省市、中央各有关新闻单位的记者。   最有备而来的是新华社记者蓝语茶,她在开会的前一天就赶到了南岭县,尽管楚天舒、周宇宁等人忙于会议筹备谢绝了各路新闻记者的采访,但是,他们无法摆脱蓝语茶的穷追猛打,挤出时间来接受了她的专访。   会场设在山间旷野之上,别有一番气势。   会标和彩旗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主席台只在山坡上面用板石垒了一个墩儿,那上边除了麦克风,别无其它。整个会场上没有凳子,没有茶水。几百人席地而坐,显得又庄严,又简朴,给人以事业为上、紧迫奋进、节俭务实的感受。   会议由付大木主持。他说了几句开场白以后,首先由周宇宁作浮云镇试点的经验介绍,他把用人制度的改革,作为整个经验的核心,将整个公推公选的全过程讲得极为生动,不断引起会场上雷鸣般的掌声。   接着,楚天舒介绍了在全县学习推广浮云镇试点经验的做法,在全县竞争上岗,实行各级干部公推公选,真是做到了优者上,平者让,差者撤。并一一列举了实施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之后带来的可喜变化。   最后是市委书记伊海涛讲话。   他说,南岭县是青原市改革的先锋,成功的样板,是市委抓的一个最有说服力的典型。他说,认真学习推广浮云镇试点的经验,既是我市改革发展的迫切要求,也是南岭县脱贫致富的迫切需要。他说,如何对待学习和推广南岭经验,说到底就是一个讲不讲政治的问题……   伊海涛的讲话,把会议推到了高潮。   会后,中央媒体以及省市各家报纸、电台、电视台都在显著位置和新闻节目中作了大篇幅的报道。   新华社除了发新闻之外,还搞了一个专题。尤其记者蓝语茶写的一篇《请看南岭县改革效应之奇迹》的文章,全面介绍了南岭县一年多来所进行的各项改革以及所带来的巨大变化,与之前她写的那篇医疗体制改革的报道相呼应,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伊海涛、楚天舒等人的光辉形象也第一次登上了央视。   片中,有一个伊海涛接受采访的镜头,虽然他只说了两句话,但能在央视播出,意义就非同一般,显得有水平,有分量,也使得他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许多。   虽然他们的画面只是几秒钟的一晃而过,但这无论是对青原市、南岭县,还是对伊海涛、楚天舒个人,都具有十分重大的政治意义。      第1090章 惶惶不安      连日来,付大木的右眼经常毫无征兆地猛跳,他那颗一直运转正常的心脏就会跟着不争气地跟着紧了起来。   楚天舒的一步步紧逼,有点让付大木喘不过气来了。他没有想到楚天舒很短的时间就把设立浮云镇的手续跑到了位,更没想到楚天舒还会借着浮云镇干部公推公选刮了一股旋风,把他在南岭县苦心经营十几年的成果掀了个底朝天。   虽然他并不完全了解楚天舒在这个过程中接触了哪些人,但是他从设立浮云镇的快速批复中敏锐地感觉出,省市领导对楚天舒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的提法是感兴趣的。同时,也从公推公选的强大阵势中,感受到了末日的临近。   周伯通的外逃依然是令付大木惶惶不安的一个心病。   薛金龙再三保证,已经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了通天河的码头,无论是顺流而下还是逆流而上,以周伯通的江湖阅历,他应该藏匿在了安全地带,几个月已经过去了,还没有任何的动静,今后只要不是太倒霉,被抓捕的几率很小。   付大木都觉得奇怪,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感觉心里烧得慌呢?   望着街边的风景,他猛然想起上个月去市里开会,返回的时候,青北县的县长热情地拉着他去青北县介绍改革经验,之后就上了秀峰山,在陪他上山的青北县县长的鼓动下,在土地庙抽了一支签。   付大木随便抽了一签,一支下下签。他还记得青北县的县长脸色微僵,非常不好意思地硬拖着他找主持师父解签,仿佛是他带给了付大木灾难一样。   付大木不可置否地一笑,甚至心底暗暗嘲笑青北县的县长,暗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实际上,他在南岭县这些年,没少见各色人物烧香拜佛,求签问卦,但他总认为他们不是信佛,是因为心理有障碍,他们的烧香拜佛不过是为了心安,求踏实,目的无非保官保财,不是什么真信仰,自己给自己心理安慰而已。   给佛进供就能让佛保佑自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如果是这样的话,佛与贪图小利出卖灵魂和原则的小人有什么区别,为了利益就保佑给自己上供的人,岂不是谁给的利多,谁就能够获得佛的庇护,最后的结果就是谁的钱多,谁就越能求到佛。   土地庙的法师见付大木是县长带来的,解签含糊而不具体,诸如你最近要注意身边的人和事,多留点心眼,凡事不要强出头,做事要留条后路等等。最后一句是解签的重点,大意是如果运气好,如果能得到贵人相助也许能走过这道坎。   付大木当时根本不当回事,几分钟后便忘记此事。现在想起来,似乎隐隐验中此签。他不得不再次在深夜召集薛金龙和陶玉鸣等人,通过旁道来到南岭风光会所一个极秘密的房间聚会,商讨对策。   一见面,陶玉鸣满腹怨气地说:“我说早下手早下手,你们就是不听。怎么样?全叫人家夺了权,我们快成孤家寡人了。”   付大木最不愿意听陶玉鸣上来就发牢骚,他反驳说:“老陶,你不要发牢骚好不好?要按你的莽撞办法去做,或许我们早就玩完了。竞争上岗,体制改革,是中央提倡的,又不是楚天舒他们独创出来专门对付我们的。我看都怪我们的人不争气,不好好干,要不,怎么都会下来了呢?”   “哼!当时你就不该同意楚天舒他们那么干!”陶玉鸣听了,回了这么一句。   被罢免的张卓、巩汉堂等人与他是酒友兼牌友,这些天没少在牌桌和酒桌上跟他诉苦,搞得陶玉鸣心烦意乱,随后他又说:“老大,外面好多人都在说,你现在是越来越软了。”   “你胡说些什么?”付大木发火了,心想,你他妈的知道个狗卵子,当时为了不让楚天舒对周伯通穷追不舍,老子才委曲求全的,谁知道楚天舒一下子就把设立浮云镇的手续跑下来了呢?   付大木不愿意和陶玉鸣一般见识,强压了火气去看薛金龙,希望他跟从前一样,及时站出来支持自己,平息他和陶玉鸣之间不必要的争执。   然而,薛金龙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似的。   这使得付大木又多了心,怀疑薛金龙当上了县委办主任,对楚天舒感恩戴德,有见风使舵之嫌。   想到这,他说:“我们都不要有什么抱怨情绪。过去的事,即使有什么不妥,也已经无法挽回了。有的事,也是出于无奈。都不再说了,等以后我们坐下来再认真总结。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我深刻检讨,也请你们批评,好不好?面临严峻的形势,我们是同船共度,不能各打各的小算盘,应该齐心协力,精诚团结朝前看。金龙,你说对不对?”   薛金龙自把周伯通送出去的那天起,心情一直很复杂。刚开始他还没太意识到有多严重,后来是越想越后怕,这是付大木使出的一招,目的就是要把自己变成一只跟他死死栓在一根线上的蚂炸,不让自己有其他的退路。   相对而言,薛金龙觉得付大木刚才说的那一番话,还比较顺听,作为一贯霸道的他,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也算不容易了。   到了眼下这样严重的局势,薛金龙只能跟他团结一致,谋求生路。不过,需要时时多个心眼,别让他再把自己算计进去了就行。   想到这里,他说:“我觉得大县长说得很对。这个时候,我们谁也不能抱怨过去。过去做得妥不妥,都过去了,留待以后再说也不迟。现在最着急的是眼下究竟该怎么办,应当快拿个主意。”   付大木见薛金龙表了态,心里高兴。但是眼下该怎么办,他还没有什么主意。他是想朝薛金龙问主意的,又觉得薛金龙刚说完就问他,不太好。于是,问陶玉鸣说:“老陶,你先说说,眼下怎么办,你有什么好主意?”   陶玉鸣说:“你们说吧。我一说,又是简单莽撞。”   为了引薛金龙的主意,付大木决定先说一些看法。他说:“好,我先说几句。我觉得我们对形势首先应当有个正确的判断。经过这一场改革,我们的人是下来了,使我们失去了控制县直和乡镇的那一部分权力,这固然是重大的损失,但也要看到,改革的成绩,功劳,也有我们一份子。我不也上电视了吗?报上不也有我的名字吗?这难道不是我们重大收获吗?我认为,我们不能小视了这方面的收获,可以说,这也是我这个县长的重要政绩。”   陶玉鸣听到这里,憋不住说:“县长县长,还不得听楚天舒这个书记的摆布?”   付大木对陶玉鸣的抢白很反感,但他强压住火气说:“老陶,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金龙,你说说,有什么好主意?”   薛金龙见付大木点将了,不能不开口了:“我认为大县长对形势的分析很对。我个人觉得,当前最要紧的是,加固我们的防线,静待时机,再行出击。”说到这里,他有意停下来,看付大木的眼色。   付大木躲开了薛金龙的目光,暂时不想表态。   薛金龙只得接着说:“我们要想想,哪些地方会出问题?出了问题,顶不顶不住?会不会露出马脚被抓住破绽?尤其是对那些决了口,我们可能会全军覆灭的地方,必须采取更严密的防范措施。”   经薛金龙这样一说,付大木倍感恐惧:“你具体指的是什么?”   薛金龙说:“我觉得应当抓住易出问题的关键部位。比如财政局,现在当上局长的那个蔡望东,身上没一点负担,年轻,好强,说不定很快就会刨出事来。当然,真要是出了状况,还可以往彭宝銮身上推……”   “金龙说得很对,财政局是一个特例,我们还有死去的彭宝銮当挡箭牌,其他方面也要注意,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我们一锅汤。金龙,还有什么地方,你也说说看。”   薛金龙接着说:“另一个地方,就是老陶那里了。”   “怎么,你还信不过我?”陶玉鸣很不满,冲着薛金龙瞪起了牛卵子样的眼珠。   薛金龙说:“哪个说了信不过你嘛?我的意思是,你那里还有一个对楚天舒死心塌地的杜雨菲。”   “一个小娘们,她翻不了天!”陶玉鸣显出一付凶神恶煞相。   “老陶,金龙说的有道理,不能不引起高度的注意。”付大木说:“周伯通虽然外逃了,但如果让杜雨菲把他挖出来,局面不可收拾啊。公安局那边就全靠你了,千万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哇。”   “老大,你放心好了。”陶玉鸣又一次作出保证:“我会把杜雨菲这小娘们支出去忙乎,不让她有时间和精力翻以前的老底子。”   付大木见薛金龙欲言又止,催促他说:“金龙,还有什么,请你全说出来。”   “别的,别的我暂时还没有想起来。”薛金龙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   “不,你一定还有什么没有说出来。”付大木看出薛金龙还有心思。      第1091章 一波三折      “我是觉得我的担心是不是多余的。”薛金龙迟疑一下,说:“既然大县长让我说,我就把拿不准的一个问题也说出来,如果没有必要,就全当我没说。我总觉得楚天舒和杜雨菲不会轻易放过周伯通,这终究是一块心病,应当重点防范。”   付大木听了以后,没有说话。实际是默认了,他看了一眼陶玉鸣。   陶玉鸣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便说:“你们放心吧。一旦有周伯通的蛛丝马迹,我不会不知道的,我让他们到阴曹地府去找人。”   薛金龙听了,不寒而栗。   付大木立刻对陶玉鸣表示鼓励:“我同意老陶的意见,必要的时候,把周伯通的嘴巴堵死。”说出这句话以后,又觉着要安抚一下薛金龙,于是又说:“金龙的提醒还是很有必要的。”   薛金龙不再说什么,但心里又多了一份沉重的担忧:万一有那么一天,事情牵扯到我身上,他们会不会把我的嘴巴堵死呢?   付大木继续给薛金龙、陶玉鸣登手下人打气,他告诉他们,胡晓丽去了省城,打探到了消息,省里的领导对楚天舒的很多做法并不满意,适当的时候会有所行动的,我们静观其变,伺机而动,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的。   当然,谈到最后,付大木还是动了杀心,他吩咐陶玉鸣做好最坏的打算,实在走投无路了,就对楚天舒等人下手,拼一个鱼死网破。   说这话的时候,付大木的眼睛里冒着绿莹莹的光,就像是一头黑地里张牙舞爪要吃人的恶狼,让陶玉鸣胆战心惊的同时,也再一次让薛金龙不寒而栗。   通过干部人事体制的改革,迅速夺取大部分权力之后,楚天舒与杜雨菲等人及时制定了彻底捣毁付大木团伙的方案,并得到了杨富贵、耿中天、茅兴东等人的支持,他们定的突破重点,正好跟付大木定的防御重点一样,都集中在了外逃的周伯通身上。   为了便于突破,也为了不打草惊蛇,楚天舒让杜雨菲沉住气,绝口不提周伯通一个字,而把搜寻周伯通下落的任务交给了冷雪和黄天豹等人在暗中秘密地进行。只不过,由于没有太好的线索,搜寻一时并无结果。   南岭县公推公选的做法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诸多新闻媒体都对此进行了报道,同时也引起了省市领导的关注。   经验介绍现场会开完之后,伊海涛特意把楚天舒带到了省里,并通过叶庆平的联络,专门向分管组织和干部工作的省委副书记林国栋作了一次详细的汇报。   对此,林国栋给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   期间,楚天舒再次向林国栋提到了建设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县的事。他认为,浮云镇已经设立,班子也搭建好了,矿场正在陆续关闭,这是大力发展绿色经济的大好时机,希望得到省市的政策和资金扶持。   返回青原的路上,伊海涛问叶庆平:“林书记要我们争取南书记的支持,他会不会在南书记那里给我们说说话?”   叶庆平说:“我侧面打探了一下,林书记有个想法,近几天南书记可能不会外出,看是否有机会,安排见个面,把公推公选和建设示范县的事一并当面汇报一次,南书记有了初步的印象,林书记和乔省长就好正式提到常委会上去了。”   能与南书记见面,自然再好不过。林国栋能作出这样的安排,也应该是对建设示范县有把握会得到南书记的首肯。   伊海涛和楚天舒都非常兴奋,跃跃欲试,只等林国栋通知,再上省城面见省委书记南延平。   之后,省委组织部的徐文俊又传出消息,伊海涛将在不久召开的省人代会上,作为增补副省长的候选人。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省纪委和省扶贫办联合组织的执法检查组悄悄来到了青原,清查近几年来省市扶贫资金的使用情况。   南岭县是省市扶贫的重点县,是扶贫资金最大的受益者,当然在执法检查中也首当其冲。   听说检查组接到了举报,说南岭县在扶贫资金和物资的发放和分配上存在不公平不公开不公正的现象,严重违反了国家扶贫政策。   早不查晚不查,南岭县正打算争取政策和资金扶持的时候就来查,这是怎么回事?得知这个情况,伊海涛让在省城开会的叶庆平找靠得住的人打探打探消息。   当晚叶庆平就给伊海涛回了话,说这次执法检查属于全省性常规检查,本来按事先定好的程序,正在检查其他地方,至少要两个月后才轮得到青原,不知谁举报了南岭县违规发放和挪用扶贫资金和物资,检查组才提前赶了过来。   据说举报信都捅到南书记那里,他亲自批示说要严加查处,急刹全省违规使用资金的歪风。有了南书记给的这把尚方宝剑,检查组劲头足得很,准备抓几条大鱼出来,好回去请功。   南书记都作了批示,事情还真有些棘手,伊海涛大发雷霆,还骂了粗话,严令楚天舒揪出写举报信的人,狠狠处理。   这个时候南岭最出不得事,出事意味着什么,伊海涛心里最有数,弄不好他的副省长就会泡汤,叶庆平等人也别想顺利进步。   当然,楚天舒的绿色生态发展要政策要资金的计划也就跟着泡了汤。   事不宜迟,伊海涛带上楚天舒跑了趟省城,与在省城开会的叶庆平汇合,争取能早日面见南书记。   不巧的是,林国栋出差了,他说他已经知道大致的情况,让伊海涛他们不要慌乱,他明天回来之后就安排伊海涛与南书记当面说明情况,汇报工作。   为了不错过机会,伊海涛和楚天舒都不敢回去,继续住在宾馆里守株待兔。   第二天,林国栋回来了。   可是,伊海涛他们等了三四天,林国栋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叶庆平早开完会,也没回青原,天天往林国栋那边跑,看南书记有没有空。   林国栋说,南书记的夫人吴旭最近病情又有反复,南书记忙里忙外,一时抽不出时间来,我们也不好太过打扰。   见不着南书记,只能继续等待,南岭那边又有些放心不下,楚天舒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甩着手在房间里打转转。   正好叶庆平打来电话,让伊海涛和楚天舒这就去省委,南书记难得待在办公室,林书记跟他作过沟通,同意挤出二十分钟来接见伊海涛和楚天舒。   伊海涛和楚天舒好不兴奋,下楼钻入严阵以待的小车,出了宾馆,直奔省委。   来到省委,不想情况已发生变化,南书记突遇急事刚刚离开。   问是什么急事,叶庆平说不清楚,带两位走进林国栋的办公室。   林国栋说:“十分钟前,南书记请的家庭医生打来电话,说夫人的病情突然恶化,必须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南书记只得跟了过去。也是太不巧了,他都亲口答应听你们汇报的,谁知突然发生这种特殊情况,实在出乎意料。”   南书记夫人吴旭都进了医院抢救,伊海涛和楚天舒不好拿工作说事,请教林国栋道:“也不知南夫人送到哪家医院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呢?”   林国栋说:“是省人民医院,肯定在抢救,去了也见不到人。再说延平书记不愿意让外人掺和他的家事,还是不去打扰的好。”   南夫人发病真不是时候,楚天舒不禁问道:“也不知道南夫人的病情严不严重。”   林国栋说:“心脏病突发,过半很严重,不然也不会急着往医院送。”   嘘唏了几句,伊海涛他们走出了林国栋的办公室,三个人都显得有些颓丧,倒不完全是担心南夫人的病情,是因为关键时刻没法见上南书记。   虽然有林国栋和乔明松侧面汇报过,但南书记对南岭县建设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县的具体情况缺乏必要的了解,这会儿又被检查组查出南岭县在扶贫资金的使用上存在问题,不当面解释清楚,南延平怎么会轻易改变态度,进而给予支持呢?   回到宾馆,三人心头仍罩着厚厚的乌云,挥之不去。   沉默了好一会儿,叶庆平忍不住问伊海涛:“老师,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呢?”   伊海涛反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想法?”   楚天舒说:“林书记说南夫人病的不轻,这就意味着我们一时半会儿见不着南书记,见不到南书记,待在省城就失去了意义,还只能回去了。”   伊海涛摇头说:“别急着回去,还是去看看南夫人吧,也许能见着南书记,说上几句话。”   叶庆平觉得没必要,说:“在医院那种地方,就是说得上话,也不好谈工作上的事呀。”   伊海涛说:“见机行事嘛,好谈就谈,不好谈就不谈。庆平,你和人民医院熟不熟,了解一下,看南夫人的病情如何,住在哪个病房?”   叶庆平说:“卫生厅有几位领导,关系还不错,可以找找他们。”   伊海涛说:“没必要惊动卫生厅的领导,林书记打过招呼,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南夫人的病情,最好直接找人民医院的医务人员,打听起来方便。”      第1092章 危在旦夕      叶庆平在省委组织部工作多年,和省卫生厅的头头打过交道,但与省人民医院的医生还真不是太熟,因为南延平夫人不可能住一般的病房,所以,找一般的医生去打听,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这个时候,楚天舒忽然想起白云朵要是调进了省人民医院该多好,托她打听病人的情况应该不会太难,他多少有点后悔了,当时应该听向晚晴的话,暗中帮着使使劲,把黄亚维和白云朵都调进省人民医院,这会儿不就用得上了吗?   世上没有后悔药卖,楚天舒一筹莫展,只能看叶庆平的能耐了。   好在叶庆平转了几个弯子,还是找到了一位姓刘的护士长,她正好负责抢救室护理工作。   他拨通了刘护士长的电话,告知南夫人吴旭的名字,把意图一说,没多久刘护士长就回话了:“叶市长,你说的吴旭正在抢救室抢救,暂时没脱离危险,想去看望病人恐怕还不是时候。”   叶庆平问:“不看望病人,慰问慰问病人家属还是可以的吧?”   刘护士长说:“有这个必要吗?吴旭是你什么人?”   叶庆平说:“不是我什么人,是重要领导的家属。”   可见南延平确实对医院领导要求很严,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连刘护士长也不知道吴旭的真实身份。   刘护士长说:“怪不得,卫生厅厅长和医院院长都出了面,你们来吧,我给你,们带路。”   三人上街买了礼品,驱车赶到人民医院,刘护士长已等在了大门口。   叶庆平相互做过介绍,刘护士长跟伊海涛叶庆平两位握手,前头带路,七弯八拐,来到抢救室门外。   与门诊室和住院部不同,这里静悄悄的,人影子都没一个。   几位大气不敢出,尽量放轻脚步,仿佛地下埋着地雷似的,抢救室外的绿色椅子上空无一人,晃着死寂的幽光。   已经走过抢救室,刘护士长才立住脚跟,轻轻推开旁边的医生休息室,将三位让了进去。   南书记就在医生休息室里,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旁边守着好几个人,一个是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一个是南书记的秘书,一个是卫生厅的厅长,还有一个高瘦的先生,头发已花白,戴着眼镜,定是人民医院的方院长无疑。   要知道南书记是堂堂一方大员,夫人突然急病危在旦夕,需要住院抢救,要想什么人都不惊动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见屋里空气如此凝重,伊海涛略略迟疑,上前跟各位点点头,轻轻来到南书记身边,细声道:“听说吴姐急病住院,我们心里实在放不下来才赶过来的,祝愿她吉人天相,早早康复。”   南书记还记得安排接见他们的事,因此也就没说什么,只点点头,表示感谢。但楚天舒注意到,南书记刚看见他们的时候,脸色有瞬间的阴沉,想必是对伊海涛等人的贸然闯入是不满意的。   三人静静站立片刻,根本没有开口说别的事的余地,也不便久留,说请书记好好保重,就退了出去。   刘护士长等在门外,又送三位原路返回,来到医院门口,叶庆平谢过刘护士长,说:“刘护士长,麻烦你帮我们关心一下吴旭的病情,稳定下来之后,我们还会来的,到时再打电话请你帮忙。”   刘护士长说:“不客气。”目送三人上车离去。   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吴旭暂时脱离了危险,下了手术台,住进了重症观察室。   这是刘护士长打电话告诉叶庆平的,叶庆平问道:“吴旭到底是什么病?怎么这么吓人?”   刘护士长说:“我也说不太明白,听说是一种罕见的心血管病的变种,我们医院临床经验不足,能不能让病人脱离危险,康复出院,都不太好说。”   叶庆平有几分惊讶,说:“人民医院是省内最好的医院,他们临床经验都不够,岂不是只能将病人转到北京上海的大医院去?”   刘护士长说:“北京上海的大医院也未必拿得下来,只有欧美少数国家的医生接触过这种病例,有些临床经验。”   谢过刘护士长,叶庆平将吴旭的病情说给伊海涛和楚天舒听。   两位听了也直摇头,这么少见的病,怎么偏偏让吴旭给摊上了呢?   三人又是一阵唏嘘,这么说来,吴旭的病情要稳定下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夫人危在旦夕,命悬一线,南书记哪里会有时间来听汇报,叶庆平很是沮丧,说:“要不,先回去吧,以后再说。”   伊海涛说:“要回去,也不能全回去,还得留人在省里继续努力一下,尽量争取见到南书记。”   叶庆平说:“南夫人这种情况,还怎么争取?”   伊海涛低首沉吟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争取,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楚天舒也说:“浮云镇已经设立,班子已经就位,启动绿色生态农业迫在眉睫,现在检查组又来添乱,我担心耽误时间长了,恐怕局势都很难稳住。”   叶庆平也觉得有理,便说:“让小楚留下,我和伊书记先回去,当然我会与林书记保持密切联系,及时掌握南书记的动态,为小楚提供有关信息。”   只好如此了,伊海涛点头同意。   两人走后,楚天舒愣了一会儿,心里发起毛来,就像身处茫茫野地的夜行者,身边有两个人同行还可以彼此依赖,互相壮胆,这下同行人走了,抛下自己一个人,孤身面对阴森森的路,能不感到心虚胆怯?   楚天舒一夜没睡好,老往卫生间跑,站在马桶旁,却根本没有尿意,半天憋不出一点儿内容,回到床上,仍然睡不着,他以为枕头太低,垫上另一只枕头,还是不管用,后来干脆坐起来,拿起手机去找向晚晴的号码,想跟她聊几句,又怕影响她休息,只得放弃。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楚天舒走出卫生间,对着镜子一瞧,眼睛浮肿,两个眼袋像圆圆的灯泡,他用凉水搓了几把脸,搓得眼袋不那么夸张了,才到酒店二楼去吃自助早餐。   餐后回到房间里,楚天舒看了会儿新闻,又接到叶庆平打来的电话,说李医生又报告说,吴旭昨夜又出现危情,差点儿抢救不过来。院长已经向南书记说明夫人病情的特殊性,国内医院都没这方面的力量,建议送往欧美治疗。   南书记征求吴旭的意见,吴旭坚决不同意,说死也要死在国内,宁可给国内医院当试验品,也不到国外去做孤魂野鬼。   最后,叶庆平还说,刘护士长挨了方院长的严厉批评,以后恐怕不好再帮忙打探消息了。   挂了电话,楚天舒闷闷不乐,沮丧不已。   现在回过头来看,他们自作主张去医院看望是失策了,事与愿违,不仅没有找到开口说话的机会,还给南书记留下了一个投机分子的印象。   即便等到以后有机会再见到南书记,夫人吴旭恐怕也已经撒手而去,他想起这一段悲痛的经历,肯定会对伊海涛和楚天舒生出反感来,加上被检查组查出扶贫资金的使用有问题,再想谈什么政策和资金的扶持,怕是难上加难了。   唉,南书记的夫人吴旭危在旦夕,建设示范县的事也命悬一线了。   楚天舒长叹一口气,坐在沙发里无聊地来回翻着手机通讯录,翻过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脑子也随之一抽一抽的疼。   无意中,他看见了白云朵的名字,脑子里猛然跳出一个人来。   谁呀?白云朵的老公黄亚维,他刚刚从德国回来,又是心脑血管方面的专家,说不定吴旭不用出国也能把病治好,治好了吴旭的病,南书记一高兴,南岭的事不就好办了吗?   此念一起,楚天舒心头不禁砰砰跳了起来。   楚天舒赶忙拨通白云朵的手机,说:“哎,云朵,你家老黄在家吗?”   白云朵正在给白舒喂奶,突然接到楚天舒的电话,很有些诧异:“咦,你不在南岭县抓革命,怎么关心起我家老黄来了?”   楚天舒笑道:“云朵,他是你老公,我关心关心不行啊?”   “行,我和白舒呀,都希望你们能保持良好的关系。”白云朵倒是痛快,她问:“老楚,你找他有事吗?”   楚天舒实话实说:“是这样的,有位重要领导的夫人心脏病复发,住进了省人民医院,医院竭尽全力,勉强把病人抢救过来了,却没法完全控制病情让病人脱离危险,说是这种病很特殊,属于罕见的心脏病变种,国内医院没有临床经验,只有欧美的医生才治得了,老黄不是心脑血管病专家吗?又去德国做过访问学者,说不定见识过这种病例。”   白云朵挪揄道:“人家说你们这些当官的,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想不到你管天管地管空气还管不够,还管到重要领导的夫人头上去了。”   楚天舒说:“重要领导的夫人自然也重要,我不管还真不行。”说着,也不管白云朵爱不爱听,有没有空听,自顾自地把吴旭的病情说给白云朵听。      第1093章 左右打脸      白云朵是学医的,也在国外进修过,虽然专业不是心脑血管方面,但毕竟和黄亚维在一起一年了,对于这个病还有点印象,她说:“老黄在德国,好像还真研究和治疗过这种少见的心脏病,不然医科大也不会不惜代价从省人民医院手里把他挖了过去。”   真是太好了!楚天舒差点儿叫出声来,乐滋滋地说:“麻烦你给老黄打个电话可以不?我准备这就去找他。”   白云朵说:“你稍等,他在实验室里忙起来,我也不敢打扰他。”   楚天舒想了想,说:“要不这样,今晚上我做东,请你们一家三口吃饭。”   白云朵迟疑道:“嗯,亚维不太喜欢国内的饭局,还是上家里来吧,你好久没吃我做的饭菜了。”   楚天舒感觉有点别扭,就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吃你做的饭菜,这次我有事要求助于老黄,必须好好请一请他。”   听楚天舒说得如此郑重其事,白云朵不再坚持,爽快地应允下来,说:“那就听你的吧,回头我和亚维联系。”   “嗯,好,我先去安排。”楚天舒自作主动把事定下来了,挂了电话,就在医科大学附近找了一家五星级酒店,订好包厢,通过短信把地址和房号发给了白云朵。   直到下午,白云朵才给楚天舒回了短信,约定下班后她开车去接黄亚维,然后直接去酒店。   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半个小时,楚天舒就赶到了酒店,招呼服务员点菜要酒。   服务员刚出包厢,白云朵和黄亚维就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白舒。   楚天舒过去,看了看白舒,上前与黄亚维握手。   黄亚维在医科大附属医院干得很舒心,成天带着一群学生搞研究,忙的不亦乐乎,大概是获得了学生们太多的尊重,看上去比在机场的时候更有学者风度了。   楚天舒想想世界真奇妙,本来当初自己还想托关系帮他们解决后顾之忧,没想到这会儿反过来要借他的力为自己排忧解难。   寒暄之际,服务员开始上菜,山珍海味上了一桌子。   黄亚维摇头道:“老楚,大可不必,大可不必,才三个人,哪里吃得了好多?”   楚天舒说:“好不容易请动了黄教授,总得稍微客气点儿吧。”   黄亚维说:“不是稍微客气,是太过奢侈浪费了。”   楚天舒笑道:“政府提倡消费拉动发展,奢侈浪费也和你们归国效力一样,是爱国的一种表现,不然,国家经济怎么拉动得了?”   黄亚维反驳道:“人家欧洲人,吃饭很节俭,也不知道他们的经济是怎么拉动上去的。”   这已经有点抬杠的味道了。   白云朵忙扯黄亚维的衣角,一边对楚天舒说:“老楚,亚维出国有些年头了,在国外被老外们熏陶久了,遇事都是这么个认真劲儿。”   楚天舒说:“认真点儿好啊,医疗事业来不得半点儿虚假,不然,老黄也不能成为黄教授哇。”   黄亚维摆摆手,纠正说:“副教授,副教授。”   楚天舒笑笑,举起酒杯敬黄亚维酒,然后顺便问起他的专业来,还说了吴旭的病情症状。   黄亚维眼睛瞪得老大,说:“老楚,你学工科的,也懂这么复杂的医学术语?我搞的就是这个专业,如今省内还只有我能看这个病,全国也没几个医生有这方面的临床经验。”   这不正是对路吗?看来这顿饭没有白请,也请得非常是时候。   楚天舒坦白说道:“有位领导夫人就是得的这个病,已住进了省人民医院,上了几次手术台,还没脱离危险。”   搞专业的人眼里只有自己的专业,病是生在领导夫人身上还是生在农民老婆身上,没有任何的区别。黄亚维没问是什么领导,只说:“怎么不送医科大附属医院呢?人民医院可没这方面的技术力量,哪里治得了?”   楚天舒解释说:“住院前人家也不知道是什么病,以为堂堂省人民医院什么病都不在话下,哪会有对付不了的病?”   “人民医院有什么了不起的?有道是,术业有专攻。并不是医院的名气大,就能对付所有的疑难杂症。让他们把病人转到医科大附医来吧。”黄亚维说着,又摇起头来,说:“这恐怕不行,人民医院与医科大附医是最强劲的竞争对手,他们宁肯让病人死在自己医院里,也不会同意转院到医科大附医来的。这不等于是砸他们的牌子吗?”   见黄亚维说得愤愤然,白云朵在一旁说:“老楚,你可能不知道,当初亚维跟我来临江,曾经去过省人民医院,可是他们高傲得很,给的待遇一般般不说,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亚维气不过,才选择了医科大。”   黄亚维又忙着纠正说:“待遇只是一个方面,是人民医院自视过高,自以为是省里最大的医院,不愁没人争着去,才不太把人放在眼里。还有,我这个年纪,在省人民医院论资排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评上副教授。最最可气的是,他们不肯帮云朵调关系,这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白云朵补充说:“医科大附医则不同,从校领导到附医院长都非常重视和尊重科研人员,专门给亚维安排设施先进的实验室,配备能干得力的助手,经费、职称更不用说,绝对优先解决。而且,还费了很大的劲儿,把我的关系调进了医科大。”   黄亚维赌气一般滴说:“能发挥专长的医科大我不去,非要去名气大的省人民医院,我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怪不得省人民医院只字不提医科大附属医院,却建议南书记送夫人到国外去治疗,原来是同行相互嫉妒,两个医院在暗暗较劲,吴旭又不肯出国,莫非真要像黄亚维所说,只能死在人民医院的病床上?   楚天舒说:“病人已危在旦夕,恐怕只有黄教授能救她一命了。”   医术者,仁术也。   黄亚维当然也想救吴旭一命,说:“可病人怎么才到得我的手上呢?”   “老黄,救人要紧。”楚天舒眼巴巴地看着黄亚维,说:“要不,你去人民医院帮忙把手术做了吧?”   “不去!”黄亚维一点面子也不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放下筷子,站起来,黑着脸说:“云朵,如果老楚要是这么个打算,那这顿饭你去买单。”   白云朵斜他一眼,嗔道:“亚维,老楚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你坐下,有话好好说。”   黄亚维果然听话地坐下来了,但是,却再也没有拿起筷子的意思。   楚天舒呵呵一笑,问道:“那你什么想法呢?”   黄亚维不屑一顾,默不作声。   楚天舒略显尴尬,又说:“老黄,你是医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黄亚维抬了抬头,低声说:“病人又不是在我的病床上,我怎么救?”   白云朵看看楚天舒,又看看黄亚维,柔声问道:“亚维,这种稀少的病例在国内不多见,你就愿意白白地错过了?”   这一句话,像一个石头,砸在了黄亚维的心坎上。   黄亚维沉吟片刻,说:“老楚,救人可以,我有两个要求。”   楚天舒见有了转机,忙说:“请讲。”   黄亚维说:“一,病人必须转到医科大附医来。”   “这个我来办,应该没问题。”楚天舒想,人命关天,何况是南书记夫人的命,只要把话挑明了,省人民医院不敢不从命。楚天舒答应下来,又问:“二呢?”   黄亚维说:“二,省人民医院的院长亲自送过来。”   这么个要求,岂不是要当众打脸的节奏吗?楚天舒一惊,真没想到,看似温文尔雅的学者黄亚维,发泄起怨气来,竟然下得如此的狠手!   对于这个要求,楚天舒还真没有十足的把握,听叶庆平说过,省人民医院的方院长也是很高傲的一个人,他要是为了老脸抗命不尊,这事岂不是僵住了。   “这个……我想想办法吧。”楚天舒不能不答应,也不敢把话说死。   白云朵见楚天舒很为难,便说:“亚维,这么做不太合适吧?万一……你也没治好呢?”   “人命关天的事,没有万一!”看来,涉及到专业上的问题,黄亚维是敢不听白云朵的,他坚决地说:“云朵,你想想,我就是不这么做,万一治不好,你以为他们会放过我吗?”   这倒也是。把病人从省人民医院转到医科大附医,已经是在打方院长的脸了,既然已经打过了左脸,又何必在乎再打一回右脸呢?   黄亚维这是一不做二不休哇。楚天舒由此也得出个结论,有学问的人得罪不起,他们看似柔弱,可一旦打起脸来比那些看似凶狠的人更不客气。   万一治不好,省人民医院不会放过黄亚维,南书记能放过自己吗?楚天舒不敢往坏了想,他认为,黄亚维作为一名严谨的医学专家,没有十足的把握治好吴旭的病,也不会如此的口出狂言。   想到这,楚天舒也不再犹豫了,说:“行!就按老黄说的办。”      第1094章 手到病除      饭后结过账,一起走出包厢。   黄亚维抢着抱了白舒,咿咿呀呀地逗弄着,其乐融融。   来到楼下,白云朵把白舒交给黄亚维,用遥控对着停车坪上的小车一按,小车滴一声开了门锁,又细心地拉开车后排,把黄亚维和孩子安顿好了之后,才坐进了驾驶室。   楚天舒俯到车窗上,说:“教授,你还没告诉我联系方式呢。”   黄亚维有些茫然,去看前面的白云朵。   白云朵笑道:“亚维总记不得自己的号码,每次人家问起来,都要找我。”说着报出了一串数字。   楚天舒忙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对黄亚维说:“老黄,打电话得接哦,不然,耽误了事情,我不好交代,你也失去了机会哦。”   黄亚维嘿嘿一笑,忙说:“会接的,会接的,知道我手机号码的人没几个。”   白云朵朝楚天舒摆摆手,按按喇叭,开车走了。   望着白云朵他们的车渐渐远去,消失在茫茫的车流中,楚天舒心情复杂得很,说不上是失落还是羡慕,直到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才恍然醒悟过来,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楚天舒没回住处,直接去了省委大院,路上已联系上了还在办公大楼的林国栋。   领导是没有自己的时间的,工作忙起来,没法区分白天和夜晚,尤其是南延平书记忙于照顾夫人,省委方面很多的事情都压在了林国栋这个副书记的身上,他比过去更忙了。   楚天舒来到副书记办公室门口,外面照旧候着不少人,等着向林国栋汇报工作。   由于事先打过电话,没站多久,秘书就从里面开了门,扒开众人,将楚天舒叫了进去。   听说医科大有治疗吴旭这种心脏病的专家,林国栋异常高兴,顺口说道:“可以把黄教授叫来见见延平书记嘛。”   人家又不是官场中人,靠手上的功夫吃饭,用不着你省委书记提拔重用,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楚天舒暗道,但这话还不好直说,只得委婉地说:“可否先请示一下南书记,麻烦他亲自到医科大去见一见黄教授,以示诚意。”   也是的,吴旭命悬一线,南书记没有必要端着省委书记的架子,非要等到人家上门。   林国栋果断道:“走,小楚,你跟我去人民医院,看南书记意思如何?”   人民医院重症病室里,灯光如萤,隔着玻璃,可以看见病人静静躺在床上,床边躺椅里也斜着一个魁伟的身躯,那便是南延平。   此时的南延平不再是省委书记,而是个尽职尽责的平常丈夫,因为妻子在心中的分量够重,他才不愿放弃这最后陪伴的机会,没日没夜地坚守在她身边。   楚天舒心生感动,轻轻将门推开。   南延平清醒着呢,立即坐了起来,见是林国栋和楚天舒,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上前悄声问:“国栋,有事啊?”   这么晚了林国栋还带着楚天舒赶到医院来,南延平下意识地以为省里出了什么大事,也许就是南岭县出大事了。   “没什么事。”林国栋望了眼静静的病床,细者嗓子说:“过来就是想跟你汇报个事,关于吴姐病情的,南书记,我们外面说几句吧。”   为了不惊扰病人,南延平随两位出了门。   已是半夜时分,外面空无一人,走廊上的灯也半睡半醒,黯然失色,不便高声交谈,三人说话近乎耳语。   好在南延平听力不弱,听楚天舒说医科大有一位刚归国不久的专家能够治疗夫人的病,他暗淡的眼里顿时泛起希望的光芒,不等楚天舒把话说开,立即就激动地说:“老天有眼,给老吴派来了救星!小楚,你联系一下,明天上午,我去拜访黄教授,看他愿不愿意收治老吴。”   第二天上午,林国栋和楚天舒早早接了南延平,往医科大附医赶。不比平时下去视察,随从一大帮,小车一长溜,浩浩荡荡的,为节省时间,南延平谁也没带,仅让林国栋和楚天舒两人作陪,连车都是由楚天舒来开,真可谓是轻车简从。   到达医科大附医后,也不惊动校长、院长什么的,直奔黄亚维的办公室。   黄亚维坐在办公室前,三人进屋后,他屁股只稍稍抬了抬,也没让座,面无表情地瞟了另外两位一眼,开口就问谁是病人家属。   这个黄亚维也真是的,电话里已经跟他说过了,来者是省里的大领导,得放尊重点,他倒好,仿佛面对见多见惯的普通病人家属,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楚天舒甚是过意不去,从墙边搬出两张折叠椅,塞到两位领导的屁股底下。   椅子比较窄,林国栋勉强坐得下去,南延平魁梧壮硕,只搁得下半边屁股,还有半边屁股委屈地悬在椅子外面,好在南延平不是来享福的,是来为夫人寻找救命稻草的,也就根本没在意,扭扭身子,尽量坐正些,小学生般认真回答黄亚维的提问。   问了几句之后,黄亚维开始描述这种的病的病理和症状,与吴旭的病情一模一样,完全吻合。   “黄教授,我就把老吴交给你了。”南延平心里有了底,更加坚定了让黄亚维给夫人治病的决心,他起身双手紧紧握住黄亚维,使劲摇起来。   要知道平时南延平与人握手,只是伸出四个指尖,象征性地表示一下,今天主动双手来握黄亚维,还这么用力,连林国栋都没见过几次,这要是官场中人,能享受到这种特殊待遇,只怕会激动得鼻血喷涌。   可黄亚维偏偏不太习惯跟生人握手,用力将自己的手抽走,还甩了两下,好像被握疼了似的,一边说道:“夫人是人民医院的病人,我可是爱莫能助啊。”   南延平说:“可以把病人转过来嘛。”   黄亚维摇摇脑袋,不阴不阳地说:“人民医院牛气得很,向来把自己看做是医界老大,只有人家治不了的病他们治得了,没有他们治不了的病人家还治得了的,想把病人转过来,他们恐怕拉不下这个面子。”   听了这话,南延平脸色一沉,不满道:“莫非为了面子,就只能让病人在人民医院眼睁睁等死?他们的面子就这么重要?”   “这还了得!他们的面子重要,也不可能比病人的生命重要。黄教授,这事我们负责协调,你做好救治的准备就是了。”林国栋的语气非常坚定,当即打通了省卫生厅厅长的电话,要他马上到省委去一趟。   省卫生厅厅长飞快赶到了省委,林国栋也进了办公室,说:“老关,你给我办两件事,一是给医科大领导打招呼,安排最好的病室,准备接诊南书记夫人;二是责成人民医院的方院长亲自出面,把南夫人送往医科大附医,片刻不得耽误。”   当天,南书记夫人吴旭就由人民医院的方院长和医护人员护送,进了医科大附医。   楚天舒只记得,方院长与黄亚维见面的那一刻,似笑非笑,又不得不笑,脸上的肌肉抖动着,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黄亚维的医术还真了得,手到病除,将吴旭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自吴旭成为黄亚维的病人之后,楚天舒专心专意做起了他的专职司机,天天开车接送他上下班。   这个时候,黄亚维比南书记还重要,楚天舒岂敢怠慢?   第一天下班,黄亚维不好意思,说:“老楚,完全没这个必要,才十几分钟的路程,我天天跑呢。”   楚天舒说:“谁知道这十几分钟的路程中会发生什么?万一哪位美女看上了黄教授,把你勾引走了,谁给敬爱的南夫人治病?”   这话逗得不苟言笑的黄亚维也乐了,笑道:“美女要勾引早勾引走了,还等得到这个时候?再说了,我和云朵、白舒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医科大的女医生和女护士哪里还会向我抛一个媚眼哪。”   楚天舒说:“就算美女们不给你抛媚眼,人民医院也不得不防啊。想想看,他们不能治的病你能治,名誉受损,声望下降,会不会怀恨在心,暗中对你下手?党和人民好不容易培养出你这样医术高明的教授,我可得对党和人民负责啊。”   回家,黄亚维向白云朵说起这段对话,还是责怪楚天舒杞人忧天,搞得太过分了。   白云朵扑哧一笑,说:“亚维,你别管他,他混的是官场,习惯了对党和人民负责,你就让他负去吧。”   白云朵心里非常清楚,楚天舒这么做不是在对党和人民负责,而是在对南书记和他自己负责,他天天接送黄亚维上下班,固然有保证正常治疗的成分,但更多的还是可以让南延平看到他的身影,顺便还可以和南延平说上几句话。   这种时候留下的印象就平日里要深刻的多!   在专业以外的事情上,黄亚维对白云朵言听计从,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拒绝,大模大样地享受起楚天舒这位正处级专职司机的服务来。   一周之后,吴旭的病情稳定,气色大好,已经可以由南延平搀扶着下地行走了。      第1095章 亲自吃饭      见吴旭到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安然返回来,南延平别提有多高兴了,跟黄亚维说:“黄教授啊,是你给了我们家老吴第二次生命,叫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黄亚维说:“关爱生命,治病救人,是我们医生的天职,何言感谢?”   这话简单直白,却也是大实话。   只是如今很多的医生拿手术刀的手成为了捞钱的手,心里只有金钱二字,不太想得起还有天职二字,黄亚维越是实在,南延平越觉得黄亚维可钦可敬,他感慨道:“要是多一些黄教授这样的好医生,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医患矛盾啊?黄教授,有什么要求,只管给我说。”   黄亚维觉得南书记真奇怪,硬逼着你提要求,自己享受着医科大附医最好的待遇,这次治好了吴旭的病,医科大的校长和附属医院的院长都在省委书记面前露了大脸,又准备给他分房子,配车子,吃穿用样样不缺,还有什么要求可提的呢?   更何况,南书记能夫人的疑难病症交给自己来治,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啊!   南延平见黄亚维一副为难的样子,越发觉得他可贵可爱,便说:“这样吧,黄教授,既然你不肯提要求,那我请你到家里去吃顿家常饭,这总可以吧?”   黄亚维说:“南书记还是别客气,在家里吃饭好麻烦的,吴阿姨又没完全康复,还要您做书记的亲自下厨做饭,我怎么吃得下去?”   楚天舒暗暗好笑,省委书记还要亲自下厨做饭,这黄亚维也真是迂腐得过头了。   南延平笑笑说:“家里有保姆,我不用亲自下厨做饭,只亲自吃饭。”   也许这阵子天天坐楚天舒的车,听多了他的玩笑,黄亚维近朱者赤,也有了幽默感,笑道:“南书记是省里最大的首长,工作千头万绪,我以为您只亲自忙事,没时间亲自吃饭呢。”   南延平说:“人是铁,饭是钢,没时间亲自吃饭也要吃,不然怎么活的下去?如果大家都不吃不喝,谁还往你们医院跑,你们医生岂不是要失业了。”   黄亚维说:“南书记好开心。”   南延平说:“你说我开心,省市的人背后都说我很严肃,像个黑脸包公呢。黄教授,吃饭的事就这么定了,如果你一个人觉得有些拘束,把小楚也叫上,他现在不是你的专职司机吗?让他继续接送你,陪你一起吃饭。”   一直站在一旁没吱声的楚天舒简直是心花怒放,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忙答应说:“南书记,您放心,定了时间,我一定把黄教授安全送到。”   黄亚维回到家,又把南延平请吃饭的事跟白云朵说了,还一个劲儿地埋怨楚天舒,说我还没答应呢,他就抢着答应了。   白云朵说:“亚维,南书记是一片心意,你就别推辞了。楚天舒帮你答应下来也是为你好,别让南书记以为你太骄傲。”   黄亚维无话可说了。   其实,白云朵这是在敷衍黄亚维,她哪里不了解楚天舒的心思呢?   到南延平家里去吃饭,与上饭店吃饭完全不同,不是谁有钱就能去吃,谁想吃就能吃得上的。想当年,蒋委员长每每提拔一个师级以上的干部,都会叫到家里吃顿家常饭,以示这个干部从此就成了自家人。南书记请你上他家吃饭,是否也有这个意思,把你当成自家人了?   吴旭出院的当天,南延平就约了黄亚维,明天晚上六点去他家里吃饭,还特别叮嘱楚天舒,一定要按时把黄教授送到。   也是太想吃这顿饭了,第二天下午,楚天舒早早接了黄亚维,直接往省委大院赶,一路憧憬着与南书记同桌吃饭的幸福情景,嘴角眉梢全挂着笑。   黄亚维不是官场中人,甚是不解,不知道楚天舒有什么可乐的,不就吃顿饭吗?又不是去相亲,犯得着这么兴高采烈的?   车一进省委家属大院,已经望得见小洋楼了,看看手表,离约定吃饭的时间还差整整半个多小时。   楚天舒无声地自嘲起来,你也太性急了点儿,好像这辈子没吃过饭似的。转而又想,这样的饭不是普通的饭,别说这辈子,八辈子也不见得能吃上一回哟。   楚天舒只得将车开到一个稍微偏僻点儿的地方,先与黄亚维聊会儿天,没聊上两句,手机响起来,一看是耿中天,问:“楚书记,你在忙吗?”   楚天舒说:“嗯,晚上有个饭局,正在去的路上。”   耿中天说:“楚书记,你还有心情吃饭啊?”   楚天舒一惊,问:“怎么了?”   耿中天的声音有点苍凉,说:“检查组开始动手了。”   “动手?”楚天舒诧异道:“动谁的手?动你吗?”   “那倒没有。”耿中天说:“他们动了老顾。”   老顾是扶贫办的主任,省市下拨的扶贫款以及各方面捐赠的钱物全部都由他过手,这其中有不太规范的地方是毫无疑问的,会不会有腐败行为也很难说。   这帮人差不多接近丧心病狂了,老顾明明是付大木的嫡系,为了阻挠省里给南岭县政策和资金支持,连自家人都要用来开刀了。   太卑鄙了!楚天舒想大吼几声,嗓子却是干的,发不出声音。   耿中天又说:“还有,黄福霖也被他们带走了。”   楚天舒一惊,忙问:“什么名义?”   耿中天说:“利用扶贫款分配的机会谋取私利。”   楚天舒紧张地问:“中天,老顾有没有问题暂且不管,黄福霖会不会有问题?”   “不好说。”耿中天顿了顿,用低沉的语气说道:“我找郑有田了解过,他说,以前杏岭乡在扶贫资金和物资的分配时,对山坳村有不小的倾斜,这一次是有群众举报,说黄福霖在这中间得了黄腊生的好处。”   他们带走黄福霖的目的是什么,楚天舒自然很清楚。   黄福霖是新任的浮云镇党委书记,他被查出来有问题,有一箭双雕之妙:一,再给浮云镇资金扶持怎么能令人放心呢?二,南岭县公推公选的改革试点有问题,存在带病提拔的现象。   听楚天舒不说话,耿中天着急地说:“楚书记,得赶紧想办法,人到了他们手上,不敲出点东西来,他们怎么肯罢手?”   对此,耿中天是深有体会的,他曾经被纪委控制过,还没怎么受折腾,已经感觉快崩溃了,这黄福霖不过是一名基层乡镇干部,哪里见过大世面,被他们一折腾,不定会说出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楚天舒想了想,说:“中天,你和杨书记他们商量一下,一定要稳住局势,至少要想办法让黄福霖坚持过今天晚上。我这边一忙完,马上就赶回去。”   挂了电话,楚天舒看看已到了南书记约定的时间,回到车里,开车赶到常委住的小洋楼下。   是吴旭来开的门,她显得还有些虚弱,却很客气,将两人请到沙发上,说老南已经回家,正在书房与人谈话,转身要去倒茶,保姆已将茶水端上来了,吴旭接住,小心地放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   客厅里摆满了鲜花和水果,弥漫着芳香的气息。不用说,吴旭出院之后,得知消息的官员纷纷前来探望,怕是昨天一天都会络绎不绝。   坐下来,黄亚维又仔细询问了吴旭回家之后的感受,再次强调了一些日常生活中应该注意的事项。   吴旭听得很认真,还拿出笔记本来,戴上老花镜,一笔一划地记录了下来。   楚天舒打了半天的电话,口真有些渴了,端过茶杯就往嘴里灌,不想茶水太热,烫得他两眼翻白,咽又咽不下去,吐又没处吐。他正要动身奔洗手间,书房门开了,南延平与乔明松从里面出来了。   楚天舒不便把屁股扔给两位省领导,只好收住脚步,狠心咽下茶水,顿时烫得泪水都快出来了,脸上却笑意盈盈,叫了声南书记好,乔省长好。   乔明松看见楚天舒,笑了笑,随口应了声“好好”。   好在南延平要送乔明松,只跟楚天舒和黄亚维点了点头,脑袋就别开了。而吴旭在与黄亚维在倾心交谈,也没注意到楚天舒的尴尬与难受劲儿。   离门口还有好几米,乔明松回身拦住南延平,说家里来了客人,不让他再远送。   南延平坚持把乔明松送到了门外,然后才站住,与乔明松握手。   乔明松走向他住的小洋楼,还回头扬了扬手,示意南延平回去。   南延平进门之后,随即把门带上了,过来正式与楚天舒和黄亚维打招呼。   自南延平出现在客厅里,楚天舒的身子就再直不起来,缩颈低首,哈腰收肩,样子很有几分滑稽。   黄亚维不明白,楚天舒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在门外趾高气扬的,进门却成了个缩头乌龟,他学不来这一套,只抬抬屁股,跟南延平笑笑,又稳稳坐了回去。   南延平坐过来,亲切地说:“两位很守时嘛。”   黄亚维正要说在外等了半个多小时了,楚天舒把话头抢过去。      第1096章 对答如流      楚天舒说:“报告南书记,我在机关工作了很多年,还算又时间观念,黄教授更不用说,喝过好些年的洋墨水,特别善于管理时间。”   南延平说:“这很好,管理不好时间的人,又怎么管理得好工作呢?”   楚天舒说:“是是是,我记得南书记就说过,时间就是效率,时间就是生产力。”   南延平说:“这说法也不是我的独创,是中央领导同志说的。”   寒暄完毕,保姆已开始上菜,几个人走进餐厅,菜很简单,四菜一汤,酒水也没上。这不正是蒋委员长的搞法吗?据说他老人家在家招待下属,也是这个规格。   楚天舒感觉很温暖,觉得这比一桌子南北大菜更吊胃口,更合心意,这说明,南书记没把他们当外人。   只有黄亚维非常的想不通,他想,一位堂堂的省委书记,为了表达谢意,煞有介事地请人吃饭,竟然这么小气,还不如上次楚天舒请客来得实在,再怎么也得七碗八碟的,才值得兴师动众一回。   也难怪,黄亚维成天泡在医院里和实验室里,只和病人和病例打交道,不曾涉足过官场,哪知道省委书记的请客吃饭,奥妙并不在这四菜一汤里,而是在于这吃饭的场所和气氛。   估计南延平不是第一次在家请客,吴旭知道他的习惯,拿过一把小勺,递到他的手上。南延平身子前倾着,开始给两位布菜。先给黄亚维,感谢他妙手回春,治愈了老吴罕见的病,黄亚维直着腰身,谢字都懒得说,一副受之无愧的样子。   南延平也不见怪,接着给楚天舒布菜。   楚天舒忙站起来,恭敬地双手端着饭碗,迎接着南延平勺子里的菜,一边用力点头,连连道谢,感谢南书记栽培。   黄亚维觉得挺好笑,领导布几个菜就是栽培,这话完全不合逻辑。   这是楚天舒有生以来吃的最香的一顿饭,一连吃了三大碗。   黄亚维笑他:“你胃口真好啊,好像是灾区来的。”   楚天舒说:“饭好菜好,吴阿姨喝书记情意也好,我的胃口能不好吗?而且,不怕你黄教授笑话,我就是国家贫困县来的,到书记家吃饭,必须得多吃几碗。”   吴旭笑道:“胃口好就好。过去我和老南下乡时,乡亲们常说,吃得就做得。吃得好说明身体好,有力气,干活差不了。小楚能吃,也是身体好有力气的表现,肯定能干事。”   南延平嗯一声,说:“小楚确实能干事,他在全省最贫困的南岭县当书记,大刀阔斧地搞了很多的改革,很多都走在了全省的前列,在全国都有些影响。”   说得楚天舒心里热乎乎的,说:“要说南岭县取得了一点儿成绩的话,也是在以南书记为首的省委领导下取得的。南书记有时间可以下去视察视察,给南岭广大干部群众鼓励鼓励,尽快把经济搞上去,摘掉贫困落后的帽子。”   南延平说:“可以呀,南岭县还是我上任不久去过一次,好久没去了。”   楚天舒趁机说:“南岭县虽然发展得慢,但自然环境破坏得也少,尤其是浮云山脉空气新鲜,山清水秀,吴阿姨身体好一点儿,也可以去看看。”   南延平见吴旭点了头,明确表态说:“行,等老吴身体好一些,我就到南岭县去走走,看看南岭广大干部群众和各项建设事业。”   在省城奔波了半个多月,不就等着南书记这句话吗?楚天舒激动不已,饭后回到客厅,又说了说南岭的风土人情,还顺便把关闭矿场,大力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的设想提了出来。   这个提法首先得到了黄亚维的肯定,他说,现在城市里雾霾严重,城里人各种疾病增多,这些都和周边生态环境的恶化有很大的关系,再不抓紧保护,今后还会出现更多的疑难杂症,医学发展可能也跟不上环境恶化的速度了。   吴旭连连点头,说,老南,去年我们回了下乡的知青点,那里的乡亲们过得苦点,可身体还算健康,他们都说,吃得好穿得好比不得山好水好啊。   南延平对南岭县建设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县的提法给予了高度评价,又关切地问了问目前的进展情况和遇到的困难,楚天舒都一一作答,也顺势解释了一下扶贫资金使用的情况。   之后,南延平没再问楚天舒,又与只顾低头喝茶的黄亚维谈了谈医科大的情况,只是他问一句,黄亚维答一句,惜字如金,全然没有楚天舒那样对答如流。   又聊了一会儿,南书记端过面前的紫砂杯,轻轻抿了一口。   楚天舒响起端茶送客的老话,拍拍黄亚维,站起身说:“打扰书记和阿姨了,我们也该走了。”   南延平也起身说:“行吧,就不留你们了,老吴生病之后,压住了不少工作,明天上午还有个常委会,我得好好准备准备。”   见两位要走,吴旭忙从房里拿出两只小礼盒,一人手里塞了一只,说:“小小手表,不成敬意,送给两位做个纪念吧。”   手表虽小,可出自领导夫人,肯定便宜不了。   两人还要推辞,南延平说:“刚才不是说,时间就是效率,时间就是生产力吗?送你们手表,就是要你们进一步管理好时间,充分发挥聪明才智,为国家和人民的事业做出更大贡献。”   领导送手表还有这么一层深远意义,两人还有什么可说的?也就视为珍宝,双手捧着,出门而去。   一上车,黄亚维就把礼盒打开了,见竟然是欧米茄表,不无惊讶道:“这可是世界名表,少说也得六七万吧,这怎么受得起。”   楚天舒开玩笑说:“有什么受不起的,南夫人的命总不会只值两块欧米茄吧。”   黄亚维说却认真道:“这是两码事,治病是我的本质工作,又不是图人家钱财的回报。”   楚天舒知道黄亚维是个清高的学者,这话一定是出自真心,但还是故意挪揄道:“老黄,像你这样高风亮节的医生,基本上就是国宝级的人物了,如果不加以好好保护,恐怕很快要绝迹了。”   黄亚维说:“老楚,听你这话的意思,医生个个都是吸血鬼了?”   楚天舒开着车,说:“吸血鬼说得太吓人了点,不过,医风日下,医生医德越来越差,却是不争的事实,刚才南书记也说了,当今的医患矛盾日益突出,医务人员有不小的责任,这些你总不好矢口否认吧?”   黄亚维辩不过楚天舒,只得说:“别人怎么样,我不好妄议,但至少我个人是有底线的,不随意收患者的礼,尤其像南书记送的这样贵重的礼,受之不安啊。”   楚天舒看看黄亚维认真的样子,乐了。   说话间,车来到一转角处,楚天舒下意识踩了刹车,又意犹未尽地从后视镜朝小洋楼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谁呀?蓝光耀,他从车里出来,急匆匆地走进了何天影住的小洋楼。   这个时候蓝光耀来见何天影,是来汇报他们在南岭县取得的成果的吧?   楚天舒没有猜错,蓝光耀确实是跑过来向何天影汇报案情的。   这几天,何天影趁着南延平忙着照顾夫人没在办公室的机会,拿着南延平的批件,督促蓝光耀遥控指挥在南岭县的扶贫资金专项检查组,对有关人员采取了强制性措施。   经过一天的突击,县扶贫办的主任老顾熬到晚上实在熬不住了,他承认了贪污和挪用扶贫款的事实,而新任浮云镇的镇党委书记黄福霖也正在问讯之中,估计很快也会有所突破。   蓝光耀兴冲冲地来向何天影汇报了检查成果。   何天影准备在明天的常委会上将南岭县的案子端出来,只要南延平一发话表态,就可以对南岭县常委班子里的楚天舒等人采取果断措施了。   事实摆在面前,楚天舒再无法抵赖,只要心理崩溃了,什么都肯交代,说不定还会牵扯出以前更多的事,包括伊海涛收受卫士杰的钱物等等,这样伊海涛、叶庆平也会栽进去,最后连林国栋恐怕都在劫难逃,这些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是,何天影和蓝光耀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第二天的常委会上,南延平没有让何天影掀起波浪。   何天影的发言刚说了一半,南延平就打断了他,说:“专项检查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省委应予高度肯定,今后还要继续把这项工作抓紧抓好,在抓好事后查处的同时,更要注重事前监督。”   这话在肯定成绩的同时,也有批评纪委事前监督不够的意味在里面。   南延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至于南岭县扶贫资金的使用情况,检查组的结论与事实好像有些出入,我也听到了不同声音,说有关这次扶贫资金检查尺度不一,对某些地方失之以宽,对个别地方操之过严,对当地的和谐稳定造成了不可小视的伤害。检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应该是促进贫困地区的发展,而不是相反。否则,挫伤了干部群众经济建设的积极性,贫困地区如何脱贫?”   一席话说得何天影瞪大了眼睛,一时傻在了那里。      第1097章 大见成效      何天影非常纳闷,前几天南延平还在南岭县违规使用扶贫资金的举报信上批示要严肃查处,急杀乱用扶贫资金的歪风,怎么才过了几天态度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口气像换了个人似的?   何天影心有不甘,还想据理力争。   可没等何天影张嘴,南延平又敲敲桌子,说:“老何是纪委书记,从严要求是对的,我坚决支持你查处各种违规违纪的问题。作为省委书记,我也要从全局出发,全盘考虑地方政治经济文化等各项事业和谐发展。地方经济搞不上去,老百姓过不上好日子,一切都是空谈。尤其是我们的贫困地区,没有区位优势和政策优势,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本来就处于劣势,如果还不帮助他们急起直追,鼓励他们想方设法开创新局面,干出新成绩,必将被城市化进程的滚滚车流远远抛在后面。好在南岭县已经行动起来了,各项改革如火如荼,经济发展也有了绿色生态发展的长远规划。我提请同志们思考的事,作为省委常委班子,又该以什么姿态去对待这样的贫困县呢?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死死抓住他们过去的小失误不放,欲置之死地而后快,还是精心呵护,大胆扶持,促使其健康成长,不断壮大,成为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县,从而带动全省经济建设事业不断向前发展?”   南延平这一番长篇大论,从检查组查出了南岭县的问题谈起,最后的落脚点却是南岭县的发展,并直接提出了建设全省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县的概念,一下子就把会议的主题引导到了如何帮扶南岭县脱贫致富的讨论上来了。   林国栋抢先发言:“南岭县在前期的工作中有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进行查处也是必要的。不管是发现问题还是处理问题,关键是要看能否促进地方经济的发展,不能弄得人人自危,谁也不敢放开手脚干事。贫困县的干部们都不干事了,何谈发展,何谈脱贫致富?”   说这话时,林国栋始终面带笑容,口气不急不缓,声音不高不低,却字字千钧,狠狠地砸向何天影。   何天影心里那个恨啊,真恨不得抓起手边的笔记本砸在林国栋的脑袋上。   省长乔明松没有理睬何天影,直接表明了态度,说:“南岭县提出建设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县,这是一个符合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好思路,也是一条切合南岭县实际的好路子,对全省贫困县的发展具有一定的示范指导意义。”   昨天乔明松去看望吴旭时,已经在书房里与南延平交换了意见,两位主要领导的明确表态让何天影彻底失去了辩驳的机会。   要讨论的事项很多,主持会议的南延平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耽误时间,他果断地说:“这事就议到这里,现在研究下一个议题。”   常委会直到十二点才结束。   出了会议室,南延平进办公室打一转,准备下楼去食堂吃午饭,经过林国栋的办公室,见门开着,又想起什么,信步走进去,说:“小林,下周跟我去青原市跑一趟,对南岭县各项改革和经济发展的进展情况进行一次调研。”   林国栋满心欢喜,说:“好哇,好哇,我听说南岭县在干部人事体制改革上又有新举措,早就想去调研调研了,省里工作脱不开身,一直未能成行。书记有安排,我求之不得呢。”   “小林,老吴患病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南延平笑道:“小楚在南岭这个贫困县当书记,困难和阻力都很大,他还能够大胆改革创新,实属不易,省里没有理由不支持他一把啊。”   林国栋说:“是啊,东南省太需要这样有闯劲的年轻干部了。”   陪着南延平在小食堂吃完饭,回到办公室,林国栋就打了叶庆平的电话,告知南书记决定去南岭县调研的想法。   叶庆平自然挺兴奋,先报告了伊海涛,又打通了楚天舒的电话,说:“天舒老弟啊,你在省城的工作干得不错嘛,已大见成效了。”   楚天舒问:“庆平兄,什么成效啊?”   叶庆平说:“刚才林老板通知我,下周陪南书记到青原视察指导工作,指名要去你的南岭县呢。”   这是昨晚上南书记亲口说过的话,楚天舒当然确信不疑,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南书记这么快就作出了正式决定。   从省委大院出来,送黄亚维回了家,楚天舒才回到了名流大酒店,就得到了杨富贵报告的消息,蓝光耀下午专程跑了一趟南岭县,拿下了扶贫办的老顾,又马不停蹄地返回了省城,向何天影报告战果。   楚天舒心里稍感不安,不知道常委会上会有什么变化,躺在床上睡意全无。这下得知南书记正式决定到南岭去,还要林国栋作陪,说明他餐桌上的话并非一时心血来潮,也说明何天影的如意算盘已然落空。   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到肚子里,楚天舒一身轻松,收拾行李,立即返回了南岭县。   南书记要去南岭,这是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得作好充分准备,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   检查组带走了好几个人,南岭县并没有乱套。   楚天舒没在的这么多天,付大木假装着积极,指挥着耿中天、杨富贵等人忙前忙后,极力维持着县委县政府的正常运转,他的如意算盘是,楚天舒被挤跑了,南岭县就是自己的天下,搞乱了套,还不是自己要回头收拾烂摊子?   一周之后,南延平如期来到了南岭县。   除了早就说好的林国栋,随行的还有何天影和省委组织部长,省扶贫办主任,外加省委办、组织部、省纪委的几位处长。   接待规格自然不会低,青原市常委班子全体出动,在伊海涛的带领下,提前赶到南岭县,在高速公路口列队迎接。   南岭县委一班人,也在楚天舒的带领之下,加入了迎接的队伍,荣幸地享受了一回市委常委的待遇。   南延平一行下了车,客气地与迎接人员见面握手,又返身上车,由警车在前面开道,一路浩浩荡荡奔往县委招待所。   一上路,就给省市领导留下了一个好印象,进出南岭县的道路不再崎岖颠簸,而是一条崭新平坦的柏油马路,修路的资金一部分来自于扶贫款,在这次检查中也是举报信中列举的罪状之一。   坐在车上,何天影假装无意地扯到了这件事。   南延平说:“要想富,先修路。扶贫资金用在基础建设上,为的就是能够早日走上脱贫致富的道路,也算用对了地方。”   这么一说,何天影再无话可讲了。   后来楚天舒听说了南书记的这番表态,马上联想到蓝语茶给他讲过的解读真相的理论,同一件事情,立场不同,出发点不同,解读的结果也会不同。看来这么一条理论,不仅适用于媒体的舆论宣传,同样也适用于官场。   到了县委招待所,稍事休息,进入二楼会议室,全体人员以饱满的政治热情参加汇报会。   汇报会由叶庆平主持,他望一眼南延平及其他桌前的首长牌,才亮着嗓门说:“尊敬的南书记、尊敬的林书记、尊敬的何书记,尊敬的各位领导,上午好!我谨代表市委常委和全市广大干部群众,对你们不辞辛苦莅临青原市南岭县检查指导工作,表示最诚挚最热烈的欢迎。”   接着是如雷的掌声。   叶庆平开场白后,先有伊海涛站在市委的角度汇报全市的各项工作,张口又是尊敬的南书记等等如何如何,因为领导们视察的是南岭县,伊海涛汇报的重点放在了前段时间的干部人事体制改革上,为南岭县的改革创新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之后,唐逸夫汇报政府工作,张口又是尊敬的南书记等等如何如何。   楚天舒印象中,自己刚参加工作那会儿,这种一上场就抬出高层领导的习气还不太时兴,一般都以“上级领导”或“在座领导”开头,不见得非单独突出高层领导不可。曾几何时,这种当中讨好高层领导的风气流行起来,以至成为了一种固定程式。   楚天舒当了县委书记,在乡镇开会检查工作的时候,也不可避免地被人这么抬举过,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委婉地提出过批评,可没人当回事,该抬举的时候还得抬举,次数多了,楚天舒也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起来。   所以,当轮到楚天舒汇报的时候,他也不得不张口先来一套尊敬的南书记等人如何如何,似乎不这么开场,后面的汇报就不会说了似的。   汇报会结束,已到午餐时间,楚天舒过来征求领导们的意见。   南延平提出,大家平时在省城里吃多了大鱼大肉,今天到了南岭县,就吃点新鲜的蔬菜瓜果吧。   伊海涛还想客气几句,被林国栋用眼色制止了。   其实,楚天舒早料到了南书记会有这么个提议,他事先有准备,立即吩咐耿中天打前站,自己带各位领导去了城关镇边上的一家农家乐。      第1098章 大功告成      农家乐多为家常便饭,蔬菜瓜果都是当着领导的面去地里摘来的,用柴火烧的,味道本真,环保安全,不仅新鲜,吃得也放心。酒是自家酿的米酒,档次低是低了点,偶尔喝上一回,清甜可口,还不上头,领导们个个交口称赞,纷纷说,这是这些年来吃得最绿色环保的一餐。   席间,楚天舒与省市领导们一桌,酒菜没怎么吃,主要充当了解说员和服务员一职,忙着为领导们服务的同时,趁机介绍南岭县绿色生态发展的设想。   这一桌上,唐逸夫级别最低,座位紧挨着楚天舒,他看见楚天舒来回穿梭忙个不停,心里很不是滋味,等到他来到自己身边时,在他的肩上拍拍,皮笑肉不笑道:“小楚,准备得很充分啊,饭菜和节目安排得很对领导胃口啊。”   楚天舒明白唐逸夫是见自己在领导面前露了脸,他心里不舒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头感谢,又给唐逸夫斟了一杯酒。   唐逸夫突然发现楚天舒手腕上换了一块崭新的欧米茄表,暗道,这小子来到了贫困县,收入不高,不靠贪污受贿,怎么换得起这么高档的手表呢?回去得好好查一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这欧米茄表竟然是南书记的夫人吴旭送给楚天舒的。   从此,唐逸夫再不敢随便打楚天舒的坏主意了。   最后,南延平放下了筷子,其他人跟着也将筷子放了下来。   楚天舒招呼上茶和水果,南延平仿佛意犹未尽,大家坐下来继续喝茶闲谈。   官场饭局,饭桌之上的谁官大谁最有发言权。   南延平也最有语言天赋,妙语连珠,引得桌上阵阵笑声。   他说:“今天来南岭县吃到了纯正的新鲜蔬菜瓜果,味道又不一样。当年我和夫人下乡时天天吃,吃得看见就想吐酸水,说以后富裕了坚决不吃了。没想到在城里过了几十年,美味佳肴几乎吃遍了,回过头来,觉得还是新鲜的蔬菜瓜果好吃。”   说着,南延平拍着略略凸起的肚子,笑道:“我们中国人的胃口,还是最适应五谷杂粮,用大鱼大肉来填,只图了口舌的快活,把胃的负担搞重了。这病从口入,真是不假啊。”   众人随着南延平一齐笑。   笑毕,林国栋接过了话头,说:“南书记说得太对了。南岭县绿色生态效益农业发展规划中,准备大力发展无公害蔬菜种植,纯天然淡水养殖,绿色生态观光旅游,这些个项目搞起来,产品绝对不愁销路,经济落后的面貌肯定会迅速改观。”   伊海涛恳切地说:“南书记讲的道理通俗易懂,深入浅出,极大地提高了青原市广大干部群众对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的认识,也坚定了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的信心。”   酒足饭饱,话也说得差不多了。   南延平有午休的习惯,楚天舒一行人送他回到县委招待所,然后各自下楼。下午考察浮云镇定在三点,此时还不到一点半,领导们各自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睡上一个多小时,又可以以饱满的政治热情投入到陪同之中。   能做上一定级别的领导,时间管理能力很强。   三点差一刻,楚天舒等南岭县班子成员全在大厅里候着,随后是青原市班子成员,再往后就是省直机关的几位处长和主任,再是林国栋、何天影两个省委常委,最后南延平下楼来,儒雅地向众人点头,从容走出招待所的大门,上了停在门口的考斯特。   考察浮云镇是南延平这次调研的重头戏,每到一处逗留的时间也比较长。   浮云山脉的景色没得说,有山有水,山清水秀,空气质量相比于省城的雾霾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众人大口大口地呼吸,恨不得要把整个肺清洗一遍才够痛快。   一路上,南延平看得细,问得多,听了楚天舒的解说,还不停地点头,饶有兴致的样子。   随行记者的镜头紧追不舍,几乎将浮云镇摄了个遍。   来到半山腰,俯瞰幸福水库,绿水青山相映成趣,只有一道光秃秃的峭壁十分的刺眼,南延平得知那是采矿留下来的,不由得皱起眉头,说:“小楚哇,生态环境可不能一边谈保护,一边搞破坏啊。”   楚天舒回答说:“南书记,为了彻底下好绿色生态发展这盘棋,县里已经决定关闭所有的矿场了。”   “嗯,这个决心下得好。”南延平赞赏地说:“关闭矿场,当年的损失不小吧?”   “是,大约有个两千来万吧。”楚天舒如实回答完,又坚定地说:“南书记,只要把绿色生态农业搞起来,我们认为,为了脱贫致富,为了子孙后代,付出这些代价是值得的。”   南延平叫了一声“好”,转头对紧随其后的省扶贫办主任说:“老苗啊,南岭县为了发展绿色生态农业毅然舍弃了眼前利益,关闭了矿场,面临的困难会更大,省里不能坐视不理啊。”   苗主任说:“南书记,我们会根据实际情况,在政策和资金上给予支持和倾斜的。”说完,又吩咐随行的扶贫办一位处长做好登记和审核,在制定政策和拨付资金时予以考虑。   看够了,问够了,南延平这才离开下山,回到公路上,钻进车子,继续向前。其间,他沿途下了好几次车,看了好几处试点的种植和养殖基地,所到之处,都是一派蒸蒸日上的新气象,他很满意很高兴,又将南岭县大大地夸奖了一番。   楚天舒陪在南延平身边,一边走一边介绍,表面上谦虚着,心底里却在想,这恐怕是他下到南岭县后各项工作中最为得意的一笔了。   视察完浮云山和幸福水库,南延平不顾一天的奔波,决定当即召开了现场情况交流会,定下南岭县开发生态效益产业的大政方针。   楚天舒汇报完毕,伊海涛又作补充,经过讨论,各相关部门和领导纷纷表态,当场敲定,计划财政农牧扶贫等多渠道投入,至少给南岭县注入五千万元资金,全面启动南岭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工程。   伊海涛也当即表态,市财政和有关对口部门也拿出相应的配套资金,南岭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工程不仅是省里的工程,也是市里的工程嘛。   每一个人发言讲话的时候,桌前有录音笔,背后有县委政府的秘书做着记录。   最后,南延平发表重要讲话。   南延平在讲话中,充分肯定了南岭县在改革创新上取得的突出成绩,表扬他们大力推行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的做法为经济落后地区如何找准发展方向,大胆进取,突破区位劣势,利用资源优势,开创经济建设新局面,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宝贵经验。   讲话结束之前,南延平指指录音机,点点身后的记录人员,说:“南岭方面把录音和记录保存好,这件事我亲自督办,启动资金月底全部到位,哪个部门没到位,或者不能及时足额到位,南岭县可以拿着录音和记录直接找他,我再找有关部门。一句话,部门领导不交票子,就交帽子。”   最后,他斩钉截铁地说:“南岭县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工程就是我南延平的政绩工程。”   话音刚落,会场上响起了一阵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南延平一行视察南岭县的镜头,当晚就以头条位置出现在省新闻联播节目里,时长达十多分钟,也就是说作为背景,南岭县在屏幕上出尽了风头。   南岭县干部群众看到了这条新闻,都备受鼓舞,不久前被检查组搞得风声鹤唳的混乱局面一下子就结束了,黄福霖等人也都放了回来,检查组悄然离开了南岭县,不过他们也没有空手而归,还是查出了县扶贫办主任老顾这条隐藏很深的蛀虫。   南延平没时间看新闻,他分头把楚天舒、伊海涛、林国栋和何天影召进了他的房间,分别谈了话,至于谈了什么,大家不得而知,只是众人都不敢远离,一直等到了半夜时分,才接到南书记准备休息的通知,众人才各自睡去。   南延平他们走后,南岭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天中午,楚天舒特意把县委一班人还有浮云镇黄福霖等有关部门的有功之臣召来,在县委招待所设宴庆贺了一番,并开了酒戒,端着酒杯拜托大家再接再厉,利用这次大好机遇,主动到上面去活动,把省直部门头头答应的资金要回来,将生态效益工程尽快搞起来。   大家兴致很高,说有楚书记这样高水平的领导坐镇指挥,事情一定能圆满成功。   楚天舒情绪激昂,跟在座的各位都干了杯。宴罢而归,他已经烂醉如泥,还是王永超和柳青烟将他扶回招待所的。   望着床上沉睡着的楚天舒,柳青烟心头的敬意油然而生。   为了这个生态效益工程,为了让南岭老百姓过上稍稍富裕一些的日子,楚天舒真是用心良苦,舍得卖命。好多人都在把谋官当成自己惟一的事业,已经不太习惯把老百姓的事业当做自己的事业了,楚天舒的所作所为虽然也能为他的仕途发展奠定基础,为以后的晋升获取资本,但他能把智慧和能量用在工作上,真是太难能可贵了。   柳青烟没在楚天舒房间里久呆,回到家里,本来想好好睡一觉的,脑子里依然装着楚天舒那酣然而睡的样子,一时难得静心。她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好领导感到骄傲,也为自己能与楚天舒共创南岭绿色生态效益示范工程倍觉荣幸。   她想,南岭县走上了脱贫致富的道路,那为父母报仇雪恨的日子也应该为时不远了。      第1099章 三足鼎立      新华社记者蓝语茶得到楚天舒的通知,专程赶过来,跟随南延平一行记录了视察的全过程,返回北京后,以此写了一篇名为《踏遍青山的脚步》的长篇通讯,详叙了南延平的南岭之行。   长篇通讯在新华日报上发表后,引起了北京的注意,高度评价说,南延平身体力行,践行三个代表,关心群众疾苦,推动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为广大干部树立了榜样。   南延平因此对南岭更有感情了,在常委会上正式提出,将南岭县作为他本人的试点县,持续加以关注。这样,其他方面的投资商看准了政治风向,纷纷优先考虑来南岭投资兴办产业。   没几天,省里的启动资金就全部到了南岭县,市里部分配套资金也陆续拨了下去,南岭县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县建设立竿见影,初见成效,脱贫致富指日可待。与此同时,东南省两会如期召开,政治格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伊海涛如愿当选了副省长,仍然还兼着青原市的市委书记。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伊海涛已经是省领导了,不可能长期在市里主事,早晚要到省里去,谁来接任市委书记一职暂时还未列入省委的议程,却已经列入了有望接任者的议程。   据传,南延平与何天影单独谈话时,何天影还提过一个条件,伊海涛离开青原市后,让唐逸夫来接班。   南延平断然拒绝。   理由也简单,唐逸夫的市长来的就不光彩,再提他当市委书记,难以服众。   这是何天影的软肋,他吱声不得。   不过,为了安抚何天影,南延平重新考虑了他的去留。   何天影快到二线年龄了,处于可退可不退的边缘,本来南延平是打算让他去人大做副主任的,这次在南岭县的问题上还算合作,南延平便改变了主意,让他在纪委书记任上再干两年。   东南政坛主要有三股力量,一股是林国栋的京城派,一股是何天影的外来派,一股是乔明松的本地派。三股力量都各有所强,南延平不可能全部压下去,只能搞平衡,为我所用。   省长乔明松实力最为雄厚,林国栋在组织部经营多年,也安排了不少自己的人,这时把何天影挪开,就失去了对另外两股势力的制衡。   三点决定一个平面,只有三股力量平衡了,省里才有安宁,南延平书记的位子才坐得稳。   这也是林国栋不太愿意让外界知道楚天舒与他关系太近的缘故。   楚天舒还年轻,目前跟的是伊海涛,而从东南省这个范围来讲,伊海涛是在省内成长起来的,他更像是乔明松的本地派。   因此,林国栋希望楚天舒能得到乔明松的青睐和关照,他从侧面再来扶持一把,进步的速度和高度都更富有想象空间。甚至,他更愿意帮助楚天舒成为南延平的嫡系,在三股势力的漩涡中如鱼得水,平步青云。   传说往往都能得到印证,何天影果然稳居省纪委,没有挪位子。   青原市将来空出来的市委书记就轮着叶庆平和唐逸夫来争了。   唐逸夫认为,他是市长,接任书记一职顺理成章。而且何天影并没有挪位子,说明在常委会上还有能说得上话。高层的传说谁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林国栋这条线上的人,为了帮叶庆平上位,故意传出来打击何天影这一派的信心也或未可知。   因此,唐逸夫做出了一个决定,隐忍。只等着伊海涛离开青原,好接任市委书记。为此,他也告诫付大木,不要与楚天舒争一日长短,伊海涛走之前,一定会把楚天舒安排好,到时候,付大木也可以顺理成章接任县委书记一职。   付大木开始还有点不服气。   唐逸夫问,你知道楚天舒戴了只什么表吗?   付大木说,不就是一只欧米茄吗?我付大木也戴得起。   唐逸夫说,那可不是一只普通的欧米茄表啊,那是南书记夫人送给他的。   付大木当即泄了气,怪不得南延平不遗余力地支持南岭县建设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县,原来楚天舒已经把关系扯到了省委书记的夫人身上了,这特么的还怎么跟他斗哇?   付大木听了唐逸夫的话,也采取了隐忍等待的策略,支持和配合楚天舒,装模作样地建设示范县。   省市方面答应的政策和资金陆续到位了,有了这么一大笔的启动资金,又有得天独厚的生态环境,南岭县的经济飞速发展指日可待。   一心一意搞建设,时间过得极快,半年转眼就过去了,从春天走到了秋天。   半年间,楚天舒带领耿中天、杨富贵、茅兴东、周宇宁等县委一班人,全力发展绿色生态农业,同时积极运作其它项目,大打建设示范县的总体战,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黄福霖和郑治国不负厚望,大刀阔斧,在浮云镇甩开膀子大干了一场。他们充分利用省市给的政策和资金,先后建成了郑店村无公害蔬菜种植基地,幸福水库纯天然水产养殖基地,放马坡天然牛羊牧场,农林牧副渔等都丰收在望。   城关镇、大柳树乡、紫阳县、杏林乡等乡镇也不甘落后,他们地处平原,有着比浮云镇更好的地理优势,也获得了省市资金的支持,吸收外来技术,开发绿色生态产品的深加工,增加产品科技含量,实现效益最大化。   为了在楚天舒跟前讨好,实现其先当县委书记的梦,付大木只好哑巴吃黄莲,苦在心里,表面上还要做出非常支持的姿态。在这半年当中,他已没有进攻的能力,只能隐忍防御。   正因为这样,南岭县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得以顺利推进,获得了长足的发展。   半年后,浮云镇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绿色农业示范基地,为周边省市地区菜篮子工程提供了有力的保障,创造出千万元的经济效益。与此同时,其他乡镇的十几个深加工开发项目陆续上马,投入运营,也创下了两千多万元的经济效益。效益农业的飞速发展,也带动了全县工商贸易运输物流等其它相关产业企业的大幅度扩张,南岭县的财政收入有望突破一个亿,一举甩掉了贫困县的帽子。各乡镇一大批闲散劳动力有了就业的机会,不但县里脱了贫,老百姓手里也有了钱花。   此时,楚天舒他们不但有了厚实的经济作后盾,而且获得了全县干部群众的拥护,完全站稳了脚根,尤其是建设绿色生态农业的成功经验,使人们对改革发展有了切实的体会,人人干劲十足,生活蒸蒸日上。   半年来,楚天舒与付大木反复周旋,天天埋头抓经济建设,做示范工程,绝口未提大年初二的事故,郝爽也穿上了警服,当上了浮云镇派出所的副所长,成功地麻痹了付大木一伙。   实际上,杜雨菲和冷雪等人并没有放松寻找周伯通的下落,虽说还没有查到有价值的线索,但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付家兄弟及其团伙成员许多罪证的蛛丝马迹,为最后摧毁他们打下了基础。   各项工作千头万绪,县委县政府的班子成员们大多干劲十足,但也感到压力很大,尤其是常务副县长耿中天,副县长白存礼畏罪自杀之后,白存礼原先分管的工作也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不分白天黑夜地忙得团团转,虽然他本人并没有一句怨言,但楚天舒都觉得过意不去,他认为,充实县里领导班子的时机已经成熟。   书记碰头会上,楚天舒把增补两名县委常委和一名副县长的想法一说,马上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县级干部的管理权限在市里,不过,只要有职位空缺,不增加班子成员编制,在市里没有特别安排的情况下,县里推荐了人选到了市委都能通得过,走一个组织考核程序就行了。   果然,市委同意南岭县增补县委常委和副县长的意见。   按照干部人事体制改革后的办法,市委组织部派一名副部长带队来到南岭县,组织全县科以上干部对增补人选进行公推公选,推荐名单由市委组织部审查审核之后,再交由县委常委会,以无记名投票的方式确定正式推荐人选报市委组织部。   组织部审查审核之后的十名人选中,全是南岭县乡镇主要领导和县直机关的部门主要负责人,呼声比较高的有这么几位。   一是县委办主任薛金龙,推荐的理由是,薛金龙长期协助县长和书记工作,对县里的情况非常熟悉,具有较强的把握全局的能力;二是城关镇的镇党委书记薛占山,推荐理由是,薛占山基层工作经验十分丰富,在维稳工作中很有办法和套路,是个不可多得的复合型人才;三是大柳树乡的乡党委书记左天年,推荐理由是,左天年在干部人事改革中有头脑有思路,全乡的绿色生态农业发展势头非常迅猛,是抓经济的一把好手。   官场中人,在晋升的机会面前,不起心思都是假话。   薛金龙率先沉不住气了。      第1100章 投机钻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县委书记楚天舒的一票极其关键,尤其在现有形势下,完全可以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薛金龙是县委办主任,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又是近水楼台,所以,他比左天年和薛占山都先得到消息,又不敢直接去找楚天舒,便去请陶玉鸣喝酒,灌了一阵迷魂汤后,再开口托他去跟柳青烟说说,请她帮着摸摸楚天舒的意思。   陶玉鸣说:“老薛,你天天在楚书记身边,怎么不直接找他说呢?”   薛金龙说:“老陶,直接伸手要官,我怕楚书记有想法,反而坏了事。你跟青烟说说,让他侧面去探探楚书记的口风,真要是楚书记看不上我,我也就不做指望了。”   陶玉鸣一喝多,脑子更不够用了,想着付大木本来就打算拉薛金龙一把,这样班子里又多了一个自己人,再加上薛金龙灌了一通迷魂汤,他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这几天,柳紫烟神经衰弱的老毛病又犯了,柳青烟到家里来照顾姐姐,顺便帮着给外甥做饭,这个时候陶玉鸣是指望不上的,她要不过来帮忙,外甥上完晚自习回来就要饿肚子。   外甥放学回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等他吃完饭,柳青烟收拾完碗筷,又服侍姐姐吃了药睡下,正准备回家,陶玉鸣喝完酒回来了,醉醺醺地就把薛金龙的意思说了。   柳青烟也懒得跟陶玉鸣这个酒鬼多纠缠,含含糊糊地对付了几句就走了。   第二天,柳青烟送一个文件过去请楚天舒签批,正好办公室里没人,就当个笑话把这事跟楚天舒说了。   楚天舒冲柳青烟挤挤眼睛,粗声粗气地说:“他有想法,怎么不找我!”   许多做领导的,尤其是地方一把手,都喜欢说这句话:怎么不找我!   不过,楚天舒这么说,并不是像其他的一把手那样为了显示他的权威,而是打算让柳青烟给薛金龙传话。   柳青烟心领神会,说:“薛金龙没底气,说伸手要官不好意思。”   楚天舒眼睛一瞪,说:“向我要官不好意思,向别人要官就好意思了?”   柳青烟笑道:“向别人要官也是白要,找你要官才要得到手。”   “找谁要官也不行!”楚天舒大声说完,又压低声音说:“青烟,你就把我这些原话告诉他,看他怎么动作?”   柳青烟会意,拿了文件夹出去了,走过薛金龙办公室的时候,故意把高跟鞋敲得笃笃响。   其实,柳青烟过来的时候,薛金龙就听出来了。   柳青烟走路有特点,不疾不徐,高跟鞋敲在地上节奏感很强,有一种和其他女同志不同的韵味,在一起工作时间长了,一听就能听出来。   昨晚上,薛金龙就接到了陶玉鸣的电话,说柳青烟答应去问问,一大早就听见这有特点的高跟鞋敲击声,心头既喜又忧:到底是一家人,柳青烟真就答应陶玉鸣了,只是楚天舒是什么态度呢?   柳青烟从楚天舒的办公室走出来,这不紧不慢的高跟鞋敲击声就一声声敲在了薛金龙的心头上,越走越近,越敲越响,走到门口的时候竟停顿了下来。   薛金龙心跳也骤然停止了一般,他愣了一下,又马上心跳加速起来,跑过去拉开门,笑问道:“小柳,过来了?”   柳青烟抱着文件夹,笑吟吟地问候道:“薛主任,早。”   薛金龙从柳青烟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中读出了什么,热情地邀请道:“进来坐坐吧。”   柳青烟没再客气,抬腿就进了薛金龙的办公室。   薛金龙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门带上了。   “小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姐夫没跟你说?”   “哦,说过了。”   “那……”薛金龙朝书记办公室努努嘴,尴尬地笑笑,低声问道:“怎么说?”   “他说,”柳青烟也瞟了一眼,压低声音,学着楚天舒的口气说:“他有想法,怎么不找我?”   “还有呢?”   “没有了。”   薛金龙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柳青烟趁着他一愣神的功夫,拉开门出去了。   薛金龙在高跟鞋的敲击声中醒悟了过来,追过去冲着那个风摆杨柳般的背影补充了一句:“谢谢啦。”   这一幕正好被刚从办公室出来的王永超看见了,他偷偷地接了下面一句:“缘分啊。”   在回到座位上坐下,薛金龙开始琢磨了,楚天舒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不满意是肯定的!但是,这个时候必须有但是,否则,薛金龙岂不是枉费了心思。他反过来一想,如果楚天舒完全没提拨自己的意思,那还问什么“怎么不找我”呢,他这话会不会在暗示,让我去找找他呢?   对!应该是这么个意思。薛金龙凉了的心又热乎起来了。   人生能有几回搏?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找,不找白不找,找了不白找。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不也是闲着。   薛金龙脑子里一下子翻腾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词语来给自己鼓舞斗志坚定信心。   怎么去找呢?送钱送物在楚天舒那里肯定行不通。薛金龙这一点上不糊涂。试探着让黄固给他送了两百万,人家只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地退回了,这件事是薛金龙出的主意,他不会不知道。   毕竟薛金龙的脑袋瓜子好使,他很快就想通了,楚天舒不是不想重用自己,要不然他怎么会让自己来当县委办的主任呢?这里面的症结就在于,楚天舒担心自己是付大木的人,不会跟他一条心,这个时候,如果能找到一项事情来献上忠心来博取楚天舒的信任,这升官的路子肯定一通百通,一通到底。   想通了不等于有办法!薛金龙心里非常清楚,要想取得楚天舒的绝对信任,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出卖付大木!   刚想到这,薛金龙一阵心惊肉跳,眼睛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门和窗户,生怕缝隙中会有一双火眼真睛,看穿了他脑子的心思。   薛金龙头上冒出了汗珠子,又开始了剧烈的思想斗争。   倒向楚天舒,付大木一伙儿心狠手辣,会不会置自己于死地呀?可跟定付大木,升官发财多半没戏,这一次机会错过了,班子补齐了,年龄过点了,哪里还看得到希望呢?   头疼欲裂了十几分钟,薛金龙拍案而起。   爹死娘嫁人,各人管各人。这年头,谁他妈顾得了谁呀?   付大木日渐式微,楚天舒如日中天,别人都跟着楚天舒走阳光道,我为什么非要跟着付大木过独木桥呢?更何况,死心塌地地跟了他十几年,鞍前马后地小心伺候着,到头来还不如粗人陶玉鸣和憨人白存礼!   此时此刻,薛金龙把齐教授测字的事也想起来了,付大木行将就木,我不能跟着他坐以待毙!   下决心难,下了决心做起来就不难了。   忙忙绿绿之中,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快下班了,楚天舒还在接待黄福霖、郑治国和罗玉彬,他们是来汇报扩大蔬菜种植基地规模的事,涉及到资金和土地的使用,付大木和耿中天那边都汇报过了,他们都表示支持,最后请楚天舒拍板。   领导没走,县委办主任自然不能先走,这是最起码的规矩。这个好习惯,薛金龙在给付大木当县办主任的时候就养成了。   要是平时,王永超也一定是要等着的。不过,今天罗玉彬来了,他有点抹不开竞争失败的面子,又赶上要与苏杭约会,薛金龙一催促,他就借坡下驴,到点下班就走了。   过了几分钟,黄福霖等人告辞出来了。   薛金龙送他们到了楼梯口,黄福霖很客气,坚决不让他再送。薛金龙也没勉强,返身来到楚天舒的办公室,忙着收拾茶几上的杯子和烟灰缸。   楚天舒说:“老薛,等小王来收拾吧。”   薛金龙说:“呵呵,小王有约会,我让他先走了。”   楚天舒立即就听出来了,平时薛金龙端着主任的架子,这种打杂的事从来不会主动来做,今天他把王永超支走了,多半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于是,楚天舒也装着若无其事,坐下来继续看文件。   果不其然,薛金龙收拾完茶杯烟缸之后并没有走人,而是走到楚天舒的办公桌前,轻声提示道:“楚书记,该下班了。”   “哦,到点了?”楚天舒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时间过得真快啊。”   欧米茄表闪闪发光,亮瞎了薛金龙的眼:这就是传说中南书记送给他的表吧?经济价值不菲,政治价值更高啊。   楚天舒这个看似下意识的动作,更加坚定了薛金龙倒戈的意志。   “楚书记,我想跟你汇报点儿事。”薛金龙闪闪烁烁地说。   原本打算站起来的楚天舒又坐下来,指了指薛金龙身边的椅子,微微一笑,说:“老薛,有事啊,坐下说吧。”   看楚天舒态度很亲切,一点儿没有反感的意思,薛金龙仍然站着,鼓起勇气,说:“楚书记,我要向你检讨。”   楚天舒心中一喜,脸上却故作吃惊,问道:“作检讨?检讨什么?”      第1101章 自作主张      薛金龙左顾右盼地一下,压低声音说:“楚书记,你刚来的时候,大县长在你这办公室装过窃听器,接收装置就在我原先的办公室里。”   大大出乎薛金龙意料的是,楚天舒的脸上波澜不惊,只轻描淡写地说:“呵呵,我知道了。”   薛金龙脑子里嗡地一响,心扑扑直跳:他知道了?是现在才知道,对这件事不以为然,还是早就知道了,对这个消息不以为然呢?   麻痹的,既然裤子已经脱了,也不在乎再往下垮得一点。薛金龙咬咬牙,干脆来了一不做二不休,说:“楚书记,还有……”   “还有什么?”   “周伯通逃跑的时候,我留了点线索。”   “是吗?”既然薛金龙有了彻底倒戈的意思,楚天舒不能再矜持地把他拒之门外了,他双手扶在办公桌的边缘上,将身子倾向薛金龙,也压低了声音,说:“金龙,这是怎么回事?”   薛金龙作痛苦悔恨状,把付大木逼着他开车将周伯通送到通天河码头的事坦白交代了,而后掏出手机来,飞快地点了几下,举着给楚天舒看。   这是一张照片,上面有一条小型机帆船,画面不是很清晰,但船头上的船号依稀可辨,不用说,周伯通是乘坐这条机帆船脱逃的。   这条线索太重要了!   “金龙,你这么做就对了。”楚天舒严肃地说:“你在特定的情况下被逼着做了错事,现在改正也不晚。我想,只要你将功补过,日后大家是能够理解你的。”   薛金龙哀叹一声,心里也清楚:即便自己不给楚天舒提供什么线索,周伯通的案子早晚也能破,那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如果这次能够借助楚天舒之手除掉付大木一伙儿,又能取得楚天舒的信任,那不是挺好的事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就再没有退路,只能跟定楚天舒,将付大木等人彻底铲除才是唯一的出路了。   想到这些,薛金龙痛心疾首地说:“楚书记,你知道的,付大木他们心狠手辣,我不得不听啊,但是,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干过坏事。现在我终于想通了,我不能再错下去了。不过……”   “金龙,你放心,这事我会替你保密的。”楚天舒认真地说:“你把照片发给我,我派人去查一下,尽快将周伯通捉拿归案。”   有了确凿的线索,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为了不惊动陶玉鸣,楚天舒没有让杜雨菲带人出动,而是让冷雪和黄天豹在通天河水域走了一趟,很快查到了船主的下落。   船主是一个外地中年汉子,长期在通天河上跑运输,问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回忆了一会儿就想起来了,他说:“我当时就觉得有点蹊跷。”   黄天豹追问道:“怎么蹊跷?”   “两个大老爷们,只带了点随身物品,顺河而下,租条小渔船就够了,犯不上包我这么大的船啊。”船主笑呵呵地说:“我反正不管,给得起钱就行了。”   冷雪一直没说话,观察了一番机帆船后,就解开了其中的奥妙,周伯通和洪七公要跑路,看中的就是这条船跑得比小渔船要快。   黄天豹问:“船老板,你好好想一想,你把他们送到哪儿了?”   船主有了警觉,看了看冷雪和黄天豹,问:“你们要干什么?”   “他们还欠我点钱。你放行,我们不会让你带路的,你只要告诉把他们送到哪儿就行了。”冷雪知道船主还是有顾虑,在通天河上混口饭吃,他不想过多的得罪人,毕竟他从周伯通和洪七公的身形打扮上看得出来,这两货不是好惹的主儿。   黄天豹说:“船老板,你不要有顾虑,有人给我们提供的线索,麻烦找不到你身上。”说着话的时候,顺手塞给船主一个信封。   船主捏了捏信封,说:“我把他们送到了龙阳湖。后来往哪儿去了,我就不知道了。”   冷雪掉头上了岸,黄天豹拍了拍船主的肩膀,说:“谢谢了,你忙你的吧。”   机帆船一溜烟,消失在水面之上。   龙阳湖地处两省交界,水域宽广,地形复杂,只有唯一的一条陆上通道,背面又与浮云山脉相连,进可以混入市区,退可以躲进大山,的确是个隐身的好地方。   当年张大帅带着师兄弟们逃亡的时候,就躲在了龙阳湖【见第746章】。周伯通和洪七公选择躲在龙阳湖,食物根本不用不愁,水里的鱼虾永远也吃不完,山上的野果小兽随时可以采摘捕捉,在这山水之间,躲上个三年五载一点问题都没有。   只是他们忽略了一点,黄天豹他们对龙阳湖不要太熟悉了。   从通天河的码头往回走,车开到半路上,冷雪突然踩了刹车,说:“三哥,我们干脆去龙阳湖把周伯通抓回来吧?”   黄天豹站住脚,说:“校长,楚掌门只让打探消息,没有让我们去抓人哪。”   冷雪看他一眼,说:“三哥,你就没看出来,老楚怕打草惊蛇,才没有让杜雨菲他们出面,把我们派了出来。”   黄天豹一拍脑袋,说:“对呀。我们回去一报告,他会不会抓呢?”   冷雪咬着银牙,说:“周伯通害死了‘少尉’,这个仇我们龙虎门非报不可,所以,老楚不方便抓,我们来抓。”   “太好了,我就等着这一天呢。”黄天豹兴奋得摩拳擦掌,又问:“校长,要不要跟楚掌门打声招呼?”   “三哥,你傻呀?”冷雪一松刹车,车子窜了出去,她一把方向盘,拐上了奔龙阳湖的路,说:“你要跟老楚打招呼,他一准儿不会让我们去冒险。”   “险啥呀?”黄天豹冷笑一声,说:“我们俩对付他们俩,绝对富富有余啊。”   冷雪说:“天豹,话是这么说,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黄天豹学着东北人的口气,“嗯哪”了一声。   这事怪不得冷雪莽撞,她这也是在替楚天舒着想。   出事之后,楚天舒出于政治目标的考虑,采取了欲擒故纵的策略,冷雪完全能够理解,但是,龙虎门的兄弟遇害,执掌着掌门令牌的楚天舒却无动于衷,这已经不太好跟弟兄们和师娘交代了。   以前找不到周伯通的下落,冷雪还可以勉强跟弟兄们解释,现在得到了线索,再要推三阻四,恐怕难以令弟兄们服气。所以,冷雪为了不让楚天舒为难,才作出带着黄天豹去抓周伯通的决定,无论成功与否,都可以给弟兄们和师娘一个交代。   楚天舒一直在办公室等消息,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还没有冷雪和黄天豹的消息,他有点着急了,给冷雪打手机,无人接听,给黄天豹打,也是无人接听。事情肯定没有,要不手机不可能打得通,但两个人都不接电话,这就太不正常了。   直到夜里十点多,冷雪终于接电话了。   “冷雪,你们干吗去了?”楚天舒焦急地问道:“这么晚了,既不接电话也不给我回话,到底怎么回事?”   冷雪说:“老楚,我们已经到了龙阳湖。”   “你们去哪儿干吗?”楚天舒问完,马上反应过来了,问:“冷雪,是不是周伯通藏在龙阳湖?”   “没错。”冷雪说:“雨菲他们不方便下手,我们去把他抓回来。”   楚天舒立即说:“不行,太危险,你们赶快撤回来。”   冷雪没搭理他,直接把电话挂了。   楚天舒只得又给黄天豹打。   黄天豹说:“老楚,你放心,对付周伯通和洪七公,我跟校长两个有把握。”   “不行,有把握也不行。”楚天舒十分坚决地说:“三哥,我不怀疑你们两个的能力,但是,你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万一吃了亏,连个说法都没有,我怎么跟师娘和弟兄们交代?听我的,马上给我撤。”   “老楚,没事,杀了他们两个,我来给他们抵命。”黄天豹坚决地说:“我们已经进入湖区了……咦,有情况,不能跟你说了……”   楚天舒急问:“什么情况?”   黄天豹说:“前面有灯光。”   “你们小心啊。”楚天舒换了只手拿电话,语气严肃道:“你们跟住周伯通,只要不跟丢就行,千万别把他们惊动了,拖到天亮就好办了。我马上让雨菲他们过来接应你们。”   这话也不知道黄天豹听见没有,反正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   依着楚天舒的想法,确实是打算等着冷雪他们摸清周伯通和洪七公的下落之后,再来周密布置,将他们一举擒获。现在冷雪自作主张采取了行动,他也就无法坐视不理了。一是担心冷雪他们有危险,二是担心惊动了周伯通,又让他溜了。   楚天舒马上给杜雨菲打电话,把冷雪和黄天豹去龙阳湖追捕周伯通的情况说了,吩咐杜雨菲带人过去接应,并反复叮嘱说:“必须一击成功。龙阳湖地形太复杂,如果被他们溜走了,再想抓就比登天还难。”   杜雨菲当时正在刑侦大队开会,听楚天舒说完后,马上对郭顺强说:“有任务,准备出发。”   为了防止走漏消息,杜雨菲亲自点了几个可靠的警察,也没说执行什么任务,开了一辆普通牌照的车,悄悄往龙阳湖进发了。      第1102章 殊死搏斗      冷雪和黄天豹在龙阳湖的湖面上看到的灯光并不是周伯通,而是一条小渔船,他们是一对夫妻档,晚上来收白天布下的渔网。   龙阳湖上,打鱼船上基本都是夫妻档,他们吃住在船上,晚上来收网,虽然辛苦点,但赶在明天天亮前将鲜鱼送到早市上,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   黄天豹熟悉这个情况,躲避只会引起怀疑,所以,他驾着船,迎上去和渔夫夫妻打了个招呼,还问了问他们的收成。   两船相错,互相用手电照了照,男的看见了船头上蹲着的冷雪,开了几句兄弟好福气之类的玩笑,划着船朝湖心岛的方向而去。   湖心岛的周边是一大片的芦苇荡。   根据黄天豹的判断,周伯通和洪七公应该就躲藏在湖心岛上。他们划着船,并没有紧跟夫妻档的渔船,而是不紧不慢地朝湖心岛迂回靠近。   黄天豹的判断没错,周伯通和洪七公就躲藏靠近芦苇荡的一个窝棚里。   他们在这里度过了小半年的时间,过得也算安稳自在,只等着风声过后,再伺机流窜。实际上,他们还存有一个幻想,如果付大木能斗过楚天舒,那就可以和以往一样,大摇大摆地返回南岭县,继续作威作福,为所欲为。   夜里,整个龙阳湖漆黑一片,只有小渔船的灯光星星点点地散落在湖面之上。   洪七公和周伯通站在湖边,朝划过来的夫妻档渔船闪了几下手电。   这是一个信号,他们要购买食物和日用品。   逃出来的时候,周伯通和洪七公带出来的两个行李箱里,除了换洗衣物之外,全是早先预备好的现金,他们用这些钱向渔民购买鱼虾、香烟、啤酒、电池、打火机等等生活必须品,也向他们打探外面的消息。   湖心岛上时常会有人躲藏,渔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既不会打探他们的底细,更不愿意得罪这些亡命徒,反而把这些人当着是送上门来的财神。他们少则个把月,多则几个月,一般都会从湖心岛离开,过不了多久,又会有新的财神上门。   周伯通和洪七公与渔民们打了半年的交道,相互也算熟悉了,渐渐风声不紧了,他们还让渔民给他们送来过失足女,小日子过得虽然枯燥,但也没缺乏乐子。   夫妻档的渔船靠拢来,他们给周伯通和洪七公带来了刚捕捞上来的鱼虾,也带了几份报纸和一些生活用品。   洪七公与女人在清点鱼虾和货物,商量着下一次能不能带个把失足女上岛来。   女人低声细语,与洪七公讨价还价,不时还互相笑骂几句。   周伯通扔给男人一颗烟,两人蹲在船头边抽烟边闲扯。   洪七公与女人谈得不太顺利,他希望下回能找一个年轻漂亮点的。   女人笑骂声大了起来:“老板,年轻漂亮的谁还留在这鬼地方做啊,你花再大的价钱我们也找不到。要不,你可以问问新来的。”   洪七公没在意,还在与女人纠缠不休,趁机动手动脚地揩油。   周伯通警觉起来,问:“小哥,又有新来的了?”   男人吧嗒了几口烟,说:“我们刚才收网的时候碰上了一对,有些面生,应该是新来的。”   “哦。”周伯通站起身,踩灭了烟头,问:“他们往哪边去了?”   男人也站起来,手搭凉棚望了望,摇摇头,说:“这个……没太注意。”   洪七公与女人终于谈妥了,两手各自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招呼道:“大哥,回吧,小嫂子说,后天晚上把人给我们送上来。”   周伯通和洪七公跳下船。   夫妻俩划着小渔船,消失在茫茫湖面之中。   回窝棚的路上,夜风吹过,周伯通打了个寒颤,说:“老七,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儿。”   洪七公笑道:“呵呵,大哥,你是听说人后天送上来,心里开始痒痒了吧。”   周伯通说:“老七,你没听他们刚才说,来了一对新人。”   洪七公兴奋地说:“来了新人好哇,说不定能给我们带来点新鲜玩意儿。”   周伯通不满意了,他站住脚步,说:“老七,别鸡巴瞎扯了,我跟你说,今晚上吃过晚饭,我这左眼皮子就开始跳,而且越跳越厉害了,怕是有事啊。”   洪七公也站下了,晃荡着手里的东西,四下张望了几眼,说:“大哥,不会吧?这都大半年,还能有什么动静?”   “老七,还是防着点好,今晚上我们分开睡。”周伯通揉了揉左眼,说:“我睡老窝子,你在边上找个新窝子吧。”   如果真有事,老窝子更危险。   洪七公有些感动,说:“大哥,还是我睡老窝子吧。”   周伯通说:“别扯了,他们要找的是我。”   回到老窝子里,洪七公陪着周伯通喝了两口酒,抓起衣服被褥出去了,在旁边更靠近芦苇荡的地方找了窝棚,摊上些干芦苇,蜷缩着睡了。   冷雪和黄天豹在湖心岛周围转悠了一圈,等到半夜时分,其他的小渔船都手工之后,借着夜风的掩护,悄悄摸上了湖心岛。   岛上漆黑一片。   黄天豹路熟,贴着芦苇荡挨个窝棚子搜索前进。   窝棚里最近住没住过人,用鼻子一嗅就知道。没住过人的新窝子是一股子芦苇的潮湿霉腐味,住过人的老窝子相对干燥,霉腐中会掺杂有烟熏味和人的体臭味。   冷雪的嗅觉比黄天豹要敏锐得多,离周伯通睡着的老窝子有一段距离,她就嗅出了人的味道。她向黄天豹作了个手势,两人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   周伯通是个老江湖,他的左眼皮也不是白跳的,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特别的警醒,虽然外面夜风吹得芦苇刷刷响,但他还是听出了这刷刷响中夹杂着的轻微脚步声。   他唰地睁开了眼睛,故意小声说:“老七,老七,醒醒,外面什么动静?”   然后,他左手扒拉着身下的干芦苇,装着在推身边的人,顺手抓起了盖在身上的被子,右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握在了手中。   在窝棚外面,冷雪和黄天豹他们听出了周伯通的声音。   冷雪伸出手指头向黄天豹示意,让他去堵前门。   黄天豹会意,趁着一阵风起,几个碎步就奔前门而去。   冷雪一动未动,屏住呼吸,凝听着里面的动静。   周伯通非常的狡猾,他左手一用力,将手里的被子甩向了门口,猝不及防的黄天豹被蒙了个正着,随即,他双手握着匕首,脚下一个垫步,整个人平着朝门外直飞出去。   匕首带着风声直刺被子包裹中的黄天豹。   黄天豹不躲不避,硬生生地往外蹬出一腿,匕首扎进了他的小腿,划拉了一道长口子,但这势大力沉的一脚也蹬在了周伯通的肩头。   周伯通撒了匕首,就势一滚,整个人就往芦苇荡滚去。   冷雪手疾眼快,贴着芦苇侧身一个飞踹,脚面正抵在了周伯通的腰上,阻止了他往湖里滚。然后,冷雪单脚点地,人已经站立而起,另一只脚踏向地下的周伯通。   说时迟,那时快。   被惊醒了的洪七公从新窝子里窜了出来,见冷雪腰踩住周伯通,他一个弓箭步,手里的匕首刺向了冷雪的大腿。   冷雪只得收脚,来了一个金鸡独立,洪七公的匕首就刺了个空。她的小腿顺势一弹,脚尖正踢在了洪七公的手腕上,匕首脱手而出。   洪七公并未退缩,手臂横着就扫向冷雪的支撑腿。   冷雪脚尖一用力,整个人腾空而起,手由掌变爪,来了一个老鹰扑兔,直扑洪七公的后颈。   洪七公听见头上风起,双臂交叉,使出一招举火烧天,架住了冷雪的双爪,手掌直插冷雪的前胸。   冷雪人在空中,已无招可变,只能双手抓住洪七公的双臂,借着急坠之力,硬生生地将洪七公的双脚往下挫了几公分,又以他的身体为支撑来了一个鹞子翻身,轻巧地落在了洪七公的身后,然后一个高抬腿,狠狠地砸了他的后背上。   洪七公根本没料到冷雪会有如此高超的实力,背上挨了一脚,人一个踉跄就往前冲出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洪七公的偷袭虽然没有得逞,但为周伯通赢得了生机。冷雪与洪七公交手之时,他返身一滚,躲过了冷雪踏来的一脚,双手一撑,人就从地上站立了起来,他顾不得与洪七公联手对付冷雪,掉头就往芦苇荡跑去。   这时,黄天豹已甩掉了蒙在头上的被子,见周伯通要逃,顾不得腿上的伤痛,风不顾身地朝他扑去,双手死死地抱住了周伯通的双腿。   周伯通急了眼,握拳弯臂,左右双肘没头没脑狠命地砸在黄天豹的脑袋上、后背上,黄天豹口吐鲜血,但咬着牙一声不吭,拼死不撒手。   冷雪见状,扔下洪七公,飞跃而起,一脚蹬在了周伯通的后背上,将他踹倒在地,黄天豹一弓腰,整个人就压在了周伯通的身上,抬起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周伯通闷叫了半声,因为,他的半边脸陷进了腐烂的芦苇丛中,另外的半声还没来得急发出来,嘴巴就让腐臭的烂泥堵住了。   洪七公见势不妙,也不管周伯通的死活,拔腿就跑,冲进来芦苇荡……      第1103章 困兽犹斗      冷雪并没有追,她们的目标只是周伯通,而且,黄天豹的伤势严重,也容不得半点闪失。   洪七公借着芦苇荡的掩护,得以逃脱,隐入了茫茫湖色之中。   此时,杜雨菲带着郭顺强等人赶到了现场,将周伯通从地上拖了起来,带上了手铐。   受了重伤的黄天豹被送往了县医院,经过紧张的抢救,仍然昏迷不醒,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得到杜雨菲的报告,已是半夜两点多了。楚天舒让她抓紧审讯周伯通,他先去县医院看看黄天豹。   一场秋雨一场寒。   楚天舒刚走进抢救室的走廊,冷雪迎了上来,噙着眼泪,说:“老楚,都怪我,我不该让三哥去前门。”   “冷雪,你们受苦了。带我去看看三哥。”楚天舒说着,跟在冷雪的身后,大踏步走进了重症病房。   病房里,王平川像个孩子一般扑了过来。   “上校”、欧阳克等人凑在一起,个个脸上义愤填膺。   楚天舒小声问,“三哥怎么样了?”   “还昏迷不醒呢。”王平川哽咽着,叫道:“周伯通在哪里,我要替三哥报仇。”   冷雪扯了他一把,低声说:“别吵吵,再吵吵不让你陪着三哥了。”   王平川低下了头,闭住了嘴。   楚天舒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黄天豹,得知生命体征基本恢复正常,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王平川的肩膀,安慰道:“替我照顾好三哥。”   王平川听话地点头。   楚天舒冷声道:“我现在去公安局。”说完,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楚天舒走进雨夜,上了马国胜的奥迪车。   奥迪车刚开动,楚天舒的手机响了。   打来电话的是陶玉鸣:“报告楚书记,周伯通落网了。”   楚天舒心里一惊:麻痹的,破案拖拖拉拉,抓住人了倒是跑得飞快。   必须连夜审讯出结果,否则,拖延了时间,肯定会出变故,很有可能周伯通会被杀人灭口。   “好,我知道了。”楚天舒说:“抓紧组织审讯,我马上过来。”   “嘿嘿,不用了吧。”陶玉鸣停顿了一秒钟,才说:“楚书记,大半夜的别过来了,你发指示就行了。”   “我已经在路上了。”   “嗯……”   不等陶玉鸣再说话,楚天舒默默挂了电话,奥迪车瞬间加速,驶进朦胧的雨夜里。   五分钟后,车抵达了县公安局。   陶玉鸣站在雨中迎接,他亲自上前开车门,并为楚天舒打伞,态度恭敬得令所有人惊讶。   楚天舒并没有多少领情的意思,他板着脸道:“他交代了没有?”   陶玉鸣微微有些紧张,说:“楚书记,这家伙嘴巴很紧,我们正在连夜突击审讯,尽最大努力……”   楚天舒了解陶玉鸣,如果他搞的定的事,一定会拍胸脯,现在他说尽最大的努力,就是没多大希望。他站住脚,冷冷看着他,说:“老陶,我听你说过,这个世上没有撬不开的嘴巴,只有使用不对的方法。”   陶玉鸣额头冒汗,赔笑道:“是的,是的。”   楚天舒问道:“审讯室在哪?我去看看。”   陶玉鸣皱眉,犹犹豫豫道:“楚书记,这……这家伙死硬得很……”   “怎么?”楚天舒瞪着陶玉鸣,说:“他还能把我怎么的了?”   陶玉鸣无话可说,只得对楚天舒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审讯室在这边,请!”   楚天舒来到审讯室旁边的监控室,这里能清楚地看见审讯室的情况。   审讯室只有几个平米,靠门摆了一张桌子,靠窗户是一把固定在地上的铁椅子。   周伯通头上缠着纱布,垂头坐在椅子上,手上戴着手铐,脚被绑在了椅子腿上。   一盏强光灯,对准了他。   周伯通头低眼闭目,完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几名参与审讯的民警精神疲惫,郭顺强更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杜雨菲走了进来,看看楚天舒,微微摇了摇头。   楚天舒站在门外,回头对陶玉鸣说:“老陶,你们去商量下一步的方案,我来问问他。”   陶玉鸣和杜雨菲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杜雨菲暗道:我们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周伯通还是死不开口,你能问出什么来呢?   陶玉鸣则想:哼,你当书记还凑合,审讯犯人,你还能比我们更有能耐?也好,你愿意瞎耽误时间,我也没意见,免得杜雨菲他们折腾周伯通。   “老陶,把监控关了吧。”楚天舒说:“大家都出去,我一个人问问就行了。”   楚天舒虽然是县委书记,但由他来审讯犯罪嫌疑人,明显不合规定,所以,他提出要关闭监控,不让其他人参与,太正常不过了。   陶玉鸣正乐意得不得了,他带着楚天舒走了出来,看着杜雨菲关闭监控设施的开关,又锁上了监控室的门,来到审讯室。   郭顺强等审讯人员接到陶玉鸣的命令,一个个退了出来。   陶玉鸣和杜雨菲等人去了会议室,商议下一步的审讯方案,只留了两名刑警在审讯室外警戒。   楚天舒进了审讯室,就把门关上了。   审讯室的灯很暗,楚天舒再次打开了桌子上的强光灯,对准了周伯通。   周伯通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急忙遮挡了一下,眼睛仍然闭着。   楚天舒缓缓走近他身前,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往上一抬,轻声道:“你认识我吗?”   周伯通吃惊地抬头凝目,他当然认识楚天舒,只是非常的疑惑,他这个县委书记跑到审讯室来干什么?   楚天舒见他有所触动,便退到审讯席上,坐下,点烟,然后拿起审问笔录看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楚天舒依然没有问话的意思,只是抽烟,看案卷。   倒是周伯通先忍不住了,他直愣愣地瞪着他,低吼道:“楚天舒,你不用费劲了,我已经承认了,大年初二的车祸就是我干的,该杀该剐随你便,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楚天舒淡淡一笑,放下审讯记录,说:“行啊,挺有骨气啊。你把这些都扛起来,只有死路一条了。”   周伯通哼一声,不说话了,心里却在想,交不交代都是死路一条,老子扛住了,以后老婆孩子还能有条活路。   楚天舒突然问:“你知道包俊友吗?”   “知道,大年初二被车撞死了。”周伯通翻了翻眼皮,说:“就是老子干的。”   楚天舒说:“周伯通,我记得有人骂过包俊友,说你要不是穿了这身警皮,老子早就让人废了你。”   周伯通冷笑着说:“我没说过这种话。”   “是的,这话不是你说的。”楚天舒指着周伯通说:“可是,那个人说这话的时候,你就站在他的身边。”   周伯通心里很清楚,楚天舒想把付三森扯出来,他这是在讹诈自己,就说:“别人说没说我不知道,反正这跟我鸟毛关系都没有。”   楚天舒话锋一转,说:“你知道今晚上抓你的人是谁吗?”   周伯通抬起头,用无所谓的眼色看着楚天舒强硬地说:“知道,先锋客运抢了老子的生意,老子在他们的车上做了手脚,杀了他们的司机,他们想找我报仇,栽在他们手上,老子认命了。”   楚天舒背着手,瞟他一眼,继续说:“周伯通,你老婆孩子可还在南岭县哪。”   周伯通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没有说话。   楚天舒的语气忽然一冷,说:“周伯通,你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吗?”   周伯通一梗脖子,说:“我管他们什么身份,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楚天舒说:“我告诉你,他们是龙虎门的弟子。”   周伯通暗暗吃惊,混在江湖,不可能不知道龙虎门的声名。   楚天舒继续说:“周伯通,你狠毒,他们可能比你更狠毒。你千不该万不该,伤了龙虎门的师兄弟。据我所知,你为了老婆孩子不惜去死,他们为了师兄弟,好像也豁的出去啊。”   “我靠!他们要敢动我老婆孩子一根头发,老子杀他们全家。”周伯通听懂了楚天舒的话外之音,他目光狰狞,手脚挣扎,如一头困进笼子里的老虎,手铐磕在椅子上,“咣咣”作响。   楚天舒冷冷地说:“周伯通,你手上有好几条人命,你觉得你这辈子还有希望走得出牢房吗?你老婆,还有你可爱的女儿,如果他们知道是因为你而活得生不如死,她们会没日没夜地诅咒你的!”   周伯通破口大骂:“狗卵子的,有种冲老子来,对付一个女人和孩子,还讲不讲一点江湖道义。”   “龙虎门也有他们的帮规,有仇必报,周伯通,你惹着了他们,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喽。”楚天舒说着缓缓起身,说:“你犯下的错将由她们替你偿还。”   周伯通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楚天舒,你少他妈的吓唬老子。他们真要敢这么干,你他妈的这个县委书记就算白当了!哈哈!”   楚天舒也跟着笑了,他拖过椅子,在周伯通的面前坐下来,说:“周伯通,你赌对了。”   “嘿嘿,楚书记,给我颗烟抽。”周伯通咧着嘴,得意地乐了,举起了戴着手铐的双手。      第1104章 惊弓之鸟      楚天舒点上一颗烟,塞进了周伯通的嘴里,缓缓地说:“周伯通,你说对了,我是个县委书记,不能不顾党纪国法。你是条汉子,还懂得讲江湖道义,可是,我替你不值,你帮别人扛了事,别人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儿。”   周伯通使劲吧嗒了几口烟,开始还没在意,听到最后这一句,他停止了抽烟,喘着粗气吐出了一团的烟雾,直愣愣地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掏出了手机,调出了一张图片,举到了周伯通的眼前,说:“周伯通,你仔细看看,你为什么会被捕?还有,他们能这么对付你,日后会好好照顾你老婆孩子不?”   周伯通瞪大了眼睛,他看见的是薛金龙发给楚天舒的那张照片,照片上正是周伯通和洪七公逃跑时乘坐的机帆船。听到楚天舒冷漠的声音,周伯通目光中的坚持突然涣散,嘴上叼着的半截香烟掉在了地上,低吼道:“老子被卖了。”   楚天舒盯了他足足有五秒钟,才说:“周伯通,我不说你也应该清楚,你咬死不交代,恐怕活不过今天。你要是肯合作,或许罪不至死,这辈子可能还有跟老婆孩子见面的机会。你自己看着办吧!”   周伯通面目狰狞,赤红的脖子上青筋暴鼓,他闭上眼睛,久久不愿意睁开,一分钟之后,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一滴巨大的泪珠滚落下来,他用半嘶哑的声音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全交代。”   楚天舒点了点头,又给他点了一根烟,眯着眼睛,低声说:“好!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打开审讯室的门,楚天舒看见陶玉鸣、杜雨菲和郭顺强等人守在了门外。   陶玉鸣走上前,扭头看看审讯室,问道:“楚书记,他交代了没有?”   楚天舒淡淡一笑,说:“你们接着审!”   陶玉鸣答应了一声,领着楚天舒往外走去。   杜雨菲带着郭顺强走进了审讯室。   周伯通缓缓地开了口:“我交代,是付老三指使我干的……”   几分钟后,陶玉鸣敲响了石化大酒店大套房的门。   付大木和胡晓丽早已穿好了衣服,正等着陶玉鸣的消息。   胡晓丽开门。   付大木见陶玉鸣脸色铁青,心里便是一沉,发出了一声哀叹。   “老板,周伯通反水了。”陶玉鸣把帽子摘下来,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头发。   胡晓丽的脸唰地白了,赶紧关上了门。   付大木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强作镇定,把手机掏出来放在茶几上,然后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陶玉鸣和胡晓丽也把手机掏出来。   付大木把陶玉鸣和胡晓丽的手机也放在了茶几上,从沙发后面拿了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子,带着他们悄悄地走出了大套房。   陶玉鸣和胡晓丽跟着付大木,从一条秘密通道来到了地下车库的一间密室。   “老大,怎么不拿手机啊?”胡晓丽忍不住还是问了付大木一句。   付大木说:“这会儿他们肯定盯住了我们,很有可能我们的手机已经就被他们监控了。我们把手机放在大套房里,如果他们使用GPS定位跟踪我们的话,他们以为我们还在楼上呢。”   “老板,你比我警惕性还高啊。”陶玉鸣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但拍马屁成了习惯,还是非常钦佩地吹捧了一句。   付大木盯住陶玉鸣,目光狠毒地说:“老陶,事已至此,只能走最后一步了。”   陶玉鸣看付大木很镇定,他这个公安局长也不是白当了好些年,很快稳定了情绪,问道:“老板,要不要把薛金龙也喊来?”   付大木摇摇头,说:“不用了,我怀疑周伯通被抓,就是他点的水。”   “麻痹的。我说呢,要不楚天舒他们怎么找得到线索。”陶玉鸣骂道:“老子早就觉得这家伙靠不住,没想到真当了叛徒。”   “老陶,下面就看你的了。”   “我?”   “如果你能干掉楚天舒,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真的?”   “对!”付大木说:“周伯通与老三单线联系的,车祸的事暂时扯不到我们头上。干掉了楚天舒,罪名让老三全部担起来,我们两个还有机会蒙混过关。”   陶玉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会儿已成了惊弓之鸟,觉得付大木说得有道理,便叫道:“行,老板,你说怎么干吧?”   “明天通天河大桥合龙,楚天舒要去参加竣工验收。我跟你说……”付大木凑在陶玉鸣的耳朵边嘀咕了几句,陶玉鸣开始还有些狐疑,后来又连连点头,最后忍不住问了一句:“老板,那薛金龙不是也完蛋了?”   付大木目怒凶光,说:“老陶,他知道的太多,留了也是个祸害!”   陶玉鸣重重地“嗯”了一声。   付大木说:“老陶,你抓紧时间去准备,我和晓丽商量一下怎么处置老三。哦,记着,上楼把手机带走。”   陶玉鸣愣了片刻,带上帽子,急匆匆的走了。   “老大,你真打算除掉老三?”陶玉鸣一出门,胡晓丽迫不及待地问道。   付大木看着胡晓丽,反问道:“你说呢?”   胡晓丽一时无语,不知该如何回答。   付大木微微一笑,说:“晓丽,你觉得我会兄弟相残吗?”   胡晓丽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那你……”   付大木从黑色的大塑料袋子里掏出一个大信封,递给胡晓丽,说:“晓丽,这里有两本护照和一张瑞士银行的银行卡,我花钱办好的,你去接上老三,从西南口岸出国。”   胡晓丽接过来,问道:“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我不能走。”付大木无声地苦笑一下,说:“只要我还在南岭县就能拖住楚天舒他们,为你和老三争取出时间来。我现在要是消失了,马上就会上通缉黑名单,那样谁也走不掉。”   胡晓丽拉着付大木的手,瞬间泪流满面,说:“老大,我怕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无所谓了。你和老三放心地走吧。”付三森搂了搂胡晓丽,抚摩着她的脸说,“我知道,你心里其实装的是老三。出去之后,你替我照顾好他。我们老付家得留一条根哪。”   “谢谢你,大哥!”说完这句话,胡晓丽已经泣不成声了。   付大木又拿出两部崭新的手机,递给了胡晓丽,说:“晓丽,这两部手机的卡都是外地的,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再和我联系,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胡晓丽问:“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八点半,陶玉鸣在通天河大桥那边动手的时候,你趁乱出去,接到老三之后,立即去西南,信封里有一个联系人,他会帮你们办好所有手续的。”付大木挥挥手,说:“晓丽,我上去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说完,付大木打开门,头也不回了走了。   胡晓丽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信封,默默地站在密室中间,泪水喷涌而出。   付大木回到大套房,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上。   黑暗中,闪着两道绿莹莹的光。   早上八点,一夜的秋雨已经停歇,初升的太阳慢吞吞地挂上了天空。   南岭县城的大街小巷人潮涌动,与往常一样,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喧闹和忙碌。   这一天,是南岭县人民盼望已久的一个日子。   新建的通天河大桥终于要合龙了。   天公也像是为南岭县民众助兴,昨晚上还是连绵的秋雨,到了早上,雨就住了,万里晴空没有一丝云的遮挡,流光溢彩的太阳把她的光亮和温暖无遗地倾注到南岭大地上,不管是县城,还是农村,旷野、田园、大街小巷,到处金光闪亮,暖融融的。   早晨一起来,县城和乡镇的人们就自发地从四面八方往通天河大桥工地涌动,大家都想要亲眼见证大桥合龙这喜庆的时刻。   八点还差一刻,通天河两岸就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有如人山人海一般。   十几年了,南岭县都不曾有过如此壮观的场面。   由于现场上的人特别多,楚天舒等领导们乘坐的汽车不得不在离大桥稍远的地方停下来,弃车徒步往大桥工地走。   桥面上,两台大型吊机相对而立,吊着最后一片箱梁,吊索上缠着大红的绸布,梁体上挂着“通天河大桥合龙仪式”的横幅,两端分别挂着一串长长的鞭炮,已经架好的桥体周围插满了彩旗。   通天河东岸的场地上,布置了一个简易的主席台,一张长条桌上摆放着麦克风,三个大喇叭分放在东西两岸和桥面上。   准备工作早已就绪,大桥施工人员身着工作服严阵以待,只等着领导一声令下,最后一片箱梁稳稳落下,大桥就正式合拢贯通了。   楚天舒、付大木、杨富贵、耿中天等领导来到了东岸的场地上,薛金龙、柳青烟等相关部门的陪同人员分列两旁。   楚天舒站在长条桌前,环视一下周围人山人海的壮观场面,很高兴,也很激动。   来南岭一年多时间,南岭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绿色生态农业欣欣向荣,干部群众团结一心,黑恶势力也即将土崩瓦解,今天通天河大桥又要合龙贯通,面对着壮阔感人的场面,怎么能让他不激动感慨呢?      第1105章 狗急跳墙(1)      县委副书记杨富贵、常务副县长耿中天、组织部长周宇宁、宣传部长茅兴东,以及人大政协等其他县里的领导,都面带笑容,个个兴高采烈,他们打心眼里钦佩楚天舒这个年轻的县委书记。   在领导班子中,只有付大木完全是另外一种心情。   看看山上山下的壮观场面,再看看楚天舒等人喜出望外的高兴劲,付大木的心里充满了嫉恨。他想,这场面好倒是好,可惜不是功归于他这个县长,而是功归于楚天舒他们,而且,他们的功劳越大,他就会越倒霉。   所以,他希望这场面只是暂时的,最好是轰轰烈烈开场,悲悲惨惨收场。因为他心里这样盘算着,脸上便不时出现凶恶的阴云,每当他意识到这不合时宜时,赶快作出调整,露出一脸的笑容。   付大木善于伪装,他极力保持着乐呵呵的模样。不过,如果留意去看,就会看得出来,在他那乐呵呵的面相里藏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秘密。   一直注意看他的杜雨菲,站在他左侧不远的地方,不断用眼角里的余光审视着他,拧眉猜测着他那秘密的答案。因为她怎么也不相信,付大木会没有获得周伯通被捕的消息,不会不知道周伯通已经交代了。   楚天舒、付大木等县委常委及相关部门的负责人们都到齐了,唯独缺了一个公安局长陶玉鸣。   八点差两分,楚天舒扭头问杜雨菲:“小杜,你们陶局长呢?”   杜雨菲摇头,说:“不清楚。”   付大木又问薛金龙:“你问问怎么回事?通知到了没有?”   薛金龙说:“大县长,我问过了,公安局办公室的小蔡说,她通知到了陶局长。”   付大木不耐烦地说:“老薛,你给老陶打电话,催催他,不能一大帮子人等他一个。”   薛金龙只得抱着手机走到一边,拨打陶玉鸣的手机。   占线。   这时,楚天舒的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是陶玉鸣。   陶玉鸣急吼吼地说:“楚书记,我在路上接到报告,东门集贸市场城管与商贩发生大规模冲突。”   楚天舒未动声色,问:“你现在在哪儿,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我带人过去了。”陶玉鸣说:“东门派出所控制不住局面,我担心酿成群体事件。”   付大木凑过来问:“楚书记,怎么回事?”   “老陶说,东门集贸市场城管与商贩发生了冲突。”楚天舒举着手机说:“他带人赶过去了,不能参加合龙仪式了。”   其他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先是面面相觑,继而议论纷纷。   付大木担心地说:“集贸市场除了商贩,还有很多群众,可出不得乱子啊。”他迟疑了一下,小声对楚天舒说:“要不,我先过去处理一下?”   楚天舒瞟了付大木一眼,沉吟片刻,说:“老陶,你控制好现场局面,一定不能引发群体事件,仪式一结束,我们马上也赶过去。”说完,挂了电话,对付大木说:“你是仪式主持人,临时换人不合适吧。”   八点整。   负责主持合龙仪式的付大木走到麦克风跟前,紧张地环视了一周,才大声宣布大桥合龙仪式开始。   第一项议程是由茅兴东宣读市委市政府及有关方面发来的贺电贺信。   第二项议程是由耿中天介绍大桥建设情况。   第三项议程是楚天舒讲话。   最后一项议程是由付大木宣布合龙开始。   按照事先的安排,宣告了合龙开始以后,会场跟前的人,连同领导,都往后撤十几米,站在新平整的一块场地上,观看最后一片箱梁就位。   前面的议程很简单,几分钟就结束了,最后,付大木大声宣布:“合龙开始!”   楚天舒等领导和群众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一起迅速后撤,往新平整的场地而去。   这时,付大木却故意落到了最后,没有随着大队人马往东边新场地上撤,而是往西边河堤方向而去,因为河堤上的群众还在往前涌,其他的人都以为他是去劝阻群众注意安全。   薛金龙下意识地紧跟着付大木。   付大木回头瞪了他一眼,说:“金龙,你跟着我干什么?你是县委办的主任,还不快去跟着楚书记。”   薛金龙当着付大木的面还有点不太好意思贴楚天舒太紧,被他这么一催促,才装着如梦方醒,返身紧跑几步,跟在了楚天舒的身后。   付大木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这个情况立刻引起了杜雨菲的警觉。她回头目寻薛金龙,见薛金龙还跟在楚天舒的身边,又有些疑惑不解。   正在这时,柳青烟喊着飞跑过来:“雨菲,有情况。”   “什么情况?”杜雨菲急问。   楚天舒、杨富贵等听到柳青烟的喊声,也立刻跑过来问她有什么情况。   可柳青烟具体说不上来,她只对着杜雨菲问:“雨菲,你没有看见?”   “我看见了。”杜雨菲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立即回答。可别的人都不明白,因为他们没有注意到付大木的行动。   “柳主任,杜局长,到底怎么回事?”耿中天焦急地问。   “楚书记,耿县长,你们快撤。”聪明警觉的杜雨菲已完全明白了柳青烟的意思,脑子灵机一动,她顾不得回答耿中天的问话,拉了一把柳青烟说:“快!快在周围找一找,说不定……”   杜雨菲和柳青烟在周围找寻起来。   楚天舒也看出情况有变,大声招呼着耿中天等人往后撤。   可是,不明真相的群众听见这边很热闹,一个劲儿地往这边拥,场地上的领导们撤不出去,后面的群众又涌了过来,人反而越来越多,场面更加的混乱。   这时,清脆的哨声响了。   这是施工人员发出的合龙信号。   杜雨菲和柳青烟听到哨子响,急得眼都红了。   突然,细心的杜雨菲发现新场地上有一道土有异样,明显比其他地方的土新鲜潮湿,像是新填上去的。她立刻唤一声杜雨菲,蹲下去就刨。   杜雨菲跑过来一看,二话不说,跪下去就刨了起来。   周围的人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围过来惊疑地看着。   只见她俩疯了似地用手刨着土石,十指鲜血直流。   终于,杜雨菲从刨的坑里拽出一根导火索来。她用牙狠命地撕咬,刚刚咬断,那一端倏然着起火来,在杜雨菲的嘴里喷出一道火舌后,熄灭了。   柳青烟顺着导火索查过去,就在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又发现了三箱炸药。   也就在这时候,箱梁已经落到了桥墩上,紧接着传来了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两岸群众也随即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这些声音掩盖了新平整场地上的混乱,绝大多数的群众并没有觉察到刚刚经历了一场致命的危险。   在大家忙着组织疏散群众的过程中,付大木又从河堤上冒了出来,他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大声招呼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时,付大木的手机响了,他贴在耳边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又把手机递向了楚天舒:“楚书记,老陶报告说,东门集贸市场那边快要失控了。”   楚天舒并没有接付大木手中的手机,而是摆摆手,说:“大木县长,你通知公安局来人保护好现场,我去东门集贸市场。杜局长,跟我走!”说完,楚天舒转身就往外走。   杜雨菲毫不迟疑,紧随其后。   薛金龙看了看还在低头拨号的付大木,迟疑了一下,跟了过去。   柳青烟恨恨地跺了跺脚,咬咬牙,急匆匆地也跟了上去。   人群逐渐散去,马国胜站在路口的奥迪车旁候着。   楚天舒坐进了后座,杜雨菲也跟着坐了进来,正准备关门,薛金龙急匆匆跑下来了,他习惯性地拉开车门,钻进了副驾驶座。   楚天舒头也没回,问道:“老薛,你跟去干什么?”   薛金龙看一眼杜雨菲,说:“嘿嘿,向杜局长学习,紧跟领导不掉队嘛。”   杜雨菲不悦地白了他一眼。   楚天舒没说话,马国胜启动车,离开通天河,直奔县城。   车刚刚进入县城,楚天舒突然说:“停车。”   马国胜踩住了刹车。   楚天舒毫不客气地对薛金龙说:“老薛,你下去!”   “这……”薛金龙尴尬地苦笑,手摸在门拉手上,迟疑着不肯动。   “薛主任,你去了也帮不上忙。”杜雨菲忍不住了,毫不客气地大声说:“听见没有,楚书记指示你下去呢。”   薛金龙极不情愿地下了车,一路小跑地跟住奥迪车,朝东门的方向奔去。   后面传来了汽车喇叭声,薛金龙回头一看,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呼地从他身边窜了过去,扬起的尘土呛进了他的嗓子眼,呛得他连连咳嗽。   紧接着,县小车队的一辆凌云志车开了过来,他让到一边拼命招手叫停车,可是,凌云志车根本没减速,也从他的跟前呼啸而过,从车后玻璃看过去,开车的是柳青烟。   麻痹的,柳青烟,你他妈的拍马屁,也给老子个机会呀?薛金龙张嘴就骂,一辆农用车突突突地开了过去,喷出浓黑的尾气,又把他的骂声给呛了回去。      第1106章 狗急跳墙(2)      东门集贸市场确实起了冲突,这是付大木阴谋中的一部分,也是他的后续手段。   带头欺负商贩的那伙子城管是周生平和黄冠等几个小子冒充的,他们穿上了以前未上交的城管工作服,一大早就把事闹大,陶玉鸣正好找了个借口不去大桥合龙仪式的现场。   如果爆炸没有成功,就将楚天舒调过来,由石花大酒店的保安队长马志勇等人伺机实施谋杀计划。   陶玉鸣迟迟不到会场,楚天舒就产生了怀疑,周伯通交代了,付三森是很多恶性事件的罪魁祸首,付大木居然还能那么冷静,足以见得这里面有阴谋。   大桥合龙现场埋设了三箱炸药,如果不是杜雨菲及时把导火索咬断,炸药将和鞭炮声几乎同时爆炸,楚天舒等县领导和相关部门的负责人以及上百名群众将死于非命。   制造这一事件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炸死楚天舒等一批领导,同时炸毁新建的通天河大桥。尽管楚天舒、杜雨菲和柳青烟认定这是付大木一伙搞的鬼,但没有抓到确凿的证据,无法对他们采取措施。   如此严重的预谋爆炸杀人,令楚天舒极为震惊。   而此时,陶玉鸣又报告东门集贸市场的群体性事件要失控,这更让他觉得蹊跷。毫无疑问,陶玉鸣是这起事件的策划者和参与者。楚天舒决定,再冒一次险,给他们一个狗急跳墙的机会,就势将他们一网打尽。   车拐过一个路口,楚天舒又让马国胜停车,说:“马师傅,你也下去吧,车让杜局长来开。”   “不行!”马国胜坚持道:“楚书记,我是你的专职司机,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杜雨菲笑着劝说道:“马师傅,我天天开警车呢,驾驶技术不差,你放心,不会把你的宝贝车开出毛病来的。”   马国胜转过头来,眼巴巴地看着楚天舒,恳求道:“楚书记,你就让我开吧。让杜局长开,外边能看见,恐怕不好吧?”   楚天舒与杜雨菲对视了一眼,暗道,马国胜不愧当过兵,感觉比一般人要敏锐,换了开车的人,多半会引起其他人的警觉,或许就不能引鱼上钩了。他点点头,说:“马师傅,一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呆在车里不要乱动,明白没有?”   “明白!”马国胜很坚决地答应着,稳稳地起步,加速,朝东门集贸市场而去。   楚天舒回过头问杜雨菲:“付三森有没有消息?”   杜雨菲说:“没有,据查,周伯通逃跑之后,他紧跟着就失踪了。”   “哦,看来他们早有防范。”楚天舒说:“单凭周伯通的口供,还是不能形成完成的证据链,必须尽快将付三森抓获。”   杜雨菲说:“我知道,已经安排人在收集线索。”   楚天舒想了想,说:“雨菲,你告诉冷雪他们,加强戒备,以防万一。”   杜雨菲说:“我已经给她们发过短信了。”   楚天舒说:“通知郭顺强,保护好周伯通。”   听到这句,马国胜手抖了一下。   杜雨菲说:“已经布置过了,决不能让周伯通少了一根毫毛。”   楚天舒紧张地盯着前方,问:“雨菲,带枪了吗?”   “没有,”杜雨菲说:“通知开会,带枪干吗呢?”   楚天舒忍不住叮嘱道:“那好吧,注意安全。”   就在他们对话的时候,一辆黑色面包车尾随在奥迪车的后面。   面包车上坐着三个男人,为首的是石花大酒店的保安队长马志勇,另外两个是他从西北带过来的小弟兄,大概是看见了车里还坐着一个杜雨菲,开车的眯眯眼死死地盯着奥迪车,说:“勇哥,车上有一个女警察。”   “不用怕,她没带枪。”坐在后座上的马志勇说:“奔奔,给狼狗打电话,让他们准备行动。”   面包车里很暗,空气中弥漫浓浓的烟草味和汗臭味,副驾驶座上的奔奔一声不吭地掐灭烟头,拿起电话快速拨号,说:“狼狗,准备行动。这次再要失手,小心勇哥收拾你。”说完,他放下电话,扭头说:“勇哥,为什么这个时候下手?”   “不该知道的就别打听。”马志勇探了探身子,悠悠道:“我只能告诉你们,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干完这一票,我们就回西北,找到地方过几天踏踏实实的日子。”   奔奔知趣地闭上嘴巴,表情满意地朝反视镜里笑了笑。   眯眯眼忍不住问道:“勇哥,半年前,那个女警察抽了你一耳光,这仇正好报了。”   马志勇哼了一声,很显然,这话说中了他的心思。   奔奔的手机发出滴滴地短消息声音,他低头看了一眼,马上抬头对眯眯眼说:“快速接近。狼狗他们已经准备妥当。”   眯眯眼倏地转档轰油门,黑色面包车如离弦之箭朝奥迪逼近。   只要再转过一个弯,穿过白菜巷,就能到达东门集贸市场,楚天舒心里反倒不踏实起来,怎么还没有动静,莫非自己想多了,集贸市场真的发生了群体事件?   这么想着,眼睛不经意从倒车镜瞥到一辆速度奇快的面包车,他眸子一亮,似乎联想到什么,松开一只手准备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前方的一处巷子口突然出现一辆残疾三轮车。   马国胜一惊,方向盘正要往右边打,右侧又正好窜出了一辆自行车。他暗骂一声,只得猛打方向盘往左侧的巷子里拐去,也就是他驾驶技术娴熟,险险避开了残疾车和自行车,奥迪斜刺里拐入了狭窄的巷道。   后面黑色面包车似乎也在跟着奥迪车避让,然后一个急刹车,堵住了小巷的出口。   楚天舒知道被人算计了,他把手机递给马国胜,说:“马师傅,你呆在车上,不管发生任何事都别下来,赶紧给一个叫冷雪的打电话,告诉我们在东门白菜巷被人堵住了……”   话音未落,奥迪后车玻璃被某个重物“啪”地咋得粉碎,玻璃碎片纷飞,楚天舒猛地把杜雨菲扑在身下,瞬间,他的后背上传来阵阵刺痛,后脑勺上温热点点。他来不及细想,第一反应是不能被逼在车上,否则他和杜雨菲就是有天大能耐也不能幸免于难。   更何况,还会连累无辜的马国胜。   杜雨菲也是早有准备,她侧身搂抱住楚天舒的腰,伸手拉开车门,两腿一蹬车座,楚天舒在上,他来了一个前滚翻,杜雨菲在下,来了一个后滚翻,两人一齐翻滚出了车外,楚天舒在翻滚时还不忘提醒一句:“马师傅,锁上车门。”   奥迪被砸,马国胜脸色惨白,不是怕,是心疼,他刚想直起身子转头想一看究竟,后玻璃上又传来一道脆响,碎玻璃飞溅过来,他赶紧低伏下身子,一只手去摸手机,另一只手抓住了一把大号扳手。   两人翻出车外,这回是杜雨菲在上,楚天舒在下。   杜雨菲眼见着楚天舒的脑袋堪堪要撞向一米之距的墙壁,她用了个非标准的游泳到壁的触摸动作,双手在墙壁上一撑,两人的身体反向滑行半米,躲开了墙壁。   这时,一道锐气破空的声音倏然朝两人袭来。   躺在地上的楚天舒看的一清二楚,头皮一阵发麻,对方二话不说直接下杀手,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他猝然双腿齐出,如两根棍棒凶猛地朝来人踢去,当头举匕首的奔奔猝不及防,匕首“啪”地脱落,撞在墙壁上发出“叮当”的脆响。   杜雨菲心领神会,左脚单腿支地,右脚来了一招反向撩阴腿,旋风般向上横扫,只听“哎哟”之后又是“噗通”,奔奔应声飞跌,狭窄的巷子里,他向后仰倒时正好撞到了身后的眯眯眼,两人同时倒退了几步。   楚天舒和杜雨菲乘势站立起来,这才堪堪有了喘息的机会,然而他们一口气还未喘匀,奔奔再次跃起,如跳高选手般朝他们扑来。   杜雨菲面对着奔奔,来不及多想,她扶住楚天舒的双肩,霍然跃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双腿向奔奔飞踹撞去。   这一踹,她激发了全身百分之一百二十分的力道,不敢说如一辆时速奇快的路虎,至少可媲美一辆山地自行车在高速行驶中的力量。   跃起在空中的奔奔显然有些失措,如果不躲避,就只能和杜雨菲来了个实打实的“大撞击”。   杜雨菲脚踏地面,重心稳,保持平衡,身后还有楚天舒的依靠,而自己无处借力,撞击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奔奔身体后仰,重重仆跌在墙壁边的垃圾堆,发出一阵玻璃瓶子和塑料袋子的响声。然而他的反应实在是不一般,他几乎没有半秒钟的停滞,立刻跳起,如猛虎般低怒着挥出一记刺拳,动作行云流水,刚猛有力,绝非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要知道,奔奔年少练过硬功,年轻当过武警,退役做过保安,武功功底和临战经验都非同一般,来南岭之前就有着西北狼之称。   小巷之内,无法以多打少,只能一对一面对面地硬拼。   杜雨菲接了几招,额头开始冒汗,听拳风,她知道这家伙的力量大过她不止一筹,缠斗下去,必输无疑。      第1107章 狗急跳墙(3)      杜雨菲明知不是奔奔的对手,但是她不闪不避,拼死抵抗,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好身后的楚天舒,只要能拖延足够的时间,就有获得支援的希望。   “砰!”奔奔一个点刺击中她的面颊,杜雨菲强忍疼痛,稍稍侧过了身子。   楚天舒趁势一个健步,钻入了马志勇的怀中,屈臂一个凶狠的肘撞,然后左手叼住对方的手臂,一扣一扭再反扼,右手手指在他的关节上点了几下,只听得一声脆响,奔奔发出一声惨叫,手臂如干枯的麦秸般垂了下来。   如果硬碰硬,楚天舒绝对不是奔奔的对手,但是,奔奔只顾着对付训练有素的杜雨菲,根本没把楚天舒这个文弱书生放在眼里,哪曾想他有一招“分筋错骨手”,猝不及防之下,就被楚天舒一击成功。   “退下!”随着一声怒叱,杜雨菲捕捉到了一对阴冷的寒眸,同时也认出了来人是石花大酒店的保安队长马志勇。   这种眼睛她在许多杀人犯的身上看到过,那属于一种人性冷酷,不惜毁灭一切的残眸。   单单只从气势上来感觉,马志勇就比奔奔只强不弱。   马志勇没有给楚天舒和杜雨菲任何的喘息机会,他希望速战速决,就这一瞬间的功夫,巷子的另一头也冲上几道黑影,脚步沉稳迅捷,发出猎猎的破风声。   前后夹攻!   楚天舒豁然失色,面对面的硬碰硬,他不会是任何一方的对手。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功夫就是跟冷雪学的分筋错骨手,但那需要精神高度集中,敏捷地捕捉到机会,才能一举成功。   可是,奔奔在他的手下吃过亏,其他人早有防备,再想近身偷袭就难以得手。   杜雨菲和楚天舒背靠着背,形成互为倚重之势,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坚持,等待救援的到来。   马志勇低喝一声:“狼狗,一起上!”   楚天舒心头大乱,正要张口说话,一股强烈的劲风骤起,逼得他不得不闭嘴后退。   马志勇飓风般的右腿划破了空气。   武技的世界里,来不得半点虚假,速度和力量基本可以决定一切。   速度,楚天舒下风:力量,更是差了几个级数。   这一腿退无可退,只能硬接。   楚天舒的身体狠狠倒撞在杜雨菲的后背上,他知道,以马志勇的身手,足以在几个回合内摧毁他的战斗力,以这些家伙的能力和残暴的手段,自己和杜雨菲的命运堪忧。   一时间,强烈的担忧令楚天舒暴怒。一股火焰般的意志,瞬时自下腹燃起,烧遍全身。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动作跳起,展双掌朝来腿横劈而去。   “砰!”他的双掌犹如劈中一块生硬的铁板,两只手腕险些震裂,来腿突破他的双掌,势如破竹地直奔他的咽喉部而去。   来势之快和威猛之势令楚天舒绝望。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正在这时,奥迪车窗中骤然疾射出一道金属破空的声音,奔着马志勇的腿投射而去。   马志勇听到风声,这个投掷物的速度和力量似乎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但是人对未知物的恐惧是共通的。越是高手,越是小心,越是怕阴沟里翻船。他的眉梢齐齐一耸倏然收腿避过。   物体落地之后,马志勇瞟一眼,马上判断出这不过是只扳手,随后才想到奥迪车里还有一个司机。   楚天舒趁他稍一停顿期间,拉着杜雨菲就冲出了巷口,躲在了奥迪车的另一侧,仓促中他感觉两条颤抖的臂膀紧搂住他,杜雨菲用一种自责的语气,说:“都是我不好,我居然忘了带枪……”   楚天舒推了她一把,叫道:“雨菲,你快走。”   杜雨菲死死抓住他的胳膊,这时她反而不再颤抖,毅然道:“我要和称在一起!哪怕是死……”   这时,马国胜已经钻出了奥迪车,与楚天舒和杜雨菲站在了一起。   更有意思的是,薛金龙这会儿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一见这个场面,吓得腿肚子打哆嗦,嘴里喊道:“来人呐,抓坏人。”   马志勇叫道:“弟兄们,一个也别放跑了!”   薛金龙掉头就跑,一边惶恐地大喊道:“来人呐!快来人呐!”   马志勇脸色微变,朝他的同伴们低斥一声,“拦住他。”   眯眯眼紧跑几步,拦住了薛金龙的去路。   薛金龙掉头往回跑,与眯眯眼绕着奥迪车转圈圈。   马志勇带着狼狗等人从车的两侧向楚天舒三人包抄过来。   他们根本没把马国胜放在眼里,狼狗直扑杜雨菲,马志勇直取楚天舒。   几个回合下来,楚天舒的胸口被踢中了两脚,杜雨菲的胳膊被击中了数次。   两人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背贴着背苦苦支撑,抵挡对方疯狂的进攻。   眯眯眼也揪住了薛金龙,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墙角落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冷雪带着王平川和“少校”赶到了。   形势顿时逆转。   王平川冲在了最前面,他一脚踢翻了眯眯眼,又将迎过来的狼狗一掌劈倒,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马志勇扑来。   在马志勇的判断中,来人以一己之力连续撞翻他的两个同伴,其身手高到什么程度不得而知,但是来人至少表现出骇人的爆发力,不俗的身体协调力,以及速度和力量的综合能力,已然令人望而生畏。   不过,马志勇是个亡命之徒,以他一个混混的思维,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就一定要办成功。他根本不顾王平川的来势凶猛,而是脚在地上微微一沉,壮硕的身躯突然像小鸟般朝楚天舒扑去,在三秒钟内连续踢出两脚,每一脚都具备踢碎砖石的力量。   空气蓦然散布着一股萧杀之气。   杜雨菲不顾危险,用手臂抵挡了马志勇的第一脚。   与此同时,冷雪飞身而起,踢出了一脚,挡住了马志勇的第二脚。   呼呼风起,两声脆响。   马志勇迅猛凌厉的两脚,一脚被杜雨菲生生挡住,另一脚被冷雪极为巧妙地卸掉了劲道。他瞬间判断出来人的大概实力,自己勉强能与之战成平手,再要想袭击成功已经毫无胜算,况且对方还人多势众。   马志勇迅速作出了判断,几乎在踢出两脚逼退冷雪之后,他没有继续做任何冒险的冲动,果断发出了“撤退”的命令。   狼狗、奔奔和眯眯眼等人,眨眼睛功夫就消失在窄巷的深处。   冷雪等人没有追赶,而且快速围拢到楚天舒和杜雨菲的身边,紧张地问:“老楚,雨菲,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楚天舒手捂着胸口,忍者疼痛,转身去看杜雨菲。   杜雨菲脸色惨白,咬住嘴唇,整个人紧贴着楚天舒在簌簌发抖,右手软绵绵地低垂着。   “雨菲,你受伤了。”楚天舒大叫。   冷雪伸手抓住杜雨菲的手臂,眸子一寒:“好狠辣的手段!”她轻抚着杜雨菲的手臂,低叹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关系!”杜雨菲虚弱地看着巷子深处,说:“快,快去追。”   王平川带着“少校”顺着巷子追了下去。   楚天舒焦急地喊道:“冷雪,你别追了,马上送雨菲上医院!”   冷雪扶着杜雨菲朝巷子口走去。   这时,柳青烟从巷口飞奔过来,声嘶力竭地大喊道:“楚书记,小心陶玉鸣,他手里有枪……”   杜雨菲和冷雪几乎不约而同回转身来,挡在了楚天舒的面前。   “砰!”一声枪响。   柳青烟张开双臂,如一只纸鸢飘落在楚天舒的面前,后背上血如泉涌。   “青烟!”楚天舒惊叫一声,伸出手臂,抱住了柳青烟。   陶玉鸣躲在巷口的拐角处,手上的枪口冒出了一缕硝烟。他瞄准的是楚天舒,没想到就在他开枪的那一瞬间,柳青烟从他的身后窜了出去,拼死挡住了飞出的子弹。   柳青烟中弹的一瞬间,陶玉鸣愣住了。也就在他这一愣神的功夫,冷雪已一跃而起,奋不顾身地迎着枪口扑了上去。   仓惶之下,陶玉鸣随手又开了一枪。   冷雪不躲不闪,子弹击中了她攻出去的右上臂,随即,她一脚也重重地击中了陶玉鸣的胸口。   陶玉鸣猝不及防,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冷雪不容陶玉鸣再有起身的机会,只见她单脚落地,轻轻一点,侧身曲左肘,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在了陶玉鸣的胸口。   陶玉鸣惨叫一声,他听见了肋骨碎裂的声响,他知道自己再也爬不起来了,也没脸再面对柳紫烟和孩子,他痛苦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举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脑浆飞溅,一命呜呼。   听见了几声枪响,王平川和“少校”放弃了追踪,又折转回来。   楚天舒抱着柳青烟,呼喊道:“快,快去救冷雪。”   杜雨菲也顾不得手臂的疼痛,奔到了冷雪的跟前。   冷雪左手捂着右上臂的伤口,缓缓地站了起来,忍痛向杜雨菲微笑着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马国胜惊魂未定,钻进了驾驶室,徐徐发动了奥迪车。   薛金龙眼睁睁看着奥迪车远去,傻呆呆地站在路口愣了好一会儿,才跌跌撞撞地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第1108章 重要信息      十五分钟后,一行人挤在了县人民医院的急救室外。   柳青烟被送进了急救室。   冷雪和杜雨菲被送进了外科手术室。   最先出来的是杜雨菲,她的手只是骨裂,拍了片子,打了夹板,挂着绷带,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事吧?”楚天舒关切地问道。   杜雨菲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没事,结实着呢。”   紧接着出来的是冷雪,她的右上臂中了一枪,但没伤着骨头,子弹取出来,包扎好伤口,吊点水消消炎就没大碍了,她安慰众人说:“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啥也不影响。”   冷雪当特警的时候,受过大小伤多着呢,这点伤对她来讲实在不足为道。   只有柳青烟还在抢救,尚未脱离危险。   楚天舒一颗心顿时往下沉坠,不得不捏紧拳头来镇定自己。   在院长的劝导下,几个人来到了黄天豹住的病房。   进了病房,杜雨菲轻声问楚天舒:“你怎么样?”   楚天舒摸了摸胸口,说:“还好,幸亏你替我挡了一腿。”   杜雨菲轻轻吐了口气,说:“哪里?我要是带着枪,你也不会被踢。”说到这里,她的目光转向一样包扎着绷带的冷雪,说:“要不是冷雪来得及时,我就是变成了千手观音也救不了你呀。”   冷雪看着她的伤臂,眼睛里流动着一种潮湿的光芒,低声道:“我还是来晚了,害你胳膊受了伤。还有,怪我警惕性不高,要是在外面留一个人,青烟可能也不会挨那一枪。”   气氛顿时变得压抑。   几个人坐在病房里等待柳青烟的抢救结果。   突然,走廊外响起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   杜雨菲一惊,条件反射似地站起身,母鸡护犊似的将楚天舒阻挡在身后。   冷雪眼中怒意散发,脸上的疤痕在刹那间变得狰狞,她沉声对王平川、“上校”说:“保护老楚。”   这个时候,他们都清楚,对方的目标一定是楚天舒。   王平川和“少校”两人快速冲向门边。   病房的门咣当被推开。   王平川的黑眸蓦然紧缩,脚步横跨,占据病房中央的直线。这条线是拦截对手的最佳线路,而且适合选用简单快速、走捷径的攻击方法,其目的是以最直接、最接近的路线打击对方。   出现在门外的是黄天龙和黄天虎。   躺在病床上的黄天豹大喊一声:“大哥,二哥。”   兄弟俩气喘吁吁跑到病床边,关切地上下打量着黄天豹,紧张道:“三弟,你没事吧?”   黄天豹咧着嘴,道:“没事,有天哥在,我能有事吗?”   黄天龙和黄天虎过来见过楚天舒,说得到黄天豹受伤的消息,他们立即就赶过来了,听说刚才又发生了一场恶战,兄弟二人连连叹息,捏着拳头说,来晚了,来晚了。   两人转头又来问候冷雪。   冷雪不可置否地一笑,问道:“你们都跑出来了,武校谁管?”   黄天龙呵呵笑道:“师娘说,掌门的事情比天大。”   楚天舒说:“你们看看三哥就回去吧,都呆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黄天虎的目光落在冷雪的手臂上,冷声道:“校长,是哪个王八蛋下的手,我们兄弟去剁了他。”   冷雪还没回话,薛金龙站在了门口,他看病房里一大堆的人,迟疑着不敢进门,只颤声道:“楚书记……”。   楚天舒笑着和薛金龙打了个招呼:“你也来了。”   薛金龙呐呐点了点头,眼睛胆怯地不时扫向杜雨菲。   杜雨菲横了他一眼。   他惶然而笑,进不敢进,退不好退,只得傻乎乎地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尴尬的笑。   这时,院长急匆匆的过来了,他走到楚天舒的身边,说:“柳主任的运气还算好,子弹没伤着心脏,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紧张的气氛顿转轻松。   楚天舒问:“院长,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可以。”院长扫视了一眼病房,说:“不过,不能去太多的人。她刚做完手术,需要好好休息。”   楚天舒和杜雨菲来到了重症病房。   柳青烟已经苏醒,她看见了楚天舒和杜雨菲,当听说所有人都没有大碍时,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微笑,她用虚弱的声音说:“雨菲,别告诉我姐姐。”   杜雨菲一只手拉着柳青烟的手,哽咽着点头。   楚天舒的表情平静,内心实际上充满了愤怒,他们要对付的是自己,却竟然不惜伤害其他无辜的人,甚至包括他们自己的亲人。他心中的怒火开始在血液中狂奔,流遍了整个身体,涌上了头部。   在院长的悄声催促下,楚天舒和杜雨菲走出了重症病房。   来到走廊上,薛金龙又尾随过来。   杜雨菲皱起了眉头,极不耐烦地说:“薛主任,这儿没你什么事,你忙你的去吧。”   得知柳青烟没有生命危险,她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了工作上,陶玉鸣死了,付大木可以把所有的罪责都可以推到他的身上,要想让付大木认罪伏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付三森了。   可是,薛金龙一直死皮赖脸地跟着,连和楚天舒商量对策的空间都没有,杜雨菲不烦才怪呢。   薛金龙嘿嘿笑着,眼睛却看向楚天舒。   楚天舒从他眼神中看出来了,薛金龙不是为了拍马屁才跟着自己,应该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于是,他转头对杜雨菲说:“雨菲,你去三哥的病房。我和老薛单独说几句话。”   杜雨菲厌恶地看了薛金龙一眼,扭头朝病房走去。   院长很识相,他吧楚天舒和薛金龙带进了院长办公室,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薛金龙骂道:“楚书记,陶玉鸣真不是东西,居然要对你下手。”   楚天舒说:“老薛,他们也没打算放过你。”   薛金龙说:“是的,我看明白了,真正关心我的还是你楚书记,你不让我跟你的车,就是为了保护我。”   “老薛,别扯这些没用的。”楚天舒摆摆手,直截了当地说:“我告诉你,周伯通已经交代了,所以他们要狗急跳墙。现在陶玉鸣也死了,我们需要尽快抓住付三森。”   薛金龙惶然点头,说:“付三森半年前就失踪了……”话说一半,他又停住。   楚天舒知道他在等自己开口问,也不和他闪闪烁烁地磨蹭,直接问道:“老薛,你知道他的下落?”   薛金龙先是摇头,然后又若有所指地说:“付老三肯定不能再在南岭呆了,但是他在外面没能力,要外逃还得依靠家里的能量。”   楚天舒不动声色地说:“我也不瞒你,杜局长他们已经对他熟悉的人采取了技术手段,他们都在布控视线中,可查不到他们之间有联络的迹象。”   薛金龙微微一笑,说:“付大木和付三森都唯一信得过人,只有石化大酒店的经理胡晓丽。”   “胡晓丽?”楚天舒凝目道:“为什么?”   薛金龙开了口,便再无保留,说:“我也是偶尔听付大木酒后提到过。当年胡晓丽被人骗到南岭,在某个野店里接客,恰好付三森路过,难得做了一次好人,将她救了出来……从那天开始,胡晓丽便死心塌地跟了付家兄弟,付老三要外逃,必定会和她联系。”   薛金龙停顿了一下,又说:“还有,据我所知,陶玉鸣根本调动不了马志勇,能给他们布置任务的,现在也只有胡晓丽……”   薛金龙眨巴了几下眼睛,又说:“还有,他们商量大事的时候,都会把手机开着放在一个地方,然后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商量。还有,付大木好像和偷渡分子有过联系……”   楚天舒等了一会儿,问道:“还有吗?”   薛金龙翻了翻白眼,说:“报告楚书记,暂时没有了。”   “老薛,你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楚天舒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薛金龙的肩膀,说:“你先回去吧,注意安全啊。”   薛金龙作感激涕零状:“谢谢楚书记关心,你也保重,南岭县不能没有你啊。”   楚天舒再回到病房,杜雨菲、冷雪他们正在议论,看他回来了,都住了嘴。   冷雪使了个眼色,王平川和“少校”迅速出了病房,带上门,站在外面警戒。   “时间紧迫,我们就在这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楚天舒坐在了病床上,对围拢过来的杜雨菲、冷雪和黄家三兄弟说。   冷雪问:“事情败露了,付大木会不会外逃?”   杜雨菲说:“我刚才问过了,郭顺强带队去了大桥工地,付大木还在组织他们勘察现场,还看不出来有这种迹象。”   楚天舒说:“付大木十分狡猾,也非常顽固,他知道陶玉鸣死了,只要付三森能逃出去,他就是安全的。”   杜雨菲说:“是啊,可付三森消失了大半年,一点线索都没有。”   楚天舒便把薛金龙刚才报告的情况说了一遍。   杜雨菲叫道:“怪不得,我们一直监控着胡晓丽的手机,她没离开过石化大酒店。”   冷雪立即说:“要这么说,我估计她已经趁乱逃出去了。”   “都怪我,没安排人盯住她。”杜雨菲脱口而出:“那怎么办?”   “不要紧,只要他们还没逃走。”楚天舒心里清楚,这并不是杜雨菲的责任,当时为了不惊动陶玉鸣,才决定不安排警力监视付大木等人的行踪。他说:“我们顺着胡晓丽这条线索追下去,一定会有收获。现在我们这么分工……”      第1109章 通风报信      中午时分,付大木匆匆从大桥工地赶了回来,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跑到了楚天舒的办公室。   一进门,付大木就感叹道:“小楚,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陶玉鸣这家伙,竟然……唉!”   “还好,没让他的阴谋得逞。”楚天舒说:“这家伙也真够狠毒的,连柳青烟他都下得去手。”   “是啊,是啊。”付大木的表情更加的痛苦,他说:“嗨,都怪我平时疏于管教,我家老三也跟他混到一起去了。”   要说付大木确实狡猾,他听出了楚天舒话里有话,马上就把付三森抬了出来,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好像所有的坏事都跟他一点儿干系都没有,把罪责推了个一干二净。   “由此可见,中央一再要求,领导干部要管好自己身边的人,是多么的必要啊。”楚天舒严肃地说:“大木同志,如果付三森和你联系,我希望你能够劝他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那是的,那是的。”付大木苦笑着说:“车祸发生之后,我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曾经狠狠地批评过他,他竟然一负气,就离家出走了。哼,他要是让我再碰见他,我绝不会放过他,一定将他送到公安局。”   楚天舒问:“老付,大桥那边查得怎么样?”   付大木说:“你刚走,我就把刑侦支队的人调过来了,郭顺强他们在大桥附近起出了三箱炸药。据初步勘查,这些炸药是天亮之前埋设的,当时桥上的施工人员看到有人在忙乎,还以为是在为合龙仪式整理场地,所以也没有在意。”   见楚天舒没说话,付大木又愤怒地骂道:“不用说,肯定是陶玉鸣指使的。他妈的,差点把我们都搞进去了。”   楚天舒暗暗好笑,当时付大木宣布完“合龙开始”之后,就没有跟着大家往后撤到新平整的场地,而是朝相反的河堤方向跑去,要不是他这个拙劣的表现,柳青烟和杜雨菲又怎么能发现破绽呢?   楚天舒不想再看他表演,就说:“老付,你还没吃饭吧?”   “没事,没事。”付大木长叹一声,说:“唉,县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跟我老三有关系,我这心里太难受了,哪里吃得下去呀。小楚,我们还是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吧。”   “也行。”楚天舒起身给付大木倒了一杯水,又喊来王永超去外面买个盒饭,然后才坐下来,说:“老付,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情况,都不能影响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县的建设,不能影响全县的经济发展和政治稳定。”   “这是必须的!”付大木坚决地表示了赞同。“小楚,我的想法是,我们两个分分工,你主持抓好全县的大局,我来组织对爆炸事件进行调查,尽快拿出结论向市里报告。”   陶玉鸣已经死了,付大木不得不亲自来抓案件侦破,以便掌握公安部门的动态,为胡晓丽和付三森的出逃创造机会,这在楚天舒预料之中。   “可以。我先向市委口头报告一下。”楚天舒没有反对,他说:“公安局的工作暂时由杜雨菲主持,集中力量,全力侦破爆炸案,深挖陶玉鸣等人的罪行。柳青烟伤势比较严重,县委办和县办的工作由薛金龙一起抓起来,他对这两个部门比较熟悉。班子其他同志,各自按部就班抓好分管的工作。”   付大木摸不到更多的信息,只得悻悻然告辞。   送付大木出门之前,楚天舒突然喊住他,说:“老付,那些犯罪分子毫无人性,不讲亲情,你可要小心啊。”   付大木心里被剜出了血,可脸上还得挤出笑来,说:“谢谢你,我会注意的。”   看着付大木的背影消失,楚天舒坐回到办公桌前,给伊海涛打了个电话,详细汇报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伊海涛听了也是十分的震惊,暗暗庆幸没有发生重大的伤亡,他已经升任副省长,预计年后就要回省里工作,不再兼任青原市委书记,这个时候要是出了大事,他也无法向省委交代。   伊海涛先是肯定了楚天舒的临危不乱,然后又批评道:“小楚,你是市委委派的县委书记,不是普通的公安干警,你不仅要对你个人的安危负责,更要对市委和南岭人民负责,以后不许再冒险了。”   楚天舒诚恳地接受了批评,沉声说:“伊书记,我个人判断,陶玉鸣不是唯一的凶手,幕后还另有策划者。”   伊海涛坚决地说:“小楚,不管涉及到谁,市委支持你一查到底,务必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给南岭人民一个朗朗乾坤。如果你们有困难,我可以指示省厅和市局给予协助。”   当了副省长之后,伊海涛说话的底气也比过去足多了。   挂了电话之后,楚天舒让薛金龙通知县里四大班子成员和相关部门负责人到会议室开会。   会上,楚天舒通报了陶玉鸣制造爆炸事件和行凶杀人最后畏罪自杀的情况,传达了伊海涛的重要指示,调整了班子成员的分工,明确了公安局和县办暂时由杜雨菲和薛金龙主持工作。   最后,楚天舒要求班子成员和各相关部门,全力抓好当前各项工作,稳定干部群众的思想和情绪,维护社会和谐和长治久安,确保实现全年各项任务指标,将南岭县建设成为全省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县。   散会之后,付大木代表县委县政府召集公安局全体干警大会,宣布由杜雨菲暂时主持工作,并部署爆炸案的侦破,深挖陶玉鸣的罪行等工作。   回到办公室,楚天舒接到了郝建成的电话,他客气地说:“小楚,南岭县的情况,伊书记已经跟我说了,他要求我们市局要全力支持你们的工作,尽快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有什么需要我们支持的,你尽管说话啊。”   “谢谢郝书记关心。”楚天舒说:“必要的时候,我会向市局求援的。”   “好!”郝建成说:“小楚,千万不要客气,无论于公于私,我都会尽全力的。”   挂了电话,楚天舒还在琢磨郝建成的话。   这个从基层派出所一路爬上来的公安局长,业务能力自是没有话说,但是,在公安系统,有他这个业务能力的人多了,例如童丹元就一点儿也不比他差,郝建成立身官场的最大绝招就是见风使舵,能敏锐地发觉并把握住政治风向,在派系斗争的缝隙中觅得良机,适时地选边站队,从而使自己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这一次,郝建成的政治嗅觉再次发挥了作用,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了伊海涛这一边。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大自然是这样,官场又何尝不是如此?!   得知了郝建成的态度,楚天舒松了一口气,暂且不说市局的全力支持,至少不用担心会因此走漏消息,让付三森得以逃窜,付大木逍遥法外。   第二天早上,楚天舒正在签批案头上的文件和材料。   突然,手边的手机跳动了起来。   楚天舒抓起手机,一看,打来电话的竟然是郝爽。   “楚书记,我有重要情况要报告。”郝爽气喘吁吁的,显得既兴奋又紧张。   “说!”   “楚书记,我发现……马志勇他们了。”   楚天舒一惊:“看清楚了吗?在哪?”   郝爽说:“看清楚了,在浮云山。”   “几个人?”   “四个。”   “都有谁?”   “马志勇,奔奔,狼狗,还有一个眯眯眼。”郝爽与付三森勾搭在一起的时候,跟马志勇这伙人都见过面。   “你看清楚了?”楚天舒不甘心,又问:“再没别的人了?”   郝爽说:“看清楚了,没别的人。”   楚天舒有点失望,他当时不愿意追击马志勇,就是希望引蛇出洞,以便抓捕付三森。他想了想,说:“郝所长,不要惊动他们,我马上派人过去。”   郝爽说:“好的。请快点,我怕他们溜了。”   郝爽主动给自己打电话报告马志勇一伙的行踪,这多少有点出乎楚天舒的意料。   因为郝爽在浮云镇派出所当所长,以前和这帮家伙有过交往,会给点小关照倒是更有可能。就算他要报告,按程序也应该直接向杜雨菲报告,而不是越级报告县委书记。由此可见,郝建成不仅自己在见风使舵,也教育了他儿子在争取主动。   楚天舒有一个预感,马志勇一伙跑上浮云山,应该不是慌不择路的逃亡,多半会有其他的目的,也很有可能与付三森有关联。   这两天,付大木守在县公安局组织破案,如果让杜雨菲派人上山,必定会引起他的警觉。另外,没有发现马志勇、付三森或者胡晓丽的踪迹,楚天舒还是不太愿意现在就收网,断了这条有价值的线索。   他思考了一会儿,给冷雪打了个电话,让她带着黄天龙、黄天虎兄弟上山,跟住马志勇的几个小兄弟,如果没有新的重大发现,暂时不要采取行动,有什么情况,及时报告。反正有郝爽在,冷雪他们也算是帮助警察抓捕罪犯。   冷雪挂了电话,给守在医院的王平川和“少校”交代了几句,带着黄天龙、黄天虎两兄弟开着电动轿车直奔浮云山。      第1110章 洞中春色      浮云山连绵数百里,横亘三省,地形复杂,丛林密布,山势险峻,人迹罕至,既是一个隐身藏匿的好地方,也是一个便于流窜的好地方。   抗日战争时期,就有一支地方武装在这里活动,小日本费尽心机直到投降也未能将他们剿灭。解放前夕,临江城被攻破之后,几百名国军溃败至此,一个团的解放军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将他们彻底清剿干净。   所以,楚天舒几乎敢肯定,付三森就躲藏在这里。   半个小时左右,电动轿车到达浮云山脚,冷雪吩咐停车,带着黄家两兄弟,徒步向山上爬去,来到了与郝爽约定好的一颗大榕树下。   大榕树的周围零零散散地有几个人,他们身着便衣,看上去与附近的村民并无二致。   其中就有郝爽。   看到冷雪等人,郝爽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朝树林子里走去。   冷雪站住,四下看了看,示意黄家兄弟保持警戒,才抬腿跟了过去。   两人在树林里站定,冷雪与郝爽打过招呼,问:“他们人在哪里?”   郝爽指着山上的一处密林说:“在山上,上面有一个山洞,他们进去之后再没有出来。”   冷雪抬眼看了看,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出口?”   “不清楚,应该没有吧。”郝爽摇头。   冷雪心里不踏实起来,问道:“你们带家伙没有?”   “带了,电警棍和手铐。”郝爽拍了拍腰间,点了点头。   冷雪说:“好,带我们上去。”   虽然还只是下午五点多,但山里树林密集,比山外黑得要早一些。   郝爽从腋下拨出了电警棍,在前面带路,冷雪等人随之跟进。   一行人在树林的掩护下,猫着腰绕过正常的上山道路,缓缓朝目标地潜去。   绕过了一个山坡,爬上了半山腰,他们从侧面接近了密林。   说实话,若非有郝爽带路,冷雪他们很难在复杂的山道上隐蔽前行,更不可能找到被杂草严严实实遮掩住的洞口。   山洞紧靠着一处断壁,如果不是知道有这么个洞口,基本上不会有人走到这个死角上来。   冷雪发现草丛里有动静,警觉地俯下了身子,黄家兄弟也迅速躲在了大树后面。   郝爽说:“没事,那是我的人。”   要说郝爽还真是得了点他爸的遗传,竟然知道留一个人监视,他这点小聪明用在正事上,还是比较靠谱的。   草丛中抬起一个人头来,待他摘下头上的枝条编织的草帽,冷雪认出来了,他就是原护矿队的副队长熊壮。   熊壮也是龙虎门的弟子,后来去龙虎武校拜见过师娘,与冷雪等人见过面。   浮云镇成立之后,郝爽穿上了警服,当了镇派出所的所长,熊壮等护矿队员没有解决编制,当了派出所的协警。   这也就是熊壮,换了其他的人,既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能力。   熊壮走过来,附在郝爽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郝爽转头小声告诉冷雪:“马志勇带了他的同伙,已经进洞十几分钟了。”   冷雪的眼睛打量了一眼周围的地形,她伸出手,说:“给我一支烟。”   郝爽不解,愣着没动。   黄天龙从兜里摸出烟盒,连同打火机一起递给了冷雪。   冷雪背转身,点着,抽了两口,然后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手轻脚走到洞口,将燃着的香烟举着,只见一缕青烟顺着洞口袅袅地往里飘,她当即掐灭了烟,迅速退了回来,说:“山洞还有出口。”   “冲进去,把他们抓住再说。”黄天龙忍不住说。   冷雪沉吟片刻,对郝爽说:“郝所长,我带他们几个摸进去看看情况,你带着人守在附近,不能放跑了一个。”   “楚书记说了,不要轻举妄动。”郝爽一愣,犹豫道:“马志勇身手相当了得,我们是不是先盯着,等援兵到了再进去抓人,这样才万无一失。”   “山洞还有另外的出口,如果在外面干等,他们可能就溜了,再想跟都跟不住了。”冷雪神情严肃地说:“这几个人我们对付得了。”   郝爽的眉头拧得极紧,与身旁的熊壮互视了一眼,又看看冷雪包扎着的手臂,不想要反对,又不好开口。因为楚天舒已经交代过了,接上头之后,一切听冷雪的指挥。   冷雪不再多解释,让郝爽把带着的手铐交给黄天龙、黄天虎,说:“听好了,注意隐蔽,没有我的手势,不得采取行动。”   兄弟俩回答:“明白。”   三个人脱了鞋,光着脚悄悄摸进了洞里。   一进洞口,冷雪就感觉有一股不知来自何方的清风在不大的洞壁里旋转着,环绕着。   这进一步说明,这个山洞不仅另有出口,可能还不止一个。   慢慢往前走,这股风就消失了,洞里变得静如止水。   这个山洞就是人们传说中的那个“情人洞”。   付大木发家之后,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山洞,利用县里开发矿场的机会,偷偷安排付二林和付三森把山洞进行了隐蔽性改造,后来又把矿场的经营权转交了好几次,最后才交到了黄固的手上。   所以,不仅周边的村民们再没找到过这个山洞,矿场里也无人知晓。   每年付三森会带马志勇过来修整洞里的设施,更换和补充食物和水。偶尔也会顺便带胡晓丽过来找一找野战的乐趣。   郝爽只听马志勇在酒桌上提起过一回,他也没来过“情人洞”。   这次他得到陶玉鸣和马志勇谋杀楚天舒失败,便多了个心眼,派熊壮在上山的路上暗中把守,还真把马志勇等人等来了。正好晚上他爸郝建成打来电话教育他注意立场,他顺势一大早就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楚天舒。   “情人洞”里非常暖和,虽然很暗,但摸着石壁顺着台阶走,倒也迷失不了方向。   三人绕了半圈,居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冷雪心里暗淡下来,她认为马志勇他们可能已经从别的出口逃走了。   正疑惑间,拐过一个转角,突然从另一条通道的缝隙中传出了亮光和声响。   冷雪一抬手,三个人同时止住了脚步。   确认没有引起里面人的注意,冷雪和黄家兄弟借着传出的亮光,继续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终于接近了亮光和声响。   偷眼望去,里面有一个石屋。   石屋的门敞开着,这也让冷雪他们可以毫无阻碍地把视线投向屋内。   首先跃入他们眼帘的是一盏挂在石壁上的应急灯。   灯光下,看得见屋里的石桌石凳,还有一张宽大的石床,几道人影映照在石壁之上,动作显得十分的滑稽和夸张。   令人吃惊的是,石床上居然有翻滚撕扯的人影,同时还伴随着男人的怒骂声、呵斥声和一个女人的争吵声和挣扎声。   冷雪和黄家兄弟相顾愕然。   原来在石屋里上演着激烈的争斗,怪不得有人摸进来了,他们还浑然不觉。   冷雪他们又稍稍往前挪了一步,躲在石壁的后面,终于可以看清石屋里的情形。   奔奔托着胳膊坐在石凳上,马志勇站在一旁,眯眯眼和狼狗在与一个女人撕扯。   “麻痹的,看不出来呀,你还有劲儿啊?”这是眯眯眼的道声音,他狞笑着,一巴掌朝女人的翘臀扇去,然后隔着裤子猛捏了一把,俯头威胁道:“都特么这个份上了,你还嘴硬!”   狼狗一只手按住女子的双手,一只手捂住女人的嘴巴,瞪着眼,恶狠狠骂道:“你妈个壁的,你特么是母狗啊?再动嘴咬人,信不信老子先把你的嘴撕烂了?”   马志勇走过去,让狼狗松开捂着女人嘴巴的手掌,低头问道:“说吧,钱藏哪儿了?”   女人头发散乱,她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才说:“小马,我已经说过了,钱已经让三个带走了……”   “去你马隔壁,”马志勇似乎也不耐烦了,说:“胡晓丽,老子兄弟几个替你们卖命,说好的钱也不给,还他妈讲不讲味口?”   啊?!是胡晓丽。   冷雪的心跳加速: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可是在山洞里,没法向楚天舒报告,只能相机行事了。   双臂恢复自由的胡晓丽从石床上坐了起来,表情恍惚地伸手拢了拢头发,丰满的身体挺得笔直,极力寻找着昔日经理的威严和感觉。   应付各形各色的男人,面对他们的丧失理智思考对策,尤其是在这样紧迫的危机下如何应对,从来都是胡晓丽擅长的事情。   胡晓丽平静地说:“小马,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事办成了吗?”   马志勇咆哮道:“老子们拎着脑袋去办了,没办到位,才更需要钱啊,要不,哥几个怎么跑路啊?”   胡晓丽显然不想激怒这帮家伙,便说:“弟兄们,平日里我和老三待你们不薄,对吧?这要是过去,不就是三十万吗?我保证二话不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可问题是,这会儿真没钱,怎么办呢?不信,你们可以搜哇?”   说完,胡晓丽微微一笑,伸开双臂,摆出一副任你来搜的架势。   “好,老子就搜搜。”眯眯眼早已按耐不住了,他双手抓住胡晓丽的衣领,用力一扯,石屋里顿时一片春色荡漾……      第1111章 迫于淫威      胡晓丽发出了一声哀叹:天哪,老大,这戏演着演着,剧情咋就偏了呢?   不错,付大木是写好了剧本,可聘请的演员演技不到家,把戏演砸了。   按照付大木写好的剧本,通天河大桥炸药跟着鞭炮一响,就直接剧终了。   第一幕没演好,接着才该马志勇他们几个出场,将楚天舒结果之后,陶玉鸣再出场,将这帮歹徒击毙,剧情也结束了。   但是,马志勇几个家伙不给力,主要演员陶玉鸣被迫闪亮登场,没想到又窜出冷雪、柳青烟这几个群众演员,把设计好的第三幕也搅和乱了,害得陶玉鸣饮弹自尽,出师未捷身先死。   胡晓丽倒是根据剧本的安排趁乱化妆潜逃出来了,也与小情人付三森接上了头,她躲在“情人洞”里等着与付三森汇合之后再逃窜,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戏已经演砸了,没等来付三森,却等来了马志勇等几条饿狼。   三十万,还真不是没有,而是不能轻易给了马志勇他们,答应得太快了,这帮家伙肯定会得寸进尺,她手上的钱会一分不剩。   胡晓丽准备和付三森逃亡国外,将来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没了钱,出去了照样狗屁不是。   眯眯眼手上的力量着实不小,胡晓丽的上衣撕裂,胸衣破损,一对巨大的胸部跳跃出来,如波浪汹涌般好一阵晃荡。   眯眯眼色眯眯地伸手去解胡晓丽的裤带。   胡晓丽的十指动了动,又无力地放下,如秋日即将枯萎的菊花。也许,在潜意识里,她觉得如果能用自己的身体换三十万,也是心甘情愿的。   马志勇阻止了眯眯眼继续的动作,他一支铁臂扼紧她的脖颈,用低沉的声音说:“胡晓丽,你别逼我。你在这等付老三,说没带钱,谁信啊?”   胡晓丽站了起来,惶恐惊呼:“小马……兄弟,我带了卡……”   马志勇松开胡晓丽,吼道:“胡晓丽,这会儿我跟你去取钱,不是等于往警察的枪口上送吗?”   胡晓丽没回答,一双眼睛不停地在马志勇和狼狗等人身上转动着,显然在判断着什么。   狼狗走过去,朝她叉开的两腿扫去,骂骂咧咧道:“你麻个逼的,瞧你那个骚B样,腿叉习惯了吧。别惹小马哥生气,我们可是走投无路,别特么想忽悠老子们,拿不到现钱,没你麻痹的好日子过。”   “那……你们想怎样?”胡晓丽问道。对她来说,只要不是被干掉,别的什么男人她都不怵。男人嘛,都是下半身动物,自从出道以来就和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交道,什么样的男人没遇到过。   她微微抬头,妩媚的脸上是弱弱的惊恐,丰满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不粗不细的腰肢下是夸张的丰臀,全身上下的部位随着她的急促喘息而有节律地颤动着。   冷雪暗暗地哼了一声,心里却对胡晓丽的身体语言能力表示叹服。到底是久经欢场的老将,一举一动中都带着诱人的因子。   马志勇倒吸了一口气,男人的某种欲望顿时被她挑起。他忽然抬起一脚,踢向那具肥硕的肉臀,骂道:“麻拉的痹的,在老子面前玩这套?告诉你,老子跟着你在洗浴中心混了多长时间,什么B没见识过。把钱交出来,老子们立马滚蛋。”   这一脚不重,但也不轻,把胡晓丽踢到地上,她低声呻吟,揉摸着屁股,再抬头看马志勇时,眸子里不敢再有诱惑的神色。她知道,这帮家伙急红了眼,再坚持下去真没好果子吃了。   她低声说:“小马兄弟,只带了三十万,你们十五,给我们留十五,行不?”   看见胡晓丽服软了,马志勇蹲下来,捏着她的大奶子,说:“晓丽姐,早说不就得了。对不住了,钱在哪儿呢?”   胡晓丽心中一颤的同时又带点喜悦,如果十五万能把这帮家伙打发走,值了。她咧咧嘴,指着石床后面的一个角落说:“那边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往右扳,里面有一个油纸包,钱都在里面。”   马志勇一摆头,狼狗趴在地上,按照胡晓丽的提示,扳下来一根细长的石头把手,打开了一块石板,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油纸包。   狼狗把细长的石头把手扔了,打开油纸包,扒拉了一下,果然是三十捆整整齐齐的票子。他想都没想,直接把油纸包一卷,揣进了一个黑色塑料袋子。   胡晓丽挣扎着往前冲:“不行,说好的,给我们留十五万。”   马志勇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伸手抓住了她的裤腰带。   胡晓丽吓得往后躲,怯生生问道:“你……想干什么?”   马志勇没说话,甩甩头,将叼在嘴上的烟吐了出去,然后淡淡道:“说吧,还有钱藏在哪里?”   胡晓丽咬了咬性感的嘴唇,又看了看狼狗手里的黑塑料袋,哀求道:“没了,全都在这儿了,小马,求求你,给我们留点儿吧。”   装得真像啊!如果不是了解底细,百分之九十会被她忽悠过去。   马志勇眯起眼睛,耐心地听她编完谎话,然后突然道:“脱!”   胡晓丽的脸上终于有了真正的惶急,虽然她以前没少在陌生男人面前脱掉衣服,更变态的事情都有,但是自从跟了付家兄弟,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要挟着脱光过,一种不习惯的感觉使得她嗫嚅张口,呜咽着哀求道:“小马哥,钱你们全拿去,别……”   这个时刻,她根本不敢使出半点诱惑,反而要压制已经习惯了的身体摇摆,免得勾人眼神。   “脱!老子不想说第三遍。”马志勇用脚将烟头狠狠地碾碎,猛地起身,呵呵怪笑道:“想要兄弟们亲自动手?”   胡晓丽知道不可避免了,她横下心来,举手脱衣,她的动作很慢,但也阻止不了肌肤逐渐暴漏在空气中。   当脱到只剩三角裤时,她顿了顿,马志勇挑了挑手指,意思是继续脱。她缓缓闭眼,让自己的动作尽量笨拙而缺乏美感。命运真是和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以往,她在石花大酒店对这几个家伙指手画脚,现在竟然被他们逼着宽衣解带了。   她的身材是属于丰满型,相当具有肉感,而且还保持着迷人的曲线,很难让人联想到她最早的职业阅历。   胡晓丽双手捂住胸脯,两腿并立,山洞里冬暖夏凉,但温度还是有点低,使得她微微发颤。   马志勇盯了她好一阵,既不说话,也没有扑上来的意思,这让胡晓丽不安起来,她猜不透他到底什么意思。   “过来。”马志勇缓缓勾了勾手指,眼中露出不容质疑的狠厉之色。   思绪飘来飘去,晃了好一阵儿,胡晓丽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浑身无力地站在马志勇的身边。   马志勇用食指托起她的下巴,盯住她的眼睛,然后笑眯眯地拿起床单,搅成一股绳,抓起她的两只胳膊,准备去绑,并笑嘻嘻地说:“今天我要让兄弟们爽爽,反正,你也是个玩家。”   胡晓丽真正被吓住了,她仓皇蹲地,求饶道:“小马哥,绕了我吧,吃不消……会死的。”   “那你还不把钱交出来?”马志勇脸上立刻浮出一股森冷的嘲笑,他拽起她的身子,轻声道:“既然你舍不得钱,那我们兄弟几个只能图个痛快了。”说着,他抬起手,向眯眯眼和狼狗招了招。   这个手势使得胡晓丽再也无法保持侥幸之心。恐惧爬上了她的两颊,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中,鼻翼也在微微颤抖,她濒临崩溃,低吟一声,双手抓住马志勇的手,叫道:“小马哥,没有了,真没有了。”   “你认为我会相信吗?”马志勇价格提高声音打断了她,冷喝道:“你和付老三要跑路,五十万算个毛啊。”   胡晓丽解释道:“能跑出来就不错了,哪里来得急准备钱啊。”   “信你还不如信母猪。”马志勇忍不住冷笑一声,说:“我告诉你,我这几个兄弟都是玩女人的老手,你不老实,保证你死得面目狰狞。”说着他甩开了胡晓丽的手,再次向狼狗和眯眯眼招手。   胡晓丽连爬带滚地踉跄起身,顾不得去掩饰豪胸巨球,急喊道:“等等。”   马志勇停住,问道:“晓丽姐,准备说实话了?”   “你们要答应放过我。”胡晓丽再次紧张地抓住马志勇的手。   马志勇笑着转身,伸手捏住她摇晃的胸脯,猛力往上拉扯,胡晓丽不由地露出痛苦的表情。马志勇嘿嘿笑道:“晓丽姐,你以为你这身肉能值多少万呢?你只要把钱叫出来,哥几个有钱了,可以买比你嫩十岁的小鲜肉。说吧,钱在哪,我们拿到钱,立马走人。”   胡晓丽垂头丧气了:“好吧。我告诉你们钱在哪里。”   马志勇说:“说!”   胡晓丽静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在……那边,把床移开,床脚下……”   这回不等胡晓丽说完,狼狗再次扑了过去,用肩膀扛开了石床,扣掉床脚下的石板,又拿出了一个油纸包。   马志勇问:“多少?”   狼狗说:“二十。”   马志勇再次恶狠狠地盯住了胡晓丽,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第1112章 疯狂女人      胡晓丽捂着脸,眼泪出来了:“没有了,真没有了,这是我们的全部家当……”呻吟般地重复着:“小马哥,没有了,真没有了……”   一场公狗咬母狗的好戏,冷雪愿意看下去。   马志勇不信,冷雪也不信。   可是,胡晓丽必须得咬紧牙关了。五十万已经没了,剩下还有五十万,不能再松口,如果把所有的钱都给了马志勇这几匹西北狼,她和付三森就要变成被扒光了毛的丧家之犬,别说没钱根本跑不出去,就算是跑出去了也与死无异。   狼狗和眯眯眼都觉得,拿到了五十万很知足了,他们这会儿想的是,该在胡晓丽身上找点乐子了。   眯眯眼凑到马志勇面前,说:“小马哥,不给她动点真格儿的,她不会把钱吐出来的。”   马志勇认定胡晓丽还有所保留,决定继续考验她的意志力,他说:“行,老子先来,回头弟兄们轮番上,让她知道知道西北男人的厉害。”说着,笑嘻嘻的解开了夹克衫,露出了结实的胸肌,胸口处一片黑毛似钢针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狼狗垂涎欲滴,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我上过后你们俩接着玩,这娘们真不懒。”马志勇解开了牛仔裤扣,忍不住去扯了扯胡晓丽的三角裤。   胡晓丽双手护着下面的要害部位,尖叫着往后退,退到石床边,脚下一个踉跄,倒在了石床上。   “谢谢小马哥。”眯眯眼和狼狗同时扑了过来,眯眯眼按住胡晓丽双腿,狼狗按住胡晓丽的双手,讨好道:“我们来帮帮大哥。大哥,你悠着点,别把她一次性搞死了。”   马志勇嘴角显出狡黠的笑。   眯眯眼的双眼狂亮,他惊叹地伸出手在胡晓丽的胸口上捏搓,啧啧叫好:“好,真舒服……嘿嘿,像刚蒸出来的馍。”   狼狗摸着胡晓丽的长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嘴上也是啧啧叫好:“爽,真爽,……像他妈的绸子一样。”   胡晓丽的身材本来够惹火,这些年莺歌燕舞的特质生活,造就出一具相当肉感的体型。硕大的胸,宽厚肥腻的臀部,腰肢柔细,四肢依然不失纤细的影子,近乎赤裸地躺在石床上,别说是身临其境的狼狗和眯眯眼,就是躲在石壁后面观看的黄家两兄弟也是激情膨胀。   胡晓丽的反应出乎马志勇的意外。她不仅没有任何反抗,不说话,不挣扎,甚至缓缓闭上眼睛,如不是硕大胸部傲然挺立,散发出勃勃生机,他几乎以为她是个死人。   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没有被几个男人干过!胡晓丽铁了心,认了,也忍了,她心里甚至在想:玩吧,快玩吧,玩完了赶紧滚蛋,付三森说不定就要到了。   “老子让你装。”马志勇的声音充满了沮丧,他可没有奸尸的爱好。他没有急躁到一把脱光她的内裤,而是把手缓缓伸入,五指在丰满的臀丘和下腹下端不断凸起翻转,似乎想到要借此激活胡晓丽。   胡晓丽仍然一动不动。   “小马哥,我……忍不住了……”狼狗和眯眯眼同时开了口,他们一只手在胡晓丽的身上游走,一只手快速解除了自己的衣服。   这时,石屋里的三个男人全部赤裸着上身,六只手在这具雪白丰饶的躯体上轮番侵袭着。   手臂受伤的奔奔也顾不得疼痛,凑上去也用没受伤的手,把裤子扣解开了,掏出一根家伙,在胡晓丽的身上乱蹭。   但,胡晓丽硬是没有呻吟半声。   冷雪静静地看着这场活春宫。   黄天龙似乎也忍不住了,他轻轻撞了撞冷雪的胳膊。   冷雪没理会,“上尉”的惨状浮现在她的眼前,她无动于衷地看着床上的胡晓丽,心里暗暗骂道:活该!这就是报应!   马志勇恼羞成怒了,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低喝一声,“狼狗,你把那根石头把手拿来,老子看她的逼硬还是她的嘴硬……”   狼狗迟疑了一下,见马志勇已经红了眼,只得跑过去,很不情愿地把刚才从石壁上扳下来的石头把手递给了马志勇。   闻声一缕血渍从胡晓丽口角泄出,她缓缓睁开眼睛,惨叫道:“你们这帮畜生,你们不得好死,我还怀着孩子啊。”   这一声,直接击中了冷雪的心脏!   她向黄家兄弟做了一个进攻的手势。   三道飓风刮过,在石壁上来回撞击,发出凄厉的呼啸。   石屋里接连传来数声惨嚎。   等马志勇等人抬头睁眼时,冷雪的手一卷,扬起地上的被子遮盖住了胡晓丽的身体。   床边,四个男人赤裸的躯体丑陋的扭转呻吟。   真不是马志勇他们太不堪一击,实在是他们功夫被欲火焚烧得丧失殆尽。   胡晓丽并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而是很冷漠地看着冷雪三人。对她来说,这几个人与马志勇这几条西北狼没什么区别,落到她们手上,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她和付三森一起逃亡的希望破灭了。   冷雪走出石屋给楚天舒打电话。   听说生擒了马志勇等人,还抓住了胡晓丽,楚天舒非常的兴奋,他让冷雪想办法撬开胡晓丽的嘴,顺藤摸瓜找到付三森。   石屋里,马志勇不甘心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黄天龙走到他身旁,缓缓蹲下身体,伸手抓住他的头发用力一拧,冷冷地说:“龙虎门。”   四目相顾。   马志勇看清了黄天龙眼里的怒火,精神的恐惧顿时压制住了肉体的疼痛,他来到南岭之前,就听说龙虎门的威名,栽在他们手上,不算丢人。   “大哥,钱和人你都可以拿走,能不能给我们兄弟几个留条活路?”马志勇仰着脸,问道。   “你他妈的敢动我们掌门,老子给你屁的活路。”黄天龙松开了他的下巴,阴柔冷笑道:“没有人犯了错误不被惩罚。你们只有两条路选择,一是身体完好地在牢房里度过余生;二是残废了再送进去。”   黄天虎拿出手铐来,“咔嚓”、“咔嚓”一个个铐上了。   冷雪进来了,对黄家兄弟说:“大哥、二哥,把他们带出去。我来问这位女士几个问题。”   胡晓丽的眸子楞了楞,微微砸了砸嘴,低声说:“你问吧。”   冷雪冷冷地扬了扬眉,问道:“你是不是在等付三森?”   “是,但是他已经跑了。”胡晓丽尽可能使自己的声音更加平静,但略有些颤抖的声音,仍无法掩盖她内心真实的悲凉与无助。   “真的?”冷雪盯住她,摇摇头,说:“你别想替他遮掩。”   胡晓丽露出歉疚的表情,嗫嗫道:“如果我找到他,我会劝他去自首。”   冷雪问:“不是如果,而是必须。”   胡晓丽的眸子里再度露出那种哀伤和无奈,轻轻摇头,凄然道:“嗨,他要是肯听我的,也不会日夜逃亡,无处容身。”   冷雪冷冷地看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   胡晓丽惶然低下头,轻声说:“我能穿上衣服吗?”   冷雪这才想起,胡晓丽此刻身无片缕躲在被窝下,她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调道:“当然可以。但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胡晓丽没做声,悉悉索索地穿上了衣服。   冷雪淡淡一笑,问:“胡晓丽,付三森在哪里?”   胡晓丽微愕,点头,又摇头说:“不知道,我也在找他。”   “你撒谎!”冷雪不由得怒了:“你要是不肯说实话,那我就再把你交给马志勇一伙。”   胡晓丽身体颤抖了一下,低垂着头,轻声说:“只当你们没救我好了。”   冷雪看了一眼她的腹部,说:“孩子你不想要了?”   “想!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目标。”胡晓丽坚定地说完,凄然一笑,声音飘渺得有点不真实:“可是,你非要这么做,我也只有认命。”   疯了,她疯了!冷雪木然,像是看怪物那样定定地盯着胡晓丽。她实在难以置信,这样一个风尘女还会如此重视她与付三森的这份感情,柔弱的躯体里竟藏着一颗坚强的心。   虽然冷雪不耻胡晓丽的生活方式和助纣为虐的行为,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肯定胡晓丽对待感情的执着和坚定,甚至陡然间还产生了那么微微一丝怜惜。她想质问胡晓丽,一辈子毁在付三森这种纨绔子弟手上,值吗?为什么执迷不悟,要把自己和孩子的命运推向深渊?   最终冷雪没有开口,因为她知道给一个疯狂的女人讲道理毫无用处,她缓缓地转身,用眼角的余光窥视着坐在石床边的胡晓丽。   胡晓丽头微微侧了侧,目光在床上的坤包上扫了一眼,马上就收了回去。   冷雪猛地转身,抓起床上的坤包,扯开拉链,倒拎着一股脑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在了床铺上。   手机,化妆盒,银行卡,纸巾、卫生巾等等,几乎都是女人的随身用品。   冷雪翻了翻,没什么特殊之物,正要装回去时,看见了一只精致的手电筒,她拿起来在手中转了转,看到胡晓丽脸上勉强挤出些笑容,脸上的表情怪异,她不等冷雪问,就解释说:“进山洞,照明用的。”      第1113章 天网恢恢      “啪。”冷雪一按开关,亮了。   胡晓丽松了口气,无辜地看着冷雪。   冷雪拧开手电筒,抖了几抖,电池掉了出来。   胡晓丽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一闪而过的紧张眼神还是被冷雪捕捉到了。   冷雪把手电筒举起来,对着应急灯看了看,然后从化妆盒里拿起一支眉笔,伸进手电筒里面掏了掏,一张小纸片掉了出来,上面写着一个人的姓名、某边境城市的地址和联系电话。   冷雪将纸片捏了起来,在胡晓丽面前抖了抖,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很显然,这是帮助他们偷渡出境的蛇头的联络方式。   胡晓丽的脸色灰白,绝望地低下了头。   “你还有什么话说?”冷雪知道已经捏住了胡晓丽的软肋,她托着胡晓丽的下巴,朝纸条吹了口气,说:“付三森没有拿到这张纸条,他会丢下你不管吗?”   胡晓丽突然间泄了气,沉默半晌,问:“你想怎么样?”   “把付三森喊过来!”冷雪毫不迟疑地说。   “我……”胡晓丽的眼神朦胧,紧紧咬住的嘴唇,也开始难以抑制地颤抖。   “胡晓丽,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冷雪在手中玩弄着小纸片,一字一句地说:“付三森必须要拿到这张纸片,他一定会来的,无非是让我们多等些时间。你何苦非要多一个包庇窝藏的罪名,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不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吗?”   胡晓丽再次低下了头,静默半晌,说:“好吧,我给他打电话。”   十几分钟后,山洞里传来了轻微而又急促的脚步声。   胡晓丽坐在床边,黄天龙站在她的身后,一只手抓住她的裤腰带。   冷雪躲在了石屋的门后。   “晓丽姐,东西带来了?”付三森的脸庞出现在石屋前,声音紧张还带点激动。   “带来了!”胡晓丽十分配合,幽幽道:“老三,你总算来了。”   付三森四下看了看,低声道:“钱取出来了吗?”   胡晓丽顿了顿,说:“太重了,我拿不动,你来拿吧。”   付三森不疑有它,但是依然十分戒备地四下张望一番,“嗯”了一声,脚尖轻轻蹬踏地面,跃进了石屋。   胡晓丽脸色一凄,睫毛一阵猛眨。   蓦然,他的眸子瞪向胡晓丽身后的黄天龙,瞬间俯低身体,掏出了一把匕首。   “别动!”黄天龙低吼一声。   “麻痹的,你阴我。”付三森的眸子如刀般在胡晓丽脸上刮过,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然后从地上弹起,匕首直刺胡晓丽的胸膛。   可是,没等他窜到胡晓丽的跟前,脑后凉风掠过,后脖颈子已经中了一掌。   付三森歪了歪,倒在了地上,匕首叮当甩了出去。   冷雪站在他的面前,望着他,轻笑道:“付老三,你输了。”   付三森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所以,当结局真的到来时,他反而不那么悲伤,眼睛里一片死寂。   郝爽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副手铐。   “哥们和女人都出卖老子,老子死得能不惨吗?哈哈……”付三森倏然大笑,他脸色惨淡,目光愤恨地射向郝爽,朝他伸出了双手,喘着粗气怒叫:“爽哥,这回你真他妈爽了。铐吧。”   胡晓丽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   中午时分,在公安局蹲点抓破案的付大木回到了办公室,就在隔壁的休息室里准备午睡。他躺在床上,看着墙壁上挂着的那种“官”字挂图,呆呆地出神。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他又不断地做恶梦,不是被架往刑场,乌黑的枪口对准了脑袋,就是被人追着拼命地跑路,一失足,从万丈悬岩上掉了下来。   后来,为了摆脱恶梦,使自己紧张的神经松驰下来,他睁着眼编织美梦。   付三森和胡晓丽改头换面逃到了境外,过上了逍遥自在的生活,还给付家生下了一个男孩儿。陶玉鸣和付三森承担了所有的罪名,楚天舒很快高升了,他当上了南岭县的县委书记。   可不管他的美梦编织得多么好,过后一合上眼,仍然恶梦不断。   就这样睁眼闭眼地折腾来折腾去,一中午的时间就过去了,茶几上的手机铃响了起来。   付大木极不耐烦地闭着眼,摸过电话来问:“谁呀?”   “大县长,你在哪?”那边传来薛金龙焦急的声音。   “怎么了?”付大木一听那声音,不由得睁开了眼睛问。   “楚书记通知两点在会议室开会。”薛金龙说。   “开什么会?”付大木惊恐地问道。   “他没说,我没敢问。”薛金龙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胆怯:“好像是市里郎书记和郝书记来了。”   郝建成和郎茂才来了,他们来干什么?又是来督办案件的?怎么没有通知我去迎接?   “什么时候到的?为什么才告诉我?薛金龙,你是干什么吃的?”付大木心里一阵疑惑,随即无比愤怒地质问道,心想:老子还没倒台呢,你他妈的就敢不把老子当县长了?   薛金龙委屈地说:“大县长,我也是到办公室才知道,马上就给你打电话了。”   付大木一看手表,两点差十分。他急忙爬起来,一边抓衣服一边对着电话说:“算了,不扯了,我马上就到。”   “好。”薛金龙挂了电话。   付大木迅速地穿好衣服,胡乱地擦了一把脸,抓起笔记本,匆匆下楼,往县委大楼而去。   会议室里已经坐得满满当当的。   大会议桌旁,县里其他的领导已经各就各位,正中间自觉地空着四个位子,显然是留给郎茂才、郝建成、楚天舒和付大木的。   会议桌后面的椅子上还坐着县直机关部门负责人、县属单位的负责人,各乡镇的党委书记和乡镇长,各街道、乡镇派出所所长。   没有人互相打招呼,也没有人交头接耳,这让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和压抑。   麻痹的,老子是最后得到的通知!付大木阴沉着脸,用眼睛去找薛金龙,却没有看见他的人影,他快步走到会议桌前,坐在了最边上的一个空位子上。   两点整,楚天舒陪着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郎茂才、市政法委书记兼市公安局局长郝建成出现在会议室的门口,薛金龙抱着文件夹紧紧地跟在了后面。   郎茂才和郝建成一脸的严肃,坐在了会议桌正中的位子上,楚天舒挨着他们坐下了。   薛金龙连忙双手将文件夹摆放在郝建成和郎茂才面前,然后退到后面的一个椅子上,毕恭毕敬地坐下。   会议由南岭县委书记楚天舒主持。   “同志们,下午好!”楚天舒省略了以往“尊敬的某某领导”的例行开场白,直接宣布说:“今天我们召开一个紧急会议,首先由郝书记讲话。”   付大木等人举着巴掌准备鼓掌,但是,楚天舒并没有说出“大家欢迎”之类的话,手只好张开在空中,无所适从了。   郝建成也没有任何的矜持,他首先对南岭县公安局的工作给予了肯定。   他说:“南岭县公安局以维护稳定、打击犯罪为主线,以关注民生、服务百姓为切入点,尽职尽责,顽强拼搏,严厉打击各种刑事犯罪活动,依法处置各种重大事件和重大治安灾害事故,为南岭经济又好又快发展创造了良好的社会环境,为维护社会稳定、促进经济发展、构建和谐社会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涌现出了包俊友等一批先进模范典型。”   郝建成说到这儿的时候,会场上绝大多数人都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南岭县公安局的工作给予如此高的评价。   “但是,”郝建成停顿了一下之后,提高了声音:“在南岭县公安队伍中,还隐藏着像陶玉鸣这样的腐败分子和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的败类。如果我们不彻底割除这些隐藏在我们公安队伍内部的毒瘤,不但南岭县的治安状况将会进一步恶化,我们公安干警与老百姓之间的距离也将越拉越远,甚至会失去他们的信任。为此,在请示了市委、市政府,以及市政法委和市纪检委之后,市局决定,今天在这里,对南岭县公安队伍内部已经触犯党纪国法的公安干警采取组织措施,予以彻底清理。”   会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大家谁也没有想到郝建成专程赶过来,就在大家都愣神儿的工夫,杜雨菲带着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走了进来,几位市局纪委的干部也随之出现在了会场。   “下面我宣读今天将被实施‘双规’的人员名单,念到谁的时候请本人自动出列。”陶玉鸣拿起文件夹,站起来,大声地念道:“宋国平,南岭县公安局治安大队副大队长,涉嫌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   宋国平听郝建成念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条件反射似的一愣,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市局纪检委监察室两名工作人员和两名全副武装的干警朝宋国平走了过来。   宋国平被带出了会场。   郝建成依然站着,此时会场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紧张地等待着他念下一个人的名字。      第1114章 覆巢之下      郝建成端着文件夹,看着宋国平被带出会场后,才念了第二个:“黄德光,南岭县公安局东门派出所所长,涉嫌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   黄德光满脸尴尬站起身来,市局纪检委监察室两名工作人员和两名全副武装的干警将黄德光带出了会场。   “王永强,南岭县公安局副局长,涉嫌受贿、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   “嘘”的一声。   这一声是很多参会人员因为过度紧张倒吸冷气时发出的声音。   王永强脸色蜡黄,他颤抖着站了起来。因为过度恐慌,他差点瘫在地上。   市局纪检委纪检监察主、副主任和两名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将王永强“架”出了会场。   参加会议的南岭县公安系统的干部们已经被郝建成的气势和威严彻底镇住了,大家都静静地等待着他念出下一个人的名字。   ……   郝建成合上了文件夹,南岭县公安系统的干部们才松了口气,有人解开了领口处的风纪扣,有人拿下帽子在擦额头上的汗,抬头看见郝建成那张威严的脸,赶紧又把扣子扣上,把警帽戴端正。   楚天舒又请郎茂才讲话。   这种气氛下,再没有人想起要鼓掌了。   郎茂才打开文件夹,清了清嗓子,大声说:“现在,我代表青原市委、市纪委宣布:《根据中国共产党纪律检查机关案件检查工作条例》之规定,经青原市委研究决定,自即日起对付大木实施‘双规’措施。”   会场一片寂静。   付大木缓缓起身,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郎茂才继续念文件:“经查,付大木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亲属和他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财物;违反领导干部廉洁自律规定,接受礼金;违反社会主义道德,长期与他人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另外,付大木还涉嫌违法犯罪,将移送检察机关依法处理。”   市纪委监察二室的主任和一名工作人员走向了付大木。   看着付大木被带出了会场,短暂的平静之后,是一片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最后,楚天舒说:“我们党的政策历来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经请示市委、市政府和市政法委、市纪委同意,南岭县委研究决定:从今天开始,截止到本周五下午五点。凡是能够主动向组织坦白和说明问题的,一律按自首处理。对于情节轻微和涉案不严重的,一律免予刑事处罚;对于犯罪事实严重,但能够自首的给予从轻处理;那些存有侥幸心理,企图蒙混过关甚至打算顽抗到底的人,必将受到党纪国法的严惩!”   会场上爆发出又一阵热烈的掌声。   县委大院的府前街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紧接着,县城里大街小巷到处燃放起了鞭炮,此起彼伏,连绵不断,蔓延至了全县的各个乡镇,最后传到了新成立的浮云镇,整整炸到了午夜时分,南岭县仿佛又过了一个新年……   国庆节的午夜,青原市长唐逸夫突然接到蓝光耀打来的一个电话,他通风报信说,付大木快要扛不住了。   对唐逸夫来说,这个风透得无疑是救命的井绳一样重要。   因为是国庆黄金周,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们大多不在临江,南延平带着吴旭回西北探亲访友兼旅游度假,乔明松在国外考察,林国栋回了北京……除非发生了重大事件,这几天省委领导们不会开碰头会听取一个县处级干部的案情进展汇报。   没有省委主要领导的首肯,对唐逸夫这一级的正厅官员是不能采取限制措施的。   时下官场上,官员们大多是一根藤上的瓜,顺蔓往上摸,很难说上面的领导一点牵扯也没有。   这几乎是反腐工作的规律,抓住下面的一个,早晚要牵出上面的人来。   付大木在南岭县为所欲为,不掉进腐坑里才是怪事!   这些天唐逸夫也正在为此事头疼,好在付大木还算仗义,一直没有吐口。   谁知这家伙最终还是没抗住,把自己的事吐了还不算,还要把他这个威震青原的铁腕市长也给拽到枯井里去。   这时候唐逸夫才有些失悔,当初真不该让楚天舒去南岭县,原以为付大木有本事搞住他,好把伊海涛一起拉下马,没想到不仅没搞住楚天舒,还被楚天舒把他自己搞住了。   想到这里,唐逸夫不由在心里咬牙切齿般地骂道:“付大木这个王八蛋,老子早就让他学会忍,可他妈到头来还是没忍住,竟然指使陶玉鸣下杀手,这他妈不是作死是什么?!”   万幸蓝光耀这个午夜惊魂般的电话,给他点破了不能指望付大木守口如瓶的迷津。   官场上的角色变换就是如此之快,只因了这么一个电话,曾经威震青原的铁腕市长唐逸夫就成了惊弓之鸟和热锅上的蚂蚁。   通身的冷汗已让他肥壮的身子不断地打颤。他在苦苦地寻思着解脱之策。   按时下流行的说法,唐逸夫在青原市长的位置上是名副其实的裸官。   五年前,唐逸夫的独生儿子到澳大利亚留学去了,老婆离了婚,移民过去买了一个门店,一边做点小生意,一边守着儿子陪读。   官清民自安,这是亘古之理。   如果主宰一方的达官显贵成了巨贪腐恶,那就必定要结党营私,卵翼下的风水宝地也会孵化成大染缸的。进了染缸难有白布,真能出污泥而不染者,实为难能可贵,既或没有绝种恐怕已是稀世之珍了。   腐败这个东西是臭豆腐,闻闻很臭,吃起来挺香。不能光听在大庭广众下标榜什么或吆喝什么,许多时候那就纯粹是表面文章了。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唐逸夫现在就面临着鸡飞蛋打一地鸡毛的残酷现实!   或者还有反败为胜的它途?比方说主动出击,去自首,反戈一击,揭发别人,唐逸夫只闪念了一下,当即又自我否定了。   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蓝光耀为什么要在这个关键时刻,冒着风险给你打这个电话,不就是怕你折进去,他背后的何天影也保不住你。   想够了一百遍,唐逸夫觉得别无选择,求生的本能让他选择了三十六计的走为上计。好在多年以前他就开始经营这条退路了,早已备有好几种身份的身份证和真的假护照,还有好几个东西亚小国的有效签证。   现在开始实施出逃,还有非常充分的时间和空间,凑巧赶上了国庆黄金周这个休假的空当,要对付大木顺蔓摸瓜向上追查延伸立案,还要走个干部管辖权限的规定程序。   谢天谢地,万幸是此刻省委的主要领导都不在临江。昨天下午唐逸夫就以过节为由头,给省里不少的领导打过问安的电话,一点也没有想到这要命的事说来就来了。   思虑停当以后天已微明,唐逸夫在网上浏览了一下航班资讯,国庆黄金周期间的国际航班也非常繁忙,他利用一个名叫马亮、职业是画家的身份证件和护照,预订了去往某太平洋岛国的往返机票。   这个岛国为了吸引中国旅客,对持有中国护照的人员实行免签。   纵然是败阵而逃,也要有板有眼把握好方寸,不能没有龙套,乱了马脚。   唐逸夫暗自告诫自己:“事出火急,还要从容以对,决不能有半点差错,慌也无用,要定下心来考虑周全。只要平安出境,便天高任鸟飞了!”   唐逸夫先从储藏间里把出国常用的大拉杆行李箱提出来,开始整理随身物品和衣物用具。   美金、信用卡、几本护照、几套身份证,及至早备好的画家发套,假胡子,另外最重要的是在国外存钱的密码本和写着联系电话的袖珍电话本。如果丢了这些,即便是能跑出去也成了无头苍蝇和丧家之犬。   有了这些东西托底,唐逸夫一团茅草乱蓬蓬的心头突然掠过一丝慰藉:当官就得留好后路,要不一旦犯事,可就哭天不应叫地也不灵了。   他把护照、信用卡、电话密码本和美金都放进大旅行箱,又收拾了两套休闲服和一套夹克装,旅游鞋,手电筒……凡是能想到的通常用具,能带的就先带上,宁可备而不用,切不可用时无备。   又到书房的书柜底层中拿上儿子早年用过的画夹。行头道具要尽量收拾得像一个出国旅游写生的现代派画家,哪怕是个最劣等的画家,要的就是一眼看上去有一种狂放不羁的浪荡劲,千万不能再像个西装革履的市长!   办完了这件事,唐逸夫又坐在沙发上将阔大而又豪华气派的住房环视了一周。   一切是那样地熟悉而又陌生,迎面墙上那幅京城大腕画的“国色天香”的金边牡丹已经不能再给他带来荣华富贵了,一字万金的横幅“厚德载物”,还有仿苏东坡手迹“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狂草书法,都只不过是满纸荒唐言又变作一把辛酸泪罢了。   真是恍如隔世啊!      第1115章 一阵狂喜      唐逸夫猛然起立,站在“厚德载物”的横幅前泪如泉涌,在这即将失去的时候他才突然明白:人凭事业虎凭山。在市长宝座上发号施令的时候,不仅是他人生的辉煌顶点,也才是他作威作福的真正天堂!而他正是在这辉煌的外罩下,孽生了无可饶恕的弥天大罪。   泪珠掉在玻璃茶几上,发出让人心颤的扑扑声响。   官场上那只左右官员命运的权力魔掌,真是有它无可抗拒的铁的定律: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而且是不服不行。   人心似铁不是铁,官法如炉真如炉。   唐逸夫现在才开始更真切地感受到官场法规这只红烙铁灼人心魄的威力了。   此前的大多时候都是他执着这只红烙铁,义正词严地去烫别人,现在这只冒着炽热红火星的烙铁已经冲着他肥实的屁股烫过来了,他似乎已经听到了红烙铁烫肉燎毛的“吱吱”声和抑人鼻息的焦糊味,就像小时候过年看杀猪用红烙铁烫烧猪头上难褪的鬃毛一样。   走吧!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逃命要紧,浪迹天涯或许还有与妻儿团聚的机会,只要兜里有哗哗响的银子,怎么也比坐以待毙强。   唐逸夫把在用的手机放在了卧室的床头,拿出了另外一个备而未用的手机,揣进了口袋,再不敢恋栈,把门带住后又锁上三保险,方才提着大旅行箱匆匆下楼。   夜色正浓。   唐逸夫开出了一辆崭新的电动轿车,这是凌云集团赠送给青原市几位领导的,他一回也没有开过,这会儿用来逃命,正好可以遮人耳目。   整个青原市正沉睡在安静祥和的夜幕中,而唐逸夫这个曾经带领着八位副市长,带头亮掌公开宣誓“人民选我当市长,我当市长为人民”的一市之长,却要开始踏上背叛党和人民的危途!   唐逸夫没有犹豫,决心和面临灭顶之灾的命运来一次大博弈,冲出一条生路!   国庆之夜的青原市主要街道上,成规模的建筑都是霓虹闪烁。   青莲江在粼次栉比的楼群间穿行,水面上晃动着霓虹灯的投影扑朔迷离,在晨曦中流淌着莫测的神秘。   唐逸夫无心去浏览这个城市的太阳再一次升起,他急忙踩了一下油门,急于逃生的本能驱使他飞车狂奔,径直向着蓝山机场急驰而去。   贵人自有天相,唐逸夫相信自己是大福大贵之人,要不怎么大半夜里还能接到蓝光耀的救命电话呢?!   天下如此之大,何以容不下我一个唐逸夫!   唐逸夫的外逃计划不可谓不周密,可是他千算万算,可惜还是算漏了一招。他现在用的画家马亮的护照,还是龙啸天当公安局长的时候帮他办妥的,龙啸天被捕之后,带出了当时的市委书记朱敏文。   两年过去了,并没有人追查唐逸夫的这本护照,龙啸天都记不起来了,还会有谁关注这事吗?   有!这个人就是接任龙啸天担任市公安局局长的郝建成。   郝建成是个心细如发的有心人,他接任局长之后,暗地里查阅了龙啸天经办的事项,查到了唐逸夫持有的这本护照。当时,唐逸夫已经被选为市长,郝建成没有声张,他要把这个秘密当做日后用来进行政治交换的一个筹码。   一个没有背景和靠山的官员,多留几手太有必要了。谁知道,唐逸夫与伊海涛的争斗最终会鹿死谁手呢!   付大木被“双规”之后,郝建成嗅出了味道,也看清了风向,唐逸夫大势已去,伊海涛将冉冉上升,他暗地里盯住了唐逸夫这本护照的动向,唐逸夫刚刚在网上预订了去往太平洋岛国的机票,郝建成这边就收到了预警的提示。   唐逸夫要逃,怎么办?   郝建成思前想后,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个信息秘密转告给楚天舒。他用一个早期没有实名登记的手机号,把唐逸夫准备化妆成画家马亮潜逃境外以及航班号等信息编辑成一条短信发给了楚天舒。   此时,楚天舒正在半山华庭搂着向晚晴睡大觉,突然收到这么一条无头无脑的短信,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他立即拨打发来短信的手机,却被告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真的假的?楚天舒捏着手机愣住了,脑子转得飞快。   这种事情应该不会有人玩恶作剧吧。   伊海涛利用国庆休假的时间去了北京,以看望儿子为名,与彭慧颖办理协议离婚手续。如果唐逸夫真的成功外逃了,他这个市委书记不仅要承担监管不力的责任,也会成为他政治生涯中一个抹不掉的败笔。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楚天舒一掀被子就下了床。   被惊醒的向晚晴迷迷糊糊地问道:“天舒,干吗呢?”   “唐逸夫要逃了。”楚天舒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向晚晴坐了起来,问:“谁?你说谁要逃了?”   “市长唐逸夫。”楚天舒一边回答一边奔向卫生间。   向晚晴彻底清醒了,她摸索着下床,也开始穿衣服。   两人草草洗漱了一把,开车直奔蓝山机场。   “要不要跟舅舅说一声?”向晚晴抓着手机问。   楚天舒开着车,摇了摇头:“先别说了,万一是虚假信息呢?”   其实,楚天舒不肯向林国栋报告,还有他更深层次的考虑。   林国栋身为分管干部工作的省委副书记,得知了这个消息该不该向省委主要领导报告呢?报告了,万一没这么回事,岂不是闹了个天大的政治笑话;不报告,又没有制止住唐逸夫的外逃,这是不是一个重大失误?   同样,伊海涛也有类似的尴尬。   楚天舒决定带着向晚晴去机场堵截唐逸夫。   如果没这么回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如果确有其事,按照短信中提供的航班号和姓名,应该可以把唐逸夫堵住。实在没堵截到,那只好看事态的进展,再考虑如何解释了。   唐逸夫出发得早,但从青原到蓝山机场有一个多小时路程。楚天舒和向晚晴得知消息晚了半个小时左右,从半山华庭出发,一大早也不堵车,几乎与唐逸夫同时抵达了蓝山机场。   唐逸夫在机场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取了存车卡,很随意地往方向盘右前台上一扔。随着地下停车场的路标指示右拐右拐再右拐,终于在靠墙角的地方找到了一个车位。   车停好后,唐逸夫看看时间还早,稍为静坐了几秒钟,合掌静默仰天买卦,口中“阿弥陀佛”念念有词,从玉皇大帝,三皇五帝,家宅六神,关老爷,还有如来佛释迦穆尼,观音菩萨,无论儒、佛、道、法,只要能想起来的各路神仙,都默许了弥天大愿,只要能平安得脱,一定见庙烧香,逢寺布施,从此一心向善,永不再沾不义之财。   合掌祈祷完毕,唐逸夫又模仿天主教徒的样子在胸前画了几个十字。然后才从副驾驶座上的手提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发套戴在自己的板寸上,又戴上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这是画家马亮护照和身份证上的打扮,早几年龙啸天办理这些证件的时候,就用的是这些行头,唐逸夫把它们保留了下来,当时还以为这辈子可能排不上用场,没想到还真有用上的关键时刻。   唐逸夫扳下前挡风玻璃内镶的面镜看了一下改装后的自我形象:鱼白色休闲服再加上发套和眼镜,还真有点像一个三流画家了。只是官场上熏陶出来的这张莫测高深的脸黑里泛青,缺了点艺术家那种浪漫无忌的微笑。   只能如此了。   唐逸夫知道现在只能做到改头,换面的事等出去了再想办法。人要是能根据需要立刻就脱胎换骨,对眼下的他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但那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的能耐,唐逸夫目前的本事也就有这么两下子。   他从后备箱里把大拉杆行李箱搬下来,清点了一下应带之物和一应所需,反身锁好了车,拖着拉杆箱沿着路标指示,快步向停车场通候机楼方向的电梯走去。   唐逸夫在机场候机楼大厅一楼,从自助取票机上顺利取出了预订机票的登机牌。   办理登机手续的时间已经到了,大厅正面墙上阔大的液晶显示屏已在反复滚动着提示旅客办理登机的红色字幕。   因为出入境的经验十分丰富,也因为今天又有一根救命稻草从天而降的侥幸,唐逸夫排在等待安检的队伍里,显得相当从容,没有一丝慌张,非常自信他是吉人自有天相助。   排在他前面的是一位带孩子的母亲。   孩子对唐逸夫背着的画板很有兴趣,伸手摸了摸。   母亲拉住了孩子,看看他一头飘逸的长发,略带歉意地问道:“画家?”   “呵呵,画画的!”唐逸夫谦恭地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登机牌和护照,说:“出去采采风。”   跟着母子二人往前移动,离检票口越来越近,唐逸夫低着头,心里一阵狂喜,听着女验照员手里印章“咔咔”的声音,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咚咚直响。      第1116章 疏而不漏      马亮!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喊声。   这一声喊,声音并不大,却有如一声炸雷在唐逸夫脑袋上炸响。   唐逸夫听到了这个喊声,脑门上黄豆粒一样的汗珠子立刻就渗了出来。他不敢回头,只得装聋作哑,前面的母子还没有办完手续,他就一步跨越了一米线。   女验照员微笑着示意他退后。   唐逸夫尴尬地笑笑,后退了小半步。   母亲牵着孩子走向了安检通道。   唐逸夫连忙上前,递上了身份证、护照和登机牌。   女验照员看了身份证,又看了看护照,再看看他本人,手里举着空港出境的通行印章,似有些惊诧地问:“你叫马亮。”   “是,马亮。”唐逸夫答应着,眼睛闪闪烁烁地盯住她的手,心里不断地默念着:盖呀,快盖呀。   “马先生,刚才有人喊你呢。”女验照员举着印章,迟疑着不肯下落。   “是吗?”唐逸夫继续装聋作哑,却没有常人本该有的左顾右盼。   这时,楚天舒从候检的队伍中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唐逸夫的长发。   “哎哎,干什么?干什么?”唐逸夫一只手拉着拉杆箱,一只手护住头发。   排着的队伍乱了,乘客们纷纷指责楚天舒。   向晚晴也跟着挤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唐逸夫手里的拉杆箱。   唐逸夫不敢呼救,只能与楚天舒和向晚晴展开了争夺,但是,他顾此失彼,力量明显不如楚天舒,拉扯了几下,头套被扯了下来,露出了他原有的寸头。   原来,楚天舒和向晚晴赶到机场之后,立即冲进了候机厅,可是,并没有发现唐逸夫的踪影,只能赶往这个航班的安检口一探究竟。   机场的安保是严格的,楚天舒和向晚晴不能无事生非,只能一个个地扫视排队候机的旅客。   应该说,唐逸夫的伪装是比较成功的,穿着打扮与往日的西装革履完全不同,长发以及茶色眼镜遮住了他的小半个脸,背上的画板又遮住了他大半个身子,留给楚天舒和向晚晴的只是一个微微驼着的背影。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人再怎么改头换面,眼珠子是不能换的。   向晚晴以一个记者的敏锐目光,捕捉到了长发“艺术家”的一个余光,她捅了捅楚天舒,示意他注意这个长发飘飘的男子。   楚天舒马上也从身形上作出判断,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唐逸夫。   此时,唐逸夫已经来到了验照处。   楚天舒急中生智,喊了一声“马亮”。   “艺术家”居然毫无反应,只顾将证件和登机牌交给了女验照员。   女验照员抬头看唐逸夫的时候,看到了楚天舒和向晚晴不断摇晃着叫停的手势,她立即提高了警惕,问了唐逸夫一句。   按照常人的反应,听说有人找,多半是要回头看的,可是,唐逸夫心虚,不仅没有回头,反而低下了头,脸上还渗出了汗珠。   就在女验照员迟疑的时刻,楚天舒冲过排队的人群,上前揪住了唐逸夫的长头发。   唐逸夫由此彻底败露!   闹哄哄的声音引起了机场安保人员的注意,很快有几个武警战士扑了过来,扭住了被扯去长发的唐逸夫。   唐逸夫长叹一声,用刀子般的目光,死死地盯了楚天舒一眼,继而垂下了那颗曾经高昂着的脑袋。   唐逸夫乖乖地被带走了。   楚天舒和向晚晴相视一笑。   候机厅有好事者拍下了这一幕,并在第一时间上传微信,唐逸夫落网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早上八点左右,在临江市一个高档小区里,省纪委监察室主任蓝光耀从自己的家中楼上跳下,经抢救无效死亡。   媒体报道说,据家属透露,由于长期办案,工作压力很大,蓝光耀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如今,各级各类的官员们或跳楼、或自缢、或服药,死的方式千姿百态,但死因往往千篇一律,都是积劳成疾抑郁而亡。不管怎么死的,反正死人不会再开口说话,很多的秘密也就随着尸体一起带进了火化炉,死无对证,只能盖棺定论。   付家王朝的土崩瓦解,倒是解开了南岭县十几年来的几大悬案。   柳紫烟和柳青烟父母的车祸,是付大木伙同陶玉鸣制造的,为的是隐瞒付家妹子冒名顶替柳紫烟上了大学,交换的条件是陶玉鸣当上了公安局副局长,还假借破案为名将柳紫烟哄骗到手,随后又上演了一幕绿帽换官帽的丑剧。   前任县委书记马兴旺的坠楼而亡,是付三森带着胡晓丽和马志勇做的手脚。   当时在酒桌上马兴旺喝多了,与付大木为提拔干部之事发生了争执,当众以书记管干部的组织原则压制付大木,让付大木很丢面子。趁着马兴旺上厕所的机会,胡晓丽将他引诱到未完工的消防通道附近,马志勇和付三森合力将他推了下去,制造了一起官员醉酒失足坠楼的惨剧。   至于付家兄弟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罪恶更是数不胜数,罄竹难书。   年底,青原市中级人民法院对付家兄弟“涉黑”案一审公开审判,公诉人在法庭上宣读的公诉书就长达五十几页。   经审理,法院以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组织卖淫罪、行贿罪、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赌博罪、敲诈勒索罪、非法拘禁罪等罪名数罪并罚判处被告人付三森、马志勇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付大木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周伯通保住了一条命,被判处无期徒刑。   胡晓丽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因其有孕在身,被允许监外执行。   一审判决后,付三森和付大木不服,向东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东南高院依法组成合议庭,依照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对该案开庭审理。不久,东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对付家兄弟“涉黑”案二审宣判,依法驳回付三森、付大木等人的上诉,维持一审判决,并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最高人民法院复核认为,第一审判决、第二审裁定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核准东南高级人民法院的二审刑事裁定,并下达了执行死刑的命令。   付三森被执行死刑的那天,冷雪带着黄天龙三兄弟、王平川、熊壮和“少校”等人去了“上尉”的坟头。   “兄弟,安息吧,你的仇,大家给你报了。”   杜雨菲带着郭顺强等公安干警,来到了包俊友的家,给包俊友的妻子送上了烈士证书,并列队向她敬礼。   在另一块坟地上,柳紫烟和柳青烟姐妹双双跪在了父母的坟前,泪流满面,烧纸钱,放鞭炮,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在紫阳乡马兴旺的老屋里,马国胜扶着他的婶婶,在马兴旺的遗像前敬香鞠躬,告知叔叔县里已经下文,为他平反昭雪了。   ……   随着时间的推移,青原政坛的地震渐渐平息了。   通天河大桥正式通车,村村通公路工程完成,南岭县建设绿色生态农业示范县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楚天舒响亮地提出了“一年脱贫,两年致富,三年奔小康”的宏伟目标,干部群众信心百倍,干劲十足,南岭大地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经济指标节节攀升,各项事业蒸蒸日上。   耿中天被任命为代县长,拟在开春的两会上正式选举为县长,同时增补左天年、薛占山为副县长,杜雨菲被任命为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作为局长人选上报市委,薛金龙虽然没有获得副县长的候选资格,但拟安排进县政协担任副主席,也算是升了半级。   岁末年初,青原市委书记伊海涛即将赴省上任副省长一职的消息传了出来,楚天舒即将离开南岭的传闻也在南岭县不胫而走,整个青原乃至全省关心楚天舒的人都开始议论他的下一步去向。   按照通常情况,市委书记提拔了,会由市长来接替市委书记,可是市长唐逸夫已被批捕,所以,青原市明天开春的两会上,面临着的是市长、市委书记大换班,青原官场的一次大调整已迫在眉睫了。   对于青原政坛的新构架,谁来当市委书记,谁来当市长,班子成员如何安排与调整等等,省委希望伊海涛在离开之前有一个通盘考虑的意见。   任何一个地方的党政主要领导一般都不由一个派系的人来担任,这是官场不成文的通行规则,既是制衡的需要,也是防止出现山头堡垒的措施。   叶庆平接任市委书记,郎茂才接任市长,这几乎是省委领导们已经达成的共识,用不着伊海涛去劳神费力;政府方面必须要有一个得力的助手,这是候任市委书记权利,叶庆平力荐简若明出任常务副市长,这也顺理成章。   倒是楚天舒的安排让伊海涛很费了一番思量。   在外界看来,楚天舒是伊海涛的心腹干将,还救过南延平夫人的命,在南岭县也干出了一番看得见摸得着的业绩,官升一级进入青原市的市级领导班子应该水到渠成。   但是,官场的人事变迁并非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1117章 树大招风      朱敏文与唐逸夫的相继倒台,青原市原有的政治格局已经彻底被打破。   叶庆平、简若明的顺利上位,使得青原市完全成了林国栋一派的势力范围,如果再安排楚天舒进市级领导班子,伊海涛难脱用人唯亲的嫌疑,其他地区的干部对他这个新任副省长也会自然不自然地产生该不该替他卖命的疑问。   另外,楚天舒一直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在对他的评价上,官方和民间同样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   在当今官场的“潜规则”里,对一个领导干部的争议往往影响提拔使用。不过,对于楚天舒来说,不是经济上的问题,不是贪污受贿、生活腐化问题,而是对他激进改革的手段和取得的成绩形成了不同意见。   正如有人说他是“酷吏”,有人说他是“青天”;有人说他“大搞政绩工程”,有说他“颠覆了传统经济的发展思路”;有人怒斥他“是胡闹”,有人鼓励他“大胆地试”。   有一次,省长乔明松和伊海涛谈起楚天舒时,乔省长反复强调要旗帜鲜明地支持改革者、保护探索者、帮助创新者、褒奖有功者。刚开始,伊海涛认为这是重用楚天舒的暗示,没想到谈到最后,乔省长却提了一句,楚天舒还年轻,是我们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需要在更多的岗位上摔打锤炼,以利于他的不断成熟和成长。   乔明松最后这一句话,点醒了伊海涛:在提拨使用楚天舒的问题上,省委主要领导还有分歧,不能因为照顾了一个楚天舒,却失去了上上下下的信任,这是政治上的感情冲动,不成熟,得不偿失。   在东南省三足鼎立的政治框架中,何天影纪委派的这条腿基本上跛了,林国栋组织派的这条腿却粗了不少,只有乔明松本地派这条腿没粗也没瘦,这鼎就有点向林国栋的组织派方向倾斜了。   官场上,利益的分配必须要照顾到方方面面,大小通吃是不现实的,一家独大更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官场上的平衡逻辑!   反复思量之后,伊海涛拿出了一个权宜之计,他还是推荐楚天舒为副市长的候选人,待看准了风向后再作定夺;如果汇报方案的时候风声不对,就退而求其次,让楚天舒来当“差配”,落选之后调任市发改委主任,为他进入下一届市级领导班子铺平道路。   政府换届,市长选举是等额选举,没有丝毫的悬念。副市长差额选举,也不容有失,得事先找好一个“差配”。“差配”是官场的非正式说法,指的是差额选举的配角。说穿了,就是一个陪选的。   “差配”虽说只是个摆样儿,但人选却很有讲究。   其一是找一个老实本分的,落选后给安排一个人大政协的位子,虽比不上正经当选来得正路,却到底也是晋升捷径,好歹算捡了个便宜。其二是找一个有发展前途的,这一届陪选,下一届就是当然的人选;这样,“差配”有指望,也会当得心甘情愿。   这些不能摆到桌面上来说,但大家都心照不宣。   反正“差配”总归要选出一个来,楚天舒也不失为一个上佳的人选。   因为只是一个未定的权宜之计,伊海涛没有急于与叶庆平等人通气,当然更不会告知楚天舒本人,只等着时机成熟再和他当面摊牌。   临近换届,传言和消息就满天飞。   虽然清除了唐逸夫等反对势力,但并不表示从此就没有了反对的声音。   何天影毫毛无损,还是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王致远怀恨在心,他在京城高层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在升迁的机会面前,没有人会漠然处之,每每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官场上历来不缺少暗流涌动。   市委书记和市长几乎没有悬念,所以,边缘人物楚天舒就自然而然成了各种潮流交汇的漩涡中心。   毫无疑问,南岭县的老百姓认定楚天舒与历史上的“清官”没有区别,他是南岭百姓的“青天大老爷”,是带领人们脱贫致富的大救星。   但是,楚天舒在南岭县的一些做法并没有得到广泛的认同。   比如他让开会迟到的干部罚站开会、强行扣机关干部工资搞建设、向县属企业摊派捐助、对国有和集体资产“一卖到底”等等,都一直受到外界和专家们的非议。   有位大学者干脆说,楚天舒的很多做法是违法和侵犯人权的。他缺少法制、人权观念,他的无限权力让人感到恐惧:他用这个权力来做好事,他就是“包青天”;如果用他来做坏事,他就可能变成“秦始皇”了。这是强人政治的悲剧,这种现象必须制止而不是鼓励。   对于楚天舒在南岭县建设示范县的业绩,其他县市的干部也并不服气,说拿着省市几千万资金的扶持,干出成绩来理所应该,干不出成绩才不正常,体现不出个人的能力和水平,换做其他人,同样能干出业绩来,或许干得更好也或未可知。   在各种议论声中,省委组织部考察组来到了南岭县,楚天舒要提拔的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对于楚天舒而言,不是能不能提拔的问题,而是提拔到什么岗位上的问题,是进入青原市的市级领导班子还是去省城任职的问题。   但是,省委组织部考察组离开一个多月,又传出了不利于楚天舒的消息,说关于楚天舒的提拔,省委常委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最后,暂缓提拔的意见占了上风,小道消息还说,在讨论楚天舒能够提拔的省委常委会上有一位钦差大臣在座。那就是中央组织部负责省市干部工作的司长,虽然这位司长没有表决权,但却是受中组部的委托,专门来听取省委常委讨论意见的。   这位司长看似官职不大,影响力却是不小,因为他能够参与对省一级干部的考察。   消息是真是假无从考证,也难以证实,但楚天舒的问题被反映到上面去了,这总是错不了的,省市领导迟迟没有明确态度,这也是不争的事实,种种迹象表明,楚天舒的提拔被搁置下来了。   提拨与否暂时没有定论,但是,楚天舒要离开南岭县的说法却被传得沸沸扬扬,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作为当事人的楚天舒,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人在官场,不想升迁进步是不可能的。   楚天舒平日里还是泰然自若,全身心地投入到南岭的建设和发展上,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免不了会暗自揣摩,时至今日,还没有从伊海涛和叶庆平或者简若明那里得到一丁半点的消息,甚至连私底下的暗示也没有一个,提拔的希望恐怕真的是比较渺茫了。   应该说,楚天舒跟了伊海涛很长时间,对他的为人和办事风格十分了解,对于他的难处也能够理解。   在这个时候,伊海涛完全不关心楚天舒是不可能的,但政治是一门平衡的艺术,涉及到省管的干部,他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他也不得不要按上面的意图行事。   正所谓树大招风,牵一发而动全身。   对此,关心楚天舒的人也是十分的疑惑。   耿中天、范亦兵、童丹元等人身在官场,不太好明着问,私底下还是要议论纷纷,只是背着楚天舒罢了。   那些官场之外的人就忍不住要当面坦露心声了。   白云朵就曾开玩笑地问过,你救了南书记的夫人,南书记不得有所表示啊?   楚天舒只能笑着解释说,救南书记夫人的是你家黄教授,功劳怎么能算在我的头上呢?再说了,南书记给了南岭县政策和资金的扶持,这个人情就算还上了,我不能得寸进尺,得陇望蜀哇。   在比如向晚晴在床头吹了枕边风,说,老楚,我就纳闷了,你的事,舅舅真的一点儿忙都不帮吗?   楚天舒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晚晴,舅舅长期从事组织人事工作,一向低调谨慎,原则性非常强,如果没有我们这层关系,可能他倒好开口了。   向晚晴一撇嘴,说,没有我们这层关系,舅舅知道你楚天舒是老几呀?   楚天舒说,所以嘛,我们要理解舅舅的难处嘛。况且,舅舅还有很大的晋升空间,以后能帮我的地方多着呢,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向晚晴这才不做声了。   吴梦蝶也不理解,问,天舒,这回你真的没希望吗?   楚天舒笑笑,说,姐,你不是常跟我说,该是你的一定跑不掉,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吗?   就连闻家奇也看不懂了,着急地说,小楚,我怎么算你这回也该往上走一步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楚天舒调侃道,大师啊,你都算不准,我就更说不清楚了。   说也说了,笑也笑了。楚天舒劝别人的同时也是在劝自己,说说笑笑之后,他的心态倒是越来越平和了。想想自己三十岁还不到,上面又有伊海涛和林国栋的关心,今后的机会绝对少不了,用不着在乎这一时一事的得失。   这么一想,楚天舒就释然了,扎扎实实地带领南岭人们走上脱贫致富的道路,这才是当初自己主动请缨来南岭的根本所在嘛。      第1118章 好心坏事      即便如此,只要伊海涛没有明确表态,楚天舒就还有希望,不刻意去追求,并不代表完全放弃,只是顺其自然而已。   可就在这个极其关键和最为敏感的动荡时期,以黄腊生为首的南岭百姓们好心办了坏事,给楚天舒添了一个大乱子。   事情还得从浮云镇的镇党委书记黄福霖身上说起。   这一天,黄福霖去了山坳村,检查落实“通水通电通公路”的情况。   山坳村是浮云镇也是全县最后一个实现“三通”的村子。   春节之前,必须让山坳村的村民喝上自来水,用得了大功率的家用电器,开得进摩托车和农用车,这是楚天舒给浮云镇领导班子下的死命令,也是黄福霖当镇党委书记时立下的军令状,完不成任务就自动下台。   黄福霖他们尽心尽力,楚天舒也多次视察督办,终于在年底,黄福霖开着镇里配备的凌云志电动车来山坳村检查工作,吃上了用自来水和电饭煲做的饭菜,与土匪村长黄腊生坐下来喝几口家酿的米酒了。   喝酒的时候,就扯到楚天舒去向这个话题上来了。   黄腊生认定楚书记肯定要升官。   可黄福霖却摇头说,现在还没动静,悬。   黄腊生急了,说,这么好的干部上面都不重用,还要把他调离南岭县,这算什么执政为民啊?   虽然黄福霖觉得黄腊生这话说得有点牛唇不对马嘴,但也能理解他替楚天舒抱不平的心情,身为镇党委书记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含糊道,这个……我也说不清楚。这次升不了,下次肯定没问题吧。   黄腊生还是不放心,又追问道,福霖,你跟我说实话,那楚书记到底会不会走呢?   黄福霖把筷子举到半空中,迟疑了半晌,还是点头,说,我看多半是要走。   黄腊生没再说话。   天黑之后,黄福霖走了。   黄腊生一个人闷头又喝了几两,他越想越替楚天舒抱不平,便穿了衣服,叫上黄铁栓,骑着摩托车急匆匆地下了山,找到了大柳树乡河东村的王武平和王贵田,紫杨乡的新泉和桂芹,城关镇的钱文忠等人。   黄腊生愤愤不平地把楚天舒得不到提拔重用,又要调离南岭县的消息添油加醋地说了,其他人也纷纷为楚书记抱屈,几个人凑在一起悄悄一商量,决定联合几个乡镇的村民,联名向青原市委写“请愿信”,如果市里不提拔楚天舒,请求将他继续留在南岭县当书记。   12月18号,楚天舒带着柳青烟前往某沿海城市招商引资的飞机刚起飞,一封两万多村民签名按红手印的“请愿书”送到了青原市委。   派去送信的是黄铁栓、新泉、二愣子等几个年轻人,他们在市委大院的门口被警卫拦住之后,吵吵嚷嚷地吸引了众多路人的围观,也招来了无事也想生非的记者。   面对围观人群的指指戳戳和厌恶的表情,二愣子最先沉不住气,他挥舞着手,扯着脖子,大声说:“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我们是来请愿的。”   围观的人们哄然大笑:请愿和闹事有什么区别吗?   不甘寂寞的记者们就把话筒伸到二愣子的嘴边,抛出了一个个的问题。   二愣子没见过这阵势,既激动,又兴奋,一个劲儿地为楚天舒鸣冤叫屈,黄铁栓和新泉等人在一旁怎么拉都拉不住。   他眉飞色舞地说,楚书记为南岭发展呕心沥血,带领南岭人民脱贫致富,南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功绩有目共睹。既然市里不重用我们的楚书记,那我们南岭老百姓请求市里让楚书记留下来,继续带领我们奔小康。   听说是南岭县的村民来市里请愿,信访办和维稳办的接待人员都感觉有些纳闷,县里的发展很快,各项经济指标大幅攀升,老百姓的生活质量日益提高,腐败分子和黑恶势力已经被彻底清除,这帮子年轻人到底闹的是哪样?   工作人员迅速出动,按照预案和分工,有人负责将黄铁栓等人带到了接待室,有人负责劝散围观群众,有人负责打发走采访的记者,倒是有条不紊,很快恢复了市委大院门前的秩序。   等搞清楚了真实情况,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也是哭笑不得,他们不敢怠慢,收下了“万人请愿信”,送到了市委副书记郎茂才的手上。   这一天,伊海涛正好不在青原,他带着叶庆平去了临江省城,应约去见南延平书记,说是汇报工作,其实主要就是明年青原市“两会”的筹备情况,而重点就是市级领导班子的人选方案。   路上,伊海涛才把他的考虑与叶庆平进行了沟通。   对于楚天舒的安排,叶庆平也同意伊海涛的慎重考虑,今天见了南书记,正好可以当面摸摸南书记的态度,然后再决定是否让楚天舒来当这个“差配”。   从叶庆平的角度来看,他是希望楚天舒出任副市长的,因为政府班子里多一个贴心人,他这个市委书记将来就能当得更稳当,更轻松,更有权威。他感觉,南书记还是很看重楚天舒的,如果能得到他老人家的首肯,林国栋再暗中助力,将楚天舒提拔到副市长的岗位上来,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阻力。   就在他们等在接待室的时候,郎茂才给伊海涛打来了电话。   伊海涛抱着手机出了接待室,来到了走廊的拐角才小声地接听,当他听说南岭县的村民送来了一封“万人请愿书”,还在市委大院门口,当着民众和记者的面替楚天舒鸣冤叫屈,情急之下,竟然忘记了这是在省委办公大楼,连说了几句“胡闹,简直是胡闹。”   马上南书记就要接见了,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想,伊海涛当即指示,要求郎茂才妥善处理好,把影响降到最低,并立即通知楚天舒,让县里来人把村民们领回去。   挂了电话,伊海涛暗暗叹息:楚天舒还是幼稚啊!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闹这么一出呢?拿民意向上级施压,这不是逼宫又是什么?   刚走进接待室,南延平的秘书就来请他们进去,也就是在迈进书记办公室的那一刻,伊海涛下了决心,看来只能让他来当这个“差配”了。   听完了伊海涛关于青原市两会筹备情况的汇报,南延平表示满意,他说:“明年虽然不是换届年,但青原市情况特殊,‘两会’的选举任务很重。海涛,这是你最后一次参加青原‘两会’了,一定要确保选举成功,把接力棒顺利交到庆平手上啊。”   南延平如此关心青原的“两会”选举,伊海涛自然明白,该汇报人事安排方案了。   叶庆平接任市委书记,郎茂才接任市长,这是省委早已定了的,伊海涛只需一笔带过。   市委常委、青北县委书记靳洛冰出任市委副书记,副市长简若明出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郝建成继续担任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兼市公安局局长,这些重要岗位的人选也基本上没有太大的争议。   汇报副市长人选时,伊海涛说:“南书记,我想请省教委的志超同志回青原工作;志超同志对青原很熟悉,有感情,可以作为副市长的候选人。”   伊海涛说的“志超同志”,是青原市原教育局局长袁志超,他在建设青原江北开发区的时候,因成功实施教育资源城乡共享的改革而享誉一时,获得省长乔明松的青睐,晋升为省教委的副主任,位居副厅级。   这一次青原市增选副市长,乔明松有意让袁志超返回青原,出任副市长,他曾经向南延平提议过,但由伊海涛说出来,才显得顺理成章。   南延平面无表情,未置可否,只抬手示意伊海涛继续往下说。   伊海涛紧接着提出了另外两个人选,一个是北湖区区委书记许一民,一个是南岭县县委书记楚天舒。   由于本次增补两名副市长,袁志超已经官至副厅级,肯定是当然的人选,剩下的两人中必然有一名是差额选举时的“差配”。   虽然伊海涛并没有明确谁将会成为“差配”,不过,一般来说,汇报的顺序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排名,最后获得提名的楚天舒应该就是“差配”的人选。   对此,南延平仍然没有任何的表示,只说:“海涛,这几个人你和他们共事时间长,比我更了解,我个人尊重青原市委的意见。”   从省委大楼出来,走到僻静的葡萄架下,叶庆平忍不住问了一句:“老师,对老许和小楚您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伊海涛沉着脸说:“庆平,我恨铁不成钢啊。”然后停下脚步,把“万人请愿书”的事简要说了说。   “啊?”叶庆平大吃一惊,小声说:“老师,这应该不会是小楚的意思吧?”   “我想他还不至于幼稚到这个程度。”伊海涛说:“可是,外界会怎么评价?省委领导们又会怎么看?他现在解释得清楚吗?我们又怎么替他解释呢?”   叶庆平暗暗替楚天舒着急,但他是个候任的市委书记,对此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小心无大错!在这种微妙的形势下,伊海涛作出这样的选择也无可厚非。      第1119章 争抢责任      郎茂才给楚天舒打电话没接通,只好打给了代县长耿中天。   耿中天一听,当即脸色就白了,他放下电话,立即找到了副书记杨富贵,两人亲自带着信访办主任去了市里,先是去郎茂才的办公室作了深刻检讨,然后把黄铁栓、新泉和二愣子等人接了回来。   路上,任凭耿中天和杨富贵如何的威逼利诱,黄铁栓等人一口咬定是他们几个年轻人自发组织的,与乡镇干部和村干部无关。二愣子还口口声声说,如果市委不答应他们的请求,他们还要带更多的人去市里请愿。   耿中天和杨富贵把他们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又将黄福霖、左天年和薛占山等人找来,让他们把自己乡镇的人领回去,并严令绝对不能让类似的事件再发生。   回到办公室,耿中天和杨富贵连中饭都没顾上吃,就关起门来商量该怎么办?   这件事不仅与楚天舒密切相关,也与他们两人有很大的关联。   从内心里来讲,无论于公于私,耿中天和杨富贵耿中天都希望楚天舒提拨到更高的领导岗位上去,也都认为村民们的请愿是出于对楚天舒的爱戴和拥护,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可问题是,他们的这个做法,好心办了坏事,会引起领导的反感,给楚天舒和南岭县带来负面影响,会坏了很多人的事。   耿中天现在是代县长,这个时候闹出了大事,让市里的领导不满意,能不能转正就存在很大的变数;而楚天舒无论提拔与否,只要调离了南岭县,杨富贵就有希望出任县委书记,也出不得事。   “老杨,这回村民们可是好心办了坏事啊。”沉默了一会儿,耿中天开了口。   “是啊。”杨富贵叹口气,说:“有些背后的东西,不能拿到桌面上去讲,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中天,你去领人的时候,郎书记把我喊到办公室,专门询问了这件事。”   耿中天一惊:“郎书记说什么了?”   杨富贵轻叹口气,说:“唉!什么也没说,这个时候,领导能说什么,就是问了问情况,我说正在处理,并说会将进展情况及时汇报。临走之前,郎书记悄悄跟我说,他给伊书记汇报的时候,伊书记在电话里连说了几个胡闹。”   耿中天看看杨富贵,推推眼镜架儿,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   杨富贵苦笑着说:“中天,你知道吗?伊书记今天去省城,就是去向省领导汇报‘两会’筹备的事,肯定要报告市里班子的事。郎书记这么说,分明是在提醒我们,事关重大,要处理好啊!”   “嗯,应该是这个意思……”耿中天出口气,皱皱眉头道:“表面上来说,村民们是想给楚书记帮忙,可他们哪里知道,背后隐藏着的事儿太复杂了。”   杨富贵说:“是啊,表面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中天啊,说实话,楚书记在南岭县可谓是呕心沥血,冒着巨大的风险,做出了哪一任书记都做不出来的成绩,这些我们体会最深哪。可是,他那些不讲官场套路的做法,也招来了许多的争议,我担心,这么敏感的时期,闹出一封万人请愿书来,省市领导怕是又会有看法!”   耿中天问:“确实是的,我听信访办的主任跟我私底下嘀咕,市直机关就有人在传,说这是楚书记指使老百姓来帮他‘跑官要官’呢。”   “草!”杨富贵爆了一句粗口:“狗日的,有些人想当官想疯了,瞅着空子就给楚书记使绊子呢。”   “老杨,这年头,升官的机会来了,谁肯放过呢?还不是要打破头去争啊。”耿中天说:“不管怎么说,这事不能影响了楚书记,如果上面要追究,我把全部的责任担起来!”   “不行啊!”杨富贵感慨道:“中天,你已经是代县长了,年底开了县人大会,县长是当的妥妥的,也不能因为这件事把到手的县长搞丢了。这样吧,实在没辙了,责任还是由我这个分管维稳的副书记来担吧。”   “老杨,楚书记出差了,我在家主持工作,这责任我想跑也跑不掉哇。”耿中天说:“这样吧,别争了,我们把相关的乡镇负责人找来,把事态先稳住,回头再看下一步怎么办吧。”   两人反复商量之后,决定暂时不向楚天舒汇报,先把情况调查清楚,把道理跟村民们讲清楚,防止再闹出事端来,然后向市委报告,严肃处理相关责任人,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这个事件影响到楚天舒的前途!   事不宜迟,耿中天和杨富贵又把刚走的城关镇党委书记薛占山、大柳树乡党委书记左天年、浮云镇党委书记黄福霖喊了回来,让他们到耿中天的办公室,商议如何解决与处理部分村民聚集青原市委大院门前示威请愿事件。   在耿中天的办公室里,大家坐定后,耿中天推推眼镜架儿,说:“今天这件事,不好开会说,我和杨书记商量,直接请示楚书记,恐怕也让他为难。所以,我把你们请来,就是个别议一下,统一思想,不算正式的意见。杨书记,你先说说吧。”   杨富贵说:“不管怎么说,到市委大院门口聚众请愿这种做法都是错误的,不符合讲政治保稳定的大局,不利于南岭县的发展,更可能影响楚书记的进步。村民们意识不到,我们不能糊涂。因此,我建议由相关乡镇党委和政府牵头,协同村委会,找出相关责任人,严肃处理,尽可能消除这起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尤其是对楚书记个人的不良影响。”   众人听杨富贵说得挺严重,都埋头抽烟,不敢吭声了。   耿中天只好点名,让黄福霖先说说。   黄福霖抽了几口烟,说:“我琢磨着,应该是山坳村的黄腊生捣鼓的,前两天我跟他扯过这事,当时我也不觉得咋的,现在回过头来想,他的表现就有点反常,居然没做声,这不像是他的土匪脾气。”   耿中天看看杨富贵,对黄福霖道:“福霖,你接着说,详细说说。”   黄福霖就把前两天和黄腊生喝酒扯淡的情况说了,大家觉得有道理,这个头多半是黄腊生带的,不过,新泉、二愣子他们不是山坳村的人,也跟着参与进来了,想必黄腊生和别的乡镇村干部有联络。   毕竟,“万人请愿书”那么多人签名按了手印,靠黄腊生一个人忽悠不起来。   杨富贵说:“这事还真得处理好,黄腊生的土匪脾气上来了,还真不太好弄。群众对楚书记有一种感恩戴德的感情,这么说一点儿也不过分,如果他们知道因为这事影响了楚书记的进步,那真有可能再去市里闹腾,把事闹大了。”   左天年、黄福霖和薛占山跟着点头,纷纷说,都怪他们没有注意群众的情绪,只以为大家日子过好了,不会再出现群体事件了,没想到,这节骨眼上还是闹出事来了。   “大家还有没有什么意见?没有的话,我说几句。”耿中天推推眼镜,说:“福霖、天年、占山,你们回去做好村干部的思想工作,把道理跟他们讲清楚,绝对不能再跟着起哄了,省市领导对南岭不满意,对楚书记的政治影响最大,可不能让楚书记在这个时候吃了哑巴亏!”   耿中天说完了,杨富贵又强调说:“这事,不要扩散,只我们几个人知道行了,回去抓紧做工作吧。”   下午两点,在浮云镇党委书记黄福霖的办公室里,山坳村、郑店村等几个村的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正在耷拉着脑袋听黄福霖的训斥,镇长郑治国,副镇长罗玉彬在一旁坐着。   黄福霖掐着腰,拿手挨个儿戳点着他们:“你们事干什么的!给我捅这么大的娄子,让我这脸往哪儿搁,县里撤我之前,我把你们这些人先他妈的拾掇了!”   大家抽着烟,扎着头不吭声。   “我很久没骂人了,今天非得骂一骂了。”黄福霖怒气冲冲,连损带数落道:“居然敢去市委大院门口聚众闹事,你们事狗胆包天了还是脑子进水了!一个不知道,就交差了啊,骗鬼呢!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多人签名按手印,我不信你们事先没闻到一点味儿?”   郑店村的支书说:“昨天晚上,我听到有人嘀咕,说是明天要去市里送信,我不大信,后来想了想,还是给你打个电话吧……”   黄福霖吼道:“那你为什么不打!”   支书说,“书记,我真打了,没打通。”   “你放屁,胡说八道咧!”黄福霖拍拍桌子道:“我手机二十四小时都开着!”   支书辩解:“我后来给镇长打了,不信你问镇长。”   郑治国点点头,对黄福霖说:“是说了,可就说了一句,我也没当回事,也没向你报告。”   黄福霖坐下来,质问黄腊生道:“黄腊生,数你们山坳村的人多,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黄腊生今天脾气格外的好。他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书记,镇长,我失职,我认错。”      第1120章 人言可畏      黄腊生认为,村民们的意见已经表达给市委市政府了,领导们肯定会考虑南岭群众的心愿,要么提拔重用楚书记,要么把他留下来,目的达到了,挨几句骂不算什么。   黄福霖看黄腊生一副滚刀肉的样子,火腾地就上来,他猛地一拍桌子上的表格,呵斥道:“黄腊生,你一句认错就完了?”   黄腊生依然不急不恼,笑着说:“还不够是吧?那行,我回去就收拾黄铁栓这个小狗卵子。”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黄腊生一点脾气也没有,黄福霖有火发不出来,只得皱着眉头,说:“腊生,你不能拿黄铁栓当挡箭牌,那个小狗卵子,我不清楚还是你不清楚,他有这能耐吗?”   黄腊生点了颗烟,说:“福霖书记,既然你知道黄铁栓没这能耐,那你还吹胡子瞪眼睛干什么?我倒是听说,在市里闹得最凶的,是大柳树乡的二愣子。这事该左天年去操心着急,你把我们几个揪住不放做什么呢?”   这时,郑店村的支书帮腔道:“是啊,二愣子是挑头者,我家侄女嫁到了大柳树乡,我听她说,二愣子从市里回来,神五神六地吹,他怎么怎么替楚书记抱不平,还在村里放言说,要是不行,再多带些人去!”   黄福霖横着脸道:“你们少操别人的心,二愣子自会有人管!你们先给我管好你们自家的人,不许再闹腾了!”   黄腊生终于沉不住气了,粗声粗气地说:“这事我可管不了。大家伙要为楚书记抱不平,我要是拦住,不被骂死也要被唾沫淹死。”   黄福霖瞪眼道:“你们去市里闹,就能闹出个好结果来?”   黄腊生不服气,争辩道:“不是闹,是请愿,这是两码事……”   “什么两码事!”黄福霖拍案而起:“黄腊生,你少给我耍滑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事就是你起的头!”   黄腊生臭脾气上来了,他嚷嚷道:“你说我起的头就是我起的头。怎么的,你还能把我的头砍了?我还跟你说,黄福霖,你把我这个村支书撤了,山坳村的村民照样会去县里请愿。要不,你试试?”   “黄腊生,你承认了就好。”黄福霖凶巴巴地说:“我要撤你,用不着找理由,你以为你这么做是为楚书记好哇?我跟你明说了,你们这么做,帮的是倒忙,等这事有了结果,山坳村的村民们第一个要把你赶下台。”   黄腊生瞪着眼,问道:“福霖,你凭什么说我们帮的是倒忙啊?”   “上面的事很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黄福霖揉揉眼睛,按熄了烟头,迟疑了一下,说:“中午耿县长和杨书记给我们开会了,省市领导对我们这个做法很不满意,说我们楚书记指使大家伙帮他跑官要官呢。你说,这是啥政治影响?”   黄腊生傻眼愣了好一会儿,才咂摸出一点味道来:看来村民想的太简单,只琢磨的事,可上面的人想得太复杂,琢磨的是人。真要这么说,还真是帮了倒忙了。   黄福霖见黄腊生不说话了,就说:“好了,过去了的事就过去了。后面的事你们想办法给我做工作,能使什么办法就使什么办法,自己去琢磨,我只要一个结果,别再出一丁点儿事,再闹出事来,我先撸你们!”   大家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吱声了。   黄腊生像犯了错的小学生,问道:“福霖,那请愿书的事呢?”   “还请个屁的愿哪!”黄福霖一听又来了气,喷着唾沫星子道:“你们回去告诉大家伙,谁要是有想法,让他们给我打电话!”   村支书们连连点头称是。   “还有,这几天估计会有记者下来采访,你们给我配合好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瞎他娘的说……”黄福霖瞪瞪他们,给大家撒了一圈烟,自己也点上一支说:“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几个村支书和村委会主任齐声道:“没有了!”   “散会!走吧!”黄福霖挥挥手,道:“赶快去给我做工作,从现在开始,你们二十四小时不准关手机!”   众人散了,回村的路上,黄腊生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尽管为了把影响降到最低,青原市方面的媒体对此没有进行大篇幅的报道,可不少外地平媒和网络媒体却不理会青原市宣传部门打的招呼,岂肯放过这具有轰动效应的新闻,正反观点又一次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正方认为,当今能得到民众拥护的官员太稀缺了,应该提拔和重用,民意不可违。   反方认为,这是另类的“跑官要官”,挟民意以图升迁,居心叵测,此风不可长。   此事,不仅引起了一场新的舆论战,也给东南官场带来了一个震动。   虽然在网络平台上的调查中,持正方观点的人数占据了较大的优势,但是,官场中人却大大的不以为然,省市领导自然不会在公众场合明确表态,可流传出来的各种说法大多明显对楚天舒不利。   组织部门的官员说,如果村民的签名请愿可以替代组织选拔考核,还要我们这帮人做什么?楚天舒这不是对领导施压,又是什么?   直属机关的官员说,南岭县人口接近百万,如果我是那里的一把手,别说“万人请愿书”,十万人、几十万人的请愿书我也整得出来。   地方政府的官员说,每每到关键时刻,楚天舒总能有惊人之举,并屡屡从中受益匪浅,如果继续纵容下去,我们也只好不做事光琢磨怎么作秀了。   真是人言可畏啊!   归根到底,南岭县这一封“万人请愿书”就是在挑战当今干部选拔任用制度,挑战组织和领导的权威。楚天舒这是在绑架民意,政治作秀,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   胳膊拗不过大腿,民意替代不了官意。   这是现有干部任用体制决定的,不服不行。   第二天上午九点,楚天舒提前从沿海某省赶回来了,在会议室召开了碰头协调会,听取“12-18事件”的汇报,目前大家的工作进展情况,分析存在的问题,磋商下一步处理意见。   会议由代县长耿中天主持,与会人员是中午参加“紧急会议”的主要负责人和县里在家的其他领导。   黄福霖等几个乡镇干部刚刚汇报结束,门外就响起了一阵骚动。   耿中天拧着眉头问:“闹什么?怎么回事?”   会议暂时中断了下来。   门口负责签到的王永超说,是浮云镇、大柳树乡和城关镇的十几个村民,领头的是黄腊生。   耿中天在吃惊的同时十分警惕道:“他们要干什么?黄书记和左书记,你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稍顷,黄福霖和左天年回来了。   黄福霖说:“是黄腊生、王贵田和钱文忠等几名村民,他们强烈要求再去市里,去之前来向楚书记请示一下。”   耿中天皱皱眉头,惊问:“还要去市里?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会场上也一片议论纷纷。   黄福霖说:“他们说,去市里替楚书记洗刷冤屈。”   “呵呵,真有意思。”楚天舒笑了,说:“我有什么冤屈要他们来替我洗刷?”   黄福霖闪闪眼睛道:“要不让他们进来?”   楚天舒还没说话,耿中天推推眼镜架儿,若有所思道:“好!福霖,请他们进来吧!”   黄腊生、王贵田和钱文忠进来了,站在门口望着会场,会场静得鸦雀无声。   耿中天平静地问:“几位有什么事,能不能当场说说?让大家都听听。”   “可以!”钱文忠用手捅捅黄腊生,小声道:“老土匪……你来说吧……”   黄腊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看着念道:“这是我们几个商量的意见。一、我们去市里送请愿信,在市委大院门口聚众请愿,我们知道错了;二、我们保证以后遵纪守法,不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三、签名请愿是我们自发的行为,与县里的领导没有任何的关系;四、千错万错,全是我们的错,请求市领导不要处理我们县里的干部;五、请市领导把请愿书退给我们……”   念到最后,是一长串签字并按了手印的名单。   耿中天等人面露喜色,这说明,黄福霖他们把乡亲们的思想工作做通了。   楚天舒站起来,问黄腊生等人:“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钱文忠和王贵田齐声道:“没有了……”   楚天舒举起双手,认真地说:“我想请你们转告乡亲们,大家的心意我楚天舒领了,这说明,我楚天舒在南岭县工作这么两年,还算对得起南岭县的百姓们。至于再去市里承认错误,我看就没有必要了,这么做,别有用心的人还不是可以说,大家这么做,是我楚天舒做贼心虚,欲盖弥彰?”   顿时,大家都愣住了,楚天舒说的,确实有道理。   会场里又陷入了沉默。   是啊,今天来聚众请愿,明天又来聚众认错,这不是把市委大院当成了菜园子,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不是把正经事当儿戏吗?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黄腊生几个局促着,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第1121章 堂堂正正      耿中天推推眼镜架儿,冲大家招招手道:“好!大家请安静,都坐下吧。”   众人都坐下了。   楚天舒让王永超给黄腊生他们搬来了几把折叠椅,请他们也列席会议。   耿中天宣布继续开会后,黄福霖抢着发了言,说:“楚书记,耿县长,这事是黄腊生他们挑起来的,我作为浮云镇的镇党委书记,首先要承担责任,我请求县委县政府的处理。”   左天年和薛占山也紧接着说,这事他们乡镇的村干部和村民也都参与了,他们也愿意接受组织处理。   黄腊生马上跳了起来,叫道:“那怎么行?事情的确是我挑的头,怎么能赖到你黄福霖头上去呢。楚书记,要处理就处理我吧,只要市领导满意,把我这个村支书撤了,我毫无怨言。”   “腊生大哥,你别急,因为这件事处理福霖,说不过去呀。”楚天舒看看耿中天和杨富贵,说:“你们说,是吧?”   耿中天马上说:“楚书记说得对,这件事已经惊动了省市领导,责任不在福霖他们几个身上,如果说有责任,我是代县长,我责任最大,应该我去向市委领导承认错误,接受处理。”   杨富贵立即反对说:“不行,中天,正因为你是代县长,这屎盆子更不该你来顶着,我是分管维稳工作的副书记,还是由我来担吧。”   从村干部,到乡镇干部,再到县领导,大家都抢着要承担责任,这让楚天舒十分的感动。   在关键时刻,大家没有相互推诿,更没有刻意逃避,而是争先恐后地主动要求承担责任,这可是前几任班子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现象。可见,南岭县的班子现在是多么的团结。   众人齐心,其利断金。   南岭县有这么好的老百姓,有这么好的一支干部队伍,有这么好的一个领导班子,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还有什么工作不能做好呢?   楚天舒十分的感动,他想:能得到老百姓的爱戴,能得到班子集体的拥护,就算是升不了官,在南岭县干一辈子,此生也无憾了!   想到这,楚天舒摆手示意让大家安静,然后缓缓地站起来,大声说:“我是南岭的书记,一把手,县里干出了成绩,功劳都记在我头上,乡亲们还替我去市里邀功,而县里有了差错,责任都算在你们的头上,天底下有这个道理吗?没有!”   大家互相看看,露出了震惊地表情,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大家都别争了。”楚天舒继续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乡亲们也是出于好心,我的意见是不再纠结了,无论省市领导对这件事怎么看,我们都坦然接受。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责任的话,那也该我这个书记来承担,与大家无关。”   耿中天推推眼镜架儿,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被楚天舒用手势制止了。   黄腊生是个炮筒子脾气,他又叫了起来,说:“楚书记,我们犯的错,也不能把账让你背起来啊!真要是领导为难你,我……我就豁出去了,非要去市里省里讨个说法。”   “对!算我一个!”王贵田和钱文忠也跟着叫了起来。   黄福霖忍不住向黄腊生挥挥手,锐声道:“腊生,别鸡巴吵吵了,你们还嫌给楚书记添的乱不够多,不够大么?”   黄腊生等人耷拉着脑袋,低下了头。   “情况都清楚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吧。”楚天舒笑笑,说:“大家也别瞎琢磨,该干啥干啥,我下午去市里一趟,当面向伊书记汇报。中天,散会吧。”   耿中天只得说:“好吧,散会了。”   众人呼呼啦啦出去了。   散会后,耿中天跟着楚天舒来到办公室,进门就说:“楚书记,外面的议论很多,你就这么去,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啊?”   楚天舒站住了,望着耿中天,问道:“中天,你是不是想说,这事会不会影响我当选副市长?”   “是的。”耿中天点头,说:“我跟你一起去吧,伊书记真要责怪下来,也好有个退路。”   “不用!”楚天舒斩钉截铁地说:“领导让我当这个副市长,我也要当得堂堂正正,不能以牺牲同志们的利益为代价。如果说非要有什么退路的话,我愿意继续留在南岭县,带领大家伙一块儿奔小康!”   吃过午饭,楚天舒坐上马国胜的车,赶往青原市,抵达市委大院的时候,正好刚刚上班。   路上,楚天舒与范亦兵联系过了,知道伊海涛和叶庆平今天上午从省城汇报工作回来了,下午伊海涛没安排其他的工作,正好有点空,可以接见楚天舒。   楚天舒直接去了书记办公室,向伊海涛汇报请愿书的来龙去脉,说明这是村民们的自发行为,没有掺杂他本人和县委县政府班子任何意见,并一再表态,坚决服从组织的一切安排。   伊海涛静静地听着,始终没有说话,直到楚天舒说完了,还沉吟了片刻,才说:“天舒,我相信你还不至于如此幼稚,有什么想法不好跟我讲,还需要通过老百姓的嘴巴来说。”   听到这句话,楚天舒感到有些温暖。毕竟是老领导,对自己是了解的,也是信任的。   “但是,人言可畏啊!”伊海涛停顿了一下,又说:“天舒,网上和传言你也看到听到了一些吧。很多人喜欢透过现象挖本质,愿意站在自个儿的立场解读真相,有时候也令人哭笑不得。你看,我跟你彭老师过不到一块儿去了,还不是有人说我是喜新厌旧。呵呵,你说,这是哪跟哪呀?”   伊海涛说得有些不着边际,楚天舒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会儿说的是家事还是公事,自己应该怎么说才好。   从伊海涛那里告辞出来,范亦兵把楚天舒迎到他的办公室,关切地问:“天舒,没挨批评吧?”   楚天舒说:“没有。”   范亦兵迟疑了一下,嘻皮笑脸地问:“是不是该回来继续当我的领导了?”   楚天舒开玩笑说:“我现在是正处级,你是副处级,难道我现在就不是你的领导吗?”   范亦兵笑道:“嘿嘿,领导是领导,可还不是直接领导嘛。我问的是,你是不是要回来当我们的直接领导。”   “拉倒吧。”楚天舒说:“我在南岭县过得挺滋润,不想回来抢你的位置。”   “哪里呀?”范亦兵说:“我是说,伊书记没跟你说让你回来当副市长?”   楚天舒把脸一沉,说:“亦兵,这话可不能乱说,外面本来一轮就很多呢。”   范亦兵忙点头称是,不敢再多问了。   楚天舒又去了叶庆平的办公室。   坐下来之后,叶庆平问:“天舒,见过伊书记了,谈得怎么样?”   楚天舒想了想,才说:“还好,伊书记让我注意点外界的影响。”   随便扯了扯请愿信的事,叶庆平说:“天舒,伊书记很关心你,这个我还是比较清楚的。”   话只能这么隐晦地说,楚天舒也只能含糊地答:“叶市长,你们都很关心我,我心里有数。”   叶庆平笑笑,说:“有数就好,有数就好。”   跟叶庆平谈完了,楚天舒仍然没从他们的话里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又信步转到了简若明的办公室。   简若明亲自给楚天舒泡了茶,拉着他坐在沙发上,悄声问道:“天舒,伊书记跟你说了吗?”   楚天舒抱着杯子,诧异地问:“说什么?”   简若明白了他一眼,假装不悦地说:“天舒,这个时候了,你还瞒着我呀?”   楚天舒一头雾水:“明姐,我真不知道我瞒了你什么?”   简若明见楚天舒一脸的疑惑,半信半疑地问道:“副市长的事,伊书记没跟你说过?你不会跟明姐也讲组织原则,保密吧。”   “呵呵,”楚天舒苦笑了两声,说:“明姐,我跟你还讲什么组织原则啊,这事,真没人跟我提起过。”   “哦?”简若明想了想,又问:“庆平呢,他跟伊书记一起去省委汇报的,他也什么都没说?”   “没有。”楚天舒摇摇头,说:“他只跟我说,他和伊书记很关心我的。”   简若明站了起来,不满地说:“一点底都不向你透,这叫什么关心?天舒,依姐看,这事有点悬乎!”   “没事,我还年轻。”楚天舒轻巧地转移了话题,问道:“明姐,你出任常务副市长,这个不悬乎吧?”   “伊书记和庆平私底下都跟我沟通过了,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简若明还不依不饶,说:“天舒,按理说,都这个时候了,你的事也应该有点说法呀。”   “嘿嘿。他们是主要领导,不好像明姐这样太直接吧。”楚天舒笑道:“再说了,不管他们怎么关心我,也比不过明姐更关心我呀。”   “又贫嘴了不是?”简若明用手指点点他,认真滴说:“天舒,说句不该说的话,要不是你,他们不可能有今天。如果你的事,他们还不关心到位,别说南岭县的老百姓要替你抱不平,明姐也要替你委屈呀。”   “明姐,可别这么说。”楚天舒也站了起来,心里涌出一股暖流,他看着简若明,激动地说:“我能走到这一步,也多亏了明姐你呀,要不是你,我现在可能还在国资委打杂呢。所以,你进步了,我就很开心,我早晚也会进步的。”   一番话,说得简若明眼睛有些湿润,她望着窗外,幽幽地说:“天舒,你的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坐视不理!”      第1122章 两会召开      再说,黄腊生他们出了县委大院,总感觉心里不对劲儿,闷着头往回走。   路过城关镇,钱文忠就提议说,去他家坐坐。   几个人正郁闷着,便跟着钱文忠去了他家。   钱文忠的家一改过去破败的模样,已经翻盖一新了。   在省城建筑工地打工的儿子媳妇早就回来了,通过土地流转与人合作办了个农场,种植水稻蔬菜瓜果,获得了大丰收,年收入比在外面打工翻了一番还不止。   小孙子刚刚半岁多,看见来了一大堆人,吱吱呀呀地叫唤着,直往钱文忠的怀里扑,乐得钱文忠和老伴儿嘴都合不拢。   在青原师范学院进修的二妮子也回来了,现在城关镇中心小学实习,负责编排一个节目参加县里的迎新年演出,这会儿也刚回来,忙着给叔叔大爷们端茶倒水。   儿媳妇把孩子交给了钱文忠的老伴儿,挽了袖子,进了厨房给大家张罗午饭。   钱文忠拉着大家伙儿在院子里坐下来,又说到了刚才开会的事,一个个感慨万分,为他们给楚书记和县里添了麻烦自责不已。   是啊,以前历任县委书记太让他们失望了。   不说别的,付大木兄弟在南岭县横行霸道,贪赃枉法,前几任书记并不是一点儿不知情,可他们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同流合污,致使南岭县长期处于贫穷落后。   当初楚天舒的到来,他们和南岭县近百万老百姓一样,自然以为依然是换汤不换药,甚至觉得是一蟹不如一蟹,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楚天舒只不过是个“娃娃”。   然而,正是这个“娃娃书记”彻底改变了南岭的面貌,重新树立了县委书记在人们心目中的良好形象。   南岭人民从来没有给楚天舒戴过“酷吏”的帽子,在他们心中,这个“娃娃书记”有魄力,有智慧,有办法,是他们的恩人,是他们心目中的“青天大老爷”。   但是,“万人请愿书”之后,他们的楚书记却因此遭到了一批学者和官员的炮轰,还会影响到他的进步。他们不服气,可光着急也没用,也不敢再“聚众闹事”,好多话憋在心里没处说,感觉特别的难受。   怎么办?   二妮子在给大家伙儿端茶倒水的时候,听到爷爷薛占山他们在议论楚书记,还不时的唉声叹气,就打听了一下原委。   当她听说了事情经过后,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她提议把楚书记的事迹编成采茶调,在各个乡镇广为传唱,这总不是“聚众闹事”,不是变相“跑官要官”吧。   二妮子把想法一说,众人拍手赞同。   采茶调最早是采茶姑娘们在采茶时哼唱的曲子,后来被民间艺人收集整理,每逢红白喜事或者农闲时节用来娱乐乡民,进而形成了一个地方戏曲,在省内广为流行。   几个人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把楚天舒到了南岭之后做的事一一摆了一遍,二妮子负责记录,然后又念给大家伙儿听,从中选取了比较重要的部分,让二妮子编成一段词,套用采茶调的曲调,先是在村里的大喇叭里唱,而后各乡镇也传唱开来,几天之内,就传出了南岭县,传到了青原市,传遍了东南省的大部分乡村。   ……   转眼过了元旦。   历来省市县的“两会”都是春节前结束。   跨入一月,南岭县的两会召开了。   耿中天正式当选南岭县的县长,柳青烟、薛占山和左天年当选为副县长,杜雨菲当选为公安局局长。   薛金龙充当了副县长选举中“差配”的角色,虽然最终没能没有进入政府班子,但还是获得了一个政协副主席的位子,也算是对他及时回头的一个肯定。   各区县的“两会”结束不久,青原市“两会”召开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了,可楚天舒的仕途前景依然如同雾中看花。   一月十七日,市人大会报到了。   按照官场的潜规则,如果到开会时还没有你的消息,那恐怕真的是没有一点儿希望了。   一月十五日,楚天舒接到市委组织部部长常胜利的电话,请他明天上午十点到市委书记伊海涛的办公室。   行走于官场这些年的楚天舒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当然,在两会之前,市委主要领导怎么能不交代一下组织纪律,保证选举的成功?在民主尚不完善的国度里,领导必须保证大会选举全票通过,起码是高票通过,方方面面才算皆大欢喜。如果出现反对票,哪怕只有极少数的几张,当选者丢了面子不说,投反对票或弃权票的代表团主要负责人也是要挨批评的。   其实,如果伊书记是为这事专门让他提前半天报到,专门到办公室当面交代,在楚天舒看来也是多此一举,南岭县的代表团不可能失控。   但是,这一夜,楚天舒睡得一点儿也不踏实,早早吃了早饭,还是给县长耿中天打了电话,反复强调代表们报到时要注意南岭的形象之类的话。   楚天舒赶到伊书记办公室时,九点五十分。   伊书记办公室的门开着,秘书范亦兵正在打电话,看到楚天舒站在门口,急忙放下电话,说:“楚书记请坐,伊书记马上就来。”   话音刚落,伊海涛已经出现在门口了,楚天舒上前握手时,发现市委组织部部长常胜利笑着向他伸出手。   大家坐定之后,伊海涛说了几句客套话,范亦兵立即退了出去。   伊海涛看看组织部长常胜利,说:“老常,我先说说情况。”   “天舒同志,市人大代表今天就报道了,这次大会并不是届满换届,只是届中召开的人大四次会议。”伊海涛说:“青原市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本次大会除了常规工作报告之外,还有选举任务。”   说到这里,伊海涛停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楚天舒的心里反而一下子静了下来。   他知道,在一个厅级市里,能够官至正县处级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了,而在县处级领导干部当中,能够出类拔萃当上副厅市级的人就那么十几个,一名干部要想跨入厅市级的门槛,谈何容易。   自己出身于一个地地道道的普通家庭,之前没有任何的背景,能够这么快就走上县处级领导岗位,这主要是他遇上了好领导,从伊海涛、林国栋到现任省长乔明松、省委书记南延平,他们都有一双慧眼。   “伊书记,常部长,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按照市委的意图,确保南岭县代表团圆满完成选举任务的。”楚天舒说完了,又补充道:“南岭代表团不会出任何问题。”   “天舒同志,”伊海涛说:“省委和市委意见,准备安排你作为副市长人选,提交大会选举。”   楚天舒万万没有想到,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伊海涛沉默了一会儿把如此重要的决定轻松托了出来。   “不过,小楚啊。”伊海涛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你是一个极富争议的人物,尽管这样,省委和市委认为你这几年在南岭做了大量的工作,尤其是改革取得了显著成效,希望你继续发挥改革精神,所以,决定把你放到人代会上让代表们选举。”   楚天舒松了口气,其实他有许多话要说,可是他知道,领导还没让表态,即使内心激动,也不能急于表示出来。   “既然是选举,就存在选上与选不上的两种可能。”伊海涛说:“当然我们一再反复强调,各代表团要保证和上级保持一致,要顾全大局,但是……”   伊海涛停顿了一下,看着楚天舒,说:“作为市一级人代会,毕竟不是乡人代会,选举必须成功,往往在具体人身上,却又必须做好两手准备,这几年关于你的负面评价也有不少,尽管许多人替你鸣不平,但这说明对你的使用还有争议。选上了,是代表们对你的信任和支持,没选上,那就是各方面与其他候选人还存在差距,我个人和组织上都相信你能够正确对待。”   “小楚,这次增选两名副市长,除了你以外,参选的还有袁志超和许一民。”常胜利插话了,他说:“市人代会马上就要召开了,而这样的大会,主要又是走程序,因此,你一定要把平日改革的思路暂时收起来,有些话我不必多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伊海涛和常胜利说完之后,轮到楚天舒表态了。   楚天舒当然听得出来两位领导话里暗含的意思,他是组织上暗定的“差配”,要做好选不上的思想准备,所以,他除了说些感谢组织关心之类的话,只能表态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坚决贯彻市委的选举意图。   回到代表团驻地,楚天舒看了看南岭来参加会议的代表,就忙着参加预备会。   这时,代表们传得最多的消息就是副市长的人选问题。   吃完晚饭,楚天舒刚进房间的门,耿中天就进来了。   在县里,县长和县委书记之间,许多重大事情都是事先通气的。   一进门,耿中天突然神神秘秘地把房门关好,低声说:“书记啊,今晚什么事也别干,到各代表团去走一走,看一看。”   楚天舒一愣!      第1123章 公道人心      楚天舒半天才恍然大悟过来,心想,这么说来,副市长的人事安排已经传出去了!   袁志超和许一民看望代表,都是名正言顺的。   楚天舒是暗定的“差配”,不能随便走动,这是组织纪律和组织原则,违反不得。   见楚天舒还在犹豫,耿中天又说:“楚书记,要不我陪着你去……”   话音未落,有人敲门了。   楚天舒摆摆手,大步上前开了门。   进来的却是袁志超,当年的市教育局局长,后来调到省里当了省教委副主任,前不久又回来了,说是在市政府办公厅,可没有明确职务,大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总不能叫老袁吧,不知道谁起的头,叫起了袁厅长,大家便都跟着叫了。   袁志超很是热情,虽然离开青原市才一年多一点,市里的干部变化却挺快,但他与楚天舒以前有过良好的合作,彼此非常的熟悉,老朋友好久未见,过来看望也是人之常情。   袁志超不断拱手,说:“楚书记,耿县长,辛苦辛苦。”   耿中天恭维道:“袁厅长从省里回来,肯定带回来好的发展思路和改革方向。”   “哪里,哪里。”袁志超客气道:“要说发展和改革,南岭县是走在全省前列的,在楚书记和耿县长的领导下,可谓是日新月异啊。”   “袁厅长,你放心好了,南岭代表团的全体代表一定会和上级保持一致,维护组织意图的。”楚天舒握着袁志超的手,因为十分熟悉,所以也没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表了态。   袁志超调回来,暂时没安排职务,但他的级别摆在那,是副市长的当然人选。他来看望楚天舒,实际上就是过来打招呼,希望南岭县代表团的代表们能投他一票。   楚天舒在市府办的时候,作为工作人员张罗过人大会,见过类似的场面。   每当此时,确定候选的人,脸上总是阳光灿烂,见到任何人都客气谦逊,一定要到各个代表团看望代表,既是体现未来领导的关怀,更是打招呼,拉选票。   只有那些暗定的“差配”,走动不对,不走动也不对,很是尴尬。   想不到今天这样尴尬的事轮到自己头上了。   袁志超刚走,东湖区的区委许一民来了,他也是候选人之一,到代表团走动是必须的。   许一民一进门,楚天舒就主动迎了上去。   许一民紧紧抓着楚天舒的手,身体向前倾了过来,低声说:“我们相互支持,共同进步。”   楚天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想松开手,却被许一民抓得紧紧的。   许一民拉着楚天舒的手,另一只手向耿中天伸了过去,笑着说:“耿县长很快就当书记了,提前祝贺一个吧。”   “许书记,不,要改口喊许市长了。”耿中天也没有太多的客气,而是加重了语气说:“你放心,我们南岭县代表团会投你一票的。”   楚天舒微笑着没说话,许一民又说:“这时也难做人啊,代表都来了,不去看看大家,有人就说某某架子大,看了吧,又说拉选票,搞不正之风。不过,楚书记请放心,我们东湖区代表团也会投你一票的。”   送走了许一民,耿中天说:“楚书记,他们两个都在走动,你要不走动,怕是要吃亏呀。”   本次大会的选举任务除了市长外,还有增选两名副市长。   市长是等额选举,没有任何的悬念。   真正有想象空间的,是副市长选举。   袁志超是从省教委副主任的任上回到市里的,在代表们的心中,级别在那里摆着,无论你投不投他的票,大家都认为他已经是副市级领导了,而对于许一民、楚天舒这两个候选人,就必须有一个人落选。   许一民在跑,我跑不跑呢?   楚天舒站在门口犹豫起来。   突然听见隔壁房间里传来了欧阳美美很夸张的笑声,这一次,她是政协副主席的增补人选,肯定也在跑各个代表团,混脸熟,拉选票,因为不少的人大代表也是政协委员。   楚天舒一时没了主意,欧阳美美那张嘴巴,怕是什么都说得出来,他害怕经历这种虚伪的场面,便对耿中天说:“中天,我不打算跑了,干部人事体制改革是我率先在南岭县提出来的,现在轮到自己了,又到处拉选票,这比没选上还难受。”   说完,他把耿中天推了出去,见洗手间门开着,便一头钻进了洗手间。   过了一会儿,欧阳美美在外面敲门,见里面好半天没动静,竟然嘟囔着嘲讽了一句:“奇怪呀,到处没见着人影,难道我们的改革家躲在房里睡大觉吗?”   敲开耿中天房间的门,欧阳美美开口就问:“耿县长,你们的楚书记呢?”   耿中天赶紧上前,带上了房门,说:“欧阳主席,他……唉!”   “怎么了?唉声叹气的。”欧阳美美说:“楚书记当选了副市长,你就是县委书记,还不开心啊?”   耿中天愁眉苦脸地说:“欧阳主席,你不知道哇,别人都在跑代表团,可我们的楚书记,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这不是皇帝不急要把太监急死吗?”   “真在睡大觉哇?”欧阳美美也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妙,立即压低了声音,说:“耿县长,你没好好劝劝他吗?”   耿中天说:“劝过了,可他不听我的,我拿他也没辙啊。”   欧阳美美着急地说:“照这么看,他可能已经知道自己是内定的‘差配’了。”   正说着话,外面又有人敲门,耿中天对欧阳美美做了噤声的手势,过去开了门。   进来的是卫世杰,他在去年的两会上就以民营企业家的身份当选为市人大代表,他也是来找楚天舒的,没敲开他的房门,也过来找耿中天。   带上门,欧阳美美先叫唤开了:“卫老板,你这个老同学是怎么回事,关键时刻怎么掉了链子?”   卫世杰说:“怎么,你们也找不到他了?”   耿中天便把原委说了一遍。   卫世杰沉吟了片刻,突然说:“不行!老耿,美主席,这事老楚不好出面跑,我们来替他跑。”   ……   青原市人大第四次会议终于到了闭幕的这一天。   上午八点三十分,大会主席团宣布选举事项。   尽管在此之前,市委主要领导一再向各代表团说明省委和市委的意图,希望代表服从大局,听从组织安排,但是,毕竟选票拿在代表们的手里,投谁,不投谁,其实就在那一念之间。   这几天,对于很多像黄腊生这样来自最基层的市人大代表来说,只不过是享受一年一度的最高待遇,胸前别着显眼的代表证,所到之处,都是鲜花和笑脸,吃的好,睡得香,他们巴不得天天过着这样的好日子。   然而,对于像袁志超、许一民、楚天舒等增补选举的人来说,却好比度日如年。   上午九时三十分,大会工作人员分发选票,选举大会应到代表七百三十六名,实到七百零五名。   市长选举圆满成功,郎茂才以全票通过当选新一任市长。   今天的大会执行主席十九名,楚天舒排在最后一名。此刻他坐在主席台上第四排最左边的位子上,根本没有“全票通过”和“高票当选”的想法,只要票数不寥寥无几,就谢天谢地了。   得票统计时,楚天舒竭力屏住呼吸,调整状态,以使自己能在宣布统计结果的时候尽量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   大会主席台两旁的屏幕上统计结果出来了,接着大会执行主席简若明宣布,楚天舒得票五百四十二张,当选市人民政府副市长时,他还恍然如在梦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惊醒过来,如释重负地长长出了口气。   楚天舒的得票虽然过了法定的半数,但反对票和弃权票多达一百六十三张,占比高达23%,这却是全国范围内市级人代会上选举副市长时从没出现过的异常现象。   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落选者并不是许一民,而是志在必得的袁志超。   后来经过事后诸葛亮们的分析,这个结果看似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其一,选举内定“差配”是常规做法,但摆不到桌面上来说,主要靠联络各代表团的市领导从中运筹帷幄。但是,叶庆平、郎茂才、简若明、常胜利等市领导的说法相互矛盾,暗示得不够明显,令各代表团有点无所适从,投票时难以把控。   其二,袁志超已经是副厅级,各代表团认为他是副市长的当然人选,其他代表团都会投他的票,我们团的选票多几张少几张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这种想法的代表团多了,选票分散也就在所难免了。   其三,卫世杰运作了工商联代表团、耿中天接触了县区代表团、欧阳美美跑了妇联和工会、共青团的代表,简若明也在她联络的代表团讨论时,郑重其事地回答代表们的提问,说选举绝对没有内定一说,代表们应该尊重并行使好自己的权力,选出你心目中最适合的人选。   如此这般,就出现了希望不大的楚天舒当选,希望最大的袁志超却落选了这么个结果。   公道自在人心!   不管怎样,楚天舒背着种种争议,最终踏上了青原市副市长这个新的仕途生涯。      第1124章 依依惜别      选举结果出来的时候,坐在主席台正中间的伊海涛心里很有些恼火,但是,他还是面带微笑,头一个站起来鼓掌,向当选者表示祝贺。   从会场上下来,伊海涛第一时间给省里两位主要领导打电话,汇报选举结果。   省长乔明松并没有劈头盖脸地批评,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但伊海涛能从这冷冰冰的口气中感到一股寒气直透心脏。   省委书记南延平也说的是同样三个字,但他的口气与乔明松完全不同,很平静,很温和,这让伊海涛凉透了心又渐渐恢复了温度。   省委副书记林国栋也说了这三个字,但加了三个字:“辛苦了。”伊海涛逐渐温暖的心又多了几分欣慰。   省纪委书记何天影还是说了三个字,但吐字很是含糊,伊海涛想当然猜出来他说的也是前面领导说过的“知道了”。   选举已经结束,结果不可更改。   事已至此,伊海涛倒是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畅快感。   反正不管选上了谁,也不能让所有的领导满意,肥水没流外人田,何苦要杞人忧天呢,给袁志超在政协里找个副主席的位子就是了。   “两会”圆满完成了各项议程,顺利闭幕了,在会议总结时,照例还是一个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奋进的大会。   楚天舒的升擢再次引起许多学者的抨击和媒体的热议。   不久,新华社再次发表了一篇署名文章,称赞青原市的选举开创了中国民主政治的新篇章。   因为,当选的候选人得到了23%左右的反对票和弃权票,这在全国各地候选人总是全票当选的大形势下,体现了中国民主政治的不断进步,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楚天舒的升擢实在让许多深谙官场之道的官员们不可思议。   论出身,楚天舒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平民后代,没有任何背景;论工作,虽然他在执政的几年里取得了不少成绩,但媒体却一个劲地轰炸;论表现,他则是一个颇受争议的人物。   对于这样一个太普通不过的人,能够在三十岁不到的年龄就官至青原市的副市长,应该说已经是十分了不得了,更何况他是一个备受争议、屡遭媒体轰炸的人物。   在当今中国官场的“潜规则”里,每一个升擢的人都各自有自己的“潜规则”,而大部分官员在官场上的目的都是如同爬台阶一样,一级一级往上爬,最终目的是为了什么,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清楚。   当然,楚天舒也和这些千千万万的大小官员们一样,希望不断升官,不断进步。   对官场中人来说,升官总是一件让人激动不已的大事。   楚天舒既然身在官场,升官了同样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尽管如此,但当他真的要卸去县委书记的头衔,走出这块熟悉的土地,离开南岭九十多万百姓时,他的心情依然是复杂的,是留恋难舍的。   阳春三月,轻风和煦,山峰青葱,大地盎然。   清明刚过,春风吹绿了南岭大地,市里有消息传来,楚天舒将不再担任南岭县委书记,即将赴任青原市副市长。   这是值得南岭人民永远纪念的日子,也是楚天舒终身难忘的时刻。   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迷人的春天和人们的心情一样,慷慨地散发着芳香的气息,给未来带来了无限的向往。   然而,当南岭人民得知楚书记就要离开他们,离开南岭这块正在蓬勃发展的土地,却是喜忧参半,离别之情牵动着每个人的心。   楚天舒在南岭这块土地上耕耘了两年零一个月,南岭人民牢记着楚书记洒下的心血与汗水,从心底里舍不得他离开,而他更眷恋着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还有这里的淳朴的人民!   两年来,经历的事情太多了,甚至是旷世未闻的惊天大事。   两年,在历史长河里实在太短暂了,可是对于楚天舒来说,却是一个漫长的岁月,虽然他屡屡遭遇到各种各样的难题,也多少次如同行走在刀尖上,但是,他的心里是坦荡的,他始终认为他问心无愧,尤其是没有愧对南岭县近百万的老百姓。   到南岭两年来,无论是全县的经济建设,还是综合治理,到铲除黑恶势力,清除腐败分子,都取得了不小的成绩。往事的艰辛和苦难已经过去,两年惊心动魄的历程,功过是非,褒贬不一,最有说服力的是南岭县的人民群众,是生机盎然的南岭大地。   大礼堂里,四套班子走上主席台,台下已经坐满了机关和乡镇负责人,他们静静地等待着庄严时刻的到来。会场上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当省委组织部的领导走上主席台时,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随后,楚天舒在新任县委书记杨富贵和县长耿中天的陪同下,一边向台下挥手,一边向主席台走来。   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宣布楚天舒调任青原市副市长这一决定时,会场上又一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只见楚天舒走到主席台正中,深情地想台下鞠了个躬,随后,微笑着走到鲜花簇拥的演讲台前。   怎能忘却这里的山山水水,这里的父老乡亲呢?又怎能不怀念一起为建设南岭而共同奋斗的战友们呢?这里有他的欢乐与成功,这里有他的泪水与辛酸。   随着离别时刻的临近,楚天舒的心情越来越难以平静,一幅幅画面,一幕幕场景萦绕在他的心头。   是啊,一晃两年过去了!   岁月匆匆,记忆发酵成醇香之酒,弥漫在心头,他对南岭这块土地,对南岭近百万人民倾注了全部心血,融入了所有的甘苦与快乐。两年风雨,涨满心池,历经坎坷曲折,艰难险阻,甚至生命威胁,他却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块土地爱得深沉……”   楚天舒万千感概,含着热泪,吟诵起诗人艾青的名句。   突然,罗玉彬出现在主席台下方,递上一张纸。   主持会议的杨富贵稍作犹豫,看着纸条,对着话筒,大声说:“我现在给大家念一首刚刚接到的诗。春风夜暖万花新,化作明朝欢送情,河边美酒盼人归,挥臂欢声震南岭。”   散会了,人们没有涌出会场,而是沿着礼堂两边自动排成两队,等待着楚书记的到来。   如今狭窄的街道早已面目全非,整个县城焕然一新。   在通往高速公路的大道两旁,一群又一群的人,向这条大街赶来,他们不是上班,也不是赶集,越来越多的男女老少聚集而来,都在路边寻找合适的位置站了下来,路那样长,人那样多,向东望不见头,向西看不见尾。   一位头发斑白的婆娘,扶着一位瞎眼的中年人,倚在公交站牌上,焦急地等待着。   他们是王贵田的三哥和三嫂,听说帮他们要到了补偿的楚书记要走了,瞎眼的三哥非要来送一程。   一对年轻的夫妻,丈夫抱着儿子,妻子牵着六七岁女儿的小手,站在马路牙子上翘首以盼。   他们是新泉、桂琴夫妇和他们的孩子,要不是当年楚书记抬着担架过了通天河,桂琴和儿子早就没命了,楚书记要走了,无论如何要带着儿子来见恩人一面啊!   一群戴着红领巾的孩子,互相扶着肩,踮着脚,望着,望着……   那是二妮子带领的城关镇中心小学的学生们,他们要当着楚书记的面,给他唱一唱排练好的采茶调!   ……   怎么还没来?人们等待心切,有人挤出人行道,探着身子张望。   “来了!来了!”不知道人群中谁喊了一声。   无数双眼睛,一齐望过去,期盼着今天的主人公登场。   一点五十分,楚天舒从招待所你走出来,刚来到门口,早已等候在哪里的新任县委书记杨富贵、代市长耿中天等县领导纷纷上前,紧紧握着老战友的手,久久不愿意撒开。   “感谢大家的盛情,请大家保重身体,我和大家永远是同事,永远是朋友!”   此刻,二妮子带着一群小朋友欢呼雀跃,向楚天舒献上了鲜花,载歌载舞唱起了新编采茶调。   楚天舒大声说:“感谢小朋友们,南岭的未来属于你们。”   两点整,宽阔的大街早已被闻讯赶来的群众和机关工作人员围得水泄不通。   “感谢大家,我会永远记住你们。”楚天舒向人群挥着手,大声喊道。   人们纷纷上前与楚天舒握手。   楚天舒挨个儿地握着热忱真挚的双手!   这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拿着鲜花跑了过来,那是新泉家的小姑娘,楚天舒大步走了过去。   孩子发出稚嫩的童音:“楚叔叔好!”说着,女孩将手里的鲜花送到楚天舒的手中,楚天舒激动地抱起孩子,亲着孩子的脸,连声说:“留个影,留个美好的纪念!”   新泉夫妇抱着儿子过来了,他们一家人围在了楚天舒的身边,王永超举着照相机,将这感人的一刻定格了下来。   是啊,人们爱戴他,敬仰他,因为他才真正是南岭人民的公仆。两年来,他和南岭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他的全部身心融入了南岭,成了真正的南岭人,难怪他说,南岭人民的殷殷之情已经融入了他的血脉之中。   人越来越多,道路两旁到处都是人群。   一位农民老大爷双手高举一张红纸,上面端端正正写着:“楚书记,南岭人民感谢你!”   这是钱文忠,他的身边站着他的老伴儿,还有他的儿子媳妇和小孙子。   人民簇拥着楚天舒缓缓而行。   “楚书记好,楚书记慢走,别忘了南岭。”   人群中不断传来喊声。   楚天舒一步一回头,一步一招手,他依依惜别地上了汽车,他从车窗里挥动着手,泪水在眼眶里滚动,车又停下来了,他再次下了车,向依依不舍的送行人群深深地鞠了个躬。   再见了,我的同事!再见了,我的朋友!再见了,乡亲们!再见了,培育我成长进步的南岭大地!   尾声 十年之后      第1125章 十年之后(1)      十年之后的除夕之夜。   按照历年来形成的惯例,依然是吴梦蝶以大姐的身份召集大家伙在“世外桃源”吃团圆饭。   这似乎已经成了几大家子人的春晚,从年初到年末,是众人一直期盼着的团聚日子。   由于岳欢颜和华宇带着华天一家子回了国,所以,大家几乎都提前做了准备,把工作和应酬都尽量推了,老人孩子一起过来,今年的团圆饭就比往年更加的热闹、丰盛和喜庆。   张罗忙乎的是谭玉芬,她还是老习惯,其他时间的饭菜都可以交给保姆,唯有每年这顿年夜饭一定要亲力亲为。   女儿张盈盈与凌锐可谓是青梅竹马,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两个人生活学习在一起,早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目前,两人均已进入凌云集团,协助吴梦蝶参与公司的经营与管理。   凌锐身穿裁减合身的黑色西装,系着明亮色的条纹领带,戴着一幅无框眼镜,给人衣冠楚楚儒雅斯文的形象。他带着张盈盈站在门口迎宾,一对才子佳人,笑容满面,周到得体。   最先抵达的是卫世杰、颜婕妤和他们的儿子卫阳,一个长相清秀脸上长着不少青春痘的男孩子。   “卫叔叔,颜阿姨,每年都是你们第一个到。”凌锐笑着说道。   “是啊。我们是来蹭饭的,来晚了怕饿肚子。”卫世杰微笑着点头,开了一句玩笑,虽然他早已是亿万身价的大老板,但在私人场合,仍然保持着他原有的调侃风格。   “卫叔叔,您是大忙人,能这么早来,是对我们聚会的重视。”凌锐与卫世杰握手,笑道:“里边请!”   卫世杰一身合体的西装,没有系领带,皮鞋锃亮,脸上带着热情爽朗的笑容。头乌黑亮,眼睛明亮有神,脸色红润健康,一幅精力充沛的模样。   颜婕妤穿一件黑色晚礼服,镶着暗花的银色高跟皮鞋。外面罩着一条白色貂皮披肩,波浪长披散在肩膀,眉目如画,身材婀娜多姿,气质成熟大方。   “锐哥,盈盈姐,你们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卫阳拎着礼盒,探出头来,笑嘻嘻地问道。   颜婕妤瞟了卫阳一眼,说:“小阳,别总嘻嘻哈哈的,跟锐哥好好学,稳重点。”   在这几大家子里,凌锐不仅是下一代当中的兄长,而且也是小字辈们学习的楷模。卫世杰和颜婕妤就经常教育卫阳,要多向哥哥凌锐学习,日后好接班。   卫阳一吐舌头,扮了一个鬼脸,说:“这是带给凌爷爷和张爷爷的礼物。”   “谢谢。”张盈盈得体的应对道,顺手接过了卫阳手里的礼盒。   随后到来的是一辆军车,从车里下来的是宁光明、李萍夫妇,身后跟着的是宁馨和马力。   宁馨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风情的格子长裙,腰上系着藏式花纹的宽边腰带,上身是紧身的V领T恤和修身的毛料西装外套,穿上高跟鞋的她更显身材高挑修长。   马力穿了便装,但仍然掩饰不住他的魁梧挺拔,器宇轩昂,英姿勃发。   宁光明已经从司令的位子上退下来了,这会儿没了司令的威风,与李萍一人手里抱着一只吉娃娃,变成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头儿,只是声音依然洪亮,下车就喊:“凌锐,我小孙子来了没有?”   宁光明嘴里的小孙子,是楚天舒与向晚晴五岁多的儿子楚望南。名字中的望南,是望城县的望,南岭县的南,为了纪念楚天舒出生和工作过的两个地方。   凌锐迎上来,说:“宁爷爷,李奶奶,还没呢。”   张盈盈扶着李萍,说:“李奶奶,已经来过电话了,他们已经接到了岳阿姨和华叔叔,正在过来的路上。”   李萍嗔了一眼,说:“盈盈,你这个宁爷爷呀,成天就惦记着南南。这不,时间还早呢,他就紧赶慢赶地催着我们来了。”   宁光明瞪了宁馨和马力一眼,大笑道:“哈哈,谁叫他们不赶快给我生个小外孙呢。”   宁馨和马力相视一笑,跟在宁光明和李萍的身后进了院子。   说着话,白云朵挽着黄亚维的手臂款款而来,白云朵一袭白衣,黄亚维西装革履,一个娇媚飘逸,一个风度翩翩,非常的登对般配,幸福和满足洋溢在他们的脸上。紧随在他们身旁的是穿着公主装,长相甜美身材小巧玲珑的女儿白舒。   白舒冲上去,给了凌锐一个热情的拥抱,又与张盈盈来了一个贴面礼。   冷雪是陪着楚爸爸和楚妈妈一起来的,她带着冷楚开车去“半山华庭”接了二老。   才十几岁的冷楚,已经长得像个大小伙子了,身材高大,体格健硕,棱角分明,内穿一件圆领海魂衫,外穿一件灰色的半长风衣,不苟言笑,面色冷峻,迈着大步,俨然有老上海滩上下来的大哥之风。一个字,酷!两个字,超酷!   “滴!滴滴!”   一辆白色的途观和一辆黑色的凌云志一前一后停在了路边。   途观车上下来的是岳欢颜和华宇。   华宇穿一套黑色的西服,卓然俊朗,神采奕奕,气度非凡,岳欢颜挽一个高高的发髻,少了几分妖媚,多了几分雍容华贵,与他们并排走着的是一位英俊少年,雪白的衬衣,红色的蝴蝶结,褐色的马甲,他就是小绅士华天。   岳欢颜顾不得和其他人打招呼,将怀抱里的一大捧鲜花交给了华宇,快步奔向了颤巍巍的老父亲,才哽咽着喊了一声“爸”,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华天走过去,毕恭毕敬地给岳老爷子鞠了个躬,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轻声问候道:“姥爷,您好!”   “好!好!”年过古稀的岳老爷子老泪纵横,拉着华天的手,激动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楚妈妈、吴梦蝶和谭玉芬目睹了这一幕,感慨万千,泪眼朦胧。   凌云志车上下来的是楚天舒和向晚晴。   楚天舒现在担任东南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他带着向晚晴和楚望南亲自前往蓝山机场接机,为了节省时间,走的是贵宾通道,根据“八项规定”的要求,领导干部不能再开公车,他们带去的车还是岳欢颜留下的白色途观和吴梦蝶送的凌云志轿车。   楚天舒穿一件灰色的夹克衫,脖子上挂一条天蓝色的围巾,微微有点发福,身形和神采颇具几分林国栋当年的风范。向晚晴着一袭天鹅绒的红裙,笑意盈盈,光彩照人。   楚望南蹦跳着从车里下来,双手抱着一个大大的萌萌哒毛茸茸的泰迪熊。小家伙异常的兴奋,甩开爸爸妈妈的手,撒着欢冲在了最前面。   “慢点,慢点……”楚爸爸、楚妈妈,还有宁光明、李萍等都关切地喊道。   “爷爷,奶奶。”楚望南扑向了楚爸爸和楚妈妈,就在楚妈妈张开双臂的时候,他又转而奔向了李萍和宁光明,挨着个地在四位老人的脸上亲了一口。   宁馨弯下腰来,指着自个儿的脸蛋,说:“南南,这儿呢。”   楚望南抬头看一眼,说:“小姑,你没羞。我是男子汉,不好亲女孩子的。”   全场笑翻!   姗姗来迟的是闻家奇。他穿着一套崭新的汉服,戴一副金丝边圆框眼镜,迈着四方步,不急不缓,手里摇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拨浪鼓,一本正劲儿对楚望南说:“望南,过来,喊爷爷。”   楚望南歪着脖子看了他一眼,眨巴了几下大眼睛,接过他手里的拨浪鼓,叫道:“谢谢闻伯伯!”   卫世杰走过来,点了点闻家奇,说:“闻大师,你又失算了吧,想在南南身上找便宜,门都没有!”   闻家奇摇着头,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宾客齐聚,众人就坐。   最年长的是凌老爷子,自然坐了主席,然后依次是岳老爷子、张家老爷子和楚爸爸、楚妈妈、宁光明和李萍等老一辈坐了一桌。   吴梦蝶、谭玉芬牵头,和闻家奇、岳欢颜、华天、楚天舒、向晚晴、冷雪、白云朵、黄亚维、卫世杰、颜婕妤等人坐了满满一大桌。   宁馨和马力坐不下,只能与凌锐、张盈盈带着卫阳、冷楚、华天、白舒和楚望南坐了旁边的一桌。   不服还不行,吵吵嚷嚷叽叽喳喳的小家伙们,在凌锐的调度之下,坐下来之后规规矩矩,等着主桌上的老人发话。   凌老爷子起身举杯,扫视了全场,朗声说道:“感谢各位光临,还是老规矩,这一杯我敬大家。”   众人端杯,起立,小辈们一个个走过去,依次与凌老爷子等人碰杯,祝福老人们健康长寿,然后才各归各位,共饮一杯团圆酒。   坐下之后,凌老爷子再次起身,说:“各位,借着今天吃团圆饭这个难得的机会,我有两件事向各位宣布一下。这既是大事,也是喜事,请大家做个见证,也算是一个邀请。”   停顿了片刻,凌老爷子说:“今天唯一的遗憾是南南的舅姥爷没到,请天舒和晚晴代为转告吧。”   舅姥爷是林国栋,他已经调入京城,在中央任要职,因为正在陪同国家领导人在各地看望巡查,特意打来电话,向凌老爷子请了假。   楚天舒和向晚晴连忙答应了下来。   听到凌老爷子说得郑重其事,每个人都放下筷子和酒杯,聚集起精神听着。      第1126章 十年之后(2)      凌老爷子招手示意凌锐和张盈盈站到他的身边,笑着对大家说道:“第一件,凌锐和盈盈俩孩子是大家伙看着长大的,他们情同意和,我和张老爷子商量过了,请闻大师挑一个良成吉日,让他们喜结良缘,到时候请各位一起来喝个喜酒。”   “好!”卫世杰带头喊了一声,随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凌老爷子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说:“第二件,自即日起,梦蝶卸任凌云集团执行总裁,由凌锐和盈盈全面接管凌云集团的业务。”   静了足足有几秒钟,叫好声祝福声鼓掌声才响成一片。   凌锐和张盈盈双双站在凌老爷子身边,眼里闪着激动与喜悦的泪花。   这一年,凌锐和张盈盈年仅二十四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最好年华。   单就这么一个决定,就能看出来凌老爷子这个凌云集团的创始人具有多么大的魄力与气度,凌云集团的成功绝非偶然。   卫世杰和颜婕妤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了他们的儿子卫阳。   卫阳回应的是一个坚毅的目光。   谭玉芬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告慰张伟的在天之灵,忍不住再一次泪如雨下。   坐在她身旁的闻家奇递给她几张纸巾,悄声说:“虽说姻缘天注定,但人间事终归阴阳调和,得失相当才均衡有度。嫂子,你这辈子的苦没有白吃啊。”   谭玉芬擦了眼泪,点着头,看着红光满面的女儿和女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席间,华宇带着岳欢颜和华天给众人敬酒,也宣布了一件好消息,他说,摩丹投资集团将设立中国总部,办公地点选在临江市,今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岳欢颜接着说,华天也将在近期回国内读书,熟悉祖国的文化,多陪陪姥爷。   一席话,又说得岳老爷子感慨万分。   宁光明多喝了几杯,非拉着李萍一起给马力和宁馨敬酒,粗声粗气地说:“马力,宁馨,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和你妈给你们下个死命令,今年你们必须给我添个外孙,完不成任务我……”   李萍扯了他一把,宁光明把后面“我枪毙了你们”这句口头禅咽回去了。   马力起身敬礼,大声说:“报告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宁馨白了他一眼,问道:“你激动啥?这任务你一个人能完成啊?”   又是笑声一片。   这一顿团圆饭,吃得是热闹非凡,喜气洋洋,欢声笑语不断。   撤了酒席,众人回到客厅,谭玉芬忙着要去泡茶,被张盈盈拦住了,她和凌锐两人去厨房泡好了茶水,给大家送了上来。   坐在客厅里,大人们兴高采烈,继续开怀畅谈,孩子们这边也没闲着。   冷楚、白舒、华天、卫阳几个都是十几岁的大孩子,很快找到了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楚望南与他们差了六七岁,想参乎却又怎么也参乎不进去,急得围着他们团团转。   楚妈妈见了,把他拉到了身边,说:“南南,跟爷爷奶奶回望城县过年呗。可以放鞭炮,看烟花,还有好多好玩的呢。”   楚望南摇头:“嗯?我不。”   白云朵过来,蹲下身子,拉着楚望南的手,说:“让白舒姐姐带你去荡秋千,好不好?”   楚望南摇头:“嗯?不好!”   岳欢颜说:“大姨带你去法国,坐摩天轮,吃法国蜗牛,行不?”   “不去。”楚望南摇头,还煞有介事地说:“大姨,老师说的,我们要保护小动物。”   宁光明拍着巴掌说:“那南南,跟宁爷爷去军区大院过呗,我带你去骑大马,看大狼狗,行不?”   楚望南想了想,还是摇头,说:“嗯?爷爷,过了年再去,好不好?”   李萍问:“南南,为什么呢?”   楚望南说:“保密。”   冷雪一撇嘴,说:“南南,你也忒没意思了,非得跟你爸你妈住小洋楼哇?”   楚望南继续晃着小脑袋瓜子,说:“嗯?小洋楼,我才不稀罕呢。”   “哟,南南,”宁馨捏着他的小脸蛋,逗道:“合着你是要去住比小洋楼还高级的地方呀?”   楚望南带点小得意地说:“小姑,你猜对了!”   “哪呀?跟大姑说说。”吴梦蝶故作惊奇地问。   楚天南看看楚天舒和向晚晴,仰着脸说:“大姑,我舅姥爷说了,让我去北京陪他过年,住中南海!”   哈哈!众人都被楚望南逗乐了。   楚天舒和向晚晴坐在靠近窗口的位子,微笑着看着大家,始终保持着低调。   除夕之夜的家庭团圆聚会,应该以老人和孩子们为中心,他们平日里各自忙工作,几乎天天都是正式场合,太多的正襟危坐,难得有机会感受这温馨和温情的轻松一刻。   向晚晴悄悄碰了碰楚天舒的隔壁,低声说:“老楚,想什么呢?”   楚天舒侧过脸来,说:“我在想,时间过得真快啊,凌锐和盈盈都要结婚了。”   “是啊。”向晚晴看了看喜上眉梢的凌锐和张盈盈,突然说:“哎,老楚,你这么说我还想起来,你还欠我一个婚礼和一个蜜月呢。”   “嗯,没忘呢。”楚天舒说:“我呀,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想,什么时候闲下来,我们租一条游轮,陪着你一起周游世界。”   向晚晴斜了他一眼,说:“你呀,就知道拿话忽悠我,等你闲下来,我恐怕都走不动路了,还周游什么世界呀。”   楚天舒伸出手,搂了搂向晚晴的肩膀,刚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   向晚晴挪揄道:“看,过年也闲不下来吧?”   楚天舒笑笑,掏出手机来,低声说:“舅舅。”说着,举着电话走进了书房。   向晚晴听出来是林国栋打来的电话,也跟了进去,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电话是林国栋打来的,他说:“天舒,还在‘世外桃源’呢?”   楚天舒说:“是的,舅舅,您回来了?”   “哈哈,刚出机场。”林国栋笑道:“你带晚晴和南南,到西郊宾馆来一趟。”   楚天舒说:“舅舅,过年回家呗,还住宾馆啊?”   西郊宾馆原先是东南省委的小招待所,后来才改叫了宾馆,楚天舒升任市委秘书长之后,曾经多次在这里接待中央级领导。   “呵呵,来了两位贵客。”林国栋说:“他们说,过年了,图个家庭气氛,让我把家人请过来,一起陪陪他们。”   楚天舒忍不住问道:“谁呀?”   林国栋说:“别问了,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楚天舒忍不住问:“要不要向伊书记汇报一下?”   南延平、乔明松、何天影他们已经离休了,伊海涛接任了东南省委书记。   林国栋说:“不用。两位贵宾说了,这不是工作接待,只是家人性质的聚会,别惊动太多的人。”   楚天舒说:“好吧,我跟几位老人打个招呼,马上就赶过去。”   见楚天舒挂了电话,向晚晴问:“大过年的,舅舅还给你布置工作呢?”   楚天舒说:“舅舅说,不是工作,是家人性质的聚会。”   和凌老爷子等人打过招呼,老人们也没有多问,楚天舒身为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这会儿出门,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只是,他还带着向晚晴和楚望南,多少有点纳闷。   楚天舒开车,往西郊宾馆而去。   路上,向晚晴抱着楚望南,奇怪地问:“老楚,舅舅没说贵宾是什么人吗?”   楚天舒目视前方,说:“没有呢。他不让我问,只说来了就知道了。”   向晚晴想了想,说:“嗯,可能是京城老领导吧。”   “呵呵,晚晴,别瞎猜了。”楚天舒说:“肯定是重要人物,要不,大过年的舅舅也不会特意把我们喊过来。”   赶到西郊宾馆,还没下车,楚天舒就感觉出警备等级比平日里要高。想想也释然了,舅舅林国栋已经是近乎副国级的领导人了,加强点戒备也说得过去。   车在宾馆门前停下,立即有一个高大的武警军官和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武警军官上前敬礼,拉开了车门。   中年人是林国栋办公室的顾主任,楚天舒认识。   顾主任说:“楚秘书长,你来的正好,领导刚到。”   “顾主任,新年好。”楚天舒下车与顾主任握手,又介绍说:“这是我的爱人和孩子。”   向晚晴牵着楚望南的手,问候道:“顾主任,您好!”   顾主任说:“好!请随我来。”   楚天舒与向晚晴对视了一眼,那意思就是在问:怎么搞得像我们成了客人似的。   跟着顾主任进入宾馆,顺利通过了自动安检通道,来到了接待贵宾的休息室。   “三位,请!”顾主任推开门,伸手向楚天舒和向晚晴示意。   楚天舒微微颔首表示感谢,然后一只手牵着楚望南,一只手挽着向晚晴,信步走进了休息室。   楚望南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林国栋,他欢快地喊了一声“舅姥爷”,就撒开楚天舒的手,跑着扑了过去。   坐在沙发上还有一男一女两位长者,听见孩子的喊声,缓缓转过头来。   楚天舒和向晚晴同时站住了脚步,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沙发上坐着的是:敬爱的习大大和慈祥的彭麻麻!   (全书完)   一切皆有可能!!!   这本书终于完本了,敲下“全书完”这三个字,顿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两年零一个月,三百四十七万字,不多,也不少了。   完结得很仓促,大家也应该看得出来,很多的故事还没有展开,是强行收的一个蛇尾。   按照当初的大纲设定,是准备写到主角楚天舒升到副省部级,现在才刚刚当上了青原市的副市长就完本了。   对此,读者不满意,我也不满意。   但是,早在好几个月之前就动了完本的念头,只是为了能给大家,也是给自己一个稍稍完满一点的交代,才拖到现在,让蓝光耀、唐逸夫等等的妖魔鬼怪都提前一次性了断,然后咔嚓一刀,故事戛然而止了。   我只能说,身心俱疲,写不动了。   记得血酬对网文有一个精辟的总结:网文=升级+打怪+泡妞。   在升级的过程中,楚天舒要打败一个又一个的怪物,付大木只是一个巡山的小怪,大BOSS应该是何天影,至少应该是唐逸夫,甚至设想过是与楚天舒一起成长中的伊海涛,文中已经埋了他成为主角对立面的伏笔(与彭慧颖离婚,与苏幽雨苟且,不敢冒风险帮楚天舒当上副市长等等);楚天舒要从一个副市长升到副省部级,中间肯定要发生很多的故事。   设想好的有:   楚天舒调任省纠风办当副主任,主任省纪委的蓝光耀,楚天舒一边惩处贪官污吏,一边与蓝光耀作斗争,最后才将蓝光耀绳之以法。   还有,楚天舒治理龙阳湖的污染,揪住了鲲鹏实业王致远的小辫子,让他丢了名声,损了钱财,当然,也拉高了两人之间的仇恨;还有,楚天舒整治教育腐败、查处出租车乱象、整顿食品医药市场、铲除黑恶势力,解决了与老百姓息息相关的诸多难题,一步步加深与唐逸夫、何天影等人的矛盾,并随着职务的升迁,慢慢走到了与他们面对面的对决中……   当初的设计,卫士杰最后会成为一个悲剧人物,他跟随着楚天舒意外发家之后,助长了他对金钱的贪得无厌,对规则底线的践踏,他成了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但是,他对楚天舒的兄弟情始终没变,唐逸夫和何天影把他作为打垮楚天舒的一个靶子,卫世杰为了保护楚天舒,不惜倾家荡产,最后付出了自由和生命的代价。   在书的前期,刻意让楚天舒获得了诸多的桃花,本来是按照闻大师的语言,要收到“十二金钗”才罢手的,可是,中途网络开始了大规模的反庸俗,许多并不是特别暧昧的情节被锁住了,直接扼杀了楚天舒的“桃花运”,连书名都被迫改成了不伦不类的“官道之步步高升”,完全背离了当初的设计。后面,有读者发牢骚说,没有暧昧,没有桃花,没法看了。   有什么办法呢?大势所趋,逆之则亡。   对于“十二金钗”中的人物,目前的交待是残缺不全的。   简若明步步高升,后来当上了省城临江市的市长,与市委书记郎茂才搭的班子,其间受到了百般刁难,但借助于楚天舒整治教育腐败的机会,一举将郎茂才拉下了马,简若明也因此上位,当上了省委常委、临江市委书记。   杜雨菲当上了南岭县公安局局长,为了追随楚天舒,她又主动申请调回了青原,干回了她的老本行,当了市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在铲除青原市黑恶势力的过程中,为保护楚天舒,身负重伤……   楚天舒与柳青烟的接触写得很隐晦,这是后来网络风暴之后,不得不如此处理,按照当初的设想,肯定是要拿下的,这个传说中的白虎,实际上是一只乌凤,在楚天舒的帮助下,依靠政绩和美貌,一举成为了红遍东南政坛的最美女县长……   苏幽雨的结局一直摇摆不定,她为了追求地位,利用她唯一的本钱,她拆散了伊海涛与彭慧颖的婚姻,这也让读者对她有些反感,但个人以为,这是官场女官员的一个小缩影,错并不全在她个人身上……   啰嗦了上面这一大堆,无非是想说,码字类似于一个家装工程,起初的设想总是无限美好的,但完工之后,总不可避免会留下很多的遗憾。贴好的墙砖,安好的洁具,装好的橱柜,不可能砸掉重来,遗憾只能留着,等下一次再装修的时候,改进了一部分,仍然会有遗憾。   所以,大家如果不满意,发发牢骚之后,该看书的继续看书,该码字的继续码字,该扯淡的继续扯淡。   只一句,别耽误了手头上的正事,因为生活还在继续!   不过,对于最后结尾的方式,我着实动了一点小脑筋,自己还比较满意。   楚天舒要谢幕了,未来属于年轻人。可以是凌锐和张盈盈,也可以是卫阳、冷楚、华天和白舒,当然,我希望大家能记住小不点楚望南。如果非要继续往下讲故事的话,这个小家伙绝对可以出彩的,因为,在他才五六岁的时候,就见到了敬爱的习大大和慈祥的彭麻麻,前途岂可限量?!   呵呵,这是最后的YY,也是一个小小的悬念,未来的世界会如何,谁又能猜得到呢?   这本书,我从一开始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和极高的热情,希望能取得一个令人满意的成绩,甚至想过,就把这本书一直写下去,作为自己从事网文创作的收山之作。   可是,事与愿违,整个写作的过程中,这本书遭遇了诸多磨难。   我个人形容,这本书有如一个如命运多舛的孩子。   呱呱落地的时候就赶上了17K的编辑大动荡,责编由最初的阿福,到白色云空,到秦帅,到织伤,最后再到阿福,走了一个轮回;编辑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也有个人的味口偏好,一个小破崽子,不能强迫大家都人见人爱,对吧?   有意思的是,这小破崽子,光名字都换了三个,开始叫《官升》,后来叫《官场桃花运》,到现在叫了个不伦不类的《官道之步步高升》;虽然网站改名不需要通过派出所,但来回签字拍照上传,也特么挺费劲的。   最令人难以想象也难以接受的是,这小破崽子在刚刚有点模样的时候,被网站转卖了,卖给了谁家,我至今没搞清楚,只是上无线六个月之后,其他同期上无线的书以及在无线频道成绩差不多的书都拿到了不菲的稿费,而我没有。   于是,我疯了似的问这个问那个,才得知了小破崽子被转卖的消息。   这个小破崽子上无线是通过其他的渠道,小破崽子在无线上打工赚到的稿费,我不能按时拿到手。   我不屈不挠地问,问了很多的人,把自己变成了祥林嫂,得到的答复是:你放心,无线稿费一定会发给你的。   我问,什么时候能发呢?   答:“合作方”与17K结算了,就会发给你的。   我问,那什么时候能结算呢?   答:不知道。等等吧,反正他们与网站结算了就会发给你的。   等待!一个月又一个月地等待!   我一次又一次地催问,等到的答复,对方还没跟网站结算呢。   应该说,在我一遍遍地追问过程中,编辑们是耐心的,负责任的,可是,他们的无奈与无助也溢于言表。   ……   后来在诸多好心人的帮助下,我拿到了这小破崽子在无线上挣的部分稿费。据说,走的是特批程序,“合作方”仍然没有和网站结算,是网站垫付给我的。   同样,第三方渠道收入我也没拿到,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到。但是,我知道,在诸多的“合作网站”有这个小破崽子的身影,有他打工的收入,就是没有我的稿费。   后来我通过聊天得知,还有几个作者有我类似的遭遇,他们也跟我一样,无奈以及无助。   不扯了,这些东西扯多了都是郁闷,可能还会伤感情。   我总算体会到了孩子被拐卖的那种感觉。   在这个过程中,我曾经多次产生过要掐死这个小破崽子的邪恶念头。   可是,总是狠不下心来,总想着,还有好多一直关心着这小破崽子的读者呢。   一个码字的,把一本书码完,这个责任就像时要把一个小破崽子养大成人一样一样的吧。   感谢两年来看着这小破孩子长大的读者们,你们的支持,就相当于挽救了一条生命!   我更新的速度很慢,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一天一更,这期间,被催过,被挪揄过,被骂过,但最值得自豪的是,两年零一个月,750天,每天都在更新,一次也没断更过!   这是老北码字的人品!   三本书,开书之后,从没有断更的不良记录!   完本了,打算休整一段时间。   我一直在说,码字不是人干的活。   天天有一个更新的几千字在屁股后面盯着,一天可以接受,一个月可以忍受,但成年累月的,搞不好人的精神就崩溃了。网络写手积劳成疾英年早逝的新闻时不时上了头条,这就是明证!   还写不写,写什么,在哪儿写,我倒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可以在书的评论区留言,也可以在读者群中扯淡,更欢迎没事了私底下聊聊。   我真还没有想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总之,一切皆有可能!!! 梅勒°冰凌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