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明末巨盗 作者:醉酒的男人 第一卷 少年争义气 第一章 荒林求生   穿越到这个鬼地方真是忧桑至极,这是哪阿?江枫走了大半天的荒山野路,终于见到了饮烟,这让江枫差一点喜极而泣了。在他的记忆中,从小到大还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更不要说这样崎岖不平的山路。更加上他现在穿在脚上的既不是运动鞋,也不是皮鞋,而是一双千层底的布鞋。这种鞋穿在脚上有好处,也有不好。好处自然是比运动鞋和皮鞋都舒服也更合脚,不好的是因为它的底也是布的,最怕走湿的地方。偏偏山里新下了一场小雨,路上湿滑。没走多久,鞋底的湿气便透进了里面,搞的江枫好不难受。   但更让他难受的还是腹中的饥饿。江枫还是早上出发前,那位好心的渔娘送了他两张饼吃了。这眼见着已是晚边了,又艰难的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却一点东西也没进肚,实在是饿啊!   还好前面终于看到了饮烟,而且还不只是一道。这让江枫差一点就喜极而泣了,终于看到了希望啊!按他的判断,前面应该就是那渔娘口中所说的集镇了,再往前十里便是连江县城。   江枫一颗悬着的心到此时才算是暂时放下了,总算是不用担心会饿死在这荒山野林之中了。   其实,就在江枫看到饮烟前的不久,他还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再回头,去找方才的那位渔娘呢!看的出来,那位渔娘是位好心人。她不但将自己从那个深水潭里救了上来,还将手头不多的大饼给了自己两张。听说他要去镇上,渔娘叮嘱他。镇上很远,如果路走不错的话,也要两个多时辰才能到。要是万一没找到,就赶紧回来,别在山里迷了路。   渔娘同时还提醒他,像他这样的书生,在这样的山间过夜是极危险的。因为这山林里时常会有野狼出没。虽然没有狼群,但就算是单头的狼也是极难对付的。所以,当江枫估摸着自己已经走了三四个时辰后,他开始动摇了。   “要不要回去再找那位好心的渔娘,再蹭几天饭呢?”江枫犹豫着。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决定。原因是:自己大概是长的太帅,他总感觉早上的那位渔浪看自己的眼神,隐约带着某种含义。   “不行,我还是先看清楚自己的样子保险些。这万一要是长的太帅,半道上被哪个女强盗给抢去做了押寨先生。那岂不是毁了我一世的名节!”江枫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找了个小水坑当作镜子。   可是,江枫才对着水坑看了一眼,便吓的连忙向后退。“谁呀!谁跟我开玩笑?”他一面叫着,一面向后看。可是,四下空旷,实在不太可能有人能走到他的身后而不被他发觉,除非此人有东邪黄药师一样的轻功,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但他还是有些不信,“不可能啊!自己看的那些穿越小说的主人公,哪一位不是长的玉树临风,怎么轮到我这儿,便成了个半疯子呢!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自己看错了。”江枫一面说着,一面又向水坑走近。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早没有方才的自信。在犹豫了好一阵后,江枫把心一横,“算了,死就死吧!”   嘀咕了一句,江枫再次在小水坑前慢慢的蹲了下来,那心情,跟上刑场也差不多了!最后,他将心一横,张开了眼睛。   浮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不太清晰的影子。水中的人影,头发散乱的形同稻草,却偏偏长的披过了肩头。身上的这一身衣服也是破洞四五处,还沾了好多的泥。再看脸上,更是有黑有白,十足的一张大花脸。   看到这儿,江枫再也没有勇气看下去了。他完全的心灰意冷了。“老天,你怎么能这么不公平嘛!这也太没有天性了吧!凭什么人家一个个都长的是玉树,到了我这儿就变成歪脖树了!   我跟你说,你这样偷工减料可不行,那早晚是要出大事的!”   江枫斜靠在一棵老树上,对着老天爷喋喋不休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小花狗跑了过来,朝着他大叫起来。   江枫有些着恼。“干嘛?连你也嫌我丑吗!   唉!……   看来,我这个样子实在是没法活了。还不如趁早死了的好!”   这也可以理解,前世里,江枫虽然不能说是长的多帅,但到底还算能看的过去。而且他还是干化妆的化妆师,这个职业也决定了他对外表比旁人更要重视几分,也是他现在不能接受自己眼前这个形象的根本。   江枫话音未落,便听到一个略带着些稚嫩的童音道,“要死啊!要不要帮忙?”   接着,便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背着一捆草绳从坡下的林子里走了上来。   “你,你干嘛?”江枫走了几十里山路,连个人影也没见着;这会儿见这荒山野林里突然冒出个这样小的一个孩子,说话还满口的老气横秋。他这心里不免得犯起了嘀咕,还真怕这小孩子是什么山妖树怪变的。   要说他先前想死,那也不是矫情。可是就算是想死,这会子看到了妖怪,他还是很害怕。这也是人的正常心理。   “你、你想干嘛?”俞仁一面说,一面向后退。   “给你送绳子啊!你不是说要死嘛!我怕你没绳子上吊啊?”这小孩虽然模样不大,但说起话来却比大人还呛人。说着,他果然从身后拿出一段两指粗的草绳。他伸着那只胖乎乎的小手,将草绳向江枫递了过来。   江枫很自然的伸手接过草绳,突然看到小孩另一只手里拿着的鸡腿。江枫听到自己的肚子叫了一下。   “你,能不能把那个卖给我?”江枫指着小孩手里的鸡腿道。   “你不是说要死嘛?干嘛还要吃鸡腿?”小孩问,他说的十分认真,并不像是有意讽刺。   “我,我虽然要死,可是怎么着,也得做个饱死鬼不是!”江枫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个理由。   “那好吧!就卖给你了,一百文,拿去。”   江枫也不知道这鸡腿卖一百文是贵还是便宜,这时他也顾不得这些了,听到对方肯卖,忙回身去找钱。在身上摸了半天,江枫终于在怀里找到一个钱袋。里面有些散碎银子,还有十几个铜钱。他也不知道多少,见铜钱不够,便挑了块最小的碎银子递给那小孩。“这个,够了吧!”   “多了。可是我没的找。”   “算了,不用找了,全给你。”江枫道,他只想早些拿到那个鸡腿,其他的一切,对他来说,现在都不重要。   “那怎么行。我爷爷向来教导我,不可以多收客人的钱的。你且在这儿等一会儿,我这就回去给你找钱!”   江枫这时候已经饿的连走路都困难了。他忙摆手。“不用了!”这句话说的有气无力。   “那怎么行。我绝对不可以多收你钱的。”小孩却很坚持。说着,不等俞仁反映过来,他便拔腿向回跑。   江枫刚在后面讲了一个“你……”字,那小子早已跑的没影了。江枫刚刚虽然饿,但也还可以忍受,可这会儿被这小子的鸡腿一勾,那感觉便更加的难耐了。   见小孩跑走了,江枫只能在原地苦等,这时候感觉时间过的实在是太慢了。他斜靠在树下,定定的盯着地上的树影,可是树影却总也不动一下。   好容易,终于把那小孩盼回来了,他也已经饿的快没力气说话了。   “对不起。我们家里没找到这么多铜钱。要不,我帮你到镇子上换去?”   这一回江枫可学乖了。他先一把将小孩拉住,然后夺过他手里的鸡腿,对着就啃起来。一面啃一面口里还含糊的道。“你要是不赚麻烦,就去好了。顺便,帮我再带些吃的来。”   “那你在这儿等着。可不要乱走。省的一会儿我找不出着你。”小孩稚嫩的声音,此时在俞仁听来,显的格外亲切。   “放心吧!我不走。”江枫心道:这儿有吃的,你就算赶我走,我也不走啊!   那小孩走了几步,又转头走了回来,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不放心。“吃完饭,你,该上吊了吧?”   江枫被他这一句话气的差点没噎死。总算是他心态好,没有情绪失控。   “为,为什么你这么急着要让我上吊?”   “因为我今天跟小胖他们去玩了,爷爷交待的卖草绳的事我给忘了。这眼看着就要天黑了,你现在可是我最后的希望了!你要是不死,那我这草绳可就卖不掉了。回家爷爷要打我的!   要不,你一会儿多买几根?万一要是吊不死,还可以再多吊几次。保险!”   江枫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如果不是这小子走的快,他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不过,虽然这小子说话气人。可办事还是很有一套的,不一会儿,他便给江枫弄来了不少的吃食。除了五六个馒头,还有一小碟熟牛肉。江枫这时候也顾不得骂他了,先填饱肚子要紧。 第二章 连江渡口   肚子饱了,人也跟着精神了很多。这时候,江枫也不想着死了。他先在一个小池塘里把脸仔细洗了洗。这才发现,自己的这张脸长的倒也不是那么太让他失望。虽然算不得绝世帅男,却也勉强可以算是长的顺眼了。只是,这头上的长发实在太恐怖。身上的这身衣服也要好好洗一洗才行。   从这小孩到镇上买东西这么快便回来,江枫判断,此处应该离镇上很近。可是,江枫并不想马上便到镇上去。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这身模样实在不能见人。眼见着天就要黑了,江枫决定第二天再去镇上。   江枫吃饱了,正坐在树下盘算着他的计划,一旁的小男孩却等的有些不耐了。   “我说,你到底还上不上吊了?再耽搁一会儿,天可就黑了。天一黑,我便要回去了。不然,我爷爷会骂我的。”   江枫没想到,他在惦记着自己上吊的事。不过,这回江枫没有生气。   “吊,我是暂时不上了。不过,你的草绳,我倒是可以买几根的。”江枫现在可要跟这小朋友打好关系。他明天还要指着他给他办事呢!不然,以他现在这个样子,进了镇子,只怕也要被人当作乞丐给赶出来。   小男孩起初听到江枫说不上吊了,显的十分失望。但接下来又听江枫说要买草绳于是大喜。   “那,你要买几根?我们可要快些了。不然,回家迟了,爷爷也会骂的。”   “你这儿的草绳全卖给我吧!”说着,江枫又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了过去。   “太多了。只要五十个铜板。”男孩摇手道。   江枫见他不肯收,便从他方才找还给自己的铜钱里数了五十个,递了过去。   小男孩接了铜钱,便回身走了。   “明天早点来啊!我还有生意要跟你做呢!”江枫在后面叫道。   “知道啦!”小男孩稚嫩的声音传来,这才让江枫放了心。   这一晚,江枫是在小男孩家的草垛子里睡的,这儿既舒服又安全,不用担心有狼。第二天天一亮,他便又跑回昨天与小男孩碰面的山坡上,等着小男孩的到来。   果然,没多久,昨天的那个小男孩便来了。   有了昨天的配合,今天两人的交易做的很顺利。小男孩为江枫从镇上买了一身新衣服,还有一把木梳。   江枫花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这才把自己收拾的差不多。虽然按着江枫化妆师的标准,那还差的太远,但总算是基本摆脱了乞丐圈。没办法,谁让条件有限呢!也就只能暂时这样子了。   这时,江枫才自信满满的走上通往镇口的大道。   这是一个只有四五十户人家的小镇。说这是镇子,其实也可以说算不上。因为它实在太小了。镇中一条大街横街而过,街道两旁各有十多户人家,还有好几户人家的门是关着的,看上去也并不像是商铺。   “这也能算是镇子吗?比他老家的一个小小自然村还要小的多。”江枫叹了口气。但叹息归叹息,肚子还是要镇饱的,昨晚吃的那些,早已被他消化的干干净净了。于是,江枫随便的在路边买了些吃的东西胡乱填饱了肚,然后便继续向前赶路了。   他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十里之外的连江城。   连江县在福州城东北二十里左右,紧临着连江。要进城,先要过江。   江枫来到连江边唯一的一处渡口,远远的便看到一群人围在那儿,约了十五六人。走近去,才看清,这些人个个都是面有菜色,衣着破旧,看模样有些像乞丐。可是他们又大多扶老携幼、拖家带口的,身上也都带着各种各样的包袱,有些人甚至连锅碗瓢盆都带上了。   这样的装束,看的江枫十分不解。这是些什么人啊!怎么这样奇怪,江枫在心中暗想。   此时,这群人正围着两个公差模样的人,七嘴八舌,也不知在说些什么。那两名公差大概也被他们说烦了,就见其中一名公差突然一拔腰刀,大叫一声,“停!”   这些人见公差突然拔刀,都吓了一跳,于是纷纷后退,话也都不讲了。那公差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指着其中一名五十上下的男人道,“你,你来说说原由。其他人都给我闭嘴。”   那男人见公差指着自己,只的硬着头皮从人群中走出来,向那差人施了个礼。“大人包涵。小人们是从陕西米县逃荒来的。没办法,米县今年又是大旱!庄稼绝收,朝廷赈灾的粮食又不够发。我们也就剩下逃荒这一条路了。   原来我们是准备逃往直隶的,可是半道上听人说,北面将有大战,于是我们只好又转向南。我们从山东一直逃到了浙江,却始终没有找到主家收留。后来,听说连江城里有位大善人陈元亮陈员外,我们大家便商议着,去投奔陈员外。   我们米县本来就穷,这一路,我们主要是靠乞讨,才走到这儿的。身上连个多余的馍馍都没有,又哪来的钱啊!因为要过江,没办法,大家把这一路乞讨下来的钱凑了二十个,本想跟摆渡的大哥商议商议,把我们这些人渡过江去。   可是,大人您这儿又要再收每人十文的税钱,我们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们这一路南来,原本有三十多人,可到了这儿,就只剩下眼前这十七人了,其他都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要是再找不到主家收留,我们这十七人,早晚也都要饿死!大人您开开恩,可怜可怜我们,就放小人们过去吧!”   这男人说的动情,眼睛不由的有些湿润起来。其他人听到这里,也一起叫嚷:“大人,放我们过去吧!”   那公差将他的三角眼一瞪,对着众人喊,“吵什么、吵什么!我可怜你们,谁来可怜我啊!我们这儿每天可也都有定额呢!完成不了,我们就得挨板子。高大总管派下来的公公们可没一个是好伺候的。”   江枫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那两个公差。他初来乍到的,本不想多管闲事,正打算绕过去。那两个公差早看到了他。   “干什么、干什么,想跑啊!”一名公差排开众人追过来拦住江枫。   江枫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这儿不让过吗?”   “让过啊!可是,你钱交了吗?”那公差硬声硬气的道。   “什么钱?”江枫还真不知道要交什么钱。   那公差指着旁边立在江边沙滩上的一块牌子。“什么钱?没看见这块牌子吗?‘凡过江者,每人十文’。这是我们高大总管亲奉皇上的口谕,在此设卡,向来往路人征税。”   江枫这才算是明白了原因。原来,这两个公差在这儿是专收过路费的。看来,那些逃荒的难民显然也是因为交不起过路费,这才与两名公差争执起来的。   对于过路费,江枫倒不排斥,现代社会,到处都有人收过路费,他早已习惯了。江枫不想与这两个公差多啰嗦,以免惹祸上身,正要准备掏银子,便见迎面又走过来两人。   这两人中,走在前面的人穿着儒衫,手拿一把折扇,看上去神采风仪很不一般,相貌也很出众。跟在他身后的人看上去像是个书童,比主人稍矮,却也长的更加俊美,而且骨子里还流露出一股柔媚之态。   江枫心中一动,难道这书童是个女婢?   两人走到近前,江枫已早看破这书童的身份,果然是个女子。而这位主人,虽然装扮的很好,衣领恰巧将喉结给遮住了。但是江枫还是从此人身上散出的淡淡香气,判断出这人也是个雌儿。   如果换作一般人,也许看不破此女的身份。但是江枫是职业的化妆师,他的工作令他每天所打交道的,几乎都是各色的美女,对于女人身上那种独特的味道,江枫有着一种职业的敏感性。   “站住!”那正与江枫交涉的公差,见到这两人,也是眼前一亮。不过,与江枫不同的是,他感觉眼前一亮的原因是:因为看到前面这位公子模样的人穿着华贵,一会儿肯定可以多收些钱。   两人诧异的站住了,显然也不明白这名公差叫住自己的用意。 第三章 嚣张海盗   “要过江是吧!”公差问。   “是!”假公子回答的很简短,似乎不太愿意与这公差多话。   “每人五十文。”公差也干脆。说着,便伸出了手。   假公子以询问的眼光看了一旁的江枫一眼。江枫会意,向一旁的木牌指了指。假公子扭头看了一眼木牌,正要准备掏钱,跟在她身后的假书童却已先忍不住叫了起来。   “凭什么!不是十文的吗?”   “别人是十文。你们是五十文。”那公差强硬的道。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就要比别人每人多交四十文?”假书童叫起来,声音也跟着尖利起来,如果此时那公差稍稍留心,必能发现,这个书童其实是个女婢。可是这位公差显然只想到了他的钱。   “不凭什么。你们就是要交五十文一位。过不过?要过就快些交钱。要不过,就快些走开。”公差蛮横的道。   “你……”假书童还待要争,她的主人却阻止了她。   “算了,就给他一百文吧!”假公子道。   假书童这才重重了哼了一声,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百文递到公差的手上。   两人交完钱,不再与公差费话,便向江边的渡船行去。那公差钱既到了手,也不再多与她们为难。   江枫也赶紧交了十文钱,紧随在两人身后上了船。此时,在他的身后却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   江枫回过头去。原来是方才的那群难民因为被两名公差驱赶,有个妇人手里抱着的孩子被挤哭了。江枫心中一软,本来打算不管这闲事的,却终于还是忍不住向着两名公差走了过去。   “两位大人。请您二位高抬贵手,放他们上船吧!他们需交的钱,我代他们出了。”说完,江枫仔细的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约有二钱的碎银,递到公差手上。但他却不敢把钱袋拿出来。见识了两名公差随意收费的无耻,他还真怕被两人看到自己的钱袋后,也被他们讹诈。   这一回,两名公差倒也还算守信,收了银子,便将这些难民放了过去。   连江渡口摆渡的船并不大,一次只能容下二十来人,原来上面就已有五六人了,再加上江枫和两位假男人,难民们这一船只上了十人左右。   那个方才被公差点名的五十上下的男人也上了船。此人一上船,便向江枫深施了一礼。   “今天真要多谢公子援手了!要不然,过不了江,我们这些人也真不知道今后要怎么活了!”说着,男人便要给江枫磕头。江枫连忙拉住,作为现代人,他不习惯被人磕头。   “不过是一两百文的小事,不必放在心上。”江枫道。   男人被扶起来,接着道,“小人姓李名叫三河,陕西米县人。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江枫这才想起,自己到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不过,他自然不能这样跟对方讲。突然想起自己身上所配的那把宝剑上刻着一个“俞”字,这应该就是自己现在的姓了,于是便道,“我叫俞枫。”   两人正说着,却听得旁边一声冷哼。   两人忙扭头去看,原来是方才的那个假公子。   “只怕俞兄这一次却是要好心办坏事了!”那假公子叹道。   “为什么?”江枫不解。   假公子朝江枫拱了拱手。“在下泉州李玉。俞兄难道没有听说,连江陈家眼下正有一场大劫吗?”   “什么陈家?什么大劫?”江枫一时没弄明白。   李玉微显诧异的看了江枫一眼。“难道俞兄没听到方才他们与公差所讲的话吗?连江陈家,自然指的是陈元亮陈员外家啊!他们方才不是说要去投奔陈家的吗?”   江枫这才想起李三河方才跟那两个公差的对话,连忙点头。“对对对。不过,你说什么大劫,又是怎么回事?”   李玉却没有回答,只道,“一会儿进了城,你们就什么都知道了。反正我劝众位,还是莫要急着去投陈家。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后面的话已经是跟着李三河几人讲的了。   连江并不很宽,很快便到了对岸。江枫听说李玉主仆也要进城,便与她们结伴同行。   三人在城门口又交了一次进城税。还好,这儿收税的公差要比连江渡口的那两位好多了,对于后面十七人的难民,他们没有再征税。   刚进城,江枫便见一群人正围着城门边贴着的一张告示。江枫忙凑过去看。这一看,他马上就明白了,方才李玉所说的陈家有大劫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这张告示上所写的内容居然是说,今晚会有海盗攻城,让城内的百姓与官军不要惊慌。海盗只是来向陈家报仇的,并不伤害其他无辜。   看完告示,江枫呆住了,他不相信这个世上还会有这样的海盗,居然在攻打县城之前,还要先行告知。这海盗未免也太猖獗了吧!难道官兵在他们的眼里,就如此的不值一提吗?江枫想不明白。   而这些难民们,虽然在船上便已得了李玉的告诫,但他们还是准备要去投靠陈元亮,直到他们看到了这个告示。众人才一下子没了主意。   “怎么办?”一众的难民都围着李三河。他实际上也正是这一群人的头儿。   可是,李三河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原来早已计划好的事情,一下子便被这一张小小的告示给彻底打乱了。他只好求救似的看着李玉。对于眼前的这位年轻公子,多年的处世经验使李三河预感到他并不一般。所以,他现在很想听听李玉的指点。   “反正大家到都到这儿了,陈家有事也只在今晚。不如你们便先在城里找个地方安顿一夜,待到明天再根据情况决定去不去投奔陈家。如果陈家还在,你们再投奔不迟。要是万一出事,你们也不至于被殃及池鱼。”李玉实际上对这批难民也还是比较上心的,对于穷人,她对他们天生有着某种好感。   李三河连连点头,“对对对!可是……”   李玉一眼便看出李三河的顾虑。“这儿向南走大约一里远,有座破庙。你们今天就先在那儿落脚吧!要是万一陈家败了。我帮你们想想别的办法。总不能眼看着你们这么多人走投无路。”说完,李玉从袖子掏出二两银子,交到李三河的手里。   “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给大家买些吃的。大人可以挨饿,孩子却是不行的。”   李三河感激不尽,一下子跪了下来。他同时也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其他的灾民也跟着李三河一起跪了下来。   李玉赶紧摆手。“起来起来。都起来吧!这儿是城里,被人看着,不好。你们先去吧!要是明天陈家真的出了事,我自会来庙里与你们汇合,再另想别的办法安排你们以后的生活。”   李三河知道李玉说的没错,在城里众目睽睽下,这样的一大堆人突然对着一个人跪头,自然会引起旁人的侧目。说不定还会让人误以为他们是搞什么邪教的,给李玉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李三河到底是老于世故的人。于是,他赶紧把众人叫起来,然后带着大家匆匆走了。   江枫一直在旁边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直到李三河一群人走了,李玉身边的莺儿才向江枫道,“怎么样?俞公子。我们小姐常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公子帮助他们渡过了江,却只是解决了他们眼前的困难。要是找不到主家投奔,他们这么一大群人扶老携幼的,早晚还是要被饿死吧!那么公子今天出不出手帮他们,又有多大区别呢?”   江枫被小丫头的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又知道她确实讲的很对。还好他脸皮一向很厚,于是忙做出一副受教的样子,连连点头。“姑娘说的是!”   莺儿被江枫一语道破天机,不由的有些恼恨,“你……”   “哦!在下失言,抱歉抱歉!”江枫这才发现自己的失误,对方既然女扮男装,自是不愿别人看出身份。可是他却一语道破,也难怪莺儿会生气。 第四章 连江城破   一旁的李玉却显的并不在意,仍笑眯眯的向正生气的莺儿道,“好啦!咱们先去找家客栈住下。一会儿还有正事要办呢!”   莺儿这才算放过了江枫。   三人找了一家不算大的客栈投了。客栈的客人很少,三人的房间是相邻的。掌柜给三人安排好了一切,还特意叮嘱他们,“晚上睡觉最好安生些,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去管,只要老实的呆在房里便不会有事。”   如果没有看到城门口海盗张贴的那张告,江枫一定不明白掌柜这样叮嘱的用意。但是现在,他却十分清楚。这位掌柜显然也早知道了今天晚有海盗攻城的消息,所以特意如此叮嘱他们。   可是,海盗进城,真的只要躲在房里,便会没事吗?江枫有些不太相信,这些海盗好容易攻进了城,又怎会放过这样好的打劫机会。要不是想要在李玉主仆面前装镇定,江枫早就逃之夭夭了。可是,美女当前,江枫却不能不顾及自己的男子汉形象。连人家一届女流,都没有说要离开,他一个堂堂男子汉,自然无颜说出“逃”字。因此,江枫虽然心中惶恐,却还是选择跟李玉她们一起在客栈住了下来。   但从前电视上时常看到的,那些带着头巾,提着钢刀,面目凶恶,见到东西就抢,见人就杀的海盗形象总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吃过饭,江枫拉着李玉,要让她陪着自己到连江城里逛一逛。李玉的贴身待女莺儿姑娘也就自然的成了两人的陪驾。其实,江枫真正的目的,是要打探一下城中的情况。要是万一看情况不妙,回到客栈,虽然逃跑的事情不能做,但却可以将潜藏的工作做的深做细一些。   江枫这样的打算着,在他想来,城里既然将要发生这样的大事,而且全城的人们还都已得到了消息。街上的那些商铺应该都一一关门了吧!可是,江枫在外面大致的转了一圈之后发现,连江城里,百姓们根本就像是没有这么回事一样,照旧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街面上不但商铺没有关门,连摆路边摊的小贬也没见少。   这一下,江枫就更想不通了。要说在城门口张贴告示,是说明这一伙海盗的自负与嚣张,根本没把官兵放在眼里;那,这些城里人的镇定表现又是什么原因呢?难道说,他们跟这些海盗全都是亲戚吗?这显然不可能。   见江枫一路上沉默不语,李玉早看破了江枫的心思。   “俞兄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些城里的人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海盗攻城的大祸,却一点也不慌乱吧?”   江枫连连点头,他开始越来越佩服面前的这个女扮男装的李玉了。好像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一般,连自己心里的想法,她也猜的清清楚楚。   “说来,其实也很简单。因为今天要攻城的这伙海盗,并不是普通的海盗,他们是漳州李家的一部分。而这漳州李家向来在东南沿海一带声名很好。他们从来不做恃强凌弱的事,遇到穷人,他们从来都不为难,有时还要给些援手。   对于读书人,李家更是尊敬。如有被他们看中的读书人,愿意到他们李家效力的,他们便先给五十两的安家费。”   说到这儿,李玉还特意的跟江枫看了个玩笑。“我看俞兄就很合他们的标准,说不定,明天便有人来请俞兄了呢!”   江枫赶紧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这可不行!这可不行!”在他心里,这一次的死里逃生,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出身,也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计划,可是要他当一名海盗,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李玉察言观色,早已看出江枫对这些海盗的不屑,于是便止住了话头,不再多说。   到了客栈,三人各自回房。这一晚对江枫却特别的难熬。他反而不如第一天到这个世界时,在那户人家的草堆里睡的舒服、安心。江枫总是担心着这些海盗不知道在今晚会不会如约攻城。万一攻进城里,他们又是否会如约不扰民呢?还是会烧杀抢掠一番?   江枫仔细观察了这间客房,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也就只有床下了。可是藏在床下,只要有人低头一看,便无所遁形。想了半天,江枫将外面的两个竹篓拖到了床下。这样子藏在竹篓后面,倒是不那么容易被人发现。除非打开床板,或者爬进来。   没办法,谁让这儿没有暗道、暗格之类的地方可供藏身呢!也就只能这样将就将就了。弄好了这一切,江枫蜷缩在竹篓后面,这才放了心。渐渐的便开始有了些睡意。   就在他睡意朦胧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炮响。接下来又是三声炮响。   然后便隐隐的听到有人高声的喊着:“守城的兄弟们听着。我们是漳州李家的。今晚我们进城,只找陈元亮的麻烦,绝不伤害无辜。如果你们要据城死守,那我们也就只能发炮强攻了。   现在,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做决定。半个时辰之内,惹是你们有人主动打开了城门,那便罢了。我们仍然会坚守承诺,绝不为难陈家以外的人。要是半个时辰以后,还没有人开城门,那可就莫怪我们不客气了。到时候攻进城去,所有守城的人,一律杀光。”   这一份劝降书一连念了三遍,江枫清楚的数着。然后便再不念了。江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变化,可是又不敢出门去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他可不想才穿越到这个新世界,连自己的老爸老妈是谁都还没搞清,便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命运之给再一次的糟蹋。   过了好一会儿,江枫听到街上开始有人跑动的声音,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江枫判断这应该是那些海盗已经进城了,他躲在床下的竹篓后不敢稍动。他知道,这会儿可不是耍英雄气的时候,韩信能忍胯下之辱,他这点床下之辱又算的了什么!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江枫的心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   紧接着又是一声。这一次比上次稍稍重了些。   大概是听到房内没有反映,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俞相公睡了吗?”   江枫这才松了口气。……是那个小侍女莺儿。   江枫匆匆从床下爬出来,并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门,好像生怕自己的动作大了惊动了外面的那些海盗,将他们引来。   莺儿突然看到打开门的江枫,吓的倒退了一步,然后便忍不住掩着嘴,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俞、俞相公。您这是干嘛去了?怎么弄的脸上跟摸了锅灰似的!”   江枫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从床下钻出来的,一定是脸上沾上了很多灰,这小丫头才会笑成这个样子。不由的脸上微红,赶紧伸手就要用袖子去擦。   “用这个吧!”一旁的李玉轻轻拉住他的衣袖,递给他一块绣着荷花的手帕。   江枫感激的看了李玉一眼,忙接过手帕擦了脸。   “俞兄要不要与我们一道出去看看?”见江枫擦好了脸,李玉轻声问道。   “你们要出去啊!这深更半夜的。何况,还不知道那些海盗走了没有呢……!”江枫没有说外面现在很危险之类的话,因为他要维护自己大丈夫的形象。他相信自己只要这么轻轻一点,这位聪明的李小姐一定便会想到了。   “李家的人已经进来了,不过没关系,不会有危险的。要是他们不守信,只怕早就已经有人冲进客栈里抢掠了。   我想去看看他们怎么处置陈家。”李玉道。   江枫听李玉说的有理,心也跟着放下了不少。但听说她要去看海盗处置陈家,江枫心中对于未知的好奇也被勾了起来。人都是这样,一旦知道没有了危险,便自然的有了好奇心。   要不怎么说,好奇害死猫呢!   “好,我陪你们去!”   李玉赞许的看了江枫一眼。这一眼,把江枫看的心里顿时热了起来。看来,美女们的赞许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那都是有着同样的杀伤力的。就仅仅是这一眼赞许的目光,现在就算是让江枫拿刀去跟这些外面的海盗们拼命,他只怕也会毫不犹豫。这就是江枫,两世为人,依然逃不出那些聪明美女们的小伎俩。   江枫带上了他的那把剑。虽然这把剑在他手里,大概只能用来切菜,但有剑在手的感觉,还是要安全的多。   三人出了客栈,大街上已经没有人了。海盗们显然已经过去了,而官兵们则藏了起来,百姓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凑热闹。大街上,此时只有他们这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莺儿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出客栈走了大约三里多路,渐渐的便听到了一些嘈杂的声音,有哭声,也有喊叫声。 第五章 家无贤妻   三人于是加快了脚步。又走了一里多路,便远远的看到一座大院落。此时,院落里已是灯火通明,门口高高的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一伙人各执钢刀站在门口,约有一百多人。而就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还分别有两伙几十人的海盗把守。   江枫看到这架势,便有些心虚了。看这院子把守的如此严密,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进的去。   原本,江枫是打算找一处偏僻的位置,然后三人爬进院子的。可是看海盗们的这个架势,他们根本就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把这个带上。”正在江枫为如何进门而伤脑筋时,李玉递给他一块白色的布条。   江枫正不知什么意思,李玉已帮他将白布条系在了左手的手臂上了。再看李玉和莺儿,她们左手的手臂上也分别系了一块白布条。   系好白布条,李玉当先向陈府的大门走去,然后莺儿也跟了上去。见江枫没有动,莺儿赶紧走回来,悄悄拉起他。江枫感觉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紧紧的跟在莺儿身边,低着头,不敢看一眼那些周围提刀的汉子。   那些看守的海盗们只是看了三人一眼,连问都没问便放他们进去了。   江枫起先还很紧张,但是看那些海盗对他们连问也不问,便渐渐放下心来。再扭头看这些海盗,见他们每人的手臂上也都系着这样的一块白布条,他开始有些明白了。一定是在左臂上系这样的一块布条,便是海盗们自我识别的标记。难怪他们系上这样的布条,那些海盗们便对他们问也不问了。   三个人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进了陈家。   陈府很大,除了前前后后的几十间屋子,还有一个大大的花园。可是,三人进了陈府,却发现偌大的院落里,并不见一个人影。一直到了后花园,这才看到一堆人围在那儿。   李玉当先走过去。众人的注意此时都集中在了包围圈中的几个人身上,没有人留心他们三人。   江枫站在一个提刀的大汉身后,向人群中看去。就见人群当中,此时正跪着五个人,当先跪着的是一位四十下下的男人。在他的身后跪着一个吓的瑟瑟发抖的女人。女人的身后,又跪着三个孩子。   一个看上去挺文气的中年人站在几人的面前发着话,他应该就是这群海盗的头头。可是江枫看他,怎么看怎么不像海盗,反倒更像是个秀才。   “陈元亮,我来问你。你为什么要打劫宋家的商船?”   那个四十上下的男人,此时已知必死,倒反而并不怎么太害怕了。“当时因为大家都在一个岛上避风。我见宋家的船上人少货多,又没有船舶司的关文,我于是便一时起了贪心,叫手下把他们的船和货一起抢了。   不过,人,我可是都把他们带到福州城的,没有杀一个。”陈元亮道。   那满脸文气的中年人冷笑一声,“我怎么听说,是因为你夫人看上了人家的一对金钗,人家不肯卖,你们才动的手啊!”   陈元亮微一错愕,他没有想到,这人对当时的情况了解的如此清楚。不过,随即想到,必是宋家的人逃出去后,向他们讲的。   陈元亮正要解释,跪在他身后的女人却已经大叫起来。“不关我的事啊!都是他,是他叫人抢了宋家的船和货的,他还说他们是私船,抢了也是白抢。如果他们胆敢告到官府,不但追不回船货,还要获罪入狱。”   陈元亮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的夫人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对于夫人将全部责任推到自己身上的话,他没有申辩。   那满脸文气的中年人却听得有些生气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平日不守妇道,贪得无厌。出了事,又将罪责全部推给丈夫。这难道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该守的本份吗?”说到这儿,中年人一挥手。   “来人,把这个贪心无良的女人先拖下去。”   陈元亮见此,忙向前爬行了一步。“大王要杀就杀我吧!此事确实全是由我一人所为,与内人无关。”   中年人看了陈元亮一眼,“你倒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可惜你犯了我们李家的大忌,今天却也饶你不得。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谁让你不知规矩便使船出海。你以为在海上犯了我们李家的规矩,逃回城里便没事了吗?   实话告诉你吧!莫说一个小小的连江城,就算你逃进福州城,我们李家也照旧有办法,灭你陈家的门!”   陈元亮向中年人磕了个头。“我犯下如此大错,早知必死。只是希望大王放过我的夫人和几个孩子。”   中年人摇了摇头。“你的这几个孩子,我可以做主不杀他们。但是你的夫人却不能不杀,因为她是此事的肇始者。若不杀她,难平众怒。”   陈元亮知道多求也是无益,只好无耐的道,“那么,便请各位先杀了我吧!”   中年人点了点头,“这一点,我倒是可以满足你。”说着,便向身后的一名手下挥了挥手。   这名汉子提刀正要去拉陈元亮,却突然从旁边的花丛中窜出一个人来。倒把众人吓了一跳。   这人一冲出来,便一把扑到陈元亮的身上,大叫着,“你们不能杀他。要杀就杀我吧!”   众人这才有机会将此人看清。原来,这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由于她的脸是朝下的,更加上她的头发是散开的,众人也看不清她的模样,只是凭声音判断,应该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妇人。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搞的那名原本要来拖陈元亮的大汉,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去看他的头儿。但是那满脸文气的中年人却也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并不发话。于是,那准备拖人的海盗也就只能提刀站在一旁等着。   陈元亮突然看到这个女人,不由的长叹了一声。“你这又是何苦!这事本与你无关。何况,你现在也不是陈家的人了。何苦又来送死!”   那女人却仍然死死的抱住陈元亮不放。“不行。老爷您是陈家的一家之主。您绝对不能死,要是您死了,孩子们怎么办!”   说完,那女人爬到中年人面前,“大王。我才是陈元亮的原配。大王要杀,就杀了吧!还请饶过我家老爷一命。”   中年人倒不着急,他不紧不慢的向陈元亮问道,“陈元亮,这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你陈元亮可只有一房夫人啊!”   陈元亮面有愧色的抬起了头。“回大王的话。这个女人叫黄秀芳,是我当年娶的第一房夫人,确实是我的原配。可是,因为陈黄氏进门三年,未给陈家添上一丁,我娘便给我重新娶了一房。并让我将陈黄氏修掉了。   自此之后,我陈家与她便再无瓜葛。此次我抢夺宋家船货的事,更是与她毫不相干。还请大王莫要为难她。”   中年人看了看那个妇人黄秀芳,“你听到了吧!陈元亮都说你与他们陈家再无瓜葛了,你又何必如此舍命救他。”   “老爷虽然这样说,可我心里却一直都把自己当作陈家的人。”黄秀芳道。   “那么,你真的愿意替陈元亮去死吗?”中年人问道。   “我愿意!”黄秀芳回答的十分坚定。   “死,可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既然他都早已对你无情,你这样做,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哦!你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黄秀芳道。“如果老爷死了。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也没有意思。与其这样,还不如随老爷一起去了。”   中年人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   就在这时候,站在人丛中的李玉突然插话道,“陈元亮,据我所知。你并不是因为陈黄氏没有给他生孩子才休了她的吧!陈黄氏入你陈家的门不到一年便给你们陈家添了个女儿,这难道不算?   你所以要修掉黄秀芳,根本不是因为她不能生育,而是因为你们陈家嫌贫爱富。你娘在你中了举人后,又给你讲了一户连江大户的女儿,便是你现在的夫人,于是便逼你修掉了黄秀芳。   我说的没错吧!”   陈元亮突然听到李玉讲出自己的从前的丑事,却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因为他知道,此时的自己,早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可以在连江城内翻云覆雨的陈员外了。现在的他,只是人家的案上鱼肉罢了!   “小哥讲的不错。当年,我虽是受母命修妻,但到底责任在我自己。如果我在母亲面前坚持一些,也许就能将秀芳留下来了。   唉!总是我陈元亮福份太浅,命中注定无此贤妻。如今遭些大劫,也算是报应吧!”   “不,老爷是好人。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你在连江这些年,修路铺桥。每年青黄不节,又总要出粮资助饥民。这些善举,菩萨都看着呢!菩萨一定会救老爷的。”黄秀芳仍然护在陈元亮面前,竭力的为他辩护。   李玉轻轻一笑,“黄嫂子只知道他陈元亮在连江做的好事,你可知道他在外面为官这么多年,又做了多少的坏事呢!他虽然在连江救济了些人,可是他在外面害的人,却又远比这不知多出多少。有多少商贾人家,因为被他盘剥而最终倾家荡产,你可知道?   不说别的,就讲陈家的这份家业吧!二十年前,你刚进他们陈家时,他们陈家还只有薄田十亩。可是现在,陈家光在连江就有五六百亩的良田。这么大的一份家业,是怎么挣出来的?难道仅仅靠着他那微不足道的一点俸禄吗?” 第六章 烟消云散   说着这儿,李玉转向了陈元亮。“陈元亮,我说的不错吧!这些年,你在杭州漕运司,虽然做的这只是个小官,却是十足的肥差。你二十年没有挪窝,这捞回家的银子,少说也有两三万两了吧?”   陈元亮,没有否认。“总共三万二千三百四十六两。这些都是俸禄之外的收入,每一笔银子我都有记录在册。”   “也就是说,平均每年一两千两。油水果然不小啊!”李玉说完,又转向了黄秀芳。   “黄家嫂子,你听到了吧!其实,陈元亮并不是什么好人。他做那些善事,不过是想要掩盖他的罪恶。你为他去死,是不值得的。再说,他陈元亮也许对别人还好,可是对你,却是十足的负心汉。   据我所知。你当年嫁到他们陈家,上要侍奉婆婆,下要照顾小姑。而陈元亮又一心只在功名上,家里家外的事情他从来不管。都是你一个人家里家外的忙活。你的第二个孩子正是因为怀胎时,下地干活太辛苦,才没掉的吧?   可是,陈元亮对你又怎样?他一考中举人,便马上把你修掉,娶了这个姓马的女人。   你难道不恨他吗?”   黄秀芳摇了摇头。“我是个没用的女人。老爷中了举人,身份便不同了,他娶马妹子,我也是赞同的。马妹子比我漂亮,又比我聪明。虽然老爷表面上把我修了,但他每年都暗中派人给我们母女送银子。   虽然那人从来不说是谁派他来送的,但是我心里却很清楚。   无论你们怎么讲老爷。在我的心里,老爷永远都是老爷。老爷是好人。你们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这个世上没有了老爷,我黄秀芳活着,也没有意义。”   李玉听了这话,不由的长长了叹了口气!似乎是为这个女人的执着和痴情而惋惜。   而此时,跪在地上的陈元亮早已是满面泪痕。被李玉将他心中的旧伤一一揭起,陈元亮此时早已忘了眼前的死亡威胁;痛苦和自责占据了他的全部内心,还有他面对眼前发妻的愧疚。   虽然他每年都会派人给黄秀芳母女送银子,可是这并不能消除他内心对发妻的愧疚之情。   原来,陈元亮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与黄秀芳相见了。却没想到,相别二十年后,在他即将离开人世的这一刻,他们还是见到了。在这样落魄的情况下与黄秀芳见面,实在不是陈元亮所愿意的。可是命运却往往如此,当你想见一个人时,见不到;当你不想见时,他却偏偏出现了。   分别二十年,此时在将死之前再相见,两人都不由的百感交集。却又一时说不出话,只能相对而泣。   江枫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一种感动。却没有发现,那些方才还围在四周的海盗们,此时已经悄然的撤走了。走的干净彻底。   李玉看着相拥而泣的这对往日夫妻,轻轻碰了碰江枫的手臂。“咱们也该走了!”   于是两人并肩出了陈府。方才来时,围在陈府外的那几百名海盗,此时全都撤的一个不剩。   “他们怎么就这样走了?”江枫十分不解。   “不知道啊!大概是放过陈家了吧!”李玉道。   江枫点点头。他虽然不知道这些海盗为什么走,但却隐隐的感觉到,这事与李玉有关。   “你怎么会对陈元亮的事情知道的那么清楚?”江枫问。   “你可别忘了。我也是福建人。我们家的一个亲戚曾在陈家做过仆人,我也是听他讲的。陈元亮与他原配黄夫人的这些事情,其实在连江,很多人都知道,只是大家不说罢了!”   江枫点点头。三人回到客栈,便各自回房睡觉了。   待到次日起床,外面的世界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昨晚的那一场惊扰从来就没发生过一般。   在客栈吃过早饭。李玉主仆说要去破庙,与李三河等人会合,先想办法给他们安排好落脚的事。李玉又问江枫有什么打算。   “我想到福州去逛逛。”   于是,三人约定,在福州城再见。   与李玉主仆分了手,江枫特意又去看了陈府。可是,当他来到陈府时,陈府的大门早已被一把大铁锁紧紧锁上了。看来,陈元亮逃过了昨晚的一劫后,应该是连夜带着家人跑了。   江枫也不多去追究,便独自出发去福州了。此时他心中唯一记挂的事情便是:不没有打听出自己的身世。但他这人向来是乐天派,虽然一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他也并不为此而烦恼。他相信命运之神在想要告诉他的时候,总会为他揭晓这个答案的。   走到近午,江枫来到一处小镇。此时江枫早已是腹内空空,于是他在镇上唯一的一家,看上去像饭馆又像是茶摊的小店草棚里坐了下来。   “客官用点什么?”小二忙过来招呼。   “啊!随便给我来点吃的饱的东西就行了。如果有肉,也顺便来点吧!”   “那就来一碗面条、二两牛肉吧!客官您看可好?”小二问道。   “可以。只要快些就好。”虽然明知是穿越到了古代,但江枫对小二的这些称呼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好嘞!一碗面条、二两牛肉……!”小二答应着,一搭白毛巾,拖长着声音向里屋唱道。   江枫听着小二的唱菜声,觉得倒挺好玩。   小二进了里屋,不一会儿便先端来一碟牛肉放到江枫面前。   “客官见谅。面条还要稍等一下。您老不如先吃点牛肉。要是饿了,我们的馒头倒是现成的。”   “好,那就先来两个馒头。”江枫一面说,一面已经用筷子夹起牛肉大嚼起来。虽然才不过是一个早上没吃,可肚子好像饿的很利害。似乎现在的食量比从前大了许多。   小二拿来馒头,江枫就着牛肉吃了两个,感觉还不够塞肚角的,于是干脆让小二又上了五个。   又吃了三个,江枫这才觉得饿的感觉稍稍好了些。从前,江枫向来很少吃馒头,就算再饿,最多也就能吃两个。没想到,如今一连吃了五个,还只是稍稍缓解了些饿感。前两天虽然也吃的不少,可是因为有事,江枫根本就没有在意自己吃了多少。这是江枫第一次注意到自己吃的多。   “怎么自己突然变的这么能吃?不会是我真的转世到了个乞丐的身上了吧!”江枫心中暗想。但他马上又推翻了这种想法。必竟,自己的身上还有一个小钱袋,里面装着一小袋的银子。就光从这一点上来判断,自己就不可能是乞丐。   “可为什么自己会食量这么大呢!”江枫暗暗觉得奇怪。一面想,江枫一面把手里的馒头掰开,夹了几片牛肉进去正要吃,突然有人从他身后一把将他抱住,说了一句“公子,可找着你了。”   起初,江枫还有些臭美的想:不会吧!是不是我长的太帅了,女人对我一见迷情,不能自拔也就算了;难道对男人,也有这么强的吸引力?我可没这嗜好啊!   江枫正自陶醉着,却听到那人已大哭起来。这一哭把江枫给哭清醒了。这才记起了自己的处境,心里跟着便吓了一跳。心道,莫不是我才一来便死了爹吧!这人怎么一见着我便哭的这么伤心。不会那么倒霉吧!有心想要问问,可那人大概是哭的太投入了,把江枫的腰抱的太紧,让他转不过身来。   江枫蓦然警觉,别这人是个偷儿吧!借着把自己抱紧的机会,顺手将自己的钱袋子给摸了去!要真是这样,那自己可就成冤大头了!   有了这样的警觉,江枫一把将那人从身后强拉了过来。“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说话的同时,江枫顺手摸了摸自己的钱袋。还好,袋子还在。虽然江枫有时自恋,但总算还能保持理智。   那人终于被他拉了过来,江枫这才看到这位吃了他半天豆腐的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男孩一见江枫,忙用袖子擦了两下眼泪。“公子,您不认识我啦!我是您的书童曹安啊!”   江枫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盯着面前的这个少年。   “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看到我太高兴了?”没想到,这小子也自我陶醉的很。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没有,我只是想说,麻烦老兄下次能不能不要拿我的衣服擦鼻涕。”   江枫胡扯了一句道,他现在可不知道这小子说的话是真还是假。别让这小子乘自己不知道身世的时候把自己给诓了,那可就是八十岁的老娘倒崩了孩儿了!   “我从前天公子掉下悬崖,便一直找到现在。我先是找到了那处崖下。见那儿是个深潭,可又见不到公子。我想公子是会水的,大概是上岸走了。可是找了方圆一片地方,却还是没找到公子,我便急了。后来又在一个镇上打听到有人看到公子,我于是便一路追了过来。   总算是把公子给找回来了。” 第七章 身世得解   听了少年的这几句话,江枫这才确定,面前的这个少年没有骗自己。因为他醒来时,确实是在一个山崖下的深潭边。   江枫这回放心了。自己的身世终于可以着落在面前的这个少年身上了!   “你是曹安!”   “是啊、是啊!公子您想起来啦!”曹安兴奋的道。   江枫轻轻摇了摇头。“我大概是掉下悬崖后,脑袋被哪位石兄给亲密接触的有点狠,从前的人事全记不得了。”江枫说着,把曹安让到自己旁边坐下。   “啊!”曹安一时没听懂江枫的话。   “噢!我是说我掉下悬崖时,大概是脑袋被石头砸重了,现在失忆了。”江枫一面说,眼光一面四处打量着,想要找个什么东西,把身上方才被这小子哭后剩下的精品——浓浓的两块鼻涕,给擦掉。   见曹安的眼睛总是向着桌上的牛肉和馒头瞄,江枫有些明白了。“饿了吧!用不着客气。这馒头,还有牛肉你先吃好了。我一会儿再叫就是。咱们家虽然不算有钱,但吃饭还是不成问题的。”   曹安脸上一红。“不瞒公子您讲。我从与您分手后便一直没吃过东西,这已经一天多了。我身上没带钱,只有一包您的衣物和几本书。我又不敢动,所以只好忍着饿。   再说,找不到您,我也吃不下。要是今天再找不到您啊!我看我也得学那些逃荒的人,去要饭了。   还好,总算是老天开眼!”   江枫笑着,给曹安倒了碗茶。“辛苦辛苦。你也看到那些逃荒的人了吗?”心中对这书童不免又多出了几分亲近与好感。当然了,他更明白:其实,眼下的这个不起眼的小子,是比他亲爹还要重要的人。因为他最重要的身世之迷,要着落在他的身上。所以,他不能不对这小子多客气上几分。   “是啊!我是追到连江边上时看到他们的。不过,我看到他们时,他们已经大多渡过江去了。后来,我还在连江城里看到他们几个人。”曹安一面说,一面将个夹肉馒头塞到嘴里大嚼着,似乎对江枫给他斟茶倒水的事一点也没在意,就好像早已习惯了一样。   看的江枫心里大是不平衡。心道,到底你是我书童,还是我是你书童啊!不都说古人最是重礼嘛!怎么我却偏偏摊上这么个书童。老天,你待我也太不公了吧!   江枫正想向老天再次申诉,却看见曹安吃的狼狈模样,这才算是找回了些心理安慰。江枫不再多问,只是让小二又上了些馒头、牛肉和一碟花生。江枫翘起了二郎腿,坐在旁边陪曹安吃着花生。   等曹安吃的差不多了。江枫这才问起自己的身世。   曹安见自己的公子向自己问起他的身世,便开始十分自豪的介绍起来。   “要说您的家世,那就大大的有名了。咱们大明万历朝出了几位顶顶有名的名将,您知道的吧!”   江枫摇摇头。曹安这才想起自己的这位少爷方才还说失忆了,自己一时得意,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要说咱们大明万历朝的名将,第一个当然要数辽东的李成梁,李老将军,排第二位的是戚继光戚大将军;而排第三位的便是咱们的俞老将军了。咱们俞老将军虽然排在第三,那都是些世俗人的眼光。要论起武功,咱们俞老将军的剑法被尊称当世第一,那是李老将军和戚大将军所不能比的。   公子,令尊就是俞老将军的亲侄子。您是俞老将军的侄孙。虽然不是亲生,但俞老将军晚年得子,向来把咱们老爷当作亲儿子一样的待。而且我还听说过一个内幕消息。”   说到这儿,曹安打住了话头,用眼瞄了一下自己的茶碗。那意思好像是说,“这可是条爆炸性的新闻。”   江枫心领神会,赶紧给自己的这个小书童又斟上满满的一碗茶。他现在感觉自己这个反窜书童的角色,演的很成功。   曹安将馒头放下,这才慢慢道:“我听人家说,本来,俞老将军当年还没得俞总兵时,是想一力培养老爷,准备让我们老爷来接他的班的。可惜,老爷他天性喜文不喜武,而且我们大明朝向来是重文轻武。所以,老爷最后决定还是走了士途。   再后来,老将军有了咨皋二老爷,便决定培养二老爷做他的接班人。要不然,老爷也不会到现在还混的不温不火的,只在南京刑部做个主事的闲差。”   说完,曹安似乎很为老爷惋惜,轻叹了一声,低头喝起茶来。   江枫听完曹安的讲述,在脑子里好好的理了理头绪。可最终还是不能太清楚。因为他读书时历史实在学的不怎么样。戚继光,他倒是听说过的。那是明朝有名的抗倭名将。李成梁是谁,他就没听说过了。可是在曹安的口中,似乎这个李成梁比戚继光还要更利害。而这曹安一直没说名讳,却又跟自己关系密切的这个俞老将军又是谁,江枫就更不知道了。于是,他问了一句最不该问的话。   “俞老将军是谁呀?”   这一回,连原本在一旁打瞌睡的店小二都听不下去了,一下跳起来道:“俞老将军您都不知道吗?俞老将军不就是咱们现在的福建总兵俞咨皋大人的尊上,俞大猷嘛!当年俞老将军与戚老将军在我们浙闽沿海一带清剿倭寇,那就是我们这些沿海老百娃的保护神啊!您去问问,我们这儿人家哪家家里不供着俞老将军与戚大将军的神牌!   你这人,居然连俞老将军都不知道,真是、真是……”小二说到这儿突然止住了话头,大概是想起,自己厉声训斥的这个人仍是自己的客人。   江枫连忙点头。不敢再说话了。其实,他还是没搞清楚,这俞大猷是何许人也。但是却不敢再问了,怕自己再问下去,要激起公愤。看方才那小二的模样,那比自己亲爹被人打死了都还要激动。江枫哪里还敢再问。   过了好一会儿,江枫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没问。于是有些信心不足的向曹安小声道:“曹安。那个……,我叫什么名字?”   还好,这小子这回没再拿架子,只是露出一个苦笑。但他的心里却在嘀咕:我们这位少爷失忆失的也真够彻底的了,连自己的名字也给忘了。如果不是我从小便跟着他,识的他右手上的一个小小胎记,不会错,我还真要怀疑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咱家的那位公子了。   “少爷,您叫俞仁啊!老爷给你取名为仁,用意是在说老将军一生虽然战功彪炳,却也杀人无数。希望你将来长大后要以仁善为本。”   俞仁点点头,总算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一个基本的概念。然而,这种概念却是粗线条的,一点也不具体形象。不过,对于未来,俞仁并不担心。他一向是个乐天派,不喜欢为了遥远的将来而多费头脑。他尊奉的生活原则是:活在当下,快乐当下。   俞仁没想到自己居然出身名将之家,更没想到这位从没谋面的叔祖会如此的有名,居然让这些普通百姓当作神一般的供着。看来,下次涉足到这个问题时,还是要小心着点;要不然,哪天自己被人拖到大街上给踩死了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然,这同时,他的心里也稍稍有些得意,也有些期待。看来,自己的家境定然不会太差,这混吃的二世主是当定了。俞仁想到这儿,不由的轻轻哼起了小调。   我终于也可以体验一下当二世主的感觉了!俞仁在心里大喊着。虽然前世里,没有机会成为人人羡慕的富二代、官二代之类,但总算是上天没有忘记他,给了他一个迟来的补偿,让他在穿越以后,也可以好好享受一下这样的人生。   “俞仁、俞仁。”他在口中自言自语的小声念了几句,这个陌生的名字,以后就是自己的名字了。再向人报名时,可就是俞仁了,可不能报错了,俞仁想着。   就在俞仁将这些书童告诉他的抽象信息,在脑中转化为形象的美景时,曹安早已又将桌上新上的牛肉和馒头扫的差不多了。待到曹安终于打了个饱嗝,他这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公子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前面取点东西。方才为了追公子,我将行李藏在了路边的一片草丛里了。公子在这儿等着,我现在就去取来。” 第八章 奇怪乞丐   俞仁点点头。反正离福州城已经很近,而与李玉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天,他倒并不着急。   曹安走后,俞仁拿起桌上剩下的一个馒头,将碟子里余下的几片牛肉夹上,准备吃掉。他从小受父亲的严格管教,倒是让他养成了不浪费的好习惯。   俞仁刚拿起馒头,便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他。俞仁忙抬起头。   就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正站在门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盯着他手里的馒头。俞仁便有些吃不下了。这就好像是一个青蛙正在进食,突然看到旁边有一只癞蛤蟆在盯着自己,它也不争也不抢,就那么垂涎欲滴的看着你。我想,就算是换做各位大概也是难以下咽的吧!   俞仁虽然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他也还是有些仁慈之心的,特别是对于弱者。见这小乞丐模样可怜,他不由的动了恻隐之心。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看了这小乞丐的一身模样没有了食欲。   “要吃吗?”俞仁扬了扬手中的馒头。   小乞丐见俞仁突然向自己说话,似乎吓了一跳。一面连连摇头,一面红着脸,慌忙向后连退数步。   俞仁暗暗奇怪。这个少年看他的模样是一个乞丐,可是他的行为又似乎并不是个乞丐。乞丐怎么会在面对别人的施舍时,还会脸红呢!这说明他并不真的是名乞丐,那他又是什么人呢?   虽然一时猜不透原因,俞仁却不愿多事。必竟自己才到这个地方,对于历史的这段记忆也仅仅是停留在几件重大的事情上,对于世俗、风情、法律等真正与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他却一无所知。因此,凡事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这样的想着,俞仁又低头吃起自己的馒头。   可是他一个馒头还没吃完,便感觉方才的那双眼睛又盯住了他。俞仁一抬头,果然,刚刚跑开的那个小乞丐又回来了。而且还是站在方才的那根柱子边,看着他。   当俞仁再次直视他的时候,这一次,小乞丐没有再逃开,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面对俞仁的直视,他仍坚定的站在草棚下的柱子旁边,只是把头垂的很低。俞仁暗暗打量眼前的这个小乞丐。   小乞丐十五六岁,脸色腊黄、身形消瘦,个头倒是不矮,只是一看便是严重营养不足的样子。   “小二,帮我再拿五个馒头来。”俞仁叫着。   小二很麻利,不一会儿便又端来五个馒头。俞仁却不叫他放下,而是向着门外的小乞丐一指。   小二一时没会意过来,愣了一下。   “你把这几个馒头给他吧!”俞仁见小二站在原地没动,便道。   小二一听这话,忙放下馒头,向俞仁连连告罪。“小公子,您莫生气。我们这种乡下小地方,花子就是多,赶都赶不绝,实在没办法。他们也都是些可怜人。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莫如放他一马。我这就去把他赶走。”   小二以为俞仁说的是反话,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他怕俞仁生气,一说完话,就要出门去赶那小乞丐。   俞仁拦住了他。“哎!我说话你怎么听不懂啊!我明明是说让你把这些馒头给他,谁让你把他赶走啦!”   小二这才停住脚步,相信俞仁是真的要把馒头施给小乞丐。但他还有些迟疑,拿着馒头又问了一句:“真的要给他吗?”必竟这种事情要搁在三五年前,那太平常不过了。可是现在不同了,这几年花子多,闽南也是连年闹灾。虽然听说北方比他们这儿灾情要严重的多,但闽南也没好过多少。许多往年殷实的人家,到现在也不得不偶尔要典当些东西才好度日了。而米粮的价格更是一路高涨,五年前三个馒头的钱,现在只能买一个了。   “当然是真的。小二哥莫不是以为我连多付这几个馒头的钱也没有吧!”俞仁不明白,为什么这小二会有这样的反映。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您老人家莫生气。小人这就把馒头拿过去。”说着,小二将那五个雪白的馒头送到小乞丐手里。   小乞丐初时还不敢接。小二拿起一个塞到他的手里。“拿着吧!你今天算是走了狗屎运了,居然让你碰上小公子这样菩萨心肠的人。”   说着,小二把余下的几个馒头也一起塞到小乞丐的手里。   小乞丐拿着馒头,抬头看了俞仁一眼,转身便向回跑。   小二见小乞丐也不向俞仁道谢,怕俞仁不高兴,忙向他提醒一句。“乡下人就是不懂礼,小公子如此好心,你怎么也不道声谢啊!”   小乞丐听到小二的话,这才止住脚步。转身抱着馒头向俞仁鞠了一躬。   俞仁一抬手。“不过是几个馒头,小兄弟不必放在心上。”   小乞丐再望俞仁一眼,转身走了。   “俞兄虽然大方,却只怕这几个馒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我料这小乞丐一会儿还得再来。”一个中性的声音突然在俞仁的身后响起。   俞仁听到这声音,忙回过头。原来是李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棚子。她还是那身书生打扮,只是莺儿已改换了女儿衫,站在她的身后。   俞仁见李玉到了,很高兴,忙凑过去,与她对面而坐。   “李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玉没有马上回答俞仁的话,她先召来了小二,要了些吃的。从早上忙活到现在,她肚子也饿了。   “俞兄先莫问原由,且看看我的判断对是不对。”   俞仁见李玉这样讲,只好按下自己的好奇心,暂时将小乞丐的事放在一旁,问了问米脂县的那些难民的安置情况。   “放心吧!我都已给他们安排妥当了。就在连江县外的一个寺庙里种地。那庙里的主持是家父的朋友,正好他们庙里有几百亩地,僧人们打理不过来。这眼看着再有几个月就是春耕了,庙里也不白费他们多少粮食,主持倒是很乐意收留他们。”   于是,两人又聊了些别后的情景。听说俞仁找到了失散的书童,李玉也替他高兴。两人正聊着,听到棚外有脚步声传来。   俞仁转头一看。方才的那个小乞丐果然又回来了。他仍站在草棚外方才的位置上,直勾勾的看着俞仁。   俞仁见他仍然一样饥不可耐的样子,不由的更加奇怪。   “我刚给你的馒头你没吃吗?”   小乞丐听到俞仁问起,却不敢回答,只是把头低到了胸口。   俞仁见他这样子实在可怜,不由轻叹了口气。便叫小二再给他拿五个馒头。   小二答应一声,马上又去拿了五个馒头出来,还用一块纸包了起来,交到小乞丐的手里。   “你叫什么名字啊?”   “曹文诏。”小乞丐终于蹦出一句话来。这让俞仁知道,他不是个哑巴。   小乞丐接了馒头仍不称谢,仍只是向俞仁深鞠一躬,然后便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俞仁看了李玉一眼,“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李玉仍旧不答,却起身站了起来。“咱们跟过去看看,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俞仁也正有这个意思,于是三人悄悄跟在小乞丐的身后。   大约走了一里多路,前面出现一片树林。林子边上的土坡旁,此时正倚着一群人,约有二三十。他们似乎是在这儿晒太阳,又像是已经饿的走不动了。看这些人的装束,也与昨天遇到的那批灾民倒是很相似。   “这些人也是米脂县逃出来的灾民吗?”俞仁现在对这个李玉是越来越依赖了,感觉她真的就好像是神仙一样,什么事情都知道。   “不是。他们是从辽东逃出来的。女真人占了抚顺,抚顺城里的汉人百姓大多逃进了关内。一般这些人,逃到直隶也就安家了。不过,这些人听说是正巧逃出来的时候遇上了一条南下的商船。那位好心的船主便顺路将他们带到了福州。”   俞仁点点头。两人正说着,便见方才的那个小乞丐已走进了人群。小乞丐向人群的西北角走去,那儿的土坡旁正坐卧着几个人。是一名妇人带着三个孩子。两个大些的是男孩子,大的有十二三岁,小的只有十岁上下,妇人的手里还搂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女孩的手里正拿着小半块馒头在吃,妇人手里拿着一个破碗装着小半碗水,似乎是怕孩子吃噎着了,好给她喂水。   “妈妈,我还饿!”最小的那个男孩,眼睛盯着妹妹手里的馒头叫道。   那个大些的男孩扬手就给了小男孩一巴掌。“妈妈的馒头都给你吃了,你还叫饿!”   小男孩挨了哥哥的打,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两人正闹着,方才在茶棚外看到的那个小乞丐走过去。两人看到小乞丐,一起围上来。 第九章 孝母悌弟   “哥哥、哥哥。”   “给!”小乞丐将手里包着馒头的纸打开,取出一个,其余四个都交给了弟弟们。   小乞丐将手里的馒头递到妇人面前。“妈妈,这个你吃。”   “那你呢?”妇人并没伸手去接儿子的馒头。   “我,我刚刚吃过了。”小乞丐迟疑了一下,答道。   妇人接过馒头,将馒头掰成两半,一半递还给儿子。她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了。他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在经历了此次大变之后,便自动的挑起了家庭的重任。他宁愿自己挨饿,也要想尽办法让家人吃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不饿,吃半个就行了。 这半个,你吃了吧!”母亲说着,将手里的馒头掰成了两半。   小乞丐这才接过半面馒头。   “妈妈!我还没吃饱,你们不饿,不如给我吃。”那个最小的男孩这时已把属于他的两个馒头狼吞虎咽的吃完了,在一旁叫道。站在他旁边的哥哥,举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我打你个喂不饱的白眼狼。”   小男孩挨了打,又坐在地上哭起来。   俞仁看到这一幕,不由的眼圈先红了一半。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这样的场景他是没机会看到的。可是,面对饥饿,却是他的祖父辈们曾经常有的经历。小时候他便常听爷爷跟他讲,他们在三年自然灾害时的艰难生活。   眼前这一家子,让他想起了爷爷。俞仁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的钱袋,正要上前,却被跟在他身边的李玉给拦住了。   “俞兄意欲何为?”   “我想拿些银子,资助一下这对母子。这小乞丐宁愿自己挨饿,也要把馒头留着给母亲弟弟们吃,实在,实在……。”俞仁感觉自己的情绪稍稍的有些激动。   “俞兄不可莽撞。万不可将好心办成了坏事啊!”   俞仁不明白李玉这话的意思,不由疑惑的看着她。   “俞兄请想。这母子几人在此地都是无依无靠的弱者。此地又有这么多的逃荒者。他们都是既贫且饿的外乡人。如果俞兄冒然把银子给了这母子几人,只怕我们一转身,这些银子便会被其他人抢了。说不定还会因此而送了这母子几人的性命。”   俞仁听了这话吃了一惊,仔细想想,李玉说的倒真的很有可能。要是万一真的发生那种情况,那就追悔莫及了。俞仁于是放下了已经抓到手中的钱袋,轻轻点头,心中暗暗佩服这个李玉。没想到这丫头不仅长的美,心思也极缜密,考虑问题如此的周全。   “那要怎么办?”俞仁这一次是成心求教了。李玉姑娘方才短短的几句话,让他真正领教了什么叫做老于世故。难怪有人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事练达既文章呢!果然一点不错。在这方面,俞仁自叹与面前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相比,他是万万不及的。   “有句话叫: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如果俞兄真要救他们母子,不如把他们交给我吧!我将他们一并安排到佛光寺,相信主持也一定会收留他们的。”   俞仁点头,这倒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不过,我救这些人,可全是看在俞兄的面上。不知办好此事,俞兄要如何来谢小弟?”   “这个、这个。”俞仁一时闹的有些脸红。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全身上下除了一袋碎银,还真找不出一件像样的东西了。“姑娘帮我办了这件事,自然是该重谢的。只是,只是我这身上,除了几两散碎银子,也实在没有什么值钱之物了。”   李玉被俞仁一句姑娘叫出口,知道他也早已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不由的脸上一红。但她不是扭捏的人,不过是稍一尴尬即刻恢复了常态。   可是,如此一来,方才想向李玉要件东西作留念的话却反不好开口了。必竟,男人之间互赠物品,可以视作友谊;而男女之间的互赠物品,特别又是年轻男女之间,那就有了另一种的寓意。虽然李玉还不能说是对俞仁一见倾心,但好感还是有的,她可不想让俞仁因此而误会自己是个轻浮的女子。   这时跟在李玉身旁的小丫头莺儿开口了。   “谁要你银子干嘛!我家公子的意思是,如果此事办成,俞公子要以你腰悬宝剑为谢,不知公子是否舍得?”   俞仁低头一看。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上还挂着把宝剑。俞仁取下剑看了看。这是一把旧剑,剑鞘佩带处已经磨的纹饰不清了,剑柄上也早被磨的发了白。俞仁轻轻抽出宝剑,剑身根处刻着一个小小的“俞”字。俞仁起先不知道这字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应该是他的姓。   看起来,这把剑必是自己这位前身的重要之物。但是俞仁连想都没想,便将剑递给了李玉。他正愁找不到机会,与眼前的这位美女多多亲近呢!如今,将这把剑赠给她,便也等于将俩人的关系又拉近了一层。这一点,长年在女里堆里打混的俞仁,是十分清楚的。   李玉接过剑,稍稍有些感动。她没想到自己事都还没办人,俞仁便如此信认的将这样名贵的一把宝剑交给了她。她可不知道俞仁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他自己身上所佩宝剑的价值。李玉微颤着双手,轻轻接过宝剑,心情有些激动。   “果然是一把好剑!”李玉手抚宝剑轻声道。   俞仁根本没听清李玉说的是什么,只顾想着这接下来,自己要找什么样的借口,好跟面前的这位美女多多亲近。   李玉抚看了一会儿宝剑,将剑收起,不再多话,向俞仁一抱手。“好。那么,请俞兄便在方才的茶棚等候小弟,小弟天黑以前必定回来。”   李玉说完话,一转身,便带着小丫头走了。俞仁站在原地目视着两人离去后,这才回到茶棚。   茶棚里仍旧是空无一人。俞仁被小乞丐方才这么一闹,自己倒还没吃饱。于是又要了几两牛两,几个馒头,坐在那儿慢慢吃起来。   一面吃,一面想着方才的这位李玉姑娘。反倒把自己现在穿越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的事,给忘到了一边。他这人就有这么大的一个毛病,向来不知道什么是愁。   俞仁正想美女想的陶醉。   茶棚外来了一伙人,本来还在那儿擦桌子的小二,忙哈着腰迎了出去。   就在俞仁想着心事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闹嚷嚷的进了茶棚。当先的是一位二十上下的年轻人,身材魁梧,脸相却很文秀,穿着一身锦服,一看便知是位有钱人家的阔少。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伙跟班,足有**人。这些跟班几乎每人的手里都牵着马,有一个人手里还牵着一头浑身黑毛的大狼狗。   俞仁看到这伙人的第一感便是——拉风啊!这些人每人一匹马,相当于每人开一辆跑车啊!而且这些人明显是这位公子的手下。连手下都开跑车,那此人的身价便可想而知了。   俞仁于是便想,以曹安所讲的我的身份,等我回到家,应该也可以像他这么拉风吧!   就在俞仁陶醉于自己的幻想之中时,那位少年公子与他的手下已经进了茶棚,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跟班将手中提着的几只野鸡和一只野兔丢给小二。   “去,让你们厨子给我们少爷用心些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说着,那随从从身上顺手拿了一块五两的银子递给小二。   小二见这阔少的架势不同一般,他们这穷乡僻壤的,还从没招待过这样身份的人。吓的小二话不敢说话,只是接了东西便走,连银子也忘了拿。还是那随从叫住小二,让他拿了银子。   小二刚把那几只野味送进厨房,先前的年轻跟班又把他叫了过去。   “小二,近一两日可有看到两位姑娘在此路过?”   年轻跟班的话还没说完,那少爷便呵骂起来:“蠢材,她们穿的是男装,你这样问,小二怎么能知道。”说着,那少爷向小二一招手。   小二见这少爷虽然长的文秀,却拉长着一张脸,看上去极为威严,心里便有些发虚。但他又不敢不去,于是便慢慢挨到少爷面。   “我来问你,这两天你可有看到一对年轻的女子或是年轻男子从此经过?这两人应该是主仆模样,样子长得都挺俊。” 第十章 铁岭李氏   小二一听这话,便不敢答,只是用眼瞄了一眼旁边桌上的俞仁。那阔少顺着小二的目光望过去,见一个穿着儒衫的男子,正坐在不远的桌子上吃着东西。从他的这个方向看不清此人的面貌,他于是抬手正要招呼手下上前探看清楚,却突然又止住了。因为他发现,这个主人虽然穿的只是一件普通的儒衫,却流露出一股不同一般的气质。所以,这阔少突然多了个心眼,没有让手下莽撞的上前查看。   阔少站起身,向俞仁一拱手。“这位兄台请了。在下铁岭李显忠。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看兄台相貌不凡,今日你我有缘,何不过桌一叙?”   俞仁可不知道这铁岭李显忠是什么人。只是有些奇怪,他为何要邀请自己。俞仁一来到这儿,便接连闹了几个笑话,所以对眼前这位拉风的公子的邀请,他还是决定婉言谢绝。   于是,俞仁站起身,向李显忠拱一拱手。“李兄客气了。在下泉州俞仁。我不过是游学途经此地,匆匆吃个便饭便要急着赶路,就不打扰尊兄了。”   李显忠本也没什么真心要邀请俞仁,只是见他相貌平凡,身上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气质,所以便想借此打探一下他的身份。这种打探的方法自然要比派手下去查问好的多,目的既达到了,又没有开罪对方。听对方报出泉州俞仁,并没听说过。李显忠放下心来。于是不再理会俞仁。   俞仁并不喜欢与这样的纨绔子弟们结交。见李显忠不再理他,心里反而轻松许多。   这时,俞仁听到他旁边桌上刚进来的一对老少悄声议论起来。那个看上去四十左右的男人看起来是个行脚商,跟他一起的是一个十七八爷的少年,看上去像是一对父子。两人都条着一副担子,担子上摆着各样的小物件。应该是走乡窜户的货郎担。这种货郎担,俞仁很小的时候,在乡下的老家也曾看到过。   两人坐在棚子里并不吃饭,只是向店家要了两碗茶水,然后就着茶水吃起他们自备的干粮。   此时,那个中年人向少年轻声道,“阿健,你知道这位少爷是谁吗?”   少年摇摇头。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位李显忠少爷应该就是辽东李成梁李老将军的孙少爷。他们李家原籍正是铁岭,李老将军活了九十岁,生了九个儿子。其中有五人官居总兵,四人为参将。铁岭李家不仅在铁岭有势力;在整个辽东,甚至我们整个大明,那都是显赫一时的家族。   你看到没有,他们这些人所骑的并不是普通的马,而应该都是北方的战马。这种马与普通的马不同。不仅身材高大,而且因为它们久经沙场,练就了一种与普通马儿完全不同的气质。这些马行动起来不仅纪律性强,而且轻易不会受惊。”   这中年人简单的几句话说出来,倒是让俞仁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不由的对这对父子多看了一眼。看来,这个中年人并不简单。一名普通的货郎,又怎么会分辨普通的马儿与战马的区别呢!而且还能从战马上,最终识破李显忠的身份。这,实在太不容易了。   便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俞仁转头向外看去。就见又一匹战马已奔到茶棚前。马上的骑士冲到棚前不足一丈处,准确的停住了马儿,然后从容的跳下马来。   “果然是训练有素。”俞仁在心里暗赞一句。   那人跳下马后,便直奔李显忠而去。   “报少将军。前方树林边发现了您要找的猎物。”   李显忠扬手就给了那人一马鞭。那人眼见马鞭当头落下,却并不闪躲,仍然单膝跪在地上,连动也不曾动一下,就好像那鞭子根本不是打他的一般。   俞仁清楚的听到马鞭抽在那人头上,发出一的声脆响。可是那人却连眉毛也没皱一下。   “李七,你这脑子是用来装屎的啊!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对李小姐要尊重。这一次算你报信有功,我也不来追究你的责任了。下次要再让我听到你对李小姐称呼不尊,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李七答应一声便低下了头,也不申辩。   李显忠站了起来,向李七一挥手。“好,既然你发现了李小姐她们的去处,咱们赶紧去。不然去晚了,说不定她们又走了。”   说完,李显忠匆匆走出茶棚。早有一个跟班的家丁牵过他的马来。李显忠翻身上马,向李七叫道:“你小子头前带路。要是真让我找到了李小姐她们,回头一定重重赏你。”说完,一扬鞭,紧跟着李七的马儿向前去了。   茶棚内的俞仁此时听到李七与李显忠的对话,暗暗担心他们所说的这个李小姐便是李玉。于是,在李显忠和他的手下走的干净后,俞仁便马上站起来,匆匆付了饭钱,又向小二交待,要是看以曹安回来,务必让他在此等候自己。然后便跟着李显忠等人的身后追了下去。   还好,李显忠等人虽然骑马跑的快,但却也留下了比较明显的痕迹。俞仁顺着这些留下的痕迹很快便找到了他们。   果然如他所料。李显忠带着这十来个跟班赶来的地方,正是方才俞仁与李玉分手的地方。那二十几名逃荒人还在那儿没有走。方才的那个小乞丐一家,也因为刚刚得了俞仁的十个馒头而暂时平静了下来。但是李玉主仆已经不在现场,这一点,俞仁看的清清楚楚。   俞仁见李玉主仆已走,便不愿现身,而是选择在不远的一处密林里蹲下身来,要看看这李显忠倒底要做什么。必竟,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看的出来,这位李显忠少爷极不好惹,而且脾气明显不好。   结果,俞仁才刚一蹲下,便感觉身后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俞仁心中一惊,本能的便一反手,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重重的向后一甩。   就听的身后“哎呦!”一声轻呼。   俞仁一听到这个声音便后悔起来。因为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而且他还听出这正是李玉的声音。   俞仁赶紧转过身。果然就见李玉正被自己反手推的摔倒在地,正杏眼圆睁,半嗔半怒的看着自己。而一旁的小丫头更是向自己怒目而视。如果不是为了怕暴露行踪,小丫头只怕早已开口大骂了。   俞仁看着半坐在地上的李玉那带着几分幽怨的表情,更是后悔不叠,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李玉伸出一只手,拉着俞仁的手站了起来,又嗔了他一眼。   “对……”俞仁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才刚说了一个字,便被李玉的手势阻止了。李玉的玉手伸到嘴边,对着俞仁轻“嘘!”了一声。   “小声些,别被外面的这些赖皮狗听到了。要是让他们发现咱们在这儿便不好了。我前几天被这死皮赖脸的家伙跟了好多天了。现在终于让我把他甩了,可别又被他给沾上。”   李玉说话时,由于不敢大声,只好向俞仁靠近。她那动人的脸蛋,与俞仁近在咫尺。俞仁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李玉吐气如兰的气息,那带着阵阵幽香的热气在自己的脸上转动着,让俞仁有些魂不守舍起来。   便在这时候,俞仁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断喝:“好小子。原来是你。”   两人同时向外望去。便见李显忠已经停下了对众逃荒人的审问,而将重点落在了小乞丐曹文诏一家的身上。   “少爷,就是这小子前几天偷了您的狗。”一个家丁对着李显忠叫道。   “他?”李显忠显然有些不信。“就凭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也能杀的了我的银大帅?李六,莫不是你们找不到人,便随便找个人来搪塞我吧!”   那李六一听李显忠这话,赶紧解释。“不是的,少爷。您可别小看这小子人小,倒还真有几把刷子呢!我到现在也还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弄死银大帅的。当时我发现这事时,这小子正扛着银大帅要走。我当时便追了出去。   可是这小子跑起来还真快。虽然身上扛着条几十斤重的大狗,他却一点也不在意。我起先追他时,只与他隔着不到二十步,结果他扛着银大帅在巷子里穿来穿去,不一会儿我便找不到他了。”   “是吗?好,那就让我亲自来试试这小子有什么本事,本少爷就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情。”   密林里的俞仁打起了精神,他以为这位李显忠少爷会跟曹文诏来一场决斗。他最喜欢看这种单挑的决斗了,这比看拳击比赛可过瘾多了,因为这种打法,没有任何的规则限制。精彩!   可是,让俞仁失望的是,李显忠并没有下场,他只是将手伸进口中,重重的吹了个口哨。 第十一章 真人露相   就在李显忠的这一声哨声响起的同时。一直跟在众人身后的那条大狼狗突然向曹文诏扑了过去。那狗凶猛的张着大口,好像要一口将曹文诏吞下肚子一样。看的远处的俞仁心中一惊。不愧是狼狗,这凶性发作的模样,简直就是一头狼,而不是一只狗。   再看曹文诏,看他模样应该只十五六岁,虽然身材并不算矮,却因为严重的营养不良而长的异常消瘦,平常走路也感觉无精打采的,还有些摇晃,便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下去一般。   可是就在这条大狼狗向他扑过来的一瞬,曹文诏的眼里却突然暴出一丝精光,直立的身子也再不像方才那样的虚弱无力,而是突然变成了一张绷紧了的弓箭,好像随时都会射出去一样。   曹文诏在这一瞬间散发出的杀气,让远在密林中的俞仁也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边的李显忠自然也发现了这突然的变化,他正要准备把爱狗唤回来,却已经迟了。   就见那头体形硕大的狼狗,毫不留情的向曹文诏扑上去。曹文诏的身体在狼狗扑到的一瞬间,突然侧移了两尺。而那头狼狗一扑不中落到地上,摇晃了几下身子便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晃了几晃,然后便倒在了地上,再也不起来了。   “黑大帅,黑大帅,快起来,起来咬他啊!”李显忠在后面喊。可黑大帅却躺在那儿再也不动了,不一会儿,从它的肚子下面流出一大摊血来。李显忠再回头去看曹文诏。这才发现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一尺来长的短刀。   “你居然把我的黑大帅也杀了。”李显忠大怒,一把便把腰间的佩剑抽了出来,准备上前去杀曹文诏。这时站在李显忠身边的李六赶紧拦下冲动的李显忠。   “少爷莫要动怒。要杀这种人,又何劳您亲自动手。交给属下们去办便是。”说着,李小六向一旁的另两个跟班叫道:“张龙张虎,你们俩去把那小子给收拾了。记住,不必留活口。”这就是李六的精明之处,他其实是怕李显忠上前万一被曹文诏伤着,那他们回去就没办法向老爷交待了。但他也知道,少爷的面子是万万伤不得的,所以才会这样说。   跟在一旁的两名大汉听到这话,也不多问,便抽出腰间的长刀走上前将曹文诏围住。他们向来把李六当作少爷的大总管,故尔,李六才一吩咐,两人便马上行动起来。   这回,可把树林里的俞仁给看的急了。“快跑啊!”俞仁在心里叫道,可曹文诏并没有逃。   “哥哥,接着!”曹文诏的二弟,从屁股下坐着的一个包裹里取出一把长刀,向曹文诏抛过去。   曹文诏接住长刀,心中大定。他从容的收了方才用来杀狗的小刀,然后横刀在手,等待着李显忠的这两名手下进攻。   这张龙张虎两人也不与他客气,手举着长刀便向曹文诏砍过去。这两人都是跟李如柏上过战场的,可没把曹文诏这个瘦弱的少年放在眼里。所以,两人也不讲什么合击之术,也不管什么招术,上来便举刀向曹文诏一顿猛砍。   在他们想来,这看上去风一吹都会倒的少年,根本就经不起他们三刀。可是结果却大大的超出了俩人的意外。   张龙的刀是先砍出去的。少年并不胆怯。见刀砍过来,也举刀迎上去。张龙见少年的刀迎上来,不由的发出一声冷笑,手上也多加了几分力。心道,这一刀不把你劈成两半,也至少要让你身受重伤。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刀不仅没砍伤曹文诏,反而还被曹文诏的刀震的倒退了一步。   “呀!没想到啊!”张龙说着,举刀又砍。这时张虎也举刀与他一起合击曹文诏。可是这曹文诏方才的那一招并不是取巧,他可是真正有实力的人。张龙张虎两人虽然攻的猛,却不但奈何不了他,反而还被他逼的节节后退。张龙因一步退的慌了,还被曹文诏手中的长刀划伤了手背,鲜血立时便流到了地上,长刀再也拿不住,跟着掉在地上。   李显忠身边的其他几名跟班一见,一下子便都拔刀冲上来,将曹文诏团团围住。曹文诏却一点也不慌,只是从容的摆动了一下长刀。这几名李氏家将一见曹文诏伤了他们的人,便都动了杀机。一上来,便是几人联手向曹文诏猛砍。可是这曹文诏实在刀法了得,这一把单刀在他手里,舞的像风车一般。李氏的这几位家将根本就攻不进去。反倒被他寻隙又砍飞了一人的单刀。   “给我干掉他!干掉他!”李显忠此时显的稍稍有些慌乱,向后连退了七八步,不停的向手下的这些家将大声的叫着。   曹文诏一声冷笑,手中的单刀舞的更快了,而且还逼的众人向着李显忠立足的方向退去。   李显忠这一下更慌了。“你想干什么?”   曹文诏却不回答,只是继续向着李显忠立足的方向杀过去。他要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仗势欺人的阔少爷。   就在李显忠吓的慌忙后退的时候,突然,曹文诏听到身后一声尖叫,然后便听到李六叫了一声“住手!”。   曹文诏听到这声尖叫,身子一震,尽力架开众人的单刀,向后跳出圈外。   这些家将因为听到李六的话,也没追击。曹文诏回身看去,便见一名方才站在李显忠身边的人,手拿着一把单刀正架在自己母亲的脖子上。那一声尖叫,倒不是母亲发出的,而是母亲怀里的妹妹发出的。   这名举刀架在曹母脖子上的人,正是李六。   “小子,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束手就缚的好。不然,我这一刀下子。你娘的人头可就要落地了。”   曹文诏正要说话,便听到一声大叫,“快放开我娘!”   然后,就见他二弟曹文斌拿起身旁的一根木棍便要冲上去。一名李显忠手下的家丁却拦住了他的去路。此时曹文斌急着要去救他娘,可不管面前拦着的人是谁,只管举棒便打过去。可是这家丁也是练过的,见这一棒打过来,举刀架住。曹文斌是跟他父兄练过几年武的。虽然人还小,气力不足,但招式却很熟悉,更加上此时见母亲有难,情急拼命。那家丁虽然手中有刀,却仍给他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给逼的连退数步。   这家丁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给逼的连连后退,而且还是在少年面前。这脸上便有些挂不住,正要下杀手,可是却苦于方才轻敌,失了先机,此时想要扳回劣势,却不容易。   那一边的李六心中暗惊,他也没想到,今天碰上的这一家子,居然不是普通人家。这两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却有着如此的伸手,让他不得不惊叹。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惹都惹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少爷从前惹过的硬茬还少吗?最终不也都摆平了吗!就凭他们李家的实力,在大明还没碰到过他们摆不平的事。这样一想,便又放心下来。   于是,李六向着正步步向他逼近过来的曹文斌叫道:“你也给我住手,不然,我马上便把你娘给宰了,你信不信?”   曹文斌一听这话,立时也不敢动了。   接着,李六又让曹文斌把棒子丢掉。曹文斌这回倒是很听话。   他的棒子一丢,那名家丁便将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而后又有一名家丁跑上前,用刀架住了吓的缩成一团的曹家的幺弟曹文焕。那家丁将曹文焕推过来,与曹文斌合到一处,用绳子将两人的手绑了。   曹文诏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直到两个弟弟先后都被绑了,这才冷冷的向李六道:“你待如何?”   李六嘿嘿一笑。“我们也不多为难你。只要你放下刀,听凭我们少爷处置,我便把你娘跟你弟弟们放了。如何?” 第十二章 投鼠忌器   曹文诏看了看母亲。没有动。   “哥,不能放刀,他们会杀了你的。”曹文斌在一旁大声叫道。   曹文诏转头看一眼二弟,仍然不动。   曹母一声长叹,对着儿子道:“文诏,你走吧!不用管我们几人的死活了。你孤身一人,受尽饥寒委屈,将我们母子几人数千里护送到此,早已尽了你人子的孝心。至于我与你兄弟今日落得这个下场,那也是天意如此。想来你爹地下有知也不会见怪了。你去吧!只是莫忘你爹的大仇。记住,杀你爹的那人叫做李永芳。”   站在一旁的李显忠突然听到“李永芳”这个名字,不由的心中一跳。但他以为自己一定是听错了。这些个乞丐一般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跟抚顺游击李永芳有什么瓜葛呢!   其实李显忠这是自欺欺人,他因为已经得罪了这个叫曹文诏的人,于是便想着,以此人的身份不可能有什么来历。如果不是这种思想在作祟,平心静气的想一想,李显忠一定会发现,眼前这人虽然穿的像个乞丐,气质上却完全不像,再加上他有如此好的伸手,说他是辽东一系的军户出身,那是大有可能的。可是李显忠现在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里还会想到这些。   “哥,你走吧!记得将来给我们报仇。”曹文斌向着大哥叫道,对站在他身边举刀监视着他跟小弟的一名李显忠的手下不屑一顾。   “大哥,我怕!”躲在曹文斌身后的小弟,却怯懦的叫着。   曹文斌伸手就要给小弟一个耳光,一动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人家给绑了个结实。“住口。我们曹家从来没有怯夫。爹爹死前是怎么跟我们说的?你难道忘了吗?他说,‘咱们曹家从来只有战死的汉子,没有投降的懦夫!’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可是,我怕……”小弟曹文焕哭着道。   曹文诏望着母亲又望了望旁边的两个弟弟,良久……!   最终,曹文诏还是选择了屈服。他慢慢蹲下了身子,将手中的单刀放到了地上。   “这就对了嘛!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六说着,向已经退开一旁的张虎使了个眼色。张虎会意,立时便跑上前,先小心的收了地上的长刀,然后又将刀架在曹文诏的脖子上,这才抬脚在曹文诏的腿上重重踹了一脚。   “我让你小子嚣张,现在再嚣张啊!嚣张啊!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自己,就凭你。杀了你十条狗命,也抵不上我们少爷的一条狗。”说着,张虎又接连踹了曹文诏几脚,这才解气。   曹文诏此时一家人都在他们手里,也不敢反抗。只能拿眼瞪着张虎。张虎出足了气,便不再理他,将刀稳稳的架在他的脖子上,向李显忠道:“公子,这小王八蛋要怎么处置?”   “先绑起来。待找个僻静的去处,送他们去见太爷。”这话是李显忠与他这些手下讲的暗语。他们因为在辽东时常屠杀平民冒功,为防自己讲出这个“杀”字来,那些人拼死反抗或是拼死逃跑,于是李显忠便发明了这句话。“见太爷”就是杀掉,因为李家的太爷李成梁已经死了。   张虎答应一声,便接过另两名同伴递上来的绳子,要绑曹文诏。那边拿着刀正监视着曹文斌与曹文焕的家丁问:“那这个女人和这几个小孩怎么处理?”   李六劈头就给那家丁骂了一顿,“你傻呀!所谓斩草除根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说过吗?少爷一向的行事风格你都不知道吗?这还要问,自然是一并去见太爷!”   那家丁挨了李六的骂,却不敢回嘴,因为他知道李六虽然表面与他们一样,都只是下人,可李六却很得少爷的欢心。自己可不能得罪他。于是便拿眼望着李显忠。李显忠向那人点了个头。   那家丁得到少爷的明确指示,便要拿绳子来绑曹文焕。这时,本来已经甘心受缚的曹文诏却突然抗争起来。“你们不是说只要我听凭你们处置,便放了我娘和我弟弟的吗?”   李六冷冷一笑。“哼!兵不厌诈这话你没听过吗?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得罪了我们铁岭李家的人,哪一个能这么便宜便了事的。”说着,他不再理会曹文诏,便把曹母给绑上了。   这时,一直躲在密林中的俞仁再也看不过去了。他一直身子便要冲出去。却被旁边的李玉拉住了。   “你要干嘛?”   “干嘛?去找这李显忠理论啊!他如此的欺压弱寡,我大明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李玉一声冷笑,“这李显忠仍是李成梁之孙。他们李家如今在大明的威势,便是位王爷见了,也还要让他们三分,王法对他们又算的了什么!杀人,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家常便饭的事。   你没见他们手里有刀吗?你出去,就不怕他们一恼,把你也一起杀了吗?你自认为可以打的过他们这些人吗?”   俞仁摇了摇头。“我知道打不过他们。但遇到这样的不平事,就算明知打不过,那也要打。”说着,俞仁向树林外走去,此时他的心里还真是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李显忠的作为,让人太看不过去了,自己如果不出手管一管实在难平他心中这口气。   同时,俞仁对李玉的话也还是不太相信,他不相信这李显忠会嚣张到这种地步。自己必竟是个有功名在身的生员,如果他出面的话,这李显忠怎么也得要有点顾忌,刚才在茶棚里李显忠不就对他挺客气吗!   李玉见劝他不住,只好把先前从他那儿拿来的那把古剑递给他,却没有随他一起出去。   俞仁见李玉没有随自己一起站出来,稍稍的有些失望。但他随即不再多想,冲着李显忠和他的几名手下大叫,“且慢动手!”   李显忠原本打算处理了曹文诏这几人,便去追李玉,他相信李玉必然走的还不远。见有人站出来要打抱不平,李显忠回过头。见是俞仁。李显忠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李显忠是有城府的人。他见俞仁是从前面的林子里出来的,便担心他是不是还有同伴暗藏在林子里,不免有些顾忌。等俞仁走到近前,李显忠向他一抱拳。“原来是俞兄,不知有何指教。”   俞仁也不傻,他见李显忠与自己说话时,眼角不断的瞄向前面的树林,便猜到了他可能是担心自己林中有埋伏,这正中俞仁的下怀,便打算给李显忠来唱一出空城计。于是,俞仁背起了双手,高傲的向李显忠道:“指教说不上。不过是我们兄弟从此路过,见李兄如此对待一群逃荒的流民,实在有些看不过眼。   圣人曾说,人人皆有恻隐之心。我不知道这位小兄弟在哪儿得罪了李兄,但看在他不畏艰辛,护送母亲和弟弟妹妹们数千里的一片孝心。希望李兄可以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莫非俞兄与他们沾亲?” 李显忠问了一句。   俞仁看了一眼曹文诏,摇了摇头。   “那么是与这小乞丐带故了?”   俞仁也听出了李显忠这话中所带的讥讽,但他并不在意,仍只是摇头。   “既然俞兄与这小子既不沾亲也不带故,却强要插上一手,想来是要故意找兄弟的茬子喽!”   李显忠说话的同时,向一名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见到李显忠的眼色,便一低头悄悄从一旁绕道,向俞仁出来的树林走去。   俞仁自然也看到了他这个动作,心中不由的暗叫一声“糟糕”,可却又没有一点办法。现在只盼李玉她们主仆能机灵些,莫要让李显忠的这个手下发现。俞仁心中这样的想着,面子上却还不想与李显忠闹僵,于是道:“我也是顺道路过此地,看着这一家人可怜。此人又还有些孝心,这才出面,想让李兄看在我的薄面,放了这对母子。至于他打死李兄两条狗的事,便算在我的身上。两条狼狗多少银子,由兄弟赔给李兄。不知李兄意下如何?”   李显忠看了俞仁一眼,正沉吟间。就听得刚刚被他派出去的手下家丁在对面的林边叫道:“少爷,没有人。一个人毛都没有,这小子是虚张声势。”而另一个家丁走了上来,在李显忠的耳边不知悄悄说了什么话。 第十三章 惹祸上身   李显忠听到这话,一下子便怒了,开口便骂道:“你小子以为你是谁啊!我李家的事,你也敢管。好,老子今天不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我便不姓李。”   李显忠话没说完,便早有两名家丁跳了出来,将俞仁团团围住。   “你们想要干嘛?我可是有功名的人!”俞仁没想到李显忠翻脸比翻书还快,他起初见李显忠对他还算客气,虽然明知道是对方担心自己身后有伏兵,但也没想到这家伙突然就变了脸。   领头的李六提着手里的一把单刀在鞋底上蹭了蹭。“是吗?没看出来,你还是位相公啊!那太好了。我们家少爷向来最喜欢相公了。他说这相公身上的肉比一般人要嫩许多,刀割下去就像是切豆腐一般,特爽!”   俞仁听了这话,不由的心中一惊,他还真没想到这李显忠能嚣张到如此地步,居然对他一个有功名的秀才也全然不放在眼里。不过俞仁也是头脑灵活的人,他见这李显忠要对自己动强,便打算先撤了。他可是深通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话的精髓要义的。   “是吗?没想到你们家少爷也有切豆腐的喜好啊!那太好了,改天定要与他好好切磋切磋。”俞仁一面与李六胡扯,脚下却悄悄的向后挪。见李六并不逼近,俞仁暗暗松了口气。眼见已退出了五六步,俞仁突然转身便要跑。可是他却看到了另一张狰狞的脸。先前那位用脚踢曹文诏的张虎已绕到了他的身后,拦住了他的去路。   “俞相公为何走的如此急啊!我们少爷还想跟您多亲近亲近呢!”李六说着向前跨上两步。   俞仁心中暗叹一声,知道再没有机会逃脱,只好拔出腰间的佩剑,向李六道:“我这人向来不喜欢用强,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让你们见识见识在下的降龙十八剑了。”   俞仁拔出剑来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一招剑法,这才想起金大侠书上的那些响亮的名字,于是便选了一个稍改了改。   李六几人突然听到这么一个响亮的剑法名字,又加上见俞仁手里拿着的果然是把名剑,而且光看剑鞘与鞘身便知道这是一把久经阵战的宝剑。李六与其他两人不由的心中一秉,不敢再造次。   李六向后连退三步,将手中的单刀握的更紧了些,眼睛紧盯着俞仁的手,不敢再说话。生怕自己说话分神时俞仁突然向自己施杀手。   张虎与另一名围着俞仁的人也都跟着李六一起自动的向后退出三步,拉开了距离,戒备的看着俞仁。他们今天已经见识了一个曹文诏:一个十五六岁的乞丐模样的人,居然可以轻松对付他们好几名久历战场的老兵。谁又敢说眼前的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不会是又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呢!更何况,古话说:没有金钢钻,不揽那瓷器活儿。要是这书生没有几下真本事,又怎么敢孤身上前来管这闲事。他们甚至在心中暗暗盘算着,如果一会儿形势不好,便赶快护着少爷逃命,反正有马,应该不会被这家伙撵上。   可俞仁接下来的表现却让众人大跌眼镜,他只来了个小开头,这戏便演不下去了。他从来没有练过武,连一招剑术也不会。虽然剑名叫的响亮,这剑招却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来。不过,见李六三人被吓到了,俞仁知道机不可失,拖着长剑便要跑。   这时,俞仁发现了一件比较奇怪的事,他手里的这把剑看上去怎么也有十几斤,可这时拿在手里,却感觉不到多少分量,就跟拿着把普通折扇差不多。难道这剑是空心的不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自己手里的这把剑真是把空心剑,万一要是哪天与敌人交上手,这一招下来剑断了,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不过他现在也没时间深究了,只能先带着疑惑,拖着剑向前飞奔,现在他的第一要务是先跑出去再说。至于剑是不是空心,只能放到以后有空时,再作探究了。   可是俞仁却忽视了一件事,李显忠这些人都是骑马来的。虽然俞仁的这招都大大的超出了众人的意料之外,让李六几人一时反映不过来。不过,他们很快便醒悟过来:原来,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位相公不过是个银样蜡枪头。   “敢耍老子!好,一会儿抓着你,非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手段。”李六骂了一声,跨上马向俞仁追过去。   俞仁回头见几人跨马追过来,转身便向一旁的树林里跑。他知道,对方虽然马快,但只要自己跑进树林,便可无事。   俞仁这时候是在逃命,他可不敢有丝毫怠慢,可以说是发挥出了他最大的潜力,跑的比兔子还快。这速度倒也惊人,想当年,要是他在校运动会上跑的有这样快,那第一就非他莫数了。   俞仁本来就离树林不远,又起步的早,李显忠这一伙人虽然人人有马,却也无用。等李六几人跨上马,他已经离树林不到五步远了。见几人再也没机会追上自己,俞仁不由的面现得意,转身向李六几人挥剑示威起来。“你们这班狗仗人势的奴才,有种的就别走,等我先去林子里练几招杀狗剑法,回来再收拾你们。”   说完话,俞仁抬脚便要进林子,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一阵破空之声。俞仁赶紧收脚。就见面前的地上已经插上了一支长箭,箭身还在轻轻的颤动着。俞仁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方才如果不是见机的快,便要被这支箭给射个正着。   俞仁急转过身,就见李显忠正手持长弓,搭着一支长箭对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俞仁见此,心中暗叹,他千算万算,居然算漏了,大明朝还有弓箭这种远程杀伤性武器。这下子他不敢再随便乱动了,只能讪笑着,摊开手。“李兄何必如此认真,既然李兄不想让我多管闲事,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俞仁轻轻向一旁试探性的迈了一步。可他才迈了一只脚,就又听到“嗖”的一声箭响。吓的他向后急退三步。等他站定,回头急望李显忠时,李显忠早已又从马背上的箭筒中取出一支搭到了弓上,对准着自己。   这一下,俞仁再不敢乱动了。只好举起了双手,以示投降。虽然李显忠的行为着急让人气愤,但俞仁还不是那种冲动起来不顾后果的人。反正以自己的身份,俞仁相信李显忠也不敢把自己真正怎么样。可万一要是自己乱动,刺激的这李显忠失去理性,当真射自己一箭,那可就万万不合算了,俞仁想。   “把剑抛在地上。”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俞仁的身后响起,同时一把单刀也架到了俞仁的脖子上。正是那位张虎。俞仁立时便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凉。   俞仁赶忙抛下剑,同时向身后的张虎道:“这位兄弟,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张虎冷冰冰的问。   “能不能把你的刀收起来。我可以向天起誓,这一回,我保证不跑了还不行吗!这可是真家伙,不小心会割破皮的。”俞仁对这种刀架在脖子上的事,还是第一次感受。这才体会到,真的被刀架在脖子上,与从前坐在家看电视、电影上,那些人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那真的是太不一样了。   这时李六也赶了上来,他坐在马上嘿嘿一声冷笑。“怕了吧!”。他还待再奚落俞仁几句,却见到李显忠正在向他招手。于是李六跳下马,将俞仁押到李显忠面前。   李显忠此时早已收了弓箭。一名身材矮小的手下站在他的身后。   “俞兄不用怕。我也不是要为难你,只不过想跟俞兄多亲近亲近罢了。听说俞兄与李小姐是旧识,不知是否当真啊?”   俞仁突然听他提到李小姐这名字,知道他要找的确是李玉无疑了,于是故意装傻。“哪个李小姐啊!我认识的李小姐可不少。您问的是怡红楼的春红吗?她其实不姓李,只是从小给李家寄养,他亲爹听说姓赵。”俞仁胡扯道。   “不是春红。”李显忠道。   “那一定是藏香楼的月季了。月季倒真的是姓李的。不过,李公子要找月季姑娘应该上藏香楼啊!怎么倒问起我来了。我跟她也不是很熟的。啊!我明白了,一定是李公子脸嫩,不好意思去那种地方,让我给您老牵线,把月季给约出来是吧!这个容易,这月季姑娘虽然有些傲气,但我的面子相信他还是会给的。只要李公子舍的银子,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李显忠见俞仁总是跟他东扯西拉的,便有些不耐烦了。于是一甩马鞭,冷冷的向俞仁一笑,“俞兄,我劝你还是老实些的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时,那个原本站在李显忠身后的矮个子也走了上来。“小子,我们家少爷是给你脸,你可别不要脸。快些将方才与你在这儿并肩而立的,那个假公子的情况如实的告诉我家少爷。不然,一会儿有你的苦头吃。”   俞仁假装一愣。“刚才倒是有位相公与我一起到这儿来过。这位老兄连这都知道啊!果然不简单,不愧是仪表堂堂的英杰之士。   要说方才的事吧!其实也是因这小子而起。”说着,俞仁向被绑的曹文诏一指。   “你说这小子吧!也太胆大了,居然敢公然在茶棚里偷我们的东西。”   “他偷你什么东西了?”矮个子不知不觉便被俞仁转移了话题,还忍不住问了一句。   “说来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几个馒头罢了。东西虽不算什么,却让人气恼啊!你说我们一个大男人,胸中怎么会连几个馒头也装不下呢!是吧?莫说是几个馒头,就算是再珍贵十倍、百倍的东西,我们也不放在眼下。男人嘛!心胸就是得宽广,李兄您说是吧?”   李显忠听出俞仁这话中有讽刺他心胸不够宽广的意思,但他现在急于想从俞仁的口中打探出李玉的下落,便没有发作,只是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不过,这小子做的也太让人生气了。你说你想要,跟我们好好说,我们看你可怜,也就给你了。可他偏偏要偷,这就不能原谅了。于是,我便跟正好也在茶棚里喝茶的那位相公追了出来。”   “那后来呢?”那矮子听到这里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李显忠瞪了他一眼,矮个子马上醒悟过来,自己被俞仁给绕进去了。于是向他一瞪眼。“少跟我们兜圈子,说重点。那位与你同来的相公怎么样了?”   俞仁也不生气,向着那矮子轻轻一笑,“这位兄弟莫急嘛!这不马上就要说到了吗?我跟那位相公追到这里,却见这一家子情形实在可怜,这气也就消了,于是我们便回去了。”   “后来呢?”李显忠这时候也忍不住追问起来。   “后来?后来,我们回去以后,便她付她的茶钱,我付我的茶钱啊!本来她是抢着要给我付钱的,可是我没让。我说咱们是初识,还是AA制的好。”   “什么什么制?”矮子这时又忍不住追问。 第十四章 被缚马上   “AA制啊?啊,你不知道这AA制吗?那我可要给你好好解释解释了。这可是当下最流行的一种会帐方式了,像您这么有身份又英俊潇洒的人,怎么能不知道这个呢!”   矮个子听到这话,面现得色,不由的把头也抬高了几分,还及时的补上一句,“你小子果然有眼光。”却全然忘了他现在是在替少爷问话,好像他现在才是这儿的老大。   这矮子忘了李显忠,李显忠可没忘了他。没等俞仁再说下去,李显忠再也忍不住用力抽了矮子一马鞭,却向俞仁叫道:“谁让你解释什么什么制啦!老子对什么制都不感兴趣,我只问你,你与那李小姐后来怎么样了?李小姐现在在哪里?”   “李小姐?啊!你说那位相公啊!后来,我们便分道扬镳了。她没跟我说要去哪儿啊!可能是回家吃饭去了吧!”   李显忠没想到费了这么半天的功夫,却还是什么也没问到,不由的气的大骂。但他现在还没弄清这俞仁到底跟这李小姐是什么关系,还不想太得罪他。于是便把手中的马鞭使劲的向身边的矮个子身上抽。直抽的这矮个子哭爹喊娘,李六见此忙上来劝说。李显忠这才罢手。   李显忠知道,一时半会儿是问不出什么头绪了,但他的这位梦中情人,必定要着落在这俞仁身上了。于是蹬鞍上马,向手下一招手。“走!”   李六忙问了一句。“那这些人怎么办?”   李显忠见李玉的下落有了线索,倒也不想把事闹的太大。要是万一杀了人,虽然不见得会有多大的事,但总是免不了添些麻烦,这儿必竟不是辽东。于是,李显忠看了俞仁一眼,向李六道:“请俞兄与我们一道进城。其他人放他们走吧!”说完,他一眼扫到了曹文诏的身上,又加了一句。“那小子也留下。”   李显忠见俞仁一味的尽跟自己胡扯,知道他有心不跟自己说实话。但既然他是为这曹文诏而来,那也便不能轻易的放了他。   俞仁也没想到,李显忠突然改了主意,居然把曹文诏一家给放了。心里总算是有了些安慰。但见曹文诏仍然被他们押着,于是又向李显忠道:“李兄,跟李小姐说话的人是我,跟她同行的人也是我。跟这小子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小子跟在我身边,我看着他就来气,你不如让他滚吧!这样一来,我心情一好,说不定便又可以多记起些那位李小姐的事了。”   李显忠又是一声冷笑。“俞兄莫非真把在下当作傻子了不成。你是为这小子出头,才来的。我又怎么会相信俞兄这样的话呢!”说完一扬马鞭,走了。   李显忠一走,他带来的这些手下也纷纷上马。李六毫不客气,立马便将俞仁的双手用根绳子给绑了起来。然后双手一提,将俞仁搭到了马背上,就像是搭着一驮货物。   “喂!你们要把我带到哪儿去啊!”俞仁叫道。李六却全不理会,只管催马向前,追着他们的少爷去了。   李六的马一扬开蹄,俞仁便再不能说话了。那马背上的颠簸便跟坐过山车差不多少,俞仁生怕自己从马背上掉下来,偏偏双手又被绑了起来,只好尽全力用脚勾住马腹。俞仁心中暗暗叫苦,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还好,总算是李六照顾他,知道他们少爷暂时还不想把他弄死,所以将俞仁放上马背时,是腹部向下的。如果把他倒过来放,只怕他的“小蛮腰”早被颠断了。   俞仁此时双手被绑,驮在马背上,全身颠的感觉就要散架了,再也顾不得去想什么曹文诏、李小姐了。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盼着这马儿早些停下来。可他越盼马儿停,这马儿却越是不停。俞仁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跟着开始渐渐模糊了。他看到无数个影子,不停的在自己的眼前晃动。   先是曹文诏,这小子却不是走过来,而飘着过来的。俞仁问他:“你怎么了?”那小子向他深施一礼,然后说,“我是来报公子恩情的。公子对我们全家的活命之情,小人实在无以为报,只能带两只烤腿来献给公子。”   俞仁本来正浑噩之间,突然听说有烤腿,总算来了几分精神。他便向曹文诏问,“烤腿在哪儿?”   就见那曹文诏弯下腰去,一伸手拿出一把短刀,将自己的双腿砍了下来,然后放在一旁的火堆上烤起来。他还转头问俞仁要不要放些辣椒。俞仁看着曹文诏手里拿着自己的腿,上面还不断的有鲜血向下滴着。他感觉自己的胃里一阵翻滚,忙挥挥手,说了一句,“你不要弄了。我不吃这东西。”   就在俞仁挥手的时候,他面前的曹文诏不见了。不远处,一位笑靥如花的女子正向着他慢步而来。   这女子穿着一件白底的丝绸旗袍,上身和下摆处各绣着一块大红花,还有些芝兰和一些其他花儿搭配,像一幅清新的水墨画。她的手里拿着一把浅紫边的油纸伞。这旗袍的柔软质地将美女的身材凸显的无比曼妙,那该凸的地方将布质撑的紧紧的,似乎随时都会破壁而出;而那该凹的地方又偏偏凹的恰到好处。柳腰摆动处,更显出上下面两处的丰盈柔腻。   俞仁看的眼珠差点掉到地上,他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的血压正在不断的升高着。真恨不得马上冲上去搭讪几句,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根本动不了。   那美女走到俞仁近前,他这才看清,原来这女子正是与自己相识未久的李玉。俞仁还真没想到,他虽然一眼便看出李玉是位美女,可是却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绝色级的美女。   李玉走到近前,问他哪儿不舒服?还说,如果他无处可去,不如去她家。   俞仁正要答应,却突然见到那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莺儿,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们家小姐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你一个穷秀才,什么也没有。怎么配的上她。”说着,便将李玉强行拉走了。   俞仁正要辩解,却突然感觉从天上落下雨来。而面前的李玉与莺儿丫头也不见了。感觉被雨淋过,俞仁的意识稍稍的恢复了些。这才知道,自己方才所看到的都只是幻觉。而那一场雨,也不过马蹄踏进了水坑,浅到自己脸上的泥水。   已经恢复了意识的俞仁能够明显感觉的到,自己身下的这匹马儿已渐渐慢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俞仁努力的张开眼、扭过头,想要看看到了哪儿,却只能顺着马屁股看到一小片的地方。这儿似乎是个山谷间的官道。道路两旁青草齐膝,应该是条荒凉的路。俞仁又扭头向前看,前面是一条峡谷,官道自峡谷间穿行而过。就见前面的几匹马儿也已经停了下来。当先的一骑正是那个说话很少的李七。此时,李七立马停在峡谷前面,正在翘首向着两边的山上望。   “怎么了?”李显忠催马赶上李七问。   “少爷,咱们还是绕道吧!我看这儿有点古怪。”   “绕道?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要是绕道,便要多走四十多里。那,还没等咱们进城,天都黑了。”   “可是,这条路不安全。”李七道。   “不安全?有什么不安全的?笑话,难不成还有强人敢打咱们的劫不成?”李显忠自负的道。   李七指着山顶的一角道:“少爷您看。那儿隐现兵气。依我看,应该是埋伏有兵马。” 第十五章 狭谷匪人   李显忠哈哈一笑。“李七,我看你是跟老太爷跟的太久了。老太爷晚年办事谨小慎微,连对付一个咱们家当年的家奴努尔哈赤也是谨慎再三。但太爷早年却是慷慨豪情的,怎么你没学着好的,却尽学会坏的了。我知道你讲的兵气是什么。   说白了不就是尘气嘛!干嘛弄的这么玄乎。有尘气就一定是有兵马吗?就不许是山民拖柴吗?这种地方又不是辽东,难道还会有女真人出现不成。只要不是女真人,咱们李家怕过谁!”   说完,李显忠一拍马便向峡谷冲了进去。他手下的这些家丁见少爷一马当先,自然纷纷催马,跟着他一起冲进了峡谷。李七见此,也只好跟在众人身后,一起进了峡谷。   李显忠一众九骑刚进峡谷不久,便听到背后发出一声巨响。众人回头看去,便见一块巨石从山顶滚落下来,死死的堵住了众人的退路。李显忠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忙叫一声“不好”,拼命催马向前急奔,想要抢在敌人封堵出口前冲出去。其他随他而来的家丁也都是经过战场的老兵,一见这情景,便知果然有伏兵,于是一个个也都不顾一切的催马向前猛冲。   在他们料想,既然敌人已堵住了退路,只怕不会等自己几人冲出峡谷,便会有另一块巨石落下来,拦住他们的前路。虽然这样想,但众人还是拼命策马向前赶,希望可以赶在巨石落下前冲出去。   奇怪的是,直到李显忠带的这队人马冲出峡谷十多丈,却依然不见身后的山谷中有什么动静。李显忠不由的暗自奇怪,难道方才的落石真的只是偶然,而不是人为?李显忠勒住了马,回身看了看。峡谷的入口处,还不断的有小石块在向下落,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难道真的只是偶然?”李显忠嘀咕了一句。   便在这时,就听的前面道路一边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阵马蹄声。接着,便见到一伙二十余骑从林间的一条小道中冲了出来,拦住了李显忠他们的去路。   “前面的人听着,此、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柴。”说话的人声音洪亮,俞仁原本被方才一阵的急赶给颠的七荤八素,突然听到这话,不由的又来了几分精神。忙尽力的扭着脖子向前看去。   就见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手里拿着两把巨斧立在马上,站在队伍的前面,那模样还真有七八分黑旋风李逵的味道。在他的身后,有两个并肩骑在马上的人,却是俞仁见过的。正是方才在茶棚里遇到的那对卖货郎的父子。这些人一共有二十好几,个个也都骑着马。而且,他们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看起来,应该是打劫的强人了。   李显忠突然见到这伙人拦住了去路,不由的一愣,接着便是大笑。他向着身边的李六道:“六儿,没想到在这岭南,还真有这样有眼无珠的山贼,敢打咱李家的主意。也好,我也正好好久没有真正的打过一场了。正可拿他们练练手。你们也都顺便练练手,免得时间久了,都不知道杀人是怎么回事了!”   说完,李显忠抽手摘下了马背上的弓箭,向那说话的大胡子头领道:“小子,想要你爷爷的买路钱,可没那么容易,先吃我三箭再说。”说着,李显忠搭箭对准了那手拿双斧的大胡子射了过去。   那大胡子由于与李显忠隔的太近,这一箭射来,虽然已先有了准备,但李显忠必竟是名将之后,这箭术上的造诣还是不差的。那大胡子虽然极力侧身,却还是没能躲过这一箭。就见此箭正中大胡子的左胸。   俞仁暗叫一声可惜。他见这大胡子隐然有几分李逵的气势,还盼着他能打败李显忠。这样,说不定自己与曹文诏便可以借机脱身了。没想到这么轻易的便被李显忠给摆平了。   可是接下来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只见那大胡子中了这一箭,不但没事,连血都没流一滴。他见箭射来时,先是一慌,接着便挥着两把巨斧大笑起来。   李显忠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于是赶紧又搭上一箭向那大胡胸**去。可结果却还是一样。那大汉根本连动都没动一下。李显忠不死心,又搭箭向大胡子左胸射了一箭。这一次大胡子还是没事,可李显忠却有事了。   就见那大汉受了三箭,挥动着双斧向李显忠冲过来。李显忠被对方的气势所摄,也不敢接战,拔马便向回跑。可是他才跑进峡谷便想到前面的山道被巨石拦住了,但这时已经晚了。李六等人一见少爷跑进了峡谷,也都跟着一起跑了进去。   李七是最后一个进峡谷的人,他立马停在谷口,却不进去。那大胡子举着双斧赶上来,对着李七便是一斧。却被李七手中长剑轻轻一挑给化解掉了。   “呀!没想到啊!还真有两下子,太好了。大爷我好久没遇上过高手了。今天一定要与你打个尽兴!”说着,大胡子拉开衣服前襟,从里面掏出一块木板来丢到地上,木板上还赫然插着三支箭。   众人恍然大悟,这才知道为什么他受了李显忠三箭,却毫发无伤了。   大胡子丢了木板,重新拿起双斧向着李七道:“好,这回可舒服多了。咱们俩可得说好,不打到五百回百不许走。谁要是先走了便是乌龟王八蛋。”   李七一横长剑,说了一句:“随你。”   那大胡子便不再多话,举斧向李七又砍过去。   此时,俞仁被李六带着重又逃进了峡谷,但他们立时便又醒悟了前方无路,不由的更加慌了。还好,李七拦下了大胡子,可是他身后的一众山贼却没有一个冲上来的。都停在那儿看大胡子与李七两人交手。李显忠于是勒住了马头,带着家丁又悄悄向谷口涌过来。   那大胡子本来正与李七斗的兴起,却突然看到李显忠几人重又返了回来。于是向身后喊了一声。“兄弟们,肥羊要跑,都给我仔细些,可别让正主给跑了,否则,咱们一会儿可没法向大小姐交代。”   众匪听了这话,便一起冲上来。李七见此,知道要是让这些人堵住了谷口,便很难再有机会冲出去了。于是拼命挥剑,把大胡子逼退了几步。总算让李显忠几人冲出了峡谷。   可是李显忠几人才冲出峡谷,还没机会展开队形,便被已冲上来的众山贼给围住了。见自己已经冲出了峡谷,李显忠便放了心。方才他所以要逃,那是因为他以为这大胡子是个打不死的。向来民间都有一种传说,说有那么一种妖术,施到人身上便可以刀枪不入。这种说法,李显忠向来并不相信,可是亲眼看到了,却又不由的他不信。这回知道原来是那块木板捣的鬼,李显忠便放下心来。   李显忠见众匪围了上来,便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抽出了佩剑,向身后一挥。“小子们,给我杀光了这班家伙。让他们见识见识咱李家军的手段。”虽然身后的马队没有展开,但在李显忠想来,要对付这些个乌合之众的山贼,根本不需要展开队形。   可是这一接上手,李显忠便知道自己错了。因为这些山贼没有一个是弱手。虽然不及那大胡子利害,却个顶个的也不弱。他自己对上一个看起来个头不高的使棒子的山贼。交手不上十招,李显忠手里的长剑便被对方的铁棒给打飞了。要不是李六极时给他架住了铁棒,只怕他早就被铁棒给打下马了。 第十六章 再遇美女   可是,李六虽然救了李显忠,自己的马儿却挨了一记重的。痛的那战马人立而起,然后撒腿便向前冲。俞仁自然也被从马上给掀了下来。   再说李忠显他们,这战马一旦发了威,还真不是这些山贼所骑的马儿可比的。这些山贼所骑的马一见李六的这匹战马发疯般的向它们猛冲过来,便都有些发悚,居然自动的让出了一条道。虽然主人极力约束,却还是不起效果。   结果,李显忠的这些手下便都跟着李六的马儿冲出了山贼的包围。大胡子一见李显忠要跑,再没了与李七斗狠的兴致,口中大叫着:“放飞刀、放飞刀。”   他这一分神,李七的长剑便已到了他面前。吓的大胡子向后一倒,手里的两把巨斧便当作暗器向李七射了过去。李七轻轻一则身,便让过了双斧。这一下,大胡子虽然躲过了一剑,却失去了武器。要是李七极时跟进,相信不用十招,大胡子便要被李七斩于马下。   还好,李七见李显忠有危险,也无心追杀大胡子。大胡子这才逃过一难。而李显忠这一回,逃的可就狼狈了。因为要尽全力突围,他们不但把俞仁与曹文诏丢下了马,还被一众山贼追在屁股后面猛放飞刀。最后,终于还是让他们射伤了两匹战马。   俞仁被马儿掀下来摔到地上,便觉得全身一阵震痛。但他居然没有昏,手脚也还可以活动。俞仁趴在地上稍歇了几分钟,耳中听着一片乱糟糟的马蹄声越去越远,他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可他刚想转身,便感觉腰上传来一阵疼痛。他赶紧停了下来,他知道,一定是自己的腰方才放在李六的马背上给颠受了伤。   俞仁歇了歇,正准备换个动作试一下,就听到耳边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在这儿呢!小姐,俞相公在这儿。”   俞仁听这声音十分耳熟,可是他这时的脑子,方才在马上被颠成了一片浆糊,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只好扭头去看。可是地上的杂草长的又实在太深,拦住了他的视线。   很快,俞仁便被两人给拉了起来。俞仁这才看到,来的人是李玉与她的小丫环莺儿。   李玉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帮俞仁割断了手上的绳子。俞仁谢过了他们主仆,便向李玉道:“真是巧啊!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什……”小丫环才刚说了一个字,便被李玉打断了。   “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嘛!”李玉从容的道。   “这么说,我跟小姐果然是有缘人喽!说的也是。像小姐如此才貌出众又心地善良的绝世美女,也只能配我这种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百年奇才了。”说完,俞仁还故意用手梳了一下头。   一旁的小丫环听到这话,笑的差点喷出来。“公子果然是英俊潇洒的绝世奇才,连这黄泥沾到公子脸上,只怕也要算是它几世修来的福份吧!”   俞仁却不生气,只是冲着小丫环笑。受了半天的罪,此时终于脱离了虎口,他的心情难得的好。“小姑娘果然有见识。将来必能嫁个如意郎君。”   一句话把小丫环说的也不好意思起来。可她偏不肯服输,“反正一定比你这脸沾黄泥的百年奇才要好。”   “那可不一定噢!假如你将来找的郎君跟我一样,也是面沾黄泥的怎么办?”   小丫环还要再说,却被一旁的小姐打断了。“好啦!俞相公不过是跟你说着玩的,你又偏这样认真。快先帮俞相公把脸擦干净是正经。”   谁知小丫环却使起了性子,对着小姐也来了一句,“他是你相公,又不是我相公,我才不给他擦。”说着,甩手走了。   这一下,李玉也给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把从身上掏出来的手帕向俞仁一丢,说了句:“你,你自己擦吧!”说完也跑了。   俞仁本以为这次可以享些艳福了,却没想到,最后落的还是得他亲自动手。于是抓起手帕在脸上随便的胡乱擦了两下,便要去追李玉主仆。却见俩人已经回来了,而且手里还各牵着一匹马儿,还有一个男人坐在马上。   走近了,俞仁也看清了,坐在马上的男人正是曹文诏。   “呀!真没想到啊!你们还真有办法,居然还能弄到马。哪来的啊?”   “那些山贼栓在前面山坡下的,我见他们追人去了,便顺手牵了两匹来。”李玉道。“现在,咱们要去哪儿?”   “我要回去找我娘。”曹文诏道。   俞仁看了看天,已是日暮乡关了,这才想起曹安还在茶棚里等他呢!于是赶紧道:“我也要回去。我的书童还在茶棚里等我呢!”   “放心吧!我都给你们安排好了。小曹的一家跟那一批逃荒人,我也都一起安排在古愧镇外的佛光寺了。虽然寺里的田可能不够他们这些人种,但主持答应我,帮他们另寻主家,一定想办法将他们顿下一来就是。   至于俞相公的书童,我们方才在那茶棚里遇见他了。我已告诉他,让他三天后的正午,在福州城北门外与咱们会面了。”   曹文诏向李玉与俞仁深施一礼。“多谢二位相援之情。大恩不言谢,待我曹文诏报了父仇,再来报答两位的恩情。”说完,又施了一礼,这才转身去了。   小丫环却拦住了他。“你要去哪里?”   “自然是去佛光寺,找我娘他们。”曹文诏道。   “你就这样走去啊!这条近道封了,要绕道才能到古槐。从这儿至少还要走五十里才能到。何况现在天也快黑了!不如,你先跟我们走吧!反正我们去福州城也要走那道路。这样,你跟俞相公乘一匹,我跟小姐乘一匹,不是正好!”   曹文诏回身向小丫环拱了拱手,“多谢姑娘好意了。可是,我思母心切,就不跟你们同行了。”说完,转身又走。   小丫环求助的看着一旁的李玉。   “好啦,你也不用看我。他自己要走,我也没有办法。你牵我们的一匹马给他吧!”李玉向小丫环道。   小丫环这才高兴起来,翻身上马向已行去百步之远的曹文诏追去。   俞仁没有说话,但他冷眼旁观也看出来了,这小丫环肯定是有些喜欢上这曹文诏了。只是造化弄人,俩人这一别,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俞仁想到这里,不由的轻轻叹了口气。   当晚,俞仁与李玉,还有个小丫环三人没能赶到福州城。他们于是便找了处松林过了一夜。所幸虽然顺手牵了那些山贼三匹马,却没见他们追上来。俞仁这才宽了心。   第二天中午,三人便进了福州城。这一路,俞仁独自一骑,李玉与小丫环一骑,倒也方便。   刚一进城,三人便先找了家客栈住下来。由于这一路劳顿,吃过午饭,三人便在客栈里休息了。第二天,俞仁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见李大小姐主仆两人也恢复了精神,便邀李玉出去逛街。俞仁知道,女人向来对逛街购物是最有兴趣。   俞仁从前也是在女人堆里打混的,他很清楚,虽然李玉这一路来主动帮助自己,好像对自己的印象还不错。可是,这离将她泡上手还差的点远。像李玉这样的绝世美女向来都是眼高于顶,绝不是那么好上手的。   所以,俞仁总是不断的提醒自己要清醒的认识形势,不可为眼前取得的一点点小成就而自满。而是一定要乘胜追击,争取一举拿下这个阵地。   俞仁一向认为自己可能什么长处也没有,但有一项却是他向来引以为傲的,那就是他的泡妞功夫。虽然明知面前的这位美女不那么容易泡到手,可俞仁在泡妞上却有着一项优良品德,那就是永远抱着不曲不挠、屡败屡战的态度的。   俞仁开始发挥起他泡妞的长项,不仅说话幽默风趣,还故示大方。不但三人的房钱全是他一人包了,李大小姐但凡看中什么喜欢的东西,俞仁马上便掏钱。所幸李大小姐是个好养的主,虽然她看中了不少东西,却尽是些泥人、扎纸之类的小玩意儿,倒没费俞仁多少钱两。这让俞仁暗暗松了口气。 第十七章 一座难求   三人逛到天黑,街面上已经开始有不少的铺子门口点起了灯。俞仁问要不要回客栈。谁知这话才刚出口,便被一旁的小丫环莺儿一阵抢白。   “我的相公,您也太不懂风情了吧!您知道这福州城最好玩的是什么时候吗?那就是晚上啊!如果把逛街当作一桌酒席来享受的话,那这晚上便是这一桌酒席的主菜,而白天不过是主菜前的几个小点与冷盘。您不会吃了冷盘就想退席了吧!”   俞仁脸上微微一红,这才知道自己这个现代人到了这儿,却还赶不上面前的小丫头新潮。他还真不知道古人的夜生活也这么精彩,在他的观念里,向来认为,古人那都是谨守礼法的,到了晚上,街面上除了些出来寻花问柳的,便不会再有什么别的人了。他哪里知道,在明末的福建,由于自由经济的发展,加上海外贸易的大力带动,此地已成了全国最繁华的几个去处了。而福州在福建全省来说,由于它海路的通畅;虽然码头的商船,不极隆庆开关以来的第一个开关地漳州,却也必竟是福建的首府;要论城内的繁华,自然是福建第一。   李玉见俞仁有些尴尬,便用手拍了小丫环一下,骂道。“看你这丫头,都是我把你给惯坏了,说话从来没一点规矩。”   俞仁向来是脸面很厚的人,这也是他所认为的泡妞者所必备的素质。虽然方才被小丫头说的心中暗自惭愧,但他马上便恢复了过来。见李玉要骂小丫头,忙道。“没关系,我这人也向来不喜欢守什么规矩,不能埋怨别人对我没规矩。再说了,咱们今天是出来玩的,既然是玩,就不必讲究太多了,否则,怎能尽兴!”   李玉见俞仁并不生气,也就不多说了。一旁的小丫头却又说话了。“认识了你这么久,总算是听到你说了一句中听的话。”   俞仁赶紧站起来向小丫头打拱。“莺儿姑娘过誉了。看来,莺儿姑娘对这福州城里的玩意儿,一定十分熟悉了。那么,便请莺儿姑娘今晚给我们做一回向导,帮我们安排安排今晚的行程吧!”   小丫头莺儿仰着头,眯着眼,一副得意的样子。“既然你这么虚心求教,那我就勉为其难吧!”   说着,小丫头走到俞仁一边,拍着他的肩膀道:“要说在这福州城里逛夜景,有一个去处,那是一定要去的。那就是乾坤园。这乾坤园里的那位说书的可是咱们这全福建最有名的了,很多人为了听他的书,还特意从几百里之外坐船来听呢!我们小姐也最喜欢听了。   咱们今天便先去乾坤园听书。听完了书,再到东街转一圈,那儿的小吃最有名。”   俞仁一拍腿。“好,就听莺儿姑娘的。吃过饭,咱们就去听书,然后再去东街吃小吃。”说完,俞仁偷偷看了李玉一眼,见她也是面露微笑,知道这样的安排也是顺她的心的,于是更加放心。   三人吃过饭便向乾坤园去了。这乾坤园离的倒不远,走不多久便到了。   三人来到园前,就见是一个并不很大的院子,门口放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些字。俞仁估计这应该就是今晚讲书的曲目了,于是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着“赵匡胤千里送京娘”   小丫头莺儿也跟着走上来,一见曲目,便向李玉叫道:“小姐,是个新戏。咱们没听过的。”   李玉点点头。   “我先进去订座。”说着,莺儿便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钱袋,便要走。俞仁赶紧把她拦住。“这种事怎么能劳动姑娘呢?还是我去吧!”说着,抢着走到门口看门的小厮面前。   “这位兄弟,请问一下,今晚还有包间吗?”   那看门的看了俞仁一眼,见他是个士子模样,便道:“这位相公,真对不住。包间没有了。”   “那就来个靠前的座吧!”说着,俞仁便要掏钱。   那门子却不接俞仁的钱:“相公莫怪。今天乾坤园的座儿早就给人定满了。实话跟您说,您老莫要生气。自从前儿个,咱们这儿上了新戏,园子里是天天满员。别说是今天的座儿,便是三天后的座儿,也都订满了。许多人订不到座儿,情愿站着听。公子要是不嫌弃,您出二十个钱,我也给您老找个地儿听,保证听的清楚。您看怎么样?”   俞仁没想到这乾坤园生意这么好。居然连个座都没有了。可是李玉已经来了,而且看她们主仆方才那高兴的劲儿,要是自己这会儿回去跟她们说没座了,那真是太扫兴了。俞仁是深通,“千金一掷为红颜”的道理的。这会儿,万万不可扫了美女们的兴致,否则,之后面的事就难了。   虽然门子说没座了,但俞仁有办法。他知道只要舍的花银子,这门子一定可以给他想到办法。于是,俞仁悄悄掏出一小块碎银塞给门子,道:“这位兄弟,我们也是慕名从别处赶来的,而且还有两位姑娘家。您看,能不能给想想办法,弄三个座儿?”   那门子起初面现难色,但等看到俞仁拿出的银子约有二钱,便马上又露出了笑脸。“这个,既然公子是远客,那我不帮这个忙便是小人不懂事了。放心,我就算拼着挨客人的骂,也一定给您老人家和两位小姐找两个座儿。不过,靠前的座是没有办法了。您老见谅了。”   “那,能听的清楚吗?”俞仁问。   “清楚,清楚,绝对的清楚。要听不清楚,你把小人的舌头割下来喂狗。就是味道有些不大好,只怕两位小姐不会太喜欢。”   “怎么个味道不好?”俞仁有些诧异。这座位从来也只听说位置不好,没听说过味道不好的。   “靠近茅房。”门子小声的道。   俞仁一听,便急了。可他必竟不是未通世故的毛头小子,知道这门子是嫌他的银子给的不够。俞仁心道,没想到一个门子也这么黑,但也没有办法,于是把心一横,又从怀里摸出一锭足有一两的银子,递上去。   门子一见这锭银子,两眼立时便笑的眯起了一道缝,忙伸双手去接。   俞仁却把手又向回一缩。问了一句,“这回,该能找个好座了吧?”   那门子忙不停的点头,“没问题没问题,绝对没问题。这次必能给相公和两位小姐找一个满意的座儿。”   可是俞仁有了前面的教训,这回不问清楚可不会轻易给他钱了。见门子伸手要来拿银子,俞仁忙把手一缩。“真的能让我满意吗?”   “绝对真。要是一会儿您老看着不满意,您就把小人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俞仁听他这样说,这才放心的把银子给了他。   门子接了俞仁的银子,向他一躬身。“小人这就给您老去安排,您老跟两位小姐不如先去别处逛逛,过一刻钟再来。保证不会误了您老跟两位小姐听戏。”   俞仁见位子定好了,便先跟李玉三人准备去别处逛会儿再来。三人正要走,便见迎面来了一匹马。俞仁眼尖,远远的便看出了那马上坐的正是李显忠的手下家丁李六。俞仁忙一拉李玉与莺儿,三人避到暗处。自从上次吃了这李六的亏,俞仁便对他一直存着几分忌惮。见这李六也在此地出现,俞仁不由的吃了一惊。   就见那李六来到乾坤园前也不下马,直接坐在马上便向着那门子道:“看门的,我家少爷听说你们园子今晚有新戏。他老人家一会儿要来听,你把你们这园子里最好的包间给我留着。记住了!”   那门子赶紧向李六打拱。“您老人家见谅了。今晚的客实在太满,包间真的没办法。要不,我给您老去找他们商量商量,给您老挪几张靠前的座儿,您看怎么样?保证清静,又听的清楚。”   那李六可不是俞仁,他却不吃门子这一套,一听门子说没有包间,李六也不问情由,拿起马鞭便给了门子一鞭子。 第十八章 乾坤园内   那门子挨了打,却不敢出声。只好抱着头,向李六道:“爷,小人说的是实话,您老就是打死小的,也没用啊!”   李六冷冷一笑。“你没办法就找你们园主吧!一刻钟后开场时,我们少爷到场。”说着,抛下一个片子,便要走。   这时园子里的主事听到外面的吵闹,早走了出来。见李六抛下的片子,赶紧拾起来。一看之下,又忙不叠的给李六陪礼。   “下人们不会办事,您老别生气,小的这就去安排,一定帮您老腾出一间雅间来。”   李六看都没看他一眼,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便调转马头走了。   俞仁看的十分生气。自己方才费了那么大的劲,还花了一两二钱银子,却连个靠前的座儿都没弄着。这李六给了门子一鞭,便得了个包间。这让俞仁实在有些心里不平衡。于是俞仁等李六一走,便又去找那门子。   “我说兄弟,这好像有点不大公平了吧!我花了一两多的银子,你才给我找了三个座儿,还不是靠前的。凭什么,他一句话,便可以得个包间?”   那门子见是俞仁,他刚受了李六的一顿气,还挨了一鞭,这时见俞仁又来找茬,便没好气的道:“您老还真别不平。要是您老也弄张知府大人的片子来,我们自然也会给您老腾出个包间来。就只怕您老弄不到。”说着,一甩手,转身进去了。   俞仁这才知道,原来方才李六抛下的一张小本样的东西是知府的名片。虽然他心中气愤,却也没有办法。不过,他是想的开的人,等到了李玉的面前,俞仁早已恢复了满面的笑容。   李玉却将这一切悄悄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三人在外面转了一圈,便又回到了乾坤园,各人手里还拿着不少瓜子、蜜果之类的零食。   那门子虽然势利,却还算守信,给他们三人找了三个还算不错的座。俞仁才看到这个座时,他还是很满意的,最满意的地方,是这个位子很小。   这个乾坤园中有很多的木椅,也有不少的条凳。这些木椅与条凳有些是分开放的,有些又混在一起的。俞仁他们三人的条凳便是混在木椅之中的。一张长不足四尺的条凳,要说坐三个人,只能说是勉强。可是俞仁最满意的地方,正是在这儿。   三人进园时,园子里已经坐满了人,靠墙的空处还站着不少。俞仁满心盘算着,一会儿李玉一定会选择坐在他与小丫头的中间。那样,他便可以紧贴着这位美女坐了。   “看来,今天这个豆腐是吃定了!”,俞仁猪哥的望着那张长凳,笑的只差流口水了。一想到马上便可以与身边的美女并肩贴股,俞仁便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你干嘛?”莺儿看着俞仁那贼笑的模样,便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裸的站在他的面前。   莺儿正要靠长凳左边坐下,李玉却将她轻轻推到中间,自己坐在了左边的位置上。莺儿虽然极不情愿,但是也没有办法,她总不能跟自己的小姐争位子吧!   坐在中间位子上的莺儿,没等俞仁落座,便伸手拔下了头上的银簪。   “你干嘛?”这回,轮到俞仁担心了。看这小丫头手拿“凶器”,满脸戒备盯着自己,他真怕她突然受刺激,给自己扎上那么一下。   “冷静、冷静啊!要记住,冲动是魔鬼啊!”俞仁盯着小丫头的眼睛轻声的道。他还真担心自己的声音响一点,说不定也会刺激这小丫头做出失常的事情来。   莺儿瞪着俞仁,然后拿起手中的银簪在长凳面上重重的划了一笔。“跟你说,不许你越过这条线。否则、否则……”说完,小丫头狠狠的扬了扬手中的银簪,做出一个下扎的动作。   俞仁原本还想着虽然吃不到小姐的豆腐,但吃点这个俏丫头的,也不错。看来,他还是要收收自己的这花花肠子;必竟,他还没到色胆包天的地步。美女固然要看,偶尔吃点豆腐也是件惬意的事,但要是因此而甘冒生命之险,那还是算了!   俞仁瞄了一眼小丫头莺儿给他留的地盘,他估计了一下,要是自己只长了半边屁股,大概勉强可以坐的下去。而长凳的另一端便是一把靠椅,实在是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俞仁看了看莺儿在凳面上划的那条线,又看了看她手里闪着银光的簪子,叹了口气。“算了吧!我还是蹲着好些!”   那主仆俩看着半蹲在地上的俞仁,相视而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可惜俞仁根本就没有机会看到。   三人刚坐好(和蹲好),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伙计,给我们少爷腾的包间在哪儿呢?我们家少爷马上就到了。”   俞仁一听这声音,心中暗暗叫苦,怎么怕什么来什么呢!就见方才的那个主事忙不叠的跑上去,引着一人来到俞仁三人座位旁边的一个包间。俞仁不用回头看,便知道那人必是李六无疑。   虽然方才看到李六他们今晚也要进园听书,但俞仁起初还抱着侥幸,心想:这乾坤园这么多座位,又这么多人,哪那么容易便被李显忠他们撞上啊!可是,现在俞仁不这么想了,有时候,命运偏就是这样的巧合。   俞仁悄悄看了一眼,离自己不到三米的包间。   说是包间,其实也不过是在这儿设了一个屏风,把三面圈了,只留正面一面。所以,俞仁坐在这儿,可以清楚的听到李六与那主事在包间里的声音。   就听那主事恭敬的道:“这是咱们这园里最好的包间了,爷您看可以吗?”   李六稍停了停道:“嗯,还行!也就将就着吧!就不为难你们了。你先去准备一下,拿些果子、瓜子之类的来。我们少爷说话就到了。别外,你去告诉外面的那些人,最好给我安静些,我们少爷看戏最烦别人吵了。”   那主事答应着,赶紧去办了。   不一会儿,就要开场时,李显忠带着两名家丁和另一名胖大的少年公子一同走了进来。   俞仁一听到李显忠的声音,赶紧低下头,同时还提醒李玉主仆,让她们小心些。李玉自然也听出了李显忠的声音,但她并不担心,只是不愿拂逆俞仁,加上不愿惹上这粘皮糖,于是她也把头低了下来。   小丫头莺儿却不情愿的轻声骂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靠着些祖上的基业。”   俞仁忙偷眼去看李显忠,还好,李显忠光顾着与那大胖子说话了,并没留心坐在人丛中的他们。   等李显忠几人一落坐,这说书人便开始了。   台上的说书先生是一位三十上下的中年男子,模样斯文沉静,倒是跟他穿的这一身月白儒衫很相配。虽然不知他是否有功名在身,但是光看他这一身打扮,便不由的不对他另眼相看。   看到台上的说书先生,俞仁不由的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这才想起,自己这一身的衣服也早该换了。虽然这件衣服也是新买不久,可是却因为是那天临时,让小镇外碰着的那个小男孩给买的,也实在说不上合身,至于款式,那就更谈不上了,不过是将就着穿罢了。当时的情况是,俞仁本身的那件外袍实在穿不得了,他不过是临时找一件衣服穿穿。别让人把他当乞丐就好。这种最低级别的要求,自然不能满足现在的他。 第十九章 欲避不能   俞仁十分清楚,人要衣装马上鞍的道理。特别是他这种喜欢泡妞、喜欢往女人堆里跑的人。从前的时候,俞仁哪怕手头再紧,也都要每年买几套像样的衣服。这也是他多年泡妞总结出的一个重要经验:女人大多都是眼光浅的,很少有人能看到你身上内在的潜质,所以这层展示在外的衣服,便成了包装自己形象的重中之中的一环,也对女孩给自己的打分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可是这一次,俞仁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来的及,给自己重新买件像样的外袍。他一来便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接下来到了福州城,又忙着陪李玉逛街。“看来,还是得抽个空去做一身合身的衣服才行。”俞仁在心里暗暗下着决定。   就在俞仁盘算着,自己要怎么包装自己的形象时,台上的说书先生已经开讲了:   这赵匡胤千里送京娘的故事大致上讲的是,赵匡胤在起家前的早年,是个混迹江湖的浪子。有一次他在一个寺庙中遇到一位被一伙强人劫掠,暂时寄居在此的赵京娘,于是仗义出手,救了这位美貌的姑娘,并不辞辛劳,步行千里,将这位美丽的赵京娘送回了家。   这位赵京娘与赵匡胤在路上相处数月,日渐对他生出情愫,便有意要委身下嫁与他。可是,当京娘把自己的这翻心意委婉的向赵匡胤吐露后,却被赵匡胤给严词拒绝了。说是,自己如果娶了她,又和那些个强人有什么分别。京娘被赵匡胤拒绝,只好将此事作罢。   回到家,京娘的家人听说了两人的事,又提出要将京娘嫁给赵匡胤的想法。没想到,本来正吃酒吃的好好的赵匡胤,听到京娘家再提些事,不由的怒上心头,当场便掀翻了酒桌,走了!   赵匡胤走后,那赵京娘,一来出于羞恼,二来又被家人指责,便上吊自杀了。   这是一个郎无情,妾有意的故事。故事情节原就有些出人意外,再加上这位说书先生确实高妙,又加了许多的渲染,设了许多的悬念。听的在坐的众人不时惊叹。   当说书先生讲到赵匡胤在路中客栈拒绝了京娘的委婉示爱后,俞仁前面的一个大个子突然激动的站了起来,大骂赵匡胤。搞的周围的众人都扭头看他。他却一点也不自知,还拿眼瞪众人。直到台上的说书先生停了下来,大个子这才坐下来。   大个子才坐下,便见李六怒冲冲的从屏风里走了出来。他径直走到大个子面前,一伸手便把大个子从他的座位上给提了起来。   那大个子虽然个头不小,被李六这样抓着,却反抗不得。他正要出口大骂,便看到了李六腰间所配的宝剑,剑柄上清清楚楚的刻着一个“李”字。那大个子一见到这个刻在剑上的“李”字,便硬生生的把那几句已骂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那表情,真正是哑巴吃黄连,尴尬之极。   这大个子是个本地人,他早就听说,配这种剑的人都是辽东李家的人。   他不一定怕佩剑的人,但却不能不怕辽东李家的人。因为,据说,这辽东李家不但与他们的知府是姻亲关系,还曾多次在福州城外杀人。   李六把那大个子提着。直接丢出了乾坤园。大个子一声也不敢吭的走了。而园子里,此时便炸开了锅了。这儿一道听书的人中大多都是本地人,很多人认识这个大个子叫黄六,是本城一个有名的混混。一般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就算是府县里的捕快们也要卖他几分颜色。可李六这样的一个下人,把他提着给扔了出去,他居然连吭都不敢吭一声,于是大家纷纷猜测,这李六的主人——坐在屏风之后的会是什么人?   很快,众人的谜底便被揭开了。就见一个二十上下的贵公子,穿着一件锦袍走出了屏风,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带刀的护卫。   那贵公子冷冷的扫视了全场一眼。全场便一下子都寂静下来,再没一个人说话。接下来,这位贵公子突然眼睛一亮。然后,就见方才还拉的比马脸还长的脸上,马上堆起了满脸的笑容,向着大个子方才坐的地方走过来。   他这一走过来,众人便纷纷给他让道。而他对别人的让道,都是视而不见。众人不由的更加疑惑好奇,都在想:看这小子一副献媚的样儿,这儿莫非还隐藏着一个,比这贵公子身份还高的人吗?   就见那贵公子快走几步,来到大个子的座位旁边,躬身向一个女子说话。   这个女子当然便是李玉,而这位贵公子便是李显忠。   李显忠本来只是因为外面的众人一下子哄吵起来,李六又还没回来,于是便带着两名护卫家丁走出来,想要震慑一下众人。没想到却意外的看到了李玉。这一下的惊喜自不用说。   他于是赶紧快步走上去。   “李小姐也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李显忠躬着身子道。   “我看是:蛤蟆赖皮无所谓吧!”俞仁方才还一直担心着会被李显忠发现,却没想到还是给他发现了。   既然战争不可避免,那就全心全意的打好这一仗。这一向都是俞仁遵奉的原则。敢来泡我的妞,那就别怪爷我对你不客气了,俞仁在心里暗道。   李显忠突然听到脚下有人说话,倒是着实吓了一跳。等到他转过头,看到蹲在那儿的俞仁,不由的一瞪双眼,便要耍他李家大少的派头。可是,这时候李玉却及时的站到了俞仁的身边,而且还故示亲昵的将自己手里的一个零食纸包,交到俞仁手里,“李公子还是回自己的包间吧!我还要跟朋友听书呢!”   李显忠一见李玉与俞仁并肩而立,而且还故示亲昵,不由的脸色一下变的难看之极。但他并没发作,因为他要在李小姐面前保持绅士风度。但在心里,李显忠早将俞仁骂了千百遍。那看俞仁的眼神分明在说:小子,别让我再单独遇上你,否则,不剥了你的皮,我就不姓李。   俞仁却全不在意李显忠的威胁,反而将身子故意的跟李玉靠的更近了些,还伸手拉起了李玉的右手。李玉红着脸悄悄嗔了他一眼,却没有反抗。俞仁自然知道,李玉所以没有反抗,并不表示认同了自己这样的亲密行为,而是要故意气这个李显忠李大公子的。   见李显忠还站着没动身,小丫头莺儿在一旁发话了。“你怎么还不走,我们小姐都下逐客令了,你没听到吗?”   李显忠也是脸破极厚的人,听了小丫头的话,他虽然心中极怒,面上却装出一副笑面,向着李玉道:“小姐不如随我到包间听书吧!这么杂乱的地方,哪是小姐这样身份高贵的人呆的地方。”   李玉冷冷一笑,“你说我身份高贵,那么就请李公子当面告诉我,我是什么身份啊?”   李显忠讪讪一笑,道“我虽不知小姐身世,但光见小姐的高洁脱俗的气质,便知必是非富既贵。又怎是那寻常人可比。只有那些没有自知之名的家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才会总是赖在小姐身边不走。”   李显忠的想法认为,自己虽然不知李玉的出身,但这一句高帽子送出去,相信任何人也不会反感。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这个道理他李大少也是清楚的很的。   俞仁明知李显忠口中的这个赖蛤蟆是讲自己,但他的脸皮向来也不薄,这种含沙射影的方法,对他根本就没有一点杀伤力。 第二十章 真假温情   俞仁本想回李显忠几句,可没等他回口,李玉却已先帮他开腔了。“李公子难道没有听说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话吗?所以呢!现如今的人啊!穿的破破烂烂的未必便是癞蛤蟆,倒是那些衣着光鲜使婢唤奴的人,未必便都是池塘里的青蛙。”   李显忠自然知道李玉说的是他,但他却故意假装不懂,还一个劲的点头。“小姐说的是,说的是。”   李玉跟李显忠说完这句,见他没反映,不由的气恼的将小丫头莺儿推到一旁,自己坐到长凳当中,还顺手将站在一旁的俞仁也拉到她边上坐下。然后,看也不看李显忠一眼,便去听台上的先生说书去了。   俞仁终于得尝所愿,那紧贴在自己身边的美女丰盈的肌肤,此时与自己只隔着几块布,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臀下的柔软弹性。   俞仁陶醉了,他完全忘了李显忠的存生,眼里、心里,只有这位身边的伊人。他感觉自己能够清晰的听到李玉的呼吸,甚至于她的心跳。   要是在以前,有这样美女主动靠近的好机会,俞仁早上下其手了。可是今天,也不知为什么,当李玉拉着他的手与自己并肩坐下时。俞仁反而紧张起来。方才他拉李玉的手时,他一点也不紧张,可是这回李玉主动拉起他的手时,他反而紧张起来。   李玉与俞仁并肩坐下后,俞仁便像是一个初次与女孩约会的雏儿,老老实实的端坐在那儿,连身子也不敢歪一下。   看的小丫头莺儿也是大为奇怪。在她的想来,俞仁这个大色狼得着这么个好机会,那还不得寸进尺啊!说不定,小姐一世的名节便要在今晚毁在这小子手里。可没想到,俞仁居然能够如此的老实。这让小丫头第一次对俞仁的印象有所改观,她的脸上不由的浮出一丝浅笑。   一扭头,莺儿看到仍像根竹杆一样戳在他们面前的李显忠。小丫头马上又板起了脸,像是对家里的下人一样喝道,“你怎么还没走?”   李显忠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么不客气的说过话。他虽然脸皮厚,但在接连的被一个小丫环呵斥后,他的脸上倒底还是挂不住了。于是,李显忠发出一声冷哼,便甩袖走了。   李显忠虽然走了,却暗中派了李六,悄悄盯着李玉与俞仁他们的一举一动。   俞仁三人听完这段赵匡胤千里送京娘,都是大为感叹,莺儿一面大骂赵匡胤是个无情无义的大坏蛋,一面拼命的啃着手里的一块鸡翅,好像那块鸡翅便是赵匡胤一样。李玉却不说话,她只是用她那少有的忧郁眼神看着俞仁。好像是在说:你不会也像他那样待我吧!   俞仁也看着李玉,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一个女孩的眼睛。俞仁发现,其实一个女人的全身,最美的地方并不是她的脸,更不是她的身材,而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双美丽的眼睛,可以让一位相貌平庸的女孩,拥有不同一般的气质。而一双糟糕的眼睛,也可以毁掉一位美女,使她落入平庸。   俞仁的面前是一位美女,她所拥有的那双眼,更是像一对魔球,拥有着无穷的魔力,吸引着俞仁,使他不能自拔。   园子里,众人多已散去,俞仁与李玉却还在那儿相对而坐。四目相对,周身往来的人们就好像都不存在了,此时在两人的眼里,就只剩下对方。时间,在这刻也仿佛停止了下来。   莺儿在一旁小声的提醒着:“小姐,咱们也该走了。”   俞仁这才回过神来,他难得的脸上露出一丝羞红,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初恋时的感觉;有羞涩、有甜蜜。李玉的脸,也是红红的。她低着头,一想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更是羞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还好,这时候,小丫头莺儿很识趣,并没有乘机调侃她的小姐。李玉就这样心慌意乱的,跟在俞仁身后,走出了乾坤园。她不敢抬头再看面前的这个男人,理智告诉她,如果她再多看几眼那双眼睛,她必会深深的陷入其中,再也不能自拔。   三人出了乾坤园,一直都不说话。这样的默默的一直走了两条街,莺儿才悄声问了一句:“小姐,还去东街吃夜宵吗?”   李玉向莺儿轻轻一笑,却不说话,只是拿眼望着俞仁,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你别问我,问他就行。   小丫头也是个乖巧的人,忙转向俞仁,“俞相公,咱们还去吃夜宵吗?”   俞仁似乎还沉浸在某种情绪里,没醒过来,突然听到莺儿问他,忙问了一句:“啊?夜校?什么夜校?”   李玉与莺儿见他这副憨傻的样子,与前面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形象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不由的都轻笑起来。   “俞相公,您在想什么呢?我是问您,咱们还要不要去东街吃夜宵。”   俞仁恍然,“噢!原来是这事。去,当然要去。闹了这半天,我肚子早就饿了。你们不去,我还要去呢!”   “那您也不早说,都走过了才讲。我还以为您不打算去了呢!”莺儿嘟哝了一句道。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那么,就请姑娘调头,仍帮我们头前带路吧!”   莺儿看了李玉一眼,道:“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我们小姐的面子上,就再原谅你一次吧!”说完,便忍不住偷笑起来。   李玉轻拍了莺儿一下,小声说了一句:“看把你得意的。”   三人于是向回走了半条街,然后向北又转了一条街,便来到了东街。这条街上果然十分热闹。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但仍可以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这些人来这儿大多是为吃而来。   因为这东街在福州城最是有名,便相当于现代的美食街。只是这条街只有晚上才开,因为这些卖各色美食的店家都是些支摊的小贩,待到天黑,他们才支开摊子。放上几张小凳、几张桌子便可营业了。   你别看条件简陋,来吃的人还真不少。起初只是一些普通的平民来吃,后来渐渐的有些世家子弟也时常悄悄跑来吃。只是这些人来的时候多数并不结伴,必竟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跑这种路边摊来吃饭,让其他朋友看到,面子上过不去;但又受不住这儿美食的诱惑。   三人来到一个挂着个“千里香混沌”的摊子前坐了下来。这家摊前共有三张小桌,这时候大概是因为夜有些深了,已然没有客人。莺儿一进摊子便熟练的掏出九个铜钱摆到桌上,对着摊主道:“大叔,来三碗混沌。”   那摊主是位五十上下的半老头子,旁边还有位打下手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可能是他女儿或孙女。老头正在灶上忙着,并不回身。“好嘞!还是两碗吗?两位姑娘可是有日子没来了。”   “这回是三碗,大叔。我们家添丁了!”莺儿大声道,说完,还故意的看了俞仁一眼。闹的一旁的李玉脸又红起来,伸手便要来打她。   “是吗?添丁啦?那我老头子可要恭喜小姐了。小老儿也得好好瞧瞧!”说着老头转过身,仔细打量起俞仁来。   老头子拿着选婿的眼光,上下左右的仔细将俞仁打量了一遍。俞仁真怀疑,这老头只怕连自己穿什么内裤都研究的清清楚楚了(当然,这个时代是没有内裤这种东西的。)。   老头打量完俞仁,轻轻叹口气道:“两位小姐要是不怪罪,容小老儿说句不该当的话。” 第二十一章 公子遭耍   李玉向老头笑了笑,“您老人家又何必跟我这么客气。”   老头这才道,“看这位小哥,人物倒是个难得的。怕只怕咱们这小庙容不下啊!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姐莫要忘了!”说完,老头自回灶上去忙活他的去了。   李玉突然听到老头的这句话,那原来挂在脸上的笑容,便渐渐的有些僵硬起来。她看了一眼与她侧身相坐的俞仁。那一眼,再不是方才那般的柔情无限,倒反而更多了几分的忧郁。   俞仁也被这老头子突然的几句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这摊主跟李玉她们是什么关系。听口气似乎十分熟,并不只是店家与客人的关系。但他也不好问,只好暗暗留心。   老头刚把三碗混沌端上来,便见摊子里又进来两人。俞仁听到身后脚步声,也跟着回头去看,原来正是刚在乾坤园里甩掉的李显忠与李六。   那李显忠一进铺子,便在俞仁他们旁边的一张小桌上坐下来。然后突然回头,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向李玉道:“呀!真巧啊!没想到乾坤园里才刚刚分手,我们又在这儿遇上了。有缘、真是有缘。”   李显忠厚着脸皮讲完这话,还没等李玉他们三人回话,一旁的摊主却先开口了。   “有缘个屁。依我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算不多!”   莺儿一听大笑。“大叔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李显忠见这摊主对自己也出言不逊,便要发威,但转头看见李玉正戒备的看着自己,那意思明显是在说,你别乱来啊!李显忠一见李玉的眼神,便马上改了主意。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足有五两的银子,放到桌上,向着摊主道:“上两碗混沌,不用找了。”   这是李显忠惯用的手段。他是个聪明人,方才李玉的那一眼的含义,他早看懂了。既然李玉不喜欢他用强硬手段,那他就另换一招杀手锏便是。当然,这一招“糖衣炮弹”,他从前每次用这招,都是在些大人物身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小贩身上用。如果不是因为李玉的关系,他根本不屑与这种人说话。   虽然李显忠很给这摊主面子,可没想到这老头却很不卖李显忠的面子。他连银子看也不看一眼,便直接道:“混沌卖完了。”   李显忠平白受了这气,却又碍于李玉的面子不能发作,便起身要走。但当他站起来看了李玉一眼后,便又改变了主意。在他的眼中,李玉便像是一件人间至宝,他又怎舍的抛下这件至宝拂袖而去呢!但是,他已经站起来了,不走却又尴尬。李显忠正在那儿犹豫不决时。莺儿却笑着站了起来。   “李公子想吃混沌是吧?我这儿的两碗让给你吧!五两银子一碗。”   李显忠一听,高兴万分,忙不迭的把那桌上的银子送到小丫头莺儿的面前,然后又掏出五两补足。   “多谢姑娘!”   莺儿笑盈盈的接过银子,将两碗混沌摆到李显忠的桌前。道,“没想到李公子这样的人也能改了性子,居然可以屈尊到这种小地方来,真是难得。我们家小姐最是喜欢那些体恤下民的人,对那些个仗势欺人的恶人最是不齿。李公子可以知错就改、从善如流,倒也真不容易。难得、难得啊!”   莺儿说完这几句话,便退回到了自己的桌前,向着李玉道:“小姐,您不是说想要吃赵记的汤圆吗?我这就去给您买去。想来这会儿,他们家应该还没有关门。”   一旁的李显忠突然得了莺儿的这一翻夸奖,不由的心花怒放,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他自从上次在杭州遇见李玉,便一直缠着她们。这对主仆一个比一个凶,就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看,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在他的心里,这可是比天降祥瑞都还要难得的好事。李显忠认定,这是李玉借丫环之口,对他间接的示好。如今,听到莺儿说要去买汤圆,李显忠赶紧站起来。他决心要好好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给自己在李玉心中的印象再加上几分。“这种小事哪用劳动姑娘。我让李六去办就行了。”说着,便向李六一招手。   莺儿故意看了李六一眼,叹了口气道:“还是算了吧!那赵家娘子是个胆小的,就他这一副凶样子,还跨着刀,只怕人家还没见他进门,便给吓跑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李显忠一心想要表现,一听这话,忙上来拦住:“姑娘说的有理。这样,我亲自去买。”说完,也不等莺儿同意,便摘下腰间的佩剑递给李六,飞一样的出门去了。   李六捧着少爷的宝剑,一时不知是跟还是不跟。只好在身后喊:“少爷、少爷,那我怎么办?”   “你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便回。”说完,李显忠匆匆去了。   莺儿一等李显忠出门,马上悄悄向那摊主的女儿招手,然后附耳跟她悄悄讲了些什么。那摊主女儿听了莺儿的话后,便立时放下了手中的活,从后面悄悄走了。   李显忠出了摊铺这才想起忘了问莺儿,这赵记汤圆是在什么地方了。   好在这条街不算长,李显忠决定不回去问了,他怕莺儿说他:这点小事也办不好!心想,就这么长的街,我一家家的找也就是了!   找了大半天,李显忠这才在最靠街角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小摊铺,铺子前面果然挂着“赵记汤圆”字样的一面小旗子。李显忠一见这面招牌旗,不由的大喜。赶紧跨进铺子。   此时的铺子里已经开始收摊了,一个妇人背向着门外。听到李显忠走进来,便头也不回的道:“客官去别家吧!我们已经收摊了。”   李显忠没有出去。他这可是第一次替李玉办事。要是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那还不让莺儿那小丫头给看偏了啊!自己也就更莫想与李玉更进一步了。虽然摊主说收摊了,但李显忠相信自己有办法可以让她给自己做两碗汤圆。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不就是两碗汤圆嘛!李显忠相信这点小事还难不倒他。   李显忠向着仍背向着自己的摊主道:“店家见谅。我有个朋友就想吃你家的汤圆。我出五两银子,您给我做两碗吧!”   那摊主一听说是五两银子买两碗汤圆,果然转过身来。要知道,按正常价,这五两银子可以买一千多碗了。李显忠看到摊主脸上露出的诧异的神情,心里十分满意。   可是让李显忠意外的是,那摊主也只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便又回过身去做自己的事去了。李显忠这下子可是大受伤害了。他于是二话不说,拿出钱袋,取出一块十两的银子重重的拍到桌上,响亮的说了一句:“十两。”   那摊主又回过身看了一眼李显忠,又看了看桌上放着的银子,然后淡淡的道:“客官今天一定要买这两碗汤圆吗?”   “一定要买。”   “当真要买?”   “当真要买!”李显忠坚定的道。   那摊主又看了看李显忠,叹了口气,道:“算了吧!我劝客官还是别买了。这两碗汤圆太贵,您老买不起。”   李显忠一听这话,大怒!   “什么,你这两碗汤圆莫非是金子做的不成,还有我买不起的,就算是金子做的,我今儿个也买定了。你出个价,看我买不买的起!”   那摊主见李显忠决心要买,这才回过身来,向他道:“我这两碗汤圆虽然不是金子做的,但那也是贵比黄金。我们这条街上的人做生意,向来有个规矩,如果收了摊,那便一定不能再重开的。要是再重开,那以后便不能再在这条街上做了。我今天要是为公子破了例,那我这往后的生意可就没的做了。所以我说我这两碗汤圆贵。倒不是小人我贪。”   李显忠没想到这摊主是因为这原因才不给自己做汤圆的,这心里的火倒也消了大半。只是今晚这两碗汤圆他是无论如何也要买到手的。于是,他向摊主道:“就请摊主开个价吧!多少银子,你才肯重开这摊。”   那摊主翘起了两个手指道,“没六十两,我绝不能开这个摊。”   李显忠想都没想,便把手里的钱袋全数倒了出来,正好六十两。那摊主走上前,将这六十两银子仔细的数过,然后一一收进钱袋,这才向李显忠道:“您老人家请稍做,我这就给您开摊做汤圆去。”   李显忠终于松了口气。 第二十二章 主仆同难   不一会儿,摊主端着两碗香喷喷的汤圆走出来,放到李显忠的面前。   “汤圆来喽!您老慢用。”说着摊主便转身走了。李显忠一见汤圆上来了,心情也有些激动,这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啊!两碗汤圆,都快赶上两支千年老参了。   但是,即便如此,李显忠也并不后悔,反而有几分得意。正所谓:千金一掷为红颜嘛!这点银子又算的了什么。见摊主终于送上了汤圆,李显忠赶紧端起来就要走。可他这一端便赶紧又把手给缩了回去,因为碗太烫了,根本不能上手。   李显忠在桌上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一个可以端碗的东西,只好又去后面找摊主。   那摊主正在洗碗,见李显忠又来了,不由的有些诧异。“怎么,客官?莫非不好吃吗?”   李显忠也不与她多话,只是四处看,见到一个刚洗好的托盘摆在一旁,便赶紧拿在手里。跨步就走。   那老板才说了一句:“公子,那……”李显忠早已拿着托盘走了。   李显忠怕李玉等的急了,拿着托盘托起两碗汤圆便急急的往回赶。可他才走出摊子没几步,就听得“咣当”一声响。   李显忠手里的托盘与两碗汤圆一起掉到了地上,洒的他袍子上也满是汤水。还好现在是冬天,李显忠穿的是厚袍子,倒没烫着。可这一身的狼狈却是免不了的。李显忠这个火啊!可是却又无法发泄。托盘是他自己拿的,却又怨不得摊主。   当然,要是在以往,他才不会管这事是不是该怨摊主呢!自己用他的东西,结果弄的一身狼狈,必会立马将摊主痛打一顿。可是现在不同。他现在好容易刚刚在李玉的心中印象有所改观,他不想为了一件小情又再让李玉改变对他的看法。   这时,摊主听到声音,也已经走了出来。见到这情景,摊主赶紧上去帮忙。“公子您也太急了些。我刚才话还没讲完呢!您便跑了。我是想告诉您,那托盘是坏的。”   李显忠没有说话,强忍着心中的怒气。那摊主倒是识趣的很,匆匆收拾了几下,便向李显忠道,“公子您也别急。我这就给您再重做两碗。这两碗算是小人免费送您的。”说着,摊主匆匆跑回铺子里做汤圆去了。   不一会儿,摊主便把两碗重新做好的汤圆,用一个新托盘送到李显忠的手里。李显忠脱下外袍。这回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不再莽撞,而是小心的托着盘子慢慢向回走。   总算是把汤圆买回来了。李显忠还没到摊前,便兴奋的叫着:“汤圆来啦!”可出来迎接他的却不是莺儿或李玉,而是一张老脸,正是那位五十多岁的摊主老头子。   “怎么?李小姐呢?”李显忠诧异的问。   老头子正眼都没瞧他一眼,便冷冷的说了一句:“走了!”   “走了?”李显忠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瓢冷水,想起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心思,花了钱、受了气,还泼了一身的汤汁,最后却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时,李显忠一眼便看到了李六正趴在一张小桌上睡觉。   “你这奴才,我才一走你就偷懒!看个人也给看丢了!”说完,李显忠抬手便把那两碗汤圆连着托盘扣到李六的头上,然后抬脚踹了过去。   李六被主子踹了一脚,倒没什么,可是被这两碗汤圆扣到头上,却受不了。这两碗汤圆扣上了头,早烫得李六大叫着跳起来,然后便是飞快的解衣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撕衣服。   李六飞快的撕光了身上的衣服,光着膀子,身上只剩下一条裤子。那头上的汤汁还在慢慢的向下滴着。   李六这狼狈的模样,看的藏在暗处的几人暗呼解气。   “怎么样?我们小姐的这招欲擒故纵使的好吧!也算是给俞相公报了前几日的被擒之仇了。”   俞仁与李玉莺儿正躲在一处街角暗处,注视着这儿的一切。听到莺儿的话,俞仁连连点头,不由的感激的看了李玉一眼,可是却不敢做声。生怕被李显忠这对主仆听到。眼下,两人正在气头上。要是让他们发现自己,他们非得冲上来跟自己拼命不可。   再看李显忠主仆。李六撕光了衣服,这才似乎清醒了起来。看到站在自己对面的李显忠,李六哪敢抱怨,只是结结巴巴的道:“少、少爷,您、您回来啦?”   “我回不回来,倒也用不着你来操心。我问你,李小姐他们人呢?”   李六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来,忙一扭头,李玉与她的丫环还有俞仁都已踪影全无。他正恍惚间,李显忠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李六见主子方才还一脸怒容,这会儿却又突然大笑,心里便更慌了,也不知少爷受了什么刺激,不由的担心的道,“少爷,你,你没事吧?”   李显忠笑的弯下了腰,话也讲不出来了。只是用手指着李六的脸,“脸、脸……”   李六一摸脸上,也没感觉出什么异样,不由的更加糊涂了。正好这时摊主的女儿在一旁收拾碗筷,于是李六赶紧向她问,“姑娘看看我脸上怎么了?”   那小姑娘本来也没在意李六的脸,被他这一说,便抬头扫了这么一眼。这一扫,小姑娘也忍不住笑起来。但她可不敢像李显忠那样笑的肆无忌惮,她怕惹恼了李六,于是只尽量的克制着心中的笑意,向李六道,“您老的脸上被人画了个大乌龟,后面还还……”说到这儿,小姑娘也笑的再也说不下去了。   李六大怒,向小姑娘吼道,“去拿盆水来。”   这一吼,把小姑娘倒也吓了一跳,于是不敢再笑,赶紧去后面端了一盆清水来。   李六对着清水,这才看清,原来自己的脸上果然被人用墨笔画了个大乌龟,后面还跟着画了个小乌龟。最可气的是,那人还在他的另一边脸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龟儿子”。   李六怒冲冲一面用清水洗脸,一面骂,“一定是那个姓俞的小子干的。等我下次再撞见他,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李显忠笑了这半天,也终于止住了笑,于是走上前,问李六怎么回事。   李六这才道,“方才公子您走后,那姓俞的小子便端着一碟花生米走过来,然后又不知从哪儿弄来两个鸡腿,还有一小壶酒,要请我同饮,说是为前天打架的事向我赔罪。我本来不想喝的。可是那小子说他是李小姐的朋友,不喝便是不给他面子,不给他面子便是不给李小姐面子。   您想啊!别人的面子我可以不给,那酒……,啊不,那李小姐的面子,我怎能不给呢?少爷您是吩咐过的呀!我于是只好喝了。   结果,才喝没两口,我便睡着了。”   再说俞仁,他骗李六喝下了摊主老头给他准备的带蒙汗药的酒后,便用随身带的笔,顺便在李六的脸上留下了他的那一幅杰作。他一面画他的名作,“双龟漫步图”,一面还在心里想:这家摊主老头也不知是干什么的,怎么连拿蒙汗药也跟拿酱油米醋一样,伸手就来啊!看来,以后要是自己一个人上这儿吃饭,可千万不能上他们家。否则,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看完李氏主仆的搞笑丑剧,三人回到客栈,俞仁知道,这李显忠不好惹。今天他们耍了他,只怕他明天便要来报复。这福州城是不能呆了。于是几人商议着离开福州的事,小丫头莺儿便提议,说不如去漳州。到了那儿便什么都不用怕了。要是万一这李显忠不识趣,还跟过来,那便正好给他些苦头吃吃。   俞仁无所谓,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计划,只是这样信马由缰的乱逛。虽然来了这儿已经好几天,但对于现下的这个世界,俞仁自认为还是知道的太少。所以,他想在外面多逛逛,以便更深的了解这个世界。至于曹安所说的那个身在南京的老爹,俞仁还没打算这么急着便去向他报道。   他从曹安的口中多少听出一些,他的这位老爹对他管教一向很严。俞仁前世也是从小被老爹管的死死的,所以,他很反感这种教育方式,很渴望自由。在俞仁的计划当中,不到万不得以,他是不打算回家的。   于是,三人说好,第二天便从福州坐船去漳州。   第二天一早起来,李玉便与小丫头莺儿在房里收拾东西,然后去码头找船。俞仁则去北门等曹安。只要一找到曹安,便马上去码头与两人会合。   因为怕骑马太过显眼,俞仁特意选择步行。   俞仁刚到北门边,便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少爷!”   俞仁忙扭头去看,果然正是曹安。俞仁大喜,忙迎上去。曹安还是三天前他看到的那副书童打扮,背上背着一个竹篓样的东西。   主仆两人这几天经历了不少的事情,终于又聚到了一起,心里都不由的有几分激动。就在曹安在向俞仁滔滔不绝的讲着他这几天怎样的辛苦时,俞仁看到一个看上去有几分眼熟的大胖子,正带着两名家丁向他们走过来。   俞仁一时也想不起这个胖子是什么人,但他知道,在这个福州城里,他所认识的人,一共也没几个,几乎可以说都与他有过节。因此,他当时的第一反应便是:尽快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俞仁二话不说,拉起曹安便走。   可曹安正说在兴头,人虽然跟着俞仁向前走,口上还在不停的讲着。俞仁见那胖子越走越近,担心惹麻烦,便把头低了下去。   那胖子似乎并不是冲着俞仁来的,两人擦肩而过时,胖子也并没有向俞仁多看一眼。终于见胖子带着他的两名手下走过去了,俞仁心中一宽。但就在这时,俞仁看到远处的街口出现了一个他绝不想见到的人——李六。 第二十三章 天生神力   俞仁没有多想,拉起曹安转身便要向另一条横街跑。可是他才一起步,便感觉不对劲。就觉得脚下一紧,俞仁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向前猛扑了下去。   俞仁出于本能的,伸手向地上一按,便马上又站了起来。这一下本能的反映,得到的效果倒是大大的超出了俞仁的意料之外。   俞仁才一站起,便觉得脚下的绳子再次一紧,但他这次有了准备,赶紧双腿用力,然后双手一探,抓住了绳子的两头。   俞仁抓住绳子两头用力一拉。他的本意不过是不想让这两个暗算他的人把自己拉倒,却没想到,他这么一拉,却把那两个躲在路边暗算他的拉绳人,一下子给拉的分别摔了个跟头。俞仁见自己不过稍一用力,便有这样的效果,心中大喜。   突然,他明白了。一定是自己投身的这个俞仁,前世本来就是个大力士。难怪自己那次拿着那把剑感觉特别轻呢!   当时,他还以为这把剑是空心的,原来却是自己的力气大的原因。想想倒也正常,必竟他的叔祖可是号称剑术当世第一的俞大猷。   就在俞仁拿着绳子发呆的时候,那大胖子也已经回转过来了。他本想先把俞仁拌倒,再好好嘲弄嘲弄他,却没想到俞仁的伸手如此了得,这么轻易的便把他的两个手下给摆平了。   那胖子只好把气撒在那两名手下身上。口里骂着,“没用的东西。”   俞仁这才有机会去看那两个暗算自己的人,原来是两个长相黝黑的壮汉。俞仁不由的吃了一惊,要按他从前的力气,这两个壮汉随便哪一个,他也万万不及。看来,现在自己的这副身子板,那是大不一样了。于是俞仁在心中暗暗决定。等有空下来,一定要好好试试,自己的力气到底有多大,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但眼前的危机,还是迫切的需要他去解决的。   李六已经看到了俞仁,正朝着他这边赶过来。   已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更多了解的俞仁,再见到李六那张凶恶的脸,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的惊慌了。但他还是不太想惹麻烦。于是决定从更弱的胖子这一边突围。   就在俞仁将要行动的时候,从胖子的身后突然涌出七八名捕快。这突然的变故,是俞仁没想到的。而对面的街道上也已出现了六七名捕快;这同时,在横街的两边,也涌出两伙捕快。眼见自己与曹安已是难脱重围。俞仁叹了口气。“看来,又要免不得受这李六的一顿折辱了。”   说到这儿,俞仁咬了咬牙,然后又露出一副洒脱的样子。“大丈夫能屈能伸!没什么大不了。”说着,俞仁便要准备放弃抵抗。   可是曹安却死活不肯。“公子,咱们可千万不能让他们抓住啊!不然,就死定了。现在福州城里,大街小巷到处都流传着,您与李家公子结怨的事情。这胖子是知府的二公子,也是李显忠的表弟。咱们要是落到他们手里,那可就死定了。”   “没那么夸张吧!这儿可是福州城。他们再胆大妄为,也不至于敢在街上公然杀人吧?只要死不了,这输掉的场子,咱们总有机会找回来!”俞仁心存侥幸的道。   曹安听到俞仁这样说,却是大为着急。“少爷,您把问题想的也太简单了。就凭您跟李显忠结下的梁子,他不杀您,那都是异端了。他们官府要想杀一个人,那还不太容易吗?只要把您往大牢里一抓。想要找条杀您的理由,那简直是太简单了!”   俞仁原本确实把事情想的很简单,以为只要挨一顿打,便会没事。这下子听曹安跟他一说,也觉得事态严重了,不由的大为后悔。“那,现在怎么办?他们已经把我们包围了。要硬冲出去,只怕不那么容易吧!他们手上个个都有刀,而我们手上连根棍子都没有。怎么冲?”   虽然这话听上去有些懦弱,可在曹安听,却是喜出望外。他跟俞仁这么长时间,俞仁还是第一次征求他的意见。从前的俞仁,是个十足的独裁者,特别是在曹安面前,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曹安向他提出反对意见的,更不要说问计于曹安了。   所以,虽然曹安此时身处重围,但却兴奋异常。他决定要抓住这一次难得的机会,好好的让他的主子看看他的能力。   此时,十几名捕快已经将俞仁主仆俩团团围住。那位知府老爷家的公子站在众捕快当中,得意非凡。他向着已经赶到了的李六炫耀道,“我早上向表哥怎么说的来着。不论是谁,只要他还在福州城没有离开,我吴宝便保证可以把他抓住,献给表哥。我说的没错吧!”   李六连连点头,“吴公子说的不错。您老是什么身份,这福州城里还有您老办不到的事情吗?莫说这姓俞的只是个人,就算给他装上双翅膀,让他变成燕子,相信他也逃不出吴公子您的手掌心啊!”   一句话,把吴宝说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这吴宝本来就胖,眼睛又小,这一笑,便把他脸上的肉都挤到了一处。于是,便只看到一堆肉球,而不见了眼睛。   俞仁这才知道,这个吴胖子本来就是专门出来抓自己的。只是令俞仁想不明白的是,他自觉与李显忠结仇并不算深啊!不过都是些小事罢了。就算像昨晚那样让他买汤圆,又骗空了他身上的银子,再故意的害他泼的一身汤的事,那也是莺儿一手策划的啊!再有,李显忠又是怎么发现,是他们故意在捣鬼的呢!   俞仁却不知道,李显忠所以要致他于死地,最重要的原因根本就不是自己昨晚被耍的事,而是因为俞仁与李玉的关系。李玉昨晚在李显忠的面前,表现的与俞仁过于的亲密了。这令的李显忠嫉心大起,早已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不惜一切手段除掉俞仁。不是为其他,只为要得到李玉这个美人。为此,李显忠还向手下悄悄下了一道密令,让他们一定要注意,在李玉的面前不能主动为难俞仁,以便在李玉面前维持自己大度的形象。   可是,只要李玉不在场,便要想尽一切手段,将俞仁弄死。   已暗暗从怀中抽出短刃的曹安,看到笑的脸上肉堆成一团的吴公子,突然有了主意。他附耳在俞仁耳边匆匆说了几句什么。听到曹安的话,俞仁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下头。   就在这时,一名捕快拿出锁链,准备要锁俞仁。俞仁一直站着没动,似乎对眼前的结果已经认命了。那捕快走到俞仁面前,正要动手锁人,俞仁却突然伸手抓住了锁链的中间。   那捕快微微的诧异了一下,然后喊出一句,“你敢拒捕?”   俞仁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回答了这名捕快。他的手上一加力,便把那名捕快给拉了过来。由于那名捕快的力气远不及俞仁。被俞仁这么一拉,捕快便一下被拉倒了下来。为了不至于被拖的更惨,捕快赶紧放开了手。于是,这条沉沉的铁链便到了俞仁的手里。   拿到铁链的俞仁不再客气。他挥起铁链,逼的面前冲上来的几名捕快连连后退。   众捕快一见,都纷纷拔出刀来。李六也拔刀在手,向着众人大喊一声,“这小子胆敢拒捕。兄弟们,给我上,砍死勿论。”   这些捕快出发前,早得了吴大公子的关照,只要能拿到俞仁,不论死活,赏银二十两。于是,一见俞仁拒捕,这些捕快正是求之不得,忙都举着刀,拼命往前冲,生怕这二十两的赚头被别人捞去了。   可是,俞仁的力气实在不小,加上他手里这一条铁链舞的实在太快,根本没有机会下手。虽然俞仁此时还是一招功夫也不会,可是他手里的这条铁链却胜在快和密这两个字上。   一时间,捕快们只能围着俞仁,却冲不上去。起初,有一名捕快冒险冲了上去,可他立时便被俞仁的铁链给打中了肩膀,倒地不起了。有了这个震慑,其他捕快便再也没一人敢主动上前,都只是拿着单刀站在圈外乱跳乱喊。 第二十四章 露出本性   这一下,可急坏了一旁观战的吴宝,他挥着手大声的向那些捕快叫着。“上,都给我上啊!给我把这小子给剁了。”   吴宝这么一喊,那原本站在他身后保护他的四名捕快也一起向着俞仁冲了上去。   可是吴宝的话音才刚落不久,便被一把短刃架到了脖子上。吴宝就觉得脖子上一阵冰凉。这一吓非同小可,吴宝连腿都打起颤来。长这么大,他一直以来都在养尊处优中生活,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险境。吴宝一下子便慌了神。   “好,好汉!手下留情。”吴宝带着颤声道。   用短刃架住了吴宝脖子的人,正是曹安。他方才与俞仁商议的计划便是,让俞仁在正面全力吸引敌人,然后他负责从背后,乘吴宝不注意,抓住这个家伙。再以这家伙的性命为要挟,逼他们放自己俩人离开这里。   “让你的手下马上停手。”曹安向着吴宝叫道。   “噢,噢噢!你、你们,都给我统统停手。”吴宝向着前面与俞仁打的正憨的捕快们下达了命令。   那些捕快正不知为何吴宝要让他们停手时,抬头一看,便见吴宝已被曹安的刀架在了脖子上。   挟持了吴宝的俞仁与曹安终于如愿的离了城。他们朝着码头行去。而作为人质的吴宝,自然也的跟着他们一起走。这样一来,那些捕快们可就为了难了,他们既不敢靠的太近,也不敢不追,只好远远的跟着三人。   俞仁与曹安带着吴宝才一到码头,便见莺儿已经在那儿向他们招手了。   “快,这边。”   俞仁寻声望去,就见一艘并不很大的商船正停在岸边。莺儿站在船头,向着俞仁高喊。见俞仁不但带回来了他的书童,还另外带了个胖子来,莺儿不由的疑惑万分。这时,李玉出来了。   李玉才一出舱,便看出了形势的不对劲。虽然曹安为了不引人注意,有意的把架在吴宝脖子上的短刃改到抵在了他的背后,但李玉还是看了出来。   见事情已闹到这个地步,李玉知道,已是万万没有回旋的余地。于是,她当机立断,向着船老大大喊。“船家,准备开船。”   船老大有些意外的跑过来。“咱们不是说好的,再等一会儿的吗?我这儿还有几个熟客没有到。小姐也不必急在这一儿会儿吧?”   李玉没有说话,她只是从袖子里摸出一锭足有二十两的黄金,递给船老大。   “这些用来补偿船家的损失该够了吧?”   船老大一见到这锭金子,便不再多说了,只是将金子悄然收进袖子里,然后向着水手们大叫,“起帆,起帆,马上起帆。”   当船上的主帆升起后,俞仁与曹安也先后上了跳板。   曹安一见船马上就要开了,这才将吴宝向前一推。“小子,以后学乖点。别再撞到我手里。”   吴宝这时惊魂初定,在一伙赶上来的捕快们的簇拥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俞仁他们所乘的商船扬帆而去。其实,他完全可以叫那船家停船的。只要他亮出身份,说不许那船家出海。那么,那位船老大是万万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的。要知道,他可是知府大人的公子,李玉虽然给了二十两黄金,但与得罪知府大人的公子相比,只要是今后还想在福建混的,便都会选择放弃前者。   可是,此时的吴宝刚刚从曹安的手里逃生出来,心还在怦怦的跳着,且不说他想不到这一层,就算是他想到了,他也不敢叫船家停船,免得那个手持短刀的小子曹安,再下船来找他的麻烦。虽然身边此时已簇拥着一大批的捕快,但是吴宝还是感觉并不安全。所以,他没有叫船停下。   俞仁站在船头,直到码头上的人一个个变的像蚂蚁那么小,最后终于看不见了,他这才回到舱中。   俞仁他们的这个舱,是李玉专门包下的一个单间。虽然不算很大,但却足够他们四个人呆的了。   “费了半天劲,总算是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俞仁不由的感叹一声。   “我觉得,并不是福州不好。最主要的是有一个跟屁虫始终跟着,这才是最烦的。”莺儿道。   李玉笑着,骂了小丫头一句,“你又知道了。”   莺儿不服气的道,“小姐,我说的难道不对吗?难道小姐喜欢跟那个跟屁虫呆在一起?”   李玉没有争辩。“对,你说的对!”   几人正在舱里说着话,就听的外面的船家突然喊起来。“喂!老九,你不是说要明天才出海的吗?怎么这会儿也出来了?”   就听到远处隐隐传来“谁说不是呢!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啊!咱们做买卖的人,什么时候出海,还是得客人说了算啊!什么时候轮到我们讲了算的。”   这边的船上没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船老大又大声的喊起来,“怎么?老九,你莫不是想撞船,还是怎么的?为什么靠的这么近?”   这一回,对面的声音更清楚了。“没办法啊!我船上的这位贵客非要让我把他送到你的船上。我也没折啊!”   船老大一听,不由的大急,“不行,这可不行啊!咱们已经出海了。两船靠的太近很容易会相撞的,你老九不会连这点常识也不知道吧!”其实,这船老大心中明白,对面船上的这人八成是冲着李玉他们一伙来的。但是他既然收了李玉的二十两黄金,便不能让对方的人追上来。至于上岸后怎么样,那他就管不着了。   这乃是江湖的规矩——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虽然李玉几人看起来都很年轻,而且也不像是惯走江湖的人,但是船老大还是认为,自己不能欺妄他们,得要按规矩办事。   俞仁在舱里听到船老大与那人的对话,便要起身出去看个明白。   “你还是坐在这儿吧!让莺儿去看看便行了。她跟这船家熟,有事也好说话些。”李玉道。   俞仁听李玉讲的有理,便没有坚持。   莺儿打开舱门来到外面。就见一条与自己所乘商船差不多形式的商船,正驶在与自己这条船差不多并行的海面上。莺儿一眼便看到了对面甲板上站着的几个人,当中而立的,正是李显忠。   莺儿将身子向桅杆边靠了靠。她不想让李显忠看到她。   李显忠站在对面的船甲板上,向着这边的船老大喊着话。“船主,只要你把我接过来,我便给他五十两的酬劳,怎么样?”   船老大没有说话。   “一百两,怎么样?”李显忠叫道。   船老大放下手中的船绳,向着李显忠道,“这位公子会错意了。小人不是嫌您老出的钱不够多,而是小人方才已经收了另一位公子的钱。受人之托,便要忠人之事。就算现在公子给小人再多的钱,小人也不能放公子上船。这是规矩,小人也没办法。”   李显忠一听这话,便不由的怒了。就见他一把将腰间佩剑拔了出来。这才想起,对方与自己还隔着数十丈的大海。于是便骂道,“船家,你难道不怕死吗?如果你不让我们过船,我便杀了你。”   那船家向李显忠打着拱,道,“小人只是个本份跑船的。自然怕死。但我看公子身份不凡,想来定然不会学那些海盗,随便便杀人吧!”   李显忠听到这话,突然仰天大笑。“老头,这一次,你可说错了。我今天不但要学那海盗,我还要抢人。你又能怎样?”   船老大也是久在江湖上走的人,自然不会为了李显忠的几句话便给吓着,他现在更加肯定,这人一定是冲着李玉他们几人来的。可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他既然收了李玉的黄金,便只能为她维护到底。   于是,船老大道,“公子莫要忘了,我这船上还有几十双眼睛看着呢!您就当真不怕吗?”   李显忠再次大笑起来,然后露出狰狞面目,道,“怕?怕什么,你们难道还想告我吗?很快,你们这些人都会一个个的变成海中沉尸,你们就是要告,那也只有到海龙王那儿去告了!”   说完,李显忠向着身后的李六一招手。“给我先把这老小子射死。” 第二十五章 强行登船   李六答应一声,便从身后拿出一张强弓,搭箭对着船老大射去。   这船老大虽然也久走江湖,但是像这样,说动手就动手,说杀人便杀人的场面,必竟还没碰到过几次。更加上他并没有想到,对面这个看上去相貌俊朗的少年公子,会突然露出狰狞面目,不由的吓的呆了。   其实,船老大不知道,李显忠虽然长相斯文,像个书生,可是却早已是杀人无数了。由于他家在辽东,更加上他们李家受朝廷之命,镇守辽东数十年。他们李家儿男普遍都是从十几岁便开始上战场。杀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跟吃个包子差不多的一件小事。虽然这些天,因为是在福建,李显忠一直都比较的克制,但是如今到了这无人管的海上,他便马上露出了他的本性。   还好莺儿机灵,她一拉手边的船绳,将船老大一把拌倒。船老大这才躲过这一箭。   莺儿也不明白,为什么李显忠前面还对自己的小姐客客气气的,这会儿却突然又变了副模样。她哪里知道,就在方才,俞仁与曹安挟持着吴宝到达码头时,李显忠也在旁边,只是为了不让俞仁他们增加压力,以免失手伤了吴宝,李显忠与他的手下没有出面。   便在那时候,李六突然向李显忠进言道,“少爷,依我看,这个姓俞的看上去与李小姐关系十分密切。您要是让他们就这样走了。就算咱们下次再追到李小姐,只怕这李小姐也已经变成俞夫人了。   不如咱们也雇一艘船,跟在他们后面。等到了海上,咱们便来个霸王硬上弓,将这姓俞的小子给宰了,再将李小姐掳了来。”   “女人嘛!不就是那开头一两天的事嘛!等李小姐变成了少爷的女人,只要您对她稍微好一点,不就什么事也没了嘛!其实,女人都是一样的,无论多漂亮,只要一跟了男人,她便只会全心全意的想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无论是明媒正娶来的,还是抢来的,都是一样。” 李六似乎很有经验的道。   “我在辽东抢的那几个女人便都是这样,也包括那个蒙古女人。”   李显忠听了李六的话,连连点头。于是,他们一见俞仁几人登上船,便马上也找了一艘商船,追了上去。由于他们早就做了劫杀的打算,所以这一次,李显忠将他手下的九名家丁全数带上了,此外,弓箭也都带了。   再说这边,李六见自己一箭未能射中船老大,便忙又抽出一支箭,准备再射。却见船舱里已经跑出了两个人。这两人正是俞仁和他的书童曹安。两人手里各拿着一张小桌拦在身前。   俞仁不等李六再次搭箭,便已把船老大拦在自己身后,而以木桌为盾牌。   “船家,赶快开船。把这批人甩开。”俞仁提醒道。   船老大这才醒悟过来,于是赶紧让水手张帆加速,而他自己也亲自赶往舱中。   原来,明代的这些海船已经不仅仅是完全依靠风帆了。他们还在船底添加了人工动力,主要是类似于船浆的东西,由水手操控。这种船,在南宋便开始有了,到了明代,更是常见。只是,由于操控费力,一般在海上,它们多数只有在应急时,才会使用这种手动方式来给船加速。   果然,在船老大的指挥下,俞仁所在这艘船渐渐的与李显忠的船拉开了距离,不再与之平行。如此一来,即便李显忠再叫手下向这边船上射箭,那也是无用了。而这期间,俞仁一直都与曹安站在甲板上,手拿两张木桌,以便监视对面的船只,防止李显忠等人上船。   令俞仁放心的是,李显忠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上船。他只是几次试图让人将船锚抛到俞仁他们的船上来。可是却由于两船距离较大,最终都没有成功。   见此招不行。李显忠又强令自己的船主放下一条小船,准备由小船登上对船。可是,李显忠的这些手下个个都是北方人,从来也没坐过船,更不要说这种体形巨大的海船了。小船虽然放下去了,却没有一人敢坐上它去抢登对船。   最后,在李显忠的强令下,李六带着张虎两人由一名船上的水手送他们过去,准备强登。   一见李六两人要强行登船,俞仁不由的担心起来。他虽然现在并不害怕李六。可是对方必竟有武器在手。自己两人却是徒手,要真让对方登上甲板,那麻烦可就大了。   “怎么办?”俞仁向身旁的曹安道。   “公子放心。这两个家伙都是旱鸭子,好解决。只要公子护住我,不要让他们向我放冷箭,就算只用一根绳子,我也可以保证不让这两个家伙登上船。”曹安从容的道。   俞仁听说,这才放了心。于是,俞仁便用木桌护住两人的身子,来到船边。但对曹安所说的,只用一根绳子便可拦住李六两人的说法,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此时,李六与张虎已经下了船,正由那名水手操着浆,向这边船上靠过来。这时,俞仁也看出来了。这个李六与张虎肯定不会水。因为他们两个下小船时,船体摇晃的利害。   而李六与张虎在磨蹭了半天后虽然终于上了小船,却再也不敢站起来,只敢蹲在船上,双手死死的抓着船沿不敢放。至于他们的弓箭,更是只能背在背上,而无法使用了。   “公子您看到了吧!他们连弓都不敢拿,更不要说射箭了。所以我说,他们没什么好怕的。在我们大明,要论起陆上的攻城掠地,那一定是北方人彪悍。但要论起海上的这种水上功夫,那还是我们的南人利害。而且,他们也没有任何打海战的工具。就光凭着他们手里的这几张弓,在陆地上,可能还能耍下子威风,但到了海上,这种东西就基本失去作用了。   在海上,真正可怕的,是海盗。他们长年在海上活动,对于周围的水情十分的了解,又加上他们的船上配有各种攻船的武器,甚至有的还配有火炮。所以,一般的商船遇上了,就只能选择投降。不过,这些年,咱们福建这一带的海盗也还算守规矩,只要船上的人按要求交了银子,基本上人便不会有事了。”   俞仁连连点头,他还真没想到,自己身边的这位不起眼的小书童,居然还有这样的见识。   曹安继续发表着他对海盗的认识,俞仁正听的出神,曹安却突然插了一句“他们来了!”   果然,李六的船已经靠到了大船上。那位水手很有经验,他没等小船靠到大船,便先用一柄分水刺扎在大船的船身上,然后又用绳子将小船绑到分水刺上。这样一来,小船就不会轻易被抛开了。   那名水手做好了这一切,便向李六道,“您两位请上吧!”   李六抬头看了一下船沿,它离自己还有足足的九尺多高,就算是站直来,也还是没办法够的着,李六不由的发起愁来。就在这时候,一条绳子从船沿上垂了下来。   李六心中大喜。他的第一反映便是,“这条船上有我们的人。”可是当他抬头看时,却发现,向他垂下绳子的人,正是早上在城外挟持吴宝的曹安。李六正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拉那绳子,张虎却已经站起来了。   “六哥干嘛?这儿不是有绳子了吗?你干嘛不上?”   李六还没来的及提醒他小心,张虎已经站起身向那绳子抓去了。可是张虎却忘了,这是在船上,而且脚下的船还很小。张虎突然这么向上一站,这小船便重重的歪了一下。张虎一慌,忙用力向那条垂下来的船绳扑去。 第二十六章 遭遇海盗   可是,就在这时,船绳突然向上一缩。张虎扑了个空,人也跟着掉下了海。   这一下,张虎可真是慌了。他一掉到海里,就觉得自己周围全是水,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了。虽然小船离他不过几尺,可是在张虎看来,却好似隔着千山万水一般,怎么也过不去。   张虎慌乱的拍打着水面,却阻止不了身子下沉。还好,在他乱拍乱抓的时候,终于抓到了一截木头。张虎这时便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草,死死的抓住不放。   张虎抓住的是一根船浆,自然是船上的那名水手伸给他的。可是此时的张虎身在水中,又是慌张异常,只是拼命的拉那船浆。这名水手本就只是个普通水手,自然不及张虎的力气大,更加上张虎这时身在危局,拼命拉扯。结果,那水手眼见势头不对,只好双手放了船浆,任由张虎夺去。   而一旁的李六一见张虎落水,不由的大急。可是,他自己却又不敢站起来,更不要说下水去救张虎。三人正慌着,那条小船已经在风浪中脱离了大船。李六望着俞仁他们的船渐渐远去,反而松了口气。耳中却传来主人李显忠的叫骂声。   俞仁他们的船摆脱了李显忠和他手下的纠缠,向着南面驶去。   俞仁与曹安守在甲板上,一直到李显忠他们的船已经远远的被他们抛在了后面。这才放下心来。这时,船老大也已经回到了甲板上。俞仁于是跟曹安便将这儿交给了船老大,两人回到舱中,准备休息一下。   可是,让俞仁两人没想到的是,他们两人还没在船舱里坐稳,外面的船却渐渐的慢了下来。最后,终于完全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船怎么停下来了。”俞仁道。“难道是李显忠他们又追上来了?不可能啊!就算要追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曹安看了俞仁一眼,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却显的凝重起来。“公子,我出去看看。”   李玉再次拦住了曹安。“还是让莺儿出去吧!看来,这次未必是李显忠搞鬼。以他的本事,还很难让船老大停船,只怕是另有原因。我们必竟是当地人,地面熟,遇到情况也好处理些。”   俞仁从曹安脸上凝重的神色,猜测这次的麻烦只怕不好解决,但他没有问。只是心中暗暗猜测:应该是海盗来了吧!   “不行,莺儿一个女孩子家,出去太危险了。不然,咱们就这样在舱里等吧!先看看情况再说。”   俞仁说到这儿,看了一眼李玉,却见李玉的神色从容淡定,似乎是遇到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听了俞仁的话,她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莺儿却似乎对俞仁的关心有些感动。   这时,俞仁听到外面的船老大已经在跟另一个手水轻声讲起了话。“遭了。阿三。咱们这次出来的急,忘了买令旗了,怎么办?”   那阿三听到这话,不由的更加慌了。“不会吧!老大。您怎么到现在才说。那钟六可是出了名的爆脾气。万一要是弄不好,咱们可就要倒大霉了。”俞仁听到这话,不由的暗暗好奇。他不明白,这令旗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船老大没有买,便如此的紧张。   而这个钟六,听起来,应该是海盗头子了。   “他们说的什么令旗,是什么东西?”俞仁小声的问着曹安。   “这个我倒也有听说过。咱们上次从浙江坐海船来的时候,不也碰到了吗?只是公子您自从上次从悬崖上掉下来后,便失忆了,把这些全忘了。”   俞仁点点头。“那,你再跟我说说吧!”   曹安这才道,“上次咱们坐船,听那船老大说。他们东南沿海最近几年出现一个现象,那就是出海必须要买令旗。这令旗出自于两个大海盗头子,一个姓许,一个姓李。至于具体叫什么名字,便不知道了。只因这两种令旗上分别写的是许、李两个字,人们便叫它们许字旗和李字旗。   反正,只要是你在东南沿海行船,只要拿着这许字旗或是李字旗,便基本可以通行无阻。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海盗,都基本可以保证不会有事。可能有些海盗上了船,会另外再收些份子钱。但绝对不会胡来,人也是安全的。因为他们都要卖这两个海盗头子的面子。可要是没有令旗,那可就麻烦了。”   “会有什么麻烦?”俞仁追问道。   “这个就说不好了。要看具体遇到的是什么海盗了。而这个钟六据说是这一带最残暴的海盗。他不但爱财,而且好色。只要是被他遇上没有令旗的船,不仅船上的人要交赎金,有时候,遇到船上有美女,他还要挑几个貌美的留下来,带到他的海岛上。”   俞仁听到这里,不由的担心的看了看李玉主仆。他将本已送给李玉的宝剑再次握在手里,并轻声向李玉道,“一会儿海盗上了船。你们俩躲到那边的床下。我帮你们用东西拦住。外面的一切有我跟曹安处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能出来。”   李玉笑眯眯的看着俞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一旁的小丫头莺儿似乎又要说话,却叫李玉给拦住了。   几人正在船舱里小声的商议着应对,就听到外面已传来了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船家,让你的人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儿在甲板上一字排开。我们老大一会儿要亲自登船检查。”   俞仁透过甲板的缝隙,悄悄的向上望去。就见一个三十上下的男人,手拿着一把鬼头刀已经登上了甲板。这人长相粗陋,脸上还有一条长长的刀疤。他威风八面的站在甲板上,向着船老大正发号着施令,就像是使唤自己家的一个仆人。   俞仁通过缝隙,可以看到紧靠着他们的船停着的另一艘船。那应该就是海盗船了。只是,这时的海盗船上并不见几个人。只有四五名海盗手持着武器站在甲板上。而到俞仁他们船上来的也只有这个拿鬼头刀的男人。看到这一切,俞仁的心中稍稍放心了些。   他在心里盘算着。如果海盗就只是眼前的这几个人,那他们也还不用太过担心。相信,以他跟曹安两人,只要应付的好,应该可以搞定他们。   就在俞仁打着他自己的算盘时,船老大已经满脸献媚的向着那个刀疤脸走了上去,手里还托着一锭足有五十两的银子。   “这位头领。我们其实一向都是谨守规矩的人,每次出海都要买令旗的。偏这次出来的急,没来的及。小人的船装的都是些客人,也没多少货物,实在是小本经营。一会儿还请您老人家,帮我们在钟寨主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了。”   那海盗伸手接了银子,脸上的神色也稍稍好看了些。便向着船老大发话道,“放心吧!一会儿我们老大来了。我会告诉他的。”   船老大于是便恭敬的站在一旁,再不敢说话了。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这才又看到另有一艘船靠了过来。然后便是一艘接一艘的,足足有七八艘海船。俞仁从舱内看出去,见到这些船上,还有好几艘上都架了大炮,心里不由的凉了。他这才知道,自己还是太过于乐观,也太小看了这个时代的海盗们。   看到这个架势,俞仁心里清楚,要反抗是肯定没戏了。他于是赶紧向李玉主仆两催道,“你们还是快快去床下躲起来吧!海盗已经正式上船了。”   李玉却坐到俞仁的身边,伸头向外看了一眼。然后淡淡的向俞仁道,“不急!钟六必会让他的手下先搜其的舱,最后才会到我们这儿。”   “为什么?”俞仁不解的问。   “因为我们这儿是贵宾舱。以钟六的习惯,他必定会先搜其他的普通舱。待普通舱都搜完了,这才会到我们这儿来。他喜欢把好东西留在最后。”李玉淡淡的道,似乎对这个钟六十分了解。 第二十七章 展旗退敌   俞仁见李玉如此的有把握,也不知她能不能应付得了这个钟六,但想来她应该是有办法的,于是也便不再多劝。   这几天相处下来,俞仁越来越觉得他认识的这个李玉,并不简单。李玉从来不跟他提自己身世的事,俞仁便也不问。可是,不问不代表不想。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和观察,俞仁感觉李玉绝对不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千金小姐。在她的身上,似乎还有许多秘密。但俞仁这人却是不在乎的,他这人一向是个乐天派,对于搞不明白的事,他从来不做多想。   但对李玉的身份,俞仁却是越来越奇怪。你说她是哪个富商家的千金吧!她又往往表现的很平易近人,跟那东街的一个地摊老板也似乎混的很熟。你说她是哪个高官子弟吧!从她身上又看不出一点儿的官宦气息,何况,这个时代的官二代们,还不用在意草根们对他们的看法与评论。你要说她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姐吧!她却又似乎交结很广。连那古槐镇佛光寺的主持也认识。   俞仁正在心里乱想着,另一艘海盗船上又有十多名海盗登上了这艘船。这些海盗每人手里还挟着个人。一到这边的船上,这些海盗便把挟着的这些已被五花大绑的人全数扔在甲板上。   俞仁这才看清,被绑着扔在甲板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还嚣张的叫着要杀光他们的李显忠和他的九名手下家丁。包括方才掉落到海里的张虎也在其中。俞仁没想到李显忠会落的比他们还惨,心里不由的大为痛快。因为看到李显忠倒霉的样子,似乎眼前的这些海盗们也变的不那么可恶了。   此时船上的海盗们也没有闲着,他们从各舱把船上的乘客全数一个不漏的带到了甲板上。这些乘客虽然惊慌,但却没有人敢反抗。   这时,一名似乎是海盗小头目的人,手提着一把大铁锤来到俞仁几人的舱前。   小头目伸手一拉舱门,却发现舱门是关着的。这小头目便怒了。他大骂了一声,“他妈的。”便向后倒退两步,正打算要用手里的铁捶砸开舱门,便听到身后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交给我来!”   俞仁顺着声音抬眼望去。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的黑大汉正从对面的船上走过来。这大汉一出现,所有的人都被他震住了,那些方才还才嘴八舌的海盗们也都一个个闭上了嘴,再没有一人敢说一句话。   那名拿铁锤的小头目一见此人,忙向后退了数步,恭敬的站到一旁。   “他就是钟六。”李玉在俞仁的耳边小声的道。虽然此时李玉其实贴的俞仁十分的近,她在俞仁的耳边轻声的说话,俞仁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吐气如兰。要是在平常,俞仁只怕早已被她给诱惑的面红耳赤了。可是现在,他可没那心思。   眼见着这名黑大汉钟六正朝着这边船舱走过来,俞仁不由的大急。他用力推了一把李玉,“你们快去床下躲好,我来对付他。”说完,俞仁便一把抓紧了宝剑,准备在钟六破门而入的时候给他来个突然袭击。   可是,让俞仁万万意想不到的一幕却发生了。就见李玉手下的小丫头莺儿,居然走上前去,主动打开了门。   门外的钟六似乎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来这么一招。可他必竟是个粗人,一见舱门已开,便要准备跨步进去。   可是,就在钟六准备进门的时候,从这扇打开不大的舱门里伸出了一面小旗。   钟六突然看到这面旗,便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咬了一口。那条伸出去的脚,飞快的又收了回来,并且“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   钟六刚一跪下,便要说话,却被莺儿的一个手势给阻止住了。钟六便不敢再开口,就那样垂首跪着,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那些钟六手下的海盗们突然看到一向嚣张的老大,居然在这间再普通不过的舱门前跪了下来,他们的心里都跟着慌了起来。   在他们想来,老大在这个普通的船舱里一定看到了什么万分恐惧的景象,又或者看到了这位利害到恐怖的人物。不然,以他们老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又怎么会下跪。   于是,这些海盗们一个个都识趣的跟着全部跪了下来,而大家的眼睛却都盯住了舱口,想要看看,到底在这个舱里,藏着怎样的一个可怕的人物。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看到的却是一位长的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她从容的跨出了船舱,众海盗都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长相清秀可爱的小姑娘,和可怕两个字连在一起。   可是,当他们看到自己的老大跪在那儿,却不敢抬头看那小姑娘一眼时,他们的心里一下子都跟着紧张起来。于是,众人也都赶紧跟着低下了头。   莺儿看着众海盗俯首称臣的模样,这才才走出舱外。她先将令旗收进怀里,然后才向着钟六道,“钟岛主起来吧!”   钟六这才连连称谢的站起来。   莺儿又向钟六道,“钟岛主请回吧!这些你们绑来的家伙,便请你们还将他们带走。那个领头穿锦服的家伙可是个肥羊,有他一个,便胜过我们这儿一船了。就请钟岛主高抬贵手,放了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吧!”   那钟六垂着手,站在一旁听着,就好像一位晚辈正在聆听长辈的教诲。看的俞仁暗暗称奇。忍不住问了身旁的李玉一句,“莺儿这丫头手里拿着的到底是什么旗,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李玉笑着道,“这,你一会儿去问她了。这丫头,一向鬼头鬼脑的,我也不知她在搞什么鬼。”   便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那位钟六已经向莺儿连声的说着,“不敢”,然后便匆匆的退回了自己的船上。走前,他们果然只带走了李显忠他们几人,而这艘船上原本已被押到甲板上的人们,则连一个头发丝也没碰。   这一船的客商见这一伙海盗恶狠狠的来了,却在没有经过任何交手后,便灰溜溜的手了。也不由的都暗暗称奇。不过,他们都亲眼见到了钟六对莺儿的恭敬,他们知道,这一切,必然都与这舱内的人有关。可是他们谁也不敢打听。   钟六等一伙人走后,大家便都各回各舱去了。但对于方才出现在甲板上的那一幕,虽然每个人都看到了,但却没有一人敢提,甚至连私下谈论,也没人敢。   打发走了钟六,船老大走了上来。向莺儿恭敬的磕头致谢。莺儿将他扶了起来。船老大却没有走。莺儿见他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便问,“怎么,船家莫不是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那船老大果然恭敬的道,“回姑娘的话。确实是还有一事要向姑娘请教。”   “什么事,说吧!不必这样拘礼。”   船老大这才道,“方才我看了天。海上只怕很快便要来大风。我们必须要找港口停靠才行。我是想问姑娘,我们是要向南赶,去泉州靠港避风呢?还是回福州避风?”   莺儿看了一眼船老大。“这个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问问我们家小姐。”   那船老大便恭敬的站在舱门外等着。   不一会儿,李玉出了船舱,走上了甲板。她站在甲板上仔细的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海水。这才把船老大叫过来。   “你去通知他们,马上回航。大风只怕不久就要到了。南下泉州是来不及了,按这个风向,我们应该还可以在大风正式到来前赶到长乐避风!我记得那儿也有一个稍小些的码头。应该可以帮咱们躲过这一次的大风。”   船老大答应一声,便马上去了。   果然,船老大走后不久,海上便开始刮起了风。然后便跟着下起了大雨。   起初,这风雨都还不太大,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海风越来越大,雨也越下越大了。   这时,船舱里开始进水,而码头仍然还没有看到。   俞仁还是平生第一次坐海船,以前他坐过一次江船,那种江风朗朗的感觉着实很爽。他本以为,坐海船一定更爽。可没想到他还没感受到爽的滋味,却先接连遇到了几次危险。   俞仁这才警觉,如今的海船,可大不同于后世的海船。这些船不但没有动力,而且船体也都是木质,远不及后世的坚固。这种船在海上航行,那是非常危险的。一遇到大些的海风便可能会有沉船的危险,更不要说还有海盗。 第二十八章 海上风浪   俞仁有些后悔答应跟李玉一起乘船到漳州了,早知道这样,就应该选择走陆路,俞仁想。可是,现在后悔已迟了。   俞仁正想着,就听到船舱里有人喊,“不好了,船底进水了。”   这一声喊,把俞仁吓了一跳。他虽然对行船并不了解,但最基本的常识他还是知道的。这船一旦进水,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他知道自己是个外行,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但他还是想做些什么。   于是,俞仁便带着曹安赶到漏水的船舱。这儿已经聚集了十多人,舱底的水已满过了脚背。两名水手正在船老大的指挥下,不知用什么东西在堵漏。其他的几人便拿着木桶、瓢之类的,在那儿提水往外倒。   俞仁主仆两也一起加入了帮忙的人群。   让俞仁奇怪的是。这儿船上的人们,对于船舱漏水似乎并不怎么的惊恐。这让他十分不解。于是俞仁悄悄问旁边的一位与他一起帮忙排水的中年人。那中年人告诉他。其实,船舱进水并不那么可怕。如果不是遇上了大风,就算这舱里全数进了水,也不会有危险。   俞仁大吃一惊。“不会吧!船舱里全进了水。那船不就沉了吗?”   那中年人轻轻一笑,“小兄弟不是我们福建人吧!”   “是啊!我老家是泉州的啊!”俞仁道。   “那你怎么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呢?”中年人显然不信。   “在下从小随父在南京定居,几乎没在老家呆过。”俞仁可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他的这位前身知不知道,于是只好找了个借口。他自然不能说,我是穿越来的,这种落后的破船,我们那个时代早没有了,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中年人见他穿着一身儒衫,虽然并不知他与方才那位吓退海盗的神秘客有什么关,却也有些好感,于是便向俞仁解释道:“其实,说来也很简单。因为我们福建的海船全是采用各舱密封的方式。各个船舱之间的隔层是防水的。也就是说,哪怕有哪个舱全进了水,最多也不过是相当于这个船上加了一个满舱的货。只要将船上的重货丢弃一些,也照旧可保证船的安全。”   俞仁恍然大悟。   就在俞仁与这中年人聊天的时候,那边堵漏的水手已经将漏洞堵的差不多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可是就在这时,船身突然剧烈的摆动起来。这情况可比单个船舱漏水严重的多了。   船老大见此,二话不说,飞奔着冲上甲板。俞仁也赶紧跟着跑出去看。   他们所乘的这条海船,仍是一条双桅船。由于风浪太大,船老大已经收起了主桅的船帆,而次桅的帆也只张了小半。虽然大家都急着早些赶到长乐港。可是船老大也十分明白欲速不达的道理。现在风越来越大,如果张满帆,船速虽然快,但是也很容易翻船。   俞仁跟着船老大赶上甲板时,那个次桅的帆布早已全数张开了,而主桅杆上原本系的好好的帆布也被大风吹的斜斜的张开了一半。正是因为这面半张的主帆被海风吹的左右摇摆,才使的船身跟着剧烈的摆动起来。   船老大看到这情形,二话没说,先冲到主桅前,拼命用手拉住帆绳,想要将帆收起来。可是这已经吃风的帆布又岂是他可以拉的下来的。船老大虽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仍然如蜻蜓撼树。一丝效果也没有。   站在一旁的俞仁一见,赶紧冲上去帮忙。但是在自然的面前,人力是那么的渺小。两人的努力完全是徒劳。船老大冲着俞仁大声喊道,“你快去船舱叫些人来。必须要马上把这些风帆重新绑好,不然,只怕会有翻船的危险。” 此时情况危急,船老大也顾不得俞仁是什么身份了。   俞仁正要起身,曹安赶紧道,“还是我去吧!公子的力气大,留在这儿更有用。”说完,不等俞仁点头,曹安已下舱去了。   “多带些绳子上来!”俞仁在曹安身后大声叫道。   此时的海上,风浪卷起足有一丈多高,甲板上早已湿透。人们说话的声音也全听不清了。   俞仁这时已经没时间多想,他知道,此时最重要的便是把这些已被风刮开的风帆赶紧收起来。但是风实在太大了,加上由于这个风帆设计的是连在桅杆上的,即便拉了下来,被大风一吹,还是要重新张开。   此时的船身因风帆的越张越大,摆动的也越来越利害。“快,赶快拉紧绳子。”船老大大声的向俞仁叫着,自己也拼命的紧拉帆绳,想要控制住风帆,不让它被海风吹起来。但是,风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虽然两人拼命想要拉住船帆,却一点不见成效,反而被海风吹的,将两人慢慢带离了甲板。   眼见着主帆越张越大,船身也越摆越利害,倾刻便有翻船的危险,俞仁突然感觉手中的帆绳一松。再抬头看,一张大大的船帆已经从他的手中脱出,被风吹的向前飞去,不一会儿便被刮进了海里。这同时,因为失去了风帆的作用,船身的摇晃立时便小了下来。   俞仁与船老大同时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正有一名女子手提宝剑站在两人身旁。   及时出手的正是李玉。方才她因为不放心俞仁,于是也跟着上了甲板,便在这时,俞仁出现了方才那惊险的一幕。李玉当机立断,飞奔过去,上下两剑斩断了帆绳,这才解了翻船之险。   船老大看着风帆被砍,船身暂时避过了翻船的危险,但是眼见着风浪越来越大,环顾四面,却是沧海茫茫,哪里有一点码头的影子。船老大不由的气馁起来。“怎么到现在还看不到码头。是不是我们行船的方向错了?   看来,这一场劫难,咱们只怕很难躲过了!”   李玉听了船老大这话,大声呵斥道。“你作为我们的掌舵人,掌握着我们全船人的生死,怎么可以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说这种丧气的话?要相信马祖是慈悲的,她一定会保佑我们避过这场大风。”   “可是,我现在连方向也辨不出来了!咱们现在走的方向到底对不对,我实在没有把握。”船老大几乎是带着哭腔叫着道,在此危急时刻,他早忘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能让凶恶的海盗都谈之变色的人物。   俞仁抬头看了看天。此时的天空黑云压顶,看不出一点能分辨方向的线索。俞仁立时便想到了用指南针。可是他也知道,这个时代似乎还没有指南针出现。不过,应该会有类似的东西。俞仁正想开口,却听到李玉突然用手指着前方大叫,“你们看!”   俞仁顺着李玉的手指方向望去。就见在一片海浪当中,隐约的显出一丝微弱的灯光。   船老大一见灯光,不由大喜,这时的他,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突然看到了救生圈。船老大不由分说的冲到舵前,指挥舵手将船往那个有微弱灯光的地方驶。   果然,没过多久,他们的船便驶进了建江。   此时,大家吊着的心才算松了下来。虽然风还在加大,而他们的船也摇晃的更利害了。但是大家都知道,很快,他们便可以进入港口避风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俞仁他们的船终于到达了长乐港。这虽然只是一个小港,但是给他们临时避风还是绰绰有余的。   由于船进港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再加上又是大风又是大雨,长乐县城的城门早已关了。大家只好在船上度过了一夜。 第二十九章 突然离去   第二天,风小了,雨也小了,长乐县的城门也开了。   经过了这一场大风,商船需要进行几天的修整才能再出海。而俞仁他们本来就不急着去漳州,先前所以急着要走,不过是为了避过李显忠这个麻烦。现在没有了李显忠,他们自然也就不急了。   于是,几人商议着,不如到长乐找个客栈住几天。这长乐虽然是个小县,但由于临海,商业倒也繁盛,风景也很不错。   正当俞仁几人准备上岸时,一艘小船急急的向着他们坐的商船驶过来。然后便见一个男人当先登上了船。此人是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穿着一身长衫,看样子像是个儒生。在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大汉。   俞仁看到那大汉的第一眼,便感觉有几分眼熟。再走近些,他终于想起来,这大汉正是那天在去福州城的路上遇到的那个强盗头,长的特像李逵的家伙。   当时四人正要下船,见这两人突然出现,莺儿赶忙跑上去。“曲先生,你们怎么来了?”说着,莺儿将两人拉到一旁。   俞仁倒不认识这什么曲先生,他只对这曲先生身后跟着的那名大汉有兴趣。他太像那天在路上遇到的强盗“李逵”了。不,不应该说很像,应该说就是。俞仁肯定的想。于是他指着那大汉,疑惑的向李玉问道,“怎么?他,跟你们是认识的吗?”   李玉看了俞仁一眼。“认识啊!他是我们商行里的一名伙计。只因长的槐梧,又加上有些力气,所以有时掌柜出远门,也把他一起带着,当作保镖。”   “他,他不是那天我们看到的那个强盗头吗?”俞仁还有些不太能确定。   “你是说那天打劫李显忠的那伙强盗吗?倒真有几分相像,但绝对不是。这人叫刘强,在我们店里已经干了五六年了,他是本福建人,算是知根知底,不可能会是强盗。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到也记起来,那天的那个强盗头,似乎确实跟他长的很像。”   李玉正与俞仁讨论着这个刘强与强盗时,莺儿已经匆匆赶了过来。她在李玉的耳边附耳小声的说了几句。李玉的脸色稍变了变。   “怎么了?”俞仁见李玉突然面现怒容,忍不住问道。   李玉向着莺儿吩咐一声,“你跟他们先去准备吧!我一会儿就来。”   莺儿答应一声,转身跟着曲先生还有那个刘强走了。李玉这才转过身来,向着俞仁,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李玉似乎终于下了决心,她先深吸了口气,然后道,“不好意思。我家杭州的一个商铺里,突然出了点事。需要我马上去处理。看来,这一趟长乐之游,只能俞兄一个人去了。”   其实俞仁从见到那两个男人上船来找李玉,便知道会有事发生。到方才见到李玉对着自己的那个表情,他也猜到了七八分。可是这时从李玉的口中亲耳听到要分别的话,俞仁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感觉这心里便像是一下子被人掏空了一般,不知道怎么办了。从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起,李玉便一直在他身边。也正是因为李玉的存在,才让俞仁暂时忘了他的这次穿越之旅,将要面临的各种难题,也让他对这个古代社会的方方面面的不便,不是那么的在意了。   虽然相处的时候不长,但李玉隐隐已成了俞仁心中生活的一个精神支柱,是他暂时忘却眼前的实现与烦恼一剂良药。这一下,李玉突然说要走了,俞仁的心里一下子感觉有些慌慌的,就好像孩子第一次离开父母,独自去远方时的心情。   他本想说,我左右也无事,不如便跟你一起去杭州吧!可是转念一想,这么说还是不大妥当。   因为,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个李玉倒底是干什么的。而在她身上所表现出的种种异常,更添加了她身份的神秘感。两人这几天的接触,虽然不能说已是生死之交,可也绝对的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了。   但李玉始终都没跟俞仁说出她的身份,俞仁预感到,这当中必有蹊跷。李玉显然还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她似乎在刻意的隐瞒着些什么。   这一切,俞仁的心里其实都十分清楚,但是他并不揭穿,也不多问。   最近这两天,李玉似乎一直都很注意,有话要与莺儿说,也都尽量的当着俞仁的面讲,以示并不把他当外人。可是现在,李玉并没有把眼前的这件事告诉俞仁。他知道,这必然是因为李玉觉得这件事不适合让他知道。   既然如此,如果他再提跟他们一起去杭州,便只能增加彼此的尴尬,让李玉为难。所以,俞仁只是担心的提了一句。“现在海上的风还没有停,你们马上走,会不会有危险?”   李玉摆了摆手。“没关系了。大风已经过去。再后面,风会越来越小。我们的船比这船要大,要坚固的多,不会有问题的。”   说到这儿。李玉停住了,她看着俞仁,好像是忘记了说话。俞仁也看着她。两人的双眼四目相对,却都默默无言。   俞仁的前世,从上初中便开始跟班上的女同学谈恋爱,前前后后总共恋爱不下二十次。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在哪个女孩身上感受到过那种,让他难分难舍的感觉。他向来都很潇洒,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既便偶尔表现出少许的留恋,那也多是装出来哄女孩子眼泪的。   可是现在,俞仁却真正开始感受到,那发自内心的难舍。   两人的双眼紧紧的交织在一起,似乎有无数的语言要讲,又似乎不用一言。他们就这么站着、看着……   直到莺儿匆匆走过来,打断他们的这种专注。   “小姐,曲先生他们都准备好了。我们该走了!”   李玉听到这话,低下了头,然后转身随着莺儿慢慢向船下走去。她走出五六步,突然又跑了回来。然后,李玉从怀里拿出一面小旗交给俞仁。   “这个,留给你。记住,只要是在东南沿海。无论遇到什么麻烦,只要你把它拿出来,便会有人出来帮助你的。”   俞仁根本就没注意到手里的东西,仍是抬着头,直直的看着渐渐远去的李玉主仆。直到,两人登上了那艘小船,驶出港口不见了……   “公子,他们走了。”曹安在俞仁的身边提醒着。   “啊!啊!”俞仁这才清醒过来,转过身准备回船舱。他感觉自己全身无力,好像刚刚大病了一场。手里拿着的旗子掉到了甲板上,他也全没在意。   “公子,旗子掉了。”曹安一旁小声的提醒着。   俞仁低头看了看。那掉在甲板上的小旗,正是方才莺儿拿出来,吓的钟六魂飞魄散的那面旗。   俞仁轻轻蹲下来,看着甲板上的那面小旗发呆,也不知他是在想旗子,还是在想人。   “公子,咱们不如去城里走走吧!反正开船还有好几天。李小姐他们虽然走了。但只要有缘,相信总有再见的一天的。”曹安看着俞仁魂不守舍的样子,怕他在船舱里呆着,给闷坏了。   曹安的几句安慰话刚一说完,俞仁突然一拍大腿,叫了一声,“遭了!”   曹安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忘了忘了!完了完了!”   俞仁仍自顾自的说着,把一旁的曹安搞的一头雾水,又紧张万分。   “到底怎么了?”曹安大声道。   俞仁这才被曹安的声音惊醒。“啊!我是说,忘了问李小姐家住何处。只知道她家在漳州,这漳州太大。我们又要到哪儿去找。这下,可如何是好?”   “姻缘自有天定,公子又何必多想。有缘总是会再相见的。”曹安一旁安慰道。   俞仁叹了口气,“也只好这么想了。”说完,他还低声嘟哝了一句,“要是有手机就好了!” 第三十章 囊中羞涩   “什么鸡?”曹安问。   “啊!我是说,现在要是有只叫花鸡吃就好了。”俞仁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   曹安笑起来,“公子是还想着到杭州去了吧!这叫花鸡是杭州的特产,这儿可没的吃。不过,眼下咱们要是去杭州,这身上的银子好像不大够了。”   俞仁突然听到曹安提到银子的事,并不在意,不过,这也把他的思绪稍稍拉回到了现实的轨道。“好。不想了。你说的对,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美女从来都不少。只要银子足够多,哪里还怕找不到!”   俞仁吟了一首前世泡妞时作的歪诗,感觉心情好了许多,便当先跳下跳板,“走,进城吃鸡去。”   曹安见俞仁一时沉闷、一时开心,也不敢随便说话,以免又勾起他哪根神经,再不正常起来,只好老实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进了长乐县城。在靠近码头的北门边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俞仁是天天大吃大喝,什么也不想。曹安只看的忧心忡忡,几次劝俞仁银子省着点花,免得不够回家的路费。   俞仁却全不在意。到了第五天,那客船上的伙计来客栈叫他们,说下午船便准备出海了。俞仁这才想起一个问题:现在李玉主仆俩都已走了,自己俩个还有必要去漳州吗?   想到这个问题,俞仁不由的摸了摸钱袋。这几天银子花的快,他现在钱袋里只余下不到三两的碎银了。俞仁估计着,要是去漳州,只怕不见的够银子回来。于是便向伙计道,“算了。我们不去漳州了。你让你们老大自顾开船就是,不用管我们。”   伙计答应一声,转身便要走。曹安却赶上一步,“呀!你这伙计。我们公子说不去漳州了,难道我们的船钱也一点不退吗?”   那伙计现出为难的样子。“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主家只吩咐让小人来叫两位上船,却没提这退银的事。”   “那我……”曹安还想再说,俞仁抬手阻止了他。“算了!你就不要为难他了。他们主家也不容易,这一趟遇着这么些事,只怕又不知要亏多少呢!”俞仁因为与这船主共同经历了那天大海上的风浪之险,便不想多为难他。   那伙计向俞仁行了个礼,转身便走了。   伙计走后,俞仁出了房间。并吩咐曹安,收拾收拾,准备明天出发。   “去哪儿啊?是回南京了吗?”曹安问。   “不,去福宁。”俞仁道。   “去福宁干嘛?”   “没银子了啊!”俞仁没好气的道。心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没银子去福宁干嘛?”没想到曹安还是要刨根问底。   “自然是去找我二叔俞总兵。我这几天可打听清楚了。人都说我这位俞二叔家中有钱。而且为人也很慷慨。我想只要咱们上门开口,咱们俞家上一代,本来兄弟子妹也不多。怎么着,我二叔也得给我周济个三五百两的吧!这么一来,咱们不是又可以在外面继续多玩一两年了嘛!”俞仁得意的说出自己的计划。   却没想到,曹安听了这话,面色凝重的向他道,“公子。您这可要想好了。如果您去福宁找二老爷。这银子固然是可以轻易到手。但只怕您以后这家可就回不了了。”   “为什么?”俞仁不解的问。   “这也怪我。没跟您说清楚。您失忆了,大概也忘了老爷的脾气。老爷是向来最不喜欢攀附权贵的。而且他一向不认同二老爷的为官之道。咱们两家虽然是近亲,但已有十余年没有往来了。以老爷高傲的脾气,要是您到二老爷那儿借了一两银子,他只怕也不会饶了您。   反正我是不去。要去您一个人去。我要是跟您去了。回去,老爷非把我打死不可。”   “我爹,没这么古板吧!”俞仁有些不太相信。   “还没这么古板?我就说五年前的一件事吧!那一次是我们家的一个老仆老夏。他是从小便跟着老爷的书童。五年前有一次帮老爷回福建老家办件事。结果,带的银子不够,正好那一次二老爷在家。见老夏手头紧,便让下人拿了十两银子送去。老夏本来是不要的。但是他当时因为手头正有事,没办法走的开。   那名二老爷派来的人把银子放下便走了。等老夏把手头的事忙完了,赶去要把银子送还,二老爷他们已经回福宁了。于是老夏便想着,反正银子一时也还不了,不如先用着。等回了南京,拿了银子,再派人送到福宁,还给二老爷便是。   可是,没想到这事便被老爷知道了。结果,老爷大发脾气,把老夏赶出了家门。   我那时还小,但这件事却记得格外清楚。”   俞仁听了曹安的话,许久没有出声。他在思考一个问题:怎么我老是这个命,前世遇着个清高自傲的老爹,好容易穿越了一回,怎么遇着个老头子,还更过份呢!看来,我这辈子是注定吃不了现成饭了,要想享受,还得靠自己。   这样的想着,俞仁慢慢向客栈外踱去。曹安以为俞仁听了自己的话,还是要坚持去福宁,不由的吓了一跳。   “公子,您去哪儿?”   “我去街上转转。你既然说不能去二叔家诓银子,我也只好自己想办法了。要不然,咱们俩可真只能乞讨回南京了。”   曹安这才放下心来,跟着俞仁身后,一起出了客栈。   虽然曹安在长乐已呆了好几天,但这几天他的心思全花在了吃喝上,还真没留心这身边的商机。此时刻意留心,俞仁才发现。其实,长乐虽然是个小县城,但商机还真是不少。   县城虽然不大,但却已经有好多家手工作坊了。这种一般都是近似于后世的义乌的那种前店后厂式的作坊,基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其中,最多的便要数织造了。   虽然大明在东南多处设有织造局,但是官方所办的织造局,所产丝绸几乎全是提供给了宫廷或是官府,而自隆庆开关至今已近五十年。东南的海外贸易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这也促使东南的沿海一带产生了大量的私人织坊。而这些私人织坊与官方最大的不同便是。私人的织坊里织的几乎都是棉布,主要是提供给普通百姓和海商们的;而官方的织造局里,几乎无一例外的,织的都是丝绸、锦缎。   由于海商们对棉布的大量需求,也造就了东南丝织行业的繁盛。   转了大半个县城,俞仁也看到不少的商机。可是每次摸到口袋里这仅有的三两碎银,他不由的又叹了口气。这做生意没有本钱,就是有再好的商机也是白费,俞仁不由的发出如此的感叹。   这时,俞仁想起从前在三言二拍上看到的一个故事。说一个倒霉的商人,靠着朋友支援的三两银子,跟着朋友的船到了海外,结果却鬼使神差的发了一笔横财。这个故事应该正是发生在大明。   一想到这个故事,俞仁的心便不由的一热。但是再仔细的对比自己现在与对方的处境,俞仁又理智的知道,这个办法对自己是不适合的。倒不是他不敢冒这三两银子的风险。实在是他在这儿一没亲,二没友。光凭这三两银子,想要到南洋,还不够付一个人的船费的,更不要说这上面还有几个月的吃喝费用。   想到这儿,俞仁不由的轻轻叹了口气。   “公子,您也不用太着急。我们这点银子,就光我们两个坐船到杭州,应该还是差不多的。”曹安道。   “到了杭州怎么办呢?你难道让我去向李小姐开口吗?莫说我们不知道到了杭州,能不能找到李小姐,就算是找到了,这个口,我也是万万开不了的。”俞仁道。 第三十一章 上屋救火   这就是俞仁的性格。从前,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位让他心仪的女子,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可以厚脸皮,可以吃女人的软饭、花女人的钱。但是,当他慢慢发现自己开始在意李玉时,他便也同时开始慢慢有了自尊心,特别是在她的面前。他感觉自己现在,越来越不能接受李玉对他的帮助。这一点,似乎跟他老爹又很像了。   “不是。我知道公子不会向李小姐开口。我是说,咱们到了杭州以后,可以再坐船沿运河到松江府,到舅爷家去支些回家的盘缠。舅爷本来跟老爷关系就近,又特别喜欢公子。而且舅爷家家境也不差。您这次出来游学的二百两银子,便是舅爷出的。只要到了舅爷家,那便等于到了咱们自己家了。”曹安道。   俞仁没想到曹安打的却是这个主意,心里不由的暗赞了一声:不愧是我的贴身书童,虽然是转手来的二主子,但仍能这样的了解我,难得啊!难得!   但是俞仁马上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可是,从杭州到松江府的船钱我们怎么办?”   “这个就容易了。咱们舅爷在松江地面还是有些名声的。咱们只要报出舅爷的名,说现在暂时手头有点紧,等到了地头,再会船钱,那是绝对没问题的。就算再赊上几两,船家也断不会为难。”   俞仁点点头,不由的伸手拍了拍曹安的肩膀。“不错。难得你这么小小年纪,做事便考虑的如此细密。”俞仁鼓励的道。   曹安听了俞仁的夸奖,虽然心里欢喜,脸上却不由的红了起来。他跟俞仁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受他的夸奖,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不太习惯。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着天。前面突然听到有人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俞仁一时没反映过来,“什么走水?”   “就是着火了啊!我的公子。”曹安说着,便要转身向客栈跑。   “干嘛去?”俞仁不解。   “去拿行李啊!万一要是这火烧到客栈,那咱们的行李不就完了!”曹安急道。   “噢!那你去吧!我过去看看火势。”   曹安不再多话,赶紧回客栈收拾行李,也不管他的公子看热闹了。   俞仁顺着人声向前走过了一条街,果然看到前面的几间屋子上冒起了浓烟,再走近些,便看到木质的屋子已燃起了熊熊大火。着火的房子是临街的商铺,这一片民房很多,也都是紧紧相连的。要是控制不好,只怕会牵连上百户人家。   虽然已有不少人开始提着水桶脸盆之类的四处找水救火。但是火势很大,一时却救不下来。   俞仁看了几分钟,便看出了些门道。这火虽然下面被水暂时浇灭了。可是上头还着着,不一刻便把下面又烧起来了。所以,虽然不少人提着桶往火上倒,却也仅仅是勉强的控制着火势不会烧的太快,想要彻底扑灭大火,却不能够。而且上面的火向着两边的屋子蔓延的很快。   火烧的越大,火势便越难控制。俞仁很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不乘着现在火势还没有蔓延太广,先把它控制下来,等火势再大些,便没法可救了。   俞仁看出问题,不由分说,便冲了上去。他接过一人手中的水桶,向他道,“这样子不行。你去找个梯子来,需从屋顶上往下倒水,才能控制住火势。”   那人显然没什么主见。听俞仁这样说,便四处去找梯子,不一会儿,果然扛来一把长梯。俞仁把木梯往墙上一靠,提着水桶便上了屋顶。   此时,俞仁所上的这间屋顶也已经开始着火了。俞仁站在屋檐,把手里的水桶往下一倒,果然效果比下面倒水好的多。可是,光他一个人,这作用还是不大。俞仁下了梯子,一面又拿过一桶水,一面让那人再拿几把梯子来。   那人见这方法有效,不等俞仁吩咐便赶紧的去了。不一会儿他便又拿来了几把梯子,可是却没人愿意跟着俞仁一样爬上梯子救火。必竟,这样的救法虽然有效,却也很危险。   便在这时候,人群中传出一阵喧哗,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匆匆赶了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几十名官差。这些人也有不少手里提着水桶。   那穿官服的男人大约三十几岁的样子。他一来到火场,只上下扫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提起一个手下的水桶,冲上了梯子。   得了这人的相助,俞仁不用再上下跑动,救火的效果果然好了不少。在那位官员的带动下,下面马上又有七八人冒险爬上了梯子,有几个还直接上了屋顶。   那官员一面递水桶,一面指挥手下;让他们再搬几把梯子,从火场的另一面屋顶倒水。这样一来,在两面夹攻之下,火势很快便得到了控制。   经过众人的一翻努力。最后,大火终于被扑灭。俞仁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不过,还是烧掉了七八户人家。   大家从屋顶上下来。周围的住户都跑过来,先向那名官员道谢,然后又向俞仁道谢。   俞仁这才知道,这位身穿官服的男人,正是本县的县太爷袁知县。   身为本县的县太爷,能够亲自带人上屋救火,俞仁倒是没有想到。   那位袁知县似乎也没想到俞仁这样的一个过路的书生,居然也能如此热心、见义勇为。他有心想要好好奖励奖励俞仁,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一会儿到我家去吃饭。”   俞仁正要推辞,一抬头看到袁知县的脸,话还没讲,便忍不住先笑了起来。袁知县见俞仁这模样,赶忙拿过一桶水来对着一照。原来,自己的脸上此时早已抹上道道的黑灰,成了大花脸。   袁知县看着水桶里的一张脏脸,不由的也笑起来。   然后,他便就着水桶,随便的洗了几下,又向俞仁叮嘱一句,“记得一会儿一定要来啊!我还有公事要处理,就先走了。”说完,袁知县又对着旁边的一名捕快道,“孙捕头,一会儿,你带这位公子到我家去。”   那捕头答应着,一面指挥手下处理火场的清理善后,一面上来与俞仁简单的打了招呼。   周围的众人见俞仁不过是救了一场火,便居然得到县太爷的赏识,请他去吃饭,都不由的大是羡慕。俞仁倒没什么,他所在意的是,不知道一会儿,这位知县大人会不会赏自己几两银子。   据说大明后期的官员向来都是很富的,为官乃是生财最佳的一条途径。如果你不相信,看看前几天在连江遇到的陈元亮便知道了。   俞仁现在手头拮据,做什么事便都想着钱。   那位孙捕头处理好了火场,上前来与俞仁互通了姓名,然后带着俞仁去见那位袁知县。   俞仁跟在孙捕头身后,走过了两条街,便看到一个破旧的县衙。这让俞仁稍稍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一向以为这古代的官衙必然也如后世的政府大楼一样,修的富丽堂皇。   而且听说,古代的官员有些也是住在官衙内的,那就更应该要好好修修了。可是,眼前的这一切都显的那样的反常。到底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不够呢?还是眼前的这位袁大人,是个特例?俞仁一时也找不到答案。   俞仁跟在孙捕头后面,进了衙门的大门。穿过前院,绕过正堂来到后院。这儿的屋子比前面看到的还要更破些。   午后的阳光下,俞仁见到一位穿着半旧便服的中年男人,正趴在一张大纸上看着什么。   俞仁扫视了一眼四周,院子里布置的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不要说没有什么装饰的假山、花草之类,便连正经的桌椅也没有一个。只有两把旧凳,其中一把还坏了一条腿,用一根木棍绑着。再有,就是院中心的一张石桌和四个石凳了。那个男人正是将那张大纸铺在石桌上,神情专注的看着。 第三十二章 初识崇焕   看到眼前的情景,俞仁的心早已凉了。从他所见的眼前的一切判断,他知道,这位知县大人并不像他事先所料的那样,是位有钱人。看来,这赏银的事是没什么指望了。   俞仁正垂头丧气的想着,孙捕头已向那正低头看纸的中年人走了过去。“太爷,小人把俞相公带来了。”   那人这才抬起头,俞仁也看清了,此人正是方才在街上遇到的,第一个冲上去给他提水的袁知县。俞仁虽然没有了来时的热情,但还是赶紧抱拳行礼。   这位袁大人显然是个不太在意礼节的人,他一见到俞仁,便站了起来,很高兴的让下人给俞仁搬凳子。   俞仁是个不知古礼的现代人,他本就不懂那么些东东,于是毫不客气的便坐下了。袁大人招呼老家人给俞仁搬了凳子,便又低头继续看他那张摊在桌上的纸去了。俞仁向桌上瞄了一眼,那是一张地图。   一旁的孙捕头看着俞仁大刺刺的坐着,怕他失礼,惹太爷不高兴。于是小声的提醒俞仁,让他站起来。   俞仁这才想起,古人这样子在比自己身份高的多的人面前坐着,似乎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于是,他只能不情愿的又站了起来。   袁知县本来已经又低头去看桌上的地图了,他似乎对这份地图十分痴迷。可是俞仁这时重又站起来,袁知县便又把头从地图上抬了起来,“怎么?”他以为俞仁有事。   俞仁自然不好说,是孙捕头让他站起来的。于是他向袁知县桌上摊的那张地图瞄了一眼,便道,“小人也很想看看大人桌上的这张东北地图,不知道是否可以。”   其实,俞仁对明史还真是不甚了了。但是他从那张地图上看到了“朝鲜、女真”几个字。于是,他便判断,这张地图应该是一张当时的东北地图。   果然,袁知县显的有些意外。“你是说这张辽东地图吗?不知这位小相公是哪里人啊?”袁知县一面说,一面却拿眼去看他的手下孙捕头。   孙捕头却只好拿眼去看俞仁,因为他方才也忘了问俞仁这个问题。   “在下俞仁,祖籍泉州,现随父寄居南京。这次是游学到此。”俞仁答道。他总算是记住了自己的籍贯,这几句话还算是说的清楚。   袁知县点了点头,继续问,“俞相公既是泉州人,又住在南京,却为何会对一份辽东地图感兴趣呢?”   俞仁想起前些天遇到的,那个从辽东逃难来的曹文诏一家,又粗略的推算了一下当下的年份,知道这时候应该正是努尔哈赤在辽东得意的时候。他于是道,“噢!在下也是前些天遇到几个从辽东逃难来的人,听他们讲起辽东女真人攻下了抚顺,说女真人很利害。   有人说,只怕咱们大明的辽东,不久便要尽数落入女真人的手中。我在想,以咱们大明的国力,怎么可能还会对付不了这么个小小的女真。所以看到您看的这份地图,我也很想看看,看看这辽东的女真人到底有多大。”   袁知县显然没想到俞仁还有这样的一段阅历,不由的对他更加的看重。于是便向他招招手。“你过来看吧!”   俞仁于是凑了上去。他也不客气,对着那份古代辽东地图一点点的仔细的研究起来。虽然其实他只是装装样子,目的不过是要跟这位袁知县找个共同话题,但他表现的还是很认真。   这张地图画的并不很详细,只是在上面大致的标出了几个比较重要的地方,比如:沈阳、辽阳、广宁、山海关等。而在抚顺与清河这两个名字上,分别划了一个朱红的圆圈。   俞仁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由的指那两个名字问了一句,“这是……”   袁知县叹了口气,“就是你方才所说的,这两个地方现在已经属于女真人的了。我这阵子也遇到过几个从辽东逃过来的灾民,他们说,女真人攻抚顺城,那几乎是兵不血刃。   因此,我在担心。”   “大人担心什么?”俞仁问了一句。   “我担心,朝廷这次派出的进剿女真的军队,不见得会那么顺利啊!女真人如此的勇悍,绝非那些西南的匪寇可比啊!想要斩除女真这个大患,还需从长计议。急功近利,那是不行的。!”   俞仁突然想起明末历史上有名的一场战役:萨尔浒大战。他仔细的在这张地图上找寻着,果然,就在那两个被圈的红点之间,他看到了那熟悉的“萨尔浒”三个字。俞仁一下子明白了袁知县的担心。   “只怕不仅仅是不顺利那么简单吧!如果运气不好,也很可能会全军覆灭!”   袁知县听到这话,浑身轻抖了一下。他定定的看了俞仁好一会儿,才低沉的说了一句,“那可是我大明最精税的十三万大军啊!你说会他们全军覆灭?”   袁知县问了这一句,不由的摇了摇头,跟着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不可能,不可能。这事我都打听过了。咱们皇上这次调派给辽东经略杨大人的,仍是四名我们大明当下最有名的悍将。他们都是久经战场的老将,就算是剿灭女真不利,也断不会全军覆灭。”   但是,袁知县又似乎对自己的这个论断不太有信心。终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俞仁一句,“你说他们可能会全军覆灭,理由是什么?”   俞仁哪知道什么理由,他只知道,上初中历史课时,似乎有那么一课,讲到过萨尔浒大战。应该老师当时在课堂上是有分析,这萨尔浒大战,明军失败的原因的,可是他现在是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   于是,俞仁只好自己乱扯,“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臆断。我主要还是从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方面来分析的。辽东这个地方,向来是女真人居多,我听他们说,这抚顺、清河一带,更是女真人的长居地。那么,他们便必然对这一带的地形也十分了解。   这样,他们便占了地利、人和这战场上最重要的两项。如果我军盲目冒进,也不是没有可能会被全歼的。”   袁知县对俞仁的分析听的很认真,但是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你讲的固然有道理。但是,我军装备精良,虽然有这地利、人和之失,既便不胜,至少全身而退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   俞仁轻摇了摇头,“袁大人难道没听过,兵败如山倒吗?自古又有几位将军在兵败后还可以带队全身而退的呢?”   袁知县被俞仁这几句话讲的一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不由的神情黯然。   这时,一旁的孙捕头,见他的上司一时说不出话,为免让他尴尬,赶紧插上一句,“管他胜也好、败也罢。反正都不与我们相干。咱们身在福建,就算再有主意,也是于事无补。我劝大人与俞相公,还是莫要白费这份神了。不如坐下来,好好喝上两杯。”   袁知县摇了摇头,“孙捕头你这话不对。你虽然仅为一县之吏,岂不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话。我等作为读书人,更应当以天下为先。无锡的东林书院的那副对联,我们需常念自省啊!”   孙捕头被袁知县这么一说,脸上不由的红起来。他虽然在心里不并不认同这位上司的观点,但口头上却不敢与他辩驳。只能点头受教。   反到是俞仁,他听这袁知县突然提到什么对联,便随口追问了一句:“什么对联?”   袁知县微微有些诧异的看了俞仁一眼,“俞相公作为读书人,怎么能连这么有名的一副对联也不知道呢?如果俞相公真的没有听说,那我劝俞相公还是放下游学的事儿,先到无锡东林书院去看一看的好。游学固然是好事,广见闻、致经济。可要是不明白自己读书是为了什么,那就算有再好的本事,也是于家于国无益吧!”   说完,袁知县轻轻的念了起来,“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乐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我袁崇焕未有一日忘之啊!” 第三十三章 事事关心   俞仁听袁知县念出这副对联,自然知道。这副对联在后世流传很广,他也是听说过的,虽然并不知道这副对子的出处,意思也还是知道的。但更让他吃惊的,是他接下来听到的那个名字“袁崇焕”。   俞仁有些迫切的追问了一句,“什么,您说您叫什么?”   俞仁这话一出口,一旁的孙捕头马上又瞪了他一眼。因为,他的这种问话,在这个时代,那实在是太无礼了。   可是,这位袁知县却似乎并不太在意。他只是抬眼看了俞仁一眼,对于面前的这个行为有些鲁莽、独特,又不时语出惊人的年轻人,他一时也看不透。   “在下姓袁,名崇焕,草字元素。”袁知县说着,向俞仁拱了拱手。   俞仁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热血正在流动。“你是袁崇焕?你真是袁崇焕?”   俞仁的表现反倒把袁崇焕自己给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为什么对东林党那些天下皆知的人和事似乎一无所知,却对自己这个汲汲无名的小小县令,好像闻名已久了的样子。   袁崇焕自然不知道,他将在不久之后的东北战场上,与大明最强大的敌人——女真人,进行长达近十年的对峙与征战,并在宁远城下用大炮将女真领袖努尔哈赤打成重伤。他也因此得以青史留名。   袁知县想不通俞仁为何会如此的反常,只好向他再拱拱手,“不错,在下正是袁崇焕。看俞相公的样子,好像听过在下的名字。”   俞仁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在历史书上看到过他的大名,于是赶紧收束心神,向袁崇焕深施一礼。“真是对不起。我方才太失礼了。大人的名字我也是在福州时听人说起的。福州有不少的百姓私下里都讲,说大人是难得的好官,爱民如子,又不贪财。如果哪天大人可以到福州任职,那他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即便是像袁崇焕这样聪明的人,被俞仁这几句马屁一拍,也不由的有些飘飘然起来。于是便拉起俞仁的手,两人一同来到里屋坐下。   袁家的老仆早已把酒菜备好了。袁崇焕在此任职,家人却仍在老家。这儿只有一名老仆跟在他身边,照料他的日常起居。   见这儿没外人,俞仁倒也不客气。在得知站在面前的人是袁崇焕后,俞仁便更加的放心了。因为,他知道,袁崇焕绝对不是那种因为一点礼节上的小事,便故意为难自己的人。   虽然说是请客,但桌上也只有简单的四个小菜和一小壶酒,甚至连肉都没有。袁崇焕让孙捕头也一同坐下来吃。   这孙捕头也不多客气,便在背门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看起来,袁崇焕平常应该对他们这些下属也很亲近,孙捕头才会这样的不见外。   俞仁在桌上坐下来,这才仔细打量起袁崇焕。袁崇焕大约三十五六,白净面容,脸形稍长,是那种岭南人所特有的脸型,留着少许的胡须。虽然相貌平常,但他的双目却闪耀着坚定有力的光。   袁崇焕见俞仁定定的看着他,便道,“俞相公看着我干嘛?快吃啊!莫不是嫌我这儿的饭菜太粗陋了?”   俞仁连忙摇头,“我只是觉得,袁大人作为一县之长,却吃的如此简陋,让我有些意外。”   袁崇焕轻轻一笑,“粗茶淡饭,可以养心嘛!当年,岳飞元帅曾讲过这么一句话: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惜死。崇焕常以此自勉啊!”说完,他提起桌上的那一壶酒,给俞仁满满斟了一杯。   “我这人向来不喜与人交际,今日却与你一见投缘,这也算是天意吧!俞相公如果不嫌,我便叫你一声小弟了。”   俞仁赶紧站起来。他还真没想到,袁崇焕会对他如此另眼相看。当然,面前摆着这么大的一支潜力股,俞仁虽然暂时还没考虑自己今后的发展问题,但是也绝不会轻易放过眼前送上门的机会。何况,袁崇焕本就是他心目中一直崇敬的英雄。能跟自己心目当中的英雄称兄道弟,俞仁感觉这是一种莫大的荣光。   于是,俞仁毫不犹豫的站起来,对着袁崇焕深施一礼。“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袁崇焕也十分高兴,他也从座位站了起来,伸双手扶住了俞仁。“你我既为兄弟,就不必拘泥这世俗繁礼了。”   说完,袁崇焕拉起俞仁,两人重新坐好。然后两人各自报了生辰,俞仁现年十九。袁崇焕现年三十六,比俞仁整整大十七岁。虽然俞仁只是位十九岁的少年,但经方才他的一翻对话,袁崇焕认为,面前的这个少年,见识非同一般,将来必有一翻作为。这也是他为什么有意与俞仁拉近关系的原因。   一旁的孙捕头也站起来,向着袁崇焕拱手,“恭喜大人与俞相公义结金兰。”   俞仁听到孙捕头的这话,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这一声兄长的意义不同一般。他想起三国演义上桃园三结义的事,而明朝正是三国演义盛传之时,可以说刘关张的故事,在此时已家喻户晓。   袁崇焕显的格外高兴。他解下身上的一块玉佩,叫来老家人。向他道,“袁顺啊!你拿我的这块玉去,帮我办一桌像样的酒席,再顺便置些香烛和祭天的祭品。我要正式与我兄弟行祭天之礼。”   俞仁在一旁,忙一把拉住了袁崇焕。硬把他拿给袁顺的那块玉佩夺了下来,帮袁崇焕重新挂了上去。然后毫不犹豫的摸出自己身上仅有的三两银子递给袁顺,却向着袁崇焕道:   “大哥,以我看。这酒席就免了吧。你我兄弟之间,就不必这些虚套了。莫要因此坏了大哥的清名。只买些香烛和祭品来便好。”   袁崇焕点点头。可是他却仍然坚持要用玉佩去做典当,也不同意拿俞仁的银子。袁崇焕拿着银子,强塞到俞仁的手里道,“兄弟啊!其实,实话跟你讲吧!为兄家自来在广西经商,也算是小有积蓄。只是为兄自到此为官,已有俸禄可领,便不愿再向家中伸手。   可是兄弟初到为兄家中,又怎可让你花费。”   俞仁见袁崇焕这块玉佩仍是贴身佩带之物,想来必是他的心爱之物。他实在不愿看着袁崇焕把它当了。可是又扭不过袁崇焕,于是只好作罢。   他方才掏出三两银子,并非要有意客气,也不是作秀。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身上就这么三两银子了,要是花了,只怕就很难回家了。但他也实在为袁崇焕待己的这份情意所折服。   袁崇焕遣走了老家人袁顺,又与俞仁重新坐好,问了些俞仁家中的情况。俞仁本身对自己家中情况也不很了解,也只好捡些他知道的简略的说了。   不久,袁顺回来了。   于是,几人将香案摆上,又摆上祭品。俞仁与袁崇焕正式的上香祭告,行了结义金兰的仪式。   等撤下香案,三人重又坐上酒桌。三人一面喝酒,一面聊天。其实,主要是俞仁跟袁崇焕聊天。孙捕头在一旁只是坐陪。袁崇焕最关心的还是关于辽东的形势。他与俞仁谈了很多,问了许多俞仁对辽东形势的看法,也谈了许多自己的看法。俩人越谈越投机,真正是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第三十四章 艰难登船   不过,袁崇焕的酒量实在不行,一壶酒还没喝完,他便坚持不住伏在桌上睡着了。孙捕头的酒量到是很好,可是他在上司面前自然不敢放量喝,而且这桌上总共也就这么一壶。要真喝起来,这些酒还不够他一个人喝的。   俞仁的酒量虽不算好,但半斤白酒下肚还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于是,酒桌上便出现了这样奇怪的一幕。两位客人还精神异常,主人却早已不胜酒力,伏在桌上自顾自的睡着了。   见袁崇焕醉了,几个人也没心情再吃酒。忙与老仆一起,把袁崇焕抬到床上,老仆又打来热水,给袁崇焕洗脸。   老仆一面给袁崇焕洗脸,一面唠叨着。   俞仁这才知道,袁崇焕平常是不喝酒的。就算有客人,也不过三杯便止,从来不会超过三杯。但是今天,他破例了。   几人把袁崇焕安顿好,俞仁与孙捕头退到了外面。见袁崇焕已醉,俞仁便向老仆与孙捕头告辞回去了。   俞仁回到客栈,还没进门,便看到曹安焦急的在那儿来回踱步。见俞仁回来,曹安赶紧迎上去。   “您跑哪去啦?怎么才回来啊!”   俞仁这才想起自己去袁府,没有事先通知曹安一声。于是,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被知县请去喝酒了。本来是想着要通知你的。可是,跟他们聊着聊着,便把这事给忘了。”   曹安见俞仁一个主子,居然愿意向自己低声下气的道歉,这气自然也就消了。 于是又向俞仁道,“我刚才联系了一家到杭州的商船,答应三两银子带我们到地头,还包我们船上的伙食。”   俞仁一听这事,十分高兴。“是吗?那你怎么不早说。什么时候开船?”   “本来说好是今天中午走的,人家见您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已经开船走了。”曹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看来,只得明天重新再找船家了。”   第二天一早,曹安便赶到码头去找到杭州的商船。可是找到最早的一家去杭州的船,也要等到三天以后。曹安在心里默算了算。这三天,他跟俞仁连吃带住,差不多又得多花一两银子。这样一来,也就只剩差不多二两银子了。这个价,   船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带他们到杭州的。   曹安不由的发起愁来。   俞仁见曹安在船上一直都不下来,便猜到他应该是不够银子。于是忙快步登上了船。   就见曹安正在与一个四十几年的男人在讨价还价。曹安几乎是带着恳求的向那人道,“您老就通融通融,让我们上船吧!反正咱们这样的一条大船,多我们两个也不多,少我们两个也不少。”   那男人一面点着刚搬上船的一批货,一面向曹安道,“那可不行。我收你们三两已是破了例了。不信,你去别家问问。没有五两,谁愿意带你们?”   曹安又讨好的道,“您老说的是。可是,我们真的没钱了,不然,也不能来求您老。要不这样。您先带我们到杭州,等到了杭州,我们一定想办法借银子还您。怎么样?”   “那可不行。你现在说的好听,等到了杭州,你们一下船,我又到哪儿找你们去。我总不能为了你们这几两银子的事,还派个伙计跟着你们吧!”   这时俞仁走上去。“这样吧!船家。我那儿还有几本古迹善本的书,怎么也还值几两银子。我把我这一箱书都押在您这儿。等到了杭州,我们借到了银子,再来赎回。这总可以了吧!”   那船主回头看了俞仁一眼。见他穿的是儒生的长衫,是个读书人的样子。于是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虽然在如今的大明,读书人的地位早已不同于从前那般的受人尊敬了。但是对于读书人的诚信,一般人都还是认同的。所以,这位船主看到俞仁是个儒生,便勉强同意了顺路搭他们到杭州。   终于搞定了搭船的事,接下来的三天,俞仁与曹安小心的使着口袋里仅有的三两银子,吃喝也尽量的节约。这期间,袁崇焕派人到客栈来请过俞仁一两次。俩人每次聚到一起,几乎都是谈辽东的事情。甚至到了两人各为一军,一个演女真,一个演大明,在那张已经被他们磨破了的辽东地图上来回模拟着战守之法。   在这三天里,俞仁在袁崇焕那儿,也看了不少他珍藏的各种兵书。虽然看懂的不多,但是这也已经让俞仁对时下的战法有了些初步的了解。   最后一天的时候,两人一直聊到天黑。临走时,俞仁才把自己明天便要起程回家的事,跟袁崇焕讲了。袁崇焕虽然觉得惋惜,但是也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于是便问俞仁明天几点开船,他好去送他。   但是俞仁不想让袁崇焕看到自己的窘境,所以,他婉言谢觉了。   到了开船的日子,俞仁与曹安早早的便把行李从客栈搬上了船。到了中午,终于听到船主吩咐水手们准备开船了。   就在船主最后一遍清点着船上的人货时,突然从船尾传来一阵喧哗。俞仁走出去一看。原来是一个水手,正推搡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从一堆货堆里走出来。   那水手一面走,口里还一面骂着。“妈的,想不付银子白搭船啊!没门。”   那少年被水手推到船边,突然双手一把拉住船沿,死死不放。那水手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来这样一招,不由的恼怒起来。他一面骂还一面用脚去踹那少年,想要用脚把少年踹下船。   可是这少年的双手抓的牢牢的,水手用力踹了几下,他却仍不放手。   “你放不放手?你不放手,我可要撤跳板开船了。到时候,把你抛到海里,可怨不得别人。”   那少年并不回答,只是倔强的抓住船沿不放。水手便又来踹他。   俞仁看那少年的背影,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他忍不住走近了几步。正好这少年扭过头来看他。两人四目相对,俞仁一眼便认了出来。   “曹文诏”俞仁叫了一声,忙冲上去,将那名水手拉开,把曹文诏拉上了船。   这时,船主听到吵闹也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船主向着那名水手问道。   水手赶紧走上前去报告,说曹文诏藏在一堆货箱里面,想要搭免费船。船主一听就火了。他对着水手大骂,“你是死人啊!对付这样的无赖还跟他客气什么,还不快些把他赶下去。难道还要让我亲自去请他下船吗?”   水手听了这话,又要上前去赶曹文诏。俞仁却阻止了他。   “船主。这位是我的朋友。他的船钱算在我的头上,等我到了杭州,再一并还你。怎么样?”   那船主冷哼一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连你自己的船钱都还是欠着的呢!你又凭什么给他作保?”   俞仁听了船主的话,并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这位船主讲的也是实情。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必竟是已经混过几年社会的人,这能屈能伸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俞仁在心里盘算着,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抵押的。可惜那把剑送给李玉了。要不然,用这把剑应该还可以抵上几两银子。看来,眼下唯一的希望就只有那面旗子了。   希望它可以带来奇迹吧!傅仁想着,便把怀里的那面李玉走前交给他的旗子掏了出来。   “那就用我这面旗来当抵押,船主总可以放心了吧!” 第三十五章 仗义援手   那船主从俞仁手里接过旗子看了看。见是一面半尺来长的三角旗,上面绣了一个金色的凤凰,然后又在四边绣了金边。船主看着这旗并不认识,便把它往俞仁面前一丢。   “我还当是我们出海常买的李字旗或许字旗呢!你这上面什么字也没有,光绣着个凤凰,有什么用。你以为旗子乡的漂亮就能有用吗?还是快些把他弄下船去,是正经。不然,耽搁了开船,对大家都不好。”   俞仁没想到,曾让凶悍的海盗头目也吓的噤若寒蝉的旗子,却最终还抵不了他们三两银子的船资。他长叹了口气,将甲板上的小旗轻轻捡起来。此时,俞仁才算是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英雄末路。   便在俞仁无计可施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这人身形稍胖,穿着一身锦缎,一看便知是个有钱人。这人来到俞仁面前,向着他轻轻一拱手。   “这位小相公请了。不知可否将你手中的那面旗子借老夫一观啊?”   俞仁见这人长相和蔼,便将小旗递了过去。   那人看了旗面,突然脸色大变,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俞仁必竟不是初出道的雏儿,自然也懂得些察颜观色的本领。见这人看到旗子脸色大变,他便知道这事成了。   果然,这人看过旗子后,双手捧着,小心的将它送还到俞仁的手中,这才转过身向船主道。   “这位小相公与他两位朋友的船费,以及船上的一切费用都算在我的头上,你一会儿派人到我舱里去取银子吧!不许再为难他们。”   那船主没想到还有人会为这素不相识的三个外乡人付船钱。但是这人仍是他的大客户,自然不能得罪。于是忙道,“既然蒋员外发了话,自然不是问题。我这就让人安排开船。”   那蒋员外点了点头,也不与众人招呼,便独自走了。   俞仁突然得这姓蒋的援手,解了自己燃眉之急。心里自然的便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姓蒋的,绝对不是无原无故的帮他的,必定是因为他看懂了这面小旗背后所代表的势力。   俞仁决定去拜访这位蒋员外,因为他也很想知道这面小旗的来历。他想要通过这面小旗的来历,去探寻李玉主仆的真正身份。   要说这人吧!有时就是这样奇怪。俞仁与李玉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问李玉的身世,也似乎并不关心。可是,当李玉走后,俞仁反而对她的身份越来越想知道了。   有了蒋员外的关照,船主和水手们果然都对俞仁仨人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俞仁领着曹安和曹文诏才回到他们的通间船舱,便见到一个水手走上前来,告诉他们,船主已经给他们换了一间单间。   等三人跟着那水手换好了舱,水手又从外面端上来两盘烧鸡。说这是船主送的,也算是对三位的道歉。办完这一切,那水手才退了出去。   俞仁倒也不客气,他知道这船主不过是看在那姓蒋的面子上,自然也不卖他的好。不过,眼前的实惠他还是照单全收的。   见曹文诏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俞仁将一盘烧鸡放到他的面前。曹文诏却赶忙摆手。   俞仁拍了拍曹文诏的肩。“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啦!这点小东东,你就别跟我客气啦!”   曹文诏听俞仁这样说,这才动起手来。   俞仁在一边冷眼旁观,以他的经验判断,这曹文诏至少有三天没吃东西了。他吃烧鸡的模样,实在比他打战时挥刀还要快上几分,那才真叫风卷残云啊!不几下,一只烧鸡便解决了。而且,绝不浪费,每一根骨头都吃的干干净净。   俞仁一直等到曹文诏吃完了一整只烧鸡,这才从自己的这一盘上又撕下半面,递给曹文诏。   曹文诏不好意思的看着俞仁,“嘿嘿!不要了。”   俞仁看出了他没有吃饱,便把烧鸡强塞在他手里。“我们中午才吃的饭,吃不下多少。你要不吃,也是浪费了。”   曹文诏感激的看了俞仁一眼,这才接了过来。   余下的半只,俞仁也不客气,与曹安分着吃掉了。   等三人吃过了烧鸡,便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走来敲他们的舱门。说是蒋员外请俞相公去吃酒。   俞仁一点也不意外。他早就猜到,这位蒋员外必然会此机会,拉近与自己的关系。俞仁客气的向那名传话的年轻人说了一声,“请稍等。我马上就来。”   说完,俞仁找了块毛巾,把方才因为吃烧鸡而弄的满手油给擦干净了。这才随着那名年轻人一同来到蒋员外的船舱。   蒋员外所住的船舱明显比俞仁他们住的那间大上不少。   船舱里一张小矮桌上摆了一桌酒席。虽然是在船上,但是酒菜倒也丰盛。   蒋员外见俞仁走进来,忙迎上来,将他让到上宾的位子。俞仁稍稍谦让了几下,见这儿并没有其他的客人,也就不客气的坐下了。说是位子,其实也就是在舱底铺上一张羊皮垫。因为船舱不高,一般人连站起来都会碰头,所以最方便的方式便是席地而坐。   那名方才带路的年轻人给两人斟满酒,蒋员外举杯示意。两人喝了一杯。接着,蒋员外又给俞仁劝菜。   看着蒋员外殷勤备至的招呼着自己,俞仁并不拒绝。蒋员外明显的有些拘谨,话也非常的少。这倒让俞仁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他是主人,这位蒋员外才是客人一样。   三杯酒下了肚,蒋员外稍稍的放开了些,脸上的笑容也不似方才那样的僵硬了。   “蒋员外是哪里人啊?”这话本来应该是蒋员外问俞仁的,但是这蒋员外因为太拘谨了,一直不肯多话。俞仁为了缓和气氛,只好反客为主。   “噢!在下福州本地人,在杭州、福州两地开着几家铺子,主要经营成身。也做些棉布的生意。有时候还跟人贬些棉布到东洋。”蒋员像是背简历似的答道。   “这样说来,蒋员外应该算是个大商人了。”俞仁随口道。   “不敢不敢,小本买卖、小本买卖。”蒋员外听到俞仁的这句话后,脸上居然变了色。   俞仁不知这蒋员外为什么会突然变色,但是看这老头子的模样,似乎对自己非常害怕。这神态,跟前些天俞仁在船上遇到的,那个槐梧的海盗头目钟六,看到那支小令旗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俞仁并不想吓唬面前的这个老头。他必竟刚刚给自己解了围,不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在心里,俞仁还是感念着他这份情的。   于是,俞仁轻轻举起杯子,与蒋员外碰了一下。“今天的事,真要多谢蒋员外仗义援手啊!要是没有蒋员外的话,我那朋友还真要被他们赶下船了。”   “不敢当,不敢当。小老儿也不喜欢那些势利的小人。不过是做了件举手之劳的小事,小相公不必放在心上。”蒋员外听俞仁讲到今天自己出手替他们解围的事,这才神情稍稍放松了些。   见蒋员外稍稍恢复了些常态,俞仁这才从怀里将方才的那面小旗掏出来,放在桌上。“蒋员外走遍天下,见多识广,想来必然知道我这小旗的来历喽?”   那蒋员外一见俞仁把那面小旗掏出来,赶紧从座上站起来,避到一旁,大概是过于慌张,俞仁清楚的听到老头子的脑袋碰到舱顶,发出的“砰”的一声闷响。但是蒋老头却全然未觉,就好像刚才撞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头,他只是哈着腰,那样的站着。老头的神态紧张到了极点,“不敢!小人只是有幸偶然见过一次。实在不知什么来历。”   俞仁心中一声冷笑,心道,你要是不知道来历,你会如此的害怕吗?看来,这面旗一定来历不凡。否则它又怎么会让那海盗头目钟六,和这个大商人蒋员外如此的害怕。   俞仁虽然心中的好奇更强了,可是见这蒋员外死活不肯说出这小旗的来历,他也不好相逼。   既然问不出什么个所以然来,又见蒋员外始终小心谨慎的样子。俞仁便觉得没有口味,他这人向来喜欢自由自在。于是,随便的吃了几口,俞仁便找了个借口回去了。   此后的几天里,蒋员外依旧每天都请俞仁去吃酒。接触的次数多了,蒋员外对俞仁也便不再像起初那样的害怕了。不过,对于俞仁提到的关于这面小旗的来历,蒋员外依然是守口如瓶。 第三十六章 船上光阴   船上的时间过的很慢。好在有蒋员外的帮忙,解决了俞仁他们在船上的吃住问题。由于无处可去,这船上除蒋员外俞仁也不认识什么人,他便躲在船舱里跟曹安和曹文诏这两个小子吹牛,有时也练练武。   曹文诏与曹安的伸手都比俞仁强的多,俞仁在这两人的指点下,倒也算学会了三招两式的。不过,正如曹文诏所分析的,俞仁唯一的长项便在于力量大,短处在于武技太差。   两人结合俞仁的长处和不足,认为他要是万一与人对阵,最有效的方式应该是以最直接最快的招术进行攻击,至于防守,如果被逼防守,那就不行了。因为攻击是主动,你有选择权。可是防守却是被动,你没有选择性。这对于武技的要求便又高了许多。   俞仁也深知自己的不足,所以,他在船上的这些天,只选了十招最直接有效的进攻招术学习,并且花了大量的功夫,把这十招练熟。   此外,俞仁借着船上的这段安静的时光,把曹安背着的那一书篓的书好好的整理了一下。这些都是他的前世留下来的。俞仁原本以为,自己的这位前身,既然是位秀才,那么出来游学,书篓里装的应该是些四书五经之类的书。   可是,打开书篓俞仁才发现,这一篓子的书,除去一本《左氏春秋》,其他的全是些杂书。其中还有几本是他所熟悉的如《孙子兵法》、《三国演义》等。另外,还有一本剑谱。这本剑谱没有名字,只是在首页上写有说明,乃是他的那位声名显赫的叔祖俞大猷早年在一间寺庙里,遇到的一位异人送给他的。他自从练成此书上的剑法,剑术大长,这才有了剑术当世第一的美誉。   看这本书的样子,应该是转录的副本。   俞仁并不吝啬,将这本剑谱拿出来,与曹安、曹文诏两人一起研究。可是,他们两人都是野路子惯了的人,对于剑谱上的一招一式,并不感兴趣。而俞仁则是完全看不懂。结果,这本书便就这样的被丢到了一边。不过,虽然看不懂,俞仁还是把书单独拿了出来揣在了怀时。原因很简单,因为在这些书里,只有它是唯一一本有钱也买不到的。   更多的时候,还是吹牛。俞仁的见识与眼光,自然把这两个四百年前的年轻人逗的十分开心。而他跟他们所讲的一些,以神话方式表达的现代生活细节,更是让这两个小子把他奉若神明。   曹安与曹文诏因为是同姓,两人年龄又相仿,相处的格外好。连晚上睡觉,两人都挤在一起。   当然,这些天,俞仁也有不少的收获。虽然他没能从蒋员外的口中探听出,手中这面小旗的来历。但是却从曹安和曹文诏两人的口中了解了不少当下世界的事情。包括一些国家大事、军情,地方的风土人情、官场的潜规则等等。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包。   最让俞仁吃惊的是大明眼下的科技,他从曹文诏的口中得知。眼下的大明军队中,作战多数以火器为主。   这个曹文诏虽然长生在东北,但是却因为乃父是明军中一位中下层军官。曹文诏从小便随着父亲进出军营,他不仅练就了一身武功,对于战场上所用的各种武器,他也知道的十分清楚。   对于女真人,曹文诏更是知道的十分详细。因为他所生活的抚顺城,四周便全是女真人。城中又时常有大批的女真人来往交易。从这些女真人的口中,曹文诏知道了许多连大明锦衣卫也不能知道的女真情报。   他知道,女真人的首领叫努尔哈赤,是一个六十上下的老头。还知道,他的手下有四大贝勒,分别是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和皇太极。   每当曹文诏讲这些女真人的事情时,俞仁都听的非常认真。因为他知道,未来的世界,将属于这群眼下还不为大明百姓所熟知的,暂时生活在东北山林里的人们。   俞仁想对这四大贝勒问的更详细些,特别是四贝勒皇太极,因为他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人将成了女真人的新统帅。可是曹文诏对这四大贝勒却仅限于听过名字,至于再详细的情景,便不知道了。当然,曹文诏并不明白,为什么俞仁会对这些听上去,与他的生活毫不相干的人,如此的感兴趣。   “我也只是有一次在市集上,听几个女真人讲的。”曹文诏微微的有些脸红的道。   “你还知道女真人些什么事?”   曹文诏想了想,“我还知道他们的军队分为什么八旗。据说已经有十余万人了。我有好几次看到来抚顺城贸易的女真人,他们都打着旗子。”   俞仁听到这里,不由的想起从前历史课上老师讲过的一句话,“女真不满万,满万天下无敌。”他在口中轻轻的念着这句话。   俞仁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朝在萨尔浒之战会有那样的惨败了。因为此时的女真人早已如此的强大。他们的十万人,即便是拉开了,与明朝的十三万人进行一场公开的会战,也不会输。可大明却还自负的认为自己处于军事优势,居然把军队开到女真人的根据地,让女真人占尽地利人和。   可是,这同时,俞仁又有一件事让他想不明白了。既然女真人此时便已如此的强大。连大明十三万的精税之师也即将被他全歼,为什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却会被袁崇焕重挫呢?   袁崇焕又是凭什么打败的努尔哈赤的呢?这个问题让俞仁更加的想不通。难道说,这是历史的一个错误记录吗?俞仁知道,这绝对不可能。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头绪,俞仁便决定放下问题,不再想。这是他一向处理问题的办法,对于一时想不通的,便暂时放在一边。   曹文诏仍在讲着,他在抚顺城所看到的女真人的种种事情。俞仁却已无心多听。   这样的一直过了半个月多,商船终于到达了杭州湾。等到了码头,水手们搭起跳板,一些心急的客人早已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等候在那里了。   俞仁想到这几天来,蒋员外对他的关照,觉得要下船了,还是要去跟他打个招呼。   于是,俞仁将行李交给曹安与曹文诏,让他们下了船便在外面等自己,不要乱走。然后,俞仁到蒋员外的船舱去向他道别。   可是,俞仁到了蒋员外的船舱才知道,蒋员外去清点货物去了,没在舱里。俞仁也不以为意,便向那名留在舱里的蒋员外的手下说了一声,便准备下船。   俞仁走上跳板,船上的客人们已大多下船去了。远远的,俞仁看到曹安与曹文诏两人提着几个包袱在那儿向自己招手。俞仁正要赶过去,便听到身后有人急急的叫他。   “俞相公、俞相公。”   俞仁回过头,见是蒋员外正带着一名手下,气喘吁吁的向他跑过来。俞仁赶紧迎上去。   “不好意思了。我方才去你的舱里,你没在。”俞仁拱着手向蒋员外道。“这几天,多谢员外关照了。将来哪天要是员外遇上有用的着我俞仁的地方,请尽管直说。只要我俞仁能力所及,一定竭尽全力。”   蒋员外这么多天的付出,所要得到的正是俞仁的这一句承诺,现在终于听到了,老头子感动的差点热泪盈眶了。其实,俞仁心里也清楚的很。但他一直没说,直到这最后下船的时刻才讲,倒也并没什么样太多的想法,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这种话,只适合在这种分手的时候讲。   蒋员外听到这话,喜出望外。忙拱起手道,“俞相公言重了。有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我相信俞相公必为人中豪杰。小老儿这点的招待,不足挂齿啊!可惜不能再与俞相公一起畅饮阔论了。”   说着,蒋员外从身后的下人手里拿过一个包袱,递到俞仁手里。“这里面有纹银五百两,便算是小老儿赠于俞相公的程仪吧!此外,里面还附有小老儿在杭州的住址。俞相公哪天空了,不妨到小老儿府上来玩几天。如是遇上手头不便,也尽管直言。”   俞仁没想到这蒋员外还真是大方,一出手便是五百两。这银子还真是解了他眼下的燃眉之急。可他必竟与这位蒋员外萍水相逢,混几顿饭吃,倒没什么,可要说受这老头这么多银子,俞仁虽然自誉为天下第一厚脸皮,却也不好意思接。   “这,这怎么敢当?”俞仁一听说里面是五百两,便要把包袱递还。   没想到蒋员外一见却急了。他一把拉住俞仁双手。“俞相公莫不是赚小老儿太小气?还是觉得小老儿不可交?”   俞仁听老头子说出这样的话来,知道他是真心相赠,也便不再推辞。“那就,多谢员外了。”   蒋员外这才兴高采烈的带着下人走了,虽然是送了别人五百两,这老头却好像比别人送了他五百两还要高兴。   俞仁看着老头子高兴的离去的模样,不由的在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是他二啊!还是我二?” 第三十七章 杭州之别   平白得了这五百两的意外之财,俞仁自然也是高兴万分。但他做人向来潇洒惯了,也不多想,提着银子便与曹安、曹文诏三人进了城。进城后三人在靠城门边,找了家上好的客栈住了下来。   有了这五百两的银子,俞仁马上又改变了他的计划。原来,他们打算的是,到了杭州,便马上找一艘去松江的船,去松江府找他舅舅。可是,现在有了蒋员外所赠的五百两程仪,那就大可不必急着去松江了。俞仁决定在杭州好好玩几天,至于之后去哪儿,他还没想好。反正不会马上回家,或是去舅舅家。他可还没玩够呢!   但是,曹文诏却没心思与他们一起逛什么西湖美景。   在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曹文诏便提出要与俞仁两人辞别。   俞仁问他要去哪儿?曹文诏坚定的说出两个字:“辽东。”   俞仁知道,曹文诏这是要准备去报仇了。他记得那一次,曹母曾说过,他们的仇人叫李永芳。俞仁起初并不知道这李永芳是什么人。后来从曹文诏的口中得知。他便是举城投向努尔哈赤的,原大明抚顺游击将军。   “我知道,你此行早就心意已绝。但我还是要再说一句。报仇之事,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万一没有机会下手,不可勉强。要知道,天生我材必有用。留着你的有用之躯,将来做一翻更大的事业。不可为了报仇而白白送了有用之身。要记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完,俞仁让曹安将蒋员外赠送他们的程仪拿了出来,取出二百两交给曹文诏。曹文诏死活不肯要,最后推辞不过,收下了一百两。   俞仁与曹安将曹文诏送上运河码头的客船,这才回到客栈。   突然身边又少了个人,俞仁感觉屋子里的气氛也一下子冷清下来。他决定到外面转转。   于是,吃过午饭,俞仁先带着曹安到西湖边转了一圈。虽然已是春分前后,西湖边一片春意盎然,可是游客却并不多。这个时代,旅游开发还远没有到泛滥的地步。旅游,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都还只是件奢侈的事。两人转了一会儿,便转到吴山下的小广场去了。   这个吴山,仍是杭州西湖边的第一高山,当年金国的皇帝完颜亮,便有“提兵百万西湖上,跃马吴山第一峰”的诗句。可见这吴山在杭州的地位了。在吴山脚下,便是南宋旧街。这儿也是当下杭州城商业最繁盛的地方。   俞仁在人来人往的街巷中穿行,感觉因离别而泛起的淡淡凄凉,正渐渐的从他的身上散去。   俞仁信步在街上走着,不时的留意着街道两旁的商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这已经是他们第三趟经过这儿了。跟在他身后的曹安不愧是他肚里的蛔虫。   “公子,别费心了。我早看过了,带李字的,除了两家铁匠铺,就是三家小吃摊。都不像是李小姐家的生意。看李小姐的样子,她们家必定是做大买卖的。”曹安道。   俞仁意外的看了曹安一眼,却没有说话。曹安的话一点不错。这也正是他心中所想的。   自从踏上杭州的第一步开始,俞仁便又想起了那个让他日夜难忘的名字,“李玉”。可是,他却又十分的清楚,他们已很难再见。就算李玉现在仍留在杭州城内,他们相遇的概率也不到万分之一。   可是,就算是这样,俞仁依然没有死心。   天,慢慢的阴沉了下来,俞仁抬头看了看。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此时的江南,早已过了草长莺飞的二月,进入三月了。   “走吧!”俞仁向曹安轻声道。   两人沿街向回走。在经过吴山下的一块空地时,见有一群人围在那儿,似乎是在看什么热闹。俞仁本无心看这热闹,但曹安的一句,“说不定在这儿可以碰到李小姐她们!”的话,让俞仁不自主的便把脚挪了过去。   走到近前,俞仁伸头向人群里看。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正在低头忙活着什么,在他的面前放着一把椅子。那年轮人正在地上捣鼓着几支像是烟花的东西。俞仁一时猜不透这年轻想要干什么。   “他这是在干嘛”曹安向身边的一个围观的人打听。   “谁知道呢?听说,他要坐着这个椅子飞到天上去。”那向着曹安道。   俞仁原本对这场热闹并不关心,但是听到这人的话,他突然来了兴趣。因为这人的话,让他突然想起一个历史故事。说是在明朝曾有人做过这样的试验,他把自己绑在椅子上,想要用绑在椅子四脚的火箭将自己送上天去。   俞仁已经不记这个故事的细节了,但是那人的下场他却始终没有忘记——最后,他被摔死了。莫非那个故事上所讲的人,便是眼前的这个少年吗?   就在俞仁着力的在脑中搜寻着那个故事的碎片时,面前的少年已经将四支直筒模样的烟花绑到了椅子的四腿上。年轻人绑好四支烟花,向着一旁的另一名肥头大耳的胖子道,“哪,你可看好了。一会儿我就要坐到椅子上。要是这四支烟花能把我送到天上,你就要付给我一百两。”   那胖子看上去比年轻人大上一两岁。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模样的人。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些粗略了解的俞仁,从此人的衣着上来判断,这人应该是位比较有钱的富商家的公子。   那胖子不屑的看了年轻人一眼,“你放心。我徐世昌向来说话算数。莫说是一百两,就算是五百两,只要你能做到,我徐世昌也绝不会赖你的帐。   不过,我可也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做不到,那你爹欠我的十两银子可要翻倍,变成三十两了。我徐世昌见你黄瀚是个有骨气的,我才给你这次机会。到时候,万一失败了,你可不能抵赖。还不了银子,便用你们家的铺子做抵。”   “放心,我黄瀚虽然穷,但还从来没有赖过帐。”说完,黄瀚便走到那把已绑上烟花的木椅面前。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大风筝。   黄瀚坐上椅子,又用一根绳子将自己的双腿绑在椅子上,然后在上面打了个活结,并且还试了试好不好解开。这才放心的坐下,并重新拿起风筝。   围观的人谁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场热闹从来没有看过,倒是很有意思。   “点火吧!老五”黄瀚坐稳身子,向着一旁的另一个瘦弱少年说道。   那瘦弱少年拿起手里的火把,用火折子点着。可是,他的手却在轻轻颤抖,迟迟不肯伸过去点火。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们不是已经做过几次了吗?”黄瀚安慰道。   瘦弱少年听了这话,似乎稍稍恢复了些信心,这才向前走上一步。他正要点火,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叫,“慢着!”   瘦弱少年听到这声大叫,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去。见一个十**岁的年轻书生已走出了人群。这书生正是俞仁。   “小兄弟。你这样子,太危险了。要知道,万一你这下面的四支烟花有一支炸了,那你可就粉身碎骨了!”俞仁这话的本意,是要阻止这个少年做这样的危险行为。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一旁原本围的紧紧的人群突然一下子散了开去。有人还一边往后撤一边骂,“妈的,会炸也不说一声。想让老子们陪葬啊!” 第三十八章 一场赌约   方才的那个胖子徐世昌更是吓的躲到了两名家丁的身后,只伸出一个头来。一面还用手指着黄瀚道,“你、你你个黄老四,为,为什么不跟我说这东西会炸。”   黄瀚从容的向徐世昌笑道,“徐公子放心好了。这种烟花乃是我家特制的,我已经试过好多次了,没有问题的。不然,我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俞仁却正色的道,“这你就错了。虽然你几次试验都没有炸,但并不能代表这一次它就一定不会炸。这种人命关天的事,还是慎重的好。再说了,就算你这四支烟花都正常。可是,等你被送上天,你又要怎么下来呢?就光凭着你手中的这个风筝,你觉得就一定可以安全降落吗?   你知道你这次会被送多高吗?你手里的这个风筝又能不能确保你安全降落呢?这个借风筝落地的办法,你试过吗?”   黄瀚摇了摇头,他被俞仁这一联串的问题给问住了。他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这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会对自己所做的这项试验有如此深的了解。以前,他从来就没有遇到过一个,对他的实验哪怕是稍有了解的人。   黄瀚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只大两三岁的年轻书生,是从哪里来的。他又为什么会对自己最近才研究的这个飞天行动,有这样细致深入的思考。甚至他所提的有些问题,连黄瀚自己也都没有思考过。难道,此人也做过这样的试验吗?   如果是在平时,就凭俞仁对他这个苦心琢磨多时的项目的了解,他便会听从他的这个劝告。但是现在,他不能。   因为这关系到他爹所欠徐家的十两银子的债。他并不想要徐胖子的那一百两银子,他不是那种贪心的人。可是他却必须要给老爹欠下徐家的这十两银子,留下一个说法。   “多谢公子好意。可是我已经跟徐公子定了赌约,不能反悔。”黄瀚道。   “什么赌约?”俞仁忙问。   黄瀚没有说话,一旁的瘦弱少年却开了口。“去年老四他娘过世,他爹因为烟花店的生意不好,没钱给他娘下葬,于是便跟徐公子借了十两银子。可是不久,他们家的烟花店便发生了一次爆炸,损失很大,老四他爹也被炸伤了一条腿。所以,老四他爹便一直没钱还徐公子这十两银子。   今天徐公子又来催债,老四见爹不在家,便私自与徐公子定了这个赌约。说,如果他能用烟花把这把椅子,跟他自己一起送上天,这十两银子就不用还了。而且徐公子还输给老四一百两银子。可要是飞不起来,那老四便要连本带利还徐公子三十两。如果没银子还,便用他们家的铺子抵。”   俞仁这才知道事情的由来。但他还有疑惑。“那,这位徐公子为什么要跟黄瀚打这个赌?”   “因为徐公子说我们老四家造的烟花不好。我们老四便反驳他,说他们家造的烟花威力最大,连人都可以送上天。徐公子不信,于是他们便定了这个赌约。”   俞仁看了一眼徐公子,这个方才还被吓的说话都舌头打卷的人,这会儿又神气活现起来。就见他分开两名家丁,却不上前,只是挺着一个圆圆的胖肚子,向着俞仁道,“你是什么人?本少爷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   俞仁向徐胖子拱拱手。“在下泉州俞仁。我自然不敢管徐公子的闲事,只不过是路过此地,见公子相貌不凡,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没想到,居然发现公子头上乌云盖顶,所以我便忍不住想要提醒公子小心。”   徐胖子起初听俞仁夸他相貌不凡,这心里立时对俞仁便多了几分好感。再听到俞仁后面的话,不由的追问道,“怎么了?”   “我观公子面相,天庭饱满,口大鼻阔,仍是大富大贵之相。可是,细看公子的脸上,又发现您印堂发黑,只怕最近会有一场官司,所以才好心提醒公子,最近行事需当谨慎。如果公子觉得在下是多管闲事,那在下这就离开便是。”   站在俞仁旁边的曹安扭头去细看那徐公子,果然,徐公子的嘴巴长的又大又厚,而他这张脸上,最突出的部分还不是嘴,而是鼻子。就见那只鼻子根部细细的,到了顶上却突然肥大起来,还向上微张,使的每一个与他对面的人,都可以清晰的看到他那两个大鼻孔里的根根黑毛。   曹安倒是没看出这徐公子有什么福相,只是觉他长的果然独特。就这模样,要是半夜里突然冲出来,非让人当作钟馗不可。曹安暗暗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因为他看到那徐公子正一脸得意的听着俞仁的奉承,仿佛他明天便可以封候拜相了一般。   徐胖子的表现倒是一点也没让曹安意外,这些年,他也看到过不少这样的人,虽然明明长的丑到极点,但只要遇到有人稍稍夸他几句长的帅,他便立时认为自己全天下最帅的人。这就是马不知脸长。   偷笑的同时,曹安也在心里暗暗嘀咕开来:我们家公子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一招啊!总是先用甜言密语让人主动入套,再慢慢的消遣。在他的印象当中,从前的公子并不是这样的。   从前,他们公子虽然有些才气,但那些都仅限于四书五经上的学问,手上功夫也很好,可是却并不善言谈,更不善于这种耍心计的事;做起事来,从不与他商议,很是独裁。   没想到失忆后,他居然连性情也大变了。曹安在心中暗暗将从前的公子与现在的公子做着对比,他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公子。   就在曹安在心中把俞仁的前后不同,作着对比时,徐胖子的脸色也在发生着变化。起先的时候,那脸是张着的,像一朵盛放的木棉花,圆圆大大的一层一层。慢慢的,这朵花便收了起来,最后变成了一个浑圆的肉馍,再也张不开了。   “你,说我有官司,什么官司?”   俞仁见徐胖子果然上了道,这才不紧不慢的道,“本来,我也想不通的。但后来看到这位小兄弟摆弄的这个东西,又听说了您跟他的赌约。我便明白了。原来,玄机是藏在这里面的。”   “什么玄机?”徐胖子的表情更严肃了。   “您想啊!黄瀚是跟您打赌,才捣鼓这东西的吧?”   “是啊!那又怎样?”徐胖子仍是不解。   “要说吧!这东西倒真的挺刺激。可要是万一炸了,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如果今天黄瀚坐在这把椅子上,被炸死了。事后官府追查下来,说他是因为跟您为十两银子打这个赌,才做的这件危险事情。   您想,那县太爷怎么着也得给您定个欺压乡里的罪吧!要是您家跟太爷的关系再差些,那就正好给了他们整治您家的口实。这么一弄,您徐家损失的就只怕不仅仅是百十两银子了吧!”   俞仁其实并不知道这徐公子是什么人,他只是凭着对方的衣着,和他身边的两名随从来判断,他们家应该是当地比较有钱的大户,不然,哪请的起家丁啊!至于他们家跟官府的关系是好还是不好。他就不知道了。   可是,徐胖子在听了俞仁的这翻话后,脸色突然大变。俞仁的话让他想起半年前,杭州知府在苏杭织造太监孙隆的施压下,对他们家的织场强行加税的情景。那一次事件,让徐胖子对官府的强硬无理,有了一个深刻的印象,也让他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他们徐家在杭州虽然有钱,但却没有势,如果哪天有哪位太爷看他家不顺眼了,想弄死他们,便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 第三十九章 主动投降   要是今天这黄瀚真出了点事。那后果还真是不好说了。   想到这儿,徐胖子赶紧向黄瀚抬手。“啊!黄瀚。我看,咱们这赌约还是算了吧!要不然,万一你出点什么意外,我可没法向你爹交待!”   咱们的徐公子别看长的不怎么样,但脑子还是聪明的,他不说自己怕出事后,官府趁机找他家的茬子,却说不好向黄瀚他爹交待。这话说的听上去,多么的大公无私。   “徐公子,咱们方才不是说好了的吗?”黄瀚不明白,为什么徐世昌只是听了俞仁的两三句话,便马上改变了主意。他当然不会明白这当中的深层原因。但是他却不愿放弃眼前这个,唯一可以摆平老爹背下的这十两银子外债的机会。   “方才我那也是一时冲动。现在想起来,这种事情必竟还是太危险了。要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就是人命关天了。我也是为你考虑。”徐胖子换了一张笑脸,语气也再没有了方才的强横。   “我保证没事。这儿这么多乡亲,我让大家做证好了。要是万一发生意外,都由我黄瀚一人承担,绝不牵连徐公子。这样,您总可以放心了吧!”黄瀚急切的道。   徐胖子没想到,现在自己想要取消赌约,这黄瀚居然还不同意了。可是,他必竟也不是笨人,很快他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于是,徐胖子和蔼的向着黄瀚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没办法还我的十两银子,所以才要坚持这个赌约。这样吧!你爹欠我的这十两银子,就当是我资助你们家的,不用还了。”   说完,徐胖子马上从怀里掏出一张欠条,将它当着众人的面撕碎。   “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黄瀚还真没想到这徐胖子今天会这样好心,虽然徐家并不是那种欺压乡里的士绅之家,可是也向来没听说他们家有什么善举。黄瀚一时不明白,这徐胖子为什么要突然免了自家的欠银。   他哪里会想到,徐世昌是因为忌惮官府会借此事向他们徐家找麻烦,这才不得不忍痛白白送他十两银子。   徐胖子见黄瀚一直没有说话,不由的心中着急。   这时,一旁的俞仁又说话了。“徐公子,依我看。这事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想想看。虽然你免了黄家的这十两银子的债。可是这才是十两,您二位原本约定的是什么?   如果黄瀚赢了,您要赔他一百两的呀!   现在您要取消赌约,那就等于是投降。赌场上有一句话说的好:投降输一半啊!那也就是说,您应该还要再付五十两银子给黄瀚,这才对的嘛!大家说是不是啊!”   这些围观的人大多都是跟黄瀚差不多的,家境不太好的社会中下层,他们自然愿意帮着黄瀚说话。于是,大家一致认同俞仁的说法。   这一下,徐胖子想辩驳也无从辩了。他有心要让这黄瀚当真试试吧!又怕万一真的发生爆炸,或是把黄瀚摔死了。那他徐家只怕后面的麻烦更大。这个险他是万万不敢冒的。   想了半天,徐胖子还是狠了狠心,咬牙从一个家丁的背褡里拿出五十两银子递到黄瀚手里。然后扭头走了。   到的此处,徐胖子才领悟,这个俞仁其实还是向着黄瀚他们说话的。不过,今天要不是他提醒,他也可能就真的给徐家招来了一场大祸。从这一点上说,他似乎又不应该记恨这个俞仁。   可是,那白花花的五十两白银,明明就是被这家伙三言两语给绕走的呀!这可是他攒了半年多的私房钱,徐胖实在心疼的不行。   黄瀚被眼前突然的变化简直给弄蒙了。他还没搞清楚徐世昌为什么要给自己五十两银子,那位徐胖子却已经留下银子,逃也似的走了。好像生怕黄瀚还要跟在他屁股后面纠缠似的。   “怎么?这……”黄瀚看着手里的这五十两银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徐胖子认输了。这五十两银子现在是你的了。”俞仁在一旁提醒着黄瀚。   方才不愿点火的那个瘦弱少年,此时也高兴的跑上来。“太好了,四哥。这下,咱们可不愁银子了。”   黄瀚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他托着手里沉甸甸的两个大银块,问俞仁。“这银子,真的是我的了吗?”   “当然,这是你光明正大的赢回来的呀!这儿各位乡亲都可以为你做证啊!”俞仁坚定的拍了拍黄瀚的肩膀道。   这时,人群里也有不少人附和。黄瀚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不过,你现在虽然拿到了银子,但你的表演可还没演给咱们看呢!”俞仁提醒道。   “公子,您不是说,这样坐在上面点火,很危险的吗?”曹安不解的问。   “是啊!是很危险啊!”   “那,你怎么还要让黄瀚表演?”曹安这一次的声音明显小了。   “我只说让黄兄弟表演将这椅子送上天,给我们看看,却没有说要让他坐在椅子上啊!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找一块与人大致差不多重的石头绑在上面。这样,既可以验证,这四支烟花到底能不能把人和椅子送上天,又不用担心会发生危险,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说完,俞仁向着围观还没有散去的人群问,“众位想不想看啊?”   “想……”回答他的是一阵高低不同的呼声。   “怎么样?有没有信心?”俞仁这才又转向黄瀚道。   黄瀚原本对自己搞的这个飞天计划是很有信心的,可是自从遇上了俞仁,他便感觉这种自信已是一去不复返了。本能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站在自己面前,只比他大两三岁的书生,在这方面绝对比自己有更多的经验。   所以,此时当黄瀚听到俞仁的这句问话时,他也只是抛下一句,“且试试吧!”   便与黄五搬了两块大石头,又让人去拿了些绳子绑在椅面上。   俞仁十分耐心的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少年,不停的忙碌着。虽然表面保持着平静,但内心里,俞仁是激动的。他在期待,期待一个奇迹的出现。在他的脑中,他甚至在思考,自己能不能在现有这个时代的科技条件下,制出一支真正有一定推力的火箭,将人和物送到太空中去呢?   就在俞仁做着他的白日梦时,黄瀚与黄五已将一切准备结束。此时,黄瀚已举起了手中的火把。“麻烦各位乡亲退后三丈。以防意外。”   众人一听这话,呼拉拉,又纷纷向后退了数丈。俞仁这才清醒过来,忙跟着退到人群边缘。   就见黄瀚快速的连续点燃了四支烟花,然后,他也退到了人群边缘。   众人屏息等待了约半分钟,突然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三声巨响。人群在这一声巨响之后,尖叫着,四散奔逃。   俞仁没有逃,他一把将身边的曹安推倒。两人一起趴到了地上。   俞仁趴到地上后,忙抬头去看现场。就见方才的那把木椅已散去了四腿,四支大烟花一样的火箭正直直的冲向天空。可是,他却没有看到那块被绑石块的踪影。   俞仁忙低头四处寻找,这才看到,那块被放到椅面上的大石头,仍然丝毫未动的稳稳绑在椅面上。只是,此时的椅面却已与它的四条腿彻底分了家,四腿冲天而起,它却仍静静的躺在草地上,仿佛这一切的表演全都跟它毫无关系。   已经逃散开去的人们,这时见到没事,又纷纷转过头来。就在众人驻足观看天上的四支烟花时,突然从半空中又转来四声巨响。那四支已飞出二十多丈高的火箭突然又加速向上飞升而去,不一会儿便变成了四支小小的黑点,很快不见了。 第四十章 登月之梦   俞仁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地上站起来。说了句,“还是二级的,可惜、可惜。”   再看黄瀚,他还直直的站在那儿,呆呆的看着那块留在原地的椅面和它上面绑着的石块。   俞仁走上去,仔细检查了椅面。椅子的四条腿与椅面的接合处,全部都断了,而且还断的比较干脆。这说明这四支火箭的推力还是不小的。如果椅面不断,俞仁相信,这块石头一定能被这四支火箭推起来。只是能推多高就不知道了。   “不用灰心,这次还不能算是失败。主要是椅子不够牢固。下次做一个更牢固的椅子,应该便成了。也许,我们可以试试用铁,将椅面固定牢。”俞仁将石块从椅面上解下来,然后拿着椅面来到黄瀚的面前。   他一面说,一面将脱落下来的椅面交到黄瀚手中。   黄瀚将椅面接到手中,仔细的看了四角的断面。   这时,黄五也走了过来。“怪我。这椅子是我从家里拿来的。四哥是叮嘱我,让我找把最牢固的椅子。我当时想,既然放地上坐着很稳实,那一定便没问题了。却没想到,这么容易便断了。”   俞仁轻轻拍了拍黄五的肩膀。“小兄弟。你也不想想。这四支这样大推力的火箭同时向上突然发力。这上冲力有多大,椅子不牢固怎么能受的住。   不过,我有一件事很不明白。你们做这东西到底想要干嘛呢?难道你们真的打算哪天坐上这东西,飞到天上去?”   黄五看了一眼仍在发呆的黄瀚,这才小声的向俞仁道,“我四哥跟我们说,天上其实是可以上去的。只要我们不断的努力,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可以靠这东西,把我们送到月亮上去。   月亮上一定不会有战争、也不会有税监打人、官府欺压。到时候,我们还可以把我爹、我娘他们一起都接到月亮上面去住。那该有多好啊!我们可以在上面种稻子,还可以种菜、养猪。地也没人跟我们争,又不用交税粮,那该有多好。”   俞仁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没有嘲笑眼前这几个半大孩子的可笑想法,每个人都有他心中的梦想,无论这个梦想有多荒唐,它都应该得到尊重。对于他们的这种勇于探索未知的精神,俞仁感到钦佩,也让他第一次认识到:我们中国,自古至今,从来都不缺少对科学勇于探险的人。中国的古人出并不都是些,只会念之乎者也的老顽固。他们有自己认识自然和探索自然的方法。这种探索,源来他们对梦想的追求。   “那,以后,你们还会再试吗?”俞仁轻声的问了一句。   “要,当然要。我们先前没银子时,四哥都还带着我们大家,想尽各种办法的试做。现在有了这五十两银子,当然更要做了。”黄五坚定的道。“我还打算到月亮上去开一块五十亩的水田呢!”   对于黄五这一意想天开的想法,俞仁并没有笑,他看了看黄瀚。黄瀚没有说话,但是却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能跟你们一起做吗?”俞仁问。他越来越好奇,真的很想看看这些孩子们倒底能做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你啊?……”黄五看了一眼黄瀚,没有说话。   “当然可以。俞公子以前也做过这种东西吗?”黄瀚听说俞仁也要参加,十分高兴。虽然他与俞仁相识不到半个时辰。可是,从方才俞仁与他探讨把人送上天后,怎么平安降落的问题,他便断定;眼前的这个人,对他们未来计划的成功,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此时,那些围观的人群见已无热闹可看,便都一个个的散去了。   “我们现在就走。”黄瀚敏锐的感觉到,俞仁将给他的计划带来重大改革,也许可以帮他突破这些天来一直无法突破的瓶颈。所以,他迫不及待的邀请俞仁马上与他们一起去进行一场新的试验。   损失了白花花的五十两银子的徐世昌,其实并没有走远,他在不远处清楚的看完了黄瀚点火试射的这一幕。虽然白白失了五十两,但他并不后悔。因为他对方才黄五跟俞仁所讲的飞到月亮上去的事情,也非常有兴趣。   对黄五所说的,在月亮上开荒建水田的事,他更有兴趣。他们徐家在江南算是大族,可在杭州却没什么势力。因为他们家是从他爹这一辈才从松江府迁到杭州来的,算是外地人。   所以,虽然他们家很有钱,却很少有地。只有松江府祖上留下的几十亩薄田,而在杭州,他们家却连一亩地也没有。这倒并不是他爹不想买地。而是因为他们在杭州官场没有关系,根本买不到地。   在徐世昌的心里,一直有这样一个梦想,他希望自己家也可以像其他大户人家一样,可以拥有上千亩的水田。因为在他认为,银子再多,总有花完的时候,何况,这东西还会被偷被抢;可田地就不同了,它一旦是你的,就永远是你的了。别人想偷也偷不去、抢也抢不去。   当然,他的这种想法也受了他父亲的很大影响。   为了实现到月亮上去开地的理想,徐胖子决定跟着这几个人。   黄瀚与黄五并没有带俞仁去他们家,而是带着俞仁跟曹安向城外去了。绕过西湖后,他们爬上了一座比较高的山。这儿虽离杭州城不远,可是却因为此地是一片山区,又不太适合种茶,因此山上的住户极少。   几人花了半个多时辰才爬到山腰。俞仁正想问他们还有多远,便见前面出现一间小石屋。   黄瀚便指着那间石屋道,“到了。就在那儿了。”   几人走近石屋。俞仁这看到,石屋的外面有一块空地,地上有不少爆炸和火烧过的痕迹。看来,这儿应该就是他们的试验场了。俞仁想。   俞仁正对着屋外的那片空地想象着,这般少年是怎么样在这儿进行这种危险的试验时,黄瀚已经打开了石屋的大门。几个人走进屋。   屋子很小,只有两间,有一间留着窗。   “这屋子是我们兄弟几个,借用了原来这儿的一间坍塌的石屋,然后重修的。”黄五道。   俞仁举目四望。有一间房里摆放了各种奇怪的木制品,有的做的长长的像一条龙,也有的做的像一头正在奔跑的虎豹,因为外面包了布,便显的更加像。旁边还堆着些木匠用的工具。这些看起来很像后世的游乐园里坐的旋转木马的东西,让俞仁想不明白它们的用途。   另一个房间里,则堆放着各种做成或未做成的烟花和一些散乱的外筒。俞仁注意到,这些烟花虽然制式稍有不同,但是大体的基本都是以直筒形为主,与方才在吴山脚下黄瀚做的那四支基本相同。这些应该就是黄瀚制作的火箭了,俞仁想。   他并不奇怪黄瀚能做出这些东西,因为他知道,我们的古人早就将火药用于战争了。让他吃惊的是,方才他在吴山脚下,听到了两次爆炸。也就是说,这些火箭已经不是一次性点燃的了,而是二节推进的。它们已经很有些现代火箭的雏形了。   “那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俞仁指着墙角里摆着的那些很像猛兽的木制品问道。   “这些啊!这些是我的一个兄弟帮我做的龙身。我们最初的计划是,仿制我朝洪武年间的那位万户前辈所做的火龙。所以我才让我的一个最要好的兄弟帮我做了这些东西。他们家是做木匠的。   可是,后来我发现。这种式样的东西,人坐在上面实在不太安稳,而且也很不好发射。所以我后来便改用了椅子,于是,这些做好的就丢在这里了。”   俞仁仔细的观察着这些木制品。他发现这些东西居然都做的十分精制,而且也十分牢固。就光从这些东西的做工上看,你便可以知道,这个木匠的手艺一定不简单。当然,这些暂时还不是他所关心的重点。   “那你试验成功过吗?”俞仁问。 第四十一章 放弃火箭   “只有一次,把一个四十多斤的大石块送上了天。”黄瀚兴奋的道。   “飞了多高?”俞仁问的简单而直接。   黄瀚这时的声音小了许多。“大概十几丈高,就掉下来了。”   “难得、难得!”俞仁衷心的赞扬道。   “既然这样,那你刚才怎么敢跟徐胖子打那个赌?”俞仁不解的问。   “我最近把前几次试验用的四支烟花改进了一些,装进了更多的火药。我相信,这四支东西,一定比上次的威力要大的多。所以我有信心,他们能把我送到天上去。”黄瀚道。   俞仁点点头。“我有一个问题很想问问你们。你们有谁知道,为什么我们好容易送到天上去的东西,却那么快又落下来了?”   一旁的曹安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公子,您是不是糊涂了。这东西不往地上掉,难道还会往天上飞不成?”   俞仁轻轻拍了一下曹安的肩膀。“你果然很聪明,还真就有东西不是往地上掉,而是往天上飞的!”   “什么东西?”众人一起问道。   “孔明灯啊!”   “但是,它最终还是要掉下来的呀!”黄五一旁插嘴道。“我看到的所有的孔明灯,最后也都掉下来了。”   俞仁点点头。“你说的很对。那么,你们有谁想过,为什么孔明灯会自己向天上飞,又为什么,最终掉落下来呢?”   这一回,再没有人接口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曹安才不解的问俞仁,“公子,咱们要搞懂这个来做什么呢?”   黄瀚抬起头替俞仁回答了曹安的这个问题。“因为,如果我们搞懂了这个,是不是就可以想出一个,让孔明灯永远都不下来的办法。此外,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做一个大大的孔明灯,让它永不停止的升高,一直把我们带到月亮上去呢?”   俞仁不得不承认,这个黄瀚果然是一个极有科学天份的人。虽然他讲的并不全对,但至少他在俞仁的提醒下,已经把握了一些关键。   俞仁就像一位物理老师,正循循善诱的教导着面前的这一般孩子们。   “你讲的很对。那么,你们想通了孔明灯能够升上天空的原因了吗?”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黄瀚的眉头更是紧锁着。   过了好一会儿,见三人似乎仍然一无结果。俞仁不愿再让他们浪费时间,于是便给他们详细的讲解了什么是空气、什么是密度,以及空气的密度方面的知识。   “孔明灯所以会升起来,是因为它里面的空气受热膨胀,密度小于周围的空气,所以便升上去了。这就是浮力的作用。等到灯内的东西烧完,灯内的空气渐渐冷却下来,它们便与周围的空气密度相同了。于是,孔明灯便像其他东西一样,从天上掉下来了。这是重力的作用。”   见三人仍是一副,一知半解的样子。俞仁不得不再做些进一步的解释。   “简单的说,我就拿水来做个例子吧!你如果放一个比水重的东西,如石头到水里,它马上便会沉到水底。要是你放一个比水轻的东西,如棉花。就算你把它放到水底,它也会马上从水下浮上来。这,就是浮力的作用。同理,空气也有浮力。”   黄瀚听到这里,似乎有了些领会。他的脸上首次出现了会心的笑容。但黄五与曹安,一看表情便知道,他们仍然一无所获。   可是俞仁已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给他们多做解释了。因为他知道,要全部给他们一一解释清楚,所需要花的时间太长了。于是他向着黄瀚道,“现在,你想到了什么更好的,可以把人送到天上的办法了吗?”   “我想,我们确实可以做一个大大的孔明灯,让人坐在里面,这样,便可以上天了。”黄瀚道。   俞仁轻轻的拍了拍黄瀚的肩头。“孺子可教也!”   说干就干。黄瀚想到办法,便打算马上行动去做。可是,俞仁却建议他,先画图纸,再按图纸制作。这样,可以减少错误的发生。黄瀚听从了俞仁的建议,便要让黄五去城里买文房四宝。可是俞仁却拿起了丢在地上的一个木匠用的墨斗,说不用买了,先用这个。这个还好用些。正好尺也是现成的。   于是,在俞仁的主持下,这一群人便开始了他们的一个全新的飞天计划:制作一个大大的孔明灯——热气球。   热气球的制作图相对还是比较好画的,最关键的是,用什么材料做。这倒着实让众人费了一翻脑筋。最后,在俞仁的建议下,他们决定先用竹篮和纸、竹片,做一个小型的热气球。   眼见已经过午,众人赶紧分头下山去准备材料。   因为这一次的制作是比较简单的试验品,所做的尺寸也比较小。结果,到天黑前,他们已经基本做好了。这是一个放大了的孔明灯。下面是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一个火盆,上面是一个用简单的厚纸做成的大圆球。   当一切完工,众人都满怀希望。俞仁在大家期望的目光下,点着了火盆。然后,他们的八双眼睛都死死的盯着竹篮。   时间在一分分的过去,众人的心情无比的焦急。大约过了一刻钟,终于看到竹篮开始跳动起来了。起初,它只是轻轻的跳了几下,然后便慢慢的飘离了地面,一步步的向上升去。   此时的众人全都摒住了呼吸,看着这个被放大了数倍的孔明灯,满载着他们的希望与梦想,正一步步的飞向成功。   当热气球飞过头顶,曹安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啊!成功啦!”。黄五也跟着大叫起来,两人叫完,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而一旁的黄瀚却定定的站着没有动,他感觉眼内有一股湿湿的东西正在流动。多年来的梦想!在这一刻,他终于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正一步步的向梦想接近。梦想,也再不是那虚幻的空中楼阁了!   只有俞仁是冷静的,因为他正在思考着,要继续放大热气球,该选择什么作为燃料和用什么制作热气球的布最为妥贴。在制作当中,既要考虑到重量,使它尽量轻,又要考虑到牢固和不透气。   就在众人沉浸在一片喜悦中的时候,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大叫,“快,快。着了、着了!”   几个人听到叫声,忙一起抬头去看。果然,便见才刚刚升过头顶的热气球,已经着火。起先,还只是连接上下的竹片着了火,但很快,火势便烧到了上面的纸。于是,升空不过一分多钟的热气球,在数秒中之内便突然从空中掉落下来,落到旁边的山涧里,不见了。   曹安见此,冲到山涧边,就要下去找。   “算了。”俞仁阻止了他。“这不过是咱们的一个试验品。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便可以了。我本就没指望它能飞出多远。但是这个结果却清楚的告诉我们,我们计划中的那个扩大的、可以载人的孔明灯,是一定可以做成功的。”   原本曹安与黄五见热气球着火,都现出沮丧的神情,但听了俞仁的话后,他们都又重新振作起来。   俞仁走到一直盯着热气球坠入山涧,却始终一言不发的黄瀚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制作出更好的热气球。”   黄瀚抬头看着俞仁,然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俞仁安慰好几个人的情绪,这才向着那位一直藏在暗处,直到热气球着火,才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的人走过去。   其实,俞仁不用看,便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因为,从他的声音,俞仁早已猜出来了。 第四十二章 正式启动   俞仁过去。果然,一直藏在暗处悄悄偷看着他们一言一行的人,正是那位徐家公子徐世昌。不过,他此时身边并没带一个随从家丁。   徐胖子见俞仁向他走过来,这才吓了一跳。   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发现了别人如此重要的秘密,却还傻傻的公然叫出声来,让对方发现。看来,自己的这条小命说不定要不保了。可是他也知道,凭自己的行动速度,要想跟俞仁他们赛跑,那是绝对没希望的。   所以最终,徐胖子做出一个最明智的选择——坐以待毙。   俞仁走到徐胖子面前,他没有拔刀,也没有掏匕首。徐胖子一直神情紧张的盯着俞仁的双手。他虽然没打算跑,却并没有放弃抵抗。他正在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俞仁对他的判决。   徐胖子正不知道俞仁要怎么对付他时,却见俞仁向他突然伸出手来。   “想跟我们一起干吗?”   徐胖子愣了半晌,似乎没听懂俞仁的话,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那就让我们就一起来研究,下一个热气球的制作吧!”   俞仁就这样轻松的把徐胖子骗出了他藏身的树林,又把他拉上了他们的这条贼船。   虽然黄五与曹安都反对徐胖子的加入,但是俞仁却一意要让徐胖子参加。而黄瀚则没有说话。最后,两人只好屈服。   这一晚,几个人便在山间的这个小石屋里研究了一夜,没有人回去。等到天快亮时,俞仁感觉自己考虑的应该比较周密了。他这才将自己的设计图又重新在一张纸上划好,然后又在上面标好尺寸,最后还把各个部位所用的材料也一起写在了上面。   做完了这一切,俞仁才在屋里的一个草铺的垫子上躺了下来。   第二天日上三杆,俞仁才爬起来。醒来一看,发现屋子里已经只剩下他跟曹安了。他还以为自己昨天遇到的事,只是晚上的一个梦。   “他们呢?”   “都下山采集材料去了。徐胖子怕黄瀚手里的五十两银子不够,又回家去拿钱去了。”   俞仁吃了一惊。“五十两还不够啊?”   “我的爷,这有什么奇怪。您也不想想。您选的都是什么材料啊!架子要用又轻又牢的铁,气球布要用动物的皮来缝制,然后还要在缝接处进行密封。就光光做这么大的一个热气球,得要多少皮。   这也是咱们这个制作中,开支最大的一项。就算是用最差的皮,我估摸着应该也要至少六七十两银子。”   “这么多啊!”   俞仁开始后悔起他选择兽皮做热气球的决定了,可是暂时他又想不出更好的代替材料。在这个朝代里,他也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材料可以替代兽皮,既可以不透气,又还不太重。所以,他只能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这一次,一定要注意,万万不能再让热气球掉进山涧了。   这可是他花大价钱做出来的,即便这次不成功,材料也要想尽一切办法重复利用。否则,用不了几次,他们就会破产了。   这一天,俞仁感觉时间过的有些漫长。三个下山的,除了黄五中午时分便上山了,他带回些吃食和杂物;黄瀚与徐胖子却都还没有回来。俞仁开始越来越感觉到这个时代没有电话的不便。于是他只好又拿出那张自己设计的图纸,进行一次次的推敲。他希望这一次,他们可以一次成功。否则,像这样一次次的失败,他担心自己很快便会又变成穷光蛋了。   午后,徐胖子赶回了山上。他说是去帮黄瀚买材料了,所以才回来的晚了。俞仁并没有责怪他,几人于是又坐到一起,研究起这个图纸可能存在的问题。   到快近晚边时,黄瀚才回到山上。他同时还带来了另外两位少年。这两人也都与他年岁相反。   “这是李福。他们家是木匠世家,我屋子里的那些现在已经没用的奇怪木器,就是出自他的手。”黄瀚指着一个个子较高的精瘦少年道。   俞仁朝李福点点头,算是认识了。   “这是刘大头。他们家祖上是打铁的。大头的手艺也已经不比他爹差了。我们几个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我做火龙时,他们也都多次来看过,还给过我不少帮助。我跟他们讲了,我们这次准备要做一个能飞到天上去的大球。他们听了,也都很想参加。”说着,黄瀚看着俞仁。显然,他虽然是这儿的主人,但却认为俞仁才是他们现在真正的头。   “欢迎欢迎啊!”俞仁对李福与刘大头的到来,是出自内心的高兴。   有了李福和刘大头的加入,俞仁的这个研究队伍实力又壮大了不少,特别是这两人因为一个是搞木匠的,一个是打铁的,对于现下的工艺水平,有足够的了解。这也帮助了俞仁在设计热气球时,知道哪些设计可以做到,哪些想法目前工艺还达不到,需要寻找替代方法。   一连几天,俞仁都是在山上度过的,为了搞一个热气球出来,他几乎可以说是废寝忘食。俞仁现在已经意识到,搞这个东西很费钱,为了省钱,他上山的第二天便让曹安把他们在城西住的高档客栈给退了,行李也搬到了黄瀚家的铺子里。   几个人窝在山上,誓要实现这个飞天的梦想。   他们的饭是每天由徐胖子家的一个家丁送上来的。这名家丁是徐胖子从小的跟班,也是一个绝对信的过的人。所以,大家也不用担心他们的事情会被各家的大人发现,然后来把他们给撵回去。   当然,因为除了俞仁与曹安,他们其他人在城里都有家,每天他们都是大早的上山,关城门前就下山。到了晚上,这石屋里于是也就剩下俞仁与曹安两人了。   这一天大早,俞仁正在为一个设计不太妥当的位置进行修改设计图,徐胖子便兴冲冲跑上山来。   “怎么这么高兴。是捡着金子啦,还是捡着媳妇啦?”俞仁也没抬头,仍在他的设计图上修改着。“你来帮我看一下,这样改后,会不会更安全?”   俞仁起初的时候邀请徐胖子加入,说实在的,那完全是因为看上了他这位财神爷。希望他可以帮他们的研究解决些财务上的问题。可是,很快他便发现,其实他完全错了。这徐胖子虽然人长的不怎么样,可却是绝对的心灵手巧,对捣鼓这些新奇的玩意,也是有着浓厚的兴趣。   最让俞仁欣慰的是,这徐胖子必竟是读过书的。虽然四书五经学的差,秀才没考上,但是底子还是有的。这几天,俞仁又让他回家多看些《九章算术》啊,之类的理科的实用书籍。白天在山上时,他又给他讲一些现代物理上的一些常见的原理。   每一次讲现代物理学的一些原理,俞仁总是把大家召集到一起。   很快,俞仁便发现,徐胖子在各方面的理解已经渐渐的超过了黄瀚,对于黄五、李福刘大头,那更是不在话下。   刚加入的时候,徐胖子还很低调。大家也都只把他当成个跑腿的看。可是很快,几个人都开始发现他的才能。以至于到现在不过短短数日,他便已隐隐成为了这个项目,俞仁的第一副手,开始指挥起黄瀚他们几个了。   可是今天,徐胖子却不是来跟俞仁谈热气球的。他走到俞仁面前,向他悄悄的道,“今天下午在西湖边有一场热闹,你要不要去看看?” 第四十三章 公共浴室   俞仁瞪了他一眼。“你没见我正忙着嘛!哪有心情去看什么热闹。唉!徐胖子,我看你这两天是不是太闲啦?你要是闲的话,一会儿去大头的铺子里,帮他打铁去。”   徐胖子却不恼,“你听我说嘛!我是看你在山上已经窝了整整七天了。我怕你在这儿窝出病来。再说,今天下午的这场热闹可不仅仅是一场热闹,他对我们读书人那都是极重要的。我是看老大你有功名在身,所以跟你说,让你莫要错过了这个机会。就我这水平的,我爹还非要强压着我,让我去呢!   这机会可不易得,我老爹花了十两银子,才给我弄了张票。   我想到你有功名在身,所以又悄悄的托人多弄了一张票。你看,兄弟我对你够好的吧!”   俞仁却没有表扬徐胖子,而是伸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子”。“你个败家子。十两银子一张票你也买啊!你不知道这十两银子对我们有多重要吗?你当我这儿就捣鼓点这东西就可以了吗?咱们今后要干的事还多着呢!记住,我们是要干大事的人。   缺银子是早晚的事。你别以为你们家有钱,便无所谓。我告诉你。要是按我的计划,将来,咱们这个研究小组还要扩大好多倍。到时候,就算把你们徐家全部的家产都填进来,只怕也不够用。”   这时候,黄瀚他们几个人也先后来了。听到俞仁训斥徐胖子,便都上来解劝。   “算了,老大。胖子说的也有道理。你这些天,天天呆在山上,我们也很担心,怕你万一生病了,那就麻烦了。反正现在图也设计好了。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事了。这几天,你完全可以放心的跟胖子进城去散心。有事,我们会通知你的。”黄瀚道。   “是啊!是啊!”众人也都同声附和。   徐胖子倒是好脾气,虽然被俞仁训了,却不顶嘴。“那,咱们是不是就不去了?”说着,徐胖子从怀里掏出两张纸,便要扔。   “哎!你干嘛?”   “扔掉啊!反正咱们也不去了。留着它也没用了。”徐胖子道。   俞仁又给了他一个“爆栗子”,“这可是二十两银子呢!你就这样给扔了?败家子啊!”   “那,到底去还是不去?”徐胖子这一回可不敢擅自做主张了,他决定,还是一切尊照老大的指示办。   “去,当然要去。二十两银子呢!怎么能浪费。”说完,俞仁匆匆吃完了徐胖子带上来的早餐,然后又叮嘱众人今天要注意的一些事情,这才跟着徐胖子一同下山去了。   在山上呆了七八天,这会儿下了山,俞仁果然感觉心情大不一样。那种工作的压力也随之放松了开来,心情开朗了,人也变的不那么严肃了。   来到山下,在路过一个小溪边时,徐胖子轻声向俞仁道,“老大,你要不要在这儿洗个脸。”   俞仁有些奇怪,怎么这胖子突然关心起自己洗脸的事来。见他一副小心谨慎,生怕说错话的样子,俞仁没再追问。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方才对这胖子太凶了些,搞的他好像不敢在自己面前说话了,这样可不好。虽然徐胖子这些人,这几天在山上,都把俞仁当作他们的老大,对他绝对的服从。   可是,俞仁其实一直把他们当作兄弟、朋友。工作时,是因为必须这样。到了工作之外,俞仁并不希望他们还是这样的敬畏他。他希望大家相处的气氛能开心、融洽些。   可是俞仁才在小溪边蹲下来,便立时大叫一声,“徐胖子!我非杀了你不可。”   吓的徐胖子抱头鼠窜。   原来,俞仁对着溪水这么一照,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就见水中的人,满头乱发,脸上也是一块块黑点。虽然衣服还没破,但也脏的不行了。这模样,只比他当时第一次看到穿越后的自己,稍好那么一点点。   难怪自己刚才与徐胖子在前面碰到位去山上的姑娘时,那姑娘总是盯着他的脸看。当时他还得意的向徐胖子说:这人啊!长的太帅就是烦,到哪儿都成为关注的焦点。   徐胖子当时一副想笑又不敢笑,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俞仁却完全没有觉悟,还以为徐胖子是嫉妒他。   俞仁在水里好好的把脸洗干净了,这头发却不好弄。虽然整理了一下,可还是很脏乱。身上的衣服就更不好办了。   “要是能洗个热水澡就好了!”俞仁忍不住感叹道。   “老大,我有办法。”这时,方才还跑的不见人的徐胖子,又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   “你有什么办法?先说好啊!我可不去你们家洗。我这样子,要是让你们家的那些下人们见着了,那还不被他们笑死啊!”其实,俞仁是怕自己这个样子去徐胖子家,带他在下人面前丢脸。   “不用去我们家。我们杭州城里有浴肆啊!你可以到那儿去洗,一个钱一位。我陪你一起去。多出三个钱就可以找人搓背。要是老大愿意多出五十个钱,还可以找位姑娘帮你捏肩。怎么样?”   俞仁有些意外,他还真没想到这个时代里,便有公共澡堂子了,而且还收费这么便宜。   “好。那,咱们就去那儿。可是,我没带衣服啊!衣服都放黄瀚家铺子里了。”   “这还不容易嘛!黄老四家附近就有一个浴肆,咱们先去黄老四家拿衣服,然后再去浴肆不就行啦!”   于是,在徐胖子的带领下,俞仁先到黄瀚家拿了衣服,又随他一起去澡堂子。   出了黄瀚家的铺子,拐过了一条街,在一个小巷门口,便看到一个招牌,上面果然写着:浴肆,两个字。   俞仁跟着徐胖子刚进门,柜台里的一个三十上下的妇人便站了起来。“徐公子来啦?单间给您留着呢!还是叫碧云伺候您吧!您可有日子没来了,这几天碧云总念叨您呢!”   俞仁一听这妇人的话,便觉得有些不对,忙悄声问胖子,“这儿倒底是澡堂子,还是妓院啊!”   徐胖子脸上红起来,向着那妇人道,“您老不要乱说。我今天来是带我一个朋友来的。正经朋友。给我们开个单间就好。”   说完,徐胖子还回头轻声问了俞仁一句,“老大,要不要找个姑娘给你捏捏肩?”   俞仁前世曾做过几个月的销售员,这种找姑娘洗脚、捏背的场面也自然见过。不过,自打认识了李玉,他便改了性子,发誓从此再不到这种地方。虽然现在李玉并不在眼前,但他还是不愿意再将自己这一颗好容易纯洁起来的心,再弄脏了。   “还是一会儿让你帮我捏吧!”俞仁道。   徐胖子苦着脸,“老大,我不会。要不,我还是叫上碧云吧!”   俞仁赶紧摆手,“你要不会,那就算了吧!跟你开玩笑的。你忘了咱们今天是有正事要办的吗?你又说那个什么课很重要,那还是赶紧洗洗干净,早点去。要是万一去晚了,你爹回去又该打你了。”   “没事!我爹向来不打我。他也知道我不是那考科举的料。他让我去,不过是想让我多结识些士子,将来好在官场多几个朋友。”说完,他还得意的露了露腰上系的一个小袋子。   “这里面的金锞子,便是我爹拿给我,让我借这次东林名士钱先生到杭州讲学的机会,多多结交士子的钱。我都打算好了,一会儿咱们去那地方,能结识到什么名士固然更好,万一结识不着,我也绝不勉强。   至于这些金锞子,我决定,还是全部给奉献老大您。” 第四十四章 一身轻松   俞仁伸手就给徐胖子一个巴掌。“奉献给我!你说的倒好听。我还不知道你徐胖子肚里的那点心思。你是打算用它来搞研究吧!这研究光是我一个人的吗?等弄出东西来,还不是大家沾光。少在我面前卖乖!”   徐胖子倒很乖巧,见老大发威了,也不辩解。两人一面说话,一面进了浴肆。   这浴肆还真跟后世的澡堂子差不多。他们俩洗的是一个单间,用一个屏风样的东西给围了起来,连换衣服的地方也是单独的。但是却可以清楚的听到旁边池子里人们的谈话。   俞仁进到里面,三两下脱了衣服,一下跳到里面的一个小水池里。可是,他马上又跳了起来。   “怎么这水这么凉?”   徐胖子嘿嘿偷笑,“老大,我还没叫他们加热水呢!当然凉了。那里面的本来就是凉水。要怪,只能怪您太心急了。”徐胖子终于看到一向自负聪明的老大吃了一回憋,这心里感觉比得了一百两银子还开心。带着一脸的贼笑,徐胖子高声向外面喊着,“老板,加水。”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男人推着个车子,装着几大桶热水过来。男人将热水倒进池子,然后伸手试了试水温,又叫徐胖子试了试水温,这才推着车子走了。   “我们这里的单间为了保证干净,每次客人洗完,都是要换水的,不像那边的大间。一次水从早上洗到晚上,不知多少人洗。”徐胖子一面向俞仁介绍着,一面从容的脱着衣服。   “那,这单间要多少钱?”俞仁问。   “五十个钱一间。”   “那,我下次还是洗大间吧!”说着,俞仁轻松的躺到水池里。   徐胖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老大,你可真抠啊!我听曹安说,你们到杭州时,在船上遇到位员外赠了老大您五百两的程仪。您平白得了五百两银子,还这么抠!”   俞仁伸手又要给徐胖子一个巴掌,但看他主动缩起脖子的模样,又把手收了回去。“你小子给我听好了。我这不是抠。我这叫该花的钱花,不该花的钱,多一分也不花。这洗澡的事,哪儿不是洗,干嘛非要一个人洗单间。怕脏,我早点来洗不就得了。   你以为啊!别看蒋员外送了我五百两,可这钱不经花啊!我一位兄弟要去辽东为他爹报仇,我送了他一百两。现在咱们搞的这个热气球,我又已经贴了三十多两了。你这几天跟曹瀚一起买材料,你应该很清楚吧!这钱吧!要是你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居家过日子,那自然花的不多。可要是一旦你想做点什么事,那这银子便花的像流水一样了。为了咱们的研究能够持续下去,你说我能不节约嘛!”   徐胖子再没有说话。他彻底的被俞仁说服了,也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从前,他虽然不能算是纨绔子弟,但是花钱那也是从来不数的主。可是他现在决定,以后出门,尽量不花钱,老爹给的钱,尽量多的存起来,将来拿给大家搞研究。   这些天,俞仁一直在山上,石层里又没有床,只用稻草铺在木板上,便这样睡觉,所以身上格外的脏。   在水池里,俞仁将全身上下都搓了一遍,这才一身轻松的跟着徐胖子出了浴肆。   出了浴肆,俞仁抬头看了看天,已是将近午时。两人不敢再逛,便直接向着目的地:云间茶楼,去了。   云间茶楼就座落在西子湖畔的涌金门。与前次俞仁他们找的那家客栈相隔不远,属于杭州城的繁华地带。   虽然离午后开讲还有一个时辰多,但茶楼里此时也已经坐了不少人。俞仁其实对这个什么钱先生的讲座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只是想顺便来看看这些东林党人是什么个样子。他记得以前在历史书上,看到过不少提到东林党的。说他们怎样有骨气与魏忠贤做生死的斗争。   前次在长乐,袁崇焕也是对东林党人推崇倍至。这让俞仁产生了一种好奇,这些东林党人倒底是些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连袁崇焕这样的人,也对他们如此推崇。   俞仁与徐胖子来到云间茶楼的门口,看门的小厮很有礼貌的向他们要了请帖,其实就是门票。就在徐胖子拿票的当口。俞仁看到门口快步走进来两个人。门口的小厮抬头看到那两人,赶忙躬身向俩人施礼,说了一句:“赵先生来啦!”   俞仁扭头看了那赵先生一眼。就见一位穿着青色儒衫的年轻人,正从他们身边快步经过。青衫人没有回头,俞仁没有机会看清他的脸,但却一眼正扫到他的脖颈处,那纤细的脖颈柔腻白皙,却分明没有喉结。俞仁的心里突然跳了一下,难道这人也是个女扮男装的?   俞仁看着青衫人的背影,却越看越觉得她像一个人,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李玉。   俞仁紧追几步,想要走近看个究竟,却被侧面突然走出的一个人,重重的撞了一下肩。俞仁忙扭过头,见是一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这人也穿着一身青衣,虽作书童打扮,却分明也是个女子。   这女孩显然是故意撞他的。俞仁正自纳闷,不知这女孩为何要如此作为时,那女孩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追着先前那女子的身后,走了。   俞仁哑然失笑,“看来,这小妮子是把自己当作色狼了。”   可是,看那先前女子的身材,真的跟李玉有七八分像。难道,真的会有这么巧?俞仁的心,突然激动起来。可是后面那个小丫头却分明并不是莺儿,这让俞仁对自己的推测不那么的自信。   “这不也正常的很嘛!像她们那样的人家,身边总不可能只有一个丫环。那贾宝玉房里,光大丫环就四五个,还有好多不入流的小丫环呢!也许是她今天出来没有带莺儿,而是带了其他丫环呢!”俞仁给自己找着理由。   因为那个背影很像李玉的女子的出现,让俞仁急切的想要追进茶楼,一探究竟。   可是那看门的小厮在没有验好票之前,却又固执的不让他们进门。偏偏徐胖子的动作十分慢,这让俞仁大为着急。他不断的频频回头。   等到徐胖子终于验好了票,那小厮才刚说了一个“请”字,俞仁早已抬脚跨进了门里。   俞仁三两步赶到正厅,却见一楼的大厅里摆了二十多张桌子,最靠里面的地方空出了一大块,还搭高了一些,做成了一个台子,果然布置的很像会场。此时场中的桌子已坐了一大半,最前一排的五六张桌子却是空着的。   俞仁在大厅里扫了一眼,却并没有发现方才的那个青衫女子和后来的那个瞪他的女孩。俞仁正要上二楼,却被站在楼道口的一个茶楼的小厮给拦了下来。   “对不起,这位公子。我们茶楼今天不向外开放。您要是来喝茶的,那么请您改天再来。要是您是来听钱先生讲学的,那就请您在一楼就坐。”小厮的话虽然很有礼貌,却带着不容商量的语气。   “我找人。”俞仁道。   “请问您找谁?”小厮问。   俞仁想了想,他想说找李玉,可方才听那小厮分明叫的是“赵先生”,这说明那人姓赵。虽然已明知那人姓赵,但俞仁仍没有彻底死心。因为李玉的身上透着太多的神秘性。所以,就算是她乔装打扮、隐姓埋名,俞仁也一点不觉奇怪。   俞仁本就怀疑她的这个名字是假的,至于是不是姓李,他也不敢说。   “我找赵先生。”俞仁道。   那小厮看了俞仁一眼,不敢怠慢。“您老请在此稍侯,小人这就去通报。”说完,小厮便匆匆上楼去了。   不一会儿,便见方才那个故意撞俞仁的女孩走下了楼。   “是谁要找赵先生啊?” 第四十五章 云间茶楼   小厮向俞仁一指。女孩一见俞仁,面色马上变的很不好看,她立马冲着那小厮高声的训斥起来,“以后眼睛给我放亮些,别什么阿猫阿狗的来说一句,你就都进来通报!”   那小厮被女孩训的连连点头,却不敢顶一句嘴。   那女孩训完了小厮,又瞪了俞仁一眼,便上楼去了。   小厮见俞仁还在向楼上张望,也不由的来气。“您老快些请吧!云儿姐的脾气可不是好惹的。要是您还呆在这儿,一会儿让她撞见,小的可就有的苦头吃了。”   俞仁正要解释,却见徐胖子已经寻了过来。   “呀!老大,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害的我一阵好找。”   那小厮看到徐胖子,便不再作声了。徐胖子家也算是杭州士绅,虽然这小厮并认识,但他在这种地方混饭吃,眼睛自然练的格外的毒。只看一眼徐胖子的穿着,这小厮便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这种人,是他们这些小厮万万惹不起来。   俞仁见上楼无望,便随着徐胖了来到大厅,随便找了一处比较靠前的桌子坐了下来。然后叫来小二点了几个菜。因为下午有事,他们没有点酒。   吃过饭,茶楼里又多了许多人。此时,大厅里再没空桌,后来的那些人只好与别人合桌;但最靠前的那一排桌子仍然是空着的。俞仁注意到,那几张桌子上,每张上面都放着一块小木牌,上写:万松书院,四个字。   俞仁他们这桌也来了三个年轻人。这三人明显不像是本地人,其中两人都年近三十,只有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看起来比俞仁还要小上两三岁。可是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却明显是三人的头儿,那两人凡事都问他的主意。   那少年向俞仁和徐胖子拱拱手,“在下常州卢象升,跟几位朋友来迟了,不知可否跟尊兄合坐一桌?”   少年人很客气。俞仁对这年轻人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于是也站起来,学着他的模样拱了拱手,“在下泉州俞仁。兄台不必客气,众位尽管坐,不碍事。”   卢象升这才带着几人在余下的几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俞仁与同桌的年轻人寒暄过后,便又开始四下搜寻。他自进了茶楼,便开始四处张望,希望可以看到李玉或是她身边的一两个熟人。可现实却让他很失望。虽然此时茶楼里的人并不少,可俞仁却没见到一个熟人。   就在俞仁认为今天不可能再碰到熟人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俞仁的视线,只是这人并不是俞仁希望见到的人。   这个熟人正是前些天在福建遇上的李显忠。只是今天,他身边的那些跟班没有了。他身上的锦袍也改成了儒衫,正跟着几位年轻人说说笑笑的走了进来。   这些人的身后还跟着二三十名年轻人,他们全都穿着统一的月白儒衫,上面还带着个小小的牌子。俞仁向一个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人看了一眼,见他们胸口的牌子上写着小小的:万松书院,四个字。   李显忠与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走到最前面一排的桌子当中坐下,其他人也跟着他们在最前面的那几张桌子上坐下来。   在这群人的最后,俞仁又看到两位熟面孔。他们是李显忠的手下李六和李七。这两个人此时也都穿上了儒生服,而且胸口居然也都挂着那个写着“万松书院”的小牌。   “这万松书院是什么地方?”俞仁小声的问徐胖子。他见这万松书院声势不小,不由的十分好奇。   “老大,你还是不是读书人啊?连万松书院也没听过?”徐胖子一面小声的说着,一面还转头去看旁边同桌的年轻人卢象升,好像很怕这话被对方听到,会被他们笑话一样。   “万松书院是杭州最大最有名的书院,它的声名不仅仅在杭州,即便是在东南半壁,也十分有名。可以说,就算是与无锡的东林书院相比,也不逊色多少。当年,明阳先生便曾到此讲学过。如今的万松书院除了授业正科,便以讲授王学为主宗。   有人说,天下名士出东南,半属东林半越杭。这越杭指的就是浙江杭州了。而在整个杭州,又数万松书院最为有名,历代所出名士也是最多,包括当今的内阁首辅方从哲方阁老。”   “原来如此!”俞仁见这个卢象升对这万松书院如此了解,不由的问了一句。“你也是万松书院的粉丝吗?”   “什么粉丝?”卢象升一时没听懂。   “噢!我是说,你也是他们万松书院一派的吗?”   卢象升有些好笑。“我是吴人,怎么会是浙党一派。他浙党虽然在朝中权倾一时,占了上风,但天下士子终究还是心向东林的多。”   俞仁完全没听明白卢象升的话,他听说过东林党,却没听说过什么浙党。而且听卢象升的口气,好像现在浙党比东林党还要利害。又似乎这浙党与东林党是生死对头,这让俞仁十分不解。   俞仁扭头疑惑的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徐胖子。希望他可以给自己一些解释。可是这徐胖子平时就很少读书,对于这些官场和朝廷的大势,他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只好向老大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卢象升一看俞仁的表情便知道,他对浙党与东林党之间的这些恩怨不甚了了。于是便好人做到底,又给他大概的解释了一遍浙党与东林党之间的恩怨。   原来,明朝中后期,自万历亲政后不久,便出现了以顾宪成、赵南星、高攀龙等为首的东林党,领头的一共七人,号称东林七子;还有以浙江籍官员为主的浙党,和以湖广籍为主的楚党跟以山东籍为主的齐党。当然,朝中党派远远不只这几个。但却以这几派最大,实力也最强。   而在这四大派中,东林党本来不强,但是却在顾宪成等人的精心培植下,东林党渐渐赢得了多数士子之心,在朝中的势力也慢慢的越长越大。最终成为压倒其他三党的最大派。   其他三党为了自保,于是开始结成同盟。在最近的十余年,东林党与三党斗争最为突出。本来,东林党在近几年的斗争中,一直是有着压倒性的优势的。可是,就在前年的一次京察中,东林党内许多重要成员都被意外的降职或外派。东林党经历了由盛而衰的一次大败。   俞仁听完卢象升的介绍,心中对东林党又多了几分了解。他在心中仔细的推算着,显然,那段为后世广为传颂的,东林党与魏忠贤的阉党之间的生死斗争,应该还没开始。   “那,今天来给我们讲课的这位钱谦益,钱先生又是什么人?”俞仁小声的问着卢象升。他知道自己对于这些在这个时代,对于读书人必须要知道的东西,知道的太少了。所以,他不得不小声的询问,以免引起周围人的白眼。还好,面前的这位小兄弟卢象升,倒没嫌他浅陋。   “这位钱先生是万历三十八年的探花,虽然入士时间不长,担任的官职也并不大,不过是个翰林院编修。但是在做学问方面,却很有一套。他所倡导的经世思想,在许多士子当中影响广泛,也是东林党中最受士子所推崇的一种学术观。   我所以要从常州赶到杭州,便是专门来听钱先生讲这一堂‘经世致用’课的。自七岁入学,至今已是十年,一直以来,我都有这样的一个困惑。我们读书求学,除了要科试高中,将来入朝为官,还能做些什么呢?   如果我们光光只读这些四书五经,将来万一要是考不中,怎么办?而对于一些更实用的知识,我们究竟应不应该涉猎?还有,当今天下虽然貌似升平,可东北却是乱象已生。女真人在辽东的势力早已盖过了蒙古人。去年我们又连失抚顺、清河,虽然皇上亲点杨镐大人,领兵十三万,清剿女真。可是,我观女真,强势已成。   要想一役而成全功,只怕万难。如果急于求成,闹不好,还要败退而归。作为圣人门徒,我们当以天下为己任。可是,在此时刻是该仍然锐意求文,还是当文武兼并?如果文武兼修,必然分神影响文课。   究竟该如何取舍,实在是一大难道。”   傅仁听到卢象升的这一段议论,实在是大大吃了一惊。在他的印象当中,古人的思想是比较刻板的,特别是明清两代,由于是以科举八股取士。很多读书人便一味的只关心四书五经上的学问,对一些实用的知识,他们是向来不关心的。正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是,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卢象升却似乎并不是这样?   这卢象升的思考究竟只是个个象,还是群体现象? 第四十六章 开场受责   就在俞仁思考着这些让他开始迷惑的问题时,一位穿着员外服的中年男人走上了台。这人身材稍胖,声音洪亮。他一上台,台下原本嘈杂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   中年人在台上静静的站了约半分钟,台下才彻底的安静下来。他这才露出笑脸,向着众人道,“很高兴,众位相公能够光临小店。我知道,大家今天来这儿,并不是为了喝茶,而是来听钱先生讲‘经世致用’学问的。可惜,钱先生在到达嘉兴府时,突然接到朝中急讯,不得不星夜赶回京师去了。”   中年人讲到这里,台下立时一片喧哗。   中年人大声的叫台下静一静,可是效果并不明显。最后,中年人不得不提高声音道,“虽然钱先生返回了京师,可是钱先生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我们南京的第一才子——杨举,杨至庸,却代表钱先生来到了我们这儿。   现在,便请我们的至庸先生上台。”   中年人刚一说完,便从台下走上来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人。这人个头很矮,大约只有一米六左右,脸上的模样更是不敢恭维,就见他面部正中心的地方,一个硕大的圆鼻头,就像一粒长在上面的肉葡萄,而鼻头上面的双目却又格外的小,以至于在他的大鼻头的衬托下,让很多第一眼看到他的人,都感觉找不到他的眼睛。不过,虽然五官不太合格,但总算脸还是白皙的,算是符合了读书人小白脸的最基本的一条。   杨举一上台,没说话先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这些台下的士子们多数都听说过杨举的名头。他号称南京第一才子,也是明年殿试状元的热门人物,可以说,当今天下的士子当中,没听过他名号的人,还真是不多。   台下的一众士子看到杨举长的这样一副不受上天待见的模样,很多人都觉得大失所望,也有为他惋惜的。这同时,便有许多人对杨举起了轻视之心。下面又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这杨举并不催促大家安静,也不责备众人。他就这么站着,很认真的站着,然后用一双虽小,却很税利的眼睛扫视着台下的每一个人。   他的眼光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每一个被他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心中一屏,嘴巴也自然的跟着停了下来,然后坐正身子,看向台前。   杨举的眼光扫过全场,全场也跟着安静下来。他这才向前走了两步,清了清噪子道,“非常抱歉,钱先生因为朝中临时有事,不得不星夜赶回京师。今天的这次原本由钱先生讲的‘经世至用’课,便只能由我为大家讲解了。”   说完,杨举又向众人鞠了一躬,然后才慢慢道来。   “圣人在《易经?系辞》上说‘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我们今天读圣人之书,我想首先就应该考虑这样的一个根本问题:究竟为什么我们要读书,读书是为了干什么?难道就仅仅是为了科场高中,然后便将书本抛到一旁吗?……”   杨举才讲到这里,最前排便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向着杨举喊,“杨才子。我们今天是专门来听钱先生讲课的,既然钱先生有事没有来。怎么着,也要向我们解释几句吧!我们这么多人,很多朋友还是特意从外地、甚至外省赶来的,仅仅一句‘朝中有事’,便把我们发了吗?这,未免也太不把我们当一回事了吧!”   杨举看了那人一眼,沉思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这时,刚刚发言的那人,旁边的一个人又站了起来。“杨才子不愿说,莫不是又是你们东林党要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当年我们的沈阁老被皇帝召起,你们东林党便暗中造谣,诬陷沈阁老。至使沈阁老隐居不出,最终达到了你们东林党人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一次,不知钱先生又要搞出什么样的阴谋花样呢?”   杨举听这到话,脸色一时变的难看起来,但是他城府极深,知道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发作的。如果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与这些人争执起来,便正中了这些人的下怀。对于此人所说的,关于沈一贯的这一段公案,杨举也有所耳闻。   说到这位沈一贯,他便是浙党的开创者,万历朝最重要的阁臣之一。当年,他前后在阁达十三年,其中任首辅四年。在这十三年里,也是万历朝政坛最多事的时期,很多名臣,在这些政治风暴中倒了下去。可是,沈一贯却没有倒下,反而赢得了万历皇帝更多的信任。   正是在他任首辅时期,浙党在朝中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展,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沈一贯本人在政治上也是一路春风得意,成为皇上最信任的大臣。   可是,没想到在万历三十三年的京察中,浙党却被当时主持京察的东林党人排挤。沈一贯作为当时的首辅,自然不能眼见着手下被东林人排挤而不救,于是上书皇帝,极言此次京察不公。   最后,虽然主持此次京察的东林党人被罢,这事情却被闹大了。沈一贯也因此而引火烧身,最终这一把火终于烧到沈一贯的身上。在一众御史的交相攻伐之下,沈一贯最终没能顶住压力,不久也告老还乡了。   虽然皇上当时准了。可是没几年,皇上遇到了烦心事,便又想起这位当年和蔼可亲的沈老头,于是暗中派人给已在老家耕读隐居的沈一贯去信求教。   沈一贯非常热心,他不仅认真答复皇上的问题,积极的给他出谋划策,还隐隐的表达出重新出山的意愿。   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沈一贯的这封给皇上的回信却不知为何,还没送到皇上手里,便先在民间传了开来。大家于是都说,沈一贯是个伪君子,明明想当官,却还要故作矜持,假惺惺的辞什么官。现在又悄悄的向皇上献媚,想要复职。还有一些说的就更难听了,说沈一贯这叫:既想当**,又要立牌坊。   这话一出,沈老头再也无脸出山,从此真正的做了隐者。连皇上数次派人送到他们家的信,他也是不看、不收、不回。   事后,大家自然都会想到,这件事情当中的关键便是那封信。据外间后来传说,特别是浙党人。说是,当年沈一贯的这封信被东林党的重要人物李三才给偷梁换柱了,然后又篡改了内容在民间流传开来。   据他们说,沈一贯派去送信的这位家人在半路上曾经受邀,在李三才的府上住了一夜。原因是,这位李三才当年曾是沈一贯的门生,所以与沈家的这位家人相熟。   此事在当年影响极广,而且也不过才过去六七年,杨举自然也听说过。可是,这事双方都做的不太光彩,他自然不好解释,也不能解释。所以,聪明的杨才子选择了沉默   杨举沉默了,这些万松书院的人却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杨才子为什么不说话呀?你给我们说说嘛!也让我们见识见识你们东林党耍阴谋的手段。说不定,我们因为佩服你们高超的偷鸡摸狗的手段,便全都投到你们东林党的门下了呢!”   虽然这人话说的尖酸,台上的杨举却十分能够装傻。被人如此的排挤,他却似乎一点也不尴尬。看他单手托腮,双目下视,一副沉思的模样,好像正在思考对方的话,又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对方的话。俞仁不由的暗暗佩服起来,他本以为自己的脸皮天下最厚,看来,与这位杨大才子相比,自己的那点功力,还真是差了不少。 第四十七章 辽东战报   俞仁猛然想起自己刚结交不久的袁崇焕袁老哥,也是东林党的粉丝。而自己今天来,似乎也有替袁老哥帮东林党人“拉选票”的目的,这样兴灾乐祸的稳稳坐在台下看热闹,似乎有些不太妥。将来这事要是传到他袁老哥耳朵里,他非跟自己绝交不可。   想到这里,俞仁赶紧坐正了身子,准备拉那位与他同桌的卢象升,给台上的杨大才子一些声援,却见杨举已经缓缓抬起头来,开口道:   “先生是在到达嘉兴府时,看到了一份从京师传抄来的边报,这才不得不放弃本次讲课,匆匆赶回京师的。”   杨举的回答十分巧妙,他直接绕开了当年的这段无法解释的疑案,而讲到大多数人更加关心的眼前的问题上来。   “什么边报?”果然,杨举才一出口,台下便有好几人同时问道,对比万松书院所提的当年沈一贯的阵年旧事,他们显然对当前的时事更感兴趣些。   杨举扫视了一下全场,过了好一会儿,这才道:“是一份从京师传抄过来的,关于辽东的边报。”   “辽东怎么了?”   这回,连与万松书院的众学子坐在一起的李显忠,也忍不住急切的问起来。   辽东可是他家,他自然比谁都关心。   杨举看了李显忠一眼,他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正是辽东最有权势的李氏家族中的一员。   “杨镐杨大人的四路大军彻底失败了。女真人先在萨尔浒全歼杜松的三万余人,杜松总兵战死;接着他们又在尚间崖大败马林部,然后又在阿布达里围歼刘铤部,刘铤总兵战死;李如柏闻讯仓惶逃回清河堡。大明十三万大军,几乎全军覆灭。”杨举说到这里,重重的叹了口气。最后的几句话,显得格外的语调沉重。   此消息一出,全场大哗。因为这一次的征伐辽东,动静很大,动用的又是当下朝中最有名的四名猛将,队伍也是大明最精税的队伍。这一次配备了精兵猛将的出征,早已成了举国上下关心的一件大事。无论是在朝廷,还是在民间,是在京师还是在东南。可以说,哪怕是乡村小民,也都有所耳闻。   可是,在绝大多数人的心目中,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称战斗。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在他们的思想里,女真人不过是些生活在辽东山林里的未开化的半野人,他们连田地都不会种。要对付这样一批山林里终日与兽为伴的人,那简直跟狩猎差不多。   想想吧!我们到山里去打猎,带的却是十三万大军,而且还配了大炮、鸟铳这样的先进的火器。还有四名全国最勇猛的百战名将带队。这结果,就算用脚趾头想,也能想的明白啊!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令几乎所有人都大大的吃了一惊。大明朝最精税的十三万大军,居然被一群长年住在深山里的野蛮人打败了,而且还是败的很惨。这个结局,不仅在实际后果上让大家不能接受;在心理上,一直以天朝大国自居的大明人,更是不能接受。   “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是你小子在造谣。我爹……”前排的李显忠激动了。可是他才说到这儿,便被他旁边的唐辙突然重重的掐了一把。这一下,把李显忠给掐醒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是不适合承认自己是李如柏的儿子的。   因为,现在的李如柏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倍受尊重,曾为大明立下无数战功的李如柏了。他成了大家心中的耻辱。怎么就能怯战而逃呢!我大明的将士怎么能这么无胆,居然会被一群野蛮人给吓的不战而逃呢!   丢人,太丢人了。这样的结果,比战败还更让民众不能接受。   正在李显忠为这突然到来的败战消息,而伤心不已时,唐辙已经站了起来。他向杨举发难道,“我们也不知道,你所说的边报是真是假。我们姑且就先当它是真的吧!”   说着,唐辙一指挂在杨举身后的那个布联,上写着东林党标志性的台词: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你们东林党人都讲事事关心,表现出一副以天下为己任的假圣人模样。我们且不去讨论,你们这样的遮掩本性、刻意表现,是对还是错。既然你们以天下为己任,那么眼下,朝廷吃了这样大的一场大败战,如果以你们东林党人的观点,你们认为朝廷要怎么处理才妥当?”   杨举看着唐辙。他一眼便看出这个唐辙,与方才的那几位有意为难他的人是一伙。当然,这也很容易,因为他们的桌上都摆着相同的牌子:万松书院。而且杨举还看出,这个人应该是这些人当中的领袖。因为他所坐在位子是居中的主位,而且他们这一桌,只有他跟李显忠两人坐,而其他桌上都是满满的坐了八个人。   对于这位万松书院的领袖人物,杨举不敢大意。   “这位台兄如何称呼?”杨举很有礼貌的道。虽然被万松书院的人一再为难,杨举却一点也没表现出不满。因为他知道,这万松书院不仅代表着杭州的士子,也可以说是代表着整个浙江的士子们。他们是浙党培养后继力量最重要的基地。所以,这些人要为难他一个东林党的门下并不奇怪。如果他们不为难他,倒反奇怪了。在这一点上,杨举早已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在下唐辙。”   “原来是明性兄。幸会幸会!”杨举没有马上回答唐辙的问题,反而先跟他套起了近乎。他一口道出了唐辙的表字,这等于也是在告诉对方,我对你还是了解的。同时,不直称唐辙的名字,而称他的表字,这也是对对方的一种尊重。这也是杨举主动释放的一个善意的信号。因为他此次代师前来杭州,不仅仅是为了讲这一堂课,他们还有着更重要的使命。   唐辙却一点也不买杨举的帐。“杨兄就不用客套了。你还没回答我,就眼下辽东的危局,如果是你们东林人当政,你们要做些什么,才能力保京师的安全、皇上的安全?”   杨举想了想,这才认真的道,“如果是我们东林人当政,我们将会向皇上建议,破格重用有军事才能的官员,然后派人在直隶加紧招练新兵。同时对打了败战的杨镐和胆怯逃跑的李如柏进行严惩,以整肃军纪。”   唐辙一声冷笑,“女真人一举击溃我大明最精税的十三万大军,可以说整个辽东已是危如累卵。辽东一旦被女真人攻占,便直接威胁到京师的安危。杨才子的这几句泛泛之言,似乎并不能起到多大作用吧!何况,兵家自古有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今,我大明一下损失了两三名最勇猛的名将,即便是马上可以练出新兵,又能交给谁去带?李家向来是辽东望族,历来是名将辈出。   如果按杨才子的办法,严惩了李总兵,那整个辽东李家虽然不敢怨愤,却也因此而与皇上、与朝廷生出嫌隙。到时候,李氏必不肯拼死为我大明效力。没有李氏的大明,便等同于失去了十万精兵。你让皇上又到何处去寻那可战之将?”   杨举本来对唐辙,是想善加拉拢的。可是在如何对待李如柏的问题上,他却完全不赞同唐辙的观点。虽然他知道,自己此次杭州之行如果能赢得唐辙的支持,便等于是成功了一半。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便可以以原则作为交换。   “听唐兄的意思。你是认为只要放过李如柏,让他将功补过,咱们大明便可以打赢女真人了?”杨举的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的客气了。 第四十八章 各执一端   “虽然不能完全这样说, 可是李氏一家在辽东这一局棋中的作用却是任何人都无可否认,也无可替代的。   且不说李老将军镇守辽东三十年,所立下的无数战功,便是李家第二代的九位将军,哪一个不是久经沙场、战功显赫。不能因为一场战没打好,便要问刑吧!如此,岂不寒了天下将士们的心?”   杨举连连摇头。“唐兄此言,杨举不敢苟同。李氏固然为我大明朝辽东的柱石。可是也正因为他李家的显赫,天下人人都盯着李家在看。如果此次李如柏怯战败逃,朝廷不予追究,那么将来,军中效仿之人必多。   如此下去,将来再与女真对战沙场,怯战败逃的将军必会有大把。将士没有拼死沙场之心,这战还怎么打?”   台上的杨举与唐辙就如何处理李如柏的问题,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台下的众人也各执一端,争的不可开交。有人支持杨举的观点,认为对李如柏要严惩。也有不少人支持唐辙的观点,认为对李家的处理要慎重,特别是当下朝廷正是多事之秋,正当用人之际。   俞仁碰了碰一旁的卢象升的胳膊,“卢兄如何看?”   “辽东战场本不乐观,却万万没想已坏到了这个地步。临战之将,必当以勇为第一,李如柏怯战败逃,不战而溃,必不可赦。”   俞仁点头,他大概是所有人中最早知道这个结果的人。可是,对于李如柏的处理问题,说实话,他还真没有深想过。直到现在,杨举与唐辙把问题提出来了,而且双方都有充分的理由。想到大明之后的历史,似乎并没听到李氏的名字,甚至连曾最被众人推崇传为神话的李成梁,在后世的史书中也很少提到。   俞仁估计,这应该是因为辽东李氏从此开始走向了没落,不再是辽东棋局的主角。   “俞兄的意见如何?”卢象升问。   俞仁低头慢慢喝了口茶,这才道,“我认为,辽东战局已是如此,不可改变。当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挽救眼下的辽东危局,不让女真人打到山海关来。这才是我们目前最应该关心和考虑的。至于李如柏的处理问题,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缓一缓再讨论?”   卢象升听了俞仁的话,微微点头。   “俞兄所言极是。既然目前大家对处理李如柏还形成不了统一意见,先把这个问题放一放,倒是个错的主意。俞兄的思路果然独特,不眼前所拘泥!”说着,卢象升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对自己没能及时抓主问题的重点而不满。   俞仁见卢象升方才还慷慨陈词,这会儿却好像又有些不大自信了,也不免有些奇怪。   他哪里知道,这卢象升虽然是位士子,可他却从小善武,自幼熟读兵书。十五岁便曾协助当时到宜兴围剿太湖水贼的南京水军守备,攻破水贼水寨,也因此而名传乡里。   卢象升也因此被常州的同窗好友们捧为,可带十万甲兵的帅才。不仅如此,这卢象升伸手也很不差。他自小家中便请了一位武师长期教他练武,可以说是宜兴城里有名的文武双全的才子。   可是这一次,当他听到俞仁短短的一句话,便感觉自己与其相比,不说别的,就光光这对战争的关键点的把握,便差了一截。他也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在军事上,其实并不那么的成熟。   俞仁轻轻拍了拍卢象升的肩膀,安慰道:“卢兄也不必妄自菲薄。我也不过是因为比你早些听说辽东的战况,这才比你们想的更多了些。以卢兄方才未能亲临战场,而能提前预见我军的凶险,光这份眼见,已是非常难得了!”   “那么,以俞兄来看,就当下的辽东,朝廷应当做些什么,才最妥当?”   这一次,俞仁没有多想,因为这个问题早在他与袁崇焕在长乐的多次讨论辽东局势时,便做过这样的假设,并为此设计了应对方法。   “我认为,当此之时,我军新败。又兼精税尽失。要想马上再抽调出一支劲旅北出辽东,与女真人争锋,必不可取。何况,只怕当下,朝廷也抽不出来这样的军队了。   因此,我认为应该派一位老成之将,先在辽东收聚散兵、据城坚守。先稳住辽东局势,再缓图攻进之法。必竟,在辽东,我们还有沈阳、辽阳、广宁这三座重镇在手。辽西走廊的要塞更是丝毫未损。女真人这一次虽然大胜,但要想南下破关,却万万不能。   以我想,女真再强必竟不过数城之地。以我大明万里江山,要打垮女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重要的是,我们不可急进,也不能怯战、避战。只要耗住女真人,便早晚必能将他们拖垮。”   卢象升听的连连点头,便像是一位学生在认真的聆听着老师的教导。   而此时的台上,杨举与唐辙正争的不可开交。就在这时,就听前排有一人突然拍案而起,大喊一声,“空论无益,不如大家比一场。”   俞仁忙转头去看。说话的人正是李显忠。就见他正面赤耳红的瞪大着双眼,紧盯着杨举,好像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他一口生吞下去一般。   杨举显然不知道,这李显忠为何会突然如此,可是唐辙对李显忠的过激表现却是心知肚明。李显忠显然是因为杨举力主要严惩他爹,所以才会如此恼恨。不过,李显忠的话倒也提醒了唐辙。   他忙向台上的杨举道,“是啊!咱们如此空论,最终也辩不出谁是谁非,自古便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之说。既然杨兄你这堂课叫‘经世致用’。而杨兄对辽东战局又是如此的侃侃而谈,想来杨兄对兵事必然十分精通。那么,现在不如就让我们见识一下杨兄致用的手段吧!俗话不也说:是骡子是马,拿出来溜溜嘛!   到底是你东林人纸上谈兵,还是我万松士子枉言虚谈,咱们一比大家也就全知道了。   当然,我也没办法真的给咱们挑起一场战争,分别由你我指挥。但是我们却可以来一场比武。不知杨兄敢不敢接招啊?”   杨举一愣,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出他意外了。自己与唐辙两个明明都是书生,两个书生间的争论,最终却要以武斗的方式来解决,实在是有些不合逻辑。   杨举是个十足的读书人,他从来没有练过武。对于唐辙提出的比武,他完全没有把握。可是,他也知道这一次对他来说,正是一个机会。要想让万松士子,特别是这个唐辙服自己,看来光用嘴上功夫是不行了。只有在比武中赢下唐辙,才能真正让他心服自己。如果唐辙服了,那整个万松书院也就服了。他如果可以达到这个效果,那就算是超额完成了先生交待的任务。   虽然杨举对于打赢唐辙没有把握,可是看着送到眼前的机会,他仍然不愿轻易的放弃。   唐辙见杨举沉思不言,于是又投下一个更大的诱饵。   “如果杨兄不反对的话。我想我们还可以在比武中加些赌注。如果我们万松士子输了,我们今天在场的全部三十二位万松士子,便全数投入你们东林门下,正式向钱先生拜师。如果你们输了,我只要求至庸兄此生不得再参加科考。这个条件,够优厚的了吧?”   杨举心中又是一惊。唐辙的这个条件太诱人了!他不会忘记,自己与老师前来杭州,最根本的目的,是要在浙党的大本营里投下一枚重磅炸弹,使浙党内部的士子们思想出现分歧。能够争取一两个到他们东林党的阵营自然最好,就算不能,也要以老师钱谦益提出的“致用”学,来打压浙党门下士子多数尊崇的明阳先生的‘明心见性’的王学。 第四十九章 外援难寻   可是眼下,如果自己真的可以让这三十二个万松书院的的精税,也就是浙党年轻一代的精税改投到东林门下。那么,哪怕这只是一个形式,也会对他们东林党与浙党的斗争,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这种效应会让天下士子们更加坚定的认为,他们东林党才是真正正义的代表,所以才会连对手的门人中的精英,也改投到他们的门下。   这将是一个什么样的效果?杨举不敢想,要是自己真的做到了这一点,他对东林之功几乎可与偷信阻止沈一贯出山的李三才相提并论了。   面对这样战果的诱惑,一向冷静的杨举激动了。眼前的这件事虽然他也知道,风险很大,可是回报也很大。如果成功,他杨举便会很快成为东林党中领袖级的人员,声名之盛甚至可以盖过他的老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杨举把心一横。“好,我答应你。”   杨举连怎么比法都没有问,便直接答应了唐辙的要求。杨举的急切,被唐辙看在眼里。让唐辙心中窃喜。看来,自己的这一招果然有效,鱼儿已经开始上勾了。   “好,那咱们便来比一比。不过,我可事先声明,这次比试,不是为了你我,而是代表着我们万松书院和你们东林党。因此,为了能够比较好的代表咱们万松和你们东林。我想光以我们俩个比是不行的。我提议,咱们双方各出五人,以擂台的方式,分别比试在战场上最实用的两项技能:射箭和马战。不知杨兄意下如何?”   为了抢到这件奇功,杨举早已抛开了个人的科场功名。此时,他尽量事事依顺唐辙。对于唐辙提出的这个比试方案,他感觉也实在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于是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一言既出四马难追。那我们现在就把人员和时间定下来吧?”唐辙打蛇趁棍上,要一举把此事敲定。等到约定的各个细节都谈妥,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到时候,最算杨举想要反悔,也没有机会了。   唐辙所以会提出这个方案,当然有他的理由。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知道,自己的这一方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的。他这一次的最终目的是,让杨举不得参加明年的科考,能一生不参加科试,自然更好。至于原因,其实很简单。   因为他唐辙觉得,眼前的这个杨举实在是他科场最大的一个威胁。如果能阻止他参加考试,那么也就意味着,自己有很大的把握可以高中头名,而且是连中三元。   杨举被人称为南京第一才子,这唐辙却被人捧为东南第一才子。本来,唐辙这个东南第一才子,并没把杨举这个南京第一才子放在眼里。文人相轻嘛!可是,经过今天的这一场交锋,唐辙发现,这个杨举还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无论他的学识和见闻,都不在自己之下。要想在科场斗败这样的一个强大对手,唐辙开始有些不那么的自信了。   于是,唐辙便想到了这招上屋抽梯之计。就是借今日之事为由,打一个赌,将杨举用赌誓套住,从而最终达到使杨举自己自愿不再参加科考的办法。当然,唐辙也十分明白,要想让杨举用自己的一生士途作为赌注,就必须要有一个比这更有诱惑力的条件作饵。   最终,唐辙想到了浙党与东林党的这一局大棋。在这一局大棋当中,他们每个人,都只是这局棋中的一枚棋子。他相信,为了帮助自己的一方最终获得胜利,杨举一定会愿意赌上自己未来的士途和功名。事实证明,唐辙猜对了。   就在唐辙与杨举各自打着心中的如意算盘时,台上走上来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子。   此人一身青衫,头扎一块普通的布巾,身形俊秀,面目柔美。正是俞仁方才在门口遇上的那位青衫假士子。   俞仁看到这位假士子一上台,便感觉眼前一亮。这个女子虽然不能说比李玉更美,但却有着一种与李玉完全不同的气质。李玉是属于智慧外露,美貌尽显的类型。此女子却潜隐娇容,不露锋芒,属于含而不露的类型。她甚至还刻意的在自己的头上配上了一块半旧的破方巾,而身上的衣服也完全的朴实无华,配饰更是丝毫不带。脸上的眉毛也是刻意的用眉笔划粗了许多,双眼下处,还有意的用眉笔划了两个浅浅的眼袋。   这样的小小掩饰,果然令她那张原本夺目的脸显的黯淡了许多,使人一眼望过去,看到的只是一张普通的脸。   虽然这位“赵先生”巧妙的用了几种小技巧,将自己的美貌尽量的掩藏起来。可是,对于俞仁这样的曾在女人堆里打滚的人来说,这样的小手段还是一眼便被他给识破了。   “赵先生”来到杨举的身边,在他的耳旁轻轻说了几句什么。杨举的脸色变的渐渐难看起。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朗声向唐辙道,“我今日代先生到杭州讲学,同来者唯同门学弟一人。可他自小体弱多病,不便参加比武。我想请唐兄允许在下在台下众位朋友中,邀几名自愿代东林应战者参加比武,不知唐兄是否准许?”   那唐辙听到杨举这样讲,知道如果自己不允,那今天这个赌便打不成,他自己的计谋也便无法得逞。在考虑到,即便杨举在现场拉人,仍不可能战胜的了自己手中的王牌后,唐辙同意了杨举的这个请求。   一听说可以报名代表东林与万松书院比武,台下的很多士子们都跃跃欲试起来。不过,这些人几乎都不是本浙江人。因为,在浙江,万松书院可以说是有着绝对的学术权威的。如果哪个浙江士子跳出来要代东林党与万松书院对抗,那他便会被同乡们视作叛徒,甚至为天下士子所不耻。   唐辙扫视了一眼全场,站起来要求代东林参加比武的人,至少有三十人以上,几乎占到了全场的四分之一。看着这些跃跃欲试的年轻士子,唐辙的心里很是不爽。因为,站起来,也就是表示,他们是东林党坚定的支持者。在他们浙党的根据地,居然看到这么多的东林党的忠实拥护者,唐辙的心里没有理由不生气。   唐辙看了这些人一眼,冷冷的说出一句,“愿代东林出战可以,但是如果比武失败,你们这些参赛者,必须要与杨大才子一样,发誓终生不得再参加科考。”   说完,唐辙重重的哼了一声,“想要出风头,便要担的起后果!”   此话一出,原本站起来的三十几人,立马便坐下了二十几位。俞仁抬头数了数,还有七位没有坐下来。唐辙扫了一眼这七人,没再说话。他不能将这些人都吓跑,不然,自己苦心谋划的计划便也白费了。   这时,台上的杨举向七人拱了拱手,“多谢几位的仗义相助。不过,这次比试,咱们说好了的,各方只出五人,咱们现在加我一共八人。人数多了。   云儿,你先下去,将各位年兄的名姓、住所记下,一会儿台下,咱们再商议,具体的细节和人选。”   台边的一个穿着青衣的小丫环答应一声,便拿起纸笔向台下七人走过来。这小丫环正是方才在门口故意撞俞仁的云儿姑娘。   云儿姑娘拿着笔先来到最近的一个年轻人身边,这人长的个头很高,足有一米八、九。云儿站在他面前,才勉强到他的胸口。云儿姑娘提着笔,笑容可掬的向大个子施了一礼。   “先生尊姓?” 第五十章 搞笑借口   那人看着云儿,脸上涨的通红,却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是因为看到了这位俏丫环紧张的,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过了好半天,这位老兄才终于憋出一句话来。“我、我、我要上茅房。”   说完,大个子赶紧挤过众人,飞也似的跑出了茶楼。   云儿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她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搞的糊涂了。而在坐的一众士子,则早笑成了一团。尤其是坐在最前排的万松书院的那些人,有人还高声的学着方才的那个大个子的模样,“我、我、我也要上茅房!”   “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人家上茅房啊!要不要让你们跟过去参观一下?”云儿姑娘终于发飚了。她叉着手,瞪着那些前排的万松书院的人骂道。   这一骂果然有效,那些方才大声嘲笑的万松书院的几位士子,被眼前这一位身份低下的小丫头的彪悍完全给吓呆了。他们无法想象,像云儿这样的一个受人使唤的丫环,居然敢如此的指斥他们。   可是,这些人却又偏偏没有一人敢站起来,跟这位杏目圆睁的俏丫头打一场口战。必竟,看这丫头伶牙俐齿的模样,没有几人有自信可以争的过她。要是当着这么多读书人的面,自己被一个小丫环给讲的无言以对。那才真是大大的丢人呢!所以,虽然不忿,这些人却十分统一的选择了沉默。   其他那些东林党的支持者,看到万松书院的人,在一个小丫环的手里吃鳖,都心中暗爽。俞仁甚至想站起来,为这大胆而泼辣的小丫头鼓掌了。   云儿训斥了万松书院那些捣乱的人,见周围的众人也安静了下来。她这才又走到第二位仁兄的面前。在此之前,云儿姑娘努力的将自己的脸上重又挤出几丝笑容。   第二位是个黑脸汉,虽然个头不很高,却长的很壮实,一看便是很能打的那种。云儿姑娘端着纸笔来到这黑脸汉面前,为了保险起见,她先问了一句,“先生不会是也要上茅房吧?”   那黑脸汉摇头着,“不、不是。”   云儿姑娘心中一喜。“那么,便请先生报上大名吧!”   “俺、俺娘说,小孩纸,不、不可以跟人打架。”   云儿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她简直在怀疑自己的智商了,怎么今天碰到的这几位说的话,她怎么都听不懂呢!难道是自己智商太低。   过了好一会儿,云儿才小心的低声向那黑脸大汉问了一句,“敢问先生,今年贵庚?”   那黑脸汉却瞪着云儿,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那黑脸汉子又把方才的话,高声说了一遍。“俺娘说,小孩纸,不、不可以跟人打架!”这一回讲的倒是顺溜了许多。显然,他并没有听懂云儿的问话。   “我问你今年多大了?”云儿的声音显的有些不耐烦起来。   “俺、俺爹说俺二、二十八,俺娘说、说俺八岁。姐姐,你说俺到、到底是二十八,还、还是八岁呀?”   在场的众人听到这话,差点没吐出来。一个二三十岁的大汉,讲起话来却完全是一个孩童的口气,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云儿一听这话便火了,她冲着门口大喊一声,“是谁把这顽童放进来的?”   门口的三个茶楼的小厮,原本还兴致勃勃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场热闹。这时突然见云儿姐发了飚,吓的赶紧一起跑上来,将那个黑脸汉给架了出去。   那黑脸汉一面被三个小厮架出门,一面还在喊,“俺、俺娘真的讲了,小孩纸,不、不可以打架的!”   气的云儿真想冲上去往他嘴巴里塞块泥巴,然后再用纸封住。最终,云儿姑娘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因为她看到了台上她的主人正以一双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   云儿姑娘看着那位黑脸大汉被架出去后,她站在原地足足做了十个深呼吸,这才终于又重新换上了笑脸,来到第三位站起来的士子面前。可是,这位士子也找了个借口,说自己站起来并不是想要代表东林出战,然后便匆匆的离开了茶楼。   接下来的四个人,倒是有两个表示愿意代表东林出战。而其他两个也分别找了个由头,匆匆出门去了。   俞仁冷眼旁观,自然明白这些人除去方才的那个黑脸汉,其他都是因为唐辙的那一句话:如果比试失败,便要与杨举一样,发誓此生再不参加科考;这才找借口退出的。   俞仁轻轻骂了一句,“孬种!”   台上的“赵先生”见此,眉头深锁起来。方才还一片大好的形势,片刻之间便成了眼下这样的一副惨淡景象。这个结果,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意外的让她这个一向以沉稳自居的人,也不由的变了脸色。   可是一旁的杨举却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奇怪。他向那俩位一直坚持未退的人拱了拱手。“两位年兄的高义,我杨举一定铭记在心、此生不忘。可是,眼下咱们的五人队,只凑到了三人。还是差了两位。”   说到这儿,杨举突然止住了话头,拿眼去看台下的唐辙。   台下的俞仁没有再注意杨举的讲话,他的双眼正望着他身边的那位“赵先生”。这位“赵先生”紧锁双眉的样子跟李玉真的是太像了。看到她发愁的样子,俞仁突然感觉到一阵心痛。   “我也算一个。”俞仁突然站了起来。他实在看不得女人那锁眉垂目、楚楚可怜的模样。何况,这女人还是个美女,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与他的心上人有着七八分相像的美女,从她的身上,总是能让他看到自己心中伊人的影子。   一旁的卢象升见俞仁站了起来,他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算一个!”   俞仁身边的徐胖子见老大站了起来,也跟着马上站了起来。“我,我还是算了吧!”说着,他又重新坐了下去。   看着低头瞪着自己的俞仁,徐胖子赶紧解释,“我,我打架真的不行!老大,有你们五名精锐出马,我相信一定可以把他们万松书院打的落花流水、水落石出。你,你就放过我吧!”   台上的杨举本来还想着,要怎么样让唐辙把比试人数减到三人,却没想到又有俞仁与卢象升主动站了起来。杨举十分高兴。旁边原本紧锁双眉的“赵先生”那紧锁的双眉也舒展开来。   反倒是台下的云儿姑娘,似乎并不怎么高兴。她有些不太情愿的走到俞卢俩人的身边,“你们,真的要参加比武吗?”   “东林人以国家兴亡为己任,仍我辈读书人的楷模。今日有幸可以代东林出战,是我莫大的荣幸。虽死无憾。”俞仁这几句话其实是学着袁崇焕的口气说的,东林党人向来是这位袁知县的偶像。他与俞仁相聚数日。几乎无时不提东林,搞的俞仁的心里,对东林党人的好感度也是大大提升。   虽然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东林党人倒底具体做了哪些利国利民的大事。可是,他今天遇到东林党有困难,为了维护袁崇焕这位把兄的偶像,俞仁还是决定站出来。   卢象升也站了起来,神情稍显激动的握紧拳头,说了一句,“对,虽死无撼!”   云儿姑娘这才露出笑颜,将两人的名字记了下来。   那边的唐辙见杨举终于凑足了五人,这才慢慢站了起来,然后也让他们万松书院参赛的五人站起来,也一一向大家亮了相。   看到这五人,俞仁的心不由的直往下沉。 第五十一章 挺身而出   第一个,自然是唐辙本人。第二位,是方才第一个站起来为难杨举的人。此人身形不高,可却长的一副精瘦模样。徐胖子见到此人,赶紧悄声在俞仁耳边提醒道,“老大,这人你可要小心了。这人名叫王世基,背地里,大家都叫他矮脚虎。我听我在万松书院里读书的一位表哥讲过,这个矮脚虎是他们万松书院的一害。   在书院里,大多数的学子都要向他交保护费。如果不交,便会被他和他的一班兄弟为难。有时候还会被他们拦在回家的路上,暴打一顿。”   “干嘛他们不跟书院里的先生说?”俞仁不解的问。他小的时候,也曾遇到过这种大学生欺负小学生的事,而且曾身受其害,所以对这种行为,俞仁也是深恶痛绝的。   “说了,没用。这矮脚虎精明的很。先生在的时候他表现的很听话,更加上他与先生的第一得意门生——唐辙,拉上了关系。有唐辙帮着他们在先生面前说好话,每一次事发,先生都只是轻轻责备几句便放过了他。因此,他们才这样的有恃无恐。   俞仁点点头。其实,他对这个王世基并不很在意。必竟,在书院里能欺负同窗,不代表在战场上就能打仗。这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可是,接下来的三名选手,就不能不让俞仁动容了。   这三个人分别是李显忠和他的两名手下,李六、李七。这李显忠的伸手如何,俞仁到现在还没有机会见到,可是他的箭术,他可是老早就领教过的。而李六李七的手段,更是俞仁亲身领教过的。   如果光是一个李六,俞仁相信自己凭最近几天在船上向曹文诏和他的书童曹安学来的那十招,如果能够充分的发挥自己的进攻优势,应该还勉强能够应付。可是要对付李七就万万不行了。这李七的手段,那比李六高出可不仅仅是一点点了,当时在福州城外,俞仁亲眼见到他与那李逵模样的山贼头子交手。那样勇悍的人,都招架不住,俞仁相信自己这群人里,应该没有人能顶的住这个李七的进攻。   不过,话既然出了口,那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反正对于他来说,参不参加科考也都是一样。以他现在对四书五经的了解,就是去参加科考,也只能交白卷。不过,他还是为卢象升担心。   “兄弟,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这几个人可不太好对付。那三个后来的,我都认识,他们都是辽东李家的人,都是曾上过战场的。特别是最后站起来的那个李七。此人伸手不凡,而且胆识过人,我曾见过他一人独挡数十名凶悍山贼,而面不改色。”俞仁小声的在卢象升的耳边提醒着道。   “俞兄放心。此事我既答应,便不会改。圣人云: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无论胜败,我卢象升绝无怨言。”   俞仁没想到卢象升还是个刚烈汉子,不由的对他又高看了几分。“好,就凭你这一句话,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两人台下小声的说着话,台上的杨举已与唐辙定好了比试的时间和细节。正式比赛订在七天之后,地点约在吴山脚下。时间所以定的较晚,主要是杨举的一再要求,他认为自己的这五个人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需要几天的时间沟通。而唐辙为了达到最终令杨举不得参加科考的目的,也不好逼的太紧,以免已然成功了八分的计谋又要泡汤。   唐辙与杨举约好时间地点,便带着他的三十几人先走了。茶楼里,那些士子见此,也都纷纷准备离去。这些人中,其实大多数都是东林党的支持者。可是,要让他们拿自己的功名和士途来做赌注,与万松书院代表的浙党一较高下,他们却都没有这个气魄。必竟,对于这些读书人来说,他们从小所受的儒家的出世思想影响,一生所努力追求的,便是功名二字。   在这个时代里,读书人几乎没有别的出头的途径,唯有一条路——参加科考。一朝荣登桂榜,光宗耀祖,他们人生的第一个使命才算是完成了。虽然读书人中真正可以考中举人、进士,入朝为官的,少之又少。但你要让他们真的放弃这个机会,却比杀掉他们还让他们难受。可是,眼见着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被人无情的打击,他们却只能干瞪眼,这些人的心里也是难受的。   因此,这些东林的支持者,大多都是带着歉疚的心情离开云间茶楼的,为他们不能在东林与万松书院较量的关键时候出一分力,而内疚。   杨举不愧是个聪明人,他一眼便看穿了这些士子们的这种心态,他正是要充分的利用众士子的这一种内疚的心情。于是,唐辙一离开茶楼,杨举便大声的向着台下的众士子道,“至庸十分感谢各位对我东林的支持,虽然因名额有限,不能让更多的年兄参加与万松书院的这一场比试。可是,至庸对众年兄的感激之情,却不敢稍减。至庸来时,带来了几本先生最新板刻的专讲‘致用’的新书——《明经世文暂编》。一会儿,我会让人在门口发给众位年兄。   凡到场年兄每人一本。”   这些茶楼里的士子们本来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样子,这时听到杨举的话,又都高兴起来。这当然并不仅仅是因为杨举的送书,更重要的是杨举对他们的重视。读书人向来都有这个毛病。他们不怕吃亏,最怕别人瞧不起。杨举的这几句话,无疑是抬高了众人的身份,使他们的面上也光彩起来。   而对于杨举来说,无论此次与万松书院的比试是胜是败,他都要尽力的拉拢士子们的心。这是他们东林党一向以来的传统,也是他们一向来的优势,所以,他便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在各地的士子们心中树立起东林党的良好形象。   在古代社会,由于没有电视、互联网这些新闻媒体,文人们便成了社会舆论的中心和代表。谁赢得了天下士子之心,也便是赢得了舆论、赢得了民心。   而浙江,向来被浙党看作是大后方和老巢,浙江的士子们,也几乎全是浙党的支持者。为了能在浙江这个对手的大本营里播下种子,杨举他们这一次也是花了心思和血本的。   好在,东林党的多数重要人物,都是家资巨富。钱,对他们来说,倒不是什么问题。   送走了这些捧场的客人,就该轮到俞仁他们这四位重要人物了。当然,还有一位不太重要的徐胖子。   俞仁看了一眼早于他们报名的两位仁兄。这俩位是一对兄弟,兄长叫吴鹏,弟弟叫吴鹰。这两兄弟长的有五六分相似,都是属于一表人才型的。不仅仅身材修长、面色白皙,还都同时留着一小缕淡淡的胡须。两人也不是浙江人,原籍松江府,不过是随家人暂住在杭州。   可是考试的时候,他们还是要回原籍考的。明代的科举制度便是如此,这就跟我们近代的中考、高考要回原籍考差不多。   俞仁看到这两兄弟嘴上的胡子便感觉不舒服,看他们模样,不过二十五六,也只比俞仁大五六岁,却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杨举与几人客套了一翻,便亲自领路,将五人引上楼。   吴氏二兄弟也不客气,当先便跟着杨举身后上了楼,在卢象升的推让下,俞仁只好跟着吴氏二鸟的屁股后面上了楼。   俞仁才走到楼梯口,便见方才的那个小厮还站在原地。只是这时,他已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似乎很怕俞仁跟他算方才拦架的罪。俞仁并不多看那小厮一眼,便直接跟在几人后面上了楼。 第五十二章 大言不惭   云间茶楼的二楼明显比一楼小,桌子也摆的比一楼少的多,总共只有九桌,光看这些桌椅和周围的摆设,便知道,这儿比一楼要高档多了,邻桌之间的距离也显的宽阔许多,上楼的地方还摆了几盆吊兰之类的花木。其中,临窗的三张桌子都用屏风围了半面。   俞仁满意的暗暗点头。他自从穿越到了大明,这还是第一次到这样比较有档次的地方来。   可是,杨举引着众人,并没有在二楼停下,而是引着他们直接上了三楼。   俞仁走上三楼,感觉又大不一样。整个三楼只分隔成了两间,一侧留下了一条宽宽的走道。三楼与其说是茶楼,不如说是会客厅。这儿不仅了桌椅,还有书架、盆景、古玩之类,简直就跟大户人家的书房一般模样。   这间包房的一面正靠窗户,放着两张窄长的案桌。案桌的一边分别摆上了四张木椅。这儿的桌椅都相对比较的矮,显然,这儿并不是用来吃饭的,倒更像是茶桌。   坐在这儿,居高临下,可以清楚的看到街面的一切。再向前,就是西湖了。   杨举引众人坐下来,很自然的,俞仁便与卢象升、徐胖子坐在了一排,而吴氏兄弟则与杨举并做一排。两桌相对不过数尺,说话倒也很方便。   那位“赵先生”待几人落坐,便领着云儿姑娘走进来。两人的手里分别托着一盘茶碗。   “赵先生”一面捧茶,一面道,“这是去年的雨前龙井,各位见谅了。因为今年的新茶还没有上市。不过水倒是绝对的山泉好水。”   说完,“赵先生”小心的将几个茶碗放到几人的面前。她先是给吴氏兄弟那一桌捧茶。这两兄弟并不为意,只是点了下头。杨举也只是笑了笑,并没在意。到给俞仁捧茶时,俞仁赶紧站起来,说了句,“不敢当!”。   因为他知道,这位“赵先生”的身份绝对不会仅仅是这杨举的师弟这么简单。看这茶楼里伙计对她身边的一个侍女,也那样的害怕,便知她的身份至少在这间茶楼是不低的。俞仁能够看的出,这茶楼里的小厮们,对杨举的恭敬,那是出于礼貌,可是对于“赵先生”的恭敬,却更多的出于敬畏。   按俞仁的经验来判断,这个“赵先生”很可能是这家茶楼的股东或老板。   “赵先生”见俞仁站起来,向他展颜一笑,说了一句,“俞相公不必客气。”   俞仁也向她回报了一个甜甜的笑。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这位“赵先生”。相距的近了,俞仁越发感觉到她那沉稳内敛的美,不仅仅来自她的容貌,而是已经融在了她的一行一止之间。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让人感觉到是那样的自然,既无男子的鲁莽,也无女人的忸怩;便像是初春的阳光,不落痕迹,却又暖人心身。   卢象升与徐胖子见俞仁站起来,也都跟着站起来。   “赵先生”不再客气,给几人上完茶,她便在杨举身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而云儿则站在她的身后。   杨举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俞仁以为他马上便会与大家协商七天后比武的事,可是看他的举动,又似乎并不太像。   杨举将那张纸先递到离他较近的吴氏兄弟面前。“这张便是我与钱先生在嘉兴看到的,北边传抄来的边报。”   吴氏兄弟对着边报快速的看了一眼,口中连喊:“可惜、可惜!可气、可气!”   说完,又把那张边报递还给杨举。杨举将边报递给身后站着的云儿,示意她递给俞仁他们。   俞仁从云儿手里接过边报。卢象升与徐胖子便一起凑过来看。   卢象升与徐胖子很快便都看完了,俞仁却还拿着那张纸在认真的研究着。搞的众人都以为他有什么发现。其实俞仁却是有苦自己知。他想将这份边报看的详细些。必竟,凭他脑中的那点记忆,他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萨尔浒大战的细节。可是,他又偏偏古文学的不怎么样,更加上这些字又都是繁体,看起来实在吃力。   俞仁花了比别人多一倍多的时间,却才只看了三分之一。他当然不能把这个原因跟众人说,只好推说要仔细研究研究这份边报。   几人倒是很有耐心的等着。俞仁慢慢的看着手里那张只有一两百字的边报,吴氏兄弟却显的不耐烦起来,俩人不时的从鼻子里发出哼声。   终于,俞仁总算是把边报给看完了。他暗暗的松了口气,赶紧把纸递还给还站在他身边等着的云儿,同时暗叹:这古文读起来还真是费力。   “怎么?”杨举满脸期待的看着俞仁,显然是以为俞仁研究了这么久的战报,一定有什么独到的发现与见解。   “噢!没什么,我只是方才肚子有些不舒服,所以看的久了些。有劳众位久等了。”俞仁掩饰道。   杨举听到这话,露出失意的神色。可是他还没说话,那坐在旁边的吴氏兄弟便开口了。   “我军大败,这个结果,其实我们兄弟早已经料到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全都大吃了一惊。杨举是吃惊于吴氏兄弟对辽东局势的预判。而俞仁则吃惊于他们的先知先觉:难道,他们也是跟自己一样的穿越者吗!不好,看来自己可要小心了。   看这俩兄弟一副嚣张的模样,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也是与他们一样的穿越者,说不定他们会想办法来杀掉自己。俞仁想。必竟,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穿越者是稀奇,要是有两人,那就是多余了。   俞仁正在思考着怎么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时,吴氏兄弟又开口了。就听那老大吴鹏向着杨举道,“其实,原因很简单。据我从几个从辽东来的商人口中得知。杨镐杨大人的这次分进合击的战术,早在开战前,便传遍了辽东。   据说,这还是杨镐大人亲自传出去的。听说,杨镐曾扬言,要带信给女真人,约他们十八日,在赫图阿拉决一死战。   杨镐想做宋襄公,却不知女真人的兵力并不比咱们大明差。如此的公开自己的进攻计划,简直就是主动给对方机会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孙武有言:‘兵者,诡道也。’杨镐如此的愚蠢,不吃败战都是大大的意外了。”   俞仁低着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对面的杨举却连连点头。“那么,以吴兄之见。当下,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的观点是,朝廷应该马上抽调全国各镇的精税兵马,多配火器。再派一名良将,兵不用多,只须十万便可将女真人打回山林里去。据我了解,女真人是没有火器的。他们的武器只有两种,一是刀,一是箭。我大明的火枪营何等的利害,要对付这些莽夫。其实并非难事。”   “可是,连杜松、刘铤这样的号称名将的都先后战死了,又到哪里再找良将呢?”杨举叹道。   “这杨兄你就错了。我大明疆域万里,子民亿兆,何愁无良将。那杜松、刘铤辈,不过是些空负武力的莽夫罢了。自古用兵,斗智不斗力。想那女真人生活在山林之中,又能知多少兵事,只需略施小计,定可让他们铩羽而回。”   俞仁听到这里,彻底的放心了。因为他知道,这两个草包绝对不会是像他一样的穿越者。原因很简单。要是这两人也是跟他一样的穿越者,他们怎么会连历史最基本的常识也不知道。女真人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容易对付的呢? 第五十三章 务实杨举   吴氏兄弟正说的眉飞色扬,似乎他们明天便可亲自带领十万大军,一举歼灭女真人,为大明建下不世的功勋。可是一旁的杨举却是眉头越皱越深。但这两位仁兄却全然不觉,还在那儿滔滔不绝的吹着。   杨举终于忍不住了,他抬头看了俞仁一眼,“俞兄有何高见?”   “我认为两位吴兄的急攻策略绝不可取。”   那对面的兄弟俩正吹的起劲,突然受俞仁这横来的一闷棍,不由的大为恼怒。吴鹏便第一个跳出来,“你说绝不可取。有什么理由?”   俞仁并不着急,他慢慢端起茶碗,先喝了口茶,这才不紧不慢的道,“且不说咱们大明眼下还能不能调出十万的精税到辽东。就算是调出来了。那也是七拼八凑来的队伍。这样的乌合之众,不要说打仗,就算是统一指挥,只怕也成问题。   再说,我军新败,又是败的如此之惨。军中上下对女真人的怯战情绪极强。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两军正面交锋,只怕没等女真人放马冲阵,我们的士兵便先吓的逃命去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我们的火枪再利害,又有什么用?   不要忘了那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场争锋,需勇字当先啊!”   “你一个嘴上无毛的毛头小子,知道些什么!”吴鹏叫道。   俞仁不再说了。他实在觉得跟这种人说话,简直就是对自己的羞辱。   眼见双方的气氛有些紧张,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先生”突然道,“噢,云儿啊!你刚才不是还说,有什么事,想要单独向两位吴兄请教的嘛!现在正好是个机会,两位吴兄都是大才,难得有机会碰到。我今天就成全你了。   我跟俞兄我们到楼下去喝茶。这儿,就让给你们了。”   说完,“赵先生”向杨举使了个眼色。杨举立刻会意,“噢!对对对。咱们到楼下去。”   几人说着,便起身下楼去了。   那吴氏兄弟自然也不是傻子,他们当然也看的出“赵先生”的这一招是怕他们跟俞仁起冲突。不过,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们很满意。因为,无论他们用什么样的理由避到二楼,都只能说明一点:胜利的是他们。   杨举引着俞仁三人来到二楼,他们在一处靠窗的桌边坐下来。杨举一个劲的给俞仁陪罪。   俞仁全然不以为意。这种肚里没学问,却非要充知识分子的人,他见的太多了。“赵先生”又给几人重新砌了茶。   杨举不等茶砌上来,便迫不及待的问,“以俞兄的高见。眼下的辽东,我们当如何行事?”   杨举这个才子,必竟还是有些才识的。虽然兵事非他所长,却也能从俞仁与吴氏兄弟的议论中听出,哪个是实用的战术,哪个是虚言浮夸。   俞仁看了卢象升一眼,“我还是原来的观点。眼下的辽东,女真人暂时势大。我们应该避其锋芒,派一位老成持重的将领,首先在关外收聚散卒。然后再拒城而守,修造火炮、火枪。孙子有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我们先守好城,让女真人不能南下,再缓图削弱他们的办法。女真虽然势强,所得不过数城。我相信,以我大明的人力、物力、财力,只要拖住女真人,用不着很久,他们便会被我们彻底拖垮掉。到那时,女真人不用我们打,他们内部便会先乱起来。   这时候再来收拾他们,便易如反掌了。”   杨举听后,沉默了许久,才道。“以俞兄的看法,这位派到辽东的人,必须第一要知兵,其次是要老成持重,第三,还要有胆识。如此看来,遍寻朝野,唯有一人可以同时满意这三条了。”   “谁?”卢象升第一个问道。   “现任大理寺丞熊廷弼。此人曾于十年前当任过辽东巡按,对于辽东的形势比较了解。加之,此人向为朝中有名的大胆派,曾被人暗中起了个外号叫:‘熊蛮子’,派他去辽东,想来他必不会胆怯。”   俞仁没有说话。因为他认为,就算他们在这儿谈论的再热火朝天,都不会对朝廷最终的决定产生一丝丝的影响。虽然杨举的名头较大,可是要说到影响朝局,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必竟,他只是个在野的士子,而且还是连进士都还没考的士子。就算是他讲的再有道理,那些远在京师的朝中大佬们,又有谁会把他的话当作一回事呢!甚至连传到他们耳边,都是一件难事。   所以,俞仁对于辽东危局的讨论,并不热心。   可是,杨举显然并不这样想。他很认真的向俞仁征求着意见,似乎他们都是朝中的要员,他们的最终决议,将决定这个国家的命运。   “俞兄认为如何?”   俞仁有些不太情愿的放下手中的几片瓜子,抬头见一旁的“赵先生”也正以期盼的眼光看着自己,俞仁于是正了正懒洋洋的身子。收起他嬉皮笑脸的模样,认真的道,“只是不知道这位熊大人,对于辽东局势的战守,作何观点?”   “这一点,应该可以放心。我记得曾听钱先生讲过,这个熊廷弼虽然胆大包天,可是对于辽东的大局,却一直持慎重的态度。他当年巡按辽东时,便曾向朝廷多次上书,主张,以守为战的存辽大略。”   俞仁努力的在脑中思索着“熊廷弼”这个姓名。可惜,最终的结果却仍然是一无踪影。俞仁知道,这并不能说明这个熊廷弼便没有名气。只能说明他的历史知识,太浅陋了。早知道要穿越到大明万历朝,我一定先找本明史来,把这一段历史背个烂熟。俞仁在心中暗暗后悔。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既然不能从自己的历史记忆中找到答案,那就只好凭着眼前杨举所说的这些情况做判断了。   “我想,如果你所了解的这个人的情况都真实的话,那么,他应该就是当下最合适的人选了。”   杨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我这就给钱先生修书一封,着家人马上快马加鞭送到京师。”   说完,杨举起身站了起来。“那么,几位年兄。今天,咱们便先到这儿吧!晚上咱们再到城内的西子酒楼好好聊聊。现在,几位年兄也累了半天了,不如先回客栈休息。赵师弟代我送送几位年兄。”   说完,杨举站起身来,向众人连连拱手,道着,“恕罪、恕罪!”   “赵先生”将几人送到茶楼门口,突然问起俞仁,“方才俞兄还没告诉云儿客栈地址,不知俞兄住哪家客栈?晚上我好安排管家去请。”   俞仁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身旁的徐胖子。心道,我总不能跟她讲,我们是住在山上的石屋子里的吧!那可就太丢人了。再说,人家也不信啊!   “啊!我们老大现在客居杭州,暂时住在我家。你们要请他,便到城西西角胡同的徐家去就好。”徐胖子说着,赶紧拉着俞仁要走。却没想到,才走几步,便见卢象升又赶了上来。   “我见俞兄对此事并不热心。莫非……”见送行的“赵先生”已经返身进了茶楼,卢象升赶紧追上俞仁。   俞仁自然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他是担心自己方才答应参代表东林参加比武,是敷衍杨举他们的。这也不奇怪。必竟俞仁方才的表现一直都淡淡的,不似卢象升那样的积极,更不像其他两人那般的信誓旦旦。   俞仁拍了卢象升的肩膀。“放心吧!我俞仁虽然不是什么名士,但对于自己答应的事情,还是会遵守的。再说了,我如果不去,那可就不仅仅害了杨大才子,还要把卢兄弟你也一起拖下水了。你我虽然相识未久,却是一见如故。不为别的,就为卢兄弟的功名得保,到时候,我也会舍命一搏的!” 第五十四章 亲自登门   说完,俞仁还小声的附在卢象升的耳边说了一句,“我所以没跟那位‘赵先生’说我的住处。是因为,我现在暂时住在山上。”说完,俞仁便带着徐胖子转身走了。   卢象升定定的站在原地,口里轻轻的念着那两个字:山上?山上?他始终想不通,俞仁这句话的含义,最后只好作罢,转身回客栈。   俞仁离开云间茶楼后,便与徐胖子又回到了他们山上的热气球基地。见大家果然都在按计划分工,有条不紊的做着各自的事情。俞仁这才放下心来。眼见着热气球的皮制气球已做的差不多了,俞仁感觉不用再多操心。于是他便蹲在地上,用一根竹棍画着一个简易的,飞机图形。   俞仁不是学理工科的。对于飞机方面的知识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可是,自从他着手开始搞这个热气球,他便同时对飞机产生了野心,这大概就是得陇望蜀的心态吧!   “这是什么?”一旁的徐胖子见俞仁又画出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东西,不由的好奇的问。在黄瀚他们这一伙人的眼里,俞仁的脑子里总装着无数奇怪而有趣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八辈子也想不出来的。而更让他们钦佩的是,俞仁脑子里这些天方夜谈的想法,最终却都能够用事实证明,它是有道理的。这让这几位大明末期的年轻人,简直把俞仁当成了神仙。   而徐胖子的认识却不同,他认为俞仁更像一本无字天书。他真想时刻不离的跟在俞仁身边,以便可以随时记下他那些,在自己看来古怪又惊人的设计和想法。   俞仁在地上画了个大致的飞机图。可是他又感觉不太妥。因为他画的是一个现代的飞机,想了想,俞仁又把它改成了早期的飞机图。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只能画个大概,对于机身与机翼的比例以及机尾的尺寸之类的细节问题,他始终还是把握不准。   徐胖子静静的看着俞仁在地上画着一个又一个飞机的图形。渐渐的,他开始有些开窃了。终于,徐胖子还是没能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轻轻问了一句,“老大,这东西,也可以飞到天上去吗?”   俞仁看了徐胖子一眼,流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你小子果然有些悟性。说说看,你是怎么看出,它们可以飞上天的?”   徐胖子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这才慢慢道,“我,我也是猜的。我看它这样子,两边像两个张开的翅膀。 可是看这两个翅膀又明显不能上下扇动,起初我想不通。可是后来我突然想到有一次看到过一个北方人在杭州城里耍鹰时,那鹰在天上飞的时候,有时候便是这样张着双翅,并不扇动的。”   俞仁点头。看来,这徐胖子还真是个天生的科技人才。有这样的一个人协助自己,如果给自己充分的资金,他还真有信心,可以造出一架货真价实的飞机来。   这样的想着,俞仁又在地上画了一个现代斗机的模样。突然,他想到什么,不由的哑然失笑。   自己这不是在白日做梦嘛!要造飞机,这个时代里,连蒸汽机都还没有产生。就算是他造好了飞机,又拿什么做动力呢?想到这一点死穴,俞仁伸手又将地上自己画的五六幅飞机的图形给抹掉了。   “看来,要做点东西,可真不容易啊!”俞仁说着,叹了口气站起来。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时代落后的科技对自己的束缚。   这时候,徐胖子的跟班上山来汇报,说是有人到家里请俞相公和少爷去赴宴。   俞仁知道必是杨举派的人。他本来不太想去。可是徐胖子却极力劝说他,让他去多与杨举拉近关系。说这杨举在东林党门下士子间向来很有威望。如果跟他搞好了关系,将来士途便有了大靠山。   俞仁听了这话,不由的露出一个苦笑。他知道,就凭他一个看边报都吃力的人,想要考科举,就跟他现在想造一架第五代隐形战机一样的不现实。不过,他还是同意了去赴宴。因为他想起自己身边的这位兄弟徐胖子,他可是还受着父命,打算借这个机会多多结识一些名士,也好为他们徐家将来在官场多建立些人脉呢!这一趟,也许对他俞仁可有可无,但是对他的兄弟徐世昌却意义重大。   为了自己兄弟的使命,俞仁决定去赴宴,反正又不是鸿门宴。   俞仁跟着徐胖子来到他们家。俞仁才发现,这徐胖子家可能不是很有钱,至少在表面看,不是很有钱。他们家住在清波门边不远,与黄瀚他们家的铺子相隔也不很远。虽然与黄瀚他们这样的小户相比,徐胖子家已经算是大户了。可是要与杭州城里的豪宅区的那些本地的大户相比,那就相形见拙的太多了。   徐家的院子是有三进,主屋却只有五间,也就是说是一个细长形的结构。每一进都有主屋和厢房。加起来有二十间房左右。这样的人家,在杭州,要找出一两百户也是轻而易举。   “这就是你们家吗?”俞仁有些不太相信。   “是啊!怎么了?老大。”   “我记得,我第一次在吴山那儿看到你时,他还带了两个家丁的。你们家那么多人,就这么点大,那些下人们怎么住的下?”   “嘿嘿!”徐胖子露出一个贼笑,轻声在俞仁耳边道,“其实,我们家的下人并不多,加一起也不会超过十个。其他的铺子里的伙计、掌柜之类的人,有些是住辅子里的,有些则在城里自己有家。你上次看到的我带的家丁,其实也不是我们家的伙计。那是我临时从武馆里请来的保镖。   要债嘛!自然要带上保镖。何况,我们徐家又是外来户,不扮的凶一些,这欠的债是不好讨的。”徐胖子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道。   俞仁却还有一个疑问,“你们家看起来,并不太有钱,你爹怎么就舍得每月给你那么多零用钱?”   徐胖子神秘的一笑,附在俞仁的耳边道,“其实,我爹那是在装穷。我们家要论家财,就算排不到杭州前三甲,前十是不会有问题的。可是我爹一直说,我们家祖籍在松江府,在杭州,我们算是外来户,更加上,我们家在杭州的官府没有靠山。不能让别人看着咱们家眼红,所以要低调。这就是我们家的宅子为什么这么小,下人又这么少的原因。”   俞仁恍然大悟。看来,这徐胖子的老爹并不是个简单人物。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徐家门口。门口的一个看门的小厮见到徐胖子,喊了一声少爷。他第一次见到俞仁,不知道要怎么称呼。   “这是我远房的表哥,姓俞。你们以后叫他俞相公就行了。”徐胖子道。   “俞相公好!”那小厮向俞仁行着礼。   两人进了正厅,便见“赵先生”早已等在那儿。见俞仁两人进来,“赵先生”赶紧站起来。   俞仁有些意外,没想到杨举竟然派“赵先生”亲自来请他。显然,在杨举的心目中,他将俞仁看的要更重些。   “不敢当!不敢当啊!”俞仁忙向“赵先生”拱手道。   “俞兄不必客气。你为了我们东林党的事,甘冒如此大险,我不过是做些跑脚倒茶的小事罢了。”   俞仁正色道,“赵兄万万不可如此说。咱们眼前就好比是一盘棋,也是一场战争。我们五个不过是冲锋陷阵的武夫,而你就是我们的后勤保障。当年楚汉相争,萧丞相从未一日亲临战场,却被汉高祖推为开国第一功臣。‘赵先生’你现在就是咱们的萧何啊!”   “赵先生”被俞仁的这几句话说的脸红起来。可她的心里却很开心。与俞仁相比,杨举虽然处处尊重她,但那更多的是对于她身份的尊生。可是俞仁却不同,他看到的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她的能力。在俞仁面前,她得到的是对自己能力的肯定和赞扬。这让她突然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快乐与满足。   “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让杨大才子等我们这一群小人物,可不大好。”俞仁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 第五十五章 顾全大局   三人一出徐家,便上了早已等在门外的一辆马车。这马车倒很宽大,虽然坐了三人,也不显挤。   没过几条街,马车便停了下来。三人进了西子酒楼。“赵先生”将俞仁两人引到二楼的一个包间。   还没进门,俞仁便听到吴氏兄弟高谈阔论的声音。那吴鹰正在大谈他几年前游学江西,在山中遇到强盗,他们又是怎么样智斗强盗,最后感化收服这些人的事迹。   俞仁一进门,便见一桌酒席还没开席,吴氏兄弟已经坐在了上席。杨举则在主位坐陪,看他一脸无耐的听着吴氏兄弟在那儿大吹法螺,想走又不好走的样子,俞仁实在大是同情。   “俞兄你来啦!”杨举见俞仁进了房间,不由的大为高兴,就好像见到了救星,赶紧离席迎了上来。   而一旁坐着的吴氏兄弟便好像没有看到俞仁一般,还是照旧的在那儿敬业的进行着他们未完的事业——吹牛。   可是,主人已经离席,这吴氏兄弟在跟谁说话呢?俞仁这才注意到,其实,吴氏兄弟根本就不是在跟杨举说话,而是在跟一旁站着的“赵先生”的丫环云儿姑娘说话。   云儿姑娘显然事先受了主人的吩咐,虽然她的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可还是强忍着,站在吴氏兄弟的旁边,耐着性子听他们吹牛。   看到云儿姑娘这一副痛苦的实情,俞仁真的是很同情。   “俞兄来啦!”卢象升这时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呀!你也才来啊!我还以为我们是最后来的呢!”   卢象升露出一个苦笑,“我早来了,不过是觉得这儿总有两只臭虫在喋喋不休的叫个不停,实在是叫得烦人,所以便出去透透气。”说着,还看了一眼桌上的吴氏兄弟。   卢象升的这句话故意讲的声音很大,显然是有意的讲给吴氏兄弟听的。   吴氏兄弟这才转过头,好像才看到卢象升与俞仁他们一样。“啊!你们也来啦!来了也好。反正就算是凑数,也总还是要凑的嘛!不过,杨兄,以我之见,你其实完全可以不必麻烦卢、俞两位小相公。唐辙这一班人,我知道的太清楚了。要对付他们,有我们两兄弟就足够了。   看卢、俞两位小相公的模样,要是哪家乡绅招女婿,倒是可以考虑派他们出场。至于这射箭比武的事,我看还是不要为难他们了!”   说这话的是吴氏兄弟中的老二吴鹰。   卢象升冷笑一声,正要反唇相讥。杨举见双方又要斗上嘴,赶紧上来打圆场。   “大家都是为了在下、为了东林,再说大些,都是为了大明的江山能够昌盛稳固。无论出力多少,我杨举都一样的感激。此时大敌当前,咱们应该同仇敌忾,不应该内部相争啊!”说着,杨举把卢象升与俞仁、徐胖子引到席间坐下。他虽然也很看不惯吴氏兄弟的作风,可是,眼下还得倚重两人为七天后的比武出力,他也只好忍着。   “杨兄讲的自然有理。不过,方才卢兄弟与两位吴大才争论的事情,我认为也不能轻视。眼下,我们固然不该内部相争,可是也不能不先了解一下咱们内部大家各自的实力啊!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唐辙他们那边五人的情况,我们自然要打听,我们自己五个人之间,却也不能不相互了解啊!   这一场比试可是关系着东林的声名和我们五人一生的功名,万万马虎不得啊!”   杨举点头,俞仁的这翻话,又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只是作为主人,几人完全是出于仗义,才出来帮忙的,他自然不好说出让他们先各自显些本事来的话啊!但是正如俞仁所讲,这个问题又实在太重要了。如果不在战前搞清楚自己一方各自的实力,他们便没有办法进行最佳的摆兵布阵。   现在俞仁既然提了出来,他也正好借坡下驴。   “那,以俞兄的意思。要该当怎么办呢?”杨举故意问道。   “这个也很容易,我们便找处隐蔽的所在,先各自露露伸手。好让大家事先了解一下相互的实力。然后再根据我们所调查的唐辙那边五人的实力情况,再讨论我们出场的次序和战术。”   “这事容易,我明天就可以安排好。我在杭州认识一个开武馆的朋友,我们家与他们家向来都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我明天先去打声招呼,咱们就借他们武馆里的练武场,先来个内部切磋!众位认为如何?”“赵先生”不等俞仁讲完,便马上道。   “两位吴兄以为如何?”杨举望向吴氏兄弟,问道。   “这个,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那就这么办吧!”吴鹏捋了捋胡子,故作沉吟的道。   “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具体什么时间,等‘赵贤弟’安排好了,再另行通知大家好了。现在,让我们抛开从前的所有不快,来共起干一杯吧!从此刻起,我们就是同舟共济的患难兄弟了。”杨举说着,当先举起了杯子。   俞仁与卢象升虽然不喜欢这吴氏兄弟,但他们也知道,此时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必竟,这一场比武,关系的可不仅仅是他们个人的功名,还决定着东林党能否在杭州这个浙党的老巢留下影响力,并借此最终在与浙党的斗争中取得优势。   由于考虑到大局,之后几人都还比较的克制。于是,酒席上的气氛也开始变的融洽起来,大家都喝了不少的酒。   这是俞仁穿越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喝这么多酒,也是第一次感觉到酒喝爽了。   让俞仁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一直都显的很低调的杨举,酒量却大的惊人。而被俞仁视为豪爽刚直的卢象升却刚一上场没多久,便被喝的趴在了桌上起不来。   于是,云儿忙叫来酒楼里的小厮,将卢象升给抬了出去,将他暂时安顿在酒楼的客房里。而俞仁他们则继续喝。   徐胖子是这桌上唯一没有喝酒的人,这倒不是因为杨举不重视他,而是因为杨胖子天生的不能沾酒。只要一喝酒,他便会全身发红,奇痒难当。所以,别人也便没有为难他。   本来,俞仁见这吴氏兄弟酒桌上,还是丝毫不减狂态,他有心要借酒来挫挫两人的锐气的。结果却因为卢象升的提前退场和徐胖子的自动放弃,令得他反而成了吴氏兄弟的进攻对象。   虽然俞仁的酒量还算可以,但这吴氏兄弟的酒量也都很不弱,要不是杨举从中帮他拦了不少酒。俞仁早就被这两个家伙给灌醉了。   最后,杨举见俞仁也快扛不住了,便赶紧找了个借口,散了席。   俞仁总算还清醒,只是走路有些晃了。而卢象升则彻底睡着了。   “我这儿就一辆车,现在这个时辰只怕叫车也不大方便了。我看,我还是先安排车子把卢兄送回客栈。几位且在这儿稍坐一坐,我马上就回。”杨举说着,便下楼安排送卢象升去了。   杨举下去后,小二上来撤去碗碟,又上了些瓜果、甜品之类。几人坐在一桌,一面吃着点心、瓜果,一面闲谈。此时,酒的后劲开始上来了,俞仁的醉意也越来越浓。听着对面吴氏兄弟相互吹捧的话,俞仁便忍不住想要说几句讥讽的话。   可是他这时虽然脑子已经开始有些混沌,但心里还是明白的,知道在这种时候不宜将大家的关系再搞僵。可是,要让俞仁坐在这儿听着这两个人肉麻的吹捧,他又有种想吐的感觉。   “胖子,咱们也回吧!”俞仁向徐胖子道。 第五十六章 醉入圈套   “杨兄不是说让咱们等他吗?”徐胖子一面说,一面往嘴里赛着甜食。   俞仁有些不耐烦起来,他伸手打掉了徐胖子手中的甜品,说了一句,“走!”   徐胖子这几天在俞仁的淫威下渐渐被呼喝的习惯了,也不敢多嘴,便只好不舍的看了一眼满桌的甜品,心不甘、情不愿的扶着俞仁下了楼。   俞仁在楼下并没有遇到杨举他们,两人一路摇晃着出了西子酒楼。   此时已是深夜,大街上行人很少,除了少数几家辅子里,还有光亮,大多都已熄灯了。今晚的月光不是很亮。不过,这也丝毫难不到徐胖子。杭州城,他从小便生活在这儿、混在这儿的。这儿的每一条巷子,他几乎都钻到过。特别是城西这一带,更是他熟的不能再熟的地方了。可以说,闭着眼他都不会走错路。   俞仁搭着徐胖子的肩膀,一路摇摇晃晃的向着徐宅所在的清波门走去。   “老大,今晚,你就睡我房间吧!我房间的床比较舒服。”   俞仁摇着头。“不,不要。我从来不跟男人睡一张床。”   “放心。我不跟你挤。我睡书房。”徐胖子道。   俞仁停步看了徐胖子一眼,“算,算了吧!还是我睡书房吧!你这么胖,书房的小床你能睡的下吗?”   “不行,书房的被子太薄了。现在虽然已是三月,可是晚上还是很凉的。万一你要是睡着了凉,怎么办?我不同,我体型胖,不怕冷!”徐胖子坚定的道。这是他第一次违背俞仁的话。   俞仁稍稍有些感动。看来,这胖子虽然与自己相处不久,感情却一点也不比老朋友浅。“你算了吧!就你那身板。我还不放心呢!我虽然不胖,可是我在山上石屋里睡了七八天,也不见生病吧!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说着话,两人走过一家青楼。此时的青楼也已经清冷了许多,看上去有准备关门的意思了。   “咦!老大。不如,咱们今天就在这儿睡吧!这儿不仅被子厚,还有人暖脚。你看我这主意怎么样!”徐胖子半开玩笑的道。   俞仁扭头看了一眼街边的青楼,见楼上正站着一个半露酥胸的姑娘在向他们招着手。“客官,上来呀!”   俞仁吓的赶紧快走几步,还不忘伸手打了徐胖子一个巴掌。“好,好你个头啊!你看那女人穿的,我看着都担心她会着凉。咱们要真是上她那儿睡,那可不是她给咱们暖被子,而是咱们给她暖被子了!”   两人一面说笑着,一面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小巷的路很窄,两边没有商辅,巷子里的人家都已熄了灯,光线比较暗。   两人刚一进巷子,便听到一阵声响。寻声望去,就见两个黑影,正抬着一个女子模样的人向着巷子的另一头跑去。那个被抬着的女子还在拼命的挣扎着。   俞仁此时的脑袋木木的,他一时没想明白眼前是什么情况,不由的扭头问了徐胖了一句,“他们在干嘛?”   “我,我也不知道。好,好像是绑架吧!”徐胖子看起来很紧张,说话的声音都打起了颤。   俞仁一拍徐胖子的肩膀。“聪、聪明。那女人果然是被绑着架走的。那,咱们怎么办?”   两人正讨论着。那边,两个架着女人的黑影又转了回来。原来,这条巷子前面只有一条出路,一直通到府衙门口,大概是这两人胆小,不敢从府衙门前经过,所以便又折了回来。   两个黑影抬着一个手脚被绑的女人向俞仁两人走过来。   “麻烦让一下。”其中的一个黑影突然开口道。   俞仁与徐胖子本能的让至一旁。那两个黑影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便从他们眼前抬着人走过去了。而被他们抬在手里的女人,则拼命的挣扎着,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大概是嘴巴被东西塞住了。她的脸是朝下的,俞仁虽然探下身子,却仍然看不到她的样子。   待两人走过去,俞仁与徐胖子这才反映过来。于是,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喊出一声,“追!”   “站住!把人放下。”俞仁与徐胖子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   那两个黑影听到喊声,抬着人开始向前跑。   俞仁因为喝了酒,跑的不快,徐胖子又因为受身材的限制,也不比他好多少。再看那两个黑影,大概是因为他们手里抬着个人,也只领先两人十几步,却没有办法将他们甩掉。   追着追着,俞仁的酒开始慢慢的醒了。他一面追,一面大声的喊。希望那些巡夜的捕快们可以听到声音及时赶过来。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他与徐胖子跟着那两人身后追了好几条街,也喊了好几条街,不但连一名捕快也没见着,还有些原本是点着灯的人家,听到他们的喊声,赶紧把灯给熄掉了!   眼看再往前追就到城南的凤凰山了。这一带虽然仍在城里,可是却已没有了商辅,甚至连人家也看不到,可以算是荒郊野外了。徐胖子犹豫了一下。“怎么办?老大。前面可到山区了?还要不要追?”   “不要怕。一般做坏事的人,胆子都比较小。咱们只要表现的凶一点、强一点,他们自然不战而退。”俞仁道。   经过这一路的奔跑,俞仁此时早已去了七八分酒意。见那两个黑影走的并不快,他从地上抄起一根木棍,率先冲了上去。   那两个黑影见俞仁手持木棍冲了上来,也都止住了脚步,将手里的女人往地上一放,然后从腰间各抽出一把短刀来。   俞仁见这两人露出了凶器,倒也不敢大意。不过,他自恃手里的棍子长、力气又大,倒也不怎么担心。   “你们是什么人?干嘛要绑架这个女人?”   那两人并不回答俞仁问话,而是一人一边将他跟徐胖子包围起来。   “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说着,俞仁舞动起他手中的木棍向其中一人打了过去。   那人因为手中刀短,见棍子打过来,忙让到一旁。俞仁正要追击,身后的那人却已攻了过来。俞仁只好回棍自救。那人见他调转棍头又来攻自己,便忙向后跳开,并不与他直接交手。   俞仁见这两人都与自己一触即走,虽然自己的棍子长,却完全发挥不了作用。这样子下去,自己始终奈何不了他们。于是,俞仁假意转身去救那名被抛在草地里的女人。   果然,两名匪人一见,同时向他扑过来。俞仁早有准备,他手持长棍突然一个回扫。这一招使得十分快速。那两名匪人闪避不及,同时被打中,滚出老远。   俞仁见两名匪人被自己一招击退,也不去追,忙先俯身去拉那个被扔在草丛里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手脚都是被绑着的,她的脸是朝下的。俞仁见她这么久一直没有出声,想来应该是嘴里被塞了东西。   俞仁伸手抓住那女人背后的绳子,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想要先给她拿掉嘴里的东西。   就在这一刻,俞仁突然看到了诡异的一幕:一个穿着女装、盘着发结的女人,嘴角却留着两撮浓浓的小胡子。而他的嘴里也并没有塞东西。   “怎么回……?”俞仁正疑惑间,就觉得脚下突然一紧,然后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俞仁被一根绳套套住了脚,然后被人迅速的吊到了树上。   这个变故虽然来的突然,但是俞仁已经不是第一次遇险了,他并没有慌张。就见他脚上一使力,正要拉起身子,然后再想办法用东西割断绳子。   可是,没等他立起身子,俞仁便感觉自己的双手又被另外两根绳子给套上了。俞仁脚上刚一用劲,想要把身子立起来,便感觉双手同时被人向下拉紧,再也动荡不得。 第五十七章 半路李逵   俞仁叹了口气。他终于明白,方才的那个女人——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男人;根本就是与这两个匪人一伙的。暗算自己的,也正是他。   显然,这是一个圈套,而且是专门为自己而设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暗算我?”俞仁见那两名刚刚假装逃走的匪人又走了回来。而那个扮成女人的男人也从地上站了起来。那些方才还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也早都掉到了地上。   “老大!”没等这几个人回答俞仁的问题,徐胖子便抓着一根只有筷子粗细的棍子冲了上来。   俞仁在心中暗叹一声:看来,这徐胖子也就只能干点制造、发明之类的斯文活了。他居然拿着根连蚊子都打不死的小棒便向这几个悍匪冲上来,也不知道他是要救自己,还是要自杀。   “胖子快走!不要管我。”俞仁大叫。可是,一切已经晚了。没等徐胖子冲到几人的身边,那个方才扮女人的男人早已飞起一脚,将徐胖子踹倒在地。然后顺手捡起地上的绳子,给他绑了起来。还顺手抓了把青草塞在徐胖子的嘴里。   俞仁见此,只能在心中叹惜。   “说吧!为什么要陷害我。就算要死,也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死?谁说要让你死了。我们只不过是想要你一只胳膊罢了。如果你想死,我们倒也不反对。不过,那可是要另外付钱的。干我们这行的,没有钱从来都不会轻易杀人;但是只要你肯出的起价,我们也什么人都可以杀。”其中一个匪人说着,将手里的尖刀在腿上蹭了两下。   “是谁叫你们来的?”俞仁听说并不是要杀自己,心里稍稍放松了些。   “这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总之,爷们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有人愿意出高价,买您老人家的一支手臂。我们便只取你的一只手臂,其他多一个指甲,我们也不要。”说着,那名匪人拿着刀来到俞仁的面前。   “你这一只手臂能卖五十两,你也该足以自傲了。”那人一面说,一面还用手在俞仁的手臂上比划着,似乎是在寻找恰当的下刀位置。   “我出一百两,你们别砍我老大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徐胖子已经吐掉了嘴里的青草。   “对不起。这我可做不到。我们道上的规矩是,收了钱便要把事情办好。我既然已经收了买主的钱,这只手臂就不能不砍。至于其他的,只能等我先卸了他的这只手臂再说了。”说着,那名匪人举刀便向俞仁的右臂砍去。   那匪人的刀刚举到半空,突然从旁射出的一支利箭。利箭精准无误的射在匪人的刀面上,将它击落在地。   那匪人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给吓的呆了,要知道,这支箭来的既迅速又突然,而且力量很大。如果这支箭射的不是他的刀,而是射他的人,他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   俞仁没想到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居然有人出手救他一命。可是,他却想不通,自己在杭州城里的朋友,除去徐胖子和黄瀚几个人,便只有杨举和那位“赵先生”了,这些人除去徐胖子就躺在自己的脚下,其他人似乎没有谁有理由在这样的深夜里,出现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   是什么人出手救了自己呢?俞仁努力的扭头向射箭的方向望去。   就见月光下,从不远处的树林里走出两个人。但是由于距离较远,月光又太暗,俞仁根本看不出这俩个人长的是什么模样。   直到等两个人走近了,俞仁才看出来。原来还真是他认识的。   一个是与俞仁只有一面之缘,却没有说过话的曲先生。俞仁是那次在长乐港口的客船上看到他的。那天这位曲先生是上船来请李玉回去的。   此时,曲先生不再作文士打扮,而是穿着一身的劲装短打扮,手里拿着一张铁弓,背上还背着个箭馕。显然,方才那及时的一箭,正是他的杰作。   跟在曲先生身后的,是那个长的跟李逵极相似的强盗头子刘强。虽然那次在长乐的船上,李玉说两人不是一个人,可俞仁心里却清楚的知道,这两个人就是一个人。因为他们不仅仅长的像,而且言谈举止也全都是一种风格。俞仁不相信,两个人相像,还能相像到这种地步。   这也说明,那次在福州城外打劫李显忠一行,也是李玉事先有意的安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要故意的掩饰此事。   “你没事吧?”曲先生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割断了俞仁手脚上的绳子。   “没事。还好你们及时赶到,不然,我俞仁从此便成独臂侠了。”俞仁一面说,一面把地上的徐胖子身上的绳子也给解了开来。   “你这人可真逗。连他们这么低级的圈套,你也能钻进来。真不知道,我们小姐是看上了你哪一点!”那跟在曲先生身后的刘强显然是个直肠子。   还好,俞仁向来脸皮厚,虽然被刘强直言不讳的揭了短,他却也不脸红。   曲先生向刘强一瞪眼,他便赶紧闭上了嘴。   “刘强是个粗人,说话口没遮拦的,俞相公不要见怪。”曲先生显然是怕刘强不会说话,得罪了俞仁。如果光是得罪了俞仁,这曲先生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要是因此而让大小姐不高兴,那可就事情大了。   “没关系。刘强讲的本来就没错。我这人就喜欢直肠子的粗人。看,我的其实也不细噢!”说着,俞仁故意的扬了扬手臂。   几人被俞仁的幽默逗的笑了起来。于是,这方才因刘强的一句话而引起的尴尬便算是就此揭过了。   那三个匪人说来也很奇怪。他们见曲先生与刘强赶到救了俞仁,却既不上前动手,也不逃走,而是老老实实的垂手站在一旁。也不知是想攀亲戚,还是被吓傻了。   “刘七,你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啊?”   俞仁听到曲先生的这句话,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认识的。   曲先生见俞仁没事,又见他并不在意刘强对他的讥笑,也不由对他多了一分的好感。如果说曲先生对俞仁最初的判断,完全是由李玉而来的话,那么,这是他第一次以自己的所见,来判断面前的这个年轻书生。   曲先生对俞仁的印象是:为人大肚,说话风趣。只是做事有些糊涂。   那个先前扮女人的男人见曲先生动问,赶紧上前向曲先生行了个礼。“对不起,曲先生。我们不知道他是您老的朋友。要是早知道,莫说是五十两,就算是五百两,我们也不敢动他一根汗毛啊!”   曲先生看了刘七一眼,“我也不来怪你。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有生意,自然要做。不过,俞相公是我们家小姐的朋友。……”曲先生说到这儿,突然止住了话头。   那几个匪人一听说是李小姐的朋友,都一下子吓的脸色青了,立马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求饶。   曲先生看了俞仁一眼,道,“这事,你们求我是没用的。关键还要看俞相公是什么态度!”   刘七会意,三人马上又转向了俞仁,跪在他的脚下,痛哭流涕。口里把那些已被无数人说烂了的台词:什么,有眼无珠、罪该万死;又什么,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未满月的孩子,之类的话说了一大堆。   俞仁皱着眉,一直不说话。   过了许久,刘七的心正不断向下沉,不知道俞仁会怎么样惩罚他们的时候,突然听到俞仁终于开口了。   “你,你们……”   刘七喜不自禁,见俞仁没有发怒,他判断,情况应该还不会太坏。   “俞相公有话只管吩咐。我们三人今天犯下这样的大错,实在是罪不可恕。只是希望俞相公念在我上有八十老母的份上,留小人们一条小命。”   俞仁瞪了瞪刘七,“你,你们能不能不要把我的裤子扯的那么紧!” 第五十八章 查明买主   刘七赶紧抬头,果然看到俞仁正双手提着裤子,模样十分滑稽。看到这一幕,刘七想笑,可是他又不敢。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刘七赶紧放了俞仁的裤子。   “我也不来为难你们。只是,有一件事,你们必须要跟我讲明白。”俞仁赶紧系好了腰带,这才正色向着刘七三人道。   “什么事?”刘七其实不用问,他早已猜到了七八分。   “就是关于那个出钱给你们买我手臂的人。你们给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一遍,不得有半句虚言。如果你们讲的让我满意了,那今天这事就算揭过了。我也不会再来找你们的后帐。可是,要是我发现你们有一字隐瞒,那就莫怪我不客气了。”俞仁说到最后一句,突然面色一沉,眼中射出凶光。把跪在地上的三人吓的一哆嗦。   一旁的曲先生却暗暗点头,他马上修改了自己方才对俞仁的评价。看来,这人还是有些手段的,并不像他前面表现的那样糊涂。   跪在地上的刘七三人,不等俞仁再追问,刘七便赶紧一一把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这时候,他们再也顾不得什么行业规矩了。   “昨天下午,我手下的二狗引了一个人来找我。说是要跟我做一笔生意。我便让二狗把人带来了。   那人操着北方口音,听起来,应该是辽东一带的。他一进来,便给我了一张画像,然后又详细的向我讲了这人的相貌特征,以及他最近常出没的地方。说是出五十两,买这个人的一只右臂。   当然,这个画像上的人便是俞相公您了。   我听他说愿花五十两买一个外地人的一只手臂,便一口答应下来。这年头,能出的起这么高价的主,已经不多了。   那人十分爽快的一次性便付清了五十两。然后告诉我说,‘这人的伸手很好,你们自己小心。最好不要硬来,需设个套,把他骗进来。’   那人交待完,便走了。   可是,我也多留了个心眼。我见这人像是个练家子,身上还配了把刀,却不自己动手,而要情愿花五十两,让我们这些人来为他办这件事。虽然有那句话说的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可是,我们做地头蛇的,遇到这些外来的强龙,也不得不小心应付着。   于是,我又派了另一个手下,悄悄的跟在此人身后,要探探这人的底细,以防万一。结果,我那名手下回来告诉我,说这人是那位刚到杭州不久的辽东李氏子弟的手下家丁,名叫李六。”   “是他!”俞仁有些意外。因为,早在唐辙提出与杨举的赌注开始,俞仁便看出了,这唐辙明显是要借这次的机会,将杨举这个科场的强敌给提前扫出场。可是,要是这样,那李显忠花钱找人要砍他的一臂,这事就有些说不通了。   因为,一旦李显忠这样做了,很可能带来的后果便是,不仅俞仁必须要退出这场赌约,而且其他人也很可能因为受到这样的威胁而不再参加这场比武。也最终会使杨举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取消这次的赌约。   要是最终变成这个结局,想来最不愿看到的人,便是唐辙了。   “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呢?”俞仁喃喃自语的道。   “俞相公,你看咱们……?”一直跪在地上没敢起来的刘七三人,见俞仁的脸上阴晴不定,不由的心里便虚了三分。一直等了许久,俞仁却一直没再开口追问,也没叫他们走人。刘七感觉自己的膝盖已经跪的有些麻了。   他好歹也算是这城西一片的老大,像这样低技术含量的下跪运动,他并不常做的,因此难免有些不适应。   “啊!你们还没走啊!那就顺便再麻烦你们一件事吧!”俞仁道。   刘七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可是表面上,他还是得恭敬的道,“俞相公有事尽管吩咐。”   俞仁突然低头,神秘的在刘七耳边讲了一句什么话,他的脸上同时还露出一圈难得的红晕。   刘七赶忙低头从身上找出一叠什么东西悄悄塞到俞仁的手里。   俞仁拿到这叠东西,面上现出大松一口气的模样。然后向刘七三人挥了挥手,便匆匆冲进了旁边的小树林。   刘七的两名兄弟看的一脸疑惑,不知道老大跟这位俞相公进行了什么秘密交易。跟着老大走了许久,见再也看不到山上的众人了。这两名手下才好奇的向刘七悄声问道,“老大,方才您悄悄塞到那位俞相公手里的是什么宝贝?我见他一得了此物,便高兴的把咱们给放了!”   刘七瞪着两个手下一眼,口里蹦出两个字:“手纸!”   两名手下恍然。原来,俞相公是要解手,却忘了带纸。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上厕所不带纸,想不开了。   再说俞仁,他飞快的在小树林里解决了肚子的问题,然后重新整理好衣服,出来与曲先生两人相见。   “既然问题都已解决,我们也该走了。俞相公回去路上小心些。”曲先生见俞仁从树林里出来,便向他道。   “啊!啊对了,我突然感觉的有些头晕,心里也不舒服的很。哎呦!”说着,俞仁慢慢蹲了下来。   “你怎么了?”刘强忙走上来,用自己那魁梧强健的身体扶住俞仁。刘强感觉自己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喜欢面前的这个,他从前还有些看不大惯的小白脸了,总感觉他的身上有着一种自己平常难得一见的亲和力。   “噢!没什么大事,大概是方才跟刘七他们打的太激烈,有些运动过度了。现在全身都很难受,应该没什么大碍的,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应该就会好了。”   徐胖子听了老大的话,心道,你刚才跟这刘七交手还没超过三招,便被人家吊了起来,还激烈呢!可是,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   “既然俞相公没事。刘强,咱们也该回去了。”说着,曲先生拾起那支方才射出的铁箭,插回到背后的箭馕中,转身准备走人。   俞仁暗骂一句,老狐狸。他当然没事,所以要装病,不过是想借口让曲先生与刘强带他跟徐胖子到他们的住处逛逛,希望可以在那儿再看到李玉。这曲先生显然一眼便看穿了俞仁的诡计。   “那,俞相公你们保重,我们走啦!”刘强说着,也转身要走。   “你们去吧!不用管我。”俞仁嘴上说的漂亮。可是没等刘强转身,他又马上蹲了下去,口里还重重的哼了一声,“哎呦!”   刘强果然又转过身来。“曲先生,我看俞相公好像受了内伤。不如,我们带他去闻涛院,找柳先生帮他看看吧!不然,万一有什么闪失,将来大小姐怪罪下来,咱们可担不起!”   曲先生扭头看了俞仁一眼。俞仁赶紧配合的又叫了一声,“哎呦!”   “要去也只能俞相公一个人去,这个胖子是不能去的。”曲先生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俞仁等的正是这句话。一见这位曲先生松了口,他赶紧向徐胖子道,“小胖,你先回去吧!我这儿还有点事,可能要过一两天回来,你帮我盯着点山上的那几个小子。至于七天后的比武,我一定会到,你跟杨举讲,让他们放心。   徐胖子满眼含泪的紧握着俞仁的手,“老大,你就放心的去吧!上帝会保佑你的。”   俞仁一呆,“怎么说上帝,不说菩萨?”   “我们家是信天主教的啊!不信佛。”徐胖子解释道。   “噢!”俞仁恍然大悟。看来,现在的大明朝,与西方的文化交流还是比较广泛的。   “放心吧!我这是去会朋友,又不是去赴鸿门宴,你有必要弄的这么伤心嘛!”说着,俞仁踢了徐胖子一脚,便跟着刘强,向山上走去。 第五十九章 误上贼船   俞仁跟着刘强爬过了一座山,又来到另一座山上。再穿过一片密林,突然看到前面出现一个院落。这个院落座落在一片密林之中,如果不是走近,根本就发现不了。院子的院墙很高,因为是晚上的原故,倒是看不清院子到底有多大。   看到了院子,俞仁的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这儿难道就是李玉的家吗?可为什么她家要建在这样的山里面呢!虽然离城区并不远,但是必竟交通不便。一般建在这种地方的,多是一些寺庙道观之类。看这院落的规模,李玉的身份必不一般。她们家倒底是干嘛的呢?是高官?是巨富?似乎又都不太像。   俞仁一面揣测着,一面跟着刘强向大门走去。   院子的门楼很高,两边各吊着一盏风灯,上面写着大大的三个字“闻涛院”。两个精壮的小伙子站在门边,腰间还配了刀。见刘强过来,其中一个小伙子向刘强打着招呼,“强哥今天当值巡山啊!”   刘强向他点了下头。“曲先生回来了吗?”   “回来了。您不是跟曲先生一起出去的吗?怎么却要分开回来?”   “噢!我在后面有点事,所以慢了一步。”   那守门的小伙子点着头,突然看到刘强身后的俞仁。“这位是……?”   “他是大小姐新近在福建结识的一个好朋友。我们方才巡山时,正好遇上了。于是便邀他跟我一起回来了。”刘强这一次还比较照顾俞仁的面子,并没有说他在山上被人给吊了起来的事。   刘强说完,带着俞仁进了院子。然后又七拐八拐的走了一阵,这才来到一间屋子前面。刘强拍了拍门。不一会儿,便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家童揉着惺忪的眼睛来开了门。   “强哥,你回来啦!”   “嗯!你去把后院的房间整理一间出来,给俞相公住。”说完,刘强将俞仁引到正厅坐下。   “我一会儿去看看柳先生睡了没。要是没睡,我便把他请来,给俞相公把把脉。”刘强一面说,一面解下身上的腰刀挂到墙上。   “没事。走了一阵子路,现在感觉好多了,应该休息一两天就好了。今天这么晚了,还是别去麻烦那柳先生了吧!”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到外面一阵的嘈杂。刘强看了一眼门外,脸色变的凝重起来。他向俞仁道,“俞相公且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看看什么事。”   说完,刘强便匆匆出门去了。   俞仁独自坐在客厅里。这才慢慢打量起这间屋子。这是一幢两进的屋子,前屋为主,后面还有一个小院,里面还有一个两间的屋子。此外,还有一个小厨房。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除去一套桌椅,就再没什么了。墙上挂着一把腰刀,墙角有一个架子,上面放着那天俞仁在福州城外看到的刘强当时手里拿着的那两把巨斧。这两把斧头斧面足有半个脸盆大小,俞仁估计着,这一把斧子,少说也得四十斤。   俞仁走上前,轻轻拿起两把斧头,在手里试了试,还随手挥了几下。感觉还不错。“看来,我也得找把这样的武器才好,这样才能充分的发挥我臂力大的优势。”俞仁在心里暗暗盘算着。   不过,这种武器,也就在战场上才能用的着。平常这样笨重的东西带在身上,实在不便。   俞仁正把玩着手里的两把斧头,外面又传来一阵嘈杂声。俞仁放下手中的巨斧,寻着声音信步走出去。   刚一出门,俞仁便看到一批十几人的队伍,从门前经过。这些人每人手里都抬着个担架,上面还躺着伤员。俞仁数了数,一共六副担架。担架上的这些人似乎都受伤很重,被抬在担架上,却很少听到**的声音。   俞仁暗暗奇怪。这是怎么回事?这闻涛院到底是什么地方,如果是李玉的家,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伤员。如果不是,为什么刘强跟曲先生又都住这儿呢?他们又是干什么的呢?上次听李玉说这刘强是她们家的伙计,现在看上去,并不在像。   一联串的问题,让俞仁更加的迷惑起来。因为他是个生人,自然不好上前向人家直接询问,这些带有严重隐私性的问题。他甚至都不敢让这些人发现自己,以免被别人误认为是在窥探他们的隐私。   俞仁隐身在墙角,见这一批人走过去了,正要出来,又见后面来了两个穿着劲装,身上挎着刀的人。其中一个看上去很年轻,只有十七八岁,另一个大概有四十上下。看他们的身上沾满尘土,俞仁断定,这两个人估计也是跟前面的那些伤员们一样,应该是从哪个战场之类的地方刚刚撤下来的。   两人一面走,一面还小声说着话。   “这一次,大小姐可真的生气了。自从她从倭国回来,哪吃过这样的亏。今天咱们不但损失了两条大船,还伤了五十多名兄弟。这下子,可有钟老三好看的了。”年轻人道。   “那又怎么样呢!你没看今天的战况吗?咱们是完全没有一点机会啊!大小姐就算是再生气,攻不上岛去,她又能把钟老三怎么样?”旁边的中年人道。   “那可不一定,咱们大小姐的心眼,那是他钟老三一万个也抵不上的。虽然他们岛上的炮火利害。我认为大小姐一定能找到办法,攻上岛去的。这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年轻人自信的道。   两人从俞仁身边走过,俞仁听到他们讲的似乎是打战的事,赶紧悄悄跟在两人身后。虽然从这两人的只言片语中,俞仁一时还搞不清,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这些人都是李玉的手下,而且他们果然刚刚打了仗。听这两人的话,似乎还是一场海战。   这让俞仁更加的困惑了。李玉倒底是干什么的呢?为什么听上去,她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是个商人,倒像是个水军将军?   偷听到的这两人的谈话,不但没有帮助俞仁将情况搞的更清楚,反而把他的脑子搅得更糊涂了。他决心跟踪这两个人,看能不能再偷听到些有用的信息。   俞仁悄悄跟在这两个士兵模样的人身后,这两人拐了几个弯,来到一间小屋前面。这间屋子比刘强的那一间就小多了,门上连锁都没有。两人随手推开门。俞仁乘两人不注意,飞快的藏到墙角。   两名士兵进了屋,点上了灯,便将门又关了起来。俞仁这才敢轻轻摸到屋檐下,蹲下来偷听。正好屋前这儿堆着一堆稻草,倒可帮着遮掩身体。俞仁蹲在稻草边,继续的偷听。   两个士兵进了屋,便开始打水洗起了身子,却不再说方才的话题了。这让俞仁有些着急起来。可是,好容易听到一点关于李玉的信息,他并不愿轻易放弃。   就这样,俞仁在草堆边上足足蹲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听屋里的两人再次提到方才的话题。   “你说这钟老三从前对咱们李家,那是温顺的像一条狗。怎么突然便有了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公然的与我们李家做起对来?”年轻人的声音听起来,显的有些激愤。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听别人说,其实,这钟老三是受了咱们许二爷的暗中支持,才敢公开跟大小姐叫板的。你想啊,他钟老三算个什么东西,手下不过三五条破船,百八十个兄弟。就凭他,也敢跟咱们李家做对吗?咱们李家在陆上不敢说,要论在海上,这东南半壁海域,便是西洋人,那也得绕着咱们走。要打他钟老三,便跟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中年人平静的道。   “说的也是。可是,许二爷为什么要跟大小姐为难呢?他跟老爷不是拜把子的生死兄弟吗?为什么他要跟我们许家为难?” 第六十章 暗窥机密   “这你就不懂了吧!许二叔虽然与我们老爷是一头磕到地的把兄弟。但是,那是他们刚从吕宋逃回来的时间。那时候,西洋人在吕宋大肆屠杀我们汉人,我们老爷跟许二爷为了合作对抗西洋人,彻底摆脱他们的控制。所以才联手的。   后来,我们老爷选择了定居东洋,许二爷则选择了回国。虽然,我们大明那时候已经开关,不再禁海,但是对海运的商品还是有很多的限制。所以,便产生了许多的偷偷出洋的黑商船。   正好这时候,大明东南的军力也已经大不如前,对这些黑船没什么办法。再加上西洋人的骚扰,大明在海上的实力,更是一落千丈。许二爷便渐渐成了我大明东南海上的老大。   可是,自从咱们大小姐带着炮船回国,许二爷在东南海上的风头,便被大小姐给夺去了。虽然大小姐后来发明了这个什么卖令旗的生意。许二爷也在当中受惠不少。可是,你要想啊!如果咱们大小姐回东洋了,把这大明的东南水域全数让出来,那许二爷一年得多赚多少银子。不说别的,就光卖令旗一项,我估摸着至少也得多赚一两百万吧!   这么大的好处摆在眼前,你想许二爷能不心动吗?”   “可是,要这样,咱们李家和许二爷不是要打起来了?”年轻人问。   “这就是许二爷的高明之处了。你看他跟咱们大小姐什么时候翻过脸?哪一次两人见面不都是和和气气的。许二爷暗中使手段,那也只是我们大家的猜测,谁又有什么真凭实据啦?”   说到这儿,中年人的语气突然变的严肃起来。“明子,你给我记住了。无论在什么场合,你都不能讲许二爷的坏话。否则,被大小姐听到了,绝对不会轻饶你。”   明子显然不明白中年人的忠告,“为什么?难道大小姐到现在还一点没发觉出,许二爷对咱们李家别有用心吗?”   中年人哼了一声。“你也太小看大小姐了。咱们家大小姐是什么人。自从她从老爷手里接管了咱们李家国内的生意,咱们李家在国内的影响力便一日千里。五年前,在大明几乎没人知道咱们李家,包括那些常年出洋的人。   可是现在,你看看。只要是在东南半壁弄船的人,无论是在松江府,还是在泉州府,要是不卖我们李家的面子,他的船便连海港都出不了。大小姐比你我聪明何止千百倍。她会看不出许二爷的小动作?但是,她没有这样说,也没有对许家采取行动。必然有她的深意。   总之你记住我的话,便没错。”   之后,屋子里又静了下来,两人不再说话。   俞仁斜靠在墙根下将这两人的话,在脑子里整理了一遍。他终于弄懂了个大概。原来,这个李玉家并不是什么大官,也不是什么巨富,而是海上巨盗。难怪那次在福州出海后遇到的海盗钟七,在船上只是看到李玉的那面小小的令旗便吓成了那样。   听这两人的口气,李玉似乎便是他们李家现在的真正掌权者。这李家应该是这一带的海上霸主。那次在福建连江,那些嚣张的攻城海盗,也都是她的手下。难怪她可以带着他,那样的在海盗中来去自如,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样子!   可是,俞仁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些做海盗的,却敢如此的嚣张,不仅在陆上定居,甚至在杭州这样的大城市,也建有他们自己的基地。   还有,听这两人的谈话,李家的这个海盗集团显然已经闹成了半公开的了。为什么朝廷仍然不管,难道真的像他们所讲的,是无力管吗?俞仁好容易解决了一个问题,探听清了李玉的身份,却带来了更多的问题。   俞仁在屋檐下又蹲了好一会儿,希望还可以再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可是,屋里渐渐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俞仁知道这两人已经睡着,只好悄悄的返回刘强的住处。   俞仁估摸着,自己这一趟,至少花了一个时辰,要怎么跟刘强解释,倒是个难题。虽然他一向比较擅长睁眼说瞎话,可是这闻涛院他还是第一次来,情况一点不了解,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而不被刘强起疑实不太容易。   一路上,俞仁都在想着,一会儿要怎样跟刘强解释自己突然跑出去的事。却没想到,回到刘强的家里,刘强居然还没回来。只有那个给他收拾屋子的家童,坐在椅子上打嗜睡。   俞仁见此,精神顿时放松下来;同时,一股睡意袭上心头。他也不叫醒椅子上的家童,而是直接奔到后院,推开一间房门。见里面已经铺好了一张床,知道是为他准备的,于是俞仁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倒下便睡了。   这一夜的闹腾,先是跟吴氏兄弟斗酒,接着又受到刘七三人的暗算。这刚刚又当了一回暗探。俞仁是真的累了。这一觉,他睡的特别香。   等俞仁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杆。来到前屋。一眼便见到刘强正坐在椅子上,瞪着他那双铜铃大小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   俞仁好奇的走近,见地上并没有蚂蚁之类的小东东可以供他研究,更加的不解。   “你这是干嘛呢?”   刘强被俞仁一句话猛然惊醒。他突然抬起那颗硕大的头,向俞仁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俞仁看了看外面,见日头已近中天,便道,“应该快午时了吧!”   刘强一拍大腿,“坏了,坏了坏了。这下可坏大事了。”   俞仁被他说的莫名其妙。“什么坏了,坏什么事了?”   刘强却好像没有听到俞仁的话,他焦虑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屋子里不停的来回踱步,口里还不停的念着,“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呢?”   俞仁看着刘强那铁塔一样的身子,在这间并不很大的客厅里转来转去。起初,俞仁还站着看,过了一会儿,他觉得累了,便蹲了下来。   等到他感觉腿都蹲麻了,那铁塔一样的身躬,还在像机器人一样的来回踱着步。   俞仁坐了下来。可是刘强却似乎永远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待到俞仁数到第八十三圈,他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就算是修道成佛,你这也够数了吧!九九归真,你老人家都转了八十三圈了!”   刘强终于停下了他那魁梧的身躯,他似乎是才看到俞仁样子。“啊!你起来啦!”   俞仁实在是无语了,他在这家伙面前已经转了快半个时辰了,刚才还问自己什么时辰,这会儿却又好像才发现他。   “到底怎么回事?”本来,俞仁不想问的。但自他昨晚偷听到那两个士兵,更准确的说是海盗喽啰的谈话,知道李玉他们其实是一伙海上巨盗后,他便打算装傻。因为,他虽然并不排斥海盗,但是却知道这种事情向来都是绝对的隐私。如果被他们知道,自己发现了他们的这个秘密,说不定被他们杀人灭口也不一定。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很小心。   当然,以刘强能够把他带到闻涛院来看。至少他跟曲先生已经不把他当作外人了。可是,即便这样,俞仁也只能等待着他们主动的跟自己亮明身份。他相信,刘强会跟自己表明身份的,既然他愿意带自己到这儿来,便说明他没把自己当作外人。   果然,刘强长叹一声,主动的先跟俞仁亮明了自己海盗的身份,又简单的跟他讲了一下李家的情况,这才慢慢向俞仁讲起事情的原委。   原来,昨天夜里,刘强出去后也发现了那些抬伤员的人。刘强正跟那些人了解着情况,便被李玉派人叫了去。   等刘强赶到议事堂,那儿已经站满了人。闻涛院里大大小小的头目,还有大小姐刚从前线带来的,大衢山的头目,总共不下三十人。 第六十一章 事出有因   众人排成两排。李玉先将情况跟大家介绍了一下。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一次大小姐带队去收拾钟老三,却没想到,不但没有能收拾得了他,反而还损兵折将,被击沉了两条大船,还伤了四五十名兄弟。   “没想到这个钟老三在陈钱山的岛上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多门火炮。尤其是两门西洋炮和八门大将军炮最是利害。我当时从大衢山只带了八艘大船。我们是从正面进攻的,开战没多久我便发现火力不对。于是赶紧让大家撤。   可是,即便这样,我们还是有两条大船被打沉了。”   李玉说到这儿,停了下来。   “大小姐干嘛不从其他的方向上攻岛。就算是那钟老三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环岛全布上这么多的火炮。他们陈钱山上一共只有一百来人,只要攻上岛,他们就只能束手待毙了。”一位闻涛院里没有参加战事的头目道。   没等李玉回答,曲先生便先站了出来。“这个办法绝对不行。陈钱山我去过两次,对那儿的情况比较了解。这个岛处在杭州湾出海口不远处。地理位置很重要。而且它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优势——易守难攻。   别看陈钱岛不小,可是全岛能够供船只靠岸登岛的地方,却只有西南面的一处不足两里的地方。其他各处都是暗礁环肆,不要说靠岸登岛,便是想要将船驶近,也办不到。我记得曾听钟老三有一次跟我吹牛说,这些暗礁都是他陈钱岛天然的屏障。不要说大船,就算是独木舟,也不能驶近岛岸一里之内。而他钟老三又让人在这环岛的近水中养了许多的毒蛇一类的毒虫。   要是有人想涉水过去,便一定会被这些毒蛇咬伤。所以,你的这个办法绝不可用。”   李玉叹了口气,“可惜这一次出战,没有带曲先生同行!”   曲先生一惊。“怎么?大小姐莫非派船去从别处攻岛了?”   李玉点点头。“我当时听一个大衢山的头目跟我说,说他知道这个陈钱岛东北面有一处暗礁很少,大船可以驶近到五里之内,小舟更是可以驶近到一里多。他还说他曾暗地里亲自试过。   可以派人划独木舟尽量靠近,然后再涉水登岛。   我于是就听从了他的建议。没想到,这些准备涉水登岛的兄弟才一下水,便被毒蛇先后咬伤了三十多人。结果,这一战打下来,被炮打伤的只有十几名兄弟,被蛇咬伤的却有三十多人。可恨啊!”   李玉讲到这里,众人都不说话,气氛显的有些沉闷。   又过了许久,李玉这才重新抬起头来。   “战场之上,胜败仍兵家常事。我们也不必丧气。只是这陈钱岛守的如此坚固。要怎么样才能攻下来,却要众位多多费心了!”   众人一时都没有合适的主意。   过了许久,一个大衢山的头目站了起来,“不如强攻。今天,咱们只带了八艘大船。要是将咱们李家在浙江、福建各地的全部大船都调来,再将其他的商船也都改装增加火炮。一百多条船一字排开。我就不相信,还攻不下他一个小小的陈钱岛。”   李玉摇了摇头。“这个办法不可行。要知道,那陈钱山的炮台只有短短的两里多长。咱们就算把船全数调过去,也没有办法一字排开。能够同时开火的最多也不过十条船。这样的打法,很容易被对方各个击破。就算能打下陈钱岛,咱们也得损失惨重。至少也要损失三十条船以上。   如此一来,就算咱们攻下陈钱岛,这代价也太惨重了些。如果接下来再发生一两次这样的事情。那咱们李家便不用再在海上混了。   所以,强攻一定不行。”   见下面众人都不说话了,李玉把目光望向了曲先生。“曲先生对陈钱山最是熟悉,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妙计?”   曲先生摇了摇头。   便在这时,刘强突然站了起来。“大小姐,我记得,一年前我还去过一次陈钱山。那时候,他们岛上一共才只五门炮,还都是那种军中淘汰下来的。有一门还经常打不响。奇怪,怎么这才一年不到,这钟老三便一下子这样发达起来了?”   李玉没有说话,只是微蹙着眉。   “我看一定是许二爷在暗中捣的鬼。要不然,这东南海上,还有谁会有这样的实力,能一下子把这个对咱们李家言听计从的钟老三,变成这样的一个扎手货。”   李玉起初听着还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可是刘强这最后几句话一出口,李玉立时勃然大怒。她一拍桌子,“大胆刘强。许叔叔早年,与家父一起闯荡南洋,同舟共济、同生共死,是一个头磕到地的把兄弟。   后来又一起在吕宋被西洋人欺负。他们眼见着同胞们,在吕宋被西洋人屠杀数万,这才不得不各带一批同胞,逃出吕宋。然后我爹跑到东洋,许叔叔则到了国内。   他们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同胞兄弟,有着患难之情的铁哥们。许叔叔怎么会对我们李家做这种事情呢!”   大家见大小姐生气,都吓的不敢说话。   “来人,刘强口不择言,出口侮辱许叔叔。给我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门外的两名看守一听,忙走上来,便要将刘强拉下去打板子。   “慢着!”这时候,曲先生站了起来。“小姐,刘强固然该罚。但念在他这些年来,一直对我们李家忠心耿耿,还微有薄功。眼下又是多事之秋,正当用人之际。以我看,这顿板子能不能先记下。准他代罪立功?”   李玉看了曲先生一眼,“我倒忘了,刘强现在是归你管了啊!好啊!既然你是他的头儿,他犯了错。你也有一份责任。你也应该跟他***二十板子。   不过,既然你说准他戴罪立功。那我就给你们个机会。限你们在天黑之前,想出攻破陈钱岛的法子。   要是想到了,我便既往不咎。如果想不出来,那可就别怪我加倍罚你们了。到时候,一人四十大板,是必须要挨的。”   刘强向俞仁详细说明了情况后,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刘强是个粗人。说话不小心,得罪了大小姐,我挨板子我活该。可是,我不能让曲先生跟着我一起挨板子啊!   虽然曲先生平常都喜欢板着脸,但其实,他对我们这些手下,还是不错的。而且他向来都是大小姐的智囊,一直受到大小姐的尊重和礼遇。要是这次挨了大小姐的板子,以曲先生要强的性格,只怕他在咱们李家也呆不下去了。   对咱们李家来说,有没有我刘强无关紧要。但是,如果没有了曲先生主持这个闻涛院,只怕用不了三个月,咱们在整个浙江沿海便没有立足之地了。”   俞仁虽然大致的了解了一点关于李玉的身份,却对她们李家这个庞大的海盗集团的内部,一点也不了解。尤其是在人事上。不过,听刘强这样讲,显然这个曲先生仍是李家的一个重要人物。   见这刘强虽然受了李玉的责罚,却依然对李家忠心不二,处处替李家着想,俞仁不由的也对他多了几分的敬意。见他这样着急,便安慰道:   “你也不用这么着急。曲先生不是你,以他的聪明,我想,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刘强说着重重的坐到椅子上。   感谢朋友们的支持,我这人不喜欢要票,但偶尔还是要要一下下的。希望喜欢本书的朋友,有票的多多支持啊!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我会努力的更新,将故事写的更加精彩。 第六十二章 异想天开   “我们从议事堂出来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因此还特意悄悄问了曲先生。曲先生说,这几乎是个死局,他现在暂时也只想到一个强攻的办法。可是,这个方案前面便已被大小姐给否定了。所以我才会这么着急的啊!”   说着,刘强抬头看了看门外,此时早已过了午时。再有两三个时辰便要天黑了。刘强急的坐下又站起来,站起来又坐下。   “有什么好办法、有什么好办法呢?这可难为死我了。我刘强要说提刀上阵,冲锋杀敌,那我是一点不悚。唯独这动脑子的事情,实在是做不来。   唉!我这没用的脑袋,真恨不得拿斧头把这没用的东西给劈了了事。”刘强越想越是焦躁。   俞仁赶紧走上来,轻轻拍着刘强的后背。   “不要急,不要急。这时间不是还有嘛!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大家一起想,我相信,一定能想出个让你们大小姐满意的办法的。”   说完,俞仁向那站在一旁似乎吓坏了的家童道。“你先去弄些吃的吧!这眼看都过午时了,咱们还没吃饭呢!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慢慢的想嘛!”   那家童如逢大赦,赶紧跑去了后院的小厨房。他自从跟了刘强,虽然知道他脾气暴,也时常见他发脾气。可是像今天这样子的,他还是头一次看到。   俞仁打发走了家童,这才认真的向刘强道,“你说那个岛上正面强攻不上,侧面又无法登岛。是不是我们只要有办法登岛,便一定可以打败这钟老三呢?”   “这个自然。这钟老三我是见过的。凭他那伸手,在我手下还过不了十招。如果能登上岛去,我刘强只需三十人,便保证可以摆平这些兔崽子们。”刘强道。   “如果是这样。我倒是有个法子。”   “噢!”刘强一听说有办法,马上便来了精神,一下子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什么办法?”   俞仁附耳在刘强的耳边讲了几句。刘强的双眼立时便亮了起来,一面拉起俞仁的手就走。   “你干嘛?”   “去找曲先生啊!”刘强拖着俞仁一面走,一面道。   曲先生的住处与刘强的住处相隔并不远。只拐了三四户人家,便到了。曲先生住的也是一间带小院的屋。刘强不等门口的仆人通报,便直接拉着俞仁跑进了后院。   后院里,曲先生正对着一个小池子里的几条金鱼发着呆。   “曲先生,曲先生。哈哈哈哈!”   老远的,刘强那洪亮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曲先生有些奇怪,这刘强今儿个是怎么了。自己正为没有办法帮助大小姐攻下陈钱岛,而犯着愁。再过一两个时辰,只怕便要挨板子了。这事儿还是刘强惹下的,他怎么还这么高兴?   要说是因为刘强已经想出了主意,那是打死曲先生也不会相信的。他不相信凭刘强这么个直肠子的人,也能想出什么登岛的好主意。于是,曲先生的第一判断便是,这个大块头脑子出毛病了。   刘强一路兴奋的拉着俞仁,来到曲先生面前。   曲先生却一直在盯着刘强,上下观察,看他这大块头倒底有什么异常。   “曲先生,我有办法了!”   “什么有办法了?”曲先生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了问了一句,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个向来只会使力不会用脑的刘强,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攻打陈钱岛的办法啊!我敢保证,这一次一定成功!”   “噢?”曲先生听刘强说的如此自信,第一个判断便是:这个主意是俞仁替他想的。看来,刘强一定向俞仁亮明他们的身份了。虽然这事就算刘强现在不说,早晚也必会有人要告诉俞仁。   但是,曲先生因为这俞仁与大小姐的特殊关系。他起初的想法是,将这事拖着。在大小姐没有明确授意之前,自己也装聋作哑。这也就是昨晚他为什么不愿带俞仁回闻涛院的原因。可是,刘强却执意要带俞仁回来,曲先生便不好阻拦了,不然,让俞仁误会他是有意跟自己为难,这以后只怕会让大小姐对他生出嫌隙。   曲先生是个老成持重的人,可是手下却偏偏带着这么一个憨直鲁莽的刘强。这几年,也真给他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可是,从内心里,曲先生还是比较喜欢这个憨厚的鲁莽汉子的。因为他率性,不耍心眼。这种人,在现下这个时代,已经不多见了。   “说说看!”曲先生与俞仁做了个眼神的交流,见他果然信心十足的样子,这才又新重把目光转向了刘强。   “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是就是咱们的人登不上岛?”   “废话。要是可以登上岛,这钟老三不早就给咱们灭了!”   “我有办法可以让咱们的人登上岛。”刘强本来说话都是直来直去的。可是这一次,大概他也是受了方才俞仁说话方式的影响,居然也跟曲先生卖起了关子,这让曲先生很有些不习惯。   “什么办法?”   “飞上岛去。”刘强以为自己出了个好主意,说出这个答案时,他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曲先生当头就给了刘强一巴掌。“飞上岛去?你脑袋发昏了吧!你知道咱们的船离岛有多远,就算是最近的,也有一里多。飞?你当你是鸟啊!还是当你是鸟人?”   曲先生说这话,当然不是讲给刘强听的,他是讲给出主意的俞仁听的。虽然他并不想主动去得罪俞仁,可是听了这个主意,曲先生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好好骂两句这个光会纸上谈兵的书生。   刘强本来还信心满满的,被曲先生一个把掌打下去,这信心马上就消失了六七成。于是,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   “是,是俞相公给我出的主意。他说,他最近搞了一个东西,可以带着人飞到天上去。”   曲先生看着俞仁,满脸的不信。   俞仁知道,这时候自己再不出声是不行了。于是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一个放大的孔明灯罢了。我这东西虽然才刚刚做,不过,要飞这么一两里的海面,我想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要我们有一个人飞上岛,便可以带一条细绳上去。然后细绳后面再系上粗绳。将粗绳的一头系到岛上的大树或岩石上,这一头便系在我们的船上。这样,我们的人便可以一个个借这条绳子滑上岛了。曲先生认为这主意怎么样?”   曲先生没有回答。他起初并不相信,这个俞仁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们的人飞上岛去。可是当他听到俞仁讲到孔明灯。他开始有几分相信了。必竟,这孔明灯早在一千多年前便有了。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而要做一个放大的孔明灯,从理论上来讲,也还是行的通的。   “不知道俞相公的这个东西在什么地方?”   “噢!它应该差不多已经做好了。是我的几个朋友在做的。如果曲先生觉得可以用。我明天便带你去看。”   曲先生却显的更加的急切。“我们能不能现在……?”   俞仁抬头看了看天。“现在啊!我那地方离这儿可不近,而且还是在城外。要是咱们现在赶过去,天黑前一定是赶不回来的。而且,我估计着,他们也还要有一两天的时间,才能把东西做好。现在去了,也是看不到。不如咱们先跟你们大小姐交待一下,等明天再去也不迟。”   其实俞仁不愿现在去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很想马上见到李玉。自己既然给他们想了这么个办法。想来李玉无论于公于私,都是要见见他的。这别来近月的相思,对俞仁来说,并不是那么好挨的。 第六十三章 暗窥伊人   每当闲下来,他的脑海里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李玉的身影,那一颦一笑,都让俞仁牵肠挂肚。所以,这一阵子,俞仁都是尽量的不让自己的脑袋闲着。眼见着便可以再次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要让他哪怕只是再等一天,那也是痛苦万分的事。因此,俞仁自然的要想尽办法,找借口留下来。   曲先生沉吟了一会儿,“好吧!那么,今晚便请俞相公与我们一起去见大小姐吧!”   俞仁自然欣然同意。   于是,几人在曲先生家吃了早晚饭。饭还没吃完,便见到莺儿姑娘赶了过来。   “曲先生,曲先生。小姐让我来问,你的办法想出来了没有。”   曲先生这时候对俞仁的办法还不太有把握。他是个谨慎的人,可不像刘强那样,心里一点东西也藏不住。见李玉派莺儿来亲自过问,知道大小姐对攻打陈钱岛的事情也很着急。必竟,这当中的利害,别人不知道,他曲敬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当初,大小姐初回国,便是他给大小姐出的这个主意,与许家联合,以武力加怀柔的办法,柔硬兼施,把东南海上的各路海盗们统一到他们两家的麾下。再以保护商船的名义,向出海的各地商船收取保护费——也就是买旗费。   如此一来,海上太平了。商船不再担心随时被劫,虽然花了些银子,但实际受益的却更多。而那些海盗们,也比以前好过多了。由于李、许两家每年都会分配一部分的卖旗银给他们,虽然看起来比从前少了些。但是却不用再冒任何的风险。兼且还可以搭上李家、许家这两大商队,做些向海外倒买倒卖的生意。   由于有李、许两家的商业关系和几代人积攒下的经验,这些海盗们实际上只是跟在后面跑跑腿而已,并不费心。可银子却没少赚。   更重要的是,海上太平了,朝廷也安心了。没有了海盗们的闹腾,东南各卫所的大小将佐们,便可以每天安心又舒服的呆在他们的卫所里,不用出海受那风吹日晒,更不必担心海盗们偷袭他们的船,使他们葬身大海。多好!   这是一个照顾到各方利益的方案。所以,这个方案执行不久,便出现许多海盗们不用李玉派人去劝降,便主动来投城,愿意归于李家旗下的现象。   可是,这一切的基础都是源于他李家的海上实力。眼下,李家在东南海上的威信受到了挑战。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钟老三劫持商船的事件,那他们李家在东南海上的威信便会一落千丈。好容易打下的江山,只怕不久便要断送出去了。   曲先生十分清楚,这种借用别人的力量,来搞联合的方式,虽然发展快,却也有一个致命的坏处。那就是,一旦总部的威信不足时,这个盘子便会快速的走向崩溃。   曲先生将碗放了下来,向莺儿道,“已经有些眉目了。但是,现在还有一件东西要待证实它是否可用。如果可用。那这个办法便可行。如果不可用,那咱们便要另想办法。”   莺儿听到这话,脸上立时现出欢娱的模样。“好!小姐刚才还说,相信凭先生的智慧,这不是什么难题。我这就去向小姐汇报。”说着,莺儿一转身,走了。   自始至终,莺儿都没有看俞仁一眼,这令他的心无比落寞。俞仁没想到,自己现在在这小丫头的眼里,居然成了空气。虽然这跟天色暗,屋子里又没有点灯,光线不好有关。可是,怎么也不至于扫都不扫他一眼吧!   俞仁有些自卑起来。他甚至在想,一会儿要不要跟曲先生他们去见李玉的问题。他担心李玉会不会也像莺儿一样,为这个什么陈钱岛的事情,而对他视若无睹。说实在话,被莺儿这小丫头视而不见,他还能接受。可是,如果被李玉也这样的视若无睹,他连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受的住这种打击了。   虽然理智告诉他。其实,就算是李玉对他视而不见,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必竟,眼下她必须要先处理好这件摆在面前的辣手事。但是,俞仁还是很担心自己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个比较容易感情用事的人,这个缺点到现在仍没有多大改变。   曲先生与刘强匆匆的吃过饭,却发现一旁的俞仁,手里端着碗,吃的却越来越慢。曲先生没有说话,刘强却着急了。   “俞相公,天马上就要黑了。咱们赶快吃,吃好了,好快些去向大小姐复命啊!”   俞仁这才惊醒。“噢!马上好。”说完,他匆匆扒了两口饭,便放下碗跟着两人向议事堂去了。   闻涛院的议事堂,离曲先生住的地方稍有些远。它建在闻涛院的后面,在一个较高的山坡上。这儿是李玉在此处的办事点。有一个独立的院子。分前后两进,前进有十几个房间,连成一排,后进要稍小一些,却多出了两边的厢房。加起来,前后进的房间还是差不多。   众人来到议事堂,大多数的头目都已经到了。他们分两排站着。曲先生进来后站到最前面一位,刘强则站在中间的位置。俞仁按事先与两人商议好的,站在刘强的身后。   透过前面几人的肩膀,俞仁终于看到了那个令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此时的李玉,全身戎装,看上去比相别前又消瘦了几分,却多了几分的英气。此时,她正是专心的研究着铺在桌上的一张地图。俞仁由于站的较远,看不清她桌上摆的是什么地图。   就见站在李玉旁边的莺儿姑娘在她的耳边悄悄讲了几句什么话。李玉忙抬起头来。见曲敬已经来了,忙直起了身子。   “曲先生来啦!攻打陈钱岛的妙计,想来你也带来了吧!”   曲先生忙从袖里拿出一张纸,递了上去。“还不敢做最后的确定。因为那项关键的东西,我还没有亲自去看。”   李玉接过曲先生的纸条,仔细看了看。她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有些舒张开来了。她将那张纸条随手放进了口袋里,向着下面的众人道,“曲先生果然不愧是我们李家的孔明啊!如此天马行空的妙计也能想的出来。”   曲先生被李玉的一句话,夸的脸上居然泛起了几丝红晕。   “好,既然这事暂时还不能最后敲定,那咱们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曲先生和刘强留下,其他人就暂时先回住处吧!”   众头目听了这话,纷纷离去。最后终于只剩下了曲先生和刘强。   俞仁在大家散去时,便开始发了愁。他很想再多看看李玉几眼。可是又知道在这种场合下,实在不适合自己出现。就在他犹豫着的时候,议事堂里的头目也都走的差不多了。俞仁刚一转身,正要跟在最后几名头目身后混出去。   却听到身后有人叫住了他。“你也暂时先别走。”   俞仁心里一跳,此时他的心里,也说不出是喜,还是惊。可是他才一驻足,便马上又听到了莺儿的声音。   “不是说你,是说你身边的那位。江头领,小姐让你也留一下。”莺儿在一旁不补充道。   俞仁这才注意到,走在自己身边的,还另有一位头目。这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看模样还挺俊朗的。那人听到这话,也跟着站住了。   俞仁无耐,只好继续向前走。他多想被李玉认出来,或是被她叫住啊!可是,这一幕却终于还是没有发生。   而俞仁又偏偏不能自行站出来,或主动表露身份。这是他来议事堂前,与曲先生和刘强订下的君子协议。由于两人都担心俞仁在众头目面前露出身份,引的李玉情绪失控,做出些有损她威信的事情来。于是,作为带他来的附加条件,两人事先与俞仁讲好,不得主动显露身份。   除非是大小姐点名要见他,否则,不得出头。”   作为进入议事堂的条件,俞仁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退出议事堂的俞仁,只能在门外等着曲先生与刘强。他呆的这个地方,离议事堂相隔较远。这个议事堂的门口是有人看守的,他没办法靠的太近,也就没有办法听到几人在里面商议了些什么事。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刘强匆匆从议事堂走了出来。   俞仁忙迎了上去。“回去了吗?”   “没有。大小姐让我来叫你。” 第六十四章 突然出现   俞仁心中一喜,“你跟她说我来了?”   刘强摇摇头。“我们没提你的姓字。是曲先生说,他刚刚认识了一位奇士,可以做一种能够载人飞到天上的东西。所以,大小姐便让我带你去见她。”   俞仁有些沮丧,原来李玉并不是因为听到他的名字,才叫刘强来叫他的。不过,转念一想,终于可以与李玉相见了,俞仁还是挺高兴。这不正是自己所想要的结果嘛!   俞仁随着刘强进了议事堂。由于刘强高大的身体一直拦着,直到刘强让到一边,李玉才看清了俞仁的模样。   “你是……?”李玉突然看到俞仁,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好,一旁的曲先生见李玉神情有异,赶紧咳嗽一声,以示提醒。李玉立刻醒悟过来。她知道,在这儿、这样的场合,她不适合与俞仁表现的太过亲近。作为一名首领,在手下的面前,她必须要维护自己的威信和形象。   虽然莺儿、刘强他们早已知道她与俞仁的关系,可是还有一位江九郎。这位江九郎可是她们李家布置在浙江的海上战船队的头令,手下有战船十三艘,人员二百余名。他们的驻地正是大衢山,也是李玉这次攻打陈钱岛所依恃的主力。   “没想到竟是俞相公。太好了。”李玉说着话,赶紧让莺儿给俞仁搬凳子。   虽然李玉尽力的表现出公事公办的样子,但还是把一旁的江九郎看的心中嫉妒不已。要知道,在这议事堂里,可以享受坐的待遇的人,可没有几个。就算是像曲先生这样的第一谋士,到了这里,也只能站着。在江九郎的记忆中,只有他老爹和李家的几位老家人,才享受过这种待遇。   眼前的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算个什么东西,居然受到大小姐如此的礼遇。更让江九郎妒火中烧的是,这小子居然一点也不回避的直直的盯着李玉。李玉是什么人,那是他江九郎心中的女神啊!这小子居然敢这样无礼的直视他心中的女神。   可是,俞仁不但做了,而且还一点也没引起江九郎心中这位女神的不快,反而脸上显出了一丝少女的羞涩。   江九郎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他从小便与李玉一起长大。虽然大李玉五六岁,江九郎却一直没有放弃过心中的奢望。因此,虽然已是二十五,江九郎却一直没有成亲。他老爹也早看出儿子的心思,在劝了几次无效后,江九郎的老爹江福祥便也不再劝了。   遗憾的是,江九郎虽然对李玉有心,李玉却对这江九郎显然无意。虽然李玉待江九郎一直也不错,但那显然只是领导对下级的关心。江九郎一直把李玉奉若神明,从来不敢吐露自己的心思。   最近几年,江九郎眼看着李家在李玉的带领下,实力快速发展,李玉自己在这些手下中的威信也是越来越高。那个从前还只是青苹果的大小姐,也渐渐长成了诱人的红苹果,可是江九郎却感觉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他更加不敢稍露心思,只能在心中默默的注视着心中的这个女神。   在江九郎的记忆中,这些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小姐出现这样羞涩的神态。虽然没有成亲,江九郎在男女之事上却也并不是完全的门外汉。他知道,这神态代表着,李玉对眼前的这个书生动了心。   江九郎的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真想拔刀而起,拉着这书生,当着李玉的面,好好的来一场生死决斗。可是,他又不敢。因为他知道李玉绝对不会允许他这样干。   “曲先生,你所说的那个可以飞到天上去的奇物,便是俞相公做的吗?”   曲先生点点头。“不错。不仅这东西是俞相公做的,我们这个破敌的办法,也都是俞相公想出来的。曲敬不冒功。”   李玉听了这话,高兴的眉飞色舞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攻打陈钱岛的事情,还没有讨论完,她真想马上拉着俞仁,回她的后院去了。   李玉正待要问俞仁,这个方案的细节,便听到一旁的江九郎突然发出一声轻哼。“哼!战还没打呢!是功是过,还未可知。何况,这个办法,我们从来没有用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曲先生怎么就如此的肯定一定可以成功?”   曲先生被江九郎的一句话讲的脸上顿时红了起来。他一向以谨慎低调为主,这次为了哄大小姐开心,难得讲了一句稍稍过头的话。没想到便被人给抓住了把柄。不过,曲先生必竟是有涵养的人,他并没有跟江九郎去争。而是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   “江老弟责备的是。是我孟浪了。江老弟方才说的不错。这种办法虽然听上去很妙,便是究竟实不实用,我想咱们最好还是先找个地方试试。要不然,战一打起来,万一这办法不行,那时候,咱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李玉听了这话,没有说话,只是拿眼去看俞仁。她当然知道曲敬与江九郎讲的这一点,很有道理,可是她也很担心,俞仁听了这话,会不会生气。   俞仁没有生气,他不但没有生气,而且还很高兴的样子。“两位讲的很有道理。我也正是这么想的。明天我就带几位,去看我做的那个热气球。然后再找个地方,进行一下试验。   这个试验的地方,最好也选在海岛上,以便最大程度的接近真实。”   李玉听了这话,更是高兴。当场便拍板。“好,江头领。我看,这个试验,便在你们大衢岛上进行吧。你给我找一个与陈钱岛东北面环境最相似的地方,知道此事的人要越少越好。”   江九郎心中暗恨,他原本是打算借此来打击俞仁的,却没想到反而成全了他。可是,现在大小姐发下了命令,他便不得不执行。“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李玉挥了挥手。“好吧!你去吧!记住,这两天让岛上的兄弟们,随时待命。只要咱们试验一成功,便马上挥师北上,攻打陈钱岛。”   江九郎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李玉又转向曲先生道,“这件事,便劳烦曲先生全全处理了。待试验有了结果,再来报与我知道。”   说完,李玉向三人挥了挥手。“你们,也都回去吧!”   俞仁没想到,李玉这样便把自己给打发了。这让他大为失望,他原本的预想可不是这样。在刘强回头来叫他时,他便已经在心里预想着,要是一会儿李玉把自己单独叫到后院,自己是去,还是不去?   如果去,这样显然不合适,必竟他是为公事而来,而且还当着这么些的手下。如果不去,他又觉得对不起自己。   没想到,李玉根本就没有给他这样选择的机会。俞仁张着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李玉已经转身走了。   俞仁定定的望着李玉远去的背影,他从心里突然产生了一股陌生的感觉。好像眼前的这个李玉,并不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李玉了。   曲敬将这一切悄悄的看在眼里,这让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   “走吧!”曲敬轻拍了拍俞仁的肩膀。“大小姐也不容易,她有她的苦衷,希望俞相公可以体谅啊!”   俞仁强装出一个笑容,“没事。我知道,你们大小姐手下统御着这么多人,自然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我不是那小肚量的人。”   俞仁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无比的难受。 第六十五章 自我调节   刘强这时走上来,“依我看,十有**是因为那个江九郎。我早听人说,这个姓江的对大小姐有非份之想了。大小姐一定是怕这江九郎惹事,才故意的冷落俞相公你的。”   曲先生暗暗的拧了刘强一下,还朝他瞪了一眼。刘强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可是曲先生的这个举动,他还是明白的。每次,自己说错了话,曲先生都会这样。所以,刘强虽然还没有想通自己的话错在哪儿,却仍然及时的闭了嘴。   这一晚,俞仁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当刘强起床准备到院子里去舞几趟他的巨斧时,却发现他的巨斧居然不见了。这时,他听到后院里传来破空的声响。刘强赶紧赶到后院。   就见俞仁正拿着他的那两柄巨斧,在院子里舞的正欢实。刘强没想到俞仁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书生,也能舞的起他的巨斧。要知道,大明朝发展到了今天,天下承平已达两百多年。虽然书院里的课业也有御射,可是这些此时都仅仅流于形式了。   在这个时代里,能看到书生会两下子的,实在是太难了。而更让刘强吃惊的是,俞仁虽然舞巨斧的姿势并不好看,只有简单的十招动作。可是细细看下去,却都是非常实用的十招。而且俞仁的动作十分的迅速。刘强看的不由吃了一惊。以他估计,就算是自己也拿着两把巨斧,与俞仁对打,只怕也要败阵。   刘强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俞仁一遍遍的练着他那十招实用而简单的动作。他对俞仁的钦佩之心,不由的又高出了几分。   俞仁大概是感受到了目光的注视,他停了下来,扭头看到刘强正站在一旁看着自己。   “你醒啦!太好了,咱们这就去看热气球吧!”俞仁显的比刘强他们还要急切几分。   经过昨晚的一夜反思。俞仁渐渐的想通了。李玉既然现在不方便单独见他,他便给她制造一个方便单独见他的理由。他们不是现在攻不下陈钱岛吗!那他就全力帮助他们把这个什么鸟岛攻下来。只要他帮她们李家立下大功,不就给她制造了单独召见自己的理由了吗?   想通了这一点,俞仁顿时感觉浑身一下子轻松起来。   “俞相公的这十招好利害,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刘强还沉浸在方才俞仁凌厉的斧式上。   “啊!我不过是随便的耍两下罢了。让你见笑了吧!”俞仁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称赞他的伸手。   “俞相公太谦虚了。我老刘玩这两把斧头已经十多年了。或者在招式上要比俞相公会的多上许多,也纯熟许多。可要论实用和凌厉,我反而自叹不如。老刘我惭愧啊!这么多年的斧头是白玩了。   俞相公真的不肯告诉老刘,你用的招式吗?”   俞仁被刘强说的脸有些红起来。“啊!你别介意。其实,我就会这十招。这十招原是我前阵子从一个朋友处学来的,它本是十招刀法。我早上起来,看你这两把斧头做的大,很合我的脾气,我于是便把它们拿来玩玩。   因为我不会其他功夫,所以只好用斧头去使这十招刀法,正好我这刀法也是使的双刀,倒是不用改。”   “不知俞相公这十招刀法叫什么名字?”刘强又追问道。练武,一向是刘强的一大嗜好。   俞仁更加脸红起来。“其实,我这十招是胡乱拼凑来的。因为我力气很大,却一招功夫不会。所以,那一次便求几个会武的朋友教我几招。于是,他们便七拼八凑的教了我几招,这其中,还有三招是我从一本书上学来的。   我给它起名叫:乾坤十节。   意思是,这十招使出来,不是我节节胜利,便是节节败退。因为这十招全是攻式,没有守招,我也根本不会守。要是我打不退别人,别人反攻我,我也就只能退了。”   刘强脸上露出了笑容,现在想来,方才俞仁使的那十招果然都是只攻不守。   “好了,咱们别讨论这武功了,还是快去看看我的热气球吧!我可是等不急了,恨不得马上便可以拿着它去攻陈钱岛了。”   “现在就去吗?”刘强有些想不通,昨天还显的不急不慢的俞仁,为什么才过了一夜,便又如此急切起来。   “当然,你难道不知道,时间在战场上,就意味着战机吗?一旦延误战机,那咱们可就不好向你们大小姐交待了。”   刘强一听这话,赶紧带了俞仁去找曲先生。   三人整理好,到了清波门,城门才刚开。   等到三人上了山,来到俞仁的石屋基地,曹安睡着还没起床。石屋的门仍然是关着的。   俞仁上前叫开了门。曹安昨天还听徐胖子来跟他们讲,说他们在凤凰山上遭人暗算,然后又遇到了刘强与曲先生的事。曹安听了徐胖子的讲述,知道他家这位少爷一定又是去找李玉了。   曹安估计着,不等那边东林与万松书院的比试开始,他家这位少爷只怕也舍不得回来。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他们少爷居然回来了。   “少爷,你回来啦!”曹安揉着惺忪的眼睛道。   俞仁现在可没心情与曹安客套,他现在只想马上知道,热气球的制作情况。   “怎么样,搞好了没?”   “什么搞好了没?”曹安显然还没睡醒。   可是,曹安马上就清醒了。因为俞仁的巴掌已经上了头。“你说什么好了没?我还能问你什么搞好了没?”   “噢!好了、好了。”曹安刚说到这儿,马上又改了口,“噢!不。没好,没好。”   俞仁听的气不打一处来。“到底好了还是没好?”   “基本是好了。但是,架子上还有几处没有装好。本来昨天如果他们几个不回去,在这儿赶个工,便可以做好了。可是大家都说反正你也不在,便不急着装。”虽然俞仁看上去有些生气,便曹安却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他们少爷自失忆后,便一直待他如挚友,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责骂过他。   “你马上去把黄瀚他们叫来,把热气球赶制出来。我这儿急着要用。”   曹安答应一声,便马上下山去了。   不一会儿,曹安便又跑了回来。   “这么快?”俞仁还真有些意外。   “我刚到山下,便碰到黄瀚跟刘大头、李福了。我所以便先上来告诉少爷一声,他们马上就到。”   果然,不一刻,俞仁便见到黄瀚他们三人一起上来了。   几人多日未见俞仁,这回见他重又回来,都很高兴。在俞仁的指挥下,余下的部分很快便做好了。   由于这个热气球的尺寸太大,显然不适合在这个山上试验。   “我现在有一件急事,需借热气球一用,五天之内一定还给大家。”说着,俞仁便吩咐众人,将热气球叠裹好,准备带走。   因为这热气球完全是俞仁设计的。再说他只是借用几天,自然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可是,黄瀚几人在小心的叠裹好热气球后,却一直将俞仁三人送到了山下。等看着俞仁将这些他们苦心研制了十多天的杰作一一装到马车上,他们还是不愿离开。   俞仁看了众人一眼,见他们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知道他们这是因为没能亲眼看到热气球的第一次升空。俞仁沉思了片刻,向曲先生道,“我这些兄弟那都是对热气球的研究付出了极大热情和努力的。我看,咱们是不是带上他们,先到城外找处空旷的地方试飞一下。万一要是不成,还可以及时修改。” 第六十六章 气球初飞   曲先生自然没有意见。   于是,俞仁便让刘强又去城里找了两辆马车,还顺便去刘大头家的打铁铺子里,拉了一大袋子的煤。   等一行人驶出杭州城,在城外十余里的地方,找了个空旷的地方。俞仁吩咐大家把热气球搬下车,就地组装。   很快,热气球便组装完成了。   俞仁亲自向火盆里添了煤,然后点燃了下面用作引火的木柴。   不久,煤便被烧着了,几人按着俞仁的吩咐,将热气球牵了起来。热气球里很快便灌入了大量的热气。慢慢的,就见原本塌在地上的热气球正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像一个灌满了水的皮袋。   这个场景早在俞仁的意料之中,故而他并不意外。黄瀚他们因为看过上次的试验,对这一次的结果,倒也不太惊奇。唯有曲先生和刘强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由的惊叹俞仁的惊天之才。   可是,热气球虽然鼓了起来,却一直不起飞。起初,大家还认为可能是时间没到。可是,眼见一袋子的煤已烧去了近半,热气球却仍然没有一点反应。大家不由的都有些急了。   俞仁的额头也露出了汗。   “老大,这是怎么回事?”黄瀚也急了。   俞仁走近热气球,他用手轻轻抬了抬下面的竹篮。只这么轻轻一抬,竹篮便跟着跳动起来,好像就要飞起来一样。众人看的都闭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重了,把将要飞起来的热气球又给吹了下来。   可是,竹篮也仅仅是跳了几下,便又不动了。俞仁又轻轻抬了一下,竹篮又跳起来。可是,他一放手,没几下,竹篮便又落在了原地,不动了。   “怎么了?会不会是我的竹篮做的不行?”李福有些不太自信的问道,他见俞仁总是抬竹篮,便以为问题是在竹篮上。   “没有。竹篮做的很好,架子也做的很好。你们的工作,完成的都很多色。问题出在我的设计上。我不该用这么厚的皮做气球。这样子虽然牢固,也不透气,可是却太重了。”俞仁很快发现了问题。   “那怎么办?”几人同时问道。   俞仁沉思不语。过了许久,他才突然抬起头。“如果用布,外面再贴上油纸,能够保证不透气吗?”俞仁的话是对着黄瀚问的。由于徐胖子没在场,现在这儿,除去他自己,便只有黄瀚算是对这个热气球最有研究了。   黄瀚想了想,“应该可以吧!就怕纸不耐热火烤。久了只怕不行。”   俞仁知道现在时间紧急,他不能再等了。于是向刘强道,“你现在马上跟黄瀚进城,去定制一个布做的热气球,再多买些油纸和浆糊回来。至于样式和尺寸,黄瀚都知道。”   两人答应一声,便坐上马车走了。   守在原地的俞仁并没有空等。他绞尽脑汁要想出一个可以载人飞出两里以上的东西。   他在地上划了一个类似滑翔机的图样。可是,很快便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知道,就算是真的做出了滑翔机,在海上,也没有办法滑行。最后,俞仁将重点放在了制作大风筝上。   必竟,要做一个大风筝,并没有什么技术上的难题,做起来快,而在海上也基本可以飞的起来。只是这样一来,这个执行任务的人,便需要十分的胆量与技巧了。这是他在无法使用热气球时,所做的一个备选方案。虽然这个方案也显然存在着很大风险。可是,也没有办法了。眼下,他必须要想出一个办法,把至少一个人,通过空中送到陈钱岛上去。   俞仁他们在城外等了大约有两三个时辰,这才看到刘强与黄瀚坐的马车赶了回来。   由于布和纸都太软、且不牢固,想要将他们稳实的装到热气球的架子上,倒着实的费了他们一翻功夫。   等到众人完全搞好,天已经大黑了。   可是,大家都急切的想要知道,这个经过他们改进的热气球,倒底能不能飞上天。于是,俞仁再一次加上木柴,在火盆里点燃了煤。   不一会儿,布和纸做的热气球里,又开始冲满了热气。俞仁亲自爬进了篮子里。曹安也很想爬进去看看。可是俞仁却阻止了他。   “现在你们先不要上来。等我试过它可以飞起来。只要能飞的起来,以后有的是时间给你们玩。”俞仁说着话,从袋子里又加了一锹煤到火盆里。火盆里的火焰暗了下去,但很快便又烧的更旺了。   俞仁抬着头,细细的观察着头顶的布与纸做的气球顶。他知道,这些才是他成败的关键。还好,一切都很正常。俞仁感觉身下的篮子动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没等他蹲下身子来检查,身下的竹篮又动了动。   “啊!飞起来了。飞起来了。”曹安第一个高叫起来。   众人这时也都发现,热气球果然飞了起来。那个大大的热气球终于慢慢的升了起来。在众人的一片欢呼声中,热气球载着俞仁越升越高,终于飞过了众人的头顶。   俞仁轻轻的松了口气。终于成功了。   一天以后,杭州湾外的大衢山海岛上,俞仁正带着曲先生精心挑选的五十名亲信,在一艘大船上练习登岛。为了保证能够最快、最安全的登上陈钱岛,俞仁按着他后世在一个旅游景点看到的一条绳编的桥,也设计了一个用渔网做底的绳桥。他们现在练习的正是如何利用小船在浅摊处最牢固的固定绳桥的一头,和快速通过绳桥。   由于一切在设计时,俞仁都考虑的很细。这一次的演练十分顺利。   当最后一名参演的李家海盗通过绳桥后,俞仁看到一直站在岸边的曲先生向他抬了抬手。   俞仁命令刘强将船靠岸。   当俞仁登上岸,他看到李玉带着莺儿也一起站在曲先生的身旁。   曲先生见俞仁上了岸,便向李玉一拱手。“属下带他们到前面再练几遍,以确保今晚的登岛,万无一失。”   李玉点了点头,曲先生便带着人走了。莺儿也马上找了个借口,离去了。海岸边,一时只剩下俞仁与李玉两人。   李玉看着俞仁。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你,过的好吗?”   俞仁露了一个笑容,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欢喜。因为他从李玉的这句话里,听出了她对自己的关心。现在,俞仁已不敢再对李玉有什么奢望了。必竟,他们两人的身份相差的太远,远到连俞仁这样一位四百年后的穿越者,也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消弭。现在,他只要知道李玉的心里还有他,他便满足了。   “挺好的啊!”俞仁看着海岸边几只掠过的水鸟。   “我现在就像它们一样自由,想停就停,想走就走,没有悲伤、也没有牵挂。”   李玉的神情黯淡了下去。沉默了好久,李玉这才像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道,“其实,很多的事情,你应该也都知道了。我不是有心要向你隐瞒,实在是我的身份太特殊了。   其实,我的真名叫李莹。李玉只是我的一个化名。我们李家从祖辈开始,便一直做海外贸易的生意。后来,到了嘉靖朝,朝廷突然不让商人出海了。于是,我们家也跟着其他海商一样,开始进行私运。   嘉靖中后期,由于戚继光和令叔祖俞大猷俞大将军的打击。像我们家这样的海商们,便与倭寇一起,被逼出了大明。我祖父于是便带着李家和不少的多年来一直从事海运的乡亲,乘船迁到了吕宋。 第六十七章 李氏家族   在吕宋,我们大明的汉人最多时曾达三四万人。后来,隆庆朝开关,我们李家也与其他汉人一样,又开始从事起大明与吕宋之间的海上贸易。   那时候,我们李家虽然在吕宋商队中,也算比较大。可是却并不是最大的一支。除了许二叔家,吕宋至少还有七八家比我们大的商队。   可是,到了本朝的万历三十年。皇上听信一个叫张嶷的人的话,说在吕宋岛上,每年可以开采黄金十万两,白银三十万两。于是,皇上便派人到了吕宋,想要跟吕宋的酋长商议在吕宋开矿的事。此时的吕宋已经被西洋人占据三十多年。   皇上派去的使臣提出的要求,被西洋人拒绝了。于是,朝廷在吕宋开矿的提议便这样做罢了。   可是,皇上这一个突然心血来潮的决定,却害惨了我们这些定居在吕宋的汉人。   由于吕宋一直以来都是我大明的属国。西洋人认为皇上这次派使节到吕宋的真正目的,是为探听吕宋的虚实,打算向吕宋发兵,帮助吕宋人把他们赶走。所以,西洋人便开始限制起我们汉人的行动,并且收缴了我们的铁器。   西洋人的做法,自然也引起了我们汉人的警觉。于是,很多的商队便开始暗中组织力量自卫。   这件事被西洋人发现后,便派出大批军队,在吕宋屠杀汉人。他们的命令是,只要是汉人,便一律杀死。   当时我爹有一个朋友是当地人,他正在帮西洋人做事。得到这个消息,他马上悄悄告诉了我爹。   我爹得到这个消息,赶紧派人,以最快的速度飞报各个在吕宋的汉人商队,同时,开始准备逃离吕宋。可是,由于那七八家商队新近才从大明进了一批货。货才刚搬进商行,还没来的及出手。他们舍不得抛下货物,再加上,他们向来与我们李家是竞争关系,对我爹的话不太相信。他们认为西洋人不过是为了些钱财,不会真的对他们动手。就算是西洋人真来了,使些钱也就摆平了。   可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次,西洋人动起了真格的。他们首先封锁了海港,然后在吕宋大肆屠杀我们汉人。那真是见人就杀,根本连讲话的机会都不给啊!   还好,我们爹因为这一次从大明运来的生丝和瓷器还没卸船,许二叔则因为他们家的商队还没来。他这次正好生病,去大明进货的事于是便拖了几天,他也没有同去。   我爹与许二叔,带着家人和商队的人和船刚刚逃出马尼拉港,西洋人便封锁了港口。   我爹与许二叔不敢停留,怕西洋人追出港,于是便一路向北驶。还好,他们出海不久,便遇上了正从大明南下的许二叔家的商船队。于是,大家合二为一,转道向北。   他们先去了东洋。在那儿,我爹便定居了下来。可是许二叔却不习惯东洋的生活,不久,他便带着许家商船回了大明,打算做更远途的南洋贸易。   自此之后,我们李家和许家的商船便全都开始装配起了火炮,而且还组织起了自己的护商队。   慢慢的,我们的力量便发展成了东南海上的两股最大的势力,连现在的西洋人,也不敢轻易向我们动手了。   由于我们李许两家贩运的多数都是私货,在朝廷里,很多人便称我们为海盗。可是,我们其实从来都没有做过抢夺其他商船的事情。对沿海的商民,我们更是秋毫无范。有时遇到年景不好,我们李家还要利用设在各地的商铺,进行施粥。   十三年前,吕宋岛上的那一场屠杀,我们漳州人死的最多。这其中,也有我的母亲。   当时,我母亲去了外婆家。我外婆家又不在马尼拉港。我爹一得到西洋人准备要向我们动手的消息,便马上派人去找我娘。可是,到底还是晚了。最终,我娘与那个找人的家仆都没能逃出来。”   说到这儿,李莹的声音哽咽了。她的情绪稍稍有些激动,眼里露出了晶莹的泪光。   “我曾经对着马祖发誓,此生一定要杀光吕宋岛上全部的西洋人,为我娘报仇。”   俞仁向李莹靠近了些,伸手将她轻轻搂在怀里。他感觉她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抖着。显然,那一场大屠杀,对于李莹心灵的影响极为重大,虽然当时她才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放心,西洋人敢做出这样人神共愤的事,上天也不会放过他们的。”俞仁安慰她道。   “可是,西洋人的船那么坚固,他们在吕宋又经营了四十多年。你说,我的这个仇能报的了吗?”李莹对打败西洋人显然不太有自信。   “放心吧!只要我们努力,这个仇,早晚有一天会报的。”俞仁轻轻拍着李莹的肩头,安慰道。   “你回国,便是要准备扩大力量去向吕宋的西洋人报仇的吗?”   李莹点点头。   “前些年,我们家一直都在东洋。五年前,我十五岁时,我爹才允许我带了一批战船和商船回到老家漳州。我爹说他年龄大了,他不再想报仇的事了,只想太太平平的度过余生。   可是,我不行,这个仇无一刻不记在我的心头。为了报仇,我从小便在海船上混,到十五岁时,我爹已经把我们家大多数的生意都交给了我来打理。在我十五岁生日那天,我突然向爹提出,要带一批人回老家发展。   我爹当时许久没有说话,他看出了我的心思,却没有反对。   就这样,我带走了李家当时在东洋大半的力量,四十七条商船、十五条战船。我带着这些船,先是到了漳州,我们仍以海运为主。可是暗中,我却招了不少当年在吕宋被杀同乡的后人。由此,我开始组织起一支复报的队伍。   我本打算直接在福建发展,然后带队杀到吕宋。   可是,后来我遇上了曲先生。   曲先生原本是位落地的秀才。后来他也学别人跟船到南洋贩货。他曾多次到过吕宋。   可是,曲先生的运气不太好,他的生意越做越差。到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连回老家的船钱也付不起了。我见他谈吐不俗,又是我们漳州老乡,于是便让他搭我们李家的船出洋贬货,还免了他的船费。   后来,曲先生自愿加入了我们李家的商队。他在知道了我要找吕宋的西洋人报仇后,便主动的找到了我。他说他曾多次到过吕宋,那儿的西洋人的势力十分强大,他们的铁甲船,船体大,火炮也比我们的利害许多。   要想打败他们,凭我们现在的实力,那还差的太远。于是,他向我献计,让我与许家联合,把东南沿海的大小的海盗们都收归旗下,然后独占东南沿海的海外贸易。   如此一来,便可以得到巨额的收益。有了钱,那船也就不在话下了。我于是听从了曲先生的建议,开始专心经营东南半壁的海上贸易。直到今天。”   俞仁听了李玉,不,应该是李莹的讲述,这才对他们李家有了一些真正的了解。但他同时也有一个困惑。   “那,像你们家这样在东南沿海大张其鼓的扩张势力,朝廷就不管吗?”   李莹轻轻一笑。“朝廷?朝廷上面的高官们根本不会知道我们李家的事情。因为我们从来也不在国内做触犯大明律的事。我们虽然在东南沿海的很多州府都设有商铺,可是我们商铺里的人都是正经的生意人,也按规定向朝廷交商税。   至于卫所的总兵们,我们也都每年有孝敬的银子。他们本就是有钱万事足的主,只要我们不给他们惹事,他们才懒的管我们呢!何况还有银子拿。” 第六十八章 飞登敌岛   俞仁这才明白,为什么李家在东南沿海的势力发展的如此强大,朝廷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两人正聊着,莺儿突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李莹一见莺儿来了,赶紧从俞仁的怀里挣脱出来。   莺儿一出现,马上在她的身后又出现了另一个人——江九郎。   俞仁明白了,莺儿其实刚才是去给他们放哨去了。   江九郎走过来,向李莹汇报他对于今晚攻打陈钱岛的准备情况。可是他在汇报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盯着俞仁。俞仁能够感觉到他眼中的那股仇恨。俞仁在心中暗暗警惕,看来自己以后要小心此人了。   江九郎还没汇报完。那边,曲先生也已带着刘强和五十名攻岛的先锋队到了。   在进行了一些最后的准备后,李莹决定,让俞仁随刘强一起攻岛。其实李莹本不想让俞仁为他们李家去冒这个险。可是俞仁却认为,这个计划中的热气球他最熟悉,如果自己不去,万一出现些异常状况,便没有人会处理,将会影响到全局的战况。   由于李莹担心俞仁的安全,江九郎提出了一个建议:派他们大衢山上功夫最好的头目石廷柱作为俞仁的贴身保镖,专门保护俞仁。   当晚,众人早早乘船赶到陈钱岛附近,刘强作为这次攻岛强登的头领,带了两艘商船,绕到陈钱岛的东北面。他们与负责后续攻岛的江九郎约定,只要他们一抢占西南面的炮台,便马上发射三支烟花作为信号。   江九郎看到烟花便马上带着他的九艘战船从西南面发动总攻。   本来,李莹是准备亲自带九艘战船接应的。可是,江九郎却极力反对,说她身为主帅,不该轻易涉险。这样,这项重任便落到了江九郎的身上。   今晚的夜空飘着朵朵浮云,月亮也只露出一个芽,倒很利于俞仁他们偷袭登岛。虽然早已做过了多次的演习,大家仍然十分的小心。他们都知道,这一战关系重大。如果他们这一次登岛失败,钟老三必然会严加防范,他们将很难再有第二次的机会。   眼见着月儿已过中天,到了他们预定登岛的时间。刘强悄悄抽着腰间的佩刀,向众人下达了行动命令。   于是,四名水手当先放下两条独木舟。俞仁带着三名先锋下了独木舟,热气球也被他们带在小舟上。   四名水手轻抬木浆,向黑暗中的陈钱岛划去。划过了大约四五里水程,俞仁所乘的独木舟触到了水下暗礁,舟身轻轻一震,停了下来。   大家早有准备,并不吃惊。俞仁看了看距离,估计只有不到两里远了。他于是示意水手把独木舟就停在这儿,然后向后面的那条独木舟示意靠过来。   可是后面的独木舟却总是碰到暗礁。足足花了二十多分钟,两条独木舟这才靠到了一起。于是,大家按着事先的计划,点起了热气球。俞仁等热气球开始浮出舟面,赶紧跨进竹篮里,顺手又在火盆里添了一锹煤。   今晚的风向倒是正好合适,刮的是东北风。这一点,俞仁也是经过仔细观察的。虽然他的这个热气球在设计时便考虑到了掌控方向的问题,做了几个可以调整方向的小装置。但是风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俞仁不敢马虎。   俞仁的热气球在夜风下,果然按着他预先设计的一样,正慢慢的向前方黑暗中的陈钱岛漂过去。气球也越升越高。俞仁敢紧打开少许漏气孔,把气球尽量控制在低空。因为他担心气球飞的太高,上面的火光被岛上的海盗们发现,使自己的这次偷袭失败。   可是,俞仁必竟是第一次在海上控制热气球,前面在大衢山时,由于俞仁担心这个热气球的布纸结合的顶罩,用多了会坏,并没有再进行试验。他这一漏气,热气球很快便向下降去。眼见着便要触到海面,俞仁大吃了一惊。这儿的海水里可是养着无数的毒蛇的,自己的这个竹篮为了尽量轻,设计的也是镂空的。要是让竹篮沉到水里,只怕自己马上便会被水里的毒蛇咬死。   情急之下,俞仁一把抽出随身带的长剑,将剑插向隐约露出水面的一块暗礁。长剑发出一声轻响,剑身开始受力,很快便被压的弯了下去。还好,气球下行的势头也终于被控制住了。   俞仁却不敢稍有放松,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手中的长剑。眼看着长剑的剑身一点点的还原成了直线。俞仁终于松了口气。   热气球终于又慢慢升了起来。   等到热气球飞到陈钱岛上空后,俞仁这才敢再次打开漏气孔。很快,热气球便降落在了岛上。   可是,由于岛上的树木太多,热气球被挂在了树枝上。还好,对于这个情况,俞仁早已做好了预案。他从热气球的竹篮里拿出一根备用的绳子,将他套在旁边的一根较粗的树枝上,然后顺着绳子滑到了地上。   在下树之前,俞仁早已做了观察。   站在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几乎可以看到整个陈钱岛的全貌。只是由于夜晚光线不好,并不能将细处也看的清楚。这个陈钱岛是一个方圆足有十几里的大岛。岛的西南与东北面各有一个不太高的小山。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好是在山坡的半腰上。   这一片的山坡周围并没有人家。倒是西南面有许多的屋子。大约五里之外,靠近西南角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排的灯光。这是此时岛上可以看到的唯一的灯火。这些灯光可以帮助俞仁看到,在它们的旁边便是炮台。   俞仁下了树,沿着自己气球漂来的方向,很快便在海边找到了系在气球下面的细绳。   按照计划,俞仁将细绳快速的收上来。   不久,他便将绳桥的一头系到了一棵大树上。做好这一切,俞仁藏进旁边的一个树丛里。   大概等了不到一刻钟,俞仁便看到刘强当先提着刀走上了绳桥。由于他们设计的这个绳桥的另一头是系在独木舟上的,所以不能同时上多人。   等他们一行五十人都上了岛,已是接近四更天了。大家不敢再多耽搁,赶紧向十里之外的西南面炮台悄悄潜去。   陈钱岛上的炮台边,有一排的石屋,共有九间,屋子里灯光通明,显然里面有人驻守。屋子外,却只放了三个明哨,而且全是面向大海的。大概是他们觉得根本不可能会有人能从他们的身后来袭击他们。   看到这一切,俞仁才真正的松了口气。刘强将手下五十人,分成十队,每队负责一个石屋。多出来的一队便由他亲自带领,负责暗杀哨兵。   这一次的偷袭十分成功。由于敌人根本没有一点准备。等他们杀掉三个哨兵,冲进石屋时,那些海盗们才猛然惊觉。于是,这一战,他们几乎是兵不血刃。一下子便将石屋里的四五十名海盗会数擒获。   刘强见炮台已被他们夺下,便按照事先的约定,点燃了三支烟花。   可是,这三支烟花点过,海上还没动静,岛上却一下子炸开了花。在他们的周围灯光越亮越多。看的众人心惊不已。   俞仁数了一下,足足有四五百盏灯。   “刘强,你不是说这岛上总共也不会超过两百人吗?现在咱们已经绑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灯?”   “我也不知道啊!我还是一年多以前来的了。那时候钟老三的人数总共绝对不超过两百人。这我是数过的。”刘强见一下子亮出这么多灯,心里也慌了起来。   “不用多说了。先找火药,把炮台上的那些大炮先炸了再说。赶紧吩咐下去,每队负责一门炮。先炸那两门西洋炮和大将军炮。”俞仁向刘强叫道。   刘强如梦初醒,赶紧组织人去炸炮。 第六十九章 连遭意外   还好,这些石屋本来就是用来叠放火药和炮弹的。这炸炮的材料到是现成的。俞仁吩咐完刘强,向着唯一还留在他身边的石廷柱道,“咱们去那边,探查探查敌人的情况。”   于是,俞仁带着石廷柱,登上了炮台旁边的一个小山坡。小山虽然并不很高,山势却很陡。从这儿向下看,可以看到整个海岛。   此时的海岛上,人影闪动,正有一批批人,手持火把,从各个方面向炮台这边涌过来。看的俞仁暗暗心急。   便在这时候,俞仁听到山坡下,传出一声巨响。接着,又是接连不断的数声巨响。俞仁稍稍松了口气,知道刘强他们炸炮的事终于得手。   “快……”俞仁正要转身,去叫石廷柱下山去叫刘强炸完了炮,便带兄弟们撤到山上来,借这儿的山势固守待援。他才一张口,便突然感觉背上传来一阵巨痛。俞仁本能的向前一个翻滚。   就见石廷柱已经拔出了腰刀,正向自己砍过来。   俞仁完全没想到,这个本来是负责保护自己的安全人,会突然对自己暗下不毒手。   此时俞仁已经无暇多想,他连剑都没时间拔,只能连剑带鞘架住石廷柱的腰刀。   石廷柱果然不愧是大衢山第一高手,他一见自己一刀没能砍死俞仁,马上紧跟着又是一刀,是一刀接一刀,根本没有间断。他的动作太快了,快的俞仁根本就没时间反击,连站起来的时间都没有。   俞仁感觉石廷柱的刀便像是沙漠里的狂风,无休止的刮向自己,他只能本能的挥剑阻拦,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这是他第一次遇上如此可怕的对手。在石廷术的攻击下,俞仁感觉自己就像是沙漠里的沙粒,随时都有可能会被面前的狂风刮走。   就在俞仁感觉到自己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突然传来刘强的一声大吼:“石廷柱,你在干什么?你这个叛徒,快快停手。不然,我让大小姐灭了你全家。”   石廷柱突然听到刘强的叫声,心里一下慌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方才还在山下的刘强他们会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自己偷袭的一刀,居然没把俞仁砍死,不但没砍死,他还居然可以反抗。这关键一刀的失败,直接导致了眼下行动的暴露。   心慌的石廷柱,手下的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俞仁看准这个时机,一下从石廷柱的刀圈中跳了出去。然后便以剑当刀,使开了他的乾坤十节。   俞仁的乾坤十节果然很利害。石廷柱的攻势一下子便使不出来了,只能改为守式。而山坡上的众人,也很快冲了上来,将石廷柱团团包围在当中。   石廷柱见大势已去,不由的叹了口气,干脆放弃了抵抗,将手里的钢刀抛在地上。   刘强气的冲上来,拔刀便要把石廷柱给砍了。俞仁赶紧阻止了刘强的鲁莽。他知道,这个石廷柱的身上一定还藏着许多的秘密。在没有搞清他为什么要杀自己之前,俞仁可不想让他死。   “先听听他怎么说?”   刘强虽然被俞仁阻止,收了刀,却仍然给了石廷柱重重的一脚。将石廷柱踹的向前摔了个跟头。“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三年前,你在杭州城里落魄到没饭吃,是大小姐看你可怜,才把你收下的。大小姐不但收留了你,还让你做了头目。没想到今天你却这样报答大小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石廷柱低着头,不说话。   “说呀!你怎么不说话?”刘强见石廷柱低头不语,又上前踹了他一脚。   石廷柱虽然连挨了两脚重踹,却仍然没有说话。倒是他身后站着的一个年轻人接了口。“刘头,我知道石廷柱为什么要暗杀俞相公。”   “噢!你说说看。”俞仁见这年轻人居然说他知道石廷柱杀自己的动机,不由的心中一喜,赶紧追问。   见这个石廷柱连挨了刘强两脚,却连哼都不哼一声,吴哥俞仁知道他不是个软骨头。这样的人,如果他不愿讲,就算是对他用刑,只怕也白搭。可是,这个问题又非常重要。   要知道,俞仁就算现在还不能说是他们李家的人,至少目下也是与他们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而且他现在还在帮他们处理陈钱岛这个辣手的问题,无论从哪个角度讲,李家也没有要杀他的理由。更何况,他还与李莹有着这样一层特殊的关系。   这样一分析,便可知道问题有多严重了。俞仁知道,在战场上,往往最可怕的不是对面的敌人,而是藏在自己阵营里的叛徒。这些人的破坏性和威胁才是最大的。如果不能马上搞清这个石廷柱真正的身份,和他暗杀自己的目的,那就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有危险,眼前的这些兄弟们个个都有危险。   而这样的潜在危险,也同样威胁着李莹。   就在俞仁准备要问清石廷柱暗杀自己的动机时,山下的钟老三带领的海盗们的杀声却越来越近。   俞仁不得不暂将石廷柱的问题放到一边。“刘强,先把他绑起来吧!一会儿咱们再来审他。现在赶紧安排兄弟们把好山上的要口,多布石块。拦住钟老三的进攻是重点。”   刘强答应一声,赶紧去安排手下的兄弟们去准备。此时的山下,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俞仁突然看到几个兄弟丢在地上的布袋,里面装着方才炸炮台没有用完的火药。   俞仁心中一喜,他正愁着他们这次因为是偷袭,没能带弓箭出来。而这山上的石块虽多,却又多数太大,能够用来杀敌的实在太少。有了这批火药,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啊!   俞仁环顾四周,现在这儿除去被五花大绑摆在地上的石廷柱,便只有那位刚才说知道内情的杨小青了。刘强虽然看上去鲁莽,却还是有些大局观得。他知道调查石廷柱的事情很重要,因而这个知道内情的杨小青也就很重要。为了防止杨小青在前线被敌人杀掉,刘强将他留在了俞仁这儿,还可以顺便保护俞仁。   “小青兄弟,你来给我帮个忙。咱们现在得赶紧先帮刘头领他们打退钟老三的进攻,守住这个山头。否则,一旦被钟老三攻上山头,咱们便全没有活路了。”   杨小青自然也知道眼下情况紧急。“俞相公请吩咐。”   俞仁于是叫杨小青跟他一起,把这些火药用布包起来,做成包,再用布条包上火药,做成引线,当成炸药包用。虽然这样的做法有些简陋。可是俞仁眼前也只能想到这些了。   看着在那儿忙活不停的俞仁与杨小青,被绑着丢在地上的石廷柱却突然说话了。“没用的,你们还是赶紧杀下山,夺船逃走是正经。不会有援兵来了。你们这样子死守,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俞仁心中一惊。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他们好容易攻上了岛,如果就这样放弃,下次再想攻上岛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他原先的预想是,只要他们守住这个山头两个时辰,江九郎的援兵一定会到。到时候,他们便脱困了。   可是,这个石廷柱所讲的不会有援兵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大衢山有什么变故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李莹岂不是会有危险?想到这儿,俞仁不由的着急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想把大小姐怎么样?”俞仁此时也不搞他的炸药包了,而是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将石廷柱从地上提了起来。   “大小姐没事。只是,咱们这些攻上岛的兄弟们只怕会有事。”石廷柱道。   “会有什么事?”俞仁一连追问几句,石廷柱却并不回答。   “我知道是什么事。肯定是江九郎不来援助咱们了。这个家伙跟江九郎是一伙的。肯定是江九郎指使他来暗杀俞相公你的。”杨小青叫道。   俞仁听了这话,突然明白了。   这个江九郎一定是因为看出了李莹对他的情意,起了嫉妒之心,所以才要借这次的机会,除掉自己。他特意以保护为名,在自己身边安插这样一个杀手。乘自己在陈钱岛上的机会把他杀掉。这样,便没有人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如此看来,那么石廷柱说不会有援兵,显然是这个江九郎不打算按计划来接应他们。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可就真的危险了。这个小山头地方太小,虽然有一条山溪,却几乎没有吃的。就算他们能守的住山头,只要钟老三把他们困在山上一周,自己这些人便不用他们杀,就会全数饿死。   想到这个后果,俞仁的心里也不由的冒起了寒气。 第七十章 兵行险着   “小青,你在这儿看着石廷柱,我到前面去看看。”说完,俞仁匆匆向刘强他们布防的地方走去。   刘强布防的地方离山顶并不远,那些叫喊着举着火把的海盗们虽然已经赶到了炮台,却没有马上向他们的山头发起进攻。这些人赶到炮台,突然看到他们赖以拒敌的炮台已经被毁,这些人的心也慌了。   虽然暂时还没有看到李家战船的影子,但人人心中都明白,那只是早晚的事了。   钟老三看到被炸的已经不能再用的炮台,气的一把拔出了腰刀冲进了一间石屋。   “妈巴子的。你们这些吃干饭的王八蛋,是怎么守炮台的。”钟老三冲进石屋,一把提起一名已被绑成了粽子的手下,把塞在他嘴里的布片狠狠的摔在地上。   “老大,这实在不能怪我啊!这些人是从我们身后过来的。你不是说,只要我守好面前的这片海就可以了的吗?这片海我们守好了啊!可是,他们是从我们身后过来的。”那人辩解道。   “你让人把炮台给炸了,还跟老子在这儿狡辩。”钟老三说完,不等这人再说,提起手里的钢刀,便一刀将他的头给砍了下来。   人头落地,热血溅了钟老三和身边几名手下一脸。钟老三突然杀了自己手下的头目,把在场的其他人全都镇住了,也让他们的心里涌出丝丝寒意。可钟老三杀了人,却似乎还不解仇。   “老、老大,现在怎么办?炮台都被炸了,咱们肯定拦不住李家的进攻了。这阵子,咱们可没少跟他们李家作对。要是咱们落到李莹那丫头的手里,可没咱们的好果子吃。不如,乘现在他们还没有攻上岛,咱们快些撤吧!”   “撤?往哪里撤。你们这般孙子们,半年前我说不要跟李家作对,你们非要索窜着老子要干。现在,李家的船还没见影子,你们又要让老子放弃我苦心经营几十年的陈钱岛!   不行,我不能撤。老子就算死,也要死在岛上。”   钟老三说完,突然瞪圆了双眼,又是一刀,将那名提议撤退的手下砍翻在地。砍完,钟老三提着血淋淋的钢刀大笑三声。   “老子不撤。老子在这儿呆了几十年。老子不撤。你们要是谁敢再说撤退的事,便跟他一样下场。”然后,钟老三重重的踢了一脚倒在地上,已经只有进气没出气的手下。   “那些炸我们炮台的家伙呢?”钟老三提着血淋淋的钢刀,向又一名手下问。   “不,不知道。好,好像逃到铁鸡岭上去了。”这人眼见着钟老三不过短短几分钟,便接连杀掉了他手下的两名兄弟,而且还都是他的亲信。这时候见钟老三突然问到自己,吓的他腿都打起了颤。   “王八蛋,敢炸老子的炮台!老子把你们一个个全剁成肉泥!”钟老三不等说完,早已提刀向俞仁他们所在的铁鸡岭冲来。   刚刚赶到刘强身边,俞仁就见山下一个紫脸大汉带着四五十名手下,向山上冲来。此时的天已经渐亮了,俞仁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大汉手里的钢刀上,还在向下滴着血。   “这是什么人?”俞仁向刘强问道。   “他就是钟老三。”刘强道。   “这小子怎么才带了这么点人。奶奶的,看不起老子啊!好,看老子带上兄弟们,不杀你个片甲不留!”   刘强一面说,一面站起身,便要带上身边的兄弟向山下冲。   “慢着!”俞仁一把拉住了刘强的胳膊,阻止了他。“此时敌众我寡,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当钟老三冲到半山腰时,他只遇到了李家三人的抵抗。这些李家人想要凭借山腰上一处陡坡进行抵抗。可是,他们的人实在太少了。还没等他们上前动手,两边已经有不少钟老三的手下爬上了山腰。   这三名李家人见此,不等两边上来的人把他们包围,便率先向山顶上逃去。   钟老三哪肯放过他们,不等手下到齐,便带着二三十人当先向那两人的身后追了过去。这三人逃的很快,钟老三生怕被他们逃掉了,拼着命的向前追,誓要将这三人斩成肉泥才能解恨。   钟老三赶到山顶时,终于追上了这三人。可是,此时他的身后,紧随他而来的,也只有不足十名兄弟了。其他人都稀稀拉拉的掉在后面。钟老三也不管这些,他现在一心只想着,先把这三人抓住,然后剁成肉泥,以解他心头之恨。   可是,没等钟老三上前动手,突然从两边的山石间一下子蹦出几十名手提钢刀的年轻人。为首的一人,钟老三认识,正是李家的一个头目刘强。他跟这刘强是见过面的,虽然说不上有什么交情,但倒底也算是熟人。   钟老三一见到刘强,突然心中一惊,知道自己方才冲的太急,中计了。钟老三正想抽身向山下退,却已经迟了。他的身后,早已被刘强的手下给封死了,二十多名大汉手握钢刀,拦住了他的退路。而那些陆续爬上山顶的手下,也被另外十几人给又打了下去。   “钟老三,我看你还是放下武器投降吧!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刘强说着,向钟老三走近了几步。   钟老三此时,早已没有了方才的嚣张。但是他倒底不死心。心说,我山下还有三四百名兄弟。就凭你们这么几十号人,也想让我投降。可是,表面上,他可不样讲。   就见钟老三满脸堆笑,向着刘强拱起了手。“原来是刘头领啊!好久不见了。前几天我到宁波府去玩,看到位街头卖艺的,使的一手好斧。那小子吹气说他这一对斧头,要打败我们全浙江的豪杰。我当时还跟我那些兔崽子们讲,我说要是刘头领在,定要挫挫他的锐气,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使斧的行家。”   “是吗?那……”刘强正要接口。俞仁在旁边重重踹了刘强一脚。   “莫跟他说这些费话。时间紧急,先把人抓起来再说。”   刘强听了这话,突然醒觉。他于是一提钢刀,便带着五名手下冲了上去。“费话少说。要是你钟老三不肯投降,那就请你尝尝我手中的钢刀。   那钟老三见自己这招缓兵之计无效,只好举刀与刘强战在一起。他一面打,一面还在说。“刘头领啊!我那儿新得了不少好宝贝,还有几位美女噢!只要您老放过我这一回,我愿意把它们全部送给您老。怎么样?”   刘强这回不再上他的当。无论钟老三跟他说什么,他只作充耳不闻。   两人动手的同时,其他人也都动上了手。钟老三手下的这批人伸手都很一般,哪里是刘强他们带来的,这五十名左挑右选的精锐的对手。不一会儿,便都被俞仁他们俘虏了。可是钟老三的伸手着实不差。虽然他的年纪已近四十,却仍能将一把钢刀使的密不透风,让刘强占不到一丝便宜。   俞仁焦急的看着两人,眼见着山下钟老三的手下涌上来的越来越多。那十几名负责阻击的,虽然后来又得了十多人上前帮忙,却仍然感觉到吃力,已经有两三人受了轻伤。钟老三聚集在山下的三百多名手下,此时都已向着铁鸡岭上冲上来。   “大伙儿一起上。”俞仁此时再也顾不得刘强的面子。如果再不能尽快将钟老三擒下,来个擒贼擒王,他们今天就危险了。   这些旁边观战的人,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他们都知道刘强十分要强,又好面子。要是不等他吩咐,他们便冲上去,就只怕这位刘头领事后会找他们的麻烦。   现在既然有俞仁的吩咐,这些人便不担心了,反正有事也是俞仁为他们担着。于是,大家一涌而上,没两下,钟老三便被擒住了。 第七十一章 攻心为上   俞仁一见擒住钟老三,马上将他的嘴塞起来,带到那些还在拼命向山上冲的海盗们面前。   俞仁将刀架在钟老三的脖子上,向山下的三百多号海盗喊道,“你们给我听着。你们的头儿。   钟老三已被我们抓住了。我们是李家的人。这次海上劫持商船,与我们李家为难的人是钟老三,与你们无关。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我保证不伤你们性命。有愿意离开的,尽管离开。有不愿离开的。还可以继续住在岛上,作为我们李家的一员,我们仍会像从前一样,把你们当作我们李家的兄弟。”   这些人本来还在拼命往山上冲,因为他们见到了他们的老大今天发怒连杀了两人,担心自己不尽力也有可能会成为老大的刀下之鬼。这时候突然听到老大被李家的人给擒住了。说实在的,这些人当中,倒有一大半是暗自高兴的。他们终于摆脱了这个狠毒惹事的头领,过上太平日子了。   俞仁的话刚讲完,便见山坡上,一下子便有一百多人抛下了武器。   俞仁见这一招效果明显,不由的心中暗喜,自信心也大增,于是又抬高了声音道,“请你们放心。我今天与刘头领向你们共同保证。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便绝不为难你们。但是,对于那些负隅顽抗的人,我们也绝对不会放过。   再过一会儿,我们李家的大军便要到了。到时候,你们再想投降,那可就没这么容易了。我们李家不是好杀的主,我们也不想看到更多的兄弟流血。所以我现在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你们错过了,那就莫怪我了。”   这一次,山坡下的一大半的人都抛下了武器。那些原本还想抵抗的人,一见身边的兄弟都放下武器了,也都跟着纷纷放下了武器。于是,一时间,山坡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抛掷武器的“叮当”声。   那几名钟老三的死党,眼见大势已去,也赶紧转身向山下逃去。   刘强一见,便要派人去追。俞仁赶紧阻止了他。“不可,我们方才已经说过了。任他们自由离去。要是我们现在追,闹不好,这些人会以为我们说话不算数。假如惹得他们因此再次拿起武器跟咱们拼命,那咱们可就危险了。”俞仁小声的在刘强耳边道。   果然,这些站在山坡上的海盗们,眼睁睁的看着那几名钟老三的心腹逃向炮台,却没有一人阻止。很多人并不看这些逃去的五人,而是看站在山坡上的俞仁和刘强,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行动。   他们虽然暂时被俞仁的话打动了,但是还是不能全信。必竟,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那是万万来不得半点马虎的。要不是他们原本就与李家打过数年的交道,知道李大小姐一向重信守诺,他们也不会这样轻易便信了俞仁的话。   直到钟老三的五名亲信逃上一条炮台边的小船,扬帆出海去了。这些山坡上最后几名没有抛下武器的人,终于也放下了武器。俞仁这才松了口气。   他向刘强道,“好了。你们下去把他们安排一下吧!不过一定要记住,不可以为难他们。有谁如果刻意刁难,一定严惩不贷。”俞仁的这几句话说的很大声,不仅刘强可以听到,他们这些兄弟可以听到,山下的钟老三手下们也听的清清楚楚。   俞仁刚一稳定陈钱岛形势,便马上让刘强派人去把那些被钟老三劫持的商人们都放出来。包括他们的货物也都还给他们,还有他们的船。虽然经过了这一劫,商人们的货都多多少少的有些损失。可是,他们还是对俞仁他们感激不尽。要知道,在海上被海盗们劫持,能活着逃出去,那已经算是很好的结局了,何况他们还只是损失了这么些少数的货物。   没有人敢埋怨李家令旗的失效,令他们遭逢此劫。他们甚至连想都不敢这样想。他们对李家,只有感激。   当俞仁他们载着陈钱岛上的三百多名海盗,和那些刚刚被他们解救出来的商人们,准备回大衢山时,早已是午后时分。俞仁吩咐刘强,将自己的兄弟分成两队,一队由刘强带队守留陈钱岛,顺便帮助那些在岛上将货装船的商人;另一队则随俞仁押送这些俘虏回大衢山。   他们从陈钱岛上找来的船才驶离海岛没多久,便迎面遇上一队商船。这队商船有七条,都是大海船,上面还都架着黑洞洞的火炮。   还好这些商船的上都挂着一个大大的旗子。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李”字。俞仁看清了这面旗子,这才放了心。   两个船队遇到了一处,相互之间打起了招呼。俞仁这才知道,这个商船队是由曲先生亲自带队,上面还带了两百名,从杭州的闻涛院带来增援的李家军。   俞仁登上了曲先生的船,这才知道。原来,是曲先生在他们走后,觉得不放心,于是又临时征调了七艘刚刚从东洋贬货回来,在大衢山停靠的李家商船。曲先生将商船上的货匆匆的卸了一部分,便载着闻涛院同来支援的两百名手下,向陈钱岛赶来。   本来,李莹想要随船同来的,可是曲先生感觉这个江九郎最近有些不大对劲,于是便力劝李莹留在了大衢山的岛上,坐镇大本营,以防不测。   俞仁于是也将自己这些人怎样偷登上岛,自己又是怎么被石廷柱偷袭,又是怎么最后诱擒钟老三的经过,向曲先生简单的说了一遍。同船来的这些人,听说俞仁智擒钟老三的经过,都不由的暗暗佩服。   在他们眼里,俞仁原本只是个靠走大小姐这层关系,这才受到重用的人。但这一次,他却以自己的行动,将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来了一个转换。   听说被石廷柱偷袭砍了一刀,曲先生担心的问,“怎么样?伤的重吗?”   “没事。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你们大小姐呢!不要然,我还真就没命回来了。”说着,俞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的一件银灰色的软甲。   周围的众人发出一声惊叹,都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怎么?大小姐居然把这件金丝银甲也给你了吗?”这一回,连曲先生都意外了。   “什么金丝银甲?”俞仁十分不解。   “就是你身上穿的这件啊!你不知道吗?”曲先生露出诧异的神色。   俞仁摇了摇头。“不知道啊!这件软甲是我临出发前,你们大小姐派莺儿送来的,还特意叮嘱我,把软甲穿里面。却没跟我说这是什么甲。”   曲先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件金丝银甲,仍是大小姐的家传之宝。据说是大小姐她爷爷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当中得到的。后来,便当作传家宝,传给了老爷。等大小姐十五岁,从东洋带船回老家时,老爷便把这件传家的护身软甲送给了大小姐。   你可别小看这一件软甲,它不仅可以防刀枪,还可以防毒。据说穿上它的人,可以百毒不侵呢!   这几年,大小姐总是时刻把它穿在身上,未曾脱离一日。没想到……”   俞仁听说这件软甲如此好,李莹又如此珍视,却为了自己把它脱了下来。这让俞仁的心里又多了几分感动,这几天来,因李莹对他的淡漠而引起的不快,一下子便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由于俞仁他们留在陈钱岛上的人数太少,曲先生于是将自己带来的这两百人分了一百五十人赶往陈钱岛帮助刘强守岛,余下的人,便跟他们一起返回大衢山。   等俞仁一行人的海船出现在大衢山的北面港口时,他看到港口的码头上已经站满了迎接他们的人。而为首的一人,正是李莹。 第七十二章 隆重接风   这一次,俞仁无疑是给他们李家立下了一件大功。不仅攻下了陈钱岛,而且还伤亡极小。由于曲先生提前让快船传回了消息,俞仁他们的船队还没到达大衢山,捷报便已经传到了这儿的总部。   李莹接到战报,既惊且喜。惊的是,石廷柱这个她一向十分看重的人,居然会阵前反叛,对俞仁暗下杀手,而江九郎又没有极时赶到陈钱岛支援。喜的是,俞仁居然就凭着他们这五十个人,不但炸了岛上的炮台,还一举擒获了钟老三和他的三百多名手下。而这一次,他们显然低估了钟老三的实力,原本以为陈钱岛上只有一百来人,却没想到会有三四百人。   当然,风险越大,功劳也就越大。这一次,李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众手下面前,给俞仁好好的出一次风头了。这是她的私心,是为了帮俞仁在她们李家树立起威信。其实,她在内心里一直有一个愿望,希望俞仁可以与她一起来经营这个商队。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天真。   首先是,她不知道俞仁是什么想法。必竟,他们这些人可是朝廷眼中的海盗。而俞仁的身份她早就打听的清清楚楚了。他是当年抗倭名将俞大猷的堂孙,他爹在又在南京任刑部主事。他们家虽然不能说是朝廷重臣,但这刑部主事,怎么也是个正六品衔,官级几乎等同于知州,比知县还要大上两级。要说,也算是高干子弟了。   要这样的一个高干子弟,跟着他们这些海盗一起混,且不说俞仁是什么想法。李莹自己从内心里,也觉得这样太委屈他了。但是,让李莹意外的是,从俞仁最近几天的表现来看,他不但没有一丝鄙视他们这些海盗的意思,而且还似乎很以能与他们混在一起为荣。   这让李莹既快乐,又有些为俞仁担心。她总觉得俞仁是个有大才的人,俗话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她也很想俞仁能有一翻建树。可是,她又很明白,俞仁的前程在朝廷,而不是在她们这些海盗身上。   但是,要是俞仁真的为朝廷立了大功,到那时,他成了名动四方的大人物,他还能象现在这样的在意自己、重视自己吗?   李莹不知道,因此她很烦恼。   这个问题从俞仁出现在闻涛院的那一刻开始,便一直困扰着李莹,让她十分矛盾。可是,当俞仁与刘强带着人去攻陈钱岛后,她便再没心思想这些问题了,因为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俞仁的安全上。   李莹可不是第一次打海战,这海上作战最大的特点,她是再清楚不过的。陆上打战,战败了,可以逃。而在海上,如果战败,你的船被别人击中或击沉,那你就连逃生的机会也没有了。而俞仁他们这次登岛偷袭,更是深入敌后,万一他们还没炸掉炮台便被敌人发现。如果江九郎他们不能及时攻上岛。那俞仁他们的命运就只有被杀或被俘了   因为他们的退路只有大海。   正因为李莹深知这其中的危险,她才这样的担心。如果有其他的路可以选择,李莹是绝对不愿意让俞仁去冒这个险的,她甚至愿意以身相代。可是她也知道,这一次的任务,没有人能够代替得了俞仁。   从俞仁他们离开大衢山开始,李莹便一直守在码头未曾移过步。直到曲先生的快船带来了消息,李莹这颗一直吊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接下来,她马上派人,把岛上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无论男女老幼。大家一起到码头,迎接他们的英雄凯旋。   当俞仁到达码头,突然看到近千的男女老少一起站在码头,还真把他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曲先生赶紧跟他解释:这是大小姐的意思,要给你好好的风光风光。说你这一回给李家立了大功。大小姐决定在大衢岛上摆宴三天庆贺。   说着,曲先生将俞仁让到前头,以免自己抢了他的风头。   当俞仁第一个从船上走下来时,码头上立时爆出一阵欢呼。看的俞仁心里一阵紧张,长这么大,他还真是第一次像今天这样,在上千人的面前成为焦点。俞仁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想要从曲先生那儿找到些精神支持。可是,当他回过头,却发现曲先生已经停下了脚步。   他们的那些兄弟们,此时全都抛下了他,让他独自一人暴露在这上千名欢迎他的粉丝的目光之下。而他们,则全都停在了船甲板上,没有一人随他下船。长长的跳板上,只有他——孤单的一个人。   俞仁暗暗骂了一句:没义气。然后只好学着那些出访的国家元首的模样,举起了手,向着下面的众人挥手示意。   一直等到俞仁完全走下了跳板,曲先生才领着其他人陆续下船。然后是三百余名陈钱岛上的俘虏。这些俘虏并没有用绳子绑上手脚,只是派了几名兄弟前后看押着。   码头上,迎接的人们看到他们还带来了这么多的俘虏,更加的兴奋。有人当场便把俞仁夸成了千年不遇的第一能人。   连俞仁这样厚脸皮的人,听了他们的夸奖,也不由的脸红起来。汗颜啊!   李莹却似乎对这些评价很是满意。   出了码头,在李莹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处空旷的大稻场。这儿原是岛上居民晒稻谷用的。可是此时却摆上了上百桌的酒席。一旁还有人不断的在往上端着菜。   俞仁被众人引到首席的主位上坐下来,其他这次出海的兄弟们也都坐上了上席。俞仁这一席,李莹亲自在一旁坐陪,此外还有曲先生和几名大衢山头目。才一坐定,便有人提议,说应该让俞相公说几句。   俞仁推托不过,被众人簇拥着站到旁边空出的一张桌子上。俞仁明白,这一次的欢迎仪式,所以搞的如此隆重,显然是李莹有意为之的。看来,她是想让自己尽快在这儿树立起威信啊!俞仁不是笨人,自然可以看的懂李莹如此的用心。   “各位兄弟姐妹们!我俞仁虽然现在还不是咱们李家的一员。但是,其实我在内心里,早已把自己当作咱们当中的一员了。这一次能够成功攻下陈钱岛,都是众兄弟,大家一起甘冒奇险,拼死挣来的。当然,我也出了些力,但俞仁绝不敢一人而居全功。”   俞仁的话还没讲完,台下便有几人发出善意的笑声:“俞相公为什么早就把自己当成我们李家的一员了呢?”   旁的另一人听了,马上接口道,“这还不清楚,当然是俞相公对咱们大小姐有意思呗!人家常说,郎才女貌,你不知道吗?要论才,俞相公称当世第一,没有人敢称第二。而咱们小姐的貌,那也是、那也是,啊、啊、哈哈……”这人讲到这儿,突然看到自家的大小姐正瞪着他,吓的忙把后面的话又吞了下去。   其实,李莹并没有真的生气。她这些手下大多都是粗鲁汉子,她也知道。这些人向来说话口没遮拦的,她并不真的怪他们。只是她倒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虽然常年的带着这帮汉子,并不像其他的普通人家的姑娘那样羞涩,但遇到别人把话说的这样**裸,她还是忍不住脸红起来。   李莹本以为俞仁会不太习惯自己这些手下的鲁直,必竟他是书生,儒家千百年来一向讲礼义廉耻这些东西,对于男女之事,也总是遮遮掩掩的。   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处之泰然,还连连点头,“是这么个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第七十三章 闺房之乐   说完俞仁从桌上跳下来。他感觉心中突然轻松了许多,既然大家都明白了他的心思,他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的了。这样也好,想来李莹也不必再像开始时那样的避讳,而有意的躲着自己了。   这一场酒席,直吃到月近中天,方才散去。俞仁也喝醉了,连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了。   当俞仁一觉醒来,见自己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俞仁四下看了看,这个房间很大,四壁布置的十分温馨,看上去像是姑娘的绣房。   窗台边,李莹正坐在一张锦凳上,拿着手里的一块刺绣在努力着。她的面前,还摆着另一块已经绣好了的精致刺绣,上面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鸳鸯。   李莹的动作很笨拙,完全是个新手模样。显然,她很少干这样的针线活,俞仁也相信,以她的位置与性格,她肯定也不会喜欢做这样的事儿。可是,现在她却正努力的照着面前的那块绣布,模仿着。   俞仁有些不解。他并不知道,李莹是因为昨晚听一位岛上的大嫂无意中说起,说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人,如果女人连刺绣这样简单的活儿也干不好,那也就肯定笼不住男人的心。于是,李莹这位从小便没有拿过绣花针的大小姐,便开始了她艰难的学习,因为她想要笼住面前这个男人的心。   俞仁正看的出神,突然从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小姐,小姐。”   李莹一分神,手里的针便扎的偏了,手指头上立时被扎了一针,鲜血冒了出来。李莹只是微一蹙眉,便站了起来,同时回头看了一眼俞仁。   俞仁赶紧闭上了眼,装睡起来。他现在还不想起床。就这么躺着,在暗处悄悄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俞仁感觉这才是他人生最大的享受。他不想打破这样的气氛。   李莹回头看了俞仁一眼,见他还没醒,忙做出一个小声的动作。“嘘!小声点。他还没醒,莫要吵着他。”   莺儿见大小姐正拿着昨晚向自己要的那块绣布,努力的模仿着,不由的叹了口气。“小姐,您这又何必呢!您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这种简单的事情,交给莺儿便好了。您想绣什么,跟莺儿吩咐一声就行了,何必又要亲自动手!”   李莹又看了俞仁一眼,这才漫不经心的道,“不行啊!针线活虽然简单,却是咱们做女人的基本功啊!针线活我固然可以交给你做,但是他,我总不能也交给你吧!”说着,李莹向躺在床上的俞仁呶了呶嘴。   “我们莺儿这么伶俐的大美人,我要是把他交给你。就只怕用不上几天,他便把我都全给忘了。”   莺儿听了这话,红起了脸,“谁稀罕他了。也就您把他当作个宝似的,我可看不上。”   李莹见莺儿害羞起来,便不再说了。李莹没有姐妹,从小莺儿便跟在她身边,在她的心里,一直把莺儿当自己的姐妹一般看待。也因此,两人的关系格外的近,就算是开这样的玩笑,也没有关系。   “对了,你这么急急的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莺儿这才一跺脚,急急的道,“看被你打岔的,差一点把正事都给忘了。江九郎他们回来了。”   李莹一听这话,立时大怒,她一把甩掉了手里还没绣上几针的白布,匆匆向外走去,口里还不停的骂着,“这个家伙还敢回来。也好,那就先把他们通通抓起来。再细细审问。”   跟在身后的莺儿暗暗摇头。这就是自家的小姐,倒底不是干这种细活儿的料。这才斯文了多久?便马上原形毕露了!   俞仁听说江九郎回来了,也不再装睡了。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跟着李莹主仆俩人的身后,向码头赶去。   等俞仁赶到码头,李莹早已到了,还有许多先他到达的李家军。那九条原本由江九郎带出去的战船全部整齐的停在港口。船上的人都已下了船。   李莹一赶到码头,便马上吩咐,先把这九条船上的头领给抓起来。   九名头领没有反抗。当他们按着江九郎的话,于昨晚到达陈钱岛,见上面早已被李强他们占领时,他们便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   刘强当场将江九郎大骂了一顿,但是由于刘强在李家的地位和职位都不如江九郎高,虽然不愤于他失约的行为,却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可是,这九位头领听说刘强与俞仁前一天晚上惊险占领陈钱岛的事后,便都知道回去免不了要有一顿重责了。   没有按大小姐事先约好的时间赶到陈钱岛,延误了战机,这是多大的一件事啊!大小姐要怎么处分自己几个都不算过。他们九人都是李家的老人,是从东洋便开始跟着李旦的,对李家,可以说是绝对的忠诚。在他们的心中,李家也就是他们自己的家。   因此,他们虽然明知回去没有好果子,却还是坚持星夜往大衢山总部赶。   “江九郎呢?”李莹见没有看到江九郎,便问其中的一名头领。   “不知道,刚才我们靠岸的时候,还看到他呢?”   这时一名刚从船上下来的手水道,“我刚才看到江头领独自驶着一条小船向西南面去了。”   李莹一声冷哼。“想跑!小六,你去带二十个人,开一条快船去追。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站在一旁的一个十七八岁的长的精瘦的年轻人答应一声,便领着二十名兄弟,登船去追江九郎了。   李莹这才让人把这九名头领带到她在大衢山的议事堂。这个议事堂又比闻涛院的大了许多。因为大衢岛很大,长有近百里,宽也有数十里,差不多是一个县的大小。可是岛上的住户却少的可怜。在李莹他们李家扎根的东部,原住的只有两个村子,一百多名渔民。   这个岛离杭州湾很近,向西南不过几十里海路便可以到舟山,再向西几十里便是宁波府了。因此,倒是很便利。因为大明朝廷并没有在这个岛上设衙门,也就自然没有人来管。   李莹于是便带着一批人,将这当作他们在浙江的总部。虽然朝廷的两个卫所就在几十里之外的舟山岛上,但李莹一点也不担心。一来,是因为他们李家的这些人向来以经商和农耕、打鱼为主,从来不做打劫的生意;二来,就算朝廷派兵来,他们也不怕,因为他们在岛上也建了炮台,而且他们的实力要远比这两个卫所强。   九名头领被带到议事堂,李莹居中而坐,莺儿站在她的旁边。俞仁此时也来了,但是他没有走出来,只是与其他一众兄弟站在下面。   李莹坐上位子,便把脸一沉。“萧七叔。你们可都是我们李家的老人了。这延误战机,至使冒险登岛的兄弟们险些被钟老三的人全部杀光,你们自己应该知道这罪有多重吧!   可是,我就想不明白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做?”   见大小姐点了自己的名,这九名头领中,一个五十上下,身材高大的半老头子站了起来。   听到李莹还叫他萧九叔,老头子这悬着的心顿时便放下了一半。他赶紧向李莹回道:“大小姐,我们都是被江九郎那小子给骗了的。   当时,我们本来就是按着大家事先约定好的时间向陈钱山去的。可是,船队才出发没多久,便驶来一条快船。来人是江九郎的一名手下,他交给江九郎一封信便走了。   江九郎接到信,便跟我们说,是大小姐传来的最新命令,说是整体行动推迟一天,让我们万万不可过早向陈钱岛推近,以免被钟老三发现行踪。所以,我们当天出发后不久,便在半途的一个荒岛上暂时停靠了。”   李莹气的脸通红。“你们都是跟着我爹多年的老人了。虽然江九郎是你们的头领。可是,约定攻打陈钱岛的命令可是我下的。你们难道就不会用脑子想想,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让你们随便更改时间呢?”   “江九郎当时跟我们说,是因为我们的那个什么球临时出了问题,需要修。而且还拿出了那人送来的信给我们看了。所以,我们就信了。”   “是我的笔迹吗?”李莹追问。 第七十四章 李家忠仆   萧七叔低头想了想,“这个我倒没太注意。”   这时,另一个三十上下的汉子站了出来。“不是大小姐的笔迹。我记得当时我还特意问了江九郎,为什么不是大小姐的笔迹。他说这是莺儿姑娘的笔迹,是莺儿姑娘代写的。我所以也就没有再问。”   李莹气的直咬牙。“你们这帮蠢材。如果真的要更改时间,如此重要的事情,我会不亲自给你们写信吗?还会要莺儿代写。你们见过几次莺儿帮我代写秘信了?”   下面的九人见大小姐发起怒来,都吓的不敢说话了。他们也知道自己这一次犯的错实在不小。要真论起罪来,只怕杀头也不为过。   “来人,将萧七九人拖下去,先每人重打三十杖。”李莹见几人都不说话了,这才沉着脸,向下面吩咐道。   门外马上便走出几名大汉,要上来拖萧七几人。曲先生这时与俞仁站在一起,他轻轻碰了俞仁一下。   俞仁立时会意,马上站了出来。   “慢着!”俞仁先阻止了几名准备要拖人的大汉,然后才向坐在台上的李莹道:“大小姐。依我看,萧七叔他们九人虽然有错。可是,却是因为受了江九郎的蒙骗,何况,我们也并没有出事。反而因此还意外的将钟三也擒住了。如果萧七叔他们及时赶到,说不定钟老三见形势不妙,反而夺船逃跑了。   咱们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也可以说是天意了。所以,要是这样算来,萧七叔他们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了。”   在场的几乎都是李家在浙江的精英,他们没想到俞仁居然会站出来,为这几个差点害死了他的人求情,也想不到俞仁居然讲出无过有功这样的道理来。他表现出来的大肚与机智,使这些人开始在心里,把俞仁的地位又抬高了一级。   萧七叔九人听到俞仁为他们求情,更是感激。他可是受害者啊!这种大肚,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到的。至少萧七叔自认为自己做不到。但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做到了。   这让萧七叔九人对俞仁从钦佩升级到了崇拜。钦佩是源于俞仁在这一战中所表现出的才能,而崇拜则因为他不记前嫌的大肚,这完全是一种人格的魅力,已经与能力无关了。   “俞相公,谢谢你。不过,这顿板子,我们是自愿要挨的。我萧七在咱们李家呆了足有三十年,从咱们家在吕宋开始,我就一直跟在老爷身边。后来到了浙江,大小姐派我做了这大衢山上的二当家。我知道,其实我没这个能力。   可是大小姐看得起我这老头子,我又怎么能不尽心尽力为咱们李家出力呢!现在出了这样的大错,既然江九郎这个大当家跑了,责任就应该由我来承担。我也愿意一力承担,只希望大小姐不要为难其他几位头领。   只要大小姐不赶我走,什么样的处罚,我都愿意接受;哪怕是砍头,萧七也绝不皱眉。”   说到这儿,萧七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这不是伤心的眼泪,而是动情的眼泪。是他对李家忠诚的表现。   听到萧七的这段深情的话,很多人都默默落了泪。因为在场的这些头目,他们当中其实很多人都跟萧九一样,有些是从小便在李家做事的,有些甚至是几代人都在李家。李家商队就是他们的家,就是他们的天。为了李家商队,他们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俞仁也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凝重,他还真没想到。李家不过是一个商队,居然能拥有这么忠心的一批手下。这大概就是后世企业管理学上所讲的:员工对企业的归宿感吧!   俞仁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李莹能够如此快的,便将大明朝的东南沿海这个复杂的海上江湖统归旗下。这当然跟曲先生的战略有关,但更重要的是她有这么一批忠诚不二的手下。   这些人对李家,就是最大的财富。   见李莹仍没说话,俞仁准备再次进言。理智告诉他,此时万万不能处罚萧七。不然会让其他头目感觉到寒心。也会使这种难得的向心力,从此消失不见。   李莹这时站了起来。她亲自从台上走下来,将已跪倒在地的萧七扶了起来。   “萧叔啊!起来吧!你跟着家父在海上担惊受怕了几十年,对我们李家功劳很大啊!像您这么大年纪,本当跟着家父在东洋过太平日子了。是李莹对不起您。为了我,您半百之年还要跟着我们这些年轻人在海上奔忙受累。李莹心里过意不去啊!”   说完,李莹向萧七叔深深鞠了一躬,再不提方才惩罚的事。萧七赶紧一把将李莹扶住,“大小姐折煞我老头子了。大小姐但有吩咐,我萧七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这时,周围的人们也一起哄叫起来,“为大小姐,万死不辞。为大小姐,万死不辞。”   李莹扭头看着这些手下,心里面涌起一阵感动,她的眼里浮起一层迷雾。此时,在李莹的心中,第一次意识到,她自己对这里的每个人也都有着一份责任。他们跟着自己在海上、在陆上奔波劳碌。很多人甚至一生都不能娶妻生子。   “大家对我们李家,对我李莹的恩情。我李莹终生不忘。李莹在此发誓,此生与大家不离不弃。我知道,大家跟我一样。咱们这些海外之民,一生所求,不是高官厚禄,也不是娇妻美宅。我们只想本本份份、平平淡淡的过太平日子。   有饭吃、有衣穿,再有个家,不受官府、乡绅欺负,那便足够了!   大家放心,众位的心愿,也是我李莹的心愿,我会将它牢记在心底,时刻不敢忘。为了这个目标,李莹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一年没完成,我会努力一年;十年没完全,我会努力十年;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李莹也在所不惜。”   李莹的一翻话,让下面围观的人群更加激动起来,因为李莹的这翻话真正说出了他们的心声,这样的目标,那可是他们此生的理想啊!也就是中国人常说的乌托邦。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大小姐万岁!”   于是,其他的人也都跟着大喊“大小姐万岁!”这一声声发自内心的呐喊响彻云霄,与远处的海浪遥相呼应。   就在众人情绪激动的时候,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跑进议事堂,便赶紧单膝跪下,向上抱拳道,“报,大小姐。石廷柱逃了。”   李莹见大家如此的激动,她正感觉到肩上的压力更重了。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李莹心中一惊。“他是怎么逃掉的?”   “他、他是撞破窗户逃走的。这家伙自从被绑回来,便一直很老实,从来都没闹过事。今天这事没有任何预兆。当时小的正与牛二哥谈论着江头领逃跑的事情时,那石廷柱便突然从屋子里撞窗而出。然后向海边逃去了。   小的跟牛二哥赶紧去追,可还是没追上。   所以,所以小的便赶紧来向大小姐和各位头领报告。”   李莹皱起了眉头。她还真是担心。这个石廷柱可是伸手很强的,她原本以为他不过是个落魄的武夫,所以才收留了他。可是,从他与江九郎合作,暗杀俞仁的行为来看,他的身份又似乎不应该这么简单。   “难道他也是官府的人?”李莹吃不准。她已经从钟老三的嘴里得知了,他们这次劫持海上挂有李家令旗的商船,然后据陈钱岛与李家对抗的计划,并不是许心素许二爷暗中的支持。支持他的其实是另有其人。   这是一个李莹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也从来没有与之打过交道的人,他就是新任福建巡抚——南居益。 第七十五章 追踪幕后   这个南居益是福建巡抚,却支持钟三这么个在浙江沿海岛上的海盗。从表面看,他似乎是管的过了界。实际上却并不是这样。李莹从南居益的这个行为,看出了这个人不简单。   至少,他不像其他的那些巡抚,对海上的事务一窃不通。能够一上任便策划出这样的大手笔,而且还是自居幕后,使出借刀杀人之计。这个南居益又怎么会是简单人。   如果不是正巧被俞仁擒贼擒王抓住了钟三。李莹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真正的幕后指使人是谁。   如果那样,她也极有可能会像刘强那样,怀疑她的二叔许心素。如此一来,许李这两家最大的海上势力很可能便会出现火拼。   李莹一想到这个后果,她的心里便不由的冒出一股子寒意。   利害啊!利害!这一石二鸟之计,简直是太利害了。只要钟老三不被他们李家抓住,无论李莹能否攻破陈钱岛,李许两家分裂的局面都必然会出现。   显然,这个南居益一定是早就注意他们李家很久了。而且此人还精于谋划。幸好自己及时发现了他这头幕后的狐狸,否则,李家早晚有一天会被这头老狐狸给整垮。而且就算李家被整垮了,他们也未必便能知道这个幕后的主脑。   可怕,太可怕了。   李莹暗暗告诫自己,从现在开始,她要收敛锋芒。能够转明为暗的力量尽量转明为暗。特别是藏在陆上的那些势力。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真的是一点不错啊!他们李家虽然并没有惹任何人,也没有惹官府,甚至每年都还要在各地做不少的善事。但是,最终还是逃不过官府的打压。   李莹得知了这个指使钟老三的人,是南居益后,她马上便召来了曲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曲敬也很赞同李莹的想法。他甚至认为,李莹应该暂停在浙江、福建向海商出售李家令旗的生意,以此来迷惑南居益。让他以为他们李家虽然攻下了陈钱岛,自身却也伤亡惨重,再也无力维持这个东南海上霸主的地位。   可是,李莹到底还是舍不得放弃这每年送上门来的近百万两的银子。何况,这些银子还有些是要分给其他跟着他的各个大小岛的岛主们的,如果她突然不收这个钱了。那么其他岛上的大小岛主们也就失去了这个进项。他们也就会再次脱离他们李家。如此一来,东南海上又将恢复原本那种,海盗横行的乱局。这是李莹最不愿意看到的。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李家所有人员和生意全部由明转暗。陆上的所有商铺全部不再使用“李记”二字。原本公开使用李家身份的,马上找各种理由转卖到他人名下。唯一保留不变的就是出卖李家的海上通航令旗。   当然,这一切,李莹只负责把命令传达下去。具体的执行是由各个地方的头领和各个商行的掌柜来做的。李家这几年,在东南沿海的商铺达到上百家,人员更是数千。这些还仅仅是专做陆上生意的。海上跑船的和负责各地的护商船队的人数,比这还要多上几分。   如此大的一份产业,一旦被官府注意,就算他们想要转移产业,也不是短时间可以做到的。   此时,李莹最想搞明白的是,这个石廷柱会不会也是南居益派来的?而江九郎的背叛,又会不会与他有关?   这些问题太重要了,它几乎关系到李家的存亡。如果石廷柱与江九郎都是南居益的人,那么这位福建巡抚对他们李家内部情况的了解,就远比她所预想的要深的多了。要真是情况坏到这种程度,李莹只怕只能暂时选择退出一部分的基地了,而不仅仅是让手下保持低调,由明转暗这么简单了。   不过,李莹并不气馁,她反而将这一回石廷柱的逃走,看作是个机会,她决定借这个石廷柱,顺藤摸瓜,找出他背后的这个靠山。如果有机会,最好想办法将他除去。万一不行,至少也做到了有备无患。   有了一个南居益为前车之鉴,她可不敢保证官府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南居益。如果自己不能查出此人的身份,那么敌暗我明,可就太危险了。所以,这件事李莹决定亲自去查。   不过,李莹倒不急着马上动身,因为他听说这个石廷柱也是驾着小船走的。这一类的小船一般都不能在海上走远途,否则会很危险。万一遇上风浪,那就万劫不复了。所以,李莹马上写了几封秘信,叫人安排信鸽马上送到浙江沿海的各处堂口。让他们暗中留意石廷柱,特别是宁波。   按李莹的判断,这个石廷柱能够安全的到达陆上的位置就只有宁波府。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进宁波城。   这些东南沿海的各个城市,李莹按曲敬的建议,早已暗中派人苦心经营了数年,各个城市都暗中安排有数名他们李家的眼线,分别以不同的身份在城里活动,以便搜集与他们李家有关和对他们有用的消息。   所以,李莹相信,只要石廷柱一出现在城里,便一定会被他们发现。而他身后的这个指使者无论是不是南居益,也必不会是简单人物。所以,李莹判断此人一定住在城里,也就是说,石廷柱要去找他,便一定会进城,只是现在暂时还不能确定他要进的倒底是不是宁波城。   次日一早,李莹坐上了一条李家的商船,向宁波府进发了。同行的还有俞仁和莺儿。俞仁是因为要赶回杭州,去参加三天后的东林党与万松书院的比试。这七天的约期眼看着便已过了大半。现在,李莹的难题也解决了,他也该赶回去兑现他的诺言了。   因为还有三天时间,俞仁倒是不急。他打算先与李莹到宁波,再由李莹派一条小船送他沿运河回杭州。这样,他只需花一夜的时间便可赶到杭州,而且还可以在船上养精蓄税。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可以与李莹多呆上一两天。对于俞仁来说,他与李莹相处的时间,每一寸光阴那都是珍贵的。   他们的船刚到宁波府,李莹便在码头收到一个当地堂口的兄弟传来的消息,说他们发现了石廷柱的行踪。李莹大喜,便要与莺儿往那儿赶。俞仁担心李莹的安全,于是也跟着她们一起去寻石廷柱。   在码头,给李莹他们报信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名叫石虎子。他表面的身份是在码头给来往的商船做搬运,也就是相当于现代的搬运工,由于这时候,大明的海外贸易已经很昌盛,像宁波港这样的全国性的大港口,每年都有数千条船在此停靠。因此,这些专门在码头混,靠搬运为生的人也就多了起来。而实际上,石虎子的身份是李家布置在宁波码头这一带的眼线。   在石虎子的的带领下,身着男装的李莹与莺儿还有俞仁,很快便来到了石廷柱出现的地方。   这儿是宁波府城东一片比较僻静的窄街。石虎子带着几人来到一条窄巷内,在一家看上去有些破败的门户前轻敲了三声。   门开了。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向外左右张望了一眼,便赶紧把他们让了进去。   关上门,李莹又给俞仁介绍,这个壮实的黑汉子叫石庆生,是石虎子的叔叔。他们两人都是他们李家派在宁波城的重要眼线。石庆生更这宁波城的负责人。   石庆生向李莹小声的汇报起他发现石廷柱的情况。   “我是午时前后发现那小子出现在这一带的。我一见这小子长的与大小姐的信上所说的几乎一样,于是便悄悄安排了一名兄弟盯在他身后。见他就住在前面那条街上的一家小客栈里。我便赶紧让虎子到码头去,准备给岛上送信,没想到却在码头遇见了大小姐。”   “那他现在在哪里?”李莹问。 第七十六章 客栈探敌   “仍在客栈住着。”   “好,你现在就带我们去。如果真是石廷柱,回头我一定重重的赏你。”   石庆生忙垂手站立起来,“为大小姐办事,不敢求赏。”   在石庆生的带领下,几人来到那家客栈门外,为了不引起石廷柱的警觉,几人经商议后,决定让石庆生装作投店的客人,去把石廷柱引出来。让藏在暗处的俞仁他们先看看清楚,是不是石廷柱本人。   石庆生于是回去换了一身衣服,重新来到客栈。一进门,石庆生便大起嗓门向柜台大叫,“掌柜的,你这客栈我包下了。我们少爷明天要到。   我们少爷最爱清静,你现在就赶紧给我把客栈里的闲杂人等全部清理干净。”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重重的拍在柜台上。   那掌柜正在打着盹。他们这家客栈因为位置不太好,一向生意比较差,没想到今天却遇到这样的好事。掌柜立马便站了起来,满脸堆笑的先收了银子。   “客官您可真有眼光。我们这客栈,别的不敢说,清静那是绝对的。在宁波府,您再也找不到一家比我们家还清静、还好的客栈了。”掌柜一面说,一面向一旁还在揉着眼睛的小二吩咐道:“快,快带客人去看房间。”   石庆生暗暗好笑,心说,你这客栈生意淡的连鸟都看不见一只,自然清静。   小二有些不太情愿的从板凳上站起来,半闭着眼睛便向前走。   石庆生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客栈。客栈并不大,但是档次却并不很低,家具装修各方面也都做的很到位。所以没生意,大概主要还是因为他的位置不好。因为没有二楼,客栈只有一进后院,加在一起还不到十间屋子。   小二走了几步,向石庆生问,“客官要住哪一间?”   石庆生大着嗓子喊道,“哎,你他妈聋子啊!我刚刚才说把你们这客栈全包下了。你还问我住哪间?自然是给我一间间的都开了门,我要一一查看。”   小二这才清醒过来,原来今天遇上的是个大客户,那可得小心着点,要是万一搞砸了,掌柜不揭了他的皮才怪。他忙哈着腰向石庆生陪着礼。“真对不住,对不住您老。小的刚才没听清楚,小的这就给您开门去。”   于是,小二领着石庆生一间间的检查。石庆生故意装作很认真的样子,一间间的仔细都看了。到后院的一间屋子时,小二突然止住了脚步。   “怎么了?干嘛不开门?”石庆生当然知道,一定是这一间便是石廷柱住的屋,可是他却故作不知的问。   小二忙陪着笑脸道,“呀!真对不起。小的给忘记了,我们这儿还住着位爷呢!您稍等,容小的先去跟他商议商议。”   石庆生倒没生气。“好吧!不过,你可要快点。我可没那么多的时间等你。”   小二答应一声,赶紧上前敲门。“石爷,石爷!”   房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二十七八的年轻人。此人长的相貌平常,身材也并不十分魁梧,穿着一身普通的半旧青色长袍。这人开了门,还打着哈欠。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疲倦。   石庆生扫了一眼这人,跟大小姐信上所说的特征一样。鼻梁稍高,左眼下方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右脸的下方有一道一指长的刀疤。虽然如此,石庆生还不能确定他就是石廷柱。   这人开了门,见是小二,于是便问,“小二哥叫门有什么事?莫不是已到了晚饭时间?”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天。   “晚饭还有半个时辰。小的叫石爷是有一件事情跟您商量。”   “什么事?”石廷柱一面说,一面扫了一眼小二身后的石庆生。   小二赶紧又先向石廷柱告了罪,这才道,“是这么回事。这位爷家的少爷明天要来,咱们这家小店被这位爷给包下了。能不能烦您老通容一下,换一家客栈。要是您老觉得不方便,便由小店给您再安排一家客栈,一切都由小店帮您安排好。行李只要您放心,也都由小的给您负责送过去。   您老看可好?”   石廷柱没有说话,他那原本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一丝精光。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马上便又恢复了原样。   石廷柱显出有些丧气的样子,叹了口气,“那好吧!唉,一场好梦让你给搅了。”说着,一面向外走。   小二于是继续领着石庆生看这一间房。   走到前院的石廷柱,早已被掌柜迎住,带着他向旁边街上的另一家客栈去了。   一直等到石廷柱走出这条街,假装在对面的茶楼里喝茶的三人这才小声的议论起来。   “是他吗?”李莹向着一旁的俞仁问。由于跟石廷柱接触的并不多,又是从这么远的地方看,李莹也不太能确定。   “一定是他,不会错了。也许其他方面,他都可以掩饰,但是他身上流露出的那股子杀气却不会变。方才他出门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到了这一股子杀气。这跟我那天在陈钱岛上时的感受一模一样,定然不会错!”俞仁小声的道。   “他到这儿来干什么?他应该知道,宁波府离大衢山有多近,就算他不知道我在宁波府布有眼线,也应该能够感受到危险吧!   看他这模样,似乎还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显然他是要在这儿见什么重要人物,而这个重要人物,他现在一定还没见到。这倒正好,咱们便盯紧他,看他到底跟什么人接头。”   说到这儿,李莹向站在他们身后,扮作小斯的石虎子问,“虎子,这附近都有些什么人家啊?”   “要说这附近,还真没住什么有头脸的人家。除了开书行的孙家,便是朱家了。要说这朱家,倒还真有些势力,据说他们家是宋代大儒朱熹的后人,祖上曾有人在本朝做过吏部尚书。而现在的朱老爷又曾中过举,只是后来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便不再参加会试了。   朱家在宁波府虽然产业不算大,但是却一向以诗礼传家。朱老爷又在官场有些朋友,对子女的教养一向很严。因此,朱家虽然不是宁波第一富,却绝对可以算的上是宁波府排头名的乡绅,在宁波府还是很有些威望的。”   石虎子如数家珍,虽然才只十五六岁,被派到宁波府也还不到一年,但是对这儿的情况却已摸的十分清楚,不愧是李家的眼线。   “噢!你是说这个朱老爷与官府有勾结?可知道他跟什么人关系比较近?”李莹听到这儿,突然觉得眼前一亮。会不会是这个朱老爷暗中受了什么要员的指使,让石廷柱混入他们李家的呢?想到这个可能性,李莹立马便来了精神。   “这个,倒不好说了。似乎这朱老爷跟历任的知府大人都混的不错。上一任的知府赵大人听说还是朱老爷的同年。但是你要说走的特别近的,又似乎没有一位。就算是同这位赵大人,朱老爷也不能说是走的很近。   听说这位朱老爷的脾气古怪。这些年,人家都讲什么王学,更有许多读书人分什么东林党、浙党什么的。偏这位老爷十分固执,什么党也不管,只管自己一个人闭门读书。   而且他不仅自己迂腐,对子女也很迂腐。就拿他女儿来说吧!二十一二岁的女人,被人家从婆家给修了回来。朱老爷却不让她改嫁。听说起初朱小姐被修回家时,曾有三四户人家,托媒人上门说亲,都是宁波府有头有脸的人家。   可是,朱老爷把这些媒人通通打出了门。说什么‘好女不嫁二夫’他们朱家绝没有再嫁之女。   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这朱老头还死守着这一套死规矩,真真的可笑!” 第七十七章 朱府之夜   李莹没有说话。朱家小姐嫁不嫁二夫,她是不关心的。她关心的是,这个朱家到底与石廷柱有没有关系。如果有,朱老爷背后的那个幕后指使者又是谁。   见石虎子再也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参考,李莹便带着几人离开了茶楼,暂时回到石庆生的家里。   当晚,李莹换了一身夜行衣,与俞仁一起,早早的潜伏在朱府的后院外,由于莺儿不会什么武功,俩人没有带她同来。李莹凭直觉判断,这个石廷柱一定与朱家有说不清的关系。如果所料不错的话,石廷柱今晚一定会来朱府。   俞仁对李莹的这个直觉不以为然,他更倾向于石庆生提出的:石廷柱应该是在这儿等待与他接头的人主动找他。因为石廷柱是午前到的宁波府,可是,他到了这儿后便马上住进了这家客栈,再没有出来。如果他是要去朱家,他完全可以在到了宁波府之后,马上就登门。他不会不知道,这儿离大衢山有多近,多呆一刻,他便多一分的危险。如果是去朱府,石廷柱完全没必要冒险等这么久,却仍不行动。   然而,有时候,女人的直觉还真是不敢让人小看。俞仁与李莹在朱家后院潜藏了半夜,眼见已是月过中天,俞仁早等的不耐烦了。如果不是因为与李莹一起,只怕俞仁早已拍拍屁股走人了。   虽然两人靠的很近,可是俞仁却也不敢乱来,只是老实的拉着李莹的一只玉手。为了不被无聊死,俞仁不时的跟李莹小声讲着他在网上看来的一些笑话,逗的李莹不时偷笑。   待到月近中天,李莹突然收起了笑容,不再与俞仁说话。俞仁也只好无趣的住了嘴。   俞仁无聊的要死,便躺在草丛里睡觉。李莹也不去管他。   很快,俞仁便进入了梦香。他正梦见与李莹要亲热,突然被人在大腿上重重的拧了一下。痛的他刚刚张口要叫,却又被人一下子捂住了嘴。吓的俞仁一下子坐了起来。   见是李莹正捂着他的嘴,向他调皮的眨着眼,右手还做出一个禁声的动作。俞仁这才想起,自己有时候睡觉是会打呼的,看来一定是自己方才打呼了。   见俞仁张开了眼,李莹这才放心的慢慢放开了手,向他做出了一个“来了”的眼神。   俞仁仔细的听着,却听不到一丝声音,连方才还低唱着的虫鸣声也听不到了,周围一下子陷入了寂静当中。这一下,连俞仁这个从来没干过潜伏工作的人,也感觉有些不太对了。   果然,没等多久,从对面的小道上传来脚踏树叶的“沙沙”声。两人的心一下子都提了起来,不知道来的人是不是石廷柱。   那声音越走越近,终于到了他们的面前。   让他们失望的是,这个人穿着一身的夜行衣,而且还蒙了面。他们根本就没办法判断他是不是石廷柱,只是从身材上看有些像。   那黑衣蒙面人飞快的经过他们的身前,来到朱家后院的围墙边。就见他轻巧的攀上墙边的一棵大树,然后向墙头轻轻一跃,便立到了院墙上。蒙面人站在院墙上四下看了一眼,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跳了下去。这一连窜的动作,做的是那样的轻松自然,就好像已经练了上百遍一般。俞仁估计了一下,那棵树距离院墙足有三米以上,这人却能准确的落在墙头。   “多难得的人才啊!要是去参加体操比赛,一定能拿冠军!”俞仁的心里,当时便生出这样的感叹。   李莹与俞仁对望了一眼,两人正要起身去追,却突然听到来路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赶紧重新藏好,不敢稍动。   这后来的也是一个蒙面人,他一出现,便不停留,直接从那棵树上跳进了朱家的内院。不过,他不是向方才的前一个蒙面人那样,直接跳上去的,他是在那棵树上系了个绳子,然后借这根绳子,将自己荡过去的。   李莹与俞仁都糊涂了。怎么一下子出现了两个蒙面人?这一个又是谁?而这两个人当中,有没有石廷柱呢?这些问题,他们都暂时还找不到答案。   由于出现了第二个蒙面人,两人不知道这后面还会不会再有第三个蒙面人,他们不敢霍然现身。只好又等了片刻。正当他们确定,不会再有第三位蒙面人出现,准备进朱府一探究竟的时候,朱府的墙头却又出现了一个蒙面人。   不过,这个人明显是从院子里出来的。看身材,他应该是后来出现的那个蒙面人。   这人一上墙头,便马上跳上一根留在树枝上的细绳,三两下攀上枝头,飞快的解下绳头。这名蒙面人又轻巧的跳下树,然后就在旁边的一片树丛里藏起了身子,便不动了。   此人才刚藏好,先进朱府的蒙面人也出来了。他显的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只顾着低头赶路,并不像来时那样的谨慎。   此人一走,刚刚藏身在俞仁两人对面的那个蒙面人也赶紧跑出来,跟在那人身后追过了去。   这一幕幕的情况完全出乎李莹他们事先的预料,两人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两个蒙面人。俞仁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李莹,问了一句:“现在咱们怎么办?”   李莹看了看已经远去了的两个蒙面人的身影,轻声道:“咱们进去看看。这两个人如果有石廷柱,石庆生一定能跟踪的上。如果没有,咱们也不必管他们是谁了,反正与咱们无关。”   “可是,这墙这么高?”俞仁有些不太自信的道。他还真没爬过这么高的墙。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让咱们进去。”说着,李莹领着俞仁来到朱家墙根下。她并不学方才的那两个蒙面人,要借大树,跳到院墙上。就见她从腰上的一个小布包里掏出一对钢爪模样的东西,这对钢爪的后面还系着细绳。   李莹将这对钢爪向墙顶一抛,钢爪便自动的抓住了墙头,她便借着绳子,很轻松的爬上了墙头。   李莹上了墙头,便示意俞仁也爬上来。俞仁不敢耽搁,赶紧也顺着绳子爬了上去。他同时也留心起李莹的这对钢爪。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哪天要是实在混不下去了,只要有这东西在手,学那江洋大盗,盗些富贵人家的金银财宝,倒也不失为生财的一项好出路。俞仁没出息的想。   俞仁一面想,一面仔细的观察这对钢爪。要说,这对钢爪设计最巧的地方,便是它的爪子是做的跟人的手指类似的。爪子的外层是几节分开的钢管,里面却还有一层牛皮与各指节的头端相连。绳子是从牛皮里穿过的。这样,一拉绳子,由于牛皮被拉的挤短了,那手指便自动的可以向内收缩,从而将东西抓紧。一放绳子,牛皮便起到了弹簧的作用,又将外面的钢管给撑开了。   俞仁简直被手里的这个巧妙设计给惊呆了。这么拉风的东东,倒底是谁发明的啊?如此心灵手巧的人,要是能把他找到,只怕造个飞机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吧!想到这儿,俞仁更加的兴奋起来。   俞仁正蹲在墙头拿着李莹的那对钢爪,做他的春秋大梦,却被李莹突然一把夺过了钢爪,塞进了布包里。还不忘斥他一句:“又发什么呆呢?快些下去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是正经。”   俞仁被李莹训斥,可不生气,他一向视能被美女训斥为一种幸福。“这么高,我可不敢跳。不如,你背我下去吧!”俞仁说出这句让无数男同胞听了都觉得汗颜的话,他却一点也不脸红,不能不让人佩服他脸上的修为啊! 第七十八章 绣楼揭密   李莹伸腿踢了俞仁一脚。“这才不过一丈高,你就怕啦?还男人呢?”   俞仁一点也不惭愧。“男人怎么了。男人也有恐高的。我就有恐高症。”   “什么?什么症?”李莹还真没听过这词。   “恐高症。就是一低头从高的地方向下看,便会头晕。我就是这样子。”俞仁说着,便做出一副要晕的样子,准备要往一旁的李莹身上靠。   李莹横了他一眼,“好,算你有理。我先下去,等下你跳下来,我从下面接着你。这总可以了吧!”   李莹说着话,便当先跳了下去。然后站在墙根下,向俞仁做了个可以跳的手势。俞仁心里暗喜:人家都是怀抱美女,我这次却要试试美女抱我的感觉。嗯!不错、不错!俞仁无耻的想着。   见李莹已经准备好了,俞仁真想大喊一声,美女,我来啦!可是,条件不允许,他只好无声的做出个夸张的兴奋表情,然后纵身向墙根下的美女扑过去。   其实这三米多高的院墙对俞仁来说,实在不能算高,不就是一层楼嘛,他小的时候在乡下与小伙伴调皮时,便跳过这么高的地方。何况现在。   俞仁跳了下去,不,是扑了下去。这一刻,俞仁脑中闪过的一个词是:美女与野兽。   俞仁看到李莹向他伸出了手。可是,她的纤纤玉手只在自己的身上轻轻的那么推了一下,然后便缩了回去。这一刻在李莹的眼里,俞仁分明看到了狡诈。   俞仁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原来期待的软玉温香没有了,有的,只是冰冷生硬的地面。   “哎呦!”俞仁小声的**着,装着似乎摔的很重的样子。   “看你以后还敢占我便宜。”李莹小声的笑骂着。   俞仁却不分辩,只是低声的**着。   “怎么?真的摔疼啦?”李莹见他不回嘴,忙关切的走上来。“我看看!”   说着,李莹伸手便要将俞仁扶起来。   “痛!”俞仁故意装出很痛的样子。其实这一下摔的还真不怎么痛。倒不是俞仁的身子有多结实,而是李莹的那一推,已经把他身体下行的加速度给缓冲了许多。   “活该!谁让你想占我便宜来着。”李莹说着,瞪了俞仁一眼,见他其实没什么事儿,李莹便站了起来。   俞仁见奸计被识破,忙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恬着脸道。“那,一会儿咱们出去的时候,让你也占占我的便宜好了。我背你!”   “不要”李莹小声道,声音却并不坚定,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红晕。俞仁此时与李莹近在咫尺,看到李莹难得露出的羞涩,别有一种妩媚,心里便像是被猫抓了一般难受。   俞仁正要伸手去揽李莹的纤腰,突然见不远处的一幢小楼里亮出微弱的灯光。   两人吓了一跳,以为被别人发现了行踪,赶紧在墙边的一处假山后藏起了身子,再也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见那小楼里还是没有任何的异样。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走,过去看看!”李莹小声的在俞仁的耳边道。   于是两人悄悄的摸到了小楼的下面,这儿正好有一处花丛,两人便藏身在花丛里。   就见此时的二楼,已经亮起了灯。有两个人影似乎正坐在桌子前面交谈着什么。虽然夜晚很静,可是却因为距离太远,更加上门窗都是关着的。俞仁两人根本听不到她们的谈话。   李莹正要起身,准备利用她的钢爪爬上二楼去偷听。却突然听到“吱呀“一声轻响,楼下的木门突然打开了。   从屋里走出两个丫头。其中一个似乎只有十二三岁,另一个稍大,大概有十五六岁的模样。   两个丫头都没有提灯。她们走过俞仁两人藏身的花丛,便向东面一拐,年小的丫头一出门,便紧紧的拉住大丫头的手臂。   “看你这点出息。到茅房这么点路都不敢自己一个人走,还要让我陪你!”   “人家胆小嘛!”小丫头道。   “胆小?那你方才突然见到石少爷时,怎么一点都不惊。这却又不胆小了?”大丫环小声道。   “那有什么好惊的。石少爷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他哪次来不是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都习惯了。他是咱们小姐的救命恩人,我当然不会怕他。”小丫头后面的话,声音越发的小了,渐渐的便听不见了。   李莹见这两个丫头在聊石廷柱。赶紧竖起了耳朵听。听这两个丫头话里的意思,这个石廷柱似乎与这朱家的小姐有着什么关系。“救命恩人?”救命恩人用的着经常深更半夜的,到人家小姐的绣楼里来吗?只怕是情郎吧!李莹想。   突然发现石廷柱的这个秘密,倒着实让李莹有些意外,但细想想石廷柱从前在大衢山时的行为,却也在情理之中。记得那时候,石廷柱好像每个月都会请一次假,长则五六天,短则两三天。他当时的理由是,自己还有个年老的婶子住在宁波府,所以要常去看看。   李莹也曾提出过,让他把他婶子接到大衢山来,还说可以给他们起一幢大些的屋子。石廷柱却说他婶子在宁波府里已经住了几十年了,习惯了,不想搬地方,于是,李莹也没再勉强。他们李家用的人,本来就有很多的家眷是住在城里的,石廷柱也不算是例外。因为他们李家暂时还没有这样的一个安全稳固、生活又方便的后方,可安排这些人的家眷住。于是,只好由他们自行安排。   原来,却并不是什么婶子,而是情妹子。李莹想。这情妹子好像还是个寡妇,石廷柱显然是为了这么个寡妇,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成亲的。看来,这石廷柱倒还是个痴情的种子。   知道了这一点,李莹对石廷柱的印象稍稍有了些改观。只是,他倒底为什么要听江九郎的话,来暗杀俞仁,这个关键的问题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江九郎虽然是他的顶头上司,可是李莹却知道,这两人向来关系并不是很好,要说他是为兄弟义气,而去帮江九郎杀俞仁,这显然说不通。   而且俞仁还是她的朋友,石廷柱无论从哪方面讲,都没有理由听江九郎的话来杀俞仁。   这当中,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其实自己也想杀俞仁。那他又为什么要杀俞仁呢?这个问题于是又绕回来了。   看来,这一切还是得着落在这位朱小姐的身上。李莹想。   这时,两个丫头已经回来了。见二楼的灯影下,小姐还在与翠儿姐姐谈着天。两个丫头没有进屋,而是在花丛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珠儿姐。你说,咱们大小姐会跟石少爷走吗?”小丫头轻声的向大丫头问。   “应该不会吧!以前,石少爷不也提过,让小姐跟他走嘛!到现在,小姐不还是好好的住在家里!”珠儿道。   “那可不一样。以前,小姐没走,我听说是因为舍不得老夫人。可是,现在老夫人都已经去了两三年了。再说,石少爷不是说有人可能要加害小姐嘛!不走,可能会有杀身之祸的!”   大丫头珠儿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小丫头又道:“珠儿姐姐,我听说这位石少爷是世袭的军户,他爹还当过大同的什么兵。好像是很大的官。是真的吗?”   “石少爷的爹爹曾当任过大同总兵。后来听说是因为得罪了朝中的一个大臣,被贬到了咱们浙江,来做一个游击。要不然,他一个山西人。咱们小姐又从来不出远门,怎么会认识的到他。”   两人话没说完,便见二楼上的灯光突然一暗,接着,便见一个人影站了起来,似乎要下楼。两个丫头一见,赶紧站起来。“翠儿姐要下楼了。咱们快些进屋。不然,又要挨她的骂了。”   两个丫头刚进屋,便见楼下的灯光亮了起来。不一会儿,二楼的灯光熄掉了。然后一楼屋里的灯也熄掉了。 第七十九章 追踪私奔   李莹与俞仁对望了一眼。没想到本来要追查石廷柱幕后的指使人,却无心中查到了他与这位朱小姐的私情。可是李莹并没打算放弃。谁知道他们的私情背后,又有没有什么别的阴谋呢!那两个丫头方才不还说了嘛!石廷柱的老爹本是大同的总兵,然后又被派到浙江做游击。   会不会这个石廷柱本来就是被他爹派到他们李家来卧底的呢?这可说不定。而他爹,又是谁呢?李莹虽然对东南各省的官员知道的不少,可是游击实在不是什么大官,就光一个浙江省,朝廷便有好多位游击将军,何况这些人也不是长期不动的,今天你被调来,明天他又被调走。李莹虽然消息灵通,却倒底不是吏部官员,自然也就没办法都知道的那么清楚。   小楼里的灯全部熄掉后,李莹与俞仁也跟着离开了朱家。   李莹一回到石庆生的住处,便马上将全城的眼线都调到了城东这一片来。让他们时刻要注意朱家小姐的动向。只要一见朱小姐出门,便马上来报告。从昨晚那两个丫头交谈得来的信息,李莹认定就在这一两天,朱小姐一定会跟石廷柱会面。而且很可能会与他私奔。要是自己不乘他们走前盯上,以后要想再找到石廷柱,那可就难了。   李莹的判断一点也没错。不到午时,被派到朱家负责盯稍的人便回来报告,说是发现朱小姐带着一名丫头出门去了。   “是坐车还是坐轿?”李莹忙问。   “没坐车也没坐轿。是走路的。”那人道。   “可有见她们带了包裹之类?”   那人又摇头。“看起来像是要上街买东西。”   李莹沉思了,“不是说要私奔吗?怎么什么也不带?而且还是走路的。”李莹小声的嘀咕道。   “是啊!越是私奔,当然越要隐蔽,要掩人耳目嘛!不然怎么叫私奔。   私奔可也是项技术活儿,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了的。一看你就知道,没有私奔的经验。”俞仁在一旁打趣道。   “咱家小姐不就等着俞相公您开口呢嘛!您何时带我们小姐私奔啊?”一旁的莺儿忍着笑,插话道。听惯了俞仁的这种俏皮话,莺儿现在也喜欢偶尔学着他的口吻,调侃他一两句。   李莹瞪了俞仁一眼,又骂了莺儿一句,“就你贫嘴!”她在手下面前,还是尽量的保持着形象。   “虎子,马上给我们准备两匹快马。”李莹说着,匆匆进屋,换了一身行头,还在脸上粘了些胡子,看上去完全变了个人。就算是熟人撞见,也不见的会认出来。俞仁也被推时屋子。出来时,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腰里还佩了把刀,看上去倒有几分保镖的气质。   “又不带我去啊?”莺儿见两人已经打扮停当,而且只叫了两匹马,便知道他们又把自己撇下了。   “你不是说我们要私奔嘛!当然不能带你。”俞仁向莺儿挤着眼道。   “我们这次去跟踪朱小姐,很可能会遇到石廷柱。你又不会武功,去了会很危险的。”李莹道。   “谁说我不会武功啦!我昨天刚跟虎子学了。你看,这是白鹤亮翅,这是童子拜佛,对吧!”说着,莺儿认真的做着两个招式。   俞仁点头赞许的道,“嗯!莺儿这两个姿势做的不错噢!要是有选美比赛的话,一定可以拿第一。”   莺儿横了俞仁一眼,“谁要跟你说话!”   “好好,不说话、不说话!”俞仁一面说,一面向外走,他还真有些怕了这小丫头。   李莹走过莺儿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听话,我们都走了,这院里的事可就都交给你了。我们保证很快就回来。”   说完,李莹也出门去了。她与莺儿虽然名义上是主仆,其实莺儿从七八岁的时候便一直跟在她身边,两人一向形影不离,倒是比亲姐妹还要亲上几分。所以,莺儿才敢在她面前说话如此随便。   两人按着在朱家盯梢人的回报,向着朱小姐出现的街上行去。还没到地方,便见又一名盯梢的少年匆匆跑了过来。几人赶紧走到街角。这名眼线告诉他们,朱小姐与她随行的丫头已经坐上马车,出东城去了。   两人心中一惊,赶紧跨上马,向着东门追去。   还好,宁波府因为靠海,时常下雨。地面本不很结实,两人一出城门便看到地上马车新压出来的两道车轨。有了这车轨引路,他们倒不急了。于是两人放慢了速度,按正常赶路客人的速度。   为怕不小心赶到朱小姐的前面去,他们有时候还故意的在路边停下来,吃点东西、喝点水,然后再继续赶路。   才出城门不远,李莹便感觉到被人盯上了,俞仁却浑然未觉。因为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也没这方面的经验。   在路边小憩时,李莹悄悄将这个发现告诉了俞仁。   “是谁呢?”俞仁小声的问。   “好像就是石廷柱自己,还好咱们化了装。不然,这一暴露行踪,石廷柱必然望风而逃,想要打探出他背后的主使,就难比登天了。咱们最好装作不知道,看到朱小姐的车轨停来后,咱们再继续向前赶一段路,然后再悄悄的潜回来就行了。”李莹道。她显然对这种事情很有经验。   被李莹一点醒,俞仁果然发现,在他们身后,跟着一个人,这人也骑着马,头戴一顶大大的竹笠,笠帽的帽沿压的很低,看不清他的脸。这人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不接近,也不远离。他们坐下来休息,那人便也坐下来休息。他们一动身,那人马上也跟着动身了。   出城大约走了二十余里,眼见已是日暮西山,官道上新压出来的车轨突然不再向前,而是调转方向沿着来路去了。俞仁看着地面的车轨愣了一下,知道这车子应该就是方才不久与自己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辆。   “继续走!不要看地下。”李莹在一旁小声的提醒道。   俞仁这才想起,自己两个这时候还被人盯着呢。等他们又走出了两里多路。李莹这才停下了马。   “好了,咱们先把马儿牵到林子里,然后再从树林里赶回去。我知道,方才那地方有一条小道,可以通向宁波府西北面的那条往绍兴的官道。那旁边好像还有一个小渡口。从宁波府到绍兴去的船,有些也在那儿靠岸带客、带货。”李莹一面说,一面已经当先牵马进了林子。   俞仁自然不敢怠慢。   两人栓好了马,便赶紧往回赶,生怕去的迟了,被石廷柱跑掉。所幸,那条小道因为路太窄,两边又多树林,马儿是不能通行的。这倒让他们稍稍放心了些。   等到了那条小道边,果然便听到不远处的林子里有人说话。两人寻着声音潜了过去。就见前面是一小片空地。此时的空地上,围了足有十七八人。石廷柱正牵着一个年轻女子的手,站在当中。   俞仁远远看过去,见这女人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模样,长的还算出色,但她的脸上却有着一种让人敬而远之的端庄。   两人的周围,此时正被一群拿着棍子的人围住。这群人中,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中年此时正站在众人前面,向着包围圈内的石廷柱叫骂:“石廷柱,我劝你还是速速把我妹子放了,要不然,你今天就别想走出这片林子!”   李莹与俞仁赶紧在就近的树丛里藏下身子,向着场中观望。李莹估计石廷柱手里牵着的这个年轻女人应该便是朱小姐,而那怒斥他的人可能是朱家的大少爷朱烈。 第八十章 林中被围   果然,石廷柱向着那年中年人深施一礼道,“大哥,我与玉若是真心相爱的。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们去吧!”   那位朱烈听到这话怒不可遏。“想让我放你们走?没门。我们朱家诗礼传家四五百年,朱家从来没有出过再嫁之女。我爹听说你将我妹子带走的事,都气的病倒了。”   朱小姐一听这话,立时便紧张起来。“爹爹怎么了?”   朱烈听了这话,并不回答,他只是看了妹子一眼。然后便又向石廷柱道,“姓石的,你别以为你对我妹子有恩,便可以挟恩图报、胡作非为。今天你要是放了我妹子,咱们便还是朋友。要是你不放我妹子,那咱们今天便只能兵戎相见了!”   说完,朱烈还真的从身后拿出一把刀来。不过,他是从来没玩过刀的人,虽然拿着刀,那姿势却是不敢恭维的。就见他双手握刀,双臂伸的笔直,刀尖却是朝下的,就好像用力的拉着一条绳子。   石廷柱看了看朱烈。“承先兄,你还是让开了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这位朱烈大少爷总算还有几分有自知之明,他也知道自己就算拿着刀,也远不是徒手的石廷柱的对手。不过,他却并未因此而退却。“我承认,我打不过你。但是,我今天来可不是与你单打独斗的。要是你不放了我妹子,我带来的这些家丁可也不是吃干饭的。”   说完,朱烈退到一旁,将手一挥。那十五名家丁便将石廷柱紧紧围住。   “姓石的,快快放了我们家小姐,否则就打断你的狗腿。”为首的一名朱府管事叫着,还举起手中的粗木棒,向石廷柱示威的道。   石廷柱认识这个朱府里的管事,虽然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曾去过几次朱府,每次这个管事都在暗中为难。这时候,石廷柱见了他,便不答话,抬腿就是一脚。那管事还没反映过来,已经连人带棒被踢的滚出了老远。   其他家丁一见,一起围了上来。十几条棒子一起向石廷柱打了下来。石廷柱见此,赶紧要推开朱小姐。“玉若,你先走。等我收拾了你家的这几个奴才,再来找你。”   朱玉若虽然不愿意与石廷柱分开,可是也知道,如果自己留下,只能给他增加麻烦。   这些家丁自然更愿意为大小姐让开一条道。大小姐离了这个姓石的,他们打起来也就再无顾忌,反而更能够放开手脚。其实,这一点上他们倒跟石廷柱的想法一样。石廷柱认为朱家的这些家丁根本不值一提,只要自己能够放开手脚,要收拾他们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这倒不是石廷柱托大,是因为石廷柱曾与朱家的护院家丁们交过一次手。那还是三年前。   当时石廷柱与朱小姐相识不久,但是两人的关系却发展的很快。于是,有一次,这个朱府的管事便暗中带着十多名家丁护院,在石廷柱回家的路上把他给拦住了,准备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以打消他对他们大小姐的非份之想。   结果却是,朱府的这些家丁护院们反而被石廷柱给教训了一通。   可是,这一次,石廷柱却判断错了。一交上手,石廷柱便感觉不对劲。这些家丁虽然不能说是很利害,但是却也绝对不是上次的那些家丁可比。这些人显然都是练家子。   他不知道,自从那次朱府的十多名家丁被他轻松的教训后,朱烈便悄悄安排管事,在外面先后请来了十多名宁波武馆的武师回来充当护院。   石廷柱暗暗后悔,没有带把刀在身边。他还是太大意了。   石廷柱知道,要空手对付这些家丁,根本不可能,可是他几次想要从他们手中夺棍子,却都没有成功。最后,石廷柱使了个诈,总算是以背上挨一棍的代价夺下了一根棍子。这才算是勉强顶住了朱家这些家丁的进攻。可是,要想打败这些家丁,却是千难万难。   一旁的朱小姐与朱烈也都紧张的盯着场中。两人虽为兄妹,此时的心情却完全的不同。朱烈自然是希望他手下的这些家丁们可以把石廷柱打倒,就算是打残了,也无所谓,只要不出人命便好。   而朱小姐的心情却又完全不同,她希望石廷柱赢,可是又不想他把自家的这些家丁打伤。以免回头,大哥还要花一大笔的银子给他们治伤安抚。说到底,最后损失的还是他们朱家。   可是,眼见石廷柱应付的越来越吃力,他的身上也先后挨了三四棍,嘴角也挂上了血,虽然朱家家丁里也有两人被他打的爬不起来,可是必竟他们人多,损失了两个人,根本不当一回事。石廷柱就不行了,由于先后受了四五棍,他的手脚开始越来越不好使,手中的棍子也越使越慢,招式也开始乱了起来。   朱小姐虽然不会武,却也看出了情况不妙,朱小姐急了。“大哥,你快让他们停手。快让他们停手啊!”朱小姐叫道。   朱烈见妹子叫的急,便向正围攻的家丁叫了一声,“先停一下。”然后这才又转向妹子道,“怎么,你想通了?不准备跟这个姓石的走了?”   朱小姐没有回答大哥的问题,“你先把他放了再说。”   朱烈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那可不行。要是我把这小子一放。你又反悔呢?再说了,就算你现在跟我回去了,也不能保证你下次不会再跟他跑啊!除非你跟我回去,再在祖宗面前发誓,从此再不与这个姓石的往来,也不能与他见面。不然,我就先打断了这个姓石的双腿,然后再带你回去。”   朱烈的话还没说完,石廷柱便叫了起来。“玉若,你别管我。你先走,这些狗才们是困不住我的。”   朱小姐犹豫着,她担心石廷柱真的会被自己的大哥打断腿。可是又不愿意在祖宗面前发誓,从此不再与石廷柱相见。朱小姐痛苦的看着朱烈。“大哥,您就放过我们吧!我跟廷柱是真心相爱的。没有我,他活不了。没有他,我也是活不成的。您要强将我留在家里,终生不得与他相见,那还不如现在就把我杀了!”   朱小姐说到这儿,忍不住流下泪来。   这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听得一旁藏在树丛里的李莹也大受感动。   朱烈也没想到妹子会说出这样刚烈的话来,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怨只能怨你生在了我们朱家。如果你一定要走,那我宁愿你去死。我们朱家自南宋元晦公开始,便一直以诗礼传家,四百余年,后人不敢一日忘祖训。   四五百年来,我朱家从无再嫁之女。如今,你却要与这一个武夫私奔。你让爹爹的颜面何存,我们朱家子孙今后又怎么面对天下的读书人,你难道想让他们因为你一个人的行为,便永世抬不起头来吗?”   朱小姐被朱烈的几句话说的低下了头,她又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呢!要不是因为有这样的顾忌,他老早就跟石廷柱走了。可是,这一次,她不走却不行了。因为石廷柱是以死相挟的。她当然明白,他其实是为了自己,担心自己留在家里会被那个他所说的人暗害或挟持。   所以,朱小姐在进行了一夜痛苦的思想斗争后,最后还是决定与石廷柱一起走。而这时,听到大哥又以家族的声誉来斥责自己,朱小姐的心里简直就要滴血了。她实在是左右为难,如果一个人可以变身成两个,那该有多好!   便在这时候,突然从对面的树林里走出一个人来,这人用黑布蒙面,看不见他的面容,手里提着一把钢刀。 第八十一章 杀人恶魔   此人走到石廷柱对面,扫了一眼围住他的朱家家丁们。   “石兄,莫要听他们这些读书人的迂腐话。咱们身为大丈夫,喜欢谁,自然便全力去争取。哪管这些世俗的飞言流语。兄弟,我支持你。   只要兄弟一句话,我便马上帮你把这些朱家的奴才们统统打发掉。怎么样?”   石廷柱看了蒙面人一眼,“江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你让我去杀俞相公,我实在无能为力。你也看到了,我也试过了。可是,莫说俞相公的伸手本就不比我弱,就算是比我弱很多,以我现在的情况,我连靠近他的机会都不会有,又哪能杀的了他。”   站在一旁的朱家兄妹,根本就不明白石廷柱与这个蒙面人所讲的是什么。可是,藏身在密林里的李莹与俞仁却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蒙面人就是驾船从大衢山逃跑的江九郎。   “看来,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李莹在心中暗暗感叹,她决定想办法将江九郎与石廷柱,这两个危险人物一起解决了。当然,李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用挑拨离间的办法。先让这两个家伙斗个两败俱伤,然后他们再出手,将两人一起除掉。如此,便可万无一失了。而眼前的局势,也似乎正在向着她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因此,李莹选择了继续隐蔽,她要一只黄雀。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只要你答应,我自有办法给你创造出机会。”江九郎道。   石廷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朱小姐,轻轻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答应你。我已经答应玉若,从此不再杀人。”石廷柱看着朱玉若,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柔情。   江九郎冷笑一声,也看了一眼一旁的朱小姐,“你就不怕我把你这个小心肝给杀掉了吗?”   “你敢!”石廷柱叫道。   “不敢吗?那你就看着好了。不过,在杀她之前,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举动。必竟,我也是男人嘛。朱小姐又长的如此美丽,看到她而不动心的男人实在是不多啊!”   石廷柱听到此话,厉声向江九郎叫道,“江九郎。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碰玉若一根毫毛,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江九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咱们就试试看吧!”   说完,江九郎便提着刀向朱小姐和朱烈走过去。   朱烈见这个蒙面人突然向自己妹子走过来,他虽然不会武,但还是本能的站到了妹子面前。朱烈双手紧握刀把,准备保护妹子的安全。   “你是谁?要干什么?”朱烈向江九郎叫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从现在起你们都要听我的。”说着,江九郎一脚便将朱烈给踹了个跟头,然后伸手向朱小姐抓来。   “救命!”朱小姐一面叫,一面向石廷柱跑去。   朱家的这些家丁见突然冲出这个么蒙面人,把大少爷都给踹倒了,还要对小姐非礼,再也顾不得与石廷柱纠缠,一下子全都冲了上去,提着棍子将江九郎团团围在当中。   江九郎一声冷笑,他并不把这些家丁放在眼里。就见他一摆手里的钢刀,没等这些家丁合围上来,便已经连人带刀扑了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头扑入羊群的猛虎。   江九郎的刀闪着寒光向一名家丁砍过来。这名家丁虽然也练过几年的武功,可是倒底不能跟江九郎这种曾在江湖混的亡命之徒相比。他一见江九郎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心里便先虚了三分,勉强应付了两招,掉头便向回跑。   江九郎根本不容他逃走,早已一刀砍了过去。这名家丁才转身,便被江九郎硬生生的砍下一条手臂来,痛苦哀号着倒在了地上。   这些朱家的家丁们虽然平常看似凶恶,也常有见血的事,可像这样一上来便砍掉人家一只手臂的事,他们还是没见过。见江九郎一出手便如此狠毒,众人这心里便先怯了三分。虽然大家还是提着棍子向江九郎合围过来,却再无一人敢向他逼近。   可是,他们不敢逼近,江九郎可更没什么顾忌了。他提着那把血淋淋的钢刀,看准了目标,又向另一名家丁扑过去。   江九郎的动作太快了,那名家丁根本来不及闪避,只好用手里的棍子拦格。可是,江九郎的刀光就像一道闪电,这名家丁手里的木棍立时便断成了两截,他的胸口也跟着中了一刀。   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那几名准备上前救援的家丁们一脸。这名家丁又倒了下去,虽然因为刀势已受那木棍的阻拦,砍在他的身上时已经没有什么力量,这人也因此受伤较轻。可是,他的叫声却格外的凄厉,把那余下的十多名同伙叫的心里全都慌了。   这些家丁哪里见过这种刀刀致命的凶徒啊!在他们的眼里,这哪里还是人啊!简直就是恶魔嘛!眼见着再不跑,便连命也要丢在这里了,大家于是不等江九郎再次发动攻击,便主动的四散而去,一下子跑的不知去向了。   江九郎没有追,他只是抱着刀,一脸得意的看着石廷柱。   “怎么样?石兄。对付这些狗才,就是要用狠的。你越是对他们狠,他们就越怕了你。你越是对他们仁慈,他们就越欺负你。像你那样的打法,就算再打一百年,你也冲不出去。”   说完,江九郎又悄悄的向石廷柱走近了几步。而此时的朱小姐,早已经回到了石廷柱的身边,正在用手帕给石廷柱擦拭嘴角的鲜血。   “江九郎,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开,不要想对玉若打什么鬼心思。不然,我手里的这根棍子可不讲兄弟之情。”   江九郎站住了。对石廷柱的警告,他心里可是清楚的很。要真论交手,自己比他到底还是要差上一两分。因此,虽然眼见着石廷柱已与朱家的家丁斗了许久,也挨了好几记重棍,但他不知道石廷柱伤的怎么样,仍然不敢贸然出手。   “既然石兄不愿意我帮忙,我也不好相强。不过,我看这位朱兄到是与我有缘的很。不如便跟我到舍下盘桓几天吧!”   这时候,就连原本懵懂的朱小姐也看出了不对劲。这个蒙面人显然并没怀什么好意。   “大哥快走。”朱小姐叫道。   朱烈当然也不是傻瓜,他一见这蒙面人将自己手下的家丁杀散,便知道情况不妙。可是他已被方才那血腥的一幕给吓坏了,他朱烈虽然有些横,但还从来没杀过人,更没见过这种血淋淋的场面。眼见着两名手下被江九郎砍翻在地昏死过去,朱烈被吓呆了,一时间连逃跑也忘了。   江九郎一步步向朱烈逼近,朱烈却仍然愣愣的站在原地。眼见江九郎就要将朱烈抓住,石廷柱不得不出手了。   他当然不愿意在自己体力消耗巨大,而且还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与江九郎交手。可是现在,他已然没有了选择。   江九郎显然识破了他的软胁:他绝不会眼看着自己将朱烈带走。因为,他必竟是自己心爱女人的大哥。   石廷柱的这一棍使出了全力,他自然知道江九郎所以选择自己与朱府家丁打的两败俱伤时出现,目的便是要乘自己之危。所以,这一棍他不能让江九郎看破自己的底细,他要让江九郎存有忌惮。   眼下,如果让江九郎抓到朱玉若或是朱烈,那他便会再次受到他的胁迫,沦为他杀人的工具。自从暗杀俞仁失败后,石廷柱便下定了决心,不再听江九郎的指使,因为他想通了一点:江九郎居然开始向李莹最亲近的人下手了。对于俞仁,石廷柱虽然那天与他交过一次手,感觉这人至少可以顶自己二十招,但是他还不会当真把俞仁放在眼里。   可是,对于李莹就不同了。 第八十二章 生而何欢   石廷柱在李家大衢山的海岛上呆了两年,他太清楚这李家实力的可怕了。也正因为如此,他当时在陈钱岛失手被擒后,才会选择配合的态度。就是不想惹怒李莹。因为他知道,惹怒这位李大小姐的可怕后果。   以前,江九郎让石廷柱杀的人,不是他的敌人,就是他的竞争对手。可是,这些人都并没有什么有力的靠山。但是这一次,江九郎惹上的这个俞仁显然不同。   石廷柱从那天李莹亲自带岛上上千人到码头迎接俞仁的仪式中,便看出了,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已经俘获了李莹的心。对于李莹这个可怕人物的心上人,石廷柱是万万不敢招惹的。   他本打算这样一直配合的做他的俘虏,直到大小姐提审他。可是,当他听到江九郎逃跑的消息,他急了。因为他知道,这个江九郎一定会去找朱小姐,再用朱小姐来威胁他,让他继续暗杀俞仁。   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不能杀俞仁,因为那可能会引怒李莹,将他们石家灭门。虽然他们石家的亲眷远在山西,可是他相信李莹有这个实力。但是,他更不愿意看到朱小姐受到什么伤害。   所以,当石廷柱听到江九郎逃跑的消息后,他也马上破窗而出,夺船而逃。他要去保护他的心上人。   石廷柱知道,江九郎就像是一头狼,自己便是他看中的食物。想要让这头狼放弃自己这块食物并不容易,眼前就是个难题。如果被他看穿自己已无力再战,那他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将朱小姐掳走,用以要挟自己为他办事。现在唯一的机会便是让江九郎感觉到,自己还有能力杀他。所以,石廷柱出手的第一招,便使出了他的杀手锏——石破天惊。这一招虽然极耗体力,但是也极有杀伤力。   江九郎感受到了石廷柱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他不敢硬接这一招,因为他知道,这是石廷柱最猛烈的一招,他曾经数次败在石廷柱的这招之下。而当时他们还只是切磋。可是现在,他已不再是大衢山的大当家,这儿也不是大衢山。要是落在石廷柱的手里,他相信,石廷柱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自己。   江九郎选择了退避。石廷柱不敢追击,因为他的体力已经跟不上了。“你走吧!看在咱们往日的情份上。我今天就放你一马。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大小姐已经派人到了宁波府,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石廷柱想用李莹来吓跑江九郎,而且他这一条消息也并不是空穴来风。对于李莹他们这些人在宁波府的行踪,他还是有些觉查的。那些在朱府周围盯梢的人,其实也有被石廷柱发现的,不然,他也就不会跟在朱小姐的马车后面,查看有没有人跟踪了。但是,他倒底还是没能躲过跟踪。不仅李莹他们来了,江九郎来了,连朱家大少爷也来了。   “我当然要走,不过,你得跟我一起走。”说完,江九郎突然出手。他的刀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砍向石廷柱。石廷柱本能的挥棍自卫。可是,江九郎的刀却飞快的转向了另一个人,一个石廷柱最不想见其受伤的人——朱小姐。   此时,朱小姐正要扶起被江九郎踹倒在地的大哥。   “玉若,小心!”石廷柱见势不妙,飞身扑了上去。但是倒底还是比早有准备的江九郎慢了一步。   石廷柱收住了脚。因为江九郎的刀已经架到了朱小姐的脖子上。   “石兄,我说什么来着。你是甩不掉我的。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咱们兄弟,今生算是注定拴在一根绳子上了。我要是完了,你也活不成。我要是得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你也别想跟你的女人快活!”说着,江九郎的眼中露出凶光。   “别,别别。你先放了玉若,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石廷柱这下是真的有些慌了,他主动将手里的棍子也丢到了地上。   这时的朱小姐却突然叫了起来,“廷柱,别管我了。你走吧!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我不配做你们石家的媳妇。为了我,这些年,你已经够委屈的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跟着那个李小姐。你想回大同,想为朝廷镇守边疆。你们祖上便是守边的大将,你爹又曾是大同的总兵。我知道你胸怀大志。为了我,这些年,你委屈的跟着那些商人混。我知道你心里其实不快乐!   这都是因为我,是我连累了你,是我太自私了。”朱小姐说到这儿,眼里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玉若,你别这样说。我是心甘情愿的留在这儿的。我爹死了,我又犯了事。就算我想为朝廷效力边疆,朝廷也不会用我的。何况,在这儿咱们还可以常常见面。我知足了。   我石廷柱这一辈子,能够遇到你,我已经知足了。上天没有亏待我!”石廷柱说的十分动情。   “廷柱,我很想陪在你身边,一生一世的陪在你身边,服侍你、看着你。可是,我不能……我是个没用的女人。跟在你身边只能连累你。   你不要再挂念我了。你回你的老家大同吧!在那儿,你才能真正发挥你的才能,一展你胸中的抱负。   如果可以有来世,我再不要做什么小姐,我要做你石家的一个小婢女,一辈子服侍你、守着你……”说到这儿,朱小姐停了下来,她的脖子突然向着紧贴着的江九郎的那把刀撞了过去。   “不要!”石廷柱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朱小姐的脖子已经被锋利的钢刀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喷涌着不断的往外冒着。   江九郎没想到这位朱小姐如此的刚烈,他吓坏了。这样的女人,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江九郎赶紧丢下朱小姐,急匆匆的跑了。因为他怕石廷柱找他拼命,石廷柱虽然受了伤,可要真是不顾命的找他打,江九郎还是很怕的。   石廷柱没有追。他双手抱着已满身是血的朱小姐,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玉若,你怎么样?你不能死啊!”   俞仁见此情景,赶紧跳了出来,飞奔到朱小姐面前。俞仁前世在学驾照时,曾学过一点急救知识。一看朱小姐伤了脖子上的静脉,俞仁知道,如果不能马上止住血,这个女人必死无疑。   “快,按紧她伤口下面。”俞仁叫道。   石廷柱突然看到树丛里跳出两个人来,倒并没露出吃惊。此时,他的脑子里,便只人一个念头:玉若一定不能死。   听到俞仁的话,石廷柱赶紧照做。   果然,朱小姐的静脉下端被按压后,脖子上的伤口血流的速度便慢了起来。俞仁又扫了一眼四周。还好,居然被他看到几棵止血草。这种草俞仁小的时候在老家,便摘过。有时候在外面玩的不小心,把哪儿碰破了,他便找这种草来止血。效果还是不错的。   俞仁将那几棵止血草全数采下来,然后把叶子放在手里搓一搓,让石廷柱按在朱小姐的伤口处。   见朱小姐脖子上的血居然就这样慢慢的止住了,石廷柱这才感激的看了俞仁一眼。   朱烈这时也凑了过来。他还真没想到,自己的妹子会这样的刚烈。看到妹子为了不拖累石廷柱而宁愿选择自杀,朱烈好像也突然开了窃。“妹子,你放心。往后,我不会再逼你了。你跟他走吧!回去,我会跟别人说,就说你死了。这样,也不会有人笑话咱们朱家。”   可是,此时的朱小姐已经晕了过去。但是这话石廷柱却听的清醒。他感激的看了一眼朱烈,没有说话。   俞仁又将那两名受了江九郎刀伤的朱家家丁,也及时包扎好了,然后向石廷柱道:“你们在这儿等着。千万不要乱动。我们现在就去城里找大夫来。然后再叫马车来把你们接回城去。”俞仁说着,便与李莹走出了树林。 第八十三章 不素之客   一路上,李莹始终没有说话。她原本是希望这个石廷柱与江九郎斗个两败俱伤的。后来,两人没有打起来,但是朱小姐却因此而自杀了。李莹知道,只要这个朱小姐一死,石廷柱必会不惜一切的要杀死江九郎。如此,虽然没能杀掉两人,但也算是达到了目的了。   可是,当俞仁跳出去,要救朱小姐时,李莹没有阻止。她太了解俞仁了,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这个石廷柱是敌是友,可是你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位朱小姐就这样的死掉,那是万万做不到的。换作今天受伤的不是朱小姐,俞仁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相救的。这就是俞仁。   回到城里,俞仁马上让石庆生安排人去接石廷柱几人回城,还让他找一名治跌打损失的大夫带上药,随车同去。   安排好这一切,天已经快黑了。   石庆生走了,院子里,莺儿自去厨下给他们做饭。石虎子还没有回来。俞仁与李莹并排坐在院子的大榕树下。   “你说,那朱小姐会死吗?”李莹抬头望着天上已经升起的月芽儿。此时的她,已经抛开了那些勾心斗角的斗争,她被朱小姐与石廷柱真实而刻骨铭心的爱情感动了。   “不知道,应该有六成的希望吧!”俞仁道。他真的不知道,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帮人急救止血。   “你说,他们为什么不让朱小姐跟石廷柱在一起呢?”李莹又问。这个问题,她其实已经在脑子里想了很久了。   俞仁想了想,他也不敢确定。“大概是因为他们朱家的家风吧!不是说他们朱家的女人从来不再嫁的吗?这是他们老祖宗朱熹留下来的规矩吧!”   李莹却摇了摇头。“不是。如果这个石廷柱是位秀才、举人、甚至县太爷呢?他们朱家还会这样的固执吗?依我看,真要是这样,只怕那朱老爷早就眼巴巴的把女儿送上门了。   说到底,还不是朱家嫌石廷柱是个武夫,身份低。”说到这儿,李大小姐的眉头皱了起来。   俞仁点点头。“你说的对。咱们中国人男女婚配向来讲门当户对,这门当户对的观念真的是害死人啊!”   李莹没有说话。俞仁必竟是男人,还是比较的粗心,他并没有注意到李莹的情绪变化,也没有想到这话当中的隐义。   其实,李莹是想说:你们家是官宦世家,你又是个秀才。而我呢!说的好听点,是个海商;说的不好听,其实就是个女海盗。咱们俩将来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   可是,这话李莹只是把它放在心里想,却没有说出来。因为她不愿让俞仁与她一起分担烦恼。   第二天,俞仁因为急着要赶回杭州参加东林党与万松书院的那场比武,一早便与李莹、莺儿乘船北上去了。至于那位朱小姐到底有没有死,他们到底没能知道。   俞仁赶到杭州时,已是杨举与唐辙约定比武的第六日。明天便是比武之期。杨举见俞仁一直不回,虽然徐世昌徐胖子一再保证说,俞仁明天比武之前一定会赶到。可是,他们倒底不放心。杨举甚至在脑里想了好几套,万一俞仁不能来参加比赛的预案。   俞仁赶到杭州城时,已是申时,眼见便要日落西山,再迟一个时辰,他们便进不了城了。   到了杭州城,俞仁终于松了口气。由于李莹要回闻涛院,三人便在码头分了手。俞仁请李莹明天来看他们的比武。李莹却只是笑了笑,说要是有时间便来。对于俞仁这次给东林党的帮忙,李莹还真的没多少兴趣。从私心上来讲,她并不希望俞仁与东林党走的太近。   这倒不是因为李莹多么不喜欢东林党人,实际上,她不希望俞仁与朝中的任何党人走的太近。因为,她怕这样一来,便会使俞仁最终免不了要走上入仕之路。她希望俞仁有出息,能干一翻大事业,因为她知道,这是每一个男人一生的最大心愿与梦想。她又怕他有出息,最好他什么也干不好,一辈子陪在自己身边,这是她作为女人的私心。   李莹很矛盾,也很苦恼。   俞仁赶到杨举住的客栈。杨举正在房里与卢象升、徐胖子还有赵小姐三人商议着,是不是该请吴氏兄弟来商量一下明天的比武的事了。   赵小姐此时已经换穿了女装,那一副秀丽端庄模样,又让俞仁看的心情大好。   美女就是赏心悦目!有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秀色可餐。真的是一点都不错啊!俞仁虽然知道自己不会爱上眼前的这位美女,却并不防碍他对赵小姐的欣赏。   见到俞仁突然出现,大家都欢喜异常。众人围上来,询问他这几天的行踪,倒把请吴氏兄弟的事暂时抛到了脑后。   而就在众人为俞仁的归来而欢庆时,吴府也正发生着一件意外。   因为明天就是比武的日子,吴氏兄弟也早早的做了准备。只是,他们要拿架子,见杨举没有派人来请,兄弟俩便一直在家里等着。他们绝不愿主动去与杨举他们商议明天的比赛。他们并不急,因为他们有绝对的把握,知道杨举一定会派人主动来请。   吴氏兄弟在家等待着杨举派来请他们的人,可是他们等来的却是另外一位不素之客。   当时,正是午后。吴氏兄弟见杨举派的人仍没有到,便各自回房读书去了。不久,门口传来一阵打闹声。   这里要先说明一下。吴家在杭州虽然不能说多有地位,但也算是杭州城的一个大乡绅了。因为他们家也跟徐胖子家一样,是从外地迁来的,在杭州也没什么家族势力。又因家中无人在朝中为官,虽然家里因经商赚了些钱,但社会地位却一直不高。   因此,吴氏兄弟虽然读书一直很用功,也小有些才名,却终于没有机会能够进入杭州最有名的学府——万松书院。   这也是他们兄弟此次愿意帮助杨举最重要的原因。因为他们认为,自己虽然生在杭州、长在杭州,却不能算杭州人,虽然户籍已经迁到了杭州,参加科考时也不用再回原籍了。但是在以万松士子为首的杭州士林,却没有人把他们兄弟两当自己人看。   这也一直是最让兄弟俩耿耿于怀的事情。这一次,机会终于来了。这兄弟俩好容易盼到这次的机会,他们憋足了劲,目的就是要让杭州的士子们看看,他们吴家兄弟的实力。让他们为失去这样的两个文武双全的人才而后悔。   不过,吴家与徐家不同。徐家的徐老爷做事,奉行的是韬光养晦、凡事低调的策略,而吴家却正好相反。他们最怕的不是别人眼红他们,而是别人看不起他们这个外来户。因此,吴家虽然生意不见的比徐家做的大,但宅子却绝对是徐家的好几倍。   门口光看门的小厮,就有四个。   吴鹰暗暗奇怪,这是什么人,敢在他们家门口大声吵闹。他于是手里拿着本朱批的《孟子》便走了出去。   来到前院,见一个陌生人已经闯进了院子。而那四个看门的小厮,却全都躺在了地上。   吴鹰吃了一惊。他们家的这些小厮那可都是跟他们兄弟学过武的,平常人就是两个大汉也未必打的过一个。没想到这个人却能如此轻易的便把四人全都撂倒在地了。   “你是什么人?”吴鹰见此人空着双手,倒也不怎么害怕。见他正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吴鹰喝问道。   那人仍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的跺着方步,向着吴鹰走过来。那闲逸的神态,就好像他现在不是强行踹进了别人家,而是正在自己家的后院里散步。   吴鹰倒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见此人如此镇定,知道必是高手。吴鹰还知道,越是高手,你与他靠的越近就越危险。所以,眼见那人已走到自己身前不足一丈远,吴鹰急了。   “既然兄台不说话,那就莫要怪我不客气了。”说着,吴鹰一把将摆在墙边的一支练功的长枪抓了过来。   此枪是特制的大号枪,比一般的枪要粗的多,也沉的多。平常,吴氏兄弟拿它也就只是练练架式,真要用它上阵对敌,就显的太粗了。可是现在,吴鹰却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吴鹰拿起了那支大号的练功枪,枪头正对着来人的胸口。 第八十四章 吴府突变   “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就不客气啦!”吴鹰叫着,枪头已经离那人的胸口不足一米了。   那人却充耳不闻,又向前跨出了一步。吴鹰再也按捺不住,大叫一声,将手中的大号枪向前一送。   可是,他才将枪头送出一半,便送不动了了。   因为,枪头已被来人叼在了手里。吴鹰见他只用单手抓住了枪头,似乎并不怎么用力,便大叫一声,全力将枪向前推。   吴鹰知道,这人敢孤身闯进他们吴家,必是自负功夫了得。但是吴鹰还不相信,他可以用一只单手,便抵的住自己双臂还外加上全身的力量。这简直就是不可能有人能办的到的任务。   然而接下来,吴鹰傻掉了。   因为他看到这个神秘人物办到了。无论吴鹰怎么使力,那把枪的枪头始终都稳稳的握在此人的手里,就像是长在他的手里一样。吴鹰感觉自己拿着枪的另一头,就像是一只蚂蚁要撼大树。   这时候,吴鹏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兄弟被人拿住了武器,吴鹏也不多想,拿起院子里的另一支长棍劈头便向来人打去。   那人并不慌张,只是一侧头、一伸手,便又拿住了吴鹏手里的棍子。吴鹏立时便感觉自己的棍子就好像是插进了石头缝里,再也拔不出来了。   两兄弟使了半天的力,却始终夺不回武器。面对两兄弟的拼命抢夺,对面的这位神秘人,甚至连手都没动一下。就在吴鹏兄弟准备要放弃时,那人突然将手向前一送。吴鹏吴鹰两人同被推的连连后退。吴鹏还好些,虽然退了四五步,但还是站住了。可是,吴鹰就没那么运气了,他因为手里拿的枪本来就重,再经此人一推,再也控制不住,一跤跌在地上。   那人见此,冷笑一声,“就凭你们这伸手,也敢去参加明天的比赛?”说完,那人转身便走。却并不再多为难吴氏兄弟。   吴氏兄弟呆住了,他们想不通,这个神秘人为什么要这样闯进他们吴家?又为什么只是显了一下伸手,便什么也不做的走了?   “阁下是谁?这话是什么意思?”见这人似乎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打算。吴鹏大着胆子追到门口,问道。   那人却没有答应吴鹏的话,“想知道我是谁,等明天上了赛场,你们便都知道了。”说完这话,那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鹏郁闷之极,凭白无故的被人冲到家里,羞辱了一顿。最可恨的是,他们居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吴鹏沉着脸,回到前院,却见兄弟吴鹰已经抛下了枪,迎了上来。   “哥哥,我想起来了。”吴鹰一见吴鹏回来,赶紧小声道。   “想起什么?”吴鹰问了一句。   吴鹰四下看了看,在吴鹏耳边轻声的说道:“大哥,我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他就是那天在云间茶楼看到的五名万松书院的参赛者之一。我记得好像叫什么七!”   “噢!是李七。对,就是李七。”吴鹰肯定的道。   吴鹏听到这话,似乎马上便联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不由的脸色大变。但吴鹏不愧是聪明人,他向弟弟使了个眼色,然后突然捂着胸口大叫,“啊!痛、痛死我了。”   吴鹏话没说完,便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大哥,你怎么了?”吴鹰走上去,吃惊的问。但是当他看到大哥向自己悄悄眨眼,便马上明白了。   “痛,心痛!”吴鹏一面叫,一面继续打滚。   “一定是刚才那人使了什么阴毒手段。我这就去找……”吴鹰说到这儿,突然也一手捂胸,蹲了下来。   很快,吴氏兄弟突然得了心痛病的消息,便在杭州城里传了开来。   本来,要在以往,就算是吴氏兄弟同时死了,相信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人关注。可是现在不同。东林党与万松书院七日前的那一场赌约早已在杭州城传开了。不要说是读书人,便是贩夫走卒,也没有不知道的。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两派的名头都太大了。所谓的名人效应,便是这样的吧!   而各队的五名参赛者的名字,也同时被人们在民间开始传扬开来。吴氏兄弟此时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吴氏兄弟了,他们在短短的七天内便成了杭州城的名人。   听到这个消息后,最吃惊的人莫过于杨举。当杨举听到吴氏兄弟出事的消息后,便第一时间赶到了吴府。随他一起赶到的,还有俞仁、徐胖子和赵小姐跟别外几位东林党的支持者。卢象升因为与这两兄弟极不对付,没有来。   此时,吴府的一间厢房里,吴氏兄弟分别躺在两张床上。床边围坐着七八人,除了杨举、俞仁、徐胖子,还有四五名杨举这几日在杭州新结识的朋友,也是他们东林党的支持者。   “吴兄感觉怎么样?”杨举轻声问。   “没、没事。应该死不了。只,只是心里一阵阵的痛,痛的全身都没了力气。”说完,吴鹏做出挣扎着要起身的样子。“杨兄放心。我们兄弟既然答应了这事,就算死,我们也绝不推委。”   杨举赶紧伸手将吴鹏扶住,让他重新躺好。   “不说这些。现在不说这些!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把病养好,至于其他的,一切等你们好了再说。”杨举说着,从床边的凳子上站起来走到一旁。   杨举将那位吴府管家吴三叔拉到一旁,向他仔细询问吴氏兄弟的病情以及事情的原由。俞仁也随着杨举,在一旁旁听。   “我们家两位公子的病,按郎中的话说,很可能是中了毒。不过,郎中已经开了方子,我们也照方子及时给我们公子煎了。郎中说,应该不会有大的危险了。只是,要想下床,大概还得十天半个月的样子。”吴三叔低声道。   杨举听到这话,眉头皱的更深了。“倒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就突然中毒了?”   “这事吧!说起来还真有些蹊跷。”吴三叔说着,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似乎是怕打扰了自家公子的休息。   “本来,我们公子他们俩商议好了,午后便去找杨相公你们商议明天比武的事的。可是就在我们家两位公子准备要出门时,府里突然闯进六个人。这六个人都蒙着面,看不清他们的脸。   这些蒙面人一进院子,便向我家两位公子突施毒手。还好,我们家两位相公伸手了得。把这六名蒙面人打的连连后退。   就在我们家两位相公准备生擒他们时,这六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不知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然后地上便冒出一股股黑烟。   等这股黑烟散去。这六个蒙面人早走的干干净净。可是,我家两位公子在闻了这些黑烟后,当场便感觉有些不对劲,然后便开始心痛起来。”   管事说到这儿,又回头去看躺在床上的两位公子。俞仁见这管事说话总是不时的眨眼,这心里便开始有些怀疑。   杨举叹了口气,“一定是李显忠这家伙派人干的。上次,他们便暗中收买了几个无赖想要暗算俞兄弟,幸好俞兄弟福大命大,这才没让他们得逞。”   徐胖子听到这话,忙插上了嘴。“一定是他们干的没错了。这个李显忠最是阴险。上次便险些砍了我们老大的一条手臂。”虽然徐胖子不喜欢这兄弟俩,但却很顾大局。   “依我看,也未必吧!到现在,虽然上次设计陷害我的确实是李显忠无疑。可是,一直以来我都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没有动机啊!”俞仁道。   “这还不简单吗?他们自认为不是我们的对手,怕输呗!”徐胖子回答道。   俞仁看了一眼杨举。“杨兄以为呢?”   杨举摇了摇头。“此事我也想了许久。前不久才刚刚想通。要说是因为他们怕打不过咱们,那是万万不会的。唐辙这人我多少还了解些。要说他是正人君子,那绝对算不上。可是他却是位真小人。你说他耍手段,那是很正常的。但是要说他会用这种见不得人的卑鄙手段,想要赢得这场比赛,那却绝对不会。   何况,唐辙一直对这次的比试极有信心,根本不屑于用这种卑鄙手段。他不怕咱们参赛,就怕咱们不参赛。所以,他绝对不会指使李显忠来做这几件事。因为他怕咱们以此事为借口,取消比赛。   因此,此事为李显忠背着唐辙所为的可能性极大。”   “那,为什么李显忠要这样做呢?”徐胖子忙追问。 第八十五章 揭穿真相   “你想啊!表面看,咱们这次与万松书院的比武,只与我们双方有关。其实却不然。不要忘了,当时我们是因为争论什么问题才跟唐辙定下的这个赌约。我们是因为对朝廷应该如何处置,在辽东新败的李如柏的观点上,出现了完全不同的意见,才最终定的这个赌约啊!   那么,如果我们赢了这场比赛,天下的士子便会认为,我们所提的要对李如柏严惩的建议是对的。反之,天下的士子必会说,还是唐辙提出的,应该宽待李家的方法,比较对。   这李显忠我原本不知道他的身份。后来听俞兄讲他正是辽东李家的少公子,那这事就很好理解了。最近我又通过朋友打听到,这个李显忠正是那位战败的李如柏的大公子。   那么,按理说,此次其父战败,他应该尽快赶回家去,以应不测。   所以到现在还留在杭州,李显忠显然是为了确保这次比武的胜利。也正是出于此目的,他才暗中指使手下这么干的。唐辙虽然是他的好朋友,但与父亲的安危相比,他自然会选择后者。   这样一来,李显忠也就不会怕咱们取消比赛了,他反而希望咱们这样最好。只要咱们取消比赛,他们便有话说了,这天下间的言论也必然会有利于他们李家。”   “原来如此!”徐胖子恍然大悟。俞仁却没有说话。他虽然也赞同杨举的分析,可是对于吴氏兄弟的中毒,却还是有几分怀疑。因为他总觉得方才那个吴家管事的话有些不实。   “我肚子不舒服,先出去一下。”俞仁说着,开门走了出去。   刚出门不久,俞仁见屋里的人没注意他,便悄悄的转身去找厨房。   在院子里,俞仁遇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在收拾院子。俞仁忙走过去。堆着满脸的笑意,向小姑娘道,“小姑娘,我是二公子新聘来的书童。两位公子今晚有客,让我去厨房吩咐他们做几碗莲子羹。不知厨房该怎么走?”   那小姑娘瞪了俞仁一眼,“什么小姑娘。人家已十九了!”   俞仁大吃一惊,忙仔细观瞧。果然,眼前的小姑娘虽然长的个头矮,面容却并不稚嫩。俞仁赶忙打拱。“啊!真对不住。这位姐姐,是我眼拙了。那么,赶问姐姐一声,厨房往哪个方向走?”   那位老小姑娘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向西南面一指。“往那儿走,穿过一个门,再向右边拐个弯便到了。”   俞仁千恩万谢的赶紧去了。   还没进厨房,俞仁没闻到药味,却先闻到一股子炖猪蹄的香味。俞仁嗅了嗅鼻子,跨步进了厨房。   就见厨房里,一个四五十岁的胖男人正蹲在一个小灶面前一面扇火,一面还啃着手里的一只已吃了一半的猪蹄。   俞仁咳嗽一声,那胖子吓了一跳,赶紧把手里的猪蹄向背后藏。见是个生人,这胖子有些疑惑起来。   “你是?”   “啊!我是二公子新聘来的书童,我叫朱月,叫我小朱就行。两位公子今天晚上有客,让我吩咐你,做几碗莲子羹。”   那胖子一听说是二公子的书童,这脸上赶忙堆起了笑容。“原来是朱哥儿。难得您能屈尊到我们这种地方来,您稍坐,我先给哥儿您弄点好吃的。”   俞仁故意的走近那炖猪蹄的小灶前嗅了嗅。“真香!对了,两位公子的晚饭准备好了吗?”   那胖子满脸媚笑的走过来,“您是说宵夜吧!这炖着的猪蹄不就是嘛!”说着,便满满的盛了一碗,递到俞仁面前。“朱哥儿也尝尝!”   俞仁看了胖子一眼,“这不好吧!我看两位公子今晚口味不错,要是一会儿不够吃,那可就不好了。”   胖子满脸自信的道,“放心。我今晚做的菜特别对公子们的口味,两位公子每人吃了两大碗,还有一大块的烤羊腿,我估摸着,这宵夜也未必会吃了。我备着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俞仁听了这话,心中暗喜。他又扭头看了看四下,见并不见什么药包,也没看到有熬药的痕迹,俞仁终于确定这吴氏兄弟是在装病了。如果真是中了毒,为什么厨房不见有煎药,更不可能晚上还每人吃两大碗饭,再外加一大块的烤羊腿!   得到这个重要的信息,俞仁与这厨房里的胖子又敷衍了几句,便转身匆匆回去了。   回到房里,众人还坐在床头,安慰吴氏兄弟呢!那吴鹰也还罢了,大概是应付这些人应付的累了,便装着闭上眼睡了。而吴鹏,还一直的在众人面前慷慨陈词,好像就算是爬,明天也一定要爬到赛场一样。杨举反而一个劲的劝,劝他明天要不去。比赛的事,他会另想办法。可是越劝这吴鹏就越来劲。   俞仁来到吴鹏床前,见他仍然假模假样的声称明天就算是让人抬,也一定要去参加比赛。   杨举还要再劝,却被俞仁拉住。“既然吴兄坚持,那就这样子定了吧!明天我们在赛场会合。杨兄,君子乘人之美。既然吴兄要做信人,我们做朋友的,又怎么能不成全呢!”说完,俞仁拉起杨举就往外走。   听到这话的吴鹏,意外的嘴巴张着,已经合不拢了。   走到门口,俞仁突然转过头,又向床上的吴鹏说了一句,“吴兄记得明天可莫吃太多的烤羊腿,免得不消化!”   说完,不再理会已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的吴鹏,强拉着杨举出了吴府。其他人见俞仁与杨举两位主角都走了,自然也都纷纷告辞。   杨举知道,俞仁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于是,才一出吴府,杨举便赶紧拉住俞仁问,“怎么回事?”   “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姓吴的兄弟俩根本就没病,他们全都在说谎。”俞仁见大家都已出来了,这才大声道。   “什么?为什么?”有人问道。   徐胖子听到这话,也不由的气愤起来。“这还用问,一定是怕输,装病呗!亏他们还有脸把话说的那样漂亮。”   “没关系!吴鹏不是说他们兄弟俩明天一定去比赛嘛!咱们就等着,看他们明天怎么样!要是他们到时候再装病,那咱们就当场拆穿他们,非要让他们大大的难堪一回不可!”俞仁道。   “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好!”赵小姐说话了。这一趟,她虽然同来,却几乎一直是陪坐,这时候才听到她发表意见。   杨举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下定决心的样子,向众人道,“我看,一会儿我还是修书一封,送到吴府,让他们兄弟明天不用去了。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   既然他们要装病,咱们就算是拆穿了,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不过是给东林徒添一个敌人罢了!我当初就说过,我们完全是自愿。可以自愿参加,自然也可以自愿退出。”   “但是,这姓吴的两兄弟也太可恨了。自己不愿担事,却又还想赚清名。这好事,都被他们兄弟给占了。咱们拆穿他们,也不过是让大家看到事情的真相而已嘛!再说了,让大家认清他们兄弟伪君子的面目,以免以后再有人上当,这不也挺好吗!”徐胖子叫道。   “算了。徐兄。何苦呢!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他们兄弟打定了主意,不打算帮咱们了,那咱们就自己干好了!又何必一定要再给他们难堪呢!算啦!算啦!”杨举这话似乎是说给他们听的,又好像是讲给他自己听的。   说完,杨举叹着气,独自走了!   “你说呢!老大。我听你的。”看着已经远去的杨才子的背影,徐胖子扭头问俞仁。   俞仁也叹了口气。他现在倒真的有些佩服这个杨举了,别看他长的其貌不扬,却是真正肚子里有货的才子。而今晚杨举的表现,又让俞仁看到了他不凡的胸襟。俞仁知道,如果是他自己被人这样耍,那他是万万不会如此保持沉默的。   “走吧!一切,听杨相公的就是。你别忘了,咱们可只是帮忙的!”说完这话,俞仁也随在众人的身后,走了!   一旁的赵小姐听到俞仁最后的这句话,意识到他话中的不满意,于是赶紧接上话。“俞兄莫见外,我这个师兄就是这样。明明是看到别人在耍心计,他却不揭穿。不过,为了我们东林党的大局。我想,师兄这样做,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吧!还忘俞兄体谅。” 第八十六章 参赛争议   俞仁轻轻一笑,“赵小姐多虑了。其实,说实话,我还是挺佩服杨兄的。至少他这份胸襟,我是做不到的。”   这一路,赵小姐便陪着俞仁一路走、一路聊。两人走在大家的后面,倒好像是有意要退后几步似的。看的旁人都以为俞仁对这位赵小姐动了心。必竟,赵小姐可也是位绝色美女。   自从赵小姐的女子身份在杭州的这些新建的朋友圈中公开之后,便有很多人都想跟赵小姐亲近,但是却没有一个有俞仁这样的勇气,可以从容的跟赵小姐面对面的说话。其他的这些男人,那都是还没跟赵小姐说话,脸便先红起来;当然,不包括她的师兄杨举。   所以,在这一点上,徐胖子赞俞仁是勇气过人,卢象升却说他是皮厚过人。俞仁听到这句评语,当时便拍着卢象升的肩膀说了一句:“知我者,象升也!”   这时候,徐胖子见老大跟赵小姐相谈甚欢,自然的认为老大是借机想与美女亲近。于是,徐胖子十分识趣。他一面走,一面还催着大家快快去赶杨举,有意的把边走边聊的俞仁与赵小姐两人远远抛在了身后,给俞仁制造机会。   “不知道赵小姐对飞行有没有兴趣?”俞仁聊着聊着,便不由自主的扯到他的热气球上。   跟这位赵小姐聊天,俞仁感觉没什么压力也没什么负担,可以随心所欲的,想说什么说。赵小姐也是俞仁穿越以来,所遇到的最谈的来的人之一。   这位赵小姐实在是位玲珑人,简直就是红楼梦上薛宝钗的翻版。她不仅做事细心、善解人意,还总能时时的顾全着别人的面子。这使得她在短短的几天之内,便成了他们这个临时组建的团队中重要的核心人物。   在他们这个团队中,俞仁是个天马行空的人,可是却总带着几分的傲气。而杨举也自负才学,对任何事也都有他独到的见解,别看他表面很迁就俞仁他们,但到真正讨论起问题来时,他却又是很固执的。卢象升虽然很佩服俞仁的才思、杨举的广博,但却也是个有主见的人。这三个强势的人物碰到一起,总不免要产生争执。这时候,赵小姐的作用便真正的开始显现了。她便成了众人的调解员。别看她一个主意也没出过,似乎并没起什么作用,但事实上,离了她,还真什么事也干不了。   此外,赵小姐还有一个关键的作用:她是大家的后勤部长,缺什么东西了,只要找她,一准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因此,俞仁对这位赵小姐的印象还真的是很不错。当他们聊到俞仁的试验、聊到热气球上,他便真心的想邀请赵小姐,去坐一次自己的热气球。   “飞行?”赵小姐显然还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就是像鸟儿一样,在天上飞啊!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像风筝,像风筝那样!”俞仁更正道。   “人真的可以像鸟一样,飞到天上去吗?”赵小姐有些诧异,她知道,这个看起来长的并不格外出色的男人,脑子里却装着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想法。   起初,赵小姐的目的自然是要帮师兄拉拢俞仁的心,让他不要与自己师兄产生隔阂,这也很符合她调解人的身份。必竟,明天就是一场生死之战了,而他们又刚刚损失了两个重要成员,如果余下的人再不能紧密的团结起来,那明天的比赛可就非常危险了。   可是,聊着聊着,赵小姐却开始渐渐发现,与俞仁聊天很开心。她本来是要安抚俞仁的,结果却变成了俞仁给她讲故事,逗她开心了。一向稳重的赵小姐也被俞仁的俏皮话逗的,不时掩口轻笑。   这时又听俞仁突然讲出这么匪夷所思的想法,赵小姐倒并没太吃惊,她以为俞仁又是在跟她开玩笑。于是,故意欣然的道,“想啊!当然想。可是,哪儿有这样神奇的东西啊!你有吗?要是真有,等你飞到天上,可一定要记得带上我!”   “你难道想做嫦娥?”俞仁故意打趣赵小姐道。   “那你就是后……”赵小姐说到这儿,突然发现自己失言了。她怎么可以跟他说这样的话呢!她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师兄。   这一想起师兄,才发现,原来杨举他们早已走的不见人影了。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赵小姐赶忙收敛起笑容,不敢再跟俞仁随便说话了。她发现,这个俞仁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你一跟他聊多几句,便不由自主的被他身上的某种东西所吸引,渐渐的便不由自主的与他越靠越近。   这个发现,让赵小姐大惊失色。这太可怕了!   于是,赵小姐马上便做出了一个决定,以后尽量少跟俞仁说话,特别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当然,这个决定只是放在她的心里,没有跟任何人说。   回到杨举住的客栈,大家都不说话了。因为这个客栈的整个后院都被杨举包下来了,并没有外人住进来。于是,这一屋子的人不说话,周围就全都安静下来。   这种安静的背后,是一种压力,俞仁不喜欢这样的气氛。   “我说,咱们是不是该重新商议一下,明天比赛的事情了。”俞仁首先打破了安静。“姓吴的两兄弟既然不想来,那咱们就不把他们算在内好了。只是,这人却少了两个。实在不行就随便找两个先充一下数吧!”   本来,这屋子里还有七八个人的,听了俞仁的这话,一下子便走了四五个。俞仁扫视了一眼,现在只剩下徐胖子和赵小姐还没走了。   “没义气的家伙们!老大,不行算我一个好了。反正我也不准备再参加科考了,我也实在不是那块科。”   俞仁看着杨举,没有说话。对于这几人的离去,大家自然都是心知肚明的。说到底,他们都是不愿为这场似乎注定要失败的比赛,而放弃自己一生为之奋斗至今的科考之路。   “要不然,就找个理由把比赛取消吧!反正至少李显忠对俞兄的暗害是有证据的。”赵小姐轻声道。   “不!大丈夫一言九鼎。圣人有云: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我们身为读书人,怎可自毁承诺。再说,我们这次代表的是天下的东林士子。我们自然可以找借口不比,可是,天下人会怎么看我们东林人,怎么说我们东林人?”   “不行,就让胖子上吧!反正也是冲数。胖子,你给我记住了,到时候一上场你便认输就行了。你是斯文人,不比我们。我们皮糙肉厚的,耐打。”俞仁道。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算我一个。”徐胖子答应的十分干脆。   “这不行!徐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能让他也掺和进来呢!唐辙老谋深算,李显忠又是个狠角色,这次的比试更是事关他李家的生死。还不知道这李显忠会搞什么花样呢!万一要是徐兄出个什么意外,我怎么向徐世伯交待。他可是徐家的独苗。”杨举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不就是个比赛嘛!实在不行,举手投降不就行了。”俞仁道。   “那也不行。如果不交手就投降,天下的士子们会怎么笑话我们东林人?”杨举道。   “那我就死拼到底,保证不给你们东林人丢脸!”徐胖子坚定的道。   “那更不行。这样子太危险了。”杨举叫着。   “依我看,就算上徐兄一个,也挺好。”说着话,一个人推门进来。原来,是卢象升到了。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杨举坚持的道。 第八十七章 正赛之期   赵小姐眼见三人又要说翻,赶紧出来打圆场。“依我看,反正咱们现在也凑不够数了,多徐兄一个少徐兄一个,也无关紧要。不如明天咱们便跟唐辙摊牌,他要是同意咱们三个人参加,咱们便搏一把,要是不同意。那样取消比赛的责任便不在我们了。你们看怎么样?”   众人不再说话,于是,比赛的方案便暂时这样定了。   接下来,大家又讨论了一下,明天出场的次序。决定由杨举排第一,俞仁紧跟其后,卢象升排末。   一切准备停当,大家各自回去睡觉。   第二天,刚刚辰时,吴山脚下的空地上,便聚满了人。这些人有序的分了两层,内层多数都是身穿文士服的读书人,比七天前在云间茶楼又多了好几倍,也有少数是穿着绸缎的乡绅。   而外层,人数比内层又多了一两倍。不过,这些人看上去多数都是些没有多少身份地位的普通市民。   俞仁没有想到,一场书生之间的赌约却引来如此多人的关注。他哪里知道,这都是因为东林党在民间的声望太高,他几乎就是普通市民和乡绅们的代表。也因为如此,东林党的支持者中,以各地的乡绅和普通市民为主,这其中,绝大多数又都在东南数省。   究其原由,主要还是东南数省这些年来,商业发展极快,海外贸易发展也很快。可以说,在东南数省,农业已经逐渐沦为了次要地位,而工商业近些年,已经逐渐发展成了社会的主体。   可是,在大明的官场,大家还仍然习惯性的将手工业者和商人看作是社会的最低层。在大多数的朝中要员眼里,这些人都是些可有可无的社会阶层。然而,东林党却是其中的异类,他们向来比朝中任何党派都更重视也更关注,这一批新兴的手工业者和商人。   东林党当年的开创者顾宪成和其他七君子中的五人都是南直隶一带的人,他们自小耳渲目眼,看到的尽是东南工商业的繁华,自然而然的便更加的重视。也因为如此,听说东林党的代表要与万松书院比赛,杭州城里的乡绅和小商人、手工业者们,大家都自发的相互传告,要在这一天,到吴山脚下来给东林一些支持。   俞仁简单扫视了一下,全场只怕不下五千人。   这群人围了一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在东南角的稍高山坡上,俞仁还看到几个书生用竹杆挑了几个条幅。上面有写:“东林必胜”的;也有写东林党那一幅最有代表性的“风声雨声读书声……”的对联的。   而东北角上,较高的地势则被万松书院的一群“粉丝”们给占据了。他们的手里同样握着一大堆的如“万松第一、万松无敌”之类的标语。   俞仁几人早早的便到了地方。却迟迟不见唐辙跟他们那班选手出现。眼见辰时已到,大家正等的有些不耐烦。有人便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是不是万松书院怕输,不敢来了?”   正说着,便听到外围一阵开道的锣声,然后便看到一顶大轿向着场中走来。跟在大轿后面的,正是唐辙等一众万松书院的学子和李显忠跟他的手下家丁。   大轿在场中落下,从里面走出一位四十上下的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此人一下轿,一旁的唐辙便赶紧向众人介绍起来。   “各位朋友,非常感谢大家,今天能够来看我们的比赛,感谢大家对我们万松书院的支持。”唐辙很无耻的做了这么个开场白,一下子便把在场的观众都划成了他们万松书院的支持者。   “其实,这只是一个我们万松与东林的小比赛。荣幸的是,我们府学的教授温大人也十分关心此事,因此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特意来给咱们做个见证。下面,就请我们的温大人跟大家说几句。”   这一招还真的是大大的超出了众人的意外,本来只是士子们之间的口头约定的比试,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引出一个朝中官员到场作证。虽然府学教授,看上去品级并不高,才只比知县高一级。可是,由于他的特殊身份,一向来在士子们的心中极有影响。而这位杭州府的温大人,更是全国府学教授中比较有名望者之人。   就在众人还一片错愕的时候,这位温大人已经站到了场中,向着周围围观的众士子们高声讲了起来:“很荣幸,今天能够为这场由唐才子和杨才子约定的比赛做见证。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的心里一定在想:为什么大家都是文人,比斗不比诗文,却要比武呢?这种文人比武的事,大概还是古今第一次听说。   我首先想说的是:很高兴能够看到咱们士林里,还有像唐才子和杨才子这样文武兼备、六艺皆通,不忘圣人古训的读书人。这一点,是最难得的。现如今的读书人,能够兼顾六艺的人实在太少、太少啦!我大明的百世昌盛,不仅仅需要文人的文治,也需要武备。   自古以来,真正的百世名将,几乎都是文武兼备者。要是我大明的文人都不习武,那将是非常危险的。特别是当下。我想众位也必然有所耳闻了。辽东的女真人已经越闹越凶,而这一次,更是将我大明的当世四大名将几乎一网打尽。   我大明从此再无名将可派,谁来为我们抗敌守边?我们读圣贤书,当谨记圣人教诲,当此之时,朝廷需要我们习武知兵,那么,我们就应该当仁不让。   阳明先生曾说过:明心见性。我们的本性是什么?我认为应该是为家业兴旺、为国家昌隆。   钱谦益先生讲:经世治用。那么,现在,我们最需要用的是什么?我想也应该是习武知兵。   所以,无论是从阳明先生还是钱先生的观点,我都认为:士子们学武,在当下应该是一件好事。   说了这么多多余的话,下面让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次比赛的具体情况。   本次比赛共分两场。第一场比箭术。双方各出五人,抽签进行一对一的比试,胜三局的一方胜。   第二场原本是马战,可是因为考虑到双方所乘马的优劣不等,为了最好的体现公平,经双方协商,改为步战。双方仍然各出五人。不过,这次是用擂台式。也就是说,只要你不被对方打倒,便可以一直在台上,直到被对方打倒,或者打倒所有的对手。   最后的胜负,由两场的输赢决定,如果双方各胜一场却为平手。   由于本次赌约的赌注有些特殊,在这里,我也顺便再重申一下吧!   如果此次东林一方胜,那么,万松书院的唐辙将与他的三十二位同窗,当众拜入东林门下。如果万松一方胜,那么,杨举及其他参赛的四名东林士子,便要当众发誓,此生永远不得再踏入科场一步。”   说到这儿,温体仁温教授停了一下。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唐辙,问道:“唐辙,我说的没错吧?”   唐辙点点头。   温体仁又转头看向杨举,“杨举,我讲的赌约没错吧?”   杨举连忙向前走上两步,躬身回答,“温先生讲的不错!”   温体仁这才重新面前大家,大声道,“那么,我现在宣布,第一场比赛正式开始。请双方的五位参赛者上场。”   唐辙听完温体仁的宣布,马上和身后一招手,他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就见万松书院的四人依次而出。他们正是王世基、李显忠、李六、李七。这四人今天穿的都是与唐辙一般的白色儒衫,倒显的格外统一,衣服的胸口处绣着:“万松书院”四个字。   杨举见对方的人都已出了场,只好硬着头皮向温体仁道,“温先生见谅。我们这一方,暂时只有三人能够参赛,却不知道唐兄能否同意?”杨举说着,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唐辙。   唐辙显然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杨举本来说的好好的五人,临到参赛了,却变成了三人。他一眼扫过去,见杨举的身后果然只有俞仁和卢象升两人。“为什么?姓吴的两兄弟呢?他们怎么不来?” 第八十八章 首场失利   听到这话,杨举还没回答,卢象升却已忍不住先开了口。“吴氏兄弟为什么不来,我想唐大才子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才是啊!”   唐辙听到卢象升的这话,马上想到了什么。他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不远的李显忠。见李显忠低着头并不看他,唐辙立刻就明白了。一定是李显忠在这当中搞了什么鬼。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这一次的比赛,李显忠与他的两名家丁正是他最为就倚重的主力。此时,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也不会去得罪李显忠。   想到这儿,唐辙马上又转回了头。“既然这样,那杨兄可就只能吃些亏了。吴氏兄弟缺席,我也就只能算他自动认输了。如此,这第一场的比赛,你们可就未比先输了两局了!   看在杨兄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们能够在半个时辰内,在现场再找出两位士子,来代替吴氏兄弟,我也可以允许他们参加。怎么样?”   杨举却摇了摇头。“多谢唐兄的好意。不过,我们已经决定了,就我们三个人参加。”   这倒不是杨举清高,而是因为他知道,这种可能几乎是不存在的。杨举也很清楚,这一次的比赛按目前的情况来看,赢面很小。可是,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一拼。   温体仁听到杨举这样说,这才向两人同时问道,“可以开始了吗?”温体仁今天不仅仅是公证人,而且也是裁判。   见两人都点了头,于是,温体仁向前方做了个手势。马上便有一名汉子,抬着一个木牌,插到百步之外。   见那人的木牌已栽好,这边又走出两人,将一张新弓和一壶箭送到温体仁的面前。   温体仁将弓拿在手里,向着几人道,“这是一张新制的两石弓。各位请先检查一遍吧!”说完,他先将弓递给了杨举。   杨举将弓拿在手里,试了试。还好,估计自己应该可以拉的开。后面的俞仁与卢象升也不过是象征性的拉了拉弓便将弓传到了唐辙他们手里。   见大家都说没有问题,温体仁这才又道,“既然大家都看过弓没问题了。我便将比箭的具体规则再跟大家说一下。   咱们这个百步之外的木牌上,一共划着十个圈。从外到里,分别是一至十十个数字。每人射五箭。以所射环数的总数定输赢。”   这个方法说了来,杨举他们几个参加比赛的人还好,那些没参赛的人就议论开了。因为从前见人比箭,从来没有用过这种办法。有人马上说这个办法好,也有人表示反对。   见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温体仁便提高的声音,向众人道,“大家不要吵。这个办法,是东林队的俞仁俞相公提出来的。大家经过商议,也都同意了的。我本人也觉得这个办法比较公平。”   众人听说这个办法是他们比赛的人共同商议通过的,也就自然没有什么话讲了。   于是,温体仁又拿出五个纸团,交到杨举三人的面前。这五个纸团上面分别写着唐辙五人的名字。抽到谁,便跟谁比。   结果,杨举抽到的是唐辙,俞仁抽到的是王世基,而卢象升抽到的则是李六。   要想赢下这一场,唯一的机会便是三人全胜。而按目前的情况来看,抽签的结果显然对他们还是有利的。三人中箭术最差的俞仁,同样抽到了对方箭术最差的王世基。箭术最好的卢象升的对手李六,显然也不是对方实力最强的。至于杨举跟唐辙,这两人都是才子,虽然会些箭术,相信应该都不是很精通,当在半斤八两之间。   原来还不抱多少希望的杨举,见到这个抽签的结果,也不由的信心大增。要知道,在这两场大的比试当中,就算是傻子,也可以看的出,东林三人唯一可能取胜的一场便是比箭。而比箭要想胜,唯一的结果就是三人出场全部战胜对手。虽然这种可能性也并不很大,但到底实现的概率还是比后一场的擂台赛大的多。   看到这个抽签结果,杨举暗暗拉住了俞仁与卢象升的手。“看来,上天还是眷顾我们的。只要咱们胜了这三局,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杨举的话还没讲完,唐辙便已经冷哼一声,走了上来。“杨大才子。看来,这真的是老天有眼啊!让咱们这两个始作俑者先来。怎么样,是你先上,还是我先上?”   杨举忙从温体仁的手里接过弓。“我看还是我先来吧!”   这个时候,杨举可再不敢跟唐辙有一丝的客气了。他担心自己后射,会心理压力太大,所以选择先射。   唐辙没有反对,只是向后退了一步。“好,那就请至庸兄先来吧!”唐辙表现的似乎很大肚。   杨举从旁人手中接这箭,搭弓便射。   这一箭射在了八环,人群中传了一阵叫好声。可惜。这支箭的力量不够。铁箭虽然射中了木牌,却没能插牢,晃了几晃,最终掉到了地上。   杨举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很难看。   “零环。”温体仁在一旁,高声的报出了成绩。   虽然初次出手便失败了,杨举倒并没有气馁。他咬了咬嘴唇,又用力射出了第二箭。   这一次,虽然只射中了六环,却稳稳的扎在木牌上。这一次,人群中也没有人再叫好,好像生怕说话声音大了,把木牌上的箭给震下来了一样。   “六环。”温体仁的声音响彻全场。   杨举终于定下了心神。接下来的三箭,他都发挥的不差,一箭七环、一箭九环、一箭六环。   “杨举二十八环。”温体仁宣布杨举的最终成绩。   唐辙走上来,伸手接过杨举手里的弓。“至庸兄怎么能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失手呢!真的是太遗憾了。不过没关系。说不定,我也会失误呢!”   说完,唐辙带着几分得意,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箭,挽弓射去。唐辙似乎并不很用心。可是这一箭却稳稳的射在了八环上。   东北角上立时便爆出一阵欢呼。   唐辙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举起手中的长弓向着支持他的人群挥了挥手。然后,他又抽出一支箭。   这一次,唐辙射中的是七环。   第三箭,唐辙又抽中了八环。   看到这里,众人的心都有些死了。还有两箭,唐辙已经二十三环了,也就是说,只要他这两箭射出六环,便可以赢了。   就在众人失望的时候,唐辙却也失手了。他的第四箭没能射中木牌。   这一下,希望再次出现,人群中,东林党的支持者立时发出一片唏嘘。唐辙虽然失手,却并没有惊慌。他稍缓了缓,然后稳稳的射出了这最后一箭。   “六环。”温体仁高声叫道。   人群中发出一阵叹息。   “唐辙二十九环。此局唐辙胜。”温体仁高声叫道。   这个成绩一宣布,便等同于宣布东林队的失败了。   接下来的俞仁与卢象升,虽然他们两发挥都很出色,分别赢了对手。特别是卢象升,更是以四十七环对三十五环的大比分赢了李六。可是,他们的出色发挥却并不能改变本场最终失败的结果。   回去的路上,杨举一直没有说话。因为明天还有一场更再艰难的擂台赛,俞仁与卢象升早早的便与众人分别,各自回去休息,准备养精蓄税明天再战。   俞仁暂时仍然住在徐胖子家。   虽然今天的比箭输掉了。俞仁却并不怎么太在意。最让他遗憾的是,他在赛场的人群中没有看到李莹。   “也可能是人太多, 我没有找到她吧!”俞仁这样安慰自己。   由于今天比赛结束的早,回到徐胖子家,还不过未时刚过。俞仁决定睡个午觉。这阵子他是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根本就没机会能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所以,他想借这个机会多休息休息。   可是,有时候,老天就是这样的不近人情。你越是想休息,他就越给你来事。   俞仁才躺下没一会儿,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八十九章 主将失踪   俞仁当时正睡的迷迷糊糊,被徐胖子一阵叫门声给吵醒,俞仁这个火啊!他真想冲出去给徐胖子几脚,可是他又实在不想动。于是,俞仁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可是,徐胖子却并没打算放弃。叫门声一直持续了近五分钟。俞仁再也睡不下去了,他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猛的拉开门。想要对着徐胖子喊。却突然见到一位美女站在徐胖子的身边。   俞仁已经到了嘴边的脏话就这样被他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啊!赵、赵小姐你怎么来了!”俞仁万万没有想到,赵小姐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赵小姐显的很着急,见到俞仁,她的脸上这才显出稍稍轻松的神色。   “俞兄,你快想想办法啊!我师兄没了。”   俞仁本来还带着几分的睡意,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彻底的醒了。“杨兄怎么了?”俞仁急忙问。   “他以为杨举是不是因为上午的比赛自己发挥的太差,回家想不通,自杀了。”可是,看杨举的为人,应该不是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来的人啊!   “我师兄他、他……”赵小姐连说了两个他,却连连气结,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一向持重的赵小姐,终于再也稳重不起来了。   “他倒底怎么了?”俞仁追问。   “他,他不见了!”赵小姐道。   “嗨!”俞仁松了口气。心说,又没死,你有必要紧张成这样嘛!   “可能是杨兄今天心情不好,想要出去走走吧!”俞仁随口道。   “不是,绝对不是。他是第一次来杭州,对这儿的街巷并不熟悉,每次出门,他都会叫我给他临时安排书童执墨陪他同行。但是今天,他没有叫执墨。”赵小姐道。   俞仁安慰赵小姐道,“你先不要急。杨兄没有叫执墨陪他出门,并不能代表什么,也可能是他忘了呢!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不知道杨兄是什么时候出的门?”   “我也不知道。是云儿去给师兄送点心时发现的。我原本也以为师兄可能是出门散心去了。可是,云儿在他的书桌上发现了这首诗。我这才急起来。”说着,赵小姐从袖里拿出一小片纸,递给俞仁。   俞仁扫了一眼纸片。就见上面苍劲的字体写着一首诗:一片孤心欲揽月,寒冰无情愁肠结。莫若屈原守清志,纯静江底寻洛仙。   俞仁看到这首诗,没有再说话。他虽然古文的知识实在不怎么样,但这首意义浅显的诗,他还是能看的懂的。   “怎么办啊!我看师兄这诗上的意思,似乎、似乎……”赵小姐说到这儿,几乎要哭出来了。   “你先别着急。依我看,这诗不过是杨兄一时有感而发,信手写了来的。咱们现在马上分头去找。你再多安排些人,务必在天黑前找到杨兄。   对了,象升那儿你跟他讲了吗?”俞仁问。   “我叫云儿去通知了。”赵小姐道。   “那好,你一会儿,让象升到涌金门与我们会合。我们负责沿西湖找人,你便安排人员,重点在城内找。记住,无论是谁找到了杨兄,都不能跟他说,我们派了人到处在找他。只说我跟象升找他,商议明天比赛的事就好。”俞仁为了照顾杨举的自尊,特意叮嘱赵蕊。   赵蕊答应一声,便马上去安排了。   赵蕊一走,俞仁也不敢耽搁,赶紧穿好衣服,带着徐胖子出了城。虽然他并不相信杨举会寻短见,但还是要防止万一。   他们才出城门,便看到卢象升已经在涌金门外等着他们了。   “怎么回事?”卢象升显然对事情的详情还不十分清楚。   俞仁大致的跟卢象升讲了杨举留诗的事情。   听了杨举的诗,卢象升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这杨才子文采虽然出重,但到底少了些英雄气啊!莫说明天咱们还有几分希望,就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咱们也不能气馁啊!于大学士曾说,‘高节抱贞心,可折不可曲。’   只要咱们明天抱定可折不可曲的心,我就不信,搞定他们五个。”   俞仁点了点头,卢象升的这话倒很合他的心意。“象升说的很对。不过,眼下,咱们还是要先找到杨兄再说。莫要真的让他追随屈原去了!”   卢象升轻叹口气。“早知杨大才子,是这样一个经不起打击的懦夫,我当初就不趟这淌浑水了。所幸,东林党中,大多数并不像他这样。否则,我大明的百姓就真的不知道要依靠谁了。”由于卢象升的家在宜兴,距离东林党的心脏无锡很近,他从小便听说了关于东林党的许多为民请愿的事。   在卢象升的脑中,东林党便是当代贤者的代名词,也是振兴大明的希望。然而,杨举这个他第一个真正接触的东林党人,却表现的让卢象升倍感失望。一向被他视为神圣的东林党,在他的内心也开始出现了小小的瑕疵。   俞仁又何尝不是这样。第一次听说东林党人,是在袁崇焕的嘴里。也正是袁崇焕让俞仁认定,东林党便是这个时代的拯救者。然而,杨举的软弱,让俞仁也不免有几分失望。但俞仁与卢象升不同,他虽然从杨举身上看到了不好,但也从他的身上看到他的好。   他最大的优点便是:言而有信,而且愿意为大局牺牲。虽然在具体的操作上,杨举显的软弱了,但他的这种愿为大局牺牲的可贵精神,还是让俞仁十分佩服的。也因为如此,杨举在俞仁心目中的地位,并没因他表现出的软弱而减低多少。   俞仁拍了拍卢象升的肩膀。“好啦!现在再埋怨也没用了。眼下关键是要先找到杨兄。至于明天的比赛,我看,关键要看我们俩的了。   虽然指望不上杨兄了,但咱们还得努力的!我倒无所谓,反正就算让我去参加乡试,我也中不了举。可是象升你不同。要是真的因为这次赌约,让你从此再不能参加科考,那就太可惜了。   所以,咱们必需要努力。为了东林,也为了我们自己。”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沿西湖向前找。有时候,遇到人,便向他们打听杨举的行踪。可是,大家都说没看见杨举。   俞仁的心里便有些嘀咕起来。因为东林与万松书院赌约的事,杨举他们这几名直接参加的人,早已成了杭州城的名人,要说现在在杭州,不认识他们几个的,还真不多。   那么,既然这些人都说没见到杨举,便说明杨举很可能根本就没到这儿来。   但是俞仁并没有放弃寻找。几人继续沿着西湖畔,一路找一路问,终于在走到苏堤时,遇到一个中年人,说是方才看到了一个人,好像是杨举。   俞仁赶紧追问,“那,这人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好像是前面的岳庙吧!”那人向前面指了指。   此时,早已是日落西山,眼看就要关城门了。几人不敢怠慢,赶紧向岳庙去找。   岳庙虽然离苏堤并不远,可三人赶到岳庙时,天上最后的一缕阳光也消失在了远处的密林间。   岳庙在经历了南宋、元、明三代的整修与扩大,此时早是一个有着六七亩地的大院子。里面又修了好几处大殿。俞仁问了看门的一个老头,有没有看到杨举进去。   老头摇了摇头。“我这儿,一天不知有多少人从这个门进出。我哪知道你们说的这个杨、杨什么的有没有进来。再说了,我也不认识你们说的这个什么、什么羊。”   老头似乎刚喝了些酒,一张口便喷出一股子酒气。   见三人要进庙,老头子赶紧拦住。“唉!我这庙门也该关了。你们要拜岳王爷,明天再来吧!”一面说着,老头一面就要去拉门。   卢象升一把用手把住了大门。那头子的力气自然比不得卢象升。见卢象升把住了门,老头子有些急了。   “你,你们想干嘛!这儿可是岳王爷的地方,你、你们想要撒野,可、可要想清楚了。” 第九十章 如意算盘   俞仁赶紧上来打圆场。“您老误会了。我们是真的有急事要进去一趟。我们的一位朋友失踪了。方才我听那边的一位大叔说,看到他往这边来了。所以,我们想进去找一找。”   俞仁一面说话,一面向一旁的徐胖子递了个眼色。   徐胖子还算机灵,赶紧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塞到老头的手里。   老头子见了银子,果然脸色便马上多云转睛了。“既然这样,你们就先进去找吧!等出来的时候,再叫我。我来给你们开门。不过,你们可的小声点,吵了主持,我又要挨骂了。”   老头说着,打开了门。   俞仁一面千恩万谢,一面领着徐胖子和卢象升两人进了庙。   三人在庙里转了一圈,却没有找到杨举。此时,天已经基本黑下来了。庙里除去几个大殿里点着灯,其他地方都一片漆黑。所幸,天上还有月亮。三人借着微弱的月光,也还基本能辨识的出道路。   “没有啊!怎么办?”找了一圈毫无收获,徐胖子按捺不住了。   “这周围都是山,只有这儿一处可去之处。杨兄如果真是到这儿来了,一定就在岳庙。咱们再仔细找找。”俞仁道。   徐胖子虽然不累的不想动了,可是却不敢不听俞仁的,谁让他是老大呢!三人于是又继续找,一面还小声的呼唤着。他们怕太大声,庙里的主持会说话。   可是,四下一片寂静,却哪有人应。   又仔细的找了一圈,徐胖子实在累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不行。我实在找不动了。要找你们找吧!我可得先歇会儿了。”   徐胖子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草丛里发出一阵响动。接着,便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从草丛里传出来,“独有匹夫凭吊去,从来忠愤使人伤。独有匹夫凭吊去,从来忠愤……”   三人听到这声音,不由大喜。   “杨兄,杨兄。”俞仁赶紧赶过去。   见果然正是杨举。只是,此时的杨举早已不是先前他们熟悉的风流才子模样了。此时的杨举,躺在草丛里,手里拿着一只酒瓶,瓶口已不知在哪儿碰破了一半,酒也洒了一地,连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大块。杨举却浑然不觉。   大概是因为徐胖子坐下来的动静太大,这才惊醒了他。   三人叫了几声,杨举却全没反映。这会儿,连嘴里的那句诗也不念了,似乎又去会了周公。   卢象升看到杨举这个样子,不由的大为气恼。“俞兄,你看他这个样子。真是太没出息了。依我看,咱们明天的擂台也别比了。不如直接回家得了。”   俞仁此时也有些生气。他刚才主要是担心杨举不知会不会自杀。这时见到了人,心里的这一层担心没了。可是看他醉成这个模样,心里不免又生起气来。但是气归气,他还是比较理智的,知道这会儿,还是先要安抚卢象升。不然,以他的性子,还真有可能会一拍屁股就这样走了。   “现在不是使气的时候。杨兄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可是明天的比赛,咱们俩还是得要参加,要是明天不去。不仅东林的声名会受损,就是象升你,只怕今后也很难再在科场有所建树了。”   卢象升没再说话。他必竟是明白人,方才那不过是气话,气发过了,也就算了。他知道,俞仁的话是对的。   见杨举实在醉的太利害,叫了几次都叫不醒,三人只好轮流背着杨举,出了岳庙。   此时的天空,早已是月上柳稍。虽然远远的可以清楚的看到杭州城内的灯火。但这时候城门早就已经关了,想要进城是不可能的了。还好,西湖边有几家小客栈,不在城内。   三人只好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打算次日一早再进城。   第二天,吴山广场下的看客少了许多。因为大多数人都认为,代表东林的杨举三人,已经基本没有希望了,许多人不忍见他们输的太惨,便选择了不见。而这其中,大多数都是支持东林的书生们。   今天,唐辙几人也来的格外早。他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快宣布自己的胜利了。   眼看约定的时辰就要过去,却仍不见杨举三人的影子。虽然赵小姐女扮男装,带着一班东林的铁杆,扛着面东林党的大旗早早的来到了赛场,可是却始终不见杨举三人的影子。   由于昨晚俞仁三人也一夜未归,赵小姐一大早,城门一开,便赶紧派了几路人,出城去找杨举和俞仁、卢象升还有徐胖子。可是,回来的人却都说,没有找到四人。这一下,一向镇定的赵小姐也乱了手脚。不过,她马上便恢复了镇定。   赵蕊知道,此时最重要的是保全东林党的声名。今天的比赛,东林党可以输,却不能不比。杨举他们三人可以不参加今天的比赛,可是东林党却不能没人参加今天的比赛。于是,她在第一时间临时抽了三人准备顶替杨举他们三人参加今天的比试。   由于实在找不到士子愿意参加这种几近于自杀的比赛,赵小姐只好亲自挂帅,然后又从他们家茶楼里花重金临时请了两名伙伴,准备冒充士子参赛。赵蕊心里清楚,反正也是赢不了,这样的安排不过是不愿让东林党人,背上一个“怯战”的名头罢了。   没办法,到了这个时候,赵小姐只好事急马行田了。但她相信唐辙也不会太在意,必竟,他要的只是胜利。至于最后代表东林出场的是谁,唐辙不会在乎。   广场中的唐辙显然已经等的失去了耐性,“我说,你们东林党就尽是些像杨举这样说话不算的儒夫吗?这眼看辰时就要过了,你们倒底比不比。要是不比,我可就直接宣布结果了!”   赵蕊, 正要说话,站在她身边的云儿却先开了口。“放心。我们东林人虽然可能会迟到,却绝不会说话不算。更不会像某些人,明着与人约定,暗中又使些卑鄙手段。”   唐辙被云儿一下子戳到了痛处,不由的满面通红。可是心里有气却又发作不得,因为他知道云儿说的是事实。唐辙只好恨恨的丢下一句,“好,那我就看看,你们东林党人是怎么守信的!”   赵蕊眼看立在场中的沙漏已经用尽,只好轻叹一声。“算了,这次比赛就由……”   赵蕊走出来,正打算亲自上场,却突然听到远远有人大喊,“开水开水啊!让开让开!”   赵蕊突然听到这声音,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忍不住向着人群外大喊,“俞兄,这里、这里。快些!”   人群此时早已让开了一条道,果然便见俞仁领着卢象升、还有徐胖子,一路急奔着,冲了进来。   唐辙见俞仁三人出现,忍不住冒出一句,“我还当你们不敢来了呢!”   可是当唐辙看到只有俞仁三人时,他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笑,然后补了一句:“怎么?杨大才子不敢来了吗?”   “看来,一切都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唐辙得意的想。他费尽心思设了这么个赌约,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杨举,想让杨举不能参加明年的会试。要知道,会试虽然汇集了全天下的举子们,可真正的高手,向来都是出在东南为多。必竟,东南半壁一向都是大明朝的精英汇聚之地。   而杨举便是这东南半壁年轻才子中的翘楚,也是唐辙最重要的会试对手。   当然,如果杨举今天不来。那么,就算东林今天这场比赛没有输,杨举将来在殿试时也会完蛋。因为,自科举制度诞生以来,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对进士们的人品极为重视。如果谁的声名不好,皇上一般是不会取用的。这类人,在会试时,主考官们也基本会直接把他们给刷下来。   今天的这场赌赛,早已传遍了杭州,相信很快也会传到东南各地,甚至传遍全国。必竟,杨举与唐辙的背后,真正所代表的是当今朝堂最有势力的两个党派——浙党和东林党。   那么,如果杨举今天不来,他的名声也就从此毁了。杨大才子的头上便要从此被人贴上“懦弱、怯战”的标签。这样,就算他的才华再好,那些会试的主考官们也没人敢将他列在一甲,更不要说中状元了。   这,就是唐辙的如意算盘。 第九十一章 置之死地   “杨兄昨晚偶感风寒,不能参加今天的比赛。今天的比赛,就由我跟象升两人代表东林队出战。”俞仁平静的道,好像他们马上要将要参加的不过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比赛。   “对付你们这些只会在人背后耍阴招的小人,根本就无须杨兄出手,只须我们两人,便足够了。”卢象升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向唐辙大声道。   唐辙挨了卢象升的骂,却又无法反驳。气的他连说,“好、好。既然卢兄如此看不起我们。那就请卢兄见识见识我们这些小人真正的实力吧!”   说完,唐辙向原本站在较远处的李七一招手。“你来向卢兄领教、领教。”   唐辙原本打算将李七安排在最后压轴,因为他是五人中实力最强的,而且强出他们还不只是一点两点。可是,受了卢象升的刺激,唐辙现在可不管这些了。他现在只想好好给卢象升些教训。   一旁的温体仁倒底还是顾大局的。眼见双方,语出不逊,他担心因此而挑起更大的骚乱。必竟,场外可还有至少两千多人。这些人大多都是两派的坚定支持者。唐辙跟卢象升打起来还没什么,可要是因此而引起围观的人也骚动起来,那局势可就不好控制了。一旦发生骚乱,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可就没人能够知道了。   他可不会忘记,前几年全国先后发生多起暴民骚乱,连皇上亲自派到各地的矿监、税监也被人打的吓的躲了起来。   温体仁所以出面主持这次的比赛,主要还是看上了这场比赛因为有东林与浙党这两大势力做主角,而产生的背后影响力。他本是为名而来,可不想偷鸡不成失把米,反受此事拖累。   要是真的因此而引发骚乱,上面必然追究。到时候,他怎么也逃不过这组织不力的罪名,撤职查办那都是轻的了。   因此,温体仁十分小心。   “好,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咱们就开始吧!不过,为了比赛不引发意外,咱们今天的参赛者只能用这种木剑。如果谁要是违反规定,就立马判输。此外,因为没有时间搭擂台,我们便以所划的这个圈来代替擂台。谁要是被对方逼出圈外,便算输。”温体仁说完,向身后一招手。马上便有一名大汉捧着几把木剑走了上来。   这时候,围观的人中有人喊了一声,“不是说比马战的吗?怎么不见马?”   虽然只是下面一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人提出的问题,但温体仁此时却不敢怠慢。赶紧又给众人解释。   “本来,这次比赛说好的是要比马战的。可是,经过我们多方商议,觉得如果比马战,这马儿难免会有优劣。这样子便很难保证公平,所以,最后经双方同意,将马战改为步战。”   温体仁解释完,立刻又退到了一旁。他现在只想着让卢象升跟李七先交上手,这样,围观的人的注意力也就自然转到了他们身上,也就少了他的麻烦。注意力一转移,骚乱也就自然不会发生了。   卢象升看了李七一眼,说了一句,“你先选吧!”对于李七这个人,卢象升早就听俞仁讲过多次。不过,这样真正的面对面,却又完全是另一回事。当真正与李七面对面时,卢象升才清晰的感受到,那来自对方的一种无形的强大压力。   李七也不答话,也不推让,只是从容的从那大汉手里随便的取了一支木剑,他甚至连看都没看。   卢象升感觉到李七强大的自信,就好像这一局他已经赢了一样。李七这样的动作又给卢象升添了几分压力。所幸,他事先已有心理准备。而且他这人还有一个毛病,越是有压力,他越是兴奋,也就越能发挥的好。   不过,无论怎么兴奋,卢象升都不敢像李七那样的托大。他很仔细的挑选了一把最沉的木剑,然后向李七轻施一礼,说了一个“请”。   李七仍然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正眼看卢象升一眼。卢象升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现在是最不能生气的时候。   在温体仁的一声,“开始”之后,卢象升便双手持剑全力向李七冲过去。   李七站在原地没有动,面对卢象升的进攻,李七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一样。直到卢象升冲到他的面前,举剑劈下来。   在李七的心里,杨举他们这群书生,虽然可能会玩点射箭,但要真论起玩刀剑,那简直就跟小孩子玩过家家一般。   卢象升全力挥剑,向着眼前这个他平生所遇最强的对手,攻出了第一剑。   李七眼中露出一丝诧异。卢象升这一招所表现出的杀气,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本以为,卢象升大概也是跟吴氏兄弟一般,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可是,当他见识到卢象升劈出的第一剑时,李七的想法马上改变了。他知道,自己小看了面前的这个书生。   可是,这时候已经迟了。李七不得不退后一步,然后借着后退出的这一步空间,举剑化解卢象升的这一招。卢象升一剑逼的李七退了一步,信心立时大增,这后继的剑招便源源不断的使将出来。   卢象升此时所用的剑术,是在与俞仁切磋后修改的。这种剑术的招式中,融入了一些东洋刀法的招式,使得双手的力量得到更大的发挥,让剑的威力大大增加。   而李七,他显然还不太习惯这种在中原很少见到的招式。卢象升的木剑上传来的巨大力量,使得他化解起来有些艰难。他需要时间来寻找一种最好的,对付这种他从没见过的剑招的办法。   可是,卢象升的剑就像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攻过来,李七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李七接满卢象升十二招,已经退后了六步。不过,他也终于基本适应卢象升的招式了。卢象升想要逼他再退一步,却很想做到了。   李七正要准备反攻,却突见卢象升大叫一声,向他全力扑来。李七眼见此招来势凶猛,不得不再退一步。同时,他用眼角的余光也看到,自己距离圈线只有半步了。要是再退一步,那就出圈了。   可是,卢象升的攻式却丝毫不减,显然是想要一鼓作气,把他给逼出圈外。可是李七必竟不是一般人,在适应了卢象升的招式之外,他开始反击了。   李七的反击是可怕的。他不愧为辽东李家的第一猛将,这一招的反击干脆而致命,他只用了一招,便用木剑刺破了卢象升的大腿。虽然只是把木剑,但是在李七这样的高手手里,它便跟真剑也没多大的区别。   卢象升的大腿受了伤,鲜血立刻便涌了出来。可是卢象升没有退,他不想放弃眼前这个绝佳的机会。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初始时招术上的优势已经完全消失了。虽然看上去,李七离圈线只有半步之遥,可是想要逼李七再退半步,却真的是比登天还难。   既然用剑不行,卢象升便抛下了剑。就见他拖着带血的腿,和身向李七全力扑过去。   可是,因为腿上受了伤,卢象升的行动难免受到了影响。李七轻松的避过了他这一扑,转身跳到了他的身后。不过,他也被卢象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给震住了,一时忘了顺便利用这次机会,将卢象升踹出圈外。   错过了这次机会,卢象升立时转过了身。此是他腿上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把他下半身的白袍染成了红色。可是他,就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拾起木剑又向李七攻过去。   李七这时候已经彻底放下心来了。因为他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可以打败卢象升。面对卢象升的进攻,李七没有犹豫,他再次轻松避过,同时又还了一剑。这一剑,又将卢象升的腿上刺出了一个血洞。 第九十二章 惨胜首局   可是,这一剑却并没有刺退卢象升。当李七的木剑刺在卢象升的腿上时,卢象升却不顾一切的向他扑过来,就好像李七刺中的根本就不是他的腿。   这一下,李七真有些慌了,他没想到卢象升能够如此拼命。他不知道如果被这个不要命的家伙给抱住,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所以,李七退了,这一退就是七步。   “小心!要出圈了。”突然听到主子李显忠的提醒,李七这才斜眼去看,果然自己的身后不到一步远,便又是圈线了。   李七没办法,对着扑过来的卢象升就是一脚。   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踢在了卢象升的胸口,踢的卢象升张口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但是,这同时……   李七的腿也被卢象升给抱住了。卢象升死死的一把抱住李七的腿,便再也不松手。   李七突然感觉自己的腿被对手抱住,不由的大惊,连忙要向回抽,可是却没办法抽回,因为卢象升抱的太紧了,就好像这条腿生在卢象升的怀里一般。李七虽然武功比卢象升高出许多,可力气并没比他大多少。这腿一被抱,想要抽回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此时的卢象升,其实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可是,他脑中还有一个念头,就是把李七拉出圈。   于是,就这样在众人一连串的惊叫声中,卢象升与李七同时跌出了圈外。   温体仁当场宣布,两人同时出线,一起被淘汰出局。   卢象升听到这句话,这才放开了李七的腿,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俞仁眼见卢象升打的如此惨烈,心里不由的有些发酸。而这同时,场外的观众也受到这种悲壮气氛的感染,许多人高声叫着:“东林必胜、东林必胜!”   那些原本打着万松旗号的人,见到这种声势,都悄悄的将他们手里的旗号给收了起来。   唐辙见周围的人群发出这样的高呼,他却完全没有温体仁的觉悟与远见。看着仍呆呆的站在一旁的李七,唐辙忍不住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话没说完,唐辙早已拿起了一支木剑,向着还在给卢象升包扎的俞仁叫道,“来呀!该你了。”   俞仁没有理会唐辙,他在卢象升退出圈外的第一时间赶到了卢象升的身边。撕开卢象升的裤腿,他的左腿上上下各有一个血洞。鲜血正不停的向外流着,幸运的是这两剑都没有伤到动脉,只有一处小静脉流血比较多。俞仁赶紧用布扎紧伤口的上面,使流血的速度减慢了不少,这才向赵蕊大叫,“快请大夫。”   话音未落,一个郎中模样的人已经走出了人群。   温体仁也赶了过来,“这是我事先叫来的安大夫。安大夫是杭州城里专治外伤的高手。”   安大夫此时也没时间与众人寒暄,他赶紧先给卢象升做了外伤处理,然后又给他把了把脉。   “我朋友情况怎么样?”俞仁虽然知道卢象升的晕倒应该就是外伤引起的,现在已经对伤口进行了处理,应该便不会再有多少危险。可是他倒底不放心。   “不碍事了。只是这两处伤口伤的有些大,最好多休养几天,莫要下地行走。”说完,安大夫又马上开了几副药,交给一旁的赵蕊,让她马上安排人去抓药煎来给卢象升服下。   唐辙站在一旁,看着大家都围着卢象升转,却把他当作好像不存在一样。唐辙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决定要让大家注意他,于是唐辙做了一件事后让他后悔不已的事。   唐辙举着剑,向着俞仁叫道,“姓俞的,你倒底比不比?如果你要比,就快些,莫要拿这个耍赖的无耻之徒作拖延。要是你没胆比,就早说!”   俞仁根本不理会唐辙的叫嚣,可是唐辙却再不敢将这话说第二遍了。因为他发现,周围的人都向他怒目而视,好像恨不能将他吃掉一般。唐辙一抬头,发现周围的人们也都愤怒的盯着他,甚至有好几个壮汉已经撸起了袖子。   吓的唐辙向后连退几步,退到温体仁的身后,再不敢出声。   虽然温体仁也想快些让今天的比赛结束,可是他也知道,此时人们的情绪是冲动的,做事说话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围观人群的情绪,被卢象升的悲壮行为彻底煽动了起来。这一点,温体仁是看的很清楚的。   俞仁一直等到卢象升的伤口处理好,脸色也变的好看了一些。他这才站起来,从一旁的汉子手里拿过一把木剑,向着唐辙一指道,“你很急是吧!好,那我就成全你。现在,你准备好了吗?”   唐辙一见俞仁主动亮剑,正是求之不得。他还真怕这次的比赛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呢!   唐辙连忙点头,赶紧在圈内站好。   俞仁也不客气,一上来便使开他的乾坤十节,向着唐辙猛攻。唐辙不是李七,虽然也会两下子花拳绣腿,可要真论起实战,他与俞仁还差了一大截。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的力量比俞仁差的太远了,根本接不住俞仁的剑。   因此,俞仁十招不到,便很轻松的将唐辙踢出了圈外。   唐辙被俞仁踢的在地上翻了个跟头,那模样实在狼狈。到这时候他才知道,俞仁与卢象升虽然是和杨举一样都是读书人,可是并不都同杨举一般弱,他们这一次太轻敌了。然而,这时候再反省已经迟了。   唐辙败下阵来后,人群中立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王世基一见唐辙败下阵来,赶紧冲上来,想要将俞仁赶下台,也好快些结束战斗。他虽然想的很好:打算乘俞仁连续作战,体力未复的机会,来捡这个现成的便宜。可是,这位在书院里光会欺负同窗的家伙,上了阵才发现,面前的这个姓俞的家伙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强悍的多。   王世基跳进圈来,还没站稳脚根,俞仁的剑便已经到了他的面前。这一次,俞仁甚至都没用到五招,王世基便被赶出了圈外。搞的王老虎感觉自己以后都没脸再在万松书院里混了。至少,收保护费这一行,怕是干不下去了。   “我来领教。”李六不等王世基退下来,便大吼一声,拾起一把木剑冲进了圈内。   俞仁看见李六出手了,这一次他可不敢再大意。李六的伸手,他是领教过的。虽然他有自信,凭自己现在的伸手应该可以战而胜之。可是,眼下最关键的是,要如何才能既省力,又可以击败李六。要知道,还有一个李显忠没有出场呢!   俞仁从福建开始,便与李显忠打过多次交道。可是他始终没有看到过李显忠出手,唯一的一次,李显忠用的还是箭。到底李显忠的实力有多强,这对俞仁来说一直都是一个迷。   可是,俞仁认为,李显忠既然是辽东李家的第三代子弟的代表,那么他的武功一定也在李六、李七之上。虽然李七号称是辽东李家第一勇士,但是俞仁也打听到,这个李七的功夫正是跟李家过世的老太爷——李成梁学的。他是李成梁晚年的护卫之一,是李成梁一手**出来的。   既然李成梁**的一个护卫都如此利害,那他的亲孙子的武功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面对着将要出场的这最后一个对手,也是最可怕的对手。俞仁一直找不到什么好的办法,他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有一丝的胜算。俞仁正自思量着这个问题,李六却已向俞仁发动了攻势。   李六必竟与唐辙、王世基不同,这两个家伙光会耍嘴皮子,手底的功夫实在稀松平常。   当李六的攻势发动起来,俞仁才发现,自己被动了。而且是非常的被动,因为李六已经进攻了。关键是,俞仁从来没有练过一招守式。现在面对李六的进攻,俞仁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防守。   但是,俞仁必竟头脑还清醒,他知道自己此时再也没有犹豫的时间了。于是,俞仁果断的放弃了防守,他要以强挨李六的一剑的代价,来换取局势的主动。反正,李六手里的只是把木剑,就算挨上一剑,也不会有多大的伤。可是他却可以使出他最擅长、也是他唯一会的招式“乾坤十节”。 第九十三章 众怒难犯   果然,情况正与俞仁所料一般。李六的一剑劈在俞仁的肩膀上,但他马上便发现俞仁根本没有接他的招。而是直接也向他劈出了一剑。在俞仁的“乾坤十节”的十招中,没有一招是刺,全部都是砍劈的动作。这也使俞仁的臂力优势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虽然拿的是木剑,但俞仁的那气势,却好像就算面前摆着的是一块石头,他也可以一剑将其劈开。   李六不是俞仁,他可没有抱必死的想法。所以,当俞仁这霸气十足的一剑劈过来时,李六退了。这一退就再也无法搬回劣势了,俞仁的木剑快如狂风,根本没有给李六喘息的机会。   虽然李六勉强撑了五十招,可他的身上也早已汗流浃背了。俞仁招式十分简明,甚至都没有什么变化,几乎招招相同,但劈过来的剑却一剑比一剑重。终于,李六再也把持不住手中的木剑。木剑被俞仁劈的飞上了天。就在李六吃惊的当口,俞仁的木剑已直取他的中宫而来。   这一剑既快且狠。总算李六反映快,及时向后来了个驴打滚,这才堪堪避过了这一剑。   可是,李六才刚重新站起来,马上又被一人从身后给踹的倒了下去。   踹倒李六的人是李显忠。因为李六的这一滚虽然使的很及时,滚的也很漂亮,但是他却忘记了一件最要命的事——在他的身后不远就是白线。他这一滚,早已滚出了线外。   “蠢材!连一个手下败将都搞不定,我养你有什么用!”   李六听到公子的骂声,心里一惊,赶忙低头去看。果然,自己身处的位置已在圈线三尺之外的位置。   李显忠骂完了李六,从他的手里夺过木剑,站到了圈子当中。   俞仁终于见到李显忠出手了,对于这个对手,俞仁自然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虽然,在别人的眼里,他们距离这场步战的最后胜利仅仅只是一步之遥。甚至在场外,很多支持东林党的人们已经开始在高喊口号,准备庆祝胜利了。   然而,在俞仁的心里,他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   目视着李显忠一步步的向自己逼近,俞仁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以李七的伸手,这木剑在他的手里,便可以使的如真剑一般,杀人取命也是轻松自如。那么,这样的木剑,在李显忠的手里,又会有怎样的威力呢?俞仁不敢想。   此时在他的脑中所想的已经不是胜利,而是要如何应付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比赛可以输,但命却是要保的。不是有那句古话:好汉不吃眼前亏吗?这就是俞仁在这一瞬间做出的决定。他准备一会儿万一撑不住了,一定要保命为先,不能硬撑。   李显忠可跟李六不同,俞仁敢挨李六一剑,却不敢挨李显忠一剑。因为他知道,李六的木剑取不了他的性命。可是李显忠不同,同样是木剑,在李显忠手里真的很可能,会一剑便要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俞仁倒底是经过风浪的。那天在陈钱岛,那样的生死关头,他都能保持冷静。此时虽然感觉形势对自己很不利,但俞仁仍然立刻找到了自己唯一的机会,那就是——先下手进攻,将自己的长项发挥到极致。   俞仁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他的木剑不带任何花俏的直逼李显忠的右臂砍去。   李显忠迎接俞仁的,是一朵美丽的剑花。   当俞仁看到李显忠的剑花,便估计自己的这一剑会徒劳无功了,但是他并没有放弃。俞仁使出了全力,手里的木剑,终于碰上了李显忠手里的剑。   两剑相接,一幕让俞仁意外的场景出现了。   就在两人的木剑相接的时候,李显忠的木剑脱手而出,被俞仁的木剑击飞了。   这同时,俞仁也呆住了。他曾想过无数种的结果,却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 结果。   就在俞仁发呆的时候,李显忠飞快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他的动作很快,没有丝毫的犹豫,显然是早有预谋。李显忠一掏出匕首,马上便将匕首扎向了俞仁的胸口。   这一幕是任何人也没有想到的。   从惊愕中惊醒的人们开始大骂李显忠的无耻,有人高叫着“小心!”以提醒俞仁。   可是俞仁,虽然及时发现了李显忠的突变,却到底没能及时躲开李显忠的这一刀。李显忠的刀,深深的扎进了俞仁的左腹。在感觉到左腹一阵剧痛之后,俞仁同时也看到周围的许多人都在同时向他涌过来。   而在这些人中,俞仁看到了一个他熟悉而期盼的身影。这个人冲上前,将正准备拔刀再刺的李显忠踹了一个跟头。   俞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在笑容中,俞仁倒了下去。   当俞仁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一张宽大又舒适的床上。映入他眼睑的是四张美丽的脸。   “公子,你醒啦!”第一个说话的,是站在赵蕊身边的云儿。   听到这句话,另一边坐在床尾正缝着什么的,李莹的贴身丫环莺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好像是在怪她抢了自己小姐的台词。   “阿莹,你来啦!”俞仁的脸上露出了喜色。在他晕倒的最后一刻,俞仁看到的人,正是李莹。   当时,李显忠一刀刺中俞仁,正要拔刀再刺,却突然从他的身侧飞出数把飞刀,直取他的咽喉。李显忠不得不弃刀急退。可是,李显忠刚刚避过了这几把飞刀,便有十几人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这些人有他不认识的,也有他所熟悉的。而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李显忠一直苦心想要追求的佳人——李莹。   李莹带着曲先生和刘强,他们本来只是准备看完俞仁的比赛就走。却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眼见俞仁便要丧命在李显忠的手中,与李莹同来的一名玩飞刀的高手及时出手,阻止了李显忠。   这同时,李莹已经带着曲先生和刘三冲了上去。此时,救人如救火,她可再也顾不得什么了。   与李莹一起冲上来的,还有赵蕊和十多名义愤填膺的围观者。   李显忠见俞仁坏了他的大事,原本打算借此机会杀掉俞仁,以解心头之恨。至于杀人的官司,李显忠倒不担心。他的姨父便是现任的浙江左布政使,李显忠绝对相信,杀了俞仁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可是,这一下,眼见从场下一下子冲上来十几人,而且还有李莹在内。李显忠害怕了。他不怕官,却怕暴民。   眼见众人群情汹汹,李显忠选择了逃命。在众人的一阵喊打声中,李显忠带着李六李七逃了出去。还好,他们的马栓的离此不远,三人解了马,一路狂奔,向着涌金门而去。众人眼见追赶不上,这才放弃了追击。   而围在俞仁身边的赵蕊,早已请来了安大夫,帮俞仁做了及时的伤口处理。   见俞仁醒了过来,云儿姑娘马上热心的给他将其昏迷后的事情详细的解说了一遍。   虽然是云儿姑娘在给俞仁介绍情况,但俞仁的眼睛始终盯着的却是坐在她旁边的李莹,未有一刻离开过。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来了呢!”俞仁对于云儿姑娘的讲述根本就一点没听进去。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李莹。   “那只是骗你的。我怎么能不来。”李莹露出了一丝笑容。   一旁的云儿姑娘早就看的有些不顺眼了。对于这对突然出现的主仆,云儿姑娘可是一点也不友善。   第一次见到俞仁,云儿姑娘对他的印象很不好,还差点把他当作了色狼。不过,后来的接触,云儿姑娘对俞仁的印象不断的改观。到了前天的最后一场比赛,俞仁最终以一人之力,打败了四人,保住了关键的一场,最终使这一场东林党与浙党的比赛保持平局。到这一刻,云儿姑娘简直就把俞仁当作了她崇拜的偶像。   其实,不仅仅是云儿姑娘,在场的大多数东林党的支持者们,都把俞仁当作了他们崇拜的偶像。特别是在国家新遭大败,辽东女真人猖獗的时候,很多人在内心里渴望着能出现一个英雄。一个可以打败女真人的英雄。今天,他们在俞仁和卢象升的身上看到了这种希望。   也正是这种希望,让杭州的民众对俞仁和卢象升的崇拜扩大了数倍。 第九十四章 见与不见   虽然俞仁与卢象升要单论武功,未必比万松书院的五人强,可是他人的机智和顽强不屈,却让众人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了名将之风。   而云儿姑娘在内心里,事情还并非如此的单纯。自从杨举失踪后,他们虽然将他找了回来。但是,自此后杨举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整日以酒为伍,杯不离手,最所有的事都抛之脑后。这让云儿十分气愤。   当然,如果仅仅是因为杨举是她小姐的师兄,云儿自然也就没太多不愤。关键是,杨举不仅仅是她小姐的师兄。三年前,老爷曾在众亲友的面前,亲口答应,将她们小姐许配给杨举。   也就是说,杨举是她小姐未来的姑爷。可是,眼见着这位原本风流倜傥的姑爷,如今变成了一名一无是处的酒鬼。云儿的心中又怎能不恨。   所以,当云儿看到俞仁时,他的心里便有了一个想法。俞仁是她的偶像,而她的小姐更是她的天。如果小姐可是与俞仁结合,那该有多好。   云儿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却是位聪明的丫头。她从自己小姐的一言一行中看出,小姐其实对俞仁还是隐约中有着那么些情意的,只是碍于身份,她有意的尽量压制着内心的这种感情。   然而,云儿必竟是时刻跟在赵蕊身边六七年了。对于赵蕊的心思,有时候,甚至比她自己都要了解的清楚。   云儿不是赵蕊。赵蕊即便对俞仁有意,她也会碍于自己已由父亲口头许给杨家,而不敢多想。云儿却认为,这口头的许诺未必不可以改。何况老爷原本把小姐许给他,是因为他当时还东林党中的年轻一辈的领袖,是天下的青年才俊。可是此时,他仅仅是一名意志消沉的酒鬼,小姐又怎么还能嫁给他。   所以,云儿便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把自己的小姐跟俞仁撮合在一起。   有了这样的念头,云儿想到第一个要去除的障碍便是,面前这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主仆。云儿虽然自己还没谈过恋爱,可是却并不是对男女之事完全无知。她从俞仁看李莹的眼神中,便知道,俞仁很喜欢这个女子。   云儿在心中暗下决定,为了小姐未来的幸福,必须要想办法除掉眼前这个威胁。   “大夫说了,俞相公需要休息。不相干的人都出去,不要围在这里。”云儿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瞪了一眼李莹。   “谁是不相干的人啦!”莺儿一听这话,便来了火。她其实也早看出这个赵小姐身边的丫头,对自己与小姐两人不怀善意。在俞仁昏迷的这两天,这丫头对她们冷嘲热讽的已经不止一次了。这一次,莺儿决定不再退让。   可是,李莹却及时的阻止了她。李莹倒底还是识大体的。他知道,面前的这两个女人都是俞仁的朋友。这时候与她们吵起来,只会给俞仁添堵,与他的病情不利。所以,她选择了主动退让。   “噢!莺儿,咱们出来已以很久了,家里还有好多事要做呢!既然俞相公已经醒了,咱们也该回去了。”李莹向莺儿道。   “你安心的养病吧!我们明天再来看你。”李莹走近俞仁的床边,轻声道。   俞仁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看着李莹主仆出了门。云儿也退了出去,她这是要给自己的小姐制造机会。   见李莹主仆走了,俞仁也没了兴致。此后,他只是简单的向赵蕊问了问卢象升的情况,便又闭目睡去了。   次日上午,李莹吃过早饭便带着莺儿来到李庄看俞仁。她还是不放心俞仁,怕他的伤口处理的不好,不容易愈合。   李庄是赵蕊的父亲赵南星的一位朋友在杭州的一个别业,位于杭州城南的钱塘江边。这儿离城很近,不到五里。因为这儿背靠青山、南临钱塘江,环境幽雅,没有城里那样的嘈杂。   所以,俞仁受伤后,赵蕊向这位李世伯借了此庄给俞仁养伤。赵南星的这位朋友,其实大有来头。虽然此时他已归隐在家,其在朝中的影响却仍然极大。此人在得知杨举与赵蕊的杭州之行后,便将府中最得力的管家派出,随同杨举和赵蕊一起来到杭州。   并且交待这位管家,要全全听从赵蕊的安排。有需要用银钱的地方,只管在自家的杭州别业处支取。赵蕊这阵子在杭州,所以能够把俞仁他们的后勤工作做的如此的到位,与赵南星这位至友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而这位李世伯所以会如此的不惜雪本的支持杨举他们,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他也是东林党人。   至于卢象升,赵蕊原本也想将他一并带来。可是卢象升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他坚持要住在城里,赵蕊没办法,只好将他安排在自家在杭州开的酒楼,云间茶楼里。好在,云间茶楼的环境也并不差,而且就在城里,有事办起来倒也方便。   李莹与莺儿这一次是坐马车来的。两人进了李庄,却没能马上见到俞仁,负责招待的丫环说,俞仁睡着了。让她们在这儿等着,等俞仁醒了,他们才可以进去。   说完,小丫环献了茶便撤了,从此再不见人。   李莹带着莺儿很有耐心的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可是内院仍然不见一丝的动静,她实在有些急了。她最近也特别忙啊!每天能抽出这么点时间来可不容易!于是,李莹让莺儿去找人,她不想再在这儿耗下去了,她要马上见到俞仁,看看他的情况如何。   莺儿去了一会儿,却不见回来,李莹更加着急起来。“不会是他出了什么意外吧!”李莹在心中暗暗嘀咕。   一想到这种可能,李莹再也坐不住了。她要马上见到俞仁才放心。“既然你们不带我去,那我就自己去。”李莹有了这样的想法,可就不再在这儿坐等他们来请了。   不过,李庄也实在不小。李莹只来过一次,还是别人领着走的,自然不大识的路,只能凭着记忆边找边猜。刚出门不久,她便迷了路,也分不清哪个方向才是俞仁住的屋子。李莹正准备一处处的去找,便看到先前给她献茶的那个小丫头走了过来。   李莹赶紧闪到一旁的假山后。她可不想让这小丫头看到自己,必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未经主人的同意,便擅自闯进内宅,是很不礼貌的。   小丫头才走到假山边就遇上了另一个人,两人于是避到假山边,说起了悄悄话。   “蔷儿姐姐。你说,咱们小姐怎么对这个俞相公这么好?方才,我还看到小姐亲自给俞相公的伤口换药,每餐俞相公吃饭,小姐也都要亲自喂。”   李莹突然听到这两个丫头议论起了她们的主子和俞仁,便竖起了耳朵听起来。   “这你都想不明白。咱们小姐对俞相公有意思呗!你看啊!我听说,俞相公的父亲是在南京的刑部任主事。而咱们家老爷也曾做过考功郎中,虽然现在不在朝了,可是他的门生故旧却遍布天下。咱们两家都是官宦之家。正是门当户对。   更重要的是,俞相公有才,咱们小姐有貌。正所谓才子佳人,不正是这样的嘛!”那个蔷姐姐一副了解内情的样子。   “可是,我听说。昨天来的那两个女子也是俞相公的红粉知己。你说咱们小姐有希望吗?”   蔷姐姐不屑的道,“那两个女人怎么了。我一看她们便知道她们出身低贱,能跟咱们家小姐比吗?咱们小姐无论在才貌上还是在家世上,哪点不比那个女人强。俞相公怎么可能看的上那个女人。   咱们小姐与俞相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那两个女人不过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罢了。”   蔷姐姐说到这儿,扭头看了看左右,然后悄声向小丫头道,“我跟你说。我方才从俞相公的间前经过,当时我正要进去问小姐中午安排什么饭菜。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了?”小丫头知道,一定是蔷姐姐发现了俞相公与小姐的什么秘密,这心里不由的有几丝兴奋。 第九十五章 蓦然心死   “我看到俞相公当时斜靠在床头,咱们小姐俯身不知跟俞相公说什么悄悄话。两人的脸凑的几乎贴到了一起。好像俞相公还亲了咱们小姐一下。我看到咱们小姐红着脸,扭过头来看外面。还好我当时没推门,不然被小姐知道我发现了她的这个秘密,我可就死定了。”蔷姐姐说到这儿,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李莹藏在假山之后,听着李庄两名丫头的议论,这心里便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再后来又听到俞仁居然主动亲了赵蕊,她这心里就更加的不是滋味了。   其实,李莹是聪明人,她自然也是早就看出了那位赵小姐对俞仁很有意思。可是,一直以来李莹都很有自信,她相信她与俞仁之间的感情是牢固的。就算赵小姐长的再漂亮些,她也一样不担心。   可是,现在她听到这两个丫环的议论,她开始有些不太自信了。“门当户对”一直以来都是李莹所认为的,自己与俞仁之间感情的最大障碍。眼下,这两个丫头的话,不能不让他又重新审视起他与俞仁的感情。   她想起了宁波府的石廷柱与那位朱小姐。虽然最后两人终于走到了一起,可是那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难道,我们最终也要落的与他们一般?”李莹不敢想。   李莹是不怕的。她从小便生活在海商之家,生存的压力、开放的气氛,使她没有天地君亲师,这些三纲五常的道德上束缚。为了俞仁,什么事她都敢干。她甚至有时候想,要是万一俞仁他爹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她便干脆把俞仁抢到大衢山去。只要俞仁是真心爱她的,她便什么都不怕。   可是,俞仁会同意吗?   李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云儿姑娘出现了。见到两个小丫头在这儿聊天,云儿板起了脸。   “你们在这儿干嘛?芙蓉,小姐交待你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俞相公说,他不想再见这位李小姐了。不过,李小姐对他有救命之恩,也不可怠慢。如果她们来了,你只需好生招待,拖住她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今天那李小姐来了吗?”   那个先前负责送茶的小丫头芙蓉赶紧点头。“来了!”   云儿姑娘是小姐身边有名的泼辣货,她们这些小丫头们私下里都叫她“泼皮”,在她们这些下人的嘴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宁可得罪小姐,不可得罪泼皮。讲的就是云儿。   “在哪儿呢?”云儿问。   “我把她们引到前院的翠竹轩去了。”小丫头芙蓉道。   “那你为什么不在那儿看着人,却要跑到这儿来?”   “是,是蔷姐姐,让,让我……”芙蓉必竟年岁小,才只十一岁。见云儿声色俱厉的模样,便吓的话也说不清了。在她小小的内心,云儿泼皮的形象早已根深地固。就算是云儿不说话,只往她身边一站,她也要吓一大跳。   “还不快些回去看着人,要是让她见到了俞相公,惹的俞相公不高兴。回头有你的苦头吃。”   芙蓉再不敢说一句,转身就跑。   此时,假山后的李莹心里,早已是乱成了一片。难道他真的见异思迁了?如果真你的不喜欢我了,为什么不当面告诉我,却要借这什么丫环之口,来说与我听!   李莹虽然心乱如麻,但云儿刻意的作为,还是被她轻易看穿了。只是,李莹以为,俞仁是因为知道了自己亦商亦盗的身份,才故意要与他保持距离的。所以要演这一出,不过是他觉得当着自己的面,无法说出口,所以才要借云儿和两个小丫头之口,来让自己知道他的心意。   李莹灰心了。她一面向回走,一面口中还喃喃的念着:“不见、不见,不见也好!”   莺儿在前院碰到李莹,见自家小姐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疼之极,可又不知为了什么。但她知道,必是与俞仁有关。   问了几句,李莹也不说话。莺儿急了。“我去问他。”说完就要向里闯。   李莹拉住莺儿。“算了!咱们回去吧!以后,再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李庄的内院,听雨轩内,俞仁仍躺在床上。虽然左腹的刀伤已经开始结疤,但是赵蕊仍然不让他下床。   从早上一直到中午,俞仁都没有看到李莹来看他。俞仁心里不由的有些着急起来,口中喃喃自语,“怎么还没来?”   一旁的赵蕊听到这话,心里泛起一股酸意。“放心。我已经交待前院,只要李小姐她们主仆来了,便马上引她们过来。依我看,这位李小姐对你情有独钟,到现在还没来,想来是因为她们有事绊住了。”   俞仁也听出了赵蕊这话中隐隐带着醋意。不由的有些尴尬,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   “对了。杨兄怎么样了?”   “他没事。我们那天听徐世兄说他在城门的客栈,我便马上派人去把他接回来了。只是这酒却一直难醒。”赵蕊说这话时,似乎隐约包含着不满。   “为什么酒一直难题?”俞仁十分不解。   “才醒了,就马上又接着喝,怎么能醒!”赵蕊道。   俞仁叹了口气,他没想到杨举这个原本好好的有志青年,突然一下变成了这个样子。心里也不由的为他惋惜。   “不行,我要去看看杨兄。”俞仁说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赵蕊吓了一跳。赶紧一把将他抱住。“你可千万莫乱动。大夫早上才来看了你的伤口,说已经开始结疤了。如果你一动,伤口必然又要流血,到时候只怕更不好治了。你这次伤在腹部,虽然伤口不太深,却万万大意不得。”   俞仁没想到赵蕊会扑上来抱住自己。此时,美女入怀,隐约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弹性。但俞仁却是惶恐之极。说实话,像赵蕊这样的美女,能够对她完全不动心的男人,应该还没出世。可是俞仁也知道,自己已经有了李莹,不能再有他想。不然,就太对不起李莹了。   因此,俞仁见赵蕊抱住自己,赶紧轻轻的将她推了开去。   “我,我不去就是。你放心好了!”   赵蕊也发现自己的失态,她的脸跟着红起来。方才所以会抱住俞仁,不过是发自内心的一种冲动,加上她怕俞仁爬起来,牵动了伤口,所以才做出了那样的惊人之举。以赵蕊性格的沉稳,这样失态的事,还从来没有过。   此时,两人都觉得尴尬。   俞仁见赵蕊被自己推开后,只是低着头,坐在床边的木凳上。心里不由的产生了一丝歉疚。   “依我看,杨兄这次必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的变故,受到了刺激。不然,绝不会如此突然的便性情大变。我们那天找到他时,他喝的烂醉,我本想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却总叫他不醒。”经过了两天的休养,俞仁的精神恢复了许多。说话的中气又比昨天足了。   “我早已叫人查过了。听一个最初跟他一起出门的家仆讲。他那天原本是想到西湖边去散散心的。结果却在湖边遇上了李显忠一行人。师兄被李显忠邀上一条大船,之后不久下了船,师兄便让他去买酒。   因为这名家仆没有上船,也不知师兄在船上都遇到了些什么事。   后来,这名家仆二次替师兄买酒回来,便失去了他的踪影。跟丢了师兄,这名家仆也不敢随便回来。他在西湖边找了一夜,却始终没有找到师兄。”   俞仁点头。看来,必然又是李显忠搞的鬼。只是不知他们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够将杨举变的如此颓废。俞仁知道,这是个关键,如果找不到这其中的原由,便很难治好杨举的病。说到底,杨举的病应该是个心理问题。   “你有没有派人去西湖上查问那条船?也许,船夫会知道些什么呢!”   赵蕊听到此话,心中一动。“这,我倒没有想到。你说的很对。李显忠就算再阔,想来也不可能带着船到杭州。我听说他们是骑马来杭州的。那样,那天他们坐的那条船就一定是在西湖上租的了。   船夫一定知道这当中的秘密。” 第九十六章 怯战真相   赵蕊想到这儿,便要出门,可是突然又想起俞仁还躺在床上,她又止住了脚。   “放心吧!我没事。你先去查清杨兄的事情要紧。也算是帮我了却了一桩心事。”   赵蕊想了想,“这事我让云儿去办就好。不过是找个船夫的小事罢了。我让她把船夫带到这儿来便是。”   “还是……”俞仁还待再说。其实他是感觉赵蕊这样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让他感觉很难受。他是个不喜欢受人恩惠的人,现在赵蕊这样的待他。让他的内心越发觉得欠赵蕊的太多。   “不用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赵蕊说着,叫来一名小丫环,让她去把云儿叫来。   云儿来了之后,听了赵蕊交待给她的任务,二话不说,便去办了。   待到快吃晚饭时,云儿回来了。那个船主果然找到了。云儿将船主带到了听雨轩。   船主是位五六十年的小老头,个头不高。   “小姐,这位胡公就是那天的船主。当时杨相公上船时,他也在船上。”   赵蕊点点头,却没有说话。显然,她是想将问询的事交给俞仁。俞仁自然明白她的心意。   “胡公,您老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想问您几个问题。问完了,就马上送您回去。”俞仁见这小老头一进门便有些腿打哆嗦,知道他一定是太紧张了。不过,这也正常,像他这样身份的人,想必还没进过这样大的的庄园。   老头点着头。   “不知道,胡公您认不认识杨举杨相公?”   老头点点头。“杨相公名传杭州城,小老儿有幸见过一两次。”   “那么,你能跟我们讲讲,那天杨相公被一个姓李的公子邀请到你的船上后,发生的事情吗?”   胡老头低头想了想,“那天应该就是东林与万松比赛的第一天。当时我也去吴山广场看了,见杨相公输了,我们都很惋惜。看过比赛,我便匆匆赶回湖边。没多久,那几个万松书院的相公来游湖庆祝,便包了我的船。   我虽然不喜欢这些人,但是买卖人,不能因自己的好恶而选择客人。所以,我就接了生意。”   俞仁听到这里,插嘴问了一句。“万松书院参加比赛的五人都去了吗?”   “都在。此外,还有三四个没有参加比赛的相公。他们包我的船,从涌金门上出发,在湖心岛玩了一阵,准备在钱塘门上岸。结果却碰到了杨相公。那个姓唐的便叫人邀杨相公上了船。   本来,杨相公并不打算上船。可是那个出来邀请的人说唐相公也在船上,杨相公便来了。   待杨相公上了船,他们又让我把船驶到湖心岛。众人上了岛,我因为担心他们不知是否会为难杨相公,因此悄悄的跟在后面。   那天湖心岛上游客不多,几人一上岛,唐相公便跟杨相公说:‘明天就比剑了。不知至庸兄的剑法练的怎么样了?比武可不同咱们写诗斗茶。输了,闹不好是要丢掉性命的!’   杨相公轻轻一笑,‘明远兄言过其实了吧!明日的比赛又不用真剑,不过是几段木头,怎能伤人性命。’   唐相公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至庸兄未免也太孤陋寡闻了吧!作为一名真正的剑手,就算手中拿的是木剑,也可照旧深山斗虎深渊屠龙。’说完,唐相公向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叫李七的说了一句,‘七兄今日何不让我们一开眼界。’   那李七并不多话,只掏出匕首在路边砍了一根树枝,将它削了几下。   ‘去,把我的大将军牵来。’一旁的李少爷见李七做好了木剑,便吩咐道。马上便有人上船,将他们随行带的一条大狗牵了下去。   我当时见他们牵着这么一条恶狗上了岛,以为他们要用这恶狗来对付杨相公,害的我一阵担心。   可是,他们把狗牵上岛,并没有放去咬杨相公,而是将它牵到了那个李七的面前。   李七看着面前的大狗,手拿木剑一运气,口中叫了一声‘嗨!’。然后便见他的剑向前急刺,一剑便刺进了大狗的脖子当中。鲜血立时便沿着木剑流了出来。那条半人多高的大狗挣扎了几下,终于倒在了地上,却始终发不出一声喊叫。   当时,围观的几人都发出一声惊叹。立刻传出无数的赞扬之声。杨相公当时也呆住了。等到唐辙他们几人准备开船回去了,杨相公还呆呆的站在原地。还是我走过去,把他扶上船的。   后来船靠了岸,唐辙他们付了船钱便走了。杨相公也跟着下了船。再后来,我便不知道了。”   听了胡老头的话,众人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终于知道了杨举为什么会在比赛的前一晚,喝的烂醉。显然,他是因为看到了李七木剑杀狗的一幕,而失去了参赛的勇气。   可是,他又很知道,不参赛的后果。在矛盾中,杨举很痛苦,只好以酒浇愁。   而等到比赛结束,虽然东林党没有输,万松书院也没输。可是,杨举却输了。当他最终不能克服对死亡的恐惧,而以醉酒的方式逃避比赛时,他便知道自己输了,输的彻底、又干净。   胡老头走后,云儿也退了下去。房间里只留下了赵蕊与俞仁。两人一时都不说话。而赵蕊的心情又比俞仁复杂的多。俞仁不过是感慨,杨举这位好好的东林俊彦就这样的被毁了。   而赵蕊却在为自己的命运哀叹。从前,她的这位师兄、未婚夫,是人人仰慕的青年才俊,从此后却要变成一名酒鬼了。更重要的是,由于杨举在此次比赛中逃赛的表现,令他的名声大坏。   虽然他并没有因此次的赌约失败而不能再参加科考,却因他懦弱、怯战的声名,再也不会有机会高中。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懦弱的人,哪怕你的文章写的再好。这一点,不仅唐辙清楚,赵蕊也很清楚。   杨举的事情终于查清了。可是这对使杨举重新振作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帮助。俞仁虽然很想帮杨举一把,却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而李莹自那天的假山事件后,便再没有来过李庄。   俞仁在李庄又疗养了六七天。他小腹处的伤口也完全的愈合了。只是刀疤还没掉。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俞仁实在是闷死了。虽然赵蕊每天天一亮便赶过来,陪他说话解闷,直到深夜才回去。可是俞仁还是感觉时间太难熬。   俞仁忍不住又发出一声感叹,没有电脑电视的时代,这无聊的时间是多么难过啊!   终于,今天安大夫来看了俞仁的伤口后说,“现在如果想下床,也可以下床稍稍活动一下了。只是最好还是由人搀扶着,千万莫要用大力,以免挣裂伤口。   俞仁听了安大夫这话,那简直比吃了人参果都还要开心。没等安大夫话落音,俞仁便忍不住抛开了被子,想要起床。倒把一旁的安大夫吓了一跳。   “俞相公小心。虽然可以下床稍稍活动了。但是万万不可当作像平常一般。行动一定要慢,要千万注意,不能碰着伤口,不能用力过大,不能弯腰下蹲。……”安大夫接连叮嘱了一大堆话。   俞仁连连点头,其实心里根本没听进去几句。可一旁的赵蕊却认认真真的牢记着每一项。   安大夫走后,俞仁马上便要下床。虽然赵蕊一再劝他多休息两天再下床。可是他却不听。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丫环来报,说是卢象升来了。   俞仁听说卢象升来了,再也不管赵蕊的劝阻,掀了被子便要下床。赵蕊见没办法,赶紧过来扶住,一面让云儿把床头那件新做的袍子拿来,给俞仁穿上。 第九十七章 伤情杨生   “我自己来吧!”虽然在床上受赵蕊照料了十余天。俞仁却始终不习惯这种受人照料的生活。反倒是赵蕊好像已经习惯了,每天照料俞仁的生活起居,好像已经成了赵蕊必做的事情。赵蕊对俞仁的照料,可以称的上是无微不至,连有时候俞仁偶尔身上哪儿痒了,她也亲自帮他搔,而不让俞仁动手。   所以,有时候俞仁一觉醒来,看到赵蕊那样恬静的坐在自己床头,平静的看着自己,他会突然产生这样的一种错觉:好像赵蕊原本就是他的妻子一样。   赵蕊没有把袍子交给俞仁,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您的伤口还没痊愈,能少做的事,尽量还做。”说着,示意俞仁张开手。   俞仁只好无耐的张开手臂,让赵蕊帮他穿上袍子。这几天,他对赵蕊的这种温柔的倔强已经有渐渐有些习惯了。由于躺在床上的时间太长,俞仁的心情难免焦躁,有时候也会有些不讲理。可是每次赵蕊都能以沉默来坚持原则,最终让俞仁屈服。数日下来,俞仁甚至感觉已经有怕赵蕊了,怕她对自己的那种沉默、那种无声的反对。   有时候,俞仁会想:赵蕊仿佛就是自己天生的克星。她就像是一张网,在这张网里,无论俞仁如何的用力、如何的挣扎,却始终逃不出去。   穿好了外袍,俞仁在赵蕊的搀扶下,来到外间的客厅。不一会儿,卢象升便在一名小丫环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俞兄,你的伤好了吗?太好了。”卢象升说着便要上前来拉俞仁的手。   一旁的赵蕊吓了一跳,赶紧跨前一步,阻止了卢象升。“象升小心。俞兄的伤还没好,莫牵动了伤口。”   卢象升吓赶紧把手缩了回去。“怎么,俞兄的伤口还没好?”   俞仁露了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大夫比较小心,不许我乱动。”   “大夫刚才才说让他可以试着下床走动走动,他一听说你来,便按捺不住,马上跑出来了,劝都劝不住。”赵蕊在一旁补充道。   卢象升笑起来,“看来这几天赵小姐对俞兄照顾的可真是无微不至啊!简直就是心意相通了。”   卢象升的话没说完,又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正是多日不见的杨举。   此是的杨举比之数日前,显的消瘦了几分,脸上的胡子也长的十分杂乱,显然已是很久没有修剪了。身上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   卢象升是背向着门口的,所以他并没有看到杨举。他还在跟俞仁开着玩笑。“俞兄,你这一次可真的是因祸得福了。哪天办喜宴,可千万别忘了兄弟!”   原本已走到门边的杨举,突然听到这话,脸色大变。但是,他却并没出声。   而赵蕊听到卢象升的这句无心的玩笑,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她知道,卢象升并不知道她与杨举已有口头婚约的事,自然不能怪他开这样的玩笑。可是,偏偏这个玩笑被杨举听到,也实在令人尴尬。   “云儿,你扶一下俞相公。”赵蕊与门外的杨举对视了一眼。见杨举扭头便要出门,赵蕊赶紧把云儿叫来,想要追出门去,向师兄解释几句。在她的心里,虽然杨举这一次的表现,令她非常失望,可是她早在父亲口头承诺,将她许给杨举的那天起,便已把自己当成了杨家的媳妇。   “还是我去吧!”云儿却不来扶俞仁,而是向门外的杨举追去。   “杨兄、杨兄。我正有事找你呢!你怎么走了?”   听到俞仁的叫声,杨举走的更快了些。   卢象升此时才发觉异常,回过头,却只看到杨举的身影在门前晃了一下,便不见了。   “至庸兄来了,干嘛不进门?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了?”卢象升向俞仁问道。虽然自杨举怯战酗酒之后,卢象升对杨举的印象便大大的打了折扣,可是,卢象升仍然把他当成朋友。对于此时的杨举,卢象升已没有了太多的责备,而更多的是怜悯。   俞仁也同样不知道杨举与赵蕊有婚约的事,所以,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杨举会突然离去,只是猜测杨举可能是暗中喜欢赵蕊,所以才会在听到方才卢象升的玩笑后转身离去。两人同时把目光投向了赵蕊。   “象升,你帮我扶一下俞兄。”赵蕊的眼中显出几分慌乱,她不敢去看俞仁。对于卢象升的那句玩笑,赵蕊明知是不可能的,可是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露出几丝欢喜。这突然而来的欢喜,让赵蕊更加的心慌,因为道德与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欢喜,这是绝对不能的。   可偏偏有时候理智与感情就是这样的矛盾,这让赵蕊更加的心慌意乱。   “噢!好的。”卢象升伸手轻轻扶住俞仁。赵蕊便匆匆赶出门,去追杨举去了。   赵蕊刚追出门不久,便听到云儿与杨举的说话声。   “蕊儿还好吧!”杨举问。   “小姐很好。你不来,她会更好。”云儿道。   接下来,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知道你们小姐的心意。放心,我这就回南京去。我会跟伯父说,让他取消我与蕊儿的婚事。成全她跟俞兄的这一段姻缘。”杨举说完,转身要走。   云儿没想到,杨举会如此干脆的便答应了取消与小姐的婚事。这突然而来的意外之喜,让她一下子不知道应对。原本想好了的许多,要刁难杨举的话,也都派不上用场了。   “等一下!”杨举刚转过身,便听到身后赵蕊叫住了他。   杨举有些激动。说实话,对于赵蕊,杨举还是很割舍不下的。然而,他又深深的知道,这一次所犯下的大错,葬送了自己一生的前程。他再也没有希望能有所作为了,哪怕他再努力、再有才。士途这道门,将永远不可能再向他展开。他注定要籍籍无名的度此余生。   而赵蕊,是优秀的。杨举很清楚这一点。赵蕊的优秀不仅仅表现在她的容貌,还有她的才学。如果让她跟着自己,那她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听到赵蕊叫住自己,杨举还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可是,他没有转身,他害怕自己看到赵蕊后,这刚刚下定的决心又会动摇了。   “你以为你是谁?你说婚事取消便取消吗?我与俞兄是清白的。这些天我照料他,是因为他是为我们东林人受的伤。作为东林子弟,我难道不应该如此吗?他为了我们东林人,不惜舍命相搏,难道我连帮他做些端茶倒水的小事也不行吗?”   杨举仍然没有说话。   “我还告诉你,杨举。我赵蕊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女人,我们赵家更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家。既然家父承诺将我许配给你杨家,我们赵家便不会悔约,不管你杨家如何的落魄,也绝不失言。”   杨举终于转过身,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连日来酒精的麻醉,已经让他的脑袋反映有些迟钝了。“我……”   赵蕊看到杨举那张痛苦的脸,她的心也软了下来。必竟,杨举与她同窗数年。虽然她一直对杨举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感觉,可是同窗之谊还是有的。在她的心里,杨举一直就像是她的一位大哥。   “好了!你要想回去,就先回去吧!我等俞兄的伤痊愈后,便会回去。象升他们还是里面等着我呢!云儿,你帮我送送师兄吧!”   说完这话,赵蕊转身回去了。她很不喜欢看杨举脸上流露出的那种软弱与无耐,从前的时候,杨举很自信,软弱与无耐这两个词可以说跟他完全沾不到边。可是现在,赵蕊却时常可以看到他脸上流露出的这种表情。 第九十八章 飞鸟梦想   赵蕊回到听雨轩,卢象升正站着与俞仁说话。由于伤口在腹部,俞仁不敢坐。   “象升你腿上的伤好了吗?”俞仁对卢象升的腿伤一直都很挂念,虽然不能去看他,却多次向赵蕊询问。   “已经完全好了。大夫说我的身体恢复的快,所以伤口也好的快。你看!”卢象升一面说,一面将袍子撩开,将裤子拉到大腿。   俞仁看到卢象升的左腿上有两个大小不一的红斑,显然也是伤疤刚刚掉。俞仁这才放下心来,他最担心的便是现在这时代医术不发达,如果发炎了那就麻烦了,现在看来,这位安大夫的医术确实不错。   “胖子他们怎么不来看我?”俞仁又问了一句。   “他们早就想来了,是我拦着的。我怕他们来了,打扰你休息,影响你养伤,所以没有让他们来。我要不是因为要回去了,只怕也还要等几天才会来。”   “怎么,你要回去了吗?”俞仁在杭州结识的朋友当中,就数卢象升与徐胖子最与他合脾气。这时候突然听到卢象升说要回去了,这心里一下子像是少有些什么。   “我原也想多住些时日。无耐昨日有同乡带信,说家母最近几天身体微有小恙,我心中挂牵,所以决定早些回去。”   “伯母生的是什么病啊?”赵蕊听说卢象升的母亲生病,也赶紧过来问询。   “也没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偶感风寒。只是家母年岁大了,我有些担心,所以要早些回去。”   “这样,那我就不多留你了。什么时候到宜兴,我们再把酒言欢。”俞仁握着卢象升的手道。   赵蕊叫来一名丫环,让她吩咐下面速速准备一桌酒席,要为卢象升践行。卢象升却拦住了。   “赵小姐就不要与我多客气了。我的车子已经在庄外等着了。家母身体不适,我也是归心似箭。只是因为放心不下俞兄,这才特地折道来看看。既然俞兄的伤也好的差不多,我也该走了。”   卢象升一面说,一面便向外走。   俞仁与赵蕊一把他送到庄外,眼见着卢象升登车而去,两人这才回到庄内。   五天之后,杭州城外的西山石屋外,徐胖子正在对着他面前的一堆木片发着愁。一个身影悄悄来到他的身后。   “捣鼓什么呢?”俞仁看着徐胖子面前摆着的一大排大大小小的木竹片,也是一脸茫然。特别是其中有一大堆的形似羽毛的小竹片,让俞仁想不明白它们的作用。   徐胖子抬起头。见是俞仁,大喜。   “老大,你来啦!太好了。”徐胖子看到俞仁突然出现,兴奋的一把将他抱住。看那表情,就差亲他两口了。   “停停停!小心我的伤口。”俞仁小声的提醒道。   而一旁同来的赵蕊早已吓的脸都变了色,赶紧跑上来问。“怎么样?伤口没事吧?”   俞仁闭目吸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看看。”   俞仁强装出一个笑容。“不用了吧!胖子根本就没碰到。没事,真没事!”   赵蕊却不答应,一定要看。俞仁无耐,正要解外袍。   “别动!”赵蕊拦住了他,小心的帮他解开了袍带,然后又解开内衣,露出伤口。果然,伤口处比原来红了许多。   “还说没事,再重一点就一定出血了!”赵蕊一面说话,一面蹲下来小心的将伤口查看了个仔细,这才又帮俞仁小心的系好了衣服。   “徐兄下次可要小心了。他的伤口还没好彻底,碰不得,万一要再出血,就很麻烦了。我让他在庄子里多住些日子。非不听。”   徐胖子早已吓的不敢说话了,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俞仁却一脸的无所谓的样子,伸手轻拍了拍徐胖子的肩膀。“也没她说的那么夸张,赵小姐是医者父母心。这些天因为我这伤,把咱们的赵小姐弄的已经成了半个名医了。”   俞仁一面说,一面在徐胖子面前的一堆木竹片前蹲下来,伸手取了一片类似羽毛的小竹片。   “这是干什么的?”   徐胖子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立是又露出兴奋的表情来。   “这是我做的飞鸟。上次受老大的启发,我做了一个小小的飞鸟。可是却一直不能成功。我记得《墨子》中有记载,说公输班制木鹊,三日不下。可是我查遍了古籍,却找不到制法。后来我又查到唐代有位一行和尚也曾做过类似的木鸟,据说在天上飞有半日。可是,仍然没有制法。   所以,我只好按照老鹰的样子,想用木头做一个先试试。不过,这羽毛的部分实在太难做了。装上去老是不牢固,放着还行,可是一试飞,马上就掉下来了。老大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俞仁拿着手里的小竹片,就见这一片小小的竹片,被削的薄如蝉翼,几乎成了半透明。这不能不让俞仁惊叹这位木匠精湛的技艺。   “这是谁做的啊?”俞仁没有回答徐胖子的问题。   “就是李福做的啊!”   “李福他们呢?”俞仁这才想起,自己来了这么久,却始终只看到徐胖一个人。   “他们到十里锒铛砍竹子去了。”   “砍竹子干嘛?”俞仁不解。但是看到徐胖子不好意思的挠头的动作,他马上便明白了。   “就是做这些吗?”   “嘿嘿!……”徐胖子现在在这班兄弟面前,已经越来越自信。可是,见到俞仁,他就明显信心不足了。   “说吧!你费这么大的精力,捣鼓这东西,有什么目的?”俞仁的问题直指核心。   “我想、我想……”徐胖子被俞仁三句话一问,更加的信心不足了。   “想什么呀?做了这么一大堆的东东,一定费了不少的银子吧!想什么你就直说,说错了又没关系。没有失败,哪来的成功。”俞仁还不想太打击徐胖子。   “飞、飞鸟。就是老大上次你画的那个!”徐胖子的声音却越来越小了。   “我什么时候画了飞……。噢!我知道了,你是说我上次画的那些飞机是吧!”俞仁终于明白了徐胖子想要干什么。同时也大吃了一惊。这徐胖子可真有胆啊!简直比自己还能想。在四百年前就敢造飞机。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科学上许多的发现,不正是从幻想开始的吗!   “对对对!就是飞、飞鸡!”徐胖子兴奋的道。   俞仁可不知道徐胖子口中的这个“鸡”,与他口中的那个“机”是完全的两个字。要不然,他只怕会笑死。   徐胖子一面说,一面跑进石屋,从里面拿出一个制作精巧的木鸟。就见这个木鸟身形有长臂长短,两边张开的翅膀做的很大很长,在木鸟的后面居然还有一个绳子,一拉绳子,鸟的翅膀便可以拍动起来。   俞仁大惊,这是他穿越以来,所见到的第一个会自己动的机械。“这是……?”   “这就是我们按史料记载,仿制的木鸟。可是它只能飞一小段便掉下来了。所以,我后来便想,是不是因为翅膀的原因,所以我就……”   俞仁听说这鸟居然能飞,不由的来了兴趣。他忙用力一拉绳子,果然,木鸟的翅膀便拍动起来,接着还真的飞了起来。只是才飞了十几米远,翅膀便渐渐无力了,木鸟于是又掉了下来。   可是,即便如此,俞仁也已经惊的合不拢嘴了。他在心中感叹: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容小觑啊!   这一刻,俞仁决定做一个更大胆的尝试。他向徐胖子道,“胖子。你马上去把李福他们叫回来。竹子先不用砍了。我有事情要交待。”   徐胖子答应一声,兴奋的跑了。他已经预感到,老大又将带领他们捣鼓出一件新的惊人发明。   徐胖子是跑着去,也是跑着回来的。只是于是他的身材太胖,动作实在太慢。等他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全部到齐了。   曹安、黄瀚、李福、刘大头还有黄瀚的五弟黄明川,一个都不少。 第九十九章 长久计划   看着弯腰喘着粗气的徐胖子,众人都笑了。终于看到他们的老大俞仁又回来了,这些少年的心中,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在俞仁的引导下,这些追求梦想的少年们,已经渐渐的感受到了科学给他们带来的快乐。   可是,在没有俞仁的日子里,他们就像是一群在黑夜里摸索的人,不知道方向在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儿去。现在终于看到了老大,就等于是看到了方向。他们又怎能不开心。   俞仁看着面前的这几个少年。他们的目光中充满期待。俞仁等徐胖子稍稍喘了几口气,这才道。   “我听说你们最近在搞一个飞鸟计划!这很好。有想法,并且敢于去尝试,这是研究科学的关键精神。不过,我在这儿先给大家理理思路。   要想做研究,首先便要有钱。没有钱,连吃饭都成问题,还怎么搞研究。现在,谁能告诉我。咱们这儿还有多少可用的银子?”   几个少年,你看我,我看你。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老大会突然问起银子的事情。   在沉默了一阵之后,黄瀚第一个站出来。“我这儿还有十二两银子。是上次做热气球时剩下的。”   “我藏了八钱的私房钱。我爹不知道。”黄明川也道。   “我有六钱的私房钱。”李福道。   “我、我只有五十个铜板。是昨天收的客人的钱。”刘大头小声道,在一众的兄弟当中,就数刘大头最老实。   俞仁看了一眼曹安。“曹安,咱们还剩下多少银子?”   “最近事情多,开支也大。山上的开支很多都是我来开支的。加上上次做热气球,咱们也拿了不少出来。现在只有不到三百两了。”曹安道。   “我那儿凑凑应该还能凑个百八十两。不行,我还可以向我娘要点。总之凑个二百两应该可以。”徐胖子道。他听老大听到银子,立时便来了精神,以为马上又要做什么新的东西了。   俞仁摇了摇头。“咱们现在这儿加我一共有七人。每个人首先要过生活,所以不能总是把你们的银子拿来做研究。除去徐胖子,咱们谁家也不多富裕。短期内从自家拿银子出来使还可以,长期如此,谁也受不了。   何况,要搞这些研究是很费钱的。咱们不能不做长久打算。有道是开源节流,在节流方面,咱们能省自然尽量省。这一点,我想不用我说,大家都能做到。   可是开源方面,我们做的就很不足了。现在我们是只有出项,没有进项。这样子长此下去,是不行的。所以,我准备抽出一两个人来,专门负责开源的问题。也就是利用咱们做出来的东西来赚钱,然后再把赚来的钱用来研究新的东西。   只有这样,才能长久的发展下去。不知道各位有什么意见?”   大家都低下了头。他们这些少年当中,除去徐胖子家做的生意稍大些,其他人家都只是开个手工作坊的小店铺,说到底,他们没一个是做生意的料。也根本想不出,拿着他们做出来的东西能怎么样赚钱。   见大家都不说话,俞仁道,“哪!现在,我这儿暂时想了一个利用热气球赚钱的办法。你们可以姑且先试一下。反正是用现成的东西,也不费什么本钱。不过,我不能总这样的扶着你们做事。大方向我可以给你们把握,但具体的做法,还是要你们来。”   见大家都低着头不说话,一旁的赵蕊说话了。   “你就不要为难他们了。他们一看就是没做过生意的人,哪懂的怎么赚钱啊!要不这事就交给我吧!暂时我在杭州,倒可以帮你们做做这方面的事。我家在杭州开个茶楼,人面上,还也算熟。   要是我不在,便托茶楼的掌柜带想办法就是。”   俞仁想了想,这倒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至少短期内是不成问题的。于是便道,“好,那我现在就宣布,咱们的商行正式组成。现在给咱们的店起个名字吧!   就叫‘天天向上’怎么样?”   众人都不说话。赵蕊笑起来。“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怪。人家都叫什么行、什么记的。你们叫‘天天向上’谁知道你们是干嘛的。”   俞仁想了想,这也对。于是又想了想道,“那就叫,‘天天飞行’行吗?”   “还是叫‘俞记飞行行’吧!这样听起来通俗,大家也都能懂。”赵蕊道。   “好,那就这么定了。现在就是公司的资金问题了。也就是钱。我那儿,拿二百两出来,徐胖子再出一百两。这三百两银子,便作为咱们现在的全部资金。以后,咱们要想搞什么东西,再不能从自己口袋里掏钱了。缺钱了,只能想办法去赚。   每一年,如果赚的钱足够下一年的开支有多,便把多出来钱按份分给大家。在场的每人一份,也包括赵小姐。因为她虽然不参加咱们的研究,却是负责给咱们赚钱的。   大家有什么意见?”   俞仁的这些设计与想法,便类似于现代社会的股份有限公司。这些懵懂少年们哪懂俞仁的深意。他们不知道老大的主意是好是坏,只是觉得事情没必要搞的这么复杂。但是既然是老大说的,只要听着照做就行,这一向是他们遵奉的原则。   于是,计划就这样通过了。   再接下来,俞仁把几人分成两组。一组由黄瀚领着黄明川、曹安,负责再制作两个热气球。其中一个用打薄的兽皮做气球,这样子使用寿命长。   而徐胖子则领着李福、刘大头搞一项新的发明。   对于热气球,必竟大家都已经看到过效果了。前两天,曲敬派人将借去的热气球送回山上,这些少年特意找了个空旷的地面做了试验。大家都坐上去过了一把瘾,于是大家都围过来,要看俞仁又搞什么新发明。   俞仁这一次找了张纸,又用墨笔和规尺认真的画了几种不同的飞机图形。当然,这些都是早期的飞机图样,而且是滑翔机。因为俞仁十分清楚,他们现在还没有动力。如果再分神研究动力,又不知要花去多少时间。暂时他还不想这样干。而且这些少年在这方面也没有一点经验,成功的可能是很低的。   在简单的说明了滑翔机的飞行原理后,俞仁一再叮嘱,此事难度远比制作热气球大,不可操之过急。如果一年可以做出来,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徐胖子捧着老大给他画的三张飞机的图纸,如获至宝。此时他方才有些明白,自己所做的飞鸟为什么不实用了。因为它没办法放大,也不能载人。自己现在手里捧的这个东西,才是自己梦想中想要的东西。   几个少年围坐在几张图纸前,悄悄的议论着,要怎么做飞机,又怎么放飞它。俞仁则在另一边与赵蕊商量着他们将要进行的一个商业试验。将细节敲定后,俞仁又叮嘱了徐胖子几人几句,便与赵蕊回城了。   当晚,俞仁悄悄从他的房间里跳窗出了客栈。因为他知道只要一让赵蕊发现自己要出门,必定会跟着。可是,这一次他去的地方,却不能带上赵蕊。因为他要去的地方是——闻涛院   俞仁乘着月色,一路向南,来到凤凰山。   起先,街上还可以看到几个行人,走到后来便再见不到一个人影了。待俞仁进入山区,便连灯光也看不到了。   俞仁凭着朦胧的记忆,翻了三四座山,却还是没找到地方。眼见已是四更天了,他却连闻涛院的影子也没看到,俞仁不由的有些急起来。又寻了大半个时辰,还是一无收获,而俞仁却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失了方向了。   所幸,这凤凰山区并不太大。俞仁相信自己所以一直没找到,不过是因为夜晚天黑的原因。只要等天明了,便一定可以找到。   所以,俞仁干脆坐下来,斜靠在一棵大树上休息。不知不觉中,俞仁便睡着了。 第一百章 意外再起   睡梦中的俞仁感觉头顶滴下几滴水珠,他以为是下雨了,赶紧睁开眼。原来是一只小鸟踩落了头顶树叶上的露珠。   俞仁张开眼,看看天空的太阳,估计已是辰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再细辩四周,俞仁不由的哑然失笑。   就见在自己前方不远的一片树林里,露出一小段青砖墙角。昨晚找了大半夜都没找到的闻涛院,没想到离自己其实是如此的近。俞仁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整了整衣服,向着那片青墙走去。   不知道这时候李莹还在不在闻涛院,俞仁想。不过,也没关系。就算李莹不在,只要找到曲敬,他一定能把自己带到李莹身边。自从上次在李庄看到李莹一次以后,俞仁便一直没有再看到她。   直觉告诉俞仁,李莹一定是生气了。不然,她绝不会这么久都不来看自己一次。可是,问题出在哪儿,俞仁却不知道。隐约之中,俞仁猜测应该是跟赵蕊有关。但是俞仁认为自己与赵蕊是清白的。所以,他要找到李莹,向她当面解释清楚。   俞仁正一面走,一面想着一会儿要是见到李莹,该怎么跟她解释,却突然看到一幕令他意想不到的场景。   眼前的闻涛院早已不再是他上次来时的模样,高大的门楼塌掉了一半,透过倒塌的院墙,直接可以看到院内的凌乱。所有的屋子,没有一间是完好的。到处是一片狼籍,有些地方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在一大片断壁残垣之中,还余下不少折断的刀剑,瓦砾之间有大片大片的已经干涸的血迹。   俞仁完全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这情景,这儿似乎应该是在不久前经历了一场恶战。   可是,会是谁做的呢?难道是官府,又似乎不像。如果是官府所为,不可能杭州城里会没有一点消息。怎么曹安他们没有一个人向他提及此事。如果不是官府,唯一的可能就只有许家了。   在东南沿海,除了官府,也就只有许家有这样的实力,可以与李家抗衡了。可是,许心素为什么要这样做?俞仁想不通。   虽然俞仁与许心素从来没有见过面,但是他从别人的口中还是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事情。据说此人性格温和,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但是主见却并不强,性格还有些软弱。所以缺少了些霸气。   每次与李莹商议事情,也多数都是李莹提议,他点头。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对李家突然实施如此的打击呢!俞仁不相信。可是,如果不是许心素所为,还有谁会有这样的实力,敢公然与李家作对,毁去他们在杭州最重要的据点。   就在俞仁苦思不得结果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俞仁吓了一跳,赶紧在一棵大树后面藏了起来。   就见从山下走来三名带刀的捕快。这三个一面走,还一面聊天。   “二哥,你说知府大人让咱们几个,每天大早的便在这废院子周围转悠,有什么用!要抓海盗,就派船去海上抓啊!难道海盗还能跑到咱们城里来不成。”一个瘦黑脸堂的捕快埋怨道。   另一个高个小眼的捕快道,“老五,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以为这儿不过是个普通的荒园吗?你错了,我听捕头说。这儿原本是海盗巨头在咱们杭州城里的一个据点。前几天听说他们内部突然发生了窝里斗,结果,这儿就被毁了。   知府大人让咱们兄弟在这一带巡逻,是要让咱们注意到这俯近来的人。看到可疑人物,便带回府里去。   知府大人说,这儿既然原是海盗们的一个重要的据点,虽然几天前被废弃了,但难免会有那消息不灵通的海盗还会到这儿来。所以,咱们的任务便要将这些送上门的海盗们抓住。知道了吧!”   俞仁听到这话,不由的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自己见机的快,要是让这三个捕快看到自己,那就有大麻烦了。   待三名捕快走后,俞仁赶紧悄悄的溜下了山。虽然他很想知道闻涛院倒底出了什么事,可是却暂时不敢再去找李家的人了。而且他除了闻涛院,也实在不知道李家在杭州还有什么联络点。   让俞仁稍稍放心的是,虽然闻涛院看上去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却没有看到有死人,附近也没见新埋的尸体。这说明,并没有多少人伤亡。俞仁相信,以李莹的机智,和她手下那么多的悍勇之士。就算有人突袭,想要全身而退,还是不难的。所以,俞仁并不太担心李莹的安全。   俞仁回到客栈已是午时,赵蕊正派人四下找他。突然见他回来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嗳!你可不是小孩了,怎么出门也不打个招呼。害的大家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了呢!”云儿见到俞仁回来,第一个忍不住发起牢骚来。   “不好意思,让大家为我担心了。我早上起来的早,便信步出去转了转。见大家都还没起床,我也就没说了。”俞仁撒了个谎。   “出去转转?你倒说的轻巧。你难道不知道李显忠他们现在有多恨你吗?你就不怕他们暗中害你?说你不懂事,你还不服!”云儿就是这样,得理不饶人,就算是对俞仁这样她心目中的偶像,也不例外。不过,这也同时说明,方才他们是真的急坏了。   “好啦好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过,俞兄下次再出门,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我听说李显忠走前曾放下话来,说是要让俞兄好看。虽然他这话很可能只是为了挽回颜面,可是咱们却不能不防万一啊!”赵蕊过来打圆场道。   “我知道了。”在赵蕊的面前,不知为什么,俞仁时常有自己是孩子的错觉。   两天以后,吴山广场的一片空地上围了一大堆的人。   俞仁与赵蕊也在其中。广场的正中央此时正摆放着一个热气球。气球里的火盆内正烧着煤,气球的篮子暂时用绳子系在了钉在地上的三根木柱上。俞仁站在热气球边,向围观的众人高声道。   “众位朋友,大家应该都没见过这东西吧!这个东西叫做热气球,是我与几位朋友最近研制出来的。它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能带我们像鸟一样飞到天上,还可以再降下来。   原本,我们做这东西,只是为了完成一个心愿,实现一个梦想。不过,研究这东西也太费钱了,而且我们还想继续研究更好的飞行器。所以,现在我把它拿出来,有想要乘做它到天上去看看的。每人每次十两银子,我们保证他在天上飞半个时辰。”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骚动,大家都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东西可以把人带到天上去的。不过,对于这个看上去十分古怪的东西,能不能真的把人带上天,众人都不太相信。   有人便当场指斥俞仁是吹牛。也有不少的人,认得俞仁便是那天代东林党与万松书院比赛的人,于是便有了一批拥护者。   见周围的人群突然吵闹起来,俞仁示意大家安静一下。然后又向众人道,“我知道大家不太相信我的话。没关系,这不能怪你们。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在就由我操控热气球,与我的一位朋友一起给大家表演一次空中旅行。”   说完,俞仁当先跨进了热气球的竹篮里。然后,他向旁边的赵蕊示意了一下。   周末四更,已过万字了噢!喜欢本书的朋友请点一下收藏啊!有票票、鲜花的给一点吧!你们的支持就是醉酒的最大动力。 第一百零一章 浙党遗孙   虽然事先俞仁已经向赵蕊详细的说明了,热气球的情况与工作原理。但是,当赵蕊真正跨进竹篮,她还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因紧张而有些僵硬。   “不用担心,这种热气球很安全,就算掉下来,也会很慢,不会有危险。”俞仁轻拍了拍赵蕊的肩膀,安慰道。   见赵蕊的情绪稍好了些,俞仁才向徐胖子举手示意,让他解开竹篮的系绳。   三条绳子解开,热气球终于摆脱了束缚,慢慢向空中飘去。一尺、两尺、一丈、两丈……,终于越飞越高。   围观的人群抬起了头,大家都呆住了。他们简直不敢想象,这个奇怪的东西,居然真的可以把人带到天上去。   这时,人群中有人欢呼起来。然后便有一个身穿锦袍的十岁上下的少年冲到徐胖子几人面前,十分干脆的掏出二十两银子。   “我要坐一个时辰,你们谁负责收钱?”   少年的话还没说完,便见从他身后匆匆跑来一个家仆模样的人。这名家仆还没赶上少年,便先叫起来。“小少爷,您可万万不能做那东西啊!那东西飞的那么高,有多危险啊!这要是万一掉下来,那可就是粉身碎骨了啊!   您是千金之躯,可万万不可冒此危险啊!”   那少年却完全不把这家仆的忠告当作一回事。   “沈忠,我的事情你少管。你说那东西有危险,怎么别人坐着就没事,偏到我这儿就有事啦!别以为我小,便可以随便糊弄。”这少年人虽然小,说话却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嗳!我说,你们不是十两银子坐半个时辰的吗?我买一个时辰。你们到底收不收?难道,有银子你们也不赚吗?”那少年向着徐胖子叫道。   徐胖子有些为难。他看这少年的衣着上,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也担心别万一出点什么事情,那就麻烦大了。正犹豫着,就见少年身后的沈忠向他拼命的使眼色。   “啊!这个,你年岁太小了,能不能坐,我还得等我们老大下来后,问了他才能决定。”徐胖子眼见这事不好决定,便把它推到了俞仁的身上。   “你们老大是谁?让他过来与我说话。”少年说话的口气还真是不小。   徐胖子向天上呶呶嘴。“哪!天上的那位就是了。您要找他说话,只怕还得等一会儿。”   正在徐胖子几人为能不能给这个沈小少爷,坐热气球的事情,与曹安他们悄悄议论时,人群中又走出四五人,他们几乎全都衣着考究,一看便是有钱人。几人手里有的拿着钱袋,有的直接便把银子掏出来了。   “我买半个时辰……我买一个时辰……”众人拿着银子,七嘴八舌的叫着。徐胖子笑面如花。眼见形势一片大好,这做热气球花去的一百多两银子,眼见便可全部收回来了。   就在这时,有一人突然大叫一声。“不行!”   徐胖子吃了一惊。忙寻声望去。   却是方才的那位十余岁少年沈小少爷。就见他此时已站到了徐胖子搬给他坐的椅子上,指着众人道,“我是第一个掏银子的。你们要坐,得排在我后面。要是我今天坐不成,你们谁也别想坐!”   那几位,也都是年轻人,而且都是家中殷富。向来也都只有他们与别人横,哪见过别人与他们横的。没想到今天在这儿却碰到个十岁孩童,要与他们争。马上便有人高声喊起来,“你谁呀!没听人家说吗?小孩子不给坐。奶都没断干净的一个毛孩子,跑这儿来跟我们凑什么热闹。还是早些回家找你妈吃奶去吧!”   这人话说的有些尖刻,那沈少爷的脸色早就变了。没等那人说完,就听的沈少爷指着那人向他身边的家仆高叫着。   “沈忠,给我打,往死里打!”这孩子显然气晕了。   那沈忠听到少爷吩咐,还真的拿起地上的一根棒子,便要上来揍那说话的人。那人也不含糊,见沈忠拿棒子要来打他,他也从地上找了根棍子,要来教训沈忠。一旁的徐胖子几人一见,要打起来了,赶紧跑上来劝架。   “那沈忠被曹安拉住,他哪有曹安力气大。曹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他便动弹不得了。所幸曹安看在他们是客人的面子上,没有怎么使力,要不然,这沈忠非被曹安捏受伤不可。   眼见打不到人,这沈忠便破口大骂起来。   那人也不示弱,两人就这样对骂起来。   沈忠见对方居然还敢还口,便高声叫起来。“小子,你有胆。有种报上你的名号。不开眼的东西,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我们家老太爷就是前任的首辅沈阁老。我们老太爷做了十三年的阁老,连皇上也对他老人家也是以礼相待。你个不开眼的东西,也敢骂我们老太爷。”   这一亮身份,还真有效。那人听说这小孩是有名的沈一贯沈阁老的孙子,立时便闭了口,抛下手里的棍子,低头弯腰,悄悄的穿过人群,跑了!而四下的人群更是议论开了。   而此时,远在半空中的俞仁也已看到了地上的混乱。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赶紧让热气球就近降落。虽然感觉有些对不起赵蕊,没能让她坐的过瘾,不过他相信这样的机会以后还是很多的。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先做好这开门的第一天生意。开门红嘛!   热气球一降落,马上便有一辆随时准备跟在下面的马车跑了过来,将它抬上车,又运回到广场当中。   围观的人群见热气球回来了,大家的注意力再次被转移,对于方才有人胆敢得罪沈阁老独孙的事,也都渐渐的少人议论了。   见俞仁终于回来了,沈少爷显的异常兴奋。没等俞仁到地方,他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向着徐胖子高叫着,“你们老大回来了。快,快帮我去问问。怎么样才能让我坐上你们那个什么球,到天上逛逛?”   徐胖子露出一个苦笑,但是也没办法。在听说了这小孩是前任大明首辅沈阁老的独孙之后,徐胖子更加不敢得罪他了。徐胖子是浙江本地人,自然更加清楚这沈家的势力。虽然沈家本族在宁波府。可是在杭州城,他们也有很多的别业。不说别的,就光光这钱塘江边的良田,就有一小半是他们家的了。   而沈家在杭州还有一座大宅。必竟,杭州是浙江首府,虽然沈老太爷自数年前,因李三才窃信事件之后,便正式归隐,从此淡出了名利场,但他们沈家的子弟却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对名利的追逐。   然而,沈家的子弟当中,却没有什么成气候的。沈老爷的两个儿子——沈学斌、沈学宏,连进士都没考中,自然也就没可能走士途这条路了。于是,他们便利用老爹的关系,在浙江大肆的兼并土地,名既然得不到,那就只好得利了。   沈一贯教子很严,前几年老头子还没死时,倒也还好,虽然贪利,但是沈家两位少爷,却也还不太敢做的太过份。但是三年前,沈一贯过世,他这两个儿子从此无人管束,在浙江更加的肆无忌惮了。通过收买、巧取豪夺,短短的三年时间里,这沈家在杭州的田宅一下子便扩张了几倍,从沈一贯死前的三千亩,一下子增到了万亩。   而沈一贯的这两个儿子也都是会享受的人,虽然老爹住在宁波老家,他们却不愿委屈的住在那种乡下小地方。因此,他们一直都住在杭州,这个繁华地。而且此地向为浙党的基地,他们沈家在此的关系网,可以说是无所不及。要知道,这浙党一派,可就是他家的老头子一手打造出来的。   所以,这位沈小少爷,自小便在杭州长在。徐胖子虽然从前没见过他人,却听过他的名,别看这位沈小少爷年岁还小,可是这强横却一点也不比他老爹和他的伯父差,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一贯虽然死了,可是他的夫人还在世。沈家三代人,就这么一个独孙,又怎么能不宠。 第一百零二章 胆大小孩   见沈小少爷沈承祖催的急,徐胖子不敢怠慢,赶紧迎上俞仁,同时悄悄有向他大致的讲途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并且把这位沈小少爷也一并的简单介绍了一下。   见徐胖子面有忧色,俞仁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徐胖子的肩膀,安慰道,“放心,这事我来解决。他不就是想坐吗!给他坐就是了。而且,这样做,对我们也只有利,没有弊。你想啊:如果我们的热气球,连小孩都敢坐。那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的这个东东是很安全的呀!”   徐胖听了老大的解释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场地,徐胖子马上便把俞仁的决定跟这位沈小少爷讲了。听得沈承祖高兴的,差点就给徐胖子一个拥抱。   可是一旁的沈忠却发了愁。他小声的在沈小少爷的耳边提醒着。“小少爷,这东西以前从来就没见人弄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它飞的又那样高。这万一要是出点什么意外,让小少爷受点什么伤。那就是把小人杀一百次也不足抵的了。   再说,就算不出事。小少爷在外面做这么危险的事,这要是回头传到老太太耳里,只怕也得挨骂。反正不过是个玩物,不如算了吧!”   没想到这沈承祖虽然人小,却一点也不胆小。听了沈忠的忠告一点也不在意。“你懂什么。这东西虽然是个玩物。可是你从前见过谁有做出来过这样的玩物吗?我们家要钱有钱,要势有势。我活着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玩嘛!可是这玩也分境界的高地。总玩那些谁都可以玩的东西,有什么意思。   要玩就是玩别人没玩过,别人玩不了,别人不敢玩的。   我还告诉你沈忠,别拿老太太压我。今天这事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我第一个便收拾你!”   沈忠见小少爷态度坚决,也不敢再劝。他可知道自家这位小少爷的脾气。别看人小,却聪明的紧,虽然不喜欢读书,却什么都知道。而且胆大,脾气也不好。要是说的他说恼了,自己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一旁的俞仁听到这小小的一个十岁少年,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的也笑起来。这小孩的话,让他想到了现代社会上的一些富二代。他们的生活准则,不也正是与这位沈小少爷一般嘛!   “放心吧!这位管家。这热气球,我们私下已经飞过至少不下十次了。从来就没出过问题。而且一会儿我会让人找条绳子,把你们小少爷的腰绑连在竹篮上。然后尽量的让热气球飞低一些。这样,发生意外的可能也就大大的降低了。”俞仁安慰道。   见俞仁都这样说了,沈忠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俞仁让人将热气球重新放好,然后又添了煤,这才把沈承祖放进了竹篮,而他自己也一起跟着进了热气球。俞仁又让赵蕊找了条绸带,把沈承祖的腰系在竹篮上,以防他在竹篮里乱动,在空中发生意外。带个小孩上天,也着实不是件简易的事。   一切准备就绪,热气球也烧的差不多了。俞仁于是又添了一锹煤,这才让徐胖子解了绳子。   见热气球终于慢慢升离了地面,沈承祖兴奋的在竹篮里跳起来。“哦!飞喽!、飞喽!”   沈承祖这一跳,吓的站在地下的沈忠,脸都白了,忍不住在下面拼命喊,“小少爷,小心、小心啊!”   俞仁也吃了一惊,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事先把这小孩给绑上了。要不然,还真有可能发生意外。   沈忠见热气球飞起来了,担心的跟着热气球跑。沈承祖见到沈忠跟在热气球后面,便催着俞仁,“飞高点,飞远点,把这个讨厌的家伙给甩掉。”   俞仁有些为难。“这不太好吧!你这管家也是为你好。何况,我要是听了你的。你是高兴了,可一会儿下去,你这管家难免会找我麻烦。我可是生意人,他只要给我捣点乱。我这生意可就做不成了!”   “放心吧!有我呢!你尽管放心的按我的要求飞,我保证不会让沈忠找你麻烦的。”沈承祖一副老大的口气,听得俞仁直想笑。   于是,俞仁便按照“沈老大”的指示,一路向远处飞去。他们一直飞过了吴山的顶峰,然后直接从吴山上飞了过去。一直飞到钱塘江边,俞仁才将热气球调整了方向,又让它飞了回来。虽然有些不太好控制方向,但俞仁最终还是做到了,他圆满的将热气球又飞回了吴山广场。   虽然过了一个多时辰,广场上围着的人们却一个也没少,反而又增加了不少人。见到俞仁两人终于又飞了回来。人群中不由的发出一声惊叹。待到热气球降落在一片空地上,等待着的马车立刻迎了上来。   俞仁将沈承祖轻轻从竹篮里抱了出来。可是这小子却死活不肯出来。   “让我再坐一次嘛!再坐一次嘛!我出双倍的钱给你!”沈承祖叫着。   “那怎么行!你没见那么多人都在排队等着嘛!咱们做人,第一要讲诚信。你原本说好的,只坐一个时辰,这会儿又要加时,那后面的人怎么办?”俞仁道。   这时,沈忠也赶到了。这一个多时辰,他的心一直是吊着的,这会儿终于可以落下来了。听到少爷说还要坐,也赶紧上来劝。可是他哪劝的了自己这位任性的小少爷啊!   “要不这样!你干脆卖我一个算了。怎么样?”   俞仁吓了一跳。“什么,卖你一个?”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必竟,这个热气球可是他们费有不少的心思才研制出来的。直到现在,他还没想过要卖。   为了不让别人仿制,他特意制做了一层外皮,把控制方向的那个内部给封起来了。一般人从外面看,根本就不知道他这内部是什么结构。可是要是卖出去,只怕很快这热气球的仿制品就会大行天下了。   “是啊!卖一个给我。说吧!要多少钱,你开个价。”沈小少爷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不是钱的问题。关键是,这东西如果一卖给你。我这好容易研制出来的东西,技术秘密很快就会被别人知道了。到时候,我这生意可就没的做了?”俞仁说的非常直接,他不喜欢绕弯子。何况还是跟这样一个小孩,他也怕绕弯子,这小屁孩不懂。   “放心吧!我可以向你保证,保证不让别人知道你这东西的秘密。这总可以了吧?”沈承祖道。   俞仁沉吟不语。   “我出八百两银子。你卖一个给我。怎么样?”   俞仁不语。   “一千两!”   俞仁还是不说话。   “一千五!”沈承祖横下了心。他所以敢出这样的高价,自然不是他有钱,而是他们家有钱。他知道,自己的老爹跟他的伯父两人也都是爱玩的人。虽然他凑不到那么多银子。   可是他相信这东西绝对可以打动他老爹和伯父的心,这钱根本不用他自己出。   “好吧!”俞仁抬起了头。   “你给我三百两的成本,我让我的兄弟们给你再赶制一个新的热气球。不过,你也要保证,绝对不能让这个热气球的技术让别人学了去。”最终,俞仁还是同意了。可是,他却又主动的把热气球的价格压的这样低。这让随行的徐胖子很是不解。   “真的啊!”沈承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不过,我是因为相信你,才卖给你的。你可不能失信于我。”俞仁其实这样做,也是有他的深意的。 第二卷 世事多沧桑 第一百零三章 东窗事发   必竟,不卖热气球给沈承祖,必定要得罪这位沈小少爷。那样一来,他们在杭州就很难立足了。而他这样一做,沈承祖必然记他的情。拉上沈家这一层的关系,今后他们在杭州做生意,那可就好混很多了。   在这一点上,俞仁考虑的比较长远。   商谈好了卖热气球的事,俞仁几人刚刚回到原地,正准备给下一位客人安排飞行。却见到十几名捕快围了上来。   这些捕快是突然出现的,他们行动十分迅速。一上来便将俞仁几人围在了当中,好像生怕他们逃跑。而其他的原本准备坐热气球的人,也都会部被赶到了一边。见是官府办差,这些人当然不愿多事。   俞仁一愣,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名模样精干的中年捕快,一脸冷肃的向俞仁迎上来。   “对不起了,俞相公。知府大人有要事,要请众位立刻过府一叙!”   俞仁有些发懵,虽然到杭州已有半月有余,他却从来都不知道这位杭州知府是何许人也!现在,这位知府怎么就会突然心血来潮,要请自己呢!何况,请人也不是这种请法啊!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正是两天前他在凤凰山闻涛院看到的那两名捕快。   看到这两人,俞仁隐约的猜到了这位知府大人的真正意图。   “捕头大人如何称呼?”俞仁倒不是愣头青,现在的形势不是福州,他自然不能来硬的。要知道,他身边的这些朋友,可都是有家有室的人,特别是赵蕊,她老爹可是东林党的大佬之一。   要是自己就这样跑了,这罪名也就算是坐实了,必然会连累众人,说不定抄家灭族都有可能。   “在下姓马。”这位捕头倒还客气,这让俞仁稍稍放了些心。   “马捕头,我与府尊大人向无交情。不知府尊大人突然见请,所为何事?”俞仁试探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俞相公有什么事情,还请向府尊大人当面陈述。”马捕头不愿透露,俞仁有些失望。   “马捕头,我们这儿今天正有事情。俞相公是我们的主心骨,离开不得。不知能不能请马捕头通融一下,让我先跟马捕头去见府尊。待我们此间事了,再请俞相公前去拜访府尊。”赵蕊也看出了事有蹊跷。   对于俞仁,赵蕊总觉得他的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可是,在她的心里,无论俞仁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她都执着的认为他是个重情守信的好汉子。为了他,赵蕊什么都愿意做。所以,赵蕊眼见马捕头来意不善,便想由自己替俞仁去见知府,然后让俞仁找机会赶紧离开杭州。   “真对不起,赵小姐。小人来前,府尊大人特别叮嘱,一定要请俞相公亲自到场,不仅如此,还要请赵小姐和几位俞相公的朋友也一起到府衙走一趟。”   俞仁听到这话,不由的心中一凉,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你们谁也别想跑嘛!   “此外,府尊大人还有令,要小的们马上把人带到,不得以任何理由和借口推托。”马捕头向赵蕊拱了拱手。   看上去,这位马捕头对赵蕊还是很尊重的,可是这话却说的一点也不客气。   东林党与万松书院前些天在杭州比武的事,想来早已传遍东南,身为杭州知府,不可能不知道此事。也就是说,这位马捕头也是一定知道赵蕊的身份的。   明知她是东林大佬赵南星的女儿,却还是一点不给面子。显然,这位杭州知府并没把这位东林大佬赵南星放在眼里,他并不怕得罪东林党。俞仁猜测,说不定这位知府就是要故意要找东林人的茬,而自己偏在此时撞在了枪口上。   “马见冰,这几位是我的朋友,可不许你为难他们。”一个声音突然在马捕头的身后传来。   马捕头听到有人直呼他的名字,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起来。要知道,这种称呼是不太怎么尊重人的。可是,当他回头看到这个叫他的人,马捕头那张天生似乎就不会笑的脸上,也挤出了几丝难看的笑容。   “原来沈小少爷也在。放心放心,大人只是有事要传俞相公他们问询一下。”马捕头在杭州怎么也算的上是一号人物了,可是眼前的这位不起眼的孩子,他却不敢得罪。   沈家是什么人家,他们知府大人就是当年沈老太爷沈一贯的门生啊!听说,也正是五年前得到已经辞官的沈老太爷的一力推荐,他们的这位廖知府才能连升四级,从杭州通判跃过同知直接升任杭州知府。如今,虽然沈老太爷过世了,可是每年年节廖知府还是要派人到沈府送礼,有时候也会亲自登门。   “那好吧!见到廖世伯,帮我向他老人家问声好。就说小侄有暇便去看他。”沈承祖相信这马见冰还不敢跟他说假话,既然他这样讲,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马捕头连忙点头。“小人一定带到!”。然后便催着俞仁几人赶紧走。俞仁几人无耐,只好跟捕头去走一趟。这位马捕头自见到了沈承祖,对俞仁几人的态度又客气了许多,原本是准备给他们上铁链的,现在也省了。   沈承祖向着俞仁叫道,“俞兄莫忘了许我的事情。这儿的事,便放心交给我好了。”   俞仁几人到了知府衙门,廖知府早已坐上了公堂。这位廖知府四十上下,面色白净,说话声音不高,略带尖细。   由于赵小姐身份特殊,俞仁又有功名在身,廖知府给他们两人搬了登子,其他人就全都跪在了地上。   见人都已全数带到,廖知府一拍惊堂木。   “俞仁,你可知罪?”   俞仁装着糊涂。“不知大人所问何事,小人不知。”   廖知府一声冷笑。“俞仁,你还要在本府面前装糊涂吗?我来问你,三天前的辰时,你在什么地方?”   俞仁心道,果然是为了此事。可是他想不明白的,当时自己明明没有被那两个捕快发现,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去了闻涛院的呢!这事他可从没跟人说过,包括赵蕊。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俞仁明白,就算抵赖那也是没用的,只能说自己是无意才到那儿的。   俞仁假装想了想,“三天前的辰时啊!噢!我想起来了!那天我起床起的早,便到外面去走了走,前阵子养伤,在床上躺的太久了,所以想出去活动活动。”   廖知府又是一声冷笑,“活动!那你跟我们说说,你到底到哪儿活动去了?”   “让我想想噢!那天早上我起床后由于时间太早,我便沿着城墙根溜达,从清波门一直到钱湖门,然后在钱湖门边吃了个早点,我又往凤凰山。那天因为无事,我本想穿过凤凰山,过嘉会门,到钱塘江边去看看的。   可是后来在凤凰山上我转了半天也没找到路,所以只好作罢,我就回来了。”俞仁从容的答道。   “没找到路!那你就跟本府说说,你找到什么了吧!”廖知府的声音依然是那样的冰冷。此时的衙门外,早已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群,他们很多人都是从吴山广场一路跟到这儿来的。   起先,看到俞仁他们突然被捕快们带走,很多人都认为是与他们今天的事情有关。有人猜测是不是他们弄的这个什么热气球犯了什么禁忌,甚至有人猜测是知府大人看上了他们的这个东西,想要将它据为己有,所以才借口把他们抓起来的。现在听到廖知府一直问俞仁三天前的行踪,众人这才知道,根本就跟今天的事情无关。   “大人不愧是青天,果然料事如神!看来,什么事情都是瞒不过大人的。”俞仁又开始发挥起他的长项,先给对方一顿马屁,不管有用没用,反正不会有什么坏处。   廖知府稍显得意的向后坐了坐。“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本府是什么人,你这点小把戏又怎么能看不穿。你如果老实的把实情一一讲出来,本府倒也可以给你一个代罪立功的机会。” 第一百零四章 大堂之上   俞仁于是便展开了他的叙述。   “我那天原本是要从凤凰山穿过,去嘉会门的。我虽然刚来杭州不久,可是却听朋友讲过,凤凰山上是有路可以直到嘉会门的。大人对吧!”   廖知府微点了点头。“不错,凤凰山上确实是有一条小道,直通嘉城东,不过,这条小道不太好走。”   “我那天因为出门的太早,到凤凰山时,天还才朦朦亮。我按着朋友告诉我的方向寻去,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入口。我于是便在山中乱寻。我当时想,凤凰山不就这么大嘛!就算没路,我也可以自己找到城东去吧!   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走了一两个时辰,却还是没走出凤凰山。而且更奇怪的是,走了这么久,我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原点。   当时我的心里就是一惊,想起了人家常说的一个事情……”   “鬼跳墙!”门外看热闹的人十分配合,听到这里,有人抢着叫道。   “对!就是鬼跳墙。”俞仁接口道。“当时我的心里就慌了,于是赶紧往回走。可是,这越慌就越容易出事。   结果,我没能走出去,却到了一个我从来也没到过的地方。   至于那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就记得,当时我正四处寻路,突然看到前方树林里出现了一片青砖碧瓦的大院子。当时我的心里一阵欢喜,自己摸索了这么久,一直没找到路,这会子终于有希望了。   只要能找到人问一下,我相信要走出这片山区还是很容易的。   我当时以为,在这样的山里面的,不是寺庙就是道观。可是,走近了看却又不像。那院子很大,却看不出是什么人家。   原本,我打算找个人问一下路就走的。可是当我走到那院子的正门前,我却从吃了一惊。”   说到这儿,俞仁停住了。他在观察,观察这位廖知府的神色,可是坐在堂上的这位大人,却是面无表情,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而门外的众人却着急起来。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这些几乎都是本地人,对于凤凰山,他们当然不陌生。原本,那儿是常有人去的。可是,最近两年却传出那儿时常闹鬼,据说还有人在这片山区神秘的失踪了。   自此之后,便很少有人敢去那地方了。从此,凤凰山在大多数杭州百姓的心目中,又多了一层神秘。现在听到俞仁在那儿遇到了鬼跳墙,他们就更加的确定那片山区里果然有鬼了。   现在听到俞仁讲在那片山区里看到了一个大院子,他们这些本地人大多知道,凤凰山上原本是没有什么大的寺庙和道观的,更没听说有什么人家。这更引起了众人的好奇。   俞仁看了看门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的这次忽悠,也就只能忽悠忽悠门外的这些无知小民了,想要瞒过堂上的这位廖知府,只怕不太可能了。但是即便如此,他也绝不会把李家的事情讲出来,也不会承认自己与李家有什么关系。因为他知道,只要一承认,那自己就死定了。   看来,不管有多少人相信,自己现在也只能继续忽悠下去了。   “当时我走到那院子的前门时,大吃了一惊。我看到那院子的大门已经倒掉了,两边的院墙也塌掉了一大片,院子里有许多房子。可是也都基本倒的倒、塌的塌,没有一间是完好的了。   更让我吃惊的是,我在院子里还看到许多折断的刀剑,地上还有许多血迹。   当时我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看上去这儿像是刚刚遭强盗洗劫。当时我就在想,也不知道这家人是都死光了,还是都跑光了。反正我在院子里前前后后的没寻到一个活人,也不见尸体。   这时候,我听到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担心是不是那些强人又回来了,于是便赶紧掉头跑掉了。”   衙门外的人群此时早已议论开了。有说:这不知是什么强人干的。也有说:不知道那院子里住的是什么人家。还有说:说不定那院子本就不是人住的。   廖知府仍然不动声色。见俞仁停口不说了,他也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我就跑下山了。没想到,这么一慌,居然就跑出来了。于是,我便回去了。因为害怕,我没有把这事报官。”   廖知府突然将身子向前俯下,盯着堂下的俞仁问,“你可知道,那院子里住的是什么人家?”   俞仁装着一脸茫然的样子摇了摇头。   “那儿就是强盗窝。据我最近得到的线报。你所看到的凤凰山上的那处院子,原本住着一伙海盗。他们四处掠夺商人财物、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几乎无恶不做。朝廷曾多次派兵围剿,可是每次都让他们溜了,却一直找不到他们的老巢,没想到他们就住在我们杭州城内。   七天前,本府得到消息,正要集结兵力,派袁通判和马捕头上山围剿,却突然得到消息,说那伙海盗因分脏不匀发生了窝里斗。结果,等本府亲自带人赶到,那儿已经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了。”   廖知府一面说话,一面观察着俞仁的神色。   门外的众人听到知府大人的这段话,不由的大惊失声。而俞仁的神情也与众人一般无异。   虽然从神色上看不出破绽,廖知府却并不死心。他向一旁招了招手。立时从站在左边的一列捕快当中走出一个个头不高、眼珠乱转的人。此人恭敬的走到廖知府身边,廖知府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人便又回到了队列当中。   “俞相公,说说你是怎么认识这伙海盗的吧!”廖知府突然一转话头,并直接就坐实了俞仁与这伙海盗相通的事。   还好俞仁反映快,没被廖知府绕进去。他站起来,大声抗辩道,“大人,小人确实没见过那些海盗,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廖知府又是一声冷笑,“不认识!不认识你干嘛要去那儿?不认识你又为什么要在那间破院子里呆那么久。按常理推测,如果你跟这伙海盗没有关系,当你看到那场景后,便会马上离开了。可是你却在那儿呆了足有半个时辰。这又如何解释?”   俞仁心中又是一惊,因为他已经预感到不妙。   “大人,冤枉啊!小人当时看到那场景,简直就吓呆了。小人最多只呆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跑了,绝没有呆半个时辰。”   “本府岂是那信口雌黄之人,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不会诬陷你。”说完,廖知府向旁一招手。“文远,你把当时的情况向这位俞相公讲讲吧!”   方才的那个小个子这时走出队列,向廖知府躬身行了一礼。“是!当时,小人奉命在凤凰山的闻涛院,暗中观察可有可疑人物到此。   那天,小人在闻涛院守了一夜,没见一人。待到早上,突然听到脚步响起,我以为是白二哥他们来跟我换岗了,于是正准备要出来,却突然看到是这位俞相公。   当时,小人便又退回了藏身处。然后就见这位俞相公吃惊的走进了闻涛院,我还听到他当时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怎么会这样?”   俞仁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个捕快事先藏在了暗处,难怪自己明明记得当时没有被那两个上山的捕快发现,他们却对自己上闻涛院的事情知道的那样清楚,原来还有个藏在暗处。   可是,当时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在那院子里呆的时间仅有短短的五分钟,既然这名捕快当时在暗处将自己看的清清楚楚,是绝对不会出现如此大的偏差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位廖知府想诬陷自己。   俞小相公有危险了啊!紧急需要各位童鞋的收藏支持!喜欢本书的大大们,请送出你手中的收藏、鲜花、票票吧! 第一百零五章 刑具加身   廖知府看着俞仁,“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话说?”   “回大人,小人当时确实是去了那地方,这个方才我自己也说了,并没隐瞒大人。可是小人真的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更不认识什么海盗。我倒那地方去,完全只是个偶然而已。至于我在那荒院里呆的时间,更不可能是时辰,小人几乎是看到当时那场景便转身走了。”俞仁横下一条心,就是不承认与海盗有关联。   “俞相公,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还是识相些,莫要逼我动刑。”   俞仁冷笑一声,“没有就是没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如果大人一定要屈打成招,小人也无话可说。”   廖知府重重一拍惊堂木。“俞仁。不要以为你有功名在身,我便耐何不了你。莫说你只是个小小的秀才,就算你是举人、进士,就凭这私通海寇的罪名,我也一样可以马上办了你!   来人,给我把俞仁拖下去,先打二十大板。”   两名捕快上来要拖俞仁。一旁的赵蕊却一把护住俞仁,高声叫道,“大人,俞相公前数日,因比武被李显忠偷袭刺中一刀。此时腹部伤口刚刚愈合,如果打板子,必然会使伤口崩裂,血流不止,只怕性命不保啊!”   廖知府想了想,“那就改打板为夹棍吧!”   两名捕快听到吩咐,忙弃了板子,去取了夹棍来。赵蕊仍然高声叫着,“大人俞相公身体有伤,要夹就夹我吧!”   一旁跪着的徐胖子、曹安、黄瀚几人也高声叫道,“大人,我们愿代俞相公受刑,还望大人放过俞相公。”   廖知府不为所动。“俞仁私通海盗,你们并不知情。此事我已着人探查清楚,只要俞仁认了罪,我便可以放你们回去了。”廖知府此话的意思也就是等于是在暗示俞仁:只要你老实的认罪,我便可以放你的这些朋友们回去。   俞仁没有说话,倒不是他不想救赵蕊和徐胖子他们,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一认罪,那他们的命运就算是彻底的掌握在了这位廖知府的手中了。到时候,他想放人就放人,不想放人,也完全可以找个理由,说他们是一伙的,将他们全数抓进大牢。廖知府的这个圈套,俞仁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只要自己不认罪,这位廖知府便暂时还奈何不了他们。   可是,眼前夹棍之一关,实在有些不太好过。没办法,只能硬挺了。   两名捕快冲上来,将赵蕊拉到一旁,拖起俞仁便要施刑。俞仁也不反抗,就那样坐着。那两名捕快却无论如何也拉不动他。   见拉俞仁不动,两人便要把夹棍直接往他手上套。可是俞仁却不配合,两名捕快一人抓住一只手臂,然后便准备套夹棍。但是俞仁的手臂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两人的这个夹棍就是套不上去。偏他们的力气又不及俞仁,虽然是两人各抓一只手臂,却还是让俞仁行动自如。   见两名手下如此无用,一旁的马捕头有些急了。就见他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双手一把抓住俞仁的左臂。俞仁不防,突然被马捕头一下子握紧了左臂,正要全力挣扎,却突然手指一紧,一只夹棍已经套到了手指上。   站在两边拉绳的捕快一见,赶紧拉绳子。俞仁就觉得手指上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巨痛。可是,正所谓祸不单行。没等俞仁反映过来,他的右手也被套上了夹棍。又一阵巨痛从右手的指头上又传了过来。   俞仁“啊!”的大叫一声,从凳子上猛的跳了起来。可是,他才站起来,两边的四名捕快同时用力,双手再次传来一阵猛烈的巨痛,俞仁身子突然绷的铁紧,可是,这一次他却忍住了没有叫出来。   四名捕快拉了几下便又放松了夹绳。俞仁再也控制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俞相公!老大!……”赵蕊与徐胖子众人同时叫起来。   见俞仁不说话,众人更加担心起来。   “俞相公,你怎么样?”赵蕊想走近几步看看俞仁的情况,却被一名捕快给拦住了。   俞艰难的摇了摇头。此时,他的脑头早已露出颗颗豆大的汗珠。   “俞仁,怎么样?你可想明白了?”廖知府眯着双眼阴沉沉的问了一句。   “想、想明白了!”俞仁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   “那你是招了!”廖知府面现喜色。   “我明白了,大人所以执意要与小人为难,不过是因为小人前次为东林党人出了一次头。看来,大人必是浙党一派无疑了!”俞仁这一次的声音很大,站在衙门外的前来看热闹的人们也都听的清清楚楚。   廖知府突然听到俞仁说出这样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是他马上又恢复了镇静。“本府是为皇上效命,从不参加任何党派。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死到临头,居然还敢诬陷本府。给我继续夹,往死里夹。”   那四名捕快得了命令,双手用力,同时将夹棍勒紧。俞仁痛的“噌”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额头上的汗珠如雨一般的掉落下来。可是,他仍然强忍着巨痛,不出一声。   眼见俞仁就要撑不住晕过去了,突然从衙门外丢进一双破鞋。这双鞋子正好不偏不倚的打在一名拉夹绳的捕快手臂上。那名捕快手上一松,夹棍也跟着松了下来,而另一边的两名捕快见他们这边的夹棍松了,也跟着松掉了夹棍。   廖知府见下面的捕快突然松了夹棍,不由的大怒,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谁让你们松手的。给我夹,继续……”   廖知府的话没说完,便突然变成了“哎呦!”一声。   原来,就在方才廖知府站起来呵斥四名捕快时,又一双破鞋从衙门外的人群当中飞了出来,正好打在廖知府的脸上。这一鞋的力气还真不小,廖知府被打的一个踉跄,差点当场摔倒。   这一下,廖知府是真的火了。他原本白净的脸颊上,此时红了一大块,嘴角都挂上了血丝。廖知府的眼眼都红了。   “谁!是谁干的!有种的,给老子站出来!”廖知府一急,连粗话都出了口,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了。   下面的捕快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他们谁也不敢相信,就在这大堂之上,居然有人敢拿鞋子砸知府大人,而且还砸的这样准。   要说这些捕快,还是得数马捕头反映快。见大人发了怒,马捕头一拔身上的腰刀。大叫一声“什么人?有胆的便站出来。偷偷摸摸的站在暗处施偷袭,算什么好汉。”   马捕头话没说完,他身边的那些捕快也都反映了过来,于是一个个全都拔出了腰刀,向着衙门外的人群围过去。这可是他们难得的机会,于是谁也不愿落后,要在知府大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忠心。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在人群当中响起,“俞相公是东林名士,为了维护东林人的声名,甘冒性命之险。而东林人这些年在朝中,又为我们百姓争取了多好利益。   今日这个狗官为了抢夺俞相公的热气球,居然公然对俞相公施用毒刑。我们难道就这样袖手旁观吗?   “不能、打倒狗官!”人群当中突然响起一阵骚乱,有人高声叫起来。接下来,没等捕快们冲上来,已经先有几个带头的年轻人冲向了大堂,而后面,群情激愤,众人一起向衙门口挤。   马捕头一见这势头,赶紧命捕快们关大门,他则亲带数名手下,将那两名已闯进大堂的年轻给抓了起来。   可是,此时的门外,众怒已犯,十几名捕快虽然想尽力关上大门,却始终没法办到。反而被门外的众人推的有些不支起来。   而此时,堂上的廖知府早已吓的傻掉了。   新书像幼苗,需要朋友、童鞋们的更多支持!求收藏、求鲜花、求各种票票啊!醉酒在此先行拜谢。 第一百零六章 激起民愤   马捕头必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十几年前他刚进府衙当捕快时,杭州就曾发生过类似的民变,那时他也在场。当时,由皇上亲自派下来的税监太监,被追的抱头鼠窜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大人快走!”马捕头高叫着。“老马,小七。你们俩负责护送大人离开,这儿由我顶着。   两名捕快答应一声,架起早已吓的路都走的动的廖知府向后堂飞奔而去。   而大堂的正门前,众捕快到底没能抵住一群闹事者的冲击,最终还是被他们冲进了大堂。   马捕头眼见形势不妙,领着十几名手下也都匆匆抛下俞仁他们,从后堂跑掉了。要知道,门外这些闹事的人可至少有数百人。马捕头和这些捕快又都是本地人,他们害怕这些人事后报复,又不敢向这些人动硬的,刀虽然拿在手里,却没胆用。最终,也就只有逃跑一条路可选了。反正大人都已经先跑了,他们就算逃,也不能算是失职。   虽然门外的人不少,其实真正闹事的人并不多,只有几十名年轻人。这些年轻人一见马捕头带着一众捕快都跑了,便冲上了大堂,将俞仁手上的夹棍先取了下来。   其中一个自称是刘大头的族弟的人向俞仁道,“俞相公,你们快些走吧!其实我们只有几十人,我怕一会儿马见冰再回来,那就麻烦了。”   俞仁摇了摇头。“我不走,你们还是快些走吧!如果我现在走了,那我的罪名也就坐实了,我倒是无所谓。可是却连累了朋友们。你们都是在杭州有家有室的人。廖知府并不怕你们会逃掉。”   赵蕊听说俞仁不愿走,也赶紧上来劝。“你还是走吧!这个姓廖的明显是想致你于死地。如果你不走,早晚要被他害死。何况方才那顿夹棍一定让你腹部的刀口开裂了。你得赶紧找个地方养伤才行。至于我们的事,你就别管了。这姓廖的就是再嚣张,也还要顾及些民愤,不会把我们太怎么样的。”   俞仁却坚定的摇着头。“我不能走,只要我不走,这姓廖的便拿你们没有办法。可是如果我走了,我的通匪的罪名就会坐实,再加上今天的事,你跟徐胖子必会首当其冲。这姓廖的既然敢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对我动刑,便必然不会再顾及你爹的面子。   姓廖的必会借此事穷追猛打。到时候,只怕不只是咱们几个,连你爹他们可能也会受到牵连。我看这姓廖的这次的最终目标也不是咱们几只小虾,他的最终目标,只怕正是你爹他们这一批东林大佬。   我要是真的走了,便正中了姓廖的下怀。所以,我必须留下来。”   徐胖子听说俞仁不走,也上来劝。“老大,你还是走吧!那姓廖的如此狠毒,你要是不走,他一定还会给你吃夹棍。到时候,只怕你这双手就要废掉了。”   俞仁摇了摇头。“我不能走。你们最好也别走。这样,只要我不认罪。这姓廖的就拿你们没有办法。”   “可是,……”徐胖子还想再说。俞仁却阻止了他。   “就这样决定了吧!”说完,俞仁转头向刘大头的族弟刘明亮道,“你们快些走吧!此事本就与你们无关,莫要为我俞仁而惹上官司。”   几名领头的年轻人见俞仁为了朋友,不愿逃跑,都很受感动。   “好,既然俞相公不愿离开,那我也留下来,向那廖狗官说明,今天的事情全由我一人而起。否则,这廖狗官一定又会把这聚众闹事的罪名加到俞相公的头上。”刘明亮道。   俞仁没想到这个刘明亮也如此的义气,他劝了几句,见劝不动,也就不劝了。   就这样,经过了一翻大闹,不但俞仁他们几人一个没走,而且还搭进来一个刘明亮。   在其他人被劝离知府衙门之后,没过多久,马捕头众人便回到了大堂。此时,他的身边已经召集了五十多名捕快,此外还兵营借调了七十名兵丁。他本是打算到大堂便马上安排手下,去搜捕俞仁等人的。没想到,一进大堂,却看到俞仁一众人一个都不少的坐在那儿,而且还多了一个陌生面孔。   这一下,马捕头真的是大喜过望。他万万也没想到,这位俞相公会如此的傻。傻到有机会逃都不逃。这下可省去了他一大笔的时间和精力了。   于是,马捕头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这一众人等先收监,再把知府大人请回来。要知道,只要把人弄进了监狱,那可就没那么简易被劫了。   俞仁,被单独安排在了一间牢房里。虽然杭州府的监狱很大,俞仁的这一间却很小,俞仁大致的目测了一下,估计只有十平方米左右。牢房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小堆臭气熏天的干草,和一个供人大小便的木桶。   看到这样的环境,俞仁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这样的地方,哪里能够住人啊!”这是他发出的唯一感叹。   他却不知道,其实他这儿已经算是好的了。其他的牢房大多比他这儿还要差的多。   俞仁找了处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虽然有些困了,但手指上时时传来的钻心的疼痛让他难以入睡。牢中的光线很暗,俞仁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俞仁抬起头。见是一个狱卒领着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和一个郎中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由于牢中的光线太暗,俞仁看不清这个孩子的脸。俞仁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孩子也会到这儿种地方来。   待到狱卒开了门,那小孩走到俞仁近前,他这才看清楚。原来,这个小孩正是上午在吴山广场上见到的那位沈小少爷沈承祖。   沈承祖一进牢房,便向那狱卒道,“这是什么牢房嘛!这样的地方怎么能住人。你马上给我换一间干净的牢房,要多少银子,回头我跟你们牢头再算。记住,一定要最好的。”   那狱卒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沈承祖这才走近俞仁,蹲下身轻声问道,“俞兄,你觉得怎么样?有哪儿不舒服?”   “原来是沈小少爷啊!真是不好意思了,还要劳烦你来看我。”俞仁想要站起来,但是却没能办到。   沈承祖忙向他摆手,“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你就别动啦!我带了个郎中来。”   俞仁向那郎中看了一眼,正是曾给我治过伤的安大夫。俞仁向安大夫点了点头,“有劳安大夫了。”   安大夫也不说话,只是蹲下来,先查看了俞仁腹部的伤口。果然如他所料,俞仁腹部的伤口已经又争出了一个口子,所幸只是一道小口子,也只是渗了点血,并不严重。   安大夫这才松了口气,从他随身所带的医药箱里拿出止血药和纱布帮俞仁先把伤口包起来。然后又帮他在十指上涂了药、止了血。   安大夫在那儿给俞仁包扎,沈承祖便与俞仁聊开了。   “我也是刚刚才听说了你的事情。当时我听到他们说你涉嫌通匪,我便马上去找廖世伯了。廖世伯是我爷爷的门生,跟我爹关系也一向很好。我去找他,希望他可以对你从轻发落。可是,廖世伯说你的事情很严重,让我莫掺和这事。   我就跟他闹,每次我一闹,廖世伯便会答应我的要求。可是,这一次,无论我怎么闹,廖世伯只是不理。后来,我没办法,只好出来找牢头。”   俞仁微微有些感动,没想到这个与自己萍水相逢的小孩对自己还挺讲义气。   “谢谢!”俞仁说话的声音有些微弱,被折磨到这个时候,他明显已经精力不济了。 第一百零七章 狱中生活   沈承祖虽然只有十岁,却很通世故,他早看出了俞仁的精力不济。于是道,“没事。吴山那边的事情,我都吩咐人帮你收拾好了。等你出来,我便把东西交给你。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沈承祖说着,正要走,便见方才的那个狱卒来让俞仁换房间。于是安大夫和狱卒两人帮着,又把俞仁扶到那边牢房。   这儿果然比方才的那间好的多了,不仅干净的多,而且还有一张小床,被褥也都齐全。此外,里面还有一张矮桌。   沈承祖看了看,眉头却皱了起来。一旁的狱卒十分机灵,一见沈小少爷皱起了眉,赶紧说了一句,“这已经是我们这儿最好的牢房了。牢头听说是您吩咐的,这才特意着人腾出来的。”   沈承祖叹了口气,“看来,也就只好暂时这样了。俞兄,你莫着急,我回去一定再想办法。总之,一定将你救出去。你先安心在此住着吧!有什么事情,就托狱卒给我带话。”   俞仁点头称谢。沈承祖又叫门外随同的家人将一个食盒拿了进来,放在矮桌上,这才与安大夫离开了。   沈承祖刚走,狱卒马上又带来一个人——赵蕊。见到赵蕊,俞仁放心了不少。必竟她一个女孩子,落到这样的地方,实在让人担心。   此时的赵蕊也是精神不振,不过看她模样,应该没有受到什么侮辱。见到俞仁赵蕊也很欢喜。   两人在此相见,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触,忍不住抱在了一起。狱卒倒也识相,将赵蕊送进来便转身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赵蕊渐渐平静下来。她松开了俞仁,问了问他的伤势和别来的情景。听说是沈承祖来关照狱卒,俞仁才换的这样好的牢房,赵蕊也有些意外。   俞仁又问她的情景。赵蕊说她起先是被分到一个三人的女牢房。刚才狱卒突然叫她,然后便把她带到了这儿。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俞仁猜测,这应该也是沈承祖的照料。别看这沈承祖只有十岁,在这儿却还是很有些影响力的。   说到沈承祖,俞仁这才想起他带来的那个食盒。此时见到赵蕊安然无样,俞仁去掉了心中最大的一个顾虑,这肚子也便开始感觉到饿了。   “对了,那小子还给咱们带了盒吃的。咱们看看他给咱们都弄了什么好吃的。”   俞仁拉着赵蕊来到矮桌前。两人席地而坐,赵蕊揭开食盒,就见里面有四个精致的小菜,和一碟东坡肉,此外还有五六个馒头。   俞仁本就饿了,一见这,不由的食指大动,于是伸手便去拿筷子。可是,他却忘了,自己刚刚挨了夹棍,手指才一拿起筷子,便痛的“哎呦”一声,筷子也跟着掉了下来。   赵蕊“扑哧”笑出来,“看你那馋样!想吃哪个,我来帮你夹。你忘了自己刚刚挨了夹棍吗?”   俞仁一声感叹。“唉!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真是不错啊!我不过是受了这么点小小的刑,便连筷子起拿不起来了。总是没用。”   “这刑还小啊!你看你的手,全都皮开肉绽了,还说小。要是再夹几下,只怕连骨头也要给夹断了。”赵蕊一面说,一面夹起一筷子青菜,用馒头托着下面,送到俞仁嘴边。   俞仁张口刚想说话,便被塞了一嘴。俞仁顺口咬了一口馒头。   见赵蕊又要去夹青菜,俞仁指着一旁的东坡肉,“嗯!这个、这个。”   赵蕊看了他一眼,用竹筷轻轻夹了一小块,放到他嘴里。“你以前不是嫌东坡肉太腻,不喜欢吃的嘛!现在怎么又喜欢吃了?”   “那是因为以前在李庄里天天吃的都大鱼大肉,自然腻。现在在这儿饿了一整天了。你就给我个整猪腿,我都可以吃的完。”   俞仁一面嚼着嘴里的东坡肉,一面道。见赵蕊光喂自己吃,俞仁抬手招呼。“你也吃啊!可别嫌脏,在这地方,有这样的吃的已经是难得了。”   “没有。我是不饿!”赵蕊说着又夹了一筷子东坡肉,送到俞仁嘴边。   “那可不行。咱们落到这儿,可不知道下一顿什么时间才有的吃。现在不乘着有的时候吃多些,后面可有的饿。”俞仁说着,自己小心的拿起一个馒头啃起来。   “我吃不下!”赵蕊看着俞仁啃着馒头,又夹了一筷子菜送到他嘴边。   “那,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这儿就咱们两个人,有你陪着,我还能多挨些日子。要是你不在了,我一个人独活在此,又有什么意思。”说着,俞仁放下馒头。此时,俞仁的心里已经明白,这一次要想逃出升天,只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好,我陪你吃。”说着,赵蕊也拿起一个馒头啃起来。虽然俞仁的话说的有些消极,就好像他们此生再也没机会出去了一样。可是听到俞仁说他一个人独活没意思,赵蕊这心里突然很快活。   虽然是在牢房里,她却感觉比在外面还要开心的多。   两人草草的吃光了食盒里的饭菜,俞仁心满意足的躺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吃的太饱了!”   赵蕊将食盒收拾起来,仍放在矮桌上,便也在俞仁的身边坐下来。必竟这儿是牢房,无论你从前是什么身份,到了这儿,你都没办法再讲究了。   闭眼躺着的俞仁,感觉一只纤嫩的小手突然伸到他的腰间,要去解他的腰带。   俞仁心里跳了一下,自从穿越到此,他一直都是守身如玉。如今遇到赵蕊如此的挑逗行动,俞仁只觉得自己内心里那股原始的**一下子升腾了起来。可是,他不敢动,只能装睡。   赵蕊的小手慢慢解开俞仁的腰带,又解开他的中衣。俞仁已经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只柔嫩的小手,触碰到他肌肤上的感觉。赵小姐的小手在俞仁的小腹轻轻的抚摸了几下,便又收了回去。   正当俞仁的欲望被撩拨到了顶点的时候,赵蕊却从容的又帮他一一系上了中衣和外袍。   “旧伤只出了一点点血,应该不妨事。”   俞仁“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此时,他心里的**还没灭,他很怕自己一不小心,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对不起赵蕊的事。   因为只有一张小床,这一夜,两人推让再三,最后谁也没睡床,都睡在了用干草铺的石板地上。   第二天起床,俞仁还好。必竟他前阵子在山上研究热气球时,就是睡在石屋子的地上的。可赵蕊就不行了,从小到大,她哪受过这样的罪啊!一起来,她便感觉头昏昏的。俞仁见她不对劲,赶紧摸她的额头。   果然,赵蕊发烧了。俞仁不由的心里一沉。要知道,这个时代医疗科技并不发达,就算是平常在外面生病发烧了,也不好治,何况现在还是在牢里。想要找大夫是很难的。   俞仁一下子着急起来。他将赵蕊扶到床上躺下,又帮她用被子盖好,然后便向外面大喊:“狱卒、狱卒!”   不一会儿,先前的那个狱卒便匆匆跑了过来。“怎么了,俞相公?”   “赵小姐发烧了。你能不能帮我给沈小少爷传个话,请他帮我找个大夫来看一下!”   那狱卒倒是很好说话。答应一声,便走了。   俞仁在牢房里艰难的等待着。他不知道这狱卒倒底有没有帮他传话,也不知道沈承祖还能不能把大夫带进牢里来。必竟,从廖知府的态度来看,他是不会让沈承祖一再对自己几人关照的。   沈承祖来牢里看自己,显然是背着廖知府的。只要被他知道,一定不会让沈承祖再来。这也正是现在俞仁最担心的事情。   狱卒传话后,俞仁又让另一个狱卒帮他用湿布浸了凉水,放到赵蕊的额头上,这是目前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赵蕊虽然发烧,但是神智还很清醒。她也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生病,活下去的希望不大。   “俞、俞兄。你说,我……会死吗?”   “蕊蕊”童鞋高烧不退啊!紧急向各位好心人收藏啊!您的收藏是“蕊蕊”退烧的良药噢! 第一百零八章 病中真情   俞仁赶紧把赵蕊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向她道,“放心吧!你这不过是小病,我已经让狱卒给沈承祖带话了,让他请个大夫来。放心,只要吃了大夫开的药,你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现在,你什么也不要想,只要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就行了。”   赵蕊倒是很听话,果然便闭上眼睛睡了。俞仁给她换了好几块湿布,赵蕊的烧却一直没退。眼见午饭都已送过了,却还不见沈承祖的影子,俞仁不由的着急起来。他把狱卒又找来问了一遍。狱卒说早已把话给他传到了,沈小少爷还赏了他二钱银子呢!   俞仁没办法,只好耐心的等。赵蕊突然发烧,俞仁也无心吃饭。中午送进来的几个馒头,都还整齐的摆在矮桌上。   又过了一阵,赵蕊醒了,说是想要喝水。俞仁向狱卒要了水,服侍她喝了。赵蕊显的精神稍好了些。   “真是对不起啊!俞兄。本来,应该是我来服侍你的。却没想到反要你来服侍我。”   俞仁扶赵蕊重新躺好道,“快别这么说。咱们是朋友嘛!是朋友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以前我生病时,你衣不解带的服侍了我那么多天,现在我不过才服侍你一会儿。要真算起来,我还欠的你多呢!”   赵蕊听了这话,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刚才,我梦见我娘了。”   俞仁以为赵蕊是想家了,于是安慰道。“放心。我们不会在这儿呆很久的,相信我,很快我们便可以回家,可以见到你娘了。”   赵蕊看着俞仁的眼睛。“真的吗?”   “真的!相信我!”俞仁知道,病人最需要的是鼓励。虽然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这话,可是为了安慰赵蕊,俞仁还是表现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赵蕊的眼睛里果然现出一丝闪亮。可是,这一丝闪亮很快又暗了下去。“就算回到家里,我也见不到我娘了。因为我娘早已过世了。听爹爹说,我娘在我出生不久便去世了,我从来都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子。好多回,我在梦里梦见她,可是却总是看不清她的脸。”   俞仁见赵蕊说话的声音有些微弱起来,怕她太累,便劝道,“你现在需要休息,睡上一觉。一觉醒来,你的病就会好了。”   赵蕊却不肯睡。“我怕,我怕一睡着,以后便再也没机会跟你说话了。”   俞仁被赵蕊的这句话说的心头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赶紧安慰道,“怎么会!你这只是小病,就算是没有大夫来,你自己也照样可以挺过去的。我还盼着你病好了以后,咱们出去一起去看苏堤春晓呢!”   俞仁的话似乎起了些作用。赵蕊的脸色变的红润起来。过了一会儿,赵蕊突然问,“俞兄,你跟我说实话。要是没有李小姐,你会娶我吗?”   俞仁没想到赵蕊在这种时候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要是在平常,以赵蕊的性格,她就算死,也不可能会问这样露骨的问题的。   俞仁看着赵蕊那双期盼的双眼睛,他轻轻点了点头。   “真的吗?”赵蕊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真的!”这一次,俞仁是发自内心的回答。   赵蕊的眼里再次闪现了光亮,就这样静静的盯着俞仁的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赵蕊突然转过头去。“可惜我却不能嫁给你!”说完,她的眼里还闪出一丝狡狯,好像是终于耍了俞仁一把,很开心。   “为什么?”俞仁不解。其实,俞仁也早看出了赵蕊对他的心思。可是因为李莹的关系,俞仁一直有意无意的避着赵蕊。现在大家终于摊牌了,却没想到赵蕊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我跟杨师兄已有婚约!”赵蕊说到这儿,神色突然一黯。   俞仁恍然大悟,难怪之前杨举对赵蕊,一直态度异常。俞仁本来就猜测他们俩个关系不一般,原来却是未婚夫妻。   听到这个消息,俞仁的心里突然没来由的有些发酸。俞仁赶紧在心里提醒自己,你已经有了李莹了,不可得陇望蜀。可是,理智虽然如此,这感情却还是无法控制。   看到俞仁难受的样子,赵蕊反而好像很开心。   “你说,要是咱们一辈子都呆在这儿,不出去,那该有多好!”赵蕊像是自言自语的道。   俞仁蓦然惊醒过来,这才想起眼前的现实。可是看赵蕊的精神,虽然说了这么久的话,她却好像比方才还要好些。俞仁悬着的心这才稍稍的放下了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个大夫背着药箱在狱卒的带领下,匆匆进了牢房。   见到大夫终于来了,俞仁喜出望外。   这一次来的不再是安大夫,而是一位六十上下的老头,姓栾。   “栾大夫,我朋友的病怎么样?”俞仁有些急。   “看脉象,应该是受寒引起来。不过,现在已经挺过了高峰期,我再给你们开几副药,很快就会好的。”   说完,栾大夫便就着矮桌写了个药方,然后把他交给了狱卒。“每日早晚各一次便可。现在就可以先给她煎一副。”   栾大夫开玩药方,便收拾药箱出门去了。俞仁千恩万谢的将栾大夫送到了牢门口,栾大夫却头也不回的去了。   这狱卒到也真够意思,不久便端来了煎好的一副药。俞仁副服侍赵蕊喝了下去。   赵蕊喝了药,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俞仁却不敢离开,一直守在床边。   待到最后的一缕落日余晖也退出了牢房,赵蕊身上的烧终于退了下来。这一下,俞仁彻底放心了。   不一会儿,一个陌生的狱卒提着个食盒送了进来。俞仁见到又有食盒送进来,也不客气,便接了进来放在矮桌上,准备一会儿赵蕊醒了与她同吃。看到桌上的馒头,俞仁才想起自己也是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于是拿起桌上的馒头狼吞虎咽的吃了三个。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扑哧”一声轻笑,俞仁忙转过身。却见赵蕊已经醒了,正瞪着双眼看着他。   “你醒啦!太好了。正好他们又送了个食盒过来,我扶你起来吃吧!”俞仁说着,将食盒提到床头,将盖子揭开。   这一次,比沈承祖上次带来的还要丰盛不少,居然有六个小菜,还有一小壶酒。   赵蕊被俞仁扶着,靠坐在床头的墙壁上。“沈承祖又来了吗?”   “没有。是一个不认识的狱卒送过来的。”俞仁随口道。   俞仁一面说,一面艰难的用筷子夹起一块炒肉片,要往赵蕊嘴里送。由于手指上的伤还没好,夹筷子对他来说实在是件痛苦的事。   赵蕊此时却多了个心眼。她让俞仁把肉先放下,然后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往菜里插了一下。   俞仁起初还不明白赵蕊的用意。但是,当他看到赵蕊手中的银蕊慢慢的变成了黑色,他突然明白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如果方才不是赵蕊多长一个心眼,只怕此时自己与赵蕊早已中毒身死了。   “怎么会这样?”俞仁有些不敢相信。   赵蕊没有说话,先看了看门外。见门外无人,她这才轻声向俞仁道。“说不定就是那姓廖的派人干的。他见你不肯招供,便出此下策。只要你一死,他便可以说你是畏罪自杀。到时候,他就可以借此将案情牵连到我的身上,最终达到整倒我们赵家的目的。   你现在马上把食盒盖好。假装咱们没食欲,把食盒放回桌子上去。从现在起,无论咱们吃什么东西,都要先用银簪验过再吃。以免中毒。”   俞仁不再说话,他也知道赵蕊说的很对。虽然此事表面上看,与廖知府毫无关系,可是这必竟是他的地盘,他的嫌疑还是最大的。   如果真的是廖知府想要置他们于死地,那他们离死期也就不远了。虽然这次下毒被他们识破,可是要杀他们,可以说有无数的办法。他们根本没有办法防范。 第一百零九章 自动放人   对于这一点,俞仁倒也想的开。反正如果要死,就是再防也没用。如果命大不死,也就不必防什么。   俞仁虽然豁达,赵蕊却是小心翼翼。此后狱卒送来的饭菜,每一个馒头他都要亲手用银簪试过才让俞仁吃。可是,自从食盒事件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在食物里发现有毒了。   俞仁猜测着,廖知府应该很快就会对自己两人动手了。可是,等了一日却没有任何动静。一切都跟从前一样,那个专管他们的狱卒也仍然像从前一样,对他们十分客气。   两人暗暗奇怪,不知这廖知府葫芦里卖的倒底是什么药。   这样又过了一日,到中午的时候,突然见牢头过来开了牢门,跟俞仁两人说,“你们可以回家了。”   俞仁一时愣住了,他不确定这牢头是不是还没睡醒,在说梦话。可是,显然这位牢头比他更清醒。   “知府大人有令,命我立刻放了所有与此次通匪事件有关的人员。”   俞仁这一回相信了。他与赵蕊对望一眼,却见赵蕊的眼里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倒添了一丝的忧伤。俞仁也不去多想,此时他只想快些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发誓,此生永远都不要再进牢房了。   俞仁拉着赵蕊飞奔着,跑出了知府大牢。来到门外,果然看到徐胖子曹安他们几个人,那个后来的刘明亮也在其中。   “老大,你也出来啦!真是太好了。”徐胖子说到这儿,连眼睛都湿润起来。   “出来了。大家都出来了吗?”俞仁十分高兴,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真好。   “都出来了!”曹安接口道。   “都出来就好。只是,你们有谁知道,为什么这姓廖的突然就改变主意,放了我们?”   众人一起摇头。“不知道。方才牢头给我们开了牢门,便让我们快此走。起先我还以为他们是要押我们去刑场呢!没想到就这样放我们出来了。”徐胖子接口道。   俞仁听到这里,不由的皱起了眉。他猜不透这廖知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心里便不踏实。于是,俞仁安排徐胖子几人先把赵蕊送回去,他则跟曹安到府衙门口去打听打听。   几人听说老大又要回府衙,都一起反对。说是好容易才出来,管他什么原因呢!莫要因此再惹上那姓廖的,把你再抓进去。   俞仁见大家都反对,倒也没再坚持。于是,一行数人各自回家。俞仁还特意交待徐胖子,明天由他负责到沈家,找沈承祖把他们热气球收回来。另外,帮沈承祖订做一个热气球的事,也一并交给了徐胖子。   刚回到云间茶楼,俞仁便叫赵蕊派人到府衙门前去打听,看看这位廖知府倒底是为什么突然就把他们都放了。   不久,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便回来了。说是:知府衙门张贴出来的公告上说,有鉴于俞仁通匪的证据不足,廖知府又派人重新进行了深入的探查,最后确定,俞仁实不曾通匪,此次事件纯属误会,因此俞仁无罪释放,其他从犯也都一起释放。此事,朝廷不再追究。   “不过,我在街上却听到别外一种说法。”负责打探的店伙计明显有讨好俞仁的意思,因为他也看出了自家小姐对这位俞相公不一般。他可不知道赵蕊与杨举有婚约的事,因此这伙计自然的便判断,面前的这位俞相公,很可能便是他们未来的姑爷。   “什么说法?”赵蕊追问道。   “大家私下里都传言说。就在俞相公跟小姐几位被抓住大牢的次日,那位廖知府的两位小公子便在岳庙里神秘失踪了。后来又听说同知、通判两位大人的夫人也都被人给绑架了。   那两天,杭州城里倒处都是捕快,简直就把杭州城给翻了个个儿。可是,人却一个也没找到。   然后第三天,廖知府便下令将小姐跟俞相公你们全数无罪释放了。所以,有人猜测,这两件事必然有什么联系。”   赵蕊看了一眼俞仁,那意思好像是在问:这事不会是你那位李小姐干的吧!俞仁没有说话。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此事不可再与任何人提起。记住了吗?”   “小人知道了!”说着,那伙计便要退下。   赵蕊随手拿起桌上的笔写了个单子,交给他。“拿着这个,到掌柜那儿领二两银子的赏吧!”   “谢小姐的赏。”伙计接了单子,兴高采烈的下去了。   见俞仁的眉头深锁着,赵蕊知道必与此事有关。不过,她也不多问。她向来都是这样。俞仁没有主动告诉她的事情,她从来也不多嘴。   当晚,俞仁住在云间茶楼后院的一间厢房里。因为这几天一直在牢里,没有睡好,晚上俞仁睡的很早,睡的也很香。   当他醒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床边站着一个黑影。俞仁吃了一惊,张口欲呼,却被那黑影一把捂住了嘴。   那人做了一个静声的动作,然后才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小人是李莹小姐派来,特意为接俞相公的。”   俞仁听那人自称是李莹派来的,一时有些不太相信。他知道李莹确实有批能干的手下,而且不少都比较能打。可是,像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得突然潜入人家里的飞贼级的人才,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那人见俞仁不信,便从怀里掏出一面小旗。这面小旗与俞仁在长乐跟李莹分别时,李莹送给他的那一面一般无异。俞仁这才相信,此人真的是李莹派来的。   “你们小姐现在在哪里?她没事吧?”俞仁自从那天看到闻涛院被毁,便一直在为李莹担着心。只是,他没有办法联络到李家的人,故而也打听不到李莹的消息。   “小姐很好。至于她在哪儿,小人不知道。”那人垂着手站在俞仁的床边,显的很有耐心的等待着。   俞仁掀开被子,匆匆穿上衣服。突然又听到李莹的消息,俞仁真恨不得马上便赶到她的身边。   那个黑衣人站在一旁,也不催促。俞仁穿好衣服,正要准备出门,突然想起自己上次出门,赵蕊派人四处寻找的事。于是拿起桌上的一支毛笔在纸上随手写了个便笺。   大致的意思是:我因为突然有事,要出去数日,你们不必到处找我了。另外,飞行行的事情,便托你多上些心了。   虽然字写的有些丑,不过总算还能让人看的懂。   俞仁这才放心的跟着黑衣人走了。   出了房间,黑衣人领着俞仁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墙边,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副东西抛到墙头。   看到这东西,俞仁更加确信此人就是李莹的手下了。因为他手里所用的爪子,正与前阵子俞仁在宁波时,李莹所用的那副爪子一模一样。   出了云间茶楼,黑衣人领着俞仁尽量往暗处走。   俞仁虽然对杭州城并不很熟,但到底也走过几次夜路,知道这个黑衣人带他去的方向是凤凰山。   果然,不久,他们便来到了凤凰山下。   俞仁有些不解,他想不通这个黑衣人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儿。难道他还不知道闻涛院被毁的事吗?又或者他不知道官府有派人对那儿进行秘密监视的事。   想到这儿,俞仁忍不住问了一句,“咱们是去闻涛院吗?”   那黑衣人回头看了俞仁一眼,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知道不是去闻涛院,俞仁便放心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前面出现一片比较陡峭的山壁。此处山路很不好走,更让俞仁不解的是,前面明明已经是个死谷,并无出路,这人却还是要将自己往前带。   看到这情景,俞仁突然警惕起来。要是此人有意加害自己,这儿倒真是一个绝佳的动手地点。此地山谷虽小,却完全没有退路,两边的树林里,至少可以埋伏上百人。   只要把敌人引进山谷,再把谷口一封,就是神仙,也逃不出去。 第一百一十章 夜出杭州   俞仁站在谷口,不再向前走了。那黑衣人见俞仁突然停了下来,显然看出了他的顾虑。   “前面的山谷里,有一处暗道,可以直通城外。出了城,便是钱塘江。曲先生已经安排了小船,在那儿接应俞相公。我的任务也就只是负责把俞相公送出城。”   听到黑衣人提到曲先生,俞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他进了谷。因为他明白,如果此人真要加害自己,无论此时他进不进谷,也已经没有区别了。   黑衣人带着俞仁穿过山谷来到一处树林里。绕了几圈,又扒开几个树丛,果然看到一个石洞出现在他们面前。   黑衣人在树丛里找出一个火把,用火折子点亮。显然,这火把是事先有人藏在这儿的。   “洞里岔路比较多,俞相公要跟紧我。”黑衣人说着,便举着火把当先走了进去。   山洞不太大,两人必须要弯着腰,才能走进去。看这石洞的样子,似乎是天然生成的。   两人没走多久,便碰到了几处岔道。俞仁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分辨岔道的,只一味的跟着走。   走了约有两三里的距离,俞仁感觉到,这个石洞与前面的有所不同了。此处有明显的凿痕,显然是人工开凿的。看来,这个开洞的人应该是先发现了这个天然的石洞,然后才在此基础上又进行了加工,以便达到自己的功用。   走入人工开凿的一段后不久,俞仁便明显的感觉到石洞在向上弯曲了。大约又走了半里,黑衣人推开一个石块,爬出了石洞。   俞仁也跟着爬出去,黑衣人马上又用石块将洞口封住。从外面看,还真是看不出一丝异常。   跟着黑衣人转了几个弯,又走了一小段山路,他们便来到了钱塘江边。此时的钱塘江上,一片平静。俞仁远远的便看到岸边停靠着一条小渔船。船上微弱的灯光显示,船主还没有入睡。   黑衣人领着俞仁上了船。把船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此时,老头正坐在船舱里“吧嗒吧嗒”的吸着旱烟。   “船家可要出海?”黑衣人问了一句。   那老头抬起头瞄了一眼黑衣人。“客人要去哪里?”   “我要到东洋,船家可能送?”黑衣人道。   俞仁听了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心道,就这么条十来米长的小船,还说到东洋,只怕出不了杭州湾,就被海浪给卷走了。这黑衣人莫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这老头听了黑衣人的话,居然说了一句“能!只是船资很高。”   这一下,俞仁无语了,没想到今晚碰上的都是脑子进水的人。   那黑衣人听到这里,从怀中将方才拿给俞仁验看的那面小旗交到老头的手里。“人已送到。老伯开船吧!”说完,黑衣人跳下船,在夜色中匆匆而去,很快拐过一个弯便不见了。   俞仁瞠目结舌,此时他才明白,方才两人看似荒唐的对话,应该是一种暗语。而他一路跟着这个黑衣人走了这么远的路,却始终没能看清他长的是什么样。   老头接了旗子,便把它小心的放回怀里,也不去看俞仁,便起身开船了。   待到渔船远离了杭州城,天也渐渐的有些亮了。老头专心的划着船,对俞仁仿佛视而不见。俞仁几次想要找他说话,都被他这种冷漠给逼回去了。   待到日上三杆,老头这才向俞仁道,“舱里的盒子里有早点,要是饿了,就自己吃。”   俞仁总算是等到老头子主动开口了,吃不吃早餐他倒是无所谓的。“老伯,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老头却并不回答,就好像根本没听到俞仁的问话一样。   没多久,俞仁开始感觉到江面越来越宽,风浪也渐渐的大起来。很快他便再看不到两边的江面了。俞仁估计着,他们应该是已经驶出了钱塘江,进入杭州湾了。   便在这时候,迎面驶来一条大船。看模样似乎是一条商船,上面也没挂什么旗子。使船的老头看到这条商船,便将渔船迎了上去。   俞仁暗暗猜想,不知这条商船上又会有什么人在等着他。   很快,渔船便跟大商船靠在了一起。商船比渔船要高的多,直接是上不去的,上面有人放下一条绳梯,两边也不答话。老头见绳梯放了下来,便将俞仁送了上去。   俞仁虽然很困惑,可是他也不问,因为他知道就是问了,老头也未必会告诉他。   待到俞仁爬上商船,他终于看到了两个熟人。一个是长的像李逵一样的刘强,另一个是李莹手下的第一谋士——曲敬。   这一下,俞仁彻底放心了。   刘强见到俞仁,很高兴。上来一把抱住他,“俞相公终于回来了。总算是不负小姐之托。”   那位老船翁也跟着上了商船。老头来到曲敬面前,将那名黑衣人交给他的小旗掏出来,小心的交到曲敬的手里。然后而曲敬施一礼,便转身下船去了。   曲敬这才笑咪咪的迎上俞仁。   “俞相公近来可好啊?”   俞仁苦笑一声,“曲先生就莫要取笑了。你看我这狼狈模样,只差把命都丢了,还好什么呀!”   刘强一拍俞仁的肩膀,“俞相公放心。姓廖的那狗官,居然敢对您动刑,待我回去向小姐请示,给我十只炮船,杀进杭州城,将那狗官全家杀光,为您报仇。”   见刘强一脸认真的模样,俞仁笑了。他觉得面前的这个蛮汉很可爱,至少他爱憎分明,敢说敢做。不过,就算是为自己报仇,要因此而攻打杭州城,俞仁也是反对的。他相信以李莹的聪明、曲敬的理智,也绝不会同意这么干。   “姓廖的与我有仇,那也只是我们之间的个人恩怨,怎么能让杭州百姓因此而受战争之苦!这是万万使不得的。”俞仁道。这样说,倒不是因为俞仁有什么悲天悯人的胸怀,而是作为一个生活在和平中的现代人,战争开始对于他来说,那都是一件不可轻碰的东西。   “倒是有件事,我一直很困惑,想问问你们,不知方不方便?”俞仁话说的很客气。   “俞相公有话尽管直言,咱们又不是外人。”曲敬道。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拐弯子了。你们知道这次,为什么这姓廖的这么轻易的便放我出来了吗?”俞仁问。   自从被放出来,俞仁便一直在想着这事。他总觉得这事一定与李莹有关。因为他十分清楚,作为浙党的成员,廖士相是不可能轻易放过这个借机打击东林党的绝好机会的。要想让他放手,除非他觉得有一件事比打击东林党还要重要。   看来,那个茶楼伙计所说的街头传言,很可能是真的。   曲敬笑眯眯的看着刘强道,“这事,俞相公还应该问刘强。此事,他比我更清楚。”   刘强显得有些得意,“这事谁也没有我清楚。”   “那就请刘三哥跟我讲讲吧!”俞仁现在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至于谁讲,倒是无所谓。   刘强正要开口,却一时不知从何讲起,肚子里有话,却吐不出来。看到俞仁一脸期待的表情,刘强只好求助的望着曲敬,“曲先生,还是你来讲的,我这人笨嘴笨舌的,实在不知道该从哪儿讲起!”   “就从我们分手后讲起吧!最近这阵子你们好像很忙嘛!咱们这儿发生了很多事吧!”俞仁提示道。   刘强面现难色,“有很多事吗?好像也就是火烧闻涛院和吓唬廖狗官的事嘛!不忙啊!前阵子大小姐不让我出门,我整天就只能呆在屋子里,都闲的蛋疼了。还忙啊!”   曲敬笑起来,“你当然不忙啦!忙的是我跟大小姐。只要没有打架闹事的事情,大小姐就不会叫你,你当然不忙。可是,你不忙不代表我们也不忙啊!”   俞仁也知道,以刘强的性格和能力,李家很多的事务,他是没办法参与的。这倒不是因为他地位底,也不是因为他不受信认,而是因为他的能力仅限于冲锋杀敌。   “那就请曲先生跟我们讲讲吧!”最终,问题还是落到了曲敬的身上。刘强本想表现一回,却终于没表现的成,不由的有些沮丧。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暗中施压   曲敬将俞仁请进船舱,刘强也在一旁坐陪,然后又让人送上了早点。三人一面吃早点,曲敬一面向俞仁讲起最近李家发生的事情。   原来,自从俞仁与李莹追踪石廷柱离开大衢山,曲敬也立刻展开了行动。他被李莹受权,全全负责浙江李家一切事务的整改。整改的指导原则就是先前他们所商议的:李家所有的事务,除出售令旗一项无法外,其他全部由明转暗,不得再以李家名义经营。   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必竟,李家在浙江一带,很多州府都有生意,商铺多达百间。所幸,李家陆上的生意一直以来都没有明目张胆的挂上李家的旗号,只是一些行内人知道。   但是为防万一,曲敬还是决定将所有的店铺通通转手,再从其他地方另寻店铺,重新开张。对外宣称的理由是:李家最近在海上受了重大挫折,商船损失的太多,急需要大量银子制造新船。   这个理由是充分的,至少对于官府来说,是充分的。而行内人都知道,李家的生意是以海上为基础的,如果他们的船没了,也就失去了根基。那么,他们的陆上兴隆的生意也将很快不再兴隆。   对于官府来说,如果他们对李家进行调查的话,便会知道,李家最近因攻打陈钱岛而损失惨重。岛虽然攻了下来,船也损失了三四成。   当然,重新选址开张的店铺已经不能再打李家的名号了,便是业内人,也都不知,他们是李家的生意。而且,为了尽量不能让熟人碰面,曲敬将所有的店铺内的人员进行了一次大的对调。原本在杭州的,调到宁波,原本在钱塘县的,调到仁和县。   虽然这样做,短期内对李家的生意影响很大。所幸,李家的陆上店铺大多是依靠海上的生意为主的,而海上的生意大多与他李家有着直接的联系,这也等于是他们实际做的多数都是自家的生意,只是收货这一块要麻烦些。   总算是曲敬行动的快。他刚刚把杭州的十几家店铺处理的差不多,便得到消息,杭州知府已经暗中派人,在杭州城里探查他们李家的生意与势力了。所以,曲敬当机立断,与正在杭州的李莹商议,主动破坏闻涛院,造成他们内斗的假象,以安廖士相之心。   众人烧掉涛院,还推倒了一部分院墙,留下一些断剑、断刀,再用鸡血、猪血洒在废墟当中,这样子看上便很真了。众人撤回了大衢山海岛,曲敬却在杭州城里暗中加派了许多的眼线,以防廖士相再对他们李家有进一步不利的行动。却没想到,居然得到了俞仁被廖士相抓进狱里的消息。   当时曲敬与刘强还在杭州没有撤走。可是,李家布置在杭州城内的眼线一类的势力,却一直是由李莹亲自抓的,曲敬也无法指挥和联络。其实,不仅仅是杭州,所有李家这几年在国内发展的各地眼线,都是由李莹亲自负责的。甚至,他们之间很多相互都不知道。这也是李莹根据大明的锦衣卫组织,仿照而来的。   必竟,作为一名实力大到可以威胁朝廷安全的海盗,李莹很有自知之名。   那句: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李莹是很能明白其中的道理的。而十五年前大明商人在吕宋岛上的悲惨一幕,更是让李莹格外的重视商队的军事实力和情报。   于是,曲敬只好一面飞鸽传书给远在大衢山的李莹,一面又亲自组织了十几名年轻人,赶到知府衙门前,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其中,还有两名李莹专门派给曲敬,负责保护他安全的高手。   那天在知府衙门前发生的骚乱事件,便是由曲敬直接指挥挑起来的。只是,为了不引起官府的注意,他们在事情发生后便纷纷离开了。   俞仁被抓进牢里以后,曲敬一面派人暗中盯紧府牢,注意每一个进出的人。一面又积极安排手下,准备万不得以之时,劫狱救人。   可是,当他听说了俞仁在府衙内,不愿离开的事后,曲敬只能放弃了劫狱的想法。然而,刘强听说了曲敬放弃救人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了曲敬的住处,闹着要非领人冲进知府衙门,先杀了狗官,再救俞仁出狱。   曲敬费了半天劲,却一直说服不了他。刘强甚至还骂曲敬胆小怕事,不顾兄弟的生死。还好这时候,李莹的飞鸽传书及时的到了。见到李莹的信上指示他们不可动强,并说她自有办法让姓廖的主动放人。刘强这才不闹了。   可是,他还是不放心。于是便亲自带着李莹的信,找到信上李莹所说的此事的负责人萧记米铺的掌柜。   “此后的事情,还是请刘兄弟来讲吧!他是亲自坐镇指挥的,比我要清楚的多。”曲敬说到这儿,又把任务交给了刘强。   刘强有些脸红。“什么指挥啊!其实,我压根就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的。一切都有大小姐在暗中指挥。我也只是等消息。”这一次,刘强倒是难得的谦虚了一回。   “那就请刘兄给我们讲讲当时的情况吧!”俞仁道。   于是,刘强便开始讲他那几天在萧记米铺里的事情。   “那天我带着大小姐的信,找到在城东的萧记米铺。掌柜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我去的时候,他以为我要买米。然后我便按着大小姐信写的暗号,问他说:‘你这米行可代客人买布吗?’   那老头子便瞪眼看我,‘客人要什么布?’   我便按大小姐信上说的接下去说:‘我要三匹绸布、三匹棉布,外加三担生丝。’   那掌柜听到这儿,便赶紧把我请到了后院。”   刘强是个急性子,一到后院,便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萧掌柜只说已经派人去办了,却没跟刘强说派谁去办,怎么办的。刘强还待再问,萧掌柜却借口前院有生意,走了。只交待让刘强耐心在此等消息便是。保证三天内让廖士相主动放了俞仁。   刘强这个着急啊!想到牢里去探俞仁吧!又担心把事情给搞砸了。想问萧掌柜事情的进展吧!萧掌柜却自从刘强来时接待了一下后,便从此不见了踪影。店里只有一个小伙计和一个帐房先生。   刘强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李家的人,还是仅仅是从外面请来的普通伙计,所以他也不敢多问。偏偏萧掌柜却一直也不回来。   待到快吃晚饭了,刘强才看到萧掌柜行色匆匆的赶回了店里。老头虽然六十多了,可走起路来,还是很有精神。   “怎么样?”刘强忙赶上去问。   “一切还算顺利。拿住了两只小兔子。”萧掌柜道。   刘强听的一头雾水。萧掌柜这才将刘强又让到了后院的一间密室里。然后才向他道:“我已按大小姐的指示,安排人员先抓了廖士相的两个小儿子。并把他们带到了城外的一个秘密的地方。保证任何人都找不到。”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用这两个小兔崽子,跟廖狗官换俞相公了。那,你们通知了廖狗官没有?”刘强一脸兴奋的问。   “暂时还没有。”萧掌柜道。   刘强蹭一下站了起来。“那这事就交给我了!” 他以为萧掌柜是因为胆小,不敢去给廖知府送绑架信。   萧掌柜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阻止。“你干嘛去?”   “当然是去给那个姓廖的传话啊!不传话,他怎么知道他儿子在我们手里,又怎么会主动放了俞相公。”刘强道。   萧掌柜将他按在椅子上,“这可万万不行。你想啊!你这么一去传话,便马上暴露了咱们的身份。这是大小姐万万不愿看到的结果。而且,这廖姓的是个阴险的人,你这一去,万一他把你也给扣起来。那咱们岂不是又要多救一个。   所以,你万万不能去。此事大小姐早有安排,一切都在大小姐的意料当中。你不用担心。只等着姓廖的放俞相公出来便是了!”   新书期将过,提醒各位喜欢本书的童鞋们收藏一下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梁上飞侠   刘强听说大小姐早有安排,虽然着急,却也不敢坚持,老老实实的呆在铺子里等消息。眼看着刘强在铺子里急的乱转,第二天一早,萧掌柜给刘强引见一个人。   刘强看到这人的第一眼的印象是——不喜欢。刘强是个粗人,他喜欢的人大多也都是与他一般,长相粗犷的。而此人个头很矮,模样精瘦,看上去有点像是发育不良。那双骨碌碌乱转的眼睛,更透出他的狡猾。这一点,刘强就更不喜欢了。   萧掌柜给两人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铺子里的时斌时兄弟,据说他的祖上正是水浒传里的鼓上蚤时迁。这一位,是大小姐身边的刘头领。”   刘强看萧掌柜突然给他带来这么个小个子,还以为萧掌柜是看自己等的着急,特意找了个玩把戏的来逗自己开心。刘强有些不高兴了。   “萧掌柜,俞相公现在还在大牢里,生死未知呢!要是万一俞相公有个什么三长两矮,咱们可没办法向大小姐交待。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萧掌柜见刘强板着脸向他责问,也不生气,仍是笑眯眯的向刘强道,“这个,刘头领就要问我身边的这位时兄弟了。因为这事是他亲自办的,包括昨天暗中劫持廖知府的两位小公子的事情。   营救俞相公的事,我们虽然是按大小姐的指示办,但事情可都是时兄弟一人干的。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就只能给他跑跑腿,传传话什么的。”   刘强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么个貌不惊人的小个子,居然还能办这样的大事。   “没想到,原来时兄弟是真人不露相啊!惭愧惭愧!不知道那廖狗官几时会放俞相公出来?”   “廖狗官暂时还没有什么行动。只是先后派了上百名捕快在杭州城岳庙一带找人。”   “那时兄弟今天又准备要弄什么大手笔?”刘强问。看着眼前这个模样猥琐的小个子,刘强觉得,自己开始越来越喜欢他了。   “今天我打算什么也不做,就在这儿陪刘大哥聊聊天,喝喝茶!”时斌从容的道。   “噢!为什么?”刘强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时斌会趁热打铁,赶快与廖士相传话,让他把俞仁放出来。   “昨天我带着两名兄弟,在岳庙,乘着廖家的人不注意,悄悄掳走了那两个小孩。姓廖的虽然着急,但是却还没有恐慌。更重要的是,这姓廖的还没有见识到咱们的利害。   所以,现在咱们要耐心的等着,这一天,捕快们找不到人,姓廖的才会有些慌,到时候,我再给他加些码,姓廖的就很容易服软了。放俞相公的事情也就不必咱们主动开口了。”时斌分析道。   这一天,刘强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虽然时斌一再向他保证,那些捕快们绝对找不到廖狗官的两个孩子,可是刘强还是不放心。因为他知道,这可是关系着俞仁的生死的大事,万万马虎不得。   廖士相必然会想到,可能是有人想要借绑架他儿子,从而来威胁他将俞仁放掉。要是万一被捕快们找到人,只怕这位廖知府马上就会把俞仁杀掉,以绝后患。 反正,通匪的罪名已经有了,就算马上杀了俞仁,东林党也找不到他廖士相什么把柄。   正是因为刘强知道这当中的利害和凶险,他才着急万分。可是虽然着急,却没有办法。这事情是急不来的,他只能呆在米铺里等消息。   还好,一直到天黑,刘强也没听到捕快们找到人的消息。此时的杭州城里,可以说是满大街都是捕快。看到街上的捕快越来越多,刘强的心又吊了起来。   “怎么城里的捕快越来越多了。”   时斌轻轻一笑,“刘大哥放心好了。这不是正好说明,他们并没有找到人嘛!要是找到人了,他们怎么会还派这么多人出来满大街的找。”   刘强听了这话,顿时放心了不少。   当天的晚上,刘强是与时斌在一个房间里睡的。可是刘强却因为担心俞仁的安全,一直也没睡着。   到的初更时,刘强感觉时斌似乎起身了。他以为时斌是要上茅房,也没在意。可是过了许久,时斌却一直没有回来。这让刘强的心里又不免得打起了鼓。因为此时的杭州城里,已经宵禁。时斌出门,只要被捕快们发现,无论在哪儿,在干什么,都会被抓起来,然后审讯。   而刘强最担心的是,时斌如果是去知府衙门那就更坏了。因为知府衙门必然更加守护森严。如果时斌此时去,那简直就是跟送死差不多。更关键的是,如果时斌一旦被捕快们抓住。那俞仁的性命也就不保了。   所以,时斌走后,刘强更加的着急,这睡自然更是睡不着。   一直等到了三更天,刘强才感觉时斌又回来了。时斌的动作极轻,轻到刘强几乎感觉不出来。如果不是他们两人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刘强又一直没有睡着,他根本就不可能发现在这段时间里,时斌出去了。   待到时斌回到床上,刘强再也忍不住开口问起来。“时兄弟这一趟出去,可有什么收获。”   时斌轻轻一笑,“我就知道一定瞒不过刘大哥的法眼。方才我去了一趟知府衙门。”   刘强听到这儿心里吃了一惊,没想到他果然去了知府衙门。虽然明知他没事,刘强还是担心的问了一句,“那你没被他们抓住吧!”   时斌笑起来,“就凭那般脓包捕快,想要抓我时斌还嫩点。我跑到那狗官的卧房,那狗官当时正抱着他的一个小妾在那儿睡觉。我便将事先写好的一封信放到他的桌上,又取了他的乌纱帽压在上面。   我见那狗官睡的跟个死猪似的,便顺手又取了他脖子上的玉观音,与我的信放在一处。   本来,我打算办好这些便回来的。可是,我又很想看看那廖狗官发现我的信后,会是什么表情。于是,我便故意的用一块石头砸了那廖狗官的小妾一下。那妇人被我的石块砸中,“哎哟”一声从床上坐起来,那廖狗官居然还没醒。   还是那妇人看到我摆在桌上的信,又见我将原本放在床头的乌纱帽也摆到了桌上,她这才大吃了一惊,于是赶紧推醒了一旁的廖狗官。   那狗官看到桌上的信,脸色大变,再看到我将他脖子上的玉观音也取了下来。那狗官吓的腿都哆嗦了。张口叫了半天,这才叫出一句:‘来人’。   院子里的捕快们这时也听到了声音,纷纷跑过来。”   “那你们就没发现你吗?”刘强担心的道。   “发现了啊!可是没用。捕快是没有弓箭的。我又是走的房顶。他们虽然看到了我,却拿我没办法。我出了知府衙门以后,便东窜西窜,他们根本就追不上我。不过,为了保险,我还是从秘道里回来的。”   刘强听了时斌的话,更是吃惊。他没想到这个时斌居然可以闯进守护森严的知府衙门,而且还如此的大胆,公开的暴露行踪。   “看来,明天的杭州城,又不知道要有多外捕快倒霉了。”刘强笑着道。   “应该不会。依我看,那姓廖的看到我的信后,必会服软。只怕那些散布全城的捕快很快就会撤了。”时斌很有信心的道。   刘强有些不信,可是,第二天的事情却完全的印证了时斌的判断。   第二天天一亮,萧掌柜打开铺门,突然发现大街上一下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那些原本四处密布的捕快和暗哨们,一下子全都不见了。   感谢朋友们的支持,今天是中秋节噢!在这里祝大家节日快乐!同时也希望朋友们把我也一起包时月饼里吧!为了庆祝节日,决定今天还是四更吧!牺牲我一些的节日时间,只为让大家看的更爽一点!还望喜欢本书的朋友,多多支持醉酒。 第一百一十三章 江湖聚会   可是,由于担心俞仁呆在杭州城里,终究还是不放心。于是,刘强便与萧掌柜商议,派人暗中将俞仁接出城。再由他们在杭州湾接应。可是,他们也知道,这廖姓的虽然表面服了软,但却绝不会真的就这么容易的服软了。他虽然放了俞仁他们,暗中必然另派有眼线在时刻盯急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看看到底会有些什么人与俞仁他们接头。   这些,都是李莹的信上所预料的。   因此,接俞仁的事情绝对不能公开进行,必须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就好像俞仁突然的就在杭州城里消失了一样。这么做,不仅可以达到接人的效果,还可让再一次的震慑廖士相。   于是,便有了方才俞仁被神秘带出云间茶楼的这一幕。   俞仁听到这儿,总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搞的大致清楚了。听说他们接他是去大衢岛,俞仁倒很高兴,因为他终于又要以看到李莹了。   这一次的行船并不很顺利,因为风向不好,他们直到第二天的上午才到达大衢岛。   曲敬他们的船还没靠岸,俞仁便感觉有些气氛不对劲。就见原本不太大的码头停了大大小小的足有两三百条船。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看上去也多数是江湖豪客。   这让俞仁十分困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是……?”俞仁问正站在他身边的曲敬。   “噢!忘了告诉俞兄弟了。大小姐安排今天在大衢岛上公审钟老三。所以这东南海岛的各岛主几乎全都来了。俞兄弟是擒拿钟老三的第一功臣,自然不能缺席。”曲敬笑着说。其实,曲敬是有意不提早告诉俞仁的。因为他担心俞仁如果提早知道今天在大衢岛上公审钟老三,他不一定会来。必竟,俞仁是官宦子弟,像这样公然的跟一大群的海盗混在一起,如果让人知道,是与他很不利的。   可是,曲敬的目的却正在于此。他就是要借此次的机会,让所有的海盗都认识俞仁。如此一来,俞仁将来就算是想要与他们撇清关系,也不可能了。曲敬是聪明人,他自然知道李莹与俞仁两人之间,最大的障碍便是他们的身份。   所以,曲敬才要将俞仁彻底的拉进他们的海盗队伍里。让他成为与他们一样的,真正的海盗。   俞仁有些意外。正如曲敬所料。如果事先知道此事,他是不会来的。就算是想见李莹,他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因为有了杭州城被抓入狱的经历后,俞仁在内心深处,也开始有些警惕起来。他知道了,这个通匪的罪名如果被人坐实,受害的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了,就连他身边的亲戚、朋友也都会受牵连。   他虽然喜欢李莹,却并不想再跟这些半商半盗的人走的太近,因为他知道,这将会给他的家人朋友们带来危险。他只希望能够尽快的回到南京,然后与他现在还没见过面的老爹商议,把李莹娶过门。然后,他们便可以过平静的日子了。   这是俞仁最大的心愿,可是连他自己也明白,这个想法实在有些不太现实。不说李莹能不能抛下他手下的这些上万名的手下,跟自己走。就算她可以抛下手下,她能够抛下仇恨,放弃向西班牙的的复仇吗?俞仁实在不太有信心。   就在俞仁心猿意马的时候,船靠岸了。   这一次,来接船的人并不多,只有如今已被升为大衢岛大当家的萧七叔带着几名手下在码头等候着他们。   见到萧七叔亲自来接船,俞仁赶紧快走几步,迎上去。“这怎么敢当,还要劳您老人家亲自接我们。”   萧七步摆着手,“俞相公就不要跟我这老头子客气了。您现在就是我们李家的恩人,也是咱们的贵人。本来大小姐是要亲自来接的,只是今天岛上来的贵客太多。大小姐实在抽不出身,只好由我带大小姐来接俞相公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萧七叔便领着众人来到一处去处。   这儿正是上次李莹帮他摆庆功宴的地方。此时的空地上搭了许多的草棚,当中还搭了个台子。   俞仁远远的便看到草棚里坐着许多人。萧七叔将俞仁几人引到最靠前的左面的大棚里。   此时的棚子里坐着六七个人。当中而坐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中年人面如沉水,留着一缕漂亮的长须。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一看便知是保镖。中年的右边陪坐的,是一个模样瘦小的男人,看上去很不起眼。左边陪坐的便是李莹。   李莹的身后只有莺儿一人陪侍。   见俞仁几人进来,李莹面现喜色,起身迎了上来。而那个中年人,却仍然坐着没动。   李莹见到俞仁,赶紧给他引荐。   “这位便是我们大明海商的头领许二爷,也是我的二叔。二叔,这是我新结识的一个朋友,叫俞仁。这一次咱们能够攻下陈钱岛,生擒钟老三,他便是第一功臣。”俞仁说话十分客气。   俞仁听到许二爷这三个字,终于知道了。原来,面前的这个人,便是他一直闻名,却没见面的许心素。   那中年人听到俞仁的名字,这才从椅子上坐起来,面上露出几丝笑容。“原来是俞贤侄啊!不错不错,才能出众,模样也出众。莹儿,你可是真有眼光啊!”   李莹的脸红起来。“二叔取笑了!”   这时,原本陪坐在许二爷身边的那个貌不惊人的男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李莹于是又给俞仁介绍道,“这位是许三叔,许海。”   那许海只是向俞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场合,他只是配角。   几人客套了几句,俞仁便在李莹身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时,外面有人来报,说是三十六岛的岛主们已经全部到齐了,问大会是否可以开始了。   李莹向那人道,“那就请大家入坐,准备开始吧!”   说完,李莹站了起来,向许心素道,“二叔、三叔,咱们是不是也到外面坐坐?”   许心素站了起来,“好,这个钟老三,实在太可恶。居然敢公然与我们对抗,要不是莹儿你极时的以雷霆手段解决了他,大家必然以为他是我许心素在暗中支持的。   想不到,真想不到啊!一向懦弱的朝廷居然开始跟我们唱对台戏了。莹儿,咱们以后可更加要小心行事了。那些官兵们,不可怕,可怕的是咱们当中有人暗中给官兵通风引路。这样的人太危险了!只要咱们这儿有这样的人在,说不定哪天咱们就身首异处了啊!”   李莹连连点头。“二叔说的是。我也正是这想法,所以才要开这么个公审大会,就是要让大家看看,叛徒的下场。”   着着话,几人来到外面。此时的台子上已经布置停当。下面放了几排座位,除了前排的七八个座位是空着的,其他的位子都已有人坐了。不过,今天来的人实在太多,座位虽然有一百多个,却也完全不够用,后面还站着一大堆人。能够有座位的,几乎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头目。   见到李莹与许心素几人从草棚里走出来,大家都自觉的站了起来。待几人在前排的座位上坐下,一个小头目走了过来。   “报告头领,客人们都已到齐,是否可以带人了?”   “把人带上吧!”李莹一挥手。   不一会儿,就见六七名提刀的李家兵卒,押着一伙足有二三十人的男女老少上了台子。这伙人大多数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一共只有三个。俞仁问坐在一旁的曲敬才知道,另外的两个男人都是钟老三的弟弟。而这些女人和孩子,也都是他们钟家的妇孺。 第一百一十四章 霹雳手段   这些人一面走,一面叫,孩子和女人的哭叫声响成一片。负责押人的一个兵卒被吵的恼火了,向着他们叫了一声,“别吵,再吵把你们的嘴用沙子堵上!”   那些孩子和女人听到这话,果然小声了。   钟老三一家被带上台,三个男人被排成一排跪在最前面。萧七这时走上台,向着钟老三高声问道,“钟老三,你还有什么话说。今天咱们海上的兄弟几乎都到齐了,我李家处事向来公正。你若不服,咱们尽管当着大家的面来理论理论。”   钟三抬头看了一眼台下,果然都是些熟面孔,但他马上又低下了头。钟三一生都在海上混日子,生死对于他,有时并不是最重要的。此时的他,自觉无颜再与众人相见,一心只想速死。   “我钟三轻信了南居益那狗官的蛊惑,妄想借陈钱岛与大小姐对抗,实在是死有余辜。只是希望大小姐和众位兄弟看与我钟三往日的情份上,放过我的老婆孩子。”   钟三的话说的很大声。台下的众人都听的很清楚。   萧七看着李莹,李莹却没有回答,而是向一旁的许心素问道,“二叔以为如何?”   许心素笑起来,“这钟老三是你的手下抓住的,自当由你做主。何况,咱们海上的事情也一向都由你来拿主意的呀!没关系,无论莹儿你做什么样的决定,二叔都支持你。”   李莹又看了一眼俞仁,正想问问他的意见,就听到台下的众人开始叫起来。   “钟老三私通官府,破坏咱们海上的规矩,就该杀头。”   “不能听他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   台下的众人乱哄哄的叫成一片,总的意见却只有一条:必须要杀光钟家全家,一个不留。   俞仁抬头看了看台上,跪在三个男人身后的,最小的孩子是一个还抱在手里的婴儿。   李莹听到身后群情激愤,便不再征询俞仁的意见了,站了起来,大声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钟三,你也莫怪我了。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谁让你鬼迷心窍,要听南居益的话,跟我们海上的兄弟为难。是你的所作所为最终害死了他们。”   说完,李莹的眼里突然闪出一丝寒光,向着台上冷冷的说了一句,“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李莹的话刚落音,台上就乱成了一片,喊叫之声一时大作。有个女人大叫:“我不是他们钟家的人,我是被他抢到岛上的。真的,我家在余姚。我不是钟家的人,我不……”   女人的话没说完,便被一群早有准备的李家兵卒给塞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了。   接下来,台上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因为所有人都被塞住了嘴巴。然后便见一名提刀的大汉走上台。   有人把钟三带到台前,那提刀大汉站在一旁手起刀落。钟三的一颗人头带着血柱滚落到了台下。   然后便是钟三的两个兄弟,再然后便是后面的那些女人和孩子。   眼见着一颗颗的人头落地,台下有人高声的叫好。李莹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俞仁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因为这些人都是因为他,才被抓住的。在他的世界观里:钟三被杀,自然是死有余辜,可是这些孩子和女人是无辜的。可他又知道,自己就算给这些人求情,也保不下他们的命。毕竟,对于这一伙人,他俞仁只能算是个外人。   眼看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被推到台前给砍了头,俞仁再也看不下去。他无法接受眼前的残忍,可是又清楚的明白,李莹如此做的目的。李莹就是要以此来达到震慑的效果,使在场的其他人无人敢学钟三。   俞仁借口不舒服,离开了会场。他信步走到海边。望着细浪轻推的海面,俞仁再一次怀念起穿越前的日子。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感觉自己内心深入的价值观很难与眼前的这个世界相切合。   从前的时候,俞仁所想的都只是如何过好自己的日子。反正自己的这条命也是捡来的,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过,手头有银子花,其他的事他都不在意,也不想管。可是现在,他第一次萌生了要亲手缔造一个新世界的想法。他不能保证这个世界没有战争,没有杀戮,但是他不希望这个世界再有像眼前这样的情景:屠戮无辜的女人和儿童。   杀人与屠杀是完全的两回事情。俞仁明白,在任何的时代里,杀人有时候都不可避免。为了生存,他也可以毫无心理障碍的去杀人。可是屠杀,却是俞仁所不能接受的。   他不想再看到屠杀的事情发生,所以他想创造一个新世界。   海滩边的细沙踩在脚下,很舒服。俞仁脱掉了鞋,光着脚踩在沙滩上。他想忘掉方才的那一幕屠杀,可那些绝望、无辜的眼神却总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俞相公不习惯吧!没办法,我们这儿都是些粗人,行事自然也就粗鲁些。不过,我觉得李小姐这次的所为应该会很有效。对这些海盗出身的粗人来说,你跟他讲,不如做给他看。所谓杀鸡儆猴嘛!她也是没办法!”一个声音在俞仁的身后响起。俞仁忙转过身。原来是方才许心素同坐的许海许三爷。   “是三叔啊!”俞仁也跟着李莹叫了一声。方才他一直没有留心到这位许三爷,却没想到这位许三爷是如此精明的人,居然一眼便看出了自己对此事的不满。   “不敢当。我不过是二哥手下一个打杂的。李大小姐给我面子,才叫我一声三叔。你就不用跟着叫啦!叫我许海就好。”许海道。他的样子很和蔼,看上去比许心素容易亲近的多了。只是俞仁并不知道他在许家的地位。当然,他也绝不会相信许海自己的话:是个打杂的。   就光凭他能在李莹和许心素的面前还能有座位,便可以判断,此人在许家的地位不低。这一点俞仁早看出来了。   “二叔自谦了!”   “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许海问。   “有点想家了。出来游学已近半年,家中老父不知近况如何!”俞仁道。说实在的,一直以来,俞仁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方才听到许海的问话,他突然的就这样回答了,好像很自然。   可是话说出来,他才突然意识到,其实他真的应该回去看看了。虽然从情感上说,他与这位还没见过面的父亲并无瓜葛,可是自己的身体里流着的,必竟是与他一样的血。这种牵连却是他永远也无法改变和否认的。   于是,俞仁第一次在心里真正有了回家的打算。   许海听到俞仁突然说想家了,似乎有些意外,但他马上便回来味来。“为人子嘛,这也是正常的。听说令尊是南京的礼部侍郎?”   “不是,家父只是个小小的主事。”俞仁突然听到许海问起他爹的官位,不由的心生警惕。他可没有忘记,眼前的这些人,那都是海盗和走私客。如果单从出身来讲,他们应该是敌人而不是朋友。   许海见到俞仁突然警惕的神情,便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许海轻轻一笑,“俞相公莫要误会。我也就是随口一问。其实,我们这些人虽然在海上漂,但是家里也总难免有些亲戚朋友在官府做事的,这很正常。必竟,我们也都是大明的子民嘛!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啊!我们所以偏居海上,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不愿受那些贪官污史的欺压与盘剥。   我们的心愿其实很简单,只要官府不来主动惹我们,能够让我们安安心心的做生意,我们自然也不会放着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而去主动与官府为难。”   俞仁连连点头,其实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不明白,这个许海与自己并不熟,为什么他突然跑来跟自己讲这么一大堆的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 白头之约   “不说这些了,有机会请俞相公到我们南沙岛上去吃长江鱼啊!我们南沙岛离南京可比这儿近。”许海的话音没落,俞仁便听到他们的身后传来脚步声。   俞仁转过头。见是李莹带着莺儿走了过来。   许海见李莹走过来,便找了个借口,转身走了。   李莹来到俞仁身边,莺儿则远远的站的一旁。这一回没有外人,李莹又恢复了她的女儿态,方才的那种作为首领的霸气,和杀人时流露出的冷峻通通消失不见了。   俞仁有些不习惯,他甚至觉得眼前的这个李莹,已经不再是从前他所认识的那个李莹了。他开始越来越怀念从前他们在福建的那段日子。那个李莹率性、善良,虽然无权无势,却更让俞仁喜欢。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有钱有势,俞仁却感觉自己与她离的越来越远了。   “我还当你不会再到我这儿来了呢?”李莹半带娇嗔的道。   “为什么?”   “你说呢!那位赵小姐人长的漂亮,家世又好,自然比我强上百倍。”李莹酸溜溜的道。   俞仁笑起来,“说实话,我也觉得赵小姐比你好。至少她不会像你这样爱吃醋。   可惜,我已经没有机会啦!人家早已是名花有主的人了!所以,我也就只能将就将就,要了你这个小醋瓶啦!”   李莹起初听到俞仁夸赵蕊,心里就更酸了。不过,听到俞仁后面的话,她的心里又突然欢喜起来。她这才知道,原来赵蕊已经有了夫家。于是放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谁是小醋瓶啦!我才不管你的事呢!你跟哪个女人好,与我有什么相关。我是你什么人啊!”   “哪哪哪!还说不是醋瓶子。”   李莹羞红着脸,低下了头,心里却是甜密密的。   “莹儿,跟你商量个事!”俞仁突然认真的道。   “什么事?”李莹问。她以为俞仁又在外面惹了什么人。   “我想早些回家,也好跟父亲禀明你我的事情。到时候,便可以正式向你爹提亲了。你认为呢?”   李莹突然听到俞仁讲到提亲的事,心里是喜欢的,可是她又有些不安。必竟自己的出身与俞仁家可以说是兵与匪的关系,对于这一点,也向来是她最无自信的地方。   “可是,你爹会答应咱们的婚事吗?”   “放心。你们家不是在漳州老家还有人嘛!我到时候就让我爹派人到你们老家去提亲。就说你们家是漳州的乡绅就好了。至于你爹,你也可以找个人临时代替一下嘛!”   李莹想了想,点头同意了。现在看来,也就只能这样办了。要是把李莹真正的身份跟俞仁他爹讲出来,就只怕他爹马上就要叫官兵来围剿他们。   “咱们这样,算不算是私定终身啊!”李莹突然趴在俞仁的背上,俯耳小声的道。   “什么私定终身!这叫自由恋爱!”俞仁叫起来。   李莹的脸一下红起来,赶紧去看不远处的莺儿。还好莺儿似乎也正在想着什么心事,并没有留心到小姐与俞仁的打情骂俏。   “呀,死人!你,就不能小声着点啊!让莺儿听到,多难为情!”李莹一面说,一面重重的捏了俞仁的手臂一下。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李莹问。   “越快越好吧!我可也担心着呢!这么好的老婆,要是我下手晚了,被别人抢跑了怎么办!”俞仁半开玩笑的道。   “那我明天就派船送你回南京吧!”   “我还得回一趟杭州。我的书童曹安还在杭州呢!我回去了,要是抛下他一个人在杭州,我怕回家会挨骂。”俞仁道。其实,他是因为如果不带上曹安,他自己根本就找不到家门。现在的他,如果没有曹安的指点,就算是他爹站在他身边,他也认不出来。   只是,这些话,他是不能跟李莹说的。   “那也可以。反正杭州的那个廖士相现在应该不敢再为难你了。我就派人先把你送到杭州,再沿运河回南京好了。”李莹还是要坚持自己派船送俞仁回去。其实,她这样安排也有她的深意。   必竟,赵蕊还在杭州。虽然俞仁说赵蕊早已有了夫家。可是有了夫家就没有威胁了吗?就算是嫁了人,还能改嫁呢!现下的世界可不比从前了。像宁波府的朱家那样的人家,已经很少了。在如今的大明,女人改嫁已是常事。   两人正聊着,便见莺儿带着萧七叔走了过来。   萧七是来向李莹汇报公审大会的事情的。由于大会已经结束,很多人都要回去了。李莹作为主人,大家自然都要来和她辞行。可是,会场上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李莹的人影,萧七只好亲自来找。   李莹只好随萧七去与众人送行,不过,她并没有勉强俞仁与她一起去。因为她也已看出了俞仁的心思,他还是不太喜欢与这些大老粗们混在一块。李莹也不想逼俞仁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送完了众人,天也快黑了。还有些人因为住的远,并没有回去,而是还要在岛上住上一夜。这些琐事,李莹倒不用操心。所以,一送完众人,她便跑回来陪俞仁。   可是俞仁却因为总是不能忘记白天的那一场屠杀,而始终开心不起来。第二天一早,他便坐船离开了大衢山回到了杭州城。   俞仁先去了城外的山上找曹安,准备跟他说回家的事情。可是徐胖子却告诉他,说是曹安已经有两天没有来了。问他曹安去哪儿了,徐胖子也不知道,只是说前天赵蕊派人把曹安叫了去,此后便没有回来。   俞仁只好又去云间茶楼找。   才一进门,便迎面撞上了正要准备出门的赵蕊的贴身丫环云儿。云儿一见俞仁,不由的大喜,赶紧一把拉住俞仁的衣袖,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小姐、小姐,俞相公回来了。”   赵蕊听说俞仁回来了,赶紧从楼上跑下来。在她身后还跟着曹安。   曹安一见到俞仁,便叫起来,“少爷,你可回来了。家里派人哨信来,说是老爷病了,让你赶快回家呢!”   俞仁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不由的吃了一惊。但他还算镇定,于是吩咐曹安马上收拾行李,现在出发回家。   还好这一次有李莹派来的专船,不需要他们再另找船只。曹安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   赵蕊亲自将两人送到码头,一直到小船驶的不见了,她才回去依依不舍的回到茶楼。送走了俞仁,赵蕊的魂也好像跟着他走了。整天的就会发呆。她的贴身丫环云儿担心小姐这样子会生病,便劝她早早的回老家无锡去了。   俞仁与曹安坐船沿运河一路向北先到镇江,再从镇江改道沿长江一路向西。三天后终于到了南京。   南京城不愧为六朝古都,虽然大明的国都早在两百多年前的成祖手里,便北迁到了北京。可南京作为陪都,繁华仍然远甚于杭州。   俞仁跟着曹安在南京城里东拐西拐的转了一大圈,终于到了一个不大的巷口。总算是曹安还没忘记俞仁失忆的事情,并没指望他来认路。   进了巷子,曹安便指着前面不远的一户小院道,“少爷,到了。”   俞仁定眼细看,这个家与自己想象中的有些区别。这是一处还不算差的人家。院子不大,却也有正房厢房,是一个小四合院。   眼见着就到家门口了,曹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他低声的跟俞仁道,“少爷,一会儿您到家了,老爷要是问你,您最好不要提结识李小姐的事情。不然,以后您只怕很难再有机会出门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书房禁闭   俞仁笑起来,“放心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还是知道的。只是,我自从上次失忆,便一直没有恢复,有些事情,你还得给我多多留言提醒才行。”   虽然一路上,曹安早已将家中的情况跟俞仁讲了多次,而且还向他讲述了许多的细节。可是俞仁还是不太有自信。必竟,听到的和看到的,完全是两回事。   按曹安的介绍,他们家共有五人,除去他们两人外,还有一个负责看门跑路的宋驼子和一个负责洗衣做饭的马婶。这两人都是老爷在外面另聘的长工,只有他是自小便跟在俞家的。   来到门口,见大门是关着的,曹安正要拍门。俞仁突然想起件事,赶紧制止了他。   “曹安,咱们还剩多少银子?”   曹安眼见到了家门口,少爷却不急着进门,反而问起银子的事,十分不解。“还有八十三两多。”   “那好,回去后,你把那七十两的整银放在你房里藏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只带十几两的碎银在身上就好。记住,赠银的事情,千万不可跟我爹说起。我爹要问我们旅费还剩多少,你就说只剩十三两了。记住了吧!”俞仁俯在曹安耳边道。   曹安连连点头,终于明白了少爷的用心。   俞仁这才放心的整了整衣服,然后上前敲门。   大门很快便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背有些微驼的中年人。这人大约三十五六,模样有些斯文,倒不像是下人。俞仁知道,这人就是曹安口中所说的宋驼子了。当然,他不会这样叫他。   “宋叔,我回来了。”   宋叔看到俞仁回来,脸上露出欢喜之色,忙回头向院子里喊了一句,“老爷,少爷回来了。”   院子里传出一声颇有威严的男声,“让他到书房等我。”   俞仁听到这声音,心里便跳了一下。虽然在情感上,他还不太认可这位父亲。可是但是事实却无法改变,他不能不接受这个现实。所以,听到这一声,俞仁的心头便跳起来。作为一个从小便不太听话的孩子,俞仁从他老爹的这个声音中便判断出,自己一会儿肯定要挨训。   在曹安的指引下,俞仁来到父亲的书房。曹安则站在门外等着。   俞仁进屋的时候,他爹俞元乾还没来。俞仁便在书桌前的一把木椅上坐了下来,然后四下的打量起这间书房。这是一间很普通的书房,装饰很简陋,除去两大书柜的书之外,便只有挂在墙上的两幅画和一幅字。其中,那幅字是横条,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精忠报国。   字体老练苍劲,颇有北宋黄庭坚之风。   而一旁的两幅画,一幅是岳母刺字图,另一幅则是一副山水图。两幅图的落款都是泉州俞行健。   俞仁知道,他爹的字号为行健。也就是说,这两幅图都是他爹自己画的。俞仁对字画向来一无所知,也不知这画画的怎么样。只是感觉他老爹能画出这么复杂的画,水平应该不低。   俞仁正揣摩着他老爹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爹便进来了。   俞仁听到脚步声,赶紧站起来,就见一个四十三四的中年人寒着脸走了进来。俞仁只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就是自己传说中的那位老爹了。因为此人的相貌与自己实在太像,如果不是年龄上的差距,别人绝对会认为他们是双胞胎。   “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当你乐不思蜀了呢!”俞元乾的声音威严中透着几丝喜悦,显然是因为看到相别半年多的儿子,心里的喜悦之情还是压制不住。只是为了要在儿子面前保持威严,所以才刻意的板下脸来。   俞仁从这句话里便听出了老爹并不是真的生气,他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爹,您不是病了吗?怎么不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俞仁想岔开话题。   “我不说生病,你会回来吗?”一面说,一面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俞仁小声说了一句,“我在杭州刚好碰到几个朋友,所以才耽搁了。本来我是早就打算回来的。”   俞元乾一听这话,原来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不说这些我还不气。我问你,出门前,我是怎么交待你的。你都忘了是吧?我让你不要结交朋党,特别是不能结交东林党和浙党的人。你倒好,全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不但结交东林子弟,还给他们打头阵。你以为你威风了,别人看的起你啊!其实背地里,人家都笑你傻!”   俞元乾说到这儿,气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东林党是些什么人?他们自我标榜是以天下为己任,说到底还为是为了给自己谋权!咱们大明的朝廷这些年为什么这么乱?说到底,最魁祸首,就是他们东林党人。   如果不是他们东林党人结党营私,又怎么会有后面的浙党、齐党、楚党这些大大小上的党派。这些人为了争夺自己的权位,打着为公的幌子,搞的朝廷上下,鸡犬不宁,连皇上、太子都被他们牵进来。政事也因此而废。现在朝中无论大小的官员,整天想着的都只是如何搞倒对手,反而把国事抛在了一边。这才会派出像杨镐这样的废才去征讨女真,至使全军覆灭。   你跟这样的一群人混到一起,将来能有什么好结果?搞不好,咱们俞家在你的手里被灭门都有可能。   所以,我现在正式告诫你。从今往后,再不许跟这些人往来,不然,我就把你赶出俞家,从此不认你这个儿子!”   俞元乾说完这些话,一甩袖子走了。   然后俞仁便听到他爹在院子里大声的向宋驼子吩咐,“小宋,从今天起,你给我看着大门。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许少爷出这个大门!”   俞仁的脸上露出的是无耐与困惑。   无耐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从现在起,便算是被他老爹给软禁了。困惑是因为,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袁崇焕对东林党人那般的推崇,而他爹对东林党人却如此的不满。   就这样,俞仁被关进了他自己的书房里。俞元乾只撂下一句话:“专心备考秋闺。”   俞仁看着满室的书册,不由的露出苦笑。他太知道自己的实力了。就凭自己现在的那点古文功力,不说考举人,就算是考秀才,他也没这个可能。但是他又不能对老爹说。因为他爹是不会相信他的话的。   对着摆在桌上的四书五经,俞仁强迫着自己翻了几页,便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书架上翻了翻,居然从一个角落里翻出了一本《续武经总要》。翻开了第一页,俞仁便来了兴趣。   因为这本书,居然是他的那位闻名天下的祖叔俞大猷,和他的老师两人编写的。此书的前七卷是俞大猷的老师赵本学所编,后一卷是俞大猷本人所编。   俞仁细细翻看了一遍,上面全部讲的都是自古至今的各种阵法,包括此阵法的优劣和运用。俞仁看了一会儿,感觉不太有兴趣。因为他对阵法全然不懂。于是又去翻书柜。   这才发现,原来,他的书柜的一个角落里放满了各种兵书。只是前面用一大堆的儒家经典给拦了起来。俞仁终于明白了。其实,他的这位前身,根本就是一个重武轻文的人。只是因为老爹不让习武,所以他才要把这些兵书藏在书柜里面。   俞仁向书柜里掏了掏,总共掏出了三十多本兵书。包括《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尉缭子》、《吴子》、《武经总要》等。此外,还有一本地图册。上写:《大明十五省地图》。   其中,还有一个小布包,里面单独包着几本书。 第一百一十七章 逃出禁室   俞仁仔细打开布包,发面里面装着几本印制精美的书册。俞仁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这小子也藏禁书啊!   可是打开细看,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布包里一共有四本书,分别是:《兵法发微》、《剑经》、《洗海近事》、《正气堂集》。   俞仁一一打开书页,见首页上居然写着一行小字:赠贤侄行健。俞仁吃了一惊。因为行健正是他爹的名字,上面写贤侄,也就是这个赠书的人,应该是俞大猷。他又翻看封面。   原来,这书正是俞大猷生前所著。   俞仁又去翻看其他三本,也都有写这样一行小字,而且书的作者也都是俞大猷。再看他手里的那本《续武经总要》,果然在首页上也写有这样的一行小字。   这一下,俞仁彻底明白了。这几本书都是俞大猷所著,也是由他本人亲自送给他爹的,希望他爹可以继承自己的事业。可惜他爹重文轻武,于是便把这些书弃之一旁。可是却没想到他的这个儿子却正好与他相反,于是这些难得的兵书便统统归了俞仁。   看来,俞大猷应该就是自己这位前身的偶像了。俞仁想。   看着桌上的这一堆书,俞仁发起了呆。他其实不太喜欢看书。可是在这个即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的时代里,看书实在是一件最佳的娱乐方式。如果在看四书五经和看兵书之间选择的话,俞仁还是宁愿选择看兵书。这或许也可以叫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俞仁这样的想着,便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尉缭子》准备看,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咳嗽。俞仁马上将桌上的三十几本刚掏出来的“禁书”藏到了桌下,然后拿起一旁的朱批论语假装认真的看起来。   俞仁知道,他的这位前世既然把这几本书藏的这样严实,显然这些书在他们家,是被他爹列为禁书的。要是被他老爹发现自己不是在认真备考,而是在偷看“禁书”,那自己就会死的很难看了。   果然,门外传来曹安叫老爷的声音。俞仁知道,一定是他爹不放心,来查岗了。还好,俞元乾没有进来,只是站在窗外远远的看了俞仁一会儿,便转身走了。   俞仁暗乎一声好险!   一连几天,俞仁都老实的呆在书房里看他的书。俞元乾对儿子渐渐放心下来,于是他每天在外面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又过了几天,俞仁将他书房里藏的那些兵书都看了一遍,已经无书可看了。他想出去玩,可是又怕宋驼子不让他出门。于是俞仁便把曹安找来商议。   曹安只是眼睛转了几下,便立刻有了主意。   “少爷想出去玩,其实很容易。只要你假装打发我出去买纸笔。然后我便到隔壁去找虎子他们。让他们在虎子家的院子里摆个梯子,再找根绳子吊过来,少爷便顺着绳子爬过去。宋驼子绝对不会发现。   中午送饭,我照旧送进来。然后再来收碗。宋驼子一定不会发现。只是少爷你可一定要在老爷回家之前回来。不然,被老爷发现了,那我就死定啦!”   俞仁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好,就这么办了。你现在马上就去跟虎子他们商量。事情办好了,我谢你们每人一两银子。”   曹安倒不在乎赏钱,只是他太了解俞仁了。以他的性子,这样的整天关在屋子里,他真担心不到秋闺之期,俞仁便先疯掉了。   曹安出去不久,便拿着一小叠宣纸回来了。   “事情商量的怎么样了?”俞仁小声的问。   “没问题。虎子他们正想你呢!只是因为老爷吩咐了宋驼子,不让他们来我们家。所以他们没办法进来找你玩。”   “太好了。那,你有没有问他们什么时候行动?”俞仁太着急了。被关了十多天,现在终于盼到出去的机会,他真恨的得立马就可以出去。   “虎子说等他姐做好了午饭,去给他爹送饭去。他们便来接少爷出去。到时候,他们会用暗号通知我们的。”   曹安出门后,俞仁再也坐不住了。他首先关上了东面的窗户,然后又在自己的椅子上做了些伪装,这样子,从外面看窗户纸上的影子,他好像还坐在那儿读书。   一切准备停当,外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俞仁很着急。但他知道,虎子是不会骗他的。   他的邻居虎子全名孙梦虎,是他启蒙时所拜的孙先生的儿子。这小子从小与他一起进学读书,可是却始终没什么长进。到现在仍连个生员也没考上。其实,虎子不喜欢读书,他想学别人出去做生意。特别是对出洋做生意尤其有兴趣。可是一来他们家家境并不好。他爹教书每月的银子除去家用,便没多少了,没有资本。二来,他爹也不想让他做生意。老头子始终认为,生意人地位低下,没有出息。   可是虎子却很执着,虽然没有条件,他却很能创造条件。前几年俞仁在家时,虎子便纠结了几个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几人凑了几十两银子,虎子便溜出去做倒爷了。   起初虎子是什么生意都做,有时候卖伞、有时卖扇。可是后来,他又认识了几个做船的年轻人。从此他便开始改行做船了。   俞仁由于近两年学业比较紧,与虎子他们在一起混的时间也少了许多。虽然知道虎子最近一两年改行做船了,但是他跟曹安还没去过他们的船厂。   俞仁正在脑子里清理着由曹安口中得知的关于孙梦虎的事情,门外便传来曹安的声音。“少爷,马婶已经把饭做好了。要现在送进来吗?”   “送进来吧!”   曹安于是托着一盘饭菜进了书房。   放下托盘,曹安小声的在俞仁的耳边道,“我看到虎子他们已经把绳子丢过来了。少爷快吃。吃完了就可以走了。”   俞仁听说孙梦虎他们已经安排好了接应,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于是把托盘一推。“不吃了。这些饭菜,你帮我解决。我到外面吃去。”   说完,俞仁便翻窗跳到了屋后。果然便看到一旁的墙头垂下来一根粗麻绳。俞仁赶紧按着约好的暗号,学了一声猫叫。   不一会儿,对面也传来一声猫叫。俞仁知道,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于是用手拉了拉麻绳,果然麻绳已经受力。   俞仁三两下便爬过了墙头   就见对面的墙边已经靠上了一把长梯。三名年轻人手里正拉着一条绳子。这三人当中的一个长的身材不高,却很健壮的小伙子正是孙梦虎,另外两个从曹安事先与他交待的外貌来判断,应该都是他们少年时的玩伴。一个叫田嘉一个叫柳喜。这两人从前便是跟孙梦虎一起做倒爷的。如今还跟着孙梦虎一起做船。   俞仁赶紧从长梯上爬下来。三个年轻人将他接住。俞仁刚想说几句感谢的话,虎子向他一坚手指头,做出一个禁声的动作。然后小声的向他道,“我娘正在里屋纺纱,咱们出去再说。”   于是,四个年轻人像做贼似的,悄悄溜出了巷子。   出了巷子,几人这才放了心。为了感谢大家的帮忙,俞仁特意请他们几个到酒楼里撮了一顿。   本来俞仁想去好点的酒楼。可是虎子三人硬是不同意,非要去路边的棚子里吃。因为他们知道,俞仁他爹虽然在朝中做官,可是他们家却并不富裕。作为好兄弟,他们不想让俞仁多破费。   于是,几人便在路边的一个小摊上吃了饭。俞仁要子五斤熟牛肉又弄了此牛杂,然后搞了两瓶酒。几人许久不见了,终于有了聚在一起的机会,大家都显的很开心。   俞仁问了问三人的近况,虎子只说还在做船,其他的便不说了。   俞仁见讲到这上面,三人的神情都有些尴尬,便知道他们造船的事业不太顺利。 第一百一十八章 荒园小厂   “我们天天就那么过,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说说你吧!听说你最近到外游学,大有收获啊!我们在南京都听说了你在杭州的事情了。”田嘉道。   “是啊是啊!我听说你在杭州一人打倒了十几名高手,其中还有李成梁的孙子在内。是不是真的?”柳喜问道。   “还有人说,你在杭州结认了好几位大户人家的漂亮小姐。是不是再过些日子,我们就该吃你的喜酒啦?”田嘉接着道。   俞仁被问的哭笑不得,只能感叹这些传播消息的人,夸大事实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没那么夸张。我只是在比武时单对单的胜了他们几个人。至于这后面的事情,纯属谣传、谣传啊!”   “还不承认,我私下里都问过你们家曹安了。他都认了,你还不认!”田嘉不依不饶。   “真没有。曹安那是逗你们玩的!”俞仁并不是不想让他们这般兄弟知道,他跟李莹的事情,可是他又觉得现在讲这事有些不太合适。因为他都还没跟他爹讲,要是万一这事反而先从这班家伙的口里传到他爹耳朵里,只怕又有他的苦头吃了。   “是不是人家看上你了,你没看上人家。仁哥,不是兄弟说你。虽然你现在声名在外,秋闺高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做人眼界不要太高。我听说人家家世可比咱们家高多了,你可不要错失良机啊!”田嘉的这话说的有些中肯,俞仁就不好随口敷衍了。他也终于知道了他们所说的这位小姐是什么人了,原来他们所讲的是赵蕊。   “你们搞错了。人家赵小姐早就名花有主了,哪轮的到我。”俞仁说到这儿忙给几人斟酒。“不说这些了,喝酒喝酒。”   众人听这样说,也就都不提此事了。   四人吃吃喝喝,眼见太阳已经偏西了。俞仁怕他爹回来的早,于是赶紧会了帐,与三人道别,回去了。自然,他是不敢从大门回去的,只好又爬墙头。   俞仁回到家,要按平常算,他爹俞元乾也快回来了。可是俞仁在书屋里假装看了半天的书,到天快黑了,他爹也没回来。   直到吃过晚饭,将近亥时,俞元乾才赶回来。   一回到家,俞元乾便躲到自己的书房里,似乎是在赶写什么东西。俞仁也不管这事,早早的洗洗便上床睡了。因为明天他还要准备早些出去玩呢!   次日,俞元乾起的格外早,连早饭都没在家里吃,便匆匆的拿着一小叠书册一类的东西出门去了。   俞仁看到老爹出门了,这心里便按捺不住了。可是,他又很清楚,现在时间太早,只怕连对面的孙老师也都还没出门,虎子这时候是没有办法帮自己爬墙头的。   好容易耐着性子吃过了早饭,俞仁便再也按捺不住,跳窗出去,在墙边主动发出了暗号。   还好,没过多久,对面的暗号便来了。于是,孙梦虎三人又将俞仁接了出去。不过,一将俞仁接过去。孙梦虎便向他道,“我们今天有点事,就不陪你了。到申时末,我们在巷口碰头。我再送你过去。”   三人说完便要走。俞仁却觉得没意思了。南京城里,他还真没几个认识的,要让他一个人在大街上空溜达,那他还是宁愿选择坐在书房里看书。“等一下。你们有什么事啊!就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三人听到这话,都面有难色。但是大家必竟都是好兄弟,三人也不想让俞仁误会。于是孙梦虎便道,“仁哥,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们今天是要去见一批客人。我们最近做的两条船一直都没卖出去,已经压了快半年了。   再这样下去,不仅我们自己这几年赚来的一点钱要赔进去,就连刚刚借来的一百多两银子也要一起赔进去了。所以,我们托人找了个客人,约好今天去我们那儿看船。   我们打算低价把船处理给他们。”   说到这儿,孙梦虎重重的叹了口气。   俞仁明白了,这个儿时的玩伴是因为现在混的并不太好,所以才不愿让自己知道他的近况。可是,作为朋友,俞仁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这三个铁哥们度过眼前的难关。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难关应该怎么度过,但是他觉得自己至少也要尽一份心。   “你们还把不把我当兄弟了。为什么有这样的麻烦也不跟我说!”   “虎子是担心,我们的这些繁琐小事影响了你的学业。眼看着就到秋闺之期了,我们不想让你分神。”田嘉一旁道。   “秋闺的事情,我心里有数。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解决你们的问题,把船卖出去。再这样拖下去,你们可就要倾家荡产了。”俞仁急道。作为一个现代人,俞仁的财务观与孙梦虎他们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在俞仁想来,孙梦虎三人既然借了一百多两的外债,这每天的利息也是很高的。拖的越久,就越危险。可实际上,孙梦虎他们的情况还没有俞仁想象的那么不。因为他们借的这一百多两的银子,是跟朋友那儿借的,并不要利息。   孙梦虎知道,今天不带俞仁一起去是不行了。于是四人便一起向城外走。   出城走不多远,他们来到一处江边的荒园。俞仁有些诧异,不是说去会客吗?怎么到这样的地方来了。难道说他们与客人约定见面的地点是在这儿吗?俞仁有些意外,这样的地方,要说打劫,倒实在是个不二之选的好去处。可要说在这儿与客人接头,那实在有些担心。   就见面前的这座荒园大的吓人,围墙多已倒塌,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成片的蒿草,长的足有一人高。远远的望去,一大片一大片的,就像是芦苇滩。   “你们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跟客人接头?”俞仁有些不解。   “我们的船厂就在前面啊!”虎子回答的很自然。   “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做船厂?”俞仁很奇怪。   “这地方原来是一个荒园。据说当年三宝公郑和下西洋时,就是在这儿造的船。可是后来朝廷不再派人出海了,再也用不着那样大的楼船。于是,这造船厂也就渐渐的荒废了。到如今,这儿早已成了一座废园,被人给遗忘了。   我当初学做船时,他们就是在这儿教我的。这儿除了我们,还有几个造船的人家,他们都是当年朝廷建造巨型楼船的船工的后人,世代以造船为业。   只是如今,他们也早已不再建造像当年那样的大船了,只是造些小船给渔民们用。偶尔也造几条稍大些的商船。不过,这样的机会很少。因为南京这儿的海商很少。有来的,也几乎都是外地来收货的。我们大明如今出洋的海商,几乎都是福建人。所以,南京这儿的海船也就无人定做。”孙梦虎一面走,一面向俞仁介绍着情况。   “你们造船难道不是客人先下订单,然后再造的吗?”俞仁问。   “是的啊!可是,有时候,客人下了订单,事后又不要的也常有。这样的情况,我们就不得不再找其他买家了。我们最近造的两条船就是这样的情况。我们前后搭进去了五百多两银子,可是客人看了船后并不满意,便不要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只好另找别的客人,看看能不能便宜些处理掉。”孙梦虎无耐的道。   “为什么?是他们下的订单,怎么又不要?” 第一百一十九章 销售技巧   “他们说我们的船做的太厚,太笨重了。他们定的是江船,不是海船。这也不能怪他们。我们当时做的时候确实是忽略了这个问题。以前我们学做船时,学的都是做海船,接这个单子时,我也没想到江船与海船会有这样的区别。以我们想,反正不都是在水里跑的嘛,所以就照着海船做了。谁想到会有这样的问题。”   俞仁总算是明白了些事情的始末。“那你这次约的客人是要买海船还是江船啊?”   “海船。听说他们就是跑海路的。原本这个客人只是到南京来收货的。我便托人给问,看他们有没有意向买我的船。我打算便宜处理给他们。不然,这样压着,我们的银子就都压在这儿了,既造不了新船,也没办法还债。”   四人一面说,一面便进了园了。   虽然从外面看,这个园子很荒芜,其实里面还是有些生气的。从断墙处走进去,穿过一条荒草林立的小道,向前不远便可以看到,园子里紧靠江边的地方,有三处没有长草。   这三处就是各家造船的地方了。俞仁注意到,其他的两家都有人在开工,唯了最靠西面的一处地方没有人,只停了两条已经做好了的船。俞仁猜想,那儿一定就是虎子他们三人做船的地方了。   这两条船是一样的制式,不算大,在海船里,只能算是小个子,长不过十几米,宽不过四五米。俞仁走上船,见甲板上的漆面已经有些旧了。俞仁知道,如果再不处理掉它们,只怕很快就要把它们当旧船处理了。   看来,要是再不解决的话,虎子他们三个的日子就真的不好过了。可是,在这儿,俞仁又没有一个可用的朋友。想要帮忙,也实在并不容易。   四人在船边稍等了一会儿,便见一个个头不高的麻子领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进了园子。三人一进园,便直接向孙梦虎他们几人走过来。   四人忙迎了上去。   “虎子,这位就是我先前跟你说过的史员外。史员外是山东人,这几天正好在咱们这儿收货。听说你有两条海船有意要处理,史员外便想来看看。”   那史员外五十上下,面色白皙,看上去倒不像是长年在外面跑的人。不过他倒是个直爽的人,眼见船就在面前,史员外也不与他们多客套,便干脆登上了船。   “就是这两条吗?”史员外问。   “对,就是这两条。”孙梦虎忙应道。   史员外在船上看了一圈,又下船绕着两条船走了一圈。“看起来有点小嘛!”   “小船有小船的好啊!跑起来快!”俞仁见孙梦虎三人都不说话,赶紧补上一句。   史员外看着俞仁。“它们跑的快吗?我看它们跟其他的海船也没什么区别啊?”   俞仁眼见面前的这单生意要黄,终于忍不住试探的问了一句,“史员外是跑海路的,不知道您认不认识许心素许二爷?”   俞仁没有提李莹的名字。因为这个姓史的是山东人,李莹的势力重点在浙闽,南京一带基本都是许心素的势力范围。   史员外听俞仁突然问他认不认识许心素,也有些奇怪。可是他是跑山东到朝鲜这一带线的,有时候也去去东洋。就算收货也只到南京。而且,史员外每次南下也都是走运河,然后转大清河入海,根本就没有机会与许心素他们接触。   史员外摇了摇头。   俞仁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想着,要是此人认识许心素,便多少要卖他些面子,那面前的这单生意也就好谈了。可是现在看来,许心素的势是借不到了。那就只能凭真实力了。   “我们这条船与另家造的船有一处大不同,跑起来绝对比他们的要快的多。”俞仁道。他前世虽然是个化装师,可是化装的同时,也时常需要向客人推销一些化装品。因此,对于销售的技巧,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俞仁知道,如果不拿出点特别的优势出来,这史员外说不定转身就要走了。   “噢!什么特别之处?”史员外果然来了兴趣。   一听到这句问话,旁边的孙梦虎的泪都要下来了。因为他知道,自己造的这条船与其他人家所造的船是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他就是跟他们学的呀!可是俞仁偏要说不同。现在客人问起来了,孙梦虎怎能不紧张。   “我们这条船原本还要装些东西的。只是因为还没来的及弄,您便来看船了。如果我们把这些东西装上去。那可就大不一样了。到时候,这条船就算是无风也可以照旧跑的很快。   到那个时候,您再出海贬货,可就不用再受季风的影响了。一年跑他个十趟八趟都行。那样的话,您想想,您一年得多赚多少银子。”俞仁继续着他的忽悠。   说是忽悠,也不能全算。因为他讲的有些也确实是实情。与李莹他们混的久了,俞仁知道,出远洋做生意,是受海上的季风影响很大的,一般一年也就能跑个一趟。因为自然界因春夏秋冬四季的变化,海上的风向也有变化,一般会有几个月的南风,几个月的北风。   所以,出远洋做生意的人,都会在南风到来之前将货先装好船,然后顺风而下,到北风来时,再装好一船异乡的货顺风而归。   所以,这一年也就能跑这么一个来回,到马来半岛这样远的地方也还罢了,必竟远。可是有许多人是跑吕宋的。这样的行程,一年只跑一个来回实在有些太浪费。可也没办法。   要是真的可以不受季风的影响,那这一年跑的趟数可就多了。俞仁并不知道山东的海商们是不是也与浙闽的海商有着同样的问题,但是现在他也只能赌一把了。   果然,这位史员外听了俞仁的话,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俞仁知道,他已经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对于销售来说,能够吸引客户的注意力,便等同于成功了一半。这一点,俞仁还算清楚。   “真的有这样的船!”史员外看上去有些激动。   “真的有!”俞仁十分自信的向他道。   “那你们现在就装,装上试给我看看。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你这两条船,我每条出一千两银子。”史员外看上去比俞仁还要着急。   俞仁有些为难的道。“跟您老说实话吧!我们其实是因为手头紧,所以才被迫不得不暂时没有安装这个东西的。要让我们马上装,其实也不是不行,最主要的是没有银子。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打算将这两条船赔本处理掉的。这个东西,我们前阵子在小船上试用成功了以后,便再没有银子来改造这两条大船了。”   史员外点点头。他原本也正怀疑着,为什么这么巧,正好自己来了就还差那么一点。而且他也注意到了,这两条船上的油漆都已经不新了,要说是刚刚造好的,那他是不会信的。反而俞仁这样一解释,史员外就觉得合情合理了。   “那你们的小船还有在吗?能不能让我看看?如果好,我便先订下这两条船。银子不是问题,我可以先付你们一半的船费,等船做好了,再付你们另一半。怎么样?”史员外虽然想买俞仁说的这种船,但他倒底是久走江湖的人。从来也没听说,更没有见过俞仁所说的这种船,所以他还是要看到真东西才肯相信。   即便是在被俞仁的话挑起强烈的欲望时,他还是保持着比较清醒的头脑。这就是一个老江湖的精明。 第一百二十章 技术攻坚   “这个当然可以。不过,我们的小船前几天在试验时,跟别人的船撞了一下,眼下要修一下。大概要等五天,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等?”俞仁没有这样的船,但是他心中已经开始有了一点想法。他相信自己能弄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可是,这需要时间。他决定先接下生意,回头再想办法。只要生意接下来了,他相信自己一定有办法。   史员外想了想。“可以,五天我还没有走。不过,不能再拖了。不然,我就该回山东了。”   “没问题,五天保证给您把船修好,让您看到一条您想要,却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快船。”俞仁自信的道。   “好,那我就五天以后再来。还是在这儿见吧!正好可以就地试航。”史员外也被俞仁将情绪调动了起来。好像已经看到了他的海上生意,未来扩大数倍之后的情景。   “一言为定!”   送走了一脸兴奋的史员外,孙梦虎三人可就愁开了。因为他们太了解俞仁了。他们几乎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呀!要说读书写字、写诗作画这一类的东西,俞仁倒也还拿手。可要说到造船,俞仁是不行的。   从来也没听说俞仁学过造船啊!虽然最近游学了半年多,不知道他都学了些什么东西,看到了些什么。可是这造船的本事,可不是一天两天便可以学会的。这一点,孙梦虎比谁都清楚。当年他初学造船,就差不多学了两年,还只是学的一些皮毛,真正的许多绝技,他还没有学到。摆在眼前的这两条船就差不多是他所能造的最大的船了,再大,他就造不出来了。   “现在怎么办?”田嘉问。他是问俞仁的,可是眼睛却着孙梦虎,显然他对俞仁也并没有多少信心。   “什么怎么办啦!自然是动手开始干嘛!五天的时间可过的很快。要是在史员外再来之前,我们弄不出一条让他满意的船来。这单生意可就黄了。”俞仁道。   三人答应一声,却仍然一脸困惑的看着俞仁。“可是,仁哥。我们不知道怎么弄啊!你说的这种船,我们从来也没见过啊?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俞仁笑起来。“这个怪我。是我没有跟你们说清楚。我见过这种船,跑起来可快了。根本不需要船帆。不过,咱们现下的条件有限,也没法做一条跟他们一模一样的。咱们只要借用一下它上面的一些东西,将我们的船稍稍改动一下,做出一条比普通船更快,并且主要不依靠风帆的船。这位史员外就一定会下订单了。”   三人听说俞仁见过这种船。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这样。造船方面,我是外行。我就把我见过的船,与咱们现在的船的主要区别给你们讲一下,再画个图。改造的事情,那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俞仁一面说,一面蹲在地上,就在沙地上画了起来。   他先在地上画了一个螺旋桨,然后又画了几个传动的齿轮。因为他知道,现在这个时代里,还没有蒸汽机,也就是说,还必须要使用人力或是畜力。这样子一来,他就不得不从杠杆省力和齿轮传动改变方向上来想办法。   然后,他又画了一个明轮。俞仁知道,早期的欧洲船上装的都是这种明轮,后来才渐渐的被螺旋桨所代替。   因为俞仁是单独画的一个一个的部件图。所以,孙梦虎三人一时也没有看明白。俞仁又给三个人解释了一下螺旋桨的作用,以及齿轮在传动中所起到的作用,以及杠杆的原理。三人听的有些将信将疑,必竟,这些东西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其实,在这个时代,大明的许多机械已经开始在使用杠杆省力了,甚至有些东西制作的精巧,让俞仁这个现代人看了也惊叹不已。可是,却从来没有人总结这当中的原理。再加上孙梦虎三人都没接触过这些机器,他们只会造船。   最后,俞仁又给三人讲了一下明轮的作用。这一点,三人倒是容易理解,因为有水车啊!轮式的水车便跟这个极为近似。   见三人一时不能理解,俞仁也没办法,只好自己来设计。必竟,只有五天的时间了,要是这样慢慢的先把他们教会,再让他们去做。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了。只能在一边做的当中,一边让他们去领悟这其中的奥妙了。   于是,俞仁抛下三人,独自在一旁推敲他的设计去了。他要想明白,如何才能将螺旋浆装到大船上,还能用现有的人或畜拉的动。这实在有些困难。但是他并不需要这条船完全靠螺旋浆来驱动,或是跑多少节的快速度,他所需要的只是能够给船增加一些动力,使它能够跑的比一般船快些。这就容易的多了。   俞仁也坐过好多次海船了。他知道,其实,现在大明的海船,有些大的也已经在下层安装了一些可以用人来助力的装置。只是,这些人为的助力都只是靠船浆划。这样子实在是不便又费力。   研究了半天,俞仁终于完成了草图。可是当他把草图拿给李梦虎三人看时,他们三个却异口同声的认定,这个设计在他们的船上根本就装不起来。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的船宽度不够,俞仁设计的这个装置在船上用骡马拉的话,根本就走不开来。   这下子俞仁可出了愁了。眼见着已经日落西山,他们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怎么办?   望着落日的余晖一点点的消失在远处的天边,俞仁突然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定了。”   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怎么弄?”三人同时问。他们也着急啊!五天的时间,实在是太有些短了,连做一条小船都来不及。   “这样啊!虎子你负责马上去借一条小船来,如果借不到,就买一条来。要旧的,不要新的,能下水就行了。没有银子,我那儿还有八十两。船只要能坐下两三个人的那种蚱蜢船,大了的不要。   田嘉你马上去找家铁匠铺,按这个图上的样子做一个出来。记住,一定要牢固。   至于柳喜,你就跟在我身边,以便随时有事。   虎子跟田嘉接了命令,都走了。此时的荒园里,落日已经见不到踪影。但天暂时还可以看的见。俞仁打发走了虎子跟田嘉,便盘腿坐在沙滩上陷入了沉思当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仁哥,仁哥!”柳喜的呼唤,终于把沉思中的俞仁给叫醒了。   “啊!怎么了?”俞仁清醒过来,突然发现四周已经一片黑暗,借着月光,他才能勉强看的到面前的柳喜。   “你今天不回家啦?”   俞仁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偷溜出来的。   “算了,不回了。时间紧急,还是等帮你们先接下这个订单再说吧!”说完,俞仁向一旁的草棚走去。   这个草棚是他们搭在这儿,有时候不便临时住一下的。草棚不大,里面只设了一张床,还有一个小桌子。没有椅凳,俞仁便坐在床上。   见桌上放着一副墨斗,俞仁突然想起来,自己应该把想好的东西画出来。于是他掏出一两碎银子递给柳喜。   “你马上去给我买些纸来。再顺便弄个油灯和一些吃的来。咱们今晚要挑灯夜战!”   柳喜答应着,转身去了。黑暗的草棚里突然就只剩下了俞仁一个人。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怀揣百万的富豪,到了一个穷乡僻壤的深山里,虽有百万,却无处可花。这种感觉真是难受。   “要不,干脆弄台蒸汽机出来吧!”俞仁自言自语的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初见成效   反正自己现在暂时也出不了家门,有的是时间。虽然老爹让他备考乡试,但是他却十分清楚,就算是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考中。   因为乡试的关系,李莹的事情暂时也不能向他老爹提了。俞仁有些郁闷。他决定派个人到杭州,给李莹送个信。这个送信的最佳人选自然是曹安。可是曹安现在是万万不能派出去的。不然,自己就要真的被他老爹天天的关关院子里出不去了。   看来,还是请虎子他们帮忙,找个人代他送封信过去比较好。   想过了李莹的事情,俞仁接着思考起眼前的这个难题。   在小船上加装一个螺旋浆是没有问题的了。这种小船,只要加一个摇把式的的就可以了。很简单。可是到了大船上,这个螺旋浆就要加大尺寸了。如此一来,这动力可就成了大问题了。对于用骡马来拉,能不能拉的动的问题,俞仁始终不太有信心。   他并非学理工科出身的,对于具体的这个力的转换的量,他还是不太能算的出来。因此,对于需要制作多大的尺寸,他也不太有把握。只能大概的毛估一下。所幸,他现在的客人并未向他提出太具体的要求。   最终,俞仁决定还是先把小船的螺旋浆做好,再根据它的尺寸来定大船的尺寸。   至于蒸汽机的事情,还是要等到把这两条船卖出去以后再说了。不仅是因为没时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没钱。   柳喜目视着远方的黑暗,他觉得在这样静寂的黑暗中,自己的脑袋变的异常的清醒。数年前中学物理课上的一些公式也开始渐渐的进入了他的头脑。这对他设计眼前这个螺旋浆的尺寸很有帮助。他很想把它们记下来,可是手边却没有纸笔,也没有灯。   俞仁找了个树枝,把想到的公式先在地上写下来。   柳喜回来的时候,远远的便看到草棚里似乎没人。柳喜有些担心。他以为俞仁是不是出去了。这儿可是城外,俞仁又不怎么认识路。这样黑灯瞎火的,很容易走错地方。   更重要的是,这儿虽然离城很近。可是离山也很近,有时候会有狼出没。   “仁哥?”柳喜叫了两声,却没有人应,柳喜把手里的纸笔和一包吃食放在桌上,便赶紧提着灯笼出门去找人。   才一出门,他便看到草棚外有个身影蹲在沙地上。他进来的时候因为前面有一堆木头给拦住了,没有看见。   柳喜赶紧提着灯笼走过去。   “停!”一个声音突然叫起来。   柳喜吓了一跳。不过,他接着又放下心来。因为叫他的人果然便是俞仁。俞仁没有出去。   “就站在那儿别动!”俞仁说着,小心的走出来,似乎要避开地上的什么东西。   柳喜以为地上有什么毒蛇一类的东西,可是看了半天,却什么也没看到。   俞仁跳花似的走过了那片“危险区域”,这才轻松下来,抛下手中的树枝,向着柳喜道,“走吧!”   柳喜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却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地,可是他还是什么也没看见。   俞仁回到草棚,便马上摊开了纸笔,将自己方才所想到的公式首先一一记下来。然后这才在纸上一个个的画起他的设计。   这一晚,俞仁一直忙到二更天才睡着。待他醒来,虎子已经回来了,他还给两人带了份早点。   “怎么样?船借到了吗?”俞仁见面就问。   “借到了。按你的要求,是条旧船,很小。”   “走,看看去!”俞仁早餐也不吃了,便领着虎子、柳喜两人先去看船。   这条船果然正符合俞仁的要求,他看了很满意。   看完了船,三人这才回到草棚里吃早餐。   吃过早餐,俞仁又带着两人开始按自己设计的图纸改造那条小船。   到将近中午时,田嘉也回来了。说是东西已经订做了,明天中午之前可以拿到。   俞仁很高兴,四人于是一起努力,在天黑以前,终于把小船给改造好了。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只等螺旋浆了。   第二天一大早,俞仁随着田嘉一起去取螺旋浆。   俞仁看到那个自己订制的螺旋浆,他才意识到:自己事先的交待还是不够清楚。那个刚刚做好的螺旋浆是用铜铁浇铸的,可是却没有打光。这样子,阻力会大大增加。   没办法,俞仁只好让铁匠们再将表面打光。   这一回,为防止再出意外,俞仁就守在铁匠铺里。   待到螺旋浆打磨好,天又将黑了。这个铜铁合金的东西虽然看上去不大,却一点也不轻。俞仁原本想找马车,帮他们送过去。可是田嘉却不愿意,他去家里找了辆独轮车,将螺旋浆架到车上,便自己推着车子回去了。   等到了地方,天早又黑下来了。几个年轻人却再也等不得了。大家在外面支起了几堆火,以便照明,便动手往船上装螺旋浆。   费了半天的功夫,终于把螺旋浆装上去了。大家这才算松了口气。   看着这个从没见过的装置,柳喜有些怀疑的问,“仁哥,这东西真的可以吗?”其实,这也是虎子他们三个共同的疑问。对于俞仁搞出的这个东西是不是真的有用,三个人都不太有信心。只是因为目前他们都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也就只能让俞仁去折腾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行不行。咱们到水里试试不就知道了!”   四人于是把已经改造好的小船拖下了水。   坐上船,虎子与田嘉的手里各拿一块船浆,柳喜坐在船头给大家提着灯笼。   “现在,咱们就来比一比。看看是你们用浆划的快,还是我用这个螺旋浆让船跑的快,怎么样?”   “算了吧!天这么黑,还是等明天再比吧!明天我再去借条小船来。咱们正式比一下。如果你赢了。我就去约史员外,让他来看。”孙梦虎道。   “那好吧!”俞仁说着伸手拿起摇把就摇起来。说实话,俞仁的心里也是紧张的。必竟,这是他第一次设计做这东西。能不能成功,他可没多大把握。   不过,事实最终证明了俞仁这个抄袭他人的设计很高明。小船在手动螺旋浆的推动下,快速的向前驶去。   这一下,三人对俞仁终于彻底的服了。船速明显的比传统的木浆划的要快的多。   “太好了。明天我就去约史员外来看。”虎子兴奋的道。   “可以,不过,你还是得先再借条小船来才好。有对比,才能显出咱们这条船的优越。”俞仁一面摇船,一面道。   “仁哥,让我也来试试吧!”一旁的田嘉看的心里直发痒。   于是,四人各过了一把痒,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几人再次分工,各自行动。   待到午后,史员外果然来了。这一次,他还别外带了一个人同来,是一位精明强干的年轻人。年轻人是史员外的侄子,叫史有成。史有成长期在南京城里帮史员外打理生意。因此对南京一带的情况十分了解。   史员外带上他的侄子,意思很明显。就是:你们别以为我们外地人便都是冤大头,对南京,我比你们了解的也不少。其实,说到底,这个史员外对俞仁向他所夸口的那种船,还是将信将疑。而他的这位侄子在听说了叔叔的叙述后,更加的不信。   远远的,史员外便看到江边停着两条小船。其中的一条上没有船浆。   “你们说的那条船,就是它吗?”   “是的。”俞仁陪在史员外身边,从史员外的口气中,俞仁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订单到手   史员外走到小船边,他在岸上看了看,并没有看出这条小船有什么特异之处。这让他对俞仁的话更加的怀疑了。   “你说它跑起来,能比其他的船快?”   俞仁见史员外一再怀疑自己,不由的也有几分不快。“是骡子是马,拉了来溜溜不就知道了!史员外不相信,尽可以自己试试。您就负责用那条普通的船,我则用这条改造过的船,咱们在水里比比不就知道了!”   史员外自然也听出了俞仁的不满,“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条看上去没多大改动的船,却可以跑的比那一条快。”   俞仁没再理会史员外,他知道。实力才是最有说服力的。于是,俞仁向虎子一招手。   “虎子,你跟田嘉划那条旧船,带上史员外。我来划这条新船,就请史小相公坐我的这条船吧!”史员外也正有这个意思。他就担心俞仁他们在比试中故意作弊,如果孙梦虎与田嘉他们故意让着俞仁,那就比不出什么结果了。   现在俞仁让他坐在孙梦虎他们的船上,他便可以监督他们了。史员外必竟是长年与船打交道的人,他不相信还有人能够在他的面前做假,而能够让他看不出来的。   虎子与田嘉答应一声,上了船,两人将史员外接上船,便各自拿起了船浆。俞仁正要上船,突然见柳喜满脸讨好的走上来。   “仁哥,能不能让我试试?”   俞仁想都没想。“行啊!你来就你来好了。”   于是,俞仁便陪史有成坐在船头,将螺旋浆的把手交给了柳喜。   见大家都坐好了,史员外在船上道,“咱们便以对岸为终点。如果你们不用船浆便先我们到达对岸,你们的那两条船,我就定了。一千两的订金我回头就给你们。如果你们输了。那这事就算了。”   “就依您老的。”俞仁说完,向虎子几人挥了挥手。“开始吧!”   虎子与田嘉一听开始两个字,便全力划浆,他们的小船快速的向前驶去。可是俞仁他们坐的小船,因为柳喜开始时有些慌,没把把手摇好,他们的小船摇摇摆摆的晃了半天,却没跑出多远。再看虎子他们的船,都已经驶出去十多丈远了。   柳喜更加的慌了。他越是慌,这船就越是摇不起来。于是俞仁接过他的手把。“还是我来吧!你去陪史小相公说说话。”   史有成见他们的船已落后对方十几丈远,心里便认定:这一回,俞仁一定赢不了。   俞仁却并不慌张,他不急不缓的摇着把手。小船稳稳的开始起步。很快,他们的船便赶上了虎子他们的船。史员外在那条船上拼命的催着虎子他们快些。可是,虽然虎子与田嘉划的也不慢,他们的船却仍然很快的便被俞仁给超越了。   望着身边疾驰而过的小船,史员外终于明白,他坐的这条船,根本就不可能赶的上俞仁他们的船。不过,史员外却并没有沮丧,反而十分兴奋。因为他知道,自己将拥有两条如俞仁先前所描述的那样的海船。而它们,将能够帮助自己赚到更多的钱。   最后,俞仁的船以超出对手五十丈的距离领先到达了对岸。   史员外十分干脆,当场便答应订下他们的那两条大船,并让虎子与他们一起去城里取银子。   送走了史员外叔侄,俞仁再次登上了那两条大船。虽然拿到了订单,可是他们的难题还远没有解决完。   俞仁拿了把卷尺,在船舱里仔细的丈量着各处的尺寸。然后报给跟在他身边的柳喜一一记下来。   两条船虽然做的样式大小基本相同,但是实际的尺寸还是有些出入的。俞仁将两条船的船尾舱内的各处尺寸一一下记录下来,并画好图,将尺寸标好,虎子跟田嘉也回来了。   “怎么样?银子拿到了吗?”俞仁问。其实,他不用问,只看虎子跟田嘉脸上兴奋的表情便可知道,这事一定是办成了。   “不仅拿到了。史员外还说。如果我们这两条船造的好用,还要接着跟咱们再定五条更大的船呢!我现在就愁这大船的事情。我跟他们学做船时,就没做过比这还大的船。怎么办呢?要不然,找我师傅吧!据说他们家祖上造过三宝公的巨型福船。他时常跟我们说,他这祖上传下来的手艺虽然没拉下,却只怕再没机会展现了。”   俞仁笑起来,“眼下,咱们这两条都还没造好呢!你就想着后面了。要是这两条船造的不能让史员外满意呢?那不但拿不到后面的订单,而且还得要把银子全数退回去。   所以,眼下咱们不用去想那接下来的大船的事情。我们现在只要想着如何才能把现在的这两条船改造好就行了。如果连这个也做不到,其他一切都是空谈。   我问你,史员外给我们的交船期限是什么时候?”   俞仁倒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并没有被眼前的这一点小小有胜利冲昏头脑。   “噢!他跟我说,最好是能三个月交船。如果不行,可以再给我们多两个月的时间,但是不能再拖了。到时候他可能不一定在南京。所以,让我们把船改造好了以后,便交给他侄子史有成。”虎子道。   俞仁没再多问,低头又去修改他的设计图去了。   一直到晚上,俞仁才将他的设计图修改好。这一次,他比较谨慎。他决定先改一条船,根据第一条船改造的效果再来改第二条。反正时间是宽裕的。   晚上,因为草棚里的床太小,虎子跟田嘉都回去睡了,只有柳喜陪着俞仁。   第二天一早,田嘉来的特别的早。俞仁感觉他应该是翻城墙出来的,要么就是昨晚根本就没进城。因为这个时间应该城门还没有开。   俞仁有些意外,不知道这小子起这么早来要干什么?   田嘉的手里提着两份十分精致的早点。见俞仁才刚刚起床,他便把早点放在了桌上,帮俞仁打好了洗脸水。   俞仁斜眼望着田嘉。这小子以往虽然对自己也挺尊重,可是从来也没有殷勤到这种地步的。   “田嘉,有事吧?”   田嘉恬着脸,“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   “那好,既然你没事,吃过饭,我就进城去了。好些天没回家了,我老爹又不知要怎么骂我了!”俞仁故意道。   “仁哥,这天可才亮呢!您要回家,也要天黑才回去吧!俞老爷现在肯定去衙门了。您看今天天气这么好。我知道一个好去处。那儿有满池的荷叶,还有荷花,景色可美了。忙了这么多天,还没好好玩过一回。不如一会儿,咱们去那儿玩玩吧?”田嘉提议道。   “不去!去诳荷花塘,还不如回家睡大觉呢!”俞仁道。其实,他早看出来了,田嘉一定有事。既然这小子不愿明说,他也就故意的装聋作哑,非要逼他说出来。   田嘉见俞仁不愿上钩,果然按耐不住,不得不道出了实情。   原来,田嘉最近因为船卖不出去,又造不了新船,便接了一份帮人家修整花园的差事。这做花匠的活儿,其实原就是他们家传的手艺。因此这份活对他来说倒也没什么难度。不过,田嘉对做花匠实在没什么兴趣,他还是喜欢与虎子他们一起造船。可是眼下船没的造了,日子却还是要过,所以只好暂时谋了这份差。   没想到,因这份差事,他却认识了一个令他心动的女子。这女子正是田嘉谋事的那户主家的一个丫环。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真假之误   这丫环叫鸣翠,是小姐身边的大丫头。他想追人家,可又没有太多的借口。这鸣翠对田嘉一直淡淡的,并不在意。最近,田嘉打听到这鸣翠最崇拜的人居然是俞仁。田嘉真是大喜过望。于是赶紧找了个机会,悄悄的告诉鸣翠,他与俞仁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   鸣翠自然不信。她觉得田嘉不过是郭家的一个短工,连个正式工都算不上。再过个把月,花园整修完了,他也该滚蛋了。这样的一个身份低微的花匠,怎么可能会认识东林名士俞仁。   可是田嘉却一口咬定,自己认识的俞仁,就是鸣翠口中所说的那个在杭州城擂台上,独斗李家数人的俞仁。   见田嘉说的肯定,鸣翠便与田嘉约定。说他要是能邀出俞仁,让她见上一面,她便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田嘉自然一口答应。   不久,鸣翠主动又跑来找田嘉。还向他承诺,如果他可以帮她们小姐约到与俞仁单独见上一面,他便可以得到五两银子的谢银。   田嘉见有这样的好事,当然满口应承下来。   “前几天,我见你为改造船的事情忙,也就没提。昨天我回家,没想到鸣翠却在我家门口等着我。问我这事什么时候可以搞定。我便应承她,三天之内一定帮她约好。   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又正好已经接下了订单,不如便与她们约在今天。就当作是庆贺自己这一次的成功吧!   而且,我还听说。那位郭小姐也是一位美人噢!家里又有钱。听鸣翠的口气。这郭小姐对你可是崇拜的很呢!你要是能够娶到她,那也是你的一大福份呢!”田嘉在一旁鼓吹道。他就怕俞仁不去,所以最后还要给俞仁抛下这么一个大大的诱饵。   俞仁一面吃早点,一面听着田嘉的艳遇。“要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可事先申明,我去那可是完全看你的面子。要是你以为我是为了那个什么郭小姐去的,那我宁愿不去。”   “知道。仁哥对兄弟的这一份情,我田嘉心里记着呢!将来要是有一天,我与鸣翠的事成了,仁哥您就是我们的大媒啊!”田嘉讨好的道。   “那好吧!你这就去给鸣翠传话吧!反正今天一天,我就由你们安排了。只要天黑前送我回来就行。今天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住了。好几天没有好好洗澡,我这身的衣服也该换换了。”   于是,田嘉满心欢喜的走了。   柳喜一直坐在旁边低头吃着他的早点,没有说话。直到田嘉走出了草棚,他才终于忍不住道,“仁哥,您这回可上了大当了。我听人家说。这郭家的小姐是有名的悍妇,年过二十了都还嫁不出去。虽然郭家有钱,可是却无人敢攀郭家的这门亲。   郭老爷又只此一女,他曾公开表示,如果谁要是娶了他女儿,便情愿陪送千亩良田。   可是,条件好的,人家不愿受这委屈,条件差的,郭小姐又看不上。就这样一直拖到了现在。   仁哥要是你真给这位郭小姐攀上,这以后的日子嘛!钱是肯定用不完的。只是兄弟们往后想要再与你像现在这样的自由,只怕就不可能了!”   俞仁听了柳喜的话,暗暗有些后悔,他还真怕被这女人给缠上了身。倒不是为了别的,他是怕李莹将来听说此事,误会。   可是他方才已经答应田嘉了,要毁约,他是做不到的。   “没关系,不过是为了田嘉,去应个景儿罢了!我就不信,我一个大男人,她郭小姐再凶悍,还能把我吃了不成!”俞仁自我安慰道。   说完,俞仁又拿起纸笔,与柳喜讨论起他的设计来。   没过多久,田嘉便又回来了。这时,虎子也回来了。听说俞仁要陪田嘉出门,虎子赶紧问他后面的事情安排。   俞仁交待他们先去铁匠铺里订做一个大号的螺旋浆,然后再按他图上的设计,订做一些如齿轮之类的部件。而其他的辅助和固定部件,则要他们自己用木头做。   此外,俞仁还为这条船设计了四个明轮,以帮助它加大动力。   “图我都已经画好了,尺寸我也都标好了。如果有问题,你们再来找我。要是没有问题,你们就尽管照着样子做就行了。”   俞仁做完交待,便与田嘉离开了草棚。田嘉用他们新改造的那条小船,将俞全载到一处地方。   这儿是长江的一条支流,河面不算宽,只有二三十丈。由于此处往前有一处比较有名的荷花塘,而此时又正是荷花将开的五月。河面上倒是有几条往来看赏花的游船。   与这些游船相比,俞仁与田嘉所坐的条船就显的又小又破了。   俞仁的这条破船才一进来,便马上有一条看上去十分豪华的游船迎了上来。船舱里走出一个少女。这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长的倒也清秀水灵,只是嘴唇有些薄。俞仁猜测,她应该就是鸣翠了。   “田嘉,俞相公可来了吗?”鸣翠一上来便开门见山,并不客气。   “你看坐在我身边的是谁?”田嘉道。   鸣翠看了一眼俞仁,有些不悦的向田嘉道,“田嘉,我跟小姐是因为信任你,才托你办的这个差事。你怎么能随便的找个人便冒充俞相公呢!我们虽然没见过俞相公的面,难道还没听说过俞相公的风采吗?”   田嘉原本以为,自己约到了俞仁,鸣翠会好好的夸奖他一翻,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一顿训斥。   “不是!他真的就是俞仁,俞相公啊!”   鸣翠有些厌恶的瞪了田嘉一眼。“我相信他可能真的就是俞仁,但是他绝对不可能是我们小姐相要结识的俞仁。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要是让我们小姐知道你在骗她,那就有你们的好果子吃了。”   田嘉还要解释,“不是,他真的是……”   鸣翠已经转身进了船舱。两名家丁模样的壮汉向着欲要靠近有田嘉呵斥道,“鸣翠姑娘已经发话了,你们还不快滚!”   田嘉有些哭笑不得。“不是,……”   他到现在也还没有想明白,自己倒底错在了哪儿?   其中一名壮汉嘲弄的道,“你想找借口与鸣翠姑娘亲近,也找个好点的理由啊!居然说自己与俞相公是铁哥们。你看看你请来的这位俞相公吧!衣着破旧、两眼无神,头发乱的跟倒毛鸡似的。   他这模样要是俞相公的话,我都是大学士了!”说完,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田嘉听了这话,终于明白了鸣翠为什么不信俞仁的身份了。说到底,还是以貌取人。   田嘉正准备辩解,却听俞仁在一旁叹了口气。“算了吧!这丫头心高气傲,更加上以貌取人,根本不是你的良配。咱们还是走吧!”   田嘉虽然心有不甘,却知道俞仁说的有道理。没办法,只好长叹一声,调转船头往回走。   俞仁也被这突然的意外给搞的心情大坏。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奇怪。明明是真的,却偏偏没人相信。而往往假的,却更容易被人相信。   两人驾着船离开小河,正要准备进入长江,却突然见到前面涌出两条快船。   “停船停船!”对面船上的人高声的向俞仁两人喊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税吏上门   俞仁见对方穿着衙役的衣服,并不紧张。只是让田嘉将船停在了岸边。   快船上一个三十二三的中年人向俩人道:“要出河吗?每条船请交五两银子的过河税!”   “你们是干嘛的?”俞仁见此人一开口便要银子,还真当他们是土匪了!   “干嘛的?没看见我们身上的衣服吗?我们当然是公差,收税的。专收漕运税!”那男人道。   “哎!钱四。别以为穿上公衣我就不认识你了。你不就是住在我们旁边胡同里的钱四吗?怎么着,想讹我们啊!当我第一天出来混是吧!收漕运税,那是向往来江上的货船收的。我们的船上又没有载货。有什么漕运税可交?”田嘉嚷道。   那钱四斜眼看了田嘉一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田家老二啊!不过,我现在在办公差,请不要跟我套交情。你说的那个货船税自然是要交的,可你们这条没货的船,也一样要交税。”钱四毋庸置疑的道。   “凭什么?”田嘉叫起来。   “凭什么?就凭你们进了这条河。你可知道,凡进这条河的船只,无论大小,都要一律征收五两银子的赏花税。这是我们刘大总管最近出的新规定。”   田嘉有些气愤。“赏花税那是专门向游船收的。我们这样的小船又不赏花,干嘛要交这个税?”   “这我可就管不着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坐这么条小船,以便逃税不交呢!”钱四瞪眼望着天。   “你……”田嘉气的够呛,他真想把这个家伙推下水去。   “这位大哥,您多担待。您看我们这样的一条破船,哪可能是去赏什么花呀!我们是去给前面的游船送东西的。再说,我们也实在没有这么多钱。”俞仁见两人说呛了,便要示敌以弱。反正只要混过关去便可以了。让他白白交五两银子,他可舍不得。   钱四嘿嘿一声冷笑,“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最近接了一个大单,收了一千两的订金。这点点的银子,对你们还不是小菜嘛!干嘛哭穷啊!”   “噢!原来你是看我们接了单生意眼红了是吧!我们能接到生意,那是我们的本事。凭什么要交银子给你?”田嘉终于还是忍不住叫道。   “你说的对,你们能接到生意,那是你们的本事。我们自然无权管。不过,这过关的税银,我们却是有权收的。这个你们可不能不交。另外,我在这儿预先给你们打个招呼。   明天我们去收你们的造船税,一共三百两银子。你们让孙梦虎把银子给我先备好了,莫怨我没事先通知你们!”   田嘉差点从船上跳起来。“三百两!这简直就是敲诈嘛!你表弟跟我们在一个地方造船,为什么他一年才交三两银子的造船税?”   “他那是小本生意,不能跟你们比。你们做的那可是大买卖。你们买卖做的大,上交给朝廷的银子自然就该多。朝廷也不容易啊!这不,最近在辽东又跟女真人打了一场大战,死了多少人啊!十几万人调到辽东,又得花多少银子!   你们这些商贾享受着太平日子,自然就该多出些银子。”   “那也太过份了吧!我们卖两条船,虽然收了一千两银子,难道不用成本的吗?不说兄弟们的工钱,就光这用料的银子就得多少?这样子交税法,你不如干脆让我们别干得了!”田嘉气道。   “你干不干与我有什么相干,我难道还怕你不干不成!费话别那么多,先交五两银子来再说。否则,你们就别想回去吃饭。”钱四说着便想跳上他们的小船。   田嘉哪能让他跳上船,于是用力一晃小船。钱四虽然跳上了船,却没有站稳。   一旁的俞仁乘机假装一伸懒腰,拳头便向钱四伸过去。钱四向后一让,这身子便再也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掉到了河里。   “小子……你有种。……竟敢殴打税官!……你们等着……!”快船上的,钱四的另外三名同伙,见此,纷纷来救钱四。   俞仁见机不可失,赶紧向田嘉低声说了一句:“快走!”   田嘉会意,摇起把手,排开两条快船,便向外驶去。   钱四见两人要跑,虽然人在水里还没爬上船,却忍不住大叫起来:“快追、快追!”   那三个公差,将钱四拉上船,便赶紧调转船头向俞仁两人的小船追过去。   可是,俞仁两人的小船比他们的快船实在快了不少,再加上他们还要调头。等他们调过头来,俞仁两人早已驶进了长江。虽然钱四拼命催着手下,但他们的船还是比俞仁两人的小船慢了不少。   不一会儿便被俞仁两人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眼见再也追不上了。钱四跺着脚,狠狠的骂了一句:“小王八蛋,居然敢暗算老子!你们等着,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不信你们能逃出老子的五指山。”骂完,钱四恨恨的命令手下停止追赶。   俞仁与田嘉回去后,便马上把钱四的话转告了虎子。虎子对此似乎并不太意。   “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个钱四嘛!他还当现在是十年前呢!十年前,他们这些矿监税使手下的卒子们可以横行,那全是因为皇帝在背后的支持。这些年,各地为收税的事闹了不知多少回。如今皇帝也不再像当今那样的支持他们了,他们还想像从前那样的胡来,那是不可能的了!   他钱四说收三百两税钱,咱们便需交他三百两吗?到时候,我便交他三两银子就好。若是他们动强,咱们也不怕他。   大不了告到衙门。我听说南京城里的各部老爷们对这些皇上派来的太监们向来不满。咱们到时候便以巧夺民财的名义,告他们。看他们能把咱怎么样!何况,还有俞叔在呢!怕他们什么!”   虎子十分有信心的道。   这一天,俞仁早早的便翻墙回家了。   见他老爹还没回来,俞仁便把曹安叫了过来,问他这两天他爹有没有来他的书房检查。   “没有!老爷这几天不知在忙些什么,每天一大早便出门,直到深夜才回来。连续几天都一直如此。”曹安道。   俞仁这下放了心。“那,宋叔跟马婶有没有发现我不在家?”   “宋驼子应该没看出来。不过马婶可能知道少爷您出去了。但马婶向来不喜欢多嘴。所以少爷您也不必担心。”   于是这一晚,俞仁便安心的在书房里睡下了。由于连续几天的劳累,俞仁吃过饭、洗过澡便上床睡了。他老爹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也全不知道。反正只知道,早上起来以后,他老爹已经出门了。   俞仁故意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才跳墙而去。   如今,他对自己的跳墙技术已经越来越有心得了。根本就不需要虎子他们在对面接应自己了。   等到俞仁赶到城外荒园的造船厂,虎子他们早已各自忙活开了。田嘉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手里的锯子有一下没一下的锯着木头。   “怎么了?还在想着那个郭家的小丫环呢?虽然你对她有心,可是她对你无意,这也是白搭。我看你还是把她忘了吧!这样不辩是非的女人,就算你真的娶到了她,将来也未必便是什么福事。   你现在跟虎子他们好好造船,等赚足了银子,还怕娶不到一门好亲吗!”俞仁开导道。   田嘉虽然知道俞仁讲的有理,可是这心里一时还是放不下。   俞仁还想再劝他几句,便听到远处闹哄哄的,走来十多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怕动武   本来,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因为昨天钱四的威胁,俞仁心里突然警惕起来。   那十多人走的近了,俞仁果然看到钱四就在其中。这些人并没有穿公差的衣服,后面的七八个手里还都拿着棍子。   俞仁不知道这钱四是什么意思,便赶紧悄悄把虎子几人叫过来,大家聚到一起,随时准备动武。   钱四领着这一班人也不拐弯,便直接向他们这边走过来。   “都在啊!这倒省了我不少的功夫。怎么样?孙梦虎。银子准备好了吗?”   “什么银子?”虎子假装不懂。   “这又何必呢?大家都是聪明人。难道还要我明说吗?”钱四此时,已是完全的一副无赖模样。   虎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好,莫说我钱四不念乡亲之谊。昨天回去,我给你们向刘公公求了情。刘公公答应,这次只收你们二百两。”   虎子望着钱四,“莫说二百两,就是二十两,我也没有。我虽然收了史员外的一千两的订金。可那只是订金。万一我们的船造得不能达到史员外的要求,这些银子我们是要全数退还的。   再说,我这一条船跟你表弟造的一条船的成本就大不一样了!这成本也是高的吓人的。昨天仁哥回来,把事情跟我讲了。我便连夜进城去借了五两银子来。这已经是我们目前能够拿出来的全部银子了。”   钱四冷哼一声,“五两银子!你当打发叫花子呢!既然你们不愿交钱,那这事就交给吴小相公吧!”   钱四说完闪到一旁。众人这才注意到,在钱四带队的这群人里,有一个穿着绸袍的年轻人。大概是因为身材偏小的缘故,此前他一直被钱四遮在身后,因此俞仁几人没有留意到他。   这个年轻人看上去长相斯文,与钱四他们站在一起,倒显的有些格格不入。   年轻人先向虎子拱了拱手。“孙当家。在下姓吴,单名一个刚。今天来的突然,还望孙当家见谅!”   虎子不知道这钱四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要突然找来这么一个看上去完全不相干的人。但是他又知道,这个钱四绝对不会无原无故找这么个人来。于是,虎子也向吴刚拱了拱手。   “吴小相公有话尽管直说。不必客气。”   吴刚这才不急不慢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虎子。   虎子伸手接过那张纸。一旁的田嘉与柳喜便悄悄的议论开了。   “这小子究竟是来干嘛的?”   “不知道啊!看他长的这么斯文,又这样的彬彬有礼的。不会是来求亲的吧?虎子的姐姐不是新寡在家吗!我看跟这小子倒挺配的!”柳喜一面说,一面还去问一旁的俞仁。   “仁哥,你说呢!”   俞仁没理会两人的闲侃,因为他看到虎子看过那张纸后,便脸色微变。知道必有原故。   “怎么了?”俞仁问。   虎子没有说话,只是把那张纸递给俞仁。   俞仁接过纸,看了一眼。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份契约。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已将这片费园卖给了这个叫吴刚的人。   田嘉与柳喜也凑过来看。他们虽然识字不多,但从小便跟着虎子这个“小学教师”的儿子混,自然多多少少也学了一些。   “这不可能。这园子已经荒费了一两百年了,从来就没听说有人买。再说了,这园子长的满园荒草,杂树丛生。就算买了,又能有什么用。这份契约一定是假的。   钱四,你收不到银子。便找来这么个人来,想要讹我们吗?”田嘉第一个忍不住叫起来。   钱四冷笑一声。“你们说没赚到钱,赖着不交税银,我也没有办法。可是,无论你们赚没赚到银子,你们一直占着别人家的地盘,却没交租金,这总是事实吧!”   “不知吴小相公准备做何打算?”俞仁还是比较冷静的。不管这事是不是钱四故意的,至少这个吴刚手里有契约,却是真的。在没搞清楚这份契约的真假之前,俞仁还是不愿把事情搞的太僵。   吴刚回头看了钱四一眼,这才道,“我,我打算把这园子收回。另作他用。限你们三天内搬出去。   至于你们从前占用,所欠的租金。我也不多为难你们。便以每年一百两银子收吧!你们一共占用了两年零三个月。我给你们优惠一点,去掉零头。就收你们二百两吧!”   这吴刚的语气一直很平缓,似乎是正在与朋友谈天,而不是上门来要帐的。   田嘉一听这话就第一个火了。“什么,每年一百两银子。就你这个破地方,请人都不来。你还想收我们每年一百两的租金?我看你是诚心讹诈!”   这时候,原本站在旁边的钱四也插上了嘴。   “就是诚心讹你们又怎么样?这地方是吴小相公的。你们既然已经用了,那就应该交钱。至于该交多少,你们事先也没有问,那便是等于默认了由我们开价。那么,现在我们把价开出来了,你们就得交钱!”   钱四的话明明没理,可是却又让人一时无法反驳。听的人有一种抓狂的感觉。这就是无赖的本性。   见理说不通,田嘉不由的怒从心起,一把封住钱四的衣领。“就凭你钱四,也敢欺负到我们兄弟的头来!”   这钱四虽然身材不算高,比田嘉还矮一点。可是他却是从小便在街巷里混的,打架斗殴,那对他便如家常便饭。一见田嘉伸手封住了自己衣领,钱四抬手就给是一拳,将田嘉打倒。   田嘉不防备钱四说动手就动手。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田嘉的鼻梁上,一下子便见了血。   俞仁三人一见田嘉被打伤了,哪肯干休,三人一冲而上,没两下便将钱四也打倒在地。   与钱四同来的其他人见此,也都纷纷冲上来。   虎子一见势头不好,对方手里可都拿着棍子呢!便发一声喊,“兄弟们,抄家伙!”   四人便向一旁的木堆冲过去。后面的七八名钱四的同伙紧追不舍。   俞仁第一个冲到木堆旁,他抓起木棍便向已追到他身后的一人劈了过去。这时候,他也早忘了自己臂力过人的事了。 这一棍正中那人胸口,那人当场便被打昏了过去。   后面追过来的其他人见同伙被打倒了,都一涌而上,冲着俞仁来了。   可是,他们哪里是俞仁的对手。本来,俞仁还存着相让的心思,知道自己手重,暗暗告诫自己,不可下手太重。可是这一下,见对方六七个人一涌而上,也再顾不得这么多了。于是他将手中的木棍舞的像风一样。   这些人一见这架势,知道不好,可是想要退却已经迟了。没等他们转身逃跑,俞仁的棍子又已经撂倒了三个。   那余下的四人一见这架势,哪里还敢停留,也不管钱四与吴刚了,丢了棍子便一气跑的没影了。   虎子三人也没想到俞仁的伸手居然如此利害。倒把他们给吓了一跳。   田嘉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去将正打算逃跑的钱四踹了个跟头,然后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拿棍子抵着钱四的胸口道:“钱老四,你给我听着。在南京城,还没有人能欺负到我们兄弟头上的。   下次最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否则,看到一次我就打一次。”   钱四吓的一句话也不敢说,连滚带爬的跑了。方才的嚣张再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失措。   一旁的柳喜这时见那个相貌斯文的吴刚,手里还拿着那份契约,不由的怒上心头。便一把夺过吴刚手里的那张纸,撕了个粉碎。   “敢弄个假契约来糊弄我们兄弟,门都没有。这一次算是便宜了你。下再让我们兄弟碰到你干这种事情,有你好瞧的!”说完,柳喜将手里撕成碎片的纸片朝吴刚脸上一丢。“还不快滚!”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引火上身   俞仁在柳喜撕那契约时,本想阻止他的,可是却晚了一步。眼见着契约转眼便成了一堆碎纸片,俞仁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要出事。   吴刚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怨毒的看了俞仁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三天以后,俞仁正在江边的荒园里与虎子他们为这条即将诞生的新一代海船,而做着最后的攻坚时。一个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的人,突然出现了。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俞仁的老爹俞元乾。   俞元乾一见俞仁,便大骂起来,“你这个惹祸精。让你好好在家读书,你非要跑出来跟他们这些人混在一起。这下子好了,闯下这么大的祸事,只怕咱们俞家从此在南京也呆不下去了!”   俞仁先是看到他老爹突然在此出现,大是意外。接着又听到他爹所说的这一段话,更加的不解。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你还有脸问什么事?你自己干的好事,你难道不知?人家都把参你老子的折子上到皇上那儿了!”   俞仁听的一头雾水,还是不知道他老爹讲的到底是什么事。   “倒底怎么了?”俞仁终于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我问你,三天前你们都干了些什么事?”俞元乾气呼呼的道,对虎子端过来的一碗粗茶看也不看。   “三天前?”俞仁听到这话,不由的心中一惊。   三天前不正是他们几个跟钱四打架的日子嘛!莫非是钱四把他们告了?没理由啊!钱四是无理在先啊!是他带了人上门来强收税银,这才打起来的呀!俞仁思索着。   突然,他想到一个人。   难道是他?   “是不是那个吴刚?”俞仁抢道。   “总算你还没健忘!”俞元乾说着,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木堆上。   “你可知这吴刚是什么人?他是南京吏部侍郎的侄孙。你们那天撕了他手里的那份契约,他回家后便此将此事告诉了他叔祖吴见绪。   吴见绪当晚便写了一封专奏,参我教子不严,私结朋党,鱼肉乡里,强夺民财。然后,他又将此奏的副本交到我们礼部的尚书手里。”   俞仁终于搞明白。原来是那个吴刚搞的鬼。   “可是,他那份契约是假的呀!”田嘉在一旁插嘴道。   俞元乾瞪了田嘉一眼,他对这些引自己儿子不走正道的年轻人,并没什么好感。“你怎么知道他这份契约是假的。你们现在用的这片园子早在三年前便已被吴刚买下了。你没见那份契约上盖着一个朱红的官印吗?”   俞仁听老爹说起,回想当时,果然那份契约上似乎有这样一个官印。看来,还是自己办事太孟浪了。这下子惹下的祸事还真不小。可是,他知道,这吴刚不告虎子他们,也不告撕他契约的柳喜,反而告与此事关系最小的俞仁。很明显,他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份契约。   “爹,咱们还是回去再商议此事吧!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俞仁不想让虎子他们太担心。   俞元乾一声不吭,抬脚便走。俞仁低着头跟在后面。   “仁哥,此事因我而起。还是由我来承担吧!”柳喜追上俞仁道。   俞仁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老爹,悄声向柳喜和追上来的虎子、田嘉道,“没用的。这吴刚显然不是冲着你们来的。他们是想借此事,来打击我。你就算站出来,把事情揽在身上也无用。反而牵连更多人。   这事不用你们管。我自有办法解决。你们只要好好安心把这两条船做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那钱四挨了上次的打,估计是不太可能再敢来找你们麻烦了。你们只管安安心心的造你们的船就好。这阵子,我只怕不会有多少时间来管你们,一切就都要靠你们自己了。”   说完,俞仁赶紧快走几步,追上已经丢下他一截的老爹。   一路上,父子俩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一路到了家中。   一直到吃晚饭,俞元乾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他似乎是在思考着某个问题。   俞仁知道,他老爹一定是在想,怎么解决眼前的危机的问题。   “爹,要不,我去找找朋友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想来应该可以摆的平!”   俞元乾冷哼一声,“你是说你的那些东林党朋友吗?你以为他们会帮我们吗?如果我猜的不错,此事他们绝对不会掺和。不但不会帮忙,他们能不跟风,也参你老爹一本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会吧?”俞仁有些不信。   俞元乾放下筷子。看了一眼周围,将儿子引到书房,然后郑重的关上房门。这才向他道,“你以为他们都是什么好人吗?不信你看着就行了。   他们东林党人遍及朝野。虽然近两三年不得势,可那也仅仅限于高位。在整个朝野,东林党仍然是天下最大的党派。吴见绪参我的奏折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他们有心救你。根本就无需你出面去向他们求情。”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救我呢?”俞仁不解。他并不太认同他老爹的观点。   俞元乾拍了拍俞仁的肩膀。“儿子,你还是太嫩了!这是官场。不是讲哥们义气的地方。在这儿,权和利才是各人追求的第一目标。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吴见绪参我,其实是为了你吗?你老爹我这些年不参加任何党派,可以说是谁也不惹。吴见绪自然不可能会为了这点小事便来参我。   这吴见绪仍是浙党的重要成员。你在杭州帮东林党人出头的事,早已传遍了江南。这个吴见绪自然不会不知道。他此次便是想要借打击你爹的目的,来进一步打击你。   而打击你的目的,又是为了引出东林党。只要东林党中有人站出来为你辩护,他们浙党便可借机打压,将东林党人再清除一批。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一次,东林党人绝对不会救你。”   “为什么?”俞仁十分意外。虽然听了他老爹的分析后,以他不愿连累他人的性格,他并不希望东林党人为了救他而冒险。可是他们真的不救自己,俞仁又觉得心里不平。   “如果是放在五年前,说不定,他们会站出来为你说话。可是现在,绝对不会。”   见俞仁还是一脸困惑与不信的样子,俞元乾又接着道,“我跟你讲一件五年前的事情吧!   五年前,当时的东林党人在朝中可以说是红极一时。叶向高为首辅,六部之长有一半以上都是他们东林党人。   那一次的京察,东林党人可以说是志在必得。可是因为一个人的关系,最终他们却失败了。而且还败的很惨。   这个人就是东林巨魁李三才。   当时李三才之名,在朝中已是如日中天。许多人提议,将他选入内阁。可是正因为当时东林党人太强大,再加上这个李三才又是个极强势的人,其他三党(浙党、齐党、楚党)担心他一上台,便会将他们全数打尽。三党因此合力攻击东林。攻击的中心,便在李三才这个人身上。   最终的结果是:东林党人因维护李三才,造成许多精英被罢斥,损失惨重,而李三才还是没能如愿入阁,反而也被罢归乡了。   正因为有了此次的教训,我凭此推断,东林党人绝不会为了你一个不过与他们稍有关系的人,而甘冒被群攻的风险。何况,此时的东林党,在朝中已是大不如前。当前的内阁首辅是浙党领袖方从哲。 第一百二十七章 削职为民   此人看似并不太注重党派,其实却是极聪明的一个人。如果因你的事而再次引起浙党与东林党的争斗,他必会表面秉持公正,暗中却会借机下手洗除异己。东林党人也不是笨蛋,自然不会上这个套。   这也是近几年朝中能够保持相对平静的原因。大家都已看清楚了一个事实:皇上已经厌倦了这种大臣之间的争斗。   所以,我据此判断,你这次惹下的祸端,东林党人是不会为你出头的。”   俞仁许久没有说话。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在政治的争斗中,自己是如此的智弱。可是,他还是不太相信,搞政治的人就一定都会如此的无情。   俞元乾走了,俞仁却还在书房里发呆。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俞元乾仍然照旧的早出晚归。只是看上去一天比一天疲惫了。   俞仁想出去打听打听情况。可是绕到围墙边才发现,此处他预留的一条草绳已经不见了。显然,他爹早就发现了他的这条“暗道”,将它直接堵死了。   俞仁想让曹安给他传话,让虎子他们想办法把他弄出去。却偏偏这几天曹安也被他老爹给支派走了。   看着门口敬业的宋驼子,俞仁不由的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是没有办法再跑的出去了。眼见出门无望,百无聊赖的俞仁只好又坐回到他的书桌前,将那几本兵书拿出来乱翻。   看的多了以后,俞仁渐渐的发现,其实,虽然现代战争看上去已与此时的冷兵器时代,完全不同。可是有很多的指导思想却一没有变的。甚至现代战场上的多兵种配合的协同作战方式,也是从古代的各种阵形演化而来的。   于是,无聊的时候,俞仁便自己在书房里翻出一堆的东西,按照《续武经总要》上的各种阵图摆起来。有时候还要按书上所说的,模拟各种地形,进行不同阵形之间的攻防。   这样子的转眼又过了小半个月。这一天,俞仁正在他的书房里摆他的八卦阵,外面突然打起了雷。接着,天很快便暗了下来,仿佛一下子便到了晚上。俞仁打开窗,看到宋驼子匆匆去屋子里,拿了两把油纸伞便要出门。   俞仁冲着宋驼子喊,“宋叔,天马上就要下大雨了,你要去哪儿?”   “我去给老爷送伞。老爷今天出门没有带伞!”宋驼子说到这儿,却突然站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忍不住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唉!我真是糊涂了。都不知道今天老爷是去的哪儿,这伞却怎么送呢?”   宋驼子摇着头,但还是夹着伞出去了。   可是这天变的实在太快。没等宋驼子走出门,豆大的雨滴便已经从天上落了下来。接着便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俞仁站在窗前向着宋驼子喊,“宋叔,雨太大了。还是等会儿再出去吧!”   可是,雷声与大雨却完全淹没了俞仁的声音。宋驼子已经走的没有人影了。   俞仁看着暴雨打在院中青石板上,溅起的烟雾有些发呆。眼前的情景,让他突然想起了童年。   童年的老家小院,也铺着这样的一种青石板。只是那院子更小些。坐在爷爷亲手编做的小竹椅上,俞仁很喜欢看下雨。因为他爸妈整天的在地里忙,也只有在下雨的时候,才有空回家来陪陪他。   俞仁陷入了回忆当中,连窗外的雨水飞溅到他的身上,他也混然不觉。直到敞开的院门口,出现两个身影。   俞仁这才惊醒过来。   大雨,仍在持续。在朦胧的雨幕之中,俞仁看到两个身影。其中一个正是刚刚出门的宋驼子,而另一个则是他老爹俞元乾。   宋驼子双手撑着伞,努力的帮俞元乾遮着雨,却全不在意,大雨将他的全身都浇透了。   俞元乾全身上下也都在滴水,他双目无神的望着前方,拖着脚步慢慢的向前挪着步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进门时,他甚至连门槛都没发现,还差一点被拌了一跤。   看到老爹这个样子,俞仁的心里一紧。虽然他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但是他猜想,一定与上次吴刚的叔祖吴见绪参他老爹的事情有关。   俞仁拿起一把油纸伞迎了出去。他的伞是给宋驼子打的,这样,俞仁自己的身上便马上也被大雨给淋湿透了。宋驼子见俞仁拿着伞从书房里跑出来,为自己遮雨,并没有说话。   等三人进了堂屋,身上早已湿透。   “马婶,马婶!”俞仁接连叫了两声,才听到马婶在后院的应声。   “快去给老爷和宋叔找两套衣服来。这样子穿着湿衣服,很容易生病的。”俞仁叫着。   马婶在后院答应着。不一会儿便拿来两套干衣服。   “老爷,把衣服换了吧!”宋驼子说着,拿过桌上的一套干衣服。俞元乾却仍旧坐着没动,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宋驼子有些为难的看了俞仁一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宋叔你自去换衣服吧!我爹这儿有我伺候着呢!”   宋驼子听到俞仁这样讲,这才拿着衣服自去屋里换去了。   “爹,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俞仁见宋驼子走了,这才向他老爹追问道。   俞元乾还是没有反映。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是不是因为我上次惹的事情?”俞仁见他爹没有反映,便扶住他的双肩,摇了摇。   俞元乾被儿子这一摇,似乎清醒了一些。   “完了,全完了!我本还希望,皇上只处理我一个,将你放过。没想到到底还是没能逃过去。咱们俞家就将败落在你我父子的手里了。”   俞仁听的一头雾水,“什么完了,什么败落在我们父子手里?”   俞元乾无力的从袖子里丢出一个小折本。   俞仁忙拾起来。见是一本奏折样的东西,上面的内容正是吴见绪参他爹教子不严,横行乡里的事。   虽然折本的外壳已经湿了许多,但是里面还没怎么湿。俞仁可以清楚的看到在奏折的后面用一行小字写着处理意见:着令南京礼部,即刻罢免俞元乾一切权职。取消俞仁参考科试资格。父子二人,永世不再录用。   俞仁一下子全明白了。看来,一切都如他爹事先所料,东林党人并没有为他做任何的辩护。否则,此事便不会如此草率的未经任何调查,便如此下了定论。   俞仁冷笑了一声,心中难免不平。他也还罢了,反正就是让他参加科举,他也是不可能考的中的。可是,如此的处理他爹,俞仁心中实在不服,也实在为他爹惋惜。   “我去找他们理论去。此事是我惹下的,与爹爹无关。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俞仁说完,转身就要出门。   “站住!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去礼部衙门。”   “你去礼部衙门找谁去理论?就算找到了人,又有什么用!这份奏折仍是经过皇上同意的。你没见上面有批红还有玺印吗?算了,你我父子命当如此,也怨不得旁人。”俞元乾被儿子这么一闹,反倒清醒了些,他于是拿起桌上的干衣,准备要进屋去换。   就在俞元乾从椅子上站起来时,他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身子也跟着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爹爹,你怎么了?”俞仁赶紧上前扶住。   俞元乾按了按头。“没事,大概是这几天睡的不怎么好。有些犯困了。一会儿好好睡一觉,便没事了。”   俞仁有些不太放心。“要不然,一会儿我去找个大夫来看一下吧!您刚淋了冷雨,很容易生病的!”   俞元乾摇着头。“不用。你爹身体好着呢!哪有你说的那么脆弱。”说完,俞元乾自顾进屋换衣服去了。   俞仁见老爹说没事,便也回屋换衣服去了。   这天晚上,俞元乾没有起床吃饭。俞仁以为他是太困了,便让他多睡了一会儿。可是第二天早上日上三杆了,俞元乾还没起床。俞仁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于是赶紧到老爹房里问安。 第一百二十八章 偶感风寒   “爹,您怎么了?”   俞仁在门外一连问了好几声,才听到房里传来俞元乾虚弱的声音。“我头有点晕,身上没有力气。”   俞仁吃了一惊。“一定是昨天淋了雨后,发烧了。”说完,俞仁赶紧推门进去。   俞元乾无力的躺在床上,形容憔悴。不过才过了短短的一夜,他却好像一下子老去了十多岁。   看到老爹的这个样子,俞仁的心里一阵发酸,同时又十分内疚。如果不是自己惹下的这件祸事,又哪会让老爹愁成这个样子。俞仁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爹的额头。额头很烫。   “爹,您发烧了。我去找大夫。”   俞仁匆匆的出门去找大夫。到了门口,才想起自己对南京城一点不熟,根本就不知道要到哪儿去请大夫。只好又回来找宋驼子。   宋驼子听说老爷生病发烧了,也不敢怠慢,赶紧出门去寻大夫去了。   没多久,宋驼子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干瘦的半百的老头子。   “少爷,这位是萧大夫。我走了六七家医馆。他们听说咱们家新近倒霉的事情,都借故推诿,不肯上门就医。只有这位萧大夫心肠好,同意随我回来给老爷看病!”   俞仁听了,赶紧向萧大夫道谢,并当场拿出五两银子作为谢礼。   萧大夫倒也不客气,受了俞仁之礼便赶紧去给俞元乾看病。   在给俞元乾把了脉之后,萧大夫向俞仁问,“令尊是否最近受了什么寒气?”   “萧大夫果然不愧是名医,我们老爷昨天刚淋了一场冷雨。”宋驼子在一旁道。   “这就没错了,我看俞老爷是外寒引发内热。我先开几副药吃着吧!保管七天后便可退烧。”   两人听了,自然千恩万谢。大夫走后,宋驼子赶紧去药铺抓药。   吃了两副药后,俞元乾的精神果然有所好转。只是仍然不能下地。俞仁便天天陪坐在床头,不敢轻易离开。   这样一直过了六天,到了第七天。吃过早饭,俞元乾的烧果然退了。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又养了一天,俞元乾便可以下地走动了。俞仁这才算是彻底放心了。由于俞元乾已经被罢斥,他的俸禄也就不再有了。虽然俞家在南京城里还有一处五十亩的薄田。可是光靠这些租子,也只能勉强够他父子两人度日。   俞元乾病好以后,便分别找来了宋驼子与马婶。将他们辞退了。行前,俞元乾从家中仅有的十两银子中拿出六两,分赠两人。也算是对这些年两人在俞家,尽心尽力办事的补偿。   接下来俞元乾又要还曹安自由。他将曹安的卖身契拿出来,还给曹安,让他自谋生路。   可是,曹安却死活不走。他说自己从小便在俞家长大,一直跟着少爷,他知道俞家现在情况不好,养不了闲人,可是他可以自己赚钱养自己。他白天可以出去找活,晚上回来帮家里的忙。   俞元乾叹了口气,“那样岂不是太辛苦你了。”   “没关系,我不怕苦。只要老爷少爷让我继续留在俞家,再苦再累我也愿意。”曹安坚定的道。   “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就随你吧!不过,这张卖身契,还是你自己留着收好了。万一哪天你想走了,随时都可以。”说完,俞元乾转身进屋去了。   没有了科考,俞元乾再也不管儿子看什么书了,出门的禁令也早已解除。俞仁见老爹的病已经基本好了,便带着曹安又去了一趟城外的荒园。   虎子三人仍在这儿造船,并没有搬走。而钱四他们正如俞仁所料,此后也再没来骚扰过。对于俞仁家的事情,他们知道的也少的很。只知俞元乾最近被撤了官,还听说俞仁也被取消了参加科考的资格,至于为什么事,他们却没人知道。俞仁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免得他们内疚。   见了俞仁,大家都上来问候,并安慰他。   俞仁倒是全无所谓的样子。“我没事!本来我就对科场没什么兴趣。这下子倒好了,无事一身轻。   今天我来,是想看看你们的船造的怎么样了?”   “很好!第一条船已经造好了。”田嘉第一个接口道。“基本都是按着你给我们设计的样子做的,只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本来当初我们要改动你的设计时,是打算去问你的。可是那时你们家正好出事,接着又听说你爹生病了。我们便没有去。”   “是吗?带我去看看。”俞仁听说他们的第一条船居然已经造好了,不由的吃了一惊。   “已经交给史小相公带走了。史小相公很满意,让我们第二条船仍照着这个做就行。”虎子接口道。   “那,你们就跟我说说,你们改动的地方吧!”   于是,孙梦虎便向俞仁讲解了他们的一些改动的地方。原来,他们在俞仁设计的单螺旋浆的基础上,又加了两个小螺旋浆,这样子使螺旋浆对船的推动力更大。   “效果怎么样?”俞仁急切的问。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我们试了一下,如果满载的话,三个螺旋浆一起用,再辅以两边的明轮,基本可以达到陆上马车的速度。”孙梦虎道。   “那就是说可以达到日行百里了!”   “基本没问题,应该还可以再快些,跟顺风用帆相比,大约慢一小半的样子。”孙梦虎道。   俞仁这下子放心了。他并没打算以后要跟虎子他们一起造船卖,因此在听说他们已经造出了经过自己改进的船后,便不再多问了。几人又闲话了几句,俞仁便要起身回去。   三人将俞仁主仆送到荒园门口,孙梦虎从柳喜手里拿过一个布褡,交到俞仁手里。   “这里有三百两银子。是兄弟们的一点心意。俞叔生病,我们也没时间去看他。你代我们向他老人家告个罪。这一次要不是你出了这个主意,我们可就全部都破产了。   咱们自家兄弟之间,我就不多客套了。这银子,你拿着,给俞叔多买些滋补品。”   俞仁倒也没客气。他知道虎子他们现在已经有钱了,而且按这个样子,估计接下来的,史员外的几条大船的生意,他们也会顺理成章的接下来。银子,是不会少了。而自己眼下却正是家中多事之秋,花银子也是难免的。   那天送宋驼子走时,宋驼子便悄悄的告诉他,他老爹这几天为了他的事情,几乎跑遍了南京城,四处托人情送礼。还在钱庄里借了三百两银子。这几天,俞仁正为这事发着愁呢!他是个不喜欢向人开口的人,虽然他明知道,如果向虎子他们开口,他们必会倾囊相助。   现在有了虎子他们送的这批银子,正好可解他的燃眉之急。   俞仁将银袋交给曹安,眼见天色还早。他打算在城里先逛一逛。回家这么久了,他还一直没有机会好好逛逛南京城。从前主要是因为怕被他老爹撞见,现在再不用担心了。   眼下,他的功名之路也没了希望,他必须要想一想,将来自己要干些什么的问题。所以,他决定利用这几天,好好的逛逛南京城,以便思考将来的营生。   两人进城不久,便在街上吃了中午饭。然后便从南城开始逛起。   俞仁在逛到一家医馆门口时,突然被一个匆匆而来的女子差点撞倒。抬头一看,却是虎子的姐姐孙梦瑶。   “啊呀!我的小相公。你怎么还在这儿瞎逛啊!快快回家去吧!你们家里出大事了。你爹方才昏倒在家里了。”孙梦瑶一面说,一面拖着俞仁便要向回跑。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生失意   俞仁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就是睛天霹雳。于是抛下孙梦瑶与曹安飞奔着向家跑去。   曹安也跟在后面跑。孙梦瑶撵着两人跑了几步,突然想起自己是来请医生的,于是赶忙又回头去医馆里找医生。   俞仁回到家,才一跨进院门,便看到他爹躺在院子当中的青石板上昏迷不醒。旁边还有一大滩血。虎子他娘守在旁边,急的来回乱转。   突然见到俞仁两人回来,虎子娘就像是见到了主心骨。“你们可回来了。你爹被那天杀的黄家钱庄的伙计给气的吐了血,这会子不醒人世了。这可怎么办好啊?”   曹安突然听说他们家老爷是被黄家钱庄的伙计给气的吐血的,不由的怒气上冲,抓起门边的一根门栓便要出门。   曹安从小在俞家长大,虽然名义上是家奴,其实俞元乾待他跟亲儿子也差不多少。从小便与俞仁一同在孙先生门下读书。前阵子俞元乾还打算给他说合一门亲事,后来因为曹安说俞仁都还没成亲,于是便暂时搁下了。   在曹安的眼里,俞元乾就是他爹。这回听说俞元乾被人气的吐血,如何能不报仇。   虎子娘一见曹安拿起棍子便要出门,知道不好,赶紧一把拉住。她也是从小看着这几个孩子长大的,曹安的火暴脾气,她比谁都清楚。“你干嘛去?”   “我要去给老爷报仇,将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给活剁了!”曹安叫着。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添乱!赶紧找医生给你们老爷看病是正经。”虎子娘叫道。   “曹安,大娘说的对。报仇的事暂不要论,先救我爹要紧。你赶紧去迎一迎梦瑶姐,要是医生不肯来,你就还去请上次的那个萧先生。”   虽然突然遭此意外,俞仁还是保持着冷静的。他最担心的便是,医生们像上次一样,听说是到他们家来瞧病,都推诿不肯来。   曹安得了俞仁的吩咐,这才丢下棍子飞一般的去了。   可是,过了许久,仍不见曹安与孙梦瑶回来。俞仁着急起来。他想将老爹背到医馆去。又担心他爹得的不知是不是脑溢血之类的急性病,怕自己这么一挪动,内部的伤口破裂的更大了。   好容易又挨了一阵,终于看到曹安回来了。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头子。   来到院里,曹安这才将老头轻轻放下。   “曹安,这是怎么回事?”俞仁看的一头雾水。   “医生们都不肯来。我去找上次的萧大夫,又正赶上萧大夫出城去了。我只好将他叔叔背过来。”   俞仁有些不放心,向曹安骂了一句,“简直就是胡闹。”   说完,俞仁又向萧老头问,“先生可会治病?”   萧老头已经走到俞元乾的身边,给他把起了脉。   过了几分钟,萧老头从地上站起来。“我家世代行医,我从十五岁便随父就馆。直到十年前,才将馆内主治的位子让给舍侄。俞小相公放心好了。”萧老头一面说,一面又翻了翻俞元乾的眼皮。   “令尊是因为急火攻心,才一时昏过去的。眼下我只需给他扎两针,便可以马上将他救醒。只是,他原本上次生病就身体没有复原,再加上这些天一直心情郁闷。胸中郁结难以开解。加上今天又受了一场大气。   只怕……”萧老头说到这儿,停住了。   “只怕什么?”俞仁追问道。   “只怕我救醒了令尊,他也活不过七日。”萧老头说着,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惜舍侄上次就医,没能及时发现令尊胸中的郁结。否则,善加引导,辅以汤药,应该还不会出这么大的乱子。”   “那现在下药,不行吗?”俞仁突然听到这话,并不太相信。他是个现代人,对于这种中医只通过望闻问切,便轻易判人生死的事情并不太相信。   萧老头摇了摇头。“晚啦!晚啦!”   萧老头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一副银针,取出其中一根,在俞元乾的头顶扎了一针,然后又解开他的衣服,在胸口也扎了一针。   果然,不一会儿,俞元乾便悠悠醒了过来。   俞仁大喜,正要来谢大夫,没想到那萧老头却已经拄着拐杖走了。俞仁赶紧从布褡里抓出两块十两的银元,追了上去。   “萧大夫,请您稍等一等。”俞仁说着,追上去,将手里的两块银元塞到萧老头的手里。   萧老头却没有接。“算了,我知道你们现在也不容易,这些银子,还是你留着给你爹买些好吃食吧!”   俞仁对萧老头的话,其实并不太信。因为他看到他爹方才从地上爬起来后,似乎并无大碍,倒好像是刚才只是睡了一觉。可是,萧老头的神奇针灸术,又让俞仁不能不相信他医术的高明。   “萧大夫,您说我爹有大病。那您能不能想想办法,给我爹开几副药。”   萧老头摇了摇头。“晚了,晚了!小相公是聪明人,难道就没听说过那句话吗?‘药医不死医,佛度有缘人!’令尊此病我已无能为力了,就算强给你们开药,那也不过是徒费银钱,于事却是无补的。”   说完,萧老头坚持不收俞仁的诊金,便空手拄着拐杖走了。   俞仁听了萧老头的话,心里也有些凉了。他爹可是才刚刚四十一岁啊!难道就真的如这老头子所说的,只有七天的寿命了吗?   俞仁拿着两个银元,无耐的回到院里。曹安已将俞元乾扶到一把木椅上坐了下来。   见俞仁回来,曹安忙迎了上去。“大夫怎么说?”   俞仁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俞元乾看到儿子的表情,知道自己这一次的病,只怕不大好。不过他倒不太在意。对于他来说,自从皇上的一道批奏,宣布了他们父子两代人政治生涯的死亡,他便已经了无生趣了。   “想来为父应该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吧!这也是天意,你们不必太过悲伤。”俞元乾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俞仁赶紧上前将他扶住,安慰道,“爹爹您多心了。大夫只是说您这次的病需要静心调养。估计得一年半载才得完全康复。   我扶您回房歇着吧!”   俞元乾不再多说什么。他是个聪明人,如今又参透了生死,自然看的出来,儿子这话明显是安慰自己的。   当晚,俞元乾便开始显出一些不对劲了。回到房里躺了一阵,到吃晚饭时,俞仁叫他出来吃饭,俞元乾便感觉身体不大灵便了。虽然勉强下了床,却倒底还是走不出房门。   俞仁也很快发现了他爹的异常,赶紧将他扶到床上重新躺好。然后亲自给他喂饭。   俞元乾这一顿吃的很少。不过虽然身体疲惫,人却还很清醒。这之后便越来越差了,有时候连神智都不太清楚了。   俞仁几次去萧家医馆请上次的那个老头子来,他却死活不肯来。只抛给俞仁一句话:人生自有天命,非人力所能及。   俞仁没有办法,又出高价从别处请了两位大夫来。可是这两位开了几副药,俞仁熬给他爹吃了,病情却一点未见好转,反而还一天天的加重了。到后来,俞元乾一天当中,便难得有几个时辰是清醒的了。   到的第六天,俞元乾突然显的精神又好了些。居然主动开口要吃的。这让俞仁大喜过望,赶紧去厨房弄吃的。   熬了一碗莲子羹,俞元乾吃了小半碗,然后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封信,交给儿子。   “仁儿啊!这是我写给你舅舅的信。我只怕是不行了。我死以后,你将南京的田宅变卖掉,去松江府投奔你舅舅去吧!” 第一百三十章 春蚕到死   俞仁听到这话,不由的眼中含泪,带着哭腔道,“爹爹,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俞元乾摇了摇头。“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萧大夫说的对:人生自有天命,非人力所能及。你也不必悲伤。   这些天,我也想通了。你虽然不能参加科考了,但是并不代表这一生便不能有所成就。人生一世,最重要的不是做了多大的官,也不是赚了多少的钱;而在于你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知道你从小便好武厌文。当初我所以逼着你从文,仍是不愿你重走你叔祖的老路。如今看来,有时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如今天下乱象已生。皇上春秋已高,大臣们又整天只想着他们自己的那点私欲。你无缘入仕也未必是件坏事。   到了松江府,跟着你舅父好好学做生意。我看这天下承平了两三百年,只怕不久将有大乱。将来,如果中原离乱,你便远僻他乡,到南洋去。   我听人说,那儿也有许多的汉人。倒可以传续子孙。待到中原太平了,你再回来。”   俞仁听了他爹的这一翻嘱托,不由的心生佩服,没想到他爹居然能够准确的预料到大明的未来。   说完这翻话,俞元乾显出疲惫的样子,闭上了眼。   这之后,俞元乾又陷入了晕迷当中。到得第二天下午,他终于走完了人生最后的路,安详的闭上了眼。   俞仁在他爹床前大哭了一场,却不得不面对眼前的现实。   虎子几人听说俞仁他爹过了世,都来看他。俞仁自从他爹死后,便有些浑浑噩噩的。他爹的身后事,反而多赖虎子的姐姐孙梦瑶和孙大娘她们。   待到出了七,俞仁按着他爹生前的遗愿,将家中的田宅都托虎子找人变卖了,然后便带着曹安去松江府投奔他舅父沈明航去了。   沈明航在俞元乾死后,便曾带着女儿来吊过丧。见自己的姐姐早逝,如今姐夫也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外甥,听说最近又被朝廷革除了功名。沈明航也是既悲且怜。   由于他家中还有许多生意需他打理,只在南京逗留了两日,便匆匆回去了。临走时,留下话给俞仁,让他料理完他爹的后事便去松江府找他。   当时俞仁正为父亲的丧事忙着,也没时间跟他舅父详谈父亲死前的交待,只是含混的答应了。   待到一切料理完,俞仁带着曹安来到松江正式投奔他舅父,这才将俞元乾死前的遗嘱跟他舅父说了。然后又拿出他爹交给他的那封信。   沈明航当着俞仁的面,把信给拆了。   看了信,沈明航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仁儿,你爹的这封信,你看过了吗?”   俞仁摇了摇头。   “那,你爹可有跟你说起他信上的事情?”   俞仁还是摇头。   沈明航面带笑容的将信递给俞仁。   俞仁还真不知道他爹死前让自己交给舅父的这封信,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看了信,他才知道。他爹在这封信里向沈明航正式提出了俞仁的婚事。向沈家求取沈明航的独生女沈燕,给俞仁为妻。   此事其实数年前,沈明航便主动提出过。只是当时俞元乾认为俞仁跟沈燕都还小,再加上俞仁那几年正锐意功名,俞元乾不想扰了儿子的心思。   现在俞元乾旧事重提,沈明航自然高兴。虽然俞仁现在看来什么都没有,父母不在了,家宅田亩也被变卖了。可是沈明航却是个有眼光的人。他早就看好俞仁,觉得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虽然现在被革了功名,却也未必便是坏事。正好可以引导他走经商之路,将来接续自己的事业。   这便是沈明航的打算。   俞仁看了父亲留下的遗信,心中一叹。没想到自己在父亲生前没来得及提与李莹的婚约之事,反而还被父亲给强绑上了这么一件婚事。可是,对方是自己的舅舅,也是他如今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俞仁不想让舅舅不高兴。所以他没有说话。因为这必竟是他跟表妹沈燕的事,沈燕还没有说话,俞仁不想过早的发表自己的意见。   “仁儿,你觉得怎么样?这事我前年时也曾跟你爹商议。那时你爹的意思是,想要等你今年秋闺之后再谈。这如今,秋闺对你已没有了意义。所以你爹便将此事全全交给我来处理。”   俞仁正为难间,就见他表妹沈燕走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爹,给点钱我。”   沈明航见女儿突然出现,到是一喜。可是被女儿这样一问,又忍不住生起气来。   “你看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一点规矩都没有。没见到你表哥在这儿吗?也不问声好。”沈明航虽然生气,但因从小对女儿娇宠惯了,加上沈燕也是从小便没有娘,到底舍不得斥责。   “啊,原来表哥也在啊!倒是小妹失礼了。不过,小妹今天有事,改天小妹我做东,请表哥到紫燕居去好好吃一顿。算是陪罪。”沈燕说完,将手伸到老爹的面前。   沈明航看了女儿一眼,无耐的问了一句,“多少?”   “二十两。”   沈明航眼睛一瞪。“二十两!你这败家女,你也不看看人家的孩子。对门杨家的小姐,我听说每月只花五两银子的月钱。你倒好,我给你每月十两银子的零花,你每月还要再向我要个几十两。你……”   沈明航说到这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带着几分心虚的样子偷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俞仁。见俞仁没什么反映,这才放下心来。   于是,沈明航匆匆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松江府刘兴钱铺的银票,塞到女儿的手里。“晚上记得早些回来。爹爹还有要事要跟你商量。”   可是,沈明航的话还没说完,沈燕早已三蹦两跳的出门去了。至于老爹的话,她听没听进去,谁也不知道。   “哎!你表妹什么都说,就是花钱方面大手了些。这都怨我,从小把她给惯坏了。不过,咱们家家境在这里,花这点小钱倒也不值当什么。”沈明航眼见女儿出门去了,赶紧向俞仁道。倒好像是要解释什么。   俞仁笑了笑,“表妹天真烂漫,这没什么不好啊!她一个女儿家,舅舅难道还打算让她去学那此商场上的勾心斗角的勾当吗?”   这话原本只是俞仁的随口一讲,但是听在沈明航的耳里,却是另一翻味道。他直接便把它理解成了:是俞仁有心想要接他的班的暗示。理由很简单啊!他就这有这么一个女儿,既然俞仁说女儿家不适合学商场的勾心斗角,那自然便需女婿学了。而俞仁现在正是他沈家内定的女婿了。   俞仁却没想这么多,见舅舅今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阵高兴一阵担忧的样子,搞的俞仁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知这半老头子在琢磨些什么。于是,俞仁便找了个借口,说路上坐车坐的累了,想早些回房休息。   沈明航倒也不强留。“好,那你早些回房休息吧!我早已命人给你整理出了一个院子,行李我也已命人帮你搬过去了。你先在那儿住着。要是不喜欢,回头舅舅再给你换个院子。你表妹的院子倒是个好地方,又大。你要是那边院子住不惯,回头我跟你表妹商量商量,把她的院子腾半边出来,给你住。”   俞仁赶紧摆手。“不用了。我对住处没什么要求的。还是不要去打扰燕表妹了吧!”   “这怎么能叫是打扰呢!都是一家人嘛!再说了,等以后你们成了亲,你还不是要搬过去住!” 第一百三十一章 舅家有女   俞仁露出一个苦笑,感觉自己的舅舅就好像要把这个表妹强塞给他,生怕他不要一样。   俞仁不想再多争辩,在内心里,他已做好了一个打算。反正,让他娶燕表妹,他是不会同意的。只是现在表妹还没表态,他还不想过早的表态。如果婚事实在推不过去,他便逃婚。反正现在父亲也已过世,自己已是了无牵挂了,就陪李莹在海上漂泊一生,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见俞仁不说话,沈明航也不再坚持。“好,那这事就以后再说吧!你先回去休息好了。赶了好几天的路,也累了。”   俞仁于是带着曹安,在沈家一个管事丫环的引导下来到一个小院。这是一间独立的小院,面积并不很大,院子当中有一棵古槐。四周正房加厢房也有七八间。   俞仁刚跨进院门,便看到三个小丫环站在门口迎候他了。这三个丫环当中,一个约有十六七岁,叫春梅,原是沈燕的一个大丫头,被沈明航特意调来服侍俞仁;另外两个丫环都才只十三四岁,是从外间新买来的小丫环当中挑选的。   看到这排场,俞仁忍不住一声感叹。舅舅家的家世比他们家大的远不只一二分啊!可是在世人的眼里,舅舅的地位却明显的不及自己的父亲。这就是时下这个世界的价值标准。商人的地位虽比明初中期有了名显的改善,可是倒底还是得不到世人的尊重。   “公子,温水已经给您备好了。您要不要先洗沐浴一下,然后休息休息。晚上老爷来传饭,我再叫您。”春梅道。   “好!”俞仁已经不是第一受享受这种大户人家丫环的细心周全的服侍,倒也没什么不习惯。   这一觉,直睡到天黑才醒。起来洗了个脸,又翻了两页书,这才看到春梅来叫他,说是老爷传饭了。   看看天色,应该是晚上八点多钟了,俞仁也实在饿了。跟在春梅后面,一面走,俞仁一面与春梅闲聊起来。“你们家老爷每天吃饭都不么迟吗?”   “不是的,我们家晚饭的时间不像别人家那样固定。因为要看小姐回来的早迟。如果小姐回来的早,晚饭便早些开,如果小姐回来的迟,晚饭便迟些开。今天一定是小姐又回来的迟了,所以才等到现在。   下次如果公子饿了,可以叫小婢去厨房先拿些点心吃。”   俞仁点点头,没再说话。看来,自己的这位表妹还真是深得舅舅的宠爱。   春梅引着俞仁来到他舅舅的院子。这院子比俞仁的那个院子足足大了数倍。正屋里此时早已摆下了一桌饭菜,有两个丫环在伺候着。   俞仁见表妹并未在坐,只有舅舅一人坐在当中,暗暗有些奇怪。   沈明航见到俞仁,原本拉长的一张脸,也露出了笑容。   “仁儿啊!来来来,坐舅舅旁边。饿了吧!我是怕你没休息好,所以特意让他们把晚饭安排的迟一些的。”说着,沈明航拉着俞仁在他身边坐下来。   “燕表妹还没回来吗?”俞仁在舅舅身边坐下来,随口问了一句。   沈明航突然听到俞仁问沈燕,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噢!回,回来了,她今天有点不太舒服,所以就不陪我们出来吃了。”   说着,沈明航亲自给俞仁盛了一碗汤。   “未曾吃饭先喝汤。你来试试咱们家厨子的手艺怎么样!”   俞仁虽然有些饿了,可是他对吃,向来都很不讲究,也不懂。于是三两口喝完了汤,并随口赞了一句。   沈明航这才让丫环们给俞仁斟了一碗黄酒,舅甥俩对坐喝起来。一面喝酒,一面闲聊。沈明航问了些俞仁出游半年,在外的经历。俞仁大致的跟舅舅说了。当然,有关李莹他们的事情,俞仁一概都忽略了。   见俞仁游学这半年后,在经济上的思想有了很大的改变,对于商业这一行似乎表现出了不少的兴趣,不再是像从前那般,只对功名有兴趣,沈明航到是十分高兴。   眼前的外甥(不,应该说是自己的女婿了,沈明航这样在心里告诉自己),虽然商场的经验阅历还浅,可他似乎天生便有着经商的天份,偶尔提出的一两个商业主张,高明的让沈明航这个在商场打滚了二三十年的老手都自叹不如。他当然不会想到,俞仁不过是把数百年后的一些常见的商业手法拿出来跟他讨论。   俞明航相信,自己的这个外甥应该可以很快便能接替自己管理沈家的生意。自己只需带他稍稍熟悉熟悉沈家的生意,和松江府上下所需注意及打点的人物,不用一年,俞仁应该就可以独立管事沈家的事务了。   沈明航越聊越开心,不知不觉,一坛绍兴女儿红便喝去了大半。这时,沈燕带着两个丫环回来了。沈明航正在兴头上,便打算趁现在,把俞仁与沈燕的婚事给定下来。虽然这个时代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沈明航还是相对比较开明的(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对女儿的疼爱),所以曾答应过女儿,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不过,通过与俞仁的这一场谈话,沈明航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决定独断专行一回,将两人的婚事定下来。   多好的人才啊!我可不能错过了,何况还是自己的外甥,知根知底不用担心什么。这是自己接班人的最佳人选了,要是错过了,以后再想找一个这样的人,那几乎是不可能了。沈明航在心里想着。   “去,把小姐叫进来。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沈明航向一旁伺候的丫环道。   不一会儿,沈燕便来了。   不过,她不是走进来的,而是飘进来的。   看样子,她应该比她老爹喝的还要多,这脚下的步子也跟着晃起来。就这样摇摇晃晃的进了院子。跟在身边的丫环想要扶她,她却不让扶,说自己没醉。   沈明航一看到自己的女儿这副模样,便不由的寒起了脸。要知道,虽然最近几十年,因为王明阳的心学大量传播,大明的社会风气已是大为改变。人们对于从前的那些礼教的束缚早已看淡了许多,何况沈家还是商贾之家。   可是沈燕必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这样大晚上的,在外面喝到烂醉的回来,就算是放在现代社会,她的父母们看了也会生气。   所以,沈明航也不例外。这一回,他是真的生气了。   沈明航将手中的酒碗重重的摔在桌上,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么大晚上的,竟然在外面喝的烂醉的回来。”   “爹,我,我没醉。我这也是遵照您的吩咐,学着多结交些商场上的朋友嘛!爹爹您不是常教我,在外要多、多交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嘛!”   沈明航气的一时说不出话。   “我那是……”沈明航说到这儿,突然看到俞仁还坐在旁边,于是便住了嘴。“好好好,那这事就不提了。你过来,爹爹有事要跟你说。”   沈燕挤在她老爹与俞仁之间,一屁股坐了下来,这身子便靠在了俞仁的身上。俞仁有些为难,只好伸手扶住。别看沈燕看上去挺瘦,可这扶在手里还真是不轻。还好,俞仁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书生,虽然沈燕的半天身子都压在了他的手臂上,他还是混不在意。   “爹爹,我跟你说。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有趣的朋友,改天介绍你认识。”见俞仁对她半边身子的压力毫不在意,沈燕便坐正了身子,向她爹道。她这是想要故意为难俞仁,可不是要故意让这位她看不上眼的表哥吃豆腐。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表妹心思   俞仁也看出来了,其实沈燕明显是装醉的。因为俞仁在方才沈燕向他靠过来的时候,并没有闻到表妹身上的酒味。俞仁有些明白了,表妹显然也已经知道了舅舅要将她嫁给自己的事情。而她故意装做深夜醉酒,显然是要来吓唬自己,好让自己主动取消这桩婚约。   想到这里,俞仁已经有了主意。   沈明航听女儿说要给自己介绍一个朋友认识,便随口问了一句,“是什么样的朋友啊?”   “是一个蒙古的朋友。我这朋友有趣的很,为人十分爽直,心里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不像我们大明人,说话总是拐弯磨角的,听着都累人!”   “噢!今天跟你一起喝酒的便是她吗?”沈明航此时已放下了酒碗,端起旁边丫环递过来的一杯茶。   “是啊!他们刚到松江府来,没有门路。前几天我给他们介绍了单生意,他便一定要请我吃酒。我本说不用了,他反而生气起来,说是我看不起来。”沈燕一面说,一面便随手拿起老爹的筷子,在桌上夹了口菜送到嘴里。   “没想到,他们蒙古的妇人比我们大明的妇人还要利害,居然跑到这万里之外来做生意。”沈明航感叹道。   沈燕笑起来,“什么妇人啊!他是个男人啊!”   沈明航听到这话,像是突然被人踩了尾巴,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你大晚上的,居然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出去喝酒?”   沈燕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爹爹您别生气嘛!我不过是去出喝个酒,又没做什么。您不是也常跟朋友出去喝酒,深夜不回的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表哥,你说是吧!”   沈燕说完,还故意的问上俞仁一句。在她想来,自己这位迂腐的书生表哥,听到自己的这翻话,只怕要被吓的半死了。如此,就算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怕他也不敢娶自己了。   可是,让沈燕失望的是,俞仁依然笑容满面的看着自己,还点头称是。   俞仁的反应让沈燕有种要抓狂的感觉,她好容易精心设计了今晚的好戏。原打算就此一举将表哥吓退,从此取消与表哥的婚约。可是没想到,眼见自己的招数用尽,对方却一点没有反映。   沈明航倒底是老狐狸,方才他是被自己女儿的行为给气着了。这时见女儿说话总是要不时的去看一旁俞仁的反映,沈明航一下子明白了。心,也就跟着放了下来。   见老爹也不再配合自己,追问自己今晚的行踪了,沈燕也明白了。自己的把戏早就让他老爹跟旁边的这位,一向被她视作单纯的表哥给看穿了。   “反正我是不会嫁他的。”沈燕眼见此招无效,便干脆的挑明了。   从前,每次女儿发脾气,最终都是沈明航主动退让,以满足她的要求。可是这一次,沈明航没有退让。“我跟你说,这次你要是不嫁,以后一辈子也别想嫁了!”   沈明航这次是真生气了。   “不嫁就不嫁,大不了,我到庵里做姑子去!”说完,沈燕气鼓鼓的跑了出去。   俞仁见沈燕不是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向外跑的。不由的担心道,“要不要去追她回来。现在这么晚了,表妹一个人出去只怕不太安全吧!”   “没事,她不是还有两个跟脚的丫环嘛!咱们别去理她。她这性子就是我从小给惯出来的。从小,我看她娘死的早,便事事依着她。为了她,我连续房都没敢娶,只在外面悄悄娶了个小,还不敢把这事情让她知道。   她却一点也不体谅我这做爹的难处。这次你们俩的婚事,我还做定主了。看她能怎么样!”   “这不好吧!”俞仁劝道。“我看燕表妹的脾气犟的很,这万一要是真的出点什么事就不好了。”   沈明航拍了拍俞仁的肩膀。“放心吧!从今往后,燕儿是我女儿,你是我女婿。有事我绝不会偏袒她,这你放心好了。你们两个的事情,就由我做主了。你表妹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她虽然有时偶尔做出点出格的事情,但是大体还是识的,太出格的事情绝不会做。这个,你就放心好了。   她所以不同意你们两个的婚事,不过是因为对你不了解,怕所托非人。现在你住到咱们家来了。今后你们在一起相处的多了,她对你了解的深了。就凭仁儿你的能力,我相信要赢得燕儿的心,那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眼下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跟你表妹搞好关系,咱们争取把这婚事给早些办了。至于丧期的忌讳,你就不必在意了。这也是你爹的遗愿,咱们也算是遵照他的遗愿,不算犯忌。   “可是……”俞仁还想说些什么,沈明航却已经拍着他的肩膀起身走了。   俞仁无耐的匆匆吃了几口饭,也回房去了。   此后一连几天,俞仁都没看到到沈燕。俞仁也不在意。这倒正好落的清静。白天,他随沈明航到沈家各处的铺子里查看一翻,晚上便回到他的小院里读书,日子倒也过的惬意。   只是,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就在俞仁来到沈家的第七天,沈家突然出了一件大事。   事情的导火索,还得要从沈燕身上说起。   沈燕自那晚公开拒绝与俞仁成婚之后,便再没有与俞仁碰过面。不过,正如她爹所料,她也并没有离家出走,而是照旧的每日带着两个贴身丫环出门闲逛。   这一天,沈明航正与俞仁坐在书房里盘帐,便有个小丫环飞一般的跑进书房。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沈明航倒很镇定,他从容的放下手中的帐本。“怎么了?这样慌慌张张的,不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话了吗?在我盘帐的时候,无论什么事都不要打扰,你忘记了吗?”   那丫环更慌了。“翠玉没忘。可是,可是小姐,小姐她……”   “小姐怎么了?”突然听到女儿出事,沈明航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此生就只这么一个孩子,沈燕便是他的命根子,让他如何不急。   “小姐她,她跟着个蒙古的贩子跑了!”翠玉终于把话说完了。   “什么!”沈明航有些不敢相信,他不相信自己的女儿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小姐她跟人跑了!”这一次,翠玉说的更加清楚了。   一旁的俞仁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大吃了一惊。虽然沈燕做风一向大胆,可是这私奔的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的出来的,何况对方还是个蒙古人,也就是说是外国人。眼下的时代可不同于二十一世纪。在这个时代里,汉人一向把大明视作强大、富庶的中央帝国,而江南更是大明最富庶的地区。   沈燕这样一位江南富庶之地的富商的女儿,居然跟着一个穷地方的蒙古人跑了,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见沈明航一直呆呆的站着,没有说话,俞仁有些担心起来。   “舅舅,您也不必太过生气,也不要着急。说不定这事也是表妹故意吓您,跟您闹着玩的呢!咱们先把事情搞清楚,再想办法解决。”俞仁在一旁安慰道。   可是沈明航仍然全无反映。   “舅舅,舅舅!”俞仁轻轻叫了两声,沈明航还是全无反映。   这时站在他们对面的翠玉突然大声叫起来。“不好了,老爷的嘴巴歪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祸不单行   俞仁心中一惊,赶紧去看。果然,沈明航的嘴巴已经歪向了一边,同时身子也开始向后倒了下去。还好俞仁发现的及时,一把扶住了。   “快,快去叫大夫。老爷中风了!”俞仁叫起来。   沈老爷中风、沈家小姐跟人私奔的消息,很快便在松江府传开了。必竟,沈家在松江府还是数的着的头面人家。人就是这样,当看到哪个一向被自己视为高高在上的人物,突然倒了霉,便兴奋的不行。比自己中了大奖还要高兴。这就是人性。也正因为这种心理的作祟,沈家的事情在松江府传播的格外的快,不多久,便成了巷尾皆知的事情了。   沈明航得的是中风。虽然及时请了名医治疗,可还是半身不随了,说话也基本听不懂。也仅仅是捡回了一条命。   这个突然的意外,让俞仁一下子成了沈家真正的主人,因为沈明航在松江并无太多亲眷,连个侄子也没有,有的也都是相隔好几代的族亲。俞仁这个外甥便顺理成章的接管了沈家。可是他所要面对的,却不仅仅是舅舅的病。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是很有道理的。就在沈明航倒下的第三天,沈家在松江府的九间铺子,便有五间的掌携款潜逃了。   这个措不及防的意外,让俞仁一下也慌了手脚。在沈家,他是一个实足的新人。短短的十天时间,他根本无法辩出哪些人是可用的,哪些人不能用;所熟悉的人,除去由他带来的曹安,还有就是他身边的丫环春梅了。可是,沈家又偏是家大业大,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搞定的。   家里的事要管,还要照顾生病的舅舅;外面的事情也要管,不然用不了多久,只怕沈家的偌大家业便要被那些奴才们给瓜分光了。俞仁无耐,只好第一时间去府衙报了官,以便借官府之力追捕那几个卷款私逃的掌柜。   可是松江府居然没有知府,最大的官便是个六品的推官。只因俞仁遇上了个中国历史上最最有名的懒皇帝——万历。他对于政事一向不太热心,听说已有二十年没有上朝了。这最终造成了大量的衙门缺员。这松江府便是如此,整个一个府衙,既没有知府,也没有通判。所有的大小事情,推官一人说了算。而这位推官也已在此任上足足干了有十三年了,两任的任期都过了,他的上级们一个个都调走了,却没有人调来,最终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这位推官姓焦,是个六十上下的老头子。焦推官听说俞仁家的事情,起初很热情。还信誓旦旦的,说一定帮他们家追回潜逃的那几个掌柜。于是俞仁千恩万谢的走了。   可是,俞仁走后,这位焦推官却一点反映也没有。连个追捕的告示也没贴。俞仁恍然大悟,一定是自己的见面礼送的太少。于是,紧张又派人另备了份价值百两的厚礼送过去。   可是没想到,这位焦推官礼收了,事情却照样不办。并且还借下人之口,带话过来。说是此次追捕沈家几位在逃的掌柜,必然过州穿府,捕役们辛苦不说,还花费极大,只怕没有千两银子也是不够的。   俞仁听了这话,大骂这姓焦的太黑。这简直就是趁机敲竹杠。不过,沈家的这五个卷款跑路的掌柜带走的可不仅仅是几两银子,他们都是伙同铺子里的一些其他伙计,几乎把铺子给搬了个空。   俞仁粗粗的算了一下,这损失不下万两。更要命的是,他舅舅这病生的根本就不是时候。沈家此时正有一批棉布新压在仓库里等待出手,这周转的银子方面便吃紧的很了。   这种时候,就算是俞仁想要给焦推官一千两银子,却也一时拿不出来了。最终俞仁狠了狠心——算了吧!这事先这么拖着。待有空手时再来处理。   在一片混乱的局面下,俞仁被搞的焦头烂额。起初的两三天,他是到处跑。哪儿有事,便到哪儿。可是很快他便发现,这样子根本不行。沈家的事情太多了。而他来的时间又太短。那几个管事的,他也暂时还摸不清谁可信认,谁不足信。   于是,俞仁便大胆起用了几个人。府中,内府的事情便全部交给他身边的丫环春梅,外府的事情便交给原来的管家沈忠。他则带着曹安负责沈家的各项生意。   通过这几天的了解和梳理,俞仁渐渐的摸清了一些眉目。此时的沈家,不算被掌柜卷财物跑路的几间铺子,这剩下的生意,最重要的便是织房了。   沈家的织房生意要占整个沈家生意的七成,这如今减去五间铺子,就几乎占了九成。而利润也占了六成以上。所以,俞仁便把自己的几乎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织房的生意上。   他派曹安长期驻守织房,重点是看仓库。他自己则在沈府与织房之间来回两地跑。还好,沈家的织房也在城内,离着沈府并不远。   织房这里不仅赚钱多,用钱也多。由于沈家帐面上的可用的流动银子已经不多,而织房又要不断的进货生产,这让俞仁十分的为难。当然,更关键的是,自从他舅舅去世以后,他们沈家织出来的棉布便没卖出去过几尺。   原因很简单。沈家铺子里卖的布并不多,主要是靠几个大客户。可是自从沈明航病倒以后,这几个大客户便也都跟着被人一一挖走了。   眼见着仓库里的棉布越堆越多,而手头的银子也越来越紧,俞仁犯起了愁。   长这么大,俞仁还是第一次接手如此大的一个家族企业,而且还是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又几乎没有一点让他熟悉业务的时间。俞仁觉得自己就像是掉到了一个巨大的迷宫里,怎么也走不出去。   不过,虽然心里着急,表面上,俞仁还是装着一副镇定的模样。这上上下下的一大家子,再加上外面的织房里的,可是好几百号人呢!如果他乱了,那就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了。   为了表现自己的镇定,以便让手下以为沈家的情况并不怎么糟,俞仁这天一大早特意提个鸟笼出街上去逛了一圈。然后又提着鸟笼顺便到织房里转了一圈。   织房里还是老样子,大家都在各忙各的。织工们正忙碌的在织机上干着各自的活儿,几个管事侧集在一起不知在聊着什么。见到俞仁进来,几个管事赶紧散开了。不过他们的眼睛马上又瞪圆了起来。   因为他们看到俞仁居然悠闲的跺着四方步走了进来。   俞仁照例的在各个织房里转了转,然后便去了仓库。沈家织房的仓库很大,里面堆满了像小山一样的各种花色的棉布。沈家的织房只产棉布,不产丝绸。仓库里除去一个管仓库的,还有一个专门的帐房先生。   这个管仓库的原是一个叫沈舟的,是沈明航的一个本家兄弟,沈明航生病以后,俞仁便把曹安给派过来给他当下手。借口是仓库最近存的货多了,事情也多,怕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的很,这是俞仁防止再发生像前几天那样掌柜伙同伙计偷盗沈家财物的事情再发生。   俞仁来到仓库区。这儿一共有三四十间房子。全都用大铁门锁着。其中打首的一间是办事房。俞仁提着鸟笼来到办事房,却见里面只有帐房先生一个人。   这位帐房先生四十上下,个头不高,长的很瘦弱。平常也很少说话,俞仁向来都没太注意过他。   见沈舟与曹安都不在,俞仁便将手里的鸟笼放到桌上,并随口问了帐房先生一句。   “沈三舅跟曹安出去了吗?”   帐房先生看了俞仁一眼。“沈三爷跟曹小哥去仓库点货了。这儿就我一个无用的半老头子,俞东家不必装的如此辛苦。” 第一百三十四章 帐房先生   俞仁心中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做作,都被面前的这个不起眼的帐房先生看了个通透。看来,这还真是位深藏不露的人物。   “先生此言何意?”俞仁假装不懂,要试探试探这个帐房先生。   帐房先生放下手中的一册帐本,从容的站了起来。“沈东家新病,俞东家又刚到松江未久。沈家的生意七成在于这织房。而织房里的这些棉布主要都是销给几位向北方贩货的老客商的。   这如今,沈东家病倒了,而那几位老客也都一一被徐家给招揽了去。咱们仓库里堆了如此多的棉布没销出去,可织工的工钱、进棉花的钱却一项也不能少。如此下去,用不了两个月,沈家织房便会入不敷出。   沈东家既无子嗣,也无侄婿,而沈小姐正好不在家中。俞东家此时一人肩负如此重担,而您居然还有心情提笼架鸟到处闲逛,您这不是故意做给下人们看的,又能是什么呢!”   帐房先生一语道破俞仁的心思,俞仁也不否认。   于是俞仁向帐房先生深施一礼。“先生真是真人不露相,小子今日正是身处危局,一时彷徨无计,还请先生教我!待来日沈家脱出危局,小子定当重谢先生。”   说完,俞仁亲自端了把椅子,请帐房先生坐下。   帐房先生也不客气,便坐了下来,然后随手在桌上画了两个圈。“大家都知道松江府是东南一带盛产棉布之地,这儿产的棉布不仅质地好,而且还便宜。而在松江府,最大的两家织房便是沈家与徐家。   原来,松江府的大小织房可以说数不甚数。可是由于最近几年徐家与沈东家的努力。徐沈两家的织房产量已占到了松江府棉布产量的四五成。而我沈家的织房产量便占整个松江府棉布产量的二成有余。   这一次,徐家突然接去了我们家的几位老客,一来是因为沈东家突然病倒了,再者,他们也一定为他们开出了更低的价格。   可是,他们徐家突然接了这么多单,织房必定一时产不出来。想要凭着在其他小户那处收货来填充,大多数的小户也都有着固定的客源,凭此收上来的数量也有限的很。   以我猜想,徐家打的算盘必然是认为,只要让我们沈家的棉布暂时销不出去。到时他们便可以借机找人上门,压低价格,将我们的棉布买过去。   如此一来,我们沈家的生意命脉便掌握在了他们徐家的手里。从此在松江府,织房业便由他们徐家一家说了算了。”   俞仁听着帐房先生的分析,是越听越是佩服。他对这些情况也了解一些,可是却完全没有像帐房先生分析的如此深。   “如此,我该怎么办?”俞仁急切的问道。   “东家如果与徐家去争那些老客,一来沈东家新病,不能出面;二来,如此相争,必然两败俱伤。沈家就算是将几位老客争取回来了,这价格也必然被大大打压。将来这织房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了。   如果去争取徐家的客人,徐家也必然想到这一点,不会不防上一手。只怕也难以奏效。   我认识一位走南洋的大商家。他们每年也都要收不少的棉布。不过,因为听说这位大商家出身有些不太干净,沈东家当年为了怕惹祸上身,便没有去与他们做生意。   眼下,这已是我们最后的希望。至于争取徐家的老客方面,我认为还是要派个得力的人去。不为了拿来订单,而是为了把徐家的价格也压下去。徐家既然想吃掉我们,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俞仁连连点头。“商场如战场,先生所言及是。争取徐家老客的事情,我便托付给先生了。需要些什么,先生尽管明言。至于那位南洋海商,也还是要请先生帮我引荐引荐。”   帐房先生站起来,“放心吧!徐家的几位老客,我都知道,回头我先找几个熟人牵一下线,与他们分别约个时间,东家再出面与他们聊一聊。顺便给他们开个低价。不过价格也不宜太低,要让徐家的老客们既觉得这个价格有诱惑力,又不至于低到不现实。   如此,万一他们真的向咱们买。咱们也可以卖些给他们。   至于南洋海商那边,我也没什么熟人,只能帮东家引荐他们一位管事认识。这后面的事情,便需东家自己搞定了。”   俞仁连连点头。“如此,便足够了。”   说完,俞仁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帐房先生。“这点银子,先生先用着,如果不够打点,随时向我开口。需要些什么人,也尽管直说。   从现在起,您就跟在我身边,帮我处理棉布销路的问题,至于这仓库的帐目。回头我自会找人接管。”   帐房先生伸手接过银票。“好,那我现在就先去联系一下熟人。”说完,便转身走了。   俞仁望着远去的蔡帐房,心中渐渐有了几分底气。终于在纷繁杂乱的沈家事务中理出了一些头絮。虽然自己暂时还不能确定,这位蔡帐房给出自己的主意是善还是恶。但至少他的这一翻分析是有道理的。   接下来的几天,俞仁先去会了几位徐家的老客商,跟他们报了个低价。不过,正如帐房的蔡先生所预料的,这几位起初听了俞仁的报价,都显的很有兴趣,可是接下来却没有了后文。   俞仁知道,这一定是徐家也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和价格。虽然没能在这几位身上拿到订单,但这本就在俞仁的意料之中。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如何攻下南洋海商这个城堡了。   这几乎已经成了俞仁唯一的希望。   这一天,蔡帐房终于托一位相熟的朋友,联系上了那位南洋海商手下的一位管事。   本来约好了上午辰时,在太白居,俞仁请这位姓焦的管事吃饭。可是俞仁带着蔡帐房还有他的那位叫欧阳明的朋友,在太白居从上午辰时一直等到了午时,这位焦管事才姗姗来迟。   见到这位焦管事抬着高傲的头,俞仁的心里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暗自在心中猜测,这一桩生意只怕不是那么容易拿下。   果然,焦管事十分托大的在主位上坐下后,连看也不看俞仁一眼,便直接问一旁的欧阳明。“你今天请我来吃饭,只怕不仅仅是吃饭吧!有什么事情,就快些说好了。我忙的很,一会儿还得回铺子。上午收了一大堆的货都摆在那儿,还没来的及分类清理呢!再过半个月便是出海的日子了,这些货可得早些准备好。”   欧阳明赶紧给焦管事斟了一杯上好的竹叶青酒。“都知道您老是大忙人。不过,既然来了,总要吃过喝过再走。我也难得请您老一次,顺便还有两位朋友给您引荐引荐。”   欧阳明说着,赶紧给俞仁和蔡帐房介绍了一下。   那焦管事眯着眼看了俞仁一眼。“你就是沈明航的外甥吧!听说了。沈明航最近一病不起,你小子倒是幸运的很,拾了个现成的金元宝!”   这焦管事说话无礼的很。俞仁这心里便有着几分不舒服。可是又拿他没有办法,谁让他现在有求于人呢!只能忍着。   焦管事一面拿起桌上的一个鸡腿啃起来,一面向着俞仁道,“今天是你要找我吧!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看在欧阳明的面子上,我都会尽量帮着你的。谁让大家都是朋友呢!”   说完,焦管事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欧阳明。欧阳明会意,赶紧把俞仁事先交给他的一块足有二十两的银子悄悄塞到焦管事的袖子里。   那焦管事接了银子,脸上的笑容便更显的灿烂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贪心小鬼   俞仁见姓焦的接了银子,这才道,“想来焦管事也听说了。这事我也不必瞒您。我们家自从舅舅生病以来,便走失了好几位老客。如今织房里的棉布堆的有些多,想让焦管事帮着想点办法。”   焦管事轻轻放下手里的鸡腿,“俞小相公何必隐瞒。此事其实我早就听说了。你们沈家的所有大客商都被徐家给抢了去。如今只怕仓库里的棉布已经堆成了山了吧!又何止仅是有点多。”   俞仁见这个焦管事早已将他们俞家的内幕打听的十分清楚了,便知道这一回的生意不会那么好谈。   “焦先生说的不差。我们家的情况目前确实是有些遭,这也是我今天来找焦先生的主要原因。”   焦管事眯眼一副傲然的样子,听说俞仁的话。   “听说你们东家一向自命清高,嫌我们这些海商身上不干净,不屑与我们做生意。今日俞小相公怎么又会求到我张家的门上?”   俞仁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了,他没想到这个姓焦的如此不卖他的面子,明明收了自己二十两银子的好处,却还是如此的不给脸。俞仁看了看一旁的欧阳明,没有说话。   欧阳明是聪明人,一见大家气氛有些僵,便赶紧出来打圆场。端起酒杯向焦管事道,“咱们今天出来是喝酒的,那些生意上的事情,回头有空再谈不迟。来,我先敬焦大哥一杯。”   那焦管事却看也不看欧阳明一眼,只是盯着俞仁道,“小子,我把话摆明着在这儿吧!你们家棉布的事情,给我五百两,我包你销完眼下仓库里的全部货。我们张家每年有五条大船出海,我至少可以给你挪出一条船来,装你沈家的棉布。”   俞仁听到欧阳明张口就要五百两银子,不由的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一个普通商户的管事便有如此的贪心。于是,他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来,撂下一句话:“真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说完,俞仁一甩袖子,走了!   出了太白居,蔡帐房才小跑着赶了上来。   “东家您方才太冲动了。这下子得罪了焦管事,这棉布的生意只怕就黄了。”   俞仁却不以为意。“没什么大不了。我就不信,没有他姓焦的,我这棉布的生意便做不成。他又不是东家,他不跟咱们做这生意,我直接去找他们东家去便是。大不了,我们把价压低一些。咱们沈家的棉布质地比那些小户做的精细,价格便宜,还怕他不收吗!”   蔡帐房叹了口气。“东家有所不知。这姓焦的所以如此骄横,是因为他仍是府衙焦推官的本家侄子。他虽然在张家的铺子里名义上只是个管事,可实际上却是半个东家。他们东家张顺义明知他经常贪没一些生意上的银钱,还往往在收货时吃卖家的好处,可是却装作不知,便是因为他的这一层关系。   张家在松江府的生意虽然不小,却还要多多依赖他从中与官府和船舶司的人打交道。因此,便是张顺义也不敢多得罪他。   我听说这个焦荣小气的很。东家您今天伤了他的面子,这与张家的生意便一定做不成了。”   说到这儿,蔡帐房忍不住叹了口气。   俞仁这才知道自己方才的一时冲动,居然带来这样严重的后果。可是,此时后悔已经没用了。再说,让他卑躬屈膝去讨好这个姓焦的,俞仁实在受不了。“不就是一单生意嘛!我还就不信了,没了他焦荣,我便接不到生意!”   蔡帐房接口道,“陆商的生意已经被徐家几乎独揽了。海上的生意又一向并不稳固。如今又失了以向南洋贩布为主的张家。只怕东家就算暂时找到客商,解决了眼前的存货,这后来的织房棉布的销售还将是一个大问题。”   俞仁突然问蔡帐房道,“难道,我们就不能自己贩布吗?为什么一定要把命运交到别人的手里?”   “这个问题,从前沈东家也曾考虑过。可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能够帮他长途跋涉的去贩布,如果他自己亲自去,又无人照管家中的这些生意,所以只好将织好的棉布直接卖给那些布贩卖。虽然利薄些,却无任何风险。”   俞仁低头不语,他的心中开始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第二天,松江府的茶楼里,便有流言传来。说是沈明航的外甥不堪压力,独自泛舟海上了,抛下个偌大的家业,无人照管。   这沈家在松江府近几年生意发展的很快,沈明航从他爹手里接手时,他们沈家在松江还是个排不上名的小户,顶多只能算是个殷实人家,可到了他的手里,十年不到,便已成了松江府两大织房主之一,拥有织机上千台。   所以,松江府的人们大多看沈家是既羡慕又嫉妒。这眼下终于看到沈家倒了霉,这些人也是大大的满足了一下自己的某种心理。于是,沈家一切的坏消息在松江府,也便传的格外的快。   可是,这关于俞仁出走的传言才只传了三天,第四天便传不下去了。因为俞仁又坐着船回来了。   去的时候,俞仁是孤身一人,坐着条小渔船去的。回来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还是那条小渔船。   于是便有好事者,私下向那船夫打听,问他这几天载俞仁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些什么人,干了些什么事。   可是,众人却发现,这船夫自从出了这一趟海之后,便像是哑掉了一般,无论谁问他关于这次出海的事情,他都闭口不言。   这样的怪事让人们更加的不解,于是关于俞仁这次出海的猜测便更多了。有说他是带了一船的财物,本打算出海逃到他老家福建去,却不想在海上遇到了海盗,被抢劫一空,只得回来。   也有说他是原本打算私携沈家的财物,逃回他福建老家,但半路上突然良心发现,然后又折转回来的。   不过,无论哪一种版本,众人的结论却是一致的。这个俞小相公绝对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利害,更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善良,这一回沈家只怕要倒了。   可是,这种结论也只在松江府的酒肆茶馆里传了五天,第六天便再没有人说了。因为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一天城门刚开不久,便见到五个身着怪异装束的人进了城。原本,在大明,因明阳心学近数十年的传播,加之官员的严重缺失,无人管教引导,如今的世风已是大改,奇装异服也是常有的事。可是这几个人的穿着却有些怪,而且这五个人还都是松江人认识的老熟人。   他们便是前些天,伙同铺内伙计,卷了沈家铺子里的财物跑路的那五名掌柜。   此时,这五人人人光着上身,背上背着两根荆条,向着沈府行去。   这一幕中国人都太熟悉了!负荆请罪啊!   这一下,看热闹的人可就多了。一时间人们又纷纷猜测起来。原本,大家都不看好这个俞小相公,认为他是个贪心,又没能力的家伙。沈明航这么一倒,沈家那些精明似鬼的管事们还不把沈家给掏空了啊!   前面的那五个掌柜便是最好的表率,他们这算是胆大的。胆小的不敢明来,但是暗中贪没、做假帐,这却是必然的。用不着半年,沈家必然要破门,这是松江人公开的观点,也是主流观点的代表。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五个大胆的表率这一次居然自投罗网,主动送上门来。还搞了这么一出负荆请罪。   这几个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如此觉悟的人啊!要是有这样的觉悟,当初他们也就不会做那样的事了。   于是,大家最终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他们是被迫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沈家流言   看来,这个俞小相公并是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啊!这五位掌柜必是被这位貌似善良的俞小相公,使了什么阴狠手段,这才不得不演出如此一幕的吧?不过,这一招,对于震慑那些打算在沈家这块大肉上,狠狠啃上几口的沈家的蛀虫们,倒是起到了一个很好的效果。那些原本因沈明航的突然病倒,而打着歪心思的管事和伙计们,眼见他们誓欲追随的五位掌柜如此狼狈的回来了,自然的也都一一收起了他们的那些歪心思,老老实实的好好干活了。   这五名掌柜回来后,虽然负荆请罪,但俞仁并没有因此便原谅了他们。仍然将他们交到了官府。不过,大概是他们向焦推官使了钱,几人倒也判的不重。每人除归还贪没的沈家家财外,便只挨了三十大板,然后流放一千里。   可是,很快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再次传出来。这五名掌柜刚刚被押出松江府城没一天,便被一伙强盗给杀了。这个消息传回来,松江的人们都暗暗吃了一惊。虽然他们也觉得这五位掌柜乘着东家有难时落井下石,死有余辜。可是,必竟要是俞仁真的动手把他们杀了,却是大明律法所不允许的。然而这样子的死法,却与俞仁、沈家没有丝毫关系。   所有人都认定这五名掌柜就是俞仁找人杀掉的,可是谁也没有证据,也没有人愿意为他们出这个头。   这五名掌柜的下场,对沈家的那一批原本心思歪歪的大小管事们却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极好效果。虽然俞仁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们却再也没有人敢想什么歪心思了。沈明航初病之时,他们都觉得俞仁年轻,又刚刚接手管事,什么也不懂,好糊弄。   特别是在看到那五位掌柜所做的表率之后,很多人都开始在私下里联络、谋划着他们侵吞东家财产的大计了。而这五位掌柜的突然之死,让所有这些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也赶紧的悄悄停下了自己的那些见不得人的计划。   于是,俞小相公阴毒狠辣的形象,便在松江府传开了。   然而,很快又一件事的发生,让松江的人们对俞小相公又有了新的认识。他们第一次承认,沈明航的这位外甥并不像他们起初所认为的——是一位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他的经营能力也是不可小视的。   这一天,松江的人们看到沈家用大车拉了足足几十车的棉布送往闵港,然后马车回来,又接着拉,足足拉了一天。有在闵港做事的人们回到城里便传来了。说是也不知沈家从哪儿弄来的那么多的船,足足的有二十多条。那些棉布足足的装了二十多船,这才起航走了。   这一条消息传开,原本对俞仁还带着轻视之心的松江人,一个个都自动的收起了这种轻视。而徐家的主事徐三少爷更是拍的大腿都悔青了。他原本打算这一次乘着沈明航病倒,可以一击而中,乘机将沈家搞倒。从此由他们徐家独揽松江的棉产。没想到最终却是自己压低了价格,却仍然没能搞倒沈家,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却说俞仁这一次能够彻底翻身,全仗许心素的帮忙。那日他从太白居出来,听了蔡帐房的分析,认为张家的这单生意一定是做不成了,他便生出了去找许心素帮忙的念头。   于是,俞仁便向蔡帐房打听这南沙岛在什么地方。   蔡帐房有些奇怪。“南沙岛就在吴淞口出海十几里的地方。倒是一个不小的岛。我小的时候还曾到上面去过一次。岛上住户也有上千,只是最近一二十年却没人敢去了。东家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噢!我是听人说那岛上的人,家家都有船,还有不少是专做海上生意的。我便想去寻一寻,看能不能搭上几个出海的大商,把咱们的棉布卖给他们。”俞仁并未隐瞒,但也没有对蔡帐房完全讲实话。   “这可万万使不得啊!这样子太冒险了。我听人说,最近十几年,那儿已被一个姓许的大海盗给占了。虽然那儿确有许多做东洋、南洋生意的船主。可是,他们那都是私船,没有船舶司的公文的。听说他们的船上还有火炮和鸟铳,船舶司的官员们对他们也是有心无力,甚至有些怕他们。   这样的商人,是不适合咱们这样的人家去公开接触的。沈东家当年,连张家这样的稍不清白的商家也不愿意往来,何况南沙岛上的那些不清不白的海商。”   俞仁听了蔡帐房的话,没有出声。他知道,这样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可是,不这样,又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挽救沈家的危局了。   俞仁在屋里想了一夜,最后还是决定试一试。这件事,他没有再告诉任何人,只是让蔡帐房给他找了个小渔船。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的行动是很冒险的。不仅仅是因为许心素他们的不合法的身份,如果被人知道,告到官府,他会有通匪之罪;即便没有这一条,南沙岛那么大,他也从来没去过,又不认识人,想要找到许心素,也并不容易。要是遇上哪个不识相的海盗,把自己就地给处理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是,为了舅舅毕生经营的事业,俞仁还是决定冒一次险。   午后,俞仁便乘着一条渔船沿黄浦江一路向东去了。因为俞仁给的船资是普通客人的三倍,渔家也不多问。   直到小船驶到了吴淞江上,渔船上的船夫才开口向俞仁问道,“小相公这是要去哪儿?如果您要出海,我这种小船是万万不行的。虽然这个时候,海上的季风还不太强。可是也不是我们这种小船可以承受的。”   俞仁笑而不答,“你继续驾你的船便是。至于我去哪儿,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不会让你涉险的。要知道,你涉险便等同于我涉险。”   船夫听了这话,不再多问了。   可是,一直到渔船驶出了吴淞口俞仁还是没有一丝要让小船调头转向的意思。船夫再也忍不住了,“小相公,再走咱们可就要出海了。这一带海上有一个大海盗,听说很利害,要是咱们落在他们的手里,那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放心吧!不会有海盗的。我只是要到南沙岛上去看个亲戚!”俞仁轻描淡写的道。   船主一听这话,立时吓的脸都白了。   “小,小相公莫要开玩笑了。那南沙岛就是海盗的老窝。咱们去那儿,那不就等于是去送死嘛!这小人可不敢去。小相公您还是另找别人吧!”说着,船夫便要调头。   俞仁此时终于显现出他无赖的本性。就见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顶在船夫的腰上。   “你去不去?不去,我就一刀杀了你。反正现在已经到了海上,就算把你杀了,我也只需将你往海里一丢,便谁也不会知道。”   船夫看到俞仁手里的匕首,心里便慌了,哪里还敢说不去,只好连连点头。   俞仁见船夫不敢不去,便从怀里掏出一根绳子,将一头系在船夫的脚上,另一头则系在船上。船夫看了不解,“小相公这是做什么?”   俞仁露出一个贼笑。“你不是说海上风浪大嘛!我这不是怕你不小心掉到海里,上不来嘛!”   那船夫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俞仁这一招,是要防止自己突然跳船逃走。本来,他也正有此打算,却没想到先一步给俞仁看穿了。船夫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一路提心吊胆的将俞仁送到岛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南沙小岛   原本,他还存着侥幸心理,打算寻个无人的地方,将俞仁送上岛,他便可以操船赶紧离开了。也未必就一定会被海盗们发现。   可是,当小船靠岸后,俞仁却不急着上岸,反而让船夫先上岸。这船夫十分不解,可是又不敢问,只好老实的上了岸。   俞仁也跟在船夫后面上了岸,船夫被俞仁逼着一路向前走,可是他总是提着脚步,走的十分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弄响了什么东西而招来了海盗,甚至连踩到枯树权发出的轻响,他也要吓一大跳。   俞仁看到船夫的谨慎模样,心中好笑,不过他也不去管他。两人走不多久,便看到远远的过来了一群人。船夫一见这群人,便吓的掉头就跑。   可是船夫必竟是船夫,再快也快不过俞仁。就见俞小相公再一次露出他的无赖本性,一伸手,便把船夫又抓了回来。   “你跑什么!”   “他,他们是海盗!”船夫颤抖着声音道。   俞仁笑起来,“我找的正是海盗。放心,有我在此,保证你不会有事。回头我再多给你五两船资便是。不过,今天的事情,任何人你都不能跟他们说。否则,我保你会有灭门之灾!”说到最后,俞仁的眼中,露出凶光。   船夫被吓的一哆嗦,赶紧连连点头。   那几个岛上的人,也看到了俞仁他们。这些人本就是许心素的手下,是负责在这一带巡逻的。见到岛上上了人,便赶紧跑过来。   “什么人?这儿是私人岛屿,不许随便上岛。还不快快离开,否则便要把你们囚禁起来了!”   那船夫听了这话,转身又要跑,却被俞仁一把抓住。   “我是你们三爷的朋友。今天特意来拜访的。”俞仁高声叫道。   那巡逻的人听到这话,走出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他看了看俞仁两个,不像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对于俞仁的话便有些不信。   “你说你是我们三爷的朋友?可有什么证据,我们三爷的朋友,那不是各岛的岛主,便是江湖的好汉。哪有似你这般穷鬼一样的书生。”   俞仁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了不引起海盗们对他的贪欲,故意的穿了一身的普通的旧袍子。看上去确实不像是什么有钱人。不过,他也不急,因为他知道,许心素的这些手下,其实主要还是以经商为主,并不是真正的海盗,所以并不会随便杀人。要不然,方才他们看到自己两人便不会提醒他们,让他们下岛了。   想到这里,俞仁赶紧解释。“我是松江府沈家的沈员外的外甥,因为最近我舅舅病倒了,沈家的老客都被徐家抢跑了,我听说你们南沙岛上有许多船都是出海贩货的,所以便想找你们三爷商量商量,能不能进我们沈家几船棉布。至于价格方面,我们一定会尽量便宜给你们。   几人听了俞仁的话,窃窃私语了几句,似乎还起了一个小不的争论。不过很快,他们便达成了一致意见。   “原来是找三爷谈生意的。跟我来吧!”那个小头目说着,收起了手中的单刀。   俞仁两人于是便跟在这几名巡逻的海盗身后,向岛上行去。   走了约了两里地,见到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庄。几名海盗将俞仁带到一间高大的青砖瓦房内,船夫则被引至旁边的一个小屋里,另派人看管着。   俞仁看这地方倒也还算气派,比一般房子明显的高大宽深了许多,估计应该是什么头领的屋子,这心里便塌实的多了。想着一会儿许海来了,自己要怎么跟他说这事情。   俞仁相信,凭着自己与李莹的关系,想让他们帮着运几船棉布到海外去卖,本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他现在手里紧的很,这些棉布运出去,必须得马上有银子进项,不然织房马上就要停工了。   这一停工,织工们就留不住,徐家也必会借机将织工挖走。就只怕到时候等自己的棉布卖完回来,想再重开织房,也找不到这样好的熟练织工了。没有熟练的织工,便不能保证棉布的质量,没有质量,便不能保证销量。如此恶性循环下去,只怕不久沈家的织房便真的要关门了。   这实在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正想着,便见从内进走出一个光头无须的男人。俞仁见并不认识,也不在意,只是礼貌性的笑了笑。那人却大刺刺的在俞仁的旁边坐了下来,转头很有兴趣的望着俞仁。那目光就像是在看着送到嘴边的一块肉。   见这个男人这样的盯着自己,俞仁也有些奇怪起来。可是,他又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一时也猜不透他的意图。不过,他倒也不是很担心,必竟有李莹这一层关系,相信许心素也不会对他怎么样,至多不过找些借口,不给他帮忙罢了。   “是你想要见三爷吗?”光头男人看了俞仁半天,终于开口了。   俞仁见他这话问的不太礼貌,也懒的答他。心道,反正跟你们这些小罗罗们也说不清楚,我只等许海来便行了。   一旁站在光头男人身边的看上去像是这人的跟班,见俞仁不说话,便怒了。他忍不住怒呵一声,“大胆,居然敢跟我们刘四爷拿架子。你以为你是谁呀!三爷,哼!三爷是那么好见的吗?我们四爷今日心情好,又正好有空,出来看看你,那是你三生有幸!你居然还敢在我们四爷面前拿架子!”   那光头男人见手下把俞仁训的差不多了,便抬了抬手。“算了,所谓不知者不罪嘛!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这事就不提了。咱们还是谈正事吧!”   俞仁听了刘四爷的话,只说了一句:“我是来找许海许三爷的。”   那言外之意就是:我跟你刘四爷没什么正事好谈。   那刘四爷一听这话,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甩下一句话,“好,你有种!”然后拂袖而去。   俞仁也不理他。看这刘四爷一副倨傲的样子,俞仁心里便不舒服。他相信,凭自己的身份,就算是许心素亲近来了,也还的对他客气三分。这刘四爷算是个什么东西,又能把自己怎么样?   可是,俞仁错了!很快,他便认识到了,什么叫: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俞仁正低着头喝茶,便立刻有四五名海盗一涌而上,将他围了起来。这些海盗个个手提钢刀,他们将俞仁围在当中,见俞仁并不反抗,便有一人拿着绳子走上来要绑他。   俞仁哪会让这小罗罗给轻易的就绑了,抬起一脚便将那名海盗给踢的翻了个跟头。“你们是些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撒野。还不快快去报告你们许三爷,就说泉州俞仁今日特意登岛拜访。小心怠慢了贵客,三爷饶不了你们!”   俞仁知道,这些人必定是方才的那位刘四爷的手下。不过,他并不相信这位刘四爷敢拿他怎么样。如果是个毫无地位的小海盗,俞仁可能会担心。必竟,他们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么一号人。可是这刘四爷显然在许家比较有地位,那么他便一定听说过自己。   而刘四爷的地位显然又是在许海之下。所以,俞仁一点也不担心。   可是,没想到这几个家伙还真敢不买许海的帐。   “你小子以为有三爷罩着,便可以不把四爷放在眼里了吗!小子,今天爷就让你认识认识,谁才是许家真正的二当家。”   说完,几个人一起向俞仁动起手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许家四爷   可是,他们还是太低估了俞仁。俞仁可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傻帽,没等几人冲到近前,俞仁便先出手了。他的动作没有一点的花哨,只有快、重两个字。   面对眼前的这几个小罗罗,俞仁还真是没放在眼里。他几乎是一拳一个的把他们给放倒了的。   打倒了几人,俞仁并没走。因为他还要等。他要等许海出来。他相信,只要把事情闹大些,许海一定会来。可是,这一次,他又料错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机会把事情闹大。   就在俞仁耐心的等待着刘四爷派他的下一批手下,来跟自己练手时,他的周围突然出现了四五支黑洞洞的铁管。   俞仁被实实的吓了一跳,赶紧举起了双手。“兄弟们别乱来啊!大家都是一家人,方才不过是些小误会。误会啊!”   俞仁还是很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的。他知道,就算自己再能打,也不可能逃过这四五支火枪。这种三眼鸟铳,俞仁也是见过的。它虽然远不及后世的步枪、手枪之类,可是要用它杀人,也还是很容易的。   眼见俞仁服了软,马上便有一个海盗冲上来,用绳子将俞仁绑了起来,口里还骂着,“谁跟你是一家人!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也敢跑到我们四爷这儿来撒野。   告诉你。莫说今天大当家的不在。就算是大当家的在,三爷也要让着我们四爷几分。你小子是个什么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俞仁这一下子也不敢乱说话了。这位刘四爷既然连三眼火铳都抬了过来,显然下了决心,要把自己留下来了。既然如此,他也只能等着这位刘四爷来找自己了。很明显,这位刘四爷所以要费这么多的心思留下自己,必是有所图谋。那么,自己也只好耐心的等着他开口了。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就好。俞仁这样的打算着。   果然,几名海盗将俞仁带到一间小屋里。便马上有个穿着文士服的矮个子跑了过来。   这矮个子倒还客气。进了屋,便让手下将俞仁身上的绳子给松了。然后又让人献了茶。   “手下不懂事,让俞员外受苦了。”矮个子向俞仁拱手道。   俞仁没有说话,他明白,很快他就能知道这个刘四爷抓自己的真正目的了。   矮个子见俞仁没什么反映,倒也不生气,继续道,“在下姓马,单名一个斌字。我这次来,是代刘四爷,跟俞员外谈一笔生意。   我知道,俞员外现在是松江沈家的实际主事人。我们刘四爷的意思是,想向你们沈家买些棉布。不知道俞员外意下如何啊?”   俞仁突然听到这个刘四爷要向自己买布,当然高兴。但是他还是理智的,一想到这刘四爷费了这半天的劲,最后居然只是想向自己买布,这明显不合常理。所以,俞仁也比较谨慎。   “刘四爷想要买布。我们沈家是开织房的,只要是我们沈家有的,价钱合理,自然不成问题。不知刘四爷想买多少?愿出什么价?”俞仁问道。   马斌竖起了两个手指,“这个价买一万匹。怎么样?”   “二钱?”俞仁问道。   马斌摇了摇头。“不是。是两分。”   俞仁一听这个价钱,便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两分,你还不如去抢。我们沈家的棉布那可是全松江最好的。就算是摆在松江的布庄里卖,那最少也是三钱银子。我们家老客能拿到的最低价,起码也是一钱八。你们刘四爷居然想要用两分的价,买一万匹。   哼!哼哼!”   马斌似乎并不生气,只是又多伸了个手指头。“那就再加一分。刘爷可是说了。这已经是底线了。就算是你找到许三爷,他也不会出的比这还高了。”   俞仁没有说话,他很意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刘四爷会一下子便猜透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过,很快他便想明白了。一定是他们从那个船夫的嘴里逼问出来的。虽然自己此行刻意隐瞒了身份,可是方才上岛时,他曾向那几个刘四爷的手下亮明过身份。船夫虽然并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但是沈家眼前的情况却是全松江的人都知道的,明眼人一看便能猜到,俞仁来找许三爷,一定便是为了买布的事了。   虽然刘四爷的价格俞仁根本不可能接受,但是他这一次却并没打算来跟他硬碰硬。必竟,这是人家的地盘,来硬碰硬,最后吃亏的还是他自己。方才俞仁所以并不在意这个刘龙,是因为他把这刘龙看的太简单。   现在看来,这个刘龙绝不仅仅是许心素的三当家这么简单。从他手下的言行来看,这个刘龙虽然排位在许海之下,却不一定买许海的帐。说明,此人一定另有所恃。   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许海不足恃,俞仁决定还是不要硬扛着。   于是,俞仁诚恳的向马斌道,“这。四爷的价格出的倒也还算公道。只是眼下我还有一件私事,需与许三爷商议。待我将这私事了了,再来与四爷详谈买布的事。如何?”   那马斌也不是笨人,当然明白俞仁这是缓兵之计,想先稳住自己,待骗他们帮他见到了许海,这买布的事情他可以说自己从来就没同意过。反正又没任何字据契约。有许海在场,他们就算想向俞仁动武,也不行了。必竟许海名义上还是他们的二当家。   见俞仁推委,马斌冷笑一声,“那就请俞员外在此多住几日吧!”   说完,马斌转身走了。门外马上又进来一名海盗。这一次,他们不仅把俞仁重新绑了起来,还将他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搜走了。   俞仁暗暗叫苦,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把事情搞成了这个样子。   看来,这一次自己怕是不容易见到许海了。不过,俞仁也想好了,万一不行,就按三分的价卖一万匹给刘龙也没什么大不了。这点损失,他沈家还受的起。关键是,自己损失了这一万匹布之后,会不会还是见不到许海?如果是这个结果,他们沈家最终的问题也就仍然得不到解决。这该怎么办?   俞仁正在盘算着,如果刘龙不让他见许海,要不要直接抬出许心素。外面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然后,房门打开了。却是刘龙带着五六名手下闯了进来。   俞仁的心里跳了一下,难道说这刘龙因为自己没有答应他的条件,恼羞成怒来杀人吗!   刘龙在门口站了约有两秒,然后突然堆起满脸的笑容,向俞仁走上来。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居然把俞先生给绑起来了。我不是叫你们把俞先生请到这儿,好生伺候的吗?大当家的不在家,你们就如此的放肆吗?马斌,你给我好好查一查,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干的这事。查到了,给我重打三十棍,然后赶出岛去!”   听到这话,原本跟在刘龙身后的,一名方才动手绑俞仁的年轻人突然跪了下来。“四爷,小人知错!小人知错了。俞先生是我绑的,还望四爷开恩不要赶属下出岛,属下愿意接受一切的处罚。”   刘龙却根本不理会他的求情,而是向马斌挥了挥手。“先拖下去。”   说完,刘龙赶紧走上来,亲自给俞仁解开了身上的绳子。然后又把方才几名手下搜去的俞仁的随身物品,也一并还给了俞仁。刘龙又向俞仁陪了罪,希望俞仁不要将今天的事情告诉别人。然后刘龙还悄悄拿出两块上好的玉佩,说是送给俞仁,算作是赔罪。   【喜欢本书的童鞋,记得看完每章顺手顶一下噢!】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见小旗   俞仁一时想不通,不知这刘龙对自己的态度,为何会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所以,他既不接受他的赔罪,也不接受他的礼物,只说希望早些见到许海。   刘龙听了俞仁的话,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但是他还是答应了俞仁的要求。然后,刘龙便带着手下一干人走了。   刘龙走后,俞仁并不放心,他悄悄赶到门口,看看这刘龙是不是派有手下悄悄盯自己。透过窗纸上手指戳了来的小孔,俞仁发现,所有的海盗都随刘龙一起走了,四下里再看一个人影。   此处已经再没有一名海盗。俞仁这才放心的回到座位上。   为什么刘龙会对自己的态度突然来了如此大的一个转弯呢!俞仁一时也猜不透。   不过,当他的眼光落在桌上的一件东西上时,俞仁突然明白了。   桌上此时堆着一堆俞仁随身携带的物品,也是方才被刘龙的手下搜去的物品。这在堆东西里,俞仁突然看到一面小旗。正是当初俞仁在福建与李莹相别时,李莹送他的那一面小旗。   俞仁恍然大悟。必定是这个刘龙认出了这面旗子的来历,于是便猜到了自己与李莹的关系。这才不敢不放了自己。看来,这一次刘龙并不是在忽悠自己了。俞仁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些。   果然,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许海便在两名刘龙手下的引导下,匆匆赶了过来。   见到俞仁突然出现在此,许海显然也没想到。倒是小小的吃了一惊。不过,接下来便是大喜。   许海热情的接待了俞仁。然后便把俞仁带到了自己的住处,说是一定要让俞仁在岛上多住些日子,好让他稍尽地主之宜。   可是,俞仁却无心于此。他深知,沈家的织房现在正是艰难的时期。如果自己这一次不能带回去三五千两银子,很快织房便会因断料而周转不开了。   俞仁也不客气,直接的便把自己的来意向许海说明白了。希望许海可以帮自己一把。   许海听了俞仁的话,倒是毫不推诿。   “这个容易。我们家最近便有一批船要出海到东洋。虽然从前,我们从来也没贩过棉布。不过,听说东洋人也是很喜欢自己的棉布的,比东洋的棉布便宜又好。我便留两三条船给你,让你专门装棉布就好了。”   俞仁听了这话,大大的松了口气,最大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不过,棉布这行,我们谁也没做过,这舱储、搬动需注意些什么事,到了东洋,又该如此出售,到是还得贤侄亲自操持才行啊!”   俞仁想了想,这到也是。必竟人家没干过这行。要是自己甩手不管,只怕这事也做不成。看来,还得自己亲自跑一趟东洋才行。只是,自己去了东洋,这边沈家他却不放心。特别是在眼下的这个节骨眼上。   那五间铺子的掌柜同时出逃,给沈家上下带来的恶劣影响是深远的。如果此时自己远出东洋,就只怕回来后,沈家的织房也已被这些下人们给贪没的不复存在了。   对于许海,俞仁是放心的。必竟,他与李莹的关系非浅,人家又是家资巨万之人,沈家的那点家资在他们眼里,也还算不得什么。何况,他们之间还没有什么利害冲突。于是,俞仁毫不隐瞒的将沈家的近况,以及自己的担心统统说了出来。   许海听了俞仁的话,也陷入了沉思。这倒确实是个难题,如果光光是缺银子的事情,他倒可以帮的上忙。可是这种沈家内部经营的事情,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俞仁叹了口气,“可气那姓焦的推官太过贪心,不然,让官府发文追捕,倒是不难抓住这几个家伙。只要抓住这五个领头的,下人们的贪心也会收敛一些。”   听了俞仁这话,屏风后传出一声冷哼。接着,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   “姐夫莫不是读书读多了,眼下这世道,怎么能将希望放在官府的身上。你沈家家大业大,那些贪官正愁没机会在你们身上捞一把。你若真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他们不搞的人家破人亡,也不会罢休啊!”   说着话,从屏风后走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俞仁见这小姑娘虽然才只十四五岁,说话却是一副老成模样,倒也不敢轻视。   “这位是……?”   “噢!这是家兄的掌上明珠,也是咱们许家的智多星——许如云。”   俞仁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倒是一愣,便随口说了一句,“怎么叫如云?”   “我本叫许倩。三叔他们都说我脑子里的想法,便像是天上的云彩一般,又多又让人难以琢磨,所以就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如云。”许倩道。   俞仁笑起来,“原来如此。噢!方才听小妹说到我家的事情,似乎有什么好办法?不知可否赐教一二啊!”见这小姑娘跟个大人一样,而且虽然首次见面,却一点也不生分,还叫自己姐夫,俞仁便也不客气的问起了主意。   许倩笑起来。“人家都传言俞相公是位有着天纵之才的奇人,看来也不过如此嘛!你明明都已经经历了一次这样的事情了,却怎么还是没有参透呢!看来,你还是得跟在李莹姐姐身边,多历练历练才行啊!”   俞仁听着这么一个比自己小上四五岁的小姑娘,用一种长者的口吻教训着自己,却不敢回嘴,只能连连点头。   一旁的许海听了,也笑起来。“倩儿,你就别卖关子了。想到什么好主意,就快些说吧!可别耽搁了正事。”   许倩这才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这主意其实并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李莹姐姐告诉我的。”   俞仁心里一喜,忍不住便冲口而出。“她也在这儿吗?”   许倩调皮的向俞仁做了个鬼脸。“莹姐可没来。我说是她告诉我的,是说她用自己的行为告诉我,可不是说她在口头上告诉我的。   你可还记得两个月前,莹姐在大衢山海岛上处决钟老三全家的事情吗?”   俞仁点点头。那一次是他所经历的第一次屠杀,让他毕生难忘。   “既然你没有忘记此事,怎么就想不出你眼下的事情如何处理呢!当时莹姐为什么执意要杀钟三全家?你难道认为她真的就是个好杀的人吗?”   “她是杀一儆百,防止其他人也跟钟三学。”俞仁答道。   “这不就行了。那么,此时你们沈家的形势不也正与此相同嘛!”许倩耐心的道。   虽然经过了许倩的引导,俞仁一时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只怕用不上吧!我们家的情况与此必竟不同。再说,我现在连他们的人都抓不住,更不要说杀他们了。”   一旁的许海却突然拍着大腿叫起来。“噢!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来帮你办。   我们许家在松江倒也有不少的朋友,我即刻派人下去,保证三天内把这五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给抓回来。到时候,贤侄招集你们沈家的上下人等,也开一个公审大会。”   许倩却摇了摇头。“这可不妥,只怕得要改一改。大明律是不允许动用私刑的。万一出点意外,还要吃官司。不如,由我们把人抓住,然后再逼他们自己回去负荆请罪。   姐夫你也不必动他们一个汗毛,只需将他们向官府一交。待到官府给他们判了刑,我们再派几个人,在半道上把他们给做掉。   【今天放假了,加更一章。希望看的爽的朋友们,多多投票啊!没收藏的朋友收藏一下。】 第一百四十章 许家大少   如此,谁都知道这五人的死,是因为贪没你沈家家财的结果,可是又没有任何证据说是你干的。官府就算有意为难,也找不到姐夫的头上。这才是上上之策。”   许海听了侄女的话,连连点头。“小倩考虑的果然比为叔周全的多了。正应该如此。”   俞仁还有些犹豫。“是不是太狠了些!要不,把他们每人痛打一顿也就算了。”   许倩冷笑一声,“姐夫你这是妇人之仁。对待这样的事情,就是要狠。不狠,那些心里存着歪心思的人怎么会怕!‘矫妄需过正’您难道没听过吗?   要是按您说的,只是把他们痛打一顿,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便会存着侥幸心理。反正抓住了,也不过是被打一顿。可要是万一没被抓住,那可就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你想他们会不会冒这个险呢?”   俞仁没有说话。良久,俞仁才道,“好吧!那就按小倩妹子的主意办吧!”   于是,三人又商议了些具体的行动细节,俞仁便想回去。许海却极力挽留,而且说,天快黑了,此时出船实在太危险。   没办法,俞仁只好在南沙岛上住了一夜。   当天下午,许海让许倩带俞仁在岛上各处转一转。许倩找了两匹马,带着俞仁沿着南沙岛的海边大致的转了一圈。   这南沙岛虽然比浙江的大衢山要小些,可是看许心素在此岛上的经营,却比李莹的大衢山海岛还要高明不少。此处的荒山野地并不很多。从远处看,水网穿梭,倒是很有一派江南水乡的模样。   据许倩介绍,现在这个岛上的住户不下千家。每年岛上产的稻米供岛上的全部食用还有多了不少。虽然许多人都传言,说岛上的人是家家都出海贩货,其实却并非如此。   真正出海贩货的人家不过百余户。而其他人家都是本份的农户。不过,这些出海的人家得了巨利回来后,也都会拿出些来分与乡邻。所以,虽然在这座岛上贫富差别也很大,大家却相处的很融洽。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前方两匹快马向他们直冲而来。   “小妹,小妹!”   俞仁远远的便看到两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乘着两匹快马向他们奔过来。其中一骑上坐着的人还拼命的向俞仁身旁的许倩挥着手,一面大叫着。   许倩看到这一幕,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他们是?”   “那是家兄许克明。旁边的是我表哥刘清。”许倩只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便不再多说了。   两匹快马从水田间直接穿行而来,带起了点点泥水和几棵长有半尺长的水稻。   两匹马来到俞仁两人近前勒住了马。   “哥哥,你怎么又是这样!爹爹不是早有严令,教我们任何人不得随意践踏庄稼。你好好的大路不走,非要踩人家的水田。要是让爹爹知道,又要罚你了。”许倩板着一张脸严肃的道。   “我这不也是看到小妹高兴的嘛!一高兴便把这茬给忘了。小妹千万不要告诉爹爹。不然,我一定又要挨板子了。上次挨打的地方,这如今都还没有好干净呢!”许克明现出一张苦脸,向许倩求情道。   “哥哥,表哥,你们不是随爹爹去湖州采办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许倩放过了此事,没再多说。   “这次的生丝,采办的十分顺利,所以爹爹让我们先一步回来。估计爹爹明天也要到家了。”许克明说着,看了一眼俞仁。   “妹妹几天不见,果然大长进啦!怎么也改了喜好,跟哥哥学玩声色犬马了?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一位,我倒是第一次见。不是咱们岛上的吧!嗯,看模样倒也不差,身板子也够结实,家里穷点倒没什么关系。”   俞仁听到许克明的这话,差点没吐血。什么话,这小子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吃软饭的?还是鸭子?”   因为这次来岛上,俞仁有意的想要隐瞒身份,所以穿的一身旧袍子。这许克明便由此推断,眼前的这人是个毫无身份的穷小子。也上正因为此,他才会想到,自己的妹子带着这么个穷小子出来逛,八成是看上他了。   他却不想一想,在大明,有几个穷人家的小子能会骑马的。   只一句话,俞仁便判断出这个许大少爷是个草包。至少比他这个聪明过人的妹妹差多了。   “哥哥不得无礼。这位是李莹姐姐的朋友。来我们家是有事找三叔商议的。既然明天爹爹到家,正好咱们再议一议。”许倩没有完全点透俞仁的身份,她十分了解自己的哥哥。怕说多了,又要引出他的什么怪话来。   “不知哥哥这次出差,有没有什么见到什么奇闻异事?说来与小妹听听!”许倩怕他哥哥在俞仁的事情上多纠缠,等会儿又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来,于是赶紧将话题岔开。   许克明摇了摇头。   “这次出去,爹爹说朝廷对我们许李两家已经暗中留心上了。让我们不可多事,还特意隐匿了身份。除去收丝便是赶路,一点也不让我们出去玩,实在是无聊的紧。”   许倩到听这话,脸色一正。“噢!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不知道。听爹爹说,好像是李家那丫头有派人来给我们报讯了吧!说是朝廷最近接连下了几道旨意,着令江浙、福建的各巡抚着力清剿海寇,不得推委懈怠。那福建巡抚南居益已经开始向李家下手了。听说李家那自视聪明的丫头还曾吃过他的暗亏。   要我说,让朝廷把他们李家清剿干净了,倒也省心。省得她总在我们家面前嚣张。”   俞仁听这许克明说话对李莹无礼,便有些不高兴。一旁的许倩多次向哥哥使眼色,可许克明却视而不见,显然并没把俞仁放在心上。   “哥哥不可轻信奸人挑唆。李许两家同体一枝,可谓是唇亡齿寒。如果李家倒下了,接下来要倒掉的便是我们许家。如果朝廷真的要对李家动手,我们须当是尽出精锐,为李家与朝廷一争长短。万不能坐山观虎斗。”   许倩斥道。虽然许倩比许克明小三四岁,可是这许克明还真有些怕他这个妹妹。听到许倩说的严肃,许克明倒也不敢与妹妹争辩,何况,他也知道妹妹其实说的是对的。于是道,“我是跟你们开玩笑的。李莹怎么说也算是我表姐,我哪会真的希望她有什么不好。”   许倩瞪了她哥一眼,“这种玩笑,下次还是少开。免得让人误会!”   俞仁一旁冷眼旁观,虽然才只与这许克明初次接触,但是通过他方才的话可以看了,此人显然对李莹和李家心存不满。不过,这倒也并不是他所关心的。不满就不满吧!反正许家也不是这许大少爷说了算,凡事还有他爹和许海在呢!还轮不到他来做主。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李莹的近况不知道怎么样了。   上次在南京时,他派了个人去杭州送信。信虽然送到了,那人在杭州等了三日,却没有等到李莹的回信,只好回来复命。那时俞仁便在猜测:是不是李莹出了什么事,不然怎么不给他回信呢!   此时听说许克明他们刚从浙江回来,倒正好可以打听一下消息。   “不知许公子可有李家最近的消息?”   许克明斜眼看了俞仁一眼,本不欲答他。可是见妹妹也一脸期待的样子,于是便道,“倒也没太多消息。我们先到的杭州,在城里却没有找到李家的商铺,所有原来的铺子都关了门。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佳人无信   我也不知道爹爹从哪儿得来的李家的消息。听说他们都退回到海岛上去了,杭州城里已经没有人了。   在湖州收丝时,也碰到不少的同行都在议论,说不知这李家为何突然关了杭州城里所有的买卖。   此外,还有一个听上去与李家没有直接关系的消息。据说浙江巡抚新近调集了一千名新军分散驻扎在宁波府的定海各卫所。”   俞仁听到这话,不由的心一惊。定海与李莹他们在浙江的总部大衢岛不过数十里的海路,这一带最近几年一向太平无事,朝廷突然调来一千兵丁,显然是冲着李莹他们来的。   “可有听说李家有什么行动?”俞仁追问道。   许克明摇了摇头。   四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便到了住所。许克明显然不太喜欢俞仁,便找了个借口,回自己院里去了,只留下许倩陪着俞仁说话。   突然听到朝廷在宁波府增兵的消息,俞仁的心里又开始不安起来。虽然他相信,就凭这一千人的朝廷军队,很难对李莹他们有什么作为。可是这却是一个明显的信号,说明朝廷已经开始对李家动手了。   俞仁心思不属的陪着许倩说着闲话,又在岛上呆了一夜。原本计划好第二天要回去的,这时候俞仁却不走了。因为他要等许心素。在没有听到李莹的确切消息之前,他终是不能放心离去的。   许心素直到次日的午后才回来。见俞仁居然在岛上,也很意外。原本以为俞仁是受李莹之托来的,却没想到并不是。   俞仁简单的跟许二爷说了一下,最近家中父亲过世,自己被革除功名,然后又投奔舅父以及舅父病重自己仓促接手一个烂摊子的事情。   许海与许倩也是第一次听俞仁讲到他家最近的事情,听说他接连不幸,也都不由的嘘唏不已。   “没关系。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思、劳其筋骨……。贤侄虽然连遭不幸运,却锐气未挫,将来必有一翻大成就。”许心素摸着他的美须安慰道。   “二爷过讲了。我这人从小心无大志,但有薄田十亩,茅屋三间,可以过些太平日子也就行了,倒不想追求那些富贵功名。”   许心素轻叹一口气,“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便如你现在一般。让你放手沈家的事情不管,给你过太平日子,你就真的可以放心的下吗?”   俞仁想了想,摇了摇头。“二爷说的是。”   “所以啊!你我既已身入其中,便只能奋力向前。回头路是不能想的!”   俞仁似有所悟,连连点头。想起李莹,俞仁赶紧又问李家最近的情况,以及朝廷的动向。   “莹侄女对朝廷在宁波府的增兵,早已有所耳闻了。她也曾派人捎信给我。说是她已做好了朝廷攻岛的准备。不过,从目前来看,朝廷应该暂时还不会对他们动手。因为朝廷虽然对宁波府增了兵,可是却都是步兵,并没有船。   她在信上还说,万一大衢山守不住,她便打算带人先撤到陈钱岛上去。那儿易守难攻,相信朝廷也拿她没有办法。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她还不打算与官兵公开开战。”   俞仁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这一晚,许心素又大摆宴席,宴请俞仁。次日俞仁回去,许心素特意派了两名得力手下给他,以便协助俞仁处理眼前的沈家危局。此外,许心素知道俞仁最近手头紧,还特意派人给他送了五千两银子。说是暂时借给他的。   俞仁也不客气,他现在太需要钱了。这五千两倒是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也使他可以安心的跟着许心素他们,到东洋走一趟。   回到松江,俞仁将许心素交给他的两名手下分别安插在织房和府中,作为总管们的副手。虽然原本的人事都没有变,可是俞仁突然带回这么两个人往总管身边一放,明眼人谁都可以看的出来,这是俞仁防范未然的手段。那些原本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的人,开始稍稍有些收敛了。   没过几天,那早几日携款跑路的五名掌柜同时来到沈府请罪。这一下,倒是给沈家上下来了个不小的震慑。   又数日,五名掌柜在流放的途中被强盗杀死。消息传来,沈家上下彻底安静了。这一回,是真正的安静了。那些原本不太老实的人们见识了俞仁这位新东家的霹雳手段后,吓的哪还敢存半分的非份之想。   俞仁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待到他确定沈家上下,从管事到织工,再无一人敢存着不良心思之后。他知道,自己终于可以放心的去东洋了。   许家的小船装走了仓库里的棉布后,俞仁决定次日出发,到南沙岛上与许心素他们会合。   这一天,俞仁起了个大早。他先惯例的到舅舅的房里看了看。见舅舅已经醒了,春梅正在给他洗脸。俞仁走上前。   “舅舅,我今天要出一趟远门,早则一月迟则两三月。家里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您放心好了。”   沈明航的眼珠子转了几转,喉咙里发出一些声响,可惜还是没人能够听的懂。   “放心吧!我走了以后,春梅会好好照顾您的。”说完,俞仁暗暗叹了口气,没想到正当壮年的舅舅会突然得了这么个病。想起事情的根源,便想到沈燕。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是否正与她的蒙古丈夫在草原纵马驰骋呢!   如果沈燕知道了,一向最疼爱她的爹爹因她的出走,而变成了如今的这个模样,不知她会作何想?   自己要不要派个人去找一找,让沈燕回来看看舅舅呢?这个问题俞仁的脑中思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不派人去找了。   必竟,舅舅已经成这个样子了,就算是燕表妹回来了,舅舅的病仍然不会好,反而徒增表妹的自责。就让她随着她的蒙古汉子,在草原上过他们的幸福生活吧!俞仁这样想。   看春梅给舅舅擦过了脸,俞仁亲自给沈明航喂了一碗小米粥。   春梅站在一旁伺候着,说老爷今天吃的特别多。   俞仁喂完粥,将碗交还给春梅,向她道:“春梅啊!我今天要去东洋做一趟生意,可能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舅舅的事情我就全托付给你了。也不要总让老爷躺在床上,记得每天叫两名家仆扶老爷到院子里走一走。   走累了就歇一歇,不要累着老爷了,但是可以视情况每天增加一点活动的时间。具体的操作,便由你自己掌握了。   我听人说,这样子坚持锻炼,仍然是可以慢慢恢复过来的。   我走以后,你有什么事,便去找管家,不好找管家的,便找曹安。我已经跟曹安打过招呼了,让他对你的事情都要优先处理。   老爷照顾的好,恢复的好了。等我回来一定重重的赏你。”   春梅还是第一次与俞仁这个侄少爷,如此近距离的说这么长时间的话,心里实在有些小紧张,脸上也红红的,又不敢抬头一直看着侄少爷。只好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听到俞仁最后说到的重赏,春梅的心跳了一下。她抬头偷偷瞄了俞仁一眼。“照顾老爷和侄少爷本就是小婢的职份,不敢求赏。小婢只盼可以一辈子跟在侄少爷身边,伺候您、和老爷。”   俞仁听了这话,看了春梅一眼。这小丫头的话里,似乎还隐约着些什么意思吧!好像是说:我也不想要公子您什么重赏,只盼公子能把我自己赏给您,一辈子跟在你身边,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俞仁定定的看着春梅,也不知自己的猜测对不对。难道这小丫头对自己动情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平户小岛   俞仁自来到沈家,便一直由春梅照顾起居。后来舅舅病了,春梅被调到了这里,但每天她还是不辞劳苦的赶到自己的住处,安排自己的饮食起居一类的杂事。   相处了虽然已有近月,俞仁却一直没有真正的注意过,身边的这位婢女的相貌。此时细看才发现,其实春梅长还是挺好看的,清秀的瓜子脸、柳叶眉,眼睛虽然不很大,但却流动着温柔的微光;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很耐看!   俞仁看的稍稍有些意动,心中不免起了丝丝涟漪。不过,这也只是短暂的一瞬。理智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女孩是个好姑娘,但她不属于自己。所以,俞仁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春梅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便走了。   曹安带着沈家的几名管事,将俞仁一直送出城外,这才回去。俞仁出城后便坐上马车,然后到江边转船。   当天下午,俞仁便到达了南沙岛。   在南沙岛上又逗留了几天,船队这才出发向东洋驶去。   这一趟还算顺风,只用了大半个月便到达了日本的平户。这儿是汉人在日本的聚集地,也是日本与大明通商的最重要的一个港口。   许家的船队在港口停下后,便有许多的当地客商来到船上拜见许心素,商议生意上的事情。   要知道,大明的船,由于受海上季风的影响,每年也只能来个一两趟。而大明的商品,无论是生丝、铜钱、陶瓷还是书籍、中药,在这儿都有着极大的市场,可以说是供不应求。   因此,每一次大明的海船到港,这些候在海港的客商们便蜂拥而至,唯恐迟了抢不到货。   许心素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见的。他只见了两三名当地有名的大客商,其他人便打发给了许海和刘龙。   因为许家向来不贩棉布,这些客商当中,倒没有一个是做棉布生意的。因此俞仁反而无事可做。大家都忙的团团转,独他一人清闲自得、无人理会。   见俞仁一脸的落寞模样,许倩走了过来。   “姐夫不必着急。我听爹爹说,他已经放出话去了,说我们这一趟运来了两船大明最好的棉布,价钱还很便宜。有不少的客人都说明天想带人来看货呢!爹爹让我告诉你,明天就不要出门了,专等他们上门来看货。有什么事,尽量今天办掉。”   俞仁想了想,“那我今天先去逛逛这儿的布庄吧!不然明天他们来了,我都不知道开什么价格合适。不知道小倩能不能帮我找一个通译?”   许倩摆了摆手。“不用通译。在这个小集镇上,汉人比当地人还多,几家布庄也几乎都是汉人开的。你尽管自己去看便可。”   俞仁听说这样,便独自出门去了。   在集镇上转了一圈,这个集镇上有三家大的布庄。他们几乎都是以批发为主。不过,这些布庄里的布,虽然几乎都声称是从大明运来的。其实真正的大明产的棉布却极少,多数都是质地和色染都比较差的本地布。价格也十分不低。即便是这些质量低下的本地产的冒牌大明货,零售的价钱也几乎相当于大明的两三倍。   俞仁终于心里有了底气。照这样看,自己运来的这些棉布,至少可以开大明的两倍价出售。   在最后一家布庄里,俞仁似乎看到了一个熟人,但是他一时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人。此人也只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然后匆匆走了。俞仁也不在意,必竟天下长相相似的人太多了。他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巧:第一次远涉重洋,到这个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便遇到了熟人。   再说,真要是熟人,怎么会不跟他打声招呼便走了呢!   从布庄出来后,俞仁看看天色还早,便在市集上转了转。虽然这儿是日本的市集,可是却充斥着无数大明的各类货品,让人直以为这儿是大明了。俞仁随便挑了几件女孩子喜欢的小物事,准备带回去给许倩和许海六岁的小女儿。许海因为疼爱这个小女儿,每次出海都把她带在身边。   回到客栈,大家都已出门去了,俞仁问了个守院子的兄弟,说是大家都到船上看货去了。大当家还留下了话,让他回来后直接去醉风楼。晚上大当家在那儿摆宴。   俞仁摇了摇头,“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他们谈的生意我一点也不懂,没得给大当家的丢脸。我就在客栈里吃吧!”   俞仁说完,来到外门的大堂,让小二给他送些吃的来。   这间客栈也是本地比较大的一处客栈,外间也经营菜馆。不过,来吃饭的,多数都是住在客栈里的客人。今天因为许家船队的人几乎包下了这间客栈,他们又都去醉风楼了。客栈的大堂里,几乎就只有俞仁一个人坐在那儿吃饭。   俞仁倒无所谓,他本就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随便的点了两三个菜,俞仁便坐在那儿喝起了茶。   俞仁的菜还没上来,便见客栈里进来一个穿着粉色和服的艳装女子。这个女人一进门,便问客栈的掌柜。   “敢问掌柜,许当家的船上有一位松江来的俞仁俞小相公,可是住在此处?”   那掌柜并不认识俞仁,摇了摇头。“许当家的船队每次到港,都是在小店打尖落脚,船队的头领们我几乎全都认识。夫人您问的这位俞小相公,小的倒是第一次听闻。许当家的他们今天都去醉风楼了,只留下那边的那位小相公。不如夫人去问问他吧!”   那女人看了一眼坐在桌旁,正在等饭的俞仁,便移步走了过来。   俞仁仍独自坐在那儿喝着他的茶。虽然听到这个女人正在打听自己,不过俞仁并没打算这么早便显露身份。倒不是担心这个女人会对他有什么不利,这儿他可是头一回来,应该不可能会有什么冤家对头。他只是奇怪: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他的,她打听自己,又是什么目的?   女人来到俞仁的桌前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先将俞仁仔细的打量了一遍,好像是要记住他身上的每一处特征一般。   俞仁也没说话,他也在悄悄的打量这个女人。   这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女人。因为脸上画了浓妆,倒有些看不大清她的样子。只是看脸形,应该也是个美女,而且这位美女身材也不矮。俞仁简单的目测了一下,估计应该有一米七。   “这位小相公请了。小女子冒昧向您打听个人,不知是否可以见告?”女人终于开口了。   俞仁抬起了头。“夫人请问。”   “小相公可认识松江府来的俞仁俞小相公?”女人仍然站着与俞仁说话。   俞仁有些不太习惯这样仰视的与她说话,而且这个女人的个头还不矮,俞仁觉得这样与她说话有种压迫感。于是他便先请这女人坐了下来。   “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我夫家复姓前田,在这儿开了个小布庄。听闻俞小相公此次从大明运来了两船松江棉布,我夫君特意让我出面来找俞小相公。想在让俞小相公给我们布庄留些货。”   俞仁听了这话,放下心来。原来是来谈生意的。看来,自己这两船棉布还真是不愁卖了。那边许心素托人约的客人还没来,便已有人先一步主动找来了。   既然是来谈生意的,俞仁也不隐约,便公开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俞小相公当面,真是失礼了。”前田夫人说着,站起来向俞仁重新施了一礼。   俞仁与她客套了几句便问道,“有一个问题我比较不解。许当家的船向来不贩棉布,我们这一次又是刚到港,夫人何以知道我这次带来了两船的棉布?”   “拙夫的一位表兄今次来看瓷货,所以便听说了。他便赶紧派人去店里通知我们,正巧拙夫这两天不在店里,所以我只好冒昧登门来拜访了。”   两人说着话,小二已经把饭菜端了上来。   “那么,夫人打算进多少货?”俞仁见生意上门,倒也无心吃饭,便干脆直奔主题。   前田夫人四下看了看,道:“此处人多嘴杂,可否请俞小相公移步舍下,再与您详谈!” 第一百四十三章 桃花当运   俞仁了一眼四周,除去柜台的正在拨算盘的掌柜和一旁靠着墙打可瞌睡的小二,实在并没有其他人了。不过,俞仁倒也可以理解前田夫人的心情。   必竟,这桩买卖对俞仁来说可能不太重要,因为就算是错过了,还有许多其他的客商。日本做布庄生意的人多了去了。他的货好,价格又便宜,自然不愁卖。   可是对前田夫人却不一样,大明松江府的棉布就是在大明,那也是最有名的。而在日本,向来少有这等上好的棉布。   偏偏大明的海商一向并不常来贩售,有也只是偶尔有人带个三五百匹。此次俞仁一下子运了来了两大船,如果自己家今次不能抢到些货,待到俞仁的这批上等棉布进入日本市场,他们前田布庄的生意就会大受影响。   看着前田夫人一脸祈求的样子,俞仁点了点头。“好吧!”   前田夫人听到俞仁的话,喜出望外,赶紧给俞仁在前面领路。   前田家离俞仁他们住的客栈并不算远,两人走过了几条巷口便到了。一路上,两人聊着些闲话,俞仁才知道。原来,这位前田夫人与他的夫君其实也都是汉人。他夫君是从父辈便到日本来做生意的。而她自己则是从小随父亲到日本贩货,后来父亲在平户定居,自己也便嫁在了这里。   前田家在一条并不很繁华的小巷里。有一间独立的小院。两人才进门,便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环迎了上来。   前田夫人将俞仁让进正厅,又让小丫环去外面传一桌上好的酒席。   见她家中并无男人,俞仁倒有些拘谨,本想快些谈完生意走人。可是这前田夫人却热情异常,非拉着俞仁要吃过饭再走。   很快,酒席便送来了。前田夫人打发走了小丫环,亲自坐陪,一面与俞仁说话一面劝酒。   由于前田夫人开的价钱不低,几乎是沈家在松江府批发的三倍,已经超出了俞仁的心理预期。因此生意很快便谈妥了,俞仁也放松了警惕,于是便多喝了几杯。   “听说俞小相公的令尊在南京做官,小相公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却不知为何要学我们这些贾人,涉海贩货,赚些蝇头小利呢!”   俞仁被前田夫人一句话勾起自己的伤心事,不由的又想不久前过世的父亲。虽然俞仁穿越到此,与他这位父亲相处的时间并不很长,从情感上说,其实并不很深。   可是,他爹对他的一片护犊之情,却让俞仁终生不能忘怀。更加之他爹的去世,本是因他而起。这更让俞仁对他这位父亲,一直的怀着某种深深的内疚。   听了前田夫的人话,俞仁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的又喝了几大口酒。   前田夫人也不阻拦。“有人说令祖便是当年威震海疆的俞大猷俞老将军,不知是否当真?”   俞仁此时已有了七八分醉意,并没多想眼前这位只是来谈笔不大不小生意的女人,何以会将自己打听的如此清楚。于是便随口道,“那是家叔祖。”   俞仁此话出口,便听到屏风后传来一声男子的冷哼。可惜俞仁此时醉意渐深,根本就没听到。   前田夫人听了些话,喜出望外,居然拿起了自己的杯子,凑到俞仁的身边,身子几乎贴在了俞仁的身上。   “没想到俞小相公还是将门之后,真是不简单啊!我最喜欢英武的男人了。来,我敬小相公一杯。”   俞仁此时醉意已浓,对前田夫人的突然投怀送抱,根本就没有意识,只是拿起酒杯与前田夫人碰了一杯,便一饮而尽。   前田夫人将杯中的酒喝了,忙又将两人的杯子斟满,然后端起了酒杯。“俞小相公难得来我家一趟,这次一定要尽兴。来,再喝一杯。”   俞仁眼见酒杯送到了嘴边,也不拒绝,又是一口便喝光了。   就这样,俞仁也不知被这位前田夫人灌了多少酒,也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直到他感觉自己的手上捏到一个软乎乎、肉弹弹的东西,这才令他一下子惊醒过来。   定眼一看,眼前这位方才还是正正经经与自己谈生意的前田夫人,此时却已酥胸袒露、和服半脱,还一脸媚态的贴在自己的身上。俞仁被吓了一跳,这酒也跟着醒了几分。   于是,赶紧推开前田夫人站起来。“我该回去了。”   说完,不顾前田夫的诱惑媚人的挽留声,匆匆奔出了小院。才奔了小院不远,俞仁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澎湃,扶墙大吐起来。   而就在俞仁从前田家匆匆而逃后,屏风后转出了两个人。其是一人是位五十上下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日本和服,脸上却是寒霜重结,透露出一股逼人的威严。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年岁相仿的男人,看样子有些像是他的管家。   前田夫人见两人走出屏风,赶紧将已脱到了腰上的和服重新穿好,向两人施了个礼便匆匆下去了。   “怎么样老爷,我没有说错吧!他果然就是咱们仇家的后人。”   “江福祥,这一次你办的很好。不过,你确定他就是丫头看中的那个人吗?我怎么听说,那小子是福建泉州人,跟咱们是同乡。而方才这小子却自称是松江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爷,错不了。就是他确定无疑了。我听二爷船上的人说,他老家就在福建泉州,的确是跟咱们同乡。不过,因为他爹在南京做官,便定居在了南京。两个月前,他爹过世了,他也不知做了什么坏事,被朝廷革除了功名。所以他便投奔了在松江府的舅舅。”   威严的中年人听了,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见老爷没有吩咐,江福祥忍不住问,“怎么办老爷?对这小子,咱们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派两个人把他给做了?”   中年人摸了摸胡子,“此人虽然是我们仇家,倒也不是个俗人。只看他方才在关键时刻居然能够悬崖勒马,便可以见人的意志坚定。要不是要因为他的身份,倒跟丫头也还相配。可惜、可惜啊!   此事且摆一摆吧!”   说完,中年人背起了手,转身走了。   江福祥目送着老爷离开后,便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凶狠。“小子,我儿全因为你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今次,我非让你埋骨异乡,否则难消我心头之仇。”   俞仁吐了一大摊,终于舒服了些。回到客栈,他也不管许心素他们回来了没有,便一头钻进个房间,倒在床上便睡了。   直到听到一声尖叫,俞仁才不情愿的张开他惺松的眼睛,见许倩正一脸受惊的样子盯着他。俞仁十分奇怪。   “怎,怎么了?我的样子很吓人吗?”   “你,你怎么……”   “我怎么了?”   这时,听到许倩的叫声,许多人也都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大家都是才从醉风楼回来,还没有睡。   见众人都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俞仁更糊涂。   “怎么了?你们干嘛都跑我房里来,这样看着我?我不就是喝了点酒嘛!你们没见过醉酒的人吗?”   众人看着他,却谁也不说话。还是许海的六岁的小女儿先开了口,“俞仁哥哥,你走错房间了。这是我姐姐的房间。”   俞仁突然听到这话,不由的背上冒出了冷汗。转头一看,果然不是自己的房间。吓的他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赶紧向一旁的许倩道歉。   “不好意思,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小倩妹子。方才酒喝的有点多了,走错了门。不过,我也是才倒了一下。真的!只躺了一小会儿,就那么一小会儿!回头我就拿香来给你熏一熏!   小倩妹子你不会生我的气吧!回头等我卖掉了布,你想要什么,尽管跟姐夫说,我都买给你!”俞仁一面说,一面便要向外走。   可是这时却有一个人突然站了出来,将他拦住。 第一百四十四章 直语伤人   “我看你小子就是诚心想要占我妹子的便宜。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连自己的房间也认不清!”   说话的正是许倩的哥哥许克明。   “我,我真不是有意的。”俞仁这时候还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了。心中暗想,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桃花当运啊!怎么老碰上这样的事情。   “你一句不是有意的,便想蒙混过关了吗?”许克明却不依不饶。   俞仁见许克明不肯罢休,只好去求一旁的许海。他知道,许海向来是个好好先生,应该会比较好说话。可是没想到,这一次,许海也并不帮着他讲话。   “贤侄啊!不是我说你。这一回,确是你做的太过了。小倩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你这样一弄,让她又后怎么嫁人?家兄本来打算今年要给她找个相配的好人家的,你这一弄,全船队的人都知道了。   知道的人,说是你无心。不知道的,还不定怎么编排这事呢!”   俞仁听到这话,不由的额头冒出了汗。“没,没那么严重吧!”   “怎么不严重!你以为一个女孩子的名节,便这样的不重要的吗?我家虽是商贾之家,可家风却向来严谨。如今被你闹出这等事来,让我妹子将来如何嫁人?”许克明叫道。   “不是,我……”俞仁说到这儿,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按他从前对许克明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非常善言辞的人,怎么今天突然变的这样能说了?倒像是事先背好了台词。   一想到这个问题,俞仁马上又想到,自己方才回客栈时,本来不是进的这个房间,可是因为扶他的许家兄弟将他扶到了这里,他与许倩房间相隔的又近,俞仁便没多想,以为就是自己的房间。   俞仁越来越感觉这当中事有蹊跷。可是,他也知道,此事就算真的是他们有意安排的,自己也是万万不能说的。   “依我看,这事还是等大哥回来再说吧!大家且回去吧!小倩你今晚且去你妹妹的房里睡吧!”   “好耶!妞妞最喜欢跟姐姐一起睡了!”许海的小女儿许秀秀欢喜的拍着手。一旁的俞仁却愁容满面的,不知他们等一下要怎么处置自己。   俞仁无助的看了许倩一眼,他相信,凭许倩这丫头的聪明,一定能猜出此事的原由。可是许倩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低着头匆匆走了,连一眼也不敢看俞仁。   许倩走了以后,许海也走了,跟着许克明也走了。只留下许克明身边的一名长随在此看着俞仁。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许克明才来叫俞仁。   “俞仁,我爹叫你去。”   俞仁不敢怠慢,赶紧跟着许克明去见许心素。   许心素是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见的俞仁。房间里除了这位一向严肃的许二爷,便只有总是笑眯眯的许海了。许克明将俞仁领进房里,便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虽然与许二爷的谈话,早已不只是这一次了,可是俞仁却觉得,这一次是他最紧张的。   “坐吧!”许心素虽然仍是他那一向的表情——板着脸,但声音似乎并不严厉。这让俞仁放心了不少。   俞仁十分小心的在下首的位子上坐下来。   “今晚的事情方才老三已经跟我讲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有意的。”许心素说到这儿,顿了顿,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   俞仁的心又放下了一层,看这语气,许心素似乎并不打算追究今晚自己的过失。   “不过,有些事情却不是你我所能改变的。虽然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也没对倩儿做任何事。可是,外人却不这样想。所谓:流言能杀人啊!倩儿还小,如果今天的这事我就这么放过了,将来倩儿说不定会被人诬蔑,背上不贞的恶名。   你试想想。如果哪天倩儿嫁了人。她夫家的人都说她是个不贞的女子,那她这日子还怎么过?”   俞仁不敢说话。虽然许心素自始至终都没有一句怪责的话,可是俞仁自己却越来越内疚了。因为他被许心素这样一说,也觉得此事对许倩的影响太大了。直接关系着她一生的幸福。   许心素说到这儿又不说了,只是拿眼看着俞仁。见俞仁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许心素似乎很满意。   “二叔,我知道我今天做的事情太不该,太对不起小倩妹子。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我今天的过失,就算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皱一下眉!”俞仁这几句话倒是他真心而发,并没有做作。   许心素似乎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听到俞仁的这句话,许心素一向严肃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倒也不至于。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我也就不隐瞒你了。方才,我跟你三叔商量了一下。你这孩子也是个可造之才,相信将来必有一翻成就。既然大错已成,不如将错就错,干脆由我们主持,将你们的事情定下来!你看如何啊?”   俞仁一时没有反映过来。“什么事情定下来?”   “还能有什么事情,自然是你跟倩儿的婚事!”许海在一旁笑着道。   俞仁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不由的心头一震。   “我,我……。莹儿……”   俞仁有些语无伦次了。当他听到许海突然宣布的这个消息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李莹。可是,他又知道,眼下自己实在没有办法拒绝许心素的提议,也没有理由拒绝。   许心素这时又开口了。“我知道你跟莹侄女的事情。你跟小倩成婚以后,只要莹儿不反对,你想把她也娶过门,这我们也不反对。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的,也是正常。   只是,你不能因为莹侄女便慢待了倩儿。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可,可是!莹儿不在这儿啊!这事能不能等我们回国后,让我跟莹儿商量商量再定?”   许心素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便变的难看起来。但是他却没有说话。一旁的许海也板起了脸。   “俞仁,你怎么如此的糊涂。眼下的形势是,小倩你必须得娶。大哥能大肚的让你以后再娶莹侄女,已经算是非常让步了。你却还要先回国去跟莹儿商议。那你把小倩置于何地了?”   俞仁被许海的话说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方才的话也只是冲口而出。原本是没经过深思熟虑的。这时被许海一说,也觉得自己的话太过伤人了,就好像娶许倩就是被迫的(虽然这其实就是事实)。   便在这时候,许倩突然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你们不必为难他了。我知道他看不上我,我也不存这个奢望。今天的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以后你们谁也不许提。   能不能嫁的出去,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也不需你们替我操心。”   许倩撂下这几句话,便转身跑了,倒闹的俞仁和许心素三人一时愣住了。   许心素见女儿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知道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得叹了口气,起身走了。   许海看了俞仁一眼,指着他,“你啊!……”   然后也跟在许心素的身后,走了!   俞仁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感觉自己的脑子还是有些木木的。   说实话。其实许倩这丫头虽然才只十四五岁,可是已经出落的有些大姑娘的模样了。许倩并不是个丑女,相反,她长的很漂亮。是属于活泼可爱的那一种。可是,俞仁对她却没有一点这方面的感觉。在他的眼里,许倩就像是自己的小妹。加上许倩一直叫他做“姐夫”,他便自然的将自己放在了姐夫的这个角色上。   现在许心素与许海突然提出,要让他娶许倩。俞仁实在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第一百四十五章 前田夫人   看方才那丫头的反映,她一定是生自己的气了。俞仁想。回头要怎么跟她解释呢?俞仁还真想不出什么好词。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前世的化妆品销售员,一向是个能说会道的。最擅长的便是与女人虚情假意,借着与她们半真半假的话,来达到自己最终销售产品的目的。   可是,到了这儿以后,他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同了。从前,他跟女人说假话,那都是连眼都不眨一下的。可是现在,就算明知是善意的谎言,他也觉得难以出口。   一想到许倩的问题,他便想到了李莹。这事只怕早晚会传到李莹的耳朵里,自己要怎么跟她解释,这倒真是个大难题了!   这一晚,俞仁便在这种为,如何向两个女人解释的问题上纠结着。   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了。俞仁本想在床上多赖一会儿,他现在还真有些怕见到许倩。他不知道这小丫头那张原本活泼的脸,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可是,门外却有人在唤他了。   “俞相公。二爷叫您去。”   俞仁的心中又是一沉。“什么事啊?”他现在不仅怕见许倩,也怕见许心素,总觉得自己欠着这对父女什么,而且还是那种没法还的东西;见他们就好像是见债主一样。   “二爷没说。只说让您洗漱过后便马上过去。”   “噢!知道了。我就来!”俞仁说完,赶紧起床穿衣服。一面穿衣,一面还在思考着,一会儿如果许心素再提到他跟许倩的婚事时,自己要怎么回答。可不能再像昨天那样,冲口而出了。昨天他不加思考的一句话,既得罪了许心素,也伤了许倩的心。   俞仁洗漱完,赶到许心素的住处。却见屋子里已经坐了数人。放心素坐在当中,正陪着几人说话。看到俞仁过来,许心素向他招了招手,让他坐在靠自己最近的位子上。   俞仁的心里一直忐忑着,不知道一会儿许心素再提他跟许倩的婚事时,自己该怎么回答。   可是,许心素却只字未提昨晚的事情,而是谈起了生意。   原来,这几个人都是昨天得了消息,今天一大早来找许心素,想要买布的。俞仁这才放下心来。大家谈了一会儿,俞仁便领着他们去船上看布。这几个布商对俞仁的这两船布显然很满意。不过,他们都是小商贩,生意做的都不大。虽然有心,却没人能吃的下这么多的货。   最后,几人商议,合伙吃下俞仁一船布。价格与前田夫人昨晚开出的价格相近。   生意谈妥了,自然又是吃饭。这一次,俞仁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许心素于是又将醉风楼包了一层。到场的不仅有今天的几个布商,还有许多许家的老客。俞仁一直悬着心。   虽然许心素今天一直都没再提昨晚的事了。可是一会儿遇到了许倩,自己该怎么说呢?俞仁很纠结。   令俞仁意外的是,从酒宴开始到结束,俞仁一直都没看到许倩。俞仁暗暗奇怪,怎么今天一天都没看到许倩。难道是因为自己昨天的话太伤她的心,今天不出门了。   于是,俞仁便找了个机会,悄悄的问许心素身边的一个长随。“你们小姐今天怎么没来吃饭?”   这长随稍显诧异。“俞相公不知道吗?小姐今天一早便乘船回国了呀!”   俞仁恍然大悟。看来,昨晚自己的话,对她的刺激还是很大。不然,这丫头又怎么会独自一人先回国了呢!俞仁叹了口气。许倩这丫头,虽然才只十四五,可是思想却成熟的太早了。许多事情上,比成年人想的还要周全,俞仁不相信她会看不出来自己与李莹的感情的深度程度。   既然知道,她就该想到,自己那天的话,只是发自内心的情感,并不是看轻她。可是她为什么还会如此的伤心,俞仁也猜不透。这时俞仁的心情用一句他所熟悉的现代歌来形容就是: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   醉风楼上此刻高朋满座,大家看起来都很开心,便是许心素,也似乎一点未受昨日事情的影响,与身边的几个老客频频碰杯。   可是俞仁,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昨天的事情让他觉得很对不起许倩,可要让他就这样屈从于世俗,娶许倩,他又觉得对不起自己对李莹的感情。何况他也不知道李莹在得知此事以后,会不会原谅自己。   俞仁现在感觉自己的改变是越来越大了!从前他可以说是一个十足的花花公子,对于女人,还真没有哪一个是能让他真正上心的。可是,自从认识了李莹,他感觉自己的心境有了大大的改观,从前看到漂亮女人便不免心动,想要主动上前搭讪;而现在,这种心情已经完全的消失了,再漂亮的女孩站在他面前,也只能让俞仁想到句话“曾经沧海难为水”。   此时在他的心里,再也无人可以替代李莹的地位。   虽然同桌的几位平户的汉人客商极力的逢迎着俞仁,俞仁却是全无心思。如果不是为沈家的事情不能放手,只怕此时俞仁早已抛开一切,去找李莹了。虽然现在舅舅已经病的不能主事了,但俞仁离去之心却没有死。   他打算着,让春梅尽量帮着舅舅恢复。听说得中风的人,只要坚持锻炼,还是可以恢复不少的。然后再把曹安带出来。由曹安帮着他主持沈家的大小事务。如此,他便可以脱身了。   虽然沈家家大业大,但是对曹安,俞仁却是有着十足信认的。这个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家童,在俞仁的眼里,那就是他唯一的亲兄弟。所以,也只有把沈家的事务托付给他,俞仁才能放心。   这时,酒楼的一个伙计来到俞仁的身边,说是外面有人找他。   俞仁向同桌的几位客人告了罪,便离桌去了。   来到酒楼门口,俞仁举目四望,却那有什么人。正自奇怪的时候,一个十来岁的小乞丐向他走了过来。   “你就是松江来的俞小相公吧?”   俞仁微微诧异,想不通这个不起眼的小乞丐怎么会认识自己。但他必竟是现代人,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地位尊卑的观念是很淡的。见这小乞丐上前与自己说话,而且还一口便道出了自己的名字,于是也不否认。   “不错。小兄弟怎么认识我的?”   那小乞丐并不回答俞仁的话,而是从怀里拿出一个名帖递给俞仁。“有人托我将这个名帖送到小相公手上。”   俞仁接过名帖,见是昨日那个自称是前田夫人的女人,不由的暗暗奇怪。俞仁自从昨晚从前田家回来,便一直感觉这个女人很有问题,可是因为后来发生了他走错房间的事情,闹的他便把这事给忘了。   此时突然看到这个名帖,俞仁不由的又想起这个女人。   俞仁推测这女人绝对不会仅仅像她所说的,只是一个平户普通布庄的老板娘。而她昨天将自己引至其家,也明显是另有用心。可是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目的,俞仁却想不明白。   但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这个女人绝对不会是因为看上了他,这才找借口将他引上门,然后借机勾引。俞仁还没自恋到这种地步。那么,她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引去,她的真正的身份又是什么呢?俞仁猜不透。   这时见到这个女人又突然找了这样的一个小乞丐,给自己送上一份名帖,还约自己今晚到她家中吃饭。俞仁自然不会去。虽然他也很想搞明白这个女人的目的,可是他还是很清楚眼前的形势的。   平户虽然汉人占了大多数,可这儿必竟是日本。他又是头一次到这儿来,还是少惹麻烦为好。对于这样的一个身份存疑的女人,自己更应该敬而远之才对。   俞仁收了名帖正要准备上楼,那小乞丐却又说了一句。“那人还让我给俞小相公带一句话。”   俞仁停下了脚步,问:“什么话?”   “那人说:如果小相公不想让昨天的事情传遍平户的话,就请您今晚准时赴约。”   俞仁听了这话,不由的怒上心头。这个女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半路遇伏   那小乞丐见俞仁突然面现怒气,吓的转头就跑。一面跑,一面还叫着,“不甘我事啊!我只是传个话而已。”   俞仁自然不会是为难这么个小乞丐。何况,他显然也是完全不知情的人,就算为难了,也没有用。   一想到这个女人要用自己昨天故意勾引他的事情来威胁他,俞仁便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他将那张名帖向怀里一揣,便要去前田府上,向这个女人当面问问清楚。看看她倒底想要干什么?   醉风楼离前田家所住的巷子并不太远,不过要穿过一片小树林。俞仁刚走进树林,突然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四下里静的出奇,居然没有一丝虫鸟的声音。   俞仁心中一惊,这树林里一定藏着有人。不然,鸟儿绝对不会不叫。俞仁不知道这人藏在树林里是干什么的,但他相信应该与自己无关。自己初到平户不过短短两天,似乎并没得罪过什么人。应该不会有人要害他。   但是正所谓小心载的万年船,即便知道这些人不是冲着他来的,俞仁也不打算冒险穿过树林。   俞仁正要往回退,便见身后一个人向他飞奔而来。虽然此时天色已暗,俞仁还是看的清楚。   此人穿着一身黑衣,脸用布蒙住了,手里拿着一把日本武士惯用的长刀。虽然刀未出鞘,俞仁却已经感受到了此人的杀气。   如果按正常思维,此时俞仁一定会向林中去,以便避过这个看上去很凶恶的人。可是俞仁知道,此时的林中,还潜伏着一个人。方才还自信的认为,这人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俞仁,此时却突然推翻了自己的判断。   这明显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包括那个小乞丐的传信,都只是为了将自己引到此处。   意识到了这一点,俞仁突然止住了脚步,他没有再向林子深处去,也没有急着向林子外面退。他退到一棵大树后面,背靠着大树,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把用来防身的短刃抽了出来。   刀虽然短,但好歹是把刀,总比空手强。   那个蒙面人向俞仁奔近了,却没有任何的动作,似乎真的只是与俞仁同路这么巧。   但是,就在他经过俞仁面前的一瞬,他的长刀突然出鞘了。一道寒光向俞仁刺过来。   俞仁此时全神戒备,眼见长刀刺来,赶紧用手中的短刃拨了开来。   这个蒙面人的伸手绝对算不上一流,与俞仁几次遇上的武道高手相比,还是要差着那么一大截。所以,当俞仁看到他出手时,悬着的心便放下了一半。   蒙面人见俞仁轻松的便拔开了自己的长刀,也似乎没有想到,然后他一连向俞仁劈出七刀。   俞仁都一一拦了开来。   通过这七招的交手,俞仁更加确定,此人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那蒙面人显然也有自知之名,七招之后,见俞仁仍然连身子也没动一下,他也不多啰唆,拖刀便走。   俞仁眼见此人转身便走,冷笑一声,不多犹豫,也转身便走。只是,他这个走的方向却与此人相反。他并没有去追人,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要出林子。   那蒙面人在俞仁身后骂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俞仁也不理他,飞步向外跑。同时心里暗暗冷笑,这蒙面人也太看低自己的智商了。以为示敌以弱,自己便一定会追,然后中了他们的埋伏。   就在俞仁返身逃走的同时,原来作逃跑姿态的蒙面人站住了脚步。与此同时,树林里果然同时站起了两人。这两人也都蒙着面,身材与先到的人十分相乎,健壮却并不高大。   俞仁刚刚逃出树林,身后便追出了三名蒙面人。这三人的动作一点也不慢,可是想要追上俞仁却不容易。眼见俞仁逃进巷子再也追不上了,突然从屋上跳下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俞仁小小的吃了一惊。此处虽然离醉风楼很近,可是想要喊人帮忙却也做不到。而自己身处的这条小巷十分狭窄,两头又都被堵了起来,形势着实危险。   虽然俞仁对自己的伸手比较自信,可是必竟是以一敌四,何况自己手里拿的还是一把不过尺长的短刃。   俞仁看清了形势,果然做出决定,准备从那一个人的方向突围。可是,这一次,他却失算了,那三名紧随他身后追过来的蒙面人并不给他突围的时间,还没等他与前面的蒙面人接上手,便已先到了他的身后。   俞仁无法,只得回身迎战。如此便形成了一打四的局面。   这几个蒙面人的伸手虽然高下不齐,也并没有哪一个是特别利害的高手,可是俞仁想要倚仗他的这把短刃把这四个家伙给摆平了,却也做不到。   而且这四人手中的长刀质地都非常的好。没办法,日本的倭刀的质量就是不一般,而他手里的那把短刃却只是从国内买的一把普通的短刀。双方交手不一会儿,俞仁的短刀上便出现了许多缺口。看的俞仁暗暗心惊。他真担心再这样打下去,自己手里的这把短刀很快便要断掉了。   这四个蒙面人显然也看出了问题,于是拼命的向俞仁进攻,打算把他一举拿下。   就在这时候,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然后便看到有二三十人举着火把正向这边赶过来。   四个蒙面人见此,不敢再逞强,丢下俞仁便跑。   俞仁侥幸逃过一劫自然更不敢追,赶紧向那二三十人靠拢。   来到近前,这才知道,原来是许心素听说俞仁在接了一个小乞丐的信后,便匆匆离开了,觉得事有蹊跷。他于是派了身边的一名长随暗中跟在俞仁身后,结果发现果然有人要暗杀俞仁。   这名长随于是赶紧跑回醉风楼向许心素报信。   许心素听说有几个蒙面人要截杀俞仁,二话不说,便带着人赶了过来。还好他来的及时,总算俞仁没有出事。   “这是怎么回事?”许心素问道。   俞仁却没有回答。“二叔请先借十个人给我。待我办完此事回来,再向二叔慢慢解释。”   许心素听俞仁这样讲,知道情况紧急,于是不再多问,便挑了十名得力的手下交给俞仁。   俞仁带着这十名手拿武器的许家家仆便向前田家去了。   很明显,这次暗杀自己的幕后主谋便是这个自称前田夫人的女人。俞仁决心要先抓住她。所以他才会立刻带人上门。   当俞仁带着人赶到前田府上时,原本敞开的院门此时却是铁将军打门,院内的屋子倒是敞开着的。俞仁二话不说,当先翻墙跳了进去,跟着他同来的几个人也都翻墙跳了进去。   可是,众人前前后后的找了半天,却不见一个人影。从屋子里情形看,这个女人显然早已做好了事泄逃命的准备,只怕在那四名杀手出发的同时,她便跟着卷铺盖跑路了。   俞仁暗暗后悔,看来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让这个女人跑掉了。然而她要暗杀自己的目的还没达到,她还会不会继续对自己下手呢?俞仁不免又添了几分担心。   俗话说的好,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而这个前田夫人也不知是什么人,又是因何与自己结下了梁子,非要拿自己的小命不可。如果挖不出这个根,俞仁还真是寝食难安啊!   可是,既然人都已经跑了,俞仁也没有办法,只好回头找许心素商议。   俞仁回到醉风楼,此时客人们听说有人要暗杀俞仁,于是一个纷纷告辞走了。俞仁来到楼上,许心素正等着他呢!   “倒底怎么回事?”许心素一见俞仁便劈头盖脸的问道。虽然从根本上来说,许家商队可以算是一个比较强大的武装集团。可是许心素却向来不喜欢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俞仁只好把自己昨天被拉到前田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许心素听的眉头直皱。特别是在听说了这个前田夫人已经潜逃后,许心素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假期加更噢!还望各位童鞋多多支持啊!花花多多的投噢!】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华商大佬   “我已经叫人打听过了,方才想要暗杀你的四名杀手,是四名来自平户城的日本浪人。这些人一向没有组织,主要靠帮别人临时充当打手、杀手一类过活。有些犯了大罪的,便逃到别处。从这些人的身上,我们很难找到什么线索。”许心素道。   “看来,咱们是该到了拜访他的时候了。”许心素沉吟了一阵,突然冒出了一句。   俞仁想问要去拜访谁,许心素却没有再说,而是径直转身下楼,走了!   第二天,许心素让人早早的准备了几大车子的礼物,然后带着许海、刘龙、几个许家重要的头领以及俞仁,一起离开港口小镇,要到平户县城去拜访一位贵客。   长长的车队足有七八辆,其中三分之二装的都是礼物。可见许心素对于此人的重视。   俞仁悄悄问了几次许海,想打听他们今天去拜访的倒底是什么人。可是许海只回了他一句话,“到了你就知道了!”   俞仁只好把疑问放在肚子里。他在心中暗自揣测,此人应该是日本当地的一位重要官员吧!不然,以许心素的身份,哪会如此的重视,还要带上这样多的礼物。却不知是什么样的高官,让许心素这样的海商巨头,也要对他如此逢迎。   车队走了约有十里,便到了平户城。   平户本是一座小县城。可是最近几十年却因为中国海商的开发,已经远远超出了它原本的规模。   许心素的车队从南门进城不久便放慢了速度。俞仁坐在车上,举目望去。就见城东半面都是一条条整齐的街巷,两排的房屋也全是带着中国江南风格的青砖瓦房。当中一条宽大的青石主道。而西面的半边城,与此相比,那简直就是贫民窟了。   俞仁暗暗诧异,没想到在日本,还可以看到一个带着如此浓厚中国风情的地方。   俞仁见此情景,悄声向身边的许海问。   “怎么这儿还有这样的地方。感觉好像不是在日本,而是在我们大明呢!”   许海带着笑容,向他道,“这些也都是最近二十年才建起来的。想当年我初到此地时,这地方还都是一大片的空地,只有零星的几间茅屋而已。后来,是因为我们这些大明的商队从吕宋到了这儿,这才建成了眼前的这半面新城。   怎么样?漂亮吧!”   俞仁点点头。   “这一片平户新城的建造者,就是我们一会儿将要去拜访的人了。对你来说,他绝对不陌生,不过,你却又绝对是第一次见到。”许海笑着说。   俞仁心中一惊,他已经隐隐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许心素带着车队又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个大庭院。宽大的院墙造的倒有几分像是城堡。当中的高大门楼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李府”   许心素让车队停了下来,然后派人拿着他的名帖送了进去。   很快,紧闭的大门打开了,一个满面带笑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此人五十上下,面白无须,行止之间带着几个威严与华贵。隐约之间,从此人的脸上俞仁仿佛看到了别一个人的影子。俞仁顿时确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二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中年人一面说,一面走了出来。   许心素赶紧快走几步,迎上中年人。“兄长折煞小弟了。小弟本想一停船便来见大哥,怎耐被那些老客们纠缠不过,只好先办了生意上的事情,这才来见大哥。大哥莫怪啊!”   那中年人拍着许心素的肩膀,“你我自家兄弟,怎么说起如果生分的话来。”   一面说,一面将许心素让进院门。   然后许海、刘龙等一干许家的管事们也都跟着进了院子。俞仁走在众人身后。因为李府的人都不认识他,也就没人在意他。   到的此时,俞仁已经可以肯定心中的猜想了。方才这个被许心素称作大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李莹的爹爹李旦,也是全日本华商的领袖。   李旦将大家让到大厅,众人按次序依次落坐。待到俞仁时,却发现已经没有座位了。   许心素的一名手下见此,赶紧要给俞仁让座,却被俞仁给按住了。他于是不动声色的站在了许海的身后,充当起他的贴身侍从。   坐在主位上的李旦见到俞仁站到了许海的身后,似乎无意的瞄了一眼,却没有说话。   许心素自然也看到了俞仁没有座位而站在许海身后的情景,但是他也没有说话,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俞仁的存在。   俞仁倒也不生气。自己第一次来李莹家,大家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反倒觉得更自在些。要是大家都知道了他的身份,把他当作主角,众星捧月似的,他还真是不习惯。   再说,他现在与李莹的关系,并没有得到双方家长的认可。他这一方现在是没问题了,他爹死了,唯一的舅舅也中风口不能言了。可是李莹的老爹可还在呢!以他们李家如此大的财势,李旦又只此一个女儿。对于择婿自然是极严。   能够借着今天的机会,在暗中先观察观察自己未来的老岳丈,倒是个难得的机会。   不久,下人们传上酒菜。俞仁却只能站着看着别人吃喝,他还不能随便离开,免得被李旦看出什么端倪。   这样的一直等到众人酒席吃了大半,许海这才向俞仁轻声道,“真难为你了。你也去外面吃饭吧!”   俞仁本想再呆一会儿,可是肚子也实在饿了。于是便出了大厅。可是李府上下虽然人多,却没有一人理会他。他本想在府里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吃点东西再回来,却发现整个李府,根本就没有能让他吃饭的地方。   没办法,俞仁只好出了李府,打算到大街上去吃些东西。   出了李家大院,周围都是些高宅深院,一直走了三四条街,俞仁才算是找到了处可以吃饭的地方。   俞仁随便的在路边摊上吃了两碗面条便回到李府。   可是,看门的仆人却不放他进去。说是不认识他。俞仁有些恼火,可是却不便发作。必竟,这是他还没认亲的岳父家,要是闹将起来,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不进就不进。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有什么事情自有许心素去与李旦商量。他今天来,本来就只是跟他们来看看的。既然进不去,那就回去吧!俞仁倒还算是个洒脱的人,他并不去想自己这般的身份,却被几个下人看不起,有多么的让人着恼。   下人嘛!如果自己跟他们太过较真,那不就跟他们这些仆役一般了。所以,俞仁并不多想,便在城里找了辆车,先回港口小镇去了。   再说李府内。俞仁走后,李旦便借机方便,离开了大厅。   “老爷,怎么样?”江福祥赶紧凑了上来。   “我看这小子倒还挺有忍劲。可惜他却先成了许家的女婿。不然,我倒也可以考虑考虑他跟莹儿的婚事。”李旦叹口气道。   “老爷,我听说这小子不但没什么真本事,还一向品行不端,喜欢勾搭良家女子。许心素把女儿嫁给他,那是他瞎了他的狗眼。我们大小姐是什么身份,怎么可以委身下嫁这样的人。”江福祥道。   李旦摇了摇头。   “你错啦!这小子可不简单。那天他在前田武雄家里,面对前田夫人的勾引,居然能够抽身而退。而今天我故意让人抽去他的座位,看他会有什么反映。没想到他居然一点不怒,还甘愿充当一名侍从,看着我们吃完了酒席。这份气度和忍劲,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有的。   男人要想成其大事,这样的气度与风范是必不可少的。”   “那,咱们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了吗?”江福祥显然有些不服气。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个怪人   “不。正因为他的优秀。我们更加要灭掉他。而且还要尽快动手。他们许家本就不弱,如果得了此子,正可谓是如虎添翼了。到时候,这海上的江湖还会有人听咱们李家的吗?只怕待我百年之后,江湖上便只有许家而无李家了。   你给我记住了:凡是不能为我所用者,便必须坚决消灭。越优秀越不能放过。否则将遗祸无穷。”   江福祥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奸笑。李旦并没有注意到江福祥的表情。他又问了一句,“你的消息确切吗?许心素已经将他女儿嫁给这小子啦?”   “这事千真万切。港口的人都知道了,据说许心素还公然宣布,待他百年之后,便将他的位子传给这小子,而不是他儿子许克明。而那小子看上去是被逼着接受了这桩婚事,其实他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不过,这小子倒也不是全无良心。我听说他还曾向许心素提出,将来要纳大小姐为妾呢!”   李旦听到这话,原本平静的脸上突然现出了怒容。“不知死活的小子,居然敢叫我儿做妾。那好,就让你先见识见识老夫的手段。”   “福祥,你给我马上去准备人手,先给这小子来个下马威。我要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这儿的老大。   告诉他:要是他识趣,能够马上修了许家的丫头。我还可以原谅他一次。要是他执迷不误,那就等着让许心素给他收尸吧!”   说完,李旦转身要走,突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自恃得计转身正要离去的江福祥。   “等一下。这事你叫宗涛去办。让他把握好分寸。只要这小子能够回头,愿意修了许家的丫头,便不要多为难他。”   江福祥答应一声便走了。   俞仁独自坐车回到港口镇已是午后时分。眼见离镇口还有一里多地,马车突然剧烈的摇晃了一下,然后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俞仁把头伸了出去。   “对不起,小相公。前面有一条沟太宽了,我这马车过不去。要不,您能不能下车自己走回去?反正路也不远了。”   俞仁见说,到也没为难车夫,便付了车钱,下车向前走。   今天在李家的遭遇,让俞仁更加心急起来。他准备要早些回国,早些处理好舅舅家的事情,好去找李莹。通过对李旦的旁观,俞仁觉得他这位未来的岳丈是一个十足的顽固老头。   如果不能让他尽早答应自己与李莹的婚事,万一哪天他要是心血来潮,给李莹挑一个别的人作夫婿,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这一路上俞仁都在想,要怎么尽快找人把他余下的那一船棉布给卖掉。哪怕是便宜些处理,也可以。就只怕许心素他们的货一时处理不完,等他们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这样的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   突然,俞仁感觉到前面有人拦住了自己。俞仁抬头一看,果然见一个穿着日本和服的男人正双手抱着一把长刀,站在自己面前。   俞仁也不在意便打算绕道过去。可是,这个男人却跟着他,始终拦在他的面前。   俞仁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是专为自己而来的。   “兄台请让一让。”俞仁开口道。   “想要从我这儿过去,要么胜过我手中的剑,要么就从我的胯下钻过去!”男人傲慢的道。   俞仁心中暗骂一句,“奶奶的,哪来的这么一位二哥啊!你想当屠夫,老子还不想当韩信呢!”   于是,俞仁忍着性子,劝道,“不必了吧!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没事在家种种地、喂喂猪什么的,多好。要是你愿意玩刀,可以回去劈柴啊!这样多好,既陶冶了情操,又没有任何的危险性!”   那人听俞仁居然劝自己回家喂猪,不由的大怒。见俞仁又要从他身边绕过去,便伸手用刀鞘在俞仁的腿上拍了一下。   俞仁本无防备,与这人相隔的又近。被他措不及防的一刀鞘,正好打在腿上,俞仁不由的身子向前一扑。   还好俞仁反映的快,及时伸手支了一下地,这才没有摔倒。可是腿上挨了一剑鞘,虽然不重,却也是火辣辣的。俞仁不由的也怒了。   “你这人有病吧!没事学什么侠客!再说了。就算你想学侠客,也不用找我啊!我又不是侠客。你没见我身上连刀都没有吗?”   那人却二话不说,把手中长刀向俞仁一丢。俞仁条件反射的便伸手接住了。这才发现,此人手里还有一把一模一样的日本倭刀。看来,此人是早有准备,而并非偶然。   “我说,咱们又不认识。这镇上这么多人,你干嘛非找我的麻烦?”俞仁问。   “打赢了我手中的长刀,我便告诉你。”那人说着,将手平抬,用连鞘的倭刀遥指着俞仁。   俞仁只看了此人这一招起手式,便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利害的对手。他暗暗后悔,前阵子有空时,没有把自己书房里的那本他叔祖所著的《剑经》拿出来好好练一练。   现在碰到这样的高手,俞仁知道就凭自己的那十招自创的乾坤十节,只怕很难应付的了。   不过,让俞仁放心的是,这人看上去并没有多少的恶意。如此,输赢倒也无所谓。那就打吧!俞仁非常干脆的抽出倭刀,使出他的乾坤十节,劈头便向对面的年轻人砍过去。   年轻人没有还手,只是举刀轻轻的一挑,便化解掉了他的第一招,而脚下的步子,连动也没动一下。   “我给你十招的机会。这十招我只守不攻。你要是能在十招之内将我逼退半步,便算是我输。”年轻的自傲的道。   这样的结果原本就在俞仁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此人对自己的这一招能够化解的如此轻松。俞仁的血性也被他给激起来,他还真不相信这小子能够不动一步便可以将自己的十招全数化解了。   “好!”俞仁叫了一声,便举刀又冲上去。   可是,在这个年轻人的面前,俞仁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面对着一个成年人。无论他怎么努力,却始终无法让对方后退半步。无论自己的刀势如何凶猛,此人都只是轻轻的一挑一带,便化解掉了。   到的第十招时,俞仁突然抛下了手中的倭刀。“算了,我承认不是你的对手。要杀要剐,由你吧!”   那年轻人见俞仁自动认输,不再逞强,倒也没再为难他。他也将刀收归了鞘中,然后向俞仁道,“既然你认输了,那就要按我的吩咐去做。你现在马上回去,把你夫人给修了。”   俞仁一愣。“为什么?咱们比剑,干她什么事?”   突然听到这样的要求,俞仁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在俞仁的意识里,老婆自然指的是李莹。虽然还没过门,但在心里,她早已是他的老婆了。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敢不做,我保证你不能活着离开平户岛。”年轻人说完这话,再也不看俞仁一眼,只是用脚轻轻勾起被俞仁抛在地上的倭刀和刀鞘,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俞仁暗骂一句莫名其妙,也转身向镇上去了。   那年轻人向着平户城的方向走不多远,便见江福祥赶着一辆马车迎了上来。   “怎么样宗涛?”   “话我已经带到了。至于他做不做,我就不知道了。”那个被称作宗涛的年轻人说着话,登上马车,钻进了车里。   “你跟他没动手,他便这么乖的听了你的话吗?”江福祥问。   “动了。我让了他十招。十招他都没有能让我退一步。所以他就认输了。”   “原来如此!”江福祥说完这话,面上突然露出一丝狠色。   两人的马车向前赶了约有两三里地,车内的宗涛突然轻叫一声,“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我怎么感觉身上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怪人之死   江福祥听了这话,把马车停了下来。   “是吗?是不是因为方才与那姓俞的小子交手伤着哪里了?”江福祥问。   “没、没有!”宗涛说话的声音更低了。   “是吗?我来看看。”江福祥说着,钻进了马车里。宗涛此时斜躺在马车里,连身子都坐不起来了。   “毒,有毒!”宗涛叫着。   江福祥听到这话,突然露出狰狞面目。“你发觉得太迟了。”话没说完,一把匕首已经插进了宗涛的心口。   宗涛不敢相信的瞪大着眼睛望着江福祥。“为,为什么?”   江福祥轻叹口气道,“宗涛。这可不能怪我。要怪你只能怪姓俞的那小子。要是没有他,我也不会杀你。”   宗涛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向江福祥叫道,“你,你想欺瞒义父!要、杀我去嫁祸俞仁。对,对吧!”   江福祥嘿嘿一声冷笑,“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说完,江福祥突然将匕首狠狠的向前一推。宗涛突然双眼大睁,然后便一歪头,再也不动了。   江福祥看着宗涛的尸体,突然抽出一旁的倭刀,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的砍了一刀。鲜血立刻从手臂上流到了身上。   江福祥这才将倭刀向车外一丢,然后重新坐上位子,驾起马车飞快的向前跑去。   待到江福祥赶到平户城,许心素几人都还在李府未走,只有许海已经先回去了。   江福祥进了李府,来不及包扎伤口,便让一名仆人赶紧去向李旦报告。   李旦见江福祥满身是血的样子,不由的吃了一惊。   “你这是怎么了?宗涛呢?”   江福祥带着哭腔道,“宗涛被那小子给杀掉了!”   李旦摇了摇头。“不可能。就凭宗涛的伸手,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谁能够单对单的杀了他。”   “那小子确实不是宗涛的对手。可是,他实在太阴毒了。他居然向宗涛使毒。然后才杀了宗涛。我当时见宗涛中毒,冲上去想要阻拦,可是却打不过那小子,还被他砍伤了手臂。”江福祥道。   李旦听了这话,不由的大怒。“来人、来人!”   再说许心素。他们原本在大厅里陪李旦叙话,道着些别来的情景。李旦还向他询问了些李莹最近的情况。两人正说着,便有仆人将李旦叫了出去。   这一去便是半天。许心素在大厅里等的也有些不耐烦了。正在此时,李府里突然乱了起来。许心素十分不解,便拉住一名李府的仆人,问他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是宗涛少爷被人杀了。老爷正纠结人马,要为宗涛少爷报仇呢!”   许心素吃了一惊。“薛宗涛?他不是号称东瀛第一刀吗?怎么会突然被人杀了。是什么人如此利害?”   “听说是一个叫俞仁的人,用毒杀死了宗涛少爷。”那仆人说着,匆匆走了。   许心素听到这话,心头大震。俞仁居然杀了薛宗涛?许心素先是一惊,但是接下来却是一喜。因为他知道,这个薛宗涛对李旦的重要性。虽然薛宗涛只是在武术上特别突出。可是却因为他仍是李旦的一位故人之子,被李旦认作义子。李旦一向很喜欢这个义子,在他的心目中,除去他的女儿李莹,便是这个薛宗涛的份量最重了。   如今,俞仁居然把他杀掉了。那么李旦这一生只怕都不会再原谅俞仁了。这也就等于是说,俞仁与李莹的婚事也就算是彻底的黄了。   如此,这俞仁以后岂不就是他们许家的了。许心素在心中暗想。   不过,虽然心中暗喜,可是许心素还是很知道他的这位与他貌合神离的大哥发怒的后果的。于是,许心素二话不说,便带着他的全部手下悄然离开了李府,匆匆赶回港口小镇。   而先一步回到镇上的俞仁,对于李府所发生的一切都还茫然不知。他正在房里思考着明天要怎么将剩下的一船棉布出手,许心素他们便匆匆赶了回来。   许心素一回到客栈,便直接闯进了俞仁的房间。   “俞贤侄,你赶紧离开平户。”   俞仁有些莫名其妙。虽然他其实也很想尽快回国,但是许心素的话,却让他听的没头没脑的。   “薛宗涛死了。他们说是你杀的。你再不走,只怕用不了半日。我大哥就会亲自带人来抓你了。”   俞仁还是没听明白。“谁是薛宗涛?我没有杀人啊?”   “这时候没时间慢慢向你解释了。我这儿已经有三条船装上了从平户购得的货品。你马上搭这三条船走。我让三弟与你同行。我随后不出几日也必会回去。”   这时,许海也闯了进来。“大哥,船已经准备好了。”   许心素点了点头。“好,你们先走。等我处理掉手里的这批货,再装上货就回去。”   就这样,俞仁被许海连拖带拽的拉上了船。   许海一上船,便赶紧命令水手们张帆开船,就好像有人在他们身后提着刀追他们一样。   “倒底怎么回事啊?”俞仁见许海终于忙过了。三艘船也都先后出了港口,这才问道。   许海见船已出海,这才向俞仁大致的讲述了他们在李府里所听到的,关于薛宗涛的死,以及此人与李家的关系。   “这个薛宗涛的父亲曾救过李旦。所以,后来薛父死了,李旦便把薛宗涛收养在家中。原本,李旦想将他与李莹撮合到一起的。怎耐两人性格不和,从小便不太对付。再加上这个薛宗涛好武成痴,对于经营生意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李旦眼看如此,这才作罢。   你想,这样的一个人,在他的心目中有多重。可是现在他却死了。而且他们还说就是你杀死的!”   “我没杀他。真没杀。当时我正从平户城里回来,在镇外遇到他。他也不报名姓,只是拦着我,不让我过去,非要让我跟他比武。   我当时被逼的没办法,只好跟他比了比。可是他的功夫实在太利害,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向他接连攻了十招,他都轻描淡写的便化解掉了,连退都没退一步。我又怎么可能能杀的了他。”俞仁这时候也不怕丢人了,于是将与薛宗涛比武的详情说了出来。   “他们说你使计用毒,然后将他杀掉的。”许海道。   “是谁造的谣?”   “江福祥。”   俞仁摇了摇头。对于李家在平户的情况,他几乎是一无所知,自然没有听过此人的名字。   “他是李旦身边的老人,十几岁便跟随李旦的父亲在海上混迹,到如今已是三十多年了。现在李家的很多事务都不是李旦亲自处理,而是大多交给这个江福祥。”   俞仁点了点头。看来,此人在李家的地位也是极重要的。可是自己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他为什么要诬陷自己呢?难道他也跟自己有仇。   而这个薛宗涛武功极其利害,他又是怎么突然中毒身死的呢?   这些问题都让俞仁大惑不解。   突然,俞仁一拍船舷。“不行,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他一定会以为我是畏罪潜逃。那就更不好解释了。三叔,你送我回去吧!我要在此等他们来,然后向他解释此事。”   许海摆着手。“这可不行。李老大的脾气,我知道的太清楚了。此时他正处在盛怒之下,你要是不走,他真的很有可能人杀了你的。不如先避一避,等以后李老大的气消了,你再找机会向他解释。”   “可是,今天我要是走了,大家就都会认定,这个薛宗涛就是我害死的。将来我还怎么解释的清楚?不行,我必须得回去。”俞仁坚定的道。   【兄弟们,投光你们手中的花花吧!新书榜的名次在上升噢!我会更加努力,将故事写的更精彩!】 第一百五十章 一山二虎   俞仁说着,便要让水手转舵。水手被他逼的正为难时,俞仁突然觉得脑后受了一计重击。然后便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早已暗了,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大海。俞仁知道,此时他们已经远离了平户岛。只怕李旦也已经带人来过了。就算是他现在马上赶回去,该发生的事情也已经发生了,他回去了也是于事无补。   俞仁重重的叹了口气。这误会只怕是越结越深了。看来,自己必须马上去找李莹,先向她好好解释解释薛宗涛的事情,再让她去向她爹解释。必竟,她是李旦的女儿,说起来,也比较容易相信。   既做了这样的决定,俞仁便只盼着船也快些到岸。   可是,这一次他们回航并不很顺。半道上还遇到了一次台风,他们不得不在一座荒岛上避风停了一天。   待到他们回到南沙岛,已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此时,许倩早已先他们数日回来了。   原本,俞仁打算船一靠港,便马上南下去找李莹。可是,却因为许倩的一句话,让俞仁又暂时留了下来。   许倩在听说了薛宗涛的事情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看来,这以后,咱们家的船再也别想去东洋了。”   许海不解。“为什么?”   许倩看了俞仁一眼,这才道,“三叔难道还没看出来。最近这一两年,李伯他们家的船队已是数次往返于苏松一带。以前,他们从来都不来苏松这一带购货的呀!需要什么,都是直接从我们家这儿进的!   我曾听李家的下人们暗中议论,说这都是那个江福祥的主意。显然,他是有意想跟咱们许家争地盘了。   以三叔认为,如果李家与我们抢地盘。我们能抢的过他们吗?”   许海沉吟了一阵,还是摇了摇头。“不行。估计如果真的要争的话,我们除去在松江这一带还有些优势外,其他的哪儿我们也争不过他们。就算李莹带的这一支不参与,光光我们跟平户的李家争,那也是必败无疑之局。”   “这不就是了吗?也许李伯并无心要与我们许家争,可是他手下的那帮人却一定很想这么做,尤其是那个江福祥。   而此次薛宗涛的事情,又正好给江福祥他们提供了借口,正好教唆盛怒之下的李伯向我们许家下手。   以我估计:如果李伯顾念旧情,爹爹最好的结局也只能留得个全身而退。如果李伯不念旧情,只怕这一次爹爹便要有性命之忧了。”   俞仁吃了一惊。“不会吧!你们家跟李家不是一向关系最好的吗?再怎么,莹儿他爹也不会对你爹动手吧!”   许倩摇了摇头。“关系好,那只是表面。实际上,最近几年我们两家下面的大小头目们,相互之间为了争生意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好几次的冲突了。只是因为上面我爹跟李伯压着,这才没有闹大起来。   如今,薛宗涛的事情一出,李伯必然迁怒于我爹身上。你想,这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吗?”   俞仁不再说话。他知道,在这样的形势下,就算是换作自己,只怕也不会轻易放过许心素。   “要不然,咱们赶紧召集南沙的全部船只,装配上火炮,去驰援二哥吧!”   “不必了。东洋距此数千里之遥,就算顺风顺水,也要半月有余才可到达。等三叔赶上,一切都已于事无补了。说不定还被李家误认为我们是来进攻他们的。三叔只需带几条船在这一条航线上,来回搜寻即可。   记住,万一遇到李家的船,一定要远远的避开了,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发生冲突。”许倩虽然分析的结果十分惊人,但她本人却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俞仁不由的暗暗佩服这丫头的心理素质,能够临危不乱,对于她这样的一个十四点五岁的小姑娘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好,那我这就去召集船只。”说着,许海便匆匆走了。   许海走后,俞仁赶紧问。“那我呢?我能帮什么忙吗?”   许倩摇了摇头,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还是赶快去找莹姐吧!这儿的事,你也插不上手。”说完,许倩一扭身,走了。   俞仁有些怅然。感觉许倩已经变了。从前她对自己就跟对自己家人一样,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没什么顾忌。可是自从发生了那件谈婚未成的事情之后,每次看到自己,她总是这样淡淡的。这让俞仁内心更加的内疚,显然这小丫头虽然表面装作不在意,其实此事已大大的害了她的自尊心。   回到住处。俞仁躺在床上发呆。虽然许倩显然对自己有意见,可是对于给自己安排的住处,还是一点也没马虎。   要不要现在就去找李莹呢?俞仁想。   如果自己真的就这样走了,万一许心素真的出事,那自己岂不是要内疚一辈子。虽然俞仁与他们许家的关系其实并不是特别近。可是许心素这一家子对他却都格外的好。便是那位起初不大看的起他的许大少爷,也改变了态度,变的与自己亲近多了。   而许李两家此次的冲突,也是由他而起,虽然根源不在他,可是俞仁总认为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自己怎么可以在这个时间离开呢?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怎么可以如此的不负责任,如此的没有担当!   思来想去,俞仁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他先要看看事态的发展,看能不能帮上些忙。   一连过了数日,海上一直风平浪静,每天出海巡航的船回来报告的结果都是:没有发现大当家的船。   许倩每听到这个消息,便眉头深锁。   这一天,还未过午,便突然听到有人来报,说是发现了大少爷的船。   许倩一听,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情况如何?”   “不知道。三爷只是远远的看到了大少爷的船,便赶紧派我回来报告,怕小姐担心。”   “走,看看去。”许倩说着,便向外走。   俞仁赶紧跟上。许倩看上去还是很镇定,可是她却在跨门槛时,不小心,差点被门槛给绊倒了。紧跟在她身后的俞仁赶紧伸手,把她扶住。   许倩回头看了俞仁一眼。这一眼中,有伤怀、有无耐,也有对父兄命运的担忧。这一眼包含了太多的含义。俞仁甚至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泪光。   俞仁轻叹了口气,她必竟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虽然因为形势的危急,不得不在人前装出一副女强人的模样,可是在内心里,这难道便是她的真实面目吗?   “快走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全力以赴的支持你的。”俞仁轻轻说了一句。   许倩这才松开紧紧抓住俞仁手臂的手,转身继续向码头赶去。听了俞仁方才的那一句话,她似乎突然有了力量,感觉心里也塌实多了。   几人来到码头,许克明的船还没有到,但是已经隐隐可见远方驶来的船身笼罩在白雾之中。   俞仁感觉站在他身边的许倩格外的紧张。俞仁轻轻抓起她的一只小手。“不用担心。既然克明兄弟的船回来了,便说明没事。要是真的有事,咱们哪还能看到他的船。”   大概是俞仁的安慰起了作用,他感觉握在手里的那只颤抖的小手渐渐平静下来。   待到大船驶到近前停靠下来。许倩第一个向大船跑去。许克明的身影也终于出现在了船边。   “哥哥,爹爹怎么样了?”许倩没等许克明下船,便在跳板上迎上了他。 第一百五十一章 平安归来   “爹爹的情况,我也不知道。”许克明道。   许倩听到这话,脸上再次现出不安。一旁的俞仁赶紧劝道,“此处不是谈话之所,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讲吧!”   于是兄妹俩并肩下了跳板。跟着,许海的船也到了,许海不等下完跳板,便在上面喊起来。“克明,二哥情况如何,你们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俞仁注意到,这一次来码头接船,可不只是他们几个人,还有许多岛上的人们。他们大多是家里有人随许心素他们一起出海了。见到只有许克明带着两三条船回来,许多人的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   有人听了许克明几人的对话,显出惶恐的神色,甚至有人已经开始低声抽噎起来。   俞仁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群,赶紧出言制止道。“大当家自然不会有事。就凭大当家与李大当家的生死关系,就算有再大的事情,也能揭得过去了。   要是李大当家真要为难我们许家,克明兄弟又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松的便全身而退了。你们也不要着急,等一会儿自然就都知道情况了。”   俞仁的一句话,似乎是提醒了许倩与许海,两人都不再说话了。而许克明却显然没有明白俞仁的用心,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不是……”   俞仁却已经阻止了他。“还是待回到家里再说吧!”   待到几人回到家,许多原本到码头接人的人也都跟了过来。他们围在屋外,要打听船队的消息。   以前,他们许家船队出海,无论是到东洋,还是到南洋,几乎都是同去同归的。然而这一次,大家却分作几批回来。这种情况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他们也都预感到了,这一次只怕将会有事发生。   屋内,许倩拉着哥哥的手,“爹爹怎么样了?”   许克明摇了摇头。   许倩脸色大变。“你,你是说……”   许克明一见妹妹这神色,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是我不知道爹爹怎么样了。   当时,俞兄跟三叔他们走后不久,李伯便亲自人来港口抓人。爹爹说俞兄刚刚陪三叔押着几条船的货,先走了。李伯不信,于是便派人到船上搜。当然没有搜到。爹爹跟李伯似乎还争了几句。   于是李伯便甩袖子走人了。爹爹眼见李伯走了,便赶紧把我召来,让我马上带几条船先回国。   我说船上的货还没清完,要不然再等等。爹爹便骂我,说我光盯着这些眼前的蝇头小利。我便不敢再说了,于是我就带着三条船先回来了。至于后面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   许克明说完,许倩的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说了这么多,他们最关心的问题,许心素的安全问题却最终还是不知道。   “不过,我们的船刚刚出港不久,便看到许多条挂着李家字旗的船,从平户城方向驶过来,而且每条船上还都带着炮。我本想回去通知爹爹。可是爹爹在我出港的时候,特意交待,让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回头,只管把船往前开。   所以,我只好派了条小船赶回去向爹爹报告。再后来的事情,我便不知道了。”   许海听到这里,一拍椅子。“李家果然对我们下手了。看来,李老大是不打算顾念旧情了。   小倩,现在咱们怎么办?”   “现在咱们什么也不用干。虽然李许两家交恶了。可是李伯必竟远在数千里之外。而莹姐就算是接到李伯的命令,也断不会对我们许家动手的。所以,现在岛上是不会有事的。   眼下只有等爹爹他们的消息了。我最担心的是,如果此次李许两家的恶斗,我们许家损失太大,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官府的窥觊。如果官府借此派大兵打击我们,我们便没有立足之地了。   因此,现在我们只能等。等待爹爹他们的消息。”   “既然如此,何不预先多派些人,到松江一带打探官兵的消息。万一有事,咱们也好望风而动。”俞仁插嘴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现在就派人去办。”许海说着便走了。   就这样,众人悬着一颗心又等待了三天,终于看到许心素的船队。这一次,不再是零星的几条船,而是所有的船都回来了。   远远望过去,各船似乎都还完好,并无战斗过的痕迹。大家于是都放下了心。   待到回到家中,众人问起事情的经过。许心素这才把他们当时的情况跟大家简单的说了说。   “当时我看到大哥一怒而去,便知道他必会召集船队来对付我们。所以,我马上便把克明叫过来,让他先带几条船走。然后我又马上召集所有手下,让他们马上放下手中所有的活,立刻回船。   虽然许多货都还没来的及处理,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们此时不赶紧离港,只要被大哥的船队堵在港内,那就无路可逃了。   还好,我见机的及时。我们的四十五条船刚刚离开港口,大哥的船队便动了。他们的船大多比我们的大,炮也多。不过,他们的船的数量没有我们的多。   我当时让咱们的船在港口外列好了队,严阵以等。起初李家的大船还有些不安份。那江福祥在船上嚣张的很,说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让我们有来无回。   后来,大哥的航船来了,那江福祥便不再蹦了。   我们的船跟李家的船就这样对峙了足了一天,双方谁也没有开炮。待到第二天,李家的船突然就撤了。   可是我也不敢再回港口。于是便带着大家回来了。”   “原来是一炮未发!”俞仁听到这里,才算是松了口气。   提心吊胆的过了这么多天,终于又放下心来。俞仁眼见许心素没事,这心也放下了一半。可是,因为他的关系,许李两家正式撕破了脸。虽然矛盾其实早已存在,就算没有他,许李两家早晚也要翻脸。这正是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可是俞仁却不这么想,他总觉得是自己造成了这次的冲突,所以他更加迫切的想要到浙江去找李莹。   要让李莹来调解许李两家的冲突。   俞仁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许心素。许心素听后未置一词,而是召来了许海、刘龙还有许克明还有许倩等人。   “俞仁贤侄说想去浙江,找莹侄女调解我们两家的冲突,你们认为呢?”   刘龙第一个站了起来,“调什么解啊!咱们这次出海,因为他们李家捣鬼,咱们的许多货都没来的及卖,要进的货更是没进几船。损失这么大,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依我看,不如咱们也派些船,带上重炮,把他们在苏常一带的商船全数扣下来。让他们也知道知道咱们许家也不是吃素的。”   许海摇了摇头。“这样不行。虽然这一次我们出海,确实是损失不小。可是如果我们这样报复李家。那就等于是向李家宣战了。以我们许家的实力,根本不是李家的对手。不说莹侄女手下的实力,就算只是李家在平户的势力,那也远在我们之上。   我们虽然船的数量不比他们少多少。可是却相对较小。特别是没有那种大型的航船。真要打起来,我们根本不是个儿。”   “我看你是怕死。这还没打呢!便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船大怎么了,大船就一定能赢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才知道。我就不信他们李家有多利害。”刘龙说着,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当家的要是同意,我愿带十条船去偷袭平户。保证将李家停在海港里的船只全数烧掉。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南下调解   许心素向刘龙摆了摆手。“你先坐下来。不要那么冲动。咱们家跟李家向来关系很好。当年我与李大哥一同逃出西洋人的魔爪,到达平户暂居。如非我们相互扶持,又岂能有我们今天的局面。这次的冲突纯属是出于误会。   我看俞贤侄的意见不错。有俞贤侄出面,请莹儿出现调解,此事必可解决。至于你们船上没有卖出去的货,那也没关系,就运到北边卖掉就是。只是利薄些,却怎么也不会损失的。”   众人见许心素一锤定音,便不说话了。   “俞贤侄,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啊?”许心素转头向俞仁问道。   “自然是越快越好。只是我又不太放心舅舅家的事情,想回去先看一看,再安排一下。以免出什么乱子。”   “这也正常。我现在就派人送你回松江,让倩儿跟着你帮你打打一手。再从我这儿抽两个老成持重的,协助你打点你舅舅的生意。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俞仁看了许倩一眼,见许倩也正看他,于是忙转头答应下来。虽然他其实不太想带许倩。可是他也知道,这小丫头现在正处在敏感期。如果自己拒绝了,她一定又会多想。   俞仁带着许倩还有许家的两名手下回到沈家。一回到家,俞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去看望舅舅沈明航。   听春梅的介绍,他舅舅现在由人扶着已经可以下床走一走了。不过,一般每次只能坚持一盏茶的功夫。说话也比以前有了进步。看见俞仁,他居然比较清晰的说出了“回来!”两个字。   俞仁很高兴,看来舅舅的病还是很有恢复希望的。   看望过舅舅的病,俞仁又将曹安召了过来。先问了问生意上的情况。   “公子您走以后,大家做事倒也没人敢偷懒。生意也还稳定。织房我最近做主又添了十几张机。因为有一个从前的老客又回来咱们家买布了。我怕产量不够。正好有附近的一家小机户不想做了,要寻买家,我便做主买下了。”   俞仁拍了拍曹安的肩膀。“很好,你做的很对。我不在家,这儿的事情就全全交由你来负责。需进些什么、卖些什么。你自己拿主意便是。至于织机、熟工的事情,只要有熟工我们便收。咱们松江的棉布质量冠甲天下,向来不愁卖。只怕熟工不够用。   此外,你要特别留心那个徐家。咱们是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来找咱们的麻烦。所以,如果咱们有机会,也一定要找找他们的麻烦。如果你可以将他们徐家的织房全部吃掉,那咱们家的织房生意便从此不用愁了。   就算吃不掉,也要拉他们些熟工过来。如果熟工流失的多了,他们徐家的织房生意也就必然会更难做。”   一旁的许倩听到这话,忍不住插嘴道。“这个也容易。如果姐夫相信我,这事便交给我来办。   保证不出三个月,便可以将徐家的熟工全数拉走。”   曹安还是第一次见许倩。本来他见俞仁带着这么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回来,以为她不过是哪个朋友家的孩子,跟过来玩的。这时候突然听到她夸下如此的海口,不由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心道,“这是谁家不懂事的孩子,说话如此大的口气。”   曹安还没说话,同坐的蔡帐房却先开口了。“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吧!徐家在松江那也是大族,而且根深地固。徐家过世的老太爷还曾经做过咱们大明的首辅,便是当年的帝师张居正,那也是他的学生呢!   咱们想要跟徐家斗,只怕是不行的。”   许倩轻轻一笑。“这个老先生便放心吧!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何况他徐家已经兴盛了五十年,也该到了没落的时候了。此事不用你们出面,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找到沈家身上。我自有办法让徐家主动找上咱们,把他们的织房卖给咱们。”   俞仁自然知道许倩的实力。凭着他们家在苏松一带的势力,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眼下这事对他来说,还不是首要的。现在最首要解决的事情便是,如何让李莹调解许李两家的冲突,此事刻不容缓。   “好,这事就交给小倩你去办吧!需要银两便向曹安要。我这儿有一件要事,需马上去一趟浙江。家里的生意,就托付给你们了。大局仍由曹安主持,蔡先生是沈家的老前辈,经验丰富,便帮着多多参详。至于小倩,你便就看着办吧!能有机会给他们帮忙的,便帮一下。不能帮忙的,也可以不管。”   许倩道,“姐夫放心。我方才答应的事情一定帮你办到。你只管放心的去吧!”   俞仁也知道此行紧急,也不敢在家中多留,交待完事情便坐上许家安排的一条船沿运河而下直达杭州。   到了杭州城,他们本打算不做停留,直接放舟杭州湾,去大衢山海岛。可是却突然发现,杭州城东门的出海口已经由官兵临时接管了,一切商船都不得通行。俞仁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派随行的黄吉安上岸打探。   这个黄吉安是个三十四五的中年人,由于时常跟着许心素到杭、湖一带收购生丝,对这一带的风土倒也熟悉。此外,他也是许家与李莹的浙江一带的主事们打交道最多的人。   所以,此次俞仁南来,许心素便把他派给了俞仁。   黄吉安上岸后,俞仁仍跟其他几人留在船上。由于杭州城气氛有异,几人也格外的小心。   他们的船是上午进的杭州城,可是到了傍晚了,黄吉安还没有回来。俞仁不由的着急起来。于是又派了个人出去找。眼下的杭州城里,气氛异常,他不想在此停留过久,以免生变。   可是黄吉安却还是毫无音信。   到了掌灯时分,俞仁正准备再派个人上岸去找一找。黄吉安突然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六十上下的老头。   “这位是萧记米铺的萧掌柜。”黄吉安介绍道。   听到这个名字,俞仁突然想起数月之前自己在杭州入狱时,曾听刘强说过,便是这个萧记米铺的掌柜运筹帷幄,派人暗中劫持知府的两位小公子,然后要挟、恐吓,最终才让廖知府主动放了俞仁。   俞仁向前走上一步,双手握住老头子的手。“原来是萧掌柜。真是久仰大名啊!”   萧掌柜听到此话,明显的有些吃惊。他可是李家在杭州的暗哨之一。要真是这么有名,那他可就离死也就不远了。   俞仁见老头子的面色有异,赶紧解释。“啊!我上次在杭州受难。便是多蒙前辈派人一力斡旋,才得顺利脱身。大恩不敢忘啊!”   萧掌柜这才放下心来。   “我那也只是奉命行事。俞相公要谢,应该谢我们大小姐。”   “大小姐要谢,萧前辈也要谢。等我这次忙过了,一定要专程登门,亲自向萧前辈道谢。”   萧老头赶紧摆手。“我们身份隐蔽,俞相公如此做,倒是多有不便。此事不必再提了。我这次来,主要是跟俞相公商议你们去大衢岛的事情的。”   俞仁见说,便将此话放下,问,“大衢岛最近情况怎么样?”   没想到萧老头却摇了摇头。“我们也是好久没有得到总部的消息了。原本,我们有两只信鸽,专门负责与大衢岛的来往通信。可是,就在一个月前。这两只信鸽先后飞出去后,便没有再回来。   我怀疑可能是它们在外面被官兵发现给射杀了。还好,我跟总部往来信件用的都是暗语。倒没出什么麻烦。但是这消息却断了。”   “那,你没派人去岛上吗?”俞仁问。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无路出海   “派了,可是出不去。因为杭州城出海的通口全被官兵给封锁了。我本打算再派人沿运河南下,到宁波府,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口。这时正好总部的信到了。大小姐在信上说,官兵最近又增派了数千兵卫到浙江,还有大小战船五十多艘。只怕会对我们不利。   所以大小姐让我们密切关注杭州城内的官兵,有什么消息便马上飞鸽传书通知总部。”   俞仁听了这话,心里更加着急起来。“官兵可有什么消息?”   萧掌柜摇了摇头。“暂时还没发现有什么动向。不过,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说是杭州城里的所有新调来的官兵都要在明日午时前集结。我一直在踌躇,要不要通知大小姐。   我这儿现在只有这唯一的一只信鸽了,要是放了出去,这以后再有事,就无法通知大小姐了。所以,我一直在犹豫。”   俞仁听了这话,心中吃了一惊。“这样的集结自他们到杭州,一共进行了几次?”   萧掌柜摇了摇头。“除去他们刚到的第一次,这是第二次。”   俞仁一下子站了起来。“马上通知总部。你现在就去办。等办完此事,再来我们船上商议其他的事情。”   萧掌柜听说,赶紧站起来,下船走了。   此时窗外,早已是华灯初上。俞仁也让人掌了灯,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这一次是扮作贩棉布的货船到杭州的。船上装了满满的一船棉布。还好,他们这条船并不很大,更加上他们是停在北关的余杭门。此处向来为北来商船的汇集地,倒也并不引人注意。   萧掌柜走后,俞仁一直有些坐立不安。他没想到大衢山的形势一下子变的如此危急了。从目前官兵在浙江的两次增兵来看,他们明显是专为李莹而来。因为他们李家是目前这一带唯一一个,值得朝廷派如此大军前来围剿的势力。   问题是,李莹是否已经做好了与官兵对抗的准备。虽然李家的海上实力很强,可以完全不把周边的那些驻扎一两百人的卫所放在眼里。可是面对朝廷四五千人的围剿队伍,还是不容易对付的。   这次萧掌柜回来的很快,同来的还有一位个头矮小,模样精瘦的汉子,十足的一个鼓上蚤时迁。俞仁一见到此人,便马上联想起了那天刘强跟他说的那位,曾独自闯到知府的家宅内,并且留信恐吓的梁上飞侠。   几人一通报,这位果然便是那位梁上飞侠时斌。   “怎么样?信送出去了吗?”俞仁一见到萧掌柜便急急的问。   “送出去了。不过,我担心这信不一定能送的到。正好俞相公要去总部。我让时兄弟帮你们冲出官兵的封锁。据刚刚时兄弟探听来的消息讲,这些官兵明天便要出发前往宁波府。然后驻扎在舟山卫。我担心他们只怕不久便要向我们动手。咱们必需要通知大小姐及早做好准备。”   “可是,现在城门已关。我们的船出不去啊!”俞仁不由着急起来。   “没关系,我们在城外有条小船。你们跟时兄弟走秘道出城,抢在官兵出发前把信送到岛上。”   俞仁这才想起自己曾走过的那条秘道。于是便将这条船交给萧掌柜处理,自己则带着黄吉安、时斌还有几个随行的亲信从玉皇山的秘道中出了城。   来以钱塘江边,却只看到滔滔不水,哪来什么船只啊!   “萧掌柜不是说有船吗?船呢?”俞仁问。   就见时斌把指放到嘴边,吹了个口哨。不久,便见对岸的一片芦苇丛中划出一条小船。   小船很快便来到几人面前。俞仁几人赶紧上船,他这才发现。这个船家正是上次在此处接自己的船夫。   “郑叔,送我们上岛。我们有重要情报必需马上通知大小姐。”   郑叔叹了口气。“我也没有办法,现在我们这些渔船根本出不了海。就在几天前,前面的江面上突然出现了几十条战船,江面被封锁,所有的过往船只都一律不得通行。我也没有办法。”   时斌听了这话,不由的吃了一惊。“连这儿也封江了!”说着,时斌去看俞仁。   “往宁波府的运河通吗?”俞仁问。   “这倒是通的。”郑叔回答。   “好,那咱们就先去宁波府。现在管不得那么多了,只管向前走吧!走到哪儿不通了,再想办法。”俞仁说着,便让郑叔开船。   待到郑叔的船行到绍兴府,天色早已大亮了。由于这一次几人出来的太匆忙,船上并没有准备吃的。于是,郑叔将船在绍兴府靠了岸。几人在河边找了个小吃摊,匆匆吃着早点。   正吃了,便见一个渔夫模样的人背着一个渔篓进了摊子。   “二伯,来碗面,加两个蛋。”那人一面说,一面从背上取下背篓放在脚边。   摊主答应着,一面与那人聊开了。   “小五今天收获不小吧!看你这一脸高兴的样子,又打到什么好东西啦?”   那小五叹了口气。“哪能打到什么东西啊!最近也不知这些官兵是怎么了,总是有船来回不停的在海边巡逻,凡是出海的地方,几乎都派人给设了卡。听说从杭州府一直到宁波府都是如此。搞的我们这些靠打鱼为生的人,几乎都无法过活了。   要是再这么封下去,不用一个月,我们家便揭不开锅了。”   正在吃饭的俞仁几人听到这话,不由的相互看了一眼。大家都不由担心起来。   “那你今天还有钱吃面?还要加两个蛋!”摊主道。   “今天倒是运气不差。我昨天碰到个有急事要去海宁的客人,便雇了我的船,走海路去海宁。我把他送到了地方,得了五百钱。”那渔夫道。   “你不是说官兵常有船在海上巡逻嘛!怎么又可以送人出海?”   “嗨!官兵在各处设卡,不让人出海,那也不过能防些外人,向我们这些本地人,自然有办法。打鱼打不了,送几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摊主这时已把俞仁几人的面煮好了,便端了上来,然后又继续与那渔夫聊着家常。他们两人讲的是绍兴的方言,俞仁也听不懂几句。可时斌与郑叔却听的清清楚楚。他们是杭州人,与绍兴人说话很相似,自然是听的懂的。而黄吉安也常到这一带收丝,对于当地的话,也是可以听的懂一些的。   三人听到这渔夫的话,脸上同时露出喜色。黄吉安凑到俞仁的耳边道,“俞相公。这个渔夫一定有办法可以送咱们上岛。”   俞仁听到这话,大喜。但是他也知道,此处人多嘴杂,不便多问,于是便道,“好,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接着,大家继续吃饭,不过,他们故意的磨蹭着,待到那渔夫吃完面出了摊子,黄吉安也赶紧跟了上去,而俞仁几人则付了饭钱回到船上去等消息。   很快,黄吉安便将那渔夫带到了俞仁几人的船上。   “听说你可以驾船出海是吗?”俞仁直截了当的问。   那渔夫上下打量了一眼俞仁。“没问题。我们平常也送人的。只是眼下这个时节,你们也知道。这价钱……”   “只要你能把我们送到地方,价钱好商量。”傅仁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足有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   那渔夫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几次这么大块的银子。这眼睛便有些挪不开了。   “不知客人要去哪儿?”   “去大衢山。”俞仁道。   那渔夫听了这话,脸色一变。   “那儿我去不了。”说完,渔夫转身便要走。 第一百五十四章 渔船暗渡   黄吉安早已一把将他抓住了,然后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抵着他。“今天你已知道了我们的秘密。你已没得选择了。要么送我们上岛,要么让我们把你给做了。你自己选择吧!”   那渔夫听到这话,面如死灰。“各位大王饶命啊!小人家中还有高堂老母,求各位放小人一条生路。”   黄吉安还要恐吓他,俞仁摆了摆手。“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愿送我们上岛?”   那渔夫看了俞仁一眼,见他长的模样斯文,倒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这才战战兢兢的道,“我听说那海岛上的人一个个都长着青面獠牙,而且杀人不眨眼。据说他们有时候还会吃人。”   俞仁笑起来,“你说的那是妖怪,不是人。我们都是常到岛上的人,你看我们长的青面獠牙吗?”   那渔夫仔细的看了看众人,这才不太肯定的摇了摇头。   俞仁站起来,走到渔夫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放心吧!其实我们岛上的人,先辈也大多都是渔民,只是后来做起了生意,进些货物,到海外贩售。因为不堪船舶司和税监太监们的盘剥,这才逃到岛上,大家聚在一处,人多力量大,便不怕他们来为难了。   所以,你放心好了。我们都是做生意的人,怎么可能随便杀人呢!生意人最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嘛!”   说完,俞仁又把那十两银子往前挪了挪。“我看小哥你与我们年岁相当。成亲了没?”   渔夫看着银子,又看了看俞仁,摇了摇头。   俞仁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既然如此,正该借此次机会赚上几两银子,然后回家娶一门好亲。   俗话说的好,富贵险中求。小哥难道想放着眼前送上门的小富贵不要?”   那渔夫听了俞仁的话,果然有些心动。但他又似乎有什么不放心的。   俞仁一眼便看破了他的心思。“放心。我们都是些做生意的,是不会随便杀人的。对你来说,这二十两银子是个不小的数字,但在我们看来,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那渔夫到此,才算彻底放了心。   于是,几人下了船,因为渔夫的船小,只能载四个人,俞仁便只带上了黄吉安和时斌。其他几个同来的,俞仁让他们暂时在绍兴城内找地方落脚,随时待命。而郑叔也陪他们一起,假装在绍兴收丝。   俞仁几人跟着那名渔夫上了船,很快便从运河划进了一条支流。为了不引人注意,三人都暂时藏在了船舱里。用鱼网之类的盖在上面。不过,虽然是藏在网下,俞仁仍然异常的小心。   他让渔夫先将船划到他们村里,借口到他们家拿几件衣服换一换,顺便探查这渔夫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到了村里,果然见到这渔夫五十上下的老母正在门口晒干鱼。   黄吉安便借口身体不舒服,暂时不上岛了,然后在村里找了个人家借宿。俞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担心这渔夫将他们载到海里,再使什么手段。必竟,他们几个是要藏在鱼网之内,见不得光的。这渔夫想要捣鬼,倒也不是难事。所以,黄吉安便假借身体不舒服留了下来,其实是等于在告诉这渔夫:你别动什么歪心思,你老娘可在我手里呢!   那渔夫倒也不笨,听说黄吉安要留下来,这脸色便显的很难看,不过他也没有反对,只是默默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俞仁与时斌这才放心的上了船。   小渔船在纵横交错的绍兴水道里东拐西拐,最后终于出了海。你别说,这渔夫还真不愧是本地人,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碰到一条朝廷的战船。   可是,才一出了海,渔夫又马上拐进了另一条内陆的小河里,将船藏在了一片芦苇丛里。   俞仁暗暗奇怪。“吕小哥,怎么不走了?”   “这一带常有战船来回巡逻。如果我们这时候出去,就很容易遇上他们。官府早已下了命令,这段时期禁海,任何船只都不得出海,否则将一律视为海寇,杀无赦。”渔夫小声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俞仁问。   “先等等吧!待到天黑,这些战船一般就都回去了,我们再出去。晚上出海,只要我们不点灯,就算遇到官兵的战船,也不会被他们发现。”   虽然俞仁心急如焚,想要马上便赶到大衢岛上,把官兵的动向告诉李莹。可是又一点没有办法,只好等。   好容易挨到了天黑。渔夫这才小心的将船划出了芦苇丛。他们也不敢点灯。还好,这渔夫对这一带的海域十分熟悉,虽然无灯,他却照旧可以找的到方向。   小船一直向前走了大半夜,渔夫这才点起灯来。前方出现一个小岛。俞仁以为到地方了,正高兴的准备要下船。那渔夫却拦住了他。   “小相公莫急。这儿只是个小岛礁。咱们已经穿过了官兵的封锁线,应该不会再遇到战船了。咱们先在这儿歇一歇,待到天明再出发,这样子要安全的多。夜晚行船容易碰到暗礁。”   俞仁没有反对。就这样在这块小岛礁上等到天明,那渔夫才又将船向前驶。到了近午时分,小船终于在大衢山海岛上靠了岸。   原本,俞仁以为大衢山海岛上此时一定是防守森严,可是没想到,他们一直将船驶进了港内,却始终不见一人阻拦。更让俞仁不解的是,海港内,居然没有一条船。   俞仁有些着急起来。“莫非,官兵已经围剿过了?”   时斌在一旁摇头。“不会。如果官兵来过了,一定会有炮击的痕迹。看这样子,应该不是。”   俞仁听了这话,才稍稍放心了些。   两人因为暂时没有找到李莹,也不敢放那渔夫走,便把他也拉着,跟他们一起。三人在岛上找了一圈,却始终没有看到一个人影。那些俞仁当初曾到过的屋子,全都成了空室,连里面的东西也都基本搬完了。   俞仁更加困惑,看这个样子,李莹显然是将此岛给放弃了。   可是,就凭目前朝廷在浙江集结的五六千人,想要攻上岛来,那也是不太可能的。要知道,李莹如果集结她在浙江福建两地的所有战船和商船,那可是足足有两百多艘。人数也不下五千。在占尽了地利、人和的优势下,李莹要打赢这场仗,也并不很难。她怎么会如此轻易的便放弃这座自己精心经营了五六年的海岛?   俞仁想不通,可是事实又就摆在他的眼前,不容的他不信。   在李家的聚集地找了半天,始终不见一个人影。俞仁只好又向北走,来到海岛北面的几处原住民处。这儿错落的有几个村子,村里住的全是渔民。俞仁找了几个人问起岛南李家的那些人去了哪儿。   这些渔民没有一个人知道。只说走了有一阵子了。大约在半个多月前,他们就突然都搬走了。至于搬到哪儿,也没人敢问。   俞仁知道,这些渔民虽然偶尔与岛南的李家人有些接触,那也仅限于卖些海产给他们。再有就是有时候李莹也会派人接济一下他们当中穷苦的人家。说到底,两边的人,其实可以说是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他们也就自然不会知道岛南这些李家人的去向。   在打探了半天不得要领之后,俞仁决定去陈钱山再看看。那儿算是李家其他据点中,离此最近的一个了。而且此岛,几个月前正是他带人打下来的,所以也是他最熟悉的。   渔船一直驶到了天黑,这才到了陈钱山。 第一百五十五章 老弱守家   这一次,与到大衢山的冷清就大不相同了。他们的渔船还没到港口。岸上负责看守的人便看到了他们的灯,于是向着他们大声叫起来。   “什么人?快些回话,不然我们就开炮了。”   俞仁赶紧接话,“不要开炮。是自己人。我是你们大小姐的朋友泉州俞仁,有急事要找你们大小姐。”   岸上的人听说是俞仁,赶紧点亮了火把,将船引进港口。   俞仁刚登上岸,便见萧七已经迎了出来。“俞相公怎么来了?”   “我有要事,要见你们大小姐。她有在这里吗?”俞仁一来,便开门见山。因为他知道,这萧七是李家的老人,也是李莹的心腹,有事不用隐瞒。   萧七先将几人引进屋里,俞仁想起黄吉安还在绍兴,便让萧七先安排一条小船,与这渔夫一同回去,然后又多给了那渔夫五两银子。   打发走了渔夫,俞仁这才与萧七谈起正事。   “你们怎么不在大衢山,却跑这儿来了?”   萧七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还与俞相公有些关系?”   “怎么?”俞仁没想到自己离开此处已有数月,却还能对他们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就在半个多月前,老爷突然派人来到岛上,让大小姐速回平户。原来,大小姐不知原由,正要打算回去,后来那个来传话的人露了口风。大小姐才知道,你在平户得罪了老爷,还杀了宗涛少爷。大小姐于是便猜到了,老爷此次叫她回去,定是要为她别择夫家。所以,大小姐便借口朝廷有异动,恐对李家不利,暂时没有去。   可是,大小姐对老爷的脾气是十分了解的。她知道这一次没有回去,老爷是不会就此罢休的。想到自己苦心经营了船队五六年,就是要南下吕宋找西洋人找仇。如果自己回了平户,只怕便再也没有机会报这个仇了。   所以,大小姐便集结了全部的船队,南下吕宋去了。只留下十几条船在此。为防官兵攻岛,大小姐又将大衢岛上的留守人员及老幼全数转移到了陈钱山。此处易守难攻,即便是官兵来攻打,也不那么容易打的下来。”   俞仁这才知道,原来李莹带着主力南下吕宋了,难怪他们要从大衢山撤出来。   “最近朝廷又调派了不少军队到浙江,还有五六十艘战船,你们可曾听说?”既然李莹不在,此事便只能跟萧七商议了。   “听说了,我也有派人在沿海四处打探。看样子,他们是决心要向我们动手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萧七不无担心的道。   “只怕就在这几天便要发动了。我在杭州打听到,杭州城内的官兵前天已经全部集结,准备开拔前往宁波府。这几天,海上也封锁的特别严。”   萧七焦急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好?听说官兵有五千多人,战船五六十艘。就凭咱们这个小岛,十几条小船,不满五百的老幼残兵,怎么守的住呢!要不然,我马上派人去与大小姐联系,请她派船来援助咱们吧!”   俞仁听了这话,不由的皱起了眉。这萧七叔虽然忠心,能力却明显不足。看来,要指望他来守岛,只怕不太容易了。   “你们大小姐此时远在数千里之外,你即便马上派船前去联系。不说她们现在船队不知在何处,就算是你派去的人马上找到了他们,又马上搬来了援兵,这一来一去,至少也得大半个月。待到援兵到了,只怕此岛早已被官兵攻下了。”   “那怎么办?”萧七急道。   俞仁沉思了一阵,道,“此事,眼下唯有一计了。   咱们目前正处在最弱的时候,万万不能让官兵来攻,否则必然损失惨重。而要想阻止官兵攻岛,唯一的办法便是毁掉他们的船。你先派人去四下打探,看看官兵的战船集中停靠在何处。咱们想办法,给他放把火。只要能把船烧掉,便至少可以延后官兵的进攻。待到他们从别处调来战船,你们大小姐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住陈钱岛。”   萧七本就没有什么主意,听到俞仁的话,赶紧派人马上去办。   第二天午后,有人来报。官兵的战船大多停在舟山岛上的港口内,他们大多都是天明后便出海巡逻,天黑后便回到港内。   俞仁得到这个消息,心下大喜。   “七叔你赶紧给我多备几条小船,船上要满载干草硫磺、火药之类。这一次,我们定要一举烧光官兵的战船,让他们想攻岛也没有船可用。”俞仁道。   萧七赶紧叫人去准备。   次日,俞仁正准备带上这七八条满载干草、火药的小船去舟山偷袭官兵的战船,黄吉安却出来阻止。   “俞相公眼下是我们众人的主心骨,就好比是我们的主帅,临敌之时,哪有主帅亲身犯险的道理。此事如果俞相公放心,便交给我与时兄弟去办。我以人头保证,烧不了官兵的战船,便提头来见大家。”   众人听了黄吉安的话,都纷纷赞同,认为俞仁不该亲身涉险。俞仁环观四周,李莹留下来的人,确实多是些老弱病残,也实在无可用之人。对于黄吉安与时斌,俞仁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一路同来,黄吉安在危险时刻所表现出的稳重与机智,物别是他能够及时的抓住那渔夫的机会,将三人送出了海。此事让俞仁看清了这个黄吉安,是个能够及时抓住机会的人,可当大用。而时斌又是有着特别伸手的人。如果这两人前去,还不能完成任务的话,那即便是他自己亲自出马,也不见得能够成功了。   于是,俞仁同意了黄吉安的提议。“好。那此事我便托付给吉安兄了。千万记住,此事若想成功,必需将官船堵在港内,若被它冲出空隙,便必不可成。此地船儿不足,你可到大衢山上买十条渔船。有十七八条船,应该可以封住港口了。”   说完,俞仁让萧七给黄吉安拿出五百两银子,作为买船的资金。   黄吉安也不客气,全数接下了。然后便带着人走了。   黄吉安走后,俞仁无事可做,只能督促人将港口的炮台重新加固,然后又从战船上搬下了五门大炮。李家的大炮倒也不差,多数都是他们托人从官府的军械库里偷买来的最先进的。   由于萧七带人撤来的早,岛上的弹药倒也充足。俞仁又组织大家练习试射。这一试,俞仁又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虽然陈钱岛上的大炮不少。可是真正会上弹开炮的人,实在太少了。俞仁仔细的数了数,加上半桶水的,也才只有六个。也就是说,真要打起来,他们最多也就只能同时放六门炮。如果再被打死几个,那就完了。   发现这个致命的短板,俞仁差点没气背过气去。他终于忍不住,把萧七找来骂了一顿。   萧七挨了骂,倒不敢反驳,只是帮着俞仁组织挑选人员,抓紧学习装弹放炮。   总算是这种比较原始的火炮,学起来也不太难。众人苦练了一天,算是教会了二三十个人。   看看又是一天过去了,黄吉安与时斌却毫无消息,俞仁不由的心急起来。可是,他又不敢派人前去打探。因为他担心万一黄吉安他们还没行动,而打探的人先暴露了行踪,便很容易引起官兵的警惕。如果官兵有了警惕,那这个计划也就宣告失败了。   这样的又等了一夜。第二天上午,眼见黄吉安他们仍然没有消息,俞仁再也忍不住了,正要派人前去打探。却突然听到手下来报,说是海岛外突然出现三条战船,上面还挂着李字旗。   【最后一天假期了!为了这本书,我一个假期都没出门。可怜我们还只有三天。兄弟们,看在我辛苦攒稿的份上,请多多支持醉酒吧!】 第三卷 为情苦奔波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吕宋消息   俞仁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感觉有些不对劲,便赶紧向来报人的吩咐,“小心是敌人假冒的,先不要放他们进港。如果他们要硬闯,便给我开炮打。”   那名小卒得令后马上传令去了。这时萧七也走了过来,他也听说了港口出现三条挂李家旗的战船。   “会不会是大小姐的船?”萧七道。   俞仁摇了摇头。“可能性不大。你们大小姐怎么会无原无故的派三条船回来呢!要回来,也应该是大队啊!如果是想援助你们,这三条战船未免也太杯水车薪了吧!”   “可万一要真是我们自己的船呢?”萧七不放心的道。   “我马上过去。是真是假,我会派人查清楚的。值此非常时期,我们不得不格外小心啊!否则,万一他们是官兵战船假装的,那你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俞仁道。   萧七这才没有说话。   两人匆匆来到港口。果然见到前方远远的停着三条大船,大概是因为守岛士卒的开炮威胁,这三条船并没有再开进。但是却有一个年轻人,站在一条大船的甲板上对着炮台上的士卒远远的怒骂着。   “你们这一群不长眼的东西。老子是大当家亲自派来接管你们的。你们居然敢不让我上岛。好,你们等着,等我上了岛,有你们好看的。”   俞仁并不认识这人,便问萧七。“七叔可认识此人?”   “好像是有些面熟。我也已经有四五年未到平户了,他们这些后生小辈,倒真是不太认的。”   俞仁听他说是平户李旦派来的,倒也不敢大意。此前他因薛宗涛之死,已经与李旦产生了误会,他不想将这误会越弄越深,于是便向萧七道:“七叔,那就劳烦你亲自登船去查探一下真假吧!”   萧七不敢怠慢,赶紧乘上一条小船登上大船,不久便向俞仁喊话,说他们真的是李旦派来的,还带来了大小姐的消息,让他不要开炮。   俞仁听说还有李莹的消息,赶紧让人抬起炮口,放三条船进港。   三条大船一靠港,方才那个站在甲板上大骂的年轻人当先走了下来。萧七紧随其后。   “这位是江玄昭。也是江大总管的亲侄子。今次确是受老爷和大小姐所托,来主持岛上事务的。”萧七道。   俞仁暗暗奇怪,怎么李莹会突然派这么个人来接管陈钱岛。他知道,这江大总管也就是江福祥。此时俞仁已经知道正是此人多次在李旦面前诬陷自己,才令得李旦对自己的误会越来越深。李莹怎么会无巧不巧,偏派这样个人来。   正困惑间,大船上又走下两个人来。一位是曲敬,另一位是刘强。只是此时,两人都没有了往日的风采。曲敬看到俞仁,显然很意外,但他马上又恢复了正常,就好像根本不认识俞仁一样,这让俞仁十分不解。   刘强则不同,他一看到俞仁,原本耷拉着的脑袋立刻又竖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上来,“俞……”   刘强才刚说一个字,便被曲敬在后面重重的踢了一脚,总算是他与曲敬合作多年。挨了这一脚,刘强也立时醒悟过来,“鱼,我们今晚总算是不用吃了”说完,放下俞仁的手,向一旁的萧七道,“七叔,岛上可有什么好吃的?”   萧七似乎并未觉察两人的异常,仍笑眯眯的道,“你就知道吃。却不知道,我们眼下正面临着一场大危机。   朝廷已派出五千精兵到了宁波府,准备要剿灭咱们。前天俞相公派人去烧官兵的战船,至今未回。也不知情况如何。   你们怎么样?可有杀光西洋人,报我们当年的血仇?”   曲敬与刘强道听到萧七道破了俞仁的身份,都不由的紧张的看着一旁的江玄昭。可江玄昭却没什么反映,就好像根本就没听到一样。   “大小姐怎么样了?”萧七见曲敬与刘强都看着江玄昭,却不说话,便又问了一句。   “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先进屋再说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江玄昭开口道。   “对对对,进屋说,进屋说。你看我这人,就是沉不住气。人老了,就是不行。”萧七一面客气着,一面将众人引进屋里。   曲敬知道俞仁也很关心李莹的消息,于是也不卖关子,便把他们这一趟的经历跟俞仁仔细说了。   原来,就有一个月前,李莹突然接到他爹李旦的来信。信中除了讲些家常之外,重点的意思便是让她即刻回平户,李莹起初也没多想。见朝廷虽然在浙江、福建两省增了兵,也不过是分派到各卫所,而且这么久也没见一点动静,李莹便认为他们未必便是冲着自己来的。自然也就没有那起紧张了。   于是,李莹便答应,等她将手头的事务处理一下,便随他们回去一趟。可是,在闲聊的时,李莹问到平户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时,那位派来送信的言语支吾。引得李莹起了疑心。   当晚,李莹派莺儿将她老爹信使的一名随从给灌醉了,然后终于把话套了出来。   李莹这才知道俞仁已到过了平户,而且还无意中卷入了她义兄薛宗涛的死。李莹认定,此事必定不会是俞仁干的。可是他爹的脾气,她也是十分了解的。一旦被他认定的事情,便很难被说服。   莺儿还套出,李旦此次叫她回去,其实是有意给她尽早择个人家。似乎李旦已有了相中的人选。   李莹得知此事,更加着急。她想找俞仁商议,偏偏俞仁不在身边。最后,李莹决定先不回去。因为她判断,自己此一去,便难再自由。这还罢了。最关键的是,自己苦心经营多年商队战船,目的便是有朝一日可以南下吕宋,为母报仇。可是,如果此一去平户,只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所以,李莹最终决定,除留下极少数船队守岛外,其余船只全部随她南征吕宋,誓要报当年吕宋岛之仇。   以后,不论胜败,她便北上找到俞仁,从此随他漂流一生。   李莹是个果断的人,说做便做。当晚她便召集大衢岛上的全部头领,只留下萧七守岛,并让他将家搬到陈钱山,以防万一官府对他们进行围剿。然后,李莹便带着她这五六年经营的全部家当,南下吕宋而去。   “起初,我们的船队在驶过鸡笼岛之后不久,便遇到了五只西洋的商船。大小姐见猎心喜,马上命令我们围歼。可是西洋人的船实在太坚实,又比我们的船大,而且火炮也利害。当时海上的风浪不小,我们的船几乎不能成列。   结果,我们虽然有两百多艘炮船。可是最终还是让他们逃走了两条铁甲舰。   此战之后,大小姐命令我们尽快赶到吕宋,以防西洋人逃走。”   我们的船队三天后到达马尼拉。便将港口堵住。可是,西洋人已有准备。港内的船只并不多,而港口的炮台的火炮却极利害。经过了半天的炮战后,我们损失了十几条船,而对方却只是损失了几条停在港口的小船。   所以,大小姐决定派五十只船带一千人从别处登岛。从陆上先夺下港口的炮台,再从海陆两面夹击进行攻城。   当时负责带队登陆,从敌后夹击的是刘强。可是那天风浪太大了,为了不被敌人发现,他们选择在晚上登陆。   结果,虽然成功登陆,船却因风浪过大,损失了大半。 第一百五十七章 功臣受缚   第三天,刘强带着不足千人,急赶了一天的路,才来到马尼拉城下。可是,他们当时极缺攻城工具。结果虽然兄弟急攻了一天,却仍没有攻下马尼拉城,反而损失了半近的兄弟,刘强眼见形势不利,便带人撤了。   可是,西洋人这时从城内涌出两千多人,刘强被杀的大败,只带着十几名兄弟逃回了船上。最后只得两只船逃回来与大小姐会合。”   曲敬讲到这里,见刘强面色痛苦,便不再说。俞仁轻轻拍了拍刘强的肩膀。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也不必太放不下。败了,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吸取失败的教训。等我们积蓄了力量,下次再去报仇。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不行,我们就再加十年。西洋人的这个仇。我们总有一天会报的。”   刘强抬起头。“我就是当时太急着报仇了。才没有听大小姐的话,先攻他们的炮台,而是直接攻城了。   当时一打起来,兄弟们都红了眼。虽然眼见战况不好。可是我带去的兄弟,多数都是当年有家人在那一场大屠杀中死去的。大家一见西洋鬼子,个个都红了眼,拼了命的往城上冲,拉都拉不住。”   俞仁拍拍刘强,端给他一杯茶。然后又向曲敬轻声问,“后来呢?”   大小姐眼见形势不好,原本也打算撤退。可是同去的兄弟眼见仇人近在眼前,谁也不肯撤。没办法,大小姐知道强攻马尼拉是不行的。据我们估计,他们城里至少有五千军队。所以,大小姐便带我们转攻玳瑁港,准备先找个落脚点。   我们在玳瑁港整顿了人马。大小姐准备先在此处建起城寨,以防敌人来攻。可是,同去之人多是有血仇在身的,他们急于报仇,不听大小姐的指挥。于是便有几个头领带着两三千人要去再攻城。大小姐无耐,只得带上其余人一同向马尼拉进攻。   不过,这一次,大小姐并没有攻城,而是使计骗开了城门。众兄弟一涌而入。   可城内的西洋人并不比我们少,而且他们还占据了地形优势。双方打了一天,眼见身边的兄弟越死越多,而西洋人却没见少多少。大小姐赶紧命令大家先撤出城外。   待到出了城,大小姐清点人数,只有不足三千人了。这一战便损失了一千多兄弟。   眼看这战再这样打下去,我们便要全数藏身此地了。大小姐强令大家撤退。   可是,西洋人又从身后追击我们。待到撤回玳瑁港。我们就只有不满两千人了。   眼见西洋人势大,大小姐忍着痛,强令让大家北撤。后来,我们在海上又遇到一支二十艘战船的西洋船队,我们又打了一战,他们虽然有六艘铁甲船,但是我们用火攻战术,用几条小船围着他们的铁甲船烧。最终,将这伙西洋船队全歼了。   不过,这一战,我们也损失了五六十条船。待到我们鸡笼休整时,船队已经不足五十条船了。其中还有一小半的船都有受损。   原来,大小姐是打算在鸡笼休整几天,再带大家回岛。可是没想到那个无耻的福建总兵俞咨皋,居然乘我们落难得时候落井下石,带了一百多条战船来鸡笼围剿我们。   还好我们得到了当地人的秘报,总算没有被他们全部封锁在港湾里。可是,这些朝廷的战船有不少是一二号福船那样的大船。再加上他们的数量又多。   结果,这一仗我们虽然冲了出去,最后却只剩下了不到十条船。那俞咨皋还对我们穷追不舍。欲要将我们斩草除根。还好天不亡我。   我们遇上了李大当家南下南洋的商队。俞咨皋,眼见我们来了援兵,便只好撤了。”   俞仁许久没有说话。不用讲,李莹的这一仗明显是准备不足,她连吕宋岛上有多少西洋人都还没摸清,便匆忙出兵。这样的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可是,这也让俞仁更加的内疚。因为本来李莹是不会如此匆忙的,正是他在平户惹下的那一件大祸事,才最终迫使她不得不匆忙出兵。   “我们遇上李大当家后,大小姐便被大当家留下了。然后大当家又派江总管来全全接管岛上的事务,由我跟刘强协助。”曲敬刚说完江玄昭便站起来道。   “好了。现在你们该都明白了吧!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头。一切都要听我的。   方才那几个要以开炮威胁我的不知死活的小子呢!”   门外早有几个江玄昭带来的亲信将人押了上来。   “给我先每人重打二十杖。”江玄昭挥了挥手道。   俞仁站了起来,“江头领,这不太好吧!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要罚也应当罚我,是我让他们这样做的。再说了,眼下官兵随时会来攻岛,他们又是岛上不多的会开炮的人员。如果把他们打坏了,万一官兵来攻,我们岂不是自己先损失了!”   一旁的曲敬听到俞仁的话,不由的大急,忙向他挤眉弄眼。俞仁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曲敬是想提醒他,江玄昭初来,正想找人立威,让他莫往这枪口上撞。可是俞仁却不是这样的人。眼见江玄昭夹私报怨,便忍不住站了出来。   江玄昭看了俞仁一眼,“我就不信少了这几个废材,我们就打不过那些官兵了。那些官兵不过是用来吓吓小民的。我江玄昭难道还会怕他们不成。你们看着好了。只要官兵敢来,我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正说着,门外匆匆来报,说是黄吉安与时斌顺利完成任务,把官兵的战船烧了。   俞仁听到这话,忍不住站了起来。说了一句,“果然不负我望。”他正要起身相迎,却见一旁的江玄昭正看着他。俞仁这才想起。他现在才是这儿的最高指挥。本来,俞仁其实一直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只是在萧七总管事务时,因为萧七并不是个很强势的人,加上他又知道俞仁与李莹的特殊关系。俞仁才会插手进来。   可是,这个江玄昭明显不买他的帐。   于是,俞仁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了没有出去迎接黄吉安与时斌。   不一会儿,黄吉安带着时斌匆匆走了进来。他也不管别人在旁,便向俞仁抱拳道,“吉安不负您的所托,成功烧掉了官兵战船五十三艘。渔船十九艘。”   俞仁点点头。“辛苦啦!”   说完,正要给他们引荐江玄昭。却见江玄昭已经站了起来。“我看你们这叫做小鸡没见过大屎。不过是烧官兵几条破船而已,也值得这么高兴吗!想来,这两位必是与俞相公的同伙吧!”   那时斌听到此人说话如此无礼,也不由的心中有气。“同伙的又怎么样,我们便以能与俞相公同伙为荣。像你这样的,就算求本大爷想要与我同伙,我还不带你呢!”   江玄昭听了时斌的话,话色极是难看。连说几声“好、好!”   然后江玄昭一拍手。“来人。既然是同伙,那就全部拿下吧!待我打败了官兵,再亲自带上他们回平户向大当家的请赏。”   门外立时便涌上来十几名江玄昭的亲兵,将黄吉安、时斌和俞仁三人用绳子绑了起来。   萧七眼见江玄昭突然下令绑了俞仁,也不由的慌了起来。“这样子不好吧!俞相公可是与我们有大功的人!而且他还与大小姐关系非浅。”萧七暗示道。他以为江玄昭是因为不知道俞仁与李莹的特殊关系,才这样干的。   江玄昭突然一正色,向着众人高声道,“受大当家秘令,让我设法捕杀俞仁。我只是将他抓起来,已经算是够对的起他的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志大才疏   俞仁叹了口气,这才知道为什么曲敬和刘强与自己初见时,会有那一翻的作态。显然,他们也都是知道这个命令的人。   黄吉安是知道俞仁与李旦结怨的事的,故而没有说话。而时斌则对此事完全不知,于是大声的叫着,“凭什么?俞相公对我们李家有功无过,凭什么要抓他。分明是你嫉妒俞相公的才能,才故意假借大当家的命令来陷害俞相公。”   江玄昭冷哼一声,“给把这个乱说话的家伙拖下去,掌嘴二十。”   俞仁眼见时斌要吃亏,赶紧站了起来。“江玄昭,此事与他本无关系。何况,怎么说他也还是为李家刚刚立了功。只因为一句话,便要受到如此对待,似乎难服众心吧!”   江玄昭虽然借着李旦的名头,抓了俞仁,但是他也知道,此时的岛上,俞仁的影响力还是很大。此时不宜太令他难堪,以免引起内乱。   于是摆了摆手。让人先将三人押了下去。   俞仁三人被暂时关在一个小屋子里。他倒不太担心。因为他相信有曲敬和刘强在,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出去。   俞仁借着机会向黄吉安询问他们火烧敌船的经过。   “我当时接着您的吩咐,先到大衢山去筹集渔船。不过,我没有只筹集十条,而是筹集了当时岛上的所有渔船,一共三十九条,加上咱们自己的七条,共四十六条。我又在岛上找了许多干草,也都装满船,再洒上少量火药。”   第一天晚上,因为风向不对,我们没有行动,所以多等了一天。   第二天晚上,风向变了,而且风势也不小。官兵的大小船只都纷纷进港避风。我于是带上全部的四十六条船。一举冲进了舟山港。停在那儿的七十多条船被我们全部堵在了里面,一举烧了个精光。   可惜海港离陆上太近,没能烧死多少官兵。”黄吉安叹息道。   “你们这次做的已经是够好的了,堪称完美,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只要烧了他们的船。他们便拿我们没办法。陈钱山也便暂时是安全的。”俞仁道。   三人正说着话,却见江玄昭的亲信又来将他们三个提了出去。   几人押着俞仁三人来到海边,他这才知道。原来,是要带他们三人上船。就见此时的炮台外的港口处,汇聚了全部的十几条船。   江玄昭站在他的座舰甲板上,正向这边望来。几人将俞仁押向江玄昭的座舰。   江玄昭见俞仁来了,不无炫耀的道,“我今儿个,就是要让你好好看看,我是怎么打败官兵的。不过就是几千的官兵,还没有战船,也值得如此小心吗?   大衢山是多好的地方,大小姐又在此处经营了五六年之久。就这样轻易的放弃了!你们未免也太胆小了些。还是因为没见过大阵仗啊!   现在,我带你们大家回大衢山。如果官兵胆敢过来围岛,我管保让他们有来无回。”   俞仁听了这话,吃了一惊。“此事万万不可啊!官兵的五千精锐就驻扎在舟山岛上。此次吉安虽然烧了他们的船,兵丁却几乎未受损失。如果来攻,半日可到。咱们却只不足千人的队伍。大衢山虽然比陈钱山大,可是也更不好守。   官兵如来,便是陆战。如此,我们便处于大劣势了。”   江玄昭哈哈一笑。“实话跟你讲吧,我也正是看中大衢山离舟山不远。我便是担心官兵不会出海来攻,所以才要移的近些。官兵如来,我将让它有来无回;官兵如果不来,我们也要主动出击。只有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知道吗!”   俞仁急了,“这样子太危险了!以一千对五千,万一战败。兄弟们只怕会死无全尸了。”   江玄昭对着旁边的众人道,“人都说泉州俞仁有奇谋,我看也不过是个胆小鼠辈罢了!就请俞相公好好看着,我是怎么打败官兵的吧!对付这些绵羊一样的官兵,莫说一比五,便是一比十,那也不在话下。”   说完江玄昭傲然的抬起头,走了。   萧七走到俞仁身边,“俞相公,现在是玄昭管事,你也不必多言。他也不会听你的,反招其辱。”   俞仁长长的叹了口气,李莹苦心经营了五六年如今只剩下这么一点资本来,让他怎能不急。看来,就是连这最后的一点资本,也是保不住了。最关键的是,如果大衢山与陈钱山失守,这些兄弟要以何处安身。   望着自己手上的铁链,俞仁无言了。如今自己已是自身难保,实在没必要再去操心他人。   船队只用了半天便回到了大衢山。众人见又回到了老家,自然是高兴得很。这儿可不比陈钱山,那儿什么都是临时的,连房子也是临时搭的一个小棚。这儿什么都有,又是自己的家。   江玄昭下了船,在码头便向众人道,“兄弟们。依我看,这些官兵刚刚被我们烧了船,他们已经没办法也没胆量来进攻咱们了。可是,我们哪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呢!   兄弟们在这儿先好好休整三天,然后咱们出兵,把舟山岛上那群懦弱的官兵赶回老家去。到时候,舟山便是咱们的了。拿下了舟山,只要咱们再努把力,宁波府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人群中的俞仁听到江玄昭的话,这才知道。原来,这小子的野心这么大,难怪他要把人带回来。只是,野心虽大却没有自知之明。这就好比是一只蚂蚁爬上了人的脚指。它光看到这只脚指头大,可以让自己吃上好久的了,却不知道这个脚指只要轻轻移一下,便可让他粉身碎骨。   周围的人群听到这话,倒是起了不小的骚动。许多人开始窃窃私语。真要是攻下宁波府,那可比呆在这小岛上又不知好多少倍了。   俞仁默默无言的被江玄昭的两名亲信押着,走在人群当中。他不再多言,因为他知道眼下这儿的一切都不再受他的管控。多言反受其辱。   江玄昭把陈钱山的人马几乎都带回了大衢山,只留下了少数老弱妇孺。准备待打败了官兵再去接过来。   回到被关的小屋,黄吉安与时斌也同在,俞仁暗暗庆幸。至少他不会寂寞了。还可以跟他们说说话。   想到江玄昭说的,官兵已经被黄吉安的那一把火烧的吓破了胆,俞仁于是问黄吉安。“吉安,你们放火烧船时,官兵是什么反映?”   他们起初慌于逃命。后来因为就在码头边上,也没死几个人,他们便不慌了。还有不少人赶来救火。   只是我们的火船上又装了火药,不时有爆炸传出,又见火大救之无望,所以后来便没人再救了,只是列队远远的戒备着,大概是担心我们会乘机登陆。”   俞仁听到这里,叫了一声“不好!”然后便又大声的叫起了看守。   “什么事,大惊要怪的?”两名看守似乎是正在喝酒,嘴里喷着酒气,一脸不满的推开门。   “你们快去告诉江玄昭,官兵在这两天必来偷袭。”   那两名看守听了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面笑一面斥道,“你都是将死的人了,还管这狗拿耗子的闲事干嘛!再说了,官兵的船都烧了,他们拿什么偷袭?难道他们要从舟山岛游过来吗?   真是弱智!”   说完,两名看守讥笑着关上门,又去喝他们的酒去了。   一旁的时斌与黄吉安气不过,要去教训这两名看守。“狗奴才,也敢在我们面前耍威风。”   俞仁劝住了。“算了、算了!他们也威风不了几天了。倒时候官兵一来,只怕他们也难逃一死。既然江玄昭不听我的话,我也无计可施。只是,咱们自己可得想个办法早些脱身才好。否则就要陪他们一起葬身在此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海岛夜袭   “这个容易的很。”时斌道。说着,他像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细铁丝,插进锁里捣了几下,锁便开了。   “俞相公要走,随时都可以。就凭门外的那两个费材,根本不是咱们的对手。”   俞仁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想走,得要待官兵攻上岛时。此时岛上最乱,也是咱们出逃的最佳时机。到时候,曲敬与刘强必会乘机来救我们。如果现在走,岛上江玄昭带来的人还有五百。要是被他们发现,就麻烦了。”   时斌见说,忙又把那铁丝放回袖子里,然后重新把锁锁好。“那就听俞相公你的。你说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开。”   这两天因为有江玄昭的命令,让大家好好休整。众人在岛上只做两件事:吃、睡。   到了第二天晚上,天上乌云罩顶,没有一丝月光。俞仁看着窗外的天空,皱起了眉头。   “只怕,就在今夜了。”   时斌听到这话,轻轻来到窗口,看了看外面。   “那两个费材睡着了。旁边也没见到人放哨。”时斌说着,又掏出那根细铁丝,把三人身上的锁都开了。   “现在走吗?”时斌小声的问道。   “再等等吧!”只怕官兵也快来了。咱们等外面骚乱了,再出去。这样子便不容易被他们发现。   三人一直等到了后半夜,眼见已是三更,外面仍然不见动静,时斌不由的着急起来。“官兵会不会不来了?”   这时黄吉安插嘴了。“放心吧!我从咱们烧船时抓到的,一名落水的官兵俘虏嘴里听说了,这次在舟山带兵的是一位当年曾追随过戚大将军的老兵。此人颇识的几分兵法。   在敌人大胜之时,往往也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如此好的反击机会,他不会看不出来。所以,我支持俞相公的判断,今晚官兵必来。你就耐心的等着吧!”   时斌见黄吉安也这样说,便不再多问了。   果然,三更过后不久,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骚乱。起初还只是一个方向,很快四处都骚动起来。跟着便听到有人喊,“不好啦!官兵打过来啦!”   这时,门外的两个看守也听到了动静。见外面的骚乱越来越利害,这两人也无心看人了,于是各自拿起刀冲了出去。   时斌感叹一声,“俞相公果然是料事如神啊!现在,咱们可以走了吧?”   “可以了。”   三人正要开门,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曲头领他们来救我们了吧!”时斌道。   俞仁却拉着两人向后急退了几步,然后让他们把铁锁又虚合上。“在形势不明之前,不是小心为上。”   三人刚虚合上锁,便见一伙十几人提着刀冲了进来。   却原来是一伙官兵。其中一个四十几岁的大汉长的相当威猛。这一伙官兵踹开了门,见到俞仁三人,那大汉长笑三声。   “听说就是你们几个带人烧了我们的船是吗?”   原来,这一伙官兵攻上岛后,正好遇到两个准备逃跑的看守。两人被抓了个正着,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儿关着三个人,正是前几天放火烧了官船的领头人。那领头的一听说这事,简直乐开了花。这么重要的三个人,要是被自己抓住了,那可是一件大功啊!于是,也不顾自己是不是孤军深入了,便带着他手下全部的十几个人冲了进来。   俞仁也没想到,原本是等曲敬与刘强的,结果却等来了官兵。没什么好说的了,开打吧!不过就是十几个人而已。   可是,这真的一交上手,俞仁才知道后悔。你别看这些官兵只有十几人,那还真的可以算是精锐。俞仁一人对付五个,时斌与黄吉安两人对七八个。   这五个包围俞仁的官兵当中,就数那个威猛的大汉最难对付。此人臂力不在俞仁之下。俞仁想要尽快解决战斗,却总是被他所阻,攻势无法发挥,打了半天,还是只能用手上的铁链当武器,连把刀都没夺到。   眼见那边的时斌与黄吉安被七八名官兵包围,斗的也险象环生,俞仁心急如焚,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还好,这一次来的是曲敬与刘强。两人带了十几个亲信旧部,本来是想乘乱救俞仁出去。却没想到已有一伙官兵先他们一步冲了进来。   刘强见此,二话不说,提着他那两柄大斧便冲了进来。   一场大战之后,官兵倒底还是被打退了。那威猛汉子眼见不好,便带着七八名手下脱身逃走了。其他人都被撂倒了。   此时外面更加的乱了,到处都是喊杀声和嚎叫声。   “兄弟带人来的迟了,还望俞相公不要见怪才好。”曲敬向俞仁躬身施礼道。   俞仁摆了摆手,“自家兄弟,就不用这样客套了。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自然不会怪你们。   眼下官兵突然袭岛,江玄昭又不听我的劝告。此一战必然大败。你我赶紧先夺条船,带着自家兄弟们离开此地是要急。”   曲敬答应一声,便带着众人向海边赶。   此时的港口,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匆匆逃命的人。曲敬领着众人来到自己的座船。还好,虽然官兵已经攻上了岛。但因为他们这次偷袭没有战船,而是临时征用的沿海渔家的渔船,所以不敢靠近有炮台和停靠了十几条战船的港口,港口内的战船还完好无损。   俞仁上了座船,远远的望着岛上,早已是火光四起,有四五批官兵正往港口赶来。   “曲先生,赶紧通知各船,随时准备起航,然后安排人员,下船组织人员上舟,不要乱。我先领一批人下船给你们断后。”   曲敬一面四处派人,一面摆手。“不行,此时外面太乱了。要断后,你也不能去。”   俞仁一把抽过曲敬的腰刀,“此时事已急!如果不能拦住官兵,争取时间给我们的兄弟撤上船。咱们这一战便要全军覆灭,当此时刻,我又怎还能顾及自身的安危!”   说完,俞仁向身边大喊一声,“兄弟们,官兵没什么了不起。他们不过是乘我们不备,偷袭我们而已。有不怕死的,跟我下船截住他们,好给我们的兄弟争取时间撤退。只要保全住了众兄弟,将来大小姐必有重赏。”   这一声喊过,果然有二十多人站了出来。俞仁领着这些人下了船,对着四散逃命的人群又喊了一声。   “兄弟们不要慌。官兵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我们稳住阵脚,自己不乱,他们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现在我们需要一百人到前面阻击官兵,给兄弟们断后。是男人的就跟我走!待来日大小姐归来,为你们请功。”   俞仁喊过之后,又让刘强他们分头在各处照着他的话喊。   码头上,本来乱成一片,大家听了俞仁他们的话,这才稍稍好了些。很快,刘强几人回来,身后各带着二三十人,加上聚到俞仁身边的,共了一百余人。俞仁带着这些人,赶到码头外一里多远的一处路口。此处是通往码头的必经之路。俞仁将人员分成几组,分别交给刘强时斌他们带领,然后布置防守。   还没等俞仁他们布置好,官兵便已经杀到了。   眼见官兵气势汹汹,俞仁的人便先露了三分的怯意。俞仁原本打算据点防守,可是眼见身边的这些人,个个面露怯意,知道防守只能失败。于是他二话不说,提着刀便当先向前冲去。口里还大叫着,“兄弟们,有胆的跟我冲。官兵都是纸老虎,只要我们比他们更凶,他们便会怕了我们。”   众人原本见官兵来势很猛,都一个个露出了怯色。这时见俞仁当先冲了上去,刘强和时斌几人也紧跟了上去,然后便是曲敬的那十几名旧部。其余人见这些人只有十几个,便敢往足有一百多人的官兵队伍里冲,也都纷纷拿着武器跟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章 苦战断后   冲进敌群的俞仁就再也顾不得其他了,眼前到处都是敌人,他只能挥起他的刀,拼了命的向前冲,甚至顾不到身后左右。   还好有刘强他们十几个人紧跟在他身边,刘强在左时斌在右。特别是刘强的那一对大斧,那真是巨斧之下无一合之将,拦者披靡。而时斌虽然个头不高,却也极其悍勇,手里的一把钢刀挥动如飞,不让任何人靠近俞仁身右。   在俞仁几人的拼命之下。他们的悍勇之气终于令的这一伙官兵害怕了。俞仁带着人在这群官兵当中,杀了一个来回,地上便留下了一片的尸体。余下的官兵终于害怕了。俞仁正要回身再战,那些官兵却一调头,跑了。   这一战虽小,却对众人勇气的提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眼见打退了官兵,那些原本面露怯色的人,也都不再害怕了。   可是,才走了一伙,马上又来了一伙三百多人的官兵。俞仁知道此时退无可退,只得带着众人继续与官兵对冲。   这一次,虽然官兵的人数更多,可是因为方才新胜了一阵,众人的士气都格外的高涨。杀退这三百多人,倒也没费太多的力气。   可是,才打退了这一批,很快又有一伙更多的官兵围了上来。因为方才连续两次的败退。这一批官兵来的很慢,他们看起来显的更为谨慎。   俞仁提着刀站在路口当中。他抬头看了看,在火光的照耀下,这是一个长长的队伍。俞仁估计了一下,只怕不下千人。   俞仁将时斌叫了过来,悄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时斌答应一声便转身带着十几人走了。然后俞仁又让刘强也带着十几人走了。   俞仁遣走了两人,便带着余下的人高喊着,向官兵冲了过去。不过,这一伙官兵显然比前两批要难打的多。俞仁带人冲进敌阵,左冲又突,却总也看不到头。只感觉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多。   一阵下来,俞仁的身上也挂上了小伤。而官兵却似乎还是无穷无尽,在他身后的兄弟也死伤了不少。   便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左边的一片屋子里冲出十几人,这些人高叫着向官兵的阵中冲去。一下子便把官兵给拦腰截成了两断。领头的正是时斌这个悍勇的小个子。   官兵们这才稍稍有些慌了。然后接着又从右边冲着一大汉,手里拿着两把巨斧,身后也跟着一批嗷嗷乱叫的人。特别是他那对巨斧太可怕了,几乎是碰者立倒。   这一下,官兵实在撑不住了,开始有人向后跑。然后跟着逃跑的人越来越多,处在包围中的俞仁这才感觉到压力稍松。俞仁哪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一面高叫着,“别把官兵放跑了!”一面挥刀四处乱砍。   这一下,官兵彻底乱了。不一会儿,一千多人的队伍被杀的四散而逃。   望着四处追击官兵的兄弟,俞仁悄悄把一名亲信叫过来,让他将时斌与刘强喊来,让兄弟们不要再追了。   俞仁让刘强与时斌将人员重新召集,清点了一下人数,损失了二十多人,还有五十多人受伤。   俞仁转身看了看身后。码头上,骚乱的人群已经差不多清理的干净了。天,也已有些微明了。   “咱们,也该上船了。”俞仁道。   “为什么,这些官兵也不过如此。我回头再去多召集些兄弟,把这些官兵彻底赶下岛去。”一名曲敬手下的小头目叫道。   俞仁摇了摇头。“你错了。咱们方才赢的几场,加在一起,打退的官兵也还不到他们总数的四分之一。何况有了这两场的失败之后,他们必然会有所警惕,又怎么还会让我们再占这样的便宜。而我们自己也已损伤过半。再这样打下去。就算把官兵赶下了岛,我们的兄弟也要损失的差不多了。   他们想要占岛,我们就给他们好了。我们要的是人,不是岛。只要有人在,还怕将来夺不回岛吗!”   众人听了俞仁的话,不再反对。于是,俞仁让兄弟们匆匆的埋了死去的兄弟,然后便扶着受伤的兄弟撤回了船上。   俞仁刚登上曲敬的座船,便见一个人向他迎了上来。   “这些官兵太卑鄙了。今次若不是俞相公,我们的兄弟只怕还真有几分危险呢!”   俞仁抬头一看,原来是江玄昭。他没有说话。对于这个光会说大话,还不听人劝告的志大才疏之辈,俞仁根本就懒的理他。   这时,码头上已有一伙官兵赶到了,他们的队伍很大,一到码头,这些官兵便立即散开,然后列队。   看着这些官兵手里个个拿着火铳,俞仁着急起来。“快,下令开船。”   这种时候,俞仁可再也顾不得什么越疱代俎了。虽然他知道江玄昭很忌讳这样的事,可是也没有办法了。   曲敬赶紧将命令传下去。   十几条战船还没起动,官兵的火铳便已经发射了。还好,战船比较高,官兵是仰射的,他们又没有炮,倒是没伤着多少人,船更是没有受损。   待船队驶出大衢山,江玄昭这个死鱼又活了起来。他又开始指挥着众人忙前跑后的了。   俞仁独自盘膝立在船边的甲板上,看着外面的海景没有说话。他也看不惯江玄昭这个样子的人,但是他也不喜欢说。   远处的大衢山已经再也看不到人的影子,只有山峦依然可见。正如俞仁所料,官兵并没有派一条船来追击他们。看来,他们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他们这样的渔船,就是派来了,那也跟自杀差不多。   想起当初李莹在此地号令四方海上好汉的威风,俞仁不觉得有了几分的伤怀。   曾经威震江湖的李家军,如今便只余下眼前这不足五百人的残兵败卒了。虽然官兵暂时没有再进攻的能力了,可是李家军的实力已是大损。而李莹也在吕宋花光了家底。待将来,官兵补充了新的战船,眼下的这一伙兄弟们,还能守的住陈钱山吗?   如果陈钱山失守,他们又要到何处去呢?   俞仁正想着,却见江玄昭突然走到他的面前,身后还带着五六名亲信。俞仁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俞相公是大当家亲口点名的要犯,就这样放任着怎么行!”说完,江玄昭一挥手。“来人,给俞相公带上手镣。”   江玄昭身后的亲信听了这话,便要上前。一旁原本正在磨斧头的刘强见了,大喊一声,“我看你们谁敢动?”说完,提着巨斧便冲了过来。   那几个江玄昭的亲信一见刘强那凶神似的模样,瞪着一对铜铃般的大眼,吓的哪还有人敢上前给俞仁带镣铐。   俞仁倒底不想把自己李旦的关系搞的太僵,他相信,就算是回到平户,有李莹在,李旦应该不会杀自己,倒正好借这个机会向他解释清楚。于是,俞仁向刘强挥了挥手。   “算了。他是大当家的人。抓我,也是大当家的意思。我知道大当家对我有误会,我也正想去平户当面向他说明清楚。”   这时,曲敬也走了过来。“刘强,你不要乱来。大当家只是对俞相公有些误会,待到当面解释清楚,也就没事了。俞相公对我们李家的众兄弟是有大恩的。方才若不是俞相公一力拦住官兵,我们兄弟哪还有命在此。   凭俞相公与大小姐的交情,将来与大当家的面前解释清楚误会,大当家对他还不是言听计从。   谁敢为难他!”   江玄昭原本傲气的很,定要给俞仁带上铁镣。可这会儿先被刘强一吓,接着又被曲敬一说,便再也不敢提这事。只好带着几名亲信怏怏的走了。   船队到达陈钱山时,远远的众人便看到港口里停了三十多条小渔船。刘强站在俞仁身边,嘀咕了一声,“怎么回事,我们岛上没有渔船了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公道人心   便在这时候,有眼尖的人已经看到了船上有穿官兵衣服的人,正提着刀守在船上。“不好,是官兵的船。”   江玄昭一听官兵的船,第一个从船舱里冲了出来。果然,再驶的近些,便可清晰的看到港口内的三十几条渔船上,各有两人提刀把守,穿的全部都是官兵的衣服。   “快,调头调头。”江玄昭高叫着。   “要去哪儿?”传令兵问。   “回平户、回平户!”江玄昭叫道。   众人大惊。“江管事。我们的妻儿老小可都在岛上呢!难道就这样丢了不管吗?”   “你没见官兵已经把岛占了吗?我们就算回去,那也只是送死而已!”江玄昭道。   一旁的俞仁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再一次站了起来。“陈钱山没有别处可以泊船。此地的官船总共不过三十几条,而且又都是小船。这种渔船每条最多也不过能载十人,就按每条十人算,也不过三百多人。我们这儿现在还有五百人。   且官兵不过是来抢岛,而我们却是来守家的。只要我们先用大炮将他们的船打烂,然后登岛,这些官兵必无斗志。如此,便可束手受缚。”   江玄昭把头摇的像拔浪鼓似的,“那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万一岛上的官兵不止三百,而且是五百、一千呢!那我们这些残兵上岛,岂不正是羊入虎口!”   俞仁还待再说,江玄昭已经不耐烦了。他见船上的众人都围了过来,还真怕俞仁的话煽动了众人,如果这些人都吵着要回陈钱山,那就有些麻烦了。   江玄昭扫视了一眼四周的人群,发现刘强这个莽夫居然不在。这些人当中,他最忌讳的就是刘强的。见他没在场,江玄昭大喜,正好借这个借口把俞仁先抓起来。   “来人,俞仁不听命令,给我把他先绑起来。待到到了平户再交给大当家的处理。”   江玄昭的命令一下,他身边的几名亲信便拿着绳子来,将俞仁绑了个结实。   光绑起来还不算,江玄昭还让人用布将俞仁的嘴巴也给塞了起来,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让他的手下军心不稳。   绑完了俞仁,江玄昭再次下令,“把船调头,开往平户。”   俞仁心中暗叹,这一回,只怕再没有人能救自己了。刘强与曲敬已分别被江玄昭以安抚兄弟的名义,被调到了其他的几条战船上,至今没有回来。连时斌与黄吉安也一并被江玄昭借口遣去了别处。   传令兵早已被江玄昭换成了他的亲信。江玄昭的命令一下,传令兵便拿起手中的旗子,准备下命令。这时,突然从人群里冲出一个人来,将传令兵一脚踢倒,然后用刀指着他的胸口。   “老子一家老小都还在岛上,你们这些龟孙子便想跑?门都没有!你要么下令登岛,要么咱们一起死在这里。”   江玄昭一看,大叫起来。“反了反了!你们还在这儿看着干什么,给我把这个不听命令的叛徒拿下。”   江玄昭几名亲信得令正要提刀一涌而上,便见人群里突然又站出五六人,拦在那人跟前。   “兄弟们,咱们的家中老小都在岛上。这个江玄昭,贪生怕死,便想要弃他们于不顾。大当家的手下,没有这样的懦弱无能之辈。此人定是假冒大当家之名,欲要骗些好处。   今天我们先把这个家伙给宰了,再奉俞相公为头领,领我们回岛,把家小夺回来。大家说怎么样?”   江玄昭一听这话,吓的脸都变色了。“我,我真是大当家派来的。我这儿还有大当家给我的令旗。”   说着,江玄昭便要伸手掏令旗。可是,他的手还没掏出来,一把钢刀便已砍到了他的脖子上。一颗人头就这样落在了甲板上。溅了一地的鲜血。   “兄弟们,江玄昭这个贼杀才,根本不佩做我们的管事。俞相公为了我们大家能够逃出大衢山,拼命与官兵搏杀。这个贼杀才又怎么样?还没上岛,不过是看到几个官兵,便吓的抛下咱们的家小不管了。他还要把俞相公绑起来,连话都不让他说!   今天咱们杀了此贼,从此以后共奉俞相公为头领。生生世世跟着俞相公,无论上刀山下油锅,誓不相弃。谁要敢违背些誓,便如此指。”   这人说着,突然伸出左手,右手的钢刀一一挥,两根手指便落了下来。   其他人听了他的话,都大声叫起来。“奉俞相公为头领、奉俞相公为头领!”   大家高叫着,早有人来给俞仁松了绑。那几个江玄昭的亲信,见江玄昭都被杀了,早吓的一个个抛下了武器,举手投降了。   俞仁望着眼前的这群莽夫,心中感动。这些爽直的汉子,其实才是最可爱的人。俞仁也是热血上涌。   “好!既然承蒙众兄弟看的起。那这头领便我当了。我俞仁也在此发誓。从此以后,我俞仁与大家一体同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违此誓,便让我俞仁被人抛尸大海、藏身鱼腹。”   众人情绪高涨,高叫着,“俞当家、俞当家。”   俞仁见众人已是同心,于是挥了挥手,让大家静了下来,然后道。“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便是夺回陈钱山,把兄弟们的家小给抢回来。这些官兵我们昨晚我们已经交过手了。   莫上岛上只有三百官兵,便是一千官兵,我们又怕什么!”   众人纷纷高喊,“杀光官兵、夺回陈钱山。”   俞仁让人逼着那传令兵下令众船向官兵的渔船开炮。   于是,这十几条战船一起向渔船开炮。那三十几条渔船哪受得了这种打击。没多久便被打的差不多了。   听到炮声,岛上有许多的官兵开始往泊船的码头跑来。俞仁赶紧命令众人登岛。   这些官兵起初还有些反抗,后来便直接投降了。因为俞仁下了一道命令,投降者不杀,还可以放他们回去。   从开炮到夺回海岛,俞仁估计了一下,不过半个时辰。而这一战的伤亡更是几乎为零。   岛上的官兵果然如俞仁所料,只有两百多人。这些人是指挥此次作战的游击将军沈有容派出一支奇兵。   所幸这些沈有容带的兵纪律还好,虽然攻上了陈钱山,见岛上尽是老幼,也并没有对他们下杀手,只是抢了些财物,然后打算将人带回舟山,却没想到,原本是抓俘虏的,结果自己这些人却反成了俘虏。   夺回了陈钱山,各人都急着回家查看情况,只有时斌、黄吉安几个人跟在俞仁的身边。刘强与曲敬因为并无家小,也没有走。   “头领,我们真的要放了这些官兵吗?”刘强开始改称呼了。原本,他们叫俞仁都是叫俞相公的。   “放!当然要放。大丈夫说出去的话,怎么能不算。再说了,我们与这些官兵本就没什么仇怨,放他们回来,将来他们再被派来征剿咱们时,也就不会尽力了。   而如果我们现在把他们杀了,将来朝廷再派人来征剿咱们,那些官兵为了不被杀,必然拼命。而大明的官兵不下百万,咱们杀了这两百来人,对官兵的损失不过是九牛一毛。   你说这两样,哪一样更合算?”   “我明白了!我这就派人把他们送回去。”刘强道。   “记住,一定要善待他们,让兄弟们不要污辱打骂。”俞仁叮嘱道。   刘强一走,曲敬也走了上来。“头领,依我看。这陈钱山终难久守。此时,官兵战船未到,他们暂时还奈何不了我们。可是,等他们的战船来了,陈钱山终还是守不住。   而且,此岛不大,供给紧张,兄弟这样守着岛出不去,就没办法解决供给的问题,派船出去做生意,又担心官兵的战船突然来攻岛。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众心所向   俞仁也知道曲敬说的有理。其实他也早想到了这个问题,只是现在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要怎么走。   “不如去我们那儿吧!二爷向来看重俞相公。如果俞相公带着大家投奔二爷,必然受到重用。众家兄弟也算是有了个归宿。”黄吉安道。   “不行。咱们这些兄弟那都是大小姐一手带起来的。应该回平户。”萧七不知什么时候也赶了过来。虽然他一向不太有主见,可是对李家,那可以说是绝对的忠心。   如今听到他们居然建议带众兄弟去投奔许心素,萧七立马便站了起来坚决反对。   曲敬插了一句,“现在大小姐早就已经无权了。大当家那天在鸡笼岛附近接到了大小姐,便当场宣布:取消大小姐的所有权力。再说了,俞头领与大当家有误会。我们这些兄弟既然已奉俞相公为头领,便当以他为主。   如果我们回平户,大当家说不定会对俞头领不利,到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而兄弟们又杀了大当家派来的管事江玄昭,只怕回去也不好交待。”   萧七却大摇其头。“我不管,反正我去许家。要去你们去。我带我的兄弟们回平户。”   曲敬面露难色。要知道,这儿的兄弟按李莹走前的命令,那可都是受萧七指挥节制的。要是他真的带上他的兄弟们回平户,那也就是说,俞仁只能只身去南沙岛了。   俞仁倒没想到这个一向不太有主见的萧七,这一次却如此执着。可是,萧七的这份执着也越发赢得了俞仁的尊重。   “依我看,此事不该完全由咱们几个人做主。必竟,这是关系到众兄弟前途命运的事,我们也无权独断。   去许家,便表示着从此与李家脱离了关系。去平户,大小姐又被李大当家给夺了权。我们这些大小姐的旧部的命运会如何,也难说的很。   不如听任众兄弟自行选择吧!”   这一次,萧七倒没再反对。   于是,俞仁让人将岛上的兄弟全部召集到一起,然后向众人宣布了他们的计划。也就是:他准备带众兄弟去投奔许心素,而萧七叔则坚持要带大家回平户。   所以,现在将这个选择权交给大家自己。   “愿意跟我去许家的,请站到我这一边。愿意跟萧叔回平户的,请站到萧叔一边。”俞仁宣布道。   下面一阵骚动,有人问道,“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去许家或是回平户。我们就留在陈钱山不好吗?”   “陈钱山上山多地少,供给不足。咱们这些人留在此,时间一久,必然不够吃。   虽然眼下官兵没有来攻岛,那是因为他们的战船刚被咱们烧掉了。可是朝廷很快便会派来新的战船。到时候,他们再来攻岛,咱们便很难再守的住了。现在乘着官兵未来,咱们撤离还比较从容。如果等到官兵攻岛之时再走,那就艰难了,损失也必将很大。   所以,俞头领从长远考虑,还是决定放弃此岛。待到避过这一阵风头,将来咱们也可以再考虑把它拿回来。”   曲敬向众人解释道。   人群一阵骚动,大家议论纷纷。但是却很快分出了两队。除去十几名当年随李莹从平户来的李家老人,其他人都选择站到了俞仁的一边。   萧七有些黯然,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俞仁让众人先将萧七和十几名要回平户的兄弟安排好,给他们带上两条战船,船上多带金银与补给。   行前,俞仁亲自将萧七送到船上。“七叔啊!不是我不愿意带兄弟们同你回去,实在是形势不得已啊!此时的李家,奸人当道。莹儿已被夺了权,江福祥又在你们老爷面前搬弄是非。兄弟大多都是大小姐到国内后招得的,他们也不想离开国内,到异国他乡去谋生活。   希望七叔能够理解。”   萧七又看了一眼海岛,似乎有些不舍的道,“大小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能够为大小姐卖命,那是我的荣幸。这五六年,跟随大小姐在海岛上经营生意,是我一生度过的最快乐的日子了。只是好景不再了。”   萧七唏嘘感叹了几声。“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想法。我已经老了,就不拖你们的后腿了。   此去平户,我会在老爷面前尽力为你开解。希望能够化解老爷对你的误会。”   俞仁没有说话,他知道李旦是一个固执的人,一旦认定的事,是轻易不会改变的。再说,现在李莹也已经回去了。如果连李莹的也说不开这个误会,萧七这个外人自然也就更无能为力了。   但是俞仁对萧七的关心还是很感激。他轻轻握住萧七的手,“七叔啊!我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此去平户,咱们从此就天各一方了。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如果有机会,我会去平户看你的。”   萧七听到这话,很受感动,他这一生,无儿无女,因此对李莹不仅有家仆对主人的忠心,还有一种类似于父女的情感。只是这种情感因为身份的差异,一直以来萧七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此时听了俞仁的话,把萧七内心的这种长辈的情感给勾了出来,引的他差点掉下泪来。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起航了。”一旁的曲敬催促道。   待俞仁下了船,萧七站在船边向着俞仁大声喊道,“小俞,你放心好了。我萧七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一定不让人破坏你跟大小姐的这一段天赐姻缘。”   说完,萧七大声的命令开船。   俞仁则站在码头默默的看着两条船渐行渐远,最后终于不见了。   两天后,俞仁便带着余下的十来条船北上投奔许心素去了。   由于此次不仅仅是俞仁一人,还带来了四百多名李莹当年的手下,此外还有许多家眷,老老少少不下千人。因此,俞仁不得不将他们分作数批安排。事先,俞仁让黄吉安先一步回岛报告许心素。   待到俞仁带着他的船队到达南沙岛时,许心素早已带着一大伙的手下在码头迎候了。许家的几个重要头目几乎都到了。许海、刘龙,还有刘大少爷。   俞仁扫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曲敬,见他的面上原本担忧的神色稍稍宽解了些。心里也跟着轻松下来。他知道,曲敬的这种担忧,只是一种代表,所有与他同来的兄弟可以说几乎都有这种担忧。   必竟,他们是因为被官兵打败,无处立足才不得不投靠许家来的。是否能得到人家的重视,这实在是不好讲。而且,当初李莹在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对许家的人有些也不算太有客气。如今自己失势,他们会不会乘机为难,大家的心里谁也没有底。   许心素看到俞仁领着曲敬、刘强等人从船上走下来,忙带着许海他们迎了上去。   “啊呀!终于把你们盼来了。前天吉安来跟我说,说是大家要到南沙来,我这心里就跟做梦似的。   不瞒你们说啊,我老早便有一个想法,便是把许李两家的兄弟合到一处,不论打李家的旗号,还是打许家的旗号都行。当初我也曾跟莹侄女提过,可是她当时没有同意。   没想到今天居然实现了。”   说完,许心素紧紧握着俞仁的手,然后又热情的与曲敬、刘强等人见行。曲敬等人要给许心素行礼,叩头。许心素却拦住了。   “从今天起,我们大家就是一家兄弟了。再没有什么李家、许家。谁要是敢与今天来的这些新兄弟们为难,莫怪我许心素不给他面子。”许心素向着跟在他身后,前来迎接的一众手下道。   俞仁看到刘龙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听到许心素的话后,刘龙赶紧叫来一名亲信手下,不知在他耳边讲了些什么,然后那人便匆匆去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许氏胸怀   许心素训完话,亲自领着众人先去看他的住处。   许心素给俞仁带来的,这一班李家兄弟安排的住处在南沙岛的南面。原来这一片是许心素的一些手下住的。听说了曲敬他们要来,许心素第一时间便让人把这地方给挪了出来。   这一片,建的都是青砖瓦房的小四合院,两排过去百套相连,倒跟现代谋些地方的农村规划小区相似。这儿是南沙岛上除许心素的住处外最好的屋子了。原本,刘龙与许海这些头目便都是住在此处的。   看到住处,这些新来的李家兄弟们,这才彻底的把心放了下来。   来到许心素为曲敬与刘强安排的住处。   曲敬的住处是一套单独的小院,而刘强则与时迁合住一套。   许心素想让他们自己看看住处,便借口说还有点事情,先去忙了。一会儿还有酒宴,他再亲自来请。   俞仁赶紧把他送到门口,曲敬几人也跟在身后。“二叔就不用客气了。一会儿随便叫个人来说一下便行了。俗话说的好:家无常礼嘛!咱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又何必太在意那些礼俗。”   许心素高兴的笑起来,“对,对对。还是俞贤侄说的对,家无常礼、家无常礼。”说完,便带着人走了。   回到曲敬的小院。俞仁有些不太放心。虽然这住处安排的确实很好,可以说已经是最好的规格了。但是俞仁总觉得有些不太放心,特别是当他看到刘龙那一张阴沉着的脸时。   “叫几个兄弟把这个院子彻底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俞仁道。他知道,这个小院原本正是刘龙住的。方才跟着许心素进屋时,刘龙的脸色十分难看。只是因为这是许心素的命令,他才不敢违抗。   不一会儿,几个负责检查的人来报告,说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俞仁不太相信,于是亲自进屋检查。还真如他们所说的,俞仁也没有发现异常。不过,最后他在卧房的一个床角边发现了几个散落的炮仗。   俞仁笑了,他已经知道这个刘龙想要干什么了。大概是因为许心素在码头说的那句话,他才临时让人给撤了。这也好,至少说明这个刘龙对许心素的话还是有所顾忌的。   俞仁知道,这个刘龙是许心素的小舅子。平常许心素不在的时间他们俨然成了许家的老大,就算是许海也未必放在眼里。自从上次他首次到南沙,得罪了刘龙,这家伙对俞仁便一直没什么好感。   虽然俞仁明知道得罪这样一个人,他今后在许家的日子一定不会太好过。可是,这个刘龙仗着姐夫权威耀武扬威的性格,他又实在是看不惯。还好,总算有许心素在,这个刘龙虽然对俞仁不满,倒也不敢怎么样。   当晚,许心素在岛上排了上百桌的酒席,为新来兄弟们接风洗尘,而许家的兄弟们也有不少参加。通过这一场酒宴,两家的兄弟果然一下子拉近了许多。酒宴上,俞仁也喝了不少。到最后还是被人给抬回去的。   次日,俞仁是被几句说话声给吵醒的。   “姐夫还没醒吗?”是许倩清脆悦耳的声音,俞仁马上便判断了出来。   “俞相公昨晚喝的太多了些,只怕还没。要我进去叫他起来吗?”是一个婢女的声音。   “不用了。让他睡吧!这些天,也够他累的了。我在外面守着便行了。小珠姐姐,你有事就忙你的去吧!姐夫这儿有我守着呢。只是不知他这一觉要睡到几时才醒。我还想明天带他去见一个人呢!也不知赶不赶的上了。”   虽然已经听到了许倩小姑娘的声音,但是俞仁并没打听起床。难得有半日闲暇,在床上多带赖一会儿也不是坏事。从许倩最近对自己的态度来看,这小姑娘显然已把在平户发生的,那一件不愉快的事给忘了。这就让俞仁睡的更放心了。   可是,听到许倩后面的话,俞仁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显然许倩并不是专程来看自己的,而是确实有事。一定是与许家有关的事情,俞仁想。于是,赶紧三两下穿好了衣服,从卧房里跑了出来。   “小倩妹子,你回来啦!”俞仁一面系着衣带,一面向外走。   许倩听到俞仁的声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突然看到俞仁还没穿好衣服,那露在外面的健壮胸肌让小妮子的脸一下红了半天,赶紧把脸转了过去。虽然内心里很有再看一眼的欲望,可是又羞的不行。   “呀!姐夫,你怎么没穿好衣服就跑出来了。”   俞仁笑起来,“我这不是怕你有事嘛!再说了,我这有什么关系嘛!不过是露出了两块胸肌。平常这些岛上的兄弟们,许多都是光着膀子的,你跟他们说话谈笑,也没见你脸红啊!”   许倩心里一惊。俞仁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不然她还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为什么从前自己看到好么多岛上的兄弟光着膀子也全无反映,而看到俞仁的这一点胸口,便脸红心跳呢!   隐约中,许倩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但是她又不愿意承认。小妮子正低着头想心事,俞仁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来。   “小倩妹子今天刚回来的吧!找我有事吗?”   许倩这才抬起头。见俞仁已经整理好了衣服,她这才自然了些。   “明天松江府有一桩大买卖,有人要出售一间大织房。我回来本是想向爹爹借此银子的,听说你回来了,便想带你一起去看看。”   “是徐家吗?”俞仁问。   许倩点了点头。   俞仁露出一个苦笑,他知道,这一定是许倩在当中搞了鬼。要是按他的性格来,他是不喜欢使什么阴谋手段的,可是有时候商场如战场,你不打败对手,便有可能被对手打败。所以,当上次许倩提出要让徐家主动将织房卖给他们沈家是,俞仁明知许倩必是要耍什么手段,但他还是答应了。   “徐家三少爷要卖织房。他们家的那个织房织机千张,一般人家也买不起。就算买的起,也怕经营不好。可是这徐三少还有几分骨气,说是就算卖不成,也绝不卖给咱们沈家。   所以,我便找人假托是山东贬布的海客,约他明天面谈此事。姐夫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俞仁想起自己此行又是月余,眼见着离过年已经不远了。这儿岛上的兄弟,有曲敬与刘强他们在,许心素又这么上心,自己在不在也没多大区别。于是道,“去。我正好回家一趟,看看我舅舅的病。我没在家这阵子,我舅舅的身体可有好转?”   “沈伯伯的身体已经好些了,现在每天在家仆的搀扶下,已经可以走上百步了。而且有时候还能讲一两句完整的话了。”   两人一面聊,一面让人把早饭端了进来。许倩虽然早已吃过早餐了,但还是陪着俞仁又吃了些。   吃过饭,俞仁去找了曲敬和刘强,交待他们,马上派船回去,把余下的兄弟和家眷接过来。其他的兄弟便在这儿,把住处整理整理。此外还交待他们,不要在岛上乱跑,不要惹事,最好都呆在家里。做人做事低调些,必竟这是人家的地盘。遇到什么不顺的事情,能忍则忍一忍。   这后面的话,俞仁重点是对刘强讲的。因为俞仁知道,刘强是李逵的性子,一遇到事情便马上炸开了。   “放心吧!头领。你不在,我一切都听曲先生的。在你回岛之前,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练武。这您总该放心了吧?”   俞仁笑起来,“光练武也还是不行的。有空向曲先生多学学识字,闲了看看书。只有看书,才能让你的能力有更大的提升。”   刘强抓起了脑袋。“还要识字看书啊!我老刘是个粗人,一见那些书便头大。这一项能不能免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徐氏子弟   “不行,咱们难得这阵子空,既不用防备官兵,也不用出海做生意。正好让你多学习学习。不仅你要学,你还要带着下面的兄弟们一起学。这是命令。”俞仁严肃的道。   “不用了吧!咱们又不打算将来做官,也没打算去考什么秀才。读书有什么用?”刘强还是很不情愿。   这时一旁的曲敬插话了。“刘强。你当初在陈钱山奉俞相公为头领时,是怎么说的:无论上刀山下油锅都跟着俞相公,听他的话。怎么这才让你读个书,你就推三阻四的!你老刘说话倒底还算不算数啦!”   刘强听了这话,脑袋耷拉了下来。“好吧!”   俞仁想笑,但他还是忍住了。“别敷衍我啊!回来我还要检查的。每天至少要识二十个字。曲先生你负责教授与监督。不仅刘强,所有的兄弟也都是如此。”   曲敬认真的道,“一定不辜负头领的期望。”   俞仁这才放心的走了。   俞仁又到许心素那儿转了一下,把自己要回一趟松江府的事情跟他讲了一下。许心素很干脆的便答应了。   当天午后,俞仁便与许倩乘着船回到了松江府。   回到家,俞仁先去看了看舅舅沈明航。沈明航的病果然已有了些起色,话也能讲一两句了,只是脑子转的还很慢。许多从前的事情也都忘记了,许多人也不认识了,但是俞仁沈明航还是一眼认了出来的。   俞仁亲自扶着舅舅在屋子外面的花园里走了两圈,沈明航虽然搭在俞仁身上的力气很重,可是总算是能够自己走了。   “舅舅的这个病一定可以恢复,只要你坚持不停的锻炼,很快就会又像从前一样了。”俞仁不时的鼓励着沈明航。   沈明航有些僵硬的点着头,微微发福的身体稍稍有些颤抖。   走了两圈,沈明航累了,俞仁扶着他在旁边歇一会儿。春梅赶紧上来伺候。   “老爷最近这几天总是念叨表少爷。我正愁着不知道怎么给表少爷传话呢!您却正好回来了。”   “老爷还念叨谁了吗?”   “还有夫人和、和小姐的名字。”春梅对“小姐”这个词说的特别轻,大概是不愿勾起俞仁的不开心。必竟,他这个表妹是因为看不上自己,才离家出走的。因此,春梅这个精明的丫头自然也就认为,俞仁多多少少总会在意的。可是,他却不知道,这个结果其实也正是俞仁想要的,只是舅舅的病是他所没有料到的。   “那就赶紧派人去打听。夫人已经过世多年,咱们没有办法。燕表妹虽然远赴蒙古,但总还是有条线索在。你叫曹安明天就安排一个可靠的人,专门负责打听此事。一定要打听到燕表妹的下落。”   次日午后,俞仁在许倩的陪同下,早早来到望月茶楼。两人在二楼的一间雅间里坐定。此时距离徐家三少和帐房蔡先生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俞仁简单的问了问他走后这阵子,沈家的生意情况。   “还不错,比你走前又有了比较明显的好转。最近又有不少被徐家挖走的老客又回来了,还几个当初在徐家定货的客人也转到了咱们家。”许倩道。   俞仁点点头,又问了些其他的事情。   许倩见俞仁讲了半天,就是不问她是怎么让徐家主动卖织房的,便忍不住问,“姐夫,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让这个徐家三少爷主动卖织房的?”其实她从跟俞仁在南沙岛上说知了此事后,便一直在等,等俞仁主动来向她问这事。可是俞仁就是不问,小丫头终于忍不住,自己要讲出来了。   俞仁笑起来,“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自己跟我讲的呀!”   许倩瞪了俞仁一眼,虽然她才十四岁,可是却一向很有智谋,在许家无论是家中长辈,还是其他的头目、兄弟,几乎没有人敢把她当作孩子看。可是不知为什么,一到了俞仁面前,她便感觉自己总会被他打回原形,变回一个孩子。   许倩气鼓鼓的,忍了两分钟没有说话。见俞仁也一直不主动问话,终于还是忍不住。   “我早派人打听清楚了,这个徐家共了兄弟四人,老大跟老二早死,只留下老三跟老四。这两个兄弟情感很好,但是性情却大异。两人年岁相差七八岁。老三从小便老成持重,徐家从内到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他一人做主。而这个徐老四却是个十足的纨绔。从小便什么事也不干,整天只会斗鸡溜狗、吃酒赌钱。   我们家在松江府里有几个长年混于茶楼赌坊的人。我便唆使他们暗中给这徐老四下套,先花半个月接近他,然后让他小赚一笔,最后把他彻底拖下水。这徐老四输了三万多两的银子,被他们逼的没办法,只好回家向他哥要。   徐三少原本不想管这事。可是,他们威胁说,如果不还钱,便把徐老四的两条胳膊先砍了,然后再取他的两条腿。   徐三少这才慌了。可是他们徐家虽然富,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银子,还是很有难度,再加上他们最近为了斗垮咱们家的织房,不惜花了雪本,如今手头里能够周转的银子已经不多了。   徐家最值钱的不过三样,一是田亩。徐家在苏松一带有两三万亩良田,这是当年徐三少的太爷爷徐阶留下的。第二样是他们家的老宅。徐家在苏州的老宅建造极其精巧,是苏州园林中的精品。再一样便是徐三少这些年努力经营起来的织房了。   徐家的田亩是他太爷爷辈留下的,祖上基业他一亩也不敢动,族人也不会同意他动。老宅那就更加不行了。唯一可以动的就只有这个织房了。   所以,最后徐三少不得不将织房出售。以便为弟弟还赌债。”   俞仁没有说话,其实他还是很有些同情徐三少的。他相信这位徐三少绝对是位难得的奋斗青年,可是贪上这么个不长进的弟弟,也实在是个悲剧。不过,同情归同情,必竟大家是商场上的敌人,看到机会却绝对不能手软。便像当初徐三少看到他们沈家出乱子时,及时下手,一心要搞垮他们沈家的生意一样。   使出全部的手段来全力打击对手,有时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对对手的一种尊重。这一点,俞仁很清楚。   俞仁与许倩一面喝着茶,一面轻声的聊着天,这家茶楼的雅间隔间效果很好。俞仁几乎听不到其他雅间里客人的声音。但是,很快还是有声音传了过来。   “三少爷请!”是茶楼小二的声音,从他们东面的邻间传过来。   俞仁暗暗奇怪,怎么别间的声音听不到,独独这一间的声音却听的如此的清楚。   许倩看着俞仁一脸困惑的样子,无声的贼笑起来,然后向角落指了指。   俞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那儿有一根小小的铜管。俞仁轻轻走过去,从铜管里,居然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房间里的情景。   就见一个三十上下的男人正端坐在桌旁。此人面白无须,相貌文秀,身材高瘦,倒有几分世外高士的模样。   徐三少爷并没有穿锦袍,而是穿的一身棉布袍。虽然大明的律令有规定,商人不得穿丝绸锦袍,可是经过两百多人的发展,到了如今这个万历后期,这一项规定早已有同于无了。松江府连个知府都没有,又哪还会有人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光从衣着看,他还真不太像是传说中的苏松第一大族徐家的三少爷。 第一百六十五章 徐家三少   俞仁暗暗感叹,这世族大家的子弟,就是气质不同,虽然有钱却并不张扬,不像那些暴发户,有一点钱,恨不能把他们全都换成金银美玉、华衣美服,穿带在身上。   不一会儿,房间里又进来两个人。一个是蔡帐房,另一个俞仁不认识。   那个陌生人一进屋,便赶紧向徐三少介绍道,“劳您老久等了。方才蔡员外有点事,耽搁了一下。”   徐三少很有风度的摆了摆手。“这不碍事。黄健,咱们还是谈正事吧!”   黄健赶紧点头,“对对对。谈正事。这位是按您的要求找的蔡员外。蔡员外是山东人,祖籍也在咱们松江府,后来做生意跑去了山东。如今,蔡员外想回松江置办一门生意,将来好把家小迁回松江来。”   徐三少虽然很急着卖织房,但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他看上去一点也不慌忙。听完黄健的介绍,徐三少上下打量了一下蔡帐房,对于别人的话,他向来只信三分。“蔡员外在山东好好的生意不做,怎么突然想起又跑回松江来了?祖辈们打下一片基业不容易,我们不该轻易抛弃啊!”   蔡帐房一屁股坐下来,叹了口气道,“唉,不瞒三少爷。我也想在山东啊!可是,这两年女真闹的实在太凶了些,咱们大明的将领们又都这样的软。年初的那一场大战,我们大明最有名的四位总兵官,全部战败、两人战死。实在让人寒心啊!   我担心将来哪一天他们要是攻破了山海关,闹到山东来,到那时,只怕连命也保不住了。听说三百多年前,蒙古人就是这样子的,铁骑一入中原,第一个受害的便是河北、山东。所以,我便起了回祖籍安家的心思。   但是光把家迁回来,没有生意必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就想到在松江置办一门生意。”   徐三少很认真的听着蔡帐房的话。“蔡员外家原本在山东是做什么的?”   “我们家在登州府,主要做些海运生意。一般都是从南面收购些瓷器、布匹之类,然后再贩到朝鲜。我爷爷当年初到登州时,只有一条船,如今我们家已经有十三条船了。只是这生意,现在却没办法做了。”   “为什么?”徐三少问。   “自从萨尔浒大败之后,我们登州便全面进入了备战状态,商人们都不许出海了。我们家的船也早已停了大半年。”   徐三少点头。“我的情况大概黄健也跟你说了。我们家有一个织房,生意一直很好。只是如今我家中有事,不想经营了,所以打算卖掉。我家的织房共有织机五千二百张,织工都是熟练的旧人,有固定的客商。   蔡员外也是久做生意的人,应该知道我们松江府的棉布那是天下最好的棉布了。而我们徐家产的棉布,不是我徐三吹牛,那在松江府也是顶尖的。”   蔡员外很认真的听着,没有说话。   徐三少一面说话,一面观察着蔡员外的表情。可是却没什么发现,这个蔡员外对自己的话似乎并不太动心。“如按市面价,这每台织机,应合白银十两。我们家的织机还附带全部的熟工,所以便要比这小户的织机贵一些,再加上,我还要附送织房。这屋子、地也都不能不算的。”   蔡员外笑起来,“徐三少果然是个精明人。只是我老蔡做生意却一向不大算的这样细。你只需将房子、地、织机、工人合在一处,共需多少银子,报个价便是。”   徐三少也笑起来,“蔡员外果然是个痛快人。那我也就不多话了。织机、房子、地、人,合在一处共八万两银子,这收您的不算多吧!只是我还有一个条件,银子需在三天内送来。”   “五万两。”蔡员外斩钉截铁的道。   徐三少眼里放出异光。“我们家的织房那可都是最好的机子、最好的工人,若有一张机子坏了,我徐三保证赔您三张。这样吧!我退一步,六万五千两,不能再退了。要不是我正好急等着钱用,也不会把它给卖了。这可是我经营十余年的心血。”   “五万。”蔡员外还是那个话,一点没有加的意思。   徐三少的脸色稍稍有些难看了,但是他还是没有放弃。因为他知道,眼下要马上找一个人来接手他的织房,也实在并不容易。有实力的,对他这个不见的有兴趣,没实力的,说也等于是白说。   “我再退一步,五万八千两。这已经是我的最后底限了。”徐三少道。   “五万二,多一分我也不出了。你们家的织房我也去看过了。情况我也清楚的很。要说在三个月前,您这织房就是出六万五,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拿下来。但是现在不同了。   不说你们最近的老客跑了不少,就是许多的熟工也大多投到了沈家。就算您现在不卖,只怕再过一两年,您的织房也就只余下织机了。您这五千张旧织机能卖这个价,我算是出的相当不低了!”   徐三少许久没有说话,他知道,这蔡员外说的也是实情。最近两个月开始,他们家的织工不断的有人离去。他也曾暗中打听了一下,其中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跑到沈家去了。   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他给这些织工们出的价也并不比沈家低,可为什么就是留不住人呢?   最近这些天,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现在眼看连织房都要卖了,他也就不再想了。   徐三少咬了咬牙,“好,五万二就五万二。”   蔡帐房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然后从容的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纸。“这是一式两份的合约。三少爷看看。要是没问题,咱们便把它签了。三天内,我保证将银子全数付清。”   徐三少拿起合约看了看。见上面还写着一条:如有一方违约,需付另一方违约银两万两。徐三少也没在意。反正他已经决定把织房卖给这个老蔡了,也没什么可违约的。于是,便拿起黄健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笔,在两份合约上分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蔡帐房也在上面分别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两人各拿了一份放入怀中。   眼见生意谈妥,徐三少的脸上也轻松了不少。虽然作价比他预期的有此低,但也还能接受。他向一旁的黄健道,“黄健啊!你帮我去醉仙楼安排一桌酒席。我要跟蔡员外好好喝几杯,生意场上都是朋友嘛!说不定下次咱们还有再合作的机会呢!”   蔡帐房摆了摆手。“多谢三少了。只是恕我不能从命了。我这也是替人办事,这合约我还得赶紧送给我们东家才行啊!”   徐三少一听这话,心中一惊,便感觉不好。“蔡员外还有东家?”   蔡帐房赶紧摆手。“老蔡可不敢当三少爷的这个称呼。其实我只是一个帐房,不是员外。”说完,蔡帐房转身出了雅间。   徐三少听了这话,马上便想到了什么,可是,他还是要亲眼看到才能相信。   果然,徐三少一出雅间,便看到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正站在旁边的雅间门口,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   徐三少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可是从直觉上,他早已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蔡帐房走上去,将刚刚签好的合约递给那年轻人。年轻人伸手接了,小心的放入袖子里,然后向徐三少拱了拱手。   “三少爷,真是对不起了。我也不想出此下策,只是您放话说卖给谁也不卖我们沈家,我也没有办法。望您不要见怪。   有一句话说的好:商场之上,没有绝对的朋友,只有绝对的利益。虽然从前咱们是对手。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了。你把织房卖给我以后,从此咱们各做各的生意,便再没有冲突了!   我俞仁真心的希望能够结交三少这样的朋友,有机会还要跟三少多亲近亲近才好。”   徐三少脸色铁青,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对着黄健冷哼一声,然后了甩袖子下楼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南沙被围   那黄健吓的脸也变了色,向着蔡帐房瞧了一眼,“蔡员外,您可把小的给坑苦了。”说完赶紧追下楼去。“三少,您老别误会,这事我事先也不知道啊!他们连我也一起骗了。实在不干我的事啊!”   俞仁静静的目送着这位徐三少下了楼。   “姐夫,其实你完全不用对这个家伙这么客气的。我早派人打听过了,这个徐三少虽然看上去很有世家子弟的气质,其实心胸却极狭窄。这次我们收售了他家的织房,他心里还不定怎么咒您呢!又哪里还会跟您交什么朋友。   咱们这事得做的干净些,可不能让他抓到什么把柄。”   俞仁有些意外,这位徐三少看上去很有几分世家子弟的气质,没想到却是这样小心气的人,不觉稍稍有些遗憾。不过,他也并不担心。便向许倩道,“这事,你们去办就行了,我就不管了。”说完,俞仁也转身下楼去了。   三天后,曹安与蔡帐房带着银子,到徐家交易。徐三少没有再出面,而是仅派了位管家主持。曹安与蔡帐房将徐家的织机全数搬了地方,他们早已为此新建了一片园子。   之后,许倩又悄悄告诉俞仁,他派去诱骗徐老四的人也已成功拿到了银子。为了减少麻烦,她已让这几个人把银子送回南沙岛了。   “可有发现徐家有什么异常?”俞仁问。   “暂时还没有,只是听蔡帐房说。上次那个黄健失踪了,估计是徐三少迁怒于他,派人把他给做了。”   “那你可要教他们几个下套的小心了。这徐三少既然连黄健都能做掉,自然也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这两万两白银又岂是那么好拿的。让他们一定要注意防备徐三少,越快离开松江越好。此外,最好这阵子让他们尽量不要与我们联系,以免被徐家发现。”   “放心吧,姐夫!徐家虽然从外面看,家业不小,可要论实力,他们早已今非昔比了。如今徐家早已无人在外为官了,他们就想为难咱们,只怕也翻不起大浪来。何况自从上次你走以后,我又安排人给那位贪心的焦推官送去了一千两银子。有了这一层的关系罩了,就算有点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捅到了焦老头那儿,他也会为咱们着力遮掩的。”许倩道。   俞仁不再说话了,他不得不承认,许倩虽然人小,但是做起事来,想的还真是周全。   “既然你能早有准备,那我也就放心了。正好趁这阵子岛上无事,我在家里多住几天,待再过些日子,说不定便不会有这么太平的日子过了。”   “不如我们乘船到太湖去玩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太湖呢!听说太湖很大,里面还有水贼,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要是让我有机会遇上就好了?”许倩提意道。   俞仁笑起来,“你这丫头也真搞笑,人家到太湖都是要么是去观赏湖光山色,要么是去寻访名胜,你却要去寻水贼。这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不是的,我听说太湖里有一群水贼,跟说书人讲的水浒传上的水泊梁山上的好汉相似,专门劫富济贪。所以想去看看他们是什么样。”   两人正说着,突然外面有人来报,说是有个陌生人闯进了府里,说是有要事要找许小姐。   两人暗暗奇怪,不知这是什么人,有什么事这样的急。于是两人一同出去要看个究竟。   一出内宅,许倩便看到一个年轻人正等在门口。许倩一眼便认了出来,他是哥哥随身的跟班顺哥儿。   “顺哥儿,你怎么来了?”许倩有些吃惊,这顺哥儿一般轻易是不会单独出来的,看来岛上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果然顺哥儿一见许倩,赶紧迎上去。“小姐,出、出事了!”   俞仁赶紧阻止了顺哥儿再说下去,然后把他带到内宅的一处密室。俞仁知道,顺哥儿带的消息,十之**与许家有关。他还不想让沈家的人知道自己与许家这样的大海盗有什么关系。必竟,这些人并不是他的亲信。   如此秘密的事,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说不定会有人把这事拿去告官。就算不告官,遇到个大嘴巴的,把它捅出去,那也够他麻烦的了。   “出了什么事?”一进密室,俞仁第一个开口问道。   “出、出大事了!”顺哥儿急道。“好多的官兵,把我们岛给围住了。少爷让我传话给小姐和俞相公,让你们速速回去。”   俞仁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呢!前几天还好好的。前天在岛周围便突然出现了许多官兵的战船,来回不停的巡逻。大当家派人去打探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我们周边的几个小岛都已被官兵给占了。   大当家于是赶紧让大家紧急备战,少爷便派我悄悄的乘夜冲出了包围来向小姐和俞相公报信,让你们速速回岛。”   顺哥儿一口气把话说完,有些气结。俞仁拿起桌上的一杯茶递给他。   “怎么办?姐夫,咱们赶紧回去吧!”许倩也急了。   俞仁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此时形势不明,我们就这么空手回去,对大当家的他们也没什么帮助。要是真跟官兵打起来,多咱们两个人少咱们两个人,是不会影响大局的。   现在的关键是,咱们要想办法先摸清官兵的部署。然后尽快将这些消息送回到大当家的手里。这才是对他们的最大帮助。我想大当家最想让咱们做的,也正是这一点。”   许倩本就是聪明人,只是因为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挂念父兄的安危,没想到这一层。这时听俞仁一讲,也顿时醒悟过来。   “好,我这就找人去打探消息。松江城里我们还有几个暗探在。”说完,许倩便匆匆出门去了。   许倩走了以后,俞仁也没有闲着。他马上把曹安召了进来,让他立刻暗中开始囤积粮食。正好他们沈家在松江有一家米铺,理由倒也正当。   “要收多少?”曹安问。   此时正是秋收后一两个月,本来就是收粮的好时机,各家米铺也都在收粮。   “越多越好。”   曹安听了这话,不由的皱起了眉。“少爷,咱们家前几天才刚刚收售了徐家的织房,手头可用的银子可并不多!”   “没关系,你用咱们家的两个织房作抵押,向城里的大钱铺先借五万两银子,专门用来收粮。”   曹安吃了一惊。“少爷,你收这么多粮做什么。今秋苏松一带的粮米收成不错,价格不高,按目前的市面收售价,这五万两银子能收二三十万担呢!咱们家就一间米铺,就算是生意再好,也用不着囤这么多米吧!何况,这么多的米粮,咱们的米仓也不够放。”   “干什么用,你就别管了,反正我自有用处。至于没有米仓的事。你可以一面收米,一面先修几个临时性的米仓堆放。”俞仁道。   曹安还想再问,俞仁已经催他快快去办了。“你先照我的事去做,现在没时间慢慢跟你解释了。等以后有空了,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曹安知道自家少爷向来想法与众不同,兼且朋友多、路子广。虽然不知原因,但他还是一丝不苟的按着俞仁交待的去办了。遣走了曹安,俞仁便在家里焦急的等着消息。到了晚饭时候,却仍不见许倩回来,俞仁不由的着急起来。可是又没有办法,许家在松江府的眼线,他根本连一个也没接触过,就是想去找许倩也没有办法。   只能等。   因为是新书期,需要时间积累读者,所以不得不放慢更新。本月后面将会是每日一更。还望大家能够体谅我的难处。不过,催更达到条件的,不在此列。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东南形势   这一夜,俞仁一直等过了二更天,才和衣睡下。   俞仁感觉自己才刚睡着,便听到门外的春梅突然叫他。“表少爷,表少爷,许小姐回来了。 ”   俞仁听到这话,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起身便往外走。春梅赶紧拿起床头的一件大衣追着披在他的身上。   来到外间,许倩已经等在那儿了。   “姐夫,这一次,只怕咱们家也不能幸免了。”许倩一见俞仁,便带着几分的哭腔道。   “怎么了?你先跟我说说情况。”俞仁看着许倩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由的从内心升起一丝怜惜。她才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啊!却要让她承受这样大的压力,俞仁有些不忍。   俞仁伸出手臂,轻轻搂住许倩消瘦的肩膀,扶着她坐下来。安慰道,“不要急,再大的难题,也总有解决的办法,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叫: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嘛!世上没有过不过的坎。”   许倩听了俞仁的安慰,稍稍镇定了些。这才缓缓的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一次,苏松巡抚熊文灿从南京抽调了一万精锐水师,突然出兵大江口,已经把南沙四周的几处小岛分别占据了,对南沙形成了合围。而且福建总兵俞咨皋、浙江游击沈有容也各带五千水军到了崇明。   他们有两万人,而我们家加上你上次带来的,一共也不过两三千人。而且他们还有许多大福船,远比我们家的商船大。”   俞仁低头沉思,联想到李莹不久前在台湾岛一带被俞咨皋打落水狗,再到沈有容在舟山带兵攻打大衢山,再到这一次的黄浦江口的海上合围,这显然是一个经过周密计划的作战部署。   可是,一直以来,李莹与许心素都并没闹多少事,虽然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大,但对官府的态度,他们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为什么朝廷却要在辽东大败,国力与兵力都不济的情况下,对这无关紧要的地方用兵呢?   这个问题,看上去似乎对于解决眼前的危机并不重要,可实际上,他却关乎大局。   因为,大明朝的巡抚并不常设,一般都是有事才设。一旦时局平稳,巡抚也就很快便撤掉了。大多数的省都没有巡抚,而东南沿海数省虽自嘉靖年间闹倭寇时便常设巡抚,可是最近几十年,已经不常见了。如今朝廷在东南数省再次分设巡抚,说明朝廷对于解决东南沿海问题的重视。   如果这个巡抚常设。那么,也就是表示自己和这一班兄弟们,要重新找一个长期落脚的地方了。   俞仁将自己的疑虑跟许倩说了出来,来请她这个小诸葛帮着参详参详,看看自己分析的对不对。   “只怕这一次朝廷不会轻易撤兵了。东南沿海向来都是多事之地,却又大明最富庶的地方,这几年我们家与莹姐在这一带所做的生意虽大,但对于整个东南的生意,那也只是九牛一毛。   可就是这九牛一毛的生意,你知道有多少的进项吗?”   俞仁摇了摇头。说实话,这个他还真没留心过。   “莹姐是比较舍的花钱的,包括花钱买船、买火炮之类的武器。这些都是极费银子的。可是,即便如此,她每年送到平户的银子也不下几十万两。我听说这仅是她每年进项的一小部分,大部分都送到内陆开设各项生意了。   而我们许家,在陆上的生意比较少,我爹是相对比较保守的人。因此,每年比莹姐花的也少的多。有一次听爹爹跟我讲,说我们家就算生意不好,一年也至少有五十万两的进项。   你想,这是多大的一笔进项。朝廷怎么可能长期坐视。”   俞仁吃了一惊,他还真没想到,李莹与许家每年的收入会有这么多。加在一起的话,少说也有百万之数,要抵的上大明好几个省的赋税了。难怪朝廷会眼红。   “如果朝廷仅仅是看上这海运的利益,那这事反而好办了。就只怕没那么简单。”俞仁道。   “可惜我们在官场没有多少关系,不然找人打听打听内幕就好了。看看朝廷用兵的真正用心倒底是什么。我们也好对症下药。”许倩叹道。   许倩的话,让俞仁想到了几位老朋友——他年初在杭州结识的那些东林子弟。东林党向来以家国天下为己任,无论他们在朝廷是得势还是失势,对于朝局的影响却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虽然现在东林党在朝中失势,但他们对朝局的把握依然很准,消息也极灵通。如果找他们打听打听,还真说不定能了解到一些内情。可是这些人多数都住在苏州、无锡,眼下形势紧迫,实在有些抽不开身。   正在俞仁为去不去苏州而犹豫的时候,门外突然来报,说是有位将军登门拜访。   俞仁暗暗奇怪,他记得自己从来也没认识过什么将军,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个人来。隐约中,俞仁预感到几丝不祥。   俞仁赶紧带着许倩往向厅赶。   还没到前厅,便听到家人的叫喊与争执声。   “你们干什么?”是沈家下人的声音。   “奉我们大人的命令,搜查海盗。”是几年粗壮的男人的声音。   接着便听到物品被推倒的声音、瓷器摔碎的声音、小丫头们喊叫的声音……   俞仁赶紧快走几步,转过门便看到四五个兵丁模样的人正在前厅外的几个厢房里四处乱搜,东西也推倒了一地,还真有几分抄家的模样。两名家丁想要上前阻拦,却又不敢,只好远远的跟在后面。那四五个兵丁模样的人,手拿大刀四处乱转,就像是大熊进了瓷器店。   桌椅板凳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一些瓷器摔到地上,立时便四分五裂了。见到喜欢的、方便带的东西,这些兵丁也不客气,伸手就揣进了怀里。   见此情景,俞仁的第一反映不是气愤,而是吃惊。这些当兵的哪里是来拜访的,分明是来抄家的嘛!难道说自己的身份被这些人识破了?   要真是如此,怕只能先下手为强,将这几个莽夫先拿下,再赶紧逃命了。可是自己现在早已不是当年独身一人,在外游学时的情景了。那时候,只要别人找不到自己的家,跑了也就跑了。   可如今却不行了。自己现在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自己要真这么做了,这沈府上下几十口人就得受自己的连累,只怕都要难逃一死。俞仁一面在心中思考着对策,一面走进了前厅。   就见前厅里此时正坐着一个人。此人四十上下,长相魁梧,身材高大,一看便知道是教场中的好手。此时他正傲慢的靠坐在椅子上,一只脚搭的老高,用桌上的台布慢慢的擦着自己的皮靴。   俞仁走进大厅,向那人一抱拳。“这位将军请了。在下与将军素未平生,不知将军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那人并不起身,仍然用桌布擦着他的皮靴,只是抬眼看了俞仁一眼。   “你就是沈明航的外甥俞仁是吧!现在有人告发你们家有人私通海贼,所以我必须要搜一搜。”   许倩一见这军官傲慢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俞仁赶紧阻止了她。虽然俞仁也很看不惯这家伙小人得势的样子,可是他还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此时形势不明,如果这些人真的发现了自己的隐秘身份,或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踪,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万万不可为了眼前的这一点不忿,而坏了大局。   所以,现下最重要的是,先把事情搞清楚,看看这个家伙对自己的事情到底知道了多少?然后才能决定用什么办法。   一旁闻讯赶来的曹安见到这场景,赶紧走上去。   【激情一痛,两章豪华章,等于100贵宾。加更一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卒敲诈   “这位将军说笑了。我们家舅爷向来都是奉公守法的生意人,我们少爷又是个读书人,我们老爷那也是当过从五品的主事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跟什么海贼私通?一定是有人恶意中伤。还请将军给我们做主啊!”曹安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两锭银子悄悄塞到了那傲慢军官的手里。   军官见到了银子,这才把他那只翘着的大脚从桌子上移了开来。   “有人向我告发,说你们家有下人私自乘船出海,有通匪的嫌疑。所以我不得不带人来查看查看。这阵子海贼闹的利害啊!巡抚大人从各卫调了一万水师,专供剿匪之用,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军官说着,拿起桌上的茶碗,轻轻喝了一口。还顺便赞了一口,“好茶”。   曹安赶紧接话,“这是杭州西湖产的明前龙井,将军要是喜欢,回头我让人送几斤到府上。   只是这通匪的事,还望大人明鉴。像我们这样的士绅之家,平常遇到这类的事情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么会主动招惹。这一定是有人成心陷害。将军您也知道,我们家舅爷前阵子突然病倒,最近都是我们少爷管事。   沈家上下怎么着也有百十来口,我们少爷又新来不久,下人们难免有些欺上瞒下。最近又新添了些人手。底下的管事们乘机荐引些亲信,也可能有些出身不太清楚的。这也是可能的。   但这跟我们家实在没有任何关系啊!”   曹安说完,又递上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那军官看了银票,眼睛有些发亮。他只是个下级军官,五百两银子对他来说,那就是一笔巨款了。那军官看了看俞仁,似乎是有些心虚。   俞仁低着头,假装没看见。他也知道,眼下的形势,也就只能用曹安的办法来应付。可是要真让他自己低头哈腰的与这样的家伙套近乎,他又实在做不来。他虽然明着说是生意人,可骨子里还仍有着读书人的高傲。这种屈膝事人的活儿,他实在是做不来。还好曹安及时出现,补了他的缺。   俞仁在心中暗暗感叹,这不过是短短的两三月,曹安已经仿佛完全换了个人,当年那个懵懂书童,俨然已成了一名商场上的老手。   当然,这首先要得益于俞仁对他的信认,让他全权管理沈家这么大的盘子。此外,跟蔡帐房那个老头的指点也有着不小的关系。   最近这阵子沈家出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俞仁又时常不在家,大大小小的事情便都落到了曹安的身上。这也是他能够快速的从一个不知事的小书童,变成一个善于察颜观色、老于世故的玲珑人物的关键。压力确实是促成一个人成长的最佳因素啊!   那军官见俞仁没有看他,便赶紧伸手接过了曹安手中的银票。   “你说的也有道理。”军官说着话,快步走到门口,向着外面那四五个还在搜查的手下大声喊道。“你们几个不长眼的东西,不要搜了,都给我回来。我是怎么跟你们讲的,沈员外家不同别处,让你们都小心些,收敛一点。你们还敢如此的放肆,真是太不像话了。”   俞仁听到这军官说出的话,不由的皱起了眉。这分明是个阴阳两面的老兵油子。看来,这种借机敲诈、勒索乡绅的事情,他从前应该也没少干。如果猜的不错的话,此人方才进门那样的蛮不讲理,其实就是故意的想给他们来个下马威,然后再借机敲诈。现在见银子到了手,这嘴上自然就客气起来。   不过,这同时也让俞仁放下心来。这样的人,没有原则,只要有钱便能办事,是好对付的。   那几名兵丁听到老大吩咐,自然都收刀撤了回来。曹安赶紧上前,每人又送了十两银子。   那几个兵丁见了银子,自然高兴,一个个也都客气了许多。   俞仁实在不愿与这种唯利是图的人物多打交道,因此见曹安应付自如,他便借口下去吩咐下人们准备酒席,乘机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酒席便送了上来,俞仁将曹安叫到一旁,悄声告诉他,让他想办法从这军官的口中打听到今天这事的原由。虽然今天这事已经揭过了,可是查不到事情的原由,俞仁还是不放心。更重要的是,他要查出那个告发他的人是谁。他办事向来小心,特别是最近风声紧,他就更加小心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人发现他们家有人出海,显然此人早已留心上了他们,派了专人在暗中叮哨。否则便不可能发现。   能花如此多的心思来找他俞仁的把柄,显然是一心想要把他们沈家整倒。是谁与他们家有如此的大仇呢?俞仁眼下最急着想要知道的便是此事。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揪出此人,俞仁感觉自己寝食难安。   曹安陪着几个当兵的一面吃酒,一面说笑,这几个当兵的见了酒便一个个都变成了老实人,酒到桌前根本就不用人劝,不一会儿便喝的差不多了。与曹安也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曹安见时机差不多了,于是便问,“严大哥,你说今天这事闹的。虽然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可是倒底还是太有些伤我们沈家的面子了。我们少爷说一定要找出那个挑拨离间的人。”   那严军官赶紧道,“这事都怪那姓徐的。就是他派人到我们营里,说是亲眼看到你们沈家有人乘船出海了的。”   “哪个姓徐的?”曹安一时还没反映过来。   “就是徐阁老的曾孙,徐三少爷啊!这个王八蛋,最不是东西了。我听说他最近为了还弟弟的赌债,把织房卖给你们家了是吧!一定是他因此怀恨在心,所以才故意诬陷。”   俞仁在隔壁听的十分清楚。这心里不由的吃了一惊。看来,自己还是太小看了这个徐三少。差点因为他的原故而酿成大祸。他在心中暗下决定,待此事结束,一定要给这位徐三少爷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道知道他们沈家不是那么好惹的。   送走了这几个借机敲诈的兵油子,俞仁稍稍松了口气。可是徐家这个威胁如果不除掉,这飞来横祸的事情还是随时可能再发生。俞仁将许倩叫进房里,要与她秘议对付徐家的办法。   许倩听到俞仁向自己问起此事,不由的笑起来。“姐夫,您怎么忘了,我们前不久不是才处理过这样的事情嘛!可以照葫芦画瓢啊!”   俞仁摇了摇头。“不行。当初我们所以能那么做,是因为那几个贪心鬼自己先做了坏事。杀了他们,也不会有人同情他们。可是这徐三少不同,他并没有犯什么错。何况,他们徐家到底是士绅大族,而且在苏松又是第一大族。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只怕官府不能轻易罢休。   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做了,只怕反而会弄巧成浊,让官府更加的注意我们。”   “那要么就派人送封威胁信,然后再配上他们徐家老四的一根手指。”许倩虽然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可是在谈论这血淋淋的事情时,却如同谈论煮饭炒菜一样的小事一般。   这实在也是她自小所受的环境的影响。虽然他爹以做生意为主。但是同时也还留存着不下的海盗气息与作风。她虽然是个少女,这种作风与气质却一点不比他爹的少。   俞仁仍然摇头。他知道,要对付徐家,最好的办法便是从他们自身的问题上着手。能够挖出他们自己的问题,然后名正言顺的搞垮他们。这才是上上之策。就像现在徐三少对付他的办法一样。   “你先叫人去搜集他们徐家的不法之事,然后我们再看要从什么地方下手为好。”俞仁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沈家大难   “好,我这就叫人去办。”许倩说着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到门外一名婢女匆匆跑来的声音。一面跑还一面叫,“表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俞仁赶紧开门,迎上那名婢女。“慌什么!出了什么事?”   那婢女回身指着门口,脸憋的通红。“兵、好多的兵。他们、他们把我们家的院子围起来了。”   俞仁大吃一惊,忙丢下那婢女,向门口跑去。   才到门口,便看到许多的官兵向这边涌过来,远处还站着许多看热闹的人。俞仁大致的数了一下,只怕有三四百人。这些人个个都是全副武装,将沈家团团围住,最后才有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上来,在他的身旁站着一个人,此人正是徐家的三少爷徐知浩。   俞仁走上前,向那军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这是我们巡抚大人下的命令。让我们带兵将沈府围起来,除去买菜做饭的下人,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凭什么?我们可都是奉公守法的大明子弟。如此的对待我们,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俞仁高声叫道。   那人听到俞仁的话,就好像是看到了一头怪兽一般的看着他。在现在的这个时代里,民在官的面前,是没有话语权的。一位巡抚要对一个乡绅动手,而且还是在这样的临战时期,那是不需要理由的。而俞仁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也难怪这位军官会惊奇。   当然,这位军官并不太知道俞仁的复杂身份,他不仅与海盗关系密切,还有不少的东林党朋友。因此,他并不是一般普通的小民。   不过,这位军官虽然不知俞仁的身份,熊巡抚却还是多少听说过他这么一号人的。必竟年初在杭州,东林党与浙党子弟的明争,在士林中早已传开了。这也是熊大人为什么没有直接抓人,而是先把沈府围起来的原由。   他也怕万一搞错了,东林党人会乘机参他借剿匪之机,搜刮民脂民膏。所以,这一次他不仅派了武将,还派了位身边的幕僚同行。   此人四十上下,原本跟在那名武将身后,并不起眼。这时听到俞仁的质问,他才站了出来。   “对不起了俞相公。有人告发你们家有人私通海寇。朝廷此次决心要彻底解决东南海患,为防有人向海贼报信,因此命黄千总带兵将沈府围住。所有与沈家有关的人,全部赶进府里,生意全部暂时封禁。”   俞仁指着一旁的徐三少,“你说的这事是他讲的吗?”   那人点点头。“不错!”   “这位大人明鉴。此事非同小可,可有真凭实据。此人向来与我沈家是生意上的对手,前几天才刚刚把自己的织房卖予我家。我看他是因此怀恨在心,有意诬陷啊!”俞仁高声道。   看来,这个徐三少不仅仅派人去告知了那位严百户,让他来敲诈自己一笔,还将此事捅到了苏松巡抚熊文灿的面前。如此一来,这事就难办了。   那人摇了摇头。“真凭实据暂时还没有。但是熊大人说了。此次剿匪关系重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无论此事是真是假,只能先委屈一下俞相公了。”   俞仁无法,只好向那人拱手道,“小人还是不太明白,不知可否请两位大人到府内一叙,将此事告知明白?”眼见理说不通,俞仁又使出他的杀手锏,准备将熊文灿派出的这一文一武两人先请进府里,再向他们行贿。   那位熊府的幕僚似乎看穿了俞仁的心思,一脸正气的摇了摇头。“在下还有他事需要处理,就不进府打扰了。”说完,转身走了。而那位黄千总更是睬都不睬俞仁,直接带着几名手下与那位幕僚一同回去了。   徐三少爷来到俞仁的面前,不无嘲弄的道,“俞兄,没想到你还真是神通啊!连海盗都有关系,难怪我弟弟会被人下套输了两万多两银子。不过,自古都是邪不胜正,老天还是长眼睛的!   这一次熊大人把你们家的生意全都封禁,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俞仁看了一眼徐三少得意的模样,没有说话。他原本以为这位徐三少是个利害的对手,可是看他在自己眼前表现的得意与心胸,他觉得自己看错了人。看来这一次被他抓住要害,也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这样胸无城府的人物,俞仁还没把他放在眼里。   熊府的那位幕僚与千总一走,官兵们便立时封锁了沈家的前后大门,并且将院子团团围住,只留一个小门,供挑水买菜的下人进出,其他人一律不得进出。   不久,松江城内沈家的几位掌柜以及重要的伙计也都被请进了府里。织房的织工倒没什么事。必竟,这此人说到底与沈家没有多大的关系。   还好沈府的屋子不少,虽然一下子加了不少人,但也还能安排的过来。   对于这些琐碎的小事,俞仁自然不会去管。此时,他正与许倩、曹安几人在秘室中商谈,应付眼前局势的办法。   “依我看,这一回朝廷是要动真格的了,他们既然围住了咱们家,必然不会全无证据。所以暂时还没动手,只怕是觉得手头的证据不足,又顾忌少爷在朝中有许多东林党的朋友。   待到他们攻下南沙岛,要取证少爷私通海匪,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到那时候,只怕就是抄家灭门的时候了。”   俞仁没有说话,他知道,曹安的话是有道理的。虽然与许家的交通,只是他俞仁一人的事情,可是这个时代里,株连那是常有的事。自己又是眼下沈家实际的撑舵人。如果真被定罪为通匪,自己家里的这些人只怕很难保全,其中自然也包括他病重的舅舅。   “少爷,要不。您带上许小姐和舅爷先跑吧!我方才已经打探过了。西南角有一小段是归那个,方才来咱们家敲诈的严百户管的。待到深夜,我先爬墙出去,买通这位严百户,再让他将少爷你们放走。此人唯利是图,只要我们给足银子,必能成事。”   俞仁摇了摇头。“我如果一走了之。你们还有这一大家子的人,就都难逃一死了。此事本由我而起,我又怎能连累你们。   还是先等等再看吧!说不定会有转机。   只要官兵一天没攻下南沙岛,他们便一天不会对我们动手。就算要走,也不急在这一时,到时必要想一个万全的办法,让大家都随我一同逃出去才行。”   一直没有说话的许倩这时突然插了一句。“我有一只信鸽,可与南沙往来互通消息。”   俞仁听了这话,心稍稍放下了些。如今沈府被官兵包围,最严重的问题便是信息。沈府上下,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进出,连买菜的下人出门,也都有两三名官兵跟着。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官兵已经攻下了南沙岛,他们也无法知道消息。   如果许倩有信鸽,那他们的消息便不会被全部封锁了。这看上去不起眼的一只小信鸽,关键时刻可能就会决定着他们这一大家人一百余口的生死。   这样子,一连过了数日。外面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被关在府里的众人情绪却显的越来越焦虑,时常会因为一点小事便发生争吵。俞仁也很着急。他怕府里的这些人,再这么封锁些日子,不用官兵动手,这些人便会在精神的压力下,先垮掉了。   可是,眼下他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解决眼前的危机。曹安私下里却早已将严百户的那一片防区买通了。只要俞仁想走,随时都可以。可是他却坚持不走。   这样的又过了两天,许倩的信鸽终于带来了消息。 第一百七十章 神秘信件   说是俞咨皋昨天派出了一支三千人的船队,进攻南沙岛,却无功而返,反而还被岛上的大炮打沉了十几艘战船。   俞仁稍稍放了些心,看来,他这位叔叔俞咨皋是想抢功。由于俞仁他爹不让家人与他的这位堂弟往来,这位名将之后、俞大猷的亲儿子俞咨皋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俞仁一点也不知道。   但他心里很清楚,只要南沙一天攻不下来,熊文灿便一天不会对自己动手。   可是眼前的这个局要如何解,却是一个难题。   晚饭的时候,俞仁独自坐在屋子里发呆。他在想念李莹。自从上次杭州一别之后,两人便再没有见过面。到如今已是半年有余了。如今李莹被其父带回平户,两人又不知何时才可见面了。   望着窗外的落日与光秃秃的枝头,俞仁突然想起已经快要过年了。不知不觉间,自己来到这儿已然快一年了。在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也遇到了许多的危险。   眼前的这一关,就有可能过不去。如果真的闯不过,自己也就将在此处结束自己的这一次的人生旅行。会不会自己死后还会去到另外一个世界,去开始新的生活呢!俞仁不知道。但他显然已经有些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了。必竟,这儿有许多曾与自己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朋友,还有许多真心关心、爱护自己的亲人。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这儿有一个让他牵挂的小女子,她的一悲一喜、一颦一笑都让自己魂牵梦绕。   俞仁正沉浸在自己与李莹福建相遇的回忆中,春梅突然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见俞仁站在窗边发呆,春梅轻轻将饭菜放在桌上,然后轻轻掩上了门。这个动作稍稍有些反常,以往,春梅每次送完饭,如果没事,便会退出去了。可这次她却留了下来,还把门关上了。   不过,此时的俞仁根本没有注意到春梅这种细微的变化。   “表少爷!”   俞仁没有反映。   春梅又用手轻轻推了推俞仁的肩头。“表少爷,有人给您送了封秘信。”春梅凑到俞仁的耳边,小声的道。   这一下,俞仁醒了,彻底的醒了。   他猛然回来头,盯着春梅,小声的问:“什么?你说什么?”   春梅从袖子里悄悄拿出一封没有拆封的信,信封上面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写。   俞仁匆匆接过信,拆开细看。只见信里只简单的写着一句话:欲解眼前困局,今晚三更,狮子山望松亭。   “这信哪来的?”俞仁轻声质问道。   “是负责出门买菜的乔大叔悄悄拿给我的。他说这信是他今天出门买菜时,有人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放进他菜蓝里来的。他是在厨房整理蔬菜时,发现的。”   俞仁没有再问。显然送信的人,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   可是,倒底是什么人给自己送的这封信呢?是官府故意给自己设计的陷阱,还是真的有什么高人想要帮助他脱困呢!   俞仁向春梅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此事万万不可再与他人说知。此外,也要叮嘱乔大叔,万不可将此事说出去。否则,咱们一家都会性命有忧。”   春梅走后,俞仁马上叫来了曹安与许倩,三人来到秘室。俞仁将那封秘信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那位熊大人在故意试探咱们?”曹安首先想到的,便是这种可能。   俞仁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因为这封信上并没有写什么可以入罪的话。就算是朝廷设的局,我们去了,他们也不能凭此给我们定罪。所以,我判断应该不是陷阱。”   “会不会是这个熊文灿想要把你诱骗出去,然后再找人暗杀你?”许倩道。   俞仁摇了摇头。“这也不太可能。虽然此时熊巡抚已经怀疑我们与你家有关连,但是他并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必竟我在东林党中还有不少的朋友,如非必要,他完全没有必要甘冒被东林党的言官群起而攻的危险来暗害我。”   “那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这真是少爷您的什么朋友送的一封信吗?可要真的是如此,为何他却不留下些落款,却要让少爷这样的瞎猜呢?我看这信上的字迹纤细绢秀,倒有几分像是女子的笔迹。难道是谁家的小姐写的?”曹安拿着信仔细的端详着。   俞仁没有说话,他也不能肯定。但是被曹安这么一提醒,他也觉得这信上的字迹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什么人的了。   “算了,既然猜不着,那就干脆别猜了。晚上我去会会这个神秘人便是。曹安,你不是说早已把那个严百户买通了吗?我今晚出去,应该没有问题吧?”   “放心好了。莫说只是少爷您一个人,就算是出去个十个八个的,也一点不成问题。”   “那好,这事就拜托你了。我先回房准备一下。”俞仁正要走,许倩突然道,“我也要去。”   俞仁有些意外。“你跟我一起去啊?还是不要了吧!这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女孩子家,跟着我这样一个大男人出门,且不说孤男寡女的难免有瓜田李下的嫌疑,而且此行也还是有一定的风险的。   万一要是个陷阱,我带着你,也不好逃命啊!”   许倩却不依。“你刚才都说不会有危险了,现在又拿这话来诓我。不行,你一定要带我一起去。不然,我也不让你去。”   见许倩耍起了孩子脾气,还噘起了嘴,俞仁也没有办法。“那好吧!不过,带你一起可以。咱们可得把话先把清楚。出了这个院墙,你可得一切都听我的才行。不然,我宁愿不去,也不带你去。”   许倩赶紧点头,“这是自然。”   当晚,曹安果然成功的把俞仁与许倩送了出去。这一趟生意,那位严百户又得了五百两银子。把这个贪心的家伙高兴的够呛,居然主动一再的问曹安,还有没有人要出去的了。   俞仁带着许倩低着头,尽量的走那些没有灯光的小巷子。还好,因为他们出来的早,街上的行人也还不少,倒也并不起眼。   虽然熊文灿已派兵把沈家给包围了起来,可并没有对松江城实行宵禁,松江城的繁华与热闹一点也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这个在大明中后期才渐渐发展起来的,带着浓厚的商业气息的城市,到了日落之后,才真正达到了她一天中的高潮。   这位熊大人虽然很重视这一次的剿匪行动,但是他似乎并不太想因此而打扰百姓的生活。大概是这位熊大人受儒家文化影响较深,这种以民为本的思想深深影响着他。   狮子山在松江城的西面,这一带比较荒芜。狮子山他以前来过。山并不行高,从山下爬上山顶,也不过半时辰。那望松亭在狮子山的山顶,居高临下,可以俯视整个松江城。   两人爬上山,俞仁先在望松亭四周查看了一遍,见并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放了心。看看时间还早,他又退了出去。俞仁带着许倩找到亭子旁边不远的一小片灌木丛,两人藏身其中,以防意外。   俞仁从旁边抱过来几堆松毛铺在地上。这旁边便是一大片的松林,松毛倒是有的是。俞仁将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松毛,然后躺了上去。看看天上,正是月上中天,离三更还早,俞仁向许倩道。   “你在这儿看着啊!有人来了叫我。我先睡一会儿。当此青松明月,能够饱睡一顿,倒也是人生一大享受。”   【正式退出新书榜了,想露脸只能靠推荐和冲总榜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一下,有花的多送两朵。新书新人,需要大家的多多支持啊!贵宾就不强求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又见故人   许倩扑哧笑起来。“这荒山野林的,说不定还会有野狼出没,你还说是享受。难怪别人都说姐夫你跟旁人不同,果然不假。”   俞仁也不管许倩的非议,径自躺了下去,双手枕头,望着满天的繁星。澄澈的天空稀稀落落的挂着些星星,像一件美丽的青花瓷。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放松了。此时抛开了一切的烦恼,俞仁口里不知不觉得哼起了现代流行小曲。   许倩坐在俞仁身边,伸出小手,帮着他轻轻的捶着腿。   “这样子怎么样?”   “嗯!舒服!”俞仁很自然的道。好像许倩就是他的一个小丫环。   “我听人家说,姐夫是个风流的人,除了我李莹姐外,还有许多的红颜知己。是真的吗?”许倩一面给俞仁捏腿,一面似是无心的问。   俞仁闭着眼,静静的享受着,他根本就没听清许倩说的话。“嗯!我怎么感觉你的手法跟春梅的手法很相似!”   许倩轻笑起来,“我这正是跟春梅姐学的呀,怎么样,不错吧!”   俞仁眯起一只眼怪怪的看着许倩,却不说话。   许倩被俞仁看的脸红起来,心里也虚虚的。还好现在是晚上,俞仁看不清她的脸红了。“干嘛这样看着人家!”   “咱们家的小倩姑娘,可是向来不学这些伺候的人本事的,莫不是看上了哪位风流公子了吧!说吧!说出来,姐夫替你去跟你爹讲,保证如你所愿,让你嫁个如意郎君!”   许倩看了俞仁一眼,没有说话,眼中流露出一丝哀怨。然后手中重重的捏了俞仁一把,便抛下俞仁,也倒在了厚厚的松毛上,仰头看着满天的繁星。   俞仁见许倩突然不说话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得罪了她。不过,他也知道许倩这小丫头的利害,并不敢轻易的招惹她,于是也闭上了嘴。两人就这样并排的躺在地上,望着天上的星月。   “沙沙沙!……”   是有人上山的声音。俞仁一屁股坐了起来。许倩正要起身出去,却被俞仁一把拉住,还做出一个禁声的动作。   许倩抬头看了看天,应该才只二更。看俞仁一副警惕的模样,就像是一只突然遇到危险的猫。   两人透过灌木丛,见到一个人踏步上了山顶。不过,看他的样子,显然并不是应约的人。因为他上了山顶后,并没有进亭子,而是四下里仔细的查看了一遍,便又下山去了。   俞仁与许倩对视一眼,还好他们藏身的地方比较隐蔽,而且又距离比较远,这才没有被方才那个人发现。   待那人下山去后,许倩再也忍不住了。她伏在俞仁耳边轻声道,“姐夫,这人你认识吗?”   俞仁摇了摇头。“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这人看起来像是来探路的。”俞仁说着,重新又躺回到了地上。   许倩斜倚在俞仁身边,悄声道,“方才那人一定是个女子。说不定是哪家小姐看上了姐夫,便以这样的借口把你约出来。这可真是应那句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啊!”   俞仁伸手在许倩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约你个头。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许倩却一脸认真的模样。“我可不是开玩笑,不信一会儿你等着看好了。”   两人正说着,山下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俩人赶紧住了口。   不一会儿,又一个人上了山。   此人并不是方才来过的那人,他一来到山顶,便径直的走进望松亭。   俞仁抬头看了看天,估计应该离三更不远了,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   在暗处又观察了一阵,见山下再无动静,俞仁这才向许倩轻声道。“你留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   说完,俞仁绕了个圈,这才向望松亭走过去。   等到看清那人的背影,俞仁的心情突然激动起来。“阿莹!”   亭中的人听到声音,忙转过身,却并不是俞仁朝思暮想的李莹,而是赵蕊。她两人的背影原本就很像,那次在杭州,俞仁也看错了。   “原来是你!”俞仁先是一阵失望,不过马上又高兴起来。能在这儿看到赵蕊,也算是上天对他的眷顾了。谁知自己还闯不闯的过这一关呢!如果眼前这关闯不过,能在这最后的日子看到一位故友,也算是对他的少许安慰了。   赵蕊突然看到俞仁,眼中现出一丝泪光。   她仍穿着半年前,第一次与俞仁相遇时的那一件青衣儒衫。只是头发却已经盘成了一个妇人所特有的发结。不过仅仅是半年多没见,赵蕊明显比从前清瘦了。虽然她的绝色容颜一丝无改,却添上了几分幽怨神色。   此外,她的手臂上还缝着一道窄窄的黑布。这是带孝的标志。   “俞兄没想到会是我吧?”   俞仁听出赵蕊的话里似乎含着几分的幽怨与不满。“啊!没有。我看到你写的信,便第一个想到了你。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在松江?”   “俞兄难道忘了数月前伯父过世时,我曾派人前去你家吊唁吗!当时,我本想亲自前往,怎耐当时家中正有些事,走不开。”   俞仁点点头,看她不再作姑娘打扮,俞仁猜她应该是已经跟杨举完婚了。那么,数月前她所说的家中有事,很可能便是他与杨举完婚的事情。不知为何,俞仁的心里升起一丝淡淡的惆怅之情。虽然明知赵蕊对自己有情,可是俞仁也知道自己的心里早已有了李莹,不可能再与赵蕊有什么结果,但是突然听到她成婚了,俞仁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失落。   “杨兄最早好吗?”俞仁淡淡的问,似乎仅仅是出于礼貌。   赵蕊听到这话,神色突然一黯。“他,也已于月前离世了。”   俞仁大吃一惊。杨举可是还不到三十岁,而且身体又向来没病。在杭州时,他还可以与人比箭,怎么不过才过了短短的年半,便突然的死掉了。这实在是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蕊听到俞仁问到杨举的事情,转身在亭中的一方石凳上坐了下来。“此事要说,还是那一趟杭州之行惹下的祸。”   “怎么?”俞仁不解。   赵蕊拂了拂鬓发,轻声道,“当时杭州那件事后,师兄便整日酗酒,时常是连日不醒。我也曾数次劝告,他却总是不听。后来,我爹劝我。说我应该跟师兄早些完婚。如此,或许可以把他的心思转移。   我当时便答应了。   为了帮师兄重拾信心,我们婚后搬到了无锡居住,那儿有许多与我们志同道合者,也有许多我们的朋友。可是,婚后,师兄的酗酒行为不但一丝未改,甚至还有过之。有一次居然一连醉了七八天没醒。   后来有一次他独自乘舟游太湖,回来后便感染了风寒。我遍请了苏常二府的名医,却总还是治不好。如此拖了大半个月,师兄便离去了。”   赵蕊的话,越说声音越小。说完,她低下了头。   俞仁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过了一会儿,他才安慰道,“人各有命,你也不必太过伤怀。”   赵蕊抬起头,脸上现出坚毅的神色。“师兄的事情,我已经伤心过了。现在不再伤心了。我今天来,特意是为你的事情来的。”   俞仁这才想起自己来此,是为了要向这位“神秘人”讨计的。   “我们家的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家在松江府也还有点小生意。我是听铺里的伙计们说的。”赵蕊这句话说的似乎有些轻描淡写,但是俞仁却不是笨人。他从赵蕊的这句话里便知道,她一定在时常关注着自己。不然,如果没有交待,她们家铺子里的伙计又怎么会眼吧吧的,把一个与自家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家,所发生的事情匆匆向她报告。 第一百七十二章 乾坤妙计   想到这里,俞仁有些内疚起来。赵蕊显然一直都在关注、关心着自己。可是自己这么长时间却从来就没有想起过她,更不要说特意派人去打听她的消息了。连她什么时候结婚这样的大事,他也完全不知道。   “你的话真让我汗颜!这大半年了,我都没主动跟你们联络过。”   赵蕊反过来安慰俞仁道,“这也不能怪你。我知道你这半年遇到的事情多,忙不过来。只要你有这份心,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说到这儿,她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便像是这夜空的星星。   俞仁感觉赵蕊的眼睛纯洁却又直接,她对自己的情意从这对眼睛里表露无疑,无需言语。俞仁心中微动,他相信,自己此时只要一伸手,眼前的这位美女便会投向自己的怀抱。可是他不敢,也不能,因为他的心已经属于了另一个女人。这种对于一个女人的责任,让他知道爱也是要节制的。   俞仁避开赵蕊带着几分热辣的眼睛。“你信上说有办法,可以解我们家这次的危机,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赵蕊一直不提此事,俞仁还真的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单为了见自己,这才特意送的这封信。   赵蕊见俞仁提到正事上,便又重新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俞仁也在她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这才发现这石凳实在凉的不行。如今已是快近腊月的天气了,坐在野外的石凳上,就像是从在一块冰上。   “这石凳太凉了,小心生病。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谈吧!”俞仁说着,很自然的伸手将赵蕊拉了起来。   赵蕊顺从的站了起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可是俞仁仅仅是把她拉了起来,便放开了手。赵蕊有些失望,但她还是跟着俞仁来到不远处的一片松林里。   “是这样的。”赵蕊知道俞仁急着想知道解困他们沈家的办法,于是不再卖关子。   “我前天听到松江的伙计送来的,关于你舅舅家被官兵包围的消息后,便赶紧去拜访了我爹的一位老友。他既是我们东林人的泰斗,又是足智多谋的前辈。我知道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困。   起初,他不愿管这件事。说你身份可疑,只怕真与海匪有些关系。我没办法,只好抬出你曾为我们东林党在杭州舍命一搏,赢得声誉的事。并且提醒他,如果你因此事被人整倒,只怕那些朝中的浙党分子又会借机向我们东林党发难。   他这才给我出了个主意。我得了主意,便赶紧赶到松江,然后悄悄派人把那封信,乘人不备时放到你家出外买菜的下人的篮子里。”   俞仁听到这里,才知道,赵蕊是真的有办法,而并不是仅为了见自己,才找的借口。可是,必竟赵蕊对自己的情况,所看到的只是表面,她的办法可不可行,却还不一定。于是,俞仁赶紧追问,“是什么办法?”   “那人给我出了个主意,说只要你能够按他说的做到,不仅你没有罪,你们全家没有罪,你还会因此而得到一份大大的功劳,说不定朝廷还会因此而封你一个官做。”   俞仁有些不信,眼前他可以算是已经被人用刀架到了脖子上,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好事。但是他也没有马上驳回赵蕊。   “说来听听。”   赵蕊将身子向俞仁身边挪了挪。“你可知道,朝廷为何要突然大力在东南用兵。按说,此时辽东新败,局势急急可危。而东南沿海却太平无事,朝廷应该抽调重兵到辽东才是,实不该于此时在东南分心。”   俞仁点头。“是啊!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其实,要说起这个原由,也有些偶然。据说是因为现任福建巡抚南居益在赴任的路上,从南京乘船南下,有一次偶然听到几个商人在议论出海贬货的生意。那几个人谈来谈去,所顾忌就只有两个人,却自始至终没有提到朝廷所设的船泊司。便好像这个船泊司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这让南巡抚非常好奇,于是便向那几位商人打听。因为他是便服简行,别人也不知道他是新任的福建巡抚,于是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说是这东南海上,最不可得罪的两个人,一个叫李大小姐,另一个则是一个叫许心素的人。   ‘那,难道就不用去通融船泊司吗?’南居益问。没想到那几个人,听到他提到船泊司,都露出轻蔑的神色。   ‘朝廷的船泊司,不过是个空头衙门。他们里面的人也都是靠李家与许家吃饭的。只要你把这李、许两家的关系弄好了,你说还用的着去在意这些奴才吗?’   据说这位南巡抚经此事后,一回福建便马上派人暗中混入那些海商当中,终于将这李、许两家的情况大概打听清楚了。   南巡抚是位有手段的人,听说他先是使了一招离间计,反水了海上的一个海盗头目,许以高官,命他与实力最强的李家对抗。可是没想到这家伙并不争气,很快便被李家给收拾了。   所以,南巡抚便又上书,请求朝廷派大兵征剿。   他将自己所掌握的情况全部都写在了奏折里,又分析认为:正因为朝廷将要向辽东用兵,全力剿灭女真人,才要先派兵肃清东南沿海。需知,东南半壁向为大明的钱粮库,军队的后勤补给,多数都是由此处抽调。如果出事,必将会对辽东的战局产生重大影响,甚至动摇大明的根本,因此必须在出兵辽东前,先肃清东南沿海,以便保证大军能有足够的后勤。   朝廷采纳了他的建议,所以便分别向苏松、浙江、福建各派了一万精锐水师,限他们三个月解决海匪。”   俞仁这才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他还是没有从中看到自己的机会。   “那,我又有什么机会可以翻身呢?”俞仁着急的问。   赵蕊看着俞仁终于露出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感觉似乎特别的解恨。一直以来,她总是觉得俞仁在她的面前,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公鸡,好像什么事情都是自己主动凑着他,送上门来的,而他则是一副爱给不给的样子。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狯。“想知道吗?”   “想!”俞仁肯定的点着头。   赵蕊却突然伸长了腿,将身子向后仰了仰。“呀!坐的久了,这腿实在有些酸。”   俞仁会意,这时候,他可不敢得罪赵蕊。于是赶紧使出自己的绝活,拿出当年自己在发廊理发时偷学来的按摩手法,给赵蕊捏起了腿。其实,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给赵蕊按摩了。前一次是他们俩人被关在杭州的大牢里,赵蕊生病的时候。当时,俞仁为了不让赵蕊一睡不醒,不得不给她做些全身的按摩。   而对于赵蕊,这是她一生最难忘的体验。   捏了一会儿,俞仁松了手。“可以了吧!现在可以说了吧!”   赵蕊似乎还沉浸在那幸福又舒适的享受当中,被俞仁的话惊醒,她这才有些不情愿的张开眼。   “好吧!看在你这么认真给我捏腿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其实,关键的机会就在这三位巡抚身上。福建巡抚南居益主张力剿,而苏松巡抚熊文灿大人却是主张应以招安为主。他认为,这些海盗向来都在海上混迹,对于东南海域的水道十分熟悉,又善于水战,并不那么好打。   而说到本质,他们都是些生意人,如果可以招安,反而可以利用他们为朝廷每年在海上多收不少的税银,至少也可以省去他们的兵饷银。可谓是一举两得的事。   因此,只要你能说服那个海盗巨头许心素接受朝廷的招安。这一边再联络到熊大人,这事便算是基本成了。   如此一来,不论你之前是否真有通匪的事情,也都不会再有人去追究了。而且因为你为朝廷立下的这一件大功,只怕朝廷也还要授你一官半职的。”   俞仁再次陷入了沉思。   “你说的这些都是那人的臆断,总有些一厢情愿,万一他猜测的不对。这位熊大人并无招安之心,那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第一百七十三章 财迷公公   “放心吧!这人曾在朝中为官多年,对于这位熊大人,也是十分的了解,不会判断错的。”   俞仁倒底还是不放心。“你说的这人是谁?”   赵蕊见俞仁追问,便伏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三个字。“李三才。”   俞仁听到这个名字,便不再问了。因为他听说过此人,知道他在东林党中,是与开山鼻祖顾宪成同一个重量级的人物。而他的成就,无论是官位,还是手段又都远在顾宪成之上。可以说,东林党所以有今天的形势,他完全可以算是功居首位者。   而且李三才善笼络朝士,结识的官员也是遍天下。如果这个主意真是他出的,那么成功的把握至少也有七八成。   “可是,我要如何才能联络的到这位熊大人呢?我也并不认识他身边的人。”俞仁抛出自己最后的一个疑问。   “这也并不难。我走前,李伯父曾一再交待,让我告诉你,万不可直接去找这位熊大人。你可先去找苏州税监孙盛。这位孙公公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主。只要你银子塞足了,再将以后许家生意上的好处分他一些,不用你开口,他都会主动去向熊文灿提出招安的建议。   而这位孙盛孙公公又是皇上的心腹,只要这个建议是从他口中提出的,就算是熊文灿不愿意这么做,也不行。”   俞仁大喜。“果然是个妙计。”   说完,俞仁爬起身,便要下山。突然想起许倩还在灌木丛里等着自己,便赶紧向那边叫了一声,“小倩,走了。”   赵蕊有些恨恨的道,“跑这么快干嘛!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   许倩突然从赵蕊身后的树林里走了出来,向赵蕊伸了个舌头道,“那可不一定。我姐夫这样的人物,想要吃他的女人可太多了。还是保险些的好。”   俞仁带着几分歉意的向赵蕊道,“不好意思了。赵蕊,我现在急着回去准备手头的这件大事,待我得了空,一定去看你。你住在哪家客栈啊?”   “我在自家的铺子里住。如果你要找我,只需到城西的赵家钱铺便可。”看着俞仁与许倩手拉着手,她的心里,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   “好的,我记住了。大恩不言谢。待我处理完此事,一定登门造访。”说完,俞仁牵着许倩的手,匆匆下了山。   次日,苏州织造孙盛孙公公的府上,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当时,孙盛正在家里的后院听戏。一名管家匆匆走了过来,递上一张名刺。   “大人,有位自称是松江布商的人想要求见您。”   孙盛有些不高兴,他连头都没回,仍然盯着戏台,向那管事道,“没见我在看戏吗?管他是什么人,一概不见。”   那位管事似乎很是了解自己的这位主人,就见他不慌不忙的从袖子里抽出一块黄澄澄的金条,在孙公公的眼前晃了一下。   孙公公的眼光便立时被吸引了过来,跟着这块金条移到了管家的手中。   孙公公一把夺过那块足有二十两的金子,然后顺便拿起那张名刺。当他的目光扫到那上面陌生的名字时,他的眼中闪出的却是贪婪,就好像这张名刺上写的并不是名字,而是一堆的金银。   “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快带我去见人啊!走了我的财神爷,我把你们这些一个个光会吃白饭的奴才们统统打断腿。”   孙公公在自己宽大的会客厅里会见了他的财物爷。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得了赵蕊指点,有为而来的俞仁。俞仁也不是傻瓜,他来到苏州后,并没有马上去拜访孙盛,而是先打听这位孙公公的脾气。在得知这位孙公公,最大的嗜好便是收藏黄金时,俞仁笑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此行已经成功了一半。既然这位孙公公喜欢直接收藏黄金,便说明他的为人好财却毫不掩饰。最怕的就是那些喜欢收藏古玩字画的人,这些人往往好财,却又不愿表露,是十足的既要当**,又要立牌坊的人。   与这一类的人打交道,那可就要小心的多了,也许你的一句话说的不合他们的脾气,便会给事情平添变数。而像孙公公这样的人,那就直接的多了,只要你银子出的够,那便没有不能办的事。   规矩与法律在他的面前,那都只是个屁。   俞仁走进这间宽大的会客厅,就见一位足有两百斤重的大胖子正坐在当中的椅子上。见到俞仁,这位孙大人居然主动站了起来,向俞仁拱了拱手。   “那个什么!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啊!坐、请上坐!”孙公公十分的客气。   俞仁也没客气,就在孙盛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知道你来我这里,是为了什么事啊?”孙公公果然是个爽直的人,不等俞仁开口,便主动问道。   “不瞒孙大人,小人家住松江,原是一个布商。最近因为生意上的原故,便也学着别人做些海上的生意。可是,这几天官兵突然把我们家给围了。说是,我们通匪,要治小人的罪。小人因此无法,只好求到孙大人您的门上,希望您可以帮我在熊巡抚面前美言几句,放过小人这一回。   小人愿意戴罪立功,去招安那许心素。也省去官兵兄弟们的征战之苦。”   孙盛似乎一时没能明白俞仁这话的意思,有些木然。“你,你是说你家被熊文灿派兵包围了,说你通匪是吧!”   “是的。”俞仁道。   “这个好办。熊文灿那儿,我还能说上些话。你明天送一万两银子来,我便帮你摆平此事,怎么样?”   俞仁还真没想到这位孙公公直接到了这个地步。但是他此行可不仅仅是为了要解决自家的问题,他还必须要连同许心素的问题也一起解决了。于是,他又向孙盛道,“这个,小人一时实在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不过,小人却有一个法子,可以帮大人赚到更多的银子,还不用大人出一分的力气。”   孙盛起初听俞仁说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便有些不高兴,但是接着又听他说可以赚到更多的银子,眼睛便再次亮起来。他抬起那个肥硕的身躯,向俞仁凑近了些。   “哦!什么法子,快快讲来。”   俞仁见这位孙公公被自己吊起了胃口,便慢慢的道,“我方才讲的这个许心素,您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孙盛摇了摇头。他这人,向来只关心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对于那些与自己无关,捞不到好处的事情和人物,他向来不问。他虽然是苏州税监,其实却兼管着苏松两府,可以说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因此,这位孙大人每年中饱私囊的银子,至少都有十万两以上。不过,虽然如此,因为他并不如其他地方的矿税监一般的狠毒,在同类当中,他每年所上交的银子,也并不算是最多的。   这些都只是他在陆上搜刮的,对于海上的税银,他从来都没有收过一两。原因很简单,这位孙大人没有海船,就算有,以许心素与李莹从前的强横,他也不可能收得到银子。因此,对于孙盛来说,用现代商业中的一个常用词,这就是一片蓝海。   “这个许心素就是咱们苏松一带最大的海商,他们家每年在海上的生意,就光赚到手的,至少也有十万两。如果您能把他们家的税银收上来,那您每年至少也要多出两三万两银子吧!”   孙盛听了俞仁的话,果然大为心动,不过,他马上又泄了气。“海商赚钱,这事我也听说了。可是我一来没有海船,就算有,也没办法跟他们这些海上的大家族对抗,他们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把这一份银子送给我!”   俞仁知道这位孙公公已经动了心,于是赶紧打蛇乘棍上。“本来是没有可能的。但是现在,却有可能了。”   “噢!为什么?”孙公公再次坐直了身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生死真情   “因为朝廷此时正派大兵对许心素进行围剿。您想,如果您可以将他招安,帮他解决了这次的危机,那让他每年贡献出两三万两的锐银出来,自然是不成问题。如果您老有心,甚至还可以派他出海巡查,帮您向那些其他的海商们代收税。   由于其他的地方也都没有人有能力出海收税,您便等于可以征收整个东南沿海海上的商税。您想想,这一年下来的收入,只怕得有十万两了。”   孙盛听到自己可以凭空多得这么多的银子,喜的心里美开了花。他是个从来也不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听了俞仁的主意,孙公公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我这就去找熊文灿,让他不得再攻打这个许、许。许什么来着?”孙盛讲到这里,突然忘了许心素的名字。   “许心素!”俞仁提醒道。   “对。许心素。我现在就去。”说着,孙公公便要起身出门。   俞仁还真没想到这位孙公公的执行力这么强,于是赶紧阻止。“孙大人莫急。您千万记住。在熊大人面前,万万不可提征税的事情。否则,这事便黄了。”   “为什么?”孙盛不解。   “您想啊!他们这些朝中大员,本就对您和各位矿税大人收税的事情很不赞同,如果您此时再说,还要到海上去收税,那这位熊大人必定会找出各种借口,拒绝你的请求。”   孙盛虽然爽直,却也并不笨。听了俞仁的话,他也知道自己太急了。“那我该怎么说?”   “我听说熊大人最近攻打许心素,并不顺利。许心素所占的那座海岛十分牢固,前次的进攻,朝廷的大军损失不小,却没能攻下岛来。   您可以说,您正巧有位朋友出海做生意,在岛上停留。他受许心素所托找到您,请您做中间人。希望朝廷可以接受许心素的招安。   在熊大人面前,您只要说这些就可以了。以熊大人的聪明,他自然会考虑到强攻与招安两者当中的利害关系。”   孙盛点头。“好,就依你所说的办。只是,如果熊文灿答应了。我又怎么再跟你联络?既然你说那个许心素很利害,朝廷的大军也没占到他的便宜,你有把握能让他接受招安吗?”   “这个,说实话,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是既然有如此大的好处摆在面前。我想,至少可以去试试。成败在五五之数吧!”俞仁这次说的倒是实话。昨晚他与许倩商议此事时,许倩也认为他爹不一定便会接受这个招安。他们许家的兄弟,多数都是在海上无拘无束的生活惯了。现在突然要让他们接受朝廷的种种管束,他们不一定会愿意。   “需要我向熊文灿再要些什么条件吗?”孙盛问。他不懂政治,更加的不懂军事,可是他却很懂做生意,知道朝廷招安许心素的成功与否,关键在这个招安的条件上。   “最重要的是信任。这个许心素从前虽然被朝廷列为海贼,其实他却并没有做过什么对民对官不利的事,反而时常在年景不好的时候接济些苏松附近的贫民。他们这些人在海上向来不受约束的久了,如果要想让他们接受招安,最关键的便是这约束的问题,如果约束太多,他们必然不会接受。”   孙盛连连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从孙府出来,俞仁在苏州城里等待着回信。   这位孙公公不愧为皇上身边的人,办事效率就是快,不到天黑,他便把事情给办好了。孙府的管事将俞仁招了过去。孙公公亲自设席招待俞仁,还特意从青楼里招来了几位歌妓助兴。   这位孙公公完全不像是一个太监,就见他左拥右抱上下其手,到是一个十足的淫棍闯进了花丛。俞仁实在不惯于这种场面,只能勉强应付几下,便谎称身体不适,先回了客栈。   南沙岛上,刘强集结了四五百兄弟,这也是他们当初李家军所剩的全部精锐了。此时居住在南沙岛上的这些人,都是从陈钱山跟随俞仁来到南沙岛的,他们感念俞仁将他们带出了危地,有了眼前的这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而眼前这些集结待命的四五百人,那都是参加过大衢山的那一次撤退的,当时俞仁为了掩护他们安全撤离,孤身犯险,带着一百多人断后的事,他们都没有忘记。这一次听说俞仁被官兵围在了松江城里。虽然他们都知道此一去困难极大,凶多吉少,可是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兄弟们,咱们当初在陈钱山是怎么说的?我们曾对天发誓,从此共奉俞相公为我们的大当家,无论刀山火海,也都要跟随他到底。现在,咱们的大当家被官兵围在松江城里,我们难道能就这么坐视不管吗?”   刘强魁梧的身体站在众人前面的一个土坡上,向着面前的兄弟们训话。曲敬站在他的旁边,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沉思。   台下的兄弟听到刘强的话,齐声大喊,“不能。”   这时,许海匆匆赶来,他是听说刘强他们要带人离岛攻城,才赶过来劝阻的。   “兄弟们、兄弟们。听我一句劝。你们不能这样冲动啊!此次官兵出动了两万水军,全都集结在南沙岛四周。南沙岛也早被官兵的战船包围。你们只要一离岛,便一定会被官兵发现。到时候势必会被官兵在海上合围。就凭你们这四五百人,十多条战船,是不可能打的过朝廷的水军的。   再说,就算是你们闯过了官兵的水军包围,你们又怎么攻下松江城?松江城距离海岸还有百里之远,等到你们赶到松江城,官兵只怕早已调集了兵马在那儿等着你们了。   到时候,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全军覆灭。这简直就等于是白白送死嘛!所以,我劝兄弟们冷静些,此行万万不可啊!”   刘强待许海说完,向着下面的兄弟大喊,“兄弟们,你们可听到了吗?我们此行,可谓九死一生。但是为了救出我们的大当家,我刘强义无返顾。如果有哪位兄弟害怕不愿去的,可以退到一旁,我刘强不会怪你们。”   “为救大当家,死而无憾、死而无憾。”众兄弟高喊着,没有一个人退后。   待到众人喊声停下来,一直没有出声的曲敬突然开口道,“其实,也未必便如许三爷所说。我们还是有机会的。需知,正因为官兵占着绝对的优势,他们才万万不可能想到,我们敢去攻击松江城。   如此,我们可先派几十人扮作客商,先进城作为内应。如此,进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我们攻进城又不打算坚守,只需把大当家的救出来,大家便撤出松江城,也就自然不用担心官兵会在城内合围我们。   所以,我认为这一战虽然冒险,却也未必不可行。”   许海还待再说,刘强已经抢先一步向着众人道,“好,曲先生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就按着曲先生刚刚给我们分配的任务,各自行动吧!”   众人正要离去,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喊。“慢着!”   众人抬头望去,却见正是他们准备去营救的大当家俞仁。   这一场意外,让所有人都既惊且喜。   “大当家,真的是你吗?”刘强有些不敢相信的第一个冲了上去。   “不是我还会有谁。难道不过几天没见,你们便连我的样子也认不出来了。”   “不是,他们不是说你被官兵围在家里出不来嘛?”刘强忙道。   “被官兵围在家里倒是真的,出不出的来,那就不一定了。我虽然没有时斌兄弟那样的飞檐走壁的功夫,可是要孤身走出这些官兵的包围圈,却还不是什么难事。你莫忘了那句俗话: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官兵,哪有多少纪律,见了银子,便没有什么人是他们不敢放的。”   众人将俞仁拥进屋里。   “太好了,既然大当家的回来了,咱们便可以放手跟这些官兵好好的打一仗了。”刘强叫着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招安条件   俞仁却直摇头。“方才许三爷讲的不错。此时官兵共有两万多人,就凭咱们手头的这点人,加上许当家的一千多人,合在一起也不过是官兵的十分之一。真打起来,南沙岛早晚还是守不住。而且我们的兄弟也必会伤亡很大。   所以,此仗非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打的。”   “可是,官兵已经把我们围起来了,就算是我们不想打,官兵也不会罢休吧!”刘强道。   这时,一旁的曲敬开口了,“刘强你莫急嘛!大当家的既如此说,必然有他的办法。”   俞仁看了曲敬一眼,“还是曲先生了解我。我此次回来,正是为了此事。前天我去了一趟苏州府,在那儿,我托了一个人,让他去向熊文灿打探。听熊文灿的口风,他似乎有招安的意思。所以我便赶紧赶回来,跟众兄弟商议。   正好三叔也在,我还没来的及到二叔那儿跟他说。便在这儿先跟大家说一说,一会儿再一同去与二叔商议。”   于是,俞仁便原原本本的把赵蕊给自己出的主意,以及自己在孙盛处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众人都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曲敬才道,“接受朝廷招安本不是问题。关键是,朝廷招安后,会怎么处置咱们。我想,这应该是兄弟们最关心的问题。我们这些人在海上不受束缚的过惯了,只怕那受拘束的日子过不来。”   “兄弟们所担心的事情,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就请大家放心好了。如果朝廷的招安条件对我们约束太多,我也肯定不会接受的。”   众人听了这话,脸上才现出轻松的神色。   刘强这时站起来,“俞相公,兄弟们既然奉你为大当家,自然一切都听你的,你让我们向东,我们绝不向西,你让我们杀狗我们绝不宰鸡。有事你拿主意就好,不必跟我们商议。”   俞仁见刘强这样说,便放心的站了起来。“好,那我现在就去跟二叔商议。此事,我们必定是要跟许家共进退的。如果二叔同意招安,那咱们就再去跟熊文灿谈。如果万一二叔不接受招安,咱们也还是要跟着二叔死守南沙岛才成。”   说完,俞仁与许海匆匆去找许心素。   到了许心素的大院,许心素因为出去巡视守岛的兄弟去了,不在家。许海赶紧让人去叫。   不一会儿,许心素便带着刘龙、许克明赶回来了。许心素必竟老道,知道俞仁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必有大事。因此,他将许家的几位重要人物都一同带了来。   见众人都是一脸的风尘,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倦,俞仁知道这一段时间守岛,大人都很辛苦了。于是,他也不多客套,便把自己的来意,以及他在孙盛府上,与孙盛商议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龙一听完俞仁的话,便第一个跳了起来,“什么?要我们每年向那太监上交两万两银子?凭什么?咱们家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都是兄弟们冒着风吹日晒四海贬货赚来的。为什么要白白的给他?”   俞仁没有说话。在许家,他跟这刘龙的关系最不对付。他怕自己一出口,两人便要吵起来。俞仁看了一眼许海。   许海会意,那是要让他出面解释了。于是许海站起来道,“倒也并不能完全这样子理解。需知,我们此时受困岛上,如果不能解围,莫说生意做不了,便是眼前的生死也都还不一定。   要是这个孙盛真的可以帮助咱们解了围,就算咱们每年拿出两万两银子作为酬谢,也不亏。至少,咱们的生意还可以做,朝廷也不会再派兵来打扰我们。如果舍不得这两万两银子,我们就会失去的更多。   何况,如今李莹侄女的船队已经散了。咱们如果接受了招安,朝廷可以让咱们继续在海上做生意。那么浙江、福建的生意咱们也都可以揽过来。而且咱们还有现成的人,刘强他们这些人本就是李家在浙江、福建一带做生意的。对那儿的情况都很了解,要重拾李家当初的生意,那也只是朝夕之间的事情。这未来的前景如何,众位便可以想见了。   舍得舍得,不舍哪会有得。俞贤侄的这一招,可谓是深谋远虑了。”   刘龙听到许海的话,无话可驳,但是许海的那最后一句赞俞仁深谋远虑的话,在他耳中听来,分明是讥讽他目光短浅一般。刘龙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话,只能恨恨的瞪了许海一眼。   那几位许家的头目原本还不情愿,这时听到许海的话,都大声支持起俞仁。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这李家当初在浙江、福建的生意有多大。那可是比他们许家的生意大上好几倍的。   这当中的巨利实在是太诱人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许心素突然开口道。“就依俞贤侄的主意吧!银子的事情不成问题,就算是每年交十万两,也是可以的。只是,这招安的其他条件,一定要按我们的要求来。咱们可以接受招安,但是不上岸,我们还住在岛上,朝廷也不能派兵来管着咱们。   不然,咱们就不是招安而是投降了。到那时候,他们想杀我们就杀我们,这是绝对不行的。”   俞仁低着头沉思,没有说话。许海又开口了。“要想朝廷一个兵也不派,只怕不太可能。只要在咱们岛上驻兵不超过五百,那就是可以接受的。”   “什么?五百人?那咱们还有好日子过啊!”刘龙又站出来反对。“这些官兵来了,那就会把咱们当奴婢使唤。与其过那样受气的鸟日子,还不如跟他们拼到底。”   “可是,咱们必竟是被招安的,想要让朝廷完全的放心咱们,怎么可能呢!能争取到这个局面,俞贤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许海道。   “不行!这,绝对不行。大当家,要是这样子。我们许家只怕不久也就要步李家的后尘,从此消失在这一片海域了。”刘龙激动的大声叫道。   许心素向刘龙摆了摆手。“刘龙,你先坐下。”然后,他又转向俞仁道,“我看刘龙说的也不一定没有道理。五百人太多了。就以十人为限吧!超过十人就不要谈了。俞贤侄你看怎么样啊?”   许海吃了一惊。“什么?十人?这怎么可能呢?二哥,你这不是难……”   许心素向许海摆了摆手,阻止了他再说话。“好。这事就这样定了。下面,就全看俞贤侄你的了。”   俞仁听许心素的语态坚定,知道他提的这个条件已经没有的商量了,只好站起来,“我尽力而为吧!”说实话,对于许心素提出的这个近乎苛刻的条件,俞仁实在没有多大把握,但是他还不想就这么轻易的便放弃了。   见此事已经商议妥当,许心素又交待众人,虽然已提出招安,但守卫万不可松懈,以防官兵乘虚而入。   俞仁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出了许心素的住处。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此次的任务。对他来说,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是眼前的这些兄弟,为了生存跟官兵拼个你死我活。   可是朝廷的官员也不是傻子。许心素如此苛刻的条件,又怎么可能被他们接受呢?   俞仁正苦恼间。许克明从身后追了过来。   “俞兄。”   俞仁回过头。见是许克明这个花花公子,也不在意。一直以来,许克明在许家虽然每一件大事都必会参与,但是他对这些事向来没有兴趣,也几乎从不发言。众人也都习惯性的把他当成了一个摆设,没有人在意他。   “家父让我带俞兄去查看一下,此次回城要带的物品。看看是否还需要添增些什么!”   俞仁也没多想,便跟着许克明去查验货物。   许克明带着俞仁来到离许克明住处不远的仓库,命守卫打开仓库,同时安排另一名守卫去找几辆车来。然后他便从袖中掏出一张清单,坐在那儿念起来。   “黄金三千两,银一万两。”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明税监   余下的三名守卫便赶紧走进仓库,从里面抬出一个个沉重的大铁箱。足足抬了十三箱。   然后许克明接着又念,“南洋珍珠一百串,上等翡翠一百块。”   三名守卫又进仓库搬了几个箱子出来。   然后许克明又念了不少,大多都是南洋的一些特产之物。有些也是他们贬货常贬的东西。   起初,俞仁还不明白许心素的意思,但是他看着这物品在门外越堆越多,便渐渐明白了。这许心素所以给他带这么多东西,很明显,那是要让他去收买孙盛和熊文灿,好尽量的把招安的条件定的有利一些。看来,许心素对于这十人的限定,并不是仅仅因为听从了刘龙的话,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俞仁离开南沙岛时,同行的两条船上都载满了各种物品。这令得原本对于许心素苛刻的要求不太有信心的俞仁,也感觉多了几分的把握。虽然俞仁还没见过熊文灿,但是孙盛的表现,让俞仁相信,这位熊巡抚应该也不会清廉到哪儿去。   说实话,如今这个时代。大明的官员清廉的实在是太少了。没有主动向你要银子,那就算是清廉的好官的。不过还好,总算是因为现在的皇帝实在懒惰,这官员缺员的也很严重,因此对百姓的影响也还不算太大。   俞仁到了苏州城,将带来的两船礼物,分了分,先送了一船到孙盛的府上。然后,他才说出了许心素的接受招安的条件。   孙盛对这些东西根本一点不懂,在他想来。只要有银子拿,什么条件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于是,他便一口答应了俞仁。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问题。   虽然孙盛答应的干脆,但俞仁却不敢掉以轻心。   次日一早,孙盛便去见熊文灿了,俞仁则在孙府等候消息。   一直等到中午,还不见孙盛回来,也没有人回来报信,俞仁便预感到事情不好办了。派去打探消息的回来说,孙公公好像跟那位熊巡抚吵了起来。俞仁的心便渐渐沉重起来。   等到快吃晚饭了,孙盛才回来。还没进门,俞仁便先听到他的骂声。   “这个不识抬举的熊文灿。还在老子面前装清高,你那点底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要真是个不沾腥的猫,那也罢了,却又不是。偏偏在老子这儿装清高,看不起我是吧!好。   有种你别被我抓到什么把柄,否则,我不把你整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便不姓孙。”   孙盛一面骂,一面晃着他那肥硕的身子走了进来。   俞仁赶紧迎上去。“怎么样?”   孙盛摇了摇头。“这个熊文灿,居然在我的面前装清高。说什么:事关国家安危,一定要派兵上岛驻守。”   俞仁皱起了眉头,“是不是嫌咱们给的钱财少了?”   “老子把你送我的那一船的东西都给他了,还搭了三千两银子,还要怎么样?我看他就是不识抬举。”   俞仁见此时已到了关键时刻,不能再有所保留了,于是将自己余下的一船财货也拿了了出来,交给孙盛。   孙盛却摇头。“我看,就算再把这一船的财货拿出来,那熊文灿也不见的就会改变主意。要不,我帮你直接买通那些水师的将领,让他们放你们逃出去算了。”   俞仁摇了摇头。“如果只是逃出去,那我与大人所议的年贡两万白银的事,只怕也要黄了。”   孙盛听到这话,也感觉这个办法不妥。每年两万两白银的收入,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这些银子,由于是额外增加的,他只需拿出少量的一部分上交,余下的就都是他自己的了。何况还不需他费一点心。这样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要不,我派人再找找熊文灿的幕僚。我听说苏州府有个叫汪文言的小吏,很有几分疏通关节的本事,苏州官场,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而且,此人很是圆滑,善于推测别人的心思,很是懂的迎合之道。”孙盛道。此时,为了那每年两万两的银子,他也算是挖空了心思。眼见自己没招了,只好又想找帮手。   俞仁没有反对。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叫汪文言的人,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办成此事。   孙盛见俞仁没有反对,便立刻让人去请汪文言。   不久,一个三十上下的中年男人走了来。此人身材中等,相貌平凡,留着几缕短须。他没有穿吏服,而是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袍。   从外貌上看,俞仁实在看不出此人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如果把他放在大街上,估计也不会有人留意到他。   孙盛看到传说中极善变通的汪吏员,居然是这样一副相貌平庸之辈,也有些失望。于是,也没站起来。倒是俞仁站了起来,向前迎了一步。   “你就是汪文言?”孙盛问。   那人站在两人面前,躬着身子。“回大人,小人正是汪文言。”   “你现在官居何职啊?”俞仁问了一句。   “回小相公的话,小人无官,只是苏州府的一名典吏。”汪文言道。   “听说你对苏州府的官场都很熟是吧?”孙盛不愿多浪费时间,于是便开门见山了。   “不敢当!倒也还算基本认识。”汪文言道。   “熊巡抚身边的人熟吗?”   “基本都还算有一两分的交情。”汪文言的态度很恭敬,但是却又不露媚态,让人感觉很舒服。   “太好了。”孙盛说着,向门外叫,“我说你们这些不长眼的,怎么也不给汪先生看坐啊!”   门外的下人听了,赶紧搬进一把檀木椅。   汪文言谢了座,仍不说话。   俞仁先通报了姓名,然后便要准备向他讲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汪文言听了俞仁的名字,站了起来。“莫非就是泉州的俞仁俞相公吗?”   俞仁有些意外,“怎么,你认识我?”   “小人有位表妹,叫赵蕊。”   俞仁一听,大喜。“你是赵蕊的表哥?那太好了。”   孙盛也笑起来。“既然是自己人,那也就不用隐瞒了。于是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仔细的讲了一遍。”   汪文言听了孙盛的话,许久没有说话。   “如果从熊文灿身边的幕僚下手,暗中拉拢这些人,能不能让熊文灿改变主意?”俞仁问。   汪文言沉吟片刻后,道,“熊巡抚身边,有一位最受他器重的幕僚,叫黄元吉。熊大人对此人几乎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如果可以说动他支持咱们的招安条件,那么这事也就好办了。”   孙盛一拍桌子。“好,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我那一船的钱货也一并交给你,由你自行安排使用。”   汪文言听了孙盛的话,却摇了摇头。“这个黄元吉是个忠直的书呆子。虽然为人很有才气,也很受熊大人的器重,却并不贪。想要用银钱收买他,只怕不易。   不过,我听说此人也有一项短处,那就是惧内。如果我们可以收买他的夫人,让他夫人去向他说咱们的事,倒还有几分把握。不过,这也只有三四分的把握。”   孙盛与俞仁对望了一眼。“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就照你说的去办吧!如果此事办成,我们必有重谢。万一办不成,我们也不怪你。”俞仁道。   汪文言听了这话,起身一言不发,向着孙盛施了一礼,然后向俞仁拱了拱手,便转去身了。   汪文言刚一走,孙府的下人便进来报告,说是熊巡抚请大人过府一叙,有要事相商。   孙盛露出疑惑的神色。“这老家伙还要干什么?” 第一百七十七章 接受招安   “先去看看吧!如果是跟招安有关的,大人最好先想办法拖他一拖。这样汪文言才有机会活动。”   孙盛点头,换了身衣服赶紧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孙盛便回来了。脸上露出喜色。一进门,便高声的向着俞仁喊,“成了成了!”   俞仁不解,“什么成了?”   孙盛掩饰不住兴奋,向俞仁道,“你猜方才这姓熊的叫我过去干什么?”   “干什么?莫非,这熊大人突然又改了主意,接受了我们的招安条件?”   “你说对了。正是如此。那姓熊的见到我,第一句话便问我,如果再加三千两银子,怎么样。我当场又跟他杀了一千两的价。然后就把事情拍板了下来。”孙盛一面说,一面向门外的下人吩咐。   “传话下去,摆酒庆贺。顺便再安排个人,去把汪文言叫来。跟他说,事情已经办妥了,让他别把那一船的钱货花白瞎了。”   俞仁皱着眉,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太妥,可是一时又想不出不妥的地方在哪儿。   很快,汪文言便来了。   孙盛一见汪文言,便道,“我那一船的钱货可还都在?”   汪文言不知何意,怎么才说交给自己处置,这才出去转了一趟,便又马上改了主意。但他是久在苏州官场混迹的人,对于苏州的各色人物向来都有所了解。虽然从前没有正式与这位孙盛孙公公打过交道,但是也听人说过,这是一位爱财如命的人,而且他对钱银的追求,从来都是毫不掩饰,没有任何的虚伪。   所以,方才虽然孙盛说把那船钱货交给他处置。但是等他出来,却并没有马上去领这交给自己的一批钱货,而是先于街上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些女人喜爱的玩物,然后让他娘子送到一位同僚的家中,只因此人的娘子与熊文灿的第一谋士黄元吉的娘子是表亲。汪文言知道,自己要直接拜会黄元吉自然不妥,让他娘子去直接登门拜访黄家娘子,也不妥当,所以才想到这一层的关系。   这时听到孙盛问他那船钱货的事,汪文言虽然心中有此不乐,但是面上还是恭敬的回道,“小人还没去领用。方才只是回家交待了一下内人,让她先与黄家娘子的一位表亲拉上关系。”   孙盛听到这里,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不必这么麻烦了。此事我已搞定,熊大人亲口答应了我,可以同意按我们提出的条件招安。”   汪文言疑惑的看了一眼俞仁,俞仁也是才知道此事,具体的细节还没来的及问,这时倒可以乘机向孙盛问个清楚。   “熊大人的招安,可还有什么附加条件?”俞仁问。   “没有。只是走前,熊大人提了一句,说是正式招安时,还得许心素亲自到苏州受降。这事派个手下来是不行的。”孙盛道。   汪文言没有再说话,俞仁的心里却有些担心。   眼见事情已经办妥,两人便告辞出来。   出了孙府,俞仁便问汪文言,“汪先生可有觉得此事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因为赵蕊的关系,汪文言与俞仁的关系,可以说比与孙盛就亲近的多了,有话也愿意讲出来。   “依我看,此事只怕不会这么简单。你想,既然熊大人先前不愿接受那价值两三万两钱货的收买,又怎么会突然为了两三千两银子而改变主意呢?显然是他事后听了别人的话,又改变了主意。”   “我也是这么想,只是不知这种改变是出于大局的考量,还是别有什么阴谋。”俞仁轻声道。   说完,俞仁看了看四周,转头轻声向汪文言道,“此事只怕与那黄元吉脱不了干系。汪先生,你回去后还得想办法与那黄元吉拉上关系。他这里直接搞不定,便从他娘子身上下手。看看是否真有什么猫腻。需要花多少银子,回头到我那儿取。”   俞仁说完这话,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一会儿让人先送一千两银子到你家,不够用时,你随时跟我讲。”   汪文言不再说话,只是向俞仁拱了拱手,便转身走了。   俞仁回到住处,不久便接到孙盛派人送来的口信,说是熊文灿派人通知他,让他约许心素七天后亲自到苏州谈招安的事情。   俞仁是既兴奋又紧张,他也不敢怠慢,赶紧乘船回到南沙岛,把这个消息通知了许心素。   众人听说熊文灿要许心素亲自到苏州谈招安的事,便很不放心。许心素却力排众议,决定亲自去参加这一场带有风险的谈判。   刘龙是最反对招安的人,他听说许心素要亲自去苏州,便站出来大声反对。甚至在许心素出门时,带人拦在门口,请求许心素留下来。“老大,官兵向来不讲信用。他们要是真心要招安,为什么不派人到岛上来谈,却要让老大你去苏州?”   许心素看着刘龙带来的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有些动情。他从马上跳下来,向众人道,“兄弟们。其实我很早便有了受朝廷招安的打算,必竟咱们这些人一直这样的在海上混,也不是长久之计。兄弟们也不很方便。可要是我们接受了招安,那就不同了。   招安以后,我们便也是官兵了,再也不用担心朝廷会派兵来围剿咱们,咱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做生意了。有想到陆上置办田产的,也可以放心去办了。从此,我们就算是找到了一个安全的避风港。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   “可是,那姓熊的一个人也没派来,只是招老大过去,明显没有诚意。您就这么过去了,只怕会有危险啊!”刘龙一面说,一面仍然抓着许心素的马缰,不肯放手。   许心素看着刘龙,没有责备。“我知道这一趟去苏州必有风险。那位熊巡抚哪会如此心甘情愿的就接受咱们的招安条件呢!所以,我判断,我此一去,他必会先将我们软禁。”   “那老大干嘛还要去?”众人不解。   “你们放心好了。这位熊巡抚还是有心想招安的。只是我们的条件有些苛刻,他不太愿意接受。他应该还想再试一试,看能不能用武力攻下咱们的岛。我走以后,官兵必会发动一起更为猛烈的进攻。你们一定要给我狠狠的打。打的越狠,我在苏州城就越安全。   要是这一战你们打败了。那我们也就危险了。此战我早已有了安排。我走以后,你们都要听老三的安排。只要打赢这一场战,那位熊巡抚就只能接受咱们的招安条件,到时候也一定会放我回来。你尽管放心好了。”   “那,要是万一打败了怎么办?不如老大先不去苏州城,待到我们打败了官兵再去。万一不成事,咱们还可以跑。”   许心素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早已考虑过许久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东南海上已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就算是我们逃到别处,也只是暂时安身而已。早晚还是要被朝廷剿灭。只有接受朝廷的招安,才是最好的出路。   所以,这一次你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此战如打成了,我们的前程就是一片光明。要是万一战败,无论是岛上的兄弟,还是在苏州城里的我,都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我不去苏州,官兵就不会发动进攻,他们还会这样的继续围着。这事就会一直拖着。   拖的越久,对咱们就越不利。   所以,这一趟苏州之行,虽然危险,我却不能不去。”   刘龙听了许心素的话,只好放下马缰。   许心素最后再看了一眼众兄弟,翻身上马,默默的向大家拱了拱手,然后策马而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决战南沙   俞仁这一次没有与许心素同行,他被许心素留在了南沙岛上,协助许海主持这一次将要到来的与官兵的最后一次作战。因为许心素知道,许海虽然老于世故,但打仗这种事情就跟学琴棋书画一样,是需要一定天赋的。   许海便属于那种没有军事天份的人。而俞仁则不同,他从很早便显露出与众不同的战争天份,总是以旁人预料不到的方式战胜敌人。最有代表性的,便是那次偷袭陈钱山。   许心素非常清楚,自己此行之后,官兵必然会倾巢而出。而要想打退官兵的此次进攻,使用一般的手段是不行的。许心素想了许久,感觉自己身边的这些兄弟实在没有谁可以担此重任。他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俞仁的身上。   正如许心素所料,他一到苏州,便被熊文灿的手下给软禁了。而熊文灿此时其实已经到了崇明岛上。   他要亲自指挥自己的手下来完成这一次的剿匪行动。在熊文灿看来,这些海盗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因此,虽然第一战俞咨皋没能攻下岛来,他也并没觉得他们有多利害。所以,他便把福建的俞咨皋和浙江的沈有容分别遣了回去。他相信,不用多久,他们就可以攻占南沙岛。   正好这时俞仁托孙盛去向他讲和,提出了招安计划。熊文灿原本不同意,但是后来他接受了黄元吉的建议,将计就计,先把许心素调出老巢,再攻岛。   在熊文灿想来,这许心素一离岛,这些海盗便群龙无首了,要剿灭他们就更容易了。   因此,熊文灿在得到许心素到达苏州的确信后,便马上招来了他手下的水军五名将领,商议攻岛。   次日,熊文灿亲自督师,率领他手下的一万水军,向南沙岛发起了全面的进攻。这一次的进攻,熊文灿早做了事先计划,官兵分三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南沙岛的布防虽然周密,但是熊文灿相信,如果自己出动所有的战船,断没有攻不下来的道理。   南沙岛上的火炮仍然跟前次一样的猛烈。官兵也毫不示弱,他们将战船一字排开,在海上向岛上开炮。双方激战了半日,官兵的战舰损失不小,连熊文灿的旗舰也挨了炮,所幸受损不多。   眼看着自己的战船一艘艘的被打沉,熊文灿的心里开始摇摆起来。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来报,说是西面发现敌人有十几条战舰逃跑了。   熊文灿一听大喜。“看来,他们要扛不住了。先不要追,告诉他们,给我全力攻岛。”   传令官得令而去。不一会儿,又有战报传来。“岛上的炮火停了,西面传来消息,又有十几条船出海而去了。”   这一次熊文灿不再坐视了,“传令,让西路全速追敌,不必再攻岛了。如果我猜的不错,匪人只怕要逃。”   下完命令,熊文灿又命令其他两个方向的水师登岛。   此时的南沙岛上,炮火已经停了,也没有人再抵抗官兵,因为根本就看不到有人了。熊文灿带着他手下的三千人登上南沙岛,不久便与另一个方向的三千人会合了。可是,此时整个的南沙岛上已经空无一人。屋内的日常用品、摆设一应俱在,就好像他们只是刚刚才出门干活去了。   熊文灿走进许心素的那座院子。见院落设计的倒很有几分江南园林的味道,不由的笑起来。他向刚刚赶到的三名手下将领道,“看来,这许心素还真是个人才。把这小小的南沙荒岛治理成了这个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到了哪个繁华的江南小镇呢!   这个地方,二十多年前我曾来过一次。当时还是一片荒芜,只有一个小小的村落,住着十几户渔民。没想到不过是短短的二十年,便变成了这个模样。不容易、不容易啊!”   说完熊文灿便要进屋,他手下的一名将领忙上前拦住。“大人还是暂且在院子里坐坐。这屋子里兄弟们还没查看清楚,且待他们查看清楚后,大人再进去不迟。”   熊文灿倒也并不坚持。于是便有人搬了把大藤椅过来,熊文灿便在院子里坐下来。   不一会儿,其他几名将领先后来报,说是在岛上没有发现一名海盗的踪影。熊文灿笑着向众将道,“我说什么来着,这些海盗只是看上去凶悍,其实只要咱们能攻上岛,他们必不敢再拒岛死守。   马斌、张济,你们俩人各带二十条船继续追击。此次务必要将这一伙海匪全数解决。不过,你们也要记住,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们虽然是盗匪,倒底也是我大明的子民。如果他们愿意投降,就莫要再杀人了。”   马斌与张济答应一声,便各领着手下去了。   熊文灿便带着余下的两千多人在南沙岛上等候马斌他们的消息。本来,按熊文灿的意思,是让兄弟们就住在这现成的屋子里。但是他的谋士黄元吉认为,这些海盗撤走的太干脆、太彻底,不会知不会在屋子里捣鬼。   熊文灿便听从了黄元吉的意见,让手下的兄弟们晚上不要进屋睡,而是在外面选了一处山边扎营。   可是这些官兵哪耐的住,见有好好的屋子不住,却要让他们住帐篷,众人都不乐意。何况那些屋子里还有好些东西,他们都还没有找干净呢!又怎么能放心的住在外面的帐篷里。于是,便有几个胆大的在天黑以后,悄悄跑出帐篷,到屋里去住了。   有人领头,其他人也都不愿甘当人后,于是不到初更,帐篷里的官兵便跑了大半。   黄元吉见此,赶紧去找熊文灿,让他快让人把那些进屋睡觉的人都赶出来。可是熊文灿却没有再接受黄元吉的建议,只是含混的说了一句,“既然兄弟们都不愿意住帐篷,那就由得他们去吧!我看这些海盗们早已吓的跑的不见踪影了,哪还能捣什么鬼。”   黄元吉见熊文灿不听自己的建议,只能叹息一声,回自己的营帐去了。可是他却一直睡不着,总觉得今晚要出事。   但是偏却这一夜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待到眼见已快五更天了,黄元吉这才松了口气,正自沉沉睡去。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不好,走水了。”   黄元吉一听赶忙冲出帐篷。果然看到营地的西面已经烧起了一把火,火势还不小。   黄元吉暗叫不好,便往熊文灿的帐中跑。他还没跑上几步,便见其他几处也起了火。不一刻,整个营地便到处都是火了。   黄元吉赶到熊文灿的帐前,就见熊文灿也是连衣服也没来的及穿,便冲了出来,身边只跟着十几名亲信。   一见黄元吉,熊文灿几乎带着哭腔的道,“怎么办先生?”   黄元吉看了看前面不远的几大排青砖瓦房。这儿与那边相隔不过半里,营地里火光四起,乱作了一团,而那边却没有一点动静。黄元吉便判断那些进屋去的兄弟已先着了敌人的道了。   “此刻再无别法可想,只能夺舟而去了。”黄元吉一面说,一面与汇集上来的几十名亲信簇拥着匆匆向他们停船的码头赶。为了抢时间,黄元吉又特意挑了十名跑的快的,先向码头赶。   待到他们赶到码头,码头上已空空如野,方才还停在这儿的二三十只战船早已一只不乘。   黄元吉长叹一声,虽然他早已想到了这种结果,但是总还是不死心,所以才要带着熊文灿往这儿赶。因为他知道,此时他们唯一的生路便是乘船逃命。他总抱着几分侥幸,希望可以赶在海盗们前面抢上船。   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这一切是多么的徒劳。   “看来,是我小看了这些海盗啊!他们当中,必有高人。为今之计,咱们也只有接受他们的招安条件了。”   黄元吉没有说话。心道,“现在可不是咱们接不接受他们的招安条件了。而是他们放不放咱们的问题了。”但是这话,黄元吉并没有说出来,他虽然向来为熊文灿所倚重,可也知道熊文灿是个极好面子的人。   黄元吉正想着要不要建议熊文灿赶紧回头,看能不能召集些剩余的兄弟,与海盗决死一战。却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在前方不远发现了我们的两艘战船。   熊文灿大喜,此时他也顾不得这是不是敌人的陷阱了,带着这些手下便登上了船。 第一百七十九章 妥协之策   还好,这一次没有再发生意外,熊文灿带着他仅有的不足百人,终于逃出了南沙岛,一直逃进了苏州城。   熊大人一进城,便要叫人去杀许心素。黄元吉大吃了一惊,赶忙拦住。   “大人万万不可啊!”   熊文灿不解,“为何?这许心素的手下,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难道不该杀吗?”   黄元吉摇了摇头。“这许心素虽然该杀。可是却不能杀。您难道没有注意到,就是那两条咱们带回来的船,那也是人家有意留下的。很明显,这人应该也是得了许心素的吩咐,让他不要把事做的太绝。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熊文灿此时惊魂未定,根本就考虑不到这么些,他只想到了是许心素的手下威胁到了他的生命,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把许心素杀掉。   “说明这个许心素还有心想跟咱们谈啊!如此推想,咱们的那些兄弟应该也只是被俘虏了,而不会被杀掉。可要是您现在把许心素杀了。那咱们这些被俘的兄弟也就不能幸免了。   何况,这一战之后,咱们更不是这些海盗们的对手了。如果咱们如实上报朝廷,您想会有什么结果?”   熊文灿倒底还没糊涂,这个后果他还是很清楚的。朝廷对他委以重任,让他巡抚苏松,最重要的任务便是与福建的南居益、浙江的周元济共同剿清东南海上。可是眼下浙江、福建相继完成了任务,独独他没有完成。这个战果要是报上去,只怕他难逃撤职查办的结果。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熊文灿问。   “现在只能让大人您屈尊降贵,亲自去见许心素,尽快与他谈妥招安的事情,如此才能弥补咱们大败的过错。至于这以后的事情,咱们暂时也管顾不上了。”   熊文灿想了想,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了黄元吉的建议。可是才走到半路,熊文灿突然又反悔了。他实在觉得这太丢脸了。   “不去了。丢官就丢官吧!我好孬也是堂堂的两榜进士,天子门生。让我去向一个海盗求情。与其如此,还不如死了。”   黄元吉听了这话,知道熊文灿终是不能放下脸面。于是只好又出了一个主意。   “要不这样。我现在马上回家,叫内子马上去联络。前几天我才听内子说起,道是有一个叫做什么汪文言的小吏曾派他娘子到我家。那意思似乎是为了许心素他们招安的事情说话。想来,这个汪文言必与许心素有些关联。   我且试试看能不能从这一条路走通,让那汪文言与许心素好好谈谈,尽快的把招安的事情定下来。如果此事可以做成,那么大人您的脸面与官位就都保住了,而朝廷的问题也解决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熊文灿一听,激动的一拍大腿,“你有这么好的路子,怎么不早说。此事那就交给你了。回头我给你拔调五百两银子,供你打点。”   黄元吉答应一声,便匆匆去了。   当晚,汪文言便找到了许心素被软禁的小院。   许心素听俞仁讲到过汪文言,听到他自报了家门,便忙将他让了进来。   “汪先生怎么进来的?”   汪文言也不客气,便开门见山道,“许大当家还不知道吧!我是受巡抚大人之托,特来与您谈招安的事情的。”   “噢!既然熊大人有心招安,却又为何要把我软禁于此?”   汪文言道,“实不相瞒,前几天自你被软禁在此之后,熊大人便带着水师攻打南沙岛去了。只是那一仗,听说熊大人被打的大败,只得几十人随他回来了。   所以熊大人才又想起招安的事情。”   许心素虽然被关在这里,其实心一直都在岛上。虽然对官兵的总攻,他已做了周密的部署,可是不知道结果前,这颗心也总还是悬着的。此时在汪文言的口中听到确信,这才算是彻底的放了心。   虽然大胜了官兵,许心素的脑袋倒也还没因此而发热,提出更多的无理要求,只是重复了先前的条件。“我的要求上次已经跟熊大人说了。只要能按我们的要求招安,我们愿意接受。至于授我什么官职,我并不在意。”   汪文言听到这话,大喜。“许大当家果然是快人快语。好,我这就去找熊大人,把这招安的事情定下来。”   当晚,熊文灿在他的府上设席,专请许心素。陪同的还有孙盛孙公公和汪文言以及他的谋士黄元吉。   家人通报许心素来了以后,熊文灿忙迎了出去。见到许心素,熊文灿格外的热情。他与许心素把手并行进了府内。   许心素进了屋,见桌上坐的几位只有汪文言是认识的,便要与他同坐。熊文灿却死活不让,一定要让他与一个大胖子同坐上座。   许心素拗不过,便坐了。熊文灿这才给众人介绍。许心素这才知道,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位便是孙盛。   孙盛满脸的堆笑,对许心素也是十分热情,要知道,这可就是他未来的财神爷了,看到许心素,孙盛感觉自己就像是看到了一箱箱的金银,便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这一顿饭局,众人吃的其乐融融,只谈些不相干的风月之事。至于招安的正事,却没有一个人提起。   待到饭后,熊文灿令人拿出朝廷正式的受命文告。授许心素游击将军之职,仍统帅其旧部,驻扎南沙岛,以保卫苏松沿海子民不受海盗与倭寇的侵扰。许心素赶紧跪地相接。   熊文灿将文告放到他手中,这才将他搀扶起来。“心素啊!从现在起,咱们就是同僚了。今后,你我一定要同体一心,共同为朝廷出力,为皇上分忧解难啊!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讲,不要客气。”   许心素手拿文告向熊文灿施了一拱,“多谢大人关心。暂时,其他也还罢了。只是这海船,实在有些少。要按说,这海船也可以在民间购买。可是却买不到官船那一般的大战船。   没有大船,要是出海剿匪便不成了。这一直是我担心的大难题。”   熊文灿听到许心素突然提到战船的事,心中自然清楚不过。他这几天在海上与各将领一同作战,早已看出了战船的大小与坚固程度还有火炮的威力,是决定海战胜败的关键。而在这方面,大明朝的福船做的是非常好的。   这一次,熊文灿虽然是真心招安,可是他也看到了许心素手下这一批乌合之众的可怕。在内心里,他又不得不防着他们一手。要说让他给他们战船,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这面子上,他还不能得罪许心素。   于是,熊文灿故作亲昵的拍了拍许心素的肩膀。“心素啊!莫急、莫急嘛!战船肯定早晚是会给你们派的。只是眼下朝廷也确实没有现成的大福船,等到有了船,我一定多调几艘给你!”   许心素又岂会不知这个结果,但是他所以要在这个时候毫不避嫌的提出战船的事情,不过是为了后面的结果。于是,许心素面露为难的道,“如此,这段时间里,我们也便不能为朝廷出征剿寇了。以我们现有的这几条破船,能守住这松江府几十里海防,实已是相当不错了。”   熊文灿听许心素不再向他要船,心里便松了口气。赶紧道,“心素能做到这点,我就已然很是欣慰了。兄弟们也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拼杀,还是当以修养生息为主。”   许心素听到熊文灿的这几句话正中下怀,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他也知道,如今辽东的战局越来越紧,东南的这些精锐水军,早晚都是要被调到北边的。他最担心的是朝廷把他们也调去北边,与女真人作战。现在熊文灿亲口答应了不调他们北上,许心素心中最后的一块心病也就解决了。 第一百八十章 如愿回岛   虽然许心素从来没有与女真人打过战,但是只要看看他们的战果,便知道他们有多能打了。更加上俞仁也曾多次与他讲过这样的一段老话:女真不满万,满万天下无敌。而此时的女真骑兵,已经不下六万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一股力量啊!   许心素十分清楚,与这个叫努尔哈赤的人比起来,自己的实力实在是太弱了。因此,他便先用话扣住熊文灿,让他不能派自己到北边,去做炮灰。   能文灿自然不会想到许心素会想的这么远,他现在只是一心提防着,既要招安许心素,又不能让他做大。   见许心素再无异议,熊文灿忙让家人备马。“我还在苏州城里给你准备了一个游击将军府,一切用度的物品,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搬过来就可以住,我带你去看看吧!”   许心素虽然并没准备要到苏州城里来住,但是在这儿有个落脚点也是不错。必竟,他现在是苏松游击将军了,有时难免要到苏州拜会些各处的上官。要说到做官,许心素的渴望并不太强。可是他也知道,要想过一份安稳日子,这也是唯一的一条路,也是最好的一条路。   而他这个游击将军还与别人不同。别人那都纯粹的是在给朝廷打工,哪天上面不高兴了,说把你撤了,也就把你给撤了。而他这个游击将军的手下都是自己的老底了,自己的兄弟。又有自己的地盘,就算是皇上想撤他,也没那么容易。   熊文灿这一次果然下了雪本,他给许心素弄的这个游击将军府,是从前苏州一位被抄没家产的旧官的府宅。这位旧主人在位时,是个大贪官,银子捞的多,家宅也就自然建的豪华。   除去前面几十间的正院,后面还有一个占地数亩的花园。熊文灿带着许心素在这宅子里转了一圈,宅子早已派人打扫的十分干净了。   “怎么样?这宅子还可以住得吧?”熊文灿问。   许心素也不由的心中喜欢,必竟大家都是凡人嘛,有谁又能免俗呢!见到熊文灿给自己搞了这么大的一座宅子,说明他到自己的重视,许心素哪有不高兴的道理。至于住不住,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熊大人太费心了。其实我这人并不讲究这些,只需一座四合小院,有个**间房便可以了。”   熊文灿笑起来,“我也不过是顺水人情罢了。这宅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给你。”   许心素赶紧又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随同在他身旁的孙盛却脸色不太好看。这个宅子其实孙盛也早看上了。只是因为宅子在熊文灿的手下,孙盛几次开口向熊文灿要,熊文灿都借口推托,没有给他。本以为,他是想要自己留着,没想到他却转手给了许心素。这让孙盛十分的不爽。逛了一会儿,他便借口身体不适,回去了,只留下黄元吉与汪文言随同。   待看过了宅子,熊文灿便向许心素道,“心素啊!你看,咱们招安也招了。该弄的东西,我也都给你弄好了。我那两千多名手下,是不是可以放他们回来了?”   许心素故作不解。“熊大人说什么?我有点不明白。”   熊文灿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他耐着性子与许心素周旋了这么久,最终的目的不过是要要回那两千被俘的手下。而这个许心素还要跟自己装傻,让他怎能不生气。   黄元吉最是了解自家的这位大人,虽然能力一般,却极好面子。这时见他脸色有异,便知道他一定是因为许心素的那句话而生了气。可是,这时候的许心素,他们可是不能得罪的。于是,黄元吉赶紧插上来。   “这是心素来苏州以后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也是情有可愿。”   熊文灿听了这话,脸色才恢复了平常。可是要让他说出自己战败,被他们俘虏去了两千多人的话,他又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汪文言也是个极善察颜观色的人,见熊文灿面色有异,便知道他是定是觉得伤了脸面,于是赶紧悄悄在许心素耳边,把官兵有两千名士兵被他的兄弟在岛上俘虏,至今未回的事情说了。   许心素这才恍然大悟。心道,我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呢!还送我这样大的一座宅子,原来是有这么多的俘虏在我的手上。   但是许心素也是聪明人,他当然不会当面伤了熊大人的面子。于是道,“熊大人说的是那两千名还留在岛上的兄弟啊!这个容易的很。待我派个人去岛上,让他们驾船,分批把他们送回来就是。   想来是他们在岛上玩的开心,一时乐不思蜀了。   这事容易的很。只是我的那些兄弟在南沙岛上,地方实在太小,有时种点粮食,根本就不够大家吃的。所以我在想,大人能不能把崇明岛给我,好让兄弟们在岛上种些五谷,也为朝廷省去了一项开支。”   许心素虽然说的客气,但熊文灿哪里不明白,他这是借机向自己要地啊!可是他现在有把柄抓在许心素的手里,又哪敢不答应。   于是,熊文灿装出一副笑脸,道:“这个还不容易嘛!那崇明岛上本来就没住什么人,只有一个卫所,住着百八十人的看守。回头我便派人去安排,就把这个卫所交给你来管好了。”   其实,熊文灿还真不在意这么小小的一个岛。对他来讲,这个小岛给不给许心素,对朝廷几乎没有影响。可是许心素却不同。这一个崇明岛比他的南沙岛还要大些。多了这么一个岛,便等于他的地盘扩大了一倍。更为重要的是,控制了这两个海岛,他便完全的控制了长江出海口和苏松一带的出海水道。   这可是一条黄金水道,每年由此通过的各类商船真可以说是数不甚数。有了这两地的控制权,就算是他什么也不做,每年也可以坐收十余万两银的银税。而且它们还是这一带的战略要冲。   许心素早已窥伺这崇明岛许久了,只是从前他因为不愿意得罪朝廷,这才没有向此动手。没想到这一次,如此轻松的便得到了。   许心素真是大喜过旺,赶紧向熊文灿道谢。   回到熊府,熊文灿向许心素道,“心素啊!我本想多留你在城里住些日子。只是眼看这年关将至,那两千多名士卒还没回来,不得与家人团圆。而且你也需回去与家人过个团圆年了。   我也就不多留你了。”   许心素听到熊文灿终于要放自己回去了,自然高兴,但是却不敢表现在脸上来。   “大人说的是。大人对卑职如此关护,卑职自衔草结环以报大人恩得。我此次回去后,便马上派舍弟亲送他们回来。顺便让舍弟就留在城内,随时听候大人的差遣。”   熊文灿这才露出放心的笑容。“好,那我就不留你了。待你兄弟到来,我再好好为他接风。”   许心素就这么又回到了南沙岛,当他离开苏州城时,便已暗中下了决定,以后一切的事务都派许海去处理,自己再不到苏州去了。倒不是他怕熊文灿与他为难,而是他实在不习惯那些官场上的规矩。   许心素回到南沙岛,此时的南沙岛早已变了一副模样,许多的地方都因与官兵的那一场大战而被破坏殆尽。看着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南沙岛被破坏成了这个样子,许心素的心里不由的升起一丝伤感。   随同许海来迎接的俞仁赶忙安慰,“这点破坏也没什么大不了。关键是,现在咱们也都是朝廷的人了,从此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这以后的路也就好走的多了。   不破不立嘛!打破了,咱们还可以再建!这些身外之物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兄弟们还在,什么都可以再挣回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诺千金   许心素听了这话,振作起精神,“仁哥儿说的对。身外之物没什么大不了。我来时答应了熊大人,马上把他的两千士卒送回去。我看,就由老三跟你去办吧!必竟,苏州城里,你熟悉些。万一有事,也能找到人、想到法子,不像我们进了城便是两眼一摸黑。   今天已是腊月十三了,办完了苏州城的事情,咱们也好安心的过个年。这阵子,你就不必回岛了,你带来的兄弟,我自然会为你照顾好。大家第一次在我这儿过年,我自然不会慢待他们,这个你可以放心。”   许心素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俞仁自然不敢推辞。   回去前,俞仁又去单独看望了刘强、曲敬这些兄弟,告诉他们自己要随许海回苏州,年前是回不了岛上了,让大家在岛上安心过年。有什么需要,尽管向许大当家开口。   刘强拍着胸脯保证道,“大当家的心尽管放心,有我刘强在,保管让大家过个好年。咱们除了没有房子,其他一应俱尽,尤其不缺的就是银子。回头我就带些兄弟,到城里去多多采买些过年的年货。不必向许大当家的开口。”   俞仁点点头。“如此就最好。虽然许大当家不见外,把咱们当自家人看,可必竟这是人家的地方,你们一定要给我记住,莫要喧宾夺主。更不要因为刚刚打赢了一场战,便以功雅臣自居。”   俞仁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数日前的那一场对官兵的大胜,便是他带着手下这五百多兄弟干的。他们暗藏在屋内,待到四更,别人睡的最熟的时候,摸出来,先用迷香,迷晕了屋里的官兵,再到官兵的营地四处放火。搞的官兵大乱,熊文灿只带了几十人仓惶逃回了苏州。   虽然取得了大胜,可是俞仁却看出在许家有着重要地位的刘龙并不高兴。虽然这个诱敌深入的主意是俞仁出的,可是当时刘龙也提出要带人负责留在岛上,伏击官兵。但许海却没有同意,并最终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俞仁。   许心素回到岛上,与众头领议论军功,大家都认为俞仁功居第一。这让刘龙十分的不爽,他总认为,这第一的功劳原本应该是属于他的,可是却被俞仁抢了去。由此他也更加的嫉恨俞仁与许海。   这一点,俞仁看的十分清楚。因此,他一再强调,要让自己带来的这些兄弟保持低调。   “大当家的心思,我明白。放心,我不会让兄弟们与刘头领的手下争事的。”曲敬突然插口道。   俞仁这才放了心。在这些兄弟当中,他一直认为只有曲敬才是最能体会自己心意的人。如今得了他的保证,俞仁彻底的放心了。   许海带着一百多名兄弟和俞仁一同送那两千名官兵俘虏回城。虽然是俘虏,在俞仁的建议下,他们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不仅没有人虐待他们,而且还每顿好吃好喝的供着。只是不得自由。   现如今众人听说这些海盗已经接受了熊大人的招安,要送他们回去,自然都十分高兴。   这一路倒也十分的顺利,许海到了苏州城后,自是先去与熊文灿交割俘虏的事情。而俞仁则去分别拜会了孙盛与汪文言。必竟,这个招安条件是他们打出来的。熊文灿虽然口上说:不打不相识,大家从此尽弃前嫌。可是俞仁却不敢保证他背地里不会使什么阴招。   而孙盛就不同了。他是最希望看到许心素顺利招安的人,因为许心素答应他,招安后每年至少给朝廷上交税银两万两。此外还单独每年给他一万两的好处。   正因为有此巨利的关系,俞仁才对孙盛最为放心。所以,他一进城,便首先去见了孙盛。孙盛的意见倒是很简单,他认为这一次熊文灿确实是真心招安的,不然也不会舍的送他们那么好的一座宅子。   俞仁又去找汪文言。汪文言对这次的招安倒没做什么评论,他只简单的说了一句话:只要许心素还控制着南沙岛上的这些人,熊文灿便不会反悔。   俞仁这才放心的与许海一同住进了,熊文灿送给他们的那座济南将军府。由于熊文灿连家奴、丫环也都一起给他们配齐了,许海便把那些与自己同来的兄弟大多遣回去了,只留下二十人在府中听差。   这些许家的兄弟们虽然在岛上住的也不差,可是必竟还没住过这样豪华的宅子,当晚大家便在后花园里大摆酒席,大醉了一场。次日,熊文灿又派人请许海他们去赴宴。俞仁眼见招安的事情终于搞定了,自家的事情也自然就跟着一起解决了。紧张了多日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他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于是,俞仁忙让手下给他备马。   “俞相公,现在已经申时了,眼看就要日落啦!您还要出门吗?”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急着要回松江。你去叫人给我备马,顺便跟你们三爷说一声。就说我有事回松江了,过两天就回。”俞仁说完,便匆匆出门去了。   许海听说俞仁回松江了,以为他大概是想回家看看,也便没有在意。   其实,俞仁回松江,主要还不是回家。他是突然想起自己曾答应赵蕊,待此事解决,便去看她的。这会儿,事情可以说是彻底的办好了,而这解困的主意正是赵蕊给他出的。   所以,俞仁便想到赵蕊。当时,赵蕊说她在自家的铺子里等自己,到如今早已过了一个多月,俞仁虽然觉得她很可能已经回无锡了。但是他还是要去看一看,以不负自己当初的承诺。   俞仁出城后快马加鞭,在次日午前便赶到了松江。进了城,俞仁先到自家的那条街上去转了一圈,见原先围在四周的官兵早已撤去,便放心的牵着马又去寻赵蕊所说的那家铺子。   走了大半个城,俞仁终于在一条并不很繁华的街面上找到了一家不太起眼的钱铺。   这是一家专门给人兑换银钱的铺子。俞仁来到门口,拴好了马,正要进屋打听,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铺子里的内间走出来,正是赵蕊。跟在她身边的还是她的贴身丫头云儿。   就见赵蕊在柜台边坐下来,认真翻看起手里的帐本。   “小姐,咱们该回去了。今天已经腊月十七了。再拖几天,都赶不上回家过年了。”   赵蕊却不为所动。“急什么。这些年,每年过年都在无锡过,也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如今年咱们就在松江府过吧!”   “可是,老爷前天便已叫人送了信来了,催咱们快些回去呢!”云儿接着劝。   “爹爹不过是怕我一个人在外面,不放心。这有什么关系。咱们在自家的铺子里住着,还顺便可以照看生意。有什么不放心的。回头我就给爹爹写封回信,就说今天年过年就不回去了,让他不必记挂。”   云儿面现为难。“这样不大好吧!您这儿也没一个亲戚,在这儿住着却不回家过年,杨相公又是新去,只怕别人会说嫌话。”   赵蕊听了话,轻轻放下手中的帐本。“我就是怕别人说闲话,才答应爹爹嫁给师兄的。到如今又如何?师兄固然没能挽回,却还搭上了我自己一生的幸福。   现在我也想通了。当初我们为了反对浙党,都斥他们万松书院里所宣讲的明阳心学为叛道离经、混乱纲常,可如今认真细想来。王明阳先生所讲的:明心见性的说法,未必不是对的。   当初要是我能早些明白这个道理,又何苦落到今日的田地。” 第一百八十二章 浮生半日   云儿自然知道小姐所说的,是当初她与俞仁的事情。正因为有与杨举的婚约在前,赵蕊虽然明知道自己心里喜欢的是俞仁,却仍然选择了与杨举走。   “小姐,你也不必太过伤感。我看俞相公对您倒也不忘的。现如今他也安定了。不如回头我找人去他们家探探他家长辈的口风。”   赵蕊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平常精明的很,这会儿怎么又犯起傻来。先不说俞相公家中如今早已没有了正经的长辈,便是有,他又岂是曲从于长辈心意的人。如今,我也没那份奢望了,只盼他早日能找到位如意夫人。我又能时常的看到,这一辈子也就知足了。”   说到这儿,赵蕊突然问云儿,“你说,他真的会来看我吗?”   “一定会的。小姐为他,冒着生命危险跑来松江找他,给他出此奇谋。现如今,功德圆满,他自然会记着小姐的恩情。”   赵蕊摇了摇头,“我并不想他记我的恩。我只要他心里有我,我这一生就知足了。”   门外的俞仁听到这儿,感觉心头一阵激动,终于再也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踱步走进了钱铺。   铺子里此时没有别人,大概是伙计们都吃饭去了。只有赵蕊与云儿俩人。   听到有人进来,主仆俩人忙止住了话头。   “小相公要兑银子吗?”云儿习惯性的走出柜台,迎上来。赵蕊则低下头,继续看她的帐本。   俞仁轻轻摘下头上的斗笠。   云儿看到来人居然是俞仁,不由的叫了一声,“呀!”   赵蕊听到云儿的喊声,也跟着抬起头。看到眼前站着的正是自己朝思暮盼的人,不由的也愣住了。那种突然到来的幸福感,让赵蕊一时无所适从。但是她的脸一下子又绯红起来,想到自己方才与云儿的谈话,也不知有没有被他听到。   虽然她跟云儿谈论这些话时,毫无顾忌,那是因为云儿从小便跟着她,就跟她的亲姐妹一般,甚至比亲姐妹都还要亲上几分。对她,赵蕊也从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可是这些话要是让俞仁听去了……   赵蕊想到这儿,就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她既希望俞仁听到了她们的话,又怕他听到了。   过了好半晌,赵蕊才稍稍镇定了些,柔声道,“你、你几时来的?”   俞仁不想让赵蕊太过尴尬,便道,“也不过刚刚下马。你们这儿还真有些不太好找呢!”   赵蕊这才稍稍恢复了自然,转头要让云儿倒茶,却见云儿这个鬼灵精的丫头早不知跑去了哪里。   赵蕊一面骂着云儿,一面亲自给俞仁倒茶。   俞仁从赵蕊手里接过茶,感觉她的手冰凉冰凉的,还轻轻的颤抖着。俞仁便忍不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你冷吗?手怎么这么凉?现在天气冷起来,你要多穿些衣服才行,可别着了凉,又像上次一般生起病来!”   赵蕊的手突然被俞仁握住,脸也红起来,赶紧抬头去看外面,还好外面此时并无路人。于是,赵蕊就这么任于俞仁握着她的小手,感受着那难得的温馨与幸福,直到外面传来一声咳嗽。   赵蕊听到声音,赶紧抽回手,绯红着脸向后退了一步。   招头看门口,原来是来了位熟客要兑银子。赵蕊赶紧倒茶,一面向里间叫着,“云儿?云儿?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又不知道到哪儿偷懒去了,居然连客人也不招呼。”   云儿听到叫,忙从里间跑出来。   “小姐,你叫我。”   赵蕊假作生气的道,“你这丫头,又跑哪儿去了?没见客人来了吗?”   云儿抬头,见店里果然有位熟客,便赶紧上前招呼,给客人兑了银子。那客人倒也识趣的很,兑了银子,便马上走了,并不啰嗦。   “小姐,您陪俞相公去里间坐坐吧!我让阿福来看店,我去给俞相公做饭。”   “也好!”赵蕊说着,站起身领着俞仁走进后间。   赵氏钱铺的后间乃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比前面明显的大了许多。赵蕊领着俞仁到自己住的那一间坐了。又重新给俞仁倒了茶。这屋子里生着火,倒也暖和的很。   赵蕊走上来,帮俞仁解下袍子,挂到门口。她的动作是那样的自然,便好像一个贤淑的妻子迎接归来的男人。   “你从哪儿来?”   “这阵子事情太多,实在不得空。昨天才都搞定了,我于是就赶紧来找你。我还怕你走了,昨天下午就骑马从苏州往这边赶。总算没让我失望。”   赵蕊嗔了俞仁一眼,“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现在天这样冷了,怎么还可以骑马!骑就骑吧!也不该赶夜路啊!大冬天的,外面的寒气最重,这样子是很容易生病的。”   俞仁听着赵蕊关心的责备,笑着脸,在屋里的一张矮榻上躺下来。“我不是怕你骂我失约嘛!再说,我也急着想看看家里是不是解了禁。”   “早解了,你走没两天,那黄千总便带人走了。不过,你家经过这一场闹,损失倒也不小。听说那徐三少爷又趁机搞了家织房,只是没原来的大,但也有一两千张织机呢!用的织工大多都是你们家的老织工。”赵蕊这阵子一直呆在松江城里,对俞仁的事情打听的越加详细,也知道了他这一次是被徐三少揭发才差点被官府抄了家,因此对这徐家也格外的留了心。   “没关系,天下的生意多着呢!我也总不能霸着,只我一家做。我相信曹安的能力,相信他很快便能使我们家的生意恢复元气的。   讲到生意,我倒有些奇怪。为什么大明官府发行的宝钞现在都没什么人用了,而你们这样的小店里印的纸钞却还有人要买?”俞仁方才坐在外面,那位客人便是拿银子来换纸钞的。   赵蕊“扑哧”笑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原来,咱们无所不知的俞相公,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告诉你吧!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官府的宝钞不能随意的兑换银子;就算能兑,也往往不能等数,时间一久就会越兑越少。所以现在没什么人用了。   而我们家印的纸钞,那都是随时都可以到我们店里兑银子的。我们家在南京、苏州、无锡、松江、杭州都设了分店,有那做买卖往来这几个地方的,如果嫌太银子太笨重,便可在我们店里兑成纸钞,然后再到别处的店里换成现银。   此外,我们店里也自己印一些纸钞。但是我们从来都不乱印,店里有多少银子,便印多少。等到客人拿着纸钞来换银子了,随时都行,也可拿一地发的纸钞去另一地的店里兑银,这都是很方便的。”   俞仁听到这里,不由的吃了一惊。这不就是近现代国家货币中的银本位吗?   看来,这赵家还真是藏龙卧虎啊!居然还有如此有经济头脑的人。俞仁在心中不由的感叹。“这办法是谁想了来的?这么利害?”   赵蕊不无得意的指了指自己,“正是本小姐”。   “可是,你们要怎么赚钱呢?”俞仁又问。   “这也不难。我们在客人兑换银子时,按他们所兑银子的多寡,抽取一定的数,作为抽水。”   俞仁听到这里,才知道,他们这种钱铺还远远不是后世银行的功能和运作。   “你们向外贷银子吗?”   “也贷啊!只是不多,一般都是些熟客,贷期也多只是三五个月。”   俞仁听到这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想,他很想跟赵蕊合作,搞一个类似现代社会的商业银行。 第一百八十三章 筹划银行   “如果你在一片区域多设几家分店,然后再根据自己店里的银子印发纸钞,再帮客人存银子,不收客人的抽水,还每年给客人些利钱。然后你再拿手里吸收上来的银子放贷给别的客人。不知道会是怎样?”   赵蕊低头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从来也没见人试过,不好妄加评论,便没有说话。   俞仁见赵蕊不说话,便知道她并不太看好自己的这个办法。可是俞仁却是心意已定,只是眼下抽不出手来办这事。他便想到把这事交给曹安去办。但是曹安必竟初入商场未久,而且也从来没有涉足过钱铺的事情,未必便能做的来。   有句话说的好,一个顶级的商业创意,如果没有好的执行,也不能成功。而一个二流的商业创意,如果执行超到位,也一样可以大获成功。因此,俞仁对于这个执行,是相当重视的。   眼下的这个创意,也只能赵蕊做,才最有可能成功。俞仁当然知道如果此事做成,这当中的利益。所以他不想轻易放弃眼前的机会。   “咱们能不能先在松江一带小范围的试试?这样好了。我出十万两银子作为起动银。你在松江开四家店。咱们也不急着收银子,也不急着放银子。咱们先印十万两的纸钞。但是这纸钞印的不能太大,只印一个钱、两个钱、五个钱、十个钱、二十个钱、五十个钱和一百个钱的便好了。   咱们这纸钞如果用的人多,咱们就再做存钱和放货的生意,要是纸钞没人要,咱们这后面的生意也不做。   不管赚也好、亏也罢。我们总以这十万两银子为限,钱花完了,咱们就不干。这样,你看行吗?”   赵蕊想了想,她其实对俞仁的这个商业计划并不怎么看好。但是,这却是一个让她可以留在松江的借口,又能因此时常看到俞仁。于是,赵蕊便答应了。   俞仁大喜,他差点控制不住,抱住赵蕊亲上一口。还好手刚伸出去,看到赵蕊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位如花似玉的女子,远在千里之外的东洋等着他。   于是,俞仁忙又把手放下。赵蕊在俞仁刚刚伸手要抱自己时,心里也是一阵紧张,说不出是害怕还是期待。待到俞仁放下手,她的心里也不由的升起一丝失落。   “那这事就这么说定啦!等赚了钱,我每年分一半的利润给你。”   赵蕊根本没有听到俞仁的话,她还沉浸在方才的事件中。她在想:为什么俞仁方才明明想要抱住自己,却又突然抽回了手呢?是因为顾忌自己的身份吗?还是他心里另有别的女人?   赵蕊想起在杭州看到的那个李小姐。看样子,她跟俞仁应该关系很近。那位李小姐果然容颜出众,气质也极佳,要真论起来,自己也未必比的过她。只是,自己事后派了许多人去四处打听,却始终打听不出这个女人的来历,这让赵蕊十分的奇怪。   还好,后来赵蕊便没再听说这个女人在俞仁的身边出现过了,她也就忘了此人。可是看到俞仁方才的行为,不能不让赵蕊再次想起这个女人。   是因为她的原故,你才不敢与我亲近的吗?赵蕊在心里问着。可是她倒底是一个自小受儒家文化影响极深的女人;虽然这几十年大明社会的风气,因明阳心学的大量传播而趋于开放,赵蕊却受此影响不大。因此,虽然心中极想知道答案,这话她却始终也只敢在心里问问。   “赵蕊,你怎么了?”俞仁见赵蕊呆呆的坐在那儿发愣,便忍不住伸手轻轻摇了摇。   赵蕊这才醒过来,她于是看着俞仁的眼睛,认真的道,“这事要让我做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家的生意也不一定要我照看。只是有一点你要答应我。如果你答应了,我便帮你做这事,就算是我父叫我回去,我也不回。如果你不答应,就要请你另请高明了。”   俞仁听赵蕊说的郑重,不知道她要提什么要求,也不敢冒然答应,便道,“你先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办的到。如果我能办的到,又不违背世俗、人情、公义的,我便答应。”   赵蕊摇了摇头。“这事你一定可以办到,也绝不会违背世俗、人情、公义。但你必须先答应我。此外,我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如果我把这钱铺的生意做的好了,每当资财增长一倍,你便要答应为我办一件事。这件事也一定是你力所能及的,又不会违背世俗、人情、公义。”   俞仁想了许久,而赵蕊的眼睛一直就这么定定的盯着他,她的脸上满是严肃。这让俞仁更加的紧张,不知赵蕊要自己答应的是什么要求,但是她既然说了,是自己可以办到,又不违背世俗、人情、公义,他也就不再顾忌了。   眼前的这个事情如果做成,他将创立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具有现代商业银行性质的钱庄,这将是多么大的一个创举。俞仁被这个将可以载入史册的前景给深深吸引了,最终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好,我答应你。你说你的要求吧!”   此时的俞仁,内心是紧张的,他不知道赵蕊将要给自己出什么样的难题。   “我要你从此后,只叫我的小名——蕊蕊,不许叫别的。”   俞仁长长出了口气,“我还当是什么要求的,这个太简易了。”   “好,那你就先叫一声我听听!”   “蕊……”俞仁刚说了一个字,便觉得有些不妥,自己必竟跟赵蕊非亲非故,虽然俩人是朋友,可是男女朋友如果这样子叫,让外人听去,那可就意味深长了。这万一要是传到李莹的耳朵里,以她那个喜欢吃醋的性子,会有什么结果?俞仁不敢想。   “这个我叫的实在不习惯,能不能换一个条件?”   “不行!你要想让我帮你办这事,就必须要答应我的要求。”赵蕊一脸认真的道。   俞仁看了看赵蕊,又低头想了想。“好吧!我答应你。蕊、蕊蕊。”   赵蕊的脸上这才又重新露出了笑容。“好,那你这几天就莫回去了。我让人给你在我这院子里腾间屋子,你便住在这儿。咱们好好商议商议你这个钱庄要怎么开。”   俞仁没有推辞,他也知道。他这种窃用现代社会已经经得实践论证的想法,虽然看上去应该是水到渠成,可事实却并非这么简单。必竟这也是创新,如果一个操作不当,便可能导致失败。这是他在杭州做热气球和在南京跟虎子他们做船时,便总结出来的经验。   接下来的几天,俞仁便一直与赵蕊呆在屋子里谋划他们的这个钱庄。初步起名叫为俞氏钱庄,俞仁本来不想这么叫,他不喜欢学别人,开个什么铺子,都把自己的姓带上。可是赵蕊却坚持要这么叫,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们从钱庄的选址一直谈到未来的财务管理和利润分红。赵蕊是越来越吃惊,他觉得俞仁虽然从来没做过钱庄的生意,可是他的许多想法确实是超前而有创意的。看来,这个钱庄并不是他一时脑热想出来的东西。赵蕊于是开始有了更大的信心。   一直到了腊月二十三,俞仁与赵蕊把钱庄的事情也商议的差不多了。这时候,有人来报,说是苏松巡抚熊大人亲自下帖子到沈家,要请俞相公前去苏州赴宴。俞仁拿过贴子,果然是熊文灿下的,知道这一趟不去不行。   可是他又还有一点钱庄上的事情没跟赵蕊商议好。俞仁想了想,便向赵蕊道,“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估计你还可以碰到一位熟人。”   “什么熟人?”赵蕊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   于是两人坐上马车,一路商议着俞氏钱庄的事,一面向苏州赶。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宴无好宴   待到了苏州,早已是日落西山,俞仁带着赵蕊先到了许心素的游击将军府。见许海已经去了,他便带着赵蕊往开宴的酒楼赶。   才一到酒楼门口,便见熊文灿的第一谋士黄元吉早已站在门口等候了。见到俞仁,黄元吉赶忙迎上来。“俞兄弟,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呢!”   “抱歉、抱歉。我因家中有事,回了松江一趟,看到熊大人的请帖便赶紧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快请快请。”黄元吉一面让,一面看了一眼俞仁身后的赵蕊。   “这位是尊夫人吧?”   “不是。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也是文言先生的表妹,东林泰斗赵先生的千金。”俞仁介绍道。   黄元吉听说赵蕊是赵南星的女儿,赶紧拱手,“原来是赵世妹。难得难得。快快一起上楼。”   黄元吉虽然热情,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意外。   三人上了楼。便见许海早已到了,此外还有汪文言,却不见孙盛和熊文灿。俞仁也没在意,以为他们俩人还没到。黄元吉却命令开席。   “怎么,咱们不等熊大人和孙公公了吗?”   “孙公公前几天亲自押运一批税银北上京城去了。熊大人昨天突然有事,被召到南京去了。也不能来。今天这儿就咱们几位。都是无官职在身的,大家可以开怀畅饮,不必拘束了。   吃过酒,我还安排了精彩的歌舞噢!”   说到这儿,黄元吉似乎无意的看了一眼赵蕊。俞仁前世也是常在这种歌舞酒会上混的,知道在这种地方,一般男人都难免会说些**笑话,赵蕊一个大姑娘家的,坐在这儿实在不太方便。   于是,俞仁俯身在赵蕊耳边轻声道,“这儿都男人,你一个姑娘家坐着,只怕不太方便。不如我让人在楼下另备一间雅间吧!你到那儿去等我。可好?”   赵蕊是聪明人,她们家又经商,虽然她还只是姑娘,但对于男人们的这种宴会多少还是有些了解。其实她一上来,看到这上面就只他们几个大男人,赵蕊便想走了。这时候俞仁提出来,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于是,俞仁便向黄元吉提出,帮赵蕊在楼下找个雅间。   黄元吉笑起来。“这哪还用找。你只知我们在这儿吃酒,却不知他们妇人家也在吃酒呢!只是她们不是在这儿,是在我家里。不如把赵世妹送去我家。她表嫂也在那儿,大家人多,正好亲近。”   俞仁看了看赵蕊。   “也好。我也好久没看到表嫂了。难得有个聚会的机会。”赵蕊倒没有拒绝。   于是黄元吉赶紧派人把赵蕊送去了黄府,同来的云儿本来也要同行,却被赵蕊拦住了。“你在这儿服侍俞相公他们,记得莫让相公吃醉了!”   云儿是个精明丫头,又是跟随小姐多年,赵蕊这话一开口,她便明白了意思。那是要让她留在这儿,以便监视俞仁,不要让他被这些人带坏了。   黄元吉见赵蕊走了,虽然留下了个丫头,他也不在意了。一个丫头而已,他哪里放在眼内。于是黄元吉便命令,“上歌舞。”   不一会儿,便有几个浓妆艳抹的歌女走上来,后面还跟着一位抱着琵琶的女人。   俞仁也不在意,他已不是第一次欣赏这个时代里的歌舞了,每次表演,都跟开演唱会一样,倒也热闹。   那几个女人上来唱了一阵,又跳了一阵。起初还跳的很斯文,后来便渐渐的有些露骨了。身上的衣服也是越跳越少,曝光的部分也越来越多。很有点类似于现代的脱衣舞。   几个男人坐在上面看的嬉笑不止。   “怎么样?俞相公没看过这种舞吧!这可是咱们苏州迎春楼里新创的独门招牌曲目。”   俞仁看了看许海,见他正看的津津有味,便也没做评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节目俞仁虽然并不喜欢看,可是倒也并不像有些老夫子一般的厌恶。   这时一旁的平儿却发表意见了,“这哪里是什么舞嘛!不过就是找个借口脱给男人看的而已。这样的女人,只要掏银子,想让她干嘛不行!真真的不要脸到了家,有什么好看的。”   黄元吉见平儿居然发起议论来,不由的说了一句,“老爷们看戏谈天,你一个丫环乱插什么嘴。”   平儿回道,“我原也不想插嘴,只是你们看这些不要脸的歌舞,却非把我家相公也拉上!害的我也要跟着,看这些女人丢人。”   黄元吉见平儿虽然泼辣,容貌却很清丽,又见俞仁侍她似乎并不像是普通的丫环,也便不再说她。在黄元吉想来,这丫头十之**是俞仁的侍妾,不然哪个丫环敢在主人面前如此嚣张。而这种丫环陪侍的事情,在大明这个时代,那也是常见的。   “好!你说的对。那咱们就不看这些低俗的歌舞了。换一个清雅些的,总可以了吧!”黄元吉说完,一拍手,这些半露着的歌女便都退了下去。然后他又叫来一旁服侍的一个丫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不一会儿,又上来一个女人。   这女人十七八岁模样,只是头上却已盘起了发结,说明她已嫁为人妇。就见她淡施薄粉,艳而不俗,身着一件粉红色的长裙,脖子上挂着一串银白珍珠链。虽然衣饰简单却不落俗套,手里抱着一把琵琶。   这女人走上台向众人盈盈一拜,便静静的坐的旁边的一张凳子上,不再说话。   几个男人看到这个女人,那眼睛都发起亮来,尤其是许海。他自从这个女人上了台,便一心落在了她的身上,甚至都忘了这是哪儿了。   俞仁也感觉眼中一亮。这个女人实在不俗,不过他也只是以欣赏的眼光看,就好像看到一件上佳的陶瓷,但她却是属于别人的,他也并无据为己有的心思,仅仅限于看看而已。   “这是我本家的一个妹子,名叫素琴,只因从小学得一手好琵琶,便有些心高气傲起来,总想嫁个英雄豪杰。可是她命不好,偏偏后来嫁了个没用的男人,不久男人又死了。因她父亲死的早,又无兄弟,我便把她接来与我们一起同住。她的琵琶连熊大人也赞过好的,还认她做了干女儿。   听说我要宴请俞相公与许当家,她便非要赶来看看。平儿姑娘要看雅戏,我这儿又没准备,就只好让她上了。”   黄元吉介绍完,便向黄素琴道,“你平常总说这天下真正能让你佩服的英雄没几人,眼前这两位那可是都是真正称的上英雄的人物了。俞相公前次在杭州城里,宝剑出鞘,小试牛刀便斗败了铁岭李家的少公子和他身边的一众高手,这你是知道的。   这一位许当家,那也是带领数千兄弟的人,前不久在南沙岛上,他还让熊大人手下的几位千总大大的吃了一次亏,可以说是有着淮阴之才的人物。   你今天可以看到他们,也算是你的造化了。就将你最拿手的曲子,弹来大家听听吧!”   黄素琴抱着琵琶向前走了几步,她先向俞仁施了一礼,俞仁笑着说了一句,“世妹请起。”   黄素琴便又走到许海面前向他施礼。许海忙伸出他的大手,双手将她扶起来。好像生怕她摔倒一般。   黄素琴凤眼轻挑,扫了许海一眼,便又退到原处,然后慢慢坐下弹起琵琶来。她的琵琶果然弹的很好,虽然俞仁对音乐是完全的门外汉,但是也可以听出她弹的曲子很不一般。   一曲“昭君出塞”弹完,众人都听的有些痴了。黄素琴自己也似乎深深的陷入了那种气氛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慢慢抱起琵琶,重又上来向俞仁和许海施礼。   俞仁见黄素琴上前施礼,便站起身来,却见她扫了一眼自己身后,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俞仁不由的也回过头去。原来平儿不知何时已走到自己的身后,几乎是紧贴着自己,还一脸戒备的看着黄素琴,就好像俞仁是她手里的一个心爱之物,黄素琴要来抢夺一般。   俞仁看到平儿这个样子,也忍不住笑起来。“平儿你干嘛?” 第一百八十五章 英雄救美   “我,我奉小姐的命令,保护相公。”平儿一脸认真的道。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都大笑起来。便是那黄素琴,也抿口轻笑起来。   “你们俞相公那可是力拔千斤的人物,还用的着你来保护。何况,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又怎么保护他?”   “那可不一定。俗话说的好,英雄难过美人关。又有最毒妇人心的说法。我的任务就是保护我们相公不受那些蛇蝎美人的伤害。”   俞仁听到平儿的这句话,也不笑了。他抬头扫了一眼正站在自己面前的黄素琴。而此时,这个女人也正以她那双勾人的眼睛盯着自己。   俞仁感觉自己被她这双眼睛看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了。于是他忙退回到自己座位上,拿起一杯酒来,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黄素琴见俞仁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这才又来到许海的座前,向许海施礼。许海又是双手扶住,“世妹的琵琶弹的实在是太好了,真是才貌双全的绝世人物啊!可惜我今天没带礼物。便把我这把随身多年的宝剑,送给世妹留做纪念吧!”   许海说完,便从身上取下他那把从东洋定做的宝剑送给黄素琴。这把宝剑是许海随身多年之物,从来没有离过身。俞仁没想到他居然就这样送给了一个才见一面的女子,倒大大的出他意外。   黄素琴似乎也没有料到许海会送他如此珍贵的礼物,于是赶紧放下琵琶,双手接过那把剑鞘之上镶嵌了七颗宝石的宝剑,然后重又向许海深施了一礼。   俞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而黄元吉则面露微笑的坐在一旁,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汪文言一直低着头喝着他的酒,好像眼前的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般。   黄素琴退下后,几人又喝了一会儿酒,便各自散去了。俞仁与许海同行。一路上,俞仁几次与许海说话,他都有些神不守舍。俞仁便不由的担心起来。他很清楚,今晚突然出现的这个女人杀伤力实在很大,如果不是自己已先认识了李莹,他说不定也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可是,这一幕倒底是黄元吉有心安排的,还是无意的巧合呢?如果是无心,这黄元吉倒底又为了什么?俞仁猜不透。   回到家不久,赵蕊也回来了。她一到家,平儿便把她拉到一旁,主仆俩人躲到屋子里去说悄悄话去了。   傅仁安排好了赵蕊主仆的住处,便去许海屋里。刚走到门口,就见许海的贴身长随迎许达了上来。   “俞相公,您快去看看我们家三爷吧!自打回来后,便一句话也没讲过,只是坐在屋子里发呆。您今儿个跟我们家三爷去赴熊大人的宴,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我们家三爷去了这一趟,倒好像就把魂儿给丢了一般。”   俞仁没有回答许达的话,只是轻轻推门走进许海的屋里。就见许海果然呆呆的坐在桌旁,手里拿着一张小小的方帕。俞仁记起,这块方帕好像是宴上黄素琴接受许海的宝剑时,丢给他的。   黄素琴当时手中原就拿着方帕,伸手接剑时,便随手将方帕丢了下去。许海便如获至宝般的忙把那方帕拿在手中,然后悄悄揣在了怀里。他以为别人都没看到,其实别人早看到了,只是没有点破。   俞仁来到屋内,见许海浑然不觉,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许海吓了一跳,赶紧抬头,却发现俞仁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身边。许海一面赶忙把手里的那块方帕往怀里揣,一面固作镇定的道,“俞、俞贤侄怎么来了?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只是看三叔今天喝的有些多,便来瞧瞧,看可有什么事。”俞仁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   许海放心的笑起来,“我的酒量,这点酒还是不在话下的。”   俞仁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来,“没事就好。方才我看三叔在看什么东西,看的那么出神?”   “噢!没、没什么。只是眼看着快要过年了,有些想家,便拿出从前夫人给我绣的一张罗帕看看。”许海道。   俞仁笑起来,“三叔真是忠直的可以。走前大当家也没说不能带家眷啊!何况这游击将军府这么大,大当家又不来住,你不把婶子她们接来住,也实在是太浪费了些。”   许海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便有些不太自然起来。“这个,等年后再说吧!眼下咱们虽然看似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可必竟是新附,形势还不是哪么稳定,待看一阵子再说吧!”   见俞仁坐下来,一时没有要走的意思,许海显的有些着急起来。   “赵姑娘她们刚来,你可要好好安排她们的吃住。我看赵姑娘是个好姑娘,她家又是官宦世家,在这官场亲朋故旧也多,将来对你帮助必大。想来莹侄女也不会介意的。”   俞仁听许海突然提到赵蕊身上,不由的摇了摇头。“我跟赵姑娘只是朋友关系,此外现在还有一个合作伙伴的关系。其他的事情还真是没有。我对莹儿那是绝对真心的,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什、什么伴?”许海一时没听懂俞仁的意思。   “合作伙伴,就是合伙一起做生意的意思。”   “噢!”许海恍然。“不过,不是我说你啊!贤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赵姑娘是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对你又好。我听说她虽然嫁过人,可是男人不久便死了。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嫌弃她啊!”   俞仁摇头。“不是这个。只是我的心里只有莹儿一个人,虽然她现在不在,但是我也不能对不起她。”   许海摇着头。“贤侄啊!我知道你对莹儿这丫头痴情。可是,你也要为自己的前程考虑啊!再说了,就算是你娶赵蕊也不一定就会对不起莹儿啊!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的很正常嘛!”   俞仁不想再与许海讨论这个话题,他现在最怕别人跟他提赵蕊与李莹的事情。因为他也感觉很烦。对赵蕊的体贴与贤惠,特别是她不时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痴情,俞仁不可能感觉不出来。   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但他又不能真的接受这一份爱,这让他实在很痛苦。   “这事以后再说吧!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去交待一下,先走了。”说完,俞仁赶紧起身逃也似的走了。   许海望着俞仁离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情这一字,害人不浅啊!”   说完,他又从怀里拿出那块罗帕看了起来。突然他像是领悟到了什么,面露喜色,把罗帕往怀里一揣便推门匆匆出去了。长随许达见老爷这么迟了还要出门,本想跟着,却被许海给拦回去了。   “我突然想起有点事情要处理,很快便回来,你就不用跟着了。”许海说着,一面披着皮袍一面匆匆向外走。   晚上,俞仁吃过饭,在赵蕊的房里说了一会儿话,看看夜渐深了,正要准备回房睡觉,突然看到许海的长随许达匆匆走来。俞仁看到许达,便知道一定有事,于是走出来。   “怎么了?可是三叔叫我有事?”   许达摇着头。“没有。是老爷到现在还没回来。”   俞仁有些诧异,“怎么?三叔出去了吗?天黑的时候我不还见他在屋里的嘛!”   “正是那时候走的。我见他天黑了还要出门,便打算跟着,可老爷却不让我跟。说只是办点小事,马上回来。可是这都亥初了,还不见回来。我便来找相公您商议。   要在平常,我也不担心。可是现在时局不同啊!又不是在咱们的地盘上。您还是快派人出去找找吧!我担心老爷会不会在外面碰到什么事。咱们虽然受了朝廷的招安,谁知道他们那些老爷们是不是真心呢!   要万一三爷是被他们给哄出去的,再着了他们的道,那可就不得了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偷情之夜   俞仁拍了拍许达的肩膀,“放心吧!这是断不会的。如果熊大人他们要对我们不利,哪还用的着等到现在,更不必如此的麻烦,直接在咱们交接完那些俘虏的官兵后,他便可以下手了。   我看三叔八成是真遇到了什么事情给耽搁了,你也不用着急,我马上就让小马他们分头带人出去找。”   安慰完许达,俞仁马上叫来门外的守卫贾进,让他去把他们带来的这一批兄弟的头目马敬叫来。   马敬见俞仁这么晚叫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便匆匆赶过来,一面走还一面穿着衣服,显然他已经睡下了。   “俞相公,您叫我有事?”   俞仁看到马敬一脸紧张的样子,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三爷晚饭时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在这苏州城里,三爷也没什么亲朋故旧,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有些担心。你带些人分头找一下。   记住,不要慌,也尽量的不要惊动别人。找的到固然好,万一找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我想明天三叔一定会自己回来的。”   派走了马敬,俞仁便把许达让到自己的房里,两人在屋子里等消息。   马敬他们寻到四更天,却还是没能找到许海,大家便陆续的回来了,要听俞仁的指示。   俞仁只问了一句,“可有看到苏州城里有什么异常的事情?”   “没有,一切都正常。”马敬答道。   “好,那你们回去睡吧!天亮后三爷应该就会回来了。等三爷回来,你们也别说今晚去找他的事情,只当这事没有发生过,记住了吗?”   马敬虽然有些不明白俞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可是此时俞仁在许家的威望已然极高,众人对他的料事能力都是极信服的,马敬于是也就放心的走了。   只有许达还不太放心。俞仁又安慰了他几句,他这才回房睡去了。   待到次日卯初,许海果然回来了,只是他的脚步很轻,似乎是不愿大家发现他昨晚出门去了,连正门都没走,而是跳墙进来的。一个守院的兄弟听到声音,正要喊,便被他止住了。   那守院的兄弟见他们三爷回自己家,却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十分奇怪,可是却也不敢问。   许海悄声叮嘱这名兄弟,不可把看到自己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特别是俞仁。那兄弟答应着,便走开了。许海轻手轻脚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远远的看到俞仁的房里没有灯光,这才放了心。   其实,俞仁一直都没有睡,方才许海跳墙的声音,他也隐约听到了。于是他便悄悄起床,舔开窗纸,正好看到许海蹑手蹑脚的往自己的房里去。两人的房间虽然不是相邻,却在一个院内。   俞仁脸上露出一个浅笑。看来,一切都如他所料。   吃早饭时,俞仁见许海有些精神不佳,便故意问他可是昨晚没有睡好。   许海点了点头,“大概是昨天酒喝的有些多,躺下后总有些头痛,一夜都没好好睡。吃过饭,我还得去补一觉才行。”   俞仁也不多问,吃过饭,便又回房里,与赵蕊继续谋划他们的俞氏钱庄去了。   待到吃过晚饭,许海又像昨天一般悄悄出门去了。俞仁今天早已下定了决心,要看看许海倒底晚上去了哪里,是不是如自己所料,便悄悄跟在许海身后。   就见许海在苏州城里转了大半圈后,便来到一处比较僻静的小巷。左右看了看没人,便赶紧走到一处小院,敲了敲门。大门打开,是一个十四五岁的俏丽丫头。   小丫头把许海让进去,又看了看外面,然后才关了门。   俞仁轻步赶到小院门口,却见门上并无标志,也看不出这是什么人家。四下看了看,见院角有一棵古槐,俞仁三两下便窜上了大槐树。   坐在这棵大槐树上,正好可以看到院内的情景。   这是一座不大的小院,只有正房三间屋子,没有厢房,院子的一角还有一个小间,应该是厨房。正房的一间屋内此时正点着灯。隐约的可以听到许海嬉笑的声音,还有一个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只是因为距离较远,他们说的是什么,俞仁却听不清楚。   不一会儿,从房里传出一阵琵琶声。俞仁虽然没有看到人,但却更加的笃定这房里女人的身份。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那个方才开门的小丫头从房内端着些杯盘走出来,房门跟着又关上了。由于俞仁所在的位置不正,也看不到房内的情景。   小丫头打着哈欠端出杯盘,便只将它们往院中的小屋里一放,便回西面的房间睡觉去了。   俞仁见此,赶紧掏出怀里李莹送给他的那一副铁抓,借它之力,悄无声息的溜进院内。他虽然已经猜到这个女人是谁,可是没有看到人,他到底不能放心。   俞仁悄悄摸到东间的窗下,伸手沾着口水,轻轻戳破了窗纸,要看看这屋子里的女人是谁,却突然听到“呼”的一声。屋子里的灯一下子熄掉了。   俞仁吃了惊,赶紧缩起身子,躲在窗下。因为他知道,屋子里的灯一熄,月光便要把他的影子照到窗户上。   还好,他的动作够快,屋内的许海和那个女人并没有发现他。俞仁缩在墙角,不敢稍动。生怕不小心碰出点声音被屋子里的人发现了。   只听的屋内传出一阵悉窣的脱衣声,然后便是一个女人娇声轻呼的声音。接下来,是男人的轻喘声与女人的轻吟声。俞仁听到这儿,知道再也没有机会可以看到这个女人的模样了,便悄悄回到了树上。   只是他并不死心。   于是俞仁就这么在树上守了一夜,一直到了五更天,果然便听到房里又有了动静。只听的许海与那女人轻声说话。然后便见许海穿衣开门走了出来。许海开了门,也不去叫那小丫头,便自己开了院门走了。   俞仁望着许海匆匆走出了小巷,却仍然没有动。   一直又等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看到屋子里的那个女人慢慢的起了身。然后穿好了衣服走到院子里。   俞仁终于看清了这个女人的样子,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正是前天他们在酒宴上碰到的黄元吉的堂妹——黄素琴。   俞仁一路沉思着回到了家,赵蕊与平儿正在收拾东西。俞仁有些意外。   “怎么了?”   “收拾东西回松江啊!我的相公,您莫不是这阵子忙忘了。今儿个可是二十六了。再过几天可就是年三十了。您难道不回松江过年吗?”   俞仁这才想起马上就要过年了。可是刚刚发现的许海与那个女人的私情,又让俞仁有些不放心。他总觉得这个女人并不简单。而在那场酒宴上,这个叫黄素琴的女人的出现,看似偶然,俞仁却认定必是黄元吉的精心安排。   这个黄元吉明显是要用自己的这个堂妹来勾住许海。而从目前的结果来看,他这一招已经成功了。只是不知道这黄元吉如此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如果他仅仅是贪恋许家的钱财,那俞仁就放心了。必竟对许家来说,可以用钱来搞定的事情,几乎都不能算是大事。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就算是许海为她每年花上个几千两银子,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要是别有用心,那就不好办了。   俞仁很想找许海谈一谈这事。可是看许海如此隐蔽的作为,显然他并不想让俞仁知道此事。不知是他担心俞仁知道此事后,会告诉他夫人,或是被许心素知道了,要挨骂,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可如此一来,俞仁便不好开口问他这事了。   想来想去,俞仁觉得反正许海已经跟这个女人勾搭上了。这事就拖上些天再说,也是一样,现在还是先回家过年的好。必竟,今年过年他舅舅生了这样的一场大病,表妹又不在身边了。如果他也不回去,不知他舅舅会怎样伤心。   于是,俞仁跟许海打了个招呼,便带着赵蕊与平儿又回松江去了。许海倒也没有挽留。 第一百八十七章 平静新年   回到松江,赵蕊本想仍然住在她家的铺子里,可是俞仁却非要让她住进沈府。沈家今年经历的事情可以说是特别多,先是小姐出走,接着是老爷病重,然后又是生意被抢,最后居然闹到官兵围家的地步。   幸好俞仁都一一将这些难题化解了,这也让他在沈家确立了无可替代的地位。   这时见俞仁回府,全府上下都欢动起来。原本,曹安还觉得今年沈家生意波动很大,又购进了徐家的织房,米铺又遵照俞仁的意思,刚刚进了一大批米,外面还欠着好几万两的银子。再加上俞仁也一直没有回来,看来就是到过年也未必会回来了,便打算这个年简单的过一下。   可是这会儿俞仁突然回来了,沈明航的病又比先前好转了许多,大家便都说,应该好好过个年。曹安只好又匆匆去筹办各种年货。   其实,众人所以都坚持要把这个年过的热闹些,主要还是担心沈明航想起女儿伤心;再一个,他们又见俞仁把赵蕊带回来了。虽然两人并不同住一房,俞仁给众人介绍时,也只说赵蕊是他的朋友。可是这些下人们却都定认,这个温柔漂亮的女人一定就是他们的少夫人了。   新夫人初来,过年自然不能太冷清。   如此,曹安又忙活开了。俞仁则在家中与蔡帐房计划着过年发红包的事情。今年虽然银子不足,可是事情却多,下人们也跟着实吃了不少苦,俞仁打算给他们每人多发些银子。   可是手头的银子又实在不足。这让俞仁又犯起了愁。还好,第二天居然便接到了许心素派人送来的两万两银子。许心素是聪明人,他也知道俞仁这次为了他,花了雪本,把沈家的银子也贴进了不少。他又听女儿说俞仁为了防止官兵围岛太久,岛上缺粮,让店里掌柜向钱铺借银子进了一大批新米。   许心素便想到俞仁过年可能会手头短,于是赶紧让人先送了两万两银子来。还特意让人带话,如果银子不够花,就让他给岛上捎个信。   俞仁收到这批银子,大为高兴。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要没有这批银子,他还真不知道这年要怎么过呢!当然,他也可以向赵蕊开口,向他们钱铺先借些。可是不到最后没办法,俞仁也不想开这个口。现在好了,一切的问题都解决了。   在沈家过了年,俞仁本想等过了元宵节再回南沙。可是才到初十,许心素便派人送信来,让他回岛一趟,听许心素的口气,事情好像还有挺急。俞仁不知出了什么事,便连夜收拾东西,又匆匆交待了一下家中的事务。然后又与赵蕊打了个招呼便赶紧往南沙岛赶。   才一上岛,俞仁便听说,刘强他们与刘龙出生了冲突,还差点打起来。俞仁听了这事,便有些头大,他真想把刘强找来大骂一顿。自己走前还特意交待,让他约束手下,尽量的避着刘龙的风头。他却反而亲自带头惹事。   俞仁知道,在南沙岛上,现在其实有着新旧两股势力。旧的一方,主要便是许心素原来的旧部,而新势力便是他带来的这一批当初李家的人。虽然李家这些人也早被俞仁公开宣布正式投靠许家,成为许家的一份子。可是他们这些人私下里还是将俞仁奉为老大,对许家的头领们并不怎么买帐。   对于许心素和许海也还罢了,对于刘龙,他们根本不感冒。   俞仁没有先去找许心素,而是先去找刘强与曲敬。这才知道,曲敬因为过年,岛上又暂时无事,便回了一趟老家祭祖,还没有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俞仁一见刘强,便劈头问道。   刘强当然知道俞仁问的是什么事,这时候冷静下来,他又想起俞仁走前的叮嘱,知道一顿骂是躲不过了。只好老老实实的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只因为过年,许心素想让大家过的热闹些,特别是俞仁带来的这些李家旧人都是第一次在他这儿过年。于是许心素便在这期间里搞了不少的小活动。比如赛马、比箭、比武、摔跤等之类的比赛。还特意的把他们分成了几个组。也设了不少的小奖品。   可是没想到正是这些小比赛,让刘强带队的十几个人与刘龙带队的十多人发生了矛盾。起初也还只是口角,后来有一次居然演变成了当众群殴。还好,当时许心素正好在场,及时的制止了他们,这才没有让事态扩大。要不然,没准还真有可能会演变成为一场数百人的大混战。   俞仁了解了情况,心里便有了底,他先将刘强和几个闹事的兄弟叫了进来,训了一顿,然后又罚他们这阵子没事不得出门,只能在家里认字读书。外面搞的活动也不许参加。   说完,俞仁便又匆匆向许心素处赶。许心素听说他回来了,早已在家中等他了。一见面,俞仁便赶紧代刘强向许心素赔罪。   许心素忙阻止了俞仁,“这些不过是小事,兄弟都是血性汉子,偶尔打个架什么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你也莫要太责备他们了。   我今次叫你来,主要不是为了这事,而是另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议。”   说完,许心素带着俞仁便往外走,又叫家人牵了两匹马来。   “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说完,许心素翻身上了马。   俞仁也不知许心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骑上马,跟在身后。   两人一路向着海边走去。   不久便来到南沙岛最大的一个码头。俞仁远远的便看到一艘大船停在码头上,这是他来大明以后,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大船,上下一共有三层,船身足有四十多米长。比他从前见过的所有的船都要大。   俞仁十分意外,“这,这船是从哪儿来的?”   许心素不无得意的道,“这是我托孙公公帮我从京师的水师营里买的。怎么样?够大的吧!这可是福船里最大的一种规格了,一船可以载三四百人呢!为了这条船,我可花了一万多两银子呢!孙公公还答应我,再帮我弄八条二号船。只比这船小一级。余下的船,过不多久也便可以到了。   有了这九条船,咱们是不是就可以横行东海了?”   俞仁没有说话,这话他可不敢讲。因为李莹刚刚不久前的一场大败,让俞仁知道西方舰队此时的实力已经非常的强大了。如果按刘强与曲敬的说法,他们的大军舰只怕比这一号福船还要大上不少。   “如果仅只是在国内打海盗,那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许心素自然听懂了俞仁的话。“听说朝廷已经下了命令,要征调福建、浙江和熊大人手下的水军北上莱登,以防女真。   咱们刚受朝廷招安,应该是不用去的。如此,倒可以乘机带人南下,拿回莹侄女先前失掉的海岛,把浙江和福建的海上生意重拾起来。俞贤侄认为这招如何?”   “就只怕这些海岛都留兵驻守了。到时候咱们又不能打,也是无法。”俞仁道。   “这个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听孙公公说过了。皇上与内阁认为李家与我们的势力在这一次的打击下,已经彻底的被消灭了,所以放心的很。由于水师全部北撤,那些离陆地较远的海岛朝廷一律都撤了驻防,因为没有战船和补给船了。派在岛上的士卒无法得到供给和安全保证。   咱们只要派人和船去,便可以拾现成的便宜了。你说咱们应该派人占哪些岛呢?”   俞仁有些意外,“大当家的这个消息可准确?”   “千真万确。我已派人前去打听了。这些官兵因为年后便要被调北上,在各海岛上的驻军已经都在年前撤回陆上了。”   俞仁吃了一惊。“这么快?” 第一百八十八章 意料之外   “是啊!所以我才说,咱们只要派几条船去,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我叫你来,主要是跟你商议,派谁去的问题。”   俞仁听了这话,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大当家的此时还在为人选的问题发愁,只怕那些海岛早已被旁人给占了!”   许心素有些不信。“不会吧!这才刚过完年,官兵撤走顶多也就十几天。再说,别人又没有消息,就不怕官兵又回来吗?”   俞仁冷笑一声,“大当家只知自己消息灵通,却不知消息灵通的人还大有人在呢!那些海岛看上去没多大价值,却控制着浙江、福建两省的出海口。控制了它们,也就等于是控制了两省的海运。   这是多大的好处啊!又怎么会没人留心。   咱们现在在这儿空论无益。不如大当家的先派一条船去再探探消息便知道了。”   “这倒不必。我派去打探的人,并没有全部撤回来。如果有人占了岛,他们一定会马上送信回来的。”   说完,许心素沉思了片刻,然后轻轻说了一句,“你说的对。这些地方确实关系重大,就算还没人抢,咱们也得赶紧下手才行。”   “俞贤侄,你现在马上就去召集刘强他们,我们现在就走。先去大衢山。”许心素说完,立时拨转马头,向回急奔而去。   当日,许心素便带着俞仁、刘强还有两百多兄弟准备去大衢山。便在这时候,许心素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果然不出俞仁所料,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下手了。大衢山已经被人给占了。   “可打听出上岛的是些什么人?”许心素问。   “是钟老七那黑鬼。”   “原来是他。”俞仁对这个钟七还是有印象的,当初他在福建时,那一次在海船上,便正好遇到他上船打劫。还好当时李莹正好在船上。这钟七倒也识趣的很,只是看了李莹的小旗便主动带人撤走了。   可是眼下时过境迁,这一次再想让他退,只怕不那么容易了。   “他们有多少人上了岛?”俞仁问。   “我估计有三四百人。”   “应该不会超过三百人。这个钟老七原本是在南己山海岛上的,离大衢山也不近的很。这一次居然这么快便带人上了岛,显然他也是得了消息的。他岛上一共也不过五百人,还要留一部分在老巢,所以我推测,他至多也只能带三百人到大衢山。”   “如果是这个钟老七,那这事好办的很。他一向对大小姐惟命是从的,只要俞相公出马,让他退出去,他应该不敢多话的。”刘强道。   俞仁笑起来,“那是从前。那时候你们大小姐还是这东南海上的老大,他自然惟命是从,但是现在李家的势力已经在顷刻之间瓦解了。正所谓人在人情在,人去人情卖。此刻莫说是我,就算是你们大小姐亲自到了,让他让出大衢山,只怕他也未必会让。”   许心素道,“没关系,咱们先带两百人去,我已经吩咐刘龙了,让他随后再带五百兄弟来增援。我就不信了,就凭他一个小小的钟老七,也敢跟我作对。”   说完,许心素便命人起航。   许心素命令手下,全速前进。没几天,船队便到达了大衢山附近。许心素命船队先找了一个小荒岛停了下来。然后他把俞仁叫了过来。   “依我看,咱们还是先文后武,俞贤侄你先上岛去劝劝这个钟七。他要愿意主动撤,我许心素愿意送他白银一万两。要是他不撤,那就只能兵戎相见了。”   俞仁很干脆的答应了。他也并没有多带人,只是挑了十名亲信与他同行。   俞仁特意选了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登上了大衢岛。此时的岛上,连那几十户渔家也都迁去了别处,只有钟七带来的三百多人住在李莹早前修建的屋子里。这些房子多已被破坏了,完好的还不到十之二三。这些钟七带来的手下们正在赶修。   俞仁走上去,问其中的一个人,“你们七爷呢?”   那人听了俞仁的问话,有些诧异,“你不是我们这儿的兄弟吗?你从哪儿来的?”   说完,四周便围上来十几个面露不善的壮汉。   “这位是俞仁俞相公,来找你们当家的有要事要商议,你们怎敢无礼。”时迁见此情景,大声叫道,同时手也已握到了刀把上。   这些人听说是俞仁,便都退了下去。他们也是听这俞仁的名字的,在如今的东南海上,没有听过俞仁名字的人已经不多了。虽然俞仁出现仅只短短的不足一年,可是因为李莹的关系,他的声名早已在海上传遍了东南。   “我带俞相公去见七爷。”其中一人站了来道。   于是,俞仁便带着十多人随在那人身后来到钟七住的小院。   院外的守卫远远的便看到这伙队伍有些眼生,于是高声呵止道,“站住,干什么的?”   “是俞仁俞相公要来拜会七爷。”带路的人高声答道。   “且在那边等着,待我去报告七爷。”那名守卫说着,便转身进了院内。   不一会儿,那守卫又走了出来。“七爷有话,让俞仁相公空着手进来。其他人仍然在原地等候。”   俞仁便解下自己身上的佩剑交给一旁的时迁。这一次上岛,刘强没有同来。本来,这家伙是极力要来的。可是俞仁却没同意他来。因为俞仁担心万一要是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许心素要与钟七开打。只有刘强是最熟悉这一带的水道的,如果他不在,这仗便难打的多了。   时迁有些不放心。“还是让钟七出来见相公吧!他钟老七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跟咱们摆架子。这说明他现在早已不把大小姐放在眼里了。只怕相公您这么一个人去了,会有危险。”   俞仁笑着摆了摆手。“现在的时局早不是从前可比了,咱们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啊!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不过,虽然如此,我相信他钟七也还不敢把我俞仁怎么样。放心吧!”   俞仁说着,便随着那名守卫进了小院。   这是大衢岛上如今留下的,不多的几间保存完整的院子。俞仁进了院子,便见钟七正在院子里磨着一把大刀。   “俞相公所为何来啊?”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钟七也不回身。   “钟当家又何必明知故问。我自然是来收回大衢山的。如今大小姐虽然不在,但她手下的兄弟还有不少,岛不收回,兄弟们便没有地方落脚啊!”   钟七这才放下刀,转过身斜着眼望着俞仁。   “据我所知,俞相公早已经带着他们投了许心素那厮。这岛是大小姐的岛,果然不错。可是这并不能代表你俞仁便可以想要就要。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风吹两面倒的墙头草罢了。   我现在占着这岛,那也是为大小姐占的,哪天大小姐真的来了,我保证把岛原封不动的还给她。但是你要想要,门都没有!”   钟七说完,向一旁的两名兄弟道,“去,给我把这个姓俞的给绑了。待江大总管派人来了,便把他交上去。”   俞仁也没想到这个钟七突然翻脸。不过,他这一年来,也已经历了数次突变,面对眼前的形势,他仍然保持着冷静。   他在脑中第一个闪过的问题便是,这个钟七为什么要抓自己?他说的那个江总管又是谁?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多加思考了,两名壮汉正从两边向他包抄过来。而钟七则重又低下头,去磨他的刀去了,根本一点也没把他放在心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 擒贼擒王   俞仁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于是不等两名汉子近身,便一个扫堂腿,将两人放倒,然后像猎豹般扑向了钟七。   钟七很意外,他没想到俞仁这个看上去文弱的书生也会有如此伸手。可惜他从来也不喜欢与读书人打交道,因此也没有听说俞仁在杭州与李显忠他们比武的事情,否则他今天一定不会这么干。   可是现在要后悔已经没有用了。钟七诧异的望着矫健的扑向自己的俞仁,正想站起来闪避,却已被俞仁一脚给踢翻在地,手里的刀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来……”钟七有些慌了,正要叫手下进来帮忙,可是才喊出一声,便觉得脖子上一凉,跟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俞仁原本并没打算要杀钟七,可是没想到这个钟七却不识抬举的很,居然还要抓他。俞仁被逼无耐,只好先下手为强。   此时,院子外面的人们也早听到了院内的打斗声,已有十几人提着刀剑冲了进来。   俞仁一刀砍下钟七的人头,提在手中,向门外涌进来的众人道。   “我是奉李大小姐的秘令到此收回大衢岛的,没想到这个钟老七居然抗命不从,还想对我不利。我只好把他杀了。此事与众位毫无关系。眼下钟七已死。你们有愿意跟着我干的,尽可留下来。将来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如果有不愿留下来的,我也任其来去自便。”   俞仁这话一讲完,那十几个冲进院子的钟七手下,便都没人上前了。   俞仁便提着钟七的人头向门口走去。大家于是都主动让开了一条道。   来到院外,时迁也早带着同来的十多名兄弟围了上来。周围钟七带来的人听到动静,也都一起围了上来。   俞仁仍然提着钟七的人头,向众人把自己方才在院内讲的话又高声讲了一遍。这些人见钟七已死,正不知将来如何。俞仁既然说要收留他们,他们自然愿意。俞仁的名声他们这些人是早就听说过的,那不知比钟七强了多少倍,为人又仁善,对待手下又好;能够跟着他不知比跟着钟七强了多少倍。于是,许多人不但不想着要给钟七报仇,反而暗自庆幸跟了一个好主子。   就在俞仁认为局势已经稳定下来的时候,突然从人众中跳出五个人来。   这些人一跳出来,二话不说,举刀便向俞仁砍。   时迁忙带着同来的十多名兄弟将这五人围住。其他人都自动向后退了开去,将他们围成了一个大圈,却没有一人上前帮忙。   那五人见此,大声向众人道,“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亏的七爷平常待你们那样好。如今七爷才被仇人杀了,你们便都想着怎么讨好新主了!须知,阎王爷三只眼,我吴亮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俞仁一声冷笑,“钟老七放着好好的南己山不呆,却偏要来抢李大小姐的地盘。这是他自寻死路,却非要带着大家一起送死。这也是对你们好吗?需知,李大小姐已经托了许二爷带了几十条战船来了。只是我不想见大家从前的兄弟,如今兵戎相见,这才请了命来,劝他撤出岛去。   没想到这钟七不但不听,居然还想要杀我。   李大小姐的手段你们也是知道的。敢与她抢地盘的,又有哪一个有好结果了!既然众兄弟识的时务,一会儿许二爷来了,我自然会为大家做保,不让二爷为难众位。”   那五个被时迁围在当中的钟七的死党拼命叫着,“莫要听这姓俞的骗人,他们只有十几人,咱们却……”   此人话还没说完,身上早已挨了时迁数刀。时迁见他不倒,又在他脖子上加了一刀,然后干脆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眼见着这五名钟七的亲信被时迁带人一一放倒,围观的众人既无一人上前阻止,也无一人上前帮忙。俞仁看了众人一眼,见他们都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却无一人吭声。知道他们也都紧张到了极点,必竟方才死在他们眼前的,都是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兄弟。   俞仁向时迁挥了挥手,让他们把刀都收起来,然后慢慢走向众人,道,“我知道官兵已经撤走十几天了。大小姐的人早已打听清楚了。这些官兵都被调到山东莱登一带,去保护京师,与女真人打战去了。数年之内应该是不会再回来。   咱们从此后,又可以放下刀头舔血的日子,重新做我的海运生意了。   我这一次来,不仅仅带了战船,还带了许多商船。李大小姐当年的旧部也多随我同来了。今后咱们同心协力,相信很快便会恢复当初的繁华。而且这一次,咱们还有一项便利。许二爷已经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咱们可以借着他的名,有在海上干腻了,想上岸的,也尽可以上岸买宅买地。   不过,我建议大家上岸前还是先多赚些银子。必竟,这个世界的女人们那都是天生花钱的祖宗,在她们面前,你可能会被剥成小白鼠。”   众人听了俞仁的这话,有人发出了轻笑。于是方才紧张到了极点的气氛一下子便轻松了许多。有人开始收起手中的武器。这种连锁反应很快便产生了效果。众人的脸上原本绷紧的神经也跟着松了下来。   “好了,咱们也别都站在这儿了,留下十个人打扫,其他的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吧!”说完,俞仁随手指了指离他最近的几个人,“就你们几个留下来清扫吧!其他人都散了,散了吧!”   众人于是慢慢散去了。这一场惊变就这么被俞仁给搞定了。   俞仁又让时迁去叫许心素他们上岛。由于事先已经告知了众人,许心素他们的登岛并没有给这些,刚刚没了主子的海盗们带来太多的恐慌,反而印证了俞仁前面的话是真的。也让他们更加的相信俞仁没有骗他们。   次日,俞仁将众人重新召集在一起,给他们重新划分了组织。俞仁眼下管的人是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感觉到原来的那种,随意的指派个人带着十几个人、几十个人的办法不行了。   于是,俞仁便按着现代军队的编制,将他们分为十人一班,四班为一排,四排为了一连,以此类推。然后重新选了各级的正副领头。虽然俞仁设置的称谓与大明的军队有着明显的不同,但是这些人对这些陌生的称谓,也似乎并不怎么的排斥,很快也便适应了。   稳定了大衢山,许心素又派俞仁带着两百人开着他的大号福船,分巡东南各岛,宣布他的命令。大致的意思便是,李大小姐因为家事,暂时回了东洋,如今的东南江湖都要尊他许心素为盟主了。   至于生意,还是按旧,分成也仍按着李家的旧例,一丝不少大家的。只是规矩也仍然照旧,谁要是胆敢破坏规矩,那大家就一起去打去。   这些漂在各岛的大小海盗们,见到俞仁开来的大福船,起初都吓的要死,以为是官兵派来攻打他们的。   待听到俞仁后面的话,都又高兴的不行。   原因很简单:东南海上,李大小姐南下吕宋后,这一片海上江湖便算是彻底的乱了。接下来又出现了大批的官兵,又是禁海又是打击海盗。把这些原本靠着李家这棵大树过活的小海盗们折腾的够呛,他们巴不得快有个老大来领导他们呢!   李家倒了,李家的人也都走了,这些海盗们又只能做回他们的老本行。这些人本就不会做生意,原来跟着李家的人,只是负责搬货运货,李大小姐每趟生意做完,根据赚的银子的多少,分他们一些。其他什么进货出货之类的事情,他们是一概不管,也不懂。李家的人走后,他们就是想再做生意,也是做不起来。   为了生存,他们只好又重操旧业,在海上干起打劫商船的日子。但是偏这一阵,被官兵这样一闹,连商船也都很少。这些个海盗也因此日子过的格外艰难。所以,俞仁在他们的眼里,根本不是来征服他们的,而是来解救他们的。 第一百九十章 俞氏钱庄   故而,俞仁的这一趟可以说是十分的顺利。从浙江到福建,大小各岛的大小海盗都欢呼雀跃。同时,他们也都派了代表,有些则是亲自动身,随俞仁一起到大衢山拜见新盟主许心素。   许心素见此,知道自己在浙闽两地的生意可以开张了。但是这样一来,盘子一下子便又扩大了几倍,手头的人,也实在不够用了。   正在这时候,曲敬来了。他同时还带了七百多人。这些人大多是当初李莹在鸡笼被官兵打落水狗时,侥幸逃到台湾岛上的,然后又辗转回到了福建。也有少数是曲敬回老家时,死活要跟着他一起出来混的。   曲敬于是便把他们一起带了来。曲敬十分清楚,官兵虽然清剿了东南海岛,这海上的生意朝廷却绝不会亲自派人来做的。无论是许心素,还是俞仁,这些生意迟早都还是要拾起来的。而要做生意,必要用人。   这些人大多都曾随李莹贩货于海上数年,有些甚至是跟着李家干了十几年的,可以说是经验丰富,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许心素见到曲敬带来的这批人,果然大喜,当时便把这批人全数划归曲敬亲自管带。   可是,虽然有了这七百人,许心素还是觉得人手不足。于是许心素便派刘龙到宁波府,一面收货一面暗中招人。   许心素则只在大衢山呆了一个多月,便把这儿的事情全全交付给俞仁,然后回南沙了。   在刘强曲敬等李家旧人的帮助下,俞仁很快又组建起了一支拥有大小商船近百艘的商队。同时为了保护商队,许心素又将他从孙盛手中搞到的八条二号福船,派了五条来给俞仁。   不到半年,俞仁便载着一船的银子足有五十万两回到南沙岛,这算是他给许心素交的一份答卷。同时俞仁把刘强也一起带走了。因为他知道刘强与刘龙天生不对付,他怕自己走了以后两人又要闹起来。   许心素对俞仁交的这一份答卷显然是十分满意的。对俞仁,许心素也不小气,当场便拿出了二十万两银子给俞仁,然后又拿了十万两分赏手下。   俞仁得了这二十万两银子,想起好久没有回去家了,不知道舅舅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于是便向许心素告假,要回松江一趟。许心素自然答应。   俞仁回到沈府,众人见表少爷一去半年,突然又回来了,都高兴的跟过年一样。沈明航的病比过年时又有了一些起色,说话已经基本正常了,只是反映还不如从前。但俞仁已经很高兴了,于是他重赏了春梅一百两银子。   在家里呆了半日,俞仁又去赵氏钱铺去见赵蕊,伙计们却告诉他,小姐现在并不住在这儿。俞仁以为赵蕊回家去了,却没想到伙计将他领到离此不远的一条街上,指着一家门面不小的铺子道。   “小姐现在一般都在那边,很少过来。”   俞仁走近细看,就见高大的门上挂着一块大匾,上面写着,“俞氏钱庄”   俞仁不觉感叹,赵蕊真是不可多得的商业人才啊!自己当初不过仅仅是给她出了个点子,她便能够按此,将生意做起来,而且从目前看来,这生意还做的挺火。   俞仁没有马上进铺子,而是先在外面观察了一阵。   他发现,这铺子里人来人往的还真不少。只是基本都是存银子和取银子的,却没有人兑换纸钞。俞仁想不通,他不知道是赵蕊暂时还没开设这一项业务,还是客人不认他们的纸钞。   走进铺子,几个伙计正在柜台忙着称银子,看上去都眼生的很,俞仁并不认识。大堂的椅子上还有好几位客人在等着,却不见赵蕊与平儿。   俞仁走到一间柜台面前问,“你们赵当家可在这儿?”   那伙计看了俞仁一眼,转头向内喊了一声。“掌柜,有人要找当家的。”   里面的小门应声而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是谁要找当家的啊?”   俞仁见这老头也不认识,只好拱了拱手。“我是你们赵当家的朋友,烦老掌柜通禀一声,就说俞仁回来了。”   那老头听到俞仁报上名字,赶紧开门走了出来。“原来是俞当家的回来了。快快里面请。我们早就听小姐讲过俞相公,只是俞相公太忙,一直也没机会看到。”老头子一面说,一面将俞仁从一道侧门让到后面。   后院是一个不小的院落,前后共有三间,从正屋到厢房加在一起只怕不下二十间。老头一面引路,一面自我介绍道,“小老儿名叫赵良臣,原是赵家苏州钱铺的掌柜。   小姐自开了这家铺子,便把我从那边调到了这里。”   俞仁点头,原来这老头是赵家的旧人,难怪赵蕊对他这般放心。   “小姐刚才与平儿姑娘去城西看铺子去了。说是准备在那边再开一家钱庄,正好有户人家要卖铺子,小姐便带着几个人去看看合不合适。”   赵良臣一面说,一面命下人上茶,然后又叫人赶快去叫小姐回来。   俞仁见赵蕊还没回来,便坐着与赵良臣闲聊。主要是问他一些俞氏钱庄生意上的事情。   这赵良臣倒也对答如流。俞仁这才知道,赵蕊的这家铺子早已开了有小半年了,也就是说在他那次离开松江后不久便开了。而现在的钱庄里,主要只经营两桩生意,一是存银,二是放贷。   存银的年息为一分,这是赵蕊初定的,而放贷就不一定了。一般稳定的老客多是年利一成半,也有两成的,也有三成的。要看是什么客人,贷做什么用。   “一般放贷的客人,都是我先初步接触一下,看着可以,便再交小姐自己亲自敲定。”   “你们开业至今已经放出去多少银子了?”俞仁问。   赵良臣想了一下,“到上月结止已放出去七万六千五百两了。这是我记在本子上的。这个月到目前又放了三笔,一共三万两。”   “已经收回来的有多少了?”   “四万六千两。得利七千八百两。”   俞仁点头。“我当初跟你们小姐商议开钱庄时,曾跟她讲过,让她试着印一些纸钞。你们没印吗,怎么没见人来兑?”   “钱庄初开张时,倒也印了些纸钞,但是大家都不认,没有人来换,所以小姐也就暂时没再印。”赵良臣道。   俞仁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问了些赵良臣纸钞发行时的细节。对俞仁来说,这印制纸钞才是他开设钱庄最终的目的,如果这一点推行不起来。那这钱庄便没有起到他当初设立时的目的,也与其他别家的钱庄没有太多的区别。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的丫环们叫着,“小姐回来啦!”   俞仁正要起身,便见赵蕊已经匆匆闯了进来。分别了小半年,此时再相聚,四目相对,一时都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一时不知从何处说起。   赵良臣倒识趣的很,见赵蕊来了,便悄悄退出了屋子。   赵蕊定定的看着俞仁,就好像要细细查看他身上的每一处地方,“你,还好吧?”   俞仁笑着点点头。“没想到一去便是小半年。我本打算这一趟回来,便与你正式着手开办钱庄的事,没想到你已把钱庄开起来了。”   “开虽然开了,倒底不太满意,与我们当初预想的效果还差很远。这大概跟我开业的银子不足也有些关系。我当初开张时,由于手头一时筹不到那么多银子,便从我家铺子里先抽了两万两,又从曹安的手里拿了一万,便是靠这三万两银子起的家。实在有些局促。”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利害丫头   俞仁点头,他也很清楚,这开钱庄最需要的便是银子。如果你的实力不足,别人便不会信认你,也就不会放心的把银子存在你这儿。这一点实在是至关重要。   “我知道你的难处。这回,我给你带了二十万两银子回来,应该可以应付一下了吧!”   赵蕊听到俞仁说送来二十万两,倒也不见得有什么惊喜,只是轻点了点头。“有二十万两,在松江府周旋周旋应该是很足够了。到苏州再开两家分号应该也是没有问题,苏州离此不远,道路又很通畅,钱银倒也方便调剂。但要想再远,只怕就不行了。   这钱庄的生意实在跟我家的钱铺生意有很大区别,钱庄的生意虽然银子来的快,但也实在耗银子。你就说咱们这一间铺子吧!才只开张半年,便已经早用完了那初期的三万两银子,我后来又从家里抽了一万两,曹安又拿了五千两,再把别人存进来的银子挪了一些,这才算是撑到了现在。”   俞仁站起来,亲自给赵蕊倒了杯茶。“真是辛苦你了。”   赵蕊原本也还好好的,但是突然听到俞仁这一句慰劳的话,想自己这小半年为了完成他的心愿,在这个钱庄上所受的种种压力与委屈,还有旁人的非议,不由的眼圈也红了半边。   “我也用不着你来夸我,我只为我的心。”   俞仁自然明白赵蕊的意思,可他又实在不能答应她些什么。可是,一个女人为了自己,付出了如此多,自己却不能给她任何报答,甚至连她想要听的几句温柔的话也没有,俞仁又觉得自己的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俞仁没有说话,他的心里实在很乱。赵蕊实在是个好女孩,又对自己十分有情,为自己付出了很多。但是自己却不能给她最想要的东西。   “我不要你的大红花轿,也不要你的夜夜柔情,只要你的心里有我,能让我每天都看到你,我也就知足了!你能答应我吗?”   俞仁还是没有说话,他能说什么呢?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只好低头无语。   “走,小姐。咱们回家。你没见你辛辛苦苦为了他,把心都操碎了,恨不的把心都掏给他。可是他又怎么样?人家连一句话都不愿给你。说不定人家还在心里笑咱们傻呢!   这天下哪有小姐你这样的傻人,为了一个得不到的男人宁愿被人背后嚼舌头,被老爹骂。   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大马路上随便找一个都比他强。   走,咱们回家!”   平儿说着,便要拉自家的小姐往外走。   赵蕊被平儿拉起来,却依依不舍的回头去看俞仁。   俞仁眼见赵蕊要走,赶紧一把拉住了。一面又向平儿央求。“平儿、平儿。我的好姑娘,你莫那么急嘛!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也不讲清楚便要拉你家小姐走,我倒底不明白为了什么!”   平儿停下来,回身瞪着俞仁。“你也莫在我面前装傻。我们小姐被你灌了迷魂汤,我可没有。我家小姐什么心思,你难道就真的不知道吗?她这样子的拼命为你,不过是为了哪一天能够嫁进你们俞家。   你如果嫌我们小姐嫁过人,是个寡妇,便早些讲。莫要误了我们小姐的青春。我还真不信了,像我们家小姐这样好的人,到哪儿还找不到一个如意郎君!只要我们小姐放出一点风去,只怕抢着来求亲的人要挤破了门。”   俞仁已经好久没有领教过平儿姑娘的利害了,这会儿终于又见识了。听到她讲自己嫌弃赵蕊是个寡妇,便赶紧解释。“不不,我绝没有这个意思。要是我嫌弃你们小姐这个,便让天上掉石头把我给砸死,下雨天,被雷给劈死。”   赵蕊见俞仁说的狠了,赶紧回身捂住他的嘴,轻声道,“这样的话莫要乱讲,举头三尺有神明!”   “那你为什么一直也不给我们小姐一个准话?”平儿这时放开一只手,转过身,叉着腰质问道。倒好像她是小姐,而赵蕊是她的丫头一般。   “我,我是因为早已与人有了婚约。所以在未争得她的同意前,我不能随便答应蕊蕊。”   “你说的这人是谁,可是那个李小姐?”   俞仁轻轻点了点头。   “你还是个男人呢?你就那么怕她吗?我就不相信,你就真的把我们小姐娶回去了,她能把天给捅破了。”   “这不是怕,这是尊重。正因为我爱她,所以才要尊重她。如果咱们把位置倒换一下。假如我跟你们小姐先有的婚约,然后我又遇到了她,对她也有了爱慕之心。于是,我便在未经你家小姐同意的情况下便娶了她。   你觉得怎么样?”   “那,那这肯定不行了!”平儿吞吞吐吐的道。   “这就是了。所以,我在未经得她的同意之前,又怎么能轻易给你们小姐什么许诺呢!”   “那,那你都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没有问?”   “我也想啊!可是,我跟她这都已经一年多没见着了。自从上次杭州一别后,我们便再没有见过面。她现在已经被她爹带回东洋了。而且,我跟她爹之间还有一个不小的误会。我本想早些到东洋,向她爹当面解释清楚,然后再把她正式迎娶回来。   可是这阵子实在是事情太多,一直也没去成。”本来这些事,俞仁并不想跟别人讲,可是今天却被平儿逼的不说不行了。   赵蕊听了俞仁这话,心里早已原谅了他。可是平儿却仍然不愿放开小姐。“那,那你先在这儿起个誓。无论这李小姐同不同意,你都不能辜负了我家小姐。否则,平儿就算活着奈何不了你,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赵蕊听平儿讲的过份,赶紧呵斥。“平儿,不许乱讲。既然相公都已经把话说的这样明白了,你就不要再逼他了。”   平儿这才放开了赵蕊的手。   俞仁赶紧把赵蕊“抢”过来,一面向平儿道,“你放心好了!我俞仁也不是那无情无义的人,你们小姐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待我见到莹儿,一定跟她讲蕊蕊的事。无论她答不答应,我都娶你们小姐过门。   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赵蕊听到俞仁这样的一句承诺,心中喜不自胜,可是脸上却并不表现出来,只是向平儿挥了挥手。“好了,平儿。你闹也闹够了。也该出去了。我跟相公还有正事没谈完呢!”   平儿闹了这半天,终于给自家小姐争来了她想要的结果,自然欢天喜地的走了。这一边,赵蕊自得了俞仁的那一句承诺,心中再无什么顾虑,只一心把自己当成了俞家的女人,尽心的为俞仁付出自己的一切。   两人又谈了些生意上的事情,重点的谈了发行纸钞的事情。   看看天色已晚,俞仁便没有回去,只在店里睡下了。   五天后,俞氏钱庄的门前排起了长长队伍,这些人都是拿银子来换俞家印发的纸钞的。   原来,俞仁三天前,印一批宣传单,在松江城内发放。上面写的是,三天后,城东的清波街上将会有一批从南洋、东洋贬来的各色土货,包括珍珠、翡翠、珊瑚之类低价出售。市集时间为两天,以后在清波街上,每月都会有两次这样的市集。   只是有一点限定,所有这些东西,都只能用俞氏钱庄新印的纸钞才能买的到,其他的都不行。   清波街上,一大早便有许多闻声赶来的妇人们来逛集市。这一次的集市是在清波街上的一个旧集里,这儿本来是每月逢七赶集,可是今天却是初三。   “今儿个才初三啊!怎么又有集市了?”一位三十上下的妇人,向别外一位同来赶集的妇人道。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这次赶集与初七的不同。我听人说,今天集市上卖的多是从东洋和南洋贬来的土货。南洋的珍珠链可是很好的,只是平常不大见。我今儿过来,就是想找一条黑珍珠链。   上次我看到二嫂子带的那条黑珍珠链子就很漂亮。可是她说那是她老公到福建时,在泉州买的南洋货,是个稀罕物。我后来在城里找了好多地方,确实没的卖。不知道,这儿有没有这东西。”   两个妇人一面说,一面挽着手进了市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推广纸币   走了几圈,她们终于在一家摊子上看到了几条珍珠链。   “老板,你这珍珠链子可有黑的?”一个妇人问道。   “有啊!不过,黑色链子可要贵不少?”摊主道。   “你先拿出来我看看。”   那摊主于是从身后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三条黑色的珍珠链。“这种货可不多,利也薄的很。我本是帮一个熟人带的,于是顺手也就多捎了几条,现在就剩这三条了。”   一个妇人看中了其中一条最大的链子,拿起来问,“这一条多少钱?”   “大姐您真有眼光。这条链子是我这儿最好的一条了。您要真心想要,我给您开个实价,‘二十五两’你要就拿去。”   那妇人将同来的妇人拉到一旁,悄声道,“二十五两。我记得二嫂上次说她男人帮他买那条链子时花了六十两。这条链是比她那条的珍珠成色还要好几分。怎么会这么便宜。你说会不会是假的?”   “我看不像,那黑珍珠链,我也看到过几条。这一条确实是良品。要不是我家里有一条珍珠链了,我也要买一条回去。”另一个妇人道。   那妇人听了同伴的这话,赶紧回头又去找那摊主。“二十三两怎么样?二十三两我就要了。”   那摊主摇着头。“我开的已经是实价了。实话跟您说了吧!今儿个我们这里所有的摊点,卖的东西都是不二价。这是上面规定的。所以,我们也不会跟您虚报。您要是想要,便拿走。不是嫌贵,也可以挑条别的链子。”   说着,摊主又拿起旁边的一条珍珠链。“这一条只用十三两,您要是要的话,我帮你包起来。”   那妇人却摇着头。“不不,我就要刚才那条,二十五两就二十五两。”   妇人一面说,一面向跟在她身后的一个男仆招了招手。“顺子,给我拿二十五两出来。”   随行的男仆从一个背搭里拿出几块银子递给摊主。   摊主却摇着头笑了。“对不起了大姐。我们这儿今天只收俞氏钱庄新印的纸钞,其实的钱,一概不收。您要是真心想买,烦您到那边钱庄里先换了钱再来吧!路也不远,从前面那个小巷穿过去,很快便到了。”   那妇不由奇怪,“我只听说过不收纸钞,只收银子的。怎么,这还有不收银子,只收纸钞的!”   “我也没有办法,这都是上头规定的。您要真心想买,我就帮您把条链子留着。中午前我保证不卖给别人,您看可以吗?”   “那,那可这样说定了,你可不许卖给别人了。我这就去换钱。”那妇人说完,带着男仆匆匆走了。   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俞仁眼见那妇人匆匆去了,向着身边的赵蕊道,“怎么样?我说行吧!走,咱们再去看看别去。”   这一天,俞仁让人做了统计,钱庄共兑出三千七百两纸钞,而收市后兑入商家的纸钞只有三千二百两。也就是说,还有五百两的纸钞有人没有马上兑换回银子。   起初很多人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卖东西的人不收银子。可是等他们用了纸钞才发现。其实用纸钞买东西的确是要比用银子方便的多了。银子还要称,又要看成色,找零也很不便。带铜钱吧!多了又太重。   可是纸钞就不同了。它很轻,你带个几百张也还没一两银子重,找零也很方便。唯一担心的是,这些纸钞会不会随时都没用了。   虽然俞氏钱庄的大门公告上写的清楚,任何人都可以随时拿他们店里印的纸钞来店里换等值的银子,也可拿银子换等值的纸钞。但大家总担心他们要是哪一天突然关了门,那可就完了。   所以,大多数人都是买了东西后,又把纸钞换回了银子,很少有人把纸钞拿回家。   然后,没过几天,松江府的人们就又发现了新的变化。他们去许多的店里买东西,店家都建议他们使用俞氏钱庄的纸钞了,而店里找零给他们的,也都是俞氏钱庄里印的纸钞。同时,这些店里都设有现场负责兑换的人员,拿了店里找的纸钞,你可以选择现场到兑换点兑回银子,也可以选择不兑。   这种现象起初只有城东的几条街,后来便很快发展到了整个松江城。而由于使用范围的扩大,各店也大多不再独立设置纸钞兑换点了,而是全城总共只设四处兑换点。   俞仁就这样从买卖双方下手,最终在短短的一月不到,便在松江城里推广了俞氏纸钞。到后来,许多的商家在买卖时,反而只认俞氏钱庄的纸钞,而不认银子了。因为银子识别的方法比较麻烦,容易假,而纸钞却不会。由于俞氏纸钞印制了独特防违,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谁发现一张假的。   就在俞仁得意于他的成就之时,突然从松江府衙发下一份文告,告知所有松江府的臣民,一律不得再使用私人钱庄印制的纸钞。   这一份文告发下以后,作用却并不大,大多数人还是照旧使用。愿意很简单:这钱既放心又方便。   这一份文告对大多数的松江人来说,不过是一纸文告,大多数的人并没有把它当作一回事。可是对于俞仁来说,这却是个天大的打击。   于是,俞仁赶紧召来赵蕊和钱庄里所有重要成员,又把曹安蔡帐房他们这些沈家的旧人一起也叫来了,让大家发动所有的关系,一定要尽快打听出这份文告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批的。   很快,结果便出来了。原来,这一份文告仍是松江府新上任的知府马居仁下的。曹安还打听到,这个马居仁原来正是徐三少的姑父。此人祖籍山东,原在湖北做知州,一个月前才刚刚调到松江任知府。   俞仁因为收购织房的事情与徐三少结下了梁子,至今也没有解。本来,俞仁是想尽快解决这个问题的。必竟,有一个仇家时时的惦记着你,不是什么好事。可他最近又太忙,一直也不得空腾出手来,只好把他先放一放了。   当然,这也是他大意了,他轻信了曹安与许倩的话,认为徐家已是日暮西山,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却忘了一句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看着府衙发到他家的文告,俞仁在思考着对策。直接去找马居仁肯定是不行的。熊文灿又在月前被调走了。如今苏松巡抚的位子是空着的。看来,只能找孙盛了。俞仁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找他的这位贪财的老朋友。   有时候,贪财也是一项优点。   松江知府下令禁用私人钱庄发行的纸钞后不久,很快便又给俞氏钱庄发出了一份命令,着令他们钱庄在三天内关门收摊,否则就要被查封。   听说官府下令让俞氏钱庄三天后关门,手里持有钱庄纸钞的人便急了,许多人涌进钱庄,急着兑银子。俞仁眼见要出现挤兑现象,也着了急。他太清楚这挤兑对于钱庄打击的可怕了。   满清后期的红顶商人胡雪岩据说家产已达数亿,可是最终还是在挤兑中倒了下来。   俞仁走出后院,见铺子里乱哄哄的挤的满是人,大家都嚷嚷着要快快换银子。见到俞仁出来,认识他的许多人便都朝他拥过来。   “俞当家,你快给我兑银子吧!我家里有急事需用银子。”   一人话没讲完,后面马上又拥上来几十人,都嚷着要先给他们兑。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官府封店   俞仁露出一个苦笑,向着众人道,“大家不用拥。我们早有申明,凡是我们店里印发的纸钞,你们任何时候到我们的店里来都可以兑,也不一定就是钱庄,其他的店也照旧可以。只要是我沈家开的店。   大家的心思我明白,不过是怕官府三天后封了钱庄,你们的银子无处可兑。   你们放心好了。莫说他知府未必便能封的了我的这店,便是真封了,你们还可以拿纸钞到我家里去兑。俞氏钱庄不能开了,沈家却还在的。俗话说的好: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有什么可怕的!”   大家听了这话,情绪稍稍稳定了些。但是他们仍然不放心。“俞当家的好大的口气。这份公文可是知府大人亲自签发的,您凭什么敢说他们不敢这么做?”   俞仁冷笑一声,“万事逃不过一个理字,何况我俞仁也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前任的苏松巡抚熊大人还要请我吃饭呢!他一个小小的知府便敢动我?门都没有!”   俞仁原本不是这样喜欢高调的人,可是他也知道,此时如果再不高调一些,眼前的这些人哪肯走。   “可是熊大人已经调任了啊!正所谓:人在人情在,人去人情卖。俞当家此时还想凭着熊大人的威势来压制马知府,只怕不太现实了吧!”有人当场便提出了质疑。   俞仁冷笑一声,“你说的固然不错。但我也不是仅有熊大人一位朋友。苏松官场的各位大人我不说全部认识,至少也认识一大半。有句话讲的好:没有金钢钻,莫揽那瓷器活儿。   我俞仁既然敢开钱庄,又哪会轻易让人被关了门。”   围观的人听了俞仁的这话,才又放了几分心。于是,大家也不像先前那样挤了,还有不少人眼见实在太拥,便暂时回去了。   为了方便大家兑换,俞仁几乎出动了所有的人手,不仅在钱庄里多开了数处兑换点,还在钱庄外面设了许多的临时兑换点,专门为人们兑换纸钞。   大家见俞仁不仅没有阻挠他们兑银,反而还多开了许多兑换点,以方便大家。   这一招比俞仁的话还有效的多,许多人便不再那么着急了。各兑换点的人每天虽然还是不少,但是已经不再混乱了,大家耐心的排着队。   待到第三天时,俞氏钱庄的银库里的银子一下子便费去了七八成。但是俞仁的心里却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外面的纸钞也已经收的差不多了,至多不过一两成而已,就是全部兑完,他也能够应付的过来了。   三天后,俞氏钱庄再也没有客人上门来兑银子了。但是却有许多人带着好奇早早的来到这条街,他们要看看俞仁那天所讲的话是实话还是吹嘴。   早上辰正时刻,正阳街上的俞氏钱庄总号准时开门。不一会儿,便见一伙捕快,足有二三十人,跨着刀匆匆赶了过来。这些人的身后还跟着一大堆打杂帮闲的,加在一起只怕不下百人。   行人见此,忙都让道,许多人远远的跟随着这一伙捕快,要看热闹。   这些捕快当中,领头的是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松江府的人都认识他。他正是松江府衙的总捕头孙庆。   孙庆领着这一班人,气势汹汹的来到正阳街俞氏钱庄总号门前,然后一挥手便把这儿给围住了。孙庆则带着五六名手下,威风凛凛的进了铺子。   在远处围观的人们便议论开了。   “这孙老虎居然亲自出动,看来俞小相公这一次要吃亏了。”   “我看这俞小相公前几天的那话不过是句大话罢了。他就是再有本事,也还是小民,又怎么可能斗的过知府大人呢!”   “我看也是,你没见孙老虎今儿个带了这么多人来吗?这孙老虎最是会欺软怕硬的家伙,要是俞小相公真有什么大后台,这孙老虎又哪敢如此的嚣张。”   “唉!可惜这俞小相公少年英才,只怕再难闯的过这一关了!”   “咱们以后再也没有这么好用的纸钞使了。你们还真别说,现在用惯了纸钞,突然又让咱们用回银子,还真是很不习惯。这笨重的东西带在身上,实在不方便。可惜,这样的好日子以后不再有了!   听说对面徐三少也新开了一家钱庄,也有印钱钞,不知道怎么样”   “你是说徐三少开的那个徐氏钱庄吗?我换过。他们家的纸钞不仅质量差,很容易坏,而且还有一项更重要的缺点。你去换纸钞时,他们店里的伙计都很热情,待到你拿纸钞去换银子,他们就一下子变了脸,像是你前世欠了他们多少钱似的,还要想尽办法的克扣些不给你全额。我可再不去了。就算是没纸钞用,我也不去了。”   人群当中,说什么的都有。但是众人都一致的认定,这一次俞仁必是要关门了。   可是,让大家大跌眼镜的是。一向凶狠的孙老虎,这一次却是鼻青脸肿的被人给打了出来。一名长的活似李逵的大汉一手提着孙老虎跨步行到门外,然后将他重重的摔在地上。   “小子,你也不张大了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撒野的地方吗?我们家小相公是什么身份,你也敢对他无礼。回去告诉你们那姓马的,就说他要是识相,还可以多做几年知府,要是不识相,只怕不用两个月,便要滚蛋回家。”   孙庆被大个子这一摔,差点摔断了骨头,可是他却不敢吭声。只是默默的爬起来,然后向同来的手下挥一挥手,便灰溜溜的走了。   这一出大大超出了众人的意外。于是,大家对俞仁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不过,他们也很清楚。这孙庆不过是马知府的一个马前卒。俞仁可以搞的定孙庆,不一定能够搞的定马知府。既然打了孙庆,这马知府很快也就要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便见马知府又带着一堆的衙役,往这边来了。   马居仁必竟是知府,与孙庆是不同的。他来到钱庄门口,从容的下了轿子,然后只带了两名随从便走了进去。   马居仁进了钱庄,见钱庄里,此时早已没有了客人,连掌柜伙计也不见一个,只有正堂当中坐着一人。此人二十上下,相貌俊朗。虽然只是个弱冠之年的年轻人,可他的眼光却沉稳老辣,见到他知府的排场也一点不为所动。   马居仁看到这人的眼睛,心便跟着跳了一下,知道今天这事只怕不好办。方才孙庆回来,马居仁见他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便问他是怎么回来。孙庆只说还没见到正主,便被一个黑大汉给打了一通。然后便装作受伤很重的样子,死活也不再出门了。   问了几名手下,众人也都与孙庆的说法相同。马居仁听后大怒,于是只亲自出马,带着人来。他知道,自己刚到松江不久,这些衙役们并不怎么买他的帐。对他往往是阳奉阴违。加之这松江府已有十余年没有知府了,只一个焦推官主持大局。   如今他来了,便等于是抢了焦推官的饭碗,至少他再不能当这松江府的老大,也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的肆无忌惮的收钱了。于是,这位焦推官便千方百计的暗中与他为难。而这个孙庆便是焦推官的心腹,所以,马居仁对他一向也并不怎么放心。   见到堂中的年轻人,马居仁拱了拱手。“敢问可是俞当家?”   “不敢当,小人正是俞仁。”俞仁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知本府三天前发下的官府文告,俞当家可有收到?”马居仁一上来也不客气。   “收到了。”   “既然收到,你却为何还要明知故犯?”马居仁佯怒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 贪官丑态   俞仁“嘿嘿”一声冷笑。“马大人此言差儿。正所谓,天下的生意天下人做。我开钱庄,那也是向朝廷交过税、领过许可的。此时大人说让我关门便关门,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马居仁无话可说,便只能来硬的了。“大胆刁民。你是什么东西,凭你敢与本府如此说话。来人,先给我把这刁民给绑了。待本府回衙再于堂上好好审问!”   身后的几名衙役正要上前拿人,便见后门突然打开,从中走出一个大胖子。   “马大人好威风啊!”   马居仁一见此人,早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忙阻止手下拿人。   “原来孙大人也在这里。不知孙大人几时来的?怎么不通知下官一声。下官也好早做准备。”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松税监孙盛。本来,要按说,孙盛这个税监的职位,严格来讲,还算不的是个什么正经的官,与马居仁这个正四品的知府是不能比的。可是,这只是表面。是人都知道,孙盛的这个税监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地位,可是他却是皇上亲命的。   这些太监们,又向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莫说是知府,便是熊文灿这样的巡抚也轻易不敢与他们为难。特别是当今天子,最是信认这些太监们,自万历二十八年皇上开始向各省外派矿监税使后,各省的知府知州不知被这些太监们背后参倒了多少。   马居仁在官场打混也已是十几年,自然十分明白这个其中的利害。   孙盛来到马居仁面前,先拿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他这身材,站的久了实在有些吃不消。   “马大人就不用客气了。我哪敢让劳动你马大人啊!只盼着大人莫要封我的铺子,能让我安安心心的做点小生意,我就谢天谢地了!”   马居仁听到这儿,额头的汗都下来了。   “孙大人说笑了,下、下官哪敢封您老开的铺子。”   孙盛一瞪眼。“不敢吗?那你今天来这儿是干什么来着?”   “下、下官是听说方才有人来大人的铺子里闹事,特带人来为大人助阵的!”马居仁也是个官场的老油条了,这脑子倒也转的快。   “不是吧!我怎么方才好像还听到大人说要查封我这铺子呢!而且还提前三天给我们发了公文。”   “那,那只是一场误会、误会。是因为有人向我密告,说这俞氏钱庄暗中勾结奸商,做不法之事。既然这铺子是您老人家开的,自然不会有这样的事情。”马居仁一面解释,一面向身后的师爷使眼色。   那位师爷仍是跟随马居仁多年的老人,对马知府的心思自然明白不过,知道这是他们大人要他向孙盛孙公公行贿。可是,这位师爷却也无法。因为,他们今天原本是准备来查封俞仁的钱庄的,这位师爷还在心中盘算着,一会儿查封时,不知能进多少好处。却没想到这一两银子的好处还没占到,反要先赔上银子。   这位师爷平常跟随马居仁出门,一般身上都要带些银子,可今天因为是准备来收银子的,自然便没带。直急的师爷额头直冒汗。而那边的马居仁见师爷迟迟不肯掏银子出来,也是心中暗急,心道你这家伙平常乖巧的很,怎么今天到了关键时候,却掉链子呢!   两人正着急间,便听得门外有人大声的喊着。“看到了吧!这就是跟我们徐家作对的下场。他俞仁算个什么东西。封了他的铺子,这都还是便宜他了。我们徐家,那可是苏松第一大族。想当年,我太爷在世时,那可是做过大明的首辅的,便是当时的皇上,也还要听几分我爷爷的话。   知道这位知府大人是谁吗?那是我姑父。   所以,你们用银子换我们徐家的纸钞,那是绝对可以放心的。我们徐家的纸钞,那比大明的宝钞都还要保险的多!”   孙盛听到这话,突然一拍桌子。“什么人在外面如此放肆,居然当众诽谤先皇。马居仁,他说是你外甥,可是真的。”   马居仁也早听到了这话,知道这是徐家老四徐镜水。马居仁真是恨的牙都痒痒了,在心中早不知把这徐氏兄弟暗骂了多少回。如果不是这徐氏兄弟窜唆,他也不会想起跟他们合伙开什么钱庄,更不会无来由的跑来封这什么铺子,也就不会得罪了孙盛。   想到此处,马居仁不由的怒从心起,他向孙盛一拱身道,“这定是有刁民借下官之名,欺骗乡民。待我出去看个明白。”   说完,马居仁怒冲冲的转身出了门。他一来到外面,果然见徐家老四正在门外,向那些围观的人们,口沫横飞的吹嘘着。   马居仁二话不说,便向身边的衙役们吼道,“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怎么看着这刁民在此诽谤先皇,侮损本府声名?还不快快给我拿下!”   那些衙役本也都是认识徐镜水的,知道他是马居仁的外甥,可是被老爷这么一骂,哪还管的这许多。于是便有四五个衙役冲上去,把徐老四给当场绑了起来。   那徐老四还不识趣,他见马居仁居然叫人把他拿下。以为是马居仁看错了人,于是一面挣扎,一面大声的喊着,“姑父、姑父,是我啊!我是小四啊!您怎么不让人去抓那俞仁,反把我抓起来了。”   马居仁对着徐镜水道,“谁是你姑父。你莫在此侮损本府的清名。”一面又向手下喊道,“还不快些把他给我带下去。”   徐老四偏是个直肠子,他一见马居仁明明认的自己,却故意装作不识,不由的也怒起来,于是大声骂起来。“好啊!好你个马居仁,原来你他妈的是个白眼狼。想当年,你落魄到苏州,穷困潦倒,几乎沦为街头乞丐,若不是我爷爷收留你。只怕你早饿死了。   后来我爷爷又把我姑姑嫁给你,还帮你多方托情,你这才有了今天,没想到你今天却忘恩负义起来了!”   马居仁听了这话,气的脸都青了,直向手下大喊,“给把嘴塞起来。打,往死里打!”   那几个衙役也嫌这许四少说话口没遮拦,一个个早吓的半死了,又见老爷发怒,哪里还管的了那许多,于是抡起手里开道的粗木杖便打下去。   徐四少向来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罪,一杖下去便趴到了地上,“哎呦”一声,正要开口再骂,早已被人塞了嘴巴。接着,那些衙役的乱棍便一起一落的打起来,直把他打的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马居仁却仍然丝毫没有喊停的意思。   这时,从人群是冲出一个人,一把扑到徐四少的身上,大喊着,“你们别打他,要打就打我吧!我弟弟已经快要死了。”一面又抬头向马居仁求情道,“马大人,舍弟少不更事,方才胡言乱语,辱损了大人的清名。但是望大人看在先人的份上,放舍弟一条小命吧!”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徐三少徐镜月。   这时候,俞仁跟孙盛他们也都走了出来。   马居仁听了徐镜月的求情,却不出声,只是拿眼去看孙盛。徐镜月是聪明人,自然看懂了姑父的意思。于是,他膝行到孙盛面前,向他一面磕头,一面道,“这位大人,舍弟自小便有失心疯病,方才一定是疯病发作,才会如此的胡言乱语。还望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舍弟这一回吧!”   孙盛却不为所动,只是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你可知道污蔑上官是什么罪吗?那可是要杀头的!   不过,这事本与我无关。你就求情也该向马大人求情,却怎么又求到我的头上来。我是没意见的,只要马大人同意,是放人还是打死,我都不会干涉。”   马居仁听了孙盛的这话,便向那几个衙役道,“你们几个,怎么停下了,给我继续打,打死为止。”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远方伊人   徐镜月听了这话,一把扑到弟弟身上,高声喊道,“大人,家母年事已高,独偏爱此子。如果舍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家母万难承受的起这等打击。大人便是不念先人之情,还忘看在家母的面上,饶舍弟一条命吧!”   马居仁又看了一眼孙盛,见孙盛也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着他,于是把心一横,咬着牙喊了一声,“给我拖开了,继续打。”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慢着!”   众人寻声望去,却原来是一直站在孙盛身边的俞仁。大家都困惑起来,他们以为俞仁是想要把徐老三也一起拉下水。没想到俞仁却道,“马大人。依我看,这事就算了吧!这徐老四虽然胡言有辱损了大人的清名,大人也已让人把他打的半死了,算是重重的惩戒了他。   俗话说的好,杀人不过头点地。当今圣上又向来仁慈,不如放他一条生路吧!”   马居仁虽然听俞仁出来求情,可是他却不敢放。于是又拿眼去看孙盛。   孙盛还是不说话。于是俞仁又把徐三少叫了过来,当着众人道,“要按说,我本不该给你兄弟求情的。你三少爷几次陷害我俞仁,甚至差一点让我舅舅家满门被抄斩。但是我总觉得大家既是同乡,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便再原谅你一回,望你好自为之。”   徐镜月听了这话,赶紧要给俞仁磕头,俞仁让人拦住了。   马居仁听到俞仁再次给徐老四求情,便又去看孙盛。   孙盛也不看马居仁,只是不阴不阳的道,“既然俞相公都开口了,那马大人便给个子吧!”一面说,一面转身进了铺子。   徐三少听了这话,赶紧又给孙盛磕头。马居仁哪里采他。头也不回的便走了。徐三少又要给俞仁磕头,俞仁忙一把把他拉起来。   “徐三少就莫要跟我客气啦!我只盼着三少爷今后少给我制造麻烦便好了。”   徐三少口中连称不敢。   经了这一场闹剧,松江府里到俞氏钱庄来存钱的人就更多了,虽然存钱的利钱其实很低,但是大家首先是觉得把银子放在钱庄里比放在家里更安全;又看到这俞氏钱庄的后台,连知府大人都怕他成那个样子,大家就更放心了。   而徐三少也把自家的钱庄关了门,发誓从此再不与俞仁为敌。   于是,俞仁又与赵蕊在苏州开了两家分号。由于到铺子里来存银的人越来越多,俞仁同时开始感受到放银的压力。于是,俞仁与赵蕊专门组织了一批生意经验丰富的老掌柜,成立了一个独立的小组。这些人专门负责寻找客户放贷。虽然总体以稳健为主,但也偶尔找些高风险的投资,以便获取高回报。   而最让俞仁失望的是,他最想扶持的那些有着科技创新的人,却始终没有看到一个。在大明,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商人们只一味的想着低进高出,读书人又只一味的想着科考为官,最有创新可能的便是工匠。可是工匠由于受其传统思想的束缚与影响,又往往是儿承父业、口口相传,他们谨守着父辈们的行规与方法,不敢轻易改变。   有少数把手艺传给外人的,也几乎无一例外的沿袭着民间的恶习,教徒弟留一手。这使得大明的工匠们在创新方面发展的很慢。而且,这些工匠即便有什么新的发明,也往往只想着怎么用他来巩固自己现在的地位,和在自己现在的老板面前每月我讨几钱银子,几乎没有哪个工匠会想到有了新的发明便找人合作或自己单独创来。   俞仁特意交待这批专门找人放贷的手下,让他们多多留心这样的工匠,可是至今却没有发现一人。   俞仁非常失望,于是又想起自己在杭州结识的徐胖子几人,还有南京的虎子他们。他正准备先回南京,再到杭州,把徐胖子和孙梦虎这几个人好好的利用起来。从前,他虽然有心想搞科研,但是却苦于没有银子。   任何一项科研那都不是一天两天便可以弄成的,也不是几两、几十两甚至几百两银子便可以搞定的;往往都是动辄上千两的投入。那时,俞仁是有心无力。如今真正有了钱,他又开始动起这方面的心思。   于是,他便打算亲自去一趟南京和杭州,给他们送些银子,再帮他们好好规划规划。但这时候,一封东洋送来的急信打乱了他全盘的计划。   这封信是托一个到东洋贬货的客商带来的。俞仁一看这信,便急起来。因为此信正是他相思多时的李莹所写。   接到这封信,俞仁才知道,李莹随父回到东洋后,便被长期软禁了起来,不但不能回国,连信也送不出去。这一次她还是乘着丫环莺儿出门去看一位亲戚的机会,让他将此信捎了出去,然后又由莺儿的这位亲戚将信转交给一位来东洋的大明客商。   信上写道:   家父自上次将我带回平户,便一直限制我的行动,不得随意出门,也不得再管生意上的事情。此后,又为我引荐了几位平户城内的青年才俊,有大明人也有东洋人。   我也深知家父的脾气,因他对你成见已深,我如严词推拒,他必会恼怒,只能虚与委蛇。只说这些人中,并无一人满意。家父倒也没有相强。   但最近因你助许二叔夺回大衢山,又收服了东南大小海寇,将李家在浙闽的旧部尽收麾下,令家父格外恼恨。你只知税意求进,却不知那钟七其实正是家父暗中授意,本想借他之手,先夺回一些我原在浙闽的海岛基地。却被你亲手斩杀。   家父由此对你愈家不满,而对许二叔也更加恼恨。对我的婚事也开始越来越不容忍了。最近我听说,他新结识了一个叫郑芝龙的大明后生,对他十分喜欢。他曾多次在我面前提及此人。也曾有意引我与他见面数次。   我虽仍然以不喜欢为由拒绝,家父这次却不再迁就。还丢下一句狠话,说是无论我同不同意,三个月后,便要给我与此人完婚。   我已无计可施,望相公以我为念早日来平户救我脱离东洋。从此你们夫妻双宿双飞,再也不分开。   俞仁收到此信,赶紧丢下手头的生意,只交待下几句话,让赵蕊分别派个人到南京和杭州,联络徐胖子和虎子他们,看他们是否需要银子。交待完,俞仁便马不停蹄的往南沙赶。   赵蕊其实知道俞仁收到的是谁的信,但是她并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什么。   俞仁赶到南沙岛,正巧许心素不在家,去了崇明。俞仁急不可耐,可他又不好不打招呼便走。必竟,此去平户不同于上次。虽然他早已想好了,自己不公开露面,只找些李家不认识的人同去,扮作普通的商客,但风险还是很大的。   需知,李家在平户,那就是老大,李旦便相当于平户城的城主。自己要想在李旦的眼皮子底下救出李莹又谈何容易。   万一出个什么意外,李旦或许会看在李莹的面子上,不一定会杀他,但想要回国却几乎是不可能了。而他此时早已不是孤身一人,手下还有这么多的兄弟,如果自己万一回不来了,这些兄弟就要拜托许心素了。   所以,虽然俞仁心急如焚,却还是不能不等回来再走许心素。   传信的士卒赶紧飞步派船去报许心素。俞仁便赶紧命人去准备海船,一面挑选随行的人员。由于李家的旧人几乎都在浙闽一带,只有一个刘强随他来了南沙。但是此次行动,并不是去打仗,俞仁并不打算带刘强去。   俞仁正在发愁,有人进来报告,说是黄吉安求见。俞仁大喜。 第一百九十六章 绕道鹿岛   这个黄吉安虽然是许家的人,但俞仁对他却很了解,知道他是个能干的人。而且因上次的浙江之行,两人间也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当时,黄吉安还只是许家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而如今,由于俞仁的一再推荐,他已隐隐成了许心素手下旧部的四号人物,只在许海和刘龙之下了。   俞仁听说黄吉安来了,赶紧亲自到门口去接。   就见黄吉安并没带随从,身后只跟着一个时斌。   俞仁虽然高兴,却有些奇怪,“你们不是在浙江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们俩也是刚上岛。曲先生派我信来,向大当家的汇报浙闽的情况的,顺便押送一批银子回来。听说大当家的去崇明了,俞相公正好在岛上,我们便先来见相公了。”黄吉安道。   俞仁点头,他知道曲敬为何同时派黄吉安与时斌两人。因为这黄吉安代表的是以刘龙为首的许心素旧部的人,而时斌则代表的是以俞仁为首的这一批许家新兴势力。   此时的许家,早已不是半年多前的许家了。此时的许家主要有新旧两股势力,而又由于许家对浙闽的扩张,这两个阵营分别又招募了许多新人。使得他们的实力都得到了大大的提升,但相对而言,以俞仁为代表的新势力阵营的实力增长的要更快一些。   自俞仁带人投奔许心素以来,这两个阵营的矛盾便没有停止过。俞仁不由的暗自佩服曲敬的细心。   听了黄吉安的解释,俞仁赶紧把俩人让进屋,并向他们说明了自己要去一趟平户的事情,还把李莹写来的信拿给他们看。   “我想带吉安与我一道同行,不知吉安是否得空?”   黄吉安想了想。“我心里实是愿意随相公去的,只是此事还要向许大当家说明清楚才行。我想许大当家定不会置李大小姐的事情于不顾,必会有所安排的,俞相公尽管放心好了。”   俞仁知道黄吉安说的有理,只好耐着性子等。   一直到天将晚了,许心素的船才回来。俞仁忙亲到码头去接。许心素见俞仁这么急着给自己传信,必有大事,于是不等到家,便向他问道,“贤侄突然回岛,还这么急着给我传话,可是有什么急事发生?”   俞仁于是便拿出李莹派人转送来的那封信给许心素看。   许心素看着信,眉头越皱越深。   他当然明白俞仁的意思,不用讲,他是要去救李莹的。可是,平户城可是他李家的势力范围。平户离此又极远,自己不太可能带上全部的船队前去。就算真带上全部的船队,想要攻下平户城只怕也不容易。何况这个结果必不是李莹所想要看到的,自然也不是俞仁想看到的。   但是如果不管,许心素又觉得内心难安。如果这仅仅是李莹的事情,他完全可以不管。但是牵连进俞仁,他就不能不管了。他许心素所以能被朝廷授以游击将军之职,摇身一变,从一个半盗半商的人变成一个有着朝廷册封的将军;还在东南海上把自己的生意扩大了好几倍,说到底,这第一功臣便是俞仁。这一点许心素的心里是十分清楚的。   在感恩的心理推动下,虽然明知此行极为艰难,许心素还是决定要帮俞仁。   “贤侄作何打算?”许心素没有马上发表意见。   “我打算带上吉安与时斌,然后挑十几个精明的手下,带上一船货,以贬货为由去。至于到了平户后,怎么救莹儿,那就要见机行事了。”俞仁也不隐瞒,把自己心中的计划全盘托出。   许心素摇了摇头。“这不行。我大哥这个人,我很了解,他既然不想再让你跟莹儿这丫头见面,必然会派人多加留心每一个从大明来的商船。你要想扮作大明客商混进平户城,只怕很快便会被他们发现。”   “那怎么办?总不能硬打过去吧!”俞仁也急了。   “这倒不必。我想起来了。当年我随大哥到平户时,曾在鹿岛结识了一位当地的朋友。此事大哥并不知道。我们可以先乘船到鹿岛,再由我的这位朋友出面,把咱们扮作是从鹿岛来的日本客商。   如此,大哥的手下便会对我们放松警惕,我们要救莹侄女也容易些。”   俞仁听了许心素的主意,自然欢喜,于是便同意按他的意思办。   次日一早,许心素安排了两条大海船,装了满满两船松江棉布和一些生丝、陶瓷之类,起航向东洋进发。   因为不敢直达平户,他们的船稍稍的绕了一个弯。海船先在鹿岛的小海港里停靠下来。   俞仁与同来的黄吉安、时斌都没有下船,只有许心素带着几名随从下船去找他的那位朋友去了。   到的午后,许心素便回来了,并将他的这位朋友引荐给俞仁几人认识。   许心素的这位朋友名叫石原久次,原在鹿岛城里的官衙做个下等小吏。这石原自小便读了许多的书,又对中国文化十分仰慕。于是,他便渐渐的在心中生起了一个念头,想在平生去一趟中国,看看这堂堂的华夏帝国倒底是个什么样子。   可是,他只是个小吏,家中又一向贫寒。想要去中国,却无钱付船资。于是那一次,他乘许心素的船队到鹿岛来贬货的机会,悄悄溜上了船。结果还是被许心素的手下发现了。   许心素在询问清石原的情况后,不但没有打他,还把他留在了船上,答应带他去大明,然后下次来日本时,再把他带回来。   结果,这个石原久次便借着许心素的船,到大明好好的玩了两年多。然后,又搭许心素的便船回了日本。许心素还送了他不少的银子。   这石原家祖上原是制陶的工匠,因此,他在大明时期到江西一带重点拜访了那儿的一些比较有名的制陶场,向陶工们学习先进的大明制陶技术。回国后,他便在鹿岛开了家制陶的作坊。   由于日本制陶技术相对于大明要落后不少,石原久次回到家乡创办的这家陶场倒也生意兴盛。   过了仅仅半年,他便把许心素资助他的银子全数归还了。两人从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几人坐在许心素的船舱里,一面喝着日本的清酒,一面聊着天。石原听了许心素转述的俞仁与李莹的事情后,便自告奋勇的提出要为营救李莹出一分力。   许心素于是便把自己的,由他牵头将大家改扮成一个贬陶商队的计划说了出来。   “没问题。正好我家本在平户就有两间铺子。每月我们也都要向那儿送不少货。你们与我同去本就不成问题。只是,要是大家一起去,就显的有些太大排场了。”石原倒是答应的很干脆。   “那你家一般每次派人送货是几个人?”许心素问。   “四五个人吧!这一次咱们可以多两个人,可以安排六个人,加我一共七个。如果你们有人会驾马车的,就还可以多加三个人。”   “我会骑马,行吗?”俞仁道。   “那不行,骑马与驾车是两回事。”石原道。   “我会驾车。”黄吉安与时斌同时道。   许心素一拍腿。“好,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咱们派八个人,随石原老弟去平户。至于货和马车一类的东西,都还是用你们石原家的为好。我这船上的货便暂时放这儿吧!我留下几个人,就在鹿岛一带慢慢卖好了,也不急着要马上卖完。”   第二天一早,鹿岛的石原陶场驶出了三辆大车,车上都装了满满的新出窑的陶器。许心素与俞仁两人扮作负责押送陶货的监工。而黄吉安与时斌则扮作两名车夫,为了进城里不被熟人认出来,几个人都做了简单的改扮,俞仁与许心素还各带上了一顶大帽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青楼异人   一路上,大家为防暴露行踪,相互之间也一直很少说话。就这样赶了三天的路,终于进了平户城。   果然,他们的这个队伍一点也没有引起平户城中李家人的注意,甚至进城时连例行的检查也没有做,便很顺利的到达了石原在平户的陶铺。   石原家的陶铺座落在西城,这儿居住的几乎都是本地的原住民,很少有汉人。石原陶铺在这一带算是比较好的房子,足足有三间铺子,后面也有一个不小的院子。里面堆满了各式的陶器。大家帮着石原把车上的陶器卸到院子里,便与石原进屋子商议营救李莹的事情。   “现在李小姐是什么情况我们大家都不清楚,你们最好先在我这儿等着。我先派两个人去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关于李小姐的情况。等摸清了情况,我们再商议怎么下手救人。”石原道。   这个石原由于曾在大明生活过两年多,汉语倒也说的还算流利。   “你打算明天怎么安排人打探消息?这事可要小心,万不可被李家人有所警觉。”许心素问。   “这事我想过了。明天便由我亲自出马。我早年时曾学人家做过几天的算命先生,我便扮成个算命的铁嘴先到城里转几圈,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线索。”   “我跟你一起去!”俞仁急着道。   “只怕不行!”许心素阻止道。“你的样子估计李家上下已经没有人不认识了,只要你一出现在东城,一定马上便会被人认了来。”   “可是,如果我不同去,石原先生又怎么能发现线索呢?他又不认识莹儿,就算是与她们当面而过,他也不一定知道啊!”   许心素低头不语。他知道,俞仁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在他心里,是把俞仁的安全考虑在第一位的,而俞仁却把救出李莹放在第一位。为此,他不惜冒险。   “我有办法。保证既可以让俞小相公能与我同行,还可不被别人认出来?”   “什么办法?”几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这个,你们就别管了。保证让人认不出俞小相公便是。”   当晚,石原带着俞仁来到平户西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俞仁这才知道,原来平户的西城也有好几条街的繁华不下于东城,只是这样的街巷较城东相对要少的多。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俞仁发现这条街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格外的热闹。仔细一看,原来这条街上两边多是青楼酒馆,难怪这样热闹。   石原领着俞仁来到一家看上去门头并不太大的院子。石原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穿着东洋和服的小丫头开了门。   “您来啦?姑娘这几天正念叨着,说石原君您好久没来了呢?”小丫头说的是东洋话,还好俞仁自上次到平户后,为防备以后有用,空时曾跟许倩这丫头学过些日语,虽然不怎么太会讲,但一般的日常对话他还是可以听的懂的。   “你们姑娘今夜没有客人吗?”   “本来是有的,姑娘这几天身体上不大舒服,便推掉了。”小丫头一面在前面领路,一面道。   “姑娘,石原君来了。”   里屋的门应声而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二十上下的女人。这女人长的十分艳丽,脸上淡摸红妆,头上两鬓的头发微有些乱,脸色也不是很好,果然带着几分的病容。   石原见了这女人,忙快步迎了上去。“京子!”   京子见到石原,眼中泛起泪光,但是却没有再向前走,反而一转身进屋去了。   石原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然后轻轻关上了房门。闹的俞仁站在一旁十分尴尬。他不明白,这个石原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样一个地方,而且从他们两的神态来看,他们应该是老相好了。   这个叫京子的女人显然是个歌妓。最可气的是石原在这样的时候,居然抛下正事,而带自己来逛窑子。但是俞仁倒底是冷静的人,他虽然心里生气,却并没有发怒。   一旁的小丫头正要领俞仁去旁边的房间用茶,便见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扭动着腰枝走了过来。一面还夸张的叫着,“呀!这么俊的小公子光临,真是莫大的荣幸啊!   美今,你这丫头怎么可以这样怠慢客人,还不快带客人进屋献茶。”   这人显然是这院子里的妈妈。俞仁虽然到大明后,从来没有进过青楼,可是这样的情景在从前的电视上,也是常见的。   那妈妈一面说,一面将俞仁领进屋里。   “小相公是来听曲的,还是要找姑娘陪酒?”那妈妈热情的道。   俞仁虽然听懂了这妈妈的话,却苦于日语说的实在太差,想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出一句,“我、我是,石原君的朋友,是陪他来的。”   那妈妈听这话,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僵。只“噢!”了一声,便起身走了。   原来,这石原久次与这位京子姑娘自三年前相遇,便相互爱慕。当时,石原便想给京子赎身,可是她妈妈却开出了五千两的天价,令得石原不得不暂时打消了给京子赎身的念头。   可是,两人自相识,石原便常常来这儿。起初的时候他妈妈也还喜欢,反正她是开门做生意的,有客人上门,她自然高兴。但是这种地方实在是消金窟,不到半年,石原便在这儿花去了两千多两,这可是他家一两年的收入。   石原夫人听说了此事后,亲自从鹿岛赶到平户,把石原给拉了回去。由于石原这位原配夫人乃是他早年贫贱之时相识,石原对他夫人倒很尊重,也还有些怕她。自从被夫人拉走以后,石原便很少再来平户了。   而此后的京子也开始时常以身份不适为由,开始经常不接客。她妈妈明知是因为石原的原故,却也一丝没有办法。   现在听到俞仁说自己是石原的朋友,这妈妈便站起了身子,转身去了别处,再也不管他了。   俞仁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便见石原从隔壁走了过来。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俞仁客套的说了一句,其实心里却在暗暗奇怪,不知这石原带自己来这儿会她的老相好,有什么目的。这似乎跟自己明天随他出门打探李莹的消息,没有什么联系。   “小相公一定在心里埋怨我了吧!”   “不敢!”俞仁道。   石原笑起来,“没关系。埋怨也是对的。谁让我没有事先向小相公说清楚呢!其实,我今天带小相公来京子这儿,并不仅仅是因为我想要见她了。而是因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说到这儿,石原从桌上随手拿起小丫头美今送来的茶,轻轻喝了一口。   “别人都只道京子是个歌妓,却很少有人知道,她其实还是有一手绝活:善于给人画妆。”   “这事,原本我也不知道。可是有一次我来京子这儿时,我夫人正好过来查我的行踪。京子便把我画成了另外一副模样,让我夫人从我的身边走过,都没有认出来。”   “真的啊!这么利害?”俞仁大喜。   “利不利害,咱们马上试过不就知道了。我方才已经跟京子说过了,她已经答应给你改妆的事情了。”   说完,石原领着俞仁来到京子的房里。京子郑重的给俞全施了一礼,俞仁忙还了一礼。然后京子才让俞仁在她的梳妆台前坐下来,开始认真的观察起俞仁的脸。   “小相公的相貌实在清俊,如果要扮成一个算命先生的小徒弟,只怕有些不大雅噢!到时候小相公可莫恼我才好。”京子一面端详着俞仁的脸,一面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再会故人   “没关系,嫂子尽管动手。改成什么模样都没关系,只要不被人识了来便好。”   “可是,我还得要剪掉您的一些头发,这也没关系吗?我听说你们大明的读书人向来有说一句话,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那都是迂腐的读书人说的傻话。这头发剪掉了,不久便又长出来了,有什么关系。如果可以救莹儿,莫说只是剪几根头发,便是要我剪下自己的手指,我也在所不惜。”   京子听了这话,心中一阵感动。她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石原,“人家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哪像有些人,做一点事便推三阻四的。”   石原知道京子是在说他,也没有回口。只是催着,“咱们还是快些帮俞小相公把妆改好吧!莫耽误了正事。”   京子听了这话,这才拿起梳妆台上的剪刀动起手来。她先给俞仁改了个发型。俞仁的发型原是跟别人一样,都是整齐的梳在后面,然后带上方巾的。   京子将他的方巾取下,然后又散开头发,用剪刀头将头发剪成了长短不一的散碎模样,这么一弄,俞仁在气质上便马上变了个样子。虽然脸还没变,但让人看着总觉得与原来的俞仁有些不同。   然后,京子又让俞仁在一张小床上躺下来,并且用一块黑布绑住了他的眼睛。   “我现在要给你划脸了。这脸一划好,我保证再也没有人能认出你了。但是我这妆与一般的妆可有些不同,划好以后,小相公便再也不复现在的俊朗模样了。无论用水怎么洗,这些脸上的东西都是去不掉的。以后也再不能恢复了,小相公确定要划吗?”   “划!”俞仁坚定的道。“为了救莹儿,无论把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后悔。”   “好!那我可就动手了。”说完京子便动起手来。   俞仁只觉得脸上一阵热一阵凉。   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京子才缓缓的松了口气。“好了!”然后慢慢解开俞仁眼睛上的黑布。   俞仁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京子递给俞仁一面铜镜。对着铜镜,俞仁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这张脸上鼻头比原来大了许多,一侧还有一个大如米粒的黑痣,右脸下方有一道一寸多长的疤痕。此外,俞仁原本光洁的脸上还长出了许多小疙瘩。眼睛看上去也似乎比原来小了许多。原本浓密的眉毛也变的稀疏了。   俞仁看了半天铜镜里自己的新形象,再也认不出来,但是这情景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时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这张脸时,不也是这样子嘛!现在的感觉就跟那时十分相似,便好像自己又再穿越了一次。   “怎么样?”京子问。   “很好,果然连我自己也认不出来了。”俞仁道。   “可是,你莫忘了。京子说过,你这样子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石原在一旁提醒道。   俞仁对着铜镜中那张陌生又有些丑陋的脸仔细的端详了半天,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回不去就回不去吧!不过是张脸罢了。只要我的心没变,相信莹儿是不会在意的。”   “那好,那你就先去隔壁坐坐。我再给石原君改一下装。”   俞仁在隔壁稍等了一会儿,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便抬起头。就见一个穿着道袍的铁嘴向屋里走来。   “小相公可要算卦。我这卦专测吉凶,可是极准的。”   俞仁有些诧异,突然想起石原来。不由的笑起来。“呀!真没想到,这京子小姐的手艺还真是不一般啊!石原君这样一改扮,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那道人见被俞仁识破,也便坐下来,恢复了原来的声音。“怎么样?这个样子咱们可以放心的出门了吧!”   “放心,绝对放心。就只怕咱们现在回去了,连二叔他们也识不得了。”俞仁笑着说道。   两人于是又回到京子的房里,三个人一面喝茶,一面聊着天。京子对俞仁与李莹的事情似乎很有兴趣,总是不停的问来问去。   正聊着,突然从楼上传来一阵怒吼。“他郑芝龙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他那张小白脸,又惯会溜须拍马。大当家才会对他另脸相看。就凭他,也想娶大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接着,便是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好像是什么瓷杯瓷盏之类的被摔到了地上。   这人的声音很大,虽然京子的房间在楼下,但还是隐约的可以听到。最让俞仁吃惊的是,此人的声音居然有几分熟悉,似乎自己在曾在哪儿听过。再细想此人的话,他显然是李家的人。   俞仁心中暗喜。看来,此人对郑芝龙也很不满。这倒正好,如果自己可以结识此人,倒说不定可以有机会混进李家。到那时,再想救李莹出来,可就容易的多了。   俞仁的心里既然有了这个想法,便向京子问道,“嫂子,这楼上的是什么人啊?怎么这样大声?”   “他呀!他可是咱们惹不起的人物。他是李府江总管的儿子江少爷,也是咱们这儿的常客,一个月中倒有二十九天都是泡在我们这儿的,所以我们妈妈也就随的他闹了。   这是常态,一喝酒便常常这样耍酒疯。咱们也别去管他!”   俞仁心中一动,想起那个当初在大衢山,自己带人攻打陈钱山,故意不驰援的江九郎。俞仁暗暗奇怪,这个江九郎在宁波时被自己吓走以后,便从此没有再听过他的消息。上次自己到平户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怎么突然又在这儿出现了?   不过,回头想想,倒也正常。必竟,这儿是他的家。他在这儿出现,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江九郎,虽然阴险狠毒,但怎么也算是个积极进取的有为青年,怎么会沦落成了这烟花柳巷中的常客!他对李莹也是一片痴情,那也是绝对真的。如今李莹被软禁,他却沦落到这青楼楚馆之中,真真的让人不解。   俞仁奇怪的问,“我听说这江九郎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他爹又是李府的大总管,他怎么这么有空整天的泡在这儿?”   “我听人说,这江少爷从前也是李府的一个总管,前几年随李大小姐一直在大明做买卖,很受大小姐的器重。   不过,后来好像听说他出了事,与李大小姐也闹翻了。一年前他便回来了,只是是被人抬起来的。当时,他的手脚都被人伤的很重。而且下体也被人给割掉了。听说他差一点便死了,正好有位名医路过,看到了他,便救了他一命。   被人送回来以后,虽然伤慢慢养好了,可是却从此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了。自此之后,他便天天泡在青楼里。   因为东城李大老爷管的严,没有青楼,所以他每天都到我们西城这边来。”   “可是,他既然被人割了下体,又还能有什么用呢?”俞仁不解的问。   京子听俞仁问到这个问题,脸上微红起来,“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了。只是听楼里接过他的姐妹们讲,这个江少爷变态的很。自己不能行事,便让接他的姐妹们自己脱光了衣物在床上自己弄,他则在一旁看着。有时候也上前动动手、动动口。   遇到他不高兴的时候,便会在姐妹们的身上又捏又咬。许多接待他的姐妹往往被他咬的身上一块块的青紫。   虽然姐妹们对他极不喜欢,可是却因为他给的银子多,又是李府江总管的少爷,便连妈妈也不敢得罪他。姐妹们只好忍气吞生。”   俞仁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江九郎后来遭了别人的暗算,成了个废人,难怪后来自己再没见到过他作怪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 无爪之狼   听京子的描述,这个江九郎显然已经有些心理变态了。要跟这样的一个人打交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自己要怎样才能借这个江九郎,将自己混进李府呢!俞仁一时也找不出头绪。   算算日子,此时离李莹所说的三月的期限应该只有一个多月了。如果再耽搁些时日,便什么都晚了。   俞仁正在沉思要怎么靠近江九郎,又听到楼上传来一阵的脚步声。只听的妈妈的声音传了过来。   “江少爷要回去了吗?怎么今天不在我们家过夜了?”   “我、我还有事,明天是大、大小姐订婚的大日子。我、我得回去。大小姐的大日子,我怎么能、能不回去!我得回去、得回去……”江九郎一面念叨着,一面跌跌撞撞的往外走。他的长随三狗赶紧跑上来,将他用力扶住。   “少爷您都醉成这个样子了,还回去干嘛?不如就在这儿睡吧!”三狗见少爷醉的不轻,不由的也劝起来。   江九郎却不听三狗的劝解,一面推着他摇摇晃晃的向外走,一面口里还念着,“明天是大小姐的大日子,我得回去、得回……”   待到江九郎出大门去了,俞仁也赶紧悄悄追了出去。他这才知道,自己方才随石原进来的门,并不是这家青楼的大门,而只是一个后门。   出了青楼,俞仁远远的随在江九郎的身后。江九郎显然喝的很醉了,虽然他身边的一个十**岁的长随尽力扶着他。但是两人还是走的东摇西晃的。   此时夜色已深,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街道两旁的灯光也熄了许多,路上的光线很暗。   俞仁借着街上的各种建筑,尽力的隐藏着自己的身子。   走了约有三四条街,看着将要出西城了,街当中突然出现两名大汉拦住了江九郎的去路。   这两人都是身材魁梧。这路原本就不宽,两人往路当中一站,江九郎主仆两便过不去了。   江九郎的长随三狗见有人拦住了去路,便停下了脚步。抬头见这两人似乎面生的很,他也没在意,“麻烦两位让一让。”   两人却不为所动,仍然铁塔似的戳在那儿。其中一个人开口道,“想过去,就从我们这胯下钻过去!我们是从来不会向人让道的。”   三狗一听这话,不由的瞪起了眼。他平日跟江九郎惯了,仗着李府大总管的威名,在这平户城里,哪一个不是对他们主仆客客气气的,哪见过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的。于是二话不说,抬脚就向那人踢过去。“我踹死你个不长眼的东……”   三狗的话没讲完,便“哎呦”一声倒在了地上。江九郎自然也跟着三狗一起往地上摔去。这三狗倒很忠心,虽然摔倒了,但还是尽力让自家少爷摔在自己身上。   江九郎被这一闹,微微张开了眼。“你,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大汉却不说话。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我们老爷可是李府的大总管,你们敢对我们少爷无礼,回头小心我让人揭了你们的皮。”三狗垫在少爷身下,极力的抬起头,向着那两名大汉叫道。   那两名大汉听到这话,向前走了一步,一脚踩在江九郎的肚子上。“这就没错了,我们要打的正是江大总管的儿子。”   这名大汉脚下微一用力,便听到江九郎大叫一声,然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那大汉赶紧收回了脚,生怕被他吐在脚上。口里也跟着骂起来,“妈的,这样的一个废物,真是给他爹丢人。活在这世上也是浪费粮食。”说完,大汉对着正弯着身子尽力呕吐的江九郎重重踹了一脚。   江九郎被这一脚踢的向后翻了个跟头,一下子便趴在了地上。不过,这一来,他的酒也醒了七八分。   他抬头看了看两名大汉。“你,你们是什么人?跟我有什么仇?”   “你也不用问那么多,到了阎王那儿,只问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便清楚了。”说完,两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便要上前。   “少爷快走!”原本仰身躺在地上的三狗突然一把扑了上去,死死的抱住了两名大汉的腿。   江九郎挣扎着站起来,正要回头跑,一名大汉却已挣脱了三狗,向他猛扑过去。   江九郎摇摇晃晃的,拼命要向回跑。可是,他自受伤以后,手脚无力,原本就跑不快,何况现在又喝的这样烂醉。才没跑几步,便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那大汉冲上前,一脚踏在江九郎胸口,恶狠狠的道,“我让你跑,你倒是跑啊!小子儿,就你这副熊样儿,也敢辱骂我们七爷。我们七爷多才多艺,人又长的潇洒,哪一点配不上你们家大小姐。   就你这样的废材,也敢到处散播我们七爷的谣言。真是够胆!好,今儿个,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叫我三声爷爷,我绕你不死。”   江九郎瞪着那大汉,“原来你们是郑芝龙的人。郑芝龙那厮怎么不自己来?”   那大汉看着地上的江九郎不由的笑出声来。“就凭你这副熊样,也配我们七爷亲自出手吗?你也太看的起自己了!”   江九郎闭口不言,眼中却好似要喷出火来了。   那大汉瞪着江九郎“嘿嘿”笑道,“怎么,想打我吗?好啊!那我就放你起来,咱们俩好好的交交手好了!我让你三招。不过,丑话我可说的前头。要是你输了,那你的命可就归我了。   要是你怕死,最好还是乖乖的叫我三声爷爷。这样,我保证绕你一命。怎么样?两条路任你选。”   说完,那大汉果然挪开了原本踏在江九郎胸口的脚。   江九郎一声不吭,爬起来便向那大汉挥拳打去。可是,他的拳招虽然看上去好看,却软棉棉的,没有一点力量。那大汉见此,根本连闪都不闪。   只是口中调侃着,“就你这也是拳吗?嗯,模样倒有点像那么回事,要是用来打个蚂蚁说不定还真能奏效。”   说完,大汉一伸手,便拿住了江九郎的拳头,向后轻轻一推。江九郎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向后倒了下去。   “怎么样?还要不要再来?以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喊我三声爷爷,我便放你一条狗命。你放心,我这人说话向来算数。只要你喊了,我便只割下你的舌头,算是给我们七爷解了气。怎么样?”   江九郎只是瞪着他,却不说话。   那大汉叹了口气,“那好吧!既然你要自己找死,便怨不得我了。”说完,大汉掏出短刀便向江九郎捅过去。   就在这时候,一块碎砖突然从一旁向那大汉飞了过来。   那大汉突然见到这飞来的砖块,忙用短刀将它打落,一面口中低吼着,“谁?”   就见巷子里走出来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此时巷子里光线昏暗,众人也看不清他的样子。两名大汉只是看此人身材修长纤瘦,倒像是个读书人的样子,于是又放下心来。   “方才是你多管老子的闲事吗?”大汉向来人斥道。   来人正是一直尾随在江九郎身后的俞仁,听到这大汉说话无理,也不生气。“天下人管天下事!”俞仁学着电视上江湖人的口气道。   那大汉眉头一皱,“那你可知,管了本大爷的闲事会有什么后果?”   俞仁似是无意般的拦在江九郎的身前,向着那大汉道,“这我可没多想。我只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大家同为汉人。”   “好,那我就告诉你,多管本爷闲事的后果。”那大汉话音未落,手中的短刀便向俞仁直捅过来。 第二百章 痴情九郎   俞仁早有准备,忙侧身让过,回手一掌便切在那大汉的手腕上。那大汉吃痛不过,手中的短刀一下子便掉在了地上。   这一下,可把他吓了一跳。而原本站在一旁旁观的另一名大汉见此,也忙从怀里掏出短刀冲了上来。   俞仁也不与他们多话,一拳挥过去。面前的这名大汉躲避不及,被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在了胸口,便再也受不住,向后直倒了下去,口中也跟着喷出了血。不过,俞仁倒也没想要杀他们,所以这一拳也就没使全力。   另一名大汉见此,再也不敢上前,只是扶着那名被俞仁打倒的同伴,匆匆的跑了。   俞仁也不去管他们,只是回身将倒在地上的江九郎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   江九郎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不由的轻轻叹了一声。方才的那一幕又让他想起自己当初未受伤前的事情。那两名大汉虽然长的魁梧,但是伸手实在一般的很。如果自己没有受伤,又哪里会把他们这种三流角色放在眼里。   要收拾他们,不也跟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一般的容易吗?   江九郎定定的想的出神,反而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俞仁。   二狗此时也跑了过来。见少爷定定的躺在地上出神,以为他是被方才的那一幕给吓坏了。忙把江九郎扶了起来,一面安慰道,“少爷不用怕。他们已经被这位少侠打跑了,再也不敢来了。”   江九郎听到这话,才抬头来看俞仁。“多谢少侠方才出手相助,不知少侠如何称呼?”江九郎向俞仁拱手道。   “我叫李月安。方才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俞仁说完,假意装作要走。   江九郎忙叫住了他。“李少侠,听少侠口声,也是大明人吧!”   俞仁回过身。“是啊!我正是看在大家都是大明人的情份上,才出手救你的啊!要是东洋人打架,我才懒的管呢!”   “李少侠也是来平户做买卖的吗?”江九郎见俞仁扮的这个李月安伸手极强,便有心要拉拢他,于是故意又与他套近乎。   俞仁听了这话,假意叹了口气。“也算是吧!我本不是做买卖的料,只是被同乡怂恿才跟他们一道,从大明收了些书籍想拿到这平户来卖。可没想到偏偏在途中船进了水。我那一舱的书全都进了水。   到了平户,同乡见我一无所得,便安慰我。大家贬完了货,要带我一起回去,还说这船资,由他们给我出。   可是,我出来时,那进货的银子本是跟同族的兄弟们借的。如今赔的雪本无归,哪里还有脸面回去。所以,我便留了下来。打算看看能不能在平户混出点名堂再回乡。”   俞仁临时编了这么个故事,倒也没有引起江九郎的怀疑。   “那少侠现在住在哪家客栈?”   俞仁假作伤感的又叹了口气。“说来也不怕公子笑话,我身上总共不过几钱银子了,哪里还敢住客栈。不过随遇而安,在些荒山野庙里混上一晚罢了。”   江九郎听了这话,却大喜。“如此,少侠不如跟我走吧!我不敢说能使你享受怎样的荣华富贵,但是至少也可混个衣食不愁,每月少不得还可得个一二十两银子。”   俞仁听了这话,装作大喜,忙向江九郎拱手道,“公子如真能给月安找到这样的一份事情,那真的是感激不尽了。”   江九郎见自己轻易的便说动了这个李月安,心中也是高兴,便摆了摆手,“你也不必客气。你对我有恩,我也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再说,我爹仍是李府的大总管,给你觅一份这样的差事,还是很容易的。   何况,凭李少侠这样的伸手,只要肯屈尊降贵,要找一份年俸百八十两的差事,也并不难。”   俞仁赶紧摆手道,“公子还是莫叫我少侠了,还是称我月安吧!”   江九郎也不客气,于是便与俞仁称兄道弟起来。他一点也没有发现,面前的这个人正是自己从前的情敌,那个差点被自己害死,也差点把自己害死的人。   当晚,俞仁便与江九郎回到了江家。这江家虽然只是李府的一个下人家,可是在东城这一带却也要算作是大户了,家中也有一个不小的花园。   由于这几天忙于李莹与郑芝龙订婚的事情,江福祥很少回家。江九郎也因此没人管束,更加的自由了。   俞仁由于初到此地,又担心着这江九郎也不知有没有识破自己的身份,这一夜便睡的很惊醒。   次日一早,俞仁听到窗外的院子里有脚步声,他一下子便惊醒了过来。轻步来的窗边向外偷看,就见江九郎正披头散发的在院子里乱走。一名小丫环手里端着盘洗脸水站在廊下,却也不去叫他。   江九郎一面走,一面口里还不停的在念叨着什么。俞仁极力想听清他口中的话,但是却因为距离太远,根本听不清楚。   这样子等了好一会儿,江九郎终于转到了俞仁窗外。俞仁这一下可听清了江九郎的嘴里在胡嘟囔的是什么了。原来,他一刻不停的在重复的只是一句,“大小姐不喜欢郑芝龙,我要去救大小姐。大小姐不喜欢郑芝龙,我要……”   俞仁心中微微有些感动,没想到这个人渣一般的江九郎,居然也有他可爱的一面。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主意。   江九郎这样子在院子里乱走了约有大半个时辰,这才渐渐的恢复了正常。于是又独自回他的屋里去了。   俞仁故意起来的很迟,辰正才起身。江九郎专门为俞仁安排了一个小丫环伺候。   见俞仁起来了,小丫头赶紧过来伺候。俞仁随便洗漱了一下,便去见江九郎。   两人一起吃了早点,江九郎便带着俞仁出了江家。江九郎暂时给俞仁安排的工作,便是做他的贴身保镖。   这一天,从早上起床,江九郎便显的有些神神叨叨的不太正常。俞仁也不知道他是向来如此,还是仅仅是今天这样。于是悄悄向跟在旁边的长随二狗问:“你们家少爷一向都是这样子吗?”   二狗一时没理解俞仁的话。这小子虽然对江九郎忠心,但也实在有些呆。“什么样子?”   “就是、就是这么神神叨叨的啊!”俞仁还真有些不知要如何表达。   “倒也不见的,大多数的时候,我们少爷都不这样。他一般都是在秦月楼里过夜。特别是这阵子老爷特别忙,时常不回家。因为今天大小姐要与郑少爷订婚,少爷才坚持要回来的。”   俞仁与二狗跟在江九郎身后,落后几步,小声的聊着天。江九郎则径直的来到对街不远的一家茶楼。   一进门,便见茶楼的小二忙迎了上来。   “江少爷今天来的早啊!还是要老地方吗?”   江九郎只点了下头,便匆匆上楼去了。   这家茶楼共有五层,算是这东城最高的建筑了。江九郎来到五楼最靠北的一间独室坐下来。茶博士送上茶便退了出去。   江九郎静静的坐在靠窗的位置,不喝茶、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窗外。   二狗见少爷坐了下来,便向俞仁道,“李少侠在这儿看一会儿,我想起出来时,家里有件事情还没办完。我先回去处理一下,一会儿再来。”   俞仁有些诧异。“你们少爷在这儿喝茶,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便起身走了,你现在回去。他要是一会儿去了别处,需人伺候,怎么处?”   “放心吧!我们少爷到了这儿,不坐上两三个时辰是不会走的,这是老例了。我那事办的也快,保证两个时辰之内一定赶回来。万一少爷有事,就麻烦您老先给我支应一声吧!回头我请您吃饭!”二狗道。   俞仁无耐,只好由他去了。 第二百零一章 招人情歌   江九郎对二狗与俞仁的对话,似乎一丝未觉,仍是定定的望着窗外。   俞仁见他看的出神,便悄悄向前走了几步,探头向外望。这一望不要紧,倒把俞仁看的全身热血沸腾起来。   原来,这个江家住在李府的后面,而这家茶楼也就在李府对面。此窗正对李府后院。从这儿往下望,正好可以看以李府的后花园。   此时李府的后花园中,正有一名女子手握着一卷书坐在一间凉亭里。在她的身旁站着一个小丫环,拿着把团扇正在给她赶蚊虫。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俞仁朝思暮想的李莹,而站在她身后赶蚊虫的丫头是莺儿。   突然看到自己朝思暮想了一年多的佳人,俞仁就感觉自己全身热血上涌,差点失声叫起来。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赶忙压下心中的激动,向着一旁的江九郎道,“我听说李府的大小姐多情能干,又貌美如花。想来应该就是她了吧!”   江九郎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俞仁见江九郎之后便又没了反映,仍只是呆呆的看着下面,便假意轻叹了口气。然后道,“哎!可惜江兄再痴情也是无用了。我听说李老爷已经把他许给了那个叫郑芝龙的小子,不久便要成婚了吧!”   江九郎听到这儿,也跟着叹了口气,“今天便是她们的定婚之期!可是,大小姐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那小子。我知道的!”   虽然他在跟俞仁说话,可是这眼睛却一刻也舍不得离开楼下。   “既然她明明不喜欢这郑芝龙,却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她也不想啊!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如今被父亲关在家里,连大门都出不去,还能有什么办法。”江九郎说着,又轻轻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江兄又这样喜欢她,却为什么不向她表白?”   江九郎露出一个苦笑,“她早已有心上人了。在我的心里,大小姐便如我心中的女神。当初我未受伤时,都不敢跟她讲这话,何况现在已成了废人。我从来也没奢望过,有一天大小姐能爱上我。我唯愿她能够每天多看上我两眼,我这一辈子便算是没白活了。”   “如果江兄不敢向她表白,至少也该想办法,把她救出来。不能让她就这样嫁给那个她不喜欢的人吧?”   江九郎听到这儿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   俞仁发出一声冷笑,“江兄难道就这么点出息?看来,是我李月安瞎了眼,交了你这般懦弱无能的朋友,居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就这样嫁给了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却一点也不作为。   如果她真的就这样被逼嫁给了那个他不喜欢的男人,你觉得你对的起自己的这颗心吗?你还说喜欢她。真正的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处处为她着想,为了她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而无需在意她心中是否有自己。   这才是一个大丈夫该当做的。我知道江兄已经不能人道,但是我认为,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真正的大丈夫,不一定在他能不能人道,而在于他是否做出了一些别人不敢、不能做的事情。便如我朝的三宝太监。   三宝公不能人道,可是他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俞仁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他看到江九郎已经收回了目光,转了过来看着自己。从江九郎的眼中,俞仁看到了一种变化。那一双懦弱而浑浊的眼睛,正在慢慢的清晰起来,仿佛一幅朦胧的远景,正在一步步的被推近。   “多谢李兄的教诲,令得我茅塞顿开。李兄说的不错。我虽然不能跟大小姐在一起,但是却万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样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虚伪小人。”说到这儿,江九郎起身便要下楼。   俞仁吓了一跳。看来这江九郎被自己几句话刺激的有些过了。他还真怕他一时冲动,便直接跑去强闯李府。   “江兄要去哪里?”   “我去找人。我江九郎虽然如今已成了废人一个,但是平户这地方可还有我许多的好友!我去找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一起悄悄把大小姐救来。”   俞仁原本怕这江九郎一时冲动,直接闯进李救人,见他还没冲动到这地步,于是放了心。   “好吧!我就在这儿等着江兄。我也助江兄一臂之力,誓把这位李小姐救出来。”   江九郎向俞仁一拱手。“多谢李兄。”说完,匆匆下楼去了。   俞仁见江九郎下楼去了,便坐到他方才的位置上。从这儿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到李府的后花园。   此时李莹似乎看书看的有些累了。她轻轻放下手里的书伸了个懒腰,与莺儿聊起了天。   此处与李家花园相距太远,两人说话的声音又不大,俞仁根本听不到她们说的是什么。   相思了一年,终于又看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可是却是这样的咫尺天涯,俞仁就觉得胸中一股子激动难平。此时江九郎已走,包间里再无旁人,他也不必再有所掩饰。   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可以再面对面的看李莹一眼。一切的顾虑,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他想要引起李莹的注意,却又没有办法。终于情不自禁的唱起了歌。   “从来没仔细想过,应该把你放在心中哪个地方!   你从来超乎我的想像!   在应该把你好好放在一个地方收藏时候,   你却把我淡忘。   而我在记忆里面苦苦搜寻一点一滴情感希望。   你能够回心转意,   你告诉我人一生一世就这一辈子,而你不愿意为我放弃。   我觉得我应该换种方式与你相遇,   哪怕是今生不能在一起。   我愿意等到来世与你相偎相依,   你会对我投入新的感情。   我会默默的祈祷苍天造物为你用心,   不要让你变了样子!   不管在遥远乡村喧闹都市,我能够一眼就发现你。   任我是三千年的成长,人世间中流浪,   就算我是喀什噶尔的胡杨。   我都会仔仔细细找寻你几个世纪,   在生命轮回中找到你。   我不怕雨打风吹日晒,被大漠风沙伤害,   让心暴露在阳光下对你表白。   我宁愿我的身躯被岁月点点风化,也要让你感觉到我的真爱   …… ……   起初的几句,他还只是小声的唱着,可是到后来,越唱越起劲,感情的投入让他忘记了一切,待到唱到高潮部分时,俞仁已经忘情。   楼下李府花园里的李莹已经被俞仁的歌声引来了注意,可是俞仁却不敢再去看她。因为他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于是只好闭上眼睛,装作一副投入的模样。   待到一首歌唱完,俞仁却仍然沉浸在方才的气氛当中。过了良久,他才渐渐张开了眼。却发现楼下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好几十人。大家都在仰着脖子望着楼上。   俞仁全不在意这些人,也不去管这些人站在这儿是干嘛!他迅速的扫了一眼李府后院的凉亭,接着心头涌起一阵失望。李莹已经走了,只有莺儿还在那儿,正与一名小丫环不知在说着什么。   俞仁失望的慢慢又跌坐了回去。就在他失望的时候,包间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俞仁以为是茶博士进来补茶,只随口说了一句,“江少爷出去了,茶就不用补了。”   却听到门口一个怯生生的女声道,“我,可以请先生再唱一遍方才的那首歌吗?”   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她讲的虽然是汉语,可是却极生硬,显然并不熟练。 第二百零二章 对面不识   俞仁抬起头,就见门口正站着四五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其中一个与京子长的极像,只是年岁小了不少。   见只是一群小女孩,俞仁顿时失了兴趣。此时他哪里还有心思应付她们啊!于是向外挥了挥手。“我现在没空,等有空时,再说吧!你们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这几个女孩倒很听话,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又退了出去,还轻轻将门掩上了。   俞仁又转头去看楼下。此时李府的后院中再看不到一个人影,便连莺儿和那个小丫头也不见了。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那是一种被人突然掏空了心的感觉,没有苦涩也没有痛苦,只是心里空落落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俞仁呆呆的望着楼下出神的时候,包间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了。   “我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的吗?”俞仁的声音微微有些恼。   “不好意思,我、我家小姐说方才听了先生的歌,十分的仰慕,很想请先生过府一叙。”   俞仁忙抬起头,却是一名小丫环模样的人站在门口,并不是方才的那几个歌妓模样的小姑娘。   俞仁心头一热,轻声问道,“你家小姐是谁?”   “我家小姐姓李,仍是李老爷的独生爱女。”小丫头回道。   俞仁尽力的克制着心中的激动,慢慢的说了一句,“好吧!你且带路。”   在小丫头的引导下,俞仁终于进了李府。他们是从李府后院的一个小侧门进去的。   这儿虽是后门,可是还是有八名守卫。这些人见到俞仁跟在小丫头后面,也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放过去了。   俞仁小心的低着头,装作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跟在小丫头身后。   小丫头一直把俞仁引进后院的一个独立小院。   这时,莺儿从里面走出来。见到俞仁,莺儿的表情平常,显然她也已经认不出俞仁来了。   “先生请随我来。”莺儿说着,又把俞仁引入正厅。   李莹此时正坐在正厅喝茶。   “这位李先生便是方向唱歌的人。”莺儿介绍道。   李莹听了,忙站起身,给俞仁让坐。   “我方才在后院听到李先生在茶楼里唱的那首歌,很是与众不同。我方才因为相距的远,没能听的清楚,不知可否请李先生再为我唱一遍?”   看着李莹的反映,俞仁知道她也没有认出自己。这一下,俞仁是既放心,又不免有几分失望。听到李莹说想让自己再唱一遍,俞仁没有拒绝。   于是,俞仁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便轻轻唱了起来。   由于俞仁自改装之后便刻意的改变了声音,虽然起初还有些不太适应,但是到现在他已经基本练的差不多了。这是俞仁的一项业余本领,他在穿越以前喜欢看相声小品,对于洛桑、阳光模仿赵本山、马秀等人的声音的节目很喜欢,时常私下里也学上几句。   于是,不知不觉中,俞仁也开始能讲两三种声音了。起初,他只是为了好玩,后来也偶尔拿来跟朋友开玩笑,没想到这回却派上了大用。   放下茶杯,俞仁轻轻唱了起来。“从来没仔细想过,应该把你放在心中……”   为了尽量的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俞仁唱歌时,始终都是低着头。   李莹听的极认真,似乎是要从他的歌声中找出些什么。俞仁记得,自己从前与李莹在一起时,也曾给他唱过几首现代流行歌曲。但是这首却从来没有唱过。   待一首唱完,李莹仍呆呆坐在那儿。她有一种直觉,似乎面前的这位其貌不扬的李先生,正是他所最思念的人。可是,这张脸又明明不是。   李莹从俞仁进门的那一刻起,便暗中将他这张脸打量了无数遍。可是却始终找不出一丝破绽。   这时听俞仁唱完,李莹也忍不住情不自禁的唱起来。   “这次是我真的决定离开,远离那些许久不懂的悲哀……”   这一首“归去来”也是当初俞仁教李莹唱的。   这首歌用李莹动听的声音唱出来,比之原唱却还要感人。李莹唱的也很投入,待一首唱完,脸上的伤感表情却仍然不见退去。   “先生可曾听过我方才唱的这首歌?”   俞仁故作不知的摇了摇头。   李莹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她向莺儿道,“莺儿帮我到厨房传一桌酒菜,这眼见着便到中午了,李先生想来也一定饿了。咱们一边吃饭一边聊。”   李莹说完,又向正站在旁边擦桌子的一名不起眼的小丫环道,“小美,你去跟老爷说,就说我吃过饭一定过去,让他不必再派人来催了。”   那丫环答应一声,低头走了。   待到这丫环走后,李莹又向俞仁道,“李先生方才唱的这道歌可是先生自作的吗?”   俞仁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从前在国内时,跟一位朋友学的。”   李莹听到这儿,脸上再次闪出异彩。忙急切的低声问,“你这位朋友可是姓俞?”   俞仁正要回答,突然听到身后的屏风传出一声轻响。俞仁心中一动,忙又把正想吐露的真相给生生的吞了回去,“我也不知这人姓什么,我只是有一次偶然在茶楼里喝茶时,听到他跟几个朋友一起喝茶时唱的。   我也是因为听着这歌与众不同,便记住了。方才不过是闲来无事,于是随口唱了了出来。”   李莹听俞仁说这话时,眼睛不停的往屏风后面瞄,便知道他也发现了屏风后面有人。于是故作不小心打翻了茶水,然后一面又与俞仁闲聊些不相关的话题,一面却用手沾着茶水在桌上写起了字。   “先生可是俞郎派来救我的?”李莹每写几个字,便用手指摸掉,然后接着写。   “是”俞仁简单的写了一个字。   “俞郎跟许二叔可都来了?”   “都来了。”   “你劝他们速速回国,不必以我为念。”   “我现在被爹困在家中,想要脱困虽然不易,但还是有机会的,只是无船不得回国。我爹的心思我很清楚,他正是要借这次的机会,把许二叔和你引到平户来,好对你们下手。先生不如先回去,将你们的联络方式留下。待我寻着机会脱身后再去找你们。”   俞仁默默点头。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俞仁便借口还有事情,要告辞了。李莹装作极力挽留的样子,俞仁却仍然坚持要走。于是,李莹将俞仁送到院子门口,又让莺儿拿了五十两银子送给他。   俞仁装作欢天喜地的走了。   出了李府,俞仁又看到那一群歌妓模样的小姑娘。大家见俞仁出来了,便又都涌了过来。   “先生、先生,您方才唱的那首曲子,能不能教我啊?”模样长的跟京子有**分像的小姑娘当先道。   俞仁正要拒绝,却突然看到李府外的小巷里人影一闪,似乎有人正要盯他的哨。俞仁于是心中一动。   “当然可以啊!只是我居无定所,要教你们曲子,可也得有个地方才好。”   “去我家,去我家!”几个姑娘争着道。   最后,有一个身材最小的姑娘站了出来。“还是去我家吧!我家没人管。我姐姐这阵子跟萧员外去京都了,家里只我一个人。”   大家听了她的话,便都点头答应了下来。   俞仁于是便被一这群小姑娘们拥出东城,又到了西城。   这小姑娘名叫广美,她们家也住在那一条满是青楼楚馆的红灯区。只是她家的院子很小,位于这条街的尽头。她姐姐是一位身份自由的妓女,并无卖身契约的约束。   几人将俞仁拥进广美家的小院,忙着给他沏茶。俞仁又哪里有心思跟她们胡闹,不过是为了暂时躲避门外李家的跟踪者。 第二百零三章 借故脱身   可是,既然要装,也就不能不装的像样一些。于是,俞仁让她们帮自己拿来笔墨,在纸上先把歌词写下来,然后又一遍遍的唱给她们听。虽然这些小姑娘都是本地人,可是却因为平户城里有钱的多数都是汉人,她们的客人也自然多数都是汉人。   这也令得她们从小便学会了汉语,虽然不能说有多精通,用于一般的交流却是没问题的。   俞仁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把她们教会,然后俞仁又教了她们两首新歌。这两首新歌俞仁教的就没那么仔细了。他只是让一名小歌妓在他唱的时候把曲子记下来,然后自己又写下词,便重点让她们自己练习了。   这些歌妓别看身份低,可是对这些词曲一类的东西还真是十分的精通。在这一点上,他们估计跟大明的歌妓也是差不多的。在这个时代里,男人所以喜欢到青楼去,并非都是为了发泄情欲。更多的是为了寻找一种共同语言。   大明的社会风气直到最近几十年王明阳的心学大量传播,才发生了一些比较大的变化,在此前,女人们向来都是少读书甚至不读书的,无论她们家有多富贵,她们在家中有多得宠。   可是妓女们却不同,她们从小便迫于环境,为了将来能够取乐客人,不得不学习各种琴棋书画的技艺。因此,妓女们的文化修养往往比一般的妇人,甚至大家闺秀都还要高的多。   于是那些读过书的男人们,在家中与老婆没有共同语言的时候,便自然的去青楼里找他们的知音了。   而这些青楼的妓女之间,为了能够压倒别人,以争得更多的客人,赚到更多的钱,也都是自小便发奋努力。这便如我们现代社会的孩子们,父母为了不让他们将来落在别人家的孩子后面,便拼命的给他们加压,报各种各样的培训班,以期将来可以出人头地。   这种心态与读书人又恰恰不谋而合,只是他们是为“修得文武艺,售于帝王家”。取乐的对象虽然不同,可是这种心态与经历却很相似,于是这两类人便更加的容易产生共鸣。   这些小歌妓自小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对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成就,也是很下了一翻功夫的,特别是歌、琴两项。这几首现代流行歌在这些歌妓的口中唱出来,很快便超越了当初俞仁唱的效果,甚至比他从前所听的原唱都还要好的多。   而在这些歌妓当中,唱的最好的便是那个长的跟京子有**分相似的小姑娘。   俞仁于是问她,“你叫什么名字?跟秦月楼的京子小姐是什么关系?”   小姑娘突然听到俞仁问她,倒并没有慌张。可以看的出来,在这一群小姑娘当中,她的胆子最大,隐隐的似乎也是这一群小歌妓的头。   “我叫琼子。京子是我姐姐。”小姑娘见俞仁居然主动的单独找她讲话,兴奋的脸上通红。   俞仁听说她是京子的妹妹,便放心了不少。于是乘别人练习的时候,把她拉到一旁,向她悄声道,“你们这儿有后门吗?”   “有啊!广美家的后门通着另外一条巷子,不过,那条巷子有些窄,我们一般都很少走。”   俞仁点头,“你现在去给我看看,大门口一直跟着咱们到这儿的那个人还在不在。不过千万不要让他发现。”   琼子听到俞仁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心中更加的开心。“有坏人要为难先生吗?”小姑娘悄声问。“要不要我找几个姐妹把他打跑。先生不用担心,这条街上都是我们的人,他要是还手,保证会死的很惨!”   小姑娘的脸上带着几分使坏后的得意。   俞仁摇了摇头,“不。千万不要。我并不是要打他,而是要脱身,不能让他跟上我。这便足够了。”   琼子一副恍然的样子点点头。“噢!我知道了。”   说完,琼子悄悄去外间查看。不一会儿回来报告俞仁。“先生说的那人果然还在。我记得他好像是从李府那儿便一直跟着咱们的,到现在还没有走。”   俞仁点头,“好,我现在要从后门出去。你就跟你的这些朋友们装作我还时的样子,该干嘛干嘛!”   小姑娘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于是,俞仁便悄悄的从广美家的后门溜了出来。他显的十分小心,出门前还特意的换了一副打扮,把一件歌妓的和服披在了身上。相信就算是有人在此盯梢也不见得会想到是他。   俞仁十分小心的出了小巷,见四下无人,便赶紧往石原家里赶。   由于此时天色已暗,虽然俞仁是男扮女装,倒也没有人注意。   来到石原家。许心素几人都在院里。众人见他突然回来,倒是十分意外。   “俞小相公独自去追那江少爷,可有什么收获?”石原此时也已回来了,见到俞仁,第一个问道。   俞仁匆匆的喝了口茶,便将自己从昨晚到现在的经历跟大家详细的说了一遍。   众人听说他已经见到了李莹,都放心了不少。   “大小姐可认出了你?”时斌急切的问。   俞仁笑起来,“你们方才见到我的第一眼有没有认了来?”   众人都摇头。   “这位京子小姐的手艺还真是不同凡响,虽然石原君事先已经跟我们讲了你改装后的样子,但是真看见了,还是不太敢认呢!”黄吉安道。“眼下小相公见到了李小姐,接下来怎么打算?”   俞仁叹了口气,“这真是一件难事。听莹儿的口气,她爹显然也早猜到我们会来平户救她出去。所以也一定早早的布下了陷阱,只等我们去跳了。她让咱们先回去,只留下几个人在此接应便好。关键的是,要有船。”   众人相互对望一眼。黄吉安首先道,“看来,李大当家的是要借此机会,将我们大当家与小相公一起抓住。如此,我们苦心开创的东南局面和地盘便都落入他李旦的手中了。真可以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众人都不说话。他们自然都清楚,要是许心素与俞仁同时落到李旦的手中,会是什么后果。这两人可是许家的灵魂人物,如果一下子都成了李家的俘虏,那许家也就自然的要向李家俯首称臣了。   暗地里,大家都暗骂李旦是老奸巨滑,只是碍于俞仁的面子,没有骂出声来。   “依我看,李小姐说的不错。大当家与俞小相公应该乘李家还没发现前,赶紧回去。至于接应李小姐的事情便交给我跟时兄弟好了。   有石原君的帮忙,应该不会出岔子的。”   许心素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大哥既然对我们来救人的事情早有预料,必然也会做出周详的部署。咱们要救出莹侄女的难度也大大增加了,此时我如果跟俞贤侄一起回了国内,这事便更难办成。不如,让俞贤侄回去,我在这儿主持大局。”   俞仁赶紧摇头反对。“这绝对不行。我不看着莹儿被救出来,是不会回去的。但二叔也确实没必要留在此处与我们一起冒险。这儿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好了!黄吉安,你马上护送二爷回鹿岛,然后回国。只要留下两条船给我们做接应便可以了。”   “这可不行。我走了,你留在此处会更危险。再说了,平户你又不熟。”许心素仍然反对。   “放心吧!我已经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莫说李大当家,便是我自己都不认识了,又能有多大危险。京子小姐说,我这次的改头换面是不能再改回来的,自然也就不怕别人识破。   对平户不熟也没关系啊!不是还有石原君嘛!有他帮忙,相信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许心素还想再说,俞仁已坚定的向黄吉安道,“此事就这样定了。二爷的安全便全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给我把二爷平安送回国去。二爷少了一根汗毛,我唯你是问。”   黄吉安躬身领命。“属下明白。我们明天就回鹿岛,仍借石原家的名义走,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俞仁点头,又与众人讨论了一阵,便匆匆出了西城,往江家赶去。 第二百零四章 釜底抽薪   回到江家一问,才知道江九郎还没回来。俞仁也不着急,他知道今天是李莹订婚的日子,猜测这江九郎可能是去喝酒去了。   果然,到了深夜亥正时分,江九郎回来了。看他的样子,似乎比昨晚喝的还要更多些。   二狗与两个小丫环把江九郎扶到他房里。俞仁一直跟在身边,看着江九郎醉成这个样子,他也实在没招了。本想问问他今天说的,召集朋友下手救人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可是看他这个样子,俞仁只能摇头走了。   次日一早,俞仁便早早的起了床,他先来到江九郎的房外,问外间伺候的小丫环,“你们少爷醒了没有啊?”   “只怕还早吧!少爷昨晚喝的那样多,不睡到巳正只怕也不会起床。”   俞仁听了这话,失望的正要转身离去,突然看到房门打来,江九郎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俞仁的双肩。他光着脚,一身的睡衣还没有换,显然是才从床上爬起来的。   “李兄,你还没走啊!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这一回,我可就全靠你了。”   俞仁扶住江九郎,问,“怎么回事?”   江九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丫环,“你先出去吧!我这儿不用你伺候了。我不叫你,你只在外面远远的给我看着院子便好。任何人未经我的许可,都不要放他们进院子来。”   那小丫环答应着,转身去了。   江九郎将俞仁请到房里,赶紧把房门关上。   “到底怎么回事?”俞仁问。   “一言难尽啊!”江九郎说着,又轻轻叹了口气。   “我昨天听了你的话后,便赶紧去找那些从前的死党。这些人见到我,一个个都很客气。可是当听到我提出的,要请他们帮忙,把大小姐从家里救出来的事情时,便都一个个吓的变了脸色,忙找着各种借口推托了。   还生死兄弟呢!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江九郎说到这儿,突然一下跪在了俞仁的面前,“李兄,我这下就全靠你了。”   俞仁假作为难的道,“没有别人的帮忙,就光靠你我二人之力,只怕难以成事吧!”   “不会不会!此事我已想好了。只要李兄愿意帮忙,我便想个办法将那郑芝龙诱出来,然后你给他来个突然袭击。这个郑芝龙,我很清楚,他的伸手虽然也不算差,但是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咱们只要杀掉了这个郑芝龙,那老爷就是再想强迫大小姐嫁给他,也是没有办法了。这招叫做釜底抽薪,怎么样?”   俞仁低头沉思片刻。“好是好。只怕做起来不那么容易吧!这郑芝龙显然对你是有戒心的,你要是请他去什么地方,他未必便会去。就算去了,也必会带上许多人,咱们又如何下手?”   “这个,我早想过了。我不会以我自己的名义去请他的。我知道,这个郑芝龙在平户有一个相好,是个日本小吏的女儿。此事很是隐秘,知道的没有几个人。我曾把这事告诉我爹,让他告诉老爷,让老爷派人去查。可是我爹回来给我的答复却是,老爷派人查了,那个女人跟郑芝龙只是认识,并无深交,更没有什么奸情。   但是我曾亲眼看到郑芝龙与这个女人悄悄私会。这郑芝龙与这个女人的关系十分私秘,便是他的那几个把兄弟也没一个人知道。所以,我打算派人以这个女人的名义约郑芝龙出来。我想郑芝龙必然会来,而且也不会带任何手下。”   俞仁听了江九郎的这翻话,才轻轻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帮你一次。只是,咱们杀了这郑芝龙以后,怎么办?他手下的那些兄弟和他另外六个结义的哥哥能放过咱们吗?”   “这个,你放心好了。只要郑芝龙一死,他们这伙人便不会再得到老爷的支持。只要没有老爷的支持,就凭他们这几个乌合之众,我江九郎还没放在眼里。”   俞仁没再反对。两人又商议了些事情的细节,便各自分头行事去了。   当晚,正在李府跟着李家的总管们学着打理李家事务的郑芝龙,突然接到一封信。   郑芝龙并没在意,可是打开看了以后,立时脸色就变了。只向两位总管匆匆说了一句,“我突然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一下,两位自便吧!”   那两名总管知他如今已是李家的准女婿,自然不敢多问他的事情。   郑芝龙出到外面,便忙问那名送信进来的李府的下人。“这封信是什么人送来的?”   “是一个小乞丐送来的。”   “人呢?”   “送完信便走了。”   郑芝龙赶紧赶到门外,却哪里还有什么乞丐的影子。   送芝龙拿着信找了处无人的方,将信又仔细的看了一遍。见上面果然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的字迹,于是放下心来。虽然信上所写隐隐有要挟的意思,但是郑芝龙太了解这个女人了。只要自己三言两语一哄,保证又能让她对自己言听计从、死心踏地。   郑芝龙满怀信心的出了平户城,来到城外三里的三真寺。这是一座位置比较偏僻的寺庙。寺庙规模不大,香客也不多。郑芝龙自从发现此地以后,便一直与这个日本女人在此约会。   这个女人名叫西岛丽子,两人是一年前在此上香时相遇的,自此两人便一见钟情,不能自拔。   可是两个月前,当郑芝龙得知李旦看中了他,有意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时。郑芝龙毅然决然的与这个西岛丽子断了关系。可是这之后,由于西岛丽子的纠缠,两人又见了两次面。   由于郑芝龙害怕她把与自己的关系公开,不得不哄着她。而这个西岛小姐也十分的好骗,每次郑芝龙的话,她都会相信。她一直坚信,郑芝龙在娶了李家小姐后,便会来娶她为妾。   她也并没有太高的奢望,只要郑芝龙能够收她做个妾室便可以了。   这一次,郑芝龙相信,自己仍然可以轻松的解决问题。他十分自信的走进三真寺。   在这儿,郑芝龙拥有一间独立的禅室。这是他以每月五两银子的香火钱买来的。走进寺内,郑芝龙便直奔他那间位于寺后的禅室。   禅室的门是关着的。郑芝龙在门上轻敲了两下。大门应声而开。果然,西岛小姐已经在此等候他了。   郑芝龙闪身进了门,随手便把房门又关上了。   他正要使出自己的温柔招术,准备把西岛小姐先搂在怀里温存一阵,以便安抚她的不满。可是却从旁突然伸出一把利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郑芝龙突然遭此暗算,不由的大大吃了一惊。但是他仍然强作镇定的道,“是哪位兄弟跟小弟开这样的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郑芝龙,今天爷们就让你知道知道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结果。就凭你,也配娶我们家小姐。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就你长的这副模样,配的上我们家小姐吗?”   郑芝龙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已识出这个说话的人正是李府江大总管的儿子,江九郎。对于这个江九郎,他早就知道此人对他不满了。不过,他也知道江九郎如今早已是废人一个,倒也没把他放在心上。   虽然江九郎一直在外四处散播关于他的谣言,但是他知道李旦不会相信,也便随他去了。必竟,他爹是李府现任的大总管,他暂时还不能得罪他。至于前几天的街头截杀行动,其他也完全不是他安排的。而是他手下的那两名卤莽汉子自作主张的结果。事后,他们害怕事情失败被责骂,并没有告诉郑芝龙。   郑芝龙听到是江九郎的声音,反而放心了许多。他相信江九郎不会杀自己。必竟,自己现在身份已经得到了李旦的认可,他相信江福祥父子就算是对自己再不满意,也断不会冒着被李旦责罚的危险来杀掉自己的。   于是,郑芝龙道,“原来是江兄弟啊!一定是有人故意挑拨咱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咱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江兄弟万万不可轻信他人的话啊!我郑芝龙敢对天发誓,可从来没做过对不起江兄你的事情啊!”   江九郎冷笑一声,“这话你还敢说。你说从来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那前天晚上在西城要杀我的两个人是谁派的?” 第二百零五章 古庙绑架   郑芝龙听到这话,赶紧摇头。“那绝对不兄弟派的啊!我敢对天发誓,如果此事是我郑芝龙指使,就让天上掉砖块,把我给砸死。”   江九郎冷笑着,“郑芝龙,你以为我是那傻丫头吗?你这人起誓便跟放屁一般的容易,信你,还不如相信母猪可以上树。”   郑芝龙见自己的这一招不起效,便又忙道,“我知道江兄你喜欢李小姐。可是你现在已是这样子了,想让李小姐嫁给你,也不太可能。不如咱们做个交易。只要你放过我这一回,等我将来完全掌握了李家,便分一半的家产给你。怎么样?”   江九郎对郑芝龙嗤之以鼻。“你也太小看我江九郎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为了得到李家的家财,不惜可以出卖一切吗?告诉你,我今次完全不是为了自己,只为了不让大小姐嫁给你这样的人渣。”   郑芝龙听到这里忙道,“江兄不想让李小姐嫁给我,也不是不可以。我本对李小姐没什么兴趣,只因你们老爷非要赶鸭子上架,把我招入他们家,我也是没有办法。”   江九郎听到这话,不由的冷笑连连。然后向一旁的另一个人道,“李兄听到了吧!他居然说是老爷强要招他为婿的。多不要脸。依我看,杀了他那都是便宜了他,不如把他跟这个女人的衣服扒光,再用绳子将他们俩绑在一处,送进城去,看老爷还信不信他。”   俞仁沉思片刻,觉得这个办法一样可以解决问题,反而不必杀人,倒是不错。必竟,杀人是他所不愿的。虽然他并不担心被官府通缉,可现代人的思维意识,一直影响着他,总是把人命看的至重。不到逼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杀人的。即便是对郑芝龙这样的情敌,也是一样。   郑芝龙听到江九郎的话,早吓的脸都白了。他当然知道这招的利害。万一他们真把自己与西岛丽子**的绑在一起送到李旦的面前,那这后果自然可以想见。轻的,李旦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把自己赶出李府,从此不再见他。   重的,就可能在盛怒之下把自己一刀砍了,甚至还要牵怒于旁人。   “江……”郑芝龙正要说话,便感觉脑袋后面被重重的拍了一下,一下子晕了过去。接着,嘴里也被塞上了东西。   郑芝龙醒来的时候,他已被人绑成了棕子,与他绑在的起的,是一个女人丰盈诱惑的胴体。郑芝龙不用看就知道,是西岛丽子那曾经引起他无限欲望的熟悉身体。可惜此时他早已没有了那份色心。   此时的西岛也是昏迷的。郑芝龙的嘴巴被塞满了碎布,他想要喊醒西岛,却又不能。由身体的颠簸可以判断出,他们现在正在一辆马车上。   窗外只有微弱的灯光漏进来,郑芝龙判断现在应该已经天黑了。   “李兄,你觉得我这招怎么样?”   “好是好,只是万一你们老爷不信怎么办?”俞仁提出了问题。   “不会的。我们老爷只有大小姐这一个女儿,你别看他现在硬逼着大小姐非要嫁给这个人渣,但是这并不是表示老爷不喜欢小姐了。而是因为被那个叫俞仁的家伙给气的。   在心里,老爷还是最疼大小姐的。你想,老爷本来对这人渣十分看重,寄以厚望的;突然发现他是在骗自己,会有什么结果?   把他大卸八块,那都是轻的了。”   那人不再说话。郑芝龙的心里却更慌了。江九郎的话也正是与他的想法一般。他十分明白,李旦所以会如此的看重自己,煞费苦心的培养自己,其实说白了,那都不是因为他郑芝龙,而是为了他女儿李莹做的。   当李旦突然发现自己为女儿苦心挑选的男人,居然对他女儿不忠时,李旦会有什么样的反映自然可以想见。   “我想好了。到时候,咱们把人送进去时,再悄悄给大小姐透个风,让她也赶过去看。   有大小姐在场,刺激一下,老爷会更加生气。如此,这姓郑的便必死无疑了。”   郑芝龙听到此处,心胆俱裂,可是偏又没有一丝办法。他试着努力的滚动身子,想要从车门滚下去。可是,车子是插了栓的。同时,车内还有江九郎的长随二狗在看着他们。   郑芝龙悄悄看了一眼二狗,还好,这家伙看上去像是刚刚喝了酒,坐在那儿正打盹。郑芝龙不敢乱动,只试着轻轻扭动了几下身子。还好,身子可以动一点。郑芝龙努力的轻轻挪到车门旁,见二狗没什么反映,他又试着用舌头把口中塞的碎布一点点的吐了出来。   才吐到一半,便见西岛丽子悠悠醒来。郑芝龙害怕她弄出声来,把二狗惊醒,便赶紧向她使眼色。西岛丽子倒也不傻,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虽然全身疼痛难当,却强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郑芝龙这才放心,他于是又看了一眼二狗,见二狗还是没有反映,睡的正香。郑芝龙便试着抬起身子,试了几次,居然真的坐了起来,这让他欣喜若狂。   郑芝龙抬起头,马车车门的门栓正好与他的嘴巴差不多的高度。郑芝龙小心的用嘴巴慢慢拉开了车门。他用头顶着车门向外面看了看。   车外是一条偏僻的小巷,由于路上无人,马车跑的很快。   郑芝龙咬了咬牙,带着西岛丽子用力向车下一滚。   郑芝龙终于成功的逃出了马车。而车上的二狗一点也没有发现他们已经逃下了车子。马车仍然向着前方疾驰而去。郑芝龙躺在地上,瞪眼望着马车终于在巷口拐了个弯,消失不见了。   他极力的想站起来,可是全身被绑的实在太紧,一时没有办法。两人此时全身一丝不挂,这要是让人看见,传到李旦的耳中,那也是不得了的事情。想到这里,郑芝龙赶紧滚到巷子边上,用一个破竹筐遮着身子。   “你为什么要害我?”郑芝龙见马车已走,忙迫不及待的追问丽子。   “我没有。是他们抓了我爹,威胁说要杀我爹,我才给你写信的。他们跟我说你欠他们一笔钱,一直到现在没还。现在你总是躲在李府,他们没办法向你要债,我这才写信的。我想李家老爷那么有钱,这点债对他来说应该只是小事。”   “你别骗我了。你就是想要我死,我知道的。”郑芝龙叫道。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对你的心,天地可见。为了你,就算让我马上去死,我都心甘情愿,又怎么会去害你。我真以为他们只是要向你要债,所以才写那封信的。”丽子几乎是带着哭腔道。   郑芝龙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巷子外面有脚步声传出。他赶紧阻止了丽子的话,一面用牙咬起身上的绳子。   他知道,江九郎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已经逃下了车。如果他不能尽快解开身上的绳子,一旦再被江九郎他们找回来,那就必死无疑了。   还好,绑他们的绳子是麻绳。郑芝龙用牙试了试,可以一点点的挑开细丝,倒也可以拉的断。只是郑芝龙的牙不太好,才拉断了没几下,便见了血。丽子见此,轻轻说了一句,“我来吧!”   丽子接着郑芝龙刚才咬的地方继续咬。虽然这个办法很慢,但是却是眼下唯一有效的办法。   听着巷子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郑芝龙心急如焚。忍不住催促起来。“快、快啊!”   丽子不说话,拼命的咬着两人身上的绳子。她的口中有一股股咸咸的东西流了出来。丽子知道那是血,粗硬的麻绳已经把她的嘴巴拉的麻木了。可是她仍没有一丝停下来的意思。 第二百零六章 意外结局   眼见丽子的绳子仅仅只咬了一小半,而巷口已经出现了江九郎和另外两人的身影。郑芝龙叹了口气,“不用咬了。他们已经来了。”   丽子仍然充耳不闻,拼命的咬着绳子。   “我想过了。要想逃过此劫,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丽子停下了动作,静静的听着郑芝龙的话。   “如果你死了。说不定李大当家会相信他们是有意诬陷我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丽子听到郑芝龙的这句话,呆住了。当她终于明白郑芝龙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让他自杀时,她的眼睛湿润了。可是她却没有说话,只是痴痴的看着郑芝龙好一会儿。   然后说了一句,“放心吧!如果这个办法真的可以救你,我会去做的。”   两人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二狗的声音已经在他们身边响起。“在这里。”   接着,遮在俩人身前的竹筐被一脚踢到了旁边,江九郎从巷口跑了过来,对着郑芝龙重重的踢了两脚。“奶奶的,居然敢跟老子耍花招。二狗,给我把这对狗男女重新绑好,嘴巴用布塞紧了。   这回要是再让他们跑了。小心我揭你的皮。”   二狗不敢回嘴,赶紧上前,重新用绳子把两人绑好。又找了东西塞了嘴巴,然后将两人新重抬上马车。   当晚,一个消息悄悄在李府传开。说是昨晚有人放了一包东西在大门口,并留下一封信,要求大当家的亲启。   大家看着这一个被四名大汉抬进来的大麻袋,里面的东西似乎还在蠕动,都不由的暗自猜测。   “我看这里面装的一定是人。”   “费话,谁不知道这里面的是人。这还用你猜。只是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人,却让人费解了。难道是大当家的仇人?”   “我看不像。要真是谁抓到了大当家的仇人,怎么不亲自把他送上门,来领赏啊!却要弄的这样神神秘秘的。”   “说不定是刺客。”一个人道。   众人听说是刺客,那些原本围的紧紧的人群一下子向后退了许多。   这时,江福祥走了过来。见到扔在地上的麻袋,抬头问众人,“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方才门口的阿三发现的,不知道是什么人昨晚悄悄给丢在咱们家门口的。”   江福祥围着麻袋转了两圈。   “打开。”他向身后的一个小厮吩咐道。   众人不敢违抗,马上便有两个小厮跑上来,将麻袋打开了。把里面的两个人拖出了一半。   才一拖出来,众人都不由的“啊!”了一声。因为麻袋里的人,他们并不陌生,正是老爷新近为大小姐选定的夫婿,也是他们李府未来的男主人——郑芝龙。   大家一见是他,再也没人敢胡乱议论了。   “快去请老爷来。”江福祥向身后的一名小厮道。   不一会儿,李旦匆匆赶来。   当他看到地上被**的与一个陌生女人绑在一起的郑芝龙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寒着脸问江福祥,“这是怎么回事?”   “回老爷,我也是刚赶到。听下人们说,是有人昨晚送到我们家门口的。”   这时,李莹也从后院赶了过来。看到地上郑芝龙的这一副模样,李莹却出奇的平静,一句话也没说。   “快些把他们解开,找衣服来给他们披上。”   众人听了老爷的吩咐,早有人行动起来。   “郑芝龙,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你来跟我们说说。”李旦见郑芝龙已经穿好了衣服,便问道。   “回老爷的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女人是从前一名与我有些生意往来的客人的女儿。他爹去年欠着我几十两银子一直未还,昨天我在街上正好遇着她。她说这几天正打算着还我银子,却见不着我人,于是便让我随她去家中拿银子。   我也没有多想。谁知刚一踏进她家门,便遭了暗算。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李旦向江福祥看了一眼,“你去问问这个女人,倒底是怎么回事?”   江福祥答应一声,走到西岛丽子面前。   “我跟郑公子没有奸情。”女人平静的说了这一句话,便闭上了口,一行热泪从她的眼中悄悄流了下来。   “我,不会、让你作难的。”   突然,江福祥失声叫道,“不好,老爷。这个女人咬舌自尽了。”   果然,原本靠坐在墙边的丽子的嘴角流出一股鲜血。她的眼睛却还是痴痴的看着郑芝龙。她多希望郑芝龙可以最后再看她一眼。可是郑芝龙却没有,他终于还是狠心的低下了头。   “这女人肯定与姓郑的有奸情,不然怎么肯如此的为他遮掩。能为了一个男人甘愿自杀的女人,你说她跟这个男人仅仅是认识,怎么可能?”莺儿在一旁当先叫道。   李旦瞪了莺儿一眼,“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些什么!”   “我看也是。爹,你想啊!这个女人如果不是深爱着姓郑的,又怎么肯为了给他掩饰而自杀呢!”   此时,俞仁扮的李月安正站在江九郎的身后。两人也一起来到了现场。俞仁平静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西岛丽子居然如此的痴情,为了给郑芝龙掩饰,宁愿自杀。   不过,俞仁也并不担心。他相信,到了这个地步,无论郑芝龙有多大的本事,也无法再让李旦相信他的清白了。   李旦向人群中扫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莹儿啊!此事分明是有人要故意陷害芝龙。方才那个女人都说了,他们俩没有奸情。你就放心吧!芝龙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他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既然有人一心想要破坏你们的婚事,那咱们就把婚期提前吧!改在三天后好了。日子我已经查过了,是个好日子。”   李旦宣布的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大为意外。他们也跟俞仁一样,认为经过这事以后,就算李旦不杀郑芝龙,至少也要把他赶出李府了,万没想到李旦不但不杀郑芝龙,反而还把他与李莹的婚期给提前了。   “老爷,这……”江九郎一听这个结果,再也忍不住,终于要站出来。   江福祥见自己儿子突然站了来,忙向他一瞪眼,斥道。“老爷这么决定自有老爷的道理,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莫要多嘴。”   “可是,老爷这样,岂不是要害了大小姐一辈子嘛!这姓郑的绝对不是好人,我敢用我的人头保证。大小姐万万不能嫁他,万……”   江九郎话还没说完,他老爹早已拿起一根大棒把他赶了出去。   李旦走到女儿面前,“莹儿啊!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放心好了。爹爹为你挑的人,绝对不会错的。这天下哪个爹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个好夫婿,爹爹不会害你的。”说完,李旦轻轻拍了拍李莹的肩膀,转身走了。   李莹看了一眼人群中的俞仁,一言不发的也转身走了。   江九郎被他老爹打回了家,还派人将他看管起来,不再让他随便出门。俞仁悄悄回到了西城,找到石原久次。虽然他方才从李府出来时,是夹在那些散去的,看热闹的一众家仆中的。但俞仁还是十分小心,绕了几次道,才最终来到石原的陶铺。   此时,黄吉安已经带着几人护送许心素回鹿岛了。院子里剩下时斌与石原两人。面对李旦的反常,俞仁一时也没了办法。思来想去,俞仁觉得现在只有一招了。   【感谢激情一痛的十二个盖章票!特为此加更一章!】 第二百零七章 无耐之策   那就是:由时斌出马,将李莹从李府悄悄偷出来。   俞仁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石原与时斌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几人于是商定了一些细节。石原主要负责安排车马在城外接应。一待他们成功,便马上离开平户,到鹿岛登船回国。   三更时分,俞仁与时斌悄悄摸到李府院外。俞仁早已借上次唱歌的机会与李莹接上了头,对于她现在所住的小院位置也是了解的一清二楚。本来,要按时斌的意思,最好在行动前与李莹再联络一次,约好时间。可是俞仁却认为他们的联络是带着风险的,每多联络一次,便多一次暴露的机会。   何况现在李府刚刚经过了郑芝龙事情,情况不明,俞仁便不肯再派人去联络,以免暴露。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李旦白天时已经宣布,三天后便要给李莹与郑芝龙完婚。再不动手,就一切都迟了。   两人借着时斌之力,悄悄的摸进了李府,俞仁按着李莹所说的位置一直摸到了李莹所住的小院外。这一趟,可以说是出奇的顺利。两人甚至都没有看到一名李府巡夜的家丁。   望着李莹小院的围墙,俞仁突然停了下来。   “时斌,你有没有感觉到哪儿不对?”   时斌点了点头。“我也感觉有些不对。这一路,咱们是不是太顺了些?”   “正是如此,按常理,这是绝对不应该的。”俞仁悄悄道。   “那,还是我先进去吧!相公在外面等着。如果一切正常,我再来支会您。如果有什么变故,或是我进去后一直没有动静,您就赶紧撤吧!”说着,时斌不等俞仁同意,便一跃身子便够着了墙角,然后迅速的翻进了小院。他的动作轻巧灵动的活似一只飞窜的夜猫。   看的俞仁暗暗佩服,时斌果然不愧是此中高手,他的翻墙越户的动作比自己不知娴熟快速了多少。   俞仁见时斌已经进了小院,便将身子藏在一片花丛之中,静等他的消息。   可是,俞仁足足等了一两刻钟,却仍不见里面的时斌出来,也不有向他发出任何信号。俞仁心中暗叫不好。这院子里果然有鬼,不然时斌怎么进去了便如石沉大海。   此时,眼望着面前这座静静的小院,俞仁知道,那里面一定有着非常利害的埋伏在等着自己。可是,自己难道就这样退缩了吗?他的时间可是已经不多了,今晚如果不能成功把李莹救出来,以后就更难有机会了。   俞仁想到这里,迅速的从藏身的树丛里站出来,向着外面便跑。   一切都如他所料,他才跑没几步,便见到三个与他一般的蒙面大汉从小院里冲了出来。   俞仁飞跑到一座假山后面,然后迅速的藏下身子,将一块小石子抛到院外。假山之后数步便是李府院墙,那三名蒙面人听到声音,果然都认为俞仁已经逃出了府外。   于是,三名蒙面人二话不说,翻过院墙便追了下去。   藏于暗处的俞仁直等三人的脚步声去远了,便又飞速折返回来。然后从怀里掏出飞爪搭上墙头跃进了李莹的小院。   小院内,没有一丝灯光,只有微弱的月光,还能让他隐约的看清这院子的结构。   这座小院并不很大,只有十多间屋子。俞仁按着李莹事先告诉他的位置,迅速来到李莹房外。他在窗台轻敲了三下,房门应声打开了半扇。一个小丫环探出头来,悄声道,“小姐已经等你很久了,快进来吧!”   俞仁正要进门,突然感觉不对。“我并没有说今晚要来接她啊?莺儿呢?她怎么不来开门?”   “莺儿姐姐家里出了点事,下午的时候便回家去了。”   俞仁点点头,正要进门,突然看到房里暗处有光一闪。这让他的警惕性大大提高。   “告诉你们小姐,让她马上带好东西出来,我去通知外面的人,准备接应。”   那小丫环一听这话,急道,“小姐说东西有点多,要俞相公进屋帮着拿几件。”说着,便要让俞仁进屋。   微弱的月光下,俞仁果然看到一个女子穿着一身白衣正站在屋内。   “小姐说请俞相公进去,还有话要与您讲。”小丫环道。   “好,我先去通知外面的兄弟接应。”俞仁一面说,一面便要向外走。此时的他心中已经雪亮,这个白衣女子绝对不是李莹。这倒不是因为她的身形不像,相反,单从身形看,绝对看不出这个女人与李莹有什么不同。但是,从这个开门的小丫环的话,俞仁断定,屋子里的这个女人绝对只是一个诱饵。   以李莹的性格,如果她发现自己来了,便绝不会如此拖拉,还要叫自己进屋去谈话。所以,光多这一点来判断,俞仁便认定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李莹。   可是俞仁才退出没几步,突然从两边的厢房里跳出两名蒙面大汉,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就知道,这里一定有鬼”俞仁见后路已被堵了,倒也并没慌张。   “你小子倒精的很。可惜,还是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这时,屋子里又冲出一名蒙面汉子,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向俞仁身后逼过来。   俞仁扫了一眼三人。“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几位可否与我解惑?”   “问吧!反正你都是要死的人了,便让你做个明白鬼也好。”   俞仁向那人拱拱手,“多谢!兄台。这儿不是莹儿的院子吗?为什么她不在?”   其中一名蒙面汉子听到这话,忍不住笑起来。“你小子倒也不傻,居然一眼便看破了屋里的那位不是李大小姐。   不过,就算你再聪明也不会想通这其中的道理吧?大小姐为什么要与我们合同一气,设陷阱害你呢?其实,这儿根本就不是大小姐住的院子。大小姐派人送给你的那封信,早已被我们改了。你以为你聪明,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俞仁听了这话,不由的吃了一惊。这也就是说,他们其实早就已经发现自己了,只是一直隐忍着,没有行动。那么也就是说,其实石原的那家陶铺早就已经暴露了。   如此说来,石原只怕也已经被他们抓住了。只是不知许心素跟黄吉安有没有顺利回到鹿岛,这是俞仁现在最担心的事了。   “这都是大当家安排的吗?”   “你也太抬举自己了,就凭你们这几个跳梁小丑,还用的着大当家的亲自出马吗?”   “那就是江总管的安排了?”   那几个蒙面人却不回答。   “死到临头了,还问这么多干嘛!”说着,一人提刀便向俞仁砍过来。   “我明白了,你们是郑芝龙的手下。”   那人听到此话,微顿了顿,便又继续向俞仁冲过来。俞仁见此人行动快速,知道他必定伸手不低,也不敢大意,赶紧抽出钢刀迎敌。   两人交手了五六招,俞仁便大致的试出了此人的武艺高低,虽然俞仁自信可以打的赢他,但要想解决他,却也并不是三五招便可以成事的。而此时旁边还站着两名敌人没有动手。   看他们三人的样子,那两人的伸手也必不会比他低多少。看来,今晚要想冲出李府,实在是万难了。   俞仁一面与此人交手,一面在心中盘算着脱身之计。   思来想去,俞仁觉得,要想脱身,只能冒险了。于是,又与蒙面汉子斗了十多招,俞仁故意卖了个破绽。   那蒙面汉子见俞仁的刀势一直都极凌厉,虽然自己不至于落败,但要胜他却也极难,此时看到俞仁露出破绽,哪里还肯放过,提刀便全力砍了过去。可是,他没想到,这个破绽仍是俞仁事先设计好的,他这一刀贴着俞仁的肚子劈过去了,却没有劈中,而俞仁的刀已经向着他的头削了过来。   蒙面汉子大惊,赶紧一缩身子,又来了驴打滚,这才躲过了这一刀。身上却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感觉头皮上凉凉的。 第二百零八章 银面侠客   俞仁借此机会,飞步冲出了三人的包围,跃身上了院墙。   那三名蒙面人见俞仁冲了出去,哪肯甘休,纷纷提刀急追。   俞仁冲出李府便见迎面有三名蒙面人正向这边赶来,正是方才被他引出府外的那三人。俞仁不敢犹豫,只好折身向另一条巷子跑去。那三名蒙面人显然也已看到了他,一起向他追过来。   俞仁此时真可以用慌不择路来形容了,见着这条巷子前面无人,便冲了进去。这条巷子很长,却总也不见岔巷。俞仁暗觉不好。果然,拐了几个弯道以后,巷子到了尽头,前面有一道墙拦住了去路。   俞仁此时再无他法了。他的那副可以攀墙的爪子刚刚丢在了李府的墙上,没来的及收回来。此时面对高墙,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能回身力战。   这六名蒙面人便如六只野狼,一下子便把俞仁围在了当中。此时再不容俞仁有一丝喘息机会,提刀便砍。   俞仁虽然经历了多次的搏杀,武艺较之初始,早已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是这六名蒙面人却没有一个是弱手。此时陷入六名高手的重围之中,俞仁感觉便好像落入了一群疯狂的野狼之中,再也管顾不得许多,只能拼命的砍杀、再砍杀。   可是,俞仁面对的必竟是六名与他伸手都在伯仲之间的高手,虽然他舍命相搏,却仍然难以冲出包围。不过,由于俞仁的拼命,这六人倒也一时奈何不得他。双方拼斗了大半个时辰,居然仍不见胜负。   俞仁固然没能冲出包围,六位蒙面高手也没能把俞仁当场撂倒。可是,虽然看上去双方谁也没有讨的便宜,但俞仁的背上已经被刀锋划开了两道,虽然俞仁及时避开了,伤口不大也不深,但鲜血还是一滴滴的沿着他的背脊流到地上。而对方六人中,只有一人受了些轻伤。   俞仁知道,如果再这样拼下去,自己迟早还是要被他们放倒在这儿。虽然心中着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此时,他背后的鲜血已是越流越多,俞仁开始感觉到眼睛不时的会产生一阵模糊。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却只能继续撑下去。   远处隐约传来打更的声音,俞仁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摇晃。围攻他的六人虽然也已筋疲力尽,却比他好上不少。   此时双方的刀势都早已不是初战时的那般锋锐了,大家的动作都慢到了极点。此时,就算只有一个三流高手,也可轻松把他们全部打败。可是,这条巷子偏偏始终不见一个人影。   就在此时,俞仁看到两名汉子提着刀正匆匆向这边赶来。俞仁一眼便认出来,这两人正是那天在西城拦下江九郎的两名送芝龙的手下。俞仁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眼看这两人将要成为压倒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俞仁却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他不相信上天便如此的将自己抛弃,他始终相信只要自己撑下去,奇迹迟早会出现的。   就在那两名新来的汉子将要赶到时,巷子一侧的院墙上突然跳下一名蒙面人。此人不知在此观望了多久,却一直等到现在才现身,不知是何用意。俞仁见此人突然出现,倒也不敢乐观。   那六人见到这个突然跳了来的人,也吃了一惊,几人几乎是同时,向后退了数步,停下了手中的刀。   那两名正从巷口赶来的汉子却不管这么多,见这人突然跳下来,拦住了去路,便向他吼道,“让开,别拦大爷们的道。”   那蒙面人却充耳不闻。两人见此,举刀便砍过去。   可是那蒙面人只是微偏了偏身子,并没见他有怎么样的动作,那两名汉子便自动的滚落向了远处。   “去吧!”   两名大汉没想到这人伸手如此了得,都吓的不敢出声,调头便跑。这人的伸手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高了,高到他们根本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自己俩人便被打倒了,这太可怕了。   他们原是听到这儿有打斗声,便寻过来看看,然后就看到了俞仁。见这人正是那日折辱了自己两人的家伙,而此时他显然已被那六个蒙面人给斗的没了力气。这种打落水狗的事情他们哪里肯轻易放过。没想到半路里杀出了个程咬金,不知从哪来跑出来这样利害的一个高手。   这两人也识趣的很,不等那人多说,爬起来便跑,连掉在地上的刀也不捡了。   那人赶跑了两名郑芝龙的手下,转身向俞仁七人走过来。   他走的很慢,可是对七人来说,他的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巨大的压力。   俞仁以刀拄地,抬着头,却已经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了。他的眼睛又开始模糊起来,只看到一个朦胧的影子向他走过来。   六名蒙面人此时已聚到了一处,各人都紧握钢刀,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紧张的盯着正向他们一步步逼过来的这个面无表情的陌生人。   “滚!”   这人只轻轻的说了一个字,那六名蒙面人却如逢大赦,纷纷抛下刀,飞快的逃了,再也不管俞仁。   俞仁看到六人转身离去,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待俞仁醒过来,却见自己正身处在一间密屋之中。此处似乎是在地下,头顶的几个小孔透下几道光线,使他可以看清楚室内的一切。   密室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两张桌子,上面简单的摆了些日用物品。俞仁试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却感觉身子格外的重。   “醒啦!”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俞仁转过头,见一个长发披肩的男人正站在自己床边。此人的脸上戴着一个银白色的面具。   “方才是你救了我?”   男人正在擦试着他手中的一把剑,对于俞仁的话却并不回答,仿佛没有听到。   这时,与密屋相连的另一间屋子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石原久次。   “俞小相公你醒啦!这太好了。方才我还在与京子说呢!不知你这次伤的怎么样,需不需要出去找个大夫来看一下。可以又担心我们一出去,便会被郑芝龙的人发现。”   俞仁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个银面人,他仍然在平静的擦着自己手中的宝剑,好像身外的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俞仁仔细看了看他手中的这把剑,却是一把老的不能再老旧的不能再旧的破剑。剑身之上虽然不见锈迹,却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缺口,最大的一个缺口足有米颗大小。而剑身与剑柄制作的极简单,并无任何纹饰。   看上去,这只是一把普通不过的长剑。而在一般人的眼里,这样的一把剑,也实在可以报废了,剑身上那么多的缺口,实在不堪再用了。便此人对这样的一把破剑却视若珍宝,让俞仁实在想不通。   “我睡了很久了吗?”俞仁把目光从银面人的身上转回到石原的身上。   “从李兄救你回来,到现在已经足足有一天一夜了。”   俞仁一听这话,大吃了一惊。“什么,已经这么久了吗?”说完,俞仁便想要爬起来。   石原一把将他按住。   “你要干嘛?”   “我要起来,我要去救莹儿。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石原按住俞仁,“小相公万万不可冲动。你的身体才刚刚恢复一些,此时还弱的很,不可乱动。李大小姐的事情,我们已经在想办法了。可是,现在平户城里郑芝龙正派出大批手下,在四处搜寻你我。只要咱们一露面,马上便会被他们发现。   到时候,不但救不了李大小姐,连我们也要遭郑芝龙的毒手。”   “但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莹儿就这样嫁给那个家伙啊!”俞仁不肯甘休,又要起来。 第二百零九章 行险一搏   “这不是还有一天多的时间嘛!总会有办法的。只是,你一定要保持冷静。一定要冷静才行。咱们先在这儿静养静养,一面恢复体力,一面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好办法。”石原安慰道。   “现在都已经是火烧眉毛了,你让我怎么冷静的起来。再过一天,便什么都迟啦!”俞仁叫道。   “其实,就算是过了明天,我们也还是一样会有机会啊!如果李小姐是真心爱你的,无论她是否成婚,只要有机会,她都会愿意随你去的。何况,如果成了婚,她爹对她的看管必然会放松许多,我们反而还更容易下手些。   所以,我觉得现在郑芝龙正在平户城里大肆的搜捕你们。这时候,你们留在这儿实在是太危险了。又不能外出活动,连自身也难保,更莫要说营救李小姐了。不如我给你们化化妆,你们尽快脱身离开平户,到鹿岛先待一阵子,待此事稍稍平静下来,你们再回平户想办法营救李小姐 。”跟在石原身后的京子插嘴道。   “放屁!你当莹儿是什么人。以她的性格,如果我在最后一刻还救不出她,她必然会以死谢!到那时,我就只能与她来世再相逢了,还能有什么机会!”俞仁这句话说的很大声,可能是他过于激动的原故。   京子被俞仁说的脸上一阵红。不过,她倒没有生气,只是气氛显的有些尴尬。   “我这里倒有一个办法,只是风险很大,也不知你敢不敢去。”坐在一旁一直漠视三人的银面人突然道。   “敢!只要能救出莹儿,再大的危险我也愿意去。”俞仁突然听到银面人说有办法,哪肯放过这机会。   “李兄有什么好办法,倒可以说来听听。”石原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这个带着银面具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只知道此人武功极高。他也跟俞仁一样,是在被郑芝龙的手下围捕时,这个银面人突然出现,然后救了他跟京子。   银面人从怀里掏出另外一张银面具,递向俞仁。   “戴上这个面具,把你的头发披成我这个样子,然后去李府。”   石原吃了一惊。“就这样?”   银面人轻轻点了下头。   “是不是太危险了?俞小相公扮成这个样子,岂不是更显眼。到时候只怕不到李府,便被郑芝龙的手下给抓住了!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银面人听到石原的话,收回了面具,又低头擦他手里的那把破剑去了。好像石原的话他根本就没听到。   俞仁见此,与石原对视了一眼。他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虽然身上还是有些酸痛,但是显然已经并无大碍了。石原倒是十分担心,不知俞仁的伤恢复的怎么了。   俞仁下了床,来到银面人的面前。   “李兄的意思是说,让我扮作你的样子到李府去。是吗?”俞仁试探的问道,他不知道自己猜测的对不对。这个银面人实在很神秘,加之他又不原多话。俞仁根本就猜不透他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救自己与石原他们。   银面人抬起头,轻轻点了点,然后又从怀里掏出那张银在具递到俞仁面前。   俞仁伸手将面具接在手中,这才发现,这个面具虽然看上去是银子做的,却很轻,应该不是银子做的,倒更像是用一种兽皮所制,然后刷上了银漆;极薄,戴在脸上倒也并不难受。   俞仁试着将面具慢慢戴到脸上,然后又将头发披了下来。   银面人将俞仁上下打量了一遍,轻轻点了点头。   “进府少说话。”   俞仁这时已经渐渐明白了银面人的意思。他应该是李府中人。现在他让自己扮作他进入李府,好寻机将李莹救出来,倒真的是一个极好的办法。只是,万一要是自己被人识破,那自己也就万劫不复了。连逃的机会都没有。这也就是他所说的大风险。   可是俞仁还是决心要冒这个险,对他来说,活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能与李莹长相厮守,如果没有了李莹,这个世界对他便失去了意义、也失去了吸引他的魅力。   所幸俞仁对自己模仿别人声音的本领还有几分自信,加上这个银面人说话极少,相信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人识破。   银面人站起身,从密室一角的一个箱子里翻出了一件灰袍,然后又拿出一张纸,提笔在纸上迅速的写了几个字,一并交给了俞仁。   俞仁会意,赶紧把这件灰袍披在身上,正要看那张纸。   银面人点点头,“去吧!”   俞仁听了这话,转身便要出门,这时京子突然道,“等一下。”   俞仁听到京子叫他,便又停了下来,转过身。   “我帮你把脸上原先画的妆洗掉吧!这样,你一摘下面具,李小姐便可以识出你了,也容易取信于她。”   “谢谢!方才我有些冲动了,说话有些冲撞,还望京子小姐不要见怪才好。”俞仁见京子并没有因为方才的不快而责备自己,反而一再为他着想,他感觉心里更加的对不起她。虽然之前在心里有些不大看的起这个青楼出身的女人,但是京子大肚的表现,让俞仁对她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观。   “没关系,咱们是朋友嘛!朋友之间哪能因一两句话说的不好,便总记在心里呢!那便不是朋友了。朋友就应该要相互体谅,多为对方着想。你说是吧!”   俞仁点头,“你说的很对!不过,我记得你不是说过我这妆是再也去不掉的吗?我也用水试过,是洗不掉的。”   京子笑起来,“那是骗你的。我所以要故意这样说,只是想试试你对李小姐的心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京子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一些药水在盘子里,然后又用一块毛巾沾着,一点点的擦到俞仁脸上。   果然,俞仁脸上原先画上去的东西很快便被一块块的擦了下来。俞仁只觉得脸上微微的有些灼热,他猜测京子所用的这个药水应该是一种化学药剂,可能对皮肤会有些伤害。但是这些小节他已经不在意了,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能不能成功混进李府,又能不能寻找到机会接近李莹,并将她成功救出来。   如果自己完不成这个任务,李莹很可能会在明晚寻短剑。到那时,自己的人生将从此失去光彩。他不知道,如果真的出现那样的情况,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弄好了脸,俞仁回头又看了一眼那银面人。他已经又低下头继续擦他的那把破剑支了,那一副一切都与他无关的表情再一次的表露无疑。   石原随着俞仁走出密室。此处是东城的一家普通的小院,石原刚一走出密室,便赶紧让俞仁将那张纸打开。   俞仁也一直很好奇,不知这银面人交给自己的纸上写的是什么东西。   展开一看,原来是一张结构图。俞仁只扫了一眼,便知道这张图上画的正是李府的全貌,而且标注十分清楚。上面不仅有李莹住所的位置,还有李旦住所的位置,还有这个银面人自己住所的位置。图纸的一角上写着小小的几个字:只听命于大当家。   俞仁看到这张图,真是如获至宝。“有了它,我就真的不用担心了。相信这次,我一定可成功。石原兄只需为我准备好接应的车马便可。”   石原轻轻点头,“接应之事,我定会为你安排妥当。只是小相公此行,还是要小心谨慎,许兄行前,还一再交待我们,不要让你意气用事,轻涉险地。如今小相公深入虎穴,万一有事,我们也帮不上一分的力气。” 第二百一十章 深入虎穴   俞仁轻轻拍了拍石原的肩膀,“放心吧!不是有那句话嘛!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现在虽然看上去危险,其实却是最安全的。郑芝龙出动所有的力量,在全城搜捕我,他哪里会想到,我其实就在他的身边。倒是石原兄与京子小姐要多小心了,莫让郑芝龙的手下发现你们。   此行实在多亏石原兄之助,无以为报,待我把莹儿救出来,便给京子小姐赎身吧!如此,你们俩人便可以长相厮守了。”   石原听到俞仁的这句话,感动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小相公此时即将身涉险地,却还想着石原的事情,石原实在无以为报。我石原久次今天在此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定要帮俞小相公把李大小姐救出来。如不尽心,天打雷劈。”   俞仁见石原突然激动起来,便不再多说。只是又仔细的看了一遍那张银面人交给他的地图,然后小心的将图纸叠好放入怀里,悄悄走出屋外。   来到外面,俞仁才真正感受到此时平户城气氛的不同。街面上,虽然还是一样的喧闹繁华,可是却到处都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闲汉。这些人虽然看上去什么也不干,但任谁都可以看的出来,他们正在监视和寻找着什么人。   俞仁当然知道,他们所要找的人正是自己。戴上了这个面具,虽然用头发遮去了大半边的脸,但还是很显眼,俞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过的了这一关,但此时已无退路,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在经过两个闲汉身边时,那两个闲汉原本正带着警惕的眼光扫视着过往的行人,这些行人似乎很怕他们的样子,都尽力的远远躲着他们。可是,当他们看到俞仁时,却突然收回了目光,恭敬的站在一旁,给俞仁让道。   俞仁这才放下心来。   为了尽量减少麻烦,俞仁并没有在大街上多作逗留,便径直进了李府。   此时已是午后,俞仁按着银面人给他画的那张图上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住处。这儿也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只是比较的小,只有四五间房。此处并无一个丫环婆子伺候,倒与李府别处有些不同,只在院子外面有一个专门待候的小丫环。   这倒大大的方便了俞仁。他也就不必担心自己的隐私会被旁人发现了。   俞仁走进小院,发现这个银面人的住处极其简陋,满屋子都找不到几件家具,更不要其他的装饰。这让俞仁对这个银面人的身份又产生了怀疑。如果按他先前的判断,这个银面人应该是李府中地位不低的人 ,可是为什么他的住处却如此的简陋呢?这又让俞仁有些想不通。   由于银面人对他交待的太少,俞仁只能通过自己的所知所见,来判断自己现在所扮的这个人的身份。   俞仁正独自在屋里揣摩着要如何才能扮好自己现在的这角色,门外的小丫环喊了起来。   “银爷,老爷请您马上过去一趟。”   俞仁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一来便被李旦传见。李旦显然对这个银面人是极熟悉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李旦面前能不能混的过去。俞仁仔细的想了想,觉得自己比那银面人身材稍高了那么一点点,所以他便故意的勾起一点身子,这样子看上去便更符合银面人的样子了。   俞仁赶到李旦的住处时,李旦正在与几名管事商议明天女儿大婚的事情。见到俞仁,李旦只是点了点头,便让他先坐,然后便又与那几名管事讨论他们的事情去了。   俞仁放下心来,装出银面人那一副万事与己无关的样子,坐在一旁等着。其实他却是在仔细的听着李旦与这几位管事的每一句话。   从他们的谈话中,俞仁听出他们明天一早要先去城外拜马祖庙,然后才回城举行婚礼。这个消息让俞仁激动不已。俞仁一直最担心的便是自己就算能把李莹救了去,却很难将她带出平户城。   李旦只要一发现他们跑了,必然会先封锁平户城。如此,他们想要出城,可就万难了。现在,他们既然要出城去拜马祖,那岂不正是自己最好的机会。只要自己能在这趟来去的途中将李莹救出来,就不用担心会被李旦堵在城里了。   正当俞仁在心中暗自喜欢时,李旦把他叫了过去。   “明天,你便只负责跟在大小姐身边,寸步不离,莫要让他跟那姓俞的小子跑了便好。其他的所有事情都不用你管。你给我记住,在城里还好些,特别是出了城,你一定要给我把大小姐看好了,跑了人,我便为你是问。听到了吧!”   俞仁点了头,却不说话。   “好了,你去吧!”   俞仁赶紧退出来,心中暗喜。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的顺利。李旦居然派自己去负责监视李莹,这真是天赐良机。不过,自己还是要事先想办法跟李莹通上气才行。对于祭拜马祖的习惯,俞仁一无所知,他要想办法先与李莹接上头,从她那儿多了解一些关于祭拜方面的事情,才好筹划提先准备在哪儿下手比较好。   既然李旦派自己明天负责监视李莹,俞仁决定光明正大的先去李莹那儿看看。反正有借口,也不怕别人怀疑。如果有人问起来,他可以说是为明天的事情做准备。   俞仁才来到李莹的小院外,便听到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只听的“咣当”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摔到了地上。   “我绝对不会嫁给那姓郑的小子的。你去告诉我爹。他要是再逼我,我便死给他看。”   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小姐,我看你就别再犟了,我看老爷这一次真的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了。你就是再闹,他也不会改主意的。我看那郑小官人倒也不错,不仅模样潇洒,而且还有手腕,上进心又强。那天的事情全是别人陷害他的,与他实没有任何关系。   你看你只要跟他成了婚,老爷便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派人看着你了。李家的事情又会重新交到你的手上,你也便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整天的只能呆在这小院里,靠这些无聊的书册度日。”   “肖姨,我早跟你说过了。我这一辈子只爱俞相公一个。就算我这辈子与他做不成夫妻,下辈子我们还是要在一起。要让我嫁给那姓郑的,我是死也不会答应的。我的心是属于俞郎的,我的身子也是属于他的。这辈子不会改变,下辈子也不会变。”   那女人听了这话,轻轻笑起来。“小姐你这说的都是孩子话。我听说那位俞相公也是个风流人物,当初在国内便有好几位红粉知己。小姐你这样的一心想着他,却不知他的心里还有没有你。   说不定他现在早已娶了妻子,把小姐你早抛在了脑后了。”   “不会的。俞郎对我是真心真意的。他不会抛弃我的。”李莹大声道。   那女人轻笑着,“可是这只是小姐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男人有哪一个不是好色的!如果他的心里真的只有你,那为什么他到现在还不来平户呢?我听说大小姐不是早已连送了好几封信给他了吗?”   “他……”李莹说到这儿,突然想起肖姨不知是不是乘机在套自己的话。自己可不能把俞仁已经到了平户的消息透露出去。要不然,她爹只怕要在平户挖地三尺了。   虽然自己上次通过那个道人,带话给他,让他走赶快离开平户,却不知他真走了没有。   李莹这心里,一面希望俞仁已经离开了平户,一面又盼着他最好还是没有离开平户。这一份矛盾,实在是难以言述。   “肖姨,我不跟你说了。反正明天我不跟那姓郑的成亲,谁爱嫁,谁嫁去。反正我是不嫁。”   “小姐……”那个叫肖姨的女人还想再说,却被李莹阻止了。   “好了,肖姨。我累了,您还是先回去吧!”   俞仁听到此处,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久别再见   一个三十上下的妇人从李莹的房里走出来。见到俞仁,那女人也只是点了下头,便匆匆的走了。   送这女人出门的莺儿突然看到俞仁,倒有此意外。   “银爷怎么到我们这儿来了?”   “奉老爷之命,来保护大小姐的安全。”俞仁学着银面人的口气道。   “不用了,小姐这儿安全的很,不用银爷保护。”莺儿有些不悦的道。她显然也知道,李旦派俞仁来,那绝对不仅仅是要保护李莹,更主要的目的是监视。   “听说大小姐得了心病,我这儿有一味药专治心病,请莺儿姑娘转呈给大小姐。”俞仁低声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一个绸布小包。   莺儿听到俞仁的这句话,微微有些诧异,但是她还是接过了俞仁递过来的绸布包。   托着这个小绸布包,莺儿又看了一眼俞仁,没有再说什么,便匆匆转身进屋去了。   不一会儿,莺儿便出来了,脸上带着喜色。   “小姐说银爷的这味药果然很有效果,请银爷随我进去。”   俞仁随着莺儿进了屋,莺儿随手便把门关上了。   李莹一见俞仁,便激动的道,“银哥儿是不是见到俞郎了?你这面旗子是从哪儿来的?是俞郎交给你的吗?他现在在哪儿?”   李莹说话时,手里拿着一面小旗,正是当初在福建与俞仁离别时,她送给俞仁的那一面小旗。   俞仁却没有说话,只是用眼扫视了一下四周。李莹会意,忙向莺儿道,“莺儿,你去外面给我看着。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跟银哥儿有要事相商。有人来,就说我已睡下了。”   莺儿点着头,忙退了出去,还随手把门给关上了。   莺儿一关上门,李莹便迫不及待的追问,“现在,银哥儿可以告诉我了吧!”   俞仁见李莹一副急切的样子,本来还想逗逗她的,便也不逗了。就见他伸手轻轻取下了面具,“你看看我是谁?”   这句话,俞仁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声音。   李莹听到这声音,还没看到俞仁的脸,便全身突然一阵颤抖,像是遭了电击。她慢慢抬起头,似乎生怕自己的动作大了,会把面前的人给吓跑了。   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这一年多来,那个人一直只能在她的梦中出现。每一次,她都会兴奋的扑上去,可是每一次又都只是个梦!   李莹定了定神,她不能确实,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或者还是在做梦。怎么银哥儿会突然一下变成了俞仁。   见到揭下面具的银面人果然便是俞仁,李莹本想控制着自己,怕自己这一扑,他又会像是在梦里的样子,一下子不见了。可是她倒底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终于扑了上去,死死的搂住俞仁,用她纤嫩的小手轻轻捶打他健壮的后背。   “你这个坏家伙。怎么到现在才来,让人家等的好苦!”一面说,一面又笑。可笑着笑着,眼泪却不知不觉得流了下来。   俞仁轻轻将李莹搂在怀里,用手轻抚着她的秀发。   “其实,我们前几天已经见过一次面了。只是你没认出我来。”   “是吗?在哪儿?”李莹有些意外的从俞仁的怀里抬起头来。   “有啊!就是那个被你请到家里来唱歌的小道士啊!”   “原来那也是你扮的,怪不得他也会唱那样的歌。呀!你这家伙,真是坏死了。居然当着我的面说假话,看人家下次还信不信你。”说完,李莹又把头埋到俞仁的怀里。   俞仁只是把李莹揽在怀里,没有说话。   “方才,我还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呢!你怎么会有银哥儿的面具?声音还那么像。”   “我也不知道这人叫什么以名字,也不知他长的什么样子,只知道他整日里都戴着这样的一张面具,身材与我差不多。   前天夜里,我与时斌悄悄翻进你们家,准备救你出去时,突然出现六名蒙面高手向我围攻。   就在我被他们打的筋疲力尽的时候,这个银面人突然出现,把我救了出来。之后,他又给了我这张面具,让我冒充他混进你们家来。”俞仁道。   李莹听到这话,陷入了沉思。   “这人是谁?他好像在你们家地位很高的样子,可是他的院子里为什么却没有一名伺候的丫头呢?”   李莹半倚在俞仁的怀里,轻声道,“他叫李银。据说是我爹从小培养的一名高手。你听说过我们李家有一少二卫吗?”   俞仁摇了摇头。   “这一少,便是当初曾与你交过手,后面离奇死亡的薛宗涛。而二卫便是金银二卫了。这两人原在本州岛一带学艺,银卫李银是前不久才回到平户的,而金卫李敏至今还没有回来。   他们两人据说是我爹初到平户时收养的两名小乞丐,从小,他们便被我爹送到了本州岛去学习剑术,因此这两人在李家,认识他们的人并不多。   由于他们从小便在外面学艺,渐渐养成了孤僻的性格。他们不喜欢与人多打交道,所以我爹才没有给他们的房里安排派丫头,只是在李银的院子外面安排了一名侍女,随时听待差遣。   为了保持他们的神秘性,使他们成为我爹最可靠的侍卫,爹爹给他们分别做了一张面具。   在李府,人人都知道爹爹有一少两卫三大高手。可是却没有几个人见过他们的真正面目,包括我。   我也从没见过他们出手,但是据说他们的伸手都奇高,与宗涛哥在伯仲之间。”   俞仁点头,他总算是对自己所扮的这个人物有了些大致的了解。   “至于你所讲的前天晚上围攻你的六名蒙面人,据我估计,他们应该是郑芝龙的六名结拜兄弟。郑芝龙与这六人结拜,号称平户七雄。郑芝龙的兄弟里,也就只有这六人算是高手了。   看来,这个郑芝龙咱们倒不可小瞧了他啊!他居然能算的到你那天会去救我,从而事先布置下了陷阱。不简单,果然不简单。”   “是啊!所以今后行事,咱们必须要更加的小心才行。”   李莹轻轻点头,身子却在俞仁的怀里偎的更紧了,似乎恨不能钻进去。   俞仁极力按捺着怀中软玉温香对自己的诱惑,他将李莹轻轻推开了些。“我来这儿不能太久,不然,会引起别人怀疑的。咱们还是赶快商议商议明天的事情吧!”   李莹点点头。   “明天这一路出城都是前呼后拥的,虽然是在城外,却也没什么机会可以脱身。唯一的机会便是在进庙拜马祖的时候。马祖庙不大,不能同时进许多人。我知道马祖庙的后面有一扇门,门外便是河。   到时候,我便找个借口,咱们从后门逃出去。如果可以事先让人在那儿放条小船接应,便更好了。这样,我们便可以直接乘船去鹿岛。我爹万万不会想到我们没有直接回国,而是转去鹿岛。”   俞仁点头赞同。“要不要通知一下石原,让他安排一条小船在那儿接应我们?”   李莹摇了摇头,“算了。如果石原有在城里,必然会知道我们明天要去马祖庙祭拜的事情,那他必然会提前去看地形。他应该会想到这一点。   我们现在如果派人或自己通知他们,会很容易暴露了你的身份,如果那样,我们的计划便全功尽弃了。不如不要通知,万一没有船,咱们便游过对岸。我知道这条河对岸的下游两三里的地方有一个小渔村,到那里一定可以找的到船。”   俞仁点头,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俞仁便退了出来。他不知道李莹的这个院里还有没有李旦派来的其他人在监视。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俞仁不敢在李莹的屋里呆的太久。 第二百一十二章 街头意外   第二天,俞仁起了个大早。其实整个李府的人,都起的很早。因为今天是他们大小姐成婚的日子,每一个人都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   与其他人相比,俞仁反而成了一个闲人。于是,他随便的吃了些早点,便来李莹的小院报到了。李莹看上去心情不错,但是当她看到她爹派来的肖姨时,脸色便马上变了,装作一副极不开心的样子。   肖姨还带了四个年轻的媳妇,要来给李莹打扮。李莹却不同意。   “我的大小姐啊!你说今天是多重要的日子啊!您怎么能一点也不打扮一下呢!”肖姨眼见李莹执拗,十分的着急。   “我又不要成婚,干嘛要打扮。”   这时,旁边的一个年轻媳妇道,“大小姐的心思,我们知道。您一定是看不上那郑小官人。这个我们谁都看的出来。说实话,要是我是您,我也看不上他。可是您也要想想啊!无论您同不同意,老爷还是要让您成婚的。这胳膊总是拧不过大腿的。与其被人硬逼着痛苦的成婚,还不如想开些,开开心心的把堂给拜了。   我听说小姐心仪的那位俞相公也到平户来了。想来今天他也必会来看小姐成婚。不管他能不能把小姐抢走,他如果看到小姐这一副憔悴的样子,也必然心疼啊!”   李莹被这小媳妇最后几句话说的心里一阵肉跳,极力的忍耐着想要去看俞仁的冲动。她知道,虽然外面有传言说俞仁已经到了平户,但是却没有人真正见到过他,也仅仅是传言。   郑芝龙自那次被人暗中设了陷阱之后,便发动了所有能发动的力量,在全城搜捕俞仁和他的同党。江九郎因为有他爹罩着,郑芝龙暂时还不敢把他怎么样,可是其他人郑芝龙又哪会放过。   特别是那个俞仁扮成的小道士。郑芝龙虽然只是匆匆看到了他一个则面,却再不会忘。他誓要将此人挖出来,将他碎尸万段。因为如果没有此人的帮助,江九郎就是想要暗算自己,也做不到。因为他如今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李莹本就是打算要配合他们的,不然自己哪会有机会出城去马祖庙,不去马祖庙,她又哪有机会与俞仁脱身。可是,自己又不能表现的太积极,不然便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这时见这小媳妇十分的会说话,她便顺水推舟,装着被众人说服的样子,被她们半推半就的按坐在梳妆台前。   俞仁则坐在院子里,悠闲的喝着他的茶,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到的辰正,李旦又派了个人来催,问李莹这边准备好了没有。   肖姨便赶紧带着李莹往前院赶。俞仁则紧跟在李莹的身则,装着贴身保护的样子。   李府的排场果然很大,前院里此时早已聚集了三四百人,门外还停了四五十辆车子。   此时,郑芝龙亲自带领的迎亲队伍也已到了门外。   在一阵喧闹与对习俗开门红的讨价还价之后,大门终于打开了。于是,大家簇拥着这一对新人,往城外的马祖庙而去。   李莹虽然极不愿与郑芝龙站在一处,可是此时也不得不暂时忍耐。所幸,这郑芝龙还算老实,他也知道李莹十分厌恶自己,并没有动手去牵李莹的手,不然,李莹还真怕自己控制不住,会伸手给他一个耳光。   李旦也跟在队伍的后面,他的马车是一辆豪华的四匹车。   当李家的队伍出了李府,全城的男女老幼都跑了来看热闹了。要知道,李旦虽然只是一个商人,可是在平户他就相当于是这里的城主。虽然日本朝廷在此设有官员,可是这些官员多数的时候也都是听李旦的命令办事。   在平户,李莹这个李府的大小姐,便如同是他们心中的公主。今天,平户城的公主要成婚了,他们又怎么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街道两旁看热闹的人群虽多,却并没有欢声笑语。全城的百姓都在议论,大家早就传开了,说是李莹真正喜欢的人是一个叫俞仁的泉州人,而不是这个姓郑的小子。   郑芝龙虽然到平户不过一两年时间,但是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他。也有些人知道他曾与西岛丽子关系密切。大家都觉得李旦这一次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一个人物,实在是看走了眼。   于是,虽然今天是平户公主出嫁的日子,平户城里却并不见多产欢乐与喜庆的气氛,反而处处流露出一丝伤情。   李家车队与郑芝龙带来的迎亲车队在缓缓的向城外开进,人们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这平户公主的风采。李莹今天所坐的这辆马车是特别设计的,没有车顶,她与郑芝龙并排坐在里面,俞仁则戴着银面具,紧紧的站在李莹的身后。   李莹尽力的把身子向外倾斜着,郑芝龙虽然很想跟李莹靠近些,却又很怕她身后俞仁所扮的银面人。他感觉这个银面人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刀,锐利的让人不敢逼视。   就在车队将要出城时,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拦住了车队。   “老爷,您不能把大小姐嫁给这个姓郑的。他是一个真正的伪君子,他跟那个女人早就有奸情。您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啊!”   车队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只好停了下来。大家见有人居然胆敢拦李家的车队,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要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物倒底是谁。   李莹他们坐的车子排在第二位,紧随在李莹身后的俞仁寻声望去,就见拦在马路当中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他爹软禁在家的江九郎。俞仁有些意外,他以为江九郎自那次被他爹打回家后,便再不敢出来了。却没想到这小子还敢跑出来,而且还选择在这样重要的时候来拦道。   俞仁在心里暗暗佩服,江九郎这小子虽然身体已经残废,但心理却绝不残废。他的所为让他对“男人”这个词当之无愧——为了一个自己心爱却无法得到的女人,不惜一死。   这正是作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所应具备的素质;一个真正的男人就应该为了自己的心中的梦想,不惜一切,哪怕是要为此而付出生命。   此时的江九郎拼命抱住了开道马车的马腿,那个驾车的车夫认的他,知道他是大总管的儿子,也不敢用鞭子抽他,又不敢催马,怕他被马踏伤了,只好停了下来。后面的车队也自然的跟着一起停了下来。   郑芝龙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却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铁青。   这时,从李莹他们后面的一辆车上跳下来两名大汉,从身材上看,俞仁认出他们正是前天围攻自己的六个蒙面人之一。   两人来到开道马车前面,见抱住马腿的人是江九郎,都不由的扭头去看郑芝龙。他们都认识江九郎,知道他是江福祥的独子。江福祥可是李府的大总管,又是李旦最信任的人,虽然自己的把兄弟即将成为李府的乘龙快婿,但是如果把这位大总管得罪的太狠,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处的。所以,他们都犹豫了,不知要不要下手。   站在马车上的郑芝龙对江九郎的行为虽然气恼,恨不能把这小子活剐了,可是他还是冷静的向两位义兄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前面怎么停了?”这时,江福祥也从后面赶了过来,他并没有听到儿子的声音。   江九郎这时见老爹来了,也不害怕了。看来,他今天是豁出去了,只是一言不发的死死抱住马腿不放。   江福祥见捣乱的居然又是自己的儿子,不由的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便给了儿子一脚。 第二百一十三章 偷梁换柱   可是江九郎却仍然死死的抱住马腿不肯放,对老爹踹来的一脚根本就置之不理。   江福祥也是真生气了,他没想到从小便对自己十分畏惧的儿子,此时成了废人,反而还长了胆子,敢跟自己对着干了。   “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把你关在家里几天,你不反思反、倒长本事了是吧,敢跟老子犟!大小姐今日成婚,是多大的事情,你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捣乱。   你放不放手?不放手信不信我拿刀把你的两只手都给砍了?”   “不放!爹爹今天你就算是把我杀了,我也不放。除非老爷答应不把大小姐嫁给这姓郑的小子。”江九郎说着,把马腿抱的更紧了。   江福祥气的一把从身边的一名家丁的腰中抽出刀来。“你当你小子是谁呀!你说不嫁,老爷就非要听你的吗?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识相的给我快些放手。不然,我就真砍了。”   江福祥说着,当真举起了手中的刀。   “爹,我说过。如果老爷一定要把大小姐嫁给这个姓郑的,那你就砍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说完,江九郎闭上了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你……”江福祥真是被他气的无话可说了,可是手里举着刀,真要让他砍,又还真不忍心砍下去。必竟,这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何况江福祥此生只得此一子。   这时,江福祥突然听到身后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李福!”   一个身材壮硕的年轻人应声站了出来。   江福祥听到这个声音,吓的一哆嗦。他一把抛了手中的钢刀,转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爷,九郎这只是一时糊涂,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让他让开道。求求老爷看在老奴跟随你多年的份上,饶他一条小命吧!老奴夫妻已是年近花甲,只得此一子,盼老爷看在老奴的面上,饶他一条小命吧!”   说完,江福祥不停的在地上磕头。   李旦轻轻叹了口气,“福祥,你起来吧!我也并没有说要杀九郎啊!九郎虽然事情做的不对,但他是个好孩子。你们父子俩为我们李家付出了许多,我李旦心里有数。”   李旦说完又向一旁的年轻人道,“李福,既然九郎不愿放手,你便去后面重新牵一匹马来,把这匹马从车上卸下来就是。”   江福祥听到这里,大喜,赶紧又给李旦磕头。李旦上前一步,亲手将他搀扶起来。   已经下车站在李旦身后的郑芝龙,听到李旦的这一翻话,脸色变的更加的难看。   不一会儿,李福果然便从后面牵来了一匹马,而把江九郎抱着的那匹马从马车上卸下来。   江九郎一见自己这最后的一招仍然无效,只好大声的喊,“老爷,您不能把大小姐嫁给这个姓郑的啊!他绝对不是好人,您不能害了大小姐一辈子啊!”   可是早有和个李家的家丁冲了上来,将他强拉到一旁,还有人用布把他的嘴巴也给塞了起来。   李旦似是无意的看了一眼郑芝龙,然后一转身,说了一句,“走吧!”   郑芝龙被李旦的那一眼看的更加的惶恐了,但是他仍然强自镇定。他知道,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只要过了今天,就算是李旦想要反悔也已迟了。到时候,生米已成了熟饭,就算是李旦再发现自己从前与西岛的奸情,那也只能忍了。   郑芝龙回到车上,下令车队继续前进。   马祖庙离平户城并不远,不过半个时辰,车队便到了。众人从马车上下来,早有两名负责马祖庙的执事迎了出来。   在这两人的引导下,郑芝龙、李莹、俞仁,还有几个随行的媳妇以及李莹的丫环莺儿,一起进了庙内。   进的庙内,两位执事引导着郑芝龙与李莹便要拜马祖。李莹却突然喊停,然后掀起盖头一角,悄声向莺儿说肚子痛,要去方便。   一名郑芝龙派来的媳妇道,“没关系,小姐先忍一忍,咱们快些拜完马祖便好了。”   莺儿一听,瞪起了眼,向那年轻媳妇骂道,“放屁,这事也是可以忍的吗?”   那年轻媳妇本来是为郑芝龙着想,以防夜长梦多,却没想到被莺儿这小丫头给骂了一通,不由的满脸通红。不过,她对郑芝龙还是忠心的,虽然尴尬,但为了不出意外,她还是硬着头皮又补了一句,“那,我陪小姐去吧!”   李莹不说话,任她扶着自己,走到庙后无人处。这儿正好有一个茅房,那年轻媳妇道,“我就站在这儿给小姐把门,小姐快些。”   李莹进了茅屋,果然很快便出来了。   那年轻媳妇见李莹出来,这才放了心,忙上前又扶住她的手。两人回到前殿,继续参拜马祖的仪式。   那年轻媳妇扶着李莹才走,茅房里又转一个李莹。同时,从一则的墙角里也闪出一个人来,正是俞仁。   “快走!”   此时俞仁已经收起了那张银面具,恢复了他原来的面目。两人手牵着手,匆匆打开庙后的一个小门。门外果然正是一条大河。这庙的设计有些独特,是正好临河而建的,原本,开这个门的目的只是为了庙内的执事们倒垃圾方便,因此门开的极小。   两人打开门,低着身子从小门里钻出来,见下面还真停着一条小船,只是船上并无船夫。   这时候,他们也顾不得那些了。两人跳下船,又重新把门关好。俞仁操起船浆便向下游划去。   这一刻,俞仁突然感觉身上一阵轻松。这一次来平户,费尽了心思,几度遇险,此时终于达成了目的。他忍不住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真有种龙归大海鸟归林的感觉。   可是,小船并没行多远,便见河面上漂起数百根大木头,将整个河面堵的严严实实的,小船根本无法通过。   俞仁一下子便警惕起来。   “难道郑芝龙已经发现我们跑了?”   “不可能。我让莺儿找的这个替身跟我的身材长的几乎一模一样,人也十分可靠,是莺儿本家的一个妹子。绝对不会出问题。郑芝龙不到洞房结束,揭开盖头,是绝不会发现的。”李莹自信的道。   “那为什么这河面上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木头拦住了通路?”   李莹抬起身看了看。“这些木头应该是上游的那个伐木场漂过来的。我记得离这儿十多里的上游有一个伐木厂。我就不信这个郑芝龙还能料到咱们会给他来这么一手偷梁换柱。”   俞仁摇了摇头,“咱们还是不可小瞧了这个郑芝龙,此人虽然年岁不大,城府却很深,倒算是个利害角色了。为了安全起见,咱们还是快些上岸。我记得你说这附近有一个小渔村,在那儿可以找的到船的是吧!”   “是的,就在前面不远了。我小的时候还到那儿去玩过。”李莹一面说,一面当先上了岸,给俞仁领路。   两人走了一两里,果然看到一个约有十几户的小渔村。村头的树枝上晒着一张张渔网。   李莹正要进村,俞仁却突然拉住了他。“等等。”   “怎么了?”李莹问。   “你没感觉到这儿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啊!这儿就是这个样子的啊!我十几年前来这儿玩的时候,它便是这个样子的了,一丝也没有改变啊!”   “不,绝对有问题。你想,现在已近午时,树上怎么会没有蝉鸣?而且,这个村子里难道就没有老人与小孩在家的吗?怎么到这时候了,却还不见炊烟?”   李莹被俞仁一语点醒,拉住俞仁的手便跑,“快走!”   可是,两人才转过身,便见身后的树林里已经冲出来一批人。为首的正是郑芝龙,站在郑芝龙身边的是李家的大总管江福祥。 第二百一十四章 在劫难逃   “郑小官人料的果然不错。你们还真到这儿来了啊!姓俞的,你上次杀了我们家宗涛少爷,老爷看在小姐的面子上,已经没再追究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到平户来。   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愿不的旁人了。”说完,江福祥向身后一挥手,马上便有十几个李家家丁提着刀便要冲上来。   李莹一把拦在了俞仁的身前。   “江叔。我都跟爹爹解释过了,宗涛哥哥绝不是他杀的。他这次来平户,也是我叫他来的。江叔要杀,不如先杀了我吧!”   众人见大小姐拦在前面,只好一起停了下来。   “大小姐,你可要想好了。这个姓俞的不仅毒害了宗涛少爷,他还帮助许心素坏了咱们家的大事啊!老爷让钟七留在浙江,伺机夺回我们被官兵占去的海岛,他却与许心素合作,把钟七给杀了,还把钟七的那一批四五百人的手下也统统吃掉了。”   李莹摇摇头,“江叔你这就说错了。钟七这人我很清楚,他当初所以会听我的,那是因为我在浙闽的势力远比他大。如今,我们撤回了平户,在浙闽的地盘都丢光了,这钟七又哪里还会听咱们的指使。   他所以会暂时听江叔的话,不过是因为想借机把我从前在浙闽的生意给接过来。待他的生意站稳了脚跟,便绝不会再听命于你了。”   江福祥却并不相信李莹的话。“这些都是姓俞的这小子告诉你的吧!他说的话绝对不是真的。我早让人打听过了。他小子早已带着大小姐你当初留在浙闽的残部,投靠了许心素。”   李莹点头,“这事,我知道。俞郎也跟我说了。当时的形势,俞郎也确实不得不这么做。再说了,二叔与我爹是一个头磕到地的兄弟,帮他做事,跟帮我们家做事又有什么区别。”   江福祥见说不动李莹,不由的着急起来,他向着身边的一名亲信悄声道,“你去速速把老爷请来。就说大小姐已经被我们找到了,就在这儿。姓俞的小子也在。”   郑芝龙原本一直站在一旁没有任何动作,此时听到江福祥要去叫李旦,便马上向跟在他身后的六位义兄使了个眼色。   那六人会意,不由分说,便向俞仁扑过去。   李莹伸手拦住了俞仁,却被他们一掌给推了开去。俞仁见此,知道只能硬闯了,于是也不管那么多了,抽出暗藏在身上的长剑与这六人再次斗在了一起。   这六人武功本就都与俞仁在伯仲之间,再加上俞仁手里使的是一把长剑,实在太轻,十分的不顺手。   双方斗不上十回合,俞仁的背上便先挨了一刀。可是他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即便是在今日这种几乎绝望的形势下,他也不愿放弃希望。   俞仁咬着牙拼命抵挡着六人的围攻。   突然,李莹高喊一声,“住手。”   正在恶斗的七人听到喊声,不由的都撤招暂时停了下来,向李莹望去。   就见李莹不知从何弄来一把匕首握在手中,匕首搭在自己的脖子上,看上去像是随时都要割出血来。   “郑芝龙,你要是不放俞郎走,我便马上死在你的面前,让你什么也得不到。”   郑芝龙脸色变的极其难看,他的眼睛扫了一眼被六位义兄围在当中的俞仁,又看了看李莹。   “大小姐。这个姓俞的可是你们家的仇人!就算我想放他走,大当家的也不会答应的。”   李莹听到这话,知道郑芝龙是不会妥协了,即便是自己以死相胁也是无用。她扭头看了一眼俞仁,眼里流出一丝凄惨与无耐“俞郎。看来,今生咱们是再没有机会能在一起了,我就先走一步,盼来世,咱们可以生于寒门下民之家,能够安安稳稳的厮守一生吧!”   说完,李莹举刀便要自杀。   俞仁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不忍见李莹血溅五步的样子,将头低了下来,然后慢慢抬起手中的长剑。可中默默说了一句,“莹儿,无论到哪里,我都不会让你孤独一个人的。”   说完,俞仁举起长剑,便要自杀。   他的长剑举过肩头,突然伸出一把长剑将剑挑开了。俞仁抬头看,一个戴着银面具的男人站在了他的面前,正是两日不见的李银。   那六名郑芝龙的义兄见李银突然出现,并阻止了俞仁的自杀,纷纷举刀向他砍过来。可是李银的剑术实在太高,虽然这六人也不是弱手,却根本奈何不了他,双方只交手不过数招,六人的钢刀便被李银一一打落在地。   六人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个李银的对手,只好纷纷退了下去。郑芝龙知道,现在正是除去俞仁的最好时机,哪里会甘心就这样放过。他费尽了心思,终于把俞仁给逼了出来,又哪里会轻易的让这个银面人给坏了自己的事。   眼见硬来不行,郑芝龙便抬出了李旦,要用李旦来压住李银。只要李银袖手不管,俞仁便死定了。虽然郑芝龙想不通,这个李银为什么要救俞仁,但是他却相信,这绝对不会是李旦的意思。   想到这里,郑芝龙向前走了一步,“李银,你想背叛大当家吗?这个姓俞的仍是我们李家最重要的敌人,你却要救他,你不怕大当家的知道砍你的头吗?”   李银不说话,只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   众人见到这面金牌,都赶紧一起行礼。那些方才在李银出手救俞仁时,还有不少人骂李银,这时候见了这面金牌都不敢再说一句了。有些甚至吓的全身发起抖来。   郑芝龙见方才还唯自己马首是瞻的李府家丁们,这时突然一下子都站到了李银的一边,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他的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那就是——俞仁今天必须得死。如果他不死,自己现在的地位便不保。他要得到李莹,得到李家的一切,就必须首先除去面前的这个对手。   郑芝龙向江福祥道,“江总管,李银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侍卫,咱们这里数你最大,你就说句话吧!这姓俞的可是咱们李家的大敌,如果错过了今天的机会,想要再抓他,那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郑芝龙本想用话挑唆江福祥,让他下令杀掉俞仁。可是江福祥对郑芝龙的话便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眼见这招不好用,郑芝龙又道,“江大总管,你可别忘了。令公子所以会变成今日这个子,成为一个废人,那可都是拜这个姓俞的所赐。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江福祥听到郑芝龙的这句话,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可是,虽然郑芝龙的这几句话明显挑到了他的痛处,但江福祥还是没有下令杀掉俞仁。   这让郑芝龙大为失望,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江福祥方才还对自己极力恭维,为命是从,这会儿见了李银便一下子改变了态度。这李银了不过是李府的一名侍卫而已,最多只能算是个高级侍卫。如果用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保安。   为了一个保安,他居然甘愿得罪自己这个李家未来的主人,郑芝龙想不通,实在想不通。而且还不只是江福祥,所以李府的家丁也都是这样。这实在是奇怪,太奇怪了。   看来,问题一定是出在李银手里的那面金牌上了,郑芝龙想。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时候再去细细探究这个问题了。再过一会儿,李旦可能就会到了,在此之前,他必须要把俞仁干掉。不然,万一李旦改变了主意,让这个俞仁没死掉,那便会给自己留下无穷后患了。   虽然郑芝龙十分有信心,李旦必会杀俞仁。但是就怕万一,他连这万一的机会也不想给俞仁。   想到这里,郑芝龙抽出身上的长剑,他要亲自上阵。他就不相信,李银一个小小的侍卫,敢阻拦他这个李家未来的主人。 第二百一十五章 螳螂捕蝉   一见郑芝龙动了手,他的六位义兄自然也都一起跟了上来。可是这一次,还没等李银动手,早有二三十名李府的家丁冲了上来,将郑芝龙七人围在了当中。   郑芝龙更诧异了,但是他却不死心,仍然握着紧握长剑,向众人叫道,“好好,你们都不想活了是吧?居然敢跟我为敌,还不快些与我退下!”   那些家丁却充耳不闻,只是一起去看李银。   李银不屑的看了一眼郑芝龙,向众人轻轻挥了挥手,“拿下!”   那二十几名家丁一听,将七人紧紧围住,就要动手。   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算了!郑小官人虽然不适合我儿,这阵子为我们李家倒也做了不少的事情,你们不可为难他。”   家丁们听到这话,赶紧散了开去。   俞仁在李银的搀扶下抬头看了看,原来是李旦到了。可是,此时的俞仁已经心灰意冷,他连自己的生死也全没放在心上,又哪里会在意李旦来不来!他的心里此时只有李莹。李莹为他殉情而死,让他的心也跟着被一起带走了。   李旦来到俞仁面前,满面笑容,对他倒好像十分满意的样子,哪里有传说中的恨之入骨的样子。   看的一旁的郑芝龙一头雾水。   “大、大当家。这姓俞的可是您的大敌!您昨天还说必要除之后而快呢!”郑芝龙忍不住提醒道。   李旦大笑起来,“郑小官人这话说的不错。可那是昨天,今天却不是了。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上次在你被人与那个叫西岛的女人绑在一起时,极力为你开脱,而且还把婚期提前这么多?”   郑芝龙摇了摇头,此时的他,已经预感到了一丝不祥。   果然,李旦接着道,“其实,我早知道你跟那个叫西岛的女人有染了。那个女人为了替你掩饰,居然主动自尽,可见她对你的情意。但是你却辜负了她的一片真情。   你想我作为一个父亲,又还怎么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你这样的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呢!”   郑芝龙听到这里,额头早已冒出了汗珠。   “那,那大当家当时为什么还要替我掩饰,并且主动把婚期提前?”   李旦面上露出微笑,指着俞仁道,“因为他。我从你被人设计的事上判断,他一定已经到了平户。   可是他又不肯露面,我只好用这招把他给逼出来了。而且还正好可以借此试试他对莹儿的心是不是真的。所以,我就派李银去帮他。让你们两人明里暗里的好好斗上一斗。说白了,我就是想借你来考验他。   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说完,李旦走到俞仁的身前,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你果然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俞仁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李旦为了考验自己而故意设的局,他不由的对李旦的心思又多了一分敬佩,怪不得他要以成为平户城里华商的老大。   “可是,试出来又有什么用呢!莹儿都已经死了,无论我的心是真是假,都已经不重要了。”俞仁懒懒的道。此时,世间的一切都对他失去了吸引力。   李旦笑起来,“你这孩子也真是太实在了。我自己设局,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女儿真的涉险呢!   你看那是谁?”   说完,李旦向人群当中一指。   俞仁顺着李旦的手望去,却见李莹正在莺儿的搀扶下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原本心灰意冷的俞仁,突然看到李莹又完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是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全身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了起来。   李莹见些,忙快步走了过来,将他扶住。“相公,你怎么了?”   俞仁却闭着眼不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突然放松了下来,俞仁感觉到背上的刀伤开始疼痛起来。这种疼痛让他能够愈加感受到眼前这一切的真实,这是一种快乐的疼痛,痛并快乐着!   俞仁闭着眼,默默感受着这种快乐。   “莺儿,快拿药来。相公背上的伤口不小,不及时处理,只怕会严重起来。”李莹见俞仁皱着眉不说话,以为他是背上的伤口痛的太利害。   莺儿忙从背上取下一个布袋,从里面倒出一些粉末状的药,又取了一块棉布,帮着俞仁就地处理起伤口来。   李旦向着俞仁道,“小仁啊!这次是我不对,做的有些过了。可是,不如此,我也实在不放心把女儿嫁给你。作为补偿,明天我给你和莹儿好好的办一个婚礼,让你们好好风光风光,好吧!”   俞仁摇了摇头,“多谢大人美意。我此生只求能跟莹儿相守在一起,我便满足了,至于那些浮华虚礼,不要也罢。只需一席素酒三五至亲,作为我与莹儿的见证便足够了。”   李旦却摇头,“诶!这怎么行。我李家的女儿出嫁怎么能如此的简陋。你放心,这一切我早就都安排好了。明天你只需陪着莹儿,听我的指挥便行了。一切都不需你操心。”   说完,李旦向身边的家丁一挥手,高声的喊了一句,“回府!”   于是,早有四五名家丁抢着上前来,用一顶软轿将俞仁抬了起来,众人跟在李旦身后,兴高采烈的回城去了。   郑芝龙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这本属于自己的风光,最终却被俞仁抢了去。想着自己拼死拼活的忙活了一场,还陪上了心爱女人的性命,最终却落的两手空空,他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姓俞的,此仇不报,我郑芝龙誓不为人。”   第二天,李府又进行了一场较之前一日更为隆重的婚礼。平户的人们听说他们心目中的公主,终于得到了一个完美的归宿,而昨天的那一场婚礼不过是李老爷安排的一出戏,所有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   善良的人们终于看到了他们盼望以久的结局,心中都快乐不已。于是,这一天,平户城里,家家张灯结彩,便如同过年一般。而李府更是大方,他们在东城的一条长街上设了几十桌流水席,凡是想来吃酒的,只要给大小姐和李家的新姑爷说几句喜庆话,便可以入席,而无需任何贺礼。   李旦在平户城里,与全城人们共度了三天的快乐,这三天里,人们不分贪富,不分汉倭、不分老幼,人人都来给李家捧场。   俞仁虽然很不适应这种热闹,但是却也不能不强打起精神,陪着李莹一起应酬着李家的各种亲朋。   虽然忙,俞仁还是没有忘记自己对朋友的承诺。他陪着李莹回到李府的第一天,便派人去给石原的那位红粉知己赎身。可是等他派的人到了秦月楼才知道,李旦早已派人以他的名义将人赎出来了。这让俞仁大为高兴。看来,自己的这位老丈人并不如自己先前所想的那般难处,倒也很会主动为人着想。   不久,时斌也回来了。   终于忙过了三天,李旦建议俞仁带着李莹在日本各处好好的玩玩,不必急着回去。这也是俞仁所想的,反正家里也暂时没什么事情,自己便好好的与李莹在日本度一个好蜜月倒也不错。   可是俞仁刚带着李莹在京都没玩几天,便听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大明万历皇帝死了。   这位大明朝在位时间最长,将大明朝由弱变强,又从强变弱的皇帝终于倒下去了。一个不可确知的未来摆在了所有大明人甚至全亚洲人的面前。一个传奇式的皇帝走了,大明这个东亚的巨龙、中央帝国将要走向何方,将会变成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   【不知不觉便过了百天了,坚持是一件考验毅力的事情,但我坚信自己可以做到完本。希望喜欢这本书的朋友多给些支持吧!一个点击、一朵小花都是对醉酒的认可。】 第四卷 奋力为生存 第二百一十六章 满载而归   但是,有一件事俞仁却是确切的知道的。那个曾经不起眼的辽东大地上的女真小部落终将崛起,他将变成大明朝的强敌,强大到大明这个中央帝国难以抵抗。一想到这些,俞仁的心里便不由的一阵抽搐,这是他所不愿看到的。   因为他知道,女真人的到来,将会给这个中原帝国带来无尽的灾难,无数善良的百姓将会在这场战争中死去。这些人将包括他所认识的,不认识的,他的许多亲戚、朋友也都最终不能逃过这一宿命的结局,也许还包括他自己。   俞仁不想看到这个结局,他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挽回局势,不是为了大明这个早已腐朽的帝国王朝,而是为了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他所认识的与不认识的无数善良的大明百姓。他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都最终沦为女真人的奴隶。   于是,俞仁毅然决然的带着李莹离开了京都,提前结束了他们的蜜月之旅,回到了平户。他要尽快赶回国内,他要将这座岌岌可危的大明帝国大厦重新加固,他要想方设法的打压女真人,使他们不能闯入关内,跃马中原,任意蹂躏大明的百姓、蹂躏他的亲人朋友。   当然,俞仁将自己的这些想法都毫不保留的告诉了李莹。   李莹听了他的话,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李莹才轻轻的说出了一句,“此些都是帝王家事,你们无官无爵,只怕是有心无力吧!”   俞仁却大摇其头,“莹儿你这就说的不对了。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大明的皇帝虽然姓朱,女真人看上的却不仅仅只是他朱家的财富,他们要的是天下的财富。说白了,他们就是一群从山林里走出来的强盗。   他们不会创造财富,只会掠夺财富。他们将天下的人都视为他们女真人的牛羊。我们如果任由他们打入中原,这天下也便没有了我们的立足之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我这么做,是为无数大明的百姓,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李莹没有再说话,虽然她并不认为俞仁的理想可以实现,但是她还是以沉默支持了丈夫。   回到平户城,俞仁马上去找李旦,跟他提出要回国。李旦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问他为什么要回国。   俞仁便把万历皇帝死了,自己要回国找到从前东林党的朋友,希望借他们之力,使大明重新强盛起来,以抗御辽东的女真人。   李旦没有打击俞仁,反而夸奖了他几句,并说如果他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向他提,他会全力支持他。   俞仁只说不用,其实他是怕李旦派给他的人与许心素的人产生矛盾,反而会产生负作用。反正许心素也已接受了招安,如果自己需要兵力或财力上的支持,相信他还是会帮自己一把的。   于是,李旦给俞仁他们准备了整整两大船的东西,送他们回国。就这样,李旦还是不放心,又派了五条船,在平户装了满满的五船货也随他们一起回国,正好顺便到苏松一带去贬卖。   俞仁回到南沙岛,许心素倒很有些意外。虽然他已早听说了俞仁跟李莹完婚的事情,可是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快便回来了。   那一次,许心素被黄吉安护送回了鹿岛后便坚持不再走了。一定要在那儿等着俞仁的消息,直到从平户城传来俞仁终于赢得了李旦的认同,将女儿嫁给他。许心素这才放心的回国去了。他并没有去平户城喝俞仁的喜酒。因为他知道,李旦可以原谅俞仁,却不可能会原谅他。何况他许家此时已隐隐超越了李家,成为了这一片东亚最大的商团。李旦的性格许心素太了解了,他是不会甘心当这个老二的。   如果自己去平户,必会被李旦借口软禁,从此回不了国。所以,在得到俞仁已与李莹成婚的消息后,许心素第一时间召集手下,马上起航回国。   见俞仁与李莹回到了南沙岛,许心素便要召集众兄弟,也给他们办一次隆重的回头酒,他还准备把远在浙闽的曲敬等一批李家的旧人都召回来,给俞仁他们一起庆贺。   但是俞仁却阻止了他。俞仁认为一来,他们已经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国丧期间,不应如此,万一被人告发,那可就是杀头的大罪了。   何况,此时新帝登基,大明朝将会走向何方,谁也不知道。现在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尽快赶到苏州,打探新帝登基的国策,有什么新政。这对他们来说才是关键,否则,一不小心,他们就可能会万劫不复。   许心素很赞同俞仁的这个想法,便马上安排人送他到苏州。   俞仁先去了松江,他找到赵蕊,然后带着她一起到了苏州。因为他知道,东林党的那些权贵大佬们,他是一个也不认识的,可是赵蕊就不同了。她爹原本就是东林巨头之一的赵南星,那些东林大佬也不过是她的叔叔伯伯。想要从这些叔叔伯伯的口中打听出些消息,自然比他这个陌生人不知要容易多少。   他们先到苏州,然后又去了一趟无锡。   可是,这一趟他们却全无收获。就在这短短的一个月多,东林党几乎所有的重要成员全都去了京城,这实在是大出俞仁的意料之外。孙盛也在数日前被召回了京,而且还撤去了他的税监之职。听说新帝登基之后,很快便下召撤去了全国所有的矿监税使,倒也不仅仅是针对孙盛一个人。   此时的苏州城,俞仁再找不到一位官场的熟人。对于未来的形势,他的心里实在是没底,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大明帝国的这一驾马车将会驶向何方,俞仁越来越没有了把握。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自己从前的历史课实在学的太烂,对自己身处的这一段历史时期除了知道努尔哈赤和袁崇焕外,基本再没有其他了。女真人最终取得大明江山,他是知道的,可是要如何改变这个历史结局,他却不知道。   虽然他不想做一个逆历史潮流而动的人,可是偏偏他的亲人、朋友都在被历史注定消灭的范围。他不相信宿命,他一直认为命运是可以改变的。既然自己可以到这个世界来,就说明了这个历史不一定就是那么的必然。所以,为了他的亲人、为了他的朋友、为了他自己,俞仁决心努力改变宿命。   忙活了几天,却一无所获,俞仁的心情难免有些郁闷,但是同时又有些期待。早就听赵蕊说起,新帝在做太子时,便是东林党最大的支持者,他也是因东林党的一再帮助才最终登上帝位的。   那么,现在太子登基了,这是否也代表着,东林党将重新夺回政权,成为这个帝国的实际执政党呢?   虽然俞仁向来并不喜欢党争,可是命运却从一开始便把他卷入了党争之中,将他与东林党紧紧的捆在了一起,东林党的兴衰荣辱他又是避不开去的。既然如此,他还是希望东林党能够执政,至少如此他可以有机会说话。   就在俞仁感觉彷徨无助,一路都无收获时,他在街上撞到了一个人——苏州小吏汪文言。   “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真是太好了。我方才还想着派人去找蕊蕊,给你送信呢!没想到却在这儿碰了头。”汪文言见到俞仁显的有些兴奋。   俞仁也有些意外,“不是说你几个月前就去京里了吗?”   “是啊!去了有半年了。也是应一个朋友之请才去的。没办法!”汪文言一面说,一面便拉着俞仁往家走。   “那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天大意外   “还不是为了给一个朋友办事嘛!我们这种人吧!一没身份二没地位,大事是干不成的,成日里也就是为这些个朋友们忙活着。忙完了东家忙西家,反正不得闲。”汪文言笑着道。看上去,他在京里应该混的还不错。说这话时,明显的带着几分春风得意的味道。   三人边走边聊,很快便到了汪文言的家。   汪家倒不大,只一个院子,前后三进,十几间房子。才一跨进门,便听到屋内闹哄哄的,似乎有不少人。   见到汪文言回来,大厅里早迎出来七八人,有叫大哥的,有叫汪爷的,乱哄哄的。汪文言笑眯眯的和大家点头,“你们怎么都来了?”   “听说大哥回来了,我们特意来看看。”   也有说,“我来看看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们办的。”   汪文言点着头,一面随着众人进了屋。   俞仁在一旁冷眼旁观,汪家坐着的这些人物,看上去都是些混江湖的人物。从衣着上看,有捕快、有小吏、有穿短衫的街头混混,也有穿员外服的,还有一名道士。人物虽杂,却无一例外的都是些社会地位不高的人。   汪文言坐定了,先找那个道士说话,“杨兄向来不是在太湖混的嘛!怎么也有空跑到兄弟这儿来了?”   那杨道士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   “实不瞒汪兄,今年年景不大好,我们兄弟最近混的有些差,近来手头有些紧。这次来,……”   汪文言不等杨道士说完,便抬手阻止了他。   “杨兄的意思了明白了。”汪文言说完,向身后的一名家人一抬手。“汪云,你去让夫人拿一百两银子来,交给杨兄。”   那杨道士听到这话,忙向汪文言道谢。   不一会儿,汪云便拿了个小布褡出来,交到杨道士手上。那道士拿了银子,并不罗嗦,只向汪文言拱、了拱手、道了声谢,便转身走了。   这一边,汪文言又与其他人说话。这些来找他的人,大多是有事情的,只有少数是纯为看他来的。汪文言对他们也几乎是有救必应。这些人中,有求情的,也有求事的,还有像那杨道士一样求财的。但是无论他们求什么,汪文言几乎都能满足他们。   这一点,让俞仁不得不佩服汪文言。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汪文言不过是府衙的一名小吏,在苏州城的名气却那么响。他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及时雨啊!   等人基本都打发走了,最后才有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   此人身材颇高,却很瘦弱,衣着也很寒酸。见众人都走了,他也跟着起身要走。汪文言却一眼看到了他。   “这位小哥,看上去眼生的很,不知可有什么事?”   那人被汪文言一问,只好止住步子,脸上先红了起来。他向汪文言一抱拳,“在下颜佩韦,是个从江西来的织工。因为初到苏州,暂时未能找到事情,又偏赶上老婆病了。手里的几两闲银一下子便花了个空,如今实在走投无路了。听说汪先生是个急功好义之人,我便厚颜来登门,想向先生借几两银子以解燃眉之急。”   汪文言听到这里,也没多想,便一挥手要让家人去拿银子。一旁的赵蕊却突然使眼色阻止了他。   汪文言也不知自己这表妹是什么心思,便将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只是看了看赵蕊。   “颜先生对织造一行很擅长吗?”赵蕊插口问道。   “不敢当,小人对织纺技术不敢说有什么过人,但是我家世代为织工,我于几年前曾在家乡制作过一种无需人力的织机。”说到这儿,颜佩韦的神色有急切,他显然是担心赵蕊因为自己一无长技而不愿借钱给他。   “噢!”俞仁听说这个颜佩韦居然制作出了一种可以不用人力推动的织机,不由的一下子来了兴趣。   “是什么样的织机?”   颜佩韦看了俞仁一眼,他以为俞仁这话的意思是不相信他方才的话。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谁,但是他今天是来借银子的,虽然不高兴于这个年轻对自己的怀疑,却也知道不能得罪于他。   于是,颜佩韦认真的回道,“是一种借用水开后蒸汽的动力来推动的织机。”   他以为俞仁必然不懂,正要准备进一步对他提出的问题进行解答,却没想到俞仁却失声叫道,“蒸汽机!”   颜佩韦有些意外,“对,就是用蒸汽推动的织机。所以我给它起名叫蒸汽织机。”   俞仁还有些不相信,一直以来,他受近现代历史的根深地固的影响,一直认为蒸汽车应该是西方最先发明的。而在他自己的思想中,也一直认为,如果没有自己的参与,这个世界是不会有人能够在这时候发明出蒸汽机的。   可是他现在却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一个让他始料不及的消息,一个让他不能相信的消息。   他不知道这个叫颜佩韦的人说的这个话是真还是假,至少他现在还不相信这个人能够真的造出蒸汽机。   “你说把那东西做出来了?”   颜佩韦点了点头,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为什么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突然显的如此激动。   “那,你能把他的图划出来给我看看吗?”   颜佩韦摇了摇头。   俞仁有此失望,他几乎肯定这个人方才的话是吹牛了。   “为什么?”   颜佩韦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我,我不识字,不会用笔。”   俞仁一下子如释重负,他的脸上露出宽容的微笑。“没关系,那你就在地上大致的画给我看看就行。然后对着图给我讲解一下。”   颜佩韦看到这个年轻人突然对自己弄的这个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的脸色却变的极难看。“我,我不借银子了。”   说完,颜佩韦便向门外跑。   “抓住他!”俞仁突然看到颜佩韦要跑,大吃了一惊。这可是千年不遇的良机,他哪里会放过,于是忍不住对着汪家门外大叫。   早有两名汪家的下人跑上前,将颜佩韦一把抓住了,推推搡搡的送回了屋里。   “小相公,这小子不老实的很,要不要用绳子把他绑起来。我方才看他进来时,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一看他便不像是什么正经人,本想拦着不让他进的。可是他又是跟在杨道长的身后进来的,我以为他是杨道长带来的,便没有拦他。   没想到倒底出了事。”   那两个家丁一面将颜佩韦推进屋子,一面道。   “你这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快把你拿小相公的东西拿出来!”一名家丁训斥道。   俞仁被这两外家丁搞的骂笑不得。   “不得无礼!”俞仁向那两名家丁叫道。“我是让你们把颜先生请回来,有重要的事情相商,谁说他拿了我的东西啦?”   那两名家丁一听原来是自己两人会错了意,原来这个是俞仁的贵客,都吓了一跳,赶紧向颜佩韦道歉。   颜佩韦扭了扭被他们拧的生痛的手臂,向他们挥了挥手。“没关系。”   那两名家丁又向颜佩韦施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汪文言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也不知俞仁与这个姓颜的在搞什么鬼。在他看来,这个姓颜的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织工,他并不屑与这种人相交。但是,人家既然求上门来,又确实是有困难,他也会送他几两银子,以乘人之美。但是,这种人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所以俞仁对这姓颜的表现却让他想不懂,在他想来,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实在是件不值得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对俞仁有些了解,知道自己的这位准表妹夫眼光独道,他早叫人打发这姓颜的走了。他这次回来,时间很紧,他可不想把本就不多的时间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身上。但是碍于俞仁的面子,他还是忍着等到了现在。   可是眼见俞仁与这个穷织工弄的没完没了,他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于是,汪文言向俞仁一拱手。   “我还要到内室去看看内人收拾的怎么样了。蕊蕊,你陪俞相公坐坐。”说完,转身进去了。   虽然汪文言的行动显的有些不太礼貌,俞仁却全没在意,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被眼前的这个叫颜佩韦的人给吸引了。   “我不过是叫你画一下图,你跑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这是你研究出来的成果,不想告诉我啊!   这样好了。我出五十两,买你的这个研究成果。只要你把图画好,给我解释清楚,不论它对我有没有用。我都给你五十两银子。怎么样?” 第二百一十八章 好事多磨   颜佩韦听到俞仁这话,心定了下来,于是赶紧向俞仁拱手赔罪。“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小相公要杀我,所以才要跑的。”   俞仁更加奇怪了。“我为什么要杀你?”   颜佩韦说话时,眼睛定定的盯着俞仁的表情,见他说的真诚,便道,“是我误会了,我想岔了。”   俞仁却不放过,“你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认为我要杀你?”   颜佩韦脸再次红起来。“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是我的错。”   俞仁却朝他摆了摆手,“没关系,我也不生你的气。但是,你必须要跟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你会认为我要杀你呢?”   “是,是别人告诉我的。”颜佩韦道。   “谁?谁告诉你我要杀你的,再说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颜佩韦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样吧!你给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的说说清楚。说清楚了,我再另赠你二十两银子。说不清,我可不能让你走。”   颜佩韦听了这话,定了定神,端起桌上的一杯凉茶,一口喝了。这才道,“其实,这事还要从我在老家讲起了。   我家在江西九江府,世代都做织工。到我爹这一辈的时候,家里小有了些积余。我自小便跟着爹爹学做织纺,可是我对这些没兴趣。于是,我便偷懒。我整天在想,要是这织机可以自己转动,那就好了。所以,我便努力研究改进织机,后来便发明了利用水流来推动的织机。可是这种织机由于受水流环境的限制,并不太实用。   所以后来我又继续研究。有一次,我看到家里烧开水的大锅的锅盖被蒸汽给推开了。我便想,既然蒸汽连那么厚重的榆木锅盖都可以推的开,那它能不能推的动织机呢?   然后,我便开始着手研究。经过了六年多的努力,我终于制作出了一台可以用蒸汽推动的织机。   这时,我爹已经过世数年,由于我这几年一直在研究蒸汽织机,家境也渐渐的差了下来。我本指望着,可以用这个蒸汽织机赚一笔银子,却没想到,我刚把这个织机拿给我的一个织工朋友看,他便当头给我一瓢冷水。   他说,‘你弄了这个东西,那以后岂不是就不用我们织工了。我们这些织工岂不是要统统被饿死了。’   我当时无言以对。没想到第二天,便有一大群的织工涌进我家里来,要我把这织机给砸了。我当时舍不得砸,便骗他们说,其实并没有这个东西,是我跟朋友开玩笑的,那有不用人推,自己就可以转的织机啊!我又不是神仙。可是这些人却不信。   最后,他们强行闯入我家后院,把那台织机给砸了。   第二日,我那朋友悄悄跑来告诉我。说他们正在商议,准备把我也给杀了。因为砸了织机,我还可以再造。如果这种机子被织房的老板看到了,那他们从此便没会失业,他们就要被饿死了。   我当时吓的不行,只好连夜收拾东西,带着老婆逃了出来。   结果,这一逃,便逃到了苏州府。到了这里,我老婆生了一场病,我只好暂时在此安顿下来。可是老婆这一病,把我们仅有的几两银子也都给花光了。没办法下,我听说汪先生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我于是便恬着脸来试试。   方才小相公突然让我画图,又要让我解释,我以为您也是跟他们一样,是要杀我的。所以,我便吓的赶紧跑了。”   俞仁听到这里,不由的想笑,可又为这个颜佩韦的命运悲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一个有着惊天发明的人,得到的社会回报却是背井离乡、流浪异乡。这又怎么能不让人扼腕叹息。   听到了这里,俞仁也终于相信了颜佩韦的话,相信他真的造出了蒸汽机。如今细想想,中国人在这个时期造出蒸汽的可能还是很大的。首先,与此同时期的宋应星编写的天工开物上,便已经有了许多由水流推动的非人力的织机等一类的机器。   那么,也就是说在这个时期,由于手工业的快速发展,人们已经开始渐渐的意识到,需要一种来代替人或骡马的动力。   其次,一台简易的蒸汽机,并不是那么的难造,技术难度并不是很大。   但是,所以会没有被人们所推广,大概跟那个时期的历史大局有关。因为明末清初经历了满人入关,前后经历了数十年的战争。东南半壁虽然较全国的辽东与山东、河北而言,受创较小,但是至少也损失了三分之二的人口,而余下来的人们,因为战争的威胁,他们、仅仅是但救活命,至于什么发展,自然也就无从谈起。这就造成了中国经济与科技一下子倒退了数百年。这大概也就是近代中国一直落后于西方的根本原因了。   俞仁将思绪拉到眼前,颜佩韦说完,带着几分不安的看着俞仁。   俞仁轻叹了口气,“颜先生,真是委屈你了。你的发明,对我们这个世界是将会有大用的。他们这样子的待你,实在是太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说完,俞仁向赵蕊道,“蕊蕊。颜先生的事情,我就托付给你了。你给我拟一个方案,我要把颜先生研制出的这种蒸汽织机向众人推广。此外,你另拨一笔款子,交由颜先生自由支配,让颜先生继续研究这个蒸汽车。我少,这笔款起马也不能少于五百两。而且还得给颜先生准备地方、准备助手。   我相信,这个东西不仅仅可以推动织机,它还可以推动更多的东西。不久的将来,它将会彻底的改变我们的生活。”   赵蕊赶紧点头,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折子,然后又拿出一支精致的小笔在上面写起来。   这支笔是俞仁专门为赵蕊设计的,也就是类似于现代的钢笔,是为了让赵蕊记写方便用的。   颜佩韦没想到俞仁会如此重视他。他也是大为激动,连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但他还是极力的控制着情素。   他向俞仁深施一礼。“先生对我的再造之恩,我颜佩韦终生不敢忘。只是不知道先生想让我把这蒸汽机装到什么东西上去?”   “马车。”俞仁回答的非常简洁。我要把它装在马车上,让它可以代替骡马。”   “如果你做到了这一点,那咱们创造的价值就远不只五百两了,就是五千、五万两也还要远远的超过。”   颜佩韦拍着胸脯保证道,“先生的话我记住了。只要我颜佩韦还有一口气在,必会全力以赴,达成先生的心愿。”   俞仁点点头,向赵蕊道,“颜先生这里的事情,蕊蕊就托你安排一下了。你先拿一百两银子给颜先生。这是我方才答应颜先生的。后面的事情,你务必要给我安排妥当。我进去看看你表哥可还有什么事情。”   说完,俞仁向颜佩韦点点头,便进里屋去了。他其实也很想早些知道朝廷有没有什么新动向。可是突然在这儿遇到颜佩韦这个自造出蒸汽车的人才,他又不愿轻易放过了。   汪文言正与他娘子交待着什么。见到俞仁进来,便忙给他让坐。在汪文言的眼里,俞仁就跟他自家人一样,所以并不忌讳。   “你总算来了,赶紧去准备一下,马上随我进京。”   俞仁倒是吓了一跳。“干嘛?”   【兑现暴更周的承诺,今天加更一章。】 第二百一十九章 首次进京   汪文言看了俞仁一眼,“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有时候又这么糊涂。新帝登基已近月余了,东林党内的要员几乎全部都被征入了朝中,担当重任。你虽然被革除了功名。可是那也是被人陷害,受浙党的那些崽子的嫉妒。此时皇上初登基便重用我们东林人,打压其他三党,这不正是你翻案的最好机会嘛!”   俞仁被革除功名已有一年多,内心里其实早已淡了。可是此时被汪文言一提,不由的又有些心热起来。虽然他明知自己没有机会通过科试之路而步入仕途,但对那件影响他至深的陷害案,他却始终不能忘怀。   因为正是这一件事,让他的老爹最终郁郁而终,早早的离开了人世。说的严重此,俞仁与这位陷害自己的人其实是有着杀父之仇的。因此,汪文言一说,俞仁马上便心热了。在内心里,他在意的,并不是能不能重新拿回他秀才的功名,而是要为他老爹翻案。   “那,那我要准备些什么吗?”   这时候,赵蕊也走了进来。   汪文言看了赵蕊一眼,“你什么也不用准备。蕊蕊去内间与你表嫂帮着我收拾些东西,我叫人去客栈把你们的行李取来。也不用送到我家了,直接送到码头便好。我已经定下了一条快船,日夜不停的话,大概七天内便可到京。   咱们先去码头,蕊蕊收拾好行李便与你表嫂马上来。”   说完,汪文言便带着俞仁向码头赶。他们才上船不一会儿,便已经有一位脚夫把他们的行李送上了船,接着,汪府的一名家丁也送来了俞仁与赵蕊放在客栈的行李。   一待赵蕊上船,汪文言便马上命令开船。   赵蕊有些意外,“表哥去京里不带表嫂去吗?”   “咱们这一趟要赶时间,就先不带她了。再说,家里也还有些事情需要她处理一下。待我到了京里,再派人回来接她吧!”   此时船已驶入运河,汪文言也便稍稍的安下心来。   “你可知道皇上征召你爹进京的事情?”汪文言问赵蕊。   “前几天刚刚听说了,我这阵子一直都在松江,父亲是从老家去的,我也不知道。后来家里派了个家人送信来我才知道的。   汪文言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不无几分得意的道,“我听内府的王公公说,这一次,皇上必定会大用你爹。咱们东林党也将迎来一次新的鼎盛,到时候,你爹只怕还要入阁辅政呢!”   三人在船上,边走边聊,俞仁才知道,汪文言这一次回苏州,是为皇上身边的一个叫王安的太监办一件机秘的私事。   而这位王安,便是新帝身边最信认的太监,与新帝风雨相依了几十年,早在新帝未被册封为太子之前,便跟随在他的身边。   提到太监,俞仁突然想到一个人。他忙问汪文言,“宫中是不是有一个叫魏忠贤的太监?”   “魏忠贤?”汪文言想了想,摇了摇头。   “好像没有。是先帝时的旧人吗?”   俞仁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有这么一个太监极其阴毒、狠辣。我是想提想汪兄,对他要小心。”   汪文言摇了摇头,“我倒没听过这个名字,应该不是什么大角色。”   俞仁见汪文言说没听说过这人,他便不好再说什么了。谁让他历史没有学好呢!他虽然确切的知道魏忠贤是个极恶的大太监,却不知道他的辉煌是在具体哪个时候。   他只记得这位魏公公辅佐的是似乎是一位年龄并不太大的年轻皇帝,而且十分喜爱木匠,而这位新帝按汪文言的话说,他应该有四十上下。似乎并不是。那么,也就是说这位魏公公应该不是这个时期的人。俞仁于是又放下心来。   三人的船一直走了七八天,终于到了京城。   刚一到汪文言在京里新置的家,便有家人向汪文言报告。“老爷,杨先生不久前刚刚来过了。”   汪文言一面换衣一面问,“可有交待是什么事?”   “没有。杨先生见老爷未归,便又走了。不过,我听别人说,好像是杨先生这一次闯了不小的祸事,把皇上都给得罪了。大概是想来找老爷您想办法的吧!”   汪文言摇了摇头,“这你就想错了。杨涟是什么人,我还不了解吗?他有事是绝对不会来找我讨主意的,他办事的手段虽然未必有我多,可是他这人一旦认准了的事情,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如果真是如你所言,他这一次是得罪了皇上,那也必是他为国考虑说话太直,绝对不会是因为他的私事。咱们这个皇上虽然才登基未久,可他是个明白人。我想,就算是杨涟说话太直,他也未必便会处罚他。君明则臣直嘛!”   说完,汪文言还特意扭头问了站在一旁的赵蕊一句。“蕊蕊我说的对吧!你这个公公的脾气是不是这样?”   赵蕊突然听到汪文言这句话,脸色一下变的极难看。她抬头看了一眼俞仁,似乎想要说话,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紧咬着双唇。   汪文言一见赵蕊的这个表情,突然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忙重重的拍了一下脑袋。“啊!对不起,对不起蕊蕊。我真不是有心的。不过,其实俞兄弟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你虽然跟杨举成了亲,可是却从来没有同过房。而且你公公杨涟在杨举死后便曾公开讲过,说,虽然他儿子死了,但是他会把你当作他女儿一般看待。如果你今后有了好的归宿,他是绝对不会阻拦的。”   赵蕊看了俞仁一眼,低声道,“他,刚刚成亲了。”   汪文言“啊”了声,他因这次回去的匆忙,在船上时,就光顾着谈论国事了,倒还不知道俞仁已经成亲了。不过,汪文言必竟是久混江湖的人,这种尴尬的局面也见的不止一次了。见俞仁不语,便忙帮他开脱道,“噢!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也是正常不过的事,何况是俞兄弟这要文采风流的轻年才俊。正常正常。”   俞仁仍不说话,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把跟李莹成亲的事情告诉赵蕊,倒是不他不想告诉她,而是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但是,他也没有刻意封锁消息,或是向赵蕊隐瞒,只是赵蕊也一直都没有问他这事。   李莹与俞仁回国后,便暂时住在俞仁的舅舅家里。沈明航如今的病情比之去年又好了不少,但是思维反映还是比较的慢。所以,家里的事务他也还是从不插手,只每天过他的逍遥日子。   李莹一进沈府,自然沈家合府上下也就都知道了这事,赵蕊也是在沈府呆过的,而且跟很多下人们混的不错。自然便有人把李莹的事情告诉她。赵蕊早知道这一天早晚都是会到来的,可是当她得知俞仁与李莹真的成亲后,她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伤感。   但她是个情绪内敛型的女人,虽然心里有事,却并不怎么表现在脸上。俞仁来找她,让她帮着打听朝廷局势,她依然尽心尽力的帮忙。只是两人独处中,自然的表露出与俞仁不再似从前那般亲昵了。   俞仁自然也知道是为什么事。可是,他的内心也很矛盾。他现在已经跟李莹成亲了,虽然内心里,他确实也很喜欢赵蕊,可是他又觉得这样对不起李莹。所以,当他面对赵蕊的冷落时,他却选择了不漠视。有时他甚至希望赵蕊就这么一直对他冷淡下去,如此,他反而正好不必再为给她一个交待而烦恼。   可是,问题最终还是避不过去的。如今,赵蕊终于把问题提到了台面上,他再也不能回避了。   “我跟莹儿认识在先,我们也是早有婚约的。我不能负她。”俞仁道。   赵蕊原本要走,听到俞仁这话,又止住了脚步,“我几时说要让你负她了。我只是为……,我……” 第二百二十章 杨涟托孤   说到这儿,赵蕊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她虽然成过一次亲,必竟没有圆过房,这脸皮还是跟姑娘时一般的薄。她的心里是想问俞仁几时娶她过门。可是,这话放在她自己嘴里,又是万万问不出口的。气的赵蕊一转身,走了。   赵蕊刚一转身,便见一个人匆匆走了进来,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赵蕊一抬头,却原来正是她现在名份上的公公杨涟。赵蕊赶紧后退,站到一旁,再不敢走了。   “杨兄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汪文言一见杨涟来了,忙迎了上去。   杨涟看了一眼俞仁,没有说话。   汪文言会意,忙给杨涟介绍。“这位便是当初在杭州城里,为我人东林党人争了大面子的俞仁,说起来,他跟令郎也算是至交了。”   俞仁听说这个杨涟居然便是杨举的父亲,倒也十分意外,忙向杨涟施了一礼。“世伯好。”   杨涟听说是俞仁,知道不是外人,也便放下心来。他这次确实有急事来找汪文言,也便无心与俞仁虚套,只向俞仁点了下头,便转向汪文言道,“汪兄可听说皇上的事情了吧?”   汪文言摇了摇头,“我刚回京里,不知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涟说到这儿,大摇其头,向赵蕊看了一眼道,“蕊儿,你先出去一下。”   赵蕊答应一声,退了出去。杨涟这才向汪文言道,后宫给皇上新送了八位美女,皇上连日来又勤于政务,不数日,便身体大亏。如今已是卧病在床了。这也还罢了,偏偏他又相信那些太监。   那个崔文升,你听说过的吧!他原是郑贵妃身边的人,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秉笔太监。皇上生病以后,这个崔文升给皇上开了一副药,皇上于是还真吃了。结果,这一味药却是一剂泻药,而且量还非常的大。   皇上吃了这药,一日出拱数十次,如今更加起不来了。   我前日上了个折子,指斥皇上不该如此的不爱惜身体,不该信认这些太监们。今儿个上午,听宫里传出来话,说是让我午后跟刘首辅、周大人、张国公等一起进宫。   皇上这次召的都是内阁要员和一二品的各部要员,我一个七品给事中夹在他们当中,这事太不正常了。我估摸着,皇上定是看了我的折子生气了,要治我的罪。此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我因此特来找你。希望我死以后,你要多多提醒刘大人、周大人、孙大人他们,要多多注意宫里的这些太监们。   这些太监们天天都是围在皇上身边转的人,万一有一两个居心叵测的,那后果是很可怕的。这些太监从前大多都是郑氏的人,要防止有那冥顽不灵之徒。虽然皇上已经登了基,可那个女人还是没有死心的,她还想让她的儿子福王即位。   以我推想,她一定是在想,只要皇上一倒,皇长子还小,要对付他更是简单。如此一来,他儿子福王也便离皇位很近了。   几位大人都是正人君子,虽不可欺之以方,却可以欺之以圆。我们东林人中,只有你跟黄兄还算是明白人。你们千万要小心这些太监们对皇上使阴招。我走以后,你要与王安公公多多走动,多通消息。要时时提醒王公公,看好皇上身边的这些太监们,发现谁有一点问题,一定要马上清除。   对付这些太监,一定不能仁慈,发现了问题,就要动用东厂、锦衣卫的力量,把这些人连根拔除。   当今圣上是位仁爱之君,只要众位大人善加辅佐,大明中兴的机会还是有。而你最重要的便是提防各方对皇上对我们东林人使阴招、下绊子,这些手段是各位大人们所不擅长的。他们都是有德君子,不屑于使这些手段。可是政坛上的事情,又往往无可回避的会有这些阴招、损招。”   汪文言一直静静的听了杨涟说完,他知道。杨涟这是在向他交待后事了。   “杨兄放心好了。虽然杨兄上书指斥皇上。但是当今圣上仍是一位贤明君主,皇上一定会体谅你的为国为民的一片忠心,不会重责你的。”   杨涟叹了口气。“所谓圣意难测啊!我不得不早做准备。万一我死了,你千万要记得我今天跟你说过的话。”   汪文言见杨涟这样讲,便不好再说什么了,于是道,“你放心好了。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   不过,你的家事就没有什么要交待的吗?万一杨兄有什么不测,家中可有什么事情需要小弟代办的?”   杨涟摇了摇头,“内子早于数年前便离我而去了,犬子又与去年过世。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交待的事情了。”   杨涟的话刚说完,突然看到站在一旁的俞仁,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再写一封信吧!你记得一定要帮我带给赵大人。告诉他,就说我已同意让蕊儿回到她娘家。以后是婚是嫁,我杨家也一概不管。”   杨涟说完,提笔便写了起来。   不一刻,信便写好了,杨涟放下笔,向汪文言一拱手。“这以后,国事与东林的事,便多多拜托尊兄了。”   说完杨涟又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俞仁,然后转身走了。   俞仁静静的默送着这位一心为国的七品御史,他的心也被感动了。他只是一位七品小官,本来这些国家大事,与他是不相干的,何况他还是兵科的给事中,这些事都是与兵科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情,但是他还是毅然的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给皇上上书。   俞仁虽然不认同他的这种愚忠的做法,却也不能不为他的这种大义舍身的行为所感动。   杨涟一走,赵蕊马上又走出进来。   “表哥,皇上真的要杀我公公吗?”   汪文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公公讲的不错。虽然当今圣上看起来仁善爱民,可是俗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天意难测啊!谁又能说的清楚呢!而且听他说,这一次一同受召的其他都是一二品的各部要员和内阁重臣,独你公公一人是个七品言官,也确实有些太不正常了。”   “那,那怎么办?表哥,你可要想想办法,救救我公公啊!”   汪文言摇了摇头,“你公公的脾气我太了解了。今次皇上召他,如果要让他认错,他一定会死都不认的。我就怕皇上会一怒之下,真把他给杀了。如果他肯认错,必定不会有事。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哪怕掉脑袋。   这就是杨涟。”   “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汪文言慢慢的摇了摇头。   赵蕊又把目光投向了俞仁。   “这皇宫我们也进不去,皇宫里发生的事情,更是插不上手。我也只能帮你到宫门口打探些消息。何况现在这事情也还都只是推测,至于皇上会怎么处置杨大人,还不得而知。待到旨意下来,咱们还是可以想办法的。”俞仁道。   他与赵蕊相处已久,当然明白她看自己那一眼的意思。可是,他本就是第一次到京城,对这里的人和事是一无所知。连汪文言都没有办法,他又能有什么好主意,只能被动等待罢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宫里我总算还认真几个人。王公公与我交情不错,就算是打探起消息来,也方便些。”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向外走,赵蕊默不作声的跟在两人身后。   “你还是别去了,那皇宫不同于别处,万一有些节外生枝的事情反而不好。”汪文言的意思很明白,他是担心赵蕊长的太漂亮,到那儿被人看见。万一要是再被哪个曲意讨好皇上的家伙给到皇上面前一说。皇上再一心热,那赵蕊这一辈子也就报销在宫里了。   可是,赵蕊却很执拗,她取出一块丝巾蒙在脸上,就是不肯回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 伴君如伴虎   两人无法,只好带着她。   三人来到宫门外,果然看到七八顶轿子停在外面。汪文言上前一打听,正是英国公张维迎、吏部尚书周嘉谟、礼部尚书孙如游等人的轿子。杨涟因为职位小,没有轿子,他是走路来的。   这些人虽然相比杨涟而言,个个都是位高权重的,可是如此的受皇上特召,众人谁也不知福祸。随他们同来的家人们,也都知道主人这一次必有大事,只是不知是福是祸。大家谁都不敢随便说话,只是屏息静气的默默等待着宫里的消息。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进去的人继续出来了。当先出来的是礼部尚书孙如游,然后是周嘉谟,然后是张维迎。就是没有看到杨涟出来。   这些人并不如平常一般,边走边交谈。大家都是默默的低头走路,谁也不开口,谁也不说话,就好像他们相互从不认识一般。   俞仁远远的看着这些帝国的重臣们一个个神色凝重的模样,预感到这个帝国又将要发生什么惊天的大事。   杨涟是最后一个走出宫门的人。他的神色虽然同样凝重,但是却举步坚定,好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看到杨涟无样的出了皇宫,又见他这个样子,汪文言没有再去打扰他。而杨涟也一点没有注意到汪文言他们的存在,就这么低着头从三人的面前走了过去。   回到汪家,也许是受方才气氛的影响,三人没有再说话。   俞仁在京里既没有其他的朋友,更没有亲戚,自然是住在汪文言这里。但是赵蕊却可以回杨家住。因为那儿本就是她名义上的婆家。但是她也不愿意去。结果,他们便仍然一起住在汪文言这里。   汪文言倒没什么意见,反正他在京里添置的这个小院也有七八间屋,多俞仁与赵蕊两个人住,倒也并不碍事。   接下来的几天里,汪文言忙的不可开交,他几乎每天都要到深夜才能回来。俞仁原本随汪文言京里来,是想乘着新皇登基,给他老爹翻案的。却没想到新皇帝才登基没一个月,便病倒了。   所有人都在忙,只有他跟赵蕊是最闲的。为了安抚赵蕊的不满,俞仁正好借这几天的空闲时间陪着她在京里好好逛逛。   赵蕊的老家在河北,其实北京她从前也来过数次。所以,对这儿,他比俞仁熟。与其说是俞仁带赵蕊玩,倒不如说是赵蕊带俞仁玩。   这几天里,赵蕊逛的最多的便是长安街。这儿被称作是天下最繁华的一条街,两旁的商铺全都是全国最有实力的商人们在此开设的铺面,专卖高档奢侈品。他们最重要的客户便是京城里的那些达官显贵、王公贵族。   因此,能到这条街上来买东西的人,身份绝对的不低。不是家资巨万之人,是不敢来的。赵蕊在内心里有一个心愿一直没有告诉过俞仁,那便是在这条长安街上开一家俞氏钱庄。   她最大的心愿或者说是理想便是,把自己与俞仁一手创办的俞氏钱庄开到全国,而京城的长安街正是一个有着极强象征意义和代表性的地方。如果俞氏钱庄可以在此开设分局,那他们钱庄的声名便会一夜暴涨。   但是赵蕊也知道,凭他们现在的实力,在长安街上开一条普通的铺子倒还可以,但要开一家钱庄,却还没有这个实力。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多如牛毛。如果没有足够的财力,想要在此开设钱庄,那是极危险的。   两人在一家卖珠宝的铺子面前停了下来,正要进去,便看到一个形容猥琐年轻人走了进去。   才进门,门口的伙计便将他拦住了。   “对不起。我们这儿不对普通客人开放。”   那猥琐男人抬头瞪了伙计一眼,那伙计却还是拦着路,没有退。那男人伸手便给了伙计一个耳光。   “你个不长眼的东西,知道爷是谁吗?”   一见伙计挨了打,马上便有两个店内的伙计也跑了过来。其中一人指着猥琐男人道,“你怎么打人?”   “打人,老子还就打了,你能怎么着。打的就是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说完,又要上前打那伙计。店里的其他几名伙计忙把他架住。可是却没有人敢还手,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在这京城里做买卖,那是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的。不然,说不定哪天便得罪一个不能得罪的人,闹的好的,生意没的做了,闹的不好,连身家性命都会搭进去。   也正因为如此,能在这条长安街上开铺子的,几乎都多多少少有些靠山。他他不愿惹事,却也不能怕事,否则这生意也做不下去。   掌柜见有人闹事,忙走出来。向那猥琐男人拱了拱手,“这位兄弟请了。不知您是在哪个堂口混的?可曾识的郑大官人?”   那猥琐男人瞪了他一眼,“你说的可是郑养性那小子?”   掌柜听到他直乎郑养性的名字,还如此的无礼,不由的吃了一惊。郑养性可是郑贵妃的侄子。几十年来,郑家一直都是他们这条长安街上多数商铺的靠山。这当然是因为郑贵妃在万历皇帝面前的得宠,便是连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上,那也是看着她的脸色长大的。而如今,虽然万历皇帝死了,可是郑贵妃却得到了皇帝的许诺,封她为太后。   所以,这郑家在京城里的权势也就自然可想而知了。   这掌柜在京里做了几十年的生意,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谁敢惹郑家这头老虎的。今儿个,面前的这个猥琐男人可算是第一位了。   “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吧!居然连郑大官人的名讳也敢直乎。给我打,往死里打。”   掌柜一听这人对郑养性如此无礼,哪敢怠慢,赶紧命人就打。要知道,这一条街上大多数的商铺那可都是靠着郑家在背后撑腰的,要是让别人听到自己这儿出了个客人,当场骂郑大官人的,他还把这人就这么放走了。估计明天他这铺子便开不成了。   所以,掌柜一听这人出言对郑养性无礼,也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了,先让伙计将他打一通再说。   那几个伙计得了掌柜的命令,一涌而上,将这个猥琐男人按倒在地就要开打。这猥琐男人长的个头不高,又瘦的可怜,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营养不良,哪里是这些伙计的对手。几乎没有一点反抗,猥琐男人便被几个壮实用牛的店伙计给按倒在了地上。   那男人被按在地上,口里大叫,“反了反了!你们这个般子奴才,仗着他郑家便可随便欺负人吗?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   “管你是谁?”一名伙计上前就给了那男人一拳,正是方才被他打了一耳光的伙计。   “我是候景如,我爹是候二。”   那几个伙计一听,更加的不客气了。拳头早像雨点一般的打了下来。“管你爹是候二还是候三。”   那候景如立时便被打的口鼻流血,话也说不出来了。但那几个伙计却并不肯就此放过他,依然往死里打。   站在门外的俞仁与赵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虽然俞仁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形容猥琐的男人,可是见他被这些伙计打成这样,估计自己如果再不插手,这些人能把他直接打死了。   想到这里,俞仁跨前一步走进了珠宝店。他三两步跨到众人面前,将几个正打的起劲的伙计拉了开来。   俞仁是什么人,他那双臂的力气不下五百斤,这几个伙计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一个个的便都被他像提小鸡似的给提起来,丢到了一旁。   那几个伙计正打的起劲,突见有人插手,虽然不太高兴被人打扰,但是见对方出手不凡,只伸手一抓便把自己这一百多斤给提了起来,也便都住了手。但是,方才挨了一耳光的那伙计却似乎还未解气,他被俞仁拉开后,指着俞仁道,“你是什么人?也敢管我们的闲事?” 第二百二十二章 街头斗殴   俞仁轻轻一笑,向那掌柜拱了拱手,“在下不过是个路客,只是看这位小哥实在被打的惨了,于心不忍,这才过来劝解一下。俗话说的好,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位小哥先出手打人自然是不对。但是你们也早还过了,还把他打的这样惨,也该停手了。”   俞仁必竟不想惹事。他来京里本只是为了给老爹翻案的,而偏赶上了大明帝国的敏感时期。万历皇帝新死未及满月,新帝又病重了。在这样的历史时刻,未来的皇位会属于谁?大家的心里实在没有底。   所以,俞仁行事也是格外小心,不愿轻易得罪任何,哪怕只是个路边乞丐。   说完,俞仁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京里大通钱铺的面值五十两的银票。“方才这位小哥主动打人,是他的不对,我这里给他赔不是了。这五十两银子算是我代他赔给这位伙计小哥的,大家卖我一个面子,这事我看就这么算了吧!”   那掌柜必竟是做生意的人,见俞仁说话气度不凡,也猜不透他的身份。但是他也知道在京里做生意,要小心谨慎,能不得罪人尽量不得累。候景如一看就是个没身份的小人物,他也不在意得不得罪他,但是俞仁不同。从衣着谈吐上来看,这位掌柜明显感觉出他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虽然不知道俞仁的身份,但这位掌柜还是不敢得罪俞仁的。这时见他出来相劝,便乐的做个顺水人情。   “这位小相公说的是。方才我们伙计也有不对的地方,这银子我们就不收了。大家丢开手,这事就当没发生过。”说完,掌柜客气的要让俞仁入内献茶。   俞仁向那掌柜拱拱手,“多谢掌柜好意,我看就不必叨扰了。”   说完,俞仁上有扶起地上的候景如。这候景如也不知是不是方才被几个伙计打怕了,还是被方才的那一顿给打蒙了。这时呆呆的一句话也不说,任由得俞仁扶着,出了店门。   出了珠宝行,俞仁见候景如伤的有些重,便向赵蕊道。“蕊蕊,你先回去吧!我送他去医馆看看就回来。”   赵蕊看了候景如一眼,没有说话,便转身去了。   俞仁将候景如送到最近的一家医馆,请郎中给候景如看了伤情,诊了脉,倒也没什么大碍。然后郎中又给候景如开了药。俞仁让郎中在医馆里给候景如先煎了一副药,喂他喝了下去。   见候景如吃了药,又经郎中止血、贴了膏药伤情有所好转,神情也似乎恢复了不少,不再似方才那般的傻傻呆呆的了。俞仁便问他,“你家住哪儿啊?我送你回去吧!”   候景如点点头。   俞仁于是在门口找了顶软轿,将候景如扶了进去。   轿夫按着候景如的指示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城门边的一处小巷落了轿。俞仁付了轿钱,又扶着候景如下了轿。   这是一条比较僻陋的小巷,住在里面的人家多数都是穷人。候景如在俞仁的搀扶下来到一处靠里的小院门前。   这座院子很小,里面总共只有两间破瓦房,院门也没有锁。候景如见到了家,上前把院门推开,将俞仁让进屋。   俞仁走进屋里,见这屋子里几乎可以说是家徒四壁,除去一张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旧桌子和两把已经残废了的木椅,便再没有东西了。   候景如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给俞仁倒茶。俞仁却阻止了他。   看到候景如家里这个样子,俞仁实在是大出意外。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候景如明明是一贫如洗,却还要去长安街那样的高档珠宝行。看上去,他又似乎不像是要去撒泼敲诈的。   候景如似乎看懂了俞仁的疑惑。他轻轻叹了口气。“还不曾请教恩公的名讳。”   “我叫俞仁。”俞仁道,对于候景如这样的社会低层的小人物,俞仁倒也没什么架子,反而更有一种亲切感。必竟,他也不是那种长在深门大户里的贵家公子,对于民间的疾苦,他反而更加的感同身受。   看到候景如的这个寒酸的家,让俞仁想起自己当初初识李莹时的贫窘。那些穷困却很快乐的日子,至今想来还是那样的温馨。也正因为此,方才当他看到候景如被那几个伙计按倒往死里打的时候,才忍不住出手管了闲事。   “家里这个样子,让俞恩公见笑了。”候景如不好意思的道。   “没关系,人生总有高潮低谷嘛!连秦琼那样的英雄都还有卖马的时候,何况你我。”俞仁安慰道。   “俞恩公一定觉得我今天这事做的很奇怪吧!”   “是有些无厘头。就好像看到一只猴子闯进了成衣铺。”俞仁笑了笑。   两人正说着,一个模样消瘦的少妇走了进来。见到屋子里居然还有生人,似乎吃了一惊,正要往回退,候景如却叫住了她。   “如惠,你不用怕。这位是我的恩公俞相公。今天要不是他,我真差点回不来了。”   那个叫如惠的少妇听如此说,忙上前向俞仁施了一礼,“多谢俞恩公救了我家相公一命。”说完,又要给俞仁磕头。   俞仁忙将他扶起来,“不必客气。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候景如向柳如惠摆了摆手。“俞恩公是有德君子,不喜欢这些俗礼。你还是先去后面,给俞恩公洗个干净的碗,把黄公公昨天带来的宫里的好茶泡一碗来是正经。”   俞仁正要说不必麻烦了,柳如惠却已经转身走了。   候景如见妻子走了,这才又向俞仁道,“恩公说的不错。我其实就跟个猴子差不多,哪里配去成衣铺。”   俞仁见候景如把自己方才那句话当了真,知道他是心里敏感。这就好比人们常说的,穷人最怕别人说自己穷,因为他们穷,所以自尊心的更强,就怕别人看不起他。   俞仁赶紧解释道,“我方才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候兄弟不要在意。我的意思是,以候兄弟的景况看,怎么也不是去长安街上买珠宝的人。而看候兄弟今天的样子,又不似是要去故意捣乱的。所以我奇怪罢了。”   “恩公说的不错。以我们的景况,确实不该去那种地方。可是,这当中是有原委的。恩公如果不嫌我罗嗦就听我细细跟您讲。”   俞仁感觉这个候景如虽然模样长的不怎么样,但为人倒也还爽直,便静静的听着,没有插嘴。   “这话还要从头说起。我们家原在河北保定府。我娘十八岁生了我以后,便被聘到宫里,给不知哪一位皇孙喂奶去了。   家里原以为,这一回我们候家从此可以飞黄腾达了。却没想到,我娘喂养的这位皇孙很不受皇上待见。我娘自进宫后,便很少回来。   前年我爹死了,娘也没有回来。   我跟如惠是从小便定的亲。如惠家虽然与我们在同一个村子,却比我们家的家境要好不知多少倍。我家仅有薄田三亩,他们柳家却有良田百亩。他爹早年还考中过秀才。   起初,我岳丈见我娘进了宫,对我家倒也殷勤。后来见我们家并无起色,心思便渐渐的淡了。   前年我爹病重,希望可以在死前亲眼看到我跟如惠完婚。我于是便去救我岳丈,没想到他却百般推诿。最终这个亲也没结成。去年,我又去柳家提出如惠完婚的事,我岳丈又以如惠年岁不小为由,一再推托。   我知道我岳丈无意将如惠许配给我。我便与如惠私下约定,一起往京城投奔我娘。 第二百二十三章 贫贱夫妻   所以,去年秋后,我便变卖了家里的田产,悄悄带着如惠逃到了京里。我们在京里打听了一个多月,才终于打听到我娘的下落。   只是听说我娘在宫里混的也很不好。她只给了我们五十两银子,便匆匆走了。   我们就用这五十两银子买了眼前的这间屋子,就这样在京里安定了下来。   我当时离开保定时曾对天发过誓,我这一辈子,如果不能让如惠过上金玉满堂的好日子,便誓不回保定。   可是如惠却说,她不想要什么金玉满堂。她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出息了,能给她在长安街上买支头钗,她便心满意足了。   但自从我们到了京里,我也就失了业。这里的事情实在太难找。我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一份稍稍稳定的工作。总是找些给人跑脚、扛货的临时的杂事。如果不是如惠从早到晚的,每天给几个大户人家洗衣服,我们只怕连饭都吃不饱。   所以,昨天上午,我娘突然托宫里一位公公又给我送了一百两银子,我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实现如惠的那个心愿。没想到……”   说到这儿,候景如沉默了。   “后悔吗?”俞仁问。   候景如摇了摇头,“明天我还要去。不过,不去今天的那家了。这是如惠唯一的心愿,我就算是再被人打一次,也一定要把她想要的头钗给买回来。”   俞仁点点头,对面前的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人物流露出的真情与执拗,他稍稍有些感动。   “明天,我陪你去吧!那种地方的伙计,都是些以貌取人的势利眼。不过,我不明白,你怎么又会知道郑养性郑大官人的?”   俞仁在来京里的船上,听汪文言向他讲了不少朝中的事情,对于这位万历皇帝最得宠的妃子郑贵妃的侄子,自然有所了解。   我也是听宫里的公公们给我说的。我娘每次托宫里出来办事的公公们给我带东西时,我都要向他们打听我娘和我娘照顾的那位皇孙的情况。听他们讲,宫里有一个叫郑贵妃的极坏的恶婆娘,她总是让人欺负我那位奶兄弟,我娘每次为维护我那奶兄弟,都要挨他们的责骂,有时还要挨打。   每次我听到这事,便恨不能冲进宫去,把那个姓郑的老婆子给揪出来痛打一顿。可惜我进不了皇宫。   所以我就打听她的娘家。原来,这个郑老婆子的哥哥也住在京里,我于是便天天去他们家的院墙上画王八。有一次,我还真看到郑老婆子哥哥的一个小妾,在他们家后院的树丛里偷人。   那天晚上,我在他们家的院墙外画了一个特大的王八,然后买了瓶酒回家庆贺。   后来那郑婆子的哥哥死了,郑家便是郑养性那小子掌权了。这郑养性据说是从小在外混的,心狠手黑。我怕他们们撞见,便不再去画王八了。”   俞仁耐心的听着候景如把话讲完,也算是基本明白了他的情况。对于这个候景如,俞仁又多添了几分好感。必竟,无论是在现代社会,还是大明这个社会里,真情是难见的,率性的人也是难得的。人与人之间所见的更多的是虚情,亲情、友情,只要有利益的冲突,便随时可以出卖。   这个候景如虽然粗俗,虽然愚昧,可是他却真诚,他毫不掩示自己内心的爱恨。这样的人是可爱的。所以,俞仁并不因为他身份的低下而嫌弃或看不起他。   候景如不一定是好人,但是他对妻子的真情、对妻子的好,对亲人、对朋友的好,却是发自心内的。   俞仁在候家又坐了一会儿,与候景如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回去了。   第二天,俞仁如约来到候家,陪候景如去长安街给他妻子挑了一件上好的金钗。候景如为此花去了他娘给他的全部一百两银子。   俞仁本想劝他挑一个小些的,留些银子改善生活。必竟,他们的日子过的很不宽裕,但是话到嘴边,他又止住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如果这样说,便是对候景如对妻子纯洁真爱的一种玷污。   候景如穿着破旧的粗衣,他毫不在意,却舍得为了妻子的一个心愿而花去家里全部的储蓄。原本,他得了这一百两的银子,是可以考虑用这些钱来做些生意或者来改善一下自己两人的生活的。   可是,他却只用它给妻子买了一个头钗。也许,你会说他傻,说他呆。可是他却全不在意,无怨无悔。   送走了兴高采烈的候景如,俞仁正想在长安街上再逛一逛,却看到一队巡城兵全副武装的走了过来。   俞仁抬头看了看街上,原来还热闹的大街上,不过是一会儿的时间,便已然看不到几个人了。从这条宽阔的长街望过去。不远处的巷口,也正有一队兵马从那儿穿过。   俞仁感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了明显的变化,也感受到了这种突然而来的压力。他估摸着,这座大明的首都很快将会发生一件大事。   俞仁不想惹事,于是低着头,匆匆的回到了汪家。   才到家不久,便见汪文言也回来了。   “俞兄弟看到外面的形势了吧!”   俞仁点点头。“怕是皇上的身体已经大不好了。”   “以我判断,只怕就在这一两天了。方才我回来的时,看到英国公张维迎亲自带着九城兵马司的人巡视城防。”汪文言小声道。   “可有什么确切消息?”俞仁问。   “我方才碰到从宫里出来的王安公公了。他说皇上早上时又吃了一颗红丸,然后病情突然加重。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所以他紧急出宫,找杨大人他们商议去了。   此等国家大事,我一个小吏,他们不叫我。我也不便多打听,所以就回来了。”   汪文言话没说完,便见一个家人匆匆跑进来。   “老爷,杨大人派人来请,让您马上过去。”   汪文言点了点头。“知道了,你让他在外面等着。我马上就出去。”   说完,汪文言一面换衣,一面向俞仁道,“不跟你多说了。这几天形势未定。你跟蕊蕊记得一定要少出门,只在家里呆着便好。”   叮嘱完俞仁,汪文言便匆匆出门去了。   汪文言这一次出门,便是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俞仁问汪家的下人,他们也只说老爷在杨大人家里,忙些什么就不知道了。   俞仁知道汪文言无事,也便不再多问了。   就在汪文言出门后的第二天,京城里便传出了风声,说是皇上死了。皇长子即将登基,继承帝位。   起初,这个消息还只是传言,到后来便被越来越多的人证实了。俞仁因为怕惹事,不便出门,便向汪家出去买米买菜的下人打听消息。菜市场里一向是人员最杂,也是消息最多的地方。   很快,泰昌帝驾崩的消息便得到了证实。   消息传出的头一两天里,京城里实行了戒严,到后来便慢慢的放松下来。   到的第七天时,终于传出消息,说是新皇登基了。   俞仁再也忍不住了,吃过午饭,他便带着赵蕊来到长安街上的一家茶楼。   赵蕊换成了男装,跟在他的身边。看上去,他们倒很像是一对主仆。   长安街上的这家福瑞茶楼本是京里达官显贵们闲来消遣的地方,而今天却显的格外热闹。许多人都是到这儿来打听消息的。如今,新皇既然已经登基,国家便是大局已定了。但是,这以后的情况会如何?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会重用哪些人?又会有哪些新政,这是大多数人所同共关心的。   俞仁带着赵蕊进了茶楼,却见一楼已经没有了空座,只好又上二楼。总算是在二楼找了一个与人合桌的位子。俞仁点了一壶上好的浙茶,又要了些小点,便坐了下来。   二楼的地方比一楼小的多,桌椅之间也空朗很多。虽然此时早已坐满了客人,却并不吵闹,许多人都与俞仁一个心思,是抱着只带耳不带口的态度来的。他们只是来听消息的。   只有靠南面的一桌上十分热闹。那一桌坐的是七八个读书人。俞仁离他们很近,倒是听的十分清楚。   “柳兄,你说这一次新皇登基,会不会重用咱们东林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新政猜想   “当然,这是一定的事情好吧!你难道不知道吗?咱们皇上这次所以能够顺利继位,靠的就是咱们东林党的几位大人啊!如果不是杨涟杨大人拼死力争,咱们皇上只怕现在还在那个姓李的女人的掌握之中呢!   你没听说吗?先皇过世那天,皇上那是杨大人带头,刘阁老、周尚书还有英国公几个一起从那个姓李的女人手里硬抢出来的。要不是几位大人拼命,皇上哪能如此顺利继位。   不过,虽然把皇上抢出来了。但是那个姓李的女人却还是赖着不走。说什么皇上还小,先帝临终时托她照顾皇上。这些都是鬼话。你想,她既不是皇上的生母,又不是先帝的皇后,听说皇上的生母都还是她暗中害死的。现在她却说什么要照顾皇上,这不是明显别有用心嘛!   可是皇上才十六岁,一向又读的书少,哪里懂这些。   后来听说还是咱们的左光斗大人写了一篇奏折,硬是把她给骂出去了。   你想,咱们东林人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皇上怎么可能不重用。依我看,他们浙党马上就要靠边站了。方从哲这老家伙占了首辅的位子好几年了,也该给咱们的几位大人挪位子了。”   那书生说到这儿,口沫横飞,神情激动,好像马上要受到皇上重用的人是他一样。   “那,据李兄看,这接下来的首辅大人,应该会是谁呢?”   那书生以手抚须想了想道,“要是论功劳,杨涟杨大人自然是功居第一。而且,以杨大人的才学,当这个首辅也绰绰有余。但是杨大人必竟还年轻,在他前面还有那么多咱们东林党的前辈,不说赵南星、邹元标这样咱们东林的巨头了,就是周嘉谟、孙如游几位大人,那资历也比杨大人要高的多。所以,以我推测,就是皇上想让杨大人当这个首辅,杨大人也是必会推辞的。   听说先皇在位时,便已经征召赵南星和叶向高两位大人进京了。最有可能当这个首辅之职的,不是赵大人,便是叶大人。”   几个书生的议论声音很大,楼上的一众茶客听到他们议论未来首辅的人选,也都屏住了呼吸。这也正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如此,咱们大明帝国又要回到中兴的道路上了。有咱们东林的几位大人辅政,我相信,不出五年,辽东的那些女真人便只能重回他们的山林旧居,过他们的采摘兽猎的日子了。”   几个书生谈到高兴处,一面大笑,一面举杯相贺。   俞仁听到最后几句,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他笑这几个东林书生的肤浅与轻浮。虽然俞仁也承认,东林党的这几位大人都很有才,很有能力,但是要想在五年之内解决已然强大到可怕的女真人,又岂是那么简单。这些书生之言,实在有些幼稚的可笑。   那几个书生正谈的高兴,倒也没注意到俞仁的冷笑。   但是,与他同坐一桌的中年人却听得十分清楚。中年人压低了身子向俞仁轻声道,“这位小相公不认可他们的话吗?”   俞仁冷笑一声,道“朝政大事,我是不知道的。但是要想在五年之内解决女真人,又岂会这般容易。女真经过他们的酋首努尔哈赤几十年的努力,如今已有甲兵近十万,就算是像熊廷壁那样的猛人,也只能采取以守为攻的战术。我大明又还有哪位高人,可以在五年之内解决彻底打垮女真人的呢?”   “听说永平的按察使袁应泰大人十分精通兵事,东林几位老大人有意以他取代熊大人经略辽东吧!有人说熊大人的以守为攻的战术,说白了,就是胆小怕事,不敢跟女真人打。这样子下去,辽事何时才能结束。”那人道。   听到这话,同桌的另一名中年人忍不住插嘴道,“这都是无知之言。熊大人虽然是以守代攻,却并不是没有收获。就在月余前,女真人乘先帝初登大位之机,帅兵进攻沈阳,熊大人亲自临阵督战。女真人还不是无果而终,最后只得收兵回去了。   至于说以袁大人替代熊大人的传言,说白了,不是过一些别有用心的小人放出的风声。归根到底,还是熊大人为人清廉刚直,因此这些年来得罪了许多朝中的贪官。这些人于是便想借新帝登基之机,乘机联合把熊大人给整下台。   眼下,大明的朝政已到了非常危急的时候了。官员们多年来早已养成了收贿索贿的习惯。既便是偶尔有几位清正自好之徒,却终不能容于这个污浊的官场。如果是在太平之世,只要皇上真正有心整顿,那还是有救的。而今之世,女真人在东北越闹越大,朝廷连年征用大兵,已经很难有机会再在查处官员清廉、扭转官场风气上有所建树。   即便是皇上想做,那也是有心无力了。所以,大明最根本的问题,绝对不是辽东的女真,而在于我们自己腐化越来越深的官场。正所谓,由简入奢易,由奢还简难。从清正的官风转成奢靡腐化的官风,是很简易的;但是,要想把官场风气从奢靡腐化再拉回到清正务实,却需要花费比原来多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力气。就这样,也未必就一定能够办到。”   中年人说到这儿,忍不住流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坐在他旁边的那位先找俞仁讲话的中年人见此,一声不吭的匆匆站了起来,匆匆下楼去了。看来,应该是因为这位仁兄方才贬斥朝政的话,让这人担心万一被朝廷追究,自己会受到牵连,所以才赶紧离开的。   俞仁虽然也知道,在这里非议朝政是很危险的。可是又对这人所说的话,深有同感,不忍与他就这么错过了。于是便向那人拱了拱手,“小子泉州俞仁。先生大才,方才所言真乃是济世良言。请教先生名讳?”   中年人还了一礼,“不敢当,在下吉安梁如继。   “此地非畅谈之所,不如到舍下,你我再畅所欲言如何?”   梁如继也站起来,向俞仁道,“如此,却之不恭了。”   其实,这些话,梁如继早就憋在心里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今天正好借着议论熊廷壁的机会,把它们通通一吐为快。正好又遇上一个愿意听他讲的俞仁,梁如继也是引为知己。   两人正要下楼,就见楼下走上来一个人。   此人一身锦袍,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人模样的人。俞仁也没在意,见这位仁兄行步招摇,便主动让到了一旁,准备让他先过去。没想到那人走到俞仁面前,却突然一把抱住了俞仁,大叫起来。   “恩公,总算是找到你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说完,便转头向身后的两个跟班叫道,“快,快去通知家里,就说我找到恩公了。让少夫人准备酒菜,我们马上就回来。”   俞仁起初被这人一把抱住,倒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方才与梁如继议论朝政被人告发,官府派人来抓他们呢!这时扭头一看。原来抱住他的仍是几天前,他在长安街上无意间结识的穷小子候景如。   几天不见,这候景如如今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仅自己穿的华贵,身后还带着两个跟班。俞仁也有些意外。但是他今天难得遇到梁如继这样的高人,直觉告诉他,这个梁如继对自己太重要了,绝对不能就这么与他错过了。   于是便向候景如道,“原来是小候你啊!我这儿今儿个正难得遇到位好朋友,不得空。改日,改日不用你请,自己到你家去好好叨扰一顿,怎么样?”   “那可不行,我在北京城里找了你都三四天了,不仅我找啊!我还派了七八个人给我找,却一直都没找到您。今儿个好容易遇上,可不能再让您走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惊世奇人   俞仁露出一个苦笑,见一旁的梁如继已经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了,便忙道,“那这样好了。眼下我确实跟梁先生有事要谈,你便派个人跟着我。等我与梁先生谈完了,一定马上去你家吃饭。这总可以吧!”   候景如想了想。“好。那我等您。”说完,候景如便叫手下的一个跟班跟着俞仁,务必要将先生请回家里吃饭。交待完跟班,候景如便兴高采烈的回家去准备了。   俞仁向梁如继露出一个苦笑,“梁先生请。”   原本,俞仁是想请梁如继到汪文言的家里谈的,可是因为半道上候景如的打岔,两人便就近找了家位置稍偏的茶楼,开了一间清雅的包间。两人便在包间里谈起来。   俞仁有预感,他此次与这个叫梁如继的人的谈话,将会对他今后的人生,产生重大的影响。他此时的心情,感觉就像是现代男女一夜**前的那种心情,有点期待又紧张刺激。   赵蕊也知道,俞仁与这个梁如继谈的必是些叛道离经的话,她不想让别人听去,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便站在包间的门外,算是为他们把风。而那个候景如派来的下人,也远远的站在楼下等着。   “方才梁先生之话,令我豁然开朗。我大明如今的形势,确如先生所言,一丝不差。只不知梁先生可有什么好的救世之策?”   那梁如继坐在窗前道,“要说济世之策。以我观之,最根本的是要更改我们现行已经近两千年的帝王制。”   俞仁突然听到梁如继讲出这样一句话来,真真的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脑中闪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家伙莫非也是位穿越者。不然,他怎么会说出这句明显带着现代色彩的话。   “愿闻其详。”   那梁如继端起茶,轻轻喝了一口,这才道,“不知俞兄弟可曾听说过四十多年前,大明有一位名气极盛的人物。”   “你说的是张居正吗?”虽然俞仁从前的历史学的不好,但是他来此之后对大明的历史却进行了一场恶补,自然知道四十多年前正是张居正声名鼎盛之时。   梁如继摇了摇头。“张居正虽然有名,却是因为他在官场的作为。我说的这人却是位无品无职的布衣之士,他的成就也不在官场,而是民间。”   俞仁想了半天,终还是答不上来。   “何心隐!俞兄弟可曾听过这个名字?”   俞仁摇了摇头。他说的是实话。虽然明代以前的史书他也曾读过不少。但是何心隐这个名字,却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这个何心隐原名叫梁汝元,也是江西吉安人,他是王学的再传弟子,属泰州学派。他曾经讲过,他这一生,做过最有意义又最叛道离经的事情,便是他于三十岁时创建的聚和堂。   那之前,他刚刚以乡试第一的成绩高中举人,就在他准备进京会试时,偶然认识了一位奇人——王艮。王艮先生是明阳先生的传人,也是泰州学派的开创者。据说他从前只是个盐场的灶丁,后来跟着明阳先生学道,终于尽得真传。   这个何心隐认识王艮后,听了他的几次讲学,为王艮先生的‘百姓日常即是道’的思想深深打动,最后决定放弃会试,回到家乡创办了聚和堂,以实践来印证和探索着王艮先生所传授他的所谓‘百姓日常即是道’的观点。   他所创办的这个聚和堂,将全族数百户合至一处,对他们进行统一的调派、教化。他在聚和堂里,设立了专门的学堂,凡堂内六岁以上童子,不论贫富,都必须要到学堂上学。   而对这些学堂里的孩子,他不仅免学费,还给孩子们提供免费的食宿,让大人们完全不用担心。   此外,他还将自家的千亩良田拿出来均分给众人,由他们自行耕种。至于上交给朝廷的税赋,全村也都是由他统一代收、代交。   实际上,聚和堂便如一个大家庭,而何心隐就如同这个大家庭里的家长。在这个大家庭里,一切的事情都由何心隐来安排处置。在这个大家庭里,人与人之间,只有男女、老幼、分工的不同,却没有尊卑贵贱之别。”   说到这里,梁如继露出一副向往的神色。   而俞仁更是震撼,他还真没想到,在四百多年前的中国,就已经在身体力行的实践着共产主义了。以前在学校里,老师不都是教我们,共产主义是从欧洲传入中国,也是最早在欧洲产生的吗?为什么在远比欧洲产生共产主义早两百多年的时候,中国就有人开始在实践着这一套理论了呢?   虽然从名字上看,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从他们实际的追求目标和操作手法上,却又都是如此的相似。这倒底是欧洲人向我们学去了共产主义,还是我们向欧洲人学来了共产主义?俞仁困惑了。   不过,现在这已经不是他要关心的重点了。   “后来呢?”俞仁问,他对这个何心隐创立的这个聚和堂实在是太有兴趣了。   “这个聚和堂存在了十二年。后来有一次朝廷要加收皇木银两,何先生反对,还写了封信讥刺当时的永丰知县。于是,那位知县便派人将何先生给抓了起来。起先,他们给他定的罪是绞刑,后来在何先生朋友们的极力斡旋下,才将绞刑改成了流刑,将何先生发配到贵州充军。   何先生被发配到贵州后不久,便在朋友的帮助下又逃了出来。从此,他便弃用了他原来的名字:梁汝元,而改名何心隐。从此开始了他周游天下,讲学天下的日子。直到他终于在祁门又被湖广巡抚王之垣给抓了起来,然后很快便于狱中被悄悄打死了。”   梁如继说到这儿,神色黯然。   俞仁没有说话,他也很为这位何心隐的结局而惋惜。但是,他更关心那个聚和堂的命运。   “后来呢?后来那个聚和堂怎么样了?”   梁如继叹了口气,“自然是散掉了,何先生被官府抓走以后,聚和堂便失去了主心骨,再也无人主事,又哪能继续下去。”   俞仁轻叹一声,虽然他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但是当他亲耳听到,倒底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实不相瞒,我正是永丰梁元村人。我爹就是亲身经历了那一场大变革的人。何先生创立聚和堂时,我爹正满七岁。那时候,我们家里只有一亩薄田,虽然每年都租别家的田种,但是也仅仅能够勉强度日。   如果不是何先生创立了聚和堂,我爹根本就没机会读书。那时候,家里能吃的饱就不错了,哪里还妄想读书,遇到年成不好,都是要靠何先生家里救济,一家人才能过活。   可是,何先生创立聚和堂以后,我们家又分到了何先生免费提供的十亩义田而且还让我爹和我的几位叔叔免费入村里的学堂读书,还提供吃住。   我爹在堂里的学堂读了十一年的书,就在他出来后的第一年,何先生便被抓起来了。当时,我爹跟一班堂里的兄弟四处奔走,终于保住了何先生的一条性命。后来,何先生去了,聚和堂也就跟着散了伙。我爹和几位同窗虽然百般努力,想要恢复,却终于因为名望有限,而无能为力。   加之朝廷施压,聚和堂便再也没有重聚起来。我爹于是心灰意懒之下,便带着我娘离开了永丰。   我爹终其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重建聚和堂,虽然他离开了永丰,却一直在做着这方面的努力。可惜,终其一生,他的这个心愿也都没能实现,而且还为此吃了好几次的官司,如果不是朋友营救,他只怕也早就死于狱中了。   虽然如此,在我九岁那年,我爹到底还是没能逃过那一劫,终于再次被抓进了县牢。这一次,他再也没能出来。”   梁如继说到后,声音开始有些哽咽起来。   “梁兄有没有想过,何心隐的这个聚和堂显然是很得民心的,可是为什么最终他却失败了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同世界   梁如继点了点头,“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年。自从我爹去世,我便被父亲生前的一位朋友带走了。我跟着他四处流浪,几十年来,足迹可以说是遍布大明各省。   我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想。很多地方其实都跟当年的梁元村一般。虽然朝廷定的田赋是十取其一。但是,地方上却往往任意的给百姓加赋。以至于在江南,粮产高的地方,许多的田地都是要交十之五六的粮税,甚至还高。这还不算,每年还有许许多多的徭役摊派。   只有依附于当地的名门显贵才能得到庇护,不至于被官府欺压的那么利害,至少,徭役是免掉了。可是,这些户主们对这些依附于他们的百姓也并不是分文不取的,他们往往也要向他们收取十之三四的田赋,有些地方还会高些。只是比官府稍好一些。这些田地可都是他人自家的田地啊!如今等于是他们无条件的将田地过名到那些大户名下,便要每年向他们上交三四成的田粮。这是什么样的道理啊!   可是遍观大明,这种现象比比皆是。特别是在江南苏湖和川中这些产盛产稻米的地方。有句俗话说的好,苏湖熟,天下足。可是现在,就算是苏湖的米粮产的再多,朝廷能够收上去的都十分有限。   于是,这便产生了恶性循环,朝廷越是收的少,便越是向下加重摊派。于是那些有田有地的人,便更多投向各地的大户。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现实,何先生的聚和堂才能创立的很顺利,因为他既可以给那些小民提供保护,拦住朝廷那些多如牛毛的胡乱摊派,又并不向他们收取税赋,甚至还反给他们提供田地耕种。大家当然都很愿意。   可是他又为什么会失败的如此之快?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年。我觉得这是由于何先生的为人决定的。何先生是个读书人,也是一个好人,一个正直的人。正是由于他的这种正直,成就了聚和堂大同社会般的和谐与无争。但是,也正是他的这种正直,也直接导致了他最终的失败。   从聚和堂里走出来的那一代人,他们几乎人人都深受何先生的影响,他们都有着很纯洁的思想,正直的心,或者说是一种侠义之心,为了朋友,他们可以两胁插刀。可是正是因为他们的这种性格,造成了他们一生大多郁郁不得志。他们不能适应这个肮脏的世界。   因为他们的直率,他们往往很容易得罪官府。所以,最后往往被那些官员们以各种名义给判了罪。何先生便是他们的代表。   所以,我觉得。贪官,才是我们百姓最大的敌人。要想世界恢复清明,回到何先生所创立的聚和堂那样的世界,就需要消灭所有的贪官。只有把这些贪官都消灭干净了,这个世界才能真正的干净起来,何先生那样的悲剧才不会再重复上演!”   梁如继说到这儿,忍不住站了起来,手臂也跟着挥舞起来。   俞仁摇了摇头。“我不认同你的观点。无论什么国家,无论什么时代,贪官永远都是会存在的。只是数量的多少而已。如果百人之中有一人,那贪官的影响就很小。如果百人之中有九十,那贪官的影响就大了。   而你们聚和堂那样的方式,是注定不可复制,不可持久的。说到底,这已经不仅仅是个贪官的问题了。就算没有贪官,你们的聚和堂也无法长久存在下去。”   “为什么?”梁如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他说出这样的论点,让他十分的意外。   “因为聚和堂说到底,他是一个与现行的国家体制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正因为这个体制好,如果他一直发展下去。那大明朝也将很快被他所替代。因此,朝廷是不会任由他发展的。   这不是因为他好或者不好,而是因为他的存在对现有的大明王朝构成了威胁。所以,他如果不好也还罢了。反而越好,朝廷便越不能让他存在下去。因为越好,他的影响力就越大,对朝廷的威胁也就越大。”   梁如继听了俞仁的这一翻话,许久没有说话。他虽然对这个问题已经思考了几十年,但是却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想过。   “你看到这一杯茶水了吧!看上去,它是干净的,但是它真的能够干净到一点杂物也没有吗?一杯水真的可以干净到不存一点杂质吗?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才有那句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也正因为何先生的聚和堂纯洁到了无以复加,所以他才不可能长存下去。没有争执,没有饥饿、没有欺压、没有不公、也没有战争,这样的世界是永远不会存在的。   试想一想,如果你们聚和堂里有一千名骁勇的守卫兵,那永丰知县还能把何先生抓走吗?至少,他是做不到的。那聚和堂还会如此轻易的便散掉了吗?应该也不会吧!   虽然有了士兵,你们的这种和谐无争的本体看上去是被破坏了。可是非如此,不能保证你们的和谐无争。   老子说,‘不争为争。’我现在把它反过来说,应该就是‘争为不争’。只有在大局上争的过朝廷,你们才能最终保证各人的小局面无争。   有一句话叫,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你们实际已经夺去了大明朝这一个村的政权,可是你们却没有保护他的军事实力,大明朝这个中央帝国又怎么可能会让你们长久存在下去呢!”   梁如继听完俞仁的这一翻话,忍不住拍案而起。   “先生之言真是让学生茅塞顿开。如果早听到先生之言,我们又哪里会走这么多的弯路。我恳请先生能否给我的朋友们也宣讲宣讲您的高论?好为他们指出一条光明大道。”   “好啊!”俞仁听到梁如继突然改口称自己先生,知道他是为自己的这一翻抄袭而来的理论所折服了。不过,他的脸皮向来是很厚的。虽然人家真正佩服的其实并不是他,但是他还是很有几分得意。   其实,从前的俞仁,对这些问题是不感兴趣的。可是,当他在这个世界里越走越远,家财越积越多,生意越做越大,他身上所背负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原本,他是一个无牵无挂的人,只要管好自己就行。可是现在不同了,如果把赵蕊手里的俞氏钱庄、沈家的各色人等,与海上的那一班归属于他的那一班兄弟加在一起,这个人数只怕不下三五千了。   他必须要对这些跟着他混的数千人负责,就不能不为他们考虑;要考虑他们的吃住问题、收入问题、发展问题,甚至家庭问题。   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变化,许多原本似乎与他遥不可及的社会问题,也都越来越成了他近在眼前急需解决的问题。   他开始越来越多的考虑起,这些大明朝的社会问题。因为他要想保有自己努力到现在所创下这些基业,保证跟着他混的这几千兄弟姐妹始终有饭吃,没有一个健康安定的社会大环境,那是万万不行的。从前,他因为能力小,就算他想改变,那也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他的实力已经强大了许多,许多从前不能做的事情,现在都可以开始着手了。   包括逐步改变这个混乱肮脏的世界。   可是,要如何改变,却是一个大问题。他虽然对这个问题想了许久,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位在这方面有经验的人。包括他最能干的两位红颜知己李莹与赵蕊。   但是,今天他终于遇到了一位这方面的专家。这个梁如继显然在这些问题上有很深的钻研。他也很迫切的想要跟他再进行进一步的探讨,于是站了起来。   梁如继大喜,也跟着站起来,两人出了包间,梁如继在前面带路。   可他们刚走出茶楼,便见迎面匆匆走过来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年轻人。   梁如继突然见到此人,忙迎了上去。   “诚子,怎么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鸡犬升天   那个叫诚子的小伙子看了俞仁几人一眼,凑在梁如继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梁如继听了这话,脸色大变,忙向俞仁拱手道。“学生这里突然出了一件急事,就不带先生去了。改日得空,我再来找先生。”   说完,梁如继不等俞仁回答,便匆匆的随着那人走了。   俞仁目送着梁如继匆匆离去,轻轻叹了口气。因为他走的太匆忙,连个地址也没留下,这个时代又没有电话,只怕以后自己再想找他,就不那么容易了。   当然,他也有疑问。这个梁如继倒底是干什么的,他始终没说。看他行事,又似乎带着某种神秘。说他是做官的,绝不可能,说他是做生意的,又似乎不像。倒有几分像是现代社会上所谓的“社会活动家”,跟那位长年流亡在外鼓动外国人支持他到西藏去闹独立的老和尚有着几分相似。   “先生是否可以到我们家去了?我家少爷已经静候您许久了。”说话的是候景如派来的那个跟班。他的话说的很小声,似乎有些不自信。   俞仁正猜测着这个梁如继的身份,突然被候家的这个跟班一提醒,这才想起自己还答应了候景如要去他们家赴宴,可是跟这梁如继一谈便给谈忘记了。抬头一看,天早已黑了下来。俞仁有些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脑门。   “啊!真不好意思,差点把答应你们少爷的事给忘了。好,你带路吧!”   那跟班听了这话,欢喜的忙在前头带路。   由于赵蕊不愿意与这个候景如接触,便独自回去了。俞仁随着那跟班走过几条街,来到一条宽阔的巷子。那跟班走到一户有着高大院墙的人家停下来。   “到了。”   俞仁有些奇怪。“不对吧!你们家我去过啊!不是这地方啊!”   那跟班笑起来,“您还不知道吧!我们家搬地方了。”   俞仁有些不敢相信。“不是吧!我才是十天前去的呢!”   “没错了。我们家是三天前才搬到这儿的。”跟班一面说,一面上前敲门。   一个十四五岁的清秀丫头给他们开了门。   “候贵,你怎么才回来。少爷跟少夫人从中午便开始等你,一直等到现在。害的少爷跟少夫人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吃。贵客来了吗?”   那跟班候贵忙向身后一让。“你看,这不是吗?”   那丫头看了俞仁一眼,忙低下了头,向着俞仁行了个礼。“给俞先生请安。”   俞仁有些意外,他记得就在十天前,这个候景如还只是个仅可维持温饱的人,怎么一下子不到十天,他不仅有了男仆,还有了婢女,而且家也换了这样大的一个宅子。他真是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这儿难道真的就是那个穷小子候景如的家吗?   俞仁正疑惑间。候景如已经带着他老婆柳如惠从里屋迎了出来。   “总算是等到恩公了。我还当恩公今天不得空,不一定来了呢!”候景如一面说,一面把俞仁往里让。顺便还向一旁的候贵道,“你这差事办的不错。”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赏给了候贵。   俞仁随着候景如一面往里走,一面四下打量起他的这个新家来。   这儿可与候景如十天前住的那个家大不相同了。这是一个有着十几间屋子的四合院,屋子造的还算讲究,院子也还空旷。与他十天前住的那两间小破室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恩公一定觉得奇怪吧!为什么不过是十日未见,我便变了个样子吧!”候景如不等俞仁开口,便主动道。   俞仁点点头,“是有些想不明白。”   候景如露出一阵得意的笑声,道,“其实,就是连我自己,也都像是跟做梦似的。没办法,谁让我命好呢!这些,都是别人送我的,我可没花一分钱。”   俞仁更意外了。“别人送的?谁啊?他为什么要送你这些东西。”   “我也不大认识,是一个叫魏忠贤的公公。听他们说,他是我娘的朋友。”   俞仁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吓了一大跳,“你说谁?”   “魏、魏忠贤啊!怎么,恩公也认识他?”   俞仁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忙干笑一声,“啊!不认识。是我听错了。我有个朋友跟他的名字很像。我还以为是他呢!他为什么要送你这些东西啊?”   候景如听俞仁问起,不无得意的道,“这就是从我娘说起了。我上次跟您提起过我娘的,恩公还记得吧!”   “记得,我记得你跟我说,你娘在宫里给一位皇孙做奶娘是吧!还说她跟这位皇孙经常受那个姓郑的贵妃的欺负,对吧?”   “现在不一样了。恩公您知道我娘在宫里奶的这位皇孙是谁吗?”   俞仁摇了摇头。   “就是当今的皇上。”说完,候景如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完,他向俞仁道,“恩公,您说我这是不是就算是飞黄腾达了!现在,皇上就是我奶兄弟。那姓郑的老婆子在我面前,算个屁啊!郑养性、郑养性这小子我早晚得收拾他。不过,我昨天先去收拾了那家长安街上的珠宝行。   我把他们的铺子给砸了,把那几个当初打我的伙计,每人砍去了一只手。可惜恩公您当时没有在场,要不然看着他们那哀嚎的样子,那才叫一个解气呢!”   俞仁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个候景如这样的狠。“就你带着这两个跟班去的吗?”   “没有,是魏公公带着人,与我一起去的。本来,魏公公还说把这些人每人砍下两条手臂呢!我想到恩公天性慈悲,一定不喜欢,所以就只每人要了他们一只手算数。”   俞仁听到这里,重重了叹了口气。“这也是他们自作自受。”   候景如一面与俞仁聊着他这几天里的得意事,一面将俞仁往正厅让。俞仁虽然还是脸带笑容,可是这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几天前还帮助过的穷小子,这一下子便有了如此的大变化。   而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个候景如显然已经被魏忠贤给拉入了伙。既然他的老娘是皇上的奶妈,那这个魏忠贤有了他,便有了一个大大的靠山。   想到后世传言的那些关于魏公公所做的,天人共愤的事情,俞仁的心情便沉重起来。   酒席之上,候景如与柳如惠十分殷勤,俞仁却吃的味同嚼蜡。   匆匆吃了饭,俞仁便推说家中还有事情,便要起身告辞。候景如夫妇二人将他一直送到巷子口,候景如一再对俞仁讲,让他以后有空多到家里来坐。俞仁也只是随口敷衍着。   待得送到巷口,俞仁拦住了还要再送的候景如。“你们回吧!不必再送了。夜深了,如惠身子弱,莫要染了寒气。”   “那,我再送送恩公吧!”候景如道。   俞仁也拦住了,“你也不必再送了。咱们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我至少还要在京里再住上一阵子。以后有空,我会常来你这里玩的。”俞仁道。   “那,我让下人们给您叫一顶软轿,送您回吧!”候景如道。在俞仁的面前,他虽然现在富贵了,却仍然有些不太自信。   俞仁今晚的酒倒真的吃的有些多,脑袋正有些晕,便没再拒绝。“也好。那咱们就在这儿等一会儿,你让如惠先回吧!”   候景如打发走了夫人如惠,这巷子口,便只剩下了他跟俞仁。望着四下里空寂的长巷,俞仁再次想到了魏忠贤。   终于,俞仁还是忍不住,向候景如郑重其事的道,“小候啊!咱们哥俩虽然相交未久,却是一见如故,有句话,我在心里憋了许久。但还是觉得应该要告诉你。” 第二百二十八章 放弃机会   候景如突然听到俞仁如此亲切的称呼自己,心情难免有些激动。“恩公有话尽管吩咐就是。想我候景如还贫贱时,没有人看的起我,也没有人把我当朋友,甚至没有人把我当人看。只有恩公您,您是唯一一个真正不嫌弃我,把我当朋友的人。那时候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我这辈子有一天发达了,一定要厚报恩公。   恩公有事,尽管讲,只要是我候景如能办的,就是刀山火海,我也绝不皱一下眉。”   俞仁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候景如的肩膀,“小候啊!你以后就莫要总是恩公恩公的叫了,你现在身份不同了。再说,我听着也不习惯。你叫我俞哥或是仁哥,都行。就是莫叫我恩公。”   “好,恩、仁哥有话尽管说。”   “说实话,当初我所以把你当朋友,并不是因为你有钱或是没钱。我最看重的是你的义气,是你对你夫人的那一份真情。   如今你富贵了,我希望你莫要改变自己的初衷,莫要辜负了自己的夫人。”   候景如一拍胸脯,“恩、仁哥放心好了。我候景如今天在此发誓,这一辈子,绝对不会辜负如惠的,哪怕我再有钱,也绝不会再娶二房。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俞仁赞许的点点头。眼见巷口已经出现了一顶软轿,俞仁忙又向候景如道,“此外,还有一句重要的话,你需记住了。”   “仁哥请讲。”   “那个魏忠贤,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些的好。这老小子,并不是什么好人。他所以跟你套近乎,不过是因为你娘是皇上的奶娘,我想这一点你应该也早看出来了。更重要的是,这老小子是个有野心的人。   他的这种野心早晚害了自己,你跟他走的太近,就算是他不害你,到那时候,只怕你也要受到牵连。”   候景如连连点头,“仁哥的话,我记住了。”   这时,候贵已经引了一顶软轿走了过来。俞仁于是不再多说,起身上了轿子。   回到家,赵蕊早已等在那儿。   “怎么现在才回来!方才非要请你去家里吃酒的人是谁啊?”赵蕊一面问,一面将洗脸水端了上来。在与俞仁一起相处的日子里,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角色。每当他与俞仁一同出门,俞仁的生活起居总是由她负责,从来不让下人们动手。   “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在长安街上逛的时候,我管了回闲事,救了一个形容猥琐的年轻人吗?”   “记得啊!怎么了?”赵蕊说着,随手接过俞仁脱下的外套。   “今天在茶楼撞上的正是他。所以非要拉着我去他们家吃酒。”   赵蕊也很意外。“是他!我记得上次看到他时,他是一副寒酸样儿啊!怎么才几天没见,今天倒像是换了个人,不仅穿的锦袍玉带的,还带着仆人出门了。虽然人说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可这也变化的太快了吧!莫非,上次他是故意装成那样的!”   俞仁摇着头,“说来你一定不信。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太相信。你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下子暴富起来的吗?”   赵蕊摇了摇头。   “他的这些家产都是别人送他的。”   “谁啊?谁这么傻,送这么多钱给他一个无官无爵的穷小子。莫不是哪家的小姐看上了他?那也太没眼光了吧!”赵蕊倒底是女人,首先想到的便是这男女之事上。   俞仁摇头,“不是哪家的小姐,而是一位太监送的。”   赵蕊听到这里,不说话了,她知道自己再也猜不到了。   “你知道这个叫候景如的不起眼的小子,他娘是谁吗?”   赵蕊再次摇头。   “他娘正是新登基的当今圣上的奶娘。”   “你说的可是客氏?”两人正说着话,一个男人突然在门外接口道。   赵蕊听出正是自己表哥汪文言的声音,于是上前开了门。   “表哥,你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还在人家门外……”赵蕊说到这里,脸上忍不住红了起来。   汪文言哈哈笑起来,“怎么,这么快我就变成外人啦!你跟仁小子在房里说话,我连在外面听都不能听啦!”   赵蕊被汪文言一句话说的脸更红了。“人家可不是这个意思!不跟你讲了!”说着,赵蕊端起俞仁的洗脸水就要出门。   俞仁在后面叫着,“呀!我还没洗呢!”   “就不给你洗。要洗自己倒去。”说着,赵蕊端着盆子,狠狠的瞪了汪文言一眼,出门去了。   汪文言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我这下可把蕊蕊给得罪了,以后再想吃她亲手做的菜,只怕是不行了。”说完,汪文言转向俞仁。   “你方才说谁的娘是皇上的奶妈?”   “候景如。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俞仁于是便把自己这几天是怎么结识候景如的事情一一向汪文言说了一遍。   汪文言听了俞仁的话,高兴的重重拍了俞仁一巴掌。“兄弟,这下子你可要发达了。听你那意思,这个候景如是对你信任有加的了。咱们皇上虽然年岁不大,知事也不多,可是却是一位很念旧的人。   既然这个候景如是圣上奶娘的儿子,将来必有一翻作为。你一定要跟他多多走动,与他搞好关系,这以后的官场必会一路畅通,无人能挡。”   说完,汪文言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俞仁拱手道,“到时候,兄弟可莫忘了老哥我啊!记得也顺便提携提携我啊!”   俞仁听了汪文言的话,不由的皱起了眉。“我本无意为官。他候景如再如何富贵都不与我相干。所以要随汪兄来京,不过是为我家的那件案子,我也只是想要还我爹一个清白。   至于我自己,早已没那个心了。就算是朝廷恢复了我的功名,我也不会再踏入科场了。”   汪文言看着俞仁,见他目光坚定,知道自己再劝也是无用了。他向来知道俞仁是个有主见的人,而且也早看出了他无意官场。方才所以会说那一段话,不过是因为突然听到这样好的一个机会,他便从常人的角度来考虑罢了。现在想来,方才自己的那些话,还是有欠考虑,也因此而此起了俞仁的些许不快。   见俞仁有些不开心,汪文言赶忙转移了话题。   “噢!差点忘了正事。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一件正事要找你商议的。”   “什么事?”俞仁见汪文言说的认真,也抛开了方才的小小不快,不知道自己又惹上了什么事情。   “现在这阵子,总算是皇上已经顺利登,李选侍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也被我们逼滚蛋了。皇上在众位老大人的帮助之下开始正式理政了,相信国家很快便会好起来。   眼下暂时我也没什么要急的事情要办了。所以,我便想起你的事情来。”   “我的事情?你说的是为我跟我爹翻案的那件事吗?”俞仁问。   汪文言摇了摇头。“这件事暂时还办不了。皇上新登基,我们的各位大人都还没受赏,皇上手头待办的事情还多,你这件事对皇上来说,必竟太小。咱们现在就算是找人给你上了折子,只怕也只能被暂时押下来,反而不好。不如再等一阵子。待咱们东林的各位大人都顺利升了官,到时候,你这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那,我还有什么事情啊?”俞仁一时想不明白。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东林集会   “你跟蕊蕊的事情啊!你总不能一直的这样子把我家蕊蕊摆着吧!我知道,你最近已经有了新夫人。可是这事我私下里也问了蕊蕊。她跟我说,她并不嫌你已经有了新夫人。她也没想着要跟你的新夫人争正位。只要你同意,她宁愿嫁给你做妾。   这,你总没话说了吧!”   原本,赵蕊已经又端了一碗洗脸水进来了,这时听到汪文言跟俞仁谈起自己的婚事,便低着头又匆匆出去了。可是,她又舍不得不听,于是悄悄站在门外偷听。   “这,这事在这儿怕是不好处理吧!况且,杨伯父也在京里,咱们怎么着也要顾着些他的面子吧!”   汪文言一拍大腿。“这一点你放心。杨涟那日就已当着我的面说了,蕊蕊要改嫁,他绝不阻拦,而且他那天还特意为此写了封信,你不记得了吗?现在,这封信还在我这儿放着呢!   我倒是担心蕊蕊她爹。我这位姨父可是位出了名的倔老头。更加上中年才得了蕊蕊。一生只此一女,格外的看重。你让蕊蕊做妾,只怕他不一定能同意。”   俞仁听了这话,也沉默起来。他当然知道,自己与赵蕊的事情没办法一拖再拖下去。虽然赵蕊名义上已经嫁了一次人。可实际上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她今年也已是二十一了,在这个时代里,这可要算是实足实的剩女了。再拖下去,就是赵蕊没意见,只怕她家里也不会同意。   可是,要是娶赵蕊的话,他又实在没什么准备。且不说自己这一方的李莹这一关,就是赵蕊他爹赵南星这一关,他也都还没有想好对策。一想到这事,俞仁就头痛。   “你也不用为难,这一点,我也替你想了。你新娶夫人的事情,也就我跟蕊蕊知道,既然她不在意,那也就没事了。我便当作不知道。我姨夫问起,我就说你还未曾成亲便是。   我再把杨涟大人请上,请杨大人认你做个干儿子,以便抬高你的身世。想来赵大人便不会再有什么意见了。”   俞仁想了半天,也知道这事自己无处下手,只好由着汪文言给他安排。“汪兄看吧!赵大人的性子,我实在是一点不知。汪兄看着要怎么办,便怎么办。需要我做些什么,只管说一声就是。”   汪文言拍着俞仁的肩膀,“这就对了嘛!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要知道,我如果成心给你捣鬼,就算是你不计较,蕊蕊也不会放过我啊!   明天,我们东林有个聚会,庆贺圣上顺利登基。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去。我让杨大人当面认你做干儿子。只要杨大人同意认你做干儿子。那这事就算是成了一半了。”   俞仁点头,没有说话。这求着别人认自己做干儿子的事情,他还真是第一次干,想想不由的有些脸红。不过,还好他这只是为了赵蕊,并不像其他的许多人,是为了自己的官位荣华之类。说起来,他这也算是为了爱情而做的牺牲,也算是一种纯洁的无耻了。   次日,因为要准备上午跟汪文言去赴宴,他早早的便起来准备了。没想到赵蕊比他起来的还早。一见他起床,赵蕊便忙给他把洗脸水端进了房里。   俞仁洗了脸,又在屋子里看了一会儿的书,汪文言才慢悠悠的起了床。俞仁以为这回就该去了。可是汪文言却说不忙,两人在家里又下了两局围棋,眼见着到了午正,汪文言让下人们上了些点心,三人吃了,这才打发家人安排车子送他们三人去赴宴。   九月的北京城已经有了些凉意,可淳安酒楼里今天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凉,反而异常的热闹。上百名穿着士子服的男人在一楼高声的谈论着最近的朝局变化,以及猜测着新皇登基后将会带来的新政。许多人都是高谈阔论着自己的政治主张。   这些人中大多都是言官。这也是东林党的特点,从东林党形成的那一天开始,他们的这种特点就确定了下来,一直都是言官为主体。而大明的言官又有一个极大的特点,那就是闻风奏事。也就是说,他们只要听到一点风声的事情,便可以给皇上上折子,并不需要去仔细求证。皇上还不能因为他们所奏事情的不实而治他们的罪。这是大明的开国皇帝,那位乞丐皇帝朱元璋定下的规矩。   当初朱元璋定下这条规矩时,原本是想让言官奏事不要受朝中权臣们的影响。可是发展到了如今,这些言官们却往往成为朝中重臣相互攻伐的重要武器,或者说言官们已经进级到了与菜市场里的大妈们级别。至少在吵架和诬陷的本领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此外,大明的言官虽然各有分工,但是近年来也已逐渐形成了一种风气。那就是,这些言官往往并不受自己所辖范围的限制,而是成了现代人常说的“太平洋警察”——管的宽。   只要是与大明朝有关的人、有关的事,南至两广北至辽东,没有他们不管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人往往都喜欢聚在一起讨论国政。一遇到什么事情,也常常是抱着团的一涌而上。只要被他们瞄上了谁,不用别的,就光光是用奏折,就能把这人给压死。   这就是大明的言官。   汪文言带着俞仁和穿着男装的赵蕊走进酒楼。   一楼的众人也有认识汪文言的,也有不认识的,其中有十多人站了起来。汪文言向他们点了点头,便带着俞仁和赵蕊上了二楼。要知道,今天到场的这些人,那可都是东林党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通过科场这条路走上的官场,如今在京里,那多少都要算是个人物的。   可是汪文言却仅仅是个连秀才都不是的小吏。而这些人却能如此的尊重他,这真不一件容易的事。当然,这种尊重,也是汪文言用自己的实力争取来的,而是不通过某种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   东林党人都知道,这个汪文言虽然只是个小吏的身份,可是他却往往比一些朝中大员还能影响朝局。便拿一个多月前的先皇登基的事来说吧!当时万历帝病危,先皇虽然身为太子,却因为一直不得宠而犹豫不敢进宫。   后来,还是汪文言的一句话,让先帝终于决定进宫。这才能顺利继位。   在东林党中,一直有这样的一种传统,这些人,最信服的是实力,最讨厌的是关系户。   三人来到二楼,二楼也已经来了不少人。见到汪文言,大家都站起来。汪文言客气的跟众人一一打着招呼,然后将俞仁与赵蕊安排在靠角落的一桌坐下来。   很快,楼下传来一阵喧闹。然后,便从楼下走上来几个人。俞仁坐在赵蕊身边,身边的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只能跟赵蕊说话。这时见上楼的几人引起楼下的喧闹,知道必是东林党的重要成员来了。   果然,就见几位四五十岁的男人簇拥着一个六十来岁的精干老头登上了楼。这老头虽然已然六十开外,却十分精健,走起路来分外精神,眼睛更是利的好似一把刀。   “我爹来了!”赵蕊小声在俞仁耳边道。   原来这个老头就是赵蕊的老爹赵南星,也是东林三巨头中唯一还活跃在一线的人。   俞仁虽然早就听过他的盛名,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得多看了几眼。   赵南星一上楼,楼上的人便全都站了起来。有数十人已经迎到了楼道口。赵南星横眼扫了一遍全场。他的目光在俞仁与赵蕊的这一桌上稍稍停顿了一秒,显然已经认出了自己的爱女赵蕊。   但是,他的目光也仅仅是在他们这一桌多停了一秒钟,然后便随着众人走到正中的一张桌子边坐下。   赵南星落坐后,便向站在楼道口的一个年轻人抬了抬手,“好,现在开席吧!”   坐在赵南星身边的一名中年人问,“我们不等叶大人了吗?” 第二百三十章 家翁试婿   赵南星摆了摆手。“叶大人并非我东林一脉,今天就不要请他了。请了他也不会来。”   说完,赵南星向那中年人道,“共之啊!文孺怎么坐那边去了?”   那中年人赶紧站起来回道,“回老师的话。方才我是让文孺坐我们这一桌的来着,可他非说自己品级小,不能僭越。”   赵南星道,“今天来的,都是咱们东林一脉,都是一家人,咱们这个聚会,顶多也就算是个家庭聚会,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啊!要按品级论,那我这个无品的老头子岂不是要站到门外去了。”   众人听了赵南星的话,都笑起来。   那个叫共之的中年人听了这话,忙起身去那边杨涟的桌上,把杨涟请了过去。   俞仁这才知道,原来文孺是杨涟的字。   “他是谁呀?”俞仁小声的向赵蕊问道。   “你不知道吗?他就是咱们东林党内有名一把利刀左光斗左大人啊!上次,那个李选侍在乾清宫里赖着不走,便是这位左大人的一封奏书,将她赶了出去。咱们圣上才得顺利登基的啊!”   俞仁点点头,才知道这共之是左光斗的字号。   杨涟被左光斗请到中央的主桌上,众人谦让了一回,杨涟终于坐下了。   赵南星待杨涟坐下,道,“文孺啊!你不该如此啊!你现在虽然品级不高,可是我们大家都知道,你是我们东林党内数得着的几大支柱啊!连先皇也都一眼看出来了,所以才会在临终前召你与几位大人一同托孤。   如非你舍命相拼,圣上又哪会有如今安坐龙庭的好日子。以我推测,不出一月,皇上对你必有升赏。以你之功,皇上便是将你荐入内阁,那也不算过啊!”   杨涟听了赵南星的话,忙站起来,连称惶恐。   赵南星让他坐下。这时,小二们开始上菜了。众人便一面吃,一面聊。   这楼上的一众人轮流的到赵南星这一桌来敬酒。然后楼下的人也纷纷上楼来向赵南星这一桌敬酒。   虽然赵南星在所有人中,他的资历和名望是最盛的。但是今天反而来向杨涟敬酒的人比向赵南星敬酒的还多些。   赵南星看在眼里,却并无任何不悦。   酒过数徇,赵南星领着左光斗、杨涟、汪文言等数人上了三楼。   俞仁与赵蕊对望一眼,赵蕊赶紧悄悄跟了上去,在汪文言耳边说了几句。   回到桌上,俞仁悄声问赵蕊,“你跟你表哥讲什么了?”   赵蕊脸上红红的,却低着头,小声道,“偏不告诉你!”   俞仁一见赵蕊这副表情,便知道她与汪文言所讲的,定是她与自己婚事的事情。于是不再多问。   过了一会儿,汪文言又从三楼下来了,他来到俞仁这一桌,向俞仁道,“你跟我来。”   俞仁见汪文言突然叫自己,倒真是大出意外。他见这些上三楼的,全都是东林党内的重要成员。这时候汪文言居然叫自己也上去,一时也猜不透是为了何事。   俞仁当然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上,无论是杨涟还是赵南星,都是不会提他跟赵蕊婚事的事情的。要知道,东林党这些人的一生所求便是以身许国,在这样重要的聚会上,没有谁会把自己的家事带出来,作为东林巨头的赵南星自然更不会。   那么,他们叫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事呢?俞仁一时也猜不透。于是在汪文言耳边轻声问道,“汪兄,可知各位老大人叫我,是为了何事?”   汪文言凑到俞仁耳边悄声道,“几位大人正在楼上讨论辽东局势。杨大人说你对辽事了解十分透彻,而且很有些独道的见解,所以我姨夫便让我叫你上去问话。   你可要小心应对了。我姨夫方才已经看到你跟蕊表妹坐在一处了,他叫你上去,想必还带着考你的意思在里面。如果今天你这一关过的让他满意, 那以后与蕊蕊的婚事便好谈了。要是今天这一关过不了。那你跟蕊蕊的婚事也就悬了。所以,我事先给你透个底。   众位大人讨论的重点是现任的辽东经略熊廷弼到底要不要换。姨夫的意见倾向于换。你一定要记住,他们问你此事时,你一定要顺着姨夫的意见讲。如此,你与蕊蕊的婚事也就顺了。”   俞仁没有说话。   汪文言将俞仁引至三楼的一个包间里。包间内此时正坐着几位东林党的要员,一位是东林巨匠赵南星,一位是现任吏部尚书周嘉谟,还有两人分别是杨涟与左光斗。   看到汪文言引着俞仁走进来,赵南星上下打量了一眼俞仁,这才向他问道,“听文孺说,你对辽事相当的了解是吗?”   俞仁不敢乱说,他虽然知道些辽东的事情,必竟没有亲身到过辽东。这些事多数都是当初从曹文诏的口中听来的。这时见赵南星问起,只好如实回答。“也仅仅是道听途说罢了。不敢言精。”   赵南星听到这话,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了。   “文孺说你对辽事了解相当之深,并极力向我们推荐,请你一起参加我们今天的讨论。你怎么说仅仅是道听途说。”   杨涟听到俞仁的回答也站了起来,“你也不必过谦虚。我曾听蕊儿讲过,说便是你在一年多以前,在杭州向举儿推荐了熊蛮子,这才让我们有了今天相对平稳的辽东局面。”   俞仁这才知道,原来是杨涟向赵南星推荐的自己,而起源却在于他当年在杭州的那一场与杨举的议论。   听到这话,俞仁赶紧向杨涟道,“并不是我向杨兄举荐的熊大人。我当初连熊大人的名字也没听过,又哪里能向杨兄举荐他。当时因为正值萨尔浒之败,我们几位朋友便在一起讨论辽东局势。   我只是向杨兄表达了我的观点,认为当时的辽东,不能操之过急,当选一位老成持重之人,以守为攻,方才稳住危局。   然后杨兄便想到了熊廷弼大人。”   赵南星听了这话,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这么说来,你还是对辽东很了解的了?你在辽东呆了多久?”   “回老大人的话,我从来没有到过辽东。”   赵南星一听这话,突然重重拍了一下案几。“好小子,那你所谓的以守代攻之策,也就全是你凭空猜测的了?”   俞仁已经见赵南星发了两次火了,倒也不再惊慌。从容道,“那也不是。我虽从没到过辽东。却在福建时认识了一位自小长在辽东的朋友。他父亲还曾是抚顺城里的一位守将。后来,努尔哈赤攻克抚顺城,李永芳叛降,他的父亲也被杀掉了。   辽东的情况,都是他跟我讲的。然后我再根据各方情况,最终分析得出了这个以守代攻的战略。”   赵南星听了俞仁的话,不再出声。杨涟开口问道。“那么,如今辽东的形势,你认为如何?还需要继续以守代攻吗?”   俞仁虽然一直未曾亲到辽东,但是女真人的利害,他是十分清楚的。熊廷弼虽然在此经营了两年,但是要说现在便有了与女真人野战争锋的实力,俞仁还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所以,当俞仁听到杨涟向自己问到这个问题时,毫不犹豫的道,“自然还需继续坚持!”   赵南星摇了摇头,突然插嘴问道,“如此,你认为我们何时才能与女真人真正的一争长短,把丢失的国土夺回来?”   俞仁低头想了想,“如果好的话,至少也要二十年吧!这是在正常出入的情况下。”   赵南星终于忍不住了,“放屁。以你说,辽东国土在我们这一代人的手里丢掉,还要靠我们的下一代人才能把他们收回了?那将来后人编史,又将如何写我们?”   【最近收藏一直没长,希望看书还没收藏的童鞋、朋友们帮忙点击一下收藏。当然,如果有花,顺便给一下就更好了。书坚持到现在,的确有些艰难,但我会一直坚持下去。这本已经不打算上架了,但会坚持完本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平辽之争   俞仁不说话。一旁的汪文言见赵南星生气了,赶紧向俞仁使眼色,提醒他要顺着赵南星的意思说。   俞仁却全当作没看见。俞仁虽然表面有时候嘻嘻哈哈的,似乎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内心里,他却是个极有原则的人。正如后人评论北宋的一名臣吕端一般: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   虽然他很想娶赵蕊。可是他也知道,今天的这一场讨论已经完全不同于当年在杭州茶楼里的那一场讨论了。今日在坐的众位,那都是手握重权,对朝局有着重要影响力的人物。   如果自己为迎合赵南星,便一切都顺着他的意思说。那后果很可能就是让他们最终做出错误的判断,并最终影响大明的末来。辽东之事往小处说,是关乎大明王朝的生死,往大处说是关乎天下的兴亡。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真正理解女真人攻入关中的可怕,那也就是意味着,大明百姓将有三分之二以上要在这一场战争中被屠杀。   此时,他想到一位前人所讲的话:有亡国,有亡天下者。这两者是有本质不同的。俞仁知道,他绝不能为了争取与赵蕊的婚事,而在这种事情上随意敷衍,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误国误民。   见赵南星突然激动起来,左光斗赶紧上来解劝。“老师莫要生气嘛!我们且听他把话说完,听听有没有道理再说。如果有理,我们就再考虑斟酌,如果无理,再训斥不迟。”   左光斗与赵家十分相熟,也早看到了俞仁方才是与赵蕊坐在一处的,虽然赵蕊穿了男装,左光斗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赵蕊的事情,左光斗也是有所耳闻的,如今见赵蕊对俞仁格外亲密,自然也猜到了他们关系不一般。   如此,左光斗也便猜出了赵南星的几分心思。他这是把俞仁当成了自家的女婿看了,所以才会对他格外严厉。他当然也知道,赵南星对俞仁的严厉,有很大的一部分是为了做给他们看的。   左光斗劝完了赵南星,又向俞仁道,“你且说说,为什么要二十年才能收复辽东?”   俞仁看了一眼赵南星,见他没有再说话,这才道,“辽东平原地势平坦,利于骑兵作战。女真人的骑兵最是悍勇,便是蒙古骑兵,也不敢撼其锋锐。而我大明则以步兵阵战见长,骑兵向来非我所长。加之多年来,我朝一直未曾重视过骑兵。如果从现在开始着手,选得一良将,三年内,我们可以组建起一支万人的精锐骑兵。这一万人的精锐可与女真人直面争锋。   可是各位大人,女真人的骑兵,精锐不下六万啊!如果全面开战,我们的这一万骑兵必会遭到重创。如果以步兵辅助,由于女真人是骑兵,机动性太强。我军如深入女真境内,必会为女真人割断粮道。到时候,我们想找他们打,他们未必会与我们打。   我们的速度远不及他们,他们想偷袭我们的粮道便很容易。粮道不能保证,就是派再多的兵去,也只能是去送死。   要是想建一支更大的骑兵精锐,受国力所限,没有二十年的准备,是很难做到的。当年汉武帝为打击匈奴,举全国之力,前后几十年,所费不知几何。虽然匈奴北迁,却最终未能被彻底消灭,数十年后,他们又再次在草原之上崛起。而大汉帝国却也因此而国力大衰。   所以,这是一条极危险的道路,就算是打胜了,我大明也必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万一不胜,后果不堪设想。   另一条路是正奇相合,以守为正,以攻为奇。东面在辽西走廊继续坚持熊廷弼的以守代攻之策,西面再派一支奇兵,从登莱乘船出发,在旅顺金州和鸭绿江边的镇江一带各建一个基地。   镇江由于有鸭绿江为依托,我们可以从水路给其提供粮草。而此地又与朝鲜相连,可以防止女真人西面吞并朝鲜。朝鲜虽然向来兵力羸弱,可是他们的战船也还是有一定的战斗力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女真人吞并了朝鲜,那么朝鲜便会成为他人女真人的粮仓。   而在旅顺金州建立基地,既可以与镇江互为犄角从后方牵制女真人,使他们不能全力西面攻我大明,又可防止他们从海上袭扰我山东半岛。”   俞仁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而在场的几位大人都是连连点头。尤其是杨涟,他认为俞仁的这条正奇相合的战略,正是解决辽东的最佳方案。   赵南星沉思了一阵,抬头问了俞仁一句,“以你此策,平辽当需多久?”   “二十年。”俞仁干脆的道。   赵南星一听这话,立马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那不行。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有更快些的?最多,只能十年。”   俞仁摇了摇头。   赵南星看了众人一圈道,“也许你们会觉得我这是在为难他。可是我也没办法啊!诸位都是久居朝堂之人,应该明白。眼下圣上是对我们东林党信任有加。可是,你们谁能保证这种信任可以延续二十年啊?如果今天我们定下了这条平辽国策,将来他人当政,难免会将我们今天定的此策全数推翻。   到那时,辽事又将如何挽回?辽事,不仅仅是个军事问题,更是一个政治问题。   十年,已是我们所能做到保证平辽国策最大的极限了。而最安全的时间为五年。六年一次京察,咱们怎么着都可以撑过五年。所以,此策必须要改。”   俞仁不说话,因为他知道,要想在五年内打垮女真人,他是没有办法的。   这时,一直坐在一旁的周嘉谟突然插话道,“那么,我们可否借用一下前人的智慧,重用蒙古人,以他们为先锋,打压女真。蒙古人向来穷困,我人只需给他们提供些米粮布匹,便可将他们拉过来了。   以蒙古骑兵为先锋,我们再集结大兵于后,五年扫平女真,应该还是有可能的吧?”   周嘉谟说这话时,明显的有些不自信,他一面与赵南星说话,一面又去看俞仁。   “此策万不可用。如在十年前,此策或还可行。而今,努尔哈赤已多次与蒙古部落联姻。而我大明却仅仅以小利为诱。如果我们重用蒙人,必将为蒙人所卖,祸在不远。”   赵南星一拍案几,“好大狗胆。这是什么地方,怎容的你如此无礼。你说你的平辽策是最好的,别人的就都不如你了吗?当年张居正当政,以蒙人牵制蒙人,不就很成功吗?难道当初他们蒙古各部之间就没有通婚吗?依我看,周大人此策可以考虑。如此,我们辽西以蒙人为配合,五年当能消灭女真,收复失地。”   俞仁一听这话,不由的急起来。“老大人,此策万不可用啊!蒙古人不可信,信必有祸啊!”   赵南星气的一瞪眼,“给我拉出去。”   俞仁还待再说,汪文言已经走了过来。“算了,俞兄弟,老大人他们必有他们的考虑,你就不要再讲了。”   “可是,如果熊大人坚持以守代攻之策,怎么办?”杨涟问。   “那就把他给换掉。他不听话,就换上一个听话的。总之,我们的目标是五年平辽,只守不攻的打消耗战,太慢了。”   俞仁听到这里,长叹一声,拂袖下楼而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小村聚会   赵蕊见俞仁愤愤然的下楼走了,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赶忙追了出来。   “你这是干嘛?”   俞仁叹了口气。“他们不听我的,非要用蒙人平辽。我也因此冲撞了你爹。看来,你我之事想要指望你爹点头怕是指望不上了。   我对你的心,你是知道的。虽然我对莹儿是真情,但对你也绝非假意。如果你信我,咱们现在马上就回松江,我马上就娶你过门。天下之事未可知,众位大人一意要重用蒙人,必招巨祸。大明江山何时亡失,不可预知。人生苦短,还是少留一些遗憾吧!”   赵蕊叹了口气,“我的心,你还不知道吗?待我回表哥家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就走吧!”   于是,两人离了酒楼,匆匆回汪家收拾了些东西,给汪家的家丁留下话便乘车出了城。   可是,由于出来的晚,马车没走多久,天便渐渐黑了下来。   “小公子,眼看天要黑了,咱们是要现在投店?还是再赶一程?”车夫问。   “前面可有什么客栈?”俞仁从车内探出头来。   “前面八里庄有一家蓬莱客栈,要再往有走,那就要多走十里了,那儿只有一家小客栈。”   “那就在前面停吧!”俞仁道。虽然他这次出京也可以算是跟赵蕊私奔,可是他却完全没有一点私奔的觉悟,居然一点也不急着赶路。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这几天赵蕊的身体有些不大好,俞仁因此不想赶路赶的太急。   马车行不多远,果然便看到一家不小的客栈。车夫将车赶进院子,牵马去马槽。俞仁扶着赵蕊下了车。   这家客栈共有二层,前后又有三进,倒真是不小的很。俞仁在柜台要了两间上房。   第二天一早,俞仁便早早的起来了。他一直都有早起锻炼的习惯,见赵蕊还没起床,他便拿了剑,到外面找了处无人的地方练了趟剑。回到客栈,赵蕊已经起了来。两人在客栈里点了些早点与车夫一同吃了,正要出门,却迎面撞上一个人。   俞仁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前日匆匆离去的梁如继。   “怎么是你?”俞仁十分意外。“真是缘份啊!”   梁如继笑起来,“哪里会有这样巧事。我是听一位朋友说,见到先生您在这里投宿。这才匆匆赶过来的。想请先生到舍下,给几位朋友讲课。”   俞仁笑起来,“梁兄说笑了,我哪里会讲什么课。”   梁如继认真的道,“我们是诚心诚意要请先生去的。望先生不弃。”   俞仁见梁如继如此认真,这才接道,“讲课就谈不上了。 要说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倒可以拿出来大家共同探讨。这几年,我其实一样也遇到许多困惑,很多问题也都没有找到答案。能与几位志同道合的兄弟一道讨论讨论,倒真是件不错的事。”   “那好,那咱们现在就走。”说完,梁如继不等俞仁说话,已先从他的手里接过了行李包。   “行李就不用带了吧!”   梁如继这才笑起来,“对,对对。顶多也就耽搁先生一两天的时间,行李确实可以不带。说着,他又把行李交到车夫手里。   俞仁向车夫交待了几句,便带着赵蕊与梁如继走了。   梁如继带着两人从官道旁的一条小道走下去。不多远,他又将两人引上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   “你家离这里很远吗?”俞仁问。“你让车夫莫赶的太快,我夫人这几天身子不大舒服。”俞仁说着,看了一眼赵蕊,伸手轻轻握住她的小手。   赵蕊突然听到俞仁称自己夫人,脸上一下子红起来,不过这心里却是甜甜的。小手又被俞仁有力的大手握住,赵蕊陶醉的轻轻闭上了眼,她记得俞仁已经好久没有跟自己这么亲密了,真希望这马车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先生到了就知道了。”梁如继一面说,一面交待车夫把车子赶慢一些。   车子行了约有七八里,梁如继领两人下了车,再由小道走了两三里,转过了一片树林,这才来到一处村庄。   这是一个不大的庄子,只有几十户人家。梁如继将俞仁和赵蕊引到村头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这家看起来像是一个大户,青砖砌成的院子占地倒是不小,而且院墙很高,看起来倒跟这个小村子很有些不太相配。俞仁随着梁如继穿过首进,看到二进的院子里坐了不少人。这些人多为二十几年到四十几岁的青壮,还有十多名年轻女子,这些女子虽然穿着裙子,却一个个都收拾的极利落,只能通过她们头上的发式判断她们是姑娘还是妇人。   从着装上看,这儿是什么人都有。有穿短衫的,有穿布袍的,还有几位看上去像是读书人。   这些人原本都是三三两两的坐在那儿说话,一见梁如继进来,便都一起站了起来。   梁如继向众人抬了抬手。“今天,我招兄弟姐妹们来,原本是有件大事准备与闻香教的徐教主一起做的。这事,众位大概事先也都听说了吧!可是,昨天我在京里突然遇到一位奇人,他的一席话,让我幡然醒悟。因此我临时又改了主意。所以把大家召来,一起议一议。”说到这里,梁如继停了下来。   下面的人听到这话,纷纷议论。   梁如继向外面抬了抬手。下面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二十年前,我与众兄弟还有你们的父叔辈们创立了咱们现在的聚和门。众位应该都十分清楚,当时我们所以创立这个聚和门,是因为我们想要再重建一个,与六十年前永丰县何老前辈所创立的聚和堂一般的地方;建立一个人人平等、没有欺压、没有战争的地方。   可是,由于官府的一再阻挠,我们的这个心愿一直都没能实现。因此,十年前,我接任门主时,便把我们的主要目标改为了:劫富济贫、惩治贪官。   当时我认为:我们所以一直没法再建一个聚和堂,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贪官太多、太恶。当年,何老前辈的聚和堂所以最后会失败,也是因为贪官太多、太恶。所以当时我就在想,既然我们现在没有条件建立一个公正无争的大同世界,我们便要为我们的子孙辈们扫清障碍。于是,我带着大家在各地与贪官为敌,希望尽量多的消灭贪官。   前不久,徐教主找我合作,希望我们全力支持他们在直隶举义旗,并答应,有一天打下天下,可以给我们整个江西,让我们创立我们的大同世界。   可是,昨天我在京里与那位奇人的一席交谈,让我突然明白,其实,我们现在也有恢复六十年前聚和堂的可能。如果我们现在做不到,将来我们的子孙也未必就能做到。因为根本的问题并不在贪官。   所以,我突然改了主意。我决定不再与徐教主合作,我们应该自己动手,建立一个新世界。”   这几句话说完,下面议论的声音更大了。一个满脸黝黑的中年汉子站了起来。此人穿着一件短衫,裤脚卷起了一半,脚下穿着一双已经磨的快断的草鞋,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刚从外地赶过来。   “门主的意思是,咱们可以不必再跟那个装神弄鬼的小胡子合作了是吗?”   众人一听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都知道这汉子口里的小胡子,正是闻香教的教主徐鸿儒。   “对,咱们不跟徐教主合作了,你们也不必再听他的调遣了。”   梁如继这话一说完,下面立时响起一片欢腾。显然,他们也都不喜欢这个徐鸿儒,这时听到堂主说,不必再听他的差使,都异常高兴。   这时,一个穿着文士服的年轻人却突然站了起来。此人三十上下,看上去一副精明强干的模样。   “门主,与徐教主合作的事情,咱们两家三个月前便已谈好了。这时,徐教主正准备安排起事,现在我们突然提出撤出,会不会被江湖朋友们视作不义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描绘梦想   梁如继点点头,“我知道如明你的顾虑。这问题我也想过。但当初我们跟徐教主谈举事的合作时,便有言在先,如果我门中兄弟多数反对,那这合作便算作罢。现在看来,我当初的这个决定,堂里的兄弟其实多数都是不同意的。只是当时我出于大局考虑,将大家的意见强行压下去了。   现在跟徐教主讲撤出,应该也不能算是我们失信吧!”   “可是门主,闻香教在京师活动多年,教徒更是不下百万,特别是在直隶和山东两地为多。如今又正值小皇帝刚刚登基,他们此次举事,成功的可能及大。我们放弃如此好的现成机会不要,却要非要自己艰难的从头做,是不是不值?”   徐鸿儒摇了摇头。“如明啊!你可不能只看到表面啊!不错,他们闻香教确实是教徒众多。可是,他们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教众多为无知小民,能有远见、有才识、担大任的人太少了。   这也正是徐鸿儒极力要拉咱们参加的最重要的原因。咱们聚和堂虽然人数不过数百,可是却人人皆是精锐,个个可为将领。徐鸿儒当初与我第一次谈时,只是希望我派给他二十人,帮他训练教徒如何与官兵作战。他愿意用一个江西换咱们二十人,可见他对咱们的倚重。   这两天,我经过仔细斟酌,觉得徐鸿儒的话不可全信。莫说他要举事成功很难。就是真的成了,他也未必就会给咱们江西,反而更可能会将咱们暗暗诛除。你莫忘了那句老话啊: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灭,谋士亡。这也是千古不易的道理。   何况,我们本与他们闻香教并非一家。到那时,我们大事未成,反而害的众兄弟身首异处,让我何颜于地下再见众位先辈!   再者,这天下就真是这么好打的吗?别看大明在辽东一直不利,可是能人还是极多的,咱们兄弟虽说是多年来行走四方,又多是手搏龙蛇之辈,可这打战必竟不是江湖争斗,那靠的可不是个人之力。别看我平日里夸你们,说你们个个能当将军,那只是兄弟们之间说笑,真上了战场,那可不是仅靠勇力就可以胜的。   要打天下,谈何容易。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梁如继说到这儿,长长的叹了口气。   “梁门主,说到底,你是胆怯了,是吗?没关系,如果你不敢去,我带一班兄弟去助徐教主好了。到时候,天下打下来,你还是我们大家的门主。我也绝不与你争这个位子,怎么样?”   梁如继露出一个苦笑,“如明,你当我梁如继是那样的孬种吗?如果我胆怯,三月前又怎会答应与徐教主合作。我方才已经说了。所以现在不跟徐教主合作了,那是因为我已找到了一条更适合我们走的路,而且风险比与闻香教合作的风险还要小的多,成功的机会却更比他们的大的多。   你去问问,我们聚和门的兄弟,有哪一个是怕死的。如果怕死,我们也不会整日冒着杀头的危险做这种劫富杀官的事了!”   梁如继的话没讲完,下面早已有许多人议论起来,“是啊如明,门主说的是。跟那个小胡子合作不好。我一看他那装神弄鬼的样子便来气。就他们那一班乌合之众,能成什么事。”   “门主说的有道理。咱们要是跟闻香教合作,拼死拼活的为他们打下了江山,只怕他们早晚也还是要把咱们一脚给踹了。这种事情不能干。”   …… ……   梁如明听着众人的议论,突然站了起来,“那么,我想请问门主。您所说的,我们可以自己创立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我们又靠什么创立?难道就靠我们手里的这几百穷光蛋吗?莫忘了,做事可不能光有人就行,还得有银子啊!咱们聚和门的银子可是从来都是左手进右手出的!”   下面的众人听了梁如明的话,又纷纷议论起来,有不少人又开始赞同起梁如明的话,认为虽然危险,但如果梁如继找不出更好的出路,大家还是选择与闻香门合作的好。   梁如继从容的道,“如明兄弟说的对。这些问题我也都想到了。因此,我今天特意请来了那位奇人,那天因为走的匆忙,我也还有许多问题没有问清楚,今天众兄弟都在,正好一起讨论。看看,咱们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要怎么建立,又要怎么维护。不能像当年的何老前辈那样,干了十几年,官府一打压,咱们就的跑路。这样肯定不行。”   说完,梁如继让到一旁,向下面道,“下面,咱们先请这位奇人——泉州俞仁俞相公,给咱们讲一讲聚和堂要怎么办才能更好。”   梁如继说着,躬身将俞仁请到前面几张凳子搭起来的小台子上。   俞仁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这些人的讨论。起初,他还有些不懂。慢慢的他就明白了。原来,这个梁如继他们创立了一个聚和门。而那个什么闻香教有一个徐教主,想要找他们合作,大家一起举事。说白了,也就是造反。   梁如继原本是想借闻香教恢复他们的聚合堂,可是现在因为听了自己前天的那一场议论后,又突然改了主意。现在,他要让自己说,这聚和堂以后要怎么办。俞仁还真是为了难。他可是从来都没想过这聚和堂的问题,他想的只是如果要让他治理东南,他要怎么做。   他相信经济发达,思想也更开放的东南,正是大明民主最好的温泉。如果有一天他跟朝廷反目了,也许他可以在那儿找到一块地方,建起一个国中之国,给他的兄弟们一个立足之地。   可是,现在梁如继要让他讲如何建立一个全新的聚和堂,俞仁为难了。但是他也知道,这种场合是万万推辞不得的。不然,他可就是害了梁如继了。那个叫如明的年轻人言辞犀利,咄咄逼人,明显不服梁如继。如果自己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给梁如继再砸个台子,就只怕他的门主的位子都要危险了。   俞仁站到台上,清了清嗓子,向台下道,“很高兴能与诸位一起讨论这个问题。说实在话。我从前还真没有听说过泰州学派和他的‘百姓日常即是道’的观点,更没有听说过聚和堂。”   台下众人听了这话,又有人开始悄悄议论起来。   “可是,对于大同世界,我却与众位一样。一直以来,这都留存在我心中的一个梦想。一直以来,我也都在思考要怎样才能建立一个公平公正、人人平等富足、没有欺压的大同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家家有地种,人人有房住,餐餐吃饱饭,不必受人打骂、不必看人眼色过活。也许他的名字不叫聚和堂,但这并没关系。因为它正是我们心中共同的梦想世界。   实不相瞒众位。我手下也有数千名兄弟。这些人大多都生活在海上,以四海贬货为生。在我们的海岛上,我们只有分工的不同,却没有高低贵贱之别,大家相处的跟一家人一样,彼此之间虽非同姓,却都是最好的兄弟姐妹。   但是,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梦想。我想在陆上也给他们一个这样的家园,因为海岛上必竟受条件限制,生活比较难以保障,有时遇到台风一类,就会很麻烦。可是,我也知道,这事在陆上是很难做到的。在海岛上,我们所以能很轻易的做到这一点,那是因为那些海岛朝廷没有派官员。而在陆上,几乎没有一片这样的地方。   后来,有一天我终于想通了。为什么我们会害怕受那些官员的欺压呢?是因为我们没有反抗的力量。如果我们有一支可以反抗官兵的力量,但是我们又不主动与朝廷为敌。国家要收的税,我们都照样的交。但是地方的那些贪官要给我们加征税赋、徭役就不行。   这样会是什么结果呢?至少我们不会再重复当年何老前辈的悲剧了吧!”   俞仁的话未讲完,梁如明便当先问道,“俞相公说的固然好。可是,这地从哪里来呢?又要交税,又要供养一支军队。这些钱又从哪里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世外桃源   俞仁点点头,“你说的很对。不过,这些问题我也都想过了。地,我已经看上了一块,就在松江府外,紧靠崇明岛的地方。那儿紧靠出海口,方便与我们的海岛相互联系,而且那块地,是一片荒地,一直以来都少人垦种。咱们可以把它买下来。至于银子,不用你们操心,全全由我担负。   咱们可以先买两千顷。那片荒地的地契,目前在松江府一位大财主的手里。我前阵子曾特意去看过。那儿有一条小河,连着松江。只是由于年久,河道多处淤积了。咱们买下这片地以后,可以安排人员先把河道排开,再修几条排水渠。如此,这儿便立时变成了两千顷上等的良田。   就这块地方,供一两千户农家吃住,绝对不成问题。咱们便在这地方先行试验。至于军队,暂时先在村里组织起一个一百人的护庄队。农忙干活,闲时练习。这些队员都从本村子弟中抽调,每年从公粮中分五石给他即可。有事时,再别加。   这些田地我们免费分给大家垦种,暂订每户先分二十亩。如果咱们的人少,还可以向外收留难民。难民们来了,咱们也一样的待他们,田地也免费分给他们。但是有一点,这地不是给他们的,而是给他们种,每年需交三成的粮税。一成是公粮,一成是留给咱们村里开支用,还有一成由村里统一修粮仓储存起来,以备荒年之中。   咱们要在村子里建一个学堂,免费提供给适龄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咱们还要在村里建一个医馆,给全村的人们免费看病。   众人请记住:这个村子只是我们的一个小小的试验地,如果我们做的好的,四方必会有大量的人投向我们。到那时,咱们便可以在周围建更多这样的村子。咱们建的村子越多,我们的实力也就会越强。   我们的实力越强,也就越不怕朝廷对咱们的打压。这几点,都是相连的。待到我们的聚和村片布大明南北时,离天下大同的时代也就不远了。   众位看我这个设想如何啊?”   俞仁话一讲完,梁如明便想再提异议,却早有十几个年轻人一起哄然叫好。并且急不可耐的站起来问俞仁,这村子什么时候可以弄好。   俞仁笑起来,“此时,只是我脑中的一个设想。这个设想也是在前天与你们门主讨论之后才产生的,还没来的及跟你们门主商议。……”   “不用商议了。我看这办法很好。有护庄队,朝廷的那些贪官们再要想随意为难,那可就不行了。咱们按时交粮,他们也没理由再与我们为难。何先生当年就是没有想到要成立一支护庄队啊!否则,哪里便那般轻易的被一个小小知县便给抓进了大牢。”   梁如明眼看着身边的兄弟们一下都被俞仁挑起了热情,统统倒向了俞仁的阵营,知道再也不会有人同意他支持闻香教造反的事情。于是一甩袖子,愤然离开了会场。俞仁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梁如继这时重新走上台,向着台下的兄弟道,“兄弟姐妹们。咱们聚和门当年创立时的宗旨是什么?”   “入门便是一家人,无分贫富与尊卑。”台下众人大声道。   “依我看,今天咱们应该把这改一改了。怎么改呢!改成入村便是一家人,无分贫富与尊卑。过去,咱们一直固守着一个原则,那就是,非江西人,不得入门。可是,咱们现在还能回到江西,回到当年的那个聚和堂去了吗?再也不能了。   但是,现在俞相公给我们重新规划了一个聚和堂。虽然它并不在江西,但是却是一个比我们当年的聚和堂还要好的地方。咱们估且叫它聚和村好了,就请俞相公担我们的第一任村正。你们看怎么样啊?”   “好……”   “咱们明天就去松江。”   台下立时响起一片欢腾。这些聚和门的人,几乎都是当年何心隐时代里,聚和堂那十二年里培养起来的孩子们的后人。他们的父辈或祖辈都与梁如继的父亲一般,亲身经历了那一场千古未有的变革。   在他们的心里,那十二年就是一个梦,一个终其一生都不能忘掉的梦。为了这个梦,他们一生奔走,一生努力,可是都没有成功。所以,后来这个梦便传承给了他们的子孙辈。   这些为梦想苦苦摸索了两三代人的聚和门人,在听了俞仁设计的这个村庄蓝图后,突然感觉他们与父辈、祖辈追求一生的梦想,一下子被送到了眼前。他们甚至能够清晰的想象出那个村子的模样。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世外桃源啊!又远比陶渊明的世外桃源来的真实。   于是,不等梁如继吩咐,许多人已收跑回他们的住处,开始拾起行李,准备去松江了。   俞仁知道这样不行,他们如此鲁莽的行动,是很容易坏事的。于是赶紧写了一封信,并在他们当中选了个头儿,让他带着信先到松江找李莹,让他赶紧先把地买下来。然后再告诫其他人,到松江后不得进城。因为他们这么多外地人突然一下子都涌进松山城,必然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也很容易引起官府的注意。   这难免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俞仁在经过思考以后给他们做了个详细的计划。   在写给李莹的信里,俞仁让她派人在那片荒地外的海滩边,先搭些临时的草棚。并安排人员在那儿驻守。凡有聚和门的人来了,便先安排在那儿住下来。一应吃用之物,先由他们许家在崇明岛的兄弟提供。   安排完这一切,天也已经黑了。梁如继担心俞仁在这里还要再多住几天,便先派人去客栈,给那位车夫带话,让他多等几天。   当晚,俞仁与梁如继还有几位聚和门的重要人物聚在一处,再次讨论他们将要建起的这个聚和村的事情。众人经过与俞仁的讨论,越加感觉到他们这位新首领的远见与不凡。   这也让他们对聚和村的未来越加的有信心。   一夜的深谈之后,这些聚和门的人们,更加的信心满满了。他们在经过了一夜的兴奋之后,开始有秩的组织起南下的事情。   由于来开会的人大多是分散在各地的聚和门的重要门人,本村里其实只有梁如继和他的两个侄子。   所以,第二天天一亮,人便一下走了个干净。热闹的梁家大院里,一下子又恢复了平静。   俞仁看看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便与梁如继约定,松江再见,准备回客栈了。   这时,一名家丁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老爷,徐教主来了。”   梁如继点点头,有些意外。他早料到徐鸿儒会来,只是没想到他会来的这么快。   “也好,你去请他进来吧!”梁如继说着,向身后使了个眼色,屏风后突然闪出两名十五六名的姑娘,倒把俞仁吓了一跳。这两位姑娘昨天他在后院里那一群聚和门的门徒里看到过,因为这两人是一对孪生姐妹,而且长的十分可人,他当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以为她们也跟其他人一样,一起走了,没想到她们却没走。   两个姑娘一来,便一人一个拉着俞仁与赵蕊匆匆向后院走。   “你们……”   俞仁被弄的莫明其妙,正要问,负责拉他的姑娘赶紧伸出小手把他的嘴巴给捂上了。   俞仁与赵蕊就这样被莫明其妙的带到旁边的一个小书房。一名姑娘伸手将书房的一个书架重重一推,书架后立时露出一个门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闻香教主   俞仁与赵蕊对视一眼,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这两个姑娘不是恶意,必然是梁如继突然感到了巨大的危机,这才不得不急急的让两位姑娘将他们带到这间密室里来暂时躲避。   书架推开后,一位姑娘当先走了进去,并且点明了里面的一盏油灯。俞仁拉起赵蕊的手,跟着这位姑娘走了进去。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位姑娘马上也跟了进去。她一进来,便马上又将书架推了回去,并且还似乎上了插销。   四人刚刚进入密室,便听到外面响起一片嘈杂声。接着便听到许多人的脚步声响起。   “梁门主,别来无样啊!”是一个稍带尖细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徐教主大架光临,蓬荜生辉啊!”是梁如继的声音。   “梁门主客气了。小兄听说门主就住在左近,早就有心想要登门了。只因近来教务繁忙,实在抽不出空啊!”   徐鸿儒的声音越来越近,俞仁以询问的眼光看了一眼紧靠在他一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倒很善解人意,知道俞仁对徐鸿儒的到来已经产生了戒备心,于是向前指了指,然后伸手将面前的一块方砖拿了开来,前面立时出现了一个小孔。   俞仁赶紧凑到小孔前。这个小孔设计的很巧妙,从这个角度,正要可以看到整个书房。   俞仁透过小孔,见到一个身材颇高的男子,带着四名魁梧大汉当先走进了书房。这男人五十上下,两鬓隐现白发,穿着一身道袍,却步履稳健、神态飘虚,宽大的道袍在摆动之间随风而动,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梁如继,跟在梁如继身后的是梁如明。   俞仁突然看到梁如明,十分不解。他明明记得这家伙昨天因为众人不同意支持闻香教的徐鸿儒造反,而愤然离开了。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徐鸿儒来到书房,不等梁如继说话,便在正中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神态什么倨傲。   俞仁看出来了。这个徐鸿儒对梁如继似乎开始不客气了。这与梁如继所说的,从前闻香教对待他们聚和门的态度好像不太相符。俞仁相信梁如继也一定看出来了,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也没有愤愤不平,只是默默的在一旁的另一把椅子上也坐了下来。   “梁门主,把人交出来吧!”   梁如继当然知道徐鸿儒让他交什么。当他听到徐鸿儒的突然到访,便想到了这一点。接着,他又看到了梁如明跟在徐鸿儒身后,这种猜测便更加确定了。不用问,必是这个梁如明去将自己决定不与闻香教合作的消息提前告诉了徐鸿儒。而俞仁的事情也必是梁如明一并告诉徐鸿儒的。   现在,徐鸿儒让他交人,当然就是指俞仁。只要梁如继把俞仁交了出来,便等于是说,他也同时同意收回自己昨天的决定,继续保持与闻香教的合作。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梁门主这样就没意思了吧!难道梁门主认为,你们在这儿做的那些什么事情,还能避过我的法眼吗?这等小事,我只需捏指一算,便什么都明白了。你觉得藏着,我就找不到他们了吗?我不过是想再给你一个机会罢了。”   梁如继自然不信徐鸿儒的话,如果他真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怎么还要来问自己俞仁的去处。但是他并没有这样说,只是说了一句,“还请徐教主明示。”   徐鸿儒点点头,“好,既然梁门主如此不认抬举,那我也就不必讲什么情面了。”说完,他向身后的一汉子大声道,“传令下去,让大伙儿给我在全村进行搜查,一处也不能放过。我知道这个姓俞的小子一定还在这村子里藏着。有抓到人的,我给他连升三级。”   那大汉领了命,躬身行礼,便退了出去。   梁如继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一声不吭。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那汉子又匆匆走了回来。他俯身在徐鸿儒耳边说了几句,便又退到他的身后站住了。   徐鸿儒慢慢抬头,看了一眼与他对坐的梁如继,轻轻道,“梁门主。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你把人藏在哪儿了吗?”   “他就在你这个院子里。”徐鸿儒突然大声。   俞仁突然听到徐鸿儒这句话,心跟着跳了一下,但是他马上又恢复了平静。知道徐鸿儒的这句话,不过是要故意诈梁如继的。   梁如继不为所动,仍然低着头,翻着他手里的一本书。   徐鸿儒紧紧订着梁如继,见他没有反映,不由的恼怒起来。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徐鸿儒话音刚落,便见站在他身后的四名汉子一起向梁如继扑去。   梁如继却气定神闲的仍然翻着手里的书,可那四名扑向他的汉子在扑到他身前两尺的地方时,分别倒了下去。梁如明原是站在梁如继身后的,他很清楚,徐鸿儒身边的这四名大汉,那可都是他们闻香教里的高手。可是,他却连梁如继怎么动手的也没看清,这四位高手便被他摆平了。   梁如明吓的向后急退了五六步,一直退房门边。他第一次意识自己的这位一向待他们和蔼的门主,绝不是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他的伸手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容易。到底有多利害,实在没有人知道。   “梁门主,我知道你伸手了得,可你再利害也利害不过神去,何况我们今次来的兄弟不下百人,而你们聚和门的人已经都走了,这庄子里,只留下梁门主一人了。   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跟我合作的好,不然,只怕闻香神也很快会降罪与你了!”   梁如继笑起来,“徐教主,这种把戏你在那些村夫村妇面前使使也就罢了,又何必拿到我面前来使。”   可是,梁如继才笑了两声,便突然变了脸色。他指着徐鸿儒骂了一句,“卑鄙小人。居然使用迷香。”   徐鸿儒大笑起来,“这可不是迷香,它不知要比迷香利害多少倍去了!这也是闻香神对你的惩罚。我早就告诫过你,老老实实的跟我们合作,你偏不听。这下子,知道闻香神的利害了吧!”   梁如继也不与他多辩,突然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向着门外冲去。   梁如明看到梁如继冲过来,早吓的变了脸色,一下子便让到了一旁,哪里还敢拦他,但由于让的太急,梁如明还差点被绊倒。不过,他总算是让开了,梁如继也没有再向他下手。   “劫住他。”徐鸿儒眼见梁如继要跑,猛的站起来,向着门外大叫。   他的话声刚落,便见院子外面一下子涌进了十多名大汉,这十多人个个手持武器,一下子便将刚刚从屋里冲出来的梁如继围在了院子当中。   徐鸿儒紧跟在梁如继的身后,来到院子当中。   “怎么样?梁门主。你现在已经身中我的七宝迷香,不出一刻钟,你必会全身无力,倒地不起。就算是你逃出去了。如果没有我的解药,你也必会在三天后七窍流血而死。   如果你乖乖的跟我合作。我还仍然会像以前一般的待你。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闻香教举事的事情,我早已准备多年。眼下举事在即,只要我一声令下,直隶山东的百万教众便会立即冲进衙门,占领城池。眼下女真人开始越闹越利害,大明的全部精锐都被调到了辽东。   只要我们一举事,相信不出半年,这大明江山便是我们的了。到时候,我仍然会遵守你我之间的约定,将整个江西分封给你们聚和堂。怎么样?” 第二百三十六章 兄弟背叛   梁如继不答。徐鸿儒阴阴的冷笑一声,“梁兄,你以为我为了得到你们聚和门的支持,便不敢向你动手,不敢杀你是吗?你要真这样想,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实话跟你讲吧!现在你死不死已经无关紧要了。你死以后,我可以让如明拿着你的门主令将你们各地的聚和门人重新召集起来,向他们宣布。就说你是被官府的锦衣卫偷袭而死的,死前将门主之位传给了如明,让大家为你报仇。”   梁如继目光如电,瞪着站在包围圈外的梁如明。“如明,我一向待你不薄。你又是咱们聚和门三英之一,将来很可能就会接掌我的门主之位。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梁如明被梁如继这一瞪,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心也跟着虚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梁如继的目光如此锐利。但是,他很快便镇定下来。   “我所以这么做,那也是为了我们聚和门的兴衰。你跟我爹,还有我爷爷,两三代人,努力了五六十年,却仍然不见有任何建树。光知道惩处贪官有什么用。贪官是杀不完的。你杀了一个,朝廷再派一个人,还是贪官。这天下的贪官千千万,你杀的尽吗?   要我说,就应该像徐教主这样,高举义旗,反他娘的。直接把京里的那个小皇帝赶下台。待徐教主做了皇帝,这一切的问题也就解决了。可以说是一劳永逸。”   梁如继听到这里,黯然的叹了口气,“你说的也对。这些年,我确实是做错了,错的太利害了。虽然迷途知返,可蹉跎十年的光阴是永远也回不来了。所以,我昨天做了一个决定。我已将门主之位传给了那位俞相公。   俞相公志向高远,又深谋远虑,才干远在我之上。相信,在他的带领下,咱们聚和门的理想很快便可以实现了。”   梁如明突然听到梁如继把门主之位传给了俞仁,不由的大惊失色。徐鸿儒也大是意外。   “什么,你居然真的就这样相信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且不说他是否值的信认,会不会是朝廷故意安排进我们聚和门的锦衣卫卧底,便是他的那些言论,也不过是空口白话罢了。   大家都是久走江湖的人,你难道不知道那句最简单的‘知易行难’的话吗?   你现在速速派人将大家重新召回来,向他们宣布取消这个决定,还能来的及。”   梁如继摇了摇头,“我与俞相公虽然相识未久。但自我在京里与他一席长谈之后,便已暗中派人对他进行了仔细的调查。   不错,他确是跟朝中的许多要员来往甚密,而且听说东林党中的许多要员都很看好他。但是他却并非只有这一层身份。他还是一名受朝廷招安的海盗。朝廷实现上一直都没有真正的信认过他们。不过是因为他与东林党的私人关系,才让他能够经常出入东林党的聚会。   他虽与东林党人打的火热,却无心为官。在南直隶一带,他还有多处家产。从他以前的种种行为一来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一名官员,而更应该是一个生意人。   所以,我相信他不会害我们。因为他是有家室的人,如果他这样做,他难道不怕咱们对的家室进行报复吗?”   徐鸿儒听着梁如明与梁如继罗嗦了半天,早就有些不耐烦了。他向梁如明挥了挥手。“跟他费话那么多干嘛!他中毒已深,咱们先把他拿下了。再仔细的搜这个村子。我就不信了,那姓俞的小子还能长着翅膀飞了不成。只要咱们抓住了那姓俞的小子,一切的事情不也就成了吗?”   梁如明显然很怕这个徐鸿儒,听了他的话,梁如明不敢再说。那十几名围住梁如继的大汉于是一起向他发起了攻击。   梁如继突然从身上取出一把铁尺,就见他手中铁尺上下飞舞,那些围在他身边的汉子人虽多,却没有一人能够突破他的铁尺防线。徐鸿儒见此,又是意外。   “快,调弓箭手。准备放箭。”   身处重围之中的梁如继听到这话,手中铁尺突然加快,很快便有三四名大汉的单刀被铁尺打落,手臂上也中了铁尺,再也抬不起来。   本来十几人的包围,一下子少了三四人,便立时出现了一个缺口。   梁如继看到机会,提尺便从这个缺口冲了出来。而他这个缺口正是对着徐鸿儒的。   徐鸿儒一见梁如继向他冲出来,吓的一面向后飞跑,一面大叫,“快放箭,快、快!”   屋顶之上早有十几名弓箭手一起张弓,向着梁如继便射了过来。   梁如继一见他们要放箭,马上又退回到了那些大汉的包围圈中。他本想生擒徐鸿儒,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利害,今后不要再打自己和聚和门的主意,也顺便借些脱身。可是,却被屋顶上的弓箭手给逼了回来。   眼见徐鸿儒有备而来,梁如继知道今天想要生擒他,已是不大可能了。于是,不待徐鸿儒再下令召人,梁如继已提尺全力向外冲去。   那十几名大汉拼命的挥刀抵抗,想要拦住梁如继,可是他们哪里是梁如继的对手。在梁如继全力的进攻面前,他们组织起的包围,便像是一堵纸墙,被梁如继轻轻一戳便破了。   在就在梁如继将要脱身而去的时候,突然从院外传来一声孩子的哭声。梁如继听到这一声哭,全身一震,手里的铁尺也跟着慢了下来。   很快,院子的一道侧门被打了开来,三名大汉分别推着三个五花大绑的人走了进来。   当先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另外两人都是二十五六的年轻人,这两个年轻人满身是血,步伐蹒跚,被他们身后的人推得有些踉跄。   “宗仁、宗义,你们怎么还没走?”   “我们本来已经走了。可是半道上突然追上来二十名骑马的蒙面人。这些蒙面人个个伸手不俗,我们俩虽然拼死力战,最终还是被他们抓了来。”   梁如继转头看了梁如明一眼,“如明,这是你告诉徐鸿儒的吧?否则,他们怎么会知道宗仁、宗义的行踪。”   梁如明被梁如继质问的结结巴巴,一时答不上来。“我,我……”   徐鸿儒得意的大笑起来,“梁如继,你真是到死都不悔悟。你以为梁如明还是从前的梁如明吗?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你们聚和门的三英了,而是我们闻香教的总教护法七长老之一。   你也不想想。你搞的那些什么劫富济贫、惩治贪官,搞来搞去,最后你们聚和门得了什么好处,跟你的兄弟们又得了什么好处。你们拿了钱,自己却不留,全都分给了穷人。可是,你可有想过,你手下的兄弟们也是人,他们也要吃、也要穿,他们也有家人要养。你这样把他们约束的一个个都跟大和尚一般,不随便拿一文钱。可是你知道吗?这些人并不是每一个都和你一样,矢志做圣人的。”   梁如继没有说话,他还真是从来没有这样子想过。一直以来,他都极力的跟门中的兄弟宣扬,他们要为重建聚和堂而努力,要消灭这天下的不公正。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他们跟自己是一样的心思,是为了要实现祖辈与父辈们的遗志而努力一生的。却从来没有想过,会不会有些人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就像是眼前的梁如明,虽然他已经确切的知道他已经背叛了聚和门,却仍然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叛变。聚和门可是他的家啊!梁如明的父亲、祖父都是梁元村人,他父亲还是聚和门的五大创始人之一。   现在,听了徐鸿儒的话,梁如继终于有些明白了,但是他还是不相信。他一直觉得梁如明是因为对聚和门的前途走向与自己意见不同,才做出今天的事的。   “如明,你难道真的就是因为门中的生活清苦才投靠徐鸿儒的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人质威胁   梁如明没有回答梁如继的话,一旁的徐鸿儒却插上了嘴。   “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活着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金钱美女吗?这是自古不易的道理,谁也改变不了。   你可知道,我早已在京里为如明买了个宅子,还为他聚了两位貌美如花的小妾。你的那些什么不可逛青楼,不得聚小妾的门规,他早不知犯了多少次了。”说到这儿,徐鸿儒忍不住再次发出得意的笑声。   梁如继听到这一切,心如刀绞,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如今堕落到了这种地步。他定定的看着梁如明,希望他可以给自己一个说法。梁如明却只是垂着头,不敢看他。   “如明,现在是到了证明你对我闻香教忠诚的时候了。我现在命令你,去把梁如继杀了。”   梁如明吃了一惊。“教、教主。咱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吗?我加入你们闻香教,你饶过我四哥一命的吗?”   徐鸿儒听了梁如明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的好兄弟啊!你可真是迂腐的可以啊!那是从前,眼下形势有变,咱们要是不杀梁如继,待他离开此地,聚和门人人都知道你是叛徒了,到那时,你还想让你那些同姓的兄弟听你的?他们不生吃了你就已经算是好了!”   说到这里,徐鸿儒走到梁如明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我这可是为你着想啊!”   梁如明看了看梁如继一眼,又看了看徐鸿儒。“好,我听教主的。可是,梁如继的功夫太高。我真的打不过他。”   “这个你放心好了。他已经中了我的七宝迷香,此时只怕连站也站不住了,你只要走上去,一刀捅出。这一切就都结束了。从此,你便是我们闻香教正真的护教长老,待我教夺得天下,你便是开国元老,不失封王。”   梁如明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亮光,突然抽出暗藏身上的一把短剑,向着梁如继走过去。可是没等他走近,梁如继已经先挥着铁尺向他冲了过来。那十几名大汉,根本拦不住他。吓的梁如明转头就跑。一面跑,一面还喊着,“教主,您不是说他已经中了毒了吗?怎么一点也不像。   徐鸿儒也大出意外,他没想到这梁如继中了他的七宝迷香后,居然还能没事。但是他却并不着慌。眼见梁如继又要冲出包围。徐鸿儒突然大叫道,“住手。”   梁如继不知徐鸿儒又要搞什么鬼,只好暂时停下了手。   “梁如继,我命你马上放下手中的武器,束手就擒,否则,我便马上杀了你的两个侄子,还有你唯一的侄孙。”   梁如继这才想起自己的两个侄子和侄孙还在对方手里,方才他实在是被梁如明这小子给气疯了,一时把这岔给忘了。这时见徐鸿儒再次将两个侄子抬了出来,他只得停下手来。   “徐鸿儒,你想怎么样?如果你想用我的两个侄子,强迫我让聚和门的兄弟跟你合作,那你就别想了。我是不会拿我们全门五百多人来换我侄子两人的命的。”梁如继斩钉截铁的道。   徐鸿儒微微一笑,“梁门主的刚毅,我徐鸿儒早就听说了,我又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我不要你用全门合作来换你两个侄子的命。我只要用你一人的命,换你两个侄子的命。这,你总没话可说了吧!”   “四叔,千万不要答应他。您是我们聚和门的领袖,如果您死了,门中的兄弟将会失去方向,不知未来的路要如何走。到那时,徐鸿儒与梁如明再在门中一鼓动,只怕我们聚和门便会成为他们闻香教的一个分支了。”梁宗义大声道。   梁如继摇了摇头,“这你放心好了。如果是在两天前,这个结果是必然的。但是现在已经不同了。如今咱们有了俞相公领头,就算我死了,我相信,聚和门在俞相公的引领下,只会发展的更好。”   “四叔,我们对聚和门那都是无足轻重的人。您却是聚和门的开创者之一,也是聚和门现任的门主。我们死了没关系,可是您却万万不能死啊!”   梁如继还是摇头。“没关系。现在有了俞相公,我这门主有没有也都没有关系了。想当年,你爹为了给门中兄弟报仇,毅然远赴辽东,最终被女真人所杀。你爹走前,将你们托付给我。我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俩被徐鸿儒杀害而不管呢!”   说完,梁如继转向徐鸿儒道,“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你把宗仁、宗义还有我那侄孙一起放了吧!”   “那可不行。我要是现在就把人放了,如果你反悔怎么办?你的伸手,我们这儿可没人能扛的住。”   “那你想要怎样?”梁如继看着徐鸿儒。   徐鸿儒阴阴一笑,“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我放一个人,你便砍下一臂。我把三人都放走,你便自杀。如何?”   “好,就这样。”梁如继说着,拾起地上的一把被他打落的单刀,然后向着徐鸿儒道,“放人吧!”   徐鸿儒向手下一挥手,“放一个。”   那几个负责押人的闻香教徒解开梁宗仁身上的绳子,对着他重重的踢了一脚。“滚吧!”   梁宗仁却不走,他向自己的四叔看了一眼。   梁如继慈祥的看着梁宗仁,向他点了点头,“去吧!记住,找到俞相公。他会给你们安排今后的一切的。但是千万要记住,一定不要给我报仇。”   梁宗仁没有动。“四叔,您从小把我们兄弟抚养大,又为我们置产、又为我们兄弟娶妻,您自己却至今未娶。我们兄弟俩从小到大,从来没为您做过一件真正有意义的事,只会给您添乱。   今天,就让我们为您最后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吧!”   说完,梁宗仁猛然向一名守在他身边的闻香教徒扑过去。这梁宗仁那也是从小便跟梁如继习武的,因此,伸手也极利害。虽然眼下身受重伤,却仍然不是那些寻常的闻香教徒可以对付的;更何况,此时他已是报着必死之心了。   不过是一瞬之间,那名闻香教教徒便被梁宗仁踢倒在地,顺手一刀给解决了。梁宗仁持刀在手,便向他四叔梁如继冲了过来。   徐鸿儒见此,大怒。“放箭!射死这不知死活的小子。”   那些站在屋顶的弓箭手得了徐鸿儒的命令,纷纷把箭对准梁宗仁射了下去。梁宗仁虽然伸手很好,可是却没有盾牌,仅凭手里的一把单刀,想要拦下这十多支从前后左右不同方向同时射来的箭,却是不大可能的。他虽然极力的挥舞着单刀,也只拦住了四五支箭,便被射倒在了地上。   “四、四叔。侄儿再、再也不能服侍您、您老人家了。”说完,梁宗仁终于无力的垂下了头。   徐鸿儒看着这一幕,怒道,“射,统统射死。”那屋顶上的十多名弓箭手得了命令,分别把箭对向了还没松绑的梁宗义父子和梁如继。   “不!”梁如继一声大叫,突然举起手中的单刀发疯一般的向前冲过来。那十几名闻香教的徒众见他眼睛都红了,哪里有谁敢拦他,不但不阻拦,反而纷纷走避。   那屋顶上的弓箭手一见,十多支箭一起向他射过来。可是这十支箭对梁如继实在没有多大威胁,只能起到一点阻滞的作用。   徐鸿儒见此,向着梁如继大声,“停手,快快停手。不然,我马上便杀了你侄子和侄孙。”   那一边,梁宗义却大叫,“四叔,快杀了这姓徐的。我们兄弟今天是注定不能活着离开这儿了。您老人家一定要替我们报仇,杀了这姓徐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及时火至   徐鸿儒一听这话,不由的也慌了。他真没想,这个梁如继威猛至此,自己带来了三十名兄弟还外加十名弓箭手,却仍然搞不定他。他向一名身边的手下叫道,“快,去把刘长老他们一起叫来。”   那人飞步而去,想要去请救援。梁如继也不是傻瓜,他知道,今天这局面只怕难以全身而退,只有拼死一搏,说不定还能留下一线希望。于是不等那徐鸿儒的手下出门,便早将手中的单刀当作飞刀射了过去。   梁如继的这把单刀是全力扔出去的,那闻香教的教徒又光顾着去找人救援,没有留心,被梁如继这一刀正中后心,立时倒了下去。   徐鸿儒见此,伸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支响箭向空中抛了上去。同时带着身边的三名护卫飞快的向屋内退去。   梁如继本想先抓住徐鸿儒,以便与他交换。可是这徐鸿儒实在太狡猾,眼见他退入屋内,自己一时奈何不得,便转向梁宗义父子俩身边冲去,希望可以乘乱,先把他们俩救下来。   梁如继是什么伸手,那几名看守梁宗义父子的闻香教徒自然不是他的对手。眼见梁如继突然转向自己冲过来,也不等他冲到,这几人便先弃了梁宗义父子跑了。   梁如继才赶到梁宗义父子身边,屋顶上便射下来一阵箭雨。梁如继拼命挥动单刀,护住梁宗义父子,一面伸手给梁宗义解了绳子。   梁如继才刚把侄子父子俩人身上的绳子解下来,屋外便又涌进了五十多名闻香教的教徒。梁如继认识,那为首的正是闻香教七长老之一的刘子明。也是闻香教的第一高手。   梁如继心中暗叫不好。虽然他相信自己应该可以打的赢这个刘子明,但是在今天这样的形势下,只要被对方拖住一刻,自己祖孙三人便再难有逃走的机会了。   想到此,梁如继一把将小侄孙塞到侄子梁如义的手里,将他一推,“快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门外的闻香教徒已经像蚂蚁一样的涌了进来。虽然梁如继拼拿的挥刀拦住了刘子明这一边,却不断的有闻香教徒从院子的另一处侧门涌了进来。   一下子,梁如继祖孙三人便被闻香教徒重重围住了。   逃进屋里的徐鸿儒见自己的帮手来了,这才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向着梁如继道,“梁如继,你是斗不过我的。我劝你,趁早投降,我还可以留你一个全尸。”说完,徐鸿儒忍不住得意的大笑起来。   可是他的笑声还没落,便听到手下突然有人叫道,“火、火!”   徐鸿儒一听,扭头看去。果然,他身后的屋子不知何时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这火还烧的很不一般,一下子便窜上了屋顶,显然是有人利用了助燃物。那些原本呆在屋顶的弓箭手一下子便都呆不住了,纷纷逃下来。   就在众人还没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时,院子里又烧起了几堆大火,接着,院子外面也起火了。   这一下,闻香教的教徒们可呆不住了,也不等徐鸿儒吩咐,便纷纷向外跑,哪里还管梁如继三人。   徐鸿儒见突然起了大火,知道必是聚和门的人捣的鬼,但是他却不甘心就此失败。眼见着梁如继便要死了,自己只要再努力一下,这聚和门便是自己的了。要知道,这聚和门中可有他最想要的军事人才。据说,当年何心隐从王艮处得到了一本王明阳亲身所写的兵书。   后来,何心隐在开创聚和堂时,便时常在聚和堂的学馆里也给那些孩子讲这本兵书。谁都知道,王明阳一生最杰出的成就虽然不是军事,但是他的军事才能比孙武韩信也一点不逊色。   虽然兵法在聚和堂和后来的聚和门中,一直被众人视作小道。但是就像他们的武功一样,却是一种传统,几乎是人们都必学的基本功。   徐鸿儒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想尽办法要与聚和门合作。现在眼见自己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他当然不允许再被旁人破坏。   “子明,这里就交给你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梁如继活着离开这里。否则我唯你是问。”   “谨尊教主神谕。”刘子明向徐鸿儒一躬身,便带着十多名兄弟重新将梁如继三人围在了当中。由于梁家的这院子比较大,虽然四周早已是一片火海,这儿却暂时没事。   徐鸿儒点点头,这才放心的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梁家大院。   梁如继眼看着徐鸿儒走了出去,正要带宗义父子突围,却突然感觉一阵眩晕。原来,他方才在书房时,虽然及时闭声,却倒底还是吸入了少许的七宝迷香。只是因为中毒不深,这才一直没有发作。可是现在拖了这么久,又连续的剧烈打斗,让他的毒终于发作了。   刘子明也早就听说过梁如继的大名,虽然方才没有看到他动手,便也知道此人是个极利害的角色。这时见他突然站立不稳,虽不知什么原因,却哪里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挥刀便攻了上去。   梁如继眼见着刘子明的刀向自己砍过来,勉强的挥刀接了一招。可是,也仅仅是一刀,他手中的刀便被打落在了地上。   刘子明见此,再次挥刀砍过去。   梁如继此时已经手无寸铁,只好用手臂去拦刘子明的钢刀。   就在刘子明的刀将要砍中梁如继手臂时,他却突然抽刀回身而退。   原来,就在刘子明砍出这一刀的同时,他也感觉到身后射来了一支利箭。刘子明二话不说,先回刀劈开了这支箭。   刘子明转过身来,看到院子里突然多出了两个人。一位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另一位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正是这名年轻人,此时手持长弓,箭尖正对着自己。   刘子明看着这个年轻人,手向后挥了一下,那意思是,让手下将梁如继三人给解决掉。他也看出来了,这梁如继不知是怎么回事,现在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这时只怕在自己的手下里随便挑一个,都可以轻松的打倒他。   所以,刘子明一点也不在意身后,而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身上。直觉告诉他,他面前站着的这个年轻人也不是个弱者。方才他接的那一箭,也是劲力十足,虽然被他拔转了方向,却还是深深的射进了一旁的砖墙当中。   刘子明的手下正要动手,却被突然从另一边的屋子里冲出来的一个小姑娘拦了下去。   “若兰,你怎么还没有走?俞相公呢?”梁如继看到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忍不住大声质问道。   若兰向前努了努嘴。梁如继回身一看,就见俞仁正手持长弓对着刘子明。   梁如继气的又是一阵头晕,身子也跟着不由的晃了一晃。梁宗义与若兰赶紧抢前一步,将梁如继扶住了。   “我来问你,我不是叫你们把俞相公马上带走的吗?越快越好,你们为什么不听?”   “四叔,这次真不是我们不听您的命令了。是俞相公死活不肯走。他说如果把您一个人抛在这里,将来他自己哪还有脸去见聚和门的其他兄弟。所以非要回来救您。”   那几位闻香教的徒众眼见多了个小姑娘,也没把她放在眼里,提刀便冲上去,想要尽快杀掉梁如继,好立此大功。   可是, 他们却犯了一个至命的错误,至使他们失去了生命。三名心急的闻香教徒,当先提刀向梁如继砍过去。可是他们的刀还没沾到梁如继的衣角,便已被一支长剑先挑开了。没等三人反映过来,他们的肚子上便分别被长剑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大口子。 第二百三十九章 官兵围捕   那其他几人见此,一涌而上,想要借人多,将若兰一举攻下来。可是,这梁若兰别看只有十五六岁,武功却一点不低。那七八人围着她打了半天,却还是奈何不了她,反而还被她伤了两人。   眼见人打不过,四周的火又越烧越大。这几个大汉终于也忍不住了,二话不说,抛下刘子明便向外逃。   刘子明本来还想搏一搏的,这时见自己身边的兄弟都跑光了,知道大势已去,今天再也不可能杀的了梁如继,于是丢下众人,也向外面逃去。   还没等刘子明跑出门口,便听到外面有人大响,“不好啦!官兵来啦!”   院内的梁如继几人听了这话,都吃了一惊,但是倒也不慌。俞仁见闻香教的人终于都退走了,赶紧收起长弓,交给一旁的若梅,然后抱起躺在地上,身中数箭的梁宗仁。   “咱们得赶紧找个地方才行,不然,俩位世兄的伤只怕会有大麻烦。”   梁如继点点头,他此时体内的毒也开始一阵阵的发作,迫切的需要找个地方医治。   几人才走出梁家大院,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俞仁赶紧要带大家先到树丛里躲一躲,却已经来不及了。四五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兵,风一般的冲进了村子,一下子便将他们围在了当中。   俞仁知道,这一回,是万万强冲不出去了,只好示意大家停下来。   那几十名骑兵将他们围住以后,又分出二十多骑,分别向村子的两头搜去。很快,这些人又回来了。   这些骑兵将俞仁几人围住,却不与他们打话,一名领头模样的军官招来一名手下,向他道,“快去报告大人,就说我们在这儿抓到了七名闻香教的反贼。”   “我们不是闻香教的,闻香教的人刚刚都走了。”   那两名官兵却不理会俞仁的话,骑兵调传马头,飞驰而去。   俞仁看着这一切,暗暗担心起来,知道这次只怕又是一场大麻烦。   若梅在俞仁耳边轻声道,“这些贪婪的官兵,跟他们是讲不出道理的。不如咱们乘现在他们人还没到齐,冲出去吧!”   俞仁摇了摇头,“不行,咱们本来就没有谋反,也不是闻香教的人,不跟他们动手,这事或者还能周旋一下。如果攻击官兵,那这谋反的罪名就算是做实了。何况,现在咱们这儿七个人,有三名重伤员,一个孩子。而对方却有四五十名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打是打不过他们的,逃也逃不过他们。不如以不变应万变。且看着情况再说吧!”   若梅听了,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后面又来了几百名官兵,这些人大多是步兵了,只有少数的几名大概是军官的人骑着马。其中为首的是一个个头不高的年轻人,穿着一身闪亮的盔甲。   那名为首的年轻军官骑着马,走在众人中间,手却紧紧的抓着马缰,看上去应该是新学骑马不久。   俞仁正想着一会儿他们审讯时,自己应该要抬出谁的名头来,才就合适。本来,此时东林党正得皇上信认,他随便抬谁的名子都可以。可是,他却不想这样做。必竟,东林党的每一个人,那都是极重声名的人,跟他不同。何况现在魏忠贤已经出现,如果自己抬出他们,他们固然会来给自己证明身份,可是也会因此而留下将来为魏忠贤诬告的借口。   正在俞仁为难时,那名为首的年轻军官却突然大惊失色,慌忙的跳下马来,还差点被马鞍绊的摔倒了,幸好跟在他身边的手下扶住了他,可头盔却歪掉了。   一旁的若梅若兰两姐妹见到这军官的可笑模样,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梁如继向俩人瞪了一眼,两个小姑娘赶紧收起笑脸,若梅还对着姐姐悄悄吐了个舌头。   那年轻军官下了马,便抛下那碍事的头盔,喘着声跑到俞仁面前。   那一队骑兵的头领见到年轻人,立时从马上跳下来,向他行了个军礼。“报告大人,我们抓到了七名闻香教的反贼。请大人发落。”   那年轻军官却举手就给了那骑兵小头领一鞭子。   “我打你个不长眼的东西。这是我恩公俞先生,怎么说是反贼。你们几个,给我老实交待,是谁把我恩公弄成这个样子的?”   说完,年轻军官转向俞仁,“恩公,您怎么到这儿来了?伤重不重?你们几个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些弄顶软轿来,给我恩公抬上。”   年轻人的异常行为,把梁如继几人都搞的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俞全却彻底的放下心来。原来,这真是无巧不巧。今天带队来的这名年轻军官不是别人,正是候景如。   本来,这些人都是隶属锦衣卫的,与候景如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此时的魏忠贤已兼了锦衣卫和东厂的职务。此时,他正极力的想要巴结皇上的奶妈客氏,于是想尽了办法要给候景如升官。   正好这时,锦衣卫有人报告,说是在京外十里铺发现一伙闻香教的匪徒,正要聚众闹事。魏忠贤一听大喜,马上便将闹事改成了谋反,然后又让候景如带着五百锦衣卫赶去抓捕。   魏忠贤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送候景如一个大大的功劳,然后好给他提官。却没想到,候景如在这儿遇到了俞仁。   说完,候景如上前扶住俞仁,“恩公伤着哪里了,我马上送您进城,找京里最好的大夫给你治。”候景如看到俞仁一身衣服被撕破的不成样子,脸上身上还到处都沾满了鲜血,自然以为他受了重伤。   在候景如的心目中,俞仁一直就是他崇拜的偶像,他心目中的俞仁,永远都是一身白衫、风流儒雅模样。所以,突然看到俞仁的这个样子,候景如忍不住鼻子一阵发酸。他于是又恨恨的用皮鞭指了指身边的那四十几名骑兵。“你们几个给我等着,待我查清了是谁把我恩公弄成这个样子。我一定要把他满门抄斩。”   这话一出口,吓的那些骑兵呼啦啦一下子全都跳下马来,跪在了候景如的面前。   俞仁摇了摇头,“我没受伤。也不关他们的事。是闻香教的人干的。昨天我受朋友的邀请到这儿来做客,没想到正赶上这闻香教进攻村子。我们几个与他们恶战了一场,这才弄成这个样子。幸好你这些手下来的及时,那些闻香教的恶徒才吓跑了。要不然,你今天就只能给我来收尸了。”   候景如听了俞仁这话,转怒为喜。“原来是这样。那太好了。”说着,他又转向身边跪着的这一群手下。   “原来你们不是有过,而是有功的。好,待我回去,告诉魏公公,让他给你们每人赏银五十两。”   那些人刚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这时又听候景如说要赏他们,一个个赶紧给候景如磕头谢恩。他们这些人可都知道,面前的这个不起眼的人物,那可是皇上的奶兄,是连魏公公也要巴结的人。   候景如听说俞仁没受伤,又是被自己的手下及时赶到救了一命,心里顿时高兴起来。   “唉!我让你们找的软轿呢?怎么还没来?”   一名军官走上来,小心的回道,“回大人,咱们没有带软轿。要不,就在这儿砍些树枝现做几个吧?”   “可以,你去办吧!要快。”候景如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是来抓人,而不是来请人的。   这时,一名锦衣卫千总走到候景如面前,在他耳边小声道,“大人,魏公公今次可是已向皇上打了保镖的,说您这次出马,必定马到成功,一定可以将闻香教一网打尽。   可这次咱们就只抓倒这么几个人,如果再放走了。回去如何向皇上交待?” 第二百四十章 鸡犬升天   候景如一瞪眼,“如何交待,那是你们的事了。反正不能因为这个,就污蔑我恩公,把他们当闻香教徒抓起来!你没听我恩公说吗?他们也是受闻香教所害的。”   那千总赶紧点头,“大人说的是。小人也不敢起这个心思。小人是想说,要不然,咱们派一队人,到周围搜一搜,要是真搜不到,能不能在周围的村子里抓些人。这闻香教在这一带很是猖獗,周围的村子里也必会有许多人与他们同谋。”   候景如想了想,瞪了那千总一眼,“你小子这是什么意思,是让我抓百姓假充盗匪是吗?这种事情我候景如可干不来!”   那千总脸上有些难看,甘笑了一声,却又悄声道,“我知道大人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可是皇上那边却是不好交待的,魏公公早已把话说满,到时候要是咱们空手而回。皇上一生气,这欺君之罪,咱们可吃不起啊!”   候景如瞪了那千总一眼,“有这么严重吗?”   那千总赶紧道,“大人难道没听过,‘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吗?咱们给皇上办事,那可是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啊!一个大意,说不定便会因为一件小事就脑袋搬了家啊!”   候景如被这千总的几句话说的,心里也有些慌了,犹豫了一会儿,向那千总摆了摆手。“那,这事我就不管了。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那千总得了此话,立时转忧为喜,向候景如一拱手,“大人英明,下官去了。”说完,一挥手,带着一队两三百人的锦衣卫,悄悄转道走了。   这一边,候景如命人做了几顶软轿,将俞仁和梁如继他们一起抬进了城。然后又找了最好的大夫给他们治伤。   总算是治的及时,加之梁宗仁从小练武,底子很好,倒给他捡回了一条命来。   可是几个人这就么住在候景如安排的宅子里,这心里总是不安。眼见其他几人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只有梁宗仁的伤还未痊愈,梁如继便找到俞仁,希望离开京城。   俞仁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便向候景如道了别,将梁宗仁托付给梁如继一个在寺里出家的朋友,其他几人,则随俞仁一同南下。   当然,赵蕊也随他们一起。那天,当时眼见形势危急,俞仁便让若兰先带着赵蕊找一处安全的地方,把她安顿下来。然后再回来与他们汇合,一起把梁如继他们救出来。   待到候景如带人赶到,若兰自然又去亲自把赵蕊给接了来。   于是,大家同包一条商船沿运河南下。本来,这船是有船夫的。可是梁如继他们却嫌有船夫在,大家说话不方便,于是便打发船夫走了,而由他们在通州的几个门中的兄弟负责操船。在船上,俞仁又与众人详细的规划起这个聚和村的事情。赵蕊也被俞仁拉进来,参与其中。   俞仁还特意交待,让赵蕊把那天在汪文言家中遇到的,那个会造蒸汽机的颜佩韦也一起请到村子里来。在那儿给他专门建一个院子,让他安心的研究蒸汽机。再给他配几个帮手。   赵蕊一一答应着,并用本子及时把俞仁的话记下来。   船过山东时,岸边陆续的开始出现比较多的乞丐。起初,众人都没在意,必竟,这天下的乞丐,到哪儿都是会有的。可过了东昌府以后,这人便越来越多了。时常可见成群结队,一走就是三五十人的。大家便感觉有些不对了。   又走了两天的水道,眼看快出山东了,可是这道上的乞丐群却更多了,有时多的,甚至有上百人一起出来的。虽然现在已是九月天气,早晚开始凉了。可这些人大多衣不遮体,有的甚至只用一块小布遮着下体,也有一个大人带着两三个孩子,用一件衣服包着的。   俞仁从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惨景。虽然那次在福建时,看到的那些逃荒人的境况也很惨,可与这些人相比,又似乎要好的多,而且人数也远远不及此次。   “梁门主。这是怎么回事啊?”   梁如继赶紧走过来,“小相公还是叫我如继吧!我说过,现在我已不是聚和门的门主了。无论您愿不愿意,你都已是聚和门实际上的门主了。”   俞仁露出一个苦笑。他有种被人赖上的感觉,不过,有时候,这种感觉也还是挺好,至少说明别人重视你。   “好,如继兄,你可知道这儿这么多的乞丐是怎么回事?”   梁如继叹了口气。“山东今年年景实在不好,许多地方都遭了旱。虽然秋收了,可百姓却没收到东西,只好举家出来乞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地方官府这些年搜刮的利害,把他们搜的家中没有一点余粮。这年景好的时候,粮食也还勉强可支撑到开春。待到了春后,地里的东西也开始慢慢长起来了。就不怕了。   可是今年这年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不可能撑到年后了。所以,许多人便提前出来乞讨了。”   俞仁点点头。   “如继兄,咱们在这儿停一天,上岸看看你看如何?”   “一切听小相公吩咐。”   于是,俞仁一行人,就在前面的一个小镇靠了岸。他们扮作一家人,若兰若梅姐妹紧紧的跟在俞仁和赵蕊身后。这是梁如继私下里悄悄吩咐的,为了保护两人的安全。   这是一个不小的镇子,有好几条街。几人上了岸,先找了家就近的面馆,打算吃午饭。   “老板,给我们来六碗牛肉面。”几人坐下后,俞仁向小二道。   那小二站在一旁听了,却没有动。   “众位客官自己可有带米面?”   俞仁听了这话,不由的奇怪。“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到你这儿来吃饭的,你怎么反问我们有没有带米面?”   小二赶紧向俞仁陪礼,然后苦着脸道,“不瞒小相公。小人们这地方,如今这米麦的价格实在贵的离谱。往常一斤麦子才五六文,今年从夏天起,这价格便不停的往上长,如今一斤麦子,都长到五十多文了。   我们也是没办法。所以,为了给客人省钱,也是怕客人骂我们。掌柜给我们定了个规矩:凡有客人来馆子里点餐,先问客人是否有自带米粮。如果客人没带,再跟客人说明情况,咱们这儿的面比平常时候要贵十倍。如果客人愿意吃,咱们就做,要是客人觉得贵,我们也不怪。”   俞仁点点头,这才明白。于是口气也跟着缓和下来,“你就给我们来六碗这贵十倍的面吧!我们还吃的起。”   小二点着头,这才下去。   若兰一听俞仁这话,不由的抱怨起来。“公子,咱们不是带了米在船上吗?干嘛要买他们这儿贵十倍的面。这一碗可就是六十文啊!咱们六个人这一顿就是三百六十文呢!这儿离船又不远,要不您跟大家在这儿坐着,我去船上取米!”   说完,若兰就要起身去找小二。   俞仁微笑着,却没有阻止。   “算了,若兰,又何苦那么费事,咱们也不过是吃这么一顿。你家俞公子有的是钱,这一顿小钱,还吃不穷他。”   若兰却很倔,“那有钱也不能这样浪费啊!我去取来,你们在这儿稍等。”说完,若兰飞一般的去了。   赵蕊听了若兰的话,突然脸上一红。   “怎么了?”俞仁见赵蕊突然脸红了,悄悄凑在她耳边问。   “没有。我只是觉得若兰姑娘说的对。咱们确实不该这样浪费,不管有没有钱,这浪费都是不应该的。唉!这若兰姐妹两真是好姑娘啊!只不知将来便宜了谁?”说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感叹。 第二百四十一章 山东饥荒   俞仁向赵蕊开起玩笑,“若兰姐妹再好,你也没什么想头了。谁让你外强中干呢!”   一直以来,赵蕊都喜欢作男子打扮,只有在家里时才恢复他的女儿身。他当然明白,俞仁这话的意思是说他虽然表面是个男子,内里却还是女孩。可她却一副别有深意的样子看着俞仁。“真的没想头吗?”   俞仁被赵蕊一句话说的心中突然一动,忍不住扭头去看坐在他旁边的若梅。若梅也正好扭头来看他。两人四目相对,若梅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别看若兰若梅这两姐妹才十六岁,可眉宇间早已流露出怀春少女特有的风流,顾盼之间风韵自露。加上这姐妹俩也是长的模样可人、体态丰盈。俞仁本无此心,可是被赵蕊这句话一挑逗,再看两姐妹时,这心里便自然的想到那方面。再被若梅这柔情的目光一看,心中也泛起小小的涟漪。   吃过饭,几人起身向镇内走。由于正是午后,镇子上的人很少,街两边的铺子生意也很冷清,只有一家米铺生意格外的好。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俞仁领着众人在米铺前转了转,见上面的米价果然写着六十三文每斤。看来,这店小二说的价格应该还是前几天的旧价了,如今又涨了十多文。   就在几人准备转身离开时,突然听到有人喊,“沈家的米船来了,快走快走。”   那些原本好好的排在米铺前的人听了这话,呼啦啦一下子跑了个干净。那个正给客人装米的伙计,米还没装好,一抬头,人都不见了。   站在旁边的掌柜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个该死的沈家。让咱们至少少赚了一千多两银子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看来,是到了给他们些利害瞧瞧的时候了。”   听了掌柜的话,站在他身后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凑到掌柜面前道,“掌柜,小人倒有个主意。”   “噢!什么主意?”   那管家附耳在掌柜面前说了几句,那掌柜立时便转忧为喜。“好,就按你说的办。这事有我给你撑腰,你只管放心去办。出了事,我给你扛着。”说完,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银子,交到管家手里。   那管家接了银子,一躬身,便走了。   俞仁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向一旁的梁如继道,“看来,这掌柜定是想要对那沈家的米船打什么坏主意。只是不知这些人为何会一听沈家的米船来了,便都跑了个干净,不再在这儿买米了?”   梁如继点点头,“这事,我也想不明白。宗义,你去悄悄跟上那管家,看他要打什么坏主意。咱们到那边看看沈家的米船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几人于是随着俞仁回到运河边的小码头。   果然看到运河边新停了几条船,船上装的一袋一袋的,应该都是米。岸上排起了长长的两队。俞仁看到一个人背着一小袋米正从前面走过来,便迎上去。   “这位小哥,有个事想向您打听一下。”   那人跟俞仁年岁差不多,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显出明显的营养不良的样子。见俞仁向他问话,便停了下来。   “为什么你们一听这沈家的米船来了,便都跟来了。这沈家的米卖的格外便宜吗?”   那人摇了摇头,“没有。沈家米船上的米价向来是随行就市,到了哪里,便与哪里的米价相一致。不会贵,也不会便宜。”   “那你们怎么还这样争着到沈家来买?”俞仁更加奇怪了。   “因为沈家卖的米那是货真价实的,称上没有出入,米里也不掺沙子。不像那镇上钱老板的米铺。钱家卖的米,不仅称上要扣你的,买回家,必须还要经过筛淘才能吃。这一筛淘过后,你的米至少又减了三成。   所以,大家都不想去钱家的米铺里买米。可是又没办法,全镇就这么一家米铺。”   俞仁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你们为什么不去告那钱老板。他这样子卖米,官府就不管吗?”   那人听了这话,就好像是听到一件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新闻,忍不住笑起来。“小公子真会说笑,天下米铺哪一家不是这样?只是在平常年月里,他们没做的这么过份罢了。像沈家这样公平买卖的商家,小人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见。听说沈家当家的是一位公子,大家都说,这沈家的小公子一定是菩萨转世,专门来救我们的。”   说着,那人背起米袋走了,一面走,还一面说,“好人有好报啊!好人……”   俞仁静静的看着那人的背影,忍不住出发一声感叹。在这个时代生存,如果你没有足够强的实力,真是可怕啊!连吃饭都买不到正常的米。   看着前来排队的人一个个满心欢喜的背着米袋走了。俞仁突然很想看看这个好心的沈家少公子长的什么样儿。于是,他向前走了走。   俞仁刚走到米船边,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船边。   “你们动作快些,咱们今天卖完米还要赶回去呢!我听少夫人说,咱们少爷最近可能要从京里回来了。”   俞仁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叫起来,“曹安!”   那人听到叫声,忙回过头。果然正是被俞仁委以重任,负责沈家生意的曹安。   “少爷!”曹安见到俞仁,欢喜的一把抛下手中的活儿,向他跑过来。   那些本在排队的人们,听说这人正是沈家的少公子,都忍不住转过头来,向俞仁行注目礼。一直以来,沈家的少公子都只是个传说中的人物,他的米船近一年来,惠及山东运河一带的许多地方的百姓,可是从来就没有谁亲眼看到过这位少公子倒底是个什么样子,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今天,这些人终于有幸可以亲眼目睹他的风采。他们很激动。群众一激动,这后果往往就会很可怕。这些等在船前,排着队准备买米的人也还罢了。   那不太远的地方还有一群更多的人,这些人基本都是衣着褴褛,有老人也有孩子。听说俞仁就是沈家的少公子,这些人一下子全都跑了过来,将他围在当中,人数不下五百。   梁如继几人突然看到这个场面,都吓了一大跳,赶紧抽出刀剑,将俞仁护在当中,一副戒备模样。   俞仁起初被这些人突然围住,也是吓了一跳。可是他很快镇定下来。因为他发现,这些人围住他,并没什么恶意。   就在俞仁不明白这些人围住他,是什么用意时,一名老人突然向他跪了下来。“沈相公,都说您是菩萨心肠,您救救我这俩个小孙子吧!求您把他们带走吧!   今年田里收成太差,他爹妈已连自己都养不活,哪里还有余粮来养他们。我老汉只好带着他们出来乞讨。可是遇到这种天下大旱的年份,到处都是乞讨的人,我老汉也实在是没了办法。   我老汉已经活了五十多年,死了也不可惜。只可惜了这两个孩子,他们都还不到五岁啊!求求您行行好,收留下他们,等过三五年,他们长大些了,便可以给您干活了。不然跟着我,他们也只有饿死这一条路了。”   俞仁看了看眼前的这个老人。他穿着一件已经破的几乎不能遮体的衣服,脸色焦黄,头上的头发白了大半,像一堆乱草一样。站在他身后的是两个三四岁的孩子。老汉说着,一面赶紧让两个孩子也一起给俞仁跪下来。   看到这一幕,俞仁的心颤抖起来。虽然小时候也曾听父辈、祖辈们讲述***的情景。可是,当他亲身经历时,却又完全是另外一种心情。   俞仁含着泪走上前,轻轻将老汉扶起来,然后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 第二百四十二章 就地赈灾   “老人家,这两个孩子我先替你们养着,待过三五年,家里的日子好过了,我会再派人将他们送回来的。你把你们家的地址告诉我。”说着,俞仁向身后的赵蕊一招手。   “把老人家的住址还有名字记下来。”说完,他又向曹安道,“去,给老人家拿一袋米。你们船上要是有现成的吃食,也拿些来给他们。”   曹安才要答应,周围的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呼啦啦一下子跪了一大片。   “沈相公,您把他们也一起收了吧!”   俞仁抬头一看,他们身边一下子跪下了一大群老人和孩子。这些孩子几乎都在十岁以下。俞仁大吃了一惊,他完全没有想到,情况会发展成这样子。   他哪里知道。这些人多数都跟方才的那位老汉一般的情况,家里没的吃了,成年人还想在家守着,虽然今年没收到什么,但还是把希望留在了明年。虽然没收着粮食,可田野里到底还能暂时捣腾出些吃的。什么树皮、草根啊!反正估计应该还可以挨一挨。可是这老人和孩子就不行了。这原本吃的东西就少的要命了,再要分给老人小孩子,就怕连大人也一起饿死了。   所以,各家的老人大多带着那些小的孩子背景离乡,到外地去乞食。其实,当他们离开家门的那一刻便已经知道,他们此行,能最终再活着回来的机会,只怕很小了。可是,他们还是毅然决然的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因为如果他们不走,只怕连家中的青壮也活不下来。他们,是这个家的希望。为了这个家的香火能够延续,为了亲人能够活下来,他们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选择了这条死亡之路。   俞仁看着这一群跪在自己面前的老人孩子,他的心在滴血。   “曹安,这一带的灾情有多久了?为什么这么多百姓逃难,官府却无人过问?”   曹安赶紧走过来,“回少爷的话,山东今年遭了旱,其中以我们兖州府受灾最严重。其实,去年这儿就受了灾。只是没有今年重。所以,这一年来,咱们家的米船都是重点在这一带卖米。   一来是因为这儿的米价比较高;再者,也是秉承着公子一贯的济世救人原则。公子时常教导我们,做生意要买卖公平;生意人逐利故然是本性,但也不能一味的只看重利,生意的根本是要惠及别人,同时也惠及自身。这样的生意才能长久。   所以,那次少爷让我进了一大批米粮,之后又没有用着,我便试着带着几个人运了几船米到这一带来卖。没想到,居然小赚了一笔。之后我又带他们来了几趟,每来一次,米价便抬一次。”   俞仁点点头,“既然你说这儿去年便受了灾,为什么官府没有人管?朝廷没有发赈灾粮吗?”   曹安还没说话,就听到灾民中的一个中年汉子气愤的道,“这些当官的什么时候把我们百姓当人看过啊!听说先皇新登基时,便给我们兖州拔下来一批救灾粮。可是最终这些粮食都被鲁王和兖州的大小官员给收入囊中了,我们这些真正受灾的人,便连一颗米也没见着。”   俞仁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明白了。他也知道,大明的官场向来如此,这也不是他能改变的。只能在心里希望一向以清廉自居的东林党上台后,能够稍改这种官场的贪腐之风。   稍顿了顿,他向曹安突然一挥手。“去告诉那些排队的人,今天暂时每人只能限买十斤。等过几天,我们沈家的米船还会装载更多的米来。让他们不要急。   别外,你马上给我组织人,就在这儿设起粥棚。向灾民施粥。”   灾民们听到这话,都面露喜色,可是他们早已饿了数日,便连欢呼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些孩子怎么办?”站在俞仁身后的若兰问道。   “咱们不是正好回去吗?你去找几条船来,如果这些孩子的家人仍然愿意给我们把孩子带走,咱们便把孩子一起带回去。每个送出孩子的人可另领到米粮五十斤。   此外,一定要记住,让人把每一个孩子家的住址和他们家家长的名字写下来,还有他们自己的名字、年龄、生辰,以便将来他们长大了可以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若兰点头答应。   这时,若梅已经跑回船上,拿来了许多果子花生,分给孩子们。船上实在没有什么现成的熟食,若梅只好把这些零食统统先扫过来。赵蕊帮着若梅一起给孩子们分着果子花生。   许多孩子拿到花生,便连壳也一起吃掉了。他们实在是太饿了。   俞仁默默看着这些孩子,想起自己从前在家,父母给他伺候的好好的,让他读书,他还不愿意。不由的眼中含起了热泪。   “乡亲们,你们放心。我俞仁今天把你们的孩子带走,我不仅会保证他们不会饿死,我还要教他们识字读书。待到将来,他们二十岁时,我便会让他们回来跟你们相认。”   这些人听了这话,又一起给俞仁磕头。   当天下午,俞仁便组织大家,在运河边搭起了一座粥棚。四方的难民闻风而动,很快便在这儿汇集了近千人。   眼看这个粥棚不够,俞仁又让大家动手,多搭了两个粥棚,三个棚子一起开。还组织灾民们自己动手,专门为他们搭了些草棚,以便给他们避风雨。此外,因为人多,为了不引起混乱,俞仁又将这些灾民分成了十个大队,每队百人。大队再分五个小队,每队二十人。各队分别选出一个大队长、一个小队长。有事,只要这些队长出来安排协商就可以。以免出现凡事一哄而上的局面。   忙活了一个下午,眼看就要天黑了,看着灾民们终于基本每人都领过了一次粥。俞仁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梁宗义匆匆回来了。   “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俞仁一面啃着赵蕊交到他手里的一个红薯,一面问。   “我跟在那钱家的管事后面,发现他拿着银子和几斤肉,去找了一个人。后来,我从别处打听了半天,才知道。那人就是本镇的地头。听说,他们这些人不仅会些拳脚功夫,而且水上的功夫都很利害。   我想,要是这陆上动手,他们是不足虑的,只怕他们也不敢。最可虑的便是他们从水上给咱们捣鬼。咱们的米可都还装在船上呢!万一他们把咱们的船凿沉了,那可就损失大了。所以,我赶紧来与相公和门主报告。”   俞仁听了梁宗义的话,扭头看了一眼梁如继,“梁兄怎么看?”   “宗义的话不错。咱们最怕的便是他们在水下给我们捣鬼。其他的都不足虑。要不然,咱们干脆马上动员大家,先把船上的米卸下来,堆到岸上吧!”   俞仁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至少暂时可以保证米粮的安全。”   不过,俞仁没有让大家马上动手,而是让曹安先把人组织起来,然后等天黑以后,悄悄的先把米从船上搬下来,再用袋子装上土,再放回到船上。这些事要尽量做的隐蔽。   一切搞定后,俞仁又安排人悄悄的伏在几条米船周围,等待着鱼儿上勾。   可是,等了一夜后,却没有任何动静,俞仁暗暗奇怪,还以为自己的这一招偷梁换柱被人识破了。   就在这时,曹安来报告,说是有个人要见他。   “什么人?”俞仁问。 第二百四十三章 赈灾现场   “说不上。反正不是灾民。他自称是本镇人,我问他名字,他也不说。”   俞仁放下手中的红薯。这是几个灾民为了感谢俞仁,特意献给他的。这也是他们眼中目前最好的东西了。   “这红薯真是好东西啊!只可惜太少了。要不然,分给这些灾民,他们生吃也行,煮着吃也可以。倒省去了我们不少的人力。”   梁如继接口道,“俞相公要这红薯还不容易吗?这东西在江南多的要死,而且极便宜。如果咱们用米粮去换红薯,就眼前的这些粮,换来的红薯便可以够这一千人吃上小半年的了。”   “真的啊?”俞仁大喜,他正为这些灾民太多,自己是否能够负担的起而发愁呢!梁如继的这个主意,让他一下子放下了心中的这个重担。   “曹安,这事就交给你了。你马上派一个人回家,告诉少夫人,让他用米粮给我换多多的红薯来,这东西冬天不易坏,运输又方便。”   曹安答应一声,“那,那人您还见不见?”   俞仁这才想起,曹安来是向他汇报有人要见他的。   “见,马上见。你把他带过来吧!”   曹安答应一声,去了。   不一会儿,曹安带进来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此人身材魁梧,倒真是实足的山东大汉。   大汉走过来,向俞仁一抱拳。“沈当家请了。在下黄杰忠,有件事情要问一问沈当家。”   俞仁向黄杰忠也抱了抱拳。“我不姓沈,我姓俞,沈是我姨夫的姓。因为我姨夫病了,所以便由我替他掌管沈家的事务。不知黄兄要问什么事?”说完,他示意黄杰忠在自己所坐的草席旁坐下来。   那黄杰忠看了看俞仁,见他们几个都坐在草席上,便在俞仁旁边坐下来。   “听说沈当家住在松江,却远到我们兖州来施粥,不知所为何来?”黄杰忠说这话时,脸上露出戒备的神色。   俞仁向那黄杰忠微微一笑,“黄兄问的是。说实话,其实我本也没有这个打算。只是凑巧罢了。   我与几个兄弟刚从京里回来,想要回老家松江。可是在这儿却遇上了大片的灾民。我于是便上岸想看看情况,没想到正好碰上我自家的商船在此卖米。   我见这些灾民多数无钱买米,又实在饿的不行,便让家童在此特设一粥棚。虽然我是做生意的人。可是我也明白一个道理,生意首先要有人才有的做。如果百姓都活不成了,我也就自然没有了生意做。   虽然看上去现在我无偿的给他们施粥是我亏了。可是我相信,待到来年,他们的收成好了。他们便会跟我做生意的。我用一年的付出,换来未来长久的生意,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值得做的生意吗?”   黄杰忠听了俞仁的话,不由的发出一声感叹,“俞兄真是大才,目光远大,不像有些人那样,只会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不放手。兄弟受教了。”说完,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黄杰忠走后,梁宗义悄悄向俞仁道,“我昨天看到那钱家的管事,找的人就是他。”   俞仁点点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来,这儿的事情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去,办我们自己的大事了。”   一旁的若梅不解的问,“为什么?梁师哥昨天不还说,那姓钱的对咱们不怀好意吗?”   俞仁伸手摸了摸若梅的头,“你这丫头聪明一时,怎么这事也想不通。那姓钱的虽然对咱们不怀好意,可是却不敢得罪那黄杰忠。他是本镇的地头蛇,有他给我们罩着,所以我说咱们可以放心的走。”   “为什么你会认为这黄杰忠一定会罩着咱们,咱们可没给他任何好处,而且他还收了钱家的银子。”   “因为他方才问我的那个问题。”   若梅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不是很明白。   俞仁又把曹安找了来,“这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如果有新的难民来,你记得就按我的办法办。先把他们编队,然后再由他们每队的负责人对他们进行管理。   尽量不要饿死人,但是你也要记住,我们的能力也是有限的。解决目前的千吧人的问题,我们还可以,但难民再扩大,我们也会承受不住。所以,我走以后,你一定要经常派人向我汇报这儿的灾情。如果灾民超过三千,你就要小心对待了,需谨慎对待新的灾民。如果超过五千,你就不能再接受新灾民了。咱们虽然做的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否则就会把我们自己也一起拖进万丈深渊。   另外,这么多人住在这儿,只怕咱们还得找个大夫在这儿坐镇才好。”   “放心吧!少爷,您只管忙您的去吧!少夫人早就在家盼着您回去了。这儿的一切就交给我好了!”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若兰匆匆回来向俞仁汇报。“不好了,有一个孩子不知是饿的,还是病的,居然死掉了。”   俞仁一听有人死了,赶紧站起来,“在哪儿?我去看看。”   若兰带着俞仁来到一个草棚边,远远的便看见那儿围着一小撮人。   “俞相公来了,大家让一让。”众人赶紧给俞仁让出一条道。俞仁走进人群,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个老太太坐在一旁垂泪。   俞仁走上前,蹲在小男孩的身旁,伸手试了试孩子的鼻息,果然已经没有气了。   “这孩子刚才还好好的,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死掉了。不过,既然死了,不如早些埋了吧!”一个旁边的中年人道。他正是这一队人的小队长。   俞仁又赶紧把手伸进孩子的胸口。他突然发现,孩子还有微弱的心动。俞仁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若兰,你来看看,这孩子是不是还有心跳。”   若兰走过来,照着俞仁的样子,也把手按在孩子的胸口处。   “是,是还有一点心跳。”   “孩子还没死,赶紧去请大夫。”俞仁向若兰急道。   “大夫来了!”俞仁的话还没讲完,外面便有人叫道。   果然就见人群外走过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背着一个旧箱子,神态有些疲倦,但是脚步还是很匆匆。不知是听说了这边死了人,又或是别人去告诉他,这才匆匆赶来的。   俞仁看这老头背着一个箱子,满面风尘的样子,不由的奇怪,便随口问了一句,“他是镇上的大夫吗?”   “不是,这位李先生是最近才来咱们这儿的。李先生可是好人,他是行医路经我们这儿,看到我们这些灾民生病了,无钱医治,便主动留下来,免费给我们医病。他在咱们这儿已经呆了小半个月了。”一个站在俞仁身边的灾民解释道。   俞仁点点头,内心里不由的发出一声感叹:这个世界好人也还是不少的。   那李先生匆匆走进棚里,蹲下身子,仔细的给小男孩检查了一遍,便赶紧从背箱里拿出一副银针,取出其中一支长针在小男孩子的喉咙处扎了几下,又在他的胸口处扎了几下。   就见那男孩子的喉咙动了几下,似乎是吞下了什么东西,然后便慢慢的苏醒过来。   看的俞仁暗暗佩服,一旁的人们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本棚的那名负责人向李先生问。   “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他刚才吃东西时被一个东西突然卡在了喉咙里,没吞下去,这才出现了窒息。”   “先生真是妙手回春!”俞仁在一旁赞叹道。   李先生扫了一眼俞仁,没有说话,正要背起箱子走人,突然看到俞仁身后的赵蕊,老头子又停了下来。   老头仔细端详了赵蕊好一会儿,向俞仁道,“这位少夫人有重病在身,怎么还出来抛头露面?”   【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天两更了。这对我一个每天正常上班十多个小时的人来说,压力还是比较大的。不知道能够坚持多久,但我会努力。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你们的支持就是我前进的最大动力。】 第二百四十四章 他乡故知   赵蕊本作男子打扮,听了这话,脸上不由红起来。   俞仁却大大的吃了一惊。“我娘子这几天确实是有些不太舒服,可是我也请大夫给看了,都说没什么大碍啊!先生怎么说是重病?”   李先生摇了摇头,“不然,少夫人最近是否时常发寒,而且还常常犯困?”   “对啊?你怎么知道?”俞仁更加吃惊了。   “这是中了七宝迷香的一种常见反映。当然,这种反映也说明他中毒很浅。本来,这样浅的毒,对她并无多大影响,但是却因为她最近这阵子正好身份较弱,体内阴阳本就失调了,如此便更容易被外毒侵入。   这病要是当时发现,倒也不难治愈,必竟这七宝迷香虽然利害,却不是什么难解的毒。可是拖了这么久,这毒已侵入身内,深入腑脏就大大的不好治了!得需几味难得的药引。加之尊夫人身子弱,下药的分寸也很难,用药不足,这种七宝迷香的余毒去不掉,用药过度,又会严重损伤尊夫人的身体。”   俞仁听到这李先生说出七宝迷香几个字,算是彻底的信了。知道赵蕊定是那日在梁如继家的密室中,吸入了少量的七宝迷香。   “先生一定要救救我娘子啊!”这一回,俞仁是真的急了。   “放心,这病虽然难治,但最难的还不是在治,而是在发现。既然我看出了病根,这医治起来就变的容易了!”   俞仁这才放下心来,可是,见这李先生光只是上下打量自己,却不给赵蕊看病,他不由的又有些着急起来,不知这李先生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为了银子。可是听这些灾民讲,他给灾民们看病是不要钱的啊!显然李先生不是个在乎钱的人,可是他又为何不动手给赵蕊治病,而一直上下打量自己。俞仁心里实在猜不透。   “先生!现在就请给我娘子医治吧?”   那李先生轻轻笑起来,“她这病虽然不轻,可是却不急在一时。而且我手头暂时还缺几味药,马上治不起来。”   “先生缺什么药,尽管跟我说,我让人马上去买。”俞仁急道。   李先生摇着头,“不必这么麻烦。我那徒儿背的药箱里,这几味药都有。只是他现在去前面的山上采药去了,暂时还没回来。待他回来,我便可以动手给少夫人治了。”   说完,李先生背着药箱便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还示意让俞仁跟上来。   俞仁不明白这老郎中要捣什么鬼,可是却不敢不听他的,只好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走出灾民的草棚,来到一处小河边。见四下无人,只有负责俞仁安全的若兰姐妹跟了上来,李先生才停下了脚步。   “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小相公。”李先生看了若兰姐妹一眼道。   “先生有事请讲当面。”   “尊夫人这七宝迷香是怎么中的?据我所知,会使这七宝迷香的人天下没有几个,他们全都是闻香教中的重要人物。难道你们遇上了闻香教的人了?”   俞仁点了点头,“老先生果然目光如炬,实不相瞒,我们前不久才与闻香教动了一次手。他们教主在动手前,使了这个七宝迷香,我娘子虽然隔的远,没想到还是中了毒。”   那李先生露出吃惊的样子,“你们居然能够让闻香教主亲自向你们动手?”   俞仁轻轻点头,向李先生小声的道,“不瞒您老人家。我有几个朋友是聚和门的重要人物,其中有一个正是聚和门的门主。”   那先生听到这里,不由的面露喜色。“原来你们是聚和门的,那就太好了,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   俞仁突然听这小老头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的暗暗奇怪。   “我是王家泰州学派的传人。你们聚和门的第一代门主,不是何心隐吗!他当年也是学道于我们泰州派的创始人王艮先生。所以,我说咱们算是一家人。”   俞仁恍然大悟。   “原来先生是泰州学派的传人,这就难怪了。”   “难怪什么?”   “泰州学派被人称作是当代的墨家。咱们遵奉的‘百姓日常即是道’的经典,不正是当年墨家的‘兼爱、非攻’的另一种表述吗?这也就难怪先生会为了这些与自己毫不相关的灾民,而不辞劳苦,盘桓近月还不走了。”   李先生听了这话,大笑起来,拍着俞仁的肩膀道,“你还不是跟我一般,这三大船的大米,如果卖的话,少说也得有个七八千两银子吧!你就这样白白的送给了这些灾民。不是我辈中人,谁又能做的出来。”   两人正说的高兴,一个灾民就跑着过来了。   “李先生,您徒儿回来了!”   李先生听了这话,向俞仁一挥手。“走,先给你娘子治病要紧,待治过了病,咱们再慢慢谈。”   几人于是又走进草棚。就见一个年轻人正要将背上的一个背篓往下卸。俞仁看到这个背影,脑海之中立时便浮现出一个人来。   “象升?”   那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果然正是已经阔别数年的卢象升。   俞仁大喜,“怎么是你?两年不见,你怎么成了小药童了。”   卢象升见到俞仁,也是大为兴奋。“怎么是你。没想到,真没想到。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啊!走,咱们去找家酒馆好好喝两杯。”   “今天咱们可以说是双喜临门,庆贺是一定的。不过,咱们还是先把病看了再说。”   俞仁这才想起赵蕊的病还没治。忙一拍脑袋。“对对对。治病要紧、治病要紧!”   李先生说着,早已打开了卢象升的药箱,从里面找了几味药出来,用一张纸包好,然后又在自己的药箱里捡了几味药,也用纸一一包好。这才将药箱交给一个灾民,然后向俞仁两人道,“走吧!”   俞仁几人来到船上,李先生又仔细的给赵蕊诊了脉,然后将带来的几包药折开,分捡过后,交给一旁的若兰去熬了。   “我娘子的病没有大碍吧!”俞仁倒道不放心。   “放心,这三副药一吃过,我保证你娘子的病马上便好,不出一年,一准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赵蕊被李先生这句话一讲,脸上又红通了,可心里却越发的甜。   “好,借先生的吉言。咱们到那边船上喝酒去!”   于是,俞仁领着李先生和卢象升,又邀了梁如继和梁宗义一同到曹安的船上喝酒。   可是这儿可是灾区,想要置办一桌酒菜还真是不易。   俞仁正要让若兰去镇上给置办一桌酒席,李先生却阻止了他。“不必了。如今情况特殊,一切从简,咱们也就从简了吧!依我看,就不必弄什么酒菜了,搞点花生米就行。   酒也不必买了,就以茶代水也挺好。”   俞仁也不多客气。便让若兰去弄几盘花生米,再给他们沏壶茶来。   “象升怎么会成了李先生的药童了?”众人才刚刚坐下,俞仁便忍不住向卢象升问道。   卢象升笑着看了一眼一旁的李先生,没有回答。反是李先生开了口。“这话还得从两年前说起了。当时,我正好行医到宜兴,象升的母亲那时正好病重,遍请了宜兴的名医,还是没有治好。   正好我从他们家门前路过,象升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见我像个郎中,便硬把我拉到他们家给他娘治病。   没想到,我胡乱的治了一通,居然还真的把老夫人的病给治好了。象升为了感谢我,非要留我在他们家住了一年。我当时也正要找个地方练制几味新药,便答应了下来。   一年后,我的新药练好了,便要告辞。象升却不让我走。可是,我此时去意已决。象升见劝我不动,又听说我是要北上,便提出与我一同北上。正好他来年也要进京会试,陪我一起北上,便当作是提前进京为会试做准备了。   【下班回来再更一章。对于一天两章的速度,现在的压力还是挺大的。但无论快慢,我都一定会坚持完本。】 第二百四十五章 殊途同归   于是,我们便一路北上。这一路,我们是走一阵停一阵,哪儿有病人,我们便停下来。象升这一路,便充当了我的药童,他手脚灵活,臂力又强,许多山上的药,我采不到,便都交给他了。   这一路,还真是给我帮了不少的忙呢!”   俞仁听了这话,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象升离家多久了?”俞仁问。   “有大半年了吧!最近这小半年,我跟李先生一直都在山东一带转,不然早就到京城了。”卢象升道。   “象升在山东这半年,有何所见?”俞仁随口问了一句。   卢象升叹了口气,“山东一省实在是民生凋敝。各州府衙门,对百姓的盘剥远甚于江南。我们走过的地方,许多的村子都没有人了。反是一些本无人居住的山中,却是人声鼎沸、鸡犬相闻。   这些可恶的贪官们,把许多百姓逼的没有了活路,只好逃进深山。而这些贪官们却依然毫不收敛。   我只怕,如此下去,不用多少年,这山东便要暴发一场大乱。大明的大好河山,都是被这些贪官们给一点点的侵蚀掉了。将来要是有一天,我入阁拜了相,一定要严惩这些贪官,还百姓一片清天。”   俞仁见卢象升说的神情激愤,正要说话,一旁的梁如继已经忍不住插上了口。“卢相公的这个想法,跟我当年是一样的。可是现在受了俞相公的启发,我终于明白了;要想让百姓的日子好过,可不仅仅是解决一两个贪官的问题。大明这个帝国的大厦早已是千穿百孔,百姓只要生活在其间,便逃不脱被盘剥的命运。   就算是没有了贪官,朝廷就不向百姓收税了吗?就拿山东来说吧!我曾在一个小县生活过几年,全县共有十八个村镇,人口不足三万,可是县衙里的统计却还十余万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偏差,我也曾问过一位县吏朋友。   他告诉我说,咱们大明的这些户册,包括藏于宫内的黄册,这么多年来,那都是按太祖皇帝当年统计的数字抄下来的。如今已过了两百五六十年了,可朝廷还是按那些数据收税。虽然每年都有进行重新统计,可是却年年都是新瓶装旧酒,只是照着样子抄一遍而已。   可是这两百多年下来,许多地方的情况便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与原本的人口大不一般了。本来,我朝规定赋税是十抽其一,在历朝来算,那都是轻的,可是因为百姓的减少,那些人员不足的州县却又要按上面的数字完成任务,这多出来的赋税,便被分摊到了现在的百姓身上,再加上一些实在无法收齐的人家,这官府收的赋锐就远不止一成了。   就拿我从前呆过的山东那个县做的统计来说,那儿的百姓,他们实际每户百姓要交的赋税一般都是五成左右,有些特别重的,甚至重到六到七成。如此重的赋税,百姓还怎么生存。所以,许多人不得不放弃家业,跑进深山,情愿去开垦那些荒山,也不愿留在家中,种自家的那些田地。   这些问题是处理掉几个贪官就可以解决掉的问题吗?”   卢象升叹了口气,“梁兄说的不错。这些超额增加赋税的情况,我也遇到过许多。我原以为是那些地方官将多余收上来的赋税中饱私囊了。看来,梁兄说的才是关键。   不过,我还是认为,咱们大明还是有希望的。听说当今圣上年轻有为。一登基便重用东林人,欲要重振朝纲。相信不用多久,国家便会气象一新。百姓的日子也一定会越来越好的。相信这些问题,也都会一一得到解决。”   俞仁摇了摇头,“东林君子们,确实是一群有节操的正人君子。可是,他们却未必挽救的了大明朝这座将倾的大厦!”   卢象升却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我不赞同俞兄的说法。事在人为嘛!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帮助皇上,相信一定可以迎来大明的中兴。”   梁如继看了一眼俞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俞仁明白,梁如继其实是想让自己劝卢象升放弃科考,跟着他们一起去建立那个理想中的新世界。可是,俞仁也是了解卢象升的,知道他认定的事情,是轻易不会改变的。况且,他对自己的这个划给梁如继的饼,最终能不能实现,其实也并不是有十足的信心。   作为朋友,他并不想让卢象升冒着放弃功名的风险,陪着自己一起干。   俞仁看了一眼李先生,“李先生认为如何?”   李先生眯起他那不大的眼睛,放下手中的茶杯。“我对这些是不懂的,也没有兴趣。我只知道,我的命是我师傅给的。我本是一名孤儿,是我师傅在大街上把我领回了家,不然我就饿死了。   我师傅姓李,所以我也姓李;我师傅是一名行脚郎中。所以,我从小便立下志愿,此生一定要学师傅的样子,行走天下,为天下贫苦人治病。   对于你们所说的那些东西,我不懂,也无法评论。”   俞仁默默的点头,心中似有所悟。   他轻轻举起手里的茶杯,向大家道,“正所谓殊途同归嘛!虽然我们的认识不同。可是说到底,大家其实都是同一个心愿:解天下百姓于倒悬之苦。若用泰州派的话说,那正是王艮前辈所说的那句:百姓日常即是道,最为贴切了。   就让我们以茶代酒,一起干了这一杯,然后各自向着自己梦想的方向去努力吧!”   几人听了俞仁的话,一时情动,纷纷举起了茶杯。   “对,俞兄说的对。殊途同归,咱们仍是同道中人。”说完,卢象升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饮完茶,卢象升慢慢放下茶杯,又轻叹了口气,“只是不知,何时才能迎来这‘江平浊浪清’的太平盛世。”   坐在一旁陪席的梁如继听了卢象升这句话,也出发一声轻叹。他想起自己这些年走南闯北,看到的大明世界。那些贪婪的商人、比商人更贪婪的官员,还有那些整日里为了一点小利而争吵不休的小民。在利益面前,他们可以出卖友情、亲情,为了让自己能够多得一点好处,他们随意的污蔑别人、出卖朋友。   一想到这些,梁如继只想着快些逃出这个世界,快些建立起一个如俞仁口中所说的无争的世外桃源。   俞仁放下茶杯,拍了拍卢象升的肩膀,“放心吧!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只要我们不断努力,我们的理想终有一天会实现的。”   卢象升看着俞仁的眼睛。在俞仁的眼里,他看到的是坚定与信心。卢象升重重的点了点头,方才那一丝悲观的情绪也跟着一下子远去了。   第二天,卢象升便告别了俞仁与李先生,说要早些进京,准备来年的会试。对这次的会试,他显的信心十足。俞仁为他找了一条船,让他坐船进京,这样子既快,还可以在船上边走边看书。   俞仁送别了卢象升,也带着赵蕊和梁如继他们南下松江去了。这儿的事情,便托付给了曹安和李先生。   船行了四五日,便到了苏州。   众人下了船,又转马车一路向松江而去。眼看就要到家了,俞仁这心里却开始紧张起来。虽然他跟赵蕊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是他还从来没有跟李莹提过此事。他不知道李莹突然看到自己把赵蕊带回家,会是什么反映。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近家情怯   要是按她的脾气,那可不一定的很。拿把刀追杀自己的可能都会有。   所以,离家越近,俞仁的心里便越是紧张。他甚至想要把赵蕊先安排在钱庄,然后待自己向李莹说明了情况,再把她接回家。   可是,思来想去,最终他还是狠下心来,把赵蕊带回家去。长痛不如短痛,如果把赵蕊安置在钱庄上,这对赵蕊就太不公平了,对她也是一种伤害。所以,俞仁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两辆马车驶进了巷子,俞仁感觉自己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赵蕊看上去比他还要紧张。就见她紧抿着嘴,一言不发的盯着前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俞仁看到赵蕊这样子,突然醒悟,自己的紧张会传染给赵蕊,让她更紧张。   于是,俞仁让马车停了下来,他扶着赵蕊下了马车。因为刚刚治好了七宝迷香之毒,赵蕊的身子还有些虚。俞仁挽着她的手臂,两人并排往家走。   让俞仁意外的是,李莹并没有出门来迎接他们。只是管家听说俞仁回来了,带着几个下人迎到门口。   “少夫人呢?”俞仁向管家问道。   “少夫人昨天出门去了。说是去办少爷交待的一件大事。”   俞仁这才知道,李莹并不在家。他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算是稍稍放下了些。   “这是赵小姐,你们从前都见过的了。从今以后,她就是你们的二奶奶了。”俞仁向管家和几个下人道。   “二奶奶好!”管家领着下人于是一起向赵蕊请安。   赵蕊听说李莹不在家,这心情也放松下来,忙向大家回礼,还从袖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分给众人。她是个玲珑的姑娘,从小生长在世家大族,又从很小便帮着父亲打理家里的生意。对于人情世故,她太熟悉了。所以她知道,在这个家里,拉拢好这些看似不重要的下人们,那是绝对必要的。   俞仁又向管家介绍梁如继他们,“这是我京里认识的几位朋友,今后要在家里住一阵子,你给我安排人,速速腾出几间空房出来。”   管家答应着,便带人赶紧去办了。俞仁将梁如继他们安顿好,便又带着赵蕊去看他舅舅沈明航。   沈明航的身子经过这一年多的调养,已经明显大好了。俞仁去看他时,他正在后院里种花。见俞仁回来,沈明航很高兴。   “回来啦!”   “回来了。舅舅的身子又恢复了不少嘛!看来,不用多久,我便可以把家里的生意交还给舅舅了。”俞仁一面说,一面接过舅舅手里的一只水壶。   “这生意上的事,你比我能干。家里的生意交给你来打理,比我更合适。只是,有一句话舅舅需提醒你。自古以来,‘树大招风’。我知道你在官场有不少的朋友。   朋友多路子广,这不是什么坏事,可你一定要记住:归根结底,咱们都是生意人。   那些当官的,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看的起过我们这些人。他们只是觉得咱们对他们有用时,才会拉拢我们;没用时,便会将我们踢到一边。   因此,你与他们交往,不能不为自己多留几条后路。否则,总有一天,咱们会被他们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沈明航说完,直起腰来。   俞仁将水壶轻轻放下,扶着舅舅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舅舅放心好了。这些,我都早考虑到了。正所谓狡兔三窟。我这次回来,正是要打算打造这第三个藏身之窟的。”   “那我就放心了。”说完,沈明航看了一眼赵蕊,稍带伤感的说了一句,“她的眼睛跟你表妹长的真像。”说完,他站起了身子。   “舅舅,我正要给您介绍呢!她是赵蕊,是我给您娶的第二房外甥媳妇。”   “舅舅好!”赵蕊赶紧给沈明航行礼。   沈明航看了赵蕊一眼,“起来吧!”然后又说了一句,“真像!”   说完,沈明航转身离去,一面走,口里还不停的念着,“真像、真像啊!”   俞仁看着舅舅孤单的背影,知道他一定是又想燕表妹了。可是,这一年多来,虽然俞仁也派了不少人去四处打听,却一直都没有一点沈燕的消息。就好像沈燕这个人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   俞仁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舅舅。这一年多来,他光顾着自己的事情,却从来没把找表妹的事情真正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他决定再派两批人到蒙古去找沈燕表妹。   俞仁正斟酌着,派谁去合适时,突然身后有人说话。   “这么快就到家啦!我听说你们在山东遇上了难民,耽搁了下来。我还以为,以我们家人的性子,至少也得在那儿呆个十天半个月的,不把事情彻底处理干净,是不会回来的呢!   看来,还是我想错了。”   俞仁回过头,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莹。   “你不是出门去了吗?”   “出门就不能回来了吗?你这没良心的,有了赵妹子,便只盼着我天天出门,不在家了是吧!”   “小姐,少爷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意外你回来的这么快罢了!”一旁的莺儿,见李莹说话带着枪,担心她跟俞仁吵起来,便赶紧过来打圆场。这丫头太了解李莹了,她早看出李莹自进门,听家里的下人说,俞仁带了位二奶奶回来,便一直沉着脸。   俞仁有些尴尬,只好讪讪的向莺儿道,“你们小姐样样都好,就多心这一项不好。蕊蕊虽然也进了咱家,可这家里,你还是少夫人啊!咱们俩是结发夫妻,我怎么可能会有了她,便忘了你!”   赵蕊见李莹一上来便话语不善,忙向她请安。“姐姐好!”   李莹脸色稍稍缓了缓,走上前,将赵蕊扶起来。“妹妹客气了。我方才那话,是故意气他的。可不是针对你的,你可莫往心里去。咱们家这位主啊!你要不约束着点他,估计他一年给咱们带个十个八个回来都有可能。   你既进了我们俞家的门,从今以后,便是我们俞家的人了。这儿便是你的家。从今而后,咱们俩需当同心协心,共同操持这个家。你初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姐姐说,千万不要见外。”   赵蕊倒很乖巧,并不与李莹争锋,这是他早就想好的策略。“一切全凭姐姐做主。我来时,一应用物都有带来了,暂时也没什么需要,多谢姐姐好意!”   俞仁见李莹一直找赵蕊说话,怕她找赵蕊的茬,忙将话头转开。他知道,李莹其实是一个比他事业心还重的人,只要一跟她讲起事业上的事,便马上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这回出门,干嘛去了?”   “还不是为你的事情吗?你急急的让曹安派人回来给我带话,说让我赶紧去把你上次看中的那块荒地买下来。我这不是给你去办这事去了嘛!”   俞仁这才知道,李莹这次出门,是给他去买地去了。   “怎么样?事情可办妥了?”俞仁急急的问。   “我本来已经想好了,准备今天便找那汪员外谈价了。可是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又把这事给放下了。”   “什么事?”俞仁问。   “我来问你,你买那么大的一块荒地,想要干嘛?那地方,我去看了,那儿可没有河!虽说那片地可以开出一条河,引上游的河水进来。可是,这项工程可不小。咱们又没人,要是请人来开河,也未必能找的到这么多的闲人,何况还未必划算!   我算了一下,要在那儿开一条河引水,就算是请一百人一天不停的挖,没有七八个月的时间,也挖不好!何况,就算是挖好了,那些荒地也得慢慢一点点的来开荒。这也不是三五日就可以完成的事。   以你的急性子,必不会做这样慢的投资。   你就跟我说实话吧!你买那块地倒底想要干嘛?” 第二百四十七章 聚和新村   俞仁看着李莹,突然笑起来,“还是老婆了解我啊!我买这块地,确实并非为了置产。而是有一个大计划要在那儿实施。”   说完,俞仁便将自己在京里遇到梁如继,之后又与梁如继和聚和门众人讨论,如何复建聚和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详细跟李莹进了一遍。接着,又把他们在山东遇到灾民的事情也顺便讲了一遍。   李莹听到这里,摇了摇头。“要真这样,这地咱就不能出面去买了。你可莫忘了,你们这样干,说到底,那还是与朝廷对着干的呀!如果你以你的名义买地,万一哪天这事闹大了,你就不怕官府会来抄咱们家吗?”   俞仁听了这话,吃了一惊,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此时被李莹一提醒,不由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莹儿说的对。此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那么,以莹儿你的意见,咱们该当如何?”   “这事,我们不能出面,与我们家有关的人也都不能出面。只能找一个与咱们家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出面,向汪家买下这块地。而且你还要分外小心,以后经营,也不能让人看出咱们家与这地方有什么关联。”   俞仁连连点头。“还是莹儿考虑的周全!可是,这事又必须要找一个十分靠的住的人去办才好。要不我去找梁门主他们商议商议?”   李莹摇了摇头,“这只怕也不好。他们是久走江湖的人,明眼人一看便觉得不像是什么生意人,只怕到县衙换名时,反而会惹麻烦。”   “不如让我去吧!我从前为出门办事方便,曾特意做了一张假官牒。我们赵姓又是河北大姓,应该不会惹什么人怀疑。”   李莹上下打量了赵蕊一眼,想起从前在杭州,看到他女扮男装的样子,倒还真不易被人看的出来,只是太俊了一些。不过,这反而更符合她世家大族的身份。   “只怕也不行吧!”俞仁犹豫道。“你身子都还没好!”   “我已经好了。你放心好了。再说,当初做钱庄时,我把松江府这儿的地价行情都打听的十分清楚,再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李莹点点头,“我看也行。就让赵妹子出马,你便扮成他的长随,贴身跟着就行了。如此,你也好放心。”   李莹说这话时,还特意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不就是怕她被人占了便宜吗?让你跟在身边,这下总可以放心了吧!”   俞仁见两个老婆都这么坚持,也便不再说什么了。“好,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咱们就起身,去汪家买地。”   汪家,在苏松不算是大姓,而且还是一个外来户。可是,由于他们父辈的努力,他家在苏松两府还是置下了不小的产业。汪家最初是靠卖私盐起家的,有了钱以后,汪老爷便也想学别人家一样,买几块地,置一份大大的产业好留给后世的子孙。   可是,苏松一带的好田虽然不少,却早被像徐家那样的大族给瓜分的差不多了。汪老爷官府里又没有什么硬后台,没办法,只好买了一块靠海边的荒地。他本来想的倒是挺好,地买了以后,再收些从北方逃来的流民,把这片地给开荒出来,不就成了良田了吗!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些流民见这儿没有河流,汪老爷又不愿再投本钱,结果谁也不愿意在这儿种地。至使这块地一直荒到现在。这一荒便是二十多年。   后来,汪老爷死了,他儿子便想把这地给卖了,可是却一直没有人愿买。当初他们家花了七千两买下的这块地,如今三千两都没人要。   最终,赵蕊与俞仁以极低的一千八百两的价格买下了那块,在汪家人眼里,没有任何价值的荒地。   俞仁买下地,便马上带人赶到崇明岛。从岛上抽调了五十名兄弟先到那儿,在那儿搭了些临时的草棚。   俞仁的草棚才刚搭好,聚和门的人便陆续的从四面八方赶到这儿来了。俞仁带着梁如继他们,对这儿进行了彻底的摸底,之后又划了几张规划图。然后,大家便按着规划图上的位置开始挖河渠了。   可是,聚和门的人虽然大多数都响应梁如继的号召,到这儿来建设新世界了,但因为他们本来人就少,又有不少是拖家带口的,真正能干活的不过一两百人。眼看着再有三四个月便开春了。要是在开春之前挖不好河渠,便要耽搁一年的生计,俞仁决定还是请些人来帮他们挖渠。   但因为本地农家多数都有种麦子一类的冬季作物,不易容请的到人,价钱还很高。俞仁便想起山东的那些灾民了。于是便派人到山东一带一些受灾的村子里去请人。   那些灾民看到俞仁开出的条件不仅每天管吃饱,还可以另外挣五十文钱,很快便来了一大批。   这些灾民多数也都是拖家带口一起来的。不过,他们却不用别人为他们准备什么,自己便在工地旁的荒地上搭起了临时的草棚,一家人便住在那儿。虽然看上去条件很艰苦,但每天可以挣到一家人的口粮,这些灾民已经感觉很幸福了,干活也格外卖力。   很快,一条十里长的河渠便开通了。那些灾民眼见工程完工,以为又要回家过那朝不保夕的日子,完工那天,大家的情绪都格外的低落。在灾民们排着队来领工钱时,俞仁突然宣布了一个消息:   所有参加工程的人,只要愿意留下来,每人可以分五亩的荒地。而且仍然管他们的口粮,直到来年的夏粮收获。只是,这些口粮是借给他们的,以后等家里收的粮多了,是要慢慢还的,但是不记利息。   以后在这儿种地,每年只要向他们交三成的租子便可以了。这三成的租子包括了交给国家的一成税赋。   那些来挖河的五六百户山东灾民听了这个消息,一个个激动的一夜没睡着。结果,他们一个都没有走,全都留了下来。   在灾民们忙着挖河渠的这些日子里,俞仁也没有闲着,他忙着与梁如继他们另外组织人建学堂。他们在一座小山边建了一所可以容纳两百名孩子的学堂。俞仁还给这个学堂建了一个操场和一些简单的体育设施。闲暇之余,他又给学堂编了课程表。   他建的这所学校,并不以教孩子们儒家经典为主。文科只以识字为主,而重点是在杂学上。医药、算术、各项杂技,包括木工、打铁、冶炼、纺织等等,此外还教兵法。此外,俞仁还专门设立了科学实验课。课本由他自己亲自编写。他希望可以教会这些孩子他所知道的一些科学常识。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俞仁的设想。因为要教这么多的科目,便要请各方面的专业人士来教学。眼下,最缺的就是人了。   而在所有的任务中,俞仁觉得科学实验课的教本编写是最难,也是最重要的。但由于在这方面,他无法找到帮手,因此进度一直很慢。好在这些暂时也都还用不着,就算是编个三五年,也不影响什么。   倒是学堂搭建的很快。几间青砖瓦房搭起来以后,俞仁决定先让孩子们到这儿来试学。于是他派人下去通知,无论是聚和门的孩子,还是那些后来的灾民的孩子,只要大人们愿意,便都可以送过来。送入学堂的孩子年龄限制在六到十五岁。   凡送进学堂的孩子,不收任何费用,一日三餐由学堂负责。   那些灾民们听说还有这样的好事,自然个个愿意,纷纷把孩子送了过来。至于先生,便暂时由俞仁与梁如继充当了。这些孩子几乎都不识字,俞仁虽然对他们寄予了厚望,却不得不从头一点点的从最基本的识字开始教他们。   【今天是圣诞节了,在这里祝所有的朋友、童鞋们圣诞快乐,心想事成。】 第二百四十八章 蒸汽动力   在学堂的旁边,俞仁又让人建了一几间房子,还围了一个大院子。这个院子是专门为颜佩韦准备的。对于他的蒸汽机项目,俞仁一直以来都给予了很大的希望。   于是,就在小院落成后,俞仁马上便派人到松江,将颜佩韦一家接了过来。   对于这个新家,颜佩韦还是很满意的。   “怎么样,还不错吧?”俞仁陪着颜佩韦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问道。   “很好,有了这个地方,我今后做事也方便的多了。要不然,在城里,我总有所顾及,怕有时把声音弄的太大,引来麻烦。”颜佩韦说着,带俞仁来到他带来的一个车子前。   “我给小相公看一样东西。”   俞仁随着颜佩韦来到马车前,这个马车看上去似乎与普通的马车有些不同。前面驭座上好像堆着一堆什么东西,还用一块灰布给盖了起来。   颜佩韦走到马车面前,轻轻揭开布块,“小相公请看。”   “这是什么呀?”跟在俞仁身后的赵蕊见马车的驭座上堆着一堆模样奇怪的铁块,不由的问道。   俞仁看到这东西,眼睛里却发出了亮光。   “你把它装到马车上了?”   颜佩韦点点头。   “能拉的动吗?”俞仁小心的问。   “可以,只是速度很慢,只比步行快一点,但它可以拉很重的东西。”   俞仁大喜,“没事没事。你且试给我看看。如果成功,我马上再给你追拔五千两资金,咱们再研究生产更好的蒸汽机。”   颜佩韦知道此次试验关系重大,倒也不敢大意。就见他先将马从车上解下来,然后从车上取出些干柴,又用干柴点着了煤。   很快,那台放在马车上的蒸汽机开始冒出热气。跟着,马车的车轮开始慢慢的动了起来。   “哇!这车子居然可以不用马拉,自己就会走,太神奇了。”赵蕊看到马车向前驶去,不由的出发一声惊叹。   俞仁紧跟在车后,他的心情说不出的激动。这是他来到大明以来,第一次看到有科技代表性的东西。而且这东西还并不是在他这个未来人的指点下完成的。这太有点让他不敢相信了。   俞仁边走,边查看颜佩韦这辆车子的构造。车子设计的很简单,这个车子在原有的四轮上又另加了一个前轮作为转向用,而蒸汽机是连在靠前的那两个轮子上的。   马车在他们新修的一条连接官道的马路上跑了五六里停了下来。   “怎么了?”   俞仁见车子停了下来,忙问道。   “没有水了。”颜佩韦从车子上跳了下来。   “没有水便走不成了吗?看来,这东西还是没有马车方便!”跟在俞仁身后的赵蕊道。   颜佩韦听了这话,脸上涨的通红。   俞仁却赶紧给他打气。“这才是你造的第一台用在车子上的蒸汽机嘛!很正常。虽然现在这台不很实用,但是有了这个开始,我相信接下来,你一定可以造出更实用的机械,并最终替代马车。”   颜佩韦听了俞仁的话,目光慢慢坚定起来,最后重重的点了点头。“俞相公放心,我颜佩韦对天发誓,此生一定要造出一台比马车更实用的车子。”   俞仁重重的点头,“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你已经在你的梦想道路上跨出了一大步,只要咱们不断的向前走,终有一天会看到我们想要的结果的。”   说完,俞仁来到马车前,仔细的查看了那台蒸汽机。   “这种东西用在船上比用在车上实用。要想牵引车子,用这种蒸汽机始终不大方便。车子上更适合用烧汽油的发动机。”俞仁想起现代的汽车全都用的是内燃机,而非蒸汽机,便想给颜佩韦一个提示。   颜佩韦对俞仁的话,听的半懂不懂。“请问俞相公,汽油是什么东西?”   俞仁被颜佩韦问的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汽油这个词。于是便向他解释道,“汽油就是一种黑色的液体,一点火就可以烧的着,比煤还好用。”   俞仁说完,也不知颜佩韦有没有听懂,因为他到这儿以后,至今也还没有看到过汽油。   “您说的是火油?”   “我也不这东西具体应该叫什么,反正就是那样的一种东西。”   颜佩韦点点头。“您说用这东西来代替咱们蒸汽机上的煤吗?”   俞仁摇了摇头。“不是,是代替水。我说的是,用这东西在一个小的密封的空间里点燃,它就能产生很大的膨胀力。然后借这股力量推动杠杆。”   颜佩韦还是听的半懂不懂,“您能不能给我再解释的详细些?”   俞仁摇了摇头。“我在这方面研究的太少,也就能知道这些。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以咱们现在的条件,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弄不出这东西。眼下,咱们最重要,也是最有价值的工作是,把已经研究出来的这种蒸汽机如何装到船上,给船做推动力。如果咱们的船上装上这种动力,那可就再不用管他东南西北风了。   不过,装在船上的蒸汽机动力功率一定要大。太小的只能用在小船上,意义不大。如果你可以做到这一点,我奖励你五千两。”   “我一定尽力而为。”颜佩韦对于船似乎没有车子那么大的兴趣,但是他还是接下了俞仁的这个任务。   “好。待我有空,再给你找几个帮手。这事光靠你一个人做,也实在有些为难你了。”俞仁说这话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在南京的发小孙梦虎和田嘉几个。他们不就是造船的吗?   只是不知道请他们来,他们愿不愿来。但是俞仁不是个犹豫的人,想到了便马上去做。他先给孙梦虎和田嘉、柳喜三人写了封信,把自己想要造一种可以无需风力和人力的船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并且说自己找到了一位奇才,已经解决了一些关键,但还需要他们的帮助。   希望他们能够来帮他共同完成这项改变世界的大发明。”写完这封信,俞仁便派人送了出去。   但是对于孙梦虎三人能不能来,他并不太有信心。   就在俞仁在他新建的这个聚和村里,尽心筹划着他的未来时,一个天大的意外发生了。   这一天,俞仁正在屋子里给一群孩子上课。突然看到许倩匆匆闯了进来。   俞仁看到许倩突然出现在这里,便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要知道,他来这儿搞这个聚和村的事情,可并没有跟许心素他们讲,许倩应该也是不知道的。而她现在能够找到这里,一定是许家出了大事。   “怎么了?”俞仁一见许倩,赶紧迎了上去。   “姐、姐夫。”许倩才说到这儿,便说不下去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滚落下来。   俞仁赶紧把她扶住,向身后示意了一下。在学堂里帮忙的若兰姐妹立时便明白了意思,赶紧把孩子们带到外面去玩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俞仁见孩子们都走了,这才又追问道。   “我、我爹,被人杀了!”许倩说到这里,又大哭起来。   俞仁一下子也懵了。这个消息实在来的太突然了。许心素正当壮年,他们又已接受了朝廷的招安。而如果不是朝廷动的手,江湖之上早已没有哪一支势力可与许家抗衡。那又是谁能够杀了许心素呢?俞仁一时想不通。   这些日子,俞仁所以能够如此的潇洒,在这儿搞这个什么聚和村的大同世界的试验,说到底,那也是因为有许心素扛着许家的大旗,他的那几千兄弟在许家的大旗下生活,可以暂时不用他管。   这下子,许心素一死,也就等于是说,他必须要马上赶紧回南沙。   许氏集团这一两年发展的及快,如今已到了生意遍及东南沿海,而人数不下万人的规模。许心素一直都是这个集团的精神领袖和实际掌舵人。如今他死了,刚刚发展起来的海上集团将会走向何方,俞仁的心里也一下子没有了底。 第二百四十九章 当家之死   但俞仁还算冷静,他知道。许心素的死,意味着,许氏集团内部必会有一场大的变化。而最让他担心的倒还不是这些。他最担心的是朝廷会否借机趁火打劫,对许家进行打压。   如果朝廷在此时出手打压他们,就像是一年多前,对待李莹一样。那许氏集团的命运将会如何,就真的很难说了。   所以,俞仁听到这个消息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朝廷可有什么异动?”   许倩摇了摇头。   “走,马上回岛。”俞仁说着,便牵起许倩的手向外跑。   俞仁赶到南沙岛时,南沙岛上一片悲情,大家聚集在许心素的院子周围不肯离去,男女老幼足有数千人之多。   走进许心素住的大院,院子当中已经搭起了灵堂。里面跪满了人,许心素的独子许克明穿着一身孝袍跪在灵堂前面。许心素的尸体已经装进了棺材,停在院子当中。   “俞相公来了,大家让一让”许倩身后的一名丫环叫着。   众人听到这话,都纷纷给俞仁让出一条路。   俞仁来到灵堂前,给许心素上了香,又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响头。许克明一言不发,默默的给俞仁还了礼。   俞仁起身安慰了许克明几句,便转过身,看了看大家。众人围拢上来,一双双无助的眼睛看着他,这些眼睛里不仅有悲伤还有不安。   “俞相公,大当家的走了。以后我们可怎么办啊?”有人问道。   这也是大多数人此时所最关心的问题。一直以来,这些人都是习惯性的听许心素的安排。他们都很清楚,虽然现在他们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但是朝廷的那些官员们从来没有一个真正把他们当作过自己人,总是时时处处的防着他们。   许心素在时,有许心素与这些官员们周旋,一直以来倒也相安无事。现在,许心素突然死了,朝廷会对他们怎么样,大家心里谁也没有底。   “大家放心。大当家的虽然走了,还有少公子留下来。咱们可以共奉克明为咱们新的大当家。相信,在克明的带领下,我们许家一定会克服各种困难,迎来新的辉煌。”   一旁的许克明听了俞仁的话,似乎很意外,他惊讶的望着俞仁,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一旁的黄吉安突然说话了。“这恐怕不妥。大当家临死前曾有遗言,让我们以后奉俞相公您为大当家,主持许家的一切事务。”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都一起应道,“对,应该奉俞相公为大当家!……我们都愿意听俞相公的驱使!”   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我反对。许家是大当家辛辛苦苦几十年,才打下来的这一片基业,怎么可以就这样交给了外人。既然大当家的现在去了,这大当家的位子,自然由公子克明来坐。方才俞相公不也说了,应该让克明坐大当家的吗?”   众人寻声望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许克明的亲舅舅,也是许家原来的三号人物刘龙。   “可是,奉俞相公为大当家,这是大当家临死前的遗言,这话许多在场的兄弟都听到了。”黄吉安叫道。   刘龙怒道,“这遗言是真不假,咱们都不知道,只是听你们几个人这样讲,不足为信。如果大当家真的有心要传位俞仁,为什么不见他从前向我们说过这话。”   黄吉安却毫不相让。“费话,大当家正当壮年,他又怎么会想到自己会突然就去了。你这样讲,就是不相信我们兄弟了?”   黄吉安的话刚说完,从他身后便站出一个人来,此人是许心素多年的心腹,也是他的侍卫队长,名叫杨长庆。杨长庆因为从小便跟着许心素,在许家还是有不小的影响力。在他的身后,自然还站着他的一大帮兄弟。   此时的杨长庆右手打着包扎,显然受了伤,可是气势却一点不减。他一站出来,便用他的大眼瞪着刘龙。“刘三当家这意思,是信不过我们兄弟了?”   刘龙知道这杨长庆在许家,那也是个猛人,虽然他的职位看上去不高,可是却因为特殊的身份,又最得许心素的信任,一般人也是不愿得罪他的。   但刘龙也知道,现在是万万不能退缩的时候。此时他只要一退,这大当家的位子便归了俞仁。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所以,刘龙寸步不让。与他同来的兄弟见此情形,也都一起站到了刘龙的背后表示支持。人数并不在杨长庆身后的兄弟之下。   “我可不管大当家的这话对谁说的,反正大当家的这话,我没有亲耳听到,便不相信。要让俞仁当这个大当家,我第一个不服。”   他身后的兄弟听了这话,都一起叫起来,“对,不服、不服。”   杨长庆与黄吉安这边也是寸步不让,甚至有人已经将手按到了刀柄上了。“不服?不服你想怎样?连大当家的遗言你都不尊从,你们想干嘛?想造反吗?”   刘龙也不示弱,伸手便把腰刀抽了出来,“造反就造反!反正任你们怎么说,我刘龙就是不奉俞仁当这个大当家!”   杨长庆等人一见刘龙拔刀,也都纷纷把刀拔了出来。一时间,众人纷纷亮出武器。   俞仁眼看双方越吵越凶,就快要打起来了,而许克明却仍是一言不发的跪在那儿看着众人。虽然他看上去很着急,可是却又似乎一点办法也没有。   “好了、好了。你们也不要吵了。现在大当家的尸骨未寒,咱们却为了个位子争来争去,怎么对的起大当家。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搞清刺杀大当家的人是谁,这背后的主谋又是什么人,动机是什么?   黄吉安,你给我们讲讲,大当家是怎么遇刺的!”   对于俞仁的这话,刘龙没有再提异议。   黄吉安瞪了刘龙一眼,站在他身后的杨长庆等人听了俞仁的话,也都纷纷把刀收了回去。   而刘龙这边,刘龙听俞仁这样讲,又见杨长庆他们当先收了刀,便也向身后摆了摆手。于是,这一边的人也都将刀收了起来。   黄吉安这才向众人把事情的原由一一道来。   原来就在五天前,许心素突然接到熊文灿派人送来的一封信。信上说,新帝登基, 升许心素为参将,让他马上到松江府接旨。   许心素倒意外的很,不知这朝廷为什么突然要给自己加官。但转念一想,一般新帝登基大多也都会给一些人加官,这是老例,倒也不算奇怪,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轮到了自己。   许心素是个小心的人,为防万一,他在离开南沙前,特意安排手人,在岛上做好了防范准备,以防有人在他离开的时候偷袭南沙岛。   对于朝廷,许心素一直是怀有戒心的,因此,虽然俞仁热心于国事,很有一股投身为国的热情,他却始终不感兴趣。他向来只对自己的生意有兴趣,招安前如此,招安以后还是如此。   至于那些什么政治,他是一点也提不起兴趣的,甚至对做官,他也不是很有兴趣。   可是现在是皇上下的圣旨,他自然不能不接。   于是许心素带着他的三名贴身侍卫和一队五十人的护卫队出发了,并带黄吉安随行。因为许心素认为黄吉安为人灵活老练,可以帮自己对付那些官场老油条。   松江府的城里平静如常,虽然皇帝在两个月内换了两次,朝廷之上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可是老百姓的生活,暂时还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许心素带着他的卫队进城后,并不去府衙,而是直接往特使下榻的清顺客栈去了。 第二百五十章 当家之争   要到清顺客栈,必需要经过一条小巷,这条巷子极窄,只能容两人并行。护卫们见这巷子如此窄,便有些担心起来。有人提议:是不是可以绕道,不走这条小巷,这条巷子实在太窄了,很不利于保护。   他们问了两名当地人,才知道,要去清顺客栈,如果要绕道,需走小半个城,从西门边走,才能绕开这条巷子。   许心素摆了摆手,“算了,不就是一个巷子嘛!我这一生经历了多少的大风大浪,一条小小的巷子,也值得你们这样小心吗?”   护卫队长杨长庆听许心素这样说,也便不再坚持。   可是,就在他们的队伍进入窄巷不久,突然从窄巷的墙头跳下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人。   还没等众人反映过来,金面人手中的长剑已经向许心素刺了过去。   紧跟在许心素身边的护卫队长杨长庆眼见已经来不及拔刀,一把拿起腰刀连着刀鞘迎了上去。可是,此人的剑法不仅极快,而且变化极大。还没等杨长庆反映过来,金面人的长剑便已变换了招式,改刺为削。   就听得杨长庆一声大吼,他的五根手指已经落到了地上。   许心素必竟是经过大风浪的人,一见墙头跳了个人下来,便知道此人必是冲着自己来的,虽然连这人的模样都还没看清,但他也不管了,转身就向后跑。他身边的侍卫们也拼命的要把他护在身后。   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这个金面人的行动实在太快了,快到众人只感觉到一个人影一闪,这人便过去了。再加上这巷子实在太窄,后面的护卫想冲上来,却冲不上来。   许心素只逃开了两步,便被金面人赶了上来。眼见危在旦夕,一名护卫一把将许心素拦在了身后,想要用自己的身子拦住许心素,可是他的动作还是比金面人慢了一步,就在他用身体拦住许心素的那一刹前,金面人的长剑已经刺中了许心素的咽喉。   金面人一见自己得手,没有丝毫的犹豫,飞身跃上墙头,一闪便不见了。   所有的护卫都呆住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纵横海上几十年的大当家,便这样轻易的被人杀掉了。眼望他们的大当家中剑倒在血泊中,他们谁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此时的杨长庆还算清醒,他强忍着断指的巨痛向众手下大叫,“快追!”   可是,刺客早已跑的不见了踪影,众侍位跑出巷子,却再也看不到刺客的影子。只好四下里乱搜。   黄吉安大概要算是这批人中最清醒的人了。他一见大当家这个样子,便知道再也没救了。于是赶紧跑过来,“大当家,大当家。”   许心素的眼珠动了一下,说明他还有气。   杨长庆跪在许心素的身边,哭的像个孩子。他是从小就跟着许心素的人,也是许心素最信任的人。   黄吉安看到杨长庆这个样子,向他斥道,“现在岂是悲伤的时候,眼下时间不多了,我们要以大事为主,应该赶紧问大当家,之以后的大当家之位,该由谁来接任!”   杨长庆这才想起,许心素死后,许家的好几位都是有可能接任大当家的。要论实力和影响力,当然是俞仁。可是俞仁却不是许家的人。而要论与许心素关系最近的,当然就是他的儿子许克明,其次便是他的三弟许海。   可这两人也都有名显的不足。许克明虽然也是从小便跟着他爹许心素四处做生意,可是他却向来是个不喜管事的二世主。平常就只知道玩,长这么大,就没做过几件正经事。许家的人也都不信任他。   而许海虽然能力比许克明强不少,但是他自朝廷招安后,便一直替许心素留在了苏州。许家后来的人他基本都不认识。而这些力量偏又是目前许氏集团中的主力。   倒底由谁来当大当家,确实是个大问题。这个问题如果处理不好,说不定会引起许家内部的一场大血拼。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许心素的眼睛向黄吉安看了一眼,口中艰难的说出一个字,“俞、俞……”   “您是说请俞仁相公接替您的位子是吗?”黄吉安忙问。   许心素听了这话,轻轻闭上了眼睛,便再也不动了。   许家的卫队在松江府里搜了多时,却连个人影也没有搜到。杨长庆还要再搜,黄吉安却阻止了他。   “眼下大当家已死。就算是搜到了凶手又怎么样呢?局势已经不可改变。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赶紧回到岛上,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家,请俞相公回岛主持事务。大当家的一死,朝廷不知会不会乘机向我们发难。   咱们当抢在朝廷对咱们发难之前有所准备。”   杨长庆向来很服黄吉安,于是赶紧召回了众兄弟,抬着许心素的尸体回岛去了。   一回岛,黄吉安便第一时间找到许倩,请她去找俞仁。许倩虽然伤心,但还是知道大局,忙匆匆赶到松江沈府。到了沈家,见到了李莹才知道,俞仁在白茅。于是,许倩又马不停蹄的赶到白茅,终于找到了俞仁。   黄吉安讲完许心素的遇刺过程。俞仁心里便是一凉。因为他听了黄吉安对刺客的描述,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李旦身边的那一少两卫,这黄面人不正是其中之一吗?无论从形貌与伸手,都非常符合。   “你们可有派人到清顺客栈去查看,是否真的有京里来的特使?”俞仁问。   “派人去查了。根本就没有这一回事。”黄吉安道。   刘龙听了黄吉安这话,怒道,“一定是熊文灿那狗官设的陷阱。以我之见,咱们马上招集人马,杀进南京城去,把这个姓熊的狗官碎尸万段。”   俞仁摇了摇头。“只怕不行。莫说南京城里一向有重兵驻防,守备森严。就算是没有重兵,这熊文灿既然能派人刺杀大当家,还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只怕他早已布好了口袋,就等着咱们往里面钻了呢!   如果我们就这样冒然攻到南京,怕是正好落入他的陷阱之中。这正是熊文灿求之不得的事情。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我之见,咱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赶快收拾东西,快跑。”   “为什么?”众人听了这话,一起追问道。许多人都不明白,俞仁这句话的意思。   “你们请想想。既然这熊文灿设计此计,他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乘大当家新死,咱们群龙无首时,乘机消灭咱们吗?”   众人连连点头,“俞相公说的不错。”就连一向不服俞仁的刘龙也没有再说话。   “以我猜想,这熊文灿一定是想先看看咱们会不会为了争位子而出现内斗。如果咱们为了争位子而先打起来了,那他就会先在一旁看着,待我们打的差不多了,他再指挥官兵动手。如果咱们不打,那他便会指挥大军向咱们直扑过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有人问。   “第一,咱们现在要赶紧立克明为大当家。不要再争了。第二,大家赶紧准备准备,收拾东西走人。”   这时,许倩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既然俞相公不愿当这个大当家,我提议,便由哥哥当这个大当家,由俞相公当咱们的军师。暂时这段时间,哥哥对咱们家的事务还不熟悉,一切咱们就先听俞相公的。待哥哥对事务熟了,俞相公再把权力交还给哥哥。众位看这个办法可好?”   别看许倩只有十五六岁,比她哥哥许克明小多了,可是在许家,她的话却向来比许克明的话更影响力。   刘龙听许倩讲让许克明当大当家,便没再说话。而黄吉安与杨长庆等人所以坚持奉俞仁当大当家,固然有许心素遗言的原因,但更重要的还是对许克明能力的不信任。他们是明白人,知道如果放在平常,让许克明当头也就罢了。   可现在仍是非常时期,如果让许克明胡乱指挥一通,只怕他们跟这些数千兄弟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百五十一章 再现不和   他们都是许家的老人,是从小看着许克明长大的人。许克明是个什么货色,他们太知道了。因此,他们相信,如果真让许克明在这个时候掌管许家,只怕用不了多久,他们这个好容易发展到今天这局面的许氏集团,不久后便会土崩瓦解。所以,他们极力反对许克明做这个大当家。   现在既然许倩说让俞仁实际掌权,他们也就都放了心。于是,也没有人再提异议。   就这样,俞仁提出的第一点算是通过了。接着便是第二点。   “为什么要逃?”有人问。   这些人当中的许多人在南沙岛上生活了几十年,现在突然说让他们放弃南沙,到别的地方去。他们自然不愿意。   俞仁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跟你们慢慢解释了,我只能告诉你们,如果大家再不走,只怕就走不了了。不出三天,官兵的大军必会将南沙岛重重包围。这一次,只怕就不会再有上次那样的好事,可以轻易打败他们了。   既然大家信任我,让我暂时掌权,我就要对大家负责。如果你们相信我,就按我说的去做。   黄吉安与杨长庆几人听了俞仁话,一起响应。“对对对,咱们现在都听俞相公的。俞相公向来料事如神,他说咱们应该撤,便应该撤。你们快去收拾东西。”说完,黄吉安与杨长庆分别带着一大帮人走了。   刘龙和他的人却站在原地没动。   许倩走上前,“舅舅,既然方才我说由俞相公暂时掌权你没有反对,那现在就应该听俞相公的。你也快些带他们去收拾东西去吧!”   刘龙看了一眼许克明,见他没有表示意见,便也带着他的兄弟走了。   众人刚走,便见李莹带着几个人匆匆走了进来。   “你来啦!”对于李莹的到来,俞仁并不意外。许心素对他们俩,那也算是有大恩的人。如果不是他全力支持自己到平户去救李莹,他们到现在只怕还在两地分居呢!所以,在俞仁与李莹的内心里,对许心素一直是心存感激的。这也是为什么方才众人一直要让他当大当家,他却一再推辞不受的原因。   在内心里,俞仁一直感觉,自己如果在此时当了许家的这个大当家,便有些乘人之危的味道。许心素在生前把他当亲儿子一般看待,他却在死后夺了原应属于他儿子的位子,在良心上,俞仁不能接受自己这样做。后来听了黄吉安的叙述,得知那刺客极可能就是李旦派出的,他对许心素的愧疚就更深了。就是在此时,俞仁在内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辅助许克明,将许家发展壮大。只有如此,才能对的起死去的许心素。   李莹匆匆走进来,她先在许心素的灵堂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对着一旁的许克明与许倩道,“赶紧叫兄弟们收拾东西,撤出南沙岛。我来的时候,刚刚得到线报,官兵正从南京一带调派大批水师,只怕不日便会对南沙形成合围。”   许克明听了李莹这话,脸色一下子吓的煞白。方才他虽然也听俞仁说官兵有可能对他们进行包围,毕竟还只是俞仁的猜测,许克明还能保持镇定。此时由李莹处得到了证实,许克明一下子便慌了起来。   “莹姐、姐夫,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俞仁看着许克明惊慌失措的样子,暗暗摇头。这小子实在没有一点他爹的豪气,俞仁不由的担心起来,他真怕自己扶不好这个现实版的阿斗。但俞仁也知道,自己又是万万不能放手的,否则,如何能对的起死去的许心素。   于是,俞仁走上前,拍了拍许克明的肩膀。“放心吧!官兵虽然要来,但他们人多,必须要时间集结,至少也还得三天才能到。咱们有的是时间撤退。关键是三叔。”   “三叔怎么了?”许克明听俞仁突然提到许海,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俞仁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怕三叔此时已经上岛了。许倩,你速去告诉刘龙和黄吉安他们,让大家动作越快越好,只要带上钱银、米粮和生活必需品,其他的东西能不带的尽量不要带。   明日午时,船队准时出发。   所有人都要走。”   俞仁刚说完,黄吉安便跑了进来。“俞相公。”   “怎么了?”俞仁见黄吉安神色有些慌张,便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二当家的回来了!”   俞仁向许克明看了一眼,许克明也正望向他,两人对视一眼。   “人呢?”许克明问。他见俞仁每事必会预先料中,渐渐的对俞仁有了更大的信心,自己一颗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在外面。二当家正在召集兄弟。”   俞仁没有说话,但是他已经预感到不妙。   “走,咱们去迎迎二当家。”说完,俞仁让许克明走在前面,而他则紧随在许克明的身后。   走不多远,俞仁便听到许海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兄弟们,你们这是干嘛?我大哥虽然不幸走了,可还有我呢!你们放心,只要有我许海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给兄弟们为难。   熊大人刚刚派人到了我那里。他已经跟我讲了,大哥的死,他也不知道。他特意让我回岛,就是要安慰大家,让大家不要慌。虽然大哥死了,但朝廷对我们的态度仍然一如既往。只要我们不主动闹事,朝廷便不会对我们用兵。   大哥去后,由我接任游击将军之职,带领大家继续为朝廷效力。”   这时,有人高声向许海问,“二当家的意思,那咱们就可以不用离开这儿了?”   “当然!”许海肯定的道。   “大家莫信二当家的话。方才李大小姐带来消息,官兵的水师已在南京集结,准备对咱们进行合围。如果我们留在岛上,就只能做官兵的俘虏。也许,他们不一定会杀掉咱们。可这以后要想再过自由的日子,是万万不可能了!”   插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俞仁。   众人一见俞仁这样说,又都纷纷犹豫起来,不知该信谁的了。   许海看到俞仁几人,忙走上前。“俞贤侄,你也在这儿啊!正好,这是熊大人给你的委任书。熊大人已经向朝廷奏保,升你为绍兴游击将军,让你即刻赴任呢!”说完,许海从袖子里掏出一份黄绢要递给俞仁。   许克明听了许海的话,张大着嘴巴看着俞仁,一下子没有主意。此时,俞仁就是他的主心骨,如果俞仁接受朝廷的这项任命,那他就只能沦为官兵阶下囚了。   四周的人也都一起看着俞仁。他们倒没有许克明那般的慌张,必竟,他们与俞仁没有什么利害冲突。无论俞仁是继续给他们当这个海盗头,还是给朝廷当这个游击将军,仍然还是照旧用的着他们的。   俞仁接过黄绢,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将它重重的丢在地上。   许海吃了一惊。“俞仁你…… 这可是皇上亲自下的诏书!”   俞仁一脚踏在黄绢上,向许海道。“我知道这是皇上下的诏。但是,他却并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年方十六,才刚刚登基不足半年。他又怎么可能会想的到我这样的一个小人物。只怕皇上连听都没听过我的名字。   我知道,这必是熊文灿的意思。可是,这熊文灿仍是杀死大当家的凶手。我俞仁当初带着兄弟,走投无路时,是大当家收留了我们。如今,大当家被这姓熊的狗官设计害死了,我又怎么能接受他的封官!   再说了,这姓熊的给我封官,难道是什么好心?   他不过是怕我在这儿,你不好动手收拾岛上的兄弟。只要我一走,你便可以更加放心的带大军来围剿咱们这些兄弟了。   二当家,我说的对吧?”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人各有志   俞仁这个“二当家”三个字说的特别重,好像是在讽刺许海,身为南沙岛的二当家,却一心只为熊文灿那狗官卖命,根本不顾兄弟们的死活。   许海被俞仁的几句话说的脸红起来。这确实正是熊文灿的用意。而且,这个主意,还是许海给熊文灿出的。   不过,现在他自然不能承认。见自己的计谋已被俞仁识破,只好向众兄弟讪讪的道,“我让兄弟们留下来,难道就不是为他们好吗?你去问问兄弟们,他们哪一个不是在岛上生活多年的?又有哪一个是愿意主动离开的?   是,熊大人是有意要收编咱们兄弟,但他并没有为难兄弟们的打算。你们自己想想,你们是愿意被官兵收编,还是愿举家在海上流浪?”   此时,围笼来的兄弟越来越多。刘龙、黄吉安、杨长庆这些许家的重要头目们也都来了。   俞仁知道,如果他让许海说服了这些人,那许心素苦心打造多年的海上商业帝国,就再也不复存在了。这是俞仁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结局,他必须要让许氏这个海上霸主继续的存在下去,如此才能对的起死去的许心素。   “二当家说的固然没错。是,官兵收编了咱们,就不会杀我们了。可是,却没有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没收咱们的家财。这些当官的一个个都是贪财好色之徒。咱们接受了收编,自己是苟活了,可我的家产很可能就没有了。而且还时时的要受那些上官的欺负。   说不定,将来还要拉咱们到辽东去与女真人打仗。   兄弟们莫要忘了,无论咱们的身份怎样变换,说到底,咱们骨子里可都是商人啊!经商贬货才是我们的长项,也是我们所喜欢做的事情。如果我们撤出南沙,虽然一时情况可能有些艰难。   但我们却没有失去一项最重要的东西——自由。   只要我们大家兄弟同心,共同努力,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又可以在一个新的地方建立起一个更好的新家园。咱们又可以自由的在海上贬货,赚大把大把的银子。   可是,如果咱们接受了朝廷的收编。那些贪官们不但会榨干咱们多年的储蓄,还要让我们为他们卖命去打仗。   兄弟们是愿意接受一时的安逸,而换来终生的痛苦,从此世世代代为人奴役;还是愿意承担一时的艰辛,而最终迎来世代的幸福与自由?”   俞仁的话远比许海更有鼓动性。那些原本站在许海身边,支持许海的人,一下子又有一大批跑到了俞仁这一边来。   俞仁扫视了一眼四周。岛上的兄弟一千多人,此时已经大部分都到了这里。而站在他身后的人不下八百。站在许海身边的人只有三四百人,优劣之势立分高下。   黄吉安向着许海喊道,“二当家,您可是我们大当家唯一的亲兄弟。您怎么可以在大当家尸骨未寒时,带着兄弟们投降他的敌人?”   许海瞪了黄吉安一眼,“你是什么东西,这儿也是你插嘴的地方吗?我这么做,还不是为大局着想,不想让兄弟们白白送死吗!”   俞仁冷笑一声,“只怕未必吧!三叔新纳的那个黄家小寡妇,可是位绝色!”   别人不明白,俞仁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提到许海纳妾的事。可是许海自己却十分清楚,他一听俞仁提到此事,便知再也辩不过他。于是,不等俞仁再说话,便向站在他身边的众人一招手。“走!”   那些兄弟见许海转身离去,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俞仁身边未动的众兄弟,似乎有些不舍。但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随许海离开。   刘龙见此情景,一把将刀抽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两百多兄弟也都纷纷亮出了兵器。   原本已经走出十多步远的许海听到抽刀的声音,猛然转过身,警惕的看着刘龙。他的手也同时按到了刀柄上。   那些随在他身边的兄弟也都一个个手按刀柄。   一下子,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大战,一触却发!   “俞仁,你想怎样?”许海没有找刘龙说话,而是直接找上俞仁,是因为他知道,许心素死后,许家最有大影响力和号召力的人,就是俞仁。   俞仁默默的看了一眼许海和跟在他身边的兄弟,长长叹了口气,“算了,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让他们去吧!”   “可是,这些兄弟可都是跟随大当家多年的人,如今大当家虽然死了,可是还有克明公子在,这些人居然就想随许海背叛许家,投靠朝廷。咱们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他们!   公子,你说句话吧!”   许克明突然听到舅舅说要自己拿主意,他反而慌张起来。说杀了这些人?他也有些于心不忍,必竟,这些人原本都是与他们亲如一家的好兄弟。说放了这些人,舅舅又似乎不同意。许克明站在原地,一时拿不定主意。   俞仁没有说话,刘龙既然抬出了许克明,他就不便再插嘴了。必竟,现在许克明才是他们的大当家,虽然许倩当时宣布时,说暂时由他全全代管许家。可在这样的公开场合,他还是必需要把许克明摆在前面,以示尊重。   许克明看了看舅舅,又看了看俞仁,“还,还是请姐夫代我拿这个主意吧!小妹前头不也说了吗?眼下我对咱们家的事情还很不熟,暂时由姐夫替我代管。”许克明总算是想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将这个他认为辣手的问题推给了俞仁。   俞仁这才向前走了一步,对刘龙道,“三当家,大家必竟兄弟一场。今天就放他们去吧!将来战场交锋,那就再莫怪我们无情了。”   许海一直死死的盯着俞仁的眼睛,他的心里也是紧张到了极点。 要真是打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一方是万万不是俞仁他们的对手的。不说人数的差距,就光是俞仁一个人,他们这边就找不出一个可以与他匹敌的。   这时,听到俞仁说让他们走,许海才算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刘龙见此,知道再也无法挽回,只好长叹了口气,将刀收回刀鞘之中,高喊了一句,“妇人之仁、妇人之仁啊!”说完,转身走了。   许海见刘龙转身离开,也不说话,只向俞仁一抱拳,带着身边的兄弟,也走了!   俞仁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原本站在他身边的兄弟们,也渐渐的各自散去了。只有李莹仍然陪着他站在原地。   “莹儿,你说我这样做,倒底是对还是不对呢?”   李莹轻轻拍着俞仁的后肩。“我知道你心里很矛盾。你既担心三叔走后,会带领官兵来追击咱们。凭他对咱们的了解,这战怕是要难打很多。可你又不想杀他,必竟他是二叔唯一的兄弟,也曾关照过咱们。   我相信,无论你做怎样的选择,二叔都不会怪你的。因为,无论你怎么选择,那都是为了保住许家,保住二叔创下的这一片基业。   二叔对咱们有恩。咱们在这样危难的时候,自然应当帮他扛起许家的大旗,守住他毕生创下的基业。这一点,你做的没错。”   俞仁听了李莹的话,突然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其实,说实话,二叔打下的这一片基业,大半都是借了你当年的班底,是你当初李家的旧人。你不怪我吗?”   李莹轻轻笑起来,笑的很灿烂。“当年,我是李家的女儿,自然全力为李家出力。如今是我俞家的媳妇,就要事事为俞家着想,一切以夫君为主。夫君是许氏的实际掌舵人,我当然全心全意的为许家出力。   其实,在我眼里,许家、李家或者是俞家,这都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打什么旗号而已。关键是能够为兄弟姐妹们提拱一个富足、安稳的家。当年,我曾在大衢山上对当时追随我的兄弟姐妹们发誓,要努力为他们创造这样的一个世界。可惜我最终没能做到。反而使他们大多在吕宋之战中,葬身大海。”   说到这儿,李莹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去向何方   俞仁轻轻将李莹搂在怀里。“放心吧!我们总会找到一个这样属于我们的世界的。吕宋岛的仇,咱们也一定会报。有一天,我们要把西班牙人从吕宋岛上赶走,还要让所有的西洋人也一起听奉咱们为海上霸主。   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李莹听了俞仁的话,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俞仁看着怀中娇面如花的老婆,忍不住慢慢低下了头……   “姐夫!”   两人正要接吻,却被突然闯出来的许倩给打断了。   李莹赶紧从俞仁的怀里钻出来,慌乱的用手整了整散乱的鬓发,脸上也臊的通红。   俞仁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身,其实这心里真恨不能把许倩这小丫头抓过来打一顿屁股。可是,一想到许倩这小丫头日渐成熟的小圆屁股,他的心里不由的一荡。但是他马上又克制住了内心的邪望,正色向许倩道,“怎么了?”   “曲先生和刘强他们来了。”   俞仁一听,大吃了一惊。“他们怎么来了?”   “他们说是二叔派人通知他们的。让他们回岛吊念我爹。”   俞仁叫了一声,“遭了!”起身便跑。   俞仁还没进屋,便听到刘强那蛮牛般的声音,“这个姓熊的狗官居然敢背信弃义,设计暗害大当家。等会儿俞相公来了,我要请一支人马,杀到南京,非把这姓熊的狗官抽筋剥皮不可!”   俞仁听到这里,跨步走进了屋里。“莫夸口了,只怕此时,你们的老巢都已经被人家占了。还说什么杀到南京。”   几人见俞仁进来,忙一起向他行礼。   “俞相公,你说官兵已经攻占了大衢岛?这是怎么可能,我们来时,曲先生还特意做了安排,让他们小心提防官兵偷袭。而且,我们在岛上还留了两千多兄弟。就算是官兵要打,也不会这么快就打的下来的。”刘强自信的道。   俞仁叹了口气。“你以为人家会这么傻,跟你硬拼吗?我来问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大当家遇刺的?”   “是二当家派人给我们送去的消息。”曲敬道。   俞仁点点头。“你们带来了多少兄弟来?”   “我们由于来的匆忙,只带了一千多兄弟。”曲敬道。   俞仁没有再说话,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曲敬他们不过是回来吊个唁,却带上千的人马来,不用说,俞仁也能猜到他们的心思。他们这是想借此机会,将俞仁推上大当家的位子。要知道,如今的许家,曲敬手中掌握的那是当年李莹的基本班底,也是许家最有实力的一派。如果他一意支持俞仁当这个大当家,那是没有人有实力与他对抗的,即便是实力与他最为接近的刘龙,也不行。   俞仁所以叹气,自然是因为,他本无心做这个大当家,可这些兄弟们却一个个都想把他硬推上这个位子。还好曲敬来的迟,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也就不怕他们再闹了。要真是他们来早一点,这事情结局如何还真是不好说了。   “怎么了?”曲敬问。   “三叔不久前才从这儿离开,同时带走了四五百名兄弟。朝廷已经升任三叔接掌我爹的位子,还任姐夫为绍兴游击,不过姐夫没有接受。”许倩在一旁道。   曲敬到底不笨,一听到这些,便马上意识到自己中了许海的调虎离山之计。   “不好!”曲敬说完拔腿便要走。   俞仁却将他叫住了。“晚了!既然二当家能够把事情拿捏的如此准,显然他是早有预谋,你现在就算是马上带人赶回去,也已迟了。不如派一条小船,一名亲信先回岛送信。如果官兵还没来,那么就还有救。如果官兵已经攻占了大衢岛,你就算是马上赶回去,也是于事无补。不如留在这里,给我帮帮忙,尽快帮大家撤出南沙。”   曲敬听了这话,只好留下来。   这一天,南沙岛上下,人人都在匆匆的收拾着东西,准备逃亡。在曲敬他们的帮助下,众人收拾的很快。南沙岛上银库里的一百多万两银子,和十多万两的黄金在一夜之间便被转移到了船上。   物品到也还好,最难的是许心素的葬礼问题。眼下官兵就要打过来了。他们本想把许心素安葬在南沙岛上,可又担心被官兵掘墓挖坟。最后,经过众人的商议,并最终征得许克明和许倩兄妹俩的同意下,决定把许心素的遗体火化,随大家一起带走。待他们安定下来后,再择地安葬。   早上辰初时分,许倩进来报告。“姐夫,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是现在就走,还是要等到午时?”   俞仁这一夜跟别人一样,整夜没睡,但是他却一点不困。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随时准备着战斗的公鸡,保持着高度的吭奋。   “粮食带了吗?”   “带了两船的粮。是莹姐来时带来的。她说本是准备运到山东的。”   俞仁点点头。这时,许家的大小头目们也纷纷来了。   “军师,咱们现在要去哪儿?”一名头目问道。   其实,这也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但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一个人问,是因为他们相信俞仁早已为他们选好了去处。而许多人都认为俞仁应该会带他们去投奔平户的李旦,就像是当年他们投奔许心素一样。   当年,俞仁跟许心素还没什么交情,而现在,李旦是他的老丈人。去投奔李旦,自是理所当然的事。而这事也是刘龙和他这一系的许家人所最关心的事。他们最不愿意去的地方便是平户。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到了平户,那他们这面许字旗也就再也打不了多久了。   俞仁没有说话,而是张开了一张大地图。这张地图是他前阵子到北京时,在一个书摊上买到的。   俞仁将这张大明地图挂到墙上,看着大家没有说话。   “我提议咱们去平户,那儿是大小姐的家,又属倭国。官兵就是再强悍,也绝不会追到那里。”首先发话的是刘强。   “我反对。”刘龙站了起来,高声叫道。“我反对到平户去。”   “那你说去哪里?”刘强反问道。虽然他一向是粗人,可这事他昨晚早已悄悄跟曲敬商议好了,因此是胸有成竹。曲敬给他分析的结果是,如果南沙与大衢山都丢了,他们这些人唯一的去路就只剩下到平户投靠李旦了。所以,现在刘强一听刘龙站出来反对,他便将这个难题抛给了他。这也是曲敬教给他的办法。曲敬也早料到刘龙会反对这个提议。   “要、要去哪里我现在还没想好。可是,就是不能去平户。”   刘强笑起来。“你说不能去平户,问你能去哪里,你又不知道。那你在这儿放什么鸟屁!”。   刘龙脸上涨的通红,“反、反正就是不能去平户!”   俞仁看着两人争的面赤耳红,向他们摆了摆手。“既然三当家不愿意去平户,那咱们就去……这儿怎么样?”俞仁说着,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最后落下了一个南方的海岛上。   “鸡笼岛?”   所有人都很意外,连刘龙也没想到。   “只怕不行吧!我到南洋贬货,曾数次到过那儿。那儿离福建很近,又是一片荒岛,岛上只有很少的一些本地土著。咱们的船队到那儿补充粮水,有时候都还凑不齐。现在咱们加上家眷有近万人,要到了那儿,怕是连吃粮都要成问题了。”   俞仁摇了摇头。“这个三当家的请放心。你别看鸡笼岛是个荒岛。其实那可是一个宝岛。那儿四季如春,如果在上面种水稻,一年可熟三次。咱们这么多人,到了那儿,可以先开荒种地啊!而且,那地方有半个南隶大小,却没有一个真正的实际政权,大明虽然对那儿是名义上的管理者。却因为隔着一个海峡而鞭长莫及,也从来没有向那儿派过官员,只由当地酋长管理。   咱们到了那儿,可以谎称是大明新任的东番岛巡抚,专门到此来开荒守边。如此,当地土民便可为我所用。以后,只要我们不欺压他们,就算以后他们发现我们这个身份是假的,也不会再计较了。   此外,此岛还有一个独特的地理优势。它的位置正处在我们南下南洋的必经之路上。而到东洋也并不太远。如果我们以此为基地,既可以继续做南洋的生意,与东洋联系起来也很方便。而他的位置又紧邻闽南,采买内陆丝布、瓷器一类也很方便,贬卖海外土产也不麻烦,可说是再好不过的一处战略要地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南下之旅   一直以来,我们都在海岛上混,虽然这些海岛也很不错。可是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些海岛都太小。一旦官兵对我们进行围剿,我们便很难有回旋的余地,而且岛上往往不能种地,粮食全靠采买,能容纳的人数也往往很难过万。无论是南沙岛还是大衢山,都一直存在这个瓶颈问题。   一直以来,它都是制约我们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而如果我们把大本营建在鸡笼岛。那这一切的问题就都得到了解决。   我相信,那儿将是我们许家的隆兴之地。我们有大把的银子在手。到了那儿,我们不仅仅可以继续做我们的买卖,还可以以那儿为基地,从山东招更多的饥民开荒种地。到时候,我们的人多了,实力也就会更强。朝廷再想要这样随便的欺负我们那就不可能了。   我们要把那儿建成我们的大本营,在那儿建立一个没有饥饿、没有欺压、没有战争的新世界。把鸡笼岛变成天下最繁富庶、军力最强的地方。”   众人静静的听着俞仁的话,再也无人提出反对。   当日午正,俞仁便让李莹带着许克明、许倩、刘龙,还有许家的大部分人,带上辎重直接向南而去。目标正是鸡笼。也就是台湾。   而俞仁自己则带着曲敬、刘强等一千多人向大衢山进发,虽然说从大战略上,他们已经决定放弃了南沙和大衢山,要将大本营搬到台湾。可是,必竟曲敬他们在大衢山经营了一两年,他们的财货和家眷都还在岛上。   而这次北上,他们本意是要来为俞仁争位子的,自然也不会带上很多的东西,更加不会带家眷。海岛他们可以不要,财产他们也可以不要,但是家眷却不能不要。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俞仁才亲自带着众人向大衢山进发,要想办法夺回这些兄弟的家眷。   早在官兵可能已经攻下大衢山的话传出后,曲敬带来的这一千多兄弟,一个个都已是归心似箭,如果不是平时俞仁驭下有方,这些人只怕早就逃回去了。   可是,俞仁也很清楚,要想让这些人放弃自己的家眷而随他一起南下台湾,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俞仁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他让李莹带大队和辎重先行南下,到台湾扎根,而他则与曲敬他们一起,看看能不能寻机,将大衢山上已被许海俘虏的兄弟和他们的家眷救出来。   虽然准备冒险,但俞仁却没准备送死。所以,他选择了离大衢山几十里远的陈钱山,作为他的第一目标。因为他知道,许海要占领大衢山,必定还要花上一阵子才能稳定局势。而陈钱山又是易守难攻之地,许海在两面兼顾的情况下,想要攻下陈钱山,绝不是一两天可以做到的。   这一点,俞仁看的很清楚。所以,他相信陈钱山目前应该还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事实果然不出俞仁所料,当大衢山上留守的兄弟看到俞仁他们的船队时,先是吓了一跳,以为是许海派出来,攻打他们的官兵。后来证实是俞仁与曲敬他们,这些人又是大喜。   大衢山已于数日前被许海攻下。而这个消息也很快便传到几十里外的这个小海岛。   负责看守陈钱山的,是早年跟随李莹的一名手下黄达海,也是曲敬的亲信之一。由于此岛易守难攻,所以曲敬将这儿做为他们的后勤基地,主要存放银两、和一些财宝。   黄达海将俞仁和曲敬等人迎上岛,心里就像是海上漂泊的船只终于找到了港湾。   “曲先生,你们总算来了。这几天我一直吃不好、睡不香,总担心二当家什么时候突然派人来攻岛。现在你们来了,我们总算是翻身了。让兄弟先在这儿歇一歇,再由我带路,咱们一准能把大衢山再夺回来。”   曲敬看了一眼俞仁,“二当家已经把大衢山夺下来了吗?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三天前的事了。本来我还不知道。后来从那儿有几个兄弟逃了出来,逃到我这儿,我才知道大当家的已被官府暗杀,二当家投向了官府。”黄达海道。   “那,二当家就没派人来攻你们这儿吗?”俞仁问。虽然他也知道陈钱山易守难攻,但是要说许海会因为这个就放弃进攻他们的这个后勤仓库,他是不信的。   “有啊!就在许二当家攻下大衢山的当天,他也派了一队五百多人的船队来攻打我们这儿。这些官兵狡猾的很。他们扮作我们许家船队的模样,船上也挂着咱们许家的旗子。   还好我在此之前便听说了大当家被官兵暗杀的事,因此多留了个心眼。这些人打的正是二当家的旗号。我因为不认识他们,又是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我便说我只认曲先生和俞相公的手令,其他人的一概不认。这些人于是就翻了脸,用炮打我们。   他们那十多条船哪里是我们这些大炮的对手。没几下,便被我们打沉了四五条船。那些人一见形势不好,便都纷纷逃走了。之后便再没来过。”黄达海一面说,一面请俞仁和曲敬他们进屋。   “达海,你做的很对。在这样的非常时期,莫说没有我们的手令,就算是真有我们的手令也不能放他们上岛。要知道,如果我们真的派人来,必会派一位我们身边的亲信来,而绝不会把如此重要的任务随便交给一个陌生人。”   说完,俞仁重重的拍了拍黄达海的肩膀。“达海啊!要知道,你这儿可是我们的大仓库啊!我们几千号兄弟都靠你这儿吃饭呢!你守着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岛,它是大衢山一带五千多兄弟奔波一年多的血汗!”   黄达海得到俞仁的夸赞,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俞相公,咱们什么时候出兵,夺回大衢山?”   俞仁听了这话,看了曲敬一眼,没有出声。   “我们不打算再夺回大衢山了。大当家已被姓熊的那狗官暗杀。此时咱们许家已推举克明公子为大当家,由俞相公任军师,暂时代管一切。官兵借大当家新死之机,对我们许家的几个海岛大举进攻。我们来的时候,南沙已经被官兵给占了。   不过,这不是他们攻下来的,而是我们主动放弃的。军师已经为我们找到了一处更好的基地。我们将在那儿重建一个更加安全可靠的家园。”   “哪儿?”跟在黄达海身后的一名头目问。   “鸡笼岛!”曲敬道。   一听鸡笼岛,不用曲敬多做解释,这些人就都明白了。因为那儿他们南下南洋贬货时,都曾在那儿歇过脚。   “那,大衢山咱们也不要了吗?”黄达海问。   “不要了。”   “那,这儿呢?”   “这儿,咱们很快也会放弃。如今的形势是,敌强我弱,如果我们派人死守这一两个远离鸡笼的海岛,对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引来官兵的全力进攻。到时候,我们的兄弟会损失惨重。而且还会造成官兵将我们作为重点的打击对象。   这是很不划算的事情。”俞仁接口道。   “那,大衢山也不攻了。曲先生您的新夫人怎么办?听说您夫人已经身怀六甲。我们不去救她吗?”黄达海向曲敬问道。   曲敬咬了咬牙,露出痛苦的神情,但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去了。此时二当家的实力正强,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事情而让兄弟们白白送死。”   “可是……”黄达海还想再说什么。但曲敬已经摇手打断了他的话。“此事不必再议,你速速安排兄弟们,把岛上的东西搬到船上,能带走的,尽量都带走。实在带不走的,找地方给我埋起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大衢岛上   俞仁看了一眼曲敬,突然向黄达海摆了摆手。“慢着!你说的对,咱们可以不要钱,但是不能不要亲人。我此行所以要专程折道到此,便是为了此事而来。曲先生的新夫人咱们要救,其他被二当家俘虏去的兄弟和家眷也要救。   不过,此事只可智取,不能力敌。你仍去办你搬家的事情,救人的事情交给我来办。你给我传话给兄弟们,就说我俞仁在此向他们承诺,一天不救出他们的家人,我俞仁便一天不去鸡笼与家人团聚。”   黄达海看了曲敬一眼,转身下去了。   “军师,可是有了什么妙计?”曲敬问道。   俞仁附耳在曲敬耳边说了几句,曲敬听了脸色一变,赶忙摆手,“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样太冒险了。万一要有个闪失,咱们这近万的兄弟姐妹将来靠谁来带领。我又要如何来向大小姐交待!”   俞仁重重一拍曲敬的肩膀。“放心吧!我这人一向福大命大,是不会有事的。何况,此事我也已想了许久。如果换一个人去,未必能取信于许海。这事对他来说,可也是冒着杀头的风险的。如果不是我亲自出马,他又怎肯冒此大险。”   “可是……”曲敬还想再说。俞仁却已经把断了他的话。   “此事我已决定,你不必再说了。”说完,俞仁向一旁的刘强道,“去,把时斌叫来。”   许海用了三天的时间,终于彻底的肃清了大衢山上所有的抵抗。虽然暂时还没能拿下陈钱山,但是他相信,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就在一天前,他接到线报,说是俞仁他们主动放弃了南沙岛,南沙岛此时已经被熊文灿亲自带兵占领。   他相信俞仁既然能主动放弃南沙,便也不会在他这儿纠缠。因此,他很放心。对于这一次的攻打大衢山,许海可以说是志在必得。这一战也是他的得意之战。从开战到现在,官兵总共只伤亡不足百人。而他的战果却是,俘虏海盗三千六百七十三名。   而且他还在岛上搜出了白银二十万两,生丝棉布两大船。这些财货至少有一大半将成为他的私有财物。   许海早预料到,此战将成为他的成名之战,因此,他还特意把他新纳的小妾黄素琴也一起带了来。   此时,许海正端坐在当年李莹的大院当中,听着黄素琴为弹着那首她最拿手的十面埋伏。许海闭着眼睛享受着音乐给他带来的快乐,他觉得自己今次这一战,就是比当年韩信对项羽所使的十面埋伏也毫不逊色。   就在这时,一名婢女走过来。黄素琴的琵琶停了下来。许海慢慢张开眼睛。   “怎么了?”黄素琴问。   “回夫人,小婢刚才听军士们回报说,今天抓到一个女海盗,她说与夫人是旧识。所以军士让我来请夫人过去看看。”   黄素琴看了许海一眼。许海仍然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那,你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把人带到这儿来让我看看。”   婢女答应着下去了。不一会儿,婢女带进来一名年轻女子。这女子柳眉蜂腰,确有几分姿色,只是年岁有些小,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女孩穿着一件粉色的锦缎长裙,可是却已被撕裂了几处,身上也沾了许多泥点,便是脸上,也沾上了不少的泥巴。   女孩的手里紧紧抱着一把琵琶。   黄素琴绕着女孩走了几圈,觉得这女孩实在有些面生,但因为她自己随兄长离开家乡也已近十年了,也不能肯定这女孩是不是自己家乡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啊?”黄素琴见女孩眼中满是惊悸,柔声道。   “横山琼子。”女孩的汉语有此生硬,但还是能让人听的懂。   “你不是中原人?”黄素琴有些意外。   女孩摇了摇头。“我家住在日本平户。”   “那你说你与我是旧识。我记得我好像从来都没去过日本啊!”   女孩一下子跪了下来,“夫、夫人赎罪。我、我是随哥哥到这里来做生意的。你们攻下岛后,哥哥偷得一条船跑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此。方才那几位军士要撕我衣服,我只好向他们撒谎说与夫人是旧识。   盼夫人看我可怜,把我留在您身边吧!我听说夫人喜欢歌舞。我从小便跟老师学习琴歌杂艺,闲来也能给夫人和将军弹上几首曲子、唱几首歌,给您二位解解闷。”   黄素琴听到这里,倒也意外的很。她自从嫁给许海以后,便一直再没有与从前的那些姐妹们往来,身边的婢女还真没有一个会弹唱的。这令她时常感觉到寂寞。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海盗盘踞的地方,被她碰上了一个会吹拉弹唱的女孩。实在也是意外之喜。   黄素琴很高兴。“你说你会歌舞?”她还是有些不信。这阵子,许海比较忙,很少有空陪她,她时常在想,要是有个与她有着相同兴趣爱好的人在身边,那该多好。没想到想什么来什么,今天老天居然就真的给她送来了这样的一个人。   “夫人想听什么曲子?”   “随便吧!你就挑一首自己最擅长的吧!”   横山琼子向黄素琴拂了拂,然后紧了紧琵琶边弹边唱了起来。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见我在跳舞。   …… ……”   黄素琴听的呆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风格的歌。待横山琼子一首唱完,黄素琴还是没有回过味来。   一旁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许海却张开了眼睛。“歌是好歌,就是调子太悲伤了些。”说完,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嗯!去看看兄弟们今天的收成如何!”   黄素琴走到横山琼子面前。“小妹妹,你的这首歌是谁教你的?真是太有个性了。让人一听难忘啊!我学琴十几年,也算是略知音律了,却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调。”   “我是到中原后,跟一位异人学的。我还知道这位异人有一把绝世好琴,就藏在这座海岛上。我此次冒着生命风险来这里,就是为了要一睹此琴的风采。”横山琼子道。   “噢!什么样的琴?”黄素琴自己也是弹琴的人,自然对好琴有着一种天然的向往。   “夫人听说过焦尾琴吗?”横山琼子道。   黄素琴赶紧点头。她从小跟随师父学琵琶时,师父便告诉过她。这世上有一把绝世好琵琶,那就是东汉蔡邕所制的焦尾琴。可惜这把琴已有近百年未曾露面了,有生之年,能用焦尾琴弹奏一曲,是所有习琴人的心愿。   所以,现在黄素琴突然听到焦尾琴出现在大衢山的消息,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   “我刚刚打听出,它就在此岛东南的一处海滩边。”   黄素琴听到这里眼睛瞪的更大了。“走,快带我去找。找到了琴,我重重赏你。”说着,黄素琴急不可耐的拉起横山琼子便向外走。几名卫兵看见,忙一起跟了出来。   横山琼子领着黄素琴离开了许海的大营,一路向东南走。他们越走,便离官兵的营地越远。几名卫兵有些担心起来。   “夫人,此地已离大营太远了。此处海岛上还有不少残存的海盗。不如夫人且回去,由我们随这位横山小姐去找琴吧!”一名卫兵道。   黄素琴却采也不采他,仍然继续往前走。“你懂什么。这些绝世宝物,必要有缘人才能相遇。你们这些人根本连琴有几根线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能找的回这把焦尾琴!放心吧!这座海岛早已被兄弟们搜的底朝了天,哪里还会藏什么海盗。”   卫兵们见劝不动黄素琴也没有办法,只好紧紧的跟着,以便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就在他们将要到达海边时,横山琼子突然停了下来。   “到地方了吗?”黄素琴急急的问。   【周六加更一章。朋友们多多支持啊!】 第二百五十六章 只为红颜   “到地方了。”横山琼子说完就奔到一块大岩石后面。   黄素琴一见横山琼子跑了,她也忙跟着一起跑过去,想要看个究竟。可是,她的脑袋才刚伸过石块,便被一把锋利的长剑抵在了喉咙处。   那些随来的卫兵一见,大惊!他们正要大声呼喊,却突然从四周射下一片箭雨。卫兵们还没来的及叫出声,便被这一阵箭给射倒了。   许海再回到他的营帐,已是日落时分。见黄素琴并不在营中,许海有些奇怪起来。黄素琴自从随他一同到军中,就从来没有独自出去过。她不是在大帐里看书,便是在大帐里练琴。所以,当许海回到大帐没有看到黄素琴时,他隐隐的感觉到一丝不祥。   见自己的几名卫兵也都不在营中,许海这才稍稍放心了些,猜想大概是自己不在时,有什么事情发生。   可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还是不见黄素琴的影子,许海不由的着急起来。   “夫人到底去哪儿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许海向一名给他守帐的士兵道。   “不知道。只是听夫人在营里跟那个女孩说什么什么琴。”   许海一拍桌子,“那还不快点给我去找。要是夫人有个什么闪失,我把你们一个个全都砍了。”   众手下答应一声,赶紧分头找人去。   许海已经预感到了某种危机,但是这对他寻找黄素琴却并没有一点实际的帮助。   就在众人忙的团团转的时候,有一名亲兵进来报告,说是在大营外面的草地上捡到一封信。   许海赶紧接过信,拆开看了看。   信是俞仁写的。上面的意思大致是说,黄素琴是他掳走的,让他好好在大营里呆着,等待他的指示。   许海拿着信,内心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将信悄悄塞进了袖子里。许海太了解俞仁了,也太了解他们彼此之间的实力。他知道,论斗智,就算自己再怎么算计,也都不是俞仁的对手。所以,许海最后决定,无条件听从,不作反抗。因为他钟爱的女人已经落在了对方的手里,他虽然手握重兵,却是投鼠忌器。   许海不知道俞仁倒底想要干什么?他只能自己的大帐里焦急的等待着俞仁的下一步指示。   过不多久,许海听到大帐内的案桌上发出一声轻响。许海转头看去,就见案桌上突然多出一封信来。   许海吃了一惊,赶紧抬头去看大帐四周,却哪里有什么人。此人居然能够在他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信投到了他的大帐之中,真是大大的超出了许海的意外。如果此人不是来投信,而是要取他的人头的。只怕此时他的人头已经不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许海一身冷汗的拆开了那封信。这封信仍然是俞仁亲手所写,乃是指示他到大衢山东北的海滩边,身边只许带不超过十人。   许海马上点了十名亲兵,随他一起出了大营向东北的海滩边进发。他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全,因为他相信,俞仁不会要他的命,否则,也就不用等到现在。   许海来到海边,见四下无人,不由的疑惑起来。但是这种事情又是见不人的,他又不能喊。不然,让手下知道他们的主帅正受着海盗的威逼,他就不知道自己回去后还能不能再做这个游击将军了。   许海站在海边等了约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一条小船从黑夜里驶了出来。船上的一盏孤灯远远的看上去,就像是一点鬼火。   小船还未靠岸,便从上面跳下来一个精瘦的男人。那男人径直来到许海身边。虽然他此时穿着一身黑身,简短打扮,但是许海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正是当初随俞仁一起投靠许家的李莹早年的手下——时斌。   时斌来到许海面前,向他一抱拳,“许大人,我家主人让我请您过舟一叙。”   一名跟在许海身边的亲兵,向时斌呵斥道,“你家主人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我们将军如此无礼!”   许海摆了摆手,阻止了那名亲兵,向时斌道,“他就这样的自信,我会上船与他谈吗?我身为一军主帅,孤身登上你们的船,实在太有些冒险啊!你家主人难道不知道吗?”   时斌又道,“请许大人放心,我家主人说了,他绝对会保证许大人的人身安全。想来许大人对我家主人也不陌生,凡他所说的话,还从来没有失信过!”   许海认真的看了看时斌,轻轻叹了口气,“走吧!”   “大人,您不能去啊!”亲兵们在身后,向许海叫道。   许海站住了,转身向这几名亲兵道,“你们就在这儿等我。如果一个时辰后我还不回来,你们便立刻赶回去,告诉大家,将所有的俘虏就地杀掉,然后撤出大衢山。”   亲兵们答应一声,一起抽出单刀。   许海这才重又转过身,随着时斌上了小船。   小船出海驶了数里,便迎上一条大船。时斌将许海引上大船,就见俞仁已经站在甲板上等着他了。   “三叔别来无恙吧!”俞仁向许海拱了拱手。   许海看了一眼俞仁,“我夫人呢?”   俞仁轻轻拍了拍手。两名年轻的姑娘各持一把宝剑将黄素琴从船舱里带了出来。黄素琴一脸的惊慌,手里仍抱着她的那把琵琶。   “大人,大人快救我啊!”黄素琴几乎是带着哭腔道。   “素琴莫怕。我这不是来了吗?有我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你一根汗毛!”许海说着,转向俞仁。   “俞贤侄,你倒底想要干嘛?实话跟你讲。你要是想用素琴作为要挟,让我撤出大衢山,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如果我这样做了,回去后必会被紧跟在我身后的俞咨皋所参。到时,我与素琴依然难逃一死。   与其那样被当作战败被杀,还不如放手一搏。”   俞仁轻轻笑了笑,“三叔放心。我是不会为难您的。当然也不会为难婶婶,我不过是请婶婶到我们船上来玩几天。我听说三叔这几天正准备派船将大衢山上俘虏的兄弟和家眷一起送回南京,不知船队几时出发,要走哪条线路?”   许海看了看俞仁,他终于明白了俞仁的心思,同时也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拿大衢山作交换,许海相信自己都还有办法。   “此事暂时还未确实。”许海道。   “小侄已经给三叔选好了时间地点,只要三叔按时将船队派往此处。我侄保证在三天后,将婶婶安全的送回三叔的大帐。”说完,俞仁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字条递给许海。   许海接过字条,展开看了看。然后将字条撕碎丢在地上。“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回去安排。”说完,许海转身就走。   俞仁在他身后叫道,“三叔放心,这三天,小侄一定会好好招待婶娘的。”   许海回到大营,马上派人安排船只将三千多俘虏一起送往南京。负责押送的守备将军只带了不足五百人。   船队出发以后,许海焦急在大帐里踱步。约莫过了大半日,突然有信使来报。   “报告大人,我们押动俘虏的船队出事了。”   许海听了这话,兴奋的一下抓住了信使的双臂,好像他听到的不是一个坏消息,而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不过,许海马上就发现了自己失态,赶紧将手松开了。沉着脸向信使问,“怎么回事?”   “杨守备的船半途遭到了海盗的伏击。船队被全部俘虏了,那些俘虏也全都被海盗给救走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楚楚可怜   “那杨守备呢?”许海装出一副严厉的口吻问。   “杨守备独自乘着一条小船逃了回来。”   许海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一日后,许海正在帐内写战报,一名小校突然闯了进来。“报告将军,夫人回来了。”   许海一听,立马站了起来。“夫人在哪里?”   小校正要回答,黄素琴已经抱着琵琶走了进来。“大人!”黄素琴话没说完,眼泪已经先流了下来。   许海走过去,将她轻轻抱在怀里。“素琴莫怕,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   黄素琴哭了一会儿,这才止住了泪。“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将军了呢!”   许海将黄素琴引到他的主桌边坐下,一面帮她抹着眼泪。“放心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俞仁那小子没有为难你吧?”   黄素琴稍稍止住了哭,摇了摇头,“没有,俞、俞仁对我还算客气。”   许海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我就知道,只要有我在,俞仁这小子就敢把你怎么样。不过,我一直很奇怪,你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呆在大帐里的吗?怎么那天就出去了?”   黄素琴放下琵琶恼恨的道,“都是那小丫头骗的我。不然我也不会出去?”   “谁?”   “就是那天我们抓到的那名会歌舞的日本小歌妓啊!”   “她怎么了?”许海说着,端起桌上的一杯茶。   “这小丫头骗我说,她打听到这座海岛上埋着一张失传百年的千年古琴——焦尾琴。老爷是知道我的,我对其实东西也还罢了,独独对这好琴是最喜欢。所以我就跟她一起去找琴。   谁知这小丫头却是俞仁故意派来引我的。我们才到海边,便被俞仁埋伏在那称的人给抓了。”   许海点点头,这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黄素琴会突然被俞仁抓走。   “老爷,我听说你为了救我,答应把那些俘虏都放了是吗?”   许海看了黄素琴一眼,“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黄素琴担心的道,“可是,大人,这些俘虏您可是都已经上报朝廷了啊!现在,您又把他们全放了。万一朝廷追究起来,怎么办?”   许海露出一个苦笑,“那也没办法啊!谁让俞仁拿你来要挟我呢!为了你,莫说只是担这一点小罪,就是犯再大的罪,我也心甘情愿。”   黄素琴听了这话,很受感动,轻轻扑到许海的怀里。“大人,您对我真好。素琴在此发誓,以后一定要更加努力的照顾好大人,再不与夫人争风吃醋了。”   许海轻抚着黄素琴的头,“这才对。告诉你吧!其实,我虽然按俞仁要求时间地点安排船队送俘虏,可是我还是留了后招的。”   “什么后招?”黄素琴意外的道。   “这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一次,就算不能活捉俞仁,也够他好好喝一壶了。也算是为你报了被辱之仇了。”许海说着,眼中射出一丝电光。   黄素琴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知是高兴还是担忧。   俞仁带着他的所有战船潜伏在,离杭州湾入口不远的一片芦苇后面。今天正是他与许海约定官兵运送俘虏的日子。他相信许海不敢给他捣鬼。可是,为防万一,他还是派出了十多条小船扮作渔船分散在这一带水域。   在俞仁的主舰上,他正坐在船舱内。舱内除了他的俘虏黄素琴,没有别人。   “婶娘,您说三叔会不会冒着丢失俘虏的罪名,来救您呢?那可是将一件大功变成一桩大罪!”   黄素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她的手里,仍然抱着她的那把琵琶。   俞仁看了看窗外,芦苇丛中,静静的停着数十只战商两用船。从这儿看,视线被一片片的芦苇所遮,根本无法看到外面的运河入口。   俞仁将视线移到黄素琴身上。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认真审视,这个把许海迷的可以为她豁出性命的女人。   黄素琴仍然抱着她的琵琶看着窗外。这两天,大概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稍显的有些憔悴,一丝鬓发飘散在她的丰满圆润的红唇边。黄素琴确实要算是一个美女,不光是因为她丰满而不肥硕的身材和娇嫩而不稚气的脸庞,她的身上还有着某种知性女性所特有的恬静与淡然。   俞仁猜测,也许正是这种气质最终彻底的征服了,一直在粗陋的海盗和商人之间生活的许海。   “三婶一直都是这样吗?”俞仁注视着黄素琴,忍不住把心中的想法随口问了出来。   “什么?”黄素琴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看着俞仁。   “噢!我、我是说三婶您一直都是这样,到哪儿都带着这把琵琶吗?”俞仁稍显的有些尴尬。   黄素琴再看了俞仁一眼,然后将目光收了回来,她似乎是看懂了俞仁目光中的含义。“这琵琶是我师傅死前传给我的。我一直都把它带在身边。   我记得,第一次在苏州见到小相公时,我也是带着它的吧!那一次,其实我哥的意思是想让我给小相公…… ……   谁知,后来却跟了许大人!”说到这儿,黄素琴满目柔情的看着俞仁,那目光似乎正在向俞仁诉说着她内心的所想。   俞仁被黄素琴这充满诱惑的目光,看的心中一荡。黄素琴的意思,他当然懂。她是想说,当初她哥的意思是,想把她送给自己做小妾。可是自己当时根本没这个想法,于是便便宜了许海。   想到面前这个风情万种的小寡妇,本应该是自己的房中人,俞仁的突然感觉一阵口干舌燥。   “要是当初……”黄素琴刚说到这儿,俞仁匆匆从座位上站起来。   “啊!我都忘了,咱们还没吃午饭呢!我去让他们准备午饭。”说完,俞仁逃也似的出了船舱。他真怕自己再呆下去,一不小心,会做出什么悔恨终生的事。   黄素琴看着俞仁匆匆离去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她的手指自然的搭到了琵琶上,一曲昭君出塞从她的指间流了出来。   黄素琴刚弹了一小段,便见一名十七八岁的丫头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   “谁让你弹的?”   黄素琴吃了一惊,她不知道这丫头是什么人,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她。“我……”   “你不知道我们在这儿是设伏吗?噢!我知道了,你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这儿有埋伏是吧!”   黄素琴吓了一跳。“啊!不,不是的。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黄素琴赶紧解释。   “那,你为什么要在这儿弹琴?”   “我,我方才那是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那丫头却不听她的解释,冲上来便要夺她的琵琶。   黄素琴一见这丫头要夺自己的琵琶,拼命把琵琶抱在怀里。“你,你不能拿走它。”   “放手!”那丫头却不死心,见黄素琴不肯放手,便拿起桌上的一个木盒要来打她。   黄素琴却拼命的抱着琵琶,不肯放手。   那丫头正要用木盒把她,突然听到舱外有人叫了一声,“莺儿住手!”   那丫头转过头,见来人正是俞仁,这才放下手中的木盒,却没有放开黄素琴。“少爷,她居然在这儿弹琵琶!”   俞仁重新走进船舱,看了黄素琴一眼。“我听到了!”   “我不是有心的。真的!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啊!”黄素琴急道。   莺儿却重重的哼了一声,“谁知你是什么用心。不过,不管你是什么用心,这琵琶都必须要没收!”说完,莺儿又要动手去夺黄素琴手里的琵琶。   黄素琴拼命抱紧琵琶,大叫,“俞相公、俞相公!” 第二百五十八章 莺儿心事   俞仁看着黄素琴那可怜模样,叹了口气,“算了,莺儿!”   莺儿停下手,转过头看了俞仁一眼。“少爷,您是不是糊涂了。您让这个女人拿着琵琶,万一一会儿官兵的船队经过这里,她再弹起来,弄不好咱们之前的计划可就会功尽弃了!”   俞仁转头看了黄素琴一眼,“三婶,把琵琶给我吧!我知道,这琵琶对你很重要。放心吧!我保证在安全救出我的兄弟和家眷之后,便将琵琶完好无损的交还给你。并且,到时候我还会派人送你回到三叔身边。”   黄素琴看着俞仁,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俞仁将琵琶拿到手中,向黄素琴点了点头,“放心吧!”然后转身离开了船舱。   莺儿看俞仁走出了船舱,突然像个莽夫般的一脚搭在椅子上,一手扭住了黄素琴。“俞相公、俞相公,喊的倒挺亲热嘛!”   说完,莺儿突然板起了脸。“我警告你,别想在我们少爷身上打什么主意。不然,我就用刀子,把你这张惑人的嫩脸划成菠萝!”   黄素琴被莺儿这突然的举动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将身子紧紧的卷缩在椅子里。   莺儿看到黄素琴这样的表现,似乎很满意,这才放了她,然后转身出了船舱。   莺儿刚出船舱,便再也忍不住偷笑起来,她为自己方才的表演而得意。她感觉自己方才怒瞪双目,揪住黄素琴的样子,很像俞仁从前跟她讲过的女土匪。土匪与海盗也差不多,莺儿觉得自己今天的演出很成功。   俞仁来到自己的主舱,将黄素琴的琵琶小心的存放在一个木箱内,并用棉布将它内外都垫好。   这时,天空突然射出一支响箭。   接着,便见曲敬带着刘强等人匆匆跑进舱来。   “军师,官兵进来了。”   俞仁站起来,“好!马上命令兄弟们出发。一定要把官兵的船只全数撞拦住,不许放走一条。”   曲敬得令,马上又带着手下匆匆走了。俞仁重新坐下来,看着外面穿梭而出的船队。   莺儿来到俞仁身后,轻轻为他捏起了肩。   “少爷,是不是救了这些兄弟,咱们就可以去鸡笼岛与小姐他们汇合了?”   俞仁叹了口气,“是啊!如今,东海之上已无我们许家立足之地。不惜雪本的与官兵硬拼,并非明智的选择。何况,东番岛可是一块宝地。咱们以鸡笼为根据地,在东番必可以大展拳脚,做出一翻更大的事业。这地方,不必眷恋!”   “那少爷还叹气做什么?”莺儿一面给俞仁捏背,一面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她那双丰满的双腿则紧紧的贴在俞仁的背上,让俞仁心里像是有只小猫在抓一样,有些痒痒的又很舒服。   “莺儿,你今年也有十七了吧?”俞仁问。   “十八。我比小姐小三岁。”莺儿一面给俞仁按捏手臂,一面与他说话。她这按摩的手法,最初也是跟俞仁学的,不过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噢!也是该到了出嫁的年岁了。看来,你这按摩我也享受不了几次了!”俞仁说着,轻轻闭上了眼睛。   “可有相中哪个后生啊?”俞仁问。   莺儿没有说话,脑中却闪出一身影。那个穿着一身破衣,手里提着一把钢刀,目光倔强的少年。   俞仁见莺儿的手慢慢的停了下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微笑着站了起来。   “是谁?嗯,让我猜猜!   是刘强那大胡子?还是时斌那瘦鬼?”   莺儿脸上露出一丝红晕。“少爷,你又没正经了。您刚才一个在人那个女人的船舱里说了些什么来着?小心我在小姐面前告你的状噢!”   俞仁赶紧举起双手,“啊!我投降、投降。可以了吧!这话可不能乱讲,你们小姐那可是个醋油瓶子。你要真跟她讲了,那她还真没准一怒之下,带上一队人马杀回来,把那黄素琴给杀了。”   “怎么?你舍不得了?”莺儿总算是拿住了俞仁的小辫子,脸上十分得意。   “我不是舍不得黄素琴,是舍不得那么多兄弟为了我们而白白送命啊!”俞仁说着,将脸转向了窗外。   “莺儿,你心中的秘密真的就不打算告诉我?你可想过。如果你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说不定我哪天就真能把你心中的白马王子给你带过来了,可你要是不说。那他可就永远只能藏在你的心里了!”   莺儿听了俞仁的话,心中一震。她知道,俞仁的这话说的一点不错。可是,真要让她开口,她又羞的不行。   在心里犹豫了半日,莺儿终于还是说了出来。“那,那个曹文诏不知怎么样了?”   “谁?”俞仁一时还真没想起来。   “曹、曹文诏啊!就是当初咱们在福建遇到的那个逃荒的少年啊!他娘跟他的几个弟弟、妹妹,小姐都给他们安排的好好的了。可是却一直没有再听到过他的消息。唉,也不知他的仇报了没有!”   俞仁笑起来,“原来,你喜欢的人是他。”说完,他又摇了摇头。“这真是天意,天意啊!”   “怎么了?莫非他出了什么意外?”莺儿听了俞仁的话,急道。   “没有。我也是自那次与他在杭州相别以后,便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我只是在可惜。你放着身边这么多优秀的男人都看不上眼,却偏偏爱上了他这么一个不知所踪的人!他这个仇可不好报的很啊!当初我就劝过他,让他莫要急着报仇。可是他却不听。   如果他的仇还没报,那他可能还活着;如果他的仇报了,那他就必死了。”   莺儿听到这里,神色黯然。“为什么?”   “你莫忘了,他的仇人那可是女真首领努尔哈赤的亲信,也是他的女婿。努尔哈赤,朝廷派出十几万大军都杀不死他,这两年还被他接连的攻下几座辽东重镇,俨然已是大明第一大敌,连皇上想杀他都做不到。就凭曹文诏一个人,单枪匹马,就算他是哪吒、金钢葫芦娃也不行啊!”   莺儿不解的问,“这金钢什么娃,是什么神仙,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俞仁笑起来,正要解释,一名小目头跑进了船舱。   “报告军师,我们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将官船全数拦截了下来。一共大小七十三条船。曲先生请军师过去查验。”   俞仁点头站了起来。“走,去看看。”说着,俞仁拍了拍莺儿,“莺儿姑娘跟咱们一起去吧!说不定,这一回你又能再邂逅一个如曹文诏这般的穷小子呢!”   莺儿看了俞仁一眼,没有动。俞仁拉起她的手,“走吧!”   俞仁的战船来到的时候,曲敬已经在打扫战场了。这一战很是顺利。大概是许海有意为之。这五百名派来送俘虏的官兵,多数都是从没打过战的新兵。一听到炮响,再看到曲敬带领的大批战船从芦苇丛中穿出来,他们吓的连逃跑的勇气也没了。   曲敬与刘强没费几炮,便轻松的搞定了官兵。   “军师,这些官兵要怎么处置?要不要把他们全都杀了?”刘强问。   俞仁摇了摇头,“不可鲁莽!咱们这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先将他们集中到一条大船上,与我们一道随行南下。待咱们到了安全的地方,便放他们回去。此外,你告诉你的手下,让他们重点要安抚好咱们刚救回来的兄弟。   这一次大衢山被许海攻占,他们吃了不少苦,许多人都与家人散掉了,他们一定急着想要早些找回家人。不过,你让他们放心。他们的家人应该都在这儿。只是现在这儿的船太多,太乱。咱们又要急着南下,不能给他们时间慢慢找,不要然,万一再被官兵把咱们堵在了这儿,那咱们就危险。待到了鸡笼,他们便可以找回家人了。一定要让他们不要着急,不要乱。”   刘强答应着便去执行了。俞仁看着刘强离去,还是不太放心,又带着莺儿亲自登上一条大船。这条船原是官兵运送俘虏的,船上大多都是在大衢山被俘的兄弟。   众人一见俞仁,许多人都围拢过来。   【再加一更,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了。喜欢本书的童鞋,请把你们手中的花花砸过来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故人之弟   虽然他们没有说话,没有要求什么。但是俞仁已经从他们期盼的目光中看到了含义。   “兄弟们,我知道你们想回家,想早些与家人团聚。可是,我们如今已经没有家了。大衢山已经被官兵给占领了。回到那里,我们只能一辈子受官府的奴役。我们要到鸡笼去。在那儿,我们将会有一个新家。相信我们一定会把我们的新家建设的更好。   至于家人,你们放心好了。到了鸡笼,我们会将所有人再重新编组入册。我们还会按在大衢山与南沙岛的样式来进行初步规划。你原来在哪儿住的,到时候,你们还仍然会在那儿找到你们的家,也能找到你们的亲人。   所以,请大家莫要着急。如果大家都急着现在就要找家人,那结果很可能反会因乱而找不到。如果我们的运气再差些,可能还会遇到官兵,并最终再次将我们俘虏或消灭。”   跟在俞仁身后的曲敬向众人道,“大家听到军师的话了吧!都不要着急,各自散了吧!大家在自己的船舱里好好呆着,我们要准备开船南下了。”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散去。俞仁看着渐渐空旷的甲板,松了口气。这时,他注意到在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少年。这少年一直都静静的坐在那儿,望着北方,却始终一言不发。   俞仁好奇的走过去。   少年看见俞仁向他走过来,扭头看了俞仁一眼。   俞仁在少年的面前蹲了下来,他觉得这个少年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曾在哪儿见过了。   “曹……”莺儿突然显的很激动。   俞仁回头看了莺儿一眼,“他不是曹文诏。这不过才两年,你便连曹文诏也不认识了吗?”   “我知道。他是曹文斌。”莺儿急道。   俞仁看着莺儿,他还是想不起这个曹文斌是谁。   “少爷,您忘啦?他就是曹文诏的二弟啊!”   俞仁一拍脑袋,“噢!原来是文诏的二弟,我说怎么看着这么面熟呢!没想到,真没想到,才不过两年没见,当年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便长成了大人。”   曹文斌这时已经站了起来,给俞仁见礼。   俞仁将他扶住,两人一起在甲板上坐了下来。“怎么样,你哥哥还好吧?你怎么会在这儿?”   曹文斌坐直了身子,认识的回道,“回恩公的话,我哥哥还是去年年底时托人捎了封信来。说女真人十分排外,他暂时还没找到机会报仇。所以,他准备投军,打算在战场之上再找机会杀李永芳。   俞仁点点头。“这倒比他一人冒险行刺好多了。对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自从那次在福建与哥哥一别以后,李大小姐便派人给我们那些难民做了安排,我们这些人在附近的一家寺庙里给一群大和尚种地、种菜园。这些和尚待我们很好,收的租子很少,而且还时常送些衣食给我们。   后来听说李大小姐在吕宋被西洋人的船队给打败了,之后又遭到了官兵的追击。我娘当时就说,大小姐对我们全家有活命之恩。这个恩,我们不能不报。可是那时候大小姐已经去平户了。后来曲敬先生回闽地招人,听说俞相公您重回浙江,我娘便让我跟着曲敬先生来了。”   俞仁这才知道,曹文斌来此,原来是为了报恩的。   “那,你娘跟你弟弟还有妹妹他们呢?你走了,家中岂不是没人照看了?”   “我娘跟弟弟妹妹还在那个寺庙里给大和尚们种地,只是我走了以后,他们种的地也少了些。弟弟妹妹们也都长大了,可以帮着娘干些事情了。我到这里,曲先生待我不错。我刚来,曲先生便给我预支了五十两银子,让我托人带给我娘。那些大和尚也还和善,所以我很放心。”   “那,你现在在这儿干什么?”俞仁问。   “我一向都是跟着孙老大的船跑,跟他们一起四处收货、出海贬货。”   “感觉怎么样?对做生意,有兴趣吗?”   曹文斌看了俞仁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还行,不是很苦。”   俞仁摇了摇头,“你小子才不过跟他们跑了不到一年,便也跟他们学的滑头啦!老实跟我说,对做生意倒底有没有兴趣?”   曹文斌忙坐正了身子,一脸认真的道,“回军师的话,我对做生意实在没什么兴趣,可能是因为从小受家父的影响,我只对排兵打仗有兴趣,至于其他东西,我们没多少兴趣。”   俞仁点点头,拍了拍曹文斌的肩膀,“这就对了嘛!我跟你哥哥,那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在我面前,不必说什么假话。   好,既然你对做生意没兴趣,那就莫跟着他们混了。从今天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曹文斌一听这话,大喜。他早就听说了俞仁的许多故事。在许家,俞仁的故事广为流传,简直就把他传成了神一般的人物。特别是打仗。在他们的心目中,只要有俞仁在,就没有打不赢的仗。不管是对官兵还是海盗。   曹文斌的心里也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跟在俞仁身边,与他一起并肩作战。没想到这个愿望,今天终于有机会实现了。   曹文斌在那儿激动着,俞仁却已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曹文斌的肩膀,然后转头向莺儿道,“好了!这小子以后吃住的问题,就交给你了。”   莺儿比曹文斌还要高兴,她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儿遇到曹文诏的弟弟,而且还被俞仁收在了身边。这也就是说,她以后可以经常的见到他,可以经常的向他打听一些关于他哥的事情了。   接着,俞仁又在其他各船转了一圈,便回到了他的主舰上。此时的杭州湾上停泊着大片的船只,有他们许家的船,也有官兵的船,有大船也有小船,有战船也有商船。   俞仁刚回到自己的船上,便有一名自称是许海秘使的人要求见他。   俞仁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这是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个头不高,满脸带着笑容,一看便知是老于世故的人。他一进舱,便向俞仁施了一礼。   “见过俞头领。”   俞仁见来人并不认识,便没有起身。   “老先生此来,所为何事啊?”俞仁当然知道他既是许海派来的,那就必然是来接黄素琴的,他不过是故作不知罢了!   “我是来接我家夫人的。俞头领不是曾答应过我家大人,只要我家大人按着头领的话做,便放了我家夫人的吗?如今我家大人做到了,头领是否也该兑现您的承诺了?”   俞仁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莺儿,“有这事吗?”   “我不知道。”莺儿道。   那老先生一听这话就急了。“我家大人与俞头领仍是旧交,相信头领是位信人,这才冒着被朝廷重责的风险与头领交易。如今头领把人救了,怎么可以食言而肥!”   俞仁看着老头子涨的通红的脸,忍不住笑起来,“我方才是跟老先生说笑的,我俞仁怎么会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呢!放心吧!我早已备好了船,准备送你们夫人回去了。既然你来了。那就与他们一道吧!”   说完,俞仁向身后的曹文斌道,“文斌,你带这位老先生去见他们夫人。”   曹文斌答应一声,便带着那老先生下去了。   因为这一次出海比较远,人又多,俞仁特意派了几批人上岸采购食物。所以,大家不得不在此地多呆一天。   不过,虽然如此,俞仁还是做的很小心。他派了数十批人,分散在方圆几十里,防止官兵突然偷袭。   这一晚睡至中夜,俞仁突然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   “少爷,少爷。曲先生有急事求见。”莺儿批着衣服来到俞仁床头。这阵子李莹与赵蕊都不在俞仁身边,莺儿便全全负责起俞仁的生活起居。   俞仁因为担心有事,原本就睡的不深,一听到莺儿的叫唤,便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可是有什么情况?” 第二百六十章 叔侄之战   曲敬此时已经走了进来。   “军师,刚刚得到线报。有大批官兵的战船正从上游悄悄向我们驶来。”   俞仁定了定神,“莫慌,可有看清官兵打的是什么人的旗号?”   “是福建总兵俞咨皋的旗号。”曲敬道。   俞仁以指敲床,轻轻嘀咕了一声,“看来,我这位二叔还挺消息灵通的嘛!”   说到这儿俞仁突然醒悟。“不对。这定是许海在背后搞的鬼,不然我二叔不可能会知道我们在这儿。”   “那,要不要我马上派人去把黄素琴追回来?”曲敬问。   俞仁摆了摆手,“不用了。既然我这二叔已经知道了咱们在这儿,你就算是追回了黄素琴,他也还是照样要打我们。他俞咨皋可不是许海,我们拿许海的女人是威胁不到他的。   对了,他们离这儿还有多远?”   “不足三十里。”   俞仁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一面拿衣服,一面向曲敬道,“你马上去把兄弟们分成两队,一队留下来阻击官兵,一队保护大家赶紧往鸡笼撤。”   曲敬答应一声,便赶紧下去了。   俞仁穿好衣服来到外面的甲板上,四下里已是灯火通明,各船的兄弟都已经行动了起来。   俞仁又将曲敬叫到身边,“先给我调二十条最好的战船向前十里,在江面摆开阵式。其他的人船统统由你负责带走。”   曲敬一听这话便急了。“军师,这可不行。据线报,俞咨皋手下可有战船近百啊!而且还有五艘艨艟巨舰。以他们的火力,咱们万万不是对手。您留下来,太危险了!还是让我留下来吧!”   俞仁摇了摇头,“不行。此次阻击关系着数千兄弟姐妹的生死,你又向来少于兵战,不能担此重任。”   “那,让刘强留下来我与我一起阻击官兵,您带着兄弟们快走吧!”   俞仁还是摇头,“我意已决,你不用再说了。没有时间了,你快快去办吧!不然,待俞咨皋的船队一到,咱们就得全军覆灭!”   曲敬了解俞仁的脾气,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好咬咬牙,下去了。   当俞咨皋的船队逼进杭州湾出口,前方线报,发现有大批船只。   俞咨皋十分兴奋。“看来,这一次许海那小子总算是没有骗我。如果这一次能够抓住这批海盗,我便原谅他提前攻占大衢山抢我头功的事情。”   说完,俞咨皋叫来传令官。“传令下去,船队全速前进,不可放走一个海盗。”   这时站在俞咨皋身边的一名参将道,“大人,只怕不妥吧!刚刚得到线报,这些海盗们也有不少战船,战斗力很是不弱,此刻又是深夜,视线大受影响。咱们此时冲过去,万一有什么埋伏,我们岂不是反而危险。”   俞咨皋笑起来,“宏生啊!这你就错了。这些海盗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战斗力,不过是些打家劫舍的乌合之众。别看他们船不少,可一见我们,哪里还敢抵抗,逃都还来不及呢!你忘了当初,咱们在鸡笼岛上打那什么李氏海盗的事了吗?   当时,江湖上把这批海盗传的多利害?可结果又怎么样?他们有跟我们真正接战吗?不过是一触即溃罢了。要不是因为我们的船大、速度不够,他们一条船也跑不掉。   所以,这一次咱们可不能再等了。这一次的海盗据许海说,那可有近万人呢!要是我们把这批海盗全都抓住了,我保证你可以马上升副总兵。”   刘宏生没再说话。   俞咨皋有些兴奋,他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这一次是他生平面对海盗人数最多的一次。不过,他却没有一点的害怕,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虽然他只有五千人,但是他却十分自信,认为自己必可将这些海盗一击而溃。   想当年,他爹俞大猷便是靠打击海盗起的家。最终成为万历朝三大名将之一。俞咨皋平生最大的志愿便是超越他爹当年的成就。可是,大明东南沿海经历嘉靖、隆庆、万历三朝的一再打击,海盗已经基本绝迹。他也难得能打上一场像样的战。自他继承他爹的这个总兵以后,便没有打过一场真正像样的仗。   几乎每次都是几十人、几百人的小组织。俞咨皋也一直都叹息自己生不逢时,没有机会给自己一展能才。所以,这一次听说朝廷要打许氏,他第一个跳出来请命。如今看着送到嘴边的一块大肥肉,俞咨皋恨不能一口把它给吞了。   望着前方的江面,俞咨皋突然有些困惑。方才的线报明明说有大批海盗,可是现在从他的这个位置看,江面上一片漆黑。因为今夜没有月色,根本就看不到远处!   难道他们已经逃走了?俞咨皋正想着,突然听到一声炮响。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战船剧烈的晃动起来。   剧烈的震动,让俞咨皋差点摔跤。   “怎么回事?”他一把抓住船沿,向手下大声呵问。   还没等他们回答,又接连不断的传来一阵阵炮声。接连二十余炮,之后江面上渐渐恢复了平静。   “大人,我们遭到了海盗伏击。”刘宏生急匆匆的跑过来。   俞咨皋还算镇定,他极力举目光前望。可是夜色之中,实在看不太清,只见到黑暗中,前方江面上影影绰绰,似乎有数不清的海盗船,可又似乎都不是。“可有打探清楚,海盗到底有多少条船?火力如何?”   “这个,卑职马上就派人去打探。”   刘宏生还没走,又一轮炮火打了过来。官兵的战船在这两轮炮击中,被打中了七八艘,三条受了重创。虽然官兵的战船也进行了还击。可是对面的海盗却好像一点反映也没有。也不知这些炮有没有打中他们,有没有产生效果。   “不用打探了,先给我组织人,用炮还击。我就不信了,他们这些海盗都是铁打的,打了都一点反映都没有。告诉大家,给我狠狠的打,不要吝惜炮弹。”   这一轮,官兵的炮火打的十分猛烈,江面上被接连不断的炮火打的翻起了巨浪。   可是,官兵的炮火刚一停,海盗那边的炮便又打了过来。而且火力似乎一点也没减。   双方打了一个多时辰,俞咨皋的船队已经损失了八条战舰,另外还有五条失去了战斗能力。刘宏生这时再次来到俞咨皋的身边。   “大人,依我看,这些海盗拼命死战,似乎并没有要逃的意思。此时夜色不清,我们的船大,灯火又亮,正好成为他们的目标,而他们的船小,又不点灯,我们很难有效的打击他们。   再说,这黑暗之中,也不知他们有多少战船,会不会还有什么诡计,咱们跟他们在这儿耗着,万一他们派火船绕到咱们背后,再前后夹击。那我们可就完了。不如先后撤二十里,只留五条船在此地与他们远远的相持着,也不用与他们打。待天明了,我们再一举将他们拿下。   此时离天明不过两三个时辰了,他们就算是要逃,也绝逃不远。海上一片空旷,这几日风又小,他们绝对跑不快。而咱们却有五十只可用人加速的快船,到时候要追他们也不什么难事。”   俞咨皋想了想,点了点头,“好,那就让船队全体后撤十五里,待天亮了,咱们再与他们打。留下三条在此监视即可。”   俞咨皋在他的主舰上小睡了一会儿。眼见天色微明,他已急不可耐的爬了起来。   “传令下去,即刻造饭。船队前进。这一次,我一定要彻底打垮这些海盗。”   可是,当俞咨皋的船队到达昨晚的江面处时,这儿已是一片平静,江面上连一条小渔船也没有。哪里还有什么海盗的影子。   俞咨皋一拍大腿,“不好,快追。”说完,俞咨皋亲自登上瞭望台,向远处眺望。就见远处有两支船队正分别向东北和南方移动。   俞咨皋一见,兴奋莫名。“在那边,给我追。一定不能放他们跑了。宏生,你带三十条快船,给我先追东北面的海盗。” 第二百六十一章 海战惨败   刘宏生站在俞咨皋的身边。“大人,依我看,咱们不如先追南边的那一伙。您看,东北方向的船队虽然明显比较少,可船却都是清一色的战船。要拿下这批海盗,必不容易。   可南边的那一批船队很杂,速度慢,数量还多。这样的队伍一定会很好打。不如咱们先派船击溃了南面的这一批海盗,再集中力量去打东面的那一批。”   俞咨皋看了看海面,“也好。可是,我不明白,这批海盗明明是一批,却为什么会分成两个方向走呢?”   “以卑职之见,这也不难理解。我听说这许家自许心素死后,众人为了争这个大当家的位子,已经闹的四分五裂。许海便是其中之一。而除去许海,另外还有两派。一派是以俞仁为首,另一派则以许心素之子许克明为首。”   “俞仁!”俞咨皋念叨了一句,“倒跟我大哥家的仁儿同名。”说到这儿,俞咨皋叹了口气。“可知这个俞仁是什么出身?”   “听说他本是松江府的一名商人。也不知是怎么与许心素勾结起来的,虽然此人年轻,却深得许心素的信任,在许家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而更重要的是,他的老丈人仍是日本华商的领袖李旦。也就是咱们去年打击的那个李氏海盗的大后台。”刘宏生为了这一次的剿匪,显然下了一翻的功夫。   “难怪。看来,这往东北去的必是俞仁了。而往南去的定是那许克明了。好,命令队伍,全速向南。今天我定要把这个许克明活捉,献给朝廷。”   刘宏生一躬身,领命下去了。   俞咨皋却仍然站在瞭望台上,没有下去。见刘宏生派出三十只快船往南面的海盗追击过去,俞咨皋放了心。他很有自信自己的这三十艘快艇定可以追的上这些海盗船。   不知是什么原因,虽然明知这个俞仁不可能是他的堂侄,可俞咨皋心里,还是不太愿意与他交手。   就在他们的快船出发不久,海面上突然起了变化。那一队原本向东北方向逃去的十几只战船突然转向,向着他们的快船迎了上去。   这时,刘宏生也已经回到俞咨皋的身边。   “大人。”   “你不是说他们四分五裂了吗?怎么这俞仁还会回来救他们?”   “这,卑职也不明白。”刘宏生道。“但是,我这消息绝对不会错。我是从许海身边的一名亲信处得来的消息,他是亲眼看到他们在南沙岛上吵架的。据说还差点拔刀干起来了。   至于这个俞仁为什么又回头来救许克明,卑职也实在想不通。”   俞咨皋瞪了刘宏生一眼,“且不去管你这消息对不对了。既然这俞仁回航要跟咱们打。那倒正好,你去传令,让大船在前,快船在后,在海面上列队排开。先打垮他们,那些余下来的海盗就不足为虑了。”   刘宏生赶紧下去传令。俞咨皋望着前方一字排开的十七条战船,眼中露出一丝兴奋。这十七条大船是他带兵以来,所遇到的最强的对手。从这些海盗的装备来看,他们还是有着相当的实力的。   虽然这十七条船都是商战两用船,可是船上所装的炮火却一点不弱;每条船上,小佛郎机炮不下五十。   虽然对方的船队战斗十分不弱,但俞咨皋还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因为与自己所带的近百条战舰相比,这些海盗的战斗力就不值一提了,特别是自己的五艘大号福船。如果单论打,不用其他舰船,只需这五艘大号福船,俞咨皋相信便可以解决对方的这十七条战船。因此,他相信,只要自己的舰队将这些海盗一合围,不用两个时辰,便可将他们全歼。   与自己的舰队打,这些海盗简单就是以卵击石。   俞咨皋正得意时,突然发现,对面的十七条海盗船又开始调头转向,再次往东北方向逃去。由于他将自己的五艘大福船摆在了前面,虽然两个船队相离很近,可是就是追不上,而且双方的距离还在渐渐的拉开。而此时,那一队原本向南的船队更是与他们相去越来越远。   海盗的船比俞咨皋的大船要轻便,速度也自然要快些。俞咨皋眼看着快要到口的肥肉将要溜走,哪肯甘休。   “快,让所有快船向前追击,不可让他们跑了。”俞咨皋说着,又让刘宏生去传令,“留二十条三号福船向南追击南下的许克明。”   俞咨皋的主舰速度较慢,只能带着大船远远的跟在快船的后面。眼见五十条快船就要逼近海盗船。海盗船突然呈扇形散了开来。接着,向快船发起了猛攻。   十七条海盗船集中炮火向其中十条快船打去。虽然这五十条快船及时进行了还击,可是由于快船上所装的火炮的数量有限,对海盗船的威胁不大。俞咨皋一见这,就急了。他太清楚自己这些快船的弱点了。如果这样跟这些海盗打,不用一会儿,这五十条快船很快将会被全部报销。   “快,去把那二十条追击许克明的三号船调过来。”俞咨皋向刘宏生叫道。那二十条三号福船目前是俞咨皋这儿除小型快船外,唯一可以追的上俞仁船队的船。俞咨皋眼见自己的快船正被俞仁的战船一条条的吃掉,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法及时赶到,不由的气的大骂。   待到俞咨皋的大船赶到时,他的快船已经被打击沉了十余艘。而俞仁的船队眼见他的大船赶到,并不与他接战,只是掉头就跑。俞咨皋的火炮还没打出一轮,俞仁的海盗船已经再次摆脱了他们的纠缠,向东北驶去。   俞咨皋气的暴跳如雷,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现在虽然舰队的实力比俞仁强的多,却好像是用高射炮打蚊子,有力使不出来。   “大人莫急。我听说这俞仁打仗向来狡猾的很。他们的船快,如果我们用快船,火力又远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估计他是不会跟咱们硬拼的。不过,要对付这些家伙,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刘宏生望着前方已经离他们而去的俞仁的船队道。   “噢!你有什么好办法?”   “他们的船虽然比我们的大船快,可是却比我们的快船慢。咱们只要用快船缠住他们,再让大船紧跟在后面。虽然不能消灭他们,可他们也别想摆脱咱们。我们船队所带的给养充足。而他们这十七条船没有一条补给船。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出现补给困难,到时候,不用咱们动手,他们便会主动向我们投降了。”   俞咨皋听了这话,微微点头,“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我并不急着要消灭他们。”说完,俞咨皋的眼睛眯了起来,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手下。   “大人的意思是,紧盯着他们打,把他们逼的急了,最终他们肯定会带我们进入他们的老巢。如此便可以一举将这些海盗全部歼灭?”   俞咨皋赞许的看了刘宏生一眼,“还是宏生了解我。需知,我真要剿灭面前的这些海盗是很容易的。   可是,他们必竟只是海盗中的一个旁支。先前,我以为他们真的如你所说,是分成几派,各奔东西,各不相顾了。可是,刚才的情景你也看到了,这个俞仁居然冒着被我们包围全歼的危险,回舰来救南下的那一批人。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分裂。   如此,咱们即便剿灭了眼前的这十七条船的海盗,可许氏海盗的主体却还在。看他们南下而去的方向,很可能是去了东番岛。东番岛与我们福建是近邻,仅有一海之隔。今次如果我们放过了他们,待他们在东番岛上站稳了脚根,那他们将会成为我们福建的大患。”   【对于我这样的每天上十二小时班的人来说,每天两更的压力真大。不过,我会努力坚持的。希望喜欢本书的朋友,多给我点鲜花和掌声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生死不明   刘宏生连连点头,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一连十余日,俞咨皋的舰队与俞仁的海盗船在这片东海之上进行了大小数十次的接战。虽然俞仁的十七条船到现在仅余下了五条,可是还是看不出一点他们要南下逃跑的意思。这让俞咨皋十分的困惑,而刘宏生更是着急。   “大人,这些海盗都快给咱们消灭光了,他们怎么还不往南逃。我每次安排船队与他们打时,都很注意的,让他们只许包围三面,放出南面让他们逃。可是他们就是不往南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俞咨皋抬头望着与自己相隔不远的五条海盗船。站在他的甲板上,依稀可以看到对面主舰上一个身着儒衫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虽然俞咨皋一直没有看清过他的模样,但是这个身影他已经十分熟悉。   这些天来,每一次双方舰队接战,他都可以看到这个身影。无论战斗如何激烈,无论对方形势如何危机,这个身影一直都在那儿,从来没有离开过。他是那样的淡定、那样的从容,就好像从来也没把俞咨皋放在过眼里过。   他的从容让俞咨皋十分生气,所以他下令,让手下开战时,留出这条主舰不打,因为他要最后海捉他。他倒要看看,这个年轻的海盗在成为他的阶下之囚时,是不是还能那样的从容淡定。   可是,这一次,俞咨皋改主意了。因为他已失去了耐心,他不想再与这些海盗在这儿再耗下去了。他想要尽快的把他们赶到东番岛上,然后一举端掉他们的老巢,来一个一劳永逸。   一战而彻底消灭过万的海盗,即便是在他父亲万历三大名将之一的俞大猷身上,这样的战果生平也没有几次。一想到自己的战功将可比肩父亲,俞咨皋的心中便有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给我传令下去,集中火炮,打对方的那条主舰。务必要击沉这条船。”   “大人,您不是说要留着那小子,好将他生擒吗?”刘宏生面对俞咨皋的突然改变战术,有些不理解。   俞咨皋摇了摇头,“算了,我已经失去了耐心,不想再跟他们这样耗下去了。打掉了这只主舰,杀掉了这个俞仁,相信这批海盗很快就会调头南下,不再与我们在此纠缠了。”   刘宏生答应一声下去了。   不久,海面上传来阵阵的巨响。在一片海浪翻滚中,俞仁的主舰终于坚持不住,慢慢沉了下去。其余四条船眼见主舰被击沉,纷纷调头,向东逃去。   俞咨皋命令船队继续紧追。那四条许氏的战船逃进了一座荒岛。   这座荒岛不算很大,可是水系发达,却又水道不宽,俞咨皋的大号福船是开不进去的,就是二号福船也是够呛。   “算了,就让他们在那儿休整一夜吧!”俞咨皋抬头望了望已经西落的太阳。“记住,不要封死他们的出路。相信明天,他们便会如我们所愿。”   刘宏生有些将信将疑,但他还是按着俞咨皋的命令去办了。   刘宏生走后,俞咨皋叫来另一名手下参将。“可有捞到那个俞仁?”   “回大人,没有。只捞到几名小喽啰。”   “那,尸体呢?”   “也没有。估计可能是被海水充走,或是被海鱼拖走了。”   俞咨皋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次日,天色微明,刘宏生便急匆匆的跑进俞咨皋的船舱。   “怎么了?”   “大人真是神人啊!一切都如大人所料。那余下的四艘海盗船起航南下了。”   俞咨皋点点头,“可有打听出来,他们的头领俞仁有没有死?”   “这个,卑职还没打听出来。不过,看他们队形不整,又急急如丧家之犬的样子,我估计,这个俞仁一定死了。”刘宏生道。   “去吧!让他们盯紧这四条船,不必打。咱们可还要靠他们引路呢!”说完,俞咨皋背过身去望着窗外的大海。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些伤情。大概是那个如今已不知生死的俞仁引起来的吧!这个俞仁,让他想起了自己唯一的堂兄俞元乾。他们俞家人丁向来不旺,他的这位堂兄又是从小便受父亲照顾长大的,两人虽然年岁相差十几岁,可是关系却很亲密。但是自从自己十多年前继承了父亲的总兵之位后,两人的关系便日渐疏远了。   俞咨皋很清楚,他这位堂兄不喜欢自己以官敛财的做法。可是,如今的这个时代,做官不敛财的,又有几人。当官不敛财,那还当什么官啊!还不如回家种地去。   为了这事,俞咨皋曾与堂兄俞元乾谈了好几次,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说服过他这位执拗的堂兄。最终,两家断绝了往来。   前年俞元乾因被朝廷革职忧愤而死,俞咨皋也曾亲自前往吊唁。本来,他是想将已无依靠的堂侄带回福建,留在自己身边的。可是因为俞元乾曾有遗言,让他去投奔他舅舅沈明航。俞咨皋郁闷的回到了福建。他知道,对于自己为官敛财的做法,堂兄是到死也没有原谅他的。   这时候听到俞仁生死未卜,虽然明知这个俞仁并非自己的堂侄,不过是个同名同姓之人,俞咨皋的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伤怀。   “传令下去,尽力救援那些落水的海盗,务必要留他们一条活命。”   刘宏生暗暗奇怪,自己的总兵大人,向来对盗匪是毫不留情的,怎么今次突然变的如此仁慈了,这可不是他的性格。可是他也不敢问,只得领命下去了。   这一次,四条海盗船果然如俞咨皋所料,他们一路扬帆南下,再也不敢有任何耽搁,惟恐跑的慢了被官兵赶上。而这一路又是顺风。因此,不过数日,他们便到达了东番岛的鸡笼小镇。   鸡笼是东番岛有仅有的几处小镇之一,这儿有一个不大的浅水码头,许多到南洋做生意的商船都会在这儿中转,补充些水和食物。不过,鸡笼可不仅仅只有浅水码头,这儿的水网也是相当的发达,只是没有什么大江大河。   俞咨皋的舰队追着四条许氏海盗船到达鸡笼后,这四条海盗船便毫不犹豫的钻进了一条不宽的水道。当俞咨皋的主力舰队到达时,他的余下的三十条快船和二十条三号福船早已一起追了下去。   “大人,咱们要继续追吗?这儿应该就是这些海盗新找的落脚点了。”   俞咨皋手抚长须望了望远处曲曲折折的水道。“先不要着急。既然已经到了他们的老巢,就不要着急了。你先去找几位当地的乡民,问问情景。   刘宏生答应着下去了。   不一会儿,他带来两位六十上下的老头。可是因为这些老头所讲的本地番话他们根本听不懂,没有办法,俞咨皋只好又把他们放了回去,让刘宏生重新找了一名在鸡笼做小买卖的人。   因为在这儿做生意的主客便是大明各地往来南洋的客商,所以这位四十上下的男子虽然是本地番人,却能讲一口还能听的懂的官话。   刘宏生将这名男子带到俞咨皋的主舰上。   “这是我们的总兵俞大人。我们这次到这儿来,是为了清剿南逃到此的一批海盗。你可知道这些刚逃过来不久的海盗,在什么地方?”刘宏生一进船舱,便向那男人问道。   那男人见到俞咨皋带来的这一批的船队,似乎并不吃惊,大概是他在此地见惯了南来北往的船队,早已习以为常了。   “回大人的话,我们鸡笼最近确实来了一批人,他们自称是大明朝廷新封的东番巡抚,特到此地囤垦戍边的。”   俞咨皋一听大喜。   “噢?有多少人?” 第二百六十三章 围歼之计   “他们前后来了两批,第一批估计有四五千人,后面的一批又有三四千人。据我估计,人数应该不下八千。不过,这当中还相当一部分是妇孺。”   俞咨皋点点头,“可知他们的船有多少?”   “要说船嘛!只怕不下五百条。”   “什么,这么多?”刘宏生吓了一大跳。   还是俞咨皋比较镇定。“都是些什么船?”   “主要都是一些单桅的小船,大船也有,不过不多。”   刘宏生这才松了口气。“可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这个,小人没有去过,不过听别人说,他们就住在离此三十余里外的淡水,从这儿沿前面的那条水道下去,向前三十里便到了。”   俞咨皋看了一眼刘宏生。刘宏生向俞咨皋点了点头。   “好,你先下去吧!赏这位乡亲十两银子。如果他愿意给我们带路,再赏他五十两银子。”俞咨皋吩咐道。   那男人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怎么办?大人。”刘宏生一见男子走出船舱,便急急的问。   “不急。咱们这么多天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这一时。你先派人去把我们先前追敌的快船召回来。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们此刻应该已经与海盗接上了战。如果他们不撤,只有一个结果。”   “什么结果?”刘宏生问。   “全军覆没。所以,你赶紧带人去迎一迎他们。但是一定要记住,如果与海盗接战,只许败,不许胜。   这一次可是上天送给我们的一个绝好机会,我要做到万无一失,务必将这些海盗全歼于此。如果让他们逃了,这以后的麻烦可就大了。”   刘宏生答应着下去了。   刘宏生一走,俞咨皋马上又叫来他手下的两名千总,让他们分别带领一千人,从陆路乘夜绕到三十里外的淡水,从南北两面暗中将海盗包围,以防止他们在交战后向四周的山区突围。   “记住,你们两个这次一定要隐蔽行踪,务必不能让敌人发现你们的行踪。你们先回去早些做准备,到中夜时,你们把船向南北各绕开五里,然后再弃船登岸。不可让人发现你们的行踪。如果让敌人发现了我们的意图,跑掉了,我唯你们是问。”   两名千总拱身施礼下去了。   过了一阵,刘宏生匆匆带着一名浑身湿透的千总走了进来。   “报告大人,我把他们接回来了。”   “战果如何?”   那名千总听到这话,羞愧的低下了头。刘宏生替他答道,“败了,败的很惨。几乎是全军覆没。我去接应时,梁千总只带着两条小船逃了出来。”   梁千总听到这里,头低的更低了。   “很好,很好!”   梁千总以为俞咨皋在说反话,赶紧跪下来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请大人再给小人一次机会,我保证不再让大人失望。”   俞咨皋“嘿嘿”笑了两声,“我不是说很好了吗?你败的很好啊!这正是我想要的。”   梁千总还以为俞咨皋是不肯原谅他,只好一个劲的磕头。   俞咨皋向刘宏生道,“宏生,扶他起来。”   刘宏生走过去,将梁千总扶起来,“放心吧!士虎,大人真的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这一战,大人原本就是要让我们只许败不许胜的,你败的越惨,就越好。”   梁士虎将信将疑的望着刘宏生,又看了一眼俞咨皋。见俞咨皋的脸上果然没有怒容,这才稍稍放了心。   “可有看到敌人老巢的准确位置?”俞咨皋问。   “看到了。”   “在什么位置?”   “就在距离此地三十里外的水道两边。我们一到那儿,便被突然出现的大批的海盗给围住了,幸好卑职跑的快,这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你确定他们的老巢就在那儿吗?”俞咨皋又问了一句。   “绝对不会错了。我亲眼看到那两边的岸上搭起了上千间临时的木屋。”梁士虎道。   “好,你下去吧!”俞咨皋说着,向梁士虎摆了摆手。   俞咨皋的船队分成两批与第二天从东西两面向淡水合围而来。而此时聚集在淡水的许氏集团的那一批海盗没有任何的反应。俞咨皋带着他的舰队向淡水挺进了十余里,还是没有遇到一条船。   这种反常,让俞咨皋有些担心。   “大人,这些海盗有些反常啊!会不会他们早已布好了陷阱?”刘宏生站在俞咨皋的身后,眼前的水道实在不宽,他们的大船虽然进来了,可是想要两条船并行就有些难了。   更让刘宏生担心的是,这条水道曲曲折折,最直的地方,也看不到前方两里外的地方。   “大人,要不然,咱们干脆先把船队撤出去,再从陆路对海盗进行围剿吧!”   俞咨皋摇了摇头,“不行。陆上进攻,我们没有任何的优势,如何能保证此战的胜利?唯有依靠船舰上的火炮,我们才能占据绝对的优势,对海盗进行致命的打击。   我知道,他们可能会在水里搞些小动作。但是你放心好了,他们也不过是刚逃到此地未久,就算他们想要在水里搞鬼,也没有这个时间。只能做些临时性的简单陷阱或障碍。咱们的船大,一般的普通陷阱与障碍根本奈何不了咱们。”   刘宏生没再说话。自浙江清剿许氏海盗以来,俞咨皋往往是料敌先机,每料必中。刘宏生虽然有些担心,但是他还是相信他的主帅的判断是正确的,相信他能够一举彻底扫除眼前的残敌。   当然,还有一个让刘宏生放心的是,据说是许氏集团里最足智多谋、最能打仗的俞仁已经死了。没有了俞仁,刘宏生认为,这些海盗不过是他们的口中之食。   俞咨皋的船队在离淡水不足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在等待,等待着从陆上南北合围的队伍的信号。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从南面传来三声炮响,接着是一片喊杀之声,然后又从北面也传来了炮响和喊杀之声。   俞咨皋听到声音,兴奋的拿起了令旗。“好,时机终于到了。”说完,俞咨皋将令旗一挥,船队快速的向前推移。   眼见着就将要结果这一场围剿,俞咨皋的心里在盘算着,这战后报功的事情。他的习惯向来都是,每次写战报,都要以部将给他缴获的财物的多少来论功。至于杀多少敌人,那不过是个附带的参考值。   就在这时,刘宏生匆匆跑过来。   “报、报告大人。前方发现了一批的敌船。”   “有敌船?好啊!马上开炮,消灭他们。”俞咨皋道。   “可,可是,他们的船上装着东西。”刘宏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   “什么东西?莫不是银子?要是银子,你们可得给我小心些,万万不可击沉了,不然,万一后来捞不上来,那可就可惜了。”   “不、不是银子。”刘宏生摇着头。   “那是什么?”   “是,是火。”刘宏生道。   “什么?火?他们想用火烧咱们的船?放心吧!我早已料到了他们会来这一手。吩咐各船,把准备好的水桶提出来。不用担心,他们烧不了咱们一会儿。待陆上咱们的两千队伍推进过来,他们就会彻底的绝望。到那时,他们也就成了咱们的案上之肉。”   俞咨皋的话音未落,又一名千总匆匆跑来汇报。   “报告大人,敌人火船上的火浇不灭,好像他们用了火油?怎么办?咱们要撤吗?”   “撤?不。不就是几条火船吗?传令下去,让最前面的三条二号福船将水面拦住,莫要让他们的火船冲过来,其他战船与它们保持二十丈的距离,我就不信,他们的火船还能烧到咱们。至于那三条船……,就让他们烧去吧!命令所有的船,向岸上开炮,支援咱们的陆上队伍。记住,重点是打他们的防御工事。”   传令官刚刚下去,便见又一名小校跑了过来。   “报告大人,大事不好。” 第二百六十四章 全军覆没   “又出了什么事?”俞咨皋还很淡定,因为他仍然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稳操胜券。   “咱们从陆上夹击海盗的队伍不见了。”   “什么?”俞咨皋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我方才明明还听到他们的炮声和喊叫声呢?这才不过一刻多钟的时间,怎么可能就一下子都不见了呢?”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小人只知道从咱们的两岸,看不到咱们的一个人。而敌人正有大批人推着火炮从两边向咱们合围过来。如果咱们再不撤,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被他们全部击沉在此。”   俞咨皋这才着了急。“那,梁士虎呢?我让他带一队战船从西面向这儿合围的。他的战船呢?”   “小人不知,至今没有看到梁千总船队的踪影。”   “大人,要不,咱们先撤吧!”刘宏生站在俞咨皋的身后,轻声道。   “不,再等等。传令下去,所有战船,开足所有火炮,对两岸的移动火炮进行射击。宏生,你带一千人分成两个小队,登陆阻击两边的海盗炮手。记住,重点是消灭他们的炮手。只要咱们能撑到士虎和两边的陆上队伍到来,那咱们就赢定了。”   刘宏生答应一声,下去了。   俞咨皋站在自己的战舰甲板上,望着刘宏生匆匆带着队伍开始登岸。两岸上,海盗的移动火炮足有数百门,有用人抬,也有放车子上,用人推的。刘宏生亲自带着六百人登上南岸,向着海盗的炮队扑过去。   双方的距离很近,不过是数十丈远近。这时,突然从火炮队后面站出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胡子的大汉。   那大汉一站起来,便对着刘宏生大喊起来。“小子,总算是盼到你们了。老子忍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痛快的打上一仗了。可不要让我失望噢!”   那大汉说完,从他身后一下子冒出数百支火铳。刘宏生暗叫一声不好,正要叫手下撤退,却已经来不及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支海盗的武器装备居然会如此的精良,甚至远远超出了一般的大明正规军。尤其是他们的火器数量之多,真是让刘宏生不敢想象。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他们这一次是掉进了海盗们的算计之中,而非是海盗被他们逼上了绝径。先前他们所看到的一切优势,都只是假象。   在一阵接连的火铳的发射之后,他的六百人的队伍已经是溃不成军,士兵伤亡过半。听着一声声有序的爆炸,刘宏生知道,敌人所用的是明军神机营中装备的最利害的武器——三眼火铳。   “快撤,上船。”刘宏生高叫着。其实,根本不用他叫,他的手下早已经先他一步向船上逃去。   刘宏生在几名亲兵的保护下,向船上撤退。   站在自己的主舰上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的俞咨皋,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子寒意。直到此时,他才算是真正明白。这许氏集团哪里是什么普通的海盗,他们简直就是一支装备精明的军队。他们绝不是自己原本想象中的乌合之众,而是一支可与任何军队一搏的精税之师。他甚至认为,即便是号称天下无敌的女真铁骑,真要与这伙人对上了,也未必能打的赢。   一想到这里,俞咨皋心里的寒意更浓了。怪只怪自己先前太自己信,敌人示弱伪装的太好。他此时,再也没有先前的意气风发。这一刻,他只想赶快离开这儿,回到他福建的总兵府。   “撤,快撤。”俞咨皋亲自挥起令旗。   可是,由于水道太窄,他们的战船是一字排开的。这样的队形,想要撤退,只能一条条的走。可是两岸的火炮可不放过他们。密集的炮弹如雨般的向他们的战船倾泻过来。俞咨皋只觉得他的船身在不停的摇晃,可是他的船上却没有落上一颗炮弹。   起先,他还以为这些海盗是出于跟他前几天一样的想法,故意不打他的主舰,可是他马上就发现了他的这个想法有多幼稚。海盗的火炮不仅仅没有打他的主舰,也没有打他的大多数的舰船,他们只打他们最前面的三条战船。   在一轮猛击之后,领头的三条战船被彻底的击垮,再也移不了。撤退的水道也由此自然的被堵住了,而前方的水道又被正在熊熊燃烧的火船所阻。   官兵眼见水道被堵,一下子全都乱作了一团。   不等俞咨皋的吩咐,他们已经纷纷的弃船登岸,准备逃命了。   这时,两岸的海盗突然高声的喊起来,“放下武器者,可以活命;抵抗到底者,杀无赦。”   那些刚刚逃到岸上的官兵,眼见四周全是海盗,这时听到这话,许多人都纷纷抛下手中的武器,向海盗投降了。   俞咨皋带着一百多名亲兵,沿水道向前逃窜,他们在十里外还留了两条三号福船。这两条船俞咨皋原本是让他们在这儿随时探查周围情况的,没想到此时却成了自己唯一的逃生之路。   不知是场面太过混乱,还是海盗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总之俞咨皋的这一百人逃的很顺利,他们很快便冲出了海盗的包围圈,来到十里之外。   水面上,他们的两条三号福船还静静的躺在那儿,前方的激战仿佛与他们一点都没关系。俞咨皋看到船,心里总算是稍稍安心了些。   “走,快上船。”俞咨皋挥着手臂便要登船,却被他身后的一名千总一把拉住了。   “大人不可。此中只怕有诈。”   俞咨皋看了身后的手下一眼,“你是说这船上有诈?我怎么没有看出来。这可是咱们自己的船。萧明辉,你是不是方才被海盗给吓怕了?”   萧明辉摇了摇头,“大人请想,咱们在前方激战,那火炮轰鸣之声,方圆数十里都可听闻。要按常理,这两条船,要么去支援咱们,要么吓的掉头跑了。怎么还会留在此地。而且,总兵大人您来了,他们也没有人出船迎接,这不都是异常吗?”   俞咨皋听了这话,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就在这时,船上传来一个声音,“谁说没有人迎接啊?”   接着,就见一位穿着儒衫的年轻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俞咨皋远远的看到那个身影,吃了一惊。这不就是自己在东海之上击沉他的主舰的俞仁吗?他不但没死,而且还到了这里。   但待这个俞仁向他走近几步,俞咨皋就更吃惊了。因为这个俞仁分明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堂侄。   “仁儿,怎么是你?”俞咨皋脑子里有些糊涂了。   “给叔叔大人请安。”俞仁说着,向俞咨皋遥遥的施了一礼。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此时的俞咨皋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俞仁却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回答他二叔的话。   “大人,您怎么还不明白,您这位堂侄,就是那个海盗头俞仁。两人不仅同名,而且还是同一个人。   大人,快走吧!不然,咱们就走不了了。”说完,萧明辉拉起俞咨皋便要逃。   可是他们才刚转过身,便见四周的密林中一下子冲出近千名海盗。这些人个个手持火铳,对着他们。   “二叔此时回去,只怕不太妥当吧!您可是受命出来剿匪的。如今您匪没剿成,反而损失了上百条战船和五千水师。这样回去,朝廷还会不治您的罪吗?”   俞咨皋听了这话,浑身一颤。这正是他最担心的事,只是因为方才一直都在逃命,还没顾的上想这些。 第二百六十五章 私心公心   “这样吧!就劳烦二叔在我这儿多住几日。待我将战场清理干净,再给二叔把您的原班人马集合起来,然后再帮您把战船修补修补。虽然不能还原您的五千精锐水师,至少也还差强人意。如此,您回福建也还能有个交待。”   俞咨皋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他不敢相信,俞仁会把他的人和船都还给他。虽然他是自己的堂侄,但是如今两人可是处在敌对的立场上啊!   “怎么,二叔不想要?”俞仁见俞咨皋许久没有说话,便问了一句。   “啊,不。想、想要!”虽然这话听上去有些服软,但这可是关系生死的时刻,俞咨皋就是再要面子,也不得不服这个软了。   “如此,便请二叔在淡水耐心多待几日吧!小侄还有事,就不陪叔叔了。待我有空,再来看二叔。”说完,俞仁便起身钻进了船舱。二条福船扬帆而去。   接下来的数日,俞仁没有失言,他兑现了对俞咨皋的承诺。将所有官兵俘虏都放了,俘获的战船也都还给了他们。   俞咨皋谢过了俞仁,带着复杂的心情走了。   俞咨皋虽然走了,可是许家的争执却才刚刚开始。对于俞仁放走俞咨皋,还把战船和俘虏也一并给他带走的做法,许多人都不理解,甚至包括俞仁的亲信刘强。在这件事上,只有三个人是表示支持俞仁的。这三个人分别是许倩、黄吉安和曲敬。   而在反对的人中,以刘龙最为强烈,他甚至当面指斥俞仁有私心,因为俞咨皋是他的堂叔。应该马上撤掉俞仁的军师之职,取消他在许家的一切权力。   就在俞咨皋带队离开的当晚,许氏集团的议事厅上,闹成了一团。   “大家说我说的对不对。他俞仁虽然帮咱们打赢了这一战。可是,这本来就不是他俞仁一个人的功劳。如果没有他,凭我们许家的实力,照样可以打败俞咨皋。   而他却借着自己在咱们许家的权力,干着为他私人谋利的事情。请问俞军师,你的如此行径,怎么对的起克明公子,怎么对的起死去的大当家,又怎么对的起我们大家?”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俞仁的身上,他们希望得到解释。可是,俞仁却没有解释。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大家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向大家保证,我俞仁所以这么做,那是完全出于为咱们许家未来的发展考虑的,绝对没有一点的私心。”   “既然没有私心,那你就说呀!跟我们大伙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放走俞咨皋?”刘龙大叫着。   “我……”俞仁正要说话,突然看到外面围着的数百名兄弟,又止住了。   “怎么,没话说了吧!有私心就是有私心,还死不承认。既然你不说,那就是承认了你的私心。兄弟们,俞仁本就不是我们许家的人,他对我们许家,也没有像咱们一样的深厚感情。以我之见,咱们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撤了他的军师之职,至少也不能再让他一人独揽大权了。”   刘龙说着,眼睛死死盯着俞仁。   俞仁气的一声不吭。正想甩袖子走人,一旁的许倩却拉住了他。   “舅舅,您不要这样说姐夫。他所以要放走俞咨皋自然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没有私心。只是有些话不方便告诉咱们。”   刘龙冷哼一声,“你就护着他吧!不方便告诉咱们。那就是说不信任咱们了!既然他都这样不信任咱们,咱们又为什么要信任他,把许家的生死之权交到他的手里。如此,我们岂不是更不放心。   我还是那个意思,放走俞咨皋的事,我们可以原谅他一次。但是让他一人独撑许家大权,却是绝对不可以。要知道,这个家的主人姓许不姓俞。无论咱们是海盗还是海商,就算是将来有一天做了皇帝,那也是许家人做,而不是他俞家人。大家说对不对?”刘龙叫道。   “舅舅,您怎么能这样说呢!姐夫这阵子,为了我们大家,拼死拼活,为了拖住俞咨皋险些被官兵击沉在东海里。你这样说,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了!”   刘龙正要反驳,俞仁突然道,“三当家的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正所谓:绝对的权力产生绝对的腐败。权力这东西原本就应该需要有所制衡的。我赞同三当家的这个分权的建议。   不如咱们今天就开个会,把各位头领都召来,将此事议一议。”   许倩赶紧拉住俞仁的手,“舅舅只是对姐夫你放走俞咨皋的事情不理解,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姐夫您莫生气了。我们大家都知道,你是我们许家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你,许家此时早已不存在了。让你替哥哥暂时掌管许家,这是大家一致的意见。   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相信你、支持你!”   俞仁摇了摇头,“小倩。我是认真的。其实,三当家的就是今天不提这个建议,我早晚也会提。这个分权的问题,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这是一种制度,不仅仅是针对我。任何人在我这个位置,也都应该需要这样的一种制衡。只有如此,我们许家的基业才能兴旺,才能长久的存在发展下去。”   听了俞仁的话,下面一片安静,无论是支持俞仁的人,还是反对他的人,没有人会想到,他居然主动接受了分权的这个提议。但这同时,也让原本那些对他将信将疑的人,对他彻底的信服了。   “那就再找一个人,让他与军师共同主持许家的事务。”一直站在许倩身后的黄吉安突然道。   刘龙听了这话,眯起了眼。“要是这样,那也还勉强可以。我这就去召集人,准备开会。”   不多久,许家大大小小的头目便都来了,大家听说要再选一个人,来分拆俞仁的权力,很多人都反对。大家都觉得,俞仁是他们现在真正的头领。这么做,让许多人都担心是不是俞仁将不再带领他们了。   几个当初跟着俞仁从大衢山逃出来的营长首先站了起来,“为什么要撤军师的权?我们兄弟的命都是军师救的,如果要撤军师的权,便等于是要我们兄弟的命。军师为了我们大家,舍生忘死,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噢!现在形势稳定了,你们就想要撤他的权了?这可真是兔死狗烹啊!我杨彪今天把话撂在这里,谁想要为难俞军师,那便是跟我杨彪过不去,是我杨彪不共戴天的仇人。除非你们把我杨彪杀了;否则,谁也别想做到。”   杨彪神情激动的说完,几个人一起怒目瞪着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刘龙。开会前,他们也已听人说起,说这次的事情完全是刘龙有意为难俞仁。所以,一上来,这几人便将矛头对准了刘龙。   刘龙当然明白,眼下许家的人,支持俞仁的人,远比他多。要真论起来,他现在在许家的支持只怕还不及俞仁的五分之一。从南沙撤离前,形势还要稍好些。但是经过这一次的大变,又有许多人被俞仁给拉拢过付出了。   刘龙正是感觉到俞仁越来越强的势力,才决定借这次俞仁放走俞咨皋的绝佳机会,将他拉下马。就算不能,至少也要夺去他一部分的权力。在刘龙想来。眼下许克明不能亲自理事。而他本就是许家的三当家,而许海这个二当家又叛变了。如果要找一个制衡俞仁的人,大家必定会选自己。所以,他才会如此的热心。这也是他的一种私心。   当然,更多的,还是出于为他的外甥许克明的考虑。他还真怕俞仁在许家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最终令许克明成为一个名存实亡的傀儡。这正是刘龙一再与俞仁唱对台戏的根本原因。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主动分权   杨彪的话刚说完,周围一下子又站起来一大批营长,还有几个师长。“我们都与杨彪一样,支持俞军师。”   俞仁这时站了起来,“你们不要相信外面的传言。分拆权力的事情,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与刘三当家没有任何关系。我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许家长远的健康发展着想。   要知道,我们无法保证每一个将来坐在我这个位置的人,都能无私的为许家为大家。而权力的过于集中,会令身处在这个位置的人,很容易利用手中的权力而谋他个人的私利。所以,就要人对他进行制衡。   既然将来也还是要做这样的分权,那不如就从现在做起,从我做起。我提议,将我这个军师的职位撤除分成两个职位,分别主持内务和外务,就叫内务总理和外务总理吧!   我自以为,我处理外务会比较合适。现在大家要做的,就是再选出一个内务总理出来。”   众人听了俞仁的话,都不再出声。突然刘龙身后的一名营长站了起来,高声道,“我选刘三当家。他本就是我们的三当家,如今老大当家死了,二当家又投降了朝廷。就是论资排辈,也该排到他了。”   站在刘龙对面的黄吉安突然冷哼一声,“俗语有言:学无先后,能者为尊。咱们许家别看现在有上万人,似乎很风光。可众位莫要忘了,我们刚刚才被官兵一路追击,差点就全部葬身大海了。此时的我们,就像是一条处在风暴中心的小船,随时都要倾覆的可能。   我们怎么可以放松,怎么可以安逸!所以,我们现在要选的是能力,而不是资历。我认为,这个内务总理当以选德选才为主,既要能让大家绝对的信任,还要有足够的能力处理问题。我提议,由许倩来做。”   刘龙听了黄吉安的话,气的瞪大了眼,可是他又一点办法也没有。黄吉安话,等于是在说他倚老卖老,靠着是许克明的舅舅才做到现在这个位子的,而不是凭他的能力。   “我提议由曲先生做这个内务总理。”有人高喊起来。   俞仁寻声望去,是一些当初曲敬在大衢山的手下。这些人现在在许家也占着不小的比例,不下三分之一。   “我说应该让刘三当家做。”   “应该让曲先生当。”   “应该……”   一下子,议事厅里乱作了一团。这个议事厅是临时搭起来的,本来,容下这么多人,就很挤了,这时再一争,俞仁还真怕把这临时的议事厅给弄塌掉了。   “好了,大家可以争论,但千万要注意,动作轻一些。不然,一会儿咱们就不是开会,而是要先修房子了。”俞仁站起来道。   众人听了俞仁的话,都笑起来,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也缓和了许多。   众人见俞仁站起来发了言,便都慢慢静了下来。上百双眼睛一起看向俞仁。他们都以为俞仁要宣布将由谁来当这个内务总理。因为他们一直以来都习惯了听俞仁的安排。在他们的心里,当遇到争执时,由俞仁出面拍板决定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是,这一次,俞仁并没有拍板。   “以我看,就把刘当家、小倩、曲先生三人作为备选。咱们举手表决。但是现在人太多了不便方便。我提议,咱们各自选一些代表。师长及以上的留下来,其他的人都退出去吧!”   众人没想到,这一次俞仁居然没有拍板,而让他们自己表决。不过,俞仁这样的决定让他们更加的钦佩他。   俞仁的决定一说出来,没有人再提出异议,大家主动的重新组织起来。营一级的头目都退了出去。临时会场一下子显的宽松了许多。   待到众人全部重新坐定,俞仁这才接着发言。   “现在咱们这儿有三种意见,一种是选曲先生,一种是选刘三当家,还有一种是选许倩。   在这里,我不想做拍板决定的事情。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我还是会一样的处理。以后,在咱们许家,凡遇到重大的事情,都要经过大家的共同投票来决定。当然,军事上的事情除外。因为军事有两个很重要的特点:一是及时,二是保秘。   如果打仗时,咱们做一个决定也这样的慢慢的开会决定。那只怕不等咱们做出决定,敌人已经打到我们的门口了。再一个,打仗是最重策略的,如果我们把自己的战略战术都在这么多人的大会上讨论,便很难保证它不会被敌人打听到。所以我讲,军事上的事情要除外。”   说完这一段话,俞仁看了一眼下面众人的反映。他们都在认真的听着,似乎没有什么人要反对。连刘龙和他带来的两名师长也是一样。俞仁这才稍稍放心了些。他其实是很怕跟他们胡搅蛮缠的。因为有许多的事情他无法跟他们解释,就像放走俞咨皋的事情一样。   这件事也许确实有他一部分的私心在内,但是他更多的确实是为许家今后能够安稳的在台湾立足的角度考虑的。但是这中间的事情又太复杂,他也没法一一向他们解释。   现在见刘龙终于不闹了,俞仁也放了心。   “好,那我现在谈一下我个人的意见。内务总理只能有一个人,可是咱们现在却有三个候选人。我建议咱们就选一个正的,然后再选两个负的,让两位副总理辅助正总理,大家看如何啊?”   “好。……可以。”没有人再提反对意见。   俞仁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再讲一点我最后的意见。我的意见倾向于由许倩来当这个正职,由刘当家和曲先生来辅助她。因为许倩是老当家的女儿,大当家的亲妹子。她的才智我想大家也都很清楚。   虽然她是女孩,可是却并未出嫁。这样便没有夫家的影响,无论是从信任的角度还是从能力的角度,她都是最佳的人选。”   说完,俞仁坐了下来。   “好了,现在请大家表决吧!愿意支持许倩的,请站到左边;愿意支持刘当家的,请站到右边;愿意支持曲先生的请站在中间。”   下面稍稍有了一些小混乱,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站在左边的有九人,站在右边的有三人,站在中间的有三人。   俞仁重新站了起来,向着众人。“好了,这是你们自己选择的结果。我希望从今以后,无论是选择支持许倩的,还是选择支持其他两位的,大家都要抛开分歧,同心协力了。为了我们许氏未来的繁荣和强大而努力。”   第二天,俞仁又让人在一块空地上,搞一个正式的授职仪式,正式任命许倩为内务总理,刘龙和曲敬为副总理。不过,这个授职仪式不是俞仁来主持的,而是许克明主持的。   授职仪式一结束,俞仁便将几人请进了他的书房。   虽说是书房,其实也只是一间临时搭建的小木屋的一个隔间。因为才到此地没多久,所以大家都是住在临时搭建的木屋子里。俞仁也不例外。   一进门,莺儿便给众人上茶,李莹在外面处理与当地人的些事情,不在家。因为他们初来,那些原本住在此地的土人对他们很不信任。当然,如果使用武力,他们是很容易便可以征服这些土人的。可是这却不是俞仁想要的结果。因为他知道,征服必将带来反扑,对于长久的发展不利。所以一开始,俞仁便给他们定好了策略,要用怀柔的手段来拉拢本地的土民。   而这事,重点便交给了李莹。因为李莹早年在南洋贬货时,时常经过此地。对于当地的风土民情还比较熟悉。加上她当初在此地还招过一些土民帮他打理生意。虽然这些人几乎都只是做些上货卸货的粗活,可是李莹向来对他们也还不错。   因为有这一层的关系,李莹在这儿与当地土民的关系处理的倒也还算融洽。   俞仁走进书房,又让众人坐在他身边。今天来的,除了许克明和许倩、刘龙、曲敬,便只有黄吉安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前瞻布局   本来,黄吉安没打算同来,是俞仁特意把他叫上的。虽然他现在还没有什么像样的职位,可是俞仁却知道他是许家不多的几个明白人之一。   待众人坐定,俞仁缓缓道,“现在,咱们终于算是在这儿立下足了。可是,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要是谁认为:如此,我们便可以高枕无忧。那我要告诉他,这就大错特错了。正相反。此时,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危险。   当初,我们在南沙,虽然实力不强,可是也还不起眼。上面有莹儿主持的李氏商团给我们拦着朝廷,下面又没有谁对咱们有所觊觎的。   后来,虽然李氏倒了,可是我们又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朝廷因为有这一层的关系,至少还轻易不会对我们动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咱们如今已经与朝廷彻底撕破了脸,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会派兵来围剿咱们。而我们又占着东番岛这么大、这么好的一块地盘。觊觎此地的人必不在少数。远的不说,就讲咱们的近邻香山澳的葡萄牙人和吕宋的西班牙人吧!此外,还有更强大的荷兰人。   现在,因为这儿是一片荒岛,他们也没什么兴趣。可是待咱们将此地建设好了,商业、农业大发展了。他们就一定会眼红。再说远的。大明的北边还有一位强敌——女真。   女真人的铁骑号称天下无敌。古人曾说,女真不满万,满万天下无敌。如今,他们的铁骑已是不下六万。这样的实力,对大明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威胁。他已成为可能推倒大明朝,这个矗立两百多年的大厦的最强动力。   而作为远在南疆的我们,暂时似乎还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就算是女真人攻占了大明所有的城池,也未必能攻到我们岛上。可是,我想让众位想一想的是。如果女真人真的攻下了大明的东南半壁。那我们也就没有生意可做了。   要知道,女真人是残忍的,他们好杀成性。他们把他们的同族看成是他们的兄弟姐妹,却把异族人看成是他们的牛羊。他们会野蛮的掠夺别人的财产,将俘虏当成牛羊来驱使。   这样的结果就是,天下将会受到彻底的破坏,人们都会躲进深山,以求苟且活命。再不会有人为了赚钱而去烧造瓷器、纺线织布、挖采药材。到那时,我们就算不会被女真人占领,却也将找不到生意可做。   对我们来说,大明的东南半壁就是我们的生意场,没有了它,也就没有了我们的生意。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让这个结果发生。”   众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过了好一会儿,许克明才问了一句,“姐夫,女真人真的那么可怕吗?”   俞仁点了点头,“真实的女真人,比这还要可怕。他们就是当年蒙古人的翻版。当年蒙古人攻占中原,白骨成堆。每攻下一座城,往往是要杀光城里所有的活人,抢光他们所有的财物。   一座繁荣的城市,在他们的大军过后,就会变成一座鬼城。”   许克明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摆子。他的脸色苍白,不再说话。   俞仁见大家似乎都被他所描述的女真人给吓坏了,于是便转移了话题。   “好了,女真人虽然可怕,但他们现在还有大明朝廷在那儿拦着,虽然大明的朝廷越来越腐化,但那也不是女真人三年五年便可以推倒的。暂时,我们还用不着去管这些女真人。   眼下,我们最重要的工作便是发展我们自身。而要发展,最重要的便是人。眼下,我们的人口实在是太少了。   对于增加人口,在这里我有几点想法,想跟大家商议一下。   第一,就是规定婚嫁年龄。咱们这儿的年轻女子十八,男子二十必须要结婚,否则罚银十两。   第二,就是要奖励生产,每户每生一个孩子,奖励三两银子。   第三,每一个孩子,无论男女,从出生到十八岁之前,生病我们提供免费的治疗;八到十八岁之间提供免费的读书。   当然,以上三点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可以见成效的。所以,还需要一些更快速有效的手段。那就是从山东招募流亡灾民到咱们这儿来种地。今年山东大灾,流民遍地,只要咱们有足够多的食粮,可以说是要多少人,就能有多少人。”   说到这儿,俞仁停了下来,看着大家。“这只是我的一点个人意见。大家有什么更好的建议,或者看我这里面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尽管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在这方面向来考虑的很少,一直以来,这些关系许家前程和发展的问题,他们大多数人都已习惯了听俞仁的。这时候,俞仁突然问起他们的意见,众人一时还真不知如何回答。   俞仁轻轻叹了口气,“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就算是再聪明,也难免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你们不能永远都只靠着我拿主意。既然我今天把这个权分下去,就是要让你们大家拿主意的。   今天只是个开始,大家没有准备我也不怪大家,但是我希望,以后大家把你们的脑子好好转起来。”   说完,俞仁站起来,想要起身出去。黄吉安跟着站起来道,“我,能提几点修改的意见吗?”   俞仁见黄吉安要提意见,很高兴。“可以啊!你说,我记着。”说完,俞仁从怀里掏出一支自制的简易钢笔和一个小本子。这一直都是他随身带着的东西。   “我觉得,限制结婚的年龄应该要缩短一些,尽量的控制在女子十五,男子十八为好。因为咱们这儿的人家,大多女子十五便已出嫁了,而男子大多十八也娶亲了。”   黄吉安说完,坐了下来。   俞仁连连点头,“对,你说的很好。就这么改。”俞仁一面说,一面在本子上记着。   “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应该在本地土民中聘请几位郎中,与咱们的郎中相互学习一下。此地的环境与中原差异较大,有些病,用我们自己家郎中的方子,并不太有效,反是他们当地土民的土办法更有效些。”曲敬站起来道。   “好啊,这个主意很好!   不过,以后这方面的事情就是你们内务部的事了。这样的小事,你这个副总理完全可以自己拿主意,然后安排人去组织就行。要是再大些的事,你可以找许倩商议。就不必要跟我说了。我也不管。”说完,俞仁再次站了起来。   “今天大家讨论的很有成效。不过,今天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各位又还没有太适应这种独立思考的方式。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先回去,明天上午辰正,咱们再在这儿开会。   希望众位不要再令我失望啊!”   此后的三天里,俞仁整日的跟许克明、许倩、刘龙、曲敬还有黄吉安讨论着许家今后的规划和发展问题。在俞仁的提议下,他们将台湾岛划分成了四个大区也叫省,每省再分四个府,府下再分州。便基本按着大明的行政规划来。   因为暂时没有那么多的人员,所以他们暂时将重点放在了淡水周边的方圆五十里。而其他各省、府,准备过两个月各抽二十名能干的人,到那儿去拓荒。待有了人,再给他们分配。   第二天的时候,他们又讨论了关于医馆和学堂的设立和收费、支出等问题。因为有之前在松江聚和村的经验,他们便基本按着聚和村的办法来了。后来,俞仁又提出,要设立一个科技院。   对于这个东西,其他人就完全没有概念了。不过,他们已渐渐的习惯了。没有概念的东西,由俞仁决定就好。只有刘龙轻声嘟哝了一句,“花三万两银子,搞这么个还不知有没有用的东西!哼!” 第二百六十八章 政治避嫌   俞仁也不去理他。他知道,现在他们肯定都不会理解,为什么自己在现在这个到处都需花钱的时候,把钱花在这个看上去无用的项目上。   俞仁无法给他们解释。因为他确实也不能保证这三万两银子会不会白花,他们会不会给他出成效。但他又是知道,这个事情是必需要做的,而且是越早越好,越是在他们困难的时候,越是要做。   第三天的时候,他们又讨论了一些具体执行的细节,包括人员和费用。听着俞仁给他们描述未来台湾的景况,几个人都显的格外的兴奋,虽然已是深夜,众人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看看窗外的月亮又已升上了半空,俞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好啦!我看就讨论到这儿吧!该讨论的问题也都讨论的差不多了。最后,我再提一个事。是关于吉安的事。   我提议,升吉安为我们外务部的副总理,帮助我一起处理外务。你们有什么意见?”   几人都点头同意。必竟,黄吉安的能力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许倩这时突然站起来,“姐夫,这几天,我一直有句话憋在心里想要问你,却一直忍到了现在。既然姐夫现在又提到人员任用,我就不能不说了。”   俞仁以为许倩对黄吉安有什么误会,但是他并没有阻止她。“好,你说吧!”   许倩的脸红红的,显的稍稍有些激动。“不错,吉安是有能力、有功劳。可是,有一个人比吉安更有能力,而且咱们到淡水后,如果不是她不辞劳苦,四方拉拢本地的土民,只怕我们今天的日子也不会过的这样安稳。要论功,我们这些人里,恐怕除去姐夫你,就要轮到她了。   你把我们这些才能、功劳都次一等的人都提上了高位。请问姐夫,你给她又留了什么位置?为什么,像这几天这样重要的会,她都没有来参加?”   俞仁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许倩说的人是谁。可是他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上解释这个问题。   别的人,也都听懂了许倩的话。他们的心里也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各人的心思不同罢了。   俞仁望着窗外,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倩影在月下一闪而过。他有些黯然的向身后摆了摆手。   “都散了吧!”   众人不再说话,都默默的走出去。经过小院时,他们看到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他们纷纷向她打着招呼,显得很是恭敬。就是一向与俞仁不太和睦的刘龙,也很恭敬的向她打着呼。   大家都走了,只有许倩没有走。   “现在大家都走了。你说吧!为什么不让莹姐跟我们一起议事?为什么不让她当要职?”   俞仁看着许倩,不知要如何向她解释。许倩确实很聪明,也很有才干,可是她必竟还只有十六岁,对于人性方面的一些东西,她还想不到,也不理解。俞仁当然知道李莹在许家的重要性,以及她来许家后,为许家所做的贡献。特别是这一次的南下,如果没有李莹给他分担,解决了在台湾快速立足的问题,他们也不太可能能如此顺利的打退他二叔俞咨皋,局势也不会这么快的便稳定下来。   但是,俞仁又很清楚,他们夫妻为许家立下的功劳越大,也便越受到一些人的猜忌。别人的猜忌也还罢了,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是,许克明也对自己夫妻猜忌。必竟,他是许氏集团的现在的大当家,未来这个摊子的接手者。无论他俞仁现在如何的努力,如何的权势熏天,最后这一切还是要统统交到他许克明的手里。   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迹象表明,许克明对他有所猜忌,但是从刘龙这一次强烈建议分权,而许克明始终不置一词来看。俞仁推测,至少许克明对自己,并不是像表面上看的那样信任。   “你也去吧!”面对许倩的质问,俞仁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回答。他不想说许克明的坏话,更不想让许倩与她哥之间发生不和。何况,这还只是自己的一种猜测。   “不行!今天你要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我、我今天就不走了。”说完,许倩重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俞仁没再说话。他背向着许倩,望着窗外的月色。这一刻,他突然发现,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从前,初来到这个世界时。他以为自己可以做个太平的二世主,他这个寒门子弟,也终于可以过上从前人人羡慕的官二代的生活,没有压力、没有忧虑!   可是,在经历了无数的风波和风雨之后,他感觉自己肩上的压力却越来越重。他越来越意识到,那种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永远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梦想。于是,他又想利用手中的势力和权力,赚多多的钱,然后找一个世外桃园,在那儿搞一些科技研究。最终让他能够离他已经失去的现代生活近些,离各色的贪官远一些。   可是,当三天前,刘龙突然提出要给自己分权的强烈要求时。俞仁突然意识到,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你简单的为他好,别人也就会信任你的。   那个看起来很容易实现的,更先进、更舒适、更文明的理想小世界,也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建立,即便是他现在家资巨万。   俞仁看着窗外的星空,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再次真正的飞上天空。这是他初到大明后所产生的第一个心愿,起源于杭州的那一次飞行试验。他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造出一架真正意义上的飞机,将自己带到天空,他甚至想建造一批民航机,以缩短这个世界的距离。   “小倩,你莫逼他了。他也有他的难处。”俞仁正天马行空的想着自己的飞机时,李莹突然走了进来。   “莹姐,我是为你抱不平。要真不行。我把我的这个位子让给你吧!我觉得,你坐我这个位子,比我合适多了。我什么都不懂,坐在这个位子上,也只是个虚样儿。”许倩见李莹走进来,忙站起来迎上去。   李莹看了一眼俞仁。俞仁已经转过身来,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不用了。我跟相公所以如此努力,并不是为了要争什么位子。二叔对我们有恩,我们这样做,不过是想报二叔当初对我们的恩情。再者,这儿的许多兄弟姐妹,也都是当初跟着我干的,大家就像是一家人一样。我也不愿看着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在我跟相公的心里,只要许家发展的好,你跟克明过的好,大家兄弟姐妹们过的好,我们也就算是完成心愿了。   当初,我一意孤行,为了我个人的恩怨,白白葬送了数千兄弟的性命,至今,我还感到愧对他们。现在,我跟随相公如此的努力,也算是对我当初所犯下的错误的一点补偿了!”   许倩握住李莹的手,“姐,您怎么能这样想呢!是,我爹对你跟姐夫是有些恩情,可是你跟姐夫对我们许家的恩情更大啊!你们为我们许家付出了那么多,我们却连一个位子都舍不得给,我觉得心里特对不起你。不行,这事他要是不同意,我找我哥商量去。”   “政治,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无情。”俞仁突然插嘴道。“我们现在建立的已经是一个政体,而不再是从前的商团。作为一个主民政体,它必须要考虑到避嫌的问题。”   李莹看了许倩一眼,“小倩,你先回去吧!你姐夫说的对。咱们现在要搭建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商团了。我们有更大的目标,更高的理想。为了这个目标,为了这个理想,有时候,我们不得不牺牲一部分个人的利益。   这事反正也不是一下子便可以说的清楚的,以后有空,咱们再慢慢讨论,夜深了。你先回去。我派莺儿送你。”   许倩没有再说什么,她似乎有些懂了,又好像没有懂。但是有一点她是知道了,那就是,俞仁早已下定决心,不给李莹一个名正言顺的高职位。而李莹也似乎与俞仁的相法相同。   看着莺儿送着许倩走出小院,俞仁走过去,轻轻握住李莹的手。 第二百六十九章 路访故人   “委屈你了!”   李莹向俞仁露出一个笑容。“没关系,我并不想要什么职位,我只要咱们一家人过的开开心心的,我身边的兄弟姐妹们也过的开开心心的。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俞仁忍不住将李莹轻轻搂在怀里。“莹儿,你真好!”   “真的吗?比你的小蕊蕊还好吗?人家可比我漂亮多了!”李莹突然抬起头,露出一个调皮的神情。   “啊!你又吃醋。咱们一早不就说好了的吗?不许吃醋的,你怎么又来了。不行,要罚!”说完,俞仁将脸凑了过去,要亲李莹。   李莹见此,赶紧举起双手,“好好好,算是我的的错。我投降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那可不行,都还没罚呢!”俞仁一面叫着,一面又将脸凑过去。   这时,小院传来一阵脚步声。   “莺儿回来了。”李莹说着,溜出俞仁的怀抱,一面赶紧整理被俞仁弄乱的鬓发。   三日会议结束的第二天,俞仁便带着黄吉安北上去了。他们要充分的发挥他们钱多粮多的优势,尽量多的拉拢各地的流民到台湾岛上来拓荒。而他们第一个选中的目标便是山东。   在船队经过浙江时,俞仁悄悄乘着一条小船进了杭州湾。   他此来,并非为了刺探许海的情报,而是打算到杭州去看看他多年不见的那一般兄弟们。虽然自当年离开杭州后,他便再没有与他们见过面,可是在俞仁的心里,他从来也没有忘记过这些兄弟。   他记得,当年自己走时,给他们留下了几百两银子,作为起动资金,希望他们一面经营热气球的生意,一面继续研究飞行。他还给他们粗略的划了几个飞机的模型。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仍然一点进展也没有的,继续在捣鼓着他们的热气球,还是已经开始做出了无动力的滑翔机。   当年,他还只是一个穷小子,虽然他有梦想。可是却因为没钱实施,而最终选择了离开。如今,他终于有钱了。所以,这一次回来找他们几个,一来自然是叙旧,但同时也希望可以说动他们,到台湾去参加他新成立的科学院。   这一次到杭州,俞仁只乘着一条小船,扮作从南方来杭州采买茶叶的客商。随他同来的,是聚和堂的若兰若梅两姐妹。这两姐妹自从到松江之后,便一直作为他的贴身护卫。只有在南沙岛撤退时,俞仁将她们派到了李莹的身边保护李莹,这才暂时离开了他。现在他要北上,这两姐妹自然又贴身紧随。有这两姐妹的保护,李莹也就放心了不少。   俞仁带着若兰若梅两姐妹进了杭州城。这儿的一切都还如当年的一般,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俞仁来到黄瀚家的铺子前,却发现,这儿的门是关着的。俞仁向旁边的邻居打听才知道。黄瀚家已经于三年前搬离了此地。   俞仁又去找刘大头。可是,刘大头家的铁铺也搬了。包括李福家的木匠铺子也都是一样。寻了半日,结果却是一个也没找到,当初住在这条巷子里的兄弟们,全都搬走了。   “可有听说他们搬去哪里了?”俞仁向一个邻居打听道。   “这可就不知道了。他们搬家,听说是为了避祸,哪里会随便告诉别人搬去了哪里。为了不让人知晓,他们都是晚上连夜搬的。”邻居道。   “避祸?避什么祸?”俞仁有些奇怪。   “客人不知道吧!他们家的小子们听说在外面不知结识了什么人,惹下了祸事。听说他们结识的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而是个海盗。而且这个海盗据说还把知府大人给得罪了。你说他们家敢不搬吗?”   俞仁一听,才知道黄瀚他们是受了当年自己的牵连。当初李莹摆平了廖知府,他还天真的以为,就不会有事了。没想,黄瀚他们倒底还是没能摆脱牵连。   见打听不出结果,俞仁只好离开。他想去吴山广场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当年,黄瀚他们可是经常到吴山广场来玩耍和做买卖的。   吴山广场上的人很多,可是俞仁三人在广场上兜了半日,却连一个看似眼熟的影子也没见着。俞仁叹了口气,寻了块路边的石头坐下来。知道了黄瀚几人是因为受自己的牵连而失踪的,俞仁越发急切的想要找到他们,不然,他内心的这份内疚便无法弥补。   “东家,咱们找了这半日了,也不见人,不如先找个地方吃饭吧!然后再慢慢想办法!”若兰见俞仁一副愁眉若脸的样子,安慰道。   “是啊!如果按东家您讲的,这事一定是那姓廖在当中捣鬼。待我今晚到他们家去,当面问问这个姓廖的,不就什么都明白了?”若梅也在一旁道。   俞仁听了若梅的话,吓了一跳,赶紧四下去看。还好,他们坐的地方比较偏,旁人又听不懂他们所讲的事情,因而并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俞仁这才匆匆站起来,拉着俩姐妹就走。让她们喊自己作“东家”,这是离开台湾前便事先说好的,为的是掩饰身份;他们此行所扮的是南洋的客商。   这两姐妹,姐姐若兰是个温柔沉稳型的人,做事往往考虑的很细密,而妹妹若梅虽然在相貌上与姐姐若兰长的极象,可是性格却完全不同。这个若梅,是个十足的火箭筒,一点就着。大胆,也好冲动。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俞仁刚出巷子,便见到一个似乎有几分熟悉的身影,从他的面前闪过。俞仁心中一动,正要赶上去。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但他似乎有意要避着俞仁。见俞仁向他走过去,那人连头也不回的匆匆向前赶。   俞仁赶紧追上去。那人见俞仁追过来,也跟着跑起来。接连拐了几个巷子,他仍然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的意思。俞仁见此人无疑是有意避他,越加感觉到这其中必有蹊跷,也就更加的不愿放手。眼见前面的人,又要拐进另一条巷子,俞仁向若梅使了个眼色。若梅会意,掏出怀里的一颗小钢珠,打了出去。   前面那人立时腿肚子一弯,摔了个狗啃屎,重重的趴在了地上。看样子,这一跤着实摔的不轻,那人在地上,想起身,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俞仁紧走几步,要看看这人是谁。   那人听到俞仁的脚步声,便低着头趴在地上。   “转过头来?”   那人却将头压的更低了,死也不肯抬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见着我就跑。咱们一定认识。对吧!”俞仁问。   “我,我并没有见着相公就跑啊!我只是因为家中有事,急着想早些赶回去。”   这人的声音虽然故意装的沙哑,但俞仁还是听了出来。“徐胖子!”   这一下,俞仁真的是大大的吃了一惊。就在两年多以前,他与徐胖子初识时,他那体重,至少也在一百六开外。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顶多只有一百二三。不过是短短的三年不见,徐胖子居然一下子瘦了这许多。也难怪他方才见了,一时想不起是谁。   那人听到俞仁一口便叫出他的名字,只好转过身来,果然正是徐世昌。虽然脸已经瘦了几圈,但样子还是基本没变。   “徐胖子,没想到是你。我正要去找你呢!干嘛你见了我就跑?”俞仁不解的问。   徐胖子转头看了看四下。见巷子里并没有人,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可是却仍然不肯回答俞仁的问题。   俞仁见他这情景,知道其中必有原委,于是便向若兰姐妹道,“你们把他扶起来。用块布给他包住脸。有人问,就说是我表弟,得了天花,不能见风。咱们先回船上再说。”   若兰若梅答应着,将徐胖子扶起来,又从身上找了块手帕,将徐胖子的脸包住。 第二百七十章 故友窘境   别看徐胖子是个一百二三的汉子,可是若兰若梅两姐妹一人各夹起他的一只手臂,几乎把他是悬空的抬起来的,就像是夹起一个孩童一般的轻松。徐胖子没想到这两个看似瘦弱的女孩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倒也着实吓了一大跳。   俞仁见四下无人,向若兰姐妹挥了挥手。“走!”   徐胖子被两个女孩半扶半拖的带到了船上。一上船,若梅便将徐胖子重重的摔在了船板上。   “这死胖子,真是懒。这一路,几乎是我跟姐姐抬着他来的,他都不自己走。”若梅叫道。   “不得无理。他是我的朋友。你方才下手太重,把他腿打伤了,他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啊!”   若梅这才不出声了。   俞仁将徐世昌扶起来,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世昌啊!你跟我说实话,方才为什么见了我要跑?我这一趟来杭州,可是专程来找你们这班兄弟的。虽然咱们兄弟已经三年多没见了,可是我俞仁却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们啊!”   徐世昌却低着头,脸上羞的绯红,只是不说话。   “怎么了?咱们是兄弟,有什么话,你就讲好了。这儿没有外人,不必掩饰。”   徐世昌仍不说话。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俞相公的事情,我没说错吧!说不定,黄瀚他们举家失踪的事,就与你有关!”若梅突然插口道。   俞仁一听这话,眼里突然射出一丝寒光。   徐世昌与俞仁对上这一眼,立时感到心中一颤,忙大声辩解起来,“黄瀚他们举家失踪的事情,我也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老大,你可不要误会啊!”   俞仁沉着脸,“好,那你说说,为什么方才见着我要跑?”   徐世昌叹了口气,这才轻声道,“我,我也是没办法。还是不怕被人看见我与老大接触,事后再找我的麻烦,连累了我的家人嘛!如果仅仅是我自己,我徐世昌什么都不怕。可是,可是他们却总要把我的家人牵上。   那年,老大你走的时候,廖知府起初还不敢对我们怎么样。后来没过两个月,便把我爹叫去问话了。   我爹没办法,只好自动交上了两千两银子。这才算是暂时了结了此事。可没过半个月,廖知府又指使手下捕快,找了个由头,说我爹非法贬卖铁器,把我爹抓进了牢里。   我娘为了救我爹出来,变卖了家中所有的生意,最后把房子也卖掉了。这才凑齐了钱,将我爹救出来。可是,我爹出狱后却已被他们打断了双腿,只能整日躺在家里。而我们家的生意又全没了。一家上下,只能靠我一个人在外面给客栈做小二养活。   老大,你说,我们全家被整的如此惨,我哪里还敢再跟您见面!”说到最后,徐世昌的声音也跟着提高了八度。   俞仁听到这里,蹲下身来,轻轻握住徐世昌的手。“对不起,兄弟。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们。我早应该派人来看看你们的。害的你们被那姓廖的整的这么惨。   不过,兄弟你放心好了。你这个仇,我一定给你报。只是不是现在,就请兄弟再忍耐些时日。待我从北面回来后,就帮你报这个仇。”   徐世昌摆了摆手。“算了吧!我们家已经成这样了,就算是把姓廖的杀了,银子也是拿不回来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平平安安的做我的小二,养活我的爹娘。”   俞仁在徐世昌的手中重重的拍了一下,“放心吧兄弟。你大哥我现在手下有上万人,我们在东番岛上找了个立足地,准备在那儿大干一场。我这次来,正是要请你去跟我们一起干的。”   徐世昌听了这话,大大的吃一惊。“大哥,难道你真的当了海盗?我一直以为,你跟我一样,是被他们栽赃的呢!”   俞仁摇了摇头,“也不能算是海盗。只是不受朝廷的管罢了。如此,也便不用受那些贪官的欺诈。我们也不夺人财物,也不打家劫舍,更不杀人放火。我们在东番岛上自己开荒种地,一部分人仍然做海外贸易的生意。   因为我打算在那儿搞一个科技院,所以便想起了你们。于是便趁这次北上山东,顺道来请你们几个兄弟与我一起去东番大干一场,把我上次画给你的那个能够真正在天上飞的东西给弄出来。”   “你是说飞机?”徐世昌惊奇的道。虽然俞仁那次只是画了几个图,而且也只是说过一次。可是“飞机”这个东西在徐世昌的心里却深深的留下了根,让他再也不能忘记。当然,这跟俞仁那次将这个“飞机”讲的太利害有关。   起初廖士相还没对徐世昌他们家进行迫害时,他与黄瀚几人几乎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在了这个飞机的研究上了。   他与黄瀚、李福几个制作了五六个木制飞机。只是却总是飞不起来。有一次山上刮起了大风,一架木制飞机真的被吹上了天,在天上整整飞了一个多时辰,从杭州城飞的不知了去向。几个人兴奋了好几天,可是之后他们想要再让飞机飞起来,却很难。   不过,受此启发,他们开始考虑借助风力。于是,他们打算用马儿拉着飞机,让他飞起来。但还是没有成功。就在他们准备再次改变方式试飞时,徐父被廖士相请去谈话了。   徐父回来以后,便将徐世昌关在了家里,再不让他出门。   一直到徐父再次被抓进牢里,徐世昌才重新恢复了自由。   这时听到俞仁再次讲到“飞机”,徐世昌觉得自己又开始心热起来。   “飞机,我们是一定要研究的。不过,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黄瀚他们去哪儿了?”俞仁看到徐世昌听到自己讲到“飞机”时,他的眼睛突然变亮了起来,便知道他已然动了心。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自从那次我爹被廖知府传去谈话后,便被关在了家里,根本没机会出门。一直到我爹被抓进了牢里,我才被我娘放出来。可是,那时候,我们全家都在忙着救我爹的事情,根本就没注意到黄瀚他们。   只是有一次,我在街上遇到黄瀚,他似乎是有话要跟我说。可是我当时急着要去见一位买主,没有时间。等我忙完了,把我爹救出来。再去找他们时,他们都已经举家迁走了。   所以,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俞仁听到这里,陷入了沉思。   “他们会不会被那个姓廖的给悄悄全家灭了口?不然,怎么会在一夜之间举家不见了!要搬家也不会这样快吧!何况还是在夜里。东家您说您跟那跟那姓廖的结下了大梁子,他一定是报复在你的这些兄弟们身上了。   徐家有钱,他便死命的敲诈他们银子,黄瀚他们这些人家里又没钱,他一定是派人悄悄把他们给杀了。”若梅道。   若兰瞪了妹妹一眼,“你凭什么这样肯定?东家莫听她的话,她只是瞎猜。依我看,黄瀚他们说不定是听说徐家出事的消息后,悄悄的搬走了。”   俞仁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向徐世昌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若兰,带我送送世昌,记住,留心周围可疑的人。别外,给我先拿二十两银子给世昌。回头你们再送一百两银子到世昌家里去。   以目前的情况,咱们行事得多多小心才行。不然,若被姓廖的发现,只怕又会拖累了世昌。”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弃理想   若兰答应着,扶着徐世昌下去了。俩人刚出门,俞仁便向若梅道,“若梅,你给我马上回去一趟。告诉吉安,让他先带船队去山东。就说我在这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大概要晚三五天。   另外,你让时斌跟你一起来。我有事要他替我去办。”   若兰答应一声,便去了。   到了旁晚时分,   时斌便与若梅乘着一条小船来了。   俞仁见到时斌,第一句话便是,“时斌,你马上带我去见萧掌柜。”   时斌一时没反应过来。“萧掌柜?哪个萧掌柜?”   “就是当年杭州城里萧记米铺的萧掌柜啊!”   “噢!东家是说那萧老头啊!我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跟他联系了。听说他们早就已经搬了,我也不知他还在不在杭州,能不能找的到他。”时斌道。   “一定还在的。我记得曾听你们大小姐讲过,她说她那年虽然船队受损极大,但是陆上的生意几乎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只是都由明转暗了,这几年的经营也算是没有完全白费。”   “那,我去试试吧!咱们先找家客栈,然后我在城里多留几处我们当初内部联络的记号。看看萧老头会不会来找咱们吧!”时斌道。   “好。就按你说的办!”   于是,几人一起上岸,俞仁就近找了家客栈,然后便让时斌出去留记号去了。   没想到,这个办法还真有效,没到吃晚饭,时斌便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六十上下的老头子。   俞仁因为没见过萧掌柜,所以并不认识。   将俩人让到房间,时斌不等坐下,便道,“这位就是萧掌柜了。”   “小老儿萧银,见过俞东家。”萧掌柜说着,便要给俞仁行礼。   俞仁赶紧一把将他扶住。   “萧掌柜客气了。”   “听说俞东家现在跟大小姐在许家,又听说您最近带着大伙去了东番,怎么突然有空到杭州来了?”萧掌柜突然在这儿看到俞仁出现在杭州城,也很意外。   “萧掌柜果然消息灵通。我们已经全体转移到东番岛上去了。我此次来杭州不过是顺路,本想来看望几位老友,却没想到,他们一个都不在了!”说着,俞仁叹了口气。   “俞东家说的是黄瀚他们吧!”   俞仁赶忙点头,“对,萧掌柜可有他们的消息?”   萧掌柜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俞东家还真是问对了人。在这杭州城里,如果说还有谁知道黄瀚他们的行踪的话,只怕就只有我萧老头了。”   俞仁大喜。“太好了。那,烦劳萧掌柜现在就带我去找他们吧!”   萧掌柜摇了摇头。“俞东家莫急。他们现在住在城外,眼下天色已晚,城门也早已关了。还是等明日再去吧!”   俞仁听了这话,倒也没再坚持。   这一晚,萧掌柜也没有回去,就在客栈住了一晚,次日一早,几人早早的便雇了辆马车,萧掌柜特意亲自驾车。   马车出城二十余里,来到一片荒山前,再往前,便没有路了。   萧掌柜下了马车,“小时,你在这儿看着车子,我带俞东家进去。”   “为什么是我看……”时斌的话还没说完,便收了回去。因为他突然发现,同来的人中,其实只有他一个算是闲人。同来的五人中,萧掌柜要带路,若兰姐妹要保护俞仁的安全。看来,这差事也就只有他干了。   “那,好吧!”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时斌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无聊的工作。   萧掌柜点了点头,便领着俞仁三人进了山。   进山有一条小道,是隐藏在一片树林之后的,如果不是熟悉此间道路的人,绝找不到。   几人沿着小道又走了约有大半个时辰,这才看到前面有一个小村庄。说是村庄,还真有些抬举它了。这儿一共不过七八间茅屋,都是依山而建。村口有一条小河。   几人刚进村,便有三个六七岁的孩子围了过来。“萧爷爷来了!萧爷爷来了!”   孩子们一面蹦一面围着几人拍着手。   萧掌柜满面笑容,从怀里掏出几个小包纸分给几个孩子。然后摸了摸孩子们的头。“去吧!”   几个孩子拿了纸包,高兴的连蹦带跳的跑了。   “你那纸里包的是什么宝贝呀!看把他们高兴的。”俞仁随口问道。   “麦牙糖。我每次来都会给他们几个小东西每人带上一包。”萧掌柜说着,望着几个孩子远远的背影。   “萧掌柜是想家里的孙儿了吧!”若兰道。   萧掌柜收回了目光,“小老儿一生独居,无儿无女。”   “对不起!”若兰见自己不小心讲到了萧掌柜的痛处,赶紧收口。   “没事,我早就习惯了。”说着,萧掌柜轻轻一笑,“没想到若兰姑娘年岁不大,人却这样的细心。这将来,哪个小伙儿娶到你,那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了。”   一句话,说的若兰的脸上立时羞的绯红,但她还是忍不住暗暗偷看了俞仁一眼。见俞仁并没有注意到她,她那颗原本砰砰乱跳的心才平静下来,心中却又升起一丝淡淡的惆怅。   这时,从村里迎出来几个人。俞仁一眼便认出为首的正是精于木工活儿的李福。   “李福!”俞仁高喊着迎了上去。   李福突然看到俞仁,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但是他很快便回过味来。“俞相公,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们啊!听说你们在这儿受苦,我是特意来接你们出去的。”俞仁道。   李福听到这话,稍有些感动。“没事,我们在这儿不苦。只是有时候要找东西很不方便。所以很妨碍我们的研究进度。”   “你们在研究什么?”俞仁问。   李福却笑而不答。只是向俞仁招了招手。“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俞仁不知李福搞什么鬼,于是便跟在他身后。众人也都跟在后面,不再进村。   大约转了小半个山坳,又爬了一阵子的坡,几人来到一处山顶。   若梅正抱怨着李福干嘛带他们来这荒山顶上时,俞仁已经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因为他看到了一件令他不敢相信的东西。   “飞机!”俞仁再也忍不住冲了上去。   虽然只是一架木制飞机,但是它已基本具备了早期飞机的各种条件。   俞仁兴奋的围着飞机转了好几个圈。其他同来的人却看的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会有什么用。但是看着俞仁这么兴奋,他们也都相信,这必定是个非同一般之物。   “能飞吗?”俞仁问。   “能!”李福自信的道。说着,他走上前,跨坐在飞机简陋的座椅上。   “大头,开始吧!”李福向着身后的刘大头道。   刘大头答应一声,与一旁的黄五一起将飞机向前推去。   若兰姐妹见此,吃了一惊。“不能再推了,前面是山崖,再推你就掉下去了。”若兰高叫着。   可是几人对若兰的话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俞仁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开始有些明白,李福所要做的事情了。   俞仁走到山崖前,这处山崖很高,从这儿向下看,只能隐约的看到下面的树木。俞仁又抬头向前看了看。还好,山崖的前面是一片开阔地,倒是个很适合试飞的地方。   刘大头与黄五将飞机越推越快,急的一旁的若兰在那儿不停的喊,“东家,您快让他们停下来啊!再不停就要掉下去了。”   俞仁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李福他们的一举一动。   终于,木制飞机被推下了山崖,一下子不见了踪影。若兰发出一声尖叫。几人同时赶到崖边,却见李福与他的木飞机已经像一只大鸟般飞了起来。   李福坐在飞机上,一面向俞仁挥手,一面高叫着,“老大,看到了吗?我飞起来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北上山东   俞仁大声的回应着。“我看到了。你小心点。”   李福于是转过身去,不再与俞仁说话。   木飞机在天上飞了大约十几分钟,这才慢慢降了下来。几人见飞机终于停了下来,便一起向飞机冲过去。   但是从山崖上看,飞机似乎飞的并不远,可是走起来,却也花了好一阵才到。估计至少也飞了十几里远。还好,这一带虽然荒凉,却也还有一条小道,而且基本没什么高树大木。   俞仁带着众人赶到李福降的地方时,李福已经从飞机上下来了。飞机停在一片空草地上,基本没受什么损伤,只是李福的脚有点跛。   “怎么,把脚扭了吗?”俞仁问。   “还好吧!我们这地方,草木太多,降落时,有时难免会碰到些东西。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有经验了,基本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   前些天,我们第一次试飞时,黄瀚也把脚扭伤了。不过,他比我要严重许多,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下地行走。”   “是吗?带我去看看。”俞仁听说黄瀚受了伤,忙道。   李福于是让刘大头与黄五负责用马车把飞机拉回去,自己则带着俞仁先去看望黄瀚。   还好,黄瀚只是双腿受了些伤,虽然暂时不能下床,但已由郎中做过处理,再静养两三个月,便可以下地了。   俞仁将自己打算请他们到台湾去继续做飞机研究的事说了出来,几人都很高兴。现在,他们原来的家也早已没了,便再也没有什么牵挂。呆在这荒山野林的地方,整日不敢出去见人,还不如去台湾。所以,最终这事顺利的通过了,他们的父母也都没有反对。   安排好黄瀚他们的事情,俞仁便匆匆回杭州去了。他知道自己这一趟的重点是在山东,而非此地。虽然他相信凭自己带来的这些船粮食,应该可以在山东招揽不少人。但是任何地方人一多了,情况就复杂了。人,可以帮你完成很多事情,但同时也会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这一点,俞仁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已有了深刻的领悟。   回到杭州,俞仁没再去看徐世昌,他只是给他留下了一封信,让萧掌柜转交给他。如果他愿意举家随黄瀚他们一起去台湾,便让萧掌柜给他一起安排,如果他不想去,就让萧掌柜每月派人送他五十两银子。   所以不给太多的钱给徐世昌,倒并不是俞仁小气。是因为俞仁知道,徐世昌眼下并不需要花什么大钱。再者,如果徐世昌继续留在杭州,有廖士相在此地当知府,钱多了对他未必是什么好事,说不定反而会引起廖士相的第三次敲诈。   将一切安排妥当,俞仁次日一早便乘着他的小船出了杭州湾,然后转乘在一座小荒岛上等着自己的大船北上山东去了。   俞仁在胶南外海的一座小岛上遇到了黄吉安。他们的船队在那儿等着他。原来,俞仁本来的计划是让黄吉安先到登州看看情况的。可是因为最近这一两年辽东的女真人闹的太利害。不久前才又刚刚与大明打了一战,大败了袁应泰,夺下沈阳城。   朝廷担心女真人会从海上入侵山东半岛,所以在登莱二州调派了许多水师,严格盘查南来北往的各类船只。至于商船,则是一律禁止在这两州停靠。   “怎么办东家?难道,咱们还要再折返南下,从长江走运河吗?”黄吉安问。   俞仁摇了摇头,“运河南来北往的商船太多,各地的河道官员也是处处设卡,走这条道的成本太高。再加上,如今中原数省都在闹饥荒。咱们带着这么多的粮食,如果被人发现,只怕会有大麻烦。这条线路是万万不能选的。”说完,俞仁从随行的箱子里拿出一本地图来。这是一本民间刊印的图册,据说是根据李之藻的大明十五省地图翻印的。   俞仁从前走过不少地方,都与此图进行过对照,基本都还是对的。   俞仁打开地图,仔细的看了看山东省这一块。他用手在地图上量了量,又沉吟了一会儿,道:“绕过山东半岛,从大清河入口进入济南府。”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万一济南府也戒严,咱们岂不是还要再绕回来?”黄吉安问。   “不会的。济南与辽东水道相隔太远,女真人基本没有船,他们是走不了这么远的海上水道的,这一点朝廷比我们更清楚。眼下袁应泰新败,军队损失严重,正是朝廷兵力最不够用的时候。能够抽调的兵力,几乎都会被调出来拱卫京师了。在这个时候,朝廷是绝对不会浪费一兵一卒的。所以,我推测朝廷绝不会在济南府派大军驻扎。”俞仁肯定的道。   果然,一切都如俞仁所料的。虽然登莱二州戒备森严,济南府却全无戒备。虽然如此,但必竟他们这十几条大海船太过显眼,所以,俞仁最后决定,将船队留在距离济南府三十里外,找了一处比较隐蔽的河道潜藏起来。而他则独自带上两三条小船,扮作北上来贬茶的客商。   俞仁很清楚,在这满地饥荒的大地上行走,像自己这样的带着这么多的粮食,就如同在一个贫瘠的山村里带着一大车子的财宝一样,实在是太过招摇了。所以,他选择了掩饰。   虽然做了掩饰,但他们还是在城外的十里铺水道遇上了第一个麻烦。   这天中午,他们的船经过十里铺。由于已是午饭时间。这些天天在船上吃饭,几乎餐餐的菜都是鱼,大家也都吃腻了。见这十里铺还比较繁华,于是便有人提议,今儿个的午餐在这小镇上吃。   这个提议立时得到了多数人的赞同。   俞仁也没有反对。眼看就要进济南城了,他也很想在进城之前,在这个小镇上先多打听些济南的情况。他们这一路行来,由于一直都是走的水道,没有上过岸,也不知这山东的灾情到底怎么样。只知一路下来,两岸几乎没见到什么人。许多的村镇也都荒弃了。   济南府作为山东的重镇之一,到底城里的情况如何,俞仁也很想摸个清楚。虽然他这次来并不是来夺城,也不是来打仗的。可是战争给他留下的警惕性却已深深的值入他的骨髓之中,再也无法改变。   “我留在船上吧!万一有事,还可以有个策应。”黄吉安十分的了解俞仁,知道他行事向来谨慎。   “也好!”俞仁与黄吉安说话的时候,若梅已经拉着姐姐若兰下船了。   “你等等东家,可别忘了咱们的任务。”若兰小声的在若梅耳边道。   “没事,东家马上就来了。咱们先到镇上去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回来再让东家带咱们去。”说着,若梅半拉着把姐姐拽走了。   其他几个伙计原来是要陪黄吉安留在船上的,这时见俞仁一个人,便马上有两名伙计走过来。   “没事,你们在这儿陪吉安吧!马上要进城了,估计吉安这儿也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准备。   我下去看看情况,很快就回。”说完,俞仁也下了船。   见若梅拉着姐姐一蹦三跳的在前面走,俞仁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这位小镇看上去规模倒也不小。只是从他下船,就没有看到几个人。码头上,除去几个打渔的渔夫,便再见不到什么人了。那些一般码头常见的脚夫之类,在这儿却看不到一个。   俞仁暗暗奇怪,于是走到一位正在河边撒网的渔夫面前。   “老乡,敢问一声。为什么你们这码头上不见脚夫一类的人啊?”   那老头抬头看了俞仁一眼。有些有气无力的道,“想来客人是从远处来的吧?”   “正是,我是从福建来这儿贬茶的。”俞仁道。   那老汉干笑了一声,“哼!贬茶。这年头,谁家还有那闲钱喝茶呀!能有口粮米,吃的饱饭就算是非常不错了!”说完,老头又弯下身子准备继续撒网。 第五卷 天下起风云 第二百七十三章 小镇之行   “那,这儿为什么没有脚夫?”俞仁赶紧又问。   老汉直起身子。“我们这儿的饥荒都已经闹了半年了。这儿早就已经没有往来的商船了,哪里还用的着什么脚夫。他们也是要吃饭的。没有生意,难道天天在码头上晒太阳吗?”   俞仁这才明白,赶紧谢过老汉,远远的跟着若兰姐妹往镇上走。   若梅拉着若兰走进镇上一家较大的酒馆。   “我看这儿倒是挺不错的。咱们就在这儿吃吧!”若梅拉着姐姐道。   若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见俞仁还在远处不紧不慢的在向这边走,于是放开妹妹的手。“你先进去点菜吧!我在这儿等东家。”   若梅回头看了俞仁一眼。“他总是这样慢腾腾的。你愿意等他就等吧!反正我要先进去了。”说完,若梅进了大堂。   若兰站在门口向俞仁挥手打着招呼。“东家,在这儿。”   俞仁点了点头,向她走过来。   这时,酒馆里的若梅突然发出一声惊叫。“什么?这么贵。敢情你们这儿是家黑店。那,我要是不吃,你们是不是就要动手强抢了?”   若兰听到妹妹在店里似乎跟什么人吵起来,也赶紧走过去。   “怎么了?”   “你看看,你看看。我点这个,这个没有;点那个,那个也没有。我问他们有什么。他说只有棒子面。我就先点了一碗棒子面。可你看看他端来的这什么棒子面啊!还五十文一碗。   你还不如去抢!”说完,若梅将碗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摔。   这时,俞仁也已经进了店。“怎么了?”   若梅气鼓鼓的,不说话。若兰将方才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俞仁走过去,看了看桌上的那一碗棒子面。就见一个大碗,里面只有十几根面条,之外的就全是野菜了。一个小伙计正低着头,满脸委屈的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俞仁见那小伙计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被若梅这么一骂,吓的连头也不敢抬。   俞仁扫了一眼柜台,见没有掌柜,便问。“你们掌柜呢?”   “掌、掌柜已经好几天没来了,因为没有生意。”小伙计小声的说着。   “怎么你们这儿就卖这样的面吗?还五十文一碗?”俞仁怕吓着这小伙计,将自己的声音放的尽量平缓。   小伙计见俞仁态度温和,并不像先来的小姑娘那样凶,便小声的道:“客官有所不知。就这,已经算是好的了。要知道,如今在咱们这镇子上,也就只有我们家还能煮这样的面卖了。   咱们这儿的饥荒已经闹了一年了,朝廷又不发赈灾粮,现在是因为刚刚秋收,虽然说田里绝了收,但多多少少也还有些,才会有这些东西吃。不然,连这也没有的吃呢!”   俞仁点点头。   “那,你们之前是怎么过的啊?”   “就吃树皮啊!草根啊之类的。后来,许多人都到泰安去了,田野里吃的东西也就多了些。”   “去泰安?为什么去泰安?”俞仁不解。   “听说那儿有个什么教的人,给灾民施粥。”小伙计轻声道。   “那,为什么你不去?”   “我,我娘不让我去。”   “为什么?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不让去?”   “因为要去那儿领粥,就必须要加入他们的教。我娘说他们想造反。吃了他们的粥,就要跟着他们造反。将来要连累全家甚至全族的人。所以我娘不让我去。我娘说去的人多了,这山上地里留下的东西也就多了,淘一淘也就差不多可以养活我们娘儿俩的了。”   俞仁点点头。“你们村里人是什么时候去的?”   小伙计歪着头想了想。“大概有四五个月了吧!我记得他们是开春后不久走的。”   “那,他们造反了吗?”俞仁问。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小伙计摇了摇头。   “原来没有造反!看来,你娘的判断还是不大准嘛!”   小伙计听俞仁说他娘说的不对,忙高声的辩驳道,“谁说我娘说的不准了!我娘说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造反,但那也是早晚的事。所以没有现在就干,一定是他们还没准备充分。   我听悄悄溜回来的几个人说。那些去了的人,现在就都不让回来了。还给他们编了组,说是要共谋什么事。   我娘说这些人都是坏人。让我死也不要吃他们的东西。”   俞仁暗暗奇怪,去年时,他在北京遇到了一个闻香教,准备要在河北造反。后来他只顾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也不知他们造成反了没有。现在还没到一年,在山东,又出来一个什么教想要造反。   俞仁暗暗叹惜。“看来,离天下大乱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但他同时也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落脚地。不管天下如何的乱,他俞仁都可以保证他的家人安全了。不过,这个消息,也再次让他提高了警觉。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固然无法阻止大明这座早已是千穿百孔的大厦的倾倒,也无法阻止这天下大乱的大势,但他却必须要在大乱来临之前尽量扩充自己的实力,以救自保。   就像是准备冬眠的动物们,在冬天来临前必须要准备充足的粮食一样。因为这些,是它们生存下去的资本。   而眼前,俞仁很清楚。他最重要的“储粮”手段便是,在此地尽量多的拉拢灾民。并让这些灾民们愿意跟随自己到台湾去拓荒,在那片暂时还无旁人注意的土地上,建立起一个强大到足够保护自己的政权。   “再来两碗棒子面!”俞仁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二两的碎银递到小伙计的手里。“不用找了。”   小伙计赶忙谢过,转身去了。   很快两碗新做的棒子面送了上来。碗里的面条也比前一碗明显的多了些,但还是以野菜为主。   “东家,您真要吃这东西啊?我看,还不如回咱们的船上吃鱼呢!”若梅道。   俞仁摇了摇头,“你呀!是不是这阵子日子过的舒服了,就忘了从前的艰辛了?野菜怎么了,野菜不能吃吗?我们从前,想吃野菜还吃不着呢!这可是真正的纯绿色食品。”   若梅被俞仁训的缩起了脖子,不敢再说话。虽然她不明白东家嘴里的绿色食品是什么,可她却知道东家生气了。于是,小姑娘赶紧缩起了脖子不再说话,老老实实的跟着俞仁一起端起了那碗棒子面。   这时,店里又进来两个人。一个二十五六的女人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两个女人一进店,便在俞仁旁边的桌子了坐下来。   “小二,给我们来两碗吃的。”这两个女人显的比俞仁他们要老道的多了,大概是因为常在这一带走,知道现在在酒店里,能有吃的东西就算是好的了,根本没的挑。   小伙计忙跑过来。“两位想吃点什么?咱们这儿只有棒子面。”   “那就来两碗棒子面吧!”那个女人说着话,眼睛在小二的身上无意的扫过。突然,她的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了,再也移不开。   “你,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女人不等话说完,一伸手便将小二脖子上的一串月芽形的东西给扯了下来。   小二突然被姑娘拉下了脖子上的挂饰,也急的叫起来。“这是我的东西,快些还我!”   那女人却已把仔细端详起手里的那个小挂饰,一面喃喃自语的道,“果然不错”。   说完,女人厉声的向小伙计问,“你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凶悍女人   “是、是我爹留给我的。”小伙计见这女人凶恶的样子,实在有些害怕。心里暗暗骂着: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一下子遇着两个母老虎。   “你爹呢?”   “我爹死了!这东西是我爹死前留给我的。他说让我把这东西收好了,可保平安。”小二见这女人突然对自己脖子上挂的东西起了兴趣,也是十分不解。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块玉饰只是一个残片,并不值钱。   “什么?你说他死了?不可能!”那女人似乎有些不相信。一面,她又拿起手里的那块玉饰,对着它笑起来,“元乾,我终于找到你了。七年了,整整七年了啊!我知道,你一定是被那个狐狸精逼着,才离开我的。对吧!”   小二见这女人说话颠三倒四的,有些不正常,显然是个疯女人。可是自己父亲留的东西还在她的手里。想向她要又不敢,于是便打算到后院去找胖厨子商量商量。   “站住!”小二才一动身,那个坐在女人旁边的姑娘一下子站了起来,同时手里的宝剑也跟着出了鞘。   小二转过身,见那姑娘拔剑向着自己,也是吓的脸色发白。   “你爹是怎么死的?是不是那个狐狸精害死的?”姑娘握着剑指着店小二道。   小二不说话,因为他根本就听不懂这两个女人的话。   这时那个女人已经慢慢站了起来。她伸手将旁边姑娘的剑按了下来。“小倩,别吓着他了。他说的应该不是师兄。你想想,师兄才多大?他可还没到三十呢!这小子至少也有十五了吧!要按这么算,师兄岂不是十五岁就得了此子?师兄十五岁时,还和我一起整天跟着师父学艺呢!哪里会有功夫与什么女人生这样大的一个儿子。   我想,应该是我们搞错了。”   说着,那女人向小二挥了挥手,“你去吧!”   可是小二却站在原地不动。“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我师姐都说让你走了,你还不快滚,可是活的不耐烦了?”小姑娘说着,手又按到了剑柄上。   那女人却阻止了她。“算了师妹。反正这玉饰也不是真的。虽然它的样子确实与你师兄的那一块很像,但是却不是。方才是我自己看错了。何况,这小子的年龄也不对。如果真是师兄与那个狐狸精生的孩子,现在应该不会超过六岁才对。”   说完,那女人将手里的那块玉环残片丢还给小二,然后站起身来。“咱们走吧!看这小店的样子,也没什么可吃的,还是再赶一阵路,到济南城再吃吧!”   两个女人一面说,一面出了小店。   那小二经历了方才的那一场意外,也着实被吓了一跳。虽然两个女人走了,他爹留给他的玉饰也还给他了。可他的心里却一直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   “这女人可真凶!”小二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玉饰,将它重新挂在脖子上,然后匆匆转过后门,也走了。   “东家,怎么样?刚才那个女人凶吧!你还说我凶,现在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凶女人了吧!”若梅见几人都走了,向俞仁挤着眉道。   俞仁笑起来,“她们凶,又跟我没有关系,我不认识她们,她们也不认识我。她们就是再凶,也凶不到我身上来,我管她们呢!”   说着,俞仁将碗里的剩下的野菜吃了个干净。“小二,小二。”   一连叫了好几声,才从厨房里走出一个中年胖子。“小陆回去了。几位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我就行了。”   俞仁见那小二已走,也就没说什么。几人离了店,准备回船上。刚出小巷,俞仁便看到两个年轻女子的身影一闪而过,看上去,似乎是在跟踪什么了。俞仁一眼便认出,这两个女人正是方才在酒店里为难那姓陆的店小二的人。   想起方才两个女人与那小二的对话。显然这两个女人仍是江湖中人。而这小二却是地道的本地乡民,一个不会丝毫武功的酒楼小二,怎么会与这两个行走江湖的女人有什么瓜葛。俞仁越想越觉得奇怪。想起从前常听人讲的一句话:大灾之年必有大乱。俞仁越发觉得这两个女人将会是影响自己下一步计划的人。   反正天色还早,俞仁决定去看个究竟。俞仁将若兰招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你先回船上去,跟吉安说,我有事可能要晚些才回船上,让他们不用担心。”   说完,俞仁向若梅一招手,两人悄悄的跟在那两个女人身后。   那两个女人出了镇子,又向前走了有五六里,来到一处靠河边的小村子。远远的,俞仁见到方才那个姓陆的小二进了村子,两个女人对望了一眼,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向村子包抄过去。   俞仁与若梅对望一眼,开始分头行动。   陆清托着一小碗米饭,用布盖着走进自家院子。这碗里便是他每天的工资。由于近两个月田里又收上了一批粮食,虽然不多,但多少还是得到了些补充。陆清所在的酒楼便又重新开张起来。掌柜与陆清的约定是,每天两顿饭就当是他一天的工资。   而陆清知道,他娘在家里,每天只能吃那些用野菜叶子加上少量的一些玉米煮的所谓的饭。所以,陆清每天都会把自己的饭省下一碗来,带回家给母亲。   每天与母亲一起分享晚餐的时刻,便是他一天最快乐的时候。陆清知道,母亲体弱,父亲死后,他就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在这样的大灾之年,照顾好母亲,让体弱多病的母亲撑过这个灾年,便是陆清最大的心愿。虽然母亲不是他的亲母亲,可是在陆清的心里,她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娘,我回来了!”陆清跨进自家院子里,脑子里还在想着方才的那两个奇怪的女人。   这里从院子里走出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人。这女人虽然穿着粗布的麻身,但还是难掩她美丽的容貌和高贵的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生活在这穷乡僻壤地方的人。   “我儿回来啦!”那女人一面说着,一面将陆清接进院子。   “今儿个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   “反正这几天也没什么客人,我便早些回来了。”陆清一面说,一面在自家院子里的一个石墩上坐了下来。   “娘,我今天在洒店里遇到两个奇怪的女人。她们抢了我脖子上的挂饰,后来又还给了我。她们还说认识我爹呢!”   女人听了这话,突然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我说,我今天遇到两个女人,她们说认识我爹。”陆清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是什么样的两个女人?”女人一把抓住陆清的手。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两个很漂亮的女人,一个看上去比娘要大上两三岁,另一个比娘小六七岁。”   “她们可是都带着剑,衣裙的右下角都绣着一块红布?”   陆清想了想,“剑是都有带的,衣裙下面有没有绣红布。我就没太注意了,好像有吧!”   女人听了这话,一把拉起陆清的手,就要向外跑。“快走!”   就在这时候,院子外面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你还想走吗?师妹。这七年来,你让我找的好苦嘛!今天,我总算是把你找到了。咱们师姐妹都还没有叙旧,你怎么就急着要走呢!”话声刚落,便见院子里已经多了两个人。   正是方才在酒楼里抢陆清脖子上挂饰的那两个女人。 第二百七十五章 用心良苦   “你,你们是什么人?干嘛要来我家?”陆清看到这两个女人,虽然有些害怕,但是他还是主动拦在了母亲的面前。   “清儿,你让开。她们是来找为娘的。不关你的事。说到这里,女人低下头,在陆清的耳边轻声道,“记住,这两个女人都是心地狠辣的女人。但是,她们与你爹都有交情。所以,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当作没有看见。只要你不骂他们,他们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应该不会为难你。至于为娘,你就不要管了。”   说完,女人向前走了两步。   “黄玉蝶。你们要找的人是我。这孩子是师兄到此隐居后,收养的一个孤儿。我们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希望你莫为难他。”   那黄玉蝶看了对面的女人一眼,“哼,蒋婉儿。你也太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是来找元乾师兄的,当我真的是来找你吗!你让师兄出来见我。”   蒋婉儿脸上显出悲伤的神色。“师兄半年前已经仙去了。”   “你放屁,师兄那么棒的身子,他又正值壮年,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一定是你不想让师兄见我,所以才想出这么的借口来敷衍我,对吧!”   蒋婉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进屋里,从桌上拿出一块灵牌。上面写着:贤夫陆元乾之位。   黄玉蝶看到这个灵位,脸色一下子变成了死灰。她死死的盯着这个牌位,就好像盯着的是她的师兄,而不是块木头。   “师兄,你我从小青梅竹马,一起在师父面前学艺。我十岁那年,你就曾跟我说过,等我长大了,你要娶我为妻的。可是,为什么你最后却娶了这个女人,而把我抛下了?为什么?为什么?”   黄玉蝶说着,抢过灵牌,用力的摇晃起来。   可是,灵牌必竟只是个木头,哪里会答。黄玉蝶却不依不饶的继续摇着木牌,形态近于疯狂。“你说呀!说呀!”   “师姐小心!”一旁的余玉倩突然叫道。“这灵位上、有迷香!”余玉倩不待说完,已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抚在了鼻子上。   可是,她倒底还是晚了一步,由于黄玉蝶的摇晃,这灵牌上的迷香扩散的太快。她倒底还是吸进了少许迷香。   “这是师兄的三宝迷香。”余玉倩说着,忙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几粒药丸,自己先服下了几颗,然后又扶黄玉蝶服了几粒。   此时的黄玉蝶也因为中了迷香而全身发软,方才疯癫的状态也好了不少。只是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盯着灵位。   对面的蒋婉儿看着这一幕,也是心惊肉跳。陆元乾死前曾有交待。说他死后,终有一天师妹黄玉蝶会找上门来。于是,他便预先做了这么个灵牌,让蒋婉儿在黄玉蝶来后拿给她看。   因为陆元乾知道,蒋婉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他的师妹黄玉蝶却武功不下于他。当年,他因为喜欢上了蒋婉儿,于是抛下了师妹黄玉蝶与婉儿一起私奔。师妹必定恨他入骨,当然也会更恨婉儿。如果让师妹找到婉儿,她一定会将婉儿折磨至死。   所以,陆元乾才设了这样一个局,在他亲手所制的灵牌上装了一个隐蔽的小孔。只要有人一晃动牌位,便会将里面暗藏的三宝迷香给洒出来,然后中毒失去功力。   余玉倩虽然吃了解药,但她知道解药要在一刻钟后才能见效。如果蒋婉儿在这一刻钟内离开,她是无力阻止的。所以,她极力表现的很轻松的样子。   “哼,你以为小小的一个三宝迷香便能难住我了吗?你莫忘了。这三宝迷香正是我们闻香教之物。而我跟师姐都是闻香教的一地香主。方才师姐不过是因为被分了神,才中了你的道儿。而你还想我跟着一起中招!哈哈!真是异想天开。”   蒋婉儿此时心中疑惑的也正是这事。当年她丈夫制作这块灵牌时,曾有交待,让她在黄玉蝶拿到木牌后一刻钟内赶紧逃命。可是,现在这个余玉倩好像并没有中毒,这让她一时十分为难,不知到底要不要逃命。   “不要听这个女人的胡话。她是骗你的。如果她还有功力,不早就拔剑杀了你们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蒋婉儿听了这话,终于下定了决心,拉起儿子陆清的手,便向院子外面跑去。而余玉倩则因为身中三宝迷香的毒暂时还没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母子从她的眼前跑走,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子,你是什么人,居然敢跟我们闻香教作对。你可知道,我们闻香教在山东河北两省门徒不下百万。跟我们闻香教作对,便是自寻死路。   我劝你,最好给我把方才逃走的那个女人抓回来,我和师姐也许还可以看在你亡羊补牢的份上,饶你一条小命。否则,你就等着受死吧!以我们闻香教的实力,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那声音却发出一声冷笑,“你这个女人真是好笑。现在你们两个全都功力尽力。就算你们有再高的武功又怎么样!信不信我把你们两个身上的衣服都给扒光了,然后将你们用绳子绑起来摆到大街上去?”   余玉倩听了这话,着实吓了一大跳。“你,你无耻!”   她的话才刚落,便从一旁的草垛后转出一个人来。这人二十三四,穿着一身儒衫,手拿着一把折扇。正是她方才在镇上酒店里遇到的俞仁。   俞仁潇洒的摇着扇子走到余玉倩的面前。“你说我无耻?真的吗?本来我还不想无耻的,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可要对你无耻无耻了。不然,可就对不起我自己了。   说着,俞仁便伸手在余玉倩的脸上摸了一把。这余玉倩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男人碰过。这时突然被俞仁摸了脸,那感觉就像是失身了一般,这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唰唰的流了下来。   倒把俞仁给吓了一大跳。   “我不过只是摸了你一下子脸,用的着这么夸张吗?我摸你,那是你的福气。这天底下还不知有多少美女盼着我去摸她们而不得呢!”说完,俞仁转身便要走。   “既然开不起玩笑,就不跟你们玩了。走了!”说完,俞仁转身迈开步子就走。   “站住!”余玉倩说着话,本能的便伸手去抓俞仁,这一抓之下,余玉倩心中大喜。原来,她的功力已经恢复了。   俞仁才走出没两步,又没防备,被余玉倩一下子抓了个正着。余玉倩抓住俞仁的肩膀将他往回一拉,俞仁便身不由己向后连连倒退。然后被徐小倩一跤拌倒在地。   “现在看看你还怎么无耻。”余玉倩一脚踏在俞仁的胸口上,长剑出鞘,紧抵在俞仁的胸口。   俞仁一摊双手。“大不了被你打的牙齿全部掉光,变成我‘无齿’喽!”   余玉倩被俞仁一句话引的笑起来。“现在知道怕了吧!给我放老实点。不然,我还真有可能用个砖块将你嘴里的牙一颗颗的敲下来,然后再割下你的人头,拿去喂狗。”   “不是吧!这么残忍。我这么帅的一颗头,怎么能拿去喂狗呢!怎么着,也要把它丢到河里吧!喂个美人鱼什么的。这还差不多嘛!”   余玉倩被俞仁的话逗的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但是她却极力的忍着,想要装出严肃的样子来。   “少跟我油腔滑调的。老实交待,你把蒋婉儿藏到哪儿去了?”余玉倩说着,已经将剑收进了剑鞘。因为她觉得方才自己已经试出了这个年轻人的伸手,他根本就不会武功,所以她很放心。   “你是说方才的那个女人吗?”俞仁歪着头,一副不正经的样子道。   “不错。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装傻卖乖   俞仁单手托起了腮,露出一副认真沉思的样子,口中喃喃自语的道,“脸形倒是长的不错,只是皮肤黑了些。身形虽然不矮,却太瘦了。”   余玉倩见俞仁一面说,一面盯着自己看,本能的以为他是在说自己,这心里不知为什么,却有些慌起来。   “跟姑娘比起来,还是差上不少的。如果要是让我选择的话,我一定选你!”俞仁突然一脸认真的道。   “选什么?”余玉倩有些莫名其妙。   “金屋藏娇啊!”俞仁一脸认真的道。“你不是问我如果要金屋藏娇是选她还是选你吗?”   余玉倩被俞仁一句话说的脸上立时绯红。忍不住啐了他一口。“再胡说,再胡说我就……”   “小倩,你莫再跟这个小子胡搅了,快去追那女人。放跑了这个女人,我就算死了,也不能瞑目!”黄玉蝶声音微弱,她用手杵着地,想要站起来,可是却终于还是没能做到。   “师姐,你没事吧?”余玉倩见师姐这个样子,不免担心的道。   “我还死不了。不过是方才着了那个鬼女人的道儿,吸进了太多的迷香。你虽然喂我吃了解药,却也一时不能见效。待再过两三个时辰,我自己就会好了。你不用管我,快去追那个女人去,快去啊!”黄玉蝶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有些凄厉。   余玉倩实在有些为难。她想要去追蒋小婉,可是又担心师姐一个人呆在这儿,她现在又是这副样子。这万一要是遇上个什么坏人,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坏人,余玉倩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的俞仁。   俞仁却一脸单纯的看着她,“放心吧!你师姐这儿,我帮你看着。保证不会让她被什么阿猫阿狗给叼去。至于人,我想就凭你师姐这么凶的模样,就是白送,怕也不会有人要。”   余玉倩踢了俞仁一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给我老实点,我师姐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那好,你在这儿替我照看师姐,哪儿也别去。我去追那女人。”   说完,余玉倩提着剑跨出了小院,可她没走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   “一定要照看好我师姐噢!不然,等我回来一定饶不了你。”说完,余玉倩还举了举手中的剑。   “放心去吧!我可是个很胆小的人。正因为有你师姐在这儿,我才敢留在这儿,不然这荒郊野外的,后面还是坟山,我可不敢一个人呆。”俞仁大声的道。   “为什么跟我师姐一起就不怕?”余玉倩自然的问出了这句话。   “你师姐长的这副凶模样,辟邪啊!”俞仁说着向后退了一步,他还真怕这个叫黄玉蝶的凶女人被自己激怒了,扑上来咬自己一口。   余玉倩听了这话,却很放心的笑了起来。“好,那你就乖乖陪着我师姐呆在这儿吧!我很快就会回来了。”说完,余玉倩一紧长剑,飞步向前追去。   俞仁远远的在院子角落里蹲下来,看看天色,已是旁晚时分。俞仁从怀里掏出一块烙饼,撕下一小块塞到嘴里。见黄玉蝶仍然默默的坐在那儿,对着地上的那块灵牌发着呆。俞仁撕下一块烙饼丢过去。   “忙活了一天了,饿了吧!”   黄玉蝶却仍然呆呆的看着地上,根本不理会俞仁。   俞仁看了一眼黄玉蝶。也不说话了。这么傲的女人,如果不是为了打探闻香教的内幕,他才懒的理会她呢!他今天所以要假装不会武功,被余玉倩抓住,目的就是要混到这两个女人身边,好打探到更多的闻香教的消息。就在不久前,他已经得到消息。在泰州向各地灾民施粥的教派正是这个闻香教。   俞仁十分明白,这个闻香教一定是想借这些灾民之力,在山东进行造反。俞仁虽然也与朝廷为敌,对各地的贪官污吏十分憎恨,可是却不提倡用武力来推翻他们。因为这些贪官污吏虽然为害一方,给各地百姓带来了无数的痛苦。可是,如果打起仗来,对百姓的危害就远大于此了。到那时,天下大乱。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有一句话说的好:劝君莫话君王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当然,俞仁还有一个私心。因为他相信东南数省已经发展起来的自然经济,正是他未来立足和发展的好地方。如果破坏了这个已经相当庞大的经济体,他在台湾所建立的新世界便会失去最大的经济和资源靠山。   如果这个闻香教在山东一为乱,以它们现在的实力和规模,必将会影响数省。到那时,东南数省,经济最为发达的南直隶、浙、闽等地也必将遭到极大的破坏。这将会打乱他原有的大计。所以,他绝不许多这样的事情发生。俞仁暗暗在心中下定决心,就算是不能阻止闻香教的造反,也一定要尽力缩小此时动乱的影响力。   此事,俞仁曾与黄吉安进行过数次的讨论。从战略的大局处考虑,两人都认为,闻香教此次的造反只怕很难避免。但他们必须要尽力缩小闻香教造反的影响。要缩小闻香教的影响,就要在山东这个闻香教徒最为集中的地方,与他们抢人。   可是对闻香教,俞仁的所知,仅仅限于徐鸿儒、刘子明几个人。至于他们这次在山东的行动和计划和内幕,他们是一无所知。这也是俞仁这一次冒险与这两个凶女人接近的真正目的。   俞仁吃完饼,见黄玉蝶仍然在那儿发着呆,对自己丢给她的饼根本是看也不看一眼。俞仁也不去搭理她。吃过了饼便自顾自的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地方靠着,打起了瞌睡。   待到俞仁一觉醒来,东方已露白了。最近这些天,俞仁一直没有怎么好好睡觉,他一直在思考着进入山东以后,下一步应该怎么行动的事情。现在,他已经有了决定,那就是与黄吉安一明一暗各自行动。他想尽办法打入闻香教中,刺探他们的情报。而黄吉安则在外面与闻香教针锋相对的抢人。   一旦做了定策,俞仁的心中便再无牵挂,这一觉也便睡的很安心了!   待他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而小院里,仍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原本坐在地上的黄玉蝶已经不见了。   这倒让俞仁真的吓了一跳。这个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难道真的有人在昨晚把她抓走了。可这个村子,早就已经荒弃了,除去陆清母子,便再没有别的人住了啊!   又或者是被什么突然闯进来的猛兽给叨走了?可为什么自己会一点动静也没听到,猛兽又为什么单单只叨走这个女人,而不叨自己呢?   俞仁想不通。   一想到自己弄丢了这个凶女人,自己的计划便不能再实施,俞仁不由的着急起来。   “黄师姐!黄师姐!”   四下里一片寂静,却哪里有人应他。   “黄师姐!”这下子,俞仁是真的着急了。自己弄丢了这个凶女人,一会儿余玉倩回来,那还是得杀了自己啊!俞仁赶紧爬起来,到院子外面四处寻找。他相信,无论这个女人是被男人给绑走了,还是被野兽给叨走了,都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这个女人却像是突然在这个空间里消失了一般,就好像从来就没出现过在这里,除去她先前坐的地方有一个印子,便再找不到一丝痕迹了。   俞仁正四下乱找的时候,余玉倩也已经回来了。   “师姐,师姐!”余玉倩人还没到,便先喊起来。可是却没有人应她。   见到俞仁在小院外面四处乱转,似乎是在找什么。余玉倩走过去。   “你干嘛呢?我师姐呢?”余玉倩问。 第二百七十七章 软磨硬泡   俞仁苦着脸。“我如果说她跟男人私奔了,你信吗?”   余玉倩摇了摇头。   “那说她走亲戚窜门子了呢?”   余玉倩还是摇头。   俞仁只好苦着脸,“那我只好跟你说实话了!我,把你师姐给弄丢了!”   “什么!”余玉倩听了这话,一下子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把师姐弄丢了?怎么丢的?”   俞仁摇头。“我如果知道怎么丢的就好了。我昨晚有些困,便靠在那儿睡着了。一觉醒来,你师姐便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余玉倩一听这话便急了。“你,你不是答应我好好照看师姐的吗?怎么人丢了都不知道?”   俞仁无言以对,只好沉默。   “师姐!师姐!”余玉倩大声的叫起来。   眼见四下片寂静,无人应答,余玉倩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师姐……。你,你把师姐弄丢了。你赔,你赔我!”余玉倩一面说,一面追打着俞仁。   “我,我不是有意的。真不是有意的。”俞仁见余玉倩居然哭起来了,只好一面躲闪一面解释。   两人正闹着,突然从屋子里传出一个声音。   “你们两个闹什么呢!”正是黄玉蝶。   两人同时愣住了,没想到黄玉蝶原来是进屋去了,他们却都没有发现,还以为她是弄丢了。   “师姐,你好啦!”余玉倩赶紧止住哭,跑过去。   黄玉蝶抬头看了一眼俞仁,“好了。”说完,她便拉起余玉倩的手。“小倩,咱们也该走了。”   “好。”余玉倩说着,向俞仁道。“你,帮师姐提着行李。”   黄玉蝶却紧了紧身上的布包。“我是说咱们该走了。这个男人来历不明。可不能让他跟着咱们。”   余玉倩听师姐这样说,脸上露出不舍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沈浩,南直隶松江府人。”俞仁随便胡诌了一个名字。“我这趟到山东,是跟其他几个同乡一起来的。一来是为贬茶,同时也是奉父命来找寻我妹子。我妹子沈燕跟着一个北方的客商跑了。我爹很是担心,让我借这次北上的机会,仔细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回妹子。”   “原来是这样。你可知你妹子跟那个男人逃到什么地方去了?”余玉倩问。   俞仁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找?”   “我也是毫无头绪。而且山东这地方,我从来没有来过,人面地头又一点不熟。我见两位姑娘都像是常在这一带走的。所以才会故意与两位套近乎,希望可以跟在两位身边。这样,对寻小妹可能会有些帮助。”   余玉倩一面听俞仁说话,一面点头。一旁的黄玉蝶却睬也不睬俞仁。只是拉着余玉倩往前走。   余玉倩想要回头与俞仁说话,黄玉蝶却阻止了她。“这小子来历不明,说话不靠谱的很。你别理他。到了镇上,就让他回他的船上去。咱们走咱们的路,可不许他再跟着我们了!”   几人的脚程倒是不慢的很。不久便到了镇上。可是,码头上已经没有一只船了。   黄玉蝶向着俞仁道,“好了,方才那儿是野外,我师妹好心,怕你一个人走,会被野狼给吃了。现在已经到镇上了。不许你再跟着我们!”   说完,黄玉蝶拉起余玉倩便走。   俞仁可不理会黄玉蝶的话,照旧的跟着。现在,他已经抓住了这两个女人的软肋,别看这两个女人表面看上去挺凶,其实,她们的心都很软。所以,他便使出了他从前泡妞的绝技:软磨硬泡。   “你怎么还跟着我们?”黄玉蝶见俞仁没走,便停下了脚步。   “两位姑娘要去哪儿?”   “去济南府。”余玉倩马上接口道。黄玉蝶却板着一副脸。“这跟你有什么相干?”   “我也正是要去济南府的。我那几个同乡一定是见我没回来,便先走了。我也正要到济南府去找他们。大家既然同路,何不结伴而行。我还可给两位姑娘鞍前马后、端茶倒水的干些粗活。”   俞仁的话还没说完,黄玉蝶突然拔出宝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小子,你别以为你的心思我不知道。我警告你,少在我师妹身上打什么歪心思。莫说我师妹不会喜欢上你。就算是她真的愿意嫁给你。凭你的身份,也配不上。”说完,黄玉蝶收回了长剑。   一旁的余玉倩被师姐这几句直接的话讲的脸上一下子绯红,头也低到了胸口。   “我……”俞仁这才知道。原来,这个黄玉蝶以为自己所以一直缠着她们,是想要追求余玉倩。俞仁心中一喜,这倒不失为一个好理由。   “走!”黄玉蝶说着,又拉起师妹的手,向前急走。   俞仁马上也跟上去。   黄玉蝶走了几步,见俞仁仍然跟在身后,再次转过身。这一次,她的长剑是直指在俞仁的咽喉的。   “小子,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要是敢再跟着我们,我保证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黄玉蝶的话才讲完,突然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手中的长剑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师姐,你怎么了?”余玉倩赶紧将她扶住。   黄玉蝶摇了摇手。“我,我没事。大概是昨晚在你师兄的旧居里坐了一夜,太过悲伤,伤了身子。”   “那,那怎么办?要不要回镇上找个郎中看看?”余玉倩这时也没了主意。   俞仁将地上的长剑拾起来,递给余玉倩。“这个镇子上现在已经没有留下多少人了。我们这一路走过来,就没有看到一个医馆。只怕也不见的能找到什么郎中。不如到济南府再找郎中吧!   我看师姐这病也不是什么急症,到济南府再治也还不迟。”   余玉倩看着师姐。黄玉蝶闭着眼,轻轻点了点头。   俞仁见黄玉蝶点头同意,十分高兴。这也就是表示,她暂时不会再赶自己走了。   “我来背师姐吧!”俞仁自告奋勇的道。   余玉倩却拦住了他。“师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背她。还是我来背。你帮我拿着东西就好了。”余玉倩说完,伸手将师组背在背上。她虽然是个女孩,却因为长年练武,力气倒也不小。背着黄玉蝶倒也并不怎么吃力。   三人就这么走了十多里,后来在路上遇到一辆进城卖柴草的牛车。三人于是便搭了个顺风车。这才算是轻松下来。   待三人进城,已是午后。   进了城,俞仁第一件事便是找医馆,给黄玉蝶治病。   他们在城北找了一家大医馆。这儿的人比较多,需要排队。余玉倩于是扶着黄玉蝶在医馆外堂的椅子上坐着等待,俞仁则负责给她们前前后后的咨询跑脚。   大约等了有大半个时辰,这才轮到了他们。   坐堂的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郎中。老头子看了看黄玉蝶的面色,又让她把舌头伸出来看了看,然后再给她把了把脉。   做完这一切,老头子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向他们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余玉倩不明白老郎中这是什么意思。“大夫,我师姐倒底得的是什么病啊?”   老郎中叹了口气,再次做出送客的手势。“各位请吧!这位姑娘的病,我实在看不了。”   “这怎么可能,我师姐的病难道不是普通的风寒吗?你怎么会说看不了?”余玉倩叫道。   老郎中却不接话,“各位还是请吧!这位姑娘的病,小老儿实在是看不了。不如你们早些去另寻一家医馆,莫要耽搁了姑娘的病。”老郎中的话很客气,但是也很坚定。   “走吧!咱们另换一家。”余玉倩还想再问,俞仁却阻止道。 第二百七十八章 闻香恶名   两人扶着黄玉蝶出来。   “沈浩,你为什么不让我问清楚那老头,我师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一出门,余玉倩便追问道。   “你难道还没看出来?那老头子显然已经看出了你师姐的病情。既然看出了病情,一般是不会没有办法的。而那老头却一直推诿,显然是不想给你师姐治。   余玉倩一听这话,便气的不行,“什么?故意不治!”   “不行,我得去找那老头子去。我要问问他,为什么故意不帮我师姐看病,难道是怕我们没有银子给吗?”   俞仁却拉住了余玉倩的手臂。“你莫去。你要去了,只会把事情搞的更糟。那老头显然正是看出了你师姐的病情,才会有所顾忌。不如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待到天黑,我在外面候着这老头儿。待到无人处,我再向他问清楚。   如果咱们搞不清楚这老头不治的原因,就是再跑其他的医馆,只怕也是一样。就算是碰到个敢治的,你反而不放心。怕他是不是判断不清病情,才敢胡乱下手。”   余玉倩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好吧!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放心吧!”   于是,三人在那家医馆的旁边,就近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了下来。打点好客栈的一切,俞仁便出门去了。他正好借机先去找了黄吉安。   还好,黄吉安已经按他们约定的,在码头等着他们。大家在一处僻静的客栈里悄悄见了面。   “东家,你没事吧!”若兰见到俞仁,第一个赶上来问道。   “我没事。”俞仁说着,引大家坐下。   “我看那两个女人那样凶,她们难道就真的没有为难你吗?”若兰还是不太放心。   “姐,你可真是少见识。你没听东家常说吗?女人所以凶,那不过是她们内心软弱的掩饰。咱们东家是什么人?那可是咱们脂粉堆里打滚出来的。他要真是使出些手段,又有哪个女人能够逃出他的手心的。   以我看,这两个女人此时只怕早已成了东家的小绵羊了!”若梅说完,还不无醋意的故意扫了俞仁一眼。   俞仁瞪了若梅一眼,“看你说的。我有你说的那么俗气吗?   不过,暂时这两个女人还没有怀疑我的身份。她们只是以为我是为了追求那个余玉倩,才故意靠近她们的。   眼下,那个精明的黄玉蝶病的比较严重,我才有机会出来与你们联络。等这个女人的病好了,我只怕就很难再与你们见面了。你们记住,我不派人来找你们,你们千万不要来主动找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你们只要派两个人不紧不慢的跟着我们就行。然后你们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俞仁说完,向黄吉安招了招手。   黄吉安赶紧站起来。   “吉安吧!我走以后,这儿的一切就交由你来主持了。你一定要给我想办法从闻香教的手中多抢人。这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自身的发展,也是为了遏制闻香教的发展。”   黄吉安赶紧点头。   俞仁交待完黄吉安,又向若兰若梅两姐妹道。   “我走后,你们一定要保护好吉安的安全。他的安全对你们来说,是头等重要的大事,绝对不可以疏忽。因为你们要承担与闻香教正面为敌的任务。所以,你们的危险其实比我还要大,特别是吉安你。   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记住一点:只有保护好了自己,才能有机会最终击败对手。”   几人默默点头,都知道自己此次肩上所担负的使命不轻。   俞仁看了看窗外。眼见天色渐晚,他站起来,与众人别过,然后匆匆来到医馆对面的一条小巷。   此时,医馆里的病人已经基本走完了。先前的那个老郎中正在收拾东西。俞仁耐心的在巷子里等着他。   约莫过了一刻多钟,老郎中背起一个小木箱走出医馆。   俞仁没有冒然上前。他只是远远的跟在老头子的后面。   大约走了三四条巷子,眼见此处僻静。俞仁紧走两步窜上前。   “老头,别动!”俞仁故意装着沙哑的嗓子,用一根短棍假装匕首抵在老头子的腰间。   老头吓了一跳,赶紧举起手来。   “好汉、好汉。小老儿身上只有几两碎银。你、你拿去吧!”说话的时候,老头子的腿已经有些打颤了。   俞仁拍了拍老头子的肩膀。“我不要你的银子。我只想问你。今天来你们馆子里看病,你没给她治的女人,她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回答,如果有一句虚言,我便立时挖了你的眼睛。”   “我说我说!”老头子听说要挖自己的眼睛,吓的身子都软了,俞仁只好用一只好托着他的腋下,不让他软下去。   “她、她应该是个练武的姑娘。身子其实很好,一般不会生病。可是她却在前几天中了闻香教的三宝迷香,伤了元气。加之接下来又不知因什么原因伤心太过,这才使得风邪可以快速的侵入她的体内。”   老头子一说到病人的病情,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似乎又忘了自己正在受挟持。   “那,她这个病很重吗?”   “倒也不重。”   “很难治吗?”俞仁又问。   “也不难治的。”   “那你为什么不给她治?”俞仁终于问到了关键问题上。   老郎中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如果是一般的病人。我一定早给她开方子出来了。只要她吃了我开的这个方子,不出三天,一定药到病除。   可是她既然得罪了闻香教,小老儿便不敢给她治了。只能推说不会治,让她去找别家医馆。”   “你怎么知道她得罪了闻香教?为什么她得罪了闻香教,你便不给她治?难道你也是闻香教徒?”俞仁这几句话问的语气已经有些冷利了。   老头子被俞仁的话吓的浑身一哆嗦。“壮、壮士难道不是闻香教的?”   俞仁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跟你们是一丘之貉吗?”   老头子听了这话,反而松了口气。   “我还当壮士是闻香教的呢!既然你不是,那我就放心了。”   俞仁冷哼一声。“难道只有闻香教的人才会杀人吗?你如果不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我一样会杀了你!”   老头子虽然仍受着俞仁的威胁,可已不似方才那般的害怕了。语气也变的从容了许多。   “实不相瞒。其实,我也很想给那位姑娘治病。所谓医者父母心嘛!我作为一个行医五十多年的老郎中,看着病人忍受病痛,是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可是,我又清楚的知道。这位姑娘的病我治不得。因为她得罪的是闻香教。   在我们济南府,闻香教徒几乎可以说是无孔不入。他们对待同教之间,亲如兄弟,可是对于教外之人,却如同仇敌。最让人害怕的是,如果你得罪了一个闻香教徒,得到的却不是一个人的报复,而是一群人的报复。他们的报复往往不仅仅限于本人,还时常会波及你的家人、亲戚朋友。   这也是他们最可怕的地方。”   俞仁听到这里,抛下手中的树根。“那就请老先生快快给我开个方子出来吧!不然,您只怕会有灭顶之灾了!”   “怎么?”老头子吃了一惊。   “因为那位姑娘,正是闻香教中人。她所中的三宝迷香,不过是误中。您老人家医术如此高明,难道就没有看出,她中毒之后立时便服用了解药吗?”   老郎中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   老头儿重重的拍了一下脑门,赶紧打开随身的木箱,从里面拿出纸笔,飞快的开了个方子,然后又从里面拿出一支人参,仔细的用纸包好。   “这,这支千年人参,是固本培元的的上好药材。就送给姑娘了。您老拿着这个方子速速去抓了药,给姑娘煎服。不出三天,必定药到病除。”   老头子说着,将药方连同人参一起颤巍巍的递给俞仁。“还望壮、壮士放过小老儿一马。” 第二百七十九章 催情迷香   俞仁接过,向老头拱了拱手。“多谢老先生。”   俞仁拿到了药方,赶紧去药房里抓了药,然后赶回客栈,让余玉倩给黄玉蝶煎服了。   黄玉蝶服了药后,便倒在床上睡着了。看样子,她的病情已经稍稍有了些好转,虽然仍然脸色血红,口干唇裂,可是神态已经安详了许多,不再似先前的那般烦躁不安。   余玉倩看着师姐吃了这一副药果然便将病情稳定了一下来,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哎!你是怎么让那老头子给师姐开方子的?先前我向他说了许多的好话,他却仍然坚持不治。为什么你一去他就给你开了方子?”余玉倩坐在师姐的床头,小声的向俞仁问道。   “我呀!我跟那老头说,你今天遇到的其实是两位仙女。你如果不给她们看病,这将来死了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就会让你上刀山下油锅。那老头于是就怕了,赶紧把方子开出来给我了。还一个劲的赔罪呢!”   说着,俞仁从怀里掏出那支已经用去一小段的千年人参。“你看,这支千年野参就是那老头子送给我的。”   余玉倩打了俞仁一下。“你莫跟我说鬼话。我虽然傻,也还没傻到这地步吧!趁早快些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不然本姑娘今晚绝不放过你。”   俞仁突然露出一个贼笑,“姑娘要怎么样不放过我啊!小生好害怕啊!”   余玉倩似乎突然领悟到了俞仁的话外之意,脸上立时涨的通红。但她很快便镇定下来,于是咬着唇,恨恨的瞪着俞仁。   “你招不招?不招,姑娘一会儿就真的把你给办了!”与这个嬉皮笑脸的“沈浩”相处的久了,余玉倩觉得自己再也保持不了原本冷峻的形象。   俞仁看余玉倩一副认真的样子,反而吓了一跳。   “招、招,马上招!”说完,俞仁便将自己如何吓唬老郎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如实讲了一遍。   余玉倩听了这话,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们闻香教在外面的声名这样的坏。”   “有那句话说的好:林子大了有好多的鸟嘛!你们闻香教教徒不下百万,哪里能保证个个都是好人呢!但我相信姑娘是个好人。”   余玉倩听了俞仁这话,心中微微的有些感动。“你真的对我这么有信心?”   俞仁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点头。   余玉倩与俞仁四目相对,心里突然感觉有一团热火升起。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看了许久。余玉倩突然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俞仁推倒。   “那,本姑娘今天就把你给办了吧!”话没说完,余玉倩那诱人的娇躯已经贴了上来。   俞仁也是心中大热,可是理智又告诉他,自己万万不能真的跟这个女人发生关系。否则,以自己的性格,在将来打压闻香教时,必会大影响。   可是,已经爬到他身上的小美女可不管这些。她那娇嫩的双唇已经贴到了俞仁的唇上,柔嫩的小手也不听话的伸到了他的胸口。俞仁感觉自己的喘息正在加快,已经有些快要控制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咳嗽打断了两人。是黄玉蝶醒了。   余玉倩见师姐醒了,吓的赶紧从俞仁的身上爬起来。一面整理散乱的鬓发,一面用眼去瞄师姐。   还好,黄玉蝶并没有真的醒不过,不过是轻轻的咳嗽了两声,便又睡着了。余玉倩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见俞仁还躺在地上没有起来。余玉倩忍不住踢了他一脚,轻嗔道,“还不快起来。都是你啦!让我差点在师姐面前出丑。”   俞仁一脸无辜的表情。“方、方才好像不是我主动的吧!我,我可是受害者!”   余玉倩这时却撒起娇,“就是你、就是你。都是你的错!”   俞仁只好举手投降。“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我保证以后再不对姑娘这样了!”   余玉倩瞪了他一眼,“你敢……”   也不知她这话是想让俞仁以后还要对她这样,还是不要对她这样。   这时,躺在床上的黄玉蝶再次咳嗽起来。脸色也变的红晕起来,还发出轻声的**声。口里含糊的喊着什么话。   余玉倩赶紧凑过去。“师姐,你说什么?”   “师兄、师兄。”黄玉蝶说了两声,然后又极温柔的喊了一声,“元乾!”   余玉倩被黄玉蝶的这一声带着无尽柔情的“元乾”喊的心中再次一荡,险些把持不住。她的心里再次升起将俞仁推倒在地的冲动。   一旁的俞仁也感觉心中热血澎湃。他悄悄的在自己的大腿上重重的扭了一下。这才稍稍清醒。   稍一清醒,俞仁立时便感觉到不对劲。自己向来不是这么容易冲动的人。这个余玉倩虽然模样长的确实清秀可人,但自己已经有了李莹和赵蕊蕊这两个绝色美人。与两位娇妻相比,余玉倩实在没有什么优势。那自己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冲动呢!   想到这里,俞仁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结果。   可这时,余玉倩却已经再次向他扑了过来。她那如嫩藕般的玉臂已经完全露了出来,而且还轻轻环到了俞仁的脖子上。   俞仁极力控制着自己心中的冲动,将面前的美女推开,然后飞步冲到门前,打开门。   果然,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正从他的门前逃走。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支迷香管。   “淫贼莫走!”俞仁冲出去。可是他又不敢真的离开房间相远,怕自己走后,余玉倩与黄玉蝶这两个美女会有危险。   俞仁追到院中,眼见那个黑衣人已经爬上墙头,就要越墙逃走了,俞仁再也顾不得掩饰身份了,他伸手抓过地上的一块板砖便打了过去。可是那黑衣人爬的太快,俞仁的这一板砖只砸到了他的一只小腿。   那人忍着痛,仍然爬过了墙头,跳墙不见了。   俞仁因为惦记着屋子里的余玉倩和黄玉蝶,也不敢再追。站在院子里骂了一句,正要转身回去,却见方才那个跳墙逃走的黑衣人不知被什么人又从外面给扔了进来。   而扔进来后的黑衣人,已经站不起来了。   俞仁正困惑间。门口有人敲门。   经这么一闹,小二早就已经跑出来了。这时赶紧去开门。   进来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   俞仁赶紧走上前,向那人一抱拳。“方才这小贼,是台兄帮我截下来的吗?小弟在此谢过!”   那大汉也向俞仁拱了拱手。   “兄弟客气了。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而且,我一向最是痛恨这些淫贼。最近,我们济南府不时发生妇女被掳的事情。应该都与这淫贼有关,我也早就注意他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抓到他。   这一次,总算是没再让他逃掉。”   两人一面说,一面走进院里,那大汉来到黑衣人的面前,将他脸上的黑布揭下来。是一个三十上下的瘦面汉子。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往我们屋子里放催情迷香?”俞仁走过去,见那汉子坐在地上,却不站起来,便一手将他提了起来。   那黑衣人被俞仁这么像提小鸡似的提着,双腿无力的下垂着,还两边的荡着。俞仁看了一眼一旁的大汉,知道应该是他将此人的双腿给折断了。   黑衣人面现痛苦之色,可是却一言不发,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俞仁的话一般。   一旁的大汉见此,伸手便在黑衣人的肩头用力一抓。那黑衣人立时痛的大叫起来。   大汉的手在黑衣人的肩上停留了数秒,这才收了回来。   黑衣人这如释重负。   “怎么样?这滋味好受吧!你要是不招,我还有更好的招术在后面等着你。”   那黑衣人傲然的抬起头。“我劝你们还是老老实实的把我放了。否则,大祸临头的,将会是你们!” 第二百八十章 大胆淫贼   那大汉冷笑一声,“大祸临头?好,那我现在就是你尝尝大祸临头的滋味。”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开门开门,快些开门。我们是本城巡捕,特到这儿来查房的。”   那黑衣人听到这里,瞄了一眼那大汉,“怎么样?这回信了吧!接我的人来了,你们还不赶快放了我。”   那大汉瞪了黑衣人一眼,“小子,别得意,胜负还未见分晓呢!”   说完,那大汉转身向前几步,迎上已经进来的捕快。   进门的捕快共有七人,为首的是一个四十五六的精干中年人。   那大汉迎上众人,向他们一抱拳。“赶问各位大人所为何事?”   “我乃本城捕头洪雨清,人称洪九。方才巡夜至此,听到有人喊抓淫贼。我特意过来看个究竟。最近本城连续发生多起妇女失踪案,特别是城西的灾民区。大人追问的格外紧,我们也不得不日夜小心啊!”   那大汉见这位捕头说的客气,倒也不好太过为难他。只好通报道,“在下孙有才。正是城西灾民之一。因为有几把子力气,被众人推作主事。近几日,我们那一片,前后发生了一十三起妇女失踪案。共失踪妇人十九人。其中十六人是未出阁的姑娘,三人为有夫之妇。   今日,我带着几个兄弟在此经过,正好听到店内的这位小哥喊抓淫贼。于是我们几个一起动手。终于抓到了此贼。”   说完,孙有才让到一旁。   洪捕头走上前,看了看已经被俞仁放在了地上的黑衣人。“各位帮助我们破了一桩大案,维护了本城居民的安全。等我将此贼送到府衙,一定向知府大人上报众位好汉的功劳。”   说完,洪捕头向身后的六名手下一挥手。“把人给我锁上,带走!”   那几名捕快正要上前,孙有才却突然拦住了。   “孙壮士这是何意?”洪捕头有些不悦的道。   “洪大人,此淫贼危害地方,已有多时,我们兄弟费了大半月的功夫,这才在今晚终于将他拿住。大人就这样把他带走了。只怕不妥吧?”   洪捕头看了孙有才一眼。“那你想怎样?”洪雨清讲这话时,明显的有些不耐烦。   孙有才一吹口哨。立时从门外涌进来十多名汉子。这些人,个个手拿棍棒,一上来便将众人团团围在当中。   洪捕头脸色微变。“孙有才,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有才不紧不慢的向洪雨清道,“大人见谅。我招众兄弟来,不过是要做个见证,让大家看到,此贼仍是大人亲手从我等手中带走了。将来如何处置,还望大人给我等下民一个交待。”   洪捕头板着脸,向孙有才挥了挥手。“我难道还会故意放了这个淫贼不成。既然你们不信我,也罢。那我就当众处决了此贼吧!”   洪雨清说完这话,那坐在地上的黑衣人,突然面如死灰,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看着洪雨清。   “不过,如此一来,你们失踪的那些姐妹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洪雨清不紧不慢的讲完这一句,慢悠悠的抽出腰刀。   新来的这一批人一听这话,赶紧阻止,“那不行。此人还没招供。我们的姐妹也都还没找到。如果现在就糊里糊涂的把人给杀了。那,还怎么找这幕后的主谋,怎么救回我们的姐妹啊!”   洪捕头瞪了孙有才一眼。“既然你们不想让我现场杀人。却为何又要阻止我把人带走?   难不成,你们跟这贼人本就是一伙。如此作为不过是做给这位小相公看的?”洪雨清一面说,一面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俞仁。   孙有才怒道,“当然不是!如果我们真的是跟这贼人是一伙,方才就不会把他抓住了。”   “既然如此,孙壮士为何一再阻止我们办案。需知,那失踪的二十三名妇人都在急等着我们去救呢!如果不能尽快审破此案。那些妇人很可能会名节不保。   孙有才看了洪捕头一眼,没有办法,只好让到一旁。   那几名捕快正要上前拿人,俞仁又突然站出来。   “慢着。”   洪捕头扫了俞仁一眼,一脸不屑的样子。“你又想干嘛?”   “我的两位朋友,现在还中着此贼的催情迷香。我必须要让他先交出解药,才能让他给众位大人带走。”   洪捕头看了黑衣人一眼。这一次,他没有再阻止俞仁。   黑衣人这次倒是很乖,听了俞仁的话,他立时便接口道。“这种迷香不用解药。中了迷香的人只要用清水好好的洗一把脸,再在通风的地方呆上一会儿,也就没事了。要么就男女欢好一次。   一次之后,这毒也就解了。”   洪捕头冷冷的扫了俞仁一眼。“这回,该没事了吧!”   这一次,没有人再阻止。洪捕头带着黑衣人离开客栈走了。   送走了黑衣人,俞仁要急着回房去为余玉倩与黄玉蝶解毒,便与孙有才匆匆打了个招呼。   “在下还急着要去给两位朋友解毒。就不多留几位了。待我朋友的病好了,我一定亲自到府上拜谢几位今日的援手之情。”   孙有才拍了拍俞仁的肩膀。“兄弟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要说,不应该是你谢我们,还应该是我们谢你才是。要不是你先打伤了此贼的一只腿。我们今天也未必能抓的住他。抓不到他,也就无法追查我们姐妹失踪的案子。   所以说,理应是我们谢你才对。   我们就住在城西临时搭的一片草棚里。兄弟到那儿便可以找到我。我看兄弟不像是本地人。这年月,在外行走也不容易,很容易被人欺负。要是有什么事,兄弟尽管去那儿找我。   既然你有事,我们今天就不打扰了。”   说完,孙有才与俞仁作别,走了。   送走了孙有才一众人。俞仁赶紧回到房里。   还好,可能是因为开了房门,屋子里的迷香散去了不少。余玉倩已经不似方才那般的情难自抑的样子了。见到俞仁回来,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绯红,半低着头,不敢看他。   大概是她想起了自己方才的大胆行为。   俞仁让小二打了两盆清水,又将窗户全部打开通风。   余玉倩先自己洗了脸,然后又帮师姐仔细的洗了脸。   黄玉蝶洗了脸后,果然安静多了,不再咳嗽,也不说梦话了。   忙完了这一切,已是月过中天,俞仁最后将一切收拾好。向余玉倩道,“好了。我也该回房了。”   余玉倩却拉住了俞仁的胳膊。“你,今晚还是别回去睡了吧!万一要是再有事情,我们怎么办?”   俞仁想了想,这倒也是。今晚如果不是正好自己在这儿。只怕余玉倩与黄玉蝶已经都被那淫贼给掳走了。看来,这个济南城看似正常,其实却一点也不安全。特别是对余玉倩和黄玉蝶这样的两位出门在外的美女。   “那,我就打地铺吧!你跟你师姐睡床上。”俞仁道。   “我也跟你***地铺。师姐好容易睡着了,我不想打扰她。”余玉倩一面说,一面主动拿起被褥,开始铺起来。   俞仁见她将两床被褥摆的并排,中间只隔不到一步的距离。忍不住道,“咱们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余玉倩却连头也不抬一下。   “怎么不妥了。我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难道,你还真的怕我半夜里会把你……给办了吗?”余玉倩说到后面,抬起头满目挑逗的望着俞仁。   俞仁看了一眼余玉倩挑逗的眼睛,赶紧把头低了下去,不敢再看。他还真怕自己把持不住,做出什么错事。   “没,没有。我只是怕别人说闲话。” 第二百八十一章 贪官腐民   余玉倩见俞仁低下头,大概也感觉到自己方才的那句话还是太具挑逗性了。这种话她从前可从来都没说过的。方才那是因为催情迷香的作用。可是这会儿,自己怎么又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了!   余玉倩一想到自己的失态,便羞的脸上发烧。于是低着头,不敢再与俞仁说话。   俞仁铺好自己的床铺,又将两张被褥拉开了半米。这才和衣躺了下去。然后吹熄了灯,向余玉倩道,“好了,夜深了。早些睡吧!”   次日一早起来。俞仁见余玉倩的眼睛红红的,满脸的疲态,还不时的打着哈欠,显然这一夜她都没有睡好。   “怎么?昨晚没睡好吗?失眠啦?”俞仁问。   “哪,哪有。”余玉倩,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敢抬头看俞仁。   两人正说着话,黄玉蝶醒了。   余玉倩见师姐醒了过来。赶紧走到床前。   “师姐,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这两天,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什么事也记不得了。现在感觉身上已经轻松了许多,就是没有力气。”   “没关系,那老郎中说了。这是正常现象,只需静养两三天,便可痊愈了。”说完,俞仁悄悄的将地上自己睡的那一床被褥踢到一旁。他可不想让黄玉蝶知道他跟余玉倩的关系发展的如此快。这个黄玉蝶是个有心机的女人,可不像余玉倩那样的单纯,好忽悠。俞仁对这个女人,内心时时的提高着警惕,以防被她发现破绽。   这一天,黄玉蝶老实的躺在床上,第二天她便想起床了。在余玉倩的一再劝解之下,黄玉蝶又在床上躺了一天。可是到了第三天,她便再不愿意在床上躺着了。虽然余玉倩极力相劝,她还是坚持要起床,出门走一走。   余玉倩没办法,只好陪着她到客栈的小院里走走。   黄玉蝶在床上躺了三天,现在终于走出来,显的情绪明显的高涨,对俞仁的态度也跟着不似以初的那般恶劣了。   黄玉蝶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似乎感觉并不太过瘾。“走,陪我到外面街上走走。”说完,她已经主动拉起余玉倩向外走去。   “师姐,这可不行,万万不行啊!你还只是刚刚恢复一些。外面人多,你到外面,要是再被什么冷风吹一下,这病可就好的更慢了!   你出来也转了好一会儿了,依我看,咱们还是回房去吧!”   黄玉蝶见师妹立场坚定,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她有些丧气的低下了头,正准备随师妹回房,门外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令她又止住了步子。   “这外面是怎么回事?小倩,好像是出什么事情。你扶我出去看看吧!”   余玉倩摇了摇头。“师姐,您还是老老实实的回房吧!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跟咱们无关,您用不着管。眼下,您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将自己的身体调养好。”   黄玉蝶听到这里,便摆出了一副师姐的派头来。“小倩,你这话可就讲错了。你想啊!这济南城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山东几个最重要的府城之一。咱们的兄弟在这儿的那也是相当不少的。你能保证这外面吵闹的人就一定与我教无关吗?”   余玉倩听了师姐的话,知道她讲的有道理,于是道,“那好,那我派沈浩出去打听打听,回头再来向您汇报,这总可以了吧!   总之,就是不许你出去!”   黄玉蝶听了这话,轻轻叹了口气。“那,好吧!”   俞仁来到客栈外面。见一群汉子正围着一个男人打。周围还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   俞仁挤进人群。见这些动手的汉子有些面熟。再看地上躺着,已经被打的半死不活的男人。   这男人不是旁人,正是前天他们在客栈抓住,最后被捕快带走的那个黑衣淫贼。俞仁这才想到,那几个围殴的汉子正是当日曾在他们客栈里亮过相的。   俞仁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那几个动手的汉子,抬头看了一眼俞仁,见到是他。他们倒也还算是客气。   “这小子那天被我们老大抓住,结果被那个姓洪的捕头带走了。他原说带走这淫贼是为了审案。可是,结果过了两天了,这案子却还是一动没动。我们曾派人去衙门问了几趟,他们都是找理由一再搪塞。   方才我们一个兄弟在街上看到此贼居然光明正大的在外行走。我们那兄弟便再也忍不住,一面冲上去将此贼按倒,一面叫来附近的兄弟。大家见这淫贼居然被官府给放出来了,也都是义愤填膺,上前便打。   俞仁这才算是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原由。看着躺在地上已经被打的半死的淫贼,俞仁叹了口气,这些冲动的热血汉子,这一冲动只怕是要把事情给弄砸了。   “孙兄知道这事吗?”俞仁问。   “我们大哥没在附近,还没来的及通知他。”一人答道。   俞仁向那人挥了挥手。“你们快些派个人去通知孙兄吧!这事只有等他来了,才能办。另外,在孙兄来之前,你们只管看好他就行。不要再打他了。不然,打断了气,就怕你们失踪的那些姐妹也找不回来了。”   众人一听,都觉有理,这才深悔自己方才的行为太过冲动,差点坏了大事。   俞仁交待完众人,返身回了客栈,将街上的所见向黄玉蝶汇报了一遍。   听说那晚害自己的淫贼又被官府给放了出来,余玉倩也是义愤填膺。“这些狗官们,也太不像话了。居然如此光明正大的为非作歹。待师姐的病好了,我非去宰了那姓洪的狗官不可。”   黄玉蝶忙抬了抬手,“师妹不可莽撞,你可不要忘了,咱们的大计。小不忍则乱大谋,师父的话,你可不要忘了。”   余玉倩听了这话,不敢再吱声了。   “你,继续去外面查探。看看此事倒底如何处理。待有了确定的消息,再来告诉我。”黄玉蝶说话的口气,已经俨然将俞仁当成了她的手下。   不过,这样俞仁反而放心了。这说明,至少到现在为止,黄玉蝶还没有怀疑自己。   俞仁来到外面,孙有才也刚好赶到。   见到俞仁,孙有才也只是匆匆向他点了个头,便走进了人群。   俞仁跟着,也进了人群。   孙有才在那淫贼的面前蹲了下来,盯着他道,“告诉我,你把那些掳去的妇人都送到哪儿去了”   那淫贼此时已经醒了过来。他盯着孙有才,却不说话。似乎还没从方才的那一场突变中醒过味来,又或者是方才被打懵了。   “你说不说?不说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段。”   那淫贼仍是不理他。孙有才点点头,“好,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说完,孙有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将那淫贼的一根手指伸进瓶子。   那淫贼起初还没在意,可是就在他的手伸进小瓶后不久,他的脸色突然变了,口中也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孙胡才将他的手指从小瓶里拔出来,然后不紧不慢的盖上小瓶,又重新将它揣进怀里。   “怎么样?这滋味好受吧!”   那淫贼捧着那只没有任何异状的手指,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放心,这还只是开始,再过一刻钟,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利害了。到那时,你这个指头的蝎毒发生,你就会感觉到全身上下有无数的虫子在爬、在咬,那种感觉是既痛又痒。当真是生不如死。”   那淫贼似乎并不太信孙有才的话。可是,没过多久,他的脸色便变的越来越难看,他虽然极力的忍耐着,可最终倒底还是没能忍住。   “解、解药。快些给我解药。”淫贼伸长着手臂向孙有才抓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官贪民反   “怎么?受不了啦?”   “快、解药!”淫贼沙哑着声音高叫着,一面双手不停的向自己的胸口凶抓。不几下,便见到他的胸口处已经被抓出了几道血痕。   孙有才慢慢的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怎么样?你可是想清楚了,是打算把真相告诉我们吗?”   那淫贼此时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只好拼命的点着头。   孙有才这才慢悠悠的从怀里又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灰色的药丸喂到淫贼的嘴里。   淫贼伸长了脖子,赶紧将药丸给吞了下去。这解药果然十分有效,不一会儿,他的神态开始恢复了平静。   孙有才耐心的等待着,可是一旁的他的兄弟们却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几人眼见淫贼已经服下了解药,便一起催促起来,“快,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淫贼看了看四下,然后吞了口口水,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似的,最后道,“你们让我从哪儿说起呢?”   “先说说你为何要掳去这么多的妇人?”孙有才道。   淫贼看了孙有才一眼,缓缓道,“我为什么要掳这么多的妇人?我要掳她们干嘛!我跟她们又无冤无仇,哪里会冒着大风险去偷掳她们!我也是受人之命罢了!”说完,淫贼叹了口气。   “受什么人的命?他又为何要让你去掳这么多的妇人?”孙有才赶紧追问道。   淫贼看了一眼孙有才,突然道,“我劝你们还是放弃吧!此案不是你们能够承担的。再查下去,也绝没什么好处。这事,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执意要追问幕后者。我也是完全可以告诉你的。反正我费亮也只是孤家寡人一个,最多陪上这条烂命,但你们就不同了。我知道,你们许多人都是拖家带口的。   这案子如果继续查下去,说不定便会使你们全家都有灭顶之灾。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这淫贼的几句话一讲,果然有两个孙有才的兄弟退出了人群,悄悄的走了。   孙有才看了一眼那两名悄然离去的兄弟的背影,没有说话。待两名兄弟走出了人群,孙有才突然厉声向淫贼呵斥道,“别尽说那多些的费话。快说,那幕后指使的人是谁?”   淫贼看了孙有才一眼,“我说了你也拿他没办法,又何必说呢!”   孙有才瞪着淫贼,“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让你再尝一次万蚁钻心的痛心。”   那淫贼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赶紧道,“我说,我说。壮士千万不可动手。”   孙有才这才将已经伸怀中的手抽了出来。   那淫贼看了孙有才这个动作,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我告诉你们吧!其实,我做此事真正的幕后主使便是洪雨清洪捕头。”   听到这个答案,众人都极度的意外。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淫贼真正的后台居然便是官府的捕头,难怪洪雨清这么快便把他给放了。   孙有才似乎还有些不信。“这个姓洪的为什么要掳这么多的女人?如果仅仅是为了他个人享受,这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淫贼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奇怪,不过也才二十三人而已。据我所知,洪捕头掳来这些妇人后,并不是为了供他自己享受,而是为了取乐知府大人。   事情的起因是,两个多月前。当时,洪雨清陪知府大人到城西看望灾民。在灾民当中,他们看到一位姿色出众的妇人。那洪雨清见知府大人对那妇人似乎有所垂青,于是事后便悄悄的找到了我。让我帮他把这妇人偷偷掳出来。   我于是便乘着这妇人丈夫不在家的晚上,悄悄潜进了她们家,将他掳了出来。   据说,知府大人看到这个妇人后,很是称赞了洪捕头一翻,并且给了洪捕头一翻赏赐,另外还让他去负责一个河道的修理工程,让他足足赚了三千多两银子。   从此,洪捕头便食髓知味,他让我不断的在灾民区物色美妇人。有看中的,便想尽办法将其掳来,然后送到他专门为知府大人准备的一个叫‘聚美园’的地方。   后来,城西灾民区的美妇几乎没有了,他便又让我将目标锁定在城内的居民和往来的客商身上。直到前天被你们抓住为止,我一共为他劫掳妇人二十三人。”   那淫贼说到这里,低下了头,似乎对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内心产生了负罪。   “你所说的可是当真?”孙有才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洪雨清的‘聚美园’啊!”淫贼道。   “好,你现在就带我们去。如果你说的属实,待我们救出那些妇人,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如果你胆敢跟我说谎,我便让你死在我的毒蝎之下。”孙有才叫道。   说完,孙有才让两名手下的兄弟将那淫贼夹起。众人一起向前去找那关押妇人的地方。   才没走多远,便见远处有一队捕快冲过来,足足有上百人。   这些捕快个个都拿着刀枪棍棒,恶狠狠的向这边围过来。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洪雨清。   众人见了洪雨清,情绪更加的不可收拾,虽然他们没有武器,可是地占着人数上的优势。而且,街道两边还在不断的有人向这边涌过来。   洪雨清眼见这些暴民人数陡涨,看样子,只怕不下千人了。他也开始慌了。而那些随他同来的手下,更是吓的龟缩不前。先前还在向前冲。这会儿早已改成向后退了。   “你,你们想要干嘛?这么多人,难不成想要造反吗?”洪雨清结结巴巴的道。   孙有才怒道,“你这狗官,居然贼喊捉贼。身为捕头,却暗中驱使贼人四处掳劫城中妇人,为害百姓。我们就是造反,那也是你逼的。”   孙有才话没说完,跟在他身后的几名兄弟早已按捺不住,举拳叫道,“兄弟们,杀了这狗官!”   身后的人众听了这话,一起向前涌去,洪雨清眼见形势不妙,想要拔脚跑路,可是却没能跑成,被几个从巷子里冲出来的灾民给按倒在地,一顿暴打。那些与他同来的一百多名捕快眼见这情形,一个个都吓的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洪雨清了,纷纷抛下手中的武器,四散奔逃了。   有几个逃的慢的,被愤怒的人群抓住了,也是一顿暴打。不几下,便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再看那洪雨清,更是早已被人打的脸目全非,断了气,脸上身上满是脚印子。   孙有才眼见大祸已经闯下,索性豁出去了。“兄弟们,这些狗官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他们只知道欺压我们百姓。今儿个,咱们祸都已经闯下了,索性一干到底,将那姓姚的狗知府也一并抓住杀了。然后据城自守,不再听这般狗官的欺压岂不是好!   虽然这话太过于大胆,但这些人中,有大半都是孙有才他们一起的灾民。孙有才的这话才讲完,便有人高声叫好应和。   于是,孙有才叫过一名兄弟,“顺子,你带一百个兄弟,押上这淫贼,去救人。我带上余下的人直接去府衙。今天既然事已闹到这般田地,咱们也就有进无退了!”   那叫顺子的年轻人答应一声,便领着一百多人,押着人走了。   孙有才领着余下的近千人,叫嚣着向知府衙门冲去。   俞仁跟在众人当中,不免有些担心。虽然今天的事情看上完全是出于偶然,但俞仁从孙有才周详的安排来推测,他显然还是有所准备的,并不像是如他口中所说的官逼民反。只怕就算是没有今天的这件事情,他们也早晚会造反。   从这个有预谋的行动可以看出,这个孙有才,绝对不仅仅只是这城西灾民的临时主事这么简单。他必然还有一个更为隐秘的身份。   俞仁一面随着人流向前走,一面思考着这个问题。待人流到达府衙门前,俞仁已经落在了队伍的后面。   知府衙门的大门紧闭着,门外看不到一个人。   “给我撞开!”孙有才在前面喊道。 第二百八十三章 揭竿之后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有十多人抱着一根齐腰粗的大木头冲了进来。这根撞木显然也不是临时能够找到的。俞仁见此,更加的确定,这个孙有才是蓄谋以久了。只是他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孙有才是不是跟闻香教有关。   如果跟闻香教无关,那俞仁也就不需要怎么紧张了。因为他相信这一场闹局,用不了多久便会平定下来。   可是,如果是跟闻香教有关。那这事可就不好说了。要知道,闻香教徒不下百万。山东更是他们的大本营。既然济南的教徒造了反,他们闻香教的反旗一打,这四方的闻香教徒也必然纷纷响应。如此一来,山东只怕不用数月,便会全数落入闻香教的手中。   这是俞仁最不希望看到的。   俞仁跟随在人群当中,看着这一群人用撞木冲击着府衙的大门。他已经听了身边有人在议论,是不是该打出闻香教的大旗了。   俞仁心中一叹,这些人果然大多都是闻香教徒。看来,自己先前的判断还是对的。   然而,最让俞仁遗憾的是,自己明明知道这些人是闻香教徒,也知道他们早有预谋,可是自己却无力阻止。站在人群当中,俞仁感觉自己是那样的无力。他感觉自己此刻就是站在历史的大河当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历史的河流,向着自己所不愿的方向流去,而他却无力阻止。   就在俞仁苦苦思索对策时,衙门的大门已经被撞开了。众人一起向衙门内涌去。   此时的衙门里,已是空无一人。他们显然已经提前撤走了。   无处发泄怒气的人们,拿起手中的棍棒将衙门中的东西打砸殆尽,这才怒冲冲的离开了府衙,向城防处冲去。   此时的队伍,已经不再是方才的一千余人,而是不下三千人了。在这短短的不足一个时辰里,又汇集了一大批人。   这些新添进来的人,几乎个个都拿着棍棒之类的武器,也有少数人拿刀的。这其中,还有人手中拿着大旗,显然是准备亮出闻香教的身份了。   只要这些人一亮了闻香教的大旗,也就是表示,山东各地的闻香教徒就会不得不紧跟着一起揭竿而起。而俞仁所计划的打压闻香教,通过施粥赈灾的方式跟闻香教抢人,最终达到缩小闻香教影响力的方案都还没有来的及实施。   难道,自己的这一趟山东之行,注定要白走一趟吗?俞仁不甘心,可是又没有任何办法。   就在俞仁苦思冥想却又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突然看到队伍的前面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原本留在客栈内的余玉倩和黄玉蝶。俞仁远远的看着她们。那孙有才与他那班兄弟起初并不太在意黄玉蝶两人。可是,不知她们跟孙有才说了些什么。孙有才与他手下众人的态度立时发生了大转变,变的恭敬起来。   然后,黄玉蝶又不知讲了些什么。   那孙有才连连点头,很快便把叫人去传命令。   接着,俞仁便看到,那些原本拿着大旗,随时准备展开的人,又悄悄将旗子收了起来。而原本要向城防处去的队伍也很快调转了方向,向着西城方向而去。   由于俞仁站的离队伍中心比较远,队伍里人又多,他根本就听不到黄玉蝶与孙有才说了些什么。他只能一面跟着众人向城西走,一面向周围的人打听。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咱们不是去攻打城防处的吗?”俞仁抓住走在他身边的一个看上去像是个小头目的,三十上下的中年人问。   “不去了。孙香主刚刚传下命令,让我们全部马上撤出济南城。以防官兵的攻击。”   俞仁暗暗松了口气,这显然是黄玉蝶干预的结果。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俞仁就不明白了。在闻香教中,俞仁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此时的他,只能算是一个外人,有些事情,他是不太好多问的。而黄玉蝶与余玉倩回到了她们自己的人中,也早就将他这个自动送上门来的便宜跟班给忘到了一边。   一众闻香教徒才到西城门边,便已看到有一批批的官兵正在向这儿增援。   “快,夺下城门。”孙有才高声叫着。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队四五百人的队伍分向城门两旁,与守在那儿的官兵打在了一起。   此处的官兵本只有十几人,加上城头的,也没超过一百人,又没有配备火器和弓箭。没几下便都被他们给制服了。众人打开城门,孙有才带着大队当先冲了出去。   俞仁跟在众人之后,他回身看了一眼。就见两边已经各有数百名官兵正全副武装的向这儿涌过来。那些负责守城门的闻香教徒很快便与这此官兵斗在了一处。而大队伍已经基本安全的撤出了城。   此时,俞仁终于明白了黄玉蝶为什么要让他们撤了。以他们这三千要装备没装备,有训练没训练的乌合之众,根本就搞不定济南城的两千城防兵。莫说是攻坚了,就是展开队形,野战拼杀,他们都打不赢。如果不撤,只怕就只有被围在城里,最终被全歼的命运了。这是孙有才计算失策的地方。   从这点来讲,黄玉蝶比孙有才要冷静的多了。她的身份似乎也比孙有才高。   眼望着大队出了城,俞仁正要出城,却被几个冲上来官兵给围住了。俞仁没办法,只好抽出暗藏在身上的长剑,与这几个官兵斗在一处。虽然他的伸手远在这几名官兵之上,可是由于他手里拿的是一把软剑,而这几名官兵又是全副武装。他很有一种老虎吃刺猬,无处下口的感觉。   待他搞定了这几个小兵,城门也已经被人关上了。而在他的身边,闻香教留下来的五百负责守城的徒众也在这短短的半个多时辰里,死伤和撤离了大半,只留下一百多名没有来有及逃出城的人,还在与城门边的官兵死战。   俞仁这才着了急。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稍稍的迟疑了一下子,便也跟身边的那些闻香教徒一样,成了官兵的瓮中之鳖。而此时,又早已有十几人的一个小队官兵向他围拢过来。   这一次,俞仁也学乖了。他将软剑收好,从地上拾了一把厚重的钢刀。钢刀在手,俞仁立马变的威猛起来。那十几人的官兵小队,很快便被他一一撂倒。就在俞仁观察着,要如何脱身逃走时,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小心!”。   同时,他感觉身子被人撞了一下,耳边听到了“嗖”的一声箭响。   俞仁吃了一惊,就在他方才站的地方,插着一支雕翎箭。从那支箭击碎地砖,还插入半尺来看,这一箭绝对的够强劲。要是被它射中了。自己只怕也就要挂掉了。   俞仁扭头看去,冒险将自己推到一旁的,正是黄吉安安排的两名负责悄悄随在他身后,随时准备与他联络的兄弟之一。   再看城楼上,一名大汉正手挽长弓,准备再次向他发箭。   “用这个!”巷子里,另一名随行的兄弟向俞仁抛过来一张铁盾。   没等俞仁接稳,城楼上的大汉再次发箭。   这一次,俞仁有所准备,他借铁盾轻易的避开了此箭。然后,不等他缓过气来,城楼上又立时箭下一阵箭雨。俞仁展开铁盾将自 己与旁边方才救他的兄弟护在盾下。   虽然暂时不用再担心城楼上的弓箭了,可是眼见从四方涌来的官兵越来越多,俞仁很清楚,此时形势已是万分危急。如果自己再在此地耗下去,很快就会成为这群人的刀下之鬼。 第二百八十四章 官兵围山   俞仁摸了摸身上。还好,上次与黄吉安他们分别时,他特意暗中把李莹送他的那对飞爪给带上了。这一次,可到了派他大用的时候了。   俞仁将飞爪掏了出来,向身旁的兄弟道,“一会儿,我用这飞爪先攀上城楼。然后再接你们两个上去。”眼见守城门的官兵越增越多,俞仁知道,想要从城门处冲出去已经不太可能了。   “东家不用管我们。我们两个本就藏身在这附近的一处民宅里。我们知道那儿有一处秘道,可以藏身。官兵万万找不到我们。只要东家脱身了。我们的任务也就完了。我们会立刻转入秘道,官兵不会找到我们的。何况,这些城防兵一定会出城追敌,不会在城里细细搜查。我们可以待他们出城后,再想办法混出城去。”   俞仁想了想,点头同意了。虽然秘道可以藏身,但是他却不能去。他必须要追上闻香教的大部队。否则,这么多天的努力也就全都白费了。他实在不甘心。   “好,那你们快快去吧!不用再管我了。”   说完,俞仁抓起地上一具尸体向铁盾外抛去。果然引来一阵的箭雨。   俞仁乘着这一阵的间歇,飞快的冲了出去,抛出飞爪,以最快的速度向城楼爬去。他这一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耽搁,令城上的弓箭手们无法做出及时反映。这一招漂亮的攀爬功夫,他还是从时斌那儿学的。当时时斌就夸他,天生是个做贼的好料子。   城楼上的那些弓箭手们,谁也没有想到,俞仁居然会这么飞上城楼,都不由的呆住了。待他们回过神来,俞仁已经爬的离城楼不足三米了。一众弓箭手连忙张弓搭箭,向他瞄准。   这时,俞仁突然双腿一蹬,跳了起来,然后再一个鹞子翻身,上了城楼。   俞仁这一连串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的令那些城楼上的弓箭手根本没有机会反映。只有那名最先发箭的大汉向俞仁射出了一箭。可是也被俞仁给避开了。   待到俞仁上了城楼。那大汉抛下手中长弓,拔出腰刀便向俞仁杀过来。俞仁知道,自己此刻万万不能迟缓。他要迅速的解决城楼上的这一队弓箭手,好为城下的两名兄弟的逃离创造条件。   因此,俞仁毫不留情,展开手中的钢刀,全力向那一群弓箭手杀去。那领头的汉子在俞仁的手下没走过三招,便被他一刀劈下一只右臂,所去了战斗力。   在这些弓箭手的眼里,俞仁手里的钢刀,此时无疑便是一张催命符。他们哪里还敢上前。不等俞仁冲上来,全都纷纷抛下手中的武器,飞奔着跑下城楼去了。   俞仁见解决了这些弓箭手,也不敢再多做停留。他扫了一眼倒在血泊这中的那名大汉。他显然还没有死。他本想冲上去给他补上一刀。但最终还是放过了他。只是拾起他抛在地上的那张长弓,然后拾了几个箭囊背在背上便顺城而下走了。   那些官兵,见识了俞仁的勇武,再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止,只敢在他下城离开后,向他放箭。   经过这一耽搁,黄玉蝶与孙有才他们带的大队已经离开此地四五里远,只能远远的看到他们的背影。   俞仁只好迈开步子,拼命向前赶。而在他的身后,济南城的守兵也正在城门处集结,准备追击。   俞仁赶上大队时,他们已经离城十余里了。此时众人都只顾着逃命,谁也没有留意他起先掉队了。   大队又向前走了四五里。后队有人来报,说是追击的官兵离此已经不到五里了,他们回头已经隐约可以看到官兵的影子了。   黄玉蝶皱起了眉。“咱们这样逃也不是办法。他们已经调来了骑兵,咱们根本不可能逃的到泰州。何况,咱们也不能向那儿逃,否则就会连累那里更多的教徒。此次我们在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便揭起了反旗。各坛的兄弟们是不会支持我们的。咱们也不能连累他们。   这一次,只能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来打退这一批官兵了。只要击退了这一批追兵。咱们便可以化整为零,分散到各处分坛去。到那时,官兵就耐何不得我们了。   但愿弥勒可以降世保佑我们吧!”   说完,黄玉蝶吩咐孙有才,将所有的兄弟全部带上前面的那座山头上。他们要凭借面前的这座山头,来与官兵对抗。   闻香教徒才上山头,官兵便已经到了。除去一千余名全副武装的步兵,果然还有两百名骑兵。   由于闻香教徒先一步占住了山头的各处地道,官兵一时也还没有办法攻上山来。   眼见天色已晚。官兵们不再进攻,而是紧紧的将山头围住。俞仁见大家总算是稍稍定下了些心。他赶紧去见黄玉蝶他们。   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外人,但他也知道。要想取得他们的信任,眼前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他可以帮助他们化解此次的危机,那么他就可以立即取得这些人的信任,而且还可以成为他们当中重要的一员。否则,要想真正的打进闻香教,是很难做到的。   俞仁知道,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是不多的。所以,他绝不能放过。   俞仁找到黄玉蝶时,她正与余玉倩、孙有才在讨论着明天如何打退官兵的进攻。见到俞仁,余玉倩向他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微笑,然后立马又低下头与众人讨论形势去了。而黄玉蝶则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俞仁一眼。   “据我估计,明天这些官兵一定会向咱们发起猛攻。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要我们顶住他们明天的进攻,后面就好办的多了。”黄玉蝶道。   俞仁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孙有才抬起头,见是俞仁,也有些意外。“沈兄你还没走啊!”   黄玉蝶则毫不客气的瞪着他。“你哼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俞仁双手抱肩,道,“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只是我在想来,如果我是官兵的主将,明天一定不会进攻,而是只派人死死的守住各处下山的道口。这山上可吃的东西实在太少。咱们又事先没有准备粮食。   官兵只要这么围着,不出十日,咱们便要不战而降!他们又何必费时费力的来攻我们呢?”   俞仁的话一出口,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确实,眼下这山上,要米没米,要粮没粮。他们这次举事又事先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也都没有带粮食。虽然山上暂时还能找到些野果子,但是这些很快也都会被吃光的。撑上十天,那都是俞仁说的多的了。   听了俞仁的话,众人都沉默了,黄玉蝶也不再说话,而是低头沉思起来。   月光下,几个人围坐在一块大石旁,谁也不说话。气氛变的越来越凝重。   黄玉蝶苦思良久,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正想让孙有才去多找几个本教的头目,看看他们能不能有什么好办法。一抬头,突然看到俞仁正悠闲的坐在一旁的石块上,用一支雕翎箭挑着指甲。   黄玉蝶瞪了俞仁一眼。“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众人听到这话,全都抬起头。可是各人神态却不尽相同。余玉倩是满眼的信任与期待;而孙有才却是一脸的怀疑,他不相信面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子真能给他们出什么奇招。   俞仁见黄玉蝶问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从地上摘了一朵野花,然后一挥手中的箭簇,将野花的头给斩了下来。   黄玉蝶皱起了眉,她还没有懂俞仁的意思。   “沈浩,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有什么办法就快说吧!”余玉倩催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 斩首行动   俞仁看了余玉倩一眼,这才道,“我的办法其实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   眼下,咱们虽然人多,可是武器装备却与官兵相去甚远,队伍也没有经过训练。要想打败这一千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官兵,几乎是不可能的。既然正面作战没有把握,我们就只能出奇招了。”   俞仁说完稍停了一下,弯腰拾起地上刚刚被他斩落的野花头。   几人一起看着他,听了他方才的分析,原本对他并不信任的孙有才与黄玉蝶也开始有了些期待。   三个人静静的看着他,都不说话。   俞仁举起手里拾起的花头。“我的办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斩首行动。”   三人瞪大着眼睛听着,可是却并不太懂。   “什么是斩首行动?”余玉倩问。   “就是擒贼擒王。只是,我们眼下想要用擒的, 是不太可能的,只能用杀!”俞仁说到这儿,眼中突然暴出一丝精光。   “你是说杀了官兵领队的将领?”孙有才问。   俞仁点点头。   “不错。我们只要能够杀了他们领队的将领,他们便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到那时候,再想打败他们可就容易的多了。”孙有才似有所悟的道。   黄玉蝶瞪着俞仁,说话仍然一点不客气。“你说的容易。这我也知道啊!可是,我们要怎么办到呢?难道带一队人冲下山去找人?莫说我们冲不下山,就是冲下山了,我们又怎么知道他们的主将到底在哪个位置?就算知道了他们的主将位置,我们又怎么才杀入层层重围,最终干掉他们的主将?”   俞仁没有回答黄玉蝶,他感觉这个女人对自己似乎有成见,凡自己说的话,她总要极力反对。俞仁看了一眼孙有才。“孙兄是济南人,又是谋划多时,想来对这些官兵一定十分了解的了!孙兄可知今次带队的官兵主将是谁?”   “这个,我倒也没看太清。咱们到这儿的时候天色都已晚了。只能待明天再去打探清楚。”孙有才道。   “也好。明天咱们便做好严密的防守准备。以防官兵强行攻山。一面暗中打探他们的主将是谁。再想办法要如何才能除掉他。”俞仁说到这里,不由自主的便显露出他天生的领袖气质,指挥起众人道。   虽然被他这一个籍籍无名的外人指挥,三人倒也没有反对。黄玉蝶瞪着俞仁,却没有说话。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几人便都起来了。他们是担心官兵会对他们发起强攻。   可是,一整个上午,官兵都没有一点动静。   “看来,沈兄的担忧不幸言中了。”孙有才道。   “可有打探出来这次官兵的领兵主将是谁?”俞仁问。   “是那姓姚的狗知府亲自带队。负责领兵的则是济南城的守备参将刘长乐。”孙有才道。   “你明日带上一队人,到山下道口去喊话,就说让刘参将来,要跟他谈投降的事情。然后我预先埋伏在一旁的密林中,你尽量用话引他,将他往我的藏身处引;引的越近越好。然后我就在当场将他射杀。   你记住,事先让兄弟秘密做好总攻的准备。我这里一旦得手,你马上便带领兄弟们冲下山去。到时候官兵主将一死,军中必然大乱。咱们便可以打官兵一个措手不及。”   “你有把握吗?”孙有才问。“刘长乐如果来见我,必然会全身披挂,要一箭将他射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的箭术怎么样?”   俞仁拿起背上那张在济南城拾来的长弓,试了试。“我也只有三成的把握。如果你们这儿有更好的射手,最好是将此任务交给他来做。”   孙有才摇了摇头。“我们闻香教徒多是一些下层小民,也有一些小吏、商贾,但是却没有军中之人。只怕没有人会用箭。”说完,孙有才看了一眼一旁的黄玉蝶,那意思显然是在询问她跟余玉倩的箭术怎么样。   黄玉蝶接口道,“我教中的目头,多数都是江湖中人,要说使用暗器,倒也还有几个。但要论到射箭……”   俞仁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这事便交给我来办好了!”说完,他伸手拔出一支箭,对着百步之外的一棵大树射去。这一箭正中棵心,而且深深的透入树干之中。   孙有才看到俞仁这一箭射的干净利落,既准又有力,这才添了些信心。“好,我这就去准备。”   次日一早,俞仁早早的背着箭囊,带着他的长弓下山去了。他早已选好了一处地方。此处距离此山北面山道的要隘隔着一条山涧,距离却很近。而且此处密林极厚、居高临下,正是伏击暗杀绝佳的好地方。俞仁估计,只要孙有才能够把人给他引到预设的暗杀地方,再给他创造出充分的条件,他的成功率至少又可以提高两成。   不多久,孙有才便带着一般大小头目们,出现在山道口。然后有人下山送信。再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俞仁静静的躲在一棵大树上,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他所藏身的地方,是一棵大树,既看不到天上的太阳,也不能随便的移动身体。   就在这样漫长的等待中,俞仁看到地上的树影渐渐的变短变小,然后又慢慢的变长变大。   终于,从山下传来一阵马蹄声。俞仁赶紧提起精神。   远远的,就见一队足有百人的骑兵来到孙有才的近前。为首的是一名全身披盔带甲的将领,从俞仁的这个位置,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孙有才看到对方终于来了,并没有上前相迎,而是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的位置是背向着俞仁的,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今天选好的猎物到了的话,按正常的思路,他应该是面向着俞仁的。如此,俞仁才能有机会在他全身武装的情况下,一箭封喉。   那将领带着手下,策马来到孙有才面前。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俞仁由于距离太远,无法听到两人的对话。但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切,他的弓也已经拉了开来,只等孙有才的信号了。   可是,这个孙有才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却迟迟不发信号。这让俞仁长时间拉弓的手有些吃不消了。这张弓本来就是一张强弓,虽然俞仁天生神力,可是时间一长,他还是有些吃不消。   俞仁在心里把这个孙有才不知骂了多少遍。可是却没有任何的效果。   远处的两人在不停的说着话,似乎是在讨价还价。   俞仁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孙有才的右手,尽量的保持着自己的心情平静、呼吸平稳。他的手,也静静的举着,目标锁定着对面的那名官兵将领。   时间,是考验一个人耐性的最好武器。在漫长又焦急的待中,俞仁开始感觉双手已经渐渐不支,但孙有才还在跟那人不停的费话着,似乎已经忘了他们事先的约定。   就在俞仁将要把手放下时,孙有才突然抬起右手放到了头顶。   这正是他们约好的放箭信号。俞仁毫不犹豫的射出了这一箭。这一箭正是瞄准了对方的咽喉去的。   山道上,官兵主将倒了下去。一下子,山道上乱作了一团那名官兵的主将原本是坐在马上的。中箭以后,他再也坐不住了,一头便从马上栽了下来。同来的两百名官兵眼见着自己的主将突然遭了冷箭,一下子全都围了上来。   孙有才此时已经迅速的向后撤出了几十米,离开了山道。那些骑兵见自己的头儿中箭,哪肯吃亏,早有几十人骑着马向着孙有才一伙冲过来。   但孙有才早有准备,他带着同来的手下,一下子便钻进了另一面的密林之中。官兵的骑兵虽然快,却进不了林子。   这时,天空中响起一支信号箭。这是他们事先约好的总攻信号。 第二百八十六章 艰难突围   俞仁眼见自己得手,正要从树上下来,去与孙有才他们会合,却见那名被自己一箭射中的官兵主将在手下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俞仁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方才那一箭还是射偏了,他这一箭只是射伤了此人的面颊,却并没有伤到他的要害。   见此情景,俞仁大吃了一惊。要是此人没死,官兵也就不会乱。而自己这一方的总攻已经开始。以闻香教的这三千乌合之众,就算是拒险防守,也未必能够守的住。而现在他们却要放弃险碍,主动进攻。   如果俞仁这一箭成功了,官兵的主将突然死去,他们还有几分成算。而现在官兵的主将没有死,他们的进攻也就近乎于送死了。   俞仁赶紧弯弓搭箭,准备再补一箭。可是,别人哪还会再给他这个机会,早有数十名官兵围着那人,簇拥着下山去了。俞仁望着他们身后厚重的铠甲,不由的重重叹了口气。   俞仁的这一箭没能射中,总攻却已经开始。这一开始,便再难停下来。而他原本设计的官兵突失主将的局面又没有发生。此时下山强攻,几近于送死。可是,俞仁已经无法叫停了。他们为此次孤注一掷的计划已经等待了太久,不能再等了。   无论成败,这一次他们也必须要出手了。否则就只能死在这片荒山之上。这一点,俞仁比任何人都清楚。   俞仁匆匆赶回山上,想要将这个万分凶险的消息告诉他们。然而,闻香教徒在黄玉蝶与孙有才、余玉倩的带领下,已经分成了三队,同时向山下突围去了。俞仁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去追余玉倩。   他们这一队的一千人,多数都是老弱,是三队中最弱的一支。俞仁紧跟在余玉倩的身后。他并没有把官兵主将未死的消息告诉余玉倩。因为此时,总攻已经开始,再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反而还会影响队伍的士气。   他们的队伍才冲到山下,便迎上了一队五百人的官兵精锐。他们遇上的,正是济南守军中最精锐的部队。   这些人虽然人数不多,可是却有着极强的战斗力。余玉倩试图想冲下山,然后在空旷的平原上,以人数的绝对优势来最终打败官兵。   可是,这些官兵却结成了一个方阵,将他们下山的道口给牢牢的堵住了。闻香教徒想要冲下山去,那是难上加难。而冲不出去,他们便发挥不出自己任何的优势。   眼见一批批的冲锋队不是战死便是被打退回来。余玉倩急的直跺脚。   这时,又一批队伍给打退了回来。余玉倩再也忍不住了,她拔出长剑,正要亲自带队破关,俞仁拦住了她。   “还是我去吧!这种打战的事情,可不同于江湖搏杀。你的剑太轻,这些官兵穿的都是重甲。你去了,只会吃亏。还是我去吧!”   余玉倩看了俞仁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有了俞仁在身边,余玉倩感觉自己便有了依赖。每次出现问题,只要能看到俞仁,她便会感觉很放心。   “那,你自己小心!”余玉倩叮嘱道。   俞仁点点头,从地上拾起一根粗木棍,向余玉倩道,“你去给我挑二十名身高力大的,组成敢死队。让他们把手里的武器全部换上粗木棍。这些官兵全都身着重甲,用刀剑根本就没有什么效果。”   余玉倩答应着,很快便给他把人挑好了。闻香教徒多数都是下等小民,一向都是干重活的。要说别的,他们可能不行,但要说到力气,他们还是有一把子的。所以,这二十人并不难挑。   俞仁将这二十人集中起来,向他们道,“山下这些官兵堵住了我们的下山出口。如果不能打退他们,我们这些人就要全部被堵在山上饿死。   大家记住,这些人都披带着铠甲,我们的刀剑对他们效果不大。所以,一会儿你们随我下山,遇到了他们,只管用你们手里的粗棍子死命的打他们的脑袋便是。记住,要从他们的脖子处下手。这样的效果最好。”   说完,俞仁还亲自做了一个演示。然后又让这些人以树木为假想敌,做了几次演示。   待众人稍稍有些熟悉了。俞仁这才领着众人杀下山去。   官兵们在山下早已严阵以待。道口原本设的一些障碍物,早已被前面几批冲锋的闻香教徒给清理干净了。   这些官兵堵在山下的道口,下山便是一片平原。可这条路却很不好冲破。每次官兵打退闻香教的进攻,却并不追击,而是又各自退回原位,等待着他们的下一轮进攻。   俞仁带着二十名先锋队再次冲进官兵的方阵中。官兵自动的让出一条道,将俞仁这二十人放了进去,然后缺口马上又合上了,拦住了紧随其后的余玉倩所带的主力。   俞仁冲进官兵的方阵,手中的木棍便卖力的挥动起来。他这一招果然效果不错。比起前面几次,他们这一次的棍子,显的更有效果。   俞仁一上来,便连续击倒了三名围上来的官兵。都是一棍摆平,那三名官兵也再没有爬起来。   他的这种神勇表现,给身边的二十名同伴增添了不少的勇气。大家结成一个小方阵。官兵虽然围住了他们,但想要一下子便吃掉他们,却也很难。可是,这些人必竟没有经过什么严格的专业训练,仅靠着俞仁那一会儿的临时抱佛脚,效果还是不大。虽然起初有些效果。但很快官兵便适应了他们的这种新打法。   没多久,俞仁他们结的这个小方阵便被官兵给冲散了。俞仁的身边很快便仅剩下五人。在俞仁的勇威下,他们虽然仅剩了五人,但官兵还是轻易奈何不得他们。可是,最让俞仁心急的是,余玉倩所带的主力到现在还是没有一点办法能够冲出官兵的封锁。   这一场战已经从午后一直打到旁晚,又从旁晚打到了天黑。如果不是官兵手中的火把,俞仁他们根本就无法辩的清敌我。   眼见身边的五名兄弟又有两人受了伤。俞仁的心里,更加的着急了。   而此时阵外的余玉倩也是急的要命,眼见着俞仁与那二十名兄弟没在了官兵的方阵之中,就像是送进虎口的肉食,眼看着就要被吞没了。   余玉倩的眼睛模糊了,她拔出长剑,亲自带队没命的向着官兵的方阵冲下去,想要将官兵的方阵打出一个缺口来。可是,打仗是一项群体事件,个人就算再神勇,在这其中所发挥的作用也是有限的。余玉倩虽然连劈数人,却始终无法冲开官兵的方阵。   就在这时候,官兵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爆炸声。接着,官兵的火把一下子便倒下了十多支。稍稍间隔了十数秒,又是一阵爆炸声,官兵的火把又倒下去了数支。   有人惊呼。“是三眼火铳。”   三眼火铳正是官兵神机营里的标准配置。作为职业军人,他们当然知道这种火器的利害。这是当今天下最为犀利的武器。如今驻防在登莱二州的官兵,便有少数配备了这种三眼火铳。而他们济南的驻防军由于不太可能直接面对女真人的进攻,则没有配这种大明最先进的火器。   话声刚落,又是一阵的爆炸声。然后便是接连不断的爆炸声。   在这黑夜之中,没有人知道敌人有多少人。但是从爆炸声的数量上来判断,应该不下百人。   官兵们这一下,真的乱了。大家一下子都慌了神,有人开始后退。而山上的余玉倩和她身后的闻香教徒又拼命的向山下攻。这些官兵们就更慌了。   这时候,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姚知府逃了!刘参将中箭了。大家快跑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 真情流露   这一声响,无疑给那些正准备逃跑,又不敢的官兵打开了心结。   一下子,集结在山下的官兵方阵便乱了。大家争先恐后的抛下武器,向着济南城的方向逃去。   余玉倩只觉得前方的压力锐减,跟在她身后的闻香教兄弟们纷纷冲下山去,向着逃跑的官兵紧追。   余玉倩却没有追。她举着火把,在方才官兵结阵的地方搜索着什么。自从俞仁冲进官兵的方阵以后,她便再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举着火把,一面寻找,一面喊着俞仁的名字。   “沈浩!沈浩!”   可是,空旷的四野里,已经乱成了一片,到处都是喊杀声、哀嚎声。   余玉倩一具具的翻找着地上的尸体。他几乎找到了每一个随俞仁一同冲进方阵的兄弟,可是却始终没有见到俞仁的尸体。   余玉倩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现在已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不停的盘旋着:找到沈浩。   余玉倩一面喊着俞仁的名字,一面继续在地上翻查着尸体。   此时的山下,由于官兵的全面溃逃,从其他两处突围的队伍,也都成功的完成了任务。   余玉倩将方才官兵结阵的地方翻了好几遍,可就是找不到俞仁的尸体。她抬起头,看着天上的繁星,好像是在好像是在向苍天发问,又似乎是在自问。“沈浩!你研究在哪里儿?”   这时,一只手轻轻搭到了她的肩膀上。“别找了。他本不是我辈中人。就像这天上的星星。我们可以看的到他,却始终也抓不住。”   说到这儿,她轻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柔情。“就像元乾师兄一样!”   余玉倩回过身。见是师姐,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断线的珍珠滚落下来。“师姐!他……”   黄玉蝶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安慰着师妹。她很能体会师妹此时的心境,就像是当年自己突然失去师兄一样。那一刻,她就像是被人突然抽去了三魂七魄,身边的一切都再也引不起她的注意。   “你们在干嘛?”一个声音突然在她们的身后响起。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用的着这样悲伤吗?眼下可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我们做呢!你们要是这样的浪费时间,待官兵整兵重来的时候,咱们就该死无葬身之地了!”   余玉倩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震。她飞快的转过身,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果然,那个让她苦苦寻找的人,此时正完好无损的站在她的面前。虽然他的身上满是血污,可却是神采奕奕。   黄玉蝶见俞仁突然出现,心里也是十分高兴。但是她却板起了脸。“沈浩,你跑哪儿去了?没见我师妹在到处找你吗?这会儿,到处都是逃兵,你不在师妹身边保护她,乱跑什么?”   俞仁面对黄玉蝶的斥责,却是一点不在意的样子。他将火把换了只手。“我去探查敌情了。   方才,我们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突然从那边杀出一队人。他们使用的武器是极利害的三眼火铳,这才击溃了官兵。否则,只怕咱们现在都已经成了官兵的刀下之鬼了。”   余玉倩听到这里,也赶紧点头。“是啊,师姐。方才要不是有这些人帮忙,我们根本打不退这些官兵。”   黄玉蝶看了师妹一眼,抬头向俞仁问道,“那你可有打听出什么结果?这是些什么人?”   俞仁摇了摇头。“我赶到那边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部撤走了。一个人也没有留下。所以,我没有遇上他们。”   余玉倩接话道,“你说这到底是些什么人呢?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三眼火铳?这东西可是朝廷严控的武器,就算是各地的边防守军,也轻易拿不到此物。我们曾私下里多方托人,也一共没有弄到几把。这些人真是神通!   另外,他们又为什么要救我们呢?”   黄玉蝶看了俞仁一眼,“这些问题,你应该问他。我想,咱们的沈大公子应该能够回答我们吧!”   黄玉蝶这句话里,已明显的流露出对他身份的怀疑。但俞仁却装作完全没有听懂。他轻点着头,“我查看了现场,他们应该没有多少人。从脚印上来看,估计只有一二十人。此外,我还在旁边看到了大量燃放的鞭炮和几只铁桶。想来方才他们是用这东西吓唬官兵的。   至于他们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救我们。我就不知道了。”   黄玉蝶冷哼一声,正要再说,孙有才匆匆跑过来。   “黄坛主,官兵们已经逃远了,是否还要让兄弟们继续追?”   黄玉蝶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去把兄弟们招回来。咱们在这儿重新整编一下。然后分散投奔各地的教中兄弟去。”   孙有才答应着,便转身去了。   经过一天的休整和改编分组。黄玉蝶将这些余下的两千余人分成了五十个小组,大家扮作灾民的样子,去分散投奔各地的教徒。于是,一夜之间,济南府聚集的三千反贼,便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黄玉蝶一再交待众人,在没有接到教主的命令前,不得打出闻香教的旗号,以免引起朝廷对他们的过早注意。   众人分手以后,黄玉蝶与余玉倩带着一百多名教徒,准备去泰州。   一路上,黄玉蝶与余玉倩俞仁三人同行,教徒则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要事,相互并不往来。   如此,小心行事,总算是一路平安来到了泰州。   进了泰州城,黄玉蝶第一时间赶到城外的一处闻香教的联络处,找来当地的负责人。由于黄玉蝶和余玉倩常到泰州,这儿的教徒多数都认识她们。   不必多话,黄玉蝶便把事情办妥了。她将这一百余名从济南逃出来的教徒托付给了当地的负责人。   办完了这件大事,黄玉蝶总算是松了口气。   看看天色还早,黄玉蝶准备找家客栈投宿。   “师姐,咱们现在不出城去见师父吗?干嘛要投宿?”   黄玉蝶看了一眼俞仁,没有回答师妹的话,而是向俞仁道,“我方才进城时,看到你们同乡的船了。”   “是吗?”俞仁有些意外,他还真没有看到黄吉安他们。心里正猜测着,不知他们到泰州了没有呢!不过,黄玉蝶的这句话里却隐约含着些试探的味道,他也还是能听的出来的。   自从那天济南城外与官兵的一场大战之后,黄玉蝶便对俞仁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   之前,她虽然也不信任俞仁,但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的身份。因为她相信俞仁不过是个贪恋于师妹美色的富商,或者是什么纨绔子弟。但是,自从那一战之后,黄玉蝶真正见识到了俞仁的实力。   这使她开始怀疑起自己之前的判断。因为她相信,像俞仁这样有能力的人,身边是不会缺少美女的。那么,俞仁接近她们的动力,就可疑了。而原本,她以为俞仁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商人,那么,不管他的目标是否纯正,她都相信他翻不了什么大浪。所以,黄玉蝶也就一直没有多去查问俞仁的身份。   但是现在不同了。黄玉蝶深深的知道,一个人的能力越强,他固然可以给你带来的帮助越大,可要是他与你为敌,对你的危害也就越大。眼前的俞仁便是如此,此人明显有着非同一般的来头,可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要帮助自己和闻香教,还是为了打击他们。黄玉蝶到现在,心里也还是不敢肯定的。   她知道,这个问题是不宜与师妹讨论的。因为她早就看出,余玉倩已经对俞仁生情了。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这份情却已然相当的浓厚。   【年关将近,开始忙起来了。已经连续上了十几天的班了!但我依然坚持着,保持着每天两更的节奏没有断更。希望喜欢本书的朋友支持一下。哪怕只是顶一下也是好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露出破绽   余玉倩是黄玉蝶唯一的师妹。他师父此生,除去一女,便只收了他们这三个徒弟。一直以来,他们四人都像是同胞的兄弟姐妹。而余玉倩又是师兄妹当中最小的一个,与黄玉蝶相差着七八岁。黄玉蝶可以说是看着余玉倩一点点的长大的,她既可以算是她的姐姐,也可以算是她的半个母亲。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黄玉蝶才没有对俞仁进行逼供,她不想使师妹受到伤害。   吃过晚饭,黄玉蝶突然向俞仁提出陪他去看看他的同乡。   “这,不大好吧!他们是来做生意的,咱们现在可还是朝廷通缉的反贼呢!这万一要是连累了他们……”俞仁小声的道。   余玉倩也赶紧道,“是啊师姐。咱们现在的身份,去见他们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别无端的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   黄玉蝶摆摆手,“放心吧!泰州是我们的家,师父在此地经营多年。泰州城里朝廷的锦衣卫和他们手下的那些明线暗线,咱们哪一个不是了如指掌。现在沈浩是咱们的朋友了。他的同乡,自然也就是我们的同乡。   同乡来了,做主人的,哪有不招呼一二的。我已叫人在醉仙居里叫了几道菜,一会儿咱们带上,同去看看他们。正好也可以在沈浩的这些同乡面前,给他长长脸,显的沈浩交友广博啊!”   余玉倩听了师姐的话,看了俞仁一眼。“师姐说的也有道理。那,咱们就去一趟吧!泰州城现在也是重灾区。城里有钱也很难买到什么好吃的。咱们去,也正好给他们送些好吃的,也算是给你长脸了。显的你混的好。”   俞仁没有再反对。他知道黄玉蝶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但越是如此,他越是要显的坦然。   三人在房里说了一会儿话,便有小二来报,说是在醉仙居定的酒菜已经送来了。问是不是要提进来。   “不用了。你们派两个人给我提着。我们要去拜会朋友。”黄玉蝶说着,给了小二一小块碎银作为打赏。小二接了银子,道了谢,转身去了。   黄玉蝶向俞仁道,“走吧!沈大公子。”   俞仁开了门,才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住了。“我都忘了,还不知道他们在哪儿落脚呢?”   “我知道,我来带路。”黄玉蝶说着,跨步向前,当先给他们领路。   泰州城没有大河,只有几条小河连通着大清河的支流,到了冬季,就往往干枯了,特别是这一次的。许多以前很少干枯的河流也都出现了断流,如果不是还井水,人们真是连吃水都有困难了。所幸,这样的情况已经得到了改善,今春的雨水还算充分,不少去年断流的小河,今年又开始蓄水了。虽然没办法马上使田里的庄稼长起来,但至少也让无数的农民们看到了希望。   黄吉安他们的小船沿着一条新近蓄水的小河,直接开进泰州城。   他们也是刚刚才到泰州不久,只比俞仁他们早了一天。黄吉安领着大家在河边就近的地方找了家客栈住下来。白天,大家便都又回到船上,准备铺开摊子做生意。   这一趟,他们名为贬茶。其实也带了不少的日用品,特别是江南的棉布。大家于是就在河边的空地上支起了摊子。来看的人,到也不少,只是买的人不多。几乎都是看热闹的。   不过,生意的好坏,黄吉安倒也不在意。反正他们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来卖这些东西的。   相对于济南府的荒凉和饥饿,泰州要显的好那么一些。   通过黄吉安一天的打探,得知。其实,并不是泰州的灾情比济南府轻。而是因为泰州有一位极重民生的退位高官。虽然他已至仕在家,但早在旱灾发生之初,此人便多次上表朝廷,希望可以发粮赈灾。   虽然朝廷最终并没有给他们发下粮食,但是这位仁兄也并没有就此罢休。他纠集了泰州城里重要的大户乡绅,安排他们用船走运河到江南一带买来了不少粮食,并托人帮他们打通这一路的水路关系。   由于银子吃紧,他们所买的大多都是江南人不大爱吃的各类粗粮。但正是这种粗粮,救活了无数泰州城百姓的命。   可是,由于钱粮有限,他们无法顾及太大的范围。因此,对于外地的流民,他们大多也是并不施赈。也因为如此,那些从外地跑来的流民,几乎没有人进城,而是直接投奔了城外的几处施赈地。   黄吉安将这一切打探清楚,正想着准备要出城,去看看城外的几处施赈地。便看到一群人向他们走来。   为首的,正是当初他们在济南城外的小镇相遇的闻香教徒的那两名女子。而紧跟在她们身后的,是俞仁。   黄吉安突然看到他们,也很意外。但他却故意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继续兜售着他的生意。   “三哥,你们果然在这里。”俞仁快走两步,来到黄吉安的面前。“刚才黄师姐说你们也到泰州了,我还不信呢!没想到真的是你们。太好了。”   黄吉安抬起头,装作意外的样子,“呀!是九弟啊!九弟,这些天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我们还正为你担心呢!”   两人半真半假的做起了戏。这些称呼也都是他们事先约好了的,倒也并没有什么破绽。   “我那天遇上点事情,耽搁了。回来时,你们的船都已经走了,我只好跟两二姑娘同行。”俞仁道。“我来给三哥介绍一下。这是我新认识的两位朋友。黄姑娘、余姑娘。她们都是本泰州人。咱们到这儿做生意,有她们的关照,今后倒也方便了不少。”   说着,俞仁便给黄吉安引见。   余玉倩也认真的给黄吉安施了一礼,“三哥好!”   而黄玉蝶却只是向黄吉安拱了拱手。   黄吉安倒也不在意,向三人道,“你看我这儿太乱。不如我们回客栈再谈吧!”   俞仁点头,正要随黄吉安起身。黄玉蝶却突然拦住了他们。   “不如去船上谈吧!我们还带了些酒菜,正好在船上设个席。也算是我们姐妹略尽地主之谊的意思。”   黄吉安看了俞仁一眼,见他没有给出什么暗示,便道,“那,也好。船上饮酒,倒也多添了些雅意。那咱们几个,也便学着别人附庸风雅一回。”   大家于是随着黄吉安登上船。黄玉蝶跟在黄吉安身后,她的目光一直在船上四处的扫视,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黄吉安命人将一张矮桌从船舱里搬了出来,然后又铺上了几张羊毛垫。   “船上条件简陋,两二姑娘莫要见笑才好。”   余玉倩帮着将桌铺弄好,一面从客栈小二的手里将酒菜端了出来。“三哥见外了。我们跟沈浩都是很好的朋友,您便把我们当作像他一样就好。不必客气!”   余玉倩一面摆着酒菜,一面与黄如安聊着些这一路的见闻。而黄玉蝶却自从上船,便一直在四处转悠。   虽然明知道,她是在查自己,但俞仁还是很坦然。因为他知道,这条船上除了一些日用的生活物品,并没有什么特意可疑的东西。就是粮食,他们也带的并不太多。   余玉倩将酒菜摆好,向黄玉蝶道,“师姐。我们已经弄好了。你过来吧!”   俞仁静静的陪坐在黄吉安的身边,其实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黄玉蝶。见她一直没什么收获的样子,俞仁这才算是放了心。   黄玉蝶正要过来,突然,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忙快走两步,用手在一块毡布上摸了一把。然后,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第二百八十九章 虎穴故人   俞仁清楚的看到了黄玉蝶的那一笑,可是他却不知道那一笑代表着什么,他很想冲过去看看黄玉蝶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又知道这样子会令她更加的怀疑。   俞仁强压着起身探查的冲动,装作淡定的陪着几人喝酒聊天。   这之后,黄玉蝶的态度突然变的热情起来,再不像初始时的不冷不热。   几人在船上吃了几杯酒,又聊了一阵子,便告别黄吉安回到了客栈。俞仁在下船前,特意绕到方才黄玉蝶用手摸的那块毡布旁,想看看她研究发现了什么。可是,毡布上除了尘土和一小块手指的痕迹,什么也没有。这让俞仁的心里更加的犯嘀咕。   他越是不知道这黄玉蝶发现了什么,这心里也就越不安。   一回客栈,俞仁正想旁敲侧击的试探一下。黄玉蝶却突然向余玉倩提出道,“师妹,明天咱们该出城了。”   “是去见师傅吗?”余玉倩问。   黄玉蝶点点头。   “那,沈浩。你先在三哥这儿住着吧!等我办完了师傅交待的事情便来城里寻你。”余玉倩向俞仁叮嘱道,她虽然很想带俞仁一起去,但是她也很清楚,师姐并不太信任他,是不会同意带他同去的。   俞仁突然听到她们说要走,正想说跟她们一起去,黄玉蝶已经抢着道,“明天我们带沈浩跟我们一起去见师父。”   听到这个消息,两人都大出意外。   余玉倩更是高兴的眼睛里直放光。“真的吗?师姐!”   黄玉蝶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夜,俞仁一直没太睡好,他始终想不明白,黄玉蝶对他态度的突然转变,到底是因为什么,黄玉蝶到底在船上发现了什么?   第二天,三人早早的起了床,余玉倩命小二给他们准备了些烙好的煎饼。黄玉蝶则负责出门找马车。   俞仁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好静静的坐在房里看书,等着她们安排好一切。   不久,马车便到了,余玉倩叫出俞仁,三人上了车。   车子比较小,黄玉蝶坐在门口,俞仁坐在最里面,身边是紧贴着他的余玉倩。余玉倩那条修长的嫩腿紧紧的贴着俞仁的大腿,实在是一种香艳的享受。只是俞仁此时却无心享受这种香艳。   这辆马车的密封性很好,车门又被一块厚布遮着,除了通过车顶的天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俞仁根本没有机会看到外面。这让俞仁内心总是隐藏着一种不安,好像自己此行是被人给绑架了一般。   马车里,三人都不说话,黄玉蝶静静的坐着,双目微闭。余玉倩则不时的看上俞仁一眼,轻轻拍拍他的手。但是她也不说话,似乎是怕打扰了师姐。   就这样,马车一直向前疾驰着,俞仁却无法知道自己将要被她们带到什么地方。   一直到了旁晚,马车的速度才慢了下来。待到天黑,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黄玉蝶当先跳下车,余玉倩紧跟其后。   “下来吧!”余玉倩走出车门,向俞仁伸出手。   俞仁这才慢悠悠的钻出马车,然后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在他的眼前,到处都是临时搭起的草棚,倒像极了自己带着兄弟初到台湾的模样。草棚里大多没有灯,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俞仁只能看到近处的几个草棚里有人影在晃动。   “这是哪儿啊?”   黄玉蝶并不理会他,只顾着迈开步子向前走。余玉倩走在俞仁的身边,向他轻声道,“这儿是泰山脚下。”   俞仁抬头看了一眼,“我怎么看不到山?”   余玉倩轻笑起来。“现在是晚上,当然看不到山。待到天明,你就可以看到了。”   “原来你师父住在泰山。”俞仁一面走,一面与余玉倩说着话。“你师父叫什么名字?能培养出你们这么漂亮又出色的两个徒弟,一定不是一般人了。”   余玉倩瞪了俞仁一眼,“就知道耍贫嘴。我师父是江湖中人,你不会知道的。说给你听了也没用。   待明天见了师父,你一定要记住不要再像这样子贫嘴了。我师父为人严肃,生平不喜欢油嘴滑舌的人。”   俞仁一脸认真的点的着,“原来你师父不喜欢贫嘴的。看来,你这徒弟倒也并不太像师父嘛!”   听说今天不见人,俞仁紧张的心,顿时又松了下来。   余玉倩嗔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跟师父不像啦!别人都说我最像师父了,比二师姐都还像。   告诉你,我也不喜欢油嘴滑舌的人。”   “是吗?那,我看来真的改改这毛病了。”   两人一面走一面说话,不知不觉间,便与黄玉蝶拉开了距离。   大约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他们终于见到前面有灯火。   这一路,两边到处都是随意搭建的茅屋。   来到灯火近处,俞仁这才看出,这儿是一处大院。院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两旁还有人站岗。   此时的门口,正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那儿等着他们。   待到走近,俞仁看清了两人的容貌,俞仁又是大出意外。这两个前来迎接他们的人,居然有一个是自己从前的故人——一个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出现在此地的人。   曹文诏!   俞仁几乎就脱口而出了。但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他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曹文诏不是在辽东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成了闻香教的人。从他与旁边那个女孩并肩而立的样子看,他在闻香教的地位似乎还很不低。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仅仅只是巧合。面前的这个人仅只是长的跟曹文诏很像吗?   但俞仁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这种判断。因为他从曹文诏的眼里也看到了一丝闪过的意外。只是他却极力的掩饰着,这种从眼中表现出来的情绪的突然波动,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瞬。   “二师姐。”俞仁正在心里猜测着,眼前的意外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时,余玉倩已经亲热的迎了上去。   “小师妹。你回来啦!今次辛苦了。”说着,那女子拉着余玉倩的手,将她迎进了门。而对于身后的俞仁,她好像根本没有发现一样。   一旁的曹文诏也是一言不发在跟在两个女孩的身后,他也不看俞仁一眼。   俞仁虽然明显的感受到自己被人忽视了,但是却并不生气。他此次来,乃是有大企图的,当然不会把这一点小小的挫折放在心上。   两个女孩手牵着手,走进院子当中。余玉倩这才想起俞仁。赶紧把他向身边的女孩介绍道,“二师姐。这是我新结交的朋友。叫沈浩。   沈浩,这是我二师姐刘玉蓉。”   “二师姐好!”俞仁向刘玉蓉施了一礼。顺便端详起眼面前的这个女孩。从方才曹文诏看她的眼睛当中,俞仁明显的能够感受到一种情素。所以,俞仁很想知道这个长相并不十分漂亮的姑娘是怎么吸引曹文诏的。   刘玉蓉的身材比较高,椭圆的鹅蛋脸,再配上她那双大眼睛,虽然不算明艳,倒也很耐看。相比于她的两位师姐妹黄玉蝶和余玉倩,刘玉蓉的容貌确实是要略逊一筹。   刘玉蓉也很认真的端详起俞仁,就像是那些三姑六婆看人家新女婿的样子。   刘玉蓉仔细的把俞仁上下都打量了一遍后,悄悄附耳在余玉倩耳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余玉倩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二师姐!”余玉倩半带撒娇的喊了一声。   刘玉蓉挽起俞仁的手,“好,不说不说了!咱们进去吧!”   “文诏,你先给沈浩安排一间住房。等明天,咱们一起去见爹爹。”   【还要再上一周的班,已经连续三周没休息了。真是累死人!不过,书我还是会继续更新的,把我那余下不多的一点存稿都要用完了。希望喜欢的朋友给点支持。送朵花花也好。】 第二百九十章 落难文诏   曹文诏答应着,便领着俞仁转过右边一道小门。   俞仁紧跟在曹文诏身后,见离余玉倩她们已远,俞仁向曹文诏问道,“曹兄是哪里人啊?”   “在下祖藉山西,自小便随父在辽东长大。”此时的曹文诏,与俞仁就像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如果不是方才那一眼的波动,俞仁还真要以为他是失忆了,把自己和从前与他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了。   “曹兄跟我从前的一位故人长的真是很像。”俞仁轻声道。他这是在故意的试探曹文诏。可是曹文诏却全无反应。   “我这位朋友跟我相别已有三四年了。也不知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上次我见到他兄弟还跟他提到他来着。”俞仁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曹文诏却依然全无反应。   到了一间小院里,曹文诏向里面叫了一声。   立时从小院里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见心,这是你小师叔的朋友沈浩沈兄,你负责给他安排一个住处。”   “知道了,曹师叔。”那少年说着,向曹文诏施了一礼。   曹文诏交待完了事情,也不再与俞仁打招呼,便径自转身走了。   俞仁定定的看着曹文诏的背影,一时真是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眼前明明是自己当初共历生死的朋友。俗语有道,人生有三喜,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三乡遇故知。   他今天能在此地突然遇到曹文诏,也算是人生一喜了。可是他们却不得不装作互不相识的陌生人。更让俞仁郁闷的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曹文诏投入闻香教正真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也跟自己一样,是来打探消息的吗?   俞仁一面随着少年见心来到自己的房间,一面还在心里琢磨着此事。   “沈师叔可曾吃过了晚饭?”   “啊!嗯!”俞仁根本没在意见心的话。   见心见俞仁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再多问,便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见心便给俞仁端来了一碗面条。俞仁也不推荐,端起来就吃。说实话,赶了一天的路,一路上都只吃那已经凉了的烙饼,现在吃的虽然只是一碗普通的热面,俞仁感觉还是非常的好。   “怎么样,我做的面好吃吧!”俞仁正吃的投入,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余玉倩!   俞仁不用抬头,就已经知道是她了。   “这是你做的?”俞仁有些意外。   “是啊!特意为你做的。让你也尝也尝我的手艺。”   “不错不错,真是不错。”俞仁由忠的称赞道,虽然从前,李莹与赵蕊都给俞仁做过吃的,但是她俩的手艺明显都及不上这个余玉倩。   “怎么样?你住这地方还行吧?”   “还好啊!没关系的,我这人一向不大讲究吃住。”俞仁一面说,一面将碗里余下的一点面条吃完。   余玉倩看着俞仁吃的很香的样子,显的很开心。   “我跟二师姐就住在你隔壁的院子。有事,你随时可以去找我,也可以让见心去叫我。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余玉倩说着,仍然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放心吧!我不会客气的。”俞仁说着,将碗推到一旁。   “我记得曾听你讲过,你们师兄妹一共四人,除去你大师兄,便只有你们三个人。那,方才那个曹文诏又是谁呀?”俞仁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余玉倩笑起来,“你说曹师兄啊?   他跟你一样呗!”   说到这儿,余玉倩的脸没来由的红了起来。   俞仁看了余玉倩一眼,她赶紧又跟着解释道,“这位曹师兄也是刚来我们这儿不久。他是应我二师姐的邀请,才加入我们闻香教的。听说他从前曾是辽东的一位军官。后来,袁应泰到辽东接替熊廷弼,面子上搞的很光风。   结果被女真人一打,便全军溃败,沈阳、辽阳两大要塞相继失守。袁应泰也自杀了。曹师兄被几名兄弟拥着,乘船从海上逃到了山东,可是他们没有来的及多备粮食。到了山东,登州城的守将不放他们进城。此时正当山东大灾,野外又找不到吃的。   正在他们饿的要死的时候,遇上了我二师姐。我二师姐救了他们几人。   曹师兄感念我二师姐的一饭之恩,同时,对朝廷也是失望到了顶,于是便带着这几名兄弟一起加入了我们闻香教。”   俞仁“噢!”的一声,装作一副并不怎么关心的样子。其实内心里,他却极为震惊。辽东战事失利的消息,他早已听说了。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大明如此快的便失去了辽东最重要的两座要塞之城——沈阳、辽阳,他还是没有想到。   要知道,沈阳、辽阳不同于开原、铁岭这些地方,开原、铁岭包括抚顺、清河,这些必竟都只是小城,影响区域有限。而沈阳、辽阳这两座大城一失,也就意味着,辽东绝大部分的土地都成了女真人的了。想要再重夺回来,那可是千难万难了。   在俞仁的内心里,他此时最大的担心是,女真人发展的如此迅速,会不会不几年便可打入关中。   而此时,他的力量还非常小,虽然他已经全力在与时间赛跑,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台湾的徐氏发展起来,可是要做到足以与辽东的女真铁骑全面抗衡,绝不是三两年便可以办到的。这是点,俞仁比谁都清楚。   如果女真人这么快便打进关来,他所能做的事情也实在有限。以大明朝廷的腐朽,能否顶的住女真人势不可挡的一击再击,他的心里也实在是没有底。   想到这里,俞仁更加的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尽力减小这些闻香教造反产生的影响。否则,女真人在外,闻香教在内,只怕大明撑不了三五年便会土崩瓦解。到那时,天下大乱,以他们如今弱小的实力,根本无法摆平那样的乱局,也必将遭到各方势力的打击。到时候,他们莫说东南的生意没的做,只怕连独善其身也做不到了。   想到这里,俞仁的额头开始冒出汗来。   “你好像对曹师兄很关心嘛?”余玉倩一面收拾俞仁吃过的碗筷,一面道,“你们以前认识吗?”   俞仁听了余玉倩的这句话,赶紧摇头,“没,没有。只是曹兄长的跟我从前的一个朋友极像。在潜意识里,我总是一不小心便把他当成了我的那位朋友。”   “你那位朋友现在在哪里啊?”余玉倩收拾完了碗筷,并没有走,反而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为了报父仇,孤身赴敌。至今已有三四年了,却仍然全无消息。”俞仁说到这里,神色黯然。   余玉倩见自己随口一问,便问到俞仁的伤心事,便不再多说。“那,你早点睡吧!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   说完,余玉倩拿着碗筷走了。   次日,俞仁起了个大早。今天,余玉倩很可能会带他去见他的那位神秘的师父,俞仁当然要早做准备。   一大早,他便起身,一面在院子里锻炼,一面思考着一会儿见着了余玉倩的师父,要如何对答。   可是,他从清早一直等到中午,却仍不见余玉倩来找他。而其他人也全都不见,俞仁暗暗的注意着隔壁院子里的动静。可是,除了偶尔能看到一名与见心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在打扫院子,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待到吃了午饭,还不见余玉倩来找他,俞仁再也忍不住了。他向见心道,“见心,你能不能帮我去给你余师叔传个话,就说我有事要找她。”   俞仁很小心,见曹文诏都不敢与他相认,他觉得这院子里只怕有些奇怪。所以,他也不愿意自己去隔壁找人,以免撞上什么别人的禁忌。   “余师叔与刘师叔一大早便去见师祖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暴露身份   俞仁有些意外,不是说好了带自己一起去的吗?怎么她们又突然自己去了。   “那,你可知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见心摇了摇头。   俞仁见再问不出什么,便向见心摆了摆手,让他下去了。   一直等到太阳偏西了,俞仁才听到远处两个女孩的笑声。   俞仁听到这笑声,激动的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大概是等待的太久了,俞仁这时很有一种冲出小院的冲动。但他还是极力的按压住自己的冲动,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假意的翻看起来。可他的注意力其实早已飘到了院子外面。   俞仁听的很清楚,余玉倩师姐妹并没有回她们的小院,而是直接向他的小院走过来。   果然,不一刻,余玉倩的声音便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沈浩,沈浩!师父答应见你了。”余玉倩还没进院子,便已喊了起来。   俞仁抛下书,迎出来。   余玉倩见到俞仁,拉起他的手便走。“师父答应见你了!”   来到院外,见刘玉蓉站在外面,正笑容满面的看着俩人。余玉倩有些不好意思的甩开了俞仁的手。   “师姐,咱们走吧!”   刘玉蓉看着师妹高兴的像个孩子,忍不住拍了她一下子。“看到你高兴的。还说没什么!”   余玉倩脸又红起来,悄悄瞄了一眼一旁的俞仁,“二师姐,咱们可是说好了的,谁也不许笑谁。你要再说,我可要讲曹师兄了!”   刘玉蓉这一次似乎是被余玉倩捏中了要害。“好好好!不说不说。咱们谁也别笑谁。好了吧!算我怕了你这小妮子了。”   余玉倩这才高兴的挽起刘玉蓉的手臂,亲昵的靠着她。   “这才是我的好师姐嘛!”   三人就这样说说笑笑的出了院子。余玉倩与刘玉蓉走在前面,俞仁跟在两人身后。   俞仁发现,他们这次所走的已经全是山路了,是上山的路。山路极不好走,不仅高低不平,而且还有很多的弯,就好似走迷宫似的。俞仁虽然极力的想要记住路线,却还是没能记清。   这一路,俞仁走的极其辛苦,而余玉倩师姐妹俩却十分轻松的样子,大概是走惯了。   如此的大约走了近一个时辰,眼见太阳快要落山了。余玉倩突然回头向俞仁道,“到了!”   俞仁抬头一看,就见前面出现一个四五个足球场大小的平台。靠山壁的一面修了几间草棚,用竹篱围着。两个与见心年岁相仿的少年正在院子里打扫着。   见到余玉倩三人,两个少年一起站起来行礼。“刘师叔、余师叔!”   两人点点头。   “师父让我们带我这位朋友来见他,见性你去通报一下!”余玉倩向其中一名少年道。   “师祖早已在屋子里等着你们了。两位师叔快进去吧!”   余玉倩这才与刘玉蓉向前进了茅屋。   俞仁跟在两人身后。   茅屋并不很大,此时的屋子里,有两个人正围坐在一张矮桌前研究着什么。其中一个正是曹文诏,而另一个人由于身处的位置较暗,俞仁又是刚刚进屋,看不清他的模样。   俞仁向桌上扫了一眼,窗外的一道光线正好射在桌面上,上面铺着一张中原数省的地图,有好几处都朱笔画了红圈;而在泰州这个地方,侧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此外,还有几个箭头。   俞仁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一张军用地图,两人正在研究造反后的进军路线问题。   两人似乎正谈的投入,对于三人的到来,一丝也没有觉察。   这时,俞仁的眼睛也渐渐的适应了屋里的光线,他再次打量起曹文诏对面的这个男人。   这一看,只把俞仁吓了个半死。   坐在曹文诏对面的是一名四五十名的中年人,留着不长的一缕短须,穿着一身简朴的短布衣。看上去,真是一个十足的农民像。不知道他身份的人,就光看他这一身的装束,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掌控着近十万教徒的,闻香教济南府的总负责人。可是,就是这个貌不惊人的人,却让俞仁心惊肉跳。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闻香教七长老之一的刘子明。   当初俞仁在北直隶曾与刘子明交过手。虽然他相信,刘子明的武功未必比自己强上多少。可是眼下却不同。   这儿可是他的地盘。自己闯到这儿来,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此时的俞仁再也不敢想打探敌情的事情了,他只想着如何能够尽快的离开这里。对他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逃命,不然一会儿被刘子明认出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就在俞仁准备找个借口,打算偷偷的溜掉时,余玉倩却轻轻咳嗽了一声。   刘子明听到咳嗽声,放下手中的朱笔,但眼睛似乎还有些不舍的继续盯在桌上的地图上。   “这一定是咱家的小倩来了。在我这么多弟子和教徒当中,也就只有你这个小调皮,敢在我与别人商谈要事时打扰我。”   说着,刘子明招起头。   刘子明扫了一眼余玉倩,脸上满是笑意,“小倩啊!你不是说今天要带一个朋友,来给我认识的吗?人呢?”   余玉倩高兴的向旁边一让,正要给师父介绍俞仁,却见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哎,刚才还在这儿呢!沈浩。”余玉倩见俞仁没在身后,倒也有些意外。四下里一看,见俞仁正低着头,抱着肚子,蹲在自己与师姐身后的一张桌子后面。不由的奇怪起来。   “沈浩,你这是怎么了?”   俞仁装出痛苦的样子,仍蹲在地上。“肚子突然痛起来,大概是中午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俞仁低沉着声音道,生怕刘子明从他的声音上认出自己。   话没说完,俞仁转身就向外跑。   “我要去茅房!”   俞仁的话音刚落,人已经跑出了茅屋。   可是,他才跑到竹篱门口,已经有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高瘦汉子。   “没想到!没想到啊!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堂堂聚和堂的新任堂主,居然甘愿做我们闻香教的一名小兵。”刘子明的声音在俞仁的身后响起。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余玉倩更是惊的张大了嘴巴。   聚和堂虽然人数不多,但由于他们几乎个个都是高手,前任的堂主梁如继更是被人尊为大明第一高手。因此,聚和堂在江湖上的名头之大,并不在闻香教之下。作为聚和堂的堂主,其地位也就几乎等同于闻香教的教主。   而作为拥有如此高身份的俞仁,居然甘愿亲身冒险,潜伏到他们这儿来,也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俞仁扫视了一下四周,不由的叹了口气。这个看似毫无防备的普通茅屋果然暗藏了多名高手。此时,他的四周已经分别被一名黑衣汉子拦住,而除此之外,还有刘子明、黄玉蝶、刘玉蓉还有余小倩和曹文诏。   俞仁迅速的在心里做了个形势判断。就算是抛开这四个黑衣汉子不算,再将曹文诏和余小倩考虑为中立不动手,就凭刘子明和他的两大弟子黄玉蝶、刘玉蓉,自己今天也万难离开这此地。   “原来是刘长老,真是有缘啊!你们徐教主呢?怎么,他没有来吗?”俞仁到了此时,知道再也装不下去了,索性挑明了身份。   刘子明一声冷笑。   “俞相公,别以为这世上就数你最聪明。你可知道,其实,在你还没有踏进这间茅屋之前,我便已经知道了小倩新结识的朋友是你了。我所以一直忍着,当作不识,不过是要故意引你到此地来罢了!   结果,你果然上当了!   你说,你这算不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俞仁看了一眼黄玉蝶。“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身陷敌营   黄玉蝶冷冷一笑,“当初我在济南府外的那座小镇上第一眼看到你时,便已认出你了。只是当时我还不太能确定,我所以要故意装作不认识你,目的自然是引你主动上勾。   我很清楚,以您堂堂一堂之主的身份,当时我身边又没有几个帮手,想要强请您来,是万难做到的。只有以这种欲拒还迎的方式,才是引你上勾的最好办法。   当初在直隶随徐教主围杀梁如继,我曾随师父一同参加,见过俞堂主一面。只因我当时穿的是一身男装,加上当时我只是跟随在师父身边的一个无名小卒,你当然记不得我了。可是,我却记得你。   起初,我还有些不太相信。你身为聚和堂堂堂新堂主,而且听说聚和堂这一两年发展及快,人数已近万人,怎么可能会亲自扮作一名小商人,混进我教中来。可是,在泰州城,我上了你们的船后,我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没错。   因为我在那条船上发现了火药的残渣。这说明,那一晚突然出现,用三眼火铳打退官兵的人,正是你的这些手下。据我所知,在江湖之上,能够拥有三眼火铳这种利器的,只有南方的许氏和从前的李氏。而江湖早有传言,您这位新任的聚和堂堂主,也是许氏海贼的掌门人。   如此一来,这一切便不难理解了。   我说的对吗?”   俞仁轻轻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是我太大意、太小看了你们。”   说着,俞仁伸手抽出一直暗藏在身上的那把软剑。   “好吧!既然你们都已经认出我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谁先上?还是准备一起上?”   刘子明一挥手,四名黑衣汉子一声不吭,便一起冲上去,将俞仁紧紧的围了起来。   “记住,一定要留活口!”刘子明叮嘱道。   四名黑衣人用的是清一色的长棍,显然是事先便受了刘子明的交待。俞仁抖开手中长剑与四人斗在一起。   这四人虽然武功并不很高,可是他们四人相互之间的配合比较默契,再加上俞仁手里的这把软剑极不称手,让他连连吃亏。   挨了几闷棍之后,俞仁干脆抛了软剑,空手与四人斗了起来。   这一空手,俞仁反而渐渐稳住了形势。四人虽然手持长棍,却因为力量与俞仁相去甚远,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不过,这四人的进退攻杀配合的极好,俞仁想要冲出他们的包围一时也做不到。   就在俞仁暗自着急,这样子坚持下去,自己早晚要被他们擒住时,站在刘子明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余小倩突然拔剑跳了出来。   “师父,我去帮他们一把。”说着,余玉倩已经提剑冲进了包围圈。   俞仁正愁着不知如果才能冲出包围,这时见余玉倩突然冲过来,心中大喜。不等众人反映过来,他已经抓住了余玉倩的一条小臂,将她手中的剑向着拦在院门口的黑衣人劈了过去。   那人见是余玉倩,自然不敢拿棍硬拦,只好退后一步。   俞仁便乘着这一步之退,冲出了院门。同时将余玉倩向其他三名追上来的黑衣人推过去。   待到黑衣人扶住余玉倩,重新追出院子,俞仁已经冲到了山道口。   可是,就在俞仁以为自己终于逃过了这一劫时,从四周的山林里,突然一下子冲出了二十多名黑衣汉子。这些汉子个个手持长棍,将山道拦的密不透风。   俞仁稍一犹豫,方才的四名黑衣汉子也已冲到了他的身后,将山道完全堵死。   “俞堂主,今日你已无路可逃了。还是投降了吧!只要你真心加入我们闻香教,我保证不会为难你。不但不为难你,我还要把小倩嫁给你。你看如何?”刘子明道。   俞仁莫不作声。   这时黄玉蝶也插口道,“俞堂主,你可要想清楚。我师妹对你那可是绝对真心的。这一点,我想不用我说,你也可以看的出来。骗你到这儿来的人,是我。此事,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跟她讲过。她自始至终也都是完全不知情。   方才她为救你,还假意的上前帮忙。我想这你也看出来了。就凭我师妹对你的这一片痴情,难道还留不住你吗?”   俞仁看了一眼正被刘玉蓉扶在怀里的余玉倩,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们聚和堂与朝廷也并不对付。那些贪官污吏们欺压你们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而对于你们海上的许氏,那更可以说是与朝廷水火不相容。我听说,当初便是南直隶的兵部侍郎熊文灿,派人暗杀了你们许家的大当家许心素,然后接着又派兵南北合击,想要一举将你们杀光。   既然咱们都与朝廷有着深仇大恨,为什么我们不联合起来呢!有那句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以你们的战船、武器再加上我们的百万徒众,想要夺取天下,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到那时,您可就是咱们的开国重臣了。待我们的徐教主当上了皇帝,您也就可以封候拜相了。   俗话说的好,王候将相,宁有种乎!俞堂主也算是一世英雄了,难道就准备一直这样的被朝廷欺压下去吗?”   俞仁负起双手,静静的听着黄玉蝶的话。待她讲到最后的质问,俞仁只是淡然一笑。“我们当然不会任由朝廷欺压。可是,我们也很有自知之明。眼下以我们的实力,与朝廷相比,那还只是九牛一毛。   再说了,我们希望消灭天下的贪官,但是却并不打算以造反的方式进行,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方式。战争,只会给天下的百姓带来更多的苦难,死更多的人。这,不是我们所想要的。”   说完,俞仁的目光突然变的深邃起来,他注视着远方,像是在劝诫,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劝君莫话封候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说到这儿,俞仁的神色黯然起来。   “百姓是无辜的!当今天下,大明的朝廷虽然腐朽,但她至少还可以保证绝大多数的人可以过正常的日子。但要是因为我们的谋反,而最终让女真人闯进关内。那这天下的百姓所受的苦难,将会远比现在还要胜过十倍、百倍。   要真的出现那一天,我们这些人,便都会成为历史的罪人!这个责任,我俞仁背不起,也不敢背!”。   黄玉蝶还想再劝,刘子明向她摆了摆手。“此人冥顽不灵,不必再说了。先拿下了再说。”   那几十名黑衣人接到命令,一起向俞仁围过来。   俞仁仍然负手而立,他知道,今天被擒的命运是再所难免了。   黑衣人见俞仁一副不抵抗的样子,便有两人拿出绳子向俞仁走上去,要将俞仁绑起来。   便在这时,突然响起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声。   是爆炸的声音。   然后,就见那两名上前要绑俞仁的闻香教徒倒在了血泊之中。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两面的山崖上不知何时已经爬上来十多人。这些人个个手持着一把三眼火铳。正对准着场中的众人。   刘子明吃了一惊,他还真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能够摸到他这儿来,还带了这么多的火器。他虽然伸手很好,但同时面对着这十多把三眼火铳,刘子明还是十分的忌惮的。   就在刘子明心惊的时候,又有一人从山崖下冒了上来。   正是被人尊为大明第一高手的,原聚和堂的堂主梁如继。 第二百九十三章 去而复反   “堂主,您没事吧!”梁如继问道。   俞仁见梁如继突然在此出现,也是万分意外。“没事。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这事一会儿咱们再讲。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堂主安全离开这里。”   梁如继的话还没讲完,从山崖下又上来两名汉子,他们来到俞仁身边,向他一拱手。“属下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请堂主随我等下山。”   梁如继向两人道,“你们一定要确保堂主的安全,出一点问题,我为你们是问。”   “老堂主请放心。保证万无一失!”两人一起施礼道。   俞仁看了梁如继一眼,随着这两人来到山崖边。原来,这儿的树上已经绑了两条粗绳,上面还放了一个篮子。   “堂主请!”两名汉子道。   俞仁这才看明白,原来他们是要用这篮子将自己送下山去。   那边,刘子明眼见到口的肥肉要跑,哪里肯依。他赶紧把手指伸到口中,用力一吹,立时便从山下的山道上冲上来近百名闻香教徒。   梁如继一见,向那两名汉子叫道,“快,快送堂主走!”   两名汉子不等俞仁反映,便将他拥进竹篮,然后拉动绳子,将竹篮放了下去。   俞仁坐在竹篮里,虽然担心上面的梁如继他们。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听到几声爆炸声和混乱的打斗声。   这山崖并不太高,不过数十丈的高度。俞仁很快便到了底。四下一看,还在山上。俞仁正要寻路,树林里突然钻出两个人来,是若兰、若梅两姐妹。   “堂主请随我们来。”若兰说着,已经将俞仁扶出竹篮,拉着他向山下行去。   “别跑,这儿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你们是逃不掉的!”是黄玉蝶的声音。   若兰两姐妹也不理会黄玉蝶,只顾着拉着俞仁拼命向山下逃。   而黄玉蝶则带着一群人拼命在后面追。   可是,由于山路崎岖,大家谁都走不快。到后来,黄玉蝶所带的队伍,能够跟的上的已经只有五六人了。   若兰拉着俞仁在山里足足转了两个时辰,这才来到山下。   月光下俞仁看到山下的树林边系着三匹快马。   俞仁大喜,暗自夸奖这个梁如继办事周密。   可是,这时候,黄玉蝶几人也已追到了。   “堂主快走!”若兰扶着俞仁上了马,另一只手,已经将剑抽了出来。   “别走!”黄玉蝶叫着,手里的长剑已经刺向了俞仁的马屁股。   一旁的若梅及时将黄玉蝶的长剑挑开了,同时在俞仁的马屁股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俞仁的马儿被若梅一拍,甩开了四蹄向前飞奔而去。   跟在黄玉蝶身后的曹文诏见此,抢过一匹马来,也跨了上去。若兰若梅两姐妹想要阻止,却被黄玉蝶和她的几名手下拦住。   曹文诏在马上重重的抽了一鞭,马儿冲出树林,向俞仁追去。   两匹马儿一前一后飞快的离开了众人。   俞仁回头看了一眼,见只有曹文诏紧跟在自己身后,便故意的把马速稍稍的放慢了些,让两匹马儿始终相距着一箭之地的样子。   一直奔出了十余里,来到一片密林前,俞仁突然带住马缰,放慢了马速进了林子。   曹文诏没有丝毫的犹豫,也马上调转马头,跟着俞仁进了林子。   曹文诏刚一进林子,便见俞仁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   曹文诏默不作声的也从马上跳下来。   俞仁见四下无人,向前一步道,“文诏,没想到是你。”   曹文诏却低着头,不说话。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抬起头,道,“我娘、我弟弟、妹妹他们都还好吧?”   “放心吧!他们都过的很好。你二弟如今就在我身边。只是这次到泰州来,我将他留在了济南府,负责看管粮船。   文诏,你随我去吧!跟着我,咱们一起干,一定比你在闻香教里混的好!再者说,闻香教虽然教徒众多,可是却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些人,就算有百万之众,也敌不过朝廷一万的精锐。   你是从小便在军中长大的,这个道理,你难道还不懂吗?   闻香教中没有几个能领军的人,如果他们真的造反,那结果便只有一个——失败。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又何必跟着他们一起去送死呢!”   曹文诏只是静静的听着俞仁的话,并不回答;待俞仁讲完,他突然抽出一把匕首,一刀插在他自己的马屁股上。   那马儿吃痛,一声长嘶,然后甩开四蹄飞奔着跳出林子去了。曹文诏看着马儿走远了,又躺倒在地上滚了几滚,这才站起来,向俞仁深施一礼,然后转身便走。   俞仁大失所望,知道曹文诏并不打算随他一起,只好叹惜一声,牵着马儿走了。   俞仁怕被黄玉蝶他们追上,策马直奔泰州城。而且,现在梁如继和若兰、若梅他们还被围在闻香教的泰州总部,他必须要尽快找到黄吉安,让他派人前去解救。   没行多远,俞仁便见到官道上正有十几人骑着马、举着火把向这边赶过来。俞仁赶紧下马,牵着马儿避到一旁,以防是敌人。   待这群人走近,俞仁才看清,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黄吉安。   俞仁赶紧跳出来。   本来,黄吉安他们已经骑马过去了,可是听到俞仁在身后喊,黄吉安又勒住了马头。   见是俞仁,黄吉安也有些意外。“东家,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俞仁一面拉住黄吉安的马头,一面喘着气道,“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慢慢给你解释这个事情了。你现在马上带人随我去救若兰若梅她们吧!还有梁如继,他们都被闻香教的教徒给围住了。”   “不会吧!我听说梁老堂主这次带了一百多名堂中的精锐兄弟呢!怎么会受困?”   “我也不知道啊!他们把我送出来时,我只看到十多人。”俞仁一面说,一面翻身上马。   黄吉安也知道现在不是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好,咱们快走!”黄吉安一面说,一面翻身上马,跟着俞仁向泰山赶去。   众人约莫赶了小半个时辰,突然听到前面有大队人马打斗的声音。   俞仁勒住马头,将手一挥,“走,看看去。”   虽然黄吉安这一趟只带了十多人来,但是他们却一点也不害怕,听到俞仁的命令,全都毫不犹豫的紧跟在俞仁的身后冲了过去。   这儿已是泰山脚下,正是闻香教势力最盛的地方。   俞仁驱马来到前面,见在一片树林边,正有两队人马在此厮杀。一队人马有百余人,而另一队则不下千人。   这百余人的队伍,正是梁如继所带的聚和堂的精锐,而且另一边的千余人,则是刘子明带领的闻香教徒。   这千余人的闻香教徒,显然是经过训练的,并非济南府孙有才的那些手下可比。这些人首先,每个人都手中有刀枪。其次,他们还有一定的队阵知识,由于人多,这千余人将梁如继他们一共围了两层。   刘子明带着黄玉蝶在阵外督战,却没有看到刘玉蓉、余玉倩和曹文诏。   两队人马几乎都是步卒,只有几名头领骑着马。   此时的天空,东方已渐渐露出了一丝白光。众人也已不再使用火把。虽然梁如继这一边的人少,可是却全是精锐,如果把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单独拉出来,那都是可以独拦一面的人物。所以,他们这个队伍,也可以说是军官教导官。   因此,闻香教这边虽然人数是他们的十倍,但想要完全阻止他们冲出包围也并不容易,更不要说将他们全部消灭了。   不过,刘子明的这一千人必竟也不是乌合之众,还是有较强的战斗力的,在他的指挥下,梁如继想要带队杀出重围,却也一时办不到。   双方拼杀的十分激烈,人员的伤亡也极快。此时的梁如继所带来的十人的火铳队弹药早已经全部放完,只能将火铳当铁棍来使。   俞仁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立时拔出了马背上他们为他准备的长刀,向身后的十余名兄弟道,“兄弟们,给我杀进去。救出我们的兄弟!”   他身后的十余人一起高叫着,纷纷抽出马刀向阵中冲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两虎相争   那些闻香教徒本就与梁如继他们打的旗鼓相当,这会儿突然被俞仁他们十几人的马队冲过来。一下子,圆形的包围阵形便被冲开了一个缺口。阵形也开始乱了起来。   可是俞仁他们却并不就此摆手,他们的马队横冲直撞,又从敌阵的另一面杀了出去,然后调转马头又从另外一个方向杀了个对穿。   几个回合一下来。刘子明再也控制不住阵形,众间香教徒一片混乱,相互推挤,莫说杀敌,便连自留也难了。   眼见梁如继借机带队向已是混乱一片的众教徒冲杀过去。转眼之间,教徒们便一片片的倒下。刘子明知道,再不能打下去了。   “撤、快撤!”刘子明高喊着。   这一千人可是他多年来的心血啊!也等同于他的近卫军。他本是打算凭这一千人带领自己统辖下的近十万徒众举事的。   没想到今日一战,一下子便损失了十之六七。这让刘子明怎能不心痛。   “快撤、快撤!”刘子明一面高喊着,一面亲自带领一队百余人的预备队冲上去,拼死顶住梁如继与俞仁马队的进攻。   在刘子明拼死阻击下,他的这一千近卫军,终于逃出了三四百人。而所付出的代价则是,他的左臂重伤,身中三刀。随在他身边的百人也剩下不足二十人。   最后,在他的大弟子黄玉蝶的拼死救护之人,刘子明最终带着十余人逃回了秦山上。   梁如继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战,居然便消灭掉了刘子明大半的精锐。   而俞仁更是意外,他第一次真正认识到:骑兵在这个时代里的威力。   今天的这一战,与其说是梁如继的百人打败了刘子明的千人,还不如说俞仁的十人骑兵打败了刘子明的千人步兵。   这同时,也让俞仁更加的担心起来。自己仅仅只是十人的骑兵小队,便能够发挥如此的威力,那么同上此推想,便可想见,女真人的六万骑兵精锐将会有如何的威力!   也难怪有那句话:女真不满万,满万天下无敌。   在这一刻,俞仁再一次感受到女真人的强大。这种威胁,如芒刺在背。“总有一天,我要亲身见识一下你们女真人的利害!”俞仁在心里暗暗的发誓。   “堂主,没想到这个刘子明还有如此强的实力。是我小看了他。如果今晚不是堂主及时赶到,说不定被消灭的便是我们了。”梁如继走上来,向俞仁道。   俞仁举目望了望众人,向梁如继问道,“若兰若梅她们呢?”   “我们在这儿!”若梅说着话,拉着姐姐的手,从人从中钻了出来。此时的她们也早已是满身鲜血。但脸上去满是兴奋的表情,显然是因为俞仁没有把她们忘记。   俞仁见到了这姐妹俩,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没想到这闻香教一个小小的分部便有如此强的实力。这还是在他们没有组织起那些普通教众之前,如果他们将全部的教众组织起来,将会是如何?我简直不敢想了。”   “教主请放心。据我所知。这个刘子明所统辖的济南分坛仍是整个闻香教实力最实的一支。而且也只有他有这种远见,早早的便训练了一批上千人的近卫军,其实的分坛都没有。据我所知,他这一千人的近卫军所以战斗力强,还有一个关键的原因是:   最近两个月,刘子明新收了一名弟子。此人原是辽东守将之子,袁应泰战败之后,此人逃到了山东,被刘子明收入帐下。在此人的训导之下,他这一千人的队伍才能在最近两个月内战斗力大幅度的提升。   今日一战,虽然我们只是消灭了闻香教一个分坛的数百人,可是对闻香教的打击几乎等同于断去了一臂。”梁宗义站出一道。   俞仁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他来到梁宗义的面前,亲手帮他擦去了脸上的鲜血。   “这都是兄弟们共同努力的功劳啊!今天在这儿,我想借此机会再说一句。   我们不是喜欢战争的人。打战杀人不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可是,有时候,我们也不得不拿起刀,为的是捍卫我们更多兄弟姐妹的利益,为他们争取更幸福的生活,也为我们争取更幸福的生活。   眼下,朝廷虽然腐败,但我们却一时还离不开他。如果现在我们就让大明帝国垮了台,这天下的百姓和我们的兄弟姐妹们也将一起失去一个大大的庇护。到那时,女真人便会跨着他们的战马踏进中原,用他们的马刀和弓箭夺走我们无数兄弟姐妹们的生命,抢走他们所有的一切,将他们掳为奴隶。   所以,眼下我们必须要帮助朝廷,让闻香教这一次的造反尽量的少耗去大明的一些精气。   为天下百姓、为我们的兄弟姐妹、也为我们自己!”   “我们愿终生跟随俞堂主,听堂主的话,至死不渝!”梁宗义在下面,高举起手臂喊道。   站在他身后的一众兄弟也都跟着一起喊起来,“愿终生跟随堂主、至死不渝!”   俞仁点点头,举起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他便安排梁如继与黄吉安尽快带领兄弟们离开此地,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休整。必竟,这儿还是闻香教的心腹之地。   三天后,泰山脚下突然来了一队奇怪的队伍。这个队伍有四五十人。他们赶着十多辆的牛车,装载着的是一车车的粮食。沿途的灾民们看到这一车车的粮食,心里暗暗的吞着口水,但是却没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因为他们每个人随身都带着武器。   这群人最终选择了一处灾民最为集中的地方停了下来,并且开始砍伐旁边的树木搭棚子。   所有的灾民都好奇的看着这群人,大家谁也不知道这些人要干嘛。   经过大半日的努力,他们终于搭好了三间草棚。   第二天一早,三间草棚里便飘出诱人的粥香。近处的许多灾民都探出了头。   这几天,闻香教的施粥量,明显有所下降。原本一天两顿的,几乎都改成了一天一顿,而且粥里的米也明显少了。这使得这些灾民们最近几天过的异常的艰难。许多人开始想着是否要准备回家了。   俞仁的粥棚恰巧在这个时候设立起来,真可以说是及时雨。不等他们宣布,早已有许多人闻讯赶来此地领粥。   大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具体的施粥的事情,俞仁全全交给了黄吉安。他与梁宗义两人坐在一辆牛车上聊着天。而梁如继在那夜一战之后便回去了。他们本来是到兖州给曹安送粮的,结果却正巧遇到了黄吉安送去的紧急求救信。于是,梁如继带着兄弟们星夜赶来。   如今事情了结,他也便回去了,只留下几十名兄弟由他的侄子统领,以便保护俞仁的安全。   “宗义,你说这刘子明为什么会突然减少了施粥呢?”俞仁看着眼前饿的行动艰难的灾民们问。   “据我的线报。刘子明自那夜与我们一战之后,因为损失惨重,加上又怕我们再去找他们的麻烦,他本人已经带着余下的不足五百人的近卫军和他的三大弟子离开泰山,到兖州去了。此地的小头目因为没人管,便各自将手中所管的粮米悄悄的拿出去盗卖。所以才会出现施粥越来越少的情况。”梁宗义轻声道。   俞仁叹了口气,“看来,这闻香教也还是逃不过这些污浊世风的影响。徐鸿儒、刘子明这些人,虽有大志,却可惜自身才能不足。结果不但不能成事,反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在这方面,我们也应该以此为戒啊!对任何人都应该做好监督,不能因为信任他,便把该放的、不该放的权都放给他。”   两人聊着天,前面已经开始施粥了。   梁宗义看着面前的大片灾民,突然提出一个问题。   “堂主。咱们这样施粥是可以。但您要怎么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随您到东番那么远的地方去开荒呢?”   【很欣慰还经常能看到几位读者朋友的鲜花,醉酒在这里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二百九十五章 招人之难   俞仁笑了笑,没有回答。“你且看着,慢慢就知道了。”   俞仁所设的这个粥棚施粥情况虽然比闻香教的好上不少,但是对于灾民来说,也只能说是勉强不会被饿死,想要吃饱,还谈不上。   三天以后,俞仁在各处分设的粥棚全都贴出告示。告示的大意是:由于粮米有限,他们许家的粥棚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撤消。如果有人愿意随他们到东番岛去拓荒,那么便能现场得到一袋子的米三两银子的报酬。这是他们一年的劳动报酬。   此外,去东番岛的人,从登舟那一刻算,便可得到每日一斤米的保证。在一年后,如果不想再干了,他们会派船将人送回来。   此告示一贴出来,立时便引起了轩然大波。要知道,这些灾民原是冲着闻香教的施粥来的,许多人的家甚至远的百里之外。而今,眼见着闻香教的施粥越来越少,好容易盼到了许家这新的大善人,可这会儿又说不知什么时候会撤。   对于告示上所说的到东番拓荒,这个办法固然好,每天一斤米,不仅可以养活自己,甚至还可以多养活一个孩子。但关键是,这些人几乎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们绝大多数人一生都没出过山东,甚至没出过济南府。现在说要让他们到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东番岛去。他们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告示贴出的第一天,没有一个人来俞仁这儿报名。俞仁在粥棚前静静的等待了一整天,却没有看到一个人来。   俞仁失望了。起初,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告示一贴出去,必定会有许多人响应的。要知道,这可是他专门为区别那些借灾年,低价买人的富户,而专设的。没想到,这些灾民却宁愿卖身给那些富户,也不愿随他去台湾。   由于听说许家的粥棚可能要撤,原本聚集在此的灾民们,开始陆续的有人离开了。而新来的几户本地乡绅借机大肆的收罗灾民,用半袋米的价钱便买一个成年的男人,而女人的价钱比这还要低两分。   但即便是如此,许多的灾民都还是趋之若鹜。可是,因为灾民太多,这些乡绅也只是挑了其中的少许,大多数人还是留了下来。   看着这些留下来的人们满眼的绝望,就好似是被判了死刑。俞仁实在是愤愤不平。   “为什么我们的价钱明显比他们高出几倍,却没有一个人来,而他们那儿大家却都抢着去呢?”   “因为这些人知道自己卖给这些本地的乡绅,便等于找到了归宿。这些乡绅既然用粮食给他们换了人,便一定不会随便的让他们再饿死。而跟着这些乡绅,也不过是做些种地的事情。   可咱们要求他们去的地方太远了,而且由于相比那此乡绅,我们给的条件太好了,他们反而不敢相信我们的话。”   俞仁叹了口气,“看来,这好人有时候还真是不能做啊!好,那就把告示改一下。就写,以一袋米买一个人。卖身期约为十年。但是随我们到东番岛开荒这一条却不能改。不然,我们就是在欺骗他们了。”   黄吉安答应一声,下去马上让人给改了。   可是,灾民们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一直等到旁晚施完第二遍粥,还是没有一个人来。俞仁实在是失望了。   就在俞仁无计可施时,有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走了过来。   “我们愿意卖身!”   俞仁听到有人愿意卖身,大喜,差一点冲上去亲他一口。   仔细一看,来的人他认识。正是前阵子他们在济南府外小镇上遇到的那个店小二陆清和他的那个年轻的义母蒋小婉。   “是你们?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我们离开家乡后,走了大半个济南府,最后还是只找到这儿还有一点活下去的希望。所以,我们最后还是不得不来了。”说到这儿,蒋小婉转身向着面前的一众灾民们道,“亲乡们。咱们老话说的好,人挪活、树挪死。眼下遇到这样的大灾年。如果我们还死守在这儿,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眼下俞相公虽然让我们去的地方比较远,也许还要冒许多的风险。但是至少还有几分生的希望吧!而留在这里,我们又能活多久?朝廷,我们是指望不上了。那些家有余粮的乡绅们,也都挑完了人。不随俞相公走,待到七天以后许家的粥棚一撤,我们就只有饿死的份了。   我们母子这些天几乎走遍了大半个济南府。到处都是一片赤地,连树皮、草根都很难找到了。我还听说,闻香教的刘长老也带着他的亲信到兖州去了。不用多久,他们的粥棚也必定会撤了。   到时候,我们还要怎么活下去?俞相公虽然心善,但他们的粮也是有限的,要的人数也必然是有限的。你们如果报名晚了,到时候就是想来,也没有机会了。到那时,就真的只能留在这儿被活活饿死了。”   蒋小婉的几句话果然打动了这些灾民,大家听说闻香教也要走了,而这儿的名额还是有限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要知道,这儿现在已经成了他们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了。   大家开始拼命的向俞仁的草棚涌。生怕来晚了没有了名额。   俞仁终于笑了。   “大家不要挤,排好队,我们要的人很多,一时不会满额的。谁挤便取消谁的资格。”黄吉安见众人挤的乱作一团,许多妇人抱着孩子被挤的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人也全都不顾,甚至直接就从身上踩过去;于是赶紧大喊着,来维持秩序。   很快,俞仁便收了近万名的灾民。他与那些乡绅不同,他是无论老少妇孺,他都收。有人问,“孩子的卖身期是不是也是十年。”俞仁正要回答,蒋小婉已经帮着他抢答了,“是,但是要从也十八岁成年以后开始算。”   俞仁赞许的看了一眼蒋小婉,这一次,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的帮忙,他这事还真不容易办成。   看着自己带来的粮食已经差不多空了。俞仁只好暂停了收人。但周围还有许多的灾民闻讯在往这里赶。如今的形势,便如一道被打开的江闸,人潮如水潮一般向这儿涌过来,势不可拦。   俞仁知道,这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只要他们有足够的粮食,要多少人都有。于是他亲自带队,将这一批近万名的首批灾民带到大清河边。那儿早已停泊了二三十条大船。   虽然一条船上最多可装两三百人,但必竟人还是太多。所以要分两批运。暂时不能走的,便就地扎营。济南府的官员们眼看着俞仁一批批的把这些人运走,却并没有人阻止,他们反而在心里暗自庆幸。要知道,这么多的灾民聚在一起,他们又没粮米可以赈济,这就如同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引爆。如今俞仁这么一搞,反把他们的这颗定时炸弹给拆了,他们自然高兴。   送走了第一批,还留下了四千余人,要等到台湾那边再派船来接人至少也还得一个多月。俞仁有些等不及了,他将几名亲信召来,让他们想办法。   “堂主,以我看,不如在周围买些小渔船,咱们再自己就地造些小船。然后沿运河走。等到了长江,再折道向东。先在我们聚和堂那儿停留。   我们那儿最近新建了有十几条海船。运这些人足够了。而且听说他们还将这些船进行了一些改进,比以前的海船快了不少。来往可以节约出不少的时间。”梁宗义道。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是。咱们这么多人,这么多条船走运河,实在是太扎眼了。如果没有官府发的通行官文,一定会被当作乱民,到时只怕会有更大的麻烦。”俞仁敲着手指道。 第二百九十六章 齐党领袖   梁宗义不再说话。他知道,俞仁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在这个时代,真正关心百姓生死的官员并不多,遇到事,他们大多第一考虑的是他们自己的位子和帽子。所以,当真正遇到大片的流民时,他们往往会加以阻止,目的是要防止这些人聚在一起造反。   “我这儿倒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试一试!”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蒋小婉突然道。   自从她那次出现,帮俞仁劝服了灾民到台湾,俞仁便对她格外的重视,每次召手下头目开会,必会叫上她一起。虽然这还是她首次在这样的场合开口,但俞仁还是很高兴。   “说来听听!”俞仁鼓励的看着蒋小婉。   “我知道泰州城里住着一位隐士。如果能请的动他出马,咱们这一路出山东便是再多的人,也完全不用担心。”   “噢!你说的可是亓诗教?”俞仁问。   “不错,正是他。”   俞仁有些为难起来。“这个亓诗教仍是齐党的创始人,在山东可以说有着相当的威望,如果能请的到他来护航,当然不会有问题。可问题是,咱们与他又没什么交情,他凭什么要帮我们这个忙?”   蒋小婉没有正面回答俞仁的问题,只是自信的说了一句,“俞相公如果信认我,便随我走一趟。我有七成的把握可以说服亓诗教给我们帮这个忙。”   俞仁认真的注视着蒋小婉,这也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的这个女人。   这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妇人,长相也并不能算是特别漂亮,至少比黄玉蝶还差一点。她穿着一套打补丁的粗布衣服,但是她那股从骨子里流露出的高贵的气质,却总是难以掩饰。这让她站在任何地方,都显的那样的与众不同。   俞仁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他总觉得这个女人有着不同一般的身份,可是又一时猜不出来。   蒋小婉被俞仁这样无礼的眼光看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黄吉安在一旁轻轻捏了俞仁一把。俞仁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收回目光。   “不好意思,方才想问题想的出神了。失礼之处,还望陆夫人莫要见怪才是。”之前俞仁一直都叫蒋小婉为蒋姑娘,这一次却特意叫她陆夫人,主要是想表达自己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蒋小婉听了这句陆夫人,脸上果然马上露出释然的表情。   “没关系。那,咱们什么时候去见亓大人?”蒋小婉又恢复了她那一惯的淡定神态,好像方才的不快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现在就去。”俞仁说着便站起身。“吉安,这儿的事情,暂时交给你与宗义。我应该很快便可回来了。”   当天午后,俞仁便带着若兰若梅两姐妹,随着蒋小婉进城拜访亓诗教。   要说亓诗教,也许在全国,知道他的人并不多。可是在这个泰州城里,实在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他的。如今的泰州,如果不是他在半年前牵头,从南方购回来一批粗粮作为赈济粮,只怕泰州城里也早不知成什么样子了。所以,全城的百姓对他都很感激。   听说俞仁他们是要到亓老家去,许多人都争着要给他们带路。   亓诗教的家,住在城内的一个小山坡上。这儿周围没有多少人家,但是转过一小片林子,便是闹市。可以说,正是闹中取静的一处好居处。院子并不大,修建的也比较简陋,一道竹篱围着一套单进的四合院。   几人来到门外,俞仁上前敲门,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仆人开了门。俞仁正要递上自己在士绅大夫间常用的名贴,一旁的蒋小婉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小玉牌递了过去。   “劳麻小哥帮我把这个东西递给你们家老爷。   看门的家仆答应着接过玉牌。他见这玉牌制作精致,上面还刻着一个大大的“信”字,知道这东西必然有些来头,于是不敢怠慢,赶紧拿着玉牌便进去传话了。   不一会儿,便见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一面整理衣服,一面往外走。   俞仁看到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亓老并不老,顶多只能算是老亓,大家喊他亓老,看来只是为表示对他的尊重。   亓诗教来到门口,向四人拱了拱手,“不知几位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俞仁看了蒋小婉一眼,没有说话。此时他更加的确定,这个蒋小婉必是一个大有来头的人,却不知她为什么会隐居在那济南城外的小镇上。   蒋小婉看了俞仁一眼,见他没有说话,便道,“亓大人不必客气。我们今天来找大人,是想请大人给我们帮一个忙!”   蒋小婉倒很直接,开门见山的便道出了来意。   亓诗教一面将众人向屋里让,一面道,“夫人有话,只管吩咐。只是莫叫草民大人了。草民如今无官无职,只是一介平民罢了!”   蒋小婉露出一丝浅笑,“亓大人自歉了。我们都知道大人的才干,也很清楚您的功绩。相信皇上很快便会重新起用您的。”   亓诗教不再说话,因为他内心确实也还期待着皇上有一天能够重新想起他,重新起用他。但是士大夫的傲气又让他不愿为了复出而在官场四面求人。何况他也知道,如今的大明官场,正是东林党得势掌权之时。他作为齐党的魁首,东林党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复出的。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他虽然还不能确定她的身份,但是他却知道,此人的身份非同一般,也许正是自己复出的一次机会。   几人一面走,蒋小婉一面与亓诗教客套着。俞仁跟在两人身后,一直没有说话。   进了屋,蒋小婉这才向亓诗教介绍道,“这位是从南方来的俞相公。他今次到山东,一来是为赈灾,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可以从山东招些人到他那儿帮忙。”   亓诗教上下打量了一遍俞仁,“这位便是最近在城外开许氏粥棚的那位,人称及时雨的俞相公吧?”   俞仁赶紧拱手,“不敢当。在下正是俞仁。”他没想到这个亓诗教对自己也还有所耳闻。   “我听说俞相公正整船整船的将这些灾民运走。我正想问,不知小相公要把这些人运到何处去?”   “东番!”俞仁也不隐瞒。   “东番远在数千里之外,那儿又是一片蛮荒之地。恕老夫愚钝,不知小相公此举的用意为何?且不说这一路海运的危险,便是到了东番岛,那样的蛮荒之地,又怎么能养的活这许多人?”亓诗教其实也早听说了此事,他这是故意问的。最后的这话,已隐约含着负问的意思了。   俞仁从容的站起来,“亓大人说的固然不错。东番确实是蛮荒之地,人烟稀少。可也正是因为此,才能容的下如此多的灾民。江南数省倒是土地肥沃,人口稠密,可试问大人。如果我们真的把这些灾民迁到那儿,会有什么结果?   他们到了那儿,哪还有多余的田地给他们种?难道让他们在那儿永远靠别人的施舍过日子吗?”   亓诗教也站了起来。“为什么一定要将他们迁往他处。就让他们留在此地,难道不好吗?这儿可是他们的家!”   俞仁冷笑一声。“留在这里?”   “亓大人可曾想过,山东十年倒有四五年青黄不接,即便如此,官员们还要对他们多方盘剥。这些百姓在此地,过的如何艰难,大人可曾知道?而眼下,眼看山东发生如此严重的灾情,朝廷可有给百姓拔多少救济粮?” 第二百九十七章 公心天下   “我们正在多方联系。户部已经答应,很快便可以给把粮运过来了。”亓诗教道。   俞仁冷笑一声。“很快?如果没有我们民间的赈济,只怕等朝廷的粮发下来,泰州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   再说,就算朝廷的粮发下来,又有多少可以真正能发到百姓的手里呢?这种事情发生的不止一两次了吧!我听说,今年朝廷前面已经给济南府先后发了两次赈济粮了。就光给泰州的也不下一万担,可是又有几个灾民真正看到了这些粮食?   那些粮食都被官员们悄悄转运到南方,倒卖了!   听说咱们大明的官场有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无论朝廷向下拨发什么,每级都要截留一半。这一万担的粮食在户部先截一半,变成五千担,再从户部发到山东又截一半,变成了两千五百担。然后再从山东发到济南府,就只有一千两百五十担了。再从济南发到泰州,就只有六百多担了。咱们泰州如果再截一半,也就只有三百多担了。如果再安排个乡绅主持此事,他再截一半,能发给百姓的就只有一百多担了。   一万担的粮发下来,最后到百姓的手里变成了百分之一!”   说到这儿,俞仁忍不住,大笑三声。   “留下来?留下来,您老让百姓怎么活?”   亓诗教没有说话,俞仁的几句话,问的他很是狼狈,可他又知道俞仁讲的确实是实情。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蒋小婉。虽然听说过俞仁,可是在这之前,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此人会跟自己有什么牵扯,更不会想到此人还会跟面前这个身份神秘又特殊的女人牵扯在一起。   一旁的蒋小婉见亓诗教被俞仁说的无言以对,担心他恼羞成怒,那他们今天这事便算是办砸了。于是赶紧上来打圆场。   “那些都是贪官们干的事情,亓大人一向为官清廉,这些事与他是无关的。何况俞相公说的乃是政坛风气,这就不是亓大人可能改变的了。咱们也不该以此责问亓大人。还是谈谈咱们今天来的事情吧!”   亓诗教看着俞仁。   许久……   “俞小相公说的不错。我们确实有许多的事情做的不够。我虽退出了官场,但这种责任还是不可推卸的。   所以,我决定还是要全力阻止俞小相公,将这些灾民带走。”   这个结果让俞仁与蒋小婉都大出意外。他们此来,本是想要请亓诗教帮他们把人运走的,没想到结果反而是适得其反。   “亓大人……”蒋小婉说到这儿,没有再讲,而是将手里的那块玉牌又露了露。她显然是在提醒着亓诗教自己的身份所代表的背后的人。   “对不起了。请姑娘回去告诉信王。为大明的大局着想,这个忙我不能帮。因为这些人都是朝廷的税户。如果他们都迁去了他处,那么朝廷将来便会就此失去大批的税银。   眼下朝廷辽东战局日趋吃紧,正是用银子的时候。如果再失去这么一大批税银,对我大明的打击也会很大。”   蒋小婉看了一眼俞仁,只好无耐的叹了口气。   俞仁冷笑一声,“亓大人又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不就是方才我的言语得罪您吗?干嘛要找这么一大堆的理由。   你说这些都是大明的税户。是不错!可是,如果你一定要把他们留在此地,用不了多久,他们也就都成了死税户了。死人难道也能给朝廷交税银吗?留下这些人,大明的这些税户要损失;不留下,大是的这些税户也要损失。对朝廷来说,结果没有什么不同。   可对他们就不一样了。留下来,那就只有一条路——饿死;可如果到东番,却还有几分生的希望。   再说您所讲的大明大局。眼下大明的大局,辽东的女真人我们就不说了。就光是山东,闻香教揭竿在即。闻香教在山东、直隶的教众不下百万,一旦他们造反,大明必将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既然您亓大人以天下为公,如此的为大明江山着想,为何却不去管这个?   再说辽东。袁应泰大败,女真人几乎攻占了大明辽东的绝大部分城池土地。而朝廷却始终不用能够有能力稳定辽东局势的熊廷弼。   这事您亓大人又为何不管?”   亓诗教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低头不语,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   若兰眼见此事无望,不愿看到俞仁再受亓诗教的刁难,于是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走吧!东家。”   俞仁看了一眼蒋小婉。   蒋小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身转。   俞仁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与坦白了。他还是太高估了亓诗教,以为他既然能够做那么多为民着想的事情,便应该是个胸怀坦荡的人。面对这样的人,说些逢迎奉承的话,俞仁觉得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看来,自己还是错了。人必竟是人。无论好人坏人,他们都一样喜欢听好听的话。俞仁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但事已至此,已是无法挽回,大不了就是再多等些日子,速度慢些。但他相信,山东的官员们不会个个都如这个亓诗教考虑的如此无私,如此的深远。他们是不会来触碰自己已经给他们接手的这颗定时炸弹的。   想到这里,俞仁不再理会亓诗教,转身离去。   就在俞仁将要出院门时,亓诗教突然高喊了一声,“慢着!”   众人回过头,亓诗教已经从屋子里追了出来。大概是跑的太急,他还喘起了粗气。   “怎么?”俞仁回过身。   “请几位不要急着走。此事我方才仔细想过了,咱们还是进屋再说吧!”   俞仁见亓诗教话说的真诚,倒也不故意拿架子。   几人随亓诗教回到屋内,新重落了坐。俞仁道,“亓大人又把我等叫回来,不知有何指教?”   亓诗教答非所问的道,“俞小相公,就是那位民间盛传的东林新秀俞仁吧!”说完,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俞仁的眼睛,似乎是在等待着一个重大问题的答案。   俞仁看了亓诗教一眼,不知他为何突然问到自己的另一重身份。但他并不想隐瞒。   “不错!”   亓诗教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好!既然俞公子直言不讳,我也就不必再隐瞒自己内心的想法了。   我可以帮俞公子这个忙,帮你把这一批四千多人送出山东。不仅可以帮你们送这四千人。而且还可以帮你们送更多的人。直到俞公子认为可以了为止。”   “真的啊?”若梅在一旁,听了这话大喜,忍不住叫了起来。   俞仁看了若梅一眼,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亓诗教一定会提条件。   果然,亓诗教接着道,“千真万确。不过,我也有条件。我帮俞公子完成了使命,俞公子也要帮我两个忙才行。”   “且说来听听!”俞仁没有马上答应。   亓诗教看了蒋小婉一眼,“我的条件有两个。一,俞公子要帮我全力阻止闻香教的谋反,如果不能,也要尽力协助朝廷平定叛乱,尽可能的把闻香教的叛乱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个没问题。我们最近与闻香教打交道的很多。前不久,我们才打了一场。他们受那一场挫折之后,应该已经在兖州准备造反了。说不定咱们现在谈话的时候,他们已经造反了。所以,要让我事前阻止,已经办不到了。但要让我事后帮助平叛,这没有问题。我会尽力去做的。”   亓诗教点点头,“好,我相信俞公子的为人,相信俞公子一定会言出必践。我的第二个条件便是:游说你们东林大佬,让他们重新起用熊廷弼任辽东经略。” 第二百九十八章 驰援兖州   俞仁看着亓诗教,许久没有说话。因为他自前次带着赵蕊逃离北京以后,便再没有与东林党人联系过。对于亓诗教的这个要求,他实在没有多少把握。他相信,此时的赵南星一定对他恨之入骨了。而赵南星在东林党中又是有着绝对的权威的人,现在正是身居吏部尚书之职,掌握着官员的任免。   一想到那个固执的老头,俞仁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此事,只怕……”   “我知道此事对俞公子也有难度。但我也不要求公子一定能够办到。只要你尽力就好。我相信你!”   说完,亓诗教握住俞仁的双手,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好像生怕他推辞一样。   俞仁与他四目相对,他能够感觉到对方眼中的信任与真诚。   “好吧!这件事我也会尽全力去办的。但是办不办的成,我就不敢讲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有违言,天打雷劈!”说完,亓诗教举起手。   两手击掌为誓。   完成了这场约定,两人立时分头行动。亓诗教不等吃饭,便随着俞仁来到他们城外的临时驻营地。   而俞仁就此把移民的事情交给了亓诗教,开始考虑起平定闻香教叛乱的事情。他将亓诗教这边交接完,已是月上中天。俞仁叫过梁宗义。   “宗义,据你最新的信报。闻香教会在什么时候造反?”   “他们原本约定是在明年起事。但是今次刘子明被我们重创,逃到兖州,一定会担心我们会造发他们的事情。所以我猜测,他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造反。”   俞仁看了看天,“如果从此地快马加鞭向兖州城赶,你估计要多久能够赶到?”   梁宗义低头想了想。“应该在明天天明以后会赶到。”   “那,要是步行呢?”   “步行就慢了。要是按一般的行军速度,怎么着也得五天吧!”   俞仁一摆手,“不行,这太慢了。眼下咱们没有那么多的马。但是我要你们在明天兖州城关城门之前赶进城。可以做到吗?”   梁宗义犹豫了一下。“这,只怕太难了吧!”   俞仁再次摆手。“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我们必须要做到。从刘子明逃到兖州的时间来算,他应该已经在下面造反了。眼下兖州城是否已被他们攻下,还不得而知。万一被他们攻下。那这一场叛乱就很不好处理了。   所以,你们要尽快赶到兖州,想尽办法守住兖州。   我,也会随你们一起。”   “是!”梁宗义知道,现在这已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那,咱们要带多少人?”   “五十。”俞仁坚定的道。   “什么?五十人?”梁宗义还没说话,一旁的若梅已经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闻香教在兖州如果造反,人数至少也在十万以上。我们就凭这五十人,便想打败他们?”   “是不是可以在咱们这批灾民中筛选一些身强体壮的,随我们一起去?”梁宗义问。   “不行。一来,他们不愿意。二,我们也没有时间了。这些人从来没打过仗,又饿了这么久,让他们突然跟我们一样的急行军。他们一定受不了。所以,我们能带的,只有你叔父留下来的五十人。   去办吧!”   “是!”梁守义高声答应着,马上召集手下。   俞仁带着这五十人从半夜便往兖州城赶。他们根本不是走,而是跑。本来,他们是有十余匹战马的。可是为了鼓舞士气,俞仁把这十匹马都留下了没有带。他跟着手下的兄弟们一起跑。   这是一场艰难的行军。他们只有不足十个时辰,可是要走的路却接近两百里。   本来,俞仁打算把若兰若梅留下,可是这两个小丫头听说俞仁只带五十人去兖州平叛,打死了也要跟着一起去。   俞仁没有办法,只好由的他们。   虽然艰难。但最终俞仁他们还是创造了奇迹。就在兖州快要关城门时,他们赶到了兖州城下。   可是接下来又面临着一个大问题。由于他们都是全副武装,加上刘子明等人已经在兖州发动了叛乱。守城的军士根本不给他们开门。没等他们走近,城门便紧闭了,吊桥也跟着收了起来。   “快开门。我们要进城见鲁王。”俞仁站在城下高喊着。   “你们是什么人?”城上的一名守将高声问道。   “我们是泰州城的守军。听说闻香教造反,亓大人特意命我等星夜赶到兖州驰援。我这儿还有一封亓大人写给鲁王的亲笔信。”俞仁说着,将手中亓诗教给他写的亲笔信挥了挥。   “把信射上来!”那守将道。   俞仁二话不说,抽出一支长箭,对着城楼的一个木柱便射了过去。   那守将收了信,马上匆匆下城去了。   不多时,城门大开。接着,吊桥也跟着放了下来。   俞仁这才带着手下进了城。   刚到城门口,便见一队人马已经迎了上来。   这队人马个个衣着华丽,马车也极豪华。一名四十上下的胖男人站在车上。见到俞仁,胖男人马上从马车上跳下来。   “俞壮士一路辛苦了。”   方才那名在城上与俞仁通话的守将向俞仁介绍道,“这位便是鲁王。”   俞仁听说眼前的这个胖男人便是鲁王,赶紧给他行礼。“草民俞仁,受亓大人之托,特意从泰州赶来帮助王爷平定闻香教的叛乱。   鲁王点点头,伸手在俞仁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俞壮士辛苦了。”然后,鲁王又抬起头,向着俞仁身后的众人道,“大家辛苦了。只要大家帮我平定了这次闻香教的叛乱。我一定亲自到皇上面前给众位请功,保证不会亏待大家。”   说完,鲁王亲自拉着俞仁的手,将他们迎进鲁王府。   王府中的仆人们此时正忙的不可开交。宽阔的大院之中已经摆开了酒席,仆人们正在往来忙碌着。   鲁王拉着俞仁的手,将他让到当中的主席上坐下来。   “俞壮士来的突然,本王也没有准备,不过,下人们已经在忙了。不出半个时辰,酒席一定摆好。”   说完,鲁王亲自给俞仁斟上一杯酒。“亓大人与本王早年相识,也算是至交了。但不知他是怎么知道闻香教在兖州造反的?”   俞仁正口渴,也不客气,伸手便将那杯酒给喝光了。“因为这伙闻香教徒不久前在泰州曾有闹事,后来被抓了几个人。结果知州大人一审,便审出他们要造反的事来。所以,听说他们要在兖州造反,知州大人第一时间便通知了亓大人。我们这位知州大人仍是亓大人的门生。   亓大人得了消息,担心鲁王不知情,便派我等星夜赶来通知,顺道帮助王爷平定叛乱。”   鲁王听了这话,悄悄向一旁侍卫的那位守城参将点了个头。那参将一拱身,退了下去。   俞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知道这个鲁王方才并不真的信认他。这一切都是他故意装出来的。方才那位守将一定悄悄带了人,在周围随时准备着应变。现在他走了,说明鲁王放下了心中的怀疑。   俞仁眼见鲁王府的仆人们忙来忙去,上的尽是些水果、蜜饯之类的东西。而他的兄弟们赶了这么久的路,几乎没吃多少东西,现在正饿着,偏这些东西都不能充饥。   看着兄弟们饿的不行,可对着一大堆的吃的,却无人动手。俞仁忍不住道,“王爷。其实您完全不必如此。我们兄弟都是粗人,每顿只要吃的饱就满足了。如果有条件,偶尔能吃到肉,便很好了。别的,也没什么奢求。现在大家赶了一天多的路,都饿坏了。您府上如果有什么充饥的东西,可不可以先拿出来给兄弟们填填肚子?”   鲁王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对对对。是本王考虑不围。”说完,鲁王向身后一招手。“管家。” 第二百九十九章 闻风而逃   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马上走了上来。   “王爷有何吩咐?”   “你去问问厨房可有什么充饥的东西,全部拿来给兄弟们充饥。”   “回王爷的话,厨房我方才去看过了。只有些大饼和馒头,是准备送去军营里的。”   “混蛋,这些……”   鲁王的话还没说完,俞仁已经接了口。“这些很好。先拿来吧!”   管家看了鲁王眼。鲁王向管家一瞪眼。“俞壮士的话你没听见吗?还不快去拿!”   管家答应着,赶紧去了。   不一会儿,一盘盘的馒头和大饼送了上来。不知这管家从哪里弄的,还搞了些刚炒过的碎肉末。   俞仁他们早已饥了一天多了。自昨夜赶路开始,就几乎没吃过东西。这会儿见了这些东西,大家再也忍不住,纷纷动手。这时候,大家也顾不得形象了,都是直接用手抓。那管家倒也机灵,他同时还让手下给每人斟上一大碗的茶水。还有许多侍女在一旁提着大茶壶等着加茶。   大家一面就着肉末吃着馒头,一面喝水。   俞仁也不客气,一连吃了五六个馒头,这才停了手。一抬头,见若兰若梅两姐妹就在自己对面,也正对着个馒头发着狠。   若兰见俞仁看向自己,赶紧放下手,拿起筷子夹馒头。而若梅才不管这些,她一手抓着馒头,一手伸到碗里去拿肉末,便好似吃手扒饭一样。俞仁看她的嘴角沾着几点肉末,就像是长了一撇小胡子,忍不住轻笑起来。   鲁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看着手下的兄弟们一个个都吃的差不多了。俞仁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碎末。向鲁王施了一礼。   “多谢王爷的盛情款待,我们也该去守城了。”   鲁王有些意外。   “众位,这,这就走啦!我为各位壮士准备的酒菜都还没上呢!”   “不用了。王爷。眼下军情十万火急。我们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闻香教徒占据了邹县和滕县,而且他们的人数已经扩大到了十几万。兖州城必将成为他们的下一个进攻目标。   眼下咱们的第一要务是要商议如何守城的问题。”   鲁王听了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连点头。“俞壮士说的对、对。我这就带你去找汉斌。”   两人正要动身,突见一名汉子急匆匆的跑进来。   “报、报告王爷。闻香教的反贼们正在向兖州赶来。”   鲁王听了这话,一下子站了起来。   “离,离这儿还有多远?”   “还有五十里的样子吧!”   “有多少人?”俞仁插嘴道。   “不下二十万。”   鲁王听了这话,面如死灰。再也顾不得俞仁了,起身便走。   “王爷要去哪里?”   “我,我得走。我得赶快走!”鲁王一面说,四处找人。“管家、管家!”   俞仁看着鲁王的样子,知道他已吓破了胆。但是他现在还要靠他守城。兖州城如果没有鲁王的协助,就光靠他们这五十人,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只要闻香教一攻下兖州,那就大大的不好办了。兖州城是一座老城,也是一座大城。城高池深,又临近运河勾通南北。如果被闻香教占据。这一场叛乱就真的很不好平定了。   而眼下,朝廷平叛的大军还没有出发。俞仁深知,自己最大的任务便是在大军到达之前,拖住闻香教徒,死守兖州。   只要他能守到朝廷的大军到来,这一场平叛之战便算是赢了。这一个战略问题,俞仁还是看的很清的。所以,眼下他绝不能让鲁王逃了。鲁王一逃,这兖州城他也就守不住了。   “王爷,您莫慌。反贼还有五十里才到兖州。他们那么多的人,行军一定很慢。待到他们到达兖州城下,怎么着也得两天以后了。咱们还有充分的时间。兖州城城高池深,咱们还有近千人的守军,而反贼人虽然多,却只是乌合之众。   我曾跟他们打过一战,我们仅有百人,便打垮了他们三千人,那还是野战。那三千人据说还是他们的精锐。您可以想见他们的战斗力了。   所以,我们虽然只有千人,便只要大家人人拼命,要守个个把月是不成问题的。到那时,朝廷大军一到。这些反贼也就自然退走了。   鲁王听了这话,有些将信将疑。“真、真的可以守的住吗?”   “当然,我跟他们交过手。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鲁王犹豫了一会儿,“好吧!我们马上去找汉斌。”   鲁王带着俞仁赶到参将府的时候,府内已是空无一人。一名七十余岁的老翁正在扫地。   鲁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藩大人呢?”   “大人刚刚听说闻香教二十多万人向兖州攻过来,带着手下跑了。”   “什么!”鲁王听了这话,差点瘫软在地上。   愣了好一会儿,鲁王才在侍卫的搀扶下,转身离开。   俞仁见鲁王面色难看,知道一定要坏事,于是赶紧上前。   “王爷,王爷,你不能走啊!”   鲁王一面向前急行,一面道,“事已至此,我不走,难道等着让那些反贼攻进城来抓吗?”   俞仁摇着头。“不一定。王爷可曾想过。如果王爷不走,城中的百姓还留着几分希望。藩大人虽然走了,守城的队伍他却带不走多少。咱们再从百姓中紧急招募些青壮,守城还是大有希望的。   可是如果王爷如此弃城而走。兖州城就必失无疑了。   王爷莫要忘了,这儿可是您的封地。您抛下封地,主动逃命,按咱大明的律法,那是一定要被砍头的。与其被事后砍头,倒不如现在搏上一把。如果万一事成了,您可就立一大功了!”   鲁王听了俞仁的话,不由的放慢了脚步。待到俞仁讲完,他也停了下来。   “朱全,你马上回府,将府中所有青壮家丁给我召集起来,随时待命。”   鲁王身后的管家答应一声,立马躬身去了。   吩咐完朱全,鲁王又向俞仁道,“咱们去城头看看。”   俞仁抹了抹头上冷汗。方才真的是把他吓了一大跳。如果鲁王真的不听劝,而是弃城而逃。那这个局面也就无人能够收拾了。他答应亓诗教的事情,也就办砸了。虽然他相信,这场叛乱最终还是会被平定。但影响力也会大大增加。他觉得这是自己对亓诗教的失信。   俞仁跟随鲁王来到城头。十几名守卒正聚在一起悄悄议论着什么。俞仁看他们一个个脸色疑惑,毫无战意的样子,不由的皱起了眉。   “你们这儿谁是领头?”俞仁问。   一名三十上下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我是这儿的什长。”   俞仁向这名什长道,“你现在留下两人负责守卫。其他人到东城各地将其他将士给我召集到城门口。告诉他们,各区只留两人看守,其他人全部在城下集合。鲁王有话要训示。”   那什长听说是鲁王的命令,不敢怠慢,赶紧去了。   俞仁则陪着鲁王来到城门口等待着。   不一会儿,各区的将士纷纷到了。俞仁大略的估计了一下,大概有两百人左右。   见众人都已赶到。俞仁登上一个小台子,向众人道,“众位兄弟,眼下闻香教造反。反贼已经向我们兖州城赶来。藩大人受鲁王之托,已经星夜出城,向朝廷请救兵去了。   不出数日,大军必到。眼下,我们一定要守好城池。万不能让反贼攻进城来,否则,我们城中的父老、兄弟姐妹们就要受到反贼们的摧残。”   “可是,我听说这些反贼有二十多万,我们全城的守军不过一千来人。怎么守?”俞仁话没讲完,一名百夫长站出来道。 第三百章 敌军奇袭   俞仁看了那人一眼。“众位放心。闻香教的这些反贼,我曾与他们交过手。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我们兖州城城高池深,只要大家有信心,一定能够守住。   此外,我跟鲁王还商议了。我们会尽快给你们再补充五百人。每面城墙上补五百人。这样一来,咱们就不是一千人,而是三千人了。再加上我们武器方面的优势以及占据坚城的优势,就算是守个三个月,也不成问题。”   鲁王这时被俞仁逼的没了退路,只好也站了出来。   “众位兄弟辛苦了。不过你们放心,待此战结束,我一定亲自向皇上为你们请功。另外,我马上让管家去准备。凡是留下来守城的将士,每人赏银十两。什长三十两,百长百两。有砍下敌人头颅的,每颗人头赏银十两。”   那些守城的军士本来还有些犹豫,这时听说鲁王出如此重的赏金,纷纷表示一定要与反贼战斗到底。   鲁王见众人士气高昂,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他们又到其他三城分别做了一次战前动员。守城的士卒听说鲁王的重赏,一个个都兴奋不已。要知道,对于他们这些军人,一辈子发财的机会并不多,而打仗,则被大多数人视为难得的发财机会。   鼓舞了守城士卒的士气,俞仁又陪着鲁王回到府中查看他们府中的家丁。   朱全一共召集了六百名青壮家丁。俞仁看他们一个个穿着光鲜,但是却有人神态傲慢,有的面露怯意。俞仁知道,这些人难当大用。   “王爷,咱们还是赶紧发招募告示吧!”。   鲁王知道此事迫在眉睫,于是他让朱全从银库里当场抬出两万两银子,又让王府的长吏写了一部募兵书,让人分抄多份,派人到城中各处去派发。接着,鲁王又让朱全带着人,将一万两银子分发给守城的各将士。   而余下的一万两银子则就堆放在鲁王府的门外。他们在门外临时设了一个募兵台。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银子的诱惑力还是很大的。不出半日,果然便召募了近千人。   鲁王将这些人全部交给俞仁。   俞仁将他们分组,选出头领以后,便将他们分别派往四城。由于兖州城临近运河,山东又有几处铁矿场。朝廷在那儿设了几处军械加工厂,生产普通的刀箭。为了转运方便,兖州城内也设了一个军械库。   所以,这军械倒也并不麻烦。   不过,这些军械当中全部没有火药。   俞仁知道,以他们的兵力,与闻香教相比,还是相去太远了。所以,这武器也就变的尤为重要。他命人将兖州城内的所有烟火场的匠人都召集了过来,让他们尽量多的生产火药。然后他又命人多多准备棉布,将火药用棉布包成小包,再在里面塞些碎石块,然后绑上引线。   这是俞仁的新发明,他不知道这东西该算是炸药包,还是手榴弹。他在城中的一处空旷场地试爆了几个,效果还不错。   就在俞仁他们紧锣秘鼓的备战之时,兖州城却突然出现了敌情。北城守将来报,城北突然出现大批闻香教徒。   鲁王听了军报吃了一惊。“这么快。不是说他们还有五十里吗?这才过了这不到一天,怎么就到了!”   还是俞仁比较镇定。他放下手中的地图问,“他们有多少人?”   “不清楚。如果从火把上判断,估计不下万人。”   俞仁摇了摇头。   “不可能,如果是一万人的队伍,不可能逃的过我们的耳目。我估计他们最多不会超过两千。   这定是他们的先锋队,想要乘我们全无防备时,突然袭击,妄图一举攻下兖州城。   你去告诉军士们,就说让他们不要心慌,我们马上再派三百人驰援他们。这股敌人不过是试探我们虚实的先锋,人数绝对不会多。如果他们不攻城,你让兄弟们不要浪费弓箭。如果他们攻城,就给我狠狠的打。”   传命官答应着,下去了。   鲁王仍然有些不放心。   “咱们是不是到现场看看?”   俞仁看看天色,此时已是下半夜了。“我去吧!王爷不必担心,只需派人分别通知其他三城的守将,要他们多多提防,防止敌人偷袭便可以了。我想,敌人的主力还没这么快到。真正的大战,还没有到来。这种小敌还是交给我吧!您现在还是先好好的养足精神。   眼下,您老就是全城军民的希望。您必须要时刻保持着良好的精神面貌,这样大家看到王爷也就有了信心。”   说完,俞仁拿起长弓向北城赶去。   俞仁登上北城的城楼,见城下果然满是密密麻麻的火把。一个人举着火把,正站在城下向城上喊着。   “城上的人听着,快快放下你们的武器,开城投降。我们保证不会伤害你们。如若不然。等我们大军攻下城池,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见城上毫无反映,那人又道,“你们也看见了。我们长老亲帅五万大军,已经包围了兖州城。再过一日,我们教主亲帅的二十万大军也将赶到。你们是不可能守的住兖州的。不如早些投降,或许还能留下一条活路。”   俞仁站在城楼上,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并不说话。   那人喊了一会儿,见毫无效果,只好退了下去。这时,俞仁见一大群火把之下围拥着两个人。是两个熟人。   这两人正是刘子明的女儿,也是他的二弟子刘玉蓉和曹文诏。   俞仁见曹文诏也在,忍不住放下手中的弓箭,向他高喊道,“文诏,我们终于还是在战场相见了。   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徒劳了。有我在此地镇守,你们是不可能攻进城的。莫说你们只有二三千人,就算是真有一万人,我也照样让你们碰壁而归。”   曹文诏突然听到俞仁的声音,吃了一惊。他忙抬头望去。月光下,果然见俞仁正站在城楼上。   见俞仁出现在此,又一言道破了他的计谋,曹文诏不由的暗叹了口气。这一次,本是他向刘子明提出的一个奇招。打算在大军之前,突然出现在兖州城下,再以夜晚来隐瞒真实实力,以恐吓兖州守将开城投降。没想到却碰上了俞仁。   曹文诏与俞仁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太了解俞仁了,知道俞仁是个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事情,便会全力以赴,绝不会被任何困难所吓倒的人。有他在兖州,除法攻破城池;否则,要想让他们投降是绝不可能的。   看到俞仁,曹文诏便知道这次的计划失败了。他向刘玉蓉道,“走吧!有他在此守卫。凭我们这点人,是不可能攻的进城的。还是等大军到了,再作打算的吧!”   刘玉蓉却不同意。   “咱们好容易提前赶到了这儿,怎么能只因为这么一个人便放弃攻城呢!据我所知,兖州城的守军不会超过千人。此面城头上最多不过三百人,我们的兵力足足是他的十倍。他一个俞仁,难道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说完,刘玉蓉向身后一挥手。   “给我把云梯抬过来,马上攻城。”   身后的人答应着,立马便抬上来两支云梯。刘玉蓉亲自站在他们的身后指挥攻城。   然而,不等云梯抬过护城河,城上的弓箭便如乱雨般射过来。云梯队立时便倒下了一片,气的刘玉蓉再也顾不得淑女形象,抽出长剑向着身后大喊,“杀,给我杀上城去。”   俞仁冷冷的看着城下的这个女人,他静静抬起手臂,拉起那张强弓。   “小心!”曹文诏叫道。但还是晚了一步。 第三百零一章 大军压境   俞仁的箭稳稳的插在刘玉蓉的头巾上,像一支长长的发簪。   “刘师姐。这一箭,算是我顾念旧情。再往前,我可就不能客气了!”   刘玉蓉被俞仁这一箭射中发结,这才算是稍稍冷静了些。不待俞仁再说,她便主动向后撤出了数十丈。   “走吧!”曹文诏劝道。   刘玉蓉哪肯甘心就这样失败。   “不忙,我还有杀手锏还没上呢!”说完,她向身后一挥手。“把那个藩汉斌带过来。让他对着城头喊话。”   曹文诏摇了摇头。见刘玉蓉坚持,他也不再多说了。虽然刘子明似乎器重和信任他,但他也很清楚,刘子明的信任都是装出来的。他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任过他,特别是在泰州那一战大败之后。刘子明总是让刘玉蓉时时跟着他。   所以,这时见刘玉蓉坚持,曹文诏便不再多言。   两名闻香教徒押着一名穿着将军服的中年男子走上前。   “城上的人听着。你们的主将已经落在了我们的手里。快快投降,不然,我便杀了他。”   城楼之上,众守军听说他们的主将藩汉斌已经落到了对方的手里,不由的引起一阵骚乱。   “你们听好了,我限你们在一刻钟之内打开城门。否则,我们便杀了他。”   二名闻香教徒一面高喊,一面将刀架到了藩汉斌的脖子上。   城楼上,俞仁突然看到藩汉斌落到了对方的手里,也很意外。眼见着身边的守城将士们纷纷议论,他知道。无论这个藩汉斌从前多好或多不好,他必竟还是他们的主将,对他们的影响仍然很大。   如果一直让对方握着这样一枚棋子,对他们眼前的战局实在是大大的不利。想到这里,俞仁向城下大声的喊道,“你们说他是我们的藩参将,他便是了吗?我们的藩参将早已去京师请救兵去了。怎么可能会落到你们手里?”   那两名闻香教徒听了这话,不由的得意的道,“你们不信吗?这家伙刚一出城,便被我教的教徒给截获了。不信,我把他送近一点,让你们看个清楚。”   那两名教徒说着,拥着藩汉斌向前又走了十多丈,还特意把火把放在离藩汉斌的脸很近。   “兄弟们,是我。你们快些打开……”   藩汉斌才向城上喊出这几个字,便被一支突然射来的利箭刺穿了咽喉。吓的看押的两名闻香教徒连滚带爬的向后逃去。   这个突然的意外,让所有人都吃了惊。看着藩汉斌抽搐着倒在血泊之中,城楼上的守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俞仁挥动手中的长弓,向众人喊道,“兄弟们,这个藩参将仍是一个假货。这些贼人妄图想用一个假货,哄我们打开城门。真正的藩参将已经快到京师了。很快,朝廷的大军就会来救我们。   我们只要跟随鲁王坚守住城池。待大军到来,扑灭反贼。我们就是首功一件。到时候,大家就等着升官分银子吧!”   众军士听了这话,立时又士气高涨起来。有人在城上高喊着,“守住城池,杀光反贼。”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喊起来。   于是城上一片呼声。   刘玉蓉看到这里,知道自己今天再也不能有所作为,只好下令暂时后撤两里,待大军到来,再行攻城。   俞仁击退了刘玉蓉他们,心里暂时放下了一块石头。   “敌人应该暂时不会再攻城了。我先睡一觉,如果敌人有什么行动,你们马上叫醒我。”俞仁向着紧跟在自己身边的若兰姐妹道。   “知道了!”若兰说着,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一块布垫在城楼上。她是个细心的女人,就知道以俞仁的性格,这一段时期都不会下城。所以她特意随身带着这么一张厚棉布,以便让俞仁可以在城楼上睡的干净一些、舒服一些。   俞仁自从前天夜里从泰州城急行军向兖州赶,一直到现在便一直没有睡过。这时候眼见危机暂时过去,精神也跟着放松下来。这困意便立时涌了上来。一倒在地上,他便沉沉的睡去了。   俞仁这一觉睡很香,他是被若兰推醒的。抬起头,已是日照当空。   “将军、将军。敌、敌人上来了。”一名百夫长站在俞仁面前报告道。   俞仁听说敌人来了,立时一跃而起。   待到俞仁望向城下,不由的也头皮一阵发麻。就见兖州城下一大片的人流,密密麻麻,就像是倾巢而出的蚂蚁。再细看,这些人什么样的装束的都有。有穿长袍的,也有穿短衫的,还有男人穿着妇人衣服的;有骑马的,有骑驴的,还有骑牛的。有拿刀剑的,有拿长枪的,还有拿锄头、铁锹的,甚至还有人拿着锅铲。   但是装备虽然差,人数却多的可怕。一眼望去,兖州城外十余里,到处都是人,根本就看不到头。   俞仁长这么大,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敌人。   “将、将军。怎么办?我们,还是投降吧!”那名百夫人显然也被吓破了胆。   俞仁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重新振作了精神,高声向身边神色惶恐的守城士卒们道。   “怕什么。别看他们人多。你们没见他们手里拿的都是什么吗?人说,哪怕有一千只羊,终归还是羊。而狼哪怕只有一头,他也是狼。眼下我们就是那头狼。而这些反贼在我们的面前,便如绵羊一般。绵羊再多,也不可能吃的掉狼。   所以,你们根本就不用担心。”   身边的士卒听了俞仁的话,有些将信将疑。   “你们不信是吧!你们且看着。我这就去向王爷请命带一支骑兵冲出去。不要人多,只要五十人,我便可以从他人的队阵之中杀个对穿,再回来。”   说完,俞仁卷起袍角匆匆下城去了。那些守城士卒们对俞仁的话,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经过昨晚的突变,他们已经见识到了俞仁的刚毅果决。但是他们却不太相信俞仁可以真的如他所说的,轻松的从城下这密密麻麻的敌阵之中杀一个对穿回来。   俞仁知道,眼下守城的士兵们被敌人绝对的人数优势给吓倒了。如果他不能给他们一点提振信心的东西。这场战只怕很快便会结束。兖州城也万难保住。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十分冒险。可是他又知道,此事不得不为。守住兖州城,是他心中对亓诗教兑现承诺的底线。   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兖州。   来到鲁王府外,鲁王正带着一队人准备去找他。见到他匆匆赶来,鲁王赶紧迎上去。   “怎么样?听说反贼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头是吗?”   俞仁不想让鲁王也被敌人的这种气势所吓倒,于是轻描淡写的道,“放心吧!王爷。敌人人数虽多,但却是绝对的乌合这众。这种敌人根本不足虑。眼下最重要的是,打一场胜战,给我们的将士们提振一下信心。   我听说王爷府中有一支五十人的骑兵卫队。不知道王爷是否可以把他们暂时交给我?”   “没问题。”鲁王道。   “朱全,你马上去把我的骑兵卫队召来。交给俞将军全全处理。”   由于藩汉斌的逃跑。鲁王已经临时任命俞仁为兖州城的守城主将,所有人都要听从他的调遣。   朱全飞奔而去,不一刻便带着一支全副武装的铁骑队赶到了。   这五十人,个个都是一身重甲。从马到人,全身上下都披挂重甲。俞仁这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铁骑。这样的装束,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坦克,难怪叫铁骑。   朱全翻身下马,将手里的一副铠甲递给俞仁。   俞仁接过铠甲,穿在身上,然后翻身上马。引着五十名铁骑兵来到南城。敌人虽然已经将兖州包围,但暂时还没有发动攻击。   俞仁让人打开城门。 第三百零二章 大勇之士   背向着城外的敌人,俞仁向着面前的五十人道。   “兄弟们。你们都是王爷高薪奉养多年的勇士。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眼下兖州城和王爷已到了危难时刻。是该我们为王爷拼死效命之时了。一会儿,我会让人放下吊桥。我带领你们冲出城去,从敌阵之中杀一个来回。让城上的兄弟们看看我们是完全有能力战胜面前的敌人的。大家有没有问题?”   五十名骑士,目光死死的盯着城外如群蚁们涌动的人群,陷入了一片沉默。没有人说话。   “有没有信心?”俞仁又大声问了一句。   还是没有人回答。鲁王见此,及其尴尬,正要上前训斥,一名骑兵突然翻身下马,向鲁王跪下道,“王爷,我家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待养。求王爷把我留下吧!”   这时,马上又有十几人一起滚落马下,向鲁王跪下来。   鲁王看着面前精心训养多年的精锐,到了关键时候,居然如此的贪生怕死。不由的气的一脚踹倒了面前的一名骑士。   “奶奶的。老子每年花五千两银子养着你们,难道就是让你们白吃白喝的吗?眼下到了该你们效命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就这样给我装孙子吗!   好,你们不干了是吧!行。朱全,给我把他们全都拖出去砍了!”   说完,鲁王拔出佩剑便向面前的一名跪在他面前的骑士头上砍过去。   “王爷。”   鲁王的手被一旁伸出来的另一只手拿住了。   “算了,眼下正是用人之时。他们既然不愿去。就换一批人吧!让他们跟其他家丁一样,到城头上去守城吧!多少也能发挥些余热。”   鲁王转头见是俞仁,这才收回了剑,对着面前的这些铁骑兵道,“且将你们的头颅寄在你们的头上。等平定了反贼。我再按你们的表现决定处理。”   处理完了这些人,鲁王不由的又发起了愁。   “饶过了他们,这眼下出城作战的任务又由谁去呢?”   “王爷,让我们去吧!”站在俞仁身旁的梁宗义接口道。   我们这五十人多能骑马。只要王爷放心将您的这五十套铁骑装备借给我们。我保证,可以轻松的在敌阵之中杀他一个来回。”   鲁王听到这话,大喜。   “好!果然不愧是俞将军带出来的人,个个都是勇士。”说完,鲁王吩咐道,“来人,备酒。我要给壮士们饯行。”   立时便有王府的仆人捧着几盘酒碗上来。   俞仁当先拿过酒碗。接着,梁宗义也拿过一只酒碗。然后他身后的五十余名兄弟也都一一拿过酒碗。   俞仁见大家都拿了酒,于是高举起酒碗大声道,“兄弟们,自己面前的敌人就是送到我们口中的绵羊。一会儿我们就要杀出城去吃肉了。拿出你们的狼性来,让大家看看,什么才是狼入羊群。”   梁宗义跟着身后的兄弟高举着酒碗,大喊三声“杀、杀、杀!”   然后众人一口饮尽了酒,甩下碗纷纷披挂上马。   守城的士卒见俞仁他们准备就绪,赶紧放下吊桥。俞仁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其他人紧随其后,挥舞着马刀高叫着杀出了城。   城外的闻香教徒刚刚赶到城下,正准备扎营、修造攻城工具,突然看到俞仁这么一队人马杀出来,见人就杀。顿时乱了阵脚,众人纷纷走避。许多人甚至调头就跑。根本就没有想到要抵抗。   俞仁的这五十骑初入敌阵,果然便如他所预言的,如狼入羊群,势不可拦。俞仁并不停留,他一路带着手下从南城杀出,然后又向西城绕过去。准备再从北城杀进城。   一众兖州城的守军站在城头,眼望着俞仁所带领的五十名骑兵在数十万的敌阵中穿梭。一路无人能挡,不由的发出阵阵的欢呼。原来由于对方人数上的压力而产生的怯惧,也因此一扫而空。   俞仁为了提振守城军士的信心,还特意罕见的装了一回。眼见身后有一支数千人的闻香教精锐正在追赶自己,他却故意驻足不前,还向对方的主将做出一个羞辱的动作。   赶来围堵俞仁的,是闻香教主徐鸿儒的大弟子萧克吉。他所带领的三千人,也是徐鸿儒的精锐。这三千人也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虽然战斗力上比当初刘子明的那一千近卫军要差些,但是人数上却占着明显的优势。   俞仁勒住马,静静的等待着这三千人的到来。   “俞将军,够了。别跟他们打了,快快回城吧!”城楼上,鲁王生怕俞仁有什么闪失,对着他们大喊。   可是俞仁却不为所动。他静静的屹立在数十万的敌阵之中,等待着最为精彩的一战。而紧随在他身后的五十名铁骑,就像是一支蓄势待发的利剑。   萧克吉率领着手下的三千精锐赶上俞仁时,他也同时感受到了这支人数不多的队伍所散发出的那股子锐不可当的气势。   要按常理,萧克吉所带的是三千人,而俞仁这一边只有五十人,而且四周还有他们几十万的同道。萧克吉此时应该立马将这三千人散开,将俞仁他们包围起来。   可是,萧克吉没有这么做。他已经感受到了俞仁这支铁骑所散发出的强大的杀气。   “结阵!”萧克吉高声的下着命令。   跟在他身后的三千人,马上有序的排列开来,迅速的结成了一个方阵。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阵战向来是步兵作战的一个重要战术。而会不会排兵布阵,也往往是区别对方是有战斗力的职业军人,还是仅仅是散兵游勇的重要关键。   在这群闻香教徒中,俞仁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会列阵。   俞仁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三千人迅速的结起方阵。不待他们完成方阵,俞仁一挥手。   “杀!”   紧随在他身后的五十名铁骑像一支离弦之箭,向着对方的方阵冲了过去。   萧克吉手舞双刀当先迎上俞仁,他必竟是徐鸿儒的大弟子,对自己的武功还是很有信心的。   俞仁坐在马上,手中的长刀指着萧克吉。萧克吉的刀法极快,不等俞仁的长刀到达,他的双刀已经当先斩在俞仁的马背上。可是俞仁的战马却披上了一层厚甲,根本就毫发无伤。而此时,俞仁的战刀也挥到了萧克吉的头顶。   “师兄小心!”两名壮汉舞着刀分别从左右迎上俞仁的战刀。   可惜他们手中的刀与俞仁的战刀重量相差的太远了。俞仁这一刀,同时将这两人连人带刀都劈的翻了个跟头。萧克吉更是连滚带爬的才避过了这一刀。而再看身边的手下,萧克吉更是大惊失色。   俞仁的铁骑已经如一把钢刀,迅速劈开了他身后的方阵。虽然他的这些手下都是闻香教最忠诚的勇士,可是在俞仁这支铁骑的冲击下,方阵很快便失去了样子。大家再也不相互为援,只能各自为战。在他们的眼里,俞仁的这五十只铁骑,便像是突然从天而降的怪兽,虽然奋力抵抗,却终于难逃一死。   眼望着自己苦心训练多年的队伍,在对方的铁骑下,如此的不堪一击,萧克吉愤怒了。他抓起掉在地上的双刀,向着俞仁的身后追赶过去。   可惜,俞仁的铁骑去的太快,不等他赶上俞仁,他们的铁骑便已经穿过了这三千人的方阵,向着城北的方向离去了。而留给这三千人的,却是一个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痛。   俞仁的队伍杀到城北,原本守在那儿的敌人纷纷走避,无人敢近前一战。而守城的士卒也早已为他们打开了城门,放下了吊桥。   俞仁的这一战,大获全胜,虽然消灭的敌人不多,但是却完全的实现了当初的战术意图,为全城的守城士卒大大提振了信心。   俞仁到回城里,鲁王再次亲自率队,迎到城门口。   【连上三周的十二小时的班,一天没休息。实在是不行了!存下的一点点存稿也基本用完了。这周只能改一更了。下周争取再恢复两更。】 第三百零三章 鲁王荐人   “俞将军真是天神下凡啊!有俞将军在此,这小小的闻香教又算的了什么。”鲁王一面拉着俞仁的手,一面夸赞道。   俞仁摘下头盔,将他抛给一旁的朱全。“王爷过誉了。这都是兄弟们奋勇拼杀的结果。”   鲁王转向众人。“兄弟们今天真是给我们大大的长脸了,也让这些反贼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强者。真是精彩、过瘾!”   说着,鲁王连忙转头吩咐,“朱全,你马上回府,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酒席。这一次,再不能马虎了。另外,告诉府库,让他们拿出五千两银子,每位勇士赏银百两。   快些去吧!”   “王爷,咱们虽然打了一场胜战,但是敌人并未伤筋动骨,围城的敌人也没有撤走。现在去府上喝酒,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俞仁道。   “放心吧!这些反贼们刚刚受了如此的打击,早已吓破了胆。就算不马上撤走,也断不敢马上便来攻城。你就随我放心的去喝酒吧!”鲁王说着,硬拉着俞仁的手,就是不放。   俞仁到底还是不放心。“宗义,要不这样吧!你带二十名兄弟,到四城去巡视,看看敌人有没有什么异动。一旦有情况,马上报告给我。”   梁宗义答应一声,脱下重甲,立时便领着二十名兄弟去了。   鲁王将俞仁和几十名聚和堂的兄弟迎进王府。   这一次,仆人们果然准备充分。一进门,酒菜便纷纷端上来。   鲁王拉着俞仁的手,坐在正中的主位上。同时陪坐的还有兖州鲁王府的长史和两位本地官员。此外,紧靠鲁王而坐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姑娘。这姑娘,俞仁从来没见来,但他也不在意。   鲁王拉着俞仁坐下来,又亲自给他斟了杯酒。端过来。   “俞将军辛苦了!”   俞仁不是个虚套的人,也并不在意那些俗礼。见鲁王给他斟酒,他便老实不客气的接过来喝了。   鲁王见俞仁饮了这一杯酒,脸上更高兴了。一面亲自给俞仁布菜,一面挥手向其他人示意,“大家一定都饿了吧!不必客气,尽管放开肚皮,吃好喝好。吃的越多,本王越高兴。”   众人见鲁王吩咐,于是纷纷动起手来。   鲁王这才坐下来。见俞仁也已经自行吃喝起来,知他一定是饿了。于是很善解人意的坐在一旁看着,并不打扰。而其他几名同桌的官员见俞仁动了筷子,也都跟着动起了筷子。   “怎么样,月月?今天算是让你也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勇士了吧!我自从第一眼见到俞将军,便断定他绝对是我大明第一勇将,你还不服。非说什么李家的那几个小子也很利害。今天你看到了?李家那几个后生能跟俞将军比吗?   大明如果一要选一位可与关外女真人一较高下的人,也就只有俞将军了。”   那位叫月月姑娘对鲁王的话却不作评论,只是笑着,举起酒杯来向俞仁劝酒。   俞仁不知这姑娘是什么人,怎么突然来向自己劝酒。只是看她与鲁王十分相熟的样子,判断她可能是鲁王的什么亲戚。但是鲁王为什么突然在今天的酒席上请这么一位姑娘陪席,让俞仁也有些困惑,一时猜不透这鲁王的意图。   “来,俞将军。小女子敬将军一杯,祝贺俞将军今天旗开得胜,所向披靡。希望以后可以看到俞将军指挥的,更为杰出精彩的名战。”   俞仁忙站起来,却拿眼去看鲁王,不知这突然杀出来的姑娘是什么人。   鲁王这才跟着站起来。   “这位,是我……”   鲁王刚讲到这里,俞仁便见到那个叫月月的姑娘突然瞪了他一眼。   “是我一位朋友的女儿,鲁月。”鲁王顿了一顿才道。   那几位本桌的官员听到鲁王的话,都纷纷低头假装吃菜。俞仁感觉这当中似乎有什么蹊跷,但又说不上来。   “我这位侄女自小便好舞枪弄棍,最是仰慕天下英雄。今天在城楼上,看到俞将军的神威,非要吵着让我跟你说个情,把她安排到你身边,做你的一名贴身随从,也好有机会随你一同征战沙场。”   俞仁这才知道,为什么今天鲁王突然要请这么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姑娘来与他坐同一席了。   “王爷。您这就折煞下官了。鲁姑娘身份尊贵,怎么可以与我们这些粗鲁汉子混在一起。还说什么要做下官的随从,下官更是不敢当了!”   鲁王正要说话,鲁月已经再次站了起来。   “俞将军,我以为您是一位开明的、智勇双全的名将。这才求着王爷,替我求个人情,好有机会跟随将军一道征战沙场,为平定叛乱,尽自己的一份心力。俞将军却以这等世情俗礼为推托,实在是让我大大的失望。”   俞仁被鲁月一阵抢白,脸上有些难堪,但却并不生气。其实他也是不喜欢这些世情俗礼的,只是入乡随俗罢了。既然这位姑娘觉得这些不能成为理由,那他就不客气的说出自己真正的理由了。   “战场拼杀,可不像你们绣楼里绣花。你站在城楼上,看着也许过瘾,但要真的让你设身处地的置于战场当中,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不希望自己在战场之上面对勇悍的敌人时,还要分神去照顾姑娘你。”   俞仁的这几句话说的实在有些不大客气,但他这也是为了要甩掉这个包袱,免得被她给贴上了身。   鲁王听了俞仁的这几句话,脸色也变的有些不大好看了。而陪坐的几位本桌官员,更是吓的连大气也不敢出。   再看那鲁月,她已“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俞将军,你未免也太小看本姑娘了。好,既然你说不想让我成为你的包袱。那咱们就现场试一试,看倒底谁是谁的包袱!”   说完,鲁月便离开了坐席,选了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站定了。“不知俞将军是要比拳脚还是要比刀剑?”   鲁月这样的举动,倒让俞仁十分意外,他本来只是想用这几句话,打消这位鲁大小姐从军的念头的,没想到反而激的她要跟自己当场比武。   俞仁看了鲁王一眼。鲁王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抱着双臂坐在一旁。而其他的几位同桌官员则以一副同情的眼光望着俞仁。   “这,这不大好吧!鲁大小姐千金之躯,在下却是个粗鲁汉子。这比武时,万一伤着大小姐哪里,我怎么向王爷交待。”   鲁王这时却肯定的插上一句,“没事,俞将军尽管放手去比。不管发生什么后果,我都不会怪将军的。”   俞仁看着鲁王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再看那几位同席怪异的表情,总觉得这当中会有什么陷阱。但是此时却已找不到理由拒绝了。   “怎么,莫非俞将军害怕了?”见俞仁迟迟不下场,鲁月在场下催道。“俞将军方才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毫无怯意。怎么这会子面对我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却瞻前顾后起来。莫非俞将军也与光武帝是同一种类型,是见小敌怯见大敌勇的那种?”   俞仁一时没听懂鲁月这句话是夸赞还是讽刺。但是见鲁月一再催逼,只好不情愿的走下场。   眼见这一场比试无法避免,俞仁暗暗在心中做好了决定。一会儿动手时,他只要下手尽量轻些,尽量给鲁月留些面子,不要让她输的太难看也就是了。只是,要打消她从军的想法,这是必须的。   在俞仁猜想,这位鲁月大小姐一定是从小学过些花拳绣脚,便自负了得。这种人,他从前也见过不少。正所谓,一瓶醋不响,半瓶醋乱晃。这也平常的很。何况,像她这样的千金大小姐,从小便生活在衣食无忧的环境里,总是把一切都想的那般美好。   俞仁一面想着,一面来到场中,随手将长袍夹在腰上。   “在动手之前,咱们可要把话先说明白了。”鲁月见俞仁摆好了架式,赶紧道。   俞仁以为这丫头临场怯阵了,要找借口逃阵。这倒正好,也省得他为难。于是忙收了架式。   “鲁大小姐有话尽管吩咐!”   “别叫我大小姐。叫我鲁月。”鲁月道。   “好,鲁月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鲁月气的瞪起她那双大大的眼睛,盯着俞仁,就是不说话。 第三百零四章 大军攻城   俞仁第一次认真的上下打量起这个鲁大小姐。鲁月穿着一身普通的女式套裙,头发扎成两个丫角,圆圆的脸上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样子应该只有十五六岁,可是听她说话的口气,又似乎已有二十上下。大概是她的这一张娃娃脸太会骗人。   看着这丫头瞪眼的样子,俞仁有些想笑。她瞪眼的模样实在有些可爱,很有一种邻家小妹的亲切感。   见鲁月一直瞪着他,也不说话,俞仁这才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鲁月姑娘有什么吩咐?”   鲁月这才满意的直起腰。“咱们把话先得说好了。一会儿,要是我赢了你,你就得让我跟在你身边,做你的贴身侍卫。到时候,你出入的安全,就要全全交给我来负责了。”   俞仁笑了笑,“也就是说我以后的行动都得听鲁大小姐的指示了?”   鲁月瞪了他一眼,“差不多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也不会完全限制你的自由。但是你现在身为兖州城的主将,身系着全城人的安危生死,像今天这样的高冒险的事情可不能再干了!”   俞仁没想到这个鲁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翻有远见的话来,倒跟她不成熟的外表完全的不想符。   听完这话,俞仁收起笑脸,一脸认真向鲁月深施一礼。“多谢姑娘指点,小子受教了。”   说完,俞仁正起身子。“只是,不知如果我赢了,又当如何?”   “如果你赢了。你想怎么处置都行。”鲁月随意的摆了摆手。   “是对姑娘?”俞仁故意调侃道,他觉得这小丫头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可是这一回,鲁月却并没有生气,而是脸红起来。但她并没有驳斥俞仁,反倒是默许的样子,只是轻轻咬着下唇。   “那就是说,如果我赢了,让鲁姑娘……不要从军也是可以的了?”俞仁又逗她道。在这样紧张的战争氛围下,能跟这样可爱的一位邻家女孩模样的姑娘逗一逗,倒也不失为一种调剂。   同来的聚和堂的兄弟们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不时的发出一阵阵笑声。偶尔还有人吹起口哨,来起哄。   “可以……!”鲁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俞仁要的正是这句话。   “好!那就请鲁姑娘出手吧!”说完,俞仁摆开了架式。   鲁月看了俞仁一眼,说了一句,“小心了!”   话音未落,俞仁便感觉有一阵风从他身旁掠过。而面前的鲁月已经失去了踪影。俞仁暗叫一声不好,正要跨步向前跃,但为时已晚。他就觉得自己的腿不知被什么东西突然拌了一下,然后全身便失去了重心,再也控制不住向地上倒了下去。   还好,俞仁反映及时,就在他将要倒地的一刻,他及时伸手撑到了地面。这才没有趴在地上。否则,跌一个狗啃屎,实在是太丢人了。而且还是被这么一个嫩嫩的小丫头给打的狗啃屎,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怎么样?俞将军!”俞仁一手撑在地上,还有些没反映过来,一只小手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   俞仁看着面前满脸得意的鲁月,一跃而起。“这,这次不能算。我方才都还没准备好。何况,我刚才也没有倒下,还不能算输吧!”   说完,俞仁不待鲁月回答,便主动攻上去。这一次,他收起了全部的轻视之心,全力出招。   就单从方才鲁月那一招的表现便可看出,这个丫头绝对是一名难得一见的可怕高手,绝不似她外表所表现出的那般清纯稚嫩。   虽然俞仁还不明白鲁王是怎么找到这样的一位高手的,又为什么非要把她强塞给自己。但是为了自己未来的自由,俞仁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可是,俞仁这一次的努力又是徒劳。他的手才打到鲁月面前,便感觉到被一股极柔的力量给泄开了。接着,他便感觉到身子一斜,然后便被鲁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大概是鲁月用上了巧劲,这一跤摔的看似很重,落地却很轻,俞仁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痛。可是,身体不痛,并不代表心里也不痛。这一摔可不仅仅是普通的一摔啊!它摔掉的可是自己的自由。   看着俞仁躺在地上不动,定定的望着房顶,鲁月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怎么,摔痛了?”   俞仁这一回算是彻底的服了。但是他又不想这样轻易的便将自己的自由交给这个小丫头。要是在以前,他一定会来一段插科打诨,想着法子把这一段给混过去。可是眼下他的面前还坐着几十名跟随自己正出生入死的手下。“信”,这个字目前对他来说,甚至重要过他的性命。   因此,想来想去,俞仁决定还是暂时接受这个现实。反正听鲁月的意思,她也就是在自己在兖州时临时充一下自己的侍卫。一出了兖州城,他也就跟着自由了。   就在俞仁躺在地上暗暗打着他的小算盘时,门外匆匆跑进来一名小校。   “报王爷、俞将军,敌、敌人攻城了。”   俞仁听了这话,从地上一跃而起。   “哪个方向?”   “北城!”   “走!”俞仁随手抓起桌上的佩剑,向众兄弟招手道。   众人纷纷放下筷子,跟着俞仁匆匆向北城方向跑,鲁月也抓起一支剑紧跟在俞仁身后向北城赶去。   来到北城,果然看到正有一队人马向城头发起进攻。这队人马人数并不太多,只有一万人左右,可是却明显与前面的大多数闻香教徒不同。这一万人组织严密,进退有序,攻城工具也颇为完备。   他们一队队的人马先是向护城河里塞沙袋。每人扛着一个小袋子,四人一组,头上顶着木板。到了河边就扔下去,然后转身便跑,并不多做停留。跑到城头弓箭距离之外的地方,又把顶在头上的木板交给早已待在那里的同伴。   如此一批批的过来,护城河很快便被填去了一小半。待俞仁赶到城头时,河面已只剩下原来的一半了。   “怎么回事?敌人正在填河,你们为什么不阻止?”俞仁刚登上城头,便向守卫在这儿的一名千夫长责问道。   “回将军,末将方才已命人对城下射箭了。可是他们有木板顶在头上,弓箭实在是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那为什么不派队伍出城赶杀?”俞仁又问。   “方才我已派了两百名死士出城杀敌。可是……”说到这里,千夫长露出痛心疾首的样子。   “怎么?”俞仁向一旁的副手问。   “回将军,方才姚千总派了两百名死士出城杀敌。可是却被对方从则冀突然杀出的百余名骑兵抄了后路,结果被这些贼子给包围全歼了。”   俞仁吃了一惊。“噢!他们还有骑兵!”   俞仁举目远眺,果然看到敌人侧冀的营帐中有马匹的影子。   “这是谁的队伍,怎么会跟其他的闻香教的队伍有着如此大的差别?”俞仁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道。   “是刘子明的队伍。”刚刚赶到的梁宗义答道。   俞仁转过身。“宗义你来啦!你怎么知道这是刘子明的队伍?”   “我刚刚问过守在这儿的兄弟了!他们说方才有看到黄玉蝶她们几个刘子明的弟子出现在城下。所以我判定,这一定是刘子明的手下。”   俞仁抬头看向远方,轻轻道,“文诏,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帮他们与我为敌。看来,咱们真的要在这兖州城下一较高下了。”   说完,俞仁的目光突然转向坚定。“马上去把前几天做的万人敌搬过来。”他向身后的守城士卒道。   “什么万人敌?”跟在他身边的小校还没反映过来。一旁的姚千总已经开骂了。“蠢猪,不就是前几天俞将军吩咐那些匠人制作的用布包的火药嘛!”   那小校这才领悟,于是赶紧去办了。 第三百零五章 形影不离   不一会儿,土制的炸药包便挑了几担子上来。   “给我点着了,往那些填沙的反贼身上招呼。”俞仁在城头吩咐道。   士兵们答应着,吩咐动手。这些小型化了的炸药包,里面还装了不少的小石子。扔到城下,纷纷爆炸开来。威力几乎相当于一颗颗的手溜弹。那些城下的闻香教徒哪里见过这种火器,一时手足无措。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被炸死炸伤的便不下百人。那条护城河也终于暂时没有被他们完全填塞。   那些填河的队伍由于这一会儿损失的太利害,敌人暂时收了队。   俞仁站在城头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一匹黑马来到城下不远处。是曹文诏!   在他的身边,还有刘玉蓉与黄玉蝶。余玉倩却始终没有出现。   “文诏,我劝你们还是撤吧!兖州城有我在此,你们是攻不下来的!”俞仁站在城头,向着下面喊道。   曹文诏抬头望着俞仁,却没有说话。   旁边的黄玉蝶却开了口。“小子,你还敢留在这里。上次在泰州,让你小子逃过一劫,那不过是我师父爱才心切。这一次,可没那么幸运了。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此城。否则,待我们几十万大军攻破城池。你再想逃可就难了。”   俞仁冷笑一声,“黄师姐,别说大话了!你们几十万大军又怎么样!上次在泰州,你们还不是十倍于我们,结果还不是被我们打的丢盔卸甲。你们这几十万人,在我们的眼里,那便如同一群送上门来的绵羊。方才我还带人在你们的阵里走了一遭呢!你们又能如何!”   “是吗?刚才我们还没来,没见着俞大将军的神威,可真是遗憾了。不知俞大将军能否,再给我们当面表演一下,让我们也亲眼见识见识啊!”黄玉蝶道。   俞仁笑起来,“黄师姐,您当我傻吗?这就好比是孔明的空城计,玩一次就行了,再玩第二次,那可就要送命了!”   说完,俞仁退后一步,向着身边的守卒大声道,“看好了。如果他们填河、攻城,你们便用这万人敌对付他们。”   “走,去其他三城看看去!”俞仁说着,领着梁宗义往其他三个城头去巡视了。紧跟在俞仁身边的鲁月倒是很识趣,虽然一步不离的紧紧跟在俞仁身边,却并不干扰俞仁。而原本贴身保护俞仁的若兰若梅两姐妹则不得不退到次一等的位置。这让这两姐妹心里很是不爽,感觉这个新来的小丫头好像是抢了她们的主子。   俞仁在众人的护卫下,巡视了其他三面城墙。其他三面的闻香教徒都只是远远的看着刘子明的这一支攻城,却没有一支配合的。俞仁这才算是放心了下来。他相信,仅仅是凭刘子明的这一支队伍攻城,那是绝对攻不下城来的。   看看天色已晚。俞仁伸了个懒腰。“好了!累了一天了。大家各自回去睡吧!有事我会让人去叫你们的。”   众人都很意外。“将军,眼下形势危急。您怎么反要回去睡觉?”   俞仁摸了摸已经长出一小撮的短须,道,“放心吧!黄玉蝶他们刚刚受了挫。今晚是断不会再发动猛攻了。而其他三城的反贼则被我们方才的铁骑吓破了胆。就算是徐鸿儒紧急为他们打气。也要至少等到明天,他们才有信心发动进攻。   所以,我让你们今晚赶紧抓紧时间休息。要不然,待明天敌人发起进攻,那就将是连续不断。我们从此便再也不会有安宁的时候了。”   众人对俞仁的话有些不大敢相信,一时犹豫着,不知要不要走。   “放心吧众位,兖州城的大战还没有真正开始呢!你们赶紧回去养足了精神再来吧!”说完,俞仁当先踏进了鲁王府。鲁王为他临时安排的住处便在鲁王府内。   听说俞仁回来了,鲁王赶紧迎了上来。简单的问了一下战况,鲁王也便放心的走了,好让俞仁早些休息。   俞仁跟随一名丫鬟,来到鲁王为自己安排的住处。这是一座独立的小院。才进门,便见两名侍女迎了上来。   “将军辛苦了!”   俞仁摆了摆手。“我不用你们伺候,只要给我找个房间睡觉便好。”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回头看了一眼若兰若梅姐妹。   “给她们就在我的住处旁边找个房间。”   “是!”侍女们答应着,却拿眼去看俞仁身边的鲁月。   “怎么了?”俞仁转身看了一眼鲁月,见她没有说话,便道。“噢!她也是一样。”   一名侍女答应着,走上来领着若兰若梅两姐妹去了。忙了这么多天,两个小姑娘也实在是累坏了。这时候说到休息,俩人同时打起了哈欠,跟着那名侍女走了。   然后,另一名侍女走上前,领着俞仁来到正房,打开门。   俞仁正要进门,突然看到鲁月还跟在自己身后,便向她道,“你也回房睡吧!明天只怕还有一场恶战呢!不休息好可不行。”   鲁月却先他一步走进房里,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可不行。我现在可是你的贴身侍卫了。什么是贴身侍卫?就是无论在哪里,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随时跟在你身边!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事,难道你想反悔?”   俞仁看着小丫头一脸认真的样子,有些想笑。“我没有要反悔。可是我是个大男人,你却是一个女孩子。我要睡觉了,你却还呆在我的房里。你难道不觉得这样不太妥当吗?   再说了,你自己难道不睡觉?”   “睡啊!”   “那你还不走?”   “你睡哪儿,我就睡哪儿!”鲁月脱口而出道。   俞仁吓了一大跳。“什么?”   鲁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于是赶紧改正。“我的意思是说,你睡哪儿,我便在你旁边睡。”说完,她又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俞仁见小姑娘为了这一句话,涨的满脸通红。忍不住轻笑起来。   “那多不好意思啊!再说了,这样也不方便。我劝你还是去别的房里睡吧!要不然,我去别的房里睡也行。”   “不行!”鲁月坚定的道。“王爷交待了。眼下敌人围城,闻香教中又有许多的江湖高手。他让我在任何时候都要寸步不离的守在你身边。”   俞仁笑起来,“有那么夸张吗?我又不是大熊猫。”   “什么猫?”鲁月问。   “没什么猫。”俞仁见这鲁月十分固执,总也说不通,便不再理她,而是倒在床上假装睡觉。   鲁月搬过一把椅子,紧靠在俞仁的床头,坐在上面眯起了眼。   俞仁见这丫头真的寸步不离。心里不由的暗暗发愁。要是按这形势发展下去,那这丫头从此可不就成了自己的跟屁虫。那自己以后岂不是连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丫头一直这样跟着自己。”俞仁在心里暗叫着。   见小丫头也在椅子上眯起了眼,似乎是睡着了。俞仁便做起怪来。他故意的假装翻身,然后将手搭到鲁月的玉腿上。   鲁月被俞仁的动作惊醒,于是赶紧将他的胳膊又重新放回到床上。   可是,不一会儿,俞仁又翻身。   这一回,他干脆直接将手挽住了鲁月的小蛮腰,口里还念念有词。“莹莹,多日不见,你的腰又细了。”   鲁月脸红起来,心里砰砰直跳。她想将俞仁的手拿开,可是俞仁却搂的很紧,她又怕惊醒了他。只好由的他这么搂着。   这时,外间的一名侍女听到了响动,轻声在外面问。“郡主,可有什么事吗?”   鲁月吓了一跳。“啊!没什么事。你、你睡你的去吧!我正在打坐,没我的吩咐,不许你们任何人进来打扰。”   那侍女答应一声下去,便不再有声音了。鲁月这才松了口气。可是再看搭在身上的那只魔爪,此时却已再次移到了她的玉腿上。   鲁月今天穿的套裙很薄,俞仁的手几乎就像是紧贴在她的肌肤上一般。鲁月的脸再一次绯红起来。而俞仁却不放过她。那只魔手还不时的在她的玉腿上来回的抚摸着。   摸的小丫头的呼吸不自觉得开始越来越急促。   这时,俞仁又开始说起了梦话。“莹莹,我、我想要了!”   鲁月不敢接口,她屏着气,感觉一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这是一种从来没有的感觉,既紧张又兴奋。   “老婆,我想要!”俞仁又说了一遍。   鲁月暗暗奇怪,于是轻轻接了句口。“你想要什么?” 第三百零六章 乘火刺杀   装睡的俞仁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呛醒了。可是他的心也同时一颤,想起面前的小丫头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单纯的如同一张白纸,自己这样子的调戏她实在是太不应该。   想到这里,俞仁悄悄收回了手。一个翻身,假装着睡着了。   鲁月看着俞仁将手收回,既轻松,又有些失望。她感觉自己的心里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可是又说不出来。   见俞仁睡着了。鲁月认真的端详起床上的这个男人。这是一个在战场上无比英勇的英雄,可是此时睡着了,却也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看着那张早已深深印在脑中的脸,鲁月的内心里渐渐升起丝丝柔情。她很想一直这样的看着这张脸,直到地老天荒。   想到这里,鲁月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她想拥有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她又不知要如何才能拥有他,只觉得内心有一股巨浪在翻滚着。   鲁月轻轻拿起俞仁的手,将他捧在手心里。她很想亲吻它,可是又不太敢。   这时,外面突然有人高喊,“走水啦!”   鲁月吓的赶紧将俞仁的手轻轻放回到床上,像一只被人发现的偷腥的猫。   这时,外面的喊声越来越大。   “走水啦!快救火啊!”方才还只是一个人喊,这一会儿,便是多人喊的声音了。俞仁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装睡了,只好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待我问问外间的丫头看看。”说着,鲁月向外面喊起来。“小秦、小秦。”   方才在外面伺候的一名小丫鬟小跑着走了进来。   “郡、小姐有什么吩咐?”   “外面这是哪儿失火了?”   “小婢不知,待我先去看看。”   小秦话没说完,另一名侍女已经匆匆跑了进来。   “郡主,不好了。翠竹院失火了。”   鲁月一下子站了起来,“翠竹院?那儿跟咱们这儿可只隔着几间房呢!”说完,鲁月一把拉起俞仁就要往外跑。   “怎么、怎么了,急成这样。我还没穿鞋呢!”   “哎呀!我的将军,这翠竹院失火,很快便会烧到咱们这儿。这种时候了,哪还顾的着鞋子。”   俞仁被鲁月匆匆拉出院子,果然看到他们住的小院旁边的一座大院,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看那火势,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扑的灭的。   “这几天天气也不干燥,怎么无端端的就烧起这么大的火来!”俞仁自言自语的道。   没有人理会她的话,大家都在忙着救火。几十名男仆正在不停的提着水桶进出,努力的灭着火。   这时,若兰若梅也出来了。   远远的,两人看到俞仁,忙向这边跑过来。   “将军,您没事吧!”   “没事!”俞仁正说着,一名男仆从他身边提着水桶跑过,突然脚下一滑,便摔了下去。   俞仁忙伸出手去正要扶他,突然看到一道寒光从那人的手中一闪。   “小心!”远处的若兰也已看到了那人手中的匕首,可是由于她此时离俞仁太远,却没有一点办法。   俞仁扶人的姿势已经做出,再想收手来拦对方的匕首,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对方的匕首就要刺进俞仁的胸膛,突然那男仆连人带刀被人给踢的飞了起来。匕首只差数寸便碰到俞仁的肌肤了。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及时出手救了他。   俞仁万没想到,这王府的下人里,也有人想要暗杀他。他感激的看了一眼鲁月。   鲁月却向他抬起了下巴,那意思好像是在说,“看到了吧!我方才说什么来着。如果不是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你能逃的过一劫吗?”   俞仁正想走上前,去看看这个偷袭他的人是谁。鲁月却拦住了他。   “这太危险了,将军你不能去。咱们还是快些离开这儿吧!这儿的下人们太多,人太杂,太危险了。”鲁月一面说,一面将俞仁拥进一座小院。   这时,若兰也已跟了进来。   “方才到底怎么回事?”若兰向鲁月问。   “有人扮作王府的下人,想要乘乱刺杀将军!我估计,八成是那些闻香教的同伙干的。”鲁月说完,向若兰道,“你去把人带来。咱们好好的审审,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同伙潜伏的王府的。”   若兰正要转身,见若梅跟了进来。   “不用审了。他已经死了。”   说完,若梅将一把匕首往地上一扔。   “这把匕首不仅削铁如泥,而且还带有巨毒。只要划破一点点皮,便可立时见血封喉。”   俞仁吓了一跳,“这么利害!”说着,他不自觉得低头去看自己的胸口。还好,胸口并没有事,只是衣服被他划破了一小道口子。   大火很快便被扑灭了,鲁王听说俞仁在他的府里遇刺,也是吃了一惊。他将几名管家叫过来,大训了一顿,然后要求他们,一定要查明这个刺客是怎么混进王爷的。   很快,问题便查出来了。此人是扮成向府里送菜的菜农混进府里的。这场大火也是他的一个同伴刻意放的,目的便是要故意制造混乱,好寻机刺杀俞仁。   俞仁一面将几名管家大骂了一顿,一面着令他们严加查看进出王爷的府外人员。   乱七八糟的搞了一夜,俞仁最终也没能好好的睡上一觉。   眼见东方已然露白。俞仁匆匆穿好衣服,来到城头。他有一种预感,这些闻香教徒一定会在今天对兖州城发起猛攻。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手段,只剩下强攻一途了。   果然,辰正刚过,城外的敌人便成群结队的抬着云梯、架着竹桥向城头冲过来。这一面,他们可不再是一面打了,而是四城同时攻城。   经过俞仁与鲁王这几天的紧急备战,兖州城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面对闻香教的猛攻,俞仁倒是不怎么担心。这些闻香教徒并没有什么攻城的重武器,只是凭着人多,进行人海战术。可是,这样的消耗,往往是敌人死伤十人,甚至几十人,才能杀伤城内的一名士卒。   不过,这些闻香教徒还真是不怕死。数日苦战下来,兖州城下已经躺满了成千上万的尸体,可他们却仍然没有一点要撤退的意思,反而是越攻越猛了。   特别是北城的刘子明一支。在四面进攻的敌人中,北城的敌人是最凶悍的,守城的士卒也伤亡最大、城池的损坏也最严重。   然而,问题还不仅仅是这些。战到第九天时,俞仁发现,他命人制作的最犀利的武器小型炸药包已经用完了。武库里的箭支也消耗的极快,眼见援兵还遥遥无期,而他们的箭支却已经消耗了大半。   如果再这样打下去,不用了多久,他们便只能用石头守城了。   经过召集几名手下将领开会,大家一至认为,应该节省箭支的使用,尽量的将敌人放近些再射。   经过这样的调整,箭支损耗的速度果然放慢了许多,但是同时,守城士卒每日的伤亡率也开始上升。   到了坚守的第二十三天,俞仁虽然前后又从城里新招了三千多名青壮士兵,而且还发动了不少百姓帮忙。可是守城的人手仍然感觉吃紧的很。   这一日,当打退了敌人的最后一轮进攻后,俞仁在鲁王府紧急召集了所有的手下将领开会。   “众位,朝廷的援兵不知何时才能到达。这样子耗下去。我们是很危险的。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弹尽粮绝的。想个办法才行。”俞仁开门见山的道。   “其他的敌人都还好对付,就是北城的这一支刘子明的手下最是难打。我们每天士卒的伤亡,几乎有超过半数都是伤在北城。每天守城的箭矢、石块也是北城的损耗超过大半。   要是能解决北城的这支人马,那我们也就不用担心了。”梁宗义第一个站起来道。 第三百零七章 诱出强敌   “是啊是啊!要是可以解决北城的这一伙敌人,我们也就没什么好要担心的了。”众人都赞同梁宗义的观点。   “据我所知,北城这边,刘子明一直都没有露过面。可有打探出是什么原因?”俞仁向梁宗义问道。   “我早已悄悄派人出城打探了。说是刘子明其实已经在那次与我们的泰州之战时,受了重伤。所以他并没有来兖州,而是留在了邹县。他的弟子余玉倩留在他身边负责照看。”   俞仁点点头。   “也就是说现在在北城主持大局的人,应该是黄玉蝶对吗?”   “正是。这个女人坚忍狠辣,又有作战经验丰富的曹文诏辅助,对我们实在是一个大大的威胁。”   “既然这个女人是关键,咱们能不能也学他们,派几名刺名去,悄悄摸进他们的营帐,将这个女人杀了?”坐在俞仁身边的鲁月接口道。   这些天来,她总是寸步不离的跟在俞仁的身旁,无论是在什么场合。而且,她还很喜欢管闲事,只要是俞仁的事情,不管是不是该她管的,她能不能管的,只要遇上,她总要插上一杆子。感觉一点也不像是俞仁的侍卫,倒更像是他的管家婆。   被管了这么多天,俞仁也开始有些习惯了。   “这招不可行。据我所知,黄玉蝶的武功很是不弱,何况她还有那么多的手下保护。我们的行动能够成功的概率太低。而且,就算我们真的刺杀了黄玉蝶,他们还有刘玉蓉主持大局。形势并不会有多大的改观。   除非……”   “除非什么?”一旁的鲁王追问道。   “除非我们能引开黄玉蝶的这支队伍,否则,兖州城只怕很难再守过七天。”   “引开他们?”众人一时都陷入沉思之中。   “可这又谈何容易啊!黄玉蝶可不傻,要想引开她,只有激的她失去理性。要做到这一点,太难了!太难了!”   俞仁自言自语的说着,目光不由的望向窗外的天空。高远的天空中,战争的烟尘还没有散去,悄然升起的明月,被这一股烟尘遮挡的若隐若现。就在这样一片混沌朦胧的影像中,一个身影突然闪过俞仁的脑海。   俞仁突然站起身子。“大家先散了吧!”   说完,俞仁跨步匆匆离去。   俞仁换了一身便服,带着鲁月和若兰若梅三人悄悄打开王府的侧门,离开了。这是俞仁到达兖州后的第一次低调做事。   俞仁来到王府旁边的一条小街上。这儿住着此次从泰州跟随他,来兖州驰援的所有兄弟。而其中,有一个人比较特殊。她是所有驰援的人中,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她就是蒋小婉。   原本,俞仁并没有打算要带蒋小婉同来。还是梁宗义提醒他,说蒋小婉与闻香教似乎渊源颇深,带她同行,说不定会有所帮助。于是,俞仁便将自己的战马赠给了蒋小婉,让她骑马与自己几人同行。   此时,俞仁要拜访的人正是蒋小婉。   自从来到兖州,蒋小婉便被安排在此地居住。虽然这儿很安全,可是她却过的并不很开心。   俞仁这些人一到兖州,便各自忙着守城的事情去了。再也没有一人来过她这儿。而对于战争这些事情,她又是一无所知,虽然她也很想帮俞仁他们,可是又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这些天里,蒋小婉每天只能与其他的百姓一起,到城头帮助守城士兵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送水送食物啊、照顾伤员啊!同来的伙伴们都在忙于守城,大家似乎都已忘记了她的存在。   就在她感到被同伴忽略的时候,俞仁突然亲自登门。   蒋小婉听到有人敲门,有些意外。当她打开门,看到是俞仁时,她更是意外。   “俞将军,您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俞仁看了看左右。虽然这周围住的都是他的亲信,但是此事关乎兖州城的存亡,他还是十分小心。   “咱们进去再说。”   蒋小婉于是赶紧将俞仁让进屋里。她正要转身去给俞仁倒茶,俞仁已经伸手阻止了她。   “陆夫人不必客气了。我这次来,是为了一件关乎兖州城存亡的的事情,要与夫人商谈。”   蒋小婉吃了一惊。“和、和我商量?”她想不出,自己能为兖州的战局产生什么关键性的作用。   “是的。”俞仁重重的点点头。   蒋小婉见俞仁说的认真,这才有些信了。“将军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一家都是将军所救。如果没有将军,只怕我跟清儿早就饿死了。能为将军效命,是我所愿,也是我的荣耀。”   “陆夫人千万别这样说。我那也不是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而眼下,我求夫人为我所做的事情,却是需要冒着生命危险的!”俞仁郑重的道。   “俞将军请说吧!我不怕死。”   俞仁这才缓缓的道,“实话跟你说吧!眼下朝廷的援兵还不知何时才能到。而我们已经快要守不住城了。眼下,进攻最猛的是北城的黄玉蝶所率领的这支闻香教徒。   如果我们可以把她的这支队伍引开,那么兖州就还有可能守的住。如果引不开这支队伍,兖州城便危在旦夕了。”   蒋小婉静静的听着,没有插话。“将军请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知道夫人与黄玉蝶有夺夫之恨,黄玉蝶一直对夫人恨之入骨。我想将夫人带出城去,然后故意引她来追。唯有如此,我们才有机会将他们这支队伍引开。   夫人放心。我会亲自护送夫人出城。我以我的性命担保,夫人不会有事!”   蒋小婉被俞仁提起自己的伤心事,神色不由的黯然起来。她轻声的道,“将军一人,关乎全城军民的生死,怎可为我冒此奇险。只需将军派数名手下送我出城便可。我会想办法引黄玉蝶来追的。”   俞仁听到这话,站起身,向蒋小婉深施一礼。   “如此,便拜托了。”   次日一早,城外的闻香教徒还没有开始攻城,便有手下匆匆闯进黄玉蝶的营帐。   “报告将军,城里有一支队伍在五十名铁骑兵的护卫下,正在向外突围。”   黄玉蝶慢慢站起来。“你说担任护卫的是铁骑兵?”   “是的。”那小校确定的道。   “可是前次出城的那一支人马?”黄玉蝶再问。   “正是他们。我认的那个领头的,叫做俞仁的人。”小校道。   黄玉蝶听到这里,高兴起来。   “太好了!看来,这些人定是鲁王的队伍无疑了。你传令下去,给我派一支两千人的精税去拦截。务必不能让鲁王逃了。   此外,你再传令其他各将,让他们吃过饭给我全力攻城。据我估计,他们应该快守不住了。”   过了约半个时辰,那名小校再次来报,“报告将军,敌人已经将要冲出我们的阵营,马香主让小的紧急向将军求援。”   黄玉蝶此时正在帐内与刘玉蓉、曹文诏商议下一次的攻城计划。听到这个消息,黄玉蝶不由的动了怒。   “真是一群没用的废物,两千人都还拦不住他们一两百人。”说着,黄玉蝶拿起墙上挂着的佩剑,出帐跨上战马。“待我亲自去会一会这个俞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三六六臂的本领。”   黄玉蝶来到战场,俞仁正领着他的五十名铁骑名奋力搏杀着。而他们所护卫的队伍已经冲出了包围向着远方去了。   黄玉蝶拔出马背上的钢刀,便向俞仁冲了过去。此时,俞仁所带领的五十人的铁骑兵虽然完成了任务,成功将鲁王的队伍护送出了城,可是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五十人的队伍,此时只剩下三十三人了。 第三百零八章 强敌缠身   黄玉蝶拍马来到俞仁的面前,见他正与一个女人被他的铁骑护卫在当中。这一支队伍行动虽然并不很快,可是却有一种不可阻拦的气势。黄玉蝶的那两千人,此时已经被他们冲的有些千零八落,不成队形了。   当黄玉蝶看到那个女人时,她觉得自己突然有一种热血冲脑的感觉。   “蒋小婉!”   蒋小婉此时正与俞仁并肩而行,两人各乘一骑。虽然蒋小婉也穿着一身重甲,可黄玉蝶还是一眼便将她认了出来。   她万万也没想到,自己追寻多年的仇人,竟然在此地出现了。   “是你?”蒋小婉看到黄玉蝶,露出一脸吃惊的样子,也不与她多话,拍马便向外闯。护卫他们的队伍于是一起跟随着她,一起向外冲去。   “别跑,你还没跟我说,元乾师兄是怎么死的呢!”黄玉蝶一面叫着,一面催马便向前追。   可是,她却被几名俞仁的护卫铁骑给拦住了,根本近不了蒋小婉。黄玉蝶虽然奋力苦战,却仍然打不退这几名铁骑。眼见蒋小婉已与俞仁越走越远。黄玉蝶急了。   这时,蒋小婉却突然停下马来,向着黄玉蝶高声说了一句,“实话跟你说吧!元乾其实就在前面不远。可惜,你已经不可能再有机会看到他了。”   说完,蒋小婉催马向前。   “给我传令,命玉蓉马上带足全部人马,一定要拦住这个女人。”黄玉蝶向身边的传命小校高叫着。   俞仁的铁骑队才冲出包围没多久,便又被一队人马给包围住了。这支人马约有一千人左右。俞仁不得不再次与众兄弟回身再战。虽然他并不担心这一千人,可是却也知道,黄玉蝶正在紧急调遣全部精锐来追他。被这伙人一耽搁,也就肯定甩不掉黄玉蝶了。   果然,俞仁刚刚冲出这一千人的包围,黄玉蝶率领的大部队便到了。俞仁无耐,只好再次调马迎战。   不过,这一次,他们是边战边走。   自出城的那一刻起,他便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时刻记着,他们这次的真正目的是要将黄玉蝶的主力引出来,而非是真的突围。   俞仁他们边打边跑。果然将黄玉蝶引的离兖州城越来越远。   有蒋小婉在此,对黄玉蝶果然有着足够大的吸引力。可是,这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大问题。由于黄玉蝶几乎带来了她的全部主力,俞仁的队伍被消耗的极快。等他们逃到兖州五十里外时,他的身边已经只剩下不足十骑了。其他的,有的战死,有的被打散了。   此时,天色将晚。黄玉蝶带着一百多名骑兵,一马当先的追在前面。俞仁这七八骑,此时已经基本失去了与黄玉蝶对抗的资本。他们从清时晨出城突围开始,便一直苦战。打到现在,人人都是又累又饿又渴。而且战马也极疲惫了。   如果不是黄玉蝶一心想要活捉蒋小婉,不许手下放箭,只怕他们早已拖不到现在了。   眼见黄玉蝶的人马越追越近,负责保护俞仁的鲁月着急起来。   “怎么办?这样子下去可不行。   要不,将军你先走吧。我们在这儿拦一拦他们。”   俞仁摇了摇头。“不行,我要是先去了。陆夫人一定会被黄玉蝶捉去。你们只怕也很难逃脱。   这样吧!咱们先把铠甲丢掉,减轻了马的载重,应该还能支持一阵子。咱们的战马都是鲁王千挑万选的蒙古良马,而他们的马几乎都是南方的小马,跑不快。现在就快天黑了。   只要咱们拖到天黑,就会有办法的。”   众人于是纷纷抛下铠甲。马儿减了负,果然跑的快了许多。黄玉蝶眼见已经到手的俘虏,又要逃,哪肯甘心。就见她从怀里掏出一支铁镖向着蒋小婉射了过去。   俞仁听到破空之声,连忙回头。见黄玉蝶的飞镖是射向蒋小婉的,忙高声叫道,“小心!”   可是,为时已晚。就见蒋小婉的战马已经中招,没跑几步,便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血泊之中。   蒋小婉随着战马,一同栽倒在了地上。   俞仁见此,连忙了勒住了马。   “陆夫人,你没事吧!”俞仁飞身下马,抱起蒋小婉便要上马。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他将要上马时,黄玉蝶已经极时赶到。紧随在她身后的上百名骑兵,一下子便将他们围在了当中。   “想跑!哼哼!”黄玉蝶说着,催马来到俞仁与蒋小婉的面前。   “姓蒋的。你最好跟我说清楚,你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师兄在前面等你?要是你跟我说实话,我越许还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要是你不说实话,我就一点点的把你折磨死。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   黄玉蝶一面说,一面恶狠狠的扬起了马鞭,先给了蒋小婉一鞭子。   “是我带她来兖州,也是我带她突围的。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好了!”俞仁一伸手臂,替蒋小婉挨了一马鞭。手臂上立刻被打出了一条长长的鞭痕。   黄玉蝶突然对天笑起来,“我说俞仁,我师妹到现在还对你是痴心不忘,你却这么快便有了新欢。我告诉你,你怀里的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他将我师兄拐跑了。如今才没几年,又转投向你的怀抱。   这种朝三暮四的女人,有什么好。我真是搞不懂你们男人。”   黄玉蝶一面说,一面跳下马来。   “看在师妹的份上。你把这个女人留下,我今天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至于其他人,就跟这个女人一起陪葬吧!如何?”   俞仁将蒋小婉交给一旁的鲁月,向黄玉蝶道,“我先纠正一下。我与陆夫人是清白的。方才我不过是要救她,没你想的那么龌龊。至于令师妹。   我知道,我对不起她。但是,我也确实不是要故意伤害她的。   也许,这就是命运弄人吧!”   说完,俞仁一声长叹,将手中的长刀紧了紧,然后摆开了架式。“陆夫人,我是不会交给你的,其他人我也不会交由你处理。要打要杀,便放马过来吧!”   黄玉蝶一声冷笑。   “俞仁,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愚蠢?你以为你是谁呀?就凭你这手头的几个人,也想跟我这上百的骑兵作对?你以为就你们聚和堂有高手吗?”   俞仁听了这话,将刀收到身后。   “我知道我们现在绝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是我俞仁从来不懂的什么叫做服输。在没有最后分出胜负之前,我是不会死心的。”   说完,俞仁再次握住了战刀,对着黄玉蝶和她身后的手下大喊,“来吧!有种的就放马过来吧!”   俞仁的这股不畏死的气势,倒让黄玉蝶的手下,一时没有人敢近前。他们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当初俞仁一人独率五十人,纵横在他们二十万大军之中的情景。但是这种神话般的战绩,就算是在他们这样对敌的阵营中,也是迅速的流传开来。   在他们的心中,俞仁早已成了一个不可战胜的战神。莫说他现在还剩下十人,就算是只有他一人,大家的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打不赢他。   就在黄玉蝶的手下们犹豫着的时候,从远处传来一阵轰鸣声。这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正有大批的骑马向这边赶来。   黄玉蝶脸色一变。   这时,前面的一名骑兵探子飞马来报。“报告将军,前方出来大批骑兵。” 第三百零九章 敌友难分   “有多少人?”黄玉蝶急急的问道。   “约有五六百人。”   “打的什么旗号?”   “打的是辽东李,三个字的旗号。”探马回道。   “不用怕,速速结阵。我们的大队不用多久便可到了。正要在这里,全歼他们这一支不知死活的援军。”黄玉蝶说完,向身后一挥手。   “给我速速结束了这批人。不过,俞仁与蒋小婉要留活口。”   众人答应一声,便向俞仁几人冲上来。此时,他们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俞仁此时早已重新跨上了战马,蒋小婉与鲁月共乘一骑。听到对方探马的消息,俞仁心一喜,又是一忧。   喜的是: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援兵了。   忧的是:只有五百人的骑兵,就是再彪悍,对整个兖州城的战局,也起不到什么多大的作用。   而还有一层让他困惑的是,这些人打的旗号并不是什么军什么军,而是打的‘辽东、李’这三个字。这是什么意思啊?这倒底是什么队伍呢?”   黄玉蝶并没有给俞仁留下更多的思考时间,她已经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俞仁不等对手冲过来,便主动提起长刀,催马冲了过去。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这一次,黄玉蝶没有亲自动手,她只是勒马一旁,冷眼看着一众手下与俞仁几骑的混战。而她的目光也已脱离了眼前的战场,望向了远方。   果然,没有让黄玉蝶等多久,前方的大道上便出现了一队骑兵。看他们的战马,都是青一色的蒙古马,便可知对方的实力不俗。   黄玉蝶虽然并没把这一小股敌人放在眼内,可是她却也不敢托大,必竟自己的主力还没有到,身边只有这百十两人。   眼看着对面的骑兵已经冲到了自己的面前,黄玉蝶发出一声呼啸,然后做了一个手势。那一百多名正围着俞仁一众大战的骑兵,突然一下子便都撤出了战斗,汇聚在黄玉蝶的身边。这些人虽然骑的都是南方的小马,但是从他们迅速、有序的行动可以看出,他们还是受过一些训练的。   俞仁双手握刀,身上的鲜血一滴滴的沿着手臂滴落在地上。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将军,你没事吧!”鲁月此时也是浑身鲜血,她第一个重回到俞仁的身边。其他几人也迅速的重新聚拢在俞仁的身边。这个可爱中还带着几分调皮的小姑娘,经过了近月的战场磨砺,已俨然成了一名老兵。   俞仁扫视了一眼身边,仅仅只是方才短暂的接战,他们已经又损失了三人,此时在他身边,仅仅只剩下六骑了。以六骑,对阵对方的百骑。这一仗几乎没的打。但是俞仁没有低头,他扫视着身边活下来的战友,悲凉的再一次握紧战刀,准备着再一次的冲锋。   就在俞仁准备做拼死一搏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骑兵终于来到了他的身后。   “闻香教的反贼莫要猖狂,我们家少将军已经带着五千援兵精骑来驰援兖州。识相的便速速下马投降,免得到时候,让你们尸骨无存。”   不等赶到地头,一名家仆模样的人已经高声喊了起来。   俞仁只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忙转头看去。   就见他身后的骑兵队伍中,有三骑一马当先。当中的是一名全身银甲的二十出头小将。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俞仁的老熟人——前辽东总兵李如松之子,李显忠。紧随在李显忠身边的,是他最亲信的两名家仆——李六、李七。   方才讲话的正是李六。   “这位将军不用害怕。现在,你们已经安全了。请到我们阵中来吧!”李六满是善意的向俞仁道。   俞仁却没有动。他不明白这个李显忠为何会突然带兵出现在此。看他所带的这一群人,显然并不是官兵。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装备也都并不统一。有拿刀的,有拿长枪的,也有拿剑的。倒跟黄玉蝶的队伍有的一拼。   看到李显忠突然出现在此,俞仁先是愣了一下。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今天在这个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的,原来是他这个从前的老对手。当年在闽浙的恩怨情仇再次浮现在俞仁的眼前。   李显忠定定的盯着俞仁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这位将军倒是面善的很,不知我们是否曾在哪儿见过?藩参将呢?”   俞仁随手擦了擦脸上的鲜血,然后向李显忠拱了拱手。   “李兄别来无恙!”   李显忠终于认出了俞仁,他露出惊诧的表情。“是你!”   认出眼前的人正是自己当年的仇人俞仁,李显忠的第一反映便是抽出宝剑,指着俞仁。“你小子居然也敢冒充朝廷将领!”说完他就要命令手下将俞仁抓起来。   可是就在这时,他又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出现,让李显忠立时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李显忠,不得无礼!”鲁月催马上前一步,拦在俞仁的马前。   李显忠看到鲁月,虽然她此时穿着一身盔甲,身上脸上,也早被鲜血染红,但李显忠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郡主殿下!”   说完,李显忠赶紧收剑,然后翻身下马。“小人给郡主殿下请安。”   鲁月傲然的坐在马背上没有动。   “不必叫我郡主。我现在只是俞将军手下的一名近身侍卫。”   听到鲁月说出这话,李显忠的眼中流露出无比的惊异,他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俞仁。这个从来没有被自己看的起过的年轻人,也不知有什么惊人的魔法,总是能得到那些他李显忠想亲近,又亲近不到的美女们的垂青。这让李显忠的心里再一次的燃起熊熊的妒火。   “李显忠,你老实跟我说,你这次倒底带了多少人来?”   李显忠看了一眼对面的黄玉蝶。“约有五千人。这些都是我们李家的老班底,听说郡主与王爷被这些反贼困在了兖州城,在下第一时间便召集了族中所有的青壮,前来营救郡主和王爷。”   李显忠的话明显带着讨好的意思。这让俞仁有些不大相信。鲁月显然也并不太相信这位信口开河的二世主。   “那好,那眼前的这些反贼便交给你了。”   李显忠傲然的抽出宝剑,向鲁月高声的应道,“为了郡主的安危,小将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惜。”   说完,李显忠向着身旁的李六道,“六子,郡主就交给你来保护了。小七随我杀退反贼,再一鼓作气杀到兖州城下,彻底击败这些反贼,将郡主送回城里。”   李六答应一声,催马便来到鲁月身边,想要让鲁月随他到自己的队伍中去。   鲁月却摇了摇头。“我方才已经说过,我现在是俞将军的近身侍卫,不是什么郡主。你们不用管我,只管先杀退这些反贼要紧。”   李显忠听了鲁月这话,心里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不无妒忌的看了俞仁一眼。   “没想到俞兄还真有一套啊!居然敢让我们的郡主给你当侍卫。不过,有些人总是只会耍些小聪明,来搏得一些虚名,一到关键时刻就不行了。既然俞兄不能保护郡主,便请退到一旁,看看我们是怎么样杀敌的吧!”   俞仁微微一笑,他可不是那种为了面子,死撑到底的人,既然现在有人替他接下了这个强敌,他正好乐的坐观其成。   俞仁向李显忠拱了拱手,“那就有劳李兄了!”说完,他便带着鲁月、若兰若梅他们仅剩的几个人退到一旁。   【快过年了,虽然很忙,但本周我还是会尽量保持两更,以便朋友们可以看的更过瘾些。】 第三百一十章 暂脱危境   此时的他们,早已是筋疲力尽,既饥且疲。得了这个喘息之机,几人纷纷放下武器,从马背上的包袱里取出水和粮食,就在马上吃喝起来。从早上出城突围,到现在,已是整整一天,他们都没能吃过一口饭,喝过一滴水。明明食物和水就在背后的背包里,却一直没有机会打开。现在终于可以稍歇一歇了。   不过,他们并不敢下马。必竟这儿是战场。虽然有李显忠在此,他们也还是不敢稍有大意。   李显忠的马队秩序有些乱,他们不像是大明的军队,倒更像是塞外的蒙古人,散乱而无序的向黄玉蝶的队伍发动着攻击。   再看黄玉蝶这边。虽然她的队伍只是对方的五分之一,可他们却并不慌张,而是次序井然的列起了队。李显忠带着他的队伍像一群出巢的群蜂,冲击着黄玉蝶的这支队伍。可是黄玉蝶却沉着的应对着李家军一批又一批的冲击。就像是海浪中巍然不动的礁石。   俞仁静静的坐在一旁的马背上,一面吃着手里的大饼,一面观察着战况。从表面看,李显忠占尽了上风。可是黄玉蝶却守的稳如泰山,让李显忠一时奈何不了她。眼见又方战况越拖越久,俞仁不由的着急起来。因为他知道,黄玉蝶还有一大批的后援队伍,即将赶到。   如果等到黄玉蝶的数万援兵赶到,那他们也就很难再脱身了。他这次出城的目的虽然是引开敌人,但是他还不想死。要是让黄玉蝶的数万大部队给围住,那他们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里,俞仁向李显忠大喊,“李兄,这伙反贼太难啃。咱们不如先撤吧!待明天大部队到了,大家再一起合力消灭他们!”   李显忠哪里听的进俞仁的劝告,他此时心里想的只有尽快消灭眼前的这一股反贼,好在鲁月郡主的的面前表现自己。俞仁的劝告,在他听来,那就是俞仁担心他抢了这眼前的大功,才要故意的吓唬自己。   俞仁又喊了一遍,见李显忠不为所动,知道他听不进自己的话,只好叹了口气。   “看来, 李显忠是铁了心要跟黄玉蝶耗在这里了。那就让他们耗着吧!咱们得先走了。不然,等刘玉蓉与曹文诏率领着主力赶到,咱们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是,咱们要去哪儿呢?现在山东到处都是反贼,各州官员也都是人人自威,不敢出兵支援兖州。”鲁月道。   俞仁抬头看了看天。   “现在天色将晚。咱们先离开这里,找一处隐秘的地方先歇一晚,好好养养精神。再商议一下下一步的计划。反正,第一步的任务我们已经基本完成了。黄玉蝶已经被我们成功的调出来。王爷得了这个喘息之机,应该可以至少再多守二十天。   下一步的关键便是我们要到哪儿去请救兵了。”   鲁月看了一眼不远处,还是拼命与黄玉蝶纠缠的李显忠,向俞仁道,“走吧!先离开这儿再说。你说的对!咱们只有活下来,才能有机会请到援兵,解兖州之围。”   说完,小丫头一马当先的向前冲去。   六人一口气向前跑了二三十里,这才在一处山坡下停了下来。这儿有一片松林。俞仁找了些树枝做了几个火把,然后便带着几人进了松林。   他们在林子里找了一处小空地,在那儿生起火来。此时,月儿已经升上了树梢。几人围着火堆,烤着半道上打的两只野兔。   “我们应该把他们甩掉了。”若兰一面烤着野兔,一面道。   “甩是甩掉了。可是我们下一步要去哪儿呢?难不成要直接跑到京师向皇上求救兵吗?那样的话,只怕不等我们请来援兵,兖州城便早已被反贼给攻破了。到时候,父王只怕……”说到这儿,小丫头有些哽咽起来。她紧靠着俞仁坐着,身子半倚在俞仁的身上,显然是累坏了。逃过了眼前的危机,她不由的又为自己的父王担心起来。   “去京师是不行的。远水解不了近火。依我看,咱们不如去济南试试。我听说,山东巡抚赵彦也在积极的准备着平叛。他应该能给我们些援兵。只要有五千兵马,再带上些物资,兖州便可多坚持两个月。到那时,京师的平叛大军也必定能到了。”   鲁月听了这话,才算稍稍的安下心来。   累了一天,众人吃了些干粮,又分了兔肉,便各自在火堆边和衣睡了。这儿的松林里,松毛很多,找些松毛垫在下面,睡的倒也舒服。   俞仁也自己找了些松毛,垫在地上,准备睡觉,却见鲁月独自一人斜靠在一旁的大树边,在发呆。   俞仁轻轻走过去。   “怎么了?”   鲁月抬头看是俞仁,轻轻的道,“没什么,我睡不着。”   “为什么会睡不着?你难道不累吗?咱们明天还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现在不休息好怎么行!”   鲁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真正的身份,你不怪我吗?”   俞仁看了看她。“不会呀!我也有过隐姓埋名的时候啊!比如前不久,我就扮作一个小客商,混进了闻香教。还打探出了他们不少的秘密。所以黄玉蝶特别恨我。”   鲁月听了这话,变的高兴起来。“真的吗?”   “当然。不信,明天你问若兰她们好了。”   鲁月看了俞仁一眼,“我知道了。没想到你也这么坏!”   “你知道什么?”俞仁有些奇怪,不知道这小丫头想到了什么。   “你一定是扮作风流客商的样子,然后便把黄玉蝶那个女人给迷住了。你便利用她对你的迷恋,悄悄打探她们闻香教的秘密。我说的对吧!”   俞仁轻轻拍了一下鲁月的脑袋。“我说你这小脑子里整天装的都是些什么想法嘛!我有那么坏吗?再说了,这个黄玉蝶爱的人是他的师兄。不然,我也不会将陆夫人带出来了。正因为陆夫人是她的情敌,黄玉蝶誓必杀之而后快,我才得以借此来激怒她,让她最终失去理性,率大军追击我们。   这个女人,对她师兄的爱简直就是到了痴狂的地步了,又怎么可能会爱上我!”   说到这儿,俞仁的脑海中自然的浮现出一个倩影,那个表现凶恶、内心执着的女孩——余玉倩。   “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俞仁在心里自问了一句。   但俞仁是理性的,他知道自己不该再想她。于是,他故意的斜眼看着鲁月,想要把自己的注意力引开。   “你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怪念头?”   鲁月的脸有些红。“我,我就是突然想到的嘛!”   俞仁看了鲁月可爱的模样,心里突然明白了。她一定是因为自己对他有意思,便自然的推想那个黄玉蝶也一定对自己有意思。   想到这儿,俞仁不由的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鲁月问。   “噢!没什么?”俞仁仍微笑着答道。   “不许笑!”鲁月再次显出她千金小姐的霸气。   俞仁只好收起笑容。   “你,……就不想知道我的真名吗?”鲁月看俞仁一再迁就自己的样子,有些不忍。   “郡主请说!”   鲁月瞪了俞仁一眼,突然变的生气起来。“我突然又不想告诉你了!”   说完,鲁月站起身,向前跑去。   俞仁也不知这丫头怎么就突然使起性子。但他担心这儿会不安全,只好紧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的刚跑出林子,便听到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便听到有人喊,“别让这小子跑了!”   俞仁大吃了一惊,鲁月也惊的赶紧止住了脚步,但她似乎是因为这个突然的意外,一时不知要如何自处,居然就那么定定的站在原地。   俞仁一把拉起她,两人就近藏在路边的一片树丛里。   刚刚藏身好,便见一人骑着马飞奔而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怯懦虎子   那人到了俞仁两人藏身的密林边,突然甩蹬下马,向林子里冲进来。俞仁借着月光,看的十分清楚,这个疾驰而来的人,正是李显忠。   李显忠才下马,紧追在他身后的十余骑便赶到了。这些人见李显忠要进林子,也都匆匆下马向林子里追过来。   俞仁拉着鲁月,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这李显忠大概是太慌张了,没跑多远,便被一根树藤给拌了一跤。紧跟在他身后的十余人一涌而上,将他围了起来。   这十余人都是黄玉蝶的手下,为首的一人,是当初与俞仁在泰州有过接触的孙有才。   李显忠眼见身陷绝境,再也保持不了他往日二世主的傲慢与不可一世。赶紧抛下手中的长剑,跪在地上向孙有才救起饶来。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孙有才走到李显忠面前,他也没想到这个据说是大明第一名将之家的嫡孙,居然如何的没有骨气。不过,这也好,反而省了他许多的麻烦。   “你想活命,倒也不想。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便可以了。”孙有才一脚踏在李显忠的肩上,手杵单刀,漫不经心的道。   “大王请说,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显忠一脸的媚态,看的藏在暗处的俞仁忍不住想要冲上去给他一个耳光。但他必竟是理性的,他还是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这种冲动。   孙有才斜着眼望着他。“我来问你。你们真的有五千人吗?”   李显忠赶紧摇头。“没有。那是我方才说的大话。我们只有这五百人。”   孙有才暗暗松了口气,露出一丝得意。“我就说嘛!大明怎么可能这么快便可聚集五千名骑兵来驰援兖州。刚刚关外的那一场大战,他们才被女真人消灭了十几万人,全国大部分的精锐骑兵都在那一场大战中被消灭了。   果然是你小子虚张声势。   好!既然如此,你就把你如何得知兖州被围,又是如何赶来驰援,路上又遇到了些什么人的事情统统详细的跟我说一遍吧!如果说的我满意了,或许我会放你一条生路,如有半句隐瞒,别怪我刀下无情!”   说着,孙有才松开李显忠的肩膀,抽出单刀,在脚底上擦了擦上面的血渍。   李显忠赶紧捣头如蒜,“是。小人一定不敢隐瞒。   我是约在半个月前得到的山东叛乱的消息的。十天前,我又从运河商人的口中得知兖州被围的消息。   我们家自我爹在萨尔浒之战获罪后,全族便分化成了两批,一批举家迁往朝鲜,而另一批则举家迁往河间。我们家便是举家迁往河间南皮的一批。   当时我听到兖州城被围,便第一时间召集了全族的子弟,准备驰援。”   李显忠才说到这儿,孙有才便打断了他的话。   “据我所知。你们李家自从你爹李如柏获罪自杀以后,你们家便十分的安生了,从不理会朝廷的是非。怎么这次偏偏表现的这样积极?”   李显忠听到这话,脸上一红。这话显然触到了他的痛处,但他还是老实的回答了。   “实不相瞒,我爹早年在获罪前,曾与鲁王关系不错。我爹曾有意要让我娶鲁王的独女望月郡主,鲁王当时也有意思要把望月郡主嫁给我。只是后来家父获罪,这事便被搁置了下来,再没有人提起。   可是,小人心里总还存着这么一份痴心,想要将望月郡主娶进我们李家。所以,小人便借此机会,想在鲁王面前表现一番。以期可以得到望月郡主的芳心。”   孙有才微微一笑,“原来你小子还有这么一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思,只是,你不觉得自己有些太不自量力了吗?以你这区区五百人的队伍,便想打败我们二十万人?”   李显忠赶紧点头,“大王说的是。只是当时我并不是这么想的。我认为大王你们的队伍虽然人多,但并没什么作战经验,战斗力不强。我这五百人又都是骑兵。我凭这五百名骑兵,想要打败你们可能不太现实,但要冲进兖州城,却是不在话下的。   只要我能带着这些人冲进兖州城,那鲁王必会对我刮目相看,我与望月郡主的事情也就有望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就算冲进兖州城,就能阻止我们破城了吗?待我们攻破城池,你的一切希望不还是要化作泡影吗?还搭上自己的一条小命在里面?”孙有才问。   “这个,我倒不太担心。因为我在出发前,遇到了一个人。有此人出马,我相信兖州城之围必定能解。”李显忠道。   “哦!谁?”孙有才听到这里,赶紧追问。   “杨肇基!朝廷已经任命杨将军为山东总兵,负责此次山东的平乱。”   “杨肇基?是那个原任大同总兵的杨肇基吗?”孙有才追问。   “正是。听说此人打仗向来很有一套,就是那些关外彪悍的蒙古人,也都惧他三分。他也是万历朝留下来的不多的几位总镇总兵之一了。正因为有他的出现,我才敢放心的向兖州冲。”李显忠道。   “说说你是怎么遇上此人的?”   “我是在今天中午遇到他的。当时我带着我的五百族人,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南下。正好遇上了杨总兵。他当时只带了五六十名随从,说是要到济南赴任,准备山东的平乱。   他听说我爹是李如柏,便极力邀请我与他同行。当时与他同行的传旨太监也极力邀请我与他们同行。但是我以兖州战况紧急为由,带人先走了。正是因为看到了他,我才敢放心的南下兖州。”   孙有才不等李显忠说完,便追问道,“你说杨肇基只带了五六十名亲兵随从?没有大军?”   “是的,确实只有五六十人。”李显忠肯定的道。   “你是在哪儿遇到他们的?”孙得才听到这里,眼中闪出兴奋的光芒。   “是在……”李显忠正要说,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断喝,“住口!”   众人吃了一惊,同时向身后望去,就见俞仁已经拔剑与鲁月并肩站在了他们身后。   “是你?”孙有才吃了一惊。“俞兄真是好胆,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赶紧逃命,却要强出头来救这个软骨头!”   孙有才一面说话,一面悄悄握紧了手中的单刀。俞仁的伸手,他见识过已经不只一次了。他太清楚对手的实力,自己根本无法抵挡,特别是他在战场上爆发的时候,那简直就是死神一般的可怕。他手里的那把长长的战刀,便如一把一坚不摧的神器,所到之处,无人可挡。   在这次的突围战中,孙有才亲眼看着死在他们刀下的兄弟,便不下数十人,其中不乏与自己功夫在伯仲之间的高手。   何况,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比他更可怕的小魔女。   孙有才虽然害怕,但是他也知道,这一次的任务关系重大。特别是方才李显忠所透露出的那个关于李肇基的事情。如果他们可以打探出这个李肇基的行踪,乘他未到任前,派一支百人的小队,也许就能杀掉这位新到任的山东总兵。有了上次俞仁所教他的斩首行动,孙有才深刻的意识到,此事对于整个山东战局的意义。   此事对他们闻香教来说,可说是关乎存亡的大事。所以,孙有才虽然害怕俞仁,但他还是提起勇气,决心要从俞仁的手里把李显忠带走。   俞仁扫了一眼孙有才他们这十多人。这些人大概也都惧于俞仁的威猛,一个个都紧握着刀,却退缩在孙有才身后。   “孙兄。你我也算有缘,当初在泰州并肩作战的情谊,我俞仁并没有忘记。只是如今你我各为其主。我也不能徇私。只要孙兄跟你这几位兄弟抛下武器投降,我保证留你们一条活命,如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恩将仇报   这话听上去十分可笑,俞仁他们不过只有两个人,而孙有才这边却有十多人,可俞仁却说的好像孙有才他们已经成了他笼中的猎物。   无论这话听上去有多么不合理,在孙有才与他的这十多名手下同伴听来,却一点也不觉得俞仁有什么自负。看到俞仁的突然出现,他们当中,甚至有人已经害怕的发起抖来了。   孙有才紧咬着双唇,似乎是在极力的克服着内心的恐惧。俞仁一步步的慢慢向他逼过去。   终于,孙有才还是出手了。他拼尽了全身的力量,使出自己平生最犀利的一招杀招,希望可以攻俞仁一个措手不及,好让自己有机会逃跑。   可是,这一在孙有才看来最利害的杀招,却被俞仁身旁的鲁月轻松的便化解掉了。   “快跑!”孙有才知道,自己今天是难逃一死了。但他还是希望这些兄弟中有人能够逃回去,把杨肇基孤身赴任这一个重要的消息带给黄玉蝶。   那些早被吓的没有了思考能力的闻香教徒,听到头儿的这一声喊,突然醒悟过来,于是不敢有丝毫的犹豫,拔腿便向林外跑去。   但他们还是慢了一步。没等他们起步,鲁月的剑便已经刺到了面前。在一片惊恐的叫喊声中,十二人全部被鲁月一一刺倒,其中有八人是一剑封喉。鲁月在战场上的表现虽然不及俞仁勇猛,看上去那么的慑人心魄,但是在这种小规模的战斗中,却极能发挥她的特长。   看着手下的兄弟们被鲁月闪电们的一个个撂倒,孙有才的脸色铁青,双唇轻轻的颤抖着。   “放弃吧!孙兄。我说过,只要你放下武器,我会顾念旧情,给你留条活路。如果你能跟着我一起平定这次的闻香教之乱,我不但不会追究你从前的谋反之罪,还会为你向朝廷请功。怎么样?”   孙有才瞪大着眼睛盯着俞仁,许久才说出一句话,“你,你简直不是人!”   俞仁露出一丝无耐,“我也不想如此。其实我最不喜欢杀人,但我不能让这个消息传回你们闻香教。这一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孙有才没有说话,他无法反驳俞仁的话,只能转过头去,不敢看那些倒在地上的兄弟。   俞仁看了孙有才一会儿,见他这个样子,也不去勉强他,而是转身走到李显忠面前,想要好好问问他,关于他遇到的李肇基的事情。   俞仁向李显忠伸出手去。“李兄。你现在安全了!”   李显忠没有说话,仍然静静的靠在树上,低着头。   “李兄!”俞仁又喊了一声,他以为李显忠是被吓坏了,于是上前一步,想要将他扶起来。这个名门之后的懦弱,俞仁早已不是第一次见识了,是以对他今日的表现,也并不奇怪。   俞仁的手刚碰到李显忠,突然感觉到一腹上一痛。他突然间意识到大事不妙,但却已为时已晚!   “你!……”俞仁用力推出一掌,将李显忠推翻了个跟头,但是一把匕首已经深深的插在了他的胸口。   一旁的鲁月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惊叫,飞奔过来,将摇摇欲坠的俞仁一把扶住。看着俞仁的胸口不断流出来的鲜血,鲁月一下子慌了。她的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向下流着。   转眼看到跌坐在地上的李显忠,鲁月恨恨的拔剑便要杀他。   “等、一下!”俞仁艰难的阻止了鲁月。   鲁月流着泪,虽然心中恨极了李显忠,但她还是听话的收住了手。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们、可是好心来救你的?”俞仁艰难的开口问道,这是让俞仁万没有想到,也想不通的事。   “救我?”李显忠露出一丝冷笑。此时的他,因为内心的嫉妒,已经忘记了死亡的可怕。   “笑话!我这一辈,可以说全都是因为你才被搞成这个样子的。现在,连我最后的一点希望,望月郡主,你也要抢走。你还说你是来救我的?你是上天派来专门毁我的吧!”   说完,李显忠仰天大笑。这笑声是那么的悲凉,与他张狂、骄气的二世主形象极为不符。   俞仁本想解释自己跟望月郡主并没有什么。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他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他这种人解释这么多,他也不会听。而且,胸口不断传来的巨痛,也让他不敢随便开口。   李显忠笑过之后,指着俞仁愤然的道,“当年在杭州,你跟那些个什么东林党的乳口小儿们,非说要对我爹进行严惩。结果搞的朝廷真的下旨严办。我们李家三代,为大明立下不世的功勋,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家破人亡的结局。   如今,你又抢了我的女人。你可记得,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抢我的女人了!   你与我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说我该不该杀你?”   俞仁闭上了眼,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同时也暗自后悔自己太过大意,对从前的这个仇敌太掉以轻心了。说白了,他还是太善良,才会有今天的这个结果。   鲁月听到这里,再看听不下去。忍不住对着李显忠大骂起来。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说你爹之死是因为他。当初决定杀你爹,那是皇上的意思。至于我。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过任何承诺,也没有任何媒约。我们本就是没有任何瓜葛的两个人,我喜欢谁,嫁给谁,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不过是因为心中的嫉妒,才卑鄙的对将军暗下杀手。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却还把理由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简直连那些小人都不如,至少他们还敢于承认自己的无耻!”   鲁月大骂着,却并不解恨。如果不是俞仁伤的太重,她不敢放手,只怕她早已举剑把李显忠大卸十八块了!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比不上他。跟他相比,他是无所不能的圣人,而我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小人。   那又怎么样?现在我终于杀掉他了。你的圣人,最终还是死在了我这个小人的手里!”   说完,李显忠狂笑着,连滚带爬的走了。   这时候,听到打斗声的若兰若梅他们也赶了过来。   见到俞仁受了这么重的伤,大家一时都慌了手脚。   俞仁听到众人都在喊他,缓缓张开眼睛。   “我,怕是不行了。等我死了以后,你们把我的骨灰运回台湾,你们就各奔东西吧!帮我告诉莹儿和兄弟姐妹们,壮大自己才是生存的第一要务。不要让任何人因为一己之私而毁了我们的大业。”   “不,将军您不会死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终生守在您的墓前,陪您一起度过余生。”鲁月一面说,一面流泪。   若兰匆匆从身上摸出一张金创药,又掏出几颗药丸先给俞仁服下。“您先不要说话,我想办法先帮您止住血。”   若兰一面说,一面与妹妹若梅一起将俞仁轻轻平放在地上。   俞仁的手紧紧捏着那把匕首。   “您先把手放开,让我看看能不能把刀拔出来。”若兰道。   鲁月赶紧阻止。   “不行。这刀不能拔,一拔只怕、只怕……”鲁月说到这儿,再也说不下去。   若兰当然知道鲁月的担忧。如果他们没有妥善的止血方法,这匕首一拔出一为,只怕不久俞仁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去。她们都是从小练武的人,对于这些外伤,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那,就请将军放开手,让我先看看伤口的情况总可以吧!我保证不拔刀。”若兰轻声道,她尽力的保持着声音的平和,以免影响到俞仁的情绪。其实她的心里,也是急的要死。 第三百一十三章 生死大事   俞仁听了这话,看了看若兰。这个丫头跟随他已经多时了,他很清楚她的性格,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从来不做;不像她的妹妹若梅,做事总是毛毛糙糙,不考虑后果。   俞仁也知道,这把匕首此时已经是他生命的关键了。早晚,它都是要拔的,如果一直不拔,他要死,如果拔的不好,他也会死。这也是他一直紧握住匕首的原因,他就怕谁一急,不考虑后果的一把把匕首给拔出来了。特意是若梅,她最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将军放心吧!您打开手,我先看看伤处。”若兰柔声道。   俞仁慢慢松开了手,在这一刻,他决定将自己的生死交给面前的这个丫头。   俞仁的手一松开,若梅第一个笑起来,“将军,你也真够胆小的,就这么点小伤,搞的我们大家都跟着您大大的紧张了一把,差点没把我们吓死。您也真是的。”   “啊!”俞仁也大是意外,忙低头去看。   果然,李显忠的这把匕首仅仅只插进了他的腹部不足两寸。他的肚子上也没流多少血。血大多是从他的手上流下来的,由于他太过紧张,手握的匕首太紧,弄的手上流了不少的血。   若兰横了妹妹一眼,赶紧拿出止流药和几块白布,将俞仁的手先包起来。自从被梁如继派到俞仁身边,负责保护他的安全,若兰便时刻都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俞仁左手被若兰拿在手里包扎,右手却忍不住想去拉开衣袍,要看个究竟。   被若梅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李显忠这一刀并没插进去多深了。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那李显忠故意手下留情吗?这是不可以的。   “别乱动!”俞仁还没动手,若兰已经阻止了他。   一旁的若梅看到这,走上来。“还是我帮您打开看看吧!”   说着若梅就要动手。   “别动!”若兰向着妹妹叫道。“你更不能动。就你这毛手毛脚的性格,可别给他来个伤上加伤。”   若梅也很知道自己的缺点,听了姐姐的话,只好收回手,但嘴里却并不服输,还是小声的嘟哝了一句,“人家也有细心的时候好吧!”   俞仁这时拍了拍脑门。“不用看了。我想起来了。咱们出城前,鲁王担心我的安全,暗中悄悄送了我一副上等皮甲,让我穿在衣服里面,应该是它帮我拦了李显忠的匕首,这一刀才没有刺的那么深。   俞仁说完,若兰也已经包好了他的手,就见她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包,打开以后,从里面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剪刀,慢慢剪开俞仁伤口处的外袍。   果然,里面露出一副皮甲。   “今天真是多亏了这东西,要不是它,我今天只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说到底,还是鲁王救了我一命啊!”   说完,俞仁坐起来。若兰此时已经眼明手快的帮他拔出了匕首,上好了药。由于伤口不大,血很快便被止住了。   俞仁度过了经历生死的紧张时刻,脑子也跟着清醒起来。   “糟了!”俞仁扫视了一周,突然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众人问。   “孙有才逃了。”   “他逃了就逃了呗!也没什么大不了。”若梅道。   “可是,他已经知道了李总兵孤身赴任的消息了。要是他把这个消息告诉黄玉蝶,她一定会派出大批人马,四处搜寻李总兵。   李总兵身边只有十多人,要是被他们遇上,那可就危险了。要是李总兵被他们杀掉,这山东的战局便会再次陷入群龙无首,各自为战的局面。咱们兖州也就无法得到支援。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众人听了俞仁的解释,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那怎么办?我现在去追吧!”若梅道。   俞仁摇了摇头。“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也是骑马来的。此时,他只怕已经快回到他们的营地了。”   “我去追。我的马快!”鲁月道。   俞仁摇头。“不必了。这样太危险了。而且也未必能追的到。   咱们现在立刻赶往济南。说不定,李总兵已经到济南了呢!如果是这样,那不就担心了吗!要是万一李总兵还没到,咱们便让山东巡抚赶紧多派几路人马,往运河方向迎一迎,务必要在黄玉蝶他们之前找到李总兵。”   说完,俞仁起身就走。   若兰与鲁月两人一左一右几乎是半挟着他。   “这样子不行。你的伤口才止了血,不能骑马。”若兰见俞仁要上马,忙阻止道。   “那怎么办?这事可是关乎大局。”俞仁急道。   “这样吧!去济南的事情就让梅梅和小贾跑一趟,我跟郡主留在你身边。这样比较保险。”若兰道。   俞仁想了想。“那好吧!”   鲁月听说若梅要去济南,赶紧从身上拿出一块玉牌递给她。“妹子。这是我们鲁王府的腰牌,如果你们见不到赵彦,便拿出这个东西,相信它应该可以帮你们开道。”   若梅小心的将玉牌揣在怀里。   “这东西可能会决定着你们,是否能顺利的完成这次的重任,千万别弄丢了!”若兰一旁提醒着妹妹道。   “放心吧!保证不会丢。”若梅说着,翻身上马,然后一扬鞭子走了。   由于担心孙有才回去后,会带人来追杀他们。若梅两人走后,若兰与鲁月也将俞仁扶上了马。若兰怕俞仁在马上乱动,主动提出由他们两人共乘一骑,她坐在俞仁的身后。两人都不敢走快,只能驱马缓缓而行。   俞仁的后背被若兰紧紧贴着,他倒还没什么,因为此时他的脑子里,想的全是如何平定山东叛乱,好尽早兑现对亓诗教的承诺。但是若兰轻轻颤抖的身体却仿佛在时时的提醒着自己,紧贴在自己背后的是一个正当怀春的少女。   俞仁渐渐的被若兰转移了注意力,他感觉自己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心跳。印象当中,这小丫头虽然已着自己的时间也已经不短了,但像这样的亲密接触,似乎还是第一次。   这样的走了一夜,到天明时,他们看到路边不远处隐约的现出一小片屋檐。   “那儿有人家,咱们不如先到那儿歇歇脚,赶了一夜的路,马也乏了。”若兰提议道。   俞仁这时也困到了极点,听了若兰的话,忙点头同意。于是三人牵着马,转过一片树林,往那片人家处寻去。   拐了好几个弯,这才看到,那儿其实并不是什么人家,而是一座废弃的庙宇。这座庙从规模上看,应该当年也曾经辉煌过。只是现在早已被人忘记了,大殿内,高大的佛像上沾满了蜘蛛网,各类物品也倒了一地。   三人将马栓在外面的小树林里,然后取了包袱进入庙里。若兰找了处稍稍干净的地方,收拾了一下,又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三人就在那干草铺上打开包袱,取出水和粮食吃了。然后,两位美女一人一边,紧贴着俞仁睡着了。   虽然是一左一右的被两位大美女给夹在当中,真真的算是艳福不浅,可此时的俞仁却已全无心力去享受这软玉温香。连日来的苦战,加上今天连续作战,让他也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才刚刚靠在墙角,他便沉沉的睡了过去,边手里的半个煎饼也没有吃完。   俞仁是被一阵打斗声惊醒的。看看外面,应该已是午时了。这时,鲁月与若兰也醒了过来。   三人互望了一眼,鲁月看了俞仁一眼,突然脸红了。大概是她发现自己居然倒在了俞仁的怀里睡着了。   “我出去看看。若兰,你先带将军到那佛像后面藏一藏。”鲁月悄声说着,一面赶紧从俞仁的怀里爬起来。不等若兰回答,鲁月便拿起剑悄悄从庙的后门绕出去了。   若兰赶紧将俞仁扶起来,两人藏到佛像后面。由于佛像放置在大殿正中,从这个位置倒正好可以看到门外发生的一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私情公义   就在庙外的一小片空地上。此时聚集着不下三十人。这些人个个手拿武器,头裹红巾。这是闻香教造反时,为识别同伴而约定的标志。   这三十多人正围着三个人在打斗。这三个人,当中一人约四十上下,另外两人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当中的那个中年男人身材高大魁梧,手里提着一把沉重的大刀。虽然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却依然看不到他面上有一丝的慌乱,那一种久历战场而锻炼出的铁一般的气质,让俞仁看着也不由的暗暗佩服。   那两个年轻人似乎是他的侍卫。此时,他们正奋力的挥舞着大刀,尽力保护着他们的主人。   这时,俞仁在这群中人又看到了一个熟人——梁如明。就是那个在直隶时,背叛聚和堂,跟着徐鸿儒走掉的梁如继的堂弟。   “李总兵,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回去见我们教主的好。就凭你这三个人,你认为你能冲的出去吗?   你放心,我们教主是个宽宏大肚的人,只要你真心为我教出力,将来得了天下,教主是绝不会亏待你的。反正这天下也不是你家的,在哪儿干不是干,何必非要跟着他们朱家干。   何况,那朱家的皇帝小儿对你也并不好。把你放在苦寒的关外守边,一守就是十多年。你为他们朱家的江山,拼死出力,可那皇帝小儿整日里只知道在宫中玩乐,可曾有偶尔想起过你?”   中年人不说话,他的目光如一只等待攻击的猛虎,显然并没有被梁如明的这一翻说词所打动。   梁如明大概也感觉到自己的劝词,在这位久历生死,为大明奋斗多年的将军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于是,他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的抽出长剑,准备了结这位大明万历朝硕果仅存的名将。   “看来,他应该就是李肇基了。”若兰在俞仁的耳边悄声道。   “应该没错。但他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到济南,真是奇怪。”俞仁轻声道。   就在俞仁与若兰说话的时候,梁如明已经出手了。梁如明不愧为聚和堂三杰之一,果然伸手了得。李肇基的两名侍卫根本不是对手,没接上几招,便被踢倒了一人,另一人也被梁如明的长剑刺伤了一臂。   不过,两人虽然受伤,却并没退缩,梁如明正要向李肇基下手,两个年轻人再次冲了上来,将梁如明拦在身前。   梁如明一声冷笑,“不自量力!”   说完,他的剑也刺了出去。两人虽然拼命抵挡,但也仅仅拦了三招,便被梁如明刺中,再次踢倒在地。   一直都很淡定的李肇基终于出手了。他的大刀挥动起来,像一座小山般向梁如明压了下来。梁如明突然见到这威力十足的一招,倒着实的吓了一跳。赶紧跳到一旁,不敢硬接。   可是,李肇基的刀虽然威猛,动作却并不很快,大概是因为他的外袍内还穿了一层盔甲的原因。而且,他的招式简单,几乎没有任何的花俏,这让没穿盔甲、伸手敏捷的梁如明避让起来十分轻松。   俞仁看到这里,暗暗摇头。这种刀法,在战场上杀敌确实很有效果,但是拿来跟江湖人士单打独斗,却很不实用,特别是面对高手时。   果然,七招之后,梁如明便看出了李肇基的不足。李肇基的第八招才递出,梁如明便已转到了李肇基的身侧,避开了他的刀势。李肇基见梁如明突然闪到他的身侧,暗叫一声不好,想要赶紧收刀回击。可是由于他的刀太沉,用力又猛,根本没办法快速收回。   就在这时,梁如明的长剑已经毫不留情的刺向了李肇基的咽喉。   李肇基暗叹一声,“完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来山东平乱,结果乱还没平,便被反贼们杀死在了半道。作为一代名将,没有死在真正的战场之上,反而悄无声息的死在这穷僻的荒山破庙边,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可他又不能改变这个现实。他自便小随父上战场,一生征战无数,就算是遇到再强大的敌人,也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的无耐过。   李肇基想到这里,不由的长叹一声,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做抵抗。   可就在梁如明的长剑刚碰到李肇基的咽喉,准备刺进去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住了。   李肇基见梁如明突然停了下来,还以为他又要劝降自己,于是慨然道,“要杀便杀,没什么好多说的。大不了就是一死,我李肇基生是朝廷的人,死是朝廷的鬼,想让我投降你们这些反贼,门都没有!”   梁如明没有说话,仍那么静静的站着。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望着李肇基,一副不能相信的样子。   李肇基这才看到,梁如明的胸口已经被一支利剑刺穿,鲜血像清晨纯洁的露珠,带着刺眼的鲜红正慢慢的一滴滴从也的胸膛里冒出来,然后从剑尖轻轻滴落下来。   这一瞬间,周遭一下子静到了极点,李肇基感觉自己能够清晰的听到,那剑尖下血珠落地的声音。这突然出现的一剑,必是神鬼莫测的奇招,李肇基想。不然又怎能一剑刺中像梁如明这样的高手。   “六叔!”随着一声尖叫,一个女子从破庙里冲了出来。一把扶住了梁如明。   梁如明那已经开始慢慢僵化的眼珠,在听到声音后轻转了一下。   “若……兰!”   “六叔,是我!”若兰说着,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从脸上挂了下来。   梁如明的眼珠又转了一下,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微笑。   “没、想到在我死前……还能见到你。”梁如明似乎是因为突然看到了亲人的原故,身上一下子多了不少的力气,说话也开始连贯了不少。   若兰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位六叔虽然背叛了师门,成了他们聚和堂的公敌,可是现在他要死了,若兰却只想着他从前的好来。她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这位六叔每次来家里,都要给她们姐妹带些麦芽糖啊、大枣啊,这一类的零售,然后悄悄的塞在她们的小手里。   义父梁如继是不允许她们吃这些零食的。   梁如继从小教导她们,要以先圣墨子为榜样,不可贪图享受。他自己在这方面做的很好,同时对孩子们,也要求的格外严。   所以,若兰与若梅这两个孩子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买过那些孩子们都喜欢的糖果和零食。只有在梁如明来的时候,她们才可以从这位六叔那儿悄悄得到一些本属于孩子的快乐。每到这时候,也便是她们最开心的时候。   “六叔!你,不会死的。”若兰哭着道。   梁如明的脸上笑意更浓了。他似乎想伸手抚摸一下面前的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小丫头,可是他的手却动不了。   “我、不行了!告诉你、你义父。我知错了!他……才是对的!让、让他、一定要……把聚和堂发扬光大。   另、另外,我……还有个心愿!”   梁如明说到这儿,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   “六叔,你说吧!我一定完成你的心愿。”若兰带着哭腔道。   “我、知道。作为咱们……梁家的叛徒,我……无脸提这样的要求。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求求你义父……   让他将我的骨灰归葬祖坟山。”   说到这儿,梁如明满眼期待的望着若兰。   “我答应你,一定让义父将您的遗骸归葬祖坟山。”   梁如明听到这里,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但这个笑容在他的脸上没有保持多久,便渐渐的僵化了。   若兰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一旁的鲁月见到自己杀掉这个敌人,却引的若兰如此的伤心,不由的也慌了手脚,以为自己杀错了人。   见到俞仁从破庙里走出来,鲁月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磨蹭着慢慢迎了上去。   “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山东总兵   “不关你的事。”俞仁轻轻拍了拍鲁月的肩,走到若兰的面前。   “好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必太伤心了。你六叔当初叛出聚和堂时,便应该想到,早晚会有今天的结局。能在死前看到你,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俞仁说着,伸手替梁如明合上了双眼。   那些同来的闻香教徒眼见他们的长老被鲁月一剑便给了结了,早吓的一个个抱头鼠窜而去,而自由为杀错了人的鲁月,当然也无心注意他们这些小喽啰。破庙前一下子只剩下俞仁他们和李肇基主仆。   李肇基收起大刀,走到鲁月面前,向她深施了一礼。“多谢姑娘援手,才救了在下一命。”   李肇基照着江湖上的规矩,并不自称本官,这也算是他对鲁月的一种尊重。   鲁月赶紧将他扶起来。“将军不必多礼。其实,我们也正要找您。”   “噢!”李肇基听到这话,脸上不由的流露出戒备的**。   “这位是鲁王的爱女望月郡主。在下是兖州守将。我们昨天刚刚冲出包围,本打算去济南求援,后来在李显忠的口里得知将军孤身赴任。正好这消息也被当时在场的闻香教徒听了去。   我们便赶紧分头去找您,担心您被受到闻香教的围攻。”   “原来是郡主殿下!”李肇基说着,再次向鲁月躬身行礼。   鲁月忙将他拦住。   “将军不必拘礼。咱们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此慢慢虚套了。眼下咱们得赶紧赶到济南,然后组织人马前往兖州解围才是。”鲁月急道。   李肇基听了这话,叹了口气。   “我又何尝不想早些赶到济南。可是,眼下山东到处都是盗贼。就说我这一路吧!少说也遇上了有十批。还好这些人几乎都没多强的实力,倒也让我们都闯过来了。   可是眼前有一伙盗贼,却是我们万万闯不过去的。他们占居着泰州到济南的唯一关隘,使我无法到达济南。”   “噢!是什么样的盗贼?”俞仁忙问。这才明白为什么李肇基到现在还在这儿徘徊。   李肇基听到俞仁问起这一伙盗贼,似乎有些泄气。他将手中沉重的大刀靠在树旁,慢慢坐了下来。   “说起来,实在是惭愧!老夫一生征战,十四岁便随父上阵杀敌,从来就没有像这次输的这么惨过。”说到这儿,李肇基的神色黯然起来。   “将军乃是运筹帷幄的上将军,这些盗贼多是江湖草莽,单打独斗输给他们,这并不能说明将军不会打仗,也不会影响将军的威名。”俞仁见李肇基神色沮丧,忙安慰道。   李肇基却摇了摇头,显出更加沮丧的样子。   “我并没有跟他们单打独斗。我也不是那种一味只知好勇斗狠的人。   当时,我身边还带着五十多名亲兵侍卫,这些人都是随我征战多年的精锐。这一路进入山东,我就是靠着他们,才闯过一道道的阻拦。   虽然这一路下来,我们打退了十多伙的强人,却没有遇上一个真正的对手。这些强人跟我们都是一战即溃,不堪一击。   所以,当我们在泰山脚下被这一伙强人拦下时,我也并没放在心上。可是,当双方交上手以后,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我的人都是骑兵,他们见前面有强人拦路,并不多话,便挥刀冲了过去。可是,对方似乎早有准备,不等我的亲兵冲到,山道两旁便射出一阵密集的箭雨。一下子便伤了我们十多人。   我赶紧让他们退回来。   这时候,对面的道口出现了一队人马,约在百人上下。其中为首的是名三十五六的汉子。他自称姓张。   见我一副输的不服的样子,那姓张的向我提出一个建议。他让我自己挑三十个人,他那边也出三十人,双方就在前面的那片空地上列阵拼杀。如果我赢了,他便放我们过去。如果我输了,那就请我们自动退回,或者拿济南知府姚文广的人头来交换,才能通过。   我当时觉得这姓张的太过自负。不过,这样也好。不然,他们人多,又似乎有所准备,想要强冲过去,还真不容易。”   说到这儿,李肇基重重叹了口气,没有再说。   “那结果呢?”俞仁追问道。   “结果?”李肇基露出一丝苦笑,“结果我那三十名亲兵,被他那姓张的三十名手下,三下五除二的,便全部生擒活捉了去。我当时大惊失色,调转马头便跑,也来的及没细去打听这些人的底细。”   俞仁不再说话,他还真没想到,在泰州还有这样的一伙有实力的人。俞仁习惯性的叫了一声“宗义”。这才想起梁宗义昨天在突围时,与自己走散了。   俞仁不由叹了口气。梁宗义是个江湖通,大明的江湖上稍有名气的人,从南到北,几乎没有他不认识的。如果他在这儿,一定能够知道这个在泰山脚下出现的姓张的强盗头是什么人。   “能不能转道从别处去济南?”俞仁向鲁月问。眼下,他身边所剩下的人中,也就只有她对山东最熟悉了。   “有。但是要重新转回直隶,而且这条道也并不太平。”不等鲁月回答,李肇基便先回答了他。“就凭我们这几人,根本就走不到直隶。”   俞仁听了这话,低头轻声道,“看来,只能找姚文广了!”   李肇基听了这话,吃了一惊。“这,只怕不行吧!我只是个山东总兵,专事负责平乱。皇上并没有授我临机专断之权。何况,我听说这个姚文广乃是师出赵尚书之门,山东巡抚赵彦派他负责防过泰州,以阻止闻香教北上济南。如果我们杀了他,不仅会削弱泰州城的防守能力,只怕还会与东林党结下仇!”   “哪个赵尚书?”俞仁问。   “就是赵南星,赵老尚书啊!赵老刚刚被皇上任命为吏部尚书、统管百官,又是东林党的领袖,可以说是我大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除去皇上,就数他的权力最大了,甚至连皇上,有许多事也都还要听他的呢!   咱们这样连通知也没有一个的,便杀了他的弟子,只怕不好向他交待吧?”   俞仁听说这个姚文广仍是赵南星的弟子,也是十分的意外。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东林党人就算不是个个是一心为民的好官,至少也能够安守本份,与那些遍处可见的官场蛀虫们分清界线。没想到居然也会有像姚文广这样的,专事盘剥百姓,以满足个人私欲的官中败类。   由涉及到赵南星,俞仁也不得不谨慎起来。虽然这位赵先生其实是他的老丈人。可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位老丈人对自己,眼下已经恨到了极点。这从前结下的仇都还没消呢!如果自己这次再把他的得意门生给杀了,那这仇就更没办法化解了。   何况,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从大局着想,他也不能这么做。因为他向亓诗教承诺的下一个任务,便是进京说服东林党人,支持熊廷弼复出,重任辽东经略。而要完成这个任务,他首先要说服的人便是赵南星。如果这一次,他杀了姚文广,他与赵南星的仇也就结的更深了,想要再说服他这个老丈人,那就更加的难了。   俞仁在心里权衡再三,决定还是先去会一会这个姓张的,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几人于是策马往济南方向赶,走了约了二十里,到了泰州城,可是泰州城此时早已是四门紧闭。不过,他们却在这儿意外的遇上了走散的梁宗义。此时梁宗义身边还剩下五六名兄弟。   几人见了面,俞仁赶紧向他询问起这个姓张的底细。   通过梁宗义的说明,俞仁才知道,这个姓张的名叫张盘,乃是泰州江湖上最有势力的两大派之一。   “说起来,这个张盘也可以说跟自己是一家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江湖盛名   “噢?此话怎讲?”俞仁听梁宗义这样说,倒是大出意外。这还真是他没想到的意外之喜。   “这个张盘仍是王学泰州派目前的掌门。虽然王学在朝廷多年的打击下,早已远远不及当年嘉靖朝时的盛况了。可是在泰州,甚至整个山东,他还是有着极大的影响力的,与新近崛起的闻香教,同为山东最大的两个教派。   而且,泰州派人的,也跟我们聚和门类似,他们的门徒很多都从小便习武,继承了明阳先生的这种尚武之风。因此,泰州派中江湖高手也是比比皆是。这也是刘子明为什么与他们同处在一个泰山脚下,而且闻香教的人数远堪于泰州派,却从来没有向他们下过手的原因。   此外,他们所尊奉的教义,也是王艮先生当年留下的那句:‘百姓日常即是道。’与我教可说是同出一源。”   “太好了!”俞仁听完,忍不住兴奋的一拍大腿。   几人听了俞仁的话,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心道,我们这头儿莫不是急疯了吧!敌人的实力如此的强大,他反而说太好了。   俞仁一见众人异样的目光,便知道他们一定误会了,忙解释道。“我说好,是因为我想到,如果咱们可以把这个张盘争取过来,那对我们平定山东之乱岂不是一个大大的助力!”   李肇基听了这话,也恍然大悟的道,“俞将军说的不错。如果真的可以把他们争取过来,那是最好。就算不能争取到他们,也至少要让他们保持中立。不然,以他们的实力,如果投向闻香教一边,那对我们平乱山东的大局将会是一个大大的打击。”   “有办法的,我想一定会有办法的!”俞仁信心十足的道。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想到一点办法,但他却对办成这事充满着信心。   一群人一面说话,一面赶路,很快便来到了泰山脚下,   才到山下,便听到有人站在道边的树林里,远远的向他们喊。然后就见到山道中突然多出几道绊马索。   “李总兵。你又回来啦!太好了。那姓姚的狗官的人头可有取来?”   李肇基正要上前答话。俞仁已经先一步策马走了上去。   俞仁向那人一抱拳。“这位兄弟请了。我是兖州城的守将,兖州城目前已被闻香教的那些反贼围了一个多月了。我这次是要到济南请救兵的。而这位李大人乃是朝廷新任的山东总兵。如果不能及时赶到济南赴任,这山东的乱局便一时平定不下来。   山东的局势一天不能平稳下来,百姓便要多受一天的苦。我想请众位兄弟,看在家乡父老的情面上,让我们过去吧!”   那人还没说话,便见树丛里突然又站出一个人来,道,“说的好听。你们这些当官的,就只知道官官相护,何时又真正的为我们百姓着想过!既然说是为我们山东百姓着想,为什么像姚文广这样的祸害,你们却又对他们听之任之?”   俞仁抬头望去,见是一个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的儒衫,倒像是个读书人。   俞仁看到此人,心中一喜,虽然此人说话言语犀利,但他必竟是读书人。跟这样的人说话,可以讲理,这是俞仁最高兴的。   俞仁向那中年人一抱拳,“这位世兄请了。在下泉州俞仁,此次是受鲁王之托,前往济南求援。这位是新上任的李总兵。   眼下山东大乱。要想尽早平乱,没有一个领头人来主持大局,那是绝对不行的。所以,我们必须要让李大人尽早赶到济南,主持平乱大局。我想世兄也不想看着家乡的父老陷入连年的战乱之中吧?”   那中年人也向俞仁抱了抱拳。“原来是俞相公。在下泰州黄龙。江湖上早就盛传着公子的大名了,没想到今日能有幸在此地相遇。   这要在平时,在下一定不敢拦俞相公的大架。可眼下的形势却大大的不同。您方才也讲了,眼下山东大乱。我们这些人并不想跟着闻香教一起叛乱,可是这济南知府又容不下我们。请俞相公教我,我们该当怎么办?”   俞仁听了这话,不由的一喜。听这黄龙的意思,对自己似乎并不反感,也还没有投向闻香教的意思。只是因为与济南知府姚文广的仇恨,才走到与朝廷的对立的路上来。   如果是这样,那这事可就好办的多了。   想到这里,俞仁翻身下马,来到黄龙的面前。   “黄先生如果仅仅是担心这济南知府的事情,那就请您放心好了。只要先生带着兄弟们跟着我,我保证这姚文广不敢为难你们。”   俞仁急切的说出了心中的希望。   黄龙却没有回应俞仁的话。只说淡淡的了一句,“俞先生请随我来。”   说完,黄龙转身便向山上走去。俞仁一心想要招安这一批人,自然毫不犹豫的跟在黄龙身后,完全不在意这当中的危险。这一下可急坏了一旁的众人,鲁月和若兰第一个跳出来,要去阻止,却被一旁的几名汉子给拦了下来。   “黄先生只请了俞相公一人,其他人请回。”   鲁月一听这话,就要拔剑。俞仁赶紧阻止了她。   眼前的形势,对俞仁来说,可算是一个天大的机遇。如果他可以收服张盘的泰州派,便可以很快平定山东之乱。如果张盘他们投向闻香教,那这乱局何时才能平定,就不好说了。为了这个,俞仁愿意冒这个险。   此时万万不能再跟对方发生冲突,将矛盾加深。这一点,俞仁比谁都明白。   黄龙听到鲁月与他手下的争吵,连头也没有回,只是径直的往前走。   俞仁向鲁月做了一个忍耐的姿势,便赶紧跟着黄龙向山上去了。   这时梁宗义与李肇基也领会了俞仁的用意,赶紧上前将鲁月和若兰给拉了回来。   俞仁跟在黄龙身后,两人约爬了一个多时辰的山路。   这一段路上,每隔一小段距离便有一个岗哨,看上去守卫极其严密。   待到他们爬过了这一座山,眼前出现一个大大的山谷。老远的,俞仁便看到山谷里林立的青砖绿瓦。靠近山脚的地方,有一个大院落,院墙高大厚实,四面还修了几座箭塔。   从这座建筑上,俞仁仿佛看到了当年泰州派的辉煌。   黄龙将俞仁领进村子,来到大院前。   黄龙向守门的一名汉子问。“掌门在吗?”   “掌门正在接待两位贵客,黄师叔要见掌门,不如迟些再去!”那汉子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俞仁。   “我这儿也有一位贵客要急着见掌门的。不知掌门见的是什么贵客?”黄龙问。   那汉子又看了俞仁一眼,犹豫着。   一旁的另一名汉子插嘴道,“是闻香教的少教主徐少青和刘长老手下的三大弟子之一的余玉倩。”   俞仁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很显然,余玉倩与这个徐少青来此,定是为了要说服张盘,让泰州派投向他们闻香教。如果自己不能阻止他们的这一场合作,那么他的计划就将要全部付之东流。   可是眼下,俞仁身边连一名亲信都没有。想要凭他自己的力量,能不被徐少青和余玉倩给活捉,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想到这里,俞仁不由的转头看了黄龙一脸。没想到,黄龙显的比自己还急。   不等守门人再说,黄龙便拉着俞仁进了门。   黄龙将俞仁领进一座小独院。不等两人坐定,黄龙便急急的道,“俞相公可听到了。徐鸿儒亲派他儿子和刘子明的弟子来说服我们掌门。要是让他们说服了掌门,那这事情可就麻烦了。   咱们一定要想办法阻止的这场合作。”   俞仁见这黄龙对此事比自己还急,他反而不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先机被占   “贵门主与闻香教合作,为何黄先生要这样着急?”   黄龙看了俞仁一眼。“俞相公到现在还不信任我?”   俞仁没有说话。   “不过,这也不奇怪。必竟咱们只是萍水相逢,要换作是我,也许也会这样,我不怪你。”黄龙说到这儿,露出痛苦的样子。   俞仁虽然感觉自己这话有些不太友善,但这问题对他很重要,他必须要把它搞清楚。   “俞相公还记得一年前从山东经过时,在运河边的一个小镇上给灾民发粮,后来有个汉子曾找过您吗?”   俞仁听他这么一说,想起当时确实有个大汉来找过他,然后奇怪的问了几个问题便走了。   “他好像叫黄……”由于此人的行为有些怪异,俞仁倒也还有些印象。   “黄杰忠。”黄龙接口道。   “对对对。就是他。”俞仁终于完全想起来了。   “那是家兄。当时,家兄看到俞相公突然在那儿赈灾发粮,以为俞相公也跟那些闻香教徒一样,是别有用心。所以才会有那一问。   后来,家兄曾多次跟我提起过俞相公,说您是一片赤子之心,您的所作所为,才是真正的为民着想。所以,我方才听说是您,才会带您来了。   当然,我不想让掌门与闻香教合作,也因为我知道凭闻香教那些人,是不可能造反成功的。而且那徐鸿儒又是个能同患难,不能同富贵的人,跟他们合作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俞仁连连点头,听黄龙说出内心的想法,他才算了是放心。“你说的不错,这些人的造反,只会削弱朝廷对抗关外女真的实力,却不可能真的推翻大明政权,无论李大人能否及时赶到济南赴任。用不了多久,这场叛乱便会被平定下来。   你们确实没有必要卷进其中,那样就太危险了。”   黄龙听了俞仁的话,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原本,张掌门是无意与闻香教合作的,不然哪里还会等到现在。那刘子明在泰州时,不知给我们掌门派了多少的说客,都被掌门一一拒绝了。   可是,前阵子发生了一件事,让掌门开始有些动摇起来。再加上霍师弟在其中推波助澜,掌门就更加的动摇了。如果我们可以杀了姚文广,替掌门解气还好,如果做不到,那掌门在一气之下,很可能会真的带着全派的兄弟投向闻香教。”   俞仁吃了一惊。“是什么事让张掌门不顾派中兄弟的前途安危,定要带他们投向闻香教?”   黄龙看了看天,“这事说来话长,还是等回来再说吧!现在,我必须要先带你去见掌门。要不然,等他们把事情谈妥了咱们再去,那可就连黄花菜都凉了!”   黄龙说着,匆匆向外走。   俞仁无法,只好跟着他一起向外走。   不多久,他们来到一处小院。小院门口站着两名守卫。见到黄龙,两名守卫很有礼貌的向他轻声打着招呼。   “掌门呢?”   “掌门正在里面会客,黄师叔还请晚些再来吧!”   “不行。我这儿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须要马上见到掌门。”黄龙说着,便要向进闯。   那两名守卫的年轻人却不放行。“这可不行啊师叔。您老是清楚的,师父在会客时,如果没有交待,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这是规矩啊!”   黄龙怒道,“但是,这件事,事关咱们全派的生死存亡,怎么能等?”   那两名守卫一时不知要如何回答,这时从门里走出一名二十六七岁的高瘦汉子。   那汉子一出门,先向黄龙拱了拱手,“黄师兄,掌门正在会见贵客,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   黄龙瞪眼看了对方一眼,“霍师弟,我说你可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说的事情可是关乎全派的生死存亡,这样的大事,你有权拿主意吗?掌门赏识你,你还真把自己当作掌门了?”   那霍玉庭听了这话,脸色气的铁青。“你……”   他正要反唇相讥,就听屋内传来一声极有权威的声音。“是黄师弟吗?进来吧!”   黄龙瞪了霍玉庭一眼,领着俞仁便要进去。   霍玉庭将黄龙放了进去,却伸手拦住了俞仁。   “掌门只说让你进去,可没说允许他也进去。”   黄龙正要发怒,屋内的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黄师弟带了什么贵客来啊!就请一并进来吧!”   霍玉庭这才让到一旁。   俞仁随着黄龙进了屋子。一进门,便看到坐在左手的余玉倩。   余玉倩显然并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俞仁。突然看到俞仁出现在门口,余玉倩的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也不知是欢喜还是哀怨。   俞仁扫视了一眼室内。   此时室内坐着三个人,居中而坐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应该就是泰州派的掌门张盘了。在张盘的左边,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轻年男子,这男子相貌俊朗,也可算是仪表堂堂。俞仁猜他应该就是那位闻香教的少教主徐少青。   俞仁进门后,这位徐少青便一直注意着余玉倩的反映,见到她的神态,徐少青似乎也猜到了俞仁的身份。他的脸上渐渐现出忌恨的神色。   张盘看到黄龙将俞仁领进来,便向徐少青道,“少教主,两位远来辛苦,不如先下去休息吧!”   徐少青一听,急急的道,“张掌门,那咱们刚才所谈的事情?”   “此事关乎我派的生死存亡,我也要跟派中的兄弟们商议商议。放心吧!最迟明天正午前,我便会给你答复的。无论我们两派能不能合作,你们都是我张盘的朋友。欢迎你们随时光临我们常道寨。”   那徐少青听了这话,知道再无挽回的余地,只好向张盘客气的拱一拱手。“如此,小侄便静候掌门的佳音了。希望掌门早做决定,好让我们合力杀进泰州城,活剥了那姚文广,为令妹报仇,也为我们死去的兄弟雪恨。”   张盘听了话,脸上露出怒容,他的眉头接连挑动了几下,似乎是在极力的按捺着心中的冲动。过了好一会儿,张盘的神态才重新恢复平静。他这才徐少青轻轻挥了挥手,“少教主先请吧!”   徐少青见张盘没有被自己方才的言语挑动,知道一时是不太可能再说服他了。于是他站起身,向着张盘轻施一礼,转身下去了。   在经过俞仁身边时,徐少青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而余玉倩则一直低着头。经过俞仁身边时,她的头低的更低了,似乎想要找个隐身斗篷盖着自己才好。   俞仁在余玉倩经过自己身边的那一刻,突然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今晚二更,我在门外的那片松林里等你。”   余玉倩听了这话,突然全身一颤。她的脚步停了停,但也只是停了一停,便又慢慢的走了过去。她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徐少青这时扭过头来,向俞仁投来恶毒的一眼。如果不是在这个场合下,俞仁估计这位少教主一定早对自己拔剑相向了。   张盘待徐少青和余玉倩走后,向黄龙道,“黄师弟,给我介绍介绍你带来的贵客吧!”   黄龙走上前,向张盘介绍道,“掌门,这位便是江湖盛传的俞仁俞相公,也就是聚和门新任的门主。”   张盘听到这里,不由的站了起来,“噢!可是那位让大明第一高手梁如继,心甘情愿让不出门主之位的俞仁吗?”   梁如继甘心让出门主之位的事情,俞仁本人并没多在意。他却不知道,此事在江湖上引起了多大的风波。许多江湖豪强都认为这只是个传言。要知道,梁如继行走江湖几十年,在江湖上所博得的威信,不下于任何一派的掌门。特别是他的功夫,被人尊为江湖第一。   这样的一个人,必然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对于这样的人,想找一个能让他稍稍服气的人就已经很难了,何况是让他折服到主动让出门主之位。这听上去,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了。   不过,在相信这件事的不多的人中,张盘便是其中一的一个。因为他一直把梁如继看作是自己最大的对手,为了这事,他特意派人去找梁如继进行了证实。   听说面前的这个人,便是传说中的俞仁,张盘忍不住下座相迎。   “真没想到,俞相公居然亲自光临我们常道寨,这真是我们莫大的荣幸啊!”   张盘虽然表面客气,但俞仁却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骨了里透着的那一股子不服。俞仁并不知道张盘的这种不服源于何处,但他已悄悄的在心中提醒自己小心。 第三百一十八章 来龙去脉   俞仁笑了笑,“张掌门太客气了吧!”说完,便伸出右手,迎上张盘那只看似欢迎,实为试探的手。   果然不出俞仁所料。俞仁一迎上张盘的手,便感觉那上面传来股子力量,几乎可以捏断一般人的几根骨头。张盘的力气确实很大,如果不是俞仁天生神力,只怕还真是挨不过去。   张盘试了几次,见俞仁面不改色,便不再试探了。他在心中得出的结论是:此子虽然年轻,却功力深厚,实为第一劲敌。   俞仁却暗自庆幸,要是张盘不以这种方式来试探自己,而是换一种其他的方式,那他就一定要出丑。但张盘偏偏选了俞仁最擅长的方面来试探。   “俞相公请坐。”张盘试过了俞仁,也渐渐收起了对他的轻视之心。   “我听说俞相公远在松江,不知怎么会有空到我这儿来了?”张盘问。   俞仁也不隐瞒。“实不相瞒。我是最近两三个月才到山东的。受朋友之托,我带着几名兄弟到兖州帮助鲁王守城。昨天我受鲁王之命,冲出包围,准备到济南求援,结果便遇上了正要去济南赴任的李肇基李大人。”   俞仁讲到这里,顿了顿。他在观察张盘的反映。张盘似乎对他的话没什么反映,仍然慢慢的品着手中的茶。   “听说张掌门在此设了路卡,我所以专程上来拜山,想请张掌门念在同道之情,放我们过去。   张盘听到这里,突然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   “这个李大人昨天不是还张狂的很吗?怎么今天又突然装起了孙子。我昨天便已经把话跟他说的很清楚了,要想我放他过去,也不是不行。但是他要拿姚文广的人头来换。否则,门的没有。”   俞仁正想解释,张盘却已一甩袖子,走了。   俞仁尴尬的看了看黄龙。   “俞相公莫要生气。我们掌门眼下正在气头上,依我看,不如您先回去休息,我去劝劝掌门,或许效果会好些。”   俞仁点点头,他现在最困惑的是,不知这张盘为什么而生气。与李肇基打了一场,他是完胜啊!那一场败了之后,李肇基便没有再来过了,又怎么会惹他如此的生气呢?   俞仁低着头,一面想着这个问题,一面向外走。   刚出小院,霍玉庭便跟了出来。   “俞相公身为江湖豪侠,又何必多事管这朝廷的事情。依我看,俞相公不如尽先回你的松江,莫要再管这闻香教造反的事情了。我派掌门已经答应了徐少教主的提意,同意与闻香教通力合作。如果俞门主此时不走,等我们与闻香教的合作正式敲定,只怕您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霍玉庭说完,不再看俞仁一眼,口里哼着小曲,便径自的向前,转过一个弯,不见了。   俞仁在黄龙的一名随行弟子的带领下,回到方才的小院。霍玉庭的话让俞仁的心中惊疑不定。要是真如他所说,也许自己这一趟真正的是自投罗网了。想要离开,只有今晚还有些机会了。   但他并不甘心失败,他要先搞清楚张盘生气的原由。这或许就是眼前问题的结症。   想到这里,俞仁将黄龙安排负责接待他的弟子杨斌叫了过来。   “小杨。”俞仁见这少年比自己只小四五岁,叫他师侄,总觉得有些不太好。   杨斌听到俞仁叫他,忙放下手中的活。“俞师叔有什么吩咐?”   “我是想问问你,你可知道,你们派中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杨斌是个喜欢说话的人,这时听俞仁向他问话,便带着几分兴奋的道,“师叔没听说吗?这几天我们派里可出了件大事了。也正因为这,掌门才发誓,非杀了姚文广不可。   要不然,他一个知府,在城里坐他的官;我们这些下等小民,自在山上打我们的铁、开我们的矿,又跟他有什么相关。”   “噢!什么事?”   杨斌看了看四下,小声的道,“我们掌门的亲妹子张师叔,前几天在泰州城里着了一个淫贼的道儿,被掳去了一座神密的小院。听说那儿,养着许多被姚文广掳来的美女,以供他淫乐。   张师叔逃回寨中后,跟掌门交待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后,让掌门一定替她报仇,便拔剑自刎了。所以,掌门发誓,非杀了姚文广不可。   为了这事,掌门当时便召集了全部派中兄弟,要打进泰州城去。结果那姚文广先一步得了消息,将四门紧闭,并派重兵把守。结果我们一千多兄弟攻了大半日,死伤了近百人,还是没有攻下城来。   掌门在师父和几位师叔的劝说下,最终不得不撤了兵。但是从此之后,掌门便下令派人封锁了山下的这条路。所有想要从此地经过的官员,除非拿姚文广的人头来换,否则一律不让过。”   俞仁终于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想到这个姚文广居然死性不改。上次因为好色,已经酿成了上千人的叛乱,这一次他又居然惹到了泰州派的头上。俞仁真是对他无语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赵南星的弟子,俞仁早就亲自上门,割下他的脑袋了。可是因为赵南星的关系,他一直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俞仁与杨斌聊了一会儿,黄龙回来了。   “劝的怎么样了?”俞仁忙迎上去。   黄龙摇了摇头。“掌门的态度很坚定。他说,你们跟闻香教,谁能先杀了姚文广,他便跟谁合作。”   “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黄龙摇了摇头。   俞仁咬了咬牙。“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保证在七天之内,把姚文广的人头送到,到时候请你们掌门派人全力协助我们平乱。”   俞仁知道,如果此时他还下不了决心的话,不仅是他自己很危险,就是整个山东的战局都很危险。为了大局,也为了他自己,他愿意冒被老丈人再痛骂一回的风险。   黄龙一听这话,兴奋的一拍手。“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徐少青和余玉倩这两人,我想办法给你搞定。”   俞仁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事,还是我们自己动手吧!如果把你牵连进来,不太好。只怕到时候你会受你们掌门的责备,必竟大家都是江湖同道,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   “但是,如果不除去此二人,我只怕掌门等不了你七天啊!”黄龙担扰的道。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解决他们。”   初更的月儿渐渐爬上了树梢,明亮的月光从窗外投进房里,使整个房间都笼罩一片朦胧的月色下。余玉倩早早的躺在了床上。   为了抵抗俞仁对她的诱惑,防止自己忍不住跑去赴他的约,她连晚饭都没吃,便上了床。   可是,人往往都是这样的奇怪,当你越想忘记一件事时,这事反而越是记得清楚。   余玉倩静静的躺在床上,为了克服心中的欲望,故意的回想着师傅对她的一再交待。   “玉倩啊!你虽然只是我的弟子;其实,我却一直把你当作女儿一般的看待。为师也很希望你能找一个有才干又有前途的男人,但那个俞仁肯定是不适合你的,他从一开始就是在骗你。   他对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接近你,不过是为了要打探我们教中的秘密。你还是尽早把他忘了吧!   以后也不要再跟他相见了。”   可是,越是想着不见,这心里想见的那一股欲望越是强烈。 第三百一十九章 情仇交织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余玉倩还是决定去见俞仁最后一面。   “我必须要去跟他说清楚。这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交待吧!”余玉倩想着,悄悄爬起来。   她先来到窗边,听了听。隔壁的徐少青已经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打鼾声。她这才放了心,于是赶紧轻手轻脚的穿上了衣服。   她不敢开门,而是从窗户悄悄溜出去的。   待到出了大院,来到门外,那儿果然有一片松林。余玉倩既然下了决定,便不再犹豫。她光明正大的走出院门。门口的守卫并没有拦她。   她跟徐少青是张盘的贵客,张盘早已下了命令,让派中的兄弟不得干预他们的自由。所以,当她出门时,那两个门卫连问都没问,便放她出去了。   余玉倩,走进松林。   松林并不很密,依稀的月光透过树顶照在林子里,更增了一分朦胧的浪漫。如果是在一个多月前,俞仁约她在这样的地方见面,余玉倩一定感觉幸福死了。可是现在,他已经成了师父的死敌。   师父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余玉倩这样的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走不多远,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树下。虽然他是背向她的,但她还是可以一眼便确定那就是他,是她既爱又恨的那个男人。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男人转过身,余玉倩看到那张让她无数次在梦里流连忘返的脸,心里突然泛起一股酸意。   “我为什么不来?又不是我负心别人。”余玉倩硬硬的道。   “对、不起!”俞仁向余玉倩走近了一步,伸手要去拉她的小手。   余玉倩却主动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大手。   “我现在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男女授受不清,请先生自重。”余玉倩说这句话时,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勇气再抬起头了。   俞仁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痛了一下。虽然他明知自己从一开始,便没有真正的爱过这个女孩,但是现在突然听到她将要嫁给另一个男人,他的心里还是一阵难受。   “他是谁?”这句话,俞仁本不想问的,可还是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了。   “你见过的。就是方才跟我一起去见张掌门的人。”   “徐少青?”   余玉倩轻轻点了点头,她感觉自己就快透不过气来了。   俞仁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他突然冒出一句,“哼!这个外强中干的二世主。我劝你还是趁早跟他拉倒的好。   与其嫁给这样的绣花枕头,还不如嫁个贩夫走卒。”   余玉倩正要说话,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冷哼。一个男人提剑从林子里跳了出来,拔剑遥遥的指着俞仁。   “男人可不能光花耍嘴皮子哄女人开心,谁是绣花枕头,试过了才知道。”   余玉倩突然看到这个男人,脸色变的很难看。   “徐师兄!”   “这是我们男之间的事。你退开吧!”徐少青说着,向前走了一步。   徐少青的出现,让余玉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徐师兄,你们还是别打了。他方才也只是随便说说,并不一定是讲你。”   徐少青听了这话,脸色更加的难看了。这也可以理解。他的未婚妻深更半夜的来会别的男人,这时候还要给别的男人讲情。这让他实在难以接受。他恨不能马上活劈了这个男人,又哪里还会听的进余玉倩的劝告。   “出手吧!你不会是怕了吧!”徐少青催道。   俞仁不再说话,他缓缓解下身上的佩剑。徐少青显然已经失去了耐性,不等俞仁的剑拔出来,便举剑刺了过去。   可他的剑还没递到俞仁的面前,便被另一把剑给挑开了。   这支剑来的十分突然,徐少青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正要挥剑再攻时,那把剑却如一只灵狐,已经钻到了他的胸前。   “慢着!”俞仁急急的喊了一声。   那剑随着俞仁的喊声,停在了徐少青的胸前不足半寸的地方。   徐少青这才看清,一招便把自己打败的人,是一个长着一副娃娃脸的少女。   虽然这一剑来的突然,但徐少青知道,自己万万不是这个女孩的对手。于是,他也不作抵抗,只是指着俞仁骂起来。   “你还是男人吗?一个只会花言巧语欺骗女人,还要让女人来保护的男人,也能算的上是男人吗?”   不等俞仁回答,举剑指着徐少青的鲁月,已经忍不住为他辩驳起来,“我们将军是什么身份,你也配跟他动手?”   徐少青却斜着双眼望着天,“不敢就不敢。又何必找这样的理由做借口。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只能靠躲在女人的身后耍威风,却偏要死充硬汉。   可笑啊!”   鲁月见这小子出言不逊,便要结果了他。   俞仁却拦住了他。   “你把他放开。”   “将军!”鲁月喊了一声。   “放开!”俞仁大声道。他也被徐少青方才的话给激怒了。虽然他明知这是徐少青故意激他的,但他还是不能忍受。   鲁月只好收回长剑,退到一旁。   俞仁向前走了一步。对着徐少青道。   “好,现在咱们俩便来一场公平的较量。如果你赢了,我保证让你安全的离开这里,绝不伤你分毫。但你要是输了,那就对不起了。”   俞仁这话,正中徐少青的下怀,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于是,不等俞仁说完,徐少青已经迫不及待的挥剑攻了上去。口里还不忘用话将俞仁套死。   “好,就这么一言为定。”   俞仁见这徐少青的剑来的倒有几分的气势,也不敢托大,忙举剑迎上去。   两人交手了三招。徐少青的剑法虽然不错,但是在力量上却比俞仁差上了不少。倒底不是俞仁的对手。   两人斗到二十招时,俞仁的一招反击,将徐少青手中的长剑打落在地。徐少青一个驴打滚,这才算是堪堪的躲过了这一剑。   俞仁见胜负已分,缓缓的将剑收入鞘中。“怎么样,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俞仁说到这里,突然龇了一下牙。方才因为用力过猛,他胸口的伤口被争的裂了开来。   就在俞仁这一龇牙的时候,他突然闻到一股异香。   “小心!”   不等余玉倩的话说完,两把飞刀已经飞向俞仁,分别指向他的咽喉和胸口。   还好,在两把飞刀刺中之前,鲁月及时出手,将它们接住了。   那徐少青放出飞刀,便转身向林外跑去。   他的动作极快。   可是,他虽然快,却到底快不过飞刀。没等他跑出树林,他自己射出去的两把飞刀已经刺中了他。   徐少青倒在了地上。他挣扎了一下,想要再站起来,却被及时赶上来的鲁月一剑刺透了胸口。   余玉倩被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幕给惊呆了。   俞仁收起剑,慢慢向她走过去。   “你,杀了我吧!”余玉倩的眼中充满了幽怨,却始终看不到仇恨,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她始终恨不起来。   “我为什么要杀你?你我只是各为其主。方才要不是徐少青使卑鄙手段,我也不会杀他,更何况是你。   你走吧!不要再回闻香教了,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吧!闻香教很快就要完了。你没必要为他们陪葬。”说完,俞仁从怀里掏出一只玉观音。   “如果没地方可去,就去东番吧!到那儿,把这个拿出来,会有人为你安排的。”   说完,俞仁转身,带着鲁月走了。   余玉倩攥着那块小小的玉观音,定定的望着渐渐远去的两人,一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从她的眼里流下来。   【大过年的,还是坚持着没有断更。为了这本书,我今天过年基本没有走亲戚。希望喜欢这本书的朋友,看完能点个赞噢!】 第一百二十章 进入泰州   从松林里出来,俞仁没有再回去,而是直接带着鲁月离开了常道寨。   在山下与众人汇合后,俞仁将常道寨的情况和张盘与姚文广的恩怨,简要的跟大家说了一遍。   “这个姚文广真是该杀。他这般的作为,就算我们不杀他,早晚也必会有人要杀他。”若兰听了俞仁的转述,十分生气。   李肇基手捋长须,靠坐在大树上。他的长须在昨天与闻香教的拼杀中,损失了大半,只剩下不多的几缕了,但他捋须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可他必竟是赵尚书的门生!如果我们杀了他,将来赵尚书怪罪起来,只怕我们担不起啊!”   俞仁摆了摆手,“这个,李大人尽管放心。此事,便由我一人承担,保证不会牵连大人。”   李肇基脸上一红。“我倒也不是怕担责任。只是,就算我们决定了要杀他,但我们现在没有兵马在手,而他姚文广手里却有三四千守城的士卒。他又把城门关着。咱们连进都进不去,要怎么杀他?”   “这个,李大人就不用操心了。只要您将您的大印借我用几天,我保证可以将姚文广的人头带回来。”   李肇基拄着大刀站起来,“还是我跟俞将军一起去吧!必竟大家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皇上,我李肇基也不应该置身意外,而让你们去冒险。只是不知俞将军有什么妙计?”   俞仁见李肇基愿意主动跟他们一起干,自然高兴。至少这样他就不必再找个人来冒充他了。用假,很多时候比用真要费事许多。   “此事我已有计较,只是有些细节还需见机行事。”说完,俞仁附耳在李肇基耳边,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这个办法好!好!”李肇基一面说,一面兴奋的就要跨马出发。   “李大人,您要去哪儿?”若兰在一旁问道。   “当然是去泰州。”李肇基道。   “我的大人,您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泰州离这儿不过十余里,咱们骑马用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现在可才子时呢!这深更半夜的到了泰州谁又会给咱们开门?   眼下山东这兵荒马乱的,莫说您只是个总兵,就算您是内阁首辅,那姚文广只怕也不会给您开城门。还是等天明了再出发吧!”   李肇基不好意思的放下马鞭。“还是若兰姑娘考虑的仔细。好,那咱们就等天亮了再走。”   经过一夜的休整,俞仁一行人显的精神饱满。他们到达泰州时,已是巳时。   泰州城还是跟他们昨天来时的一般模样,虽然不是如临大敌,却也是四城紧闭,每面城楼上都有许多的士兵在来回巡逻。不等俞仁他们走近,城上早有人高声的呵问起来。   “站住。没见着城门关了吗?现在是非常时期,任何人不得随便进城。”   众人勒住了马,梁宗义独自策马向前,来到城下。向城上的守卒高声喊道,“不长眼的东西,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梁宗义举起一道圣旨。   “这位是皇上亲封的新任山东总兵,李肇基李大人。快快打开城门。”   那守卒听了这话,吃了一惊,但是他还是很谨慎。   “请这位大人将圣旨送过来,让我们将军确定了才能开门。”   说完,那守卒让人放下了吊桥。梁宗义下了马,手持黄绢圣旨走到城下。   此时,城下早已放下了一只吊篮。梁宗义将圣旨放入吊篮,便退回到了原处。   大约等了一刻多钟。城楼上走上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被赵彦派到此地负责守城的姚文广,而紧跟在姚文广身边的,是曾被俞仁差点射死的前济南守备刘长乐。   “原来是李大人大驾当前。真是不好意思,山东大乱,巡抚大人派下官在此守城,负责阻拦闻香教的反贼北上。下官职责在身,不能开城迎接李大人,还望大人莫怪才好啊!”   李肇基冷哼了一声。“姚大人说哪里的话。你我同为朝廷重臣,如今山东遍地反贼,正是你我通力合作之时,又何必如此见外。   我这一趟所以不从直隶直接到济南,而是冒险绕道兖州,然后折回济南,正是要沿途打探反贼们的军情。眼下,我已将反贼们的情况基本摸清,正要告知姚大人。请大人快些打开城门,我好进城与大人共商大计。”   那姚文广还想出言刁难,却见刘长乐已经派人下城去开城门了。姚文广无耐,只好不再多言。   要知道,这个李肇基乃是新任的山东总兵,虽然官在赵彦之下,但赵彦乃是个文官,真正负责军队的人,应该是李肇基。所以,这姚文广并不太想让李肇基进城,他担心李肇基来了以后,会削弱他手中的兵权。   可是,刘长乐已经开了城门,姚文广也就不好再行阻拦。   几人在城门口见了面,俞仁终于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了这个色胆包天的济南知府。   姚文广约四十五六岁的样子,相貌清朗,个头中等,留着一缕长须。看上去很有几分文人的气质,似乎与色狼两个字一点也沾不上边。   姚文广表现的很热情,他将李肇基一行亲自接进了他的官邸。又令下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虽然俞仁已与姚文广和刘长乐打过了交道,但因为他当时一直藏身暗处,故此两人并不认识俞仁。   李肇基给俞仁做介绍时,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下,说他是兖州的鲁王派出来的求援特使。   几人一面吃酒,一面聊着山东的战局。见李肇基并没有提到要调整泰州部署的话题,甚至都没有提要视察守城队伍。只说让他们好生守好泰州,他明天便要离开这儿,去济南赴任。   听了这话,姚文广彻底的放下心来。   陪着李肇基闲聊了几句,姚文广的眼睛突然一亮。就像一个贪婪的饿狼发现了猎物。   姚文广看到那个鲁王的专使旁边,站着一位气质高雅的女人。这女人约摸二十出头,虽然穿着普通,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清丽脱俗的高贵。   这让姚文广看的心里像被猫抓了似的。他这一辈子玩过的女人也不算少了,特别是在最近半年。可是他却从来也没玩过像这个女人这般,有着如此独特的高贵气质的女人。   “那女人是什么人?”姚文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了李肇基一句。   李肇基回头看了一眼。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俞专使的婢妾一类的人吧!”李肇基说着,又与一旁的刘长乐讨论起山东的战局。   “这小子还真有艳福啊!”姚文广不由自主的感叹了一句。   李肇基听了这话,眼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只是这道亮光只是闪而没,他又是低着头的,因此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俞仁虽然说是鲁王的专使,但与姚文广他们相比,那地位就差的多了。因此,他并没有跟姚文广他们同桌。姚文广派了两名千总相陪。   俞仁虽然看上去在专心吃喝,但其实他一直都在留心着姚文广的一举一动。方才姚文广流露出对蒋小婉的迷留神色,俞仁也暗暗看在眼里。但他仍照旧吃他的酒席,丝毫也未表现出来。   这一餐,俞仁喝的很醉。他们被姚文广安排在官邸最偏的一座小院居住。俞仁是被人抬着送回住处的。他已经醉的不能走路了。   几人好容易把他送回了房间,他又翻身大吐起来。   众人只好又赶紧动手给他收拾。等一切搞定,姚文广派来负责送人的几名下人才走。   俞仁的房里,只留下蒋小婉一个人,负责照料他。其他人都不知去向了。   蒋小婉送走了几名姚府下人,关上门,用新打来的热水给俞仁认真的擦了擦脸,然后才将他安顿好。   但是她却不敢睡觉,怕俞仁半夜醒来找不到人。于是她搬了把椅子,就坐在俞仁的床头守着他。   俞仁吐过以后,又经蒋小婉为他擦洗干净,变的安静多了。很快,他便鼾声如雷了。而蒋小婉忙了半天,也累了,见俞仁安静的睡了,她也放心的闭上了双眼。   睡到半夜,蒋小婉突然听到有人撬窗的声音,她立刻被惊醒了过来。扭头一看,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蒙面人从窗外跳了进来。   “什么……”   蒋小婉的话还没喊完,那黑衣人已经一个箭步窜了上来,将她的嘴巴按住,令她再也说不出话。   然后,蒋小婉只觉得自己的背上被人轻轻敲了一下,便失去了知觉。 第三百二十一章 意乱情迷   姚文广耐着性子送走了李肇基一行,便匆匆的从后院的小门出了姚府。   姚府的后院小门外,长期的停着一顶小轿。   这顶轿子是黑顶黑帘子,没有任何的标记。姚文广坐进去,向那轿夫吩咐了一句。“老地方。”   两名轿夫不再多问,抬着轿子便走。   这顶轿子避开了人多的繁华大街,专走偏僻的小巷。   大约走了两三里,小轿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停了下来。轿夫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这才掀开轿帘,让姚文广下了轿子。然后两名轿夫抬着那顶黑轿子,迅速的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姚文广下了轿,走进巷子里的一座小院。   小院里只点了一盏不怎么亮的灯笼。姚文广才进小院,便立时迎上来一名中年妇人。   “人送来了吗?”姚文广显的有些迫不及待。   “刚刚送到,大人。”妇人一面说,一面将姚文广迎进屋里。   “大人果然好眼光。这样的女人,我可都还是第一次见呢!那气质,就好像是宫里的皇后一般,只不知她一会儿在大人的身下承欢时,又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妇人说着,轻轻的淫笑了几声。   姚文广被这妇人一说,心里更痒的难受,恨不能马上便将这美人搂在怀里。   那妇人带着姚文广穿过一道暗门,来到另一座小院。   小院内此时灯火通明,一排五六间房,加上两边的厢房约有十多间。每间的门上都分别编着号,上面写着如:“兰香阁、翠云轩……”这一类的名字。   “人呢?”姚文广感觉自己今天特别沉不住气。   “大人今儿个这是怎么了,看把您猴急的。人就在那间玉蝶轩里。您自己推门进去吧!”   姚文广没有说话,他快步走到玉蝶轩的门口,却没有马上推门。看着灯影下印在窗纸上的美人背影,姚文广只觉得口中一阵干燥,却又带着几分紧张。   那妇人看到姚文广的这个反映,露出一丝轻笑,便悄悄的转过身,穿过暗门走了。   姚文广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就见一个穿着轻丝罗衫的高贵美女正坐在床上。她的手脚都用绳子绑着。见到姚文广,美女惊恐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姚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您是来救我的吗?”女人轻声道。   姚文广被蒋小婉这么一问,突然不知要如何回答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太好了,你快帮我把绳子解开。”蒋小婉催促道。   姚文广此时满脑子里只有这个眼前的高贵美女,早把自己的身份和来这房里的目的给忘到了一边。他很听话的将蒋小婉手脚上绑着的绳子小心的解开。   蒋小婉挣脱了束缚,揉了揉被绳子绑的微微发麻的手脚,然后向姚文广道,“走吧!我看过了,这院子里没人看守。咱们只要小心些,应该可以爬墙逃走。”   姚文广也不知为什么,居然“噢!”了一声,当真打开了房门,领着蒋小婉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墙边。   蒋小婉看了看院墙。“这墙太高了,要是没梯子,我肯定爬不过去。姚大人,您有什么妙计吗?”   那姚文广被蒋小婉这一问,再见面前的美女正信任的看着自己。姚文广只觉得自己的胸中突然升起一股热火。   “我送你过去。”姚文广说着,蹲下身子。   “这,怕不大好吧!”蒋小婉一脸意外的道。“姚大人您是男人,被我们女人跨在肩上,您会倒霉的!”   姚文广却一脸的坚持。“放心。我这人一向运气特好,不会有事的。”   蒋小婉还有些不太确定。“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姚文广认真的道。   “那,好吧!”说着,蒋小婉走到姚文广面前。   就在她要伸手去扶姚文广的肩膀时,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心里一荡。她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这时,姚文广已经蹲下身子,伸手将蒋小婉的一只脚放到了自己的肩上。   “姑娘站好了!”说着,姚文广将蒋小婉的另一只脚也放到自己的肩上。蒋小婉双手扶着院墙,姚文广慢慢站起来。   蒋小婉双手摸着冰凉的砖石,感觉稍稍恢复了些理智,但她的心里还是慌慌的。蒋小婉暗叫不好,应该是方才那房里点了催情迷香这一类的东西。她只觉得自己现在身子越来越软,心里越来越慌,如果不是趴在这凉凉的砖墙上,蒋小婉真怀疑自己要疯了。   “上去了吗?姑娘!”姚文广小声的问着,好像他们真的是在逃跑一般。   “好、了!你可以放手了。”蒋小婉的声音越来越柔,还带着几分娇媚,让姚文广听的全身酥酥麻麻的,可又不敢有任何无礼的举动。   “那,那我到那边去接着姑娘。”   “不……”蒋小婉的话还没说完,姚文广已经跑过了暗门,转到外面的墙根下了。   姚文广来到墙根下,将蒋小婉接了下来。然后带着她绕过几个岗哨,来到一处院门口。   蒋小婉起初时还只是被姚文广拉着手,到后来却整个身子都贴在了他的手臂上了。   姚文广只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满足过。好像他真的就成了救美的英雄。   “出了这道门,你便自由了。”姚文广捏着蒋小婉的小手,轻声道。   “真的吗?那、你快些、开门吧!”蒋小婉极力的保持着冷静。体内的催情迷香的功效越来越强,蒋小婉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阵烦躁,差一点就说出,“咱们快些回去吧!”的话来。   姚文广看了蒋小婉一眼,他的心里突然泛起一丝不舍,但是当他看到蒋小婉那双充满信任而又专注的目光时,他突然感到另一种满足。   姚文广于是不再犹豫。他向前跨上一步,正要开门,突然从院墙上跳下四个蒙面人。   姚文广突然看到这些蒙面人,大吃了一惊。“你们?……”   原来藏在暗处的院中护卫,看到这突然出现的四名蒙面人,也都纷纷涌了出来。   但是,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四名蒙面人跳下墙,二话不说,便一起向姚文广杀过来。   姚文广闪躲不及,被其中一人手起剑落砍下脑袋。   那些护卫们见此,蜂拥而上,将四名蒙面人团团围住。   “将军,你先带蒋姐走。我们给你垫后。”一名朦面人向另一人道。从声音可以听的出来,她正是望月郡主鲁月。而她口中的将军自然就是俞仁。   俞仁眼见对方人多,也不推让,一手揽起蒋小婉的小蛮腰,一手挥剑劈开了院门,冲了出去。   俞仁抱着蒋小婉冲出院门,听到身后一片的喊杀声,他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只好带着蒋小婉向前飞跑。   渐渐的,喊杀声越来越弱了。俞仁这才稍稍放慢了脚步。城里很快乱成了一片,到处都是巡逻的兵士。俞仁带着蒋小婉逃到城北的一片比较荒芜的小山上。这儿有一座破庙。   看看周围没有士兵,俞仁抱着蒋小婉慢慢走进破庙。   到了安全的地方,俞仁取下脸上的黑布。他这才发现,蒋小婉不知何时,已经将那双修长白皙的玉腿紧紧的夹在了他的腰上,身子也紧紧的粘着他。   “这儿安全了,你可以下来了!”俞仁想要放下蒋小婉。可是蒋小婉却紧紧的贴着他,不肯下来。   “人家不想下来嘛!相公,人家想了!”蒋小婉说着,将她只穿着一件轻丝薄衫的身体紧紧的向俞仁贴过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善后之事   “蒋姑娘,陆夫人。”俞仁这才意识到出了问题。“我、我们不可以这样。”   俞仁一面说,一面阻止着蒋小婉对他的进一步进攻。   “我们可以啊!相公。人家已经好久没有要了,你就给我嘛!”蒋小婉此时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此时的她,完全的变了一个人,声音也不再是平常的那种端庄严肃,而是带着无尽的娇媚、无限的温柔。   “这不行,陆夫人。我是俞仁。俞仁啊!”俞仁一面阻止着蒋小婉对他的进一步进犯,一面重复着。“我是俞仁啊!陆夫人。我们不可以,不可以的!”   那蒋小婉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一双小手已经摸进了俞仁的胸口,正在向他的小腹下进发。   俞仁不敢看她。她的样子实在太诱人犯罪了,鬓钗横斜、酥肩半露。轻薄的罗衫下,玉胸高耸,隐约间还可以看到两个小点。罗裙下的一双玉腿也已露到了根部。   “相公,快嘛!人家好想啊!”蒋小婉的声音更加的妩媚了。俞仁努力的回避着她的挑逗,他在四下的观看。   如果再这样下去,今天这错就只怕是一定要犯了。俞仁的心里,欲望与理智在努力的斗争着。   “怎么办、怎么办!”就在俞仁快要失去最后一道防守时,突然从门外泼过来一盆冷水。   两人一下子便被这盆冷水给淋成了落汤鸡。   跟着,鲁月与若兰一起跑了进来。   蒋小婉被这盆冷水一淋,催情迷香的功效很快便退了下去。   当她醒来后,发现自己居然粘在俞仁的身上,双腿还紧紧的夹在俞仁的腰上,她羞的赶紧放开了腿。这时候,她真想找个地缝穿下去。   还好,鲁月和若兰两个丫头并没有笑她,要不然,她一定没脸活下去了。   “蒋姐,你的毒解了吗?”   蒋小婉羞的不敢看她们,只低声说了一句,“现、现在,好像解了。”   “那好,那咱们就回去吧!”鲁月说着当先出了庙门。   若兰细心的走过去,将蒋小婉扶住,同时用身子自然的将她跟后面的俞仁隔了开来,以缓解她的尴尬。“蒋姐,我来扶你。”   俞仁跟在几人后面,他也很尴尬。如果她们再不赶到,自己今天就一定失身了。可他又知道这不是蒋小婉的本心,也不是她的错。就算是失了身,这事后的责任还得要他来担。   “姚文广呢?”俞仁也感觉到气氛的尴尬,想找个话题来缓解一下。   鲁月提了提手里的一个布包。“喏!”   蒋小婉看着鲁月手里的布包,轻轻叹了口气。“或许,他也并不如我们原先所想的那样坏吧!”   俞仁摇了摇头,“我们每个人,都必须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姚文广派人悄悄劫掠了那么多良家妇女,供他淫乐。多少人因此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就足以够他死三四回的了。”   几人都不说话,他们一路跟踪着姚文广,自然也看到了他将蒋小婉带出那间囚禁的小屋,又准备放她走。姚文广的这种反常行为,让几人谁也想不明白。   “我想,他应该是爱上你了,蒋姐。”鲁月回头道。   蒋小婉脸上一红。“他爱的女人多了。那屋子里的十多个被他掳来的女人,他哪个不爱。要是不爱,他也就不会费尽心机的把她们掳来了。只是,这样的,也能算爱吗?”   “可是,他并没有对你用强啊!而且他还准备放你走的,不是吗?”鲁月接口道。   蒋小婉没有说话,她也一直想不通。当时她故意装作不知道姚文广就是掳她来的坏人,而向他求救,只不过是想混得一时算一时。只要混到俞仁他们赶到,她也就安全了。没想到他真的就把自己给放了。   “反正,我觉得他应该是真的爱上蒋姐了!”鲁月道。   俞仁看蒋小婉不说话,怕引起她的不快,于是道,“你一个个小孩子家家的,又懂什么爱不爱的了。再说了,这人杀都杀了。再讨论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   鲁月听了这话,立时挺起胸脯,叉起了腰,装作气鼓鼓的样子,向着俞仁道,“谁是孩子了?人家都二十一了。”说着,她又故意的挺了挺胸脯,好像是在提醒俞仁。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俞仁总把她当孩子看,这让她特别的烦恼。眼下她最大的心愿除去尽快找到援军去解父王之围,便是俞仁不要将他当孩子看。为此,她还时常在俞仁面前,故意把胸脯挺的高高的,可是这家伙却总像是没看到一样。   俞仁被鲁月一提醒,这才想起这丫头虽然脸长的嫩,但实际并不比自己小多少,于是赶紧闭口,不敢再说,以免引得这位郡主小姐发威。最近为了说她小的问题,这位郡主小姐已经不止发过一次威了。俞仁赶紧吸取教训。   当他们悄悄回到姚府,正赶上刘长乐也带着一队兵勇匆匆进入姚府。   刘肇基披着衣服来到大厅。   “怎么了长乐?”   “报告大人,方才有人发现姚大人被几名贼人杀死在了他的私宅里,人头也被贼人割了去。目前我已经让人包围了这座宅子,任何人不得进出,就等大人您去处理了。”   李肇基心中一喜,脸上却装作一惊的样子。“怎么会这样。方才姚大人不还跟我们一起在这儿喝酒的吗?怎么这么快便被人杀死了。   另外,你们说他的私宅又是怎么回事?姚大人不过才来泰州不过短短的一个多月,怎么便有私宅了?”   刘长乐也不了解姚文广的这些私密,只好如实回答,“下官不知!”   李肇基叫上了俞仁,带着他还有暂时充作他的护卫的鲁月、若兰姐妹。   众人来到刚刚出事的小院,姚文广的无头尸就被人摆在了院子当中。此外,他的身边还躺着十多护院。这些人大多身受重伤,几乎都是方才被鲁月和若兰她们三个杀伤的。   李肇基带人进了小院,现场已经完全被刘长乐控制了。   “怎么样?可有找到此间院子的管事。”   “回大人,据这些护院讲。这儿的管家就是这个女人。”刘长乐说着,将一名三四十名的妇人推到李肇基的面前。   “不关我的事,真不关我的事啊。我本是秦香楼的老鸨,是被姚大人强拉过来,帮他打理这儿的。”   李肇基扫了一眼站在墙角的,十余名衣着性感的女人。这些女人个个都有几分姿色,只是此时的她们,脸上都满是惊恐。   “这些女人又是哪儿来的?”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姚大人从济南到泰州来的时候,就把这些女人一同带来了。说是他的家眷。小人也不敢问,就都给她们安置在这儿了。”   李肇基转头看了一眼刘长乐。   “回大人,下官已经查问过了。这些女人几乎都是姚大人在济南任知府时,暗中唆使手下的捕快们悄悄劫掠来的。”   李肇基听了这话,重重的一拍桌子。   “这个姚文广,我原还以为他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没想到他居然干出这种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事情来,真亏他还是个读书人。看来,今天这事也算是上天对他的报应了。   不过,既然他死了。我们也就没必要再去追究他的责任了。这些女人,长乐你负责找人做一下善后,她们该是哪里来的,还送回哪里去。此外,从官衙给她们每人支二十两银子,算作是对她们的补偿吧!   眼下闻香教的反贼还是闹的很利害,我又要去济南了,咱们这泰州城不能没有一个主事的人。以后,这泰州的一切大小事务,便暂由长乐你来代理吧!”   刘长乐赶紧躬身答应。   李肇基简单的做了善后,又匆匆写了一份折子,派人快马送到京里。他将姚文广如何为祸地方,最终被人深夜杀死在家中,而凶手也被护卫们当场格杀的来龙去脉,大大的渲染了一回,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虽然这样做,还是有些冒险,但他相信,赵南星至少再为此事来找他的茬子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拖而不援   杀掉了姚文广,俞仁第二天便带着他的人头去常道寨找张盘了。张盘倒也没有失言,他马上便召集了自己派中的所有兄弟,共计一千三百余人,准备随俞仁北上济南,俞仁却让他就在当地,以朝廷的名义召兵买马,还给了他一个由李肇基临时任命的游击将军的头衔,以便于他行事。   为了表示彼此的信任,俞仁将梁宗义留了下来,还将黄龙带在了身边。   过了泰山,一路向北倒也太平。虽然百姓日子还是很艰难,但不再见闻香教和强盗的影子。   一行人顺利的到达了济南。山东巡抚赵彦听说李肇基到了,亲自迎出城迎接,以示对他的重视。   赵彦将李肇基和俞仁他们一行人接进了城,也是大摆酒宴,给众人接风,但是对于出兵兖州的话却只字不提。   在酒宴上,俞仁遇到了先他们一步到济南求援的若梅和小贾。知道赵彦已经接见了他们,并答应很快就会出兵援助兖州。俞仁这才稍稍放了心。   可是,接下来一连数日,赵彦却再也不见踪影,每次俞仁想求见他,都被他的手下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了。俞仁越想越是不对,自他离开兖州到现在,已经又过去了六七日。如果黄玉蝶回到了兖州,他估计鲁王最多还能坚持半个月。而从济南大军出发,至少也要十天。就算是马上出发,也已经很紧了,要再拖个六七日,只怕到时候兖州早已被攻破了。   想到这里,俞仁将鲁月、若兰姐妹和黄龙,几个心腹悄悄叫过来商议对策。   “这眼看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可赵巡抚却总是一拖再拖。我看他的意思,似乎并不太想出兵求援兖州。这几天,我几次求见,他也不见。你们大家有谁有什么好主意?”   “我去!”鲁月听了这话,拿起剑就要走。   俞仁赶紧将她拉住。“我的小姑奶奶。这可不是能够用强的事。现在他是巡抚,一切都得听他的。他就说不出兵,咱们也拿他没有办法。何况他还没说不出兵呢!你要是强来,只会把事情弄的更糟。”   “那要怎么办?不行,咱们干脆再来一次釜底抽薪,反正在泰州已经干了一次了,不也没事吗!”鲁月说着做了个杀的姿势。   俞仁赶紧摇头。“这可不行。这种办法哪能一用再用。再说了,赵彦的巡抚衙门可不同于姚文广的私宅,咱们就算能混进去,杀了人想要再全身而退,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如去找李肇基商议商议吧!他是皇上亲任的山东总兵,就是专门负责平乱的。而赵彦虽然官位在他之上,但却并不专事平乱。如果李大人坚持出兵,那赵彦也就没有办法反对了。”黄龙一旁道。   “以我看,这赵彦其实就是胆小,怕打不过闻香教。”若梅一旁道。   俞仁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他确实是怕输,才不出兵的啊!但是,站在他的立场上,他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妥。你们想,他这个巡抚是皇上一早就任命的,而闻香教谋反,不过是最近才起的事。而且他还是个文官,皇上既然又派了李肇基来,也就是说,皇上等于是在告诉他,这平乱的事,他没有多大责任,那是李肇基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换一个人,我想他也会选择与赵彦一般的观望。因为不出兵,他虽然无功,但也无过。可要是出兵,万一战败,那他可就要担大责任了!”   “那,要是按将军这样的分析,李总兵应该要着急啊!可他为什么也没有反应呢?”   “这个,我也一时想不通。不过,李肇基也是个官场老油条,并不如我们先前所想的那样好。想要解兖州之围,主要还得靠我们自己,不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能说动他出兵固然最好,万一不成,咱们就回泰州,尽起张盘的人马杀回兖州,怎么着也能解些燃眉之急。”   说完,俞仁站了起来。“不过,相对于赵彦,李肇基在平乱的事情上,应该要积极一些。我先去找找他看。”   俞仁在鲁月的陪同下,来到总兵府。守门的亲兵却告诉他,李总兵出去了,还没回来。   俞仁看了看天,已是傍晚时分,眼看就是天黑了,这李总兵怎么还没回来?他也不由的有些奇怪。可是没办法,谁让他自己无官无职呢!想要见人家,就只能等。   鲁月显然并没有他这样的好耐性,见李肇基不在,守卫又不让进,她便要发脾气。俞仁赶紧暗暗捏了她一把,提醒她不要冲动。   见那两名亲兵一脸不屑的看着自己两人,俞仁这才想起自己并没有通报姓名。这两人是李肇基到济南后,赵彦给他重新安排的亲兵,并不认识他。   想到这儿,俞仁凑上前,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五两的银锭悄悄递了过去。“两位辛苦了!”   两名亲兵看了俞仁一眼,又看了看四周,这才接了银子。   收了银子,两名亲兵的态度立刻变的热情了许多。   “这位大人不知要找总兵大人何事啊?总兵大人这几天可忙的很,一般人是不见的。不过……”说到这儿,那亲兵故意止住了话头。   俞仁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那意思就是说,如果你肯再多出些银子,我或许能有办法。但俞仁已经没有耐性再跟他这种市侩小人再多啰唆。他本想向两人打听一下李肇基的行踪,但看到他们这一副贪婪的小人模样,他又不想问了。   俞仁所以不通名,是因为他想看看这个李肇基这几天倒底在忙些什么。   大约等了半个多时辰,天完全黑了下来,李府的门口也亮起了灯笼,可是李肇基仍然没有回来。   鲁月忍不住嘀咕起来,“李肇基这老小子倒底干嘛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俞仁摇了摇头。“等他回来,我们就能打听出来了。”   两人又等了许久,俞仁估计已是深夜了,街上的灯光大多都熄了,这才看到李肇基骑着匹高头大马,在两名护卫的陪同下,慢悠悠的走过来。李肇基坐在马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喝了不少酒。   那两名亲兵见老爷回来了,赶紧走上前,接了马,然后把李肇基从马上扶下来。那两名护卫也下了马,正要进去。俞仁赶紧走上去,悄悄拉住其中一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十两的银子塞在他手里。   “这位兄弟,跟您打听个事!”   那人看到银子,眼睛一亮。“什么事?”   “我想向您打听打听李大人方才去哪儿了?”   那护卫听到这话,脸上立时露出警惕的神色。“干嘛?”   “噢!您老别误会。小人家有一个兄弟在军中做个小校,听说李总兵刚到任,想跟他老人家多亲近亲近,却不知老大人喜欢什么?”   那护卫听了这话,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   “噢!李大人方才跟赵大人在翠眠楼喝酒。那翠眠楼的姑娘真是不错。这几天,李大人几乎是天天到场。要不是还有军务在身,我看大人那意思,只怕晚上都不会回来。”   俞仁听了这话,终于知道为什么李肇基也一直没有动静了,原来是赵彦用酒色将他拖住了。   显然,赵彦并不希望李肇基出兵援救兖州。因为那样要是打败了,他也要共担这战败的责任。赵彦希望局势最好永远就这样,闻香教继续在兖州闹,他只要守好泰州和济南,他们便闹不过来。这样他虽然无功,也不会有过。   鲁月听了那护卫的话,气的脸色铁青。“如此军情如火的时候,这两个狗官居然还有心情去青楼喝酒。”说完,她便要拔剑闯进去找李肇基算帐。   【过年杂事多,想保持每日两更真是难啊!不过,我还是会尽量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老将糊涂   俞仁还是劝住了他。   “这事他们做的固然不对。但我们也不能冲动,否则只会把事情办砸。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找他。”说完,俞仁放开鲁月。   那两个守门的亲兵见俞仁突然直闯大门,赶紧冲上来阻止。“哎,我说,你不要命啦?总兵府你也敢乱闯!”   俞仁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牌,向两人晃了一晃。“我仍鲁王特使,有要事要找李大人,你们谁敢阻拦!”   那两人一听这话,立时吓得不敢再说话。深悔自己方才看走了眼。   俞仁直接闯进了总兵府,几名府中仆人上前阻拦,也都被他的玉牌给吓退了回去。   待他来到大厅,李肇基刚刚在他的一名侍女的扶携下坐下来,那侍女还在匆匆为他系着腰带。看样子,应该是刚刚被人从床上叫起来的。   “李大人即将大祸临头了,您还不自知。居然还有心情出去喝花酒?”   俞仁一上来,便劈头盖脑的道。李肇基被俞仁的话吓了一跳,酒意立时也醒了一半。忙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可是反贼们攻破了泰州?”   “那倒没有。可是,您要再不出兵,这兖州只怕很快就要完了!”   李肇基听了这话,暗暗松了口气,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原来是兖州。”   说着,李肇基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放心吧,俞将军。兖州城城高池深、坚如磐石,就凭闻香教那些乌合之众,是不可能能攻的下来的。咱们正要借鲁王之力,多耗去一些反贼的实力。这样,等我们出兵时,便可一举将他们扫平。”   李肇基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道。   俞仁听到这里,重重一拍桌子。   “放屁!这是赵彦跟你说的吗?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我冒死将闻香教的精锐引出了兖州,给了鲁王喘息之机,只怕兖州城此时早已被攻破了,还什么坚如磐石。我带兵突围前,城破十七处,这也叫坚如磐石吗?   这些骗鬼的话,我真不明白李大人是怎么会信的。”   李肇基突然听了俞仁的这话,似乎也吃了一惊。   “不是吧!赵大人明明说他不久才派人去兖州刺探了。说兖州城至少还可以守上半年的啊!”   俞仁气的真想冲上去扇他一耳光。真不知道他这名将的名头是怎么得来的,居然糊涂到这种地步。   “我的大人,赵巡抚的话,你也能信?您也不想想,他为什么要跟您说这话?还不是想让您留在济南!只您留在济南,大军就会留在济南,他这里也就是最安全的。要不然,您带着人马去兖州了。这万一打了败战,闻香教的反贼必会乘胜追击。到那时,济南与泰州也会受到反贼们的围攻。那时候,他这山东巡抚可就不好干的。   而如果只是兖州被攻破,他却没有多少责任,也没有风险。反正他只是个文官,负责平乱的人是您李大人。战打不好,责任在您李大人。他赵大人的责任只在尽量将兵乱的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   李肇基一拍脑袋,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说这赵大人怎么对我这样热情呢!居然还说要给我娶小妾。原来猫腻在这里。”   说着,李肇基站了起来。“那,那现在怎么办?”   咱们现在立马就去找赵彦,您一定要记住。无论他如何跟您花言巧语,您只要记住一点……”   “一定要出兵兖州!”李肇基抢着道。   俞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走!”   不等俞仁催促,李肇基已经跨步向外走去。   巡抚衙门里,赵彦已经睡下了,却被李肇基给硬从床上拖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急啊?我的李大人!”   赵彦对李肇基将他从柔软的小妾怀里拖出来,显的很是不满。   “赵大人,我们必须要出兵,要马上出兵!”李肇基强硬的道。   赵彦有些意外。“这事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兖州暂时不救,让他们耗一耗反贼们的实力的嘛!”   “但是我刚刚得到准确情报,兖州城已经危在旦夕,如果让反贼攻下兖州,他们的士气将会大振,周围的州县也必会有许多响应。到那时,山东局势就将很难收拾了。”   赵彦瞪了一旁的俞仁一眼,知道必是他跟李肇基说有些什么。他于是将李肇基拉到一旁。   “我跟你说,李大人。这事急不得。皇上给咱们山东许诺的大军还没有来。此时我们如果冒然出兵,很容易战败。到那时,只怕连泰州与济南也保不住。要真是到那时候,你我可就罪大了!”   李肇基这时却不再听赵彦的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辽东袁大人新近才丢了十几万精锐,皇上就是想给咱们派兵,一时也派不出来,勉强凑数来的队伍,根本打不了仗。这一点,我带兵多年,比谁都清楚。   可是山东战局如果再拖下去,只会越拖越坏。闻香教的徐鸿儒已经宣布登基为中兴福烈帝,如果我们再不尽快剿灭他们,便会有更多的人投向他们。到那时,局势将更加不可收拾。   所以,我们必须要马上出兵兖州,与反贼决一死战。”   这一回,李肇基总算是拿出了他战场名将的经验与果敢,将局势分析的十分透彻。   赵彦还想再说,李肇基已经阻止了他。   “赵大人不必再说了。明天我就会去教场点兵。济南城共有马步兵一万两千人,我带走一万。留二千人给赵大人守城,这应该够了吧?”   赵彦一听这话,大吃一惊。   “这怎么行。济南城这么大,万一要是反贼们攻过来,这两千人哪够守城的!”   “那,要么这样。我跟赵大人各领五千人。我再到泰州,将城里的四千人也带上。我们九千人负责从正面与包围兖州的反贼作战。赵大人则负责绕道进攻反贼们的身后,兵锋直指藤县,端掉反贼的总巢。   这两条路,赵大人自选一条吧!”   赵彦看了看李肇基。“李大人一定要打?”   “一定要打?”   “确定要打?”   “确定要打!”   “赵李大人难道就不想想万一要是战败,会是什么后果吗?”   李肇基一顿。   俞仁担心李肇基又要被赵彦动摇,忙在一旁接口道,“皇上既然亲点了李大人的将,就是希望李大人能够尽快剿灭山东的乱贼。如果皇上听说李大人来了以后按兵不动、无所作为,那会是什么后果?”   李肇基听了这话,立时点头,流露出坚定的立场。   “那,我选第二个办法。”赵彦接口道。他也知道,李肇基是皇上亲点的山东总兵,在战事上,他还是要以他为主。既然李肇基一再坚持出兵,他也不能再坚持反对了。否则,将来这事被皇上知道,无论山东战事如何,他都逃不了一个避敌怯战的罪名。   天启帝虽然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但赵彦却十分清楚,他身边的那一群老臣是极不好糊弄的,特别是那些东林党人。赵彦作为一个楚党官员,在东林党权极一时的今天,他不能不小心谨慎。   次日,李肇基在赵彦的陪同下,亲自到教场清点人马。俞仁为防生变,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李肇基。   还好这老小子那原本搭错的一根神经终于恢复了正常,再没有拖延。   济南城全城一万两千人马,共分成了三组。第一组五千人,由李肇基带领,负责南下增援兖州,寻机与反贼在兖州城下决战。第二组五千人,由赵彦带领,负责绕道攻击闻香教的老巢藤县。第三组二千人,由新任济南府守备带领,负责守卫济南城。   任务分配完成,李肇基一刻也不拖延,于当日午后便带兵出发了。而赵彦则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又是训话又是祭旗、又是送别,直搞到第三天中午,大军才开始出城。   而此时的李肇基,已经带着他的五千人马快要赶到泰州城了。   就在他们的大军离泰州城还有约二十里时,突然前方探马来报,说是在前方发现大批闻香教人马。 第三百二十五章 出兵济南   众人吃了一惊。   “不会吧!难道反贼们真的已经把泰州城拿下了?”李肇基有些不敢相信。   “依我看未必。那刘长乐乃是一名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将,泰州城又有四千多名守卒。闻香教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下此城,几乎不可能。”   李肇基下令队伍先停下来,就地抓紧时间修筑防御工事。   “不如我先去看看情况吧!”俞仁道。   李肇基点了点头。“但是俞将军记得千万要小心,不可轻兵冒进。”   俞仁点点头,带着他的十多名亲护卫向泰州城赶去。   这一路南来,俞仁在经过泰山时,将张盘的人马也全数带了出来。经过几天的招募,张盘的人马已经扩到了两千。已隐隐成了李肇基这支队伍的精锐先锋。   俞仁按着探马发现敌人的方向寻去,果然在不远处的一座山坳里发现了大批闻香教徒。   这个山坳比较偏僻,也没有什么路与官道相通,只有一条满是杂草的小路通向外面。如果不是他们的探子细心,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个地方。俞仁暗自庆幸,要是探马没有发现这股潜藏的敌人,他们的大军说不定便会落入敌人的陷井。   但这些闻香教的人马到底布的是什么陷井,他们又倒底有没有拿下泰州城,俞仁觉得这两个问题很重要,他必须要尽快搞清。否则,大军再向前,就太冒险了。   想到这儿,俞仁命人将马儿全部牵进旁边的一处密林中系好,并安排了一人留守,其余九人随他一道继续向前,想办法摸清敌人在此驻军的意图。   此时已是黄昏,由于担心被敌人布置在谷口的暗哨发现,俞仁远远的绕开了谷口,选择了一处看似不可能上山的绝壁。还好,他因为有专业的攀爬工具——飞天爪,倒并没费多少工功便上了山。然后,其余几人便被一一从上面给吊了上去。   等他们爬上山顶,便可以清楚的看到山坳里的全景了。   就见这不大的山坳里此时布满了军营,俞仁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至少有两三千人。   俞仁从怀里掏出他早先自制的一个简易望远镜,向下仔细观望。此处的军营布置的井然有序,士兵也几乎都是青壮。他们并不像一般的闻香教队伍,拿的武器五花八门,连锄头、铁锹都有。这儿的士兵,人人都有刀。显然是一支比较有战斗力的队伍。   俞仁正看的出神,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进他的镜头。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美女。   俞仁的心里一痛。这是一个让他始终感觉有所亏欠的女人——余玉倩。   接着,他又看到一个老朋友——李显忠。   俞仁暗暗奇怪。怎么这两个人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按理说,他们两个是敌人啊!这儿是闻香教的大营,李显忠作为朝廷的官二代,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这反贼的军营里。如果说他是被俘虏过来的,可他身上又没有绳索。   这让俞仁越加感觉到不合理。   更重要的是,俞仁从李显忠的脸上,看到一丝贪慕。他不由的对这个曾经的花花公子不放心起来。虽然他明知自己现在与余玉倩已经不会有什么结果,说不定,她现在早已把自己恨入骨髓了,但当他发现有别的男人靠近她时,俞仁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出面阻止。   “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我下去看看。”俞仁向一旁的鲁月和若兰姐妹小声道。   “不行!这太危险了。再说,这下面全是他们的人,你要怎么去?”鲁月坚定的反对着。   俞仁咬了咬牙,没有出声。他知道鲁月说的没错。面前的这伙敌人人数众多,而且多是精锐,如果被他们发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俞仁恨恨的盯着盯着余玉倩身后的李显忠。他似乎是在有意的讨好着余玉倩,主动的跟她说话,但余玉倩却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这让俞仁稍稍放心了些。   就在这时,俞仁看到两个没有裹红头巾的人从军营里走了出来。似乎是一对父子。这父子两挑着两个空担子,正从余玉倩他们旁边的军帐里走出来。俞仁眼中一亮,他突然想到了一计。   俞仁不等与众人商议,便转身匆匆向山下跑去。负责保护他的众人倒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特别是鲁月。“方才还说要冒险潜进敌人的军营,这会子又急匆匆的向回跑了。这倒底是哪根筋搭错了!”鲁月一面跟在俞仁的身后,一面小声的抱怨着。   “我们这主子吧!就是这脾气,郡主您也别生气,久了您就习惯了。”若兰悄声的在鲁月耳边道。   鲁月突然听到若兰这句“久了”,似乎是别有深意,不由的脸上一红。   几人跟着俞仁,匆匆下了山。就见俞仁在谷外的一条小道边的草丛里潜伏下来。此处距离谷口已经较远,而且因为拐了个弯,视线已经被一片树林给拦住了。   大家正不知俞仁这么做的用意时,远远传来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听声音,他们正在向这边走来。   不一会儿,众人便看到方才曾在山坳里出现的那两个没带红头巾,挑着担子的一老一少正向他们走来。   俞仁向鲁月递了个眼神。   鲁月心领神会,不等俞仁再吩咐,她已与若梅两人同时出手。   两个丫头以极快的手法同时制住了这对老少。那两人还没来的及发出一声呼喊,便被冰冷的宝剑架在了脖子上。   俞仁令他们将这对老少先带进旁边的树林,然后再对他们进行审讯。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闻香教的军营?”   “大、大王饶命啊!小、小人叫汪德福,这是我儿子礼志。”那个约五十上下的老汉结结巴巴的道。而那个叫礼志的年轻人,此时早已吓的说不出话来。   “你们是闻香教的吗?”鲁月问。   “什、什么教?小的不知道啊?”老汉一副诧异的样子,看神态,他应该没有撒谎。   “那,你方才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军营里?”俞仁问。   “小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啊!小人只是个厨子。是我本家的一个侄子叫我去给他们烧菜的。他说他们那儿有几位姑娘,嘴巴比较挑,让我菜烧的好些。还让我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此事。   所以,我早上就挑着两担子新鲜菜来了。”   “那,他们怎么又放你们回去了?”俞仁问。   “他们都说我做的菜好吃,可是我早上带的菜不够吃。所以我侄子又让我回去取。”老汉道。   俞仁点点头。他慢慢拿开了鲁月架在老汉脖子上的剑,和颜悦色的向他道。“汪伯,您看,我跟您一块回家去取菜怎么样?”   那汪老汉吓的腿直打哆嗦。“不、不敢!”   “不用怕。我不过是想进那军营里找个人。我听说我有一个妹子被他们抓进去了。可是我又进不去。这样吧!您就把我当作您的儿子一样,不用客气。有人问,您就说您儿子刚才回去时扭伤了脚,来不了。所以把我这个远房外甥给叫来了。怎么样,这可以吧?”   那老汉看了看俞仁,胆怯的点点头,却不敢说话。   “我也去。您就说我是您表外甥的……弟弟,就行了。”鲁月本想说外甥女。突然想起自己穿的是男装。   “我也去、我也去!”若梅马上跟风道。   俞仁摇了摇头。“不行。人去多了,难免会引人怀疑。还是我跟鲁月去吧!你们就留在这里,随时准备接应。另外,派个人回去,把我们这儿的情况告诉李大人。”   若梅听了这话,不由的撅起了嘴。但她还是服从了命令。她虽然有时任性,但在俞仁的面前,她从来不敢胡来。   天黑以后,俞仁与鲁月扮着汪老汉的远亲,跟着他挑着担子向闻香教驻军的山坳去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敌营主帐   他们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的农家衣服,又有夜色作为掩护,再加上汪老汉带队,倒也没引起什么人的怀疑。   三人顺利的便到达了军营驻地的中心。   这座军帐乃是一个专用的军用厨房。汪老汉回来不久,便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走了进来。   “汪伯,您来啦!”   “来了!”汪伯点着头,显然与这少女很相熟。   “这两个是什么人?我怎么白天时没见过?”那少女扫了俞仁与鲁月一眼道。此时,他们两人正忙着给汪老汉择菜。样子倒也扮的十足。   “这是我两个远房的表外甥,刚才回去取菜时,小儿不小心扭伤了脚,所以不得不请他们两个来帮忙。”汪老汉儿子在俞仁他们手里,倒也不敢不按着他们的意思说话。   “噢!”少女点了点头,将目光从两人的身上移开。“我师父今天有些身子不大舒服,您能不能给她老人家做些进补的参汤?材料有吗?”   “好的,没问题。这个我倒是想到了,材料都带着呢!一会儿我就送过去。”汪伯一说到做菜上面,立马便显的信心十足。   “那就拜托了!”   “姑娘客气了。”汪伯一面说,一面便动起手来。   很快,汤便做好了。汪伯正要端过去,俞仁却主动走了上来。   “舅舅,还是我来吧!”俞仁说着,从汪伯的手里接过汤。   汪伯只是看了俞仁一眼,没有说话。   俞仁端着汤刚走到帐门口,突然又回过身来。“送到哪儿?”   “噢!右手边第三个帐子。”   俞仁不再多问,端着汤便出帐去了。   一路上,俞仁都在想:能够让汪伯给她做人参汤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听方才那少女的口气,这个女人应该是个老女人。那么,她会是谁呢?从白天看到余玉倩出现的这一点来判断,这支闻香教的队伍,应该是属于刘子明的一支。   难道是余玉倩的师母?俞仁想。可是,又似乎从来就没听说她提起过,她们有什么师母。   那,这位老人家会是谁呢?俞仁一路走,一面在心里猜测着。   等他到了帐门口,负责守卫的士卒呵止了他。   “什么人?”   “小人是来送汤的。”俞仁赶紧道。   这时,帐帘挑开,方才的那个少女从帐里走了出来。见是俞仁,她便向那守卒道,“是汪伯的外甥给师父她老人家送汤来了。让他进来吧!”   俞仁这才低着头,端着汤进了帐子。   此处的营帐,明显比其他几处的要大上许多,这足可以看出,这个帐子的主人,身份的不一般。   “师父,我让汪伯给您做了碗参汤,您乘热喝了吧!”那少女低声道。   “不用了。我没味口,身子也懒的动。”大帐里,一个女人慵懒的斜倚在一把椅子里。   俞仁听到这个声音,心里突然惊了一下,忍不住偷偷的用眼去瞄了一眼。   果然是余玉倩!   “可是,您已经差不多有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样子下去可不行啊!这眼看着,咱们又要打仗了,您这样,万一饿坏了身子可不行!”   少女的话声刚落,一个人已经挑帘走了进来。   “怎么,师妹还没有吃吗?”   俞仁偷眼望去,正是黄玉蝶。   “回师伯父,还没有。”那少女恭敬的道。   黄玉蝶轻轻走到余玉倩的面前,双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一面轻声的劝慰道,“小倩,你这样子可不行吧!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三天不吃饿的慌。你这样整日的不吃一点东西,怎么能行!”   说着,黄玉蝶向那少女伸出手。“来,把汤拿过来,我喂你师父喝。”   少女答应着,赶紧从俞仁的手里拿过汤,递到黄玉蝶的手里。   黄玉蝶一手拿汤,一手拿匙子,先用嘴试了试汤,然后又轻轻吹了几下。   “味道不错,一点也不苦。”说着,黄玉蝶将汤匙送到余玉倩的面前。   余玉倩拗不过师姐,只好喝了一口。   然后,黄玉蝶又给她喂了几口。余玉倩在师姐手里吃了几口,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自己接过了汤,自己喝起来。   俞仁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他第一次发现,这两个外表凶恶的女人,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特别是这个黄玉蝶,在俞仁以前的认识里,这就是一个妒心极重,又彪悍无比的女人。   可是方才的一幕,又让他看到了这个女人的另一面。在那一刻,她完全的展现出了她身为女人,母性的温柔一面,像一位慈母般的耐心。   余玉倩刚喝完手里的汤,守卫的士卒便进来报告。   “报告坛主,李显忠救见?”   黄玉蝶听了,皱了皱眉。   “这人我看着讨厌的很,师姐干嘛非要把他留在营里?”余玉倩听到李显忠的名字,忍不住道。   黄玉蝶拍了拍余玉倩的肩膀。“我知道他人品不好。我也很不喜欢他。可是,他对我们还有用,所以我才把他留在这儿。”   说完,黄玉蝶向守卒挥了挥手。“好,你叫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李显忠便挑帘走了进来。   余玉倩裹了裹身上的锦被,闭上了眼睛,不去理李显忠。黄玉蝶则是回到大帐当中的案桌前坐下来。   “李显忠,你这大晚上的来见我,可有什么要事?”   李显忠上前一步,向黄玉蝶谦恭的施了一礼。“李坛主见谅。我是因为突然想到一条妙计,可以兵不血刃轻松夺取泰州城,所以才赶紧来见坛主的。”   俞仁听了这话,暗暗松了口气,这说明至少泰州城暂时还没有失。   “噢!说来听听。”黄玉蝶听说他可以兵不血刃的夺取泰州,也不由的来了兴趣。   李显忠兴奋的又向前了几步,几乎与黄玉蝶面对着面了,他这才道,“我刚刚才知道,这泰州城的守将叫刘长乐,他乃是我爹当年手下的一名小校,后来因为作战勇敢被我爹看中,这才有机会一步步的升了上来。   眼下他负责守卫泰州,我如果单独假装迷路去叫城门,他们一定会开。到时候,坛主就带兵守伏在四周。那刘长乐只要放我进城,我便会寻机将他杀掉,然后再给坛主打开城门。如此,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兵不血刃的便拿下泰州了!”   黄玉蝶听了李显忠的献计,有些犹豫。“这样子行吗?我这次带两千人在此地设伏,本是打算伏击从济南来的李肇基的。可他不知为什么,突然到了这儿便不走了。如果我将人马带出谷,万一被李肇基发现,那咱们可就危险了。他手里可有五六千人马。”   李显忠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这一点坛主尽管放心好了。那李肇基您别看他名气大,其实却胆小的很。他所以不敢前进,一定是发现了我们什么异常。如此,咱们守在这儿反而失去作用了。还不如主动去进攻泰州。”   黄玉蝶想了想。“你确定可以赚开城门吗?要是万一嫌不开城门,而李肇基又正好从我们背后,来个城里城外两面夹击,那咱们可就危险了!”   “放心吧!我敢拿人头保证,保证李肇基不敢出兵。要是坛主您不放心,可以派一支百人的小队,让他们分成几队,多带火把,在李肇基的营地周围来回奔路,却不要靠近。   如此,李肇基必然风声鹤唳,只会严守他的帐寨,再不敢出来。   待过了今晚,就算是李肇基发现了我们的阴谋,可我们早已将泰城夺了下来,他李肇基的这五千人也就失去了作用。如果他敢来攻泰州的话,咱们正好调动后面的一万人,也给他们来个内外夹击。   只要灭了李肇基,济南也就唾手可得了。如此,山东就算是基本落入咱们的手里了。”   黄玉蝶听了这话,也不由的有些兴奋。“好,那就听你一次!”   说完,黄玉蝶突然看了李显忠一眼。“李公子,我知道你爹曾是大明总兵,你爷爷又是万历第一名将。虽然你爹被朝廷处死,但皇上并没再对你们李家下杀手。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你会主动投到我这儿来?”   【今天早起看数据,见有不少朋友送来鲜花,感觉还是挺欣慰的。虽然过年没能出去玩,但自己写的东西能够有人喜欢,这就是对我本人最大的安慰了。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三百二十七章 利益交换   黄玉蝶说完,紧紧的盯着李显忠。   李显忠听了黄玉蝶的话,脸上露出切齿的表情。“不瞒黄坛主。我本来是不会投向您的。可是,这全是因为那个俞仁。是他将我逼上了这条路。如果没有他,我爹不一定会死,我也不一定会在这里。   没有他,望月郡主也不会嫌弃我。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说到这儿,李显忠显的情绪有些激动,脸上现出兄弟牙切齿的神态。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一定要报!”   黄玉蝶静静的看着李显忠,似乎对他的失态还挺满意。   “我投靠坛主没有任何别的要求,只要坛主为我出这口恶气,帮我杀了俞仁那小子。就是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再所不惜!”李显忠抬起头,恨恨的道。   余玉倩听了李显忠的话,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黄玉蝶却显的很高兴。   “这你放心好了!我听说,俞仁那小子就在泰州城内。只要我们攻下泰州,我保证将他交给你处置。”   余玉倩听了这话,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要说话。但是黄玉蝶却及时用眼神阻止了她。她这个师妹,是黄玉蝶看着长大的,她太了解她了。所以,当她看到余玉倩站起来,就知道她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谢坛主。不知我能不能再提一个要求?”   “你说吧!”黄玉蝶一副很宽容的样子道。   “如果我们攻下泰州,我希望坛主可以把那个望月郡主也交给我处置。”   黄玉蝶轻轻一笑,“可以!怎么,你到现在还没有对她忘情吗?”   李显忠恨恨的道,“我早对那个长的像个娃娃的女人没兴趣了。只是,我要在俞仁那小子的面前,好好的玩一玩那个女人。我要让俞仁那小子亲眼看着他的女人被我玩弄!”   说到这儿,李显忠忍不住得意的大笑起来。   余玉倩再也忍住,在一旁轻轻骂了一声,“无耻!”   “这也没有问题。不就是个女人嘛!简单。”黄玉蝶轻描淡写的道。   李显忠得了黄玉蝶的许诺,十分高兴。“多谢坛主!”   “小事一桩。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先下去准备吧!我一会儿就带人出发。”   李显忠答应一声,出帐去了。   俞仁听到这里,也是既气且急。他没想到这李显忠居然会如此无耻,更没想到他还会认识刘长乐。这要真让他赚开了泰州城门。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想到这里,俞仁真恨的不能马上去赶出去,将李显忠杀了,以绝后患。可他又知道,自己现在万万不能乱动。他现在身处敌营,万一被人发现他的身份,那就莫说杀李显忠了,连他自身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儿都是问题。   李显忠一出帐,余玉倩便忍不住冲到黄玉蝶的面前。“师姐,您真的要将俞仁交给那家伙处置吗?”   黄玉蝶抬头看了余玉倩一眼,“师妹啊!你难道到现在还对他没有忘情吗?你要记住,他跟我们不是同一路人。莫说他只是在骗你,就算是他真的喜欢你,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师父不会同意,他的家人、长辈、朋友也都不会同意的。”   余玉倩低下了头。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可是……”余玉倩说到这里,突然哽咽起来。   “这小子多次坏了我们的好事。要不是因为他,我们此时只怕早已打到济南了。我也正对他恨的牙痒痒呢!现在他有一个仇人要跟咱们结盟,那岂不正好。至于李显忠抓了他以后,是杀是剐都与咱们没有关系了。”   说完,黄玉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余玉倩的肩膀。“小倩,你还是早些起将他忘了吧!就当这个世界从来也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黄玉蝶说完,就要往外走。   余玉倩这时突然一把抱住了黄玉蝶的腿,向她跪了下来。   “师姐,您万万不能把俞仁交给李显忠处置啊!不然,他就死定了。您不是也曾不止一次的夸赞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吗!不如把他交给我吧!我保证将他劝服,让他全心全意的效忠师父、效忠教主,就像曹师兄一样!”   俞仁突然见到余玉倩为了自己,宁愿下跪向她的师姐求情,也不由的心中感动。但他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做,相反还要更加小心,以免被他们发现。   黄玉蝶蹲下身子,轻轻将余玉倩扶起来。“傻丫头,你这样的为他着想又有什么用。他又不会知道。就算他知道了,也未必会感念你的恩情!就算是他感念你的恩情,他也还是娶你。”   一旁的俞仁听了这话,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但他立时惊觉到自己犯下了多大的一个错误。要是自己的这一声叹引起黄玉蝶或余玉倩的注意。那他也就活不成了。   想到这里,俞仁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汗。   还好,黄玉蝶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师妹的身上,而余玉倩又深陷在她的伤情之中。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一声轻叹。   余玉倩摇了摇头。   “我不要他念我的恩。我只为我的心!”   黄玉蝶听了这话,轻轻抱住师妹。“为什么上天这么的不公,让我们师姐妹落入同样的命运。我本以为我的命在我们三姐妹中,一定是最苦的了,没想到你却也步了我的后尘!”   黄玉蝶说到这里,渐渐抬起头。“好吧,就依你。等破了泰州城,我把俞仁交给你。反正只要攻下泰州,李显忠这条狗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了!师父应该也不会责备。”   俞仁看到这里,拿着托盘悄悄的退出了大帐。   一回到厨房,俞仁便立马将鲁月叫了进来。并向她交待了李显忠与黄玉蝶定下的计谋。   “你现在马上想办法赶回去,将这一军情告诉李将军。”   鲁月接了命令不由的为难起来。   “我走了,将军您怎么办?您不跟我一起走吗?”   俞仁摇了摇头。“我现在暂时还不能走。我要跟着李显忠。否则,要是让他赚开了泰州城,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可是,这也太危险了啊!”鲁月道。   “放心吧!我自己会注意的。我可还想多活几年呢!主动找死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鲁月还是不放心。“要不,我把若兰他们俩姐妹叫过来保护将军吧!”   俞仁摇了摇头。“这太冒险了。你别忘了,这儿可是敌营,咱们也是借着汪伯的身份才进来的。   你现在别想这些了。眼下,你最急切的任务是,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把军情送出去。我暂时还不会有危险,用不着你来操心!”   鲁月听了这话,知道俞仁决心已定,再说也是无益。她于是回身看了一眼汪伯,又看了看俞仁。她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终于还是没说出来。乘着汪伯忙着准备明天众人的早餐,鲁月悄悄出了帐子,拿起一个竹篮向山上走去。   不一会儿,俞仁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名哨兵的喝问声,“站住,干什么的?”   “兵爷,我们是黄坛主请来的厨子。余坛主身子有些不大舒服,不想吃饭。我舅舅让我上山采几味野菜,作配料,给余坛主做开味汤。”   那哨兵大概是听到是黄玉蝶的厨子,便不敢再问。   俞仁提心吊胆的等了多时,一直没有再听到鲁月的声音,也没有听到营中有什么异动,他这才放下心来。   李显忠从黄玉蝶这儿领了十名骑兵,随自己一起去泰州,这十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死士。为了不至于让刘长乐产生怀疑,他还特意让人挑了他李家的马,这些马都是北方马,身形高大,不像黄玉蝶这儿的马几乎清一色的都是南方马,体形矮小。   这些马都是在接应俞仁他们那一战之后,被黄玉蝶俘获的。李显忠也不去想他在那一战中,有多少的兄弟被闻香教的人杀了。此时在他的心中,就只剩下了嫉妒和仇恨。他要报仇,要让俞仁这小子死,而且还要让他死的很难看。   一想到明天他就可以将俞仁绑住,踩在自己的脚下任意的蹂躏时,李显忠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当然,还有朱月那个女人。我要让她为自己的有眼无珠而后悔。要让俞仁这小子,亲眼看着我在他的面前任意的玩弄他的女人!” 第三百二十八章 奸细入城   想到这里,李显忠忍不住想要得意的大笑,他于是把马儿打的飞快。   就在他沉醉在自己的得意之中时,一声突然出现的断喝将他拉回了现实。   “站住,什么人?”   李显忠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泰州城下。那城楼上的守卒见到他们这一群十几个人,正策马向城门冲来,倒也没有鲁莽的立马就放箭。要不然,只怕李显忠现在已经成了刺猬了!   一想到这,李显忠就觉得自己的背上直冒冷汗,也开始为自己方才的鲁莽而后悔。这同时,李显忠也暗暗告诫自己,从现在开始要万分小心了;否则,一个小小细节的失误,便可以会导致他整个计划的失败,而最终死无全尸。   “我是辽东李氏的李显忠。前辽东总兵李如柏便是我爹。烦劳城上的兄弟给我向刘守备通禀一声,就说我李显忠深夜从南方赶来,一时走失了方向,望能让我们进城稍歇一歇。”   那守卒倒不知李如柏是谁,但是辽东李氏的名头,他还是知道的。李家在大明实在是太有名了,他们可能不知道当朝的内阁首辅是谁,但要说自己不知道辽东李氏,那是一定会被人笑的。   听说城下此人正是辽东李氏一族,他倒也不敢怠慢。他也一早就听说了,自己现在的这位守备将军,也正是出自辽东李氏一系。那这个李显忠便好比是守备将军的娘家人了。   将军的娘家人来了,自然要好好接待。   没过多久,便见刘长乐来到城头。   “可是总兵大人的长公子吗?”刘长乐在城头叫道。   “正是我刘叔。”李显忠听到刘长乐的声音马上接口道。   “可是眼下山东兵乱,泰州城四下新近也出现了不少闻香教的反贼。这深更半夜的,开城门只怕不太妥当啊!不如贤侄先在城下忍一夜。待过了今晚,我一定给你开城门。”刘长乐倒也是个老成持重之人。   李显忠一听这话便急了。“刘叔,那您可就要了我的小命了。我们正是因为在路上不断遇到闻香教的反贼的追赶,才不得不向您求救的啊!要是连您也闭门不纳,只怕不用等到天明,我们便会被闻香教的那些反贼给杀光了。”   刘长乐有些将信将疑。“你说你们是被闻香教的人追杀的?”   “千真万确!”李显忠一脸认真的道。   “可知他们有多少人?”刘长乐倒是很细心。   “约有一二百人吧!要不是我们的马儿跑的快,只怕此时早已成了他们的俘虏了。”   刘长乐沉吟不语。   就在这时,从东北角上喊叫着跑出来一伙人。这些人约有一百多,都是步兵。这些人个个头上都包裹红巾,一看便知都是闻香教徒。   李显忠见此,带着他的十多名骑兵回身冲杀了一回。这些闻香教徒被李显忠一阵冲杀,便纷纷散去了,倒也没构成多大的杀伤力。   等杀退敌人,李显忠又返回城边,向城头上的刘长乐道,“刘叔,您也看到了。这些反贼现在可以说是遍地都是。我们虽然杀退了这一伙,只怕不用多久,便会又来一伙新的。反贼们就像蝗虫,怎么杀也杀不尽。我从南京北上时,随行的家丁还有三十多人,可到了这里,就只留下这十多人了。   要是我们在这城外再呆上一晚,我担心我们会挺不过去了。”   说到这儿,李显忠故作伤感的道,“如果我死了,请刘叔看在与家父往日的交情上,将我的尸骨送回辽东,与家父安葬在一起。”   城头上的刘长乐没有说话。   李显忠说这话时,悄悄偷看了一眼刘长乐,可是因为彼此相距的太远,他根本看不到刘长乐的表情。李显忠在心里暗骂,想着自己的招数几乎已经用尽了,可是这老家伙却仍然不上勾,李显忠的心里也不由的暗暗焦急起来。   就在这时候,他的身后又响起一群人的呐喊声。听声音,这一次的敌人,人数不下五百。   李显忠咬了咬牙,调转马头,正要准备再来一次冲杀。就见他身后的城门突然打开,从里面涌出一支约百人的骑兵,为首的人,正是刘长乐。不等李显忠回身再战,这些人已经先跟闻香教的人打在了一起。   刘长乐带出来的这一百人仍是他的精锐护卫,这些闻香教的乌合之众自然不是对手。不几下,便将这些闻香教徒杀的溃散而逃。   刘长乐这才来到李显忠的身边。   “李贤侄莫怪。并非是老夫见死不救,我也实在是被形势所逼,情非得已啊!老夫出身微寒,当年老夫在令尊帐下,曾多得令尊提携。如果没有令尊,也不会有我刘长乐的今天。这份恩情,我刘长乐从来有一天忘记。”   说完,刘长乐策马与李显忠并肩进了城。   刘长乐将李显忠安排在他的将军府。   “李贤侄,你们一路北来,想来一定经历了不少的艰难。大家也都累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你们先好好休息一夜吧!”说完,刘长乐轻轻叹了口气。   “看这形势,只怕明后天你们便没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再睡安稳觉了!”   李显忠听到这话,故作关心的问,“怎么,可是刘叔有什么难处。如需小侄效力的,尽管直说。”   刘长乐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我观这形势,怕是反贼们不久便要围攻泰州。到时候仗一打起来,想要再睡安稳觉,自然就难了。   不过,贤侄放心好了。泰州城有四五千人马守城,我相信,就算是徐鸿儒亲自来攻,也未必攻的下来。你们安心的睡你们的觉好了。”   说完,刘长乐转身走了。   李显忠回到自己的房间,却一直睡不着。他在等待。等待着一个机会。不过,他相信,这个机会很快便会来了。因为这是他来前跟黄玉蝶约好的。这机会是他们人为创造出来的。   约莫到了三更天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不好啦!敌人攻城啦!”然后便是人喊叫与马的嘶鸣。   李显忠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伸手便将桌上的宝剑取在手中,然后奔出房间。   同来的十名手下也都一个个手握腰刀,整齐的在院子里站成了一排。李显忠望了一眼与他仅有一墙之隔的刘长乐的院子,眼上露出一丝冷笑。   “走!”李显忠发出一句简短的命令,便当先跨出了小院。   刘长乐匆匆披上盔甲,来到城头,果然看到城外正有大批的闻香教徒在向城下聚集。   由于月色朦胧,刘长乐也不知道城下的敌人有多少,只是从他们的火把上来判断,刘长乐估计人数应该不下万人。   刘长乐倒不紧张,他城里有四五千人,而攻城的敌人只有万人,又没有什么攻城的重武器,他自然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不必慌张,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你们给我记住,一会儿敌人如果攻城,远的,你们用弓箭,近的用火油、石头。尽量的把敌人放近些再打,莫要浪费我们的箭矢。”   众守卒答应一声,刘长东点了点头,下了城头正准备去其他几个城头看看,迎面便遇上了李显忠。   “你们怎么来了?”刘长乐有些意外。   “我们来……取你的人头!”李显忠见黄玉蝶的大军已到,知道是该动手的时候了。   话没说完,李显忠的剑已经向刘长乐的脖子斩了过去。 第三百二十九章 计中之计   刘长乐被这突然的意外给整蒙了。莫说他没有反应过来,就是跟在他身边的亲兵们也都没有反应过来。   眼看李显忠的宝剑就要斩中刘长乐的脖子,突然从横面伸过来一只长剑,轻轻的将李显忠的宝剑给挑了开去。   众人定眼一看,原来是李显忠身后的十人当中的一人,及时出手救了刘长乐一命。   这个突然的意外,让所有人又是吃惊了一回。而这当中,最吃惊的人,莫过了李显忠。   他方才明明算的及准。自己没有任何征兆的这一剑,必能一举建功。然后自己便可以带着兄弟打开城门,迎接黄玉蝶进城了。   可是,他万万也没想到,居然会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拦下了这最为关键的一剑。眼见这一剑未能杀死刘长乐,李显忠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周围可都是刘长乐的人,自己一击不中,就很难再有第二次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李显忠再次向刘长乐发起强攻。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每耽搁一秒,成功的机会就少了一成。   可是,那个方才出手的人已经拦在了刘长乐的面前,而亲兵们这时也都纷纷反应过来,将李显忠带来的手下拦住。这同时,城头上的守卒见自己的主将遇刺,也都纷纷的向城下涌来。   李显忠与那人苦斗了十余招,却仍然奈何不了他。而此时,刘长乐早已被一众手下簇拥着离开了他的有效攻击范围。   李显忠只恨的咬牙节齿。“你倒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混在我的人当中?”   对面的那人听了李显忠的问话,轻轻掀开头上的帽子。   “俞仁!”   李显忠万万也没想到,他千方百计要杀的人,一直就跟在自己的身边,他还一点不自知。   “投降吧!念在当初你领兵驰援的情份上,我可以饶你不死。”俞仁淡淡的道。李显忠的长剑,在他的面前早已构不成威胁。   李显忠一声大笑,那笑声中满是落没与悲凉。   “俞仁,你以为你是谁?你想让我死我就得死,想让我活我就得活吗?我偏不让你如愿!”   说完,李显忠夺过一匹战马向着城门口冲去。   城上的弓箭手见李显忠要逃,纷纷张起弓。   俞仁向他们挥了挥手。“算了!放他去吧!”   刘长乐忙向手下一挥手。那些弓箭手听到命令,这才没有放箭。   守门的士卒听俞仁说要放李显忠走,也主动将城门打了开来,并及时放下了吊桥。   李显忠冲到城门边,挥剑对着一名为他开门的士卒便砍了过去。那士卒还没将城门全部打开,便被李显忠一剑劈中后背,倒在了地上。   城上的弓箭手们见李显忠如此,气愤不过,有人又要张弓射他。   “不许放箭!”这一次是刘长乐主动下命令了。   李显忠打着马儿,冲出泰州城。   没有人再阻止他,也没有人放箭。   看着李显忠的身影渐渐远去,刘长乐命人重新关闭了城门,然后来到俞仁的面前。   “多谢俞将军救命之恩。”   俞仁收了剑,“刘守备客气了。我也不过是凑巧得知了此事,所以才会扮作他们的同伙,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城。”   刘长乐听了这话,又向俞仁郑重的施了一礼,“多谢俞将军放走了李显忠,让我不至于背上恩将仇报的骂名!”说到这儿,刘长乐神色黯然的轻叹了口气。   俞仁轻轻拍了拍刘长乐的肩膀。两人并肩登上城头,望着出城而去的李显忠,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而城外的闻香教徒却没有一点的反映。显然,李显忠并没有回闻香教,他大概也知道,此次计划失败,他如果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看着城外数万人的闻香教营帐静静的矗立着,俞仁突然心中一动。   就在四更将过,眼看就要天明的时候,泰州城北突然燃起了一把大火。这把火烧的很大,仍至于在城外数里驻扎的黄玉蝶他们也看的清清楚楚。   “报告坛主,城里放出信号了!”一名小校匆匆来到黄玉蝶的大帐。   黄玉蝶点点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好,让有才带上两千人先潜伏在城门边,只要城门一开、吊桥一放下来,便立马带人冲进去。我会带大军随后进城。”   那小校答应一声便转身去了。黄玉蝶回身看了看在一旁睡着了的余玉倩,嘴里轻轻的念叨了一声,“师妹,我还是不能把俞仁交给你。你先好好睡一觉吧!等这一觉醒来,就什么都结束了。你再也不会看到这个男人,也希望你不会再想起他!”   说完,黄玉蝶轻轻拔出宝剑,出帐而去了。   孙有才带着两千人潜伏在城外。夜色之中,他们随身带了许多树枝作为掩蔽,虽然潜的离城门很近,但似乎并没有引起城上的守军的注意。这让孙有才十分满意。   没多久,城门果然主动打了开来,接着吊桥也被放了下来。   孙有才心中大喜,他再也顾不得掩蔽形踪了,带着手下便奋力的向城里冲去。让他意外的是,当他冲进城时,他并没有看到原本应该出现在城门口的李显忠,也没有看到一名先期进城的其他人。   但此时,孙有才已经没有时间再考虑这个问题了,反正杀都杀进城来了。李显忠在不在已经不再重要了。   想到这儿,孙有才不再犹豫,带着手下便向城里冲去。他将手下分成两队,一队直指将军府,要乘乱干掉可能还在熟睡中的刘长乐,而他自己则亲自带人向城头猛攻。他要用最短的时间拿下城头,以减少弓箭对后继队伍的伤亡。   只要能攻占城头,这泰州城也就是他们的了。   可是,孙有才很快便发现,有些地方似乎不太对劲。这些守城头的士兵,根本不像是毫无准备的样子,更没有惊慌失措。他们的人数出奇的多,弓箭更是接连不断。这让孙有才还没冲近墙根,便已经损失了上百号兄弟。   看着地上躺满的兄弟们的尸体,孙有才疑惑了。“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倒底是敌人中了我们的计,还是我们中了敌人的计?”   还没等他考虑清楚这个问题,城外再次出现意外,吊桥突然被两声巨大的爆炸,给炸成了两断,掉进了护城河。   孙有才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大叫一声,“不好!”正要传令撤退,却见城门处突然又杀进一支队伍。接着,城门也被他们占领,并很快便将城门关上了。   孙有才懊恼的一拍大腿,“中计了!快撤!”   他的兄弟们见此,也都知道了自己踏上了人家设好的陷阱,纷纷想要向城外跑。   可是,城门此时已经被人牢牢守住,城头上又有大批的弓箭手在不断的向他们放箭。想要杀出去,又谈何容易。   “李显忠,我操你祖宗!”孙有才这才想起李显忠来。可是,这时又到哪里去找李显忠。何况,现在一切都晚了,就算是找到了李显忠,也已经挽回不了他们被全歼的命运了。   孙有才一面骂着,一面提刀拼命的向城门处冲。他身后的兄弟越来越少,等到他冲到城门边,突然发现自己的四周已经没有一个兄弟,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了。   这时,门边突然闪出一个人。   “孙兄,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觉悟吗?徐鸿儒有什么好的,他只会嫉贤妒能。你们闻香教自起兵之日起,你们这一支当初的济南派就一直是出力最多的。可是结果如何?徐鸿儒登基做了什么中兴福烈帝,封赏提拔了许多人。可有多少是你们济南派的?   不仅如此,他还处处提防着你们。让你们出兵给他冲锋陷阵,却把你们的老大刘子明留在后方,那是什么意思?   很明显,那是不信任你们,要留刘子明作人质嘛!   跟着这样的,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像孙兄这样的人才,在哪儿还怕找不到一口饭吃吗?何必非要跟着徐鸿儒这老小子干!   如果你倒戈投降,我保举你做一个游击将军,怎么样?” 第三百三十章 苦战守城   孙有才抬头看去,原来说话的是俞仁。   孙有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希望再冲的出去了,他这时反而淡定了下来。   “俞相公说的固然有一些是事实。我也知道徐教主有些事情做的不太公平。但相对于朝中的那些腐败贪官,他还是要好许多。只要我们推翻大明朝,夺下朱家的天下。那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孙有才自信的道。   俞仁发出一声冷笑,“孙兄,你认为凭你们这区区几十万的乌合之众,便可以夺下大明两百多年的江山吗?   依我看,莫说天下,就是山东,你们也出不了。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孙兄又何必执迷不悟!”   孙有才发出一阵凄凉的笑声。“我知道我今天闯不出去。可是,我是不会因此便投降朝廷的。大明这座大厦早已是蛀虫丛生、千穿百孔了。我们揭起义旗,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让我们更多的兄弟姐妹不至于再受那些贪官污吏的盘剥。让他们过上真正自由太平的日子。   与这个相比,我孙有生个人的生死又算的了什么!”   说到这儿,孙有才突然双手紧握宝剑。   俞仁身边的众人一见,都不由的提起精神,怕他再冲过来。   可是这一次,孙有才没有再冲,他只是抬头望了望城外,然后向着城外大喊,“坛主,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太大意了,这才损失了这么多兄弟。我没脸见您啊!”   说完,孙有才一挥剑,长剑在他的脖子上划过一道长长的口子。   孙有才倒在了血泊之中。   俞仁没想到孙有才会突然自杀,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孙有才倒了下去,俞仁暗叹一声。他知道,闻香教虽然谋反,但他们教中还是有许多像孙有才这样的烈性汉子。只可惜他们跟错了人,选错了路。如果能够将这些人收归朝廷所用。那么,辽东的女真人怕也不会有这样的嚣张了。   就在俞仁暗暗为孙有才惋惜的时候,城外的黄玉蝶也已经开始发动了对泰州城的总攻。   俞仁赶紧登上城头。   此时,东方已经露白。在黎明的晨光中,俞仁只见城外的闻香教徒像猛兽一般的叫嚣着,向城上扑来。   俞仁看了看城内。此时的城内,还有少数残存的闻者教徒在死战不降。   刘长乐已经带着几名副将来到俞仁的身旁。   刘长乐的脸上露出多日来难得一见的笑容。   “俞将军真是料事如神。这伙反贼果然中计。”   俞仁感觉自己的心情格外的沉重。如果不是为了大局,他真不想陷入这一场官民之间的对战搏杀中。可是,他又为势所逼,不得不为。方才孙方才死前的那一翻话,让俞仁觉得自己越来越罪孽深重了。   他暗暗在心中发誓,将来一定要为百姓多做些事。   “俞将军预料,这些城外的反贼什么时候会撤?”刘长乐问。   俞仁摇了摇头。   “他们不会撤了。方才被我们计诱入城歼灭的人,都是他们的父兄,他们怎么可能眼看着父兄的仇还没报,便撤退呢!他们只会攻的更猛。只怕泰州要经历一场考验了!”   刘长乐听了这话,脸色一变。“不会吧!就凭这一两万人的乌合之众,他们还能对我们构成什么威胁吗?”   俞仁摇了摇头,“刘将军千万不可小看了这群乌合之众。当初,我也一直是这样看待他们的。可是方才孙有才的自杀,让我突然明白,他们并不是乱民。他们只是一群追求理想的人。为了理想,他们可以放弃一切,包括他们的生命。   这样的人是最最可怕的对手。在这一两万人中,不要说多,只要有十分之一这样的人,我们的泰州城就不可能能守的过三天。”   说到这儿,俞仁抬起头,看着城外如潮水般涌过来的敌人。   “这下子,咱们算是捅到了马蜂窝了!”   刘长乐听了俞仁的话,脸色变的更加难看了。   “那,要怎么办?”   俞仁掏出随身携带的那只自制的望远镜,向着远处仔细查看起来。   过了许久,他才回了一句道,“看来,山东的战局就要看我们的这一战了。如果成功,则平定闻香教之战便会势如破竹;如果战败,只怕我们会丢掉整个山东。”   刘长乐对于俞仁的话有些将信将疑,他既不相信面前的这些闻香教徒会有俞仁所说的那般利害,也不相信这一战的成败会对山东的大局有着如此巨大的影响。   但是,刘长乐还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这就是他作为一名老兵的经验。虽然按他的经验来判断,形势还算不错。但是他仍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城外的黄玉蝶显然也早已发现自己中了俞仁之计,孙有才他们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但是她却并没有轻易放弃。她将自己所有的人马都调了过来。誓要攻破北城。   但是泰州城的防守也确实不容小觑。虽然黄玉蝶攻的猛,可泰州城还是固若金汤。   一个上午下来。黄玉蝶清点了一下战场,他们又损失了五百多兄弟。   这时,昨晚被黄玉蝶下了少许迷香的余玉倩终于醒了过来。她眼见着战局渐渐失控,城池一直攻不下来,而死伤的兄弟却越来越多。余玉倩也是焦急万分。   “师姐,不如咱们撤兵吧!再这样打下去,兄弟们会死的更多的!”   黄玉蝶摇了摇头。“小倩,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   其实,早在我被俞仁那小子气疯,领着大军从兖州追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你想,徐教主本就对师父多有猜疑,对我们几个也是十分的不放心。这一次,我又没有听从他的命令,擅自带兵离开了兖州战局。如果我们不能拿出点成绩,回去后,他必会严惩我们。   我倒也还罢了。但是徐教主绝对不会仅仅只是处分我们。以他的性格,他必会乘机将师父也一起拉下水。正好借机将我们济南派的人清除干净,将我们的人马和兄弟收入他嫡系的帐下。   眼下这个泰州城,便是我们全部的希望。如果我们能够拿下泰州,便可以兵锋直指济南。到那时,我们乘胜进攻,济南也就不在话下。如此,徐教主就算想为难我们,也要顾忌一下我们背后的战功。   眼下,唯有如此,我们才能保全自己、保全师父。所以,这一战,我们必须要打,而且一定要打胜。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余玉倩不再说话,在这方面,她从来就没有师姐考虑的成熟。所以,一般在这种问题上,她总是习惯性的听师姐的话。   黄玉蝶的队伍向泰州城发动着接连不断的进攻。这样猛烈的攻城,坚持了两天。   虽然只有两天,但战况的激烈却是前所未有的。在这两天里,不算被孙有才带走的那两千人,黄玉蝶共损失兵力达五千三百多人。而泰州城里的俞仁和刘长乐也好受不了多少。   在这两天里,泰州城共被攻破的城墙便达十九处。虽然最终都被他们及时的补上了,可人员的伤亡也是非常的巨大。   刘长乐虽然是久经战场的老将,但是此时也已渐渐失去了信心。   “俞将军,看来,咱们要放弃泰州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援兵十人   暮色之中,他们刚刚打退了闻香教的一轮进攻。刘长乐望着身边疲惫不堪的兄弟和满目疮痍的城墙,有些悲观的道。   俞仁手拄长刀,倚墙而立。   夕阳下的泰州城下,到处都是死尸,有敌人的,也有他们自己兄弟的。由于这两天的战况太过于激烈,双方都没来的及打扫战场,掩埋同伴。战场的战火还没有熄灭,而闻香教的人暂时撤回了他们的营帐。   “再等等吧!等两三天再看。眼下,我们虽然艰难,但敌人比我们更难。只要我们挺过这最艰难的两三天,胜利就一定是属于我们的。”俞仁在这两天的战斗中,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十处。可是,为了给刘长乐信心,也是给守城的士卒们信心,他始终坚持留在城头。   刘长乐听了俞仁的话,吃了一惊。“俞将军,眼下的泰州城莫说两三天,就是再守一天,只怕也很难啊!”   俞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放心吧,将军。我向你保证,只要我们能够再坚守住一两天,就一定会有援兵来救我们。到时候,就是一举尽歼闻香教反贼的时候了。   俞仁这话刚说完,城外的营帐中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是黄玉蝶!   黄玉蝶孤身一人策马来到城下,她老早便看到城头的俞仁。   这两天,无论战况如何激烈,俞仁都像是一面不倒的旗帜,永远的守在那里。在泰州守兵的眼里,俞仁就是他们的旗贴,无论战况如何艰难,只要看到俞仁的身影,他们便不会丧失信心。   相反,对于那些攻城的闻香教徒来说,俞仁就像是一道横在他们面前,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正是这道鸿沟,浇灭了他们一次次燃起的热火。   对俞仁,黄玉蝶真是恨的牙痒痒,可又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黄玉蝶知道,要对付像俞仁这样的敌人,光凭武力是行的了。所以,她孤身一人冒险来到城下。   “小子,我劝你还是识相些,早点投降了吧!兖州城已经被我们攻陷了,徐教主正带着二十万人马星夜向这儿赶来,不出一天必到泰州。泰州城肯定是守不住的,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黄玉蝶的这几句话果然很有杀伤力。城上的守军听说徐鸿儒正带领二十万人向泰州驰援,都不由的都面色大变,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俞仁见此,出发一声大笑。   众人见俞仁突然大笑,这才稍稍的安静下来。   “黄坛主,你当我们都是三岁的孩子吗?不要说兖州城不可能如此轻易的被攻破,就算是被徐鸿儒攻破了。就凭你们那二十万乌合之众,打到现在,还有能二十万吗?   当初我从兖州杀出来的时候,你们就已经不足十万人了吧!那些剩下的残兵败卒,就算是到了这儿,又能有什么作为?   反倒是你们。在泰州城下逗留了如此之久,损失如此巨大,却一无所获。   你信不信我此时只要发出一个信号,便马上可以调来一支万人精锐,将你们全歼在泰州城下。”   黄玉蝶心中暗惊,她当然十分清楚,俞仁的这话说的没错。他们的队伍在泰州城下苦战了两日,早已是锐气全消,疲态尽显。如果这时候官兵杀过来一支生力军,在这种前有坚城,后有追兵的情况下,想要不全军覆灭,那都是很难的。   但是黄玉蝶也知道,此时双方的士卒都已到了极度疲劳的状态,在这样的情况下,军心往往是决定这一场胜负的关键。因此,黄玉蝶虽然心中震惊,面上却毫无显露。   她也学着俞仁的样子,大笑一声,然后用马鞭指着城头的俞仁道,“小子,你以为我黄玉蝶是第一天出来混吗?你随便编个谎言,我便会信你的吗?我看你们城都快被我们攻破了,如果你真有援兵,还会藏到现在还不用吗?   好啊!既然你说你有援兵,那你就叫出来给我看看啊!”   俞仁没有说话。   “怎么,没话说了吧!没有就是没有。你我心里都清楚的很,泰州城最多也不过再守一两天。到时候,你俞仁可以跑,刘守备也可以跑,但这些守城的兄弟呢?他们可是许多都有家小在城里的。   既然明知守不住,又何必非要让这么多的兄弟陪着你们一起送死,还把双方的怨仇结的那么深。   这样一来,等城破了,我可不敢保证我的手下兄弟会不会因泄愤而屠城。但是如果你们现在就投降,我保证不会屠城!”   黄玉蝶这最后的几句话已经明显是在挑拨了。刘长乐听了这话,也不由的心惊肉跳。本来这两天的苦战,已经让士兵们的信心降到了最低点,如果再听了黄玉蝶的这翻挑拨,只怕这天一黑,就会有大批的士兵逃跑。   这一点,刘长乐作为带兵几十年的老将,他比谁都十分清楚。   刘长乐正要辩驳,俞仁已经先开口了。   “我本来还想跟你在这儿多玩一玩的。好吧!既然你这么想快点死,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说完,俞仁向身后的一名亲兵道,“点狼烟。”   那名亲兵答应一声,匆匆下去准备了。   城下的黄玉蝶见些,忍不住大笑起来,“我说俞仁,你小子是不是急糊涂了。据我所知,这山东眼下朝廷已经没有大军了,各城的守军基本都只有一两千人,你就算是点了狼烟,他们就敢来吗?   就算是他们来了,你认为这点兵力能够对我的围城大军构成什么威胁?”   俞仁没有再与黄玉蝶辩驳,“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等着看不就知道了!”   “好,那我就再等你一刻钟,一刻钟以后,要是你的援兵还没到,那可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黄玉蝶想示慷慨,但她又不愿冒这个风险,所以才会把时间定的这么短。   在她想来,俞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一刻钟内调来援兵。到时候,城内的守军就会对他的信心大减,而她也正好乘机攻城。   可是,黄玉蝶的话才刚说完,便见到她身后的营区,突然出现一阵骚乱。   黄玉蝶见此,脸色大变。一名小校从营区策马向她飞奔而来。   “怎么了?”黄玉蝶急问。   “回坛主。发现一股敌人闯营。”   “有多少人?”   “约有二十多人。”那小校道。   黄玉蝶听到这里,将提着的心重又放下了。她忍不住再次转过身向着城头的俞仁大笑道,“小子,这就是你说的援兵吗?也太少了些吧!你不是说有万人的吗?怎么变成二十个了!   你是叫他们来给你收尸的吧!”   黄玉蝶的笑声刚落,便见从她的营区里冲出一支十多人的队伍。   当先的一人正是望月郡主鲁月,紧随在她身后的是若兰若梅两姐妹。   黄玉蝶见此,大怒。转身向那小校骂道,“要你们是干嘛的?这么区区几十人,也能让他们闯过我们的营区吗?”   那小校被黄玉蝶骂了一顿,不敢回嘴,于是赶紧调转马头,拍马向鲁月迎了上去。黄玉蝶也调转马头向鲁月她们迎上去。她要拦住鲁月他们,不能让她们闯进城去。否则,她就太没面子了。   在鲁月她们身后,紧紧的追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余玉倩。   黄玉蝶还没迎上鲁月,那名先他一步出发的小校便已被鲁月一剑给砍下了人头。黄玉蝶吃了一惊,这才知道面前的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女子并不好惹。   “截住她们!”黄玉蝶向已经追上来的余玉倩叫道。   这时,鲁月几人突然放慢了马儿。余玉倩带着近百骑兵,立马便把他们层层围在当中。   就在黄玉蝶困惑鲁月他们为什么会突然主动停下来时,闻香教的营区再次发生骚动。这一次,可不再是方才那般的小动静了。而是波及全局的大乱。营区一下子便炸开了锅。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一战分晓   黄玉蝶脸色大变。“小倩,你在这儿看着她们,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余玉倩回答,黄玉蝶已经调转马头,向着自己的大帐奔过去。   她才向回跑不多远,便迎面撞上一名少女,正是那名余玉倩新收的弟子柳如是。   “师伯,大事不好了!”柳如是一见黄玉蝶,便大叫道。   “怎么了?”黄玉蝶急问。   “敌、敌人,好多的敌人。”柳如是一急,连话也结巴起来。   黄玉蝶听了这话,撇开柳如是,向着营区冲去。   可是,现在的营区早已乱成了一锅粥。黄玉蝶想要找人组织抵抗,哪还能找的到人。黄玉蝶放眼望去,倒处都是四散奔逃的手下和四处追击的敌人。   黄玉蝶骑在马上,一面向前闯,一面大喊,“不要乱、不要慌。”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人再听她的。那些教徒纷纷扯下头上的红巾,向着官兵少的地方逃去。   黄玉蝶逆流而上,奋力的向前杀去,想要尽快找到她手下的几位香主。可是,手下没找着,她却发现自己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多了。   眼前不远处,正有一支人马向这儿杀过来。夕阳下,黄玉蝶清楚的看到那面大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李字。   黄玉蝶心中一凉,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李肇基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杀到。   就在她暗暗恼恨的时候,一伙几十人的官兵正悄悄的向她围拢过来。   黄玉蝶无暇再去多想,只能挥起宝剑,先冲出包围再说。   这时,一支百余人的闻香教骑兵杀了过来,将她从这群小股官兵的包围中救了出去。   是余玉倩杀回来了。   “师姐,咱们快突围吧!李肇基来了。”   黄玉蝶恨恨的看着身后不远处的那一面大旗。   余玉倩见师姐没有反应,忍不住拉住她的马缰。“师姐,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黄玉蝶无耐的被余玉倩一众人簇拥着,逃出了泰州。   这一路,他们不敢稍停,足足跑出了四五十里,这才敢稍稍喘口气。黄玉蝶清点了一下身边的人马,已经不剩下不足五十人了。   “现在,咱们怎么办?”余玉倩问。   黄玉蝶看了看身边不足五十人的队伍,感觉自己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里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梦。   “回藤县吧!”黄玉蝶艰难的吞出这句话。   “咱们不回兖州了吗?”余玉倩又问了一句。   黄玉蝶摇了摇头。“完了,什么都完了。咱们都败了,那些个草包们,哪里还能指望的上。咱们得尽快赶回藤县,把师父接上,然后找一处朝廷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   迟了,等朝廷大军一到藤县,咱们就无路可逃了!”   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但黄玉蝶总算还没有失去理智。   俞仁站在城头上,看着这一场最后时刻的关键之战。望着闻香教徒,在李肇基的这支生力军的冲杀之下迅速的瓦解,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刘长乐来到俞仁身边。   “俞将军真乃是神人啊!您说有援兵,援兵便马上真的到了。就算是武候在世,只怕也没您算的这么准啊!”   俞仁轻轻一笑,“刘将军真会说笑,我哪有那本事。要真有那本事,先前我也就不必守在这城头上,与他们死磕了。   这支人马是我一早就埋伏在一旁的。就专等我们双方都斗的筋疲力尽的时候拿出来用。那狼烟便是我事先跟李总兵约好的出击信号。”   刘长乐恍然大悟。难怪俞仁一直那么自信,说只要再守一两天,便一定会有援兵,原来这些援兵早就到了,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出击。   两人正说着话,城下匆匆跑上来一名小校。   “报两位将军,总兵大人进城了。”   俞仁听说李肇基已经进城了,赶紧与刘长乐下城迎接。   还没走下城头,便见鲁月带着若兰两姐妹向他跑过来。   “将军,您还好吧!”鲁月一见俞仁,便拉住他上下打量起来。   “怎么伤成这样!”若兰见俞仁身上裹了许多的白布条,不由的也着急起来。“快打开让我看看。   俞仁轻轻拿住若兰伸过来的手。“都是小伤,只是破了点皮,不用担心。咱们还是先去接李大人吧!今天,他可是咱们的第一功臣。”   李肇基这时已经迎了上来。   “我可不敢当这个头功啊!要不是你俞将军料事如神,事先定计,我们哪能如此轻易的打败黄玉蝶啊!要论功,你俞仁才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啊!”   俞仁听到李肇基的的声音,忙迎了上去。   “当然,张老弟的功劳也不小。今天要没有他带的这两千人打头阵,我们也没那么轻易的便攻破敌人营区的防守。”   “这都是李大人指挥得当。”张盘在一旁谦虚的道。   众人一面说,一面进了刘长乐的将军府,城外虽然还有些零星的战斗,但那都已经无关大局。刘长乐留了两名千总分工负责,他们也就不再操心了。   “眼下,泰州已经解围,这下一步要怎么走,还要俞将军给我们指条明路啊?”李肇基没等进府,便向俞仁道。   “李大人客气了。您才是咱们的总指挥啊!我们一定唯您马首是瞻。”   李肇基一把拉住俞仁的手,“我的将军,您就别跟我弄这虚套啦!咱们这儿都是自己人,他们谁不知道,我只是顶着空壳的总指挥,您才是咱们真正的主心骨啊!   眼下,反贼们大败溃逃,正是我们追击的好时机,您不赶紧布置,万一让敌人重新组织起力量,那我们岂不又要多费许多事!”   俞仁看了一眼李肇基身边的几位将领,见大家都以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知道李肇基讲的是实情,自己也就不好再拿架子。于是道,“眼下咱们的形势可以说是一片大好。   虽然兖州之围还没有解,但那也只是早晚的事了。今天我们打败的,仍是闻香教的主力中最精锐的队伍。虽然兖州还有十余万闻香教众,但那些都只是乌合之众。   我曾跟他们交过手。这些人跟黄玉蝶所带领的这支队伍相比,那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   因此,我觉得,李大人应该乘胜出击,率领主力直捣黄龙,在兖州与闻香教做最后决战。敌人的精锐已被我们尽歼,这一战必可势如破竹。   这一趟,我就不随李大人同去了。请大人给我一支千人的队伍,我直接出兵藤县,以防闻香教的首脑们闻风逃遁。”   “好,那就让张老弟带一千人随俞将军去藤县吧!我带其余人马去兖州。”李肇基说完,便要起身。   鲁月听了俞仁的话,忍不住在他身边嘀咕了一句,“藤县不是有赵彦嘛!你干又要去?”   俞仁看了鲁月一眼,“我的郡主,你觉得那赵彦是能打战的料吗?我早得了报告,说他现在才出济南二十里。要等他到藤县,估计至少也还得半个月。到时,就算是个瘸子拐子,也都跑完了啊!”   鲁月似乎有些不信,她看了一眼李肇基。   “俞将军说的确是实情。我在中午才得的军报,说赵大人的队伍刚刚出城十余里,估计现在也就走了二三十里。”李肇基道。   “我知道郡主心急兖州,不如您这次就跟李大人去兖州吧!就不要跟我去藤县了!”   鲁月低头想了想,“不行,我要跟你去藤县。”   “那随你吧!”俞仁说完,便在张盘的陪同下,出去检点人马去了。   待到次日出发,鲁月到底不放心父亲,还是随李肇基去了兖州。俞仁则带着若兰姐妹由张盘领军向藤县赶去。   藤县在兖州南约一百里。俞仁为了赶在敌人逃跑之前将他们截住,特意一大早便出发,急赶了四天的路,这才到了藤县。   必竟是闻香教的老巢,俞仁他们的人马还没到,城里的守军便早得知了消息。于是他们紧闭四门,坚不出战。   俞仁必竟只有一千人马,要是强攻,未必能打的下来。别看这藤县城小,可是却很坚固,而且由于是闻香教的老巢,这儿的守军也不少。据俞仁得到的情报,城内的守军比他的人数还要多出一倍有多。如果他们围城强攻,也就是等于把他们逼上了绝路,这就等于是逼他们拼命了。   一旦把这些人逼的情急拼命,莫说是俞仁只有一千人,就算是李肇基的五千人全来了,也不见的能攻的下城。   俞仁没有攻城,他只是将人马远远的驻扎在城外十余里,既不攻城,也不围城,只是屯驻在那儿。   “将军,您把我们带到这儿,既不进,也不退。这是什么意思?”见到俞仁如此的举动,第一个不解的便是张盘。 第三百三十三章 敌军老巢   “张将军莫急。这藤县城小而坚,我们人又少,要是强攻,一定损失惨重。   打战嘛,我们首先要考虑的便是如何打,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收获。不到万不得已,这种硬打硬拼的办法是不可用的。   何况,我们这次是要平乱,而不是要杀人。闻香教徒虽然都是反贼,可是他们当中大多也都只是受人蛊惑。说到底,他们其实都只是普通的百姓。真正该杀的只是那几个领头者。   如果我们现在攻城,就会多死很多的无辜者。   ‘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情,是我不想做的。我不想成为名将,更加不愿为此而多造杀孽。   所以,我在等,在等一个最好的攻城时机,等一个让能让我们伤亡最小、敌人也伤亡最小的机会。”   张盘似有所悟,又不是完全的明白。对于面前的这个小自己二十岁的年轻人,张盘从前的态度是不服气。第一次听说自己的老对手梁如继甘愿听命于俞仁时,张盘便很不服气。   后来在常道寨,当他看到这个据说让梁如继诚心归附的人,居然是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张盘的心里便更不服了。   可是,接下来俞仁所做的事情,却让张盘又迅速的对他改变了看法。   杀掉济南知府姚文广,这是一个连山东总兵也不敢做的事情,俞仁却做了。而且,他还没有引起官场风波。这不能不让张盘佩服俞仁的智慧与胆量。   在泰州,他明明有五千援兵,却故意不用,而非要据城苦守,以消耗黄玉蝶的实力和锐气,最终在关键时刻起用援兵,一举将黄玉蝶彻底击溃,他的这份忍劲和对大局的把握能力,更是让张盘深叹不如。   所以,到现在,张盘虽然跟在俞仁身边的时间并不多,但对他的能力却早已心悦诚服。而现在,听了俞仁的这一翻话,他不仅佩服俞仁的能力,更钦佩他的为人。   张盘所认识的官员,无不是整日想着自己的那点功名前程。为了自己的功名和前程,他们想方设法的压榨百姓、讨好上级。只要能够让自己升官,他们才不管百姓的死活。   俞仁是张盘所见到的第一位能主动为百姓设想的官。这种思想,正与他们泰州派的开派鼻祖王艮所传承下来的,‘百姓日常即是道’的思想完全吻合。这是张盘最看重俞仁的地方。   只是,到现在为止,张盘还不知道,俞仁其实是个无官无职的布衣。他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奇怪。无论多大的官,似乎都有些怕他,又敬他。可是却从来也没在哪儿听谁报过他真正的官名与官衔。搞得张盘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这俞仁倒底是个什么官。   当然,无论俞仁的官有多高,或有多低,这对张盘都已经不重要了,他相信自己跟对了人,这个年轻人可以带领自己,实现师门数代人都无法实现的宏愿。   “要等多久?”张盘问,他已经不再怀疑俞仁的判断,只是对于时间还有些好奇。   “两三天吧!三天之内,我估摸着,这机会必定会来了。”   张盘领着他的一千名手下精锐,在藤县城下等了两天。城里城外全无动静,守城的闻香教徒见他们并不攻城,也都慢慢的放松了下来,许多人开始在城头值勤时偷懒。   而这边俞仁的军营里,士兵们也都很放松,平日里没事,俞仁就任由他们在营地里吃酒赌钱。   既不备战,也不操练。似乎从哪方面,都看不出将要发生什么大事的迹象。   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张盘与俞仁几人吃过了晚饭,正要回帐休息,突见哨兵匆匆来报。   “报告将军,远处出现大批敌人。”   张盘吃了一惊。“有多少人?”   “不知道,只看到有数不尽的火把。却不知道有多少人。”那哨兵急急的道。   “快去请俞将军。”张盘一面说,一面披上盔甲,出门向俞仁的大帐跑去。   张盘进帐的时候,俞仁已经坐在了帐中,他还是那一身便服,既没的顶盔也没的披甲。   “将军,刚刚得到军报,有大批敌人正向我们杀过来!”张盘倒底是战场经验不足,这时突然听到这个坏消息,便紧张起来。   “不是杀,是逃!”俞仁道。   “为什么是逃?”张盘不解。   “不信你就随我去看好了。他们应该是闻香教原本在兖州围城的队伍,被李总兵打败以后,他们很多人便逃回他们的老家藤县来了。”   张盘有些将信将疑。“将军没出去看,怎么知道他一定就是那支人马”   俞仁轻轻一笑,“我的将军,你看我似乎不急不慢的,什么也不管。其实我早派人盯住了四方的要道,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事先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说的这批人,是从北面来的。他们的队伍散乱而无序,连旗子都丢了。按时间算,李大人在兖州的战,也应该结束一两天了。如果那些反贼逃回来,也该差不多了。”   张盘还有些不放心。   “走,咱们看看去。我早已命人紧守营区,他们就算是要来攻咱们,也没那么容易。”   说完,俞仁领着张盘来到营区北面。   果然,一切都如俞仁所料的。这些闻香教徒人数虽多,可是却毫无次序,这儿七八个,那儿五六人的,很是随意。见到这儿突然出现的官兵营寨,他们大惊失色,许多人不等看清,便调头就跑。   后来见官兵并不出来追击他们,这些人才稍稍松了口气,于是又开始有许多人远远的绕过官兵的营区,向藤县跑。   “走,看看去?”   张盘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跟上他们啊!看看情况我们才好确定在什么时候攻城啊?”   张盘恍然,原来俞仁先前所讲的要等的机会,便是现在。“可是,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这儿到处都是乱兵。要不,让我去吧!”   俞仁摇了摇头。“这些乱兵早已无心恋战,他们虽然人多,却不堪一击,不用担心。   打战嘛!哪有一点不冒险的。如果我们不愿冒小险,就会有真正的大危险。”   俞仁说完,向身后招了招手。“若兰,准备好了吗?”   “按着将军的吩咐,早就准备好了。”若兰说完,向身后招呼一声,就见一队三十人的骑兵向他们奔过来。   张盘远远的见这些人个个头缠红布,先是吃了一惊,待他们走近,他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些人都是自己的手下兄弟们扮的,并不真的是闻香教徒。   “来,咱们也带上吧!”俞仁说着,从怀里拿出两块红布,将一块递给张盘。   俞仁带着张盘、若兰若梅两姐妹,还有三十多名兄弟杂在这一群逃兵当中,向着藤县而去。   没有人注意他们,大家都只想着早有刻进城。看到他们个个骑马,偶尔会有人向他们投来羡慕的眼光,但是并没有敢掳他们这虎须。必竟他们有三十多人,而且还是骑兵,一看他们的装备便知道绝不好惹。   俞仁带着队随着一群逃兵乱嚷嚷的来到藤县城下。   “开门开门!”逃兵们在城下高声的乱喊。   城头的守军见是自己的兄弟回来了,正想下城去开门,却突然被一个人给阻拦住了。   俞仁远远的站在暗处,也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他于是掏出那只简易望远镜。   镜头里,俞仁再次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容。   是刘子明。 第三百三十四章 新帝暮路   刘子明在他的三大弟子的陪同下,出现在城头。   这时,城下的逃兵们开始乱起来。   “怎么不开门?快开门!”   有人认出刘子明,见他阻止守城的士兵给他们开门,便破口大骂起来。   “刘子明,你这个卖信弃义的家伙。老子们在兖州提着脑袋跟官兵拼命,你他妈的却躲在这儿享清福。这会子,老子们回来了,要回家,你这老家伙还不让人给我们开门。   你他妈的倒底有没有人性?”   城外的逃兵听说是刘子明不让城里的人开门的,都纷纷叫骂起来。不一会儿,便连他的十八代祖宗也被翻出来骂了个遍。可是刘子明显然是铁了心了,他并不理会城外这些人的叫骂,就是不开门。   这些人骂了一阵,骂的累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这时,有人突然叫了一声,“他妈的,不给老子们开门,咱们就打他娘的。杀进城去,将刘子明这老小子一家全杀光!”   乱兵们听了这个提议,纷纷赞同,有人就去准备攻城的撞木。   这时更有人高喊,“听说官府已经贴出了公告。只要抓到刘子明和徐鸿儒,咱们这些从犯便一律不问。   眼下闻香教已经必败无疑了。与其跟着他们被官兵杀死,不如咱们将刘子明和徐鸿儒绑上,送给官兵。这样咱们就没事了。”   城外的一众人听了这话,都哄乱起来,原本就很混乱的场面,一时混乱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候,一队三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向这边开过来。与俞仁他们不同的是,这三百人的马儿都是典型的南方马,个头不高,却很有耐力。   “怎么回事?你们在这儿乱嚷些什么?”一名大汉当先催马来到众人面前,训斥道。   一众人听了大汉的训斥,都静了下来。可是有几个却没有停,反而冲着众人喊,“我认的他,他就是徐鸿儒的大弟子萧克吉。既然他在这儿,那徐鸿儒一定就在附近了。   咱们先杀了这家伙,再去把徐鸿儒抓住交给官兵,那咱们的罪就可以免了!”   这人的话还没讲完,一众人便蜂拥着围了上来。萧克吉大惊失色,“你们、你们想干嘛!一个个都想造反啊?”   一人高声叫道,“我们早就已经造反了,再反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萧克吉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眼见形势不妙,他便想调转马头,夺路而逃。可是这儿四周到处都是逃兵,马儿根本跑不开,这伙人离的又近。不等萧克吉转身完,这一伙人已经将他包围在了当中。   这一下,萧克吉真的慌了。他的马儿被众人挤着动弹不得,有人还把他向马下扯。萧克吉想都没想,便拔出腰刀往那扯他的人头上砍过去。   那人中刀倒在了地上。可是这一来,更激怒了其他人。   “这家伙根本没把咱们当人看,当初说的那些什么入教便是兄弟,便是一家人的话,都是假的。既然他都不把咱们当人看,咱们还对他客气什么!”   这话一讲完,便有几十人拿起刀剑各色武器向着萧克吉的身上招呼起来。萧克吉虽然武功不弱,可倒底架不住这些人的群攻,没两下便被人一枪从马上给挑了下来。   其他人见此,一涌而上,萧克吉连翻个身都来不及,便被人乱刀砍死在了地上。   大概是这事发生的太过突然,萧克吉身后的那三百名骑兵直到萧克吉被乱刀砍死才反映过来。   “走,快走!”当中的一名穿着黄袍的中年男人向众人下令道。   “是徐鸿儒!”周围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喊。   那黄袍男人听到喊声,神色大变。   这时,跟在他身后的人群听说徐鸿儒在这儿,都一起向这边涌过来。   眼看后无退路,黄袍男人只好下令,“向前冲过去。”说完,他已拔出宝剑。   那三百骑兵听了命令,一起挥刀向拦着他们的人群砍过去。人群纷纷走避,很快便让出了一条道。虽然这些人叫的凶,可是眼看徐鸿儒的这支骑兵动起了真格的,他们都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于是纷纷都选择了退避。   黄袍男人带着三百骑兵冲到城下,见城门未开,便向着城头高喊,“刘子明,快快打开城门。我是徐鸿儒。”   那城头的刘子明见真是徐鸿儒,倒也不敢抗命,于是命人赶紧开了城门。   可是,这城门一开,便再也合不上了。那些紧跟在徐鸿儒他们身后的乱兵也一起涌进了城。一时局面大乱。   俞仁带着他的三十人,也随着众人,一起涌进了城。他这时已经有了目标,倒也必再四处寻找。   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徐鸿儒。   只要杀了徐鸿儒,这一场山东民变,便算是彻底的平定了。这也可以说是他在现阶段工作的最后一项任务。   徐鸿儒进了城,但他并没上城头去找刘子明,而是带着他的三百亲兵向他的府邸赶去。   眼见着大势已去,但这三百名亲卫却没有一人离开。   徐鸿儒来到他的府邸,打开大门,院子里跑出几个女人。一见徐鸿儒,这几个女人便像是见到了主心骨。   “皇上,您总算是回来了。”一个年轻女人迎上徐鸿儒道。   “听说官兵已经打过来了。他们都已经逃掉了。咱们也赶紧跑吧!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道。   徐鸿儒没有说话,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女人的话。他向着院子当中的一个大殿走去。随在他身后的,是他的一名贴身侍卫。   “皇上,咱们走吧!藤县是守不住的。官兵们已经追到了城外。眼看就要攻进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那侍卫也劝道。   徐鸿儒在大殿当中的一把龙椅上坐了下来。说是龙椅,其实也不过是临时找工匠们打造的一把上面铸有龙纹的镀金铁椅。由于时间仓促,这把龙椅制作的也很简陋,根本没办法跟紫禁城里的那把龙椅相比。   可是,徐鸿儒对于这把制作简陋的椅子,却似乎十分眷恋。他的手轻轻的在龙椅上抚摸着,好像永远也看不够。   “报教主,王坛主。那些叛徒又带着一大批人向这边涌过来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吧!否则,被他们堵住大门,便走不了了!”门外,一名卫兵匆匆进来报告。   “有多少人?”那名侍卫王坛主急问。   “约有两三千。”   “刘子明呢?他不是在城里的吗?为什么人不管?”王坛主问。   “王坛主,那刘长老本就跟咱们不是一条心。他恨不能咱们教主早些死,他好当教主,又哪里真的会帮咱们。   依我看,这些人很可能就是他唆使的。”   那侍卫王坛主听了这话,转头向徐鸿儒,“怎么办?教主。”   徐鸿儒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他仍然迷恋的抚摸着他的龙椅,眼里流露出无限的留恋。   “教主,咱们还是先避一避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眼下,城外官兵压境,城里又是刘子明掌控大局。您留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徐鸿儒这才慢慢抬起头来。   “罢了罢了!你们去吧!我累了,不想再走了!”   “教主,您千万可不能灰心啊!虽然咱们今天败了。可是,我们还有三百人在,这三百兄弟都是对教主您绝对的忠诚的。只要咱们逃出眼前的危局,早晚有一天,我们还可以东山再起的。”王坛主劝道。   徐鸿儒出发一声轻叹!   “大势去也!当初咱们坐拥百万之众,出兵二十万攻打兖州,尚且攻不下一个小小的兖州城。如今只剩下区区三百人,又能再做些什么!   嘉胤,你走吧!带上兄弟们,逃的远远的。不要再想着造反的事了。我到现在才知道我们错的有多利害。虽然朝廷在辽东一再失利,可关内却仍然是牢不可破的。当初,咱们都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说到这儿,徐鸿儒长长叹了口气。 第三百三十五章 斩草除根   “不,教主。要走,咱们一起走。您要是不走,我们也跟着您一起留下来!”王嘉胤动情的道。   徐鸿儒露出凄楚的一笑,他慢慢垂下手臂。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深深的插在了他的胸口。   “嘉胤,你、带上兄弟们,走、走吧!再、再莫提闻香教,再、再莫说什么争、天、下!”   徐鸿儒说到这儿,终于坚持不住,倒在了他的龙椅上。   那几个女人看到徐鸿儒自杀而死,纷纷扑到他的身上,大哭起来。   王嘉胤忍住眼泪,向徐鸿儒磕了三个头。   “教主,您放心。我王嘉胤今天在此发誓,一定会帮您报此大仇。我这就赶回老家陕西。我一定要重新组织人马,推翻朝廷,建立一个属于我们穷人的天下!”   说完,王嘉胤站起身,不再犹豫,提着刀匆匆出门而去。   俞仁赶到徐鸿儒的府邸时,徐鸿儒已经死了。而他的三百名亲兵侍卫也不知去向。   此时的藤县县城,到处都是逃亡的人们。官兵则暂时还没有发动进攻。   “张盘,你马上赶回去,准备攻城。   不过,你要记住,只能攻城一面,其他三面任由他们逃命。”   “将军,这样会不会不大好?自古兵家有言,围三阙一。您怎么要围一阙三?”   俞仁轻轻一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藤县眼下聚集的闻香教的徒众太多了。如果我们围三阙一,通道太小,能逃出去的人将会很少。这样会死很多的无辜。我们所遭受的抵抗也会强的多。   眼下,徐鸿儒已死,余下的人,基本都已不足为虑。只要再抓住刘子明,其他人就任由他们去吧!”   张盘听了这话,答应一声,赶紧带着十余人走了。   俞仁待张盘走后,带领其他人来到刘子明家门外的小巷。   刘府的大门紧闭,院子里也没有一点灯火,看上去已经没有人在了。   “他们一定是逃了!将军,咱们赶紧出城追吧?”若梅见此,道。   俞仁摇了摇头。“不,咱们就在这儿等。”   “可是,这院子里明明已经没人了啊!再等他们估计也不会再回来的!”若梅不解的问。   俞仁轻轻一笑,“你不必问那么多,只管等着就是。我保证不会让刘子明逃掉。”   若梅见俞仁这样说,只好不再说。她以为俞仁是有意要放刘子明逃走的,不然怎么不追。这也不奇怪。必竟他曾与余玉倩之间发生过一段感情,就算放过刘子明他们,也是正常的事。   至少,这种做法在若梅这小丫头的心里是可以接受的。在这个丫头的心里,没有那么多的国家兴亡,她只关心自己的朋友和亲人。   众人约等了半个时辰,从巷子的另一头匆匆走过来一名身材矮小的汉子。   “站住,什么人?”若梅见那人正要迅速的向他们靠近,不由的提高了警惕。   “请姑娘转告俞将军,他要找的人在西城外七里庄。”   那人说完这句话,再不多说,转身便走。   若梅被他搞的有些莫名其妙。她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可是那人走的太快了。若梅还没追到巷尾,便见那人身子一闪,不见了。   若梅只好沮丧的回来交差,没想到俞仁却一点也不生气。   “好了,咱们也该出发了!”见若梅回来,俞仁向众人道。   “去哪儿?”若梅问。   “方才那人不是说了吗?西城外,七里庄啊!”   若梅这才想明白,原来方才那人是来向俞仁汇报刘子明的行踪的,难怪俞仁要在这儿等。   一众人等冲出西城,向七里庄进发。   此时的藤县,早已是四门大开,不断的有人进进出出。虽然已是午夜,那守城门的人,早已跳的不知所踪,哪里还有人管这城门开关的事。   众人沿着官道,跟随在出城逃亡的百姓和逃兵当中。向前约走了三里多路,四周的开始少起来。   走了约有七八里,果然看到官道旁有一个村庄。这村庄约有一两百户人家的样子,村子不算大,可也不小。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庄子里一片漆黑,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下搜出刘长乐他们,就光靠他们手里的这二十来人,是不大可能的。   俞仁一马当先,来到村口。他并没有马上行动。   午夜的小村,一片宁静,看不出一点的异常。这个村子四面都是开阔地,敌人如果想逃,从哪个方向都可以。这是眼前最最麻烦的。   “将军,要不要将人分散,将村子包围?”若兰策马跟上来,轻声问。   俞仁摇了摇头,“不用了。刘子明手下的三大弟子可不是好惹的。何况还有个曹文诏。这个村子这么大,我们如果把人员分散开来,只怕反而被他们各个击破。   咱们现在这些人,想要胜他们不难,可想要灭他们就太难了,要是不小心,也可能会被他们吃掉。所以,咱们的任务就是盯紧他们,直到李肇基或是张盘派人来支援咱们。”   俞仁的话没说完,突然从他身旁的一棵大树上跳下一个人来。   “小心!”若兰惊叫一声。   那人却并没有向俞仁偷袭,而是躬身向俞仁施了个礼。   “将军要追的人,已于一刻钟前乘着两辆马车离开这里了。”   俞仁看了看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一个打扮的像个十足的庄家汉模样的人。俞仁估计他应该也是李肇基给他联络安排的锦衣卫秘探。   这一次打藤县,虽然李肇基没有来,可是他还是给俞仁提供了一项重要帮助。就是帮俞仁联络到了藤县周围的锦衣卫。这些人其实早在闻香教起事之初,便打进了闻香教的内部,只到此时,他们才真正的发挥作用。   先前在城外故意蛊惑那些从兖州来的逃兵的,也正是他们。   “快带我们去追!”俞仁听了这话,急道。   那人却不急不慢的道,“其实将军完全没必要这么急着去追他们。我们已经先后派了三批人跟着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逃掉的。将军眼下只有二十多人,就算是真追上了,也免不了一场恶战。   那刘子明在情急拼命的情况下,将军也伤亡必大。何不让他们先逃着。将军可在此地休息一夜,等明日张将军的大军到了,咱们再追呢!”   俞仁听了此人的话,没有说话。他知道此人这样说,不过是给他留面子。其实他是担心自己这二十几人打不过刘子明,反而让他们跑了。如果让他们逃掉,想再要找到他们,那可就难的多了。   若兰这时也道,“这位大哥讲的不错。将军,咱们确实是许久没有休息了。我们倒也罢了,要是累坏了您的身子,那可就是大事了。   反正现在闻香教的叛乱已平。剩下刘子明几个人,就算是让他们逃了,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了。不如就且等一等,待张将军到了再一起追吧!”   俞仁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众手下。他们也确实都是满脸的疲态。忙活了这一晚,一直都是人未下马,马未歇蹄。就算是人撑的住,这马儿估计也撑不住了。   “好吧!那咱们就在这庄子上先休息一晚吧!等明天张盘将军来了,咱们再一起追。”   众人听了这话,发出一片欢呼。   在这名锦衣卫的帮助下,他们在庄子上找了几户人家,随便的休息了一夜。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世外渔村   直到次日近午,张盘才带着三百人赶到这里。   由于这三百人多是步兵,行军的速度实在不快,俞仁便又着急起来。最终,张盘不得不拼凑了五十名骑兵,让俞仁带上,先去追赶刘子明。   其实,俞仁所以这么急,并不仅仅是怕刘子明他们跑了,而是他不想让其他人在他之前抓住刘子明。因为他担心,如果刘子明他们被其他人先抓住,余玉倩便也难活命了。   虽然自始至终,俞仁都没有对余玉倩动过情,可是这丫头对自己的痴情,却让俞仁的心里始终觉得欠着点她什么。所以,他不想让她死。何况,还有一个曹文诏在。   一路追击的路上,俞仁不时的能得到锦衣卫秘探们给他提供的情报。从情报来看,刘子明是一路向北逃的。   俞仁一面追,一面还顺便打听其他几支人马的动向,特别是赵彦这一支。听说赵彦也派了一支五百人的队伍在追刘子明,俞仁更加着急了。   这一天,他们追到青州清水湖。锦衣卫给他们提供的信息是:刘子明他们逃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再没有向北。   此地向北,不出百里便是大海了。   俞仁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他这时的心情却格外复杂。为了兑现对亓诗教的承诺,也为了让他能够尽心尽力的为自己向台湾迁移百姓,俞仁想尽快的消灭刘子明这一支闻香教最后的残敌。   可这同时,他又不希望死太多的人,特别是余玉倩和曹文诏。这是他最不想见到他们死的两个人。   但他也知道,有时候,命运并不能完全由他自己掌控,哪怕是胜者。   俞仁带着他的五十名骑兵,按着锦衣卫秘探给他提供的路线,一直追到了清水湖边。   这是一片大湖,从湖岸望过去,根本看不到对岸。   俞仁正不知要如何下手,旁边的芦苇滩里划出一条小船。   “客人可是要去湖心岛?”小船上,一位四十上下的渔夫手拿船浆向俞仁众人问。   “正是正是,船家可能载我们过去?”若梅赶紧接口道。   那船家听了若梅的话并不答话,反而将头上的竹笠向下拉了拉,拿起船浆准备调头走人。   “湖心岛不好玩。我们想到黑侠渚上去。”俞仁道。   俞仁这话听上去毫无逻辑,可是那船家听了这话,却停下了转向,又将船划到了岸边。   “果然是俞将军。我们头儿让我在这儿等您已经许久了。您老稍等。待我去将他们都叫出来,好载将军你们过去。”   那船家说完,向着芦苇滩里发出一声高喊,“兄弟们,是俞将军。都出来吧!”   那芦苇滩里一阵响动,很快便又划出三条大些的渔船。   俞仁让众人将马留在岸上,留两人看守,其他人随他一起去黑侠渚。   这黑侠渚在清水湖的北面,是一个方圆不足五里的小沙渚,上面住着几十户人家,主要以打鱼为生,也种一点蔬果、水稻。由于这儿临近大海,气温相对山东其他地方要高一些,倒有几分江南的味道。   别看这地方小,可在这一带却很有名。据说这座小渚上五十年前曾出过一位奇人。他武功高强,而且喜欢行侠仗义,曾多次身着黑衣,于深夜潜入欺压百姓的贪官家中,给他们以惩戒。   他的这咱惩戒使这清水湖一带的贪官污吏们,有所收敛,不敢太过分的盘剥百姓,也使这儿成为青州府人人羡慕的好地方。   俞仁带人在黑侠渚的南面一处树林边靠了岸,这儿因为有树林为掩护,不易为人发现。接下来,俞仁让人乘船将这渚上停在岸边的船只全数带走。他这才带着众人向小岛上唯一的村子走去。   这是一个标准的小渔村。午后的阳光下,村口一片宁静,几个顽童坐在一棵大树下玩着石子。从村口可以看到,村子里,各家各户的门前都晒着大大小小的渔网。   见到俞仁一行人,几个顽童抬起头,好奇的看着他们,却并不害怕。   俞仁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宁静安闲,开始怀疑起锦衣卫情报的准确性了。从外表看,这个庄子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藏有刘子明这样的大反贼头目的样子。   “小朋友,你们这儿最近可有来什么生人?”俞仁蹲下身子,向那几个顽童问道。   “没有!”其中一个孩子坚定的摇了摇头。   从这孩子的眼睛里,俞仁看出他并没有撒谎。   俞仁不由的更加疑惑起来。难道真的是锦衣卫的情报出现了问题?   俞仁站起身,正要进村去看看。另一个顽童突然道,“前天刘三伯回来时,带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我们都不认识,这算不算?”   俞仁赶紧点头,“算,当然算。”   说完,他兴奋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足有十两的银块丢在地上。   “这个赏给你们买果子吃。”   那几个顽童却对地上的银子看也不看一眼。“我们这儿就这么几十户人家,没有铺子卖东西,有银子也没地方花。”说完,他又扭过头去继续玩他们的游戏去了。   俞仁不再理会这群孩子。他命人迅速的包围了这个小渔村,然后亲带着十余人向村子里搜过来。   渔村的成年男人们不知为何,今天都没有出船,当他们听说有人进村搜捕反贼刘子明,全都跑了出来。而且人人手里都拿着锄头、渔叉一类的工具。众人站成了一排,拦在了俞仁他们的队伍前面。   俞仁看着面前这一群无辜的村民,他没有下令进攻。   “乡亲们。我们是朝廷派来捉拿闻香教的反贼刘子明的,跟众位乡亲无关。希望大家让开条道。”   其中一个老头子扬着锄头,向俞仁道,“我们这儿没有什么刘子明,你们快些走吧!”   俞仁当然不信。可是又不好与面前的这些村民们动手。   “老伯,我们得到确定情报。那反贼刘子明就在这儿,不如您让我们进村搜一搜。   这刘子明狡猾的很,也许他是在你们不在意的时候,悄悄溜进村子里藏起来的呢?   您老放心。无论搜不搜的到,我们都不会乱动乡亲们的东西的。要是万一弄坏了乡亲们什么东西,我们一定按原价赔偿。”   说完,俞仁让若兰从包裹里取出五十两银子放在地上。   “这些银子就算是我们先交的押金,怎么样?”   那老汉看了一眼地上的银子,又看了一眼俞仁。他的眼里似乎有些困惑。在他的有生之年,从来没有见到过像俞仁这样的官兵。   简直就是傻逼嘛!哪有人搜捕逃犯,还要先交保证金的。   于是,在老头的心里迅速得出一个结论,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个二货,一定很好糊弄。   “这儿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你们也不用说了。我们是不会让你们进村搜的!”老头强硬的道。   俞仁听了这话,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要真是这样。那,我们就只能硬闯了!”说完,俞仁的眼里突然寒光大盛。那老头与他对视一眼,心中一惊,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俞仁接着又扫视了一眼全场。那些村民与他的目光一接触,都不由的心中一颤,拿武器的手也显的不那么的坚定了。   “我数到十声,要是你们再不让开,就莫怪我……”说到这儿,俞仁将他的宝剑抽了出来。   “一、二、三……”俞仁的声音坚定有力,像一记记重锤,敲打着面前这些村民们的心。但他们虽然犹豫,却始终没有一人让开。   “七、八……九……”俞仁的声音越来越慢,但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在他将要喊出“十”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众村民身后响起。   “慢着!”   【很想保持每天两更,可惜时间太少了。必竟我上的班每天加班到七八点是常态,而且上班时间很忙,没空想书的事。这周往后可能又要很长一阵子只能保持一更了,在这里向各位童鞋、书友们道个歉。如果急性子的朋友,可以养肥了再看。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三百三十七章 正主现身   众人寻声望去,是一个穿着一身渔民粗衣的妇人。   “你到底还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一直躲在这群村民身后呢!”俞仁看着站在村民身后的妇人道。   这妇人不是旁人,正是刘子明座下大弟子黄玉蝶。   黄玉蝶冷冷的看了一眼俞仁。   “自古成者王候,败者寇。既然我们败了,那也就没什么好说。只希望俞相公莫要为难这些无辜的村民。”   俞仁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放心吧!你可见我俞仁几时做过这种残杀无辜的事了?”   黄玉蝶看了一眼俞仁,“如此,请俞相公随我来吧!”   俞仁犹豫了一下。他当初便曾上过这个女人的当,如今他不能不加倍小心。   黄玉蝶见俞仁没动,又转过身来。   “你们不是要来抓我们的吗?现在我们自己站出来了,你们怎么反而是敢上前来抓了?亏我师妹还一个劲的夸你,说你是个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男人。依我看,也不过如此!”   俞仁受黄玉蝶这话一激,脑子一热,也不管前面有多危险了。“去就去!我还怕你们不成!”   说完,俞仁整了整佩剑,就要跟黄玉蝶走。   “将军,小心有陷阱。这女人可不是第一次骗您了。”若兰赶紧提醒俞仁道。   “放心吧!眼下他们已经没有了人马,还能设什么陷阱。”俞仁说完,当先跟着黄玉蝶身后走去。   若兰众人见俞仁都走了,只好赶紧纷纷跟上。   黄玉蝶将俞仁他们领到一户围着竹篱的人家门前。   “我师父就在里面。”黄玉蝶说着,止住了脚步。   俞仁看了黄玉蝶一眼。他对这个女人乃保持着相当的警惕心。“让你师父出来吧!”   黄玉蝶摇了摇头。   “没办法。师父回到此地后,便发誓此生再不踏出此屋一步。他是不会主动走出来的!”   俞仁看了一眼若兰。   “我进去看看。”   俞仁仔细的看了看小院。见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他这才点了点头。“多带几个人!”   “我知道了。”若兰说着,带着若梅和另外七八人进了院子。   若兰很小心,虽然这小院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异常,但她还是很认真的从进门的每一块地方都进行查看。她们姐妹因为从前接触过机关学,对于一些陷阱、机关一类的东西比较懂。这也是俞仁派她去查看的原因。   很快,他们便把外面的院子查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若兰这时来到正屋,她并没有鲁莽的推门而入。而是让大家让开了,然后自己也站在门侧,再用剑轻轻推开大门。   大门应手而开。这是一间客厅,里面的陈设十分简陋。两边各有一间厢房。若兰十分小心的用剑点了点地面,然后轻轻走了进去。   门外的若梅与其他人跟在若兰的身后,也是亦步亦趋。   站在院子外面的俞仁提着心,紧盯着进屋的若兰众人。以他的经验判断,按黄玉蝶的性格,她既然将他引到此地,便绝不会如此的简单。这是一个绝不会轻言服输的女人,要她投降,简直就是比杀了她还难。   若兰几人进屋后,一切都很正常,俞仁等在院外也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异常。   这种正常,反而越发让俞仁感觉不正常,一种不安在俞仁的心里渐渐升起。   俞仁转过身看着与他对面而立的黄玉蝶,“你究竟搞的什么鬼?”   黄玉蝶的脸上突然露出诡异的一笑。   俞仁看到她这诡异的笑容暗叫一声不好,正要拔腿跑路,可他才抬了一条腿,便再也控制不住身份,“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将军!”两名留下来负责保护俞仁的泰州派弟子大叫一声,正要上前,却被突然从旁边的两棵大树上跳下来的三人给一招击中,倒在了地上。   当屋里的若兰众人听到外面的喊声冲出屋子,她们看到黄玉蝶与另一名女子正抬着俞仁向远处逃去。   “站住,放开我们将军!你这个无耻的女人!”若兰大叫着,提剑追出院子。她一向是个文静的女孩,此时情急,不由的张口骂起人来。   可她才追到院门口,便见站在原地没动的刘玉蓉突然向他们洒出一把粉末。   “小心迷香!”紧跟在若兰身后的若梅急叫着,一把将姐姐拉了回来,同时手中宝剑向前一挥,防止刘玉蓉乘机进攻。   刘玉蓉并没有乘机进攻,而是转身与曹文诏一起,追着黄玉蝶他们的身后,走了!   若兰他们想要追,却被空气中弥漫着的迷香所阻,只好绕到小院两边,然后破篱而出。   等他们追出小院,黄玉蝶他们早已带着俞仁逃进西面的一片树林之中,不见了。   若兰不死心,带着众人又追进林子。可哪里还有俞仁的影子啊!   这片林子并不大,若兰带着人,几乎将整个林子都翻了个遍,却还是没有发现一点线索。   再说俞仁,他在那小院外着了黄玉蝶的道儿,中了她的三宝迷香以后,便落入了黄玉蝶的手里。   黄玉蝶并没有杀他,而是带着他与随后从树上跳下来的余玉倩等人一起逃进了这片树林。   俞仁虽然中了迷香,不能动、不能说话,可他的意识还是清楚的。   黄玉蝶与余玉倩两人抬着他,进了林子后,很快找到一处被大石拦住的山洞,两人搬开大石,带着俞仁走了进去。   俞仁只觉得这山洞很高,里面也还干燥,看样子,似乎并不是仓促之间挖出来的。   山洞很深,余玉倩背着俞仁跟在黄玉蝶身后,足足走了约了一刻多钟,这才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大洞。   俞仁一眼便看到靠坐在墙边的刘子明。   此时的刘子明,再也不是俞仁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意气风发模样了。此时的他,头发已经白了许多,散乱的如杂草般的披在头上,脸色也极不好看。看上去,好像在这短短的几十天里,一下子老了二三十岁。   “师父,我把俞仁这小子带回来了!”黄玉蝶来到刘子明身边,小声的道。   刘子明张开双目,看了一眼,便又将眼睛闭上了。   “你抓他来做什么?”   “都是这小子,要不是他屡屡坏我们的事,咱们哪会输的这样惨。我今天把他抓来,是为师父解恨的!”   刘子明闭着眼,没有说话。   “师父!要不,我先把这小子的双腿打折了,以报您当早被他打断一腿的仇?”   刘子明还是没有说话。   黄玉蝶见刘子明不说话,便拿起地上的一根铁棍,向俞仁走过来。   余玉倩这时突然一把扑在俞仁身上,向着刘子明哀求道,“师父,您就饶了他吧!他还年轻,要是断了双腿,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黄玉蝶听了师妹的这句话,蹲下身,轻抚了抚她的头。   “傻瓜,你觉得咱们把他抓到这里来,他还能活着离开这儿吗?”   余玉倩听了这话,突然愣住了。她突然后悔起来。后悔自己听了师姐的话,帮她将俞仁擒到了这里。要是她早知道师父要杀他,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师姐将他擒来。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师父!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俞仁这条小命吧!玉倩求您了。   如果您觉得不解恨,玉倩愿带他向师父领罚。哪怕是杀了玉倩,我也绝不后悔。”   刘子明听到这里,再次张开眼睛。   他轻轻叹了口气。“自古‘情’这一字最是困人啊!”   说完,他轻轻扫视了眼面前的两个弟子,然后又看了看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俞仁。最后又看了看随后进来的刘玉蓉与曹文诏。   刘子明的目光在曹文诏的脸上停了下来。“文诏,你觉得呢?”   曹文诏看了一眼刘子明,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俞仁,突然向刘子明跪了下来。   “禀师父,文诏一直有一事瞒着师父没有说。”   刘子明似乎并不意外,而是露出一个包容的微笑,“说说看!”   “其实,其实我跟俞仁早就认识了。当年我带着家母和三个弟弟妹妹逃难到福建时,便是他救了我们全家,还给我们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后来又赠我纹银百两,助我北上辽东报仇。   文诏求师父,饶过俞仁一条命吧!如果师父觉得一定不能解仇,文诏愿替俞仁死!” 第三百三十八章 亲人、仇人   刘玉蓉吃惊的看着曹文诏,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倾心的男人,与她们的死敌,还是旧识。而且相交非浅。更让她心痛的是,这个男人到现在还将这样重要的秘密隐瞒着她。   “难怪这俞仁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准确打探出我们的行动,莫非就是你一直在暗中给他传送消息?”刘玉蓉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不,绝对没有。俞大哥虽然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我从来都没有向他透露过我们闻香教的情报,他也从来都没有问过我。如果他真的问我,也许我会告诉他。但是,他从来没有问过。这一点,我可以对天发誓!”   刘玉蓉听到这里,稍稍松了口气。   刘子明静静的看着手下的弟子们,直到众人都停了下来,不再说话。他这才开口道,“我几时说要杀俞仁了?   眼下,我们不但不能杀他,还要把他保护好。因为你们要想逃出这一次官兵的围捕,只能靠他了。”   “师父,那您呢?”黄玉蝶从师父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祥。   刘子明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却没有回答黄玉蝶的话。   “给俞仁服下解药吧!”   黄玉蝶不敢违抗,只好从怀里掏出迷香的解药给俞仁喂服了下去。   俞仁服了解药,身上很快便有了力气,他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   刘子明见他醒过来,向他道,“俞仁。咱们这辈子能够相识一场,也算是缘份了。我知道你不是个无情的人,只是为大局着想,才处处与我为敌!你有自己的理想,有壮志雄心。”   说到这儿,刘子明目光变的深邃起来。“当初,我从这个小渔村走出去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可结果又如何?还不是惨败而归。风光时,我曾领兵数万,手下教徒数十万。可最后又如何?   最后陪着我的只有我这四名弟子。   所以,我劝你,一切的功名富贵,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你身边的亲人、朋友,才是你最珍贵的财富。”   俞仁没有说话。他已经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一心想推翻大明江山,建立新王朝的不世奸雄,而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俞相公是否可以答应我?”   “刘长老请说。”俞仁道。   “我知道。朝廷是不会放过我的。而你,如果不能确定我死,也不会放心。我向你保证,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只是希望俞相公能够放过我这几位弟子!不知俞相公是否能够答应?”   俞仁看了众人一眼,正要说话,突然从洞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听了这声音脸色大变。   “师父,小蓉、小倩,你们先带师父走。我给你们垫后。”黄玉蝶说着,拔出宝剑。   刘子明摇了摇头。   “我不走了。你们快些走吧!”说完,刘子明看了一眼俞仁。“他们,就拜托给你了!”   俞仁还没说话,洞中的脚步声更大,也更急了。听的出,正有大批的人向这儿赶来。   俞仁脸色一变,“这不是我带的人。我带的人没这么多。这儿如果有什么退路,大家还是快些走吧!”   俞仁此言一出,刘子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因为俞仁的这句话,也同时表明了他的态度,表明他已经同意放他们一条生路了。   “我就不跟你们走了。想我刘子明十七岁离家,三十年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知杀了多少人。虽也做了些好事,但却不能因此而掩盖自己的罪孽。落得今日的结局,也算是我罪有应得了!”   说完,刘子明的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在我最后的时刻,还能够回到我出生的故乡,我已经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你们快些走吧!”   “师父,您千万不要这样啊!俗话说的好,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咱们逃过今日这一劫,就一定还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您可千万不能灰心啊!”黄玉蝶叫道。   刘子明慈祥的看黄玉蝶,摇了摇头,“师父无能,就不拖累你们了。以后,你要照顾好师妹和文诏。”   几人听了这话,同时哭起来。   “爹,您不能抛下我们啊!”刘玉蓉扑在刘子明身上,哭道。   刘子明将女儿轻轻扶起来,“玉蓉,爹爹一直有一件事瞒着你,没有跟你说。”   刘玉蓉见父亲突然在这时提起,知道必是十分重大的事,于是不敢出声打岔,只静静的听着。   “其实,我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而是你的杀父仇人!”   刘子明这话一出口,刘玉蓉完全的惊呆了。小的时候,他也曾听有人说他不是自己父亲的亲生女儿,为这事,她当时还问过父亲几次,问他为什么自己没有妈妈。可是,每次刘子明都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后来,她渐渐长大了,这事也就看的淡了,反正爹爹是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觉得已经不怎么的重要了。父亲辛辛苦苦把她养大,从来也没有因为她不是亲生而疏忽她,甚至更加的溺爱她。   可是现在,刘子明却突然说自己其实是她的杀父仇人。这让刘玉蓉一时难以接受。   不仅刘玉蓉不能接受,所有的人都觉得不能接受。   刘子明看了看女儿,接着道,“你爹其实是朝中的一位官员。   这还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刚刚加入闻香教。那时,我教在京师和北直隶一带还比较有影响力。可是,正因为这种影响力的日趋扩大,引起了一些朝中有识之士的注意。   于是有人开始向皇上呈报,说我们闻香教在朝中拉拢官员,蛊惑无知百姓,似有异志。   那时候,还是王教主在位的时候,王教主得知此事后,将我们几位骨干召集起来,给了我们一份名单,上面是那几位向皇上呈报我们闻香教有异志的官员。   王教主当时跟我们说,这些官员都朝中巨贪。他们在朝中拉帮结派,欺诈小民,为己谋利。如今,他们又想借打击我们的名义,乘机整倒他们朝中的对手。   所以,王教主让我们几人各负责一人,让我们悄悄潜入他们家中,将他们全家杀光,以起到震慑的效果。   我当时负责的是一个叫黄健的官员。   我于夜半悄悄潜入其家中。他们家住在城西的一处较偏的小巷子里。   当我跳进他们家的院子,看到他们家简陋的房屋,正困惑于王教主所说的巨贪,家中如何会如此的寒酸时,他们家的一个家仆发现了我。   我只好动手将他杀了。   就在这时,黄健也惊醒了。他手提宝剑从屋子里冲出来。我只好把他也杀掉了。   当我冲进屋子,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正怀抱着一个孩子。她被眼前这突然降临的大祸给完全的惊呆了。可是,她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孩子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希望你放她一条生路。’说完,那女人爬到黄健的身旁,拿起丈夫手里的长剑也自杀了。   屋子里的一名丫环见此,举一把剪向我冲过来。我这时已有悔意,没有再对这个丫环动手,只是轻轻推了她一把。   可是因为我这一推,她却自己撞到手里的剪刀上,也死掉了。   我杀完了人,看着这一家简陋的屋子,越发感觉后悔。这时,那躺在地上的孩子,越发哭的利害。我当时只觉得心乱如麻,本想一走了之。可出了屋子,我还是忍不住又走了回来,终于还是将那孩子一起抱走了。   后来,我见那孩子的襁褓上绣中一个蓉字,我便以此为名,给她起了名字。”   刘子明说到这儿,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女儿。   “如果你想为你们全家报仇,现在正是时候!” 第三百三十九章 护犊之情   刘玉蓉的脸色一下变成了死灰。眼泪,没有知觉的从脸上挂了下来。   “这不可能,爹爹你是故意骗我的,对吗?”   刘子明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欠债总是要还的。我所以一直没有把这事告诉你,也是因为害怕。可是,我也知道,我不能把这事一直瞒下去。如果我今天再不说出来,只怕以后你便再也没有机会能够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刘子明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布。“这是当年我抱你出来时,你身上包裹的襁褓。你爹是万厉十六年进士,叫黄健。你到京中户部,应该就能查出你的籍贯身世了。”   刘玉蓉听到这里,心彻底的死掉了。   开始时,她还报着些希望,希望刘子明是因为想让他们快些走,才故意编的这段故事。可是当她看到父亲从怀里掏出的那块小布。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事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刘玉蓉没有接父亲手里的那块布,而是大叫着冲出了山洞。   见女儿走的是洞后的退路,刘子明没有叫她。他将那块布递给曹文诏。“蓉儿现在情绪不稳定,文诏,你去跟着她,别让她出什么事。”   曹文诏答应一声,接过刘子明手里的布块,追着刘玉蓉的身后走了。   听完师父的故事,余玉倩也紧张到了极点。   直到师姐和曹文诏都走了,余玉傅才敢小声的问上一句,“师父,那,我呢?”   刘子明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子,眼中满是慈祥。“你,跟玉蝶还有元乾,都是真正的孤儿。是我在离京的路上捡来的。   对不起,师父也不知道你们的身世。”   余玉倩听了这话,脸上反而露出轻松的表情。而一旁的黄玉蝶突然听到师父提到陆元乾的名字,心中又是一痛。   “你们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刘子明催道。   黄玉蝶心中一紧,这才想到眼前时间的紧迫。“小倩,你背上师父。我给你们断后。”   黄玉蝶说到这里,飞快的拔出宝剑,守住那并不宽阔的洞口。   余玉倩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动的俞仁,正要上前去背师父。刘子明却阻止了她。   “不、不用了。”刘子明的话没说完,嘴角便流了一丝黑血。   “我、已经服下了剧毒。你、们快些、走吧!”   黄玉蝶听到这话,大惊!她匆匆回过头,看到师父说完这些,再也坚持不住,张口吐出一大滩黑血然后扑倒在地上,。   余玉倩惨叫一声“师父!”便扑了过去。   可刘子明却艰难的抬起一支手,拦住了想要过来的余玉倩。   “快走!”刘子明的这一声,沙哑而低沉,似乎是集结了他全身最后的所有力量。   “不!”余玉倩想要冲上去,可是又怕自己一碰到师父,他便会倒下去,只能痛苦的站在原地嚎啕。   此时,黄玉蝶的眼泪也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她却全无察觉。到底她比余玉倩经历的事多,看到这样的场景,她知道师父已经铁了心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把小师妹弄走。   黄玉蝶想到这儿,冲上去,一手提剑,一手拉着余玉倩的手便向外跑。   俞仁不知这一批来的是什么人,加上他并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与黄玉蝶她们在一起,所以他也跟在两人的身后,迅速的撤出了山洞。   这个山洞的出口在另一片树林之中。走出树林,便离湖岸不远了。   三人走出树林,黄玉蝶并不停留,拉着余玉倩便往湖边跑。俞仁没有再跟上去,因为他知道,他终还是狠不下心将她们留住。而要说让自己给她们安排今后的出路。余玉倩倒也还罢了,可以黄玉蝶那骄傲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接受自己的这份好心的。   俞仁站在林边,目送着两人向湖边逃去,他看到那儿茂盛的的水草中露出一只小船的一角。看来,他们应该是早有准备的。   黄玉蝶拉着师妹逃到湖边,正要去拉水草里的小船,却见湖面上突然出现大片的船只。这些船也都是渔船,可是船上的人却并非是渔民,而是个个身披战甲的官兵。   “站住,什么人?”渔船上,一个武将模样的人,向着黄玉蝶两人叫喊着。   黄玉蝶眼见敌人已经封锁了湖面,拉住师妹的手又往回跑。   俞仁看到湖面上突然出现这十多条船,也是吃了一惊。这些船并不是他们的船,而船上的人,他也一个都不认识。   三人才逃到一处,从林子里又追出一批人。第一个出来的是若兰,这让俞仁的心稍稍松了一松。可是,紧跟在若兰他们身后的,还有一批不下百人的官兵。带队的人,又是一个陌生面孔。   “将军,您没事吧!”若兰一看到俞仁,便问道。其他几人不等俞仁吩咐,便将黄玉蝶、余玉倩两人围在当中。   而紧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一批官兵,又将俞仁他们包围了一层。   “算了,她们已经弃暗投明了。你们就别再难为她们了。”俞仁向若兰道。   若兰看了一眼俞仁,又看了一眼余玉倩。她虽然有些不愿意,但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剑。而若梅就不行了。   “将军,这两个女人可都是朝廷要犯。您可不能因为她们长的漂亮便徇私啊!”若梅高叫着。   俞仁很有些尴尬的瞪了小丫头一眼。“你什么时候见到我徇私了?”   若梅见俞仁瞪自己,也不敢再说话了。   “她们确实已经投降了。是我答应放过她们的。闻香教的主犯刘子明已死,她们又不是主犯,为什么不能放过?”   俞仁的话还没说完,那湖面上的十多条渔船也都靠了岸。   “闻香教的反贼在这里!”有人高叫着,向这边冲过来。   不一会儿便又将俞仁他们包围了一层。   俞仁见官兵越来越多,也不由的皱起了眉。   “你们别误会,她们已经弃暗投明了。我已答应她们,放她们一条生路的。”俞仁向着那名看上去像是个头儿的军官道。   那长着一身黑毛的军官哼了一声,“你们跟她们是一伙的,当我们不知道吗?还在这儿跟我装什么呀!   我们将军说了,这岛上的所有人都是反贼,要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大胆!”没等那军官说完,若梅便怒斥道。   “你知道你现在在跟谁说话吗?”   那黑毛军官被若梅呵斥的吃了一惊,转头见只是个小丫头,便又放下心来。   “这位是鲁王亲自任命的,兖州参将俞仁俞将军,奉总兵大人之命,到此剿贼。还不快快让开。”   那黑毛军官听了这话,大笑起来。   “小姑娘,看你说的倒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我可没听说过什么俞将军。我只知道,来前,巡抚大人特意交待了,这岛上的反贼很狡猾,他们可能会装作朝廷命官,让我千万不要相信,只管杀了抛到湖里喂鱼。   看来,赵大人猜的还真准啊!你们果然要装将军!”   黑毛军官说到这儿,又得意的大笑起来。   俞仁听了这话,这才吃了一惊。“赵彦跟你是怎么说的?”   俞仁已经隐隐预感到不妙。这个赵彦看来是想借刀杀人,想要乘乱,把自己在这儿干掉啊!反正到时候,这岛上的人都被他们杀光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就算是知道了,他还可以推说,这是手下的将军,无知,杀错了,跟他本人无关。   那黑毛军官向着俞仁冷冷一笑。“巡抚大人说了,如果有人装什么将军,便第一个杀了他。   小子,这一回,你可失算了!” 第三百四十章 黑暗官场   黑毛军官说完,抽出腰刀,向前一挥,“小子们,给我动手。全部杀光,不必留活口。一颗人头赏银十两,一会儿拿人头到我船上去领。”   说完,黑毛军官转身准备回船上。那两边的官兵听了这话,纷纷举刀,迫不及待的向包围圈内杀去。   可是,他们哪里会是俞仁他们这些人的对手。虽然仗着人多,他们一开始的士气还很盛,大家纷纷抢着向前冲。可是眼见着同伴一个个被敌人砍倒在脚下,他们也开始有些害怕起来。   看来,面前的这十几个人,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好对付,特别是那个穿着一身农家衣服面如冷霜的女人,她手里的那把剑,简直就像是一台碾人的机器。凡是与她的剑碰上的人,非死即伤。   由于杀人太多,她的身上脸上也满是鲜血,看上去更添了几分恐怖,就如同传说中的母夜叉。   那黑毛军官原本是准备回船上的。可是看到自己的手下两三百人,还打不过这十几人,也不由的大是吃惊。   “上,给我上。杀光他们,我给你们每人二十两,不,三十两。”   那些原本已有退意的人,这时候听到赏银又涨了,纷纷鼓起余勇,又开始向俞仁他们进攻。   俞仁被若兰若梅他们围在当中,这些官兵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而黄玉蝶与余玉倩却是独自作战,并不与他们一起。虽然大家相隔很近,可是却是各打各的。   俞仁想要去给黄玉蝶两人帮忙,却被若兰他们强行围在当中,不让他出去。   黄玉蝶一手拉着师妹,一手提剑乱砍。那些官兵在她的手下,没有一个是一合之将。似乎是为了宣泄心中,因师父离世而产生的悲愤,黄玉蝶疯狂的屠杀着面前的这些官兵。   而余玉倩却完全的相反,她似乎还没有从师父去世的恶梦中醒过来。虽然她的手里也拿着剑,可是却根本招架不住官兵们的围攻。虽然她的武功远比这些官兵高。可是每次她的剑将要砍中对方时,她总是及时的收手了。   还好,因为有黄玉蝶的保护,余玉倩虽然一再的仁慈、一再的优柔寡断,但倒底没有受伤。   黄玉蝶一手拉着余玉倩,形同疯癫。她也不管出路,只管哪儿人多便往哪儿杀,好像她并不是为了突围,而是为了屠杀。   那些官兵被她杀的纷纷后退。   眼看她们就要冲出包围,突然传出一声爆炸声。   俞仁吃了一惊。这是三眼火铳的声音,他太熟悉了。俞仁寻声望去,就见那黑毛军官已经带着一批约有二十人的火枪队,远远的瞄准了他们。   那些原本包围在他们身边的官兵也一下子散了开来,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俞仁见对方亮出了火器,正要想办法再次与他们交涉,却听到余玉倩一声凄惨的叫声,“师姐,你怎么了?”   俞仁转头看去,见黄玉蝶已经倒在了地上,她的胸口处,有一个鲜红的血洞正不停的向外冒着血。   “我劝你们还是老实点,放下武器。这样我还可以留你们一个全尸。否则,我便把你们大卸八块,丢到湖里去喂鱼!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黑毛军官高喊着。   余玉倩听了这话,眼睛都红了,她抓起地上的剑,就要冲上去。   俞仁赶紧将她拉住。   “别冲动,他们手里有火枪,我们打不过他们的。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想想如何脱身。”   余玉倩却再也不管俞仁的劝阻,拿起剑便向那黑毛军官冲过去。   俞仁看到一名军官点燃了手中的火枪引线。他赶紧一把冲上去,将余玉倩扑倒在地,又就地打了几个滚。这才躲过了这一枪。   黑毛军官见俞仁他们一再想冲上来,显出不耐烦的样子,向手下挥了挥手。   “都给我解决了!”   那二十名火枪手正要点火,突然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高叫。   “慢着!”   众人寻声望去。见湖面上又来了一批船。这一次来的船,明显比那些先前的渔船要大许多。当中的一艘更是足可容下百人。   一个二十上下的姑娘站在船头,向着他们高喊着,“不要动手。我有鲁王手令,命你们全部放下武器。”   那黑毛军官见此,向手下催道,“快快动手!”   那些火枪手正要点火,又听到船上的人高喊道,“鲁王有令,命你们两下罢兵。谁要敢抗命动手,就杀他满门,灭他九族!”   那些火枪手听到这话,全都吓的再也不敢动手。无论黑毛军官怎样催,都是无用。有几个已经点了火的,只好把枪口抬向空中。   那黑毛军官见此,夺过手下手中的一支已经点燃的火枪,瞄向俞仁。   此时的俞仁,正蹲在地上,轻声的安慰着余玉倩。一旁的若兰则忙着给躺在地上的黄玉蝶治伤止血。   对于那些火枪兵的威胁,他现在的十分放心。因为他看到了望月郡主鲁月带了一批人马赶到了,而且还有鲁王的手令,他不相信这些人敢抗命。   一声巨响传来,俞仁意外的抬起头。见那黑毛军官正直挺挺的站在那儿,而他的头颅已经滚到了数尺之外。   “将军,你没事吧!”鲁月收拾完这些黑毛军官的手下,来到俞仁的身边。   “现在没事了。还好你及时赶到,要不然还真有大事了。”俞仁道。   “你怎么会来的?”   “我得到锦衣卫秘报,说那赵彦派了一支人马悄悄随在你们的身后,想要借机乘乱将你杀死,好独占平乱山东的大功。所以我就赶紧向父王领了一支人马,来追你们了。”鲁月道。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若梅问。她因为与鲁月一样,没什么心机,所以一向与鲁月关系最好。   “是她带我来的。”说完鲁月向身后一指。   众人这才看到,蒋小婉也同她一起来了。   “元乾曾带我来过这儿。他说他就是在这个小岛上长大的。   在这小岛上度过的童年,是他最快乐的时光。那时候,身边有师父、还有三个师妹。大家每天都在一起。后来长大了,他们被派到各地,有时候一两年都难得见一次面。”蒋小婉说着话,目光转向躺在地上的黄玉蝶。   “后来,虽然他为了我而脱教了。但我知道,其实在他的心里,还是很在意他这几个师妹的,特别是黄姑娘。”蒋小婉走到黄玉蝶的面前,似乎是专门要将这话讲给她听。   黄玉蝶突然看到蒋小婉出现,并听到她讲师兄很在意她的话。她那原本已经黯淡的眼睛又亮了少许。   “你、你……师、兄……在哪儿?”黄玉蝶艰难的想抬起手,可是却没有抬起来。   蒋小婉蹲了下来,轻轻握住黄玉蝶的手。   “元乾已经先你一步去了。他说他会在天上等着你!”   虽然这两个女人因为一个男人,而弄的反目成仇。但到最后,她们还是抛开了从前的恩怨。这是一个女人的善良与大肚。   黄玉蝶听到这话,目光转向天空,她的脸上渐渐露出幸福的笑容。   【今天元宵节,也是情人节。祝大家元宵节快乐,情人节幸福!】 第三百四十一章 郡主婚事   黄玉蝶的死,再一次沉重的打击了余玉倩。一天之中,她的两个最亲的人接连死去,还有一个不知所踪。现在只剩下她孤身一人了。虽然她还没有死,可是她却感觉上天已经抛弃了她,她不知道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火化了黄玉蝶与刘子明,俞仁轻轻向余玉倩道,“跟我走吧!”   余玉倩顺从的跟着俞仁,眼前的这个男人,现在已成为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与希望。如果没有他,她真不知道自己再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众人收拾了战场,又在岛上给死者起了几座坟,便一起随鲁月到兖州去了。   鲁王隆重的接待了俞仁,然后又在王府大摆宴席。酒席之后,鲁王写了封揭发山东巡抚赵彦,暗害功臣,忌才妒能的奏折,又要上书给俞仁请功。因俞仁没有功名与官位在身,鲁王怕朝廷不用他,还特意亲手写了封信给赵南星,夸俞仁是天上地下的不世之才,是五百年才出一次的将星。   鲁王当然也听说了俞仁与赵南星的关系,也听俞仁讲了他们两人从前的不快。但鲁王认为,必竟是一家人,再不愉快的事情,都过这么久了,再大的气也该消了。所以,鲁王很有把握的命人将这几封信送到京里。   “不出半月,你就不会再是布衣之身了。至少也得是个总镇总兵。”鲁王拍着俞仁的肩膀,很有把握的道。   俞仁没有拒绝鲁王的好意,但他在心里却并不相信朝廷会任用他。如果没有赵南星在,或许还可以。但有了这个固执的老头,俞仁知道,这种希望还是很渺茫的。从赵蕊那儿,俞仁听了许多关于赵南星的事情,他知道。这老头的固执是出了名的,他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自家子弟通过他的关系走上官场。在官场之上,如果有他自家的子弟,他不仅不会顺便提携,甚至还会刻意打压。   可是对于他的那些弟子门生们,他却又完全是一种相反的态度。对于这些弟子门生,赵南星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提携他们,帮助他们,甚至甘愿充当他们的保护伞。   俞仁不知道要对赵老头的这种固执说些什么。但有一点是他不能不佩服的,至少这老头子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家人谋过利。与那些官场主流们,专以为自己和家人谋私利相比,赵老头的这一点表现,又使他无论做出怎样的错事,大家都不忍责备他。   办完了正事,鲁王遣走了书记官,只留下俞仁与他两人在书房。   俞仁知道鲁王一定是还有话要对他说,他隐约的猜到了一些,但他却不愿主动提起。   果然,鲁王遣走了书记后,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然后向俞仁道,“有件私事,我一直都憋在心里,没有讲。现在,是该到讲出来的时候了。”   俞仁没有接口,他已猜到了鲁王要讲的是什么事,但他却装作不知,是因为他也觉得这事实在很头痛。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实话。”说到这儿,鲁王狠狠的喝了一口茶,这才像是下了决心似的道,“鲁月其实是我的女儿,皇上曾册封她为望月郡主。她的全名叫朱月月。”   俞仁仍然不说话,只是点头。   鲁王虽然觉得作为一个王爷,却要为了女儿的婚事,而屈尊主动向俞仁这样一位无官无品的小子开口。但自己暗示了多次,这小子却总是装作不知,他只要自己提了。   为了女儿的幸福,与自己的面子相比,鲁王最终还是选择了女儿的幸福。   “月月的母亲是我从前的一位婢女。自始至终,她都没能嫁入我们朱家。虽然我前后娶了几位王妃、可是我真正爱的却只有她。”   鲁王说到这儿,脸上流露出无限的柔情。   “那您为什么不娶她呢?”俞仁不解的问。   “我想娶她时,我父亲当时还在世,父王极力反对,认为月月的母亲身份卑微,不能嫁入我们朱家。为了打消我的这个念头,父王命人悄悄将月月的母亲送出了王府。   可那时的她,其实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   我虽然费尽了力气,却到底没有打听出月月母亲的下落。   直到父王过世,我才终于找到她们母女,将她们重新接回我自己的府邸,那时候,我还是常德王。我本想补偿她们母女这些年来失去的一切。可是月月的母亲却在回到王府的第二天便生起了重病,最终一病不起。不久便抛下我跟月月,独自走了。”   鲁王朱寿宏说到这儿,叹息一声。   俞仁原本以为朱月月是一个从小便娇生惯养在王府的千金,没想到她的身世也如此的曲折,难怪她这阵子跟着自己,吃了不少的苦,却一点也不埋怨。   听了鲁王的讲述,俞仁不由的好奇的问,“我朝自王学兴起以来,从前的那种尊卑之礼、儒家之教,不是已经淡化了许多吗?为什么老王爷还如此的计较一个你一个妾室的身份呢?”   朱寿宏叹了口气,“父王因祖父一生为恶一方,声名及差,又险些为皇上撤去藩号。到他受封后,父王极力想要改变百姓与朝廷对鲁王的印象,于是多次出卖王府产业,赡济贫民。   虽然做了这许多的善事,但我却很知道,父王其实在内心里,是很不喜欢这些贫民的。他所以要这么做,不过是出于祖父的恶行遗下的压力。于是,善事做的越多,他也就越讨厌那些穷人。   但是父王怕被人告发,表面对下人们还是很好的。只是在内里,他却要求我们要与这些下人们绝对的划清界线。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反对我娶月月的母亲做妾的根本。”   俞仁不说话了。看来,这位老鲁王其实也只是个可怜虫。他对下人们的鄙视,不过是为了要保存他作为亲王的那份不敢公开的尊严。而朱月月和她的母亲正是这心态下,产生的悲剧产物。   “月月从小跟着母亲生活,吃了不少的苦。所以,我希望她以后的日子可以幸福。这也是我一直没有把她嫁出门的原因。   也许,你也听说了。当初,我看中了李如柏的儿子李显忠。   那时候,我觉得这小子人长的风流潇洒,家世又好,月月如果嫁给他,一定会很幸福。虽然月月自己并不很赞同这门亲事,但我还是打算一力促成此事。   可是后来李如柏出了事。我便赶紧把这事给打住了。幸好我还没将这事敲订下来,不然就真把月月给害了。   经过此事以后,我也想通了。月月的婚事,最终还是要让她自己选择。我只能从旁做个参考。我给她做的选择,最终都不可能会让她幸福。   所以,我……今天将你留下来。   ……”   鲁王说到这儿,实在说不下去了。他必竟是个王爷,要让他主动求俞仁这小子来娶他女儿,他还是开不了这个口。他只能不断的暗示。希望俞仁有一天可以觉悟过来,而主动向他提出此事。而今天,他自觉已经把话说的够明显了。   可是俞仁却仍然假装不懂。“啊……”   鲁王见到俞仁的反映,气的一甩袖子。一言不发的走了。   俞仁见鲁王走了,也跟在他身后,慢慢走出书房。“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俞仁在心里喊着。像朱月月这样的美女,人人看着都喜欢,可是,喜欢和爱是两回事啊!喜欢可以很简单,什么都不做,也不用负责。但爱却是要负责的。   “你要是不用我负责,我就把你女儿给收了,也无所谓!”俞仁猪哥的想。   他当然早就看出来,鲁王想把女儿嫁给他,可是他现在已经娶了两个了,要再娶一个,可就有些不像话了。何况,这朱月月还是位郡主。要真把她娶进门,那李莹与赵蕊便只能退居妾位。这是俞仁所不能接受的。   俞仁低着头,走出王爷的书房,正要出门回住处,便见到一旁的院子里突然走出一位五十上下的男人。 第三百四十二章 强嫁郡主   这男人长的身材魁梧,脸型方正。俞仁印象中,似乎在前阵子守城时,曾在城头看到过这么个人。不过,那时候,他事务繁忙,并没在意他。   俞仁冲着男人点了点头,正要过去。那男人却直挺挺的立在他的面前,并不让开。   俞仁微愣。看来,这个男人有主动挑衅的意思,他不知这男人想要干嘛,但这儿必竟是鲁王府,他不想在此多事。何况他还刚刚得罪了王爷。要是闹出点事,王爷说不定就会借题发挥了。那时候,自己可就难看了。   所以,俞仁打算绕过这男人。   可这男人又一次的拦住了他。   这一次,俞仁不能不正视问题了。他皱着眉,正想要问这男人想要干嘛,对方却已先开了口。   “我家月月要嫁给你。你小子回去准备一下!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来王府接人!”   那男人以命令的口气说完,不再多话,转身便走了。   俞仁一下就愣在了当场!   他还真没见过这样子嫁女儿的。据他估计,这个男人应该也是由鲁王授意而来。鲁王自己放不下这个面子,向他主动提出婚事,于是便让这么个人来提。   俞仁追问,“您,您老是谁呀?”   他可不想被人逼婚,到最后却还没搞清对方的身份。   “我是王爷的九叔,月月的九叔公。”男人说着话,穿过一道圆门,去了。   俞仁还想说些什么,那位九叔公却已经去的远了。   俞仁叹息一声,“唉!这人有时候太受欢迎,也未必是件好事!”   俞仁这句话刚说完,便听到一旁的墙角里传出“扑哧”一声轻笑。   俞仁转头看去,原来是若梅这小丫头。俞仁故意板起脸,“笑什么?给我出来!”   若梅不急不缓的从墙角走了出来。“我笑某些人啊!太过自恋。明明是得了便宜,却还非要卖乖。”   说完,若梅回过头。见身后无人,她又跑回墙角,从那儿连拖带拽的拉出一个人来。   正是望月郡主朱月月。   “你,也在啊!”俞仁有些尴尬。没想到朱月月也在这儿。   朱月月更尴尬。她红着脸、低着头,一副害羞的模样,既不说话,也不抬头。与她以往大大咧咧的性格完全不一致。   “好了,既然你们两位正主都见了面了,我这个红娘也该退场了。”说着,若梅转身便要走。   “唉!”朱月月一把拉住若梅的手,死活也不让她走。   “怎么?你们两个说悄悄话,难道还要我这红娘在一旁听着吗?”若梅眨着眼道。   “你……”朱月月拉着若梅不肯放。“你还是留下来陪我吧!”   俞仁这时候却主动开了口,“若梅你去吧!我正有些话要跟郡主聊一聊。”   朱月月听到这话,才放开了若梅。   俞仁信步走向王府的后花园。朱月月默默的跟在他的后面,像一个听话的小媳妇。今天这样的沉默顺从,倒与朱月月一向性格的不太相符,就连俞仁也觉得有些不太习惯了。   “你没事吧?”俞仁见月月一直不说话,反而有些担心起来。   “没有啊!”月月平静的道。   “方才九叔公的那话,是王爷的授意吗?”俞仁靠在一棵大树下,看着月月道。   月月红着脸,不敢抬头。   俞仁耐心的等着。   过了许久,才听到月月轻声的说了一句,“是若梅的主意。是她让九叔公这样跟你说的。”   俞仁恨恨的咬了咬牙。又是这丫头在跟自己捣鬼,她却不知道她这一捣乱,给自己又添了多少的乱子。   恨归恨,但现在问题已经挑明了,自己还是得面对。俞仁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装傻下去了。在鲁王面前,他可以装,但是在月月的面前,他知道自己不能装,否则就会伤到面前这位单纯的姑娘。   “你也知道……”俞仁说到这儿顿了顿。“我家中还有两位夫人。她们的出身都比你低的多。要是你嫁进我们俞家,她们势必只能做小。这是我不愿看到的。   我跟她们两人共同经历了许多风雨,这才最终走到了一起。如果让她们做小,就算是她们两人同意,我的心里也不能接受……”   俞仁也实在不知这事要如何开场,只好开门见山。   “我不会跟她们争这个大夫人的位子的。我知道两位姐姐在你心中的地位。我并不奢望替代她们,只希望在你的心中给我留下一片小小的空间。名份我无所谓,我只要每天能够陪在你身边,哪怕你只让我做你的一个小丫环,我也知足了。   当年,我娘就是因为太在意名份,才会被爷爷激跑了。等她悔悟过来,一切都已经迟了。”   月月一脸认真的道。   俞仁见这样的借口也打消不了这位郡主要嫁给自己的念头,只好又出了一道难题。   “家父过世未满三年,你如果真要嫁给我,我也不能给你一个隆重的婚礼,我只能给你一杯淡酒两支红烛,清风为证、明月为媒。这,你也不介意吗?”   月月这时与俞仁把话挑明了,反而没有了方才的顾忌与羞涩。   “这些我都不在意,只要你让我跟在你身边,这些我都可以不要。”   这一回俞仁再无借口了,他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到,只好说了一句,“那,那就这样吧!要是你真的对这些都不在意的话,我、可以娶你。   我先回去准备一下,三天后,我派一顶小轿来接你。要是你反悔了,随时可以告诉我。   这一回,在山东耽搁的太久。我得赶紧去京师了,要不然,我对亓诗教的承诺就无法兑现了。”   月月听到这话,兴奋的跳了起来。她一把拉住俞仁的手臂,“好,相公。我等你!   不过,现在你可得先给我点奖赏。不然,我可不放你走!”   月月的突然转变,看的俞仁直摇头。终归是本性难移啊!这才扮了多一会儿的淑女,这么快便又恢复本性了。   “给不给,给不给嘛!”月月摇头俞仁的手臂撒起娇来。   “给、给给。”俞仁被这小丫头给搞怕了。看来,自己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俞仁暗叹一声。   “怎么给?”俞仁假装的问。   “嗯!”月月将脸凑上来。   俞仁有些意外。这小丫头从哪儿学来的这一手啊!这种现代情人之间才常有的接吻,在这个时代里,俞仁都还没有见过呢!当然,人家闺房之中是如何取乐的,俞仁也并没有研究过。否则他就会知道,在男欢女爱这方面的知识和技巧,这个时代是毫不逊色于现代的。   当然,他更加不知道,自己在台湾时,跟李莹悄悄接吻的时,常被若梅这小丫头偷看。而若梅这小丫头,如今又跟朱月月成了无话不谈的闺密。这事,也是小丫头若梅悄悄告诉月月的。   俞仁看了看四下,见四下无人,赶紧飞快的亲了一下月月撅起的小嘴。   “不行!”   俞仁正要转身走人,月月却又将他拉住了。   “怎么了?”   俞仁不知这小丫头又要搞什么鬼。   “梅梅说,你每次做这事时,都是脸红心跳,有反映的。可是你刚才,……一点反映都没有。肯定是你对我敷衍了事了。   不行,要重来!”   俞仁简直要被面前的这位小美女给搞晕了。这让他突然想起从前听过的一个笑话,说要是你娶了一个老师做老婆,她就会你说:做不好,重做一百遍。   没想到,这种事也终于轮到了自己身上。看来,这貌似单纯的小美人,可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单纯啊!俞仁在心中悄悄感叹着。 第三百四十三章 做不好,重做   俞仁无耐,只好认真的轻轻将月月搂住,然后慢慢吻住了她柔软湿滑的小嘴。为了不再被批不认真,也为了不再被罚重做,俞仁这一次做的很认真。   他将舌头轻轻的伸进月月的口中。他听到月月的呼吸变的急促起来,那条原本像呆鹅一般的舌头,在俞仁的挑逗下,渐渐变的活跃起来,很快便敢于主动迎战了。   俞仁被月月紧紧的贴在身上,香舌在口中不停的搅动。这上上下下的诱惑,让俞仁开始产生一种原始的冲动。   不过,他倒底不是初男,虽然受着如此的诱惑,他的理智还是保持着清醒的,知道在这地方,还不能做的太过火,否则要是万一被人撞见,那可就丢脸丢大了。   见月月投入的越来越深,她的那一双小手已经开始在他的身上乱摸起来了。俞仁怕自己把持不住,赶紧将她轻轻推开。   “好了,这回该做好了吧?”俞仁贴着月月的耳边,悄声道。   月月满脸红霞的发出满意的轻笑,然后,她说了一句让俞仁差点没晕倒的话。   “相公,咱们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有宝宝了?”   俞仁真是哭笑不得。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这个小丫头。她的看似老练,不过都是装出来的,其实,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青苹果。   “不会的,你放心吧!”说完俞仁转身要走。   月月却再次拉住了他的手。   “不行!”   “怎么了,我的郡主大人。莫不是还要再重做一遍?”俞仁这回可真不知道自己又错在哪儿了。   “你,要给我留个宝宝,我才放你走!”月月再次贴在俞仁的耳边道。   “现在?在这儿?”   月月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俞仁看了看四下,这儿正当花园的小门,何况现在可不是午夜更深,现在可是日正当空的正午啊!他虽然方才被这小丫头挑起了欲望,可要让他在这样的环境下动手,他还是没这个贼胆的。   “还、还是算了吧!这事有点复杂。我看,还是等三天后,我接你过了门,再办吧!我向你保证,保证给你留个宝宝。怎么样?”俞仁半哄半骗的道。   月月这才有些不太情愿的放下了他的手臂。   “那,我可就在家里等你了。你可不许跑了。不然,我就算追到你家,也要把你给揪出来。到时候,我就跟你老婆她们说,说你在我肚子里留了孩子,却不负责就跑了!”   俞仁听了这话,冷汗都差点冒出来。他这才搞明白,原来方才这小丫头非逼着自己重做一遍,不过是怕自己跑了,想要以此来要挟自己。   “放心吧!有我们月月这样的美女主动送上门,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跑。”俞仁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真的起了逃跑的念头。可是被小丫头这话一威胁,他还真不敢跑了。   在这儿,他是无所谓的。什么功名、什么官位,这些对他都没有约束,可要真让这小丫头跑到自己家里去闹,他还真是害怕。那可是他苦心经营的世外桃源啊!那儿也是他心灵的归宿地,是他心中真正的家。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有人在他自己的家中,毁坏自己的名声。这与他在大明官场,不在意声名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俞仁回到自己的住处,便命若兰去准备一些婚礼所需的东西。虽然说好了,只有一杯淡酒、两支红烛,但那必竟是带着几分夸张的。月月必竟是郡主,他就是婚事再从简,也不能太简陋了。   否则,鲁王也不能答应。   俞仁刚吩咐完若兰,门外有管家来进报告,说是王爷派人送了二十名婢女过来。   “你就说我有事在忙,带我谢过王爷。人,你就帮我先安排着吧!”   鲁王这一次显然是早有准备。他为俞仁安排的宅子是一座深宅大院,就是比起鲁王府,也不小太多。而且他还刻意将原本一直跟俞仁一起同住的那些兄弟也都安排到了旁边的两座大院。   这座院子,眼下除去原有的五名仆人、一名管家,便只有若兰若梅和余玉倩、蒋小婉,还有几名俞仁的贴身侍卫了。   这样大的宅子,只住着这么几个人,也实在是有些空。   这一次鲁王送婢女来,俞仁也很清楚。他这分明不是送给自己的,而是给自己女儿准备的。   俞仁将婚事交给了若兰安排,便将张盘和梁宗义叫了过来,与他们商议进京的事情。   张盘如今已经隶属于山东兵部,归李肇基管辖。但俞仁觉得他必竟是自己带出来的。现在自己要离开山东了,怎么着也要跟他打声招呼。而且,张盘与其他将领最大的不同在于,他本也是江湖中人,与自己是因为志同道合才走到一起的,而不是像其他的将领,是因为战争才走到的一起。   所以,俞仁在所有的将领中,他只叫了张盘一人。   宽大的内宅书房内,俞仁随意的靠坐在那把舒适的大椅子上,而张盘与梁宗义则站立在一旁。   “你们都坐,都坐!在这儿,大家都是兄弟。你们站着,我觉得不舒服。”俞仁一面喝着茶,一面向两人道。   两人这才告了坐。梁宗义早已习惯了俞仁的这种随和,而张盘则明显还有些不太习惯,他虽然坐着,却把腰挺的笔直。从前,他不把俞仁放在眼里;如今,他已将这个小自己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当成了他一生追随的偶像。   “我,过几天便要去京里了。到时候宗义你陪我一起去吧!你在京里呆过,各方面都熟。你让人事先打听一下最近辽东的局势。再打听打听各位大佬对熊廷弼的态度,特别是我那位倔强的老丈人——赵南星,赵大人。”   “将军是要准备进京游说朝廷,让熊廷弼复出了吗?”梁宗义问。   “是啊!答应了别人的事,总不能一直的拖着啊!虽然这事难办,可到底还是得办啊!之前我没有去办,是因为山东乱局未平。现在,山东局势已稳下来了。这后面的善后之事,便不是咱们可以管的了,也用不着咱们管。”   说到这儿,俞仁向张盘问道。   “张兄最近如何?你带出来的兄弟,李大人都给你安排妥当了吧?”   张盘赶紧站起来。“回将军,都还好。只是……”   说到这儿,张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看到张盘欲言又止的样子,俞仁问。   “张兄如果有事,尽管直说出来。咱们是自家兄弟,不必有什么顾虑。你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一定尽力帮你办到,如果我办不了,咱们还可以请鲁王帮忙嘛!”   张盘摇着手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战打完后,李总兵将我们原本一起从泰州出来的兄弟,给分散到了各营,大家兄弟在一起呆久了,突然这样分开来,兄弟们有些不习惯。”   俞仁明白了,这是李肇基的一种驭下的手段。在这一次的平乱之战中,张盘带领的这一支人马,出力最多,战功也是最大。大概是李肇基担心这些人如果聚在一起,自己不好驾驭,所以便将他们打散开来了。   “没关系,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嘛!兄弟们不习惯,慢慢也就习惯了。身在官场,有些事,便由不得我们了。想要再像从前那样的过日子,这是不可能的。可虽然有了约束,但兄弟们同时也有了保障。   你要跟兄弟们说,不要抱怨,要努力适应新的环境。”   张盘点着点,不再说话。 第三百四十四章 身不由己   接下来的两天,俞仁都在与梁宗义商量下一步进京说服熊廷弼复出的事。与望月郡主的婚事,俞仁便全全交给了若兰去安排。这丫头心细,又有鲁王新派来的二十名婢女做助手,俞仁十分放心。   到了第三天的正日子,俞仁虽然说一切从简,但必竟是王爷嫁女儿,何况还是鲁王最宠爱的小女儿。所以,虽然外面并不张扬,可内里的实惠却是一点也不少。   鲁王为怕女儿受委屈,提前两天便将俞仁将要迎取他女儿的消息传遍了全城。而且,为了给自己挣面子,他贴出了一份公告,凡是在他女儿望月郡主出嫁的这一天正日子里,前来王府观礼的人,都可以现场领取一百文,先到先得。本次专项钱为三十万钱,发完为止。当然,他没有在公告里说明,望月郡主嫁给俞仁,并不是做正房。   这一下子,消息立马就飞快的传遍了全城。要知道,这一百文钱是普通百姓两三天的工钱啊!而现在,只要去一下鲁王府,便可以白得两三天的工钱。这让大家怎么能不激动。   俞仁本以为,他们这一次的婚礼是会很低调,他还觉得有此对不起朱月月。可没想到,他的迎亲队伍才出大门不久,便被人堵住了。这一条巷子虽然很宽,可是此时却站满了人。   “站住!不知道今天是我们郡主出阁吗?从这条街,一直到王府,都不许任何人的车马、轿子通过。”   两个面孔陌生的大汉,带着一群看热闹的人堵在了俞仁家的巷口。   “我们就是去王府迎娶郡主的啊?”俞仁道。   为了不给赵蕊和李莹造成伤害,俞仁想方设法的装低调,他甚至都没有穿这个时代的新郎装,只装着一件书生的月白儒衫。   俞仁的话才说完,现场便发出一阵哄笑。   “他居然说他们就是迎亲的队伍!真是笑死人了。”那汉子指着俞仁笑的直不起腰来。   “小子,我告诉你。你这可就打错了算盘了。你以为你冒充迎亲的队伍,我们便可以放你过去吗?别以为爷们儿那么好糊弄。   且不说你们的队伍如此的简陋、寒酸,就说一项吧!你们既然说是上王府迎亲。那,你们的新郎呢?总不能迎亲队伍里没有新郎吧?”   俞仁向自己指了指。   那大汉却笑的更加利害了。   “你?哈哈哈哈……   你可知道迎娶我们郡主的是谁吗?那可是我们大明朝开国以来的第一名将,就连当年随太祖开国的徐大将军和常大将军,也未必如他的俞仁俞大将军。”   俞仁听了这小子的吹捧,脸不由的红了起来。虽然自己经过这几年的多次战争,自认为打仗还是很有点手段的,可是面前这人把他吹的比徐达和常遇春还要利害,他还是觉得脸红。   虽然脸红,但心里却还是有些得意的。他没想到,自己在兖州会有这么高的声望。他正想谦虚几句,那大汉却已走上前,很不尊敬的用手牵了牵他的衣服。   “你再看看你!就你这模样,长的虽然不矮,穿着这身衣服却跟杵在地上的竹杆似的,你也敢冒充我们俞将军。”   俞仁听了这话,不由的脸色一灰,方才还暗暗得意呢?这会儿却又不知是什么心情了。   “你再看看你这轿子!我们大将军迎取的可是郡主,你当是哪家小户的女儿吗?”   俞仁被这人说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自己是俞仁了。再看看自己带的这顶小轿,不过是两人抬的小轿,要说,还真是对不起面前如此多的观众。   可眼下,俞仁就是想要去换一顶轿子,也不可能了。因为他根本就没办法出巷口。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了。   俞仁正为难时,人群中突然出现一阵子的骚乱。   “让一让啊!让一让。迎亲的轿子来啦!”   人们听到这话,纷纷避道。就见人群后走过来一支队伍。为首的正是鲁王的心腹管家鲁三。   鲁三带的这支队伍,足有一百多人,抬着各色的陪嫁物品。当前一顶八人大轿。   这顶八人大轿显然是经过精心的装扮的。上面是通体的黄色,珠帘全部都是用上等的南海珍珠做成的。轿沿的边角全都镶嵌着黄金。   俞仁看了看这顶轿子,再看看自己带的这顶小轿,也不由的脸上一红。难怪别人要说自己是冒充的。自己带的这顶轿子,只怕连郡主身边的丫环也配不上,更莫说郡主了。   鲁三带着队伍,来到俞仁面前。   “报告将军,迎亲的队伍已经安排好了。请您老更衣上马。”说完,鲁三向身后一挥手,立时便闪出八名品貌端庄的姑娘,将俞仁围在当。   “你,你们要干什么?”突然见到这么八名姑娘当街围着自己,俞仁还真有些慌。   “请将军更衣!”   八人一起齐声道。   “现在?在这儿?”俞仁简直是惊呆了。这儿可是大街,光天化日的,让他在大马路上换衣服?而且还有这成百上千的围观人群!俞仁心虚了。晓他向来自喻皮厚,这事也觉得做不出来。   那八位姑娘不再多话,上来便要动手脱俞仁的衣服。这下子,俞仁可吓坏了。   “不、不不,姑娘们,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先回家里再换。”看到一名姑娘的手里居然还拿着内衣内裤,俞仁吓的就差没尖叫“非礼”了。   这些姑娘们可不管俞仁,早已有两名姑娘上前解了俞仁的外套。   “姑娘、姑娘们,有事好商量,好商量。你们也不能这么作弄我们吧!”俞仁实在是没招了。他见过抢钱、见过抢人的,还没见过当街抢人衣服的。而且还是几个滑不溜丢的大姑娘,当众抢他一个成年男人的衣服。   这就等于是说,他俞仁当街被一群姑娘们给非礼了。   这事要是传扬出去,让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俞仁正准备拼死捍卫自己的贞洁时,那另外的四名姑娘已经动手,用一块长长的锦布将俞仁围在了当中。总算是给俞仁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俞仁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没让他丢人丢的太狠。   “哦!哦!这个我自己来。自己来。”俞仁才松了口气,马上就发现,两个负责给他脱衣的姑娘已经脱掉了他的外套,正要给他脱内衣。   “附马爷不必如此。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加封望月郡主为望月公主。您现在已经是当朝附马,哪有附马爷还要自己动手脱衣服的道理。”说完,早有两名姑娘上前,一人一旁的抬起了俞仁的手臂。   俞仁没办法了,只好由她们动手。   这同时,在他的心里也是暗暗发出一声感叹。“古人真是腐败啊!这么个大男人,连脱个衣服的小事,都要找美女来给他脱。腐败啊!腐败!”   不过,其实内心里,他又暗暗的感觉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爽意。   就这样,在几位美丽姑娘的努力下,俞仁终于换上一身的礼服。当然,这也离不开俞仁的极力配合。   当锦幕打开,人们看到的,再不是方才的那个模样普通,衣服还略带寒酸的新郎,而是一个容光焕发,衣着鲜亮的轻年才俊。围观的人群,不由的发出一阵赞叹。俞仁也不由的轻叹一声。   “看来,这世俗的眼睛,是永远也不会变的。”   “附马爷,请上马。”鲁三这时牵着一头通体黑毛的骏马走上来。俞仁知道,自己想要低调娶亲的计划,已经彻底落空了。现在他已经是骑虎难下。没办法,俞仁只好跨上马,由鲁三牵着,往鲁王府行去。   俞仁坐在马上,他的心里所想的却是:自己这样招摇的迎娶朱月月,这事怕是早晚要传到李莹和赵蕊的耳里。自己到时候,要怎么跟她们解释呢?这实在是个头痛的问题。   李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他这样大战旗鼓的迎取月月,看在李莹的脸里,那便是月月对她的一次示威。以后李莹怕也绝不会让月月好过。这两人以后怕是不好相处了。   而赵蕊的性格虽然不似李莹那样的要强,但骨子里她却是很有自尊心的,而且因为是改嫁,骨子里她还有着那么一丝丝的自悲。她与俞仁结婚时,几乎没有任何的仪式。如果让她听说了俞仁这次在山东迎取朱月月的盛况,可能会让她更加的自悲,同时因为俞仁已经好久没去她那儿了,不知会不会让她以为,自己在俞仁心中的地位并不重要。   俞仁不想让自己的任何一个女人受到伤害,可是却又想不出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正当他头痛的时候,突然看到人群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赵蕊的贴身丫环云儿。   “云儿,你怎么来了?你们小姐呢?”俞仁坐在马上,向着人群中的云儿挥手道。云儿却理都不理他,一转身子,走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洞房意外   这让坐在马上的俞仁显的格外尴尬。   “附马爷,您在跟谁说话呢?”鲁三好奇的道。可是由于他的位置比较低,根本就看不到人群当中的云儿。何况他也不认识云儿。“我,我有点事情要去办一下,马上就来。”俞仁说着,就要翻身下马。鲁三吓了一跳,一把将俞仁死死按在马上。   “我的附马爷啊!这可万万使不得。您现在可是在迎亲。迎亲的队伍还没到,您可千万不能下马。不然,这样是很不吉利的。”   俞仁无耐。再一转头,云儿已经不知去向了。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俞仁在心里暗想。“云儿明明在松江陪着赵蕊,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若兰,你方才可有看到云儿?”俞仁还是不放心,扭头问跟在身边的若兰。   若兰摇了摇头。   俞仁更加的怀疑自己方才是看错了。他本还想在人群里找一找,可是鲁三早已拉着他的马儿,带着迎亲的队伍向前去了。   这一天过的非常热闹,可俞仁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一切,都是鲁王给他事先安排好的。并非出于他的本愿。这让俞仁总觉得自己与朱月月的这一场婚姻,是由旁人强加到他的身上的。   再加上他上午迎亲时,在街上看到一个极像云儿的人,让他想起了远在松江的赵蕊和更为遥远的李莹。   “怎么了?是累了吗?”   送走了客人,俞仁轻轻揭掉朱月月的盖头,便独自坐在桌边发愣。   “没什么!”俞仁说着话,又对着桌上的烛火发起了呆。   朱月月并不笨,她自然看出了俞仁的不快乐。   “是不是因为我爹给咱们办的婚礼,超出了你的要求?”   俞仁不说话,这也算是一种默认吧!   “这真不是我的意思。之前我还特意跟父王交待,让他不要插手,我们的婚礼由我们自己来办就好。要简单低调。   父王也是答应了的。可没想到他临时又变卦了。”   月月看俞仁郁郁寡欢的样子,忍不住解释道。   “这不怨你。”俞仁说着,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这位姑娘单纯的面容,他又怎么忍心责备她呢!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怎么了?”俞仁暗暗奇怪。按说,大家都应该知道今天是他跟月月新婚的日子,怎么还有人敢来公然打扰?还是什么人喝醉了酒,酒后失态呢?   可是,他明明听到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鲁三,怎么回事?”月月被人扰了兴致,显出很不耐烦的样子,向着窗外问道。她本来正要施展姨娘们教她的勾引自家男人的手段,却被这窗外的声音所打扰,月月自然不高兴。   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要想怀上宝宝,不是光光接吻就可以做到的。所以,月月为了她的宝贝计划,可是大大的花了一翻心思的。没想到还没来的及施展,便被外面的吵闹声给打断了。   “回公主,是一位客人酒喝多了。非要来闹洞房,小人已经将他劝住了。这就走。”鲁三在门外轻声答道。   “那就快些带走吧!有想闹洞房的,就跟他们说,我跟附马爷已经安歇了。再有不听的,就把我的剑拿给他。”   此时的月儿,倒不像是一位公主,倒更像是一位新得了押寨相公的女寨主。可惜月月的话声未落,外面的声音却更大了。   “俞仁,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一个女子的声音隐隐传来。这之后,似乎是被什么人给强行制止了。   俞仁皱起了眉。虽然没有听清,但他总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我出去看看!”   “算了吧!不过是个耍酒疯的,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早些安歇了吧!”月月腻声说完,便拉住俞仁的手臂,将柔软的身体贴了上来。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现在可有些迫不及待了。   俞仁轻轻推开月月。   “我还是去看看吧!我总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事要发生。”说着,俞仁推开门,走了出去。   站在门外的鲁三看到俞仁走出来,不由的吃了一惊。   “附马爷。您怎么出来了。这可不大吉利,你还是赶紧进洞房吧!有事您叫小的去办就行了。”   虽然俞仁早就知道鲁三是个太监,但听着他那明显阳气不足的声音,他还是很不习惯。他本是鲁王信任的管家,但现在已经被王爷派到这儿,临时充作这驸马府的管家。此外,他还从王府带了一批家丁过来。鲁王怕女儿受委屈,不仅给俞仁这儿派了许多婢女,还派了不少的家丁、护院。   对这位刚刚被皇上册封为公主的女儿,鲁王可真是宠的不行。这个临时的驸马府虽然不小,但是却早已被鲁王给填充的满满的了。大到家具陈设,小到盆碗毛巾,一应俱是按王府里的标准。   为了让女儿过的快乐,鲁王还特意将从前在王府时常跟在女儿身边的婢女和从小便常陪她一起练武的十多名家丁护院也一起派了过来。   所以,这儿名义上虽是驸马府,实际上还是王府别院。这儿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有鲁王派来的太监管家鲁三给安排的好好的,根本不用俞仁操心。但是,这一次,俞仁没有再听鲁三的。   “我才不相信这些吉利不吉利的话。你方才说外面是喝醉了酒的客人要闹洞房。可我为什么听着是个女子的声音?”   “这!”鲁三愣了一下。“是位女客喝醉了酒。”   俞仁哼了一声,不再理会鲁三,径直向外走。从鲁三的表情,俞仁已经判断出了他在撒谎。由此,俞仁更加认定,这当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这时,朱月月也出来了。她还穿着她那一身的大红礼服。这衣服本来是想等着俞仁来脱的,没想到等到现在,也没有等到俞仁向她动手。她一身的盛装几乎没动,只有凤冠霞帔被摘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朱月月瞪着鲁三问。   鲁三吓的全身轻颤,“小、小的办事不力,请、请公主责罚!”   朱月月这才知道,这事真有蹊跷。可俞仁已经走了,她也只好恨恨的瞪了鲁三一眼,匆匆跟着俞仁的身后,向外堂去了。   俞仁赶到外堂时,见正有五六名家丁拖着一个女子往外走。这女人虽然嘴巴被人用布塞住,可手脚却在拼命的挣扎。   “给我快些拖走。找个地方把这疯女人处理掉。要是万一被附马爷知道了,你我都只有死路一条了。”为首的一名家丁向其他的四人悄声道。   五人正要出门,俞仁高叫一声,“站住!”   五名家丁听到声音,赶忙回头。见是俞仁,众人的脸色一下子吓得铁青。   “还不把人放下。”俞仁向几名家丁斥道。   那几名家丁见到俞仁出现,自然不敢抗命。于是赶紧将那女子放下来。   俞仁走近一看,原来是赵蕊的贴身婢女云儿。看来,他白天在大街上看到云儿,并非是自己眼花。不过,这还是让俞仁吃了一惊。   “云儿,你怎么会在这儿?”俞仁一面说话,一面赶紧将塞在云儿口中的布块给拿了出来。   云儿见到俞仁,却瞪着眼不说话。   “怎么了,云儿。莫不是多日不见,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家姑父啊?”   云儿却将头一抬,“我们家可没有你这样无情无义的姑爷。我们姑爷是位重情重义的真君子,可是不你这种为了升官发财,宁可抛弃发妻的伪君子。”   俞仁知道现在不好向她解释什么。于是道,“蕊蕊也来了吧!她在哪儿,快带我去见她吧!”   【过年来便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好好休息几天,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前天因为脚部扭伤,几乎不能下地,不得不在家休息几天。突然脚不能走了,才感觉到生活真的是很不方便啊!想想那些残疾人真是不容易啊!不过,书我还是不会断更的。至少也会保持一天一更的速度,说不定还会更快些。】 第三百四十六章 惩治家丁   云儿却直摇头。“还是算了吧!您现在可比不得当初了,您现在可是当朝驸马。我们可高攀不起。我们小姐本来听说相公要进京办一件难事,这才特意的赶来,想要助你一臂之力。   现在既然有公主在,想来我们家小姐是多余操心了。我还是劝我家小姐早些回松江吧!也省的呆在这儿惹人厌。”   俞仁一听云儿这话不是味儿,便知道这一次的误会深了。她一定是认为方才那几个家丁的作为,是出自自己的受意。但俞仁也知道,现在解释什么都是没用的。要解开这个误会,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马上惩戒这几个家丁。   可是这儿虽然是驸马府,但是人却会都是鲁王派来的人,就算是这宅子也是鲁王送的。虽然名义上这些人归他管,但是他也清楚的很,实际上,这些人是不会听他的命令的。   更何况望月公主还在旁边,如果自己下令惩戒这些人,便如同当众伸手打了公主的脸。俞仁虽然爱赵蕊,但他也明白,望月公主是不能轻易得罪的。这小女子可没有赵蕊与李莹的涵养,万一把她惹毛的,她可真敢抄起刀子就砍人啊!再者,他要真这么做了,那这以后月月跟赵蕊的关系就永远也处不好了。   对于这位美丽的公主,俞仁真的是又爱又怕。   俞仁看了看云儿,她虽然嘴上说走,脚下去没有动,显然是在等着看自己要如何处罚这几个家丁。   俞仁心中为难,却又不好当面要求朱月月对她家的家丁进行严惩。   幸运的是,朱月月虽然对外人彪悍,但对自家的相公还是很体贴的。此时她就很能体会到自家相公的为难。   虽然从某方面来讲,赵蕊也算是她的一个竞争对手了。可是她却从没想过要通过这种打压赵蕊贴身丫环的办法,来打压赵蕊。相反,她很清楚赵蕊与李莹在俞仁心中的地位。她的本意是想通过笼络的手段让俩人慢慢的接受自己。而这具体的策略她暂时还没有想好,因为她以为与这两人见面的时间还早,没想到这事说来就来了。   不过,望月公主还是聪明的。在她的心里,俞仁现在就是她的一切,既然俞仁这么在意赵蕊,那她就不能不在意。   所以,不等俞仁开口,她便先寒着脸,对那几个家丁怒斥道,“是谁给的你们熊心豹子胆,让你们这么做的?你们难道不知道蕊姐姐是我最尊贵的客人吗?云儿姐既然是蕊姐姐身边的人,自然也就是我的贵客。你们居然敢如此对待我的贵客?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的?”   那几个家丁吓的不敢说话。支吾了好一阵子,才有一个年岁稍长的站出来道,“没,没有谁让我们这样做。是我们自作主张。我们以为今晚是公主殿下的好日子,绝不能让任何人来捣乱。这女、云儿小姐又是突然闯进来的。   她一进来便大喊大叫,也不通报身份。我们也不知道她是蕊夫人的人。”   云儿听到这里,向那家丁一瞪眼。“谁说我没有通报身份了。我进府时,就向你们家门子通报了。否则他能让我进来吗?”   “小人的确不知。”那家丁低着头,不敢与云儿对质。   云儿还想再说,朱月月已经举起了手。“好了。云儿姐就不必跟他们这些下人吵了,免得自跌了您的身份。”   然后她又转向管家鲁三道,“鲁三,既然这几位家丁方才得罪了云儿姐,那就不能轻饶了。你去叫人来,将他们就地按下打板子。”   鲁三赶紧答应。很快便带了十几名家丁过来,还随手带来了五根大木板。显然这东西在鲁王府也是常见的。   “公主,要打多下?”鲁三命人按下那几个犯错的家丁问。   朱月月看了一眼云儿。“你就别管了。只管叫他们打就是了。什么时候云儿姐解了气,他们什么时候就可以停了。”   云儿当然知道这是公主故意做给她看的。所以她没有说话,因为她实在是太气了。在心里,她也很想好好的教训一下这几个对自己无礼的家伙。也正好顺便让这王府里的下人们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得罪的,就连他们公主也还要卖她几分面子。   所以,当朱月月讲这话时,云儿只装作没听见。   一时,大家都不说话,大厅里只有板子拍在身上的闷声和一声声被打家丁的惨叫。   俞仁是个现代人,他并不习惯这样残忍的惩罚方式。自小所受的教育,让他从骨子里排斥这种非人道的惩罚方式。可是他也知道,今天这事这几个家伙做的实在太有些过份,非如此怕也不能解了云儿这丫头的气。云儿这丫头的利害他也清楚的很,如今这几位既然得罪了她,如果不拿他们解气,只怕这气便要撒在自己头上了。   说实话,在赵家,俞仁最怕的还不是他的那位老丈人赵南星,而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小丫环。这也许是源于他的第一印象,从他第一次在杭州认识云儿姑娘,见识到她的泼辣开始,他从内心里便有些怕她了。这种怕,不是胆小的那一种,如果一定要解释,大概也只能用光武帝刘秀的见小敌怯,见大敌勇的方式来解释了。   虽然不好解劝,但俞仁也不忍看那几个家丁受罚的样子,他将脸转向了一旁,看着云儿。虽然他现在很想问她赵蕊的下落,可是他也知道,在这气未消之前,云儿是不会告诉他赵蕊的下落的。所以他只能等耐心的等。   他在等待,同时也在注意观察着云儿姑娘的表情。   听着板子打在肉上面的闷响,和家丁们痛苦的喊叫,云儿脸上原本那气愤难平的表情渐渐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忍。那几个打板子的家丁下手打的都很慢,而那几位受罚的家丁却喊的格外大声。   听到这一声声的叫喊,俞仁稍稍放心了些。这几个家伙既然还能叫的这么大声,如此卖力,便说明他们伤的并不重,否则哪还有力气叫啊!可是这叫声对云儿的作用却很大。   云儿的怒火被这一声声的喊气迅速的剿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几名家丁的同情。到后来,那几个家丁每喊一声,云儿的脸上便抽搐一下。   望月公主瞄了云儿一眼,心里发出一声暗笑。这种假打的方式,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演了。从前她不听她爹的话时,每次犯了错,父王都不直接惩罚她,而是惩罚跟在她身边的下人。于是,她便发明了这种假打。   虽然她也觉得这一次这几个家伙做的有些过份了。可是他们必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亲信,而且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也是出于对自己的忠心。只是他们并没有真正的了解自己的意图,这才会办出这样的错事。   可再怎么错,他们必竟还是因为对自己的忠心。所以朱月月虽然恨他们把事情做的太过份,却也不忍把他们打的太狠了。不过,这几个手下在她的面前装的也太假了些。云儿姑娘看不懂他们的鬼把戏,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为防这几个家丁不吸取教训,以后再犯类似的错误,朱月月决定还是要给他们些教训。   “你们一个个的都没吃饭吗?板子打的这么轻,是在给他们挠痒痒吧!可别把他们打睡着了!”   说完,朱月月面色一正,“每人给我重重的打二十板子。不得容情!”   那几个正在受罚的家丁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大变,纷纷求饶起来。“公主饶命!公主!” 第三百四十七章 迟来洞房   朱月月正想给他们好好训斥一顿,好给他们长长记性,也让他们知道,现在她朱月月已经不是从前的公主了,她现在是俞家的媳妇,一切都要以夫家为先。好叫这几个亲信下次莫再犯这类的错误。   可是不等她开口,云儿却先开口了。   “你个人可真是。他们可是你的手下,虽然做了错事。但那也是出于对你的忠心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往死里打他们!你这人,真是太无情了!”   朱月月没想到云儿会突然教训起自己来,不由的又好气,又好笑。“我说姐姐。我现在可是在为你出气,你怎么反教训起我来了。他们才是要把你拖出去处理掉的坏人!”   云儿大声道,“他们固然做的不对。但他们那也是出于对你的一片忠心吧!你怎么可以对他们这样残忍!”   “我……”朱月月差点就说出他们这是在假打的真相。还好俞仁及时插了进来。   “好了,既然云儿说不该打,那就别打了。必竟这事是因云儿而起。现在连云儿也原谅他们了,那咱们就不必再罚了吧!而且,板子也着实打的不少了。”   说完,俞仁赶紧转向云儿,“对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蕊蕊呢?她也来了吗?”   云儿看了俞仁一眼,似乎气还没有全消。但她还是把赵蕊的消息告诉了俞仁。   原来,俞仁与亓诗教订约之后,俞仁急急赶往兖州,亓诗教也没闲着,他立马四方奔走,打通了运河上的各路关节,将俞仁收来的人通过水路先行运到了松江。再从松江入海往台湾那就不是他亓诗教要负责的事了。   亓诗教到松江后,负责给他善后的正是赵蕊的人,她于是知道了俞仁准备入京劝说朝廷重新起用熊廷弼的计划。赵蕊知道,当初自己不顾一切的跟着俞仁走了,对他爹来说,面子上的伤害可能要远大于感情上的伤害。必竟,从感情上来说,他们俩只是私奔。而且赵蕊还特意给她老爹留了一封长信,在信中她详细的述说了她与俞仁相识的全部经过,并表示,等到他们有了孩子,她再带孩子来看望他老人家。   可是赵蕊也很清楚,他爹这人这一辈子,最在意的正是面子。   如果不能把他失掉的面子给补上,俞仁是别想得到他的支持的。而要想成功的让朝廷重新起用熊廷弼,她老爹赵南星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要知道,自新帝登基后,朝廷的大权几乎全都落入了东林党和他们的盟友手中,而赵南星又是东林党在世而又还活跃在官场的唯一元老,且他还身居着吏部尚书这一最重要的职务。是官员任免最重要的决定者。   如果他不同意,哪怕有再多的人支持,那熊廷弼也不可能起复。所以,赵蕊来了。她要帮自己的相公打赢这一场与老爹的感情战,兑现自家相公对亓诗教的承诺。   “小姐就住在城外。本来她是要进城来找你的,但是正好听到你今日新婚,所以小姐便说先在城外住几天,等你过了新婚的三天再来见你。她说你这人向来办起事来便忘了自己。要是这时候来找你,你说不定明天就要跟她进京。可这对公主来说很不公平。   所以她说先等三天再说。反正这事差也不差这三天的功夫。”   俞仁一声感叹。“还是蕊蕊想的周到啊!”   “那你,你怎么来了?”   “我是悄悄的瞒着小姐来的。因为我听说姑爷今天迎娶的是望月公主,我怕、怕……”说到这里,云儿便顿住了。   “怕我娶了公主后,便把你们家小姐给忘了是吧?”   云儿脸上一红,没有说话,但是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俞仁,自己猜的没有错。   “你这丫头。我俞仁是那样的人吗?”   云儿不好意思的笑起来。现在,她当然知道自家的姑爷不会忘了小姐,可是来这之前她可不是这想的。当时她还真的是很着急,因为她进城时便听人说,这位望月公主不仅人长的美,而且武功还高的出奇。而他们家姑爷的武功似乎也很不差。这就相当于两人找到了共同语言。   可自家小姐偏偏在武功方面一点也不会。她还真怕俞仁因此而冷落了小姐。不过,看方才俞仁急切的问他小姐的下落看,小姐在他的心里的地位还是很重要的。既然如此,她也就不着急了。   想到这儿,云儿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低着头向俞仁轻声道,“不好意思。坏了你们的好事。现在,我走了。你们接着洞、洞房吧!”云儿说完,转头就走。   俞仁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现在都这么晚了,你还去哪儿啊!不如就先住在我这里吧。我让鲁三在后院先给你找个房间暂住一晚。等明天开了城门我们再一起去见你们家小姐。可好?”   这一回,云儿倒没再坚持,反正现在出去,也是住客栈。何况现在这么晚了,街上一般都已经宵禁了,出门也确实不太方便。   朱月月又亲自叮嘱了鲁三一遍,让他一定要安排好云儿。   鲁三于是忙着让人给云儿安排住处,俞仁自于公主回房。   闹了这半天,终于安静了。俞仁刚关上门,月月已经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一双经过刻意装扮的大眼睛散发出诱人的光彩。   “今晚你是本公主的人了,谁也别想再抢走!”   俞仁听了这句带着强烈挑逗性的话,不由的心中一热,一团**在他的胸中迅速的升腾。他一把抄起公主,将她丢到床上,然后迅速的解开了她那烦人的礼服,嘴里发出雄性的低吼。   “好,那本公子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宁静的小院传出一阵嬉笑。那笑声中夹着几分羞涩,又带着几分渴望。   渐渐的,笑声低了下去,变成了更加诱人的轻轻喘息。月儿也听的似乎害羞起来,悄悄的躲进了云里。   次日一早,俞仁与公主起了个大早。在拜过了家人之后,俞仁便去把云儿叫了过来,准备出城去见赵蕊。可是云儿却死活不让。虽然望月公主表现的很大度,表示支持俞仁出城先把赵蕊接过来。但是云儿却坚持不同意。   “姑爷,您就别为难小婢了。小姐有话,要等您跟公主过了三天的新婚再来见您。我要是现在带您去了,那我们小姐还不把我打死啊!”   “可是,城外的环境不好。现在山东又刚刚闹过了兵灾,蕊蕊住在城外,会不会不安全?”   “放心吧!小姐这次来,虽然主要是陪姑爷进京会老爷,但是她还顺道带了两船货,也带了些人。而且暗中还有梁先生的人跟着,小姐身边也有两位梁先生的关门弟子保护。不会有事的,您放心吧!”   俞仁还是不放心,“这也未必安全。这些刚刚被打散的闻香教反贼动辄成百上千,我们的人虽然伸手好,但俗话说的好,双拳难敌四手。万一碰上,那也是十分的危险。何况蕊蕊还带着两船的货。这就更容易招来这些人了。你还是速速的带我去吧!”   云儿听俞仁这样说,也不由的心中着急。“那,好吧!我马上带你去。”   俞仁领着朱月月带着若兰姐妹便要出门。却没想到余玉倩和蒋小婉也跟了过来。她们是从若梅口中得知的消息,说是俞仁的二夫人赵蕊已经到了兖州,俞仁要去接她。于是这两位也都一起跟了过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夫人怀孕   原本,余玉倩是不打算来的。她是蒋小婉硬催着她来的。自从刘子明和黄玉蝶死后,蒋小婉便将这位亡夫的小师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子一般看待。因此,她感觉这一次赵蕊的出现对余玉倩正是一次机会。她能不能成为俞仁的女人,跟随他一辈子,赵蕊的影响显然很大。   所以,当蒋小婉在院子里听到若梅与姐姐若兰说,一会儿要跟俞仁去接赵蕊时,蒋小婉便第一时间找到了余玉倩,拉着她一起跟过来。   俞仁只是看了余玉倩和蒋小婉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对于余玉倩,他心里是有愧疚的,而蒋小婉又曾数次帮助过自己。这样的两个女人,俞仁可不敢管,既然她们要跟着,就由的她们好了。反正也出不了什么事。   在云儿的带领下,他们坐着马车很快便赶到了一处离城不远的码头。果然远远的便看到了两条不算很大的江船。   船上的人也老远便看到了他们。早已有人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赵蕊。等俞仁他们赶到码头时,赵蕊已经带着一大班子的人等在那儿了。   远远的,俞仁便看到赵蕊在另一名婢女的搀扶下站在众人前面。俞仁赶紧快步迎上去。   赵蕊穿着一衣宽松的外袍,看上去精神不错。可是站在她旁边的婢女却神色紧张的扶着她的一只手臂,这让俞仁不由的担心起来。   “蕊蕊,你怎么了?莫不是生病了?”   赵蕊美目含情的瞄了自家相公一眼,脸上浮起了两道红霞,却没有回答俞仁的话。   “夫人已经有孕多日了,怎么老爷您还不知道吗?”这名婢女是赵蕊到松江后,俞仁给她安排的,所以她称赵蕊为夫人,称俞仁为老爷。   听到这话,俞仁又惊又喜。“真的吗?”   赵蕊看了俞仁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俞仁喜的赶紧双手将赵蕊扶住。“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也不派人通知我一声。有几个月了?”俞仁虽然对赵蕊没有事先通知他很是不满,但是也没有出言责备。他来这儿这么久了,夫人也已娶了三位,可是却一直没有孩子。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你让他如何能不激动。   “也才两三个月的样子。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那时候你正在兖州平乱,我哪敢让你分心。”赵蕊轻声道。   “对对对,还是夫人考虑的周到。”俞仁一面说一面扶着赵蕊往船上走。   众人跟在两人身后。直到上了船,俞仁这才想起要给赵蕊介绍朱月月。现在她们都已经是他俞仁的女人了,他可不想让这两位夫人相处的不和睦。   还好,俞仁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朱月月并没有向赵蕊摆她的公主架子,而是以新妇见大妇的礼节见了赵蕊。赵蕊也很谦逊,两人姐妹相称倒也亲热的很。   之后,俞仁又陆续的给赵蕊介绍了蒋小婉、余玉倩这几个他到山东后认识的朋友。   赵蕊对几人都很热情。不过,她并不知道这位余玉倩也算是她丈夫的一位红颜知己,所以也只是礼貌性的客套了两句。   由于这两条船都是比较偏小的江船,众人挤在这儿,实在不大方便。于是在船上聊了几句,俞仁便将赵蕊接回城去了。其他人也都自然跟着他一起进城。船上只留下十几名伙计照看。   回到驸马府,朱月月赶紧让鲁三安排酒宴,她侧陪着赵蕊说话。   俞仁看她们俩人相处的十分融洽,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赵蕊来了,望月公主便不再粘着俞仁了,而家中其他接待客人的事,也都有鲁三安排,俞仁反而成了最闲的人。   他于是干脆跑到隔壁找梁宗义他们喝酒聊天去了。   聚和堂的人在生活上一向节俭,梁宗义自小受他叔父影响,也是如此。平常是几乎不饮酒的。就算是有客人,也只会用小杯浅饮几杯。   俞仁对酒本也没什么十分的爱好,只是有时候在这些武夫出身的手下面前,酒便成了他们最好的沟通物。   此时的俞仁,正坐在院子当中,周围坐着几十名聚和堂的亲信兄弟。这些人虽然在平定山东叛乱的战斗当中,起到了最为关键的作用,但他们也都是最忠心的聚和堂人,他们无意为官。所以,除去少数人被俞仁刻意的安排在军中任职,其他大多数人都跟随在他身边,充作他的护卫队。   对于这一点,倒并没有人说什么。因为他们都知道俞仁虽然皇上亲封的一官一职,可是在山东,这一战下来,他的威信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所有人,包括山东总兵李肇基。更何况他现在还是鲁王府的驸马爷。   众人并没有在屋子里吃酒,而是在院子里席地而坐。地上有下人铺了些草席,周围架起了几个架子正在烤全羊。这种野餐式的聚会,最受这些粗鲁汉子们的欢迎。大家无拘无束,也没有上下尊卑,比在屋子里规规矩矩的喝酒要有意思的多了。   这些人原本也都跟梁宗义一样,几乎滴酒不沾。可是自到山东,历经数次残酷的战争之后,这些本性豪爽的汉子终于被环境所影响,慢慢的开始喜欢上了饮酒。   不过,他们的节制性还是很强的。如果是在打仗或是行军时,他们是一定不会沾酒的。但是在平常,这酒便成了他们的家常物。只有梁宗义,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守着他的生活节操。   “辽东局势已经是火烧眉毛了。咱们再不能在此多呆,必须尽快进京,想办法让熊廷弼复出,重掌辽东大局,以期阻止女真人的南下。今日天色已晚,是不行了。你们回头也都收拾一下,明天跟我一起进京。”   “不是吧,老大。咱们这次进京是去做说客,又不是去打仗,用的着这么多人去吗?”一名叫梁平的头目叫道。俞仁这个门主与梁如继不同,他很平易近人,也很和蔼,所以平常手下跟他也都很亲近,说话也就比较随便。   “你们错了。如今的辽东,形势如何虽然还不可知。但以我预料必然好不了。我虽然与亓先生订的约定是请出熊廷弼出山。可是如果我们不尽些心力,只怕光靠熊廷弼也未必能拦的住努尔哈赤。   我从前不止一次跟你们讲过,辽东看起来只是一个局部。可是它却对天下大局起着十分重要的影响作用。如果我们放任努尔哈赤攻入山海关、占领中原,大明王朝固然亡了。我们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但我们现在才在台湾立足,不适合大动刀兵,我们也没这个能力。可辽东又不能不管。所以只好想办法暂时牵制住女真的那个老头子,让他暂时打不进山海关,给我们争取时间。等我们的力量壮大了,再想办法把他们赶回山里去。   而这个时候,我们要尽量的利用一切朝中可利用的力量,但是又不能完全的依赖他们。   所以,等我们说服熊廷弼以后,我打算带一队人马从海上插入女真人的后方,在镇江一带建立一个据点,从那儿牵制女真人。   女真人长于野战,却没有船。我们只要把据点建在海岛上,他们便没有办法奈何的了我们。而在海岛上生存,正是我们的长项。我相信,只要有五百人,我们便可以在海上从女真人的后方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让他不敢放心南下。”   梁宗义点点头,“海岛上建立足点,固然是我们所长,但是五百人是不是太少了些?”   “没关系,我们可以以这五百人为基础,就地发展嘛!辽东的汉人还是占大多数的。女真人虽然凶悍,但我们不与他们正面作战,他们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要先拖着他们。让他们不敢远离辽东。我已经叫人在台湾岛上专门研究生产一批火枪,用来对付女真人。女真人就是再勇猛,也不可能敌的过火器。所以,要对付女真人,火器便是最佳的选择。”   俞仁正跟兄弟们聊着怎么跟女真人打仗的事,他府上的一位管事匆匆赶了过来。   “驸马爷,公主让您马上回去一趟。” 第三百四十九章 玉倩出走   “怎么了?可是家里开席了?”俞仁还以为是公主要请他回去陪做,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他可不喜欢陪着一大群的女人喝酒。虽然这批人当中还是多数是男人,可那些都是他手下的伙计,并不需要他要自做陪。   “不是。是玉倩小姐不告而别了!”管事轻声在俞仁耳边道。   俞仁一下子站了起来,“玉倩?她去哪儿了?”   管事摇了摇头。“她没有说,只是留了张字条,说让我们不必去找她了。”   俞仁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一块羊腿,连手也没擦便匆匆向家中赶去。   余玉倩是一位相对没有太强主见性的女人,与她的两位师姐相比,她更显的柔弱一些。从前,一直都是师父和师姐关照着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都几乎不用她拿主意。刘子明和黄玉蝶死后,她又一直跟着俞仁,也没有什么大事是需要她做决定的。   这一次,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重大决定。她犹豫了许久,但最终还是决定离开。   在俞仁的心里,他其实还是挺在意余玉倩的。只是因为他已经娶了两位夫人,如今又娶了公主,对于要如何安排余玉倩,他一时还想不出一个好的办法。   这时候突然听说她走了,俞仁的心里还是挺难过的。不过,更多的是着急和担心!   余玉倩可是闻香教的主要头目之一。而此时山东的叛乱刚刚结束,虽然表面上,朝廷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清洗,对闻香教众也表现出一种既往不咎的态度。但是俞仁却很清楚。对于那些闻香教的头目,锦衣卫的秘探们却是一个也没有放过的。   余玉倩从前所以安全,是因为她一直跟在俞仁的身边,而且俞仁也已经给她改换了身份。而那些查处叛党的锦衣卫,自然也不会想到,剿灭闻香教的第一大功臣会窝藏叛匪。就算是有人怀疑,俞仁也早用银子安抚好了他们。可是她现在一走,那可就危险了。   余玉倩是悄悄离开兖州的。她实在受不了了。每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亲密无间,跟自己却客客气气。她那心里便像是装满了酸梅,实在酸的不行,可还偏偏不能发作。因为人家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而且自己跟他却什么名份也没有,甚至连一句承诺也没有。   当她在船上看到俞仁用吝惜、疼爱的目光看着赵蕊时,余玉倩终于下定了决心要离开了。   在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爱的目光。以前她一直都以为俞仁是爱她的。可是当她看到俞仁注视着赵蕊的目光时,她才知道,这个男人其实从来就没有爱过她。   也许他把她当成了朋友,甚至妹妹,但却从来没有把她当成爱人,那种对爱人的亲切、迷恋,她从来就没有在俞仁的眼里看到过。她看到过的,只有歉疚、怜惜。   她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爱,不是她心中想要的那种爱。所以,她决定离开这个男人,离开这个曾经让自己迷恋、不能自拔的男人。   可是离开他以后,自己要去哪里呢?她不知道。   余玉倩就这样毫无目标的离开了兖州城。   出了兖州她才感觉到山东地面的荒凉。从前虽然饥荒,但是倒底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村庄里冒出几个人来,可是现在,她接连走了一百多里,却几乎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看到最多的动物就是狼。   还好她不是第一次出门,在出城前,她便为自己准备了充分的粮食。马儿是从驸马府的马槽里随便牵的一匹,虽然不是什么骏马,但还是给她省了不少的脚力。为防野狼袭击,余玉倩每晚露宿都会在周围烧起几堆火,然后再爬到树上寻一处安全、舒服的树干歇息。   出来了两三天,余玉倩终于想到了一个可去的地方——京城。她给自己找的理由是,二师姐的亲生父母是在京里被师父杀死的,她一定会进京调查,在京里,说不定会碰到二师姐。其实她的潜意识里,是希望碰到俞仁。因为她知道俞仁接下来也要去京城。可是她在心里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的。   然而,人往往如此,当你越想忘掉一些东西一些人时,反而越是忘不掉,越不想看到的人,偏偏越容易碰上。   余玉倩大约赶了七八天的路,终于出了山东地面,进入了直隶的范围。进了直隶后,环境马上就大不相同了。这儿的村镇十分的繁荣,再不像山东一样的荒凉,千里无人烟。   在来到一座比较大的镇子上时,余玉倩决定在此歇上一晚。   走了这么多天的路,一直都是风餐露宿,身上早已是满面风尘。余玉倩必竟是女孩子,对美的追求是天生的。好容易到了一个有客栈的地方,她决定在这儿住一上晚,把自己稍稍的收拾一下。   余玉倩于是在镇上随便找了家稍大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她的身上带的金银倒是不少。这些都是她从前攒下的私房钱。   这座小镇靠近运河,有一个码头,所以南北往来的客商很是不少。虽然山东刚刚经历了一场大乱,但这儿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来往的客商依旧很多。   余玉倩在客房里稍稍洗漱了一下,将身上穿了多日的内衣换了下来,又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   眼看日近黄昏了,她带上钱包准备出门吃点东西。   于此同时,这座小镇的码头上正停着两条客船,他们是赵蕊从松江带来的那两条船。俞仁此时也正在那条船上。   “要不要下船走走?坐了这么久的船,也该疲乏了吧!”俞仁体贴的问赵蕊。自从得知赵蕊有了自己的孩子,俞仁突然变的细心起来。从前在生活方面,他一向很随便,可是现在却突然变的高要求、高标准起来。   当然,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物质方面的东西都是可以用银子解决的,他现在有的是银子。   赵蕊伸了个懒腰,“还是算了吧!咱们中午才停船休息过。”   “不行。孕妇是要保持适当运动的,不然到临盆时孩子会很难生。”俞仁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道。其实这还是从前他有一次偶尔听两个邻居在聊天时听到的。对于怀孕方面的知识,他大概也就知道这一点了。   “那好吧!”赵蕊顺从的伸出手,让丈夫将她扶起来。   “我陪蕊姐出去吧!”一旁的朱月月跳起来道。自己丈夫要进京,朱月月自然得随行。不过,她倒并没有排她公主的架子,而是仍然像从前一样,扮作俞仁的一名贴身保镖。因为她知道俞仁不喜欢她摆排场。   出门吃饭的余玉倩,坐在一家路边的面摊上正吃着她的牛肉面,便看到远远的走过来几个年轻人。他们的到来立刻便吸引了周围大多数人的目光。因为这几个年轻人不仅衣着华丽,一看就是有钱人,而且还个个都长的容貌俊美。即便是在这样南北通渠的大市镇上,那也是不多见的。   余玉倩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于是就看到了她想要忘记却又总是忘不掉的那个男人。   而此时,这个男人的身边正围着一群的女人,他的妻子赵蕊和新嫁进门的公主朱月月自不用说,另外还有两位他的美女保镖若兰若梅姐妹。俞仁与她们一面走一面说笑着什么,一副家庭和睦其乐融融的样子。   “他怕是早把自己给忘了吧!”余玉倩在心里想着。当初她悄悄离开兖州时,还盼着俞仁来追她呢!即便不是他亲自来追,哪怕是派个人来也好啊!可是,却偏偏没有。连个下人也没有来。   这让脆弱中的余玉倩更加的伤心。 第三百五十章 但求一醉   其实,余玉倩这是误会俞仁了。当时俞仁接到管事的报告,说她走了以后,便曾马上亲自出城追赶。可是因为朱月月有意不想让俞仁追上她,便让下人跟他说了一个错误的方向。结果俞仁追到了天黑,却一无所见。   因为说好了次日还要进京,他只好收队回城。可是他自己虽然没有追到人,却还是留了三名手下继续追。   他哪里会想到,望月公主因为担心余玉倩的叛贼的身份,会为他带来麻烦,而刻意的将他引向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朱月月的这种担心并不是没来由的,当初在清水湖的那座小岛上,俞仁便因为与余玉倩她们走的太近,以至于给那位赵彦手下的军官找到了借口,差一点便酿成了大祸。当时如果不是她及时赶到,俞仁只怕早就给那位别有用心的军官给杀掉了。   经此事之后,朱月月对俞仁与余玉倩的接触便开始小心起来。但她是个聪明的姑娘,你别看她外表性情直率,其实她的心思却很慎密。这大概跟她从小便生活在王府当中,见惯了各位王妃之间的勾心斗角有关吧!   望月公主知道,她绝对不能直接跟俞仁说,不能收留余玉倩的话,否则俞仁一定会跟她翻脸。余玉倩是不能赶走的,只能气走。   所以,朱月月从一开始便表现的与俞仁格外的亲昵,特别是在余玉倩的面前,让俞仁没有时间与余玉倩单独在一起。后来赵蕊来了,又加上她有身孕在身,俞仁便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赵蕊身上。余玉倩就更加没有机会单独与俞仁呆在一起了。   朱月月刻意营造出来的,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气氛,最终还是气走了受到冷落的余玉倩。   此时的余玉倩再次看到俞仁,她真想冲上去质问他,为什么当初要骗自己。可是仔细想想,除去他的身份没有说实话,他又似乎从来都没有骗过自己,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过她一句承诺。   余玉倩就这么定定的盯着远远的那个身影,眼睛已经一片的朦胧。   突然她看到俞仁身边的朱月月警惕的向她这边看了一眼,便低下头与俞仁悄声说了些什么。   余玉倩知道朱月月看到她了。她正想站起来迎上去,俞仁却在朱月月和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   余玉倩擦了擦面上的眼泪,付了面钱,回到客栈。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满脑子都是俞仁的影子。终于,她还是决定去码头见一见他,要向他问清楚,倒底他的心里有没有她。   无论结果如何,这一次她决定不再含糊。   余玉倩赶到码头时,天色已暗,码头上空荡荡的,一条船也没有。远处的运河上,一片黑暗,只有近处的河水在微风的吹扫下皱起细细的波纹。余玉倩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像是掉进了这片冰冷的河水之中一般,再也没有一点的温度。   回来的路上,街镇上两旁商家的灯火早已照亮了夜空。   余玉倩随脚走进了一家酒馆。她是个文静而听话的姑娘,长这么大,她从来就没有喝过酒,但是现在她很想喝,很想很想……   当小镇的喧闹与繁华随着夜色的浓重而渐渐的淡去时,余玉倩的醉意也达到了顶峰。这一刻,她终于忘记了脑中的那个影子,忘记了一切。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口中情不自禁的轻轻说了一句,“酒,真是个好东西!”   也不知她睡了多久,小二走到趴在桌上的余玉倩面前,轻轻敲了敲桌子。   “姑娘,您该回去了,小店要打烊了!”   余玉倩没有动,因为她已经睡熟了。乌黑的桌面上留下一片晶莹,也不知是酒还是泪。   “姑娘、姑娘!”小二又叫了几声,却总不见余玉倩有什么反映。   小二忍不住用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余玉倩这才抬起头,张开朦胧的眼睛。   “怎么?”   “您该回去了。小店该打烊了。”小二提醒道。   余玉倩听到这话,倒没有为难小二,只是下意识的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丢在桌上,然后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   此时的酒馆门外,正有两个当地的泼皮等在那儿。他们要等的人正是余玉倩。为了这个美丽的猎物,他们已经在这儿蹲了大半个晚上了。他们早就盯上了这个猎物,从余玉倩在客栈落脚以后,这两个泼皮便注意到了她。   这样的美女,且不说她身上有多少钱,光光把她卖到京里的青楼,至少也可以卖一百两。   便这两个泼皮做事还是很谨慎的,他们虽然对余玉倩动了心思,却并没有马上动手,而是跟了她一段时间。在确定了这两姑娘在本地没有任何熟人后,他们这才决定手下。   可是当他们决定下手时,余玉倩已经进了这家酒馆。因为他们知道,这家酒馆的老板身份神秘,不能得罪,他们只好在外面等。   此时终于等到余玉倩走出来了,两名泼皮再也忍不住了,一起围了上去。   就在此时,酒馆楼上的一间雅室里,也正有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正在关注着长街之上的余玉倩。他就是这间酒馆的老板石善时,真正的身份却是锦衣卫当地的耳目。   当时他看到余玉倩进酒馆时,便发觉这个女人可疑,很像是他曾在画像上看到的一位闻香教的重要头目。可是他也知道,这些闻香教的头目据说伸手都极了得。虽然现在这个女人已经喝的大醉,但石善时还是很小心。   就在石善时在房里犹豫着,要是要通知他的人马上动手时,他看到了门口那两个居心叵测的泼皮,于是石善时笑了……   ……   余玉倩刚刚离开酒馆没多远,那两名泼皮便已经忍不住向她发难了。其中一人追到余玉倩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别急着走嘛!长夜寂寞,正好让哥陪你排遣排遣。”一名长着满脸麻子的泼皮嬉皮笑脸的向余玉倩道,一面还张着手臂,不让她过去。   余玉倩并没有听到这人在说什么,此时她的脑子一片模糊,只是听到有人在她面前说话。于是她抬起了头。   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影,余玉倩艰难的张开了眼睛。“你,认识我?”   “虽然以前咱们是不认识的,但过了今晚,咱们不就认得了吗?”那麻子说着上前便想来抱余玉倩。   这一回,余玉倩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她的嘴角露出一个冷笑,“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把歪主意打到你家姑奶奶的身上了。好,那就让你们知道知道姑奶奶的利害。”   余玉倩这些天正憋了一肚子的气,这时见两个泼皮主动送上门来,正好拿他们出气。于是,一向斯文的余玉倩,在酒精的作用下,也终于爆出了粗口。   这两名泼皮不知深浅,张臂便抱上来。   余玉倩一抬手,那名先上来的麻子便被她打的倒退两步,倒在了地上,当场便昏了过去。另一名泼皮正要上前,见她一抬手便将自己的兄弟给放倒了,而且还不知死活,吓的他连退两步。   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美丽而柔弱的女人,却有着如此利害的武功。看来,今天碰上的这颗花儿是带刺的,而且还是毒刺。。   他想逃,可是他也很清楚,既然这女人的武功高出自己这么多,那她的速度也必然比自己要快的多。他是绝不可能跑的过她的。想到自己被她抓住后,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又或者被她一刀结果了性命。这泼皮吓的脚上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女侠。还望女侠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一马!” 第三百五十一章 梦中被缚   余玉倩方才一出手,便打倒了那名麻脸泼皮。只见那人倒在地上,便再也不起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她这酒也醒了几分。这时见另一名泼皮跪在地上向自己求饶,她没有理会此人。   余玉倩走到那名昏倒在地的麻脸泼皮面前,就见在他的脑下正慢慢的流出一滩鲜血。   余玉倩知道自己方才怒而出手,力道极大,但要说一招毙命,那也应该还不至于,她记得自己方才并没有击中对方要害。以她目前的功力,面对这样一个壮实的汉子,没有击中要害,想要一拳毙命,还是不太可能的。   她伸手试了试那名倒在地上的麻脸泼皮的鼻息,已然没有鼻了。余玉倩又将那人的头轻轻抬了起来。原来,在他的脑后正好有一块突出的尖石块。   看来,此人是运气不好,被余玉倩那一拳打的倒跌在地,脑袋正好撞在了那块尖石上,难怪会这么轻易的便死了。   余玉倩知道这一回,她又惹上了一桩麻烦。不过,她也没有太在意。刚刚经历的那一场山东大乱战中,她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对于杀这么一个无赖,她实在不太放在心上。   不过,要是等天亮了,被人发现,或者被这位跪在地上的家伙一喊,那她必然会惹来大麻烦。至少官府便不会放过她。   在心思电闪之后,余玉倩已经做下了一个决定,马上连夜离开这儿。   想到这儿,余玉倩不再犹豫,上前两步便将那跪地救饶的泼皮打昏,然后将两人拖到路边的暗处。   因为此时夜色已深,许多的店家已经关了门,长街上很是昏暗,更不见一个人影。   余玉倩匆匆处理了这两个人,便赶紧赶回到客栈,取出行李便走。因为马儿栓在马厩里不好取,她便干脆不要了。   余玉倩离开小镇十多里,见无人追赶,这才放下心来。她于是在野外找了处看上去安全的地方起了两堆火,斜靠在火堆旁的一块大石上眯起了眼。此时被火堆烤着,全身暖洋洋的。放松了心情之后,一股酒意再次上涌,余玉倩靠着大石慢慢合上了眼睛。   睡梦中的余玉倩突然感觉手上一紧,紧接着,脚上也是一紧。余玉倩警觉的感觉到了危险,一下子便从梦中惊醒过来。   就见她的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五六名大汉。   余玉倩大吃一惊,正要站起来,却突然感觉脚下一滑摔倒在了大石上面。   原来,她的脚上已经被人套上了套马绳一样的长索,绳索的一头正拿在一名大汉的手里。见她想要站起来,那大汉马上一拉绳索,余玉倩便立马站立不稳,倒了下去。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与本姑娘为难?”   那几人当中一名看上去像是领头的男人向前一步道,“你是刘子明的三弟子余玉倩吧?”   余玉倩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这几个人会一口便能叫破自己的身份。自从离开闻香教,她已经没有再碰到知道她这个身份的人了。甚至现在连她自己,也忘了自己的这个身份。   说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位酒馆老板,当地的锦衣卫头目石善时。石善时见余玉倩不说话,便知道自己果然猜的不错。想到自己无意中居然抓到了这么重要的一名叛党要犯,石善时的心中忍不住的一阵狂喜。   这刘子明可不仅仅是闻香教的一名长老,他还是闻香教中最有实力的一派。如果单论实力,他比教主徐鸿儒还要强上几分。也因为如此,在整个山东叛乱当中,这刘子明发挥的作用远比闻香教教主徐鸿儒要大。   这些信息,作为锦衣卫当地的一名小头目,此地又离山东及近,石善时自然十分清楚。   而余玉倩作为刘子明的三大弟子之一,虽然名头上远不及她的大师姐黄玉蝶、二师姐刘玉蓉,但也从来没有人敢轻视过她。何况如今徐鸿儒和刘子明还有黄玉蝶都已死了,这余玉倩便自动升格成了闻香教的一级头领。无论她愿不愿意,事实就是如此。   如今这个叛党的一级头目居然落在了自己的手里,这让石善时如何不喜。   虽然石善时没有通报他的身份,但余玉倩也不是傻瓜,她从对方的语气和衣着上已经猜出了几分他们的身份。她的判断还是很准的,这个石善时绝对是朝廷锦衣卫的秘探。因为她之前也曾跟这类人接触过。此人办事的风格,绝对是锦衣卫一路。   一旦明白了对方的这个身份,余玉倩便不再抱任何的幻象了。如果自己被这批锦衣卫抓住,那是必死无疑了。所以她很清楚,眼前她唯一的一个选择就是一个字“打!”。   可惜余玉倩早已失去了主动,此时她想动手,脚上的绳索却被牵在别人的手里。她刚想伸手去拿那把被她暗藏在包袱里的短剑,对面的大汉已经识破了她的意图,手下一用力,便将她拖出了两三米。包袱从她的肩上掉了下来。   同时两名汉子提刀上前,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余玉倩就这样轻易的,被这几名武功远比她低的锦衣卫低级秘探,给俘虏了。她被石善时五花大绑,放进了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里,准备送进京去。抓到这样一个级别的叛党头目,可是一件大功劳,石善时可不傻,他自然不会把她交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否则,这一份大功十之**便没他的份了。所以,他决定亲自把人送进京。   “兄弟们,快着些啊!我看这妞儿有些不太正常,可别在咱们的手里死掉了。这活人可比死人有价值的多!”石善时坐在马车上,对着那几名跟在后面的手下喊道。因为他们只有一匹马,还要拉车,石善时临时又找不到那么多的马,只好匆匆给几个手下雇了几头驴子代步。驴子的脾气可不好弄,这一路下来,把这几个锦衣卫的低级秘探整的精疲力竭。   “等到了前面的驿馆,咱们就可以歇息了。”石善时说着,将一块干硬的烙饼塞进嘴里。他们已经赶了一夜的路,此时距离京师已经不足百里,最多再走两天,便可以到地头上。   眼看胜利在望,石善时不由的心里一阵的激动。   跟在后面的几名锦衣卫秘探也都疲惫不堪,但听了石善时的催促,还是强打起精神,赶着毛驴,尽量的跟上马车的脚步。   走不多远,前面出现一个茶摊。石善时因为看到余玉倩自从昨晚被俘以后,便一直不言不动,不吃不喝,担心她会死掉。这时看到路边的茶摊,便将马车停了下来。   “渴了吧!我看你昨天喝了那么多的酒,这时一定渴了!”石善时尽量的表现出和善的样子,以免这女人想不开死掉了。“你放心好了。到了京里,只要你肯招认出你的同党,东厂的魏公公是一定不会为难你的。我虽然没有见过魏公公,但是听人说,这位魏公公一向很是心慈手软的。   到时候,只要你老实一点,再扮的可怜一些。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再多招几个同党出来,想来魏公公也不会为难你一个女人的。”   石善时说着,从马车上跳下来。   余玉倩仍然是一点反映也没有的坐在车厢里,连头也不向他抬一下。当她被抓时,她本是想着要自尽的。可是一想到死,她不由的又想到了俞仁。她不怕死,但是如果不能在死前最后再看他一眼,她不甘心! 第三百五十二章 神秘祖孙   这个冤家虽然早已将她的心伤的支离破碎,但临到这种关键的时候,她还是忘不了他。   她很想知道,如果他知道自己被锦衣卫抓了,会不会不顾一切的来救自己。她相信,如果他真的想救自己,那就一定可以办的到。   她并不是期盼俞仁来将她救出去。对她来讲,死与不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要知道自己在俞仁的心里倒底有多重要。如果她的死,可以让俞仁在心里对她多一分的在意,那她也是愿意的。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有急着死。因为如果她现在死在这里,俞仁将很难知道。   石善时早已经习惯了。这一路,她都是这个态度,石善时早已见怪不怪了。   “小二,有什么吃的吗?”石善时看到茶摊上有两位客人正在吃面,便问道。   “只有面和熟牛肉。”小二一面擦着桌子,一面道,看上去态度并不太热情。这样的官道边的茶摊并不很多,一般要来吃喝的客人自不用他去招揽,不来的,你招揽也没有用。所以,这小二的态度便一直是这样的不冷不热。   “那就来七碗面条,再切十斤熟牛肉,七斤用油纸包好,三斤端上来。”石善时一面说,一面扫了一眼旁边桌上的那两名食客。   这两位是两个皮肤黝黑的男人,看上去都很壮实。其中一位虽然精神健铄,却并不年轻,看样子应该有六十上下了。而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两人模样长的有五六分相似,看上去像是一对祖孙。   茶摊的外面系着两匹马儿。石善时也是老江湖了,他一看这两匹马儿,心中便不由的提高了警惕。因为内行人一看便知道,这两匹马绝对不是普通的马,而是两匹战马。而且还是那种战马中的良品。能够骑这种马儿出门的人,显然身份不低,而且十之**都是在军中混的。   看到这两匹马儿,石善时的声音都跟着低了八度。   小二很快便将面端了上来,那几名锦衣卫秘探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一见面上来,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哪里还管外面的马车。但是石善时不同,他虽然也在吃面,可眼角的余光却从没有离开过旁边桌上的那一老一少。   石善时注意到,就在自己几个低头吃面的时候,那少年起身出了茶摊。   石善时心中一紧,赶紧端着面碗跟了出去。当然,他是不会显出不放心这少年的样子来的;所以他的手里端着两碗面。其中一碗是要送给余玉倩吃的。   那少年出了茶摊并没有走向他们的马车,而是到了两人系马的树边,给他们的马儿喂了几捆干草。他甚至都没对他们的马车看上一眼。   石善时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晃到自己的马车前面,然后悄悄掀开车帘钻了进去。同时他的眼角还瞄了一眼那名正在喂马的少年。见少年仍在认真的喂着马儿,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样子,石善时才放下心来。   “大概是我多疑了。”石善时在心里说了一句。   “姑娘,吃碗面吧?”石善时说着,将面碗放到车厢底上,伸手拿掉塞在余玉倩嘴里的布条。   余玉倩瞪着他,却不说话。   “我知道姑娘是气我们不守江湖规矩。那也没有用。自古成者王候败者寇。想当初姑娘与令师刘子明,领着门下几十万信徒造反时,可曾每一战、每一次杀人都遵守了江湖规矩。   我劝姑娘还是想开了些,别把身子给拖垮了。这样子,进了京就算难逃一死,好孬死前还有机会再看上一眼你的亲人、朋友们。否则死在这儿,那可就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了。”   石善时的最后几句话到底还是打动了余玉倩。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石善时,“帮我解开绳子,我要吃面。”   这是余玉倩被擒以来,说的第一句话。石善时听了这话,不由的大喜。这说明这个女人眼下至少还不想死。   “好,你等一下。”石善时说着,匆匆钻出马车,向正在吃面的手下一挥手。“老七,你来一下。”   一名小个子听了招呼,赶紧放下面碗小跑着上了马车。   石善时让老七拿着刀架在余玉倩的脖子上,然后自己才去解开了余玉倩手上的绳子。   虽然解了手上的绳子,但也只能活动一半,上臂还是绑着的。这是石善时的谨慎。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的武功比自己高,比自己手下的这几个兄弟更高。   余玉倩倒没有搞什么小动作,她只是老实的接过了石善时的面碗,然后艰难的吃了起来。   待余玉倩吃完了面,其他的几名锦衣卫秘探也都吃好了。石善时于是将余玉倩的手臂重新绑手,然后亲自端着两个空碗钻出马车。   下车的时候,石善时故意的又看了一眼茶摊周围。   此时,方才在吃面的那一对祖孙已然离去,他们的马儿也不见了。石善时暗暗松了口气。这两个突然遇上的不知身份的祖孙,还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现在,他们终于走了。   石善时很大方的付了面钱,还给了小二五个大钱的打赏。然后,他们也收拾收拾起程了。   出了茶摊后,官道便开始变的窄了。这儿有二十多里是一片旷野,见不到一个村庄。两边都是杂草丛生的野树林。   不过,石善时并不担心,因为这儿离天津三卫已经不远。没有什么贼人会胆敢在这儿闹事的。   石善时一路哼着小调,坐在车辕上轻轻荡着马鞭,想象着自己进京以后,献上余玉倩,加官进爵的风光。几名手下仍然骑着他们的毛驴艰难的追赶着他们头儿的马车。   就在马车爬上一个土坡,正要加速的时候,石善时突然听到两声破空之声。   石善时可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当他听到这声破空之声时,便知道这必是利箭的声音,有人要对他下暗手。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向马车下面一跳,然后就地来了一个驴打滚。抬头看时,就见自己方才坐着的车辕上已经插上了两支利箭。利箭入木极深,可见力道极大。   “什么人?胆当劫朝廷的车子。”石善时向着两边的树林喊了一声。   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有利箭。   这一次,是四箭连发。石善时虽然伸手不错,但这四箭却是一箭连着一箭。没等石善时反映过来,后一箭便又到了。   最终,石善时还是没躲过。第三箭一箭射中了他的大腿,让他身子一顿,接下来的第四箭从他的胸口穿胸而过。   “你们、是什么人?”石善时跪在地上,艰难的吐出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可他的眼睛仍然死死的盯着前方的树林。显然,他死的很不甘心。   左边的树林里这时露出了两个人来。正是方才他们在那茶摊上遇到的那一对祖孙。   那少年此时手持长弓从一棵大树上跳下来。老人这时也提着一柄钢刀跟在少年的后面。   那几名石善时的手下一见头儿被射死了,吓的调转驴头就跑。   可惜他们的动作太慢,驴子又太不好使唤。不等他们逃走,那少年又是数箭连发。一连箭倒了好几人。   最后只有一名机灵的家伙跳下驴背,钻进了路边的树林,这才逃过了一劫。   少年与老人没有再去追赶那名逃走的锦衣卫,而是收起了弓箭向马车走过来。   “鳌拜,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看看那姑娘。”老人说着,钻里了车子。   余玉倩虽然听到外面的打斗与惨叫,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被绑在车子里,不仅手脚不能动,连嘴巴也被石善时用布条塞上了。   这时见到这位老人突然登上马车,余玉倩暗暗警惕。她并不认识这个老人,更猜不出他杀死石善时这些锦衣卫的人的目的是什么。要说他们是俞仁派来救自己的,又似乎并不太像。   因为如果真是俞仁派来救自己的人,他们这时候应该要自报家门了。   可是这位老人上了马车后,却并没有这么做。他登上马车,站在车门边却不说话,而是将余玉倩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遍。 第三百五十三章 女真信使   然后,老人走上前,用刀割断了余玉倩身上的绳子。之后他便又退回到了马车门口,仍然这样的看着余玉倩,却不说话。   余玉倩被这老头看的心里直发毛,但是人家救了自己,她也不能不向他道谢。   “玉倩谢过前辈的救命之恩。不知道前辈是……?”余玉倩没有猜,因为对这位老人实在是没有一点印象。在她的记忆里,她肯定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老人。   “你是刘子明的弟子?”老人终于开口了。   “正是。前辈认识家师?”余玉倩听这老人提到师父,心里不由的一阵悲凉,但她还是礼貌的回答了老人的问题。   “你师父在哪里?”老人问的很直接。   余玉倩听了这话,脸上一黯。“家师,已经于月前过世了。”   老人听了这话并不吃惊,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看来,江湖传言是真的了。刘子明与徐鸿儒都已死了是吗?”   余玉倩黯然的点了点头,“前辈是……?”   老人没有回答余玉倩的话,而是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向车下的少年吩咐了一句。   “鳌拜,去把咱们的马儿牵过来。看来,咱们得带上这位姑娘赶紧回去了。”   余玉倩心生警惕,身子便悄悄的靠近了车厢的后面,准备如果有危险,自己随时破车而出。   “姑娘放心。我们是你师父的朋友,只是现在这儿太过危险,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等咱们离开这片地方,我便会告诉你我的身份。”   老人说着,跳下了马车,并向车里的余玉倩说了一句,“下来吧!”   余玉倩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跳下了马车。因为她觉得这个老人应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否则他方才就完全没有必要帮自己解开绳子。而现在的自己也正好无处可去,便跟他们走一趟也是无妨。何况,既然他认识师父,说不定跟在他们后面还能碰到师门的其他人。   余玉倩下了马车,那少年已经从树林里牵出三匹马来。他将其中一匹递给余玉傅,自己跨上另一匹马。   这同时,老人也跨上了另一匹马。向着两人吆喝了一声,“走吧!”   这一对神秘的祖孙领着余玉倩一路向北,尽量的避开官道,改走小道。从他们对地形的熟悉来看,他们显然对这儿十分的了解。   三人一路向北,一直到了山海关附近,那祖孙两才在一个比较靠近海边的小村停了下来。   这村子看上去像是一个渔村,但是村里真正打渔的人应该不是很多。因为村子里看不到多少晾晒的渔网。   祖孙两进了村子,敲开了一户看起来像是村正的人家的门。   这户人家是这个村子里院落最大的人家,占地足足有四五亩。其他人家虽然也都大多有自己的院落,但是却没有谁家再有这么大的院子。这渔村看上去说是像渔村,其实最多只能说是半个。因为这村子西面是渔村的样子,而东面却都是砖墙瓦房,许多人家都还围起了院墙。   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   姑娘看到他们,也不多问便将三人的马儿接了过去,然后将他们引到一处小别院里。这一路上,余玉倩再没有看到其他的人。就像这个偌大的院落时里,只住着这么一位小姑娘一样。这让余玉倩的心里暗暗的有些奇怪。   “九姑娘,我们有急事要回去。你马上替我们去准备一条小船。”老人见到那姑娘,便开口道。   “知道了,你们在这儿等着吧!我们家过出海的船要到晚上才能回来。这儿很安全,你们就先在这儿歇一歇脚吧!”   “有劳姑娘了。”那老人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足有二十两的银子递给九姑娘。   九姑娘也不客气,接了银子,便转身出去准备去了。   一路北来,这对祖孙一直没有跟余玉倩透露任何关于他们身份的消息。他们的身份也一直掩饰的很好,让余玉倩无从猜起。这时候到了这儿,余玉倩总算是猜到了几分。   虽然余玉倩对直隶没有对山东熟悉,但是这儿必竟曾是闻香教的主教区,教徒还是相当不少的。余玉倩就曾多次跟随师父和师姐到过这里。对于这儿,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而且这个小村她也正好曾经路过过。   这个小村靠近海边,向前五里便是山海关。这儿的村民们从前都是世代的渔民,但是自从女真人渐渐的在辽东兴起以后,这儿村上打渔的人们便渐渐的少起来了,特别是村东面的那些人家。   听她师父讲,这个村子的渔民们后来便大多改行做起了生意。因为他们这儿离山海关近,这些渔民对水路又熟,他们完全可以不用过关,而从海上将南面的物品直接运到关外,与女真人交易。   因此,当余玉倩看到那一对祖孙敲开这儿村正家的门时,她终于想到了一个答案。   这对祖孙极有可能是女真人。   这就难怪他们为什么要救自己了。她记得当初师父随教主起兵时,曾有跟她们讲过,说是他已派了一名亲信去向辽东的女真人报信,希望他们可以在辽东响应他们。如此两家一南一北,要攻下直隶就容易的多了。   可是大概连女真人也没想到,曾拥有近百万信徒,二三十万兵马的闻香教会败的如此之快。以至于他们派出的第一批信使还没有进山东,闻香教便已经灰火烟灭了。   他们当然不会想到,山东会突然出现了一个俞仁,先是将闻香教精锐中的精锐——刘子明手下的近卫军消灭了大半,接着又把闻香教的主力拖在了兖州,使朝廷从容布局,一举扫平了闻香教。   这一对扮作祖孙的人,正是努尔哈赤亲自派往山东的信使。这名老者仍是努尔哈赤的亲信秘探阿岳。而那个少年则是努尔哈赤手下八旗之一的正白旗的牛录鳌拜。   两人的身份都是非同一般,如果要按官职大小来算,这鳌拜还要比阿岳稍高一些。但是这阿岳仍是专业的秘探,对于乔装改扮、打探消息仍是高手。而女真人做事,又向来重实用而轻虚名。   所以到了关内,这鳌拜便一切都听从这个阿岳的了。   努尔哈赤派他们到山东的目的本来是要让他们先跟闻香教的徐鸿儒和刘子明联系上,再择机商议南北合应的事的。可是努尔哈赤也没有想到,他们信使还没到山东,闻香教便被俞仁给逼的提前造反了,接着又在俞仁一系列的手段打击下,最终迅速的崩溃了。   这阿岳和鳌拜到了山东,见闻香教已经被朝廷一举扫平,知道来晚了一步。但他们还不相信徐鸿儒和刘子明会这么容易的便被官兵给杀了。   只是他们初到山东,山东现在又是一片混乱,他们担心自己两人不小心被官府发现,那就危险了。所以他们便匆匆的离开了山东。   没想到在直隶这儿居然让他们遇上了余玉倩。   在这儿不能不顺便提一句。这位阿岳有一项最为擅长的本领。那就是耳朵的听力极佳。所以当石善时在马车里跟余玉倩小声说话的时候,他也将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当他听说这车里装的人正是刘子明的弟子时,阿岳真是喜不自胜。不过,他一点也没有从面上表现出来,只是匆匆吃过了面,然后便与鳌拜提前到前方设伏去了。   七姑娘去准备船只的时间,阿岳也向余玉倩说明了他们的真正身份。   “我们现在先带你到辽东去,等有机会,我们还可以再送你回来。我知道,你们闻香教在直隶山东的教徒极广。虽然这一场战我们败了,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通力合作,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成功的推翻大明王朝,为你师父报仇的。”   阿岳不仅仅是一名秘探,他还是一位很好的心理分析师,他知道余玉傅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余玉倩的师父虽然因兵败而死,可是她却并不很想为师父报仇。因为她的师父曾于临终亲口叮嘱她,不要为他报仇。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真正直接导致她师父兵败的最重要的人就是俞仁,如果她要报仇,她就要去杀掉俞仁。   可是对这个男人,余玉倩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也恨不起来。   见余玉倩不说话,阿岳识趣的没有再去逼她。只是问了一句,“我们今晚就回辽东,姑娘是否要跟我们一起走呢?”   余玉倩低着头,不说话。   【在家因脚伤休息了几天,果然还是多存了几章稿子。所以这几天可以保持三更。】 第六卷 成败在辽东 第三百五十四章 深夜入村   阿岳知道,这位刘子明的女弟还没有下定决心。他于是不再逼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听说令师其实是败在一位二十多岁的少年手上的,不知是真是假?如果真是如此,想来他要是活着,一定很希望可以再与这少年较量一场。”   说完,阿岳领着鳌拜离开了房间。“姑娘在这儿好好休息吧!等船来了,我们自会来叫你。”   阿岳与鳌拜离开房间以后,余玉倩便悄悄离开了她的房间。她没有走大门,而是直接翻墙离开了这户人家。   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里,阿岳正与鳌拜在暗处注视着余玉倩。   当看到余玉倩带着她的行李离开房间要走时,鳌拜低声问,“要不要我留下她?”   阿岳却摇了摇头。“不用了。如果她不想为我们所用,我们就是强留下她,也是无用。何况,以你的武功只怕还留不下她。”   鳌拜虽然没有反驳,但是对阿岳的最后一句话却很是不以为然,他在辽东,那可是有着第一勇士的美誉的。他可不相信这个看上去娇弱无力的小姑娘,会比自己武功还高。不过,虽然不信,阿岳的话他还是不敢不听的。因为临出发前,他的主子四贝勒皇太极曾特别叮嘱,告诉他这次出门的最大任务便是保护阿岳的安全。在外面,他一切都要听阿岳的安排。   鳌拜虽然狂傲,但是主子的话,他还不敢违抗。   余玉倩离开小村以后,便向山海关走去。她也打算到关外暂时避一避,但是她并不想跟那两外女真人同行。她到辽东,只是为了离开大明,离开那个让她伤心的男人,但是她并不打算跟女真人混在一起,与大明为敌。对于战争,她一向没有什么兴趣。   为了不引起注意,余玉倩换了一身男装,在脸上还贴了点胡须。   当她来到山海关前,正要准备出关时,突然看到七八个人骑着马来到关前。余玉倩看到那领头的骑士,一颗沉寂的心又马上跟着跳动起来。因为那正是她朝思暮想,避之不见的男人——俞仁。   此时突然看到俞仁出现在这儿,余玉倩的第一反映便是,“他是来找我的!”   可惜她的这种美好希望,很快便被残酷的现实给击的粉碎。   俞仁一行七八人,来到山海关前,他们被守关的士兵给拦了下来。   “站住,什么人?”   俞仁倒很客气,赶紧跳下马来。“在下有点急事,想出关一趟,还请通融通融。”说完,俞仁从袖子里悄悄摸出了一块银子递到那士兵的手上。   那士兵看了看银子,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小子,你以为这天下只有要银子,便哪儿都去的吗?告诉你,这儿可是我大明的第一重关。如今女真人正闹的凶,没有朝廷的特许,任何人不得出关。”   这倒让俞仁有些意外。从前他在南方,无论在哪儿,只要有银子,几乎就没有过不去的关卡,没想到这儿的士兵居然不收银子。也正因为没有料到这一点,他这一趟来,也没有准备可以出关的文书。   一旁扮作护卫的望月公主一见,正要发作,俞仁却及时拉住了她。“算了,既然不能出关,那咱们就在关内附近先看一看好了。”说完,俞仁便牵起马儿,调头就走。   “咱们要进京去请那熊廷弼复出,就必需要对这山海关有所了解。不然这熊蛮子要是问起咱们辽东的形势,咱们一无所知,就光会掉书袋子,那是肯定不行的。   我听说这熊蛮子脾气古怪,要是我们只会掉书袋,只怕他不用一刻钟便会把咱们给轰走了。”俞仁一面走,一面跟望月公主几个人道。   当他走过余玉傅的身边时,他一定想不到,这个穿着男装、留着一撮小胡子的人,正是他要找的人。此时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考察山海关地形上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路边的这位小胡子。   俞仁就这么无视的从余玉倩的眼前走了过去。虽然是因为余玉倩做了乔装,但却也不能不说他太过粗心了。如果他稍稍留心一点,就一定能够发现,这个穿男装的小胡子,是那样的眼熟。   可是,俞仁却没有发现这一点,他就这样走过去了,甚至连一眼都没有看余玉倩。   当俞仁领着他的护卫们还有望月公主离开以后,余玉倩的心里一片冰凉。   她没有想到,俞仁居然会如此的无视她。自己明明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居然都没有看出来。虽然自己做了些改扮,但那只能对陌生人起点效果。对于俞仁,他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被她的这点小手段给迷惑的,可是他却偏偏没有看出来。   这让余玉倩伤心到了极点,因为她认为,这正是俞仁没把她放在心上最好的佐证。   望着渐行渐远的俞仁和望月公主,余玉倩突然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她要帮助女真人,帮助他们打败大明。   你俞仁不是想在辽东打败女真人吗?那好,我就偏要帮助女真人夺下整个辽东。我看你俞仁还敢小看我?   余玉倩想到这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山海关,回到了海边的那个小渔村。   阿岳与鳌拜自然没有想到余玉倩会去而复反,不过好在他们的船还没有出发。见余玉倩自己又回来了,阿岳聪明的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而此时的俞仁一行,也正向这个小村赶来。他当然不是为了余玉倩来的,因为他根本不会想到余玉倩正在这个小村。他是为了找一个当地的向导。   这个小村在一般人的眼里也许并不起眼,不过是富户稍多一些,但这样的庄子在大明不知有多少。可要论起它在山海关这一带江湖上的地位,那还是小有些名气的。因为这儿是山海关一带唯一一处可以不用过关而直到关外的地方。只要你出的起钱,他们可以用船将你送到关外任何地方,甚至是朝鲜。   俞仁当然不会知道这个小村子,是梁宗义引他来的。梁宗义跟他说:“你要想找一位了解山海关内地形的,那可以随便找个当地人。可你要想找一位了解关内外,甚至整个辽东地形的人,那就非得到这个村子来找了。”   于是,俞仁毫不犹豫的来了。   当俞仁一行的马蹄声在村口响起的时候,阿岳和鳌拜、余玉倩三人还没有离开。村正毛家出海的小船虽然已经回来了,可是他们的货还没有卸,客人也还没有到齐。   阿岳突然听到村外的这一阵马蹄声,不由的心头一紧。他第一时候召集了鳌拜与余玉倩,然后让余玉倩去把正准备入睡的九姑娘叫了起来。   阿岳开门见山,“九姑娘,你必须要把我们马上送走。”   “可是,我家的货还没卸完,客人也都还没到齐呢!”九姑娘有些意外,虽然她知道这位客人在女真人当中应该是比较有身份的,但她们毛家是做买卖的,这做买卖就是为了赚钱,赔本的买卖他们可不想做。   阿岳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掏出了身上全部的金银,放到桌上。估计价值不下五百两。   九姑娘突然看到这么多钱,不由的吃了一惊。这可是顶的上他们全家辛苦一年的钱啊!   “怎么样?只要你们能马上把我们三人送到复州。这些钱就都是你们的了。”阿岳沉声道。   九姑娘的眼里放起了光,但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以目前的市价,把一个人从这儿偷渡到复州,最多也就是五两银子,这还是因为来去的人少,各家嫌带人麻烦,故意抬高的价钱。而现在这可是百倍的价钱。   “行不行,九姑娘给我们个痛快话吧!”阿岳听着村外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这心里也是越来越急。 第三百五十五章 向导难寻   “好,我马上叫人带你们上船。”九姑娘不知道这老头子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但是她不可想放过这么好的嫌钱机会。   俞仁的马儿进村以后,便直奔那户最大的院落来了。这户最大的院落正是村正毛三金的家。如果不是为了赶时间,俞仁也不会这样带着一班子人,入夜了还要进村来找向导。   像他们这样子,是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把他们当成马贼那是很正常的事。不过,现在俞仁可顾不得那么多了。辽东眼下的形势是一片混乱,也不知什么时候女真人又会发起一场大战。如果不能尽快的将熊廷弼请出来,只怕用不了几年,女真人就会打到关内来。   到那时,天下大乱,江南半壁也必将不保。失去江南半壁的这块大市场,俞仁就是想有所作为,也是无能为力了。这个大局,俞仁还是一直看的很清楚的。所以,虽然他并不喜欢大明的官员,而且还跟他们在东海、南海交战数次,可是他这时却不得不尽弃前嫌,为大明尽力谋划。因为此时的大明王朝,虽然看上去依旧宠大,但是却像是一条已是千穿百孔的巨舰,随时都有可能被下一个浪头给彻底的击沉。   而余玉倩可没俞仁那么多的计划,更没有他那么远的眼光。她只是为了要引起俞仁的注意,引起他对她的重视。哪怕这种重视是因为敌对而产生的。所以,她下定决心要帮助女真人,帮助他们攻打大明,帮助他们攻入山海关。   她想看一看,当俞仁得知那个曾经被他轻视的女人,却成了他无法击败的对手时,他会有什么反映。   至于这会让多少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又会让多少的士兵死在战场上,她都不关心。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她没有男人的那种胸怀天下的大志,也不像有些人一样悲天悯人。在她的心里,只在乎一个人,一个她曾经深爱的,又带给她无尽伤害的男人——俞仁。   当毛家的海船驶离那一片芦苇滩,阿岳长长的松了口气。为了尽快离开这儿,他甚至丢下了自己心爱的战马。因为他不知道村外的那群骑士是些什么人。他们可是女真人,大明朝的第一大敌;而余玉倩又是朝廷要犯。如果让人识破了他们的身体,难保不会有人去告秘。   而此地距离山海关只有不足五里。山海关可是驻有重兵的。万一被他们发现,包围村子,那他们可就插翅难飞了。所以,阿岳当机立断,要九姑娘送他们马上离开。现在船儿出海,他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就在毛家的海船将阿岳他们送离小村的同时,俞仁也被九姑娘请进了院里。俞仁一来便先说明了身份,并说愿意出重金礼聘一位向导。   九姑娘听说是来请向导的,这才放下心来,将众人引进院子,去请老太爷去了。   毛家村的村正叫毛三金,是位已经不理事务的老头,看老头子的模样,应该不下七十了。老人的身体已经有些差了,走路需人扶着。此时,他正坐在厅堂里给俞仁讲述他所知道的辽东的情形。   “要说这些女真人吧!其实他们发家也并没有多少年。虽然那个努尔哈赤很能打,但是从前他也是不敢与我们大明为敌的。直到李成梁老将军过了世。李老将军过世的第二年他就带兵攻下了抚顺,自此后一发而不可收拾。现如今,整个辽东大部分都已沦入了女真人的手里。   我们家以前一直以打渔为生。五年前才开始跟女真人做生意。以前女真人买我们的东西都只会用兽皮啊、人参啊!一类的土产换。但是现在他们也有不少人是直接用银子买了。以前我们装一船的南货过去,要卖上大半年才能卖完,而且还要各地的跑。现在,只要你有货,运到复州不用三天,便一定卖完。”老头子说完话,咳嗽了两声。他最近半年身体明显的差了,所以也不再跑出去做生意了。家中的生意也就全部交给了儿子。   如果不是九姑娘跟他说这位客人似乎来头不小,他怕也不会亲自出来陪客。   “如此说来,前辈对辽东的地形、情况应该是相当了解了?”   老头子摇了摇头,“要说对辽东的了解,不远不如我儿子富贵。他这小子从十几岁便不在家里好好打渔,总是四下里乱折腾。我们家之前还没到辽东去做生意时,他便已经在辽东混了六七年了。从辽西到辽东,从赫图阿拉到义州、锦州。就没有他不熟的。   说实话,这小子虽然不听话,但要是没有他,我们家也不会有今天。”   当着客人的面,毛三金老头子还是忍不住夸了儿子几句。   俞仁眼前一亮,如果毛三金所说话是实,那这个毛富贵不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吗?他现在最想要找的正是这么一个对辽东辽西的地理、人文都十分了解的人。有这样的一个人帮助他,再将熊廷弼请出来复任。这辽东,女真人一时就别想吃的干净了。   “那您儿子呢?”俞仁急切的问。   老人看了眼一旁的九姑,“阿九,富贵应该回来了吧!我刚才还听说他们下午就靠岸了的。”   九姑娘上前走,“回老太爷的话,三叔刚刚回来,货还没卸完。现在正在码头卸货,估计过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老人点点头。“犬子要稍晚一点才能回来。眼下天色已晚,众位不如先在我家住下吧!我家还有些空房。   明天,我一定让犬子给你们找一位合适的向导。俞将军看怎么样?”   俞仁还是以兖州守将的身份来这儿找向导的。这样子说起来也不容易引起别人的猜疑。   眼看向导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俞仁便也不急了。   于是一行人便先在毛家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又去找毛三金了。   老头果然没有失信,两人聊了没两句,他便让家人将他儿子毛富贵叫了过来。   这个毛富贵是个三十五六的中年人,长相一般,个头不高,留着两撇小胡子,看上去还带着几分的痞气。虽然俞仁自报的身份是兖州守备将军,但这位毛富贵却似乎并没有一点尊敬的意思。   他一来便很随意的斜坐在靠椅上,还把这一只脚也放到了椅子上。见他老爹瞪了他一眼,毛富贵这才怏怏的放下了脚。   听了老爹的介绍,毛富贵也只是很随意的向俞仁拱了拱手,然后又是很随意的问了一声,“俞将军到我家来,有什么事吗?”   这毛富贵跟女真人打混了十几年,在他眼里,这些大明的将领都是些怂货。所以,他从心底的看不起他们。一听说俞仁是位将军,这毛富贵便先起了几分轻视之心。   看到毛富贵傲慢的样子,梁宗义俯身在俞仁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将军,我看这小子傲慢的很,怕是做事不太把稳,咱们是不是考虑另换一家找向导?”   俞仁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们是找向导,又不是找将军,只要他给我们提供的情报是真实准确的,其他的并不重要。”   说完,俞仁转向毛富贵道,“听说你对辽东和女真部落都比较熟悉是吗?”   “比较熟悉?”毛富贵发出一声冷笑。“岂止是比较熟悉,这么跟你说吧!在大明,如果要说比谁对辽东最熟悉,我排第二,就没有人敢排第一。对辽东这地方,我比他们女真人都还要熟悉。我在辽东混的那六七年,几乎走遍了辽东的每一个城镇和女真人的每一个村寨。   我不仅在女真人里有朋友,我在朝鲜人、蒙古人里也都有很多朋友。如果没有我带着,咱们这个毛家村怕是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小渔村,大家天天只知道出海打鱼。一年下来,连一套新衣也买不起呢!”   毛富贵说到这儿,脸上带着几分的得意。 第三百五十六章 请君入瓮   俞仁笑了笑,他觉得这小子的话可能有些虚夸,但是应该也不会相差太远。于是他便道,“我出一百两,请你给我们当两个月的向导,怎么样?”从他的言行上来看,俞仁判断他应该是个比较市侩的人,于是他便直截了当的提出了一个很高的价钱。这个价钱,在般的地方,至少也可以请十个向导了。   毛富贵听了俞仁这话,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他轻蔑的撇了撇嘴,正是出言不逊,突然看他老爹向他瞪过来的一眼。于是,他生生的吞回了将要出口的不敬的话,改口道,“俞将军,不如我给你在我的伙计中挑一位给你们做向导吧!他们都是跟我长年跑辽东的,对那儿的地形也是相当的了解的。”   俞仁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我就要你给我们当向导。”   毛富贵脸上轻蔑的表情更甚了。但他还是克制着自己,没有对俞仁发火,这倒不是因为他怕俞仁,而是因为他爹还坐在这儿。如果不是因为他爹还在这儿,毛富贵此时怕是早就拂袖而去了。他可没空跟这什么将军的浪费时间。对于他来说,现在时间就是银子。有时间他可以多跑一趟辽东。这一趟至少也可以多赚几十两银子。   俞仁见毛富贵没有答应,便知道他一定是嫌自己出的银子少了。   “我再给你加一百两,两百两,干两个月,怎么样?”俞仁道。   毛富贵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老爹,尽量的忍着心中的怒气,装着心平气和的样子道,“您可知道我要是真跟您跑两个月,做向导,我会有多少的损失吗?且不说这贩货的事情吧!就是贩人这一项,我也至少要损失五十两以上。今晚有一位朋友,出五百两银子,让我送他们到复州。   我送他去一趟复州,只要三五天,便可以赚到五百两,再加上回来的三五天,最多十天。可是跟您做两个月的向导,才能赚两百两。我还要担心回来以后,我的那些老主顾会不会被别人抢走。   您自己为我算一算。您觉得,如果是您,你会答应吗?”   俞仁不说话了,他还真没有想到,这毛富贵跑一趟辽东能赚这么多银子。可要是再抬价,俞仁又感觉自己的这笔生意谈的太不值了。倒不是他出不起这份银子,莫说是几百两,就是几千两,对现在的俞仁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可是他现在也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在意的不是这价钱他出不出的起,而是这价钱买这个东西倒底值不值。   所以,俞仁没有再开口抬价。这个毛富贵他是一定要请的,但是他又不愿意出那么高的价钱。他要找到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这时,一旁的梁宗义向毛富贵问了一句,“那依着你的意思,你想要多少?”   “八百两。八百两,我给你们做两个月的向导,包你们满意,怎么样?如果少一个子儿,那就请你们另请高明吧!”毛富贵倒也干脆。其实,这些钱已经是他跑两三年的收入了,像阿岳那样的跑一趟便给五百两的生意必竟是千年等一回的事情。但他知道这位俞将军现在很需要他,所以他便不肯降价。   梁宗义低头看了俞仁一眼,“将军?”   俞仁没有反映,他仍然在思考当中。而毛富贵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站起身子,向俞仁拱了拱手,“既然两位一时下不了决定,那就慢慢想吧!我还有事,先忙去了。”   梁宗义又看了一眼俞仁。   俞仁抬了抬手,“让他去吧!”   毛富贵看也没看俞仁一眼,便直接走到老爹的面前,扶起他老爹毛三金,便向外面走去。这毛富贵别看他在俞仁的面前张扬跋扈的很,可是对他老爹却孝顺的很。   看着毛富贵远去的身影,梁宗义轻声道,“将军,看来这小子味口大的很。要不咱们去找别人吧!没的平白在这儿浪费时间。八百两请一个向导,我长这么大就没听过这个价的。就是皇帝请向导,也没出这么高价格的。”   俞仁摇了摇头,“这人我用定了。至于价值,我也想好了,我一个子儿也不会给他。”   梁宗义听了这话,不由皱起了眉。“将军,这只怕不太好吧!一向以来,我们找向导都是要花钱的,而且往往出价比较高。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我们提供尽量多、尽量真实的消息。要是用强,他们万一提供了一条假消息,或者故意的忽略了一条重要消息,就可能导致我们在战场上全军覆没啊!”   俞仁又摇了摇头,“我没说要用强啊!你放心好了,我不仅会让他心甘情愿的为我们服务的,而且这一次,我还要让他主动来找我们。   这小子不是很傲吗!我偏要在这儿折一折他的傲气!”   梁宗义有些不信。这儿是毛家,这毛富贵又没有什么要求他们的。想要折他的傲气,还不能用强,怕是不太容易。   俞仁从梁宗义的眼睛里便看到了不相信,但是他也没有解释,只是向他吩咐道,“宗义啊!你现在就去写一份公告,就说我们家有三条吃水一丈以上的大型海船,准备要跑辽东到女真这一条线的买卖。现在在毛家村征集合作者。我们对合作者将给出三成的净利。至于船上的伙计、进货的资金和从女真收回来的货品的销路等这一应的事情,都一概有我们负责。   但是前提是,这位合作者必须要对辽东的地理人文都相当的熟悉,还要在当地有一定的人脉。   写完以后,把它交给毛村正,让他帮着贴出去。”   梁宗义听到这里,终于有些明白俞仁为什么说能让毛富贵主动来找他了。   果然,梁宗义将这份公告送到毛三金的手里没一刻钟,毛富贵便主动跑来找俞仁了。   俞仁这时正坐在他的房间里喝茶。见毛富贵进来,他连头也没有抬一下,假装没有看见的样子,依然小口的品着他手里的茶。   毛富贵这一次与前次的态度大为不同,他是低着头、哈着腰走进来的,进来的脚步也十分的轻,好像生怕一脚踩重了,便会引起俞仁的不快似的。   进了门,毛富贵也不敢坐,站在俞仁的旁边直搓手,却不说话,就像是一位初见公婆的小媳妇。   俞仁仍然在不紧不慢的喝着他的茶,好像一点也没有觉查毛富贵的到来。   毛富贵在那儿搓了半天的手,俞仁仍然一点反映也没有,他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于是便故意的轻声咳嗽了一声。   俞仁这才慢慢起头来。见到站在他身边的毛富贵,俞仁装作十分意外的样子。“呀,这不是毛员外吗?毛员外可是大忙人,怎么有空来看我啊?”   毛富贵这一次不能不服软了。要知道,目前跑辽东这条线的,都只有小船,莫说是吃水一丈以上的大商船,便是吃水六七尺的中号船也没有。他们家的船目前算是最大的了,但吃水也不过才五尺。至于其他人家的船,那就更小了。这些船几乎都还是他们家里当初打渔的船稍改改造一下,就当成商船来用了。   因为毛富贵的船最大,每次带的货也最好、最多。所以他几乎垄断了复州城里全部女真贵族的生意。这也是因为其他跑这条线的人以前都没有做过买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没有他会挑货。   可是如果俞仁弄来三条大海船,这复州市场的格局便会马上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时候,他的船跟人家相比那就简直是小儿科了。而且从俞仁家有三条大商船来判断,他们家的伙计那也绝不可能是临时请来的,在做买卖这方面不可能像村里的那些渔民那样没有经验。   如此一来,那些复州城的女真贵族自然都会跑去俞家买东西,他的生意必然会大受影响。所以,毛富贵不能不急。女真这条线现在可是他生意的全部啊!要是这条线被俞仁挤垮了,那他毛富贵可就没饭吃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当街被打   所以,一听说此事,毛富贵便急急的来找俞仁。可是方才自己对人家态度那样的傲慢,现在人家占了上风,还会不会买他的帐。毛富贵有些拿不准。   这时听到俞仁终于跟自己开口说话了,毛富贵也不管他这话里带着多少讽刺了。他毛富贵是个走江湖的生意人,可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读书人。所以,有时候必须要脸皮厚。这也是毛富贵的一大忧点,也是他所能比别人混的开的重要原因。这一点,毛富贵心里很清楚。   于是,毛富贵便厚着脸皮凑上前道,“俞将军,听说您家里有三条船准备走辽东这条线,要找人合作是吗?您看我怎么样?”   俞仁将身子向后靠了靠,故意的眼珠向上翻了翻,显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你?”   “是!”   毛富贵哈着腰,一副认真的样子。   “你毛员外不是很忙,没空理我的吗?怎么,现在有空啦?”   “有空了。绝对的有空了!”毛富贵这一回,态度诚恳的就差诅咒发誓了。   俞仁见毛富贵终于服了软,倒也不想让他太过难看。于是道,“毛员外,你可要考虑清楚。我这可是桩大生意。将来,我可不仅仅要跑女真的线,我还要跑朝鲜的线、东瀛的线。这当中,可是有很大风险的。你真的确定敢做吗?”   毛富贵听到这话,心头一热。他虽然只跑女真这一条线,但是他早就听人说起,说是跑朝鲜和跑东瀛其实比这条线还要赚钱的多。只是因为他的船小,又没有大资金,所以一直也就只能想想。没想到现在居然有机会了。   毛富贵现在的感觉就是,自己眼前已经摆下了一座金山,只等自己去拿了。他里哪肯放过,于是忙把头点的像拔浪鼓似的。“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俞仁看了毛富贵一眼。他那眼神,闪闪的,分明带着几点星星,脸也笑成了一朵花。俞仁被他看的浑身有些不自在。这也难怪,换作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以这样恨不能生吞下去的眼光盯着,都会不自在。   俞仁看了一眼站在自己不远,扮作侍卫的公主老婆。她果然已经带着警惕的眼神盯着毛富贵了。俞仁怕这小妮子一时嫉妒心起,把这毛富贵的眼珠子给挖出来了。   “好,既然你有心想要跟我合作,那也可以。只是,眼下我还要先进京一趟,怕是要等一两个月才能来着手办理此事。你……?”   “我跟将军一起进京。”毛富贵这一次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俞仁跟别人合作,把他给甩了。那他便会马上断了生计。何况此事对他来说,那可是一个天大的机遇,如果做的好,跑上一趟,便可以赚到他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为了这将要到来的大机遇,损失眼前的这一两个月又算的了什么。你别看毛富贵痞气十足,但他也是敢想敢干的人。如果换作别人,光凭俞仁嘴上这么说一说,便冒着损失一两个月生意的风险去跟他进京,便不一定会愿意。   但是这毛富贵不同。他自小便在江湖上混,他最能理解那句话的道理——富贵险中求。他虽叫毛富贵,可却算不上富贵。在这小村庄上,他的确算是最富有的人了,但他的野心可远不仅仅做这小村中的首富。毛富贵一向自认为凭能力,他一点也不比那些出将入相的朝中大员们差,只是自己没有他们那样好的机会与出身罢了。   既然没有机会做官,那就做一个天下第一的首富也不错!可惜之前他一直没有机会实现这个理想。俞仁的这翻话,让毛富贵仿佛看到了他那理想的光明之塔。   毛富贵这一次的态度倒是让俞仁相当满意。他现在要的这个合作者可不仅仅是要了解辽东地理人文,他还要有一定的开拓与冒险精神。而他跟毛富贵说的要开辟朝鲜、日本航线的话也并不是随口敷衍的话,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项长期规划。   如果他选的这个人,开拓与冒险精神不足,便不容易打开这线航线。竟他将要做的这件事情是前人没有做过的,几乎没有经验可以参照。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马上回去收拾东西吧!我在这儿已经耽搁太久了,必须要马上进京才行了。”俞仁淡淡的摆了摆手。   毛富贵听了这话,兴高彩烈的走了。   月月见毛富贵走了,这才走到相公面前,“我看这人一身的痞气,你真要跟他合作吗?”   “当然。他一身痞气怎么了?我只是让他给我们引引路,又不让他撑权,一切的决策权还是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的。”   俞仁万万没有想到,他今天这个看似随意的一个小决定,几乎就改变了大明与女真的历史。而这毛富贵身上看似无关紧要的痞气,又于顷刻之间将他打下的大片基业尽数毁去。   当然,这是后话,在此暂不多提。   俞仁找到了毛富贵这个最好的向导后,便再不在山海关逗留,几人当日便策马匆匆向京中赶去。   待他们赶到京中,赵蕊早已先他们三天到了。   俞仁刚刚进城,迎面便见一伙人迎了上来。这伙人足有二三十之多,他们人人手里都拿着棍棒,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领头的是一位三十几岁的男人,穿着一身的士服。一看便知他是个读书人,却不知为了何事,让他如此气愤,还抄起了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大木棍。   俞仁正在心里想着,不知是哪个家伙,这么有本事,把这位本应该坐在书房里安静读书的相公,给气的拿起了棍子,当街学起了小混混时;这些人已经在他的对面站住了。   那领头的相公向俞仁一指,问旁边的一个穿着家仆衣服的人道,“是他吗?”   “是他!”   那相公一听这话,立马一挥手臂,向身后的家仆们叫道,“给我打!”说完,他也亲自动手,举着棍子便向俞仁打过来。   俞仁吃了一惊!更是莫名其妙!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又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自己可是刚刚才到京里,这还没落脚呢!怎么就有人打上门来了。   而且看这些人的伸手,根本一个也没有练过武,看他们的衣着,明显都只是些家仆。而那位领头的相公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果是真有人要置他于死地,也绝不会派这样一群人来。   那,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呢?   因为事情原因不明,俞仁赶紧下令,让手下注意,不可伤人。可是他叫的还是迟了些。他这些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一见有人要对他们主子不利,二话不说,早就有人上前,放倒了七八个。   还好,他们也看出来了这些人并不是什么高手,甚至都没有一个会武功的。虽然将人放倒了,但他们出手也还是掌握着分寸的,只是把他们打昏而已,并没有真正的伤着他们。   眼看对面的男人又是一棍打下来,俞仁一举手握住了棍头。“这位相公,你我素平谋面,不知小生如何得罪了阁下?”   那男人被他单手握住了棍头,双手用力的争了争,可是却纹丝不动,他便知道自己的力气与对方相差的太远。于是干脆放弃了挣扎,抛下棍子,举着手向坐在马上的俞仁骂道,“你问我?你还有脸问我?”   俞仁有些气,心道,我又不认识你,是你要打我的,又不是我要打你!我不问你,我问谁去?但他嘴上还是比较客气,因为他并不打算与这个书生为敌。   “在下实在不明白错在何处。还望阁下指教!”   那男人听了这话,冷笑一声,“不知道错在何处?好,那我问你,我妹妹,我妹妹是怎么回事?”   俞仁有些诧异。“令妹。令妹是谁?我不认识啊?” 第三百五十八章 陋巷小店   那男人笑的更冷了。“好,好好!你现在娶了公主便了不起了是吧!连我妹妹你也不认识了是吧!好!   不过小子,我告诉你,莫说你娶的只是公主,就算你娶的是玉帝的女儿,我赵家也不会任由你这样的作践。”   俞仁一听“赵家”这两个字,心头不由的一紧。他赶紧从马上跳下来。“这位赵相公。不知令妹是……?”   那赵相公瞪了他一眼,“你真不知道我妹妹是谁吗?”   俞仁认真的摇了摇头。   “好,好好。算是我妹妹瞎了眼,当初了为你这样的人居然离家出走。”说完,赵相公气愤的转身就走。   俞仁听到这里,心中一惊,此人最后的一句话已经让俞仁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既然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他当然不能让他就这么带着误会离开,何况他都还没把事情搞清楚。眼见赵相公已经走出五六步远。俞仁飞身上前,拦在了他的面前。   赵相公一见俞仁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不由的面上一冷,“怎么,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还不快此让开。难不成你还想当街杀人不成?”   俞仁这时虽然还没有完全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却已基本可以确定对方的身份了。此人十有**是赵蕊的二哥赵鹏。可是为什么他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呢?还要当街打他。   如果说是为了赵蕊与他私奔的事情,那他就不应该提娶公主的事情。如果是因为自己娶了公主,那他也无论如何不该气成这样子啊!要知道,俞仁虽然娶了望月公主,可是却从来没有让公主的身份超越赵蕊。   在他们俞家,赵蕊还是二夫人,而望月公主只是三夫人。因为这,赵鹏似乎也不该气成这样子的。   想到这儿,俞仁一时又不知要如何解释,只有一拱到地,先给赵鹏赔了个礼。正所谓,礼多人不怪。   赵鹏见到俞仁如此,似乎也稍稍消了点气。他停了下来,虽然态度已经和缓了,可口上还是没有放松。   “你别以为向我赔个礼,我们赵家便会放过你,那你可就想错了。”   俞仁正色道,“我并不是为了要让二哥原谅我。只是我不明白,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过才跟蕊蕊分手三四天而已,莫不是她发生了什么意外?”   俞仁问到这里,不由的心头一惊。   “意外你个头,你才出意外呢!”说完,赵二公子扫了一眼那些被俞仁的手下打昏在地的家仆。“你就不必再跟我在这儿装了。我也没那闲功夫看你演戏。”说远,赵鹏向那些还没有折损的家仆吼了一声,“把他们都给我抬回去,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了!”   俞仁见赵鹏又要走,不由的心中大急。他知道这当中肯定是有事发生,但是具体什么事,他却不知道。要是不能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俞仁可不安心。于是俞仁情急之下,只能伸手拦住了正要离去的赵鹏。   赵鹏见俞仁再次拦住他,不由的脸色变的难看起来。“你想干嘛?”   俞仁正要开口,便见云儿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来。   “两位不要动手。小姐叫我唤二公子与姑爷去见她。”   俞仁看到云儿。心,终于定了下来。于是赶紧放下了手臂。而赵鹏也放下了手中刚刚重新拾起的棍子。   两人在云儿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城南的小客栈。俞仁的手下与赵鹏的那些家仆都没有跟来,只有望月公主跟在俞仁身后,连若兰、若梅姐妹也都没来。   这是一家极普通的小客栈,小的有些寒酸。整个客栈只有一个小院落、六七间房;装修的也很简陋,有些窗子都已经破损了。俞仁走进院子,见大堂的桌椅上还沾了不少的灰尘,他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他不明白赵蕊为什么会选这样的一家客栈,就算是要扮低调,也不必如此吧!他们俞家可不是没有钱,这未免也太低调了一些,简直就有些扮可怜的嫌疑了。   看来,这一切都要等见到赵蕊以后才能解开了!俞仁只能揣着满肚的疑惑,跟在云儿身后。   几人来到赵蕊的房间时,赵蕊正在小屋里收拾东西,擦桌子、扫地。这家客栈实在太简陋了,简陋到房间里连个打扫卫生的人也没有。偏他这儿灰尘还大,一天不打扫便满是灰尘。   在这儿住了三天,赵蕊便打扫了三天。因为这几天事多,云儿常在外面跑,这打扫的事情便只能由她亲自来做了。   为了将这戏演的更像一些,她严禁身边同来的其他人与她接触。只有这样,才能显的她确实是跟云儿两人单独回京的。她知道自己的老爹不好骗。可是这一次。她也是没有办法。至于能不能骗倒她老爹,她就不知道了。   见到赵鹏与俞仁进来,赵蕊忙放下手中的擦桌布迎上去。“二哥,相公,你们来啦!”   赵鹏一见妹妹这副表情,便知道他所听到的关于妹妹的传闻不实。但是看妹妹住在这样寒酸的地方,他又不由的心中生起一股怜惜之情。于是,这股子对妹妹的怜惜便统统的转化成了对俞仁的怒气。   “俞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让我妹妹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赵鹏怒道。   “二哥你别怪我相公。这事他也不知道,是我自己要坚持住在这儿的。”   “啊!”两人听了这话,都很意外,他们都以为赵蕊是被迫才住在这样的地方的,没想到却是她自己选的。俞仁在心里暗想,“我这位夫人平常虽然算不上大手大脚,但也没见她节俭到这地步啊!再说了,他们家现在又不是没钱。省这点子钱也实在是没什么用处的。莫不是因为怀了孩子,才想着要为孩子省钱了?   一想到孩子,俞仁准备要好好劝一劝赵蕊。这种地方一看便知道不可能吃的好。要说其他,那也还罢了,可现在赵蕊正怀着孩子,这营养方面可不能差了。俞仁可以自己受委屈,但是却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受委屈。   俞仁正要开口,赵蕊却先开口了。“相公,二哥,你们先别说,先听我说。”   于是,正要准备开口的俞仁便被封了嘴。他在家可是有名的模范丈夫,既然夫人吩咐了,他岂能不听。看到俞仁对赵蕊言听计从的样子,站在他旁边的望月公主不由的生出几分的嫉妒。   虽然这只是一时的情绪,并不会因此产生对赵蕊的不满,但是她还是悄悄的在背后,狠狠的拧了俞仁一把。   俞仁被望月公主拧的脸上一阵扭曲。   “相公,你怎么了?”赵蕊见俞仁这个样子,不由的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脸上突然抽了一下筋。”俞仁赶紧掩饰道。这儿虽然都是家人,可是赵鹏是赵蕊的二哥,而且对他的误会还没有消除,他自然不想再添别的麻烦。可是心里,俞仁暗暗开始后悔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老婆娶多了,也不全是风光的事情,有时候也难免会有痛。就像他现在一样。   “好了,你还是快些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俞仁怕赵蕊发现是望月公主搞的鬼,于是赶紧岔开了话题。   “这话说来可就长了,你们先坐,等我慢慢向你们讲。”赵蕊说着,又用抹布在登子上擦了擦。口里还随口说了一句,“这儿的灰还真的是不少,还是江南好啊!”   俞仁与赵鹏于是双双坐下。赵蕊这才向他们讲起事情的因由。 第三百五十九章 长街偶遇   原来那天赵蕊到京以后,她没有直接回家。因为她也怕,怕她那倔强的老爹不知要如何惩罚她这与人私奔的女儿。她们赵家也算是世代书香了,她爹更是位极人臣。赵家的几个子弟,老大、老二、老三,虽然没有都像他老爹一样出将入相,但一个个也都是知书守礼的人。   赵蕊的这三位哥哥所娶的嫂子也都是名门之后。像赵蕊这样子,跟着一个籍籍无名的穷小子私奔的事,在赵家人看来,那是不可想象的。也正是因为赵蕊知道她这个行为对赵家的伤害与打击有多大,所以她才更加的担心俞仁这次回京,会与老爹发生冲突。   她当然不担心俞仁会被老爹打的怎么样,也不必担心俞仁会伤到她爹。她相信俞仁就是再横,也不会跟他老丈人动手的。可是,如果因此而让两人的关系进一步的僵化,那也是赵蕊极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她抛下了手中的事情,匆匆赶来了。   此时进了京,马上便要到家了,赵蕊却又莫名的心虚起来。   “小姐,咱们不回家里住吗?”看到赵蕊在蓬莱客栈门前停了下来,小云问。   “先不回。我这次走,我爹一定气疯了。要是我就这么回去了,他非把我的腿打折不可。”赵蕊说着,让人在客栈里包了一个小院,然后又让人去张罗将那两船的货尽快清掉。   安排完了下人,看看时间还早,赵蕊向云儿道,“云儿,你陪我到街上走走吧!离京一年多了,也不知这儿变了没有!”   云儿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小姐今天与往日有些不同。往日里,小姐做事都很干脆,从来都不像现在这样拖拖沓沓的。可今天,小姐不仅拖沓,甚至还有些多愁善感了。   这条玉皇街,离赵府只隔一条巷子。玉皇街上两旁都是商铺,是城南一带比较热闹的地方。赵蕊此时正在云儿的搀扶下在玉皇街上乱逛。   赵蕊看似是漫无目的的乱逛,但是云儿渐渐发现出一个规律,小姐今天所去的铺子都是她从前时常光顾的门店。虽然赵蕊已有一年多没来了,但因为她从前是主顾,这些铺子里的伙计大多都还记得她。见她进来,也都热情的跟她打着招呼。有的比较熟的还要聊上两句。   只是他们所有人都一概自然的避过了谈及赵蕊私事的话题,只聊些无关他个人的公共话题,像是“谁家的母猪又出轨啦!谁家的娃儿又调皮,咬了邻居家的狗儿啦!”一类的话。就好像他们根本不知道赵蕊跟俞仁私奔的事情一样。   其实,当初赵蕊与俞仁私奔这事,在京里传的还是很广的。特别是在民间市井,流传着至少几十种版本。这种富家女爱上穷小子,并最终放弃一切与之私奔的事情,无论在古代还是今天,那都是百姓们最喜欢听的一种故事。   甚至连说书人都把他改编成了故事,只是将名字出身改了改。必竟人家的老爹可是户部尚书,谁也没这胆子,敢公然的编排他赵家。   然而现在,大家看到赵蕊,都装作好像从来没听过她私奔的事情一样。赵蕊也很配合,绝口不提自己的事情,也不问家里的近况。虽然她一直很想知道。   走了几家铺子,赵蕊又走进一家胭脂铺子。这家铺子以前她常来。她还记得她二嫂最喜爱这家铺子里的胭脂。   赵蕊刚一进铺子,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站在那儿跟一个女伙计讲着话。   “这一批是我们刚刚从南方进来的,听说是从西洋运来的最好的货了。特别是这水,可香了。只要洒上一滴,包您整个人能香上一整天。”说完,那女伙计还俯身在那女人耳边轻声道,“要是您洒上这香水,您家赵二公子只怕得折腾您一整晚上才满足。”   女伙计说到这儿,“咯咯”的轻笑起来,笑的有些放荡。可是她的笑声还没有结束,这笑容便在脸上僵住了。但是她马上又换上了一副更加迷人的笑容。“赵小姐来啦!这可真是巧的很呢!”   那原本背对门外的女人听到话,忙转过身。当她看到赵蕊时,她的脸上也马上露出惊奇的表情,但是这表情又立刻被喜悦所取代了。   “蕊蕊。你回来啦!太好了。”女人说着,丢下香水,冲过来,一把抓住赵蕊的手。   “二少奶奶小心,小姐如今已经有孕在身了。”云儿见女人冒失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   “是吗?”女人更高兴了。“蕊蕊你怀啦?太好了。走,咱们回去说。”   这个女人正是赵蕊的二嫂高文琴,她是东林七子之一的高攀龙的女儿,与赵家算是世代相好了。所以,她跟赵蕊从小便认识。在三个嫂嫂当中,就数她与赵蕊的关系最好。自从赵蕊走了以后,高文琴在赵家便失去了一位知己。有时心里有话,也找不到人说了。   这时看到离家一年多的赵蕊突然回来,高文琴高兴的差点没把赵蕊给抱起来。   听到高文琴提到回家,赵蕊的神色一黯,压低了声音道,“嫂子,我现在,还不能回家。”   “为什么?”高文琴这一问是冲口而出的,但她马上就后悔了,因为她其实明白这个中的因由。方才她那是一时高兴,却把赵蕊是与人私奔离家的事情给忘了。   作为赵家过门多年的媳妇,高文琴当然知道自家公公的脾气,如果让他知道赵蕊回来了,他是绝对不会让她进家门的,更加不会见她。想到这儿,高文琴的脸上也不由的露出几分的伤感。   “那,你这次回京,有什么打算?俞仁那小子呢?”   “他有点事情暂时去了别处,要过两天才能到京里。”说着,赵蕊将高文琴拉到一旁。   “嫂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高文琴看了看四下,向赵蕊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去你的住处讲吧!”   高文琴从赵蕊的住处回来以后,马上便回了赵府,并于第一时间将赵蕊回京的消息告诉了赵夫人。   赵夫人一听女儿回来了,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行。本想马上去看她,可是一想到老爷必然不允,便有些犹豫起来。但是当她接着听说女儿已经怀了俞仁的孩子,而这个俞仁却负心的又娶了鲁王的女儿,并将她们母子抛在了一边不管;如今赵蕊已经走投无路,只好回京来投奔他们时,赵夫人再也顾不得老爷的责难了。   “蕊蕊现在在哪儿?”赵夫人问。   高文琴装作一副伤感的样子道,“在一家小客栈里。她们一路进京,身上的银子也花的差不多了。现在只有云儿陪在她身边。”   赵夫人听了这话,又不由的伤心的滴下几滴眼泪。赵蕊是她唯一的女儿,又是最小的一个。从前在家时,赵夫人最是疼爱这个女儿,如今听说她生活的如此凄惨,赵夫人怎能不落泪。   “走,快带我去。”   赵夫人在高文琴的带领下来到俞仁他们现在来的这家小客栈,见到了她阔别一年多的女儿。母女相见,相拥而泣。   赵夫人留下来问了赵蕊许多话,然后又拿了几十两私房银子给女儿,让她换个环境好些的地方住。   赵夫人一直在女儿这儿呆到天黑,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虽然可怜女儿,但是赵夫人一直也没有说要让她回家住的话。因为她也知道,她们家的老爷子,那是个性格倔强的拧牛,女儿前次与人私奔已是大大的伤了他的面子,如果自己这一次再私自做主把她接回来,只怕他生气起来,把自己修掉都有可能。   所以,赵夫人虽然极是怜悯女儿,却不敢把女儿接回来住。   赵夫人一方面想把女儿的近况告诉老爷赵南星,一方面又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已经私下去见过了女儿。就在赵夫人左右为难的时候,她的二媳妇高文琴很“善解人意”的为她出了一个好主意。   “夫人,其实您不必把这事亲口告诉老爷,却也能让老爷知道啊!”   “噢!说说看。”赵夫人一向与这二媳妇比较亲。这时听她这样说,不由的心中一喜。 第三百六十章 父女情深   “我们可以把这事教给几个下人丫环,让她们故意在老爷经过时,悄悄的讨论。老爷必然会问她们。到时候再让她们说是自己是听厨房采买的柳家媳妇说的。我再私下里教柳家媳妇一翻话。这样就可以成了。”   赵夫人一听这话,立时高兴起来,于是她轻拍着高文琴的手道,“文琴啊!还是你有办法。好,那这事我就交给你去办了。你放心,这事要是办的好了,为娘不会亏待你的。等你妹子回了家,我便将我那对暧玉手镯送给你。”   赵南星这几天因为内阁轮值,加上又正在讨论山东平乱的封赏问题,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回家了。今天终于换叶向高论值,他可以回家小住几天了!   赵南星当天上午早早的处理了政事,未到午后便回了家。这几天在内阁轮值,他一直没怎么睡好。人年龄大了,这睡眠难免会差,加上又不是他常睡的床,搞的他这几天一直不太精神。   赵南星赶到家中,吃了午饭便在书房里先补了一觉。   待到他一觉睡醒已经日近黄昏了。赵南星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正要起来处理几件带回家的公文,便听到外面两个小丫头在窃窃私语。起初,他也没太在意。可是隐约中,他听到几次“小姐”。   赵南星的心头一紧。女儿已经离家一年多了。说不想,那是骗人的。可是她是跟人私奔走的,这种不光彩的事情,在他们赵家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赵南星的心里,对这个女儿是既爱又恨。于是,在旁人的面前,他绝口不提赵蕊。包括他的夫人。   虽然不提,可心里的牵挂却一刻也未曾放下过。这时听到两个下人居然提到赵蕊,赵南星不由的坐正了身侧耳倾听起来。   可是两个丫头说话声音太小,赵南星只隐约听到一个说,“小姐真惨啊!”   另一个道,“可不是吗?……”   赵南星的心里一紧,可是再听下去,却再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赵南星心头一急,匆匆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向那两个站在他窗外不远的小丫头叫道,“你们两个,给我进来。”   两名小丫头听到老爷叫她们,都不由的脸色慌张,可是又不敢不去。只好磨磨蹭蹭的进了书房。   “你们两人方才在外面嘀咕些什么呢?”赵南星板起了脸,向两名小丫头问道。   这两个丫头只有十三四岁,平常只是负责这院里的卫生,一向也很少与赵南星说话。这时候听到赵南星问她们,不由的都慌了。还好二少奶奶昨天刚刚教了他们一套说词。   可是这时候见到赵南星那张严肃的脸,两个丫头突然又后悔了。她们很怕,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会招老爷的责骂。于是一名丫头支支吾吾的道,“没,没说什么。”   赵南星看到这两个丫头的神色,以为她们是因为私下里议论赵蕊的事情,怕被自己责骂,便越发确定自己方才听的没错了。于是他将脸一沉,“还敢说没说什么。你当老爷我是聋子吗?我现在再问你们一遍,你们两人方才在窗外倒底在讨论什么?要是再不说,我可就要家法伺候了。”   两个丫环一听这话,吓的差点哭出来,于是只好按着事先学好的说词讲了起来。   赵南星听说女儿被俞仁抛弃,而且还怀着孩子,眼下因为没钱,只能住在城南的小客栈里,赵南星的心里便是一酸。但是他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们确定那柳家媳妇看到的是小姐吗?”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这事老爷您得问柳家媳妇。”一名小丫头按着高文琴教她的话道。老爷的问话果然都如二少奶奶事先所教她的一样,这小丫头答了几句也就不慌了。   赵南星点点头,没再为难两个小丫头。“你们去把柳家媳妇找来。要是证明你们说的是实情,我便饶过你们!”   两个小丫头赶紧跑去厨房将柳家媳妇找来了。   这柳家媳妇三十上下,人长的一般,可是却很精明。高文琴找到她,告诉她,要是老爷找她问话,便让她按着自己教她的话说。这柳家媳妇便想到,这事八成是高文琴故意让自己透露给老爷知道的了。   她倒是没有简单的就答应下来,而是在早上出门买菜时特意绕道经过赵蕊住的那家客栈去看了看。正巧看到云儿出来买早点。柳家媳妇这才放了心。   这时赵南星找她问话,她自然是将这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赵南星。   赵南星点点头,口中一再强调,自己是为了向她证明方才那两个扫地的丫头有没有向他撒谎。   而柳家媳妇也很配合的一再向老爷透露着她所看到的赵蕊的每一个细节。她按着高文琴的要求,将赵蕊描述的极其狼狈,又故意的把赵蕊住的客栈名字和所在的巷子也一并说了出来。   赵南星假装漫不经心的听着,却暗暗将地址记在了心里。   见柳家媳妇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赵南星已经显的有些不耐烦了。   “好了,这事我既向你确证了,也便可以了。你且回去了,我这儿还有公文要处理。”   柳家媳妇这才闭上了嘴,向老爷施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赵南星等柳家媳妇走了,便赶紧匆匆换了上便服,手里还拿了把折扇,然后从小门悄悄出了赵府。   赵南星要去的地方当然是赵蕊投宿的小客栈,但是他又很怕别人发现自己是去看女儿的。于是便用折扇半遮着脸。   好在他作文士打扮,这样手里拿着折扇别人也不觉得奇怪。至于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文士装风流才子,那也没什么。在这个时代里,这样的人事太常见了,特别是在京城这样的地方。   当赵南星来到这条小巷时,俞仁也正在此地。他是来给赵蕊送吃的的。老婆现在可正怀着孩子呢!他可不能让老婆受了委屈。虽然住的地方不能搬,但吃的可是可以送的。   俞仁来的当天便给了那客栈老板五十两银子,让他每天到玉皇街上最好的饭馆给赵蕊买吃的。另外又让他不要再接其他的客人。   这店老板不明白为什么这人这么有钱,却偏偏要选在自己这么破的客栈里住。不过这银子可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银,他也不去管客人那么多的事情。五十两银子几乎可以买他这客栈两个都有余了,老板当然的要殷勤倍至。   即便如此,俞仁还是不太放心。虽然因为赵蕊的苦肉计的原因,他不能陪她一起住在这儿,但是每天他至少都要来看望她两三次。每次来,俞仁也都会带上一大堆的东西,生怕老婆在这儿受了委屈。   赵南星一进这条巷子,便被俞仁安排在巷口的暗哨给发现了,于是赶紧悄悄给俞仁去送消息。   俞仁听说赵南星来了,赶紧跟赵蕊收拾东西。虽然这家小客栈还没有变。可是这几天的功夫,俞仁早已把赵蕊的房间装扮的跟豪华客栈也没什么区别了。床上的锦被下铺的是最好的松江棉布,桌子虽然还是原来的桌子,但是上面也已铺了一层上好的锦布,凳子上更是盖了一张紫貂皮。   为了不让赵蕊的心情受这环境的影响,俞仁这几天足足的装了几车的东西来给她改扮房间。从地上垫的,到墙上挂的,几乎全都换了一遍。   当然,这些东西都是他悄悄运来的。   这下子一听说老爹来了,赵蕊便慌了。   “怎么办、怎么办?都是你啦!非要搞这么多东西来。现在好了,我爹要是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肯相信我是被你抛弃无家可归的啊!”   俞仁却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老婆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保证让我那老丈人一会儿来了,保准看不出问题。” 第三百六十一章 弄巧成拙   赵南星在小巷子里找了找,很快便发现了那家叫做老杨客栈的小店。不过,他并没有急着进去。他在门口四下看了看,见巷子里没有熟人,赵南星这才闪身进了客栈。   客栈的小二正坐在柜台旁边打盹,掌柜不在。   赵南星的脚步虽轻,可是还是惊醒了小二。   小二一抬头,见有位老客官进了门,正要上前招呼,却见赵南星向他做出一个禁声的动作。   小二正纳罕时,赵南星已经及时递过来一块碎银子。并朝着他摆了摆手。   小二虽然不明白这位老客官要做什么,但是他却认的银子。既然有银子可拿,他当然也就不多管那闲事了。反正他们这家客栈里什么也没有,也不怕被人偷。于是小二便很自觉的假装没看见,任由的赵南星进了屋,自己则喜滋滋的揣了银子,继续做他娶媳妇的美梦去了。   赵南星蹑手蹑脚的进了客栈,很快便找到了赵蕊的房间。因为其他的几个房间都是关的严严实实的,还用布帘遮了起来。赵南星虽然不明白这店家因何要用布帘把房间的窗户都遮上,但是这也不是他要关心的事。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赵蕊住在哪间。   往前找了两个房间,赵南星很快便发现了女儿的住处。这时里面正传来云儿说话的声音。   “小姐,我听说姑爷也到京里了。咱们要不要去找他?”   赵南星蹑手蹑脚的走到窗下,用手指沾了口水在窗户上戳了个洞向里观望。   “他来京里便来了,又跟我们有什么相干。你记住,现在咱们跟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他也不再是你的姑爷。   想我赵蕊也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对我来说,与其平凡的找个男人,相夫教子的过一辈子,不如找一个我爱的男人。哪怕是什么也没有;哪怕是世人都讥笑我;哪怕是跟他私奔!我也绝不后悔。   我赵蕊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可是我也渴望激情。我的人生可以平凡的度过二十年,但是必须要有一次激情的迸发,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天也好。   所以,俞仁虽然为了公主而离开了我,我却并不后悔。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激情。”   赵蕊原本准备的说词并不是这样的,她本原是准备要在老爹面前扮可怜的,可是不知为什么,说着说着便说成这样了。大概是因为这些话才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吧!   不过,当她看到云儿提示的眼神时,赵蕊还是及时的醒悟了过来,于是赶紧又补上了一句,“要让我跟在他身边,天天看着他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我是受不了的。那样我宁愿去跳运河。   我这次回京,主要是想再看一眼爹娘。我爹娘年纪都大了,我又没有姐妹,几个哥哥又都是粗枝大叶的大男人,我不放心啊!”   这几句话既是赵蕊事先准备好的台词,也是发自她内心的话,因此讲来便一点也不做作。   窗外的赵南星看到女儿穿着一件打着六七个补丁的旧布棉衣,头发散乱的扎着,脸色灰黑,再不复当初的容颜。当年的那位气质淡雅的富家千金,如今已变成了一位衣着寒酸的山村农妇模样,赵南星的眼睛不由的湿润了起来。   听了女儿对俞仁的一翻品评,赵南星暗暗的点了点头。这才像是他赵南星的女儿,果然与那些普通小女子不同。可是大欣慰的同时,赵南星也早将俞仁在心里骂上了一千遍。在他的心里,自己的女儿永远都是最好的,莫说是什么公主,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上她。   而这个俞仁居然为了一个公主便把自己的女儿给抛弃了!这是怎么样一个有眼无珠的男人啊!因为赵南星是个君子,他虽然恨俞仁,可是却并没有想到要去报复。他认为这种行为,不应该是一个君子要做的。他只是在内心里给俞仁打了个叉,一个大大的叉。   因为担心被别人看见,赵南星不敢在窗外呆的太久。他将身上所有银子都掏了出来,然后用几张纸包着放在了门口,便匆匆离去了。   赵蕊还在屋子里卖力的演着戏,却一点也没有发现她老爹已经悄然离开了。   “老爷走了。”云儿小声的提醒道。   赵蕊一听,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向云儿问道,“怎么样?我爹有什么反映?”   云儿托着那一包银子放在桌上。   “老爷给咱们留下了十几两银子,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他离开时的表情怎么样?”赵蕊追问道。   “听说很气愤。”云儿道。   “这下子,我可有苦头吃了。”俞仁说着话,推门走了进来。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我原谅了我。等我回了家,自然会为你说开了,让我爹也原谅你。大不了你再装个样子,给我来个负荆请罪就是了。到时候,我一原谅你。我爹还能不认你这个女婿?   好相公,为了我,你就暂时再多受几天委屈吧!你放心,我保证不出三天,我爹一定会派人来接我回家。”   “你这么有自信。”俞仁一面说,一面将赵蕊扶离了那间屋子。这间屋子是他特意留下来准备演戏的,里面还是原来的样子,什么也没弄。因此屋子里有一股不太好闻的怪味,俞仁怕赵蕊在里面呆久了会不舒服。   “当然!”赵蕊信心十足的向自家相公保证道。“你没见我爹方才把身上的银子都留给我的吗?这说明他的心已经动了。”   可惜,赵南星并没有继续按他女儿的计划,跟她配合下去。自从那一次离开小客栈以后,赵南星便再也没有去过了。不过赵夫人时常悄悄的去小客栈看女儿,他也都看在了眼里,只是也不说破。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赵南星便从他带回家来处理的那一堆公文当中找出一份奏章。这是鲁王向皇上保举俞仁担任山东总兵的奏章,上面还罗列了俞仁在这一次的山东平乱当中所立下的功劳。当然,现在的山东是有总兵的,他正是本次平乱的第一大功臣——李肇基。   可是鲁王在这份奏章上将李肇基讲的一无是处,说他胆小,又不敢任事。所以能够一举平乱,全是因为他正巧遇上了当时正带兵救援的俞仁,靠着俞仁的谋划与力挺,这才得以顺利平定叛乱。   赵南星大略的扫了一眼,嘴里不由的嘀咕了句,“要按你这么说,那这次山东平乱岂不全是他俞仁一人之功了。就凭他,他能有这个能力?”   赵南星说着,提笔在这份奏折上用朱笔写了几个字。然后他又找出七八份其他山东官员给俞仁报功的奏折。上面所写的功劳基本也鲁王所写的相差不多。赵南星也都一一的进行了批复。   虽然赵南星并不知道这些官员所报事情的真实性,但以他从女儿口中所知的俞仁的作为来判断,赵南星认为这必是鲁王为了保举自己的女婿而有意的与其他官员串通,将他人的功劳统统归于俞仁一身了。   从这一点上,赵南星更加的看不起俞仁了。从前他还以为俞仁只是与自己政见不和,但至少在他心里,他还是很认可俞仁的能力的。可是从今天这件事上,赵南星给俞仁下了一个新的定义——吃软饭的男人。 第三百六十二章 候府家丁   眼下这位“吃软饭的男人”正在北京的闹市上逛街。陪在他身边的只有望月公主和若兰两姐妹。为了配合老婆的“回家计划”,他将自己扮成了一个十足的大坏蛋。也许,他不会想到,正是因为他的这次演戏,断送了他的一个大好前程。   俞仁随意的逛着,准备给赵蕊买些新奇的玩意儿。因为要扮落魄,又不知道她爹什么时候会再来,这几天赵蕊一直都不敢出门。俞仁怕她在屋子里呆着,闷坏了,于是便到街上来想给她寻些新鲜玩意儿。   其实别看俞仁现在很闲的样子,其实他一进京便忙活开了,忙着筹划熊廷弼复出的事情。但是因为还是没有与他的老丈人复合,俞仁也只是做了些事前的准备。他还是比较认可赵蕊的计划的,并准备先与他老丈人复合,再提熊廷弼复出的事情。如此,这事才能进行的简单顺利。   可是从现在的情形来看,要想让赵南星原谅赵蕊,还真是不一两天便可以做到的事情,而要让他认可自己这个女婿那就更难了。因此,这一两天,俞仁不得不在心里开始筹划绕开赵南星而让熊廷弼复出的事情。他打算晚上去找一下汪文言。听说他这个小吏目前在京里混的相当不错,在各位大佬面前都还能说的上话,与宫里的关系也不错。   俞仁一面想着心事,一面被望月公主几人引到一个玩杂耍的摊子面前。这是几个来自西域的胡人的摊子。他们表演的杂耍便相当于现代社会里的魔术。就见一个满脸胡子的西域男人从他宽大的袍子里先变出一朵鲜花,接着又变出一只鸽子,然后他又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一个蛋来,结果却是一个鸡蛋。   因为这个胡人不会汉话,便由一旁的一名同伴讲说。他故意的露出一脸的惊讶,“怎么回事?一只鸽子怎么会下出一只鸡蛋来呢?”   那胡人的动作和表情与他的同伴配合的很好,他也露出一脸诧异的模样,又将手伸进了怀里摸起来。   结果摸了半天,却摸出一只公鸡来。   一旁的讲说人一见,露出嬉笑的表情来,“啊!原来这只鸽子怀了别人的蛋啊!”   讲说人此言一出,周围立时响起一阵哄笑,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相公,我看不如我们就把这杂耍人请到蕊姐住的客栈,让他当场给咱们表演表演,蕊姐一定很开心。”望月公主靠在俞仁的身边,轻声道。   俞仁正要说话,便见七八个模样凶恶的汉子挤进了人群,并将围观的人给赶散了。   “散了散了,都散了!我们家少爷今天请夫人看杂耍,你们都散了。”   那些围观的人见到这几个家奴,似乎都有些害怕,不等他们真正上前驱赶,众人便都散去了。而那两个杂耍人对这些家奴似乎也不敢出语抱怨。   “这是谁家的奴才啊!怎么这样子嚣张。什么夫人啊!这样子霸道!”俞仁本不想多惹麻烦,正要另寻一个去处,若梅却已忍不住叫了起来。   那几个家奴听到这话,立时但有三四个人向俞仁这边围过来。“说什么呢?你可知我们家夫人是什么身份?你们这几下等小民,也敢在背后胡乱议论我们家夫人!   我们家夫人那是皇上亲封的奉圣夫人,就算是在宫里行走,那也是可以坐轿子的。   就算是宫中嫔妃,那也得看我们夫人的脸色,你们是什么东西?”   若梅可不知这奉圣夫人是什么人,只觉得这人太能吹牛,正要反唇相讥,却被俞仁及时的制止了。若梅不知道这位奉圣夫人,俞仁却是很清楚的。俞仁未曾进京之前,手下向他解讲当下京中形势时,便曾提到这位奉圣夫人。   说她是当今皇上的奶娘,深得皇帝的宠幸。皇上对她也几乎是言听计从。在后宫,就算是嫔妃们也往往要看她的脸色,否则便会受到她的责骂甚至责打。俞仁这次进京,主要是预谋大事的,自然不会是主动得罪这样的一个人物。   可是虽然俞仁及时阻止了若梅,那几名家奴却似乎并没打算放过他们。就见那家奴一吹口哨,立时便从四下里又围拢了五六名作相同打扮的家奴。   俞仁暗叹了口气。看来,这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避就可以避的开的。   那十余名家奴将俞仁几人围在当中,还没动手便又听到有一个声音在人群之外响了起来。“怎么回事啊,小六子?”   那名先前与若梅说话的家奴赶紧转过身,向着后来的一个男人叉手行礼。“回方管事的话。这几个人对奉圣夫人出言不逊,小的正想让大伙儿教训教训他们。帮他们认认地头。”   那方管事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俞仁几人一眼。当他的眼睛扫到俞仁时,他的神情微微一震,然后抬手便给了那名叫小六子的家奴一个重重的耳光。   “我说小六子,你是不是活腻了。俞爷可是我们少爷的大恩人,他敢对俞爷出言不逊,看一会儿回府,少爷不打死了你。”方管事说完,赶紧哈着腰小跑上前,向俞仁行了个礼。   “真是对不住。下人们有眼无珠,不认的俞爷。您老千万别生气,回头我便让人把这小子的一对眼睛给挖出来。”那方管事说到挖眼珠子的事,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俞仁被这人搞的有些糊涂了,却不知这人如何认得他的。   “这位,小哥。咱们认识吗?”   那方管事赶紧道,“您老贵人多忘事,当然不会记得小人。不过,小人可不会忘记您老。   小人是候府的一个小管事。当初我们少爷请您到我们府上坐客时,小人有幸曾见过您老一面。”   俞仁还是想不起来。“候府?哪个候府?”   “我们少爷就是讳名景如的啊?您不记得了吗?”小管事急道。   俞仁一拍脑袋。“噢!你是候景如家的管事啊!怎么样,景如那小子现在过的还好吧?”   其实俞仁也是多余这一问,光看人家的家奴如此嚣张的样子,便知道他们家现在有多有权势了。   “托俞爷的福,我们家少爷这一两年过的还真是顺风顺水的很。   不知俞爷您什么时候进京的。要是让我们家少爷知道,非高兴坏了不可。我们家少爷时常把您挂在嘴边。说他从小到大,虽然认识的朋友不少,恭维他的人现在更是数不清,但他就认您这一个朋友。”   俞仁露出一个浅笑,这个候景如虽然与他并不是一路,可是却是一位真性情的男人。也正因为如此,虽然两人道不相同,俞仁还是把他当成了朋友。   “走,俞爷。我们少爷要是看到您,还不知道要怎样高兴呢?”   俞仁看了看跟在身边的望月公主和若兰若梅三人,有些为难。这三个女人除去若兰的性子比较沉稳外,若梅和望月公主那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而候景如出身市井,如今一夜富贵,府中下人难免有些飞扬跋扈,就像方才一样。以若梅与望月公主的性子,一定会看不过去。如果带他们去了,只怕还会惹下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还是改天再到你们府上去拜望你们少爷吧!替我先向你们少爷问声好。”俞仁推诿道。   没想到这位方管事却是个人精。他一看俞仁的脸色便知道,他其实并没什么急事,而如果他今天可以把俞仁请到,那他们少爷必会重重的赏他。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因此,不等俞仁说完,方管事已经一把抱住了俞仁的手臂。“那可不行啊!俞爷。我们家少爷自与您分手以后,曾多方打听您的消息,却始终不见。这一回,好容易让我在这儿碰着您,要是再错过了,回去少年非打死我不可啊!”   说着,方管事又道,“莫不是您对小六子方才的无礼还没有消气?那好,我这就让人把六子的眼珠挖出来,给您解气。”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又见小候   俞仁赶紧阻止,“别,别别。不是为这个。真不是。你千万不要挖他的眼睛。我这人最不喜欢看这些血腥场面了。你要真那样,我可真不跟你去了。”   方管事一听这话,大喜,“那就是说您同意跟我走了?”   不等俞仁回答,方管事已经向身边的小弟们喊了一声,“来人啊!把轿子抬过来。”   早有几个家奴抬着一顶小轿过来了。这顶小轿原是这些家奴为请那几个杂耍人准备的,现在只好请他们两个步行了。   俞仁被这一群人半推半拉的上了轿子,三个跟在他身边保护的女人也不知该不该阻止。俞仁坐上轿子这才向望月公主三人道,“我要去会一个老朋友,你们先回去吧!我很快就回来了,不必为我担心。”   “要不要我们陪你一起去?”望月公主急问。   “不必了,不过是会一个普通朋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们安心在家等我便是。”俞仁不等说完,那几个家奴已经抬起轿子走了,好像生怕俞仁跑掉了一样。   当俞仁来到候府时,发现候景如的府邸又已经换了一座。如今的这座候府紧邻闹市,此地距离皇宫不过数百步之远。周围的宅子全都是王公贵族,根本见不到一个普通人家。而这候府在这一堆王公的府第当中又是最抢眼的。   一众家奴刚将俞仁的轿子放下来,便见候景如已经急匆匆的从大门里迎了上来。那方管事早已事先派人向候景如报了信。   候景如听说俞仁来了,高兴的匆匆从府里迎了出来,把他老娘一会儿要来的事情也给忘在了脑后。   俞仁看到候景如时,他已与当初在长安街上受人欺打的那个少年完全不同了。当初的候景如,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面黄、身瘦,个头也不高。而此时的他已经发福了,身子明显长胖了许多,身材也长高了少许,脸上满是油光。   跟在他身后的女人足足的有一个班有多。不过,虽然她们个个长的貌美如花,打扮的花枝招展,却是没有一个人敢逾越走在前面那个相貌普通的少妇。   这个少妇正是候景如当年的发妻柳如惠。   候景如一见俞仁下了轿子,赶紧迎上去,先给他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大哥,你这一两年都去哪儿了,怎么我一直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可想死小弟了!”   俞仁一下轿子便注意到周围的几户王公府邸里有人在悄悄的向这边张望。这也不奇怪,如今的候公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陋巷之中忍饥挨饿也无人问津的无名小卒了。   此时的候景如早已身居锦衣卫千户的要职,虽然他并没有认真的去做这个官。可是任谁也不敢轻视这个时常怠工不去报到的锦衣卫千户,因为在他的身后,是皇上的奶娘客氏,和东厂提督魏忠贤。   因此,当听说候景如居然亲自大开中门来迎接这位客人时,几乎所有这条街上的府邸里都探出一两个脑袋,要看清这个受到候景如隆重接待的人是谁。   俞仁迎上候景如,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同时也向站在他身后的柳如惠轻轻一笑。   候景如与俞仁分开后,柳如惠也上前来给俞仁见礼。俞仁赶紧把她扶了起来。这时站在柳如惠身后的那十几名小媳妇也都一起向俞仁行起礼来。   俞仁意外的看了候景如一眼,俯身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怎么你也学起他们一样子,娶了这么一大堆的老婆?”   候景如大摇其头。“我也没办法啊!我娘每次从宫里回来,便要送我两个美女,还非要让我把她们纳作小妾。我不想要啊!可我娘却不同意。”   候景如说着,苦起脸,大摇其头。一副不甚其苦的样子。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进了院子。   “原来是你娘强送你的。那也还罢了。我还以为你小子一年多不见,便变了性,把与自己当初一起同甘共苦的结发之妻给忘了呢!要真是如此,那我今天可不进你这个家门。”   “怎么会?我知道,我候景如不像大哥你。大哥你有本事,有才华。我候景如就是泼皮一个,就是坐了再高的官,赚了再多的钱,我始终还是一个泼皮。那些人虽然表面上对我客客气气的,从骨子里,他们却没有一个看的起过我。   但我相信有一样我比他们都强。那就是对老婆的从一而终。   我老娘虽然送了我这十几个美女,可是我却从来没有碰过她们。真的,不信你可以问她们。”候景如道。   俞仁轻轻拍了拍候景如,“好,身为男人,就当要如此。这一点上,你比哥做的好。”   两人一路聊着家常,一路进了大厅。候景如命人摆了一桌酒席。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刚刚暴富时的心态了。因此,候景如命人在厅里只摆了一桌酒席。除去他跟俞仁,便只有柳如惠一人做陪。身后是那一个班的美女端着金盆、毛巾等在旁边伺候着。   两人一面聊着家常,候景如一面问俞仁这一两年的近况。听俞仁讲到他在山东平乱的事情。候景如只听的热血沸腾。好像恨不能马上便随俞仁回到山东,再打上一场大战一般。   当俞仁讲完他的事情,候景如也渐渐平静下来。他伸手夹了一小片熊掌放进嘴里,作沉思状。   “如此说来,赵南星赵大人应该算是您的岳丈大人了。怎么我看他今天却在朝堂上主动与你为难,极力反对鲁王奏章上所提议的任你作山东总兵的建议。还说鲁王是因为你是他的女婿,便将他人的功劳统统都归揽到你一个人身上。   搞的最后,这个提议最终没有被皇帝批准。”   俞仁轻轻叹了口气,他也没有想到赵南星会在这事上为难自己。不过这也无所谓了。他本对在大明为官没什么兴趣。他还是更喜欢去经营他的海盗事业,只是因为这两者之间的密切关系,让他不得不时常到朝中来走一走。否则,你哪怕就是给他一个再高些的官位,他们没有兴趣。在他的骨子里,他还是更喜欢那种做海盗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听候景如似乎很为自己惋惜的样子,俞仁反而安慰起他来。然后又向他说了一遍赵蕊为了求的他爹的原谅,使出的这招苦肉计。   候景如这才明白。   “要不要我去跟我娘说一声,让她在皇上面前多争取一下。我娘的话,皇上一向都是很听的进的,如果她肯说话,说不定皇上还真有可能会改变主意。”候景如道。   俞仁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本就无意为官。只是鲁王非要给我写上这么一封表功奏折,我也没办法。现在皇上没有批准不是正好。”   两人聊了大半日,眼见已是日近黄昏,俞仁准备告辞回去,候景如却非不让他走。   “大哥再多呆一会儿嘛!我娘昨天让人给我带话了,说她今晚要回家来看看。大哥何不再多呆两个时辰,正好认识一下我娘。”   俞仁听说客氏晚上要回家,心中也是一动。想着自己这次准备请熊廷弼复出的事情上,既然还没有跟赵南星修复关系,那么此事很可能会受到东林党人的反对。而如果自己将客氏拉到自己一边,这事可就有希望的多了。   于是俞仁便留了下来。   候景如一面陪俞仁坐在客厅里说话,一面等待着母亲大人的光临。待到掌灯时分,一名家仆匆匆进来报告,“少爷,夫人已经出宫门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奉圣夫人   候景如点点头。“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儿,又一名家仆上前报告,“夫人已经进了巷子了。”   候景如站起来,牵着俞仁的手,“咱们去迎一迎。我早就跟我娘讲到过你。我娘也说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你呢!看到你,我娘一定很高兴。”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迎出大门,就见候府门前的大街上远远的走过来一个长长的队伍,足足有百人以上。宫女、太监们一大群。看这排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什么宫中贵妃出来了呢!   俞仁还以为这就是客氏出行的队伍了。谁知却还只是前头探路的。   那些打头的宫女太监们进了候府,安排好一切,这才看到后面一队不下三百人的队伍又从宫门中走了出来。远远的便见正中一顶大轿,由八名太监抬着。   待到大轿到了近前,候景如赶紧迎了上去,在轿前躬身行了一个礼。“孩儿景如给母亲大人请安!”   轿门处的两名太监打起帘子,从里面走出一位三十上下的妇人。看这个女人,虽然三十有余,可是却是徐娘半老,余韵犹存,也的确是个尤物。尤其是她胸前的那一对“凶器”,实在是丰满的有些过了头。怪不得当年她作为一名普通村妇,却被选进宫里给皇孙当了奶娘。   这就是传说中的当今大明,对皇上最有影响力的人物——客氏。   俞仁在心里暗想,这客氏长的此般的风流模样,也难怪有小道消息传言,她与当今圣上其实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据说圣上十六岁登基以后,她还仍然时常陪皇上睡觉。而对那些宫中怀孕的嫔妃,客氏更是刻意刁难,并最终让她们一一流产。   不过,俞仁也仅仅只是在心里嘀咕着这些事情。在面子上他还是表现的很恭敬的。必竟这个表面美貌的女人,内里可是个狠辣货。这样的女人尤其不能得罪。这样的女人,俞仁也不并不喜欢靠近。只是今天他已经来了,如果非要走,则显的有意回避了。这反而更不好。   至于为熊廷弼复出的事情在政治上寻求帮助,俞仁也并没有做过多的深想。因为有跟候景如的关系,他相信只要他跟候景如打一声招呼,客氏一党的人便不会为难。并不需要他为此而刻意的与客氏套关系。   客氏看到候景如,脸上露出笑容。上前伸手扶住了儿子的手。   “小如啊!为娘几个月没见你,你又长高了嘛!不错不错。只是,娘送你的那几个女人,可有人怀孕了吗?”   候景如一听这话,不由的眉头一紧。“娘,您怎么一见面便问人家这些事情啊!咱们就不能谈点别的吗?我这儿还特意请了一位贵客,在等着您呢?”   “噢?什么贵客?”客氏果然被儿子的这句话所吸引,不再追问他妻妾怀孕的事情了。   候景如赶紧把站在身后的俞仁拉过来。“这位便是我以有常跟您老讲起的俞仁,俞大哥了!”   客氏的眼睛在俞仁的脸上扫了一遍,脸上渐渐露出一个个灿烂的笑容。   “你就是小如常跟我提的俞相公吗?果然是一表人才。不错不错!我儿结交的朋友,果然都是青年才俊。”   客氏一手拉起儿子的手,一手拉起俞仁,三人一同进了候府。   接下来的事情便又是酒席,然后是看歌舞。这几乎成了客氏回家不变的节目。歌舞之后,客氏又是照例的赏了儿子三个绝色美女。   候景如虽然不想要,却不敢当面拒绝自己老娘,只好装作高高兴兴的样子接受了。   待到散了酒席,客氏先回房里去了,俞仁看看应该差不多了,正打算向候景如告辞回家,却见一名宫女匆匆走来。   “夫人请俞相公到内堂一叙。”   俞仁有些意外。他方才在酒席上已经跟客氏聊了很多了,也包括了当下的辽东形势,以及他想请熊廷弼复出的意见。虽然他知道这位“奉圣夫人”其实对这些国家大事是一点也不懂的,但他还是表现的很谦虚,将自己心里的这些想法都一一的向客氏汇报了一遍。   俞仁想不出这位“奉圣夫人”还有什么私话要跟自己单独谈的。可是既然人家开了口,他当然不能拒绝。   俞仁看了候景如一眼,想从他这儿得到些提示。可是候景如只是以一副怪怪的眼神看着他,却并没有说话。   “夫人说,夜色已深了,请公子早些就寝吧!”   候景如见这宫女如此说,只好向俞仁点了个头,便转身走了。   俞仁在宫女的带领下,来到一间大屋子里。这间屋子的确很大,直比普通的房间大了足有一倍有余。房间的前半部分与后半部分用屏风相隔着。   那宫女将俞仁领进了门,便退了出去,并随手将房门给带上了。   俞仁向前走了两步,见前屋并没有人,只好轻轻喊了一声,“夫人!夫人深夜召我,可有什么要事吗?”   屏风之后传来客氏慵懒的声音。“没有要事便不能召你来吗?”   俞仁寻声望去,只见屏风之后水气升腾,客氏的声音正是从那一片水雾之中传来。   “你过来!”客氏的声音更轻了,却柔柔的,带着某种诱惑。   俞仁绕过屏风,看到屏风之后的情景,不由的吓了一跳,赶紧低下了头。   只见屏风后面,一张锦凳上正放着一堆衣服,而旁边是一个大大的浴盆。此时的客氏正赤身裸体的浸泡在浴盆之中,那一对夺目的“凶器”正直挺挺的向着俞仁,好像是在向他示威。   “小侄实在不知夫人正在……”俞仁说着话,已经转过身去。   客氏发出一声动人的轻笑。“是我让她们叫你来的。怎么?我的样子很难看吗?”   俞仁听着客氏这句明显带着挑逗意味的话,一时不知要如何回答。他与候景如是平辈论交,这样算起来,客氏便是他的长辈了。与一位异性长辈在如此的情景下相见,俞仁也不知道要如何自处才好。   正在俞仁为难的时候,他听到身后响起一阵出水的声音。   “怎么,我的样子很老吗?”客氏的声音在俞仁的身后响起。   俞仁能够感觉的出来,此时的客氏与自己相隔只有不到数寸。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身后那副诱人躯体散发出的热气。   “夫人天生丽质,美貌天成,哪里会老!要是夫人跟小侄一起上街,别人必会以为夫人是我的小妹呢!”俞仁虽然还没有搞明白这位客氏在自己沐浴时召见自己,是有意为之,还是因为赶巧;但凭他多年在女人圈里打混的经验,他知道在“老”这个问题上,那是万万不能说实话的。   果然,客氏听了俞仁的这句话,发出一阵开心的笑声。   笑声渐低,客氏已经转身拿起锦凳上的锦衣随手套在身上。“你小子倒很会说话嘛!”   说着话,客氏转到俞仁的面前。此时她已经套上了一件黄色的锦袍,腰间随意的结着一条带子。只是里面并没有多穿衣服,那一对“凶器”在锦袍内若隐若现,比之方才反而更添了几分欲拒还迎的诱惑力。   “坐吧!”客氏说着,在俞仁面前的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开始认真的梳理起她那头长长的秀发。   俞仁扫了一眼屋内,整个内室里,除去那条搭着衣物的锦凳,便只有客氏目前坐在屁股下面的这一条长锦凳了。要坐,就只能紧挨着客氏坐。   到的此时,俞仁就是再傻也已经能够看的出来,这客氏仍是有意的要**他的。俞仁并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可也不是随便的人。对他来说,男人与女人之间,就应该发乎情。至于止不止乎于礼,那就要视情况而定了。   可要让他与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女人发生这种身体上的关系,哪怕这个女人长的再美,俞仁也做不到。   可是偏偏眼前的这个女人又是一个不能得罪的人。这让俞仁十分的为难。   “坐啊!”客氏又说了一句。 第三百六十五章 男人骨格   “我,还是站着好。”俞仁轻声道。   客氏轻笑一声,斜眼看了俞仁一眼。“你可知道,以本夫人现在的身份,每天追在我身后,想着法子奉迎奉承我的男人,如果排着队,至少也可以绕京城一周!这其中包括像东厂提督魏忠贤那样的太监,也包括一些面目俊秀的青年才俊。就是你们东林子弟,也不泛这样的人。只是他们往往是在私下里悄悄的干这些事情。   因为他们都知道,得到我的垂青,便等同于得到了皇上的垂青。”   俞仁不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客氏的这话。他知道客氏的这些话绝对不是吹牛。他不想像其他男人一样恭维她,也不想出言得罪她。所以,他只好选择沉默。   客氏看到俞仁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已经默许的接受了自己。于是,客氏慢慢站了起来。   她将俞仁强按在锦凳上坐下来。   “夫人请自重!”俞仁正襟危坐。不可否认,客氏长的的确很美,尤其是她那个成熟的身体,就像是一只熟透了的红苹果。可是俞仁必竟不是一个用下半身来做决定的男人。   他知道以自己与客氏的身份,这些是不应该发生的。所以,他极力的克制着那发自于内心的原始欲望。   客氏见俞仁正坐不动,于是便吐气如兰在他的耳边娇声道,“你可知道,我可不仅仅是皇上的奶娘。我还是皇上的女人。你难道就不想试试皇上的女人是什么味道吗?”   俞仁不说话,但是内心里还是剧烈的颤动了一下。这句话对所有的男人都有着极强的杀伤力,也包括俞仁。   但是俞仁很快便守住了心神,此时的他就是一个在欲海中努力挣扎的男人。能够支持他不被面前的**打倒的,只有他对三个妻子的爱。他在内心里默念着,“一定不可以辜负她们。”   客氏见俞仁还没有动作,便又向他抛出了一个诱果。“你不是想要让熊廷弼复出吗?只要你从了本夫人,我明天便让皇上下旨,让熊廷弼重任辽东经略。怎么样?”   说着话,客氏的那一对纤纤玉手已经悄然伸向了俞仁的胸口。   俞仁听到客氏突然谈到政事,不由的心头一凉,那燃起的**也顿时熄掉了大半。   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今天从了客氏,也许他会更顺利的让熊廷弼复出。可是他同时也将失去男人最珍贵的东西——人格。   一个男人如果是靠着女人发家的,哪怕他有再大的成就,也终将成为别人的笑柄。   想到这里,俞仁猛然推开客氏。   “对不起,夜深了。我该回去了。”   俞仁不待客氏反映过来,便匆匆打开房门冲了出去。月光如水一般的从那道敞开的大门,投进屋里,投在客氏那具被薄如蝉翼的绵袍包裹的胴体。   ……   第二天,俞仁一大早便去拜望了汪文言,并请他在东林各大佬之间进言,让熊廷弼复任辽东经略。   在汪文言的口中,俞仁才知道,几位东林大佬其实也都是极力希望熊廷弼复出的。只是这个熊蛮子性子及犟,东林党先后派出几位后生前往他家拜望,却都被他拒之门外。   俞仁听了这话,反倒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因为他现在最担心的并不是熊廷弼不肯复出,而是东林党不肯任用。既然东林党这方面没有问题,他相信自己会有办法让这个熊蛮子复出的。   他相信自己前阵子在山海关做的功夫,足以让熊廷弼乖乖的按着他的计划行事。   就在俞仁在京中为熊廷弼的复出做着各方面的努力时,余玉倩也已经跟随阿岳和鳌拜来到了辽东女真人的新都辽阳。   努尔哈赤在打败袁应泰,占领沈阳和辽阳之后,便于第一时间下了迁都辽阳的命令。努尔哈赤必竟是一个有着深谋远虑的战略家。他担心打下沈阳、辽阳后,如果他的军队再退回到赫图阿拉,那么这些手下便会失去更加长远的进图之心。   如此一来,就算是他的手下将领们再能打,也终不免沦为辽东这片土地上的一个部族,而不能成为她真正的统治者。   为了统治整个辽东,努尔哈赤毅然的决定迁都辽阳。   余玉倩来到辽阳城时,女真的各贝勒们早已经在辽阳城安定了下来。经过大半年的忙碌,他们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新家。而此时的女真人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他们正在准备着一场对大明的新的进攻。   阿岳带余玉倩来见努尔哈赤时,他正在与自己手下的一众贝勒们商议着下一场进攻要如何发起。   见到余玉倩,这一群男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看到阿岳将余玉倩直接带到了努尔哈赤的面前,这些男人的眼里不免的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他们还以为这是阿岳在外面为大汗物色的美人。   努尔哈赤看到余玉倩时,他也以为这是阿岳为他在外面物色的美女。因为她实在是太美了。努尔哈赤一生见过无数的美人,也拥有过无数的美人,可是他可以肯定的说,他所见过的所有美人当中,还没有一个可以与眼前的这个美女相比肩的。   所以,当努尔哈赤看到阿岳带着余玉倩来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笑了,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一种对美的向往。   可是当他听说这个女子居然是刘子明的三大弟子之一,而且还是现在可以联系到的唯一弟子时,努尔哈赤毅然压制下了内心对女色的欲望,以女真人贵宾的礼节隆重接待了余玉倩。   对于这个当世的枭雄来说,女人固然吸引他,但这远远不及江山对他的诱惑大。他平生的夙愿是打进山海关,占据北京城。到那时,这天下所有的财富、所有的女人,便都是他的了。   虽然各位贝勒对余玉倩的美色都垂涎难耐,可是因为努尔哈赤的高规格的礼遇,并且他私下里还向他们下了一道严令。不允许任何人对余玉倩用强。他不反对他们追求余玉倩,但是却不可以用强。否则被他知道,一律砍头抛尸。   努尔哈赤给余玉倩在辽阳城里安排了一座上好的院落,还给他分派了十个仆人。五男五女,都是汉人。   为了发挥余玉倩的作用,使她尽快的联系上辽东和直隶一带的闻香教余众,在女真人下一场对大明的进攻中发挥作用,努尔哈赤让她一起加入了由阿岳主持的女真细作营。   余玉倩并不太熟悉这些做细作的手段。但是一切都有阿岳带着,倒也不很难学。因为她的身份特殊,自然不必像一般的普通细作一般,被派到各地打探消息,她只是在需要他出面的时候才亲自上一下场。   在阿岳的帮助下,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余玉倩在辽东还真联系了不少闻香教的教众。只是却一直没有打听到二师姐的消息,这一直是她引以为憾的事。   这些闻香教的教众大多也是跟她一样,是在山东大乱之后为避朝廷的追捕而逃到辽东的。在这儿,他们虽然依然大多从事着最下层的工作,可是彼此之间的合作却更加密切了。   从前在关内,他们虽然地位低下,但大家到底都是汉人,而到了辽东,这儿的满人和蒙古人是很强势的。即便是在没有被满人占领的辽河以西,也会时常看到蒙古人和满人。而他们大多以是抢掠者的身份出现的。如果汉人在这儿不团结,便无法生存下去。   因此,逃到辽东的闻香教徒们更加的团结,也更加的重视教派的发展。因为他们都知道,只有教派发展的更快,他们的力量才会更大,也才能更加的安全。   余玉倩对于闻香教在辽东的发展其实并没有做太多的事情,甚至可以说什么也没有做。他们是自然发展的。而她,不过是偶尔到那些教徒聚集较多的地方去走一走,跟他们的头头联络一下情感。   因为她是教中第一长老刘子明的亲传弟子,无论是那些原属于刘子明部下的,还是分属其他人的手下,他们都对余玉倩十分的尊重,并公推她为大首领。   那些原本分散在辽东各地,没有往来的闻香教各教区在余玉倩的努力下,也渐渐的连成了一片。成了一股真正有一定影响力的力量。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可疑来人   而他们的教区中心就是在辽河两岸。   河西还是大明的控制区,他们不敢过分的深入,而辽东又是女真人的地盘,那儿的女真人太过强势,他们也不愿意去。   这一天,余玉倩刚刚从一个教区向辽阳赶。同行的一辆马车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一辆普通的马车,赶车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虽然他故意的佝偻着身子,但余玉倩还是看出这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汉子。   因为辽东的女真人和蒙古人无论男女是骑马,根本不坐马车,而汉人在此地一般又是地位低微,根本没有马车可坐。除去偶尔来此贬货的生意人,在辽河以西,如今几乎是见不到马车的。   这马车主虽然装的像商人的样子,可是在经过村镇时,却并不停下来与人交易。于是,余玉倩便有了疑心。   跟随在余玉倩身边的九娘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九娘是余玉倩来辽东后,在这儿新收的一名弟子。在山东时,九娘原是一家青楼的头牌。因她也是闻香教弟子,山东大乱时,她跟人逃到了辽东。   余玉倩有一次巡视教区时正看到她被一个女真人欺负,于是便救了她。从此九娘便跟在了余玉傅身边。余玉傅也正好缺这样的一个教中亲信做助手,那十名努尔哈赤派给他的汉人,只能帮她料理一些家中的小事,处理教中的事务,他们是不行的。   而这位九娘为人老练精明,加之她从前在青楼,接触过各色人物,在很多方面她比余玉倩更为老道。再加上她人长的又漂亮,在扩展教徒时,倒是很有帮助。于是,余玉倩便将她收做了弟子。这还是余玉倩此生正式收的第一个弟子。   此时看到那辆马车匆匆赶过一个女真人聚集的大寨子,九娘在余玉倩耳边悄声道,“师傅,我看那马车有些可疑。会不会是朝廷派来暗查咱们闻香教的锦衣卫密探?”   余玉倩点点头,“很有可能。这马车虽然扮的有些像行商,可是却并不停下来做生意。的确很可疑。此事非常重要,九娘,你马上就近找两个教中的兄弟暗中跟着这辆马车。看看他们到底去什么地方,跟哪些人接了头。”   九娘答应着,马上去办了。   第二天,余玉倩领着九娘进了辽阳城。刚进城不久便看到九娘派去的两名教中兄弟迎了上来。   “怎么,那马车到辽阳来了吗?”余玉倩看到那两个派去跟踪马车的兄弟出现在这儿,也是有些意外。   “是的。我们兄弟两一路跟着他,亲眼看到他们昨晚进的城。”一名三十上下的黑脸汉子低声道。   “可曾看到他们跟什么人接头?”   “这主仆二人一进城便在客栈投了宿,之后便再没有出来。”黑脸汉子道。   九娘看了余玉倩一眼,“师傅,只怕有些不对吧!现在都已经午后了。我看他们匆匆赶路,像是有什么急事,又怎么会进了客栈便不出来!”   余玉倩点点头,“你带我们去客栈看看。”   黑脸汉子赶紧领着余玉倩和九娘赶到那家客栈。   这是一家普通的小客栈,余玉倩出示了细作营特发给她的令牌,那客栈主人便问都不问的就放他们进去了。   黑脸汉子领着两人来到那马车主仆投宿的房间。   房间里静悄悄的,从外面听不到里面有一点声音。余玉倩一看这情景便觉得不对。   九娘用手指轻轻戳开窗纸向内张望。   余玉倩静静站在一旁。   “师傅,里面没人。”九娘看了两下,转身向余玉倩道。   “什么?没人?我明明看到那两个家伙进了这间屋子的啊!而且我还让小雨一直暗中盯在这儿的呀!这怎么可能。”黑脸汉子一听里面没人,不由的急了。   余玉倩对着房门轻轻劈出一掌,房门应声而开。几人冲进屋里。屋子里果然空无一人,床上的被褥仍然叠的整整齐齐。   黑脸汉子的脸色更黑了。“小雨,小雨!”   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听到叫唤匆匆从后院跑了过来。   “我问你,我让你看的人呢?”黑脸汉子对着少年大声质问道。   “在,在……”少年刚想说在这儿啊!可是转眼一看屋里,哪还有那两个家伙的影子。   “人在哪儿啊?”黑脸汉子大声怒斥道。他这可是第一次为大首领办事,没想到便办成了这个样子,黑脸汉子只觉得这小子在大首领面前给自己丢了脸,伸手便要来打。   “我让你把人给盯紧了,你他妈的给我偷懒是吧!”话没说完,黑脸汉子的手已经打到了少年的脸上。   余玉倩一伸手,轻轻抓住了黑脸汉子的手。   黑脸汉子这一次是含怒出手,手上的力量还真不小,可是却被余玉倩轻松的拿住了,动弹不得。黑脸汉子这才真正的服了余玉倩。从前他还只是从旁人的口中听说过一些关于大首领余玉倩的事情,说她身怀绝技。他还不太相信,这一回,他是真的信了。这同时,对余玉倩的崇拜也更大的真心了。   “你不必责备他。这两个家伙并不是从正门走的。”余玉倩说着,放开黑脸汉子的手臂,走到门边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门栓。   “这门是从里面栓上的,而窗户又是虚掩着的。显然他们是跳窗走的。也就是说,他们其实已经发现了有人在跟踪他们了。   这两个家伙骗过这我们的耳目,悄悄溜走,便更加说明他们有问题。我们必须要马上找到他们才行。”   余玉倩斩钉截铁的道。   “没关系!我有办法可以找到他们。”九娘接口道。“我先前在那车夫的身上洒了一种特殊的香粉。这种香粉一旦沾到一点在身上,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散不尽,而它的香味又是一般人的鼻子闻不出来的,所以并不容易被人发觉。但是狗却可以很轻易的辩识出来。   咱们只要找条狗来,让它带路便可以很快找到此人了。”   余玉倩听到这话,暗暗松了口气。这两人不知是什么身份。如果真是朝廷派来秘查他们闻香教的锦衣卫,她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留下。否则便会给辽河两岸的教中兄弟留下了莫大的隐患。   自从被众人公推为大首领,余玉倩做任何事情,都开始首先从教众兄弟的利益方面考虑。   黑脸汉子听到这话,向着还愣愣的站在一旁的小雨骂道,“还不快去找狗!”   小雨这才醒悟过来,赶紧出门去找狗去了。   九娘见小雨牵进一条半大的小狗,便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粉,先给狗闻了闻,然后便收了起来。   那狗闻了九娘手中的药粉,沿着屋子转了一圈,然后又转到屋子外面。在客栈的小院转了一圈,狗又将他们带到了小客栈的院墙下。   余玉倩看到院墙下有一处攀爬的痕迹,知道这两个家伙一定是从这里翻墙走了。于是众人牵着狗向外追去。   那条灰狗走走停停,大约追了半个时辰,众人来到一处巷子。余玉倩看到巷子里有一户高大的门楼,她赶紧拉住了众人。   这条巷子里有这么一户显贵的人家,余玉倩不得不小心行事。   众人抬头看了看门楼上的匾额,上面写着“李府”两个字。余玉倩认得,这是努尔哈赤的女婿李永芳的府第。李永芳虽然是大明的降将,可是他却是努尔哈赤最信认的人之一。 第三百六十七章 女真驸马   当年,李永芳投降努尔哈赤。努尔哈赤马上便将他最宠爱的小女儿嫁给了他,以示对他的信认。而这李永芳也不负所望,给努尔哈赤出了不少的好主意。将女真人从前以打硬仗为主的战法,转变成了现在以打巧战为主。   如果有细心的人去统计一下努尔哈赤此生的重要战役的损失数据,他们会发现,在李永芳投降之前,努尔哈赤也是百战百胜,可是却往往胜在力战,战后自身损失很大。   而在李永芳投降之后,努尔哈赤的战法却发生了重大的转变,开始由力战转为巧战。最明显的区别便是在用间上面。之前,努尔哈赤打仗几乎不用细作。可是之后,他几乎每战必用细作。而且细作、用间这些手段在战役中发挥的潜作用越来越大,让他们虽然战越打越大,女真人的损失却越来越小。   而这一根本的转变,归根结底都要归功于李永芳。   所以,李永芳虽然是汉人,却比许多的女真人更受到努尔哈赤的信任和重视。李永芳现在之于努尔哈赤的作用,便相当于当年刘伯温之于朱元璋的作用。   余玉倩也正是因为知道此人的地位,才没有贸然出动。   她让小雨将那条小狗放开了。小狗果然走到李府门前,便徘徊不去了。   这时,李府看门的一名家丁见到这条小狗居然站在他们门前徘徊不去,正要上前赶狗,小雨赶紧召唤一声,向它丢了一根骨头。那狗便赶紧一转身,向小雨跑过去。   “那家伙一定是进去了。”九娘低声在余玉倩的耳边道。“怎么办?”   余玉倩将几人拉到小巷里藏起身子,不让李府的家丁看到,这才向众人道,“看来,这人并不是冲着咱们闻香教来的。至于他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会进李府,我就猜不出来了。   既然他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咱们也就不必那么紧张了。九娘,你带他们先回去吧!我要把这事向阿岳报告一下。”   说完,余玉倩抛下众人,独自向细作营走去。   直觉告诉她,这位从河西过来的人,绝对不简单。作为细作营的小头目,阿岳一直对她相当的不错。各方面的待遇也是相当的高。可是她却从来没有为他们提供过一次有价值的信息。从内心里,余玉倩也是感觉有些过意不去的。所以,她决定将这一次的发现告诉阿岳。   因为此事涉及李永芳,余玉倩知道自己不便再查下去。她只要将自己的所见原原本本的告诉阿岳便够了。   阿岳听了余玉倩的话,果然十分的重视。他让余玉倩继续暗中监视李府,看看那两个从辽西来的男人还会跟什么人接头。然后他便匆匆去见努尔哈赤了。   当晚,努尔哈赤召手下宴饮。李永芳也在被召之列。   这事很平常,努尔哈赤平常很喜欢召手下陪他一起宴饮。大家往往是一边喝酒一边聊些女真下一步的发展问题,气氛也是十分的轻松。   不过,这一次不同,李永芳一进努尔哈赤住的大院,便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院子里很安静,听不到以往那些女真汉子的高声喧哗。今天受邀与他同来的,只有大汗最亲信的人,四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和皇太极。   李永芳第一时间便将此种异常与自己联系到了一起。看来,他秘密与那人会面的事情已经被大汗知道了。这一次的宴饮怕也只是一个借口。李永芳在政治上的嗅觉一向灵敏。   李永芳猜的一点不错。当努尔哈赤听了阿岳的汇报后,他便于第一时间召见了他最信任的四大贝勒。这四人不只是他的子侄,也是他最重要的智囊。以前,他在很多的事情上都依重李永芳给他出主意,现在既然李永芳有叛变的嫌疑,他当然也就只能找四大贝勒商议了。   四位贝勒听了阿岳的汇报后,莽古尔泰当场便大骂李永芳忘恩负义,并声言要带兵把李永芳拿来砍了。   努尔哈赤听了莽古尔泰的叫嚣,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他的目光扫向了其他的三人身上。   代善与阿敏同时低下了头。因为他们太知道李永芳在女真的作用了,也知道这位李永芳在大汗心中的地位。在目前情况不明下,他们同时选择了沉默,也等于是选择了明哲保身。   “不如以大汗设宴为借口,先将李永芳召来。等他来了,咱们谁也别提此事,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看看他倒底跟不跟咱们老实交代。如果他交代了,那就说明他并没有背叛大汗的意思,咱们也就还可以继续用他,如果他不主动说,那就说明他已经有了背叛大汗的心了。   那么,我们便把他先抓起来,再将那明朝的细作抓住,严刑拷打。”皇太极见父汗向自己投来质询的目光,赶紧道。   努尔哈赤冲着皇太极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就按老八说的做吧!”   李永芳进入大厅后,见四大贝勒都严肃的坐在位子上,没有一人主动与他打招呼,便更加的确信今天的事情一定是泄露了。   于是,不等努尔哈赤开口,李永芳便当先在他面前跪了下来,然后向努尔哈赤高声道,“永芳恭喜大汗!”   努尔哈赤微微一愣,“永芳不必客气,快快起身吧!   你说恭喜我,却不知喜从何来啊?”   李永芳这才整理了衣服站起来,然后向努尔哈赤道,“大汗之前不是一直在为如何向西扩张,打下广宁而发愁吗?现在,上天为大汗送来了一个天大的机会。”   努尔哈赤听到这里,不由的面上一喜。“哦!你快说说。”   李永芳见努尔哈赤被自己勾起了兴趣,这才道,“永芳今日见到一个人。此时是目前的广宁巡抚王化贞的心腹大将孙得功。孙得功乔装潜行,来到辽阳城秘密见我,大汗可曾想到他要做什么?   努尔哈赤听说来见李永芳的人是孙得功,不由的心中一紧,但是表面上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来听听!”   “这孙得功是来策反我的。他来见我后,跟我说,说他们巡抚大人已经得到朝廷许可,准备征调大明南北的精锐大军十万,欲要在一年之内一举扫平我们女真。”   努尔哈赤听了这话,不由的大笑起来,“这王化贞还真是够狂啊!当年杨镐率领十三万大军,还有大明名动一时的四大名将,不也是要说将我们一举荡平吗!结果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他王化贞怎么用十万大军荡平我!”   其余的四大贝勒听了这话,也都一起大笑起来。唯有皇太极一声不吭。待到众人笑过,皇太极这才面色凝重的向努尔哈赤道,“大汗,这王化贞并不是狂,他是有所依恃啊!”   努尔哈赤听了这话,不由的转头看了李永芳一眼,心中马上便明白了皇太极这话的意思。他不得不承认,皇太极的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如果王化贞真的秘秘策反了李记芳,凭着李永芳对他们女真的了解,想要在短期内迅速打败他们,还是有可能的。   通过这几年与李永芳的交往,努尔哈赤越来越感觉到:再勇武的队伍,在这些阴险毒辣的汉人的诡计下,也可能变的不堪一击。   想到这里,努尔哈赤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杀了李永芳。因为他太聪明了。可是,这个念头只是冒了一下头,便又被他给强压了下去。因为他还没有打下整个辽东,他今后倚重李永芳的地方还多。如果现在杀了他,固然没有了被王化贞反间的危险,可是同时也失去了反击的机会。   想到这里,努尔哈赤面色一紧,目光却变的柔和了许多。他向李永芳道,“永芳啊!坐、坐下说话。” 第三百六十八章 诱敌反间   李永芳看到了努尔哈赤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他的心也跟着一颤。几年的跟随,让他对努尔哈赤的一言一行都有了相当的了解。他知道,方才的那道寒光,正是努尔哈赤对自己动了杀心。   现在,听到他又让自己坐,李永芳这才稍稍宽心了些。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让座,却说明大汗已经收起了对他的杀心。   于是,李永芳赶紧谦卑的躬身谢了座,这才在最末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说说你心中的谋划吧!”努尔哈赤待李永芳坐定,便赶紧追问道。   李永芳整了整衣服,朗身道,“我的办法其实说来很简单,只是做起来,却并不容易。如果我们做到了,那下一步要拿下王化贞的广宁,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做不到,对咱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众人不语,静静的听着李永芳说出他心中的计划。   “这孙得功不是想拉我,做王化贞的内应吗?咱们便将计就计。先假装应承了他。然后再慢慢的想办法将这个孙得功反拉过来。如此一来,有孙得功这个大内奸,广宁城不过就是我们什么时候想拿的问题了。”   众人听了这话,一起点头。   “你说的办法固然好。可是,这孙得功既然是王化贞的心腹,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投向咱们。再说了,如果他也只是假意投靠,到关键时候再摆咱们一道。那我们岂不是要反受其害?”代善皱着眉道。   李永芳听代善这么说,便不说话了。   努尔哈赤又扫了一眼其他的大贝勒,皇太极沉思了一阵,慢慢的道,“我觉得永芳的这个办法可行。至于能不能让这位孙得功真心的投靠咱们,那就要看阿岳的本事了。   如果咱们能做到一点,这孙得功便只能投靠咱们。”   “哪一点?”几位贝勒同时问。   “只要咱们抓住这孙得功的一件对不起王化贞的事情,想要招他投靠咱们便很容易了。”   莽古尔泰摇了摇头。“这孙得功既然是王化贞的心腹,又怎么会做什么对不起王化贞的事情。这条路只怕行不通。”   李永芳听了这话,却连连点头。“还是四贝勒有远见。虽然正如三贝勒所说,这孙得功既然是王化贞的心腹,只怕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他主子的事。可是,他以前没做,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做,他不想做,咱们可以引导他做啊!   据我所知,这个孙得功为人倒也还算仗义,他又是王化贞一手提拔上来的,对王化贞可以说是绝对的忠心,一般情况下,想让他背叛是很难的。   不过,他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好色。孙得功虽然先后纳了五六房小妾,可是却还是时常出去沾花惹草。这一点,王化贞也清楚的很,只是管不住。   而最近,王化贞正好在广宁新收了一位小妾,据说这位小妾长的极美,而且妖艳过人,极得王化贞的宠幸。如果王化贞发现孙得功与他这位小妾有染,你想他会怎么样?”   众人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李永芳的全部计划。努尔哈赤听到这里,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好,那这事就交给阿岳去办吧!”   余玉倩将她发现孙得功进了李永芳府上的事情告诉阿岳以后,便回到了自己家里,李府自有人盯着,倒也不用她亲自出马。虽然她已经决定要帮助女真人打败大明,让俞仁对他另眼相看。可是女真人现在似乎并不急着要进攻大明。这让余玉倩开始有些着急起来。   为了配合女真人攻打广宁,余玉倩已经事先派了不少的细作进了广宁城。因为王化贞对女真人和蒙古人很有戒心。所以,广宁城里,只有余玉倩的闻香教的徒众在暗中活动,而没有阿岳直属的女真或蒙古细作。   余玉倩回到家中,正想着,要如何才能让女真人主动攻打广宁。俞仁不是想请熊廷弼复出,收复辽东吗!好,那我余玉倩便让他连辽西也一并丢掉。看你俞仁以后还敢小看我!   一名婢女走过来。“姑娘,阿岳大人让你即刻去一趟。”   余玉倩听说阿岳要见她,赶紧放下心事,匆匆向细作营赶去。   阿岳一见余玉倩便道,“小余啊!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帮我了。不然,我就得提头去见大汗了。”   余玉倩听了这话,不由的吃了一惊。“怎么了?”   对于阿岳,余玉倩还是心存感激的,见他遇到了难题,她倒也没有置身事外。   阿岳于是便将李永芳向努尔哈赤所出的离间孙得功的计谋说了一遍。“我知道,你最近派了不少的细作到广宁城里。而我们女真和蒙古的细作却一个也没混进去。如果你不帮我。那我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余玉倩低头想了想。“如果只是要让孙得功与王化贞的小妾有染,那也容易,一瓶**便可搞定了。可是,要想让孙得功死心塌地的跟着大汗,只怕光光这一个把柄还不保险。”   听了阿岳的讲叙,余玉倩已经猜到了李永芳的用心。虽然阿岳并没有向她说明这么做的目的。   “那你以为应当如何?”阿岳问。   “咱们最好能够把那个女人也拉拢过来。到时候,再让这个女人心甘情愿的主动去勾引孙得功。如此一来,孙得功就再也逃不出大汗的五指山了。”   阿岳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好,就按你说的办。需要什么,你尽管跟我开口。”   余玉倩想了想。“暂时我也还不知道需要什么东西,我得先去一趟广宁,待我摸清了情况,再说吧!”   余玉倩接了阿岳派给她的任务,第二天一早便出发去广宁了。   广宁城因为现在是辽西的第一重镇,又是巡抚王化贞坐镇的地方。因此各方面都管的极严。平日里,往来城中的人员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余玉倩装成一名病人的模样,由九娘陪着,借口进城买药。   那守城门的军士盘查极严,先是问了她们庄子的详细地址,又问了他们一些当地人的常识。还好余玉倩来这儿已经有些时候了,九娘也对这儿的情况混的极熟。这些问题倒也没能难住她们。两人顺利的进了城。   进城后,两人先去药店买了些药,然后悄悄来到城南的一处小巷内。这儿住着两名最早被派进广宁城的闻香教徒,他们已经在此地立足下来。这两人都是手艺人,是一对父子。   他们家是世代做木工的,从前在山东时,也是做这个,算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到了广宁以后,这对父子还是继续做他们的木工活,因为广宁位处前线,辽东又时常打仗。这儿各行业的工匠们大多都逃到了关内,城里各种的工匠都比较的紧缺。这对父子到了这里,倒还挺受欢迎。   余玉倩与九娘就在这对父子的木匠铺子里住了下来。   小院分前后两进,前进是做生意的,后进是住房。这房子也是黄大海父子向别人租来的,并不是他们买的。余玉倩与九娘的来了以后,父子俩从后院搬到了前院。   因为店里的生意忙,两人并不时常有空出去。不过,即便如此,对于广宁城中的许多事情,他们还是远比别人知道的多。因为他们是开门做生意的,接触的人就多。这人一多了,自然的就带来了更多的信息,都不用费心去打听。   听余玉倩向他们打听王化贞小妾的情况,黄大海道,“这事你问我还真问对人了。要换作别人还真不一定知道。因为王化贞的这个小妾极其低调,虽然外面大家都知道王巡抚新娶了一位小妾,却没有几个人见过她,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可是我听说,王化贞其实很怕他这小妾。有一次,王府里的管家来我铺子里订做家具,我听到他身边的两个小伙计在私下里悄悄议论,说老爷怎么什么都听这位新夫人的,而且老爷好像晚上从来都不敢去她房里睡觉。   那位管事一听这话,忙出声喝止了他们。”   黄大海说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你说王巡抚一个大男人,怕老婆怕到这个份上,可真是我们男人的耻辱啊!居然还让一个妇道人家骑到自己头上。还巡抚呢!还不如我们小老百姓。”   黄大海发出这声感叹之后,突然领悟到站在他面前的余玉倩与九娘其实也都是女人。于是他赶紧闭上了嘴,样子有些尴尬。 第三百六十九章 巡抚小妾   余玉倩并没有注意到黄大海的尴尬,她正在思考着黄大海向她讲述的王化贞小妾的异常。这王化贞既然如此怕她,便说明她并不仅仅只是王化贞的小妾。这个女人应该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身份。看来,这个秘密,她必须要先行揭开才行。否则,下一步的行动便无法进行了。   余玉倩决定晚上去探一探巡抚府。不过她并没有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其他人,怕他们为自己担心。   当晚,余玉倩吃过饭早早的便回屋睡觉了。待到夜色渐浓,她悄悄的换上了一套夜行人的衣服,带上那套仿俞仁的飞爪制作的飞爪出门去了。   自然,她不会走正门,而是走的窗户。余玉倩本就伸手矫健,再加上这把飞爪的配合,让她飞檐走壁如鱼得水。不过,广宁城因为如今已经是军事重镇,这儿的城防布置的极严。余玉倩虽然自信不会被下面的那些呆头大兵们发现自己,可也不敢掉以轻心。   在足足费了半个多时辰之后,余玉倩才顺利的进入了巡抚府。   王化贞的巡抚府并不算大,这是因为广宁原本并不是辽东的什么大城。在整个辽东的地位也不是特别的显眼。只是因为袁应泰相续丢失了沈阳和辽阳,这才让广宁成了大明朝关的第一重镇。   虽然巡抚府的外面有重兵把守,可是府内却防守极松。余玉倩很快便找到了后宅的主院。   小院里此时灯火通明,余玉倩借着树林的掩护,悄悄爬上了屋顶,在夜色的掩护下,她成功的打开了屋顶的明瓦。   屋子里此时正有一位四十上下的男人端坐在一张方桌边,旁边是一位二十上下的少妇坐陪。   男人长相威严,留着一缕长须,虽然穿着便服,却依然能够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子官气。坐在他旁边的少妇长相十分美艳却不失端庄。   余玉倩猜测,这个男人应该就是王化贞了。那么,坐在他身边的少妇应该就是她的目标——王巡抚的小妾王柳氏。   王化贞此时一面吃饭一面沉思,似乎是在想着什么难题。而一旁的王柳氏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她虽然也在吃饭,可是眼睛却不时的向外面扫着。   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家丁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余玉倩敏锐的感觉到那少妇的眼里突然闪出了一丝兴奋的光芒。虽然她马上便低下了头,假装专心吃饭。可是她的这个小小的动作还是没能逃过余玉倩的眼睛。   她马上便想到,这个女人很可能跟这位家丁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而这一切,王化贞似乎一点也没有发觉。   那家丁进了大厅,便向王化贞一躬身。“老爷。派往辽阳城的秘探已经出发了。”   王化贞点点头。“好。可曾让得功知道?”   “孙将军这次是亲自送他们过辽河的,一切都很顺利。”   王化贞点点头,脸上的神色渐渐放松下来。“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年轻人向王化贞一躬身,便要转身离去。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年轻人的目光在王化贞身旁的少妇身上扫了一遍。那是一种热辣的目光,好像恨不能一眼看透对方的一切。   少妇显然感觉到了年轻人的目光,但是她只是悄悄抬头与那年轻人对了一眼,便马上迅速的移开了。   两人这些细微的动作给屋顶的余玉倩尽数看在眼里,她更加的确定,这两人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王化贞听完年轻人的汇报已经放下了筷子。他向一旁的少妇点了点头,“夫人,我去书房批改公文了,你先睡吧!”   少妇答应一声,也站起身来。“老爷注意身体,千万别过分劳累啊!”   王化贞点了点头,“多谢夫人关心,我会注意的。”   说完,王化贞转身去了。   少妇望着渐渐远去的王化贞的背影,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待到王化贞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小院门口,少妇赶紧转身,匆匆向后面的卧房走去。   余玉倩知道,这少妇一定有问题,于是紧追不舍,来到卧房的屋顶继续偷窥。   少妇打开房门,向外看了一眼,见一名小丫环跟在身后,便向她道,“小青啊!你去书房伺候老爷吧!我这儿不用你伺候了。我有些乏了,要先睡了,如果老爷来,你提前知会我一声。”   小青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少妇见小青走了,赶紧关上房门。   这时,一个人影突然从门后的暗处跳了出来,一把将少妇抱住。   少妇吓了一跳,本待要喊,突然看清了来人,不由的转惊为喜。“冤家,你可吓死我了。”   “小人数日不见,对夫人可思念的紧呢!”话未说完,那双大手已经伸进了少妇的怀里。   “谁让你的。我叫你莫跟孙得功去辽阳,你偏不听啊!怎么,跑了这么远一趟路,有没有偷着一两位女真的公主到手啊?”少妇说着,压低了声音娇笑起来。   “公主没有偷到,倒是偷到了一对大白兔。”男人说着,手下稍一用力,那王柳氏便发出一声娇呼。这一声娇呼明显是经过极力克制的,却让人听出了女人的渴望。   少妇一声娇呼之后,纤手轻轻锤了男人一下胸口。“看你,眼巴巴的跑了一趟女真,连个女真的女人也没睡着,还自称什么情圣。看你以后还敢吹牛!”   男人这时已经急不可耐的将女人扒成了半裸,口里一面道,“我对女真人没兴趣,我只对夫人这要的真女人有兴趣。至于是不是情圣,夫人试过不就知道了!”   话没说完,男人下身一挺,王柳氏再次发出一声轻呼。   坐在屋顶上的余玉倩赶紧转过身去,只觉得心跳的利害。她倒底还是个黄花闺女,虽与俞仁有过肌肤之亲,却还是处子之身。这样**裸的限级场面,她还没有见识过。她想走,可是又知道眼下正是探查这个女人身份的最好时机。   于是,她只好强忍着羞涩,在这对偷情男女的**声中继续偷听。   终于等到了两人激情结束,余玉倩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被汗浸透了。   待到下面的**声渐渐平静,余玉倩这才重新转过身去,向下面偷看。   就见下面的一对男女已经躺在了床上,两人身上也盖上了被子。余玉倩放下心来。   女人纤细的手臂轻轻的搂着男人的脖子,将脸尽量的靠近着他。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   男人的目光却很空洞,他望着屋顶,似乎是在跟女人说话,又似乎是自言自语。   “咱们这个样子,要是哪一天被王化贞发现了,你说他会怎么样处置咱们?”   女人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怕他什么,他还能把咱们怎么样吗?”   男人突然转过头,用一副奇怪的眼神看着女人。   “不把咱们怎么样?我可是睡了他的女人。我一个小小的家丁,却睡了他巡抚大人的老婆,你说他会怎么样?”   女人露出一丝轻笑,“怎么?怕了?怕了你别偷啊!既然偷了,那就不要怕被别人知道!”   男人听了这话,脸上一黑。   女人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又安慰起来。“放心吧!逗你玩呢!他王化贞在别人面前虽然威风,但在我面前,他还不敢放肆。   我偷男人怎么了。就算是他明知道我偷男人,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要知道,我可是皇上亲赐给他的女人。就算他知道了我给他戴绿帽子,他也拿我没有办法。至于你。只要不被他当场撞见,他也只会装作不知道。   因为他在骨子里,根本就没把我当作过他的女人。你见他到我的房里来睡过吗?虽然他的妻妾都不在广宁,可是他从来也没有到我房里过过夜。”   女人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恨意,“他在骨子里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过他的夫人,而只是皇上派到他身边的一个监军。我知道,他觉得我不配。所以,我就是要找男人,就是要给他戴绿帽子。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我看他对我越客气,我就越恨他。我恨不得他的广宁城明天就被女真人给夷为平地。那时候,我就称心如意了!”   女人说到这儿,发出一声快意的大笑。   屋顶上的余玉倩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了一切。于是,她一抖手中的飞爪,悄无声息的向远方奔去。 第三百七十章 玉水河边   回到木匠铺的余玉倩已经将这位王化贞的小妾与他的关系基本理清了。看来,这位王柳氏不过是皇上赐给王化贞的一个礼物。一来是要笼络王化贞的心,另一方面只怕也不无监视的意思。   而王化贞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对这个女人表面客气,内地里却对他敬而远之。   这样的一个女人,就算她们让孙得功与她产生了暧昧,也不可能离间两人之间的关系。更何况,此女既然是皇上所赐,要想让他转投女真,只怕不太可能。   看来,要想离间孙得功,还得另选他路才行。余玉倩这样的想着,她本想将此事报告给阿岳,请他定夺,可是现在广宁城的进出,盘查的实在太严了,一不小心便会露出马脚,余玉倩于是决定见机行事。   反正阿岳所要的结果只是要离间孙得功与王化贞,让孙得功暗中背叛王化贞,投向女真人,至于用什么手段,倒并不重要。   次日一早起来,黄大海问余玉倩,要不要让他出去打探一下王化贞的那个小妾的具体情况。   余玉倩摇了摇头。“不用了。她的情况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对咱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们现在要重新对王化贞进行分析,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突破口。”   众人听说这个王柳氏用不上,不由的都发起了愁。这原是他们之前定好的计划,可是现在却发现计划行不通。众人都不由的发起了愁。   “既然这个孙得功好色,咱们只怕还是得从色的方面来下手。这王化贞的身边还有些什么年轻女人?”九娘听了余玉倩的话,忍不住问黄大海。   黄大海想了想,“王化贞来广宁做官,之前也曾有带有家眷。可是后来他又把家眷都送回关内去了。如今的王府,能算的上是他家眷的女人,也就只有这位王柳氏一人了。”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的都暗暗失望。正在众的沉思的时候,黄大海的儿子黄小江突然插了一句,“我知道还有一个女人,对这位王巡抚也很重要。”   “噢!是谁?”余玉倩与九娘同时问道。   黄大海也露出一丝困惑,他实在想不起来王化贞在广宁城还有什么家眷。   “爹,您忘了,还有一位马夫人啊!”黄小江道。   “你是说马有财的老婆,胡菊花吗?”黄大海这时也想了起来。   “是啊!我听人说,咱们这位王巡抚对马夫人可是尊重的很。自从上次女真人进攻广宁,马有财无意中救了王巡抚一命,王巡抚便把这位马有财的夫人当成了亲嫂子一样。不仅时常派人上门探望,有时候还会亲自上门。   而这个胡菊花又长的够骚。她从前便与一些巷子的年轻男人眉来眼去的。现如今马有财死了。她那心里只怕早痒的不行了。只是因为王化贞的关系,她不敢胡来。要是咱们稍一引导,还怕他们不干柴烈火烧起来。   那马有财虽然不是什么能人,可是却是因为救王化贞而死的。王化贞又是个满脑子仁义道德的人,如果他知道了孙得功睡了马有财的老婆,你说他会怎么样?”   九娘一听这话,高兴的一拍手。“对,就这么办。只要有孙得功与胡菊花的奸情抓在咱们手上,还怕他不乖乖的听咱们的话吗!”   余玉倩点点头。“这个胡菊花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应该会比那位皇上亲赐的女人好搞的多。咱们便先把她策反过来,让她暗中加入我们闻香教,再以她为饵,去钓孙得功这条大鱼。”   就在余玉倩在广宁城里算计着孙得功的时候,俞仁也正在京城算计着他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熊廷弼。   这一天,天气晴朗,熊廷弼照例来到离家不远的玉河垂钓。玉河虽然与运河相连,却已是运河的末端,此地地处城西,再往西去便是西北,而玉河也不再通达别的城池。因此,此地的玉河,并不见运河上那些往来穿梭的商船。   熊廷弼自被罢官以后,便每日到此垂钓,以排遣心情。对于朝廷的罢撤,熊廷弼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因为他坚信,无论什么人当政,都早晚要起用他熊廷弼。无论是东林党也好,浙党也罢。要挡住辽东女真人的进攻,他们只有来请他熊廷弼。   这是熊廷弼的自信。因为他有这个资本。辽东自女真向大明宣战以来,唯一没有失城失地的时期,便是他任辽东经略的时期。这是朝野上下有目共睹的事情。他也知道,无论是在朝的官员,还是在野的士林,对请他出山的呼声一直很高。   可是他就是不肯出。熊廷弼是个拗脾气。当初杨渊伙同冯三元、姚宗文等将他诬告入狱。虽然后来因杨涟等人的力保,让他平安回到了家。可是这顶扣在头上的犯官的帽子却始终没有给他摘下来。   如今他们想让他起复,却又不想给他摘帽子,熊廷弼当然不干。虽然他也很清楚,当初他那些被诬告的罪名已经由皇上亲自批点,要是改判,便等于是说皇上当初的判决错了。这样的事,当然没有哪位臣子敢做。   可是熊廷弼就是不服。他并不是要让皇上向他低头,他只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所以,赵南星派门生上门来请,他拒绝了,叶向高派子侄上门,他也拒绝了。最后,连杨涟都亲自登门了。   可是熊廷弼还是避而不见。   袁应泰丢失沈阳、辽阳的消息,熊廷弼早已知道了。东林党与叶向高共推了一个王化贞任辽东巡抚坐镇广宁,他也知道。但那又怎么样呢!没有他老蛮子出马,一个小小的王化贞,就能守的住广宁吗?熊廷弼不信。   虽然王化贞口号叫的好听,说什么,三面合击,一举荡平女真。可是熊廷弼太清楚了。他那只是空喊。他王化贞不按这口号办,那也还罢了。要是他真的按这个口号做,只怕他离战败身死就已经不远了。   熊廷弼坚信,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还有人能够挡的住女真人疯狂的进攻,也就只有他了。   所以,他在等。在等朝廷为他摘下那顶犯官的帽子。   这一天,他依旧背着他的竹篓孤身来到他往常垂钓的地方。可是那儿已经有一位年轻人先人到了。   熊廷弼微微有些诧异,他来这儿垂钓可有大半年了,之前从来也没见到有旁人,今天可还是第一次。   熊廷弼放下小渔登,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此人二十三四,皮肤稍黑,面如皓月,一又眼睛坚定而有力。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此人穿着一身员外服,却长的其貌不扬,眼睛不时的东张西望,还闪着一丝的奸诈。   熊廷弼先看到这名年轻人,心中暗暗称赞,可是再看到他身后的那名中年人,他的眉头又不由的皱了起来。   他本想离此二人远一些下钩,可是少年的一句话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毛员外常走辽东,可曾见过女真的大汗?”   那中年人摇了摇头,“我们这等小人物,哪里能够见到大汗,便是女真四大贝勒也不曾见过。不过,对于辽东的地形地貌,我倒是十分的了解。对于海上的航线也是清楚的很。   我虽然不认识女真的大汗,也不认识他们的四大贝勒,但女真的贵族我也认识不少。生意方面俞先生倒不必担心。”   熊廷弼听他二人谈到辽事,不由的暗暗心动,手下的木登便跟着放了下来。他假装无意的坐在河边,从容的将渔钩放入河里,其实他的注意力早已全部放在了那年轻人与他身后中年人的对话上。   不用说,这年轻人自然就是俞仁,而跟在他身后的中年人,便是他从山海关外的小渔村请来的向导毛富贵。   两人见熊廷弼已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俞仁却好像浑然不觉,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河中的渔浮,向身后的毛富贵道,“听说王化贞又要与女真人开仗了。咱们虽然只是生意人,却也不能不关心一下。相信这场大仗的胜败必然会对我们的生意产生深远的影响,一个判断不好,我们便有可能会赔的雪本无归啊!”   毛富贵轻轻一笑,“王化贞能有什么作为。他虽然叫的利害,但他是绝对不会是努尔哈赤的对手的。努尔哈赤征战一生,未曾一败,他的手下更是战将如云,就不说那四大贝勒了,便是他们八旗中的任何一位牛录拿出来,那也可与我大明的名将一较高下了。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还有什么人能够打败女真的话,我相信就只有一人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经抚不和   熊廷弼听到这里,心中不由的有一丝的小小得意。看来,他来威名还是传播的相当的远的,连这个其貌不扬的商人也都知道了。   可是,毛富贵接下来的话,却让熊廷弼非常的不爽,他甚至想拍案而起,与他争论一翻。不过,他倒底还是自恃身份,没有这么做。   就听毛富贵接着道,“以我判断,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可以打败女真人,那就一定是俞仁了。”   俞仁这时却故意装的有些诧异的问,“哪个俞仁?”   “就是刚刚在山东帮助朝廷平定山东之乱的俞仁啊!此人我曾有幸与他见过一面。他的平辽之策,也是我目前听到的各种平辽策中,最为靠谱的一种。而且凭他在山东平乱中屡次以弱胜强的表现来看,他也确实有这个实力能够保证把它做到。”   俞仁故意撇了撇嘴。“不会吧!我听说这俞仁可只有二十三四岁,跟我的年龄差不多大。他能有多大能耐?难道他还能比熊廷弼熊大人更利害。熊大人当年可是唯一曾打退过努尔哈赤进攻的人。”   俞仁的这句问话,也正是一旁的熊廷弼相说的。   毛富贵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俞相公可别小瞧了您的这位同姓。他可不是一般人。别的不说,就说他在山东的一件战事,您便可知道他的能力了。   当初俞仁刚到兖州时,兖州一夜之间被二十万闻香教大军给围住了。当时城中的官兵全都被吓破了胆,只想着怎么开城投降。而就是在这样的军心不稳的当口,俞仁一人独领五十骑,硬是从二十万闻香教的大军里杀了一圈回来,让城中的守军信心大增,这才最终守住了兖州,拖住了闻香教的主力。并为最终山东之乱的平定,做出了最重要的一份贡献。”   俞仁听了毛富贵的话,只能沉默不语,他的脸皮可还没厚到自吹自擂的地步,虽然这只是演戏。   一旁的熊廷弼听了此话,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他深知,如果这个中年人所说的话是真的,那就单凭这一件,就足以证明这个叫俞仁的年轻人比自己更强了。当年,自己也曾做过一件这样的极需胆量的事情。   那是在萨尔浒大战之后,当时熊廷弼初任辽东经略,而辽东因为此战的大败,到处都是人心惶惶,无数的人拖家带口往关内逃命,无论是官兵还是百姓。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熊廷弼只带着数十骑闯到当时的最前线沈阳,查探军情,与努尔哈赤隔城相望。   这件事,一直是熊廷弼引以为傲的事。可是,当时他必竟是没有与敌人正面交锋,而要与俞仁数十骑独闯二十万大军的相比。那他可就差的太远了!俞仁能够带数十骑闯入二十万大军之中,还从容的杀出来,这所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远超常人的胆略,还要有近乎恐怖的武功。   熊廷弼知道,如果自己与他互换一下,他是做不到的。   想到这里,熊廷弼不由的对这个俞仁产生了几分的敬佩。他正想询问这个中年人,关于俞仁更多的事情,却听那中年人又道。   “至于平辽之策,俞仁早在一年多以前便在东林党的一次集会上提过。”   熊廷弼听到这俞仁也曾提出过平辽之策,不由的又竖起了耳朵。   俞仁也假装不知的应了一句,“说来听听!”   毛富贵道,“当年,俞仁曾在赵南星等东林党人面前提出,要平定辽东,首先便要继续在辽西坚持熊廷弼的以守代攻之法。只是光靠这些,也只能守的一时。所以,要正奇相合。   还要在海上于鸭绿江出海口的镇江和旅顺、金州一带建立两个基地,以山东半岛为大后方,从东面牵制女真人。女真人西进,我们便从东面打他的老窝;女真人东征,我便就逃到海上,让他们无从攻起。女真人无船,对于海战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女真人所占的辽东地窄民贫,而我大明地大物博。如此相持下去,女真人必跨无疑。不出二十年,女真人便会不攻自破。”   熊廷弼听了这话,不由的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能不佩服这个叫俞仁的好谋划。自己只想到了挡住女真人的守招,却没有想到再配合奇招的攻势,便可彻底的打垮敌人。   此时,熊廷弼第一次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人比他更适合挑起辽东这副重担。   想到这里,他的额头不由的冒出了冷汗。他原以为那些家伙人少了他便不行,所以他才会故意拿架子。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如果他们知道还有一个叫俞仁的家伙有如此的才干,只怕他们早就叫自己靠边站了。   到时候,他再没有什么可以依恃的,那些多年来官场上得罪的人,必会乘机向自己报复。他自己一人也还罢了,如果这些人再恶毒一些,把他的家人也一起牵连进来,那他将追悔莫及。   这时候毛富贵又说了一句,“听说这位俞仁已经进京了。他本是赵南星的女婿。看来,这次东林党人必是要祭出他这个杀手锏,来对付嚣张的女真人了。”   毛富贵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见一旁的熊廷弼抛下鱼杆向家中跑去。   俞仁看到熊廷弼那笨拙奔跑的背影,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轻笑。   熊廷弼一路小跑的往家中赶。他本想回家赶快换件衣服去见杨涟,却没想到还没到家,便在大街上与杨涟撞了个当面。   熊廷弼见到杨涟,忙一把抓住了他的双手。   “文孺快带我去见赵先生。”   就这样,俞仁用他的一出小戏,将熊廷弼这头倔驴顺利引了出来。可是赵蕊与他父亲的斗争却还远没有结束。赵南星虽然相信了赵蕊的假戏,却并没有让人将她接回家中。   这眼看着回家的日子遥遥无期,俞仁最终还是让赵蕊搬出了那家小客栈。必竟那地方太小了。他们可以改扮客房,却不能改变房子的大小。俞仁担心赵蕊在那样的地方住的久了,对腹中的孩子不利。于是强要她搬到了一家大客栈住。   然后,他们又在京里租了一户人家的院子,将赵蕊接了过去。   熊廷弼十分顺利的到山海关赴任去了,做的还是他的辽东经略。可是不久,俞仁便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兵部并没有给熊廷弼多大的实权。由于他跟王化贞的意见不和。王化贞主战,熊廷弼则坚持主和。最终,内阁与兵部合议,朝廷决定支持王化贞。   于是,辽东的十余万人马,由王化贞节制十万,而熊廷弼能够节制的,却只有五千。   俞仁听到这个消息,不由的大急。   此时已经进入隆冬。俞仁知道,女真人一般都是在隆冬发起大攻势。如今辽东虽然仍由熊廷弼出任经略,实权却掌握在王化贞的手里。两人一主攻一主守,造成了经抚不和的局面。如果努尔哈赤打探到这个消息,必然会乘机出击。   俞仁赶紧找到汪文言,将女真人很可能会在今冬或是来年正月出兵辽西的预测告诉了他。并且告诉他们,如今的辽东局势是很危险的。希望他可以说服赵南星、叶向高他们,让王化贞改变主攻的战略,调整为以守为主。   汪文言对俞仁的建议很重视,可是叶向高对俞仁的建议却不屑一顾,他深信王化贞可以快速的结束辽东战局,并不愿意一味的采取守势。   俞仁听了汪文言的回复,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叶向高。   眼看着又一场大败在所难免,俞仁不由的心急如焚。 第三百七十二章 马氏遗孀   此一败后,辽东很可能便会全数落入女真人之手。俞仁很清楚,如果真如此,山海关也就守不了几年了。   想想自己在台湾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如果让女真人这么快便打入关内,那自己很可能会在没能壮大到可与女真人抗衡的时候,便被他们给消灭了。   “不行。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女真人这么快便攻破山海关。”俞仁站在自己的书房里,盯着墙上挂着的那一幅大明地图,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   “若兰!若兰!”俞仁想到急切处,忍不住高声叫起来。   “怎么了,将军?”若兰听到俞仁叫的急切,赶紧走进来。   “你去速速给我整备人马,我要去广宁。”俞仁盯着墙上的地图,向身后的若兰吩咐道。   “可是,将军。咱们在京里就只有梁二哥带的几十人啊!还有十几名伙计。而且,蕊夫人眼看再有三四个月便要临盆了。您真的要走吗?”   俞仁听到若兰突然提到赵蕊,心中不由的一阵不舍。是啊,再有三四个月赵蕊便要临盆了。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如果自己去了辽东,便不一定可以按时赶回来。   可要是不去,万一女真人真的攻下辽西全境怎么办?到那时,可什么都晚了。想到这里,俞仁狠了狠心,向若兰道,“大事要紧。你还是速速去办吧!留下三五名伙计负责照料蕊夫人便行了。”   当日,俞仁便在赵蕊的目送上乘船离开了京城。他们乘船走卫河,从天津三卫出海,一路走海路北上。他们的目标正是广宁城。   而此时正在广宁城中的余玉倩也正在为她的反间计划而努力着。   听了黄小江的建议,余玉倩当日便找到了那位马夫人的家。   马家住在一片平民区,这个马有财原本是个生意人,家中有祖上留下来的两间临街的铺子租给别人开药铺。马有财这人,长的很矮,样子也难看,而且还极吝啬。不过他家里还算殷实,所以便娶了胡菊花这样一个漂亮老婆。   女真人进攻广宁那天,他正好出去收租子。谁知一出门便碰上了战事。马有财吓的赶紧找了个柴堆藏了起来。   一直等到外面喊“女真人走啦!”,他这才爬出来。正要往家赶,半道上便看到地上掉了个白面馒头。这年头,白面馒头可是好东西啊!马有财赶紧急赶两步,正要上前捡,便看到一个男人的脚踩了上去。   马有财急的大叫一声,“小心!”然后奋力的扑了上去。   结果,男人被他扑到了,馒头也踩脏了,一支长箭深深的插在他的背上。这时那位被他扑倒的男人才反应过来,赶紧将他扶住,大叫,“壮士,你怎么样?”   马有财心中暗骂,“老子这样子,哪有壮的地方!”。不过,看那男人穿着一身的官服,他倒是没敢骂,只是在嘴里轻轻嘀咕了一声,“可惜了馒头!”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那位被马有财救下来的男人正是王化贞。   马有财死后,王化贞便将他认为了义兄,并将胡菊花认作了义嫂。他怕马有财死了,胡菊花一个妇道人家受人欺凌,便时常派人关照。这搞的胡菊花对王化贞心中暗怨。   她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马有财在世时,她都还时常勾搭左近的少年,更何况现在马有财死了。   可是偏偏这个王化贞对她尊重的很。这令那些左近从前与她好过的少年,都对她敬而远之。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她成了王巡抚的义嫂。她男人是为救巡抚大人死的,谁还敢再去与她鬼混。这让胡菊花只能夜夜独守空房,对王化贞的怨恨也就有增无减。   可是恨又能怎么样呢!人家是巡抚,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何况表面上讲,他这还是为她好。男人们都离的她远远的,她也没有办法。   这一天,胡菊花正在院子里收拾院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胡菊花一抬头,果然又是王化贞来了。现在她的这座小院,除去王化贞,也就几乎再没有别人男人敢跨进门了。就连给她家送米的老孙头,也都是放下米,便掉头就走。好像多留一刻便会被她吃掉一样。   胡菊花看到王化贞,心里便没来由的产生了一股子怨气,可是脸上还是堆满了笑容。   胡菊花的这些小心思,王化贞自然不会知道,他来是因为今天是马有财的年祭。也顺道看看他这位义嫂过的如何。   随他同来的还有两名亲兵。   如果不是王化贞来,胡菊花大概不会想到,今天是她亡夫的年祭。胡菊花的心里不由的暗骂一声,“没想到这个短命鬼都死了一年了。也就是说,老娘已经有一年没碰过男人了!惨啊!”想到这里,胡菊花忍不住夹紧了双腿,看向那王化贞两名亲兵的眼睛都不由的放出了光。   可惜这两名亲兵对她的电眼毫无反映。   胡菊花陪着王化贞在胡有财的坟头祭拜了一回,便又回到了家中。胡菊花假装着伤感的样子,王化贞在一旁稍稍的安慰了几句,便听到外面一个大汉的声音传来。   “巡抚大人可在这里?”   王化贞回头一头,是他的心腹大将孙得功。王化贞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他知道,孙得功如果不是有什么急事,是万不会到这儿来找自己的。   王化贞忙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熊蛮子复出了!现任辽东经略,正好压咱们一头。刚刚收到他派人送来的手书,让咱们全线转为防守。咱们……”孙得功说到这里,眼光自然的转向一旁的少妇胡菊花。看到胡菊花,他的眼睛不由的一亮。   这胡菊花虽然三十上下,却正是最解风情的年纪,娇嫩的俏脸、风流的腰身,举手投足之间都自然的流露出一股子风骚之气。那一双勾人的眼睛更是让男人心痒难当。   孙得功看到这个女人,心里顿时有了一种冲动。于是,接下来要说什么,他也给忘记了。   王化贞看到孙得功这副模样,脸不由的沉了下来,不过,他倒也并没让他太过难看。他只是咳嗽一声,向孙得功道,“这位是我义兄马有财的遗孀马夫人。”   孙得功心中一惊,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勾人的女子,居然就是传说中的那位王巡抚的义兄的遗孀。想到这儿,孙得功不由的一阵遗憾。广宁城里,谁都知道他孙得功好色,也知道他向来色胆包天。可是这个女人,孙得功是不敢碰的。因为他是王巡抚的义嫂。   要是他碰了这个女人,王化贞只怕要把他给活剐了。所以,孙得功很知趣的低下了头。   王化贞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孙得功是什么得性的人,他自然是比谁都清楚。这小子别的方面都好,可唯有这好色一项,最是难改。王化贞秉持着用人用他的长项的原则,倒也并没太在意。在王化贞看来,女色只是小节。   可是这位胡菊花不同。这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的义兄马有财唯一的亲人,他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更重要的是,这关乎马有财的名节。也许,在他的骨子里,这个女人过的好不好是次要的,关键是马有财的名节不能坏。   于是,王化贞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孙得功宽阔的肩膀。“得功啊!你来的正好。这就是我义兄的家。以后你要给我时常留心着点,可不要让什么人欺负我义嫂。我义兄是为救我死的,我可不能让他死后还被人戳脊梁骨!   要是谁敢对我义嫂无礼,我便把他吊在南市,千刀万剐。”   这一句话已经说的非常露骨了。孙得功听懂了,胡菊花也听懂了。胡菊花不由的满含恨意的瞪了王化贞一眼。心道,“老娘还以为你这样关照我,是真的为我着想呢!原来不过是为了那死鬼的名节。好,你想让他青史留名,老娘偏要给他戴绿帽子。看你能把老娘怎么着!” 第三百七十三章 干柴烈火   胡菊花在心里骂着王化贞时,王化贞已经转身走出了小院。孙得功被王化贞的一句话点醒,赶紧收起了色心,再也不敢看胡菊花一眼,老老实实的跟在王化贞的身边离开了马家。   胡菊花看着几人走远,重重的将院门关了起来。   而此时,就在马家对面的一幢茶楼上,也正有两个人在关注着这座小院。王化贞与胡菊花的对话以及后来孙有功的出现,都被她们看在眼里。他们的每一个细小的表情都没能逃过她们的眼睛。   “师傅,看来,这个女人正是我们最好的下手目标啊!”说话的是九娘。两人站在一间雅间的窗前,注视着对面的马家小院。   余玉倩点点头。“这女人长的果然有几分撩人。”   “我看那孙得功已经对她动了色心,只是还没这个色胆。只要咱们给他们撮合一下,管保他们干柴烈火马上便烧起来。到时候,怕不用我们动心思,这孙得功就得主动去找李永芳投诚。   余玉倩轻轻点头。“事不宜迟,马上行动吧!”   胡菊花送走了王化贞,将院门“嘭!”的一声关了起来。不过,很快她又将院门打开了。虽然已经再没有男人敢对她多看一眼,但让她也不去看男人,她是受不了的。虽然得不到那些男人,能够看一看也是好的。所以,胡菊花现在每天最大的乐趣便是坐在院子里看着对面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俊俏少年。   胡菊花正在院子里犯着花痴的时候,一位十**年的少年郎走了进来。   胡菊花的眼睛不由的一亮。这少年人长的实在太俊俏了,俊俏的让男人看了都要忍不住心动起来。所以,当胡菊花看到这个少年郎时,她忍不住再一次的夹紧了大腿。   当她看到这位俊俏的少年郎走进她们家院子时,胡菊花的脸立时笑成了一颗花。   “小哥为何事来啊?”不等少年开口,胡菊花已经主动开口问道。   “想问一问大嫂,您家这儿可有房子出租?”少年人正是余玉倩扮的。   胡菊花家本没有房子出租。不过她们家院子里倒有好几间空房。这时听这少年说要租房,胡菊花心中一动,马上道,“有、有。我正有两间空房想要租出去呢!要不带你去看看?”   胡菊花可不想错过这个上好的机会。她已经一年不知男人的味道,何况眼前还是这样的一位绝世帅男。这送上门来的猎物她可不能不收。   于是,胡菊花话没说完,手已经先拉住了余玉倩的手臂,那一份急切之情昭然若揭。余玉倩看着胡菊花那盯着自己,差点流口水的脸,不由的心中暗笑。心说,这样花痴的女人她还真是头一回遇上。   看着胡菊芬那一副花痴的模样,余玉倩忍不住轻轻拉开了她的手,同时感觉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胡菊花赶紧收回她的小手,她也感觉到自己有些过份的殷勤了。   余玉倩在胡菊花的带领下,在院子里看了两间房子。她本就是找个借口想接近胡菊花的,而这胡菊花看她是个俊俏后生,也正有心勾引,自然两下里一拍却合。双方随便的议了个价便将房子定了下来。   当晚,余玉倩准备出门吃饭,胡菊花却殷勤备至的非要留她跟自己一起吃,还特意弄了一瓶小酒。   余玉倩倒也不多推辞。不过,看到酒,她倒是没喝,推说自己不能喝酒。胡菊花哪里相信,“男人嘛!哪有不喝酒的。来,姐陪你一起喝。放心,你要是醉了,姐负责送你回房。”   余玉倩推却不过,只得喝了两杯。   两杯下肚,余玉倩倒没什么,胡菊花却已经醉眼朦胧了。倒不是因为她酒力不行,胡菊花虽是妇人,但她也还是能喝几杯的。只是因为她一年没接近过男人了,如今面对着这么一位绝世美男,酒还没下肚,她的心已经先醉了。   胡菊花借着酒劲,紧贴着余玉倩的身子,让余玉倩感觉心里一阵的恶寒。可是她是有目的的,自然也不能过分推拒,倒正好乘这个机会多灌她几杯。   胡菊花是酒到杯干,不一会儿便喝的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因为胡菊花今晚有意要勾引余玉倩,她早早的便把她的贴身婢女寻了个由头,安排去了别处。现在,这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人。   胡菊花酒喝的多了,身子向余玉倩贴的就更紧了,那双纤手还不时的在余玉倩的身上乱摸。   余玉倩为防她发现自己是女扮男装,赶紧道,“大姐,你喝醉了。不如,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胡菊花眯着一双丹凤眼,嘴角露出一丝的奸笑。“好,我也觉得不行了。咱们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   说完话,胡菊花将余玉倩的手臂拉的更紧了。   余玉倩将胡菊花扶进她的卧室,胡菊花却借口醉了,自己脱不下衣服,让余玉倩帮她。余玉倩帮胡菊花解了腰带,脱了外衣,正要扶她上床,便见她的中衣突然滑落下来,露里面只穿着一件小肚兜的诱人胴体。   胡菊花虽然已经三十,身材却保持的相当完美,肚子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胸口那一对大馒头将薄薄的真丝肚兜顶的高高隆起。   如果余玉倩真是个男人,看到这样美艳的胴体,怕也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可惜余玉倩却是个雌儿。面对胡菊花**裸的诱惑,她却没有一点反映。胡菊花看余玉倩没有任何反映,不由的露出几分的失望。难道这小哥有病?不举?胡菊花在心里想。   不过,她并没有放弃。   “小弟,姐姐怕黑,你能在这儿陪我吗?”胡菊花说完,抛出一个勾人的媚眼,同时身子也跟着钻进了被窝。   这天真是冷啊!虽然喝了些酒,但穿成这样子,还是受不了的啊!胡菊花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骂了余玉倩一句,“老娘都脱成这样子了,你小子怎么还跟个呆头鹅似的。算了,我还是先钻被子里暖暖吧!可别人没勾着,反冻出病来!”   不过,胡菊花还没死心,她见大门开着,以为余玉倩是因为羞涩,于是便道,“你把门先关了吧!小心风吹熄了灯火。姐姐身上有些痛,一会儿你给姐来看看。”   余玉倩答应一声,走过去关了房门。   这时候,一阵风吹进来,果然把灯吹熄了。   胡菊花心中一喜,心想,你小子原来是假正经啊!点着灯不好意下手是吧!那咱们就暗战好了!   果然,桌上的灯才熄掉,胡菊花便听到一阵响动,接着,便听到一个男人故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美人儿,哥来了。你可想死哥了。”   胡菊花听到这话,心中一阵的酥麻,腿间没出息的湿掉了。一年了,她可是有一年没听到这样的声音了。想到这里,胡菊花一把拉住正在床上乱摸的那只男人的大手,拼命的拉向自己的胸口。   此时的胡菊花早已被**冲昏了头脑,一点也没发现,这只粗壮有力的大手与方才那位小哥的纤细文雅的细手一点也不相同。此时她的脑子里,只想着两个字“男人”,哪里还能想到这些。   男人被胡菊花的双手带引着,摸到了那对高挺的嫩肉,忍不住发出一阵的轻笑,“你可真是个骚货,比老子还急。好,那就让老子好好的满足你。”   男人说完,猛的揭开被子窜到了床上。   黑暗中,只听到床上发出一阵男女的**和木床的歌唱声。   ……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上错的床   待到一切平静,桌上的灯渐渐的亮了起来。   胡菊花还在紧紧搂着男人的脖子舍不得放开,这是她一生做的最满足的一次,也是她遇到的最健壮的男人。胡菊花心中无比的满足,看到房子里渐渐亮起来,胡菊花随口说了一句,“怎么,难不成还要点了灯再来一次?”   可是这话才出口,她便感觉不对。这男人不是还搂在自己怀里的吗?那,又是谁点的灯?   男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一把拿开胡菊花圈在脖子上的粉臂,警惕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灯光下,房内果然多出两个人来。一个是余玉倩扮的年轻后生,另一个却是九娘扮的风尘女子。   床上的两位看到站在面前的人,不约而同的问出了一句相同的话,“你怎么在那儿?那他!”   两人话没说完,赶紧转头互看了一眼。   胡菊花看到坐在她床上的**着上身,下身用衣物盖住的男人似乎有些面熟。   这时房里的九娘轻轻喊了一声,“孙将军!”。   胡菊花这才想起,这男人可不正是上午来她家找王化贞的孙得功孙将军嘛!方才房里明明只有自己跟那位小帅哥,怎么这会儿突然孙将军也爬到自己的床上来了。   不过,胡菊花还是很满足的。她这一辈子偷过的男人不少,可还没有一位是将军的。想想方才的场面,她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感叹,“将军果然比一般人威猛啊!”   九娘这时已经从容的在桌前坐了下来,而余玉倩则侧坐在九娘的身后。这已经是她三天来看到的第二场春戏了。小丫头的心头也不由的泛起了涟漪,心里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俞仁。   一想到俞仁,余玉倩便忍不住狠狠的咬了咬牙。“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这一次,我一定让你好好看看我的实力。看你以后还敢小看我不。”   余玉倩低着头坐在九娘的身后想着俞仁,九娘却已经开始向孙得功施压了。   “孙将军。刚才玩的还开心吧!”   孙得功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胡菊花,心道,“这女人果然是个尤物,老子这么多年,还第一次碰上这么风骚的女人。太合老子的味口了。”   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来。孙得功不是傻子,他自然早已看出这是面前这两人设的一个局。既然他们设局让自己钻,那就说明他们一定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   于是,孙得功很淡定的问道,“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九娘露出一个轻笑,这孙得功果然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不过,她并没有向他马上揭晓自己的答案,而是从容的指着胡菊花道,“孙将军还没认出这女人是谁吗?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说完,九娘站起身,在房里慢慢踱起了步子。   “这女人娘家姓胡,夫家姓马。她男人还有一位很利害的义弟,那就是孙将军的顶头上司王化贞王巡抚。这一回,你该想起来了吧!”   孙得功听到这话,脸色一变。“马夫人!”   原来,孙得功对于睡了别人老婆的这种事情并不在意。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睡别人的老婆了。大不了就是拿点银子。他相信这两个人不过也就是想在自己身上讹点银子。   可是,当他听到这个女人居然是王化贞的义嫂马夫人时,孙得功不由的心中一寒。王化贞昨日特意当他的面说的那句话不由的浮上了脑海:要是谁敢对我义嫂无礼,我便把他吊在南市,千刀万剐。   孙得功知道,这王化贞是说到做到的角色。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睡了他的义嫂,给他那位因救他而死去的义兄戴了绿帽子,只怕他会毫不犹豫的命人把自己给绑了,然后拉到南市。   想到这里,孙得功的脑袋上不由的冒出了汗珠。   孙得功十六岁从军,到如今四十三岁,他已在战场上打混了二十七岁,死亡对他来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像这样窝囊的死法。   不过,孙得功还没有慌,因为他相信自己出的起价钱。   “说吧!你们想要多少银子?”   九娘摇了摇头,“我们不要银子,不但不要银子,我们还可以给你银子。只要你答应帮我们做一件事。如果你做到了,我们可以送你一个大宝贵。”   “什么事?”孙得功听到这个女人说不要银子,不由的心往下沉。   “阵前倒戈!”   九娘的声音很轻,可是这轻轻的一声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了孙得功的心上。   孙得功终于明白了,自己这是中了女真人的奸计了。没想到自己想要算计女真人,结果却反被他们给算计了。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人,他已经睡了。这事要是被王化贞知道,是绝对不会轻饶他的。前程是肯定没了,命能不能保的住都还两说。   想到这里,孙得功狠心的一咬牙!   “好,我答应你。”   接下来的几天,余玉倩与九娘又帮着孙得功与胡菊花私会了几次。两人果然是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因为两人都不敢让此事被王化贞知道,故而,余玉倩也不怕他们把自己的身份说出去。   既然任务完成,余玉倩便打算回辽阳复命了。不过,她对孙得功还有些不放心,于是便将九娘留了下来。   余玉倩回到辽阳,将自己在广宁的收获一一向阿岳汇报了一遍。   努尔哈赤听说此事后,亲自接见了她,并当众赏了她黄金百两。然后,大汗亲点五万八旗精锐,以最快的速度向广宁扑去。   而之前早已从京城出发,准备赶往广宁帮王化贞守城的俞仁,却在海上遇到了麻烦。他的船从山海关的毛家村出发后,便遇到了风浪,结果偏离了航线。没能向东北,反而向西南去了。还好毛富贵对这一带海域相当的熟悉,眼看风浪太大,不能控制,毛富贵就近找了一座小岛靠了岸,让大家把船停好,然后众人上了小岛。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直隶到了山东地界。这座小岛名叫皇城岛,属于山东登州。岛上面积倒是不小,不过上面却只有一个小渔村,加上一起还不到一百人。   这些本地渔村起先看到俞仁他们的船过来,还以为是海盗,一个个都吓的藏了起来。   后来见他们也不抢东西,也不进人家屋子,只是在外面自己搭棚子住,他们这才放了心,于是陆续的又回到了各自家里。   俞仁来到此地,经过毛富贵的解说才知道,此地往北如果顺风,不用两个时辰便可到达辽东的旅顺,往南顺风也不用两个时辰便可到达登州。   此地再往西北,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岛屿。这些岛屿大的可容数万人生活,而小的也可容纳千人。   这些岛屿都与女真的的地面极近。   因为女真人不会使船,更不会造船,这些岛屿仍然被汉人占领着。只是因为岛屿位置太偏,又太近辽东,大明并没有派遣驻扎军。反倒是不少的岛屿被一些海盗和专往女真、朝鲜贸易的海商们占据了。   俞仁听到这些,不由的心中暗动,他正在发愁,自己这点力量,到了广宁也派不了什么用处。这时听毛富贵说这一带海岛极多,而且还极近辽东,并且还是女真人的大后方,他不由的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第三百七十五章 海岛避风   此时自己如果往广宁,因为要等风停或者转风,还不知要等到何时。而如果往这些地方去,便不用等几天了,只需风力稍弱便可起航。   如果去广宁,到了那儿,无认广宁城有没有被女真人攻克,他们也都起不到大用。女真人没来,广宁城是王化贞的。王化贞是叶向高的门生,有这位内阁首辅做靠山,他连他的顶头上司——辽东经略熊廷弼的话也不听,更不要说自己了。   如果广宁失陷了。做主的是努尔哈赤,广宁作为辽西第一重镇,女真人至少也要派数千兵马把守。凭他带来的这点人马,根本没的打。可是旅顺却不同。旅顺虽然也并不太小,可是因为是女真人的后方,他们不可能会派太多人驻守。而且此地海岛遍布,万一女真大军来援,他们想撤也很容易。   更关键的是,如果他们在这儿搞的动静大了,努尔哈赤便不敢放心大胆的往西进攻。从战略上,可以起到牵制女真人西进的作用。   俞仁这一次北上广宁,原就是想着要见机行事,寻找适合自己的战机。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实力,凭他手里的这点人,如果正面作战,就算他的兄弟们再能打,也不够女真人塞牙缝的。他的目的是要打巧战,起到四两拔千斤的效果。   既然现在这儿有了适合自己的战机,他自然也就用去广宁了。   想到这时里,俞仁将梁宗义和其他几位亲信召来,大家开始讨论攻打旅顺的事情。   听了俞仁的话,众人都很赞同。只是最后毛富贵讲了一句,“旅顺城我去过。虽然那儿只有五百女真军驻守。可是聚居的女真人却不少,至少也有两千上下。这些女真人凶悍的很,如果我们攻城,他们一定会帮忙。到时候,凭咱们这一百多人,虽然有大炮,怕也不太可能能打的下来。”   俞仁了听了毛富贵的话,知他说的仍是实情。也不由的皱起了眉。确实,凭他们这点人,要攻城,就算是再小的一座城,也不太可能。于是,俞仁便想到了山东的总兵李肇基。   这李肇基在山东平乱的成绩,那可以说全凭俞仁帮着打下来的。如果自己开口向他调个一两千兵马,想来还不是什么难事,何况他这还是为朝廷在打仗。如果有一两千兵马,要攻打旅顺,那可就容易的多了。   想到这里,俞仁赶紧让人去找纸笔准备写信。   结果纸笔还没找来,便有一名手下前来报告。说是在前方海域发现两艘战船,而且没打旗号。   俞仁心中一惊。这一带,女真人是不会有船的,大明的战船如果出海,一定会打旗号。难道这两艘船是海盗船?   一想到这些船很可能是自己的同行,俞仁不由的心生警惕,赶紧召集众人准备迎战。   因为此时的海风已经稍小,大家纷纷上船备战。   这两条海船体行庞大,每船足可容下三五百人,比俞仁的这几条船可大的多了。不过,这两条船似乎并无恶意,他们眼见前方有几条海船隐约露出了炮口,便在桅杆上升起了一面旗号。   “是大明的官船。”梁宗义向俞仁道。   俞仁心中一喜。“好,放他们过来。让兄弟们收起大炮。”   听说是大明的官船,俞仁不由的心中欢喜。因为这两条船明显是战船,船上必有军队。如果自己可以说服他们的领队将军跟自己一起攻打旅顺,那这事可就好办的多了。   要知道,虽然俞仁有把握从李肇基那儿借到一两千人。可是必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这一来一去,少说也要一个月。等李肇基派的人来了,只怕广宁早已失守,甚至女真人都打下山海关了。到那时,可就什么都晚了。   想到这里,俞仁让人主动让开航道,将这两艘战舰迎上了小岛。   等把这两艘战船迎上岸,俞仁才知道。这两条船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甲板上有多处被炮火打击的新痕。两条船上,有官军五百余人。各种战备武器都很齐全,而且装备精良。   虽然俞仁他们主动表现出了善意,但这些官兵显然并不信任他们。   见这些官兵大多衣甲湿透,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俞仁赶紧让人让出几间新搭的草棚出来。又让人帮他们拾取了不少木柴取暖。见他们上岸后很久都不煮食,俞仁便猜到他们一定已经没有吃的了。   于是,他又命人取了些食物送过去。   因为是商船,他们的船上本就备了许多的食物,加上到了皇城岛暂歇后,俞仁担心食物不足,又派人在渔村里跟那些渔民买了不少食物。眼下他们的食物十分丰富。   直到此时,那些官兵才对俞仁他们露出一些感激。俞仁知道,要收买人心,便不能心急。眼下,他唯一的希望便落在这一批落难的大明官兵身上了。而这些官兵也不知是隶属于哪里,又执行的是什么任务,他们明显有很强的戒备心。   所以俞仁很小心,虽然是施惠于人,却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目的性。因为他还没有摸清这批官兵的情况。从这两艘战船受损的情况看,他们应该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次日辰后,一名六十上下的老者带着两名全身铠甲的军官来到俞仁的草棚。   这老者穿着一身布衣,看上去并不太像是个军人。   “感谢员外向我们慷慨解囊,帮我们度过了一个艰难的夜晚。”老者显的很热情。   俞仁赶紧迎上去,“老将军客气了。同为大明子民,为我们的同胞们提供些帮助,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们只是做了我们应该做的事。”俞仁虽然在心中猜测,这位老者可能并不是他们带队的将军,但是为防出错,他还是很客气的称呼对方为将军。   果然,俞仁的话还没讲完,那老者便赶紧道,“员外客气了。小人并不是什么将军。小老儿姓杨,本名叫杨得成,不过他们都叫我杨老头。   我是毛将军请来的向导。因为毛将军有事,不能亲自来拜谢员外,便托小老儿与两位百户将军来向员外拜谢。”   那两位军官听了这话,也都一起向俞仁点头。这两位百户身材高大,其中一位瘦脸、尖下巴,另一位圆脸、微胖。   接着,杨老头又向俞仁一一介绍两位百户。那位瘦脸的叫马大成,圆脸的叫许有功。   俞仁听了杨老头的介绍,口上跟着三人客套了一翻,心里却在想着,这位毛将军好大的架子,我在你们落难的时候给了你们这么大的帮助。虽然这些东西并不值多少钱。可是在这样物资严重匮乏的小岛上,那可是千斤难买啊!而你居然连来都不亲自来一下,只派了个向导和两名手下。   “看来,这人有点不好搞啊!”俞仁在心中悄悄给这位毛将军做了这样的一个评判。   不过,难搞也要搞。俞仁现在唯一的希望可都在这群官兵的身上了。如果不能说服他们跟自己一起去攻打旅顺,这辽东便有大危险了。甚至不只是辽东,整个大明都将陷入一场巨大的危机之中。   虽然俞仁心中有气,但为了大局,他还是不得不客气的接待了三人。几人客套了几句之后,俞仁便随口问了一句,“几位这是要去哪里啊?我看几位的船破损的有点严重,怕是不修复,已经出不了海了吧!”   那老者听了,与一旁的两位百户对视了一眼。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不过马上便又被他的笑容所掩盖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进退之争   “俞员外果然好眼力。我们这两条船是奉命出海巡航的,没想到却遇上了巨风。我们只好回航,准备回登州。不过,战船受损的倒不太严重,不修也是可以出海的。只是现在海风太大,我们想在这儿先避一避风,反正也不急着回去。”   俞仁点点头,感觉这老者说的话有些言不由衷。心说,你们都快断粮了,还不急着回去?如果不是我让人接济你们,他们到现在怕都还饿着肚子呢!这也叫不急?   不过,这话俞仁自然不会说出来,也没再多问。既然人家不愿说实话,那他再问也没什么用,反而只能让双方尴尬。   接下来的两天里,海风明显在减小。俞仁的手下与那些官兵们都在抓紧修补受损的战船。   同时,俞仁还派人到登州采购了一次食物。必竟,这小岛太小了,渔村里渔民们储存的那点食物根本不够他们现在六七百人消耗的,反正到登州也不远,风也小了,并无什么危险。   之后的几天,那两位百户马大成、许有功没有再来。不过那个叫杨得成的向导倒是来了好几次。   几次一聊下来,大家便渐渐的熟悉了起来。俞仁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并且告诉这杨老头,他打算带这一批人寻机在旅顺登陆,能攻下旅顺城那是最好,即便攻不下,也要想办法给女真人造成尽量大的破坏,以达到牵制努尔哈赤,不让他尽力西攻的目的。   杨老头听说俞仁是鲁王的女婿,又同时娶了户部尚书赵南星的女儿,而且还曾帮助过山东总兵李肇基,他的脸上明显的流露出崇敬的神色,同时还有惊喜。   “俞先生可有什么信物吗?”杨老头必竟是久走江湖的人,虽然俞仁说的话没有什么破绽,但他还是想要再证实一下。   俞仁有些为难起来。“我这身份既不是考功名,也不是做官,哪有什么信物!”   不过,俞仁话刚讲完,便想到这老杨头向自己索要信物的原因了。一定是他有什么重大的秘密要跟自己讲,只是因为不能确信自己的身份,才会向他索要信物。如果自己不能拿出点信物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只怕他也不会跟自己说这个秘密。   而直觉告诉俞仁,杨老头将要告诉自己的秘密一定跟这五百官兵有关。   想到这里,俞仁马上向杨老头摆了摆手。“你等等。我让人去向公主索要一块鲁王府的腰牌来。这,你总该信了吧!”   说完,俞仁忙吩咐身边的一名手下向朱月月去取一块鲁王府的腰牌来。   不一会儿,那名手下便拿着一块制作精致的玉牌交到俞仁的手上。   俞仁将玉牌递给杨老头。“这是公主贴身自带的玉牌,仍是数月前皇上封爵时,亲命人赐给公主的。”   杨老头很谨慎的接过玉牌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向俞仁一躬身。“先生请稍等。”   俞仁以为杨老头要去将他们那位毛将军请来。可是等不多久,便见杨老头又将前两天来过的那两位百户官马大成、许有功给带了过来。   俞仁看到只是他们两人,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心说,老子都已经跟你们亮明了身份了,你小子还跟我装。老子好孬也是个驸马,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你也不能这么怠慢我吧!   何况,我还有恩于你们。你不过是个参将,便敢在我面前如何的冲大。好,等有机会,我非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利害。   俞仁正想着,那杨老头已经领着马大成和许有功进了棚子。   杨老头很有礼貌的又向俞仁要了那面望月公主的玉牌,三人传阅了一遍,杨老头这才又小心的将玉牌交还到俞仁手里。   这时,杨老头开口道,“先生请见谅。我们先前并没有跟先生讲实话。其实,我们并不是登州城内例行出海的战舰,我们仍是广宁城王巡抚的手下。我们的带队将军是王巡抚手下的参将毛文龙。   此次出海,我们乃是奉王巡抚之命相机夺取女真人的后方镇江城,以便在女真人的后方打下一个落脚点,将来好配合王巡抚从东西两面合围女真,将他们彻底消灭。”   俞仁听到这里,不由的心中暗惊,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遇上王化贞偷袭镇江的战船。这可是明军的重大军情,因为要袭取的是女真人的大后方,如果万一被女真人知道,那便功亏一篑了。难怪先前杨老头跟马大成、许有功会那样的谨慎。   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些人显然并没有到达镇江,而他们的战船又明显有战斗痕迹。但是,女真人是没有船的,更不要说战舰了,那他们究竟是跟什么人打的呢?   想到这里,俞仁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你们奉命偷袭镇江堡,却又为何在此地滞留呢?如果说是因为海风太大,这一两天风浪已经明显小了。要出海,凭你们的那两艘大船,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啊?”   听到俞仁这一句略带责备的话,马大成忍不住插嘴道,“先生说的不错。可是,我们也有难处啊!前几天,我们在海上先是遇到了海盗,然后又是大风。毛将军在与海盗作战时被一名海盗偷袭,身受重伤,之后又是大风大浪,在剧烈的颠簸之后,我们刚在这儿登岛,毛将军便坚持不住,离我们而去了。   不过,为防军心不稳,我们暂时将此事悄悄隐瞒了下来。   眼下,毛将军已死,如果我们不去东袭镇江堡,回去无法向王巡抚交待,如果去,目前又群龙无首,不知该听谁的。   虽然眼下我们这儿就数我跟有功职位最高。可是我主张继续东进,而有功则主张先回广宁,意见并不一致。更重要的是,如果士兵们知道毛将军已死,必然无心恋战。就算东攻,怕也攻不下镇江堡。   可回去,无功而返,我们又必然会受到王大人的责备。   这下一步该如何走,还请先生指教。”   马大成说到这里,向俞仁行了个军礼。许有功瞪了马大成一眼,大概是怪他把自己两人意见相左的事也说了出来。不过,俞仁的身份,他还是很忌惮的,人家虽然无官无职,可却是当朝驸马,自己一个小小的百户,当然不能跟他相比。   所以,许有功虽然并不太想将此事交给俞仁决定,见马大成将话说了出来,也便不敢出言反对。   见马大成站起来向俞仁行军礼,主动表示效忠,许有功也赶紧站起来,向俞仁行了个军礼。   俞仁扫视了两人一眼,心中暗喜,没想到这事这么容易便搞定了。他原还以为这事要费些周折呢!看来,上天还是眷顾他俞仁的啊!   想到这里,俞仁轻轻咳嗽一声,“其实,我也一直有在考虑袭取镇江堡的事情。眼下辽东形势危急,女真人随时可能会大举进攻广宁,如果我们能拿下镇江堡,好孬也能够让女真人有所顾忌。   只是我出来的匆忙,没来的及向兵部要兵马,身边只带了一百来号人。如果你们愿意干,咱们合在一处,有六七百人,偷袭镇江堡,应该还是有七八分把握的!”   马大成不等俞仁说完,便抢着道,“愿听先生指挥!”   俞仁看了一眼许有功。“你呢?”   许有功虽然心中不愿,可是嘴上却不敢反对。只是道,“我自然也是唯先生之命是从。只是,我那些手下一个个的都归心似箭。如果他们得知毛参将死了,只怕他们会不听我的指挥。而且,就算是强迫他们去了,怕他们也不会卖命。这镇江怕也未必能攻的下来。   我是担心到时候咱们城没攻下,反而……” 第三百七十七章 参将文龙   许有功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了。他是个聪明人,他相信俞仁也是聪明人。以俞仁的身份,让他当面驳俞仁的面子,他是没这胆的,所以只好委婉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俞仁看了许有功一眼,知道这小子拿毛文龙说事,不过是个借口,说白了还是不愿意跟自己去。要是他真愿意跟着自己去,不管有没有毛文龙在,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因为偷袭的命令是王化贞下的。就算是毛文龙死了,他命令手下继续执行巡抚大人的命令,相信也不会有人有什么异议。说白了,这只是他给自己撤退找的一个借口。   于是,俞仁向他摆了摆手。   “这事,咱们一会儿再讨论。咱们先来讨论一下进攻镇江堡的细节。看看可行度有多高,好吧!”   说完,俞仁向一旁的手下吩咐一句,“去把毛富贵叫来。”   那人答应一声,赶紧去了。   不一刻,毛富贵便屁颠屁颠的跑来了。   “先生,您叫我?”   “噢!叫你来是想让你跟我们介绍一下镇江堡的情况。镇江堡你去过的吧?”   毛富贵连连点头。“知道、知道。那儿我前几个月还去过一趟呢!那一带的地形我都清楚的很。”   俞仁点点头。这时他发现,自从毛富贵进了门,杨老头和马大成还有许有功便都不说话了。三人愣愣的盯着毛富贵,眼中满是震惊。   俞仁也觉察出了三人的异样。“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三人对望了一眼,这才由马大成道,“这位毛员外跟我们刚死的参将毛文龙长的真是太像了。就算是我们这样跟随他数年的老部下,也几乎看不出破绽。”   俞仁有些意外,没想到那位他一直无缘一见的毛文龙参将,却长的跟眼前的这位毛富贵一样。这让俞仁有些失望,长的像这小子这样猥琐的人,怎么能够当的上参将的呢?   俞仁虽然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可是他却相信相面之术。毛富贵长的眼小鼻尖,俞仁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感觉他是一个奸滑之徒,而之后的接触也证实了他的判断。   如果不是因为他对辽东形势最为熟悉,俞仁是不会用这样的人的。而那位毛文龙参将居然长的跟他一样。那他会不会也跟毛富贵一样是个奸滑之人呢?   俞仁正想着,马大成突然开口道,“俞先生,如果咱们让这位毛、毛员外扮作我们的毛参将,那这事不就成了吗!”   许有功听了马大成的主意,不由的用力瞪了他一眼。他太知道偷袭女真后方的危险度有多大了,何况还不只是偷袭一下便算,还要将城守下去。这简直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啊!   如果不是实在躲不过这差事,他是打死也不会来的。现在好容易有了借口,他当然要坚持回广宁。可是现在马大成居然给俞仁出这样的馊主意,想到这里,许有功再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指着马大成便大骂起来。   “马大成,你这个无耻小人。毛参将生前一直把你当兄弟,你却在他尸骨未寒之时,便要想着找人冒名顶替他。你对的起他吗?”   马大成也站了起来,“许有功,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过是怕死,这才故意找借口。我是为大局着想。圣人曾说过: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广宁,为了辽东,为了大明的安宁,我愿意背付这样出卖朋友的恶名。”   许有功冷笑一声,“说的好高尚啊!说白了还是为了沽名钓誉。可是,就算你成功了又怎么样。你拿下了镇江堡,你能守的住吗?女真会任由我们在他们的老巢插把刀子而不拔吗?   女真打起仗来本就凶狠,镇江又是他们的大后方。一旦镇江失守,他们必然会派大军前来争夺。就凭我们几百号人怎么守城?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王巡抚让咱们去,不过是让咱们去送死罢了!   你想死,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   说完,许有功转身便走。他原本还不好走。这时候跟马大成吵了一架,正好以此为借口带兵回广宁。这一架其实是他故意要跟马大成吵的。   一旁的俞仁看到许有功转身走出了草棚,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寒光,沉声喊了一句,“月月!”   就见草棚后面突然窜出一个人影。   人影一闪不见,众人并没有看清那人的样子,可是正往外走的许有功却停住了。然后,众人看到,许有功的人头慢慢的从他的脖子上掉了下来,许有功的身体也慢慢的向前扑倒下去。   马大成跟杨老头看到这情景,都不由的暗暗吃了一惊,不知俞仁这么做的用心。下一步,他又会如何的对付自己。   俞仁从容的看了马大成和杨老头一眼,“许有功身为大明军官,却贪生怕死,妄图蛊惑人心,带手下逃跑。我已奉毛将军秘令,将其当场击杀。   以后再有敢蛊惑军心,意图逃跑者,此人便是榜样!”   俞仁说完这些,看了一眼一旁还愣愣的看着外面的毛富贵,道,“毛参将,你说是吧!”   毛富贵一时没有明白俞仁这句话的意思,只能傻傻的瞪着俞仁,“啊?”   一旁的马大成和杨老头却已经明白过来。于是一起向毛富贵拱手道,“谨尊将军之令。”   次日一早,俞仁的三艘商船和马大成他们的两艘战船便一起起航了。目标正是女真人的镇江堡。毛富贵已经被俞仁和马大成、杨老头三人正式推上了参将的位置,坐起了他的毛参将。   只是他这个参将,却没有自己的主意,一切都听俞仁的。别人向他请示,他也不说话,便由一旁的俞仁给他代劳。   经过一天的航行,众人来到朝鲜宣州海外的一座小岛。这座小岛名叫皮岛。   虽然是奇袭,但俞仁还是很担心意外。必竟,这一次的奇袭虽然看上去规模很小,人数也不过数百。可是成败却极大的影响着整个辽东的战局,甚至对于天下大局也是影响深远的。俞仁不能不谨慎,他不能赌运气。   所以,俞仁选择了这个离镇江堡不足百里,却又孤立于海上,不在女真人控制范围的小岛作为跳板。他必须要先行摸清镇江城内的情况再考虑如何下手,而不是盲目的攻城。他的人太少了,是经不起损耗的。否则,即便他们攻下了城,女真人来一个反扑,他们便又会马上将城丢掉。   镇江城距离女真人的新都辽阳城,直线距离约为四百里。虽然直线距离并不远,可是却因为这中间隔着一个长白山余脉。女真人真要派大队人马增援那也并不容易。   这一块地区被长白山余脉与辽西平原间隔了开来。因为此地有一片不小的平原,而且离海边不远,又有充沛的河水,适宜耕种,因此汉人居民也相当的不少。这也岁月沉积渐渐形成的特点,汉人往往多数在有河流、宜耕种的平原地区聚居,而少数民族侧往往聚居在山林或草原这些不适宜耕种的地方。   就像现在的长白山。如果不是女真人这几年强大了,占据了辽东的大部分地区,以武力向大明进行掠夺,他们还仍旧居然在长白山里。   俞仁看中的正是此地的地形。镇江城五十里外便是长白山余脉,而镇江城周围又有一片足可养活数十万人的肥沃平原。他们选择在此地立足,首先有自给自足的基础。   女真人如果派大队进攻,他们万一真守不住,也可以选择退回深山中。待女真人的大队走后,再出山重新夺回城池。   不过,要想做到这一点,首先还是要在此地立足下来,并取得当地人的支持。而打下镇江城正是立足此地的第一步。 第三百七十八章 蒙古向导   皮岛虽然并不比皇城岛大上多少,可是这儿却临近大陆,从这儿乘船不过一刻钟便可到达陆上。所以这座海岛上住了不少的渔民。   为防渔民走漏消息,俞仁上岛的第一件事,便是派出几条小渔船假装在海中打渔,实际上则是在暗中监视小岛上的渔船,看看他们是否有什么异常,所有渔船都被暂时禁止出海。这几条渔船,是俞仁在皇城岛时,向当地的渔民收购的。   同时,为了补偿海民的损失,俞仁派人设点收购渔民的海货,以高于市场价三倍的价格收购。这样做的目的,一是要消除岛上渔民对他们禁海的不满,二来是顺便还可以储存一些食物。万一战败逃跑,也不至于没的吃。   禁海之后,俞仁带着一盒礼物去拜访岛上一位最有威望的老渔民。   这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却依然精神矍铄。因为他是这座海岛上年岁最大的老人,在出海捕渔方面也是经验最足,一向受到大家的尊重。因他家中兄弟排行第九,大家都叫他九翁。   俞仁知道,自己今后要想在这一带立足,没有当地人的支持那是不行的。所以,他放下身段,亲自带着礼物来拜会这位九翁。   九翁是位很和蔼的老人,见到俞仁带着一大堆的礼物来,他倒很是受宠若惊。   一翻客套之后,俞仁首先挑明了自己的身份。说自己仍是大明辽东参将,受巡抚王大人之命,前来夺取镇江堡。   九翁听说了俞仁的话,倒是很意外,他不是意外于俞仁他们的身份。这一点,他早就猜到了,他意外的是俞仁居然如此的信任他,一见面便向他表明了身份。这让老头子很受感动。   “太好了,我们还以为大明的朝廷早把我们这些海上孤民给忘记了呢!没想到今日能够重见大明的军威。”   说到这儿,老人激动的居然落下了眼泪。   老头的反映让俞仁有些意外。他却不知道,这些皮岛上的渔民虽然没有像那些生活在镇江城周围的汉人一样受到女真人的奴役,但是也是常常会受到女真人的欺压的。女真人对待汉人的态度,跟对待奴隶的态度是一样的。在他们看来,汉人就是他们的奴隶,是他们家中的财产。所以,他们这些皮岛上的渔民自从镇江城被女真人占据之后,便再也无人敢去镇江城卖海货了,甚至连去都不敢去。所有的海货都卖到铁山、宣州。那儿虽然已经是朝鲜人的管辖范围,居住的却仍然大多为汉人。   听到俞仁说明来意,说是要找位熟悉镇江城的向导,老头不由的为难起来。   “镇江城自从数年前老酋宣布七大恨,对我大明用兵以来,我们皮岛上的人便再不敢去了。去过的人,也几乎都是有去无回。因为女真人一看到我们汉人便会抓起来,当作他们家的奴隶给看起来,再也不得自由。   将军要找熟悉镇江的人,还真难的很呢!”   俞仁听到这话,不由的一阵失望。他所以没有选择离镇江最近的獐子岛,而是选择离镇江更远的皮岛,主要还是担心会被女真人发现他们的形踪,却没想到在这儿居然找不到一位向导。   老人正为难时,一旁伺候他的十四五岁的小孙女突然开口道,“爷爷,我知道咱们岛上有一个人最熟悉镇江城。”   “谁?”九翁与俞仁同时问道。   “那个大胡子蒙古人啊!您忘了吗?”   九翁一拍脑袋。“对啊!要不是你小丫头提醒,我几乎把他给忘了。”   说完九翁向俞仁道,“对。有一个人对镇江城绝对熟悉,而且他跟那位守将还有仇。将军要找向导,他应该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俞仁一听这话,不由的喜形于色,忙站了起来。“好,那就请九翁快带我去找他吧!”   这位名叫图尔济的蒙古人,是九翁的二儿子李海七天前在海上捕鱼时救下来的。当时图尔济正浮在一块木板上,据他讲,他已经在海上飘了五天了。李海将图尔济救上船,并给了他些吃的,将他带回了皮岛。   图尔济到了皮岛以后,便自己搭了一个小草棚,并且开始跟岛上的渔民学习做船和捕鱼。   对于他的事情,别人问他,他一向是三缄其口。他只跟李海说过,说自己以前是镇江城的一名守军,因与新来的女真守将交恶,后来为他所陷害,不得不乘船出海逃命,却在海上遇到了风浪。   俞仁从九翁的口中听说了这位图尔济的事情,不由的心中大喜。这人不正是上天赐给他的最好向导了吗!   俞仁匆匆来到图尔济位于海边的简陋草棚时,图尔济正在笨拙的锯着一根粗木。锯子是他跟当地的一位渔居借的。一看他的样子,便知道他以前从来没干过这种木工活。而这样一位从来没有干过木工活的人,现在居然要想造一条可以出海的大船。   这事听上去有些荒谬,没有人相信这个图尔济能够真的造出一条可以出海的船。不过,俞仁却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他相信坚毅可以让一个人做常人难以想象的成绩。   “想要一个人造出海船,是需要相当长时间的。也许,我可以帮你。因为,我有船。”俞仁来到图尔济的身边,见这个身材魁梧,满脸胡子的家伙对自己不理不睬,他不得不开始主动搭讪。   图尔济听了俞仁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继续锯他的木头去了。   “我们真的有船。不信你看那边!”俞仁从图尔济的神态上看出了他并不相信自己的话。   图尔济顺着俞仁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远处的海岸边正停着两艘大海船。图尔济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因为一直在专心的做他的船,图尔济对于俞仁他们这些人来到皮岛的事情并不知道。这时候突然看到这两条大船,他的心里一阵激动。不过,他仍然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手中的锯子,直起身子盯着俞仁。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一定是想要让自己做些什么。所以他在等待对方主动说出来。   俞仁看了看下四,见近处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也不瞒你。我们是广宁城的官兵,奉王巡抚之命前来夺取镇江堡。听说你原来是镇江堡的守军,对城中的情况一定很熟悉了。你能给我们做个向导吗?”   说完,俞仁从袖子里掏出一绽足有十两的银子递了过去。   见图尔济没有动,俞仁又道,“我知道你跟那镇江城的守将有仇。虽然我不知道你跟他有什么仇。但是我可以答应你,我会帮你杀掉他,帮你报仇。怎么样?”   图尔济看了一眼俞仁手里的银子。   突然,图尔济快速的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向俞仁刺过去。   俞仁心中一惊。不过,他此时早已是久经战场的老将了,面对突变,他并没有惊慌,而是双腿急撤,同时将手中的银绽迎上图尔济的匕首。   一旁的朱月月看到此景,第一个抽剑向图尔济刺过去。   “住手!”俞仁赶紧张口呵止了她。因为他发现,这个图尔济刺在自己银绽上的匕首并没有力量,这说明他并不是真的想杀自己。大概是想试一试自己的伸手。所以才会如此。   图尔济被朱月月的长剑架在脖子上,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面露喜色,因为他试出了这位大明将军的反映。面对突变,俞仁没有慌张,而是沉着应对,这说明他并不如他的年龄看上去的那么稚嫩,而是一位应变能力很强的战场老手。这让图尔济开始信任他。   对于图尔济来说,军人最值的信任的并不是他的军职有多高,而是他的能力有多强。   他试出了俞仁的反应速度,也判断出他有机会能够夺下镇江城。所以,他决定跟他合作。   “你真的是大明的将军?”图尔济终于开口了。   “当然,你难道没看出我那两要船是战船吗?试问这天下,除了我们大明,还有谁有这样大的战船?”   图尔济扭头又看了看停靠在不远处的两条战船,这才彻底相信了俞仁的话。“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第三百七十九章 龙渊宝剑   这个图尔济显然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而俞仁此时也没有时间慢慢跟人磨叽。他必须要尽快的摸清镇江城的情况,然后尽快出兵。否则,万一消息走漏,再想达到奇袭的效果,那就难了。   “布占你要留给我。”   俞仁有些错愕。“布占是谁?”   “布占就是镇江城的守将。”图尔济解释道。   俞仁立时明白过来。显然,他这是要亲自向布占报仇。于是爽快的答应下来。“没问题。”   俞仁并没有问图尔济跟这个布占有什么仇,这并不是他要关心的问题。他现在最需要关心的是,究竟镇江城里的守卫情况如何。   两人的合作谈成了,俞仁将图尔济请到他的座船上,同时将马大成、梁宗义等人也一起叫了过来。当然,他们的“毛参将”也一起来了。   见众人都到了,俞仁这才向图尔济示意,让他将镇江城的情况向大家解说一遍。   图尔济扫了众人一眼,这儿没有他认识的人,不过他却从这些人的言行、气度上判断出来,这些人绝对不会是战场上的新人。从这些领兵者的身人,图尔济判断出俞仁带领的是一支实力强劲的队伍,这让图尔济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   “镇江城的原守军只有两百,而且还是以汉人降卒为主。汉人的守将叫佟养真,原是开原城的副总兵。此人我比较了解。他对待手下士卒很好,但是打战却并不怎么样。   大约半个月前,大汗派了一名女真人到镇江城任主将,同时还带来了一名百女真兵。   这名女真主将叫布占,是一个很骁勇的女真人。不过他带来的这一百人并不是女真人的精锐,战斗力很一般。   最不好对付的是与布占同来的三百名八旗精锐骑兵。这三百骑兵是随玉格格一同到镇江城的。我听说,这三百名旗兵,那都是大贝勒代善的亲兵卫队,是女真骑兵中精锐中的精锐。他们是奉命保护玉格格来执行一件秘密任务的。”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的都心中吃惊。没想到小小的镇江城,居然有六百多女真守卒,而且还有三百女真精锐骑兵。想到这里,众人又不由的暗自庆幸。如果不是俞仁坚持先在此地停靠,暗中打听清楚镇江城的守卫情况再行动手,而是直接打上门,怕他人现在已经损失惨重了。他们这儿可都是步兵,步兵在没有重型武器的帮助下,在平原与骑兵作战,几乎就等同于自死。   虽然这批女真人只有三百,可是就算有三千步卒在手,俞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在平原上打败他们。何况他现在的手里还不到千人,而且还是七拼八凑的杂牌军。   “这位玉格格是什么人?为什么大贝勒会派他的亲兵来保护她?”俞仁知道,眼下这一批三百人的骑兵才是他人真正的对手。所以他要尽量的探清他们的底细。   “这位玉格格仍是大贝勒代善的**,现年十八岁,号称女真第一美女,行事却一点也没有女人的扭捏。在众位孙女中最得大汗的宠爱。”图尔济解释道。   俞仁并不关心这位玉格格的相貌,所以他打断了图尔济的话,“你可知道这位玉格格来镇江是来执行什么秘密任务的?”   图尔济皱了皱眉,“听说她是追踪一名汉人到这儿的。那名汉人到了镇江城后,便失去了踪迹,所以他们一直在城中搜索,至今没有离开。”   “可知这位玉格格追踪这个汉人是什么目的?”俞仁追问。他已渐渐的感觉到,这个问题将是他破解镇江难题的关键。   “这个,我也不太确定。只是在我逃出镇江之前的一天晚上,曾听佟养真唠叨了一句,说什么:不过是一把刀而已,用的着如此兴师动众的吗?就算是为大汗过寿,也不必如此吧!   以我判断,应该是他们追的那人身上有一把宝刀,为了得到这把宝刀给大汗过寿,他们才不惜追踪数百里到此。”   俞仁听完图尔济的话,陷入了沉思当中。宝刀,他是没有的。宝剑他倒是有一把。朱月月身上便带着一把宝剑,只是从未见她用过。此剑名为“龙渊”。据说是战国时的两大铸剑名家干将和欧治子联手铸造而成。   因铸此剑时,两人凿开大山,引山中溪水至剑炉旁,形成“北斗七星”状的七个剑池,因此又名七星剑。   当然,这些未必便是真实的。“龙渊”剑也只是个传说。而朱月月手中的这把剑,虽然算的上是剑中圣品,观之剑身,如登高山而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可是真说它便是传说中的那把“龙渊”剑,俞仁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不过,眼下这些对他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这把剑能否引起玉格格的兴趣。如果可以引起玉格格的兴趣,并将她引出镇江城,那俞仁的目的便达到了。如果不能,即便这把剑再利害、再出名,对俞仁也是无用的。   不过,这剑仍是朱月月的心爱之物,还不知她是否愿意拿出来,给自己当作诱饵。   想到这里,俞仁摆了摆手,让众人先退下去。然后才向身后轻声道,“图尔济的话你都听到了。眼下能不能拿下镇江城,关键便在这三百名女真骑兵身上了。我想借你的‘龙渊’一用。你看怎么样?”   听到俞仁的话,朱月月从隔壁的船舱走了出来。自从离开山东,朱月月便形影不离的跟在俞仁的身边,几乎没有离开过。名义上虽然是保护他的安全,其实还有一层的意思,那就是防止俞仁到处留情。   她太知道自己相公的威力了。俞仁年轻、俊朗,又武功高强,如今又是名动天下,还富甲一方。这样的男人,对任何一个女人,都是有极大的杀伤力的。所以,朱月月不放心啊!   这时听到相公突然提到要借她的“龙渊”,朱月月的心中不由的一阵紧张。方才图尔济的话其实她并没有认真听,她只记得图尔济说镇江城里有一位玉格格,号称女真第一美女。   这时听到自家相公要向自己借剑,她便不由的心生警惕。“怎么?你想借剑去勾引那什么格格的吗?”   俞仁笑起来,“我家月月真聪明。一眼便猜中了我的心思。”   朱月月嬉笑的脸突然板了起来,硬邦邦的撂下一句,“不行!”。说完,转身便走。   俞仁有些尴尬,他很了解月月,知道她一定是误以为自己真的要去勾引这位玉格格。于是赶紧解释。“我所说的勾引,是指用剑将她引上钩,又不是用我的人。我的人品你难道还不相信吗?我除了对你们三个,对其他的女人向来都不不假辞色的啊!”   月月听了这话,忍不住转过身,“真的吗?”   “当然!”俞仁回答的相当有信心。   “那,余玉倩呢?她又是怎么回事?”月月斜眼看着俞仁,显然对他的人品不太相信。   “那,那不是因为我欠她的人情嘛!我对她绝对只有同情,没有爱。我保证!”   月月这时已经回身停了下来。“你保证对余玉倩没有爱?”   “我保证。”俞仁一脸认真的道。   “那好,那你现在就发个誓。就说你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娶她。只要你发了这个誓,我便马上把剑借给你?”月月瞪着俞仁道。 第三百八十章 入城诱敌   俞仁犹豫了一下。说实话,他真的对余玉倩没有什么爱意。可是一点也没有,那绝对是骗人的。更关键的是,余玉倩明显是喜欢他的,而且爱他爱的很深。这一点俞仁也是知道的。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娶余玉倩,但他也不想伤害她。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如果不娶她,便是对她的伤害,也许他会选择娶她。可是现在月月要逼他发誓,终身不娶余玉倩,俞仁真的是很为难。   “月月。这把剑可是关键着我们能否引出玉格格。能否引出玉格格便关系着我们能否拿下镇江城。而能否拿下镇江城又关系着整个辽东的大局,甚至天下大势。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关心你朱家的江山社稷吗?”   月月摇了摇头,“社稷江山这些东西,我们女人是不关心的。我们女人只关心她的男人。只在意她在自己男人的心中倒底占着多大的位置。至于这江山是姓朱还是姓赵,我们可不在意!”   俞仁听到月月的一话,不由的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余玉倩,但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拿到“龙渊”,将玉格格和她的三百名亲卫骑兵引出镇江城。于是他一狠心一咬牙。   “好,我答应你。”   次日的上午,镇江城出现了一位身着破袄的年轻人。年轻人头发蓬乱,衣着破烂,脚下穿着一双没有鞋跟的破棉鞋。看上去像是一名乞丐。   镇江城虽然在女真人的控制下,但这儿的居民却大多还是汉人。当然,他们大多都已经被划归了几个女真贵族,成了他人的家奴。   乞丐正是俞仁扮的。虽然大家都很认同他的指挥才能,说他有大将风度,但其实在骨子里,他还是更喜欢这种冒险的孤军深入。他总是喜欢深入敌营打探消息,做一名细作所做的事情。这种爱好大概是源于他心中的侠气。   扮成乞丐的俞仁怀抱着一把长剑蹲在墙边,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战国名剑,千金出卖。   这条大街是镇江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虽然刚刚过了辰时,街上已经有许多来来往往的人了。不过,众人从俞仁的面前走过,也只是好奇的看一眼他面前的木牌,便又都匆匆的走了。   俞仁靠在墙角,被温暖的阳光晒的似乎要睡着了。   这时,一名穿着狼皮袄的女真人在俞仁的面前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一眼俞仁面前的木牌,用脚踢了踢昏昏欲睡的俞仁。   “小子,你这牛皮也吹的太大了些吧!老子刚得了把宝刀,也不过才花了二百两银子。那老板跟我说,这宝刀比倭寇的长刀还要坚固、锋利。你小子的剑有什么了不起,居然敢叫千金?”   俞仁抬头看了一眼那女真人,却又继续闭上了眼睛睡他的觉了。   女真人受到了怠慢,不由的勃然大怒,一把拔出手中的钢刀向俞仁砍下来。在镇江城,女真人当街杀汉人,那是很常见的事,也不会有人追究,何况俞仁此时还只是个乞丐。   俞仁看到女真人举刀向他吹过来,却并没起身,只是很随意的一抬手,抽出长剑向上一迎。   就这么随意的一迎,只听的“叮”的一声轻响。那女真人的刀便断了。   女真人一时愣住了。他还真没想到面前这位乞丐手里握着的剑,居然是如此锋利的一把宝剑。他甚至都没看清那把剑的样子,而他手里的宝刀便已被对方斩断了。   女真人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喜。就在他惊喜交加的时候,俞仁已将宝剑入了鞘,仍然双手抱剑靠在墙角,闭上了眼睛,继续享受阳光的沐浴。   女真人虽然断了宝刀,心中却很高兴。不过,他却并不笨,他知道眼前是正是一个大好机会。于是他一把冲上前,将俞仁抓了起来,装作愤怒的样子道,“小子,你砍断了我的宝刀。现在,你必须要你的长剑陪给我。否则,我便让布占将军把你抓起来。”   俞仁睁开眼,瞪了一眼那女真人。“是你说你那是把宝刀的,我才出手的。谁知却是一碰即断,这怎么能怪的到我。”   女真人一听这话,挥拳便向俞仁打过来。他们女真人向来不长于斗嘴,但是他人的拳头向来都是很硬的。所以,遇到不听话的汉人,他们一向都是以武服人。这位女真汉子也不例外。他不想跟这个乞丐多费话,不给剑,抢就是了。何必那么费事。在他的思想里,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什么人比他们女真人的拳头更硬的。   俞仁见这女真突然又动起手来,不由的摇了摇头。其实他的心里早就料到他会动粗。因为这是女真人的通性——讲不过就打、要不到就抢。   看到面前的女真汉子奋力挥出的一拳,俞仁只是一伸手,便轻松的捏住了他的大拳头。女真人粗大的拳头被俞仁纤细修长的五指住,却动弹不得分毫,这种反常本应该引起他的警惕。可是大概是因为这把剑的诱惑太大了,这名女真人并没有发现这反常。   一见拳头被对方捏在手里,他又抬脚向俞仁踢过去。   俞仁捏住这女真人的拳头,原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的,没想到这人却如此不知进退。于是,他也微微的有些动气了,手上稍一用力,便将那女真人推的向后摔了个跟头。   这女真人本是玉格格身边的一名护卫,这时候正好有三名他的同僚经过此地,见同伴被一名汉人乞丐推倒,便一起拔出佩刀冲了过来。   俞仁眼见这三名护卫冲过来,不由的心中暗喜。这正是他所想要的结果。他的本意正是要把事情闹大,才能有机会让玉格格知道他手里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只有让这位格格知道他的手里有这么一把宝剑,才能有机会将她引出镇江,同时也将她身边的三百名护卫铁骑引出镇江。   于是,不等三名女真人冲上前,俞仁已经主动迎了上去。   就见他长剑一挥,三名女真人手中的钢刀便都断成了两截。   三名女真人一下子愣在了那儿,他们都是跟随大汗征战多年的老兵,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是他们谁也没有见过如此锋利的宝剑。   不过,这三人也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便马上反映过来:这样的宝剑,这天下只有他们的大汗才佩使用啊,怎么可以让这样的异宝留在这么一个汉人乞丐手里!   可是他们也知道,这把剑实在太利害,以他们四人之力是万万夺不下来的。于是他们同时大喊起来。不过,他们喊的是女真土话,俞仁听不懂,但他可以猜的到,他们一定是在呼唤同伴。   俞仁并不担心,他有宝剑在手,就算是对付三十名这样的女真人,他也还是有把握的。   不过,这一次他明显失算了。只见街道两边很快便冲出了近百名女真人,而且他们很多都还骑着战马,有一大半的人手里已经张开了弓对准了俞仁。   这让俞仁吃了一惊,他的本意是想将事情闹大一些,好惊动那位玉格格。可没想到,正主儿还没来,他却已经身陷重围之中。当然,如果光光只是与这一百人的骑兵队伍近亲格斗,俞仁相信自己还是可以杀出去的。当初他在兖州仅帅五十人,在闻香教的二十万大军里也能杀个来回。   关键是这些女真骑兵手里的弓箭。俞仁虽然能打,可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近百支利箭。   俞仁审视了一下四周,他立刻便判断出,自己根本没有机会能硬闯出去。 第三百八十一章 重要人质   女真人的箭法都是很准的,而且这条街上并没有多少可作掩护的东西。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冲出这近百名弓箭手的包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所以,当俞仁看清周围的一切之后,他主动的选择了放弃。就见他轻轻将剑放在了地上,然后高举双手向后退了一步。反正他今天本来就是来送剑的,这剑以什么样的形式被送到女真人的手里,那都无关紧要。   女真骑兵见俞仁主动放下了剑,果然都放松了警惕,纷纷收起了宝剑。一名三十上下的女真汉子跳下马来,走到俞仁的身前。他先是俯身捡起了地上的宝剑,然后抽出宝剑便向俞仁直劈过来。   此人明显比前面几个女真人的武功高出不少,还好俞仁早有防备,见“龙渊”劈来,他忙连退了三步。他很知道“龙渊”的利害,不敢跟他正面交战,只好闪避。女真人一连劈出十几剑,都一一被俞仁躲过了。他不由的有些恼,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坐在马上的一名全身披甲的骑士。见那人向他投来负责的一眼,这女真汉子的额头不由的冒出汗来,忙双手握剑,准备将“龙渊”当刀来使,给俞仁致命一击。   可惜他的停顿,给了俞仁反击的机会。没等那女真人出剑,俞仁已经则身攻上。女真人双手一挥,却被俞仁轻松避过。接着,他只觉得手腕一痛,再也握不住宝剑。龙渊剑再次掉到了地上。   俞仁快速出手,将剑抢到了手上,然后抬脚将那名女真人踢的向后摔了过去。   到了此时,俞仁已经明白,这些女真人并不打算让他活着离开,就算是他将这把剑白送给他们,他们也还是要杀掉自己。   其实他早已预料到了女真人可能会强抢他的宝剑,却没想到这些女真人不仅仅要抢剑,还要杀人。到了此时,俞仁开始有些后悔起来,后悔自己太过轻视了女真人的野蛮,也后悔自己太轻视了女真人的反映速度。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在女真人大批聚集之前安全撤离的,却没想到被围在了这儿。   不过,这样一来,俞仁反而更加不敢弃剑了。   虽然身陷重围,但俞仁没有放弃。他已看出,离他不远的一名全身披挂着银甲的骑士,应该是这一群女真骑兵的头领。他打算行险生擒此人。因为眼下的形势,只有生擒此人,利用他来要挟女真人,自己才有机会冲出镇江城,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候的俞仁已经无暇去顾及玉格格会不会发现他的宝剑,以及如何用这把剑将那三百骑兵引出镇江城的问题了。他现在面对的第一要务是——活命。   两边的女真骑兵见俞仁轻易的便击败了他们的又一名骑兵,便一起向他拉开了长弓。   俞仁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突然向前冲出两步,一把抓住那名摔倒在地,还没反映过来的女真士兵举过了头顶。   因为俞仁是反向抓住那女真人的后背的,所以他虽然挣扎,却拿俞仁一点办法也没有。那些女真人见俞仁用他们的同伴做拦箭牌,便不敢放箭。只好下马抽刀向俞仁冲过来。   就在女真人纷纷下马,向俞仁合围过来的时候,俞仁突然抛下手里的俘虏,向东面的女真队伍冲出进去。   周围的女真人这才反映过来,赶紧再次取下弓箭。可是还没等他们瞄准好,俞仁便已经冲进了东面的马队当中。有着这些骑兵做掩护,两边的女真人自然不敢放箭。   俞仁的动作如一只捕猎的野豹,不几下便闪蹿到了那名全身披甲的骑士身边。   那名骑士虽然眼见俞仁悍勇的向自己扑来,却并没慌张。眼看俞仁伸手向他抓来,银甲骑士拔刀便向俞仁的手腕砍过去。   此人刀法速度很快,还好俞仁早有心理准备,及时闪身避开了这一刀,然后一抬手中的“龙渊”,那银甲骑士手中的钢刀便只余下了一节断刃。   就在银甲骑士错愕的当口,俞仁已经伸手将他拉到了马下,同时手中的“龙渊”剑也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到了这时候,所有的女真人骑兵全都停了下来,无论是准备往前冲的,还是准备张弓射箭的。   俞仁笑了,他知道自己终于抓住了这批家伙的软肋。   “都向后、向后。给我让出一条路。我要出城。”俞仁高喊着。   那些女真骑兵听到喊声,只得向后退开。俞仁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抓着个俘虏,要骑马实在有些不方便。于是他向一名离他最近的女真人一指。   “你,去帮我找根绳子来把他给我绑上。我要让他送我出城。”   见那名女真人没动,俞仁又道,“放心好了。我不会伤害他的。但我要让他送我出城。我们汉人可不是你们女真人,眼皮一翻便要杀人。我们汉人是讲道理的,轻易不会杀人。   你们想抢我的剑,我不能不拿他来个挡箭牌。如果你们老实,出城三十里,我便会放了他。如果你们不老实,那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你们也看到了,我这把剑削铁如泥,他这顶头盔还保护不了他的脖子。如果你们谁要敢乱动,我就先砍下他的脑袋。”   此言一出,一众女真骑兵又自动的向后退开了十余丈,为俞仁让开了出城的道路。   俞仁一见这些人紧张的模样,不由的心中暗喜。看来,自己抓住的这名银甲小将,肯定是什么重要人物,不然他们不会如此的紧张。既然如此,那要引出这三百女真骑兵出城,便不需要那么费事了。只要自己将手上的这人带出镇江城,那些骑兵护卫一定会紧跟其后。这可就省事的多了。   他原来的打算是,如果这把剑被玉格格买去,或者抢走,他便利用飞爪在半夜里潜入她的府上,将剑盗出,然后引人来追。现在,这一切都可以省掉了。   不过,他马上又想到另一个问题。现在的时间太早,只怕负责设伏的梁宗义他们还没有准备好,现在便将这些女真人引过去,怕他们没法吃的掉。闹不好,还要被这些女真人给吃掉。   想到这里,俞仁又回头冲着那些女真骑兵道,“现在天色太早了,我还不能放人。不然你们很快便可追上我。我必须要等到天黑才能走。你们如果不放心,就先跟我出城吧!但如果谁想耍什么花招,可别怪我先砍下他的脑袋。”   那些女真骑兵听了这话,吓的一起收起武器,又自动退后了两步。   俞仁这才满意的又向离他最近的一名女真士兵道,“去,拿根绳子来把他绑上。”   那女真人倒很听话,很快便拿来了一根粗绳向俞仁走过来。   “给他把手反绑就成了。”俞仁说着话,将那名银甲小将向前送了送,“龙渊”剑却仍然架在他的脖子上。   女真士兵走上来,正要准备动手绑人,见俞仁的眼睛望向别处,他突然将粗绳向俞仁的脖子上套过来。   俞仁早有准备,只见他长剑一挥,粗绳便被斩成了两断,而“龙渊”剑的剑势并未停歇,仍然继续向下,将那名女真士兵的脑袋劈去了半边。   周围的女真骑兵见此机会,纷纷飞快的摘弓搭箭。   可惜,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没等他们拉好弓,俞仁的“龙渊”已经再次搭在了那名银甲小将的脖子上。   “我劝你们还是老实点。不然,我便先杀了他。大不了同归于尽。反正我也是贱一条,没什么所谓!” 第三百八十二章 女真格格   说完这话时,俞仁用眼瞄了一眼女真东面队伍里的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此人面色沉稳,脸颊处有一条半指长的刀疤。这位刀疤男显然是这群女真人的头儿,方才那名被俞仁杀掉的女真人正是在他的授意下才向自己突袭的。   此人虽然躲在人群中,但他的眼睛却格外的明亮,让俞仁很轻易的发现了他。   眼见俞仁再次将剑架上了银甲小将的脖子上,那刀疤男向另一名正跃跃欲试的女真士兵摇了摇头。   俞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也没有点名,只是又指了指另一名近处的女真士兵道,“你来。用绳子把他的双手绑上。这回再耍花招,我便先将他的双手砍下来。”   那名女真士兵悄悄看了刀疤男一眼,见他向自己点头又摇头,便慢慢走到俞仁的面前,拿起地上被砍断的粗绳,将银甲小将的双手向后反捆在了身后。   俞仁这才又让他去将银甲小将的战马牵了过来。   等马儿到了近前,俞仁轻轻一提银甲小将,将他放上马背,然后自己也跟着跨了上去。整个过程自始至终他的剑都没有离开过对方的脖子。   经过方才那名女真人的突袭,俞仁已经感觉到这儿的不安全。这儿四面都是屋子,如果女真人派几名弓箭手藏在暗处,再对自己来这么一手,那自己肯定就会被对方得逞。所以,他们要尽快出城。   虽然还不能马上引他们去梁宗义他们的埋伏地,但也要先找一处四下空旷的地方,防止女真人再动手脚。   俞仁骑着马带着这名银甲小将出了镇江城,不过他并没有走远,只在城外五里的一片空草地上停了下来。那些女真骑兵远远的跟着他,双方离的约有二十丈,但是却不敢过分迫近。   俞仁看了一下,这一回玉格格带来三百护卫队应该都来了,而且还有几名穿着与这些护卫不同的女真人,应该是镇江城的守将。   不过,俞仁对这些倒不在意。让他意外的是,那位玉格格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这让他有些不解。而自己手里擒获的又是什么人呢?这镇江城里还有什么重要人物,能够让玉格格护卫倾巢而出?   想到这里,俞仁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被他放在前面的这名俘虏。可惜他这时只能看到他的后背。从这人的身材来看,他并不是一个身材很魁梧的人,不过身高却并不比俞仁矮。俞仁曾多次将他提在手里,知道他的体重应该比自己要轻些。即便是加上这身沉重的盔甲,他也就跟自己差不多重。   眼见这儿正是自己拖时间的好地方,俞仁于是停下了马儿,将俘虏提着下了马。   冬日的阳光很温暖,不过草地上还是有些凉。俞仁将俘虏放在草地上,向不远处的一名女真士兵指了指。   “你,把你的皮袍子脱下来丢过来。还有他们两个人的,也一起丢过来。”   到了这儿,俞仁已经不担心了。因为这儿四下空旷,根本藏不住人,也没有什么障碍物四面八方,哪儿都可以走。只要他想走,女真人根本无法阻止。但他现在还不想走,他还要拖一拖时间。他的目标是这个镇江城,可不是手里的这名俘虏。   那女真护卫倒很听话,一听俞仁说要袍子,马上便脱下自己的羊皮袍子,然后又接过身边两名同伴的袍子,下马给俞仁一起送了过来。   这一次,他们也没敢耍什么花招。那女真人将袍子放在离俞仁五步远的地方,便转身走了回去。   俞仁走上前,将袍子放在地上铺开,自己坐了上去,然后让他的俘虏也坐了上去。   “去给我弄些吃的来。荤素不忌。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们,千万不想着下毒。否则,先死的一定是他。”俞仁说着,用剑身轻轻拍了拍他俘虏头顶的盔甲。   那些女真人见俞仁对俘虏无礼,都不由的面现怒容。不过,他们却不敢有什么动作。   很快便有两名女真骑兵飞快的进城去了,不一会儿,他们便带着两块烤熟的大羊腿来到俞仁的面前。   俘虏见俞仁如此不把他们女真人放在眼里,面对数百名环视的敌人,居然还有心思在这儿悠闲的吃东西,不由的心中有气。不过,虽然心中有气,他也不敢发作,只能瞪一瞪俞仁解气。然后他又瞪了一眼来送食物的女真护卫。   俞仁对这位俘虏的瞪眼全没放在心上,可是那名送食物的女真护卫就不同了,他一见这名银甲小将瞪他,便吓的立马跪了下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那银甲小将看到他这个样子更加的生气,只低低的骂了一声,“快滚!”   那人听了这话,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逃回他们的队伍当中。   俞仁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越发确定手中这位俘虏身份的尊贵。他的心里更淡定了。这位俘虏身份越是尊贵,这些女真人便越不敢乱来。看来,一切都很顺利,只等日落,自己将这些女真骑兵引入梁宗义的埋伏,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俞仁这么得意的想着,一面随手从俘虏的身上摘下一把小刀。俞仁知道,这种刀子是北方少数民族的人们,吃肉时专用的。所以一般人都会随身带上一把。   俞仁摘下小刀。这把刀制作的十分精美,刀鞘与刀柄上面都有宝石镶嵌。这把刀子的珍贵,再一次佐证了这位俘虏身份的尊贵。   俞仁很开心,拔出小刀,轻轻切下一小块羊,送到俘虏的嘴边。   银甲小将瞪了俞仁一眼,却没有张口。   “怎么?你对自己这些手下也这么没有信心吗?我对他们倒是很有信心的。我相信他们不敢拿你的生命做赌注。”   说完,俞仁将手中的肉块又向前送了送。“咱们也都忙活了大半天了,这眼看都过了午时了,你难道真的不饿吗?”   银甲小将知道自己如果不吃这块肉,俞仁是不会罢休的。只好张口将肉咬住,在口中嚼了几下吞了下去。他倒不是担心这肉里有毒。他相信自己的这些手下还没蠢到那地步。他只是气俞仁的这个样子。他自己身陷重围,却还这么谈笑风生,好像自己与这三四百名女真勇士都只是他手中的玩物一般。   俞仁见他吃了肉,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就对了嘛!有再大事情,饭也得吃啊!”说着,俞仁又切了一小块肉送到银甲小将的嘴边。   银甲小将看了俞仁一眼,没有张口。这第一口他所以吃,是为了向俞仁表明,这肉是没有毒的。可是再吃,那就是另一种意义了。所以,他没有动。   俞仁见对方不吃,伸手便将他的头盔给给摘了下来,一面道,“吃饭的时候带着这东西实在太不方便了。”   可他话没说完,便不由的一愣。   因为当头盔摘下时,俞仁看到的是一头青丝从对方的头上披下来。   “你是女人?”俞仁错愕的问了一句。   对方没有回答俞仁,只是狠狠的咬了一口俞仁送到她嘴边的肉块。   “啊!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什么玉格格对吧!”俞仁一拍大腿。这一下子,终于全明白了。难怪这些女真人会这么紧张呢!原来自己抓的人正是他们的主子。这样一来,也便可以说明,为什么他们都闹成这样子了,那位玉格格却还没有出现。原来,她已经被自己抓在了手里。   不过,这也不能怪俞仁。先前他所以没有猜到这俘虏便是玉格格,主要是因为这名俘虏的个头很高,用现代的尺寸来衡量的话,至少也有一米七五。在俞仁的认识里,长的这么高的自然是个男人,所以他便没有往那儿去想。这才没有发现玉格格的身份。   玉格格见对方已经识破自己的身份,便不再伪装了,朗声道,“不错,我就是玉琪儿。你待要怎样?” 第三百八十三章 意外收获   俞仁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有玉格格相送,我就更放心子。”   玉琪儿瞪了俞仁一眼,“既然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你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俞仁兴奋的用刀切了一块羊肉放入口中,这才道,“我只能告诉你我姓俞。其他的我就不能说了。因为我不想骗你。”   玉琪儿见俞仁不肯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不由的发出一声冷笑,“哼!我本还以为你是个敢作敢当的汉子。却没想到你连个名字也不敢讲。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俞仁轻轻一笑,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你也不必激我。我这人可不受激。名利对我来说,便是没用的粪土。”   玉格格听了这话,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那,什么东西对你才是有用的呢?”   不可否认,这位玉格格不愧为女真第一美女,这一笑,立时便显出她美女过人的魅力。晓是俞仁阅美女无数,还是不由的心中微微一动。不过,他马上便想到朱月月那双圆瞪的双眼,这一颗微微悸动的心马上便又沉落了下来。   “钱。钱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是虚的。”俞仁淡淡的道。   玉格格微微一笑,“原来是为了钱。这容易的很。我马上便叫他们拿十颗东珠给你。这东珠仍是我们女真的特产,一颗卖到大明,少说也要百两银子。”   俞仁微笑着没有说话。玉格格赶紧向对面的护卫们高喊,“速速去取十颗东珠来!”   这一次,女真骑兵得了命令便马上调转马头向城中奔去。玉格格的身份既然已经被俞仁识破,也就自然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她也不再像方才那样刻意的装低调,而是向对面的手下大声指挥呼喝起来。   俞仁也不去管她,只要“龙渊”架在她的脖子上,他相信这位玉格格便不敢乱来。谁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呢!   不一会儿,一名骑兵飞马赶到现场,从怀里掏出十颗大若葡萄的东珠,送到玉琪儿的手时里。   玉琪儿接了东珠,将他交到俞仁的手里。   俞仁老实不客气的接了珠子,但剑还仍然架在玉琪儿的脖子上。   玉琪儿瞪他一眼,“现在,你珠子也收了,该放了我吧!”   俞仁微微一笑,“是你自己说要拿珠子送给我的,我可没说要放你。”   “你……!”玉琪儿听了这话,气的朝着俞仁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如果眼光可以杀人,俞仁相信自己现在早已死了一百次了。   这时,一名女真头领模样的人从队伍中走了出来。他没有骑马,而是步行向前,在俞仁的身前十丈站住了。   “小子,如果你还是个男人,便马上放了我们格格,对一个女人下手,你不觉得羞愧吗?   如果你放了我们格格,我愿意做你的俘虏。”   俞仁打量了一下这个女真人,只见他三十上下,身高不足一米七,在女真人里算是矮的。虽然他也穿着女真人特有的皮袍,里面却穿着一身的汉人的长袍。   “你是谁?”   那人听到俞仁这句问话,骄傲的将肚子一挺,“我仍是大汗亲封的镇江守将布占。”   “你就是布占!”俞仁虽然早听图尔济讲过布占,可却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小个子。   “不错!”布占显然对俞仁的反应很满意。   可是俞仁却摆了摆手,“你不行。你还不够格。就你这样子,还是回家带孩子去吧!”   他所以如此羞辱布占,当然是为了给图尔济报仇。图尔济曾私下跟俞仁讲过,他的女人正是被这个叫布占的人给抢走的。为此,他曾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准备出海寻找海盗,到镇江城为他报仇,并夺回自己的女人。   可惜他的船太小,出海不久便被风浪给打沉了,如果不是遇到了李海,他肯定就淹死了。俞仁问他女人被别人抢了,为什么不马上去拼命。这要是过一两天,可就什么都晚了!   图尔济的回答是:我们的祖先,成吉思汗当年也曾被敌人抢去他的新婚妻子。但是他并没有盲目的去送死。而是先壮大自己,找来可足与敌人匹敌的盟友,这才发起向敌人的进攻。   当成吉思汗夺回他的妻子时,他的妻子已经身怀别人的孩子,可是他却并不在意,而将那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来养。对于女人,我们蒙古人更在意的是她这个人,而是不她的名节。   这一翻话,让俞仁对图尔济大为钦佩。这种胸襟俞仁相信自己也没有达到。   所以,一听说这个布占正是那个抢走图尔济妻子的人,俞仁便想借机羞辱他一翻。   虽然与图尔济只是合作关系,但俞仁还是挺喜欢图尔济这个光明正大,为了爱人不惜一切的蒙古男人。   俞仁一句话说的布占大怒,忍不住手握刀柄便想拔刀。如果不是玉琪儿还在俞仁的手里,这小子只怕早就拔刀冲上来跟俞仁拼命了。   俞仁向布占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又重新坐回羊皮袍子上吃起他的羊腿来。   就在布占怒不可遏时,女真的队伍后面突然传来一高声喊。“布占,你快把我娘子还给我。”   俞仁抬头向前望去。就见原本跟朱月月他们一起潜藏在暗处,准备为晚上夺城做准备的图尔济,正从女真人的队伍后面狂奔而来。   布占看到图尔济,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他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这个蒙古人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当初他带人去抢他的妻子时,这家伙居然逃掉了,这让布占很是看不起这个男人。   图尔济来到场中,与布占对面而立,手里握着一把蒙古人的弯刀。   “把我的娘子还给我!”图尔济手握钢刀,站在布占的对面,双目圆瞪,好像要把布占吃掉一样。   布占看了图尔济眼,又抬头去看了一眼玉琪儿。   玉琪儿正拿起俞仁手里的小刀在切羊腿,似乎对场上的这一段插曲并不关心。不过,听到图尔济的话,她的眉头轻轻向上挑了一下。   布占原打算命人将图尔济打发了的,可是看到玉琪儿向他挑眉毛,他立马便明白了。玉琪儿这是要让他拖住图尔济,以此吸引俞仁的注意力。   于是,布占毫不犹豫的向身后挥了挥手。   两名原本跟在布占身后的女真人骑着马飞奔进城去了。这两人应该是布占的亲兵。   不一会儿,两名布占的亲兵便带着一个女人来到场中。   这是一名二十上下的女人,穿着一身汉人的衣服。   图尔济看到这个女人,很是激动,“燕儿,你没事吧!”   而俞仁看到这个女人却更激动,“表妹!”   这个女人居然就是数年前离家出走的沈燕。为此,俞仁的舅舅还得了中风。而俞仁这几年来,也曾多次派人四方寻找,却始终没有一点消息,没想到自己在这儿居然遇到了。   沈燕早就看到图尔济了。她想冲上前,可是却被布占的两名亲兵给拦住了。这时听到有人喊她表妹,沈燕忙抬头看去。   却见一个穿着乞丐衣服的男人,正拿着一把剑架在玉格格的脖子上。沈燕有些懵,她还没有认出俞仁。俞仁此时的穿着也着实不太好认,而且数年的岁月也让俞仁的脸上更添了几分的沧桑,再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稚嫩的少年。   “你是?”沈燕不知道这个乞丐一样的男人为什么会喊自己表妹,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用剑架在玉格格的脖子上。自从布占打伤了图尔济,将他抢进府里,她便失去了自由。而方才发生在镇江城的大事,她也并不知道。   “我是你俞仁表哥啊!你不记得了吗?”俞仁有些激动。没想到居然在这儿遇到了失踪多年的表妹。这下子可好了,如果把表妹带回去,他舅舅一定很开心。而他也终于又解决了心头的一件大事。   沈燕听到俞仁报上姓名,忍不住想要上前将他看个仔细。可是那两名布占的亲兵却再次拦住了她。   “不得对沈姑娘无礼。”布占见沈燕居然是俞仁的表妹,当然不敢再让手下阻拦。 第三百八十四章 男人决斗   沈燕来到俞仁的面前,将他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遍。这才兴奋的一拍俞仁的肩膀。“俞表哥!真是你啊!真是不想到。没想到在这儿居然会遇到你。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我爹,他还好吗?”   沈燕说到这儿,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俞仁赶紧安慰她几句,“好,舅舅很好。我也很好。这儿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头我再细细的告诉你。眼下咱们得先离开这里。”   经俞仁这么一提醒,沈燕才想起,这儿还有三四百名女真骑兵围在这儿呢!看样子,好像是自己这位表哥绑架了女真人的格格。   俞仁将自己屁股下面的羊皮袄抽出来,让沈燕坐下。   “图尔济就是带你私奔的那个蒙古人吗?”   沈燕听到俞仁的问话,脸上微红,但她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对不起啊,表哥。”   俞仁微微一笑,“没关系。不过,现在还不是咱们叙旧的时候,你速速与图尔济先离开这里再说!”   “那你呢?”沈燕听了俞仁的话,站了起来。   “我没事,你们先走。回头我再去找你们。”俞仁轻松的道。   说到这儿,俞仁向图尔济道,“图尔济,你快带我表妹离开这里。”   图尔济却没有转身,只是紧握手中的弯刀,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布占。“他侮辱了我的女人,我要杀了他再走。”   俞仁有些气。“这个仇,一会儿我帮你报。你先走。不然一会儿我们三个一起,不好走。”   图尔济却倔强的摇了摇头。“不行。我必须要亲手杀了这个家伙!”   俞仁看了看天色,应该已是未正时刻,离太阳落山一两个时辰,时间应该还来的及。于是他轻叹了口气,“那好吧!你自己小心。”   其实俞仁让图尔济走,倒不是真的担心他们一会儿走不掉。他们在这周围埋伏了不少人,只要图尔济一离开这片平原地,便马上可以找到他们,何况还可以向女真人要马。有玉琪儿在手上,相信这点小小的要求女真人还是不敢不答应的。   他所以让图尔济离开,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担心图尔济不是这个布占的对手。虽然这个布占个头不高,可是他能做到这个镇江城的守将,俞仁相信他必有自己过人的能力。可是这话俞仁又不能讲,不然就会伤了图尔济的自尊心。   看到图尔济一定要与布占拼比一场,俞仁只好在心里暗下决定,一会儿万一不成,便亲自动手杀了这个布占,让沈燕帮他看着玉琪儿。   于是,俞仁一面用小刀切着羊肉,一面观看图尔济与布占的决斗。   图尔济是典型的蒙古人,长的又高又壮,而布占则是个小个头,才刚刚到图尔济的肩头。   虽然如此,图尔济却一点也不敢小看这个布占。他虽然对这个家伙并不太了解,但是他不傻。能够让大汗亲点到此地镇守的人,绝对不是什么软脚虾。女真人的习俗跟他们蒙古人有许多相似的地方,都是十分崇尚武力的。这个小个子布占既然能做镇江城的守将,武功绝对不会差。   所以,图尔济在得到俞仁的同意后,便双手紧握弯刀,两眼紧盯着对面的布占。   布占又看了一眼俞仁面前的玉琪儿。这是一个寻问的眼光,似乎是在问玉琪儿,他能不能杀掉这个图尔济。玉琪儿微不可察的轻轻点了点头。   布占得了玉琪儿的暗许,不再犹豫,伸手便拔出身上的腰刀,双脚叉开,与图尔济对面而立。   “来吧!”   图尔济一见,大喊一声挥刀扑过去。   布占双手握刀,奋力迎上图尔济的弯刀。两人双刀交合,布占毫不退让。别看他个头比图尔济矮了一个头,可是力量却一点也不比图尔济小。在较力当中,似乎还稍稍的占了点便宜。   这个结果,让图尔济也很意外。他原以为这个布占如果有什么突出的长项,应该是他的武功招术更利害,却没想到这个小个子,却胜在力量上。   不过,图尔济马上便冷静下来。这显然是他们的生死之战,他可不敢有一点的大意。   既然与这个布占比,自己在力量上占不到便宜,便要充分利用自己弯刀的奇异刀法取胜了。于是,图尔济将弯刀一错,便施开了一套极为诡异的刀法。   图尔济祖上仍是蒙古草原的一个大族,他们家又是蒙古贵族。这套诡异犀利的刀法,便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据说这套刀法传自西域。图尔济从来没有向外人展示过。   对于图尔济,布占还是比较了解的,他因为一到镇江便看上了图尔济的妻子沈燕,于是便暗中派人悄悄将图尔济的情况打探的十分清楚。布占可不是那种做事不动脑子的蛮夫。   在得知这个图尔济武功一般,在镇江城又没有什么靠山之后,布占便带人上门强抢了。   现在,突然看到图尔济使出这套诡异的刀法,布占的心里也不由的一惊。这套刀法本就诡异,再配上这种不常见的弯刀,更让它的威力增加了两分。这把弯刀在图尔济的手里,总是以一些意想不到的角度攻过来,让图尔济防不甚防。不过短短的几十招,布占身上便被图尔济划伤了数处。   不过,这几处刀伤都不严重,可是看上去却很恐怖。   布占虽然受了伤,不过还没有伤到他的原气。但他也很清楚,如果一直这么跟图尔济斗下去,自己早晚会死在他的手里。既然自己胜在力量上,而图尔济的刀法又防不甚防,便不如不防,直接进攻就是。反正自己的刀远比图尔济的重,自己的力量又比他的大,大家各砍对方一刀,图尔济绝对比自己伤的重。   想到这里,布占马上便改变了打法,挥刀只管向图尔济强攻,不再管图尔济的那些诡异刀法。   这样一来,果然效果明显,图尔济见布占只攻不守,这套诡异的刀法便没法使出来了。不几招便被布占打的后退了好几步。   一旁的沈燕看的心中着急,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心!”   俞仁一听沈燕喊叫,便知道要坏事。赶紧阻止了沈燕再次叫喊。“别喊,这样他会分神。”   果然,沈燕话声刚落,图尔济便被布占一刀划破了左肩。   图尔济急退数步。布占并没有追击。他此时已经胜券在握,不由的得意的向沈燕道,“沈姑娘,这个蒙古人今天是死定了。待我杀了他,便重新将你接回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图尔济听到布占此时居然还对沈燕色心不死,不由的怒吼一声挥刀向布占砍过去。   布占还是那一招,只攻不守。眼见图尔济的弯刀砍下来,他也挥出了他的腰刀。这一刀是砍向图尔济的左臂的。布占相信图尔济一定会避让。不然,这一刀便会直接砍下他的整个左臂。   可惜,这一次布占算错了。图尔济并没有避让。   当布占的腰刀砍下图尔济的左臂时,图尔济的弯刀也割破了布占的喉管。   布占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要说话,可是他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咽喉处鲜血快速的向外涌出,手里的腰刀也慢慢的掉在地上。然后渐渐倒了下去。   图尔济直到布占倒了下去,这才蹲下来,用右手的弯刀努力的撑着地面,不使自己倒下去。   “你怎么样!”沈燕,哭着跑上去。快速的捡起地上的刀,从身上割下一块布要帮图尔济包扎。   “等一下。先用这个止血!”俞仁说着,从怀里掏了一个小瓷瓶抛过去。这是他随身携带的上等金创药。   沈燕听到俞仁的话,又跑回来,从地上捡起金创药,然后赶紧给图尔济涂上。   俞仁的这个金创药果然很有效果。在涂上金创药包扎之后,图尔济的左臂伤口很快便渐渐的止住了血。   沈燕慢慢的将图尔济扶回到俞仁的身边。俞仁抽出一块羊皮袍子让他坐下。图尔济向俞仁点头表示感谢。虽然被布占砍断了左臂,但图尔济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哼一声。   俞仁赞许的向图尔济点了点头。“好样的。是条汉子。不愧是我俞仁的妹夫。”   图尔济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时候,又一名女真人从马上跳下来,来到场中向图尔济挑战道,“图尔济,你杀了我哥,我要为我哥报仇。如果你是个男人,便站出来跟我再打一场!” 第三百八十五章 神剑威力   图尔济听到这话,面色一沉,便要起身迎战。俞仁却阻止了他。   “你受了伤,坐着别动。这个家伙让我来打发。”俞仁说着站起身来。   “小心。此人名叫布托,是大贝勒府的亲兵头领之一,据说他比他哥哥还凶悍许多。”图尔济倒没有坚持,他虽然不知道俞仁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但是从他独自一人在镇江城将这位玉格格劫掳来,便可推测他的实力非同一般。   “放心。对付这种小角色,我还是没问题的。”俞仁说着,让沈燕用图尔济的弯刀架在玉琪儿的脖子上。女真人善于用箭,俞仁可不敢掉以轻心。   俞仁说完提着“龙渊”剑走到场中。   布托一见俞仁,脸上微微露出怯意。方才在镇江城,他也是亲眼见识了俞仁的利害的。特别是他手里的这把“龙渊”剑。   “我是来找图尔济挑战的。”布托道,他虽然凶悍,但却并不蠢,知道自己如果与俞仁放对,必无幸理。   俞仁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是我妹夫。而且他现在也受了伤。便由我来代他出战也是一样。”   布托看了俞仁一眼,向后退了一步。他实在是很怕俞仁,特别是这把“龙渊”。那一种一剑在手无物不摧的气势,布托方才在镇江城里已经见识了。这时见俞仁手里拿着“龙渊”,他便不敢上前。   “你要想代他出战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凭仗着一把宝剑得胜,似乎不是大丈夫行径吧!”布托开口道。   俞仁有些不耐烦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怕是已经过了申初了,再有个把时辰便要天黑了,相信梁宗义他们的埋伏也应该搞的差不多了。如果此时引这伙女真人前去,应该行了。所以,他便不想再跟这女真人多啰唆。   “那你想怎么比?”   “要么,你把剑放下,换一把普通的剑。要么,我们五个打你一个。”布托说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俞仁手里的“龙渊”剑。他怕呀!怕俞仁突然给他来个偷袭。在他的认识里,汉人是向来不大讲江湖规矩的。   俞仁扫了一眼布托身后又跳下来的四名女真人。这四人一个个都是身材壮硕,一看便知都是能打的人。   “你们五个一起上吧!”俞仁今天还是第一次用“龙渊”,感觉有它在手,与人打斗,那真叫上一个爽利啊!很有一种一剑在手,所向披靡的感觉。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布托听了这话,向身后的四名兄弟扫了一眼。那四人便一起向前,与布托站在一起。然后,五人散开,将俞仁围在中间。   虽然俞仁手里的“龙渊”剑利害。但他还是有信心能够打败他的。他这四名帮手可是这支大贝勒亲兵中的精锐,可以说是他们女真人精锐中的精锐,每一个人单独拿出来,那可都是以一当十的人物。布托很庆幸俞仁没有看出来,不然,他相信俞仁一定会选择前一个条件。   “可以动手了吗?”俞仁扫了一眼这五名女真人,并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他相信凭这把“龙渊”剑,他可以轻松的杀掉这五名女真人。他所以答应他们五人一起上,还有一个原因。他想为梁宗义他们减轻一些负担。必竟,这些都是女真人的精锐骑兵,虽然他们事先有充分的准备,但对付起来也绝不会轻松。自己现在能多杀一个,一会儿梁宗义他们便会少一分的负担。   布托冷笑一声,“可以开始了。”说完,布托一举长刀便向俞仁砍过去。那另外四名女真人也跟着布托一起,举刀向俞仁砍过来。   不能不说,这五名女真虽然没有练过合击之术,但是相互配合的还是很好。五把刀先后不同,几乎封死了俞仁所有的退路,让他无路可退。   可是他们却忘了俞仁的手里握着一把无坚不摧的“龙渊”剑。这样的前后间隔正好让俞仁能够各个击破。   就见俞仁一抬“龙渊”,一道银光在空中划过,五把钢刀先后断成了两截。还没等五名女真人反映过来,俞仁的“龙渊”剑再次扫过,立时便有两人被俞仁砍下了右臂。而另外两人则是直接被俞仁砍掉了脑袋。   那布托还算精明,他一觉得手中忽轻,便知不好,赶紧向后一个驴打滚,这才躲过了俞仁的第二波进攻。   交手不过数招,五名女真人便两死两伤,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玉琪儿的眼睛却意外的闪亮起来,也不知她是因为崇拜俞仁的武功,还是因为看到了“龙渊”的犀利。   不过,女真人倒底是以彪悍出名的,而且眼前的这些人都是久经战场的老兵。虽然五人两死两伤,这些女真人却没有一个人面露怯意。   “我们十人一起,你敢打吗?”一名穿着厚厚的牛皮战甲的女真人跳下马来。同时,跟着他一起下马的,还有九名女真骑兵。   “你们这些女真人真不要脸,五人***不过我哥,便想十人一起上。是男人的就一个一个来。”沈燕不等俞仁说话,便忍不住先高声的叫起来。   “阿格啊,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们这么多人,一会儿万一伤着俞先生,人家会说我们女真人以多欺少。”一直很少开口的玉琪儿这时突然开口道。   俞仁回头看了玉琪儿一眼,“我知道你这是故意要激我。不过,我这人还真就吃这一套!”   说完,俞仁回过身,向着那十名女真人大声道,“来吧!今天就让我好好见识见识,你们女真人到底有多凶悍。”   俞仁话音刚落,阿格便帅先大吼一声,提着他们护卫队统一的战刀向俞仁冲过来。其他的九名女真人也一起大喊着向俞仁冲过来。这一刻,他们已经忘了他们这是在决斗,他们的这种打法,完全是战场上的冲锋的打法。   俞仁双手慢慢握紧了“龙渊”,他已经感受到了对方逼人的气势,但是他并不害怕。只不过,他并不太擅长用剑,所以,现在他把“龙渊”当作刀使,他要使出他最为擅长的“乾坤十节”了。   不能不说女真人的确很凶悍,但是到了俞仁的面前,他们一个个便全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龙渊”剑在俞仁的手里,便如同一台搅肉机,轻松的便碾碎了女真人的战刀,将他们的身体也砍截的残缺不全。不过,由于人多,俞仁这一次还是很小心的,他首先攻击的并不是人,而是刀。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废掉对方的武器。   解除了武器的敌人便像是没有了牙齿的老虎,再也别想有什么作为了。   俞仁做的很成功,第一轮冲锋过后,十名女真人手里,都只乘下了半截断刀。还有一人断了一臂,一人肩部中剑。   俞仁转过身,逼视着阿格。“怎么样?现在认输,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阿格一举手中的断刀怒吼道,“女真只有战死的勇士,绝没有投降的懦夫。”   说完,阿格大叫一声,“兄弟们跟我上。”   那九名女真人听到阿格的喊叫,一起举起断刀向俞仁冲杀过来。便连那两名受伤的女真人也没有落后。   俞仁暗暗吃了一惊。他还真没想到这些女真人会如此凶悍,明知必死,还是毫不退缩。不过,俞仁并不担心,这些失去了武器的女真人,在俞仁的眼里看来,便跟无牙的老虎没什么区别。   眼见对手将要杀到,俞仁再次双手握剑,主动迎了上去。   这一轮,俞仁虽然杀死了五名女真人,可是他却也并不轻松。虽然这些女真人的战刀都断了,并不能对俞仁构成威胁,但是俞仁还是被两名女真人在死前踢中两脚。   好在这两脚并没有踢中要害。俞仁被踢中两脚,却并没有后退,反而更加快了挥剑的速度。在“龙渊”剑的摧残下,余下的五名女真人也很快便被俞仁给废掉了。   俞仁放倒了最后一名女真人,以剑杵地故意装作轻松的样子向玉琪儿道,“怎么样?”其实,他一共被踢中了五脚,虽然这五脚没有踢中要害,可是却都是这些女真人死前的全力一击,所以也实在不轻的很。   玉琪儿还没说话,俞仁身后的女真骑兵队里马上又跳下了十人。“我们来领教阁下的高招。” 第三百八十六章 引敌入伏   俞仁转身看了看那名女真人。此人四十上下,面色沉稳,脸颊处有一条半指长的刀疤。他应该就是这群女真人的领队,俞仁先前见他曾暗中受意那几名被允许靠近俞仁的女真人,不可动举妄动。   这一回,他居然亲自上阵了,可见他对俞仁连续斩杀他手下十余人的行径已经不能忍受。又或者是他已看出了俞仁的弱点,准备亲自将俞仁拿下。   不过,俞仁并不给他这个机会。虽然方才以一当十的跟女真人打了一场,似乎是意气用事,但他的头脑其实一直都保持着冷静。方才他所以答应,是因为他有十足的把握。可眼下,他并没有这个把握。   所以,一见那中年人,俞仁便连连摆手。“算了,来了一场一打十就已经够了。你们女真人这么多,我可不想把自己累死。”   “走了!”说完,俞仁潇洒的一转身,提起他的“龙渊”向图尔济三人走过去。反正玉琪儿在他的手上,他不想打,这些女真人也拿他没办法。   中年人显然并没想到完胜的俞仁会突然撤退,不由的一时愣在了当场。   俞仁回到图尔济身边,向那中年人一指。“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你们牵两匹马来。让我表妹和图尔济先走。等他们走远了,你们再送我三十里,我便放了你们的玉格格。”   女真人被俞仁一下子杀了十多人,虽然许多人的心中不忿,但是却没有人敢不听话。谁让他们的格格落在人家的手里呢!玉琪儿没有回来,他们还真不敢得罪俞仁。   很快便有两名女真人牵着马送到俞仁他们的面前。不过,图尔济与沈燕却只要了一匹。图尔济受了伤,不能独自骑马。   沈燕先上了马,让图尔济坐在她的后面。   “表哥,我们走啦!这些女真人狡诈的很,你要小心。”沈燕坐在马上,回身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先走。我很快便会赶上你们。”俞仁说着,在马屁股上重重的踹了一脚。   那匹战马吃痛,一声轻嘶撒开四蹄向前狂奔而去。   俞仁手里的“龙渊”搭在玉琪儿的脖子上,斜视着渐渐远去的图尔济与沈燕。找到沈燕,算是俞仁这次辽东之行的意外收获。不过,他也知道,眼下他还没有时间带他回松江,只能等拿下镇江城后,再派人送他们两人回去。   想到自己又快一年没有回去了,俞仁心里不由的泛起一丝对舅舅的歉疚。   “人都走远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走了?”玉琪儿瞪了俞仁一眼道。她可不喜欢这种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   俞仁见沈燕与图尔济走的已经变成了一个黑点,轻轻点了点头。   “好,咱们也该起程了。”说完,俞仁走到玉琪儿的坐骑面前,将她先托上了马,然后自己才坐上去。   虽然坐在马上,俞仁并没有再用剑架在玉琪儿的脖子上,但她也知道,自己万不是俞仁的对手,倒也没有耍花样。   俞仁双臂环过玉琪儿,拉住马缰向着远处梁宗义的埋伏圈飞奔而去。   身后的那三百玉琪儿的护卫队赶紧行动,也一起紧跟俞仁向远处狂奔。   镇江城背靠鸭绿江,南北都是平原,东西三十里外则是山脉。此时,俞仁正带着玉琪儿向东面的长白山余脉飞奔。   在女真人看来,俞仁的选择很正常。进入山区后,便不容易被骑兵追击,而且山中树木茂密,容易藏身。俞仁选择在这样的地方脱身是很正常的思路。所以,他们并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真的人战马都是好马,特别是玉琪儿的这匹坐骑,虽然三十里路并不近,可是他们也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越往前走,道路便越崎岖不平,马速也越来越慢。   前方是处峡谷,虽然峡谷并不长,从这头可以直接看到峡谷的尽头,而两面的山也并不是很高,可是女真人还是生起了警觉。   “你不是说只让我们格格送你三十里吗?现在三十里已到了,你为什么还不放我们格格。”那名领头的中年人在峡谷前勒住战马,向俞仁责问道。   中年人一停,其他的所有女真人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俞仁一见他们眼看便要进入埋伏,却突然停了下来,不由的心中着急。不过,他还是装作很淡定的样子。“有三十里了吗?我怎么感觉才只有二十里。再说了,现在还没进山。我要是现在就放了你们格格,你们马上给我来个群攻怎么办。   还是再送十里,等我进了山再说吧!你们要是不想去,就在这儿等着也行。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格格一根汗毛。”   说完,俞仁拍马便走,也不管身后的女真骑兵跟没跟上来。   俞仁明显用的是欲擒故纵的手段,虽然说的是不伤害,可是这话听在那中年领队的耳朵里却像是一种提醒。他立马便想到了玉琪儿是一位姑娘,而且还是一位美丽的姑娘,要是自己不带队跟紧点,万一这小子对格格无礼。那就算他事后依约放了人,自己回去也非被大贝勒杀了不可。   虽然大汗的孙女有十几位,可是得宠的也就玉琪儿这一个。要是玉琪儿真有个三长两短……   想到这里,中年领队再也顾不得峡谷中可能潜藏的危险,一马当先追了上去。   可是,因为这一耽搁,女真护卫骑兵刚进峡谷,俞仁便已出了峡谷。   俞仁出了峡谷并不停留,而是仍旧策马向前急赶。   不过,他才赶出去百丈,便听到身后的峡谷里接连不断的响起爆炸的声音。   俞仁这才勒住了战马,调过马头注视着燃起冲天火光的峡谷。   “怎么回事?”玉琪儿眼见自己的手下才冲进峡谷,峡谷内便立马燃起了大火,不由的大吃一惊。   俞仁没有回答玉琪儿的问话,但是玉琪儿还是马上从俞仁的脸上看出了原因。   “原来你是故意引我的护卫队到这儿来的!你们要偷袭镇江城?”   俞仁这时已经跳下了马背,手里的“龙渊”剑一挥,将玉琪儿手上的绳子斩断。   “你倒是挺聪明的嘛!”此时木已成舟,他倒也不怕玉琪儿知道真相。   玉琪儿冷哼一声,“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汉人才长脑子!”   俞仁微微一笑,并不与玉琪儿计较。“对,我们的玉格格也很聪明的。可是聪明的玉格格,你现在还能有什么回天之术吗?”   玉琪儿瞪了俞仁一眼,抬头望向前方的那处峡谷。峡谷内此时火光冲天,人喊马嘶之声不绝于耳。玉琪儿紧咬着嘴唇,却一言不发。   俞仁看她这个样子好像快要哭出来了,不由的大为头痛。他这辈子最怕见的便是女人的眼泪。   “好好好,不说你了。你还是快些回家吧!不过,你的这些护卫是别想指望了。大不了,你的座骑我还给你。这总可以了吧!你这马儿,神骏的很,应该一天便可以带你回到辽阳了。”   俞仁说完,提剑走到一处高坡,想要看清楚峡谷中的情景。虽然梁宗义他们准备充分,但这三百女真铁骑可都是硬骨头,方才俞仁跟他们交手数次,知道这些人的利害。别看在俞仁手下,他们十人还打不过他一个。可那是因为俞仁有“龙渊”剑在手。   要是把这些女真人放出来与梁宗义带的这群兄弟练单,俞仁估计也就只有十几名高手能够与他们一拼,其他的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这一趟因为来的匆忙,真正的聚和堂的高手也就只有十几人,其他人都是俞仁从之前在东海时李莹手下的老人,虽然这些人对他绝对的忠心,但是能力却并不很强。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反被暗算   俞仁选的这个地方地势很高,虽然现在天色已暗,可是峡谷内却火光冲天,将整个峡谷内照了个透亮。俞仁看到,梁宗义带的人是埋伏在两边的山坡上的。在女真骑兵进入峡谷后,他立马便命人炸毁了两头的入口,然后先让人向峡谷里抛掷事先准备好的火把,再抛枯柴。这些枯柴有些上面事先沾了火药,一沾着火便立马迅速的燃烧起来。   就在女真人手忙脚乱时,梁宗义又让人往下面射箭。因为他们很想得到女真人的这些战马,所以梁宗义并没有让手下投掷太多的柴火。这些柴火并不能对女真人构成致命的威胁,主要还是帮他们照亮目标,好用弓箭解决。   俞仁爬上高坡观战时,峡谷内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这一场战斗进行的很快。由于地形有利,再上女真人毫无准备。双方一交战,女真人便被射倒了一小半。此时,残余的女真人正分成两批向两边的山坡发起冲锋。   俞仁看到那个中年领队带着五六十人向北坡猛冲。而梁宗义放在北坡的人明显比较弱。虽然箭雨密集,但是女真人并没有退后,等中年领队冲上山坡时,他的身边只剩下三四十人了。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冲出去了。   而南坡的那一批女真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受到了梁宗义的亲自阻止,没能冲上山坡,最终还是被彻底的消灭在了峡谷之中。   耳听着响杀声渐行渐远,俞仁知道,那中年人已经脱困而去。他也并不急。此人虽然逃走了,可是这一队的女真人已经元气大伤。镇江城肯定已经是他们的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走脱几个女真人,他也不放在心上。   眼见战斗结束,俞仁瞄了一眼还站在他旁边,向着峡谷内张望的玉琪儿。   “走吧,我的格格。你的人应该还有几个活着的。让他们送你回辽阳吧!以后别再来镇江了。这儿方圆百里,以后便是我的地盘了。再让我遇到,我可不能像今天这样客气了!”   俞仁说着,一脸轻松的走下高坡,好像他真的已经成了这儿的主宰者。   玉琪儿没有动,她还在瞪着那片峡谷。眼见峡谷内的大火渐渐暗淡下去,玉琪儿突然发出一声大笑。   已经走出数丈远的俞仁站住了。“你笑什么?”   “我笑你太轻狂。你以为吃掉了我这区区三百骑兵,便可以夺下镇江堡了吗?就算你现在拿下了镇江堡又能怎样?我们女真骑兵天下无敌。只要大汗得知你偷袭了镇江,便会马上派出大队兵马过来。对付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不用多,只需一千女真骑兵,便足够了。   莫说方面百里,便是这个镇江城,你们也守不住。”   俞仁冷笑一声,“你也太自大了。你以为你们女真人便是天下无敌的吗?那你看着好了。我就怕你们女真人不敢来。只要来了,我便管叫他们有来无回,你信不信。   你敢不敢跟我打赌。我敢说,只要有我俞仁在,这镇江堡便不会被你们女真夺回去!”   “赌就赌。就以你手里的那把破剑做赌注好了。你们要是拿下了镇江堡。这把破剑便算是你的。要是镇江堡被我们女真人拿下了,这剑便归我。”   俞仁一皱眉。“你这丫头倒是好算计,合着怎么你都不吃亏是吧!算了,我也懒的跟你瞎扯,我还要赶着去接手镇江城呢!”   俞仁说完,转向便走。   俞仁还没走出三步,突然听到玉琪儿一声大叫。俞仁忙转过身,便见玉琪儿已经倒在了地上。   出于本能对女人的同情心,俞仁停住了,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玉琪儿没有回答。此时天色已暗,俞仁借着月光,只能隐约看到玉琪儿倒在了地上,却看不出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俞仁向回走到玉琪儿的身边。玉琪儿此时已经倒在了地上,右手紧紧捏着脚踝,脑袋向下低着。   俞仁见她不说话,又看不清她的脸,不由的有些着急。“到底怎么了?”   “我,被毒蛇咬了!”玉琪儿艰难的道。听声音她似乎很痛苦。   “让我看看。”俞仁一听玉琪儿被毒蛇咬了,不由的也有些着急起来。这被毒蛇咬到的事情可大可小。不严重的,根本不用治疗,很快便自己好了;严重的可能都来不及治便毒发身完了。   玉琪儿虽然是敌人,可自己必竟承诺过要放了她的。虽然他已经放了她,可是如果她死在这里,俞仁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的承诺。   玉琪儿放开了手,俞仁蹲下身来,想要仔细看看她的伤口。就在俞仁蹲下身子的那一刻,他突然闻到一种熟悉的香味儿。俞仁暗叫一声不好,正要起身后退,可身子却已经不听使唤的向后倒了下去。   俞仁虽然失去了行动力,但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他很清楚这种香味正是闻香教中高手所用的一种异香发出的。它能够让敌人在瞬间失去行动力。俞仁先前数次栽在余玉倩的手里,便都是中了这种异香的毒。可是,据他所知,这种异香仍是余玉倩精心研制的,只有她有,便是她的两位师姐也没有。而玉琪儿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俞仁正困惑时,玉琪儿已经从地上坐了起来,蹲在他的面前。玉琪儿不无得意的轻轻拍了拍俞仁的脸。   “姐夫,你让小妹说你什么好呢!刚刚你还自诩聪明,可是你怎么就不知道咱们辽东是根本没有蛇的呢!这可是三岁孩童都知道的事情噢!”   俞仁瞪大着眼睛看着玉琪儿,可是却无法说话。他不明白,为什么玉琪儿会突然叫他姐夫。这让他诧异。   玉琪儿似乎从他的眼睛里看懂了他心思。于是道,“想不懂我为什么要喊你姐夫是吧!”   俞仁想点头,可是却做不到。不过,玉琪儿已经看懂了他的意思。   “告诉你吧!因为我有一位结拜的姐姐名叫余玉倩。”   俞仁一下子全明白了。难怪这位女真格格会有他们闻香教秘不外传的迷香呢!而且还是余玉倩秘不外传的专用迷香,原来正是余玉倩给她的。   一听玉琪儿提到余玉倩,俞仁的心中一喜。自从山东一别之后,俞仁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余玉倩。对于这位对自己用情极深的姑娘,俞仁始终抱着一份愧疚。他并不知道余玉倩是朱月月故意将她气走的。他还以为余玉倩是因为自己才走的。此时他已不打算找回余玉倩了,必竟,就算找回来了,他也不能给她什么。   但是不想找回她,却不表示俞仁不关心她。在心里,他还是很想知道她的近况的。如果不是因为不能开口说话,只怕俞仁早已开口问玉琪儿余玉倩的情况了。   看到俞仁眼中满是急切的神色,玉琪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丸给俞仁服了下去。   “这颗药丸可以让你恢复说话,可是却不能行动。小倩姐说你这人特别坏,如果有一天要是我撞上你,便赶紧离的远远的,或者干脆把你杀掉。”   “她真的是这么说我的吗?”俞仁服下了这颗药丸后果然便马上可以开口了。   “骗你的!看把你紧张的。”玉琪儿说着,将俞仁扶下高坡。   俞仁此时虽然可以说话,但是全身仍然无力,连走路的力气都不足。显然这颗药丸并没有完全解掉他身上的毒。虽然梁宗义他们应该还没有走远,可是俞仁却无法通知他们。因为他连大声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玉琪儿将俞仁扶上自己的座骑,然后自己也翻身骑了上去。两人一骑仍然像方才的样子向前行去。只是这一次却是宾主易位,男在前女在后。玉琪儿从身后穿腰握住马缰,身子紧紧的贴着俞仁。这样子,就好像是她环腰抱着俞仁一样。   因为担心俞仁会摔下马,玉琪儿将马速放的很慢。不过,此时他一点也不着急。就算是被俞仁的手下撞见,她相信这些家伙也拿她没有办法。因为他手里握着俞仁这一张王牌。   “玉倩,她还好吧!”过了许久,俞仁才终于开口向玉琪儿问道。这话他早就想问了,却在心里犹豫了许久。 第三百八十八章 落入敌手   “小倩姐很好啊!我爷爷很看重她,虽然她是汉人,却没有人敢对她无礼。只是我们女真的小伙子们太热情了,这让小倩姐很是烦恼。你要想解决小倩姐的烦恼,便跟我一起去辽阳吧!”   俞仁无力的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既然她过的好,我也就没必要去打扰她的生活了。”   玉琪儿脸上浅浅一笑,似乎听懂了俞仁话中的含义。她轻轻一夹马腹,加快了马速,同时口中道,“这可由不得你。现在你可是我的俘虏了。要去哪儿得由我说了算。再说了,小倩姐为情所苦,为了不让你难做,她宁愿独自远避辽东。你难道就连去看她一次的勇气也没有吗?你难道真的就那么怕你那三位夫人吗?”   俞仁不说话了。玉琪儿一说到余玉倩,他便觉得理亏。他无法跟玉琪儿辩驳,可是理智又清楚的告诉他,眼下他还不能离开镇江。否则,好容易才打下的一点成绩只怕马上便又要葬送掉了。   可是,正如玉琪儿所说,现在他已经是人家的俘虏,去哪儿已经不再由他说了算了。就算他不想去辽阳,如果玉琪儿一定要带他去,那他也没有办法。所以,想想反正这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俞仁便干脆不去想了。听天由命吧!   玉琪儿见俞仁不再开口,也不再与他多说,只是一个劲的策马往西赶。   因为天色太暗,玉琪儿只赶了半夜的路,看看已经远离了镇江城,她便停了下来,在一处林子里生起火堆。   因为出来的匆忙,两人身上都没有带吃的。好在下午他们都吃了些羊腿。玉琪儿为防俞仁逃走,在睡觉前特意找了树藤将他绑了起来。然后又在他的身边生起两个火堆。   辽东与南方不同,这儿几乎没有什么虫蛇,野外唯一所虑的便是野狼。所以玉琪儿多生了几堆火。   这一夜果然安全的度过了。次日一早,两人继续西行。才没走出几里路,便听到身后来传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声音像是骡马的声音,而且数量还不少,至少也有三五十头。这让玉琪儿有些奇怪。   辽东与大明不同,这儿并没有车马行。虽然许多人家都有养马和骡子一类的牲畜,也时常拿他们代步,但像这样三四十人一起出动的,除非是打战。可眼下辽东这一带早已在女真人的控制之下,已经数年都没有战事了。   玉琪儿反映极快,她的第一反映便是:俞仁的那些手下追来了。于是,不等俞仁有所反映,玉琪儿便将马赶到了路边的林子里,然后伸手捂住了俞仁的嘴巴。   两人刚在林子里藏好,便见一群人骑着骡马赶了过来。   玉琪儿一见这些人,立马放下俞仁,向着外面高喊,“喂,扬古泰,我在这儿。”   那些人听到玉琪儿的呼喊,纷纷停了下来。俞仁定眼细看。原来他们正是昨晚从峡谷逃生的那些玉琪儿的护卫。   此时他们许多人的衣服都已经被撕破了,有的袄子只剩下半边,有的衣服上被烧了一个大洞,而他们坐的座骑也是各种各样,有骡子、有马还有驴。显然,这些座骑并不是他们原来的,应该是他们从峡谷逃出来后,在别的庄子上抢的。   虽然很狼狈,但是当他们看到玉琪儿的时候,他们还是十分的兴奋。要知道,对他们来说,镇江城丢不丢,他们不关心,护卫损失十之**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玉琪儿不能出事。   如果玉琪儿出事了,就算他们这些人都完好无损的回去了,镇江城也没有丢,他们也会被大汗处死。而只要玉琪儿没事,那就什么都好办。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城池丢了,也还可以再夺回来,何况对镇江城,他们并没有守土之责,他们的责任只是保护好玉格格的安全。   所以,当扬古泰听到玉琪儿的喊声时,他兴奋的第一个跳下马,向玉琪儿迎了上去。   见到坐在马上的俞仁,众人又立马紧张起来,纷纷拔出腰刀。   玉琪儿一摆手。“你们不用紧张,他现在是我的俘虏。”说完,玉琪儿得意的走到俞仁面前,拍了拍他的大腿,“是不是啊!姐夫!”   俞仁瞪了玉琪儿一眼,没有说话。他能说什么呢!怪只怪自己太大意。他总不能说,你耍诈,咱们重来!这可是打仗,不是做游戏。打仗向来都是不择手段的。   这些女真人听说这个可怕的对手,居然成了他们格格的俘虏都有些不太相信,但是俞仁的神态向他们证明了这一切。   当他们确信这个可怕的人物,真的成了他们的俘虏时,众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一阵欢呼。   欢呼过后,一名女真人走上前,便想将俞仁拉下马。   玉琪儿一见,朝他一瞪眼。“你干嘛?不得无礼!”   那女真人见玉琪儿发怒,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了原本已经抓住俞仁的手。这位直肠子的女真汉子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格格要对这个仇人如此的客气。不过,玉琪儿的命令他还是不敢不听的。   “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那些埋伏在峡谷里暗算咱们的汉人,也肯定是跟他串通好的。   我,我要一刀砍了他。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   那汉子虽然放了俞仁,却似乎并没死心,仍然满脸激动的争辩着。   玉琪儿面色一寒。“不行。这人以后对我们还有大用。而且,他还是我姐夫呢!你们以后不得再对他无礼,知道了吗!”   这些女真人对俞仁都十分仇视。不过,虽然仇视,他们也还不敢违抗玉琪儿的命令。   众人将玉琪儿迎回官道。扬古泰便向玉琪儿问道。“格格,咱们现在怎么办?要回辽阳吗?”   玉琪儿看了俞仁一眼,问扬古泰。“你们有谁知道,镇江城可还在我们手里?”   扬古泰摇了摇头。“没有。镇江城已经被汉人攻陷了。我们昨晚从峡谷冲出包围后,便向镇江城逃去。可是,还没到城外十里,便遇到一群我们镇江城内的守军。我们原以为他们是来援救我们的。结果一问才知道。原来就在我们在峡谷遇袭的同时,镇江城也遭遇到了明军的偷袭。   一伙打着明军旗号的队伍突袭了镇江城,城内的守军被他们杀伤大半,余下的人眼见抵挡不住,便纷纷逃了出来。”   虽然镇江失陷早已在玉琪儿的意料之中,但是从扬古泰的口中得到证实,她还是有些小小的意外。   “可知道他们的领军大将是谁?”   “听说是一个叫做毛文龙的明军参将。”扬古泰回道。   玉琪儿回身看了俞仁一眼。“姐夫,这毛文龙是你的手下吧!”   俞仁摇了摇头。“我可不认识什么毛文龙。你应该听玉倩讲过。我是做海盗出身的人,可不会跟这些官兵有什么交往。他们更不可能是我的手下!那些埋伏在峡谷里的人,的确是我安排的。可是这个攻入镇江的毛文龙,我真不认识。我原打算是先吃掉你的护卫队,再去攻打镇江城的,没想到居然被这个毛文龙给捷足先登了。真是可惜!”   玉琪儿眨了眨眼,她虽然确实听余玉倩讲过,俞仁曾在东海为盗,但是她仍然不相信这个毛文龙会跟俞仁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不相信这世上真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俞仁的身份本就十分复杂,对他的事情,余玉倩知道的也并不是很多。这位玉格格所知道的关于俞仁的事,都是余玉倩讲给她听的,自然更少。这些事往往都是她跟余玉倩儿闲聊时偶尔谈起的。所以,玉琪儿对俞仁的身份到底是官兵还是海盗,她也还没有搞清楚。   “走,回镇江。”玉琪儿说着,再次跨上俞仁的马背。她决定先查清这个叫毛文龙的家伙倒底跟俞仁有没有关系。城失了,她不能连情况都没摸清便跑回去。这样子,别人会笑她胆小鬼,不像是大汗的孙女。 第三百八十九章 重回镇江   她所以不让其他人带俞仁,倒不是她喜欢这样,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些手下一个个都恨死俞仁了。她怕将俞仁交给他们,他们会借机为难他。虽然对俞仁的身份玉琪儿至今还没搞清,但是她也听余玉倩讲过关于俞仁不少的事情,对俞仁在山东能够奇招叠出快速的平定闻香教的造反,她还是很佩服的。   她知道,大汗最是喜欢网罗有才能的人。如果她能够让这个俞仁为他们女真所用,莫说只是丢了个镇江城,就算把这方面百里的城池都丢了,大汗估计也不会在意。所以,她决定从现在开始便要尽力的收买俞仁的心,学着她爷爷的样子礼贤下士。   众人听说玉琪儿要回镇江,不由的都吃了一惊。“什么,这时候回镇江?格格,听说那个毛文龙带了上千兵马呢!咱们现在只有这么三四十人,回去岂不是等同于去送死?”扬古泰当先问道。   “放心。我只是去打探打探情况,又不是让你们去攻城,怕什么!你让他们在城外十里等咱们。然后你挑一匹脚力好的马儿,跟我去。”   扬古泰看了俞仁一眼,他已经有些明白玉琪儿的用意了。她显然这是要试探一下镇江城里的毛文龙是不是真的如俞仁所说,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没有,那就算了。如果有,他们正好可以借俞仁为要挟,重新夺回镇江城。   俞仁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目前已经没有话语权了。玉琪儿也不会相信他的话。   玉琪儿与扬古泰带着俞仁回到镇江城时,已是次日的近午。   他们在城外十里的一片林子边停了下来。然后,玉琪儿命众人将骡马牵进林子,然后又将俞仁从马上扶了下来。众人进了林子歇下来后便开始准备午饭。他们虽然没有带干粮,却在周围的几个汉人的村子里抢了不少的食物。   虽然俞仁很看不惯,可这些女真人早已习惯了,他此时身为俘虏,自然也做不了什么。女真人一向是以抢掠为生的,而汉人就是他们最重要的抢掠对象。当他们没有吃的东西时,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用钱买,而是去抢。特别是在这样无人管束的野外。   见众人在准备午饭,玉琪儿将俞仁拉到了一旁。   俞仁正想问玉琪儿什么事,就见她已经伸手开始解起他的衣服。   “你想干嘛!”俞仁吃了一惊。这可是野外!而且那些玉琪儿的手下护卫们就在他们身后不远,两人说话大声点,他们都能听到。他没想到玉琪儿居然如此大胆,在这样的地方也敢脱他的衣服。   “这不行!这真不行!”俞仁双手紧紧抓住腰带,可是他此时毒性未解,手上根本使不出力气。玉琪儿只轻轻一拨,便将他的手拨到一旁,将他的腰带解了开来。   “你,你你!”俞仁急了,正想开口骂她。玉琪儿却已下脱了他的破袄子,然后掏出她那把精致的小刀在上面划起来。   俞仁愣住了。原来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啊!   可是,她这又是在干嘛?俞仁有些奇怪。   “你干嘛?”俞仁问。   “你别管,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玉琪儿说完,已将那件脏破的袄子又划出了七八个口子。她将这件“加工”过的破袄子重新帮俞仁穿好,然后又向不远处的扬古泰喊了一声,“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好了!”扬古泰说着,提着一只野兔跑到玉琪儿面前。   玉琪儿满意的接过野兔,将它提到俞仁的面前。   “你想干嘛?”俞仁更困惑了。   玉琪儿并没回答俞仁,而是一刀刺中兔身,然后将免血快速的用手涂抹到俞仁的脸上、身上。   俞仁见玉琪儿突然把兔血往自己身上涂,想要躲避,可是却被扬古泰抓住了手臂动荡不得。   很快,一只兔子的血便全都涂到了俞仁的身上。玉琪儿这还不罢手,又从地上弄了些泥巴涂到俞仁的身上、头发上,又将他的头发上的发簪拔了下来,让头发乱篷篷的散着。   此时的俞仁看上去比方才可惨多了。方才他虽然是扮乞丐,但好歹也只是套了件破袄子。现在不仅袄子比方才更破了,身上脸上还沾了许多血,头发也乱的像个疯子。   俞仁虽然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但他却可以想象的出来,如果自己这个样子被月月看到,不知她会如何反映。想到这一层,俞仁突然明白了玉琪儿这么做的用心。   “你想把我扮的凄惨一些,然后再带我去镇江?”他终于明白了玉琪儿的用心。玉琪儿这丫头还是很有心眼的,她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如果攻下镇江的毛文龙真的是俞仁的手下,见到他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自然不敢不答应女真人的要求。   俞仁虽然明白了玉琪儿的“阴谋”,可是却毫无办法。他正想说几句花言巧语,试图说服玉琪儿不要带他去见毛文龙,却被玉琪儿一个布团给塞住了嘴。然后扬古泰麻利的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他双手绑了起来。显然,这事他们是早有预谋的。   午后刚过,镇江城的守军便看到一位作女真人打扮的中年人,骑着一匹马儿向城边靠近。   “站住。干什么的?镇江眼下已经封城,奉毛将军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守城军卒看到这人是女真人,不由的提高了警惕。但也并没有马上放箭,因为这一带女真人也很多,他们大多是山中的猎户,是这儿的百姓,而且此人此时并没有携带武器。   来人正是扬古泰,他见城上的守卒喝止了他,便向着城头高声的喊道,“城上的人听着。你们的俞仁将军现在在我们的手里。让那什么毛文龙速速撤出镇江城。否则,我们便立马杀了俞仁。”   城上的守军仍是真正的明军,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毛文龙,其实就是俞仁捧在手里的一个傀儡,但是他们却知道毛将军十分“看重”这个叫俞仁的年轻人,对他简直是言听计从。于是不等扬古泰再催促,早有人下城去向毛文龙汇报去了。   毛富贵此时刚刚在他将府的新床上睡下不久,虽然女真人并不像汉人那么会享受,这将府的装修也很简单,但好歹比船上还是舒服的多了。因为不见了俞仁,众人城里城外的好一通找。直到昨晚,才基本确定,俞仁是被女真人抓走了。   朱月月在得知俞仁被女真人抓走以后,便于第一时间赶回了镇江城,她要调集镇江城全部的兵力出城追击女真人,把俞仁救回来。   可是梁宗义他们还是很有大局观的。他们知道此时镇江城新夺未久,形势还很不稳,如果将人马全数派出去,只怕镇江马上便会被女真人重新夺回去。到那时,想再从女真人的手里将城夺回来,那可就难了。   结果,众人在毛富贵住的将军府里吵了一夜。最终还是没有达成一致。而毛富贵虽然名义上是这儿的最高统帅,可实际上却是谁也不买他的帐。他只好站在一边看着别人争吵。   好容易众人终于不争了,这才散去。这时候突然有手下汇报说城外来了个女真人,说俞仁就在他们的手上。毛富贵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快,叫马百户、梁宗义还有公主殿下马上过来,就说俞先生回来了。” 第三百九十章 换人条件   朱月月是第一个赶到的,她正准备孤身去营救俞仁,若兰便匆匆来通知她,俞仁回来了。   朱月月刚到不久,马大成和梁宗义也到了。听说城外来了个女真人,说俞仁在他们的手上,还说让他们撤出镇江,以换俞仁活命,众人都不由的头痛起来。   要说镇江城的确很重要,而且他们这一次夺城也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顺利,如果放弃了,想再夺回来,实在是太难了。可要是不撤,万一要是女真人真的杀了俞仁!   他们可不敢冒这个风险,镇江城的战略意义固然重要,可是跟俞仁的性命比起来,在各人心中的价值就大不一样了。在朱月月的心里,固然没有任何东西能与俞仁的性命相比;对梁宗义来说,镇江城虽然重要,但也不能与俞仁的生命相提并论。   可是对于马大成,在他的眼里,虽然俞仁这位驸马爷的性命重要,但眼下可是家国存亡之际,一个镇江城,可能便可以扭转大明战略上的被动,从而使大明在与女真人的争斗中转守为攻。所以,俞仁的性命相较,马大成还是认为镇江城要更重要些。   毛富贵见众人来了,他也就不开口了。朱月月吵着赶紧去城外看看,梁宗义却拦住了她。   “公主莫急。既然女真人来了,如果先生在他们手里,他们想要用先生换城池,自然不会轻易伤害先生。如果先生不在女真人手里,他们只是说空话骗咱们,那咱们就更不用着急了。   眼下咱们得先商议出一个法子。就算是拿镇江城换,我们也要留下后手。”   朱月月听了梁宗义的话,这才又重新坐了下来。眼下俞仁不在,一切都是梁宗义主持,她虽然是俞仁的妻子,可是在这些大事上,她明显不如梁宗义考虑的周全。昨晚所以会吵,主要还是她不知道俞仁的生死,如今既然知道他暂时没事,她也就冷静了下来。   “以我看,女真人如果真愿意用镇江城跟咱们换先生,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咱们眼下控制着镇江城,咱们虽然撤走了,可是却可以悄悄留下一批人,将他们隐藏在城中。待俞先生回来了,咱们再杀回来。有这批人做内应,相信要重新夺回镇江也并不难。   据我所知,镇江周围并没有女真人的重要据点,他们想要从辽阳方向调兵,少说也要七天才能到。到那时,咱们早就夺回镇江了。”   梁宗义首先说话。   “我觉得梁兄的分析虽然有道理,但咱们还是应该先证实一下,俞先生是不是真的在他们手里。此外,女真人怕也不会这么笨。就怕他们要回了镇江却仍然不放先生,直等援军到来才履行承诺。要是那样,那咱们的镇江城就真的丢了。”   说话的是马大成。前天晚上正是他带着一百多人乘着镇江城守军不足时,冒充玉格格的护卫队骗开了城门然后杀进了城,夺下了镇江。马大成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想用镇江城来冒这个险。   虽然马大成只是个百户,可是他却是官兵的代表。现在镇江这儿的兵力,有近一半是官兵。俞仁不在,马大成也就自然成了那一半官兵的代表。所以,梁宗义一听到马大成的话,便皱起了眉。   朱月月听众人在这儿议来议去,也没拿出个可行的办法来,不由的着急起来。“咱们在这儿空谈有什么用。不如先去看看相公。看女真人是什么反映,咱们再根据他们的要求见机行事!”   梁宗义想了想,点点头,“也只有先这样了。”   众人拥着“毛文龙”,来到城外,见扬古泰还等在城下,马大成便当先喊道,“那女真人,你说俞将军在你们手里,人在哪里?总要让我们看上一眼吧!”   扬古泰扬着头向城上道,“就知道你们不死心。”说完,扬古泰将手伸进口中,发出一声尖啸。藏身在不远处密林中的玉琪儿听到啸声,便带着俞仁策马来到城下。   她知道,自己果然猜对了。这个毛文龙跟俞仁肯定有着莫大的关系。看来,只要有俞仁在手,想要夺回镇江城还是易如返掌的。不过,玉琪儿并没有打算马上便将镇江城要回来。因为他们手边的人马太少,就算是用俞仁将镇江城换回来了,也还是守不住。这一点,梁宗义想到了,她也想到了。   有俞仁这个重量级选手在手上,玉琪儿觉得镇江城已经显的不重要了。她所以还要带俞仁去城下,不过是想要让俞仁看看,她是怎么拆穿他的谎言的。   玉琪儿将“折磨”的模样凄惨的俞仁带到城下。众人见果然是俞仁,心中不由的一宽。先前俞仁失踪,虽然大概他们确定是被女真人抓走的,可是生死未卜,这时虽然他成了俘虏,但至少大家知道他还活着。   俞仁此时早已是这儿的灵魂人物,是众人的主心骨,如果他死了,他们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朱月月一见俞仁这个“惨”样,便不由的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特别是当她看到玉琪儿用刀架着俞仁的脖子时,她差点没忍住提剑冲下城去。   一旁的若兰也感觉到了朱月月的杀气,赶紧悄悄将她拉后了几步,悄声道,“公主莫生气,眼下先生还在他们手里,咱们千万不能激怒了他们,以免伤到先生。且待咱们先用城池换回先生,再慢慢去收拾那个女真格格。”若兰是聪明人,跟朱月月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加上她刻意留心,对朱月月的脾气早摸的很清楚。   朱月月听了若兰的劝告,这才强按下心中的怒气,站到了众人身后。   而城下的玉琪儿此时却有了感应。她感觉到手里的“龙渊”在鞘内轻轻颤动着,发出了一阵的低鸣。玉琪儿虽然不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可是她却知道这是一把神剑。   这样的神器是会与主人心气相通的。既然此剑低鸣,便说明它的主人此时正在不远处,而且他明显已经对自己动了杀机,只有主人的杀气才能引动神剑低鸣,玉琪儿此前曾听人讲过。   玉琪儿是聪明人,她知道自己万万不是这个神秘人的对手。如果自己还不走,只怕就会没命离开。于是,不等城上众人多言,玉琪儿便果断的高声向城上喊道,“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明日辰时我带人来收城。如果到时候你们还没撤出镇江,那就莫怪我下手无情了。”   说着,玉琪儿故意又将刀向俞仁的脖子移近了几寸。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辰时,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城。”在梁宗义的授意下,毛富贵向城下高声答道。   玉琪儿不等毛富贵的话讲完,调转马头便向来处赶去。   来到手下众人聚集的林子,玉琪儿将扬古泰招到身边,让他找了一个身材与自己相仿的手下扮作自己,又找了个人扮作俞仁,还特意把自己的坐骑也留给了他们。然后她又给俞仁和自己换了一身从汉人村子里抢来的农人的衣服,骑上一头骡子,绕了一个大圈向着镇江的东面行去。   俞仁一直默默的看着玉琪儿做着这一切,直到玉琪儿带着他单独骑着骡子向东而去,他这才发出一声感叹。“都说我们汉人奸滑,我看玉格格比我们汉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玉琪儿轻轻一笑,“姐夫这话我可就不明白了。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使诈骗我,这会儿怎么反说我奸滑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绕道海上   俞仁露出一个冷笑道,“到现在了,你还跟我装!我正是大意,没想到玉格格是位如此攻于心机的人,才会落在你的手里。要是早知道玉格格的为人,我也不会中了你的毒香。”   玉格格得意的一笑,“姐夫那是心太善。你放心,我是不会为难你的,不然以后被小倩姐知道了,我岂不是要惨了。   咱们先出去走走,等明天他们撤出了镇江,我自然就会放了你。”   俞仁再次发出一声冷笑,“玉格格,你觉得我有那么笨吗?你其实根本就没打算现在跟他们换城池,你当我看不出来吗?如果你真打算换城,你为什么不呆在那儿等着,却要找人假装你我的样子迷惑他们,然后还乔装改扮的跑到这儿来?”   玉琪儿听了俞仁的话,露出一丝浅笑,“哦!那,姐夫以为我要做什么呢?”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所以找人扮成你我,不过是为了迷惑那些,从镇江悄悄跟踪过来的毛文龙的手下。而你却带着我乔装向东,很显然是想到义州城,从那儿走水路出海回辽阳。因为你担心陆路会被毛文龙拦截。   我猜的对吗?”   玉琪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姐夫果然聪明,难怪小倩姐会那样的痴迷于你。你是我至今遇到的最聪明的人。可惜,你虽然看穿了我的计谋,却没有办法通知你的人。   等他们明天发现我交给他们的只是一个假俞仁时,咱们已经乘船出了鸭绿江口了。”   俞仁不再说话,他知道玉琪儿说的是事实。他眼下混身无力,连走路都很艰难,自然无法通知梁宗义他们。只盼着到义州后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两人骑的骡马走的并不快,不过义州城距镇江不出二三十里,未到天黑他们便进了城。   玉琪儿进城后,便带着俞仁找到当地的守城将领。   因为义州城西靠鸭绿江,又与镇江城相邻,因此这儿只有几十名守军,加上前几天马大成攻城时,逃到这儿的原镇江守军,一共也不过百余人,而且这些还多是投靠女真的汉人。   虽然义州城的守将因为级别太低,并没见过玉琪儿,可是那些逃来的原镇江守军是认识玉琪儿的。   听说玉格格要一条船出海,那守将不由的为难起来。他们女真人从来都没有海军,也没有战船。   “格格什么时候要?我们虽然没有船,不过朝鲜人有海船。我现在就派人去跟他们抢一条来。不过,义州是小地方,周围只能找到些小渔船,要找大船就得去平壤,来去怕要半个月才行。”义州守将将心一横,说出这条比较冒险的办法。   “不行,太久了。我明天就要出海。实在找不到大船,找条小船也可以。不过,还要找两名船夫。”玉琪儿当机立断。她知道时间紧迫,等到明天毛文龙发现那个交换的俞仁是假,必然会想到她很可能带着俞仁绕道义州欲要走水路回辽阳。   就凭义州这点兵力,毛文龙如果打来,他们根本守不住。所以,玉琪儿要赶快跑。   义州守将倒很用心,当晚连夜出兵,到义州城边的一个小渔村里强抢了两条小渔船,又抓来两名渔夫。   玉琪儿看船虽小,但还是可以坐的下七八人,便放心下来。在她的认识里,只要能做的下,便可以出海。可当那两名渔夫听说他们要走海路到旅顺去时,都不由的为难起来。   “咱们这船太小了,眼下这个时节,海上偶尔会有大风。要走这么远的海路,只怕船没到便被风吹翻了!”那名年龄大的渔夫道。这两名渔夫是一对父子,自被抓来,那年轻人便在轻微的发着抖,而那年长的老渔夫就显的比他儿子镇定多了。此时听说玉琪儿要让他们驾这条船出海,老头忍不住开了口。   可是玉琪儿却以为他们是不想去,故意找借口推托,于是俏脸一寒,拔出“龙渊”剑架到那渔夫的脖子上。   “我偏不信你的鬼话。要按你这么说,你们就不驾船出海了?难道你每次都只在这条江中捕鱼的吗?可我却听说,你们村子里也常有海货出售的!   莫想跟我耍什么花招,否则我便一剑砍了你们。大不了我再另找一个使船的人就是了。”   玉琪儿说完,收回宝剑。   那渔夫被玉琪儿的“龙渊”架在脖子上,感觉到剑身上的森森寒气,吓的脸都变了色,哪里还敢多说,只能赶紧点头。   次日一早,玉琪儿便带着俞仁乘船出海了。   那两名渔夫自从那天被玉琪儿威胁以后,便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她讲什么便是什么。   小渔船走的并不慢,一天后,他们便出了鸭绿江,进入了渤海。   还好,这几天海上风浪小,虽然他们的船小,倒也不担心会被大浪打翻。但是为了保险起见,那对渔人父子还是把船尽量的靠着陆地行驶,以便随时遇到大风,可以靠岸避风。   这一带海岛很多,暗礁也不少。好在这对渔人父子对这一带的水域十分熟悉,船走了两天倒也没有撞上什么暗礁,但是却明显离陆地越来越远了。   俞仁近几年在海上打混的多,虽然对这一带海域并不熟悉,但对于一些常识他还是很清楚的。见小船驶离陆地越来越远,俞仁也不由的担心起来。他可不是玉琪儿,用这样的小船出海的风险有多大,他是很清楚的。但因为碍于身份,他又知道自己不便提出异议。   就算是他提出异议,他相信玉琪儿也不会信他的话。她只会以为俞仁是在故意找借口拖延,以便毛文龙派人来救他。   可是现在眼见小船行驶的越来越偏离陆地,俞仁终于忍不住向老头开口道,“老人家,为什么我们不靠岸行驶了呢?咱们这么小的船,如果驶进深海,只要风浪稍大些,便肯定要翻船。这样的风险太大了。”   老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玉琪儿,见她没有说话,这才向俞仁答道,“我这也是没办法啊!这一带靠近陆地的浅水区暗礁特多,我不敢走啊!只好绕远一些。   不过好在这段水域不算太长,只要往前过了鹿岛便没事了。这后面的水域很长一段距离都不再有暗礁。一直到长山岛。   长山岛后面一段虽然暗礁又多起来,不过这一段路咱们可以走陆路了,不必再冒险走海路。从长山岛一带登陆,我们可以去红嘴堡。您两位可以去红嘴堡找女真人借马。骑马去旅顺也是很快的。”   老头子说完,有些忐忑的望着玉琪儿。在他想来,虽然这个办法最是稳妥,可是这个女孩却似乎有些多疑,如果她又以为自己是在故意找借口偷懒,那她可能会杀了自己。   然而,这一次玉琪儿听了老头子的这个办法不但没生气,反而还很高兴的样子。   “咱们的船可以一直驶到红嘴堡吗?”   “可以的,红嘴堡边有一条小河直通大海。咱们的船小,可以在那条小河上行走。这条路二十年前我走过。”老头子见玉琪儿没有生气,一颗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那太好了,就按你说的线路走!到了红嘴堡,我赏你黄金十两。”玉琪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小片金叶子递给老渔夫。   那渔夫见玉琪儿突然赏他一片金叶子,虽然心里想要,可是一想到玉琪儿的那把剑,他又把心里的欲望给强压了下去。“我们为两位主人使船,不敢要酬劳。”   义州一带早已被女真人统治十余年,这儿的汉民早已习惯了将女真人当成他们的主人,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的。所以这老汉才会称玉琪儿和俞仁为主人。他以为俞仁也是女真人。   俞仁伸手从玉琪儿的手里拿过那片金叶子,强塞到老头的手上。“你就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干活不要酬劳,你们吃什么。”   那老头见俞仁说的真诚,又见他一路都是和颜悦色的,不似玉琪儿总是板着一张脸,便伸手接过了金叶子,然后又谢过了俞仁和玉琪儿,这才继续摇船。   当日午后,他们的船驶近鹿岛。 第三百九十二章 鹿岛风波   因为出船时他们带的淡水太少,老渔夫与俞仁商议到鹿岛弄点淡水。   “可以啊!”俞仁爽快的答应下来。玉琪儿却瞪了俞仁一眼,“等一下。这岛好像不小,上面应该有住人吧?”   因为还没到她的地盘,玉琪儿显的很小心。她倒不担心这两个渔夫敢跟他耍什么花样,但是她却不放心俞仁。   “是有人住。这岛上据我所知住的应该是一伙海盗,大概有一百多人。当家的据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老渔夫毫不隐瞒的道。   “那,那你还把船往这儿驶。你是成心的吧!快,快把船调头,离开这岛,否则我立刻便杀了你们。”玉琪儿说着便要拔剑。不过,因为她是汉鸭子,坐在船上丝毫不敢乱动。虽然这时嘴里叫嚣着要杀人,可身子还是没动一下。   “放心吧!我们辽东这儿的海盗虽多,却从来不会打劫我们这样的渔船。我从前出海经过这儿,几乎每次都会上岛补充淡水。有时也会碰到他们,他们从来就没为难过我们。”老渔夫见玉琪儿的样子,知她怕水的很。这让老渔夫很放心,也不再像方才那样怕她了。   “再说,我看姑娘这两天坐在船上,也够辛苦的。咱们正好上岛稍缓一缓,要不然,离了这儿可就还要接连走上七八天才能见到海岛了。我怕姑娘撑不住啊!”老渔夫道。   俞仁听了老渔夫的话,也忙点头帮腔。“是啊!这小船坐了几天,连腿都伸不直,也实在是累。我看你脸色很不好,还是上岛稍作休息的好。反正这岛这么大,他们不过才一百多人,咱们如果不想让他们遇见,让老人家找个僻静的地方停船也就是了。”   玉琪儿看了看俞仁,感觉他的眼神还是挺真诚的,并不像是想要耍小心思的样子。于是她点了点头,“好吧!那就上岛休息一夜。”   其实,她也实是有些撑不住了。要知道,玉琪儿从小到大便没有坐过船,更不要出海了。所以小渔船一出海,她便后悔了。那海上的风浪虽小,却也将小船摇摆的十分利害。玉琪儿被摇的头晕眼花,还吐了好几次。后来渐渐适应了这才好些。   可是,即便这样,这两三天,她也几乎没有吃东西。不是她不想吃,而是不敢吃,一吃东西便吐。所以,在所有人当中,她其实是最想上岛休息的。只是担心会出意外,这才坚持。现在被俞仁与老渔夫一讲,玉琪儿感觉上岛应该也没什么危险,便点头同意了。   老渔夫于是将船慢慢向鹿岛靠近,最后在一处林子边上靠了岸。   “两位先在这里休息,我与小儿去前面的小河里取些淡水来。”老渔夫说着,从船上提出两个大陶罐。   “一起去!”玉琪儿虽然此时全身无力,比中毒了的俞仁也好不了多少,但是她还是坚持与跟两人同行。她可不相信这两个临时抓来的汉人会真心为她办事。她担心要是这父子俩借取水的机会,乘机逃了,那她跟俞仁在这岛上可就走不掉了。   老渔夫见玉琪儿这个样子,却还坚持要跟他们一起去取水,自然猜到了她的心思。不过,也并不点破。老头子虽然是个老实的渔夫,却也是久于世故的。特别是玉琪儿还是女真人,女真人是出了名的凶悍、残忍的,杀人跟杀鸡一样。他可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引起玉琪儿对自己的怀疑,成为她的剑下之魂。   几人走出林子大约向前又走了两里左右,果然看到前面有一条一丈来宽的河。河水很清,老渔夫将陶罐交给儿子,自己则坐在岸上等。   那年轻渔夫走到清水处取了几罐水送回岸上,父子俩背起陶罐正要离开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河对岸出现七八名年轻人。这些人大多十五六岁,其中领头的是一名身材高大、模样却有些呆的男人。这领头的男人看上去比这几个少年要年长不少,应该有二十多出了。   玉琪儿见有人来了,正想催老渔夫离开,却听老渔夫低声道,“两位莫动。这些人正是岛上的海盗。咱们只是来取水,他们一般是不会为难我们的。可咱们要是乱跑,他们必定会以为我们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他们就会把我们抓起来。”   玉琪儿与俞仁听了老头的话,只好又坐回草地上。   那一群少年虽然来到河边,果然对俞仁他们并不上心的样子。就见几人登上河边系着的两条船,似乎是要出海。   看到这些人准备要走,老渔夫这才放心的重要背起水罐准备回去。玉琪儿与俞仁则赶紧站起来,跟在父子俩身后。   就在这时候,那领头的大个子目光扫过四人,突然在玉琪儿的脸上停住了。   “真漂亮!我要她做我媳妇。”大个子说着话,眼睛呆呆的盯着玉琪儿。看他那神情,似乎马上就要流口水了。   旁边的一名少年听了大个子的话,也扭头看了玉琪儿一眼。“这位姐姐确实长的漂亮。可是他们是渔民,当家的可有规定,任何时候都不许咱们骚扰渔民。”   那大个子听了少年的话,却仍然倔强的指着玉琪儿,“不,我就要她做我媳妇。”   少年还想再劝,一旁的另一名少年却道,“我说老五,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既然大哥看上了这位姐姐,咱们且上岸问一问人家,看看人家愿不愿意。说不定人家还愿意跟我们大哥呢!就凭咱大哥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人物,不知有多少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呢!   再说,就算她不愿意,咱们还可以用钱买嘛!给她们家百八十两银子的,这位姐姐不就可以做咱们大哥的媳妇了。姑娘嫁人,那是双方父母的事,哪轮的到她愿不愿意。只要她父母愿意不就行了。   这样一来。大哥的心愿也了了。咱们又没有违反大当家定下的规矩,岂不是一举两得。”   大个子听了这话,高兴的连连点头,“对,对。老六说的没错。”   说着,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让人将船摆到了对岸,当先跳下船向玉琪儿走过去。   玉琪儿正准备与俞仁他们回去,突然听到那高个子与两名少年的对话,不由的脸上挂起了寒霜。她可是格格,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谁这样对她无礼的。要不是因为这儿是四面不通的海岛,玉琪儿只怕早就提剑上前将这大个子杀掉了。可是现在她只能暂时隐忍。   为了不惹事端,玉琪儿加快了脚步,扶着行走艰难的俞仁当先向来时的树林走去。   那几个少年却动作十分迅速,不一会儿便赶了上来,将已与渔夫父子拉开距离的玉琪儿与俞仁围在当中。   “这位姐姐面生的很,不知是哪里人,到我们岛上可有什么事吗?”先前当先开口的老五向玉琪儿问道。这少年虽然是个强盗,但是说话还比较斯文。   玉琪儿见他讲话还算客气,倒也没有生气,便停下来,向那老五抱了抱拳。“小女子义州人,这次出海,本是打算带家兄到京城寻医的。只因家兄最近得了一种怪病,全身无力,多方求医却总也治不好。所以,我便雇了条渔船,准备带家兄到京城寻访名医。   临时在你们这儿稍做停歇,是因为我们带的淡水不足了,所以想上岛补充些淡水。”   玉琪儿的谎话张口就来,而且还编的滴水不漏,这让一向以编谎话见长的俞仁也不得不自叹不如。   众人听了玉琪儿的话,扫了眼正被她搀扶的俞仁,倒也没有起什么疑心。因为他们看到两人时,玉琪儿便是这样搀着俞仁走的,倒也不像是故意装的样子。他们当然不会想到,俞仁会是因为中毒而全身无力的,更不会想到他居然是玉琪儿的俘虏。   说完话,玉琪儿向那老五问了一句,“我们可以走了吗?” 第三百九十三章 海盗大傻   “既然来到我岛上,便莫急着走吧!我们大哥还有话要跟你讲呢!”那之前被称为老六的少年抢着开口道。   玉琪儿的眼中寒光一闪,便要发作。但是她还是强忍住了。她还是理智的,知道自己现在因为饿了几天,身体有些虚。虽然方才已经补充了些食物,恢复了不少体力,但比平常,那还是差的太远了。   要是在平常,她根本不会把这几个少年放在眼里。玉琪儿虽然是格格,但她也是女真人,她的骨子里也有着一股子女真人的狠劲。所以,她虽然是女子,却从小跟着兄长们一起习武。一般三两个女真汉子还真奈何不了她。   别看那天俞仁擒她时似乎很容易,那是因为她没有想到俞仁会那么利害,更没想到他手里的那把剑会那么锋利,大意了。否则,以她的真实伸手,俞仁想在十招之下拿下她是不大可能办到的。   可眼下她是虎落平阳,虽然这老六说话无礼,她也还是尽量的忍着没有发作。   这时候,那大个子走上前来。他走到玉琪儿的面前,伸手便要去摸她的脸,嘴里还说着,“姐姐真漂亮!”   玉琪儿见这大个子一上来便对自己这般无礼,居然动起手来,再也按捺不住,手上一用力,脚下来了个扫堂腿,当场便将大个子给放倒了。   这意外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大个子更是呆在了当场,他傻傻的坐在地上,也不知是被玉琪儿给摔的,还是被吓着了。   玉琪儿放倒了大个子,扶着俞仁便向林中跑去。   那老六第一个反映过来,向同伴大叫着,“抓住她们,别让他们跑了。”   老五走上前,将大个子扶起来,“算了吧!既然他们不愿意,我们也不好用强。要是让大当家的知道我们在岛上欺负渔民,那就有我们好看的了。”   老六一跺脚,骂了一句,“你个书呆子。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那女人根本不是什么渔民。渔民哪个有这么好的伸手,能够一招便把咱们大哥放倒的。而且方才她自己也说了。她是雇的船,要到京里给她兄长治病的。这说明他们根本不是渔民。”   老六一面说,一面指挥另外几名少年追赶玉琪儿俩人。   因为俞仁全身无力,根本走不快。玉琪儿扶着他,自然就拖累了逃跑的速度。眼见那几个少年已经追到了近前,俞仁向玉琪儿道,“你先走吧!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玉琪儿却倔强的摇着头。“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儿。他们是海盗,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杀了你!”   说着,玉琪儿站住了。因为她突然发现,那对渔夫父子根本就没有跟过来。他们不跟过来,就算她跟俞仁逃到船上,也没有用。玉琪儿是不会使船的,俞仁虽然会一点,但是他现在全身连行走都困难,自然更没力气使船。   “别担心,咱们还有你的宝剑在呢!不行我就把这把剑拿出来,将他们全都杀了。”玉琪儿瞪着正向俩人冲过来的一群少年道。   俞仁听了这话,吃了一惊。“可千万别!此剑已经杀孽太重了,用它会折你的阳寿的。再说,他们虽然是海盗,却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就算是一时得罪了你,你惩戒一下他们也就是了,没必要动不动便杀人吧!”   玉琪儿撅着嘴骂了一句,“谁让他们对我无礼的。活该!”   不过,话虽然说的狠,但她还是没有抽出“龙渊”剑。为了掩饰身份,他们在出义州之前,玉琪儿特意让人对“龙渊”做了掩饰,将它藏在了一根竹杖当中。看上去玉琪儿手里拿着的只是一根普通的竹杖,但其实它的里面却藏着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器。   这时,那几名少年已经追了上来,并重新将玉琪儿两人围在当中。   “先把这妞儿抓住了再说。”老六叫着。   “抓住就行,千万别伤着她了!”大个子赶紧在后面叫着,生怕他们伤到了玉琪儿。   玉琪儿听了这话,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就凭他们几个也想伤我!”   说话间,两名少年已经向玉琪儿扑了过来。他们方才已经见到玉琪儿轻松的便放倒了大个子,知道她应该有两下子,所以虽然玉琪儿是个女孩,他们却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可是,这两名少年跟玉琪儿必竟还是差的太远,没几招,便被玉琪儿打的躺在了地上爬不起来。   其他几名少年一见,一起围上来。那老五也在当中。   玉琪儿这时耍开她手中的竹杖。她少时曾跟一位和尚学过少林棍,所以这只竹杖在她手里,正好发挥威力。   不一会儿,一群少年便都被玉琪儿打的躺在了地上爬不起来。   要是按玉琪儿以前的性格,这些少年对他如此无礼,她早就拔出“龙渊”将他们全都杀掉了,她根本就不在乎杀孽重不重。可是不知为何,自从跟俞仁在一起后,她便开始渐渐的注意起这些事来。虽然她的本性仍没有变,但是却刻意的注意让自己尽量表现的斯文一些,更尽量的不要杀人。因为她在心里知道,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满身沾血的女人。   特别是在听到方才俞仁说的那一句,“没必要动不动便杀人吧!”之后,玉琪儿便决定不拿“龙渊”出来了。   眼见自己的同伴一个个的都被打倒在地,大个子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看向玉琪儿的眼睛更亮了。“姐姐的伸手真好!”   玉琪儿听到大个子的赞扬,抬头看了他一眼。她发现这个大个子目光清澈,并像是轻浮浪子。他方才一上来便伸手想要摸自己的脸,应该也不是有意要轻浮自己,而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喜欢。大概是因为他不懂世故,太呆的原因。这大个子虽然个子很高,年龄也不小,但是听他说话,智力应该还是个孩童。   想通了这一点,玉琪儿对眼前的这个大个子倒也没有再像方才那般的厌恶了。   “怎么样?不是我对手吧!打不过便放我们回去。”玉琪儿道。   “不行!”大个子摇了摇头。“我娘说,男人不能轻易认输。”   玉琪儿有些好笑,这大个子长的这么高大,没想到智力却是个孩子。“你娘还说什么了?”   “我娘还说,只要喜欢,便把她抢过来!我喜欢姐姐,所以我要把姐姐抢过来,做我媳妇。”   大个子的这句话说的太直白了。搞的玉琪儿这个并不腼腆的姑娘也不由的脸上微红。不知为什么,当玉琪儿听到大个子的这句直接的表白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俞仁。   “既然你喜欢她。那就让她留下吧!我们几个总可以走了吧!”俞仁听到大个子的话,也不由的心中好笑,忍不住调侃了他一句。   “可以!我只喜欢漂亮姐姐,可不喜欢看你。”大个子说的理直气壮,却让玉琪儿有些哭笑不得。   “你想让我留下我便要留下吗!想要让我留下,先赢了我手中的竹杖再说。”   玉琪儿说着,提杖便向大个子打过去。   这大个子眼见竹杖打来,忙一则身,让过竹杖。他虽然有些傻气,可是伸手却明显比那几个少年有高的多了,力气也大。   两人交手,玉琪儿虽然有竹杖在手,却并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反而还被大个子逼的后退了好几步。最后还是她耍诈,这才勉强放倒了大个子。   大个子躺在地上,指着玉琪儿道,“你耍诈,不算。咱们重来。” 第三百九十四章 鹿岛盗首   玉琪儿冷笑一声,从身上抽出那把小刀抵在大个子的胸前。“兵不厌诈你没听过吗?你还想重来,信不信我一刀把你的心给挖出来!”   大个子见玉琪儿用刀抵着自己的胸口,这才有些害怕起来。“算了,我不留你了。你走吧!你很凶,我不喜欢你了。”   玉琪儿冷笑一声,“你没听过,请神容易请神难这句话吗?想要我走。可以啊!不过,你得把你的那条大船给我。”   玉琪儿说着,向河中一指。   河中此时停着两条船,一条跟玉琪儿他们坐的那条差不多大小,另一条就大的多了,足足有他们三倍大小。玉琪儿这两天在小船上吃尽了苦头,这时见到有大船,当然便想换一换。   “这,这我可做不了主,得问我妈。”大个子突然听玉琪儿要要他的船,不由的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玉琪儿冷哼一声,“这可由不得你。现在你落入我的手里,要么你把船给我,要么就让我挖出你的心来喂鱼。你自己选吧!”   这时那几名被打倒在地的少年也陆续的爬了起来。不过见玉琪儿用刀抵着大个子的胸口,他们也不敢有什么行动。听到玉琪儿说要要船,那名被称为老五的少年当先走了出来。   “这位姐姐。我劝你还是乘早放了我们,大哥离开这里吧!这条船是我们当家的心爱之物。我们是万万不能送给你的。要是你伤了我们大哥,我保证你们不出三天便都会沉入海中喂鱼。”   玉琪儿听了这话,冷笑一声,“你威胁我吗?本姑娘可不是被吓大的。你们赶紧把船给我,送我们出海,否则我就马上杀掉这个大个子。”   几名少年见玉琪儿用大个子的性命作威胁,倒也不敢不给她船,只好将她送上船。   玉琪儿让俞仁跟那两个渔民父子也一起上了船。这种船比普通渔船大上许多,不再以摇橹为主,而以风帆为主。不过,这对渔夫父子世代在海上打渔,这种船他们也曾驾驭过多次,倒也难不到他们。   见那群少年也要登船,玉琪儿赶紧阻止了他们。“你们不能上来!”   那名叫老五的少年见玉琪儿不让上船,不由的着急起来。“姑娘,你不让我们上船,你一会儿放了我们大哥,我们怎么接他回来啊!怎么着也要留两个我们的人在船上吧!”   老五的这个要求似乎合情合理,但玉琪儿却并不相信他。她怕这些少年上了船在暗中捣鬼。“不行。你们要接他,这很容易。我已经替你们想好了。一会儿我们的船出海,你们便驾那条小船跟着。等离你们的岛远了,我便将他绑在一根木头上放进水里,你们将他捞起来就是了。”   那老五有些犹豫。“要是你不放人呢?”   玉琪儿一声冷笑,“你们现在只能相信我。如若不然,我现在便杀了他。就凭你们几个也一样不是我的对手。”   玉琪儿说完,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手中的短刃从大个子的胸口移到了他的脖子上。   就在玉琪儿短刃将要架到大个子的脖子上时,空中突然闪起一声破空之声。玉琪儿暗叫一声“不好!”   他们女真人最擅长射箭,对这种破空之声自然是再熟悉不过。当她听到这声音,便知道这是弓箭离弦的声音。直觉知道她,这支箭一定是向她射过来的。   玉琪儿的判断果然一点没错。这支箭的确是冲着她射过来的,不过并不是射的她的身体,而是射的她手中的短刃。   当玉琪儿警觉时已经晚了。   这支铁箭既快且准,力气还很大。玉琪儿手中的短刃被它一撞,再也拿捏不稳掉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从河对岸的林子里冲出十几人来。这些人的手里全都拿着武器,还有五六人的手里拿着弓箭。领头的是一位四十上下的妇人。妇人此时正伸手从背后的箭囊里拿箭,显然方才的那只支箭正是她射出来的。   “千万别动,小姑娘。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我的这些手下会不会因为一抖手,把你射成了刺猬!”那妇人见玉琪儿想要弯腰去拾甲板上的短刃,忍不住开口道。   那大个子见到这个妇人,高喊了一声,“娘,你怎么来了!”   那妇人来到河边,让人将船靠岸瞪上了船。   “我不来!我再不来你都要做别人的俘虏了!”妇人一面说,一面来到玉琪儿的面前,弯腰捡起地上的那把短刃。在看清了这把短刃的样子后,妇人的脸色突然变了。   “你是女真人?”   玉琪儿也是聪明人,她当然猜到这妇人是从她的那把短刃上猜出她的身份的。这种短刃一般汉人是不会配带的。因为它是草原牧民们吃肉时的工具,而汉人因为生活习惯的不同,并不需要它。   不过,玉琪儿的脑筋转的也快,从这妇人惊怒的神态看,她显然跟女真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自己承认自己是女真人,她很可能马上便把自己给杀了。所以,玉琪儿微一思考便想到了一个主意。   “不是!我是蒙古人。”玉琪儿说的很坚定,没有一丝的犹豫。   那妇人有些不信的又上下打量了玉琪儿一眼。可是,女真人本就跟汉人、蒙古人长的没什么区别,想要识别他们,只能从语言和穿着上来判断。可是现在玉琪儿穿的却是汉人的衣服,而且说的也是汉话。这让那妇人不能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妇人上下的打量了一遍玉琪儿和俞仁后,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那对渔夫父子。“她说的是真的吗?”   老渔夫看了一眼玉琪儿,点了点头,“是真的!”。这对父子家可住在义州,虽然他们出来了,可家里还有家人呢!老渔夫担心自己如果不帮玉琪儿圆这个谎,将来万一这件事被女真人知道,那他必定会全家遭殃。   妇人听了老渔夫的话,这才不再怀疑。她向身后的手下挥了挥手。“蒙古人跟女真人一样可恶。把他们俩个绑了丢到海里去喂鱼。”   俞仁一听这话,不由的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自己也会遭池鱼之殃,正想跟这些海盗解释一下身份。那大个子却先开口了。   “娘,你别拉漂亮姐姐去喂鱼了。你让她做我的媳妇吧!”   妇人听了这话,不由的皱起了眉。“宝儿。这女人可是蒙古人。蒙古人跟女真人一样坏。咱们刘家要娶也要娶个汉人,蒙古人就是长的再好看,咱们也不能要。”   没想到那大个子却很执拗。“不,我就要她做我的媳妇。”   那妇人显然对自己这个儿子十分的溺爱,可是她又不愿意让玉琪儿做她的媳妇。见儿子坚持,妇人眼珠一转便想出了一个主意。   “宝儿,你也知道。你爹曾经是位将军。你也算是将门之后了,像咱们刘家这样的人家,娶亲是不能随便的。本来要按说,她是蒙古人,无论如果咱们也不能要的。但既然宝儿你这么喜欢她,为娘就破例一次。   可是为娘也要考验她。如果她过不了为娘的考验,我只能让人把她重新丢进海里喂鱼。如果她通过了为娘的考验,我便让她给你做个暖床的小妾好了。怎么样?”   玉琪儿听了妇人的话,心里这个气啊!心道,“我堂堂大金国的格格,你居然让我做个暧床的小妾,好像我还占了多大的便宜一样。”她本想说,“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你们家做媳妇。但是转念一想。要是自己这么一说,便马上得死。还得拖累俞仁陪她一起死。反正这妇人也不是马上要让自己跟这傻大个圆房,且先拖着再说。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逃出去。”   这样的一想,玉琪儿便忍住了,没有开口。   刘宝听了他娘的话,想了想,转头看了一眼玉琪儿。“姐姐。你看这样行吗?”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不忍相弃   玉琪儿虽然心中恼恨,但她也是有城府的人。见这傻大个问自己,知道这小子对自己还是挺迷恋的,心里想着,说不定以后可以借这小子的力逃出海岛。于是玉琪儿便违心的点了点头。   那妇人也是聪明人,方才从玉琪儿的那把短刃上她已经猜到了玉琪儿的身份应该比较尊贵。她所以会那么说,是因为她猜想玉琪儿应该不会同意自己的建议,这样她便可以名正名顺的杀掉她了,儿子也不会再有什么话说。没想到玉琪儿却答应了。   不过,这也没关系,只要在这岛上,她也不担心玉琪儿能翻出什么浪去。看儿子的样子,是真心的喜欢这丫头,她倒也不想让儿子太伤心。   “你们几个,带这小丫头去咱们的猪圈喂猪。这丫头功夫不错,记得给她带上手镣脚镣,可别让她跑了。”   妇人的话刚讲完,便有两名三十上下的男海盗走上来要拉玉琪儿。   俞仁一见忙道,“把我也一起带走吧!”他见这两个男人看向玉琪儿的目光都有些色迷迷的,担心他们会打玉琪儿的主意。虽然他现在可以说是玉琪儿的敌人,但她必竟也是余玉倩的干妹子。要是让她在这儿被这些海盗羞辱了,将来俞仁觉得没脸见余玉倩。   那妇人看了一眼俞仁,“她可是去喂猪的。我们那儿养着十几头猪,气味可不大好闻,你确定要跟她一起去吗?如果你不跟她走,我可以放你跟他们一起离开。”妇人说着,向旁边的那对渔夫父子指了指。   “确定!”俞仁坚定的道。他虽然想走,可是他更担心玉琪儿在这里会被他们羞辱。虽然这事本与他无关,可是作为男人,俞仁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在这种时候抛下玉琪儿不管。   那妇人点了点头,“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男人!”俞仁正想说自己是玉琪儿的哥,玉琪儿却抢先道。   刘宝听了玉琪儿这话,脸色有些难看,“你先前不是说他是你哥的吗?”   “是啊!我在家时都叫他哥的啊!可是他确实是我男人!”玉琪儿一脸认真的道。   妇人听了玉琪儿的话,轻轻点了点头,“没想到你们还是一对有情人。那好吧!就暂且让你们去喂猪吧!”   说着,妇人向身后挥了挥手。   “你为什么不走?”玉琪儿下了船,忍不住悄声问俞仁。俞仁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没有抛下她独自逃生,玉琪儿的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感动的。   “你还没给我解药呢!我怎么能走!”俞仁说着,努力加快了脚步,以便跟上众人。   玉琪儿听到这话,杏目圆睁,手上重重的捏了俞仁一把。“你干嘛总是这么现实,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吗?哪怕是假话也好啊!”   “我向来不会说假话哄女人!”俞仁说着,将脸转向别去。他不想看玉琪儿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怕自己一心软便说出什么违心的话来。因为他知道,女人在这种时候往往内心都是最脆弱的。如果自己这时候安慰她几句,可能就会让她很感动。可是他自觉这一生所惹的情债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让这个女真的格格也对他动了情。   玉琪儿咬着牙,“为什么对小倩姐你就可以,对我就不行?”   “你跟她不一样。你们两没有可比性!”俞仁说话时,眼睛看向别处,以防看到玉琪儿的样子会心软。   玉琪儿还想再说,身后的三名海盗已经催促起来。“快走、快走啊!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否则就直接把你们俩个抛到海里去喂鱼。”   两人这才不敢再说。玉琪儿因为生俞仁的气,原本是扶着他的,这会儿也不扶他了。直接把他给丢下了。   那三名跟在后面的海盗见俞仁实在是走的太慢,只好上前扶起他,帮他一把。   三名海盗将玉琪儿和俞仁带到一处小院。远远的,俞仁便闻到了一股粪便的臭味。   此时,他们已经让玉琪儿带上了手镣、脚镣。因为俞仁看上去一副病秧秧的样子,他们便没有再为难他,倒没给他也戴上铁镣。   “这些猪每天喂三遍,早中晚各一次。猪草要你们自己到旁边的那条河里去弄。至于你们的饭,我们每天会定时给你们送来。   喂猪可不仅要给他们喂食,还要让它们吃好,不能掉膘。如果你们把猪喂瘦了,就把你们两个拉去喂鱼!”   领头的男人说完转身便要走。   玉琪儿见他要走,赶紧问了一句,“喂,那我们住哪儿啊?”   那男人向围着十几头猪的小院旁边指了指。“那不是吗?那就是你们住的地方了。”   玉琪儿看了一眼男人指的屋子,不由的瞪大了眼睛,“什么,你就让我们住那儿啊!那也叫屋子吗?小的跟个茅房差不多,怎么住啊?”   那男人冷哼一声,“你爱住不住!”   说完,男人转身走了,只留下两手下在远处远远的监视着他们。   见海盗们走了,俞仁向玉琪儿道,“走吧!茅屋再小也总比露宿野外的好。这时节晚上冷的很,在外面住上一夜会冻死的人。咱们先去收拾收拾。”   玉琪儿这时对俞仁的气还没消,听了俞仁的话,一扭头,“不去。要去你去。”   俞仁见她耍起格格脾气,倒也不恼。她今天确实是够倒霉的。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如果不是想把自己带回辽阳,她也就不会选择走海路,不走海路也就不会到这岛上来,也就不会补人抓来这儿给人喂猪。   见玉琪儿还在那儿耍脾气,俞仁便自己走进茅屋收拾起来。   茅屋虽小,但也还有一个炕。这种地方冬天如果没有炕,是不能住的。此外,屋子里还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看来,这儿曾经有人住过。只是时间应该也比较久了,各种东西上面都落满了灰尘。   俞仁艰难的将东西收拾、理顺,又准备提水把炕上擦一擦。可是他身上实在没有力气,木桶盛了水后他便再也提不起来了。正在他努力挣扎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他手里的木桶接了过去。   是玉琪儿。她虽然还在为方才俞仁不肯说一句安慰她的话而生气,可是这时见俞仁的艰难样子,她还是忍不住伸手帮了他一把。   俞仁见玉琪儿主动来帮他,知道她的气应该也消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便住在这小茅屋里,老老实实的喂猪。因为天冷,晚上两人是一起睡在炕上的,只是当中用棍子隔开来了。虽然他们从前都没有喂过猪,但这必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技术活,加上那些海盗担心他们把猪喂瘦了,主动的安排人来教他们技巧。所以,很快两人便学会了。   这两天里,刘宝来看过他们六次,每天三次,准时跟着送饭的人一起。只是每次玉琪儿都对他不假辞色。不过,这小子倒也并不气馁,仍然坚持按时报到。   第三天时,刘宝早上没有来,中午也没来。俞仁暗暗有些奇怪,还以为这小子对玉琪儿死心了。可是送晚饭时,他又来了。   刘宝每次来都是俞仁招呼他,几天下来,两人混的已经比较熟了。刘宝是个没心机的人,很容易拉拢。虽然俞仁这时名义上还应该算是他的情敌,可是这小子却似乎早已把这茬儿给忘了。每次来都要跟俞仁聊上一阵子。而俞仁也从他的口中套出了不少话。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岛上的人原都是住在镇江堡一带的,而这个刘宝的父亲更是大明镇江堡的副将。女真人崛起之后攻下镇江堡,刘宝的父亲被杀,他的母亲刘氏便带着少数旧部和一些百姓逃到这座鹿岛上来。   那一百多名海盗便都是原来刘宝父亲的旧部,而同来的百姓则成了这儿附近海岛上的渔民。虽然刘氏他们做了海盗,却并不是什么人都抢,他们向来只抢女真人和蒙古人。   因为有这样的原则,他们的海盗生活过的并不好。后来他们在周围渔民那儿渐渐学会了种植和养猪,这才渐渐的改善了生活。这当中他们当然也受到了这些渔民不少的帮助。所以刘氏立下规矩,任何人不得对渔民有无礼,更不能抢他们的东西,不管是这周围的渔民还是远处不认识的。   晚饭送来后,那送饭的人便走了。刘宝却并没有走,而是眼巴巴的看着一旁正在剪猪草的玉琪儿。 第三百九十六章 逃路计划   “坐吧!”俞仁不想让刘宝太过尴尬,便将自己的小木扎递给刘宝。   刘宝不客气的接过去,坐下后仍然看着玉琪儿。   玉琪儿虽然低着头,却也能知道刘宝正在看她。她并没有抬头,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刘宝赶紧收回目光,转到俞仁这边来。   俞仁看的暗暗好笑,这玉琪儿还真是刘宝的克星。她只要哼一声,这刘宝便吓的胆战心惊。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忍不住要不时得偷偷看上玉琪儿一眼。不过,这个刘宝也很容易满足,每次来虽然玉琪儿都对他不假辞色,可他只要能看到玉琪儿,便很心满意足了。然后就会欢天喜地的回去。好像他的愿望就只是这样,每天能看到玉琪儿。   “宝兄弟,你今儿个怎么到中午没来啊?”俞仁见刘宝转向自己,便又开始向他套话。没办法,他虽然不想欺骗这个傻大个,可是为了能够逃出去,他又不得不欺骗他。   “今天是岛上的赶集日,来了许多商船,我娘让我跟着她学做生意,不得空。”   俞仁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你们这儿也赶集吗?”   “赶啊!不然我们东西到哪儿买去。不过岛上赶集时间隔的长,一般三个月才赶一次,一次三天。这周围的十几个海岛上的渔民都到我们这儿来,还有许多朝鲜商人。可热闹了。”刘宝一说到赶集,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   “十几个海岛,他们那儿也都赶集吗?”俞仁有些意外,没想到海岛上也有集市。   “没有。这一带的海岛,只有我们这儿有集市,其他岛上都没有。他们要赶集,都只能到我们这儿来。”刘宝说到这儿,一脸的骄傲。   “为什么?”俞仁不解的问。   “因为我们岛上的人最多啊!我娘又是这一带的主事当家。我们这儿十几个岛上三千多户人都奉我娘为他们的大当家,这集市自然要在我们岛上开。”   俞仁点点头。这才知道这刘氏不仅是这鹿岛的大当家,她下面还管着十几个小岛。   “不过,听说最近广鹿岛上新来的那个曹文诏也想要开集市。我娘说他明天要来我们这儿学习。不知这曹文诏是个什么家伙,我娘看上去好像很重视他的样子。”刘宝说着,轻声嘀咕了一句。   俞仁突然听到曹文诏的名字,不由的心中一动。赶紧问,“你说的曹文诏可是前闻香教长老刘子明的弟子?”   刘宝看了一眼俞仁,“好像是吧!怎么,你认识他?听我娘说,这曹文诏武功十分利害,是不是真的?比我娘利害吗?”   俞仁赶紧否认,“我可不认识他,只是听过他的大名罢了。闻香教之前在山东直隶一带很有名的,刘子明是闻香教的第一长老,他们几个弟子在江湖上都很有名,我以前曾在山东做过生意,所以听人说起过他的大名。”   俞仁随口编了个谎话,刘宝是个呆子,他倒也不担心谎言会被对方识破。   听说曹文诏要来,俞仁不由的心中狂喜。只要自己见到曹文诏,所有的问题也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首先,曹文诏一定会救他,还可以顺带将玉琪儿一道救走。反正这个刘氏也不重视玉琪儿,相信曹文诏的这个面子她一定会卖。只不知道这曹文诏是怎么认识这个刘氏的,听刘宝的口气,他们应该刚认识不久,可又关系很近的样子。   见到曹文诏,俞仁身上的迷香毒自然也就不是问题了。曹文诏既然来了,那刘玉蓉一定也在这附近。刘玉蓉是余玉倩的师姐,余玉倩的迷香,她自然能解。   而且还有一点更重要的,既然曹文诏在这儿,那他便有了一个大帮手。有曹文诏的帮忙,俞仁相信要在女真人的背后搞出更大点的动静也还不是什么难事。至于曹文诏会不会帮忙的问题,俞仁是一点也不担心的,且不说他们两人的关系,曹文诏自身跟女真人也是有仇的。努尔哈赤最器重的额附李永芳,便是他的杀父仇人。   俞仁相信,就算自己不去找曹文诏帮忙,他也会主动找机会向女真人报仇。只是,如果两人联合,那么对女真人的威胁将远比单独行动要大的多。   俞仁正在心中盘算着明天要怎么样能才让刘宝带他去见曹文诏时,玉琪儿意外的凑了过来。   “喂,大个子。”   这是从来没有的现象,以前几次,刘宝每次来都是跟俞仁聊一会儿便走了,玉琪儿从来不凑他们的热闹,每次刘宝主动找俞仁讲话,玉琪儿回他的都只是白眼。   所以,刘宝突然听到玉琪儿跟他说话,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赶紧转过身。“小玉姑娘有什么事?”   玉琪儿告诉他们的名字叫王小玉。所以刘宝便叫她小玉姑娘。   “你说你们这儿要搞三天的集市是吧!”   “是啊!小玉姑娘莫不是也想去看看?我明天带你们去怎么样?”刘宝一脸讨好的道。   玉琪儿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只是想去买点东西。你告诉我在哪儿,我自己去就行。要是你带我们去,万一被你娘看见,还不立马把我们抓起来丢进海里去喂鱼啊!”   刘宝听到这话,不由的脸上一黯,他也知道他娘很不喜欢玉琪儿,他每次来都是偷偷来的,并不敢让他娘知道。   “就在这儿往东两三里,那儿有条河,朝鲜商人的船都停在河边,集市就在河滩上。你们一去便可以看到了。”   玉琪儿听了这话,心中暗喜。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她便不再理睬刘宝了,又转身去剪她的猪草。   刘宝又跟俞仁聊了几句,见玉琪儿再不理他,便悻悻的回去了。   俞仁见玉琪儿突然对赶集的事情热心起来,便已猜到了她的心思。他可不是刘宝,玉琪儿的话可以骗的过刘宝,却骗不过他。   刘宝走后,两人继续打猪草喂猪,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俞仁其实已经在心里暗暗盘开了。他知道,玉琪儿今晚肯定会去找那些朝鲜商人。他必须要在玉琪儿跟那些朝鲜人谈妥之前逃走,否则他便没有机会见到曹文诏。   按玉琪儿的性格,她肯定会把自己一起带上。想要逃,自己全身无力,肯定是跑不过玉琪儿的,何况曹文诏还没有来。想要见到曹文诏,只能先破坏玉琪儿的逃跑计划。按俞仁的推测,那集市既然设计在那片河滩上,那儿肯定离刘氏他们的大本营不远,到时候,自己只要随便弄出点动静来,便可以破坏玉琪儿的计划了。   俞仁的推测果然没错,到了半夜,玉琪儿悄悄爬起来将俞仁叫醒,然后取出藏在竹杆里的“龙渊”,轻松将身上的手脚镣给斩断了。玉琪儿拉着俞仁绕过两名海盗看守,向赶集的河滩跑去。   两人来到河滩边,先找了个树丛藏了起来。这片河滩挺大,河边此时已经停了二十条大小不一的船只,大多数的船都跟普通的渔船差不多大小,只有少数的两三只船比较大些。   因为是赶集,虽然夜已经很深了,但那些小船上的商人们都还没有休息。大概是为明天的开市做准备。   玉琪儿看了看四周,见并没有本岛上的海盗在这旁边,这才放了心。   俞仁在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要怎么才能将那些海盗引出来。他已经注意到,就在这河滩不远的地方,有一排修筑整齐的砖石房,应该就是刘宝他们这些海盗的大本营。可是这河滩与那些房子隔着约了两三里路,就算自己大声的喊,他们在屋里也未必能够听到。   这儿明天就要进行集市,即便没有人专门看守,也肯定会有人注意,所以俞仁打算用火。只要这儿一起火,那些屋子里的人一定会有人发现。到时候,不用自己叫,他们就都得跑来救火。   俞仁的打算是,让玉琪儿跟这班朝鲜商人走,只要自己留下来就行了。省得到时候自己还要让曹文诏再向刘氏多要一个人。当然,主要还是怕刘宝纠缠。他不想因为要个玉琪儿而让曹文诏或者自己跟这个刘氏产生什么不愉快,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刘氏显然也是他将来可以利用来对付女真人的一支重要力量。   因此,这个放火的时间就要把握好。早了,玉琪儿逃不掉,迟了自己肯定被玉琪儿带走了。   俞仁正要心着盘算着,主琪儿突然向他凑过来。   “姐夫,你说要是我小倩姐嫁人了,你会怎么样?” 第三百九十七章 逃出小岛   俞仁心中一乱,他不知道玉琪儿为什么要突然跟自己讲这样的话,难道余玉倩已经嫁人了吗?一想到这个问题,俞仁便觉得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躁。虽然他不能给余玉倩任何承诺,可并不代表他对她一点没有感情。从内心深处来讲,俞仁知道,自己还是喜欢她的。   可是他又知道,自己不可能娶她,所以也便没有权力去阻止她嫁人。一想到这个问题,俞仁便感觉到特别的烦。   俞仁正想问玉琪儿,余玉倩是不是真的嫁人了,却发现玉琪儿看着自己的脸上,露出几分诡异的笑容。   俞仁心中一惊,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份已经失去了知觉,嘴巴也张不开了。俞仁这才知道,原来这丫头跟自己说余玉倩,不过是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向自己再次施展迷香。   俞仁虽然惊觉,但还是晚了。这一次,她又得逞了!   玉琪儿轻轻拍了拍倒在地上的俞仁的脸。“姐夫,你放心。小倩姐好好的在辽阳呆着呢!她还在等着你去跟她相见呢!当然不会嫁人。”   俞仁心里这个郁闷啊!自己这么聪明的人,那些驰骋沙场的名将们都常常败在自己的手下,为什么遇到这个毛丫头就总是着她的道呢!俞仁想不通。   一玉琪儿的办事效果很快,一柱香的功夫,便见她带着一名四十上下的朝鲜汉子走了过来。   两人将俞仁抬上了一条小船,然后小船悄悄驶离了河岸,向着前方的大海深处行去。   远离了鹿岛,玉琪儿又拿出她身上的那个半成品的解药给俞仁服下。俞仁便又恢复了部分的行动力。   看着俞仁望着远处的鹿岛发呆,玉琪儿问了一句,“听小倩姐说,她的这位曹师兄跟她二师姐自山东之战后便失踪了。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俞仁看了玉琪儿一眼,没有说话。但心里不由的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太粗心了。他以为玉琪儿不知道自己认识曹文诏,却忘了余玉倩是她干姐姐。看来,河滩边的那一场算计,她是早就设计好了的。   经过数日的行驶,小船终于靠了岸。   这条小船的主人是一对朝鲜夫妻,他们本是宣州的小渔民,后来因为听说鹿岛上有开集市,比较好赚钱,于是也学着别人的样子,在宣州城里进购了些生日必须品,来到鹿岛卖。   没想到这第一趟,东西还没卖出去,便让他们遇上了这么一单大生意。   玉琪儿拿出十颗东珠作为酬劳,让他们把他们两人载回宣州。   上了岸,玉琪儿果然如约拿出十颗东珠酬谢这对渔民夫妻。两夫妻收了珠子,千恩万谢的走了。要知道,这东珠虽然产自辽东,可那也不是随便便可以采的到的。这样一颗珠子就是在当地,至少也要卖十几两银子。如果拿到江南,一颗便不下百两。   这十颗东珠便等于一百多两银子。这笔钱,对于这两个渔民夫妻,那是一辈子也没想过能挣到的数。   玉琪儿到了宣州,终于放下心来。这宣州本是朝鲜人的地方,可是因为女真人的不断扩张,最近几年已经被女真人给接管了。只是宣州也跟义州一样,因为不是战略要地,所以没有驻扎多少军队。   玉琪儿考虑到毛文龙拿下镇江,肯定会派兵向周边扩张。现在这个宣州还在不在她们女真人的手里也说不定了。所以,玉琪儿并没有进城,而是在城外找了个一个闲汉,给了他一小片金叶子,让他帮忙进城找辆马车。   她打算先坐马车到平壤,再从平壤坐大船到旅顺。这一次坐小船,她已经吃足了苦头,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坐小船出海了。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马车很快便找来了。   两人坐上马车赶往平壤。   一路上倒也顺便,可就在他们离平壤不足五十里时,却出了意外。当时他们的马车正驶进一片林子当中。   此处地势比较偏僻,这片林子是一处山谷,两边都是高山,官道从林中穿过。这条道向来比较危险,原本马车夫是建议他们绕道,多走四十里,从另外一条更安全的路走。但是玉琪儿因为要急着赶到平壤,结果还是选择了这条道。   马车驶进林子不久,便见前方出现五六名壮汉,手里拿着刚刀。很明显是打劫的。   远远的便听到他们向着车夫高喊,“停车!”   车夫吓的脸色大变,向着车内的玉琪儿抱怨起来,“我说别走这条道吧!这下怎么办?”   玉琪儿将头伸出窗外,见只有五六人,她并没放在心上。   “你先停车吧!我来收拾他们。”   马车夫一听玉琪儿说要让自己停车,脸都吓白了。“您老不是开玩笑吧!停车,停车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车夫不等说完,便调转车头,想要原路逃命。可这时,他身后的道路突然被一棵倒塌的大树给堵住了。显然他们早有预谋。   车夫一见,飞快的弃了马车拼,命逃进林子里。   玉琪儿看了车夫一眼,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胆小鬼!”便扶着俞仁从车上走下来。   那几个壮汉一见玉琪儿两人一个是姑娘一个是病夫,顿时便起了轻视之心。其中一个模样瘦小的汉子走上前,围着玉琪儿两人转了一圈。   “没想到这病秧子看上去长的还挺帅。正要抓回去献给老大。老大不是一直都嫌弃咱们寨子里没有一个长的帅的嘛,把他抓回去,以后老大再想折磨人,肯定就找他了。你们说我这主意好不好?”   众人听了矮个子的话,马上是一片赞同之声,看向俞仁的眼睛也都带着几分的暧昧。   小个子说完,又围着两人转了起来,看他们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自己家猪圈里的猪崽儿。   “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这病秧子好像很像一个人?”   几人又都是点头。   “至于这丫头嘛,虽然长的挺让我心动的,可是老大不让咱们犯色戒,也只好忍痛让她去了。”   那几个壮汉对小个子话,深以为然。   小个子发表完自己的建议,这才得意洋洋的向玉琪儿道,“我说姑娘,你也不用害怕。我们虽然是劫匪,但我们也是善良的。只要你乖乖的把财物交出来,我们便可以放你走人了。甚至这马车你都可以带走。   不过,这个病秧子要留下来。我们要把他送给我们老大玩。”   俞仁这个气啊!心说,老子又不玩具,你居然把我送给人玩。同时,他的心里也起了一阵好奇。这些人的老大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喜欢玩人的,喜欢玩女人那也就算了,居然还放着玉琪儿这个美女不要,却要玩自己一个大男人。   这想到这儿,俞仁俞觉得心中一阵恶寒。同时心中一阵感叹,“基友”在什么年代都不少啊!   玉琪儿见这小个子一直都在琢磨俞仁,不由的心中也是暗暗好笑。虽然俞仁现在是她的俘虏,但俞仁却还是很骄傲的,难得见到他吃一次瘪。所以,当这小个子以调戏的眼神打量俞仁时,玉琪儿没有阻止。看着俞仁一脸厌恶又无可耐何的样子,她的心里可乐开了花。“让你在我面前装傲气!”   看着小个子打量自己的眼神,俞仁很有一种冲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可惜他现在全身无力。   看到一旁的玉琪儿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俞仁忍不住威胁道,“你快点把他们给打发了啊!要不然,等回了辽阳,我就把你给人家喂猪的事情给抖出来。”   玉琪儿看热闹正看的高兴,突然听到俞仁这句话,不由的脸上一正。她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一个堂堂女真的格格被人家逼着去喂猪。   于是,玉琪儿正色向那矮个子瞪了一眼。“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些滚开。信不信姑奶奶把你们几个绑起来扔到山上去喂狼!”   那几个汉子听了玉琪儿的话,一起哄笑起来。“就凭你?” 第三百九十八章 路遇劫匪   玉琪儿这一回是真怒了。她手里的竹杖已经挥出。那个小个子首当其冲,被一杖打的趴在地上起不来。   其他几名汉子见玉琪儿动起了手,纷纷提刀冲上来。   五名汉子将玉琪儿围在当中,玉琪儿却一点也不慌张。虽然这五名汉子也似乎都练过几天功夫,可是与玉琪儿相比,那就差的多了。玉琪儿只用了一柱香的功夫,便将五人一一摞倒。   玉琪儿用竹杖顶在最后一名倒下的汉子的脖子上道,“大个子,劫匪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这活儿,我们也干过。咱们出来混的,讲的就是一个实力。没实力就别出来丢人。你既然要做劫匪,就要有足够高的功夫。如果你赢了,我自然把身上的钱财乖乖的交给你。   可是你输了。所以我也要从你身上取走一些东西。”   说完,玉琪儿看了俞仁一眼,“姐夫,你说咱们取他们点什么东西好呢?”   “你随便吧!”俞仁道。他发现最近玉琪儿好像有些变化。要按她以前高傲的性格,遇到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跟这些劫匪多费话,直接就会一刀结果了他们。   玉琪儿见俞仁不说话,便又向那劫匪道,“你既然是劫匪,那身上一定是没钱的了。看来我也只好从你身上取些部件了。你说是取鼻子还是取耳朵呢!”   那劫匪没想到自己哥几个今天遇上了对手,听她的话,好像还是同行。他这个郁闷哪!心中暗怪自己早上出门时没有给关帝爷上支香。   听说玉琪儿要取他的鼻子耳朵,那劫匪吓的脸都白了。自己本来就长的不怎么样了,再要割掉鼻子或者耳朵,那就不能看了。想到这里,那大个子劫匪壮着胆子道,“女大王且慢动手。我,我这儿还有一块前几天刚劫来的银子,我愿意送给大王。还望大王高抬贵手。”   玉琪儿当然不会把这点银子放在眼里。不过,她也知道俞仁并不喜欢轻易杀伤人命。既然这劫匪愿意拿钱出来自赎,那当然最好。虽然玉琪儿判断,这样的处理结果,俞仁应该是最满意的,可她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姐夫你说呢?”   俞仁看了那几个躺在地上的劫匪一眼,这几人虽然是劫匪,长的却一点也不凶悍,甚至还有好几个看上去很老实的样子。俞仁相信,这些人应该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多数可能都跟他当年一样,为生活所迫。   “算了。放他们走吧!我相信他们也是被迫无耐才做这种无本专卖的。”   “那可不行。姐夫,你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你这一次放过了他们,他们没得到教训,下次他们还会干这种事。”玉琪儿说完,将手中竹杖微一用力。   “本姑娘也不多为难你。你给我把银子交出来,我就放了你们几个。”   那劫匪原本听了俞仁的话,正在心中暗喜,突然又听玉琪儿说让他把银子交出来。他倒也不敢违抗。必竟,跟鼻子、耳朵相比,这点银子就显的次要的多了。   那劫匪从怀里掏出几块银子,加一起大概也有十多两。这一刻,他心里真是郁闷啊!他本来是要打劫人家的,结果没想到不但没打劫到人家,却反还被人家给打劫了。不过,面对玉琪儿的暴力,他也不敢多言。   玉琪儿倒也守信,收了钱,便将他们五个放了,并没再多为难他们。   玉琪儿有些得意的拿着银子,来到俞仁身边。“姐夫,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我跟你说,对付这种人,你就是要让他出点血,让他感觉到了痛,他才有可能改。”   俞仁好奇的盯着玉琪儿,没有说话。   “怎么了?”见俞仁这样看着自己,玉琪儿不由的一阵心虚。   “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了。”玉琪儿心中一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你不一样了。你难道没发现,你现在变的比以前仁慈多了,而且还学会了我们汉人的这一套说教。这不是你们女真人的风格啊!怎么回事?”   玉琪儿突然被俞仁问到这个问题,不由的一阵心虚,脸上也红起来。“我们女真人也有千百种性格,难道就因为我是女真人,我就得见人就杀吗?”   玉琪儿虽然强词夺理,但心里却很清楚,自己确实是变了。虽然她不愿意承认这个事,但这却是事实。不过,在内心里,她最关心的还不是自己的改变,而是这样的改变不知道俞仁喜不喜欢。   虽然玉琪儿很想知道答案,但她又不敢问。   犹豫了半天之后,玉琪儿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这句话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   话一说完,玉琪儿赶紧低下头,不敢去看俞仁。   “很好啊!你这样子才有女人味嘛!不是说女人都是善良的吗?如果你一直都像从前那样,凶巴巴的,动不动就是动刀子。我估计你这辈子想嫁出去就难了。”   玉琪儿听到俞仁前面的话,本来还心里甜甜的,可接下来的两句又让她立刻板起了脸。   “我嫁不嫁的出去,又关你什么事。就算我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要你管!”   玉琪儿话没讲完,便见方才逃走的几名劫匪去而复返,又回来了。   那个丢了银子的汉子向玉琪儿一指,“老大,就是她。”   玉琪儿正有气呢,见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又回来了,脸上不由的露出轻蔑的表情,打算拿这几个家伙好好解解气。   “怎么,还没被打够啊?”   俞仁这句话刚说完,那前面被抢了银子的劫匪赶紧向后退了几步。其他人也都很配合的自动向后退了几步。而没有向后退的,只有一个人。   玉琪儿这才注意到这伙劫匪当中此时已经多了一人。是一位二十五六的妇人。这妇人穿着一身猎人装,背上背着一张铁弓,手里拿着一把大斧。这把大斧看上去比当初俞仁在杭州城里看到的刘强的那一对大斧还要大上三分,只是它是单只。   这妇人并不属于健硕的那种,甚至看上去还有些消瘦。如果光光看她的身材,估计很多人都不会相信她能够拿起这么大的一把斧头,更莫说用它做武器了。   所以,当玉琪儿看到她手里的那把巨斧后,他的心里头也不由的暗暗生起几分警惕。   “平壤柳三姑,不知道两位高姓大名?是哪条道的上?”妇人来到玉琪儿面前,一抱拳,先通报了自己的名字。   玉琪儿也学着他的样子,抱拳为礼。“辽阳玉琪儿。我们只是路经此地,无意与各位为敌。”   玉琪儿说完,从怀里掏出那几块碎银子递过去。她不是个怕事的人,但她也是个聪明人。光看这妇人手里拿着的斧头,玉琪儿便已经判断出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了。   柳三姑看了眼玉琪儿递过来的银子,没有接。   “这银子已经是你的了。你说的没错,出来混是要凭本事的。我几个兄弟输给了你,我们认了,这银子我们也不要。但我也要向你挑战。   如果你赢了我,我愿意将我们山寨的全部财宝都献给你。如果你输了,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把他留下来给我当奴隶就行。”   柳三姑说着,向俞仁一指。 第三百九十九章 再成俘虏   玉琪儿一听柳三姑居然要拿俞仁做奴隶,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汉。“这可不行,他是我姐夫。要不这样。如果我输了,我情愿将身上的全部家当都给你们。”   说完,玉琪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   “这里面还有七十颗上等东珠,至少也值一千两银子。如果我输了,便把这些都给你。如果你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再送你一百头羊。不过,这些要回头才能送来。”   柳三姑摇了摇头。“我赢了,你身上的财物固然是我的。他,也是我的。这可由不得你。”   玉琪儿一听就急了。   “要不这样,我如果输了,便再多送你五百头羊,我姐夫你就别为难他了。怎么样?”   柳三姑摇头。“这种空头许诺你就别说了。说了我也不会信。有本事,你就打赢我。打赢我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俞仁站在一旁,听着两个女人的对话,心里这个郁闷啊!心说,哥我好歹也是个男人。想当初,哥也曾征战沙场,大海上打败过大明的水军舰队,陆地上剿灭过闻香教的百万反贼。没想到今天却沦落到被两个女人当成猎物来争。   俞仁心说,如果哥不是中了毒,哥非让你们两个女人跪在哥面前给哥擦鞋。   俞仁刚这么一想,便听到玉琪儿道,“这位大姐,其实你别看他样子长的还行。实际上他一点用都没有的。你不知道啊,他甚至笨的连擦鞋都不会。你说你找个连擦鞋都不会的男人回去,能有什么用呢!还白白的糟贱你的粮食。不如拿他换点实惠的东西。你说是吧!”   柳三姑听了这话,看了俞仁一眼,“你别跟我说这些。反正今天我是要定他了。哪怕他是一头猪,我也要了。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   玉琪儿瞪着柳三姑,“你当真要他做你的押寨夫人?”   柳三姑脸上一红,“你才要他做你的押寨夫人呢!他是男人好不好。”   “那你是要他做你的押寨相公了?”   柳三姑啐了玉琪儿一口,“你才要他做你押寨相公呢!老娘是有相公的人好吧!我要他,是准备送人的。   算了,我跟你解释这个干嘛!反正一句话,今天这小白脸我要定了。除非你能打赢我手中的这把斧头。不然,就把这小白脸给我留下。”   话说到这份上,玉琪儿知道已经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看来,只能靠实力说话了。想到这儿,玉琪儿打开竹杖,取出藏在里面的龙渊剑。   龙渊剑一出鞘,发出一声低鸣。柳三姑听到这声低鸣,不由的脸色一变。   “你这是什么神器?”   玉琪儿看向俞仁。   “龙渊!”俞仁简洁的说了一句。   柳三姑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好,没想到我今天运气这么好。人和剑我都留下了。”   玉琪儿没有说话。此时她已经明白,现在任何的话都是多余,一切都要凭自己的实力。   玉琪儿抛下剑鞘,双手握剑,向着柳三姑低吼一声,“来吧!”   柳三姑看了玉琪儿一眼,慢慢扬起手中的巨斧。虽然她之前看起来一点也没把“龙渊”剑放在心上,其实她心里还是很重视的。   这把剑虽然近几百年几乎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但关于它的故事却很多人都知道。柳三姑自然也听说过。   作为一把能够排进十大名剑前五的剑,柳三姑当然不敢轻视。不过,她也暗自庆幸。自己今天带的是斧而不是刀。而且这还是把巨斧。就算是这剑再锋利,也不可能斩断自己这么大的斧头吧!   想到这里,柳三姑不再犹豫,提着巨斧便向玉琪儿劈过去。   玉琪儿侧身避过,同时手中的“龙渊”也削向斧柄。她也知道,龙渊就是再锋利也没办法削的断这么粗大的一把斧头,但是对付斧柄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柳三姑很机敏,一见宝剑向斧柄削来,她忙一变招式,宝剑与斧身撞在一起,斧身上立时出现一道半分多深的剑痕。   两人同时心中吃惊。玉琪儿惊的是,这女人居然如此了得,拿着这么重的一把斧头,居然还可以挥舞的如此自如。柳三姑惊的是,这把“龙渊”果然名不虚转,不过才刚一碰面,便在自己的斧头上留下这么深的一道剑痕。这要是自己今天拿的是普通的刀剑,只怕自己今天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柳三姑暗暗决定,跟玉琪儿的这一战,一定要速战速决。   两人再次交手,柳三姑已经主动多了。她凭借巨斧的厚重优势,将玉琪儿逼的左闪右避。最后使了个虚着,终于让玉琪儿的龙渊与巨斧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由于这一把两人都是用力过猛,剑与斧几乎同时被震脱手。   玉琪儿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微微一愣,柳三姑便借这个机会,敏捷的抽出背上箭囊里的长箭顶在了玉琪儿的咽喉上。   玉琪儿倒也干脆。“我输了!”   那几个劫匪一涌而上,将巨斧和“龙渊”剑捡起来。   柳三姑收起箭簇,向玉琪儿一抱拳。“承让!”   玉琪儿不说话,默默从怀里掏出那一袋东珠交到柳三姑的手上,然后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玉琪儿又转过头。“你记住。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柳三姑面露笑容。“我等你。我的寨子就在东面的那座山上。”   柳三姑让两名劫匪扶着俞仁,将他带到山上的寨子里。这是一个座落在山谷边上的小寨。俞仁粗略的估计了一下,约有百八十户的样子。   两名劫匪将俞仁带到一间小屋子里,然后锁上门便不再管他了。   一路走来,俞仁感觉这个寨子并不普通,因为他发现寨子里居然还养着几十匹马。要知道,这儿可不是蒙古草原,这儿的人以农耕为主。一个以农耕为主的寨子里,居然有几十头马,这实在是极少见的。   小屋虽然门锁了,但还有一个小窗,俞仁通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从俞仁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寨子后面的一片空地。此时,空地上正有一个女孩骑着马儿在练习骑射。她的伸手十分敏捷,俞仁自叹不如。   俞仁没想到这寨子里除了那位柳三姑,居然还有一位这样的高手。看来,玉琪儿要想救自己出去,怕是真的不容易了。自己得想点办法了。   可是,这些人为什么偏偏要将自己掳来呢!如果说这是他们打劫的一惯作风,他们又偏偏放走了玉琪儿。难道自己真的帅到人见人爱的地步了。这显然不可能,俞仁就是再自恋,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不过,有一点俞仁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些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能够确定这一点,俞仁也就放心的多了。虽然不会有什么好处,但至少自己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些人抓自己来,似乎也并没打算把自己怎么样。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太着急逃跑。且慢慢找机会就是了。在俞仁看来,被困在这个寨子里,应该比被玉琪儿带着要容易逃的多。因为玉琪儿对自己极重视,随时都会关注自己,而在这儿,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俘虏,不会有多少人注意自己。   到了旁晚,俞仁肚子正饿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推开小屋的门,将一个食盒放在地上。   “吃吧!这是三姑让我给你送来的。”   俞仁本想跟小姑娘聊上两句,看能不能挖出点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可小姑娘说完话就转身走了,同时将小屋的门又锁了起来。俞仁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的吃饭。   这一夜,俞仁就是在小屋的草堆里过的夜。第二天太阳刚出山,那昨天送饭的小姑娘又来了。   这一次,小姑娘送完食盒并没有走。 第四百章 避世山寨   俞仁见此大喜,终于有机会从这小丫头的嘴里打听些东西了。   俞仁一面吃着早餐,一面跟小姑娘胡扯,这一向是他的长项。“这位姐姐,我看你们这寨子有些特别。你们这寨子叫什么寨啊?”   小丫头看了俞仁一眼,“李家寨。”   “你们这寨子里的人不种地吗?怎么还养着那么多匹马?”   小丫头瞪了俞仁一眼,“吃你的饭。不该打听的就别打听。知道的多了,对你未必是什么好事。”   俞仁见小丫头这么说,便不好再多问了,于是老实的低头吃饭。   早餐吃过,小姑娘将俞仁带出了小屋。俞仁跟着小姑娘后面,见她进了一间屋子,取了几件衣服还有发簪、镜子、梳子之类的东西,不由的暗暗奇怪。   小姑娘取了这些东西,又将俞仁带到寨子上面的一处地方。   俞仁也不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哪儿,只知道这地方气温似乎很高。俞仁没走几步路,身上便开始出汗了。   转过一片林子,就见前面有一个小池塘,池塘上面烟雾缭绕。俞仁终于明白了,这是一处温泉。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俞仁脱口而出问了一句。   小姑娘横了俞仁一眼,“看你人长的还挺帅气的,怎么这么笨呢!来这儿当然是让你来洗澡的,难不成还是让你来挑水啊!”   俞仁被小姑娘一顿抢白,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还笑起来。“姐姐说话可真幽默。我知道你带我来这儿应该是让我洗澡的。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我洗澡呢?”   小丫头皱了皱眉,“你有多久没洗澡了?”   俞仁低头想了想,自己最近一直忙,好像从出京城后便一直没有机会洗澡好。“大概有一个多月吧!”   “你们家是杀猪的吗?怎么身上还有股子血腥味?”小丫头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俞仁没想到这小丫头的鼻子这么尖,居然还可以闻出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这些血应该还是当初他在镇江城外跟玉琪儿的手下比武时留下的。   “姐姐你真是太利害了,连这个也能猜到。我们家确实是杀猪的,只是却不卖肉。”   小丫头稍稍有些得意,“好了好了,不多费话了,赶紧先洗澡,可别一会儿耽误了正事。”   小丫头说着,将俞仁领到水池边。   “姐姐那你呢?”俞仁问。   “我在这儿啊?”   “你看着我洗啊?”   小丫头听到这话,才明白俞仁话中的含义,不由的脸上一红。啐了俞仁一口,转过身去,然后又向前走了两走。   “可以了吧!”   “原来姐姐喜欢偷窥!”   还好这句话小丫头没有听到,否则俞仁怕要被她一脚给踹进池子里去了。   洗完澡,俞仁换上小丫头带来的衣服,发现跟自己以前的衣服还真差不多。   见俞仁换好了衣服,小丫头又走过来。然后用盆子打了水,让他坐在池边的石头上,给他洗头。   俞仁也不拒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小丫头闲聊着。大概是因为两人相处的久了一些,这小丫头跟俞仁的话也多了。   一个头洗好,俞仁也已经将这儿的情况打听的也差不多了。   这小丫头叫雨琴,是柳三姑的贴身丫环。这寨子也果然不是一般的寨子。这个寨子里的人都是从铁岭迁过来的,而且他们原本还是铁岭的第一大族——李家。   这个“李家”,不是旁人,正是李成梁的各房子孙。李成梁虽然位极人臣,显赫一世,他的九个儿子也个个官居高位;但是自从萨尔浒之战李如柏做了逃兵之后,李家在大明的地位便一落千丈了。   虽然最后朝廷也仅仅只处分了李如柏一人,可是辽东的形势却已然大变。铁岭甚至整个辽东再也不是他李家人说了算了。   女真人占领铁岭之后,虽然努尔哈赤念在当年与李家先人李成梁的香火之情,并没有为难李家。可是他们必竟是大明的名将之后,如果帮助女真人打大明,就辱没了他们的祖父李成梁的一世英名。如果继续为大明服务,又显然不现实。   所以,李家在女真人占领铁岭后,很快便分化成了两支,一支内迁到了关内,继续为大明王朝服务,而另一支侧东迁到了朝鲜。因为李家的先人原就是朝鲜人。   而这个寨子里的人,便是那一支东迁到朝鲜的李氏的一部分。   因为他们的身份得到了朝鲜官方的认证,所以并不需要隐瞒。而且,因为柳三姑对俞仁还想有些利用,所以也有意让小丫头雪琴给他透露一下他们的身份。   俞仁头还没洗好,就见一个人匆匆从山下的寨子跑上来。是之前劫道时出现的那个小个子。   “雪琴,你搞好了没有?老大可已经等的着急了。火已经烧起来了,就等着咱们去救场了,”   “这就好了。”雪琴一面说,一面将俞仁的头发简单的扎了一下,然后插上簪子。   “李良,五姑娘回来了吗?”   “刚回来,五姑娘又吵着要走。老大刚刚才劝了她几句,这不才拉着她到场子上练箭嘛!所以叫我来催你快些。”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拉着俞仁向山下的寨子赶去。   回到寨子,李良直接将俞仁领到那个大演武场。   此时的场上已经围了些人,这些人大多都是寨子里的青年,有两个正是昨下下山打劫俞仁他们的壮汉。   场地正中,两个女人骑在马上,一位是柳三姑,另一位正是俞仁昨天在小屋里看到的那位年轻姑娘。   当时距离太远,没有看清,现在走的近了,俞仁才看出,这位姑娘长相相当不差,此时骑在马上,更有一种健康的运动美。俞仁猜测,她应该就是雪琴他们口中的五姑娘了。   俞仁被李良带到场边,就听五姑娘道,“嫂子,这可是你说的。今天是咱们最后一场比试,你可不能再骗我了。如果我赢了,你就必须要放我出门。”   柳三姑连连点头,“你放心,嫂子绝对说话算话。如果这次你赢了,你还是决定要走的话,嫂子绝不拦你。”   五姑娘点头,“好吧!那就开始吧!”   柳三姑向李良一挥手,“把靶子准备好。”   李良一听,马上拉着俞仁,将他带到场子的一头,然后取出一个草果放在他的头上。   俞仁这才明白,原来人家拉自己来,是要让自己当靶子的。刚刚还说什救场,搞的俞仁还以为自己有多重要。可是他想不通,既然只是让自己当靶子,又何必如此费事,还要给自己洗澡换衣服呢!   但是,很快俞仁就明白了。   因为俞仁发现,那位五姑娘虽然举着箭,但是却一直没有张弓,而是一双凤眼死死的盯着自己。   这位五姑娘的眼睛让俞仁感觉有些心虚。这比做箭靶还更让俞仁心虚。做箭靶虽然很危险,但是俞仁昨天已经看过这五姑娘射箭,知道她的箭术很好,箭无虚发。可这位姑娘的表情却让俞仁想起了余玉倩。   他在心里苦苦思索着,难道自己又在哪里欠下了什么情债吗?不能啊!这姑娘他明明没有见过啊!   俞仁正在那儿乱猜的时候,柳三姑已经开口了。“他叫俞仁。” 第四百零一章 冒充自己   俞仁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这柳三姑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呢?难道她受了梁宗义或者曹文诏他们的托付,寻找自己吗?可这也不对啊!   如果真的这样,她又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的态度呢!要真的如此,不说她要对自己怎样的以礼相待,至少昨晚不会让自己睡那小柴房吧!   俞仁正在那儿乱猜,五姑娘已经开口了。她以坚定的语气向她的嫂子道,“不可能。我听说他帮助大明平了山东之乱后,便回南方去了。必竟,他的家在南方,他的根基也在南方。他是不可能长期滞留在北边的,更不会到辽东来。何况咱们这儿还是朝鲜。   “嫂子,你就别骗我了。”   柳三姑笑起来。“嫂子哪有骗你。这人是叫俞仁啊!只是他是辽阳的俞仁,而不是泉州的那个俞仁。不信你问他。”   这时候,李良已经悄悄走到俞仁的身边。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五姑娘要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就说叫俞仁。”   俞仁心中暗暗心笑,没想到还会有人让自己冒充自己。   五姑娘却没有上前询问俞仁的名字。   “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找这么一个跟他长相相同的冒牌货来,以为我就会相信吗?”   柳三姑跳下马来,搂住已经下马的五姑娘的肩膀。她没有就俞仁的身份与五姑娘分辨。这是很明显的事情。此时天下正是风起云涌之时,以俞仁目前的身份,他没有任何理由到这儿来。就算来也不可能只带一个女子,而不带卫队。这一点,柳三姑很清楚,她知道她家的五姑娘也很清楚。所以,她绕开了话题。   “五妹啊!你说咱们家吧!自从你爷爷过世以后,这景况便每况愈下。而今咱们好容易找到这么个地方,算是安定下来了。你哥哥又走的早。这么一大家子人,都要我来管。   嫂子也不容易啊!而且,你哥哥走前曾一再交待我,让我看好你,不许你出门,怕你再为咱家带来祸事。   要说咱们家,风光也风光过了,富贵也富贵过了。现在咱家什么都不缺,只要日子过的平平安安,一家人能够天天在一起,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这也是你哥的心愿。   所以,你哥交待我,给你物色一个少年,将他招入咱们家,让你们就留在寨子里。可是你非要去想那个连见都没见过的人。   我也承认,俞仁是优秀、是杰出,是百年不遇的才俊。可那又怎么样呢!他对咱们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咱们够不着啊!   丫头,听嫂子一句劝。别走了!   莫说他现在跟咱们相距万里,就算你找到他又能怎么样?我听人家说,他已经娶了三个妻子了,而且其中有一个还是大明公主。”   五姑娘静静的听完她嫂子的话,不再出声。   这时候,小个子李良走了上去。   “五姑娘。我看这小子挺好的,人长的不错,跟您收藏的那张画几乎一模一样。”   五姑娘瞪了李良一眼,“再像也只是个冒牌货!”   说完,五姑娘一转身,走了。   柳三姑看了俞仁一眼,赶紧追去。李良本想讨好一下五姑娘的,没想到却反受了一顿奚落。李良的气自然的就转嫁到了俞仁的身上。偏这时候俞仁还很不识时务的出发一声轻笑。李良狠狠的瞪了俞仁一眼。   “有什么好笑的,你个冒牌物有什么好得意的。”   说完,李良丢下俞仁,独自走了。   俞仁也不与李良一般计较。见李良居然抛下自己走了,俞仁心中暗喜,正准备悄悄溜下山,然后再想办法回镇江。这时候,先前的那个小丫头雪琴又出现了。   “少夫人叫你。”   俞仁没办法,只好跟着雪琴去见柳三姑。   柳三姑将俞仁叫进书房,从书架上取下一幅画。展开一看,上面画的人居然跟俞仁有**分相似。俞仁困惑了。虽然之前也听到柳三姑跟那位五姑娘在讨论自己,可是自己明明没有见过这位五姑娘。这让俞仁暗暗奇怪。这时候见柳三姑居然拿出这样一张画来,俞仁就更不解了。   “这是……”   “这是我让人仿照我家五姑娘房里的一张画画的。画上的人叫俞仁。是大明的一个海盗。你别看他是名海盗,可是他却是一位古今无二的海盗,他才华出众又重情重义。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个人如今已经成为大明无数待字闺中的姑娘心中的梦中情郎。而我们家的五姑娘,就是其中之一。”   俞仁拿起那张画,没想到这画上画的还真是自己,难怪会这么像。   “这个人我好像也听说过,但他好像只在东南和山东活动过吧!他的声名怎么会这么快便传到全国了呢!”俞仁不动声色的问。他可没傻到,自己承认自己就是俞仁的地步。他很清楚,以他目前的处境,就算是他说自己是俞仁,别人也不会相信,只会让别人以为他别有用心。甚至会以为他为了攀上李家这门亲事而故意冒充,反被别人看轻。   “这都要怪那些走街窜巷的说书人啊!我们家原来住在铁岭。因为祖上的一些原因,女真人攻占铁岭后,对我们家也还算是客气。可我们不想再住那儿了,所以便举家迁到了这里。   来这儿以后,这儿便渐渐的形成了一个市集。每旬赶一次集。我家五姑娘有一次在市集上听一位南方来的说书人讲了一段关于俞仁的传奇后,便迷上了。她把那位说书人请到家里,专门给她讲这个俞仁的故事。一讲便是一个月。   还请人画了一张像。   起初我们不知道。后来从她的一个贴身丫环那儿得知,原来她曾见过俞仁。数年前,她跟她一位堂兄到杭州,曾见过俞仁一次。自那时起,她便对这小子种下了情根。从江南回来后,我们家连遭大祸,估计她也没顾的上。   这会儿生活安定下来了,她本把这心思已经放到了一边,可这个说书人偏又把它撩拨了起来。   我们这才知道她一直不肯嫁人的原因,大家也开始着急起来。   于是我们便开始劝她,想让她早些嫁人。可选来选去,也没一个她看的上眼的。不是说人家长的太丑,便是嫌人家武功太差,跟这个俞仁没法比。本来,她就吵着要去关内找这个俞仁了。但是我以她哥哥新丧未满三年为由,强将她留了一年多。   现在眼看还有几天这丧期就要到了,我这几天正在发愁,用什么办法把她留下来。正巧这时候我们遇上了你。   如果你可以将我五妹留下。你不仅可以娶到她,我们李家还将送你一大笔财富。”   柳三姑说完,收起画,又从书架上取下几本书。   “这几本书是我让人根据那说书人的故事整理的。你认真看看。要想追到我五妹,你就要从这几本书入手,利用你的相貌跟那个江南的俞仁长的有七八分相似的特点。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吸引她。我会尽量的为你创造机会,但能不能成功就看你自己的了。   虽然五妹口上对你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但是我从她第一眼看到你时的表情已经猜到,你的这张脸,对她还是有些触动的。当然,她肯定只是把你当成了她心中那人的影子。但你也不要介意。只要你能娶到她,将来我相信她一定便可以慢慢把放在那人身上的心思转移到你的身上。   现在,你先准备准备,把这书上的事情记熟了。这样跟五妹说话时才有讨论的话题。我五妹只要跟人讨论起俞仁的事情,便常常废寝忘食。这正好给了你接近她的机会。不然,以你一个屠夫的儿子,她肯定是不屑答理你的。” 第四百零二章 忠实粉丝   俞仁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道,我好孬也算是名门之后,什么时候成了屠夫的儿子了!但他马上就想到上午在山上的温泉洗澡时,跟雨琴那小丫头开玩笑,说自家是个杀猪的。   看来,这小丫头肯定是把自己这话当真了。而且还告诉了柳三姑。不过,俞仁也无所谓了。屠夫就屠夫吧!还省的他再动脑子为自己编一个身份。对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包括追那位五姑娘李琳。   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到镇江,然后尽快与曹文诏联系上,组织一场对女真人的有效进攻。   按俞仁对努尔哈赤作战习惯的分析,女真人只怕很快便会发动对广宁的进攻。努尔哈赤喜欢在正月前后,这段寒冷的季节发动大规模的进攻,这已经在他数次对大明的进攻中得到了证实。眼下已经接近隆冬,也就是说女真人随时都有可能会大规模进攻广宁。   如果这一次广宁再失守,女真人便可以直接打到山海关前了。以女真人新胜的锐气,山海关能不能守住,还真是不好说。   万一要是山海关失守,那大明这个存在了两百多年的大帝国闹不好就会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到时候,女真人乘势南下,天下将再没有谁能够阻拦女真人的铁骑。   到那时,俞仁苦心经营的江南市场将不复存在,而他的台湾基地也将因此失去经济支柱而渐渐凋落,最重被女真人占领。这是俞仁绝不允许的。所以,他要在努尔哈赤打到山海关前,发动一场尽可能大的进攻。   他要把努尔哈赤打痛。因为只有把他打痛了,他才会回师救援。才能解大明覆国之危。   可是眼下,这一切都似乎还很遥远。眼前他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回到镇江。但这位李家的大当家柳三姑显然不会轻易的放他离开。   看来,要想离开李家寨,还是要把希望着落在那位五姑娘李琳的身上。   想到这里,俞仁合上书,起身走出书房。   俞仁刚出书房,柳三姑的贴身丫环雨琴便迎了上来。“少夫人说让你在书房研究那几本书,你这么快便研究好了?”   “研究好了。这些事我以前也听过的。”俞仁随口敷衍道。   “那太好了,正好五小姐让我给她找个人陪她去打猎。这差事就交给你了。”   雨琴说着,领着俞仁便走。   “你会骑马吗?”   “会一点点。以前不会,后来女真人来了,逼着我们给他们养马,慢慢也就会骑一点了。”俞仁为了迎合这个屠夫的新身份,只好给自己本不该有的本领添注上一些理由。   雨琴领着俞仁来见李琳时,李琳显然也很意外,她没想到雨琴居然会把俞仁找来陪她去打猎。面对俞仁,李琳的心情显然是很复杂的。一方面,她感觉俞仁的长相侮辱了她梦中的情郎,另一方面,她心里又有些期盼看到俞仁。   虽然李琳明知面前的这个人根本跟她梦中的情郎毫不相干,可看到他,还是可以稍解她心中的相思之苦。   李琳自当年随李显忠到杭州,在吴山广场看到一次俞仁之后,便再也忘不了他了。如果不是紧接着发生了萨尔浒大败,她伯父李如柏临阵脱逃的大事,估计李琳当年也会像现代追星族一样,追着俞仁。   俞仁当然不会想到自己在朝鲜还能遇上他的忠实粉丝。不过,这年代似乎还不流行粉丝一说。   俞仁站在李琳马前,正自我陶醉着,却听到李琳不悦的声音响起。“你想干嘛?”   俞仁赶紧收回心神,这才发现,雨琴早已离开了,李琳正坐在马上对着自己怒目而视。原来自己光顾着YY,却一不小心把人家的靴子当成了马的缰绳“牵”在了手里。   俞仁脸上一红,赶紧放了人家姑娘的靴子重新牵起马缰。“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李琳到没有再多责备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走吧!”   陪着李琳来到寨外,李琳让人给俞仁也牵来了一匹马。俞仁这几天的力气已经稍稍恢复了一些,可以自己上马了。只是还很艰难,所以样子便也难免有些难看。   李琳看着俞仁连拉带拽的上了马背,真担心他会不会从上面掉下来。不过,对于这个跟她的梦中情郎长的几乎一样的男人,李琳也不免得产生了几分好奇。她很想看看这个男人倒底有什么本事。   于是,李琳慢慢加快了速度,让马儿慢跑起来。不过,因为担心俞仁可能会被马儿从背上甩下来,所以她并不敢跑的太快。   走了几里后,李琳发现俞仁还是稳稳的坐在马上,看样子一点也没事。   李琳心中诧异,于是渐渐加快了马速。   见李琳加快了马速,俞仁也只好跟着她,催马紧赶。不过,他这匹马明显比不上李琳那一匹。两人很快便拉开了距离。   俞仁一见前方的李琳不见了,不由的心中暗喜,正想着在哪儿找个地方调头,然后策马直奔镇江时,却在前方的拐弯处又看到了李琳。   李琳气定神闲的坐在马背上。而俞仁经过这一小段的奔跑,已经是气喘吁吁了。看到李琳的样子,俞仁便知道自己今天没有机会逃跑了。以他目前的体力,他根本承受不了马儿长时间的发足狂奔。而李琳要想追上自己,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没想到你还会骑马。不容易!”李琳看到俞仁狼狈的样子,并没有嘲笑他。她也已经悄悄在雨琴那儿打听了一下俞仁的身份。雨琴不敢隐瞒,便把俞仁屠夫的身份告诉了李琳。   “跟李小姐相比,还是差的远了。”   李琳笑起来,“你一个屠夫的儿子,能会骑马已经相当不错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名将之后啦!”   俞仁反驳,“屠夫怎么了。咱们大明的太祖皇帝还做过乞丐呢!说不定哪天我也可以成为名动一方的将军了呢!”   李琳笑起来,“就你还想当将军!”   “有什么不可以的。人说乱世出英雄,眼下这天下,女真人在辽东是势不可挡。我看早晚要打到关内去。到时候天下大乱,可说不好我就没有机会。”   听了这话,李琳不笑了。因为这话显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屠夫能够说的出来的。“这些事你从哪儿知道的?”   俞仁心中一惊,暗道,坏了,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当然,俞仁并不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揭破后李家对自己不利。李家所以逃到朝鲜,显然是要表现他们在女真人与大明的斗争中站在中立的立场上。既然如此,他们就算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不会与自己为难,反而会主动把自己送回镇江。只是俞仁不想再添李琳这样一个麻烦。   自从余玉倩出走,俞仁便暗暗在心中告诉自己:他已经惹了太多的女人,欠下了太多的情债。以后再遇到美女,一定要尽量避免再发生暧昧。可是偏偏他越想避免,这种事情却越发生的多。这让俞仁很是苦恼。   所以,俞仁明知只要自己让李琳识破身体,自己便可以马上回到镇江,但他还是没有这么做。他相信自己凭自己的力量,也照样能够很快找到机会逃回镇江。   眼下李琳突然问起这话,俞仁只好以自己做挡箭牌。“啊,这些话可不是我说的。这些都是那位泉州的俞仁说的。我不过是转述一下。”   李琳听说俞仁突然提到自己的梦中情郎,不由的心中一喜。“你认识他?” 第四百零三章 半夜偷袭   俞仁发出一声轻笑,“怎么会。我只是个屠夫嘛!怎么可能会认识他。不过,我也喜欢听书,也听过许多关于他的故事。这话,也是通过那些说书人的口,转述的。”   李琳一听这话,猎也不打了。她跳下马背,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下来。“你也喜欢听他的故事吗?你都听过他哪些故事?有没有关于他的最新消息?”   俞仁也下了马,蹲在李琳身边,陪她聊起自己的近况。   “我听说他平定山东之后便去了京城。”   “去京城。去京城干嘛?我听说他不是在南疆的一个海岛上建起了一个基地嘛!听说他还专门组织人员,成立了一个什么社还是什么院的,专门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怎么又会突然跑去了京城!”   “他的二夫人家在京城啊!听说他这次进京主要是去见他那位老丈人的吧!之前不是有传言说他跟他的二夫人两人是私奔的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当然是假的。俞仁那么杰出的人物,她赵家能够高攀上,那赵南星不知道要怎么样高兴呢!又怎么会反对。莫说是给俞仁当夫人,就是给他做小妾,赵南星怕也绝不会反对啊!这话明显是假的嘛!”   俞仁面对这位李大小姐的武断,有些好笑,但他并没有反驳。心说,这话要是让我那老丈人听到,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你说这个家伙会不会跑到辽东来呢?”   李大小姐十分果断的摇头。“不会的。他到京城还有理由,到辽东就没有任何理由了。他又不是朝廷命官。   “可是,听说这个俞仁的心很大的。他的生意听说已经占了东南半壁的一小半。而他又将生意作为他人生奋斗的根本。这样一来,他肯定不会希望天下大乱。人说和气生财,这天下要是乱了,生意也就基本没的做了。出于这个理由,他来辽东帮朝廷对付女真人,也不是不可能吧!”   李大小姐听到俞仁这一翻言论,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这话你又是听谁说的?”   俞仁露出浅浅一笑。“当然是说书人。我一个杀猪的,哪知道这些!”   李大小姐认真的盯着俞仁,将他仔细看了一遍,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你这个杀猪的,不简单啊!”然后,她突然兴趣索然的站起身。“走吧!回去了。”   李大小姐带着俞仁出去打了一趟猎,转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打到,居然空手而回了。这在李大小姐的打猎史上还是第一次。   不过,俞仁虽然陪李大小姐出去没猎着猎物,李大小姐对他的态度却明显有所改善。还特意吩咐雨琴给他安排一间干净的屋子,别再让他住柴房了。其实这事,柳三姑早就已经安排了。   俞仁的住处就在李大小姐房间的边上。当晚睡到半夜,俞仁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   俞仁推开门,就见寨子里一大群人围在旁边的一个小院。俞仁知道,那座小院是柳三姑住的地方。见李琳也披着衣服向小院匆匆走去,俞仁赶紧跟上去。   到了小院,就见十几名壮汉各拿刀剑围成了一个圈,柳三姑站在圈子当中正对着一个坐在地上的女孩说话。   “丫头,别以为只有你会用毒。姐姐我当年十二岁便跟我师傅行走江湖了,你这闻香教的下等迷香也想迷倒我。怎么样?现在尝到我毒蝎子的利害了吧!告诉你丫头,我这毒蝎子还是当年我师父养的,利害无比。凡被它咬中的人,不出七个时辰,便会全身腐烂,十二个时辰以后不治身亡。而且没有解药。”   俞仁凑近细看,发现坐在地上的女孩居然是玉琪儿,不由的大吃一惊。赶紧排开众人走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玉琪儿此时脸色苍白。看到俞仁,她的眼中突然闪出一丝光芒。叫了一声姐夫,眼泪便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俞仁扶住她,轻声安慰了两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一旁的柳三姑冷哼一声。“这丫头半夜潜进我房里,想拿迷香暗算了。结果却被我的毒蝎给咬了。”   俞仁听了这话,低头询问的看向玉琪儿。   “不是。我只是想拿回我的宝剑,然后再救姐夫你出去。可是,我打不过这个女人,只好……”   俞仁什么都明白了。玉琪儿显然是想将柳三姑迷倒,拿回宝剑,然后再将自己带走。可她没想到柳三姑是个用毒的专家,反而中了她的手段。   俞仁向柳三姑道,“大当家,麻烦你把解药给小玉吧!我想,她应该真的不是有心要算计你的。”   柳三姑摇了摇头。“我刚才已经说了。这毒蝎仍是我师父送我的。没有解药。”   玉琪儿听了这话,脸色惨变。但她很快又镇定下来。她的目光投到俞仁的脸上,慢慢变的温柔起来。   “姐夫,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我不想让这些人看我的笑话。”   俞仁点点头,抱起玉琪儿,走出小院。柳三姑没有阻止,其他也见柳三姑没有发话,自然也没有人阻止。   俞仁抱着玉琪儿,走出李家寨,来到寨外的一片草地上。月光将草地照的分外明亮。俞仁将玉琪儿放在地上。   “姐夫。我想我是要死了。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现在再不说,我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俞仁拍了拍玉琪儿的小手,“放心。我想三姑的话一定是吓唬你的。一会儿我再去向她说说。无论如何也要把你的解药要过来。”   玉琪儿却摇了摇头。“不。我不要你去求她。姐夫,其实有一件事我一些瞒着你,没有跟你说实话。”   俞仁不解的看着玉琪儿,不知道她这个时候为什么非要跟自己说这个。现在这时候,还有什么比拿到解药更重要的事了呢!虽然俞仁不知道这毒蝎是不是真的没有解药,但有一点他是很清楚的。这蝎子有剧毒,如果不及时救治,玉琪儿怕是真的会有危险。   可是玉琪儿却不让他去找柳三姑要解药。他却不知道,这是因为玉琪儿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死去,所以不想让俞仁离开。她只是希望在自己死的时候,俞仁能够陪在身边。   俞仁虽然急着要去问解药的事,可是并没有拂逆玉琪儿的意思,而是将她抱在怀里。   “你说!我听着呢!”   玉琪儿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将瓶底拧了几下,从里面倒出一颗小药丸递给俞仁。   “其实,我一直没有跟你说实话。你中的这种迷香毒,我是有解药的。但是我怕你吃了解药恢复以后我便再也控制不住你了,所以故意说没有解药,而只给你吃了一颗掺了少许解药的面丸。   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抓你回辽阳就是为了小倩姐。可是那天当你被柳三姑带走后,我突然发现,其实,我才是真正就想要你留在身边的人。所以,我宁愿你就这个样子,做个病秧子。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的你,才能属于我。   如果你一旦恢复正常,你就肯定要离开我了。那天做在马车上,眼看就快到平壤了,当时我就在想,要找什么理由才能让你陪我在平壤呆久一些呢!我甚至想过,故意把身上的财物丢掉,这样我们就没钱雇船出海了。   我是一个自私的女人,我对不起小倩姐。希望你能原谅我。” 第四百零四章 表露身份   俞仁接过药丸服下。服下药丸,他果然很快便感觉到身上渐渐有了力气。这时候,他才确定玉琪儿不是在跟他作秀。他轻轻拍了拍玉琪儿的手。“放心吧!姐夫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不过,现在你得听我的。咱们得先去问问这毒有没有解药。   如果三姑那儿有解药就好,如果她那儿没有,咱们就得赶紧找别人另想办法了。   玉琪儿抬起头,“姐夫,我不想回辽阳。”   俞仁没有回答玉琪儿的话,他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咱们先把你身上的毒解了再说。”   柳三姑见俞仁抱着玉琪儿去而复返,不由的稍稍有些诧异。其实,这毒蝎并不是真的没有解药,只是这解药极珍贵。因为这毒蝎是经她师傅以特殊的方法喂养长大的,它的毒性也远强于一般的蝎子。   柳三姑的师傅将这只毒蝎赠送给她时,同时送了她三颗解药。这之前,柳三姑已经用掉了两颗了。所以,这最后的一颗解药,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拿出来了。否则,她就要杀掉这只防身的毒虫,以免万一咬到不该咬的人而无药可治。   看到俞仁去而复返,柳三姑当然可以猜到他的想法。但她已要心里打定主意,无论俞仁怎么说,她只一口咬定没有解药了。反正这女人死不死,也没什么关系。至于俞仁跟她家五姑娘的事能不能成,柳三姑虽然在意,但让她为了这事便毁了她师傅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她是不会考虑的。   柳三姑主意已定,便不再犹豫。见俞仁抱着玉琪儿进来,她便起身迎了上去。   此时,屋子里除了她,还有五姑娘李琳和几位李家寨的长辈。他们是听说柳三姑遇袭,特意过来看看情况的。   俞仁跨进院子并没有马上开口向柳三姑要解药,而是先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他也不是傻子,知道以自己目前屠夫的身份,根本要不到解药。所以,他不得不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虽然这样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但为了救玉琪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柳三姑看到俞仁进来的时候还很镇定,虽然她向前迎了一步,但俞仁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她对自己的轻视。但是,当她看到这块玉牌时,她慌了。   李家也曾是大明的豪门之家,柳三姑虽然嫁入李家年头不长,但是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她一眼便认出这块玉牌仍是大明宫中之物。这样的东西出现在一个屠夫的身上,显然是说不过来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此人隐瞒了他的真实身份。柳三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但又说不出由来。但是有一点她还是很清楚的。这块玉牌的出现,就表明眼前的这个屠夫的特殊身份。一旦与大明宫中牵扯到关系,那就复杂了。如果处理不好,她们好容易找得到的这几年的平静生活马上就会被打破,甚至还有灭门之祸。   自萨尔浒之战后,李家便接连受到打击,从辽东第一大簇沦落到了现在不得不隐居在这个偏僻的小山谷中。而如果眼前的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很可能会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也无法满足了。   俞仁将玉牌递到柳三姑手上,这才道,“这块玉牌是仍是皇上亲送给望月公主的腰牌。”   柳三姑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她终于明白了俞仁的真实身份。可是她又万万不能相信,自己俘虏来的这个小屠夫,居然就是最近几年,在大明搅得翻天覆地、声名一时无两的俞仁。   她原本打算抓个人来冒充一下俞仁,以解她五妹的相思。却没想到抓来的这个冒牌货却是个正路货。   一旁的李琳更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俞仁。她虽然已经隐隐感觉到俞仁不太像是一个屠夫,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他居然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更可笑的是,自己居然还一直对他呼来喝去的。   李家的两位年轻主人一时都呆在当场。倒是那几位李家的长辈们反映快。其中一位五十上下的妇人在背后重得捏了柳三姑一把,然后客气的向俞仁道,“没想到俞将军居然亲自光临到我们寨子来。小寨真是蓬荜生辉。”   俞仁微微一笑,“我也不想来啊!还不是被你们当家的给请来的吗?”   柳三姑一听这话,立时大汗。那位老妇人听了这话,不由的埋怨的瞪了柳三姑一眼,但她马上便转移了话题。“我看这位姑娘的毒已经中了很久了,咱们是不是先解毒?”   这位老妇人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她一听俞仁的话中有责备的意思,便赶紧转移了话题。以玉琪儿中毒的事情成功的转移了俞仁的注意力。   柳三姑这才反映过来。本来,如果单论武功,俞仁就算是比柳三姑强一点,柳三姑也不会怕他。这儿可是她的地盘。真正让她害怕的是俞仁的身份所代表的背后的势力。   自山东平乱之后,俞仁无论在大明的朝廷还是江湖上,都有着无可比拟的地位。虽然他无官无职,但是却比那些朝中的一品大员还有影响力。现在他又迎取了望月公主,身后又多了一位鲁王撑腰。再加上他的另一位老丈人——东林党领袖赵南星,要说在大明还有谁能与他分庭抗礼的,估计也就只有新任的首辅叶向高了。   这样的一位人物,柳三姑当然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的。可是,她先前的无礼,分明已经把人家给得罪了。   李家所以要逃到此地隐居,正是不想卷入女真与大明的争斗当中。他们在这一场天下之争的斗争中早已做了决定,谁也不帮也谁都不得罪。这是他们李家自迁出铁岭时便由几位当家的主事人定下的家族立场。这个中立路线,是要求他们每一个迁入朝鲜的李氏簇人必须遵守的。无论今后的形势如何的变化,这个立场都不能变。   柳三姑虽然在这个寨子里是大当家,可是在整个迁到朝鲜的李家一脉当中,她还只是个小人物。她的丈夫只是李成梁的一位偏房的长孙,就算是他还活着,在朝鲜一脉的李家,他的身份也排在十人之后。所以,以她这样的身份,无论如何她也不敢得罪俞仁。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把俞仁给得罪了。得罪了俞仁,便等于得罪了大明。这便等于给他们寨子,甚至整个迁到朝鲜的李家一族带来灭门的危险。这想到这,柳三姑的额头不由的冒出了冷汗。   还好,这时候,俞仁主动开口了。“俗话说的好,不知者不罪。这事只是个误会,我也不会计较。但还请大当家先将玉琪儿的毒给解了。   玉琪儿可是努尔哈赤大汗最疼爱的孙女。如果让大汗知道你们把他孙女给毒死了,我想他应该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柳三姑一听这话,差点没晕过去。得罪一个俞仁已经算是闯下了天大的祸事了,这回居然还搭上一个女真大汗。天下间最大的两股势力一下子都被她给得罪了,你让她如何不怕!   眼见柳三姑已经失了方寸,先前的那位老妇人赶紧凑上来。“原来这位是玉格格。没想到这么快便长这么大了。老身还记得当年在铁岭时看到玉格格,您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俗话说女大十八变,真的是一点没错了。玉格格现在漂亮的我们都认不出来了。”   老妇人一面与精神萎靡的玉琪儿说话,一面悄悄的提醒柳三姑,赶紧把解药拿出来。 第四百零五章 再回镇江   柳三姑得了提醒,赶紧返回卧房,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递给俞仁。   经过这一去一回的缓冲,柳三姑已经恢复一些镇定。再看到她三婶与俞仁聊的不错,看上去俞仁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柳三姑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稍稍放下了些。   她将药丸递给俞仁,“这是家师留下来的最后一粒解药了。实在不是我方才要有意骗你。”   俞仁倒也大肚,并没在这件事情上多责备柳三姑,只是先将解药给玉琪儿服下。   玉琪儿服用了解药之后,果然精神渐渐恢复了正常。俞仁还有些不放心。柳三姑又赶紧又拿出寨子里最好的补药,让人煎熬了给玉琪儿服用。   第二天,玉琪儿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俞仁见玉琪儿已经完全恢复了,便来向柳三姑告辞,顺便向她借匹马。至于玉琪儿,俞仁已经不去想她了。李家寨子上的人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就无论如何也不敢再与她为难。而自己也没再打算抓她回去当俘虏。她想去哪儿,俞仁也不去管她了。   俞仁去向柳三姑告辞时,玉琪儿还在睡觉。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安心的睡个好觉了。等她一觉睡醒,伺候她的小丫头才告诉她,俞仁已经走了。   玉琪儿一听,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披着衣服就去找柳三姑。   柳三姑正在跟几个长辈说话。俘虏俞仁这事,虽然俞仁说不会责怪他们,可是大家的心里总还是有些不安。大家正在商议要如何消除这个隐患,送点什么东西给俞仁赔罪时,玉琪儿就闯了进来。   “柳三姑,你怎么搞的。怎么把他放走了。”   柳三姑见是玉琪儿,赶紧站起来。现在既然知道了她女真格格的身份,柳三姑当然不敢再在她面前托大。可是听了玉琪儿的责问,柳三姑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心道,你们两个本应该是生死对头,我还在奇怪你们怎么会搞到一起的呢!现在人家走了,你来向我要人。   你们这两尊菩萨我可是一个也得罪不起的。人家要走。你让我有什么办法!   不过,柳三姑虽然心里是这么想,嘴上自然不敢这么说。虽然跟玉琪儿打交道不深,但是柳三姑也看出一些来了。这位玉格格是个性格很率真的人。从她对俞仁的所作所为来看,她可能已经爱上他了。   至于这两个原来的对手,是怎么相遇的,俞仁又会不会接受玉琪儿,柳三姑可不管这些。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满意俞仁和玉琪儿的要求,让他们对自己对李家不再有什么不满,这就足够了。   至于他们俩之间的闲事,柳三姑是万万愿管、也不敢管的。   想到这里,柳三姑赶紧道,“不是我放他走了,格格。是他自己要走的。您也知道,就凭俞将军的身份,他要走,我也为敢拦他啊!   不过,俞将军让我给您留了话,说他先回镇江了。至于您想去哪儿,他也不管,不过劝您最好别再走水路回辽阳了。要回去,可以走陆路。他不会派人拦您的。”   玉琪儿方才所以责备柳三姑,自然是因为听说了俞仁离开的消息心情不好。其实她也知道,这事儿怪不到柳三姑。这时候听到俞仁还特意给自己留了话,心情也好了不少。这至少说明他还在意自己。   再说俞仁,他一大早便起身离开了李家寨。因为知道努尔哈赤向广宁进兵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他必须要尽快集结最大的力量,在女真人的身后给他们来一次重击。   这一击,必须要把他打痛,打得努尔哈赤不敢东进山海关。不然,山海关一破,这天下间的局势就再也无法收拾了。   俞仁要了两匹马,日夜不停的向镇江赶。   当夜便赶到了镇江城。当梁宗义他们看到俞仁出现时,他们都吃了一惊。起初他们在城上听到马蹄声,还以为是女真人的骑兵,当看清俞仁后,梁宗义赶紧带人打开城门将俞仁迎了进去。   望月公主没有来,她因为听说俞仁已经被玉琪儿绑回了辽阳,早已乘船出海回山东搬救兵去了。她也知道,自己虽然是公主的身份,但想要到京城去搬救兵是不可能的。她这个公主只是皇上看在她老爹平定山东之乱的功劳上,给她加封的。她的根基还在山东。   俞仁回到镇江,立刻召集了众人,询问最近的情况。听到大家为了找他,暂时放弃了向周围几座女真人占领城池的进攻,俞仁将梁宗义与马大成先骂了一顿,然后马上安排人马逐一进攻镇江城周围的几座女真人的城池,乘着女真人辽阳的援兵还没到之前,赶紧将这几座余下的城池全数拿下。   另外,俞仁又派人到广鹿岛,召曹文诏来共商大计。这同时,他还让曹文诏邀请长山岛的大当家刘氏到镇江一起共商大计。俞仁相信,刘氏一定会来。因为刘氏与女真人有仇。   俞仁很清楚,自己眼下在辽东的力量还太小,而女真人也绝不会甘心就这么丢了镇江,他们一定会派兵反扑。如果不尽快扩充实,等女真人的大军一到,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就要全功尽弃。   而扩充实力最快的方式自然就是整合现有的力量。眼下的镇江周边,能为他所用的力量主要就是曹文诏和刘氏了。更重要的是,刘氏虽然是海盗,但她们家世居镇江堡。在这一带的人脉基本很好,借她之力,可以快速的巩固对镇江的控制。   对于今后的形势,俞仁是看的很清楚的。女真人在得知镇江城失手后,必然会派兵回夺。不过,这支兵力不会太大。因为眼下对努尔哈赤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进攻广宁。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他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镇江城而分散太多的精力。   所以,俞仁的判断是:这一次女真人的兵马会在一千到三千之间。无论成败,努尔哈赤在广宁之战结束前,都不会再派兵马来了。   眼下的努尔哈赤,一心向东,对于镇江这点小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而俞仁要做的正是动摇他这颗向东的决心。   曹文诏与刘氏的事情谈的很顺利。刘氏听说夺下镇江堡的人是俞仁后,马上亲自带着几名亲信和手下与曹文诏一起赶到了镇江。   见到俞仁居然就是那天在小岛上被自己为难的少年。刘氏大吃了一惊。不过,俞仁看起来并没把那天的事情放在心上,两人在交谈中,俞仁还主动提到了那天的事情,说是有一种仿佛又回到少年时代的感觉。刘氏这才稍稍心。   俞仁为即将到来的女真骑兵准备了一套完整的歼灭方案。他的心很大,眼下对他来说,最缺的物资便是战马。他已做好了安排。虽然在辽东这块地方,他因根基太浅,暂时还招不到什么兵马,就算强拉起队伍,也是人心不固,一遇到大战必然全溃散。但他在山东却有一支可用的力量。   曾被他暂时安排在山东总兵李肇基手下的张盘便是他留下的一步后手。张盘在李肇基手下,李肇基并不信任他。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张盘的出身不正,另一方面还因为他是俞仁的亲信的原因。虽然李肇基这一次的山东平乱的功劳可以说几乎就是俞仁送他的,但他却并不想成为俞仁的一个傀儡。所以,山东平定之后,他们开始极力排挤俞仁留下的势力,尽量消除他的影响。   而要做这件事,最主要的目标自己就是张盘。于是,李肇基将张盘手下那二千多名作战勇武的士兵分散到各地,给他们分派的任务主要是一些喂马、做饭一类的伙夫兵的工作。   如果不是俞仁在进京前跟张盘进行了一次深谈,并让他告诉他手下的兄弟,先暂时再忍耐一些时候,他保证他们很快便会有用武之地,这些人只怕早就不干了。   俞仁到辽东后,第一时间便派了一名亲信到济南去见张盘,让他尽快召集手下,到镇江与他会合,至于船的问题,他则将他交给了亓诗教。他相信作为鲁派的领袖,要搞几只船,对亓诗教来说应该还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一来,张盘这两千人一来,最缺的就是战马了。武器他们可以自带,可战马却不好从海上运过来,而且他们也没有。   于是,俞仁将目光盯在了这即将到来的女真援兵身上。 第三百零六章 大军东进   他现在是越来越能体会到当年的那句经典歌词了,“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他在辽东,眼下是什么也没有。怎么办?只能等着女真人给他送来了。   可是女真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在这片辽东的大地上,最近十多年,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还从为没有谁敢与他们为难的。而俞仁,就是要做这个第一人。   号称天下无敌的女真铁骑,在俞仁的眼里,此时就是送到他嘴边的一块肥肉。   半月后。   俞仁收服了镇江周边大大小小的城池共九座。女真人也从这一刻彻底的失去了对这片土地的控制。   努尔哈赤在辽阳听到这个消息后,不以为然。他很清楚镇江的防守,而且在他的认识里,镇江并不重要,自己的目标在东方如果是辽东走廊上的一座城池,努尔哈赤是绝对要马上派大军将它收复的,但是镇江在西面,离大明还远的很,从那儿要想到大明的关内,只能走海路。而弄船,是女真人最不擅长的东西。所以,努尔哈赤不重视镇江。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不重视俞仁。在他看来,俞仁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他不相信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能有什么真本事。自己只需派个一千骑兵,便足可解决一切问题。眼下对他最重要的,还是广宁的王化贞。   因为王化贞正在积极的备战,努尔哈赤虽然一直没有任何行动,并不表示他不在意。实际上,王化贞这个人努尔哈赤还是有些知道的。此人有一定的军事才能,做官又不像大多数大明官员那样的死板。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还真有可以会成为自己的心头大患。   但是努尔哈赤一直在看,一直在忍耐而没有出手。那是因为他认为时机还没有到。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时机。他一向都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一击必中。   而眼下,他已经等来了这个机会。   俞仁夺下镇江的消息传来时,努尔哈赤正在召集众将,准备次日出兵广宁。他早安排好了一切。这一次出征,他依旧是信心十足。对于出征前这一小小的不利消息,努尔哈赤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努尔哈赤听到这个消息,随手指了一下站在他身边不远的长孙岳托道,“阿岳,你带三千人去把这个叫什么俞仁的给我拿回来。听说这小子很有两手,你可莫被他打败了噢!”   岳托一听爷爷的这句话,立时满面通红。他偷偷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余玉倩,然后向努尔哈赤大声道,“大汗放心。我只需一千人马,便可将这小子生擒回来。”   努尔哈赤赞许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回答岳托的话。他喜欢岳托这种勇气,这是他们女真人最最珍贵的东西。当年,他手下还只有几名跟随者最,他们便是靠着这个东西,一直不断的战胜对手,不断的成长、壮大。   现在看到自己的长孙很有自己当年的风范,努尔哈赤还是有着一丝的欣慰。   他面带笑容的认真看了看岳托这小子,然后将目光转向了站在较远处的余玉倩。   “玉倩,你怎么看这事?”   余玉倩因为成功策反了王化贞手下的第一亲信孙得功而有幸参加这次的出征前的誓师大会。   余玉倩突然听到俞仁的名字,心情有些激动。她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她以为自己真的把他给忘了。直到当她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子热血,她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忘掉他。   听到努尔哈赤的询问,余玉倩抬起头。   “俞仁这个人我很了解。他是一个天生的名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可以打败他的话,我想也只有大汗您了。”   余玉倩的话似乎是在恭维努尔哈赤,但是如果考虑到她目前所处的环境的话,那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连你努尔哈赤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努尔哈赤是什么人,他可是不世的名将,他二十几岁起兵,前后经历无数战,几乎没有败过。在女真人的眼里,他们的这位大汗就是战神。是天下无敌的战神!而余玉倩居然拿俞仁跟他们的战神相提并论。你让他们怎么可能会相信。   在场的女真人,没有人相信余玉倩的话,包括努尔哈赤自己。不过因为余玉倩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美女,所以大家很大肚的没有与她计较,而只把这句话当成了一句笑话来听。   当这句话一讲完,女真将领里立时便有许多人调侃起岳托来,“小岳,看来,这个女人被那个小白脸迷的不浅啊!只怕你这一次是追不上手了!”   余玉倩与俞仁的故事早已在女真的将领之间广为流传,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余玉倩并没有刻意的去阻止这种流传,一来是她想用她与俞仁的关系阻止那些不自量力的追求者,二来在内心里,她还是期待着能够吸引俞仁的注意。所以,她努力的帮助女真人。虽然这样全引起女真人对自己的警惕,但余玉倩并不在乎。   岳托听到众人的调侃立时变的满脸通红。他突然跳了出来,向余玉倩道,“余小姐既然认为我打不赢俞仁,不如我们就来打个赌好了!”   余玉倩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岳托。此时她的内心很平静,还有一点点幸福,因为她又听到了他的名字。   “赌什么?”   “如果我赢了俞仁,便请余小姐嫁给我。如果俞仁赢了我,我便亲自将余小姐送到俞仁面前,还外加五百头羊、五百头牛作为赠礼。怎么样?”   余玉倩看了岳托一眼,她觉得这个岳托有些好笑。其实她心里知道岳托喜欢他。不得不说,这个岳托还是很优秀的,他是女真年轻人中被努尔哈赤亲封的少数几位勇士之一,十几岁便跟随父亲、祖父四处征战。又是努尔哈赤的长孙。   可以说,他是无数女真少女们的梦中情郎。   可惜余玉倩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俞仁,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   见余玉倩没有回答自己,岳托的声音更大了。“怎么,你不敢吗?方才你不是还说俞仁的才能足可与大汗媲美吗?如果你不敢赌,就只能说明那小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软蛋。”   周围的女真将领听到这话,不忍不住大笑起来。有人甚至还吹起了口哨。   余玉倩悲哀的看了岳托一眼。   “你如果要赌,我可以奉陪。不过,条件得改一改。如果你输了,随你给什么东西。他反正也不缺你这点东西。如果你赢了,我的命可以给你,人却不能给你。”   岳托听了这话,胸中突然燃起无尽的妒火。   “为了这个俞仁,你宁愿死,也不愿嫁给我吗?他真的有这么了不起,值的你这种死心塌地的爱着他。”   余玉倩高傲的站在一旁,以一种俯视的态度看着岳托。她没有说话,但是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岳托一切。   岳托很愤怒,他恨不能立时便跑到镇江,找俞仁来一场单打独斗。他死死的盯着余玉倩的脸。   “好,那我就答应你。本贝勒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女真人的大军于次日离开辽阳向广宁进发了。而岳托则在大军出发前的一天,便已经带着他的手下一千骑兵离开了辽阳向镇江进发。   女真人的大军在广宁城的外围防线西平堡遇到了顽强的抵抗。西平堡的守将是罗一贯。这是一个并不出名的将领,可是他却以莫大的勇气勇敢的拦住了锐不可拦的女真人。   听到女真人围攻西平堡的消息,王化贞马上派出了他的两支强兵,分两路支援。   不得不说,这一次,明军打的很勇敢,可惜他们当中出了一个叛徒孙得功。孙得功在双方交战正酣时突然在阵前大喊:“败了,败了!” 第四百零七章 广宁败局   结果造成后面不明真相的士兵军心涣散,一溃到底。   两支援兵就这么轻易的被女真人给打败了。   而西平堡的罗一贯在失去援兵后,仍然以区区数千人,拦住了十倍于己的女真人三天,最后终于还是不敌战死。   努尔哈赤的大军攻破西平堡,到达广宁时,孙得功已经骗走了王化贞,大开城门来迎接他了。   而一溃到底的王化贞只带着少数的几十名亲兵逃向山海关。   半道上,王化贞遇见了带着五千兵马准备支援他的熊廷弼。   当熊廷弼听说王化贞这么快便丢失去了经营了多年的广宁和十万兵马时,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将王化贞训斥了一顿。可是骂归骂,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阻止女真人打到山海关来。   要知道,因为朝廷将全部希望都放在了王化贞的身上,大明的精锐几乎都交给了王化贞。十万精锐尽数给了王化贞,而熊廷弼这个辽东经略虽然在职位上说,是王化贞的顶头上司,可他的手里真正可以调用的军队也就只有这区区的五千人。   谁也没想到王化贞的这十万精锐会败的这样快、这样惨。快的让人措手不及,惨的让人无法收拾残局。   熊廷弼坐在马上,眺望着已经落入努尔哈赤手中的远方的广宁城。   “快走吧!大人。女真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再不走,只怕就走不掉了!”跟随在熊廷弼身边的书记官轻声提醒道。   熊廷弼慢慢的摇了摇头。“不行。我们现在还不能走。此时一走,努尔哈赤必会乘机打到山海关下。此时的山海关防守十分脆弱,想要拦住士气正盛的女真人几乎不可能。   如果山海关一破,天下大局将不可收拾。”   “可是,王大人的十万大军都败了,就凭咱们这区区五千人,也不可能拦的住女真人啊!”   熊廷弼摇了摇头。   “我知道这五千人阻止不了女真人东进,但我不能就这么放弃。正面阻击,我们肯定是做不到的,但是我们不一定非要与女真人正面作战。要记住,我们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阻止女真人攻到山海关下。   无论是女真人主动的撤退,还是被我们打退。结果都是一样的。”   “可是,女真人刚刚拿下广宁,将王大人的十万精锐打的一败涂地,他们肯定是会乘胜向山海关进发的,又怎么可能会撤退?”书记官显然对熊廷弼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熊廷弼听了这话,抬头看向远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现在,能够挽救大明亡国命运的,只有他了!”   书记官顺着熊廷弼的目光看向远方。他知道,熊大人所说的“他”指的正是刚在镇江立足不久的俞仁。   “俞将军刚刚拿下镇江堡不过月余,而且听说他手下官兵不足千人。想靠他阻止女真人,怕是不现实吧!就算俞将军如大人所想,及时出兵,从西面牵制女真人。凭他这点兵力,自身尚且难保,更不要说威胁女真人了!如果俞将军此时出兵,很可能会被女真留守的兵马顺势吃掉!”书记官显然对俞仁不抱什么希望。   熊廷弼摇了摇头,“你太小看这个俞仁了。一千乌合之众,如果放在别人手里,莫说进攻女真人,就算是守住镇江堡,怕也不太可能。但放在俞仁手里,他必定能闹出些大动静出来。   他只要在女真人的后方把动静闹的大些,咱们再给女真人来个坚壁清野,让努尔哈赤感觉就算再向东进,也捞不到多少好处,还有被俞仁偷袭老巢的危险。如此,他自然便会主动撤兵了。   女真人说到底还只是些强盗思想,他们还没有与大明争天下的想法,只想抢多些牛羊、子女和财物罢了。大势如此,就算努尔哈赤想东进山海关,与大明争天下。他那些手下各贝勒见走这么远都捞不到一点好处,也不会跟随他一起东进的。”   说到这里,熊廷弼的目光突然变的坚定起来,向身边的书记官道,“你马上传命下去,令所有人分成十队,尽快将关外的所有百姓都转移到关内,什么东西都不许留下,能带的就带,带不走的就地烧掉,房子就地推倒。绝不许留给女真人一间房子、一根柴草。   一时转移不到关内的,便让他们先转移到山里。”   书记官面露犹豫。“大人,您这么做,就不怕回朝后,被那些朝中的小人参您畏敌避战吗?”   熊廷弼突然听到书记官这句话,猛然低下头,虎目怒瞪着书记官。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重新收回目光,再次抬头看向远方。然后以坚定的口吻道,“眼下的局势,要想阻止女真人破关,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我固然知道,此计或许会为我招来杀身之祸,但为了大明的安危、为了天下的太平,我熊廷弼的个人生死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努尔哈赤在广宁城外犹豫了半天,这才将大军驻进广宁城。这倒不是他不信任孙得功,而实在是这一场胜利来的太快、太容易了。从他大军出辽阳到拿下广宁城,一共加在一起还不到十天,而且这十天里,他们几乎没有打什么像样的战。士兵损失更是少的出奇。以如此小的代价,取得了如此大的战果,努尔哈赤还是相当意外的。   进入广宁城后,努尔哈赤的手下们开始忙着到处抢劫牛马、财物和子女。这是女真人一向的作风。他们每战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抢人、抢物、抢牲畜。   刚进广宁城,努尔哈赤还是很知足的,但是很快,他便不能满足于眼下的战果了。因为从他所得的战报,广宁往东,一直到山海关,都没有像样的明军驻防。这也就是表示,从广宁往东两百多里,他努尔哈赤都可以进行随意的劫掠。   一想到这里,努尔哈赤坐不住了。他正准备传令众贝勒随他起兵东进,一个探马送来辽阳方面的消息。   努尔哈赤展开战报一看。原来是岳托在镇江堡中了俞仁的包围,结果仅以十七人脱身。   努尔哈赤看到这里,心中小小的吃了一惊。虽然他已经在心里将俞仁的能力估计的不低了,但他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长孙会败的如此之惨。   要知道,岳托可是从十几岁便随他东征西讨,虽然眼下他还只有二十六岁, 但他早已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再加上他所带的都是女真精锐。按努尔哈赤的估计,就算岳托不能一举攻破镇江堡。俞仁也是万万没有还手之力的。   他万万也没有想到,岳托会这么快的便败了,而且还败的如此的惨,几乎是全军覆没。   努尔哈赤拿着战报,向传讯兵问了一句,“你这战报没搞错吗?”   传讯兵坚定的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此信是辽阳来的信使亲手交到我的手上的。大汗如果不信,可以传信使来问。”   努尔哈赤点点头,“传信使进来。”   说完,他随手将战报递给站在他身边的大贝勒代善。此时屋子里,女真四大贝勒全都在场。努尔哈赤原是招他们来讨论东进山海关的事情的,没想到东进的计划还没开始讨论,便先收到后方这样的一份战报。   代善看完战报,将信递给其他三位贝勒。四大贝勒逐一传阅了一遍战报,还没来的及讨论,信使便进来了。   努尔哈赤见信使混身泥尘,还在喘着粗气,便向一旁道,“看坐!”   信使谢过大汗,坐下来。   “你这份战报是谁交给你的?”努尔哈赤问。   “是额附李大人交给小人的。”   “永芳!”努尔哈赤点点头。他此次进兵,李永芳负责守巢,信由他派人传递,也是正常。   “你可知道这信上所写何事?”   信使摇了摇头。“小人不知。”   努尔哈赤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你从辽阳出发时,可曾见到岳托?”   “小人出城当天,曾看到岳托带着十多人回到辽阳城。之后不久额附大人便将小人召去,让小人尽快将此信送交大汗。”   努尔哈赤再次点头。“很好。你下去吧!”   努尔哈赤待信使走出去,这才转向身后的四大贝勒。   “你们怎么看?” 第四百零八章 进退之争   “我认为我们应该马上派一支五千人的精锐,彻底解决这个俞仁。岳托这孩子一定是轻敌了,才会被他打败。”莽古尔泰当先道。   努尔哈赤转向代善。“你怎么看?”   代善站起来,“岳托战败,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岳托这孩子,我是很了解的。要说他轻敌,那是万万不会的。他十三岁便随我四处征战,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他都会以最强兵力快速打垮敌人,充分发挥咱们女真骑兵的优势。   这个俞仁能够吃下咱们一千精锐骑兵,肯定不只只有那几千乌合之众。以我推测,他至少有三万精兵。”   代善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是在驳斥莽古尔泰指责岳托个人指挥上的失误,而将战败归为俞仁的强大。   努尔哈赤当然听的懂两个儿子的弦外之音。但是他并没有加以评论,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四贝勒皇太极。   虽然皇太极在四大贝勒中位列第四,可是努尔哈赤其实是最看重他的。   “老八认为怎样?”   皇太极站起来,先看了一眼代善,然后道,“我认为当下关键并不是讨论如何回击俞仁,更不该讨论岳托这孩子的败因。眼下对我们最重要的事,是抓紧时机向东,一举打下山海关。   只有打下山海关,我们女真人才能真正有机会与大明一争高下。”   莽古尔泰笑起来,“老八,我看你是打了两场胜战便乐晕了头了吧!你可知大明有多大,大明有多少人?跟大明争天下,你算了吧!咱们女真人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三十万。大明有多少子民?一亿三千万。   咱们凭借对辽东地势的熟悉,抢些他们的羊牛女人,是可以的。要到关内去跟他们争天下,那岂不是送死。何况,咱们对关内的山川地形也一无所知,万一人家布个口袋,咱们这十万人就可能全部报销了。人家损失个十万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事,咱们要是损失十万,那可就是灭簇了。”   努尔哈赤听到“灭簇”两个字,不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其实,他也有着与皇太极一般的心思。这种心思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从前,他真没起个这个心思。就算是他发布七大恨,向大明宣战时,他也没有与大明争天下的心思。   可是随着这几年战事的一胜再胜,他的雄心也越来越大。他渐渐感觉到,这天下再也没有谁能成为他的对手,阻止他东进山海关了。   可是岳托的这一场惨败,让他原本坚定的心,开始有了少许的动摇。努尔哈赤很清楚俞仁的实力,虽然他号称有三千人马,可他们三千人马在努尔哈赤眼里, 都只是些乌合之众,如果要论战斗力,他相信这三千人绝对不会强过他们女真骑兵一支两百人的小队。   可是这个俞仁就是凭着这三千战斗力不极两百骑兵的队伍,却通吃掉了岳托一千精锐骑兵。这让努尔哈赤也开始相信代善先前的推测:俞仁手里绝对不止三千人,想要吃下他们一千精锐,就算是大明的精锐之师,没有三万人也是办不到的。难道这真的是明军的一个诡计,想用东面来吸引自己的大军,再集中兵力从西面打自己的老巢?   虽然心中起了这个念头,但努尔哈赤还是不太相信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首先镇江堡丢失还没两个月,就算大明想调兵到那儿,也没这么快;其次是,他安插在大明内部的秘探告诉他的情报是,俞仁并没有受到天启帝的重用,此处攻占镇江用的兵马主要还是他自己的私人武装。   努尔哈赤虽然开始怀疑俞仁的真实兵力,但对于东进的决心,他还并没有动摇,只是这话他并不想自己说出来。所以,他将目光投向了皇太极。   “老八,你认为呢?”   皇太极向前了一步,大声道,“我认为五哥的话不对。不错,汉人确实是多我们数百倍。可是,他们就像是我们辽东大地上的一群羊,而我们却是一群狼。无论羊群再多,最终也只能沦为狼群的食物。   至于俞仁,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跟明军交手了。我也想过了,凭他们的实力,想要全歼我们一千精锐,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我们的人马引至事先设计好的陷阱,否则就算有五万人也不可能办到。所以,我认为岳托所以会败的这么惨,肯定是因为中了俞仁的圈套。   而俞仁的这种圈套也只能在他攻占的镇江一带用,想把这种办法拿到辽阳来用,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认为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辽阳的安危。因为俞仁根本就不可能敢去辽阳寻事。   而眼下,东面的王化贞的十万人刚刚被我们击溃,明军正是胆战心寒的时候。此时正是我们攻破山海关,直取大明这群羊的最好时机。大汗万万不可犹豫啊!”   莽古尔泰冷笑一声,“你总是这么自信。既然你认为我们女真人是狼,汉人是羊,那为什么岳托这头狼却被俞仁这只羊给吃掉了呢?”   “那只是个意外。俞仁可能确实有些小手段。但他却并不被大明的皇帝所信任,否则他就不会只带着几百人偷袭镇江堡了。他手上不过区区三千乌合之众,他就是再能,又能怎样?他还能打到辽阳来吗?   等我们攻破山海关,将大明的皇帝赶出北京城,我们再派一支五千铁骑回师镇江。到那时,辽西的问题自然就全部解决了。如果我们眼下为了这小贼闹出的一点动静便大军回师,岂不是正逐了他们的意,错失了最佳的战机?”   努尔哈赤看了看代善。“你认为呢?”   代善看了一眼皇太极。“我认为老八说的还是有理的。虽然岳托被俞仁打败了。可是这俞仁是绝对不敢到我们辽阳去的。就算他真有五万人,他也不敢去辽阳。   山海关一向关高池深、易守难攻。眼下明军新败,士气全无,正是我们攻破山海关的最佳时机,如果不及时进兵,等明军缓过手来,想要再攻山海关,就难了。”   努尔哈赤听了代善这话,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大家各自回营准备,明日辰时出发,发兵山海关。”   女真人的大军向东推进的很快。可惜他们在广宁城小歇了数日,已然错过了最佳的战机。   等他们离开广宁,踏上辽东走廊的时候,熊廷弼也已基本完成了坚壁清野的任务。女真大军向东只走了一天,便停下来了。这一天来,他们是一无所获,甚至夜晚连燃火的木柴也不易找到。而眼下正是隆冬,天寒地冻。四下的城堡和村庄的屋子也都被人有意的推倒了。   虽然只有一天,女真骑兵中却已有数百人被冻伤了,而山海关还在百里之外。   这一日,努尔哈赤坐在马上,举目远眺,只见远处一片荒芜。他的心不由的再次犹豫起来。   “都说大明繁华富庶,可是这一路东来,为什么我们看到的都只是一片荒芜。这一天,我们走了近百里,可是却连一头羊也没找到。如此下去,就算我们攻下了山海关占了汉人的地盘又有什么用呢!这些荒山野林,我们要它们又有什么用!”   皇太极听了这话,不由的大急。“父汗。你可万万不能被汉人的诡计给迷惑啊!他们一定是知道打不赢我们,便故意的把这儿的人畜都藏起来了。好让我们以为前面什么也没有,便主动退兵。   父汗,眼下正是攻下山海关的最佳时机,而山海关又是我们出兵关内的最后一道关防。就算我们攻下山海关,什么也没得到,将来我们也可以随时从这儿出兵大明,去劫掠我们想要的任何东西。”   皇太极的话还没说完,莽古尔泰便跳了出来。“老八,我说你能不能别总这么一厢情愿好吧!你总把汉人的地方想的有多富庶。可是我们一路走来却什么也没看到。关内又怎样,还能有我们辽东富庶吗?我看北京城也未必便比辽阳大。更不要说其他地方了。   攻破山海关就真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吗?何况山海关也不是那么好攻下的。广宁城我们已经拿下了,这前面数百里都是一片荒芜,要了也没用。我看不如早些回兵辽阳,免的我们的女真勇士被冻伤了。”   皇太极正要反驳,突然远方一名信使飞奔而来。   “报大汗。汉人十万大军已经围住了辽阳城。” 第四百零九章 女真退兵   信使这话声音极大,周围的女真首领一听这话,一时大乱!   努尔哈赤有些不信的一把抓过信使,将他从马上提了起来。“你说什么?”   “是俞仁,俞仁已经包围了辽阳城。额驸派小人冒死冲出包围,来向大汗报信,请大汗速速回兵。迟了,恐怕辽阳城就要不保了。”   努尔哈赤大叫一声,“俞仁!”然后一挥长鞭,大声喊了一句,“回师!”   俞仁十万大军包围辽阳的消息,快速的在女真的队伍中传播开来。而这些女真人的家人大多都在辽阳。听到这个消息,他们一个个恨不能背生双翅飞回辽阳。一时队伍乱成一片。   努尔哈赤的大军赶回辽阳时,并没有看到明军的一兵一卒。当李永芳看到气极败坏的努尔哈赤时,更是一脸的不解。   “听说大汗此行,几乎是兵不血刃便攻下了广宁,大明官兵闻我大军威名便弃城而逃。大汗正当借此时机领大军南下,一鼓作气攻破山海关。却为何匆匆回师?”   努尔哈赤一听这话便傻了。跟在他身后的莽古尔泰瞪了李永芳一眼。   “不是你派人叫大汗回来的吗?还说俞仁带着十万大兵包围了辽阳。我怎么连个明军的毛也没看见?”   李永芳大吃一惊!   “怎么可能。辽阳自大汗出师,便一直平静的很。虽然岳托战败回来了,叫嚣着要我把辽阳的五千骑兵交给他去向俞仁报仇。但是我考虑眼下大汗出征在外,辽阳不可无兵把守。而眼下东面才是我们的战略重点。至于镇江堡,对我们目前来说并不太重要,走那儿,我们也入不了关。反正丢也已经丢了,就是要夺,也不急在这一时。   至于说俞仁派兵包围辽阳。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莫说俞仁没有十万兵马,就算他有,他也断不敢来辽阳。”   莽古尔泰冷冷的看着李永芳,“那你先前派来的信使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也正是努尔哈赤想要问的。听到莽古尔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努尔哈赤没有再开口,只是警惕的看着李永芳。   李永芳一脸错愕,“我没有派信使说辽阳被围啊!大汗出征期间,我只派了一位信使。是向大汗报告岳托败归的事情的。之后便再没派任何信使了啊!”   “此事必有蹊跷,以孩儿猜测,应该是那俞仁故意派人假传消息将我们骗回来的。一来可以骗我们回师,二来不可以离间大汗与永芳。大汗万万不可中了他的离间之计啊!”皇太极见努尔哈赤面色不善,赶紧为李永芳开脱。   努尔哈赤听了皇太极的话,低头陷入了沉思。他知道皇太极说的有道理,但是努尔哈赤始终不相信,凭俞仁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会有如此深的心机。而在大明,有如此高明的眼光与谋略的人,他还没有见识过。   努尔哈赤相信大明应该没有。原因很简单啊!如果大明真有如此眼光与谋略的人,他们就不会在近几年与自己的交战中一败再败,几乎丢失了整个辽东。所以,努尔哈赤越发怀疑。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能有这个眼光与见识的,除去他与他的四贝勒皇太极,便只有一个李永芳了。   他自己与四贝勒自然不会有问题,那唯一的问题应该就在这个李永芳身上了。何况,冒充信使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内奸,他们也不可能做的那么天衣无缝。   李永芳的才能,努尔哈赤是知道的,所以他才会怀疑此事为李永芳暗中指点。   表面看,努尔哈赤似乎很信任李永芳,甚至把女儿都嫁给了他。但事实正好相反,努尔哈赤正是因为不信任李记芳,才会把女儿嫁给他。这一方面是笼络,另一方面也隐含有监视的意思。   今天发生这样的大事,至使他错失良机,努尔哈赤就算是再信任李永芳,也难免会对他产生一些不爽。要知道,努尔哈赤已经年过花甲,他知道上天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因此,他对此次没能打下山海关格外的感觉到惋惜。也因此在内心里,对李永芳格外的不待见。虽然他并不认为此事就是李永芳直接做的,但他还是认为此事与他有关。他并没有因为此事便怀疑李永芳对他的忠诚,但他也开始不再像从前那么的信任李永芳了。   就在努尔哈赤在辽阳为错失良机而痛惜时,俞仁正惬意的坐在镇江城的城楼上晒着太阳。现在冬天已经快过去了,外面的气温开始渐渐的回升了,坐在城楼上晒太阳,便成了俞仁最喜欢做的一种享受了。   打败了岳托,得了他的近千匹战马,又成功的将努尔哈赤骗回了辽阳,俞仁的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得意的。   要知道,这两件事的难度都不是一般的高啊!打败岳托,也许不能算难,必竟他只有一千兵马。可是这一千人都是骑兵,机动性很强。加上他们的战术向来都是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想要歼灭他们是很难的。这也是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对抗两千余年,却一直没有实质性的消灭过他们的根本原因。   而大明朝虽然一直对北方民族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可是近百年来,能够一次性杀敌达千人以上的,也只有戚继光和李成梁曾做到过几次。从这一点来说,俞仁这一次的胜利便可以与戚李并列了。而且他还成功的将努尔哈赤骗回了辽阳,在战略上,为大明争取了时间。   从这两点来分析,他的战功在当时是没人可以比拟的。不过在向朝廷报功时,俞仁最终还是隐匿下了自己的名字,而以毛文龙的名义向天启帝上报了这份报捷书。俞仁很清楚如今大明的朝堂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虽然目前来看,东林党人把持着朝政,政治似乎一片清明。可是他也很清楚的知道,那位正在韬光隐晦的大明四大奸臣之一的太监魏忠贤很快就要出场了。而且他的身后,还有一位深得皇帝信任的客氏。   在这样的政治大环境下,俞仁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趟这趟浑水的。他觉得还是做自己的海盗自由,至少魏忠贤这类的奸人拿自己没办法。我不拿朝廷的俸禄,不受朝廷的册封,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事了,我想帮就帮,不想帮你也拿我没有办法。   正是出于这个想法,俞仁才在最终上报的报捷书上将此次镇江战役的主将写成了毛文龙。   这也很合情合理。毛文龙本来就是王化贞派来准备偷袭镇江堡,从东面牵制女真人的。当然,真正的毛文龙已经死了。现在的毛文龙是俞仁找来的那位小商人毛富贵。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镇江,还是他俞仁说了算。但在朝廷上,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儿真正的主事者是他,都以为是那个毛文龙。如此一来,魏忠贤将来想害,也害不到他。这就是俞仁的考虑。   对于这一次的战果,朝廷还是相当满意的。报捷书送走没多久,朝廷便派了数艘战舰,运来了大批的后勤补给。而这些,正是眼下俞仁最缺的东西。不过,兵马是没有的。王化贞刚刚在广宁损失了十万精兵,大明的兵马在短时间内出现了紧张,何况还要防止女真人继续南下。不得不在山海关布下重兵。   虽然没有兵马,俞仁也不介意。他现在只要有武器,有银子。人,他相信自己还是可以在当地招的到的。而且,从当地招的人马,还远比从别处调来的人马更可靠。因为他们的家在这里,为了保护他们的家园,他们的亲人,他们是不会轻易向女真人低头的。   打败岳托后,俞仁只用了短短一个多月,便完成了他的第一次招兵。这一次招兵人数为五千。其实他如果不限制人数的话,至少可以招到两万人,因为他开出的条件很优厚,加上这一带的汉人这几年被女真人都欺负的苦了,他们听说可以打女真人,家里还可以领到钱,年轻人自然乐意。   可是俞仁只留下了五千人。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经济条件是有限的。就目前朝廷给他的粮饷来看,他至多只能养五千人。而他目前的人马已经近万了。所以,他要想办法。   朝廷那儿是指望不上了,眼下大明的财政也不宽松,必竟他这儿是额外多出来的一项大开支。能给他按五千人的发已经很好了。所以,俞仁便只能自己想办法,想办法赚钱。 第四百一十章 回京探子   还好他以前就是海盗,之后又一直做海上贸易,对于赚钱这条路,他还是很精通的。而且,眼下辽东这一带正好有一片海上贸易的空白。从山东到辽东、到朝鲜,甚至到日本,那都是很近的。这三个地方对大明物品的需求量也是很大的,而眼下这三条线都还没有什么正经的船队跑。   以俞仁的生意眼光,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所以早在他策划对镇江堡的进攻的同时,他也已经派人南下台湾,让许倩给他派一支船队来。离开台湾已经近一年了。他相信许倩他们此时早已站稳了脚跟,应该比原先还扩大了不少。   所以,俞仁提出给他调十条大船。结果许倩给了他十五条大船和三十条小船。   俞仁看到船队,大喜。他计算了一下,这四十几条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年至少也可以给他赚四五十万两银子。而这些钱至少可以让他养兵五万。   有了这四十几条船,俞仁开始在海岛上重新建立他的总部。他必竟是海盗出身,总感觉建在陆地上的城池,没有大海的保护是不安全的。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太相信女真人可以轻易的攻下镇江城了,但他还是将总剖撤到了皮岛上。   当然,这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那儿水路方便,便于他控制自己的海上贸易。   当这一切办完,也已经进入了草长莺飞的三月天了。俞仁算算日子,离赵蕊临盆的日子已经很近。眼下镇江一带的形势已经稳定下来。就算现在女真人马上派大军来攻,他们也可以从容的撤到皮岛上。所以,俞仁决定回京一趟。   一来可以看看赵蕊,二来也可以顺道打听一下朝中的局势。当然,这前者才是主要的。   如今俞仁有了船又有了钱,要回京当然是易如反掌。大船出海,没几天便到了天津。俞仁再转马车。   此时俞仁归心似箭,他走的时候几乎把人都带走了,赵蕊身边只留了几名使唤的丫头,而赵南星也还没有让赵蕊搬进赵府!最重要的是,这个时代的接生水平太差,又没有剖腹产,万一遇到什么意外,孩子和大人都可能会有危险。   俞仁越想越不放心,恨不能立马飞进京去。   可是马车从天津赶到京城时,早已是深夜了。   京城里,城门四闭,根本就进不去。俞仁只能等。   好容易等到次日天明,眼看已经过了开城门的时辰了,可城门还是迟迟不开。俞仁虽然心里着急,可也没有办法,只能耐着性子等。谁让这个时代没有电话呢!   一直等到辰时过后,城门才开了。   城门一开,便见一大队的人排着长龙往外去。出城的人排起了长龙,进城的却没有几个。   这样一来,俞仁被这群出城的人挤着,也进不去。虽然心里着急,可俞仁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是进城,不是战场厮杀,俞仁空有一身本事,却无法施展,只能耐着性子等这群出城的人走完。   人龙将尽的时候,俞仁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看起来好像是赵蕊的二哥赵鹏。因为他是坐在马车里的,仅仅是揭开门帘时俞仁匆匆一睹,所以看的并不真切。   俞仁心中更急,这赵鹏坐着马车,身后还跟着好几辆车子。这是要干嘛去?   想到这里,俞仁高喊了一声,“赵二哥。”   那马车里的男人听到俞仁的喊声,再次揭起了帘子,果然正是赵鹏。   俞仁一见真是赵鹏,三两步迎了上去。而赵鹏这时也早吩咐车夫将身后已经出城的马车在路边停下来。此时出城的人太多,车马也不在少数,赵鹏的马车一在路边停下来,难免影响后面出城的人,招来一阵的咒骂。   赵鹏对这些咒骂毫不在意,正一脸兴奋的从车上跳下来,向俞仁迎过来。   “俞仁。你怎么回来了。我们听说你去了广宁,正担心你呢。”说着,赵鹏上上下下的仔细将俞仁打量了一遍,好像是要看清楚俞仁身上是不是少些什么零件一样。   俞仁将赵鹏拉到路旁,简单的告诉了他,自己没有去广宁,而是去了镇江,然后又询问起赵鹏为什么带着这么一大队的车马出城。   赵鹏这才向他说出原由。   原来,自广宁之战失败后。虽然女真人最终还是被俞仁成功的骗回了辽阳。但北京城的百姓还是吓的够呛。更准确的说,不仅仅是百姓,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此时他们最大的期望都是能够到南方去。正巧今年又是京察年,也就相当于现代的选举年,各地的官员都要进京述职,然后吏部再根据他们这几年的表现打分,然后再决定升降,重新安排职位。   所以,官场一时出现了这样一幅及不正常的景象:很多的官员宁愿降职,也要拼了命的往南方挤,哪怕是被派到蛮荒之地的岭南,他们也乐意。而被派到北方的官员,个个愁眉苦脸,而辽东之地,更是无一人敢去。   据说还出现了这样一个笑话,有一位官员被吏部派到辽东,结果这家伙害怕不敢去,他便去向皇上要求告老,也就是辞官。可是皇上不让,并且告诉他,你要是敢不去,那就杀了你。   结果那家伙只得赴任。可没走出京城多远便又哭着回来了,然后再找到皇上,说,您还是杀了我吧!您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敢去辽东啊!   俞仁听了赵鹏给他讲的这些事情,不由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真没想到这些大明的官员,会惧怕女真人惧怕到这种程度。   官员们尚且如此,百姓们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京里但凡有点条件的人家,都悄悄的将家人和财物运出了北京城,搬到江南去了。   此时的北京城可以说是草木皆兵。   由于赵蕊临盆在即,所以一直也没有走。待到赵蕊生了,一向表现的并不关心女儿的赵南星,赶紧悄悄吩咐二儿子赵鹏准备马车,送赵蕊回老家。此时兵荒马乱的,他可不放心把女儿和他的小外孙留在这儿。   俞仁听说赵蕊已经生了,而且就在后面的马车里,不由的大喜。赶紧跑到后面的马车上,揭开门帘,果然看到赵蕊正半躺在马车里,她的贴身丫头云儿坐在她的身边。在他们旁边,还坐着一位二十五六的妇人,手里抱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突然看到俞仁,赵蕊也是惊喜交集,眼里忍不住泛起了泪光。   俞仁也是心情激动,他先看了看赵蕊,然后便将目光转向了那妇人手中的婴儿。“这是咱们的孩子吗?”   赵蕊听到俞仁说到孩子,脸上露出骄傲的神彩,重重的点了点头。   俞仁凑过去看了看。小家伙长的跟他几乎是一模一样。俞仁颤抖着伸出手去。“来,让爸爸抱抱。”   奶妈刚把孩子送到俞仁的手里,小家伙便张开嘴哭了起来。看来,他对这位远道归来的老爹并不怎么欢迎。   俞仁见此,赶紧又把孩子交还到奶妈的手里,转而与赵蕊说起了话。   “辛苦你了!”   赵蕊听了这话,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对她来说,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能够看到自己的丈夫平安归来。   “你能平安回来,我就是再辛苦也值了!”   俞仁重重的点了点头,“放心了,为了咱们的孩子,我以后会好好注意自己的安全的,绝对不会再干深入虎穴的事情了。”   这种事情,俞仁以前常干,而且他也很喜欢干。因为他现在虽然地位已经很高了,可是骨子里却还是有种侠客的精神在。所以,他喜欢冒险。但是当他看到赵蕊和他们的孩子的这一刻,他决定再不做那种冒险的傻事了。必竟,他现在早已是将帅的身份,而再不是当年冲锋的小卒。   赵蕊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第四百一十一章 京中气氛   “给孩子起个名字吧!你这次走的匆忙,也没给孩子预先起个名字。”   俞仁这才想起自己居然把这么重要的大事给忘了。不过也没关系,其实他在心里早已给自己的孩子起好了名字。   “就叫俞快吧!我希望咱们的孩子以后长大了,要每一天都过的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赵蕊皱起了眉,“这只能做小名,再起一个大名吧!”   俞仁头疼起来。要知道,起名那可是有大学问的。如果是在现代,自己随便起一个也没事,可是这是在明朝。他又是有身份的人,孩子的外公更是东林党首,将来这孩子接触的人必然都是那些饱读诗书的才子,如果自己随便起个名字,万一起的不对,那将来岂不是要让自己的儿子给别人笑话。   这样的一想,俞仁不由的犯起了难。   赵鹏一见,赶紧凑上来。老爷子前几天倒是给孩子起了个名,我怕你们不肯用,所以便没有说。   俞仁一听赵南星居然给孩子起了名,那当然是再好不过。要知道,赵南星能够成了东林党领袖、吏部尚书,那书本上的学问自不用说的。   “快说说。”   赵鹏这才赶紧道,“老爷子说,你身上杀气太重,所以要给孩子起一个承的起你的杀气的名字。老爷子说水至柔而至刚,所以叫俞淼最好。”   俞仁这听,“好,还是老爷子有学问。就叫鱼苗吧!”   赵蕊瞪了他一眼,“什么俞苗。是俞淼。”   俞仁哈哈一笑,“对对对,俞淼、俞淼。我说这小子怎么刚才我才抱他一下,他就哭呢!赶情是我身上的杀气太重了啊!嗯,还是他外公想的周全。”   说完,俞仁大手一挥。“走,先进城。”   赵鹏一听俞仁又要进城不由的为难起来。“老爷子特意吩咐让我把小妹送回老家的。这马上就回去,老爷子会不会不高兴。”   俞仁伸手拍了拍赵鹏的肩膀。“放心吧,二哥。老爷子为什么要把蕊蕊送回老家啊!还是不担心女真人破了关,打到北京来嘛!   放心了。我保证,女真人打不过来。再说了,就算真打过来了。你们高邑就比京城安全吗?我看未必。女真那是些什么人?那都是土匪,咱们汉人在他们眼里,就跟他们的牛羊差不多。他们万一真打进了关,又岂会放弃这么好的抢劫机会。   到时候,高邑这么一座小城,必然会被他们攻破,而京城城高池深,女真人未必就能攻的下来。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分析,京城都比高邑要更安全。何况蕊蕊刚刚临盆没几天,也实在不适合这一路颠簸。”   赵鹏听俞仁说的有理,便没有再反对。   回到京城的住处。这是俞仁去辽东前给赵蕊买的一个小院,虽然不算大,也不算太小,正房加厢房也有十几间。   俞仁回到这里,感觉就像回到了家。虽然大家都精神紧张,时时担心着不知女真人什么时候会打到这儿来。但俞仁是清楚的,女真人在短期内是不会再来了。因为他们在镇江一带给他们制造的麻烦越来越大。努尔哈赤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毫无顾忌的倾巢而出,向东而来。   而如果仅仅是小股女真人,俞仁相信他们还不可能能攻破山海关。   俞仁吩咐下人在酒楼里叫了桌酒菜,陪着赵鹏在屋子里喝酒。两人边喝酒边聊天。   赵鹏问到俞仁离开京城后的事情,俞仁也仅仅是轻描淡写的简单说了一下。他只说自己在出海后便在海上遇到了正准备要去偷袭镇江堡的毛文龙。于是跟着他们到了镇江。之后毛文龙攻下了镇江堡,他们跟着在那儿帮忙了些日子。   最近镇江堡的形势稳定了下来,他心里又惦记着赵蕊和孩子,便辞别毛文龙回来了。   赵鹏听俞仁如此说,也不在意,以为俞仁不过是帮毛文龙些忙。   喝了几杯,赵鹏忍不住叹了口气。“早知道镇江堡这么好拿,当初我就应该劝老爷子帮你在兵部请一支人马。如此,以你的一身武艺,这份不世之功必然就归咱们家了。”   俞仁听赵鹏这样说,只是很淡然的笑了笑,而没有跟他说出实情。这倒不是他不信任赵鹏,在他看来,赵鹏的眼光太短浅,思想局限性也太大,并不适合跟他讨论天下大计。   赵鹏会错了俞仁这一笑的含义,以为他不屑于这份功劳,于是赶紧道,“妹夫啊!你可莫小看了这份功劳。镇江堡虽然是个小地方,可是他却关系到整个辽东的大局。老爷子他们几位在讨论毛文龙的功劳大小时,我可都听到了。   叶首辅当场就说,毛文龙这次立的大功,远比你当初在山东立的战功要大的多啊!叶首辅当场便拍板说,把他升为总兵。”   说到这里,赵鹏忍不住又感叹起来。“这一回,他们老毛家可算是出了一回人物了。唉,可惜咱们家没那么那的运气!”   俞仁并不想跟这大舅子解释什么,只是听他一个劲儿的叹气惋惜,便忍不住让随从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一个小盒,然后打开拿给赵鹏。   赵鹏见盒子里放着一放铜印,拿起来一看,不由的惊的合不拢嘴。   “江东帅印!”   赵鹏虽然官位不高,但他爹可是吏部尚书,所有官员的任免都要经过他的手,这赵鹏耳渲目染,对这些印绶自然认识。   俞仁见赵鹏认出此印来历,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拍了拍赵鹏的肩膀。   “功名虚物,要它无用,反易招惹祸事!记住,你刚才什么也没有看到。此事要绝对保密,不可与任何人提起,老爷子面前更是不能说。不然,以老爷子方正的性格,必然会闹出许多事来,说不定反会坏了我的大事。”   赵鹏赶紧重重点头,心里对这位妹夫的钦佩之情一下子达到了顶峰,此时在他的眼里,俞仁简直就是神而不是人了。对于俞仁所说的话,赵鹏自然更是紧记于心。只是,他的理解以为,俞仁是想在镇江一带借毛文龙的身份,搞他的私人力量。必竟,俞仁的出身仍是海盗。其实俞仁虽然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想受到朝廷的牵制,以免将来受魏忠贤之害。   俞仁一看赵鹏的眼神,便知道他想偏了,但他也懒的解释。   两人吃过饭,俞仁让赵鹏带路,去拜见老爷子赵南星。   这还是俞仁第一次以女婿的身份,正式拜访这位老丈人。虽然他知道赵老爷子不会稀罕他的礼物,但他还是选了两支上好的朝鲜山参和几张上等紫貂皮。   在咱们中国,送礼有时候不是一定是有什么别的意思,这首先是一种礼节,说明你对主人的重视。这种习惯自古至今一直也没有改变过。   赵南星这一次对俞仁倒是没再像从前那样横眉冷对,不过也没客气。见到跟在赵鹏身后的俞仁,老头子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来啦!”   俞仁听到这句话,一直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要知道,赵南星的态度虽然并不热情,但这句淡淡的“来啦!”正说明他已经从心里把俞仁当作了家人看待了,所以才不会有过多的客气。   要知道,为了这个结果,当初他跟赵蕊可没少动心思,还煞费苦心的演了一场戏,结果却还是没能成功。这一次老头子所以会主动放下身段,大概也是因为眼下京中的危急,老头子隐约之中已经有了以身殉国的想法。而他如果真的要死了,最让他放心不下的人便是这个小女儿赵蕊。虽然赵南星对赵蕊一直很严格,但从骨子里,他最宠爱的还是她。   眼见着大难将临,赵南星自然也就不再在意那些虚名了。俞仁这才能够得以轻松搞定这位老丈人。   赵南星说过话,转身向客厅走,俞仁赶紧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一旁的管家,与赵鹏一起跟过去。   “你这趟辽东之行可有什么收获啊?”老头子居中而坐,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杯茶,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任何的客套,很自然的把俞仁放成了他自家的孩子。这让俞仁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彻底的平静下来。   “倒也没什么大收获,只是到镇江时,正赶上毛文龙攻城,顺便帮了点小忙。后来镇江局势一直不太稳定,只到最近才好些。所以才拖到现在方回京城。”俞仁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   赵南星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俞仁。“他们不是说你当时准备去广宁的吗?怎么又去了镇江?”   “当时出海倒是准备去广宁的,可我们运气不好,被大风吹到东面去了。后来又正巧遇上出海准备偷袭镇江的毛文龙,于是便一起去了。”   赵南星点头,正准备问他一些细节,门外家人来报,说是大学士孙承宗有请。   赵南星看了俞仁一眼,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眼下局势不稳,你我蒙皇上厚恩自当为国分忧。你回去先把蕊儿安顿好,过了今日怕你也不见的有时间了。”   说完,赵南星匆匆起身去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被请入宫   俞仁自然理解赵南星这最后几句话的含义。他必竟是武将出身。眼下京城形势危急,正当用武之时,他这个被国人捧为新朝第一名将的人,当然不可能落的清闲。   所以他还可以在家里呆一会儿,不过是因为眼下还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回京了。如果让那些朝中大佬们知道他回京了,俞仁估计他们早就叫人来请了,哪里还会让他清闲。虽然他无官一身轻,但必竟他还顶着个驸马的冒子在这儿呢!此等关系江山社稷的重要关头,他自然也不好再躲。   俞仁想到这里,赶紧与赵鹏告辞回家。他现在很珍惜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既然赵南星出门了,又暂时没什么急事要办,他便打算回家呆着。看着老婆、哄哄孩子对他来说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刚出赵府不远,俞仁便听到身后有人喊。“前面可是俞驸马吗?”   俞仁有些意外,在京里认识他的人并不多,而且听这声音很是陌生。   俞仁回过身,就见一顶小轿停在他身后数步之外,小轿里此时走出一位六十上下的老头。轿门外,一位四十上下的太监正伸手将老头扶出轿子。从衣着上看,这位太监应该是宫中的当值太监,而且地位还很不低。   俞仁见此情形,十分困惑。   要知道,紫禁城里的太监明面的身份虽然很低,可再低他们也是皇上身边的人,能够享受他们服务的人,至少也得是王公,就算是这些人,也只有在特殊的时候才能偶尔享受到一两次。   就算赵南星,他虽然如今贵为吏部尚书、东林党首,可是也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而眼前这个老头子居然能够享受此等待遇,而且看他自然的动作,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了。   如果不是俞仁知道当今的皇上是位二十不足的少年的话,他还真要怀疑眼前的这位是皇上微服私访了。   可是,如果不是皇上,这老头又是谁呢?俞仁的脑中一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老头在太监的搀扶下走出轿子,便放开了太监的手,向俞仁拱手道,“稚绳刚到赵府,听说俞驸马刚刚离开,这才匆匆赶来。眼下国势危险,冒昧之处,还望驸马莫怪。”   俞仁一听对方报出名号,不由的更加迷惑。“稚绳?”这应该是这老头子的字。老头子不自名而称字,这是有意要与自己亲近了,而这种自称字号的报名方式,一般都是在平辈之间才这样称呼的。可见这老头子对俞仁是相当的客气的,虽然他地位崇高,年岁也大,却并没有一点以长辈自居的样子。这让俞仁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   可是,印象虽然好,俞仁还是不知道此时是谁。   正在俞仁困惑时,赵鹏一路小跑的赶了过来。他先是向老头子行了个礼,自称小侄,然后才赶紧走到俞仁面前,悄悄向他道,“这位便是当今圣上的老师,孙大人。”   俞仁一下子全明白了。   原来眼前这个老头子,正是方才请人将赵南星叫过去的,大学士兼帝师的孙承宗。难怪他能够享受这种王公都不能轻易享受到的服务呢!   以这老头子的身份,如此亲自登门来请,那肯定是有大事相求。要知道,以他的身份,就算是请赵南星他也只是派人传个话就可以了。可是请俞仁,他却亲自上门。这只能说明他有事要求俞仁,而且绝对不是一般的事情。   所以,在听完赵鹏的话后,俞仁并没有得意,反而眉头皱了起来。而赵鹏看俞仁的眼神则明显带着几分的崇拜。能够让孙大学士亲自上门来请的人,赵鹏怎么能不崇拜,何况俞仁还如此的年轻。   孙承宗见俞仁皱眉,却并没有犹豫,而是上前一把拉起俞仁的手就与他一同登上了紧随在小轿之后的一辆马车,好像生怕俞仁跑了一样。   “走,圣上让稚绳来请驸马共商大计。”   俞仁听说是皇上请他,当然也不敢推委。虽然他并不太想去。   孙承宗带着俞仁来到皇宫。在偏殿里见到了天启帝。   这是俞仁第二次看到新帝朱由校。第一次见皇上是在俞仁完婚后,陪望月公主朱月月到京中谢恩。   那时的皇上高高在上,一副受万人朝拜的圣人模样。而此时的他正不停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副焦虑不安的模样,将他浮躁的少年心性表露无疑。   孙承宗走到偏殿门口,见到皇上朱由校正背着手,焦急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便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皇上虽然是亿万人之尊,可在孙承宗的眼里,他也是自己的学生。   看到自己的学生如此的沉不住气,他当然想要出言提醒。只是当着外人的面,这话是不能说的,不然便会有损皇上的威名。不过,朱由校在听到老师的咳嗽,再看到他的眼神时,便立马明白了老师的意思。   见到老师的眼神,朱见校回到屋子正中,坐回到那把专属于他的大椅子上。   俞仁这才赶紧上前,准备向朱见校行叩拜之礼。虽然他很不习惯这种礼俗,但是入乡随俗,他也不能不跟着别人一起做。更何况此时坐在上面的人是皇上。   朱由校一见俞仁要行叩拜之礼,赶紧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驸马何必见外,你我兄弟就不必行此大礼了。”说完,朱由校将俞仁扶到他旁边的把椅子上坐下来。   俞仁一见朱由校突然对他如此客气,心中更是一紧。要知道,上次他见朱由校时,他对自己的跪拜可是一点也不客气的接受了。而这次自己才只弯了个腰便被扶起来了。看来,这一次的事情肯定很辣手啊!   俞仁这样的想着,却并没有主动开口询问,而是环视了一下周围。此时偏殿之中坐了约有十多名大臣,他老丈人赵南星也在其中,与赵南星并坐的还有内阁首辅叶向高,而此时孙承宗也坐了下来。   “听说女真人又派兵南下了。驸马可有什么妙计御敌?”朱由校见俞仁坐下后并不开口,终于沉不住气主动道。   俞仁听了这话,微微有些意外。他还真没想到女真人会如此大胆。自己在他们后方搞出这么大的动作了,他们还敢分兵南下。   “有多少兵马?”   “约有五千。”孙承宗接口道。   俞仁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松了下来。原来只有五千人,他还以为努尔哈赤又倾巢而出了呢!有山海关这个天然雄关在,要抵御女真人的五千骑兵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可是看朱由校和周围各人的神色,他们明显的被吓坏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必竟他们这些人都没有跟女真人真正的交过手,只是看到女真人与大明的军队数次交锋都是以少胜多,而且还都是轻易的取胜,特别是最近的这一场大战,女真人几乎是兵不血刃的便打败了王化贞。而王化贞败归关内后,那些战败的兵卒和将领们为了推卸战败的责任,自然难免要有意的将女真人鬼神化,把他们说的像恶魔一样的可怕与不可战胜。   如此一来,那些没有真正在战场上与女真人交过手的人,便受到这种言论的影响,把女真人想的恐怖到不可战胜了。这也是这两个月来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种惶恐的气氛下的根本原因。   而在这种整体的大气氛的影响下,年少的皇帝自然也不可避免的要受到其影响。而那些不知兵事的文臣们,更是早已丧失了交战的勇气。   可是,俞仁是曾经多次与女真人交过手的,他很清楚女真人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听说来的女真骑兵只有五千人,而大明关内眼下就光京城百里之内的驻军至少也不下二十万,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   “不过才区区五千人而已,应该不会有问题的。眼下咱们山海关有多少驻军防守?”俞仁问了一句。 第四百一十三章 出关御敌   “王尚书,有多少兵马?”天启帝听到这话,忙向坐在赵南星下首的一位大问道。   “原本只有五千,王巡抚战败后,我紧急命人从其他地方又调了六万人过去,再加上原先从辽东败归的散兵,应该不下十万。”王尚书站起来道。   俞仁点了点头。“以十万对五千,还有山海关的天然屏障,女真人绝对打不过来。”   “可老话说的好,女真不满万,满万天下无敌啊!俞驸马万万不可小看了这五千女真人啊!”兵部尚书满脸担忧的道。   朱由校原本听了俞仁的话,脸上的神色已经放松了不少,但是听到兵部尚书的这句话,神色重又紧张起来。朱由校不由的将目光转向了他的老师孙承宗。   孙承宗看了一眼俞仁,“俞驸马虽然年轻,却是久经沙场,而且又是我新朝第一名将。这区区五千女真人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以我看,不如便让俞驸马带上五万精锐,北出山海关,去阻击这些女真人。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朱由校一听老师说出这个主意,赶紧点头。“如此甚好!只不知俞驸马意下如何?”   俞仁看了一眼孙承宗,心道,我就知道你老小子亲自上门没好事。果然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我只说以十万对五千,凭关而守容易,可没说出关迎战容易。这些女真骑兵个个骁勇,想要与他们野战争风,谈何容易!   俞仁正想推委,却转头看到了赵南星。此时的赵南星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这令俞仁突然想到,自己推委了这差事,皇上自然不能把他怎么样,必竟自己无官无职。可是赵南星却是吏部尚书。如果自己推委了,他这位老丈人必然会被皇上斥责,说不定还会因此而撤了他的职。   而在赵南星的心里,他也认为只有俞仁有这个能力能够抵御女真人。所以,从心里,他也很希望俞仁能够接下这个任务。要知道,此事虽然有风险,但如果胜了,却也是一件难得的大功。   俞仁低头沉思片刻。“好吧!但我大明军队向来不善马战,与女真人这种马上民族野战争锋难度是很大的。这种战,纵观大明百年战史,也只有当年戚大将军曾胜过几次。   而眼下山海关周围的兵马俞仁都没带过,如果让俞仁带兵守关,我有九成胜算能够拦住女真人。但要我领兵出关,主动与女真人在野外交战,我也只有三成把握能够打败他们。而女真骑兵速度快,战术灵活多变,就算败了,如果咱们不能重创他们,他们也还是不会轻易撤走的。   要想凭眼下我们的这些队伍重创女真骑兵,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天启帝朱由校听了这话,忍不住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老师孙承宗。其实,在听到女真人的兵马已经逼近山海关时,他便已经失了方寸,此事方面,一切其实都是孙承宗在帮他拿主意。所以,当听到俞仁的话后,天启帝便自然的将目光投向了孙承宗。   孙承宗看了俞仁一眼,他很清楚俞仁说的是事实。所以,他也有些为难。山海关守关他也知道没有多大难度,必竟女真骑兵只有五千。而此时在山海关守关的是前兵部尚书张鹤鸣。王化贞与熊廷弼兵败以后,山海关再也没人敢去守关,张鹤鸣无耐,只好亲自去守关。   而眼下,朝廷已经议定,撤去张鹤鸣的兵部尚书一职,改由王在晋来担任。这位王尚书便是坐在现场的这位兵部尚书。王在晋既然被任命为兵部尚书,那么接下来防守山海关的任务,他当然义不容辞。所以,是要用俞仁守山海关,还是派他出兵关外,御敌于关门之外,孙承宗也不得不听听这位王尚书的意见。   “王尚书,你认为呢?”   王在晋看了一眼俞仁,这才向天启帝道,“皇上,既然俞驸马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够守住山海关,依我看,还是由下官亲自坐镇吧!至于俞驸马,下官可以另拨两万人马由驸马统辖,出兵关外,伺机与女真作战。如果能打赢自然是最好,万一打不赢也没关系。虽然俞驸马号称是咱们新朝第一名将,但这次必竟面对的是女真人。   在女真人面前,咱们大明已经没少折损名将了。”   王在晋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你小子不是号称第一名将吗?那你就不能说打不过女真人。而让俞仁出关阻止女真人的最重要目的,王在晋其实是想借俞仁的手来消耗女真人,这样他的山海关也就更容易守了。至于俞仁打不打的赢,会不会死,他可不关心。眼下他的任务便是拿话拿住俞仁,让他不得不去。   天启帝看了看孙承宗,见老师向他点头,他这才站起身来。“好,那就依王尚书的办法吧!你明天就与俞驸马一起起身去山海关。俞驸马负责御敌关外,你则负责坚守山海关。   千万记住。山海关已经是我大明辽东的最后一道屏障了。是万万不能丢失的。万一丢了,我就灭了你的九族。”   王在晋被天启帝的这句狠话吓的浑身一抖,赶紧站起来,向天启帝躬身行礼。“下官誓死守卫山海关,绝不辜负圣上对我的期待。”   天启帝这才满意的向王在晋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转向了俞仁。   俞仁心里这个苦啊,他在肚子里早把王在晋的全家问候了个遍。王在晋这个老滑头,把好做的守关任务抢了去,而把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出击任务交给了自己。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不去吧!别人一定会笑他胆怯。更重要的是,还会连累他老丈人赵南星。去吧!这仗他比谁都清楚,如果这伙女真人真的是冲着山海关来的,他想凭着山海关里的那点早被吓破了胆的二万人将人家撵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能够把自己在镇江巡礼的一万人马带来,他相信还可与这五千女真人争一争高下,可是这显然不可能。莫说镇江堡此时正需要人马防守,就算是不留人马,从镇江调兵到山海关,这么多人,至少也要半个多月。等人到了,山海关之战也早打完了。   可是因为朱月月与赵蕊的关系,他这个任务还不能不接。最后,俞仁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不过,他也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让王在晋无论如何也要拨一支三千人的神机营外加一支两千人的骑兵。   王在晋苦着脸,“神机营绝对没有问题。可是骑兵,你也知道俞驸马,咱们大明向来不善马战,战马数量本来就少。咱们又刚刚在辽东大败了一场,骑兵几乎都在广宁之战中被打完了。眼下在山海关周围,总共还不知道有没有两千骑兵了。让我又到哪里去给驸马爷弄两千骑兵来啊!”   俞仁听了这样的回答,只好退而求其次了,先把神机锋要到手再说。   在王在晋的一再保证下,两人当晚便连夜出发,前往山海关。   王在晋到了山海关,替下了张鹤鸣后,倒是没有失言,马上便拨给了俞仁两万兵马。   俞仁却没有马上去整顿兵马,因为他要先了解敌情。战场之上,情报可是至关重要的。这一点,俞仁比谁都有心得。前些天,努尔哈赤正是被他的一个错误情报所误导,错失了一举攻下山海关的良机。   然而,细作报告的情报却让俞仁与王在晋十分困惑。   据细作报告,这一伙约有五千人的女真骑兵三天前便来了,但他们并没有逼近山海关,而是在山海关外数十里外扎下营帐。从其他细作处得到的汇总情况看,这伙五千人的女真骑兵应该是从广宁城来的。   “可知道他们扎营后都做了些什么?”俞仁在情报方面一向细致,因为他相信只有通过分析细节,才能正确的判断出对手的意图。   “是不是在准备攻成器具?”王在晋追问。   细作摇了摇头。   “据我们这几天的观察打探。这伙女真人扎下营帐后,并没有什么大动作,更没有修造攻城器具,而是每天派数队人马进山。每队十至二十人不等。回来时都会带几个山民回来。”   “抓山民?他们到底想干嘛?”王在晋转头看向俞仁。 第四百一十四章 守株待兔   俞仁心中一动,但他却向王在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管他呢!不管他们有什么诡计,我都决定明日出兵了。不过,为了给这些女真人来个措手不及,我的人马只能在晚上出关,而且不能点任何火具,以防被他们发现。希望王尚书能够配合我。”   王在晋看了俞仁一眼,虽然他不知道俞仁要捣什么鬼,但是他还是决定全力配合他。因为不管俞仁用什么计谋对付女真人,对他来说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俞仁不出关,只要他一出关,那他就必定会跟女真人开打。只要开打,就多多少少能消耗些女真人的实力。   王在晋相信,凭俞仁的才华,虽然不敢说能打退女真人,但至少也能给女真人些消耗,就对他来说,有这些就够了,他并没有指望俞仁真的就能打退这伙女真人,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调给俞仁的是些什么人马。虽然说是两万人,其实这些人多数都是从广宁的战场上刚刚逃回来的人。这些人刚被女真人吓破了胆,想要靠他们再跟女真人一较高下,自然是痴人说梦。   俞仁第二天亥初时刻出兵关外,队伍一出关,俞仁便马上把他们往西拉。领队的总兵吴襄眼见俞仁不是领兵去攻打前面的女真人,而是把队伍拉到这一片深山老林里,不由的暗自纳闷。   起初,吴襄还能忍着,以为俞仁是想从山上绕到女真人的营帐后方,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可是后来看队伍向山里越走越远,已经爬过了青龙岭的山脊,能够看到山下的青龙河了。吴襄再也忍不住了。   “大帅,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俞仁看了吴襄一眼,“去青龙河。”   吴襄更加不解了。“大帅不是说要去打女真人的吗?怎么跑到这青龙河来了,这儿可没有女真人?”   俞仁轻轻拍了拍吴襄的肩膀。“放心吧!他们很快就会来了。只要咱们耐心的在此地等候七天,我保证七天之内女真骑兵必到。”   吴襄显然并不相信俞仁的话。“大帅怎知女真人会来这里?”   俞仁轻轻一笑,“因为我会算!”   吴襄当然不相信俞仁会算的话,可是俞仁既然不肯说,他也就不多问了。反正这次出兵,也是俞仁说有算的。有没有战功也跟他没什么直接的关系,碰不到女真人更好。吴襄可不是外地调来的将领,他跟女真人曾交战数次,还从来没有占过便宜。所以,他深知女真人的利害。如果可以名正言顺的避开女真人,对吴襄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俞仁将队伍拉到距离青龙河不满三十里的一处山谷停了下来。俞仁爬上山顶看了看谷底,然后开始安排分工。   吴襄见俞仁安排人员在山谷谷底的地下埋下许多炸药,不由的暗自皱眉。虽然用这办法来对付女真人其实是最省力,也是最有效的一招。可是这也要女真人肯来才行啊!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女真人显然不可能无原无故的跑到这荒山野林里来。所以,吴襄认为俞仁现在在做的,纯粹就是无用功。可是看俞仁一副认真而急切的样子,就好像女真人马上就要来了一样,他也不好多劝。吴襄想的很开,大不了在这儿跟俞仁白等七天,就当作是跟他出来玩一趟好了,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足足花了三天时间,俞仁这才布置好了一切。然后,他将队伍拉到离这片山谷稍远的密林中驻扎下来,只派两股几百人的小队潜伏在山谷两边的高山上,只 待女真人入谷,便用火箭引爆谷底的炸药。   待到一切就绪,俞仁才重新向吴襄道,“知道我为什么说女真人一定会来吗?”   吴襄摇头。这个问题他已经推想多日了,但无论他从哪个方面去推断,最后的结果都是女真人不会来。可是俞仁偏要信誓旦旦的说女真人会来,他也不知道俞仁有什么理由。   俞仁见吴襄一脸不信,这才指着山下的峡谷道,“知道这儿有什么特别的吗?”   吴襄仔细看了看这处峡谷,这处峡谷除了长度比一般峡谷稍长外,就再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了。而女真人肯定不会因为这个便冲这儿来,俞仁所指的显然也不是这一点。所以,吴襄只能摇头。   俞仁见吴襄摇头,用手指了指峡谷远处。“过了这个峡谷,便是喜峰口了。你说喜峰口的关防与山海关比,怎么样?”   “那自然没办法跟山海关比。山海关得天然之势,本就比喜峰口要难攻的多,再加上这几年朝廷曾多次拨银修关。如今的山海关完全可以无惭的说是天下第一关了。自然不是喜峰口能比的。”   吴襄虽然这样说,可他却还是没有想明白,这跟女真人会来有什么关联。   俞仁见他还不领悟,便又道,“知道那些女真人为什么不攻山海关,而派人进山四处搜寻山民吗?”   吴襄再次摇头。   “因为他们只有五千人。这位女真将领显然也很清楚,想凭自己手里的这五千人攻下山海关,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想另寻捷径,打算绕过山海关,直扑北京城。”   吴襄这回终于明白了。“大帅的意思是说,我们便故意将他们引到此地,然后就地阻杀?”   俞仁点点头。“不错!”   “可是,女真人不仅英勇,而且也很狡猾,他们能上当吗?”   “放心吧!这个女真将领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正是不久前在镇江堡吃了亏的岳托。这小子上次在镇江丢了面子,这次肯定是想立下一件奇功,好找回面子。只要让他知道这个机会,他是绝不会放过的。至于诱敌的细节,我早已派有安排妥当了,你也不用担心。”   吴襄没有说话,但他对俞仁的判断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必竟女真人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绕道的事情,他们一向的战争策略都是:谁拦住了他们前进的路,便推倒谁。虽然俞仁的分析很有道理,但吴襄却认为这并不符合女真人的作战风格。所以,他还是不相信女真人会来。   众人在青龙岭等了五天,女真人没有来。   到了第六天,天刚过午,前方细作便跑来报告,说是在前方发现女真人的先锋。   俞仁向一脸不敢相信的吴襄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说完,俞仁下令各军准备,按计划进行。   这支女真骑兵果然正是岳托所带的那一队人马。不过人数只有四千上下。因为他为了迷惑山海关的明军,故意留下了一千人。   岳托下了青龙岭,眼见过了前面的山谷便是喜峰口了,不由的大喜。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找到了捷径。一想到自己即将立下这个不世之功,不由的心头狂喜。   “兄弟们,前面就是喜峰口了。咱们今晚便在他们汉人的长城上吃晚饭,你们说好不好啊!”   岳托身后响起一片叫好之声,然后女真骑兵飞奔着进了山谷。   待到女真人全部进了山谷,潜伏在山谷两边的明军果断的引爆了山谷地下埋着的炸药。一时间爆炸之声四起,火光冲天。中间还夹着人喊马嘶的声音。平静的山谷瞬间便变成了人间地狱。   岳托见此情景,大叫一声“不好”,当先回马向来路奔去。   可惜此时入口已被一堆乱石堵住,马匹根本跃不过去。岳托只好放弃坐骑,在手下的帮助下,带着数百人逃出了山谷。   可是他们才刚出山谷,便被正好迎面赶来的俞仁给堵住了。   俞仁二话不说,举刀便向岳托砍过去。   此时岳托双臂已经受伤,眼见俞仁大刀砍来,躲避不及,只好举刀相迎。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三年之约   俞仁本来力气就大,加上岳托又受了伤。这一刀下去,岳托手里的佩刀立马便被砍飞了。   俞仁见机不可失,连忙举刀再砍。   这时候,一支长剑突然从岳托身边伸过来架住了俞仁的大刀。   这只剑用力巧妙,很轻松的便化解了俞仁刀上的重力。   俞仁心中错愕,万没想到女真人的队伍中还有这等的用剑高手。然后,当俞仁看清这位用剑高手时,他的整个人都呆住了。   “玉倩!”   出剑救下岳托一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负气出走的余玉倩。   俞仁万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余玉倩。   再见伊人,俞仁的一颗心一下子便被她完全的吸引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俞仁呆呆的看着余玉倩,半晌才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依附于你的弱女子,一个可怜虫。   可是我不需要你可怜。   告诉你个秘密吧!知道王化贞为什么败的那么快吗?”   俞仁摇头。这他还真不知道,因为他刚到京城便被孙承宗拉去讨论山海关御敌的事情了,根本还没时候了解广宁之战的详情。   “因为我劝降了他的手下大将孙得功,让他做了内应。”   俞仁大吃一惊,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王化贞的失败居然是余玉倩一手促成的。这也等于是间接的说,广宁之战的失败就是他一手促成的。一直以来,俞仁对于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都没有什么太多的担心。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穿越似乎并没有对历史的大势走向产生什么影响。   可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应该就不会有余玉倩的出逃女真,也就自然不会有孙得功的叛降,那努尔哈赤是不是也不会那么容易得到广宁呢?   俞仁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到底改变了些什么。   “怎么,后悔啦!后悔也没用了。玉倩姐已经答应嫁给我哥了!”玉琪儿这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俞仁看到玉琪儿,这才注意到眼下的局势。而玉琪儿的这句话更是让他的心上一痛。他一把抓住余玉倩的手。   “玉倩,这是真的吗?”   余玉倩原来想气气俞仁的,可是看到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她又心软了。她倒底还是舍不得伤害他啊!   “别听小玉乱说。”余玉倩说着瞪了玉琪儿一眼。   俞仁一听这话,心中大喜,忙一把拉过余玉倩。   “玉倩,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在找你。只是没有找到。我现在也想明白了,如果你愿意,我就把你娶过门。虽然没法给你正妻的明份,但我俞仁对天发誓,绝对不会轻待你一分的。”   余玉倩突然听到俞仁说要娶她的话,不由的浑身一颤。“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你见我俞仁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你要不放心,咱们现在就回去。到了京城,我马上安排娶你过门。”   余玉倩心中一喜,正想跟俞仁走,玉琪儿却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玉倩姐,你别信他的鬼话。这家伙最会骗人。不如你跟我回辽阳吧!咱们姐妹先前不是说好了,这辈子谁也不嫁人的吗?”   余玉倩听到玉琪儿这句话,不由的有些为难起来。玉琪儿的话让她想起不久前才发的毒誓,说这辈子再不嫁人的。可是见了俞仁,被他三言两语一说,她又舍不得离开他了。   “小玉妹子。你放心好了,咱们一起发过的毒誓,我自然不会忘记,更不敢违背。我不会嫁给他的。可是我也舍不得离开他。你让我跟他走吧!”   玉琪儿却没有放手。“玉倩姐,你可想好了。他可是大汗的死敌。大汗这一年多来待你可不薄,你难道真的要跟着俞仁与他为敌吗?”   余玉倩听了这话,不由的又为难起来。她这一年多来在辽阳,还真是多承努尔哈赤的照顾。如果没有努尔哈赤,她早不知成了哪个女真贵族的家奴了。所以,在心里,余玉倩还是很感激努尔哈赤的。   余玉倩是个知恩图报的姑娘,在她的价值观里,也许没有什么忠信大义,但对于曾经帮助过她的人,她每一个都记在心里。虽然她明知道努尔哈赤照顾她,其实也是因为想要让她为他们女真人办事,但在心里,她还是记他这份人情的。现在要让她马上便跟努尔哈赤为敌,她自然很为难。   余玉倩沉吟片刻,突然向俞仁道,“你真的想带我走吗?”   “当然,我可以对天发誓。”俞仁说完,便要举手发誓。余玉倩赶紧阻止了他。   “我不用你发誓。我只要你的一句承诺。”   “什么承诺?”   “我要你承诺,三年之内不得再踏进辽东一步。如果你能做到,我马上便跟你走。要是你做不到,我也只能跟玉琪回辽阳了。”   俞仁面露为难之色,“三年啊!玉倩你也知道,眼下辽东的形势对大明十分不利。如果我三年不管,说不定女真人就会打到关内来了。到那时,我就算再想阻止他们南下,也已经晚了。”   余玉倩却坚定的摇头。“这我不管。我只要你许诺三年不入辽东,这也算是我还了大汗的人情了。至于三年后你们怎么样,那我就不管了。大汗待我不薄,我今天跟你走了,如果不能为他做些什么,我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俞仁见余玉倩坚持,一咬牙,“好吧!三年就三年。大不了咱们便到江南去呆三年。三年后我再回来,你总不能管了吧!”   余玉倩点头,“可以!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到那边等我。我跟小玉说几句话。”   俞仁走到一边,就见吴襄已经让人将岳托绑了过来。   “大帅,抓到了条大鱼。请大帅处置。”   “放了吧!”俞仁向吴襄挥了挥手。   “什么,放了?大帅,他可是女真贝勒。放了他,回去咱们怕不好向王尚书交待吧?”   “我说放了就放了。有事我顶着。”俞仁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那,其他的俘虏呢?”吴襄又问。   “都放了吧!也没几个活的了。”   岳托被松了绑,也不道谢,转身就走。那剩下不多的一百多名女真人也都跟着岳托身后,向青龙岭爬去。玉琪儿走在最后。   这丫头一直都表现的很坚强,可当她爬上山腰,快要看不见俞仁他们的时候,玉琪儿转过身,迅速的看了山下的俞仁一眼。此时,她的眼里已经满是眼泪。可俞仁已经看不到了……   俞仁还是很守承诺的。他放走了岳托后,连山海关都没有回,而是直接从喜峰口越过长城,回关内去了。   当然,二万人的队伍他是不会带走的。这些都交给吴襄带回山海关了。俞仁只带了两名一直跟随他的随从,陪着余玉倩向京城而去。   此时辽东危局已解,俞仁也许下了三年不入辽东的誓言,他突然发现自己没事可做了。   因为不急着赶路,几人便走走停停。   到永平时,天色将晚,几人便决定进城投宿。可是因为女真人这阵子闹的太凶,永平城一天开城时间只有两个时辰,此时早已过了开城时间。没办法,他们只好在城外十里铺找了处小客栈随便将就一下。   几人刚在客栈柜台登记,便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不由的都抬头看向外面。   就见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骑着匹白马来到客栈门外。   “店家,给我一间上房,另外给我备上晚餐。”   俞仁看到来人,不由的大为意外。“袁大哥!” 第四百一十六章 回到台湾   那人听到喊声,转过头来。“俞仁!你怎么在这儿?”   俞仁大喜,忙迎了上去。“我还想问你呢?袁大哥不是在福建做官的吗?怎么会跑到这永平来了?”   这位袁大哥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俞仁在福建时结交的那位知县袁崇焕。袁崇焕拉着俞仁的手,两人在客栈大厅的椅子上坐下来。   “这话说来就长了。我本来是在福建做官的。可今年不是京察年嘛!我便回京到吏部述职了。结果没想到有位叫候恂的御史觉得我有将才,便把我调到了兵部,而且分管的还是辽事。   你也知道,眼下这个辽东可谓是千穿百孔啊!自正月广宁王化贞战败,虽然女真人没有乘胜追击。但其实辽东自山海关外的大小城堡几乎都已经失守了,其实也无人守了。   我既然被调到兵部分管辽事,所以便赶紧出关去了解一下辽东的情况。没想到,这不了解还好,一了解,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怕用不了两年,女真人就必定会打进关来了。”   袁崇焕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俞仁自然明白袁崇焕的担忧。如果努尔哈赤明年再领大军东来,那山海关一定不保。这一点,俞仁也很清楚。   “大哥放心好了。女真人这几年只怕都不敢再像前几年那样全力向东了!”   “为什么?”袁崇焕显然不太相信俞仁的话。   “大哥难道不知道毛文龙吗?毛文龙在镇江堡的动作越搞越大,如今已是拥兵两万。而他又偏偏在女真人的后方。如果努尔哈赤全力向东而来,他就不担心毛文龙会端了他的老窝吗?   这毛文龙听说可很有几分才能的。女真人上次派去清剿他的人马便被他给全歼了。有这样一个头痛的对手在身后,努尔哈赤哪还有心思往东面来啊!你说呢,大哥!”   袁崇焕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个毛文龙我最近倒是听说过他。只是他有你说的那么利害吗?再说了,就算他再利害,镇江堡必竟是孤悬海外啊!万一女真人派大军包围,他必然难逃被歼的命运。到时候,这东面不还是不安全吗?”   “大哥说的确实有这种可能。不过,女真人不懂舟船,而镇江堡周围又多海岛。女真人想要打败毛文龙简单,想要消灭他却很难。就算毛文龙顶不住女真人的攻势,至少他也给咱们争取了时间。   咱们只要在这段时间里步步为营,将辽西走廊上的大小城堡一个个重新修筑起来,再分派兵马防守。就算女真人来了,他们也未必能够冲破这道道关卡,到达山海关。”   袁崇焕沉思片刻,从怀里拿出一幅锦图。   “兄弟说的不错。如果真的如此,有一个地方倒是可以作为阻击女真人的绝佳之地。”   说完,袁崇焕将锦图展开,指着一处道。“兄弟你看啊!此地名叫宁远,是女真人东进的必经之路。而且此地地势险峻,两面环山。如果在此处修筑一城,足可抵十万雄兵啊!”   俞仁连连点头,“不过,此处筑城之前,必须要先收复山海关外的大小城卫。小弟前天刚在山海关外消灭了一队四千人的骑兵,相信他们短期内是不敢再孤军深入了。   此事必须要马上动手,时不可待。小弟因私事需回南方一趟,可能要三年才能回来。   辽东之事,便仰仗大哥了。而今朝中,知兵事者聊若星辰。万一有事,你可直接修书于大学士孙承宗。举朝文武,我只看到他一人还懂些兵事。”   袁崇焕听说俞仁要回南方,三年后才能回来,不由的倍加惋惜。可他也知道俞仁身份特殊,因此并没有出言挽留。   两人在客栈又讨论了些别后情景,直至深夜方才入睡。   第日一早,袁崇焕便起身回京。而俞仁仍然是不紧不慢。   到了京里,俞仁没有去宫中见天启帝,也没有去内阁见孙承宗。而是直接去见了赵南星,然后接了赵蕊便走运河水道直下江南而去了。   在山东时,俞仁又去接了朱月月。然后一家人乘船向松江府而去。   到了松江府地头,俞仁几乎没认出来。当初一片荒芜的海滩地上此时已经修起了一座城池。   俞仁进了城才知道,这儿正是当初买下的那块地。梁如继在赵蕊的帮助下,已经将当初的一个小村,发展成了眼前的一座小城。而更利害的是,他们利用海运之利,几乎包揽了松江周围几府的海上贸易。   而今的他们,海上的商船已经超过当年许家鼎盛时期了。   俞仁简单的参观了一下,便又带着赵蕊、朱月月、余玉倩出海,往台湾去了。   要知道,松江这儿虽然他们跟地方官府的关系不错,但到底还是有人管着,很多事情,他们不方便做,也不能做。而台湾则是一个完全自由的空间,那儿才是俞仁真正可以大展宏图的地方。所以,俞仁现在迫切的想要早些回到台湾。   海船经过近半月的行驶,终于在鸡笼登陆了。这儿当年正是他们到达台湾的第一站。   下了船,俞仁便看到鸡笼已经跟当年有了不小的变化。这儿当初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海港。而今早已经过了改建,可以很方便的停泊大船了。海港边的小渔村也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小城镇,还修了一堵围墙。   听说俞仁回来了,许倩早早的便带人在鸡笼码头等着迎接了。   本来许倩还很高兴的,可是当他看着俞仁身边的朱月月和余玉倩后,本来欢喜的脸立时便沉了下来。还好李莹及时发现了许倩的不快,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许倩这才转怒为喜。   跟着许倩和李莹一路向前,俞仁发现,这儿他已经完全不认识了。这儿的变化太大了。   当年他走的时候,这儿的河道两边都是荒山。这如今已经见不到多少荒山了,河边一排过去,几乎都是人家。再往前,又是一座城。不过这座城比松江的那座就要大的多了。   俞仁跟着许倩和李莹身后,刚到城边,便见到一队队迎接他的队伍,其中有许多的老面孔,让他一下子想起了当年他穿越之初的情景。   这群迎接的队伍里面熟人太多,也就不一一列述了。俞仁被众人接到家,许倩先给他摆了个接风酒。台湾岛上大大小小的头目,几乎都到了。   在闲谈之中,俞仁慢慢对眼下的台湾现状有了大致的了解。这种了解之后便是担忧。因为他走以后,许倩他们并没有完全领会他设计的这个行政级别的意义,反而还是拿他们许家之前的老方式。   搞的现在的台湾岛就好像是强盗窝一样。不过,虽然有不好的,也有好的。他当初花巨资搞的那个研究院,到底还是出成果了。而且还是很大的成果。而在俞仁看来,最重要的两项成果便是蒸汽机的改良和大炮的改良。   这两项目前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两样东西。   酒席散去,俞仁自然要跟他久别的大夫人李莹好好温存温存。   夜静无人之时,两人免不要要一翻激情。正所谓小别胜新婚,更何况他们这一别都一年多了。两人这一翻激情足足闹了一个时辰,搞的在外面守夜的丫头莺儿也是心潮澎湃、彻夜难眠。   好容易激情过后,李莹便跟俞仁讲起今天许倩转怒为喜的事情。   其实说来很简单。许倩当初就对俞仁芳心暗许。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两人没能在一起。可许倩对俞仁的心却从来没有死。而眼下她又看到俞仁带着朱月月和余玉倩回来,自然难免要吃醋。所以,李莹及时跟她说,会让俞仁将她收归房中。许倩这才转怒为喜。   许倩正愁父亲过世,哥哥又是个不着调的,没人管自己的事情。突然听到李莹的许诺,自然欢喜。要知道,李莹作为大夫人,在眼下这个时代,对这种事情几乎就可以一言而决的。   可俞仁听了李莹的话,却皱起了眉头。 第四百一十七章 再回辽东   “夫君可有什么顾虑吗?”李莹一见俞仁表情并无欢喜,便赶紧问道。   其实,要说让俞仁收许倩为妾,李莹没有私心,那也是不可能的。要知道,俞仁眼下已经娶了三个了,加上余玉倩,其实就是四个。而这三人又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要说李莹没有危机感,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这种时候,李莹便想到要找一个盟友。而这个最合适的盟友莫过了许倩了。许倩两人从小就认识,又一起共患过难。正好许倩又对俞仁一直有情。所以,李莹今天便来了个顺水推舟。   “小倩确实是个好姑娘,可是嫁给我,怕不太合适吧!”俞仁轻描淡写的道。   李莹听了这话,将她那曲线玲珑的身体贴了过来。“有什么不合适的。小倩难道不漂亮吗?她是比蕊妹子差啊!还是比你那位公主差,还是比小余妹子差啊?”   “那当然不是。要说小倩,我走的这一年多,她还真是长的又漂亮了许多,比蕊蕊她们三个,谁也不会差。”   “那你还顾虑什么?像小倩那么漂亮的女孩,你就不想……”   俞仁被李莹说的心中一痒,身体不由的又起了反映。   李莹这时贴的更紧了,贴着俞仁的耳边悄声道。“你别看那丫头不起眼,她现在这儿长的比我的都大了。你就不想摸?”   李莹说完将胸口向前微微一挺。搞的俞仁一阵的心旗摇荡。不过,俞仁还是很快收敛了心神,转过身抓住了李莹不安分的小手。   “我不是说这个。我说的不合适,主要是她现在的身份。她现在怎么说也是咱们这儿的当家人物了。你让她一个当家的老大嫁给我做小妾,是不是不合适?”   李莹听了这话,忍不住笑起来。“我以为你说什么呢!原来是为了这个。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呀!许倩妹子又不是那种贪恋权力的人。你如果答应娶她。只要你说一声,我保证她明天就把她这什么总理给辞了。   再说了,虽然明面上说她是总理。可谁还不知道,咱们这岛上真正的老大是你啊!她为什么能做总理,还不是你让她做的嘛!大不了,你把她这总理撤了,再换一个人做不就是了!”   俞仁还是有些犹豫。“不好吧!许家还有好多人呢!”   “正因为许家还有好多人,你才更要娶她呀!你想啊!那些许家的人为什么总是不太服你。不就是因为你不是许家的人吗?如果你把许倩娶了。你就能名正言顺的当他们许家的老大了,以后也就再也不会有人会跟你为难了。   而他们那些许家元老,因为你有许倩的这层关系,也再不会担心你找他们的麻烦了。这样咱们这岛才能真正做到安定团结啊!   你不是一直叫我们要搞好安定团结吗!怎么到了你自己这儿就不行了!”   俞仁沉吟半晌,知道李莹说的都有道理,他也找不到理由反驳,最后只好同意了。   就这样,俞仁跟许倩的婚事又定了下来。   本来李莹是要给余玉倩也一起办的。可是因为她碍于自己曾经许下的誓言,便没有嫁给俞仁。不过嫁虽然没嫁,但事还是一样没少办。   俞仁回到台湾岛上不过一年,其他四女也都分别为他俞家添了丁。   而这一年多里,除了为他老俞家添丁加口之外,俞仁当然还做了许多其他的事情。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他已经成功设计建造出了有现在舰船雏形的大型铁甲舰。虽然这种铁甲舰并不比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的铁甲舰大,但是它却有一个西方铁甲舰所没有的功能。   俞仁建造的这种铁甲舰上装配了蒸汽机和螺旋桨。这使的这种铁甲船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天气,向任何方向航行,而不再受风向的影响。   此外,俞仁还在台湾岛上修建起了铁路,开始建造火车。至于汽车,由于内燃机至今没有制造成功,被他暂时放到了一边。   又过了一年。当老俞家的新一代小主人们都可以走路的时候,俞仁已经成功造出了五艘这种新型铁甲船。并且以此五艘船为主力,到吕宋岛,成功的为李莹报了仇,同时也将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赶进了大海。   这也同时让他俞仁在南海这一大片海域真正的确立了霸主地位。从此,那些西方的船只途经吕宋和台湾附近,都要主动向俞仁缴纳通行费。   虽然这两年俞仁在军费上的开支激增,但由于他在南海的通行费的收入和海外贸易收入的大幅度增长。他的军费占收支的比率反而有所下降。   经济和军力双重的提升,使俞仁更加有信心能够与远方的强敌女真人对抗。但是,他还是忍耐着。   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与余玉倩的三年期约还没有到,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还不够强大。   这一次,当他再回到北方,与女真人对决沙场时,他要做到一击必杀,而不是仅仅给他们些小挫折。他要彻底消灭女真人这个隐患,使辽东重归平静,使天下重归太平。   所以,俞仁又忍耐了半年,直到天启五年将尽。他计算着那个重要的日子就将要来了。   俞仁这一天点齐他的军马。共有铁甲船九艘,木船近百艘。而这些战船上不仅装有他的两万装备了最新火力的陆军坦克师,还有五十辆用蒸汽机驱动的轻型坦克。   当俞仁的舰队到达东江总部皮岛时,许多士兵都十分的好奇。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见过会自己行驶的船,更没见过会自己移动的铁甲。不过,当他们见识了这种会自己移动的铁甲的威力之后,所有人都对打败女真骑兵充满了信心。   但是,俞仁仍然没有行动。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时机的到来。而此时,正是天启五年的腊月。   俞仁在皮岛休整了整整一个月。一个期待以久的消息终于送了过来。   女真人出兵了。   努尔哈赤在得知孙承宗被撤职后,马上调集了女真全部兵马向东而去。他终于盼到了实现他平生夙愿的机会了。而这个机会,因为孙承宗的到来而足足推迟了三年。   当俞仁听到努尔哈赤出兵的第二天,他便马不停蹄的调兵遣将来起。他将他的铁甲战舰和坦克师直接开到了三岔河口。   从这儿可以直接进入辽河,然后他的坦克师便可以在辽河两岸展开阵形。向东可以阻击北逃的女真主力,向西又可以攻击女真人的都城辽阳。   当俞仁的战舰在辽河上一字排开的时候,宁远城已经开战多时。而此时的女真人因为宁远城上的大炮和火器的大量使用而伤亡惨重。   俞仁站在他的铁甲舰座舰上,拿起他新制的望远镜,却看不到两百里外的宁远城。在焦急等待了半日无果后,俞仁坐不住了。   虽然历史上的这一次战役以袁崇焕的胜利而结束了。可是自己的到来必竟改变了历史,而这场战役的胜败会不会因自己的出现而改变,俞仁没有把握。   曲敬,你给我带三艘铁甲编队从海上绕到觉华岛。如果宁远城危急,他便给我从海上炮火支援。务必要把女真人打回来,知道吗?”   曲敬领命赶往觉华岛。当他们到达觉华岛时,女真人刚刚停止了对宁远城的进攻。然后曲敬就看到一队约有两千人的女真骑兵向海上的觉华岛扑来。   虽然觉华岛与陆地相隔十几里,但因为眼下正是寒冬,海面全部都结了冰。而且冰面很厚。   曲敬眼见这一队女真骑兵向觉华岛扑来,便知道不好。于是赶紧让手下开炮。   结果曲敬的这三十多条船上千炮齐发,立时便将坚固的冰面炸成了碎片。那些已经踏进海里的女真骑兵猝不及防下,全数掉进了海中,连人带马一起淹没在冰冷的海水之中。   那些在岸上还没来的及出海的女真人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都惊呆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天下太平   他们万没想到,攻打宁远城三天,也才损失两三千人。而眼前这一刻,不过短短的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便损失了两千人。   就在女真人发呆的当口,曲敬已经果断的命令手下舰船向岸边靠近,然后集中火炮向女真人距离不远的营地攻击。   曲敬这一下的手段非同小可。女真人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从船海上向他们开炮。不一刻便又伤亡不下千人。   而此时的努尔哈赤也已身受重伤,被抬到了后方营帐。眼见着前方营帐突然遭受炮击。努尔哈赤大叫一声,“天亡我也!”然后便晕了过去。   一旁的四大贝勒赶紧一起上前,扶住了他。   “二哥,眼下怎么办?”皇太极问。虽然皇太极其实已经算是汗位的继承人了,这一点,努尔哈赤也默许了。   但是,这眼下这种关键的时刻,他并没有自作主张。   “撤兵吧!汉人有句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大汗受伤,咱们只能先回辽阳。待来日再重新攻下宁远城,为大汗报此一炮之仇。”   就这样,女真人的兵马匆匆撤走了。宁远城中的明军没有追击。他们此时也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就是有心想追,也没这个能力了。   曲敬也没有追。他只是开着他的舰队跟在女真人后面狂轰了一阵。因为他知道,前方还有俞仁在等着他们呢!而他带来的战船虽然不少,可却没有带陆军。上岸攻杀,不是他们所长。曲敬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自然不会做那种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的事情。   代善与皇太极还有阿敏、莽古尔泰,四位女真大贝勒带着从宁远败退下来的五万女真骑兵向辽阳返回。   这一路之上,他们为了泄愤,几乎将沿途的汉民都屠杀殆尽了。   一时间,百里之内哭声震天。   然后,当他们到达辽河西岸时,他们再一次呆住了。因为他们看到了一队奇怪的军队和一些奇怪的东西。   这些奇怪的东西正是俞仁的坦克师。俞仁为了对付女真人的骑兵,特意在每辆坦克的四角上下设计了九个可从内部用把手转动的钢勾。而此时,这些钢勾之上全部紧紧的系上了粗钢丝。被人从内部用把手一摇紧之后,便成了一堵堵的钢网,拦在了女真骑兵的面前。   当女真人看到这些奇怪的东西后,他们不屑的露出冷笑,然后习惯性的向前发起了冲击。   然后,他们这些肉做的队伍,自然无法穿越俞仁这些钢铁组成的防护网。   正当女真人准备放弃进攻,改变道过河时,天空突然出现一声炮响。然后便见从四面八方飞来无数只火箭。   这些火箭一落起,立时便将地面也跟着点燃了起来。大地在顷刻之间便陷入了火海。   五万女真骑兵,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而这时,隐蔽在辽河远处的俞仁也带着他的铁甲战舰赶了过来。   对于这些残暴的女真人,俞仁向来下手不留情。他命令手下的舰队将面前的女真人轰的一个也不留。   这一场大战,女真人终于败了,而且败的十分彻底。他们的大汗、他们的四大贝勒和各小贝勒们,几乎无一幸免。唯有前不久刚刚受伤,留在辽阳养伤的岳托没有死。   俞仁在消灭了这五万女真主力后,便调转船头,又从辽河开进了浑河,利用他大炮的优势,打开了辽阳城。   守城的李永芳还没搞清前方大军的战况,便被俞仁打的狼狈的逃出了辽阳城。俞仁进入辽阳城后,并没有再对女真人进行报复。他只是让人贴了一张安民告示。告知他们,努尔哈赤与四大贝勒已死,出征宁远的女真五万骑兵全军都被他歼灭了。   汉人,是个爱好和平的民族,只要他们不主动滋事,他们也不会杀人。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曲敬最终还是劝俞仁将辽阳城内的女真人分区域看管起来。就像当初女真人管理汉人一样。   而逃出辽阳的李永芳也在不久之后被手下杀死,将人头送回了辽阳。   当俞仁看到李永芳的人头后。他知道,辽东的战事是真的结束了。   不过,他知道,自己的使命还没有全部完成。他还需要再杀一个人。   收拾好辽东战场,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正在俞仁准备带兵进京完成他的最后一道使命时,一道圣旨传来。天启帝在圣旨上把俞仁夸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并封他为辽王,拥有全部辽东之地。   俞仁接过圣旨,问前来传旨的太监。“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你们魏公公的意思啊?”   “这是魏,不,是皇上的意思。”说完,老太太嘿嘿一笑,“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我们魏公公在皇上面前给王爷美言了。我大明开国至今,您可是第一位异姓封王的啊!”   俞仁一声冷笑,将圣旨撂在了桌上。“你以为我很稀罕这个什么王吗!回去告诉你们魏公公,让他把脖子洗干净了。待我提剑砍下他的脑袋,再受皇上这个封赏。我要为那些被他害死的亲朋、忠义们报仇,为大明明清盛世扫清污浊。”   俞仁的话传到京中,魏忠贤整日不安。他也曾试图假传圣旨调各地驻兵勤王。可是真正来的都只有两处,兵马也不足十万。   虽然已有十万兵马保护,但魏忠贤还是很不放心。他又再次假传圣旨,让宁远的袁崇焕带兵回京勤王。可惜袁崇焕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就在魏忠贤分遣太监,到各地调兵勤王时,俞仁已经带着他的舰队到达了天津三卫。   魏忠贤一听说俞仁到了天津,马上令前来勤王的十万兵马火速前往天津,想要阻止俞仁进京。   可惜俞仁在天津只是在这十万勤王兵面前展示了一下他的坦克战术的威力后,这支十万勤王兵马便马上倒戈了。   魏忠贤在京中听说他的十万勤王兵倒戈,向京城开来,终于吓死在了紫禁城里。   而天启帝听说俞仁亲带兵马进京后,也是惶恐不自安。可是要让他派兵与俞仁对抗。他是万万没有这个勇气的。   最后,俞仁还是顺利的进了北京城。   俞仁进京以后,并没有为难天启帝。他还是以臣子之礼与天启帝见了面。不过,为防有人陷害自己。俞仁最终还是收回了政权和军权,而将天启帝当成了一个傀儡。   由于俞仁的民主改制很得民心,社会与经济、科技又发展迅速。他的政体改制并没有遭受大的阻碍。   十年之后,天启帝朱由校死了,由他的弟弟朱由检继位。而由于俞仁实行多年的政体改革,此时的皇帝其实早已仅仅成为一个尊贵的称号了。而朱由检对俞仁的改革并没有提出任何的反对。   在朱由检登基当年,便由他签署通过了大明第一部君主立宪制宪法《新宪法》。   大明江山由此进入了一个新的盛世。   【这本书到此就全部结束了。感谢这一路来陪我走过的朋友们。写书不容易,写一本完本的书更不容易。这是小酒写的第一本完本的书。如果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也不可能走到今天。在这里再一次真心的向你们说一声“谢谢”。至于下一本什么时候发,目前还没有定,但是已经在构思当中了。下一本可能不再是历史,而是都市了。虽然题材变了,但是小酒的写作风格不会变,希望喜欢我的朋友能够的继续支持我!】 ----------------- 本书首发17K小说网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