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图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 庶女为妃之世子爷请绕道 作者:素素雪 内容介绍:   苏珞行事,欺我者,老弱妇孺必还之,负我者,不择手段送地狱!   一招穿越沦为人见人踩,没人疼没人怜马上嫁个老爷爷做继室的内宅小绵羊?苏珞握拳表示很兴奋(o`ω′)那谁谁谁,都给姑奶奶洗洗干净,我苏珞的时代到来了,准备接招受宰吧!   斗,斗,斗着斗着一不留神引诱野兽三五只。排排站,挑一只,安个窝。夫狠戾来,妾毒辣,双双来把戏儿唱。夫妻嘛,不是你压我便是我压你,努力要从洞房开始!苏珞狐眼闪光表示很期待╭(╯3╰)╮   于是,龙凤喜烛燃香,芙蓉暖帐遮春,她强骑美男身,臀蹭美男腹,媚眼如丝,“夫君威猛,妾心欲醉,唯一事需言明……”   扭扭水蛇腰,挺挺傲人胸,男人喘息如恶狼,她满意勾唇,吐气如兰,“夫君国之栋梁,三从四德要懂得,妾的脚步要跟从,妾的建议要听从,妾说错了要盲从,妾若生气要忍得,妾的心思得懂得,妾若撒娇要受得,关键是拈花惹草要不得,洁身自好需记得!”   男人瞪眼,翻身压上,声暗若哑,“娘子,再不灭火,命休矣,三从四德何以谈?”   这是一个女主和小三一起穿越滴故事,小三的存在绝逼是为了衬托女主的高大上,美强智,一对一爽甜文,亲们放心跳进素妈的怀抱吧! 本书标签:种田 女强 王妃 王爷 丫鬟 宠文 ================== ☆、001 真爱无敌   出差回来,发现丈夫和别的女人偷情,苏珞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冷静。   卧房的门微敞着,里头的人很忘我,竟全然没察觉到她的到来。   苏珞冷眼扫去,香蜡摇曳,很有情调,她定做的中式红木大床上,女人仰面躺着双手绑在床架上,男人不时嘶吼出声,场面火辣。   苏珞柳眉轻挑,依着门,按了手机,对准大床,慢条斯理地摄着画面。   “啊!夫……夫人!”   床上的女人终于看到了苏珞,神情从惊诧到惊恐,再到得意快感,终又换为惊诧,瞪着眼尖叫起来。   苏珞手机对准女人裸露的身子,也摄清了她娇媚的脸蛋,她家的小保姆,高莺莺呢,真不错。   男人被惊动,回头,手机上画面又定格在男人闪过惊愕和慌乱的俊颜上。   苏珞按动了两下,放下手机,依旧依着门,漫不经心地盯着床上的丈夫,清声道:“怎不继续?萧启言,夫妻多年我竟都不知道你还好这等重口味呢。”   说着她明净如水的杏眼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床上的鞭子等物,唇角一缕嘲讽荡漾开来。   萧启言只觉苏珞面上的平静刺痛了他的心,慌乱的神情蓦然平静了些。   他扯了件衣裳围在腰上有些狼狈地翻身下床,蹙着眉咳了两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珞勾唇,直起慵懒娇躯,迈步进了屋,自梳妆台的抽屉中取出一盒女士香烟,打火机刚音儿一响,她优雅点燃,夹着香烟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瞧着不知所措的萧启言吐出一缕烟雾来。   苏珞的动作从始至终优雅高贵,迷人妩媚。夫妻三年,萧启言竟从不知妻子还有这般蛊惑人心的一面,他愕然间,苏珞已绕过他行至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不着寸缕的高莺莺。   被苏珞淡漠,甚至含着一丝笑意的眸子盯着,高莺莺本得意的眼眸迅速闪过慌乱和惧怕来,她觉得苏珞那眼神就像在瞧一头供人围观待宰的母猪,她不安地扭了下身子。   苏珞又吸了两口烟,烟雾迷蒙中高莺莺瞧见苏珞竟笑了起来,道:“小保姆,副市长上起来滋味爽吗?和别的男人一样吗?”   苏珞言罢,萧启言的面色瞬间黑了又白,白了又红,红了又青,俊雅的面上再无一丝文气儒雅。   苏珞那话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比供富婆们取乐的牛郎还不如,他拳头紧握,喉咙发堵。   高莺莺惊惶地瞧向萧启言,可他连眼角都没扫她一眼,只紧紧盯着苏珞看,好像她的脸上生出了一朵花般。   高莺莺尚未言语,苏珞手中吸的火红的香烟已往她的脸颊上按去,高莺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眼中只剩下那一点闪烁的火苗。那火苗一点点靠近,她已感受到了火的灼热,尖叫着喊了起来。   “启言!”   萧启言闻声却蹙眉,沉喝一声,“闭嘴!”   瞧着高莺莺瞬间惨白扭曲,不可置信,痛不欲生的脸,苏珞咯咯笑了起来,靠近的烟头移了开来被她随手丢弃,放肆扔掉了什么不好的情绪,苏珞神情平静舒缓下来,几乎悲悯的瞧着高莺莺,道:“碰你,我怕脏了我的手。你瞧见了,这就是男人,上一刻和你缠绵悱恻,下一刻便能冷若冰霜,你以为你赢了?岂不知这个男人,我已不要了,喜欢你收走好了。”   萧启言蹙眉,苏珞已不看高莺莺那张屈辱的脸,直起背,回身瞧向萧启言。   萧启言忙舒展了眉头,却道:“珞珞,你一出差便是两个多月,我是个正常男人,她勾引我,今日我又喝了些酒,便……珞珞,你相信我,男人逢场作戏都当不得真,这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我爱你!只爱过你一人,以后万不会再做这样的事,这个贱女人在你我眼中又和阿猫阿狗有何区别,给些钱打发了便是。你想怎样我便将她怎样,你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萧启言的脸上是真挚和歉意,眼中是害怕和忏悔,似苏珞不原谅他,他下一刻便会万念俱灰一般。   苏珞只觉一阵恶心欲呕,盯着萧启言却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笑着,高莺莺却惊了,喊道:“萧先生,我……我是真心仰慕您的,您不能这样对我……”   听到她的叫声,萧启言面露恼色,他几步上前扯落了白布条,沉喝一声,“闭嘴!滚!”   高莺莺不敢再吭声,忙寻了衣物蔽体,怯怯的站着,眼中蕴泪,一副小百花的可怜模样。   苏珞缓缓止住了笑,目光在她和萧启言的身上扫了两下,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翘腿抱胸,歪着头道:“萧启言,眼光不错嘛,你们两个才是绝配的一对,你要表深情似乎找错了对象。”   萧启言眉头蹙的更紧,见他还欲言,苏珞却没了耐性,摇晃了两下手机,道:“你的那声我爱你,我听多了,耳朵都起茧了,不愿也恶心再听到。萧启言,是你现在就带着你的女人净身出户呢,还是等我找了律师帮你滚出去?”   苏珞的语气没有一丝商量和妥协,萧启言蓦然僵住,不置信地盯着苏珞,对于妻子的决绝和淡漠,他竟觉得伤痛和愤恨。   和苏珞恋爱一年,结婚三年,他对她不可谓不好,可却也从不闻她说爱他。知她一向冷情,他以为她只是不善于表达感情,心里却还是爱着他的,没想到……她这样的反应分明就是没将他放在心上!   萧启言面上烧起怒火来,他欲吼,可苏珞已抢先一步开了口,淡淡地道:“萧启言,现在是你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你。你已被提名市长候选人,有望成为最年轻的市长,倘若不想之前的努力,拥有的名望地位都付诸一炬,你大可继续满口喷粪,不然现在、马上、立刻,带着你的女人给我滚蛋!”   她说着又摇了下手机,萧启言满腔的话堵在喉咙口,俊面狰狞起来,半响他终是咬牙,道:“我走!”   苏珞满意一笑,见他不动只盯着她手机瞧,便道:“你净身出户,拟好了离婚协议,签上字明日一早我便要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它。”   听到苏珞的条件,萧启言不过又咬了下牙便恨声道:“我知道了。”   苏珞这才将手机扔了过去,萧启言当着苏珞的面拆出卡,愤恨地掰断,捏在掌心,神情又爱又恨,复杂异常地盯了苏珞一眼,转身大步出屋。   见他身影到了门口,苏珞扬声,“萧启言,忘了告诉你,刚才那录像我传出去一份,倘若离婚协议你叫我不满,或是晚送到一分钟,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将它传地满世界皆知。我苏珞一介商人,不怕丢脸,也不介意博取些社会同情。”   萧启言身子一僵,回头紧盯苏珞,恨声道:“你便那么急着和我脱离关系?你到底可曾爱过我?”   他吼罢见苏珞不回答,只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到底没了气力,转身而去,身影有些萧索颓败。那一直瑟瑟站着的高莺莺也忙跟着溜出了屋。   房中恢复宁静,苏珞目光移向床头挂着的婚纱照,男子儒雅如玉,挺拔英俊,女子温婉可人,端方利落,一个是年仅二十六便升任副市长,英俊倜傥令多少女人为之疯狂的政坛新星,一个是名门之后,苏氏集团的娇俏掌门,金玉姻缘,羡煞无数人,聚焦多少目光,如今不过一个初中毕业的小保姆便敲碎了这一切。   苏珞摸了摸心窝,竟发现那里有些悲伤疼痛,随即她自嘲一笑,“苏珞,为这种男人,你真TM犯贱!”   言罢她起身,点燃打火机,火苗一窜扔到了床上,床单被罩迅速燃烧,烟雾腾起。她的东西,别人碰了,便毁掉,苏珞行事一向如此。   望着一点点被火焰吞噬的床被,苏珞唇角扯出一抹倔强的笑靥来,却突觉小腹一阵抽疼的紧缩,有微热的黏稠液体从身下滑出,像是生命也随之在流逝,她眼前一阵发黑,双腿发虚,茫然低头去瞧,眼前一片猩红之色已沿着小腿蜿蜒在地板上。她蹙眉扶住床栏,颤抖着手指拨动了手机……   一个月后,装潢古朴雅致,却又不失豪华简约的办公室,苏珞慵懒地依在沙发上,手中晃着红酒,目光落在前方电视屏幕上。   “近期,我省展开了一场力度前所未有的肃贪风暴。数十名县处级以上官员纷纷落马。今日上午十点十三分,时任XX市副市长的萧启言被纪委双规,据悉,其在胜任XX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期间,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谋取利益……”   主持人的声音平板无波,画面上萧启言正在施政讲话,却被打断请出,面色铁青,目光惊慌,身影狼狈。   苏珞没有继续看,关掉电视,闭上了眼眸,手指抚上平坦的小腹,清秀眉宇间闪过一丝楚痛。   一日夫妻百日恩,原本她只意在离婚,并不想将事情做绝的,一个不知操守为何物的丈夫她苏珞看不上,还丢得起!   只是萧启言不该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那个不知何时到来的孩子,甚至尚未成型便离开了她!粘稠温热的血沿着双腿往下淌,那种痛彻心扉的恐惧感如跗骨之蛆缠绕着她,那是任何一个母亲失去孩子都走不出的梦魇,叫她如何不恨!   苏珞眉宇间闪过一抹楚痛,狠狠闭上了眼睛。   “听说了吗,萧副市长落马都是被苏珞背后捅了刀子,这妖女真够狠的!”   “本来萧启言是最有可能升任市长的,如今到便宜了赵市长。要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哪个男人能不偷腥,苏珞确实狠了点。”   “苏珞年纪轻轻,不仅撑起了家族企业,还自创了两家规模不小的公司,哪里都吃得开,被媒体赞为最美丽优雅的创二代,能没点手腕?瞧瞧,玩的萧启言落马,人家半点事儿没,事业还更上一层楼了。”   苏珞站在养生会馆的走廊上将大厅中几个标榜名门闺秀的议论声听的清楚,见一旁会馆经理紧张地瞧着自己,她勾唇一笑,继续迈步。她苏珞行事,人若犯我,十倍偿之!爱评论便评论去吧。   大厅中所有声音戛然而止,苏珞只淡淡瞥了几个神情尴尬的女人们一眼,笑着道:“我倒不知几位平日背地里如此关心我,不过这庸人身上无是非,谁叫我苏珞这么高富美,高大上呢,招人眼也是难免的,只是,这到底是公众场合,几位还是莫太聒噪的好……”   苏珞说着,迈步出了会馆,身后几女面色赤红,神情各一却莫敢再言。   坐上车,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苏珞瞧去,是苏阳打来的。她蹙了下眉,接了电话就听那边传来弟弟焦虑担忧的声音。   “姐,你离婚这么大的事怎不告诉我,那混蛋竟敢欺负姐姐,我这就回国……”   苏珞侧头避了下,打断他,“姐没觉得这事儿很大,所以才没告诉你,为那种男人姐姐不愿多费心思和功夫。”不待弟弟再言,苏珞便又道,“乖,姐来电话了,先挂了哦。”   新打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赵市长,苏珞按了接听键,那边传来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为何拒绝我的约会,不能给个机会吗?我是真心倾慕于你……”   听到真心倾慕,苏珞忍不住撇了下嘴,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雅含笑,“多谢青睐,可听闻赵市长风流倜傥,从不乏红颜知己,赵市长不怕成为第二个萧启言?”   电话那边片刻静默,很快又响起了低沉的笑,“罢了,你这样的女人我确实驾驭不了,萧启言的事谢谢了。”   “我报私仇,无需你谢。”苏珞言罢便直接挂了电话,发动车子往公司驶去。   她停好车,刚下车却有一个面上蒙着丝巾的女人突然从一旁的柱后冲了出来,一面挥着一个瓶子扑向她,一面尖声叫着。   “苏珞,我弄死你给启言报仇!你这个蛇蝎贱女人,根本不配做启言的妻子,我才是真爱,我才是真正爱启言的!你去死!”   那女人冲来,丝巾掉落,神情狰狞赫然便是高莺莺,她瞬间到了近前,拔掉瓶盖便往苏珞脸上泼。   苏珞目光一凛,闪身直接迎上,电光间她身子已欺近高莺莺,双手抓住她握着瓶子的手腕,用力一掰,毫不犹豫地狠力一甩,那瓶中液体尽数往高莺莺面上泼去。   伴着高莺莺的惨叫声,却也有一把刀呲的一声没入了苏珞的心窝,苏珞低头,只见高莺莺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匕首。   她万没想到高莺莺为了萧启言竟能做到这一步,两手准备,非置她于死地!她一直觉得女人不必为难女人,男人出轨,小三固然可恨,归根结底在于男人可恶。她的骄傲使她不屑对付高莺莺,却不想竟错的彻底。   苏珞眼前迷蒙起来,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猛地拔出身上的匕首踉跄着送进高莺莺的身体。   意识陷入黑暗前苏珞不由地想:TMD,平生最厌圣母,原来你苏珞才丫最大一圣母!若有来世,愿化身鬼厉,欺我者,老弱妇孺必还之,负我者,不择手段送地狱!   她没有看到一道微蓝的光倏忽从她右脚踝挂着的脚链中散出,一瞬间光芒闪烁笼罩了她和高莺莺所在之处,接着那光又倏地一下被吸了回去,人声鼎沸向这边而来,那链子却再无一丝动静。   ------题外话------   这是一个一不小心女主和小三一起穿越的故事,大家不要着急,女主死的冤枉,咱前世没虐够本,穿越吸取教训继续虐! ☆、002 都穿越了   大丰天玺十一年初夏,京都洛城,定安侯苏府。   清晨阳光刚刚普照大地,已有了暖洋洋的热度,定安侯府被修剪的精致葱翠的花木映了阳光一片生机勃勃,令人望之赏心悦目,心情愉悦。   本是美丽的一日,可府中却充斥着一股阴郁气息,下人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开始一天的忙碌,不时往晚风院的方向望上一眼。   晚风院中,二三十个丫鬟婆子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她们都是伺候三小姐的,前天落日后三小姐不慎落水,夏初落日后的湖水还冰冷刺骨,三小姐被捞出来虽是没溺死,可当下便病倒了,到现在已发热晕迷了一日两夜,早上太医摇着头叹息着离开后,屋子里便一直传出大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们都知道,三小姐只怕是不成了。   三小姐是大夫人头一个孩子,也是定安侯世子的嫡长女,自小就备受宠爱,是侯夫人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儿,世子爷和大夫人的掌珠。如今她不慎落水身亡,只怕她们这些伺候着的下人都要跟着陪葬了。   以前侯府的奴才们都羡慕晚风院当差的,只道三姑娘身份尊贵,又亲和良善,打赏丰厚,争着抢着往晚风院,哪怕当个粗使奴才。   如今晚风院当差的婆子丫头们却成了同情的对象,个个面如死灰,瑟瑟发抖。却在此时,织锦绣花开富贵的门帘被猛地拉开,大夫人白氏鬓发散乱,满脸泪痕的冲了出来,怒声指着一院子跪着的下人道:“还留着这些没用的废物干什么,给我拉下去狠狠的打,一人五十板子,叫了人牙子统统发卖出去!”   五十板子那身体弱一些的,当场就要被打死,即便是身子好扛了过去,卖出了府,缺医少药也是九死一生。就算是命大,那犯了错被主子发卖的奴才也没有好去处,一辈子都要暗无天日,生不如死。   登时院子里跪着的丫头婆子们哭声,求饶声一片,有那胆小的已小便失禁,不堪打击地晕厥了过去。   “夫人饶命!三姑娘落水真和奴婢们没有关系啊!夫人……”   哭喊声震天响起,大夫人面冷如霜,双眼通红地盯视着院中下人,狠声道:“疏忽职守还有脸哭求,还愣着干什么,统统堵了嘴给我拖出去打!”   院中垂首侍立的下人们见大夫人怒不可遏,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长叹一声,也不敢再求情,利索地上前拖人,一时间院中乱成一团。   就在此时,一个穿水红色比甲的大丫头冲出了屋子,满脸惊喜地冲大夫人喊道:“夫人,夫人快进来看看,三姑娘又活过来了,三姑娘睁开眼活过来了!”   大夫人一愣,转瞬恍然过来,惊叫一声便往屋中冲去。   三姑娘从昨日夜里起便喂不进汤药了,听闻早上请太医那阵已没了气息,怎么这会又睁开眼了?!   院中登时一片沉寂,众人都惊呆了,接着那些要受罚的丫头婆子们才纷纷惊喜地跪地磕头感谢起菩萨佛祖来。   “老天保佑,三姑娘醒过来了,咱们的命保住了!”   内室,拔步床上一个面色苍白,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躺在床上,正睁着迷蒙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四周,正是三姑娘苏瑛莺,大夫人跌跌撞撞奔进屋中,一眼果见没了气息的女儿醒了过来,哭喊着便扑了过去,一把便将其抱在了怀里。   “我的儿,你可算醒了过来,我狠心的儿!”   大夫人哭的伤心,而被大夫人抱着的苏瑛莺却猛然推开了大夫人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尖叫着,“啊!我的脸,我的脸!”   大夫人被女儿推开,看着尖叫着捂住脸的女儿一阵惊愕,片刻才恍过神来,忙忙安慰着道:“没事,没事,你的脸没事,不过是落进荷塘时被石头划了两道,很快就能好,不会留下疤痕的,莺儿还是我们定安侯府最漂亮的姑娘,别怕,别怕。”   手触在脸上,光滑而柔腻,且只左脸颊处有微微的刺痛感。她不是被苏珞反手泼了一脸的硫酸吗,可这张脸明明还是好好的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这满屋子的古装女人,这古色古香,奢华富贵的屋子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个自称母亲的美妇人又是谁,她说什么?定安侯府?最漂亮的小姐?   高莺莺慢慢放下捂在脸上的手,整个人都惊呆了,心里模糊地有个念头闪动着,因这个念头她整个人都惊喜地微微颤抖起来。   穿越?难道老天开眼,怜惜她真让她重生穿越了?!那只有电视剧和小说里头才有的事情,真就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高莺莺急切地转动着眼珠,又观察了几遍周围,双手狠狠地篡了篡拳头,感受到指甲扎进肉里的锐痛,这才压抑着满腔的兴奋和惊喜盯着大夫人,颤抖着道:“母……母亲,我的头好痛,我怎么什么都记不清楚了,母亲,我这是怎么了,我要镜子,我要看镜子。”   大夫人眼见女儿张口,一脸急切,忙拉着她的手安抚着,“没事,没事,你吃了凉水又发烧了一日两夜,如今刚醒来,脑子一时糊涂着也是有的,别怕,快,去请太医回来,魏紫,给三小姐拿镜子来!”   侍立在床边穿水红色马甲的丫头魏紫忙应了一声很快便拿着一面靶镜双手呈给坐在床上的三姑娘。   高莺莺一把夺过靶镜,借着清晨明亮的阳光,只间那铜镜中映出一张小小却清丽异常的脸孔来,眉目如画,琼鼻樱口,鲜嫩漂亮的亦如一朵初露的新荷,清雅高洁,虽不似前世那般狐媚相,但却比前世美丽了岂止十倍,简直就是大妇们眼中最爱的那种清丽绝俗的端庄样貌。   前世苏珞就以端庄清丽,气质出众而饱受赞誉,如今自己这张脸简直比苏珞好了数倍,不,好了百倍不止!   高莺莺忍不住露出得意欢喜的笑容来,大夫人见之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我的儿,母亲怎么会骗你,你的脸是当真无事,还是那样国色天香,花容月貌。”   高莺莺放下靶镜,娇嗔着拉起来大夫人的手,转动着眼珠,嘟嘴道:“母亲,你又取笑女儿了!女儿才受了惊吓醒过来,你就这般,女儿可不依!”   她说着投进大夫人的怀里撒娇起来,平日这个女儿最是端庄稳重,被太夫人教导的总是一副小大人模样,何曾这般撒娇过。大夫人一愣,随机心下一阵高兴,哈哈笑着,道:“这病了一场倒是知道亲近母亲了,好,好!”   一旁魏紫见大夫人高兴起来,犹豫了下,笑着道:“夫人,如今三姑娘也醒了过来,您看外头的下人们是不是……”   大夫人闻言蹙起了眉,脸上浮起一层怒气来,道:“我将三小姐交给这些奴才,她们竟敢玩忽职守,致使我的儿落水差点没命,如今三小姐虽是醒了过来,但死罪难免!”   高莺莺闻言一愣,心下一动,问询地看向魏紫,问道:“怎么了?”   三姑娘平日最是和善,一下子发落这么多的下人,到底太伤阴德,如今三姑娘醒了过来,劝大夫人两句,大夫人一准便也消了气,那些下人们虽说该罚,但也不至于一死,重惩打个二十板子也就罢了,毕竟三姑娘是自己贪看景致,不小心落湖的,说起来也怨不得下人。   魏紫想着便笑着福了福身,道:“三姑娘掉进池塘里,被救上来后就一直晕迷不醒,今日早上有些不大好,夫人伤心不已,方才已经下令要将魏妈妈,竹叶还有这晚风院里伺候三姑娘的丫头婆子们都发落了去……”   高莺莺闻言垂下了眸子,听说古时候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有奶妈妈,还有贴身伺候着的一群丫头什么的,想来这魏紫提的的什么魏妈妈和竹叶就是这类人。   她不是这什么定安侯府的三姑娘,甚至连三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对这个府邸更是一无所知,这会儿还能靠着病情糊弄一二,可难保不被人识破身份。尤其是这些贴身伺候的奴才们最熟悉三姑娘,万一识破了她……古人最是迷信,她好不容易重生了,可不想被当成什么妖孽烧死,最好是能换上一批新人贴身伺候着。   再说,那个三姑娘确实是死了,这些下人们要被发落也是应该,可不管自己的事,自己凭什么要给她们求情?   这般转念一想,高莺莺便打了个哆嗦,咬着唇,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往大夫人的怀中藏了藏,道:“女儿晕迷着一直做噩梦,梦到一片白茫茫,怎么也找不到母亲……女儿落进冷冰冰的湖水里,喊破了嗓子,一直挣扎都没有人来救我,母亲,女儿……女儿差点就死掉了……”   高莺莺说着已是落了泪,大夫人心疼不已,忙将其搂进怀里,怒目瞪着魏紫道:“我儿醒了过来,那是我儿命大,这些下人伺候的不好,咱们再换。别怕!去,都拖下去,按我吩咐的统统发落了!”   魏紫只觉今日的三姑娘和平日极为不一样,但见大夫人满面欢喜,也不敢深究,更不敢再劝,只诧异地望了藏在大夫人怀中的高莺莺一眼,才又犹豫着道:“是,夫人。还有竹枝……她将三姑娘从湖里救上来也病倒了,方才小丫头禀报,竹枝今早也有些不大好,如今还晕睡着,夫人看要不要给竹枝请大夫?”   魏紫话音刚落,躲在大夫人怀中的高莺莺便猛地抬起头来,面色发白,满脸紧张,死死盯着魏紫道:“竹枝是和我一起落水的?她说是她救了我吗?她到如今还晕迷不醒?她还说什么了?她是不是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魏紫被高莺莺急切的追问弄的一怔,一时无话,倒是大夫人拍着高莺莺的手,道:“是婆子们听到湖边有声音跑过去看,就瞧见竹枝拖着你上了岸,竹枝没卖身时,家在渭河边儿,会水性,自是她救你上岸的。竹枝一上岸也晕了过去,到这会儿也没醒来,她是你的大丫头,这回虽然你落水她也脱不了疏忽之责,到底也算有些功劳,将功折罪了。母亲知道你最是良善心软,对身边的丫头们也宽和,要是不舍得竹枝,母亲便扔叫她留在你身边伺候着,你别急,母亲现在就给竹枝请大夫,你刚刚醒来……”   “母亲!”   大夫人白氏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高莺莺一声打断,她望去,只见平日温婉端庄的女儿面上满是惊疑不安,焦躁怨恨之色,显得极为狰狞,白氏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高莺莺此刻心里也如面上神情一般翻江倒海起来,那个什么叫竹枝的丫头是和这具身体的主人一起落水,一起晕迷的,而自己是和苏珞那个贱人同归于尽的,如今自己在这具三小姐的身体里面重生了,那么苏珞呢,她会不会也来到了这里,会不会是重生在了那个叫竹枝的丫头身体里面?一定是这样!   苏珞,苏珞,这简直就是高莺莺的梦魇,她如今好不容易重生了,托生了一个富贵命,可以重新开始,她绝对不能容许任何人破坏掉这一切,尤其是苏珞那个贱人!   高莺莺的拳头握了起来,面上狰狞之色更甚,她烧红着眼睛盯向大夫人,尖声道:“母亲,女儿想起来了,是竹枝,是她将女儿推进水里去的,她要女儿的命,母亲!”   大夫人闻言大惊失色,魏紫几个伺候在屋中的丫头们也都面露惊异地看着坐在床上正一脸狰狞的三姑娘。   竹枝是三姑娘的贴身大丫鬟,从六岁到三姑娘身边伺候,如今已经有八年了,平日对三姑娘最是忠心,怎么可能推三姑娘下水,更何况若是三姑娘说的这样,竹枝又怎么会跳进水里施救,这三姑娘怎么从醒来后就古里古怪的。   丫鬟们心中惊异,大夫人却爱女心切,一听高莺莺的话便面色大变,恨声道:“真是竹枝这个贱婢做的?她为何要这般!”   高莺莺心念急转,道:“母亲不知道,竹枝她喜欢上了外头一个男人,那人根本就是个酒徒赌徒,女儿知道这事一直劝说竹枝,可她……她不仅不听劝,还偷着拿女儿的私房银子出去接济那人,女儿一直不敢告诉母亲这事,更不敢让任何人发现此事,那日女儿会去湖边也是想着避开人再劝解下竹枝,谁知道竟和她发生了争执,竹枝一气之下,竟然就丧心病狂地将女儿推进了湖里去,至于她后来救女儿上岸,不过是她觉着女儿已经救不活了,这才为了脱罪拉女儿上岸罢了。母亲,像这样的奴婢,不立刻打死,以后任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到女儿头上了,母亲女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包庇这样的下人了,母亲这回无论如何都要为女儿做主,女儿再也不想看到竹枝!”   大夫人听的双眼冒火,尖叫着道:“去!把那个贱婢给我拖过来!”   大夫人话音刚落,高莺莺便颤抖了起来,叫着道:“我怕,母亲我怕,我不要再看见她那张脸,母亲不知道我在湖里头沉浮,看见她那张冷漠的脸有多害怕,母亲,快快打杀了她,快打杀了她,不要多问了,我不想再听她狡辩!母亲!”   大夫人见女儿抖如筛糠,忙将高莺莺抱进怀中安抚,哪里有什么不答应的,当下便怒声道:“还不快去,将竹枝拉出去直接打死!去!”   魏紫等几个丫头婆子早已听的目瞪口呆,此刻被大夫人厉声呵斥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多想,忙忙应着奔了出去。   片刻院子里便响起了一阵喧哗声,似有女子尖利的叫声,很快就有消弭无声了,过了一会儿,魏紫匆匆进了屋,福了福身,禀道:“回夫人的话,竹枝受了二十来杖,没能受过去,已经去了,竹枝是外头买来的,也没家人,这尸身……”   大夫人回过头来,冷声道:“签了死契的丫头,没就没了,去官府报一声,这般害主的贱婢,尸身就该曝嗮三日,难不成还想主子赏一副薄棺?我们家是积善之家,暴尸就算了,尸体丢到城外乱坟岗。”   言罢,大夫人回头又抱着瑟瑟发抖的三姑娘安抚起来,“别怕,别怕,都过去了,那贱婢已经死了。”   高莺莺躲在大夫人怀中,不由露出了松快得逞,阴毒舒心的笑意来。从此她再也不是那个卑微地只求做个小三的小保姆,她也有了傲人的身份,更有了可以轻贱别人的资本!   苏珞,那个狠辣的女儿,你不是骄傲吗,不是能耐吗,但愿你到了阴曹地府,永世不得翻身!   与此同时,离京城千里之外的穗州知府苏府,一座破旧的小院落中,当苏珞第三次睁开眼睛,看到的依旧是头顶那灰扑扑的鹅黄纱帐时,她不由怅然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是无神主义者,尼玛,谁能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题外话------   素素保证,我们的珞珞绝对是个凶残霸气外露的女主,文文也是一对一绝对又爽又宠的甜文,亲们放心跳坑,多多支持哦! ☆、003 坑爹啊   苏珞蹬了蹬绵软的双腿,再次怅然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转了转脖颈,身下躺着的是雕花鸟鱼虫图案的庞大拔步床,虽有些地方已经脱了漆皮,很陈旧,但却也更见古色古香,且苏珞一眼便认出这床是极名贵的酸枝木所制。   目光穿过屋中摆设简陋却古朴讲究的八仙桌,春凳和妆台,落到糊着窗纸的菱花格子窗上,苏珞很清楚眼前这一切都货真价实,并非剧组演古装戏的道具。   更何况,她还记得,意识陷入黑沉前那把插在自己心窝的刀,然而她现在除了喉咙有些发干,身子发热,感觉极度虚弱外,心房却完好无损。再瞧着自己明显缩水的身子,苏珞恍然接受了借尸还魂的荒谬事实。   这么说方才她意识半清半昏时那些充斥在她头脑中浮光掠影般的讯息都是这身体残留的记忆?   这般想着,脑中便适时蹦出些讯息来。她是穗州知府苏家的庶出女儿,在家中依齿轮排第三,芳龄十四,闺名取的是璎珞二字。   苏璎珞,只比苏珞多了一个字,这是否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苏珞不适应地抬起虚软的手臂,这身体的手比她前世要粗糙的多,可也白皙芊芊的多,皓腕上挂着质地一般的玉手镯,她恍惚地想着:   苏珞,苏璎珞……她的字典里从没有伤春悲秋,无病呻吟这些负面的词,不管为何她会穿越至此,从今以后,她会成为苏璎珞,在这个异世像前世一般遇人杀人,逢鬼诛鬼,佛阻弑佛,不想委屈求全,那便必得杀出一片天地来,唯我独尊!   却于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拉扯声,接着一道哀求声打断了苏珞的沉思,那声音入耳,苏珞……不,苏璎珞当即便得到了身体残存记忆的提示,是她的乳娘云妈妈。   “劳妈妈好歹将我们姑娘病了的消息通报夫人一声,如今姑娘已病的人事不知,两日水米不尽了,这若是再不给请个大夫来,姑娘只怕……妈妈最是慈善,就看在我们姑娘原就命苦,从小没姨娘生母可依靠的份儿上行行好,奴婢给妈妈磕头……”   咚咚的磕头声传来,接着是一个含笑的声音生生截断了云妈妈未完的话,只那笑却是讥笑,说出的话更是冰冷刺人,没半点悲悯人性。   “别介啊,我要你给我磕头有什么用?一不能当饭吃,二不能当衣穿。里头那位不过是个外室生养的,连着府中婢生的庶女都不如,夫人心慈怜惜,给她说得好亲事,非但不领情,还好死不死要和夫人叫嚣,不过一个破落户还真将自己个儿当成那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不成?   呸,还痴心妄想跑去勾引表少爷,苏家的颜面都被她丢尽了。夫人没缢死她已是仁慈,夫人好心,让她嫁去做官太太,她倒好,还演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来了,狐媚子生的骚蹄子装贞洁烈女,也不怕平白笑掉人家大牙!如今夫人赏你们在这儿住着已是菩萨心肠,还想到府外去请大夫?也不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够不够格儿。今儿夫人做寿,你们趁早知趣儿点,找大夫?没得晦气!”   “奴婢没有守好三姑娘让姑娘冲撞了世子爷,奴婢该死,姑娘她已经知错了,妈妈,好歹姑娘也是老爷的血脉,便这么病没了,于夫人面儿上也不好看啊,传出去要是坏了夫人嫡母的名声……”   “啪!啪!”   下一刻,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云妈妈的话戛然而止,躺着的苏璎珞眯了下眼,两汪秋水眸子似雪落浮冰,锐芒一闪。   “好一对黑心肠的主仆,不说自己拎不清身份,贪得无厌,自取其辱,倒赖夫人不慈!当初夫人就不该同意你们这对奸猾的主仆进府,放任你们在府外自生自灭才对!   我告诉你,三姑娘和刘大人的婚事已板上钉钉,只要三姑娘还有口气儿在,就算是抬也要进刘府的门咽气儿,你还是趁早叫三姑娘认命正经,莫说装死,便是真死了也是没用!”   “我们姑娘是真的病重了,求求妈妈行行好……”   云妈妈又哭了起来,乞求声不断传来,屋中苏璎珞却闭了眼睛,努力从记忆中理清头绪。   原来这苏璎珞是穗州知府苏定文外室生养的女儿,四岁时,生母因生弟弟血崩过世,这才和弟弟一道被老爷领回了苏府。   苏定文竟置有外室,而且还是青楼妓女出身,且孩子都养这么大了才带回家来,其夫人苏宋氏自然心恨难抑。碍于妇德,她不得不允了这一双儿女进门,可想而知,苏璎珞姐弟进府自然被宋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苏璎珞进府十年,宋氏费尽心思不仅将她养的怯弱怕事,无能愚蠢,最是糊涂的性子,并且一闲暇下来,就变着法儿地以折磨苏璎珞为消遣娱乐。   苏璎珞不敢反抗,每日打掉牙往肚里吞,熬着日子。如今她眼见就及笄了,嫡母却一点给她议亲的意思都没有,看样子竟是要生生误了她。   苏璎珞原本能忍着受着,不过是奢望有一日长大了出嫁了,哪怕是说个贫寒门户,也算有了自己的家,熬到了头。可如今才知到底是她太单纯,将嫡母想的太心善了。   奢望成了泡影,年幼的弟弟也依靠不了,以后真要这么暗无天日地过下去,连个头儿都看不到,苏璎珞慌了,日日地以泪洗面。   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兔子急了也咬人。见实在没了活路,苏璎珞和乳母云妈妈才动起反抗的心思来,倒真被这对软弱的主仆想到了一个法子。   却原来宋氏出自京城的定远伯宋府,其家中嫡亲的大姐嫁进了平邑侯府,做了侯夫人,其嫡长子平邑侯世子乔恩岷奉母亲之命前来穗州府给姨母宋氏贺寿,如今正客居在苏府望春院中。   听闻这个平邑侯世子很是温文尔雅,丰神俊朗,文采斐然,可谓青年才俊的代名词,而宋氏也对这个侄子非常宠爱。   苏璎珞人虽怯弱没用,一副皮囊却肖似生母,其生母曾是名动江南的花魁,容貌自是顶顶好的。云妈妈便想着,倘若苏璎珞能得平邑侯世子青睐,给乔恩岷当个妾室也是好的。   想必乔恩岷求到宋氏面前,宋氏也不会拂侄子和平邑侯府面子的,到时候她即便不愿就此放过苏璎珞也得放手。苏璎珞真要进了平邑侯府,对其弟苏景华也是个助力。   苏璎珞是个没主意的,听云妈妈一提,左右已走投无路,想了想便一咬牙拼了!   许是这对主仆平日实在不顶用,宋氏根本没防备两人会突然反抗,竟就真让苏璎珞寻机接近了乔恩岷。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后乔恩岷给姨母请安时,便试探般向宋氏提了下苏璎珞,宋氏一听脸就黑了,敷衍过乔恩岷,没两日便给苏璎珞说了一门亲。   却是给苏老爷的上峰通政使刘望山当继室。这刘大人今年五十又八,比苏璎珞的父亲苏定文还要年长二十岁!   苏璎珞花一样的年纪,怎能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当夜便干脆一根白绫上了吊,好在被云妈妈发现的及时抢救了回来,却以忤逆嫡母之罪被扔到了荒院闭门思过。   苏璎珞本就万念俱灰,这下子更是发起高烧来,其结果便是正牌的苏璎珞熬了两日香消玉殒,再睁开眼那躯体中已是来自现代的强悍灵魂——苏珞。   忆及这些事来,重生的苏璎珞有些暴躁,没想到她前世被小三所害,重生后竟变成了小三的产物,这还不说,本尊居然是因立志要做小三不成,绝望自戕的主儿……   老天爷啊,有你这么玩人的吗!   “啊!”璎珞正理着思路,突闻外头传来一声惨叫,正是云妈妈的声音。   ------题外话------   晕头转向中感谢秋心自在含笑中一箩筐的钻钻,感谢应怜荷,月夜子玦,潇湘水无尘、涟漪zl6822、凤加异的花花和钻,亲们不要送了,收藏个,留着以后看文素就很满足咧,抱。 ☆、004 第一战   云妈妈的声音传来,苏璎珞的心便蓦然一缩,有股隐隐的酸涩揪疼传遍全身,她知道这是这具身体的残留意识在作祟,不由蹙了下眉,拖着虚弱的身体下了床。   云妈妈是本尊的乳娘,也是这府中唯一给了本尊亲情温暖的人,即便不为这份情意,她的人也不容别人欺辱一星半点!   前世时,她苏珞护犊子可是出了名的,更何况,如今苏璎珞的处境,别人给上一拳倘若再无声无息地生受了,以后她也甭想再在苏府内宅里活了。一味退让,只那些跟红顶白的奴才便能将她撕成碎末。   六月初夏,一夜细雨,清晨朝阳初升,天霁云开,云蒸霞蔚,此刻太阳已高挂,空气中却还涤荡着迷濛烟色,水雾氤氲。   苏璎珞靠在门板上,冷眸瞧着院中。   这是个荒芜的院落,荒草长满了院角,院中地上铺着的青石砖头不少都缺损翘起,因淋了雨,显得泥泞起来,此刻云妈妈就跪在院门不远处,正拉着一个婆子满脸泪水地哀求着。   云妈妈满身泥污,脸颊红肿,五指印子分明,腮边蜿蜒一丝血迹,万分凄惨。而那婆子穿着一件墨绿色湖绸比甲,正撕扯云妈妈的头发欲将她推开,她手腕上挂着一只盈绿的镯子,瞧着那玉质水头竟比苏璎珞腕上的镯子好上数倍,更不肖说婆子头上插着的那一双在朝阳下熠熠生辉的赤金喜鹊登枝簪子了。   周大家的!人称宋妈妈,大夫人陪嫁周大的媳妇,内院管事婆子,宋氏身边的得力人。也是她想要杀鸡儆猴最合适的人选。   很好,真的很好呢!   待脑子中闪过这些讯息,苏璎珞勾了下唇浅淡地笑了。   “妈妈,求求你……”   云妈妈还在哀求,声音凄切,宋妈妈却毫不心软,扯着云妈妈的发髻揪着她的头发将人往远处撕扯,厌恶地嚷着,“快给老娘拿开你那脏手……”   “乳娘……”   细弱的声音传来,像天边散不去的烟雨,微薄却打断了云妈妈两人的拉扯,两人随声望来,见苏璎珞一件单薄的夏衫依着门柱怯生生望着这边,不觉皆是一愣。   云妈妈先一步反应过来,爬起身来,连滚带爬地便到了苏璎珞近前,苍老的面容上露出又惊又喜之色来,她生生止住哭声,抹了把眼泪,见确实是自家姑娘站在眼前,并非幻觉,这才眼泪吧嗒吧嗒地又涌了出来,一把将单薄的苏璎珞给抱在了怀中。   “姑娘……姑娘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粗布衣裳,有些扎脸,云妈妈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泥土气儿和磕破额头的血腥味儿,可这气息却令璎珞心头一暖,抬手安抚地拍了下云妈妈颤抖的背脊,轻声道:“妈妈,别怕。”   这厢云妈妈还激动不已,感谢老天开眼叫病的奄奄一息的姑娘好了起来,那厢宋妈妈却越发觉着璎珞是在装病避祸,反抗宋氏的安排,瞧着眼前一对抱成一团装可怜的主仆,她也不走了,反转身上了台阶,满脸刻薄和讥诮地冲璎珞敷衍地福了个身。   “奴婢给三姑娘请安,奴婢看三姑娘气色再好不过了,怎就有那无事生非的硬要说三姑娘病的快死了呢。三姑娘听听,这可是一个奴婢该说的话?诅咒主子,这知道的是三姑娘太过慈和,纵的刁奴欺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苏府是那等没规矩的人家呢?”   苏璎珞推开云妈妈,道:“宋妈妈说的是,我是苏府的正经姑娘,以前不懂事,堕了苏府的颜面,以后自是要端起姑娘架子,再不叫苏府因我蒙羞。谢谢宋妈妈提点于我,也谢谢这几日妈妈的悉心照顾。”   宋妈妈不想苏璎珞没像平日一般抖若筛糠,慌若惊兔,竟还镇定自若地说了这一长串的话来,当下便有些发愣,总觉着今儿这三姑娘有些不一样,可又听苏璎珞语气绵软,分明是妥协屈从了,她面上便又露出了不屑,冷哼道:“三姑娘知道分寸便好,这人最怕不本分,本是茅坑一块臭石头非要将自己个儿当成那美玉,岂不平白惹人笑话!”   云妈妈听宋妈妈竟当着苏璎珞的面骂她是块茅坑的臭石头,而姑娘听着竟含笑生生忍了,她的心都揪成了一团,泪涌的更急了。   苏璎珞眼底暗芒一闪,诺诺地道:“妈妈说的是,今儿是母亲的寿辰,想必是宾客满座,母亲那边定然离不开妈妈……”   她说罢,恰院外传来一阵喧嚣声,鼓乐丝竹之音,伴着依依呀呀的腔调悠悠传来,听着却是园子中开始唱堂会了,苏璎珞的脸上瞬时浮现出向往之色来,她目光可怜巴巴地透过围墙望向那喧哗之处,喃喃地道:“真热闹啊……夫人生辰,一定来了不少富户夫人小姐,这戏唱的真好听,比福生班的杨班主唱的还好呢……”   周大家的见苏璎珞像衣衫褴褛的乞丐驻足望着那飘香的酒楼,一脸的小家子气,登时背脊就又直了两分,一股优越感使得她面露不屑,讥声道。   “富户夫人算什么,今儿不仅穗州大大小小的官夫人们都来了,便是自穗州路过的三品诰命黄夫人也专程滞留前来贺寿。那福生班不过小打小闹,今儿这庆生班可是红遍京城的戏班子,连宫里的娘娘都赞过他们的戏。   今儿是大日子,夫人那边确离不开我,三姑娘身子不妥,还是回屋躺着吧。等三姑娘嫁去了刘大人府上,还怕没戏听?依姑娘这狐媚模样,刘大人定像疼心肝护眼珠般疼着三姑娘。”   宋妈妈幸灾乐祸地说罢便欲转身,听她竟和苏璎珞说这些腌臜话,云妈妈气得浑身颤抖,担忧地紧紧瞅着苏璎珞,生恐她有个意外。   黄御史夫人?穗州的各府夫人都来了呢,真好。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苏璎珞含笑上前挡了下周大家的,“宋妈妈先请留步。”   宋妈妈已做好苏璎珞垂泣着晕倒的准备,谁曾想苏璎珞的反应全然不似她想的那样。   她愣住的当口,苏璎珞却突然抬手一下子便拔掉了宋妈妈发髻上的一根赤金簪子。璎珞的动作很快,周大家的无妨之下,便被她轻易得了手。   璎珞两指捻着那簪子,掂重量地晃了晃素腕,瞬间便换了一张面,那张娇俏面容上再不见半点怯弱,若霞光冲破云雾冲宋妈妈笑的一脸绚烂,那双黑黝黝的眸子却瞧不见底,沉寂着令人心惊的凉意,宋妈妈浑身一僵,竟觉一股冷气从背脊冒了出来。   “实心的呢,这金簪得有三两沉吧?做工也精细,啧啧,老爷一年的禄米,俸钱,加上冰炭两敬折合银两不过数百两,妈妈一个奴婢戴这样足金的首饰,呵呵,这可是要招祸事的呢。”   璎珞轻声笑语,宋妈妈却听的浑身渗凉,只她欺负苏璎珞惯了,接着便又怒火高涨起来。   可她面色刚变,璎珞便笑弯了眼,接着竟右手抓着金簪高高扬起,用那尖锐的一端狠狠落下划向了白皙如玉的脸颊。   寒光一闪,接着一道血色瞬间浸出侧脸颊,直延伸到脖颈去,溢出血珠来,斑斑血迹,一线殷红,滴答坠地,狰狞在绝美的脸蛋儿上,至始至终,璎珞看着宋妈妈,面带笑意。   宋妈妈的瞳孔剧烈收缩,惊惧之下脸上褪了血色,云妈妈尖叫一声,璎珞却又是一笑,两步跑下台阶便直冲院外而去,瞬间便没了身影。   她这一系列举动根本没有半分迟疑和征兆,瞬息间已经完成,眼见她身影消失在那扇破败的门板外,宋妈妈才反应过来,面色唰的一下褪尽血色,踉跄着追了出去。   云妈妈整个人都惊呆了,待宋妈妈也一阵风般冲出去,她才惊叫一声也跟了上去。   三人相继远去,却不曾看到,待她们身影不见,两个人竟从院墙一侧的林木中走了出来。   这两人赫然是一对主仆,那打前的少男穿着一件银白色杭绸袍子,腰间系着宝石蓝缎带宽纹镶莹润宝石的腰带,其上缀着碧玉佩,金镂雕花熏香球,足蹬金线祥云纹厚底官靴,因未及冠,只是束了一头墨发,盘成一个纂,插着根白玉竹节簪,身量欣长,虽慵慵懒懒地依着青砖瓦墙站着,但却丝毫不损他的挺拔优雅,端的是富贵逼人,风采奕奕。   再瞧他的容貌,当真是男生女相,眉目如画,桃花眼,悬胆鼻,薄红唇,对男人来说太过精致的五官镶嵌在弹指可破的肌肤上,却因那飞入鬓角的锐利剑眉减了柔美,平添两分男儿郎的英气。   此刻他一双桃花眼正闪动着兴味的光,愈发显得晶灿摄人,薄唇之畔歪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配着那上挑的剑眉,使一张漂亮太过的脸一下子多了三分叫人心颤的邪气和魅惑来。   瞧着苏璎珞三人消失的方向,叶宇轩扬了下眉,道:“啧啧,小白啊,这可真是最毒妇人心,对自己都能下狠手,这女人得有多心狠啊!爷瞧着都怪疼的,那丫头竟还笑的欢,画皮啊,人心不古啊,世风日下啊!”   他连着发出几声感叹,每说一声便用手中折扇拍打一下掌心。   侍卫小白依旧肃着一张脸没搭理他,叶宇轩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又自顾地勾了下唇,道:“不过这丫头倒有几分意思,长的也俏,配给刘望山那老货当继室是不是可惜了点?”   小白这才开口,声音平板地道:“爷怜香惜玉大可讨回去,也免得一朵鲜花生生扎在牛粪上。”   叶宇轩却哼了一声,瞥向小白,道:“没劲!明明知道爷最喜瞧红颜薄命,便似日薄西山,娇花飘零,醉人凄美,偏还说这话气爷,真不可爱!这女人啊,越是漂亮越是心大,不惹人爱啊!”   他说话间随手摘了一朵墙边山茶花,白玉指端一揉,花瓣便掉落从指缝滑下,碎了一地,那唇角的笑意明明绚烂,却莫名透出一股寒气来。   他用帕子擦拭了下指尖,这才扬起纯净的笑来,道:“走,瞧戏去!爷倒要看看这苏府逆来顺受的庶女能玩出什么花来。” ☆、005 恶奴欺主   苏府的花园中,夏日正盛,草木荫郁,蝶戏花繁,红绸高悬。   今日乃是知府夫人宋氏的生辰,虽不是什么大寿,可知府乃一州郡的顶级官员,其夫人过寿,自然宾客满棚,座无虚席。   园子中的空场上早已搭起了戏台,此刻正唱着一出八仙贺寿,那台上扮相极俊的王母甩着水袖唱的婉转。   王母下凡来,鲜花遍地开,一声鱼鼓响,惊动众仙来。吾乃,王母娘娘是也,今日乃是蟠桃盛会,为何不见众仙到来?   下头众夫人们吃着瓜果,手上打着节拍,笑语晏晏,听的兴起。   宋氏也满脸堆笑,正坐在主位上,接受前院过来贺寿的几位公子的拜贺,气氛融洽,完美的似今日晴好的天气。   却于此时,一道哀戚的呼救哭喊声像晴日雷鸣突兀地搅乱了这喜庆的氛围,也截断了台上正唱着的曲目。   “救命!呜呜,妈妈绕过我吧……”   伴着一声凄切却清亮无比的哭声,气氛为之一凝,众人惊诧地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影单薄纤细的女子突然从左边的花道跌撞着奔了过来,她一面跑,一面惊恐地往后看,竟在众人惊愕的瞬间已奔至了戏台前,接着她惊慌之下双脚一绊,狼狈地扑倒在了所有人的眼皮下。   本面带微笑正受着晚辈敬礼的宋氏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得愣住,待瞧清那跌趴在地上女子的容貌,登时脸上笑意凝结,整张脸都黑云密布起来。   这突然闯进来的除了苏璎珞还能有谁?   此刻她发髻早已散乱开来,落了不少在脸上,淡黄色的夏衫沾满了泥土,脸上挂满了惊恐,一双眸子更是蓄积着晶莹的泪水,无声无息地往下坠,侧脸沾染上了血迹,殷红的血凝在发丝上,贴在秀美的苍白小脸,狼狈的叫人惊诧,却又凄美的令人心惊。   她似惊吓太过,根本没发觉四周的景象,只跌趴在地上,万分恐慌地往身后瞧,似有怪兽在追赶着她。那模样像个被利箭所伤已惊乱失措的麋鹿,又似被烈风暴雨浇打地飘摇碾落的白梨花,叫人瞧一眼便心生怜惜和不忍。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就见花道那边又追出来一个妈妈来,那妈妈面色狰狞,神情焦急,目光凶厉,显然这姑娘要逃避的正是追她的此妈妈,想必将她伤着的也正是这妈妈。   宋氏见宋妈妈紧追着苏璎珞冲了过来,本就难看的面色又白了两分,射向宋妈妈的那目光简直能将她生吞活剥了,她迅速冲身旁的高妈妈使了个眼色。   高妈妈自然明白宋氏的意思,忙上前一步,怒喝道:“哪里跑出来的贱婢,惊扰了夫人的贵客还了得,快将她堵了嘴拖下去!”   宋妈妈见苏璎珞跑出院子便感不妙,她追出院子,苏璎珞早已跑出老远,她眼见苏璎珞跑去的方向正是园子这边,当即吓得面色都白了忙慌慌张张地追。她追着,却见前头平素连走路都不敢抬起头的三姑娘竟一面跑,一面不慌不忙地扯乱了发髻和衣衫,一面还不忘回头冲着她怪笑。宋妈妈气得面皮发抖,知道若叫三姑娘这模样被人瞧见,后果将不堪设想,便越发穷追不舍。   谁知她眼见快追上了,三姑娘便加快了速度,一路更是专挑那无人的僻静道路跑,加之今儿婢女们多在戏台子这边伺候,这竟使得她追了一路也没碰上个帮手,倒叫三姑娘引着她冲撞了贵客们。   宋妈妈感受到宋氏射过来的目光双腿都打颤了,听到高妈妈的那声喝,她才惊悟过来,忙冲众客人欠了个身,道:“这贱婢打碎了琉璃盏,自伤了脸,知道闯了祸竟还不服管教,跑过来冲撞夫人们,老奴没看住,夫人们恕罪,老奴这便拉她下去。”   她说着甩了滚圆的膀子一面解下腰上汗巾,一面便朝苏璎珞冲了过来。却于此时,苏璎珞抬起头来,她慌乱四顾,似刚发觉周围景致和人群,面上瞬时闪过惊诧和惊惶来,接着却不待宋妈妈和婆子们靠近便爬起来冲观戏的宋氏等人福身,口中喊着,“奴婢知错,奴婢这便退下。”   苏璎珞说罢便垂下了头,掩饰了唇角一抹讥诮笑意。而宋妈妈和两个婆子已冲到了近前,二话不说便去拧她的胳膊。   众人见她竟不挣扎,且口中自称奴婢,便也相信了宋妈妈的说辞。岂知却于此时,站在宋氏身侧刚贺过寿的乔恩岷却惊讶地道:“三妹妹?且慢!”   他这一声着实不小,登时众人色变,心中各有所思,气氛再度凝滞。宋氏本见苏璎珞知趣儿,而婆子已要堵上她的嘴将人拖下去,面色已好看了些,此刻听闻侄子这声喊,当下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来。   “三妹妹生了重病,此刻正在落英院休息,这贱婢怎会是三妹妹?分明是月华院的粗使丫鬟秋月,秋月和三妹妹长的倒有几分肖似,表哥就见过三妹妹一回,瞧错了也是难免。”宋氏未语,倒是端坐在宋氏身后的嫡出二姑娘苏瑛玥开了口。   她这一打岔,乔恩岷便也狐疑了起来。实在眼前姑娘此刻浑身狼狈,脸上又是散发,又是血污的,她方才抬头四望目光曾对上自己,他瞧的清楚,那盈盈若秋水鸿波的眸子,楚楚动人的模样,分明便是那个娇弱可人的三姑娘。可既然二妹妹都说只是肖似,这姑娘又自称奴婢,想必当真是自己眼拙了。三姑娘就算是不得宠的庶女,也不至于被一个婆子如此追着打骂。   乔恩岷正心下念叨,却又有一个妈妈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这新赶过来的正是云妈妈。   她奔过来便瞧见了宋妈妈和两个婆子正在拉扯苏璎珞,当下她便像护犊的疯牛,尖叫一声便甩开正欲阻挡她的丫鬟们冲到了苏璎珞身边,一面推开宋妈妈,一面去护苏璎珞,口中哭喊着,“你们放开三姑娘,姑娘啊!”   有方才乔恩岷那话,再有云妈妈这一搅局,想要遮掩过去是不能了,宋氏感受到四下射过来的目光,气得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紫,转瞬又克制了心里翻涌的愤恨,露出惊诧和担忧来,霍然而起,大声道:“快放手,将她脸上散发拂开我瞧。”   高妈妈亲自拂开苏璎珞脸上的乱发,她一张精致的面容露出来,她右脸颊那道狰狞的伤口也暴露了出来,血肉模糊,引得胆小的女眷惊呼一片,场面乱成一团,宋氏大喊一声,“我的儿啊!”   说话间宋氏已满脸心疼的扑下了观戏台,也不顾苏璎珞浑身泥泞血污将她狠狠抱进了怀中,口中不住地喊着心肝。这等表现简直比亲妈还亲妈,只是她扣在苏璎珞腰间的力道却像是要将璎珞的腰给掐断一般,也只有苏璎珞知道宋氏现在浑身颤抖着气的有多狠。   宋氏会演戏,璎珞却也不含糊,娇弱地依在宋氏怀里,毫不吝啬地将一身的脏污往宋氏面料昂贵,剪裁上好的衣裳上蹭。   宋氏好洁,本抱着苏璎珞就心中翻涌,这下再也装不下去了,忙推开她,面上已露厌恶之色,念着众目睽睽又生生压下,抽了帕子给苏璎珞擦拭脸庞,“这是怎么回事?我儿不是病了吗,怎会……若有下人敢奴大欺主,我儿定要告诉母亲!”   宋氏言罢怒目瞪向宋妈妈,苏璎珞面露惶急,怯懦地道:“今日乃是母亲的寿辰,女儿却惹母亲伤心难过,女儿不孝……母亲莫问了,不过是女儿自己不小心划破了脸,又和宋妈妈有些误会……”   苏璎珞说着似想抬手抚宋氏起伏不停的胸口为她顺气,可却咣当一声从她袖中掉下一根赤金发簪来。 ☆、006 首战告捷   璎珞脸上那伤口分明就是用簪子锐利的尖端划破的,再看地上金簪,赫然便和周大家的头上所剩金簪是一对的。再想想方才苏璎珞冲过来的情景,更有方才宋妈妈的欲盖弥彰,非说这三姑娘是什么府里的丫鬟,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登时客人们便脑补了发生在三姑娘身上的事儿:恶奴欺主,拔下簪子刺伤三姑娘,三姑娘奋力反抗夺了簪子,恶奴恼羞成怒,三姑娘不敌逃了出来,误打误撞跑到了这里,这可真是苍天有眼。   这奴大欺主的事儿多了去了,可做奴才的可恶到对主子动手,这样的事儿可不多,想不到竟发生在堂堂知府家中!这下人做到这等地步,若说宋氏这个当家主母一点不知谁也不信!   今儿来参加寿宴的都是正室夫人,庶女在家中不受待见,受嫡母惩治,她们出于同一个立场其实不会觉得有失公义,可像宋氏这样糟践磋磨庶女,却是太过了,不是大户人家所为,全然失了主母嫡妻的贤良淑德,委实令人不屑。   难得这庶女却是个好的,方才竟还自称奴婢,企图替嫡母遮掩,现在也不肯多言,瞧着倒是个良善本分,又知道孝悌廉耻的。   宋氏见众人纷纷面带同情和赞许瞧向苏璎珞,可看向自己的目光却越来越意味不明,当下恨得胃绞痛,拉着苏璎珞,道。   “母亲知道你是个宽厚善良的,待下人也一向极宽,又孝顺母亲,总恐给母亲添乱,可若是奴大欺主,你却纵着容着,不肯告诉母亲,这偌大内宅,母亲一双眼总是看不全,难免疏漏,你受委屈,母亲心疼,又叫那等刁奴败坏了苏家的名声,你这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非但不算孝顺,还丢了做主子的体面。”   宋氏满脸慈爱地说教着,可口中的话却毒的狠。她只说苏璎珞被刁奴欺压,都是她纵容奴才,不会教养奴才的结果。   烂泥扶不上墙,她这个做嫡母就算疼她护她,也有疏漏之处。发生今儿这样的事儿,她只担个疏忽之过,苏璎珞却要倒大霉,试问谁家会想迎娶一个连奴才都管教不好的懦弱主母?   宋氏这话被坐实了,苏璎珞便别想再给人做正头娘子,只怕想嫁那五十多的刘大人当继室,人家也不会再要她!   璎珞心里发寒,面上却半点不显露,还是那副惊惶模样,无措地垂泪道:“宋妈妈是母亲身边的得力人,全家都是母亲的陪房,周管事治下严明公正,小周管事办事稳妥,一家子都出了名的忠厚老实,宋妈妈岂会做奴大欺主之事?母亲,真是女儿和妈妈有些误会在闹着玩呢,女儿这伤是女儿自己不小心划上的。”   发生这样的事,宋氏必定要将自己推出去以便全了她嫡母的颜面,宋妈妈方才接到宋氏的眼神便知道今儿自己是阴沟里翻船,必死无疑了,听着宋氏撺掇苏璎珞说出自己恶奴欺主的话,宋妈妈心里一阵胆颤,可她全家的命都掌在宋氏手中,哪里敢开口辩驳。   可她不想死,这会子心里又怕又乱,听到苏璎珞的话,她只觉有了一线生机,膝行到了宋氏跟前,哭喊着道:“对,对,夫人,是三姑娘自己划伤自己的,和奴婢无关啊,奴婢是夫人的陪嫁,望夫人看在奴婢全家这些年还算有功的份儿上,宽恕奴婢失职之罪吧。”   这欺主的奴才竟是宋氏的陪嫁,得力的管事妈妈,这样的奴才三姑娘一个庶女又怎敢管教?宋氏方才说的话登时又立不住脚了,宋氏的得力妈妈对庶女动手,要说她只是疏漏,鬼才信!   宋氏面色发绿,一脚踢开宋妈妈,怒目指着她,恨声道:“就是我平日太宽待信任你等,这才可怜了我儿!”   宋妈妈见宋氏竟毫不容情,对死亡的惧怕压制了一切,又冲苏璎珞道:“三姑娘,你快和夫人解释,是你自己划伤自己的!”   她一慌之下,语气像平日一般生硬,只当苏璎珞还是以往那个懦弱胆小的三小姐,全然忘记了今儿是怎么被算计到了这步田地。她这话简直就是威胁,众人纷纷摇头,心若明镜。   璎珞见该做的事儿都做了,留下这烂摊子哪里还肯替宋氏收拾,当下做出被宋妈妈惊吓胆寒的模样来,退了两步,身子一软便惨白了脸向地上晕倒。   乔恩岷和苏府的几位姑娘方才也随着宋氏下了观戏台,一直关切地瞧着苏璎珞,见娇弱可怜的三妹妹被个刁奴吓得晕倒,乔恩岷忙上前一步便要去扶,谁知苏璎珞眼见就要倒进他的怀中,却突又神奇地蛮腰一扭,生生错过他,倒在了一旁云妈妈的怀里。   宋氏见苏璎珞晕倒,面色越发难看,指着宋妈妈怒声道:“这等恶奴,我竟被你平日忠厚的模样欺骗,三姑娘病重,我念着你是老人,素来细心,这才专门派去照顾,你竟瞒着我做出此等恶事来!三姑娘是疯了吗?竟会自己划伤自己?刁奴欺主到了此刻竟还妄图狡辩,来人,将这刁奴堵了嘴!拉下去乱棍杖毙!”   宋妈妈听宋氏连死都不给自己留一分体面,登时便欲强辩,可高妈妈已解了汗巾堵住了她的嘴,她只能呜咽着挣扎着,绝望地被拖了下去。   那边乔恩岷见苏璎珞面色惨白地靠在云妈妈怀中,娇弱地似一阵风便能吹散,又见她脸颊滴血,红白相映,越发显得肌肤莹玉,想着方才她倒下纤细欲折的腰肢无意间滑过他臂膀,那柔软无骨,娇弱似柳之感,直挠的他心若虫爬,对欺负这样玉人的刁奴更加恨意难抑。   见宋妈妈被拖下去,竟还满脸不服,毫不悔过,他面色一冷,沉声冲宋氏道:“姨母,这等刁奴想必家里人也不是什么好的,竟敢对主子动手,正该全家发卖才是!”   乔恩岷这简直是当众打宋氏这个姨母的脸,宋氏满色紫涨,十指深深陷入掌心。没有乔恩岷这话,宋氏疏忽了宋妈妈一家,客人们也不会揪着别人家的事儿不放,可有了乔恩岷此话,宋氏哪里还糊弄的过去。   周大是外院副管事,其长子是采办上的管事,次子管着车马房,媳妇在大厨房上,虽不是管事,可也极得脸,唯一的女儿也是嫡女苏瑛玥的一等大丫鬟,一家子得势,都是宋氏的心腹干将。   宋氏肉疼不已,盯了一眼乔恩岷,见侄儿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意气之色,竟毫不改口,她忍着一肚子郁结,只得愤声道:“表少爷说的对,出了此等刁奴,其他的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将这一家子都绑了发卖。”   若只发落了宋妈妈,以后她的家人便能将自己给折磨死,她方才当众提起周大一家便有深意,这个世子爷果没叫自己失望,璎珞听到宋氏的怒吼声,心里发笑。   不过方才闭眸前对上的那道清锐的视线是谁,那道视线好似将她整个都看透了般,恍惚间好似是个穿戴华贵的公子,他是谁,苏府有这等人物吗?   本尊的记忆中并无这号人物,再度确认后璎珞便丢开了此事,她安心之下,再抵挡不住身体的疲累,实实在在沉睡在了云妈妈的臂弯中。   迷糊中,她脑中闪过方才闭眼时乔恩岷那张紧张的俊颜,心想这位平邑侯世子长的果真人模人样,只可惜根本就是个不通庶务的色胚,白瞎了一副好容貌,本尊的眼光当真不敢恭维。   “平邑侯乔源也算个八面玲珑的,怎就养出了乔恩岷这样的蠢驴!”似回应璎珞心头所想,那边叶宇轩啧声道。   “爷说的是。”小白平板地应声。   叶宇轩便忽而一笑,勾了勾手,待小白附耳过来,他低声吩咐了两句,小白脸一黑,点头而去。心里却腹诽不已,想他堂堂啸锐营统领如今竟沦落到偷听人墙角的地步了吗! ☆、007 口吐莲花   宋氏压抑着怒火,顶着众人各色目光安排下人将晕厥的苏璎珞送回院中安置,又亲自吩咐请大夫,熬补汤,好生给苏璎珞包扎伤口等事儿,这才垂泪道:“都怨我,太过信任身边老人,竟养出这等刁奴来,叫大家看了笑话……”   今日已经丢了大人,宋氏说这话不过是想着她自己认了错,客人们便不好再说什么,总要看着她主人的颜面上安慰她几句,将这事儿给揭过去的。   谁知她话落,那御史黄夫人便接口道:“教导照顾庶出子女是嫡妻应尽的职责,疏忽不得。看府上三小姐这样只怕被刁奴欺负并非一日两日,夫人丢脸倒没什么,可苏大人眼见升迁在即,若是前程因齐家不严被御史弹劾而致耽搁,那方是夫人这个嫡妻最大的不贤。”   黄夫人做为客人这话说的馁实不留情面,只她既这般说,多半是敲打于宋氏,表示给苏府脸面,黄大人不会因此弹劾苏定文。   宋氏该感激才是,可黄夫人这样当众打她的脸,她哪里能产生感激之情?一时间面色如调色板,变幻个不停。   “是啊,三小姐容色极佳,又知道孝敬嫡母,好好培养,将来出息了,夫人也跟着体面,对家中兄弟姐妹也是助力,这样家族才能兴盛啊。”同知府温夫人也接口劝着宋氏。   温同知虽位在苏定文之下,可这温夫人刘氏却是礼部尚书的嫡女,又自诩诗礼大族出身,最重规矩,此刻自然不会顾及宋氏的颜面。   她这话简直是直接骂宋氏虐待庶女,不配做嫡妻,宋氏何曾出过这样的洋相,丢过这样的人?面上怒色渐起,登时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若此刻宋氏再对客人发火,那才真是雪上加霜,苏瑛玥见母亲眼看就要失控忙跪了下来,哭道:“都怨小女,前些时日病的狠,累的母亲又要操持家务,又要照顾我,竟是累倒了,疏忽了三妹妹……”   到底今儿苏家是主,客人们要留几分情,也不好多议他人家事,加上多半客人不像黄夫人乃是三品诰命,更不若温夫人有尚书府做后台,听苏瑛玥如是说,她们便也尴尬地附和劝慰了宋氏几句,这才算给了宋氏台阶。   经此一闹,还听什么戏,过什么寿?宋氏借口要亲自去瞧苏璎珞,众人也都识趣儿的纷纷告辞,苏府夫人的寿辰宴以隆重热闹开场,却已仓促奚落收场,徒惹了一场笑话。   回到梅院正房,宋氏便恨得将博古架上的物件砸了个粉碎,待将火气泻出三分,她才坐在拔步床上喘着粗气歇下来。出了这等事,庶出的姑娘哪里敢往宋氏身边凑,唯嫡出的二姑娘苏瑛玥和六姑娘苏瑛珍围着宋氏,苏瑛玥见母亲大怒,也未多言,只吩咐下人进来收拾一番,而苏瑛珍却已愤声骂了起来。   “母亲,那小娼妇坏了您的寿辰,女儿这便撕了她去!”   她说着便欲往外冲,苏瑛玥拦住她,却道:“妹妹稍安勿躁,还嫌今儿不够丢人的吗?!那贱蹄子就在府中,还能跑了不成,早晚便宜不了她的。”   苏瑛珍知道二姐是个有主意的,也素来听她的话,闻言虽面有不甘却忍了下来,忿然地坐下。   苏瑛玥见此,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这才冲宋氏道:“母亲且先让三妹妹过两日舒服日子避避风声吧,不管她今儿故意与否,都还是捏在母亲掌心的小庶女,母亲为这么个小东西生气不值当。何况母亲已为她定了那么门亲事,又给她服食了那种药,还怕她将来能翻出浪来?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挽回母亲的体面,挽回父亲心目中母亲的形象。”   宋氏非是蠢的,要不然也不会虐待苏璎珞多年都没出过纰漏,还贤名在外,她今儿不过是骤然遭受重击,失了理智,这会子听了女儿的话,她已平静了下来,当即站起身来道:“你说的对,你速带珍姐儿去给那贱蹄子弄些补品端到落英院,母亲这便亲自去好好照顾她!”   宋氏将好好照顾四字咬的极重,眼中阴厉一闪已起了身,苏瑛玥也劝着依旧愤恨不平的妹妹随着出了屋。   璎珞先前和云妈妈所住的破落院子不过是宋氏为惩罚她自裁临时关押她的地方,宋氏出了梅院,压下怒火,亲自将晕厥的璎珞安置回她的闺院落英院。   苏定文听到内院发生之事,怒气冲冲地从外院回梅院质问宋氏时,却被告之宋氏正在落英院,他又大步冲进落英院,瞧见的却是宋氏坐在榻边满脸心疼垂泣着为晕厥的女儿上药的情景。   他怒骂质问声堵在喉间,宋氏瞧见他却一愕后起身跪了下来,道:“妾身没有管好内宅,竟养出了欺主刁奴来,妾身有罪,愧对老爷,已无颜面见老爷,妾身自请下堂,请老爷成全。”   宋氏进门十余年,为苏定文生养了三个女儿,两个嫡子,又持家有道,且她是苏定文的母亲,京城定安侯府老夫人嫡亲的侄女,有娘家和老夫人撑腰,莫说是宋氏虐待了庶女,即便她弄死了庶女,苏定文都不可能休了她。   宋氏拿定了此点才如是说,为的就是消除苏定文的猜疑,维系自己贤良的形象。   躺在床上装晕的璎珞心里冷笑,宋氏这女人能这么快压下怒火,积极应对突发状况,倒也不算个蠢货。   见宋氏如是,苏定文果然面色稍霁,想到表妹从小性情便温婉贤淑,待人宽和,进门后虽是独霸了他几年,可自生下了一儿一女后,没出月子便主动为他纳新妾,还主动停了姨娘们的避子汤,而且这些年也从不叫姨娘们立规矩,又从不为难庶出子女,苏定文神情又缓了两分。   他上前两步虚扶了下宋氏,道:“夫人这是作何,咱们苏家岂容休妻这样的事儿发生,你这可是为人媳,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女该说的话?!快起来。”   宋氏这才起了身,苏定文见璎珞脸侧包裹着纱布,面色惨白,瞧着确实可怜,想到今日丢足颜面,到底忍不住狐疑,探究地道:“周大家的是你的心腹,怎会做出此等事来!”   宋氏眼泪如珠串一般往下坠,又跪了下来,哭道:“三丫头不明白我的苦心,不愿嫁给刘大人做继室,竟是做出了自裁的事儿来。老爷气恼她如此忤逆嫡母,不顾苏家女儿的名声,便罚三姑娘到荒院闭门思过,礼佛抄经。许是周大家的以为三姑娘失了宠,这便自作主张欺凌主子……也怨妾身,这些日忙着老爷回京等事,疏忽了三丫头。” ☆、008 爹爹救我   苏璎珞上吊的事儿苏定文是知道的,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着这女儿竟敢以死威逼嫡母,且还是为了自己的婚事,他便认为是苏璎珞忤逆嫡母,并允了宋氏略惩小戒。   想必是周大家的自作主张才酿成了今日之祸,苏定文想着便蹙眉道:“三丫头年幼不懂事,有什么你好好劝她,她也不至误解之下做出忤逆嫡母的事情来。”   宋氏忙福身,道:“妾身知错了,三丫头是庶出,若想嫁人做正室不过是些寒门子,这嫁过去,以三丫头的容貌,只怕并非幸事,再说寒门子想出头着实不易,妾娇养的女儿怎忍心她跟人吃糠咽菜?若想嫁那高门府邸,便是给人做妾室,即便是庶女,我也不愿那般委屈她,将来孩子也要低人一头。   刘大人虽是年纪大,可大一点知道疼人,三丫头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没有翁姑,更没妯娌,内宅她一人说了算,那原配又只留下了一个女儿,还早已出嫁,三丫头只要生下嫡子来,刘大人还不疼如眼珠?   更何况刘大人此次立功,眼见就要升迁,三丫头嫁过去就能得个诰命,比妾身都要体面。刘大人露了想结亲的意思,妾身念着这些觉着可行,本是想慢慢和三丫头商量的,可偏她自己个儿跑出来给刘大人瞧见了,刘大人一眼便看中了当下便要我允诺,都不容我推脱的,这些老爷也都是知道的……   罢了,如今说这些也没意思,等三丫头醒来妾身会慢慢和她说的,三丫头也是个孝顺懂事的,必能明白妾身和老爷的一番苦心。老爷,有何话咱们移步暖阁再说吧,三丫头晕迷,本已受尽委屈,莫再扰了她。”   见宋氏如此关心璎珞,连这样的小细节都想的到,又想着确实是苏璎珞不检点叫刘大人瞧了容貌,宋氏才不得不匆匆给了刘大人口头承诺。苏定文的面色便愈加缓和了,已经完全相信宋氏是被刁奴所骗,根本不知苏璎珞受虐一事。   璎珞躺在床上,心下为宋氏喝彩,只差没顶礼膜拜了。这宋氏当真好口才,被她这么一说自己都要以为嫁给个老头子当继室是高攀了,既然这门亲事如此好,宋氏怎不定给自己的女儿。   拜托,大了足足四十四岁叫就大了一点?这苏定文还是官身,居然如何好糊弄,还是这个世道庶女的命运就是如此?苏定文是当真觉得宋氏在为她考虑?   不管怎样,今日她划自己一道,却不能叫宋氏这样轻易便揭过去。   “啊,别过来……呜呜,别打我……母亲,我听话……六妹妹饶命……云妈妈,妈妈救我……”   璎珞突然哭喊起来,本已转身的苏定文回头去瞧,只见原本晕厥的女儿似被梦魇了,满脸的惊恐,身子瑟瑟发抖,双手正伸出无意识地在空中挥舞着。   那身上穿着宽袖白绫亵衣因她高举手臂滑落到了腋窝,露出一些上臂肌肤来,那原本莹白如玉的肌肤上赫然遍布了深深浅浅的伤痕,阳光下尤为刺目。这些伤痕色淡的瞧着已有些年头了,那小臂上虽伤口少些,可也有两道明显的!   苏定文目光盯着女儿的手臂,本已平和下来的面孔又升满了怒火,他不置信地盯向宋氏,怒声道:“你骗我?!”   宋氏面色瞬间惨白,见苏定文瞧向她的目光充斥着从未有过的不信,愤怒,伤痛,甚至寒意森森的厌恶,她张大嘴一时心慌之下竟找不到辩白的说辞。   她这模样瞧在苏定文眼中更是坐实了虐待庶女的事实,苏定文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便将她狠狠拖到了床前,指着璎珞身上的伤疤,横眉冷目地道:“你敢说你不知道?!敢说这是周大家的最近才误解了你弄出来的伤?!”   “老爷,妾身真不知道啊……怎么会这样……”宋氏只能哭着摇头,表情尽量无辜,哀求地瞧着苏定文。   “云妈妈救我……娘……我怕……爹爹救我……”   苏璎珞的哭喊声仍在继续,苏定文听到她哭着喊娘,又喊起爹爹来,只觉那声音破碎颤抖,又充满了依赖无助。   看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便想起了她的生母,那个温柔动人,因给他育子血崩过世的可怜女人,想到她去时拉着他的手将一双儿女托付给自己。   这些记忆被唤醒,他一颗心都软了,又悔又痛,慈父心空前泛滥,瞧着辩白无词的宋氏便愈觉厌恶,狠狠地用力甩开本抓着宋氏的手,宋氏踉跄两下后背撞在床棂上,痛呼一声,满脸受伤地盯着苏定文。   苏定文却不搭理她,已上前握住了璎珞在空中挥舞的手,另腾出右手安抚地拍着她,口中喊着,“莫怕,爹在,都是爹不好,以后有爹为你做主,谁都别想欺负你,莫怕……”   宋氏在一旁看着,直气得银牙紧咬,恨不能扑上去撕碎了苏璎珞,再劈头骂没良心的夫君一顿。   而床上的苏璎珞却极给苏定文面子,被他安抚,瞬间便安宁了下来,甚至还用脑袋蹭了蹭苏定文的手,那依赖儒慕的动作登时令苏定文内心极度满足,觉着自己无比高大,越发坚定了以后要好好弥补女儿的决心。   见璎珞安静地沉睡,苏定文才给她掖了被子,起了身,宋氏见他竟瞧都不瞧自己一眼,登时心里一凉,神情微慌,踉跄着爬起来匆忙追着苏定文出了屋。   苏定文怒气腾腾出了屋,恰见苏瑛玥姐妹端着汤药过来,两人见苏定文满脸怒气冲出,后头跟着鬓发散乱,一脸泪痕的宋氏,苏瑛玥倒还好,苏瑛珍已是面露气愤,尖声道:“父亲,你怎么能为那贱……”   苏瑛玥岂能不知嫡妹的脾气,见情况不妙,不待苏瑛珍说出难听话便上前将她扯到了身后,道:“六妹妹住嘴,三妹妹还病着,莫在此吵闹!”   言罢冲苏定文福了福身,面露关切,道:“父亲,三妹妹的药刚熬好,父亲不瞧着三姐姐用药再走吗?”   苏定文目光在苏瑛玥关切而恭谨的面上一扫,落在一脸忿忿不平的苏瑛珍脸上,狠瞪了一眼,见苏瑛珍一个瑟缩,想着方才苏璎珞喊的那声六妹妹饶命,登时目光便又锐利了几分。   苏瑛珍何曾被父亲这般盯视过,吓得往苏瑛玥身后藏,一副心虚模样,苏定文这才冷哼一声,冲宋氏怒道:“你养的好女儿!”   言罢,一甩手,大步而去。   宋氏追了两步,眼见苏定文已出了院子,根本不再给她解释的机会,她心知此刻自己说什么苏定文都不会相信,故便不再追,而是眸光一闪冲苏瑛玥使了个眼色,迅速地转身悄无声息地又往屋中而去。   她绕过博古架回了内室,目光锐利直盯床上的璎珞,见璎珞眉宇微蹙,长长的睫毛却剪影般搭在眼睑上,纹丝不动,显是沉睡着并未有一丝不妥,她眯眼道:“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起来吧。”   床上璎珞却依旧闭着眼眸,一点动静都没有。宋氏见此,不觉狐疑。这小贱蹄子方才梦魇的太过凑巧,她怀疑这贱蹄子是在给她下绊子,难道是她多心了?   苏瑛玥紧跟着宋氏进了房,见此,她快步走至床前,竟是拔掉头上的鎏金镂空嵌蓝宝蝴蝶发簪抬手便用尖端隔被狠狠扎向璎珞的腿。   她用的气力不小,即便是隔着被子也有股钻心的疼痛传来,璎珞闭着眼眸,神态不安的动了下,却未曾睁开眼睛,瞧样子分明是晕迷之中。   苏瑛玥见此,目光微敛,转身和宋氏对视一眼。很快,有轻微的脚步声远去,室内恢复一片宁静,是宋氏母女出去了。   床上璎珞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今日她闹了这一场,短时间内,宋氏当会给她安宁,可待流言消弭,人们都忘记了今日之事,宋氏必会狠狠地报复。作为这内宅主人,宋氏要收拾自己太容易了。在宋氏还击之前,她必须得利用苏定文被唤醒的一星慈父心为自己谋条出路,谋个依持才成。   璎珞想着,到底抵不住身体的疲累和虚弱,又沉沉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柏芝院的正房中叶宇轩已听闻了发生在落英院的事儿,他勾起唇来,难得的面露不解,道:“你说她身上果真有很多旧伤?”   “遍布上臂,抓、烫、刺、勾不一而足,一个闺阁女子身上有这样的伤,倒显触目惊心了。”小白平板的声音响起。   叶宇轩不由就挑了挑眉,抚着手中羊脂麒麟玉雕道:“这便更奇怪了,这三小姐既有如此能耐何故会隐忍多年被弄的满身伤痕?有意思啊,有意思……”   叶宇轩说着唇角勾起了兴味的笑意,小白生生打了个寒颤,爷竟对这个苏三小姐上了心,而想到寻常令爷上心的那些人,小白心里为苏璎珞默哀了两息。 ☆、009 硬气起来   苏珞一觉醒来,屋中已燃起了羊角灯,竟已夜幕沉沉。她刚起身,趴在脚踏上打盹的云妈妈便被惊醒了。见璎珞已下了床她慌忙地从一旁的梨花木春凳上拾起一件姜黄色外衫给璎珞披上,道:“姑娘莫着凉了……”   璎珞见云妈妈神情有些局促,瞧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自然明白云妈妈心中所惑。本尊从小便是云妈妈照顾长大,突然性情大变,原本怯弱如兔一般的人儿突然敢做出大闹寿宴的举动来,只怕云妈妈不怀疑她是鬼上身便是好的了。   这般想着,璎珞眼眶一红,神情戚戚地道:“云妈妈,你知道吗,我病重时见到娘了,那时候我感觉都快病死了,以为娘是来接我到黄泉路去,我欢笑着想扑进娘的怀中去,可娘却劈头盖脸将我骂了回来。   娘怨我没有照顾好自己,更没尽到当姐姐的责任,丢下弟弟竟要懦弱寻死!娘骂我不孝,不肯认我……云妈妈,若非娘将我骂醒,我兴许真就去了……可我如今才十四岁,我不甘心就这样病死,不甘心啊!就是这股心劲儿叫我又活了过来,乳娘,我是死过一回的人,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不会再叫任何人欺我,辱我!从今儿以后,谁都别想再压迫虐待咱们半分!”   许是这具身子还残留了本尊的情感,璎珞说这些话竟有股悲凉和愤恨涌上心头,令她不知不觉淌了泪。这一席话便更显声情并茂,合情合理,让人动容了。   人大难不死,性情变化也是可以理解的,何况云妈妈被欺辱多年,她也想改变处境,只无奈没有手段罢了,如今三姑娘性情坚毅,有主见了,这都是好事,云妈妈只有欢喜的,又怎么会多疑?她当下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都怨奴婢没用,姑娘才受了这么多的苦……”   见云妈妈自愧不已,璎珞又安抚了她几句,才道饿了。云妈妈忙去吩咐摆饭,大厨房倒没敢再苛待璎珞,晚膳八菜两汤,另有几碟精致的糕点,新鲜瓜果,颇为丰盛。   璎珞并不意外,不动声色地用过膳,听云妈妈说宋氏病倒了,她便不置可否地一笑。宋氏今儿从她这里走时虽是被气的不轻,可全然不似被打击到的样子,只怕病了是假的,装柔弱才是真的。   她这一病,苏定文难免心软,而府中下人说不定还会觉着是自己这个庶女气倒了嫡母。   见云妈妈神情有些惶恐,欲言又止的,璎珞便率先开了口,道:“妈妈若觉今日我莽撞,想劝说我任打任挨便不必多说了。”   云妈妈见心思被璎珞说中,这才有些不安地道:“姑娘今日将夫人得罪的狠了,老爷瞧在老夫人和夫人所出的二子三女的面儿上是不会真将夫人如何的,老爷也并不管内宅之事,这以后……姑娘可怎么办啊……”   璎珞却是一笑,扬眉瞥向云妈妈道:“乳娘以前也总是这般说,叫我多忍忍,忍到出阁也就好了。可最后咱们换来的是什么?我差点就孤零零地病死在那荒院里,到底我也是这府里的小姐,竟连个大夫都请不来。乳娘,人善被人欺,我算是瞧明白了,乳娘以后莫再说容忍,就算以后我都顺着夫人,日子也只会更差。”   云妈妈一愣,可宋氏的手段她知道,自家姑娘哪里是夫人的对手,她又欲言,璎珞却敛了笑,黑曜石般的眸子漫不经心地瞥了过来,语气轻柔,道:“倘若乳娘腰杆子直不起来,我可请了夫人送妈妈出府荣养,妈妈不必再跟着我,也省的彼此所累,伤了昔日情分。”   璎珞这话说的轻,语气却是毫无商量的冷硬果决,云妈妈瞧着眼前的姑娘,姑娘还是那般眉眼,可那脸上再也找不到半点昔日的怯弱无助,那张面容上不经意流露的矜贵,不容拒绝的风华气度,简直像她生来便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上位者一般,这样的神情即便是在老爷的身上她都没有看到过。   这般的姑娘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光芒,摄人心魄,令人胆颤,这……这还是她的姑娘吗?   云妈妈浑身一颤,接着已无意识地跪了下来,道:“奴婢再也不说了,奴婢都听姑娘的,以后定不给姑娘添乱丢脸。”   见云妈妈瑟瑟发抖,璎珞却未出言安慰,倘若云妈妈还如以前软弱胆小,那确实不适合留在她的身边。而且以前的苏璎珞和云妈妈与其说是主仆,其实更像母女,苏璎珞处处听云妈妈,依赖云妈妈,如今她取代了本尊,虽是会敬重庇护云妈妈,但却是要换种相处模式。   片刻,待云妈妈要哭出声来,璎珞才起身扶起了她,柔声道:“非是我心狠,而是我们如今处境堪忧,再像以前那般被撕碎也无人会怜,妈妈再想想我的话,今日妈妈受了伤,早早下去歇着吧。”   云妈妈被璎珞拉起,听璎珞话语中自带一股关切和亲昵,便又觉着姑娘明明还是那个姑娘,兴许姑娘是对的,想到姑娘性情大变都是因为自己太过没用,云妈妈一颗怯弱的心便硬气了几分,道:“姑娘的话奴婢都记得,奴婢头上的伤并无大碍,今儿还是奴婢守着姑娘好。”   原本落英院的丫鬟们都被宋氏以未照顾好主子的理由给关到了起来,宋氏临时调过来的几个丫鬟不过是冲个场面,她们在形势不明之前,自然不会到璎珞面前巴结,没得再得罪了宋氏。   此刻除了云妈妈,也无人能照顾璎珞,故而璎珞闻言便只点了下头。云妈妈退出去,似到外头吩咐了几声,接着外头添漆床上便响起了云妈妈躺下的窸窣声音。屋中彻底恢复了宁静,璎珞这才有功夫打量自己的闺房,房间不大,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一式家具都是花梨木所制,靠窗放着一张雕工精美的软榻,中间摆着紫檀木的炕桌,靠东墙摆着一溜衣柜,中间是一张八仙桌并两个春凳,西边四季花卉虫鸟的博古架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装饰品,将内室和外间隔开,留下的门廊上挂着琉璃珠子穿成的帘子。   拔步床的左边通往净房,外头放着衣架,脸盆架,并一个莲花底座足有一人高的穿衣镜,再过去是一张长条桌,上头供着白玉玲珑的双龙吐珠四脚小香炉,靠桌的墙上挂着老翁垂钓图,再过去是梳妆台。   单单看这屋中的用物全然看不出是个失宠庶女会有的,宋氏并不愿意留下虐待庶女的明显把柄。自然,宋氏也很清楚,这屋里的东西都是造了册的,苏璎珞只有使用权,根本就没有支配权,所以她并不介意在此间充充慈母。   而苏璎珞身上的伤多半都在背上,上臂,大腿这样的私密处,根本无法示与外人看,加之本尊胆小懦弱,宋氏才敢肆意让下人欺凌体罚她。今日若非机缘巧合,她也无法叫苏定文那样凑巧地看到本尊这一身的伤痕。   宋氏要脸面,还顾及名声,这很好。   璎珞想着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一人高的穿衣镜上,想到今日宋氏说以她的容貌嫁个寒门子弟未必是幸事的话来,这才想到自己还不清楚本尊的模样。   说也神奇,这具身体虽然留有记忆,可这记忆却像是一本没有图画只有文字的书般,她凭借着记忆根本就想象不出本尊的模样。所以当璎珞站在穿衣镜前,瞧清楚镜中人儿的身影和模样时,饶是她性情还算沉稳也不由瞪大了眼睛,半响才五味杂陈地咒骂一声,“该死!”   ------题外话------   嘎嘎,亲们想让咱们的女主长成什么样(⊙o⊙)? ☆、010 月下惊变   却见那镜中人身材高挑,线条纤细却又过分的突兀有致,那腰肢细似风吹便折,修长而笔直的双腿,纤巧却圆润的削肩,线条优美的脖颈,身段天生的曼妙妖娆,瞧着竟叫人觉着羞耻。   更过分的是她的容貌,妍姿妖艳的叫人惊叹。雪肌玉肤,那眉,若远山,不画而黛,那鼻,玲珑秀挺,那唇,色艳若花,那腮,秀靥艳艳。   最惑人心神的还是那一双眸子,并非纯粹的丹凤眼,可也非杏眼,眸大而明亮,又稍显狭长,眼角斜飞而起,眼睑上挑,映着那色若黑曜石的秋水瞳,那雅致细长的眉,还有右眼角一颗小米粒大的朱砂痣,使得沉静若水时也自有一番灼烈风情堆彻眼角。   倘使轻颦娇嗔,那股子妖娆妩媚,姣丽蛊媚,简直叫女人瞧了都要喘不过气来,风情万种,莫如是。   之前璎珞便觉这身体的一管声音尤物柔腻甜糯的太过,如今再瞧这容颜却只觉相得益彰,尤物,这女子的存在似就是为了极致地诠释这两个字,什么叫千娇百媚,妖娆如风,什么是增娇盈媚,群芳难逐,璎珞算是见识了。   这样的容貌是极易惹祸的,也难怪宋氏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也难怪记忆中本尊总是在胸前缠上两层厚布走路时也还要躬身含胸的,从不敢抬头挺胸。   看了二十来年的一张熟悉的脸突然间变成这陌生样,哪怕长的天仙模样也会觉着瘆人,更何况这张脸美则美,妖则妖,却并非璎珞所喜的类型。打了个寒颤,璎珞叹了一声,转过身来。   说实话,这样一张脸若放在现代绝对是福气,大把的男人争抢着娶回家捧着宠着。然放在古代倘使出身好也就罢了,可对庶女来说,却不算福气,简直就是祸事。   怪不得今日那些夫人们瞧见她的容貌半响无声,也难怪宋氏欲将苏璎珞早早嫁出去,脸如今还没全然长开,又常年营养不良已有如此风情,倘若再留上两年,只怕苏定文会主动插手苏璎珞的婚事,待价而沽。   到时候宋氏想再打压苏璎珞只怕不易,说不得苏璎珞得了高位人的宠爱反要压上宋氏一头,倒不若趁着现在苏璎珞没能长开,又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便将她送给苏定文的上峰当继室。   不行,她不能成为苏定文荣华富贵的筹码和棋子,这张脸得遮掩几分才成。   她记得荒院中似是长着不少黄鸡草,将黄鸡草的叶子捣烂,黄汁涂在脸上兴许能叫容貌黯淡几分,况且灯下看美人本就要漂亮几分,白日涂了黄汁,再在着装打扮上刻意扬短避长往丑里整,总能遮掩过去的。   这般想着璎珞便又突然念起一事来,她竖起耳朵听见外头已响起云妈妈清浅的打呼声,便再不迟疑,找了件外裳穿上,又披了件暗色丝绸披风悄然溜出了屋。   院子里很安静,府中规矩并不严,入夜也不锁院门,璎珞趁黑小心地溜出落英院便遁着记忆往之前宋氏关押她们主仆的荒僻小院走。   今日府中出了大乱子,下人们见风使舵也都夹起尾巴,早早就缩在房中不越雷池,故而璎珞这一路并未撞上什么人。   荒院并未落锁,她推开院门进去,见月光如水散落一地清辉,院角荒草茵茵,映着青瓦墙自有一番现代不会有的幽静纯朴,站定后清浅一笑,深吸了口格外清新的空气这才往东面的厢房走。   早先苏璎珞上吊惹怒宋氏,被罚在此思过,大厨房连茶水吃食都不给,是云妈妈将这厢房辟了弄成个简易的小厨房,每日给苏璎珞做些简单的面食汤食。   如今她和云妈妈回了落英院,这里并没人收拾,还是原先的样子,璎珞进了屋,在那堆锅碗坛子中翻找出一个药钵来,见里头果然还有残存的药渣,她摸出怀中早准备的一块方巾,将药渣倒进去包好收进怀中,这才起身出了屋。   她推开房门时却蓦然僵住了身子,瞪大了眼睛,只因方才还空无一人,月光静寂的院子中此刻赫然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挺拔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劲装夜行衣,明明站在月光盛亮之处,却叫人觉着瞧不清他的身影,好像他是夜的影子般难以扑捉,若非男人脸上带着的面具在月光下反射出了微光,还有他手中提着的寒剑正森然冒出冷光来,只怕璎珞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看到他!   男人似也没料到璎珞会突然出现,四目相对,璎珞只觉那人的目光带着迫人的威压,恍若实质,冰冷彻骨,让人产生雄鹰窥兔,无法抵挡之感。   前世时便是国家领导人苏珞也是见过的,也能应对自若,可如今这男人只一个目光,竟便叫她心下发寒,深感压力。   这男人如此打扮,又出现在这里,只怕被自己撞见并非幸事,璎珞正感不妙,那身影便一瞬到了近前,璎珞甚至没有瞧清男人是怎么移动的,他已一把箍住了她的腰肢,接着眼前一花,待璎珞回过神时已被男人按在墙角跌坐了下来,而且怀中还多了一物。   璎珞低头去瞧,怀中的分明是个襁褓,三五个月大的婴孩正静眠着,男人蹲跪在她身后,紧贴墙角,右手从她的腰间穿过,一面紧紧将她囚在他的怀中,一面用大掌虚掩婴孩的嘴巴,大概是怕孩子会突然醒来啼哭。   有人在追他!璎珞肯定这一点,可明眸转过四下却并不见一个身影,更不闻一点声响。   风过,身前半人高的荒草簌簌作响,清风送来草泥清新的味道,另外还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显然,这男人受了伤。   他这样的人,倘使未曾受伤,定不会叫人逼的狼狈躲避,莫名的,璎珞就是这样肯定。   “不想死便莫做声!”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却强硬的声音,伴随着一股阳刚灼热气息冲进了耳廓,璎珞厌恶地侧头避了下,却极为配合地无声点头。   她前世时喜欢登山野游,为了自保,柔道、空手道皆有涉猎且身手不错,可那些功夫在这个无声无息,似还会凌波微步的古代高手面前,璎珞不以为能起到什么作用。   更何况,如今情况不明,谁知道那追赶他的人会不会放过自己,起码这男人目前看来并没有杀她的意图。   璎珞下意识躲避的动作令男人敏锐地挑了下眉,他见怀中的女子竟处变不惊,镇定自若地全然不似内宅妇人,被陌生男子禁锢在怀,也安静如猫,一声不吭,又见方才她露出厌弃的神情,可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配合,他自面具透出的一双深邃黑眸便不由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惊诧和疑惑,只是那神彩转瞬即逝,接着他手中的寒剑悄然斜点地面。   这个举动能叫他第一时间发出攻击,又隐藏了剑的寒光,璎珞注意到了男人的动作,知道追他的人必定来了,可她凝神细听,还是什么都没听到,不过她还是本能地放轻了呼吸,本能地抱着孩子往男人怀中缩了下,躲在了更深的暗影处。   男人身体明显一僵,瞥了璎珞一眼,心下微诧,好聪慧的女子。男子感叹的同时,院墙外蓦然闪过黑影,敏捷若夜狸一般,瞬间站在了院中。 ☆、011 黑衣人 您浏览的页面暂时不能显示哦。最可能的原因是: 1.在地址中可能存在键入错误。 2.当你点击某个链接时,它可能已过期。 3.您浏览的网页可能已被删除、重命名或暂时不可用。 ☆、012 自以为是   璎珞怒了,抬起右手肘便往身后狠狠地撞,她的动作狠辣而果决,竟是出乎意料的敏捷。饶是男人武功不弱,自视敏锐过人,当他躲避时,璎珞那一肘已经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窝。   璎珞一肘得手,却并未收势,身子就势往一旁侧滚,抬脚便往男人的双股间踹。这回她却没有得手,脚踝被男人牢牢握在了掌中,他显然是生气了,那力道似是要将她的脚踝给捏碎。   璎珞当下头冒冷汗,怒目迎上,撞进的却是男人露于面具外一双狠戾凶残的黑眸。   方才璎珞还觉这男人身上没有杀气,又因为他抱着孩子被这么多人追杀,属于弱势群体,当下便对他多了几分莫名的信任和维护,这会子男人身上迸发的狠戾和杀气简直比方才那伙人加起来都要盛上数倍,让她觉着自己就是被野兽盯上马上会被撕成碎片的小动物。   璎珞打了个寒颤,心下却更怒,狐眼一眯,恨声道:“过河拆桥,卑鄙无耻!”   “自以为是!”   男人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低沉中带着压抑的怒火。   自以为是?什么意思,璎珞见这男人还敢口出恶言,当下也不客气,一面挣扎,一面抬起另一只脚直踹男人面门,可还不待她的脚踢到,男人钳着她脚踝的力道便松了,接着在璎珞愕然的视线下,他竟全身一松靠着墙晕厥了过去,他这一动,璎珞踹过去的那脚自然便落了空。   璎珞挣脱男人松松扣着的脚就势踢了他两下,见他毫无反应,这才确定他是真晕倒了。   不是吧,瞧着挺厉害一人,就被砸了下心口就这样了?真是没用!   血腥味又浓了几分,璎珞见男人胸口的黑衣已被血湿透,这才意识到这男人受了重伤。难道方才他气息不稳,心跳絮乱并不是冒犯自己,而是身体虚弱之故?   这般想着她毫不害羞地一把撩起男人的衣袍下摆,见那处安安静静,并没猥亵之状,她释怀的同时,想着男人晕倒前那句似讥似嘲的“自以为是”不知怎的便又有些气闷,觉着自己作为女人的自尊心被打击了一下。   却与此时,怀中被噙着的那处一松,风一吹凉的璎珞立刻回过神来,低头一瞧却原来那婴孩又沉沉睡了过去,她伸手探进襁褓摸了下,湿湿的,很明显,婴孩方才醒来是因尿湿了襁褓,并非饿了,这会子被她安抚,竟又睡下了!   璎珞将手抽出来,指尖微潮,她并没和小孩接触的经验,登时一阵恶心,狠狠地在男人胸膛黑衣上蹭了几下。再看那襁褓中嘟着红唇睡的香甜的孩子,还有撒手不管晕在地上,胸口还不断淌血的男人,璎珞傻眼之后今日第二次隐忍不住地咒骂出声。   “shit!”   自从穿越之后她好像就一直霉运当头,穿成个处境堪忧的小庶女也就罢了,出来挖几颗草竟然也能遇上这样的倒霉事!   左右她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非亲非故的,今日她已仁至义尽了。璎珞想着便爬起身来,掩了衣裳,扯了扯男人的手臂将沉睡的孩子往他怀里一塞,拽了两把黄鸡草便往院外走。   可她推门时却又忍不住瞧了眼那角落,如今虽是夏季,可这夜里也凉意渗人,院角又潮湿,连道月光都没,那孩子瞧着那么小,虽是裹着襁褓,可说不得也会着凉,古代的医疗水平差,一个成年人都有可能被场风寒给夺了性命,何况是这样的小婴孩……   那男人虽说可恨,但到底和她没有深仇大恨,又是她一肘子把人家给砸晕的,再来,这两人瞧着身份不一般,万一这两人在苏府出了什么事儿,也不知会不会牵累到苏府,倘若苏家大祸她一样逃不掉啊。   璎珞思来想去,到底叹了一声又折返,她回到院角,细细又瞅了两眼。见那男人虽穿着夜行衣,但露出的里衣内领上却绣着精美的银线祥云纹,非寻常人所用之物,又见裹着那婴孩的襁褓用料极好,绣工亦是精美,不觉又多瞧了两眼,瞧清那繁复的花纹,脑海中便有两个字跳了出来。   内造!   记忆中本尊的绣工极好,看来这襁褓果真是宫里出来的,难道这父子俩还是皇室宗亲?   璎珞蹙了下眉,若当真如此,那便更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们了。   “但愿你们能知恩图报。”她一面嘟囔,一面弯腰抱起了孩子。   璎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男人拖进屋中躺好,脱力地一屁股跌坐在旁,浑身大汗地粗喘。   这男人真够沉的,本尊这具身体也真够娇弱的,穿越前她虽身材纤细,可从不缺少锻炼,又喜好攀岩野营,身体极好,若是以前那具身体即便男人再沉一些,她也能搬运的轻轻松松……璎珞叹了口气,暗自决定好好锻炼下身体,早日恢复前世状态,她最受不得病美人了。   歇了口气,璎珞便爬起来两下扯掉了男人身上的衣裳,精壮的身上露出来,璎珞又扬了下眉。   男人身材很好,宽肩蜂腰,肌理结实却又不显粗野,皮肤是极性感的古铜色,泛着健康的蜜色光泽,若非他胸口上正挂着两道外翻的伤口,并且血肉外翻,正不停淌血,有碍观瞻,璎珞都要吹起口哨来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也难怪被她砸重心窝会晕过去,只怕一般人早便顶不住了,这男人心智倒是坚毅,对得起他那双深邃黢黑到令人心惊的眼眸。璎珞想着,目光又落到了男人的脸上。   他脸上面具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和他面部曲线倒是极为贴合,黑金色,没有任何花纹,却只盖住了脸的上半部分,露出线条锋锐的薄唇,还有弧线刚毅却不失优美的下巴。   此刻他的唇因失血有些发白,可唇角却微抿着,有一抹冰封的冷色沉寂着,从露在外头的部分,和面具包裹着的挺直的鼻不难猜出这男人容色极佳。   瞧着瞧着,她便对男人的长相起了几分好奇,想都未想便抬手去掀他脸上的面具。谁知她的手刚摸上冰冷的面具边缘,男人便骤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黑沉沉,静若暗夜和她对上。   如今近距离瞧他的眸,狭长而黢黑,深邃的平静中带着一股审度的冰冷。璎珞竟被盯的心中颤栗,动作一顿,心道这男人好可怕的气场。   ------题外话------   首推求收藏啊!这收藏都不动弹,好捉急,首推效果不好,直接影响到素素文文的后续推荐,你们的收藏是偶写下去的动力啊,姑娘们,喜欢此文快动动芊芊素手帮素素收藏一个哦(づ ̄3 ̄)づ╭?~ ☆、013 救人   这男人受了如此重伤,方才她那一肘子用尽了全身力气,直击在他心口上,他竟如此快就醒来了!   颤栗之后,璎珞有些愕然,又有些佩服,却没有半点窥探别人容貌被抓的尴尬。   见她的手眼看就要扯下面具,男人倒也没阻拦,只是静静和璎珞对视了两秒,开口道:“不想惹祸上身便莫多事。”   即便他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听了会招祸上身这话,璎珞也没兴趣瞧了,当下便撤回了手,翻了个白眼,嫌弃地回道:“稀罕!”   谁稀罕瞧啊,姑奶奶还不乐看了呢。   说话间璎珞站起身来,道:“你既醒了,我便不奉陪了。”   “等等!”   她刚转身,男人便坐起身来,张了口。璎珞心一紧,道莫非这人要灭口?   她转身却一脸平静,笑道:“大恩不言谢,公子不必客气,奴家救人也不是为了图回报,公子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男人默了下,接着才道:“姑娘可否弄些婴孩能食用的粥饭。”   他的话带着商量,语气却全然不是那回事,分明是发号施令,璎珞神色微恼,接着却嫣然笑了,道:“好啊,不过总不能白忙活,公子怎么谢我?”   刚才还说大恩不言谢,这会子又公然要好处,且脸上半点尴尬都没有,男人沉默一瞬方道:“姑娘想要什么?”   璎珞闻言是真笑了,当下便热情地在男人身前蹲下,眼睛转了一圈,见男人身上毫无吸引她的东西,唯右手拇指上一只血玉扳指,色彩殷红似血,一瞧便非凡品,当下便定睛不动了。男人见此却并未将扳指脱下来,只沉声道:“此物不行,来日……”   来日叫人送银子来吗?拜托,空头支票谁不会开啊,倒时候人不见了,她找谁哭去。   小气!璎珞心里骂,眼睛却毫不迟疑地又落到了婴孩的襁褓上,挪了下脚便毫不犹疑地将挂在婴孩脖子上的金镶玉项圈取了下来,道:“这东西总不能也有特殊意义吧?”   许是见她竟欺负到了婴儿头上,男人的嘴角又几不可查地抽了一下,可却没有说话。璎珞将项圈收进怀中,站起身来,道:“这是利息,明儿送千两银子来,九百两银票,一百两碎银,床下头有个大破瓦罐,放在里头就成。”说罢也不待男人答应,便又道,“我这就去弄些吃食来。”   感受到身后男人紧追的目光,璎珞不受影响,她原就是商人,从不做亏本买卖,何况如今她很缺银子,百千两的还是少要了呢。璎珞相信,这两人的命绝对很值钱。   她款款地提裙迈出一脚却想起一事来,又回头道:“床底下有半坛子酒。”   那酒是她发烧时云妈妈费了大劲弄来给她擦拭手脚降温的,方才她扯落男人衣裳掉出来两个小瓶子,当是治外伤的药吧,男人包扎伤口应该用得上那酒。既然收了人家银子,璎珞不介意好心一点,她从来都是很有信用的商人,璎珞言罢不等男人回话已出屋向厢房而去。   反应灵敏,似会些拳脚功夫,出手狠辣,不留余地,处事冷静,心思细腻,胆大聪慧,似还知道如何处理外伤,脸皮够厚,又贪财好利,还住在这种偏僻的院落。   这姑娘到底是何身份,瞧那模样,还有她今儿这番举动,莫不是苏定文的小妾?可依着她那模样和性子,若是小妾也不至被冷落在这种地方啊。   好奇怪的女子,男人眼见璎珞身影消失,目光又深沉了几分。   璎珞记得厨房还剩了些云妈妈弄来糊口的白面,想来还在原处,弄些面糊糊,孩子能吃的吧。   前世她野营时也会自己弄简易的吃食,做面糊糊倒难不住璎珞,只是古代的火折子和泥炉实在不好用,璎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点燃了小风炉,收拾了两碗面糊糊,她尝了一口,入口甜咸适宜,还有一股葱香,虽不算人间美味可也不难吃。   将面袋子又放回去,灭了火,东西归位,璎珞才端着两碗饭回了上房。屋中充斥着淡淡的酒味,男人已处理了胸前的伤口,璎珞进来他缠着绷带的动作未停,也并未抬头瞧她。   璎珞将碗放在桌上,想着那没到手的一千两银子便走过去欲帮他包扎,见那白布自背后绕过,背上缠着的布竟是红色的,她便蹙了眉,道:“你背后也受伤了?怎不等我给你上药,你这样如今天热,伤口会溃烂的。”   璎珞对自残的人一向没甚好感,语气自然好不了,带着股责备和不赞同,男人听罢瞧了她一眼,眼神冰冷,可接着却沉默着任她三两下又拆了他好容易才裹好的白布。   胸前伤口刚刚包扎好,璎珞动作也不温柔,扯开白布,难免撕扯到他的伤口,见男人一声不吭,连呼吸都没甚变化,璎珞倒放柔了动作。她将布条挂在椅背上便提了酒坛,随手递给男人一截腰带,男人一愣,才明白璎珞是要他疼了咬住腰带,摇了下头,道:“不……”   他话没说完,璎珞便挑眉,丢了腰带,二话不说一倾酒坛便往他背上狰狞的伤口上倒。男人不防,浑身肌肉一抖,猛地抽了一口冷气,又抑制不住发出一声闷哼,璎珞当下被爽到了。   让你装酷!璎珞压抑了要溢出唇的坏笑,捡了瓷瓶,闻了闻,古代的金疮药倒和云南白药味道差不太多,想必成分也该差不多。   她上药的动作很利索,倒没再折腾男人。伤口创面极大,皮肉外翻,有些地方离五腹六脏要害极近,上药无疑是极疼的,至始至终男人却没再吭上一声,倒叫璎珞有几分佩服。能这般隐忍,可不是装酷二字能行的。   她用布条给男人缠了两下见他要自己接手,便挑了下眉,戏谑地盯着他,道:“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不会现在倒害羞起来了吧?”   男人动作一僵,果没再坚持,璎珞抿唇一笑,加快了动作。倒不是她热心,实在是她忙活了半天,不想自己的劳动成果再被他三两下毁了。   她包好微微倾身将白布在男人胸前打着结,目光眨动倒瞧见男人漂亮的腰腹上有一条淡淡的长疤,那疤年岁已久,可却依旧很是狰狞,竟是从心窝位置划下,穿越肚脐,小腹直没进了腰股间。   璎珞瞧着这伤疤不由就想,这么可怕的伤口,着实凶险,不过这男人既生了孩子,看来是没有伤到命根子,倒是运道好。   她想着又不免盯着男人裤腰下的重要部位瞧了那么两眼,那男人似察觉到了璎珞的视线,浑身一僵,往后仰了下,从璎珞手中扯出布带子飞快地自己挽了个结,又披了衣服,将自己裹了起来。   璎珞愣过神来,不由抿唇一笑,戏谑地瞧了他一眼。   这是害羞了? ☆、014 别忘银子   男人位处高位,又素来清冷,鲜少被女子如此近身。此番被璎珞直勾勾地盯着某个地方,且见她眼神奇怪,当下便越发肯定她必是苏定文的妾室,且多半还是出身风尘,姑娘家哪里能像她这样。   这般认定也不知怎的就叫他浑身涌起一股无名火来,自扯了绷带避开她,便讥声道:“你是苏定文的妾室吧,姿色不错,苏定文好福气。”   他话一出口只感语气不对,似有些轻佻又带骨子说不上的味道,当即自己便蹙了眉。   他蹙眉璎珞自然是瞧不见的,只被他一句话说的怒意翻腾,好啊,好心好意地救了你,你倒装起大爷嫌弃起姑奶奶来了。   你才小妾,你丫全家都是小妾,下辈子投胎还小妾!   心里恼着,璎珞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反倒心思一动,觉着就叫他认定了自己是小妾的好,谁知今夜的事儿会不会给自己招祸。   于是她妩媚一笑,伸出手便抚上了男人冰冷的面具,一面轻轻贴着面具无限爱怜和挑逗地抚着,一面眯着媚眼轻声嘟嘴,道:“苏定文到底老了些,爷不知道,那大房宋氏又是个颇有手段的,哥哥也瞧见了,奴家在这府里头过的各种不如意……”   她说着神情已哀怨了起来,叹了口气手指下移若有若无地用玉指指腹去蹭男人露于外的肌肤,缓缓往他的薄唇上移。   感受到她的手指触及他的肌肤,他浑身猛然一绷,随即又似掩饰的软下来。璎珞心下好笑,巧笑倩兮地又凑近了些,吐气如兰的在男人耳边哈着气,慢悠悠娇软软的道:“哥哥倘使念奴家的好,奴家今儿也算和哥哥有了肌肤之亲,奴家愿意……”   她这话还未说完,男人果然如所愿地别来了头,她的食指未能抚上他的唇瓣,蹭过他锋利的唇角落了个空,璎珞便咬了下唇,伤心楚楚地嗔了一眼他,抬手推了下他的肩头,正正按在那肩上一片暗红的破损处,恨声道:“真是个狠心的!”   言罢她却是抬袖一掩眸子,妖娆无限地扭了个身,伤心欲绝地自往外头去了,只到了门外却又忍不住回了下头,道:“别忘了我的银子啊。”   说罢,又扭了腰飞快地下了台阶,奔了出去。她这一番举动实也不过眨眼间,男人只觉她靠过来带来的那股幽香还在,下一刻人已消失在院中,他怔了一刻,随即蹙眉,抬手擦了下被她蹭过的唇角,才恍然方才竟是被调戏了,且自认心志坚毅,又对美色清冷,自制力极强的他竟被晃了下心神。   他自嘲地一笑,念着璎珞直呼苏定文的名讳,便越发认定她不是苏府里的姑娘,不由又抿了下唇。   若她真是受了大妇责难的小妾,瞧着这两碗面糊的份儿上,明日便多送些银两来吧,这般想着便也丢开了此事。恰此刻他耳中扑捉到了一些动静,右手本能地抚在了一旁的剑柄上,可接着他便又松了手。   片刻十多个穿武士袍的男子便越墙而入,他们的动作同方才那些黑衣人一般敏捷无声,只是气质却全然不同。   一方是肃穆威仪,一方则是杀气阴沉,那前头一队人更似杀手,而这新来的,虽个个身上都有杀伐之气,可这种杀伐气却更似沙场上磨砺出的英勇无畏的浩然之气,很显然这些人都是军人。   那打头之人四十来岁,他落于院中便直奔上了台阶,见男人带着面具盘膝坐在厅堂中,当下便领着众人跪了下来,愧色道:“属下失职,请爷处罚!”   而璎珞脚步飞快地出了荒院,冷风一吹这才觉着双腿发软,她素来是个遇强则强的性子,方才面对危险只能强力应付,可心里终究是担忧撞破隐秘之事,那男人会杀人灭口,如今安然离开了那院子,竟有股劫后余生之感。   不敢多留,她脚步飞快溜回落英院,果真如她所料,并没下人发现她的离开,外室中云妈妈许是一日受累太过,睡得很沉。   璎珞自回到寝房,寻了物件将采来的黄鸡草揉碎用胭脂盒子装好,这才躺下,一日辛劳,竟是很快便睡了过去。   翌日她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云妈妈告诉她,宋氏病倒了,免了姑娘们的请安,她念着璎珞昨日晕厥,身体还没恢复,便没有叫醒她。   璎珞点了点头,道:“妈妈,昨儿宋氏派过来的丫鬟里可是有紫绸?昨儿夜里厢房那边没什么动静吧?”   “是有紫绸,另还有两个梅院的三等丫鬟紫嫣和紫菲,昨儿紫绸小日子来了,闹着腹疼,姑娘还晕睡时,紫嫣给紫绸熬了些调理的汤药,后来厢房那边便没了动静,夜里想必紫嫣二人将紫绸照顾的极好,奴婢倒没听到动静。”   梅院的二,三等丫鬟皆是紫字辈,紫绸是宋氏身边高妈妈的闺女。昨日才和三等的紫嫣,紫菲被宋氏拨过来临时照顾璎珞。   璎珞闻言冲云妈妈勾了下手,待云妈妈靠过来,她低声交待了两句,见云妈妈神情大变,面色犹豫,便道:“妈妈昨儿答应我的话可要记得,倘若这点事儿妈妈都办不了……”   “奴婢都听姑娘的。”云妈妈见璎珞面色沉了下来忙应声。   片刻两个丫鬟端着盥洗用具进来,那五官靓丽,身段高挑穿浅绿色绣绯色桃花半臂的正是紫绸,另一个圆脸厚唇的却是紫嫣。   两人一进来璎珞便如受了惊吓般从床上站了起来,一脸局促,道:“我,我怎敢劳两位姐姐伺候……两位姐姐快将东西放下,我这里有妈妈就够了……”   紫绸被宋氏派过来,一是落英院本来的丫鬟都被关了起来,只怕都是要发卖处置了的,璎珞这里确实少人。宋氏让她们过来掩人耳目,图个面上好看。再来也是授意她们好好观察下璎珞,看看这个三姑娘昨日一番举动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紫绸见璎珞和平日一般上不了台面,当下眼中便有轻蔑之色一晃而过,只是她领了宋氏的任务,却是耐着性子伺候着璎珞梳洗了一番。   璎珞进净房换了衣裳,坐在梳妆台前,这才冲紫嫣道:“辛苦紫嫣姐姐了,我这里有云妈妈伺候梳头便好,紫嫣姐姐且去歇着吧。”   言罢她又看向了紫绸,咬了咬唇,诺诺地道:“我听说母亲病了……紫绸姐姐能否留上一留和我说说母亲的病……我……我心里实在担忧……”   紫绸见她如此更为认定昨日一切都是巧合,璎珞这是怕了,想向她讨些主意呢,故而她见紫嫣瞧向她便点了下头,紫嫣这才冲璎珞福了福身扭身出去了。   屋中唯剩璎珞三人,紫绸昂着下巴,神情倨傲,等着璎珞求她透露些宋氏的情况,岂知她眼角的轻蔑还没漾开,璎珞便变了脸。   原本一张唯唯诺诺的脸瞬间散发出一股冷冽和强势的光芒来,紫绸一愣,下一刻璎珞已站起身来,她甚至都没看清三姑娘是怎么动作的便已被三姑娘撂倒在了地上,她张嘴欲叫,嘴里已被三姑娘堵了一团东西。   她挣扎,可三姑娘抓住她的发髻便往地上撞,嘭的一声闷响,她头一阵木懵,云妈妈已死死将她按着,待她回过神时,人已被五花大绑躺在了地上。   紫绸简直难以置信,她瞪大了眼却见三姑娘蹲在她身边笑靥如花,妖冶的明眸中却半点笑意都没有,冷飕飕地叫她骨头发寒,直冒虚汗。   这还是那个胆小如鼠,怯弱如兔的三姑娘吗?她!她到底要做什么! ☆、015 绝子药(跪求收藏)   紫绸惊恐地挣扎了起来,璎珞蹲在她身边,食指竖在唇边,道:“嘘,紫绸姐姐莫怕,我只是有件事需紫绸姐姐解惑罢了。”   她笑容和善,语气低柔,听在紫绸耳中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紫绸算是明白了,昨儿根本就不是意外,分明就是三姑娘蓄意的!三姑娘竟是这样可怕的一个人,竟将夫人和她们全都给骗了!   那么现在三姑娘为什么要暴露在自己面前?她就不怕自己将她的真面目告诉夫人吗?还是,三姑娘认定自己没这个机会了?她要杀了自己吗?!   紫绸惊魂不定,面色不停变幻,璎珞却已站了起身,她自床下摸出一包东西扔到紫绸面前,那东西散开,里头正是璎珞昨日在荒院寻到的那些药渣。   紫绸见了那些药渣面色一变,璎珞却慢条斯理地在她身边又蹲了下来,随手挑了挑紫绸头上的发簪,拔了一根捏在指间,银钗尖端抵着紫绸的脸,道:“紫绸姐姐是个聪明人,想必已经知晓我要问什么了,现在我把布取下来,紫绸姐姐可莫要乱叫乱喊哦,不然……呵呵,我受了惊吓,可不敢保证这手会不会乱抖,银钗会不会就划破了姐姐这张娇美的脸。”   璎珞身上有一股邪气寒意,紫绸一点不怀疑三姑娘会划花她的脸,倘若三姑娘连自己都下的去手,又怎会怜惜于别人!   她身子一抖,点了下头,嘴里塞的布条被抽走,紫绸立马低泣了起来,道:“这些药都是夫人拿给奴婢,吩咐奴婢送去给云妈妈熬给三姑娘喝的救命良药。”   闻言璎珞倒也未恼,表情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惴惴不安的紫绸,笑道:“哦?救命良药啊,我倒不知母亲这般体贴我呢。”她说罢也不待紫绸反应便将布条又塞进了紫绸的嘴里,冲云妈妈使了个眼色。   早先本尊和云妈妈被关进荒院,苏璎珞当夜便发起烧来,云妈妈求着要找大夫,可却无人搭理她们主仆,最后云妈妈好容易弄了些酒来给苏璎珞擦拭身子,苏璎珞才没被烧成傻子。   翌日紫绸便送来了一包药,说是宋氏仁善,知道三姑娘病了专门叫人去药铺抓来的,云妈妈不疑有他,熬着给苏璎珞灌了三济汤药。苏璎珞并未好转,眼见一日比一日病情严重,才有了昨日云妈妈求周大家的寻大夫的一幕。   后来璎珞重生,还大闹了宴席,云妈妈先还以为都是紫绸送的那些药起了作用,这会子见此情景,云妈妈心中敲起鼓来。   云妈妈以为这是救命良药,璎珞却清楚,本尊吃了这些药根本一点用都没有,若不然她此刻也不会灵魂穿越到了这里。宋氏恨不得苏璎珞病死在荒院,又怎会叫人给她送药?   这药一准是有问题的,这也是昨夜璎珞去寻药渣的缘由,此刻见紫绸反应,璎珞越发肯定这中间有鬼。如今这具身体是她的,她可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她须得马上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云妈妈早得了璎珞吩咐,接收到璎珞的眼神,她几步到了冰鉴前,自里头舀了一大勺冰块用布一裹走了过来,犹豫了下终是狠了狠心按照璎珞之前的吩咐将那裹了冰块的布包塞进了紫绸的衣襟里,按在了她的小腹上。   紫绸被冰的寒意一激身子剧烈颤抖,登时面上血色褪尽,虚汗几乎立刻就冒了出来。   璎珞笑嘻嘻地道:“天热,难为紫绸姐姐还要被夫人派过来伺候我,我给紫绸姐姐降降温,紫绸姐姐身上清爽了,想必才能更愉悦地和我谈心。”   紫绸本便有宫寒之症,大夫说需细细调理才能无碍子嗣,这事儿府里不少人都知道。   这两年紫绸容貌越发出挑,家里指着她攀上好亲,便越发注意给她调理身子,不仅平日不叫她碰凉物,用温药补着,每到她小日子来了,更是有专门的方子给她熬药服用。   如今正是她的小日子,需注意再注意才是,云妈妈这一包冰塞进去,紫绸哪里受得住,只觉整个人都像是被扔进了冰窟中,五脏六腑都被搅拧着剧痛起来。身体上的痛没什么,她怕只怕她多年的调理要就此付诸一炬了。   “哟,紫绸姐姐怎还流汗了,想是热的厉害,妈妈,再去取些冰来。”璎珞抚了下紫绸额头的冷汗笑着道。   紫绸挣扎着哀求地看向璎珞,璎珞笑了,道:“紫绸姐姐真是好颜色,这般娇美的容貌我瞧着都怜惜呢,姐姐今年有十六了吧?这般年纪还没配人,想必姐姐是有高志的。姐姐识文断字,生的也好,外头那些个粗人也确实配不上姐姐……老爷如今正值壮年,风流倜傥,姐姐倒不若当了姨太太,既能翻身做主,又能帮衬家人一把,若姐姐再生下麟儿,有家人撑腰,姐姐在府上便立稳了脚跟,只怕连夫人都要避让姐姐三分呢……”   紫绸听璎珞说中了自己和家人的心思,眸露骇然,璎珞却自顾地又道:“这几年紫绸姐姐处处避着爹爹,从不在爹爹面前出头,老实本分,一心为夫人尽忠,夫人这才信了姐姐。可夫人是什么人,想必姐姐比我清楚,夫人擅嫉的很呐,姐姐想如愿只怕不大容易,若不然姐姐也不会白耽误到现在,可如今姐姐的年纪等不得了啊……我倒有一个法子,能叫夫人心甘情愿抬了姐姐,我本是想将这个机会送予紫绸姐姐的,可没想着,我有诚意,紫绸姐姐却瞧不上我呢。”   见紫绸面露狐疑,璎珞这才抽了她口中布条,紫绸双唇打颤着道:“三姑娘想叫奴婢做对夫人不利的事儿……奴婢不会做……也不信什么机会……”   倘若得罪了宋氏,当上妾室也是死路一条,若非如此,凭借她的容貌,哪里能荒废到现在,早便爬上苏老爷的床了,故而紫绸毫不松口。   璎珞闻言遗憾地叹了一声,接过云妈妈手中的冰包,道:“我相信没我帮忙,紫绸姐姐照样能够当上爹爹的妾室,只是倘若我手里这袋冰块再送进去,姐姐觉着会如何?女人宫寒最是要不得啊,尤其小日子来了正值虚弱之时,一不留神寒气如体,伤了身子,再好的药都养不回来了。花无百日红,一个下不了蛋的妾室会如何,想必紫绸姐姐是很清楚的吧?哎,不能生孩子,那宠爱可都是虚的呢。”   紫绸见璎珞提着那包新裹的冰袋晃着,牙齿都打了颤,她想大声叫人,可这样强势的三姑娘叫人根本不敢冒险。三姑娘这是逼她出卖夫人,逼她和三姑娘上一条船,可她此刻人受制于三姑娘,她就算心有不甘,难道还有别的路可选吗?   紫绸怕了,她在宋氏身边隐忍多年,不想自己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她不能做那下不了蛋的鸡!   “三姑娘当真能叫夫人心甘情愿抬奴婢为妾?”   紫绸张了口,璎珞便笑了起来,道:“紫绸姐姐相信我,如今除了我,再没第二人能帮姐姐达到目的还不得罪夫人的了。”   璎珞的话语很轻,可却不妨碍她语气中的肯定和自信,紫绸默了下,目光又落到了那些药渣上,道:“那不是续命良药,是……是夫人给三姑娘精心准备的绝子汤。” ☆、016 子嗣缘薄   “什么!绝子药!你说绝子药!”   云妈妈闻言,愣了一下后,不可置信地惊叫起来,接着她便似疯了一样扑倒在地捶打起扭曲一团的紫绸来,颤声哭喊,“畜生!我打死你个丧心病狂……”   那药碾的很碎,单凭药渣,璎珞虽不大肯定就是绝子的,可她因从药渣里发现了些许川芎,再联想到宋氏要将苏璎珞嫁给刘望山,那刘望山至今无子,倘若苏璎珞嫁过去得子便站稳了脚跟,脱离了宋氏的掌控,可若她无法受孕,苏璎珞即便出嫁也得看宋氏脸色委曲求全地活着,想明白这些璎珞早便有心理准备,故而此刻听了紫绸的话倒不是很意外。   可她也因此目光冷寒起来,见云妈妈激动地哭喊,璎珞怕招来人忙安抚了云妈妈两声,云妈妈泪水奔涌,抑制了哭喊声却自璎珞手中抢了冰袋便要往紫绸衣襟里塞,哽咽着道:“让你害三姑娘,也叫你断子绝孙都不解我恨!”   “三姑娘!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见自己已老实交代,云妈妈竟还要害她,紫绸面色发白哀求着,璎珞抬手抓住了云妈妈,垂眸间锐光闪过,“妈妈,她也是听令于人,身不由己,要报仇咱们也找对人!”欠她的,她总是要讨回来的。   “是啊,三姑娘说的是,我也是听命于夫人……我也不想害三姑娘的……”   云妈妈这才咬牙恨声道:“夫人!”   璎珞又安抚地拍了拍云妈妈,才行至窗边条案,那里早准备了笔墨纸张,她提笔写了一阵,再回来时笑盈盈地在紫绸身前蹲下,一面将纸上紫绸的供词拿给她看,一面柔声道:“如今姐姐将夫人的秘事供了出来,而我又答应帮紫绸姐姐达成心愿,我们便算一条船上的人了。原不该再多此一举,但我现在无依无持,倘使紫绸姐姐翻脸不认人,我以后便是想哭都找不到地儿,我多年受欺,实在是怕了,难免谨慎。姐姐何不将此供词签字画押,这样我也能安心,更快更好地帮姐姐?”   紫绸万没想到璎珞竟还留了这一手,竟要逼着她画押,她盯着那纸张上写的供词,怎肯就范,三姑娘得了这东西,她还不得一直捏在三姑娘手中!   “紫绸姐姐马上就要当上姨娘,将来和夫人免不了有利益之争,姐姐以后和我才该一条心,我又岂会害姐姐?”璎珞说着瞥了云妈妈一眼,云妈妈作势又要往紫绸怀里塞冰块,紫绸惊地当即便点了头。   签字画押,璎珞亲自给紫绸松绑,又亲自将她扶起来,云妈妈奉上一杯热茶,紫绸一口气灌下,璎珞方和颜悦色地令云妈妈送她出去。直到紫绸回到厢房歇过劲儿来,她才意识到她惊恐之下竟迷迷糊糊地犯在了毫无依持的三姑娘手中。   倘若刚才她大声喊人,三姑娘未必真敢划花了她的脸,更不可能真在这府里杀了她。可她怎么就那么害怕地任三姑娘宰割了呢,如今倒好,三姑娘什么好处也没给自己,可自己却将小命送到了三姑娘的手心。三姑娘和夫人是死敌,夫人怎么可能听三姑娘的心甘情愿将自己送给老爷做妾,三姑娘莫不是骗她的吧?可她此刻,除了相信三姑娘还能怎样,夫人的性子最是眼中不揉沙子,若知道她都招供了,即便是被逼,也一定会将她碎尸万段的……   紫绸如何懊悔不安且不说,云妈妈回到内室时却见璎珞正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往脸上抹着一种黄汁,云妈妈见她神情平静,心里便更愧疚难过,只觉姑娘都是在强撑,是为了安抚自己,哪个姑娘听到自己服食了绝子汤会不伤心,这等于是一辈子都毁了啊!   云妈妈泪水再度决堤,噗通一声跪下,重重叩头:“姑娘,都是奴婢糊涂,是奴婢糊涂啊!奴婢,奴婢怎能亲手将虎狼之药灌进姑娘口中呢……”   璎珞见此一叹,将脸抹匀,又将放着黄汁的盒子藏好,这才在八仙桌旁坐下,道:“我说过不喜欢妈妈战战兢兢,卑躬屈膝,这不单是指妈妈在她人面前,也指妈妈面对我时。妈妈关心则乱,并不为过,再说如今那药已入我腹,哭和懊悔歉疚又有何用?得想法子解决才是正理。”   璎珞言罢,云妈妈这才抹着眼泪站起来,见她面色拘谨,璎珞一叹,她现在手边信得过的就只有云妈妈一人,可处境却堪忧,她一人双拳难敌四手,云妈妈性格怯弱,她需逼云妈妈早些强硬起来才行。   云妈妈似也察觉了璎珞的心思,慢慢止住了哭声,道:“奴婢明白。”   璎珞这才道:“我平日身子还算康健,那些药兴许伤不到根本,如今服药时日又不久,兴许再用药养着便能养回来,寻机会叫大夫看看,万事莫自己吓自己先乱了阵脚。”   云妈妈听璎珞安慰自己,这才应是,眼眶又因这样懂事的姑娘热了起来,瞧着三姑娘沉静的面容,她心里却念叨着这可真是老天开眼,三姑娘这回是真的开窍了,她一下子便似找到了主心骨,又想着昨夜和方才璎珞给她说的那些话,当下便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胸膛。   璎珞余光将云妈妈的变化看在眼中,笑着打发她出去,挪开眼又去看镜中的自己,面容虽有遮掩,失了不少光彩,可这张脸还是那样的妖娆,天生丽质。   高莺莺也是这种偏妩媚的长相,可她那种程度和本尊这幅模样作比简直一点色彩都没了。有这样一张脸,她即便是生不了孩子也是不愁出嫁的吧。   前世自由恋爱,她都没有找到愿意为其生儿育女的男人。如今重生在古代,放眼毛没长齐的毛头小子都通房抱满怀,她只怕更找不到哪个男人,叫她甘心肯为他孕育孩子了,喝不喝绝子汤又能如何?   她原本恐宋氏毒辣要谋算本尊性命,此刻知道不过是绝子汤倒微松了口气,想到前世那个未及意识到便失去的孩子,璎珞苦笑,兴许她天性凉薄便注定没有子嗣缘吧……   这般想着,却蓦然一股楚痛钻心,璎珞甩了下头强迫自己丢开此事。她站起身来,自行出了屋子。   ------题外话------   难道素这本写崩了?肿莫点击收藏这么差啊,呜呜,码字好没动力,亲们,点进来喜欢的话一定要收藏个好!抱抱!求安慰! ☆、017 放开我   院子中静悄悄的,可她刚出屋子,西厢房的门帘便被撩开,紫嫣和紫菲先后出来,脸上皆是警戒之色。   “三姑娘这是要去哪儿?”紫嫣率先开口。   云妈妈闻声也忙从东耳房走了出来,见紫嫣二人一副质问模样,不动声色地站在了璎珞身后。   “母亲虽是免了姑娘们的请安,然母亲既病了,做女儿的哪有不去侍奉汤药的道理,我……我正要往梅园去给母亲请安。”璎珞唯唯诺诺地道。   紫嫣二人见她这般模样,半点也不奇怪,在她们看来这样子才是对了,三姑娘从来怯弱,昨日的事情多半巧合而已,闹了那一出,三姑娘自然要往梅园去请罪的。   “三姑娘这就对了,若非三姑娘,夫人又怎么会平白病了。奴婢们伺候三姑娘过去吧。”紫嫣几分不屑地撇嘴,迎上璎珞。   璎珞却是怯怯一笑,道:“紫嫣和紫菲姐姐收拾西厢房也是辛苦,怎敢再劳动两位姐姐随侍,此处离梅园左右不过几步路,可否劳紫绸姐姐随我走上一回?”   说话间璎珞目光一转瞧向东厢,那里紫绸听到院中动静正掀起青白棉门帘往外偷窥。她不防璎珞会背后长眼突然瞧过来,被璎珞似笑非笑的目光一瞧登时腿便一软,哪里敢不应。   她咬了下牙,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打起门帘,走了出来,道:“三姑娘这便走吧。”言罢又冲紫嫣二人道,“夫人病了更要清净,我随三姑娘过去便是,你们且屋里去吧。”   紫绸发话,紫嫣二人自是连忙应是。   璎珞跟着紫绸出了落英院,云妈妈随后。   璎珞院位置极偏,离宋氏所住主院梅园远的紧,见璎珞脚步不紧不慢,表情悠然地瞧着四处风景,半点方才的怯弱模样都无,紫绸心下一凛,不知不觉便放慢脚步也跟在了璎珞身后。   察觉到此,璎珞余光扫过紫绸捏着袖摆的揉搓的手,轻轻勾起了唇角,一面走着,思绪却是飘忽起来。   眼前闪过前世种种,不可抑制地便想到了苏阳,弟弟此刻应该已接到她被杀的消息了吧,自从父母飞机失事,他们姐弟便相依为命,弟弟被她教导的很优秀,苏珞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撑不起家业,只是怕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太多孤单,弟弟瞧着阳光外向可内心却和她一样是个凉薄冷情的,不容易接纳他人……   这般想着她心口一阵锐痛,思绪如潮,眼眶也微热起来。能重生固然是得了便宜,她唯一牵挂的就是苏阳,她的弟弟啊。   “三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那个不长眼的下人又欺负了三妹妹?!”   璎珞恍惚间突然身前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追忆,她猛然止住脚步,却差点撞进一个男子的怀里,因脚步停的匆忙她身子不稳地退了两步,鼻翼间有股熏香蹿过,那是男子身上衣服熏过的香味。她知道古代不少男人喜欢在衣服上熏香,有的还喜欢在脸上擦脂粉,可她却觉得纯属变态,登时便蹙了眉。   “三妹妹小心!”   男子说话间竟然抢前一步抓住了璎珞的手臂,有将她往怀中带的趋势,璎珞抬头,眸光锐利如剑,是乔恩岷。   被她疏离的神情,冰冷的眼神扫过,乔恩岷顿住了动作,璎珞手臂一抽,道:“放开我!”   她那凛冽的眼神和通身的气势,使得一张艳绝无双的脸一霎间绽放出一股令人自惭形秽的高贵美艳,一种令人仰慕又却步的冷艳。   乔恩岷瞧的痴住,抓住璎珞的手本能地又紧了紧,随即面色一慌,以为璎珞是生气他这几日对她的疏忽,忙道:“三妹妹可是怪我……”   璎珞这会子心里烦闷,哪里有耐性和他纠缠,何况若是两人这般模样被人瞧见,足以给她再添麻烦了,她正欲挣脱,便闻一声惊叱自不远处传来。   “表哥!”   璎珞瞧去,正见苏瑛玥目光清锐站在月洞门处望来。璎珞面露慌乱,手上却不着痕迹地施展女子防身术,手臂不过一送一抽,错了下身,登时便挣脱了乔恩岷,接着毫无停顿地后退两步,咬着唇,一副无措、害怕、着急地瞧着苏瑛玥。   “表哥和三妹妹怎在这里?”   苏瑛玥转瞬已是一脸笑意走了上来,探究地又盯着璎珞瞧了一眼便不动声色地看向了乔恩岷,见乔恩岷一脸怅然若失地仍旧盯着璎珞,她眸光轻闪了下。   “我……我正要到梅园去探望母亲,和表哥……不,和苏世子是偶遇,并非……二姐姐,且莫误会……”璎珞急急开口解释,眸中已有些许泪意。   苏瑛玥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更加笃定,亲昵一笑,道:“瞧三妹妹,姐姐不过随口一问,怎至于急成这样,好妹妹,快擦擦汗。”她说着抽出绢帕便仔细地给璎珞擦拭起额头急出的密汗来,笑容可掬地道,“表哥可是也要到梅园去?”   乔恩岷只以为璎珞是早瞧见了苏瑛玥,这才对他疾言厉色,这会儿方收回视线,知没机会再和璎珞单独相处,对上苏瑛玥便有些淡淡的,道:“本是要去瞧姨妈的,刚好在此碰到了三妹妹,这会儿方才想起一件事来,需得先往柏芝院去一趟,晚会儿我再瞧姨母去。二妹妹和三妹妹且先过去吧。”   苏瑛玥闻言也不多言,只福了福身,道:“如此表哥慢走。”   见乔恩岷转身而去,璎珞方惊魂不定地跟着福了福身,直起身子恰迎上苏瑛玥望来的明眸,她面色又是一慌,“二姐姐,我当真是偶然遇到苏世子……”   苏瑛玥不在意得一笑,亲昵地拉了璎珞安抚几句,一行才往梅园而去。   宋氏的梅园位于苏府的中轴线上,院子外围着一片照水梅,每到一月花盛时,树冠如盖,花白如雪,掩映着梅园,梅香阵阵,异样清幽。如今虽是夏日,梅树却被修剪的枝干遒劲,别有一番疏朗之感。   璎珞亦步亦趋地低着头,随着苏瑛玥穿过梅林,默默往梅院中走,一路能感受到苏瑛玥不时投过来的探究目光,她只觉不知。   苏瑛玥见璎珞面色苍白,紧咬着红唇,手指紧张的绞着帕子,面上神情怯弱,一如平常,狐疑中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两人沉默着进了梅院,只见院子中静悄悄一片,唯正室门前垂首立着两个小丫头,瞧见璎珞一行进了院子,那穿着绿色比甲的圆脸丫头目光飞快在璎珞身上扫了一下。   谁知她的视线刚刚落在璎珞身上,璎珞便浑身一抖,双膝一弯往地上跪去。   以往她没少在宋氏的院子中罚跪,见璎珞胆怯至此,苏瑛玥唇角挑过一抹鄙夷的笑意来,忙回身托住了璎珞的手臂,冷声道:“三妹妹这是干什么,还想让这府里人都说母亲苛待你,罚你跪冷地面,好引来父亲责罚母亲吗?”   璎珞一抖,忙又摇摇晃晃直起身来,未语眼眶倒先无措的红了起来,道:“不是的,我……我……”   苏瑛玥这才轻哼一声,道:“不是便好,二姐姐一直觉着三妹妹不是那等阳奉阴违,两面三刀,里外不一的。”   她说着狠狠捏了捏璎珞的手臂,璎珞只咬唇忍着,一声不吭。   苏瑛玥慢慢露出丝笑意来,那廊下站着的小丫头方下了台阶,笑着道:“二姑娘和三姑娘来了啊,夫人刚用了药,正说要去落英院探望三姑娘呢。”   璎珞闻言腼腆地笑了下,手中绞着的帕子微松了松,有些不知所措地瞧着苏瑛玥。   苏瑛玥松了璎珞的手,笑着道:“三妹妹和母亲必定是有误会,瞧母亲多疼三妹妹,我们快进去吧。” ☆、018 扮猪吃虎   璎珞随着苏瑛玥进了屋,绕过雕漆嵌红绿宝石四季花卉屏风便到了宋氏平日起居的堂屋。   璎珞垂着头,眼角飞快扫了眼,屋中只垂首站着宋氏的四个心腹大丫头还有陪房高妈妈。迎面靠墙的罗汉床上,宋氏一脸阴沉的靠在弹墨修竹大迎枕上,身上穿着石青色家常对襟小袄,腿上搭着暗紫薄毛毯,长发披散着,额前盖着毛巾,瞧着面色微白,倒是真病着了。   见璎珞进来,锐利的目光便扫了过来,似要活生生吞噬了她。罗汉床边儿一身嫩粉缂丝衣裙的苏瑛珍已跳了起来,一阵风般往璎珞身前张牙舞爪的冲来。   苏瑛珍冲至璎珞面前高高扬起手便往璎珞面上闪来,璎珞闭上了眼睛,身子摇摇欲坠却半点也不敢躲闪,心里却默默地数着,一,二……果然,只数到二,掌风都没触到她的脸颊,苏瑛珍的手已被一旁的苏瑛玥一把抓住,伴随而来的还有苏瑛珍尖利的叫声。   “二姐姐,你干嘛拦着我,你没瞧见这贱人将母亲气成了什么样子嘛!你放开我!”   苏定文五个女儿,除却苏璎珞,还有四姑娘苏瑛蓝,五姑娘苏瑛紫,其她三个都是宋氏所嫡出。大姑娘苏瑛琼已经出嫁,二姑娘最是沉稳知事,而今年十二岁的六姑娘苏瑛珍是最冲动没脑子的。   此时苏定文已经恼了宋氏,苏瑛玥又怎么会让妹妹明目张胆地再在自己的脸上落伤?   璎珞颤抖着睁开眼,正瞧见苏瑛珍一脸恼怒地盯着苏瑛玥,苏瑛玥只蹙眉拉着苏瑛珍高高举起的手,拽着她拖到了宋氏身边,苏瑛珍恨恨地跺了跺脚,又用眼睛瞪着璎珞,一副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   苏瑛珍那眼神璎珞自是不怕,心下倒觉着这小丫头有几分真性情,全然不似她面甜心苦的母亲。   “跪下!”   站在宋氏身侧的高妈妈率先斥喝一声,璎珞登时身子一抖,双腿屈起颤抖着干脆往地上直直跪去,只可惜膝盖还没触地,便浑身一软,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手撑着地面,爬了两下都没能跪起来。   即便这样,璎珞心里也是恼恨的要命,想她生来跪过谁,如今却不得不示敌以弱。作为一个内宅庶女,一个连父亲都不放在心上的没宠庶女,宋氏弄死她不过都是分分钟的事情,如今她根本就没有半点对抗的资本。   不过出来混,早晚都是要还的。今日之耻,她苏璎珞早晚要还给宋氏。   “嗤!”见璎珞如一滩烂泥软在地上,面色吓得惨白,苏瑛珍嗤笑出声,随即又冷声道,“装可怜给谁看呢,狐媚子生出的小狐媚,整日里想着勾男人,表哥也是你能肖想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副没骨头的烂德行!”   “六妹妹!这话也是你一个没出阁的女子能说的!”苏瑛玥肃声说着,宋氏也抚着眉心瞧了苏瑛珍一眼,苏瑛珍这才撇撇嘴沉默了下来。   高妈妈瞧了宋氏一眼,上前一步紧盯着璎珞,道:“三姑娘连夫人的寿宴都搅了,这会儿还在此装什么胆怯害怕?老奴看,三姑娘如今是越发长进了。”   璎珞身子又抖了抖,哆哆嗦嗦地道:“是宋妈妈……宋妈妈用簪子划我脸……我害怕,逃出来……不是故意,母亲饶命,不……不,夫人饶命!”   高嬷嬷见璎珞话都说不全,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这便看向宋氏。   宋氏如今虽是恨不能打死眼前这个庶女,但苏定文已经恼了她,到现在都没回府,她如今是更不能对璎珞动手脚了。   打也打不得,光骂不痛不痒半点不解恨,宋氏还嫌费劲。只看着坐在地上的璎珞就觉着咽气,一阵阵的头晕喘息不过,宋氏竟有种拿眼前人没有办法的荒谬感。她狠狠地长出了一口气,这才缓缓道:“既是要我饶命就该听话,如今你惹出这样的大麻烦来,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家里是不能留着你了,和刘大人的亲事是非结不可,你若再要死要活的,你死了一了百了,我也不能怎样你,只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孽种弟弟。”   宋氏说完满意的看到地上坐着的璎珞恐慌的抖了抖细弱的小肩膀。   璎珞前世最疼爱的就是弟弟苏阳,谁都知道弟弟是她的逆鳞,最是碰不得,如今这份情感倒好似被带了过来一般,听闻宋氏拿这身体的弟弟苏景华威胁着,她低垂的眸子闪过寒星般的冷光,半响才低低的道:“我嫁……”   宋氏满意的点了点头,摆手道:“我希望这话你能亲口告诉老爷,下去吧。”   璎珞默默站起身来,摇摇晃晃退了出去。跟着她一起进屋的紫绸却在高妈妈的示意下留了下来。   云妈妈跟着璎珞到了梅院便被拦住,打发回了落英院,如今紫绸被留下来,璎珞只当没看到,出了屋子便独自一人往回走,心里盘算着要快点找个机会见见弟弟苏景华。   屋中,见宋氏这么轻巧便打算走了璎珞,苏瑛珍不由跺脚,不满道:“母亲怎么这就让她走了!”   宋氏拉了苏瑛珍坐下,叹息道:“你这年岁也不小了,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啊,如今母亲还能打她不成?那岂不是更对外坐实了母亲不贤的名声?”   苏瑛珍不由嘟嘴,闷声道:“那也不能这么轻易就绕过那小贱人!”   “别一口一个贱人的,这是你能说的话!?行了,谁说母亲就这般绕过她了,高妈妈,等会你去叫了人牙子来,好好给三姑娘选几个陪嫁丫头。”宋氏拍着苏瑛珍的手吩咐着。   苏瑛珍闻言柳眉又竖了起来,急声道:“母亲怎么还给那贱……丫头挑陪嫁伺候,就该叫她孤零零嫁过去才好!”   苏瑛玥接过大丫头明月手中的汝窑白瓷茶盏捧给宋氏,这才抬手点了下苏瑛珍的眉心,道:“瞧六妹妹说的,咱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庶女出嫁也没有不陪嫁下人的道理,三妹妹出嫁正该好好选几个伶俐漂亮水灵的丫头伺候着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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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拍着苏瑛玥的手,安抚地笑了笑,方才道:“你眼见也十六了,这亲事上没什么好羞的,以前母亲看好你珉表哥,可如今瞧着……你珉表哥竟是越来越迂腐不通俗务了,配我的玥儿到底委屈了你。母亲的玥儿懂事沉稳,任是哪个府里的宗妇都当得起,你珉表哥虽是平邑侯世子,平邑侯府这些年到底有些没落了,我玥儿值得更好的。”   见苏瑛玥羞红了脸,宋氏笑着将她揽进怀中,又道:“倒是你妹妹那个性子,母亲也不放心将她嫁进显赫门庭,平邑侯府有你们姨母看着,嫁过去,亲姨母成了亲婆母,你姨母只有更疼惜的。你珉表哥虽是有些个不通庶务,可到底也算怜香惜玉,是个念情的,定然也会对你妹妹好,你妹妹那个性子……哎……”   宋氏虽叹气,面上却满是宠溺之色,顿了顿瞧着怀中这两年越发出落的二女儿目光闪动,又道:“母亲如今病倒,这两年你随着母亲管家理事也正该好好历练一下了,那……柏芝院的叶公子……”   苏瑛玥听宋氏突然提起在家中客居的叶公子不由疑惑的抬头,宋氏见女儿满脸懵懂,由不得笑了起来,微微坐直了身子,拉着苏瑛玥仔细盯着她,道:“玥儿瞧着那叶公子如何?”   苏瑛玥先是一怔,触及宋氏的目光,猛然反应过来,顿时涨红了脸,推着宋氏就要站起身来,“母亲!母亲再这般打趣女儿,女儿……女儿这可就走了。”   宋氏不由呵呵笑了起来,强按着苏瑛玥坐下,才道:“我的心肝,母亲还能害你不成?母亲这可真不是打趣你,那叶公子说是在家中惹了事,这才随着你表哥到南边来散心。你表哥虽含含糊糊不愿提及那叶公子的身份,你姨母的信里也只说了要以上礼待之,但母亲心里有些想头,那叶公子只怕……总之这些时日母亲已经仔细看过了,叶公子那样貌,气度,行事都错不了!虽是人傲气清冷了些,可只有比你珉表哥强的。你虽有母亲为你打算着,可真有了机会,也不能错过。你只告诉母亲,你瞧着那叶公子如何?”   苏瑛玥如今已十六,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也就是这些年父亲一直外放,宋氏念着一家子早晚要回京城,不忍将女儿远嫁在地方上,又念着真贵人都在京城,故此心想回京给她说门好亲事,这才耽搁了下来。   如今听闻宋氏的话,又想着那叶公子俊美的模样,苏瑛玥只觉一颗心跳的厉害,羞红了脸只往宋氏怀里钻,半响才瓮声瓮气的道:“母亲觉得好自然就是好的……”   宋氏笑了起来,抚着苏瑛玥的后背,道:“这就对了,你听母亲的,如今你管家理事,叶公子客居在咱们家,你正该多尽地主之谊呢。他如今远离了家,又是避祸散心,咱们招待好了,又怎会不记这情?何况母亲的玥儿是这般的好……”   屋中宋氏母女细细的念着,而那边璎珞已出了梅园。她转过小径便到了花园,念起昨日夜里的事,也不知那男子是否已经带着孩子离开,又会否给她留银子,璎珞犹豫了下见四下无人,便径自转了个弯儿往偏僻的荒院方向而去。   她刚行至一处假山前,却突然自假山洞中猛然探出一双手臂来,在她尚未反应之际已环在了她的腰上,接着她身子一轻竟被生生拽了半个圈儿。裙摆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消失在了小径上,璎珞已是被拽进了假山的山洞中。 ☆、020 咬踢踹   光线一暗,璎珞本能的就想到了夜里那抱着孩子的神秘男子,怒声道:“过河拆桥,杀人灭口,混蛋!”   璎珞嘴上骂着,手脚半点也不敢耽搁,一肘曲起狠狠往身后撞,右脚抬起也往脚下一双青色亮缎的官靴上跺。   身后人明显没想到她有这等战斗力,脚灵敏地往后撤了下,可肚子上却没来得及回避,被璎珞狠狠地捅了一下,登时闷哼一声。   可还不待身后人发火反应,璎珞已抓住了他的手臂,恶狠狠的一扭,同时她的身子轻盈的自他的腋下穿过,用尽吃奶的力气扭着男子的手臂便往后头的石壁上狠撞,与此同时,左手也抬了起来,紧握成拳往男子面上嘴鼻间击。   叶宇轩万没想到这内宅娇滴滴的女子出手竟然这样狠辣果决,感觉一股蛮力将他的手臂往身后的石壁上推去,他忙自运着气一震肩头。   一声轻呼,抓在他手臂上的力道顿时脱落下来,叶宇轩趁机一把抓住璎珞的手臂,手肘抬起横在了璎珞的脖颈间,强势地带着她往石壁后推,同时抬起手,掌心朝外迎上璎珞击向口鼻的拳头,将她的手死死包裹在了掌中。   璎珞被抵在了假山壁上,心下发沉,凝眸看去,只迎上了一双令人寒栗的暴戾双目,一张近乎妖冶的少年面庞,却并不是夜里那冷寒的黑衣男子。   认错了人?璎珞不由怔住了。这丫又是谁,这双眼睛好像是在哪里见过,是谁呢。   叶宇轩将横在璎珞脖颈下的胳膊又抬高了些,迫使她不得不微抬着脸仰视着他,满脸满眼都是暴戾。想他京都小霸王,何曾被人碰过一个手指头,从来都只有他打人,没有别人动他的,今日竟然吃了这丫头片子一肘子,倒现在腹部还隐隐作痛,更何况,方才若不是他反应迅速,只怕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弱丫头能砸断他的鼻骨!这叫他如何能不火冒三丈。   他心头火起,手上也没个轻重,捏着璎珞小拳头的五指咯咯作响,冷声道:“小野猫,看来你的秘密还不少,你有什么是值当让人杀你的人灭你的口的?嗯?”   疼痛传来,璎珞倒抽一口冷气,不过这疼痛倒也叫她头脑一清,蓦然想起在哪里瞧见过这样一双眼睛来。   宋氏的寿宴上,她晕倒前,迷蒙中看到的可不就是这样一双眼睛。这暴戾少年看来是府里的客人了,能够自由出入这内宅,看来不是一般的客人,身份想来不低。   搜索了一遍记忆,璎珞确定不认识眼前人,不由心下急转。如今她麻烦缠身,宋氏的贵客她可招惹不起。再说这身体的原主以当小妾为己任,她苏珞可是死在了小三手中,如今无奈托生在了庶女身上已是闷的吐血,可不能再叫人瞧见和男子拉拉扯扯,若是毁了闺誉,沦为小妾,她还不如一头碰死干脆。   璎珞此刻恨不能一巴掌拍死眼前少年,哪有心思回答他的问题。这少年瞧着就不是个好惹的,可她打都打了,这打一下和打两下,三下,应该没有什么区别吧?啊?   见璎珞垂着眼眸兀自无言,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又见她长长的睫毛抖动个不停,面色也苍白的吓人。再感受到掌心中少女拳头娇小玲珑,叶宇轩哼了一声,不由慢慢放松了对璎珞的钳制,恶声恶气地道:“这会儿知道怕了,方才用肘子撞爷的利索劲儿哪儿去了!说话!”   璎珞抬起眼睑,妩媚的眼睛里已是汪了一滩泪,映着黑曜石般的眼珠幽深而清亮,楚楚怜人,自然便带着股娇艳风姿,分明十足十的弱女子。   “你是谁……怎么……怎么在我家后花园……”   “别哭!你哭什……唔……”见璎珞眼泪都要滴落下来,叶宇轩一怔之下厌恶地拧了眉,身子本能松开些往后退了半步,岂知他尚未怒叱完横在璎珞脖颈下的手臂便是一痛。   璎珞飞快低头,一口狠狠咬在叶宇轩手臂上,脚下也不消停,抬起便重重踩在了叶宇轩的脚面上,使劲一阵揉捻。   叶宇轩疼的咬牙,松开璎珞往后躲闪,璎珞趁机抬脚一脚又狠狠往叶宇轩膝盖上踹去,直踹的少年整个人都仰倒在了假山壁上,眼前人影一闪,璎珞已兔子一般闪出了假山,双手撑着假山石三两下便爬了上去。   叶宇轩烧红了双眼,捂着被踹了的膝头,来不及去揉便撑起身子往外奔,谁知腿刚伸出山洞,人还没出假山洞,上头便直直滚落一块巨石,惊地他忙忙缩腿,便是如此大腿还是被滚落的山石蹭上了一些,衣摆划破,顿时便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叶宇轩一口气堵在喉咙上,差点吐血,跳脚在山洞里头转了一圈才一脚飞起踹走堵着山洞的石头奔了出来,四下一望,园子里静谧一片,早已不见了璎珞的踪迹。   远处小白藏在树冠阴影里,远远瞧着璎珞从山洞中钻出来,手脚并用毫无形象可言地爬上假山石,利落地一脚踹下一块石头,抱着裙摆,兔子般跳过几块堆积错落的山石,跨到紧邻山石的九曲回廊上一溜烟地飞奔而去,不由目瞪口呆。   尚未反应过来就见自家向来跋扈飞扬的少爷气急败坏地从山石洞里踉跄着冲了出来,俊美的面容上那神情叫小白震惊中都有些不忍一睹。   他瞪大了眼睛,眼瞧着叶宇轩原地跳脚,气急败坏地扯了把垂落在山石壁上的藤蔓,谁知那藤蔓不知是何种植物,油绿茂盛的叶子下竟生着密密麻麻的小刺,顿时掌心一片血点,他又恼的将扯下的藤蔓狠狠摔在地上跺了两脚,眯着眼往璎珞消失的方向死死盯着。   自家爷这模样分明是吃了大亏,小白心有戚戚却又忍不住一阵笑意。之前他就说少爷躲在山洞里不妥当,少爷非留个心眼,说什么别叫人瞧见他和苏家三姑娘在一起,三姑娘再赖上了他,争着抢着给爷当小妾就坏了。苏府这位三小姐先前勾引乔恩岷他们主仆可是看见过的,他觉得少爷顾虑的有道理,也便没再劝阻。   如今想想,人家好好的姑娘被猛然拉进山洞,可不就要着恼,只是没想到娇滴滴的闺阁少女竟能让爷这样的恶霸吃个闷亏。这可真堪比天下红雨了。而且爷的功夫不弱啊,怎么就吃了暗亏,难道那苏三姑娘太妖娆,爷这等心性都受了蛊惑?可爷自己都那副长相,这没道理啊。   小白直忍得双肩乱颤,闷笑不止,半响才回过神来,忙禀了气息,偷偷地转身就要溜走。   谁知刚一动,远处便传来一声怒喝。   “躲什么躲,给爷滚过来!”   小白浑身一僵,这才飞快跳下树垂着头往叶宇轩身边走去。   璎珞经此一事也不敢再往荒院去了,直直便奔回了落英院。她尚未进院,远远就见云妈妈等在院子门口正焦急的探看,璎珞忙快行几步,迎上云妈妈担忧的眼眸,心头一暖,安抚道:“妈妈别急,我没事。”   云妈妈将璎珞上下打量了个遍,见她确实完好无损,方才长出一口气。   两人进了屋,璎珞接过云妈妈捧上的茶盏缓缓喝了一盏茶,心神才安定下来。   那花园中遇到的少年瞧着虽飞扬跋扈,可却也是个骄傲自大的性子,虽暴戾到底年岁还轻,只怕也狠辣不到哪里去。这种人,吃了什么亏,必是要自己找回场子来的,万不会跑到宋氏那里告状。   这毕竟是内宅,以后她万事小心点,少出院门,那少年客居也不会长久,想来躲过去也就罢了。   ------题外话------   璎珞:“我可是女王御姐,尼玛,这憋屈身份,没法过了,我要罢工!”   素素:“息怒息怒,我会给乃开金手指滴。”   璎珞:“金手指?钻的姐也不稀罕,赶紧让女配逆袭吧。”   素素:“你舍得美男们都到女配怀里去?”   璎珞:“赶紧的,都去折腾女配吧,姐要的是温柔多情的面首!面首!”   素素:“……”   面具男:“其实我很美而且很温柔!”   小轩轩:“其实我是只披着狼皮滴忠犬!”   素素:“帅哥们保持高冷队形啊!其实面首美男的都是浮云,姐要的是收藏啊,打赏啊,评论啊,有木有!”   哈哈,新一月来了,祝美妞们十二月快乐,么么哒 ☆、021 紫绸背主   “姑娘?夫人那里可是又为难姑娘了?”见璎珞兀自发呆,云妈妈又紧张了起来。   璎珞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放下茶盏,道:“没有,她这会儿为了她的好名声不敢将我怎样的。左右她若不弄死我,能拿捏的也就是我的亲事了,如今她已经将我说给了个六十老头,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宋氏若聪明便不该惹我,瓦罐碰瓷器,惹怒了我,还不知道谁更惨呢。要知道宋氏可还有四个儿女没成亲出嫁呢,妈妈也别太担心。”   云妈妈闻言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红了眼睛,道:“姑娘这亲事……那刘大人都能当姑娘祖父了,还不知有几年活头呢。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姑娘再求求老爷吧,老爷如今为了姑娘都恼了夫人了,可见老爷心中还是有姑娘的,姑娘再求求老爷吧。”   璎珞摇头一笑,道:“妈妈怎么到现在还指望老爷能怜惜我,他若有半点父爱当初便也不会答应将我许配给刘望山。比起老爷的前程,莫说是我,便是二姑娘和六姑娘这样的嫡女又算的了什么。”   云妈妈不由落起泪来,彷徨地道:“那可怎么办,现如今还没有交换庚帖,等下了小定,这亲事可就铁板钉钉了啊!”   璎珞忙拉了云妈妈坐下,抽出帕子给她试着眼泪,笑着道:“妈妈放心,这事也不是没有法子,老爷最是在意他的前程,这事儿若要作为还得在这前程二字上做文章,妈妈且容我再想想。”   云妈妈见璎珞面上满是从容沉静,不由心下一定,忙笑着连连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   璎珞却出起神来,她现在其实有些想顺其自然的成全宋氏,干脆就结了这门亲事。   一来,她作为庶女,在宋氏一手遮天的苏家实在处境维艰,倒不如早早嫁了出去。   再来,她对婚姻爱情根本没什么期待,前世都没能找到知心爱人,在这三妻四妾的古代就更别提了。嫁个老头说不定很快就能做寡妇,这样她就能早早得过清净日子了。   更有,这地方对姑娘的限制太多,做了妇人,她才能出去走动,想要挣银子做生意,也总是先成为妇人。这地方,虽是有女户,但那是女子成亲没了夫、子的寡妇,方能成为户主,而且官府也不是随便都给寡妇建户的。而未出阁的姑娘,那根本就不能拥有自己的财产。   若是能有法子,嫁过去后不和那刘老头圆房倒真是一条不错的路子。只是那刘望山年尽六十尚未得子,又是个好色的,只怕很难叫她如愿。再来,六十无子,那刘望山八成有什么身体缺陷,这种人常年抑郁也容易有古怪癖好……   璎珞越想越是心烦,便甩了甩头暂且丢下这个事儿,瞧向云妈妈,道:“此事不急,如今我刚刚闹了这一出,宋氏不会在这当口就给我定亲。倒是有件事得早早安排。”   “姑娘说。”云妈妈见璎珞面色凝重,忙正色坐直。   璎珞抿了抿唇,道:“宋氏将弟弟丢在外院,轻易也不放他进内宅一回,我这都大半年没瞧见过他了,如今我和宋氏交恶,宋氏现在不能拿我怎样,怕就怕她把火出在弟弟身上,弟弟年纪还小,只怕护不住自己。宋氏也不需要干什么,只要让弟弟在外头出个什么意外,断个胳膊,腿儿什么的……”   璎珞尚未说完,云妈妈已面色惨白抓住了璎珞的手,颤声道:“姑娘说的是,得快见见三少爷。就算帮不上什么忙,至少要给三少爷提个醒。可夫人阻着三少爷和姑娘见面,这可怎么办……”   云妈妈不由站起身来,来回地走动。璎珞心念急转,奈何本尊活的实在失败,如今璎珞连个能用的人都想不到,任是璎珞智计再多,此刻竟也束手无策。   倒是云妈妈突然眼前一亮,一拍双手,急急道:“姑娘,还有三天可就是夫人的忌日了!”   璎珞一愣,随即才明白,云妈妈口中的夫人说的是苏璎珞和苏景华的生母。云妈妈是璎珞的乳娘,当初璎珞的生母未去时,在外宅里云妈妈一直视苏璎珞的生母为当家夫人的。   璎珞不由眼前一亮,笑着道:“奶娘说的是,今年刚好是娘的十周年祭,我和弟弟正该给母亲做场法事呢。”   心下有了章程,心神一松,便有股不可抑制的疲惫席卷了全身。这具身体到底是大病初愈,加上她这一早上来回奔波折腾,此刻只觉浑身酸软无力,连带着眉宇都黯然了下来。   云妈妈忙站起身来,扶了璎珞,道:“姑娘如今想开了,且要爱惜身子,这会儿离摆饭一个时辰,姑娘再睡一会。”   璎珞也不推辞,乖巧地点头,随着云妈妈往拔步床去。   梅院中,宋氏和苏瑛玥亲香片刻,见女儿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这才笑着道:“快些回去好好打扮打扮,母亲前些日给你置办的那红宝石赤金蝴蝶头面正趁如今这葱翠欲滴的初夏时节,这会子不戴,还留着压箱底不成?快去吧。”   苏瑛玥面色绯红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宋氏又扬声唤了苏瑛玥的大丫头绿云进来仔细的交待好好伺候,这才眼瞧着苏瑛玥绕过屏风离去。   听到门帘声落下,宋氏才吩咐明心,道:“让紫绸进来回话。”   明心应了,转身出去,片刻便带着低眉顺眼的紫绸重新进了屋。高妈妈办差回来,也进了屋。   紫绸垂着头,恭敬地福了福身,心里有些心虚地一直打鼓,强忍着慌张,回道:“夫人命奴婢好好观察三姑娘,奴婢不敢怠慢。昨儿三姑娘自醒过来便战战兢兢,坐立不安,夜里翻来覆去,像是没怎么睡着。快天明才安生了一阵,只似做了噩梦,醒来就六神无主的,慌着赶着要来给夫人请安。奴婢瞧着三姑娘确实是害怕,还和以前一个样儿。”   紫绸言罢便不再多言,沉静恭敬地站着。 ☆、022 丢进水里   高妈妈见宋氏面色稍缓,捧了新换的茶盏伺候宋氏用了两口,这才道:“三姑娘平日里懦弱,万事不争,可却最是在意那张脸。三姑娘生的颜色好,每次挨打都先护着脸面,生怕受损个一星半点。老奴瞧着这次三姑娘脸上被金簪划破的伤口可不浅,一个不小心怕是就要破相……夫人,这若真是像宋妈妈说的,是三姑娘使得苦肉计,那能对自己这样狠,事后还如此滴水不漏,这三姑娘可就真不简单了,夫人往后可得多留心。”   宋氏听了面上便露出了恨色来,依着她方才观察,那苏璎珞根本还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再听紫绸的话,就更没什么好怀疑的了。一个十四岁的丫头片子不可能深沉算计到人前人后都不露分毫破绽,再说苏璎珞是她自小看到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变了性子,突然就伶俐胆大起来!   想来寿宴上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无心之举,当真是被周大家的欺负狠了,慌乱逃命才误撞了寿宴。   可恨周大家的,平日千伶百俐,忠心老实,如今犯了大错,竟然还企图欺瞒,方才她令人去问,她还口口声声说是三姑娘自己划破了脸!   宋氏不由满面恼恨,道:“这欺主的奴才,本来念着她伺候多年,我还想将她一家子先送到庄子上避避风头,如今看来,这奴才是当真不能要了,以后不定给我惹多大的祸事呢。”   宋妈妈和高妈妈都是宋氏的陪嫁,跟过来后,两人一直都是宋氏的心腹,内院管事。自然少不了争宠,高妈妈是个没福的,男人早早就没了。而宋妈妈的男人周大出息,宋妈妈也就压了高妈妈一头,这叫高妈妈如何能够甘心,如今终于找到了机会,自然痛打落水狗,要将宋妈妈彻底拔除。   “夫人好性子,待奴婢们一向宽厚,巧兰也是一时糊涂。夫人得她伺候多年,一时离了只怕不趁手,也难免伤感。老奴看将巧兰一家送到庄子上晾她些日子,她定会幡然悔悟的。”高妈妈劝道。   宋氏登时便冷哼一声,道:“不过一个奴婢,我还离不了她了?!还小心翼翼的捧着她一家子,等着候着她悔悟不成?!天下间没这样的道理,罢了,老爷这会子还生着气呢,我也犯不着为这么个不着五六的东西再惹了老爷疑。你下午便去将他们一家发落了,卖出府吧。”   高妈妈强忍着喜悦,恭敬的应了。   宋氏面色舒缓下来,瞧着亭亭玉立垂首站着的紫绸,道:“紫绸今年也十六了吧?”   高妈妈望了眼亭亭玉立站着的紫绸,笑着道:“可不是,这丫头生月早,过了年虚岁都十八了呢。”   宋氏不由若有所思地又瞧了眼紫绸,道:“去将我紫檀木比翼双飞首饰匣里那对碧玉水滴莲花的耳坠取出来给她戴着吧,这般好的颜色,水葱般的年岁,正该好好装扮起来。”   宋氏说的那对耳坠紫绸知道,那是宋氏的嫁妆,成色极好,轻易是不会赏人的。紫绸心下一喜,强忍着雀跃偷眼看向高妈妈。   高妈妈便笑着嗔道:“还不快给夫人跪下磕头谢恩,这都是夫人喜欢你,给我们全家的恩典呢。”   紫绸忙跪下磕了头,明心取了耳坠,当着宋氏的面给紫绸带上。那耳坠碧的一汪水般挂在少女优美白皙似剥壳鸡蛋般的脖颈间,晃晃荡荡,更添颜色。   宋氏这才满意的点头,道:“这就对了,你们打扮的漂亮,我瞧着也赏心悦目。好了,下去当差吧,好生伺候着三姑娘。”   紫绸应了,躬身退出了屋。   苏瑛玥自梅院出来念着母亲的话,便吩咐绿云往大厨房去拿一匣子莲蓉酥糕。绿云往大厨房去,苏瑛玥带着绿玉回了海棠院。   她自新作的夏裳中仔细选了件藕粉色遍绣花卉的对襟小袄,一条时新的十六幅花间裙穿好,腰间又系明紫新荷宽腰带,垂露的丝绦上挂了镂空银铃禁步圧着裙摆。   又将母亲指的石榴红戏蝶赤金头面选了几支格外精致的插在头上,挂了东珠耳铛,这才对镜羞涩一笑,站起身,亲自捧了绿云从大厨房取来的一盒莲蓉酥糕,直往叶宇轩客居的柏芝院而去。   巧的很,她到了柏芝院刚好就撞上了自后花园折羽而归的叶宇轩主仆。   远远的苏瑛玥只见那少年一身的暗紫锦袍,精瘦的腰身上扎着石青色镶白玉宽腰带,头上戴着红色绣蟠龙纹样的抹额,身姿挺拔,大步如风,整个人在阳光下都充满了威吓力。   阳光漏过树荫的光影将那张俊美到近乎妖冶的面庞映的深邃起来,连十七八少年郎最后一点稚色也被遮掩的一干二净。俊颜沥朗日,只剩下锋芒毕露的肆意和气势。   苏瑛玥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脸红心跳的厉害,再不敢多瞧,忙垂着头,一脸娇羞地力持端庄迎了上去。   叶宇轩一肚子的火气,一路脚步如风冲到柏芝院,一眼便瞧见了扭扭捏捏,还自以为大方得体,端庄稳重的苏府二姑娘。眼见她面带桃花,两颊如痴赤,手里还捧着个红漆雕花小食盒,登时脸色更阴霾的滴水。   小白跟在叶宇轩身后,满脸怜悯地瞧着离的越来越近的苏瑛玥。   自家爷身份高贵,生的又太好,没办法,像苏府二小姐这样的女子在京城他见的多了,爷最是厌恶这等苍蝇般贴什么的,平日里凑上来的女子就没有好下场了,更何况如今爷还正暴怒地无处发泄。   小白在心里已为苏瑛玥默默点了一排蜡。   苏瑛玥哪里知道这些,察觉到叶宇轩越来越近,她心如鹿撞,回忆着蓝姨娘腰肢轻摆,柳若扶风的模样款款走了两步,屈膝就要见礼,岂料她人还没弯下,叶宇轩已一阵风般自身前刮了过去,衣摆荡起的腿风差点没将她扇个踉跄。   苏瑛玥一阵愕然,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冰峰般冷厉的话。   “丢进水里去!”   柏芝院的风景极佳,垂花门前青石小桥,引着一弯碧水,环绕了半个柏芝院。   小白万非悲悯地瞧了眼一脸茫然站起身来,还痴痴望着自家爷背影的苏府二小姐,干净利索,娴熟无比的一把拽住苏瑛玥腰后衣襟,不过轻轻一举,一丢。   噗通一声,苏瑛玥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便已落进了桥下水中,一头扎进去灌了满嘴满鼻的冷水。 ☆、023 狼狈二姑娘   那池塘水其实并不深,站起身来也不过没腰而已,可苏瑛玥骤然落水,晕头转向,惊慌失措,瞬间便呛地泪水连连,喉咙生疼。   荷塘里遍种荷花,下头一层淤泥,苏瑛玥一头扎进去,使劲扑腾挣扎,十六幅的花间裙整个铺展开盛放在水面上,露出裙下套着的绿绸衬裤。岸上看去,只瞧见那大屁股探出水面,不停地扑腾,其上一双乱舞的脚,右脚的绣花鞋丢出去时已甩掉,宽大的足袜被蹬的将掉未掉。就像是敌营里挥动着的投降白旗。   绿云瞧着这一幕,整个人都惊呆了,半响才尖叫一声,“姑……”   她话还没出口,就堵在了喉咙眼上,只因小白已如法炮制将绿云也提起来丢了进去。   那厢苏瑛玥好不容易挣扎着从水里出来,顶着满头满脸的乌臭淤泥,抹了把脸苍然四望,这边绿云便直接砸在了苏瑛玥的脚边儿,溅起半人高的水花来。   水花甩在苏瑛玥头脸上,淤泥又往下落,直直冲进苏瑛玥因尖叫而长大的嘴巴里,腥臭难闻,味不可挡。   苏瑛玥何曾受过这样的苦,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弯起腰来哇哇大吐,怎一个狼狈了得。   她吐了半响,只觉胃里翻涌的胆汁都呕了出来,哪里还顾及什么形象,只委屈地,呛红了眼睛,就要嚎啕大哭。   嘴巴长大,尚未发出声音来,桥上小白就冷着脸,阴声道:“想死的更快些,直管哭,我们爷最厌女人哭泣,去年太仆寺少卿家的二小姐可不就是因为哭,被爷敲掉了两颗门牙嘛。”   苏瑛玥吓得惊恐万状着死死捂住了嘴,害怕,屈辱,悲伤,羞愤,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从瞪大的眼睛里滚滚落出来,冲刷着乌黑的脸庞一道道白痕。   小白眼见苏瑛玥主仆再不敢出声,这才拍拍手,转身也进了柏芝院。   “姑娘,你没事吧……”   绿云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探出手去扶站在水里,摇摇欲坠的苏瑛玥。   苏瑛玥双眼发红猛然转头,目光森寒血红地瞪着绿云,厉声道:“滚!”   言罢,落着泪,跌跌撞撞自行往岸上爬去。   绿云瞧着苏瑛玥狼狈万分的背影,一颗心不停往下沉。二姑娘最好颜面,今日她瞧见了主子这样狼狈屈辱的一幕,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二姑娘受了这样的委屈,只有她随身伺候着,夫人也不会饶过她的。想着,绿云浑身发抖,面色更见惨白。   叶宇轩不喜人打搅,当日他住下,柏芝院附近便遣散了闲杂下人,宋氏严令府里的奴婢往这边来。苏瑛玥私会外男,恐被人瞧见,只带了绿云一个。   如今虽形容狼狈,好在无人瞧见,这令苏瑛玥稍稍安慰了一些。可一想到在自己家中,她竟生生遭受了这样的屈辱,苏瑛玥就恨不能杀人。她不敢这般湿着身子直接回海棠院,眼泪一路模糊着,飞快往园子里去,只想着找个隐蔽地方先躲起来。   如今虽是夏初,但池水还是很凉,苏瑛玥为了美丽,穿着单薄的夏裳,如今湿了水,贴在身上,薄透不提,风一吹,就似刀割。苏瑛玥好不容易瑟瑟发抖地躲到了花园的暖阁,已是面色雪白,双唇发青。   绿云不用苏瑛玥吩咐,忙忙地往海棠院奔,回去给苏瑛玥拿干净衣物,令丫头们准备姜汤热水。   苏瑛玥自己躲在暖阁里,抱着肩缩着身,越想越觉着委屈伤痛,由不得便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苏瑛珍亲眼看着高妈妈吩咐人去寻人牙子,想着下午便能给璎珞选丫头,她便心情愉悦,畅快无比。也不愿窝在自己的珍华苑无趣,难得的兴致高昂,带着四五个丫头跑到了花园来看景。   花园中的景致早已被看腻,她正觉无趣气闷,懒散地甩着帕子四处乱逛,就听到了暖阁里断断续续传来的哭泣声。   苏瑛珍登时柳眉一竖,提着裙子便往暖阁里冲,到了暖阁,一脚踹开门,兴奋地道:“去,看看是哪个贱蹄子扰人清净,给我拖出来!”   苏瑛珍一声令下,四个丫头便冲了进去,片刻没拖出人来,倒是引得几声惊叫。   “二姑娘!”   “二姑娘,这是怎么了?”   “六姑娘,快,里头是二姑娘!”丫鬟小巧冲出来唤着。   苏瑛珍怔了一下,提起裙子冲了过去,转过暖阁里的八宝阁,一眼就瞧见自己时刻端方优雅的姐姐正抱着腿,瘫坐在东墙的柱子下,浑身湿透,脚下一滩水渍,发丝散乱,满脸泥污,双眼红肿。   苏瑛珍简直不敢置信,半响才扑了过去拉住苏瑛玥的手,惊叫着:“二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二姐姐弄成了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瑛玥平日里再沉稳知事,心思狡诈,到底还是个十四五的少女,经叶宇轩一吓,此刻再见到嫡嫡亲的妹妹,哪里能忍得住。拽着苏瑛珍的手便哽咽着,断断续续哭道,“他怎么能叫人……叫人将我丢进水里?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见苏瑛玥说的不清不楚,苏瑛珍急的直跺脚,道:“二姐姐,你倒是说啊,是谁啊!”   “是柏芝院的那个叶公子,他叫小厮……叫小厮丢……丢我进水!”苏瑛玥说着已是哽咽难言。   苏瑛珍在家中就是一朵被宋氏捧着霸王花,她们姐妹何曾受过一星半点的委屈,她又是个最冲动火爆的性子,此刻一听苏瑛玥的话,立时便像点了的炮仗,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怒声道:“好啊!住着咱们家的房子,吃着咱们家的饭,这般对待姐姐,世上哪有这般规矩!二姐姐等着,我这就给姐姐报仇,找那叶混蛋算账去!”   苏瑛珍说着甩脱苏瑛玥的手便冲了出去。   苏瑛玥却不像苏瑛珍这般没脑子,一来那叶公子这样毫不顾忌将她丢进池塘,她虽愤恨,可却也更加清楚,只怕这个叶公子真有什么得罪不起的大来头。   再来,她今日受辱,遮掩还来不及呢,哪里能够闹腾起来将事情宣扬大?   她方才一时冲动将事情告诉了苏瑛珍,此刻见苏瑛珍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一个着急撑着地面就要站起身去追苏瑛珍。   可她平日养尊处优,最是娇弱不过,今日落水、生气、吃风,抑郁,一个焦急竟是眼前一黑,软软地晕厥了过去。   ------题外话------   推荐优雪《绝色战神之天才大领主》凌飞卿是剑峰千年难遇的极品天才,重生之后,身为天才竟被判定为毫无魔法天赋的魔废体质!还是一个废土领地的大领主?!作为一个凶残的剑修,凌飞卿表示——魔法什么的简直就是战斗力负五的渣渣好吗!   对魔幻感兴趣的亲可以去看看哦。 ☆、024 竖进横出   苏瑛珍见二姐姐晕迷过去,更加恼恨,只吩咐两个丫头护着苏瑛玥回去海棠院便带着另外三个丫头急色冲冲地往柏芝院奔去。   苏瑛珍冲到柏芝院时叶宇轩刚刚换了一身衣衫,往靠窗的罗汉床上躺着,卷着裤腿任小白涂抹伤药。   他大腿上一道淤青,期间血丝隐隐,腰腹间更是被撞击地紫青一团。疼倒是不疼,可瞧着那伤,他便眼角乱跳,气血翻涌。   小白给他奉上了清火的茶汤,尚未吃上一口,外头便响起了苏瑛珍尖利的叫喊声。   “姓叶的,你给本小姐出来!别缩头乌龟的藏着躲着,我可不是二姐姐好性儿,由着你欺负,给我出来!”   苏瑛珍的谩骂声传进来,听到声音叶宇轩面上的暴躁,怒色反倒平息了。削薄的红唇,锋锐唇线微微一挑,映着桃花眼眸里的冷光,若寒月照水一晃,瞬间便叫小白心肝抖了一抖。   不待叶宇轩反应,小白便跳了起来,狠声道:“这个苏家六小姐真正蠢货一只,竟敢这样寻上门来,似这样五六不分的蠢猪,就该撕烂她的嘴,打的她爹妈不认。爷,宽坐,属下这就去处置。”   说罢,不待叶宇轩言语,小白便一撩袍摆转身大步出去了。   叶宇轩又怎会不知小白是怕他亲自料理苏瑛珍,将人家苏府嫡亲的小姐怎么样了,事情闹大不好再在苏府呆着。   可一个苏瑛珍又算的了什么!   叶宇轩嘲讽的挑了挑眉梢,缓缓又嘬了一口茶,面色阴沉着闭上了眼睛。   外头,小白出了屋,不待苏瑛珍再出声,已三步并两步地袭到了苏瑛珍面前,无视苏瑛珍跳脚的模样,直接抬手,一掌利落劈下,眨眼间便将苏瑛珍劈晕了过去。   苏瑛珍的身子软软倒下,小白已是往后跃了两步远,苏瑛珍的丫头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愣是没扶上一下,眼睁睁瞧着苏瑛珍仰面卧倒在了地上。   小白瞧着三个呆若木鸡的丫头,暗自摇头,这苏府当真是一门的蠢货,好在还有个落英院的三姑娘,不然他都要怀疑这苏宅是不是风水出了问题。   那个苏二小姐还算一般愚蠢,这个苏六小姐压根就是一傻缺,无知无畏成这样也真不容易。   见三个丫头还是站着没反应,小白挥苍蝇般摆摆手,厌弃道:“还不赶紧抬走,等着我们爷出来鞭尸呢?啊?”   三个丫头听到鞭尸二字,回过神来,眼见小白双眸寒星般尽是冷光,毫不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一人抱着苏瑛珍的头,两人分别拖了一条腿,胡乱将苏瑛珍抬起来,脚步踉跄着向院外奔远了。   苏瑛珍带着三个丫头一路喊打喊杀地跑到柏芝院来,动静实在是大,引得下人们纷纷探头探脑的观看打听,待得丫鬟将苏瑛珍抬回她的珍华苑时,二姑娘被京城来的客居公子丢进池塘里,六姑娘被敲晕抬回去这事已是风一般刮遍了整个苏府。   宋氏自在寿宴上丢尽了脸面,又被苏老爷一顿斥责后当夜便有些头疼脑热,今日一番忙碌,好容易才躺下补眠,岂料刚睡着便被大丫鬟明心焦虑的声音吵醒。   “夫人不好了,二姑娘不知怎么得罪了柏芝院的叶公子,被叶公子的小厮丢进了荷塘里,六姑娘跑到柏芝院去理论,结果也被那小厮敲晕了抬回了珍华苑,奴婢刚刚已安排人赶紧去请大夫了……”   宋氏睁着迷蒙的双眼,正为被打扰而气怒便听到了明心焦急惊惶的一连串话。宋氏只觉着明心说的每个字她都懂,可连在一起怎么就叫人听不懂,或者是不愿懂。   恍惚了半响,宋氏才一个急怒攻心摇晃着身子倒回了,明心惊地忙扶住宋氏,冲外头喊着,“夫人,快,请大夫!”   她声音刚落,手臂便被宋氏紧紧抓住,转头迎上宋氏焦虑阴沉如血的眼眸。   “我没事,快,去二小姐和六小姐的院子里守着,不准下人们四处走动,乱嚼舌根!扶我起来!”   宋氏说着便拢着衣衫欲坐起身来。宋氏对嫡出的儿女个个护若眼珠,两位少爷留在京城国子监读书,在太夫人身边尽孝,不能承欢膝下,大姑娘出嫁已有七八年了。   苏瑛玥沉稳懂事,苏瑛珍天真烂漫,两姐妹日日陪伴宋氏,宋氏对二女更是疼惜有佳,如今骤然听闻爱女遭受如此之事,又怎会不激怒慌乱?   她自然明白,宋氏这是怕下人口口相传,坏了两位姑娘的闺誉,忙着将丑事捂住,可如今这事只怕都传遍了苏府,哪里还遮掩的住啊?   明心瞧着宋氏的眼神都有些怜悯起来,战战兢兢地道:“六姑娘一路吆喝着跑去了柏芝院,如今只怕……”   宋氏眼前一黑,随即双眸闪过一丝阴霾,道:“给我传令下去,府里谁敢乱嚼舌根,不管是谁,有什么根基,统统重打五十杖卖去挖矿!”   明心忙应了,伺候着已坐起身的宋氏穿着鞋子。   璎珞自然不知道她无心插柳柳成荫,不过踹了叶宇轩两下,就让苏家二姐妹触了霉头,成了叶宇轩的出气筒。她回到落英院便睡下了,一觉香甜,若非肚子饿的震天响只怕还醒不过来。   她睁开眼睛头一眼瞧见的便是站在床边兴奋的满脸红光,满眼雀跃正满屋子乱转的云妈妈。自璎珞穿过来,印象中云妈妈整日都是一张苦瓜脸,骤然瞧见她这般被天上馅饼砸到的欢喜模样,璎珞极不适应的往被子里埋了埋头。   云妈妈一瞧璎珞睁开眼睛却忍不住了,一下子扑到床上,一把将璎珞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搓着手道:“姑娘猜刚刚出了什么事?”   不待璎珞回答云妈妈便接着啪啪一拍手,道:“是二姑娘和六姑娘,她们都被客居在柏芝院的那位贵客给打了!”   璎珞眨了眨眼,一片茫然。云妈妈口中的贵客应该就是今日她在花园里遇到的那位吧,这就奇怪了,他客居在别人家怎么还打人家的小姐,就算打也该打的是自己吧,怎么就将苏瑛珍二人打了呢?   想到叶宇轩暴戾的眼睛,还有他手臂横在自己脖颈下,一副要取人命的模样,璎珞严重怀疑这位有蛇精病倾向,怎么逮谁都咬,见人就动手的。   ------题外话------   苏瑛珍:“叶文轩,滚出来,女主惹祸凭啥我们姐妹倒霉!”   小轩轩:“就凭你们长得丑!”   苏瑛玥:“眼瘸啊!我们也是小美女的有木有!”   小轩轩翻个白眼:“你们也算美人?这样的能使美人计,爷还不如回去揽镜自照呢。”   小白:“爷,您已经够自恋了,悠着点吧。”   小轩轩:“爷可以悠着,亲们的收藏,评论可不能悠,不然作者大人一个不高兴爷这男主还竞争不!” ☆、025 洞察人心   云妈妈并不知道叶宇轩为什么要将苏瑛玥丢进水塘里,只知道二姑娘浑身湿透晕迷着被送回了海棠苑,六姑娘跑去柏芝院理论同样晕厥着被抬去了珍华苑。   她眉飞色舞的说着听来的闹剧,璎珞听闻苏瑛玥是在自己回到落英院不久出的事儿,便有些愣神。恍惚猜到苏瑛玥八成是受了自己的无妄之灾,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她一边好笑,一边又有些忧虑起来。那个所谓的贵客看来比她想的还要跋扈凶蛮,身份比她想的还要高贵。   这行事,完全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主儿啊,这要是下次瞧见自己,他不会把自己给拆把拆把喂狗吧?不能吧?   这可是个特权社会,自己如今这身份实在太低了点,再多的聪明才智撞上那身份高贵,非要你命的,也都没用了啊。   璎珞忍不住抖了抖肩膀,有些后悔起来。那人好像极厌女子哭闹,早知道当时她就多流点眼泪,指不定他嫌无趣就放过她了。当时想着这古代内宅,外男轻易不能乱走,只要自己躲在落英院就没事了,可如今看,那人根本是个混的,根本不能以常理论,怕是直接打进这落英院都是有可能的。   璎珞头疼起来,可她毕竟不是个杞人忧天的,左右事情已经这般了,只忧虑一下,她便也丢开了,笑着道:“妈妈在屋子里高兴一阵也就罢了,出去可莫露了分毫,免的让宋氏抓住了痛脚,现如今我只怕护不住妈妈。”   云妈妈忙收敛了神情,点头道:“姑娘放心,妈妈虽是个不中用的,可这时候也不能给姑娘添乱。”   璎珞拉着云妈妈的手,也道:“妈妈也放心,总有一日我会让妈妈随心所欲的行走在外!”   云妈妈欣慰的笑起来,连声道:“嗳,妈妈信姑娘!”   璎珞这才拉开被子起身,吩咐道:“紫绸可回来了?唤她来回话。”   紫绸进来时璎珞正坐在八仙桌旁的春凳上,支着手托腮瞧着青瓷茶壶上的缠枝花卉。听到脚步声,她抬头就见一个纤细娇弱的身影走了进来,紫绸穿着水红色的比甲,浅绿色轻纱襦裙,一条白腰带束着盈盈一握的腰肢。   她长相甜美又不乏妩媚,整个人若春日新枝上的含苞花蕾,亭亭玉立。这个一个美丫头,偏就一心想做她那渣爹的小妾,璎珞暗叹一声可惜。   只璎珞目光扫过紫绸耳朵上新挂的碧玉耳坠,眸中还是多了些笑意,扬起眉梢用下巴点了下八仙桌旁边的另一个春凳,示意紫绸坐下说话。   紫绸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瞧着三姑娘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就感觉背脊发寒,被三姑娘那双黑黢黢的眼眸盯着更是站立难安。她终是没敢直接往那春凳上坐,而是从旁边拖了个小杌子来侧着身子坐在了璎珞的下首。   璎珞见她神情满是戒备,警惕,不由好笑,慢悠悠地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的紫绸,道:“紫绸姐姐不要惊惶,我对像紫绸姐姐这样的美人一向是宽容温和的,更何况,紫绸姐姐既欺瞒了夫人,那便和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苏璎珞对自己人可一向疼爱有加。”   璎珞说着若有所指地瞥了眼紫绸耳边的碧玉耳环,眨巴着眼睛,将手中的茶盏往紫绸手边又送了送。   眼前三姑娘眨巴眼睛的模样就像个纯真不知世事的小姑娘,眼前闪过三姑娘毫不犹豫见冰块往她衣襟里塞的邪气模样,再听璎珞的话,紫绸眼角抽了抽,忙忙接过了茶盏,咬了咬唇,才道:“三姑娘当真有办法让夫人同意老爷纳了我?”   璎珞见紫绸眸中透着焦急之色,但笑不语,慢悠悠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嘬了一口,这才道:“紫绸姐姐戴着的耳环是今儿夫人新赏的吧,瞧着水头做工都很不错呢,该是京城珍宝斋的东西吧?夫人出嫁时,定远伯夫人专门自珍宝斋定制了一批首饰给夫人做嫁妆,夫人珍爱的很,寻常可不会拿这东西赏赐人,今儿赏给了紫绸姐姐,紫绸姐姐就没想想原因?”   紫绸闻言一愣,片刻才面露疑惑,道:“今日夫人瞧着奴婢的眼神确实不大对,瞧着奴婢的眼神也古里古怪的。”   璎珞一笑,道:“这便是了,如今老爷因夫人在寿宴上丢了脸面已是恼了夫人,夫人又怎么会不想法子笼络回老爷的心?这一般正室夫人要笼络男人能使的手段,紫绸姐姐当不会不清楚吧?”   紫绸闻言又是一愣,随即似想到什么,眼前一亮,急切的道:“三姑娘的意思是,夫人有意将奴婢开脸送给老爷,借此笼络老爷?”   璎珞一笑,却不答反问,道:“若我没有料错的话,得了这等金贵首饰赏赐的不止紫绸姐姐一人吧?”   紫绸面上神情一变,三姑娘真是神了,今日她在梅园可不就见明心的头上也插着一支碧玉梅花流苏簪,明月的手上也挂着一只水头很好的碧玉镯子,那簪子和镯子瞧着和她这对耳环倒像一套。当时她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夫人疼惜身边的大丫鬟,原来夫人这赏赐竟是有此缘由在里头。   璎珞从紫绸突变的脸上已瞧出了答案,又缓缓道:“夫人或许有这个意思,但这人选可未必非要是紫绸姐姐。紫绸姐姐的母亲虽是夫人的心腹,可正是因为高妈妈是夫人倚重的人,夫人才未必选姐姐。要知道紫绸姐姐成了姨娘,这万一以后有了孩子,夫人怎还能像如今一样信任倚重高妈妈?这不是自断臂肘么,咱们夫人可是聪明人。”   紫绸登时面色便难看起来,焦急道:“那我岂不是没了机会?!夫人赏赐明心和明月的那簪子和镯子可都比给我的耳环要贵的多!夫人岂不是更看中明心和明月!”   紫绸这般着急也是有道理的,她如今已经快十八了,若再当不上姨娘,便只能等着指配小厮,可她作为高妈妈的女儿,寻常小厮哪里瞧的上眼?   璎珞摇头,眨巴着眼睛,笑道:“所以紫绸姐姐才需要我的帮忙啊。只要紫绸姐姐按我的吩咐行事,我保证姐姐能轻轻松松就心愿得尝。”   璎珞言语间的笃定和自信令紫绸心一颤,遂站起身无比恭敬的福身道:“紫绸愚钝,请三姑娘赐教。” ☆、026 招人爱   见紫绸这般就上了钩,璎珞心下愉悦,又呷了一口茶,方点头道:“紫绸姐姐不必如此,坐下说话。”   紫绸不敢怠慢,忙又重新坐下,只是这次比之方才坐的更加谨慎恭敬,只屁股挂在了小杌子上。   只听璎珞又道:“如今老爷可是因为夫人虐待庶女而觉夫人不贤,厌弃于夫人,这个时候倘使我在老爷面前夸赞了紫绸姐姐,老爷又怎会不对紫绸姐姐另眼相看?老爷对紫绸姐姐上了心,凭借着紫绸姐姐的姿容手段,还怕不能叫老爷主动向夫人要你?如今夫人正急于笼络老爷,即便因此心中难免不喜,可也定会如了老爷的意,成全紫绸姐姐被抬姨娘。”   紫绸眼珠子转了转,目光晶亮起来,片刻又蹙起眉来,道:“三姑娘莫怪奴婢冒犯。奴婢看平日老爷和夫人很是恩爱,夫人又为老爷孕育了五个子女,老爷还是敬重夫人的。怕只怕老爷此刻已消了气,回头夫人再小意劝解一番,寿宴一时便过去了。再说,老爷并非痴迷美色之人,只怕让老爷主动向夫人要奴婢并非容易的。”   璎珞自然听出来了,紫绸根本是说,自己这个庶女平日就不得宠,只怕苏定文也就是一时恼了,此刻已原谅了宋氏,而且自己这个庶女的话在苏定文那里也未必就管用。   紫绸能说的这般委婉,可见心下是对自己有了忌惮。璎珞满意的点头,笑着道:“紫绸姐姐说的是,这就得咱们再加一把火了呀,紫绸姐姐可别忘了今日园子里发生的事,我是不得宠的庶女,可二姐姐和六妹妹却是老爷疼爱看中的嫡女呢。”   苏瑛珍二人的事,宋氏定然会瞒着苏定文,也会勒令下人们传闲话,她掌控内宅多年,不想要苏定文知道的事情定然传不到苏定文耳朵里去。自己没心腹,没人手,没能耐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此事告诉苏定文,可紫绸有高妈妈这个母亲,在内宅也算树大根深,这点小事却是办得了的。   璎珞话语一顿,见紫绸若有了悟,方继续道:“正如紫绸姐姐所想,若是老爷好容易在外头消了些气回府就听说二姐姐和六妹妹的事儿,老爷会不会又怒火高涨起来,觉得夫人管家不善?这世上的事儿此消彼长,老爷恼怒了夫人,自然我这个庶女的话就显得格外中听,也会看重的多。”   璎珞舒了一口气又道:“老爷虽敬重夫人,非痴迷美色之人,可夫人为老爷安排通房妾室,老爷也从未拒绝过,他生夫人的气,可就像是紫绸姐姐说的,可他终会原谅夫人,到时候夫人给老爷抬姨娘,老爷自会接过这个台阶,给夫人这份脸面。可他心中又有恼,为了敲打夫人,多半不会收用夫人定下的人,这样老爷向夫人主动讨要紫绸姐姐岂不是水到渠成?老爷承了夫人的情,紫绸姐姐也就是夫人的功臣了,夫人心里那点不喜很快便会消散的,毕竟是老爷主动看上了紫绸姐姐,可怨不得姐姐呢。”   紫绸听了顿时面露欢喜,同时因璎珞这一番掌控人心的话更是忌惮钦佩起来,再不敢怠慢看轻璎珞半分,忙站起身来,冲璎珞恭敬地屈膝福了福身,道:“奴婢明白了,谢三姑娘成全。”   璎珞送走了紫绸已到了摆饭时辰,厨房的份例,庶出姑娘中午六菜一汤,另配一叠糕点并一盆时鲜瓜果。云妈妈带着人摆了饭,璎珞便打发了伺候的丫头出去。   她这具身体只有十四,还是长身体的时候,比之前世近三十常年奔波胃痛的身子,如今这具身体鲜嫩的正如尽情吸收阳光雨露的小树,吃什么都是香的。   璎珞美美的用了一顿,舒展着身体躺在东厢靠窗的美人榻上,唤了云妈妈来,伏在她的耳边交待道:“妈妈且避过人到咱们先前住的那荒院去,那床下的破瓦罐,妈妈拖出来瞧瞧可有什么东西,若有就赶紧拿回来。若没有也莫停留,早早回来。”   云妈妈诧异的瞧向璎珞,见她并无解释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璎珞没等多久云妈妈便匆匆地回来,脸上神情鬼鬼祟祟,颇有些忐忑难安。璎珞瞧她神情心下一乐,打发了紫绸出去,云妈妈忙忙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小包袱来,颇有几分惶惑地道:“姑娘,那瓦罐里怎么会有这么些银钱?我们住在荒院时瓦罐里头明明还什么都没有,这银钱是从哪里来的?姑娘又怎么会知道如今里头有银钱?”   云妈妈说罢,见自家姑娘只顾着稀罕银子,竟然还拿起一块银锭子放在嘴边作势要咬,整张脸都放出光来,忙一把夺过璎珞手中银锭,急声道:“这银子脏的很,姑娘怎么能往嘴里放!姑娘,这银子和银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东西来历不明,咱们还是赶紧还回去吧!啊?姑娘不知道,妈妈这一路踹着这东西,只觉烫的慌,别再惹出什么事情来,姑娘……”   璎珞自动忽略云妈妈的啰嗦只满怀欣喜的散开包袱将里头的银票和碎银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苏璎珞是个穷的,莫说是银票了,连成锭的银子都没见过。璎珞好奇的又拿了一粒粒的碎银把玩半响,又仔细研究了一番古代的银票,数了数竟只银票就有一千五百两之多,分明远远超出了她所索要的数目,当下便眉开眼笑。   心道这古代土著还蛮上道,这是觉着她伺候的好?哈,瞧着冷冰冰的,还知道服务的好要给小费,这素质,这觉悟,这大手笔,怎么那么招人爱呢。   她拍着手将银票捂在怀中暖了暖,突又想到前世的财大气粗,便又意兴阑珊下来。   哎,前世她才是随便给人打赏的爷好不,果然,人这身份一变连眼皮子都浅了吗,这么下去可怎么办?   璎珞顿时又怏怏不乐,无比担忧起来,恹恹的将银票都丢了回去,长叹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春凳上。 ☆、027 万念俱灰   云妈妈还在啰嗦不己,璎珞揉了揉脸,才勉强压下眼皮子浅的问题,笑着冲一脸紧张的云妈妈道:“妈妈放心,这银子一不是坑来的,二不是白捡的,是你家姑娘凭借正当手段挣来的,至于什么手段妈妈就不要问了,反正这银子放心用便是了。”   璎珞言罢随手捡了几块碎银塞进云妈妈手里,将其它的包了起来,吩咐道:“碎银妈妈去换了铜钱好打赏这院子里头的小丫鬟。其它的妈妈寻个地方好生放起来,等过些时日我寻了门路,咱们好拿出去做些什么小买卖,手里头也能有个进项。”   云妈妈有狐疑的瞧了璎珞两眼,见她满脸沉稳并无一丝不妥,也就放心地收了银子,点了头。璎珞见云妈妈裹着包袱,忽又跑进内室从床脚又摸出一块金块来也丢进了包袱,这才示意云妈妈收起来。   那金块不是旁的,正是从婴孩襁褓里取出来的小金项圈,为了保险,璎珞早寻了没人时将项圈用石头砸成了一团。所谓手中有钱心里不慌,前世时璎珞出身富贵,钱在她眼中不过符号而已,穿越成了要啥没啥,可怜巴巴的内宅庶女,一穷二白,虽是没两日,璎珞已觉心慌气短,寸步难行。   现在有了这些银子,虽是不多,可也尽够寻常人用一辈子了,璎珞登时觉得浑身轻松,悠悠然躺回了罗汉床,眯着眼瞧起外头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枝来。   不同于璎珞的好心情,此刻宋氏正头疼欲裂。她刚刚送走大夫,坐在床边担忧地握着苏瑛玥的手。   苏瑛玥浑身滚烫地躺在锦被间,额头上搭着降温的湿巾,即便睡着她的神情也显得惊恐不安,双眉紧紧蹙着,宋氏心疼的无以复加,满心恼恨和愤怒。   明月进了屋,小心的屈了屈膝,道:“夫人,珍华苑那边,奴婢已亲自给六姑娘喂了安神汤,如今六姑娘已经睡下了。夫人早上起来便直说胃口不好,只用了半碗粳米粥,现在已过了饭点,二姑娘和六姑娘要紧,可夫人的身子也是顶顶重要的,若没夫人病倒了,没了夫人相互,以后谁又能像夫人一样为两位姑娘周全,便是夫人为姑娘和京城的两位少爷着想也得保重身子啊。”   宋氏长叹了一声,这才示意苏瑛玥的大丫头如水上前照看着,起身回了梅园。   她只勉强用了大半碗粥便令人撤了饭菜,再度焦急地问道:“表少爷还没从外头会文回来?”   自苏瑛珍姐妹出事,宋氏勉强按捺住杀到柏芝院的冲动,便叫人去请乔恩岷,偏偏乔恩岷一早便出门会文了,到此刻宋氏已问了四五遍。   明心见宋氏焦急,不由小心翼翼的道:“已派了小厮前去寻表少爷回来了,表少爷今儿是在城外交织山上会文,有些距离,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不过这会儿也不早了,说不得马上就进府了。奴婢已交代紫红守在了二门上,表少爷一回来必定先来回夫人的话。”   似回应明心的话,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小丫鬟的声音,“表少爷回来了!”   宋氏双眸一眯站起身来,门帘被挑起,乔恩岷一身暗青色织锦长袍,迈着大步进了屋,宋氏不待他作揖见礼,已开口,梗着脖子道:“珉哥,你带过来那个叶公子到底是什么来路,你今儿便和姨母说清楚!不然姨母这就打到柏芝院去!”   乔恩岷一路上已经得知了府中发生的事,见宋氏如此疾言厉色忙上前扶了宋氏,道:“姨母莫急,此事让两位表妹受了委屈,回去我定好生将此事告知父亲母亲,叫母亲补偿两位妹妹。咳,姨母不知道,那叶公子……性情乖戾,脾气古怪,平日最厌别人扰他清净,二妹妹不知此事,方才闹成如今这样……是侄儿该打,早该将叶公子的喜好习惯好生告知姨母。”   乔恩岷嘴上如此说,心里却也窝着火。那叶宇轩是父亲让他请到穗州散心的,父亲来时再三交代,要他招待好,奈何他和叶宇轩实在是两路人,将叶宇轩安置在苏府,他再三交代宋氏,叶宇轩喜静,不喜被外人打搅,结果二表妹还是跑到了柏芝院去,两位表妹这教养实在是……   到底没长在京城,在这规矩上也太松散了些。如今事情闹成这样,一会儿他还要去柏芝院赔罪,父亲那里也得写信认错,他这还满肚子火气呢。   宋氏听乔恩岷这般说,哪里听不出乔恩岷是在埋怨苏瑛玥不检点,自己送上门去被羞辱,宋氏面上一阵红白交错,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她暗自调息半响,这才抬起眸子,眼神锐利的盯着乔恩岷,道:“这个叶公子是皇室宗亲,对否?”   大丰国姓便是叶,这位叶公子来自京城,又被兄长平邑侯尊着讨好着,宋氏便猜多半是位皇室宗亲,而且必定是位得势的宗亲。也正是因此,她才不惜叫苏瑛玥放下身段作出倒贴的事情来。只因苏瑛玥虽也是定安侯府的嫡女,可到底苏定文非嫡长,爵位也落不到苏定文的头上,论起来苏瑛玥不过是五品知府的女儿,万万配不上得势的宗室子。   乔恩岷被宋氏盯视着到底点了点头,道:“姨母猜到了便好,不是侄儿不疼自家姐妹,实在是……姨母也知道,这些年平邑侯府已不符往年风光。自父亲天玺三年被降职,便一直郁郁寡欢,父亲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如今好不容易走通了叶公子的路子,此刻实在得罪不得……平邑侯府好了,姨母才能安枕无忧,这次只能委屈着些两位表妹了。”   宋氏听得双眼发花,只觉一口气堵在胸中怎么都透不出来。她千娇百宠养大的金贵女儿何曾受过这样的折辱委屈,如今生受了,竟然连个讲理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和着牙齿混着血往肚子吞,如何甘心!   “就算是皇室宗亲,天潢贵胄,可我们玥儿和珍儿也是勋贵家的千金,不是那草叶烂泥,怎能住着我们家,吃着我们家,却磋磨我们家的女儿!这事定要讨个公道!”宋氏重重一拍桌子,惊的桌上粉彩梅花茶盏咯咯直响。   乔恩岷皱眉,尚未言语,却觉眼前光线一闪,却是门帘被挑起,苏定文怒气冲冲地进了屋,冲着宋氏便叱喝一声,道:“愚妇!讨要什么公道!?自己的女儿不好好教养约束,你还要讨什么公道!啊?!”   宋氏被劈头盖脸一顿斥责,整个人都懵了,她万没想到平日对自己敬重的夫君竟然会如此不给自己体面,用那般严厉的语言斥责自己,用那样厌恶的语气和眼神,更令她羞愤的是,他竟然还是当着外人,当着小辈的面这样做。   宋氏一时间身子抖如筛糠,摇摇欲坠,简直觉得万念俱灰! ☆、028 质疑   乔恩岷见苏定文怒气腾腾的进来,一时倒是尴尬万分,本来作为娘家人,苏定文这般不给宋氏体面,他正该为姨母出头。可他一来因苏璎珞的事,觉得姨母不贤,二来又因苏瑛珍姐妹得罪了叶宇轩心头有怨,竟是沉默着低了头。   宋氏先被苏定文打击,再瞧着乔恩岷暗自抱怨的模样,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放在桌上的手臂一颤,直接将白瓷梅花的茶盏扫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宋氏呆怔怔地瞧着那一地碎瓷片,只觉一如她此刻的心。   苏定文瞧见妻子那模样,到底心生不忍,冲乔恩岷道:“你姨母为你两个妹妹操心劳累,该多让她休息,柏芝院叶公子那里,还请贤侄周全一二。”   乔恩岷忙拱手作揖的应了,脚步匆匆往柏芝院而去。   屋中没了外人,宋氏豆大的泪珠便滚落了下来,苏定文紧锁眉头,略有不耐,劝道:“好了,我也是骤然听闻二丫头和六丫头的事,心中焦急激怒,这才说了你两句,何至于如此!”   苏定文作为勋贵子弟却是正经的科举出身,可见其野心和对仕途的在意。两个嫡出的女儿,他虽疼爱,可更在意用她们联姻,带给自己的各种助力。如今生出这样的事,一个弄不好两个女儿兴许是废了,他如何能够不在意?   他从外头回来本已消了些气,毕竟正室亏待庶女的事情司空见怪,没那么难以接受。可他一回府,尚未进内院,便听到两个小丫头躲在花墙下嚼两位姑娘的舌根,他的两个女儿不仅名声差点毁了,还跑去得罪了贵客,宋氏更好,事后不想着善后堵住流言蜚语,反倒令下人乱嚼舌根,这叫他如何能不怒气满心?   不仅如此,他从前一直觉得宋氏是贤内助,如今头一次对妻子的处事能力和教养能力,以及智商都产生了怀疑。只是想到宋氏生养的五个子女,想到多年的夫妻情分,瞧见宋氏深受打击的模样,到底心软。   宋氏闻言面色稍缓,可她到底意难平,只抽泣着道:“那叶公子叫小厮欺辱了我们两个金尊玉贵的女儿,就算不能讨个公道,可内宅闺秀怎能被人近了身子,再怎么也得将那小厮的双手打断,妾身又哪里说错了!”   苏定文一听宋氏到现在还说出这不知高低深浅的话,刚平息的火气便又冲了上来,声音拔高,怒道:“打断那小厮的双手?你口中说的那小厮是平江侯府白家嫡出的七少爷,你以为你是谁?可真是长进了啊!”   宋氏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可置信的盯着苏定文,道:“白七少爷?白家的少爷怎么给人做了小厮侍卫?就算那叶公子是皇室宗亲,他……”   宋氏说着猛然想到了什么,一时间面色微白,道:“白七少爷不是小厮侍卫,是伴读?!那叶公子竟是皇子?按他那年纪,岂不是圣上最疼爱的皇幼子?老爷怎么不早告诉妾身!”   任你身份是何等的尊贵,进了宫当了龙子凤孙的伴读,那就是代主子受过的,和奴才秧子,侍卫小厮的也没什么区别了。白家少爷能像侍卫一般跟在那叶公子的身边,也就只可能是这个原因了。   苏定文是典型的士大夫,内外有别,外头男人的事情,朝堂之事回府后从不多说,内宅之事也统统交给宋氏,绝不干预,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知道宋氏教养的好女儿竟能作出私会男子的事情来。再想到之前苏璎珞和乔恩岷的事,宋氏狡辩说苏璎珞的母亲出身泥垢,苏璎珞在府外也学了不良习气,不守妇道。如今宋氏的女儿也这样,苏定文便越发觉得宋氏为妻不良,没有教导好他的子女。   他怒声道:“我早交待你好好招待叶公子主仆,只顺着他们的意思,不必太过讨好,没事也莫去打搅,可你何曾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他言罢,也没了和宋氏继续纠缠争执的兴致,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屋中死寂下来,宋氏一直笔直坐着的身子也摊到在了圈椅上。   苏定文大步出了梅园犹豫了下便往柏芝院去,可他尚未走到便遇到了蹙眉往回走的乔恩岷,乔恩岷只道柏芝院关着门,里头奴婢说叶公子已歇晌,不让人打搅。苏定文拍了拍乔恩岷的肩头,交待他傍晚时再去便转身往外书房去。   垂花门前,一个穿青莲色比甲的小丫鬟垂首站着,瞧见苏定文过来忙小跑过去福了福身,脆生生的道:“老爷安,三姑娘吩咐奴婢守在这里,想请问问老爷何时得空,姑娘想着老爷在外只怕免不了吃酒挨饿,吩咐厨房做了一碟子山药芙蓉糕,想亲自给老爷送过去。”   有宋氏的安排,苏定文平日难得见到几个庶女的面,从前他并不很在意苏璎珞,有了寿宴之事,却是突然对这个三女儿印象深刻起来。想着她那日睡梦中喊着爹爹,对他依恋万分的模样,苏定文脚步一转往落英院而去。   小丫头得了云妈妈的赏,领了差事过来,见老爷转了方向,心下一喜,忙紧跟了上去。   落英院,苏定文未入屋子便听到里头一阵轻松愉悦的欢笑声,这几日府中处处阴云密布,听到这样欢喜不忧的笑声,苏定文只觉心头蒙着的一层阴霾也随之消散了些,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小丫头快走几步挑开门帘,苏定文迈步进屋扬声道:“什么事这般高兴?”   听到动静,内室里一阵动静,接着便有个身影飞快的转过多宝阁跑了出来,容色动人,身姿曼妙,正是自己的三女儿苏璎珞。   以前苏定文并未多留意过这个庶女,印象中这个女儿总畏畏缩缩,极上不得台面,连她长得什么样子都瞧不分明。如今再瞧,骄阳下,眉眼如画,妖冶灵秀,身段玲珑,青春活波,真真是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苏定文不由若有所思,念着这个女儿马上要嫁出去,竟觉有些可惜。   那刘望山虽是他的上司,可到底已年迈,在仕途上不会再有起色,过个两年兴许就要致仕。而自己正当壮年,几次考评又皆是优异,眼见就要升官,这若升了,那刘望山便不再是上峰,怎么也是平级,再过两年他步步高升,刘望山归田回乡,在仕途上便更是对自己毫无益处了,且那刘家连个子嗣都没有,后继无力……   如此一想,苏定文愈发觉着当日考虑不周,不该早早应下宋氏这门亲事,想到这些,他对宋氏对这门亲事的种种说辞都起了怀疑,越想越觉得宋氏在糊弄自己,脸色不由难看起来。   璎珞跑出内室,对苏定文难看的面色只做未见,满脸惊喜的迎了苏定文,福了福身,道:“父亲怎么亲自来探望女儿了!该女儿去看望父亲才是,父亲快坐!”   璎珞脸上的孺慕欢喜是那样的明显,苏定文表情柔和了不少,在伏椅上撩袍落座,再度问道:“方才乐什么呢,说出来也叫父亲跟着乐呵乐呵。”   璎珞便笑着道:“是紫绸姐姐表演杂耍给女儿看呢,真真是精彩绝伦,可好看了!”   ------题外话------   谢给素钻花票的美妞:秋心自在含笑中。顾莳景。13795256619。月夜子玦。hongmiu。kwonglan。zhqy3440。潇湘安桢。不死娇花。长夜家的总攻大人。15918737409。lhlhlh。conan1991。careen1203。潇湘水无尘。猫杂杂。纳兰槿。13769140000。nvshen0119。紫颜未雨。何盼iii。chenrui1979枫韵雪。13735274680。林丹珑。15967335075。18017190800。涟漪zl6822。风馨。瘦de像猪儿yye308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qquser8948277。yanhong849。凤加异。应怜荷。会睡觉的主。 ☆、029 留心   一个丫鬟能表演出什么好看的杂耍来,这也不过是苏璎珞没见识过外头好玩好看的东西才会稀罕,欢喜成这样。这般想着,苏定文瞧着女儿欣喜兴奋异常的眉眼竟有些心酸愧疚起来。   说起来,这个女儿养在外宅时也曾和他像寻常人家父女一般亲近过,她的母亲虽是官妓出身,可却是个像水一样温婉贤淑的女子,那时候他过去了,母女俩也曾像一家人般围着他含嘘问暖。算起来,这个女儿自四岁到了苏府只怕就没再出过府门,平日过年节庆,府中请来杂耍唱戏,好似也没瞧见过这个女儿的身影,宋氏似乎说过,她的身体不大好……   苏定文想着,心里越发愧疚,温和着道:“小丫头能玩什么精彩绝伦的杂耍,等回到京城,今年过年好好出去瞧瞧热闹。”   璎珞先是一喜,随即急声道:“紫绸姐姐耍的可好了,不信叫紫绸姐姐也耍给父亲看看,紫绸姐姐!”   璎珞说话间转头去唤紫绸,苏定文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见一个略显眼熟的丫鬟翩翩而来。   她穿着浅绿色绸缎褙子,嫩黄色宽袖小袄,束藕粉色惊涛裙的丫鬟捧着一盏茶。一色鲜嫩的颜色包裹着那年轻妖娆的身子,衬得越发雪肤花貌,荷花边儿的袖口露出的一节皓腕,葱段般水嫩白皙,听闻璎珞的话,眉目间闪过羞涩匆匆瞟过来一眼,忙又低了头,略显羞恼的嗔怪的瞧了璎珞一眼,神情颇为灵动慧黠。   苏定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转过了目光,眼前却晃动着少女含羞带怯的秋水眼眸。   紫绸耐着紧张,姿态从容的将茶盏放在苏定文的手边,才笑着道:“三姑娘谬赞了,不过是点雕虫小技,哪敢在老爷面前显摆,三姑娘可快绕过奴婢吧。”说话间已羞红了脸。   苏定文又瞧了紫绸一眼,端起茶盏来轻呷了一口,只觉鼻间隐隐有股荷香自茶盏上飘过来,分明是少女身上的熏香残留。   苏定文在同僚中并不算是贪花好色的,平日也不大留意府里的丫鬟,紫绸本是宋氏院中的二等丫鬟,寻常并轮不到她伺候苏定文,眼瞧着紫绸有些眼熟,便笑着道:“我记着夫人院子里的丫鬟有紫字辈的,你怎么在这里?”   紫绸便忙福身道:“夫人前些时日将落英院的奴婢都打发了,如今三姑娘回来住着,便遣了奴婢几个过来先照顾着三姑娘。老爷记得没错,奴婢原是梅园的二等丫鬟。”   苏定文见璎珞瞧向紫绸的目光颇有几分依赖之色,又想着方才屋中的欢笑声,瞧着紫绸的目光越发柔和,点头道:“嗯,你是个好的,仔细照顾三姑娘。”   紫绸忙又躬身应了,璎珞便笑着道:“爹爹方才进来时候脸色不大好看,可是在外头公务太过繁忙了?”   璎珞在一旁坐下,关切的问道,许是屋中的气氛很好,苏定文忍不住便出口道:“还不是你那二姐姐和六妹妹……”   他话未说完便觉出不妥来,生生顿住了,扭头瞧,却见苏璎珞一脸的茫然,道:“二姐姐和六妹妹怎么了?”   苏定文今日回府,听见两个小丫头躲在花墙下说着苏瑛珍姐妹的事,说是府里下人都瞧见了,他当时就气得不轻,欲发落那两个说闲话的丫头,可脚步声却惊了两人,那两人不等他逮到就溜走了。   听那两个丫头的意思,苏瑛珍姐妹之事已传遍了全府,怎么此刻苏璎珞倒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苏定文目光微锐,探究地盯着苏璎珞,试探着道:“你二姐姐和六妹妹的事情你不知道?”   苏璎珞越发茫然起来,道:“我不知道啊,怎么了?父亲不知道,紫绸姐姐为了让我安心静养,早吩咐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外言莫入,没差事也不准随意出入落英院。是二姐姐和六妹妹出了什么事吗?”   苏定文微怔了下,外言莫入,内言莫出,正该如此,他不由赞许地又看向垂首站在一边,安静温婉的紫绸。想着连一个丫头都明白的道理,宋氏都不明白,令苏瑛珍姐妹的事弄的满府皆知,流言漫天,对宋氏更加心生不满,口气淡淡的道:“没什么。”   璎珞也不再多问,只咬了咬唇,犹豫了下才道:“父亲,再两日便是我姨娘的十周年祭了,如今弟弟也已十岁,我想等姨娘忌日时,带着弟弟一起到城外的普济寺,去给姨娘点一盏长明灯,也和姨娘说说弟弟已经长大了,我也快嫁人了,叫姨娘安心。不知道……不知可不可以?”   苏定文又怔了一下,瞧着璎珞忐忑的模样,半响才长叹一声,道:“原来一晃都已十年了,是该去和你姨娘好好说说话,点盏长明灯。回头我让钟山从外院账房给你支五十两银子,去了也好给你姨娘做场法事,此事等下父亲给你母亲说。”   璎珞登时欢喜起来,忙忙起身屈膝福礼,道:“多谢父亲。”   璎珞这一笑,更若繁花盛开,娇艳明媚,苏定文心下快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头,道:“以后有什么事便叫你的丫鬟去寻父亲,父亲当年答应了你母亲要照顾好你和你弟弟,这些年是父亲疏忽了你。”   璎珞做不来抱着苏定文的胳膊撒娇卖乖,便只得点着头,佯装感动的羞涩着低了头。   苏定文从落英院出去直接便回了外书房,吩咐小厮常青道:“去梅园给夫人说一声,两日后三姑娘和三少爷要到普济寺去上香,叫夫人好生安排下,多派些丫鬟婆子护院侍从跟着。”   常青领命到了梅园,将苏定文的意思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他刚退下,宋氏便气恨地将多宝阁上的物件摔了好几个,心伤道:“妈妈你看看,二丫头和六丫头受了那么大委屈,他都不过去看上一眼,问上一句,如今倒有精力去看那贱丫头,去给那死了十年的狐媚子做法事,他这是想要干什么!宠妾灭妻吗?啊!?”   高妈妈忙着将宋氏从一堆碎瓷片中拉了出来,安抚着按在了罗汉床上,劝解道:“夫人跟个死人生那门子闲气,老爷也就是疼爱二姑娘和六姑娘,这才会生如此大气。至于落英院那个,不过是个庶女,这些年老爷何曾放在心上过,如今这般不过是恼了夫人的缘故。等老爷消气,还不得把她丢在脑后?到底二姑娘和六姑娘才是老爷看着长大的,没有放着嫡出女儿不爱,偏去疼庶女的道理。再说,那小贱人的亲事都要定下了,夫人又何苦和她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宋氏闻言这才舒缓了神色,道:“你说的对,等过了这一阵,就紧着换庚帖下小定,先将亲事定下来,回京前说什么也得将这丧门星,狐媚子嫁出去!还有,今日我明明吩咐下人们不准乱嚼舌根,到底是谁将风言风语传给老爷知道的,快去查!查出来看我不拔了她的皮!”   高妈妈应是,宋氏方舒了一口气,道:“行了,你去吩咐车马房准备马车,点些人好好护送那对孽种去上香,务必要浩浩荡荡的,倒叫外人看看到底是我这个嫡母苛待了庶女庶子,还是那对贱种不孝不悌,造谣生事!” ☆、030 苏瑛紫的请求   三姑娘和三少爷要到城外给生母上香一事很快便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苏府。大宅门里的奴才们都是看人下菜碟,最是见风使陀。见老爷恼了夫人,而夫人也不得不在三姑娘的事情上妥协,有些伶俐的已敏锐的发现这苏府内宅的格局有些变了,落英院不能像以往那样对待了。   当日的晚膳虽还是按照份例,可璎珞便发现无论从装碟的瓷器还是糕点菜品的口味,都精致仔细了许多。   她用过膳,见院外晚风送爽,霞光漫天,便叫丫鬟在廊边的那片青竹丛旁架了个摇椅,躺在上头消食观景。   “五姑娘来了。”   璎珞正眯着眼晕晕欲睡,就听小丫鬟报了一声,她睁开眼眸正见一个十三四的姑娘带着两个丫鬟进了院子。   那姑娘身材娇小却玲珑有致,皮肤比寻常人要白上一些,五官清雅又不乏甜美,唇角带着羞怯的笑意。黑漆漆的杏眼掩藏在浓长的睫毛下,眉目间蕴着呆板之气,顿时叫那精致的眉目减色了不少。加之她唇色浅淡,瞧着似有不足之症,身上又穿着一件色彩陈暗的青绸夏裳,登时倒叫那出众的容貌又不起眼了几分。   璎珞瞧着慢慢走近的五姑娘苏瑛紫,只觉的这姑娘无论打扮,姿态,神态举止上无一不附和着庶女的角色。她努力搜寻着记忆,竟都没找到关于这苏瑛紫半点的痕迹。   印象中这个五妹妹好像身体很不好,常年都病倒在暖风院中,和她同样病弱的生母姜姨娘作伴,因着她姨娘得的是会过人的肺病,加之五姑娘常年风寒咳嗽不断,故此连宋氏也特免五姑娘每日的晨昏定省,一年也不见得苏瑛紫走出暖风院几次。   同为庶女,倒是四姑娘苏瑛蓝总跟着苏瑛珍讨好卖乖,常常随着苏瑛珍欺负原主,留给璎珞的记忆也深刻的多。   璎珞瞧着渐走渐近的苏瑛紫挑了挑眉,作为庶女便是想要将自己藏起来,却也不是件容易而简单的事,能低调到像苏瑛紫这般,璎珞可不信这位五姑娘像表面上瞧见的这般木讷柔弱。   这位五妹妹大驾光临她这落英院,还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不避嫌的跑过来,倒叫璎珞好奇起原因来了。   璎珞笑着站起身来,迎上苏瑛紫,笑着道:“五妹妹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快请进屋,云妈妈,劳烦你给我们姐妹沏壶茶,再拿点果品糕点来,我和五妹妹在西厢好生说会话。”   云妈妈笑着应了,苏璎紫也反手握了璎珞的手,笑着道:“早便听闻三姐姐生了病,想着来探望三姐姐,只我自己这身子也常年的不利索,生怕过来再过给了三姐姐,这两日清爽些了,这才敢出门来搅扰三姐姐。”   两人说这话进了屋,璎珞让着苏瑛紫在靠窗的榻上脱了鞋盘膝坐下,自己也爬上了榻,紫绸带着丫鬟进来在榻上支起小炕桌,云妈妈摆了果品茶水,便带着丫鬟们退了下去。   璎珞笑着将茶水捧给苏瑛紫,道:“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茶,听闻姜姨娘是个风雅人,最懂茶道,想必五妹妹也是尽得真传,且将就尝些,可不准嫌弃!”   璎珞说着瞪了眼,鼓着腮帮子,一副敢嫌弃就和她没完的刁蛮模样,苏瑛紫不由由衷的噗嗤一笑,只觉这个三姐姐当真是变了,她笑着接了茶,极给面子的灌了两口,颇有些牛嚼牡丹的豪迈劲儿,见璎珞愕然地盯着自己,面庞微红,放下茶盏,抽出帕子抹了抹唇角,方才眨巴着眼睛道:“三姐姐却不知这传闻的话最是不可信,姨娘就说过,这饮茶就是为了解渴,要那么风雅还不是本末倒置?三姐姐和听闻中很是不一样呢。”   苏瑛紫睫羽眨动间,眉目一下子灵动慧黠起来,使得整张脸也跟着美丽清雅,光彩熠熠。   这才是真正的苏府五姑娘,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璎珞本以为苏瑛紫会和自己好一阵试探拉扯,倒不想她这么快就先揭了自己的底牌,以真面孔示于自己,语气态度自然而亲切。   璎珞盯着苏瑛紫瞧了会儿,方才笑着道:“五妹妹和姜姨娘才是真正的真人不露相。”   苏瑛紫面上不由一红,道:“姨娘和我也是身不由己,只得明哲保身,以前的事儿三姐姐不会见怪吧?”   苏瑛紫说着面带忐忑盯紧了璎珞,璎珞自然明白,她是在为以前宋氏和苏瑛珍等人欺负自己而冷眼观望,不曾援手致歉。   以前的苏璎珞自己站不起来,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帮着她,拉着她,更何况苏瑛紫母女在府中的处境也确实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苏瑛紫和姜姨娘没有像刘姨娘和苏瑛蓝一样落井下石已是人家的良善之处了。   故此,璎珞扬眉一笑,只指着桌上放着的苏瑛紫带来的一个长方形盒子和一袋子纸包,道:“给我带的什么好东西,这见不见怪,可就看妹妹以后的孝敬了。”   苏瑛紫便又笑了起来,打开盒子,道:“是我自己绣的一条腰带,也不知三姐姐瞧不瞧的上,这纸包里头包着些丹参,姨娘说三姐姐大病一场,拿来泡水喝也是补血益气,强身壮体。”   璎珞将那藕荷色的腰带从盒子中挑了出来,细细瞧去,只见两指宽的藕荷色素面锦缎上细细地绣着一圈散碎各色小花,繁乱中又有股落英缤纷的凌乱美感。   黄、蓝、红、紫各色小碎花在素面缎带上朵朵盛开,迎着光线色彩流转,竟若繁花飘落,异常精美。   璎珞眼前一亮,细细摩挲着那上头的绣花,道:“五妹妹这绣工真正是好,这心思更是玲珑剔透,不然也做不出这般鲜亮的绣活来。不过五妹妹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做这么一条美美的腰带给我,不会只是为了来探病吧?”   见璎珞直言相问,苏瑛紫不大好意思的一笑,却也不拐弯抹角,直道:“三姐姐才是洞察人心,再剔透不过了。我来确实是有事相求……”   她说着往外瞥了一眼,见门口只云妈妈坐在小杌子上坐着针线,紫绸带着一竿子丫鬟正远远地在院子里摆弄花草,便转眸盯着璎珞,道:“姐姐后日不是要出府去普济寺上香,我想姐姐偷偷的带着出府一趟,不知可否。”   这位五姑娘竟然胆大的要偷溜出府!?璎珞不觉怔怔的瞪着一派悠然的五姑娘,心道这文风不对啊,这不是宅斗风吗,怎么突然就江湖风起来了。   而且五姑娘这难道是要出去私会情郎?五姑娘啊,做为土著妞,乃这么豪放胆大,特立独行,真的好吗?还叫不叫咱这穿越妞活了!   ------题外话------   乃们不收藏,不打赏,不评论,全部都潜水,还叫不叫素活了!美妞们乃们都这么低调,真的好吗? ☆、031 姜姨娘母女   不管这五姑娘是要偷溜出去干什么,不知道原因,璎珞可不敢将她弄出府去,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宋氏正愁没理由发落她呢,自己不刚好给她送了棍棒?不用通知苏定文,宋氏便能名正言顺的处置了自己。   璎珞于是挑眉,眨巴着眼睛道:“五妹妹觉得不知道原因我会冒险,糊里糊涂的答应五妹妹吗?”   苏瑛紫显然也知道这点,抿了抿唇,凑近璎珞,道:“不瞒三姐姐,我和姨娘在外头偷偷开了一家绣纺,不算什么大买卖,也就是挣个脂粉钱。这绣纺的生意虽不算极好,可也还算有盈利。这回爹爹马上就要任满回京述职,若是不出意外,肯定是要留京的。所以我和姨娘就想着将这绣纺也搬回京城去,可铺子里的一个老绣娘却不愿意跟着进京,这两日便要乘船回家乡去。姐姐不知道,我和姨娘也没什么本事经营绣纺,这绣纺能挣钱不过靠的就是这个老绣娘的家传独特绣法。”   苏瑛紫言罢,舒了一口气,咬了咬唇,拉了璎珞的手又道:“姐姐也知道,咱们庶女出嫁,只有三百两银子的嫁妆,侯府公中另贴补三百两,根本就没有铺子庄子什么的。这绣纺是姨娘拿私房钱偷偷置办给我的,又是个有盈利的,倘使就这样关了,总归是不甘心。有这么一个铺子,总归是有个进项,将来嫁了也算多个依持,不至于太过被动漂浮。早前姨娘对这位老绣娘有些恩惠,我就想着亲自出去寻了那老绣娘挽留一番,兴许她瞧在我诚心一片的份上,就肯跟着到京城去了也说不得。这事儿自然不好叫夫人知道,连父亲也是不知的,我正一筹莫展,这不刚好妹妹便要出府去上香,所以只能求到了妹妹这里。”   苏瑛紫一口气说完,殷切的盯着璎珞。   璎珞倒不想苏瑛紫和姜姨娘竟然有此等本事,那姜姨娘原本是清倌人出身,有次苏定文在外和同僚宴饮,多瞧了两眼,便有下官将其赎了身,又另外换了个良家子的身份送到了苏府来。想必姜姨娘当初在楼子里时也有些积蓄,认识几个人,能办成此事也是可能的。   璎珞仔细瞧了苏瑛紫半响,感觉她不是在说谎话,这才轻叹了口气,道:“姨娘对五妹妹这份心真真叫人羡慕。”   苏瑛紫腼腆一笑,明眸中却满是温和流动的柔光,看的出她和姜姨娘母女感情是极好的。随即她面上又露出些许悲悯来,握紧了璎珞的手,道:“姐姐也还有三弟弟啊,父亲三个儿子,大哥和二哥都是嫡出,有大姐姐,二姐姐和六妹妹,只怕我们这些庶女也是入不了大哥和二哥的眼。将来嫁了我也不指望能有娘家撑腰,可三姐姐就不一样了,三弟弟和姐姐一母同胞,虽是庶子将来也会有一份家业,什么时候都是姐姐的依仗呢。”   璎珞早见苏瑛珍姐妹一提亲事,嫁人便一脸娇羞,扭扭捏捏,倒是欢喜苏瑛紫的落落大方,一时也握了苏瑛紫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捏着苏瑛紫尖尖的下巴,左右扭动着打量着,见苏瑛紫满脸迷茫,便笑着道:“五妹妹长得这般貌美如花,将来嫁给谁不得捧在手心疼爱,哪里需要什么娘家人撑腰,只咱们五姑娘便能人家人爱,花见花开,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苏瑛紫被璎珞如是调侃,也不知是羞是恼,登时红了脸,抽出被璎珞握着的下巴,抡了手去挠璎珞,口中嚷着,“三姐姐长这么一张脸,嘴巴又如此不饶人,才真真是不给人活路呢。”   两人在屋中闹成一团,笑声便传了出去,引得院外紫绸往这边窗口瞧了两眼,暗道这个三姑娘真真成要妖了,五姑娘瞧着木讷怯懦,和她那生母姜姨娘一个样,最是油滑冷情,这么会功夫竟就和三姑娘亲近上了,这可真是奇怪。   璎珞二人笑闹了一阵,方才又说起正事来。   “我是要出府,可只怕也不得自由,夫人定会叫丫鬟婆子们盯着我,五妹妹也知道,我手里头可没什么得用的人,这要将五妹妹偷偷带出去只怕不容易。”   苏瑛紫见璎珞已然应了下来,当即便眉开眼笑,道:“三姐姐放心,我那院子里头都安排好了,到时候我早早就会钻进三姐姐的马车中,只要三姐姐打发了丫鬟,自己上车,别做声就好。等出了府,到了大街上,这人一多,府里的马车就得被冲散些,到时候姐姐找个机会让马车停一下,只要支开车夫一会我就溜下车了。三姐姐又不在寺里留宿,等回府的时候我早早在城里等着,再如法炮制的钻进车里就成了。三姐姐放心,我警觉些,不会被人发觉的。”   璎珞见苏瑛紫都安排好了,也便点头应了,两人又说一会儿话,璎珞便送走了苏瑛紫。   她瞧着苏瑛紫离开,脚步轻快地回转屋里,心情变得极度愉快。既然姜姨娘和苏瑛紫能在外做些小生意,想来她赚钱养活自己的想法也是可行的。这辈子她不求大富大贵,拼死累活,能自己挣点小钱,卖一处可心的庄子,吃饭吃到饱,睡觉自然醒,没事遛遛狗逗逗猫,再和丫鬟们搓搓麻将,逛逛园子,心血来潮了到庄子外也种种菜,踏踏青,优哉游哉的,哎呀,这日子不要太安逸了哦。   云妈妈进了屋见璎珞倒在罗汉床上眯着眼笑,不由上前蹙眉道:“姑娘怎么就能答应五姑娘呢,这可不是小事,万一五姑娘有个好歹,姑娘怎能逃得过夫人的责罚?便是姜姨娘到时候也得反咬姑娘一口啊。再说,姑娘和五姑娘又不相熟,怎么能这么实诚,什么都摆给五姑娘看呢。”   璎珞见云妈妈满脸担忧便笑着道:“咱们在内宅太势单力薄了,能帮衬下便帮着些吧,再说五妹妹是个心有成算的,这事姜姨娘一准也知道,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云妈妈见自己的话璎珞分明就没往心里去,只当她年纪小,又没出过府,半点不知外头的艰险,急地直跺脚,道:“姑娘到底从哪里看出五姑娘是个有成算的?那五姑娘比姑娘还小了半岁呢,独自跑出去可不是好玩的!这要是遇到了拐子,拧了卖去那不干净的地方都是好的!”   璎珞眨了眨眼睛,见云妈妈实在着急,便坐直了身子,问道:“我且问妈妈,那姜姨娘当初刚进府时听闻很是得宠对不对?”   云妈妈一愣,不明白璎珞怎么就将话题一下子转到了这个上头,却还是答道:“那时候咱们还没进府,听说是极为得宠的,要不也不能进府没两个月就有了五姑娘,还有下人说,要是姜姨娘能给老爷生个庶子,只怕夫人也要礼让三分,只可惜姜姨娘最有宠的时候有了身子,等生完五姑娘又坏了身子,染上了肺病,大夫说这病弄不好要过人,老爷便是再宠也不怎么去了。”   璎珞当下便点头,道:“妈妈瞧,这便是姜姨娘有成算的地方,妈妈不觉着姜姨娘这病来的太及时太蹊跷了些吗?说是肺病,还过人,可这都十来年了,姜姨娘这病是不坏也不好,就这样一直拖着。五姑娘可是姜姨娘的心头肉,真若过人,姜姨娘敢将五姑娘放在自己院子里头养着?得亏五妹妹是个姑娘,倘使是个少爷,姜姨娘此刻还不知人在哪里呢。也得亏姜姨娘有了能过人的病,不然啊,五妹妹可由不得姜姨娘自己想怎么养就怎么养着。妈妈只想想,五妹妹前,除了四妹妹,府里可还有别的庶出子女?听说父亲之前还有位高姨娘,一位马姨娘,如今她们人呢?”   宋氏并不是个能容人的,在四姑娘苏瑛蓝之前,苏定文的后宅里头就没个庶出子女,并非没有姨娘怀孕,而是她们根本没有机会生下庶子来罢了。也就是宋氏有了大少爷,并养到了六岁,又生养了二少爷,有了这两个嫡子,稳稳地站住了脚,这才允了自己的陪嫁丫头抬成的刘姨娘生下了四姑娘,以成全宋氏的贤名罢了。   也正是如此,苏定文将苏璎珞姐弟抱回府,宋氏才会那样的生气恼恨,这些年才会那般磋磨这对姐弟。   璎珞的话令云妈妈狠狠打了个冷颤,还没回过神来就听璎珞慢悠悠的声音又响起,“云妈妈你瞧,姜姨娘这才正经是个本分聪明的,这些年她带着五姑娘在那暖风院里不定过的多安逸舒心呢。这有吃有喝,还不用给夫人请安,不用伺候男人,真真是赛过神仙。”   璎珞说着双眸一亮,一拍双掌,手舞足蹈的踢腾着腿,兴冲冲道:“哎呦呦,这么一瞧,我那父亲对人家姜姨娘也不过就是个借种的物件,哎呦,姜姨娘可真是个妙人,她这个思路真正不错,也不知道你家姑娘我能否借鉴一二。你看姜姨娘这股子聪明劲儿,她亲自养出来的五姑娘能是个没成算的?八成外头有人接应五姑娘,不然姜姨娘哪里放心五姑娘就这么溜出府去,所以妈妈还是甭替这样的聪明人担心了。”   云妈妈正被残忍的现实打击的浑身发寒就听到了自家姑娘的惊人之语,登时目瞪口呆,整个人都不好了。为啥她觉着她良善的姑娘越长越歪,而且越来越往扭曲诡异的路上狂奔而去了呢……   ------题外话------   话说云妈妈这次是真心真相了,她家姑娘扭曲指数只会越来越高。美妞们,素素的收藏也好扭曲啊,亲们快帮忙收藏啊。 ☆、032 出府   那厢苏瑛紫离了落英院便脚步轻快地往暖风院走,其大丫鬟蔷薇紧跟着,不觉也担忧的道:“五姑娘,怎么就把什么都告诉三姑娘了,来的时候姨娘不是都交待了,让五姑娘先来探探三姑娘的底,别莽撞行事。”   苏瑛紫却是一笑,答道:“以往我没接触过三姐姐,倒不知三姐姐是这样一个心思剔透,手段不凡的玲珑人。你别看三姐姐好说话,只怕本性孤傲着呢,我诚心以待,老实说了缘由才能结交上,若是遮遮掩掩,只怕便是于三姐姐无碍,她也未必肯帮我一二。此事我自有分寸,回去会和姨娘说的。”   蔷薇却是一愣,半响才道:“奴婢真看不出三姑娘哪里手段了得,还不是被二姑娘和六姑娘欺负的连奴婢都不如。”   苏瑛紫却是目光一凛瞥了蔷薇一眼,斥道:“以后这话不许再说了!过去我不知道,不过现如今三姐姐可不是个好欺负的,你只看紫绸的行事还不明白吗?我和三姐姐在西厢说话可只云妈妈守在门口,其她丫鬟可都被紫绸给支使开了!紫绸自己也离的那西厢远远的,这说明什么?”   蔷薇被苏瑛紫一提点,神情登时一变,不可置信的道:“紫绸竟然被三姑娘收服了?!这怎么可能!”   苏瑛紫却是一笑,道:“算你机灵。紫绸有没有为三姐姐所用不知道,但紫绸此刻定然是因什么被三姐姐辖制住了。那紫绸可不是寻常丫鬟,她的母亲可是高妈妈,说紫绸在这满府的丫鬟中目下无尘,心高气傲半点也不为过。紫绸不过才到三姐姐身边几日而已,反正若是我,是万万做不到的。这样你还敢小觑三姐姐,像方才那般不敬三姐姐,往后出了什么事,可莫怪我不护着你。”   蔷薇顿时一慌,忙忙着道:“谢姑娘提点,奴婢往后不敢了。”   柏芝院后,一片葱翠欲滴的栀子花树挂满了雪白色的花朵,夏日暖风袭来,花香阵阵,本是静好明媚的景致,此刻花林中却有一个红色的身影若蛟龙入海般,飞腾旋转,剑光点点,寒锋闪闪,呼卷起层层劲浪,打的那花树上娇嫩的花朵漫天飞舞。   落花于空中被剑气毫不怜惜地切割成碎末,碾落地上又被一双腾挪踢转的石青色绣祥云锦缎官靴踏起,又被红色的衣摆卷高,飞飞扬扬,如狂风卷雪。那雪中一抹血红色的身影,衣袍翻飞,劲气鼓荡,恰如冰天雪地中一簇不灭的烈焰。   小白自小径转进花丛,一眼便瞧见自家公子舞剑的身影,每一下旋转动作,他手中寒剑无论刺勾挑卷都能削落一树花朵,招招狠辣,剑剑冰寒,每一下都彰显着剑主人的坏心情,小白不由耸了耸肩,一阵无语。   这都两三天了,爷这脾气,怎么还越发越来劲了。不过也是,想公子爷何曾受过那般窝囊气,又不能真打进人家姑娘住的院子里去。偏那狡猾的三姑娘自那日奔进了落英院就躲着藏着再也没出来过半步。爷不拿这些花木发火出气,还能怎么着。毕竟,也不是天天都有苏二姑娘,苏六姑娘那样的蠢货送上门的。   小白快行两步,靠着一颗藤蔓,禀道:“爷,乔恩岷又来了,在院外候着呢,您今儿见他吗?”   小白言罢并不闻叶宇轩回答,只见那道道剑光更加阴寒了些,便知叶宇轩这是没有见人的兴致,不由长叹了一声,又道:“爷,虽说咱喜欢辣手摧花,这花能让爷摧残也算花的气运和造化,可到底这花木无辜,再说从爷休息那阁楼后窗正好看这一片花林,倘使爷把这花树都削光了,这大夏天的光秃秃它也不中看……啊……”   小白话没说完,就有几朵花同时携带着劲风射了过来,他匆忙躲避,到底还是叫一朵花打在了右脸颊上,小白止了话,揉着脸瞧向那依旧挥动长剑的身影,慢悠悠的道:“爷,三姑娘要带着弟弟到城外普济寺上香。”   小白利索的说了这一句便淡定地抱着胸瞧向叶宇轩,果然他这话尾音都没落,那边正舞的起劲的叶宇轩便一个飞身转了过来,随手一挥,火红的广袖扬起,手中寒剑嗡地一声响,已是入了挂在树丫间的剑鞘中。   叶宇轩冷飕飕的目光掠过白广彦,只道:“不分主次!收拾东西,去普济寺!”他说着人已从白广彦的身边大步走了出去。   白广彦被叶宇轩冰冷的视线扫过,抬手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才道:“三姑娘后日才去呢,这还早,爷急……咳,走的到快。”白广彦说话间飞身而起,取下挂在树上的长剑,待落地回身哪里还有叶宇轩的身影。   瞧着空荡荡的庭院,还是遍地狼藉如龙卷风过境满是残枝烂叶的地面,白广彦长叹一声。   那位爷何曾等过什么人,这是要早早跑去普济寺等那位三姑娘两天的意思吗?哎,真不知该替那位三姑娘荣幸还是默哀。   偏璎珞是个心大的,早便将柏芝院的一对主仆忘到了脑后,窝在落英院中休养身体,收拾东西,优哉游哉的过了两日,不仅将落英院的几间屋子都指挥着小丫鬟按自己的心思重新布置了一遍,连苏璎珞的几个箱笼也叫她翻腾出来理了个遍。   到了出门上香这一日,她更是一觉饱眠,早早便爬了起来,将前夜挑拣出来的一条水绿色撒花烟罗裙套上,又着了葱绿菊纹右衽小袄,外套一件粉白梅花轻纱罩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云妈妈梳了个垂云髻,上头也不戴珠宝首饰,只用轻软飘逸的鹅黄色缎带缠绕着乌压压的黑发,又在脸上涂抹了些盒子里的黄鸡草汁便出院往宋氏的梅园请辞。   宋氏这两日受了刺激,又忙着安抚两个女儿,心力交瘁,病的越发厉害,早知今日璎珞姐弟出门,也不耐烦再见她平白添堵,璎珞到了梅园连院门都没进入便被大丫鬟明心打发了。   璎珞乐得轻松自在,领着云妈妈和跟随的丫鬟们便直冲二门,二门处早已有一顶暗青顶棚的马车车厢等候着。   紫绸带着两个大丫鬟上前欲扶璎珞上车,璎珞侧身瞧了云妈妈一眼,笑着道:“紫绸姐姐带着她们将行李什么的先抱出府吧,这里云妈妈陪我坐就好。”   紫绸也不疑有他,屈膝应了,便带着紫嫣等人往府门而去。   璎珞扶着云妈妈的手跳上车,果然便见角落里缩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五姑娘苏瑛紫,她冲苏瑛紫眨巴了下眼睛,待云妈妈也上了马车便忙着放下了车帘子。 ☆、033 弟弟苏景华   小车被两个粗使婆子拉着一路往府外走,自侧门出了苏府才停下来,自有小厮牵了早等候着的马过来套车。   璎珞迫不及待的从车厢中探出头来四下寻找,半响才锁定了车旁靠近府门处一个穿竹青色直缀的少年。那少年瞧着七八岁上下,人很瘦,脸色在晨阳下也呈现微微的干黄枯燥之色,五官生的极好,可眉眼间的阴郁怯懦之色使得一张脸整个都减色了下来,又因个子矮小,衣裳宽大,瞧着便叫人生出一股难受感来,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苏珞前世父母离世后便和弟弟苏阳相依为命,穿越之后她唯一记挂着的也是弟弟苏阳,因知道再也回不去了,故此她强硬的压下了对弟弟的思念和记挂。苏璎珞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这叫璎珞极为高兴,无形之中已经将对弟弟苏阳的那份感情投注在了苏景华的身上。   她对今日能见苏景华很是期待,可看到苏景华的这一刻,璎珞心里却五味杂陈起来。她的弟弟苏阳是朝气蓬勃的,是骄傲飞扬的,是自信阳光的,甚至有时候骄纵跋扈。而眼前人,处处于苏阳相反,明明只是十岁的少年,竟是这样的暮气沉沉,毫无少年人的声气。   宋氏不准璎珞姐弟见面,璎珞的记忆中对这个弟弟的印象也极模糊。璎珞没见苏景华时也曾想过,苏景华可能会被宋氏给养坏,可她总存在一些期许和希望。毕竟苏定文只有三个儿子,两个嫡子有养在侯府老侯爷和侯夫人身边,唯今身边只此苏景华一个,怎么着,苏定文也该多关心关注这个儿子才对。有苏定文的教导,苏景华总不至于太差劲。   可如今苏景华竟是这等模样,璎珞宁愿宋氏将苏景华养成纨绔子也好过如今这幅没骨头任扁搓圆的样子。   璎珞盯着苏景华半响,他终于察觉了璎珞的视线,或者是终于不再忽视璎珞的关注,扭头瞧了过来。四目相对,璎珞强力按下心中的烦躁和郁结,朝着苏景华温柔一笑,谁想苏景华竟连个点头致意都没便淡漠地转开了头。   璎珞简直难以置信,她以为这是她在异世最亲近的人,也是她唯一想接纳的人,可他这算什么?!啊!这世上想要无视她苏珞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好,真是好小子!   璎珞转头钻进车厢,一把狠狠地甩上车门,抖着手指着云妈妈,压着嗓子几乎是咆哮出声,道:“妈妈,你看看他,看看他那副样子,我到底还是不是他嫡嫡亲的姐姐!啊!?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好歹,五六不分的!啊?!”   云妈妈瞪着眼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措地瞧着怒不可遏的璎珞,半响才诺诺地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夫人不允三少爷和姑娘见面,三少爷和姑娘不亲近也不是一二天了。”   云妈妈见璎珞闻言脸色实在是难看,咬了下唇,有些底气不足的安慰道:“三少爷如今还小,等他长大了自然就知道和谁最亲最近,姑娘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这血缘是切不断的。”   璎珞只觉一拳头砸在了棉花团子上,一屁股重重坐回车座上,狠狠闭上了眼睛,挥手道:“都别和我说话!”   她总以为苏璎珞在内宅过的不好,苏景华也是个没娘护着的,在外院定然也是举步维艰,心系姐姐,难道不该是成长环境越恶略,两姐弟越是抱团亲近的吗?就像是她和弟弟苏阳一样,可事情怎么会这样!可笑,云妈妈和本尊似乎还都已习惯了这种状态,这简直叫她难以置信!   璎珞闭着眼睛,勉强压下心里翻涌的各种情绪,努力的找出本尊记忆中关于苏景华的那些片段。   这些天她初来乍到,一来忙着应付宋氏,再来也努力适应环境,加之这具身体到底之前经了一场折腾,大病一场,极容易疲倦,故此她也没能好好的回忆下苏景华。如今这一翻找便蹙起眉来,一时不知该做何感想才好。   却原来宋氏阻止璎珞姐弟见面,苏璎珞又是个怯懦没用的,竟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苏景华的身上。每次好容易见了面,她从来都不关心弟弟在外头的境况,不是抱着弟弟哭天抹泪的感叹两人的苦命,就是哀诉自己在内院的种种可怜凄惨,然后就对苏景华各种施加压力。   总是念叨着让苏景华好好做学问,将来考中了功名好为自己撑腰如是。更离谱的是,苏璎珞在内院艰难度日,无以为继,听闻外院男子的月例银比闺阁女儿每月多二两,每每见了弟弟总要张口讨银子。   苏景华本就年纪小,早先还依靠姐姐,亲近苏璎珞,可每年好容易和姐姐见面都是这般,渐渐的不知什么时候起,姐弟俩便成了如今这般。即便苏璎珞痛哭流涕,苏景华也只是淡漠的看着。   尤其是最后一次见面,苏璎珞为了筹措银两置办好看的衣裳首饰去勾引乔恩岷,强硬的取走了苏景华一直戴在脖子上的一块玉,当给了当铺。那块玉虽质地好可却裂了三道暗纹,是苏璎珞姐弟的生母在临去时放进苏景华襁褓里的,苏景华一直不曾离身过,珍惜非常。   也可能是这件事使得原本就薄弱的姐弟感情更加雪上加霜,璎珞回忆起这些来,倒能理解苏景华方才的所作所为了。她有些无奈的抬手揉着眉心,脸上神色黯然下来。   突然手上一暖,璎珞睁开眼睛,却见一直缩着身子躲在车厢里头的苏瑛紫探身过来抚上了她放在膝头的右手,迎上苏瑛紫关切的眼神,璎珞勉强苦笑一下,道:“以前是我糊涂了,自病了一场才算活明白了过来,五妹妹莫见笑。”   苏瑛紫便握着璎珞的手轻拍了下,低声道:“夫人为三弟弟也算煞费苦心了,有一点云妈妈其实没说错,三弟弟总归是三姐姐的亲兄弟,血缘不是说切断就能切断的,好在三弟弟也还年少,三姐姐如今明白过来,总归不算晚,一定还来得及的!”   苏瑛紫明亮的眼眸中没有探究和质疑,只有温和的关切和坚定,对于她此刻毫无保留的安慰璎珞是感激的,不由反握了苏瑛紫的手,重重的点了下头,道:“五妹妹说的不错。”   此后马车中再无人说话,马车滚滚似转了两个弯便突然人声鼎沸起来,想是到了主干道上。   吆喝声,叫卖声,街头各掌柜们早起问安声,小孩儿跑来追去的欢笑声,大人的喝斥叫骂声……各种声音汇集在一起,热闹而真实。   马车也渐渐慢了一些,因早市街头有不少从城外赶着来城中贩卖农家生产的乡下人,也有不少赶早上街来采买东西的人,乱七八糟,苏府的几辆马车果然被人群给岔开了。   璎珞寻了机会叫了停,丢给车夫一百钱,打发他去街边买胡家烧饼,苏瑛紫便瞅准时机溜下了马车,低着头,矮着身子,一溜烟地消失在了人群里。 ☆、034 又遇   苏瑛紫离开后璎珞也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待车夫买了热气腾腾,酥香松脆的胡家烧饼来,她一面吹着气,撕扯着丢进口中嚼,一面将头贴在车窗上,隔着小细缝往外看。   穗州算是大丰富庶的州郡,几条主干道上人来人往,极为热闹繁华的样子,马车也算宽敞,人少时大概能并排行驶两辆马车。璎珞留心了下,街上并不乏女子的身影。   一些寻常人家的妇人们若无其事的在街头巷尾活动说话,包着头巾的农家妇挎着篮子满街随意行走,不少花样年华的未嫁姑娘也跟在家人身后外出行走,甚至有妇人坐在自家店铺前头抱着哇哇大哭的娃子撩了衣裳旁若无人的喂奶。还有不少小富之家的夫人小姐带着一两个丫鬟游逛的,有的头上戴着帷帽,遮了半个身子,有些却只在眼睛下挂着一块纱巾。   璎珞满意的长长舒了一口气,看这个样子,这大丰朝对女子的束缚并不很严。以前苏璎珞没出过门,只听说外头女人们也是上街的,寡妇也是能够改嫁的,却并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如今真实瞧见璎珞算是彻底放了心。优哉游哉的靠在车厢壁上美滋滋的哼起小曲来。   云妈妈见璎珞前一时还愁容满面,下一刻已欢天喜地起来,不由摇头一笑,暗道姑娘虽是越变越深不可测,到底还是小姑娘家家,怒也来的快,喜也来的快。   马车又悠悠晃晃的行进了小半个时辰才出了城门,接着便一路飞奔起来。官道虽修的平整,可到底是土路,免不了颠簸。璎珞依在云妈妈怀里,反而兴致勃勃的将车窗推开半扇瞧外头的风光。   初夏时节正是农作物生长旺盛之时,田地里的麦子都尽情的舒展着枝叶,畅快的吸收迎接阳光雨露,晨光艳阳下,一片片青幽幽的望不到尽头,暖风吹过,绿毯荡漾,送来混了泥土芳香的清新空气,令人毛孔都舒服的张开了。   太阳还没挂到树梢,路边已有不少农人忙完了早活,扛着锄头,挎着箩筐,背着孩子往家中回。听到马蹄声,纷纷让至路边,垂头避过。远处可见炊烟袅袅,这画面淳朴而生动,引得璎珞竟是微微红了眼眶。   她该感谢上苍的,纵使死于非命,纵使姐弟别离,纵使生而艰难,处处受制,可她到底还活着,而活着是如此的美好。   璎珞一路看着风景,吹着晨风,虽是颠簸,倒觉比前世开着跑车吹着海风,跑在加州一号公路上还恣意舒坦。到底抵不住美景,还没到普济寺,眼瞧着前头路边设了个歇脚茶棚,璎珞便喊了停车。   云妈妈耐不过璎珞的央求,给她戴上帷帽扶着璎珞下了车。后头马车上宋氏专门派过来跟着璎珞的柳妈妈眼见前头璎珞下车,也跳下车来,神气腾腾地冲了过来,道:“这眼见就到普济寺了,三姑娘怎停了。赶紧上车,中午前赶到,做了法事,用过午膳出发往回走,敢黑才能回府去。”   璎珞见她连行礼都不曾便炮仗一般说了一大串,一时间目光森冷,道:“柳妈妈着急便打前探路去吧,也好早早到寺里头安排下,我身娇肉贵的,又是刚刚大病一场,再颠簸下去就不用回去了,你就地挖个坑把我埋了得。”   听璎珞说的吓人,又因帷帽遮挡瞧不清楚璎珞的气色如何,刘妈妈脸上一阵青红交加,到底没敢再言,眼睁睁看着璎珞扶着云妈妈的手进了茶寮。   那茶寮是给路过的行人临时歇脚遮阳用的,很是简陋,只卖些干馒头,粗粮饼,茶水也是纯解渴的粗茶,璎珞闲闲地坐下抿了一口茶便冲进口中一股碎茶沫,虽是如此,她也一口口用的认真。   那边刘妈妈带着几个大丫鬟坐了一桌,见璎珞端着缺口茶碗倒像是在品极品碧螺春,登时便鄙夷的撇了撇嘴,转头再不看一眼。   璎珞见苏景华也从马车下来走了过来,登时便放了茶盏冲他使劲招手,道:“小华,快过来姐姐这边。”   这回众目睽睽苏景华倒是没装看不见,低着头到了璎珞的桌前,可还不等璎珞抬手去拉他坐下,他便抬眼冷淡的看向了璎珞,压着声音道:“这个月的月例银子还没发,我手里没银子。”   言罢他也不待璎珞反应便转了身,几步便走到了离璎珞最远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璎珞瞧着少年的背影只觉喉咙噎了一口气,半响出不来,她撩起帷帽狠狠灌了两口茶这才顺过气儿来。心道,臭小子姐都给你记着账,以后慢慢给你算!   璎珞这边吃了一盏茶见日头渐高,天也热了起来,正准备起身就见一个穿着花布上裳,下套褐色灯笼裤,腰系粗麻带子,头包旧方巾的妇人抱着个孩子进了茶寮。   那妇人瞧着五十来岁,长相一般,只是细皮嫩肉的委实不像个操持家务的农家婆,故此璎珞不由便瞧了她两眼,这一瞧倒是一怔。   只见她怀中抱着的蓝色碎花襁褓抱着的婴孩瞧着三五个月大,粉雕玉琢,眉眼精致如画,正紧闭着眼睛睡得沉沉。   那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婴孩,漂亮到叫人一见难忘,印象深刻。故此虽然孩子换了襁褓,换了一身旧布衣裳,又被襁褓挡住了半个小脸,可璎珞还是一眼便认出那婴孩。   是那夜黑衣面具男人抱着的孩子,绝对不会错!   可这孩子怎么又被这么一个老妈子抱到了这里来,这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那男人应该是他的父亲吧,怎么不见了他。   这么大的婴儿随时会醒来,醒来了就要吃奶,尿了拉了,总是要赶紧换尿布的,可那老妈子却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怎么瞧怎么古怪。   璎珞不由蹙起了眉,见那老妈子也不进茶棚坐下就吆喝着买了两张大饼胡乱包着塞进怀里就要转身离开,璎珞想了又想,念着自己作为庶女,势单力薄,若是能结一段善缘,将来离了苏府也能多个依持,手中多上一张牌。何况,那么小的孩子,到底和自己是有些缘分的,她也不忍心既发现了问题还眼睁睁只看着,故此她到底站起身来向那老妈子直直追去。 ☆、035 再救一次   璎珞脚步匆匆出了茶寮,脚步一滑便撞在了那中年老妈子身上,踉跄了下,扶着那老妈子的手才站稳,倒是撞得那老妈子身子退了两下方站稳。   璎珞做这些时一直用眼角观察着那老妈子,见那老妈子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将怀中婴孩往胸前藏,神情一瞬间惊恐万分,不由心下一沉。   那边刘妈妈等人见璎珞出来忙站起身来就欲跟上,璎珞却是抬手摆了摆道:“你们坐着,我和云妈妈到附近走两步就回来。”   刘妈妈听璎珞这般说,只以为她是要去方便,便沉哼了一声又带着丫鬟们坐了下来。   璎珞这才挡住又欲往外走的老妈子,笑着福了福身,道:“方才我没走稳,撞着您了,真是抱歉。”她说着探身过去一下子扒开了老妈子怀中的襁褓,道,“孩子没被撞醒吧,哎呦,云妈妈快看,这孩子长得可真真是好看。”   璎珞说着也不待那老妈子反应便探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蛋,指甲抽回时往婴儿耳朵后撩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用力刮了下,却见那婴儿粉面红红的,依旧呼呼睡着,竟是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这孩子分明是被喂食了什么致迷的药物!这老妈子有问题。璎珞想着,面上动作却半点不显露,似也没发现老妈子的不悦和躲避,笑着道:“这是您的孙子吗,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呢,您老真有福气。”   老妈子勉强笑了下,将孩子又往怀里揽了下,才道:“乡亲们也都是这样说的,说我这孙子是菩萨座前的童子转世呢,这不,娃子他娘下地干活去了,娃子今儿早醒,哭着喊着找奶喝呢,老婆子可得赶紧的抱我这金孙过去嘞,姑娘没撞上我,没事没事。”   老妈子说着便越过了璎珞主仆往前头的地边儿去了,璎珞不动声色地带着云妈妈一路也往那边的地里去。   下了路沿儿,进了一处庄稼地,又往里头走了一段,云妈妈便四下看了看,停下道:“姑娘就在此处方便吧,奴婢给姑娘看着点。这太阳眼见就升高了,中午赶不到寺里就得吃点苦头晒着了,咱们回去了就赶紧赶路吧,姑娘可别再贪玩了。”   璎珞踮着脚望着老妈子的方向,眼见她抱着孩子越走越偏,身影快被树木草丛遮挡了,忙拉住云妈妈的手,道:“妈妈帮我遮掩一二,刚那抱孩子的婆子有问题,我得过去看看,妈妈别多问了,等着,我很快回来。”   璎珞说着便丢下云妈妈提起裙子穿过庄稼地直追那老妈子而去,她心里着急,连跑带跳,飞快的前进,连树枝挂破了手背也不在意,这般倒是很快便又瞧见了那老妈子的身影。   见那老妈子带着孩子往靠山的偏僻地方去,璎珞更是不敢懈怠,脚步放轻,远远的缀着。   约莫跟了两刻钟,行至一处山涧,那婆子方才停了下来,坐在了一处溪边大石头上喘着气东张西望,似是在等什么人,时不时打开襁褓看看里头的孩子,面上神情说不出的挣扎。   璎珞躲在暗处,见她一直没什么举动正觉着急,又怕那边云妈妈顶不住压力,想着要不就不管这闲事算了,左右她那晚也算救了这孩子一回,她也不该他欠他的。再说,那夜这孩子便被抱着躲躲藏藏的,兴许这老妈子是受了那面具男人所托带婴孩躲避的呢,也许真是自己多想了。一时又觉婴孩的情况不对劲,那日情况危急,那面具男人都没给孩子喂药,何况此刻,万一她走了,那婴孩出个什么事儿,总归是一条无辜的生命。   她正这般挣扎着,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只灰鸽扑簌簌的闪动着翅膀落到了婆子身前不远的溪边,婆子身子一震,将孩子放在大石头上忙忙跑过去捉了灰鸽,璎珞只见她从鸽子腿上取下来一个小竹筒,倒出里头纸卷的信条来,接着她盯向大石上安静睡着的孩子,面上便闪现出了沉痛狠戾之色来。   璎珞顿时便有股不好的直觉,悄然往婆子处一点点接近,那婆子许是情绪激动,紧张过度,竟是没察觉她的靠近。   璎珞到了近旁,那婆子已是俯下身扯开襁褓,用手掌死死压在了孩子口鼻上,眼睛里有泪光滴落下来,可她的神情却异常坚定狰狞,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   璎珞惊的再不隐藏,快步便袭了上去,清呵一声,“住手!”   婆子一时大惊失色,本能松开手转过身来,眼见璎珞扑了过来,竟是随手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向璎珞刺来。   可璎珞并非真正的内宅没有经过事情的大家闺秀,她前世喜欢自己旅行,防身的本事学了不少,身姿利落的躲开婆子刺过来的匕首,一把便握住了婆子的手腕,敲落匕首,徒手接住,狠戾一拧,冲着婆子的后腰便是一脚。   那婆子被踢趴出去,一头磕在石头上,尖叫一声,她滚落在地,还没来得急再有动作,璎珞已冲了上去抬脚踩在了婆子的侧脸上,死死压住,居高临下的冷声道:“对这么小的婴孩下手,不怕死了下地狱吗!?”   那婆子动弹了下似想挣扎,璎珞脚下用力一碾,晃了晃手中的匕首,眯着眼笑道:“你看我像是好性儿的人?再动割了你脖子!”   那婆子立马便老实了起来,璎珞心下得意,只道这古代还是有好处的嘛,随便恐吓威胁都有人信。   她也没兴趣多打量婆子,念着云妈妈那边不知怎样了,便利落的俯身抽掉婆子腰间系着的粗麻腰带,费了一番力气方才压着婆子将她的手脚都捆绑了起来。   那婆子惊惧万分,躺在地上,死死盯着璎珞,“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可知道我是谁,我警告你,最好别多惹是非,我们不是你一个小小丫头能惹的起的人!你快放开我,我只当没见过你,你……”   婆子还欲多言,璎珞已几步过去抱起了孩子,探手抹了抹孩子,觉得一切还好,这才松了一口气瞧向试图吓走她的婆子,道:“你没看出来吗?我可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客,我告诉你,姑娘我最惯施毒,等会我一刀解决了你,往你尸身上洒点腐蚀粉,保管你那尸体瞬间化成一滩血水溪水一冲,半点痕迹都没有,我管你什么人,谁又能找得到你。”   婆子也不知是怕了还是觉得璎珞有病,目瞪口呆地盯着她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璎珞兀自得意,摆弄着怀中孩子,一面想将他弄醒瞧瞧可否有恙,一面思索着之后该怎么办。那孩子不知是方才被婆子折腾的狠了,还是正该醒来,被璎珞揉弄了几下便睁开了眼睛,竟没有哭泣,黑葡萄般剔透的眼瞳纯净的叫人惊叹,璎珞只觉得瞧着这样一双眼睛真真叫人整颗心都柔软的一塌糊涂。   却于此时,突然几道身影自远处飞速的掠来,几乎是在璎珞抬眼的瞬息间便到了近前,左右前后眨眼间便包围了璎珞。   他们个个穿着苍灰色的衣裳,面目沉冷肃然,眼神凌冽如刀,手上更是握着寒剑,光芒反射,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机。 ☆、036 吐你一身   几个灰衣人手中长剑映了粼粼溪水反射出清冷夺目的寒光来,似能刺破人的喉咙。   璎珞心下一惊,面上却力持镇定,一面飞快作出戒备姿态,一面探手便掐住了怀中婴儿的咽喉,大声道:“谁都别动,不然我捏死他!”   她双眸锐利明亮,半点都不见慌张,动作干净利落,瞧着镇定非常,实则心里已惊的要命,这可不是现代的法制社会,璎珞很清楚,这些人倘使当真来者不善,瞬息间就能要了她的命,这会子她连后悔的机会和时间都没有了。   她喊罢,眼见身前最先赶到的那灰衣人眼神一冷,紧紧锁定婴孩,却并未动作,璎珞登时大松一口气,双腿微软。   她自然不可能捏死孩子,方才那么做不过是第一时间试探对方,倘若这些灰衣人是那婆子的同伙,自然不会管这婴孩的死活,那她也要跟着危险了,可如今很显然,这些人是来保护这孩子的。   璎珞见他们没有动作,生恐造成什么误会,忙又道:“那婆子要闷死孩子,是我救了他,你们是来护着孩子的吧?你们的主子呢?”   她的问话没人回答,几个灰衣人一动不动的站着,只盯紧了璎珞,似是要等什么人。   璎珞抿了抿嘴,也不再开口,果然没一会儿便有一声尖锐的啸声自远处传来,站在璎珞前头的灰衣人跟着仰天尖利一啸以做回应。   璎珞突然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由不得紧紧抱着孩子退后了两步,眯着眼睛盯着远处传来呼啸声的丛林,片刻,那丛林便有了动静,似有什么东西飞越穿过草丛茂林,像利箭一般向这河边射来,璎珞似乎已听到了沉而急促的落地声,粗重而厚实的喘息声。   那不像是人,周围莫名有股躁动的不安,丛林中惊起一片飞鸟来,璎珞诧异睁圆的眼睛,忽然一只庞然大物的暗灰色身影从密林中矫健一纵而出,直跃起半人高,噗地一声扑进了溪水中,带起漫天的水花四射溅起,那庞然大物豪不受阻碍,踏河溅水地淌来,瞬间便到了近前。   是一只巨型狼犬吗?璎珞眨了下眼睛,猛然心脏一缩,短促的惊呼一声,脚步却牢牢盯在原地,僵硬了身子。   天!那不是巨型犬,是一只狼,一只货真价实,亮着森寒獠牙,瞪着幽绿眼眸的狼!   它体型庞大,四肢修长,片息间已奔袭过溪,登上了岸。浓厚的毛发在阳光下淌落一地水花,狼头高昂,两耳尖竖,露着獠牙,吐着涎水就那么蹬着后腿死死盯着她。   它似随时都会扑上来将她撕碎,拆吞入腹!它因剧烈奔袭而鼓荡着的庞大身躯,搭在石头缝隙间银亮的利爪,无不说明这是一只凶狠暴戾的野狼,全然不似公园中圈养在笼子中瘦的只余外形没了野性的狼。   璎珞只觉浑身血液都凝结了,只能硬撑着于那只狼隔着帷帽对视,不敢稍动。   也不知是眨眼间还是过了许久,当那只狼突然抖落满身水珠,温驯的趴在地上像犬一般舔舐起爪牙时,璎珞才猛然回过神,蓦然发现水岸边多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那人依旧一袭黑衣,一张冰冷的面具遮挡着大半张脸庞,不同于那日狼狈的模样,他露于外的薄唇透着健康的血色,微昂的下巴不自觉间已透出疏离冷傲来。   身上干净的黑衣在阳光下能看到隐隐的质地精良的暗纹,腰间束着一条深褐色的腰带,并无绣花,却在正中镶着一块祖母绿的盘扣,绿玉一汪水般,雕刻着精美的神兽纹,右侧腰带上系着一块羊脂玉雕玉麒麟方佩,下头是水绿色的丝绦缀着几颗足有莲子大的青碧色碧玺珠子。   迎上男子遮在面具下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璎珞整个人似一下子跌回了尘世,身子一松,往后退了一步。清风吹过,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连身上的夏裳都紧紧贴在了后背上。   男人定定看着璎珞却没说话,见她双腿一软往后退了一步,他才抬了下手,指尖有什么东西掠出,璎珞只感眼前寒光一闪,下一刻头上的帷帽便坠落在地,眼前蓦然大亮。   不知他是存心吓唬她,还是当真失了分寸,那寒光带过她一侧发髻,随着帷帽坠落,绸缎般的长发也随着缠绕着的缎带割裂散落了肩背,一缕割裂的发丝飘飘荡荡落在了地上。   璎珞瞪大了眼睛和男人对视,目光中欲怒又抑的火气烧的一双秋水眸亮的慑人心魄。   瞧着那姑娘直挺挺的站着,明明已浑身冷汗却还满脸云淡风轻,明明已怒不可遏,却又顾忌他身边啸月而敢怒不敢言,男人不知为何唇角便轻牵了下。   只那弧度还未曾扬起便倏忽不见,他并没有走过来去接孩子,也未曾和璎珞多言一句,瞧清她的面容便转开了目光,目光清寒的盯向被璎珞绑着的婆子。   婆子此刻早已是面如死灰,在他眼眸转过去时浑身抖如筛糠,额头重重磕向一旁的石头,道:“他们找到了奴婢的老母,老母和奴婢失散二十年,如今已年过花甲,奴婢不能让老母死于非命,爷看在奴婢伺候郡主近三十年的份儿上容奴婢自裁吧。”   她说着便要咬舌自尽,一旁的灰衣人察觉她的意图却一步上前直接卸了她的下巴。   “去。”   一声淡如风的命令随风飘散,璎珞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眼睁睁看着那只一直匍匐在男人脚边舔着爪子的狼猛然腾起扑在了婆子身上。   婆子被卸掉了下巴,甚至连惨叫声都发不大出,只能听到压抑的呜咽声,这种声音比凄厉的叫声更让人骨寒,还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肢体撕裂声。   血腥味瞬间便盖过了河边清新的草木香气,野狼吞噬嚼咽骨肉的声音令人浑身打颤,如坠地狱。   璎珞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作为文明社会成长起来的女人,她即便平日再冷静胆大,也不能面对这样血淋淋的一幕。想转身可偏偏脚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想扭头便脖颈像钢板一般梗着动不了,眼睛更像被粘着了一般就是移不开,只无意识地将孩子的头往怀里埋了埋,直到男人挺阔的胸膛挡在身前,她才如从诅咒中被解救般,猛然扭头哇哇大吐起来。 ☆、037 集体做梦   璎珞面上的神情实在太云淡风轻,镇定从容了,以至于靖王世子秦严根本没料到她会突然呕吐出来,不知道为何虽然接触不多,可他完全没法将眼前女子当成寻常的闺阁千金来看。   她突然腿一软向前倾来,他本能便抬起手臂,一手拖住了孩子,一手扶住了她的肩。然后便无可避免的被吐了一袍。   秦严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了,眼瞧着女子吐出的污秽东西落在袍摆上,沿着小腿曲线往下流,他奇怪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象的那么厌恶和难以忍受,甚至于他扶在她肩头的手都没有松开。   他只在她又一次呕吐时才微微蹙眉侧身避了下,倒是璎珞察觉到了男人的搀扶厌弃地挣了下,将怀中半抱着的孩子往男人的怀中胡乱一塞,几步扑到溪边又弯腰吐了起来。   她这一吐便有些止不住,直到胆汁都呕了出来才渐渐好了一些,她无力地撑着膝头,发丝也垂落了一脸,只觉前所未有的狼狈。面前突然多出一只手臂来,干净修长的手指,中指食指间夹着一方墨黑棉帕送到了眼前。   男子不送那帕子还好,瞧见那帕子,璎珞也不知是胆气回来了,还是气得狠了,登时压都压不下心头那股怨愤和委屈,一把便狠狠地推开了横在身前的手臂,扭头怒目瞪着眼前人,咬牙切齿地吼道:“死开!这会子装什么体贴周到,装什么好人绅士,早干嘛呢!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啊,告诉你,这招姑娘早用烂了,放在姑娘我身上,它、不、管、用!”   璎珞又咳又呕的,一会儿功夫便折腾的双眼蕴泪,粉面微红,柔软的黑发凌乱的贴在面庞上,抬眸间怒气腾腾,眸子被泪水润过,愈发黑亮逼人,摄魂动魄,偏烧红的脸庞冷若冰霜,花朵般的唇角嘲弄讽刺,整张娇面冷凝一如盛放在千年冰滩中的一朵莲,却泼辣夺目又若世上开的最艳的玫瑰。   秦严并没有和女子接触的经验,都有些弄不明白她怎么情绪变化如此之快,瞧着她盛怒的娇美模样,一时就怔住了。只僵硬着手臂,眉心蹙的更加厉害,以至于那张贴合在脸上的面具都微微撑起,咯着眉头,头一次叫他有种不舒服的碍事之感。   见眼前男人没反应,璎珞只以为他皮糙肉厚,自己的话根本伤不到半点,实力放在哪儿,她除了占些口头之风,根本不能将人家怎么样,既然如今言语伤不到对方,她便连逗留的心思都没了。   顿时她便直起身来,一把推开前头挡着的人,迈步便重重地往回路的方向走,这里血腥味太浓了,她一刻也不想呆,而且那老妈子是被她捆起来的,她有种做了帮凶残害人命的荒谬负罪感。   她走了几步脚步猛然一顿,转身又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在男人灼热的视线下,一把抓住他腰间的玉佩用力一扯,两三下没扯动,索性直接拉了他的腰带,一个用力,腰带盘扣便挣开了。   璎珞连着腰带和玉佩一块抓在手中,也不理会男人瞬间散乱的衣衫,只冲他扬了扬手,理直气壮又气怒万分地道:“要不是我,等你们赶到,你那儿子早死了!救命之恩!两次!明白?这个抵债了,便宜你了!再见!不,永不再见!”   说罢,她再度转身,裙摆带起一阵风来,利索地捡起地上被打落的帷帽抬步便走,这次她再没回头看上一眼,眨眼间便冲出了山涧,很快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秦严一直蹙眉站着,眼睁睁的看她冲出又转回,眼睁睁瞧着她扯了他的腰带,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面上神情尽数被面具遮挡瞧不清楚,只是露于外的薄唇却是越抿越紧,优美的下巴紧绷着,整个人愈显冷肃,似有股暴躁的气息从挺俊的身体里弥散出来。   几个灰衣人从璎珞开口怒叱秦严起便收起了气息,拼命减弱存在感,心里已不知为那个胆大妄为的女子默哀了多少遍了,只以为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姑娘就要做了狼食了,却没想到事情越来越往诡异的方向发展,那姑娘竟嚣张万分的离开了,活生生,好端端的离开了!   不,那姑娘甚至还把自家主子折腾的衣衫不整,怎么看怎么像是被抛弃的模样,不过这位美人的脑子是不是太奇葩了,盘扣玉佩什么的能比他家主子值钱重要吗?这太不可思议了,大概是在做梦,嗯,一定是!   “哇哇……”   婴孩的哭泣声突然响起,这才打破了山涧中无处不在的压抑气息,秦严回过神来,低头瞧着正哇哇大哭的孩子,转头道:“乳娘和王太医带过来了吗?”   其中一个灰衣人忙上前,回道:“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秦严将怀中婴孩托给那灰衣人,吩咐道:“抱他过去。”   那灰衣人不敢耽搁,忙接了孩子,轻轻裹了襁褓,带着三个灰衣人护送着孩子一起往普济寺的方向掠去。   剩下的两个灰衣人,其中一人将地上捡到的信递上,秦严只扫了一眼便吩咐道:“查,消息传出穗州,你便不用回来了。”   那灰衣人单膝跪地领了令也迅速地离开了,只剩下寻常跟随秦严的影七站在原地没动。   打发了众人,山涧一下子清冷了下来,秦严又站了会方才转身到溪边,蹲下将污秽的袍子浸在溪水里任其冲刷干净,站起身时就见方才被他用暗器削落的璎珞的那一小缕发丝还静悄悄的躺在石边的一处缝隙里。   乌黑亮泽的发丝夹在狰狞的石缝中,瞧着竟是别样的柔软,鬼使神差的秦严便抬手捻起了那一缕发丝,发丝入掌他才意识到做了什么,接着却是感受到了来自影七的惊愕目光。   也不知是影七的那道视线实在太突兀,还是怎么的,秦严耳根莫名一热,连带着手中的发丝也瞬间变得烫手一般。可这会子再丢掉岂不是更尴尬更奇怪?   秦严登时便淡定无比的站起身来,扬手拍了拍湿着的衣摆,就势若无其事地便将那一缕发丝袖进了袖囊中。   影七目瞪口呆,随即猛地抬头望天,不住眨眼,心道:太阳这么大,我怎么还在做梦,我没醒,我啥也没看见,啥也没看见……   “去查查她为什么在这里。”   秦严清冷的声音传来,半响影七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一抹有如实质的冰冷视线投注过来,影七才猛地将目光从火辣辣的太阳上移开,眼前一阵阵金光乱冒,傻颠颠的道:“他?啊!她!?”   随即他恨不能咬掉自己舌头,只觉自己今日出门一定忘了带脑子,再这么下去,不用主子吩咐他便得自行去当啸月的狼食了,他顿时连抬头去瞧主子脸色的勇气都没有了,咳嗽着连声道:“是,是!属下这就去查那位姑娘为什么在这里。”   盯着自己的视线又冷锐了几分,影七立马捂住嘴,又慌乱的放下手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匆匆转身,以平生最高绝的轻功消失在山涧。   不过是片刻,影七便飞身而回,禀道:“爷,那姑娘是穗州知府苏定文的庶女,在家行三,今儿乃是她生母姨娘的十年忌日和弟弟一起往普济寺上香去的。”   秦严闻言眉心动了一下,带得面上贴脸的面具轻轻抖了一下,道:“苏定文的庶女?不是小妾吗?”   他问罢便紧紧抿了唇,心知说了傻话,影七办事他还是放心的,这么说当日夜里她是故意那般让他心生误解的,这女子……秦严一时心生出一股极为复杂的感觉来,有些莫名烦躁起来。   影七闻言唇角抽了抽,感情爷还当人家姑娘是苏定文的小妾呢,可这更不对了啊,爷这样的人怎么能对人家的小妾生出觊觎之心呢,影七觉得今日的太阳有点大,烤的他的脑子都糊涂了。   ------题外话------   秦严泪流满面:嘤嘤,奴家终于也有名字咧。不过,亲妈啊,这个女主才见面两回就给奴家宽衣解带,这节奏真的好吗?   素素斜眼挑眉:嗷嗷,得了便宜还卖乖,太傲娇了小心女主直接踢你出局!不过,亲们啊,都快十万字了美人们还潜水,这节奏真的好吗? ☆、038 入寺   上次璎珞还恐被杀人灭口,后来一直相安无事,璎珞便放下心来,明白那男人没有杀她的意思。既是如此,这次她好歹又帮了忙,自然更没有被灭口的理由了。   故此璎珞出了山涧便脚步慢了下来,她不会傻到将男人腰带拿回去等着惹事,故此到了路边庄稼地,她便蹲下刨了块尖锐的石头将那腰带和玉佩都拿了出来,使劲割裂了缝隙和丝绦。   直到将腰带上的祖母绿腰带扣和玉佩碧玺珠子都撤了下来,这才收进怀中藏好,又跺了被拆的四分五裂的锦缎腰带几脚,刨了个坑埋了进去,一边填土,一边怒骂着,“混蛋,臭蛋,王八蛋!”   狠狠地在土坑上又压了两块石头,璎珞才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匆匆带上帷帽往路边茶寮的方向跑去。   她寻到云妈妈时,云妈妈正在和刘妈妈争执着。刘妈妈拉着云妈妈的胳膊,一直逼问姑娘呢,云妈妈却是垂着头,只一个劲儿的哭。   璎珞满身怒气地从庄稼地里冲出去,眨眼就卷到了刘妈妈身边,冷声道:“刘妈妈可真是尽忠职守,姑娘更衣也要寸步不离不成?这是吵闹什么,莫不是想引得路人围观,毁了我的闺誉吧?知府家的姑娘更衣被农人瞧见,哈,这样的笑话可真是千年不遇,只怕以后苏府的姑娘也别想要出嫁了!”   璎珞的话毫不客气,令刘妈妈一时涨红了脸,见路沿上不知何时真聚集了好几个农人在瞧热闹,刘妈妈心知璎珞的话不假,若三姑娘真这么毁了闺誉,夫人也不会绕过她。当下刘妈妈便没了气焰,呐呐着道:“老奴这不也是担心三姑娘,三姑娘这么久没归,又不见了踪影,老奴追问云妈妈只知道哭,三姑娘出个什么事儿,老奴也甩不脱责任,回去夫人还不得趴了老奴的皮。”   璎珞便扬眉道:“什么叫我不见了踪影?不就是闹个肚子,怕被人笑话避的远了些吗,至于惹来你这等诛心之言?”   刘妈妈便闭了嘴,再不言语。璎珞这才扶着云妈妈的手缓步往茶寮而去。   一行人再度上路,这回马车行驶的飞快,不到正午便到了普济寺。普济寺是大丰秦川路八州郡最富盛名的寺院,百余年前大丰圣祖皇帝的母亲高氏嫁后多年无嗣便是在普济寺中上香而归,九个月后顺利生下来了圣祖爷,至圣祖爷一统山河建下大丰,当时做了德纯孝贤太后的高氏,亲自从京都动身前来普济寺上香祭拜,为佛祖重塑金身,使得普济寺一时间名声大噪,一跃成为大丰数得着的名寺,也成为据说求子最灵验的寺庙。   普济寺修建在葱翠的云香山半腰开阔处,璎珞在山脚下了马车,改而乘滑竿一路沿着青石台阶上了山,寺门前两颗上百年的银杏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树下早已有知客僧等候着。   进了寺庙,璎珞带着弟弟一起先到大圆通殿拜过,添了香油钱,这才被领着到了专供女香客休息的客院。院子清幽异常,客房中虽铺设简单,但却极是干净整洁,檀香袅袅,令人心静。   知客僧双手合十一礼,道:“如今已到了饭食,施主请用过斋饭,慧能师叔已在准备,下午便替苏施主姐弟做法事。”   璎珞也行了合十礼,目送知客僧离去,这才转身落座,取下帷帽,瞧着苏景华目光柔和地关切道:“渴了吧?让云妈妈先给三弟弟倒杯水,将咱们带着的糕点先取些摆上,你用两块垫垫饥,省的一会儿斋饭上来吃的急了容易积食。是不是昨日没休息好,你的脸色怎么这般差?小厮们伺候的不用心吗?姐瞧着你比上次见到时又瘦了些,如今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怎么能行。”   璎珞絮絮叨叨的说着,尽力拉近和苏景华的距离,让他觉出自己的不一样来。苏景华也确实没见过对他含蓄温暖的姐姐,印象中姐姐总是抱怨他读书不够努力,一遍遍的强调要他一定要足够出息将来能为她撑腰。   瞧着眼前眉目间满是温暖柔情的女子,瞧着她眼睛中分明透出来的毫不掩饰和做作的关切亲近,苏景华一时愣住,半响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瞬时戒备起来,道:“你又想做什么?我不饿,斋饭你自己用吧。”   言罢,竟是站起身来,大步便扬长而去了。   璎珞一阵无语,经过一上午的打击却已没初见时那么火大了,只长吸了两口气吩咐云妈妈打水洗漱。   普济寺的斋饭做的很是入味鲜美,璎珞让丫鬟借了个食盒,自己美美的用了一顿,便将早拨出来的斋饭放在食盒里,打听了苏景华的去向,亲自提着食盒去后山寻苏景华。   此刻普济寺的观音殿中,叶宇轩一身宝蓝色绣银丝团纹交领长衣,腰束一条浅蓝色缀蓝宝石的宽革腰带,别了个滚蓝边月白色缀东珠的荷包背着手站在殿前向外观望,妖冶的俊面之上一片清冷。   白广彦刚进殿前院门,叶宇轩便微眯了眼,撩袍跨过台阶站在了殿檐下。小白见了,紧赶两步上了台阶,低声在叶宇轩的耳边道:“爷,探明了,那禅院里头住着的竟果然是敏惠长公主,连靖王世子秦严也在,他不是奉命领兵往川西剿匪去了,怎么突然也跑到了这穗州来。还有敏惠长公主自年前便称病去了陪都别院休养,没想到竟是瞒天过海,到了这里。”   叶宇轩闻言眸光微闪,却是冷哼一声,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庙宇望向北方,道:“半年前废太子和废太子妃被父皇贬为庶人,流放苍岭,咱们的密报探知当时废太子妃似已身怀六甲,后却又传来消息废太子妃在流放路上小产了……如今看来那孩子只怕根本不曾流掉,还顺顺利利的降生了,按时间算,只怕如今有四五个月大了。”   小白闻言惊诧道:“怎么可能,连皇上的密探都确定那孩子没有了,那么大的肚子怎么遮掩的住!” ☆、039 该谁怜   叶宇轩却嘲讽一笑,道:“当时正值隆冬,北边本就寒冷,又是流放,颠沛流离的,只怕一直养尊处优的福佳郡主早就被折腾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孩子在腹中穿着厚重宽松些未必便糊弄不过去。再说,这些年秦严在荆北路统兵,他手段不凡,能力超群,又不乏狠辣果决,只怕荆北路上下早已被他垄的铁桶一般,他是孩子的舅舅,苍岭又紧邻荆北路,即便不能一手遮天,可想要藏着一个孩子那也不是什么难事,父皇这些年也老了,有些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小白眉头蹙起,却道:“爷这么一说倒还真是,那福佳郡主虽唤敏惠长公主为姨母,可她自小便是被敏惠长公主养大的,感情胜似亲母女。能让敏惠长公主出京秘密来了这穗州,让剿匪的靖王世子这当口上还擅离职守,除了此事好像也不会再有别的了。呵,这穗州可是诚王封地,孩子藏在这里倒叫人意想不到。只是既然在荆北路藏的好好的,怎么又折腾到了这边来。其实要我说,那孩子也是皇上嫡亲的孙子,皇上子嗣单薄,就算孩子送回宫中皇上也未必便会厌弃,何必这般躲躲藏藏的呢。”   叶宇轩却抿唇,神情有些恹恹起来,道:“孩子到底小,皇宫那种地方……呵,谁知道呢,这孩子长在外头说不得还是大福气呢。”   他言罢,想了想又道:“上个月秦严先斩后奏将贺州知府刘承年五马分尸了,弄的朝堂上下弹劾不断,父皇杖了他五十廷杖,这才令他统兵去川西剿匪将功折罪。秦严这人虽暴戾,可却不是鲁莽冲动之辈,爷还好奇那刘承年到底是怎么惹了这活阎王,如今看来八成还是和那孩子有关。”   他沉吟一瞬,抚了抚衣袖,方才又道:“咱们到穗州来虽也遮掩了行迹,可到底不算刻意,倒是皇姑母和秦严,倘使不是有意透露行踪,咱们也不可能探知他们在这普济寺。”   小白顿时明白了过来,扬眉道:“爷是说,那秦严在试探爷的态度?”   叶宇轩伸展手臂,打了个懒腰,方道:“不然呢?他们那些个破事爷懒得搅合,秦严是个杀神,这秦川路只怕免不了一番动荡,穗州咱们是呆不得了。等爷找那臭丫头算了账,咱们马上就动身,今夜便离开这穗州府。皇姑母那边咱们还是莫去打搅了,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自家这位爷对有些事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往日若发生这等事情,爷只怕早就跑个没影了,今儿竟然都到了这时候了还要去寻那苏家的庶女出气,小白都不知道该为苏璎珞点几排蜡了。   望天默哀了下,到底忍不住心软,小白自言自语道:“哎,其实人家小姑娘家家的也怪不容易……”   他话没说完,叶宇轩便自袖中弹出一粒莲子来袭上他的脑门,小白驾轻就熟的避过,心下一声长叹,苏三姑娘,这可真不是小爷我不怜香惜玉,实在是主命难违啊。   他迎上叶宇轩瞪视的目光,立马道:“苏三小姐这会儿刚出了禅院往后山去寻她那弟弟了。”   叶宇轩这才冷哼一声,凉飕飕地道:“出来一趟小白倒是长进了,都学会怜香惜玉了啊。她不容易,你家爷就容易了?哼,那苏三的香也不是你该怜的!”   言罢,叶宇轩便抬步走下了殿前石阶,大步流星往外去了。   不是他该怜的?那该谁怜?爷吗?   小白瞧着自己爷亟不可待的脚步,自动脑补着,不由又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见时辰过午,那太阳已往西天移去,并没冒到东边去,这才似松了口气般,摇了摇头,剥开莲子丢进口中,嘎嘣一咬跟了上去。   那厢璎珞提着食盒和云妈妈往后寺去,云妈妈到底上了年纪,又是自行跟着滑竿爬上山的,这会子便有些气力不济,不住歇脚。   璎珞见寺中极为清净,并没什么杂人,不时还能遇到小和尚,便吩咐云妈妈在一方荷塘边儿坐着歇息,自行往后寺去寻人。   普济寺的后寺临近后山门是一处极为幽静的小山窝,山窝里遍种了上百年的高山榕,林子里盖着一座小禅院,是普济寺被圣祖爷御赐寺名后第一代方丈普慧大师的闭关清修之地。如今虽早已荒废,可那些高山榕却依旧冠盖如伞,遮天蔽日的守护在禅院四周。   璎珞遁着林间小道往山坡上爬,尚未登顶就听到了一阵的喧嚣吵闹声,她停下脚步细细一听,不由地双眸泛冷,满脸薄怒。   “你算什么少爷,少爷当成你这样比狗都不如!给二爷我狠狠打!”   “二爷说的是,老爷压根不记得还有你这么个儿子,你算什么少爷,竟然还敢瞪我们文二爷,真是嫌命长!打,快打!”   “哈哈,瞧他那副窝囊样,哎,下手有点分寸,别打到他脸上去!”   ……   山窝里嘻嘻哈哈的笑声打骂声不断,璎珞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地上,飞快地脱下了长裙外头罩着的纱质罩衫,又将长裙裙摆撩起,掖在腰间丝带里,露出穿了墨绿绸裤的双腿,四下扫去,瞄准远处一颗低垂的高山榕便悄步冲了过去。   仔细选了一支粗细长短都趁手,上头还长着藤蔓的树枝废了大气力弄断,又潜到食盒边打开食盒将那碗沾素包用的辣椒水尽数细细密密地涂抹到了藤蔓上,璎珞才放轻步子爬上了小坡头。   入目,下头的榕树林中,一群四个穿短打衫的小厮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小身影痛揍,那身影抱着头躲避着,整个身子都半埋在了树下的草窝泥土里去,竟是一声不吭的任人痛打。   旁边的一颗榕树下,一脸欢笑的宋长文靠着树干坐在地上,翘着个二郎腿,正一面磕着瓜子,一面瞧热闹,一旁一个小厮手中拿着把折扇给他摇风。   这个宋长文璎珞是知道的,是弟弟苏景华的长随,自然也是宋氏安排给苏景华的人。宋长文的爹宋福是大夫人宋氏的陪房陆妈妈的男人,陆妈妈福气不佳,那年宋氏长子宋景涵染天花,陆妈妈奉命去照顾宋景涵,结果后来宋景涵好了,陆妈妈自己却染上了病,一命呜呼了。   可也正因此,宋氏待宋福一家子颇为恩厚,宋福一直掌管着宋氏的几个陪嫁铺子,当着大掌柜。他的两个儿子在府中也是横行霸道,被一干小厮护院捧着。   这个宋长文便是宋福和陆妈妈的小儿子,小厮们都尊称一声文二爷。   可这下人便是再嚣张也没打主子的道理,主子便是再怯懦没用,也没无声无息挨打的道理啊!   璎珞站在坡头上瞧着苏景华抱着脑袋任挨任打的模样,只恨的浑身颤抖,双眼通红,拎着棍子便冲了下去!   不远处小白跟着叶宇轩也进了榕树林,他眼力过人,耳力自也比寻常人强,远远就瞄见璎珞提着棍子杀气腾腾冲下了山坡,登时惊的直咽唾沫,颤声道:“爷,她这是要找人拼命去?这……这……”   他这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该做什么反应好,抬眸看去却见自家主子素来邪魅淡定的脸色一片铁青,骇人非常,拎起袍摆已飞快的往山坡上掠了过去。 ☆、040 激怒护弟   “给二爷狠狠敲他那一身骨头,这样的窝囊废还要什么骨头!敢瞪你二爷,真以为你二爷是那等好性儿的,啊!”   “二爷说的是,狠狠的敲!”   宋长文吐着瓜子皮正瞧的乐呵,指点着小厮动手,突然见就见对面山坡上一个人影飞快地掠了下来,他眨了眨眼,那身影还在,揉了揉眼,那身影离的更近了。   那身影像是从天而降,陡然间便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她穿着葱绿色上裳,腰间别着一卷微荡的水绿裙摆,下头露出笔直细长的穿着墨绿裤子的小腿,整个人被一层层深深浅浅的绿色包裹着,跳跃在夏日绿意满山的林子中。   阳光透过茂密的林叶洒落下来,随着那女子的奔跑,忽明忽暗的跳跃在她面庞上,映的那张娇艳若桃李的面庞愈显灵动,那女子双眸亮的惊人,似整张脸都放着火光,美丽妖娆的根本就不似个真人。   靠着树干半躺着的宋长文猛然放下揉着眼睛的手,瞪大了眼睛,火烧屁股般跳了起来,抬手指着越奔越近的璎珞,张大了嘴,一双眼睛似要突出来般,指着璎珞蓦然大叫一声,“树仙!山……山妖!”   他这一声吼因吃惊多度,声大惊人,顿时几个小厮便齐齐停手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这年头年轻美貌的姑娘都珍藏在重重内帷,出外行走的都是婆子媳妇,便是有那好看些的也实在难以达到璎珞这种程度,小厮们常年在外院行走,像苏璎珞自进了苏宅就没出过内宅,他们自然是不曾见过的。   此刻也不知是陡然出现的少女太过明媚耀眼,已出乎他们的想象,亦或者是这一片数百年生存的榕树林灵气太重,还是那宋长文的言语先入为主了,小厮们齐齐望去,竟是尽皆震惊的盯着璎珞,愣住了。   璎珞冲近,眼见那群小厮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口水都要流下来,恶心的双眼冒火,更加怒不可遏,抡起手中长棍冲着最近的那人兜头便是一闷棍,她这一下带着冲劲,下手是极狠的,那小厮当即头破血流,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了下去。   璎珞一棍得手,下手越发利落,甩着棍子又扫向其他几人。她虽没学过使棍的功夫,可这世上的打人架势,武术套路大多相通。她精通跆拳道,对人体各处薄弱点那是如数家珍,棍棍都打在几个小厮的脆弱之处。   脸,左、右、后脑,能挨着就使劲地抡,腮,喉能戳住就没命的捅,后颈脊椎,心脏,腋下一处都不放过,腹,肋,裆,尾椎得着机会也不管是谁就招呼上去。人体的骨头衔接处最是脆弱,棍棒更是如雨点般,使劲往膝盖,尾椎上敲。   瞧着是疯狂的乱打,可却是招招阴毒,一点力气都不浪费。那几个小厮本来就呆着,被璎珞冲下来一阵乱打,顿时就乱成一团,莫说是反抗了,连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都没便已个个挂彩,哀嚎一片。   璎珞横冲直撞,打倒一片便直冲那傻眼的宋长文,一棍子直敲他打着哆嗦的膝盖骨,将人撂倒在地,不解气的踹了一脚方才又挥舞着棍子四处猛抽。   前些天才下了几日的雨,虽是阳光照射了几日,可这山林里头湿气重的很,璎珞挑拣的树枝更是在树下,故此还有些湿漉漉的,上头的藤蔓潮湿而有劲道,抽甩在身上几乎立马便叫薄薄的夏衫破开条条口子。   宋长文也算养尊处优,半个少爷,鲜血立刻便从白嫩的身体中流了出来,那藤蔓上抹着的辣椒水也不是好滋味,渗进皮肉中疼的人牙关打颤,浑身冒着冷汗,更别说反抗了。   宋长文哀嚎着,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竟是晕头转向地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求饶,“仙子娘娘饶命,饶命……啊……”   山坡上,叶宇轩和白广彦飞快地掠近,登上高坡,就瞧见宋长文一脸色相魂不守舍的指着璎珞喊着山妖,白广彦本还挽着袖子准备随时增援,听到这叫声,瞧见下头苏府小厮们的集体反应,登时便没绷住噗嗤一声笑。   叶宇轩瞪了他一眼,小白才扭曲着神情严肃下来,接着便目瞪口呆地瞧见下头六个大老爷们被个娇滴滴的少女一番胖揍,瞬息间哀嚎遍野。   这战斗力,着实是小白难以想象的,脑子里已经不自觉地恶补着当日在假山洞子里,自家主子是不是也是这般被一番狠揍了。   他由不得吞着口水喉咙发干偷瞄叶宇轩,叶宇轩似明白了他的想法,俊美的脸色又黑了一层,眼眸扫过小白,叫小白嘿嘿一笑,忙自转了头,干巴巴地道:“爷,这苏三姑娘怎么就能知道人哪里最脆弱好打呢,瞧这样子,属下都替那些小厮骨头发寒疼的慌。”   叶宇轩也早注意到了此点,想着那日在山洞里头她攻击他的时候,也是这般每次出手必定直取要害,一时间漂亮的桃花眼眯起,瞧着璎珞身影的眼瞳色彩更加浓郁,似落尽了满林苍翠欲滴的绿荫。   小白呆了下,收了笑,认真的瞧向下头的战况,只他尚未严肃片刻,就又见到宋长文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口中哭天抹地的喊着仙子娘娘,小白实在受不住的憋着满脸笑,猛拍大腿,弯着腰直跺脚。   心道这苏府真是神了,姑娘有奇葩伶俐如三姑娘这般的,奇葩愚蠢有二姑娘六姑娘那样的,少爷也奇葩的有苏景华这样窝囊的,怎么连个小厮下人也能奇葩成这模样,都被打的爹娘不认了,还以为是撞了邪真碰着山妖了。   叶宇轩此刻也是忍俊不禁,平日漫不经心的笑意总带着那么些邪性和阴冷,此刻眉梢眼角却落满了柔和欢悦的光,使得那张过分美丽魅惑的俊面更加璀璨夺目。只转瞬他便收了笑,眯着眼,寒声道:“这样的蠢货留着命也是浪费粮食!”   小白连连点头,想了想,又无比认真的道:“能博爷一笑就是他的大用处,大造化!”言罢,又跺着脚笑翻了过去。 ☆、041 善后   处于战斗状态中的璎珞压根就没发现山坡上头多了两个看客,她将一干小厮并宋长文打倒在地后,眼瞧着宋长文不住磕头,心里已是冷静了不少。   她很清楚,倘使再打下去,不定便会将这些人的脾性给打出来,自己能够将他们一番收拾,不过是先声夺人的原因。这不管是打架还是打仗,虽说是越战越勇,越败越弱,可真要逼到了死路上,眼见没了活路人都是会激起勇气反击的。   她这会子早便没了气力,真叫这几个人回过味儿来,反抗起来,她还不定要吃多大的亏。这几个狗东西,只要还呆在苏府,以后多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于是她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宋长文,冷声道:“滚!”   宋长文如蒙大赦,压根就不敢抬头看璎珞一眼便连滚带爬地起身往远处跑,那些被打倒在地哀嚎不已的小厮们也忙跟着爬起来,尾随着宋长文一路跌跌撞撞狼狈而去。   别人认不出璎珞来,苏景华又怎么可能认不得自己的同胞姐姐?可他此刻跪在地上,眼盯着一身冷寒之气的璎珞,还真就觉得不认识她了。   这还是那个遇事只知道抹眼泪,见面就抱怨,只会喊痛哭短的姐姐吗?这还是那个除了督促他读书好长大为她撑腰却从来不知过问他生活,从不关心他死活的姐姐吗?这还是那个对着别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唯唯诺诺的姐姐吗?   苏景华不停问着自己,可每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否定的,眼前人太陌生了,可那眉眼分明就是姐姐。可眼前人虽陌生,却莫名叫他心安,叫他眼眶发红,鼻头发酸,叫他觉得常年照不到一丝光的心底似有什么撕裂了厚厚的甲壳缓缓透进一些光芒来,那光芒是希望。是让他费劲全身力气都想要去抓住的一缕温暖,有了这股温暖,他在这世上便不会再孤苦无依,无亲可近,不会再茫然寂寥,孑孑独行。   那是姐姐呢,是护着他在意着他的姐姐!哪怕依旧爹不亲,娘不爱,他也不再是多余的人,这世上还有人这样的关切着他。   少年泪水淌出,定定看着因一番动作而面色潮红,气喘不已,鬓发散乱,形态狼狈的璎珞,却觉着她是那样的好看,不知为何便淌着泪傻笑了起来。   璎珞回身也瞧着那少年,他甚至还保持着她冲下山坡的姿态跪在地上,头发沾满了草叶,满身泥泞,清瘦的脸颊却因激动涨的通红,一双大大的眼睛被泪水冲洗的发亮,里头有着感激,依赖和担心失去的惶惑不安。   璎珞心头一软,神情却愈发的凶神恶煞,丢了手中棍子几步冲过去,揪住苏景华的襟口握拳对着他的胸膛便是一拳头,直将少年整个打翻了出去,又扑了过去,压在了苏景华身上,一拳拳的落下,口中怒骂道:“他们说的没错,你这个样子还活着干什么?!干脆一根绳子吊死干净!他们打你,你不会反抗是吧?你的骨血呢,你的血性呢?你他娘的还是个男人吗?!我这么不问缘由地打你,你也不还手是吧?好,好!果然是个没骨头的窝囊废!姐今儿便拆了你的骨头,反正也是没用了!今儿打死你,总好过以后叫外人得了便宜!”   少年被骑在身上的少女打的胸口闷痛,可却不及心里的痛,别人骂他也就罢了,为什么自己的亲姐姐竟也这般对待他,辱骂他!何况是在他以为看到光明的此刻,她怎么能刚给了他一点温暖就这般狠狠的夺去,再往他心口上插在一排冷刀?!   少年此刻来不及去想少女前后反差之大的原因,只被愤怒屈辱,痛苦抑郁冲撞的浑身热血奔腾,双眼血红,拳头紧握地嘶吼出声,道:“我不是窝囊废!”   璎珞眯眼挑眉,满脸讥讽,居高临下地盯着苏景华,又是一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在苏景华的下巴上,讽道:“不是吗?那你还手啊!你敢还手吗?!你他娘是我亲弟弟就给我爬起来还手!谁打你,你就给我打回去!”   她声音一落,少年便若受了蛊惑一般,疯狂地抱住身上压着的璎珞挣扎着拳打脚踢地动起手来。   璎珞舒了一口气,全神贯注的和苏景华扑打在了一起。这臭小子,总算不是那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   山坡上小白望着瞬间扭打成一团,双双滚进草坑里,像两只小兽般毫无章法你一拳我一脚打的激烈的姐弟俩,已经不知是今日第几次瞪圆眼睛了。   半响他才抬了抬手,有些感叹地指着那一对姐弟,道:“这是亲姐弟吧,不知道的看到这模样还以为是世仇呢,简直恨不能拆了对方一样,怎么连嘴都咬上了!不过这三姑娘的弟弟也确实被养的不成样子了些,再不激一激,发出血性来就真毁了。可这也不是个姑娘家该干的活啊……哎,三姑娘这也是没有办法,也没个能帮衬她的人,爷,我就说三姑娘不容易嘛。”   叶宇轩望着下头的情景神情有些复杂,脸色不是很好,心底有些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明的情绪一直翻腾不去,闻言他淡淡瞥了眼小白,只道:“你不觉着你的话越来越多了吗?”   小白不以为然的想了想,还是道:“劳爷提醒,可该闭嘴时属下从不多言。”   言罢他肯定的点了点头,心道要不是自家爷遇上这位三姑娘,爷身上气场就有些奇怪,沉默的叫人心慌,他至于这么聒噪多舌嘛。   于是被自己忠心感动的小白再度开口道:“我要是有个这么处心积虑为我着想的姐姐,我一准将她好好护在内宅,定然不让她如此为我操劳担忧,奔波出力。”   都说天家无父子兄弟,叶宇轩听闻这话,眼望着下头被苏景华咬了几口,扯乱鬓发却还在痛骂苏景华的璎珞眸中一时盛满了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柔光。   倘若他有这么个姐姐或妹妹,大概也会捂的严严实实,捧在手心里护着吧。她对弟弟倒是用心良苦,这份情也叫人动容,只是他却瞧她那弟弟越发的不顺眼起来,简直恨不能捏死那小子。   叶宇轩又望了眼扭打着的璎珞实在看不下去了,有些无力的抬手抚了下额头,转身往榕树林外走,走了两步,又突然冲小白道:“女子的裙摆那是能顺便撩起的?她可真是……那些小厮去处理下,然后统统绑了扔到苏定文面前,上个月礼部尚书蒋志文刚因内帷不修,齐家不严被免官罢职,他若想步此后尘便放任那宋氏继续磋磨庶子庶女吧。”   小白闻言自然很意会主子的意思,处理下就是要挖了那些个小厮的双眼。让他将人绑了送去给苏定文,自然也是怕那些人事后再寻三姑娘报复。   可爷不是来报仇找场子的吗,怎么倒成为人善后的了…… ☆、042 姐弟亲近   璎珞和苏景华双双倒在地上,身上已经没了半分力气,整个人都虚脱的全身微颤。   她仰面躺在草窝里迎着从树荫间泄下的一缕缕阳光,于身上的疲累相反,心里却洋溢着说不出的轻松舒坦,好似穿越而来被圈在重重后院的郁结一下子都疏散了。   身旁传来苏景华粗重的呼吸声,璎珞扭头望向他,少年躺在她的身侧,脸颊再不复之前的苍白,变得潮红精神,一双眸子灿星一般晶亮,和她四目相对,璎珞挑起眉来,道:“臭小子还不错,咬死姐了!以后也要这般,谁打你谁欺负你,统统给姐姐亲手还回来!”   苏景华如今已经是十岁的少年郎了,并非不通事理的幼童,何况他从小孤苦无依,心智其实是比同龄人要早熟些的,此刻怎么会还不明白璎珞的用意?   他定定看着璎珞,却见她满头大汗,浑身泥泞,披头散发地那般躺在地上,脖颈上甚至还有一道抓痕一路爬进衣领中,侧脸上一道结痂的伤疤。   苏景华瞧着那道深深的伤口,听说那伤口是被宋妈妈用金簪刺的,如今在阳光下尤显狰狞,本结痂的伤口有些地方因方才他的没分寸而重新裂开,渗出了鲜血来,也不知会不会留下疤痕。   姐姐生的美,所以也最是爱惜颜色,以往从他这里要去的月银似乎都是买了头油、桃花粉、香胰子什么的,方才他好几次手都抓拍到了姐姐的脸上,姐姐却丝毫不曾生气在意。   以前即便是受欺,没好的衣裳首饰,可不管什么时候姐姐都一丝不苟的打扮地飘飘亮亮的,如今她却形象邋遢狼狈无比的躺在那里,可他却觉得姐姐现在的模样最美。   苏景华眼睛发涩发酸,吸了吸鼻子方道:“姐……你还会离开我吗?”   苏景华问的有些奇怪,璎珞却听明白了,不由冲他凶神恶煞地道:“你说呢?傻样!多大的人了还冲姐姐哭鼻子,行了,快点起来,姐姐给你带了饭菜,只怕这会子已经凉透了。”   说话间璎珞已一撑身子勉强爬了起来,她不会对苏景华说那些动人的话,她只会用自己的行动慢慢的亲近他,她会将对苏阳的感情投注在他的身上,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她太孤单了,也因为在这个异世作为庶女的她,唯一能依靠的也许真的只有眼前这个十岁的孩子了。   苏景华并不是性情驽钝或刻薄寡恩的人,从她的观察看,这孩子是极有灵气聪明懂事的,不过是从小没有一个亲人关怀过他,又被宋氏安排的小厮各种欺凌,使得他找不到任何温暖,失去了人生的目标和希望,这才会越来越封闭消沉,越来越沉默孤僻。   她前世能将苏阳教导的优秀自信,从不因自幼失去父母而自卑自怜,今世也同样能将苏景华教导好。   就像苏瑛紫说的,如今还不算晚,一切还都来得及。   璎珞起了身便不再看苏景华,自行便往山坡那边走,身后苏景华躺在地上却是用手遮挡着双眼,晶莹的眼泪颗颗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臭小子,给你一盏茶时间。”   前方响起璎珞恶声恶气的话,身边的草丛中一声响,落下什么东西,苏景华望去,却是方才姐姐用来打人的棍子。他身上受了伤,自然明白棍子是姐姐丢给他拄着上坡用的,眼望着那明显气力不济正费力往山坡上爬的身影,苏景华紧紧抱住了棍子,像抱着这世上最贵重的珍宝。   苏景华从山坡那边过来时一双眼睛通红,璎珞只做未见,已寻了块平坦些的石头,将食盒中的饭菜都取出摆在了上头。   饭菜虽早就凉了,可好在是夏天,两人又浑身大汗,用起来倒也不觉什么,璎珞怕苏景华自己用膳孤单尴尬,便执箸陪着,自己吃的少,时不时给苏景华夹菜添汤。   说起来这还是姐弟两人长这么大头一次一起用膳,这些年便是吃年夜饭,也是分席而坐,苏景华吃的很认真,也吃的很慢,像是要细细的留住这份静谧温暖的时光。   时不时地他抬眸偷看璎珞,从一开始的对上璎珞的视线便红着脸躲开,到后来的不躲不避,直将璎珞带来的素斋都扫进了肚子里,他才放下了筷子,见璎珞将盘碟往食盒里放,忍了忍到底问道:“姐姐脸上的伤是宋妈妈划的吗?”   璎珞闻言便抬眸赞许的瞧向苏景华,她果然没有看错,这小子是个聪明通透的,只是少了长辈引导罢了。   含笑收回视线,璎珞捡起地上的盖子合上食盒,方才道:“你觉着呢?”   苏景华闻言便又红了眼眶,半响才咬着唇,握着双拳道:“姐姐的处境竟到了自残相搏的地步了吗?姐姐放心……以后……以后我会好好读书,等明年我便求了父亲允我参加童生试。”   璎珞心头一暖,却是曲指弹了苏景华的眉心一下,唏嘘道:“真是贴心,哎呀,我这么好的弟弟将来长大了可也不知要便宜那家的闺秀了。”   璎珞说着一个没忍住捏了捏苏景华的脸蛋,少年长得并不像璎珞,模样也不大像苏定文,不过却同样的眉眼精致,长眉,桃花眼,隆鼻,薄唇,柔和的虽稚嫩却已线条分明的下巴。   璎珞平日并不喜欢男子长一双大大的桃花眼,总觉着过于风流轻浮,可长在自家弟弟脸上,就觉着湿漉漉的,带着依赖和羞恼,怎么看怎么萌,忍不住又用手背蹭了蹭苏景华低垂着的长长睫毛。   苏景华何曾被这般戏谑过,一时间脸色涨的通红,扭开头,不停眨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璎珞被他那模样逗的哈哈大笑,见苏景华都要恼羞成怒了,方才捂着肚子咳了两声勉强严肃起来,又盯着苏景华道:“说真的,你那屋子里头的丫鬟们可还老实?”   苏景华闻言一愣,随即才明白过来璎珞在问什么,登时涨红的脸都发紫了起来,憋着气鼓着脸就要跳了起来,道:“姐!你……”   璎珞却拉了他一把,将他又按回石头上坐下,认真的道:“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跟姐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现在年纪还太小,有些事心里一定得有成算,真坏了身体可就养不好了。”   并不是她心思不单纯,太龌蹉肮脏,实在是宋氏太过阴毒,她不得不多虑上一层。   这古代男子成熟的早,一些勋贵之家公子哥们都是十三四房中就开始正经地放通房丫头,十五六都到了成亲年纪了。怕就怕宋氏在这时候就给苏景华安排上心思不纯的丫鬟,勾地他先坏了身子。正是因为苏景华才十岁,璎珞才不得不担心害怕。   ------题外话------   素素儿子肺炎住院了,这两天都是发存稿,错别字可能没时间改了,亲们看到了给素素留言,素素回来再修!么么哒 ☆、043 姐弟叙话   见璎珞一副不得到答案,不会放手的样子,苏景华忍着别扭,哼声道:“有,有那么两个丫鬟……”   璎珞听闻竟真有丫鬟不老实,登时脸就黑了,眸中寒星点点,半响才咬牙道:“有这等心思的丫头就算长得再美也是蛇蝎心肠,你要是敢在这事上给我犯糊涂,不等宋氏毁了你,我便先打断你的腿!听到没!”   苏景华听璎珞语气满是森寒之意,浑身一颤,也顾不得羞涩了,忙忙着道:“姐,我没有,我……真没。”   璎珞见此,这才面色舒缓了些,道:“咱们也快回京了,宋氏不可能将府里的丫鬟婆子都带回去,只要你心里清楚,这事儿且先不急,等回京城姐姐会给你换一批丫鬟。”   苏景华这才松了口气,点头乖觉地道:“姐姐放心。”   璎珞拍了拍少年的肩头,又道:“至于什么好好读书为我撑腰的话以后便不要再说了,你只要心里有姐姐便好了。目前你最大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读书什么的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更何况你现在那个夫子……总之,你没有个好身体,什么都是空谈。何况你还小,先学做人方能立世做学问,就你方才那样子,连几个小厮都能骑在头上,学问好了又有什么用?”   见少年咬着唇,一言不发,璎珞心下一软,叹了一声,方道:“以前是姐姐不对,自己没本事,便总苛责你,将压力都加注在了你的身上,岂不知你比姐姐还年幼,还需要长辈的照顾引导,这次姐姐大病一场,梦到娘骂我了,姐姐是真被骂醒了,以后再不会像以前一样……”   璎珞的话尚未说完,苏景华便猛然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的盯着璎珞,道:“姐姐梦到娘骂你?”   璎珞其实都是胡说的,总得为自己的性情大变找个理由啊,可见少年双眼灼热,一脸紧绷,不由便点了点头,道:“是啊,你是娘拼了命生下来的,娘便是到了地下也是在乎你的,娘骂我不是很正常吗?”   苏景华神情一时复杂万分,半响垂着头道:“姐姐,娘……娘是个怎样的女子?”   璎珞见少年如此,只当他是从未见过生母,也未曾听人提起过,心怀孺慕,便笑着回忆着道:“娘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子,琴棋书画都懂,还会做很好吃的糕点,很温柔,睡觉的时会抱着人轻轻拍着唱好听的歌,她的声音可好听了。娘的手有软有香,揉在脸上特别舒服……其实姐姐已经记不大清娘的模样了,可姐姐却记得,娘去了眼睛还死死地盯着襁褓中的你,后来是老爷帮娘合上眼睛的。娘那是舍不得你,她一定很想亲眼瞧着你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娘她惦记着你呢。”   苏景华不由浑身颤抖起来,半响才低低的道:“可娘是个青楼女子……”   少年的声音很低,低到璎珞费了很大力气才听到了他的话,登时蹙眉厉声道:“娘是青楼女子,可那不是她愿意的,她从很小的时候便和亲人走散了,被卖到那种地方已是她的可怜之处了,她也不是心甘情愿做人外室的,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她从没想过和夫人争宠,从没主动拉老爷到外头,即便有了孩子她也没要死要活的求着老爷带她回家,她本本分分的呆在那个小院子里,安静而无奈,何况,娘被老爷赎身时还是清倌人。姜姨娘也是清倌人,你可见过五妹妹嫌弃过?景华,这世上谁都可以轻贱她,可唯独你,独独她用生命换来的你,没有任何资格轻她贱她!做人如果忘本,便猪狗不如!倘使再叫我听到你说这等话,莫怪我不认你这个弟弟!”   苏景华听璎珞的声音无比严厉,不由缩了缩肩头,咬唇道:“我知道了姐姐。”   璎珞瞧少年的身影寥落而单薄,到底不忍过分苛责,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荷包来递给他,道:“这里头是三十两的碎银子,你拿着,回头买个笔墨纸砚什么的,也能应应急。身边的小厮也不会全是不得用的,捡了心性好的该用银钱笼络的时候也莫吝啬,总归是恩威并施方能叫底下人心甘情愿听命。”   苏景华一愣,盯着那送到面前的荷包半响都没伸手,直到璎珞将荷包塞进了他的手中,他才看向璎珞,急急道:“姐姐从什么地方弄来这么些银子,怎么能都给了我,我不要!”   说着就要将荷包丢还给璎珞,璎珞握了他的手,含笑道:“你能想着姐姐,姐姐也欣慰了。放心,姐姐手中还有,这些你拿着,安心用,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银子是那里来的,就不是你小孩子家家该管的了。总之姐姐一没偷二没抢,还有娘留给你的玉佩,之前姐姐不该拿那东西去当掉,我都吩咐云妈妈了,等一会儿下山回城,先就去当铺赎当。嗯,等这次回府,姐姐想想办法,最好能三两天便见上你一面,姐姐不能在外走动,有些事还要你快快站起来替姐姐去做呢。”   苏景华便一下子挺起了稚嫩的腰肢,点头道:“我都听姐姐的吩咐,姐姐想在外头买什么东西也来找我,我都给姐姐买来。”   璎珞又揉了揉苏景华的脸,这才伸手道:“走吧,咱们出来也大半天了,只怕云妈妈也要寻过来了,下午还要给娘做法事,有话等下回见了再说。”   苏景华点头,拉着璎珞的手站起身,拍了拍袍子,又去接璎珞手中提着的食盒。璎珞也不客气,将食盒给他提着,又亲自给少年整了整微乱的头发,姐弟俩这才相携出了林子。   也不知云妈妈是不是寻他们姐弟走岔路了,一路竟也没碰到,到了禅院附近,璎珞打发苏景华到前头为男客准备的客房换衣裳,便自行提着食盒往禅院走。   她这一趟出来和苏景华的感情突飞猛进,心中像是放下了块大石一般轻松,脚步也分外轻快,谁知刚转进一处月洞门便觉眼前黑影一闪,不知从哪里冒出个人来,她脚步一时停不住一头撞在了那人身上,头顶响起一个阴凉凉的声音。   “臭丫头,这回可是你主动撞爷身上的!咱们两笔账一块算!” ☆、044 再跑   璎珞前世活了二十五六岁,猛地被叫臭丫头,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半响才明白过来,那冷飕飕阴测测的声音说的就是她。   等等,这佛门清净之地竟然也有登徒子,明明是自己突然出现害的她撞进了他怀里,竟然还敢恶人先告状,得了便宜卖乖!   娘可忍姐不可忍!   璎珞面色冰寒,往后退了两步,离仅贴着鼻子的宽阔胸膛远了些,与此同时抬手就将食盒往对面人的脸上甩。   对付泼皮无赖,她素来毫不留情。   只对面人显然对璎珞的暴力不合作显然早有防备和预测,璎珞的手刚抬起便被一个手刀劈中手腕,食盒落地,里头瓷器发出碎裂声响,散了一地。   璎珞疼的惊呼一声,抬眸寒星点点直瞪身前人,这才将对面的人瞧了个真切。那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不用刻意回忆,便叫她瞬间想起了来人,更别提少年郎过分美丽邪魅的俊美面容,见一次便不可能忘得掉。   璎珞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恍惚,怪不得他说两次账一起算,她早该想到是他的,早该转头就跑的。这会儿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见璎珞四目相对后便垂了眼眸,黑曜石般的眼珠四处乱转,叶宇轩抱着胸,长眉高挑,慢悠悠的道:“你觉得是你的腿快,还是爷的暗器快?这次可没有地势之便,你敢跑爷就敢削断你的腿!”   璎珞小身板抖了抖,心里头恨得牙痒痒,想她苏珞行商狠辣不弱于任何男人,何曾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可如今虎落平阳,想着眼前少爷对待苏瑛珍姐妹的毫不留情,她还真就不敢跑了。   不过现在少年满身戒备,她不敢跑,不等于就不能跑了。跑,还是要跑的,而且是一定得跑的!不然这混蛋还不知要将她怎么样呢。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先降低他的防备,想好了跑的路线,怎么个跑法,才能实施。   只要跑了一切好说,因为事实证明,眼前人虽混,可到底还是有底线,要不然在苏府时他就可以直接杀到她的闺房去,或是趁夜将她弄出苏府折腾,也不至于忍到现在还跟到寺里来。   这说明只要不是女人主动贴上去,他也不会主动去坏人家的闺誉,这里离圆通殿其实不远,圆通殿人来人往,只要她跑到了那里,按少年的行事当不会再怎样她……   这次跑了,她回去苏府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出内宅,这种贵少爷,都是好新鲜的,过个一段时间,指不定堵不住她便将她忘到脑后,不记得曾被踢过了。   是这样的吧?必须是!   璎珞飞快转着念头,想明白了便咬着唇抬起头来,道:“上回是我的不是,我这里给公子赔礼了。”   璎珞说着便屈膝乖巧的给叶宇轩福了福身,叶宇轩冷哼一声,道:“你觉得只这么福福身,道个歉就得了?爷是那么好哄的?你不会这样天真吧!”   璎珞登时便眨了眨眼,咬着唇,偷偷瞄着叶宇轩,突然脸一红,道:“其实上次,上次我也不是故意伤着公子的,实在是突然被人拉进了山洞,里头光线又暗,我紧张之下就没能看清楚人……”   璎珞说着犹豫了下,眉眼间落满了羞涩,抬眸又瞧了眼认真听着的叶宇轩。   叶宇轩听了璎珞的话神色倒是缓和了不少,饶有兴致地盯着璎珞,眉梢不知觉的愉悦扬起。   就见璎珞瞧了他一眼,又飞快垂眸,道:“后来我回到落英院,仔细回想了下,才……才想清楚原来是公子您。我……我还让身边妈妈打听了公子。”   叶宇轩唇边便勾起了一抹兴味的笑,道:“哦?你打听到什么了?”   璎珞却是猛然地上前垮了两步,抬眸直愣愣,痴迷迷地盯着叶宇轩,呼出的气息甚至都扑到了叶宇轩的脸颊上,她娇滴滴地道:“我知道公子是京城来的贵人,公子长的……长的这般俊,我们上次在假山洞里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公子如果愿意璎珞当以身相许,公子……”   璎珞说着,面带桃花,满脸情意,撩着衣衫就往叶宇轩身上贴去。   叶宇轩是见过苏璎珞去寻乔恩岷的,苏家的三姑娘自甘下贱算计着要做乔恩岷的小妾,这事他是清楚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后来苏三姑娘性情大变,变得厉害,才弄的他对苏璎珞起了探究之心,且越是探究越是移不开眼,越是好奇关注。   这男女之事怕就怕个好奇二字,如今关注了一时,苏璎珞最早给他的印象已经淡的没了影儿,谁承想她猛然间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叶宇轩搞不明白啊,这前后反差实在是太大了,他一时在想她不该这样,她不是这样的人,一时又觉她说的句句是真,难道真是发现了自己身份要倒贴过来?毕竟他比乔恩岷可强多了!   他一时间脑子完全不会转了,只是他因着一张脸和那身份的原因,素来不少女子投怀送抱,他也最是厌恶这个。眼见璎珞半脱了身上的外罩衫扑了过来,他本能地惊吓万分地往后直退了三五步。   搁在以前,有女人贴上来,他早驾轻就熟,毫不犹豫就飞起一脚将人踹飞了,可今儿却不知怎么回事,眼瞧着璎珞扑来,竟是完全失了方寸,只觉怪异非常,好像扑过的不是寻常女人,而是什么妖魔鬼怪,他甚至有种扭头逃跑的冲动。   他这边一退,璎珞眸中便闪过了光亮,她早有准备,瞧着是向叶宇轩扑去实则早做好了跑路打算,一个扭身飞快地裹好衣衫便像箭一样带起一阵风冲过月洞门,眨眼间又消失在了叶宇轩的眼前!   可怜叶宇轩都还没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眼前就没了人,禅院里空荡了一瞬,他才猛然反应过来,面色大变,追到了月洞门,前头璎珞却已冲到了一道拐角,叶宇轩很清楚那拐角过去便是圆通殿前的大院子。   这会子圆通殿定然人来人往,他除非会瞬移,不然就算追了过去也是没用。眼见那女子跑到了拐角,回头冲他灿烂一笑,如花美丽,接着直接消失在了眼前,叶宇轩一拳头砸在了月洞门上,直砸的青筋突跳,满指青紫。   ------题外话------   哈哈,女主的逃跑段数很高吧。 ☆、045 扑和不扑的问题   小白躲在院中的角落,眼瞧着自家爷的神情因那姑娘的每一句话变了又变,柔和了又柔和,又眼瞧着那姑娘三两句话吓得爷神情大变,步步后退,更是眼瞧着那姑娘风一般消失。他瞧着暴跳如雷,猛砸石门的叶宇轩,突然觉得自家素来嚣张跋扈的爷有点可怜,这回虽没被那姑娘打,可这比打了还不如。   这……这明显是被嫌弃了啊。   小白又往角落缩了缩,这回连试图转身走掉逃避怒火都不敢了。   就见叶宇轩猛地转身,几步走到那食盒之前,一脚踹飞了食盒,又将地上散落的盘碟等物踩成了一地碎片,这才抬眸,沉冷的目光扫了过来。   小白抖了抖眉毛,走上前,一时无言,倒是叶宇轩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   “爷不如乔恩岷?”   小白浑身一抖,呆了呆道:“怎么会?!论样貌,论身份,论性情才华,他乔恩岷哪里能比得上爷一根指头啊,就算这些都不论,爷您放的屁也比乔恩岷打的嗝香啊。这完全没有可比性……”   见叶宇轩面色仍旧冷沉铁青的厉害,小白又道:“爷,这个事情是这样的,那个苏三姑娘吧……她这没扑上来,这总是比真扑上来好的多吧?啊?爷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爷您仔细想想,您再想想是不是吧。”   而且现在也不是扑和不扑的问题,问题是……哎,他也不知问题是什么了,总觉着爷这个逻辑好像有点问题啊,可问题在哪里呢。   小白纠结着,叶宇轩闻言一想,只要想到苏璎珞真敢扑上来,真是存了要勾引他的心,他便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像是活吞了一只苍蝇一般难受。这么一想,小白说的也对,可她没扑上来自己为什么也这么堵心堵肺的,还是那个问题,难道他就比乔恩岷差了吗!?   他想着,越想越暴躁,忍不住瞪向小白,气急败坏道:“她跑你就不会拦着,要你跟着干什么吃的!”   小白一阵无语,爷啊,您都反应不过来,您是不是太高看属下了……   和圆通殿并不遥远的一处幽静禅院中,两颗百年素馨花树冠盖如伞,交错生长,葱翠的阔针形叶片压着形态优美的枝条,枝桠顶捧着一朵朵簇生的红花,花冠漏斗,裂片回旋,朵朵高雅端庄,芬芳自若。   本是一片难得美景,此刻院中人却明显没有赏花的心境,花树下的几间禅院中正有哭泣声断断续续的传出。   那屋子中,布置简洁的客房东墙的炕上,一个美妇人正抱着个婴孩痛哭流涕。   她标准的鹅蛋脸,长眉凤目,风髻露鬓,已然四十有三,可因保养得益,瞧着却不过三十来岁,此刻即便端庄美丽的脸上满是泪水,瞧着也自有一番高华气度,一举一动皆是凤仪,本就是极致的美人,经过岁月雕琢,更是美的令人不敢直视。   她穿着一身碧青色流彩暗花云锦上裳,勾勒宝相花的藏青色马面裙,腰间束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腰带,外罩一件八团喜相逢锦纱长衣,一头乌发束着如云高髻,上头却只简单地插着几支雕花不同的羊脂玉发簪。   此美妇正是当今太后嫡出的女儿敏惠长公主殿下,而她怀中所抱婴孩,正是被璎珞两次所救的那个孩子。   孩子经过一番折腾已是沉沉睡了过去,即便这样,敏惠长公主也没舍得将孩子放下,只一个劲儿的盯着看了又看,哭了又哭。   一旁的扶手椅上,秦严已换了身冰蓝色缂丝长衫,清冷的颜色穿在身上越发显得冷然沉肃,让人退避三舍,不敢直目而视。他脸上还覆着面具,见姨母自见着孩子便痛哭不止,到底缓和了声音,劝解道:“姨母莫伤心了,多哭无益。”   他素来不曾劝解过人,说出的话自也干巴巴的,敏惠长公主不由抬头横了他一眼,道:“这可是你嫡亲的侄子,是我娇娇的骨肉啊,他吃这么些苦,你这做舅舅的都不心疼!啊!”   坐在敏惠长公主身旁的少女见秦严沉默以对,便推了推敏惠长公主的手臂,道:“娘,难得表哥那么个冷人都出言安慰劝解您了,您好赖给个笑脸,不然下回他还不得连句干巴巴的话都省了。再说,您看安安这不是挺好的,瞧,睡的多香沉,他长的可真像娇姐姐呢,等大了不定多俊美呢。”   这开口的少女瞧着十五六岁,穿着火红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一条镂金丝遍绣牡丹花的蜀锦惊涛群,身姿高挑,眉眼明媚,一道长眉给漂亮的脸蛋凭借了几分英气,正是敏惠长公主和博易侯最小的女儿乔丹华,年前及笄刚受封了丹云郡主。   她的话果然转移了敏惠长公主的注意力,抚着婴孩稚嫩的脸蛋露出了一抹笑意,点头道:“是啊,这孩子真真和娇娇小时候一模一样呢,瞧这小嘴,这眉眼,就没有一处不好的。”   长公主口中的娇娇,正是秦严嫡亲的姐姐,废太子妃秦仪琼的乳名。   当今太后乃是先帝的元后,其十三岁生子,诞下一对双生的公主,正是敏惠长公主和敏颖长公主。太后年纪小,头胎便是双子,虽后来母女皆平安了,但到底是九死一生,伤了身子,此后数十年再也没能诞下皇子来。   今上却并非太后的亲子,而敏颖长公主嫁进靖王府后,生下长女秦仪琼和长子秦严后,没过多久便病故了,唯今太后的血脉也就只剩下了敏惠长公主。   敏惠长公主和敏颖长公主一胎双生姊妹,感情自是很不一般,自妹妹去后,便将她的骨肉秦仪琼抱到了身边亲自抚养,后秦仪琼及笄嫁入东宫,贵为太子妃。   只可惜三年前,太子却因巫蛊案被皇帝所废立,秦仪琼也因太子巫蛊诅咒皇帝一案被一同废立,年前皇帝再度下旨,废太子和废太子妃流放苍岭。   秦仪琼在流放路上费劲心机,颠沛流离情况下留下的骨血,敏惠长公主又怎么会不疼惜?   ------题外话------   扑和不扑的问题后果很严重,不收藏不评论不打赏不投票问题也很严重,亲们自己掂量啊┗|`O′|┛嗷~   另推荐沐榕雪潇《嫡女重生之一世荣华》,雪是写宅斗的老作者了,文文质量保证,亲们感兴趣可以去看看哟。   简介如下:内阁大学士府最尊贵的嫡出姑娘,祖父突逝,母亲以通奸罪名被沉溏,幼弟夭折,她贬为最卑贱的庶女沦为堂姐的陪嫁,几经辗转,活活打死,一朝重生,携怨归来。她要解今生困境,报前世仇怨,撑起一片天。 ☆、046 内定侧妃   敏惠长公主听了丹云郡主的劝渐渐地便停了痛哭,乔丹华这才笑着抚了抚孩子的脸颊,再度劝解道:“母亲,让安安睡到床上去吧,这般抱着,他也舒展不了身子呢。”   敏惠长公主这才恋恋不舍地吩咐乳娘将孩子抱了下去,孩子出了屋,她沉下了面色冲秦严道:“童嬷嬷这个贱婢,她是你母亲的乳娘,你母亲去后便又跟着你姐姐,算是用了四十八年的老奴了,没想到竟干出背主的事来,竟敢夜半将安安偷出去,这若是没有那位苏家的三姑娘,可……真真是不敢想!”   秦严闻言声音微冷,却道:“这次是我疏忽大意了,以后不会再出此等事,姨母放心。”他说着语气顿了下,呷了一口茶,似有些漫不经心地抬头,又道,“苏姑娘两次相帮,她那嫡母似有些善嫉心小,姨母倘使能帮扶一二,也算替安安还了恩情。我外头还有些事,便先告退了。”   言罢,放下茶盏,起身施礼,大步流星地便出了屋。   他出屋半响乔丹华才一拍手,满脸兴奋和古怪地道:“母亲,表哥方才是在替那苏家姑娘讨人情吧?没错吧?啊,这是怜香惜玉的意思吧?是吧?哎呀,这是什么?老树开花?枯木逢春?干柴终于遇烈火了?”   敏惠长公主其实也蛮惊讶的,可听女儿越说越不像话,不由正了面色瞪她一眼,疾言厉色地道:“说的什么话,没大没小!”   乔丹华便吐了吐舌头,道:“母亲,我这不是这些年第一回听他口中提起个姑娘来,稀罕的嘛。”   她说着贴在了长公主的胳膊上蹭了蹭脑袋,探头眨眼道:“母亲难道都不好奇,那个苏三姑娘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性子?”   长公主生了三个儿子,最后才得了乔丹华这一个女儿,自是从小就千娇万宠,被她一撒娇,脸色便也暖和了下来,点了点女儿的额头,道:“母亲这会儿不方便见她,等回京了吧。再说,你表哥也就是瞧在她相帮两次的份儿上才提了那么一句,至于这般大惊小怪的!你这孩子,眼见都要嫁人了,怎么还这么咋咋呼呼。”   乔丹华便垮了脸,松开抱着长公主的手,一蹦三步远,摇头道:“母亲,我这刚及笄,你就想打发了我,我告诉你,没门。我的亲事母亲就少操心吧,啊?反正不过二十岁,女儿就赖在家里说什么也不嫁了。您就是给我挑了天皇老子来,女儿也不乐。母亲,女儿还小呢,您还是多多替表哥操心吧,他可都二十四了,别人像他那么大孩子都一长串了!他那个性子,啧啧,能看上他的铁定是我大丰国第一女英雄!我未来表嫂得多大勇气才能嫁过去啊,那姑娘小姐得多大胆气敢喜欢上他啊,要不就成全了永平得了,人家喜欢他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啊,好歹还是嫡出的公主,身份多尊贵呢。”   乔丹华说着就往外跑,一面头也不回的摆手,道:“母亲您听我的,多关心操心下表哥吧,女儿真不急。”   声音落她的人已出屋没了影,长公主点着不停晃动的竹编门帘,叹声道:“瞧瞧,瞧瞧,每次一说亲事就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身旁伺候着的周嬷嬷将新沏好的茶捧给长公主,笑着劝慰道:“郡主说的也对,郡主身份尊贵,有您和侯爷,还有宫中太后娘娘操持着,郡主便是留到二十,还能嫁不出去?咱们郡主品貌,才情,气度那都是顶顶好的,只有越留越金贵的,这娇宠的女儿晚出嫁还不是常理?当年公主下嫁不也十九了。倒是世子爷,这亲事可是真拖不得了,眼见着过了年就二十五了。”   秦严如今已二十又四,等过了年就二十五,这若是此刻就定亲,待到成亲也都二十六七了,婚后就算马上有了子嗣,那也而立之年了,这而立之年又那成婚早的都能当爷爷了。   长公主长叹了一声,道:“你说的是,可这些年不知为这孩子说了多少门亲,他楞就没个满意的。可着这满京城的姑娘就没一个能入他眼的?”   她说着也没了吃茶的兴致,将茶盏递给周嬷嬷,揉了揉眉心,若有所思道:“你说丹儿方才的话是不是有些个道理?这还真是头一次听阿严提及个姑娘来,只是这苏家姑娘身份上太不般配了,又是庶女……”   周嬷嬷将茶盏递给丫鬟,回身扶着长公主在炕上躺好,笑着道:“那苏家三姑娘,看行事倒是个伶俐聪慧的。世子爷若真留了心,不行便先抬回去,将来世子爷袭了王爵,封个侧妃想来苏家都巴不得呢,世子爷那院子里有这么位伺候着,亲事上也能缓一缓,不至叫公主这般为难担忧。”   周嬷嬷说着又笑着靠近长公主,道:“这难就难在头一个上,只要世子爷近了女色,纳了苏姑娘,这有一个,就有第二个,以后娶妻生子,还不都是顺理成章的。”   寻常人家自然不会未曾娶妻便先纳了妾的,可这秦严的情况确实特殊,亲事一直不成,又常年不近女色,再等下去可真就成孤家寡人一个了。   长公主想了想,便也双眸一亮,忙撑起身子又坐了起来,吩咐道:“你快去,将陈知唤来,本宫且问问这个苏三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嬷嬷忙应了声,快步出去。   长公主有些焦虑地等了片刻,门帘打起,便有个一身灰衣的青年进了屋,正是护送婴孩的灰衣人其中领头的。   请安后,长公主便问道:“今日你们是怎么遇到苏家那位庶女的,你们爷和那位姑娘说了什么,可做了什么,那姑娘是何反应,你且细细说于本宫听。”   陈知一愣,随即不敢怠慢,忙细细地说了一遍,长公主听的面色几遍,挥手打发了陈知出去,才苦笑道:“这孩子看来是真起了心思了,何曾见过他做过给人递帕子这般的仔细事儿。可他这也太……怎么能当着人家姑娘的面就处置了那童嬷嬷呢,这好好的姑娘也要被他给吓着了,真是可怜见的。”   周嬷嬷便笑着拍手道:“错不了!公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这些年世子爷身边除了那只母狼,连坐骑都是公的,这下子公主可该放心了吧。世子爷这只是开窍晚点,这可不就有喜爱的了?”   长公主连连点头,面上也露出了笑意来,兴冲冲的道:“等回京吧,你可给本宫好好留意着,那苏家举家一回京便下帖子叫本宫先见见这姑娘。” ☆、047 乔丹华   乔丹华出了院子,带着丫鬟清儿便往人声鼎沸的圆通殿晃去,清儿见乔丹华脚步匆匆的,便紧跟两步,道:“郡主慢点,长公主又没让人追着,仔细一会子出一身的汗,多难受啊。”   乔丹华步子这才慢了下来,吁了一口气道:“没追来就好,清儿啊,你说这女子干嘛非要出嫁,真是讨厌死了,本郡主就算在闺阁中呆上一辈子又能怎样,哥哥们还能少了我一口吃的?嫁人能有什么好的,女儿家出嫁前是娇娇儿,嫁了人那就成了一根草了!”乔丹华说着缩了缩肩膀,一副受惊模样。   清儿翻了个白眼,道:“清儿不知道女子为何都非得出嫁,就知道郡主为了逃婚每次都那般出卖世子爷,这不大好。这要叫世子爷知道了定没郡主的好果子吃。”   乔丹华嘟嘴,回身便给了清儿一个爆栗,道:“你是谁的丫头啊,胳膊肘子怎么尽往外拐!你知道什么,他就是这些年身边没个女子才越来越阴沉不定,阴阳怪气的,再这么下去,还不得所过之处,冻伤一片?我这完全是为了他好!”   清儿抿了抿唇,不再多言。心下腹诽,郡主您每回都卖兄求自由的已经不厚道了,能不能别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清儿都听不下去了。   乔丹华说着却眼睛一亮,拉了清儿便道:“你快去,打听打听那位苏家姑娘现在人在哪里,问到了就赶紧的过来回我!快去!”   璎珞这会子刚刚摆脱了叶宇轩,半点都不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又惹来了一桩麻烦,已经被贵人内定成了某某人的小妾侧妃,被小三了,她正满怀虔诚地跪在圆通殿的蒲团上叩拜着。   她前世是个不信神佛的,可如今自己都穿越了,却不得不信上几分,跪在蒲团上,璎珞诚心祈祷着。   信女只愿弟弟苏阳能寻到一位知心爱人,夫妻和睦,相扶相协,一生顺遂,望菩萨感信女一片爱弟之心,成全信女。   璎珞正跪在蒲团上认真的诵着佛本心经,就觉着身旁有道视线火辣辣的灼人,她睁开眼眸扭头就撞上了一双琥珀色冒着亮光的剔透眸子。   眸子的主人,长着一张极为明媚大气的脸庞,一双长眉黑浓飞扬,极为惹人注目,给少女平添了英气,是一个瞧着便不让人讨厌的女子。   可她怎么跪在身旁的蒲团上,一不拜佛,二不祈福,就扭着头一副发现新大陆般火热的盯着自己啊?那眼神若非眼前人是个女子,璎珞非把她当成瞧见猎物的纨绔不成。   璎珞一时有些迷茫,不由便眯了眯眼,她本就妖娆的容颜,因这难得的迷蒙和慵懒而平添蛊惑,引得乔丹华倒抽一口气,道:“古诗有云,‘深山修炼渡千年,今朝脱骨成狐仙。半颦半笑炫秋水,一姿一态醉春山。长采百花饰云鬓,久语群兽闹溪涧。风姿卓越无人识,界外桃源自流连。’这诗说的定然就是你这般的女子。”   少女的话分明在说璎珞就是狐仙,即狐狸精也,委实算不上什么好听的话。可少女的眼睛中却毫无恶意,只有惊叹之色,璎珞不觉有些好笑。   苏璎珞这幅尊容确实勾人了些,她明白少女的意思,便也不会生气着恼,只眨眼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半响才道:“今天好像就有人叫我山妖呢,不过我若为妖,此刻也不敢到这菩萨座前来了。故而我想,我大概和姑娘一般都只是长的好看点的人,所以呢,姑娘也不用盯着我使劲看了,这样我会不好意思呢。”   乔丹华不由双眸晶亮起来,更凑近璎珞了一些,道:“我没见你以前也觉着自己长的好看,现在可不敢了,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我可没见你被瞧的哪里不好意思了,脸都没红呢。”   璎珞回头恭敬的又拜了两下,这才起身,道:“我身体不好,脸上常年都这般没血色的。”   见她往殿外走,乔丹华忙也起了身,亦步亦趋得跟上,道:“你家人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身体不好,脸没血色?你定亲了吗,你长的这么好看,就该早早嫁人啊,嫁了人,一定会被捧在手心,嗳,你别走啊,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乔丹华冲出殿外,见璎珞不答话,索性拉住了她的手臂,固执的不肯放手。   璎珞无奈,只得冲乔丹华笑着道:“姑娘说笑了,姻缘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说话的份。”   乔丹华便长眉一竖,道:“你莫要敷衍我,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将来倘使要嫁人,就要嫁个文武双全,谋略过人,容貌俊美的儿郎,他最好心里眼里都只有我一个。你呢,是喜欢文质彬彬的,还是冷酷英挺的,要不温和可亲的?”   璎珞只当眼前小姑娘是个好玩好闹的性子,见她不松手,便笑着随口道:“温和可亲的吧,好接近点,姑娘我一会子还有事情,能放开我了吗?”   璎珞的话令乔丹华神色一黯,蹙了下眉,接着她才一把扯下腰间一只双蝶玉佩塞在了璎珞的手心,又强行地从璎珞发间摘下仅有的一支素银华盛来,道:“我叫乔丹华,是京城人士,我们换个信物便算认识了,以后你到了京城记得找我玩。”   璎珞瞧着手中的玉佩,对少女的热情有些无力招架,仔细打量了她两眼方将玉佩收进了袖中,笑着道:“我是苏璎珞,以后有机会一定去寻姐姐。”   言罢她福身一礼,这回乔丹华倒没再拦着她,松开了手,璎珞下了台阶快步往禅院方向去,右手却抚到了袖中的玉蝴蝶上。   那块玉雕工一流,精致非常,绿的一汪水般,一眼便能看出不是寻常人能佩戴,还能随手给人的物件。那少女天真烂熳,飞扬无忌,这般姑娘不会是家中庶女,必定是贵门得宠的嫡女。   她只介绍了名字,却不报门楣,似又笃定会在京城再见到自己。这般行事,分明就是认识自己的。可苏璎珞的记忆中却根本没有这个少女半点影子。   这就古怪了,一个贵门嫡女干什么要来结交她这个苏府小庶女?   想不通,璎珞索性不再多纠结,左右少女没什么恶意,等再见面也许一切就都明了啦。 ☆、048 归府   璎珞脚步匆匆离开,乔丹华却一直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盯着璎珞的身影,直到瞧不见了,她还瞪着眼盯着璎珞消失的方向口中喃喃不已。   “清儿,她可真是好看,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唔,好像有一个人能一较高低,轩表哥也好看。这个苏璎珞要是能将脸色再养的红润白皙点,不知多倾国倾城呢,一准比轩表哥还好看,怪不得能让铁树开花。”   她说着一跺脚,纠结得眉头直皱,道:“完蛋了,完蛋了,表哥完蛋了,人家姑娘喜欢温和亲切的,他那样子完全不搭边啊,我得瞅个机会将这事告诉表哥下。”   一旁清儿打了个寒颤,暗忖着,郡主真胆大,这事儿也敢搅合,也不怕惹恼了世子爷当了啸月的甜点。   远处,小白和叶宇轩站在一颗大树后,见乔丹华久久凝视着璎珞的背影,眼睛都不眨动一下,小白抚了抚头,抬手点着乔丹华的身影道:“还以为两年多没见,这丹云郡主的花痴病能好点呢,她怎么还严重了,这连女子都花痴上了!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乔丹华最爱看美人,又最喜画美人,以往只要见到叶宇轩两眼就冒火光,每次都是被小白拖住,叶宇轩才好脱身。想到各种拦截丹云郡主的往事,小白心有余悸,往事不堪回首,只差没泪流满面了。   两人因离的远,大殿这边又嘈杂,故而也听不到乔丹华和璎珞都说了什么,听闻小白的话,叶宇轩扫了眼依旧站着的乔丹华,道:“出发吧,天黑前赶到泸县驿站,等着苏家姐弟回府,派人将那几个小厮丢回去。”   乔丹华既注意到了璎珞,叶宇轩倒不好再去寻璎珞的麻烦,万一撞上了又是麻烦。小白会意,也不再多言,随着主子转身离去。   那边璎珞唯恐叶宇轩还在什么地方候着堵人,便特意寻了两个小沙弥只说是迷路了,让人带着才回了禅院。   云妈妈早已伸长了脖子等候着,见璎珞终于完好无损的回来这才放下心来,给璎珞换了一身衣裳便匆匆往做法事的元德殿去。   下午的法事极为顺利,做完法师璎珞又给苏景华点了盏长明灯,见太阳已偏西,一行人便开始紧赶慢赶得出山回城。   一路马车赶的飞快,璎珞这一日三番四次的折腾,早已累的浑身乏力,上了车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城门口云妈妈才将她推醒。   璎珞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外头已暮色沉沉,不由舒展着双臂道:“也不知五妹妹是不是已经等在了八通当铺附近。”   马车很快便进了城,待行至大同街上路过一家丝线铺子,璎珞便喊了停,只说要让云妈妈去给自己选一些绣花样子并购置些各色丝线来。   刘妈妈一脸的不乐意,云妈妈拉着刘妈妈的手便塞进去一只荷包,道:“这一趟刘妈妈跟着我们姑娘出门也是辛苦了,上午时还闹了点不愉快,盖是因为我家姑娘不懂事的缘故,贪玩了。刘妈妈别往心里去,这些就当是我代姑娘给妈妈赔礼了。”   刘妈妈一摸,心下一惊,只感觉里头硬硬的一块碎银子,少说也得有一两,她没想到寻常受尽欺负,落魄无比的三姑娘竟然这么大手笔,自然是意外惊喜,心花怒放,眉开眼笑的道着不敢,眼瞧着云妈妈去了。   璎珞又打发了车夫去买小吃,见刘妈妈守在车边儿不挪步,便笑着道:“听说妈妈的小孙子都两岁多了,妈妈这出来一趟也不给孙儿捎带点零嘴?”   刘妈妈刚得了璎珞的打赏,一下子便被说动了,笑着道:“那奴婢去叫丫鬟来伺候着……”   璎珞却摆手,道:“不必,云妈妈眼见就过来了,你瞧,车夫不已经回来了嘛,你且去吧,我没什么事。”   刘妈妈望去,果见车夫已买了路边的小吃用手捧着荷叶包正往回走,便笑着走开了。   那边车夫却被人撞了下,那人道歉的功夫,车帘一掀,一个小身影飞快地爬了进来,冲着璎珞眨了眨眼,正是苏璎紫。   一日未见,苏璎紫虽脸上带着点疲倦,可眉眼间却喜气洋溢,瞧她样子璎珞便知她的事情定然是办成了,不由笑着将她拉到暗处藏好。   苏璎紫窝在了车角暗处笑着冲璎珞点头道:“谢谢三姐姐,我方才瞧了三弟弟一眼,感觉他有些不一样了呢,恭喜三姐姐。”   璎珞闻言冲苏璎紫抿唇一笑,耳听着外头车夫的脚步声接近了,姐妹俩便也不再多言。   片刻云妈妈便从丝线铺回来,上了车,璎珞忙问道:“怎么样?可赎回来了?”   云妈妈却是进了丝线铺,从后门绕去了后街的八通当铺,赎回先前璎珞托府中婆子当进当铺的玉佩。   云妈妈神情不大好看,闻言摇了摇头,道:“没能赎回来,掌柜的说那玉佩本就当的是死当,不能赎,何况如今东西也已经不在当铺里头了。”   当初当那玉佩时,因玉佩有裂纹,活当的话当铺根本不收,故此便当了死当,璎珞原本想着没几日,且那玉佩成色虽好,到底有三道裂痕,只怕也没人要,想着这次多给点钱一定能将玉佩给赎回来,却没想到东西竟然已经不在了。   想到苏景华对那玉佩的在意,璎珞蹙起眉来,道:“可问过玉佩是被谁给买了去?”   云妈妈叹了一声,道:“说是跑商的商客,掌柜的并不认识,只记得是一位中年人,只怕早便离开穗州府了。那玉佩看来是寻不回来了,姑娘也莫伤心,玉佩虽重要,总是没有人重要的,如今姑娘和少爷亲近,便比什么都强。”   已经追不回来了,惦记又有什么用,璎珞只得怅然得点了点头。   一行回到苏府天已黑透,府门前挂着的红灯笼映了一地红光暖辉,马车卸了马儿,还是由两个婆子拉着从侧门而进,入了二门,璎珞带着苏景华一起往梅园去给宋氏报平安。   宋氏的梅园早已掌灯,院子里廊檐下的几溜红灯笼照的院落明亮而温暖,璎珞姐弟尚未进院子便有小丫头迎了出来,笑着福身道:“三姑娘和三少爷回来了,老爷听闻姑娘和少爷过来请安也等着呢,三姑娘和三少爷小心脚下。”   璎珞听闻苏定文也在,垂眸间目光微闪,心里咯噔一下。宋氏果然好手段,竟这么快便笼回了苏定文吗,看来她得小心提防了,莫让宋氏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049 替她出气   这回璎珞却是猜错了,自苏定文恼了宋氏后,这几日宋氏虽是日日去请人,可苏定文却一直歇在外书房中。今日却是京城定安侯府来了信件,宋氏才借机将苏定文请进了内院,这不正说着话,璎珞姐弟便回了府。   进了屋子,果见苏定文和宋氏并排坐在堂屋的红木圈椅上正吃着茶。璎珞和苏景华上前见了礼,宋氏忙示意丫鬟给两人拿了锦杌子来,道:“一路劳累,都坐着回话吧。可给你们姨娘做过法事了?在寺里可吃过斋饭了?一路顺利吗?下人们伺候的可还尽心?”   璎珞带着弟弟坐下,方才笑着回道:“多劳母亲费心,已经给姨娘做了法事,路上一切都顺利,下人们也都很用心。我和弟弟都年轻,并不累的。倒是母亲的脸色不大好,可是病候又加重了?大夫开的药方子可是不怎么对症?”   宋氏这几日连气带怒,各种不好,病情也确实是加重了许多,脸上即便覆着厚厚的脂粉也难看的很,璎珞关切的话她怎么听怎么像是讽刺嘲笑,幸灾乐祸,偏当着苏定文的面半点也发作不得,只心口缀着块石头般难受,面上还要装着温和笑意,道:“如此便好,下午还未曾用膳吧,母亲早已吩咐大厨房温着膳食呢,快回去用过便早早休息吧。”   璎珞闻言恭敬的点头和苏景华一起站了起来,两人尚未来得及行礼告退,外头高妈妈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后头还跟着外院管事杨福才。   高妈妈的脸色看起来很是差劲,她刚进了屋,宋氏便心中咯噔一下,实在是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糟糕的事情,以至于宋氏觉得自己脆弱的神经随时都会崩裂。   璎珞瞧见高妈妈的样子,也诧了下,她不知发生了何事,更不知有利还是不利自己,便也不愿多掺合,扯了下苏景华的袖子,正欲带着苏景华悄悄退出去,就见杨福才骤然瞧向她二人,开口道:“三姑娘和三少爷且先留一留,老奴有事回报,这事儿于三少爷有关,恐老爷一会儿有话要问二位。”   璎珞闻言只得站定,却见宋氏闻言锐利的目光登时就扫视了过来。   宋氏有很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杨福才道:“老爷,外头有几个人,声称是叶公子的侍卫,奉了他们家公子的命令,将咱们府上几个奴才送了回来。”   苏定文一脸的莫名其妙,诧异道:“什么意思?咱们府上的奴才怎么敢劳动叶公子的人送回来?是什么奴才?叶公子如今人不在府中吗?”   杨福才瞧了苏景华一眼,道:“叶公子两日前便离府了,奴才们并不敢询问其去向。方才叶公子的人押着七个人回来,都是三公子的小厮和长随,今儿陪着三公子上寺庙去的。”   苏定文眉头愈发蹙了起来,见苏景华也一脸的莫名其妙,便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杨福才却面色凝重地道:“老奴也不甚清楚,那领头的侍卫只说他们家公子吩咐要将人亲手交到老爷的手中,老奴再三询问那侍卫都不肯透露原由,只是……只是那七个小厮全部都被拔了舌头,夺了双眼……形状及其可怖。”   杨福才的话刚落,宋氏便惊叫一声,面色惨白着哆嗦了一下,苏定文也是大惊失色,猛然站了起来,道:“你说什么!”   杨福才面色沉肃又重复了一遍,苏定文猛然双目暴突盯向苏景华,那眼神像是要活生生将他吞食掉,怒声道:“孽障!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情冲撞了叶公子,不然你的小厮怎么会被叶公子拔舌挖眼!你说!”   苏景华到底年岁还小,虽然心恨几个小厮平日里的欺辱怠慢,可乍然听到这般阴狠的事情,已是被吓得面色微白,此刻又被苏定文怒叱,他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忙噗通一声跪下,惊惶地道:“父亲,儿子没有,儿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璎珞也是满眼的惊诧,她不用深想就知道被叶宇轩的侍卫送回来的定然是那在榕树林中欺负了苏景华的几个小厮。只因为他们一行回府时那宋长文几个便没有踪影。   因为宋长文在府中很有体面,平日里当差也是说没影儿便跑个没影儿,带队的护院头只以为宋长文又带着一帮子小厮风流戏耍去了,故此也没在意。   而璎珞还以为宋长文几个身上有伤,早早回府治伤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竟是被叶宇轩的人给抓了起来,此刻才送回来。   这么说,她在榕树林中的所作所为是被那叶公子瞧见了吗?他拔了小厮们的舌头,是不想他们乱传她的坏话毁了她的闺誉吧?可挖他们的眼睛,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这不对啊,自己打了他,在寺庙里头又戏弄他一回,他这会儿应该想方设法地来寻自己的晦气,清算总账才对啊,怎么又反过来帮她了?还是她会错了意,他并非要帮自己,而是挖了什么坑给她?   可他将欺负他们姐弟的小厮挖眼拔舌怎么看怎么像是给她出气的,这中间又能挖什么坑,总不至于这个什么叶公子真是蛇精病,他神经错乱了吗。   璎珞正思量着,苏定文已经往前冲了两步,高高扬起手来,眼见就要往跪着的苏景华脸上招呼,口中更是怒斥道:“孽障,你还敢狡辩欺瞒!我打死你这个惹祸的孽障!”   璎珞简直难以置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父亲,不问缘由,就认定错在儿子,不由分说竟就要对儿子动起手来,这还是父亲吗,简直就是仇人啊!   璎珞黢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清冷的寒光,不待苏定文的巴掌落下,璎珞便身子一软往苏定文的方向踉跄地倒过去,她这一歪看似轻飘飘,身子却狠狠撞在了苏定文的身上,直将苏定文撞地往一旁退了两三步才站定,而苏定文扬起的巴掌自然也没了着落,尽数都拍在了空气中。 ☆、050 宋氏要倒霉   璎珞撞开苏定文便也就势跌坐在了苏景华的身旁,面色苍白着道:“拔舌挖眼……这也太可怕了。”   苏定文怒从中烧,正要训斥璎珞,可见她浑身发抖,面色苍白,显然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到底是女儿,不好过分苛责,便蹙眉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话!”   宋氏听到叶公子三个字就有些心有余悸,方才听闻小厮被叶宇轩给拔舌挖眼送了回来,她先就觉得倒霉事上门了,脸色一白,浑身乱颤。   此刻见苏定文对苏景华发作,宋氏才反应过来。对啊,那些小厮可都是苏景华的下人,莫非是苏景华不知天高地厚惹到了那人?即便不是苏景华的错,那他的小厮犯错,也是苏景华这个做主子的约束不利之过。   宋氏登时就来了精神,抖擞着跟着站起身来,冲至苏定文身前,揽着苏定文,劝阻道:“两个孩子不就是出府去上个香吗,怎么可能就惹出什么祸事来?惹上叶公子,一个弄不好咱们满府都得受到妨碍,这两个孩子平日最是胆小谨慎,就算平日里和妾身有些个误会,可也不会就故意做出惹恼叶公子报复苏府的事情来的,老爷且息怒,好好问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兴许都是误会呢。你们还不快快说清楚!”   宋氏说着回头瞪向璎珞姐弟,眸中寒意直逼人心。   璎珞听宋氏眨眼间就将他们扣上了居心叵测,故意招惹叶公子给府中招祸以期报复的罪名,一时倒佩服起宋氏的机智来了,这样也攀扯的上。   她抬起头来,满脸的茫然,道:“母亲,我们姐弟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三弟弟的小厮们从进了寺庙和三弟弟发生了一些不快之后就不知去向了,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会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既然事情很严重,父亲还是快叫人将那叶公子的人请进府回话吧,我们姐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璎珞一再强调什么都不知道,苏定文见她和苏景华确实一脸的茫然,这才压下了怒火吩咐杨福才,道:“请叶公子的人到外书房叙话。”   他言罢,一甩手,匆匆忙忙往外院去了。宋氏见他离去,神情舒展的回身坐在圈椅上,吩咐明月上了一盏新茶,掀起盖子轻轻撇着茶水,欣赏着跌坐在地上的璎珞姐弟忐忑不安的神情,笑着道:“这可当真是自寻死路,果真是两个丧门星。”   璎珞垂着眼眸,心下为宋氏的幸灾乐祸摇头不已,高兴的这么早,一会子苏定文折返回来,宋氏会不会受不住苏定文的怒火和打击呢。   前院,苏定文尚未走到书房的院落便在一处游廊碰上了叶宇轩的人,只见几个浑身散发着冷意的侍卫押着七个满脸血污形状可怖的下人过来,那七个小厮眼见已是丢了半条命,脸上伤处都没做什么处理,骇人的模样令人齿寒。   可迫于叶宇轩侍卫的压力,他们竟是连吭都不敢吭上一声,只能麻木凄惨得被驱赶着,一路跌跌撞撞过来,身后滴落一地的血点,苏府的下人们皆被骇地躲藏了起来,探头探脑根本不敢靠近,更莫说接待这些侍卫了。   这些小厮都是苏家的下人,即便是有错也该由苏家处置,这般就将几人拔舌挖眼,手段狠辣不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这简直就是往苏定文的脸上扇巴掌,苏定文脸上闪过一抹隐忍的怒意,可却不得不生生忍了下来,谁叫叶宇轩是今上最疼爱的小儿子呢。   苏定文硬生生换上了一副笑脸,急赶两步迎了叶宇轩的侍卫头领,笑着拱手道:“劳几位送我这几个不长眼的下人回来,实在是下官之错,快请书房叙话,福才快去准备茶水点心。”   那领头的侍卫态度倒好,笑着冲苏定文拱了拱手,却道:“不必了,属下几个也就是奉命将人送回来,再传我们家公子的几句话,公子赶着离开穗州,我等便不多叨扰苏大人了,传完了话便回。”   苏定文听闻叶宇轩要离开,微微愣了一下方才笑着道:“不知叶公子有何话训诫下官?下官洗耳恭听。”   领头的侍卫却是摆手,道:“苏大人是一州知府,朝廷栋梁,训诫倒不敢当,我们爷就是因在苏府住了几日,承苏大人的情,有几句话好心提醒下苏大人。”   苏定文闻言一口气堵在心口,这话说的,当真是黑的成白,感情这位当着众人的面打他苏定文的脸,他还要承他的情,感他的好了。   心下郁结,苏定文却半点不好表现出来,忙道:“叶公子太过客气,叶公子能住在下官府上,是下官的荣幸。”   侍卫点头,道:“我们爷说了,上个月礼部尚书蒋志文才刚刚因为内帷不修,齐家不严被免官罢职。苏大人您是正经科考出身,这在勋贵子弟中当真算了不起的,这又外任辛苦十多年,兢兢业业,克勤克俭,年年考绩也都不差,这次入京眼见就要升官,这档口上可莫因齐家不严而步了蒋志文的后尘,我们爷也是好心一片,怕大人耽误了前程,这才代为管教苏府下人一二,苏大人可莫见怪才好。”   苏定文听的有些懵懵懂懂,莫名其妙,忙道不敢,他见那侍卫就要转身而去,忙又冲杨福才使了个眼色。   杨福才上前一步,忙往侍卫手中塞了几张银票,笑着道:“不知这几个下人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可否这位小兄弟明示一二。”   侍卫将银票推了回去,却还是冲杨福才道:“苏大人到可问问这些下人对令公子做了什么,告辞!”   他言罢,冲苏定文一个抱拳,转身便带着同行的几人大步去了。   “老爷,您看这几个不成器的东西?”杨福才回身指着瘫了一地的小厮,请示着苏定文。   苏定文蹙眉将那侍卫的话又回味了两遍,怎么想都想不通,他怎么就齐家不严了,难道还是之前二丫头和六丫头犯下的糊涂事?可方才那侍卫又说此事和苏景华有关,偏苏景华一脸茫然,似根本不认识也没见过叶公子……   他心中烦躁,不耐的冲杨福才道:“这般惹祸的混账下人还有什么好说的,统统免了差事撵回家去。”   他言罢,大步便又往内宅而去。   ------题外话------   为了素素俩娃的奶粉,厚着脸皮推荐老公奉天的新文《邪兽狂妻》,美妞们帮忙去收藏下,好吗?飞吻送上。   她,魔法大陆声名最盛的天才少女,受封帝国少将,赐婚珈蓝亲王,万众瞩目。却遭未婚夫诱捕,身陷囚牢面临永恒封禁。他是帝国最年轻英俊的亲王却背负“害妻”之辱。当她地牢自爆,地球重生,他毅然追随,却化作呆萌萌一只小兽。   小兽又如何?照样斩她姻缘,断她桃花,兽扑缠上!   重生加失忆,她把自己当成正宗地球人,等等,某只腹黑小兽死缠烂打、求婚示爱,威逼利诱、痴缠不休是肿莫回事?!   小兽,你搞错种族了啊!   这是一个腹黑小兽和蛇蝎萝莉相恨相爱,痴缠追逐的故事,也是在地球异变、重返蛮荒的黑暗时代携手打怪升级炼宝收宠、虐渣渣,称霸群雄的故事。 ☆、051 宋氏挨打   “老爷回来了!”   宋氏听到外头丫鬟的禀报声放下了茶盏,冲明月使了个眼色,明月忙过去扶起了跌坐在地上的璎珞姐弟,道:“三姑娘和三少爷怎么还跪着,快快起来。”   璎珞也不多磨蹭,拽着苏景华便站了起来,笑着道:“不敢劳明月姐姐相扶。”   明月见她和苏景华这般识趣便松开了手,又退回了宋氏身旁。   小丫头打起帘子,苏定文已是大步冲了进来,在太师椅上坐定,他不待宋氏开口便猛然一拍桌子,盯着苏景华道:“孽障!还敢欺瞒为父,那叶公子的侍卫已经说了,这事与你这逆子有关,你还不从实说!”   苏景华浑身一抖,又跪下来磕头道:“父亲,儿子真的不认识什么叶公子,也没见过什么叶公子啊。”   苏定文见他面色实在不像说谎,又想到那侍卫说让他好生问问那些小厮们对苏景华做了什么,这话倒像是小厮们犯了什么错,为苏景华撑腰一般。   他心中有存疑,便缓和了神情,道:“你且将一路到寺中,再到回府的事情都细细道来,尤其是关于你那几个小厮的事情。”   苏景华这才吞吞吐吐的道:“一路儿子在马车中,小厮们都是骑马跟随,很顺利就到了寺庙,后来儿子因和小厮生了些……生了些不愉快,他们……他们就不见了踪影,到回府儿子都没再瞧见过他们。”   苏定文登时眉头紧蹙,厉声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你的小厮怎么会从到了寺里就没了踪影,什么叫生了些不愉快就没了踪影!?你还是三五岁的幼儿吗,连话都回不全!”   苏景华咬唇不语起来,苏定文气的面色发青,抄起手边的茶盏就往苏景华身上砸,那茶盏没落到苏景华头上,却被挡过去的璎珞袖摆甩飞,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璎珞扑到苏景华身上,再次跌坐在地上,这回她狠狠压在了苏景华的伤腿上,又低声贴在他耳边道:“喊啊,这会儿装什么硬汉!”   苏景华倒也精乖,听了姐姐的话便领会了意思,惨呼一声“好痛”,说话间他身子往前扑倒,宽宽的长袖扬开,顿时便露出了块块紫青的小臂来。   因苏景华扑倒的方向正是苏定文所坐的位置,故此那带伤的手臂就无遮无拦地暴露在了苏定文的眼皮子底下,被屋中明亮的灯烛照的清清楚楚。   那伤一瞧便是今日新增的,苏定文眼眶一缩,怒道:“这伤怎么回事?你的腿怎么了?”   他说着已是拽了苏景华的袖子,将那袖口掀的更大,眼见上臂也有伤,又扒开衣襟,胸膛上一块块紫青顿时也露了出来,这么一瞧,分明满身都是伤,而且瞧着全部都是今日新增的。   苏定文简直难以置信,一下子就想到了苏璎珞的那一身的抓、刺、烧等各种伤痕,再联想到那些被狠狠惩治的小厮,还有苏景华的吞吞吐吐,以及叶宇轩侍卫的那些话,登时便黑了一张脸,怒道:“那些小厮打你?!”   除了这个原因,再没什么能让这个庶子沉默至此了。因为当主子的被奴才打了,说出来奴才不对,主子更是丢人现眼,所以要遮遮掩掩。因为那些个小厮都是宋氏给安排的,子不言母过,说出来抱怨出来就是错的,故此要沉默到底。   苏定文怒气中烧,双眼都通红了,瞧着低着头的苏景华道:“说话!是不是!?”   苏景华浑身一抖,这才噗通一声跪下,小声道:“是……”   苏定文便抬手指着他,哆嗦着道:“好,好,真是我苏定文的好儿子!”   主子被奴才打,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这倘使叫人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若被政敌知道了,还不得一本弹劾到御前。   如今这事儿竟然还被皇子亲眼所见,那可是皇上最疼宠的小儿子,这若是叶宇轩在皇帝面前稍稍提起此事,他苏定文便得给皇上留下个无法齐家的印象。家都不齐,还能断什么百姓事,他还做不做这个官了?   怪不得叶宇轩的那些侍卫不管他怎么问都不说原因,人家那是给他苏定文留着面子呢,这样的大笑话如何宣之于口?   苏定文气的脸都白了,虽是恼怒苏景华不争气,但他更明白,没有宋氏的授意,那些个小厮不敢猖狂与此。   怪不得叶宇轩的侍卫说他内帷不修,有宋氏这等“贤”妻,可真真是他的福气!   苏定文抖动着手指着苏景华,猛然转身,抬手一巴掌就狠狠甩在了宋氏的脸上,怒道:“你这个毒妇,别人的妻子都是贤内助,你是生怕我这官升的太快吗?啊!?”   宋氏本还等着看苏景华和璎珞姐弟的笑话,哪里能想到事情就这么急转直下了,听到苏景华答是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心知大不好,可就是愣着想不出任何的对策来,只一颗心慌乱的跳个不停。   宋氏呆怔怔,苏定文的巴掌便甩了过来,这一下苏定文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直将宋氏甩得从太师椅中跌坐在了地上,顿时便觉右颊的后牙有些松动,唇角血丝蔓了出来。   宋氏活了这半辈子,何曾被人动过一个指头?她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双眼发直不可置信得盯着苏定文。   明月等几个丫鬟也都呆立着,噤若寒蝉,面无人色。一时间屋里竟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偏偏外头的丫鬟婆子们都不知道屋中发生了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响起高妈妈的声音。   “夫人,三姑娘和三少爷的晚膳奴婢都照着夫人的吩咐拿过来了,三姑娘和三少爷一日劳顿可得快快用了这热菜热汤,不然是极易生病的……”   说话间高妈妈提着个双层大食盒进了屋,一瞧宋氏跌坐在地上,鬓发散乱,嘴角淌血,登时愣在了那里。   苏定文瞧着高妈妈和她手中的食盒,脸色黑的能拧出水来,瞪着宋氏,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装贤惠,扮良善!啊?!你真当爷是傻子,被你宋如欣骗的团团转啊!”   苏定文说着一把夺过那食盒,兜头便往宋氏身上砸去,食盒落地,里头噼里啪啦一阵响,汤汤水水都流了出来,直溅了宋氏一身,烫的宋氏尖叫着哭泣着也不顾形象就往后爬,菜汤贴着身子往下流,那样子别提多狼狈了。   宋氏让高妈妈送食盒来,本以为是苏景华闯了祸,这时候送膳食,一方面会让苏定文更气恨苏景华,火气更大,另一方面也能彰显她对庶子的宽和。岂料如今这食盒却火上浇油,让宋氏自食其果。   璎珞见苏定文大发脾气,便挑了挑眉,悄悄拽了拽苏景华,姐弟俩不动声色地轻轻退出了房。不管是宋氏还是苏定文,想来都不会高兴被子女瞧见这一幕。有些热闹,看了也是没意思。   两人出了梅园,璎珞脚步轻松,苏景华却还有些迷茫,早先他年幼时受下人欺负,也曾向苏定文告状过,可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当日他非但未能得到苏定文的庇护,反倒被罚跪了两个时辰,苏定文责骂他对嫡母安排的下人抱怨不满是何用心。可这次苏定文却如此大怒,这让苏景华有些懵懵懂懂地明白了些什么。   “父亲这辈子只怕只有前程二字最是在意。”   耳边突然响起璎珞的嘲讽声,苏景华只觉脑中闪过一道光,豁然开朗起来。   他看向璎珞,不明白的道:“姐姐,那叶公子就算瞧见了小厮欺负我,可我又不认识他,他干嘛帮我们?”   璎珞眨了眨眼,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帮我们了?人家这是在苏家住了两日,感激老爷,提点老爷呢。毕竟老爷若是任由夫人如此肆无忌惮虐待庶出子女便是齐家不严,很有可能会被政敌弹劾,惹来大麻烦。这都是叶公子对老爷的一片心,可和咱们姐弟没什么关系。”   应该是这样吧,毕竟宋氏这样,说不定有一天真会给苏定文惹来大麻烦,政敌这种东西可是无处不在的。嗯,肯定是这样。   不然的话,那什么叶公子就该找自己算账才是,哪里有反过来帮忙的道理。   璎珞竭力说服着自己,兀自点了点头,言罢她便也放下了此事摆手道:“这次事后老爷应该会给你重新安排小厮,你可好好挑选一番,莫放过机会。身边的人都笼好了,才好腾出手脚来做别的事。”   苏景华点头,只觉现在有了姐姐指点方向,眼前才不似以前一片漆黑,像是拨开浓雾,总算瞧见了一条通往光明的路。   苏景华和璎珞又说了两句话便各自分开,苏景华往外院去,璎珞带着云妈妈自回落英院。   古代的马车实在是颠簸,璎珞这一路倒还勉强忍着,等回到内室往拔步床上一躺便有种浑身关节重整般的酸疼和疲累,她都想就这么睡死过去算了。   云妈妈见此笑着道:“姑娘可还不能睡呢,这空着肚子也睡不踏实不是,妈妈这就去催饭。”   璎珞闭着眼有气无力的哼了声,云妈妈见她实在困顿无力便吩咐丫鬟们都出了屋子,想着就让她先眯上一会。   屋中静谧无声,璎珞瞬间神思便迷糊了起来,就在她眼见便沉沉陷入黑甜之际,却猛然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视线,一种危险感使得她浑身一个机灵,猛然睁开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   璎珞扭头几乎是瞬间便捕捉到了站在屋角阴影处的一道黑色人影,她瞳孔一缩,张口便欲大喊,却又硬生生得将破口的声音又堵了回去。   她没有忘记,这不是前世了,在这个古代,女子的闺房进了男人,只怕一辈子就完了,更何况,还有个宋氏虎视眈眈要找她的麻烦,这事被宋氏知道,怕是不用明日宋氏便能让她暴毙而死。   那站在阴影处的人显然没料到一个闺阁女子竟然会如此警觉,他见璎珞连人影只怕都没瞧清便要喊出来,登时一惊,身影动了下,好在下一刻璎珞便自行又把声音压了回去。   黑影舒了一口气,暗道好险,后怕不已。主子对这位姑娘是个什么态度还不明确,倘使这位出个什么事,他可担待不起。   想着,那黑影也不敢多看坐在床上的少女,身影又往黑暗处退了下,方低声道:“苏姑娘莫惊,在下奉主子之命捎了几句话给姑娘,说完便走。”   璎珞闻言依旧警惕地望着那边,一声不吭。黑影似知道她在侧耳倾听,便道:“我家爷说,姑娘欺骗爷两回,爷却帮了姑娘两回,这一来一去姑娘欠爷多矣。爷有事须得离开穗州府,可这账却抹不去,爷希望在京城能见到苏姑娘,细细算算这笔账。苏姑娘若是敢嫁在这穗州,爷敢保证,定叫姑娘付出代价,叫苏府家宅不宁!”   那黑影说完,也不待璎珞反应,身影一闪就没了踪迹,璎珞眨了眨眼,那角落里分明没了人影,她揉了揉眼,使劲捏了捏脸颊,这才确定方才的一幕并非错觉,更不是什么做梦。   璎珞只气得跳下床,猛踹了床棱一脚,奔到八仙桌前倒了一杯茶,咕咚咚几下灌进去才重重扔了茶盏,一屁股坐在春凳上发起呆来。   那个黑影口中所言主子不用想便是那位叶公子,这人可真真是可笑,谁要他帮忙了吗,他自己多管闲事,窥人隐私,还将账硬生生归到别人头上。再者说了,这次小厮的事情也就算了,上回苏瑛珍姐妹,明明是惹了他,他自己给自己出气,怎么也算帮了自己,那事儿和自己何干了?   便是这回小厮的事情也非自己所愿,那些小厮哪个在府中没个根基?他手段那么毒辣,将人家挖眼拔舌,这笔账,那些小厮的家人一准都要记在她们姐弟的头上,将来还不定要暗中使什么绊子呢。真以为他们姐弟是他啊,可以这样快意恩仇,随心所欲的。   更何况,什么叫希望在京城见到她,要是敢嫁在穗州府,就要她付出代价。这是在说宋氏要将她嫁给刘望山的事情,是叫她退婚的意思吧?!   可宋氏要她嫁,她能有什么办法,好吧,她确实有办法,可他凭什么管这事,凭什么觉得她就有法子了!   简直莫名其妙!蛇精病又犯了吧!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璎珞气怒非常,又倒了两杯凉茶,登时半点睡意都没了,想了又想,到底长叹了一声,闷闷地觉得和刘望山的婚事还是退了吧。   一来,刘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半点不了解,不能就这么冒冒失失就嫁过去,再来,有了今日的威胁,真若嫁了,她不担心苏府上下的死活,可却不能不担心苏景华。   有了决断,璎珞便又琢磨起如何让苏定文悔婚一事起来。   却说梅园中,苏定文发了一顿脾气便甩袖而去了,他离开,宋氏的几个丫头才敢上前,慌乱着将跌坐在一堆碎瓷烂汤中的宋氏给扶了起来。   就这么一会子功夫,宋氏的脸已经肿胀的老高,保养白皙细嫩的手掌也被碎瓷片刮伤了两道长口子,身上更是被热汤水烫伤了好大一片,好在菜饭从大厨房拎过来已经散了不少热气,没有起水泡。   饶是如此,宋氏的肌肤也被烫的一片血红,看上去浑身是伤,凄惨无比。   宋氏长这么大都不大知道痛的滋味,受过最重的伤也不过就是绣花针扎了手,今日被敬爱的夫君如此伤害,不仅仅是身上的疼痛难忍,更重要的是心中伤恨难言,有种痛不欲生之感。   她双眼红肿,面容呆板,任由高妈妈吩咐着丫鬟们给收拾好了坐在床上,整个人瞬息间便像是老了十多岁一般,再没了平日里容光焕发,姿容华盛之态。   宋氏正万念俱灰,外头却响起了小丫鬟的声音。   “二姑娘和六姑娘来了。”   听闻女儿来了,宋氏呆板的面容才像是被触动了,匆忙整理了下神情,吩咐高妈妈道:“你去亲自送她们回各自院子里,我这会儿不便见人。”   不管是为了宋氏和苏定文做父母的颜面,还是为了家宅安宁,此刻宋氏确实不适合见两个女儿。   高妈妈应了声,匆匆迎了出去。外头响起细碎的说话声,脚步声,接着又安静了下来。宋氏这才扑倒在枕被间呜呜咽咽得哭了起来。   心里的怨念和恨意若浪潮翻涌,她无法去恨自己五个亲生儿女的父亲,对苏定文只能怨怼,故此便将心中的滔天恨意都归到了璎珞姐弟的头上,一双被泪水洗刷的通红的眼睛中放射出阴毒的光芒来。   翌日,璎珞起身便听紫绸说,宋氏又免了姑娘少爷们的请安,璎珞心道宋氏昨日挨了打,只怕如今脸上的掌印要涨的似猪头了,又怎么会见他们这些儿女。   她早便料到了这点,也乐的自在,吩咐了云妈妈几件事便打发她去了,自己在西厢房中练起字来。   宋氏的免请安自然不包括亲生的苏瑛玥姐妹,昨日梅园里头闹的厉害,外院苏景华的小厮惨不忍睹的被送回来,更是像阵飓风一样传遍了整个苏府,下人们都战战兢兢,连带着苏瑛珍姐妹也惶惶不安,昨日夜里她们没能见到母亲,今日一大早天还没大亮便相携着到了正院,足比平日请安还早了尽一个时辰。伴读为妃   宋氏恐女儿担心,便让高妈妈迎进了两姐妹。宋氏脸上的伤倒不似璎珞想的那般高肿如猪,她摸了上好的伤药,经一夜已消了肿,可白皙的脸颊上五个大手印子青紫青紫的,却显得更加骇人了。   她身上的烫伤却因掩在衣衫中瞧不出来,饶是这般,苏瑛珍和苏瑛玥见之也泪水横流,惊吓不轻。   苏瑛珍抹着眼泪道:“母亲,到底是为什么,父亲怎么能发这么大的脾气,都对您动了手?不行,我也去问问父亲,他怎么能因为苏景华那孽种犯错,却惩罚到母亲您身上来!”   苏瑛珍说话间就要往外冲,高妈妈忙拉住了她,宋氏将苏瑛珍拉进怀中,亲自给女儿擦拭着眼泪,心中酸涩难言,道:“母亲没事,昨日的事情,也是将你父亲给气的狠了。你们不懂,那叶公子来头甚大,他的印象和评价对你们父亲很重要,一个弄不好兴许还要影响你们父亲的仕途。也是因此,你们父亲才发了脾气。母亲这脸也就是看着骇人些,其实并不疼,你父亲……他平日对母亲和你们什么样,你们应该清楚。所以,千万莫因了这事儿和你们父亲生了嫌隙,抱怨父亲。知道吗?”   宋氏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会因为自己和苏定文的感情出了问题便挑唆着儿女和父亲生疏。她很清楚,只有苏定文疼爱她的儿女,对他们才是长久的依持。而且只有苏定文看中她所出的子女,他才会对她这个嫡妻多敬重。   倘若苏瑛珍和苏瑛玥姐妹对苏定文生了怨恨之心,慢慢的父女间越来越生疏,将来只会便宜的庶出子女,亏了的还是她们母女。   可惜就算宋氏使劲的为苏定文分辨,苏瑛珍心里却还是存了许多的不满,总觉得是父亲为了庶出的子女打了母亲。   昨日苏定文从内宅出去便下了禁口令,不准下人们嚼舌根。苏瑛玥虽然打听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却清楚,若没有那个什么叶公子的插手,母亲不会惹的父亲暴怒。想到那人让随从将她丢进荷塘的耻辱,苏瑛玥眸中恨意闪动,久久难抑。   她半响回过神来,心知母亲不会让她们过问她和父亲的事情,便转移了话题,笑着揽了宋氏的手臂,道:“母亲,听说昨个儿祖母送信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氏松了一口气,点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大伯父家的莺妹妹过年便要及笄了,你祖母的意思是这江南穗州一带多出好绣娘,叫母亲好好踅摸两个绣娘带回京城,也好给你莺妹妹做及笄礼的礼服。”   苏瑛玥闻言感叹道:“早便听说大伯家的莺妹妹不仅生的美貌无双,更是才艺出众,气度端庄,和太子太傅家的谢三小姐被称作是京城双姝,最是得祖母的喜爱,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苏瑛珍却嘟嘴道:“我看未必,我不信莺姐姐再好还能好过了咱们大姐姐去。咱们大姐姐可是侯府的嫡长女,当年没出阁还被称作是京城明珠,连皇后娘娘都称赞不已,祖母不知道多疼大姐姐呢。”   宋氏所生的长女苏瑛琼容貌出众,气质温婉,精通书画,从小便养在定安候夫人的身边,当年没出阁时也算颇有几分名气。   宋氏听小女儿提起出嫁了的长女,一时脸色柔和了不少,笑着道:“你们都是祖母嫡嫡亲的孙女,哪个你们祖母也是一样的疼。”   她说着拉了苏瑛玥的手,道:“你及笄时,跟父亲母亲在外头,也没能好生操办,委屈了我儿,等回去母亲好好给你打一匣子首饰。倒是珍儿,后年也该及笄了,母亲一定好好为我儿操办,让我儿风光及笄。”   年后及笄的,其实除了京城安定侯所出的苏瑛莺外还有苏璎珞、苏瑛蓝和苏瑛紫,可宋氏却丝毫未曾想到自己这一房的三个庶女。   宋氏说着对高妈妈招手,高妈妈便捧了个紫檀木的雕花长盒子来,宋氏笑着道:“这些都是你们祖母专门按了京城时兴的式样给你们姐妹俩打的首饰,你们快看看。”   母女三个试着首饰说笑起来,宋氏勉强压下心头难过,暂时松快了一些。   落英院,璎珞正静静地坐在书案后练字。   苏定文作为恩科出仕的文人,自视饱读诗书,他的子女自然不能做斗大字不认的文盲。故此,自苏瑛玥六岁,便为她们姐妹请了西席,教几个姑娘读书习字,作诗绘画。   前一段时间,西席王先生因家乡老母六十大寿请辞回去祝寿,宋氏念着到了年下便要举家进京,故而便给西席先生备了一份厚厚的程仪,算是送走了王先生。   因念着在穗州不过就半年时间,便也没再另请西席,只等着回了京城后再说。   本主苏璎珞虽挨打挨饿,可宋氏许是恐西席先生将内宅之事说出去,有碍名声,故此倒是没有限制庶女们读书认字,苏璎珞也是跟着西席学习了的。   只是本主穿衣吃饭的问题都保证不了,自然也没那时间和闲情逸致读书写字,也只是认得几个字,会写罢了,一手字实在见不得人。   苏珞前世作为家族企业的掌舵人,为了磨练心性倒是狠练了几年的毛笔字,有空时便爱写上几张,而且还专门请过大师指导。如今她成了苏璎珞,不能突然间便写得一手好字了,故此这几日空了璎珞便躲在西厢房中习字。   云妈妈从外头进来时,她正将新写的几张字往火盆中投,见云妈妈挑帘进来,璎珞将手中最后一张纸丢进火盆拍拍手站起身来,回到书案后整理着笔墨等。   云妈妈上前低声道:“奴婢已经和看守内院小角门的杨妈妈说上了话,奴婢透了些意思,杨妈妈倒也意会,瞧样子,她是乐意为姑娘办事的。”   杨妈妈是看守小角门的婆子,从那角门出去就能通到外院的梧桐院。而梧桐院虽不是苏景华的院子,却是个空置的院子。只要璎珞能收买了杨妈妈到梧桐院去,她便能和苏景华在梧桐院中说话,小心些定然不会被人发现。   璎珞听了云妈妈的话眸中有了一点笑意,道:“看来老话说的不错,有钱能使鬼推磨呢。更何况,如今夫人惹恼了老爷,府中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看守小角门平日可没什么油水,杨妈妈会乐意也是意料之中。”   云妈妈也高兴的点头,道:“这下子好了,姑娘就能想什么时候见少爷,就什么时候见到了。”   璎珞便笑着道:“确实是个好消息,妈妈这两日多找杨妈妈说话,近日我便得见次弟弟。”   苏定文因怒了宋氏,连着几日都没有回府。之前苏定文恼了,不过是在外书房中宿着,如今竟是几日的不见人影,宋氏焦躁不安,更没心情对付璎珞姐弟,日日都忙着派人出府打探苏定文的行踪。   又过了两日,天气渐热,午后蝉鸣阵阵,空气也多了几分燥热。   宋氏草草用了几口午膳便没兴致的挥手令丫头们收了下去,自靠在东厢的美人榻上闭目养神,明月跪在榻边儿给宋氏打着扇子。刚扇了两下,宋氏便不耐烦的抬手夺了羽扇,兜头砸在了明月的脸上,怒道:“打扇都不会,越扇越热,要你们何用?!”   明月吓得脸色发白,忙额头点地,请起罪来。   宋氏本就各种郁结生了病,这几日因苏定文不着家,越发病的难受,药汁灌的一嘴苦味不说,嘴边还因为焦虑急躁出了一圈的燎泡,脾气也一日比一日暴躁。   这些天来小丫鬟们都躲得远远的,根本就不往正房这边凑,明月几个大丫鬟贴身伺候,没法躲避,只得承受着宋氏一日比一日的苛责谩骂。   明月跪着不敢吭声,宋氏却不解恨,一双眼睛盯着明月就欲起身,明月身子一抖,却在此时,帘子被打开,有脚步声匆匆进来,明心绕过了山水屏风,满脸轻快的禀道:“夫人,老爷回府了!”   宋氏双眸一眯,忙坐起身来,连声吩咐,道:“快,给我梳妆更衣,去催促大厨房收拾一桌家常菜,这屋子里怎么这么热,赶紧再添点冰,派人去请老爷过来,就说我有事相谈。”   明月如释重负,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欲上前搀扶宋氏,宋氏便咬了下牙,挥手道:“你和明心都下去,好好收拾一番,穿身鲜亮衣裳,将我赏给你们的首饰也都戴起来,叫高妈妈和明清进来伺候着便是,愣着干什么,快去吧!”   早先宋氏便透露出要将两人中一人开脸给苏定文的意思,只是过了这些日一直没有动静,明心和明月没想到如今老爷一回府,夫人竟就准备叫她们伺候老爷,愣了一下,被宋氏催促这才满脸羞红的退了出去。   宋氏眼瞧着两人扭扭捏捏而去,身段个顶个的垂柳扶风般鲜嫩,再望着镜子中日益憔悴苍老的容颜,片息间因苏定文归府的喜悦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满口满心的苦涩难言。   外头高妈妈听到动静却是飞快地冲小丫鬟翠儿招了招手,翠儿乖觉得跑到了跟前,高妈妈贴着她的耳朵吩咐道:“快去,寻了你紫绸姐姐,就说了老爷回府了,夫人打发了明心两个回屋梳妆。”   翠儿应了一声,转身碰跳着往茶水间转了一圈,便瞅了机会提着个小桶趁人不备出了院。   苏定文进了府门还未到中门便迎上了宋氏派去请人的大丫鬟明荷,苏定文既然已经回府了,便也没打算再和宋氏僵持下去。毕竟宋氏和他从小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又为他生养了五个孩子,是他的正妻,即便他再不满,也不会长期和正妻生分离心。   故此他只道去书房处理点事就过去,明荷忙喜气洋洋得回梅园报信。   苏定文到书房换了一身衣裳,梳洗一番便抬步往内宅走,刚过了垂花门,就见迎面一个娇弱扶柳的人儿提着个大食盒往这边走来。   一身浅碧色的湖稠褙子,一条月牙白素面罗裙,腰间系着条嫩绿流苏,满头乌发只松松挽了个髻,斜斜地插着只素银步摇。一身清爽素气的打扮,不仅没显得寡淡,反倒更映衬的那女子更加面容姣好,楚楚动人。恰如夏日午后的一缕清风,吹进了苏定文的心头。   苏定文不由目光一定,细细打量,却见这走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见两日在自己那三女儿处见到的丫鬟紫绸。   苏定文目光闪动间,紫绸已到了近前,恭敬得福了福身,苏定文收回目光,瞧了眼紫绸提着的食盒,道:“什么东西?”   紫绸忙细声细气的回答道:“是三姑娘为三少爷准备的一些水果,吩咐奴婢给三少爷送过去。”   苏定文想到那日苏景华露在外头的一身伤痕,面色难得柔软了下,点头道:“去吧,好好伺候三姑娘。”   紫绸忙应了又福了福身,许是大食盒有些沉,她一屈膝,身子竟是歪了一下,苏定文适时抬手扶了下紫绸的手臂,只觉触手一片的温软滑腻,恰如一方凉玉叫人爱不释手。   苏定文见紫绸瞬间双颊嫣红,不由轻笑了声,这才松开手,大步跨过紫绸往梅园去了。   他进了屋,宋氏已迎了出来,忙着屈膝见礼,苏定文随口应了一声,人已进了内室。   宋氏忙紧跟其上,两人在靠窗的大扶椅上并排坐下,便有丫鬟脚步轻悄地奉上了用冰镇过的时鲜瓜果,呈上了凉茶。   苏定文呷了口茶才看向宋氏,道:“药可都按时用了?怎么气色这般差?”   宋氏眼眶一红,忙忍了忍方道:“多谢老爷挂心,都按时用了,老爷瞧着也黑瘦了些,外头公务繁忙,可老爷也要注意身子,外头的吃住总是不如家里……”   苏定文点头,却不耐烦听这些,问道:“丫鬟说你有事相商,是什么事?”   宋氏心下一堵却不敢表现出来,笑着道:“还是母亲送来书信一事,想为大伯家的莺丫头寻两名好绣娘绣明年及笄礼上的礼服。”   苏定文便摆手道:“这事儿你安排就是,不必和我说。”   宋氏咬了咬唇,起身走了两步便跪在了苏定文身前,哭道:“老爷,妾身真的已经知错了,以前都是妾身用人不明,管家不利,以后妾身定会好好照顾庶子庶女,将他们当亲出一般,再不敢苛待半分。”   苏定文却怒声道:“胡说什么!庶出便是庶出,怎可和嫡出一视同仁!你是想让言官弹劾我嫡庶不分,修身不正吗?!怎生越发糊涂了!”   宋氏身子一颤,心下却大大松了一口气,诺诺得道:“老爷教训的是,妾身会做好嫡母,宽和厚待庶出子女的。”   见宋氏面色苍白,人憔悴的不成样子,苏定文到底是软了心肠,亲自起身扶起了宋氏,道:“这便对了。”   两人坐下又说了几句话,宋氏方道:“姜姨娘常年病着,刘姨娘虽是老人,伺候的也经心,可如今四丫头也快及笄说亲了,她做生母的总要帮着张罗出嫁绣品什么的,总不能尽心尽力伺候老爷。老爷虽然还有两个通房丫头巧心要若雪,可她们两个也是不顶用的,一直不讨老爷的欢心。如今妾身也病倒了,老爷这后宅到底还是太单薄了些,明月和明心如今年纪正好,妾身想着将她们中的一个安排着开了脸,伺候老爷,老爷看如何?”   宋氏说着招手吩咐明月和明心上前见礼,两人明显精心打扮了一番,站在一起珠翠妖娆形同一对姐妹花。   苏定文扫了一眼,放在扶手上的右手动了动,上头仿似还有一股幽香环绕,这燥热的天气还是打扮清爽的人儿瞧着舒心,不由点头道:“她们两个都是你惯用的大丫鬟,你生着病,我岂能再夺了你身边伺候的人?罢了,还让她们伺候着吧。”   宋氏闻言心中先是一喜,接着又咯噔一下,心道难道老爷连安排妾室的体面都不给她了吗。   她正忐忑就听苏定文道:“我看就紫绸吧,她是高妈妈的女儿吧?我记得年纪也不小了,高妈妈跟着你也算劳苦功高,便算是你给她的恩典吧。”   宋氏登时便愣住了,半响她才勉强笑着道:“老爷看紫绸好,那便紫绸吧,这是紫绸的福气。说起来,紫绸那丫头倒是比明月和明心颜色还好些,难怪老爷喜欢。”   算起来,这还是自宋氏嫁过来,苏定文头一回主动要个女子,往常的几个姨娘都是宋氏安排谁就是谁,宋氏最后还是没忍住说了两句酸话。   岂知她话音还没落,苏定文便丢了手中茶盏,冷声道:“你若不愿意便莫作势与我纳妾装这个贤惠,我也不是那好色贪花之人。”   宋氏哪想到不过说了两句,苏定文就恼怒成这样,一时间气的脸色涨红,苏定文却又冷哼一声站起身来,道:“你这院子里的二等丫鬟都是紫字辈,和五丫头名字相冲,以后统改成青字辈,青绸以后便叫青绸,改口唤青姨娘吧。”   言罢,一甩袖子人已大步而去,宋氏死死咬着唇这才未曾痛哭出声来。 ☆、052 三姑娘要定亲   一个时辰后,高妈妈便拉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青绸跪在了宋氏的面前,青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抬不起头来。高妈妈按着女儿的头,自己也使劲地磕头,道:“夫人,奴婢是您的陪嫁妈妈,如今事情却出在了我这女儿的身上,奴婢没脸见夫人了,请夫人惩治奴婢母女。”   青绸也哭着磕头,不停得道:“奴婢也不知道老爷为什么单指了奴婢,奴婢就是今日去给三公子送瓜果碰巧遇上了老爷,连话都没说上两句,奴婢真不知道为什么,呜呜,夫人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自绝谢罪,请夫人原谅奴婢的老娘,娘对夫人一片忠心啊。”   青绸说着,猛然起身便往旁边的墙上一头撞去,明月就站在旁边,眼疾手快便抱住了青绸的腰,青绸挣扎不已,两人拉扯起来。   宋氏看着鬓发散乱,双眼红肿的青绸,目光阴晴不定。她知道高妈妈这半年都在给青绸相看府中的小厮,前段时日高妈妈还说看中了几个,想等她空了,让她帮忙给青绸掌掌眼,青绸也一直老实的很,从不穿红戴绿,涂脂抹粉,也从来不主动往老爷身前凑,青绸不愿意当姨娘,她是知道的。   这事说来还是老爷起了心,也兴许是老爷为了敲打她,不愿收用她安排的人选,又因为今日恰好就瞧见了青绸便顺口提了青绸。   老爷并不痴迷美色,青绸虽然长得好,可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想来要勾引老爷,迷了老爷的心也是难事,更何况青绸也就是刚刚离了梅园,她也没机会勾引老爷。   此事还是凑巧了,是青绸命该如此。   宋氏想着,面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也放下心来,莫说这事她认定青绸母女未曾背叛她,便是她怀疑了,此刻也不能将青绸如何,更不能眼看着青绸撞墙。   故此宋氏一拍桌子,道:“好了,大喜的事情撞什么墙。行了,我还不相信你们母女吗,高妈妈快起来吧,青绸也到我身边来。”   青绸和高妈妈似被宋氏吓到,忙忙安静下来,青绸近前,宋氏拉了她的手,轻拍着道:“我知道你是想嫁出去做正头娘子的,可如今老爷既看上了你,你便觉委屈,也得认命,往后且莫再说撞墙自绝这样的傻话,老爷不喜,夫人我也不喜。好好伺候老爷,伺候的好了,我重重有赏。”   说罢又吩咐明月去拿首饰盒,要亲自给青绸选几样首饰,青绸抽抽搭搭地委委屈屈答应了宋氏。高妈妈又趁机上前,好生表了忠心,既然已给青绸抬了姨娘,宋氏念着苏定文正恼自己,事情已然如此,便想将事做的圆满,也讨苏定文一个好,还能拉拢施恩给高妈妈母女,叫她们以后更为忠心。   故此当夜宋氏还为青绸摆了几桌席面,让高妈妈招待府中有身份的奴才们吃了回就酒,算是给新抬的青姨娘脸面。   青绸风风光光成了姨娘,苏定文当夜便歇息在了新抬的青姨娘的院子里,而一肚子难受委屈愤怒还要死撑贤惠面目的宋氏当夜折腾了一晚上,正房的灯也一夜未熄,第二日一早丫鬟便忙着去给宋氏请大夫,宋氏彻底病了。   苏定文纳了青绸便算和宋氏暂时和解了,除了日日留宿在青姨娘处,每日到也到正院用上一顿午膳。青绸对宋氏也毕恭毕敬,每日一早就到梅园里侍奉宋氏汤药。   宋氏眼瞧着青姨娘被男人滋味过,越发娇媚动人的面容,心里跟塞了几大块石头一般,怎么都通畅不了。   她几次三番不许青绸再来侍疾,青绸当面恭敬应下,翌日照样前来请安。宋氏虽为此疑心,又堵心,可看着青绸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模样又觉是自己多心。   青绸似根本不明白每日出现在眼前对宋氏是多大的打击一般,宋氏骄傲,让她明着和青绸说原因,她也无法拉下脸来,直到苏瑛珍指着青绸怒斥了一回,青绸才似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一般,哭着离开,再也没主动往正房立规矩。   这般过了大半个月,宋氏的病才慢慢地好转,眨眼已经是盛夏时分,苏府好像又回到了以往的平静时光。可只有宋氏自己清楚,有些事再也不一样了,以往她和苏定文夫妻用膳,总有淡淡的温馨气氛在屋中弥漫,可如今夫妻对视间却只剩下了说不出的隔阂和疏离。   甚至有时候她都无法直视苏定文的眼睛,怕从中看出冰冷和不耐来。短短两个月时光,宋氏整个人都没了以前的年轻风采,老态了不少。   这日清晨,宋氏刚刚打发走了回事的婆子们,明月便快步进屋禀道:“夫人,刘府来了个管事妈妈,说是奉他们家姨奶奶的命来给夫人送自家庄子上产的新鲜瓜果。”   宋氏闻言双眸一闪,笑着摆手,道:“刘大人是咱们老爷的上峰,刘府的人怠慢不得,快请进来。”   片刻便有一个穿着深褐色褙子的婆子被带了进来,见过礼寒暄了几句,婆子便道:“夫人也知道,我们府上,自打夫人过世,内宅便也没个能主事之人,我们姨奶奶虽是得老爷的宠,勉强接管了中馈,可这和各府来往却不是一个妾室该做的事。我们姨奶奶是个本分人,只盼着我们家大人赶紧续弦,迎娶了贵府的三姑娘,好将这中馈内宅整个都交到三姑娘手中呢。”   宋氏听了这话便知是那刘望山吩咐小妾来催婚了,之前两府也说好了,过了宋氏的寿辰便忙此婚事,只可惜宋氏寿宴搞砸后,宋氏便被各种糟心事缠身,竟是一时半刻没顾得上此事。   如今刘府催上门来,宋氏只觉这些时日,晦气事总算是过去了,喜事总算上了门,她忙笑着道:“是我疏忽了,早该派人去府上去走动的,你回去替我谢过你们姨奶奶,就说这个月二十三日便是嫁娶的黄道吉日,我在府中恭候贵府来人。”   那婆子一听,自然知道宋氏这是让她二十三日来换庚帖,眼见还有半个月,便眉开眼笑得应了,也不多打搅便告辞而归。   而璎珞自打手中有了银子便没少打赏各院的小丫头,经过这些时日早已不是刚穿来那会儿的孤立无援。刘府来人一事很快便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虽不知刘府的下人具体和宋氏说了什么,可璎珞只猜也知道刘府下人是来做什么的。   宋氏巴不得她这个庶女早早嫁过去受苦,通房丫头都已经给她买好了备着多时,自然只有答应的道理。   念此,璎珞吩咐高妈妈道:“你今儿傍晚从角门出去寻弟弟,将我的吩咐传给他,让他这两日就行动。”   高妈妈闻言神情一肃,点头应是。   到了傍晚摆饭时辰,高妈妈便悄然出了落英院避开人往二门的西角门去,杨妈妈打开角门,高妈妈闪身出去爬到梧桐院一处高亭上,在亭角一处不显眼的地方系了条红布条。   片刻便有脚步声沿着亭前花道接近,高妈妈飞快拽了红布条迎了上去,果见苏景华一身青绸长衫四处留意着走了过来。   两人躲在了一处花木间,凝神听了听动静,见无人发现,高妈妈才道:“前几日姑娘给了少爷五十两银子叫少爷偷偷在府外买两个得用的机灵人,少爷可办了?”   苏景华笑着道:“今年收成不好,人市上卖身的价贱,我挑了三个人,一个十四岁少年叫王聪,家里头原是做小买卖的,去年赔了生意,父亲因催债的相逼一病不起,没熬过走了,家资都贱卖抵了债,不得已便出来自卖,这王聪以前跟着父亲跑过买卖,人很灵活,瞧着也老实。”   见高妈妈连连点头,苏景华大松了一口气,继续道:“还有个三十来岁的,叫陆忠,本是给一商户人家管着个药材铺子,那户人家去年举家南迁回了老家,陆忠不大愿意离开家乡,便自赎了身,自己开了个小糕点铺子,因没人撑腰,没几个月便被人挤兑地倒了,觉得生计艰难,索性又思量着卖身寻个东主,我打听了下,这人的名声还不错,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也算是精干,便也买了下来。”   高妈妈闻言笑着道:“少爷果然是长大了,这两个人都卖的极好。”   苏景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又道:“还有个二十来岁的汉子叫马六,原先在镖局里头跑镖的,会些粗浅的功夫,因是年纪大了想要娶妻生子,便想卖身换点银子筹了聘礼,这人说话办事也都很是利索。这三个人一共也就花了三十八两银子,姐姐给的银子还剩了不少,我便自作主张另赏给三人一人三两银子好安家。”   苏景华说着脸上一红,有些忐忑的瞧着高妈妈,这到底是他头一次自己办事,总怕有负璎珞的期望。   高妈妈到是连连点头,道:“姑娘要是知道小少爷将事情办得这么妥妥的不定多高兴呢。”   苏景华腼腆一笑,随机忙抓了高妈妈的衣袖,道:“我门房上的小路子说今儿刘府来人了,姐姐到底有什么办法叫父亲同意退亲啊,有了这几个人帮忙真能办成这事儿吗?”   高妈妈便拍拍苏景华的手安抚道:“少爷别急,今儿妈妈便是为这事儿来见少爷的。”   见苏景华瞪着眼睛竖耳倾听,高妈妈道:“少爷让那三个人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叫这穗州府的茶寮戏院都知道夫人要将姑娘定给老爷的上峰做继室,叫人们都议论那刘大人已是六十高龄,能当咱们老爷的父亲了,再添油加醋的说说咱们府上寿宴发生的事。还有,老爷虽是科举出身,又是侯府嫡子,可还要卖女给上峰行人情博高位。尤其是广延街上的清铭茶楼,老爷的幕僚白先生和万先生听说每日清晨都要过去喝茶的,务必要将这些风言风语传到两位先生的耳朵里去。”   苏景华听的面色凝重,道:“这些流言蜚语真能影响到父亲,让父亲改了主意吗?”   高妈妈却是一笑,道:“姑娘说了,老爷今次回京如无意外,必定是能擢升的,这回事倘若穗州城中百姓非议老爷行贿上峰,卖女求荣,不定便会弄的到手的差事鸡飞蛋打,到时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老爷是个谨慎人,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有了这满城的风言风语也会毁了这门亲。”   苏景华越听眼睛越亮,高妈妈见他都意会了,便又嘱咐道:“这事儿不急,宁可慢慢的引导人言,也不能操之过急露了痕迹,到时候老爷定要查这些风言风语的来头,可不能给老爷抓了尾巴。”   苏景华连连点头,保证道:“妈妈放心,我省得,妈妈回去只管叫姐姐安心。”   云妈妈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两人也不敢长久的说话,便各自散开。云妈妈从角门进去,绕到园子里走了半圈才转回了落英院。   璎珞听了高妈妈的回话,对苏景华买的三个人也是极为满意,笑着点了头,道:“我就说,我苏璎珞的弟弟怎么可能是扶不起的阿斗,万万不能啊。”   高妈妈见璎珞一脸得意,也高兴的点头称是。   璎珞因安排好了此事,这夜睡的便格外踏实,哪里想到她翌日刚起身用过早膳去给宋氏请了安,出了梅园苏瑛紫便追了上来,笑着道:“三姐姐等等我,好久没到三姐姐那里去过了,可否去讨杯茶喝?”   宋氏因为亏待庶出子女受苏定文冷落,这些时日不仅宋氏对庶女们很是宽厚,连带着也约束了苏瑛珍姐妹对璎珞几人也和颜悦色了一些,近些时日璎珞几个庶女的日子过的颇为轻松。苏瑛紫不时便会到璎珞的院子中坐坐。   见苏瑛紫追上璎珞,两人手拉着手有说有笑,从梅园请安出来的四姑娘苏瑛蓝不由挑着眉梢冲二人讥笑,道:“有些人得罪了神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倒霉呢,可笑还自以为是,洋洋得意,更好笑的是,有些人还上赶着去抱大腿,也不怕抱错了回头一起摔个狗啃泥。”   说罢,苏瑛蓝便掩着嘴嗤嗤笑了起来。   苏瑛蓝生的肖她的生母刘姨娘,娇小甜美,只可惜这一笑之下,眉眼间全是尖酸刻薄之相,生生丑了三分。   她的生母刘姨娘是宋氏的陪嫁出身,是宋氏安排给苏定文的妾室,因此和宋氏也算亲近几分,加之苏瑛蓝惯常跟在苏瑛珍身后不遗余力地拍马屁,故此以前在苏府的庶女中她也算头一份。   且苏瑛蓝也一直以此为荣,每每跟着苏瑛珍欺负璎珞,嘲讽苏瑛紫,好似踩着她们,她便能高贵几分。   璎珞闻言不过挑了下眉,懒得搭理这种小人,倒是苏瑛紫回头淡淡的道:“有些人日日抱着神佛,也没见得就得了神佛青眼,如今还不是只能和咱们姐妹一处说话。”   宋氏所出的苏瑛珍和苏瑛玥此刻请过安后自然要留在梅园中和宋氏亲香一番,苏瑛紫这话是讽刺苏瑛蓝日日拍马屁,此刻照样和她们一般被宋氏赶了出来。   苏瑛紫听的一脸涨红,冷哼一声,带着丫鬟怒气腾腾地打前走了。   璎珞无语地瞟了眼苏瑛蓝的背影,笑着拉着苏瑛紫的手道:“她是个蠢的,你理她作甚,走,我昨儿刚去园子里摘了些新鲜的青杏,想自己腌渍些杏脯,我头一回做这个,你也帮我瞧瞧怎么能腌的酸甜可口。”   苏瑛紫点头,两人说笑着回到落英院,进了西厢房,高妈妈看着丫鬟上了茶便打发了她们出去,自己又搬了个小杌子坐在窗户下做针线。   自从苏定文发火,宋氏变老实,青绸做了姨娘,紫菲和紫嫣两个也收敛了不少,再加上高妈妈时不时给两人点打赏好处,两人不知道璎珞银钱的来路,只当是璎珞得了苏定文的青眼,苏定文给的私房银子。   见璎珞得了苏定文的高看和宠爱,两人对璎珞便多了几分忌惮,近日倒也老实。   见下人们都退了个精光,苏瑛紫也不多寒暄试探,凑近璎珞道:“我听说刘家来人催嫁了,三姐姐是怎么想的?”   苏瑛紫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日她主动要来落英院,璎珞便猜定然是有事,可也没想到竟然是为这个。眼见苏瑛紫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关切,璎珞心中一暖,握了苏瑛紫的手,道:“有五妹妹这句话,以后五妹妹便永远是我苏璎珞的亲人!”   苏瑛紫闻言不由神情一震,反握了璎珞的手,道:“我们本就是亲姐妹啊,三姐姐也永远是我的姐姐。”   她说罢又凑近了一些,咬唇道:“那个刘望山三姐姐可千万不能嫁!”   璎珞挑眉瞧向她,苏瑛紫面上一红,道:“姐姐也知道,我姨娘以前是清倌人,如今虽是嫁进苏府多年,可和外头两个要好的姐妹还有点联系。其中有一个姐妹自赎了身后正给我们管着外头那间绣铺,这个绣铺每月都是通过给咱们针线房送绣线将账本夹带进来。那日刘府来人,正巧那绣坊的刘姨送账本进府。她刚好就听说了三姐姐和刘望山欲定亲的事儿,这个刘姨在楼子里呆的时间比姨娘可要久的多,前两年才刚赎身出来,故而有些个肮脏事儿也知道的比一般人多些。她说那个刘大人……”极品校花妹妹   璎珞正听的起劲,苏瑛紫却顿住了话,整张脸都有些泛红,从腰间摸出了一张纸条来塞在了璎珞的手心里,低声在璎珞耳边道:“反正就是有些个不好,你晚上等丫鬟们都歇息了,偷偷躲在被窝里打开纸条一瞧便明白了。”   她言罢整个人似都不自在了起来,竟也不多坐了,站起身来就要离开,璎珞也不多留人,将苏瑛紫送出了院子。   她回转屋中便打开了苏瑛紫给的那张纸条,打开一看便有些傻眼。眨了眨眼才确定没有瞧错,却见上头写着两个大字“不举”,许是怕她不明白,另在下头还写了几个小字批注。   “即生不出孩子。”   璎珞愣了片刻,蓦然笑出声来,这苏瑛紫瞧着也是个精怪的,不想竟害羞至此,就这么两个字不好意思说出来也就算了,还嘱咐她半夜没人时候躲在被窝里头偷着看,真真是……可爱。   璎珞笑过之后,又蓦然一愣,随即眸中闪过狂喜,有种人在家中坐,突然天上就砸下块大馅饼来的感觉。   她就是愁苦着不知刘府的情况,这才考虑再三放弃这门亲事的,如今既然这刘望山不能人道,她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嫁过去她就立马能得到自己渴慕的清净日子啊。   有些男人就是因为不能人道才越发喜欢将美貌的女人抬回家中放着,令其独守空房,一方面掩盖其残疾的真相,叫外人羡慕嫉妒。另一方面看着女人寂寞如花的凋落也能满足其变态的扭曲心理。而这个刘望山,只听说他没有子嗣,却不闻他的内院不停死人什么的,他那元配听说也是生病多年后来无治而亡的,这便说明这个刘大人没有因身体缺陷而凌虐他的内院女眷,不过是娶回去空扔着而已。   这简直就是为她苏珞量身打造的美好姻缘啊,若是放过了,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苏珞想着立马就有了决断,叶宇轩的警告此刻早便被她踢到了脑后。一来,她不自恋,不认为就那么两面之缘,就能让贵公子怎么惦记着她,再来当要想的东西触手可及时,她从不会因担忧未知的事情而思前想后,放弃去获得。   像是叶宇轩那样的贵公子,璎珞自认见的多了,不过是吃了她的暗亏,心中不服气,贪个新鲜,她真若嫁了刘望山,他还真能从京城杀到穗州府不成?再说,过上一段时日有了更新鲜的事,新鲜的人吸引住了注意力,指不定连她是谁都忘到脑后了。   至于苏景华,倘使她嫁在这穗州府,自然也要想个法子将苏景华留下来,宋氏一直视他们姐弟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苏定文也不在意苏景华这个庶子,想让苏景华留下来想来并非什么难事。   至于回了京城的苏定文宋氏等人,璎珞根本就不甚在意,也就是一个苏瑛紫,可那叶公子再怎么生气报复想必也不会报复到一个小小的庶女头上。   至于找宋氏算账什么的,璎珞还巴不得呢。而且什么事情都没有她自己的悠闲清净日子来的重要。她只有早早嫁人才能早日脱离这憋闷的后宅,只有嫁给刘望山这样的人才能早日经营自己的势力。   那刘望山已经很老了,古代人六十岁已是高龄,兴许哪日她便成了寡妇,等那时候她也有了自己的势力,也许有一日过的孤单了,她还可以考虑再嫁,找个老实的人生上个孩子。   但绝不是现在,等着再度成为联姻的工具,错过刘望山,谁知道下次宋氏和苏定文会给她找个什么样儿的。   璎珞越想越兴奋,直在屋中快步走了几圈便往外冲,急急忙忙得喊着,“云妈妈,云妈妈!”   云妈妈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自己姑娘这般喜形于色的模样了,眼见璎珞边叫边奔出来,眉梢眼角都是喜色,云妈妈忙随着璎珞进了屋,就听璎珞吩咐道:“你快想办法去见弟弟一面,一定要赶快,让他停下那件事,千万别再让人四处传我要定亲的那件事情了。快去,快去!”   云妈妈听的一呆,随后焦急地道:“这是怎么说的?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璎珞急道:“妈妈快去,照我说的做便是,我有分寸的,来不及和妈妈多说了,难道我还能害了自己不成?”   云妈妈见璎珞实在着急便也不敢再多耽搁,忙应了声转身去了。   璎珞焦急得等待着,直等到云妈妈回来听闻苏景华那边还没来得及行动,她才长出了一口气倒在床上美美地滚了两个滚,趴在凉凉的竹编床垫上吃吃笑着畅想起嫁人后的美好生活来。   过了两日,云妈妈见璎珞整日美滋滋的练字,逛园子,早晨起来,晚上睡前还把自己个儿关在屋中打上一套什么健体的拳,可却就是不再提毁亲这码子事儿,且她每次提起此事,都被璎珞各种借口敷衍过去,云妈妈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这日傍晚将璎珞堵在房中,非要问个清楚才行。璎珞见拖延不过了,索性摊了摊手道:“实话和妈妈说,我就是准备什么也不做了,等着嫁给那刘大人了。而且,这刘大人,你家姑娘是嫁定了!”   云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呆了半天才慌里慌张得去捏璎珞的脸,道:“姑娘这是中的什么邪,说的什么胡话!啊?姑娘这到底都想些什么呢?这是怎么了!先前姑娘为了不嫁给刘大人,连上吊都干出来了,险些就那么去了,如今怎么又喊着要嫁,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了!那刘望山都能当姑娘祖父了,姑娘嫁过去能有什么好的,能过几天的好日子!”   云妈妈眼见泪水都急的流了出来,捏着璎珞的肩头不停的摇晃,似要将她糊涂的姑娘给摇醒过来。   璎珞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抚着云妈妈的背轻轻拍着,道:“妈妈别急别恼,且听我慢慢说,我都想的好好的,真不是在胡闹。”   云妈妈勉强压抑住翻涌的情绪,大力摸了一把眼泪固执得盯着璎珞,道:“好,妈妈倒要听听姑娘有什么话可说,就要这么葬送了自己的一辈子!”   璎珞盘膝坐好,拉着云妈妈在床上坐下,才道:“妈妈,你也看到了,咱们夫人是老爷的嫡妻原配,有是老爷青梅竹马的表妹,这感情之深不是寻常能比得的吧?夫人为老爷生养了两子三女,可以说个个出色,老爷也敬重夫人,出去谁不说老爷和夫人伉俪情深,令人艳羡,可是妈妈觉得夫人的日子过的顺心吗?光是这苏府中就不知道葬送了多少的冤魂,且不说那些个丧命的妾室,只怕连小生命就有好几条。我有时候躺着睡不着就会想,不知夫人夜半时分想到那些葬送的人命会不会彻夜难眠,尤其是双手沾满了血腥,自己所为的那个男人还躺在别的女人身边软玉温香,到底又有什么意思呢。”   见云妈妈着急欲言,璎珞拍拍她的手,又道:“妈妈且听我说完,这样的人生太无趣太凄凉了,我不想这样,而且要我因争宠巩固地位就去取别的女人和孩子的命,我真的做不来。可不这样做,可能就无法在内宅立足。我就会陷入两难之地,我怎么能让自己走上那样的绝路呢,妈妈。”   璎珞说着面上露出坚定之色来,双眸绽放出奇异的明光,若骄阳穿破云雾的一瞬灿烂,道:“我要的日子一定要是悠闲的,舒心的。而这些嫁给那个刘望山都能得到!妈妈不知道,昨日五妹妹来给我说了一件事,那个刘望山他不能人道,既然是这样我嫁过去也没那么多争风吃醋的事,也就不用打理他的内宅,更不用没良心的残害别的女人和孩子。那个刘望山今年已经快六十了,他没几年活头了,等他没了,我真要觉得孤单改嫁就是了,咱们大丰改嫁的妇人且不少呢。而且刘望山只怕过两年就该致仕了,这当官虽然好可一个弄不好就要抄家灭门,多吓人啊,嫁给这个刘望山就要保险的多。”   云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脸上一阵比一阵惨白无色,直到璎珞说罢,她才猛然摇晃着璎珞的肩头,道:“我看姑娘真是中邪了,姑娘这和出家又何差别!”   璎珞摇头,忙道:“这怎么能一样,出家的日子青灯古佛,多少凄苦,我这样丫鬟环绕,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能偷偷在外头做点小买卖,挣些脂粉钱,等如愿当上了寡妇,咱们就挑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买个庄子,想四处游玩了,就四处晃荡晃荡,冬日登高看雪,夏日入林打渔,多么自在啊。我不是说了,等一个人腻味了我会找个老实人让他入赘的。”   云妈妈恨的抬手就给了璎珞一下,闷闷得打在她的脊背上,又哭道:“姑娘这说的什么疯话,老爷有三个少爷呢,哪里轮得到姑娘招赘!啊?!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璎珞不由咬着唇,双眼瞬间汪出一滩泪来,使出了杀手锏,哆哆嗦嗦地道:“实话告诉妈妈吧,就是咱们府上前些时日住着的那位叶公子,这回在普济寺我撞上了,不仅撞上了,我还一不留神就打了他一顿。他现在因有要事离开了穗州府,可他撂下了话,说是等进了京城就叫我求死不能。妈妈,那叶公子就因为二姐姐去给他送膳食便将二姐姐丢进荷塘里,我一个庶女,他要捏死我更是不费吹灰之力,所以我不敢跟着老爷进京了,说什么也得赶紧嫁进刘府不行,妈妈放心,我若留下定然也会想了法子让弟弟也留下来的。”   云妈妈见璎珞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不禁便相信了她的话,事关璎珞的生死,云妈妈自然就松动了许多,璎珞又细细的劝解分析,陈述利弊,云妈妈到底心事重重的不再反对。   说服了云妈妈,璎珞大大松了一口气,只等着定亲。她却不知道,与此同时的川西一处鹿砀山上,也有人正讨论着她的这门亲事。   川西一带前几年来异常干旱,致使收成奇差,匪患为祸,川西知府报了朝廷,朝廷却没当一回事,只勒令当地官府剿匪。   这两年越剿越多,甚至还发生了匪贼攻击官府的事情,这才令皇帝震怒,恰前些时日靖王世子秦严犯了事,弹劾的奏章都快淹没了皇帝的龙案,皇帝便将其杖责五十,令其领兵到这川西之地剿匪将功折罪。   大丰北边有北耀国年年进犯,秦严十六岁便统领疆西军,当年首次出征便奇袭了北耀繁华重镇飞云城,揭开了大丰国与北耀国战争反败为胜的序幕,此后八年,他镇守北地,十战十胜,收复了早先失去的大片疆域,使得北地疆土稳固,百姓安宁。   北耀人历来能征善战,秦严既能领出一支钢铁无催般的疆西军,自然不将几个匪贼看在眼中,他誓师出了京城便秘密离开剿匪大军去了穗州,忙完了穗州之事,这才快马加鞭赶回军营。   不过月余功夫,手下能将已经领兵将四处流窜的匪贼都驱退,尽数堵在了这鹿砀山中。   官兵将群山几个出口都围堵了起来,也已围困了数日,预测匪贼已快弹尽粮绝,正准备明日天亮便发起最后的总攻,将其一举消灭。   山中的暮色总是来的早些,天际晚霞还拖着长长的余晖,扎营的山谷已夜色沉沉,营地中早便升起了点点篝火,巡营的士兵也执着长枪脚步肃杀得来回走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位于营地正中的帅帐附近却格外安静,连巡营士兵都远远避开,不敢靠近,只因谁都知道,秦少帅最是喜静,且武功高强,莫说有兵士严阵以待,随时警惕地拱卫在四周,宵小之辈根本无法接近帅帐,便是有人自持武功高强靠近了,也是羊入狼口,秦少帅几下子估计着也就亲自收拾了。   更何况,没见大帐外还卧着一头凶残的狼吗?   啸月静静躺在帅帐外的空地上,卷曲着身子,懒洋洋像只大狗,猛然间它倏地睁开了眼,幽绿的光在夜幕下闪动着令人骨寒的冷意,浑身的毛发也一瞬竖直。不过很快的,它又甩了甩脖子,趴在前爪上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在同时一道灰色的身影掠进营帐,单膝跪在了帐中长案前。   案后秦严穿着身宽松的家常直缀,一头乌发只高高束起,也未用金冠玉簪,只拉了条黑色缎带随意扎着。正反复试用着兵器处新研制出来的袖弩。   帐中多了一人他也未曾抬头,重新在箭槽中上了箭,猛然抬手便朝跪着的人影射出。   破风声响起,影七身子陡然一个鲤鱼打挺,若鹞子般腾上了半空,嗖嗖嗖三声,小箭尽数自他腾飞的脚底穿过,当当当的射进了帐篷北面的一张梨花木矮几中。   秦严蹙了下眉,道:“发箭速度倒是比前次快了些,事情办的如何了?”   秦严从穗州府过来,却将影七留在了穗州善后,影七闻言退到了秦严身边,沉声道:“一切顺利,小公子一切安好。”   秦严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像是没有察觉影七的欲言又止一般。继续摆弄着那小巧的袖弩,影七飞快地抬头瞟了眼自家世子爷,垂下眸子,眼珠闪了下,到底开口,道:“因小公子身在穗州,世子爷令属下们严密关注穗州各官员府邸,属下回来时,穗州通政使刘望山刘大人正在忙着迎娶继室,说是要在本月二十三换庚帖,刘望山要续娶的正是苏定文的庶女苏三姑娘。”   影七说话间余光一直留意着自家世子爷,却见他最后提及苏府三姑娘时,世子爷一直摆弄弩箭的手终是顿了一下,影七心下暗暗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算是做对了。   帐中半响没什么声音,秦严的手也就顿了那一下便又如常地拆分起了弩机来,正当影七怀疑方才是自己瞧错了,心下有些忐忑时,就听秦严道:“李桂庚这会儿人已快到穗州府了吧?”   影七愣了下才忙躬身道:“李大人上个月末从泾川路往穗州府走,算算日子,这两日正该到穗州。”   秦严点头,沉声道:“传爷的吩咐,让李桂庚好好查查穗州通政使刘望山。”   影七闻言心下一震,沉沉应道:“是。”   秦严目光闪动了下,脑海中又闪动起一张芙蓉面来,苏三姑娘……她两次两帮,她那嫡母委实阴毒,竟然要将她推进火坑,于情于理他都给帮她这一回。   只是如此而已…… ☆、053 一波三折亲事黄   璎珞做梦也没想到,仅仅见过两面,连长相她都没瞧见的秦严会插手她的婚事,自打从苏瑛紫处知道了刘望山的隐疾后,她便在数着日子盼着早日定亲,也好叫她早日脱离苏府这个牢笼。   穗州一带自月初开始便雨水不断,璎珞每日除了去给宋氏晨昏定省,连园子也去不得了,整日就闷在落英院中,习字看雨,定亲似乎成了她这些天里唯一的期盼和乐趣。   她这一等便是十来日,这日一早天空难得的竟是停了雨,东方慢慢露出些许红光来,眼见就是一个大晴天,璎珞心情大好,用过早膳便又打发了小丫头草儿到前院玩去。   这样刘府倘若今日能来人,她便能第一时间知道。璎珞这边尚未等到刘府来人,那边宋氏的梅园高妈妈却慌慌张张,面色不佳的进了院子。   在院中扫洒的小丫头们纷纷停下手中活计垂首着给高妈妈行礼,高妈妈平日还点头叮嘱她们两声,今日竟是脚步不停,目光都没扫她们一眼便急步过去直冲正房了。   小丫鬟们一见她那模样便知道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且多半是不好的事情,登时便心有戚戚,敛声屏气了。   高妈妈上了台阶,到了正房帘外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内心的波动,打起帘子进了屋。   房中宋氏正指点着明月和明荷将她的几匣子陈旧的金首饰清点出来好送到首饰铺子融了重打制成时新式样,备着进了京出门做客时戴着给各府小姑娘们做见面礼。   见高妈妈进了屋,老脸紧绷着,显然是有事要说,宋氏将手中捏着的赤金步摇随手扔进旁边的一堆首饰中,道:“出了什么事吗?”   高妈妈抿了抿嘴,面色又几分发白,张口却道:“夫人,方才前院刘管事来报,刘宅昨夜被抄家了!”   宋氏闻言半响都没反应过来,待将高妈妈那话又在心里过了两遍才猛然一捏扶手,道:“刘宅?哪个刘宅?”   “就是夫人想的,通政使刘望山刘大人被抄了家了。”高妈妈有些急促地道。   宋氏的眸子猛地一缩,面色也微微泛起了青白之色,连收拾着首饰的明月二人也大气不敢吭了。   宋氏半响才舒了一口气,道:“怎么回事,先前半点风声都不曾听到,怎么突然就被抄家了,啊?老爷呢,老爷可出府了?”   高妈妈忙回道:“听说是皇上派的钦差大臣巡视京南三路,七天前钦差就到了咱们穗州府一直密而未宣,说是以客商的身份就住在穿云客栈中,昨儿夜里突然发作便抄了刘大人的家,听说刘大人已经被关押了起来,只等钦差巡视完押回京城发落呢。”   宋氏听的大热天冷汗直冒,想到前几日还和刘府有往来,更是心头噗通通直跳,就听高妈妈道:“这下三姑娘的亲事怕是不成了,夫人筹谋了这么久……”   高妈妈惋惜的话尚未说完,宋氏便低斥道:“糊涂!辛好这门亲事没成,不然万一牵连了老爷,那可如何是好。当务之急不是那小贱人的死活,而是千万莫被钦差查到了咱们府上,你去,快约束好府上下人们,给我下严令,这些时日谁若敢在外头惹事,统统一顿板子发卖出去。咱们府上从今日起,缩减用度,不必要买的东西便少采买,都给我警醒着点,还有,老爷回来了马上来禀,快去!”   高妈妈不敢怠慢,忙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不过一个时辰后,苏瑛紫走在前,丫鬟蔷薇挽着个针黹篮子,里头放着绣线,花棚等物进了落英院。   “五姑娘来了。”紫菲正站在院子中看着小丫头收拾院子中因连日落雨而零落的花叶,见苏瑛紫进了院子也不很惊讶,只因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璎珞在屋中听到声音便迎到了廊下,正见苏瑛紫一袭淡绿色的襦裳襦裙款步而来,瞧见她便笑着道:“今儿看天好,在暖风院闷了这些天,便想着到三姐姐这里来松快松快,一起做些绣活。”   璎珞笑着道:“那感情好,五妹妹的绣工了得,也让我这手笨的沾染些灵巧劲儿。”   璎珞说着下了台阶,拉了苏瑛紫的手,姐妹说笑着进了屋。待屏退了下人,两人便都去鞋上了罗汉床,靠在一起头挨着头比对着花样子。   苏瑛紫将浅绿色的丝线放在绣了一半的娟帕上试着颜色,一面低声笑道:“妹妹今儿可是来恭喜三姐姐的。”   璎珞闻言一愣,道:“我有什么好恭喜的?”难道是和刘府的亲事定下了?可今儿刘府并未来人啊,再说,要是和刘府的亲事定了,苏瑛紫应该替她难过才是,哪会跑过来恭喜。   见璎珞一脸茫然,苏瑛紫眨着眼睛低声道:“昨天夜里从京城来的钦差抄了刘大人的家,三姐姐再也不用担心嫁进刘府去了,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是什么,我不该来恭喜三姐姐吗?三姐姐给我这个耳报神什么好处呢?”   苏瑛紫说着冲璎珞伸出嫩白的掌心来,一脸的讨巧,却见平日万分伶俐的三姐姐面色难看的呆呆的坐着,一双眼眸里竟还有委屈的水光浮动,怎么看也不是乐极而泣的模样。   苏瑛紫不由僵了笑脸,忙推了下璎珞,小心翼翼的道:“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璎珞此刻真不知是何感受了,她确实觉得非常委屈,怎么她天天盼,夜夜等的就候来这么个消息呢?!   她就说天上怎么就掉下了大馅饼来,原来还没落到身上就变成了大冰块直接砸的人一颗火热的心哇凉哇凉的。   璎珞回过神来双肩登时便耷拉了下来,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失魂落魄的。惊的苏瑛紫忙又推着她,一个劲儿的唤着三姐姐。   见小姑娘眼眶都有些急红了,璎珞才勉强将自己从低落的情绪中拯救出来,笑着道:“方才我就是想着抄家的事儿,又念着那刘大人府上和咱们府上也算是常来常往的,刘大人还是咱们老爷的上峰,这说抄家就抄家……我就一时想茬了,自己倒将自己给吓着了,五妹妹别担心。”   苏瑛紫听她这么说才笑了起来,又推了一下璎珞,道:“说起来也是,本都是一样的人家,如今说抄家便这么一夜间没了,是怪吓人的。”   璎珞勉强笑着又和苏瑛紫说了会儿话便送走了她,瞧着苏瑛紫离去的身影,璎珞双眸微眯。   看来宋氏的梅园也不是那么铁桶一般严密,自己的丫鬟只探听到出了事,夫人严命禁止下人外出惹事,却半点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姜姨娘那边却是什么都知道了。在梅园,自己也得想法子安插个耳目才成。   到了当日下午,刘府被钦差抄家一事便在苏府中传开了,最高兴的莫过于云妈妈,她当日勉强被璎珞说服,这些天就没个笑脸。如今高兴之余,却又担心进了京城会遭受叶公子的报复,一时间忽喜忽忧,璎珞瞧着却只有苦笑。   苏瑛珍听闻了刘府抄家一事直气的砸了一套米分彩官窑茶盏,当日傍晚去给宋氏请安,刚巧便和璎珞在梅园外碰上。苏瑛珍登时便怒气腾腾的冲了上来,指着璎珞便骂道:“你果然就是个丧门星,那刘大人就和你议个亲事,这还没成呢,你就克的人家被抄了家,这要是谁和你结亲岂不是要将人家全家克死!”   璎珞却是笑着眨了眨眼睛,一副唯唯诺诺的讨好模样道:“六妹妹说的是呢,所以我还是别嫁出去祸害别人家了,六妹妹能不能帮我求求夫人,就别给我说亲了好不好?”   苏瑛珍哪里想到璎珞竟会这般回答,愣了一下,跳脚道:“那怎么行,你这样的丧门星还想赖在家里一辈子,你想的美!”   璎珞一时露出苦脑的神情来,道:“那母亲给我说亲,岂不是说哪家就是要害哪家?哎呀,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对夫人的名声只怕不大好,要是再没人敢和咱们府上结亲那可怎么办呢?我倒没什么,二姐姐和六妹妹岂不是要嫁不出去了!”   苏瑛珍一口气堵在心口半天出不来,憋的双颊通红才破口大声道:“我在说你的命不好,你胡乱攀扯什么!二姐姐和我才不会嫁不出去呢。”   璎珞连连点头,满脸木讷的笑着道:“哦,是我说错了,原来二姐姐和六妹妹都这般恨嫁啊。六妹妹放心,你和二姐姐一准是能嫁出去的!”璎珞言罢还肯定地重重点了点头。   苏瑛珍简直都要被璎珞气死了,跺着脚,厉声道:“你现在怎么越来越蠢了,连个话都拎不清!你才恨嫁,你再敢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苏瑛珍的两个大丫鬟因其被小白劈晕护主不利而受了惩罚,宋氏将梅园的二等丫鬟青灵和青雯给了苏瑛珍,宋氏吩咐过让两人好好照顾六小姐,六小姐若闯祸两人也得跟着受罚。   因苏定文恼恨宋氏虐待庶女,宋氏已经严命苏瑛珍最近不可再对璎珞动手,可六姑娘遇上三姑娘,若是不动手根本半点便宜都讨不到,常常六姑娘暴跳如雷,三姑娘不过轻飘飘几句话就把六姑娘噎的回去砸半天东西,饭都用的少了,眼见着最近因为肝火旺脸上起了好几个红包包,甚为影响美观。   如今六姑娘又和三姑娘对上了,眼见苏瑛珍已经气的忍不住想动手,青雯两个忙一左一右上前拉住苏瑛珍劝解不已。   苏瑛珍不敢不听宋氏的话,狠狠瞪了璎珞一眼,一路和两个丫鬟拉拉扯扯地发着脾气打头进了宋氏的梅园。   璎珞撇撇嘴,悠然地跟在后头也进了梅园。   璎珞进了屋,就见苏瑛玥和苏瑛珍一左一右陪着宋氏坐在罗汉床上,苏瑛蓝陪侍在身边,正和宋氏说笑。   璎珞上前见了礼,宋氏顿时便目光阴冷的盯视了过来,道:“刘大人被抄家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苏瑛蓝见宋氏发作璎珞,脸上满是兴奋和得意之色,幸灾乐祸地冲璎珞挑眉诡笑,和苏瑛珍挤眉弄眼,等着璎珞倒霉。   璎珞脸上适时得露出一丝窃喜,转瞬即逝,点着头瓮声瓮气地道:“听说了……夫人上次吩咐过后,我便叫小丫鬟请了父亲过去,已经亲口和父亲说同意这门亲事,我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   宋氏见她口气有些急,分明是欢喜不已的,又死死按捺着,似生恐自己发怒责打她一般,宋氏非但没有感到愉快,反倒生出股憋闷之感来,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甚。   似乎最近只要碰到这个庶女的事情,便没有一件称心顺意的。偏偏她如今不能将她怎么样,这叫她有种在内宅越发束手束脚的感觉,如何能不憋出病来。   宋氏只觉瞧见璎珞便浑身不舒服,一时也想不出该拿她怎么办,索性眼不见心静,摆摆手便道:“下去吧。”   璎珞福了福身,也不多说话,转身便退出了屋。   见她好端端的离开,苏瑛蓝面上的笑容僵了,不由沉不住气的道:“夫人怎么就让她走了,她方才在院外还气的六妹妹心口疼呢。”   苏瑛蓝言罢,苏瑛珍也跟着面露不满,抱怨着,“母亲就该让她跪在太阳底下晒着去,晒脱皮了才好,看见她那张脸我就有气!狐媚子!”   宋氏本就头疼,被两人吵的更是不安宁,苏瑛珍是她疼爱的小女儿,自然不忍心责骂,顿时满身的火气便都朝着苏瑛蓝去了,怒斥道:“那是你三姐姐,上下尊卑,我看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去,回彩霞院跪着,午膳也别用了!”   苏瑛蓝没料到宋氏会突然发作与她,登时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地站着愣住了。   宋氏见这个庶女竟然还敢瞪着自己,顿时寒眸一眯,向苏瑛蓝射出冷毒之光来,苏瑛蓝这才慌忙着跪下,哭着道:“谨遵母亲吩咐。”   言罢,爬起来跌跌撞撞出去了。   苏瑛蓝是宋氏陪嫁丫头刘姨娘所出,苏璎珞姐弟在这当口上宋氏不敢再惩罚,怕出纰漏引得苏定文更怒。可苏瑛蓝不一样,即便罚了,宋氏也料定了刘姨娘不敢将事情传出彩霞院半句,苏定文不可能知道。   发作了苏瑛蓝,宋氏好像又找回了以前碾压庶女的威风来,整个人都精神了一些,瞪了苏瑛珍一眼,道:“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跳梁小丑般,你以后莫跟她混在一起!”   苏瑛蓝总倒贴着苏瑛珍,苏瑛珍也喜欢和苏瑛蓝在一处,如今被宋氏斥责,才嘟着嘴闷闷的应了声,遂又恼恨道:“母亲就这么放过那小贱人吗?我不想进了京城还要和她在一个园子里,母亲不是说了,不会让她入京的吗!我可不想让京城的人也都知道我有一个狐狸精姐姐!”   宋氏双眸眯起,轻拍着苏瑛珍的手,声音阴寒的道:“放心,母亲说过的话会算数的,既然嫁不出去,那便莫嫁了,给我寻了这么多麻烦,嫁出去倒便宜了她!京城……哼,她这薄命的哪里有福气上京去!”   宋氏说什么都不会让苏璎珞跟到京城去的,进了侯府,变数太多,到时候她未必能一直拿捏住庶女的亲事,所以在进京前,她一定要解决了这个碍眼的庶女!   刘府已经倒了,亲事也黄了,事情已然如此,又过了两日,璎珞也就放下了此事。倒是听说一场七八日的暴雨,江州一带的河堤决了口,这些时日不断有难民往穗州拥来。   苏定文作为穗州知府,又念着皇上所派的钦差就在穗州府,有意好好表现一番,更是忙于公务,安置难民,安定城中秩序,亲力亲为忙于各种救灾事宜,每日里早出晚归,连新纳的青姨娘也抛到了脑后。   官府号召城中的富户捐钱捐粮,又开了粮库在城外每日施粥两次。穗州府不少富户也跟着效仿,不少府中都在城外开设了粥棚,每日定时施粥一次。   宋氏掌着内宅,也开始安排高妈妈每日带人到城外施粥,另因着十灾九疫,故此府中采买了一大批药材,每天大厨房都按着方子熬了预防时疫的汤药,各院早晚都送上一桶。   一时间整个苏府都飘荡着股药味,府中气氛也压抑了许多。这段时日,宋氏将庶女的晨昏定省都免了,璎珞一时过的更悠闲自在。   这日午后见阳光很好,又不算很晒,璎珞便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廊下一面和云妈妈学针线,一面看院子里几个小丫鬟嬉闹,院外小丫鬟雀儿抱着个蓝布包着的瓦罐进来。   几个笑闹着的小丫鬟便都凑了上去,笑着道:“雀儿,你老子娘又从家里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我看看,我看看!”   雀儿是从外头买来的,并非家生子,每月其母亲后会到后门寻她,将雀儿的月钱拿回去家用,也给雀儿捎带些吃的,雀儿将瓷罐取出来,笑着道:“不过是些我娘腌制的咸菜。”   小丫鬟们围着取了盖子,也不讲究便捻起一两根来尝着,璎珞见她们热闹高兴,便也一笑,冲云妈妈道:“这夏日吃点咸菜倒也爽利,妈妈去弄个碟子,也给我夹一碟来尝尝。”   雀儿听到了忙上前笑着道:“奴婢家里旁的没有,这自家腌制的咸菜可多着呢,奴婢娘腌制的咸菜村里人都说好,就没吃过这个味儿,姑娘要喜欢奴婢下次叫我娘多送点。就是这几日城外拥挤的难民越来越多,听说官府怕难民都拥进城里来,有意要封了城门,也不知我娘还进不进得来。”   听了雀儿的话,春儿也蹙眉道:“我娘前两日来看我也说了这事,今年咱们穗州的收成也不好,不过在城外施粥的府邸还算多,说是到现在正经饿死的还没死几个。可就是这样,听说灞河边上卖身的也都人满为患了,我娘说好些壮丁都不要银子,只要给口饭吃,给个住的地方就愿意签了卖身契呢。”   璎珞闻言不由心下一动,捏着针线的手紧了一紧。天外有天之三界   晚上璎珞翻来覆去想了又想,翌日便拉了云妈妈道:“妈妈我想出府一趟。”   云妈妈只觉自从自家姑娘寻死未成醒来后便无时无刻不在考验她的承受度,前些天定亲的事才过,这才没两日安生,怎么就又胡闹了起来。   见云妈妈满脸无言,璎珞忙道:“妈妈且听我说,咱们手上如今得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等进了京城,只怕也不会比现在好上多少,我们的丫鬟婆子都是宋氏安排的,有些是宋氏的人,有些不是,可因着看不清,咱们也不敢放开手脚收拢,即便收拢了过来也不敢完全放心用,这样咱们就举步维艰。如今还好,等到了京城,更是复杂,事情也更多,到时没几个得用人,妈妈觉得行吗?”   云妈妈表情一变,道:“姑娘这是想出府去买些人?”   璎珞点头,道:“我且不说,弟弟是男子,身边若没些人跟随,又能做成什么事来?咱们手中银子不少,倒不如趁着此时多买些得用的人。老爷这次回京,不可能将府里的下人都带过去,定然是要放出去一大批,只带着心腹家生子回去。这到了京城侯府便得补上一批人进府,到时候咱们买的人也跟着进京,先送到人牙子那里过一遍手,再顺理成章地送进府,安排在身边,岂不是一切都妥了。”   云妈妈听的双眸一亮,却摇头道:“这事儿行,可也用不着姑娘出府亲自去挑人啊。要不还是让少爷去吧,再不济奴婢走一趟也成。如今城外正混乱,什么人都有,姑娘出去太危险了,说什么也不行。”   璎珞却摇头,坚持道:“这事儿只能我去。景华年纪还是太小了,只怕眼力不够,识人不清。妈妈常年都不出府一次,离了府,夫人就先得紧盯着妈妈不放,更不好出城买人了。妈妈放心,只要咱们小心一些,我中午用过午膳从角门出去,晚膳前回来,妈妈只说我不舒服要休息不让人进内室打搅便没人能发现。我出了府,让景华和他新买的那三个人都跟着,出城也不四处乱走,买了人就回,不会出事的。”   云妈妈如今算看出来了,只要是姑娘打定了主意要做的事,她拦不拦的根本没用,故此见璎珞已想妥当便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   于是当天下午璎珞便有些不大舒服,人也恹恹起来,第二日用过午膳,趁院子中丫鬟都去用饭,璎珞偷偷溜出了落英院,往二门的角门去,片刻云妈妈安排好院子中的事也追了过来,云妈妈在明,璎珞在暗,一前一后到了角门。   看守角门的杨妈妈已经不是头一回放云妈妈出去私见三少爷了,见她来了四下看了看便匆忙打开了角门,道:“云妈妈又给三少爷送吃食啊,快去快回。”   云妈妈却笑着拉了杨妈妈的手,道:“这回我不是要出去,我们姑娘这两日身上有些不爽利,也没什么胃口,中午送银子让大厨房做了几碟子糕点,姑娘念着妹子你多有照顾,专门让我收拾了一些出来送给杨妈妈尝尝。”   云妈妈说着拉着杨妈妈,一面推着往房里走,一面打开食盒给她看,躲在暗处的璎珞凑准时机,一溜烟便蹿出了角门,躲进了紧连的梧桐院。   她刚跑出去,杨妈妈便想起未锁的角门来,笑着道:“云妈妈先坐,等我锁了门泡壶茶,咱姐俩也吃着点心说会子贴心话。”   云妈妈连声应了。   梧桐院,苏景华早便等候着了,见了璎珞便递给她一套小厮的衣裳,璎珞迅速换好,垂着头跟在苏景华身后往府门走。   此时正是府中下人们用午饭的时辰,上下最是松乏,门房里几个小厮聚在一起吃着小酒,见苏景华带着个小厮过来,也没人多在意。   苏景华到了门房附近就装作生气的样子一个劲儿的和身旁小厮拉拉扯扯,小厮点着头弓着身陪着笑,门房看过去,正瞧见苏景华的背影,小厮倒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瞧不清也没人特意跑去看,少爷生着气,跑出去也只有挨脸色看的,赏是不会有的,管这个闲事干什么。   吃着酒的小厮福泉还感叹着,道:“自打三少爷的小厮被挖眼割舌,三少爷的脾气倒是见长了。”   另一个小厮摸了一嘴的油水,用筷子敲着盘子,道:“那可不,老爷为这事专门将三少爷拎到书房教训了一顿,说的就是三少爷性子太软这回事,三少爷就是为了让老爷满意,也不能和从前一个样儿啊。”   又有小厮长叹一声,道:“唉,这主子们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我看咱们以后还是小心些吧,三少爷再怎么不得老爷心那也是少爷,且不说如今还是府里头唯一的少爷呢。”   “说的是,文二爷平日里多嚣张跋扈,这不如今被去了眼挖了舌,照样屁也不敢放一个,听说这两天他病的越发不好了……”   “快别说这事儿了,吃酒吃酒!”   璎珞随着苏景华出了府拐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便有辆马车驶了过来,璎珞自行上了马车,车座上已放了套叠的整整齐齐的女装,璎珞利索的换上,又带上了厚厚纱帐的帷帽,敲了敲车壁,苏景华才跳上了马车吩咐开车。   马车滚滚直出城门,往城外灾民聚集之地而去。出了城外头便是一副喧嚣哭喊之声,马车走的很慢,不时就有灾民拦车乞讨。璎珞将车窗推开了些往外看,满目疮痍,遍地都是拖儿带女,衣衫褴褛,背母携子的逃难人。   地上烂泥地上更是横七竖八躺的都是人,也不知是死是活,不少都一动不动的,路上横陈着的人瞧见马车也麻木得不动一下,撞上的每一双眼睛都枯败颓然,茫然无助,叫人瞧了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   璎珞何曾见过这样的情景,前世大地震时,璎珞也曾带着公司的人上灾区捐赠物品,救助百姓,当时看到的虽也是满目疮痍,可却不时就能见到救灾的车队人员,简易的帐篷之类也有人组织着搭建起来。虽四处倾颓,却还有生的希望,可眼前这些人,似乎已成了等死的活尸,叫璎珞瞧着他们都觉生无可望。   除了这些,城门口已拉起了栅栏,阻止难民大规模进城,难民聚集的地方也时而瞧见身着差服的人驱赶鞭打难民。   璎珞蹙着眉,心里不舒服,索性便关上了车窗。片刻马车便到了城外的临时人市。璎珞带好帷帽跳下马车,苏景华买的三个人,十四五岁的王聪留着看守马车,璎珞带着陆忠和马六并苏景华往里走。   陆忠三十来岁瞧着便像某府上的管事,而马六年轻力壮,一身短打,一看就是护卫随从,璎珞虽是一身女装,却并非华贵的衣料,一瞧便是给大户人家当丫鬟的。   富户丫鬟有些小姐身边的,或是少爷的房里人,出了门也爱带着帷帽遮掩了模样,又有一身华服的苏景华在,一行几人瞧着就是寻常商户人出门买人,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这临时的人市四处都是卖身的,有自卖自喊的,有卖儿卖女的,有头发花白的老人哭着卖孙的,还有跪在尸身旁边贱卖求口薄棺的。   除了本地的人牙、富户转悠着在挑人,璎珞还听到不少操着外地口音的。更有穿戴风流老鸨打扮的妇人穿梭着专找那水灵的丫头的。   哭喊声,拉扯声一阵阵响起。   人市临着河道,靠河岸的地方摆着许多薄棺木,薄席子,好些人都是这边卖了身,那边直接就换上一口薄棺。璎珞留意了下,方才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买下个十七八的小伙子,只要了一百文钱,可那边一张薄席子竟就要价八十钱,更不要说一口薄棺材三两银子了。   到了这里,年轻力壮的青年倒成了廉价的,反倒是那些骨瘦羸弱,模样尚小的女孩能卖个好价,可这样卖出去命运是可想而知啊。   苏景华看的唏嘘不已,便拉着璎珞的手,道:“姐姐,咱们多买些下人好不好?他们看着好可怜。”   璎珞见苏景华满眼的悲悯和请求,不由回握了他的手,尚未言语,一旁便插过来一对兄妹来,噗通两声便跪在了身前。   那少年瞧着十四五的模样,拉着十一二岁左右的妹子磕了个头便笑着道:“少爷看看我们兄妹如何,我叫王大声,我妹妹王小秋,我识得几个字,跑的快,会算账,能牵马,我还会唱小曲,最能用树叶吹小调,吹的听了的就没说不好听的。我妹妹手巧,会做饭,能绣花,剪得窗花纸,小狗会叫,小鸟会唱,少爷买了我们兄妹。夏天小的给少爷打扇唱小调,出了门小的给少爷牵马坠镫,进了府小的给少爷磨墨理书,冬天年节了我妹子剪了红窗花往窗户上一贴又好看又喜庆,送给长辈还能表个孝心得个彩儿不是?”   少年那妹子口才没他好,只恭敬得磕了头,急切的道:“公子爷就买了我们吧,我们真的什么苦都能吃。”   苏景华忙拉着璎珞的手摇了摇,璎珞还未言语,就听不远处一阵骚动,接着一个穿暗青色锦缎长袍的公子哥带着几个小厮随从冲了过来,那公子哥瞧见跪在璎珞兄妹俩便叫了起来。   “快,在那里,给公子爷堵住他们!那小子是泥鳅变得,别让他再带着小美人跑了。”   他一声吆喝,几个随从大叫着便冲了过来。   璎珞一瞧这架势,再听那公子的话,又瞧了瞧跪着小姑娘清秀的眉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倒是那兄妹俩,瞧着那群人追了过来,也不纠缠着璎珞一行寻求庇护,匆匆爬起来就要走。   璎珞一时倒勾起了唇角,道:“慢着,谁准你们离开了,你们兄妹我们买了!”   这少年分明是听到了方才苏景华要多买人的话,知道苏景华是个心善的,这才赶紧凑上来的。这份机灵劲也是难得,加之能说会道,到也是个可用的。不过叫璎珞动心的却是这少年的心性。   许是他看自己这一行人势单力薄,比不得那边追人的公子哥,便不欲给他们添麻烦,那边一追来,他便要带着妹妹走。能有这份心性却是难得,由兄及妹,他那妹妹眼神清明剔透,也不会差了。   少年听到璎珞的话一时露出狂喜之色来,又犹豫得望了眼追上来的人,欲言又止,璎珞便点头道:“给他们兄妹十两银子,人买下了。”   少年见那边人都已围了上来,璎珞却还这般说,当下便没再吭声,拉着妹妹跪下又重重的磕了个头,拉着妹妹不动声色地站到了璎珞的身后。   那边穿小厮衣裳的几个男子已追到了跟前,期中一个尖嘴猴腮的抬手便来扯王小秋的的胳膊,却被马六一马鞭抽了回去。   小厮惊叫一声,怒目瞪着马六,马六冷哼一声,道:“没长眼的东西,没见这两个人我们公子爷已经买下了吗?”   小厮瞧了璎珞一行几眼,见不过一个小公子带着个丫鬟,一个管事和一个侍从,便轻视的昂了头,道:“我们少爷要的人,莫说你刚买下,便是睡上了也得给爷让!”   说话间那穿暗青色锦袍的公子哥也追了上来,摇着折扇,一双眼睛阴鸷的盯着璎珞身后的王小秋,道:“老老实实给公子爷过来,不然仔细你的皮!爷如今好言好语和你说话,掏银子买人,真惹恼了爷,爷将你白抢回去也是没人敢管!”   王小秋抖了下,苏景华忙站在她前头,蹙眉道:“都说了,人我们买下来了!”   那公子哥却是一拍折扇,跳脚骂道:“哪来的毛头小子,毛都没长齐全倒来跟爷抢女人了!啊?给爷滚开!你们可知爷什么来历!吃罪的起吗?”   苏景华气的面色微变,还要再争,璎珞却拉了他一下,淡淡一声轻笑,道:“哦,不知公子爷什么来头?不管公子爷是什么人,有句话怕也听过,这历来强龙不压地头蛇,公子爷确定要在这穗州地界儿上于我们抢人?我劝公子还是三思后行的好!”   她的话不见声音多高,语气也不紧不慢,甚至带着股淡淡的笑意,只最后一句时蓦然冷了音,语气中陡然升起一股冷厉的杀机和威势来,竟叫人身心忍不住一抖。   尽管她带着帷帽,瞧不见容颜,可周围几个小厮却都感受到了一道沉冷的目光在身上掠了一下,最后似定在了自己公子爷身上。   暗青锦袍公子面色微变了下,目光不善地盯着璎珞。却见那女子不退不进,依旧从容淡定的站着,不知怎么就给人一股压不倒的气势和无法于之相搏的威压。   这公子哥和小厮皆非本地口音,璎珞的话可不正正戳在了要害上。   旁边一个年纪大些的小厮见此拉了拉那公子的袖子,小声劝道:“公子爷,能用得上这等丫鬟,想必不是一般人家,那小公子年纪虽小,穿戴却都不俗,别真有什么来头。咱们总归是路过此地,强龙不压地头蛇,别真栽在这里,再说那丫头也就长相清秀点,公子爷真犯不着。这里这么多人呢,不缺好看的,要不咱再看看?”   公子哥闻言又打量了下随手抚着衣袖的璎珞和站在一边昂着头的苏景华。   苏景华今日得了姐姐的吩咐,穿的戴的都是最好的,一身金银线点素团纹交领锦袍,腰束浅紫色缀玉石的腰带,别着精致小巧的镂空赤金香熏球,额头上还束着条嵌滚圆东珠的明红缎子抹额。   年纪虽小,却容貌出众,确实不像一般商户人家的公子。   暗青锦袍公子哥咬了咬牙,到底冷哼一声,踹了小厮一脚,道:“抢个人都手慢,还不滚!”   说着一甩袖子带着一群人吆喝着走了。   璎珞也不意外,只转身冲那兄妹二人道:“人市东头口停着辆紫棚乌木马车,看车的是个叫王聪的小厮,你们别跟着了,过去马车候着吧,车上有吃的,王聪会暂且安置你们。”   王大声兄妹大吃一惊,要知道方才璎珞吩咐买人时,旁边的管事已经利索的将银子给了他们兄妹,如今又没签卖身契,按手印,眼前的姑娘竟放心让他们兄妹自行走开。   “姑娘不怕我们跑了吗?”王大声不由问道。   璎珞却只一笑,道:“去吧。”   王大声一时眼眶一红,和妹妹又跪下磕了个头,一起去了。   璎珞带着苏景华继续往前走,却没看到不远处的河边儿上,一个身姿修长,面容颇为俊美的公子一直眼神专注的望着这边。   他容长脸,一双长眉,颜色有些淡,长在他比常人略显苍白的脸上却极为浓淡相宜,眉下眼眸微长,瞳仁是琥珀色,看人的时候眸光清明,灿若星河,挺直的鼻梁,不厚不薄的唇。   虽五官都不极为出众,可拼在一处却叫人觉得相得益彰,眼前一亮,俊美清雅,更别提那举手投足间的温雅和润之气了。   他穿了件石青色圆领长袍,腰缠玉带,乌黑的发束起,头戴八宝紫玉冠,身上再无其它饰物,却给人种君子如玉的感觉。他站在这乱糟糟的人市上,周身却有股宁静安然之感,许是气质太过温和,不尖锐,明明是个耀眼的人物,站在那里竟并不格外引人注目,可只要你瞧见了他,便无法将目光移开。   见璎珞姐弟走开,他略侧头,道:“那个是苏府的少爷吧?”   他旁边一个中年人穿着身缂丝右衽长袍,做管事打扮,闻言点头道:“是苏知府家的小公子。”   男子点了下头,却是蓦然一笑,若朗月升空,明华一瞬,道:“这个苏家的庶女倒是个有眼力,有自信,有魄力的。 ☆、054 匡掌苏瑛蓝   男子旁边的管事愣了一下方才惊诧道:“苏家这个小少爷是个外室所出的庶子,听闻他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姐姐,大少爷说方才那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是这小少爷的庶出姐姐吗?不能吧,闺阁小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管事虽嘴上满是疑惑可心里却已相信了,只因自家大少爷的话便没有错过,何况大少爷还说的那般肯定。   能让大少爷赞赏的人可没几个,不过这么想想也是,谁家的丫鬟气势能比少爷还强?   不过方才的情景,看似没什么,只是两家因争个下人发生了些不快,可其实不然,那女子身上的凛冽风华且不说,只她轻飘飘两句话便能镇住场子,叫一个纨绔子忌惮离开,便不是寻常人。那姑娘的每句话可都点在要害上呢。   买了人,却还未曾签身契便敢让兄妹两个在这乱糟糟的地方独自离开,这是对自己眼光的极度自信,行事如此果决,可见这位苏姑娘是个有魄力。   这姑娘待下也宽和,大少爷常常说见微知著,这般细细一想,这个苏府的庶女果真很不一般。   并且,她这一番作为,轻轻松松就收服了那兄妹两个的心,要知道人在绝望苦寒中给他一点温暖便能叫他感激一生,没见方才那兄妹两个离开时眼眶都是红的,身子都是颤的吗。   管事越想越心惊,男子却率先迈步而去,管事这才回过神来忙跟了上去。   璎珞对此一无所知,方才他们买下那一对兄妹的一幕被不少人看到,众人见她出手极是阔绰,竟给了那一对兄妹十两银子,登时便拉扯着自家的孩子都冲了过来,尤其是那些要卖漂亮女儿或孙女的,更是杂七杂八的说着自家孩子多少伶俐多少美丽。   远处卖身的见这边突然热闹起来,也跟着一窝蜂般拥过来,倒将璎珞一行人堵了个严严实实。   璎珞仔细看了,只在一堆人中挑了个年纪略大,个子极高壮,眼神很清明的姑娘。便让马六冲开人群,忙忙往远处去。众人见此,又跟了两步便也散了。   璎珞带着苏景华慢慢从东走到西,一路又挑了十来个人,一面还不时提点苏景华几句,眼见太阳已经偏西,璎珞才吩咐回转。这一路走的略快,却也又买了七八个人。   待快走出人市时却见一处围着一些人极是热闹,人群中有争执声传来。   璎珞瞧了眼,却见人群中几个人正跪在地上拽着一个穿棉布短打的中年男人哭求着,那中年男人一脸的为难,旁边还围着一群十几个半大孩子,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璎珞瞥了眼便挪开了视线,脚步不停就要走过去时,却突听一声大喝。   “行了,都别哭也别求了,谁都别再说要卖身的话了,咱谁也不卖了!要死也都死在一块!走!都起来,跟师傅走!”   说话间那些孩子围着的那个中年人拖着两个一大一小的女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刚好就挡住了璎珞一行的路。   璎珞站定,扬了扬眉,却见中年人右手拉着的少女瞧着十五六岁,容貌极为明艳,身段也甚好,她脸上还挂着点泪珠,甩开中年人的手跪了下去,道:“不行,师傅就让我自卖了吧,不然咱们这些人连晚上的饭食和住处都没着落。原子他们那些大孩子也就算了,小石头几个还太小,住在这敞天地里没一天就得病倒的。师傅也看到了,人家是要买个丫鬟去伺候太夫人的,太夫人爱听戏,瞧我唱的好,这才给的高价钱,我去了吃不了什么苦,师傅就让我去吧。”   她言罢,中年人左边的那少女也跪了下来,仰着小脸道:“云姐姐莫争,要卖也该卖我,人家给的可是五十两银子,不仅能够大家安置下来,还能给戏班添些基本的行头,这样咱们青云班便能维系下去了。只要能再唱起来,就不怕没有活路。若不然,大家就不得不分开!云姐姐卖了自己,也就能换来戏班子几日十几日吃住,等这些银子用完了,不是还得陷入困境?说不得到时候还得卖人,卖我吧,只要卖了我一个就能解了戏班子困境。再说了,云姐姐可是戏班子的台柱子,师傅若是让她自卖了,以后咱们青云班还怎么翻身!万万不行!”   璎珞瞧去,不由微微瞪大了眼睛。却见这开口的少女,比之方才那个姑娘更是美丽,她瞧着不过十岁模样,即便年岁尚未长成,一张小脸却已然出落的娇美如花,竟有倾城之姿,是个难见的美人胚子。也难怪在这贱市上也能卖个五十两银。   “说什么鬼话!你懂个什么,你以为五十两银子买了你是去干什么?不懂事的死丫头,都说了,我是大姐,要卖就先卖我,你出什么头!”之前的少女再度开口。   “我知道,不就是将来当清倌人嘛,清倌人卖艺不卖身,我……”   “那都是鬼话!不过是待价而沽的戏码罢了,你是要戳师傅的心吗?!起来!”中年男人厉声打断少女的话,使劲拽着她的胳膊,想将人拉起来。   “要卖该卖我这个大哥才对,我是男子,到了那里都一样,我这就签了身契去,都别争了!”旁边一个穿粗布长衫的青年也跳了出来。   “大哥卖了自己还不够大家两顿馍饭呢,再说咱们这一群人就大哥会写拳脚功夫,没了大哥被欺负了谁出头?”   “大姐姐,六姐姐都别争了,师傅都说了,谁也不卖,咱们要饿死也饿死在一块,再说,小石头晚上也不怕冷,大哥抱着我可暖和了。”   “是啊,大不了咱们不唱了,各自找份活,等有了些积蓄再置办行头,重立班子。”   ……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争执不下,说话间几个小孩子又哭了起来。只见那边一个穿着缂丝长袍管事模样的人一脸苦笑的道:“我们老太太不过是爱听戏,今儿来挑丫头碰上能唱的,我便想着买个回去讨老太太欢心,我这是正当买人,给的价钱也公道,这怎么弄的像是大恶人一般,卖不卖倒是给个话,我也不是非买这人不可了。”   此人一出声,那边一个打扮妖娆的妇人也追了上来,道:“我们风月楼也是正当买人,这样,我们再加二十两银子,只要将这姑娘卖给我,我保证吃香喝辣的伺候着,这进了楼,当了清倌人,凭着这姑娘的容貌将来说不得要进大官人府邸的,不知多少荣华富贵,班主可别阻了这姑娘的前程。再说,你这带着人一年到头的四处跑,风吹日晒不说,这姑娘一张脸可是要招祸的,前两年也就是她年纪小,这往后你们没个后台,呵呵……不定如何呢,还是早早进了我们风月楼好。”   璎珞看了这半天倒是明白了,感情这是一个戏班子,许是也遭了灾,班子里的孩子们都在闹着卖身呢。这便有意思了,都说戏子无情,瞧这个青云班倒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呢。   璎珞仔细瞧了瞧那个中年班主,见他瞧着不过中年,却一脸风霜沧桑,如今更满目伤心灰暗,可他瞧着几个少男少女的目光却很是亲和,看得出对这些孩子是真好。   略略一思,璎珞便对马六低声吩咐了几句,带着苏景华绕过吵闹争执的人群往自家马车方向去了。   璎珞登上车没片刻,马六便脚步匆匆而来,跟在他身后的正是那个青云班的班主。   璎珞将车窗推开却隔着帷帽近距离打量着这个青云班的班主,见他神情紧绷,腰背却挺直,一张方正的脸上带着些忐忑之色,却不掩淳朴面容,便笑着道:“班主怎么称呼?”   “在下姓李,单名一个江字。不知小姐唤在下过来可有什么吩咐?”李江垂着头,也没敢往马车中望,小心地回答道。   璎珞却一笑,道:“李班主不必如此紧张,我不过是方才见班主和底下徒弟感情极深,颇有些动容,故才叫班主来问询一二,你们这是也遭了灾吗?”   李江见璎珞极为和气,神色这才松缓下来,苦笑道:“不瞒小姐,在下的青云班不过是一个小戏班子,因没根基,也没好的行头,好角儿是留不住的,走走去去就留下这么一班子娃子。这些年戏班子一直安稳不下来,都是大江南北的唱,戏班子里收留的穷苦孩子也越来越多,大家都是一处长大的,又都是被父母遗弃,差不多经历相同的,师兄妹之间的感情自然也就深些。这不,我们本是在滚州府唱,因是惹了些麻烦便连夜赶路去了江州,恰当地一家乡绅娶亲,便请了我们戏班子给乡亲们连唱九日的戏。这当安置下来,当夜就下了暴雨,后来又遇上了决堤,人虽没伤着,可行头却尽数被洪水冲了个没影,在下为救个小弟子,连身上一班子人的嚼用银子也掉进了水里,唉,这一个戏班子上上下下也二十多张嘴,这才有了今儿这一出……”   听了李班主的话,璎珞勾唇道:“李班主仁义,我也是爱戏人,今日既撞上了便是缘分,我倒有心帮上一帮……这样吧,我出四百两银子,帮青云班度过难关。但是青云班过段日子需得随我进京城安置,且若我有吩咐青云班不可推脱,要为我做些事,班主觉得如何?”   见李班主满脸惊愕的抬头,璎珞又笑着道:“班主放心,我一个闺阁女子,也不会让班主去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   李班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半响他才回过神来,面露狂喜之色,忙跪下来磕头道:“小姐是我青云班的贵人,莫说青云班以后为小姐办些事,便是青云班也该属于小姐才是。小姐再造之恩,以后但又吩咐,青云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这就叫孩子们过来给小姐磕头!”   璎珞见李江站起身便欲走,忙示意了马六将人拉住,道:“李班主且慢,此事我不希望张扬出去,班主只需记住今日所言便好。”   李江愣了下随即拍着额头,道:“瞧小的糊涂的,小姐请放心,小的定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连班子里的孩子也不会透露半分。”   闺阁中的姑娘怎么能和他们这些戏子扯上半分关系,倒是他太糊涂唐突了,李江面上露出了愧疚之色来。   璎珞心知李江是误解了,却也不解释,只是指了王忠,冲李江点头道:“这是王管事,他会安置好你们,把银两拿给你们的。以后若有什么吩咐,我也只吩咐他去寻你们。”说罢,璎珞关上了车窗,吩咐王聪开车。   马六留下安置璎珞新买来的那二三十个人,王聪自赶着车一路往城中驰去。   璎珞上了马车又换回小厮的衣裳,到了苏府如法炮制得进了府,她藏在梧桐院离近角门的暗处没多久,角门便被动了,云妈妈探出头来,璎珞忙提着裙子冲了过去。   云妈妈推开门忙忙将璎珞放进去,见她一溜烟已往落英院的方向奔了过去,忙将角门关好锁住,这才松了一口气提了钥匙回到紧挨角门的后罩房,小心翼翼将钥匙挂回了杨妈妈的腰间,推了推吃酒吃的脸色发红,眼神恍惚的杨妈妈,道:“大妹子,我们姑娘这也该醒来了,我就不陪你吃酒了,眼见都是各院去领晚膳的时辰了,大妹子也赶紧洗把脸,醒醒酒,啊。”   云妈妈回到落英院时,璎珞已经避开人偷偷从后窗跳回了闺房,云妈妈进了内室就见璎珞正坐在床上,伸展着手臂由着青菲伺候穿衣。   云妈妈大松一口气,上前接过青菲手中的腰封,笑着道:“我来吧,你去催催晚膳,姑娘睡了一下午定然早饿了。”   青菲本就不乐伺候璎珞,闻言扭头便出了屋,璎珞瞧着她的背影冷笑一下,待她脚步声消失在外室,璎珞才低声道:“叫妈妈担心了。”   云妈妈抬手点了点璎珞的眉心,道:“姑娘以后可不敢再这样了,今日一天妈妈这心都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再来两回这样的事妈妈也活不成了。今儿半下午有一阵青嫣许是起了什么疑心,非要进这内室来,妈妈阻拦不住,眼见她就要闯进来,吓得腿都软了,幸亏草儿那丫头是个机灵的,从后窗跳进了内室,往门帘扔了个茶盏。那茶盏在青嫣脚下砸了个粉碎,这才阻了青嫣进屋的脚步。要不然……总之以后姑娘再不可如此了。”   璎珞听罢点头一笑,道:“草儿是个能用的,就是年纪还小,不够沉稳,妈妈多留心调教。”   璎珞出去这样的大事,光靠云妈妈一个也周全不过来,这些日子璎珞仔细观察了院子中的小丫鬟,选了两个还算得用的,其中一个便是这草儿,还有一个雀儿。   夏日炎炎,蝉鸣阵阵,一晃便是大半个月。因钦差在穗州,及时上报了穗州一带的灾情,朝廷便派了三皇子诚王前来赈灾,诚王快马加鞭押运着银两和赈灾粮进了穗州府,雷厉风行地发了数十条命令。   此次诚王明显是要大干一场,表现其能力和魄力给皇帝看,故此上下官员莫敢在此刻拉后腿,更不想成为诚王立威的磨刀石,官员肯下力气,加之这次决堤本来也并不算严重,大半个月的时间倒是将难民都基本安置妥当了。   本来诚王已是要回京复命,不成想这些日,城外竟有些难民开始有高热,乏力,头晕,惊厥等症状发生,有些脸上已经起了丘疹,太医初步已经确定是天花。登时城内城外一片惶恐,昨日穗州城已经开始封了城门,只准出不准进。   城外也建起了隔离区,稍稍有些症状的难民,宁可错杀也不放过,都被送进了隔离区。   苏府上下也一片恐慌,每日都用艾叶烧水四处擦拭。连奴婢们也都禁止出府探亲之类的活动,只每日角门打开两次,早采买,晚处理各院的肮脏污秽之物。   苏定文忙于公务,已经好几天都不回府,这日傍晚好容易回了府,宋氏忙迎出了梅园,一路寒暄进了内室,青姨娘跟着进净房伺候苏定文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宽松的细麻布道袍,松松挽着个发髻出来。   宋氏亲自捧上温热正好的茶水,苏定文饮了一盏茶,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神色温和的冲宋氏道:“这些日子内宅辛苦夫人了。”   宋氏忙笑着道:“瞧老爷说的,内宅不过每日安排熬夜,严禁下人外出,勤于打扫,安排下去自有婆子们忙碌,妾身能有什么辛苦的。老爷才是真辛苦,瞧着都廋了两圈,人也黑了多少。”   宋氏说着眼眶便是一红,抽出手帕轻试着眼角,道:“妾身听说外头天花已蔓延到了城中,老爷在外头忙碌,妾这心里早晚都高高提着……老爷千万莫要往危险的地方去!老爷若是……妾和几个孩子也都活不成了。”   见宋氏眼泪滚滚往下流,苏定文定睛瞧着,只觉妻子容颜憔悴,竟像是突然间老了许多,他和宋氏青梅竹马,又是少年夫妻,感情还是很深厚的。之前生气宋氏不够贤淑,凌虐庶出子女,又因宋氏糊涂,对宋氏失望之下便生了厌恶。   如今瞧着宋氏如此,倒又心生暖意。更何况,宋氏是他的元配嫡妻,他并无宠妾灭妻的想法,哪怕是为了两个嫡子,他也必要给宋氏体面尊荣。   故此,苏定文眸中有了柔情,拍着宋氏的手,道:“你我夫妻一体,二十多年同床共枕,有什么事是能叫你我生分的?又有哪个姨娘能抵得过你我夫妻情分的,有些话我不说,你当心里有数才是,不要整日胡思乱想。”   宋氏听的豆大的泪珠往外滚,回握着苏定文的手,道:“我明白,我这辈子最幸的事便是嫁给了表哥。”   两人相视而笑,青姨娘侍立在一旁,低垂着头,眸中飞快闪过嫉恨之色。弓着身子,悄步退出了屋子。   宋氏和苏定文很是亲热了一阵,宋氏才推开苏定文忧心道:“老爷外头的疫病可控制住了?天花不会传到城中来吧?”   苏定文闻言面上一沉,道:“方才诚王已下命,火烧疫病区,城内城外凡是有些个发烧头疼症状的都已被移进了疫病区,只等明日夜半动手烧村。”   宋氏听罢,惊恐地捂住了嘴巴,半响才道:“不是说朝廷已经派了太医下来,也已在四周采买药材给病了的百姓治病的吗?”   苏定文摇头,道:“糊涂,你可曾听说过天花能治的?太医能管得了这么多病患?那些话不过是暂时安抚愚弄百姓的谎言罢了,哪里能真信。”   宋氏面色发白,身子抖了下才道:“凡是有些发热的就赶到了疫病村,这一把火下去,可就是人间炼狱啊。这也太有损阴德……”   “住口!诚王也是你能编排的。你一个内宅妇人莫多想这些,自太子被废,诚王和瑞王争相立功,这次诚王来赈灾,倘使灾情没过,又爆发天花,瑞王一派岂会不落井下石?也难怪诚王这般等不得要下狠手段。只是此事太大,说不得哪天就要被告到皇上那里,诚王是皇子龙孙,又有皇后娘娘护着,皇上不会将他怎么样,一旦事发,我们这些下头人就都成了替死鬼。”   苏定文说着,宋氏已急得抓了苏定文的手,道:“这可如何是好,老爷……”   苏定文拍拍宋氏的手,道:“别急,我已经请了往靖州府调粮的差事,明日天不亮就出城,等回来这事也都过了,将来就算有个什么,我人不在想必也不会牵扯太深。”   宋氏听了心下稍定,垂眸眼珠转了一下,道:“老爷既出城,若不然妾身也带着孩子们往普济寺去一趟,就说去给灾民祈福,住上一夜,天亮再归,老爷看如何?”   苏定文略一思便点头赞道:“夫人这主意好,夫人也避上一避,到时撕扯的就更清了。只是如今城外不安定,夫人此去需多带些人手,一路也注意莫接触脏东西,再染上了病症。”   宋氏连连点头应下,才又道:“老爷多日不归家,这些日子外头又乱,几个孩子也忧心忡忡,担惊受怕,今日好容易老爷在家,若不然将孩子们都叫过来一起用顿饭?让大厨房好好准备一桌席面,将华哥儿也叫过来。老爷看可好?”   苏定文闻言面露满意,笑着道:“夫人这就对了,家和万事兴。”   宋氏抿唇一笑,唤着丫鬟安排去了。   璎珞听闻宋氏让在梅园摆席面,勾了勾唇,换了身衣裳便带着青嫣和青菲两个赶到了梅园。   她到时,苏瑛玥,苏瑛蓝和苏瑛珍都已到了,正围着苏定文含嘘问暖。见苏瑛蓝没在,璎珞便知那丫头定然是又告了病。   璎珞见了礼,站在了苏瑛蓝身边,只羞涩地垂头笑着。   她今日穿着一件秋香色右衽襦裳,领口袖边都镶着明绿色的包边,上头绣着雪白的梨花,腰间束着鹅黄绣折枝花卉的腰封,下系一条藕粉色襦裙,只在裙边简单绣着七彩蝴蝶。   一头乌发挽了个双环髻,斜斜插着几支素银簪,柔和的颜色暖和了些明丽夺人的容颜,顿时整个人娇媚艳丽和恬静温婉,奇异的融合在一起,除了脸色有些差,竟是愈发夺人心魄,出落芳华了。不用细细比较,一眼便能看出这是几个女儿生的最好的。   想到这个女儿刚刚黄了亲事,苏定文更觉得是天意,这女儿说给刘望山太糟蹋了,还是再养一两年,等愈发动人再论亲也不迟。   苏定文想着,不由目光柔和的道:“怎么脸色这么差,可是平日的膳食都不合口味?”   璎珞倒没想到苏定文会当众关切自己,察觉到四下瞬间有几道毒箭般的目光射过来,璎珞暗自腹诽苏定文真会给自己拉仇恨,面上却羞惭惶恐的道:“膳食都是合口味的,母亲掌管中馈,样样齐妥,女儿们的份例都是最好的,下人也不敢克扣,许是我自小体弱,吸收不好,故此脸色稍差些。倒是父亲黑瘦了极多,女儿们暖床高被,父亲在外颠簸劳碌,女儿心中有愧。”   苏定文见璎珞虽神情有些拘谨,可却没了往日的怯弱小家子气模样,如今倒也算的上落落大方,举止有礼,顿时面上便有了笑意,连连点头。   宋氏在一旁含笑看着,苏瑛玥也笑着道:“三妹妹说的也正是女儿们心中所想,父亲太辛劳了。”   苏瑛珍心里恨不能上前甩璎珞几个耳光,脸上带着不忿之色,嘟嘴垂了头。   苏瑛蓝却最不是滋味,以前在庶女里头,她是头一份,苏璎珞是要被她踩在脚底下的,如今这个贱人竟得到了父亲这般关注,方才父亲连嫡女都没关心一句,甚至还数落训诫了苏瑛珍好几句,凭什么苏璎珞这个贱人就能得到连嫡女都没得到的尊荣?!   不仅如此,前几日苏璎珞犯错,自己半点事儿没有,还连累的她在院子里的太阳地里跪了足足一个时辰。   凭什么!   苏瑛蓝实在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道:“三姐姐竟然还知道关心父亲,我可听说三姐姐这些日子天天去逛院子,边唱边玩,不知多少高兴自在,欢乐无限呢。倒是二姐姐,听闻这些天连饭都吃不下了。”   苏瑛蓝恐自己分量太轻,还拉上了苏瑛玥,言罢她见苏定文脸色果然微沉,顿时便眸光阴冷的瞪着璎珞,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璎珞面露慌张,忙道:“我听云妈妈说思虑太重容易生病,念着父亲在外辛劳,母亲这两日也忙碌非常,便想打理好自己,多多到花园走动锻炼,莫要在此时生病再叫父母亲忙上加忙,其实这些天我都有为父亲抄经书祈福,四妹妹误会我了。”   璎珞的话滴水不露,孝心可嘉,苏定文笑容扩散开来,道:“哦,还抄了经书?晚会让丫鬟送到外书房,父亲看看。”   璎珞面上一红,垂头道:“女儿字丑。”   苏定文却是笑着道:“重在心意,字丑多练练也就好了,父亲那里有本贤云夫人的描红本,她的簪花小楷笔法古朴肃穆,体态自然,是楷书中的上品,一会儿叫你丫鬟给你捎过去,咱们家不少笔墨纸砚让你们练字。”   苏定文说着,目光微沉盯向苏瑛蓝,道:“女子最忌口舌,回去好好抄几遍女戒。”   苏瑛蓝面色发白,忙跪下来应了是。   宋氏目光在苏璎珞和地上跪着的苏瑛蓝面上飞快的扫了一下,垂下眸子,眼底一缕暗光飞闪而过。   以前她以为苏瑛蓝是庶女中最伶俐的,如今看来,这个三丫头倒还真是开了窍,伶俐起来了。不过伶俐还是不伶俐的,过了明日也就没关系了。   宋氏想着,眸中阴狠之色翻涌一瞬,抬头已是笑着道:“华哥儿怎么这会还没来,这孩子前些日子总是外出,也不知今日是不是又不在府中。”   宋氏声音刚落,外头便响起了小丫鬟的禀报声。   “三少爷来了。”   湘妃竹帘子被打起,苏景华一身月白色锦绣长袍,一双厚底青布鞋,迈步进了屋。他上前冲苏定文和宋氏恭恭敬敬地作揖行了礼,退到了璎珞身边站定。   这还是自那日叶宇轩送小厮来苏府之事以后,苏定文头一次和苏景华碰面,脑中不由回想起苏景华满身是伤的样子。苏定文神情便也格外温和,道:“听你母亲说这些时日你总是出府?”   苏景华身子一震,战战兢兢地回道:“回父亲的话,儿子前段时日结识了文府的三少爷文天海,因是投缘,故此常常一起讨教学问。”   苏定文点头,想了想,道:“文府的三少爷,可是去岁那个九岁便过了童生试的?”   苏景华忙道:“正是,文弟虽是和儿子同年,学问却比儿子高出不止一筹,儿子羞惭。”   苏定文面上神情愈发温和,点头道:“男儿在外不能没几个知交好友,文家三公子是个好的,你可以和他多多走动。”   苏景华躬身应训,宋氏握着扶手的指甲刮在了椅背上。   苏定文已站起身来,道:“开席吧。”   今日宋氏倒没让分开男女席,大家一处围着圆桌坐下,食不言,静悄悄的用过膳食,一家人又移步堂屋吃茶说话,待外头天色已沉,璎珞等人便起身欲告退,宋氏却放下茶盏道:“这些日子外头染病的百姓极多,你父亲忙于公务也免不了接触不干净的东西,母亲日夜忧心,明日想带着你们姐妹前往普济寺上香祈福,你们姐妹都回去收拾一下,辰时出府,莫要耽搁了行程。”   璎珞闻言心下微动,这个时候宋氏不在府中好好呆着,却要往疫病风行的城外跑,说是去祈福上香,鬼才相信。   加之今日的苏瑛玥有些奇怪,璎珞总觉得她过于沉默了些,好像面对自己时,苏瑛玥有一种笃定的平静。而她的这种平静让璎珞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并且宋氏今日对他们姐弟也太过温和,连眼底的锋锐都没平日那么尖锐。   这次出府宋氏必有所谋,璎珞肯定这一点,不由心中沉沉却面上不动声色地恭敬应是,退了出去。   宋氏唤住了苏瑛玥和苏瑛珍姐妹,璎珞也没在意,出了正室,青菲和青嫣也没了踪影,想来是寻原来的姐妹们说话去了,璎珞懒得寻她们,自顾和苏景华说着话往外走。   出了梅园,苏景华瞧着姐姐平静宁淡的面容不由蹙眉道:“姐姐,明日……”   璎珞抬手扯了下他,飞快的在他手心写了“梧桐”两个字,笑着道:“明日你好好跟着夫子读书,不必担心,姐姐会代你给菩萨磕头为父亲祈福的。”   苏景华心知姐姐是要自己一会去梧桐院细谈,便勉强压下担忧点了点头,却闻后头响起苏瑛蓝嘲弄的声音。   “三姐姐和三弟弟的感情可真是深,也是呢,到底是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就像那一窝狗,打架时听说也是知道亲疏的。”   苏瑛蓝的声音尖锐,脸上满是嘲笑之色,分明暗骂苏景华和璎珞是两只狗,苏景华当即面露愤色,就要开口,璎珞适时拉了他一下,转身缓步走到了苏瑛蓝的面前。   她的个子高挑,虽比苏瑛蓝大上三个月,可却足足比苏瑛蓝高了一个头,她微昂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苏瑛蓝,蓦然一笑,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明丽而凛冽的气势来,她黑漆漆的眼眸盯视着苏瑛蓝,眸中满是悲悯之色,波光流转,潋滟风采,瞧的苏瑛蓝头皮发麻,顿时便不自禁地被直逼得后退了两步,磕磕巴巴得道:“你要干什么?你笑什么?”   璎珞不觉歪了头,轻轻眨眼,凑近苏瑛蓝,低声道:“自然是笑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四妹妹这样的蠢货,真是一大奇观。”   苏瑛蓝顿时脸色涨红,怒目满面,尖着声音道:“你敢骂我!你竟然敢……啊!”   苏瑛蓝的骂声尚未喊出,只听“啪”的一声响,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已经落在了苏瑛蓝的右脸颊上。   苏瑛蓝惨叫一声,偏过头去,直被甩得踉跄了三步才堪堪站定。   璎珞现在早已不是刚穿越来的那一具破败的身子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合理安排膳食和睡眠,一有空就锻炼身体,身体充满了力量,一个巴掌下去,很快苏瑛蓝的脸便肿的高高,面目难看起来。   苏瑛蓝眼冒金星,半响才不可置信的盯着璎珞,哑着声音喊道:“你打我?!你敢打我?”   璎珞逼近了一步,却是笑道:“你看,我打都打了,四妹妹现在还问这个问题,不是蠢是什么?”   “你!我打死你个贱人!”苏瑛蓝尖叫一声,甩手便向璎珞扑了过来。   她的两个丫鬟杜鹃和百灵早在一向唯唯诺诺的璎珞向着苏瑛蓝走过来时便愣住了,只因她们从来没有见过那般气势凌人,让人禁不住双腿发软想要跪倒在地的三姑娘。   眨眼间苏瑛蓝被打,她们更是傻子一般彻底呆愣在旁,此刻苏瑛蓝冲璎珞扑过去,两人才反应过来,想要冲上去护主,可她们脚步刚动,璎珞锐利的眼神便扫了过去,只轻轻一撇竟让两人生生被吓住了动作。   于此同时苏景华也上前一步,沉声道:“小爷看谁敢动!”   百灵和杜鹃竟就这么被震住了,那边璎珞也一把就抓住了苏瑛蓝甩过来的手,死死握住,一点点用力,瞧着苏瑛蓝的脸都疼的惨白了起来,璎珞才瞧着她淡声道:“六妹妹如今已不敢轻易对我喊打喊骂,我要是你,就会好好想想原因。六妹妹是真蠢也便罢了,若是假蠢还是三思的好,蠢过了头可是要适得其反的。呵,我和三弟弟若是狗,不知老爷当如何,老爷如今尚在梅园中,要不我们姐妹一起过去问上一问?”   见苏瑛蓝额头上滚落点点冷汗,璎珞才一甩手将她丢在了一旁,苏瑛蓝跌坐在地上,璎珞拍了拍手,像是要拍落什么脏东西一般,俯视着苏瑛蓝,道:“要告状四妹妹尽管去,不过我赌老爷和夫人只会重惩四妹妹却不会动我和三弟一个手指头,不信的话,四妹妹尽可一试。三姐姐先回落英院了,四妹妹什么时候去告状,我随时奉陪。”   璎珞言罢,转身便走,苏瑛蓝盯着她的背影,不知是因璎珞方才的话太过笃定,还是她身上的气势实在太过骇人,苏瑛蓝竟是呆呆坐着,半响都没敢吭上一声。   眼瞧着璎珞已走出了七八步远,苏瑛蓝才猛然脸色扭曲地飞快爬起来,向着璎珞冲了过去。   “姐姐!”   苏瑛蓝一阵风般刮过来,苏景华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就见苏瑛蓝将璎珞狠狠撞倒在了路边的草丛中,璎珞顿时闷哼一声。   “你干什么!走开!”苏景华一把推开得意站着的苏瑛蓝,忙扑过去跪在地上扶着璎珞,满脸焦虑地问着,“姐姐,你怎么样?”   璎珞面色痛苦,却是捂着脚踝抽气道:“我的脚……好疼。”   苏景华脸色顿时一变,紧张道:“姐姐试着动一动,看看是不是伤到了骨头?”   璎珞僵着身子右脚未动便又闷哼一声,咬牙摇了摇头,苏景华顿时便哽咽了起来。   苏瑛蓝本还得意地站着看热闹,正准备冷嘲热讽,如今瞧此情景,脸上的笑意僵住,露出些许害怕之色来,要知道苏璎珞的腿要是真断了,这事儿就闹大了,她就铸成了大错。   苏瑛蓝不由满脸狐疑,指着璎珞,道:“你别装神弄鬼,我就轻轻推了下怎么可能断了骨头!?你是瓷娃娃吗!”   璎珞只呼着疼,并不理会她,苏景华焦虑四望,正见到青菲和青嫣两个远远站在梅园的垂花门处观望,顿时便跳起来怒声吼道:“还不快去叫婆子将三姐姐好生抬回落英院去!禀夫人,叫大夫!”   青菲这才福了福身,转身进了梅园。青嫣走了过来,扶住了璎珞,片刻便有四个粗使婆子抬着个美人榻出来,将璎珞移在上头,一路抬着往落英院而去。   待他们一行人的身影消失,杜鹃二人才忙奔过去扶住苏瑛蓝,连声道:“姑娘,你没事吧?”   苏瑛蓝回过神来,一巴掌拍开杜鹃,怒斥道:“早干什么呢,滚开!”   “苏璎珞!我就轻轻推了一下,装什么鬼,这个贱人!”苏瑛蓝尖利的骂了一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转身便要往梅园里奔。   百灵和杜鹃却忙上前拦了她,劝道:“姑娘,如今老爷的心偏着三姑娘和三少爷,夫人也因先前的事受制于三姑娘,今日又是姑娘有错再先,辱骂了三姑娘和三少爷,如今三姑娘的腿还不知怎么样呢,姑娘即便先去告状,定然也没有好结果的。更何况,奴婢敢说如今老爷在梅园,青菲定然不会去禀报夫人,那不是给夫人添堵嘛。姑娘且息息怒,今日之事咱们还是先回去和刘姨娘说说,从长计议啊。”   苏瑛蓝心知两人说的有道理,狰狞着脸色回身便左右开弓地打了两人几个耳光,这才提着裙摆怒气腾腾地往彩霞院跑去。   ------题外话------   哈哈,美妞们新年都上哪里玩了啊,快给憋的发毛各种蛋疼的素妈分享下吧 ☆、055 田庄生变   青菲进了梅园果然没有去禀宋氏此事,如今苏定文还在梅园中,苏瑛蓝辱骂璎珞,有错在先,苏瑛蓝整日和苏瑛珍赖在一起,得宋氏教养,禀报了此事,苏定文见苏瑛蓝如此泼辣,岂不是又要见怪于宋氏?青菲怎么可能去给宋氏添乱添堵?   她不过是叫了几个婆子抬了美人榻便将璎珞抬回了落英院,云妈妈见自家姑娘好端端出门却被抬着回来,顿时面色发白,紧追着进了内室,扑在床边哭着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璎珞握住云妈妈的手,安抚地捏了下,几个粗使婆子将璎珞抬上床便躬身退下了,青嫣弯腰将璎珞的右腿绸裤卷了上去,果见她的脚踝处微微红肿,青嫣蹙了蹙眉,道:“四姑娘也太没轻没重了,三姑娘且先忍一忍,等会儿大夫便来了。”   言罢,见璎珞垂泪点头,青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瞪了璎珞一眼,暗骂真真是矫情。以往四姑娘跟着六姑娘又不是没动过手,打的那比现在可厉害多了,不然三姑娘身上那些伤疤是哪里来的?那时候也不见三姑娘如此委屈,如今可真真是长了脾气了。   青嫣懒得在此多呆,便站直身子,敷衍地曲了曲腿,自行出屋去了。   云妈妈气的直咬牙,璎珞却一笑,轻声道:“妈妈理会她做什么?早晚我定叫她哭都寻不到地儿去!”   云妈妈见璎珞眸光清冷,满是笃定之色,自然是深信自家姑娘的。这才收了愤懑之色,笑了下,瞧着璎珞红肿的脚踝眉头却又皱成一团,璎珞低声道:“没事,不过轻扭了下,涂点跌打损伤的膏药,不用明日就能完好无损,妈妈放心,我这都是故意的。”   云妈妈闻言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道:“姑娘这也太胡闹了,虽是姑娘自己有分寸,可万一弄不好伤着了骨头可如何是好?!到底是什么事,要姑娘这样自伤?”   璎珞懒懒的伸了个腰,自行拔了头上发簪,青丝一泻而下,她甩了甩发丝,舒适地靠在大迎枕上道:“夫人明日要带着我们姐妹去普济寺祈福,我扭了脚自然是去不成了。”   云妈妈闻言一愣,道:“姑娘是觉得明日大夫人有什么阴谋?”   璎珞却摇头,淡声道:“这个时候出城总觉得不大对,不管宋氏是不是有所图谋,我如今势单力薄,还是防范未然的好。”   云妈妈叹了一声,遂抚摸着璎珞的脚蹙眉道:“四姑娘也太傻了,如今六姑娘都不敢轻易和姑娘动手了,她倒还不知所谓的。”   璎珞笑,扬眉道:“四妹妹虽然不是什么好性的,有些个冲动易怒,可绝对也没妈妈说的那么傻。妈妈细想想,是一个行事冲动张扬,毫无头脑的庶女好拿捏,还是一个见风使舵,谨小慎微的庶女更能令宋氏放心?”   云妈妈一惊,道:“姑娘是说四姑娘的愚蠢冲动都是装出来的?”   璎珞勾了勾唇,叹了一声,“这高门大户里的庶女哪里有一个是简单的,真简单了就只能像我从前一样被欺凌至死。冲动跋扈,毫无头脑不过是四妹妹的保护色罢了,她虽然说不上聪明,可也没蠢到妈妈想的程度。妈妈只看看刘姨娘,这么些年了,姜姨娘病着,除了夫人,老爷的内宅可就只剩下一个刘姨娘。刘姨娘虽说是夫人的陪嫁,对夫人忠心耿耿,可若没几分手段,也不是光忠心就能在内宅站住脚的。”   宋氏可不是一个真大度不嫉的人,刘姨娘和宋氏共用一个男人,没有伶俐只凭忠心怎么可能常年屹立不倒。苏瑛蓝这些年来,也确实是庶女中过的最畅快飞扬的一个,这可都得益于她那毫无头脑,只知倒贴嫡女的行事风格。   这苏府的姑娘只怕也就苏瑛珍是个真傻的,也不知宋氏是真疼她,还是和这女儿有仇,竟将女儿养成这般模样,难道还指着能养她一辈子不成,就苏瑛珍那个脾气,嫁了人就等着受苦吧。   璎珞于云妈妈闲聊,梅园中,苏定文又和宋氏以及两个嫡女说了阵子话便去了前院书房,他明日一早便要出城,还有许多公务赶着处理。   宋氏打发了苏瑛玥姐妹各自回院,留在梅园的青菲才经过通报进了内室回话。   她屈膝见了礼,将方才在梅园门口瞧见的璎珞和苏瑛蓝争执的一幕细细的说了,这才道:“奴婢瞧着三姑娘是比往日长了脾气,也厉害多了。且她和三少爷似乎感情好了不少。”   宋氏闻言却不屑的一笑,道:“这些时日我看她的日子是太舒心了些,几次不快老爷都袒护于他们姐弟,上次小厮之事,更是叫这对姐弟出尽了风头,这人哪,最是容易惯,吃了甜头,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心也跟着活络了,可不就长了脾气。”   宋氏说着又冷哼了一声,拨了拨白梅青瓷茶盏中漂浮的茶叶,方才慢悠悠的道:“依你这些时日的观察,三姑娘除了胆子大了些,脾气长了些外,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这些时日璎珞对青菲两人是极客气的,虽有些脾气,可也不敢发作在她们两个身上,更何况,若真是有手段的,岂能容她们两个把持着落英院上下,只怕早该想法子拔钉子了。青菲眼见着苏璎珞根本就她和青嫣毫无办法,除了长了点脾气,还是那个窝囊三姑娘。   想着,青菲便笑着道:“三姑娘的脾气纵有也是不敢冲着夫人来的,最多对上四姑娘一般的庶女能腰板硬上一硬罢了。夫人放心,有奴婢两个看着,三姑娘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宋氏满意的点头笑了,令高妈妈赏了青菲一支梅花赤金流苏簪,才吩咐道:“行了,去领了对牌,出府请个大夫给三姑娘看看腿,莫要耽误了明日出门。”   青菲躬身应是,退了下去。大夫到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夜色已笼罩了整个苏府,璎珞的脚踝不过是扭了一下,大夫连药都未开,只叫拿了跌打损伤的骨痛膏给她贴上便无碍。   这些都是府中的常备药,片刻青菲就拿了几贴膏药来,云妈妈给璎珞贴上,青菲便道:“既然姑娘的脚没什么事,夫人吩咐明日还是辰时出发,姑娘且莫晚了,东西行李奴婢和青嫣已为姑娘收拾好了,姑娘早些休息。奴婢告退。”   青菲说着曲了曲腿,云妈妈忙道:“三姑娘的脚都这样了如何还能上山!”   青菲却似笑非笑的回头,挑眉道:“三姑娘的脚不是好好的吗?不过扭了一下,明日定然就全好了,若是因跌了一跤就不去为老爷祈福,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编排姑娘不孝?夫人这可都是为了姑娘好,云妈妈说呢?”   云妈妈脸色难看,青菲轻笑一声转身就自顾出了屋。   云妈妈见她出去,这才回头担忧地瞧向璎珞,道:“姑娘都扭了脚了,夫人竟还非带着姑娘出府,这其中定然是有谋算,可咱们又不知夫人究竟要做什么,这可怎么办!”   璎珞却神情平静,只笑着道:“左右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妈妈一会儿偷偷出梅园去寻下弟弟……”   她压着声音在云妈妈耳边交代了几句,见云妈妈点头一一应了,这才挥挥手,道:“行了,妈妈也不用太担忧,你家姑娘又不是笨蛋,就由着宋氏摆布了。明日还要早起,吩咐丫鬟进来洗漱吧。”   翌日,风和日暄,万里无云,草木舒展,竟是难得的好天气。   云妈妈扶着璎珞的左胳膊,绿儿架着璎珞的右臂,后头跟着提着包袱的青嫣和青菲一行出了落英院往二门去,二门早有两辆车等候着。   今日宋氏带着所有女儿前往普济寺祈福,只为主子乘坐的马车却只准备了两辆,璎珞到时,苏瑛蓝和苏瑛紫都已到了,两人也未曾交谈,隔得远远得站在马车旁。   苏瑛蓝脸上涂了药,今日却还是清晰可见五个指印,见璎珞被搀扶着过来,顿时冷哼一声,扭过了头去。   苏瑛紫咳嗽着冲璎珞见礼道:“三姐姐还好吧?”   璎珞笑着摇头,握了苏瑛紫的手,道:“不过是扭了脚,五妹妹可也还好?”   苏瑛蓝见两人站在一处寒暄,又是一声冷哼。   说话间苏瑛珍姐妹也跟着宋氏姗姗而来,宋氏今日穿着一身正红色遍绣牡丹富贵花样的织锦褙子,下穿暗蓝色金银线绣水波纹的马面裙,腰间束着绛红色镶佛家七宝的腰封,挂着赤金嵌碧玉压裙,一头乌发梳的油亮,插着红宝石赤金牡丹分心,耳边挂着对粉东珠耳坠,整个人显得端庄贤淑,精神奕奕。   不知是心情好,还是胭脂用的多,璎珞觉着宋氏今日的脸色比寻常好看许多,她微敛眸,和苏瑛紫一起冲宋氏福身见礼,宋氏像是没看到璎珞的脚伤,更像是没注意到苏瑛蓝脸上的指印,目不斜视地扶着明心的手上了车。   穿一袭粉霞锦绶藕丝缎襦裙,外披团锦琢花纱罩衫的苏瑛玥今日也显得精神奕奕,她目光触及璎珞和苏瑛紫还寒暄了两句。   苏瑛珍今日穿着锦绣双蝶钿花小袄,套着月牙凤尾罗裙,头戴响铃簪,腕上还挂着两只金累丝镶宝石虾须镯,罗裙的柔绢曳地,将少女的明媚甜美一展无疑,只是她眉目间的刻薄尖锐之色破坏了衣衫的柔和,显得有些违和。   她昂着头盯着璎珞,正要说上几句,苏瑛玥便拖着她上了宋氏坐的车,苏瑛蓝忙跟着往车边去,还没凑到车前,苏瑛珍已猛然扭头瞪着她,尖着声音道:“没见庶女都坐后头的车吗?你往哪里挤?平日给你两份脸面,当真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苏瑛珍的声音很大,引得周围的丫鬟婆子都瞧了过来,苏瑛蓝顿时脸色涨红,只觉一张脸火辣辣的,她的双眸蕴满了屈辱的泪水,到底是十多岁的小姑娘,一时朦胧的眼中便有锋锐的怨恨之色泻了出来,苏瑛玥双眸陡然一眯,紧紧盯着苏瑛蓝。   连带着坐在车中的宋氏也眯着眼瞧了过来,苏瑛蓝察觉到苏瑛玥的目光和宋氏的注意,这才猛然低了头,颤抖着声音喊了声,“我只是想和六妹妹在一起……呜呜……”   苏瑛珍却是什么都没发现,她骂了句便转过头扶着青灵的手上了车,此刻闻言才转过头来,见苏瑛蓝瑟缩着肩膀站在那里,整个人满是寥落和伤心,到底平日苏瑛蓝对她各种示好,两人也算相处愉快,苏瑛珍面露不忍和懊悔,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她也没多说什么,只咬着唇飞快钻进了车中,倒是苏瑛玥又望了苏瑛蓝几眼方才跟着上了车。   璎珞瞧着那边的情景淡淡一笑,以前苏瑛珍过的如意,苏瑛蓝跟着她还能欺负欺负本主这样的庶女,日子过的真不错。   可如今苏瑛珍不顺心了,苏瑛蓝就只能做出气筒,这是苏瑛蓝选的路,就该自己个儿好好承受着。   璎珞和苏瑛紫礼让着先后上了马车,两人刚坐好,苏瑛蓝便脸色难看的也爬了上来,梗着脖子坐在了靠门的位置。   苏瑛蓝沉默不语,苏瑛紫自也不是会挑衅生事之人,璎珞更不屑逞口舌之争,故此璎珞和苏瑛紫凑在一处低声说话,苏瑛蓝身子僵硬地独自呆着。   马车一路就这么出了府门,婆子套了车,车夫扬鞭,马车滚滚便往城门方向驶去。许是城外闹天花的原因,这次出门,璎珞明显发现外头街上安静很多,马车也跑的比前次快。   待到了城门,马车稍停了一下,似疏通了关系,城门被打开,出城的人群都让到了一侧,苏府的马车相继由一队差役护送着出了城门。   城外的灾民如今已经疏散安置,马车出了城门反倒行的缓慢了,璎珞上次还能推开车窗肆意观看路上风景,今日随着宋氏出门,又有苏瑛紫和苏瑛蓝在车中,反倒不好再乱来。   日头中升时马车已接近普济寺,璎珞正向苏瑛紫讨教针法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苏瑛蓝一路被璎珞两人晾着,早已暴躁难言,此刻车一停,她率先一推车门,道:“怎么回事?”   后头婆子和丫鬟们所坐马车也都停了下来,苏瑛蓝问话,其丫鬟百灵忙跑了过来回道:“前头夫人的马车不知道怎么就停下来了,奴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苏瑛蓝一听宋氏的马车先停了,忙戴好了帷帽扶着百灵的跳下了车,璎珞和苏瑛紫对视一眼也戴好帷帽下了车。   却见前头宋氏的马车果然停在路中间,几个护卫和车夫正围着前车轮指点着,车门开着,宋氏面容不悦的坐着,璎珞几人上前见行了礼,宋氏点了点算是应了,冲车夫问道:“怎么样?赶紧修好了行路。”   车夫却是满头大汗,哆嗦着道:“夫人,车轴坏掉了,不……不能修……”   宋氏听闻此话顿时露出惊怒之色来,道:“你出府前没有检查马车?如此玩忽职守,要你何用!”   车夫吓得面色发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奴才要检查马车时恰好家中婆娘在家摔了一跤,婆娘身怀六甲,奴才问讯担忧不已,便回家了一趟,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请夫人赎罪。”   宋氏脸色阴霾,苏瑛玥却拉了宋氏的胳膊道:“母亲,我们这次是出来给父亲祈福的,重罚他岂不是损了福德?再说他也不是故意的,妻子怀胎,若再不重视才是混账之人,且绕他一次吧。”   宋氏这才舒缓了面容,冷声道:“罢了,罚两个月的月例,下去吧。”   车夫退下,高妈妈凑上前来躬身道:“此处离咱们在云香山的庄子倒是近的很,不如先去庄子上,歇息歇息,用过午膳,夫人若是想上普济寺,也好换了马车继续赶路,赶在天擦黑前到。倘若累了,还能在庄子上住上一晚,明日赶早进寺也是一样。”   宋氏闻言略一思便点了头,道:“只好这样了。”   苏瑛蓝便忙上前道:“母亲先换坐我们的马车吧,我们姐妹到后头下人的马车上去先挤一挤。”   因城外闹灾,宋氏今日出门一律从简,就两辆给主子乘坐的马车,后头的马车都是极简陋的下人马车,如今宋氏的马车坏了,自然不能让她去坐下人马车,苏瑛蓝即便不主动提出换车,宋氏也会这样安排。   “还是四丫头懂事,就这样吧。”   宋氏应了,扶着高妈妈的手下了马车,苏瑛玥姐妹紧随其后。   宋氏带着苏瑛珍姐妹自然而然地换乘了璎珞几人的马车,后头给大丫鬟们准备的马车便换乘了璎珞姐妹。   这马车虽不及给主子的宽敞体面,可也是干净整洁的,璎珞姐妹刚坐好,马车便再度开动起来,璎珞挑开车帘瞧了眼拐了弯的车队,就闻外头的田地中响起两声鹧鸪叫声。   苏瑛紫也探头往外瞧了瞧,笑道:“这田地临近官道,这鹧鸪倒是不怕人。”   璎珞放下车帘,眸光回转,明媚的艳光像外头的葱郁夏色般潋滟眼底,笑着道:“山里多野味,一会到了庄子上说不得有口福呢。”   苏瑛紫便笑着点了点头,马车滚滚,再度行路,也就两刻钟左右果然就到了高妈妈所说的庄子。   早已有护院打前到庄子上报了信儿,他们一行到时,庄子的管事已迎候在门口,马车一路开进了庄子。   璎珞下了车,转眸打量四周,但见这处庄子建在山脚下,抬头便能瞧见郁郁葱葱的山崖。   而庄子依山而建造,宅院瞧着都是精致而小巧的,房屋也不宣阔,整个庄子该是没多大,不过小桥流水,映着葱茏山脉,置身其中倒是别样的舒服悦心。   宋氏下了车,面色有些疲惫,便吩咐了管事婆子将她们姐妹送到了各自的临时住处,午膳便也不在一起用了。   璎珞被带到了一处靠后的院落,名曰锦绣院,院子不过三间正房,并左右两间厢房。正房僻出一间明堂待客,璎珞和苏瑛紫在明间里说了会儿话,丫鬟们便传了午膳。   两人早便饿了,一道用了膳,便有丫鬟来传宋氏的话,今日就在庄子中宿上一夜,明日一早起身赶往普济寺。   故此苏瑛紫便也不再多停留,起身自回了给她安排的白芷院。   璎珞送走苏瑛紫便依在窗前看了会儿风景,眼见太阳微斜,又没什么事情好做便又睡了个午觉。   她醒来后到苏瑛紫的白芷苑去做了会儿针线,天色便有些灰暗起来。   山里的夜色来的格外早,璎珞回到锦绣园时院落里已经点起了灯笼,红彤彤的映照的回廊台阶如笼暖烟,璎珞用过晚膳后,天色便彻底沉了下来。   璎珞一路提着心,不想这一日便这样轻轻松松的无波无澜的过去了,璎珞不禁又心生疑惑。难道宋氏的阴谋并要在普济寺中等着她?可也不像啊,今日那车夫虽答话天衣无缝,可璎珞还是觉得到这庄子上来的有些凑巧蹊跷。   怎么就刚好离这处庄子近时那马车偏就不早不晚的坏掉了呢,她还是确信这庄子上一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在等着自己。   见自己严阵以待地一日却过去了,璎珞索性做了几个伸展动作松了松筋骨,晃进净房去沐浴,左右已经这般,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她出来时已换了件撒花烟罗衫,套了条百花曳地裙,见院中挂起了灯笼,照的花木愈发娇嫩可爱,璎珞便笑着吩咐草儿将屋中的摇椅摆到廊下去。   草儿笑着应了,挪好了摇椅,又进了屋,片刻就从行囊中翻出来一个月白色绣粉白桃花的香囊,碰跳着跑了出来,道:“山里虽是空气好,可蚊虫却阿特别多,且都是那种一咬人就起大红包的毒蚊子,姑娘赶紧将这香包戴着,里头都装的是祛蚊虫的香料,也不难闻的。”   说着便蹲下身将香囊系在了璎珞的腰间,璎珞细细打量那香囊,蓦然抬头冲草儿一笑,道:“这荷包是你做的?”   廊下的红灯发出柔和的光,散落在璎珞娇媚的脸庞上,映的她欺霜赛雪的肌肤如晕了层绯红的胭脂,竟整张脸都散发出一股珠玉般的光芒来,一双明眸秋水盈盈,眼尾上翘,平添妩媚风情,挺而翘的鼻尖上沐浴的水光未曾擦干,灯光一照也似落了珠光,晶莹跳跃,映着漆黑明亮的眼眸,红润透亮的唇瓣,直叫草儿眼前一阵眩晕,呆了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璎珞见她不回答,只是呆站着,不由好笑轻轻摇头,也不再等她回神,闭上了眼睛,慵懒地窝在摇椅上吹夜风。   闭上眼睛的璎珞有种妩媚和温雅,甜美和妖娆并存的奇异美丽,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草儿也不知呆呆站了多久才猛然回过神。   瞧着躺着的璎珞,她竟发觉自己心跳的极快,草儿不由喘了口气,心道姑娘这么美丽,又那么聪慧,这样的姑娘将来不管嫁给谁,还不都被捧到手心里疼爱。   这样的姑娘又怎么会是寻常人?草儿越发觉得跟着三姑娘不会错了,只要自己对姑娘忠心,以后定然也能有个好前程。尤其是三姑娘如今身边还没有得用的人,正是自己的机会。   草儿想着,悄步进了屋,取了把扇子,就站在璎珞身边轻轻摇着扇子给璎珞驱赶起蚊虫来。   山中的空气极是清新,花草的香气混着淡淡的泥土味,扑进鼻翼异常让人舒心安心,璎珞眯着眼睛,片刻神思便恍惚了。也不知睡了有多大会儿,突然听到说话声,璎珞便蓦然醒了过来,却是闭着眼睛假寐。   “青嫣,青菲姐姐,姑娘睡着了,你们小声点啊!”声旁响起草儿焦急的声音,璎珞睡着期间,她一直在身边给璎珞打着扇子,扇着蚊虫。   那边青嫣和青菲说笑着进了院子,被草儿提醒,非但未曾压下声音来,反倒怒斥道:“哟,你一个不入等的小丫鬟倒教训起我们来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这夜风这般凉,你怎么能让三姑娘就这么睡在外头,瞧,姑娘的头发都没干呢,姑娘改明儿病了,瞧我不扒了你的皮!”   青菲说着冲上台阶,抬手便要去拧草儿的耳朵,璎珞却蓦然睁开了眼睛。青菲只觉一道极有压迫力的视线恍若实质的落到了自己身上,她本能地扭头望去,一下子撞上了一双冰寒冷厉充满杀伐之气的明眸。   青菲整个人便被那眸子盯的双膝一软,浑身一抖,心脏也陡然缩成了一团,险些跌倒在地,更别提去收拾草儿了。   她一身冷汗,再凝眸去瞧,却见坐在摇椅上的璎珞正眨着眼睛坐起身来,大而亮的凤眸中满是刚睡醒的迷蒙之气,方才的一瞬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青菲一时茫然,璎珞已开口道:“什么时辰了?”   她的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娇软微哑,慵懒勾人的令人心颤。青菲觉得方才定然是自己瞧错了,舒了一口气,挺了挺腰杆,道:“已经戌时了。”   青嫣也上了台阶,握住了璎珞放在膝盖上的手,惊道:“呀,姑娘的手怎么这么凉,身上也是冷的,这样可不行,姑娘快起来走动走动,不然明儿起来一准要病倒的。”   青菲也跟着道:“是啊,这山风最是伤人了,别看是盛夏,一样易得伤寒。方才奴婢们在后头园子里玩,姑娘不知道,园子里从山上引了一条活水,庄子上的小丫头们用橘子挖空做了一盏盏小灯,点上灯放进潭子里,随水漂流,好看的不得了。姑娘跟奴婢们去院子里看看吧,也能走动走动,身上热了驱了寒气刚好回来休息。”   青菲说着便强行拉起了璎珞,拽着她便往台阶下去,青嫣也过来推着璎珞。   璎珞却是一笑,道:“橘子还能挖空做灯的吗,倒是有趣,不过青菲姐姐也容我回屋加件斗篷啊,这会子还真有些冷呢。”   璎珞说完,青嫣两人便松了手,要跟着璎珞进屋换衣,璎珞却摆手一笑,道:“哪里用得着两位姐姐,叫草儿伺候就成。姐姐们去院子玩了这半响定也累了,且在廊下坐会儿歇息下。”   青嫣二人见璎珞一如既往的抬举自己,心中嘲笑,却也受用的很,脚步当下便站定,道:“姑娘可快这些,等会橘子灯该熄灭了。”   璎珞应了声便和草儿进屋去了,没过片刻,她果然披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出来,青嫣和青菲上前一左一右簇拥着璎珞往外走。   见草儿亦步亦趋的跟着,青嫣吩咐道:“有我们伺候着姑娘就行了,你去看着烧壶热水。一会儿姑娘回来,刚好喝杯热茶。”   璎珞便也回身,温和的冲草儿道:“有你青菲和青嫣姐姐伺候着就成了。”   草儿躬身应了,璎珞随着青嫣二人出了院子外后头的花园而去。   三人刚出去,草儿便四下瞧了两眼,见无人注意沿着回廊一溜烟也出了院子。   璎珞跟着青菲二人有说有笑的穿桥过林到了后花园,如今天色已然不早,庄子中的下人早已歇息,栽种了不少花草的后花园在明亮的月色下宛若沉睡的美人,倒是别样的清幽美丽,如同仙境。   花阴浓郁,树影斑驳,璎珞随着青菲二人在花园中穿梭,不知走了多远,下了一座小木桥,见前方已临近山脚,便停了脚步道:“怎么这般远,前头都到院墙了,我这会儿身子倒走的出汗了,要不还是算了,别瞧了,咱们回去吧?”   青嫣见璎珞面带狐疑忐忑,语气也带着几分怯懦胆怯,不由撇唇一笑,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阴毒的得意之色,却摆手道:“这都到了,就在前头拐过那个花道。要不姑娘等下,奴婢去前头看看橘子灯灭了没。”   说着她甩开璎珞的手小跑着便钻进了前头花影,片息间就不见了身影。   “嗳,青嫣姐姐回来,咱们不去了!青嫣姐姐!”   璎珞急的跺脚,神情有些焦急,青菲见璎珞面色都有些变了,脸上也闪过一兴奋之色来,也跟着丢开扶着璎珞的手,道:“姑娘别急,奴婢去叫青嫣赶紧地回来便是。”   说着也丢下了璎珞,提着裙角一阵风般也钻进了花道,一转弯没了人影,身后传来璎珞惊慌的叫声,青菲唇角的笑意愈发高高荡了起来。   两人刚刚消失不见,璎珞便敏锐得发觉身后有道人影无声靠近,她眸光一闪,只觉什么东西狠狠劈在了后脖,璎珞双腿一软,滑倒在了地上。   她闭着眼睛躺在了地上,那边跑远了的青嫣和青菲便一前一后从花道那边又奔了回来,青嫣见站在璎珞身前的男人傻愣愣的呆着,不由上前压着声音怒声道:“就是她,赶紧背着她走人,傻站做什么?!”   那站着的男人瞧着三十来岁,高大身材,一身庄稼汉的打扮,样貌也极是普通,闻言醒过神来,却是搓着手嘿嘿一笑,道:“这可真是漂亮,这样的货色,没见过,真真没见过,这下发了。姑奶奶们莫催,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说罢,弯腰将软在地上的璎珞小心翼翼抱起来,猫着身子便往后头院墙处而去,见他身影消失在院子中,青嫣二人才对视着一笑,转身相携着往回去了。   两人回了院子,趁着没人注意快步进了上房,在旁边茶水房围着小泥炉烧水的草儿听到动静忙跑了出来,却被青嫣挡在了屋外。   “往哪里去呢,这回是姑娘出门带的人少,才允你这不入等的小丫鬟进了小姐的屋子,你可别就不知规矩了,有我们这大丫鬟在,哪里容你这丫头进屋伺候。毛手毛脚的,没得惊醒了姑娘。”   说话间青菲也从内室出来,压着声音道:“行了,姑娘已经睡下了,今夜我和青嫣值夜,你赶紧睡去吧。”   草儿低垂着头,应了一声,放轻脚步退了下去。 ☆、056 被掳出府   璎珞早已察觉到了危险,尚未出府时便已在警觉地躲避,如今避无可避跟着宋氏出了府,又岂会一点也不防备?   更何况,青菲二人何曾如此热情的伺候过她,两人非要拉着她这么晚了还来逛什么园子,璎珞便知她等候了一日的宋氏的谋算终于来了。   她跟着青菲二人到了花园,方才是故意表现的惊慌失措,而背后人影一靠近,璎珞便早早发现了,在最关键时候她不慌不忙地微微错了下身子,那男人的一记手刀根本就未曾劈在要害上,而是落在了肩膀位置,璎珞不过是假意装晕罢了。   她躺在地上,听着青菲二人的催促声,感受到男人毫不掩饰色意的目光,满心都是杀意和恨意,感受到被人抱起来,也勉强忍受着不适,只装作昏迷不醒。   袭击璎珞的男人是个高大壮硕的中年汉子,他将璎珞抱着到了庄子的后门,后门早已洞开,看门的门房中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大高个脚步匆匆便带着璎珞出了庄子。   “喵喵!”   刚出庄子就闻两声野猫的叫声在幽静的夜色中响起,大高个惊的脚步一顿,接着大骂了一声,将璎珞头朝下抗在了肩头,这才快步奔跑着往东边的林子而去。   璎珞趴在大高个的肩上,大高个身上穿着粗麻布的衣裳,她忍受着皮肤蹭过麻布的不适感,还有男人身上肮脏而难闻的味道,以及颠簸感,强行装着昏迷,心下因那两声猫叫安定了不少。   到了林子,大高个停了下来,将璎珞放在了地上,快步往林子深处而去,璎珞眯着眼透过月光见那男人奔进林子不过片刻便赶出来一辆马车来。   她忙不动声色地闭上了眼睛,大高个重新将她抱起放进马车,起身间却趁机在璎珞绝美的脸蛋上抚弄了一下,又呆站了片刻,许是觉得她一个闺阁弱女子没什么好防备的,竟连绑缚都省了,只嘿嘿淫笑了两声便关上车门,爬上车辕往东面疾驰。   璎珞忍着满心的杀意躺着未动,待马车车门被关上,她才恨恨抬袖拭了下脸。   那厢,也便是璎珞跟着青菲和青嫣进入后花园的时辰,苏瑛珍临时住的若柳园中蓦然自阴影间跳下一道黑影来,那黑影跳下墙在角落躲了片刻,见无人注意便一溜烟地往正房的后头滚去。   正房的后面种着两颗枝繁叶茂的银杏树,瞧着已有百年之龄,月下笼住一片阴影,黑影几下飞快地滚到了树后,侧耳听了半响,见正房内室已毫无声息,唯有东边的耳房中传来丫鬟极低的说话声。   黑影便胆大地悄步接近了正房内室的后窗,从腰间不知取出一个什么亮亮的东西,随手往窗户上一划,糊着轻纱的窗格子便透出了屋中的烛光,那黑影隔着小洞往里瞄,却见青纱帐遮着架子床,隐约可见一个人影躺在床上。   黑影一闪又到了连着内室的碧纱橱外,同样在窗口捅出个小洞来,见碧纱橱的添漆床上躺着守夜的丫鬟,分明还没睡着,翻动着身子,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管状物,伸进小孔往里吹了点烟雾,耐心等了片刻侧耳去听,碧纱橱里已是半点声响都无了。   黑影喉间发出一声得意的哑笑,这才又转回了内室后窗,两指一夹向着窗边丢去一物,那似个圆形器物滚打在床沿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咚响。   黑影丢了东西听到内室传来窸窣之声便迅速地沿着来路跳过高墙,消失在了若柳园中。   而屋中,苏瑛珍本已睡的迷迷糊糊,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响,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叫了声,“青灵?”   只听外头半点动静都没有,苏瑛珍奇怪地撩起床上帐幔,正就瞧见床前地上躺着一个发光的小圆球,苏瑛珍揉了揉眼,奇怪地披了件衣衫下了地,她捡起那小圆球,却发现圆球中间是空的里面似塞着张纸条。   苏瑛珍将那纸条抽出来就这床前羊角灯微弱的光芒瞧着,待瞧清楚上头写着的字,苏瑛珍立马脸上便显露出兴奋之色来,她将纸条往腰间一塞,轻手轻脚地爬回床上,胡乱找了件衣裙穿上便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到了外间,见碧纱橱里头的青灵已睡的沉沉,她得意一笑,几步到了门口拔开门栓,悄然离开了屋子,飞快地避开耳房低声说话的小丫鬟沿着抄手游廊出了若柳院,一路往后花园而去。   这会儿天色已晚,庄子上为数不多的下人早已休息,苏瑛珍运气好,连巡视的婆子也未遇到,一路顺利到了后花园中苏瑛珍便压着声音喊了起来。   “四姐姐?四姐姐?苏瑛蓝?!”   她猫着腰找着人,却突然后颈一痛,双眼一翻,身子向后倒进了一个黑影的怀里。   黑影飞快接住人,往肩上一抗,冲院墙快步潜去,眨眼间没了踪影。   月辉清影,花园中静谧无声,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官道上,一辆破旧的马车摇摇晃晃奔驰的飞快。璎珞躺在车厢中,这辆马车很是简陋破败,连苏府下人乘坐的马车都不如,不知之前是做什么用的,里头还充斥着一股子臭鱼腥味。璎珞躺在里头只觉异常颠簸,差点被又熏又颠地弄吐出来。   她死死咬着牙,手抚进衣内,触摸到一点冷硬,舒了一口气,心思急转了起来。   这大高个将她从庄子弄出来显然并非害命,不然他早该动手了。方才他口中说什么好货色,挣银子,瞧样子是要将她带远卖掉换银子。   这分明是人贩子,此人和青菲两个合谋,宋氏定然知道他的底细,而作为苏府的姑娘,她的闺誉完了,便必定会影响宋氏的两个嫡出女儿,便是出嫁的大姑娘也定要被人耻笑。宋氏不可能做这样的蠢事,故此宋氏定不会让她真的被卖掉。   这样的话,多半宋氏会派人在她未被卖出去前便将她救回,再将此事遮掩的严严实实,而这个人贩子,也定然会被杀人灭口。这对作为知府夫人的宋氏想必并不难,如此一来,失踪了一段时间,又落入人贩子手中的她闺誉已毁,苏定文不是要让她暴毙,便会将她送入佛堂,囚禁一生。   如此,她这个眼中钉,也算是永远离开了。看来这些时日,她的所作所为,当真令宋氏恨的难言,竟然不惜费如此大功夫,牵扯这般广的弄出这样一出大戏来。   如此阴毒,宋氏也不怕遭受报应。   宋氏若要追回她,最快也要等到天亮,若现如今她刚刚离开庄子就被追回,便也达不到毁她闺誉的最佳效果。而且宋氏一定早掌握了这人贩子的行踪路线,这样看,在天亮宋氏发作之前,她一定得悄无声息地回到庄子才成。   璎珞正想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璎珞心中一惊,忙悄悄探手握住了怀中先前藏着的匕首,她全身戒备,那大高个却并未打开车门,璎珞感觉车身微震了下,显是那大高个跳下了马车,接着有脚步声迅速接近。   “你怎么这么慢,老子这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那人似舌头有些问题,说话声有些含糊不清,稍觉口吃。   “啰嗦什么,赶紧将人弄进马车,老子这可是从高门大户偷人出来,就算有内应,能和你这从村里掳人一个样儿?有种,你他妈怎不和老子换换。那庄子护院不少,老子搭了半条命才将人弄出来,你再啰嗦一句,老子踹烂你那蛋子!赶紧!”大高个带着火气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说话间,马车门被大力推开,一股清凉的夜风灌了进来,接着璎珞就觉身边一震,被丢进来了一个人影。   那后来的口吃人贩子笑着骂道:“你看,我就说了一句,你就这么些话等着。别看兄弟这回弄的是村姑,可这姑娘那可是兄弟我踩了小半月的货,小模样好着呢。等拉到南边,准能卖个好价钱。”   说着两人便关上马车门跳上了车板,一抖马车,再度行进起来。   车中恢复漆黑,璎珞睁开眼眸看去,却见身旁躺着的少女鬓发散落,瞧不清面容,只身段却极为玲珑,身上穿着细棉布的衣裙,许是被突然丢进马车身上疼痛,她身子动了几下,竟是轻哼了两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少女的脸颊正好被丢在璎珞旁边,她蓦然睁开眼睛就对上了璎珞黑暗中异常清亮沉静的眼眸,少女眼眸陡然睁大,满是惊恐,就欲尖叫,璎珞飞快抬手堵住了她的嘴,右手食指竖在唇边给了少女一个禁声的暗示。   少女倒也算明白人,瞧清眼前的环境后便浑身颤抖着冲璎珞眨了眨眼睛。   璎珞还没放手,就听外头那个口吃人贩子声音兴奋的道:“怎么样?这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不是真和仙女一样好看?那皮肉又嫩又娇?老子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识过大户小姐,哥哥赶车,我去瞅瞅!”   璎珞闻声一惊,忙给了少女一个眼神便躺了回去,只她躺好,外头的人却并未打开车门。   “瞅什么瞅!这大户人家的姑娘是好偷的?虽是被主母所厌,按理当没人给她出头,但这高门大户的事儿说不清,咱们赶紧离开此地才是正经,别他妈这时候还要风流不要命的,等卖了手里这几个,咱们就收手,到时候那窑子里的随便玩。你看上那个赎了身娶回家老子也不管你!再说了,这大户小姐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雏儿能比窑姐儿销魂舒爽?长的再好没调教也是一根硬木头,听老子的,赶路要紧!”   大高个的呵斥声传来,只听那后来口吃人贩子嘟囔两句,“这不我瞅我的,你驾你的车两不耽误嘛。”   他虽是这般说,可到底是没再动作。   马车似驾的更快了,却于此时路旁突然传来一声啸声,那声音很是凄厉,像夜猫的叫声,却又分明要尖锐高亢,在这月夜下空无一人的田间官道上,直听的人心头发麻。   “什么声音……”外头响起口吃人贩子微颤的声音。   那驾车的大高个也是浑身一抖,本能地一拉缰绳,马儿长嘶一声,猛然停了下来。   还不待车板上坐着的两个人贩子查探情况,突然就从路两边冲出来两个人影来,嗖嗖两声破风声,两道索套从路边甩了过来,从天而降,竟是直接便套在了两个人贩子的身上,一扯一拉,两个男人发出惊呼声,从马车上滚到了地上。   还不待二人挣扎着站起身来,两根闷棍便直敲两人头颈,二人前后晕厥了过去。   这一番变故不过都在眨眼之间,璎珞在听到外头响起诡异的叫声时便冲身旁少女低喝了声“抓紧。”,马车突然停下,璎珞两个也被惯性带地撞在了车门上,若非璎珞提醒抓紧了车框,两人非得被甩出来不可。   待车停稳,听到外头传来打斗声,璎珞立刻便跳了起来,钻出了马车。她站在车前板上,入目正见马六一根闷棍下去将那个掳她出府的男人砸晕,璎珞抿了抿唇,轻哼了一声。   “姑娘,您没事吧?”   说话的是另一个和马六一起来的矮个子男子,他二十五六岁模样,长的毫不起眼,眉眼间有些谄媚的贼气。   这人是那日璎珞在人市上买的,名唤刘二栓,和他一起买下的还有个王重山,两人是姨表兄弟,家都在八华镇,没发水灾前,两兄弟便常一处四处晃荡,偷鸡摸狗,是当地有名的混混。   兄弟俩虽不是什么正经人,可却算孝子,家里遭了灾,两家人只剩下两兄弟还有个六岁的小妹子,为了给全家买棺材,养活小妹子,两人便也在河边人市上自卖。   似刘二栓兄弟这种人,璎珞觉得多有奇用,只看你怎么用他。故此,当时也未曾多想便买了下来,昨日她察觉到危险,便叫云妈妈入夜后去寻了苏景华,只令马六带着刘二栓兄弟今日一路尾随着苏家马车,时刻注意着她的动向,静观异变。   宋氏以车轴坏了要换马车,再次行路时听到了两声鹧鸪叫,璎珞便知马六三个一直跟着,后来璎珞进了庄子,马六便令刘二栓摸了进去。自己和王重山守在了庄子外头。   傍晚时那人贩子驾着马车偷偷摸摸地跑到庄子后的林子藏身,一切都看在了马六和王重山的眼中。马六觉得此事定然和璎珞有关,到了入夜,见那人贩子在庄子后门踅摸,便使了王重山也进去寻璎珞通风报信。   王重山和刘二栓本就是偷鸡摸狗的行家,加上庄子上下人又少,宋氏为了方便行事,在璎珞所住院落安排的下人也少,故此二人摸进去轻轻松松便寻到了璎珞,且并未惊动任何人。   璎珞沐浴进了净房便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后便见到了王重山,得知了府外的动静。鉴于那人贩子赶着辆马车,璎珞是有所猜测的,只令王重山和六二栓见机行事,她自己也按捺住性子只待宋氏发作。   之后青菲两人非要拉着璎珞去逛后头的花园,璎珞心里对宋氏的计划便又猜出了一两分。她借口回去加件衣裳,进屋后便自后窗吩咐了王重山兄弟几句话。   更是将一张早先就写好的字条交给了草儿,令草儿在她离开后就引着王重山去苏瑛珍的住处,又吩咐刘二栓配合王重山行事。   而人贩子抱着璎珞出了庄子的后门听到的猫叫声,正是马六所为,马六一路一直尾随着马车。   若非事事件件安排的妥当,璎珞又怎么敢就这么被带出府来?   此刻见刘二栓已追了上来,苏璎珞眸光一亮便一撑车辕跳下了车板,道:“我没事,人呢?”   前次在人市上璎珞带着帷帽,刘二栓未曾见过她的真容,此刻猛然瞧见,只觉月光下那飞身跳下马车的女子宛若月下精灵,身姿纤巧。再望,又觉眉若远山,眼若秋水,面若莹玉,口若含朱。   刘二栓一阵恍惚,再定睛,那女子已站稳,雪肤花貌乍然由模糊转为清晰,就如一幅模糊的画卷,骤然轮廓清晰被染上了绚丽的色彩,那画中人竟是难以形容的美艳惊绝,仿佛夜色也因眼前这倾城美貌,被拨起撩动,顿时让刘二栓昏昏然,不知身在何方,一阵阵头晕目眩起来。   璎珞见自己问完,刘二栓只直愣愣傻呆呆站着,竟也不回话,顿时便目光一冷。   那边马六忙抬脚就踹了刘二栓一脚,刘二栓猛然回过神来,率先注意到的便是璎珞一双挑凤目中透出的冷锐寒色,恰若清冷的月,高洁而令人不敢亵渎,那眸,那冷艳的人儿,又哪里是自己这样的人能看,该看的!   虽被买下不久,可刘二栓也瞧出自己这个主子并不是寻常的闺阁少女,手段颇为了得。再想到眼前少女对付嫡母的反击手段,刘二栓登时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道:“大哥带着人,马儿跑的慢,恐马大哥这边人手不够,姑娘再出了危险,便使了奴才一路快马先追了上来。姑娘放心,大哥马上就到。”   似回应刘二栓的话,静寂的小道上蓦然传来了马蹄声,眨眼间一骑便破开夜幕到了近前,马上跨坐的正是刘二栓口中的姨表大哥王重山。   而王重山的马背前打横丢着一个人,那是一个穿藕荷色绣银线缠枝菊花对襟长褙子,莲碧色轻纱罗裙的少女。月光下,少女两耳上挂着的红宝石赤金耳坠发出幽幽的明光来,可不正是今日苏瑛珍出门时戴着的那对耳铛。   这少女自然也没别人,正是宋氏的宝贝小女儿苏瑛珍。   见王重山果然按自己的意思将苏瑛珍掳了来,璎珞眸含冷意的扫了眼苏瑛珍无知无觉的脸庞,吩咐道:“将她绑了手脚给我丢进马车。”   刘二栓闻言二话不说,上前便将苏瑛珍给扯了下来,扭了手脚捆绑了个结实,抱着便往那人贩子的破马车走。   那和璎珞一起被人贩子丢进马车的少女此刻也已爬下了马车,正躲在车厢边儿上探头小心翼翼的往这边瞧。   刘二栓抱着苏瑛珍过去,她忙缩着身子往边儿上让了让,刘二栓便嘿嘿一笑,道:“姑娘,我们是好人,别怕,遇到我们家小姐,你可是福气了。”   刘二栓偷鸡摸狗,长的也是贼眉鼠眼,极上不得台面,简直一眼瞧去便不是正经人。不然璎珞买人时也不会一眼就将他们兄弟的老底看了个透。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当真是一股子流里流气的痞气,那少女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摇摇欲坠地扶着马车瑟瑟发抖。   璎珞瞧去,不觉好笑。不过她如今这一番作为瞧着确实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那少女触及璎珞的目光,大概是方才在马车上有些共患难的情分,此刻倒有了些勇气,几步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求道:“小姐,小女闺名云水绣,是云香山鸡冠峰山脚下的云家村人。小女是父亲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云秀才,小女是昨日傍晚在溪边儿浣洗衣物时被贼人迷晕抢来的,小姐是好人,救救我,让我离开吧,小女给小姐磕头了,小姐肯救我,小女做什么都行。”   璎珞望去,但见这云水绣果然长的极为标志,瓜子脸,柳叶眉,生这一双盈盈若水的杏眼,乌发云鬓,未施粉黛的小脸,月光下素净怡人,难得的是,眉眼间带着点书卷气,愈发显得人清丽不俗,即便是一身棉布衣裙,也难掩天生丽质。如今泪眼朦胧,正显楚楚动人。也难怪会被人贩子给盯上,费尽心机的弄了来。   古代闺阁女子的闺誉太是重要,可以说和性命都是息息相关的,按说眼前少女瞧见了今日一幕,便是被杀人灭口也是可能的,然而璎珞到底做不来草菅人命之事,她只细细盯着少女瞧了片刻,便淡淡道:“我不需要你为我赴汤蹈火,结草衔环报答恩情,只要你立个誓言,誓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便可。”   那云水绣闻言忙擦了把泪水,又磕了个头道:“小姐放心,今日之事于小女也是万般遮掩之事,又怎会说于他人,小女起誓,倘将今日之事告知他人,倘有损坏恩人清誉的半点行为,就叫我云水绣被雷劈,被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璎珞闻言这才点了点头,干脆地摆手,吩咐马六和刘二栓,道:“你们两个送她回去,王重山跟着我回去便行。”   马六闻言略有些不放心,道:“姑娘还是让王重山跟着刘二栓送人去吧,奴才今日出发前少爷特别交代了,让奴才一刻也莫离姑娘身边。”   璎珞却是摇头,道:“你不擅长遛街蹿巷,开锁躲藏,我得悄无声息的回去才好,还是让王重山跟着吧。我有分寸,放心。”   璎珞说话虽总轻声细语,天生的嗓音又软糯娇软,可不知是她语气总太过从容还是话语总太过笃定,反正听在马六耳中却不知为何,颇有些一锤定音的威慑感。   更何况,马六心里也清楚苏景华的一切事情都是眼前小姐做主的,他们的主子头一份便是小姐,少爷的话许是可以商量着打个折扣,可小姐的话千万不能辩驳。   此刻,璎珞发了话,马六便不敢再多言,躬身应了声是。   而王重山下了马,踢着躺在官道地上的两个人贩子,问道:“姑娘,这两人怎么办?”   璎珞瞧了眼无知无觉的两人,却是蓦然一笑,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那笑意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凌冽冷意,和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接着就见她几步走到了地上躺着的其中大高个的身旁,裙角轻摆蹲了下来,然后她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来,寒光一闪,便狠狠插进了那人的右手手背中,鲜血登时便溅了出来。   那高个男人惨叫一声,蓦然睁开眼睛,他还什么都没看清,璎珞已是一记手刀干净利落地劈在了他的后颈上,就如男人在后花园劈她一般。   男人再次晕厥了过去,璎珞将匕首收进刀鞘中,若无其事得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道:“丢着吧,让他们好好吹吹夜风。一会儿醒来了,也好赶紧逃命去。”   言罢,她走向马儿,在马六几个的目瞪口呆中,一个利落的翻身人便跨坐在了马背上,身姿昂立,手执马缰,不管是上马的动作,还是策马而立的姿态,竟是行云流水,自然娴熟,显然并不是头一次骑马。   马六几个越发觉着璎珞深不可测,刘二栓更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抬手摸了摸眼睛,心下不停打鼓,冷汗冒了一背。   璎珞却已居高临下冲王重山道:“丢给他们一匹马就好,咱们快些往回赶。”   说着,她一抖马缰,身下马儿长嘶一声,纵马便往回疾驰而去。王重山忙紧跟着从田地里匆匆牵出之前被马六他们藏起的马儿,翻身上马,紧追着去了。   云水绣没想到璎珞说走就走,眼见那一骑荡起烟尘消失在官道上,她望着远方眸中满身惊叹之色,跪在地上又重重磕了个头,这才起身避开相貌猥亵的刘二栓躲在了马六身后。   马六吩咐道:“去牵马,扶云姑娘上马,咱们也赶紧离开这里。”   王二栓这会儿也不敢再乱说话了,忙点头应着,跑去牵马。   几人离开官道没过多久,便有一辆马车自西边官道上疾驰而来,那马车瞧着并不十分华贵,却足够的宽大,两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挂着的辔头不知是什么材质,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车夫是个挺年轻的小子,驾车的技术却极为精湛,那两匹马儿在他的催动下竟每一步都和谐配合着,抬蹄落蹄半点不差,步子也紧慢长度相同,使得马车即便开的急速也很是平稳。   驾车小子离的老远便发现了官道上停着的毫无声息的马车,还有躺在路上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人,他驾车速度并未停下来,只是微微侧头冲车厢中禀了一声。   “大少爷,路上躺着两个人。旁边儿停了辆马车,里头好似躺了个被绑缚的姑娘。”   马车中一个容貌颇为隽秀俊美的男子正靠着车壁捧着本书,闻言他目光未曾抬起,轻轻翻了一页,夜风从窗户吹进,带来些许血腥味,他忍不住蹙眉咳了两声,极清润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无须理会。”   “是,”少年应了一声,加快马速,马蹄哒哒,飞溅尘土,从路边疾驰而过,湘妃竹的编织窗帘随着夜风轻轻晃动,自摇起的车帘正能瞧见两个交错躺在路中间的身影。   那高个男人趴在地上,一双血淋淋的手在月光下泛着微亮的血光,车中男子无意间瞥见,淡淡转开了视线。风过,些微的血腥味瞬间消散无踪。 ☆、057 如玉公子   璎珞一路策马扬鞭,奔的飞快,夜风吹拂在脸上却是别样的舒服,前世她也曾扬鞭策马在草原上奔驰,那种飞扬的感觉,仿似天地间一切烦恼都抛之脑后,那种快意人生的感觉又被寻回来了。   她水盈盈的眸子微微眯起,眸光清明盯着前路,只觉心胸开阔,一路坦荡,人说乐极生悲,许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她干了坏事还毫不悔过的模样,身下马儿不知为何,猛然前腿一软就往地上栽倒。   璎珞惊叫一声,只来得及护住全身要害便跟着跌滚在了地上,好在官道都是泥土路,前些时日又一直下雨,路面倒不是很坚硬,璎珞翻滚出好几米,堪堪稳住身子,只觉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痛。   “姑娘!”   王重山的惊叫声从后面传来,他忙提缰勒马,跳下马背,脸色苍白的盯着跌在地上的璎珞,一时想伸手,又碍于男女大防,上下尊卑,犹豫着。   要知道他如今已卖身给了璎珞,且签的都是死契,倘若璎珞有个什么事,少爷岂会绕过他,他还不如现在就逃命去,可逃奴哪里能有个好的?   王重山忙跪在了璎珞身边,紧张的又连声问道:“姑娘,你怎么样?”   璎珞不敢随意乱动,生恐跌坏了哪处骨头,这古代的医术恕她实在不敢相信,倘使成了残废,她真不敢想在苏府内宅她的日子会如何难熬。   璎珞早从宋氏和苏瑛玥的行事上算定了两人有所筹谋,而苏瑛珍却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璎珞也料定了苏瑛珍并不知道宋氏和苏瑛玥的阴谋。   虽说是冤有头债有主,宋氏和苏瑛玥的阴谋,报复在苏瑛珍身上有些不妥,可苏瑛珍倘使知道其母其姐的谋算,只会拍手称快的,宋氏和苏瑛玥当也是怕苏瑛珍太过喜形于色,露了痕迹,这才特意瞒着她。   更何况,以前本主身上的各种伤痕可都是拜苏瑛珍所赐,苏瑛珍恨不能苏璎珞去死,苏瑛珍是宋氏最疼爱的小女儿,璎珞不过是要让宋氏自食恶果罢了,难道这样也叫恶毒?   老天爷这也太偏心了吧,坏的人日日作恶倒能贻害万年,她不过小小反击了一下,至于让她被摔成这般吗?   璎珞一面苦笑腹诽,一面轻轻动着四肢,试探着全身骨头的情况,她这一动全身都是疼的,可令她松了一口气的是胳膊腿什么的都还能动。   璎珞登时长出一口气,一咕噜坐了起来,冲着旁边跪着的六神无主的王重山便怒骂出声,道:“你嚎什么丧!闭嘴!这谁去买的马,分明是一匹病马,忘带眼睛出门了吗?!”   她说着颤手指着那匹躺在地上全身抽搐着的马,双眼冒火地盯着王重山。   王重山被璎珞吼地顿时便傻了,半响才面色惊喜地道:“姑娘没事啊!”言罢,被璎珞沉冷暴怒的目光盯地浑身一抖,忙道,“是……是奴才弟兄俩一起去挑的马,马贩子明明说这马是北边刚运过来的上等马,一匹马足花了四十两银子。谁知道会……奴才知错,请姑娘责罚。”   璎珞的那匹马此刻已停止了抽搐,像是浑身上下都被抽去了魂魄力气,瘫在地上一个劲的吐着白沫,显然是有什么病症一直压着,今日一累便爆发了出来,眼见那马就要不好,璎珞直肉疼她那白花花的四十两银子。   抖着手,指着那转眼就要咽气的马儿,她怒道:“这样也叫上等马?马贩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你们兄弟不是混迹街头巷尾,号称坑蒙拐骗无敌手的吗?给我花四十两银子买这么一匹病马回来,我看你们兄弟出门不仅忘了带上眼睛,临出门还在脑壳里头给我塞了一把稻草还顶着聪明样儿四处晃!”   不怪璎珞暴怒,实在是这一下摔的太狠,跌在地上半天她都头晕脑胀,现如今浑身骨头还跟被拗断了重铸一般,更何况,这还是她反应的快,顺势滚落在了地上,倘若应对不及时,摔个缺胳膊断腿是必定的,说不得倒霉,摔断了脖颈丧命也是极有可能的。   王重山被骂的满脸通红,抬不起头来,他终年骗人头一回给主子办差便被人给骗了,只觉丢人的很,更何况害的主子落马,被骂两句还是主子宽厚呢。   见王重山垂着脑袋被骂的一声不吭,抬不起头来,诺大的汉子跪在那里倒可怜巴巴像个孩子,吭吭哧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璎珞这才磨牙道:“现在怎么办?就剩下一匹马了,难道还要姑娘我和你同乘一匹?天亮回不去,姑娘就甭回去了!”   王重山自然不敢让璎珞和他同乘一匹马,闻言忙大声道:“奴才跑的快,姑娘骑马,奴才回头跟着。一准不误了姑娘的事。”   璎珞闻言翻了个白眼,如今已是二更天,这一路人贩子赶马跑的风快,早已离庄子许远,现在夏日,下人们都起的早,眼见着天很快就会亮,他们二人骑马狂奔尚能赶得及回到庄子。   跑?逗趣吧!   璎珞自己骑马回去,又不知庄子是个什么情况,万一需要开个锁跳个墙的没个帮手也容易被发现。   王重山显然也知道说了傻话,缩着肩膀又一声不吭了。   却于此时,官道上突然响起了马蹄声,听声音和他们回庄子倒是同方向的。王重山双眸一亮,忙爬了起来,道:“姑娘等着奴才去拦车!”   这缓缓驶来的正是之前越过人贩子一行那辆双驾宽阔马车,璎珞斥骂王重山的声音因怒气而清脆响亮,在这静寂的夜色中传出了很远。   车中的男子耳力极佳,离的很远便听到了顺风飘来的斥骂声,那声音虽因离的远有些飘渺不清,可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分辨出了那过分甜糯娇软,却又音调清冷,语气沉肃的声音。   那把嗓音明明最适合清喉娇啭,含娇细语,却每每口出雷霆,令人一听难忘。   听到少女暴怒着几句话将人骂的哑口无言,男子眼前自动便浮现出了一副生动的画面。她虽是训斥人,话语却并不十分伤人,甚至语言很是诙谐明快,这话听了只叫人反省愧疚,却半点也不刺人心肺。   男子放下手中的书,色淡的唇角微微扬起,冲车外吩咐了一声,“慢些。”   驾车的少年闻言愣了下,却马上减了速度。马车悠悠然往前行,很快少年便瞧见了停在路旁的两人两马,少年诧异地挑了挑眉,心道古怪,方才遇到麻烦,少爷只嫌走的不够快,如今又遇麻烦,瞧少爷这样子还要主动靠上去要求帮忙不成?   少爷瞧着人温和,可实在却是个寡淡的性子,一向又最怕麻烦缠身,今儿这反应不大对头啊。   驾车的少年纳闷不已,便瞪大了眼睛盯着路边站着的两人,见那是一个仆人打扮的男人,还有一个一身纱裙披着斗篷的姑娘,顿时更觉古怪。   瞧那女子模样分明是闺阁少女,怎么这大半夜的如此模样站在路边,更别提旁边还倒着一匹死马。   这么诡异!   那少女即便低着头瞧不清容貌,可单单身段和站在那里的姿态就惹人心跳,这说不定是什么仙人跳的局,少爷吩咐让车驾的这么慢真的好吗?   少年想着,不由回了下头,犹豫着道:“少爷……”   他话未表达出来,车厢中便又响起了男子清润低沉的声音,道:“驾你的车便好。”   “是。”少年应了声,再不敢言。   马车很快就靠近了璎珞二人,王重山忙冲到了路中拦住了马车,躬身一礼,急声道:“车中的贵人能否带我们一程,我们是云香山下马嵬庄的人,我家老爷在州府做生意,如今老爷出去跑商,我家小姐独自守在家中,今日入夜下人送信,说是我家老太太在乡下突发症候,眼见着就要不行了,我们家小姐赶着回去见祖母最后一面,小姐连马车都等不及准备,骑马便冲了出来,谁想这马儿竟半路发病,突然就口吐白沫死了,我家老太太就小姐这么一个孙女,要是临了见不着小姐,只怕不能瞑目啊,贵人行行好,捎带我们一程吧。”   王重山说着,抹着眼泪跪下就磕起头来。   旁边嘤嘤的哭泣声也传了出来,璎珞肩膀抖着,清辉月光下,怎么瞧怎么楚楚动人。   驾车的少年却觉她怎么瞧怎么像是不安好心,加之那一张月光下勾人摄魄的芙蓉脸蛋,分明便是个夜间出来活动的勾人妖孽。   还有这对主仆的说辞,赶着回去奔丧?   还能说的再可怜点吗,骗傻子呢吧!   岂不知自家主子少爷英明神武,常年在外奔波行走什么样的事儿没见过,什么样子的骗局没遇过,这等手段也真好意思拿出来!   少年正翻着白眼腹诽,岂料车厢中已传出了主子的吩咐声,“小姐请上车。”   驾车的少年随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眼瞪的驼铃大,见鬼一般盯着璎珞,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会蛊惑人心的怪物。   作为在开放时代成长起来的姑娘,其实和王重山骑一匹马璎珞到万不得已之时也是会考虑的。可如今既然她穿到了这个社会,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愿意遵循这个世界的规矩。   更何况,要是冬天还好些,如今夏季,衣衫实在轻薄,马背上就那么大点地方,同骑一匹马实在尴尬,就算她思想先进,能够不多想,她也要顾忌下王重山,谁知道人家会不会多想呢。   故此如今有马车可以坐,璎珞当即便抽抽搭搭地福了福身,道:“多谢贵人相助。”   言罢,很自觉的到了马车前,见驾车的小厮没有动作,瞪着铜铃大眼盯着自己,璎珞自己便推开了车门,一撑车辕跳上了马车,冲那小厮得意一笑飞快地钻进了车中。   “开车吧。”   随喜头一回见到这么不客气的,半天都回不过神来,直到车中传来自家主子清朗的吩咐声,他才猛地抖了下,甩动起缰绳,催马行路。   这是个极为宽敞豪华的马车,在车外倒察觉不出,进了车厢,里面便感受到了舒适宽大,车的四周车壁都包着墨绿色织锦暗纹的冰丝,夏日里即便太阳高照,只怕也不会觉得热。   车厢也铺着厚厚的墨蓝色玄色丝绣八团花的冰丝软垫,东边的车窗挨着放了张紫檀木软榻,旁边是同样雕花古朴的紫檀木矮桌,上头摆放着茶盏笔墨纸砚,另供着个白玉玲珑的双龙吐珠八脚香炉,点着不知何种香,袅袅的很是清新。   桌角还放着一对把玩的通红,剔透若玛瑙的南将石狮子头,另有一摞一摞的账册子堆在靠软榻的半边桌上,连车厢的地上都放置了不少。   车厢的四角挂着琉璃灯,光线虽不明亮却很柔和地散在了车厢中,将车中一切都照的清晰可见。   璎珞钻进马车,垂着头目光滴溜溜打了个转,见车中只软榻上依着个人,旁的地方竟也没坐人之处,她便很自觉地盘膝坐在了靠近车门的角落里。   璎珞进马车前已将头发打理了下,额前挡了些碎发,进了马车她余光瞧见主人躺在软榻上,念着先前听到的声音是个极年轻的男子,便头垂的更低,匆匆打量了下车中便沉默着坐着不动了。   她并没有抬头去瞧车中人的意思,而那软榻上的人似也不在意她,目光未曾扫过来一下,璎珞舒了口气,也不知是车中环境太安逸,还是气氛安静,她整个人都觉得松泛了些,紧绷的身子也软了下来。   这一松神便听到了外头王重山策马紧追在马车边儿上的声音,璎珞更安心了一些,没防备就打了个呵欠。   恰榻上人翻了一页书,哗啦啦的纸张声响起,璎珞忙抬手掩了下嘴,作为蹭车的路人,随便打扰主人可是不道德的。   那人似并未听到她的呵欠声,马车中反而响起男子低而压抑的咳嗽声,接着又是翻动账本的声音,偶尔有几声拨动算盘的金石敲击声。   这些声音时有时无,且都轻缓不刺耳,倒成了某种特殊的催眠曲,璎珞本就折腾的够呛,再加上马车摇摇晃晃却又行的平稳,没片刻她便眼皮沉重,晕晕沉沉地靠在了车壁上呈半梦半醒状态,根本就没留意到不知何时那榻上男子的目光已流连在了她的身上。   少女一身狼狈,因她小憩的状态微微仰头歪在了车壁上,使得半个侧脸都显露了出来。恰她头顶的车角挂着盏琉璃灯,灯光昏黄照在她的脸上,只见那仙姿玉色,桃羞李让的秀靥艳比花娇。   修眉连娟,浓淡相宜,其下是掩盖在长若蝶羽的浓密睫毛下的眼眸,即便那眸子此刻轻轻闭着,也可想象她睁开时的耀若春华,瑰姿艳逸。   她的眉目生的太好,百般难描的芳菲妩媚尽在轻挑的眼梢眉尾精致的堆砌着,眼睑下卷曲的睫毛轻轻遮着一粒米点胭红滴泪痣,风流蕴藉却难掩饰。   她有着挺翘的鼻,唇线分明,颜如渥丹,映着那精致的眉目,小巧挺鼻,情致两饶,即便是睡着也无疑是美的令人惊心的。   少女的睡颜带着几分单纯的满足,好似那狭窄的车角便是极得享受之处了。   迟璟奕瞧着璎珞不由轻轻牵起了唇角,是他不够了解闺阁女子,还是这个苏府庶女太过特别,竟就这么在陌生人的车中睡着了,这份心也真够大的了。   还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招人,亦或是真的累极了?   一如她不该出现在乱哄哄,鱼龙混杂的人市上一般,她一个闺阁女子这个时辰却出现在这里,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的嫡母似很难容下她,今日之事会和那位苏宋氏有关吗?是不是还和之前碰上的那两个躺在路上的人有关?   她原来不仅行事大胆,连训斥人也那么言谈有趣,会的似乎也很多,闺阁女子会骑马的可不多呢,嗯,连坑蒙拐骗也能信手而来。   赶着回家见祖母最后一面的姑娘会在马车上悠然的睡着吗?呵,只怕是知道自己的骗术实在骗不了人,左右上了车,索性连装都省掉了,这份惫懒竟叫他觉得有些促狭的可爱。   这个苏府三姑娘当真满身都是令人惊奇想要探究的地方。   璎珞折腾了大半夜,加之先前百日也提着一颗心,故此也着实是累了,她睡的迷迷糊糊,就听咚的一声响,似有一物滚落在了手边。   璎珞猛然惊醒过来,骤然抬起头来,终是将车中主人瞧了个清楚。   他右手正掩在唇边低低的咳嗽着,左手伸向桌边似要去拿茶盏,想来是不小心碰到了桌角那对南将石,其中一只南疆石掉落在了地上,正好就滚到了她的手边。   四眸相对,一个眸光清朗若月华高升,带着点温和的歉意,一个清眸刘盼若盈盈水色,带着点初醒的迷茫慵懒。   迟璟奕见过璎珞两次,一次是在苏府宋氏夫人的寿宴上,他知道当时她定然未曾注意到自己,另一次是在不久前的人市上,当时她已站在惹眼处,而他还是置身人群外,她依旧未曾注意到他。   今次再度相遇,四目相对,那少女明媚的眸子清澈如水,迟璟奕第一次在里头瞧到了自己的人影,不知为何竟生出股等待良久的感叹来,连呼吸都乱了一瞬。   璎珞显然也没想到,随便搭个便车还有大美男可以看,愣了下方捡起手边的南疆石递了过去,因马车上两不相干的气氛已被打破,沉默总觉有些尴尬,便笑着道:“公子这对南疆石矮桩肚圆,个大色好,品相俱佳,配对完美,真是世所难得。”   迟璟奕瞧着递到眼前的南疆石,温润一笑,摊掌向上,璎珞便将南疆石放在了他的掌心,他随手拿过桌角的一只,在掌心把玩了两圈,一对南疆石发出清脆悦耳的碰击声,如同珠玉相击,道:“不过是闲时把玩的玩物,不在珍贵,只在喜爱,姑娘谬赞了。”   这一言一语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璎珞笑了下道:“多谢公子今日仗义相助。”她压根就没想着能再见眼前人,自也没说什么报答的空话。   言罢,见迟璟奕但笑不语,在他清透的目光下,璎珞顿觉自己的谢言怎么听怎么的虚情假意,不由讪讪的摸了下鼻子低了头。   这一低头就瞧见自己一身的尘土泥泞蹭了人家干净整洁的丝绸软垫上斑斑驳驳的,低头间甚至她还闻到了自衣衫上传来的淡淡腥臭味,余光瞄着整个车厢低调的奢华整洁,还有依在软榻上男子洁白无尘的白衣白衫,翩翩贵公子的优雅从容。   璎珞脸上蓦然有些发红,难得的浑身不自在起来。   搭顺风车便算了,还将人家的马车弄脏了,这也就算了谢语也没多少诚意,好像貌似大概是有些不礼貌的吧?   自认还算文明人的璎珞难得的脸皮薄了起来,她正觉窘迫,迟璟奕却先移开视线,微微侧了身子掩着口鼻再度低咳了起来。   璎珞这才抬头瞧向他,见他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也难掩苍白,又瞥了眼堆积了半车的账册本子,眸光微闪了下,待迟璟奕停了轻咳便笑着道:“公子是生意人吗?”   迟璟奕迎上璎珞晶莹的眼眸,轻牵唇角,却道:“正是一介贱商,姑娘见笑了。”   璎珞扬眉,不认同的道:“这有什么见笑的,若没商贾,百姓之家的吃饭穿衣不知要多出多少的麻烦事来,就说我们女子吧,没有行商的,又哪里来的好看衣服穿,好看首饰戴?更莫说繁荣的商业还能富国强兵呢,从商亦是善业,却非是贱流。要说商人多奸倒是有的,贱却真说不上,不过瞧公子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还真不像是个商人。”   迟璟奕是知道的,眼前女子是个官家女,即便是庶女出身,可论起来也是定安侯府的小姐,勋贵之后,这样的官家小姐,最是瞧不起商人。认为商人乃最末等的贱籍,对于她们这些贵女来说,更是卑贱如泥。   官家庶女多是愿意嫁给半百老头去做继室,或是嫁给贫寒的学子,更甚至是进入权贵之家做小妾也不愿意嫁给富裕的商户子,哪怕那商户子多么年少英俊,能干出色。   可璎珞的话,迟璟奕却听的真切,她并非因坐了他的车说好话讨好人,他听的出她每句话都发自真心,这令他眸光微亮,不知为何心里满是雀跃和难以形容的开心。   故此他微微抬起依在金线弹墨翠竹大迎枕上的身子,笑着抬手动作行云流水的执起暖巢中的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了璎珞那边,抬手示意着,道:“哦,那依姑娘看,在下不像商人,又似什么人呢?”   璎珞打量了迟璟奕片刻,只觉此人浑身温润如玉,温和可亲,一举一动皆风流优雅,神情悠闲,一卧一坐都可入画,当真没多少烟火气,更莫说是商人的铜臭气了。   故此她便瞪大了眼睛,满脸吃惊的愕然道:“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公子像名士,自己竟是不知吗?”   璎珞夸张的神色,不加掩饰的赞叹之语,皆令迟璟奕朗笑出声,他的声音本就好听,这笑声更是带着震颤的磁性,听的璎珞心肝一抖,只觉满车生辉,赏心悦目。   眼前男子有种让人心神宁静平和的神奇能力,这样的人很容易招人好感,璎珞也不例外,她转开视线,也不客气捧了他斟的那杯茶灌了几口。   这一夜折腾,她也确实是渴了。   将茶水喝了个底朝天,璎珞才笑着道:“多谢公子的茶,今日坐了公子的车,又吃了公子的茶,为表谢意,公子不介意的话,我给公子当当临时的账房先生如何?就算抵了我的茶钱和车资了。”   迟璟奕未曾想到璎珞会这般说,愣了一下,才扬眉道:“姑娘竟懂账目?”   璎珞随手捡起一本账本翻了两页,大致瞧了下,虽不习惯这古代异常繁琐的记账方法,可却也看得懂,便点了下头,道:“勉强一试吧,谁叫小女子欠着公子人情呢,我这人就怕欠人情。”   迟璟奕听她这般说便一笑抬手,道:“那便劳烦姑娘帮忙看看身旁那几本账目可否有差错吧。”说着指了指桌角放着的几本账册,又从暗格中找出了一个小金珠算盘来,要递给璎珞却又蓦然顿了下,转身又在软榻下头敲了一下,自弹出来的暗箱中拎出来一只小药箱来,递给璎珞,道,“先包扎下伤口吧。”   璎珞瞧着那药箱却是一愣,遂顺着迟璟奕的目光方瞧见了她的右手臂,许是方才从马车上摔下来蹭到了地面,衣衫破裂,肌肤有些若隐若现,而破损的衣衫上沾染了不少血迹。   许是擦伤的时候有些久,已经适应了痛感,璎珞竟忽略了,此刻被提醒方觉丝丝的疼痛钻入心头。   她笑着接过药箱,脆声道:“多谢。”   迟璟奕未曾说话,自摊开一本账册,又往后靠在了大迎枕上专注的看了起来。左手放在一只墨玉算盘上,时不时就要拨弄几下。   璎珞见他如是,也不扭捏,拉开右臂衣袖,见白皙的手臂上果然横陈着三四道狰狞的伤口,上头还沾染了不少尘土,她心知古代医疗条件太差,稍不留神伤口发炎不定就要闹成大事,一时间也不敢大意,仔细处理了起来。   她以前露营攀岩也曾受伤,处理伤口还是蛮娴熟的,消毒,上药,包扎,一气呵成,临到绑缚时却出了问题,左手弄了几下都无法将白布条打结。   再次失败后便也不顾形象用起了嘴巴,可低下头咬住布条的同时一缕头发也滑进了口中,一扯登时吃了满嘴青丝,扯的头皮都隐隐发痛,正有些烦躁,就听那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过来,我帮你。”   璎珞闻言也未多想便将手臂移了过去,瞧着那双修长而好看的手,指尖灵动的在布条上跳跃了几下打了个好看的结。璎珞瞧着那双手,只觉这人做医生倒是合适,这样灵巧的手当真适合操手术刀,嗯,弹钢琴想必也很漂亮。   她总归不是古代土生土长的女子,注意时倒能装模作样,临到小事就各种马虎。她这边盯着人家男子的手猛看,半点都没发觉有问题,那边迟璟奕却忍不住手臂有些僵硬,耳根也不受控制的微红了一些,鼻翼间少女身上的气息一个劲儿的往上涌,那味道着实不算好闻,甚至还有些腥臭尘土气儿,可就是这样的气息却也叫他觉得一阵局促难安,伸出的手有些机械的缩回,又转了个圈,去拿桌上的茶盏。   璎珞压根就没发觉不对劲,见那手捧了茶盏,她也就收回了视线,往桌边挪了一点,捡起本账册翻看了起来。   璎珞从小就对数字敏感,前世又是成功的商人,要说什么最拿手,查账算账绝对算是其中之一,她自小便擅长心算,把得出的各种数据列在纸张上,眨眼便能算个清清楚楚。   打算盘她却只是会而已,真不在行。可如今对着陌生人,阿拉伯数字,各种公式是不好用的,只得将那金珠的小算盘取了过来,却只在心中合计了数据后拨在上面,等下一个数据出来后再打上算盘,虽是有些慢,可比之一般账房先生却不知要快多少了。   璎珞工作起来本就是极为认真投入的,这项品质不会因为换了具身体而受影响,此刻她翻起账本,整个人便沉入了其中,气质也随之而变,专注沉肃起来,引得迟璟奕忍不住看了她好几次。   璎珞开始还想着藏拙,待投入其中便什么都忘了,常常哗啦啦翻上好多页纸才在算盘上打上一次数据,一本账目查的越来越快,这种速度迟璟奕就算想不注意都难。   他的目光不时扫过被璎珞翻过堆积在一旁越来越多的账本,甚至有些不确定起来,她这当真是在查账?   时间就在哗啦啦翻动纸张的声音中一点点过去了,璎珞正拨动算珠,外头却蓦然响起了王重山的叫声。   “姑娘,咱们到地方,该拐弯了。”   璎珞这才蓦然抬头,马车缓缓停住,她匆匆又拨动了几下算珠,将手中账本合上放在身旁,跪坐起身,从桌上自拉过笔墨纸砚,飞快的磨墨,执笔,唰唰的写了三张纸,吹干后分别夹在了特意放在一边的三本账目中,这才扭头冲迟璟奕道:“这三本账皆有误,我都标明在了纸上,这两本一个差了一千二百三十八两银子,一个差了八百二十一两银子。还有这本竟有三千三百五十六两银子不明去向了。另外还有这本账,账目是没有问题的,可采买各种木料的价格我总觉得不大对,我一个闺阁女子,对这木头的行情也不是很了解,直觉未必就准,公子可以自己翻看下。”   璎珞言罢便站了起身,敛衽一礼,道:“今日多谢公子了。”   她说罢,不待迟璟奕多言,便转身钻出了马车,撑着车辕跳下马车,见天色已透出青白之色,眼见便要天亮,不敢耽搁,忙走到了王重山身旁,接过王重山递过来的马缰,一蹬马镫,裙裾飞扬,下一刻已昂然端坐在了马背上,见迟璟奕推开车窗望来,她微微欠了下身,只道:“告辞。”   言罢,一抖马缰,一骑飞快往路左边的弯道奔去,王重山快步跑着追了上去。   迟璟奕眼望着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田间小道上,这才轻咳了两声,关上车窗阻绝了山间清冷的空气,吩咐道:“回去后让人查查,穗州知府苏府近日发生了什么事。”   随喜微楞了下,忙应了声,驾马而去。   ------题外话------   素素这本《庶女》是素素写文以来成绩最不好的,昨天订阅又创新低,心情一片灰暗。是素素的情节有问题吗,文文有问题的话,希望妞们指出来,素素也好及时调整,么么哒。   跪求订阅啊,不然这本书可能真没什么推荐了,嘤嘤。 ☆、058 再遇秦严   这边璎珞骑马往庄子赶,那厢璎珞等人离开后小半个时辰,马车中的苏瑛珍便醒来了。   她是被冻醒的,只觉浑身都泡在冰霜中一般,全身都僵硬寒冷成了一团冰碴,她悠悠转醒,半响都没弄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动了动身子,手臂和脚腕上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瘙痒感,接着是疼痛感。   整个人竟都是麻木的,鼻翼间传来令人欲吐的腥臭味,苏瑛珍惊慌的顾目四望,简直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   破败肮脏的马车,被夜风吹的噶吱吱摇晃的破烂车门,车外一览无遗的深黑夜色,远处狰狞的夜景像是要吞噬人的野兽,令苏瑛珍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她的头很疼,她想叫声音却似卡在了喉咙间,一时竟难以喊出声来。她太害怕了,怕的眼泪鼻涕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努力回想,终于想到了晕迷前的一幕幕。   她本来已经在香软的被窝中就要睡着了,突然有动静响起,她捡了一张纸条,上头分明就是四姐姐苏瑛蓝的字迹。   四姐姐说要请她去看场好戏,一场有关苏璎珞的好戏,   还说这场戏会让苏璎珞彻底消失在眼前。   四姐姐在纸条上还专门强调了,说这戏是母亲和二姐姐一手安排的,母亲和二姐姐既然不告诉她,定有其中原因。让她千万莫要惊动了丫鬟,偷偷自己出门到后花园,不然就看不成这好戏了。   四姐姐自会在后花园等着她。   苏瑛珍这几日早就发现自己那二姐和母亲在谋划什么,可她们每回说话都背着自己,打发了她离开,神神秘秘的叫苏瑛珍又气闷又没办法又好奇,当时一见那纸条,她想都没想便兴奋的偷偷溜了出来。   她想一定是她在出府时候对苏瑛蓝生气,当众发落苏瑛蓝,苏瑛蓝要讨好自己,这才请自己过去看好戏。   她怀着雀跃的心情一路偷偷在后花园里找苏瑛蓝,可苏瑛蓝没有出现,她却突然被人敲了后颈,晕了过去。   如今她双手双腿被绑缚,已然不在庄子中了,这是哪里,是什么人掳了她,她是闺阁小姐啊,如今被带到了这荒郊野地,他们要对她做什么,就算什么也不做,她的闺誉也完了,她一辈子都完了啊。   苏瑛珍恐惧而绝望,许久她才猛然身子一震,尖叫了起来。   “来人!来人,求求你们放过我,来人啊,有没有人!”   她凄厉的叫声不曾唤来路过之人,反倒是将那口吃男给唤醒了,口吃男想起之前被套马索套住身子拽下马车又被敲晕的事情,登时激灵灵打了个颤,忙爬起来跑到高个男的身边,使劲推着他,道:“大哥,大哥,快醒醒!”   高个男也就是被璎珞劈的狠了,加之手上失血过多,才久久不醒,如今被又推又掐,悠悠转醒,瞪大了眼睛,面色苍白着道:“怎么回事?”   口吃男摇头,就听到马车中传来苏瑛珍的尖叫声。   “谁?谁在车外!”   她双手双脚被绑躺在马车中,浑身吓得发软,根本就坐不起来,也看不到马车外的情景,此刻听到男人的说话声,本能地就感受到了危险,声音满是颤抖。   高个男和口吃男对视了一眼,忙爬起来就往马车去,一把推开半遮半掩的马车门,眼见车中只剩下一个完全陌生的少女,先前他们掳来的两个倒是不见了,两人目瞪口呆,皆愣在了那里,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你们走开!走开,你们是谁!”倒是苏瑛珍见两个穿着寒酸,满脸凶狠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马车外,登时尖叫着往车中滚。   高个男和口吃男此刻心中满是惊惧和不解,听到苏瑛珍大喊大叫,高个男伸手就拽住了苏瑛珍的衣衫,狠狠一拖将苏瑛珍扯了过来,上手对着她的脸便是左右开弓狠狠的两巴掌,凶恶的道:“闭嘴!再敢叫老子他妈的切碎你!”   苏瑛珍被打的眼冒金星,双颊红肿,牙齿松动,哪里还叫的出声,眼泪成行往外滚,只觉跌进了炼狱也不为过。   高个男见她老实了些,这才拽着她的脖颈,道:“你是谁,谁将你扔进马车的?先前那两个女人呢?说!”   苏瑛珍颤抖着,晕头转向,说到底也只是十二三的小丫头,又被宋氏养的娇,什么都没经历过,此刻竟是哭着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的道:“娘,娘……我要回家。”   高个男和口吃男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生活,稍不留神进了牢房便莫想出来了,今日事情出了纰漏,他们心中已充满了惊惧,哪里还有耐心听苏瑛珍哭泣嚎丧。   口吃男拽过苏瑛珍便撕啦啦将她的衣衫扯了个粉碎,瞬间露出里头精致的绣花肚兜来,他肮脏的手胡乱揉捏着苏瑛珍,恶声恶气的道:“哭!再他妈哭,老子哥俩,现在就办了你,老子哥俩眼见着就活不了了,死前也得风流一回!”   高个男眼睛盯着苏瑛珍勉强挂在身上的肚兜使劲看了两眼,一把推开口吃男再度勒住了苏瑛珍的脖颈,道:“老子再问最后一遍,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说话!”   苏瑛珍被男人扯的几近赤身,又被男人又捏又摸,此刻抽泣着脑子倒清醒了些,不敢再哭爹哭妈的,哆哆嗦嗦的道:“我是……是穗州知府苏定文的嫡女,你们……你们抓了我,我爹爹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快送我回去!”   高个男闻言面色陡变,他们做这偷人贩人的买卖,最怕官府,平日连个衙役都是怕的,更别说那穗州知府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通天的大官了。   一时间连口吃男也浑身一抖,对着苏瑛珍便又是两个耳光,怒道:“贱人,你吓唬谁呢,官老爷的千金,金尊玉贵,怎么可能到了这里!”   苏瑛珍说也被打,不说也被打,整个人都想就这么死了算了,她缩成一团,哽咽着道:“我没骗人,求求你们放我回去,我父亲会酬谢你们的。我有好多金贵首饰,我都给你们!”   苏瑛珍的表情话语根本没有半点作假,高个男顿时面色灰白起来。   他能做偷人贩人的勾当,本身便不是什么笨人,此刻将今日所发生的事一一回想了一遍,再想着平日里人家所说的那大户人家女眷间的勾心斗角,阴损龌蹉之事,顿时有些明悟起来。   当下他便将苏瑛珍狠狠扔进了马车,一撑车辕坐在了车板上,冲口吃男道:“只怕她说的都是真的,咱们这回走眼了,不管她怎么就到了这里,咱们都得赶紧离开,汇合了老三快点乘船逃命去。”   口吃男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就欲上车,却与此时远处的官道上突然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那马蹄声像天边的滚雷,带着肃杀之气,分明不是一两匹马,而是一支马队,马蹄声似要踏碎这个深沉多变的夜,望去,远方已经腾起了漫天的飞尘,尘土滚滚间一支铁浪骑兵向这边冲了过来。月光下,骑兵身上的甲胄在呼卷的尘土中闪动着森寒的冷光。   口吃男和高个男整个都愣住了,惊骇的浑身颤抖,只以为是官府派人来索拿两人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要命丧于此了,竟然连动都不敢动了。压根就没想到,即便车中人是知府的女儿,知府最多也就能调动府衙的衙役,而眼前的分明是军队,又怎么可能是来抓他们的呢。   再说,官宦人家的嫡女没了,遮掩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这样大张旗鼓的寻找。   那一队骑兵疾风骤雨一般,瞬间便奔袭到了眼前,两个人贩子因惊惶一动不动,那马车便刚好停在了路中间。   骑兵队伍却丝毫都没有减慢速度,那打头一骑是匹通体乌黑油亮的高头大马,只马儿长长的鼻梁上却长着一簇雪白的鬃毛,四蹄更是染雪般,飞驰起来如踏云端。   而马背上的男子亦身着戎装,银白色的甲胄在月辉下发出清冷而闪烁的光芒,甲胄使得他本就挺拔高大的身躯愈发显得英挺肃杀,他面上未曾佩戴头盔,却覆着一张面具,面具下露出一抹弧线分明凌厉的紧致下巴,肌白却如若冷玉雕刻。   他身后披着一件玄金斗篷,斗篷上飞舞着赤红蟒纹,随着他奔驰而过,斗篷飞扬,一人一马宛若天神降临,却正是靖王世子秦严。   他一骑飞驰,遥遥领先,路过马车却并未停顿一下,一阵风般就从马车旁飞掠了过去。其后一队铁甲兵士,也自动分成两队,若射出的两道利箭自马车左右呼啸而过。   铁甲兵士队伍的中间却是两辆大马车,因人贩子的马车停在路中央,顿时便被阻挡了去路,有两个军士迅速在人贩子的马车前勒马停下,也不多言,更对车中被绑缚的少女恍若未见,扯过马缰便要将马车往路边牵赶,好让出道路来。   两个人贩子像傻了一般,只坐着瑟瑟发抖,马车往路边移动,车中苏瑛珍却猛然惊醒过来,大喊起来,道:“救救我!我是好人家的女儿,被歹人掳了来的,你们救救我,求求你们了!”   少女的声音凄厉而尖锐,颤抖着在夜色中响起,传出许远,即便少女的话声音凄惨令人动容,可两个军士也不过一瞬面有所动,随后便再度恢复了无动于衷,四周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分明是一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军队,没有将领统帅的命令,军士们根本就不会多管闲事。   见他们无动于衷,苏瑛珍顿时便绝望崩溃了,也不再考虑什么闺誉,什么遮掩的,大声喊着,“我是官家女儿,我父亲是穗州知府苏定文,你们不能不管我!”   官家小姐,穗州知府的女儿被掳,确实让人惊诧,可那些军士却还是未曾多加理会苏瑛珍,苏瑛珍顿时面无人色,双眼暗淡,脸上的希望彻底消失了。   却不知,她那句穗州知府苏定文一发出,前头已奔驰出近百丈的秦严猛然一提马缰,马儿长嘶一声,生生顿住了前行的脚步。   他骤然而停,后头紧跟的军士竟也应对迅速,齐齐提缰停马,数十匹马儿的长嘶声惊的夜色也似被撕裂开了一般,浮动着一股杀气。   秦严调转马头,策马往马车方向奔来,两队军士也跟着转马拱卫左右,蹄声四溅,瞬息间便包围了马车。   苏瑛珍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泪眼朦胧地抬头,就瞧见骏马扬蹄,嘶啸长鸣,停驻车前,马上男子身材高大英挺,昂藏在甲胄下的身躯似充满了力量,他头顶明月,目光透过面具深邃而清冷,宛若神祗,令人畏惧敬仰。   苏瑛珍整个人都愣住了,秦严目光不过扫了她一眼,见她衣不蔽体,当下便转开了视线,道:“苏定文的嫡女?”   他的声音低沉划过夜色,震颤心神,苏瑛珍半响才恍惚过来,忙不停点头应道:“是,我是,这位将军……”   她话尚未说完,秦严已调转了马头,只留下一句话便再度驱马奔驰而去。   “全部敲晕带走。”   马蹄声远去,苏瑛珍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一个军士一个手刀再度打晕了过去,身上被胡乱裹了件斗篷拖出马车,头朝下丢在了马背上。   那两个人贩子也连挣扎的机会都没,也被随后敲晕甩在了马背上,马车被直接推翻到了路边田垅上,骑兵队伍再度扬尘驰骋,向着穗州城的方向呼啸而去。   四更天时,秦严领着人在官道上又遇到了一辆宽大的马车,马车迅速地移到了路边让道,待一队骑兵飞驰而过,随喜才慢悠悠的将马车又赶到了路中,微微侧头冲车中道:“大少爷,方才那队军士中间,两匹马上丢着两个生死不知的汉子并一个发髻散乱的少女,瞧着像是咱们先前遇见躺在路中的那两个人。”   彼时璎珞刚刚告辞离开不过两刻种功夫,马车中迟璟奕正震惊地翻看着被璎珞理出来的毫无错漏的几本账目,闻言他翻页的手指微顿了下,方才道:“知道了。”   随喜便也不再多言,赶着马车也往穗州城的方向而去。   天光微亮时,秦严一行已临近了城门,一骑哨探从对面飞驰而来,禀道:“将军,已查探清楚,诚王今夜三更天已放火烧村,如今火势已起。”   哨探的话令秦严微眯了眼眸,只淡声道:“前头引路。”   哨探忙调转马头,一行人往穗州城东南方向而去。   诚王是皇三子,乃如今正宫皇后所嫡出,二十四岁封王,如今已年近而立。他将稍有症状的百姓都集中在了穗州城东南的一处小村落中,只说集中起来好方便朝廷派太医给百姓治病,也能控制病疫传播。   百姓们在村落安置后,每日也确有官府派来的医者送药,他们信以为真,却不想就在今夜三更天,突然便村落四处起火,火势滔天,烈焰滚滚,百姓们慌不择路地往外逃,可村落两端却俨然被衙役官兵围堵了起来,燃火的高高栅栏阻住了逃命的道路,即便冒着火焰滚出栅栏也会被官兵的利箭射穿咽喉。   百姓们这才惊觉,官府根本无意救治他们,不过是欺瞒手段将他们围而杀之,一了百了罢了。   秦严带着人冲到时,远处天边已露出了鱼肚白,滔天的火焰滚着狼烟往上冲,直遮盖了半边苍灰色的天空,四处一片惨叫求救声,直若人间炼狱。   村落外官兵森立,一处高台上,诚王叶宇浒居高临下的站着,神情冷漠的瞧着那滔天烈焰一点点席卷村庄,听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他骤然转身望去,未曾瞧清来者是谁,便瞧见了那一马当先的踏雪乌马,顿时瞳孔一缩,眉峰紧紧蹙起。   作为赈灾的钦差,诚王带着的钦差仪仗也跟随在侧,瞧见远处杀气腾腾奔驰而来的军队,半响才有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大喊一声,“保护王爷!”   钦差仪仗并诚王亲卫这才蜂拥般动了起来,将高台拱卫了起来。而那边尘土飞扬,秦严已带着人到了高台前的空地上,他端坐马上,凝眸盯向台上负手而立的诚王。   两人四目相对,分明有冷锐的火光四射而溅,引得四周大小官员,兵士衙役莫敢发声。   诚王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起,蓦然一笑,阴阳怪气地道:“秦严,你剿匪有利不在京城等着父皇封赏,跑到这穗州做什么?私自带兵外出,本王看你是上次的廷杖未曾挨够吧。莫以为有太后的疼爱维护,你便可以居功自傲,不守朝律!”   秦严显于外的锋锐唇角微微挑起,似笑非笑,冷声却道:“诚王殿下也莫以为有皇后庇护便可草菅人命,为所欲为!”   诚王登时双拳青筋暴起,怒目道:“秦严,你此话何意?本王乃奉命前来赈灾的,父皇早有圣旨允本王全权所有赈灾要事,可有临机专断之权!本王放火烧村,不过是权宜之计,釜底抽薪,将疫病齐根而断,何曾草菅人命?!你再胡说八道,休怪本王参奏你干预钦差,阻拦赈灾,跋扈越权!”   相比诚王的震怒,秦严却依旧面容冷淡,只清声回道:“是权宜之计,还是草菅人命,诚王殿下还是回京向皇上分辨吧,本将确实无权论断。”   他言罢,转头便挥手道:“给本将推开火栅栏,放百姓出村,灭火救人!”   一声令下,军士们便齐齐下马往村落扑去,长枪挥舞,转瞬挑起围堵在村口的火栅栏,两个火人便滚了出来,立马有军士上前扑倒火苗,将冲出来的人搀扶到一旁安置,更有一队军士前去寻找水井灭火之物。   村中逃命的百姓,眼见这边有了生机,蜂拥着都冲了过来。   叶宇浒眼见秦严带兵冲来便知不妙,秦严是废太子的小舅子,废太子被问罪流放,叶宇浒出力不少。皇子争位,废太子虽落败,可靖王府却全然无事,秦严和废太子感情深厚,于诚王交恶也已不是一两日了。   此刻出现在此,定是要阻止他火烧村落的,故此诚王上来便咄咄逼人,摆明是奉皇命行事,可他没想到如此,秦严竟还是说动手就动手,眼见转瞬间村民便要冲出来,诚王面色急变,厉声大喝,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本王拦住他们!叫病民冲出来,天花肆虐,本王定将尔等砍头问罪!”   他声音落下,钦差护卫队,王府亲卫和官衙兵役们才忙冲上前去,顿时刀剑齐鸣,寒光四溅,两方人瞬间便交上了火,剑拔弩张,谁都不让。   叶宇浒也忙从高台上大步冲了下来,怒斥着秦严,道:“阻拦钦差,秦严,你是要造反吗?!”   秦严仍高居马上,闻言却淡淡一声笑,道:“鱼肉皇上的子民,本将看要造反的只怕是诚王殿下吧?”   叶宇浒顿时恼羞成怒,双眸映着火光愈发猩红暴戾,拔剑便向秦严刺去,道:“钦差宝剑可先斩后奏,今日本王先了结你,让你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倒要看看,父皇会否惩罚本王,太后可否还能护着你!”   叶宇浒的剑锋刺到近前,秦严才慢悠悠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身影在空中飞旋了一下,便赤手空拳的和叶宇浒打在了一起。   叶宇浒乃皇后所出,作为皇嫡子自视甚高,好大喜功,急功近利,此次他火烧病民便是恐疾病蔓延,影响了他赈灾的功绩。心念着天高皇帝远,只要他顺利灭绝了病疫,皇帝便只有夸赞他赈灾有功,果敢取舍。   反正只要烧了病民便是一了百了,死无对证,染病的灾民被烧死掩埋,那也是再正常不过之事。诚王抱着如此态度,好大喜功之下,便是宁错三千不放过一个。   他心里也清楚,村落里头的有不少人只怕得的并非天花,倘使此刻叫秦严阻拦了大火,救出那些染病的百姓,再将未染天花的百姓带进京城状告于他,大局将极为不利于他,这是可想而知的。   故此诚王出剑毫不留情,是真想利用钦差宝剑杀了秦严,可他的功夫在皇子中虽然算好的,到底及不上在军营中混迹多年,杀人如麻的秦严,不过片刻,他执着宝剑的手便被秦严一脚狠狠踢中。   叶宇浒惊叫一声,手软剑落,眼前剑光一闪,诚王惊地踉跄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瞧去,却见那柄御赐的宝剑已经握在了秦严的手中,他高坐马上,冷冷的瞧着自己,一双眸子反射了剑光,愈发沉冷如冰。   叶宇浒怒不可遏,推开搀扶着他的官员,恨声道:“好个靖王世子,你敢对本王动手!本王看靖王府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秦严却转了下剑柄,一手轻轻抚过寒光四射的剑刃,慢声道:“本将只知道先封尚方剑,按法诛奸赃,只知道皇子犯法于庶民同罪。皇上已授本将治疫止疫一事,从此刻起,这些病民是本将的职责所在了,便不劳诚王费心了。至于诚王是为阻灾情,临机专断,行权宜之计这才火烧村落的,还是肆意妄为,草菅人命,本将还是那句话,皇上自有圣断!”   秦严说罢,手中宝剑蓦然寒光一闪,若飞星流光激射而出,伴着一声惨叫,前头围在村落前阻拦救火的诚王侍卫统领登时应声而倒,脑门上一柄寒剑犹在火光中颤巍巍清凌凌的放着幽光。   风过无声,四周死寂一片,似乎连村落里的惨叫声呼喊声都一瞬远去了。   秦严目光四扫,沉喝一声,道:“本将奉命行事,违者形同此人!灭火,救人!”   军士们再度行动起来,诚王的人却僵站着,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显已经受了威慑,不敢再动。   叶宇浒呲牙裂目,瞪视着马上秦严,喘息急重的道:“秦严你假传圣旨!你往川西平乱剿匪,连京城的门都未入,哪里来的奉命治疫止疫?!倘使父皇授命你来治疫,便定然会召回本王,本王何曾收到回返圣旨?”   秦严却只冷声道:“诚王殿下回去钦差行辕自然便见圣旨,何必在此于本将多做理论。还是诚王殿下尤不死心,想着凭借几个侍卫差役便能阻拦本将的铁甲军士?”   叶宇浒很清楚,形势已不容扭转,听闻秦严的话,顿时胸膛起伏,终是狠狠一闭眼,一甩光袖,怒气腾腾的带人而去。   军士们见此也不曾理会,只忙着救人安置,随后而来的两辆马车上被扶下来十数个大夫模样的人,提着药箱,来不及缓解一路被抓来奔驰的劳累和惊吓,便被军士推着上前救人治病,忙碌不休。   此处一场热闹刚过,与此同时的苏家庄子里,一场热闹刚刚拉开帷幕。   ------题外话------   素素两个孩子太小,每天被各种琐事所累,扣除了娱乐休闲时间来码字,容易心浮气躁,看到订阅一直呈下滑状态就没忍住提了一两句,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多美妞的安慰和鼓励,谢谢你们,很温暖,有你们在,文文素会坚持写下去的!   再次感谢每个正版支持素素的妞,群抱抱,么么哒! ☆、059 六姑娘呢   天边露出一点鱼肚白,山中的鸟儿们便着急着跳跃在了枝头,引颈歌唱。   宋氏今日比平日早醒了一个时辰,听着外头鸟儿清脆的叫声,只觉得身心愉悦,再没有比这个早晨更美好的了。   明月在宋氏身后放了个软软的大迎枕,伺候着宋氏吃了一小碗的莲子银耳粥,宋氏便悠然地在等着锦绣园那边的消息。   “什么时辰了?”见外头天光又亮了些,宋氏不由挑眉道。   明月笑着道:“已经快辰时了,再过不到一个时辰,锦绣园那边也该发作起来了。”   宋氏闻言点头,想到马上就要除掉那个祸害,拔了一颗眼中钉,她眉眼舒展着长叹了一声。   高妈妈伺候在宋氏的身边,垂着的眸子中隐隐闪过一抹阴历之色。上次宋氏吩咐全府上下禁言,严禁将苏瑛珍和苏瑛玥姐妹被柏芝院叶公子修理的事情传到老爷的耳朵中,可最后这事还是第一时间就让老爷给知道了。   宋氏吩咐高妈妈去查此事,高妈妈查来查去,最后竟然给她查到了自家女儿紫绸的身上,高妈妈大惊失色,叱问紫绸后才知道了紫绸不小心中了璎珞的道儿,被璎珞拿捏的事情。   紫绸是高妈妈唯一的女儿,她再忠心于宋氏也不可能将女儿给告发出去,便帮紫绸尽数遮掩了此事,只告诉宋氏什么都没有查到,老爷许是从外院奴才的口中听到的此事。   此事虽已过去,但高妈妈每每想起紫绸留在璎珞处的那一份供状,她就如鲠在喉,有那一份供状在,三姑娘就等于捏着了他们一家人的命脉。倘若叫夫人知道她和紫绸的背叛,高妈妈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今次宋氏对苏璎珞发作,高妈妈只希望三姑娘被毁掉,叫紫绸的那份供状再莫有出现的机会!   想着,高妈妈抬起头来,笑着道:“夫人放心,青菲和青嫣两个说一切都妥妥的,等到锦绣园那边发作起来,保管庄子上的人都知道三姑娘被人掳走了一夜,等明日夫人将三姑娘寻了回来,三姑娘也全完了。为了保全二姑娘,六姑娘几个,夫人在这庄子上直接让三姑娘暴毙,老爷回来也是不好多说一个字的。谁叫三姑娘那么倒霉,偏偏就遇上了四处偷女子胆大包天的人贩子呢。”   高妈妈的话令宋氏双眸微眯,抿了抿唇,略有些不放心的道:“那些人贩子是今夜到桥县镇上汇合,明日一早就在桥县镇码头乘船前往南边,不会出错吧?”   高妈妈见宋氏眉头蹙起,岂能不知她还是担心露了痕迹,引起苏定文的怀疑。   高妈妈便点头,道:“夫人放心吧,绝对错不了的,他们船都安排好了,哪里能临时改变行程?最近这一伙人趁着穗州难民多,太过混乱,四处偷美貌少女,已经引得官府追查了。三姑娘那等模样,怪只怪她出府后不检点,坐马车却贪看路上风景,让外人瞧见了模样。她那招人的模样,引了歹人的恶念,尾随至庄子,寻机会偷人,没一点好奇怪的。这是三姑娘自己倒霉又不庄重引来的祸事,可不关夫人的事。”   高妈妈言罢见宋氏挑起了唇角,便又道:“桥县镇上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前往通报官府,引了官府去捉拿那些人贩子,咱们的人也会寻机会解决了那两个知情的人贩子。官府那边知道轻重,即便察觉了三姑娘的身份也不敢胡言乱语将此事外泄的。而老爷只会感激夫人应变及时,处理得当。”   高妈妈说着笑了笑,才又道:“更何况,夫人为了怕老爷疑心,特意将二姑娘和六姑娘都带了出来,这稍弄不好,就要影响二姑娘和六姑娘的闺誉,老爷一向知道夫人护二姑娘和六姑娘为眼珠,万不能怀疑到夫人身上的。事后,以夫人的手段,还怕不能叫庄子上这些人都闭上嘴吗?更别说,咱们马上就要进京了。”   宋氏又随着高妈妈的话将整个计划都细细的想了一遍,觉得确实毫无披露,她是内宅妇人,若非机缘巧合,也不可能得知这一伙人贩子的行踪,并且和这样的人牵上线,苏定文万万也料想不到此点,绝对怀疑不到她的身上,宋氏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道:“这会子又有些饿,去端些糕点来,我垫垫肚子,只怕一会儿闹起来,一日都难用上饭,这女儿不见了,我这做母亲的哪里还好吃饭。”   高妈妈忙答应一声,摆手吩咐明月去了。   “二姑娘来了,山里早上凉,二姑娘快进屋。”   外头传来明心的声音,宋氏忙微微坐直了身子,眨眼间苏瑛玥便饶了进来,宋氏忙伸出手,道:“我的儿,这么早怎就过来了,也不加件厚衣裳,快过来榻上暖一暖。”   苏瑛玥将手伸给宋氏,笑着道:“女儿穿的这就不薄,这大夏天的哪就那么容易着凉,女儿没那么娇弱,母亲莫担心。”   言罢依偎进宋氏的怀中,道:“女儿料想母亲今日定然起的早,便早点过来请安了。”   苏瑛玥如今已经及笄了,眼见这两年内是一定会嫁出去的,故此宋氏早早便已教苏瑛玥管家理事,一些对付妾室,处理庶出子女的手段也不再避着苏瑛玥,反而让她参与,一来是因苏瑛玥颇有心机,能和她商量一二,再来也是宋氏对苏瑛玥寄予厚望,希望她嫁入权贵之家后能够有足够的手段,不吃亏被欺。   璎珞今次的事,便是宋氏和苏瑛玥合谋的,听苏瑛玥这般说,宋氏自然知道苏瑛玥也是惦记着锦绣院那边的情况,便拍着她的肩头道:“放心吧,母亲好着呢。”   苏瑛玥听了这话便知锦绣院那边一切顺利,顿时微微笑了起来,笑容甜美端庄,只眼眸中却满是阴寒之气。   不是她心狠手辣,实在是那苏璎珞长的太好,这样的庶出妹妹到了京城,还不得将她们姐妹都压下去!就算庶女再怎么好,身份限制,也不可能比嫡女嫁的好,可出门做客有苏璎珞在,她和六妹妹便要被比成平庸姿色,那些个夫人们即便不会喜欢苏璎珞的狐媚长相,可也不会再觉得她和妹妹天生丽质,容貌上乘了。   她岂能允许一个卑贱的庶女抢了她们姐妹的风头?   更何况,这些时日这个三妹妹可没少给母亲添堵,父亲眼见着也是越来越在意她。   马上就要进京了,倘若现在再不处理了苏璎珞,等进京就没了机会。京城的夫人们根本就不知道父亲有几个嫡女,几个庶女,如今处置了苏璎珞,简直神鬼不知,毫无痕迹。   苏璎珞一场病过后,人竟越来越心思活络了,只有除去了她,才能防范未然,苏景华那个孽种才能独木难支,被母亲死死压在掌心。   苏瑛玥念着这些,双拳微微捏了起来,杏眸之中闪过一丝狠绝之色。   锦绣院,正房还紧闭着房门,安安静静的。下人们已经起了身,开始一日的忙碌,洒扫婆子放轻了动作打扫着院子里的落叶尘土,小丫鬟忙着烧热水,摆弄廊下的盆景,似和寻常每一个清晨并没什么不同。   却于此时,院子外突然传来的一阵杂乱慌张的脚步声,院子里的人都抬头瞧了过去,却见两个人影飞奔了过来,她们衣衫微乱,鬓发碎乱,裙摆手肘等处还沾染了不少的泥土,头上的发髻也歪歪斜斜,上头不见半点珠玉之色,两人脸色苍白,急喘着奔进了院子,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婆子小丫鬟们齐齐一楞,半响才分辨出来,这两个狼狈的姑娘,竟然是伺候三姑娘的两个大丫鬟,青菲和青嫣。   她们不在正房中伺候三姑娘,怎生这般早却从院外如此狼狈的回来?发生了什么事?   “三姑娘呢?三姑娘人呢,可曾在屋中?”   “三姑娘可是回来了?”   婆子们正纷纷猜测着,青嫣和青菲已是焦急地大声喊了起来。   因两人形状狼狈,一路风风火火从外头奔回来,引得庄子上的下人们也都纷纷跟了过来,拥在了锦绣园的外头探头探脑的瞧热闹。   青嫣和青菲的话,顿时便令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起来,这到是奇怪了,两个伺候姑娘的大丫鬟不知道三姑娘在不在屋中,怎到问起她们这些粗使婆子来了?再说,这般早,她们并没见三姑娘起身去给夫人请安,三姑娘不在屋中又在哪里?   婆子们一时无言,青菲二人却已像一阵风般强行推开正房的门,冲了进去,接着房中便传来了两人的尖叫声,青菲的嚎哭声直接从屋中传了出来。   “都怪你,昨天夜里就是你提起后花园的小桔灯好看,三姑娘才非要去后花园看灯的,如今三姑娘果然是一夜未归,定然是被歹人给藏起来了!”   “怎么能怪我呢,我昨夜劝三姑娘了,是三姑娘自己执意要去逛花园的,哪里想到歹人竟敢在庄子上行凶!三姑娘如今到底在哪里?!”   “这可怎么办,倘使三姑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们这伺候的……呜呜,我不想死,不想被发卖出去。”   青嫣和青菲的哭喊声响了起来,顿时便像一声重雷瞬间将院子里的人都炸了个目瞪口呆。   三姑娘不见了!失踪了!   这是多大的事儿啊,出大事了!   众人惊惶难信,青菲已哭着从正房冲了出来,喊道:“赶紧去寻夫人!”   她喊着,见众人未有所动,便自行匆匆地往宋氏住着的院子冲了过去,青嫣也追了上去。   大家见此情景也忙都跟了上去,只见青嫣和青菲二人一路冲进宋氏住着的院子便直接跪在了地上,哭着道:“三姑娘不见了,夫人请快使人找找三姑娘吧。”   她们哭喊的声音极大,不过片刻宋氏便披着一件斗篷匆匆出来,发髻只梳起一半,显然是听到动静便出来了。   宋氏脸色难看,双眸冷厉盯着院子中跪着的青嫣二人,厉声道:“一大早鬼哭狼嚎的做什么,什么叫三姑娘不见了,姑娘的闺誉都让你们这起子刁奴败坏完了,简直是胆大包天,竟敢给主子泼脏水,快,给我堵上她们的嘴!”   宋氏言罢,高妈妈忙欲下台阶亲自动手,青嫣却大声哭喊着道:“夫人,三姑娘是真的不见了,昨夜三姑娘非要奴婢二人陪着去逛后花园,奴婢二人劝阻不住便陪着三姑娘一起到了后花园,可谁曾想,后花园中竟藏了歹人,奴婢二人都被敲打了后脑勺,什么都没看见便不省人事了,今日一早奴婢二人醒来,发现身上的值钱首饰都不见了,连三姑娘也不见了踪影。奴婢二人方才忙跑回锦绣院看过了,姑娘的床被都还整整齐齐的,床上也半点热气都没有,三姑娘显见是不曾回去过啊,夫人!”   “夫人奴婢们错了,奴婢们死不足惜,还请夫人快快使人寻找三姑娘啊。”   许是青嫣和青菲说的事太过骇人听闻,庄子上的下人们见高妈妈竟是楞在了当场,宋氏也面色大变,身子摇晃着往后倒在了大丫鬟的怀里。   “母亲,母亲您不要吓女儿,三妹妹不见了,这还需要母亲主持大局,母亲可不能乱了方寸啊。”苏瑛玥惊慌的声音传来。   宋氏猛然扶着苏瑛玥的手站了起来,厉声吩咐道:“高妈妈你带些人去后花园寻人,先看看三姑娘是不是在花园里睡着了,若是花园没有,便令人在庄子里找,许是三丫头昨夜走迷了,躲在哪个院子里便休息了,无论如何要快快她。”   “明心,你带几个人去庄子前后门问问,看看昨夜是否有什么人离开庄子。”   “明月,你带一些人满府里给我查,青嫣和青菲身上的值钱物件,单凡在哪里寻到,不管涉及谁,即刻绑了来我亲自审问!都快去!”   宋氏连着发了几道命令,言罢挥手,高妈妈三人忙令了命匆匆去了。   宋氏这才六神无主的来回在廊下焦急的走动了起来,竟似太过惊骇慌乱连将院子里院子外看热闹的下人驱散控制住都给忘了一般。   不过是片刻高妈妈率先带着人回来,面色慌乱的冲宋氏摇了摇头,宋氏尚未来得及说话,便见明月脚步凌乱地奔了进来,脸色苍白如纸,禀道:“夫人不好了,后门……后门看门的婆子被人迷晕在屋子里,后门不知什么时候就洞开着,奴婢带人过去时那婆子还晕睡不醒……三姑娘……三姑娘怕是……”   明月话没说完,可众人却都明白她那意思,三姑娘怕是早便被人从后门给带走了!会用迷香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能是什么好人,三姑娘如今只怕……便是追回来也是残花败柳了。   看热闹的下人到此时才惊心害怕起来,三姑娘失踪的事闹的这么大,如今她们知道了,回头等着她们的还不知是什么呢。夫人就算是为了二姑娘和六姑娘也不会放过她们的,夫人会怎么对待她们。   一些心思灵活的下人已经开始偷偷的往后退,想要赶紧离开,热闹看到这一步已经成灾祸了。   却于此时,院外苏瑛蓝带着丫鬟来请安了,她虽然竭力压着心头的欢心喜悦,表现出一副担忧模样,可眉梢眼角还是透露出痕迹来。   脚步匆匆进了院子,苏瑛蓝抹着眼泪道:“母亲,女儿听说三姐姐被人掳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按理说,苏璎珞失踪了,苏瑛蓝该担忧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事是否影响自己的闺誉才是,可如今她心里却只有幸灾乐祸。   宋氏敢这么做,定然是有把握控制流言蜚语,不让消息传进京城,宋氏都不怕影响了她的宝贝苏瑛玥和苏瑛珍姐妹,她一个庶女又怕什么。   想到那日在梅园门口被苏璎珞狠狠扇的两个耳光,苏瑛珍低垂的眸光中满是解气之色。   宋氏见她假惺惺的上前,到是心中微微一顿,苏瑛蓝都得到消息赶了过来看热闹,苏瑛珍最是爱热闹,怎生此刻还没到?   宋氏心思不过略微一转,此刻也没功夫多管小女儿,只连声道:“高妈妈,将庄子上的下人先集中关在一起,你派人看守着,不准交头接耳,等此事查清再放出来。”   高妈妈应了一声,正欲行事,院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娇软甜糯的声音。   “咦,五妹妹你看,母亲的院子怎么这般热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那一管声音在清晨略带冷意的微风中传进了院子,有些沥沥如水的清脆悦耳,却瞬息间令苏瑛玥和苏瑛蓝变了面色,饶是不动声色如宋氏也惊诧震怒的瞪了瞪眼,骤然死死盯着垂花门。   “不知道呢,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两道身影相携而来,高挑些的身子玲珑曼妙,穿着对襟石榴红的牡丹花广袖短襦,枚红色的惊涛裙,腰间束着一条绛红色绣折枝花卉的腰封,勾勒出纤腰楚楚,蛾眉颦笑,琼姿花貌可不正是众人口中不见所踪的三姑娘苏璎珞嘛。   于她一同而来的少女穿着一袭葱绿彩绣偏襟褙子,一袭姜黄色绣花曳地裙,露出草绿绣梅花的绣花鞋,正是五姑娘苏瑛紫。   两人相携而来,到了院中,瞧气氛古怪,一时间神情拘谨起来,福了福身,道:“女儿来给母亲请安,清晨天寒,母亲怎生衣衫都未穿好便站立风中?”   宋氏死死盯着全须全尾站在院中的苏璎珞,恨不能上去将她撕裂,她怎么都想不通,本该被掳出庄子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倘使昨夜她根本没被掳走,青嫣和青菲二人又怎么会那么愚蠢的将事情闹大,还说什么一切顺利,她们眼睁睁看着苏璎珞这个贱人被抱出了后门。   是青嫣和青菲说谎,背叛了她吗?   宋氏的目光毒蛇一般嗖地移到了跪在地上的青嫣二婢身上,那眼神直叫两人打了个冷颤,事实上她们也想不通,为什么明明被人打晕掳走的三姑娘怎么又回来了!还和五姑娘在一起好端端的来给宋氏请安,三姑娘那样子就好似昨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那昨夜被人掳出去的又是谁?她们总不能是在做梦吧!   二婢面面相觑,脸色苍白起来,璎珞却满脸茫然的道:“青嫣?青菲?你们一大早的跪在这里做什么?还是这般衣衫不整的模样?”   宋氏沉了脸,怒视着苏璎珞,道:“你这两个婢女一大早便跑到这里来,说你失踪不见了,三丫头,此事你作何讲?”   璎珞闻言张大了嘴,眉眼间全是自然流露的惊讶之色,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昨日夜里青嫣和青菲拉着我去逛后头的花园,两人不知怎么回事,竟是突然就跑了个没影,我大喊两人,两人也不理不睬,将我自己个儿丢在了花园里。我追了半天没追上,索性便回转了,因夜里风凉,我穿的少,冻僵了身子见五妹妹住的白芷苑比我那锦绣院近,便溜进白芷院去寻五妹妹了。本是想喝口热茶,再借件衣裳挡挡风,再回锦绣院。谁曾想进了白芷苑我便连声打起喷嚏来,五妹妹恐我来回折腾今日病倒,便留了我在白芷院和五妹妹一起歇下了。”   宋氏听的心火直冒,怒目瞪着璎珞,沉声道:“跪下!你还知不知道规矩体统,随便留宿在外,竟也不知道回去告知下奴婢们吗?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你可当真是本事了!”   璎珞面色一变,泪盈于睫,腿一软又跌坐在了地上,哭着道:“夫人,我真叫丫鬟去锦绣院说过此事了。不信,夫人可问问蔷薇,昨儿夜里就是五妹妹吩咐蔷薇到锦绣院去的。”   蔷薇闻言忙上前一步,跪下恭敬地道:“回夫人,昨儿五姑娘留了三姑娘在闺房一起睡,奴婢奉命确实往锦绣院去过,当时正好碰上了草儿,奴婢便将此事告诉了草儿。”   宋氏眯起眼来,沉声道:“草儿呢?叫草儿来回话!”   只片刻功夫,草儿便匆匆赶到了,她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磕了个头,回道:“昨夜蔷薇姐姐确实到锦绣园来了,只说我们三姑娘要在五姑娘那里歇上一夜,奴婢得了信儿本是要去上房告诉青菲和青嫣姐姐的,可青菲和青嫣姐姐竟是都不在,后来奴婢便到茶水间看着烧热水去了,因是觉得困顿,就打了个小盹,听到正房传来动静,奴婢忙就去寻青嫣和青菲姐姐,想要告诉两位姐姐三姑娘不回来的事情,可青嫣和青菲姐姐却说她们已经伺候着三姑娘休息了,奴婢心里纳闷,只以为三姑娘在奴婢打盹的时候又改主意回了锦绣园安歇,所以奴婢就没再多言,退了下去。”   宋氏听璎珞和两个丫鬟的答话都毫无纰漏,且寻不到半点错处,她们的神情反应更不像是说谎,当即宋氏便将冷厉的目光盯向了青嫣和青菲二人。   这两个贱婢明明说亲眼看着外头的人贩子将苏璎珞敲晕抱出了庄子,可如今苏璎珞却好端端的在这里,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只能是青嫣和青菲两个贱婢在说谎。   宋氏根本就不会去想,璎珞曾真的被带出了府,可她又逃脱而回了。在宋氏看来,苏璎珞一个内宅女眷,是没有半点可能从人贩子手中逃离的。   青嫣和青菲真的冤枉,可如今她们能怎么说,她们此刻昏头转向,根本就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昨日她们从花园后来,草儿确实往上房去过,她们也确实告诉了草儿,说苏璎珞已经休息了。   难道当时苏璎珞当真在五姑娘处?草儿当真是去禀报三姑娘留宿五姑娘处的事?这怎么可能!三姑娘明明被人贩子带走了,怎么可能在五姑娘处!她们在联合起来说谎!   可即便是这样青嫣和青菲也不能当众说亲眼看着苏璎珞被人贩子抱走了,所以璎珞和草儿等人根本就是在说假话啊!   青嫣和青菲二人张口又闭口,急的满头大汗,浑身都是委屈,可却半句也辩驳不出,只能连连磕头,道:“夫人明鉴,奴婢二人昨夜根本就没有回去过锦绣园,奴婢二人当真是被敲晕在了后花园中,还被抢夺了浑身上下的首饰,荷包。今日一早奴婢两个才被冻醒,回去锦绣园,不少下人都瞧见奴婢二人了,可以证明奴婢两人没有说谎!奴婢们都没回去锦绣园,又怎么可能告诉草儿三姑娘已经在正房安歇了呢!”   草儿也忙磕头,哭着道:“青嫣姐姐,青菲姐姐,你们怎么能空口说白话,昨儿夜里明明是你们告诉我,三姑娘已经安歇了,还说昨夜由你们值夜,叫我赶紧退下的。夫人,奴婢对天发誓,青嫣和青菲姐姐确实是这样告诉奴婢的,若未有此事,便叫奴婢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草儿毫不犹豫,毫不含糊的发誓,登时便叫众人都信了。更何况,青嫣和青菲的表情实在怎么看怎么心虚不安。   如今听着像是闹了一场误会,可这内宅的事儿,总是要让人多往深里想上一层,今日这事儿是怎么看怎么有蹊跷,好多说不通的地方。这里头不定有多少的弯弯绕绕呢。   瞧热闹的下人们瞧着宋氏铁青的面色,再看看瘫坐在地上的璎珞,不由心中直打鼓。   按说三姑娘找到了,夫人应该高兴才是啊,可如今怎么看夫人也不是个高兴的样子啊,反倒有些气急败坏的。一个是嫡母一个是庶女,呵呵,这里头的事儿啊,还真不好说。   尽管如此,她们还是长松了一口气,如今三姑娘找到了总是好的,不然的话,主子犯错,倒霉的可都是她们这些个下人们。   宋氏盯着青嫣和青菲,目光再一转瞧着坐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璎珞,心中思量着,今日之事会不会是青嫣和青菲二人串通了苏璎珞给自己下套。毕竟闹成这样,是个心思灵泛的下人都要怀疑是她这个嫡母在筹谋什么,却不小心出了纰漏。   事情到了这一步,宋氏只觉自己像个小丑一般,闹了场天大的笑话叫下人们看。   她正怒火中烧,却见外头苏瑛珍的大丫鬟青灵和管事全妈妈脚步匆匆,满脸苍白惊惶的跑了过来,宋氏当即便心中咯噔一下,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苏瑛玥从璎珞出现便紧咬着牙勉强撑着不露出失望愤恨之色来,此刻瞧见青灵和全妈妈的模样,她也紧紧蹙起了眉。   六妹妹是个最爱热闹的,今日这么大的动静,她都不曾出现,此刻她的管事妈妈和大丫鬟又这般样子,难道六妹妹出了什么事情?瞥了眼坐在院中地上垂着头的璎珞,苏瑛玥心中一跳,本该被掳走的苏璎珞人在此处,本该在此看热闹的六妹妹却没在此处,难道……   苏瑛玥被自己的想法惊的面色惨白,浑身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不能再想下去。   转瞬间青灵和全妈妈已进了院子,竟是对院中跪着的璎珞几人,还有这满院子的紧绷气氛视而不见,踉踉跄跄的直接上了台阶,全妈妈凑到宋氏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众人只见宋氏目光呆滞地死死盯着全妈妈,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已经面如死灰的青灵,接着一口血直接喷出,两眼一翻往后栽倒了下去。   “夫人!”   几个丫头慌乱地扶住宋氏,不停叫着喊着,苏瑛玥和苏瑛蓝都站在宋氏的身边,全妈妈附在宋氏耳边说话,声音虽低,可两人都竖着耳朵在听,故而倒是都将全妈妈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夫人,昨夜青灵守夜不知怎么就晕睡地人事不知了,今早被小丫鬟唤醒时,发现……发现六姑娘……不见了。”   苏瑛玥只觉方才那种可怕的直接真正发生了,身子摇晃了一下,脑子一片空白。   苏瑛蓝却心思急转,眼前回荡着苏瑛珍对她各种冷言冷语,讽刺怒骂的样子,还有自己各种赔笑脸讨好的屈辱模样,那些场面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的她双眼都被仇恨烧的通红,要报复,要报仇,一个声音疯狂的回荡在脑中。   苏瑛蓝控制不住的尖叫出声,“什么?青灵守夜时人事不省,今早上六妹妹就失踪了?!啊!”   她说着捂住了嘴,一脸惊惧。   苏瑛玥眼见母亲吐血晕倒,耳中回响着苏瑛蓝的尖叫声,她才猛然反应过来,一个转身,对着苏瑛蓝便是啪啪的两个耳光,怒叱道:“四妹妹你胡说什么!全妈妈说六妹妹生病高烧不退,什么失踪!闭嘴!”   叱罢,苏瑛玥勉强压着心神,一把推开碍事的丫鬟,跪在宋氏身边,掐着宋氏的人中,叫着,“母亲,六妹妹不过是生了风寒,高烧不退,母亲何至于此!”   言罢,她又冲乱成一团的丫鬟们喊道:“快,还不快抬母亲回屋!高妈妈,驱散下人!”   说着冲高妈妈使了个眼色,指挥着明心几个抬着宋氏进了屋子。高妈妈也镇定了下来,忙着令人疏散庄子上的下人,并严令不准下人们乱嚼今日之事。   只说六姑娘生了重病,夫人正是心烦难受之时,谁若嚼舌撞在了夫人的枪口上一律重惩!可下人们却不得不多想,怎么六小姐就这么巧,生病了,昨日到庄子上时六小姐明明还活蹦乱跳的。而且六小姐若只是生病而已,夫人何至于就吐血晕厥了呢。   再说了,六姑娘要是生病,昨日夜里就该闹起来请大夫才是,要知道六姑娘可是夫人嫡出的宝贝,丫鬟们哪里就敢耽搁不报,更何况,方才四姑娘那一声吼,她们可都听的真真的。   六姑娘定然是不见了,万不会是什么生病。再想到洞开的庄子后门,被迷倒的看门人,还有今日的种种蹊跷事,众人心中活泛着已是猜想了很多很多。   不管是哪种猜想,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苏六姑娘这辈子算是完了! ☆、060 夜闯闺阁   宋氏昏了过去,被抬进了屋,苏瑛玥紧跟了进去,苏瑛蓝掩饰着满脸的快意和幸灾乐祸,捂着被苏瑛玥打了的双颊下了台阶。   也不知是不是苏瑛玥心神慌乱,失了力气,打的耳光苏瑛蓝竟并不觉得很疼,她此刻满心的轻快愉悦,想到苏瑛珍八成一辈子都玩完了,她便觉得压在自己身上十数年的石块似被搬开了一般让人畅快。   苏瑛紫见此,也在璎珞身边蹲下将跌坐在地上的璎珞拉了起来,道:“母亲这里乱成这般,三姐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璎珞点头,拉着苏瑛紫的手,两人不动声色地往院子外走。   高妈妈驱散了下人,匆匆转回,目光沉冷的盯着璎珞看了几眼,这才收回视线脚步匆匆错身往正房而去。   璎珞一行出了院子,苏瑛蓝却追了上来,挑着眉冲璎珞道:“三姐姐可真是好手段啊,我虽不知三姐姐是如何做到的,可今儿这场戏当真是……呵呵,以前还真是我眼拙,竟没瞧出来三姐姐才是高人。”   璎珞瞧着苏瑛蓝幸灾乐祸的模样不由心中冷笑,苏瑛蓝怕是以为苏瑛珍回不来了,等苏瑛珍带着那张纸条回来,不知道苏瑛蓝引火上身,是不是还能像现在一样没心没肺。   到底是小姑娘,平日里装的再好,情绪激动时便顾不得伪装了。如此的情绪外露,也不想想宋氏事后会如何寻她算账。   想着,璎珞也懒得和苏瑛蓝打口仗,只挑了挑眉,道:“六妹妹出了事,我怎么看四妹妹像是很开心的样子,我一直以为六妹妹和四妹妹是一对好姐妹呢,倒也是我眼拙。”   苏瑛蓝这才冷哼一声,脚步加快越过璎珞二人往前走了。   璎珞和苏瑛紫一路走到了白芷苑的门前便笑着道:“昨夜叨扰了五妹妹,改日我再专门酬谢妹妹,今儿便不再去搅扰妹妹清净了。”   苏瑛紫心知璎珞说的是今日她帮忙圆谎演戏一事,便笑着道:“瞧三姐姐说的,咱们可是嫡嫡亲的姐妹,三姐姐不过在我那里住了一晚,有什么叨扰酬谢的,三姐姐再这么说,妹妹可是要生气的。”   璎珞便也不再多言,拍了拍苏瑛紫的手,福了福身带着草儿往锦绣园去。青嫣和青菲两个确实被高妈妈留在了宋氏的院子里,璎珞知道,她们是不会再回来了。   苏瑛紫却站在白芷苑的垂花门前凝视着璎珞的背影久久未曾移动,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忌惮敬畏之色。   今日天刚亮,璎珞突然出现在她的闺房中,她一身衣裳脏乱不堪,满身的尘土,显是一夜风尘仆仆而归,再加上青嫣和青菲的话,不难猜出,这个三姐姐果真是被掳出了庄子。   可她却天亮前又没惊动任何人,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不仅如此,六妹妹却成了失踪的那个人。   这一切完全不是一个内宅闺秀能做到的,三姐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三姐姐到底藏着多少底牌……   苏瑛紫惊异中觉得以后对这个姐姐当更用心更真诚才行。   那厢宋氏急火攻心吐血晕厥,被苏瑛玥又掐人中又拍凉水,已是醒转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看着地上跪着的全妈妈和青灵,青嫣和青菲,便想起了一切来,只觉噩梦一般冲的她头脑抽疼。   她死死咬着牙,握着拳才勉强忍住了暴怒惊惶,略微沉静下来,阴毒的目光盯着青灵道:“六姑娘是何时不见的?”   青灵打了个冷颤,哭着磕头回答道:“昨夜奴婢伺候六姑娘睡下后才在碧纱橱后躺下,今儿全妈妈见正房迟迟没有动静进屋才发现六姑娘不见了,奴婢是被全妈妈推醒的,奴婢不知道六姑娘是何时不见的,奴婢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夫人饶命啊,夫人!”   全妈妈也磕了个头,面如土色地道:“青灵的状况不对劲,奴婢又四处寻不到六姑娘,便仔细查看了六姑娘的闺房,发现内室和外室的后窗的糊窗纱上都有被利器割裂的破洞,可屋子里却全然没有进过人的痕迹。”   宋氏又扶着头整个人往床上载倒过去。她之前只是模糊的猜到只怕自己的小女儿被掳走了,可到底心中还存着些奢念,如今听到这些话,最后的一丝丝希望也远离了。   青灵也算大丫鬟了,平日里当差也是沉稳仔细的,就是因此,她才将青灵和青雯两个丫鬟拨给了苏瑛玥做大丫鬟,青灵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值夜时睡的死沉,这分明是中了什么道。   她虽然是内宅妇人,可也听说过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有种迷香之类的肮脏东西,点上些便能叫人晕睡不醒。如今看,青灵分明就是被那种迷香所迷。   她的女儿,她金尊玉贵娇养大的女儿如今……   宋氏简直不敢再想下去,自食恶果的滋味竟然是这样的令人痛不欲生,宋氏想难道真的是自己的手段太阴毒,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吗?   苏瑛玥见宋氏又栽倒过去,忙惊呼一声扶住了宋氏,大声道:“母亲,六妹妹还等着母亲去救她,母亲可要撑着啊。”   宋氏勉强扶着苏瑛玥又坐了起来,却是盯着青嫣和青菲二人,道:“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青嫣和青菲两人已然哭成了泪人,只能再度不停的重复着,说两人确实是亲眼看着璎珞被带走的,接着便偷偷回了锦绣园,安置好一切后快天明又溜回了后花园,早上发动着演起戏来。她们根本不知道六姑娘是怎么一回事。   宋氏却冷笑,道:“你们的意思是一直被我捏在手心的庶女三姑娘从奸恶强壮的人贩子手中逃脱,完好无损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不仅如此,她还想办法让人贩子带走了珍丫头?你们当苏璎珞那贱人是谁?神明吗?!亲眼看着苏璎珞被带走?骗鬼去!给我拖出去堵了嘴使劲打!打到她们说真话为止!”   宋氏一声令下,高妈妈便领着人将青嫣和青菲拖了出去,外头很快便响起了板子打在身上的沉闷声音,以及青嫣和青菲被堵了嘴,发出的呜呜声。   可两人痛晕了过去,还是坚持亲眼瞧着璎珞被人带走,不知六姑娘是怎么一回事。   宋氏摆手令人将青嫣二人先拖下去关好,这才看向青灵,她的眼神不带半点温度,完全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青灵早在寻不到苏瑛珍时便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此刻浑身一震,磕了个头,道:“奴婢有负夫人厚望,奴婢自行了断,只请夫人看在奴婢无心之过的份儿上绕过奴婢家人。”   青灵说着猛然便向一旁的墙角撞去,碰的一声响,青灵满头是血的软倒在了地上。   苏瑛玥何曾见过这样的画面,尖叫一声,浑身颤抖着捂住了眼睛,满心都是惊惧,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屋中几个宋氏的心腹瞧着这一幕,也是兔死狐悲,心有余悸。   青灵已经不是第一个替主子受过的奴婢了,先前伺候苏瑛玥和苏瑛珍的大丫鬟们,因着两人的丢人事全部被发落,如今青灵也是这种下场。   她们知道,青灵不是头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那么下次,下下次,会不会轮到她们?!   宋氏却咬着牙,冷着脸,只淡漠的挥手道:“贱婢,拖出去!”   全妈妈作为苏瑛珍的管事妈妈,本来也是打算自己了结的,可瞧着青灵死在眼前,脑浆都撞了出来,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死状恐怖的模样,登时便软着腿,小便失禁怎么都站不起来了。   宋氏只看了她一眼便摆手令明月将她一并带下去先关起来。待几个下人被处置,宋氏才忙着吩咐高妈妈道:“去请大夫,就说六姑娘病的很重,定要将事情圆过去。马上派人去桥县镇,谨慎行事,一定要将珍丫头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回来。还有,那些个人贩子一定要处理干净!另外,派人给我死死盯着苏璎珞那个贱人,这事儿若真是她从中捣鬼,我要将她千刀万剐!”   宋氏撑着心气,焦躁不安地等着,到了第二天傍晚,她才等到了从桥县镇回来的心腹,可心腹却告诉她,人贩子一行已经找到了,可里头独独少了先前跟他们牵线的那两个,不仅如此,六姑娘苏瑛珍也完全没有踪影。   苏瑛珍是真的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宋氏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彻底垮了,当时便又吐了口血,当晚便病了起来。   苏瑛玥平日再沉稳有心机,此刻也乱了方寸,完全不知该如何做,只一日日的守着宋氏,人没两天便消瘦的不成样子。   璎珞一行人也因为宋氏的病倒,苏瑛珍的失踪被滞留在了庄子上不得归府。   苏瑛珍没被找回来,璎珞也很奇怪,后来想想,便觉八成那对人贩子见事已败坏,发现了不对劲,便不敢带着苏瑛珍按原定路线逃命,故此宋氏才寻不到人。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因为她的缘故,苏瑛珍已经被秦严带走。   而秦严更不会知道苏家这两日已遭受了巨变,事实上,他这几日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安置病民,接太医给病民诊病,处理因天花而去的百姓尸身……   等他将各种杂事都忙出头绪来已是四日后了,他回到行营还是得影七提醒,才想起了苏瑛珍来。   当时他也不过想到苏瑛珍是璎珞的姐妹,怕事情有碍璎珞,加之到底欠着璎珞人情,便顺手将苏瑛珍带了回来。   如今想起来,这才摆手令影七将那两个人贩子带过来。   两个人贩子被带回来便被捆绑着丢在了营地里,一日只给些水喝,营地里军士林立,守卫森严,他们早便知道这次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身体和心理饱受着双重折磨和压力,早已经不堪重负,被影七丢到了秦严面前,自然是不需再用刑便问什么答什么。   两人招供了自己是人贩子,趁着发灾混乱,便四处搜罗美貌的少女偷掳了卖钱。   秦严听了两人的招供,面沉如水,道:“哦?偷姑娘,偷到了穗州知府家里,你们也算别出心裁,是嫌命太长吗?”   大高个听他声音冷冰冰的,浑身颤抖着磕头道:“将军明鉴,我们兄弟那日正在穗州城中游荡,有个管事模样的人便寻了来。不仅请我们兄弟吃酒,入夜还请我们去青楼耍乐子,末了才说有事相求。他满口说他是一个富户商人家的管事,他们老爷死了,太太先前吃了姨奶奶不少亏,老爷一去,太太便提脚将那姨奶奶给发卖了。只姨奶奶生的庶女是老爷的骨血倒是不好处置。便寻到了我们哥俩,想将那姨奶奶生的碍眼庶女托我们哥俩给处理掉。”   那口吃男也忙道:“是是,是,小的兄弟只以为是一般的富户小姐这才敢动手的,真不知是官家小姐。”   秦严听到这里才嗯了一声,算是信了两人的话,那大高个忙又道:“小的那日夜里按和官家商定好的时间到了那处庄子,到了时辰,庄子后门果然就被悄悄打开了,小的一路摸进了后花园藏着,没过多长时间真的有两个美貌丫鬟带着个小姐打扮披着斗篷的姑娘来了后花园,小的知道这个就是管家口中的碍眼庶女,待那两个丫鬟闪开后便冲出去敲晕了那庶女,两个丫鬟这才出来带着小的出了庄子。小的顺利的将那庶女丢进马车中一路赶着马车往桥县镇去,在路上和小的这兄弟汇合后没多久便被两声怪叫惊的停了马,小的两个听到怪叫,心中惊惧,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两根套马索从马车上扯了下去,又被敲晕了,等再醒来,马车中原先的那个庶女和小的兄弟抓来的姑娘都不见了,却换成了被捆绑着的陌生姑娘,那姑娘自称是穗州知府的嫡女,小的二人才觉出不对来,还没来得及逃命便碰到了将军。”   秦严听了大高个的话这才挑了下眉道:“庶女?之前你带出庄子的那庶女模样如何?”   高大个听秦严的说话声终于有了一点起伏,忙着表现,争取讨好了眼前这个骇人的将军好从宽处理,他声音微高了些,极尽详细的描述道:“要说那庶女长得当真是国色天香,天生尤物,小的干这个勾当,也算见了不少各色美人,可竟是都不及那庶女十分之色,那姑娘天生媚骨,凤眼朱唇,细腰丰胸,身段也比一般少女不知娇软多少,对了,那姑娘右眼角下还落着一滴朱砂滴泪痣,她……”   “够了!”   高个男正滔滔不绝,突然坐在上首案后的秦严沉喝一声,他本就满身肃杀之气,这一声冷喝更是陡然间杀气腾腾,叫人骨寒胆破,高个男直吓得差点失禁,软在地上又猛然反应过来,碰碰的磕起头来,瞬间便是头破血流。   秦严目光冷厉盯着他,虽未再发一言,可这死寂的坏境却叫高个男只觉在鬼门关已是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冷汗早湿透了衣衫,一个虚脱顿时晕厥了过去。   即便是这样,秦严也未曾收回视线,反倒目光一转,落到了高个男缠着布带子的右手上,没有他的命令,他手下的军士是不可能碰这高个男的,那么他手上的伤口只能是在遇到他们之前受伤的,想到方才高个男的话,秦严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睛。   这人手上的伤会是她叫人做的吗?到底是女人,心肠未免太软了些,既是碰了她,这手还给留着做什么!?   跪在旁边的口吃男感受到秦严的视线,还在瑟瑟发抖地不住磕头,秦严却淡淡收回了视线冲影七吩咐道:“去手,只别叫人死了,带下去吧。”   他声音落下,便有两个军士从外头进来,拖着高个男和口吃男便拉了出去。影七见屋中安静下来,望了眼秦严低声禀报道:“爷可还要审问那苏六姑娘?”   秦严却是抬了下眼皮,冷冷的扫了影七一眼,道:“她一个内宅闺秀,爷见她你觉得合适?”   影七被秦严的目光扫的浑身一震,忙低了头道:“是属下考虑不周。”   秦严未再说话,影七便躬身退出了屋子。   屋中冷寂下来,秦严方才敲着扶手椅背出起神来。   他早便知道她在内宅中不得嫡母喜爱,生计艰难,不然初见时不会是那般情景,可却也不知她那嫡母竟是如此的蛇蝎心肠,手段阴毒。竟敢伙同了人贩子企图将她远远卖到那肮脏地方去。   这也难怪头一次见她时她会那样落魄地出现在那样的荒院子里,身边竟然连个下人都没有。   秦严不知不觉中清冷的眼眸便浮现了一丝怜惜的柔光,想到她不仅将计就计把宋氏的嫡女偷了出来,替换了自己,当夜只怕早悄无声息回到苏家别院了,秦严又莫名笑了一下。   她可真是再度令他惊讶了。   只是,她是闺阁女子,接触不到外头的人,听说她还有个弟弟,那些帮她的人是他弟弟安排的吧,秦严目光微闪了下。   他遂又想到了苏瑛珍,毕竟是苏府的嫡女,总是不能扣下来的,还是要送回去,可如今苏府到底是个什么情景,这事儿又到底是怎么样的,她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她那嫡母是否已经怀疑上了她,自己将她这嫡妹送回去,会不会坏了她的事。   这些他都不知道,也许他该去问问她?   这般想着,秦严心思越发灵泛起来,隐在面具下的一双清冷眸子也闪动起明锐的光芒来。   那厢影七出了屋便有个军士小跑凑了上来,禀道:“七爷,那个姑娘还是不肯用饭,整天就知道哭,怎么办?”   影七冷哼一声,抬手一掌拍在了军士的头上,道:“不吃便不吃,既然还哭的出声来,那便是死不了,激动什么。”   军士闻言应了一声,已然知道了上头对他们看管的那位姑娘根本就不看中,登时也不忐忑了,脚步轻快就回了看守苏瑛珍的院落。   还没行至院子便听到了里头传来的嘤嘤的哭泣声,他们这些当兵的最是不耐烦听这种声音,觉得晦气的很。这几日因不知道上头对苏瑛珍的态度,他们没敢将苏瑛珍怎么样,还好言好语的劝过苏瑛珍,此刻既然知道上头根本不在意苏瑛珍,他们自然也不愿再忍受这种魔音穿脑。   那军士冷哼一声便低声吩咐守在门前的小兵几句,小兵嘿嘿一笑快步跑了出去,片刻却提着个血淋淋的包袱回来一把推开房门进了屋。   屋子很简陋,只一间房,靠里墙支着一张简易的床,苏瑛珍此刻便抱着膝盖缩着身子坐在床上哭,瞧见房门打开,她忙抬头道:“我都说了,我不吃!叫你们将军快送我回家,我要回家,你们不送我走,我便不吃饭!你们怎么能这样一直关着我,呜呜……”   说着她便又嗷嗷哭了起来,小兵却冷笑着翻了个眼,手中包袱随意往床前一丢,包袱散开,登时便从里头滚出来四条血淋淋的断臂来,苏瑛珍本能地看去,愣了下,反应过来连声尖叫着捂着眼睛往墙角缩,哭喊道:“拿开!拿开!”   小兵却嘿嘿一笑,挑眉道:“我说姑娘,这可是和你一起的那两个男人的手臂,瞧见了吗,就因为他们乱喊乱叫,我们将军便叫人卸了他们两条手臂,如今晕死过去了,估计也没多久喘气日子了,再莫说乱喊乱叫了。你要是继续哭喊闹腾下去,不用我们将军吩咐,小爷先挖了你的眼,缝了你的嘴!看你还怎么哭!”   他的话令苏瑛珍眼泪齐下,却死死咬着手再不敢发出声音来。小兵这才哼了一声,收拾了地上的残肢断臂哼着小曲晃出了门。   咣当一声门被甩上,苏瑛珍浑身发抖着将头埋进了膝间。   苏府,苏瑛玥端着一碗浓浓的苦药汁满脸愁容的走到宋氏的病榻前,用汤匙搅着药汁,送了一口到靠在大迎枕上的宋氏嘴边,劝道:“母亲再吃些药吧,您这般折腾自己个儿,等妹妹回来瞧见不知道多心疼呢,再说,妹妹回来,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母亲为她周全呢。”   宋氏整个人几日间就枯瘦了下来,脸蛋早没了半点红润白皙之色,显得病黄而干瘦,苍老的简直比真实年纪还大上几岁,连眼角和眉心都爬上了好几道皱纹。   她不仅是担忧心疼最小的女儿,更有懊悔,日日折磨着她。当初定计时她就不该铤而走险,为个庶女将两个嫡出的女儿也带到了这庄子上来,就该将她们两个都留在家中!再不然,也该将事情都告诉小女儿,那日行事时,她也该让两个女儿留宿在她这里,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是她太大意了,是她害了女儿啊。宋氏这般心情,使得汤药灌进去便吐出来,几日功夫竟就折腾的保养得宜的身子枯败了下来。   苏瑛玥的汤药送到嘴边,宋氏摇头,抬手推开苏瑛玥的手,只再次问道:“福中还没回来吗?你妹妹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吗?”   苏瑛玥眼睛红肿,她不仅担心苏瑛珍,还担心自己也会因为苏瑛珍的失踪而闺誉受损,一辈子都再难出头,这些天她又有那一日是能安心入眠的呢?   迎着宋氏祈盼的眼眸,苏瑛玥眼圈又是一红,摇了摇头,道:“母亲别过分担心,福中是个办事可靠的,他定然能将妹妹寻回来的。”   宋氏却闭上了眼睛,满脸颓败之色,苏瑛玥瞧着这样的宋氏却有些心烦意乱,暴躁怨怼起来。   平日里五个嫡子中,宋氏便最偏疼苏瑛珍,许是做母亲的都爱照顾最小的孩子,对苏瑛珍宋氏可谓是有求必应的,不仅宋氏自己疼苏瑛珍,还要求她这个姐姐也处处让着苏瑛珍。   将苏瑛珍养成了跋扈不知分寸的性子,宋氏还是包容着,照顾着,只想着将来将苏瑛珍嫁进平邑侯府,由姨母当婆母,一辈子都叫苏瑛珍平平顺顺的。   可若不是宋氏太过偏疼,又怎么会叫妹妹生了个五六不分,鲁莽愚蠢的性子呢,若非如此,只怕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宋氏并不是不知道对苏瑛珍的教养上有问题,可她根本就狠不下心来管教苏瑛珍,可宋氏怎么就不想想,苏瑛珍这样会拖累了其他几个子女,倘若上次不是苏瑛珍愚蠢鲁莽,她被丢入水中的事情又何至于闹的那么大?   苏瑛珍的性子,在外被那些贵夫人们不喜,作为嫡亲的姐姐,她苏瑛玥就算再沉稳也是要受影响的啊。   这些也就罢了,反正宋氏平日带苏瑛玥也不亏,苏瑛玥也非和嫡出妹妹斤斤计较的人。叫她难受的是,苏瑛珍如今已经这样了,宋氏除了苏瑛珍明明还有四个儿女,难道他们四个在宋氏心目中的地位就抵不过一个苏瑛珍吗?   便是为了他们四个,宋氏也不该一下子病倒,不想着为他们周全一二,只想着寻找苏瑛珍啊。苏瑛玥这些天冷眼看着,宋氏根本就没为她考虑过,倘使宋氏心中有她和哥哥们,就应该现在安排后路,提前去做苏瑛珍回不来的各种打算才是!   这些日苏瑛玥耐着性子不仅劳心劳力的伺候宋氏,宽慰宋氏,还要忙着安排苏瑛珍的院子,尽量做出苏瑛珍病重真的在院子中修养的假象来,她也很累!   如今看着这样灰败的好像没了苏瑛珍就没法活的母亲,苏瑛玥没有办法不让自己生出厌烦和怨怼来。   她忽的一下站起身来,随手便将汤药扔到了一旁明月捧着的黑漆托盘上,咣当一声响,药碗倾斜,汤药都流了出来。   宋氏惊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苏瑛玥已迈步往外走去,她还没出多宝阁,外头却响起了高妈妈的脚步声,门帘被打起,高妈妈一脸严肃着急的进了屋,禀道:“夫人,老爷回府了,派了身边的同喜来见夫人,问问夫人和姑娘们出府怎么还不归家,这可怎么办啊!”   宋氏闻言面色一变,倘使叫苏定文知道苏瑛珍被人贩子带走了,那么苏瑛珍即便有幸被找了回来,苏定文也会为了其他子女将苏瑛珍给送走,宋氏很清楚这一点,故此她不过片刻便有了决断,道:“你告诉同喜,六姑娘得了病,在庄子上修养,一时难回府去,叫老爷不必担忧,等过两日六姑娘病痊愈了,我们便回去。”   苏瑛玥听到这话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回身盯着宋氏道:“母亲!这么大的事你真以为能一直瞒着父亲?更何况,六妹妹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回来呢,倘若六妹妹一直寻不回来呢!”   宋氏一下子便红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苏瑛玥道:“她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么能这样说!”   瞧着宋氏执迷不悟的样子,苏瑛玥只觉一阵心灰意冷。为了苏瑛珍,到了这时候母亲竟然还想着欺瞒父亲,这样只能使得父亲更加恼恨母亲,只能让母亲和父亲的隔阂越来越大,父亲厌恶了母亲,她和哥哥们又能有什么好!   母亲即便是为了他们,也该现在就告知父亲,六妹妹被歹人掳去之事啊!   子不言母过,苏瑛玥瞧着宋氏连再劝阻的力气也没有了,只一瞬间目光沉冷下来,淡淡的道:“母亲随便吧,女儿累了,先回去歇着了。”   说罢,她便快步离开了屋子,到好像后头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一样。   宋氏万想不到苏瑛玥已心生不满,瞧着她急匆匆离开了屋子,宋氏不以为意的冲高妈妈道:“你去吧,打发了同喜,再派人去庄子外瞧瞧,福中怎么还没回来。”   锦绣园中,没有了青嫣和青菲这两个碍眼丫鬟在眼前晃,璎珞这几日过的当真是舒心的很,这日傍晚,用了膳,璎珞一不留神便多吃了些,因饱腹的难受便带着草儿和庄子上一个唤夏青的小丫头出了锦绣院往后花园散步消食。   庄子的后花园是和后头的山脉相连的,里头有些景色都是浑然天成,自然形成的,后花园虽然不是很大,可却圈山而建,风景极佳,璎珞出不去在这后花园中逛逛倒也能感受到些许自由。   她带着草儿两个在园子中逛了两圈,眼见天色微沉,到底有些心有余悸,怕宋氏病的丧心病狂的再来一出大戏,便带着草儿两个往回走。   尚未出园子就猛然听到一声苍凉骇人的狼叫声,璎珞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院墙外葱翠的山林,道:“这山上还有狼吗?”   夏青也面带诧异之色,道:“到底是山林,山上是有狼的,只是这山脚下毕竟是村子,狼倒不怎么靠近,不过偶尔夜里还是能听到狼叫的,却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这天色还没黑透,狼到是出来活动了。不过三姑娘也无需担心,狼便是再凶狠到底是怕人,咱们庄子灯火通明的,狼是不敢靠近咱们庄子的。”   璎珞点点头,也不在意便带着两个丫头一路回了锦绣园。   她没事一般不喜欢丫鬟们在眼前晃,上了台阶,眼见璎珞进了屋,草儿便挥手吩咐丫鬟们都退下了,自己也转身往西厢房做绣活去了。   璎珞进了内室,几步走到床边,一个轻盈的转身,裙摆一扬,她已抽落了腰带,重重跌滚在了床上,就势踢了绣花鞋,蹬掉足袜。左腿曲起,右腿高高抬起,腿上宽大的绸缎衬裤便跐溜一下沿着光洁的腿,一下子滑到了大腿根部。   那日骑马摔下来,璎珞的左腿外侧被擦伤了一大片,回来抹了药,这几日正是脱痂之时,本就有些发痒,许是她方才走路出了汗,此刻更是奇痒难耐,璎珞抬手抓上两下,舒服的娇哼了一声,余光就扑捉到了一道人影。   她猛然扭头,只见屋梁上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转瞬间便有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像一堵墙般矗立在了她的床前。男人的影子拖得长长打进床榻间,屋中的光线一下子便暗淡了许多,连带着她本宽大的拔步床也好似猛然狭窄了起来。   璎珞愣愣的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一时间连抬着的腿都忘了放下,整个人平躺在床上,一腿曲着,一腿高抬,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呈现在秦严的眼前。   秦严藏身在房梁上,从高处因有拔步床的床顶和床帐挡着,根本就瞧不见床中的情景,他未曾料到璎珞动作这般快,转眼间就衣衫不整了,他从梁上落下,猛然间瞧见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整个人也愣住了。   只见床上少女腰带已除,本严严裹着身子的外衫便整个散了开来,夏日穿戴本就单薄,外衫一露便直接露出了里头玉白的肌肤来,两个小巧而圆润的肩头连着她精巧如蝶翼般的两片锁骨,外衫里头的那件右衽小衣因她平躺的姿势更加禁锢在身上,其间高高鼓起令人遐想的弧度,上头肚兜上红艳艳吐着黄灿灿花蕊的缠枝牡丹妖娆而紧贴地包裹着少女玲珑的曲线。   没了腰带束缚,短衣往上缩着,露出一截平坦可爱的小腹,不盈一握的芊芊细腰一览无余。裙摆都堆积在了身下,她的左足脚尖绷着,更加拉长了腿线,那线条优美,白皙如玉,更若凝脂的腿简直要晃花人的眼,小的不可思议的脚丫子,五指上豆大的脚趾甲泛着细微的珠玉光芒,叫人禁不住想要握住把玩。   秦严愣愣站着,只觉一股热流直冲脑门。   秦严一惊,不敢再看下去忙转开视线,目光落在了璎珞的脸上,偏生少女刚刚运动过,脸色红润,两颊自然两片妖娆红云,挺而秀的鼻一张一瓮,那柔软的唇瓣红艳艳的也若沾染了滴露的海棠花瓣,几粒洁白的细小贝齿间肉粉的舌尖微露,她的眼眸此刻因迷茫泛着层迷蒙的水光,偏生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唇间溢出一丝舒适的娇哼。   秦严只觉比方才更不好了,脑门热血直冲鼻管蜂拥着就要往外流,惊地他忙忽的一下转了身,动作之大使得身影带起一股风,都吹到了璎珞袒露的肚皮上,若一张微凉的手抚摸而过,使得璎珞激灵灵打了个颤,瞬间回过神来。   她作为一个前世穿比基尼走在沙滩上肆意游玩的现代女性,真不觉得现在这样露个腿,暴个腰,又什么不妥的,也实在不会因为被瞧了腿便生出羞恼之心来,可问题是秦严的反应实在太大了。   男人的目光火热而黢黑,转身的动作更是匆忙又慌乱,这些都使得璎珞生出一种错觉来,好似自己方才不是露了半条左腿,而是身上压根没穿衣服。   这种错觉使她也一下子坐了起来,慌乱的遮掩整理衣衫,心跳竟也蓦然快了一分。   璎珞也知道,这古代女子不能随意给丈夫以外的男人看了身体的任何部分,既然穿到了这里,再遁着现代的规矩,自然是万万不行的,那日在荒院事急从权,她给秦严看了不该看的也就罢了,今儿她好好坐在闺房里竟然也生出这种事情来。这种状况,按古代的规矩,其实也无异于在现代被人瞧了个精光了。   这般想着,璎珞便恼怒起来,目光冷飕飕射向秦严,压着声音道:“好看吗?我以为这位爷饱读诗书,顶天立地,该知道女子闺阁是进不得的,更该知道非礼勿视,男女授受不亲才对,难道是我误会了?”   璎珞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也不大好,加之想到上回见面男人恶劣的表现,不欢而散的事情,说出的话便有些夹枪带棒,连嘲带讽。   可秦严何曾被人如此落过颜面,顿时便僵硬了身子,整个背影都充斥了阴寒冰冷之气。   ------题外话------   影七:爷,苏六姑娘您见吗   秦严:她一闺阁女子,你觉得爷见合适?   影七:苏三姑娘的闺阁爷进就合适?   秦严:所以才有事急从权一说   影七:好吧,苏三姑娘的事以后都可以从权…… ☆、061 非礼勿视   秦严刚转过身子,挺直的鼻管中便冒出了一些热流,他活了二十来年,从来都没像现在一般荒唐尴尬,慌乱无措过。简直都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听到身后响起璎珞整理衣衫的窸窣声,他才忙着抬手擦拭了下,以便第一时间达到毁尸灭迹的效果。   他这厢清除了痕迹,刚刚松了一口气,身后便响起了璎珞嘲讽的声音。这若是平日也就罢了,此刻秦严正窘迫不安,这话听在耳中便觉得格外的刺耳尖刻,令他难堪愤怒,毕竟他此番前来是一番好意,而且他也没料想到会看到不该看的,她又何必如此的咄咄逼人。   怒火和陌生的不堪羞耻感使得秦严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凌冽的冷意来,连带着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他怒目回头,一双清冷的眼眸盯视着璎珞,眼神说不出的寒气四射。   秦严冷锐的目光,还有浑身的杀气,令璎珞有股眼前男人随时都会扑上来将自己撕裂的错觉,想到那日被那匹狼撕裂入腹的老妈子,璎珞再是遇强则强的性子,此刻也禁不住心下打起小鼓来。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璎珞不该清高的时候绝对是能屈能伸的,她一向便是个圆滑而极会审时度势的人。   方才秦严满眼呆愕慌乱,她口出恶言,轻轻松松。此刻秦严浑身煞气,双拳紧握,璎珞立马缩了缩肩膀,往后躲了躲,抱着膝头藏在了床角阴影里,委屈地道:“你凶什么!你闯进人家的闺阁看了闺阁女儿的身子倒还有理了吗?”   她话虽说的不客气,然而口气却是变了,声音娇软,带着股少女特有的娇俏甜糯,质问的话听在人耳中倒像是委屈巴拉的诘问,尾音还带着点柔声软气的娇蛮。   她质问间还抬起眼眸嗔恼地瞪了秦严一眼,随后又低头不安地往床角缩了缩身子。   秦严眼力过人,即便璎珞缩在暗处,也捕捉到了少女含嗔带恼的眼眸,她刚刚运动回来,双颊还带着一抹未曾消散的嫣红,那眸子清亮亮的镶在泛着珠玉光辉的粉白脸颊上,愈发波光流转,潋滟风采,让人想抚起她浓密的睫毛好看个够。   秦严只觉自己竖起的炸毛,瞬间便被抚平了一般,身上的煞气一下子便退散了,虽满身还充斥着冷然,可到底没了方才那股暴躁的想要杀人的骇然之色。   他见那少女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低垂着头,柔软的发丝都抚到了脸上,整个人显得单薄而无助,顿时又觉自己方才太失控,吓着了她,一时又觉自己闯进女子香闺的举动确实很不妥冲动,却冷着声音不自在地强调着解释道:“我打过招呼的!”   他的话甚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委屈,璎珞简直要笑出来了,抬眼又扫了下秦严,压着声音道:“你胡说!我怎么不知道你打过招呼的!你几时打的招呼?”   打过招呼?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嘛!   倘使前世,有人敢态度这么恶劣的对她,她早跳脚了,比气势比冷酷谁怕谁啊!   璎珞蜷缩着身体,心里却腹诽不已。   却听秦严道:“我进来前让啸月叫了一声的。”言罢,似乎怕璎珞没听明白,他又补充强调着道,“啸月就是你见过的那匹狼。”   璎珞在后花园时确实是听到了一声狼叫的,可任她脑洞开的再大,也不可能想到那是秦严在给她打招呼啊。   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秦严,他的意思是他叫一匹狼给她打过招呼所以不算是不告而入?所以不是他不尊礼,只怪她自己不小心?还有比这个更荒唐的吗!   璎珞气恼不已,一时无言,盯着秦严半响都不知该作何反应,四目相对,不知为何,秦严一时竟也无话,直到空气莫名便得焦灼稀薄起来,璎珞才不自在的偏了偏头,总有种男人眼神越来越幽深黑黢,似要将自己吞噬的错觉。   她暗自呼气吸气,犹豫着道:“你……你来……有事?”   秦严和璎珞长久对视,竟觉心跳在奇妙的微微加快跳动,他诧异于自己的这种身体变化,有些微慌又有些微微好奇和期待,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他只知道自己不讨厌这种感觉,正打算走的更近点,将她看的更清楚些,少女却蓦然转开了视线,低了头。   秦严有些莫名失望,心里一瞬竟觉空落落的,愣了一下,他才轻咳一声,往床边迈了一步。   这一动目光却又扑捉到了一点莹润的白芒,珠玉无瑕自少女垂曳散在床上的裙摆中滑了出来。他目光一滞,遂又忙抬了头,望着微微飘拂的青色帐幔,道:“你先穿好衣服。”   璎珞莫名其妙,检查了一下自己,才发现方才她虽穿好了腰带,整理了衣裙,可却没来得及穿上足衣,只是将一双脚藏在了裙子下,方才说话时心神一松,不知何时盖在裙子下的一双玉足便露出了十个小脚趾来。   璎珞忙扯了床头的薄被盖在了身上,才听秦严道:“你将苏六姑娘丢给人贩子,你那嫡母便未曾怀疑你吗?”   他来时还有些担心,怕她那嫡母会发作于她,到了这里,瞧见她好好的,面色红润,气色极佳,瞧着很好,才松了一口气。   璎珞却万万没料到秦严来寻她竟是为了此事,她愣了半天,才盯着秦严诧异地道:“你怎么知道此事?”说罢,突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道,“苏瑛珍此刻在你手上?”   苏瑛珍一直没寻回来,这事儿璎珞本就奇怪,也一直为此有些担心,毕竟倘使苏瑛珍真沦落到了青楼等地,指不定哪天被人发现就要影响到她们这些同父姐妹的清誉。   璎珞当时把苏瑛珍丢给人贩子也是觉得宋氏定然掌握着人贩子的行踪,定会将苏瑛珍救回来,她虽报仇,也不想苏瑛珍真沦落青楼。   此刻听秦严提及苏瑛珍,想到宋氏遍寻不到,而秦严又莫名知道此事,璎珞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若不然,秦严又怎么会知道苏府的家事,而且突然跑到这里来和她说起此事?   果便便听秦严道:“不仅苏六姑娘,那两个人贩子也在我手上,我来就是想问问你,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璎珞眨了眨眼,蓦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拍着心口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眉眼也愉悦的弯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秦严,笑着道:“你早说是为此事而来,我方才也就不会生气了,劳你走上一趟,累吧,坐下说话。”   璎珞说着拍了拍身下的床,不怪她变脸快,实在这两日悠然自在中还惦记着那两个人贩子。   璎珞原想着宋氏为了苏瑛珍,只会在第一时间就将那两个人贩子灭口,可如今人贩子和苏瑛珍同时失踪了,璎珞就有些担心,生恐出什么变故,若是两个人贩子再落入了宋氏手中,宋氏知道人贩子已将她带出了府,后来才被换成了苏瑛珍,那么她便彻底要和宋氏决裂,到时候宋氏只怕会丧心病狂的直接取她性命。   即便宋氏不自己发落她,只消买通了两个人贩子到苏定文面前承认是她失了手段才叫苏瑛珍没了清白,到时候即便她再分辨,鉴于苏瑛珍是弱势一方,苏定文也会偏向宋氏。   如今知道人都落在了秦严手中,璎珞一个大麻烦就这么解决了,自然待秦严不同方才。   秦严见那少女瞬间态度大变,冲自己笑的灿烂而愉悦,一时间有些好笑,心里却因她的笑容愉快了起来,面部神情一下子柔和的不可思议,他身上最后一点冷意也消散了。   他自然不会真坐到璎珞的床上去,站在原地身影未动。   璎珞见此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跳起身来,几步跳下床,穿了鞋子便跑到八仙桌旁亲自给秦严倒了一杯茶,捧到了秦严面前,细声细气地道:“你先吃杯茶,此事让我想想,没事,我的婢女没我吩咐不会进来打搅的。”   她动作间,裙角飞扬,那一双小巧玲珑若精雕细琢的玉团般的脚丫还有纤细可爱的脚踝,以及一段白皙优美的小腿便又露了出来,秦严目光闪动了下忙别开了头。   转瞬那少女已捧着一杯茶到了身旁,她的双眸盈盈亮亮,水水润润,一双细白芊弱的手捧着青瓷茶盏,仰着头瞧着他,柔软的发丝披在肩头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秦严觉得此刻她有些像做了错事撒娇讨好他的啸月。   他目光从她的脸滑落到那盏茶上,有些惊诧于自己心中泛起的柔软。璎珞见他未动,却只以为这位爷太是傲娇,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生气。   她抬起右手便抓住了秦严的胳膊,拉起来强行将茶盏塞进了他的掌心,又拽着他走到桌边儿,按着他的肩膀令他坐下,见秦严竟乖乖的任她安排,璎珞低着头得逞一笑,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又抬眸冲秦严笑了一下,在屋中来回走了两圈,这才站定。   她瞧了眼已自顾吃着茶的秦严,目光盈亮的也走到了八仙桌前拖了个春凳坐在了秦严身边,瞧着他,语气轻快的道:“这件事是这样的,宋氏,就是我那嫡母,她带我们出府我便察觉到了不对,故此当夜丫鬟非要拉着我上花园,我便叫人跑到我六妹妹的院子,以四妹妹的名义约了六妹妹到花园去,这才叫我的人敲晕了六妹妹带出了府。想必这些你定然是知道的吧?”   秦严最厌女子,想到当日撞上苏瑛珍时,她那又哭又喊的模样,秦严就没审问她的心思,故此他只审问了那两个人贩子,倒还真不知璎珞是借着别人的名义骗出的苏瑛珍,闻言他抿了下唇,却道:“你那四妹妹对你也极为不好吗?”   璎珞愕了一下,遂不怎么在意的一笑,道:“这大户人家的兄弟姐妹都不是一个娘所生,隔着肚皮,老娘们都你争我夺,你死我活的,轮到孩子,即便是同一父亲,又能亲到哪里去?到还不如手帕交来的亲近呢。”   她言罢又觉自己冲秦严说这些有些奇怪,而且她这些话也太出格了些,一时间咬了咬唇,暗自懊恼自己怎么一高兴就失常。   她闭着嘴,片刻才眨眼道:“我那日回到庄子后,只说当夜歇在了我五妹妹的院子里,可两个丫鬟却和宋氏说亲眼瞧着我被人贩子带走了,只这一点上我们的说辞有出入,会令宋氏心疑。你有办法让那两个人贩子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对吧?你那么厉害,一定能办到的对吧?”   璎珞满脸期待,因这份期待,她的双眸水润润地潋滟着波光,秦严被她盯着,又听她口中说着自己厉害,即便知道这女人不过是在奉承人,心里说不得怎么想他呢,却还是因她的讨好受用,唇角甚至忍不住挑了下,道:“不难。”   璎珞便扬眉笑了起来,又往秦严身前凑了凑,道:“那你说将那两个人贩子并我那好妹妹都送到苏定文面前好不好啊?也不消那两个人贩子多说什么,只要他们隐去曾掳我出府的事,只说将人从庄子上带出来时便是我那六妹妹,路上并未发生任何异变,只是运气不好撞上了你。反正就是他们眼拙掳错了人,你说这样如何?”   秦严听了璎珞的话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若是叫苏定文知道嫡妻为了谋害庶女却不小心陪葬了嫡女,想必宋氏的日子以后都不会好过了,宋氏不好过,她在内宅该不会还像以前那样艰难吧。   想着秦严点了点头,道:“好。”   秦严的音线本就低沉,此刻因压着声音,越发恰到好处的沙哑,充满磁性。璎珞心神颤了下,从来没觉着眼前男人声音竟然这么动听过,笑着起身便冲秦严福了福身,道:“这回爷可是帮了小女大忙了,多谢多谢。”   秦严觉得事情说清楚了,他也不便在人家女子的闺房中多呆,实在该起身告辞了,可双腿却像是灌了铅就是站不起身,瞧着巧笑倩兮的少女,不禁又道:“你还生气吗?”   璎珞奇怪地眨了眨眼,却道:“生气?我早不生气了啊,我方才不知你是一片好心,才闯了我的闺房,言语间若有冲撞之处,你莫生气才好。”   秦严并非问她这个,他说的却是上次在河边,她怒极而去的事,可见她完全没想起来那事,他倒也不好再多提了,犹豫了下只点了下头便站了起来,道:“我回去便会将人交给苏定文,你放心吧。”   璎珞不停点头,又屈膝福了福,道:“那爷您慢走。”   言罢又觉自己像某种特殊职业在送客,只差挥一挥小手绢了,一时垂了头到不再多言语了。   秦严盯着少女的头顶又看了两眼,这才身影一闪,璎珞抬头时屋中已经没了那人,她登时觉得屋子敞亮了起来,空气也清新了起来,舒展着身子,原地转了两个圈扑倒在床上美美的哼起小曲来。   秦严离了苏家庄子便带着啸月一路披星戴月地回了穗州城,他被朝廷派遣前来防治病疫,如今各项事宜已差不多安排妥当,前些时日他都住在安置病民的村落里,今日才回到当地官府给安排的晓峰苑。   这处别院是当地一家富户的宅子,风景秀美,遍种奇花,之前因诚王来穗州赈灾,穗州官府为了讨好皇子便征用了这宅子给诚王歇息,宅子的主人自然也愿意攀上官府,很配合的便欣欣然搬到了别院去,腾出了宅子给皇子住。   秦严到达穗州的当日诚王便奉召回京了,宅院官府便又安排给了秦严这位靖王世子,太后外孙。   只是这些天秦严一直未曾回城,今夜他因念着明日一早便要到苏府去按璎珞的意思送苏瑛珍和那两个人贩子,便索性进了城,入住在了晓峰苑。   晓峰苑夜里也明灯高挂,照的亮如白昼,四周风景在灯烛的照映下恍若人间仙境,湖中红灯于明月交相辉映,轻纱飘拂,回廊照水,奢侈难言。   秦严一路目不斜视,大步进了紫光院,在花厅落座,先便吩咐影七道:“去将苏六姑娘和那两个人贩子带回来,明日爷一早便去苏府。对了,那两个人贩子还活着吧?”   影七又怎会看不出秦严对此事的重视,闻言忙回道:“爷放心,那两个人贩子虽是被去了双臂,可军医也一直照看着呢,一时半会死不了。”   秦严点头,吩咐影七道:“那两个人你安排下,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苏三姑娘,将人从苏府庄子上带出来时便是六姑娘,他们只是阴差阳错的偷错了人,路上又运气不好遇到了爷,期间不曾有任何事情发生。”   影七领会了秦严的意思,躬身应是,秦严这才摆了摆手,影七转身往外走,刚迈了两步就听秦严在身后声音清冷低沉的道:“新上任的那通政使白充赟送了两个人过来?人呢?”   影七闻言脚步一顿,愣了半天才转身偷瞄了秦严一眼,见他正捧着茶盏,用茶盖撇着青瓷梅花官窑茶盏中的茶末,露在面具外的唇略有些不自在的轻抿着,影七飞快垂了头,心下直打鼓,试探着道:“是,是送了两个人,爷吩咐属下送回去,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如今人就在这府上,这府上爷只怕住不惯,好些东西也不知道放在哪里,用着也不顺手。白大人将人送到这宅子也有两天了,她们跟着老妈子还学了不少规矩,比爷熟悉这院子,爷看是不是叫她们来伺候着?”   影七说罢,屏息垂头,生怕猜错了秦严的心思。过了片刻,方才听到秦严轻唔了一声,影七这才昏头涨脑的出了屋。   他快步到了廊下,招手便令伺候在廊下的两个小厮退了下去,又吩咐守在茶水间的江妈妈道:“去叫元曼,元珊两位姑娘收拾下赶紧过来伺候着。”   江妈妈不仅一楞,接着才忙站起身来,舔着脸冲影七讨好笑道:“不知道咱们这位世子爷喜欢啥样子的女子?姑娘们伺候的好,爷高兴,咱们这些人才算是尽到本分了不是。”   影七琢磨了下,努力回想着那位苏府三姑娘的模样,道:“妖娆风情点的,泼辣主动点,嗯……艳而不媚,声娇身软,但也不能俗气了,要……哎呀,反正就是清艳绝伦的便没错了。”   其实影七心里也很没底,匆匆交代了几句,见江妈妈一副领会了精髓的模样连连点头,影七大松一口气,身影一动赶忙闪人了,出了院子他却由不得又扭头瞧了眼灯火辉煌的花厅。   自打他伺候爷,爷的身边可就没出现过女人,京城王府中贴身伺候的也都是小厮,今儿这……爷是开窍了?影七抬手使劲揉了揉脸,强迫自己不再诧异下去,忙脚步匆匆离开。心里念着早些将自家爷的吩咐交代下去,自己还得来这边守着,爷头一回叫姑娘,这成不成的可是大事,今次出京时太后还特意将他唤去垂问了爷女色方面的问题,为爷不近女色焦虑不已,这回好不容易有了点苗头,自己可得好好留意着,可不能再出了什么差错。   那厢刘妈妈已快步出了院子穿过两道抄手游廊,过了两个月亮门到了一处清幽精致的小院,院子里头住着的正是元曼和元珊两位姑娘。   两人是穗州通政史搜罗来的绝色,早早便送到了这宅子里准备伺候秦严的,两人在宅子里等了三日都未曾等到秦严过来,到了第四日却等到了秦严要将她们原路送回的消息,两人来时便得了吩咐,倘使伺候的好自有好处,虽然未曾说伺候不好会怎么样,但想想也知道,就这么被退回去,两人定然落不下什么好。   故此刘妈妈到院子里时,元曼正在元珊的屋子里,二人凑在一起商量着对策,两人正忐忑不安,外头便传来了小丫鬟的笑声。   “刘妈妈来了,妈妈快请屋里坐。”   元曼二人闻声忙站起身来,迎出了外室,刘妈妈已挑帘进了屋子,见二女迎出来忙眉开眼笑地道:“给二位姑娘道喜了,世子爷那边改了主意了,正等着两位姑娘过去伺候呢,二位姑娘赶紧收拾下跟着老奴过去吧。”   元曼二人一听顿时又惊又喜,对视一眼,元曼便忙辞了元珊回去梳妆,她出了屋冲伺候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小丫鬟一溜便进了屋,片刻刘妈妈便跟着出了屋子。   元曼迎上去拉着刘妈妈的手道:“定然是刘妈妈向世子爷说了我们姐妹的好话,世子爷才改了主意,我这真不知怎么谢妈妈,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散碎银子妈妈拿去打酒吃。”   元曼说着便往刘妈妈手中塞了个荷包,刘妈妈推了两下也便就势收了下来,元曼便又笑着道:“我年纪小,又没什么见识,这头一回见世子爷生怕不懂事再惹了世子爷的厌,妈妈可否提点我一二?”   刘妈妈拍着元曼的手,笑着道:“这男人不管多位高权重,多都喜欢那妖娆多姿的,咱们这位世子爷老奴眼瞅着是个清冷性子,这就要姑娘主动点,千万莫拿腔拿调的。”   元曼闻言笑了起来,低声道:“妈妈放心,我明白自己的身份,哪里敢端着拿着的,多谢妈妈提点。”   刘妈妈便抚着元曼的手笑了起来,连声道:“老奴一瞧姑娘便是个伶俐的,明白就好,姑娘也莫太担心,世子爷既然传姑娘过去伺候,便是看中姑娘呢。”   元曼羞涩地笑着点头,辞了刘妈妈回去梳妆打扮。   秦严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憋坏了,今日才会那般失态,到现在只要静下来眼前就还晃动着女人细嫩光洁似放着光芒的长腿,他吃了两盏茶,还是觉得有些心浮气躁的,再找不到寻日里头的沉静安然。   他正蹙眉摇头想晃掉脑中那些牵动自己心神的画面,外头刘妈妈便引着元曼元珊到了,二女迈着莲步,腰肢摇曳到了厅中,福了福身,娇滴滴的请了安。   秦严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两人的身段自然都是好的,一个纤细高挑身姿突兀有致,一个娇小玲珑,身材比例却极好,颇有几分楚楚风姿。   两人一瞧便特意打扮过,那娇小些的穿着藕色百蝶穿花纱衫,眉目间别有一番动人气韵,低眉顺眼,脸颊羞红一片,瞧着甜美娇俏。   那身量高挑的穿着石榴红色纱衫,灯烛下似被烟霞轻笼,似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还大胆地抬眸瞧了他一眼,眼波流转,有着似怯似羞的柔情,红红的嘴唇轻轻嘟起,带着几分欲擒故纵的诱惑。   秦严的视线停在那高挑的身上,眼前莫名闪过那少女缩着肩膀抱着膝盖,抬眸嗔恼望来的目光,他长吸了一口气,抬手点了下穿石榴红纱衫的女人,肃声道:“她留下。”   刘妈妈闻言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忙拉着呆愕失望的元珊匆匆退出了花厅,元曼心中欢喜,见刘妈妈二人退下去,想着刘妈妈的吩咐便试探着向秦严走过去,腰肢款摆,弱柳扶风。   秦严薄唇抿了下,坐着未动,元曼如受鼓舞,纤腰一扭便要往男人的大腿上坐,一股香风扑面,元曼还未挨到男人的衣角,秦严便豁然站了起来,锐冷的目光扫了眼元曼,那眼神带着股慑人的威压和凌冽的杀气,只将元曼骇的退了几步,脸色发白扶着桌角才堪堪站定。   秦严见此收回目光,却是扬声吩咐道:“沐浴。”   刘妈妈一直守在外头听着里头的动静,闻声面露暧昧的笑意,忙忙便令人将早烧好的水提进净房,不过眨眼间里头便已安置妥当,下人们尽数退下,秦严大步绕过四季如春梨花木屏风进了净房。   元曼面色微僵,努力挂着笑意也战战兢兢地跟了进去,她进去时秦严已宽下了外衫,露出里头穿着的白绫衣来,薄薄的衣料沾染了水汽,贴在身上,越发显得男人身材高大挺拔,肌里紧致贲张,元曼面上一红,鼓了鼓勇气,软着腿上前,试探着伸手,指尖尚未触到秦严的肩头她便感受到了秦严居高临下的目光。   那目光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若钢刀一般扫到身上,元曼牙齿禁不住上下磕碰起来,伸出的手也抖个不停,说实话冷酷的男人她也算见过,可再是冷酷的男人在做那事儿时,对着女人也会消融掉几分冷意,可眼前这位世子爷,面上依旧覆着冷冰冰的面具,整个人都似一柄沥血的剑,随时都有可能噬血杀人般,实在叫她怕的厉害。   元曼牙齿颤抖的声音令秦严目光又冷了几分,眼前闪过的却是另外一张芙蓉面,那少女站在溪边儿也曾表现过惧怕,只是她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一抹锐色,像是一只小兽即便在瑟瑟寒风中可怜的呜咽,也会保留尖锐的爪子和敏锐的警觉,随时都会扑上来挠人一身的血。   这般想着,秦严唇角便溢出一抹柔软的弧度来,元曼如受鼓舞,她一时控制不住抖个不停的手,索性身子一歪整个人都往秦严胸前挤去,可她尚未靠实了,秦严便往后退了半步,神情再度冰冷了下来,淡声吩咐道:“出去!”   元曼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可她不敢违逆秦严的话,咬着唇,再度苍白着脸退了出去。很快净房里便响起了水声,元曼站在屏风外却是急地浑身冒汗,她若到了这般地步还完璧而回,以后只怕便真成笑柄,没个活路了。   她犹豫再三,将刘妈妈的话又想了又想,咬着牙将外衫外裙尽数褪了,只穿着件肚兜和亵裤光着脚绕进了屏风。   那厢影七快速吩咐了秦严的命令便匆匆奔了回来,刚到院子他就听到正室传来碰的一声巨响,影七一惊,飞快地闪到了廊下,还没掀开门帘就见一个狼狈的身影从里头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跌了出来,望去正是元曼。   却见她浑身上下只穿着肚兜和亵裤,瑟瑟发抖地用手捂着肚子,只这么会儿功夫脸色已惨白的像是生了场大病,唇角还挂着一屡血丝,模样当真一个狼狈。   影七只扫了元曼一眼便忙收回目光,飞快地瞧了眼屋中,见内室通往净房的大屏风倒在地上,一片狼藉不由蹙眉盯向元曼,压着声音道:“怎么回事?”   元曼颤抖着跪在地上,眼泪已爬了满脸,断断续续的道:“奴婢……奴婢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进了净房,还没靠近浴桶,靠在桶中闭目养神的男人便睁开眼眸盯着过来,那眼神比刀子还利,看清她的模样,倒像她是什么脏东西一般,还不待她走近便隔空一掌将她给打飞了出来,身子撞上屏风浑身都是痛的,她都没敢歇气便忙忙爬了出来,她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元曼瑟瑟发抖,惊恐不安,影七揉了揉眉心,无奈的摆了摆手,眼见元曼如蒙大赦般爬起来便飞快地抱着身子跑走了,影七望着廊下摇曳着的红灯笼只觉满身无力。   这叫什么事儿啊,原以为自家爷遇上苏家三姑娘是好事,如今瞧着这股子折腾劲还不如从前呢,问题应该还是出在那苏家三姑娘身上,这事儿要不要向太后呈报一下呢……   影七觉得很是头疼。   影七不知道此刻他的主子秦严也在头疼中,他靠在浴桶上有些烦躁地往脸上淋了一捧水,任由水珠沿着俊美清冷的面容滚落,心中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己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那少女白生生抬起的修长美腿,可方才瞧见那女人几近裸露的身体却只觉得一阵阵厌恶恶心,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题外话------   秦严:三姑娘,爷病大发了,肿莫办   璎珞:脑抽啊,病了寻大夫,找我干什么   秦严:可爷是见了你才病的   璎珞:这样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以后保证离你远远的 ☆、062 秦严登门   穗州知府苏宅,苏定文的小厮同喜是这日傍晚从田庄上赶回苏府的。   他进了府便直接到外书房去回话,苏定文听说苏瑛珍生了病,正在庄子上养病,宋氏要等苏瑛珍病愈后才能回府,他一向知道宋氏娇惯苏瑛珍,便也没怎么在意,挥了挥手令同喜退下,换了身衣裳就往内院去寻青姨娘了。   如今灾情已过,难民也得到了安置,诚王和靖王世子小闹了一场后已经抢先回了京,而穗州城外病民也在靖王世子的安排下正得到救治,太医们也已从京城派了过来,药材一车车的往穗州运送。   穗州的一切动荡好像都已过去,即便诚王和靖王世子还有些账要各自清算,那也扯不到他的身上,故此苏定文难得的恢复了一身轻。   他到了青姨娘处,自然是一夜风流,说不出的荒唐畅快。   主母不在,苏定文乐的自在,青绸也是趁着机会使劲歪缠讨好,力求将苏定文的心牢牢拴住。   翌日,天色大亮时,苏定文还未从青姨娘的屋中出来,故此一早秦严到苏府时,门房小厮匆匆唤了管事亲自将秦严迎进了前院待客的花厅,那边传话小厮也一路急奔直接到了青姨娘的院子。   听到外头动静,苏定文刚刚穿戴好正坐在床上吃着青姨娘奉上的花茶,青姨娘跪坐在苏定文身后,正有一下没一下给苏定文捶肩捏腰。丫鬟匆匆进来,隔着内室的水晶挂帘禀道:“老爷,外院大管家派了知砚来传话,说是靖王世子鹰扬将军前来拜访,要给老爷送三个人。”   内室中苏定文本还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抚摸着青姨娘放在肩头的滑腻柔荑把玩着,满脸的悠闲自在,听到禀报猛然站了起来,忙着下了拔步床,又回身匆匆将手中茶盏丢给了青姨娘,几步便出了屋子。   外头回廊上小厮知砚正垂首立着,见苏定文出来忙迎上,苏定文已是问道:“怎么回事?可说了是送什么人?”   靖王世子秦严虽不是皇子龙孙,可苏定文却万不敢小觑半分,谁不知道宫里头的太后最疼宠的便是这个外孙。便不说这个,只说这位爷自己的本事,那也是令人不敢轻待半分的。   苏定文可不会忘记前不久这位鹰扬将军才将一位知府老爷给五马分尸,朝廷弹劾的奏折都压倒龙案了,最后又如何?那位知府还不是死也白死,秦严也不过挨了几板子罢了。   只是他和这位靖王世子也攀扯不上半点关系,这位爷今儿怎么到了苏府,送的又是什么人?   苏定文想到前些时日七皇子叶宇轩给他送人的事情便有些心有余悸,这么都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他问罢,知砚便道:“奴才也不知送的是什么人,秦将军带着一辆马车进的府门,如今人已经被大管家迎进了前院花厅,大管家叫奴才赶紧请老爷过去。”   苏定文一听秦严还带着辆马车来,登时便蹙起了眉,越发感觉不妙。秦严这等身份,不可能给他一个小小知府送女人,那马车中会是什么人?   他心中忐忑,脚步匆匆下了台阶,大步流星便往前院去了。   青姨娘站在台阶上,眼瞧着苏定文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这才忧心忡忡的冲丫鬟妙云招了招手,低声交代道:“你快去寻我娘,让娘想办法探探,看靖王世子给老爷送的是什么人?”   妙云应了,脚步匆匆紧接着出了院子。   用马车送进了府,只会是女眷,难道靖王世子是给老爷送女人来了?   青姨娘焦虑地跺了跺脚,心里一片烦乱,现如今她刚刚当上姨娘,老爷正是最宠爱她的时候,她可不想还没站住脚便来个分宠的姐妹!   外院花厅,秦严负手而立站在花厅正中,目光淡淡瞧着墙上挂的一副梅花落雪图,丫鬟上了茶便躬身退到了花厅外。大管家陪在一旁,想着这位靖王世子的各种传说流言,一时间连头都不敢抬,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劝这位爷坐下来用茶了。   他一个下人根本就搭不上话,只一个劲儿的往外张望,希望老爷能够早点过来。   过了也不知多久,大管家都觉汗水流了好多层了,院子里终于传来了脚步声,苏定文一袭藏青色圆领锦袍进了院子,他上了台阶,一眼便瞧见了负手站着的高大挺拔身影。   秦严今日并未穿袍服,一袭玄色织锦暗纹的长袍,只衣摆处用暗金绣线绣着简单的江水纹,腰间系着条皮革宽腰带,阳光照在他身上,袍子泛出微微冷光来,有股低调的奢华。就因为站了这么一个人,这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花厅突然显得满室生辉起来。   那人就那么站着便令整个院子都充满了紧绷的肃然气息,叫苏定文呼吸一紧致,心头一跳,暗赞了声,果然英雄出少年。   苏定文撩袍进了花厅,笑着拱手扬声道:“鹰扬将军光临寒舍,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秦严转过身来,凝目盯向苏定文,眸过已经将苏定文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见他容貌俊美,瞧着风度翩翩,可却和心中那张芙蓉面没多大相似之处,一时便神情微淡,抬了下手,道:“苏大人客气了。”   苏定文被秦严目光一扫只觉浑身上下都冷飕飕的寒到了骨头里,脸上笑容有些僵硬起来,总觉秦严的目光有些不善。   偏秦严面上覆着面具,苏定文根本无从探究他的神情,不过这位爷满身都是冷锐肃杀之气,苏定文莫名觉得即便他不带面具,脸上也不会有什么表情可供自己探究的。   他早便听闻靖王世子从小便脸覆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便是上朝面圣也不曾取下面具,如今瞧见果真如此,苏定文虽心中惊奇,却不敢表现半分怪异和不满,毕竟连皇帝都没意见,他哪里敢表现异议?更何况,秦严虽年轻,按武官品阶,鹰扬将军却属正二品武职,比他这个知府可要高了好几级呢。   压着紧张和担忧,苏定文打着精神,笑着道:“鹰扬将军年少有为,战无不克,下官敬仰久已,今日将军能到敝府来,当真是蓬荜生辉,下人们没见过世面,竟也未请将军坐下,着实失礼,将军快快请坐。”   苏定文让座,秦严才迈步坐下,却也不用茶水,便单刀直入的道:“今日过来乃是给苏大人送三个人,苏大人还是让下人们回避下的好。”   苏定文闻得竟还要下人回避,更加狐疑起来,目光又往院外停着的马车扫了两眼,冲大管家打了个手势。   大管家忙吩咐站在廊下伺候着的丫鬟们都退了出去,自己也退出院子,守在了院门外。   一众人退出,不必秦严吩咐,院子外站在马车旁的高个军士便打开了马车的门从里头先后拖出两个人来,拖着进了大厅,丢在了大理石地上。   苏定文望去,面色微白,只见那两人都是寻常百姓打扮,乃是两个三十来岁模样的男人,一个高大壮硕,一个瘦弱矮小,一样的是,那人都被去了双手,伤口显然也没经过多好的诊治,包扎的白色绷带早已被血浸透。打眼一看,简直就是两个血人。   如今天气炎热,这样的大创伤伤口仔细照顾只怕都要九死一生,更何况两人这样胡乱包扎的,苏定文见那二人面色潮红,双唇却全无血色,瞧着便已高烧不退,昏昏沉沉,奄奄一息,分明就是两个将死之人,一时间又惊又骇,实在不明白秦严送这么两个将死之人给他是什么用意。   难道又是府上的下人在外闯了祸事?苏定文额头青筋乱跳,认认真真盯着那两个人瞧了半响,怎么看都一点印象也没,偏大管家也不在身边,无法寻大管家确定,苏定文只好硬着头皮看向秦严,道:“这是?此二人下官不认识啊。”   秦严只淡淡道:“那马车中尚还有一人,苏大人定然是认识的,不妨移步过去瞧瞧。”   他言罢,使了个眼色,拖着两个断臂男人进花厅的军士便冲马车抬手,道:“苏大人请。”   苏定文面上越发惊异不定,已装不出淡然从容模样了。看了两眼笔直坐着,面无表情的秦严,这才点着头站起身来,随着军士出了花厅到了马车旁。   他探头往里一看,直惊地面色满是灰白之色,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惊叫一声,“珍丫头!”   只见马车中斜靠着马壁坐着一人,她头发散乱,身上胡乱裹着一件男人的外衫,瞧式样乃是军中下品军士的官服,外衫已有些散乱,露出里头女子的小袄和长裙来,不难看出那袄子和裙子已有多处被撕裂破损,有些地方甚至已透出白生生的肌肤来。   苏瑛珍此刻正紧紧闭着眼睛,两颊上还残留着几个淡青色的手掌印,她即便睡着也能瞧出双眼红肿,那样子不肖多瞧便知是遭受了凌辱。   苏定文只觉头脑发晕,双腿发软,眼前刺红,惊叫了那一声便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直愣愣站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脚步匆忙跌跌撞撞地奔进了花厅,冲着秦严急声道:“秦将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女怎么……小女怎么会……”   苏定文说着已是眼眶微红,下头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他实在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昨日傍晚他才得到禀报,小女儿病了在庄子上养伤,今日清晨小女儿怎么就这么一副鬼样子被送了回来,她这般模样,苏定文倒宁愿她死在外头。   秦严见苏定文神情激动却只淡声道:“五日前夜里本将令人赶来穗州奉命处理疫病一事,却在官道上碰到了一辆行迹可疑的马车。本将拦下马车,捉了两个人贩子,便是眼前这二人,当时令爱便被捆绑了手脚丢在马车中,已然是方才苏大人所见的模样了。”   秦严的话令苏定文又晃了晃身子,这么说他苏定文的女儿被人贩子拐了的事岂不是已经传遍了军营?!五日前,竟然五日前苏瑛珍便不见了,怪不得宋氏带着孩子们在田庄中迟迟不见归府,竟然还欺骗自己说苏瑛珍病了,要在庄子上养病,这么大的事情宋氏怎么敢如此糊弄他!   苏定文因震惊和气愤面色涨红,胸口起伏不定。如今苏瑛珍的破事已经传遍了军营,这烂摊子叫他如何收拾!   秦严似看出了苏定文心中所想,便道:“苏大人放心,在下的龙虎卫军纪严明,不该说不该传的话半句都透不出去。”   苏定文听了这话,方才神情略安,秦严的统兵能力不容置疑,他松了一口气,压着心头的波涛翻涌,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女明明和内人在庄子上暂住,怎么会到了人贩子手中!?”   秦严却是轻哼了一声,冲旁边站着的影七打了个手势,影七上前两步也不知冲地上摊着的两个人贩子身上哪个部位敲了一下,两人便口申口今着醒了过来,秦严道:“这事儿苏大人还是问这两个人贩子的好。”   苏定文如今已恨死了两个人贩子,一来苏瑛珍虽然刁蛮任性,可在苏定文面前却很会讨好卖乖,嘴巴也甜,又是嫡出的幺女,苏定文平日也很疼爱苏瑛珍,见到小女儿被毁难免痛苦愤恨,再来,这事一个弄不好他的几个儿女将都受到影响。嫁娶上会难上许多。   更有,苏定文自己说不得也会以为此事成为笑柄,连仕途说不定都要受到影响。   苏定文不待两个人贩子彻底清醒便忍不住上前纠起了其中一人的衣领,浑身青筋直冒地摇着他怒吼道:“你们这些天杀的竟敢贩人贩到了官家头上,说,到底是谁支使你们这么干的!”   苏定文还没气糊涂,心里清楚若非有因,人贩子万万不敢动到他的头上来,他问完,那被他摇晃的人贩子便声音虚弱的道:“是大人府上的一个管事。”   苏定文一听此事果然有蹊跷,顿时便气的捏紧了拳头,压了压火气才将那人贩子丢在了地上,怒声道:“说!”   那人贩子正是高大个,他被丢在地上,爬了两下抬起头来,忍受着疼痛,断断续续地将道:“我们兄弟趁着穗州灾乱在这一带搜罗美貌女子诓骗诱拐,抢掳偷来买卖赚个养家钱,有一日府上一个管事寻到了我们,自称是一富户人家,家里老爷死了,寡妇主母便要将碍眼的庶女给处理掉,叫我们兄弟帮忙将那庶女偷出府悄悄拉到南方卖掉,我们兄弟接下了这活,还收了那管事五十两银子的封口费。当日我溜进那富户庄子花园,瞧见一个小姐打扮的姑娘便冲上去将其敲晕抱出了庄子,我和兄弟汇合后便欲赶往桥县镇乘船离开,谁知运道不好,在路上遇到了秦将军被带回了军营,我们兄弟真不知偷来的是官老爷府上的嫡小姐,求官老爷饶我们兄弟一命。”   两个人贩子虽知自己必然逃不过一死,可也不想连累了家人,他们早便被秦严威逼过,这会儿苏定文问起自然全是按照璎珞的意思回答。   苏定文听闻这话,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突的跳的更加厉害,胸口气血翻腾,几乎吐出血来,他不肖深想便有了某种猜测。这样的局根本就不是庶女姨娘们能做出来的,想到当日宋氏和他说想带着女儿们去普济寺避祸的话,苏定文越发肯定了,此事八成是宋氏要谋害庶女,阴差阳错叫人贩子抓错了人。   当时他就奇怪宋氏怎么会想着现在出城,只是觉得宋氏避开确实有利于他脱罪,和诚王放火的事情撕扯开,这才没有多想。如今再想,处处都是疑点!   他简直难以相信,宋氏竟然如此的糊涂愚蠢,他更难以相信宋氏竟然敢如此大胆妄为,他也不愿相信,宋氏竟然会这般恶毒阴狠,对他的话阳奉阴违到这种地步。   想到他离开穗州时为了顾全宋氏的嫡妻脸面还特意到正房陪着宋氏用膳,还曾温言软语的安抚宋氏,而宋氏更是一副知错的模样连连表示已经悔过,结果转眼就出了这等事,苏定文就觉得自己是个大笑话,大傻子,竟然不知吸取教训,还被个女人骗的团团转。   可这事除了是宋氏所为,根本就不可能是别人,别人也没这么大的能耐,能和外头的人贩子牵上线!   苏定文胸膛起伏,气了个倒仰,秦严却已站了起来,冷声道:“苏大人也知道,本将这次是奉皇上之命到穗州治疫的,治疫之事不敢轻忽,本将这些天一直忙于公务,便一时忘了令爱之事,隔了这么几日才将令爱送回,还望苏大人见谅。另外,本将的军营中也没有女子,对令爱照顾也有不周之处,军营没有马车,今日送令爱回来,本将特意令下头军士到城中买了辆马车,本该令爱单独乘坐的,奈何这两个人贩子被本将一怒之下去了双臂,就让他们这么进城恐惊扰了百姓,便事急从权丢到了令爱的马车上,令爱许是太过胆小,不停尖叫,故此本将便叫人打晕了她,对令爱的各种不周之处,苏大人莫要见怪。”   秦严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苏定文便又想到了方才苏瑛珍衣衫不整和两个人贩子同处一车的情景来,可说起来他还要感激秦严送了苏瑛珍回来,更是救了苏瑛珍,他哪里有资格对恩人的种种不妥行为置评抱怨?   苏定文只能强压着吐血的冲动,勉强扯了扯嘴角,连声道:“秦将军大恩,下官改日定当登门拜谢,哪里能怪责将军,将军太过言重了。”   秦严便不再多言,点了下头,道:“如此,本将便告辞了。”言罢,也不待苏定文再言,秦严便大步往外去了。   苏定文强自撑着送了秦严出院,吩咐大管家守在院门处,不准任何人出入,一路亲自将秦严送出了苏府,眼瞧着秦严主仆骑马而去,苏定文才身子一晃往后倒去,小厮吓了一跳忙扶住苏定文。   苏定文靠着小厮喘息了几下,这才压下那股眩晕,猛然直起身子来,怒气腾腾地往府中去。他重新回到前院花厅,神情虽阴历非常,精神却已好了很多,人也平静了极多,附身在大管事的耳边吩咐道:“去叫两个妥当人来,里头花厅里的两个人……”   苏定文说着抬手在空中切了一下,比了个杀死的手势,见大管家身子一震,已然明白了过来,才又道:“收拾干净点,尸体趁夜丢出城混在得天花的疫民尸体里烧个干净,万不可露半点风声出去,明白了吗?”   大管家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方才也听到了院子中老爷的咆哮声,他还听到了苏定文的那声惊叫,知道事情和六小姐有关,大管家隐约猜出了是何事,半点也不敢怠慢,忙躬身应了。   苏定文这才又吩咐道:“去给我备辆马车,卸了门板,直接开到这院子里来,伺候爷去庄子,爷要去找夫人!”   大管家只觉苏定文提及夫人两字时,咬声特别的重,一时间他心念转动着,忙又应了一声。苏定文这才摆了摆手,大管家快步而去。   苏定文大步进了院子,走到马车前又瞧了眼苏瑛珍,面上露出沉痛和狰狞之色来,狠狠甩上了车门。片刻大管家便带着两个人脚步匆匆进了院子,指挥着两人利落地捂着两个人贩子的口鼻,解决了两人,拖着尸身出了院子。   苏定文面色阴沉不定地站着,待备好的马车开进了院子,他挥退了下人,亲自将苏瑛珍移上了苏府马车,自己也进了马车,这才大声叫了车夫等人进来,驾着马车一路出了苏府,飞驰着往庄子而去。   苏瑛珍在路上已经被颠簸醒来了,她睁开眼睛,顾不得四处观察便惊恐的缩着肩膀往车厢的角落躲去。   实在是太害怕了,那日被秦严带走,她醒来后只以为得救了,可没想到醒来后却被关进了一个小黑屋里,屋子里竟只有一张床。外头看守她的兵士任她怎么哭求打闹都不多搭理她,更不让她离开那小黑屋一步。   她本就受了惊吓,被关着一日日更是惊恐惧怕,昨日下午那个士兵丢了四根血淋淋的手臂害的她哭都不敢哭了,夜里连闭眼都不敢,她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没想到今日一早便被带出了黑屋,被丢上了马车,小兵说他们将军要送她回家,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高兴,那两个断臂的男人便跟着被丢上了马车,她大声尖叫,惊恐异常,接着便被再度敲晕了过去。   现在她的人还在马车上,是不是那两个断臂的男人也还在?苏瑛珍满脑子都是那血淋淋的残臂,她浑身发着抖,恨不能将自己缩进马车缝里去。   苏定文就坐在马车上,眼瞧着苏瑛珍醒来后便不住缩着身子往车角躲,根本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他脸上神情极为复杂。他知道这个女儿是真完了,瞧着苏瑛珍瑟瑟缩缩的模样,苏定文心疼的同时,怒火也更加熊熊燃烧,对宋氏的愤恨也更加难以克制。   到底是娇养的女儿,苏定文张口大大吸了一口气,向着苏瑛珍伸出手去,安抚道:“珍丫头莫怕,没事了……”   “啊!别碰我!别碰我!”苏定文的话还没说完,苏瑛珍便挥舞着双手尖叫了起来。   苏定文忙抓住苏瑛珍乱动的手,沉声道:“珍丫头莫怕,是父亲!是父亲啊!”   闻声苏瑛珍身子一震,半响她才瑟缩着从发缝中抬头看去,见眼前果真是疼爱她的父亲,顿时便扑进苏定文的怀中哇哇大哭起来。苏定文念着这个女儿受了大委屈,以后只怕还要受更多的委屈,说不得父女相聚也就此最后一回了,倒也抚着苏瑛珍的头发细细安慰起来。   苏瑛珍哭了不知多久才慢慢哽咽着停了下来,她抓着苏定文的手,道:“父亲,那些救我的军士,他们都知道我是苏府的小姐,怎么办!?您快想想办法,让他们都闭上口!不然女儿……女儿……”   见苏瑛珍面色苍白,睫毛上全是眼泪,眼睛更是红肿不堪,苏定文拍着苏瑛珍的手道:“你别担心,他们都不会说出此事的,放心吧。”   苏瑛珍闻言大大松了一口气,只觉着整个人都从地狱中回来了,她有种重返人间的愉悦和轻松,遂却恨声道:“父亲,那两个将女儿绑出府的男人呢?他们对女儿动手动脚的,父亲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还有那些军士,女儿都说了女儿是穗州知府的嫡女,是京城定安侯府的女儿,他们竟然还敢对女儿恶声恶气,还拿……还拿赃东西来吓唬女儿,父亲一定要寻他们算账!打他们军杖!”   苏定文听到苏瑛珍经过此事还这般口无遮拦,口出狂言,顿时便有些面色难看起来。   他目光复杂盯着苏瑛珍,一时间沉默不语。   以前他总觉着这个小女儿天真娇憨,即便是养的有些娇蛮那也是无伤大雅的,如今却发现这个女儿根本就不是天真,而是愚蠢。若非愚蠢又怎么会轻易被偷出府来丢了那么大的人,若非愚蠢又怎么会在外人面前大喊大叫地吆喝着身份,生恐别人不知道他苏府的姑娘落进了人贩子手中没了清白?   这样一个愚蠢又胆小,狂妄又刁蛮的女儿便算是没有出事,只怕将来出嫁也不能给母家带来什么荣耀,反倒不知什么时候就要闯下祸事,连累家族!   这便是宋氏教养的好女儿!   苏定文想着面色阴沉下来,他本来还很是心疼女儿,心中满是惋惜,如今蓦然间那股心疼和惋惜全部都减淡了,而且隐隐约约的他还觉得这说不得是件好事,这女儿如今出事,总比等到了京城,再闹出比这更大的事情来的好吧。   苏瑛珍见苏定文面色变换不停,不由住了嘴,道:“父亲,你怎么了?”   苏定文回过神来冲苏瑛珍笑了笑,道:“没什么,那两个人贩子已经死了,这次委屈你了,如今回了家便什么都莫要想了,好好休息两日。”   苏瑛珍见苏定文对自己温声软语的,只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觉得府中有宋氏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也就那些军士和两个人贩子知道此事,人贩子既然已经死掉了,父亲又说那些军士不会胡说八道,苏瑛珍心神便彻底放松了下来。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靠在了车壁上,蓦然却想起苏瑛蓝来,面色狰狞地从腰间摸出一团已赃的不成样子的纸条来呈给苏定文道:“爹爹,你看,是四姐姐要害我!我不过是出门时和她发生了几句口角,她便将我骗到了后花园,害的我被人贩子敲晕带走,四姐姐心肠太歹毒了!爹爹看,这是四姐姐那夜扔进我闺房的纸条,上头的字迹就是四姐姐的,铁证如山!”   苏定文将那纸条展开,细细看了两眼,点头道:“等到了庄子,父亲会亲自查问此事,倘若真是四丫头害你,我定不会放纵。”   苏瑛珍面露恨色,点了点头,放松身体靠在了车壁上,遂她又想起那日夜里马车前昂然坐在马背上带着面具,宛若神祗的男子来。   是他救了她呢,若非他,自己早便不知道被人贩子带到什么地方去了,若非他,她此刻也无法回家。他那么好心,那么英俊美好,一定都不知道下头的军士们是如何对她的,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不会允许他们那般对待她。   他是什么人呢,那个小兵说他们将军亲自送她回家,她到底是怎么到家的,会是他送的她吗?   苏瑛珍想着忙又爬起身来拽住了苏定文的胳膊,问道:“爹爹,救了女儿的到底是什么人?就是那些骑兵的首领爹爹可见过他了?他带着一张面具,身材特别高大挺拔,爹爹可是认识他?”   苏定文瞧着苏瑛珍眸光闪烁,春心荡漾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半响才沉着脸道:“外男岂是你能打听的!”   苏瑛珍见苏定文果真生气了,这才忙松开手坐了回去,她一面想着回头从母亲那里再打听,一定能知道救命恩人是谁,一面又憧憬着再次见面的情景,到底是担惊受怕又挨饿挨冻了几日,精疲力尽着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苏定文瞧着靠着车壁睡的沉沉的苏瑛珍长长叹了一口气扭过了脸去。   马车一路疾驰,刚过午便赶到了田庄上,下人开了大门迎了苏定文进府,已有小厮快跑着去给宋氏传信。   彼时宋氏刚刚用了午膳,正靠在床上吃药,听闻苏定文来了,惊地她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不停地在房间中走动,冲高妈妈道:“妈妈这可如何是好,老爷一定是昨儿听说六丫头病倒了,心中不放心便亲自赶过来探病了,这若是老爷知道六丫头不见了……不行,不行!可拦着不让老爷见六丫头,岂不是更让老爷怀疑?”   高妈妈也是一脸急色,眼珠子转了转,却道:“要不夫人就说六姑娘可能是被染了天花?”   宋氏听了高妈妈这话,蹙紧了眉,只觉这样说有诅咒苏瑛珍的嫌疑,尤其是苏瑛珍现在生死不明,这般说也太晦气了些。可她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能阻拦着苏定文见苏瑛珍。   耳听院子里已经传来了动静,她也没了别的办法,只能咬牙道:“就这么说吧,你等下偷偷溜出屋子让下人们都统一了口风,还有大夫那里也打个招呼,说不得老爷要见六丫头的大夫呢。”   高妈妈躬身应了,外头正好传来脚步声,明月给苏定文的请安声。   宋氏忙扶着高妈妈的手迎到了外室,刚要出屋,门帘被挑起,苏定文一身官府大步走了进来,宋氏抹着泪迎上前去,道:“老爷,你可算回来了,老爷出去公干,妾身却没能照顾好孩子们,叫六丫头染上了天花,妾身无能,老爷……啊!”   宋氏的话尚未说完,苏定文便满脸戾气地抬脚便重重给了宋氏一个窝心踹,宋氏整个人都被踢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了多宝格上,撞地上头摆着的物件珍玩噼里啪啦掉下来,发出一阵破碎声。 ☆、063 夫妻决裂   宋氏跌趴在地上,手臂撑着地面,还没坐起来便连着呕出两口血来,脸色更是灰白的像个死人。   宋氏这些天本就病的厉害,憔悴的不成样子,苏定文的这一脚又是盛怒中毫不保留力气的一脚,且真真切切落在了宋氏的心口上,直踹地宋氏眼前一阵阵发黑,连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瞧着好似随时都会死掉一般。   宋氏这次的吐血决不同于上次的怒火攻心,血气翻涌,而是真真切切地被踹吐了,只怕是伤到了心脉才会如此。   高妈妈完全没料到苏定文进来便动手,而且下手这么狠,跟要宋氏的命一般。眼见宋氏倒在多宝格上爬都爬不起来,只连连的呕血,高妈妈半响才尖叫一声扑了过去。   “夫人!”   她将宋氏抱进怀中,宋氏半天才晃过劲儿来,她瞧着苏定文,半张脸和半个胸膛沾满了血色,惨然地道:“老爷为何……”   苏定文怒目盯着宋氏,心里虽有些懊悔下脚太狠,面上却依旧盛怒难言,见宋氏到这会儿还不知悔过,竟敢质问他,苏定文一时的懊悔都淡了,冷声道:“为什么?你倒是还有脸问爷问什么?爷问你,六丫头当真在庄子上养病?”   宋氏一听苏定文这话,再想到能令苏定文如此暴怒之事,便知事情一定是泄露了,她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连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都生生僵在了眼眶中。   宋氏只觉苏定文的眼神极为吓人,憎恶决绝,他这种眼神登时像千万把利刃刺入她的心窝,比那一脚更疼的,是她碎成一地再也捡不起来的一颗心。   宋氏觉得很冷,冷的好像一下子被丢进了冰窟,再难感受到一点暖意,而且她有强烈的预感,自己这一辈子都要呆在这样的冰窟中,再难出去了。   头前在府中她和苏定文闹的那几次,苏定文也曾动手打过她耳光,也曾用厌恶的眼光看着她冲她咆哮,可宋氏心里知道有两个嫡出的儿子,三个嫡女在,有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少年结发的几十年情义在,苏定文终究会原谅她,不过是怒的时间长短罢了。   可这次,宋氏从苏定文的眼睛中看到了决绝,她很清楚自己的夫君,他一旦有了决定便再也不会回头。   宋氏惊恐惊惶起来,她不顾浑身疼痛爬起来,扑到了苏定文的脚下抱着他的腿,求着道:“老爷妾身知道错了,六丫头不见了,妾身不该瞒着老爷,是妾身没有做好主母的本分,可六丫头也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出了这等事妾身也痛不欲生啊……啊!”   宋氏的身子被苏定文狠狠甩了出去,再度跌趴在地上,苏定文冷声道:“到了此时,你竟然还没一句实话,六丫头是因为什么不见的?你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如今自食恶果,害了亲生的女儿,还想着要欺瞒于我?六丫头那么蠢果然都是随了你!”   宋氏听的身影摇晃,颤抖着唇,哆嗦着道:“老爷都知道了?老爷……老爷是如何知晓的?”   苏定文目光冷漠盯视着宋氏,嗤笑了一声,道:“怎么知道的?呵,你真以为这穗州府是苏家的天下啊?任你一手遮天,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还能一点风声不透出?我看你真是蠢不可及!丧心病狂了!”   宋氏瞧着连嘲带讽的苏定文,双眼慢慢烧红了起来。   宋氏是家中的嫡幺女,从小也是被娇宠长大的,夫君又是表哥,婆婆对她也疼爱有佳,子嗣上也极为争气,几乎一口气就生下了两儿三女,后宅虽然苏定文也有小妾,可那些小妾不过都是摆设罢了。   宋氏活了这么大,实在是太顺了,这顺也养成了她傲视一切,不可一世的要强性子。这么多年,唯一让她难受过的便是苏璎珞姐弟,便是夫君背着自己在外头养外室还生养子女的事情。   宋氏虽然擅嫉,可她到底是古代女子,从小接受三妻四妾的教育,苏定文有妾室,可那些妾室都是宋氏安排的,苏定文可以有庶出子女,可那些子女也要是宋氏允许出生的。   苏璎珞和苏景华却是夫君瞒着自己在外头偷偷生养的,而且苏定文是士大夫,宋氏很清楚夫君,若非动了真心,他是不可能干出给妓女赎身还养外室这样出格的事情的。   故此苏璎珞姐弟在宋氏眼前晃,简直就是苏定文背叛自己,爱上她人的铁证,叫她怎么能容得下他们姐弟,尤其是苏璎珞那张祸国殃民的妖媚脸蛋,宋氏每多看一眼便多恨一点。   苏璎珞本好好捏在宋氏的掌心也就罢了,偏偏她开始性情大变,偏偏她开始脱离了宋氏的掌心。   好强的人更容易走火入魔,剑走偏锋,宋氏便是如此,越是拿苏璎珞没有办法,她便越是无法搁下此事,越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彻底拔掉这颗眼中钉。她不是不知道这次的计划太过胆大,有很多不周全的地方,可是她停不下来,控制不住自己。   宋氏觉得自己确实是丧心病狂,走火入魔了。为了一个庶女,不仅将自己给搭了进去,连带着还搭进去一个嫡女,不仅如此,最后那庶女却毫发未损,还得了苏定文的青眼和疼惜。   宋氏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再没有比她更可笑的人了,她望着满脸冰冷的苏定文,突然凄厉的惨笑了起来,她越笑越厉害,笑的眼泪都落了下来,直到因胸膛震动又呕出一口血来,宋氏才摸了一把嘴角,瞪着微微呆愣的苏定文。   她蓦然神情一厉,道:“是,我是蠢不可及!我蠢就蠢在不该相信你的话,苏定文!当年是谁说过娶了我便满足了,是谁说过要一辈子待我好,那些海枯石烂,那些山盟海誓,我根本就不该相信!”   苏定文被宋氏历目质问,面上露出一丝不自然,接着却是冷哼一声,满脸的不以为然,道:“我说的话从来都作数,这么多年我还不够给你嫡妻的尊荣和脸面吗?是你自作孽毁了我对你的情分!”   宋氏惨笑,道:“我自作孽?呵呵,这么多年我有那点对不住你?自嫁给你我上敬公爹婆母,中让妯娌小姑,下疼爱子侄族亲。在外我为你结交各府夫人们,打点好各层关系,内我为老爷劳心劳力管理中馈,主持庶务,我任劳任怨,便是大着肚子我也没歇息过哪怕一日,我不是容不下庶出子女,容不下你的美妾娇儿,我哪次有了身孕没有为你安排妥当?你说!”   见苏定文蹙着眉,一言不发,宋氏继续道:“是,你的妾室姨娘是不多,可前前后后也有五个!通房丫鬟便更莫要提了,我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非就要在外头安置一房外室,还将儿女养到四岁都瞒得我严严实实的!”   宋氏因太过激动,咳了几声这才又惨然道:“你不喜欢我给你安排的妾室,那也好,我可以在外头的良家子中给你寻好的来,可你呢,你竟然去养窑姐妓子!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外头生养了儿女,置办了小家,让我成为那些夫人太太们眼中的大笑话,这就是你给我的正室主母的体面吗?!”   苏定文一时面色铁青,道:“不过是个外室,她已死了十年了,你有必要揪着这个不放吗?而且这也不能成为你残害庶女的借口!你休要和我扯这个!我前后是有五个姨娘,除了新抬的青绸,还有木讷无宠的刘姨娘,其她三个姨娘她们人在哪里?姜姨娘常年有病是为什么?其她两个姨娘她们是怎么死的,你真当我一点都不知道?那些个通房丫鬟更是,没一个能有孕的,你真以为我是傻子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吗?我若是不给你嫡妻元配的体面,我若真是那等宠妾灭妻的,光是这些腌臜事儿就够休你几回了!”   宋氏见苏定文额头青筋暴起,说出这等话来,一时又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眼泪都一行行涌了出来,竟状似疯傻了一般。   宋氏也知道,有些事情本就是各自心知肚明,挂着一条遮羞布粉饰太平,如今她和苏定文已将最后那块遮羞布给彼此扯开了,以后夫妻也算走到了绝路末路上,不可能再回转了。   她的夫君从现在起已算是死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她大笑着望着苏定文,眼见苏定文惊吓地退后了两步,宋氏才猛然挺直了腰板,止住了笑声,道:“休我几回?呵,这才是老爷的心里话吧,那妖精死了这些年,老爷果然还都记在心里头。她们都是好的,只我是恶毒不贤的!你真有本事便休了我啊!你休了我!我恶毒?我不贤?哈,曾经闺阁中我也是连踩死只蚂蚁都于心不安的,是谁?是谁将我害成如今这般模样,夜里睡不着时,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觉得面目全非,可这都是我的错吗?!”   宋氏说着眼泪又成串流了下来,道:“我真后悔,当初母亲为何要将我嫁给表哥你,倘若不是如此,倘若没有那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没有那些海誓山盟,痴心不悔,我也就不会有奢望,也就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苏定文,是你毁了我!是你!”   苏定文面色铁青,又被宋氏的句句质问弄的连连退步,面上青红交加,终是怒道:“你少胡搅蛮缠,也莫要以为我不敢休你,等回到京城禀了母亲,我自会给你一纸休书!”   苏定文言罢,一甩袖子转身大步离了正室。门帘被大力甩上,宋氏呆怔怔跌坐在地上再没了半点生气,整个人颓败如死了一般。   而苏定文出了院子便唤了两个庄子上的婆子令其看守着院子,不准宋氏再出院门半步。   庄子本就不大,院落紧邻着院落,宋氏那边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锦绣苑,彼时璎珞正关了门独自坐在床上练瑜伽,闻声她放下腿跳下床,外头便已响起了草儿的禀声。   璎珞喊了进,草儿才推开房门快步入了内室,笑着道:“姑娘,老爷来庄子了,奴婢听到正院那边隐隐有争吵声。”   璎珞不由扬了下眉,昨日傍晚秦严才方和她议定了事,今儿苏定文便来了,冷面男的效率够高的啊。这人除了残暴点,貌似其他地方还不赖,办事靠谱的很呢。   想必经此一事,苏定文和宋氏会完全决裂,以后宋氏这个主母只能成为摆设,宋氏想要拿捏自己和弟弟该是不能了吧。   璎珞想着心情飞扬了起来,长长出了一口气,眯着眼想了想,招手令草儿靠近,低声吩咐了几句。   草儿转了转眼珠,嘻嘻一笑,应了声便快步出了屋。   苏瑛蓝的蔷薇院,墙角下的花圃中种着一片早菊,如今虽还未到季节,却已经含苞吐蕊,红黄交错,舒展枝叶。   苏瑛蓝一身水红色的艳丽衣裙就站在靠墙的花圃中,正踮着脚尖使劲听着隔壁院落的动静,脸上满是激动和兴奋。   她住的蔷薇院正好就在宋氏所住正房的背后,从这里隐隐约约就能听到争吵声,尤其是宋氏尖利的叫声,不时便能传进一两声到耳中,想到平日里端着嫡母架子从来高高在上的嫡母如今叫的犹如杀猪一般,苏瑛蓝便眉眼含笑,高兴地想放声高歌。   片刻,正院那边没了动静,苏定文离了正院,苏瑛蓝才意犹未尽地跳出了花圃进屋捧了杯茶水含笑品了起来。   她正哼着小曲,外头却突然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接着大丫头百灵便掀帘冲了进来,喘着气,神情极为惊慌。   苏瑛蓝皱了眉头,重重放下茶盏,怒道:“这是干什么,没规矩!”   百灵抹了把快要流进眼睛的汗水,却道:“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苏瑛蓝听她声音颤抖不由直起了背脊,神情也紧张了起来,就听百灵道:“姑娘也知道我和青香是一块进府的,那时候一起跟着妈妈们学规矩,也算有几分交情,平日也能说着话,年前青香被定给了老爷的长随听白,方才青香偷偷告诉奴婢,她从听白那里得到的一个消息,这消息是有关四姑娘您的。”   百灵一口气说罢,苏瑛蓝已急的摆手,道:“你倒是说正事啊!”   百灵目露惊慌,道:“听白说,六姑娘已经被老爷寻到了,原来六姑娘运气好,那日在路上遇到了前来穗州公干的靖王世子一行,结果被带回了军营,如今六姑娘已经被老爷悄悄送回院子去了,可坏就坏在,六姑娘居然告诉靖王世子等人说她是苏府的庶出四姑娘,如今外头人只怕都以为被掳出府去的是姑娘您啊!”   百灵的话令苏瑛蓝一怔之后,面色大变,猛然站了起来,声音尖利地道:“这个贱人,竟然如此害我!”   苏瑛珍就算是运气好中途被救了,可闺誉却也毁没了,她竟然扬言自己是庶出四姑娘,如此坑害自己。苏瑛珍是嫡女,而自己不过庶女,还是生母不得宠的庶女,在父亲的眼中,嫡女自然要比庶女要值钱的多。难保父亲不会用一个庶女去换嫡女,就势便让自己来背这个黑锅!   苏瑛蓝越想面色越是惨白,她双拳紧握,来回在屋中走动着,焦急地咬着唇思量着,接着她一跺脚,面上露出厉色来,大声道:“我找她算账去,想让我替她遭罪,没门!”   苏瑛蓝说着一阵风便冲出了屋子,直直便往苏瑛珍的院子奔去。   苏瑛珍被苏定文悄悄送回来,她只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吩咐丫鬟沐浴更衣,收拾好后换了件石榴红夏裳坐在窗户边由着丫鬟给她梳理头发。却于此时,苏瑛蓝和看守院子的婆子推搡着冲了进来,苏瑛珍正恨着苏瑛蓝,见她自己竟敢送上门来,当下便跳了起来,一脸厉色地冲着苏瑛蓝奔了过去,口中喊着,“贱人,我弄死你!”   苏瑛蓝也正在火头上,见苏瑛珍奔过来,顿时也挥舞着手臂打了过去,尖声道:“苏瑛珍你歹毒阴损,不得好死!”   两人针尖对麦芒,眨眼间便滚成一团,打在了地上,又抓又踹又踢的,尖叫声惨叫声,声声响起。   婆子的拉扯声,劝阻声也透过院墙不停的往外传去。   而苏定文离开正房,便亲自提审了青嫣和青菲以及宋氏几个涉及此事的陪嫁婆子,外院管事等,苏定文到底为官多年,官威骇人,手段威慑力都非宋氏能比,加之此事发展到现在这种局面,下人们也都知道兜不住了,都争取坦白从宽,不过小半个时辰,苏定文便将事情查了个清清楚楚。   宋氏如何谋害璎珞,如何知道人贩子的信息,如何和人贩子搭上话,如何于人贩子里应外合偷人出去,又打算怎样善后……苏定文全数弄了个清清楚楚,只因两个人贩子的供状,还有苏瑛珍交给苏定文的纸条,却叫苏定文认定了是苏瑛蓝洞察了宋氏的阴谋,故意骗苏瑛珍到后花园。   人贩子将苏瑛珍错认成了璎珞,便阴差阳错地将苏瑛珍给带出了府,至于青嫣和青菲坚持亲眼看着璎珞被带走的话,苏定文只当是她们怕办差不利,宋氏会严惩便撒了谎。   几个女儿的功课苏定文往常也查看过,而苏瑛蓝是庶女,为了讨父亲喜欢更是花大工夫练过字,并且总拿写的大字寻苏定文指导,故此,苏瑛蓝的字迹苏定文是很熟悉的。   他摊开那张纸条,瞧着上头熟悉的字迹,只恨得将纸条撕了个粉碎。自己的小女儿是个蠢货,这个四女儿明显也不聪明,不仅如此,还残害姐妹,心狠手辣,太令他失望了。   苏定文正气血翻腾,却于此时下人来报,说苏瑛蓝和苏瑛珍在院子里打了起来。苏定文闻报,差点气个倒仰,怒气满身便往苏瑛珍的院子大步而去。   苏定文到时,苏瑛珍和苏瑛蓝已被婆子们强行拉开,两人的鬓发早已散乱,衣衫不整,浑身尘土,脸上脖上更是挂着血线,形状极为狼狈。   瞧见苏定文,苏瑛珍率先挣扎着要从强拉着她胳膊的两个婆子手中脱离,血红着眼睛,大喊着,“父亲,你快处置四姐姐,害我不说,如今我回来了,她还不死心要来亲手打死我,她太恶毒了!”   苏瑛蓝见苏瑛珍恶人先告状,顿时泪如雨下,哭的梨花带雨,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父亲,我担忧六妹妹的病,前来探病,六妹妹二话不说便冲上来打我,说什么我害了她的清白,毁了她一辈子,我根本就听不懂了六妹妹在说什么。父亲,您看六妹妹都将我打成什么样子了,父亲要为女儿做主啊。”   苏瑛蓝跑来寻苏瑛珍就是要将事情闹大,要揭穿苏瑛珍养病的假象,让庄子上的下人们都知道苏瑛珍根本就没有生病,就是失踪了,减少苏瑛珍坑害她企图李代桃僵的可能性。   苏定文瞧着两个不成样子的女儿,只气的眼冒金光,一个愚蠢的非但不乖乖装病,掩人耳目,竟还和人大打出手,生怕外头人不知真相。一个更是黑心黑肺,没害成妹妹便不甘心,妹妹一回来便迫不及待来再捅上一刀。   对于苏瑛珍,苏定文心中早有决断,已懒得再搭理,故此苏定文锐利的目光便直直盯向了苏瑛蓝,这个女儿大概是以为苏瑛珍再也回不来了,大概还不知道她写的那字条落入了自己手中,这才敢如此理直气壮的向自己告状。   不仅妻子将他当傻子愚弄,连这个庶女也敢如此,苏定文冷笑着上前,抬手便给了苏瑛蓝一个耳光,直打的苏瑛蓝神情发懵跌倒在地,他才沉声道:“堵住她的嘴,丢回院子去,派两个婆子看着她,再让她出来兴风作浪,你们便莫吃苏家这碗饭了!”   婆子们应声上前,还不待苏瑛蓝反应便扯了汗巾堵了苏瑛蓝的嘴,扭着她的胳膊带了下去。苏瑛珍面露喜色,尚没来得及高兴,苏定文便两步过去一巴掌也甩了上去,骂道:“蠢货!”   骂罢,他再没兴趣和苏瑛珍多说半句,甩袖便离开了。   其后两日苏定文一直呆在庄子上,雷厉风行处置了一大批涉事的奴才,而这些人都是宋氏的心腹之人。苏定文手段果决狠辣,又对庄子上的下人们一番恩威并施,一时间下人们战战兢兢,再不敢多言一句,连私底下的嚼舌之语也禁了,庄子因这一番变动陷入了沉寂,连往常夜里蹿动偷食的老鼠似乎都察觉了风向躲着不出了。   而璎珞的锦绣园却一直置身事外,璎珞每日悠哉的看书写字,兴致来时做些针线,对外头的一切都充耳不闻,似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这日傍晚,苏定文派婆子来传话,让大家收拾行李,准备一下,明日一早离庄回府。   翌日天不亮璎珞便坐上了马车,这回她却只和苏瑛紫同车,苏瑛蓝是被婆子们抬上马车的,据说她生了重病。而苏瑛珍也因感染天花被留在了庄子上,宋氏担忧小女儿,不愿意回府,加之她日夜操心病倒了,也被留在了庄子上,唯有苏瑛玥一人坐着马车,随苏定文回府。   璎珞想,苏瑛珍只怕是再也回不去了,而宋氏许是回京前也不会再回府去,她坐在马车中想着出府时的忐忑紧张,想着刚刚穿越而来时的险恶环境不由舒展着身子抿唇笑了起来。   一行回到城中苏府已是掌灯时分,璎珞回到落英院中刚用了膳食,便早早歇下。翌日一早用过膳,便有丫鬟来禀,道苏定文在梅园的花厅中有事和几位姑娘说。   云妈妈陪着璎珞,带了草儿和雀儿往梅园去,一行人刚走到梅园的门口便瞧见对面也有一队人在缓缓接近,璎珞瞧过去,正是刘姨娘带着丫鬟过来了。   璎珞远远地冲刘姨娘点了下头,迈步便往梅园中走,却闻刘姨娘自后头出声道:“三姑娘留步。”   璎珞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站定了望去。   刘姨娘今日穿着一件铁锈色缠枝菊花的对襟褙子,下头是墨绿色的罗裙,头上简单的绾了个圆髻,戴着赤金牡丹的步摇,她容貌不过中上之姿,只皮肤却极为白腻润泽,到底已年近三十,不知是平日过的不大顺心,还是昨夜没能睡好,眼角的细纹和眼底青痕在晨光下极为明显,眼睛也有些微微红肿。   璎珞于刘姨娘对视,自刘姨娘的眼眸中却是什么情绪都不曾瞧到,一时间璎珞没有开口,刘姨娘竟也盯着璎珞未曾说话,半响刘姨娘才缓缓扯了下唇角,温和一笑,道:“四姑娘以往有些不懂事,伤到了三姑娘,虽是姐妹间总会有些小打小闹,但到底是四姑娘有错在先,三姑娘如今还回来,也是正当正理,婢妾是四姑娘的生母,今儿代四姑娘给三姑娘道个歉,还望三姑娘能大人雅量,和四姑娘冰释前嫌。”   刘姨娘说着冲璎珞缓缓福身一礼,那样子说不出的恭谦和气,让人难以生出防备来。   璎珞却是心下警觉,往旁边让了一步,未受刘姨娘的礼,只道:“刘姨娘客气了,只我却不能十分听得懂刘姨娘的话,什么叫我如今还回去也是正当正理?姨娘这话倒好似我将四妹妹怎样了一般?我可不敢承受姨娘这话,至于以往我和四妹妹之间的不愉快,虽则四妹妹确实在我身上留下了许多烙印疤痕,但我们到底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正如姨娘所说,亲姐妹间打打闹闹的,我自大人雅量,又做姐姐,不会和妹妹一般见识的,故此姨娘也不用为此特意道歉。”   璎珞言罢冲刘姨娘点头一笑,带着云妈妈等人便转身快步进了梅园,根本就不给刘姨娘再度纠缠的机会。   刘姨娘身影微僵,目光盯着璎珞的背影,眼眸中到底泄露出两份深掩的锐利来。   昨日苏瑛蓝是被下人们扶进府门的,回到苏府便被拘进了彩霞院中养病,她听闻此事便知庄子上定然是出事了,更莫说宋氏和苏瑛珍都未能回府。   她听闻老爷禁了苏瑛蓝的足,令其在彩霞院养病,不准任何人去探视,便知苏瑛蓝被牵连其中了,费了很大的力气这才夜半潜入彩霞院见了苏瑛蓝一面,得知了一切。   苏瑛蓝再三向她保证根本就没写过任何字条,她也相信自己的女儿没有任何必要欺骗自己,那么那张骗了苏瑛珍的字条只可能是这个三姑娘安排的。   好一个懦弱可欺,一向绵软愚蠢的三姑娘!   她方才想用话诈上三姑娘一下,她料定了像三姑娘这个年纪,就算再是老谋深算,面对胜利时也免不了心浮气躁,得意洋洋起来,这时候用话一诈定然是一诈一个准,只要三姑娘言语中透出点漏洞来,她便可以跑到苏定文面前哭冤,即便不能彻底将苏瑛蓝洗清,起码也能让苏定文心中存疑,不至于一下子将苏瑛蓝给打入地狱去。   可她却没想到这位三姑娘竟半点不上当,如此的警觉老道,说话滴水不露,还堵得她连回话的余地都没有……   刘姨娘抿了抿唇,半响才深吸了一口气,移步紧随进了梅园。   璎珞到了花厅,却见苏定文高坐上首,他身旁站着一个美妇人正伺候茶水。那美妇人穿着一身豆绿色遍绣缠枝蔷薇的对襟长褙子,腰身纤细高挑,眉目清丽温婉,虽瞧着年岁已不小,面容却不见半点老态,神情上反倒多了少女缺乏的恬静安然之气,她的眉目和苏瑛紫还是颇多肖像的,故而不难猜测身份。   璎珞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姜姨娘,不由多瞧了两眼,突见姜姨娘也看了过来,冲璎珞淡淡一笑,福了福身,道:“妾见过三姑娘。”   姜姨娘举止落落大方,望过来的眼神带着几分亲善之意,璎珞侧身还了半礼,又向苏定文请了安见了礼,这才在东边的圈椅过去。   落英院离正院这边最远,故此璎珞到时,苏瑛玥和苏瑛紫皆已在坐了,姐妹见了礼,便按齿序落了座。眨眼苏景华也到了,青姨娘及刘姨娘也站在了苏定文身旁。   见人来的这般齐整,璎珞约莫也猜想到了苏定文要说什么,宋氏和苏瑛珍不回来,总得有个台面上的说法。   果然就见苏定文放下了手中茶盏,也不多拉扯便道:“今日为父叫你们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们,这次到出府你们六妹妹突然得了重病,大夫原以为是感染了天花,后来确诊却不是,而是一种类天花的极古怪的病,这种病大夫并不知道怎么医治。为父心中担忧便上普济寺为你们六妹妹祈福,遇到了普济寺的慈严方丈,大师为你们六妹妹卜了一卦,言道你们六妹妹这次生病并非简单的疾病,而是业障的积累,乃是业障病,靠医药是解决不了的,需得出家来消除自己的业障,方才能保得一命。故此为父已经决定忍痛让你们六妹妹到侯府家庙中修行。此事为父已修书你们祖父母,念及你们六妹妹的病情危急,便不让她再回家中了,今日便有人送你们六妹妹直接回京赶往家庙。”   苏定文言罢舒了一口气方才长叹一声,又道:“你们母亲太过伤心,加之前些时日的病症一直没能将养好,这便病倒了,府中琐事多,不利于她养病,为父便令你们母亲在田庄上养病,回京前也不会再回来府中。还有四丫头,得知此事非但不为妹妹伤心,还跑去冷嘲热讽,落井下石,如此凉薄尖刻,半点女子该有的贞淑懿德都没有,实在令为父失望,已罚她在彩霞院中禁足思过,好好学学女戒女则,回京前也不会再出来走动了。”   璎珞敏锐的感觉到对面站着的刘姨娘又将目光投射了过来,她抬起眼眸轻扫了眼刘姨娘,眸中清朗明净,冲有些愕然的刘姨娘淡淡笑了下,方才又低了头,余光分明瞧见刘姨娘身子僵硬了下,交握在身前的手扭成了一团。璎珞心中有些好笑起来。   以往苏瑛蓝百般欺负苏璎珞时不见刘姨娘表示半点,如今苏瑛蓝不过是小受惩戒,刘姨娘倒跳出来了,就好似苏瑛蓝遭受陷害多么委屈可怜一般,真真是可笑,难道这世上就只允许你迫害别人,不许别人反击回来吗?   苏定文却继续道:“如今你们母亲不在,府中也不能没个掌事的,为父再三考虑,决定在回京前先由姜姨娘接管中馈,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璎珞闻言双眸微闪了下,偷偷瞥了眼坐在身边的苏瑛玥,却见她闻言神情一动不动,璎珞不由抿了抿唇。   苏瑛玥如今已十六,早在三年前她便已经跟着宋氏在学习管家理事,前年开始更是协助管家,但凡宋氏生病都是苏瑛玥来管事的。   如今宋氏不在,按理说也该苏瑛玥这个嫡女来管事才对,没有撇下嫡女叫妾室接掌的道理。可苏定文偏就这么做了,看来苏瑛玥参与谋害自己一事没能瞒得过苏定文呢,苏定文这是连苏瑛玥也恼上了。   坐在厅中的就没个笨人,都知道其中蹊跷,自然也没人表示不妥,苏定文便摆手道:“既没问题,便就这样吧,为父这些日忙于公务也累了,都下去吧。”   璎珞等人忙起身见礼告退,鱼贯出了梅园。   璎珞和苏景华说了两句话便各自分开往落英院去,没过垂花门,后头苏瑛紫便追了上来,两人拉着手一道往花园中闲逛,几个丫鬟远远的跟着,苏瑛紫笑着道:“姨娘让我问问三姐姐,青嫣和青菲犯了错,如今三姐姐身边连个大丫鬟都没有,还有三弟弟那里也是一样,自打几个小厮长随出了事儿,到如今身边的下人也没能补齐全,姨娘想着给三姐姐和三弟弟补上,也不知三姐姐对这人选上有没什么安排,叫我问问三姐姐。”   以前姜姨娘避在暖风院中盖因宋氏风头太盛之故,如今宋氏眼见失宠于苏定文,姜姨娘自然也没必要再那般谨小慎微。何况,如今苏瑛紫年岁也大了,眼见着这一两年也该说亲事,此事姜姨娘出来掌家对苏瑛紫议亲是极有好处的。   这些都得益于璎珞,姜姨娘如今这也算是投桃报李,璎珞自然不会推辞姜姨娘的好意,更何况,她和苏景华的身边确实被宋氏安插了不少人手,根本不成样子,璎珞也想趁着还没回京将身边的人都肃清一下,该发落的发落,该安排的也早早安排好。   扬眉一笑,璎珞回握了苏瑛紫的手道:“那敢情好啊,我先谢谢姜姨娘了,我的院子缺的两个二等大丫鬟便由草儿和雀儿顶上吧,虽说两个丫头现在都是不如等的,一下子提成二等丫鬟有些个不合规矩,可妹妹也知道,我那院子里头的三等丫鬟实在是有些不成样子,倒是这两个小的心思细腻,办事也认真……”   两人细细的说着话,明媚的阳光洒在园子中,鸟雀鸣唱倒是难得的悠闲自在。   苏府庄子,苏瑛珍并不知道苏定文已经做了将她送进家庙幽禁一生的准备,她被苏定文甩了一巴掌后便痛哭不至,吵着闹着要见宋氏,可平日里照顾她的大小丫鬟竟然全都不见了,新来看守她的是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极为凶狠,任她哭闹根本就不搭理她。   苏瑛珍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被关了两日,那日下午她在院子中溜达,就听见院外传来小丫头的说话声。   “快看,墙头的花开的可真好。”   “别去那边,快回来,那是六姑娘的院子,六姑娘正养病,可千万别靠近。”   接着丫头的说话声便远去了,苏瑛珍顿时明白了过来,她失踪了几日,总得遮掩一下,她以前的丫头定然都被灭口了,父亲对外定然是说她生了病,一直在院子里修养,大概是怕她不知轻重跑出去,或是像那日一样和苏瑛蓝大吵大闹,这才叫婆子们严密看着她,不准她出门一步。   对了,就是这样,过些时日等风声过去了,她也就能好好出去了,她还会是那个苏府嫡出六姑娘。   苏瑛珍这般想着,便再也不闹腾了,更不再因为身边熟悉丫鬟们的失踪,婆子们伺候不尽心而心烦。   日子一晃又是两日,这日一大早苏瑛珍刚用过早膳,便闻院子里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她蹙眉站起身,还没出屋子便有一个面生的婆子带着看守她的四五个婆子冲了进来,那面生的领头婆子瞧上去面容极为不善,盯着她的目光阴沉沉充满了令人惊恐的气息。   身后几个婆子也都严阵以待,瞬间将她围在了中间,苏瑛珍即便再没脑子,此刻也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她惊地往后挪动了两步,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怎能未经允许擅自闯我的闺房,出去!”   领头面生的婆子却是嘲讽一笑,道:“老爷吩咐了,六姑娘生了恶疾,只有出家礼佛才能消除业障,得以一生康健,你们还不快按住六姑娘,早点剃发好叫六姑娘安心礼佛。”   婆子一声令下,围着苏瑛珍的几个婆子齐齐动手,冲上去便将苏瑛珍给双手反剪压在了八仙桌上,苏瑛珍惊恐地尖叫不已,一个婆子抽了腰间汗巾便堵了她的嘴。   那面生婆子更是理都不理苏瑛珍,直接上前拿了剃刀便削起了苏瑛珍的长发。苏瑛珍的头发长得好,乌黑浓密,她一直珍爱非常,也见不得别人的头发比她更好,她犹记得那一年偶然间发现苏璎珞的头发虽没她的瞧着关泽油亮,抚摸起来竟是格外的滑顺如缎,她便和苏瑛蓝一起将苏璎珞的一头长发绞的不成样子。   那时候青丝落地瞧着苏璎珞像是土狗一般跪在地上被压着的婆子弄地灰头土脸,她只觉得痛快舒坦,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此刻她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一头黑发也在一缕缕的落下来,比那日苏璎珞被绞下的头发更多。她感受到长发一点点落尽,风吹在头皮上凉飕飕的寒意,清楚的知道这不是一场噩梦,她是真的要去出家了,她的父亲母亲,姐姐哥哥都不要她了。   苏瑛珍眼泪如珠串一般流下来,心里充满了绝望,忽闻外头又有纷乱声响起,她扭头望去,就见她的母亲宋氏冲了进来,苏瑛珍瞪大了眼睛,泪眼朦胧着求救地瞧着宋氏。   宋氏却捂着嘴,呜咽着重重往后退了两步,颤抖着道:“我的儿,你莫挣扎了,家庙中有吃有喝,你……你便好好的在家庙中呆几年,等过个七八年,母亲会想法子接你出来的。”   宋氏言罢,就见苏瑛珍泪水坠落,一双眼睛瞪的老大,目光从不可置信猛然转为愤恨难抑,那眼睛里的恨像刀子一样往宋氏身上刺来,刀刀见血。   宋氏苍白着脸本能地往前冲了两步,她不想最心爱的女儿憎恨自己,然她刚动,身后便有婆子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老爷可是不让夫人出屋子一步的,老奴同情夫人母女即将分离才破例一回,夫人莫要忘记老爷离去时说过的话,夫人也要为其他几个子女想想才好,如今见也见到六姑娘了,夫人还是回去吧,莫让老奴为难。”   宋氏闻声止步,最后瞧了被死死压着的苏瑛珍两眼,转身跄踉着冲了出去。   苏瑛珍双眸含恨直盯着宋氏的身影消失不见才狠狠闭上了眼睛,她怎么能够不恨。若非她的好母亲和好姐姐什么事情都隐瞒于她,她又怎么会中了苏瑛蓝那个贱人的圈套被哄骗到后花园去出了事?!如今她受了这么多磨难回到家中,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可她等到的又是什么!她好恨,好恨!   苏府中,璎珞并不关心宋氏和苏瑛珍究竟如何了,没有宋氏和苏瑛珍的日子,她过的极是舒服。有姜姨娘的安排,很快的落英院中便焕然一新,再不同以往。   而苏瑛玥非鲁莽冲动之人,回到府中也深居简出起来,不用到正院晨昏定省,一时间璎珞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日子,当真是睡觉睡到自然醒,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丫鬟们早便觉出了这位三姑娘的变化来,对她的深不可测有了畏惧,办差自然是尽心竭力,璎珞也非刻薄下人的主子,一时落英院中上下气氛极好,除了不能出门少了自由以外,璎珞可谓事事都顺心如意。   自在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一晃暮夏便过,草黄鹰肥,已是秋高气爽。几场秋雨一过,天气便骤然转冷,眼见竟然有了几分冬日气息。   朝廷新派的穗州知府已经到任,苏定文忙着和信任交接公务,而苏府之中女眷们也开始忙乱的收拾箱笼,随时准备着离开回京,璎珞眼瞧着云妈妈指挥着丫鬟们将不大用的物件衣物都一样样仔细归拢收进箱子,一时间不觉怅然不舍起来。   京城侯府听闻并未分家,几房人住在一处,侯夫人又是宋氏的嫡亲姨母,等进了京城,事情只会更多,人言一如侯门深似海,这样悠然自在的日子果然只是浮云一场。   想到那被差一点就订了亲,却被抄了家的刘老头,璎珞不由又怨念了起来。   可怨念也是无用,回京已经成为了定局,璎珞也只能安慰自己,好在如今她已基本解决了宋氏,身旁的牛鬼蛇神也被清理干净,这般进了京城总不至于太过被动吧。   转而她却又想起了那位叶公子来,那位小爷还在京城等着她算总账,想想这些,璎珞便对进京没有了任何期待感。   ------题外话------   明天开启进京路! ☆、064 英雄救美了   苏定文自科举出仕便开始外放,到如今已外放十多年,一路从县令到如今的知府,官途一直一路坦程。   这次回京候缺,若是没意外定是要再升的,而且定安侯已活动多日,这次多半是能侯个京城的实缺,故此苏定文已是等不及要早早地回到京城去,也好趁着年节时各府走动下,疏通关系,确保官职。   他匆忙和下任交接了公务后便一锤定音,于十月二十四启程回京,也好早早给下任知府腾出宅院来。   云妈妈早便带着丫鬟们收拾好了璎珞的行李物品,这次进京,府中放出去了一大批的下人,璎珞的落英院也被清理出去不少人,加之先前姜姨娘帮扶已将心思不纯的婆子丫鬟都打发了,一时整个院落都空荡荡了起来。   不过各院子都清出去了人,主子们身边伺候的奴婢都不够数,璎珞这边也不显突兀,加之上京一路也用不着太多人伺候,人多了还不好管理,也就只等着到了侯府再补充。   到了二十四这日,一早天还没亮,璎珞便被云妈妈唤醒,穿衣梳妆,少许用了些糕点,天色还是灰沉沉的她已经被扶上了马车。   这次她身边只带着云妈妈并改名为霜草和霜雀的两个二等丫鬟,依云、依霏两个不如等的小丫鬟,再便是两个粗使婆子。   云妈妈并两个大丫鬟陪着璎珞坐马车,其她下人统乘后头的下人马车。其他几个主子多也如此,故此即便苏家主子不算很多,这车队上下也足有仅三十辆马车。就这还是大件行李早便让大管家提前拉走装船了。   确定要回京的日子后,苏定文便让人将一直住在田庄的宋氏给接了回来,只是宋氏回来后便被关在了梅园中,璎珞并未见到她,此刻她刚坐上马车没片刻就听霜草道:“姑娘,夫人出来了。”   璎珞闻言凑至窗前,果然见宋氏被两个丫鬟搀扶着自府门而出,璎珞望去不禁怔住。   但见宋氏穿着一件大红色对襟褙子,下套一件暗红金银线的罗裙,头上戴着赤金红宝石的分心步摇,明明还是那个人,可瞧着却像是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阳光下她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甚至双鬓都有些霜白之色,神情更是枯败麻木,眼神也有些灰败无神。   以前宋氏便爱穿正红衣裳,她穿一身红显得年轻貌美,端庄而不乏妩媚,如今的宋氏穿红衣却叫人有种年老轻浮之感。   扶着宋氏的大丫鬟也已不是明心明月几个,反而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丫鬟,可以看出宋氏这两个月过的只怕极不顺心。   璎珞瞅了两眼便放下窗帘不再多加关注,宋氏蹬车没多久,苏定文也出了府门上了马,马车滚滚而动,一路缓缓往城外而去。   出了城,车队停下来,苏定文和一些前来送行的同僚们寒暄了一二这才重新上路,这次回京,先乘马车到鹤州的吴江府,再在吴江码头换乘大船,一路沿着京南运河到京城。   大管家杨福才早便带着人往前一路打点客栈,又因为离年底还早,不急赶路,一路行来除了马车颠簸外,倒也便利。   五日后璎珞一行便到了鹤州入住富源客栈,休整半日,翌日便能一早进山,穿过牛角山直达吴江码头。   傍晚时璎珞躺在客栈的小床上,摊着手脚由着霜草跪在旁边给她拿捏着酸痛的双腿,云妈妈坐在旁边笑着道:“好在姑娘这些时日极是注意锻炼身子,壮实了不少,若不然这进京一路且得生场病不可。姑娘再忍忍,等明儿过了牛角山便能换乘大船了,水路安稳,便是有些个晕船,也比现在这颠簸着整日吃一嘴的灰,浑身酸疼的好。”   璎珞闻言懒洋洋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这古代远行当真是受罪,马车颠簸不说,灰尘真很严重,一股股地往车中钻,行一日的路每日入住客栈时那是真的风尘仆仆,一点都不为过。   有时候客栈简朴了还无法沐浴,这三五天的功夫璎珞已到了忍耐的极点。   云妈妈瞧了璎珞一眼,见她脑袋点的小鸡啄米一般,不由好笑摇了下头,道:“听说牛角山的风景是极好的,尤其是这秋日,漫山遍野都是红叶,可好看了,老奴听护院送财说,有段山路在一处山涧中,悬崖峭壁,临水陡峻,当初开这条官道不知废了多少人力功力呢。姑娘不是最爱瞧风景的,明儿且得好好瞧瞧,这一回京指不定再难有行远路的机会了。想再看到这些山山水水,且不容易了。”   璎珞本听的津津有味,听了云妈妈最后几句便又有些索然无味起来,摆手冲霜草道:“行了别捏了,你们赶路定也累的很,都早些安置吧。”   璎珞见到云妈妈口中所言的那条险峻山道是在翌日的过午时分。苏家的车队深入了牛角山,山道果然越来越狭窄,转过一处弯道,眼前便豁然出现了一条断脉。   山道靠着一边陡壁蜿蜒盘旋而上,另一侧便直接临了山谷,谷下一条长涧南流而下,河道狭窄,溪流湍急,间或大小瀑布,百丈垂流,远望飞雪,听之风起,映衬着谷间秋日山景,风景险峻而阔朗,极为入目。   马车缓缓驶上山道,速度便放的极为缓慢,那山道并不算很窄,能容得下一辆双马并驾的马车,苏府即便是主子乘坐的马车也算不得宽大,故此马车行在中间,旁边还能跟随一队护院。   为了防止意外,车夫们早便下了马车,一左一右,车夫和护院牵着马儿往前走。璎珞将车窗推开瞧着远处飞溅的瀑布,湛蓝天空下掠过的不知名鸟儿矫健轻灵的身影,感叹着古代风景之秀美奇绝。   霜雀和霜草两个也叽叽喳喳地凑在车窗旁欢笑声不断,蓦然后头传来几声惊叫并一阵吵杂声,璎珞一诧,霜草已探身出了马车,片刻钻了进来道:“后头五姑娘和姜姨娘的马车好像是坏了,险些跌进山谷中去,好在车夫及时拉住了惊马。这会子已经没啥事儿了。”   璎珞闻言也吓了一跳,冲云妈妈道:“想必五妹妹会受到惊吓,我去瞧瞧。”   云妈妈却劝阻道:“这山道如此窄,那边又乱着,姑娘还是在马车上等等吧,老奴过去看看,倘使那马车走不成了,或是五姑娘惊吓的厉害便请五姑娘,姜姨娘过来和姑娘同坐便是。”   璎珞想了下便也应了,叫了停车,眼瞧着云妈妈下了马车往后头而去。璎珞马车的前头便是苏瑛玥的车子,想来也是听到了动静,车停了下,如水探头望后瞧了瞧又钻进了马车,不一会马车便又徐徐往前去了。   苏瑛玥和苏瑛紫母女一向关系浅淡,如此淡漠也没什么,璎珞见云妈妈半天没过来,正欲探身出去瞧瞧就听到前头响起了苏景华的说话声。   “怎么回事?”   她推开车门果然见苏景华沿着山崖壁大步走来,瞧见她打开马车门,忙望了过来,目光中尽是担忧之色。   苏景华之前一直跟在苏定文身边,一路骑马行在车队前头,想必是听到了后头动静心中记挂着她这才下马过来查探。   璎珞心头一暖,冲苏景华扬起了灿烂的笑脸来,正欲告诉他自己无事,却突见苏景华的面色瞬间大变,一双眼眸惊恐的瞪大,脸色刹那间惨白一片。   璎珞茫然间耳边响起扑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车顶上,轰隆隆的一声响,分明是有东西沿着山壁滚落了下来。璎珞随之面色一变,尚未跃起身子便听碰的一声重物落地声,接着是马儿凄厉的惨叫声,然后马车剧烈的摇晃,人们的惊叫声,车夫和护院的沉喝声……   “姐姐!”   璎珞耳边最后响起的是苏景华惊恐万分,已然有些破音的叫喊声。马车天旋地转间她已从车中飞了出来,耳边霜雀和霜草的尖叫声远去,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头顶湛蓝的天空飞旋着,璎珞只来得及大口吸入两口空气,整个人便澎得一下坠入了深深的河水中。   河道狭窄,两边怪石嶙峋,河水中更是遍布了礁石,好在璎珞并未跌落到石头上,饶是如此,她沉浮进水中也感觉胸背一阵钝疼,像是被一辆重型卡车碾压了过去。   秋日的河水,即便是午后时分也寒意渗人,冰冷的水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眼前一片浑浊,璎珞此刻根本没有力气去想是如何掉进山谷的,只拼命令自己冷静,放松身体沉入水中,接着用力划水往上游。   她前世游泳是极不错的,可到底换了一具身体,苏璎珞这具身子虽说经过她这些时日的修养锻炼已经强健了极多,可到底稚嫩了些,无论力气还是韧性耐力都无法和前世相提并论。   加之河水实在太过湍急,璎珞瞬间便被河水卷荡出了数十丈,一下子就再听不到上头苏府众人的叫嚷声了。便连一起掉落下来的霜草和霜雀也都没了人影。   当然,此刻璎珞也顾不上二人,她几番努力,莫说游上岸去,便是勉强冒个头游动两下都是艰难,很快便被河水又扑打席卷下去。这时候人的力量真的太微弱了,就若蚍蜉撼树,根本无从反抗。   璎珞试图抓住河道边儿突兀狰狞的岩石,稳住身子,可费力靠近些河边便被尖锐的石头撞地右腿一阵钻心疼痛,她敢肯定,倘若她再坚持往水边去,不等抓住山石,她便得被突峭的石头撞成碎末。   身子越来越冷,力气也越来越小,连头脑都有些昏沉起来,加之被河水扑下去时难免吃上两口冰冷的河水,璎珞只觉身子越来越僵,一颗心也一点点的往下沉。   可即便这样她仍旧费力地想着办法,努力往上游动,只是没坚持多久便听到前头飞瀑声,哗哗的河水飞溅声像是催命的音符,璎珞挣扎间望去,果然瞧见不远处河水当空一断,听那落水飞溅的声音,这个瀑布绝对不小。这若是坠下去,当真不知道会不会一下子便丧了命。   璎珞睁着迷蒙的双眼,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想要挣脱纠缠着身子的河水,可到底是蚍蜉撼树,河水卷着漩涡将她不停的往下带往下扯,双手失去最后的气力璎珞整个人都被带了进去,冰冷的河水淹没了头顶,她闭上双眼,四周都仿似沉寂了下来,似能听到死亡的呼声。   璎珞想就这么死了也好,这个古代对女性这么不公平,半点自由不得,反正这辈子的几个月都是白白捡来的,如今死了也是不亏,像她这么能来古代转一圈的已经算是老天厚爱了……   璎珞迷迷糊糊间扯了个自嘲的笑,可就在她已绝望之际腰间蓦然一紧,璎珞只觉什么东西像有力的铁索一下子箍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接着她整个人便被一拉一扯,跌进了一个坚硬又温暖的所在,她本能地伸出手攀附上去,死死缠绕。   那力道倒也没让她失望,带着她一下子便蹿出了河面,新鲜的空气涌来,璎珞像濒死的鱼儿般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吸气,头脑还没清醒过来就听耳边蓦然传来一声沉喝。   “闭气,抱紧!”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嗓音低沉,音调平稳,带着一股令人臣服的力量和安定人心的魅力,璎珞脑子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双臂紧紧缠在了男人身上。   坠落,水花,重击,耳鸣,沉浮……   璎珞能感受到坠落的那一刻,男人猛然翻了个身生生将她护在了上边,自己狠狠砸进了水潭中。她心头一震,努力睁开双眼,水流冲刷着眼眸却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觉着两人被冲撞着一直往下沉,被水流冲着往前扑,像被拍进海浪中的一艘小船,滩下,河道两岸礁石遍布,抱着她的身躯猛然震了一下,她双耳轰鸣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瞧见一串气泡自两人之间冒了上去,猜想男人该是口申口今了一声,八成是撞上了巨石受了重创。   她本能地挣扎了下,还试试能否有气力自顾好减轻他的负担,刚一动,那禁锢在腰间的手臂便紧了紧,带着几分强势的不耐和警告。璎珞这时候脑子早便不够用了,只害怕真惹恼了这人,他会丢下她不管,死亡的滋味太可怕了,她瞬间便老实了下来,乖巧地放松身体只攀附着他,任他带着自己一点点往上游。   哗,终于破水而出,璎珞努力睁开眼睛,白花花的太阳还挂在头顶,她大口喘息着,眼前一片水光,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欢喜的泪水。   水流很急,即便是瀑布下也未曾减了冲势,只这片刻功夫,两人已被带地又随水漂浮出极远。可这次却好了许多,不管水势如何汹涌,那条铁臂一直都紧紧圈在她的腰间,璎珞扭头,终于瞧清了抱着她的男子。   一张很熟悉的面具,彰示着男子的身份,璎珞甚至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更不知道他的名字模样,可瞧见这张面具的一刻,心里却蓦然间便踏实安定了下来,她知道不管如何,他一定会带她上岸的,莫名的她就是这样笃定。   劫后余生的感觉太过美好,璎珞忍不住便笑了起来,她的笑很虚弱,甚至未曾发出声音,秦严却感受到了,诧了一下,不觉也牵动了下唇角,斥道:“疯丫头!”   他的声音璎珞未曾听到,她双耳还因水流的冲击而阵阵轰鸣,秦严也没等她回应的意思。一手牢牢抓着璎珞,一手努力地划水。   璎珞被他带着,倒是渐渐地恢复了一些力气,脑子能转动了,顿时便担忧起来,两人这么一直飘着也不是个办法,早晚他也会力竭,正绞尽脑汁想着上岸的法子,便听到了一声狼啸声。接着就见河岸边儿的丛林中草木一阵乱动,那一匹曾吓得她狂吐不止的狼瞬息间便从草丛中钻了出来,一双绿眼眸在白日也发着幽森的光芒,它死死盯着他们,沿着河岸飞快地往前奔跑,一路追随。   这次璎珞对它倒没那么害怕了,反倒有些新奇地盯着那狼,瞧着它腾空,跳跃,像离弦之箭敏捷地在礁石上飞驰。   突然那狼甩脱他们,飞快地冲到了前方,没了踪影,璎珞诧地叫了一声,“喂,它怎么不管咱们了?”   秦严只觉她口中的咱们二字异常顺耳,瞧了璎珞闪闪发亮的眼眸一眼,却没精力回答她跳脱的问题,只因前头河道一旁生长了一颗高大的树,啸月已跳上了树旁的大石头,正奋力地往横生在河道这边的树干上扑。   它扑了两下没能成功,摔了下来,眼见秦严二人已卷到了近前,低吼了一声庞大的身躯猛然腾起,这次竟是很顺利地扑上了枝干,它沿着枝干走了两下,重重的身子顿时便压弯了那枝干。   那树枝本就是向着河道斜生的,如今被它这么一压顿时便斜插到了河道上空,秦严瞄准了时机,抽掉腰带在冲过那树枝时,一道飞线甩出,腰带挂在了树枝上,接着这股子微弱的上提之力,他已找到了使力点,带着璎珞身影瞬间从河水中拔起。   啸月嘶吼了一声,跳下了树干,被压弯的树枝归位,璎珞二人的身体也跟着被扬的更高,璎珞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已被秦严带着在空中转了个圈,接着他在树干上一踢,腾挪间已上了岸。   脚踏实地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一落地,纵然双腿发软,璎珞还是挣开秦严的搀扶动了下,身子没站稳,跌坐在了石块上,她索性坐着抬头仰望着秦严,眉目间满是喜悦,大声道:“你帮我一次,救我一次,咱们两不相欠了。”   经这一番折腾,璎珞衣衫早已散乱,紧紧贴在身上,襟口大开着,露出优美白皙的脖颈和小半边肩膀来,乌黑的发散乱地贴在面颊和颈项上,淋了水,越发黑亮如藻,黑白交错,触目惊心的美丽。   她面色有些苍白,眼睛却亮的吓人,眉目弯弯仰视着他,脸上灿烂的笑将整个脸蛋都点亮了一般,明明脆弱的已不堪一击,却又矛盾地生机勃勃,偏西的太阳散发出温和的光,笼着少女精致的五官,叫人一阵眩晕。   秦严瞧的一怔,半响都没反应,璎珞自己双耳还有些嗡鸣不清,只以为秦严也是一样,没听到她说什么。不由便撑着身边石头站了起来,一手搭在秦严的肩头靠了上去,凑至他耳边再度大声道:“我说我们扯平了,不过这次还是多谢你!我很怕死的!”   她说话间气息一个劲儿地往耳朵中钻,少女湿淋淋的身体也靠地极近,他低头甚至能从微敞的襟口瞧见一道可疑的勾线。秦严身子一僵,忙忙抬了头,心神一阵悸动,偏头都被她的大喊超的青筋微跳,她的举动真的有些好笑,他偏了偏头,垂着的手臂不知为何,竟不经过他的允许便抚上了她的腰。   接着那手臂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轻轻一用力,那少女踉跄一下,整个人便结结实实地跌进了他的怀里。   如今虽早已换了单薄的夏裳,改而换上了秋衫,璎珞里里外外虽也穿了四五层,可尽是绫罗绸缎,浸过水衣料便显单薄起来,加之秦严身上本就只穿了一件中衣外头便是外衫,也都是绸缎的,这么一贴近,简直似肌肤相触般,秦严顿时便浑身一震,低哼了一声。   璎珞根本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跌入他怀中的一刻,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男人胸膛的坚硬于女子柔软相触一刻的奇妙感。他的身上很温暖,而她早已冻得冰冷,许是她太冷了,早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欢喜中没觉出来,此刻触到暖意,冷意也就似跗骨之蛆啃噬着身体,叫她觉着男子简直就是火源一般滚烫,冷热一激,她顿时也激灵灵颤抖了一下。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风过无声,璎珞先还没察觉到不对劲,还借着男子的身子暖了下身体,甚至本能地朝热源处又靠了靠。直到她听着男子胸膛里传来的擂鼓般的心跳声,才觉出不对味来。   这可是古代啊,不是现代,现代若遇到这种清净,男女抱在一起彼此温暖下大抵没什么,可这古代可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等等,她脑抽了,眼前这个冷冰冰的男人可是货真价实的古代人啊,他怎么能这时候还抱她呢?   璎珞正思绪飞转,垂在身侧的手却碰到了男子的侧腿,一下子便触到了一些温热的黏腻液体。   河水不会是温热的,河水也没有这种黏黏的感觉,璎珞手指动了动,顿时一惊,忙抬手抓住了秦严的腰,自动将秦严的行径解释成了站立不稳,叫道:“你受伤了?站不住吗,我扶你,快坐下。”   饶是秦严再没有和女子相处的经验也知道自己抱了人家姑娘是逾礼不对的,他一时鬼迷心窍,抱住她时便后悔了,想着当日他夜闯香闺,她冷嘲热讽,顿时恨不能就地消失在璎珞眼前。   他正不知所措,生恐再被嘲讽,璎珞便为他寻到了理由。秦严瞬间福灵心至地晃了晃身子,顺势松开了扶在璎珞腰上的手。   璎珞扶着秦严在一块大石上坐下,瞧去,果然见他的右侧大腿外被尖石扎了个大大的血口,血水还在不住往外冒,瞧着血肉模糊,触目惊心的,也不知道究竟伤口有多大。   她惊地忙去扯裙角,想撕些布条先给他扎起伤口来,偏生那绸缎浸了水,湿滑的很,加之她身上又没多少力气,撕了两下都没能成。   秦严瞧着璎珞焦急的模样,突然间觉着那伤处也没那么疼了。   璎珞正努力再三扯着裙摆,却听到呜呜声响起,她抬眸瞧去,便见一条大舌头正在舔舐着秦严的伤口,璎珞惊地面色一变,跳将起来,抬手便一巴掌拍在了啸月的大脑袋上,怒道:“你嘴赃死了,怎么能乱舔!他会感染的!”   啸月正专注地为主人疗伤,冷不防便被璎珞拍了一掌,狼性顿时便爆发了,猛然扭头冲着眼前胆儿肥了的女人便是獠牙外露,嘶吼一声。   璎珞觉着自己一准是吃多了河水,脑袋进了水才会将眼前的狼又当成了大狗,被啸月吓得顿时便抱住秦严往他身后躲,小脑袋摇的若拨浪鼓,巴巴的讨好道:“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您的嘴最干净了,要不您也来给我舔两下?啊,大爷啊,快叫它走开!”   璎珞说着见那狼竟依旧狰狞着神情盯着自己,竟然蹬着腿还有往这边扑的趋势,顿时声音都颤抖了,不住摇动着秦严的胳膊。   啸月瞧着缩在主人身后的女人,不屑的哼了一声,这才又卧倒下来再度专注的舔主人伤口去了。   秦严瞧着璎珞和啸月这般互动,不知为何便觉极为有趣,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他的笑声很低沉,带着某种震颤的磁性,即便是河边水声震耳,璎珞也听到了。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盯向秦严,果然见鬼的瞧见男人露在外头的锋锐唇角轻轻挑起了一抹柔软的弧度,恰若雾散显仙湖般清隽慑人。   秦严给璎珞的感觉一直是冷漠残暴嗜血的,她甚至莫名觉着这男人都不会笑,此刻见他竟笑出声来,她简直受惊了,呆愣愣的半响都恍不过神来。   璎珞的目光太直勾勾了,以至于秦严又感受到了久违的窘迫感,他唇角微僵,自行扯了条布带便利落地将涌血的伤腿给包了起来,站起身道:“先找个地方生火烤衣服,不然只恐要风寒入体。”   璎珞早已冻得双唇紫青,瑟瑟发抖,闻言忙点头道:“你的腿如何?能走吗?”   秦严未曾答话,脚步沉稳便往河边的密林处走,察觉到身后璎珞紧跟而上,脚下滑跌,还及时回身拽了她一下。   见她只这么会儿功夫原本苍白的脸色已呈现青白,眸光凝了下,冲啸月道:“找个避风处。”   璎珞惊奇地瞧着啸月像是能听懂秦严的话一般,身影矫捷冲了出去。   她不由瞪着狼消失的方向,道:“你这宠物太高大上了,它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秦严闻声却回头盯了眼双眼发亮的女人,片刻才声音微硬地回道:“我从不养宠物,啸月是我的亲人。”   苏珞没有养过宠物,可也知道现代不少人都将宠物狗什么的视作家人,宠物离去时还哭天抹泪的操办丧礼的,对秦严的话她也未曾多想,极为理解的点头,没心没肺地道:“恭喜你,有个这么强大的亲人,真是叫人羡慕。”   秦严闻言回头又瞧了璎珞一眼,没再接话。   这条河直扎进了深山之中,如今早已偏离了原本的路径,璎珞四顾而望,只见四面皆是崇山峻岭,层层叠叠的红黄将高山妆点的美轮美奂,太阳的余晖已挂到了山顶,眼见日沉月落,只怕这深山中更冻死个人。   她紧紧抱着双肩跟着秦严,因脚下巨石荆棘实在难行,她又冷的浑身哆嗦,口齿磕碰,便也不再说话只专心留意脚下。   好在没片刻,不远处便听到了啸月的吼声,秦严带着璎珞往发声处去,璎珞惊喜的发现,啸月竟寻到了一处天然形成的山洞。   洞口布满了垂落的藤蔓,秦严用短剑砍出一条通道来,先行进去检查了一遍,这才出来接了璎珞进去。   山洞中又黑又潮,极是阴冷,也瞧不清到底有多深,只听里头传来滴答滴答的滴水声,饶是如此,却也能抵挡些风寒。璎珞靠着山壁跌坐下去蜷缩成一团,已是没了半点力气。   秦严借着微弱的光线瞧了眼璎珞,微微蹙眉,冲跟着的啸月道:“过去。”   啸月委屈的呜咽了一声,庞大的身躯蹭了蹭秦严的大腿,状似扭捏,眼神幽怨。   秦严抬手敲了下啸月的大脑袋,沉声道:“快去!”   啸月这才迈着步子懒洋洋的往璎珞那边儿走过去,璎珞冻得身子都僵硬了,正垂着头用同样冰冷的手揉搓着双腿,突然觉着眼前一黯,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个毛茸茸的热源窝在了身边,她惊了下,抬头就见啸月一双幽绿的眼睛近在咫尺。   她吓得本能往后退了一下,啸月鼻息间便冒出一股热气来,分明是在冷哼,那模样叫璎珞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它的主人,一样如出一辙的让人觉得危险。可他却从来不曾伤害过她,这次反倒舍身救了她,而且让她感到安心。   这样想着,璎珞心中的惧怕倒一下子去了许多,她壮着胆子,忍受着噗通通乱跳的心凑近卧着的啸月,伸手轻轻抚了抚啸月的背毛。   它的毛蓬松而柔顺,硬硬的有些扎手,可却非常暖和。啸月动了一下,似有些排斥厌恶,秦严轻柔的声音却适时响了起来。   “乖。”   男人的声音本就有些偏于低沉,放柔之后有股令人心颤的沉哑,山洞很空旷,他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尾音回荡,璎珞颤了下,抬眸瞧去,总觉着男人幽深的眸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倒好似在冲她说话一般,心悸一瞬。   啸月倒是很听秦严的话,闻声老老实实地又卧了回去,璎珞备受鼓舞,冰凉的手终于贴在了啸月的身上,暖,真的很暖,瞬间便驱散了身上的冷寒。   璎珞再顾不得害怕,被那温暖驱使着双臂伸出抱住了狼身,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   她的个头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可窝在庞大的啸月身旁却显得异常娇小玲珑,巴掌大的美丽面庞贴着兽类动物深灰色的皮毛,显得如玉细腻,若雪脆弱,美女野兽,本就是一双奇异的对比,这种对比会将美人的美丽无限放大。   秦严盯着那一人一兽,瞧着璎珞双眸闪动着狡黠的光,试探着触碰着啸月的皮毛,惊奇的梳理着,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幽深的眸子闪动着,目光带着恍若实质的专注热度。   ------题外话------   秦严:瞧爷给力吧?赶紧的票票支持下!   啸月:给力的明明是美妞我,手里有票的赶紧掏,不然扑了啊,我扑了啊! ☆、065 取下面具   秦严的目光太热烈了,璎珞不由扭头瞧了过去,然他却瞬间移开了目光,覆在面具下的脸有些微微发热,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何以要避开她清澈的视线。   不自在的微咳了下,秦严这才重新转回了视线,瞧着璎珞勉强平复了微微跳动的心跳,道:“我去找些干柴来。”   言罢,他便转了身。璎珞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便是听从安排,她虽有些胆怯就这样和啸月单独在一起,可确也舍不得刚刚得到的温暖,更何况,现在啸月看上去很是温顺和善。   忍着害怕,璎珞点了点,有些担忧的瞧了眼秦严的腿,道:“你的腿可以吗?要不然你也过来暖和一会,等我休息过来好一些了,我也可以出去寻干柴的。”   她以前露营时,也曾做过这些事,和男性同伴们分工合作,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秦严却目光古怪的瞧了璎珞一眼,道:“我无妨。”   言罢,他便大步走出了山洞,身影快出去时感受到璎珞眼巴巴的目光到底回头安慰一句。   “它不会伤害你的,莫怕。”   他的话果然便给了那少女莫大的勇气和力量,秦严见她瞬间便扬起了笑脸,接着便冲他点头道:“我等你回来。”   他目光闪了下,轻扬唇角,转身迈步出了山洞。   他的脚步声消失,璎珞才收回了视线,不想眸光却和啸月幽绿的眼碰了个正着,任凭璎珞胆子再大,心理建设做的再好,此刻终究是单独和一匹狼呆着一处,也不由胆怯起来,缩了缩脖子,呵呵干笑了下,道:“亲爱的狼公子,你这会儿应该不饿的吧?”   啸月幽绿的眼睛冷冰冰盯着挂着一脸僵硬谄笑的女人,盯地女人笑容破碎在脸上,才懒洋洋地无视她,直接闭上了眼睛。   璎珞大松一口气,心中腹诽着坏狼臭狼,偷偷瞪了啸月一眼,将脸贴在啸月身上也闭上了眼睛。   她经过一番折腾虽然身体极度疲惫,可却完全睡不着,且不说身处的坏境不适合睡觉,只一闭上眼脑海中便闪现落崖的一幕幕,实在想不出到底是谁在害她!   璎珞一点都不相信此事会是什么巧合,刚好她的马车到了那里,山顶就有滚石落了下来,还能碰巧就砸到马儿,惊地马车坠崖,这几率简直比自己穿越还小。   她得有多倒霉才能遇上天降飞石啊。   那么到底是谁,是刚刚回到苏府的宋氏?还是一直以来都韬光养晦,引而不发的苏瑛玥?抑或是因那一纸招供书一直对她提防有佳的高妈妈和青姨娘?再不然因苏瑛蓝而对她怀恨在心的刘姨娘?   还有苏瑛紫和姜姨娘的车马也是奇怪,怎么就刚好坏掉了,若非如此,她乘坐的马车也不会被孤立在悬道上,可苏瑛紫和姜姨娘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反而能守望相助,她们没有道理去害自己,不会是她们。   当时坠下山涧,马儿连带着马车都掉了下来,霜雀和霜草两个也不知道怎样了,幸而当时她让云妈妈去瞧苏瑛紫,不然云妈妈那个年纪只怕没等掉进水中便得丧命。   璎珞脑袋沉沉,一时也想不出头绪来,只感今生自己太不招人爱了,平时没觉得,如今一想身边竟全是敌人,一颗心顿觉寂寞冷,不自禁抱紧了啸月,引得啸月一声不满的哼哼。   璎珞忙松了松手臂,轻轻抚摸着啸月的背毛,笑着道:“狼公子啊狼公子,你看我这么瘦弱,手无缚鸡之力的,我怎么可能伤害到你呢,所以你千万别激动。”   见啸月动了动身子,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洋洋的卧好,璎珞一脸觊觎地抚了抚它的脑袋,又道:“你看,你家主子对你那么凶巴巴的,我多好,说话细声软语的,做事也有商有量的,我还善良体贴的很,要不你以后跟着我吧,你要是能跟着我,什么宋氏,刘姨娘,什么苏瑛蓝,青姨娘的一准不敢靠近我半步,哎呦,想想就够威风,你看,你跟着我又有美人看,又有威风逞,多好啊……”   秦严从外头回来时就听到里头那少女正在策反自己的狼,啸月不时哼哼两声,声音颇为不耐,见一人一狼相处愉快,秦严忍不住扬了扬眉,挑开垂在洞口的藤蔓进了山洞。   璎珞这会儿功夫早便暖和了起来,见秦严进来忙不跌地站起身帮忙将他找来的干柴接了过来,又瞧了瞧他绑着的伤腿,连声问道:“你怎么样?伤口还流血吗?你把干柴都放下我来引燃,赶紧坐下。”   秦严见她忙前忙后也未多言,顺势坐在了一块石头上,饶有兴致地瞧着璎珞将那堆干柴垒成一堆。   点燃篝火其中自有门道,柴堆如何堆叠易燃皆有讲究,见璎珞娴熟地将碎柴枯枝丢在下头,又架了大枝成塔形,有模有样的,他眸中闪过赞许,道:“我的腰囊里有火石。”   璎珞闻言忙拍了拍手不跌地跑到秦严面前,摸向他的腰间,真快便找到了一袋突起,伸进手去扯出个荷包,扯开后果见里头有三个大小不一的小瓷瓶,并一个用牛皮布紧紧包着的小囊,将小囊扯开果然放着火石和火折子。   她唇边溢出欢喜笑容来,忙又蹲在了柴边儿拿了火石打起火来,只是几下都没能打出火来。   璎珞自坠水到此刻不仅未哭泣,还常表现的出人意料,此刻见她蹙着眉头半天都没打起火来,秦严才抿了抿唇。   到底是闺阁女子,这才对了嘛,他这才出声道:“我来吧。”   璎珞却摆手,忙站起身跑到了秦严身边,道:“你坐着,只帮我把火折子点着便好。”   她说着将手中的火石和火折子都塞在了秦严的手中,将他强行又按坐在了石头上,一脸的跃跃欲试。   她就像一个对一切都充满新奇和试探的孩子,丝毫不见对如今处境的担忧焦躁,秦严被她情绪感染,一直飞扬的心情又愉快了几分,不过轻轻碰撞了下便燃起了火折子,递给璎珞。   事实上璎珞现在确实很雀跃,自打从山庄回到苏府,她便没能再踏出苏府一步,已经在小小的四方宅子里头圈了两个来月了。知道了自由的滋味,便不能再接受圈禁。   璎珞终究不是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现代时她更是三天两头的出差,为着集团奔波忙碌,何曾在一个地方呆过超过半个月?   此刻这个阴冷的山洞,却让她找回了前世露营攀岩时的心情和感觉,自然是跃跃欲试,若冒牙的小草尽情吸收雨露般享受这一刻的自由和恣意。   她接过火折子在堆叠的枯枝旁跪下,将火折子吃的微红埋进了碎柴下头,微微趴着轻轻吹着,火苗很快便跳跃了出来,噼啪的燃烧声像美妙的音符在空荡的山洞中回响,璎珞愉悦的弯起了明眸。   秦严目光专注瞧着那少女,火光像是点燃了她娇美的面庞,美眸中跳跃着两簇微光,越发显得明亮清澈,波光流转。她白玉般的肌肤也被火色染上了绯红,她目光专注盯着那堆火,不时拨动下干柴,确保火苗尽快引燃。   散落的发丝因动作垂落了下来,她抬手随意的别在耳后,动作间不经意流露着妩媚多姿。   火苗渐渐腾起,照亮了山洞,秦严移开目光,心里一片安宁。   璎珞燃起篝火,拍着手站起身来,这才来得及四下打量起山洞来。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洞口窄小,往里延伸有十来丈,呈葫芦型,中间微窄,里头也有微弱的光线露下来,另外还有几缕水流自后边的山石缝隙中透下来,在山洞后头地势略低处形成了一个小潭。   璎珞瞧了一圈对这个坏境很满意,却蓦然发现山洞早没了啸月的身影,她诧异扭头看向秦严,不待发问,便听他道:“啸月找食物去了。”   璎珞经过一番落水挣扎,早便又冷又饿,顿时眉开眼笑,四下扫了眼,跑到山壁处从一堆山体滑落的碎石中挑拣了两块扁平些的,正欲搬到火堆旁坐椅子用,身侧斜插出一只手臂来,秦严已率先拎起了那石块,不过一抬手一丢出,两块石头已工工整整地摆在了火堆前。   璎珞目瞪口呆,楞了下才讪讪一笑,幽怨的扫了秦严一眼。   他一定不知道,他这举动有多么打击她的积极性。   秦严被璎珞湿漉漉的小眼神瞧的心一跳,有些忐忑起来,他怎么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高兴了。难道那两块石头她还有别的什么用处?   璎珞也就不愉快那么一下,随后便也释然了,指着那石凳,道:“过去坐下。”   秦严正恐做错了事,努力想着石头的最佳用处,听到璎珞发号施令,自然第一时间乖乖听令,迈着长腿几步过去便坐了下来。   见他似很急的样子,璎珞奇怪地瞧了眼秦严的背影,这才过去将方才从他腰间小囊中取出的那三个小瓷瓶取了过来,冲秦严扬了扬手,询问道:“哪个是金疮药啊?”   秦严见她竟是要给自己包扎伤口,愣了一下,提着的心才放松了下来,眼前不自觉闪过两人头一次见面她帮他处理伤口的情景,顿时胸口处竟有些微微瘙痒起来,便像是她芊芊手指触过肌肤的感觉还残留在上边,秦严莫名竟有些紧张起来。   他目光瞧向璎珞手中的瓷瓶,顿了顿才道:“青色瓶子里头是金疮药。”   璎珞在秦严身旁坐下,拔开瓶塞瞧了瞧,笑道:“还好你这瓶子塞的紧,虽进了一点水,但还能用。”   言罢她放下瓷瓶,挽了下宽大的袖口,这才去解秦严腿上绑着的布条。在水边他不过简单包扎了下,伤口虽瞧着已不流血了,可到底没经过正经处理,很容易感染,而且璎珞可没忘记,啸月还给他舔了半天伤口。   璎珞因怕扯痛秦严,靠的很近,秦严低头就能看到她柔软黑亮的长发,还有自发间露出来的一点粉白小巧的耳廓,火光照着她的耳珠,红彤彤似透明一般,叫人想抬手抚摸两下,看看是不是像瞧见那么柔软。   璎珞将布条解开时便抽了一口气,却见他腿上那处伤口竟是极大一片,腿上的裤子早已裂开,伤口血肉模糊,皮肉里头还沾着不少的泥沙,甚是狰狞。   璎珞倒吸一口冷气,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的局促感,正犹豫,却听秦严道:“好了,我自己上药包扎就好,你快到后头去将里头衣服脱下来烤干,不然多半要伤寒。”   说话间他已从腰间拔出那柄短剑来,侧开了身子。   璎珞见他握着短剑一时未动,心知他在等着自己回避,他那伤在大腿上,也确实不好叫她来处理。璎珞犹豫再三,见男人露在面具外的唇已有些苍白,念着人家舍命相救,受了重伤,自己明明就不是古代闺秀,骨子里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就这么放任不管多少不道义,加之上回也已经给他处理过伤口了,这回再回避也是矫情,虽说这回他那伤口的位置敏感了些,可包扎伤口,如同医者,也没什么。   璎珞念着便抬手握住了秦严手中短剑,道:“光线不好,你只怕瞧不清楚,再将伤口扯的更大就不好了,还是我来吧,左右也不是头一遭了。”   璎珞说着便夺过了短剑在秦严身旁蹲了下去,道:“将腿伸开,我要动手了。早早处理好,我也好去烤衣裳。”   璎珞的力气实在微不足道,秦严心中还在挣扎君子不君子的问题,手上却已松了卧着短剑的力道,轻易的她便夺去了短剑。   眼见她小心翼翼地割开他大腿处的破衣,凑过去皱着眉盯着伤处瞧,秦严伸展的长腿紧绷起来,片刻便因用力而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璎珞只以为秦严伤口疼痛,便放轻了动作,抬头道:“我得先弄些水来将脏东西冲洗出来,你等下。”   她说罢起身便往后头的小水潭跑去,秦严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忙动了动腿,望着跳跃的火堆出神起来。   璎珞跑到水潭边儿瞧了瞧,却见潭水不深该是经年的雨水,经过山石缝隙的层层过滤,早便清澈见底,非常干净。她满意一笑,用短剑扯掉一段内裙的裙摆,仔细在水中浣洗过,这才撕开一段用来等会儿包扎伤口,其它的尽数泡进了水中,待浸满了水这才匆匆捧起跑回秦严身边,道:“你忍忍,我将肉里的砂石冲出来好上药。”   说着便将水淋了上去,清凉的水冲洗过伤口,沿着大腿往下流,秦严腿部肌肉紧绷了下,璎珞加快动作,突然抬眸笑着道:“对了,你今儿怎刚好就救了我呢?好巧啊,看来老天待我还不薄,当真是我命不该绝。”   璎珞的明眸映着火光流动着暖意的波光,秦严目光黢黑,心里却微微一动,犹记得那次在苏府初见,她故意将烈酒倾倒在他的伤口上,瞧着他疼的血肉喷张,那时候她眼睛跳跃的狡猾。   现在她故意此刻问及这个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她是否担忧他会疼?   这个想法令他唇角轻勾,道:“我前些时日在穗州办差,如今奉命回京,今日也是凑巧遇到了。”   秦严没有说实话,他先前到穗州来治疫,如今才算控制住了疫情,这才带人回京。这点没说谎,可其实他是在昨日下午便遇到了苏府的车队。彼时他也不知自己是出自何等心理,竟是交代了几句便脱离了大队尾随在了苏府车队的后头。   昨日夜里他也是入住在了富源客栈中,今日一早苏府的马车刚离开,他便也不远不近地坠在了后头。她的马车出事跌下山道,他听到动静有一瞬真的很庆幸昨日的鬼使神差。若非如此,也不能这么及时地救她一回。   他本便不惯热闹吵杂,原本以为自己脱离大队伍不过是腻味人多杂乱,今日救了她,瞧见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心中一直是想见到她的。   秦严有些迷茫,恍惚中突然觉地腿处一股微弱的气息萦绕,他凝眸望去,就见许是有处伤口不好清理,璎珞面庞凑的极近,正小心地用手将布带上的水往他伤口上挤。她贴的很近,呼吸间气息尽数洒在了他的肌肤上,从他的角度瞧,甚至有股她凑上去亲吻的错觉。   秦严只觉脑袋轰地一声似有什么在炸开,一股难以克制的悸动令他脑中闪现过一些模糊片段。   那是一些破碎的残梦片段,就是那次从苏家庄子上回去的夜里,他做了个旖旎无比的梦。   那种梦他以前不是没有做过,可那夜的梦却格外不同,第一次梦中女子从来模糊的影子慢慢清晰起来,她有着玲珑的身段,如波的眼眸,嫣红的唇瓣,右眼眸下浓密的睫毛轻掩着一粒妖娆的滴泪痣。   那日他从梦中醒来,被褥一片濡湿,他再度体会到了狼狈和羞耻,此刻那些已被淡忘的片段又清晰了起来。   秦严面色一变,抬手便压住了璎珞的肩膀,将她往外推去。   他情急之下,用的气力着实不小,璎珞只觉肩头一阵疼痛,差点没被推的踉跄倒坐在地上,她惊呼了一声,拧着眉头去瞧秦严。却见男人露在外的唇痛苦的抿着,露在外的脸色似也有些发红。   她诧了一下,心下一惊,道:“你发烧了?”   说着璎珞抬手就欲去探秦严的额头,手指抬起却生生顿住,被秦严脸上一直覆着的面具遮挡了去路。她眨了眨眼,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再度探手去抓那面具,道:“你总带着这鬼东西做什么?取了吧,不碍事吗。”   她的手探出,秦严本能偏了下头,却又僵住了。   璎珞见此眸光含笑,盯着秦严的眼睛道:“若是为了掩饰身份大可不必,你看,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又是闺阁女子,往后想见到你只怕都难。即便是见着了,咱们又没什么利害关系,我还能将你怎么着不成?”   她说着再度探手过去,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一点紧张,连呼吸都跟着轻微了些。   她的手靠近那张严密贴合着男子脸庞的面具,这次秦严没有躲开,只就在她指尖触上那冰凉时候,他却倏然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四目相对,男子的眼眸幽深,似翻涌着漩涡,眼瞳间映了火光,跳跃着两簇火苗。   那火苗像是有蔓延的趋势般,叫璎珞觉得随时会泼溅出来灼到她,她心头一紧,就听秦严道:“你想清楚,看了我的脸,你便再难和我扯清了。”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却似带着某种蛊惑一般,隔着面具透出的眼眸微微眯起,似警告似挑衅又仿佛带着点对她决定的拭目以待。   璎珞听到他的话本有些犹豫,迎上秦严的眼眸却莫名觉得缩回手便输了,而她在这场对决中不愿意输掉场子。   璎珞的手比她脑子转的快,已然猛地探出扣住了面具的边缘,冰凉的触感令璎珞回过神来,却是蓦然扬眉笑了,道:“你放心,即便你长的很丑,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璎珞说着手一扬,一下子便掀起了那张面具,火光瞬间洒满男人的面庞,映照出一张清晰的面容,璎珞有些愕然怔住了。   倒不是男人真的长得很丑,相反,他异乎寻常的俊美,只是却和她想象的样子太不一样。他的气质太过冷凝残暴,以至于璎珞一直觉得男人应该长着一张棱角分明,刚硬粗犷的面容。   可恰恰相反,他的五官生的极是柔和漂亮,可以说是面如冠玉,眉并不浓郁,却也密密飞扬入鬓,眸睫毛纤长低垂,掩映了深幽星目,鼻高挺着,其下是虽薄却唇线清晰,润泽紧抿的嘴。   他的眼眸原本带着面具,遮挡了一部分瞧着非常狭长,璎珞一直以为眼前人长着一双柳叶细眼,却不想原是面具挡住了一部分眼睛,他竟生着一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   眼大而长,眼尾微弯,睫毛长,眼周甚至略带红晕,当真是状若桃花,更莫说他瞳仁黑白并不十分分明,不经意间眼神便自带一股似醉非醉。这样的一双眼太过勾人,偏他瞳色幽深,黑沉沉的,瞧人时又分明目光锐利如刀,当真是叫人有些难以直视。总觉那眸子有股蛊惑人心,威慑心神的力量。   好在他的左眼角带着一道积年的伤疤,若一道白线,自眼角延伸到了鬓边,多少破坏了些迫人的容色。   大抵是他有些失血,脸色微显苍白,加之火光照映着,越发柔和了他的面部线条,使得本就清隽漂亮的五官更显好看,只他冷然的神情,还有刀刻般线条利落的发髻线却满是阳刚之气,更莫说那满身的睥睨气度了。   这人的长相光华清湛,气质却嗜血冷寒,奇异地组合在一起,叫璎珞失神了半响,直愣愣地盯着秦严久久没有反应。   璎珞一时盯着秦严错不开眼,秦严也目光幽深的凝视着璎珞,直到干柴发出噼啪一声脆响似要将山洞中稀薄干燥的空气点燃开,璎珞才猛然回过神来,蓦地发现秦严的目光说不出的黝黯炙热,忙咳了声低了头,道:“对了,你的伤口清洗好该上药了!”   璎珞说着就去拿那放在一旁的瓷瓶,岂料秦严却开口道:“不是说要试试我发烧了没吗?”   璎珞暗自咬了下唇,这才笑着抬眸,不知为何,却是再不愿随意碰触眼前男人,只扬眉道:“哦,我方才拉面具时有碰到你额头,凉冰冰的呢。”   言罢却见秦严也扬了下眉,道:“是吗?可我觉得浑身发烫,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苏姑娘这么敷衍于我不好吧?”   璎珞噎了下,突觉眼前人脸皮有变厚的趋向,明明方才一幅不想她拿掉面具的模样,此刻倒又纠缠不休的。前次他夜闯她闺房,她不过说了他那么一句,他就满身的戾气,险些翻脸,怎么这次倒学会死皮赖脸了。   摸就摸,他一个古人都不避讳,她怕什么?   璎珞抬手飞快地将手甩上秦严的额头,故意发出啪的一声响,又利索的撤了手,眨了眨眼道:“你看,确实一点都不烫手。你觉着浑身发烫一定是因为受伤心里害怕产生的幻觉,别怕,男人受点伤没什么的。”   山洞中两人间一直有些怪异的气氛,顿时因璎珞毫不温柔的动作,还有一番调侃的话破坏殆尽。   秦严:“……”   见璎珞言罢便又凑过去要给他伤口撒药,便伸手拿过了药瓶,道:“我自己来吧。”   璎珞抬眸瞧了眼秦严,见他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一时也闹不明白这人是不是小气巴拉的生气了,不过即便是不高兴,璎珞也没打算去哄。   伤口左右撒药包扎下就好,璎珞便索性拍拍手站起身来,道:“你慢慢包扎,我去后头换下衣裳。”   言罢,她也不再等秦严回答便脚步轻快往山洞的后洞去了。秦严倒不是真生气了,只是鉴于先前她靠近时吹拂到腿上的气息到现在还好似久久不散,不敢再让她帮忙撒药而已,可见她这么利索就起身走了人,他心里有觉得不大是滋味,不由抬眸瞧了眼璎珞远去的背影,本就冷然的面容又黑了一分。   璎珞绕进后洞,躲到一块山石后飞快地脱了衣裳,将早已被火烤干的外衫套上,又在潭边将衣衫上的泥泞砂石冲洗掉,这才拧了水拎着中衣出来。   她出来便见啸月不知何时已经回了山洞,正蜷缩在秦严的身边,仰着头舔着脸求抚摸,旁边丢着两只已被咬断脖颈的灰兔子,还有一只草黄色未死透的狍子。   秦严用手揉着啸月的毛,啸月眯着眼,一脸享受地不时伸出舌头舔着秦严的手,旁边篝火正燃的旺,发出昏黄而暖和的光,柔柔的笼罩着那一男人和依偎着他的狼。男人的目光是从来未有过的温柔,唇角甚至还勾着一丝笑意,连那狼的目光,璎珞都似诡异的看到了些笑意一般。   璎珞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出现这种幻觉,只想到秦严先前的话,他说啸月是他的亲人,这一刻璎珞倒真体会到了。   画面无疑是很安宁美好的,但却违和的很,不是狼都凶残无比,满身侵略性的吗?不是狼都害怕火光的吗?   璎珞觉得自己二十来年的知识积累都被这古怪的一幕颠覆了,她迈步过去目光盯着啸月,惊异地笑道:“你确定它不是一匹披着狼皮的狗?”   秦严闻声未曾瞧过来,倒是啸月似气恼她这个外人打扰了它和主人的美好时光,不悦的发出一声闷叫,冷幽幽的狼眼倏然射了过来。   外头天色早已黑透,此刻狼的一双眼睛越发幽绿发亮,森寒寒的盯着璎珞叫她立马就不动声色地往秦严身旁蹭了蹭,缩头缩脑起来。   啸月不屑地回头,继续去舔主人放在膝头的手。   ------题外话------   秦严:你看了爷的脸,负责吧!   珞珞:哈?你以为你木婉清啊?   秦严:木婉清是谁?   珞珞:一个被始乱终弃的可怜女人   秦严:爷没以为爷是木婉清,所以你也不能对爷始乱终弃,负责吧   珞珞:啊啊啊,谁家的蛇精病快来领走啊! ☆、066 两人一狼山洞过夜   也不知是不是那啸月和人一起呆的时间太久的缘故,璎珞竟觉着它的神情极为活灵活现,让她很清楚的感受到了它的肢体语言。   她这是被一只狼给鄙视了!?   许是这匹狼有些地方太过人性化,璎珞胆子又大了些,无语地从秦严身后闪出身来,有些仗主欺狼的冲啸月挥了挥拳头,呲了呲牙,见啸月压根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璎珞又觉得无趣,哼了声弯腰捡起地上那两只野兔和短剑,冲秦严道:“我负责剥兔子,你负责烤熟它。”   璎珞前世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相反她挺爱自己捣鼓些吃食,厨艺也还算不错,处理鸡鸭鱼什么的还是会的,这里缺乏佐料,烧烤便不是她的强项了,她并非娇弱的随时依靠别人的女人,早便习惯了自立自强,合理分工,她言罢也不待秦严反应便打算动手。   秦严却站了起来,道:“女人还是有个女人的样子好。”   言罢便自从她手中拿走了短剑和兔子,不由分说往潭边儿去了,璎珞瞧着他的背影撇撇嘴,嘟囔道:“我还不信你那冷棍子模样能见几个女人,又知道女人该是什么样子?”   话虽如此说,可有人愿意将活全揽了,璎珞也不会自找劳累,鉴于马上就有食物可吃,她心情愉悦的将湿衣服一件件晾晒在篝火旁的干枝上,还特意将贴身的肚兜掩在了下头,待收拾好便坐下来隔着篝火瞧起啸月来。   主人走了,啸月好似有些无聊正逗弄着身前那只半死不活的狍子,那是一只没长大的幼年狍子,个头很小,更像一只可怜的小羊。它伤了腿,脖子上也被咬了一口,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连呜咽的力气都没有了。   啸月用爪子扒拉一下,那狍子便忍不住在地上使劲蹭上一蹭蹄子,接着便气竭地重重闭上眼睛,又是一阵无声无息,啸月便又用爪子去扒拉,瞧着那狍子奄奄一息地反复挣扎,它好像觉得和有趣,得到了极大满足一般,玩的不亦乐乎。   璎珞为那狍子默默点了一排蜡,又往火堆上加了两根柴,将火拨的更旺,秦严便已利索地收拾好那两只兔子走了过来,他将剥洗干净的兔子放在一旁干净石头上,又抓起那只已经被啸月玩的死透的狍子用短剑飞快哗啦了几下,拎着狍子的耳朵一抖,那狍子便光溜溜的去了皮。   他提着狍子进了山洞,眨眼出来已清洗干净,分割成块,又将肉穿在棍子上架在火上烤,不时翻动一下,动作娴熟。   璎珞早饿的前胸贴后背,紧紧盯着那撕拉啦冒着油的肉,一时倒也无话。   她不说话,秦严也不是多言的人,只不时透过腾起的篝火瞟上对面坐着的少女一眼,见她直勾勾盯着兔子,有时候还砸吧两下嘴,双手托着下巴,鼓着腮帮子,像只饿坏了的馋嘴猫,不由眸中多了些笑。   两人都无言,气氛却并不显冷硬尴尬,从来没有人能给他这种古怪的感觉,秦严觉得有些新奇,一时竟不想食物早熟,只觉得瞧着少女嘴馋的模样也蛮有趣。   兔子和狍子还是很快烤好了,秦严的三个瓷瓶里甚至有一个小的装了些盐巴,洒了盐烤的焦黄的肉好吃的差点叫璎珞咬掉舌头,她以最快的速度风卷残云的解决了小半只兔子和一只狍子腿,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幽怨的瞧了眼趴在地上已将另外大半只兔子和狍子吞咽地连骨头渣滓都不见的啸月,见那大尾巴狼正心满意足的舔着爪子上的油水,璎珞转眸冲秦严道:“啸月一直吃熟食的吗?好奇怪。”   秦严早解决了其它的肉,将骨头都丢给啸月,才瞧向璎珞道:“不是,人,它就喜欢新鲜活蹦的。”   他的话令璎珞一下子便想起了那日溪边儿血淋淋的一幕,顿时面色一变,差点没恶心的吐出来,忍不住气鼓鼓地狠狠瞪了秦严一眼,秦严却是发出一声轻笑,分明是故意的。   璎珞本很是恼怒,见秦严好整以暇的盯着她,好似专等着她跳脚一般,她不由有种被逗弄的不爽感,一下子便压下了怒火,蓦然璀璨一笑,扬声道:“喂,你抱了我,也算看过我的身子了,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啊?”   秦严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会这般说,一时目光一窒,神情一楞,连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愕然地看着璎珞。   见他这般,璎珞心生得意,不待秦严回答便哈哈大笑起来,一时笑一时站起身来,睥睨着秦严道:“放心,跟你开玩笑的,瞧把你吓得。你这样的冷面男非我所喜,咱们一来一往,也算扯平了,等这次我回去便当从不相识便好。”   她言罢也不顾秦严微黑的面色,自顾舒展腰身,又转了转有些酸疼的肩头,道:“累了,我先休息了哦,明天也好早点离开。”   她说着将地上方才秦严一并找回来的一些干草抱了一些,铺在了靠东边山墙的一处平坦的角落。待收拾好,她转身又取过烤干的衣服绕到后头山洞又将衣裳层层换好。   吃饱穿暖,外头虽听着山风呼呼作响,璎珞一时也不觉山洞阴冷了,她出了后洞,正要往草铺去,却瞪大了眼,愕然地瞧见她方才好容易收拾好的墙角躺着个大咧咧的高大身影,分明就是秦严。   这……这人,他还能不能再恶劣一点!就算她被他所救,可两人论起来也是一命还一命,也不能将她当丫鬟使唤吧,怎么能直接享用别人的劳动成果!   璎珞恶狠狠盯着男人宽阔的背影像是要努力盯出个洞来,她知道他一准没有睡着,她盯盯盯,偏秦严就是装作不知,躺着一动不动的。   这分明就是在报复方才她的作弄,璎珞气恼之后恍然过来,一时倒被这男人的孩子气给弄的有些哭笑不得。   念着人家今日到底救了自己一命,璎珞叹了一声,认命的过去将剩下的干草抱起,四目一望却发现除了方才她寻的那处角落,这外头的山洞别的地方根本就不适合躺人,多不平坦。   而山洞里头连着的后洞空间倒是要大一些,可莫说里头没点篝火冷的很,还被那小潭水占去了一部分,甚是湿冷,更不适合睡觉了。   璎珞抿了抿唇,抱着干草便往秦严的方向过去,索性就在他身边又铺了一人宽的草垫子,两人中间隔了一指宽的空隙。   她铺好又往篝火堆里丢了些干柴,一转身却又傻眼了,却是她新铺好的草垫子又让占去了,那匹吃饱了一直懒洋洋舔弄毛发的大尾巴狼不知何时已走过去卧在了秦严身边,将她的床给整个压在了身下。   璎珞顿时怒了,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样欺负人的!太过分!   她几大步冲到了秦严身边,抬脚便踢了下男人的小腿,火冒三丈地控诉道:“喂,啸月占了我的床啊!”   秦严自然知道这个,他方才猛然听到璎珞让他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却没想到她竟只是在作弄自己,她笑成那个样子,又一口一个不喜欢他这样的男子,叫他心里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百结的心肠顿时被浇的透心凉。令他难堪的是那一刻他竟真的在想娶她的问题,可她却笑成那个样子。   很好笑吗?   这叫秦严觉得自己就是个大笑话,他这边怒气翻涌,那少女竟还像是没事儿人一般转身就走了。方才他躺在这里觉察到她来回忙碌着铺东西,等她转身去拨弄篝火,却是他招手让啸月过来的。   此刻听到璎珞怒气腾腾的控诉声,秦严才觉舒坦了一些,懒洋洋的转头瞧了眼璎珞,却未曾起身,只道:“所以并非我占用了苏姑娘的床铺不是吗?”   秦严丢下这句话便又躺了回去,他那意思竟是要她去找啸月理论吗?   璎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一时暗骂无赖,倒也摸清楚了,眼前男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轻易惹不得。她是小女子,能屈能伸。   想着璎珞在秦严的脚边蹲了下来,扯了扯他的衣摆,道:“你看,我不过开个玩笑,你要不高兴我拿这个玩笑我道歉便是了,再说,这个又有什么好生气的,难道你真想要娶我不成?”   她言罢秦严便坐了起来,只是瞧着她的目光更冷了,璎珞讪讪的笑了下,决定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可怜巴巴地抱着肩头道:“我今日跌进水里磕磕碰碰这会子哪里都是疼的,就想躺下舒展下身体,方才不觉得,此刻头也昏昏沉沉的……”   她本就生着一双极为出彩的眼眸,张扬时眸光若星、沉静时眸若幽潭,含笑时波光流转,难过时潋滟水光,楚楚怜人。   少女娇软的声音,盈盈的眼波无不叫人心生柔软,秦严面色稍缓,瞧了眼啸月,啸月蹭了蹭秦严的背脊这才踱步往山洞外去了。   它本就不怕冷,这热乎乎亮堂堂的山洞若非因主人在此,它连靠近都不会,谁会稀罕那破草床。   蠢女人!   璎珞见啸月去了,顿时眉开眼笑,没什么形象的直接扑倒在了草垫上,她方才的话虽是向秦严示弱,可却也不假,跌进河水确实受了一番苦头,此刻躺在草垫上才发觉浑身上下就没一处不酸疼难受的。   原是躺下便不愿再动一个指头的,可却被身下干草上的怪味呛地轻咳了几下。   啸月即便有主人经常打理,到底是庞大的肉食动物,身上难免带着股浓重的腥膻味,这干草就让它卧了那么片刻,便带上了一股子味道。   璎珞素来是个爱整洁干净的,那时候身上冷的打颤急于抱着啸月取暖自不讲究,此刻闻着这股子味道却难以忍受,不由又扭着头眨着水汪汪的眼眸去瞧秦严。   她眼眸清澄,好似汪着一潭春水,卷翘浓密的睫毛映着不远处的火光,像是落了一层绒绒的金光,那眼神带着些讨好的示软,秦严瞧了她两眼,这次倒没难为她,一撑身子便站了起来,却道:“你睡吧,我出去看看。”   璎珞见他迈着长腿往山洞外去,一时也未多想,高兴地往旁边滚了过去,面朝墙侧躺舒服了长长舒了口气。   出气吸气间却有股淡淡的说不出的味道萦绕进鼻翼,那是带着点药香却又干净清爽的男人味,身下躺着的干草也暖暖的,还残留着些男子躺过的温度,被那味道和暖意包围着璎珞觉得有些别扭,动了动身子这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时又想不知道苏府的人此刻是否已经寻了过来,不知苏景华是否已难过的哭了,最重要的是,她这一落水又在外头过了这一夜,等回到苏府这名声清誉还真不好说能不能保得住。   不过如今事情已经如此了,再担忧纠结又能怎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璎珞迷迷糊糊听到啸月的嗷啸声,心里竟有些安定,辗转了两下很快也就睡了过去。   山洞外,秦严并未走远,就靠在山洞旁的石崖上,远处山岳在夜色下层层叠叠,一轮圆月挂在山巅,洒下满山的清辉,秦严从来没觉得月色可以这般清美,不免心情愉悦的抬手抚了抚啸月的头。   啸月蹭了蹭秦严的手,感受着主人难得的好心情,跃上山洞前一处高石向着天际明月引颈长啸一声,说不出的快意恣肆。   秦严又站了片刻听着里头没了动静这才重新回了山洞,他先前不过是心中着恼才会故意折腾璎珞,此刻自然不会当真去和璎珞躺在一处,只脱去外衫迈步过去压在了璎珞的身上,便坐在了火旁将篝火拨弄的更旺了些。   山洞外有不知名的动物跑动的声音,某种虫子唧唧的叫声,寒光吹过树枝,枯枝断叶偶尔发出几声脆响,山洞口火光明明暗暗闪动着,洞中却暖意融融,别样的安宁静谧。   璎珞本以为这一夜自己会短眠多醒,可却没想到竟是睡的极沉,她是被吵杂的叫喊声给吵醒的,睁开眼睛时,山洞中已经有了淡青色的天光,想来外头天已经亮了。   她吃了一惊,忙坐起身来,顾目而望,不远处的篝火却还燃的很旺,山洞中却不见了秦严和啸月的影子。   璎珞揉着额头跪坐起来,仔细倾听,这才确定方才并非是幻听,果然有人声,且听那喊声似乎就在附近。她心思微动忙站了起来,尚未走到洞口,光影一闪已有道身影进了山洞,正是秦严。   璎珞忙盯着他,尚未张口,秦严已开口道:“苏府的人沿河寻了过来。”   璎珞皱了皱眉,垂眸想了想,抬头恳求的瞧着秦严道:“公子救人救到底,看在我先前帮过忙的份儿上,能否稍稍回避一下?”   倘使叫苏府的人瞧见她和这男人在一起,她的闺誉就全完了,若秦严回避了,她失踪了这一夜,虽是难免要被人说三道四,可总归要好过直接去给人做妾,何况这人这般冰冷的模样,做妾只怕人家还不要。   秦严一点都不意外璎珞会这般说,闻言却未曾让开道,只道:“你若还想要闺誉便老实呆着,一会儿便莫出声,我自有安排。”   璎珞听他说的笃定,怔了下,莫名便相信了他,点了下头。   却见秦严过去灭了篝火便在石头上坐了下来,只片刻那外头的人声便靠近了过来,璎珞见秦严坐着不动如山,也没回避的意思,更没出去的意思,一时有些着急起来。   他这样是什么意思,什么都不做他是打算如何保全她的闺誉的……   璎珞一时焦急而不安着,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秦严看,秦严却故意忽视她的视线,就是不动也不言,更不看她,好像根本不知道她的焦躁一般。   远处的人声慢慢靠近了,璎珞听到他们口中一声声地喊着三姑娘,果便是苏府的下人们追寻了过来。   “三姑娘?三姑娘?”   “方才河边明明有血迹,可咱们都在这附近寻了这么久了,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啊。那血迹也说明不了什么,我看杨管家,咱们还是往下游再寻寻吧。”   “快看,那里像是有个山洞!”   “过去看看。”   ……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也在慢慢靠近,璎珞惊地跺了跺脚,再忍不住了,几步抢到了秦严身边,拽着他的衣袖,连扯带摇,压着声音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啊,他们眼见就要进来了啊!等他们进来我还有什么闺誉可言啊!”   秦严却抬眸瞧向璎珞,他此刻又将那面具带在了脸上,透出面具一双狭长的眼眸中幽静冷淡,却道:“你很着急?怕什么?”   瞧他那云淡风轻的模样,璎珞都要郁结的吐血了,她当然着急了,要是叫苏府的人瞧见她和一个男人同处了一夜,她还要不要活了,立马就得步了苏瑛珍的后尘。要不然就是一床锦被遮了这事,那样的话她就只能跟着眼前男人了。   她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但他瞧着都这么老了,连儿子都有了,她难道真过去给他当小妾吗?   不对,难道眼前男人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他说要想保全闺誉便莫要出声,是了,她不出声,等苏府的人发现他们,将来她进了他的府邸,成了他的小妾,这闺誉可不就保全了嘛。   璎珞顿时气的面色涨红,几乎是愤恨地盯着秦严,咬牙低声道:“我可不欠你什么,你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算计我给你当小妾去!”   秦严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双幽深的眼眸中明显闪过愕然之色,接着他黢黑的眼睛里便燃起冲天的冷意来,一甩袖子便挣开了璎珞拽着衣袖的手,直将她人甩地踉跄出去好多步,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却好似她是什么脏东西般抚了抚袖子,竟是冷笑一声,道:“爷算计你?好啊,爷现在便走出去,也好坐实了你这罪名。”   璎珞见他当真站起身来就要往外去,吓得面色一变,哪里还顾得上秦严冷寒的气场,忙又紧追两步,再度扯住了秦严的手臂,死死拉着拽着,声音已带了哭腔,道:“我说错话了,是我说错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大人雅量,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你不知道,我真不能给人当妾啊,我做不来的。你别吓唬我啊,我一点都不经吓。”   秦严回头瞧向璎珞,还有被她紧紧抱着的手臂,抿唇道:“放开!”   璎珞此刻哪里肯放,反倒又加重了力量,整个人都快挂到秦严的手臂上去了,眸中满是恳求地盯着秦严,固执的不肯松手。   笑话,现在松了手,真叫他跑出去,她还要不要愉快的在古代生存了?   秦严额头青筋都跳了起来,他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一面恨不能和他马上撇清关系,生恐外头人瞧见他,倒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让她避之不及,一面又毫不注意男女之防,死气扒拉地抱着他。   要说两人昨日在水中抱也抱过了,不该碰的也都碰了,可当时事情紧急,又是那种环境,生死关头,秦严自然心无旁骛,什么都没感受到。   可此刻,他的手臂甚至都能感受到她胸前的那团柔软温热了。这个女人简直……   他挣,她却抱地更紧,他明明可以用了力气将她甩出去的,可竟半点气力都使不上。   秦严盯着璎珞,若非少女眼中的惊恐和恳求之色太真实,他都要怀疑她是在装腔作势了。可因为她是真的担忧害怕,恨不能立刻和他撇清关系,他却更加堵心堵肺的难受了。秦严觉得自己二十来年的情绪变化都没有这一个日夜来的多。   两人正僵持着,外头却蓦然响起了两声狼苍凉的叫声,那叫声就响起在山洞口,接着是一阵骚乱的惊叫声。   “狼!有狼!”   “啊!狼啊,快跑!快跑!”   “是个狼窝,三姑娘不会在这里的,快,快离开这儿。”   “有人受伤没?”   ……   一阵喧哗声后,很快外头的脚步声,吵杂声便远去了,璎珞眨了眨眼,有些傻眼。   她怎么就忘记了,还有啸月在呢,璎珞觉得她大概真的误会秦严了,这人这么冷,人家怎么可能算计她回去当小妾呢,长的妖艳也不能成为自恋的理由啊。   这绝对是病,她以后得改。   璎珞垂着眼眸,一时双颊微热,恨不能消失在眼前,察觉到秦严依旧冰冷盯视过来的目光,璎珞更是咬了咬舌尖,眼珠转悠着东躲西藏,就是不敢再抬头去瞧眼前男人。   秦严盯着一脸心虚的女人,鼻翼间发出一声轻哼来方道:“能放开手了吗?”   璎珞这才惊觉过来,她这会儿还死死扒在秦严的身上,忙忙松开手退了两步,冲秦严眨眼笑道:“你知道的,人要是一紧张,脑子就会不管事,我真没怀疑您人格的意思……”   秦严却挑唇冷笑,道:“便是紧张,姑娘也不该随便占人便宜吧。”   璎珞:“……”   她有占便宜吗?抱个手臂就是占便宜了?好吧,似乎有点那个嫌疑。   见秦严满眼嫌弃地盯着她,璎珞脸色一僵,本能地抬手拍了拍方才扒拉过的秦严的衣袖,复又被男人嘲讽勾起的唇角刺的讪讪收回手,诺诺地道:“谁让你不和我说清楚,故意看我着急的,我会想岔也是情有可原吧,再说了,方才你明明回避下就好了,如今可算好了,苏府的人都走了,我失踪的时间又要被延长,岂不是更糟糕了!”   璎珞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先还因为错怪秦严哄了几句,此刻男人冷硬的态度立马叫她炸了毛,越说越是理直气壮,肩也不垂了,眼也不盈了,背脊挺直,目光质问盯着秦严。   秦严冷笑,道:“苏府的人还未曾走远,苏姑娘自可现在离去,追上便是。”   秦严这般说,璎珞不知为何倒是犹豫了起来,见秦严说罢便迈步往洞外去,璎珞忙跟了上去,却非但未离开,反倒亦步亦趋地跟着秦严。   秦严走的很快,璎珞跟的很辛苦,一时心里怨恨个不停,觉得自己换了具身体,怎么就有了自虐的倾向,早去追苏府的人就完了,何必跟在这冷面男人的身后,不仅要看人脸色,还因赶路磨地双脚怕已起了水泡,浑身都疼,饥肠辘辘。   盯着前头在山石间行走如飞,如履平地的男人背影,璎珞恨恨地嘟囔不停。   小气,喜怒无常,粗鲁……   璎珞的抱怨是在过午时彻底消失的,就在她走了一上午的路,双腿灌了铅般,又被饿地头晕眼花,阳光晒的昏头转向要支持不住时,竟然就绕出了山谷,且在不远处的山道上瞧见了一队停在山坳中休息的车队。   这车队眼瞧着和苏府的车队差不了太多,七八辆的马车,并二三十个护院。此刻车队似是停下来烧火做饭,护院门都下了马三五成群的靠在树旁吃着干粮,说着话。   那边几个婆子打扮的人架了个红泥炉子上头小锅里不知熬的什么,热气腾腾,另有几个大户人家丫鬟打扮的漂亮姑娘来回走动着。   璎珞瞧见这车队微楞了下,却见前头赶路的秦严终于停了脚步,回头瞧了撑着膝盖狼狈喘息的璎珞,唇角似又勾了勾,却道:“等着。”   璎珞这回不敢再惹他了,虽不知他是何用意,却忙点了点头,寻了个大石头藏在了后头。偷眼瞧去,就见秦严头也不回,大步流星便往那山坳的车队去了。   璎珞有些纳闷,一时以为他是寻吃食去了便舒了一口气,坐在地上捶起酸疼的双腿来。   从今日出了山洞,她便没再瞧见啸月的身影,兴许狼白日寻地方睡觉去了,少了抓动物的狼,璎珞立马觉得日子难熬。抚了抚早饿瘪的肚子,十分想念昨夜的美味烤肉,可惜那男人今天心情很不好,八成是没肉吃了,不过他若是能讨些吃的也不错。   这么看,他也还不错,还算有些绅士风度,起码没指使着她去讨食物,想到今日早上醒来,山洞中还燃的很旺的火光,璎珞心中的不满也就慢慢去了。   那篝火烧的旺,她昨夜半点都没觉出冷来,昨日本就落入冰水,浸泡了许久,若非上了岸,他让啸月给她暖身子,后来又及时吃饱肚子有了能量,夜里也睡的安稳,只怕一场大大的伤害是免不了的。这都多亏了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更莫提今日一早还是她先错怪他的。   璎珞想着便下定了决心,等会儿秦严回来,她一定不再嘀咕腹诽他了,定要好好表现,不就是哄人嘛,其实前世做生意时她也常做的。   璎珞这边想着,却突听有脚步声过来,那脚步声极是轻,怎么听都不是男人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璎珞诧异地回去瞧去,不由微愕地挑了挑眉。 ☆、067 振威将军盛家   璎珞扭头,却见来人果然不是秦严,而是一个穿着墨绿色比甲年约四五十的婆子,她的身后还带着个穿湖绿袄裙的丫鬟。   瞧见她,那婆子便露出了和善可亲的笑容,快行几步冲璎珞福了福身,道:“可是苏姑娘?老奴是振威将军府的金嬷嬷,我们太夫人就在那边马车上,正候着姑娘呢,姑娘这便跟老奴一起过去拜见太夫人吧。”   璎珞早在瞧见两人过来便忙忙站了起来,错开身只受了金嬷嬷半礼,又还了礼,听到金嬷嬷的话不由心下更是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道:“如此劳烦嬷嬷了。”   金嬷嬷只温和一笑,转身打前儿往山坳处去,跟着她的俏丽丫鬟也上前冲璎珞福了福身道:“婢子妙哥见过苏姑娘,姑娘小心脚下。”   说着上前虚虚扶住了璎珞的胳膊。   璎珞心中狐疑不定,实在不明白那人在搞什么明堂,却觉得他定然不会害自己。   振威将军府,她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户人家,本主对大丰的朝廷官职也并不了解,也不清楚是个什么人家,还有将军府的太夫人,听上去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也不知那人为什么要她去拜见太夫人。   璎珞怀着疑问一路跟着那金嬷嬷却是到了停在车队正中间的一辆极为阔大的马车前,金嬷嬷敲了敲车门,紫檀雕刻莲花缠枝纹的车门被推开,里头一个容貌极为清丽的婢女探出头来笑着道:“苏姑娘来了啊,快快到车上来。太夫人正等着呢。”   说着她退到了旁边,已有丫鬟在马车旁放了矮凳,璎珞含笑点头,扶着金嬷嬷的手登上马车,略微弯身进了马车,余光就见正对车门坐着一个穿铁锈墨蓝双色金妆花通袖袄,玄色绣宝相花马面裙的老妇人。   心知这位定然是振威将军府的太夫人,璎珞忙恭谨地福了福身,道:“小女穗州知府苏定文庶出三女,苏璎珞见过太夫人,太夫人福寿安康。”   她福了身,却有一个丫鬟在身前放了个织锦绒面绣竹枝纹的垫子,璎珞知道,通常小辈见了辈分极高有高品级诰命的老夫人都是要磕头的,她心中虽觉不大舒服,却还是入乡随俗,恭恭敬敬地在垫子上跪倒,工工整整的磕了个头。   一旁那极貌美的丫鬟便笑着将璎珞搀扶了起来,这才听上首的老夫人开口道:“既然在此碰到了便是缘分,老身也是要往京城去的,你既于家人走失了就暂跟着老身,等进了京城,老身再送你回去。”   璎珞没想到这位太夫人开口竟是就将自己留了下来,想也知道这是秦严的意思,他定然是认识这位太夫人的,可他此刻人呢?   璎珞不由抬眸瞧了太夫人一眼,却见她瞧着已六七十岁模样,满头银发,只插着两支碧绿的玉簪,显得雍容华贵,身体该是不大好,苍老的脸,也显得不大精神,眉目间有一道深深的皱纹,法令纹也极深,显得便有些严肃。   她的目光甚为锐利,神情冷淡,瞧着是一位不拘言笑,又位居高位极有威仪的老太太。   这样的老太太只盯着人便会令人产生局促感,若是一般的小姑娘多半是要胆怯的,可璎珞到底并非十多岁的小丫头,在太夫人的逼视下落落大方的一笑,问道:“多谢太夫人好心收留,只不知道带我来的那位公子如今人在何处?”   太夫人见璎珞举止有度,目光倒柔和了一些,却道:“他已经离开了,你安心跟着老身便是。”言罢,她也不再和璎珞多说便冲身边那美貌丫头道,“带姑娘下去安置吧。”   璎珞听闻秦严已经离开不由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也不再多言稳稳又行了个礼,这才出了马车。   那美貌丫鬟扶着璎珞下了马车便笑着将璎珞往后头另一辆马车走,笑着道:“苏姑娘莫瞧太夫人严厉,相处久了就知道她老人家最是宽和慈悲一个人了,姑娘莫要害怕太夫人。苏姑娘落水被冲到了岸边,我们太夫人可不刚好救了姑娘,姑娘对了太夫人的眼缘,太夫人怜惜姑娘,又不放心送受惊昏迷不醒的姑娘离开,这才携姑娘一同进京。也是姑娘生得美丽又举止大方得体,谦恭淑懿,怪道太夫人喜欢呢,便是奴婢瞧见姑娘这般品貌也晃花了眼睛。哦,忘了说了,婢子叫苏木,这些日姑娘有什么缺的,不顺心的都可以来找婢子。”   方才听太夫人的话,璎珞便明白秦严是将自己托付给了振威将军府,有太夫人从中周全,到时候她人被太夫人送回苏府,得太夫人相救,这闺誉自然就无碍了。至于现在不送她和苏府的车队汇合,多半秦严是恐路上再出什么岔子。   他这般为她考虑周到,璎珞越发后悔早上对秦严的误解,想必当时他已为她打算好了,只等带着她过来拜托太夫人,这才叫她噤声的,可偏她不信他,还错怪了他,也难怪他生气成那样。   此刻听了苏木的话璎珞心中愈发明白,压下心中翻腾的感激和一丝说不出的情绪,笑着冲苏木道:“瞧苏木姐姐说的,太夫人不仅救了我,还收留我要送我回家,若非太夫人慈悲,哪里会如此,这等恩情,我感激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害怕太夫人呢。”   璎珞说着冲苏木福了福身又道:“只是太夫人慈悲,我却不能不知礼数,每日若不去给太夫人请安难以心安,可我也不知太夫人何时方便,她老人家喜欢什么,有什么避讳,还请苏木姐姐于我说说,指点一二才好。”   苏木忙错身未曾受璎珞的礼,笑着拉了璎珞的手道:“姑娘不知道,太夫人礼佛喜静,不大爱热闹,太夫人即碰上了姑娘,伸手相帮那也是应该的,是积功德福报,姑娘若是实在感念,不防给太夫人绣个荷包什么的,也算是表了一番心了。”   苏木的意思璎珞也听明白了,不过是说太夫人肯帮忙都是秦严的缘故,本便也不是太夫人救了她,她也不必去报这个恩。太夫人喜静,不爱被她这个不相干的人打扰,让她没事就呆在马车中做做针线活啥的,没事就不用去那位太夫人面前晃荡攀交情了。   既人家没有交好的意思,璎珞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巴结,笑着应了便被送上了马车。   苏木又安排了两个十三四的丫鬟伺候她,一个便是那先前跟着金嬷嬷的唤作妙哥的漂亮丫鬟,另一个唤妙云。   两人将璎珞安置好,妙哥陪着璎珞,妙云便去给璎珞准备膳食,璎珞捧过妙哥沏好的杏仁茶先咕咚咚便喝了满杯,舒服地叹了口气,放下茶盏却见妙哥正笑意盈盈地瞧着自己,顿时落落大方的一笑,道:“我自早上便没吃过东西,实在是饥肠辘辘,妙哥姐姐莫笑话才好。”   妙哥倒也未曾露出鄙夷神情,反而笑着道:“瞧姑娘说的,这有什么好取笑的,婢子就是见姑娘喝茶也那么漂亮这才多瞧两眼。姑娘肚子饿便先用些糕点,是婢子疏忽了。”   她说着便从车角的暗格中取了两碟子糕点来摆在了小桌上,道:“原没想着姑娘会来,也没准备马车,这辆马车原是太夫人身边大丫鬟苏木姐姐和苏青姐姐乘坐的,这糕点是今日早上在镇子上时婆子们为两位姐姐准备的零嘴,不过一早两位姐姐就伺候太夫人去了,一直未曾回来,糕点都是干净的,不曾动过,姑娘莫嫌弃先用些,等下妙云便会将粥饭领回来了。”   璎珞笑着应了,捻起一块红豆糕慢慢吃着,问道:“姐姐们这是从何处归京啊?怎么瞧着除了太夫人竟也没别个主子了?若是有,还请姐姐提醒下,我好前往拜见。”   妙哥却神情微黯,道:“姑娘长在穗州可能不知道,我们振威将军府现如今就只有三位主子,太夫人、夫人和小孙小姐,振威将军府盛家祖籍是江州,太夫人每五年便要到江州来看看祖坟里的老将军和两位小将军,我们这是刚从江州过来。”   璎珞闻言不由一诧,道:“太夫人年纪这般大了,竟还由着她五年便南下一次吗?江州离京城可远着呢,太夫人的身子怎能经受的住这样的颠簸。”   妙哥便叹了一声,絮絮叨叨地和璎珞说起振威将军府的事情来。   却原来这振威将军乃是大丰世袭的一种武官爵位,属一等将军,正一品。盛家的祖上,也就是太夫人的公公盛永跟随开国皇帝南北征战,大丰建国时便受封了这振威将军的爵。   振威将军属于功爵,这种爵位是可以世袭罔替的,并不随传承而降等,这头一代振威将军盛永出身草根,按说一跃成了一品将军也算人生圆满了,偏他在子嗣上却非常艰难,妾室一房一房的抬,子嗣却连个影儿都见不着,到快六十岁才得了一根独苗。   虽是庶子,可到底算有了后,当即便记在了老妻名下充做嫡子养大,盛永到也长命,活到快八十才病逝,彼时儿子盛志林也已弱冠之龄,这盛志林便是太夫人的夫婿。   盛志林是振威将军盛永唯一的子嗣,自然在父亲去后便承袭了爵位,成了新的振威将军,他也是争气,不仅生的容貌俊美,还文武双全,更要紧的是,竟还是个痴情种子。娶了当时镇北侯府的嫡长女也就是现在的太夫人楼氏为妻后,便一心一意的守着楼氏过日子,夫妻鹣鲽情深,连个妾室和通房都没有。   只这振威将军府好似注定了子嗣艰难一般,太夫人楼氏嫁进府八年才生下了长子,其后竟是再未有孕,老将军子嗣单薄,太夫人多次劝说夫君纳妾,老将军却只是不允,道其父纳妾良多,最后却也只得一线血脉,可见子嗣多少和纳妾并无关系。   唯今他已经有了嫡子,又何需要再纳妾,子嗣缘分到时自然便有了,无子嗣缘即便纳再多美妾也是一样。   楼氏感动夫君的一片情谊,后便渐渐不再提纳妾之事。楼氏独子盛松年十五岁便娶妻王氏,这王氏在子嗣上倒是个争气的,头一年便怀孕产下了一女。   虽不是男娃,可这在振威将军府当真算是天大的喜事了。王氏乃是川西路安州望族王家的女儿,婴孩一岁时王氏带着孩子回娘家奔丧,谁想竟遇上了当时的庆王谋反,彼时振威老将军手握重兵,庆王为得到振威将军府的支持便将主意打在了王氏身上,一番动乱,王氏虽保住了性命,那女婴却死在了战乱中。   不仅如此,当年庆王谋乱闹的极大,形势也一度极为险峻,振威老将军和小将军皆在那场战乱中为护先帝和彼时还是皇太子的皇帝送了命。   这下振威将军府顿时便绝了子嗣,王氏虽然保了命,可丈夫和女儿却双双离开了人世,她深受打击,几度痛不欲生欲自绝相随,好在关键时刻竟发现又怀上了身孕。   将军府上下欣喜若狂,不管王氏腹中是男是女,那都将是将军府唯一血脉了,王氏也强撑着养起了身子来。八个月后,王氏顺利产女,虽不是男婴,难免叫人遗憾,可到底算是留下了一点血脉。   本来大丰便有规矩,功勋人家绝了子嗣这爵位朝廷便自动收回,而没有嫡子,庶子继承爵位的则要降等承继。   像振威将军府这种情况,早在第二代承继爵位时便该自动降为二品将军府,可当时圣祖皇帝因怜盛永六十方得庶子,便下了特旨保全了振威将军府的爵位,言道庶子既记名嫡子又乃盛永老妻一手养大,便和嫡子一般,不必降等袭爵。   而到了楼氏这里,丈夫和儿子皆因保护先帝和太子而战死,先帝也下了恩旨,王氏产子则袭振威将军爵,若产女便招赘,待有了子嗣同样可再承爵振威将军。   故此太夫人楼氏和王氏便只守着孙女,等着这位孙小姐长大,可许是王氏刚怀这位孙小姐时忧思过重,伤心太过,怀孕早期颠沛流离没能养好的原因,这孙小姐自幼便体弱多病,用药养到了八岁到底没养住,再次让楼氏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王氏不堪打击,丧女后便进佛堂,吃斋念佛,心如死灰,轻易不出佛院一步。而楼氏更是愧疚满怀,总觉地是自己没做好,当初若是坚持让夫君纳妾,兴许偌大的振威将军府便不至于就这么绝了后。   因这愧疚,楼氏这些年每每都坚持千里跋涉回祖籍祭拜亡夫和儿子,任谁劝说都是无用。   而将军府的另一位主子小孙小姐却并非盛家的子嗣,不过是王氏娘家的小姐因容貌肖似先前去了的孙小姐,这才被养在了将军府中。太夫人虽然疼爱,可回乡祭祖时却也未曾带过她。   这也是为什么璎珞没在车队中看到其他主子的原因,璎珞听了妙哥的话不由有些唏嘘不已。一时间倒明白了太夫人瞧着严厉而不拘言笑的原因,家中无男丁,想必偌大的将军府这些年都是靠着太夫人支撑了下来,这一个府邸之中没些少年人,整日暮气沉沉,也难怪老人会偏清冷严肃一些。   想到这里,璎珞不由又想到了秦严,早便觉得他该是京城之人,而且身份定然不会低了,如今瞧来,能和一品将军府的太夫人搭上话,还能让太夫人给面子帮忙,想必她的猜测是没错了。只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那位太夫人瞧着并不好说话,也不知他承了太夫人的情是否允诺出去什么。   璎珞想着便瞧了眼一旁忙着将糕点收下去的妙哥,兴许她会知道那人的身份,一时想问,张了张口却又摇头一笑。   不管秦严是何身份,他那样的人原也不该和她扯上什么关系,原本她还想着相帮两次扯点关系,以后说不得能多个靠山,多点底牌,可如今人家也帮了她两次,而且还为她欠了振威将军府的人情,算起来还是自己欠了人家的,既是这般,以后还是不见了的好。   她只愿这次回京后别再碰到他,各自相安罢了。既是这样,又何必再费心打听。   有时候不知姓名便会当陌生人轻易随时间遗忘,知了姓名反倒更易在心中留下烙印,想再忘掉却是难了。那人太过危险,即便他的危险在她面前已相对收敛了极多,可璎珞还是莫名觉得危险。   苏府车队那边,璎珞的马车坠下山道,顿时便陷入了一片惊慌混乱,苏景华趴在山道边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苏定文阴沉着脸,将跟在马车旁的车夫和护院皆捆绑了起来,这才组织了一队护院小厮亲自带着人沿着河道往下游寻人。   而苏家的车队却不好继续留在狭窄的山道上等候,一来山道危险,谁也不敢说还会不会有落石滚下来,再出变故,再来,路那么窄,也不好一直占着山道,堵了后来人的路。   故此苏定文带着人一走,杨福才便也领着其他家眷往前,先到码头上船等候着。   苏景华却死活不愿跟着马车往码头等候消息,非要跟着苏定文一路寻找,苏定文眼见他哭的泪人一般,想到生死未卜的三女儿,到底因宋氏的种种对璎珞姐弟有了些怜惜,便点头同意了。   他们这一找便是三日,将沿河两岸都寻了遍,可一起掉下山崖的两个丫鬟霜雀和霜草都寻到了,偏就找不到璎珞。   这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苏定文等着回京述职,走动关系,自不方便在路上多做耽搁,料想璎珞多半凶多吉少,便留下了一队下人并老仆朱管事继续在山中寻找,自己带着两个长随准备先行到码头于宋氏等家眷汇合后好先回京城。   苏景华见此,哭闹着要留下,苏定文自然不允,强行将他带了回去。苏府一行从码头行船离开时,其实璎珞已经行到了他们前头去,正悠闲的窝在振威将军府的大船上趴在柔软的锦被间百无聊赖地翻着本佛经。   外头响起脚步声,璎珞放下手中的佛经望过去,就见妙哥端着托盘,上头放着个莲花纹青瓷小碗,盛着红豆小米粥走了进来,见璎珞眼巴巴瞧过来,便笑着将粥放在了桌子上,道:“姑娘若是实在无聊就再做会儿针线活,等再两三日便船行流江码头了,到时候奴婢下船去给姑娘多挑选几本得心意的书。姑娘也能打发些时间。”   璎珞这两日要说还是过的极为舒服的,除了本主这具身体竟然会晕船。三日前她刚上船还准备兴致勃勃地好好看看这古代的运河两岸风光,谁知道船刚开,还没能驶出码头,璎珞便只觉天旋地转,哇哇吐了起来。   这一吐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整个一天都在不停的折腾,只要稍稍吃些东西就得全部给吐出来才算完事。虽然船上也备了晕船的汤药,可汤药喝下去便被吐出来,根本就起不了作用,还是妙哥不停给璎珞按摩穴道,这才算好了一些。   第二日虽情况有些好转,可却还是吐了五六次,直到今日璎珞才好了些,可也下不了床。前两日她实在难受,便叫妙哥给她寻两本书来打发些时间,转移注意力,谁知道翻遍了整个船,竟是除了太夫人那里有两本佛经,就没了旁的书。   璎珞日日躺在床上,只觉浑身都快闷出毛来了,此刻听闻妙哥的话她眼睛一亮,撑起了身子,道:“船到流江码头会停吗?前天路过白壶口码头可就没停靠啊。”   妙哥神情却微微一黯,叹道:“姑娘放心,到了流江码头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停靠的。”   见她神情不大对,璎珞放下了手中的经书,微微凝眸,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妙哥这才道:“姑娘不知道,我们太夫人一向便有嗽喘的毛病,平日伺候的姐姐们可注意天冷天暖的变化了,稍微有些尘土烟雾什么的东西都不准近太夫人的身,那些花儿粉儿的更是不往太夫人的房中送,丫鬟们也都不准涂脂抹粉的。太医说太夫人这个病其标在肺,基要在肾。”   妙哥说着在璎珞身后塞了个软垫令她在床上靠的舒服,又将青莲碗端给璎珞接过,才接着道:“平日里我们太夫人都在用补肾纳气养气的方子,每次出京也是随行带着大夫的,偏巧前两日在鹤州府时那位老大夫起夜时得了风寒,竟是病倒了。太夫人想着再两日便要改水路,一路平稳很快便能到京城,这便将老大夫留在了鹤州府慢慢养病。谁知道昨夜太夫人这咳喘的毛病竟就犯了,直折腾了大半夜,今儿眼见又重了些,等到了流江码头就得赶着去请大夫,哪里会不停靠的。等船停了,奴婢禀了大管家,也随着下岸给姑娘买些书来想必大管家会同意的。”   璎珞闻言哪里还会想着买书的事儿,忙道:“太夫人生了病,自然以太夫人的身子为要,我帮不上忙,又怎么能还赶着给主人添乱呢。我说感觉这船行的比昨日快了些呢,原是如此。太夫人这既是老毛病了,船上难道就没有备常用药吗?”   妙哥却道:“自然是有的,可太夫人这咳的气势汹汹,带着的都是些温补的药,寻常太夫人突然犯病时,多是大夫给扎针再辅助汤药,偏如今大夫又不在船上,汤药用下去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璎珞闻言蹙着眉头想了想,道:“如此……我倒也听说过这嗽喘之症,病情急骤时,当以宣肺清热、平喘、豁痰为治。也听说过两个民间偏方,太夫人若有痰咳,倒可用白萝卜二两,鸭梨二两,一起切碎了加水一碗煮熟再加适量冰糖给太夫人食用,可以用来清热化痰。再就是明矾一两,研成粉用醋调成糊状,睡前取黄豆那么大的一团敷在太夫人的足心涌泉穴上,用布包好了,次日清晨再揭去。能不能行我也不知道,但这些都是吃食,外敷之用,即便不管用,试试倒也无碍身体。”   妙哥听璎珞说的头头是道,并非信口开河,眼睛一亮,忙道:“姑娘说的是,奴婢这便去告诉金嬷嬷。”   璎珞笑着点头,妙哥便急匆匆地奔了出去。片刻后她脚步轻快地回来,面上却带着笑容,冲璎珞福了福身,道:“奴婢将姑娘的话告诉了金嬷嬷,金嬷嬷说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偏方。不过民间土方子不少都是有奇效的,金嬷嬷已经吩咐苏木姐姐按姑娘的说法去给太夫人熬汤水了。金嬷嬷这会子走不开,让奴婢代为感谢姑娘,等太夫人那边安稳些了,金嬷嬷还要亲自过来谢过姑娘呢。”   璎珞半点医术都不会,不过是以前苏家的集团旗下有养生馆和药膳馆,多少便知道一些保养偏方,药膳方子罢了。   听了妙哥的话,她哪里敢居功,忙摆手道:“行不行还不知道呢,哪里敢当金嬷嬷如此谢,再说了,太夫人对我有大恩,若非太夫人肯帮忙,我这闺誉可就不保了,如今不过动了动嘴皮子,府上便如此客气,这不是臊我的脸嘛。”   妙哥便笑了起身,其后伺候起璎珞来却是更加细心周到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璎珞的偏方真起了奇效,到了翌日,太夫人楼氏的咳喘竟真好了一些,虽依然咳嗽不断,但却不像先前那般撕心裂肺的。   金嬷嬷是伺候太夫人的老人,原本为太夫人的病急的头发都白了不少,见太夫人的病情竟神奇地控制住了,对璎珞便满心的感激,当真亲自过来道了谢。   璎珞本也不是大夫,原想着太夫人的病平日还有太医忙前忙后的调理,振威将军府上请的客卿大夫多半也是医术了得。她那偏方简单的很,不过是说出来尽个心意,多半没什么用处,没想到竟是真起了些效果,一时也高兴的很。   经过这几日船上的颠簸,璎珞已渐渐适应,今日终于下了床,不再船一晃便头晕呕吐,她亲自将金嬷嬷送了出去,笑着道:“我还知道一些药膳方子,都是对常年咳喘症有益处的。只这咳喘似也分了气喘、实喘、虚喘、肾寒气喘、肾火扶肝上冲而喘等症。我也不知太夫人是个什么症状,也不敢贸然写了那药膳方子,恐再不对症状,加重了太夫人的病情。”   金嬷嬷却是眼前一亮,拉住了璎珞的手,道:“药膳?可是一些食疗的方子?早便听说食物加了药材常年食用也是能够起到治病疗效的,只是这食疗的方子一向难得,只听说宫中收录了两三本说这药食之事的医书。平日里各府中所得的食疗方子也都是从宫中流出来的。太医也给我们太夫人留了两份食疗方剂,倒真有些奇效,自打太夫人食用后已不大爱发作了,只是吃来吃去总那么两样,早已经腻味了。苏姑娘怎么会有治这咳喘的食疗方剂?难道苏姑娘也懂药理吗?”   璎珞闻言却是一楞,她知道药膳中国古代可一直都是有的,而且就是和中医相辅相成产生的,怎么到了金嬷嬷口中,好似这药膳倒成了极为稀奇新颖的事情了呢。   来不及细想,璎珞忙摆手道:“我哪里就懂什么药理了?不过是以前偶然间得过本医药孤本,上头讲的就是这食疗之事,因好奇便多看了些,记住了罢了。”   金嬷嬷却紧张地拉了璎珞的手道:“如此,不知那本书如今何在?可否借老奴将那治咳喘的方子抄录下来?”   璎珞本就是胡诌,哪里有什么孤本,见金嬷嬷眼中满是热切便为难着道:“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偶得那本书因年纪小,也不知珍贵之处,好奇之心翻看后便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金嬷嬷不由面露遗憾,却听璎珞又道:“不过那时候正是记性好的年岁,看过后倒记住了不少,回头我将治咳喘的方子都细细想想,记下来给嬷嬷送去。只方子多还记得,可这方子都适合治哪种症候的咳喘我却早不记得了。”   金嬷嬷这下又笑了起来,道:“这个没什么要紧,姑娘的方子老奴会先拿给太医斟酌一二,选了适合太夫人的便是。”   璎珞便也笑着点了头,待金嬷嬷走后,她便令妙哥准备了笔墨纸砚,自己静心坐在了桌案后。要说这食疗的方子,璎珞还真记得不少,一来是苏氏集团名下养生馆和药膳馆都是璎珞亲自在管理,这些东西便不得不多了解。再来,璎珞自己便是擅厨的,又有年幼的弟弟,那时候她时常会亲自下厨给苏阳做药膳。   她将本主的记忆扒拉了一遍,目光不由越来越亮起来。只因本主的记忆中虽也知食疗一说,可这大丰朝,食疗确实尚未发展起来,寻常人家所谓的食疗不过是在食物中多加了一些对症的食材罢了,并没有完善系统的药膳方子和烹调手法。   而且多半食物兑了药材做出来的食物并不好吃,更莫说是美味了。也就宫中间或能流出一两张的食疗方子,可也多极简单,谈不上多高超。   这种现状令璎珞奇怪又兴奋起来,她细细想了想,前世时药膳好似也是在宋元时期才到了全面发展的时期。官方修订专著,记载药膳方剂一百多篇,治疗二十多种病症。而到了明清时中医食疗药膳学才进入了完善的阶段,药膳的烹调和制作也才达到了极高的水平。   如今这大丰瞧着发展水平可不就和唐宋时差不多,药膳一道尚未完善发展其实也在常理之中,并不算多奇怪的事情。   这令璎珞像突然发掘了一座宝山,瞬间便扑捉到了商机,眸光晶亮起来。而且这次振威将军府太夫人的病对她来说更有可能成为一个契机,筹谋的好,说不得这便是她在古代挖到的第一桶金了。   嗯,如果不算从秦严那里挟恩索要的那些银票的话。   璎珞想着便不再犹豫,提笔细细回想着脑中那些有益咳喘的药膳方子写了起来。   因打定了主意要做这一行的生意,故此璎珞也未多写,只挑了效果好点,这个时节能寻到的食材,写了三种粥食药膳。待她终于写好放下笔,吹着墨迹,这才发现船不知何时竟停了下来。   璎珞不由一诧,唤了一声,“妙哥?”   璎珞写方剂时,妙哥怕打扰了她,一直静静守在门外,听到动静忙推门而入。璎珞便瞧着外头站起身来,一面将那三张方剂收进袖囊,道:“外头怎么了?船怎停了?”   妙哥却笑着道:“外头咱们的船碰上了云生堂迟家的货船,迟家的太夫人是我们太夫人的嫡亲幺妹。巧的是,迟家大少爷刚好在货船上,竟是亲自送货上京的。迟家大少爷唤太夫人姨祖母的,这不万管家让船过去,请了迟大少爷过来给太夫人请安呢。”   妙哥的话令璎珞心下微动,面露疑惑,倒是不急着出去了,在八仙桌旁坐下,挑眉道:“这云生堂不是药铺子吗?迟家是商家?我记得那日妙哥姐姐说太夫人出身镇北侯府,既是太夫人的嫡亲幺妹,怎么会……”   璎珞的话未曾说完,可妙哥却明白了璎珞的意思。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所谓四民,官户人家一般都是不会和最末等的商人之流结亲的,即便有贪图商家金银将女儿下嫁的,一般也只会舍了庶女。像镇北侯府这样的功勋权贵之家又怎么会将嫡女下嫁呢。   璎珞之所以奇怪,也是妙哥对迟家太夫人的称呼,大丰一般人家的老妇人没有封诰,便只能称作是老太太。有了诰封的,四品官之妻称郡君,五品为县君,其母方可称太君,而身上有三品诰命以上的方才能被称作是太夫人。   迟家的这位老妇人,既被称为迟太夫人,要么是其夫君乃三品以上官员,要么便是其儿子乃朝中大员,可迟家却是商户。   一般商户人家有做官的已是了不得了,想做到三品以上却是难上加难。   妙哥却一笑,道:“无怪姑娘不解,实在是这迟家有些特殊。迟家如今的家主迟老太爷原是先帝二十三年的状元,虽是贫寒出身,可却风度卓然,一表人才。且他因家贫一心读书,到二十六方才中得状元,却耽误了娶亲。当时镇北侯惜才,榜下捉婿,便将最小的嫡女嫁给了迟家老太爷。老太爷却也争气,为官方正清廉,很得先帝的圣心,步步高升,最高累至正二品天官。偏老太爷春风得意时,遭奸佞陷害,入狱候审,后来虽则先帝英明,还了迟老太爷清白,可到底使迟老太爷心有余悸,没两年今上登基后,迟老太爷便上书乞骸骨,激流勇退回乡了。”   妙哥见璎珞点头恍悟才又缓缓一笑,道:“就是姑娘想的那般,老太爷是个闲不住的,加上回乡时也不过壮年,老太爷又素来是个不拘一格的,索性便从了商,谁知竟是天纵奇才,迟家的生意越做越好,这不过才二三十年,迟家商铺便开遍了大江南北,且靠着老太爷的关系还当上了皇商。老太爷也是奇怪,自从了商便给孙辈定下了一条规矩,迟家三代皆不可涉足官场,可惜了迟家大少爷,早慧聪颖,三岁能文,四岁成诗,人人都称其是个比祖父更灵透的,却因了这条规矩只能从了贱业。不过迟家挂着个皇商之名,又有老太爷在,地位还是比一般商户人家高的多的。不过,我们太夫人却时常为迟大少爷惋惜,我们太夫人说,若是迟大少爷能科举出仕,定然比迟老太爷成就还高呢。奴婢看那迟老太爷八成是被金银糊了眼,三代不为官,这不是耽误子嗣前程嘛。”   妙哥的话璎珞却并不认同,她反而觉得这位迟老太爷当真是一位智者。   迟老太爷出身寒门,却能官拜天官,这是他的厉害之处,可都做到天官了还能被人陷害入狱,这便说明,迟老太爷在朝廷的根基还是不稳,虽则娶了镇北侯府的嫡女,可到底比不得人家官宦簪缨之家积累之盛。   根基浅,又位高,是极容易成为众矢之的的,他能靠帝王的宠信,洗脱罪名出狱,还能官复原职已是侥幸,可若继续为官,不定便会再受诬陷,下一次大概便没这么好的运道了。   尤其是宠信他的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正是朝廷洗牌动荡之时,能激流勇退才是明智之举。想来连皇帝也得承迟家老太爷这一份情,毕竟人家很识时务,及时地给皇帝的心腹腾出了位置。   迟家老太爷做皇商这是为家族打基础呢,皇商也算踏足官场了,有这层关系,再加上老太爷先帝天官的身份,迟家就不算淡出了官宦圈子,手中又有了银钱,三代经营,等三代之后再有子孙出仕,那可就彻底不一样了。   而且老太爷不让子孙出仕想必和大丰如今的朝堂局势也有什么关系吧。   想到这里,璎珞莫名又想起了秦严和那个襁褓中的孩子,还有头一次见那孩子时,婴孩身上穿着的内造的衣物。   “姑娘?苏姑娘?”   璎珞想的出神,妙哥的唤声却惊醒了她,回过神来就见妙哥正一脸担忧地瞧过来,璎珞忙自一笑,道:“我没什么。”   妙哥便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奴婢还以为姑娘又晕船了呢,不过也不怕了,姑娘不知道,迟家大少爷虽聪颖却自幼身子不好,身边必定是带着大夫的,这会子万管家八成已将大夫请过来了,等会儿大夫给太夫人诊过脉了,也给姑娘看看。”   璎珞闻言心下又是一动,她没有忘记,那次夜半从官道上赶往田庄时乘的那一段顺风车,当时她给那马车中的公子当了回临时账房先生,那账本里头便有药材铺子的账目,而那药材铺子便是这云生堂。   那位马车中的公子时而低咳两声,脸色也带着积年的苍白,可不就像是常年有病的嘛,若她猜想的没错,那位当就是迟家的公子,妙哥口中的迟家大少爷了。   她方才刚刚想到了生意门道,正跃跃欲试,这边迟大公子便送上了门来,这可不正是想瞌睡,老天就空投了枕头下来嘛。   璎珞想着眯起眼睛,愉悦的笑了起来。 ☆、068 戏弄和反戏弄   “我给太夫人的药膳方子已经写好了,刚好拿过去给大夫看看,妙哥,拿我的帷帽过来,我亲自将方子送过去。”   璎珞想着便站起身来,吩咐妙哥道。   妙哥却是一怔,道:“姑娘将方子交给奴婢,奴婢替姑娘送过去便好,姑娘这两日吐的面色都苍白了,亲自去送方子,金嬷嬷该怪奴婢们不会伺候了。太夫人说不得也要自责呢。”   璎珞自然知道妙哥是不想自己过去碰到了迟家公子,坏了规矩,可她就打的是这个主意,哪里能退缩。   当下璎珞便只做不知,道:“还是我亲自过去吧,若有哪里写的不清楚也好当面和大夫说。”   她说着便往外走去,妙哥见阻拦不住,跺了跺脚忙抓了璎珞的帷帽追了上去。心中一时狐疑不定,难道这位苏姑娘当真是个轻狂的,听了迟大少爷上船便要跑去偶遇不成?   若真是这般,那可当真是她的过错了,真不该多这么几句嘴,也不知道回头金嬷嬷会不会责罚自己。   妙哥匆匆追着璎珞出了房,却见璎珞已往太夫人所住的上房跑了过去,她忙跟上将帷帽给璎珞戴在了头上。   两人到太夫人门外时果便见门口站着两个面生的丫鬟,想来是迟家的丫鬟。妙哥匆忙进去禀了一声,金嬷嬷便迎了出来,听闻璎珞的来意后却也没有多想,只吩咐丫鬟搬了个屏风进去。   璎珞这才随着金嬷嬷进了房,她微微抬眸扫了眼房中,果便见太夫人躺在紫檀木雕刻虫鸟花卉的罗汉床上,身上盖着弹墨织锦缎面的棉被正被苏木扶着坐起身来,间或发出一两声短促而压抑的咳声。   而旁边的条案旁,一个穿着藏青色直缀的中年男人正提笔写着什么,想必便是大夫了。   而床榻边儿还站着个清俊挺拔的男子,他穿着件石青色的圆领长袍,腰扎着月牙白的腰带,缀着玉佩、荷包等物,束了发,简单地插了个白玉簪。即便在室内,肩上也搭着件银白织锦素面斗篷。   长身玉立,气质温和,听到这边动静,他微微侧了下身子,算是避了开来。   璎珞见那身子侧脸清隽正是先前路遇的那公子,顿时眸光一闪,没再多看,避进了架起的屏风后,将写好的三张药膳方子拿给了金嬷嬷。   金嬷嬷满脸笑意的接过,快步到了太夫人的身边道:“太夫人,这是苏姑娘给太夫人新写的药膳方子。”   楼氏闻言接了过来,展开那纸张瞧去,却见上头是工工整整的一笔簪花小楷,字迹古朴肃穆,体态自然,竟是极好的字。在同龄人中着实少见,都说由字及人,那日璎珞拜见时,楼氏一双锐利的眼眸下落落大方,进退有度,客气恭敬但绝不谄媚胆怯,虽是容貌太过艳丽了些,叫老人瞧了觉得有失尖锐,可少女的气质却沉静恬淡,多少柔和了那过盛的容貌,并不叫人讨厌。   这几日璎珞一直安安静静的听从主人安排,昨日又送了偏方过来,令太夫人的咳喘减轻了不少,故此楼氏对璎珞还是有些好感的,此刻她拿着那药膳方子眸中闪过赞许,点头道:“苏家丫头为老婆子费心了。”   璎珞在屏风后福了福身,道:“太夫人哪里的话,承蒙太夫人相救。如今太夫人病倒,小女不过动动笔杆子,别的什么忙也帮不上,实在羞愧。”   她刚一开口,站在罗汉床前的迟璟奕便认出了那一管软糯清甜的声音来,诧异地略扬了下眉这才强忍住了回头的冲动。   心里却是疑惑不已,方才丫鬟进来报说是苏姑娘要来探望太夫人,他还纳闷姨祖母素来性子清冷,又不爱于各府走动,身边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一个苏姑娘,却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她。   她谢姨祖母的相救之恩,想必又出了什么事,眼前闪过几次见到璎珞的情景,迟璟奕不免眸中闪动寒意。   太夫人楼氏听了璎珞的自谦之语点了点头,也未再多言,将方子又递给了金嬷嬷,恰那边大夫也开好了方子交给丫鬟,令速速去熬药,上前作揖道:“待汤药服下,再容不才为太夫人施针,应该能缓解太夫人的咳嗽,只太夫人这病是积年的症候了,要想治愈却是难,还得靠平日的温补调养。吃穿作息皆要多加注意,别无它法。”   大夫说的太医都不知说过多少遍了,楼氏只点了点头,金嬷嬷便忙将手中的三张药膳方子递给了大夫,道:“马大夫且看看这三张食疗方子可对我们老太君这症候?”   那马大夫接过方子抚着下巴一缕短须,斟酌片刻眼前微亮,笑着道:“这头一张柑贝草茶,着实是妙。用材菊花乃宣肺止咳,利咽疏肝之物。薄荷性凉,清上化痰。而桔梗有宣肺、祛痰、利咽、利五脏的药用,这甘草祛痰止咳,倒是能调和诸药。至于这胖大海,鱼腥草也都是润肺止咳,清热解毒的良药。倘使真能按照这上头所写法子制成汤剂冲做茶汤日常服用,倒是可补中气,清肺热的功效,对太夫人这种咳痰,伴喘息的症候该有大利。”   金嬷嬷闻言大喜,忙自问道:“是药三分毒,这茶常年服用无碍太夫人的身体吧?”   马大夫却摇头一笑,道:“这方子斟酌的极好,药材皆是性温的,且用量也都不大,对太夫人无碍的,常年服用,定有益处。至于这下头的黄芪党参粥,所用黄芪、党参、山药、半夏也都有补益脾肺之功、太夫人肺脾气虚,服用也是好的。下头这张白萝卜生姜粳米粥,也可温肺化痰、润肺生津、当能解表止咳。三张方子都是极好的,只做出的茶和熬出的粥是否可口,若然入口不错倒是比日日用些温补调理的汤药要强的多。这汤药喝多了到底影响老人胃口,长期食之无味,对太夫人的身体和心情都不好。”   马大夫的话令金嬷嬷喜笑颜开,点头不断附和着,忙吩咐苏木道:“快,太夫人今日都还未曾好好用膳,先照着苏姑娘这张方子熬了粥来,太夫人服下了再用汤药。”   苏木应了声,却听屏风后璎珞笑着道:“小女和苏木姐姐一起去可好,小女承蒙太夫人恩情,亲自为太夫人熬上一碗粥也算是聊表心意了,还望太夫人能够允准。”   楼氏听璎珞口气情真意切,唇边儿便也略带了些笑意,道:“去吧,这几个大丫鬟的手艺老婆子也都吃腻了,今儿也让老婆子尝个新鲜。”   璎珞笑了起来,声音清甜的道:“能让太夫人尝这个鲜儿也是小女的福气。”   她言罢便转了身,那马大夫却突然开口道:“苏姑娘莫嫌在下唐突,可否告知这几张食疗方子是从何处得的?自然,若是不方便告知,姑娘便无需理会。”   璎珞顿住脚步,微微福了福身,道:“没什么可隐瞒的,不过是少时偶然间得到过一本讲食疗的医书孤本,因我自己个儿对烹饪有兴趣便记了不少,只如今那孤本却是不见了,好在还勉强记得几张方子。”   马大夫闻言摇头道可惜便不再多言,倒是迟璟奕低垂的目光闪动了几下,总觉着那屏风后的身影说话时有意无意地瞧了自己好几眼,是他的错觉,还是她果真望了自己……   璎珞随着苏木出了舱房便直往船上的小厨房去,做药膳其实也是一门学问,如何掌握火候,如何选取药材和食材,分量如何,先后放入食材和药材的顺序如何,熬多长时间,何时需用旺火何时又改文火……这些都会影响到药膳的口味和疗效。   璎珞平日并非爱表现的,相反她觉着如今这么一副模样,还是低调的好。可今日这一盅药膳粥对璎珞意义重大,她却顾不得藏拙了,定是要好生表现一番的。   璎珞亲手熬好了粥,便洗了手自回了自己的房中。   苏木端着青瓷素荷圆肚敞口带盖的双层汤碗进屋时楼氏正半躺着和坐在床前圈椅上的迟璟奕说着话,似说到高兴处,眉宇间的深深皱痕似也舒展了不少,眼眸湛湛有神。瞧着精神已然比昨日好了很多。   听到脚步声,太夫人便将目光投射了过来,显然正等着这碗药膳粥。   苏木加快了脚步,待走到罗汉床前时,苏青已搬了个红木八角雕牡丹浮纹的炕桌支在了罗汉床上。金嬷嬷扶着楼氏坐起身来,在她背后垫了个吉祥如意双花团迎枕。   楼氏靠舒服了,便瞧着苏木将盖子揭开,露出里头盛着的黄芪党参粥来。   粳米熬的极浓,瞧着便糜烂软糯,颜色微黄,映着青瓷素荷碗,显得汤色浓郁亮泽,随着热气腾起一股清甜香味弥散在空气中,令人食指大动。   见太夫人目光微亮,金嬷嬷忙亲自用汤匙给楼氏往同套的素荷青瓷白底碗中盛了一碗粥,搅的温热,捧给了太夫人。   太夫人用白瓷汤匙搅动了下,送了一勺到唇边,先闻了闻味道,竟真只有香甜味,丝毫不闻药味。她诧异的抿了一口,味道香浓可口,软糯清甜,后味虽略带些淡淡的药味,可却并不令人厌恶,反而和米粥的清香相辅相成,余味无穷。   太夫人眼睛一亮,又送了一大口,眼睛微眯了起来。金嬷嬷见此,长长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坐在圈椅上的迟璟奕突然侧身以虚拳掩口轻声咳了两下。   太夫人便停了勺,瞧向迟璟奕道:“奕哥儿怎也咳了起来,可是这些天在外奔波又犯了症候?”   迟璟奕却是一笑,道:“前几日气候变化,侄孙到底体弱便染了伤寒,有些个外感咳嗽,吃了几日药,这两日已好了极多,许是方才吃了些江风竟是又咳了起来,倒也无碍。姨祖母无需担忧。”   太夫人便道:“你一向身子弱,如今天一日日凉,有些生意能分派下去的便交给底下人,莫再成年累月的在外头奔波。你这咳嗽,乃是风寒侵袭肌表,肺气失于宣降,这粥倒也对症,给奕哥儿也盛一碗这粥。”   迟璟奕忙笑着摆手道:“姨祖母,我真的没事儿。”说着,却又眉头一蹙低咳了一声。   按说粥是璎珞做的,一个闺阁女子,做给太夫人用那是还人情,表心意了,迟璟奕一个非亲非故的外男,吃人家闺阁女子做的东西确实不大合适。   可太夫人瞧着迟璟奕因咳嗽而微红的面容,还是道:“既是做给老婆子的吃食,那便是老婆子的了,分给孙辈一些又有何不妥?”   迟璟奕这才不再多言,而璎珞表现的结果便是一锅子的粥被太夫人和迟璟奕用了个精光。   迟璟奕意犹未尽的将手中瓷碗递给苏木,用帕子拭了拭唇角,这才道:“想不到这粥中添加了药材竟能熬出别样的香软甜糯来。”   金嬷嬷便笑着道:“大少爷喜欢便抄了方子回去,想吃的时候也好叫下头人做了。且不说这粥有药用之效,便是平日多食粥也能养人的。”   迟璟奕点头,却是瞧向了苏木,道:“如此也好,苏木姑娘可否借这方子一用?”   金嬷嬷方才已将方子拿给苏木收着,苏木闻言忙又自红木盒子中取了那张药膳方子来,却听太夫人道:“将那两张方子也给他抄了,我记得你祖母也有冬日宿咳的毛病,抄了方子也好回去问问大夫用不用得。”   迟璟奕应了,接过那方子却是直直走到了方才大夫写药方的条案后,自行磨了墨,展开方子,见那上头一笔工整漂亮的簪花小楷,和那日璎珞留在车中歪七扭八的字迹全然不同,不由眸中闪过笑意。   迅速落笔将三张方子都抄写了一遍,他却顺手便将璎珞的那三张方子折了下收进了袖中。苏木瞧了不觉一愣,见桌上摊着的三张方子墨迹点点,还未干透,只以为迟璟奕是等不得墨干,加之太夫人一直很厚待这位少爷,苏木便也未多言什么。   太夫人用了粥,喝了汤药,又请马大夫扎针后便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迟璟奕却以侍疾为由留在了振威将军府的大船上,太夫人没有孙辈,对妹妹的孙子一向慈善,迟璟奕留下来伺疾却也是理所应当。   而璎珞回到房中后却也没有闲着,她打发了妙哥出去玩便自研磨,坐在条案后细细想着脑海中那些药膳方子。   既然知道这些东西有用,她想趁着如今记忆还清晰的时候将方子都再整理再记忆一遍,免得时日长了只怕要忘记。   她写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料想到了午膳时间,这才将写的方子都卷了卷塞在了袖囊中,推开门唤妙哥摆饭。   午膳并不是很丰盛,可却极为精细,还有从河里打上来的极新鲜的鱼熬成的奶白色鱼汤。璎珞心情好,用的也多,待膳食撤下去便扶着妙哥的手到夹板上去看风景。   从鹤州和大丰京都洛城间运河一路畅通,乃是前朝国力最强盛时动用二十余万壮力修成,到了大丰朝也两次大规模疏通。如今两岸风光秀美,河面上不时便能遇到南来北往的客船,货船。   湛湛河水映着两岸青山,高天云白,如诗如画。放眼望去,水天一色,烟波浩瀚。   璎珞深深吸了一口气,抱了下双肩,回头冲妙哥道:“这江风还真有些冷呢,劳烦妙哥姐姐回去给我取一件斗篷可好?”   妙哥四下瞧了眼,见船行平稳,这会子都是下人们用膳的时候,外头并没有什么人,加之船是将军府的,船上也没外人,不会有什么危险,便福了福身,道:“姑娘可莫靠水边太近了,奴婢去去就来。”   璎珞笑着点头,见妙哥快步去了便往船边儿又走了两步,静候着。果然,没片刻就听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接着是一个清润悦耳的声音道:“今日用了苏姑娘的粥,还有抄的方子也有未明之处,我过去亲自道声谢,顺道问问方子的事情,你不必跟过去了。”   丫鬟的低声应着,接着脚步声便走了过来,璎珞唇角挑起笑来,心道自己方才从房中离开时特意瞧了这位迟大少爷两眼,他果然是感觉到了。   她转过身来,就见迟璟奕迈步走近,男子身上的银白披风随着江风微微卷荡于身后,步履间腰际玉佩荷包随着袍角微荡,翩翩公子,风雅卓然。   璎珞率先福了福身,道:“原以为萍水相逢,再不会见,倒不想没多久便于公子于此再会,倒叫人不得不感叹世事之奇妙。小女穗州知府苏定文庶出三女见过迟公子,上次多劳公子仗义相助,后又秉持君子之道未将小女之事透露出去,今日再次谢过。”   上次璎珞半夜出现在官道上,自是不欲迟璟奕得知自己的身份,今次既然再度遇到,她又想将主意打到迟家的身上,璎珞索性大大方方表明身份,也算认识一下,方便以后合作。   迟璟奕听她说什么君子之道又怎么会不清楚,她这是要自己为她保守秘密,见璎珞头上带着轻纱帷帽,柔纱垂下直缀到腰际,江风吹拂着轻纱抚在她面上,微微贴在唇上,勾勒出一点轻粉之色,他目光微凝了下,忙又移了开来,道:“迟家,迟璟奕。”   他言罢,这才又瞧向璎珞,笑着道:“其实那日并非在下头一次见到苏姑娘,当日知府夫人寿宴,在下恰在穗州,曾到苏府为苏夫人拜寿。”   璎珞闻言一诧,愣了下才明白过来,他是说在苏府宋氏寿宴上便见过自己。眨了眨眼,璎珞不觉有些气堵起来,想到那日刘望山说什么赶着回乡见祖母最后一面的话,只觉头皮发麻。   要知道这具身体的祖母可还好好的活在京城侯府中呢,这般编排祖母,叫别人知道了,那可是大不孝,璎珞不由讪讪一笑,索性挑明了说道:“那日事情紧迫,下人也有些胡说八道,那天的事情迟公子该不会告诉别人吧?”   迟璟奕瞧着略有些懊恼,声音一下子娇软了不少的璎珞,心下好笑,到底道:“苏姑娘眼中迟某乃多舌之人?”   璎珞闻言舒了一口气,忙笑着道:“怎么会呢,上次我便说了您是谦谦如玉佳公子,再说了,公子也说您是商人,商人重利,小女和公子毫不相干,公子将小女之事说出又没什么利可得,还平白得被人非议,公子怎么可能多言呢,是小女太过多虑了。”   见璎珞逢迎间还不忘敲打自己一番,迟璟奕暗自好笑,沉吟道:“倒也不是全然无利,迟某终究是一介贱商,又正是娶妻之龄,祖父一直想为迟某聘个官家小姐,可迟某这个身份,若想聘个侯门权贵家的女儿却也并不容易。苏大人前途无量,苏姑娘虽是庶出,却精通算术,堪于迟某良配……”   迟璟奕的神情太过认真,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璎珞顿时就呆住了。   他这意思难道是要将那夜的事情说出,好叫自己不得不嫁给他吗?难道自己看走了眼,眼前这不是一只小白兔,而是一只黑心黑肺的毒蛇?   璎珞瞪着眼,迟璟奕却未住口,又道:“迟某身体不好,苏姑娘又会药膳,当真是天作之合。想必苏姑娘也是如此想的吧,不然方才也不会对迟某使眼色,邀迟某在此相会了。苏姑娘对迟某的一番心意,迟某当真是感佩于心。”   这是要娶她回去联姻后,还免费做账房先生更要兼职厨娘的节奏吗?   璎珞简直要风中凌乱了,死死盯着迟璟奕,怒道:“谁邀你在此相会了?不对,我是冲你使眼色了,可我那不是看上你了,我是有事找你相谈,你怎么能这么曲解我的意思……”   迟璟奕却长叹了一声,打断璎珞的话,满身寥落地道:“原来苏姑娘瞧不上迟某啊……”   面前男子本就生的清润俊美,忧郁的模样更是叫人心生愧疚,他那样子倒好似受了她的欺负一般,璎珞有些无语,瞪着迟璟奕,终于从他轻颤的浓密睫毛下瞧见了笑意波荡的促狭来。   璎珞简直要吐血了,是谁说的古代人都矜持守礼的,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婚姻大事绝不儿戏的?这丫分明是在逗她玩呢!若非觉得古人万不会儿戏婚姻,她又怎么可能真被骗到,差点没急出一身的汗来!   璎珞心中郁结,面上却不动声色,急声道:“嗳,你别这样啊,瞧你这么伤心我也不好再瞒着你……其实并非我瞧不上你,你很好的,只是……只是我,算了,我就告诉你吧,其实我不喜欢男子,喜欢的是女子啦!”   璎珞的话落入耳中,迟璟奕愣了下,接着如遭雷击,怔怔在场,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一般,瞳孔也明显收缩,微张着嘴见鬼一般盯着璎珞,那模样,什么翩翩浊世佳公子的风采全部都没有了,怎么看怎么傻楞。   他这样的人,露出这般表情实在太有喜感了,璎珞憋不住,往后倒了两步,扶着栏杆笑的直不起腰来。   她都这般了,迟璟奕自然明白自己方才被戏弄了,他哭笑不得地抬手抚了抚胳膊,企图将方才被惊吓出的一身冷汗揉回去。   他常年经商,自然少不了来往蛮夷之地,边疆蛮夷处规矩并不森严,女儿多爽朗。潜移默化,他倒比寻常男子要随意一些,而上次马车上璎珞能睡过去,他便察觉到眼前女子并非拘泥刻板之人。   不知为何,方才见她再三拜托不信自己的模样,他便想逗上她一逗,让她着急一二,倒不想最后被吓着的竟然会是自己。   璎珞笑了半天这才抚了抚眼睛,回身冲迟璟奕道:“迟公子不介意给我点时间让我平复一下情绪吧?”   说完,璎珞便甩着指尖沾染的眼泪又笑了起来,迟璟奕笑着摇头,苦声道:“苏姑娘可真是……姑娘的婢女想必快该来了,再不说正事,只怕一会来不及了。”   璎珞这才缓缓收了笑,正色道:“叫迟公子来是有一事相问,我听闻迟家的酒楼生意是极好的,不知道迟家对开专门的药膳酒楼可有兴趣?”   迟璟奕倒未想到璎珞给他使眼色竟是要问这个,他怔了下,道:“苏姑娘手中有很多药膳方子吗?”   璎珞只觉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点头道:“今日这样的药膳方子,要多少我就有多少,不仅有粥的,还是菜品,糕点,汤品等,荤的素的,凉菜热菜,蒸、煮、煎、炒,治各种病的,而且味道绝对不会比今日这道黄芪粥差。不知这话迟公子可满意?”   迟璟奕虽瞧不见璎珞的面容,可从她的语气中已经感受到了少女的自信和从容,他不由为之一惊,全然没有想到这种千金难求的药膳方子她竟然会有那么多。   手中有这样的方子,又何愁这药膳楼的生意不日进斗金?他之前微微犹豫,不过是怕开了专门的药膳楼,方剂若只有那么十来张,难以维持,如今双眸盛亮,不由正色道:“苏姑娘手中握着这样的金方妙宝,便是一份稳赚不赔的生意,又何必寻上我迟家?”   璎珞失笑,扬眉道:“迟公子何必明白人说糊涂话,我也不怕和你明言,想来迟公子也知道我在家中的处境不大好。庶女不说,上头还没有生母庇护,下头还有年幼的弟弟要照看,我手中没有那么多信任的人可用,又拘于内宅,弟弟还无法独当一面,在外也无可依之势,故此只能寻求一个伙伴,一起发财。”   迟璟奕听了璎珞的话却又是哭笑不得,道:“苏姑娘将自己说的这般弱势,倒叫迟某不好讨价还价了,不然岂不是落个不怜香惜玉的罪名?苏姑娘说说想怎么和我迟家合伙吧。”   璎珞闻言双掌一击道:“爽快!我提供药膳方子,并且负责教厨子做出味道纯正鲜美的药膳,迟家需要时也可提供些经营建议,其它的由迟家负责,所得收益我要拿五成。”   璎珞说着伸出一只手来晃了晃,语气带着毫不退让的底气。   她这样子到像是个经验老道的商人,谈生意时绝不露怯。   迟璟奕笑了起来,扬眉道:“苏姑娘就动动笔杆子和嘴皮子,就要拿五成的收益,这比生意算的也太精明了,倒是叫我这素有奸猾之名的老商人甘拜下风了。”   听他自嘲奸猾,璎珞挑眉一笑,道:“迟公子自认奸猾,我可不认,我做生意,只拿自己该拿的。做生意都是有赔有赚的,可若是能做这一行一业的领头人,那这生意便是稳赚不赔的。这就叫行业空白,如今大丰,这药膳的生意可是从来没有。迟家只要踏足了,这领头人的名头可就打出去了,简直就是一本万利!既是稳赚的买卖,我为何不能坐地起价?要知道我这药膳方子可是关键所在。同意了我的提议,我们便能双赢,我得到银子,迟家得到一本万利的生意和名声,公子以为如何?”   璎珞的话说的认真而肯定,迟璟奕简直觉得自己不信她就是大错特错。祖父说商人就靠一张嘴,要让别人买你的东西,说出的话就得先骗得过自己,是不是说的就是苏家小姐这种状态。   他不由抬起手来状似沉思的抚了抚下巴,感受到少女从面纱下透过来的视线越来越灼热,这才放下手,呐呐地道:“苏姑娘说的都对,可是……我思来想去,苏姑娘还是只动了动嘴皮子和笔杆子就生生分去了我迟家生意的五成利益啊。”   璎珞本已眼前一亮了,听了迟璟奕后头的话简直又上前抓着他摇上两下的冲动,感情她费了半天口舌都白说了。   还有,这药膳的生意明明是她提出的,也是先有了她的方子才有了这门生意,这还没如何呢,怎么这生意就成了迟家的了。此人果然奸猾,听了他的话她险些也觉得自己不该这样瓜分别人家的生意了。   璎珞哼了一声,道:“迟公子是做大生意的人,没必要于我这挣脂粉钱的闺阁姑娘斤斤计较吧?倒要折损了迟家的气派。”   迟璟奕却摇头,正色道:“非也,非也,大富商之所以为大富商就是因为斤斤计较,该争之利绝不让上半分。再说,这生意场上无男女,大家皆为利往,若是今日遇上熟人让上半分利,明日遇上老者又让上半分,生意也就无从做起了,苏姑娘说是不是?”   璎珞见迟璟奕不松口,瞧着竟是要狠狠于她争利的样子,说不定只愿意分给她一成利,或是更少,登时觉得喉咙都冒烟了。   她虽然说的极有底气,可实际上她心里虚的很,这药膳方子是很关键,可若没有迟家在前,她自己根本就不能将其变成银子,即便是勉强开了药膳楼,也会被人挤垮抢了生意去。   而她除了迟家,根本就没有更好的选择。她也不认识别的人了,起码迟家这个大少爷像个守信之人。也正因为心中发虚,她才会狮子大开口,留了给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可这个迟家大少爷也太难啃了吧,口气怎么半点不松呢。   璎珞正郁结,却闻迟璟奕道:“五成的利太多了,这样吧,这生意我们迟家和姑娘七三开,姑娘看如何?”   璎珞一听这话顿时便愣住了,她心中的预期不过二成罢了,正如迟璟奕说的,她只动动笔杆子,动动嘴皮子,哪里能分人家那么多的利润。二成已是极多了,方才听迟璟奕的口气璎珞二成利别想了,谁知道他竟张口就是三成。   瞧着迟璟奕含笑的目光,璎珞明白,她这分明是又被戏弄了,这人在报方才被她逗弄的仇,又故意急自己呢。   她恼怒地瞪着迟璟奕,嘴上却笑着道:“迟公子爽快!就这样,等进了京城,我会让小弟前往找寻迟公子立下文书。”   迟璟奕点头,他早便见伺候璎珞的那个丫鬟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的等着了,两人已单独在甲板上呆了许久,此刻事情说完,虽相谈甚欢,可再呆下去怕影响璎珞的闺誉,便抬手冲璎珞拱了拱道:“如此,京城再会。”   璎珞便也抬手抱拳,颇为豪爽的拱了拱道:“京城再会。”   迟璟奕离开,妙哥才拿着斗篷快跑了过来,给璎珞披上咬唇问道:“姑娘和迟公子以前认识?”   璎珞自然明白妙哥在想什么,只一笑,便坦坦荡荡的道:“确实见过一回,迟公子是生意人,我和迟公子亦是谈生意事,不瞒妙哥姐姐,我手中还有些药膳方子,想将方子卖于迟公子换些傍身的银子。妙哥姐姐也知道,我还有个同胞弟弟,总是要为弟弟筹谋些的。”   妙哥不想璎珞竟对自己如此的信任,什么事情都告知自己,一时又愧疚起来,为自己一些猜测而羞惭不已。   半个时辰后,太夫人楼氏的船舱中,楼氏补眠醒来,正靠在罗汉床上由着苏木揉捏着有些僵硬的腿脚,旁边金嬷嬷伺候着茶水,道:“那日初见苏姑娘,她那相貌着实令老奴一惊。只觉便是轻浮妖娆的女子,加之又是靖王世子请托到太夫人面前的,这先入印象便又差了两分。却不想这些天观察,苏姑娘着实是个难得的,安静沉稳,举止有度,待人宽和,也不因容貌出色而自傲骄狂。这寻常样貌好的女子,多清高自傲,眼高手低,比比皆是,苏姑娘倒是个踏实自尊的。今儿寻上表少爷,那也是为了弟弟,想要将手中的药膳方子出售给迟家。”   楼氏闻言点头道:“难得你这老货对个丫头如此高看,想必这苏丫头确有过人之处,既是靖王世子请托到了我这里,也是我和她的缘法,以后多让这丫头来陪我老婆子说说话吧。”   金嬷嬷心知这是璎珞入了太夫人的眼了,便笑道:“这是苏家丫头的福分呢。”   谁不知道太夫人最是护短,这苏家丫头若是投了太夫人的眼缘,只有好处的。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丫鬟禀道迟璟奕来探望太夫人了,楼氏忙令苏木亲自将人迎了进来。   迟璟奕见过礼后坐下,简单寒暄了几句,楼氏却突然目光一锐,道:“听说正午时,你和苏家那庶女在甲板上说话了?”   见太夫人神情严厉,迟璟奕面色微变,忙道:“姨祖母莫要误会了苏姑娘,以前孙儿在穗州府时曾经到苏府去为苏姑娘的嫡母宋氏贺寿,也曾见过苏姑娘一面,正午时在甲板上碰到,是孙儿先过去想问下那几张药膳方子不清楚的地方……”   太夫人见迟璟奕语速极快,像是生恐说不清楚,叫她误会了苏家丫头一般,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何况,这个侄孙瞒着她苏家姑娘卖药方的事情,怕也是恐自己将那丫头看成是钻进钱眼的贪财之人。   她瞧着迟璟奕的目光不由多了两分深意,道:“姨祖母这可还是头一遭见奕哥儿如此着急忙慌的呢。”   迟璟奕不过一时心急没反应过来竟就被太夫人试探了个正着,此刻自然也明白方才太夫人乃是故意之举,不觉俊颜微红,道了声,“姨祖母,孙儿不过是……”   太夫人却是摆摆手,道:“姨祖母都知道。那苏家丫头姨祖母再看看,若真是好……奕哥儿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你祖父祖母那里,姨祖母替你去说。”   迟璟奕顿时耳根脖颈也红了起来,却是端坐着,拿起身旁丫鬟手中的茶盏掩饰的呷了一口未曾反驳,引得太夫人和金嬷嬷一阵闷笑。   ------题外话------   素素:嗷嗷,很快就要到京城了   珞珞:后妈   素素:嗷嗷,进京会很热闹的,老朋友在等着呢   珞珞:后妈   素素:嗷嗷,还有可爱的小叶子,繁华的京城啊   珞珞:后妈   素素:可是大家都想你早点进京,亲妈只能牺牲你   珞珞:你们这些磨人的小妖精,还我亲妈! ☆、069 苏三姑娘死了   苏府的客船上,船行一日,苏定文却还是没能收到下人传来寻找到璎珞的消息,他的心不由又凉了几分。   那样湍急的水流,又是这样的秋日,自己的女儿娇滴滴的就是个内宅娇养的玻璃人,落进水中,到现在都还没能寻到,多半真已香消玉殒了。   就像当时和她一起落入河水中的那两个丫鬟,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体格要结实的多,还不是一个被水溺死,一个虽是运气好,死死抓着落下去的马车残片,没能溺死可却断了腿,如今只怕还高烧不退,能不能捡回一条命还难说。   到底是亲生的女儿,又是容貌好的,加之最近这个女儿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再不是以前那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就这么没了,如何能叫苏定文不惋惜难受?   他想了想便怒气腾腾的往宋氏所呆的舱房而去,宋氏的舱房外两个婆子正一左一右的矗立着闲话,见苏定文过来忙各自请了安。   苏定文点了下头,推开门便进了房,屋中宋氏坐在靠窗的圈椅上正低着头做针线,听到动静连头都未曾抬上一下。   阳光透光窗户照在宋氏的身上,新生的白发极为刺眼,苏定文皱了皱眉头,直接开口道:“三丫头的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宋氏依旧小心落着针,待苏定文又吼了一声,她才慢慢抬头,嘲讽地看了苏定文一眼,道:“你还没休了我呢,如今我依旧是正妻元配,你那娇娇女儿还是外室所出的低贱庶女,她出事了,你毫无证据,却直接来质问于我,苏定文,你这么嫡庶不分,尊卑颠倒,就不怕御史弹劾了?”   苏定文面色又难看了几分,宋氏才又低了头,淡淡道:“外面那两个婆子,包括伺候我的丫鬟都是你亲自安排的,自我回到府中你更是不准我见任何人,你觉得我如何能将手脚动到你那宝贝女儿的头上去?”   苏定文却沉声道:“既不是你做的,为何却不敢看着我的眼睛?”   宋氏一声嗤笑,竟道:“我怕我会恶心的吐出来啊。”   苏定文顿时气的面色涨红转青,抬手指着宋氏半响说不出话来。愤怒地一甩衣袖转身便走,却听宋氏又道:“苏定文,枉费你还是知府,擅刑讯断是非,呵,六丫头出事儿你真以为会是四丫头从中作梗?四丫头养在我眼皮子下多年,虽性情冲动,瞧着胆大,可却没那么大的胆子敢算计到六丫头的头上去。何况她这么算计六丫头,于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她讨好我这个嫡母多年,就因为六丫头当众斥骂了她几句便冲动的自毁长城?呵,也就你苏定文会深信不疑,蠢货!”   苏定文被宋氏一句满是讥嘲口气的蠢货骂的浑身发抖,只觉现在的宋氏简直不可理喻,他一刻也不愿意再呆在这里,大步流星便冲出了船舱。   身后,宋氏将针狠狠扎进了绣棚上的猫儿眼珠上,冷冷一笑。   盛府的客船上,璎珞陪着太夫人说了一会子话,见太夫人神情疲惫微微闭着眼睛,已是打起盹来,便悄然起来身,金嬷嬷忙上前伺候着太夫人躺下歇下。   璎珞退出了内室,金嬷嬷片刻便绕了出来,道:“今日变了天,这舱房中冷飕飕的,早先船上也没准备炭火,太夫人这里人来人往还稍暖和些,姑娘今日一早便过来太夫人这边了,想来姑娘那屋子也没什么人气。要不然老奴伺候着姑娘就在这外头罗汉床上歇一歇?”   璎珞却笑着摆手道:“我不累,不歇了,就在这里抄会儿经书吧。”   金嬷嬷见她面色红润,眼眸有光,便不再多言,吩咐丫鬟准备了笔墨纸砚,璎珞便移步书案后,翻了本孝经细细抄了起来。   璎珞练字时一向是极专注的,也不知过了过久,就听耳边传来轻声,“姑娘写了半响了,先歇歇用口热汤吧。”   璎珞抬眸,正是苏木将一碗鸡丝汤放在了条案上,正含笑瞧过来。璎珞这一停笔,也觉着浑身已经有些僵硬,放了笔,靠在了椅背上,捧起那白瓷红梅汤碗笑着道:“好香啊,谢谢苏木姐姐。”   苏木笑了下,低头将璎珞写好的那些孝经轻轻吹干一张张整理好,道:“姑娘的字写的真是好看。”言罢,她目光落在那未干的字迹上,喃喃念着上头的字,“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养父母……”   见苏木神情莫名有些痛苦起来,眼眶瞬间红了,眼泪看着就要滴下来,璎珞吓了一跳,忙放下汤碗,抽出帕子给苏木拭泪,道:“苏木姐姐这是怎么了?姐姐这么漂亮的人儿,这一落泪,当真叫我瞧着怜惜惊慌。”   苏木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忙接过帕子擦干净了眼泪,嗔了璎珞一眼,道:“苏姑娘净逗奴婢,奴婢不过是想到了过世的母亲,一时有些控制不住,到是叫苏姑娘见笑了。”   璎珞见她已无碍,便握住苏木的手道:“逝者已去,苏木姐姐也莫要太过忧伤。”   苏木因璎珞的安慰却又微红了眼圈,道:“姑娘不知道,奴婢并非振威将军府的家生子,乃是母亲病重,父亲才忍痛将奴婢给买进了将军府,换了银钱给母亲看病。奴婢母亲的病症时好时坏,自从奴婢在将军府中领了月钱,有了银钱吃药已是好了许多。有一回奴婢发了月钱却忘了托人将月例银子送回家去,偏那一日母亲就突发了急症,父亲和弟弟背着母亲到医馆,却被黑心的大夫给赶了出来,就这样耽搁了病情,没撑过去……奴婢后来总在想,倘使那回奴婢能记得早早的将月例银子送回去,是不是母亲她便不会……”   苏木说着已是又淌下了眼泪,璎珞见她哽咽难言,满脸的懊悔伤痛,长叹了一声,突听内室中似传来衣衫的簌簌作响声,心思一动。   她拉着苏木强行将她按坐在了圈椅上,扯过帕子一面给她按着眼泪,一面道:“我前些时日看前朝宰相梅如海的自传,上头说这梅如海虽办事干练,才干出众,可相貌却着实有碍观瞻。这有一次,梅如海上朝时,便听到有人于身后大声地讥讽于他,道,这种陋颜丑态之人,也配为相,难道就不怕辱了圣人眼目?可梅如海却若没有听见一样不曾回头瞧上一眼。事后,一位大人听闻此事,定要帮他查出究竟是谁敢如此大胆。梅如海却阻拦了他,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知道是谁在如此指骂于我,因为一旦知道了是谁,那么我这一生都会放不下,以后还怎么处理朝中之事?”   见苏木听的认真,已停了哽咽,璎珞给苏木倒了一杯茶放在她手中才又道:“就有后人评论此事,说这梅如海之所以能成为一代名相,便是因为他具有能放下一切,懂得想开,看淡之心的缘故。这虽然只是一件极小的事情,可却能看出梅如海的生活态度来。苏木姐姐,人有时候会心累,那都是常常背负了许多不该背负的东西,总是徘徊在坚持和放弃之间,不肯放过自己。”   见苏木捏着手帕,咬着唇不语,璎珞又道:“生活中总会有一些事情值得记忆,可也有一些是必须要放弃放下的,能够适时放下有时候也是一种大气,能懂取舍,该坚持时坚持,该放下时放下,不强求自己,才不会负重越来越沉,有一日将自己压的停止不前,倒地不起啊。”   她说着拉起苏木的手重重握住,目光温和,道:“就像苏木姐姐方才所说的事,苏木姐姐明明心里很清楚,你母亲的病逝和你没干系,乃是积年病候突然发作,即便没有那黑心大夫,即便手中有银钱,只怕也已回天无力,你为何还要强求自己背负着愧疚,不能学着放下释怀呢?我虽未曾为人母,可想想也知道,倘使我的儿女因我之故而常年背负沉重,我定不会开心,便是死了也难以瞑目的。”   苏木本被璎珞说的泪光点点,听到最后却忙自起身嗔道:“呸呸,什么死啊活啊的,姑娘可不准胡说八道。还未曾出阁的女儿家倒好意思提儿女了,姑娘也不怕奴婢笑话。”   璎珞便笑着道:“苏木姐姐会笑话我吗?我不过那么一说,未必便是父母心如此,想来离开的人若有英灵在天,心思都是一样的,都只会望着活着的人能好,能够释怀放下,过的舒心。夫君会祈望活着的妻子身体康健,儿女会祈望在世的父母不因自己的不孝而伤心太过……苏木姐姐说,难道你母亲在天之灵瞧见姐姐日日为她心怀愧疚,会感到高兴吗?”   苏木便长长叹了一口气,抹了抹眼泪,道:“奴婢明白姑娘的意思,姑娘这一开解,奴婢心里好受了极多,以后不会再这般了。倒是姑娘,年纪轻轻的,怎生说话这般的老气横秋,倒像是活了几十年般通透。”   璎珞却伸了个懒腰,道:“这通不通透可和年纪没什么关系,有那人越老还越活越不明白,越活越爱钻牛角尖了呢,姑娘我就是那有灵性的。哎呀,我这坐了半响身子都僵了,苏木姐姐陪我去甲板上透透气吧,等下我们再去厨房,我给太夫人再做两道爽口的糕点尝尝。”   苏木笑着应了,两人出了房,内室中金嬷嬷笑着将侧耳倾听的太夫人扶着坐起,道:“难为这丫头了,这么隔着屏风,费尽周折的开导太夫人。太夫人瞧,小小女娃子都知道的道理,太夫人又何必非苦着自己呢,就像那丫头说的,太夫人这样老将军和少将军在天有灵也不会开心。更何况,如今将军府这般样子,太夫人若身子再垮了,这振威将军府可就真没了,太夫人便是为将军府也不该再这么下去了啊。”   十六年前,太夫人迫不住压力从盛家宗族里选了个男孩养在了身边,后来又将那孩子送到了军营去,也不算是过继,而振威将军的爵位也一直就这么空悬着,金嬷嬷知道太夫人不甘心,可这事真也拖不得了,不过继个子嗣过来,将军府可就真没了。   再说圣上也是感念当年老将军和少将军救命之情,护驾之功,这才到现在都没褫夺了将军府的爵位,可这当皇帝的心思都千变万化,谁知道明日会不会就生出变数来,到那时候太夫人才是真无法下去面见老将军了。   金嬷嬷的话令楼氏长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道:“是啊,连个丫头都明白的道理,我为何要执迷不悟呢,不过是放下二字,岂知便如此之难……你下去吧,让我自己个儿呆会。”   金嬷嬷不敢再言,悄步退了出去,临出门回望着躺在罗汉床上,虚弱枯瘦的太夫人心下一阵酸涩,忙垂了眼眸。   半个月后,苏府的船终于到了洛城外十余里地的码头,岸上侯府早派了下人等了好几天,见苏定文一行终于到了,副管家程科祥忙带着人迎了上去,接了苏定文道:“三老爷这一外任就是十来年,如今可算是回来了,夫人都念叨三老爷大半年了,三老爷一路辛苦,马车早备好了。三老爷先和夫人小姐们上车,行李什么的老奴会看着他们仔细搬运的。”   苏定文面色有些不大好,只点了下头便打前去了,后头副管家见宋氏被丫鬟搀扶着下来,望去却是吓了一跳,简直有些不敢认人,愣了半天这才道:“老奴见过夫人,夫人……”   他话没说完,宋氏竟已扶着丫鬟的手越过他,直直过去了,神情木然的倒好似就没看到他一般。而其后的二小姐等人面色也都不大好看。副管家心下惊疑不定,眼见几个主子都上了马车,才忙扯了个小厮交代道:“快打听下,三老爷一家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快去!”   离码头不远的一处高台上,叶宇轩穿着一身紫红暗金图纹的织锦圆领箭袖长袍,腰间扎着紫金镶嵌蓝宝石腰带,脚上蹬着一双黑色鹿皮绣腾云花样的朝靴,手中缠着金马鞭正一下下敲着掌心,身姿站的笔直,望着不远处码头停靠的船只,俊美妖异的面上虽极力摆着清冷肃然,却难掩眸中兴味之色。   江风吹的他身后猩红绣玄色图纹的大氅呼呼作响,少年几月功夫气质更加出众,多了几分沉稳,少了些少年郎的稚嫩。   他身后不远处小白穿着江水蓝的绸缎襦袍,身上披了件藏青色素面斗篷,正坐在不知哪里弄来的破旧摇椅上,一边前后晃荡着,一边百无聊赖地用手中折扇拨弄着旁边桌子上的两个粗瓷茶盏。   见前头叶宇轩陡然往前走了两大步,小白一跃站起忙往码头那边瞧去,见果然是苏家的船到了,不由长长透了口气出来,心道总算是到了。   这都连着两天了,自打下头报说苏定文的船这两日到京,他家这位主子爷便一早就闹着到南山打猎,每次都是进山脚溜一圈马便嚷着无趣,闹着要来这码头看风景,这大秋天的,树都是秃的,山都是灰的,连水也谈不上绿,这码头能有个鸟风景可看。   虽然天还不算冷,可这码头连口热茶都喝不上,天天吹着江风也不是什么舒坦事儿,这回好了,苏家的船总算是到岸了,这若是再不到,明儿他都该被吹成肉干了。   小白瞪大了眼睛望着那边苏府的船,见上头的主子们一个个被扶下来上了马车,可着实没有苏家那位姑奶奶的身影,一时感受到身边叶宇轩身上气场不对,冷气儿一个劲儿往外冒,小白忙道:“爷莫着急,苏姑娘许是还在船上,许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还没下船来,再等等,再等等,她不回京还能上哪儿去,这人总不能不见了吧,啊。”   可两人又等了片刻,眼见那边苏家主子们的马车已经都奔驰而去了,而这边苏府船上也开始往岸上卸行李,却依旧不见那个身影。   一时小白面色也不好看了起来,都不敢去瞧叶宇轩的脸色了,道:“这苏三姑娘难道是病了,停留在了后头?爷放心,她的家人都回京了,她哪里能不回来,是吧,属下这就叫人去探问清楚。”   小白说罢,忙转身就走,这会儿他只想躲的远远的,连哭的心都有了。   这位苏家的姑奶奶可当真是个害人精,遇上了就没有好事,这姑奶奶可千万莫是真嫁了,这若是嫁了……   小白回头又瞧了眼叶宇轩冷然的背影,激灵灵打了个颤。   叶宇轩此刻心里确实怒不可遏,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握了起来,青筋隐显。心里有怒,有暴躁,竟还有一些连他都辨不分明的害怕和懊悔。   他和白广彦想到了一起去,原本便知道她的嫡母要将她嫁给个老头当继室的事情,可她那么狡诈多端,这婚事在他看来,她定然是难轻易解决的,可如今她的全家都回来了,却独独少了她的身影,她若不是生病了,就是……   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和变故?可那刘望山被钦差抄家了啊,她能嫁到哪里去,难道她那个嫡母不死心,又给她找了一门亲?   她再是聪明能干,狡猾多端,可终究是个势单力薄的内宅少女,她那嫡母若铁了心摆弄她,她又有什么办法,也许当真拜托不掉被嫁掉的命运……   都怪他,怎么真就甩手了,一心以为她会有办法,一心觉得她那样的人,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万没别人算计欺负她的,全然忘记了,当初他刚见她时,她不就是被嫡母姐妹欺负的浑身是伤,只能自残反抗。   叶宇轩心里乱糟糟的,一时眉宇紧紧蹙了起来,想到那个少女说不得已经为人妻,他便觉得堵心堵肺的难受。江风吹在脸上,一时竟又觉得空落落,有些茫然起来。   而那边小白也已等回了打探消息的侍卫,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侍卫,重复道:“死了?你说谁死了,苏三姑娘死了?这怎么可能!一派胡言!”   侍卫垂首道:“确实是苏府的三姑娘死了,说是进京的路上出了意外,坠崖了。”   小白面色难看地道:“坠崖?好端端的怎么会坠崖?!既是死了,尸身呢?”   那侍卫不过这片刻显然也没打听到了多少,一问三不知。   小白回头望了眼远处的叶宇轩,只觉额头青筋乱蹦,急声道:“快进再去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叶宇轩却未曾回头,只等着小白回报。可他等了半响,只听到身后小白进进退退的挪步声,就是不闻出声。叶宇轩终是等不得了,猛然回头盯着小白,道:“说!”   小白抖了下,道:“我说,我说,我说了爷可要撑住啊!”   叶宇轩双眸微眯,道:“她生了重病?”   小白哆喏着唇却没啃声,叶宇轩见此,顿时面色便暴戾起来,一双桃花眼似能喷出炙热的火焰来,怒声道:“她嫁人?她竟敢给爷嫁人了?!嫁给了谁?是不是她那个阴毒的嫡母又强逼于她……”   叶宇轩这个样子,小白是真不敢再隐瞒下去,任他猜测了,几乎是颤抖着道:“爷,她死了……”   小白的声音立马就打断了叶宇轩的咆哮声,他像是半天都没明白小白的意思一般,纳纳地瞧了小白半天,面色蓦然一变,口中却是发出一声轻笑,道:“哈?死了?你说谁死了?!好端端的人竟说死了,还有比这个更可笑的吗?她是不是嫁了人,你怕爷因此寻她麻烦?白广彦啊白广彦,爷以前还真没瞧出你竟是这么一个怜香惜玉的,你说……”   “爷,属下真没开玩笑,她真死了!苏三姑娘她死了!死在了上京的路上!所以爷才没能瞧见她!”小白打断了叶宇轩的话,声音比方才放大了不少,咬字清楚的道。   叶宇轩脸色一下子便有些阴晴不定,整个人也不说话了,也不恼火了,就那么愣愣站着,眼神瞧着也有些放空,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吓人,小白瞧着他那样子,一下子心酸了起来,急地眼眶都有些红了,忙推着叶宇轩,道:“爷,您可别吓唬属下,爷和三姑娘真论起来也就见了那么两三回,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啊?爷您真不至于!那三姑娘也就是比寻常姑娘漂亮点,泼辣点,真没什么好的,真得了手也就那么回事!爷,真不至于!”   小白的话被叶宇轩冷飕飕的目光打住,见叶宇轩面色虽还有些苍白,人却瞧着恢复了正常,不像是方才丢了魂一般模样,小白才大松了一口气,还没把跳到嗓子眼的心按回去,岂料叶宇轩已猛然抬步揪住了他的衣领道:“她是怎么死的?说!”   小白觉得这无妄之灾怎么就过不去了,屏息了下,道:“属下不知道,只说是上京的路上出了意外坠崖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是意外还是被害,属下真不知道。”   叶宇轩丢下小白,转身大步便往拴着的马儿去,小白忙紧跟之上,急声道:“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叶宇轩却道:“她那弟弟呢,爷去问清楚!这死了总要有个尸身吧,什么叫坠崖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小白忙自抓住了叶宇轩的胳膊,阻拦道:“爷,那苏三少爷又不认识您,您这么闯进人家府里去问三姑娘的事儿算怎么回事啊,您不能让三姑娘人没了,还要背负恶名被人编排清誉吧?爷且和属下回去等消息可好?属下已经叫他们去查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真弄不清楚,明日属下再陪着爷登定安侯府的门拜访,成吗?”   小白的话令叶宇轩猝然顿住了脚步,是啊,她已经去了,难道自己还要叫她身后也背负别人的猜疑吗?   洛京,定安侯府,老夫人马氏的福禄院,因一直外放的老三要回来,故侯府的所有女主子们一早便候在了老夫人处。   老夫人马氏却并非现今定安侯爷的元配发妻,而是续弦。侯爷发妻只为侯爷生了长女便血崩而去,马氏嫁过来后,抚育大了侯爷的长女,自己又生育了三位嫡子,一位嫡女。   另外侯爷还有一个庶子,两个庶女,庶女皆已经出嫁,只庶子因定安侯尚且在世仍旧住在侯府中。   马氏的长子苏定功去年刚刚请封了世子,娶妻白氏。二老爷苏定江,却是庶子,娶妻刘氏。而苏定文却是马氏的次子,在侯府中排老三,四老爷苏定武乃马氏幼子。   如今男人们都在外院等候,女眷们却集中在了侯夫人马氏的跟前,三个媳妇,四个孙女,打眼望去,满屋子的朱钗环翠,香风阵阵,异常热闹。   马氏如今不过五十出头,因保养得益,依旧是满头乌发,今日因次子要回来,马氏穿戴的极为喜庆,一身朱红色绣金银线福字长褙子,下套墨蓝色绣缠枝花卉的马面裙。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红光满面。   “三叔一家要回来了,祖母这一高兴瞧着一下子便年轻了十来岁,可见这老话人逢喜事精神爽,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我新给祖母缝制了一条抹额,颜色可不正配今儿祖母这一身朱红衣裳嘛,保管叫祖母戴了这抹额,起码再年轻五六岁,一会子三叔三婶见了祖母,一准要认不住祖母,只道,咦,母亲人呢?怎只见一位富贵端方的姐姐,你们把我的母亲藏到了哪里去。”   马氏的身边,坐着一个穿月牙白绣素蓝梅花短袄,系冰蓝银丝暗纹蔷薇织锦襦裙的少女,她容貌清丽,略施粉黛,耳边挂着两只八宝玲珑金镂空牡丹耳铛,一头乌发梳起挽着个惊涛髻,上头簪着几只简单的零星珠花点缀着黑发。   一身冷色调颜色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冰清玉洁,美若仙子,简单的发饰又衬得她本就出众的面容更见神采,此刻她一脸娇俏,调皮地抱着老夫人马氏的手臂,眉宇间都是盈盈的甜笑,当真是人比花娇,惹人怜惜,正是长房的嫡长女苏瑛莺。   她说着,微微侧身便从身边站着的丫鬟手中捧过了一条暗紫色绣富贵竹中间镶嵌一颗明润大东珠的抹额,裙摆如水一荡,她站起身来,又道:“孙女亲自给祖母带上这抹额。”说话间眼波流转,愈发显得清丽若仙子临世。   苏瑛莺的话引得厅中众人都笑了起来,老夫人马氏极是喜欢这个长房嫡女,下人们也便捧着她,马氏的贴身大丫鬟迎霜笑着道:“三姑娘好鲜亮的活计,以后有了三姑娘的绣活天天孝敬着老夫人,老夫人这嘴都被养刁了,瞧见奴婢们这等粗鄙的做出的活计厌弃了,要打发了奴婢们出去,这可怎么办?”   马氏便大笑起来,回头拧了迎霜一下,道:“最是你这小蹄子嘴刁,倒嫌我嘴刁了。”   二夫人刘氏抚着掌笑的最是欢快,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三小姐这份伶俐劲儿,当真是母亲的开心果,也难怪母亲这般疼爱她,我的秋丫头笨嘴拙舌的,若是能学得她三姐姐哪怕一两分,我这当娘的也不必为她担忧了。”   苏二老爷庶出,刘氏作为庶子媳妇出身并不高,父亲不过是个举人,一直都不曾候到实职,刘氏平日里巴结着长房过日子,最是会逢迎拍马。   苏瑛莺是长房的嫡长女,一向是世子夫人白氏的心肝宝贝,更是得侯夫人马氏的喜爱,刘氏自然是怎么巴结讨好怎么来。   ------题外话------   小叶,失魂落魄:嘤嘤,我的女神去了   小白,泪眼朦胧:爷,您别这样,真不至于   素素:女神去了木什么,我发现你们俩才是真爱啊,我决定成全你们   小叶:滚,无良后妈   小白:爷,这日子没法过了,咱回家吧 ☆、070 三房回京   马氏身旁另一侧坐着一对双生的姐妹,乃是四房的一对嫡女,四姑娘苏瑛雨和五姑娘苏瑛雪。两人的容貌生的是一模一样,皆肖似其母小刘氏。   四老爷是马氏的幼子,历来老人都爱偏疼宠那小的,马氏也一样,对四老爷极是疼爱,加之大老爷性子沉稳,又历来按侯府世子来教养,年少时更是养在太夫人邓氏的跟前,故此马氏虽看中这个大儿子,可真要论起疼宠来却远远不及亲手养大又惯会讨巧嘴甜的四老爷。   苏瑛雪和苏瑛雨乃是小儿子的骨肉,又容貌一模一样,长得都是圆盘脸,圆眼睛,红嘟嘟的丰润下嘴,虽然今年也已经有十三了,可依旧带着些粉雕玉琢的婴儿肥,苏瑛雨的左边脸颊有个深深的梨涡,而苏瑛雪偏巧右边脸颊带着一个梨涡,凑在一处笑起来,那当真浑似菩萨座前一对玉女,哪家夫人见了不赞她这当祖母的有福气,养了这么一双姐妹花。   这么讨喜的一双花朵般水灵灵的孙女,马氏自然也是极为喜欢的。   原本苏瑛莺是长房嫡女,自持身份,端庄稳重,对马氏虽然敬爱,可却不怎么会放下身段讨巧卖乖,和她的母亲白氏一般,是个有些嘴巴笨拙,略有木讷的,而一直围着马氏的便是苏瑛雪这对姐妹花。可不知为何,自打前几个月前苏瑛莺落水以后再醒来,性子便变了许多。   人也活泼了,性子也灵泛了,这人性子一变,那眉眼竟然也多了几分俏丽劲儿,真真是越长越是好看起来。   苏瑛莺突然性子活泼热烈起来,竟也开始在马氏面前装傻扮痴,哄着马氏疼爱争宠,隐隐竟有种要和苏瑛雨姐妹争宠的感觉。   眼见马氏越来越爱重苏瑛莺,苏瑛雨姐妹怎会甘心,一直憋着股气,今日见苏瑛莺又做了什么抹额在表现,而刘氏又赶着逢迎拍马,苏瑛雪已是面露鄙夷之色,蓦地掩饰了去,站起身来便走到了刘氏身旁苏瑛秋的前头,伸手便将六姑娘苏瑛秋从刘氏的身后拉了出来。   她从袖囊中抽出一方水蓝绢纱帕子来便往苏瑛秋的眼睛上揉,道:“二婶婶就算稀罕三姐姐的伶俐劲儿,又何必那么自谦的埋汰我们六妹妹呢,瞧瞧,六妹妹都哭鼻子了呢。”   她说着放下帕子,大家瞧去果然便见六姑娘苏瑛秋一双眼睛红红的,泪汪汪的,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兔子,怎么看怎么可怜。   苏瑛雪也站了起来,状若友爱的上前捏了捏苏瑛秋的脸蛋,又握着她的手,道:“六妹妹也莫伤心了,二婶婶是你的亲娘,还能不疼你吗?实在是咱们三姐姐太伶俐可人,又貌美无双的,连我和四姐姐也不敢说能学得三姐姐四五分的灵气劲儿,六妹妹又何必和三姐姐争长论短呢?都是自家姐妹,三姐姐这般出挑,出去了一荣俱荣,咱们姐妹都要跟着沾光呢。”   苏瑛雪这话虽然是句句都捧着苏瑛莺,可分明便是在挑拨苏瑛秋和苏瑛莺的关系,叫苏瑛秋去嫉恨苏瑛莺。且她句句都是好话,其实细细听里头不乏对苏瑛莺的讥嘲讽刺,只是她面带温柔可爱的笑意,又声音甜美,竟没让人听出不对来罢了。   而苏瑛雨更是直言刘氏为了讨好苏瑛莺不惜埋汰亲生闺女。苏瑛秋这眼眶一红,倒好似苏瑛莺这个做姐姐的不好,欺压了妹妹一般。   刘氏的面色不由一下子涨的通红,作为庶子媳妇,她不好发作苏瑛雪姐妹,只恨女儿太木讷不争气,不由瞪了一眼苏瑛秋。   苏瑛秋作为庶子嫡女,在侯府中嫡子嫡女好几个的情况下,根本就不起眼,也讨不到马氏的任何青眼喜爱。   她本就和马氏没什么血缘关系,整日来马氏这里晨昏定省便恨不能缩在角落里头,谁都不注意到她才好。如今成了众人的焦点,又被苏瑛雨姐妹一番揉弄,生生给搓红了眼眶,再被母亲瞪视,到底是个七岁出头的丫头,顿时真委屈又无措的哭了起来,泪眼滚滚,上气不接下气起来。   刘氏见女儿哭的更厉害了,不由瞧了眼面色沉下来的马氏,面色愈发涨红起来,将苏瑛秋拉了过来,低声训斥道:“行了,别哭了,这么好的日子,你哭个什么劲儿!”   四夫人小刘氏见苏瑛秋哭的小脸通红,被刘氏一喝斥,哽着脖子也不敢哭出声来了,小身子一抽一抽的。而上头马氏已满脸阴霾,这才笑着冲苏瑛雪姐妹道:“行了,二嫂子,要我说今儿也怨不得秋丫头,她方才可半句话都没说,倒被你训斥的抬不起头来,可怜见的。二嫂子以后就算自谦,也莫把自家孩子往泥地里踩,孩子也是要伤心的。雪姐儿,雨姐儿快把你们六妹妹带下去,好好哄哄。”   苏瑛雪姐妹应了一声,回身冲马氏言语了一声,见马氏点了头便拉着苏瑛秋出了屋。   坐在马氏身边讨好卖乖的苏瑛莺一时倒尴尬了起来,她还站着正准备给马氏试戴她新缝制的抹额,此刻马氏脸色一沉,也没了试抹额的心情,吩咐大丫鬟松枝将抹额接了过去。   苏瑛莺微微咬唇,垂着的眸子中闪过冷冷的阴光。她自从投身到这侯府长房嫡女的身上后,身份尊贵,弟弟依赖,父母疼爱,便连祖母也是看重她的,可谓事事顺心,偏四叔家的这对双胞胎堂妹,就爱和她作对。   她本以为这古代的小丫头片子很好对付,却不想竟几次三番的在这对姐妹手中吃亏,且每次都有苦难言,直道这古代的小女孩当真都成精了。   不过苏瑛莺也并不在意苏瑛雨姐妹,即便是有些小聪明,会挤兑人又如何?她可是从文明社会来的,眼界见识,她们又岂能和她比?   就只会耍些小手段争争祖母的宠爱,即便如此,祖母还不是一日日的更喜欢看重自己吗?哼,且等着吧,等有一日自己成为人上人,再叫这对姐妹跪在她的脚下哭喊求饶,后悔她们今日的乖张不懂事!   苏瑛莺想着,双眼蕴了一旺眼泪,低着头不说话,那样子好似受了委屈,却又不愿和争宠的妹妹们多计较的大度姐姐。   马氏瞧着倒叹了一声,抚了抚苏瑛莺的手,苏瑛莺才抬头欲言又止地道:“祖母,我……”   苏瑛秋本来就和马氏没什么血缘关系,马氏又怎么会因苏瑛秋受了委屈而怪责苏瑛莺这个嫡长房的嫡长女?   她见苏瑛莺红了眼眶,反倒觉得委屈了这个孙女,道:“你这孩子,祖母还不知道你?你是和好的,做长姐便是这样,不要和妹妹们计较才好。”   言罢,马氏又吩咐丫鬟迎霜道:“去取了我那支羊脂玉雕刻缠枝梅花,簪头垂滴水流苏的发簪来,那簪子玉质好,莹白莹白的,正适合莺丫头这脂玉般的肌肤。”   大丫鬟迎霜应了,笑着去捧马氏的妆匣,苏瑛莺垂眸往马氏怀中拱了拱,道:“祖母对我好,我都知道,不用格外赏赐我东西的,妹妹们没有我怎么好独享。”   马氏眼中一片柔和,道:“祖母给你,你这孩子便拿着,长者赐不可辞,怎么连这个道理都忘记了?你妹妹们祖母自然也不会亏待。”   苏瑛莺应了一声,愈发往马氏怀中钻,眼中一片得意,她只觉四房苏瑛雨姐妹就是两个聪明的糊涂人,她们总针对自己又能得什么好?哪次她们挑事,自己只需要眼泪汪汪的表示委屈难言,背地里马氏还不是使劲的补尝自己?   大夫人白氏见四弟妹和她那一对惹事包女儿三言两语的就给自己闺女定了一个欺压堂妹的罪名,不由面色难看,可她确也没有小刘氏能说会道,素来是个笨嘴拙舌的,见马氏非但没怪责自家女儿,反而安慰了苏瑛莺,白氏才笑道:“我就看六丫头不错,莺姐儿都被我宠坏了,如今越发胆大起来,怎连祖母和三叔的玩笑也敢乱开!母亲莫要怪责她才好。”   苏瑛莺便顺势抱住了马氏的胳膊摇着撒娇道:“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才没有开玩笑呢,祖母最是知道我了,才不会生我的气呢,是不是祖母?”   马氏被苏瑛莺娇缠着摇着,笑着抚了抚苏瑛莺的头发,一旁小刘氏却有些愤懑,暗自瞧了眼苏瑛莺,骂道小蹄子就会哭。   她不给苏瑛莺母女继续亲香的机会,笑着道:“母亲,这回三伯一家回京定然是要久留京城的。以前三伯家的儿女常年不在京城,府中少爷姑娘们按齿序排行便也没算上三伯那边的一子五女,如今这府里的称呼是不是也该改改了?”   按说这种事该当是白氏这个世子夫人,长媳来安排提议才是,白氏见小刘氏抢着说了,一时倒好似她这个世子夫人做的失职了一般,只差没气个倒仰,面上却还要装作贤良大度,道:“正是如此呢,四弟妹倒是先我提出来了。”   苏定文也是马氏亲出,虽是次子,夹在中间,不及大儿子得她倚重,也不及幼子得她疼爱,可到底十来年在外,马氏也是思念的很。加之苏定文的妻子还是她嫡嫡亲的侄女,如今这一家子要回来,他和宋氏的子嗣马氏也都是喜爱的。   小刘氏的话说到了马氏心里去,她赞许的瞧了眼小刘氏,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记得老三家那个庶子好似是兔年的?今年有十岁了吧?”   白氏忙抢先回道:“母亲记性真好,可不正是十岁了,比敬哥儿略小两个月。”   白氏口中的敬哥儿正是其所出的嫡子苏景敬,长房唯一的男孩。   马氏闻言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孩子便唤五少爷,后头的谦哥几个都依次改了称呼。”   白氏夫妻在子嗣上有些困难,世子苏定功虽然也有妾室,但所出的一儿一女皆是嫡出。可当年白氏嫁过来也是八年后方得了苏瑛莺,彼时二房已经生下了三少爷苏璟飞,三房宋氏也生下了大少爷苏景涵和二少爷苏景允,故此苏景敬虽然是长房长子却成了侯府中的四少爷。   如今苏景华回京刚好排行第五,下头是二房出的庶子苏景聪,四房嫡子苏景谦和庶子苏景立。   白氏应了,又将苏定文要带回来的璎珞姐妹的年纪都顺了一遍,依次是已经出嫁的大姑娘苏瑛琼,和二房出嫁的庶女苏瑛燕,三姑娘苏瑛玥,下来才是长房白氏出的四姑娘苏瑛莺。而璎珞却比苏瑛莺要小了一个月,成了五姑娘。   六姑娘苏瑛蓝,七姑娘苏瑛紫,四房的苏瑛雨姐妹,十姑娘苏瑛珍,十一姑娘苏瑛秋。   这般都理顺了,马氏才点头道:“吩咐下去,叫下人们以后都改了称呼,莫叫错了。”   且不说定安侯府每日都要上演的各种风波,如今璎珞却已先一步进了洛京,正在振威将军府中和孙小姐王雪瑶一起陪着太夫人楼氏说笑。   屋中气氛正好,外头苏木挑了帘子进来,见太夫人看了过来便禀道:“刚得了消息,苏三老爷一家今儿过午便能到京城了。”   太夫人闻言点了下头,握住身旁璎珞的手,道:“你这孩子是个贴心的,也和我投缘,原想留你多在身边呆两日的,可如今你父亲已经回了京城,倒是不好再拖延着不送你回去,你是想今日就回去呢,还是明日一早我叫人送你回去?”   璎珞自打那日在船上给太夫人送了几张药膳方子,老夫人对她便亲切了不少,常常叫了璎珞在跟前说话。老人都是害怕寂寞冷清的,璎珞又不是真正的小女孩,进退有度,该安静时安静,该活泼时活泼,言辞也有趣,加之她感念太夫人这次的相帮,又有些同情太夫人中年丧子丧夫,相处时便格外用心地哄太夫人开心释怀,人心都是肉长大,太夫人自然也和璎珞亲近了起来,这些时日对璎珞早已不和初见时那般冷漠了。   太夫人言罢,璎珞尚未答话,一旁的王雪瑶便插话道:“明日是定安侯府世子夫人的生辰,苏三姑娘发了帖子邀请孙女去侯府玩耍呢,孙女还没和璎珞妹妹亲香够,祖母可不能就这么将她送走,起码今夜得在这里住着,明儿璎珞妹妹再和我一起往侯府去才好,也剩下麻烦了。”   王雪瑶是个极爽朗大方的姑娘,听说璎珞坠崖,苏定文一家却未曾减了行程,竟然随后便要到京,她心里便一直觉得璎珞可怜,父母竟然如此不慈。   她见璎珞被救也不传消息给其父亲知道,便猜想璎珞落崖一事必定是另有蹊跷在其中。便更同情璎珞,简直将她想象成了娇娇弱弱,在家中被恶毒嫡母和嫡亲姐妹各种欺负迫害的小可怜了。   她这两日也总为璎珞抱不平,将璎珞当成个琉璃娃娃爱护着。如今更是死死抱着璎珞的胳膊,整个人都黏在了璎珞的身上去,倒像是怕她消失了一般。言罢又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璎珞,道:“璎珞妹妹昨儿教我的那道糕点松子核桃蜜饮,我还没学会呢,妹妹现在可不能就走了。要不然,等我想喝了,说不得真敢跑到侯府去将妹妹抓回来。”   璎珞见她死死扒拉着自己不觉好笑,冲王雪瑶皱了皱鼻子,道:“感情姐姐喜欢我,是将我当伶俐丫头喜欢的啊!好生伤心。”   话虽然如此说,璎珞还是看向了太夫人楼氏,道:“如此,我便厚着脸皮再叨扰老夫人一日了。”   当日过午,苏定文一行缓缓进了定安侯府,马氏早已翘首以盼,一众的丫鬟婆子们守在福禄院到大门一线上,苏定文一行刚到巷子里,便有小厮飞奔着往内宅报信,守门的婆子又脚步匆匆地往福禄院奔,叫知了小丫鬟,小丫鬟又将消息传给上房守着的大丫鬟,才由大丫鬟挑帘进去禀了三老爷一家马上进府的消息。   一时间福禄院中一派热闹,又过了近两刻种功夫,院子里才响起了丫鬟们的请安声,通报声。   “三老爷,几位少爷姑娘回来了!给三老爷请安。”   早有丫鬟将宝蓝色绣着青山流水的门帘高高挑起,苏定文大步流星走在最前,一阵风般绕过了沉香木四季花卉屏风,直接便进了明堂。   他一眼便瞧见了端坐在山形镶宝石靠背的罗汉床上坐着的母亲,他几乎是半弯着腿扑倒在了地上的墨绿色绣福禄图形的软垫上,砰砰地便磕了两个头,口中哽咽道:“母亲,不孝儿子回来了。”   马氏也已神色激动地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忙上前拉住了苏定文,拍打着他的背脊,哭着道:“你还知道回来,这都整整十五年了,人说高堂在不远行,你这个不孝子!”   一时间白氏几个也纷纷落泪,有泪没泪的都抽出帕子使劲的揉眼睛。马氏和苏定文亲香了半响,小刘氏才上前劝解道:“三哥为朝廷效劳,这都为的是大义,如今回来了,以后还不日日承欢母亲膝下?保管母亲什么时候想见,三哥还不是随叫随到?这是好事,母亲快别伤心了。倒是三哥,怎么不见三嫂?”   小刘氏这一劝,白氏几个也纷纷相劝,扶着马氏重新坐了回去,马氏才擦拭干净了泪痕,道:“是啊,如欣呢?”   宋氏闺名正是如欣,马氏乃宋氏嫡亲的姨母,一直这般称呼宋氏。   苏定文也掩了泪眼,见马氏诧异地盯着自己,轻咳了两声,才道:“她生病了,我怕过了病气儿给母亲,便吩咐下人先将她给送回西院去了。”   苏定文尚未离京外任时便住在西院,三房不在这些年,西院早便被占用,如今三房回来,马氏才又吩咐重新翻整了西院。一进侯府,苏定文便吩咐下人将宋氏送到了西院去安置。   马氏是极为喜欢宋氏这个媳妇的,一来宋氏是她嫡亲姐姐的女儿,本就亲近。再来,宋氏在长辈面前从来都是温婉大度,贤良宽厚的,又嘴甜会来事,讨人喜欢的很。更有,宋氏嫁过来后,第一个月就怀上了大姑娘苏瑛琼,后来简直就是一发不可收拾,没几年就生下来一连串的孩子。   当时已过门多年的白氏都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宋氏便已有了苏瑛琼,苏景涵,苏瑛玥三个儿女,白氏生下长女苏瑛莺的当年,宋氏同时又生下了次子苏景允。   和长房比起来,是二房让马氏连连抱上了心心念念的孙子,这如何能叫马氏不疼惜看重宋氏?   以前苏定文没外任时,有宋氏在白氏这个长子媳妇简直都没站的地儿。   此刻马氏听闻宋氏病了,登时便变了脸色,惊道:“怎么会病了?请了大夫吗?什么病?是在路上病倒的吗?既是病了怎还如此急忙着赶路?”   马氏不跌的问着,神情极为关切焦急,旁边白氏早便为宋氏要回来而郁结,如今听说宋氏病倒了,暗道老天开眼,极力压制着高兴,担忧地道:“什么病啊,母亲,要不媳妇这就叫人拿了侯爷的帖子到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看看吧?”   马氏正要点头,苏定文却道:“大嫂不必了,算不得什么大病。”说着又看向马氏,道,“这事儿等下儿子再单独和母亲说,先让孩子们拜见母亲吧。”   说着招手,苏瑛玥带头,苏景华几个便上前来,马氏压下了心中的狐疑不定,笑着看着丫鬟在地上摆放了几个软垫,苏瑛玥几个一起上前跪地磕头行礼。   马氏目光落在打头的苏瑛玥身上,苏瑛玥穿着件鹅黄色素面对襟圆领褙子,上头绣着粉红色的绕领缠枝花卉,一袭淡粉色的高腰襦裙,裙摆除了一圈明紫色澜边儿外未曾绣任何刺绣,头上简单的梳着个朝云髻,发髻中间插着简单而素雅的银步摇,只在鬓角别了朵绢纱紫红堆花添了些颜色。   她这几个月过的不好,使得原本圆润丰满的脸蛋和身形都有些瘦弱的脱了型,瞧着像是大病初愈一般,她的容貌肖似宋氏,虽然未曾长在马氏身边,马氏瞧着却心疼万分,拉起身来,道:“我可怜见的,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苏瑛玥垂泪投进了马氏的怀中,不住的叫着,“祖母,祖母孙女最算是回到家了……”   苏瑛玥的叫声令马氏心都软了,抚着苏瑛玥的头发,轻轻安抚,苏瑛玥也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哭了片刻不等人劝便抬起头来,摸了眼泪,不好意思地笑着道:“我……孙女见到祖母觉得亲近,失态了,弄地祖母衣裳都脏了,都是孙女的过错。”   马氏不以为意,疼爱的拉着苏瑛玥坐在了自己身边,道:“一转眼玥丫头都长这么大了,你跟着你那不孝的父母离开时才那么大一团,如今都是快出嫁的大姑娘了。这回了京城好,祖母亲自给我玥丫头好好瞅一门好亲。可是谁给你委屈受了啊,回头都告诉祖母,祖母给你出气,珍丫头呢?哪个是珍丫头,怎也不知道来和祖母亲香亲香?”   马氏说着目光又移向了苏瑛蓝和苏瑛紫两人,宋氏的大女儿苏瑛琼一直养在马氏的身边,当年宋氏跟着丈夫离京时就只带上了苏瑛玥,苏瑛琼当年未曾出嫁时便是马氏的心头肉,出嫁后马氏更是时时惦记,而苏瑛玥姐妹是苏瑛琼的亲妹妹,马氏自也多了两分的期待和看重。   苏定文的几个庶出子女,马氏根本就不在意。   今日苏瑛蓝穿着件玫瑰粉的对襟交领褙子,石榴红的镶边儿上绣的是缠枝牡丹,水红撒花亮缎的澜裙,腰间束着明紫色绣竹叶的腰封,打扮的虽喜庆,却也不见出众。   加之她这两个月一直被关在院子中幽禁,苏定文还撤了她的份例,丫鬟啥的就流了三两个伺候着,吃穿都不好,也显得瘦弱而抑郁,愈发有些不上台面。   马氏目光只扫了一眼便放在了苏瑛紫的身上,苏瑛紫穿着一件宝蓝色绣白边地陇花裙,一件桃红色的织锦花卉绡料短袄,大红色穿蝶百卉腰封,头上束着丫髻,没带金银首饰,只用亮色七彩软纱带着缠绕了,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小脸粉嫩,低眉顺眼地站着,瞧着倒是柔顺讨喜,马氏便道:“这便是珍丫头吧,快到祖母身边来,给祖母好好看看,祖母可给珍丫头准备了极好的见面礼呢。”   苏瑛紫一时面色涨红,露出尴尬而羞涩的笑来,略抬了下眸,道:“祖母,孙女苏瑛紫拜见祖母。”说着又行了个礼。   马氏不禁愣住了,又瞧了瞧,确实没了旁的女孩了,不由蹙眉望向了苏定文。   一旁苏瑛玥已是发出几声低低的抽泣声,这样子分明就是三房出了大事。   白氏有些幸灾乐祸,喜不自禁起来,扬声道:“三弟,这不对啊,该有五个丫头才对啊,这儿怎么就剩下三个?珍丫头呢?”   苏定文面色难看,却是冲马氏道:“珍丫头的事儿,一会子儿子单独和母亲说。至于我那三女璎珞……进京路上走牛角山山道时,生了些意外,那丫头……坠下了山涧河中,一直便没找到……”   苏定文一言令得屋中女眷们齐齐变色,这人好端端的掉下了悬崖,而三房的夫人宋氏和嫡女苏瑛珍又没了踪影,这里头的水不知有多深呢。   白氏都要压不住雀跃之心了,而刘氏更是竖起耳朵,双眸晶晶亮亮,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小刘氏眼珠子乱转起来,心里也是欢喜的。   谁叫马氏的儿子中最这个次子本事大呢,她的男人虽然是幼子得宠,可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马氏一直以次子为傲,小刘氏也一直羡慕宋氏好命,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心里便有种找补回来的满足感。   而一旁坐在的苏瑛莺也眨巴着眼睛,心思转个不停。三房人还没回来时,她的母亲白氏便表现出了对这一房人的讨厌和排斥,苏瑛莺自然也受到了影响,她也怕宋氏的女儿回来了在老夫人面前和她争宠,如今宋氏的女儿出了事儿,剩下的这个苏瑛玥瞧着枯瘦如柴,就知道哭泣,看来根本就不足为据嘛。   三房分明出了大事,马氏也没了和小辈们亲香热闹的心思,盯着苏定文摆手道:“行了,也热闹一日了,都回去吧。”   白氏几个闻言纷纷告退,也将苏瑛玥几个也拉扯了下去安置。马氏身边的心腹嬷嬷段嬷嬷将丫鬟们也驱散了,亲自守在了门外。   里头苏定文这才起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儿子齐家不严,请母亲责罚。”   马氏被他郑重的样子弄的蹙眉,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三,你可不能犯了糊涂,宠妾灭妻啊。不管如何,如欣和珍丫头一个是你的元配嫡妻,一个是你的嫡幺女,你可不能为了个庶女就犯了混!更何况,如欣是什么性子,怎样的人我清楚,必定事出有因,可不准你亏待了她!”   苏定文见自己还没说话,马氏便不住为宋氏分辨,不由苦笑,道:“母亲且听我细细道来,这事儿要从如欣今年过生辰那日说起……”   苏定文仔仔细细地将穗州发生的事情,宋氏的罪过一一详细的说了,马氏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起来,喘着大气,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整个身体颤抖着往后仰倒,苏定文骇然失色,忙托住了马氏的后腰,正欲叫人,马氏已缓过了气儿来,抓住了苏定文的手,道:“我没事,没事。”   苏定文见马氏果然眼神清明了起来,这才退后再度跪下,道:“儿子不孝,教妻不严,竟气坏了母亲。”   马氏盯着神情肃穆的儿子,从他神情和话语中早听出了儿子对宋氏的厌恶和憎恨。马氏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只觉听到的事情荒谬非常,宋氏离京时和苏定文的感情是极好的,因宋氏过门六年生养了四个孩子,着实太过频繁,苏定文才收用了宋氏的陪嫁丫头刘氏,便是苏瑛蓝的生母刘姨娘,除了刘姨娘,苏定文身边再没旁人。   所以马氏根本没有见识过宋氏对待妾室和庶出子女的手段,这些年宋氏跟着苏定文在外头,庶出子女也是一个个的生,马氏倒觉得是自己儿子亏待了侄女,还多次写书信去斥责苏定文,如今骤然听闻这样的事,她怎么能够接受。   可苏定文说的极是仔细,宋氏所做的那些事情又是桩桩件件证据确凿,连宋氏自己都承认了,这还能有假?眼见儿子和侄女已经是夫妻陌路,没了缓和的余地,马氏半响才长叹一声,勉强平静下来,道:“这么说如今你那一房是姜姨娘管家?”   苏定文舒了一口气,道:“之前没有办法,确实是姜姨娘在管家,如今既然回来了,再怎么样也没让个姨娘当家的道理。儿子是想着,宋氏便让她一直将养着吧,我那三房的事儿便让大嫂多操心些,左右儿子以后都住在侯府,大嫂照看这些也便是了。”   马氏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才道:“珍丫头……”   苏定文道:“珍丫头的事情没有缓和的余地了,若是当夜她没能嚷嚷出身份也就罢了,当夜那么多的人都知道了珍丫头的身份,即便那靖王世子有言,不会将事情透露出去,庄子上的下人也都做了处理,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闹的这么大,若不舍了珍丫头出家,将来只怕透了风声,侯府满府的姑娘都要受到牵累。玥丫头几个倒也罢了,都是亲姐妹,可儿子不能不想大哥四弟家的侄女们,若因玥丫头影响了侄女们,这叫儿子还有何颜面见哥哥弟弟们。”   马氏已神情疲惫,瞧着显然已下了决定的儿子道:“珍丫头到底是你的嫡幺女。”   苏定文道:“正因为如此,儿子才留了她一条命,未曾叫她暴毙而亡,如今已将她削发,过两日便能到京城,儿子想着还是让她直接进家庙去吧。”   马氏叹了一声,这才道:“罢了,你既有了决断,母亲还能说什么,一会子便让段嬷嬷亲自带人到家庙吩咐下。”   苏定文谢了,马氏只觉一阵阵头疼,摆手道:“你们也一路风尘,先回去洗洗休息吧。”   对宋氏的事情却未再多言一句,更是连问都没问落水的璎珞一句。   要说世上没有透风的墙这话是极多的,到傍晚时,苏瑛珍因业障积累要出家方能保命,宋氏重病,以后怕都要深居简出,三房庶女苏璎珞回京路上坠崖的消息便传遍了侯府。   自然各自都有各自的猜测,一时间三房一回京便成了下人和各房主子们谈论的焦点。   大夫人白氏的清远院中,白氏依在西厢房靠窗的蝠桃雕花红木美人榻上,懒洋洋的靠着个碧绿色沉烟纱面的大迎枕,旁边跪着大丫鬟魏紫,手中捏着个小檀香软包头的美人锤,正给白氏敲打着双腿。   白氏神情舒展,丰润的面容上满是愉悦之色,正听心腹崔妈妈说着三房的破事。   白氏听的舒坦,眉目弯起,笑着道:“宋氏作威作福多年,春风得意,真没想到也有今日。做大妇的,非要和那起子小妾庶女过不去,弄的灰头土脸,这不是拿着金玉非要往瓦罐上撞嘛,往日瞧着多聪明一人,却原来不过一蠢货罢了!”   美人榻边儿上放置了一个檀木刻花圈椅,椅子上铺着锦绣团花椅搭,富丽华贵,苏瑛莺正靠坐在圈椅中捧着个茶盏品着茶。   她已换了身宝蓝色锦缎绣深浅不一红色芙蕖的长褙子,下穿满绣芙蓉花金丝勾边儿的洋红色澜裙。乌发高高束了个弯月髻,插着攒珠累丝赤金红宝石的蝴蝶头面,这头面整整有大小不同的发钗,发环,步摇等二十四件,异常华美。   是前不久她落水,白氏为了安抚受惊的她,专门拿了私房宝石,请了京城最最有名的金玉阁给特意打制的。   赤金黄灿灿,红宝石流光溢彩,今日苏瑛莺不过挑拣了三样插在头上,便将她整个人映衬的珠光宝气,高贵靓丽,本就天香国色,清纯端庄的脸蛋显得愈发光彩照人。   她听了白氏的话,笑着道:“母亲当真那么高兴?”   白氏见女儿不以为然,坐起身来,道:“那是自然,我的儿啊,你不知道,当年你娘受了多少这宋氏的气!当年娘嫁给你父亲多年无所出,你祖母便不喜为娘,可那宋氏进门却一个个的生,那宋氏瞧着良善端庄,其实最是尖酸刻薄,明里暗里没少讥讽娘是不会下蛋的鸡!更是想和娘抢这侯府的管家权,日日在你祖母那里给为娘上眼药,娘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挺着个大肚子和你祖母坐在饭桌前,却要为娘这个大嫂忙前忙后,饿着肚子伺候她用膳的日子!”   苏瑛莺虽然是白氏亲出,可如今已经换了芯子,高莺莺穿越过来根本就没有继承本主的记忆,对白氏这个母亲也是亲近不起来的,她根本就不能对白氏的高兴感同身受,也不耐烦听白氏说这些老黄历,闻言不过点了点头,敷衍着道:“母亲这么说,这宋氏是挺奸猾可恶的。”   白氏便冷冷一笑,道:“像宋氏这种人聪明反被聪明误,活该如今自讨苦吃。莺儿,将来你嫁人了可千万莫要糊涂,那妾室都是阿猫阿狗,庶女更是一副嫁妆的事儿,可不能为打一只臭老鼠却伤了玉瓶啊!”   苏瑛莺闻言却不以为意,傲然道:“我要嫁人,我的夫君便只能有我一个,连通房都不可以有,什么姨娘庶女,我怎么会处理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情呢。”   白氏见女儿满脸不屑,只当她是玩笑,点着她道:“不害羞的丫头!是,是,我的女儿这般美丽无双,是该被好生怜惜,娘会好好为我的莺儿挑个如意良人的。”   苏瑛莺倒没在意白氏的话,她现今只关心一件事,道:“母亲,如今三房庶女死了,明儿的宴席还要不要办啊?”   白氏闻言沉吟一下,苏瑛莺已是跳了起来,挥手令魏紫移开,坐在了美人榻上拉着白氏的胳膊,道:“母亲,这次女儿费了好大劲儿才请到了靖王府长乐郡主,信王府明霞郡主,长公主府丹云郡主这几个贵女,这些天又忙前忙后的安排明日的宴席,你瞧,女儿眼底都有青痕了,而且明日宴席的衣裳女儿都做了四套,还有母亲新为我打制的朱钗头面,我什么都准备好了!若是突然不办了,女儿可不依!”   白氏素来疼爱苏瑛莺,见女儿这般痴缠,眼底虽看不出她说的青痕,看白氏也知道,女儿为这次宴席确实费了不少心思,这两个月都在忙这个事情。   且那几位贵女能来侯府也真让女儿放了不少身段去求去请,如今临时取消,这些可都白费了。   再来女儿忙这个宴席,总归是为了她的生辰,是一片孝心,倘若停了,岂不伤了这孩子的心。   白氏想着,微犹豫的道:“你祖母倒是没说什么,可这若传出去,弟弟家里死了女儿,母亲却还忙着办宴席总归不大好……”   苏瑛莺便道:“这事儿怎么会传扬出去呢,左右不过一个庶女,还不是咱们这一房的,母亲是她的长辈,哪里有不相干的小辈死了还要隔房长辈为她退让委屈的道理?”   她说着又摇晃起了白氏的手臂,道:“母亲,母亲,您就答应女儿吧,女儿不想母亲的寿宴过的冷冷清清的,母亲好歹成全了女儿这份孝心啊。”   白氏被她摇的心肝都软了,当下便点了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帖子是早发出去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苏瑛莺当下便眉开眼笑,跳起来道:“母亲等着,女儿换上明儿要穿的衣裳给母亲瞧!”   说着便裙裾一扬,脚步轻快,身姿轻盈的跑了出去。 ☆、071 煞神秦严   翌日,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秋高气爽,天空湛蓝的连一丝云都找不到,纯粹清透的像制作精美,工艺精良的蓝绸缎,一铺无边,偶尔掠过几只雀鸟的剪影,让人望之心情舒朗。   一大清早,简单的在太夫人楼氏处用过早膳,王雪瑶便拉着璎珞急匆匆地往两人住着的雪月院奔,笑着道:“今日一早楚衣阁新做的衣裳应该就送到了,咱们快回去看看,说不定现在管事妈妈已送到咱们屋子里头去了呢。”   璎珞当日被秦严送到了太夫人面前,自然是什么衣裳首饰都没带在身边的,在船上时都是妙哥改了大丫鬟的衣裳给璎珞将就穿着。   当日到了振威将军府,王雪瑶见此便非要叫了京城最好的衣裳铺子来给璎珞定做衣裳,璎珞推辞,王雪瑶却只说这些日有好多各府的宴席要参加,她自己的衣裳也不够穿,给璎珞做衣裳只是寻个借口,好叫她自己多得几身衣裳罢了,让璎珞这个好妹妹一定要成全她做新衣裳的心。   王雪瑶并非振威将军府的小姐,而是太夫人的媳妇王氏的娘家侄女。因她的容貌极为肖似振威将军府那位过世的孙小姐,故此王家便将她送到了振威将军府来,养在了太夫人的膝下,借以讨好太夫人,加深王府和将军府的关系。   府中的下人们都唤王雪瑶为小孙小姐,王雪瑶被太夫人养育的性子爽快活泼,在暮气沉沉的振威将军府可谓受尽宠爱,有求必应。   这般得宠,哪里会少衣裳穿,璎珞自然明白王雪瑶是为了自己才如此,虽是无功不受禄,可到底盛情难却,被她磨的没法,再过分推辞便显得小家子气了,便也就答应了下来。   王雪瑶吩咐了下去,振威将军府的管事们自然不敢耽搁,当日便请了楚衣阁的绣娘们来给两人量了尺寸,今日那衣裳该是要送过来了。   “璎珞妹妹今日可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叫那些到定安侯府参加寿宴的夫人小姐们都看看,妹妹这般品貌的女儿,定安侯府竟还苛待,该是多么的荒谬错误。”   王雪瑶说着便拉着璎珞进了雪月院,丫鬟们听到声音迎了出来,未等王雪瑶问,她的大丫鬟碧玉便笑着道:“刚楚衣阁的绣娘将姑娘和苏姑娘新做的衣裳都送了过来,这会子正在花厅中吃茶等着呢,姑娘和苏姑娘快去试试大小尺寸,哪里不合适了好让她们再改。”   王雪瑶闻言兴冲冲地道:“这个楚衣阁做衣服这股利落劲儿我最喜欢,刚好跟得上今日出门呢。”   两人进了花厅,果见三个楚衣阁的绣娘起身见礼,手中捧着几套整整齐齐的秋裳。   王雪瑶不等绣娘们寒暄便将璎珞新作的那三套衣裳抖开,满意地点头道:“做的真不错,这三件每件都好,款式和花样都是今年京城新流行的,我那里已经为璎珞妹妹准备好了相配的首饰头面,妹妹快一件件试给我看,哪里不合适我让她们现在就改,且不能耽搁了我们一会出门。”   她说着便将那件一套石榴红碎花金丝织锦短袄,配拖地烟笼梅花凤尾裙,外带浅红云雾烟罗梅花点翠外罩衫塞进了璎珞怀中,推着她进内室去换衣服。   璎珞拿她没办法,被拥进了内室,王雪瑶这才一转身,坐在了一旁的大红木扶手椅上,端了杯茶慢悠悠的啜饮了起来。   旁边绣娘将王雪瑶的新衣服拿了上来,抖开,道:“姑娘瞧瞧,这件暗花细丝月华锦衫和百褶裙都是按照姑娘的意思做成的,姑娘要不要也去试试大小?”   王雪瑶却摆摆手,只扫了一眼便点头道:“做的不错,我穿你们楚衣阁的衣裳也不是头一回了,尺寸什么的错不了,今儿主要是我那位苏妹妹,可定要把她的做好才行。”   绣娘们也有眼色,见王雪瑶这个样子,忙点头称是,将给璎珞做的另外两套衣裳展开给王雪瑶看。   一套烟霞色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的锦衣和同套的渐染绯红的烟云蝴蝶百褶裙。还有一套月白色团蝶百花牡丹花纹蜀锦褙子,下配撒花纯面百褶裙,外罩翠绿碧霞云纹连珠孔雀纹罗衫。   一色彩艳丽而华贵,一色彩清冷却不失青灵,王雪瑶瞧的连连点头,道:“都不错,苏姐姐长的好,再穿了你们楚衣阁的衣裳,那以后你们楚衣阁的衣裳岂不是更受欢迎?”   绣娘连连称是,恰此时,一道红云身影从内室的屏风后绕了出来,顿时外间一下子没了声息,所有人的呼吸都像是被那个出众美丽的女子夺去了一般。   过了许久,王雪瑶才拍手道:“璎珞妹妹这么穿可真是太漂亮了,我就说妹妹正该好好打扮才对,平日那些乱七八糟的衣裳没得辱没了妹妹天生的这等好颜色!”   那楚衣阁的绣娘也回过了神来,笑着道:“苏姑娘这模样生的……不是我说,这些年我在楚衣阁做活,游走京城各个府邸,上至公侯府邸,下至富户商家,见过的小姐也算数不胜数了,还真没比苏姑娘更衬这红色的。”   王雪瑶也奔到了璎珞身边,拉着她的手臂,绕着她前前后后看了又看,拍手道:“行了,我看今日妹妹就穿这套衣裳就成,剩下那两套也不用试了!走,我今儿要好好给璎珞妹妹挑选些配饰,妹妹快来!”   璎珞被王雪瑶风风火火地拉回她的闺房便按坐在了梳妆镜前,王雪瑶兴冲冲撤掉璎珞头上的发饰,将她一头乌发都散了下来,道:“璎珞妹妹真好看,这头发也生的好,柔软亮泽还这般滑顺,缎子一般呢。”   璎珞刚穿来时,本主的头发因为常年营养不良是不大好的,经过这几个月的调理,确实好了许多,她望着镜子中映出的一张芙蓉面,不由怔了怔。   却见那镜中少女正值妙龄,些许稚嫩,却不掩风华妩媚,甚至那少许的稚嫩叫那精致魅惑的五官更显地水灵妖异了。   这些时日她在楼氏身边,因没什么利益牵扯,加之璎珞怕常年都在脸上涂抹黄鸡草汁会影响到肤色,便停用了,想着让肌肤多透透气。   如今瞧去,那镜中人,当洗去了遮掩肌肤的蜡黄,显露出的肤色白皙如雪,两颊自然晕红,鬓发乌黑,映衬的一双盈盈妙目如星作月,唇瓣艳红如花,真是雪肤花貌,娇艳无双,只见妖娆,未见媚色,婉然风姿,堆砌眼梢,一颦一笑无不是绝代风华。   现代时苏珞是极擅长化妆和打扮的,她总能挑选出适合自己的衣裳首饰,将本中上等的容貌修饰成上乘姿容。   穿越后,她自然知道,苏璎珞这容貌最适合艳丽明媚的颜色,虽然人长的美,穿素色也会美的清丽娇柔,可若是穿了艳色,却绝对会将她的美尽数盛放出来,震撼人心。   故此,这些时日璎珞都是刻意的挑选一些素净而清冷,柔和而清淡的颜色来着装,如今瞧见镜中被深深浅浅的红色包裹着的妖娆美人,璎珞便蹙了蹙眉,道:“这颜色也太扎眼了吧,我还是换件素净点的吧,我瞧着之前那件月白色的就很精致……”   璎珞话未说完,王雪瑶便打断她,道:“就是要扎眼了才好呢!”   璎珞摇头一笑,就要起身,道:“我一个庶女,打扮成这个样子像什么,好了,姐姐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我却不想如此。”   王雪瑶硬是按住璎珞的肩膀将她又按回了梳妆凳上,挥手打发了伺候的丫鬟们都下去,这才握着璎珞的手,道:“妹妹不明白,正是因为妹妹是庶女才该当这般打扮呢,谁规定了庶女就不能穿红戴绿了?何况这件衣裳也就是样子精致些,真论起来并不算多华贵的衣料。妹妹做庶女,若没有傲人的容貌,震住了定安侯府上下一杆子人,以后又靠什么立足?还不谁都得欺负妹妹一头?”   见璎珞张口欲言,王雪瑶抬手压住她,又道:“我知道妹妹的意思,妹妹原先故意往平凡上打扮,只怕是不愿意叫那侯府中人将你当成踏脚石送于权贵换取富贵吧?可妹妹也不想想,咱们女子生下来,就是为了联姻的,这高门大户的姑娘们又有几个能幸运的碰到一心爱恋疼惜只为女儿好的父母?妹妹即便是没这等容貌,难道侯府的人该用妹妹的时候就会放过妹妹吗?我告诉你,不会!做一个庶女,妹妹只有越让人看重,在亲事上才越有说话的本钱和资格!妹妹且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妹妹生的好颜色,这就是财富是实力,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妹妹偏不用呢。”   王雪瑶的话令璎珞愕在了当场,王雪瑶见她不语只以为自己说话太过交浅言深,便微微松开了璎珞的手,道:“按说定安侯府都是妹妹的亲人,我一个外人这般说话当真是僭越的很,只我头一眼见妹妹便觉投缘,听了妹妹的遭遇,也着实为妹妹鸣不平,我历来是个藏不住的人,这便多说道了两句,倘使妹妹不高兴,便只当我没说吧。我去叫丫鬟将那件月白的衣裳拿过来。”   王雪瑶说着便要转身,璎珞这才回过神来,忙抓住了王雪瑶道:“别,瑶姐姐,我都知道姐姐这是为我好,我怎么会怪姐姐呢?我虽算不得聪明,可也不是那等五六不分,好歹不明的,姐姐一心为我,我若怪姐姐岂不是白眼狼?我方才不过是一时间惊悟,才发觉自己以前自作聪明,还不如姐姐通透,这才兀自有些发怔罢了。”   璎珞这话倒不是作假,王雪瑶的话确实是蓦然间让她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是啊,刚刚穿来时她为了藏拙,便掩饰了容貌,涂抹东西,非把自己弄的不起眼,也是不想惹了宋氏和她那一对女儿的眼,再多惹祸端。更是怕苏定文发现了她的容貌惊人,将她攥在手心中待价而沽。   可如今她已经和宋氏母女闹的不死不休了,而且瞧样子,苏定文已经注意到了她,即便她再将这容貌臧着遮着,苏定文将来也不可能只全心为她考虑而选定亲事。   入了侯府,她已一步步踏入泥泞,再想脱身过那种简单清净的日子,只怕是不可能的了。侯府那些人会如何拿捏她的亲事,如何利用算计她,这些都不好说。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再遮掩容颜,更何况,侯府的水只怕会很深,她若没有傲人的本钱,让侯府当家人看重的资本,进了侯府还不是任由人拿捏的份儿?   左右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便只有让自己变得有实力,这样才能招架住侯府的那些魑魅魍魉的算计和谋划,而容貌何尝不是实力的一种呢。   先前倒是她糊涂了,竟还没有王雪瑶来的通透明白,璎珞想通后,再瞧王雪瑶,见她眉宇间不知何时竟落上了一层落寞伤楚之色,不由一楞,想到王雪瑶的身世不由心下了然,生出一股恻然之感来,握紧了王雪瑶的手。   王雪瑶何尝不是因为容貌的缘故被家人看中呢,她本不是将军府的人,可就是因为长的像将军府那位孙小姐,便被父母亲人舍弃了,自幼便长在将军府中,怨不得她会说容貌也是一种实力,是财富呢。   见璎珞眸光柔和又怜惜的瞧着自己,王雪瑶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道:“妹妹觉得我通透,也不过是我一直便靠这张脸生存罢了。”   她说着又扬起明媚的笑脸来,道:“不过妹妹也不必同情我,我在将军府中很好,在这里我是金尊玉贵的孙小姐,没人敢看轻我,太夫人将我当成嫡嫡亲的孙女疼爱,吃穿用度没一样是王府中那些姐妹能比的,我平日里用的甚至比家中嫡母所出的嫡女还要好,妹妹不知道,我父亲嫡女庶女一大堆,我的生母又不得宠,倘若不是来了将军府,我在王府中只怕不知要过的多蹉跎卑贱呢,你瞧,谁不说我是个有福气的,我也觉着是这样。这还多亏了这张脸呢。”   璎珞瞧着她弯弯的眉眼心中不觉微酸,做别人的替身,靠着一张容颜生活着,被家人就这样送走,即便太夫人再疼爱有加,想必王雪瑶心中还是会有些难过的吧。   好在她并非本主,即便将来定安侯府的人因这张脸算计她,她也不会有半点伤心难过,只会和他们好好周旋,该讨价还价的时候绝不手软,他们要利用她,她也可以反过来利用他们,只看谁的手段更高超罢了。   璎珞想明白了这些,便对王雪瑶笑着道:“今儿我这张脸可就拜托给姐姐了。”   王雪瑶扬眉一笑,挽了挽衣袖,一副大干一场的模样,道:“妹妹就擎好吧。妹妹大概还不知道,定安侯府长房的嫡女苏瑛莺,相貌也是极为出众的,而且在京城颇有几分才气名声。以前这苏瑛莺不怎么爱出门,便有美名透出,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四处的参加各府宴席,还和几个自以为是的小姐组建了个什么兰荣诗社,整天的吟风弄月,卖弄才华。偏还真有人吃她们这一套,如今你这个隔房的姐姐可是名声极盛的,谁不知道定安侯府有个貌美如花的才女?今日姐姐可得下大力气,好好给妹妹捯饬捯饬,说什么也不能让那苏瑛莺压了妹妹,怎么也得平分秋色才成。”   一个时辰后璎珞便和王雪瑶一起辞了太夫人坐上马车往定安侯府去,定安侯府和振威将军府虽都是开国时皇帝御赐的宅邸,可离的却并不近。一个坐落在洛京北城的权贵府邸中,一个却位于靠近西城的富贵宅邸中。   想比来说,北城离皇城是最近的,各亲王府,公主府,国公府等都坐落在此,而定安侯府的西城虽也是富贵人家宅邸错落之处,可到底离皇城还有一段距离,起码府中男人们早起上朝就得生生比住北城的要早两刻种。故此可见,定安侯府虽也是世袭的爵位,却远远没有振威将军府来的尊贵得皇帝看重。   从北城到西城去要经过洛京几条最为繁华的道路,璎珞前次进京时和太夫人一起坐车,也不敢推开车窗往外打量,今次和王雪瑶一起,不等她要求,王雪瑶便将车窗推开,只放下了湖蓝色沉烟纱窗帘指点着外头的街景给璎珞瞧。   洛京不愧是天子帝都,其繁华绝非穗州能够比拟的,只街道便比穗州的主干道宽阔了两倍不止,两旁商铺林立,路上行人如梭,喧嚣吵闹,一派热闹。   路上各色行人说说笑笑,有穿绫罗绸缎的,更有穿粗布麻衣的,间或还能看到一两个打扮怪异的异域之人,吆喝声此起彼伏,可见大丰现如今的国力还是可以的,起码京城百姓安居乐业,一片太平。   王雪瑶指着街边一溜的错落店铺,笑着给璎珞介绍道:“瞧,那个挂朱红金匾的就是楚衣阁,楚衣阁是迟家的生意呢,所以我每次都能拿到楚衣阁最新的料子和花样,楚衣阁的衣裳都是京城最新式的,如今可得各府夫人小姐们喜欢追捧了。这都是迟家表哥接收楚衣阁后才如此的,迟家表哥是不是很厉害啊?”   璎珞倒不想这楚衣阁也是迟家的产业,听王雪瑶的口气满是崇拜赞叹,她不由瞧了眼王雪瑶,见她美眸晶亮,小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神情,璎珞不由心中一动,挑了挑唇,若有所思。   倒是王雪瑶迟迟不闻璎珞回应,回头瞧向璎珞,见她目光清透好似能洞察人心般盯着自己,一时间脸色一红,忙忙又指着前头一座足有三层高,塔楼结构甚为惹眼的酒楼道:“瞧,那是京城最好的酒楼食味楼,食味楼是诚王妃娘家新安侯府的生意,还有哪边那个是京城最好的胭脂水粉店紫胭斋,那是皇商全家的生意,宫中娘娘主子们的水粉胭脂都是这全家呈贡的,宫里的全嫔就出自他们家。还有那边的笔墨店香墨斋,吴家糕点铺,珍宝阁……反正这条街上各色店铺多的很,且都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生意铺子,所以每日人也极多。”   璎珞连连点头,两人正说的欢,却闻前头传来清道声和马蹄声,人群一阵纷乱地往路边避让。   “鹰扬将军回城,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璎珞隔着窗帘见外头人群纷纷退散,神情又是恭顺又是惧怕的全部避让到了一边,片息间就清出了道路来,一时感叹这位鹰扬将军的威慑力,生出好奇之感来,瞧向王雪瑶道:“这鹰扬将军是什么人?”   却见王雪瑶面色一变,再不见了方才的轻松玩笑,满脸的敬畏之色,急急忙忙冲璎珞道:“等会儿再说。”   她言罢,忙忙敲了敲车门,冲外头的车夫和跟随的婆子吩咐着,道:“快些将咱们的马车驱使到旁边去,让开道来,别和那位煞神冲撞上。”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移动也往路边避让,外头的马蹄声也缓缓接近了些,似正在靠近。   璎珞见王雪瑶神情紧张盯着外头,便抚上了她的手,王雪瑶这才微微放松了神情,回握着璎珞的手,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这位鹰扬将军是靖王府的世子名唤秦严的,说起来倒还是咱们大丰国的大英雄,大将才,很得皇上宠信,也得百姓爱戴,鹰扬将军是他在朝廷中的武职,正二品的。按说他为国守疆护土,保得一方安宁,使得百姓安居乐业,该得百姓全心爱戴拥护才对,只是这位鹰扬将军他的身世略有些出奇,行事也过于残暴张扬,便使得人们对他的感觉有些复杂,当真是又敬又怕,又惧又尊,我这长在将门之家还算好的,妹妹不知道,好些京城文官家娇滴滴的小姐们,简直到了闻鹰扬将军之名便色白啼哭的地步。”   璎珞闻言不觉有些好笑,早听说古有战国名将白起,征战四方,杀伐太重,令人闻名丧胆,可止小儿夜啼,这位鹰扬将军倒好,可使闺阁女子闻之啼哭?   她正好笑,就听王雪瑶又道:“妹妹莫觉好笑,也莫怪那些娇滴滴的女官家小姐害怕,就说前些日子,这鹰扬将军奉命到川西去剿匪,平了匪患回京时,他人虽未进京城,转道去了旁处,可他那手下却是一路招摇进了京城。你当是如何招摇?却是那小将把一竿子匪贼的头颅串成了一串,就跟一串串灯笼一样挑在马前,进了城,一路不知吓坏了多少人,他那手下兵勇都这般残暴血腥,你想想,他会是什么样儿?”   王雪瑶唏嘘不已,低声说完,恰外头马蹄声行了过来,她便止了声,正襟危坐,蓦然见璎珞正凑在窗前,隔着纱帘往外瞧,王雪瑶忙拉了她一把,咔哒一声飞快的将挡窗给关了起来,道:“别看了,莫再吓坏妹妹。”   璎珞本也就有些好奇,这才往外瞅,如今王雪瑶关了窗户,本就是不相干的人,她也便不再要求,只笑了笑,靠着王雪瑶坐好。   外头马蹄声哒哒而过,璎珞惊异地发现方才还喧闹不已的街头如今竟没什么声音,给人一种大街上只剩下那一队骑兵的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压迫力在四周蔓延,竟然透窗而入,令璎珞也不由略微屏息。   马蹄声终于哒哒从车旁过去,外头这才传来了些许声响,街头喧闹的气氛在慢慢回转,窃窃私语声响起,璎珞受到影响松了一口气,王雪瑶也舒气冲外头扬声道:“好了,趁着道路让开了,咱们快走,早点到定安侯府。”   车夫应了一声,催马将马车缓缓赶到了道上,可就在此时,外头突然响起了尖叫声,那尖叫声像是滴进油锅里的一滴水,瞬间引爆了安静的气氛。   “啊!着火了!快跑!”   “食味楼起火了,烧着人了,跑啊!”   “啊!别挤,我的孩子!”   “着火了!马惊了,踢死人了,跑啊!”   ……   混乱而惊慌的喊叫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外头道路两旁都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还有马儿被惊发出的凄厉嘶鸣声,人跌倒被踩的惨叫声,孩童的哭喊声……   璎珞和王雪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振威将军府的马车便被两旁推挤的人群给撞的摇摇晃晃起来,外头也响起马儿的嘶鸣声,马车剧烈晃动起来,路妈妈的尖叫声响起,道:“姑娘快下车,马惊了!”   说话间马车的车门突然被打开,外头路妈妈伸进手来,冲王雪瑶焦急的喊道,另一边王雪瑶的大丫鬟碧玉也慌张的冲璎珞伸手。   璎珞勉强稳住身子,望去,果见拉车的马儿正在撅着蹄子,车夫已从车前板上站起身来,正拼命拉着缰绳控制惊马,可四周都是冲撞的人群,那马儿只有越来越暴躁的。   “两位姑娘快跳下来!”   催促声响起,璎珞忙拉着微微慌乱的王雪瑶抱着裙子跳下了马车。四目一望,璎珞目瞪口呆,只见方才还井然有序的街道就这一会子功夫便乱成一团。   人流蜂拥着往远处挤跑逃窜,路边街头摆设的小摊位早已被人群撞翻,地上一片狼藉,还有人被推挤倒下,踩了身子,发出惨叫之声。回头望去,正见不远处三层高的食味楼,不知怎么弄的二楼整个烧了起来,火势瞬间便烧旺了,临街的窗户着着火还在扑簌簌地往下掉着火源。   璎珞回头正看见一扇火窗坠下,火光刺了楼下一名军士身下马儿的眼睛,那马儿嘶鸣着四处疯蹿,军士没能控制住,生生将一个乱跑的大汉给踢倒在地,引得场面更加混乱,四处尖叫之声。   护送璎珞和王雪瑶出门的虽然也有几个护院,可这会子场面太乱,他们还没能形成包围圈,便被人群冲散,璎珞没能看两眼便被蜂拥的人群带着不得不往前方冲去。   身后响起王雪瑶的喊叫声,“璎珞妹妹,你们快护着璎珞妹妹啊!”   璎珞到底不是将军府的小姐,这般情况下,她和王雪瑶一下马车,盛府的下人,丫鬟婆子们便本能地都护着了王雪瑶,一时便疏忽了璎珞,眼见她被人群卷走,才急忙分出几个人来护卫。   可就这瞬息间璎珞已被推挤着离了马车十来步,盛府的下人一时半刻也挤不过去,眼见着已是来不及了,璎珞也离他们越来越远,淹没在人群里。   王雪瑶脸色都白了,一时又因着急变红,尖叫着推着身边的丫鬟,嘶喊着道:“你们快再分几个人去找璎珞妹妹,我没事,快去啊!”   “姑娘,奴婢们先护姑娘往那边铺子里躲一躲,苏姑娘那边已经有人追上去了。姑娘小心!”   王雪瑶被挤得差点摔倒,自顾不暇,只能被下人们推着护着往路边的店铺处挤,眼见四处都是乌压压的人头,早没了璎珞的身影,sk王雪瑶忍不住大叫出声。   “璎珞妹妹!璎珞妹妹!”   她的叫喊声璎珞早便听不到了,她此刻正被惊惶的人群推挤着往街头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是密密麻麻拥挤的人群,这时候个人的力量太小了,谁也顾不到谁。   璎珞就好像是跌落进汪洋大海的一粒雨,瞬间被淹没,只能不由自主地顺着人流的方向力持平衡,不被人推倒。   现代时各处的践踏事件便时有发生,璎珞很清楚,若是跌倒了等待的是什么,她只是没想到都到了古代,她还能倒霉催的撞上这种事情。   任是她平日再冷静,此刻也面色发白,身子跌跌撞撞跟着人流努力往路边挤,她正欲张口大喊,试图维系下秩序,然而不等她张口,后头便又传来了一波惊恐的尖叫声。   “天,杀人了!死了人!”   “死人了,杀人了,跑啊!”   那声音像是会传染一般,瞬间四面八方都有人惊恐的喊了起来,璎珞立马便觉得来自后背和侧边的冲撞力大增,挤得她连呼吸都停止了一般。   挤得头晕脑胀间,璎珞不由诅骂起那个什么鬼鹰扬将军来,那食味楼没有可能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就烧了起来,而且火势还一下子就这么大。这分明是有人蓄意放火烧楼,她方才回头看时,那鹰扬将军的骑兵队伍正巧停在食味楼下。   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这场火就是专门为那什么鹰扬将军安排的。怨不得王雪瑶说这人是个煞神,这样的人就该窝在家里别出来,瞧吧,她这才刚碰上就被此人身上的煞气给煞到了。   倘若今日在这里被踩死,可真是无妄之灾,死不瞑目了!   那厢,秦严带着人刚走到食味楼下火势便乍然而起,两个火窗掉落下来,烧着了马儿的鬃毛,马儿惊叫乱踢乱跑,登时便踢倒了好几个行路之人,尖叫声四起,根本不等维护秩序,整条街便一下子乱了起来。   秦严端坐马上,紧紧扯着马缰,安抚着暴躁不已原地打转的坐骑,目光沉冷抬头瞧了眼窜起冲天火焰的食味楼,唇角挑起一抹冷笑来,厉声喊道:“护好人!妄自靠近者杀无赦!”   兵士们得了令,纷纷下马,瞬间围成了一个圈将中间十来个百姓打扮的男女老少护卫了起来。   秦严双目冷锐四扫,却蓦然从糟乱的声音中捕捉到了两个字,璎珞。   他眉宇动了下,仔细一听却果然是有个带哭腔的声音在喊着“璎珞妹妹”,他高坐马上,凝眸望去,正见不远处几个丫鬟婆子护着个十五六的妙龄少女往一边的铺子中挤着,那少女口中正喊得是璎珞妹妹。   秦严目光又巡视了一下,果然见一旁人群中堵着一辆马车,上头分明是有着一个盛字。他目光一闪,几乎不曾犹豫便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脚踏在了马鞍上,借着高处往远处张望。   寻到那女子他好似并没有花费多少的力气,她今日难得的穿了一身深深浅浅的红衣,夹裹在人群中从高处看还是很起眼的。   眼见她被几个大男人围堵在中间挤挤挨挨地跌跌撞撞往前头去,秦严眉头微皱,不敢耽搁,只冲身边影七甩了个眼色,便将这处都丢给了影七。   玄色的身影一纵,他几下便踏上了街道一旁的店铺房顶,沿着屋脊跳跃疾奔,往璎珞的位置迅速靠近。   而璎珞本就是在苦苦支撑,奈何后头又是一番尖叫混乱,奔挤的人群更加混乱,她早便被踩了好几脚,右边突然有人用力一挤,璎珞被脚下一绊,再难维系平衡,整个人都往右边倒去,她想站起来,可右边冲击的力量实在太大了,根本无可阻拦,几乎是心胆俱裂地往地上跌倒而去。   璎珞有些心凉地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自己还不如那时候坠崖落水死了的好,溺水而死虽然也不好受,死后也不好看,可起码比被踩跺成肉饼来的好啊。   可恨她都要死了,都不知道那害了她命的鹰扬将军到底是扁是圆!   她正迷迷糊糊腹诽着,却猛然间腰际传来一道强而有力的力道,紧紧箍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生生从人流中拉扯了起来,跌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何种感觉似曾相识,和不久前那人在冰冷的河水中将她拉起来的感觉一模一样,令得她绝望的心瞬间落到了实处,璎珞几乎是跌进那人怀中的同时便惊喜的唤出了声来。   “小气包?!”   秦严将璎珞拉进怀中,护着她便往一旁的商铺边儿退,耳边响起她惊喜交加的声音,秦严怔了下,小气包?她在唤谁!   秦严一时怔住,傻了一样站在路中被人流冲撞着,璎珞虽然被他护在身前,可也免不了东倒西歪,不由抬手戳了戳秦严坚定的手臂,嚷道:“发什么呆啊!”   秦严这才回过神来,护着璎珞排开人群往道旁的店铺屋檐下退,他长的人高马大,又力气强健,自然和身娇体弱的璎珞不同,璎珞被他护着很快便退到了路边,秦严寻了个角落,排开人流,将璎珞带着往死角一塞,双臂撑着两边墙壁,瞬间隔出了一方安宁的空间。   璎珞只觉得那些混乱,拥挤,踩踏,喧嚣好像一下子就遥远了,虽然这一角空间狭窄的很,可她却觉得再没比这里更安全舒适的了,她后背靠着墙壁,身前几乎挨挤在了秦严身上,喘息不停。   略匀了匀气,她才抬头瞧去,迎面却依旧是那张烦着淡淡冷光的面具,璎珞瞬间愕住了。她一直以为这人是为了掩饰身份才戴着面具的,可这怎么光天化日的脸上也戴着这个鬼玩意?   带个面具行走在街上,不古怪吗?不嫌扎眼吗?   她正欲开口,不想那人却先一步张口了,却道:“小气包是谁?”   璎珞只觉他的口气极为不好,倒有质问的感觉一般,莫名她便觉得他在蹙眉,只因他透过面具露出的眼眸中几要破眸而出的怒气是那么的明显。   璎珞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一时讪讪的笑了起来。   她是该告诉他,小气包就说的是他呢,还是该告诉他,她方才认错了人?这好像是个问题呢。 ☆、072 英雄又救美了   老实说,璎珞真觉得平生没见过比眼前男子更小气扒拉的男人了,那日在山洞中她不过一时嘴欠,开玩笑问他何时娶自己,他便恼了,半响没给自己个好脸色,转头便抢了她的铺盖。   第二天她就误会他那么一下下,他就折腾了她半日,不仅不给吃的,还带着她爬了大半个山谷,连口气儿都没让她多喘,将她折腾地宛若一只土狗。好吧,就算他是好意,要把她拜托给太夫人照顾,可他不告而别,这显然还是在生气啊。   故此,自那日后璎珞便在心里给眼前男子取了个亲切的昵称,那便是:小气包。   不是吝啬的那种小气包,而是睚眦必报,毫无宽容心,没半点气量的小气包。   所以方才察觉到秦严的到来后,璎珞高兴之余,便将自己给秦严起的昵称脱口而出了,如今被秦严逼问这个问题,璎珞觉得自己要是告诉他,小气包便指的是他,瞧这男人的模样,说不定会将她扔到这里走掉。   她眼珠子在长长的睫毛遮掩下滴溜溜地乱转,眨眼笑着道:“嗳,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大白天也带着面具啊?”   秦严见她如此,眯了眯眼,冷声道:“莫给我左顾而言他。”   璎珞觉得秦严的眼眸中冷光更盛了两分,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很可怕的威压来,她觉得才透顺的气儿又不顺了起来,忍不住舔了舔唇,瓮声瓮气地道:“我这刚受了惊吓,惊魂未定的,经不住你这么吓唬啊。”   秦严却冷笑了一声,竟是收了支撑在璎珞左边儿的手臂,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璎珞的下巴将她低垂着躲避的小脸抬了起来,再度问道:“方才你将我认成谁了?”   璎珞本以为秦严是因为自己给他起外号生气了,这会儿听他这般问,登时便傻了,眨着眼睛不解的盯着秦严。   这人搞什么啊,弄了半天他都不知道自己叫小气包就说的是他啊,那他生气个鬼啊?   这不莫名其妙嘛!   璎珞觉得她的脑子八成是被人群给挤出问题来了,要不然就是因为缺氧,脑袋暂时停转了,她盯着秦严正弄不明白情况,秦严却一点点向她压下高大的身子来。   他本就生的高大,此刻璎珞又置身在狭窄的角落中,瞧着他一点点压下头来,一片阴影便彻底包裹住了她,璎珞觉得天地都黑暗了下来,眼前只剩下秦严黑洞洞蕴着幽光的眼眸。   男人本就死死将她护在怀中,她呼吸间满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干爽气息,这般压下身子来,璎珞觉得那股阳刚味道一下子翻倍攀升,浓郁的叫她有股要窒息的错觉。   太可怕了,璎珞终于顶不住压力,忙忙抬起手来双掌合十地作着揖,口中说道:“我没把你认成什么别人,我不该给你起这么个不尊重的绰号,都是我的错,您还大人大量又救我一回,我知道错了,你……唔……”   璎珞正不跌地求着饶,争取宽大处理,谁想后头突然一股劲力冲撞过来,人流蜂拥,秦严本就撤掉了一只扶着墙壁的胳膊,这下被后头的冲撞之力一推挤,整个人便不稳地往前倾斜了下。   可他本就弯腰凑近了璎珞,这下再一倾斜顿时那露于面具外锋锐而殷红的薄唇便整个向着璎珞压了下来。偏生璎珞正仰着头,小嘴张着正试图为自己辩解,这一俯一仰间,四片唇瓣便若有引力一般,天作之合地紧密贴合在了一处。   璎珞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进那双近在咫尺的幽深眼瞳中,声音瞬间消弭在了唇齿间,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再加快。   秦严的眼眸中分明也闪过了错愕之色,可很快的那错愕便被翻涌的黑色浪潮掩盖了下去,他的眼眸开始幽深似海,色彩似在层层浓郁,变幻着叫璎珞心慌气短的亮泽。   柔软,娇嫩,细滑,润泽,香甜……女子的红唇,触感美妙的不可思议。   拥挤的街道上好像一下子天地都无物了,秦严的眼前脑海中只剩下那两片娇软,他的唇也好似突然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受控制地在她的娇嫩的唇瓣上研磨了一下,又一下……   又一波冲撞拥挤若浪潮般滚过来,秦严身子再度往前倾倒,璎珞不受控制地被死死压在了背后冰冷的墙壁上,身前更是死死贴在了秦严坚硬的胸膛上,柔软和硬挺狠狠挤压在一起。   与此同时,他的唇也因这推挤之力,又狠狠蹭过她的。她的唇边温热,他的却异常冰凉,她的微丰湿滑,他的薄锐微涩,那感觉璎珞竟都敏感的感受了个仔细。   也不知是这种感觉太奇妙,太令人心悸,还是璎珞被挤得实在太厉害了,她不由溢出一声轻哼,心跳也在不停的加速。交错着他也鼓鼓而跳的心跳声,令人更加心慌起来。   璎珞觉得有些承受不住心脏的加速,蓦然回过神来,使劲扭头,可她这一扭动才发现,他那右手的食指和拇指还捏在她的下巴上,她头没扭开,唇瓣倒是又和他的狠狠蹭了一下,甚至触碰到了他一点润滑的舌尖。   璎珞脸色猛然绯红一片,有些恼羞成怒起来,见秦严竟一点松开她的意思都没有,她脑子没转,嘴上便本能地一动,露出尖锐的两排贝齿来恶狠狠咬在了秦严的唇瓣上,几乎是一下见血。   血腥味弥漫,秦严才嘶了一声,微痛的感觉伴着一股酥麻从唇上蹿出着往身下一处涌去,最近秦严对这种感觉简直有些心有余悸,他身子一震,像猛然回过神了一般,骤然抬起了上身,用了内力直接震退了身后挤过来的人流,远远离开了那两片令人着迷的娇柔,也离开了胸前怀中贴合着的温香软玉。   两人同时大口喘息着,神情皆有几分狼狈。   璎珞垂着头,她觉得八成是人太多,太拥挤了,再不然就是身前男人身上温度太高了,她动了动手,竟发现手心中不知何时渗满了汗水。   秦严退开,璎珞垂了头,秦严却微微扬起了头,一时间两人竟都没有再说话。   璎珞觉得这般沉默着更叫人觉得古怪尴尬,想起来方才真没什么的,不就是贴了一下唇吗?现代时她什么阵仗没见过,那灯红酒绿的世界里一夜露水都算不得什么了,这贴下唇根本就不够看的,更何况方才不过是一场意外,她被一场意外吓成这样,也真够没出息的了。   想着,璎珞瞬间便心也不跳了,呼吸也平稳了,不由抬头瞧向秦严,道:“刚才……”   “我……”   不想璎珞开口时,秦严也恰好瞧向她张了口,顿时两人又都收住了话。璎珞眨了眨眼睛,抢在秦严说话前开口道:“方才就是一场意外嘛,我知道的,恩公不用解释,也不用多言道歉,这回是你救了我,算我欠了你的,来日若有机会,我会回报的。”   璎珞言罢,冲秦严扬起一个极为明媚的笑容来,那神情当真一个云淡风轻,潇洒从容。   秦严唇线冰冷一抿,被她轻快的话堵的肝肺直疼,方才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尽数都被噎了回去,他觉得若非身侧垂落的手握成了拳头,他都有捏死她的冲动。   望着少女明媚的笑脸,秦严蓦然幽凉一笑,声线轻缓而清冷,嘲弄道:“解释?方才的情景我不觉得需要解释什么,至于道歉,我救了苏姑娘,姑娘却反过来咬了我一口,连同上次姑娘误会的歉现如今一起道了吧。”   璎珞被秦严几句话噎的目瞪口呆,感情她被吃了嫩豆腐,如今还要和他道歉啊?若非他像呆了一样,一直贴着她的唇不离开,她又何至于咬他一口?!   璎珞眸光因气恼再度如星明灿灿起来,盯着秦严,心中平复再平复,念着他方才的相救回护之情,到底微微屈了屈膝,道:“上次确实是我的过错,竟然有眼不识好人心,误解了公子爷,方才更是,我怎么能因一时情急就咬了公子爷呢,即便是要提醒公子爷,小女也应该用更温和的办法的,小女向公子爷诚心道歉,公子爷雅人有雅量,海涵则个。”   璎珞言罢,笑意盈盈瞧向秦严,秦严却是轻哼一声,道:“毫无诚意!再来!”   璎珞:“……”   欺人太甚,挟恩以报,喜怒无常,斤斤计较,咄咄逼人,说的就是眼前人!   璎珞腹诽不已,盯视着秦严,她承认方才道歉的话没多少诚意,可她才不会再道歉一次呢,瞧眼前男人的模样,她就算再诚心的道歉千百遍,这位爷估计也不会满意。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嘛,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他。   璎珞郁结着,不觉又垂了头,嘟囔了一句,“小气包。”   她的声音虽则低,可秦严的耳力却不一般,声音落入耳中,他怔了下,竟然莫名觉着这个称呼还不错。   他瞧着身前少女,她微微低着头,从他的角度轻易瞧见少女白皙若雪的光洁额头,小巧秀气的翘鼻,因恼怒可爱的鼻头轻轻翁动着,细长的眉,自上看竟有些飞扬如鬓的感觉,给那脸蛋平添了三分锐利的妖异。   长而浓密若蝶羽的睫毛半遮半掩的盖着眼眸,眼角一弯微扬的弧度,弧线下一双波光潋滟的灵动眸子滴溜溜转动着。还有下头微微嘟起的一点红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竟觉得此刻那唇较之方才更加娇艳欲滴,色泽明艳若海棠滴露。   想到那抹过分的红润,很可能是他方才用唇研磨过的原因,秦严的心便有点发起热来。   他早便察觉到今日的她格外的好看,整个人都带着股极具侵略性的妖异,如今瞧着眼前美色,又了然方才她并非将他错认成了旁的什么人,秦严愤怒冷硬的心莫名便柔软了下来,扬眉道:“爷何时小气了?头一次爷可还多付了银两。便是如今爷不欠姑娘什么了,也是无条件救了姑娘的命。小气?这称号苏姑娘许错人了吧。”   璎珞敏锐的感觉到了秦严的情绪变化,她觉得眼前男人喜怒无常的叫她已经不愿再去探究他为何又突然高兴了的原因了,抬眸笑盈盈的瞧着秦严,目光转啊转的,秦严唇瓣上极为分明的小伤口却落入了璎珞的视线,她突然灵光一动,犹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过来。   这男人八成方才是因为她咬伤他,故而恼怒了,想想也是,顶着这么一道伤口确实有碍冷面男的形象,也确实会引人侧目,让人非议。如今他又突然消了气,说不定是想通了?   这般想着璎珞立马释然,打蛇顺棍上地道:“公子爷说的是呢,公子爷既然是无条件救了小女的命,那这次的救命之恩是无需报答的了?大气!太大气了!谁说公子爷小气的,小女找她算账去。”   秦严瞧着笑靥如花,香腮生辉的璎珞,望着她眉梢眼角闪动着的狡黠模样,微微牵动唇角轻笑了一下,并未多纠缠报答不报答这个问题,只道:“脸上原本涂了什么东西?”   璎珞先前往脸上涂抹的黄鸡草汁液,用清水根本洗不彻底,需得用另外一种草药汁涂抹,再用清水冲洗才能彻底清理干净。   故此上次即便璎珞在水中被冲洗了一遍又一遍,肤色还是有些暗沉的,今日这般白里透红的模样,使得她容颜大变,故此璎珞也不奇怪秦严会有此一问。   她不由扬眉一笑,道:“独家秘方,这可都是能换银子的,赎小女无可奉告。”   小女人满脸的得意洋洋,眉眼都微弯了起来,秦严唇角弧度便又扬高了一些,盯着璎珞瞧了片刻方道:“嗯,你如今这样挺好。”   璎珞不难从他的口气中听出赞许之意来,他这是在夸奖她漂亮?要不要将话说的这么含蓄啊。   璎珞正想着,就听不远处传来叫喊声。   “璎珞妹妹?”   璎珞扭头遁着声音望去,却见不知何时,京兆尹的差役已过来控制了街头秩序,一些来不及逃走的百姓都被差役们驱赶着沿着街道两旁退散,而那些被踩伤踩死的行人也正被抬着往一处集中。   路上王雪瑶带着丫鬟婆子跑了过来,偏偏又在七八步外停住了脚步,目光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忌惮的不时往她身前男人的身上瞟上两眼。   还古怪的揉了揉眼,定睛又瞧了她眼前男人一眼后,璎珞就见王雪瑶面色一变,几乎是风一般冲了过来抓住她的手,将她从角落里扯了出来护在了身后。   秦严和璎珞难得相处愉悦,气氛正好,他本就不悦突然跑过来一群人坏了气氛,偏王雪瑶还敢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抢人,眼见璎珞被拽到了王雪瑶身后,秦严站直身子,神情冰冷,目光沉肃地盯向王雪瑶。   他本就是个煞气很重的人,这般刻意沉肃之下,气势惊人,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招架的住的,王雪瑶想着那些关于秦严的各种传闻,一时面色惨白,摇摇欲坠,还是璎珞从身后抬手扶住了她,瞪了秦严一眼,道:“瑶姐姐,是这位公子爷方才救了我,他对我没恶意的。”   王雪瑶闻言面上气色非但没好,反而又白了两分,额头都渗出了冷汗来,瞧着一脸无畏无惧,分明不知其中厉害的璎珞,只觉她果然太过单纯。这般单纯柔弱又美丽无双的软妹子,若真是被那煞神秦严盯上了,简直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下啊。   王雪瑶想着,咬着牙直了直身,正欲告诉璎珞眼前救了她的便是人见人怕,人见人避,吓哭无数闺阁少女的煞神鹰扬将军秦严,只她还没说出口,那边影七便走了过来,单膝跪地禀道:“将军,死了三个人证,其他的有伤了的,却无大碍。”   璎珞闻言扭了扭头,就见街道上已经没多少行人,起火的食味楼已燃烧起冲天的火光,发出炽热的火焰和木材燃烧坍塌声,差役和食味楼的伙计们正忙着扑火,可火势太大,瞧着已蔓延到了隔壁的两处店铺。   而那些原本行到食味楼下那些骑兵人马皆已经退到了这边来,正等候在十数步外,他们个个神情肃穆,护卫着中间的十来个男女老少,旁边还摆放着两具被踩踏地面目模糊的尸身。   璎珞目光收了回来,已是明白了过来,感情眼前这男人便是王雪瑶口中的煞神,那位京中闺秀闻名色变的靖王世子啊。方才王雪瑶好似说了他的名字呢,是什么来着……   璎珞使劲想着,经过方才惊魂一幕,她脑子好像有点断片了,竟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也无怪乎她,她方才见路上行人对那鹰扬将军极为敬畏,又听鹰扬将军乃是朝廷二品武官,还是统兵的实职,自觉着这正二品的大员怎么着也得三四十岁了,完全就没往这个和自己几次交集的面具男人身上联想。   故此鹰扬将军对她来说也就是个陌路人,自然没费心去记他的名字,此刻得知了眼前男子竟是靖王世子,位居正二品的大官,璎珞本能地便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恭顺的垂下了头。   秦严余光一直盯着璎珞,见她缩到了后头丫鬟婆子身边,他眉头微微蹙了下,莫名感觉一阵的不舒服。冲影七抬了下手,他便几步下了台阶,走出屋檐,一步步到了璎珞身前。   王雪瑶摇摇欲坠,根本就不敢阻拦,更莫说那些丫鬟婆子了,璎珞觉得一片阴影罩住了她,她垂着头未曾抬眸,只觉那人清冷幽深的目光盯视了她片刻才开口,道:“秦严,苏姑娘若报恩记得别寻错了人。”   他言罢见璎珞一直垂着头,只略略福了福身子,眉宇又动了下,终是挪开了视线,瞧向璎珞身旁的陆嬷嬷,道:“姑娘要去哪里?”   陆嬷嬷被问的惊了下,顺了口气才见礼,恭敬的答道:“今日是定安侯府世子夫人的生辰,我们家姑娘和苏姑娘一起去定安侯府。”   秦严这才点了下头,冲身边候着的影七道:“派几个人,护送两位姑娘过去。”   影七早已经适应了自己主子一遇苏家这位姑娘便过分热情的状态,闻言垂首应了声,秦严又瞧了璎珞一眼,这才转身大步而去,翻身上马,吩咐下头人守护好那些百姓,自己便率先扬鞭,冲影七道:“进宫。”   马蹄声骤响,片刻秦严当先,影七相随,已是一阵风般消失在了街角。   璎珞是被秦严请托给老太君的,这事儿只有老太君和金嬷嬷两人知道,今日陪着王雪瑶出来的陆嬷嬷和众人皆是不知的,此刻见秦严还派了几个人要护送她们,陆嬷嬷明显感受到了那位靖王世子对璎珞的不同来。   她目光复杂瞧了眼璎珞,方才恭敬的请道:“姑娘快上马车吧,这里非久留之地。”   璎珞点头和王雪瑶挽着手,先后登上了马车,两个大丫鬟也跟了进来。   马车再度滚动起来,才走一小段路便闻外头响起一阵阵的吵嚷哭喊声,王雪瑶推开车窗,璎珞二人望去,却见路中间停着一辆被撞翻了的极华丽的马车。   马车旁边不远处躺着一匹奄奄一息的马儿,另一群十来个大户人家丫鬟婆子打扮的人全部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面如死灰。   而这群人的中间,一个管事嬷嬷模样的人怀中抱着个身影,那分明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穿着一套金丝织锦衣裳,华贵的衣料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光芒,可那衣裳的主人却安安静静躺在那嬷嬷的臂弯,一动不动,唯风吹过,微微卷起她拖曳长长的烟笼凤尾裙。   那少女被抱在怀中,瞧不见模样,王雪瑶瞧了一眼那嬷嬷,顿时便瞪大眼睛猛然惊呼道:“天!竟然是信王府明霞郡主身边的吴嬷嬷!那不会是……”   她喊罢,面色发白地捂住了嘴,外头马车却已经停了下来,响起陆嬷嬷的声音。   “姑娘,好像是信王府的人,明霞郡主似是出了事。”   王雪瑶定了定神,应了一声便出了马车,璎珞自然也跟了下去。两人下了车,瞧的更清楚了些,那被抱着的少女脸色早已惨白一片,下巴和衣裳前襟口处全是鲜红的血,映衬着那天蓝色金线织锦的衣裳触目惊心。   她无声无息的,显然是已经去了,旁边跪着的下人们全部面色灰白,六神无主,哭的嘶声裂肺。   “郡主!郡主啊!”高高低低的哭喊声此起彼伏,王雪瑶站在原地,一时也不知该上前还是如何,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堂堂郡主竟就这么死在了当街,这确实叫人难以想象。   马蹄声,脚步声响起,璎珞扭头望去,却见一个穿墨绿官袍的中年男人打头,后头跟着一队差役跑了过来,王雪瑶瞧去,却冲璎珞道:“那是京兆尹宋大人,信王乃是先帝的三子,生母不过是个掌灯宫女,因得了先帝临幸,便有孕还生下了皇三子,这才被封为嫔。信王不得先皇喜爱,可今生登基时,先帝的皇子们已所剩不多,如今更是只剩下了信王和明王两位。皇上如今对信王这个兄弟也算恩宠有佳,信王子嗣不丰,只有两个儿子,还有这最小的明霞郡主,明霞郡主是信王侧妃所出,又是信王四十岁上添的小女,平日里是很得信王宠爱的,没想到今日竟……出了这样的事情,京兆尹宋大人的官只怕是保不住了。”   璎珞点头,深以为然,朝廷御封的郡主,真正的皇室血脉,就这么死在了当街,这简直就是明晃晃打皇室的脸,京兆尹直接负责京畿秩序,出了这样的事情,能保住命都算不错的了。   望去,果然那宋大人面色惨白,下马时瞧着被嬷嬷抱着满身污血的明霞郡主,脚下一拌差点摔倒。   王雪瑶见差役们到了,且此刻实在也不方便过去,过去了也是于事无补,还碍手碍脚,便叹了一声转身又和璎珞一起上了马车。   两人半响无言,待马车悠悠转了个弯儿,还能听到王府下人们悲恸的哭喊声。   王雪瑶便拉紧了璎珞的手,有些心有余悸的道:“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儿,那食味楼可是诚王妃的娘家的生意,怎么说起火就起火了,今儿又刚好是小集市,街头行人较之平日还多些……我和明霞郡主不算熟,可半个月前永乐侯太夫人寿辰却还碰上了她,当时她还和太子太傅家的傅二姑娘说等重阳节了办花会邀大家都去信王府玩,谁想到这还有几日便重阳了,她却……”   王雪瑶说着有些后怕起来,到底是十来岁的小姑娘,方才没触动还能支撑的住,如今眼见着明霞郡主就那么躺在那里没了声息,王雪瑶便一下子被触动抱着璎珞哭了起来。   璎珞此刻也是有些心有余悸,想想那明霞郡主,堂堂郡主之尊,便这么横死街头了,方才若非秦严,只怕她自己……只璎珞毕竟也算多番历经生死了,定了定神也便略缓过来些,不由轻轻拍抚着王雪瑶的背脊,慢声细语的安慰着。   过了片刻王雪瑶的情绪才稳定了下来,望着璎珞的目光却更加亲昵了几分。   经过这一番波折,璎珞二人身上衣衫和头发皆已有些散乱,大丫鬟进来重新给二人梳理了头发,这才退了出去。   王雪瑶的双眼被大丫鬟用清水擦拭过却依旧有些发红,她不好意思的冲璎珞笑了笑,道:“方才叫妹妹见笑了。”   璎珞却摇头,笑着道:“我是从前不识得那明霞郡主,倘使认识的人就那么死在眼前,我只怕比姐姐更不如。”   王雪瑶这才点头,又面带犹豫地拉住了璎珞的手,道:“璎珞妹妹,你方才没出什么事吧?可被人群踩伤了?方才对不起,下人们没有护好妹妹,等回到将军府,我一定禀报了祖母,重惩他们。”   璎珞反握住王雪瑶的手摇头道:“这怎么行?我本就不是将军府的小姐,出了这样的事情,将军府的下人们自然是要以姐姐为重的。他们护住我乃是情谊,护不住也是情理之中,再说方才他们也已经尽力了。起码他们忠心耿耿,将姐姐护的周全,这是有功才对,怎么可以惩罚呢,要我说该当奖赏才对。”   王雪瑶见璎珞并未生气,松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的道:“那个鹰扬将军……他方才盯着妹妹瞧了好几眼,我怕……总之这个人很危险,妹妹以后可千万离他远着些啊。”   璎珞便笑了起来,道:“我都知道的,他一个王府世子,又年纪轻轻位居二品,我一个五品官的小小庶女,本就不是会有交集的人。风牛马不相及,想必以后也没什么机会撞见。今儿也是凑巧他救了我一命罢了,真没什么的。等回去后,我会禀了父亲此事,让父亲前往靖王府道谢的。”   王雪瑶见璎珞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当真不见丝毫不妥当之处,这才笑着点头,道:“你不知道,这位靖王世子煞气太重,连大国寺的慈济大师都道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他都克死了三个未婚妻了,妹妹可千万莫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璎珞听闻王雪瑶的话,这才眼眸微闪,道:“他竟然还没成亲吗?我瞧他年纪可不小了,他平日一直带着那个面具?不奇怪吗?”   王雪瑶却摇头,道:“靖王世子今年都二十又四了,哪里就成亲了,身边听说连着通房丫鬟都没有,听说根本就是个不近女色的。换做旁人日日带着面具自然是怪异的,可他从小,自出现在大家视线里时就带着面具了,京城的人们都习以为常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璎珞听闻秦严面上的面具竟然是从小就带着的,顿时眉头蹙的更加重了些,道:“这却是为何?”   王雪瑶咬了下唇才压低了声音道:“妹妹自小便长在外头不知道,这靖王世子婴孩时出了点意外,被丢进深山里头,是被狼群喂养大的,五岁时才被发现寻了回来。听说当时他那张脸都已经被狼群抓的稀巴烂,根本就不能见人,尤其是眉眼处,都变形了,眉骨都能见到森森白骨来,要不是生下来时足下便踏着六颗黑痣,极为特别,根本就没人能认出他的身份来。还有人说,靖王一直都不喜这个世子,就是因为他根本觉得秦严不是他儿子,对秦严的身份一直表示怀疑的。不过宫里头的太后娘娘却极是疼宠他,认定了他是敏颖长公主留下来的血脉,秦严就是在宫里,太后的慈云宫长大的,听说是太后亲自教导他吃熟食,天冷穿衣,天暖脱衣,日复一日地教他开口说话,认字写字……直到秦严长到十岁才能张口像人一样发音,十五岁才搬回了靖王府去。他那脸都毁容了,这才整日都带着面具,不敢示人的。”   璎珞闻言久久沉默,蓦然想起了那日他救她上岸时,两人的对话来,当时她瞧着啸月赞叹他的宠物当真高大上,秦严却说他从来不养宠物,那狼是他的亲人。那时候她不以为意,是如何回答他的呢,是了,她没心没肺的说,“恭喜你,有个这么强大的亲人,真是叫人羡慕。”   远离亲人,自小跟着狼群,像野兽一样生活,也自以为就是野兽……这种生活若是叫人羡慕,那这世上便没有更荒谬的事情了。   当时她说完这话,他好似回头瞧了她一样,然后呢,然后他好似就没再接话。   那时候她一无所知,根本没发现男人有什么不对的,如今想来,却总觉得他当时沉默的身影有些格外寥落孤寂。   璎珞心头莫名酸痛了一下,一时间有些怔怔不语,倒是王雪瑶见她脸色不大对只以为她是被吓住了,摇着璎珞的手道:“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等下就要到定安侯府了,那侯府一家人明明昨日便知道你坠崖生死不明的消息了,今儿却还欢欢喜喜的办宴席,那苏瑛莺总装一副纯真良善的假仙儿样子,今儿我倒要瞧瞧,她瞧见你还装不装的出纯良样!”   ------题外话------   哈哈,亲妈吧,都给亲亲了,快快票票的伺候 ☆、073 天敌   定安侯府,一早天没亮侯府下人们便忙碌了起来,匆忙从花房中将早准备好的盆景往大门,中门,仪门两道上摆,洒扫擦拭一路的窗格石阶,一派喜气洋洋。   今日乃是侯府世子夫人的寿宴,四姑娘早便放下话来,今日大家伺候的好,都不出错,等宴席后便打赏每人一吊钱的月例,下人们自然干劲十足,也都争相的要讨好长房一对母女,未来侯府的女主子。   天色刚亮,门房便听到外头街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今日侯府宴客,可这客人也没必要来这么早啊,而且这马蹄的声音也太急促了些,实在令人奇怪。   门房守着的小厮忙奔了出来,站在门前一瞧却是愣住了,只见两匹快马一前一后扬起蹄子飞冲而来,惊地门前侯府街上洒扫的婆子们纷纷往边儿上避让。   而那马上却是两个瞧着穿戴异常华美的少年郎,打头的黑马上少年穿着紫金绣蟒狐腋箭袖的长袍,外罩石青镶貂裘边儿的排穗褂,腰间系着白玉蟒,袍子下露出白绫缎子云纹的夹裤,足下蹬着一双青云厚底官靴,靴面上绣着精致的图案,外头还披着件墨绿绸面镶狐狸毛边儿的薄斗篷,当真是通身的贵气凌人。   他那容貌更是叫人望之失神,五官俊美而妖异,束着镂空金冠,两边垂下两条丝绦,在耳边挂了两颗莲子大小的明珠。   而后头的马上,同样是一个相貌清俊的少年郎,容貌气势虽然没当前的那位盛,可也翩翩风度,一瞧便是哪个府邸的贵公子。   门房愣了下,那二人二马已经到了门前,后头的公子扬声便道:“去,通知你们老爷,七皇子殿下前来拜见。”   门房小厮一听七皇子殿下,哪里还敢多看,忙跪下磕了头,爬起来便飞快地往里头大声喊着传话去了。   马氏的福禄院中,一早家里的女眷们便集齐了,一屋子的人正说话,外头便传来了丫鬟的禀声。   “大老爷身边的伺墨来了。”   接着外头便响起了伺墨的请安声,道:“老夫人,七皇子殿下前来拜访,世子爷如今正迎了七皇子往这里来,世子爷让小的先行过来禀报一下。”   马氏闻言不由一惊,忙忙便吩咐姑娘们都避让到了西厢房去,又让身边的张嬷嬷帮着整理了衣冠。   苏定文昨日刚刚回府,今日自然也是要来马氏这边晨昏定省的,闻言便迎了出去,一番忙乱。   苏瑛莺自然也是随着避到了西厢房中,她来到这地方几个月早已探听到了不少消息,自然知道这位七皇子乃是宫中极为得圣宠的唐贵妃所出,并且是今上最小的皇子,历来是很得圣心的,旁的皇子都早早的在宫外开府建制,偏偏这位皇上说什么都不舍得早早放出来,一直都养在宫中承欢膝下,且她还听闻这位七皇子是所有皇子中容貌最为俊美的,皆随了他的母亲唐贵妃。   她这些月虽然也见过两位皇子,可却是二皇子和四皇子,两人年纪都已大了些,且也都迎娶了正妃,自然不是她的目标,这位七皇子可还没迎娶妃子呢,她此刻听闻七皇子来访,心思早已动了起来。   院子中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苏瑛莺本和苏瑛雨姐妹们坐在一处,此刻却忍不住起身往靠窗的罗汉床走去,坐在罗汉床上装模作样的捏了块桂花糕放在口中轻咬着。   眼见苏瑛雨几个都在凝神听外头的动静,苏瑛莺飞快地推开隔窗往外望了一眼,她望去时正好见到那一身华贵的少年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台阶往上房去。   初生的阳光洒落在那少年郎的身上,当真是一举一动都透着贵气凛然,更莫说那妖异中带着点邪魅的面容了,苏瑛莺只觉着到这里来见到的所有贵公子都不及眼前人的风度和容貌,尊贵和气势。   她轻轻咬着唇瓣,目光流转,心思翩飞间,叶宇轩却蓦然转头往这边盯视过来,四目相对,苏瑛莺眨动了眼睫,眸光闪动,飞快地垂了头,手指一动,关上了窗户,一颗心却飞快的跳动了起来。遮挡在睫毛下的眼珠更是滴溜溜转动个不停。   外头叶宇轩见那道隔窗放下,眼眸中闪过一抹冷锐的光,映着薄唇挑起的嘲讽,愈发显得容貌邪魅起来。   而苏定文等人沿着叶宇轩的目光望去时,苏瑛莺已放下了窗户,故此竟没人发觉苏瑛莺的举动。院子中的丫鬟婆子们此刻皆已跪下,便更莫说瞧见了。   倒是苏瑛雨听到动静瞧了眼苏瑛莺,嘲弄地扬了扬唇,没在长辈面前她也懒得和苏瑛莺打嘴仗,未曾言语,只静静听着花厅那边的动静,猜想着七皇子前来的原因。   苏瑛玥独自坐在里头的春凳上,宋氏早已告诉苏瑛玥早先住在他们府上的叶公子便是七皇子,方才听到七皇子前来拜访,苏瑛玥的双手便紧紧攥了起来,此刻听到脚步声,她冷眼旁观,自然也将苏瑛莺的动作举止看在了眼中,一时垂下眼睑,眸光闪动个不停。   而花厅中,叶宇轩已和马氏互相见了礼,落座后却道:“上次本皇子南下住在苏知府家中,承蒙苏大人款待,昨日听闻苏大人回京,今特来拜访致谢。”   苏定文哪里会真以为他是来拜谢的,倘使这位七皇子真是个礼贤下士的,当初便不会将苏府的小厮们挖眼睛拔舌头的丢回来,明晃晃的打他的脸了。更何况,真是拜谢,那便该下帖子通知,也该带礼物上门,七皇子这却连做样子都没。   可即便心中明白,苏定文也陪着叶宇轩将戏演全套了,忙忙起身连声称着不敢。   叶宇轩也不多啰嗦就道:“上次在穗州的普济寺,本皇子曾经和贵府的少爷苏景华有过一面之缘,还算投缘,那小子人呢。”   苏定文万没想到叶宇轩竟然是为苏景华而来,愣了一下才忙道:“犬子能得七皇子殿下眼缘乃是他天大的福气,下官这便使人唤他来。”   叶宇轩却道:“本皇子自行过去寻他便是。”   说着已是站起身来,冲马氏略抱了下拳便往外走,马氏忙也站起身来恭送,那边苏定文跟了出去,虽是不好拧了叶宇轩的意思,可也不敢真叫叶宇轩去寻苏景华。   忙忙吩咐了个小厮快跑着到外院去叫苏景华过来,苏景华听闻七皇子传唤,当真是又惊又诧,可也不敢怠慢半分,忙迎了过来,两人便在离二门不远处遇到了一起。   叶宇轩屏退了下人,便居高临下地盯着跪倒在地的苏景华,咬牙沉声道:“你姐姐是怎么坠崖的,给爷说清楚!”   苏景华根本就不知道教训了他那些小厮的叶公子就是七皇子,故此他百思都不知道七皇子做什么要见自己,还说和他在普济寺有过一面之缘。   他跪在地上忐忑非常,可也万万没有想到七皇子会问起他的姐姐来,因为愕然苏景华不由抬头瞧了叶宇轩,正撞上叶宇轩一双微红似迸射着火星的眼眸,苏景华一惊忙低了头,却道:“当时马车到了山道上,因为后头马车出了故障,姐姐停下来叫婆子过去查看,姐姐的马车便这么被孤立在了山道上,碰巧当时就有石头从山顶滚落砸中了马,那马受了惊吓,带着马车整个都翻下了山道,坠进水中当时马车便四分五裂,河水一卷什么都没剩下。”   苏景华低头说着,却竖着耳朵听着上头的动静,便听到叶宇轩垂在身侧的手攥的咯吱咯吱一阵乱响,竟然是愤怒异常。   苏景华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总觉着这个七皇子对他们姐弟并没有恶意,且他对姐姐明显是极其的关心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不要告诉他姐姐其实并没死的事情呢?   叶宇轩也去过穗州,自然也走过那条牛角山悬道,他听着苏景华的话,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只觉入赘冰窟,跌落进那样的河水中,到现在还寻找不到人,又怎么可能生还的了。   他闭了闭眼,又问道:“你们回京前可是发生过什么事情?怎么会有人用这样的手段非要置她于死地?”   苏景华想了想到底将苏瑛珍的事情说了出来,却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说璎珞曾被带出山庄的事情,只道璎珞幸运,阴差阳错的人贩子错将苏瑛珍掳出了庄子。   叶宇轩神情阴霾的听罢,这才让苏景华起了身,他眼望着苏景华,一时想从眼前少年脸上寻找到肖似璎珞的地方,可惜瞧了再瞧,苏景华却是没有任何地方长的像那人。   璎珞的一言一行,一嗔一笑似乎还在脑海中,可他却再不可能见到她了,他甚至都还没有好好认识她。毕竟只见过那么短短的两三面,说不上痛不欲生,可叶宇轩却是难受的。   这种难受于他这种想要什么就要什么的人其实是很少体会到的,叶宇轩本就心情糟糕,盯着苏景华越看越气愤起来。   他本来就看苏景华不顺眼,此刻他发现璎珞这个弟弟不仅面容长的不像她,而且他竟然面上没有什么伤痛之色?并且看苏景华的样子,人好像还比前段时间他在普济寺看到时候胖了一些?   这怎么可以!   他居然敢长胖!他怎么敢!   想到那日璎珞为了苏景华撩起裙摆和一众小厮干架的情景,叶宇轩再看着眼前长胖了的苏景华,叶宇轩是怎么看怎么起火,怎么看怎么替璎珞不值。   他从来就不是个会掩饰情绪的人,他的身份和他得到的圣宠也从来不需要他掩饰什么,他当下便抬手揪住了苏景华的衣襟,将苏景华整个人给提了起来,眼眸中全是熊熊燃烧的怒火,正要替璎珞质问苏景华,却不想远处有一道清亮的女声插了进来。   “住手!放开我弟弟!”   苏景华被叶宇轩提起来,脚下悬空,眼见叶宇轩满脸的愤恨之色,他正惊慌,不想便有道淡紫色的身影从花墙后绕了出来,他望去竟是长房的嫡女,四堂姐。   他和这位堂姐并未说过话,只今日一早同到老夫人那里请安时候互相见了个礼罢了,且这位堂姐正眼都没看他一下,非常冷淡,此刻见苏瑛莺匆匆跑出来回护于他,苏景华不觉一愣。   而叶宇轩背对着苏瑛莺,未曾瞧见人,只闻那说话声,那话落入耳中,只听来人让他放开她的弟弟,他未及分辨声音,便生了妄念,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惊喜回头。   待将苏瑛莺瞧清楚,望见来人一张同样美丽可却绝非记忆中那张芙蓉面时,他的心情一下子便从云端跌落到了谷底,更何况,他很轻易的便认出了眼前人正是先前躲在厢房中偷偷打开窗户往外瞧的女子。   他一双眼眸瞬间眯了起来,神情冷冽地盯着苏瑛莺。   苏瑛莺却也未曾害怕,高昂着脖颈,快步便往这边走来,一张靓丽的小脸上全是恼怒之色,瞪着叶宇轩不卑不亢的道:“七皇子虽然是天潢贵胄,可我定安侯府的少爷却也不是什么草芥烂泥,七皇子登门在先,在我侯府中欺负我弟弟,未免太嚣张跋扈了些吧?皇上礼贤下士,爱戴臣子,想必听闻了此事也不会高兴吧?”   说话间苏瑛莺已走到了近前,挺直了身板,抬胸昂头地和叶宇轩对峙起来,见叶宇轩嘲讽地挑起了唇,苏瑛莺又转眸朝着苏景华嫣然一笑,道:“五弟弟莫怕,四姐姐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言罢,她又冷了神情执拗地盯着叶宇轩,叶宇轩双眸中已晕染了一层冰霜,盯着苏瑛莺道:“你可听到本皇子为何发作于他了?”   苏瑛莺听他开口,心跳微快,面露茫然,随即却是盈盈然地屈膝一礼,道:“我未曾听到,但七皇子身份高贵,我这五弟弟却胆小怯懦,恐没胆子得罪七皇子,若然有哪里冒犯了七皇子,多半也是他无心之过,且他年纪还小,七皇子想必不会和这么个孩子计较才是。若有什么,小女也愿意代弟弟向七皇子赔罪道歉。”   苏瑛莺表现的就像是个不畏惧强权,爱护弟弟的善良姐姐,据理力争,半点也不退让。   她言罢微微福低了身子,抬头仰视着叶宇轩,眸光若水,略显清冷。她知道自己这般盈盈下拜的姿势最是彰显身段,这般低声软语的请求也最显得娇柔楚楚,而不卑不亢的态度更是引人注意,是个男人便无法抗拒。更何况,七皇子这个年纪不正是少年慕艾之时吗。   叶宇轩心情烦乱,本便不想多和苏瑛莺说上一句,方才出口询问,不过是怕苏瑛莺听到了他和苏景华的对话,再生出是非来罢了,此刻见她模样不像是听到的样子,当真便松开了扣着苏景华的手,却是一拂袖子,冷声道:“你说的是,本皇子是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的。”   苏瑛莺脸上当下便绽放出了清甜的笑容来,正欲站起身来,却听叶宇轩冰冷的声音再度自头顶传来,道:“既如此,你便跪下来替你这弟弟给本皇子磕一百个响头吧。”   苏瑛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愕然抬起头来,怔怔地盯着叶宇轩,叶宇轩唇角冷意更锐,眯眼道:“怎么?既是好姐姐,磕一百个头便不愿了?”   苏瑛莺咬着唇,一双清亮的眼睛中瞬间蕴出了眼泪来,却瞪视着叶宇轩,清声道:“你欺人太甚!”   她眼睫凝水,愈发黑亮,双靥因羞恼而微微酡红,肌肤清透染着红晕,当真若一朵滴露的水仙花,叶宇轩却一阵厌恶,冷声道:“既然你跪不下去,本皇子便帮帮你。”   言罢他却并未碰触苏瑛莺,却扬眸盯向了前头垂花门处试图躲闪的白广彦,沉声道:“还不滚过来!”   小白觉地自己倒霉死了,他不过是早上多吃了一碗粥,这便憋不住要方便,就是趁着主子和苏家小弟说话出了个恭,不曾想这边便出了意外。   爷最恨的可就是扑上门的女人,更何况,眼前这个苏不知道几的姑娘还自持容貌,胆大矫揉的厉害,扑的也太生猛了些。   小白被叶宇轩一声喝斥,哪里敢再磨蹭,忙闪了过来,抬起一脚便毫不怜香惜玉的狠狠踹在了苏瑛莺的后膝弯儿。   可怜苏瑛莺压根没反应过来,人便被小白一脚踹地跪扑在了地上,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蛋正跌在叶宇轩的脚下,虽然青石砖面上被扫洒的很干净,可却跌乱了一头精致的发髻,格外狼狈。   苏瑛莺气的五官都微微扭曲了起来,小白见她竟还要爬起来叫喊,当下冷声道:“小爷劝苏姑娘还是知情识趣些赶紧磕头的好,不然下次小爷可就不会抬脚这么温柔了。”   苏瑛莺咬牙,她哪里肯磕头,她便不信,自己如今这张容貌会连一个毛头小子都俘虏不了,她最是了解这种富家子弟,越是表现的不屈不挠,不屑一顾,他们便越会高看一等,她正准备站起身来据理力争,却于此时苏景华噗通一下跪在了旁边,道:“七皇子有什么恼怒都冲着我来吧,放过我四堂姐。”   叶宇轩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苏景华身上,见他跪在苏瑛莺身边,一脸回护,不由冷笑一声,道:“蠢货!”   言罢,也不再多看二人一眼,抬脚便往二门去了,小白瞧了眼苏景华,摇头叹了一声,却道:“你和你姐姐个真是半点不像。”   一个聪明伶俐的都快成精怪了,一个愚不可及的叫人连训斥都懒得说,他言罢也跟了上去,转眼便和七皇子一起消失在了朱红门外。   而苏景华蹙着眉,一时间却弄不分明到底七皇子和自己姐姐是怎么回事,怎么忽冷忽热的。见叶宇轩两人没了影子,他站起身来去扶身边的苏瑛莺,道:“今日谢谢四姐姐回护之意……”   他话没说完,苏瑛莺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面色愤怒的瞪着苏景华,道:“别碰我!方才的事你若敢告诉别人,休怪我不客气!”   这若是平日里,苏瑛莺只怕还会将戏演全套了,可此刻她受了莫大屈辱,都是因为苏景华,而且苏景华还看到了她狼狈的模样,她便心性再能忍耐,也装不下去了。   她斥罢,拍了拍身上,抚了抚头发,转身便往内宅跑去。   而苏景华不过是因为年纪尚小,在男女之事上还不算开窍,苏瑛莺又表现的不明显,故此方才他便真以为苏瑛莺是真心回护于他,此刻他即便再糊涂,也明白方才苏瑛莺并非真心了,一时想到叶宇轩那一声蠢货,他抬手敲了敲脑袋,这才迈步往外去了。   而苏瑛莺回到晚风院,恨恨的发了一通脾气,连着砸了好几个东西,这才渐渐压下了恼怒。见天色已经大亮,太阳已升到了半空,料想客人们快该到了,便由着大丫鬟冬青又换了身衣裳,重新梳妆后才匆匆往福禄院去。   因去年长子苏定功才请封了世子之位,白氏做为世子夫人这是头一次办生日宴,所以虽不是整寿,可也请了不少的故交好友,京城各府中也都送了帖子去。   不过又过了两刻种,侯府便宾客盈门,热闹非常。秋日气爽,菊花吐蕊,白氏的寿辰宴设在了侯府后花园中,白氏令丫鬟将花房中所有秋菊都搬到了园子中的秋香亭附近,花团锦簇,菊香阵阵。   今日因是白氏的生辰,故此请的都是于定安侯府常来常往的一些府邸的年轻一辈的夫人和姑娘们。   白氏带着苏瑛莺在垂花门处迎人,各府的夫人和姑娘们乘软轿在垂花门下了车,先和白氏母女寒暄几句,便被侯府的丫鬟们引着往老夫人马氏的福禄院去先行拜过老夫人。   客人们都是用了早膳后赶着点前来侯府,聚在福禄院中说会话方才前往后花园,游园子赏花听戏,连带着用午膳,到傍晚时方归。   故此白氏母女在垂花门处迎了三波客人后,见所请客人也都来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几位身份略高些的客人还未到,母女二人便相携着往福禄院去。   其她的尊贵客人到了,自有下人早早通报进来,到时候她们再过来迎接也来得及。   两人到时,马氏的福禄院中早已一派热闹喧哗,花厅中放了少许几个炭盆,屋中温暖如春。两边放置了十多个红木雕刻各色菊花的高颈花架,每个上头都摆放着一盆名品菊花。   花盆是清一色的青瓷菊花纹八棱盆,每一面上也都烧制着不同形态品种姿态的菊花,十多个花架依次排开,上头菊花红的若火,白的似雪,粉的若霞,黄色赛金,千姿百态,朵朵都是珍品,当真是晃花人的眼睛。   屋中没有焚香,只那淡淡的菊花香气已令人闻之清新怡然了。   老夫人马氏今日穿戴也格外的喜庆,上身是一袭铁红色对襟遍地撒菊花的亮面缎长褙子,下头是一条深紫色绣着金黄缠枝菊花的马面裙,头上用假发堆了个极为华贵的如意高寰髻,其上插着一套祖母绿头面,圆头簪,凤头钗,珠花簪,景福长绵簪,十几支花样不同的碧玉头饰戴在头上,不显得杂乱,反显得雍容富贵,尤其是其中一支格外惹眼的雕花簪,簪头雕刻着一朵盛开的菊,阳光一照,那水头绿光盈动,当真若一朵滴露的绿菊。   众夫人们围坐在老夫人的身边,正谈笑着评论着四周的菊花。   礼部尚书家的二夫人小白氏乃是大夫人一母同胞的妹妹,她不比大夫人白氏的笨嘴拙舌,历来便是个会来事的,正笑着冲老夫人道:“老夫人今日这一身装扮当真是叫人眼前一亮,这满屋子的菊花我可瞧着统没有老夫人好看呢。”   马氏指点着小白氏道:“你这个泼皮猴,往日里胡言乱语也便罢了,今儿当着这么多小辈们的面,竟排揎到了我身上来,快,给我捏她的嘴。”   小白氏却笑着冲其她的夫人们道:“天地良心,我这可不是胡言乱语,当真是说的大实话啊,老夫人不相信,且叫大家来说说。”   小白氏的话自然是赢得了众多夫人的一致称赞,马氏笑的见牙不见眼,道:“且莫提了,今儿我这一身的行头,从上到下,从头饰到足衣,都是老大家莺丫头给挑选的,我说我一老太婆了,做这样打扮,没得惹人笑话,那丫头便给我抹眼泪……当真是没办法。”   马氏说着不住摇头,面上却满是宠溺和赞许之色,成恩伯府的大夫人雷氏便接话道:“府上的莺姐儿当真是个妙人儿,容貌便不说了,那当真一把水葱般的娇嫩,花朵般的美丽,难得的是那份端淑娴雅的性子,真真叫人不知怎么爱才好。”   一旁坐着的汝南侯府三夫人颜氏也笑着点头道:“谁说不是呢,要我说更难得的是莺姐儿对祖母的这份孝心,百事孝为先,我可听说今儿世子夫人的生辰宴,忙前忙后的可都是莺姐儿?”   马氏笑着点头,道:“是这丫头忙活的,我原想着她年纪还小,又是头一次料理这样的事情,便将段嬷嬷送去她身边帮衬两日,不想这丫头却说段嬷嬷是我用惯了的老人,一日都离不得,非把段嬷嬷又送了回来,只说有不明白的再来请教。可这许多天也没见她跑来取经,我只以为今日定要处处不周全,倒没想到还真被她办得似模似样。”   吏部员外郎夫人金氏笑道:“起止是似模似样,简直太好了,我这一路被接进来可没一处是不顺当的,老夫人不知道,当年我出嫁后婆母手把手教了三年,头一次府中办宴席也没这般周全呢。”   大儿子苏定功请封了世子,苏瑛莺便算是以后侯府的嫡长女了,她又生的美,远远压过了众位姐妹,加之最近又越发伶俐起来,过完年又要及笄,正是说亲事的时候。   马氏有意抬举这个孙女,今日自然趁着众夫人们来为白氏庆生辰,不遗余力的将苏瑛莺推出来。   听闻金氏的话,老夫人笑着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有夫人说的那么好,不过是不出大错罢了。”   雷氏却接口道:“莺姐儿过了年便该及笄了吧?这么个样样儿都好仙女似的丫头真不知道要便宜了谁家去,我们府上是没有适龄的公子,不然,是定要向老夫人求了回去做媳妇的。”   众人纷纷接口,正在此时,门帘被丫鬟挑起,苏瑛莺跟着白氏走了进来。   白氏今日穿着一件金色遍绣松鹤图纹的斜襟褙子,下头是橘黄色绣撒花牡丹的月华裙,外头又加了一件牡丹缠枝纱衣,头上插着一套滚圆东珠的头面,耳边挂着碧玉滴水耳铛,手腕上挂着两只镶嵌碧玺珠子的赤金绞丝镯子。   脸上薄施粉黛,脸色红润,容光满面,光彩照人。   而跟在她身后的苏瑛莺今日更是打扮的叫人眼前一亮,她穿着一件淡蓝色泛银光的亮面缎分领短袄,镶着明蓝色的澜边儿,上头绕领绕袖用银线绣着缠枝白玉兰。其下是一条曳地银丝白纹昙花雨丝月华裙,腰间未用腰封,却是七色的丝绦细细束着腰身,在身后丝绦挽着个漂亮蓬松的蝴蝶结。   而她的一头乌发被挽了个涵烟芙蓉髻,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头上带着红宝石赤金蝴蝶头面,其中发髻中间插着的蝴蝶步摇从四面垂下流苏来,细细的金线下挂着四只翩翩飞舞的镶嵌红蓝宝石的蝴蝶。   那四只蝴蝶正好垂在脖颈间,打眼望去倒像是有栩栩如生的蝴蝶在围着她飞舞一般。除此之外,只在手腕上又挂了只白玉雕花镯子,玉色几乎和那肌肤润在了一处,当真是肌若凝脂。她本就生的貌美非常,今日又薄施粉黛,愈发瞧着殊色照人,花容月貌,宛若瑶池仙子。   众人本就在说着她,瞧她进来便都望了过来,难免皆是眼前一亮,连声称赞着。   “瞧这丫头的模样,我可真是见一回惊一回!怎么生的,竟能生的这般好!”雷氏笑着道。   “侯府的姑娘们可不都是水葱一般嘛,可着这满京城的水灵姑娘都投生在定安侯府了。老夫人好福气,”金氏也跟着附和不已。   “谁说不是呢,我瞧着今儿雨丫头和雪丫头也比往常又漂亮了些,老夫人这是怎么样的,快于我们说道说道,可不能藏私啊?”小白氏也说道。   马氏望了眼不远处正和众府姑娘们聚在一处说着话的苏瑛雨姐妹,笑着道:“今日我们府上这几个姑娘的衣裳首饰都是莺丫头给捯饬的。”   “难得莺姐儿这般友爱姐妹,有长姐风范,昌平侯府世子夫人便是出了名的品貌贤淑,如今我瞧着这莺姐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雷氏将苏瑛莺扯到了身边,爱抚地摸着苏瑛莺的手,不吝地称赞道。   她口中的昌平侯府世子夫人正是之前养在马氏身边,三房的嫡长女苏瑛琼,今日因为身怀六甲,并未前来,只送来了贺礼。   苏瑛莺被众人夸赞,心中得意非常,面上却一派羞愧模样,垂着头,盈盈的福了福身,细声细气的道:“莺儿哪里当得起夫人们如此夸赞,不过都是尽孝道,尽本分罢了,大姐姐品貌无双,我更是不敢比的。只愿莫太过愚钝,坠了祖母的脸面便好。且下头几位妹妹都貌比花娇,夫人们府上的姐姐妹妹们便更容色照人了,夫人们这般赞莺儿,可不是要愧煞了小女嘛。”   旁边坐着的颜氏闻言拉过了苏瑛莺仔细瞧了两眼,道:“瞧这孩子谦虚的,长的好就是长的好,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当真是个脸皮薄的。不过说到昌平侯世子夫人,这也有七个月身孕了吧?”   马氏点头,道:“是足有七个月了。”   颜氏便道:“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昌平侯府子嗣单薄,她这嫁过去可是接二连三的怀,昌平侯夫人可都不知怎么疼她了。说起来,她那母亲便是个益子嗣的,这也难怪。只昨日听说贵府三房已回京了,怎今日不见如欣?我可十多年没见如欣了。”   颜氏和宋氏算是手帕交,她言罢,好几个夫人都问了起来,马氏面色不变,叹了一声,道:“如欣身体有些不大好,又舟车劳顿病的有些起不得身,我便没让她出来,等她身子好些了,再叫她给大家赔礼道歉。”   颜氏等人忙忙又追问关切了几句,这才有问起了三房宋氏的女儿们。马氏便招呼了那边和众府姑娘们说话的苏瑛玥和苏瑛紫过来,笑着介绍道:“这是三姑娘闺名瑛玥,那边是七姑娘瑛紫。”   苏瑛玥今日穿着件秋香色圆领遍洒桃花的长褙子,下头套着樱红色散花百褶裙,头上简单地束着流苏髻,素雅地缀着零星的红宝石镶嵌珠花,因瘦显得身量有些纤细高挑,面上虽覆了些脂粉,打了腮红,可还是瞧着有些单薄憔悴。   她的容貌肖似宋氏,金氏当先便拉住了苏瑛玥的手,道:“玥姐儿都这么大了啊,你满月宴时,我还来了呢,印象中还是那个肥嘟嘟的小娃娃,这一眨眼可都及笄了。”   苏瑛玥福了福身见礼,落落大方地笑着道:“母亲也时常提及京城的诸位夫人们,说吏部员外郎家的金伯母一手双面绣在闺阁时便扬名京师,日日耳提面命,要小女姐妹们多多向夫人学习呢。”   金氏顿时面上笑意更盛,爱怜的道:“你母亲于我乃手帕交,你叫我声姨母也是使得的,长得当着随了你母亲,一瞧便是个有福气的,只瞧着怎么有些体弱呢?”   苏瑛玥便道:“不过是不惯坐船,一路上吃不下东西还没休息过来罢了,姨母不必担心。”   那边太仆寺卿家的夫人张氏也拉住了苏瑛紫,上下打量,见她穿着一袭浅紫色缠枝梅花绕领绕袖的长褙子,下套一件四色相间的花间裙,身段娇小玲珑,面容甜美俏丽,便不住点头,道:“要说这江南水土就是养人,瞧这丫头,当真一掐一把水的灵透。早便听说如欣在苏大人任上时又添了个姑娘,就是这个吧?瞧瞧,也这般大了呢,这容貌我瞧着倒有些随了老夫人呢?”   马氏闻言面色微僵了一下,这才道:“如欣是添了个姑娘,闺名瑛珍的,不过从去年起那孩子身体便有些不妥,普济寺的大师说那孩子这两年犯太岁,便送到了庄子上静心养病,等来年再接回来。”   昨日夜里马氏已和定安侯商议过了,苏瑛珍不再进府直接送到家庙中去,对外就说在庄子上避太岁,等过了三房回京这段时间,想必关注的人也少了,也不会再有人问起此事。   张氏听了马氏的话便知拉着的苏瑛紫乃是庶出,知道自己闹了乌龙,见苏瑛紫也羞的满脸通红,便讪讪一笑,从胳膊上滑下一只鎏金镶嵌蓝宝石的镯子套在了苏瑛紫的手腕上,道:“如欣是个有福气的,养出来的姑娘也是这般水灵剔透,叫这玥丫头和紫丫头,想必珍丫头也是个面相大富大贵的,老夫人也勿用多担忧。”   马氏点头,苏瑛莺便过来拉了苏瑛玥姐妹道:“祖母,我带三姐姐和七妹妹过去认识认识各府小姐们。”   说着和苏瑛玥两个又福了福身,马氏便一拍腿,道:“瞧我,你们小姑娘家家的拘在这里只怕早便不耐烦了,你带着姑娘们往西厢房作耍去,一会子再到园子里去。”   苏瑛莺应了声,这才拉着苏瑛玥二人往那边姑娘们作耍之处而去。   见苏瑛莺一边手拉着苏瑛玥,一边儿手挽着苏瑛紫,关切的问着两人什么,几位夫人难免又感叹起苏瑛莺友爱姐妹,性子贤淑。   那边苏瑛莺招呼着众位姑娘到了西厢房,苏瑛莺简单介绍了几个姑娘给苏瑛玥二人认识,便自和汝南侯府的赵大姑娘赵海燕说起了楚衣阁最新上的几样华贵衣料。   却听一边吏部员外郎家的姑娘牛馨芝突然扬声道:“莺姐姐,听说今日你还请了振威将军府的王姑娘,靖王府的长乐郡主,长公主府的丹云郡主还有信王府的彩霞郡主,这可是真的?”   京城中各府来往自有圈子,定安侯府虽然是世袭的功勋之家,可爵位却是三代之后便降等承袭的,如今的定安侯,马氏的夫君心思不在朝堂上,是个醉心道术的,整日就知道炼丹打坐,只在朝廷中挂了一个虚职。   而世子苏定功虽说出仕了,可他并非科举出身,不过是靠着恩荫,做到了户部员外郎的位置。二老爷是庶出,更是个提不上台面的,侯府四老爷又是个吃喝嫖赌样样在行的纨绔,论起来侯府中也就三老爷苏定文是个有前程的。   故此这定安侯早便不复祖辈荣光,等如今的侯爷去了,再承爵时便要降为伯府,所以京城顶级的圈子,早便没了定安侯府的影子,侯府的客人也多是些四五品官员,或是像定安侯府这样不复风光的功勋之家的女眷们。   而靖王府,信王府还有长公主府,这都是位处最上层的社交圈子,平日里和她们这些人都不会有什么交集的,就算是振威将军府如今略差了些,可因振威将军府的将军和少将军皆是因救护皇上而死,振威将军府绝了后,故此当今皇上对振威将军府特别的恩宠,每年将军府太夫人的生辰,皇上还都赏赐东西下去,且也未曾夺取将军府的爵位,故此振威将军府这些年也还在头等圈子中活动。   今日大家听闻三位郡主,真正的皇亲国戚竟然被请了过来,一众小姐们早便兴奋激动了起来。   此刻牛馨芝一言,立马令所有小姐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皆望了过来,眼眸中或多或少都有着些期待之色。   苏瑛莺被这么多双期待艳羡的目光盯着,心中极为满意,笑容清丽明净,宛若一朵盛开的水莲花,道:“我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上次去大国寺上香时候碰上了长公主殿下,不想便得了长公主殿下的眼缘,认识了丹云郡主。头前长公主府中开赏花会,丹云郡主给我下了帖子,又在公主府中认识了长乐郡主和明霞郡主,这次母亲生辰,我也是想着既然认识了便该送份帖子去,人家来不来是回事儿,我这送不送却是礼数。没想到几位郡主竟都回了贴,言道一定会来,大家放心,三位郡主还有将军府的王姑娘都是极好的人呢,好相处的很,一会儿我介绍大家给郡主们认识。”   苏瑛莺说着望了望外头的天色,道:“这会子时辰也不早了,想来她们就快该来了。”   苏瑛莺话虽然说的谦虚,可不难听出她口气中和三位郡主的亲昵劲儿,诸小姐们闻言当即便叽叽喳喳的吹捧起苏瑛莺来,只说她得了长公主的眼缘,以后定和她们这些人不一样了。   苏瑛莺正谦虚着,外头便响起了丫鬟的禀报声,道:“三姑娘,振威将军府的马车进府了,夫人叫奴婢来唤姑娘过去迎一迎呢。”   苏瑛莺闻言顿时眸光一亮,站起身来,含笑道:“瞧,这可不就到了一个,姐姐妹妹们略微宽坐,我去接了王姑娘进来。”   苏瑛莺说罢带着丫鬟款款走了出去,王雪瑶虽并非将军府的血脉,可自幼便长在将军府太夫人的身边,一直也都是代表着将军府往各府走动的,故此里头众姑娘们见苏瑛莺当真请来了振威将军府的小姐,一时才相信了她方才的话,眼眸中有艳羡的有叹息的有赞叹的,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道起来。   那厢苏瑛莺出了西厢房便带着两个贴身大丫鬟冬青和冬梅往垂花门迎去,   她到垂花门,刚好那边软轿抬了进来,婆子们停了轿,苏瑛莺忙快步上前笑着道:“那日在公主府和王姐姐相谈甚欢,我可一直都惦记着姐姐呢,今儿王姐姐能来,我甚为高兴。”   她说着已到了软轿近前,却见陆嬷嬷打起轿帘来,从轿子中走出一道红色的身影来。   许是阳光太盛,光影照在那女子的红衣上,光彩流离,晃人眼珠。那旖旎的裙摆如水如波,轻轻一荡,便若艳霞晕染,只一个弯腰出轿的动作便让人觉得艳光四射,风姿灼灼,若眼前有繁花盛开。   红衣女子出了轿子直起了柳腰,明眸如波瞧了过来。秋阳打在那女子的脸蛋上,苏瑛莺终是瞧清了那女子的容貌,瞬间一愕然,呼吸一窒,一股极不舒服的排斥感和厌恶感冲了上来。她本笑意盈盈的眼眸也飞快的闪过惊艳,嫉妒和某种复杂的怅然。   却见红衣女子容貌竟是出奇的天香国色,明艳照人,妖娆娇媚,这般容貌又穿了红衣,本是极容易流于媚俗的,可偏偏眼前人,神情清冷,如水眼波清亮明澈,身上带着股说不出的高贵从容,故此竟只见艳容而不见媚态,当真是宛若一朵开的最艳的罂粟,妍好千态,丰艳无匹。   ------题外话------   苏瑛莺:苏璎珞,你可真是我的天敌   秦严:天敌?你也配?   珞珞:她确实不够格   秦严:珞珞也觉得只有爷配吧?爷筹谋吃掉你很久了   珞珞:就你?还是收拾干净等姐上吧   秦严:…… ☆、074 靖王世子洪水猛兽   苏瑛莺一时不知为何,心中有股莫名的窒闷感,笑容僵在了脸上,脚步也生生顿住了。   苏瑛莺前世也是这般妩媚的相貌,且前世时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容貌不错,所以才能勾搭上萧启言,所以她才会以貌自傲,一心想嫁入豪门。   如今穿越过来,虽然变了容貌,可这张脸比前世美了不至十倍,她自然也是喜欢的,只如今瞧着一张能将前世她的姿容比进泥地的容颜,苏瑛莺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的不舒服,嫉妒和不喜。   更何况,她这几个月不住参加各府的聚会,走到哪里不是鹤立鸡群,被人称赞容貌一等一的,如今莫名其妙冒出来个容貌极盛的,即便和她不属于同一类型的美人,苏瑛莺也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   有人说美女都是互相不愿碰面的,果然如此。   只苏瑛莺一时拿不住眼前人的身份,倒是极快掩饰住了脸上和眼睛中泄露的情绪,又挂上了笑意来。   这出了轿子的自然便是璎珞了,她心中却没苏瑛莺那么多的感叹,只瞧见苏瑛莺声眸中闪过惊艳之色,接着便猜出这位必定是王雪瑶先前特意提及的长房那位嫡长女苏瑛莺了。   苏瑛莺眸中不过嫉恨厌恶之色闪了那么一下,可璎珞何等眼力,当即便瞧了个清楚,知道眼前人是个不容人的,便垂下了眼眸,再未瞧苏瑛莺一眼。   这人和人都是讲究个眼缘气场的,这苏瑛莺便极不得她的眼缘,无关她的样貌,只苏瑛莺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气质,总让璎珞觉得不舒服。   璎珞转开了视线,苏瑛莺才也扭头瞧向了刚从轿子中出来的王雪瑶,前行了两步道:“我正和诸位姑娘们说起王姐姐呢,姐姐可便来了,想必一会子长乐郡主,丹云郡主和明霞郡主也要到了。姐姐快随我进去。”   苏瑛莺说着便上前挽住了王雪瑶的胳膊,又状似随意地瞧向璎珞,道:“对了,不知这位姑娘是谁?姐姐带过来的便也是我的贵客,妹妹这厢有礼了。”   苏瑛莺说着冲璎珞略福了福身,璎珞却只侧身避了下,略笑了下,未曾言语。倒是王雪瑶不动声色地将被苏瑛莺拉着的胳膊抽了出来,道:“进去再说吧。”   言罢她又拉了璎珞的手,道:“我这会子还手脚发软的慌,妹妹且再扶扶我吧。”   不怪王雪瑶对苏瑛莺冷淡,实在是王雪瑶此刻瞧着就情形不好,眼眶因方才哭过还微微发红不说,身上的衣衫也略微有些凌乱,面色更是苍白一片,可那苏瑛莺便只顾着高兴王雪瑶来捧场了,半点没发觉王雪瑶的不妥之处。   偏偏苏瑛莺的脸上还挂着热情亲昵,璎珞此时才惊悟自己为什么瞧着这个苏瑛莺不大对眼缘了,便是她身上那股子假惺惺劲儿,实在叫她不舒服。   璎珞顺势扶住了王雪瑶的胳膊,王雪瑶微靠着璎珞,苏瑛莺这才发觉了不对劲,一时惊觉道:“王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王雪瑶只摇头,道:“苏妹妹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我有事要禀老夫人的。”   王雪瑶面露狐疑之色,点了点头,打先往里领路,璎珞却福了福身,道:“姐姐可否让下人抬个肩舆过来,我瞧着瑶姐姐有些乏力。”   璎珞的一管声音软糯清甜,苏瑛莺闻之心中又多了两分不自在,暗自咬唇,怪自己未考虑周全,这才忙令跟着的冬梅,道:“快去,让婆子抬肩舆过来。”   复又回头冲王雪瑶道:“王姐姐莫见怪,是我考虑的不周全。”   王雪瑶只摇了摇头,笑着道:“给我这个妹妹也抬个肩舆过来吧,她身子也还弱着呢。”   苏瑛莺愣了一下,只觉今日这振威将军府的姑娘当真有些古怪,不知所谓的,面上却笑着道:“这个是自然。”   冬梅忙跑着吩咐去了,王雪瑶扶着璎珞的手慢慢往里走,行出不远,婆子便小跑着抬了肩舆过来,璎珞和王雪瑶都要坐肩舆,自然不能留了苏瑛莺自己个儿走路,婆子抬了三架肩舆,丫鬟们扶着三人坐了上去,一行人才往马氏的福禄院去。   过了两处抄手游廊,穿过两个穿堂,又绕了两个月洞门,这便到了福禄院。院子外头两溜的丫头垂手随时听候使唤,瞧见璎珞一行人进了院子便高声喊道:“振威将军府王姑娘到了,姑娘且慢点下轿。”   下了肩舆早有丫鬟挑起了门帘,璎珞和王雪瑶手牵着手,随在苏瑛莺身后进了屋。   她们一进去,屋中的众夫人们便都含笑瞧了过来,美人到了哪里都是特别引人瞩目的,苏瑛莺早便被众夫人们所识,故此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众人的目光便都被璎珞夺去了。   一瞬间屋中声息全无,竟有些静谧的出奇,苏瑛莺见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璎珞身上,便连坐在上头的老夫人竟然也瞧的是璎珞,她手中捏着的帕子一下子便绞成了一条线,垂下的目光闪过些许冷意来。   璎珞却已和王雪瑶一起走到了屋中,王雪瑶福了福身,道:“请老夫人安,请诸位夫人安。”   马氏忙冲丫鬟道:“快快扶起来,怎么瞧着气色这么不好,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马氏说着瞧向苏瑛莺,苏瑛莺却只摇了摇头,满脸的茫然之色。王雪瑶被扶起身来,却只抬手摸着眼泪,马氏一见她这般模样,只当是王雪瑶在侯府中出了什么事。   王雪瑶虽然非将军府的血脉,可谁都知道将军府的太夫人是拿她当亲孙女疼爱的,甚至每年进宫拜见太后时也是带着这个丫头,她若是在侯府出了意外,那可当真是要和将军府交恶了。   马氏忙站起身来,几步过来亲自将王雪瑶半抱在了怀中,道:“可是我们府上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欺了小姐?小姐只管和我说,我替小姐做主出气。”   王雪瑶也靠着马氏,只哽咽着竟是说不出话来,倒是璎珞福了福身,道:“祖母莫要担心,瑶姐姐只是路上受了惊吓,原已好些了,想必是瞧着祖母慈善可亲,这便又勾起了心绪来,一时难以平复。”   马氏原就奇怪璎珞的身份,如今听她张口便唤祖母,更是愕然,见她面色虽然也有些苍白,可眼神却极为清明,态度也落落大方,通身的气度瞧着竟像是高门贵女,一时间更闹不明白了,不由问道:“这位姑娘是?”   璎珞张了张口,尚未说话,倒是王雪瑶从马氏怀中撑起身体来,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叫诸位夫人们笑话了,叫老夫人担忧了,雪瑶给夫人们赔礼了。”   说着福了福身,这才拉过璎珞道:“今日一来是给侯府伯母贺寿,二来,却是奉了祖母的命,将璎珞妹妹给送回家来,老夫人,她可不正是您嫡嫡亲的孙女嘛,您老怎倒不认识了。”   王雪瑶的话登时便令在场的所有夫人们愣住了,这倒是古怪了,苏家的素女,苏家自己人统不认识,怎么倒让将军府的人送了回来,难道是苏府那位爷,风流在外留的种?这才寻上了门来。   这样的大戏可不是日日有的,众夫人难免都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来。   而马氏更是惊愕地盯着璎珞回不过神来,璎珞却已姿态从容地跪了下来,道:“孙女是三房的璎珞,拜见祖母,祖母安好。”   说着璎珞便磕了个头,马氏微惊,道:“你是三房的三丫头?”   马氏问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却听屏风那边响起了苏瑛雨的声音,“三房的三姑娘?那不是五姐姐?”   苏瑛雪也惊呼着接口道:“五姐姐不是来京城的路上出意外坠落山崖死了吗?”   方才这边花厅的一阵动静早就惊动了西厢房的姑娘们,此刻她们早便围到了花厅这边。   苏瑛雨和苏瑛雪的话瞬间便令众夫人小姐们张大了嘴,一个官家小姐乘坐着马车,又有那么多小人伺候护送,意外坠崖了?这其中要没什么蹊跷,那才叫奇怪呢。再想到今日没有出现,被称是病倒了的三房夫人宋氏,还有避太岁的三房幺女,众人便不免多想了起来。   璎珞却扣了个头,道:“祖母,孙女坠崖落入河水中,却是得上苍厚待被冲上了岸,又刚好便碰到了祭祖回京的振威将军府太夫人,是太夫人救了孙女,一直收留照顾孙女。孙女因受了冰水又撞着了头,这么长时日一直便昏昏沉沉,人也不清醒,昨日夜里才算好了些,告知了身份,故此今日太夫人便使了人将孙女送了回来。不知我父亲他们可曾到京城了?”   众夫人闻言这才恍然,各自都反应了过来,一时想着苏家三房这位庶女倒是个命大福大的,坠崖落水竟然还活了下来,这便不说了,活了下来人家还福气大的遇到了振威将军府的太夫人,被救了下来,这若不是如此,闺誉还不全完了。如今不仅人回来了,瞧方才那样子竟还和振威将军府这位孙小姐相处极好。   王小姐的态度自然便是振威将军府太夫人的意思,难道这位苏府庶女还得了将军府太夫人的高看?   一时又细细打量了璎珞,见她容貌虽太过美艳,可行止有度,眼神清明,不卑不亢,并无轻狂之态。倒觉得她便是得了太夫人的眼缘也是正常。   接着却又想,侯府昨日明明已经得知这个孙女生死未卜,今日却还热热闹闹的大办宴席,有些太凉薄了。起码那白氏母女便万没有她们表现出来的慈善,一个宽待子侄,温和可亲的菩萨样,一个更是一副关爱姐妹,纯真善良的仙女模样。   倘若当真若她们表现出来的那般,听说侄女生死未必,不该自动取消生辰宴吗,又不是整寿,这种寻常生辰自家办了宴席也不算委屈。更何况,方才白氏和苏瑛莺可半点伤心担忧模样都没有,高兴着呢。分明是没有一丝将这隔房的庶女性命放在心上,对自己血亲尚且如此冷漠,心性又会如何的良善?   众人一时倒没去怪责马氏,必定今日的宴席乃是为大夫人白氏庆生,作为嫡长子的媳妇,白氏若是没有取消生辰宴的意思,老夫人马氏是不可能为这一个三子庶女而去驳嫡长子媳妇的脸面的。   真若是那么做了,那便是宠妾灭妻,不分尊卑了。   苏瑛莺见不少夫人小姐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扫过她和母亲,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神采,再没方才的赞许亲和之色,她一时捏紧了拳头,气的低了头,余光狠狠剜着那道红影。   她不喜欢这个隔房的堂妹,非常不喜欢。方才第一眼见到便觉难受不喜,如今听说她竟然是三叔父家的姑娘,以后都要和她生活在一个府邸中,她心中的厌恶更是达到了新的高度。更莫说,这个堂妹一出现便破坏了她精心安排了一个多月的寿宴,更是让客人们对她们母女猜度良多。   可如今宾客们也没说什么,苏瑛莺母女便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一时间两人面色都不怎么好看。便连客人们也好像看到了别人家中的隐私,有些尴尬起来。   马氏却回过了神来,眼神复杂又瞧了跪着的璎珞两眼,便亲手扶起了璎珞,搂在怀中,流泪道:“回家了便好,回家了便好……昨日你父亲还说,将你母亲她们都送回来了,今日便收拾下再折返亲自寻你去,好在你这孩子是个有福的,这便自己回来了。”   璎珞自然不会相信马氏的话,可也愿意当着众夫人的面成全马氏的一片慈爱之心,也哭倒在马氏的怀中,瑟瑟发抖,像是大难不死,心有余悸的样子。   马氏都哭了,诸位夫人们自然也被这一幕祖孙两人大难不死欢喜重逢的画面感动的稀里哗啦,能挤出泪的,不能挤出泪的纷纷抽出帕子,压着眼角。   眼见好好的生辰宴转瞬就弄成了这个样子,苏瑛莺只恨的双眼都烧红了,那边苏瑛雪却快步上前,扯住了苏瑛莺,道:“四姐姐,你这是怎么了,瞧着好似哪里不舒服?”   夫人小姐们望去,正瞧见苏瑛莺神情阴冷死死盯着被马氏抱在怀中的苏璎珞。   苏瑛雨也上前,却是劝解道:“四姐姐可是瞧祖母疼爱五妹妹吃味了?四姐姐放心,祖母最疼爱的就是姐姐,五妹妹遭逢大难,祖母多关心下也是应该呢。”   苏瑛莺被苏瑛雨姐妹一言一答闹了个大红脸,气的心肝抽疼。瞧着苏瑛雨姐妹俩一模一样,一左一右,同样挂着友善关切的脸,只恨不能两巴掌糊上去。   说起来,其实现代人的养气功夫真没古代人好,苏瑛莺现代时连大学都没上,也是个浮躁虚华的性子,此刻连番受挫,难免脸上就露出了痕迹。   众夫人小姐们望去不免便蹙了眉,而苏瑛莺也终转换了神情,道:“九妹妹,十妹妹怎弄这么想我,我不过是心疼五妹妹,这才红了眼眶。我做姐姐的,又怎么会去争这些疼爱。”   苏瑛雪两人不过笑笑,未再接话,苏瑛莺更不好再抓着这个事情使劲解释了,一时差点气的吐血。   那边诸位夫人小姐们也非眼瞎之人,心里自有一番计较,纷纷劝着老夫人,道:“五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夫人莫多伤心。”   “是啊,五姑娘一瞧便是有福气的。”   王雪瑶也在一旁劝解道:“璎珞妹妹昨日夜里清醒过来便非要当即回来不可,还是祖母硬给拦住了,今日一早璎珞妹妹特意选了身喜庆的衣裳,又抹了胭脂,就是想将气色趁好看些,生怕老夫人瞧了心疼伤心,便是为璎珞妹妹这份心,老夫人也不该再伤感。”   马氏这才抹了泪,拉着璎珞坐回了罗汉床上,诸夫人自然又附和着称赞璎珞孝顺,称赞侯府是积德礼仪之家,会教养子女云云。   苏瑛玥和苏瑛紫也走上前来,拉着璎珞的手亲香了片刻,苏瑛莺才上前道:“五妹妹回来了是好事,妹妹快随我来,我好介绍京中各府的姐妹姑娘们给五妹妹认识。”   璎珞瞧向马氏,马氏笑着冲她点头,道:“去吧,孩子。”又吩咐了丫鬟快些去前院将璎珞回来的消息传给苏定文和苏景华。   璎珞冲马氏福了福身,这才随着苏瑛莺往众姑娘们处去,苏瑛莺却道:“妹妹不知道,今日姐姐还请来了长乐郡主,明霞郡主和丹云郡主,一会儿姐姐都介绍给妹妹认识,妹妹快别伤心了。”   璎珞却脚步一顿,旁边王雪瑶一下子眼泪就流了出来,石破天惊地道:“啊?!方才食味楼走水,信王府的车队遭了无妄之灾,明霞郡主……去了。难道明霞郡主今日竟然是要来府上做客这才会路过食味楼的吗?这……”   王雪瑶的话,令众夫人姑娘们愕在当场,白氏和苏瑛莺却面色一变。   郡主来她们府上参加生辰宴却出了这等事,信王府会不会将怒火发到侯府身上,发到办宴席之人身上,这可当真是无妄之灾啊。   老夫人听了王雪瑶的话也愣住了,觉得半响血液都有些凝滞,待有些胆小的姑娘忍不住惊呼起来,马氏才豁然站起身来,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食味楼怎么会着火了?还殃及了郡主?”   苏瑛莺也面色微白地上前道:“是啊,明霞郡主出府,一路自然是诸多的护卫婆子丫鬟的,便是食味楼走水,又怎么会波及到明霞郡主?莫不是王姐姐瞧错了吧。”   王雪瑶却垂泪道:“我亲眼所见,又怎么会错?苏姑娘莫给我安置一个不敬皇室,妖言惑众的罪名,我担待不起。”   苏瑛莺见王雪瑶不高兴了,一时间脸色讪讪。   璎珞福了福身,冲马氏道:“祖母,瑶姐姐说的都是真的。不知道什么缘故,食味楼便突然着起了大火,当时街上的百姓太多,都惊慌失措地往外跑,沿街的店铺里头也都冲出了不少人,一时间不知又有谁吆喝着杀人了,死了人,乱成一团,踩伤了不少百姓。当时我和瑶姐姐也坐车正好经过食味楼,马儿惊了,我和瑶姐姐也被迫下了马车,我还被人流冲散了,若非得鹰扬将军相救,只怕也免不了被践踏踩跺而死的命运。后来,京兆尹的差役控制了局面,我和瑶姐姐才得以过来,却见王府郡主的车驾停在路当中,郡主躺在一个老嬷嬷的怀里……当时京兆尹宋大人都赶了过去,跪在地上半响起不了身。”   璎珞这般说,马氏和众夫人姑娘面色皆变,这才想起,方才璎珞二人进来时,王雪瑶和璎珞的面色是不大好,眼眶都红红的,身上衣衫却有些凌乱,方才就觉得古怪,只是被马氏和璎珞祖孙相逢给打断了,如今再听此话,想到之前两人的模样,却已深信不疑。   明霞郡主竟然都出了事,而那食味楼又是诚王妃娘家勇毅侯府的生意,这当真是一场意外吗?   马氏率先寻到了璎珞口中的不寻常处,肃容问道:“你被鹰扬将军所救?当时鹰扬将军也在场?”   璎珞心中早有猜测,此刻见马氏如此问,心中又是一动,面上却一副诧异模样,似不明白马氏怎特意问这个,道:“是啊,当时鹰扬将军正从外办差回京,正清道行至食味楼,那食味楼便突然着火了。”   马氏闻言面色又变了变,众夫人们也各有猜测,心思不定,花厅中气氛正浮动,外头传来略重而急的脚步声,接着是丫鬟的请安声。   “世子爷来了,世子爷安。”   却是白氏的夫君定安侯府世子爷苏定功匆匆而来,花厅中都是女眷,他自然不好进来,在院子中便止了步,扬声冲里头道:“母亲,儿子刚刚得到消息,食味楼走了水,引得百姓四下冲散,惊了信王府明霞郡主的车驾,马惊了竟踢在了郡主心口上,侍卫保护不及,明霞郡主当场便殁了。如今四通街上都封禁了起来,诸位夫人和姑娘可先行在侯府中安置,待道路通了,儿子再遣人过来传话,母亲和诸位夫人无需慌乱不安。”   马氏闻言应了,苏定功才行了一礼,匆匆而去。   众夫人们原本听到这样的事情,都已无心在此吃什么席面,意欲告辞了,此刻听闻街上封禁了,倒只能继续留了下来。   她们虽不管男人外头的事,可也多少知道鹰扬将军和诚王一向不怎么对付,废太子之所以被废除,其中便不乏诚王的手段,如今鹰扬将军刚好到了食味楼下,这食味楼便突然着火,其中说不得便有些什么龌蹉。   只这些朝堂之事都不是她们该想该猜的,更不敢诉诸于口,一时间花厅中气氛有些僵持。还是马氏笑着道:“大家坐,便是今日傍晚四通街还不解禁,侯府也不会少了夫人姑娘们的一口饭的,铁定将诸位喂饱便是。”   诸夫人这才勉强说笑了起来,马氏便又吩咐苏瑛莺将姑娘们都带到西厢房去玩乐。   璎珞也随着姑娘们出了花厅,大家站在廊下往四方街的方向望去,果见那边只这会儿功夫便狼烟滚滚,极为骇人,一时间面色皆变,噤若寒蝉。   苏瑛莺招呼着众姑娘到了西厢房,姑娘们各自寻地方坐下,可却再没方才的欢快气氛,皆是带着些不安,坐在那里谁都不吭声。   别人不说话也就罢了,苏瑛莺做为今日下帖的主人却不好不说话,加之她到底是现代人,对明霞郡主也没古代人那么敬畏皇室,方才一时怕信王府迁怒侯府,如今却已没那么担忧了。   信王府要迁怒那也该迁怒那位什么鹰扬将军和诚王府才对,可和她们母女无关,她们怎么会想到郡主的车驾会碰上这种事,再说了,今日这么多客人都安全到达了,只郡主跟随的人最多,却还被自己王府的马儿给踢死了,那只能是明霞郡主的命不好。   故此苏瑛莺便笑着拍手道:“好了,好了,大家别这样,要不我叫丫鬟将等会要展示给大家看的那盆凤凰展翅给搬过来,咱们赏花可好?”   苏瑛莺说着便欲起身去吩咐丫鬟,太仆寺卿家的李璐却突然扬声道:“苏三,好歹你也和明霞郡主相识一场,如今她为了来参加你的宴席送了命去,你就半点不伤心?这会子还有心情赏花?呵,我们可没你这么心大。”   苏瑛莺之前正排行侯府第三,此刻她被李璐讽地面色几变,眼眶一红泪珠儿便传串的滚落了下来,道:“我自然是伤心愧疚的,可今儿我是东道主,若非见大家这般害怕难受,想着纾解姑娘们的情绪,我何于此……我费尽心思活跃气氛,安慰姐姐妹妹们,李姐姐不领情也就算了,又何苦这般……这般曲解我。”   见她哭的伤心,平日里头和她交好的牛馨芝和赵青青便责备地瞧了眼李璐,哄着苏瑛莺道:“莺妹妹不必过于自责,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依我看都是那个靖王世子的不好,他就是个煞星,有他的地方就得死人。明霞郡主就是被他给煞的。”   璎珞坐在一旁,听赵青青将过错就这么推到了秦严身上,一时愕然不已。岂料赵青青的话竟然很快就引起了诸小姐们的共鸣。   “青青说的对,就是怨那靖王世子,不然怎么刚好他回京,街上就起火了呢。”   “对对对,就是他煞的,我听说前些天靖王府后门抬出来一具尸首,说是修缮房顶时不小心摔了下来,竟然正好就磕在了一块从假山上掉下来的石头上,当场便头破血流没了气息,那泥瓦工修的就是靖王世子住的屋子。”   “真的吗?太吓人了,我也听说了,去年就有个老婆子在大街上走路时跌了一跤,刚巧靖王世子经过扶了一下,结果那老婆子没能走回家便暴毙在了路上。”   ……   众姑娘们七嘴八舌的说着,璎珞听的目瞪口呆,一时间觉得秦严当真是个可怜人,只要什么人和他沾上点八竿子打不着的边儿,出了什么意外,就能被归到他身上去。真不知道是这些古代女子太过愚昧,还是说她们想象力太丰富。   璎珞正想着是不是替秦严分辨一两句,那边便有姑娘将火烧到了她身上。   “天哪,苏五姑娘不是说方才是靖王世子救了她一命吗,这么说苏五姑娘岂不是要危险了?”   那姑娘一句话,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向了璎珞,目光各种惊吓不安,甚至于坐在璎珞身边的两个姑娘还站起身来,往远处走了两步。只剩下王雪瑶依旧靠坐在璎珞的旁边。   “苏妹妹,你这会儿可觉着哪里不舒服了?”李璐率先瞪着眼睛开口问道。   璎珞见十多个小姑娘皆拿那种看稀奇东西一般的目光盯着她,一时间当真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啊,都挺好的。”   牛馨芝却一脸的狐疑,追问道:“是吗?没有头疼吗?心口疼不疼?再不然手疼脚疼什么的呢?”   璎珞失笑,摇头再度肯定的道:“我真的哪里都不疼。我觉着靖王世子也没那么可怕啊,见过他的人那么多,和他说过话接触过的人也不仅其数,要是都被煞到岂不是要尸堆遍野了。”   璎珞言罢,牛馨芝却不甘心,又问道:“你再和我们说说,那个靖王世子是如何救了你?”   璎珞尚未言,倒是旁边的王雪瑶抢先道:“还能怎么救?当时璎珞妹妹有我们将军府的下人保护着,不过是差点被人群挤倒,靖王世子及时驱散了人群罢了。”   牛馨芝便拍手道:“这不就对了,想必是苏五姑娘根本没真正接触到靖王世子这才不曾被煞到。”   她一言,众姑娘们纷纷称是。   璎珞自然知道王雪瑶方才那么说是为了自己的闺誉着想,便也未曾分辨,只道:“可是明霞郡主也没真正接触靖王世子啊,她怎么就……”   牛馨芝却冷哼一声,道:“你知道什么,明霞郡主皇亲国戚,总要到太后那里去请安的吧,又怎么可能没碰到过靖王世子,自然会有接触的,以前没被煞到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今日可不就应验了吗。”   牛馨芝的话当下便得了几个姑娘的肯定,璎珞算瞧明白了,这事根本就不是自己替秦严分辨两句便能行的,显然有些想法在这些姑娘们心中已经是根深蒂固了。   却不知秦严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叫这些姑娘们误会至此,即便是从小被狼群哺育也万不该如此啊,还是说有人特意在传播这样的事儿,引导舆论?   璎珞正想着,李璐见她神情颇有些不以为然,便走近了些,冲她道:“苏五妹妹是刚刚进京,不知道靖王世子的事情才会说他不可怕,你若是知道了,便不会这样想了。”   璎珞瞧了眼点头不已的众姑娘们一时无语,只淡淡笑着道:“为何?”   李璐走到了璎珞旁边坐下,道:“你不知道吧,这靖王世子可是从小被狼群养大的,长到五岁时他跟着狼群跑到箭锐营的营地里头捕食这才被发现抓了起来,后来有人认出他来送进了宫中,听说他住在太后慈宁宫的当夜便咬伤了两名嬷嬷,吃了一个小宫女。那可是活生生的吃掉了啊,听说被发现时他正满手鲜血地抓着那宫女的眼珠子往嘴里嚼!”   李璐说着生生打了个寒颤,众姑娘们虽然听多了这些传言,可此刻听李璐绘声绘色的说着,还是忍不住三三两两靠在了一起。   李璐便又道:“自那日以后,太后便使人将靖王世子给关在了铁笼子里头,可就是如此,每天夜里还听到他狼哭鬼嚎的引颈对月狼叫不停,有次偷跑出来又咬伤了好些人。还有那些平日里负责给他送饭菜伺候的小太监,听说每一个月便要抬出来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李璐言罢,那边赵青青接口道:“这些都是真的,苏五姑娘还莫要不信。三年前,皇上秋猎时,我们可是亲眼瞧见诚王挽弓射箭时不小心露出了一截手臂来,上头有好大一块狰狞的伤疤,深可见骨呢,那就是十八年前被靖王世子给咬的,诚王当时还是二皇子,他受了伤,后来伤口还恶化了,连着发烧好多天,差点就去了,好些太医参与了当时对诚王的诊治,都知道此事的。”   牛馨芝也道:“这还不算什么,你当靖王世子何故到现在都未曾娶亲?却是他已经连着克死了三个未婚妻的缘故。”   连着克死了三个未婚妻?璎珞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也难怪这些官家小姐们这么惧怕秦严,古代人都是极为迷信的,未婚便死了没过门的妻子,这可当真是不吉利,秦严这还连着死了三个,事有一二难再三,他这么接连的死未婚妻是挺惊悚的。   那边赵青青却嗤地一声笑,道:“哪里就是克死的,头一个未婚妻宁国公家那位大小姐说的是出城上香时不慎跌下了山崖,可听说寻到尸身时,已经被野兽啃咬过……”   赵青青兴致勃勃的给璎珞和苏瑛玥几个刚进京城的姑娘介绍了秦严的三个未婚妻。   头一个赵青青着重说了那姑娘尸身被寻到时已经被野兽啃咬过,而秦严正养着一匹狼,暗示那国公府的小姐根本就不是意外落崖,而是秦严不满意这桩亲事,令他那狼咬死了人家小姐。   第二门亲事,说的是永威侯府的嫡长女,结果当下小定,原本活蹦乱跳的永威侯府嫡长女突然便暴毙了,赵青青着重讲了,这位小姐前一天还红光满面的参加了长公主府的赏花宴,可第二日一下定,次日这位小姐便成了一具冰冷的尸身。   第三门亲,说的是当时的礼部尚书邓家的嫡长女,还是皇帝赐婚,结果这位邓小姐接了旨意当天晚上,一个没想开竟然就一根绳子上了吊,丫鬟发现时也成了冰冷的尸体。而这位比前两位更惨,因为抗旨,其父礼部尚书被皇帝贬为庶民,一家子都被赶出了京城。   然后她总结了下众姑娘们一直的感想,那边是绝对不能和这位靖王世子扯上什么关系。   璎珞见苏瑛玥和苏瑛紫竟似信了大家的话,面色有些苍白,神情也极为惊骇,不由心中暗叹,果然是众口铄金。   而赵青青说了半天,嘴皮子都干了,显然不满意璎珞云淡风轻的神情,灌了一口茶,她才冲璎珞道:“五姑娘今儿和这靖王世子接触过,还是叫丫鬟给烧些艾叶水晚上兑进沐浴水中洗洗身子去去晦气吧,不然真倒霉了可莫怪我们大家不曾提醒你。”   璎珞实在表现不出害怕来,且她也不愿意和这些姑娘们一起往秦严身上泼污水,她根本就不相信她们口中说的那些事情。   璎珞尚未言,倒是苏瑛莺笑着扬声道:“我早便说了,这种事信不得的,什么克妻煞星多半都是无稽之谈,那靖王世子虽则没了生母,可父皇继母兄弟姐妹却都还在,算什么天煞孤星。若非靖王世子守护一方领土,咱们哪里来的这大好安定日子可过,正该敬仰这样的英雄才对,哪里能这般编排于人。毕竟空穴来风,咱们谁也没亲眼瞧见靖王世子咬人伤人的。”   璎珞听苏瑛莺这般说倒是忍不住盯着她仔细瞧了两眼,心道莫非这个苏瑛莺竟是认识秦严不成,怎这么维护于他,倒是一旁靠着璎珞而坐的王雪瑶凑近璎珞在她耳边低声道:“瞧见了吧,你这四姐姐最爱表现与众不同,哗众取宠。”   璎珞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而那边李璐本就不喜欢苏瑛莺,闻言便冷哼一声道:“当真是苏四姑娘高见,既是苏四姑娘敬仰这样的英雄,索性便禀了父母,嫁于这靖王世子好了,也算是一项功德。”   苏瑛莺面色一变,气的微咬双唇,红了眼睛,道:“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李妹妹不赞同我的话,我也没强要你信我,又何须这般往我身上泼污水,坏我清誉。”   说着便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牛馨芝忙站起来瞪了眼李璐,劝着苏瑛莺道:“姐姐就是太善良了,咱们说谁点不好,姐姐都要维护两句,可这靖王世子当真不是姐姐所想那般,可真不是空穴来风。就说三年前,那次靖王府中给老太妃办寿宴,定国公三公子不知怎么的就和靖王世子生了些不愉快,靖王世子当下便让他的狼撕掉了张三公子的一条腿,这事儿满京城人可都瞧见了,当时我们都有随母亲到王府贺寿的,寿辰都因这事儿都没办完,宾客们便匆匆散了,这能是作假的?靖王世子守疆护土,我们也没不敬重,只这事情一码归一码,他确实有些个……反正我们只说他身上煞气重,人也残暴的很,又没说他别的。”   几个姑娘纷纷称是,苏瑛莺才止住了哭泣,起身福了福道:“倒是我不好,为这么点事争执,只那靖王世子当真容貌狰狞,非常可怕?我还没见过他呢。”   赵青青接口道:“可不就是容貌狰狞嘛,要不能整日带着张面具?连上朝都不曾取下来呢,听说当年他在箭锐营被抓住时和狼长的都差不多呢,脸早就被狼群抓的不成样子形同鬼厉了。”   “啊?常年都带着面具的吗?那他怎么吃饭说话啊?”一道惊异的声音响起,诸姑娘们瞧去却见开口的正是方才引出这个话题的璎珞。   赵青青瞧向璎珞,不由挑眉道:“不是说靖王世子救了苏五姑娘吗?五姑娘方才没瞧见?他那面具只掩盖了鼻子以上,嘴巴自然是露了出来的。”   璎珞眨了眨眼睛,面露回忆之色,蓦然拍手道:“对呀,我想起来了,是这样的,不过那我瞧着靖王世子露在外头的下巴嘴巴上好像和常人没两样,肌肤都好好的啊。”   赵青青却翻了个白眼道:“半张脸完好不代表整张脸没毁容啊,既然是带面具,自然是要将毁了的那部分遮盖起来了!”   璎珞点头,道:“哦,原来那狼群抓人时还选地方的呢,只抓上半张脸,不挠下半张,当真是有趣。”   赵青青被噎了一下,半响都不知怎么回话,心里也有些嘀咕。   确实啊,靖王世子的脸若真是被狼群抓伤了,没道理下半张脸却完好如初啊,她们自来便听说靖王世子毁容的事,从来都没有对此怀疑过,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难道靖王世子没毁容?这怎么可能,没毁容他带什么面具啊。   赵青青想着,面上闪过恼怒之色来,瞪了眼璎珞,道:“你这人怎么那么较真呢,他若没毁容干嘛戴面具,难道带着那东西很舒服?”   璎珞却垂了头,道:“兴许是为了遮太阳呢……”   赵青青气结,抬手指着璎珞,道:“你!”说着却是一笑,扬眉道,“该不是靖王世子英雄救美,苏五姑娘心中起了不该有的想法吧?哈。”   说着她便怪异的笑了起来,苏瑛莺也惊地“啊”了一声,忙忙担忧地道:“五妹妹,你可不能犯了糊涂,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违背不得啊。”   璎珞见两人一唱一和闹的众姑娘都面带怀疑的瞧了过来,心中冷笑,面上却惊慌着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今日连那靖王世子脸上带着何种面具都没瞧清,又有那么多下人跟着,怎么会……我是想着那靖王世子做了那么多可恶之事,可皇上怎么就没怪责过他呢?他这么得圣上的宠信,我们这般公然议论他,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龙颜震怒,连累了家人。而且……而且那靖王世子那般吓人,他要是知道咱们背后这样议论他……”   璎珞说着生生打了个冷颤,众姑娘们顿时便面色一变,一个个全闭了嘴巴,再不多言一句。   也是她们今日骤然听闻了明霞郡主的事情,一时间心神絮乱这才会失了方寸,大谈此事,加之靖王世子的事情早便满京城的流言蜚语议论多年了,大家私底下没少所这些事,所谓法不责众,也便在此事上胆子大了些。   如今璎珞一言,她们也确实觉出不妥来,纷纷都闭嘴禁言了。   王雪瑶却不由担忧而探究地望了眼低着头绞着帕子的璎珞,眼前再度浮现方才街头上时瞧见的惊悚一幕。   她找到璎珞时,当时璎珞正被靖王世子圈在墙角,两人靠的极近,一个身材高大挺拔,一个纤巧曼妙,远远望去好似拥在一起,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地当时两人都面带笑容……   王雪瑶正想着,外头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松枝挑帘进来,却是禀报道:“外头四通街已经解禁了,火势也已经扑灭,老夫人让奴婢来告诉姑娘们一声,免得姑娘们担忧害怕。”   诸姑娘这才大松一口气,而那边花厅中的夫人们经过此事却都急着回家,再没了留下来吃宴贺寿的心情,纷纷起身告辞,不到两刻钟功夫,花厅便只剩下苏家自己人了。 ☆、075 应对   定安侯府一场宴席还没开始便被食味楼的大火给烧了个败兴落幕,白氏等人送走了客人们,老夫人马氏便以劳累为由吩咐她们都散了,却独独留了璎珞下来。   屋中众人都退了下去,一时间方才还挤挤攘攘的屋子一下子便显得格外空荡起来,璎珞低眉顺眼地站在花厅中,松枝在地上摆了个弹墨绣松鹤纹样的锦缎软垫,璎珞这才上前重新跪下,向着端坐在罗汉床上的马氏再度行见面礼。   她磕了头,坐在上头的马氏却并未喊起,璎珞能感受到马氏落在身上的目光,锐利而富含压力,探究而略带厌恶。   璎珞早便想过,马氏乃宋氏的嫡亲姨母,而且宋氏所出的子女有三个都是自幼养育在马氏的身边,不管是看哪一方面,马氏都不会喜欢自己这个害的宋氏夫妻离心的孙女。更何况,马氏不缺孙子孙女承欢膝下,且嫡出的孙子辈都疼不过来,这便更不会在意她和弟弟了。   故此对马氏的不喜,璎珞早有准备,一早也没打算在马氏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她只力求不被拿捏住错处,想来她毕竟是苏定文的血脉,马氏即便是再不喜欢她也不会特意的挖坑使绊子地磋磨于她。   此刻璎珞跪的柔顺而谦恭,马氏盯着璎珞却面沉如水,眼神犀利,见她神情恭顺,微微咬着唇,低垂的睫毛不住的颤抖,隐含胆怯,明明身子已经支撑不住,摇摇欲坠,却还跪的笔直不敢倒下,一时间她倒分不清这个孙女是当真害怕,还是装的。   只她旁观者清,要她相信这个孙女是个软弱可欺的,宋氏几次倒霉都是巧合,她便白长了这个岁数。   马氏突然冷哼一声,碰的一下将手中的茶盏丢在了一旁填漆描金边的檀木炕桌上,冷声道:“陷害嫡母,迫害嫡妹,刚一回来便惹地风波不断,哼,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扮什么柔弱无辜,没那个必要!”   璎珞身子不住摇晃,也没装柔弱无害的意思,她也知道在老夫人面前没装的必要性,那时候她能糊弄住宋氏不过是宋氏太了解以前的苏璎珞,大意轻敌之故。   而老夫人根本就没见过以前那个处处受欺的窝囊废苏璎珞,却只见证了宋氏和苏瑛珍“被害”的过程,先入为主便觉着她是个工于心计,阴险狡诈之辈,又怎么是她随便装装可怜无辜就能糊弄的?   她之所以表现的恭顺又摇摇欲坠,只是想告诉马氏,她大病初愈,身体支撑不住,马氏若不想她一回来便落得个苛待孙女的恶名,最好便莫想着现在就给她吃下马威。   故此马氏的话璎珞并未分辨一字半句,只是身子又晃了晃,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马氏见她跪着不说话,不禁诧异地蹙眉,遂冷哼一声,道:“不说话?是无话可说,还是认了罪名?亦或是在心中诅咒我老太婆?”   璎珞这才抬起头来瞧了眼马氏,又垂头道:“迫害嫡母,陷害嫡妹,这罪名太重,孙女不敢认,只祖母是长辈,祖母这般说,孙女也不敢强辩,以免气坏了祖母。孙女更不敢诅咒怨怼祖母,自来亲疏有别,本便是人之常情,孙女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怨祖母,且因孙女并非全然无辜,故此便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璎珞的这些话说的不卑不亢,面上神情沉静无比,倒是令马氏愣住了,怎么也不会想到璎珞竟会竟敢这般都挑明了。   她一时盯着璎珞倒说不出话来了,只觉被气的堵心堵肺的难受,半响才一拍炕桌,道:“你还不敢强辩?!我不过说上一句,你便能说上一大串,当真是伶俐的很啊!这般伶牙俐齿,你可还有半点女子该有了柔顺贤淑?!”   璎珞却是欠了欠身,道:“谨遵祖母训斥,孙女不再辩驳便是。”   “你!”马氏抬手指着璎珞,脸上肌肉都抖动了起来,眯着眼道,“好一个句句不顶撞,却句句含针夹棒的孝顺孙女!罢了,你这种孙女我没福享受这个孝心,以后你也不必到我这里来晨昏定省,我只当没你这个孙女便罢,下去吧。”   这古代百事孝为先,倘若她不能来给老夫人晨昏定省那可真是名声一差到底了,这对于一个内宅姑娘来说等于是将人往死路上推,可听到这话,璎珞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依旧一派平静。   马氏正吃惊,就见璎珞缓缓地将衣袖一点点撩了起来,露出手臂上斑斑点点的陈年旧伤来,道:“虽祖母已厌弃于孙女,可孙女还是想告诉祖母,世间万事有因方才有果,孙女自问为人坦荡磊落,不欺暗室,也还算恩怨分明,还请祖母明辨。”   璎珞的肌肤很白皙细腻,当真是肌白如雪,滑腻如脂,故此便显得那些伤痕格外的触目惊心,阳光从一排五楹的格子窗投过来,将那斑斑点点的伤痕映照的狰狞而骇人,这种伤疤出现在外头男人身上也便罢了,就这么呈现在一个内宅大家闺秀的身上,那当真是碍眼刺目,令人心惊心寒。   马氏万没想到宋氏竟然真敢如此磋磨庶女,竟然能愚蠢成这个样子,盯着璎珞两边手臂,一时间瞪着眼睛张着嘴巴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她垂放在身侧的手已紧紧握了起来,上头老筋崩显,片刻才沉声道:“我累了,退下吧。”   璎珞这才又欠了欠身,从容地收回手臂,放下袖子,自行站起身来,又福了福身方才退出了屋子。   她出去,马氏却是抄起炕桌上放着的粉彩莲花茶盏愤怒异常地摔在了地上,瓷器四分五裂,惊地伺候的大丫鬟松枝忙跪在了地上,道:“老夫人息怒,五姑娘不过是小辈,便有不懂事的地方,老夫人慢慢教导便是,又何必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倒是站在马氏身边的段嬷嬷冲松枝摆手道:“你先下去。”   松枝这才爬起身,快步退了下去,段嬷嬷瞧着怒得银牙紧咬的马氏道:“三夫人许是一时糊涂……”   松枝只以为老夫人是生五姑娘的气,可段嬷嬷却清楚,五姑娘不过刚刚回来,就只才见老夫人一面,便是有些个不服管教,可也不至于就将老夫人气成这个样子。   人都是感情动物,那不曾入心的人,即便是做了再叫人气恨的事情,最多生些气还回去便是,哪里值当如此激动难平。段嬷嬷看,老夫人这瞧着倒是气怒失望震惊来的更多一些。   果然段嬷嬷的话令马氏沉哼了一声,打断道:“一时糊涂?简直蠢货!她这是要毁了侯府的门风吗?竟然留下这样的把柄,那孩子一身的伤将来便不嫁人了吗?这嫁出去,带着这么一身的伤,简直就是现成的门风不正,刻薄寡情的明证,非得叫人非议我苏家人都是恶毒刻薄的。对自己子女血脉且能如此,谁人还敢和侯府诚心相交?那孩子就是个内宅闺阁女儿,这么一身伤从哪里来的?不用想就知道!这伤若叫三儿的政敌同僚知道,三儿还要不要出门走动?还要不要上朝做官?原想着如欣是个聪明通透的,如今才知道竟然……竟然……”   马氏气的说不出话来,手在炕桌上狠狠的拍打着。   她是疼爱宋氏,可这疼爱怎么也比不过对她自己的儿子,更何况,马氏的几个子孙眼见着也只有苏定文一个争气,在官途上能走远的,马氏怎么能容许宋氏这般毁她的儿子。   更何况,宋氏为着一个庶女,就这般不顾一切,蠢不可及,可见嫉妒之心有多强,控制之欲有多重,原以为是柔顺贤淑的性子,如今看来根本就争强好胜,尖锐狠毒,这种性子,还不知道这些年自己那三儿子受了多少委屈呢。   马氏与其说是气恨,倒不如说是失望震惊,觉得被哄骗的伤心和为自己以前疼爱宋氏的不值得。   段嬷嬷见马氏气的不轻,也知这次真是宋氏做的太过,非一两句劝便能让马氏消气的,终怕气坏了马氏,转移话题道:“这五姑娘瞧着是个聪明的,可怎么竟做糊涂事,得罪了老夫人她能得个什么好,她就不怕老夫人转头将她做的事情都告诉三老爷吗?”   马氏却是沉了面色,叹了一声,道:“要说你这老货还没她一个小姑娘看的明白呢,她便是曲意逢迎,日日在我面前讨好卖乖,便能得我青眼不成?只会更令我厌恶罢了,她必定就是看清楚了这个才懒得和我再做那表面文章,虚与委蛇的,索性便挑明了说。她但凡哄着我糊弄着我,我便也可以教导为名,实行责罚之事,只要有层遮羞布挡着,这都算不得什么,可她这上来便把什么都挑明了,我倒不好再如此行事,再如是那便真是磋磨孙女的恶毒祖母了。她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方才那一番话,看似承认了,其实掰开了再看,根本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承认。她是告诉我如何陷害嫡母了?还是承认如何迫害嫡妹了?都没有,她什么都没说,我又能到三儿面前告她什么?何况,三儿也不是那多糊涂的人,你真当他心里没一点数?”   马氏说着又长叹了一声,道:“唉,这事儿还是如欣做的太过分了些!不过一个庶女,她有千万种手段能叫庶女吃亏难言,即便她日日装病让那庶女去跟前端茶倒水,使唤的她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那也是庶女该进的孝道。即便她拿捏庶女亲事,可明面上总得能看的过眼去,叫人说不出错来才行。这庶女的亲事原就比不得嫡女,谁也说不得她什么。可她便是磋磨也不多动动心思,尽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凡她能动些心思,叫人指摘不出错来,便是那庶女说的天花乱坠,也只有人指责她不敬嫡母的,即便是三儿说到我面前,我也能为如欣辩白两句,可她……罢了,罢了,都随了三儿的意思去吧。”   马氏说着摆摆手,竟是撒开手当真不愿再多管宋氏了,段嬷嬷一愣,心中当真觉得那五姑娘是个聪明通透的,就这么撕扯开来,一下子便叫老夫人对三夫人失望寒心了。倘使五姑娘这会子装可怜扮无辜,只会叫老夫人更厌恶,待得两日大姑娘二姑娘两位少爷在老夫人面前再哭一哭,闹一闹,老夫人又怎么能放着三夫人不管呢。   这个五姑娘果真是个胆大不凡的。这一步棋走的当真是险却也妙的很。这等手段,又有那么一副姿容,也难怪得了振威将军太夫人的高看,大难不死,说不得将来还真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前程呢。   段嬷嬷正念叨着,外头却响起了松枝的声音,道:“老夫人,世子爷来了。”   马氏本就还惦记着外头的事儿,听闻苏定功来了,忙收拾了神情,端坐起来,道:“快,请世子爷进来。”   段嬷嬷也忙清理了地上的碎瓷片,待她重新泡茶端上来,苏定功已见了礼在圈椅上坐了下来。   段嬷嬷将茶盏分别放下便躬身退了出去,亲自守在了房门口。   屋中,马氏盯着苏定功蹙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食味楼怎么会起火了?”   苏定功额头上还带着微汗,显然是刚从外头打探消息回来直接便到了老夫人这福禄院,他饮了半盏茶才道:“靖王世子前些时日不是到穗州去治疫病了吗?后来朝廷上便有人弹劾诚王在穗州草菅人命,不顾百姓死活放火烧村。只是因为穗州离京城遥远,而当时靖王世子又不在京城,缺乏证据,加之当时诚王对水灾的救济安置还算妥当,也算立了功劳,这事儿便不了了之了。本以为此事算过去了,谁想靖王世子回京竟然带了十多个百姓,说是皆是当时无病被诚王抓进疫病村差点放火烧死的,如今这些人竟然要跟着上京来告御状,这不,人刚进京城,到了食味楼下,这火便烧了起来,听说那些个百姓虽有靖王世子护着可也死了两个,伤了好几个。”   马氏听的微微抽气,道:“食味楼是诚王妃娘家的产业,这是诚王的手笔?诚王竟敢大胆至此?不对,诚王这么做也太操之过急,不打自招了,诚王虽则性情暴躁了些,可该当没这么愚蠢冲动才是……”   苏定功也道:“母亲说的是,此事依儿看,不是瑞王的手笔,便是其他几位皇子……不过事情已经出来了,只怕定是做的天衣无缝,这盆子脏水儿子看,多半还是得扣到诚王头上去的。”   马氏点了点头,眉头又一蹙道:“今日七皇子到底来寻老三家那庶子做什么?你问过了吗?”   苏定功又饮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问过了,三弟亲自问的,那孩子说上次在普济寺七皇子瞧见他被一众小厮长随围着群殴,七皇子看不过眼去便特将那几个小厮长随挖眼去舌丢回了府去,后来七皇子便离开了穗州,今日是听说三房回京,忽然又想起了这件事,七皇子当日说过会替他做主,这便不放心之下重诺的亲自来看过,并没有其他什么要事了。”   苏定文不过和马氏简单提了下宋氏虐待庶出子女,重点说了宋氏联合人贩子企图偷璎珞出府的荒唐事,像是七皇子帮苏景华出气这些小事,苏定文并没有详细提起,到底都是些丢人事,苏定文也不愿多提。   如今马氏听到这些事情,气恨不由更加一重,勉强压了压才道:“当真只为这点子小事?”   苏定功揉了揉额头,道:“这些个天潢贵胄,整日闲来无事,喜怒不定,谁知道怎么就管上了这事,一时无聊也是有的,旁的料想那华哥儿不过三弟庶子也和七皇子扯不上什么关系。”   马氏这才点头,道:“这些时日朝堂上只怕又要不安宁,你管束好侯府子弟下人们,没事都莫出去乱跑,还有,那明霞郡主……到底是因来参加我们府上你媳妇的生辰宴席,才会受了无妄之灾的,你赶紧收拾些东西,带着亲自上信王府去赔礼去。”   苏定功顿时面色就不怎么好看起来,显然对白氏给侯府招来这样的麻烦感到不满的很,忍了忍,才道:“这事儿子都省得,母亲也莫多份担忧,且歇息吧,儿子去了。”   马氏摆了摆手,苏定功方才行礼告退而去。   此刻秦严早便进了皇宫,正侯在承乾宫外等着皇帝召唤,殿中皇帝已先一步得到了食味楼起火的消息,听大太监陈厚实禀报了鹰扬将军求见,皇帝双眸一眯,未曾抬头,将手中一本奏折批阅完,丢在一旁,这才道:“宣。”   片刻,秦严一身玄色铁甲大步走了进来,阳光打在甲胄上,玄色的鳞片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冷光,黑亮冰寒,索索作响,在殿中明净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阔步挺拔,英气逼人。   皇帝瞧着那走进来的身影,一时目光沉浮,秦严已行至殿中,沉稳地单膝跪地,行礼问安,身上甲片撞击出锵锵之声。   今上大丰天玺帝今年已年近五十,虽两鬓已染上了白霜,但面色却极其红润,脸上并不见皱纹,瞧着倒比真实年纪要年轻一些,他中等身材,五官生的并不十分英伟,面上挂着慈祥的笑意,乍一眼望去便和寻常人家的富贵老爷没什么区别。   只常年位处权利的顶端,他的眼眸中却终是带着睥睨一切的霸气和犀利,藏在慈祥笑容下峥嵘的帝王气却从一双微眯着的眼眸中透露出来,他穿着明黄色九龙皇袍。那袍子九龙皆用圣洁的银线细细刺绣,银色游走于贵气的帝王黄之间,形如真龙遨游于天际,袍摆袍袖卷绕着咆哮的江涛之水,龙袍飘洒,富丽堂皇之中透露出大气磅礴之势,那慈祥平常的容貌在这黄袍的映衬下,却再不容错认半分,当真是黄袍加身,君临天下而一呼百应。   天玺帝自秦严一进大殿目光便盯视着秦严,待他行礼拜下,方才声音温和,道:“这次你两趟差事都办的不错,起来吧。”   秦严声音低沉,也未多言,只道:“是。”言罢,便站起身来,只沉默站着。   皇帝瞧了他一眼,沉吟一下才道:“食味楼着火你认为是何人所为?”   秦严迎着皇帝的目光,身影岿然不动,道:“臣领着人刚到食味楼,大火便迎风突起,火窗坠落,砸中马儿,百姓逃窜,有人浑水摸鱼假扮逃难百姓从食味楼两边的商铺冲出,直冲臣护着的十几个证人,对着要害拳打脚踢,推挤之下,逃窜的百姓愈发惊慌,证人死伤七人,抓到三个假扮百姓的凶手,两人咬破口中毒丸自绝,仅一人防范及时幸存,臣已命人押送刑部。至于食味楼火势是谁人所放,臣愚钝猜不出,刑部大理寺再不然京兆府皆可查查,皇上也自有圣裁,却非臣职责所在。”   皇帝听他只是将食味楼之事从实说了一遍,却未曾多言半句,一时倒是笑了,道:“猜不出?是不猜吧?食味楼和诚王府息息相关,食味楼失火又牵扯到穗州百姓上京告御状,群情激奋,首屈一指便是诚王,诚王倘若要杀人灭口早在京外时怎不动手,倒要在京城中如此兴风作浪,十来个上京告御状的百姓最后还只死伤了七个,诚王有这么蠢笨,不济事吗?”   皇帝说着目光已锐利了起来,秦严身影依旧未动,只道:“臣于诚王有过节,臣说诚王没这么蠢,皇上许会以为臣惺惺作态,臣说诚王就是这么蠢,皇上会觉得臣公报私仇,臣若说许是诚王用最蠢笨的法子演了一出大戏,就是自污来达到陷害他人的目的,皇上只怕又会觉得是臣居心叵测,所以臣不猜,也猜不着。”   皇帝闻言却微微扬眉,道:“自污达到陷害他人的目的?呵,朕怎么没想出来,他自污除了能让自己名声更差,被弹劾之外,还能达到什么目的?”   秦严却沉声道:“此事查到最后倘使就是诚王所为,再查不出旁的,皇上是不是会觉得诚王没那么蠢笨,此事定然是被陷害,至于是谁陷害了诚王,皇上猜测之下,势必要于其他皇子生出嫌隙。而此事皇上既然认定诚王是被陷害,自然会对诚王心怀愧疚,诚王原本草菅人命,鱼肉穗州百姓,皇上是怒了的,因这一番愧疚岂不是抵了这怒气,诚王自污又怎么会无利可图呢。”   皇帝盯着秦严却是扬声而笑,道:“照你这么说,此事也不必查了,查到最后也是糊涂账,势必明白不了?”   秦严自然听到了皇帝话中的嘲讽之意,却只沉声道:“皇上自有决断。”   皇帝却猛然双眸一眯,肃声道:“这其中只怕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你,秦严放了这把火!”   自秦严进来皇帝便温声和语的,他此刻突然间声音一沉一扬,那声音便若晨钟暮鼓陡然在空荡的大殿中回荡了起来,当真是威慑力十足,帝王的杀机和霸气尽在这一喝之中。   秦严身影却纹丝不动,便连低垂的眼睑都不曾动上一下,只声音沉稳的答道:“臣没有,皇上明察。”   皇帝紧盯着秦严,半响才道:“行了,你这一离京又是快一年,方才太后已让人来问了三遍了,你再不回来,朕这承乾宫的门槛也要被母后派的宫人踏平了。去拜见太后吧,陪着太后说说话,一会儿朕过去一起陪母后用膳。”   秦严这才再度单膝跪地行了一礼,退出了承乾殿。   他的脚步声沉稳而去,皇帝才往后靠在了龙椅上,微微抬手揉了揉眉心,道:“依你看,他说的可是实话?”   殿中只大总管陈厚实一直站在皇帝的身边,他一直垂着眼皮子似隐形人一般,此刻突然被皇帝询问,惊了下才谨慎的道:“皇上,老奴是个连身子都残破不全的阉人,哪里能勘破这朝廷大事……只依奴才看,皇上雷霆震慑之下,世子还能应对从容,毫不心虚,想必是于此事当真无关,再说世子这离京快一年,只怕手也伸不了那么长,那食味楼是诚王的地儿,轻易想必也动不得手脚。”   皇帝闻言未曾睁开眼睛,到像是睡着了一般,半响陈厚实才听皇帝叹了一声,道:“朕老了,下头的皇子们也都一个个翅膀硬了起来,各有各的心思不择手段起来……”   陈厚实一惊,忙噗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的道:“皇上春秋鼎盛,皇子们各个文武双全……”   “行了!”皇帝却睁开眼眸摆手打断了陈厚实的话,道:“宣大理寺卿曾光桦,刑部尚书诸葛清丰……老七这些时日在干什么?”   陈厚实这才抬起身来,回道:“七皇子殿下自回京后好像就没忙什么啊,大部分时候都在宫里头,哦,前些天好像还陪着贵妃娘娘游御花园来着,对了,好像七皇子殿下在西山买了个园子,这一段时间正忙着翻修那园子,前几日好像还出城亲自去瞧过。这两天倒没再去过,不过一早就带着人往南郊狩猎罢了,这不,今儿一早便出宫去了。”   皇帝闻言诧了下,道:“买园子?他买园子干什么?罢了,京兆尹宋志明毫无作为,还闹出这样的事来,革职永不复用,叫老七挂了这京兆尹的衔,明儿随着诸葛清丰和曾光桦查案去!”   陈厚实微愕了下,这才忙应了,又磕了个头,弯着身子退了出去。   慈云宫,傅太后的寝宫,黄色的琉璃瓦在蓝天碧空下熠熠发光,彰显着皇家气概。   秦严踏着沉稳的步子一路进了慈云宫的慈云门,院内东西建造了红柱绿瓦的抄手游廊,廊下摆着不少的奇珍花木,廊檐下挂着几只鸟笼,养着些色彩鲜艳又性情安静的鸟雀,秦严一路沿着抄手游廊往太后平日起居的永寿堂去,早便有宫女快跑着往前传了消息。   秦严穿过抄手游廊到了永寿堂前的廊庑,伺候太后的心腹水嬷嬷便满脸笑容的迎了出来,瞧见秦严便欲屈膝行礼,一面道:“太后自昨日听闻世子爷今日进京,一早到现在已问了五六回了,方才又听闻四通街起了大火,险些要坐着车撵到宫门迎世子爷去,这一去便是快一年,可算是回来了。”   水嬷嬷乃是太后出嫁前在闺阁中便用惯了的老人,跟着太后入宫,一路相伴,为太后自梳后终身未嫁,忠心耿耿,乃是太后身边最为心腹之人,今年已经年近六十,满头华发。   秦严自然不会让水嬷嬷向自己行礼问安,未等水嬷嬷屈膝便忙大步上前托住了水嬷嬷的胳膊,道:“水姑姑近来身子可还好?祖母身子可好?”   秦严虽是太后的外孙,可因是太后一手养大,祖孙情义非比寻常,故此一直便称呼太后为祖母。   水嬷嬷顺着秦严的托付之力站起身来,便笑着回道:“好,好,老奴都好。只是太后却不大爽利,世子爷不听太后的话,非要往那疫病之处跑,太后这些时日忧心世子爷,便有些脾胃不调,失眠多梦,世子爷如今一回来,想来太后这病便也该不药而愈了,世子爷快随老奴进去,哦,长公主殿下也在,都等着世子爷呢。”   永寿堂是太后平日起居宴客之处,五间打通的大殿,殿前水池山石,花木葱茏,以松柏为主,梧桐玉兰等围绕着五间大殿,晨昏四季,春华秋实。   秦严进了永寿堂,直接绕过山水双面十二扇的大屏风,迎面暖气扑面而来,太后年纪大了,有些畏冷,如今已烧上了银霜炭,地上也已铺上了薄薄的大丽花绒毯。   太后穿着一身家常深紫色绕领松鹤延年图纹的撒花大通袖袄,下套玄色绣各色缠枝牡丹的马面裙,端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一头半白的头发挽了个最平常的圆髻,上头插着两根羊脂玉镶嵌红宝石的扁方,带着个貂绒滚边绣竹纹的秋香色暖帽,正微伸着脖子往外看,见秦严进来,顿时脸一沉,扭了身子望向窗外,不言不语的生起气来。   长公主穿着一袭银红色圆领遍洒缠枝玉白花的斜襟褙子,真紫色缠枝梅花惊涛裙,头戴粉红色珍珠赤金头面,一身雍容华贵,笑容满面的瞧着闹别扭转了身子的太后,冲秦严抬手指了指,口中无形的说着,“老小孩,生气呢,快哄哄去。”   秦严几步上前跪下磕头行礼,道:“祖母,孙儿回来了,孙儿不该罔顾祖母的意思非要到疫病之处,害的祖母日夜担忧,孙儿错了。”   长公主一拍大腿,惊声道:“哎呦,我的儿,这可真真是瘦的都脱了型了,这穗州闹了灾,难道就没个吃的……”   长公主话未说完,一直扭着身子沉着脸的太后便没忍住回了头,连声道:“怎么就能瘦脱型?哀家看看……”   太后转头一看,见秦严跪在地上,虽说人有些风尘仆仆,可瞧着却还健壮了些,哪里不明白是被长公主给骗了,说出的话生生顿住,瞪了长公主一眼却也不好再扭过身去了,长公主用帕子掩着嘴笑,水嬷嬷也是满脸笑意地道:“太后一日就问上好几次,如今世子爷回来了倒又端了起来,岂不知世子爷十个笨嘴拙舌的,若是等着世子爷说好话,太后这气可就有的生了,莫再下不得台,可休寻老奴来搬这个梯子。”   水嬷嬷一言,长公主和殿中伺候的几个丫鬟都掩嘴笑了起来,太后哪里还挂得住一张沉脸,指着水嬷嬷道:“你这老货整日里就会揭哀家这老底,不得了,这可当真是奴大欺主了!”   大家一时又都笑了起来,太后这才冲秦严抬手,瞪着他道:“还跪着干什么,赶紧过来给祖母看看!”   秦严唇角也带着一抹柔和的弧度,站起身来却未上前,只道:“孙儿一身尘土先去沐浴换了干净衣裳再来陪祖母说话。”   太后笑着点头道:“去吧。”   秦严便转身大步出了永寿堂,他自幼长在慈云宫中,如今虽然早已搬回了靖王府,可慈云宫中也还留着供他平日留宿的院子,他匆匆沐浴更衣,再回到永寿堂时身上已脱去了甲胄,换了一身玄色绣着金线松柏的直襟长袍。   宫女搬了扶手椅在罗汉床边儿,秦严坐下,太后便拉着他的手,一时细细地问起这一年在外的事情来。秦严一一耐心的回了,太后见他果真将自己照顾的很好,虽然受了些伤,如今也算都过去了,这才道:“这回回来,说什么也得将亲事给定下来,不然你便莫想哀家再放你离京。”   长公主闻言瞧了眼端坐着不接话的秦严,冲太后道:“这几日我那公主府中菊花开的正好,眼见便是重阳节,女儿正打算在公主府中办赏花宴,遍请京城各家名媛前来,到时候再细细的看看。定要为阿严找个般配的佳人才好。”   她说着呷了口茶,突然扬眉一笑,道:“对了,上次在穗州救了安安那丫头似乎也回京来了,女儿到时候也请了她来,总得好好谢谢这孩子才成。”   太后闻言也是点头,长公主却瞧向了秦严,问道:“阿严说是不是?”   秦严总觉得长公主看过来的目光甚为古怪,也不知为何竟叫人有些心慌,一时目光微闪,道:“姨母看着办便是。”言罢起身冲太后道,“孙儿还要出宫安置下那几个受惊吓的百姓,孙儿出宫一趟,一会回来陪祖母用膳。”说着行了一礼,大步流星便往外去了。   太后何等眼力,又怎么会瞧不出秦严的反常来,待他一出去便瞧向了长公主,道:“怎么回事?”   长公主掩唇一笑,眨了眨眼睛,扬唇道:“许是开窍了,谁知道呢。女儿办个赏花宴好好瞧瞧。”   太后便笑了起来,道:“你再仔细说说那丫头,叫什么?是定安侯府的姑娘吗?多大了,脾性如何?可是个会照顾人的?容貌如何?”   长公主见太后问不完的问题,便笑着打断道:“这可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瞧母后这股急慌劲儿。这人我也没见着呢,是定安侯府三房的庶女,外室出的,父亲刚从穗州知府上进京候缺,该能升一升。丹云那丫头倒是见了一面,说是个容貌极为出挑的,性情也好,只母后也知道,云丫头是个咋咋呼呼的,说的话也未必可靠,母后莫急,左右就是个侧室,女儿先瞧瞧,真要好的话便做主了。到时候再带人来给母后看看。”   太后原还双眸晶亮,只当秦严这婚事终于有了着落,听了长公主的话不免便有些意兴阑珊,道:“外室生的?这身份到底低了些,你看吧,只要人是个品格好柔顺的,先抬个侧室也好,只要他能喜欢,只这人可不能是个妖里妖气的,一来怕勾坏了爷们,再来到底以后还要娶妻,莫是个生事的,镇日里兴风作浪的便坏了。”   长公主自然是满口答应了,母女两个便又说起了重阳节宫中重阳宴的事情来。 ☆、076 挑拨离间   定安侯府虽是开国时皇帝御赐的府宅,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已经算是极大的,占去了小半条街去,可因侯府四房同住,光姑娘就有十多位,少爷也不少,加之侯府的三位老爷妾室姨娘也都不少,故此本不算小的宅院也显得狭仄起来。   在穗州时璎珞尚且独自占着个落英院,到了这京城定安侯府却只分到了三分之一的院子,和苏瑛紫,苏瑛蓝同住在了秋水院中。   璎珞被领着穿过几处抄手游廊,数个月洞门,足足走了有两刻钟这才从福禄院到了自己的居所秋水院。可以料想以后每日晨昏定省,从这么个偏僻的院落一路到福禄院去起码便要比住在福禄院附近的姑娘们早起小半个时辰。   这若是夏日春秋还好些,遇到冬天飞雪之时,那可真是要吃些苦头了。不过对此,璎珞早也已有准备。   三房离京多年,想也知道府中好的居所定然早已被占去,而她又是三房庶女,院子自然又要偏上一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璎珞未行至秋水院远远便看到云妈妈站在月洞门前伸着脖子翘首以盼,见璎珞过来,云妈妈眼眶一红泪珠便滚了下来,扑了上来抱着璎珞便是一顿痛哭。   璎珞拍抚着云妈妈的背脊,柔声劝着,道:“乳娘快莫哭坏了眼睛,你瞧我这不都好好的吗?看五妹妹都要笑话咱们了。”   早先璎珞被送到了太夫人处便央了振威将军府太夫人派了人将她得救的消息偷偷传给了云妈妈和苏景华知道,虽然如此,但因一直见不到璎珞,云妈妈这颗心就没有放下过,此刻被璎珞哄着,又见苏瑛紫已笑着走了过来,云妈妈才用衣袖擦拭了眼睛,渐渐止住了哭声。   而苏瑛紫眼眶也有些微微发红,瞧着璎珞的眼中带着真诚的笑容和重逢的喜悦,她快步过来握住了璎珞的手,却道:“以后要叫七妹妹了,五姐姐可莫喊错。”   璎珞怔了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这称呼之事虽小,可真若喊错了,被有心人拿来说嘴,又是一桩腌臜事儿。   璎珞点头,道:“以后便要和七妹妹住在一处了,七妹妹莫嫌我聒噪才好。”   苏瑛紫摇头握紧了璎珞的手,道:“五姐姐说哪里的话,五姐姐能安然回来妹妹不知有多少高兴呢,五姐姐一路辛苦,且快快进屋去歇息下,妹妹晚些时候再去寻五姐姐说话。”   璎珞和苏瑛紫说话间便进了秋水院,苏瑛紫将璎珞送到她住着的西厢五间房前便笑着告辞,璎珞也不虚留她,点头应了,挽着云妈妈的手往屋中去,刚上了台阶却微微顿住脚步回头往东厢的方向望去,正见东厢的隔窗被推开一些,露出一张略显消瘦的面孔来。   瓜子脸,杏眼柳眉,眼神阴冷,薄唇略显刻薄的微勾着,却正是先前一直被苏定文禁足的苏瑛蓝。   见璎珞望过去,苏瑛蓝并未收回目光,更不曾露出窥探她人的尴尬惊慌来,一双阴冷的眼眸微微挑了挑,朝着璎珞略抬了下头,姿态带着尖锐的挑衅。   璎珞并未搭理她,淡淡收回视线,转身冲云妈妈一笑,相继进了屋。   璎珞从穗州只带了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路上因变故,两个大丫鬟霜草和霜雀一死一伤,如今都用不上,侯府倒是为三房的姑娘们各自准备了一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璎珞虽之前未回来,云妈妈却也指挥着丫鬟将寝室和起居宴起居宴客的花厅给收拾了出来。   璎珞进屋便有一个圆盘脸,杏眼桃腮,容貌极为俏丽的丫鬟迎了上来,瞧见璎珞神情愕了一下,杏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被璎珞顶住脚步瞧了过去,才回过神来,见礼道:“奴婢春杏,原是老夫人院中的三等丫鬟,老夫人知道五姑娘要回来怕五姑娘身边带着的人少了,委屈了姑娘,便将奴婢分拨了过来,五姑娘长的可真是好看,奴婢再没见过比五姑娘更好看的人儿了,奴婢跟了五姑娘可当真福气,不知要被多少姐妹羡慕呢。”   春杏说着见璎珞只站着瞧着自己也不言语,便停了口,道:“瞧奴婢,见了五姑娘便高兴的什么似的,五姑娘这一路定然累了吧,奴婢已沏了茶,姑娘快坐下先吃盏茶。”   这春杏不仅人长的娇美,嘴皮子利索,连眼神也极是活络,璎珞瞧着便有些不喜,只老夫人赏赐的丫鬟,又是三等,到了她们这些姑娘院子中那就是妥妥的二等大丫鬟了。   璎珞便笑着道:“有劳春杏姐姐了。”   说着在花厅中坐下,春杏给璎珞倒了茶,这才重新郑重地跪在了璎珞身前磕头见礼,璎珞便道:“我这次回京身边是带了两个二等大丫鬟的,只先前路上生了意外,她们……”   璎珞说着瞧向云妈妈,云妈妈忙接口道:“霜草幸运,抓着马车浮木捡了一条命,只是却伤了腿,已经让大夫接了骨,若是长的好,倒是还能回来姑娘身边当差。”   云妈妈没有提起霜雀,璎珞便知道霜雀是丢了命,一时心中微恸,有些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愧疚感。   她蹙了下眉,才又笑着道:“霜草应该还是能回来伺候的,这样我便少了个二等大丫鬟,春杏姐姐来了,正好便补了这二等的缺儿,明儿我便将此事禀上去,也好改了春杏姐姐的月例银子。”   虽然是老夫人赏赐下来的,提了二等是必然的,可璎珞一见自己便提了这个事情,这便是不敢怠慢,看重的意思。春杏见主子这般礼遇自己,心下得意,笑着磕头道:“还请姑娘重新给奴婢赐名。”   璎珞便笑着道:“不若就改了霜杏吧,云妈妈。”   璎珞言罢,云妈妈便取了个荷包递给了跪着的霜杏,笑着道:“姑娘是个好性的,好好跟着姑娘自然有你的好处,以后你便知道了。”   霜杏忙点头谢了,又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道:“眼见就午时了,奴婢去瞧瞧姑娘的膳食可送过来了。”   她言罢便笑着转身去了,显然是留给璎珞和云嬷嬷单独说话的空间,璎珞瞧着晃动的锦帘道:“她倒是个伶俐的。”   云妈妈点头,道:“奴婢打听过了,她是侯府的家生子,八岁便进了府,一直就在老夫人院子中当差,去年刚提了三等丫鬟。她有个哥哥在车马房当差,爹娘都在庄子上,在府中还认了个干娘,是大厨房的管事周妈妈。这两日老奴瞧了,人是个伶俐的,只这心思却也活络的很。”   璎珞点了点头,未再多言,正欲问云妈妈先前她安排查的事情,却听外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并小丫鬟的请安声。   “三老爷来了,奴婢请三老爷安。”   璎珞闻声忙站起身来,快步出了屋,她到廊下时,却见那边苏瑛紫和苏瑛蓝也已匆匆迎了出来,姐妹三人望去正见苏定文一身淡蓝色的锦绣直襟长袍大步跨进月洞门,他身后跟着穿宝蓝色织锦箭袖袍子的苏景华。   璎珞和苏瑛紫三人分别迎下台阶,请安见礼后,苏定文便冲苏瑛紫简单的问了些住的可习惯,屋中东西可齐全之类的事,便道:“为父有点事儿要问你五姐姐,你们先散了吧。”   苏瑛紫这才屈膝乖巧的应了,璎珞便随着苏定文往自己的西厢去,而那边,苏定文许是真厌弃了苏瑛蓝,竟至始至终都未对她多言一句,甚至连看都未曾看上一眼。   璎珞走了两步,还分明感受到苏瑛蓝站在原地未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后背,像是要在上头射个大洞出来一般。   想到以后要和苏瑛蓝住在一处,还不知要闹出多少是非来,璎珞便有些心烦。   进了屋,璎珞请了苏定文坐下,亲自捧了茶,这才在一旁下首陪坐了下来,苏定文仔细瞧了瞧璎珞的面色,点头温和的道:“瞧着气色还好,这一回吃了许多苦头吧?当日你落水,父亲带着人在沿河两岸没日没夜的寻了三个日夜却遍寻不到,当时船只停靠在吴江码头,你几个姐妹终究是女眷一直等在码头也不合适,父亲这才留了些人继续找寻,先行带着人回了京城,父亲还想着上吏部备报后便再南下去寻你,不想你却是个有大福气的,竟是得了振威将军府太夫人的相救,先就回来了。为父先一步回京,你不会怨怼为父吧?”   苏定文脸上满是关切和担忧之色,璎珞见他上来就演起了慈父,一时心中腻歪,面上却也挂着温婉笑容,慌忙摇头道:“女儿怎么会怪父亲,父亲若不顾姐妹们依旧留在牛角山寻我,我才要愧疚呢,再说朝廷的差事不能耽误,父亲奉召回京述职,女儿知道都是要到吏部去先备案候缺的,若然误了时间,岂不是不忠?女儿再怎样不懂事,这些大道理都还是懂得。再说,女儿当日落水傍晚便被太夫人所救,太夫人是个慈善的老者,对女儿照顾有佳,请了大夫为女儿日夜调理,女儿并未受什么苦。只怪女儿不争气,一直晕晕沉沉,这才耽误了往家中送信,叫父亲担忧,这是女儿的不是。”   苏定文也不是傻子,自然对璎珞落水一事心中也存有猜疑,本便对璎珞心怀愧疚,此刻见她这般懂事体贴,更是喜笑颜开,慈祥和蔼,道:“总之这次叫你受苦了,为父在四通街上有一个药材铺子,过两日闲暇了便叫杨官家将这铺子过到华哥儿名下,你和华哥儿身子都弱,有了这铺子,往后用药也能方便一些。”   府中少爷姑娘用药调理之类,自由中馈负责开销,再不然侯府中也有药材库,寻常的常备药,以及一些珍贵的特效药材必定是有的,又怎么用得上外头小药铺里的药材?   璎珞知道苏定文这是寻理由将药材铺划到他们姐弟名下以补偿自己,一时间倒有些诧异于苏定文的好心和大方了,四通街可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面了,便是那药材铺子再小,或是生意并不好,只那一个铺面想必也值不少银子的。   银子送到了手边,璎珞虽腻歪苏定文的假仁假义,却万不会和银子过不去,当即眼眶微红,做出感动无比的神情来,起身福了福道:“女儿多谢父亲怜惜。女儿会瞧着弟弟好好经营铺子的。”   苏定文点头,呷了口茶,却道:“振威将军府救了你,这份恩情还是要去谢过的,一会子为父便禀了你祖母,收拾些谢礼,明日送你往将军府去拜谢太夫人。还有今日食味楼起火的事情,既然是靖王世子救了你,咱们也不能缺了礼数,为父会亲自备一份礼到靖王府拜访。”   璎珞点头乖巧的应了,苏定文又瞧了眼低眉顺眼态度谦恭却半点不显亲昵的璎珞,顿时张了张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放了茶盏道:“那你和华哥儿姐弟说话,为父还有些事便走了。”   璎珞忙站起身来相送,待苏定文去了,她才拉着苏景华进了屋,云妈妈守着姐弟两人说起私密话来。   璎珞并非告诉苏景华自己是被秦严所救的事,只简单说了下在船上的事情将要和迟璟奕做药膳生意的事情告诉了苏景华,令他明日和自己一起往将军府拜谢,也好和迟璟奕签了文书。   苏景华仔细听了,一直紧紧握着璎珞的手,璎珞从他的肢体动作上不难看出他的惊恐和心有余悸,她心中满是暖意,笑着道:“好了,姐姐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放心,姐姐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怎么也得看着我家英俊漂亮的小弟长大成年,成亲生子,拜将封侯,还要美美的享你的福气起码八九十年才算够本啊。”   苏景华便裂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齿,瞧着倒有些苏阳的爽朗阳光的感觉,璎珞一时眸光更为柔和,道:“姐姐吩咐你的事情可有什么眉目?”   苏景华面色一沉,眼眸中蕴起了恨意来,道:“当日姐姐落崖我便是失了方寸,还是姐姐平安的消息传来,我才按姐姐说的吩咐马六几个行事。他们倒是不负所望,当日往那山崖上查探,果然便瞧见了滚石落下处有不少人为的痕迹,姐姐猜测那人动手后,瞧见姐姐落崖必定不会就那么离去,当还会停留确认姐姐的生死,再不然也会躲藏起来找机会和主子联络,确认此事,叫我派马六他们严密排查沿河一带的可疑之人,也仔细船上的动静,我和云妈妈都照着做了,果然便守株待兔查到了动手之人的行踪……”   苏景华说着便在璎珞耳边低语了几句,璎珞眸光微闪,流转出几分清寒之色来,愈发衬得明眸如清湖透彻清静。   苏景华言罢,拉着璎珞的手道:“姐姐,他们如此歹毒,几次三番的要谋害姐姐性命,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就把那动手的刽子手扭送到祖母面前,人证确凿,我便不信祖母和父亲能一味的袒护!”   璎珞却是苦笑,道:“人证确凿又如何,他们死不承认,老夫人又偏心,自然会不遗余力的为他们开脱,最后多半不了了之。这事还得要他们自己认了才好……”   璎珞说着目光微沉,扬眉道:“早先我让陆忠带着咱们的人先行上京城来,能趁着侯府买人便尽量塞人进来,却不知此事他们办得怎么样?”   苏景华笑着道:“姐姐放心,陆忠没耽搁姐姐的事,咱们的人被买进来了十三个,有小丫鬟,也有外院的护卫,被安排到哪里的都有。不过他们都是刚刚进府的,加之侯府也从家生子中选了一批人进来,故此咱们的人也安排不到什么重要的位置,都是些打杂的,估计也及不上事。”   璎珞闻言却一笑,摇头道:“正是不起眼的打杂之人才有用呢,这事如此……”   璎珞和苏景华商量事情时,晚风院中,苏瑛莺正气恨的捏着把花剪将一盆盆开的正盛的清雅菊花从枝头狠狠剪落,素白的手因为用力骨节发白,显得有些骨瘦狰狞。   今日的宴席是她到这古代后举办的头一个宴席,更是她以定安侯府嫡长女的身份举办的头一次宴席,她为这个宴席忙前忙后不辞辛苦的劳累了两个月啊,可是全都被那个三房的卑贱庶女给破坏了!   她将那菊花一朵朵剪落,恨不能这一刀刀都划拉在那张刺眼的花容月貌上,将那张碍眼的脸蛋划个稀巴烂。   自几个月前苏瑛莺落湖后醒来便将身边伺候的丫鬟们全部都发落了,一向和善宽厚的小姐突然间如此不讲情面,心狠强硬,使得新补上来的丫鬟们也伺候的小心翼翼,如今察觉到苏瑛莺心情糟糕便都躲了出去。   苏瑛莺因今日宴客在自己的院子和房间中都摆放了不少名贵菊花,片刻功夫便被她辣手摧花剪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她正发狠的跺着地上的花朵,就听到院子中传来一个轻柔婉约的声音。   “四妹妹可在,我自穗州带了些礼物回来,特意来拜访四妹妹。”   “三姑娘快请进,我们姑娘昨儿还说忙过了今日的宴席便要上三姑娘处坐坐呢,三姑娘可便先来了。奴婢这便去唤我们姑娘。”   说话间脚步声已走近了,苏瑛莺望了眼一地的残花,自然不便让苏瑛玥就这么进来,忙放下花剪,整了整衣衫发髻,笑着挑帘迎了出去,道:“三姐姐来了,巧的很,我刚得了几张不错的画,早听说三姐姐是个琴棋书画样样都出色的才女,正打算改日带着画去叨扰三姐姐呢,姐姐便送上了门,姐姐且陪我去书房坐坐可好?我叫丫鬟去厨房要些糕点,咱们姐妹也好一边吃糕点一边瞧画说话。”   苏瑛玥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两人便携手进了东厢两间的书房。一番客气后,苏瑛莺便取了几卷画出来,苏瑛莺此刻心思烦躁根本无心和苏瑛玥赏什么画,苏瑛玥此来也别有目的,也无心看什么话,两人随意指点了几下便在书房窗下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苏瑛玥捻了块糕点小口品着,道:“以前在穗州时,我只以为世上最美的女子便是我三妹那样的,再不会有能平分秋色的了,如今见了四妹妹方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另一种颜色竟也能美的叫人惊艳呢。”   苏瑛玥的话是好话,可听在苏瑛莺耳中却是一百一千个不中听,正戳在了她的痛眼上。先前谁见了她不说她容貌出挑拔尖,独一无二,此刻倒来了个平分秋色。   倘若那要和她平分秋色的是个公主也便罢了,可却是个三房外室所出的卑贱庶女,一个庶女又凭什么和她这个侯府的嫡长房嫡长女相提并论?!   苏瑛莺十指微微陷入掌心,面上却笑的温婉可亲,道:“五妹妹当真是好颜色,我却比不得,我一向也不爱和人比这个的。”   苏瑛玥便笑道:“是呢,我没进京城就听说了。咱们侯府有个琴技绝伦,诗词精妙的才女,是为京城一殊,我还总想着也不知是何等妙人才当得起这般美誉,如今见了四妹妹可不就明白了嘛。像四妹妹这样容貌才情双全的女子着实少见的很。”   苏瑛玥说着又轻轻一叹,道:“可惜这世上的男子又有几个是看女子才德的,多是那贪花好色之辈,且还多欣赏那长相妖异的狐媚子。就说今日那七皇子,我真没想到他在穗州荒唐也便罢了,如今竟是追到了咱们府里来,还不是为了……”   苏瑛玥说着生生顿住了话头,像是突然惊觉说错了话一般,掩了下唇,忙又咬了口手中糕点道:“咦,四妹妹这里的红豆糕是不是多放了什么食材,吃着格外香软甜糯呢。”   苏瑛玥话没说完,可苏瑛莺却听明白了,感情那位七皇子竟是为三房那狐媚子庶女而来。   想到今日被七皇子生生羞辱的事情,想到那个对她不假辞色的贵胄男子竟然也是个有眼无珠,贪慕艳色的,竟然不爱她这嫡出嫡女,反倒去就三房的破落户,苏瑛莺心中的恨意纵有三分也一下子成了六分。   苏瑛玥余光留意着苏瑛玥的神情,将她紧紧握起的双手,僵硬的笑容,还有不停颤抖的眼皮瞧了个真真,一时心中冷笑连连。   暗骂,果然是空有皮囊的蠢货,这样一把好枪不用都对不起自己个儿。   送走了苏瑛玥,苏瑛莺的心情便更糟糕了几分,她回到屋中,大丫鬟冬青却将一个红绒面镶嵌七色宝石的盒子呈了上来,道:“姑娘,这是先前三姑娘带给姑娘的礼物,姑娘可要看看?”   先前苏瑛玥来给苏瑛莺带了礼物,苏瑛莺随手便递给了丫鬟,谢过苏瑛玥便将人迎进了书房去,此刻见那盒子精致,苏瑛莺便漫不经心的接过了盒子,打开一瞧,却见那盒子中放着一柄极为精巧的白玉镶边小铜镜,镜子比一般的铜镜来的光滑细腻,照出的人影也清晰的多。   见那铜镜中映出一张花容月貌来,苏瑛莺却一阵恼怒蜂拥而起,从前她穿越一直觉得老天对她极厚,给了她一张无与伦比的脸孔,她也一直相信凭借着这张花容月貌她可以得到一切她想得到的东西,最优秀的男人的专宠,最美好专一的爱情,最高贵无匹的身份,还有令全天下女人都为之嫉妒的幸福。   可今日从见到那个三房庶女后,她不知为何便对这一切都产生了一种质疑,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和惊惧来,这种感觉实在太不美妙了,让她想起一些很不好的回忆。   苏瑛莺平日最爱照镜子,此刻再瞧着这镜盒中镜面里映出的娇人儿,却是一阵烦躁,她啪地一声关上盒子,脸上难看的道:“拿走!”   见冬青战战兢兢的抱着盒子出去,苏瑛莺微微冷笑了起来,既然有人让她不舒服,那她便只能想法子将这不舒服给剜掉了!   那苏璎珞要怪就只能怪她长了那么一张不该有的脸,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命运不济偏就遇上了她这个穿越女,土著女本就是给穿越女做陪衬的!   璎珞此刻还不知道她已经被一条毒蛇盯上,她送走了苏景华略休息了一下,便被告知前往将军府的谢礼都已经准备好,车驾也已安排妥当,明日一早便可由着苏景华陪着她一起前往将军府致谢。   翌日又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璎珞一早便坐在了往将军府的马车上,外头苏景华穿着身月白色的箭袖长袍骑马相随。原本今日该由宋氏这个嫡母带着璎珞前往致谢的,可宋氏如今被幽禁,又和璎珞仇人一般,自然无法成行。   苏定文本是说去央了大夫人白氏今日陪同前往的,可璎珞和指望着带苏景华过去和迟璟奕认识随便将合作文书签好,自然不愿大夫人同去,碍了事,便再三劝说了苏定文,只道太夫人果然将自己当成自家子侄一般疼爱,太过客套礼数了反倒不美,会驳了太夫人对自己的亲近关爱之情,苏定文这才同意了下来。   马车晃晃悠悠出了侯府门前的大街,一路往将军府去,很快便到了四通街上。   璎珞透过窗缝见外头四通街上不过一日却又恢复了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喧嚣热闹的街景,一时倒觉昨日街头混乱的一幕恍若隔世般飘忽遥远,不觉便又想起了昨日街头的那蜻蜓点水般的意外一吻。   当时并不觉得如何,此刻回想起来,璎珞奇怪的发现,她竟然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她甚至还记得那男子微凉的唇压在她娇软唇瓣上磨蹭的感觉。   还有他唇上带着的极为干净清冽的气息,那气息于他的气质是那么的相得益彰,以至于当他唇压上来时,他本就强大的气场也似被无数倍放大了一般排山倒海地压向她,让她那一刻竟有些心慌气短。   璎珞想着,忍不住轻轻推开些窗缝透过人来人往的接头往昨日被秦严安置的那一处墙角望去,今日那墙角自然没了拥挤的人群,冷冷清清,和所有店铺墙角一般并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可莫名了因了脑海中那清晰的一幕,璎珞却觉着那处风景不一样起来。   瞧着那处似乎那种微微的窒息感又回来了,璎珞不由抬指轻轻触了下唇瓣。   “看,那么华贵的食味楼,一夜间就成焦炭了,昨儿听闻食味楼着火我还不相信呢。”   外头马车旁突然响起一个很大的说话声,若一击闷雷唤醒了璎珞,她蓦然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抬手拍了拍面颊,晃了晃脑袋,瞬间便将方才一瞬的恍惚丢在了脑后。   马车又前行了片刻,刚刚转过一处拐角却突然一个颠簸似撞上了什么东西,接着便听哎呦一声惨叫,然后是马车旁苏景华的焦急的声音。   “怎么这么不小心,快看看可撞伤人了?”   璎珞听到外头动静有点大,不由便有些担忧,蹙眉瞧向一旁坐着的云妈妈,道:“好像是撞上了什么人,弟弟到底年幼,妈妈下去看看吧,若是真庄上了人咱们赔罪赶紧送人上医馆去,若是滋事耍赖的,也息事宁人给些银两赶紧打发了去,莫多纠缠。”   璎珞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好在街上和人起争执,不说容易传出闲话来,一混乱也爱出事,更何况今日又没个长辈跟着,只一对姐弟,争执之下难免吃亏,云妈妈自然明白璎珞的意思,忙点了头翻了个装银两的大荷包揣着推开车门爬了出去。   璎珞打眼扫了下,却见马车前倒着辆小推车,散了一地的瓜果,地上似乎躺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婆子,弟弟苏景华正弯腰似在查看那婆婆的伤势,而马车前头已经围了不少过路百姓。   云妈妈出去后便关上了车门,璎珞独自坐在马车中,听到外头那婆婆不住发出惨叫声一时间有些疑惑,这街道上人流大,马车一直就行的很慢,方才又是拐角,行的就更慢了,怎么会将人撞的这么严重,难道是遇上了碰瓷的?   外头云妈妈上前时,苏景华正准备扶着那老婆婆起身,道:“老人家,您哪里不舒服能否告诉下我,我好让人陪你上医馆去?”   那老婆子却只扶着腿一个劲儿的哀嚎,哭道:“撞死我老婆子了,撞死人了!”   云妈妈见情况不对劲,怕苏景华吃亏忙上前准备插手,不想突然便从一旁的铺子中冲出来个壮汉上前便大喊一声,“娘!格老子的,哪家的公子哥敢欺负俺娘!吃俺一拳!”   说着那高大个便冲了过来,竟是拎着苏景华的衣领子便将人恶狠狠丢了出去,苏景华本就瘦弱,在那大汉手中简直就跟根稻草一般,整个人轻飘飘便往一旁的店铺台阶上跌了过去,落在青石地砖上滑出老远,人都愣住了。   那大高个却是将人一丢,高塔一般迈着步子又追了上去。   云妈妈一瞧这还了得,当下便尖叫一声,“少爷!快护好少爷!”   云妈妈说着便忙奔了过去,这边侯府带着的婆子护院也都呼啦啦全拥了过去,人群见有架要打,也跟着转移了阵地,拥过去瞧热闹。   璎珞听到外头架势不对头,心下一惊,也顾不得什么了,只匆忙拉了个帷帽顶在头上便推开了车门焦急地望过去,谁知她刚刚探出半个身子,手腕便猛然被人扣住,接着便被一道重力给拉扯下了马车,裙摆飘扬,险些踩着摔个狗啃泥。   璎珞就要惊叫出声,那扣住她的人似早有准备,扣住她手腕的手迅速一松就势便捂住了她的嘴巴,另一只胳膊穿过她的腋下便死死揽住了她的腰身,一面拽住了她往前跌倒的劲头,一面一个用力,几乎是半拉半抱的便将她拖离了主街,瞬间便从瞧热闹的人群后被拉进了拐角的一个店铺。   那店铺冷冷清清,半个人影也没有,叫璎珞一下子便觉脱离了人群,心中不由一惊,只道又有人一计害她不成再生二计,当即便毫不犹豫的一口狠狠咬着捂着嘴巴的大掌。   她挣扎的厉害,那人却也用了大力压着她的嘴巴,以至于这一口下去根本没能咬到任何东西,反倒令那掩在嘴巴上的手扣地更紧了,男子的虎口甚至捏的她两颊生疼。   且她的挣扎显然还惹怒了这男子,他索性一个用力扣着她的腰肢将她整个提了起来,夹在腋下便大步绕进了店铺东边的里铺,璎珞拼命踢着双脚,终于在临被携进里屋时如愿踢倒了放在门口的一个高架花盆。   白瓷花盆倾斜,可璎珞却没能如愿听到花盆碎裂声,显然是有人及时扶住了那花盆,这困着她的男子竟然还有同伙!   璎珞一颗心不住往下沉,果然,刚被携进了内室,身后便有人啪地两声关上了房门,彻底阻绝了街上行人的视线。   ------题外话------   被拖走了,猜猜是谁干的?猜对奖励8点潇湘币,哈哈,表嫌少,重在参与哦 ☆、076 少年慕艾   身后的门被关上,璎珞用尽全身力气依旧扑腾着双腿,希望能够得到一线生机,头顶却响起一个略带嘲讽和讥诮的声音来。   “你将对爷的这股子泼辣劲儿都用上也不至于被人害落坠崖了!”   说话间那夹着他的人便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改而拎着她的后衣领,夹着她腰身的手也松了开来,竟是顺势便一掌拍在了她因踢腾双腿而不断扭动的臀上。   啪啪两声,振聋发聩。   璎珞本听那声音有些耳熟,一时便微微发楞,他松开手便也未曾叫喊出声,再被打了两下屁股,顿时便不再乱踢,一下子僵住了。   不曾想那人拍了她两下竟就直接松开了手,璎珞不防整个人便以极狼狈的姿势四肢大张直接趴在了地上。   她愣了一下,抬头去瞧,就见一个可恶的身影站在两步开外,双手抱胸,正微微抬着高傲的头颅,垂着眼皮子,居高临下,勾着嘲弄的笑以一种欠揍的神态睥睨着地上狼狈的自己。   这人即便是欠揍的样子也很养眼帅气,不是旁人,正是在穗州时几次三番和自己相见相杀的妖孽男,那个什么叶公子的。   璎珞原本以为是有人又欲加害自己,此刻瞧见叶宇轩,心神松了一下后便又怒火三丈起来,恨不能冲上去狠踹眼前这个混蛋两脚。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么个毛头小子像教训小孩一般打了屁股,璎珞就有种郁结吐血的冲动。   只她已经从苏景华处知道昨日有个七皇子寻他问了自己落崖的事情,不用细想,璎珞便确定这位七皇子必定便是之前穗州见过的那个敢把苏瑛珍姐妹丢进水里的叶公子。   故此,此刻再瞧见叶宇轩,这厮又这般欺负欺辱人,璎珞虽恼火的很,可却真不敢像以前那样再肆意地对待。   她勉强压了压火气,自行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微微整理了下衣衫便冲叶宇轩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福身礼,道:“民女给七皇子殿下请安。”   叶宇轩以为以璎珞的泼辣狡猾,暴躁易怒多半要跳脚了,而她也确实如此,趴在地上抬眸看他的眼神简直像两把小火苗在烧。可不过眨眼间她便突然恭顺了起来,竟然没事儿人一般行起礼来。   叶宇轩不觉呆住,狐疑地看着璎珞,心道她又在转什么歪脑筋,他盯着她一时倒没了其它反应,只是严阵以待,静观其变。   璎珞见叶宇轩不动也不言倒是奇怪了,又福了福身道:“七皇子殿下若然有事吩咐民女,民女洗耳恭听,若然无事,请赎民女不便再留,外头民女弟弟……”   她话还没说完,叶宇轩却蹙起眉来,非常不喜欢她这等一板一眼恭谨无比的模样,开口打断璎珞的话道:“你那弟弟明明知道你没事的消息,却敢瞒着本皇子,倒真是长了胆儿了。正该受点教训,放心,我只是让人吓唬他下,不会真伤了你弟弟的。”   璎珞见叶宇轩一副手下留情的模样,气的差点没破功,忍了忍才道:“承蒙七皇子殿下关心小女坠崖一事,只七皇子天潢贵胄,想必每日也是日理万机的,小女这些许小事还是不劳七皇子殿下关心了。”   叶宇轩见璎珞满口的尊称,口气更是说不出的疏离客气,眼眸垂着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时眉头蹙地更紧了些。蓦然就生起一股烦躁和愤怒来,他沉着眼眸定睛锁着低眉顺眼站着的璎珞。   一时想着这两日三夜因得知她发生不测后自己难受的心情,一时又想着他长了这般大还从没有谁能给他吃这样的痛,一时又瞧着眼前女子疏离冷淡的面孔觉着自己可真是委屈好笑。   屋中顿时半点声息都没有,璎珞察觉到从头顶而来的那道视线愈发灼热古怪,令人头皮发麻,有些拿不准叶宇轩在想什么,不由飞快抬眸瞧了一眼。   这一眼倒正正瞧见了叶宇轩有些微红的眼眸,也不知是他这两日没能休息好眼睛中有血丝的原因,还是他这会儿真委屈伤心的要哭了,亦或是气的红了眼,总之透窗而入的阳光将少年一双红红的桃花眼照的一览无余,叫他本满是戾气张狂的脸庞倒显出些小白兔般的可怜兮兮来。   璎珞觉着自己罪过了,说起来弟弟苏阳说不定还比眼前少年郎要大上个一两岁呢,不过还是个熊孩子罢了,谁还没个少年轻狂时,别再打击的太过了,回头留了什么心理阴影,自己岂不是罪过大了。   璎珞想着便微微缓和了下面部表情,冲叶宇轩轻笑了一笑,谁知她这一笑倒好似唤醒了叶宇轩什么情绪一般,他竟伸出手便向她拥了过来。   看他那样子分明是要抱她?   璎珞吓得面色微变,又开始后悔自己万不该心软,关键时刻福灵心至,弯腰便跐溜一下先就从叶宇轩伸过来的右胳膊下钻了过去,灵活的简直若一尾游鱼。   叶宇轩本盯着璎珞回想着自己这两日来的各种不痛快,突然瞧见璎珞冲自己笑,一时便想起了得知她死了的消息时自己的想法,那时候他就想倘若她能再站在自己眼前,他便原谅她几次三番对他的冒犯,便不再和她算账。此刻瞧着她果真又好端端的站在了眼前,还那么冲自己微笑,叶宇轩便没忍住想要将人扯进怀里的冲动。   哪里知道他这边刚伸手,那边那少女就像避洪水瘟疫一般灵敏的从他臂下躲开了!   叶宇轩扑了个空,一时脸色便又挂不住了,猛然转身阴霾着脸盯向璎珞,岂料便见璎珞面色微白竟是蹬蹬地又往后退了两步,接着她抬起手来,连连摇手作揖,却道:“七皇子,小女就是不知您高贵身份时冒犯了那么一点,您不至于就要掐死小女吧?七皇子,我这一条卑贱之命,污了您高贵的手不大好吧,您还是放过我吧,一会子我弟弟瞧见我不见了不定怎么着急呢,事情再闹大可就不好收场了。”   叶宇轩盯着璎珞,见她竟然真吓得面色发白,连一双眼眸中都充斥着满当当的惊恐和害怕,顿时他便像是心里被人压了重锤般,有种透不过气的憋闷郁结。   他因为听说她出事,暗暗难受了两日,昨日问过她弟弟事情经过后,他甚至打算亲自带人南下去沿河搜寻她,他人都已经出了城门了,听说她归家的消息这才又疯奔了回来。   可她竟然会以为他要掐死她?!她怎么能这么想他!   她这个反应,分明先前半分都不曾将自己放在心上,更不曾想着要了解他的心思。   世上最伤人不是被拒绝,而是那人压根就对你的情义视而不见,连一点了解的兴趣都没有!   见璎珞白着脸连连后退,叶宇轩俊面黑沉,突然觉着自己先前的难受伤心都极为一厢情愿,简直可笑至极,他本便是个极为高傲自负的人,既不被了解便有些意兴阑珊,心冷情淡起来。   盯着微微发抖的璎珞,他蓦然嘲讽一笑便侧开了身子,道:“你走吧。”   璎珞如蒙大赦,捡起地上掉落的帷帽一面扣在头上,一面脚步不停,一溜烟便猫着腰推开门溜了出去,期间连回头瞧一眼都不曾。   见她真就这么跑了,叶宇轩却又堵心堵肺的难受起来,抬脚便将一旁货架给踢翻了。本放置在上头的七八匹各色绫罗绸缎横七竖八地散落了一地,顿时屋中便一片狼藉起来。   小白一直在为叶宇轩打掩护,叶宇轩拉着璎珞下马车,他便站在旁边适时挡住路人的视线,叶宇轩拖着璎珞进了铺子,他也忙跟着进来随时处理突发事件。   好容易关上了房门,听着里头传来踢腾声和拍打声,小白勾唇一笑,直叹战况激烈,挑着眉梢晃出了店铺守在外头,一面不动声色指挥着那边将混乱继续下去,好不让侯府的人发现自家小姐不见了。   小白瞧着那边拉扯的人群,靠着门框吹着小曲儿,原想着这回自家爷见了那姑娘,再遂了心意,他总算是能透口气,过上两日清闲舒心的日子了。谁知道没片刻便见璎珞带着帷帽匆匆地快步出来,一溜烟便从他面前跑了出去,几下子便撑着马车车前板爬了上去,开门,进去,关门,瞬间没了人影。   小白愣了下,便听到里头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显然是什么东西被自家暴脾气的爷给砸了,这样子一瞧就是又闹出了什么事不欢而散了嘛,多半又是那位苏姑娘不知又将自家爷给怎么着了。   小白禁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那边先前将苏景华丢出去的高大个也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见璎珞已从铺子中跑了出来,顿时便瞧向了靠着门框的小白,小白有些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那高大个子长出了一口气,装模作样的又检查了一遍“老娘”的伤势,突然冲正努力解释的云妈妈一拍脑袋,道:“方才是我酒气上头,错怪了府上,既然府上不是有意的,我娘也无碍,这事儿便算了吧。”   言罢,飞快地收拾了下地上被撞散了的东西,推着三轮车便和那婆子冲出人群远远走了。   看热闹的人见最后莫名其妙一场冲突就消于无声了,虽觉奇怪,可也只当那壮汉是突然发现对方有惹不得的身份,终是惧怕了的缘故。见没什么热闹可瞧,便都散了。   云妈妈也未曾多想,回到马车上便吩咐马车前行,冲璎珞道:“还当真是碰瓷的,老奴表明了身份,原本他还要胡搅蛮缠,最后到底是明白了过来,也没要赔偿就跑了。这可当真是人心不古,姑娘受惊了没?”   璎珞笑着摇了摇头,垂眸间目光微闪。贵妃所出的七皇子,对她来说,来头实在太大了,像他那样的少年郎该是最要脸面,高傲的容不得拒绝的吧,当更做不出死缠烂打之类的事情来,希望她方才的所作所为能绝了他那点心思。   少年慕艾本就没个长性,他该很快就会忘了的吧。   马车过了四通街便行的快了起来,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振威将军府。早在昨日侯府便递了拜帖,璎珞和苏景华直接便被领着到了太夫人起居的意园养心堂。   因苏景华还没成年,又有长辈在,故此便未曾避讳,王雪瑶亲自出来迎了两人进去。   太夫人穿着件暗红色遍绣寿字的斜襟褙子,带着藏青色的貂毛滚边暖帽,气色瞧着却是比初见时好了许多,人也很是精神,矍铄熠熠,倒显得年轻了一些。   璎珞带着苏景华见了礼,太夫人瞧着苏景华问了些诸如在哪里进学,功课可劳累之类的问题,见苏景华答的还算落落大方,流利顺畅,便道:“是个好孩子,行了,你这般大的男孩子都是坐不住的,将军府也没个同龄人能招呼你,好在这些时日我有个侄孙客居在府上,他比你痴长几岁,终年在外跑的,也算有些见识,老身叫丫鬟引着你去他那里坐坐吧。哦,对了,将军府有个小演武场,摆放了十八般兵器,还算有些个不同于它府,许是你会感兴趣。”   苏景华今日来将军府是带着任务的,他还要去寻迟璟奕将合伙文书给签了,故此闻言便笑着起了身,含笑行了礼后随着苏木出屋而去了。   太夫人并未和璎珞说太久的话便有些气力不济起来,璎珞便辞了太夫人随着王雪瑶到她的闺房中说体己话。   两人并肩坐在美人榻上闲聊了几句,王雪瑶瞧着璎珞格外明艳的面庞禁不住便又想起了那日在街头看到的一幕。   她自昨日回来后便不由自主的总是想起那一幕来,昨夜辗转反侧,细细回想,总觉着璎珞自见了秦严后便不大对劲,尤其是在侯府的西厢房各府姑娘们谈论秦严时。   璎珞虽然没说两句话,可她说的不多的几句话细细回想却句句都是袒护着秦严的。若璎珞只是因为秦严救了她一命如此也就罢了,可再念着街角那一幕,王雪瑶却总免不了多心。   她和璎珞虽相处不多,统共也就识得了没几日,可璎珞前几日住在将军府时,两人却是格外的投缘,且时时都在一处,王雪瑶真心当璎珞是朋友,故此她忍了忍到底拉住璎珞的手道:“璎珞妹妹,昨日在你们府中,李璐她们说的那些话虽然不能尽信,可却也并非空穴来风,至少也有五六分是真的,妹妹可莫要因为那靖王世子救了妹妹一命,便对他心生感恩,全然不将那些流言当真啊。”   王雪瑶的话说的隐晦,璎珞却听的明白,微楞了下便笑了起来,索性挑明了冲王雪瑶道:“瑶姐姐想什么呢,那靖王世子身份贵重,且不说关于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是真是假,即便没这些流言,我也不可能对他生出什么它念来啊,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没有去给人当妾室的想法。”   璎珞说着抽出手狠狠刮了刮王雪瑶的鼻子,嗔道:“瑶姐姐再这样想我,我可就不理姐姐了。”   王雪瑶闻言一时心下大定,她特意提醒璎珞,不过就是怕英雄救美,美人生出爱慕之心来,且不说秦严的那些传言,只秦严和璎珞的身份便不般配,璎珞真要跟了秦严也不过一个妾室。   妾室过的日子,那便不说了,璎珞当真做了妾室,她和璎珞的朋友情分也算是到头了,没有哪家的正头夫人,正经姑娘会去和一个妾室结交的。王雪瑶就是生恐璎珞犯了糊涂才特意提醒一下的。   此刻她放心之下便抓住了璎珞刮在脸上的手,道:“好啊,我好心好意的关心你,你倒不领情。我和你说,那靖王世子多半是要娶皇后所出的永平公主的,这位公主最是嚣张跋扈,目下无尘,靖王世子以后的妾室通房什么的且没什么活路了。”   璎珞闻言却微怔了下,道:“这却是为何?”   王雪瑶便停了玩闹,笑着道:“这个永平公主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京中旁的闺秀们都畏惧靖王世子,永平公主却极是爱慕靖王世子,几乎到了着魔的程度。哭着闹着非要靖王世子尚她,她如今都满二十了,依旧待字闺中,就是因为非等着靖王世子尚她不可,偏靖王世子根本不要她,皇后娘娘也不同意,永平公主十六岁时,皇后给永平公主选了一门亲事,那帝婿也算文武双全,人才俊美了,偏永平公主死活不愿意,听说连头发都绞了,闹着要出家,最后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了。到了永平公主十八岁时,皇后又为她物色了一位将才,也是风度翩翩又武艺超强,谁知圣旨都要下了,永平公主却上了吊,被发现时就只差最后一口气儿了,这亲事自然是又黄了,就这样如今永平公主都二十岁了,她这么一直耗着,都不算什么新鲜事儿了,大家都说最后皇后娘娘和皇上也拗不过她,多半还是会遂了她意的。”   璎珞闻言笑着点头,道:“那永平公主能这么闹腾还好好活在宫里头,可见真是个得帝后宠爱的,得宠爱的孩子,一般父母都拗不过孩子。尚公主也不错啊,多高的荣耀呢。”   这个大丰朝很奇怪,璎珞知道前世时上下几千年,驸马都不是一个好职业,地位也都不高。就说这驸马称谓的由来吧,据说当年秦始皇巡游天下,因受到刺杀,只击中副车,其后巡游中秦始皇乘坐的车辆便常有变换,安排了许多的副车,而副车中所乘坐的替身大多便是自己的女婿,因女婿是皇室的人,他来做替身不会损害皇帝的威仪和尊严,也总比其他人可靠一下,而真发生意外时,女婿又是外姓,死了便死了。   皇子便绝对不会去乘副车,由此才有了驸马的称谓,也可见驸马当真不是什么尊贵之人,也没那么高的地位。自古驸马不摄政,尤其是明朝,公主死了驸马甚至要守一辈子,不可以再娶妻,除非再尚公主,不然还要搬出公主府发回娘家去。甚至许多朝代连郡主的夫婿也都不摄政。   可这大丰却完全相反一样,不但不限制驸马郡马摄政,而且都是将公主郡主嫁给位高权重,对天朝做出重大贡献的人以示嘉奖和荣耀的。且公主出嫁后虽然也有公主府,但一般驸马也都不住在公主府中,另外是有府邸的。而且府邸中也不乏女人,不过一般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通房之流,一般都不会抬做小妾侧室。   而公主若是故去,驸马依旧可以照常娶妻生子,续弦生的的孩子也照样是记做嫡子的,只不过身份上会比公主所出的孩子略微低那么一些罢了。只一般人家也是这样的,结发所出孩子要高续弦所出一头。这倒也算不得皇室公主特权什么的。   更有公主和帝婿的夫妻感情好的,直接便住在帝婿府上,上伺父母,中掌家务,下抚子女,和寻常妇人并无不同,像太后所出的敏慧长公主就常年住在柱国侯府,晨昏定省一日不漏,和夫家相处的极好。   所以这大丰的公主郡主皆很受欢迎,大臣们也都以能娶到公主郡主而欢欣雀跃。   靖王世子秦严不光出身高,本身又位居二品将军,也算年少俊才,他会娶公主,璎珞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倒因王雪瑶的话想到了别处去,本主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庶女,整日关心的都是鸡皮蒜毛的小事,故此本主记忆中根本就没有关于朝局的任何信息。   她穿越过来后,虽然也从旁处旁敲侧击想要知道这些,可穗州远离京城,内宅的姑娘们好似真都不关心这个,除了打听到现如今是天玺帝在位,他统共就得了七位皇子,两位还没成年便去了,如今在的只有五位皇子,除此以外,璎珞竟再打听不出旁的了。   她也曾让苏景华给她买些史书之类的来看,可那些书也没有讲当朝之事的,这便使得璎珞有种睁眼瞎的感觉。   她不是纯粹的古代女人,根本就没有内外有别的想法,而且她知道,这古代外头男人们犯了事儿,那都是要累及女眷的,动辄便满门抄斩,她可不能将命运都托付给苏定文还有那定安侯府的一群纨绔。   所以如今朝堂到底是个什么情景,以前在穗州时无从打听也便罢了,如今却是要好好打听一下才成,还有这朝廷上的重臣们,哪家和哪家亲近,谁和谁是同一条船上的,甚至宫中有几位娘娘,哪位更为得宠,这些事情她都得吩咐人去打听下才行。   便像现在王雪瑶告诉她永平公主爱慕靖王世子,还说皇后娘娘不同意此事,靖王世子也不喜欢这位公主,更是不愿迎娶公主,璎珞便不觉着秦严不娶永平公主这其中只是不喜欢的原因,必定还和朝堂局势有关,可到底又有什么关联她却是一无所知。   这样什么都不明所以的感觉太糟糕了,叫璎珞有种惊慌不安感。   王雪瑶见璎珞突然发怔便推了推她,道:“想什么呢。”   璎珞这才猛然回过神来,瞧向王雪瑶道:“想姐姐你啊,方才还说我呢,可我怎么觉着昨儿瑶姐姐提起那位迟家公子,口气有些不对呢。”   王雪瑶被璎珞戏谑的目光盯着,一时双颊一红,扑上去拍打璎珞,两人在软榻上闹成一团。   两人玩闹了一阵便有丫鬟进来禀报太夫人已经眯了一觉醒来,唤两人过去说话。璎珞二人便又往养心堂去,午膳璎珞是陪着太夫人一起用的。   而苏景华却和迟璟奕一起用膳,用过膳他便被送回了太夫人处,璎珞见苏景华兴冲冲的对自己点头便知道文书都已经签好了,眼见太阳从高空开始往西移,便领着苏景华和太夫人辞别。   太夫人也未多留他们姐弟,只冲璎珞道:“你刚回来,前头那两个大丫鬟又都出了意外,暂时用不得,只怕身边也难有个贴心的丫鬟,我看你那乳娘对你倒是真心实意,只是她到底年纪大了,精力只怕不济,妙哥是个好的,伺候你时,我瞧着也算投缘,昨日你回家去,我听瑶丫头说妙哥两日都泱泱的,我已吩咐了她收拾行囊,你且带她一同回去伺候吧。”   太夫人说着摆手,一旁苏木便将一张卖身契拿给了璎珞,又道:“太夫人给姑娘收拾了些常用的衣料吃食,都已经装了车,姑娘一并带回去用。”   一旁云妈妈闻言当真是满心欢喜,倒不是贪这些东西,而是太夫人这个态度,又送东西又送人的,一瞧便是真心对自家姑娘的。这份喜爱,对姑娘来说弥足珍贵,回去后,侯府的人瞧见太夫人这般高看姑娘,对姑娘也会多一份重视。且太夫人在京城各府老夫人们中是极有威望的,她看中自己姑娘,对姑娘也只有好处,以后说不得还是托了太夫人的福为自家姑娘寻一门好亲事。   云妈妈笑的一脸菊花,璎珞也感念太夫人的疼爱之情,并不虚言推辞,落落大方便受了下来,心里念着回去后再想几张对老人有益的药膳方子,什么治失眠的,补钙的,明目的……也多做些针线活,回头送过来也算自己的一番心意。   太夫人见她没有多加推辞,只是眼眸中的感动亲昵却实实在在,心中也是高兴,吩咐王雪瑶送璎珞姐弟出府。   眼见着璎珞姐弟离开,金嬷嬷才扶着太夫人在罗汉床上躺下,道:“苏姑娘这份爽利劲儿倒和太夫人年轻时候颇像,也莫怪太夫人喜欢她,老奴瞧着也是爱的不行。”   金嬷嬷的话像是勾起了太夫人的回忆,她面露追忆,笑着道:“可不是吗,我那时候也是这么个恩怨分明的性子,只可没她这般的好容貌呢,当年母亲和婆母商定了亲事,两家相看时,那老鬼却是嫌我模样不俊,且没瞧上我呢。”   太夫人的话尚且带着两分的醋意,当年太夫人和老将军相看,老将军就因为太夫人长得没有另一家姑娘好看,有些个不愿意,太夫人听闻此事心中不忿,偷偷找到老将军将其臭骂了一顿,并且扬言自己也瞧不上以貌取人的狭隘男人,这门亲事不结了。谁知道最后倒是老将军又死乞白赖的去求娶的太夫人,后来两人更是伉俪情深,老将军一生都守着太夫人过来的。   金嬷嬷听太夫人话语中带着几分少女的嗔恼和酸意,眼见太夫人眼眶微红,显是又想起了丈夫被触及了伤心事,当下忙转移话题,笑着道:“要说苏姑娘姐弟长的可真是一点都不像呢,且都是一等一的好样貌,想必生母定也是个容貌出众的。不过老奴眼瞧着苏姑娘那弟弟倒是有些面善呢。”   金嬷嬷言罢,太夫人也是一怔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这一说,我竟然也觉得哪里面善,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像了谁。”   金嬷嬷便笑了,只道:“可见苏姑娘姐弟是真和太夫人投缘呢。”   那厢璎珞已经被王雪瑶送到了内宅垂花门处,果见妙哥背着个包袱站在垂花门边儿等候着,瞧见璎珞便忙迎了上来,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着头,一脸的笑意。   璎珞早知妙哥并非将军府的家生子,她愿意跟着自己,而自己身边也是缺少人用,正是两厢有益的事情,故此便上前一步亲自扶起了妙哥,道:“你愿意跟我,我自也会好好待你,只我这庶女的身份,将来可未必就能有好前程,你可莫再后悔啊。”   妙哥伺候璎珞半个月,早便心悦诚服,心知璎珞是个有成算的,且有些不同于寻常大家闺秀,哪里不一样妙哥也说不出来,但她就是觉着跟着璎珞特别让人心安,且特别的自在轻松,所以她是真心想继续跟着璎珞的。   而且就算不论这些,只从现实上考虑,妙哥也觉着跟着花样年华的璎珞比跟着迟暮之年的太夫人当个三等丫鬟要来的有前程。   她笑着起了身,脆声道:“奴婢才不会后悔呢,姑娘莫嫌奴婢蠢笨便好。且奴婢也相信,姑娘前程好着呢,才不会让奴婢跟着吃糠咽菜呢。”   王雪瑶便推了一下璎珞,嘟嘴道:“瞧这丫头是相中你有好前程了,唉,看来我是个没前程的,在这丫头眼皮子底下晃了多少年,也没让看中呢。”   妙哥忙笑着道:“王姑娘身边多的是伶俐丫鬟,奴婢这种蠢笨的哪里凑得到近前去。王姑娘便莫笑话奴婢了。”   王雪瑶扬起眉来,道:“哟,这还没出将军府门呢,我这便成王姑娘了?当真是个忠心的丫头,生恐我跟你们姑娘抢人是怎么的?”   她说着一掐腰,佯装恼怒地瞪着璎珞,道:“赶紧的,带着你这丫头走吧,再留下去可就没我落脚的地儿了。”   璎珞和王雪瑶又笑闹了两声,便上了软轿,一路抬出府门又换乘马车往定安侯府回。   这一路倒没再生什么意外,回到府中时正值夕阳落山之时,霞光漫天。   马氏虽气言不让璎珞去请安,只当没有她这个孙女,可璎珞自然不会真免了请安,这古代以孝道治天下,她若不去给老夫人请安,那却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故此璎珞回了府未曾往秋水院,便先到福禄院去给老夫人问安。她到时长房的苏瑛莺,三房苏瑛玥,四房苏瑛雨姐妹都围在马氏身边说笑。正说到高兴处,欢声笑语一片,气氛正好。   听闻丫鬟禀报璎珞从将军府回来前来报平安,不知为何屋中便一下子静默了下来。   璎珞说到底也是苏定文的血脉,虽然马氏并不喜欢她,但还不至于真就不让她来请安,真不承认这个孙女。故此她坐直了身子便吩咐丫鬟带璎珞进来。   旁边苏瑛雨瞧了眼坐在一旁抚弄着鬓发的苏瑛莺,眼神微闪,突然冲苏瑛玥道:“三姐姐,五姐姐在穗州时是不是江南第一美人啊?”   苏瑛玥早便察觉到苏瑛莺和苏瑛雨姐妹不睦,闻言哪里不知苏瑛雨这是在刺苏瑛莺的,便接口道:“哪里会有这样的称谓,不过在穗州时各府走动,确也没见过比五妹妹更美的姑娘了。”   苏瑛雪便拍手道:“这不就是了,这第一美人的封号怎么就不能有了?你们回来前,咱们京中的姑娘们就常常私底下说四姐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呢。”   苏瑛雪那话分明就是说苏璎珞没来京城前,大家都说苏瑛莺是第一美人,也就是说,苏瑛莺容貌比不过璎珞,如今只能屈居第二了。   苏瑛莺却笑的一派温婉,道:“十妹妹就会取笑我,什么京城第一美人,都是这个促狭鬼自己瞎编排的,三姐姐可莫信她,且不说别人,就五妹妹的容貌,我便一万个比不上。再说了,让祖母说,祖母这些个孙女哪个不是长得如花似玉的?更别说,咱们女子当以品格才情论起,哪里能只比容貌呢,祖母说是不是?”   苏瑛莺这般说倒像是璎珞就是个涂有虚表的女子一般,她说着依向马氏,满脸娇俏地蹭了蹭马氏的手臂,马氏便拍着她的手道:“四丫头说的对,做姑娘的要紧的是品格性情,容貌皆在其次。”   说话间璎珞已走了进来,她今日因是去将军府,特意穿了先前在将军府时王雪瑶让楚衣阁给她定制的那三套衣裳中月白色的一套。   这套衣裳虽然极为素淡,可样子却精致,花样的典雅,穿在璎珞身上虽然少了昨日的盛艳明媚之感,可却显得清美冷艳,别具风姿。   她一走进来,苏瑛莺便望了过去,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厌恶的嫉色。心里越发觉着她一个三房庶女整日穿金戴银,打扮的时薪富贵,半点规矩也没有。   璎珞冲马氏行了礼,又和苏瑛玥姐妹相互见礼后,便在一旁坐了下来,苏瑛莺望着璎珞身上的衣裳却道:“我们正说五妹妹长得好呢,五妹妹便到了,今儿五妹妹这般打扮,我瞧着比昨儿更加清丽绝俗了,五妹妹这身衣裳款式瞧着倒像是今年京城新流行的呢,定然是早先回京时,三伯母先打听了京城流行的衣裳款式特意给三房姐妹们做的吧,咦,怎么不见三姐姐穿这样的衣裳呢?”   苏瑛莺说着便疑惑的瞧向了苏瑛玥,苏瑛玥顿时眼角一红,尴尬的笑了起来,道:“穗州离京城千里远,哪里会为这点子事儿特意派人进京打听,五妹妹身上那种衣裳却是只五妹妹有,我们姐妹都是没有的。”   璎珞听两人一唱一和,没一个省油的灯,顿时心下冷笑。   苏瑛莺明明知道宋氏因为自己的缘故,如今被幽禁着,却偏偏就要在老夫人面前提宋氏,又说她身上的衣裳不见苏瑛玥穿戴,暗嘲她一个庶女却压过了嫡女,当真是句句挑事,生恐马氏不够厌恶自己。   而苏瑛玥又说这衣裳她们都没有,只自己一人有,明里暗里皆是她不顾姐妹吃独食,薄情寡义,显得她做嫡女嫡姐的多少可怜委屈。   苏瑛玥也就罢了,这个长房的苏瑛莺又是怎么一回事,好似对自己的敌意根本不像是气场不和这么简单呢,只她们既然挑事,她也不是吃素的,自然是要还回来的。   ------题外话------   艾玛,姑娘们都太冰雪聪明了,全部猜对了啊,素素要破产咧。   哈哈,小叶子的气场已经到了不闻其声,不见其人就秒杀美妞们的地步了吗?妞们这么期待男配出场,让男主怎么活啊,这明显是要男配逆袭的节奏啊! ☆、078设局   苏瑛玥两人的话一唱一和的确实让马氏蹙起了眉,盯着璎珞的目光愈发锐利。   璎珞却是慢悠悠的饮了一口茶,奇怪地瞧向苏瑛玥道:“三姐姐没有这样的衣裳吗?怎么会呢?这不应该啊。”   她满脸的惊异和不解之色,茫然的模样,好像听到苏瑛玥没有这样的衣裳简直难以置信一般。   苏瑛玥眼眸越发红了起来,道:“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将好衣裳藏起来不穿?再说,母亲如今病倒了,我也没有心情置办新衣裳。”   苏瑛玥这话就是在暗指璎珞没有孝心,也是在向马氏装可怜,瞧瞧,因为没了母亲,她这个正经的嫡女也没衣裳穿了,还要被庶女给压上一头。   马氏见她红了眼眶,面露不忍,将苏瑛玥拉进了怀中轻轻拍抚。   璎珞却是眨眼道:“三姐姐不知道吗?我身上这件衣裳是在将军府时王姑娘看我穿的都是丫鬟的衣裳,这才特意将自己未穿的衣裳送给了我三件,若是我自己置办的衣裳,或是父亲为我置办的,姐妹们没有,我自然是不敢独享的,可因这衣裳是王姐姐送的,又都是按照王姐姐的尺寸做的,即便不曾上身,说起来也算不得新衣裳了,故此我倒不好再转送给姐妹们了,免得倒让人说我轻看了姐妹。再来,我是当真没想到三姐姐没有这样的衣裳,这是今年京城才流行的新款式,和穗州的衣裳样子颇有些不一样,我以为大伯母掌管着中馈,又最是慈爱晚辈,一定给三姐姐和七妹妹几个提前准备了京城流行的衣裳了呢。”   璎珞言罢,苏瑛莺面色一下子变了。   确实,三房从穗州回京,京城的衣裳样式什么的都和穗州不一样,三房姑娘们回来免不了要到各府去走动,提前准备了京城流行的衣裳,方才不至于要用时却仓促现做,作为大伯母,掌管中馈的主母,确实该为侄女们准备两三套衣裳才算周到。   苏瑛莺望向马氏,果然见马氏面露不悦之色,她心里恨不能上前掐死璎珞,面上却是笑容满面,道:“五妹妹说的是,今儿母亲还说了明日就找尚凤楼的绣娘来给三姐姐几个量衣裳尺寸,做几套新衣裳呢。早先没有准备,盖因姐妹们不到不知尺寸大小,还有各位姐妹各自的喜好,是爱艳的,还是素的,怕做出来不合适,这才耽搁了。”   璎珞扬眉一笑,拍手道:“我就说嘛,大伯母一定早就安排的。三姐姐,快莫伤心了,很快我们就会有新衣裳穿了的。”   璎珞的话听在苏瑛玥耳中,简直就是在说她眼皮子恁浅了些,为着两三件衣裳就要死要活的伤心落泪。   苏瑛玥银牙微咬,一时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岂知璎珞还不放过她们,眼波流转又瞧向苏瑛莺,道:“四姐姐,我听王姐姐说她的衣裳平日都是在楚衣阁做的,四姐姐说的那个什么尚凤楼是不是比楚衣阁还要好啊?一定是京城最好的制衣铺子吧?也就最好的制衣铺子才能显出咱们侯府的气派来呢。”   苏瑛莺前世时就是个没钱人,不然也不会仗着生了几分姿色就光想着当小三傍大款,她骨子里就是个眼皮子浅的人。如今穿越过来到是投了个好胎,侯府的嫡出姑娘,父亲又是未来侯府的接班人,她现在虽然是不缺衣少食的了,可却也将侯府的银钱都看成了自己的,她知道这姑娘们做一套衣裳,从衣料到剪裁再到刺绣,且不便宜,一套衣裳起码也要二十多两银子。   三房一共四个姑娘呢,这若是每个姑娘都做上三套衣裳,算下来可是不小一笔开销,苏瑛莺觉着这动用的都是她以后的嫁妆银子,她自然是不舍得的。   谁不知道楚衣阁的衣裳乃是京城最好的,可价格也最贵,起码是寻常制衣铺子的三倍。一套衣裳五六十两银子,四个姑娘各自做上三套,那得过少银子?   更何况,光做了外衣怎么能行,起码还要搭配了中衣,里衣,亵衣,还要搭配了衣裳做鞋子,说不定一个弄不好还要搭配衣裳置办头面。   这若是做衣裳就选了楚衣阁,开了这个先例,打首饰是不是也要找最好的铺子?   这样算下来,那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啊。故此苏瑛莺上来便提了不怎么样的衣裳铺子尚凤楼。   如今被璎珞一问,苏瑛莺便有些说不出话来了,面上一阵青白交错。   马氏忍不住蹙眉瞧了苏瑛莺一眼,其实她早就发现了,这个孙女自落水大病了一场后,性子是比以前伶俐讨喜了,可这眼皮子却似乎越来越浅。   先前听苏瑛莺说尚凤楼她还没觉如何,如今听了璎珞的话便全了然了。   给叔伯家的姐姐妹妹们置办衣裳能花用多少银子,更何况又是头一回,怎么也得选最好的楚衣阁才是,随便弄个不上台面的尚凤楼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苏瑛雨姐妹坐在旁边,见璎珞三两句话便堵得苏瑛莺脸都涨红了,不由一阵痛快。   苏瑛雨率先抱着马氏的胳膊道:“祖母,三姐姐和五姐姐几个刚到京城,免不了到各府去走动,光置办衣裳可不成,连这首饰也得一并置办了才好。还有胭脂水粉也不能少了呢。”   苏瑛雨言罢,苏瑛雪便也笑着道:“正是呢祖母,不过三伯家的四位姐姐个个水灵又讨巧,祖母可不能有了四位姐姐便不喜欢您的雨丫头了,雨儿也要新衣裳和新首饰呢。”   苏瑛雨闻言又蹭了蹭马氏的手臂,眼眸弯弯地伸出一只芊芊细细的食指在马氏面前晃荡着,道:“对,对,三姐姐她们每人做三套衣裳,添三套首饰,我们姐妹只要一套就好了,不然人家要以为祖母有了三姐姐四个都不疼爱我们了呢。”   她语气娇俏,可怜兮兮的嘟着嘴巴,当真是讨喜的很,马氏瞧着这对双胞胎,怎么爱都不是,神情当即便缓了下来,连声道:“好,好,好,既然要做,那便一视同仁,长房二房和四房的丫头都添三套衣裳三套首饰,三房的四个丫头刚刚回来,以前在穗州的衣裳首饰只怕都不能穿戴了,又错过了今年姑娘们秋裳的份例,便补起来,每人做六套衣裳,添置六套头面首饰。这眼见就快年节了,出门的机会也多,祖母且不能委屈了我的孙女们。”   苏瑛雨当即便拍手欢呼了起来,摇着老夫人的手道:“祖母最好了,衣裳都让楚衣阁来做吗?首饰呢,嗯,紫宝阁的做工精巧,玲珑阁的也不错,胜在样式新鲜上,不过要说各方面的都好的那还是…祖母,就让…给我们姐妹打首饰好不好?”   苏瑛雨声音甜美清脆,滚瓜一般,欢快的语气很能感染人,马氏自没有不应的,当下便吩咐段嬷嬷道:“去,将此事告诉大夫人,让她明日就请楚衣阁和…的人过来。”   苏瑛雪却道:“祖母,那衣裳料子还是到楚衣阁亲自挑选才能对了心意,头面首饰便更是如此了。三姐姐她们回京后都还没有出门去看看呢,让我们一起出府去逛逛好不好嘛。我们就去楚衣阁和…,绝对不乱跑乱逛。”   苏瑛雪说着连声保证,马氏犹豫了下,便道:“行,你大伯母只怕走不开,明日便叫你们母亲陪着你们几个姑娘一起去。”   苏瑛雪两人登时便双双抱着马氏欢呼亲香了起来。   苏瑛莺简直都要气的吐血了,本来就给三房四个姑娘做衣裳,她都觉着要从嫁妆本中抠银子了,这会子竟然又要加上四房两个吸血鬼。   四房老爷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想也知道将来侯府一分家,日子肯定过的艰难,这偌大的侯府怎么论也轮不到四房来继承,所以四房苏瑛雨姐妹还有她那娘刘氏,简直就像一窝子吸血鬼,整日都在踅摸着怎么从侯府挖出更多的财产。   今日祖母这一应,起码就要出去几千两银子,且明日还要四夫人陪着一起去,四夫人还不是哪样贵便给两个女儿挑哪样才怪。   可大局已定,苏瑛莺真恨不能从头来过,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拿璎珞的衣裳说事儿。   璎珞也没想到苏瑛雨姐妹竟是这么个性子,不过她却觉得这对姐妹也有其可爱之处,起码瞧着苏瑛莺那张强笑的脸,她便莫名觉得挺爽。还有苏瑛玥,此刻面色瞧着也不怎么好呢。   四房姐妹这么一闹,璎珞自己也有进账呢,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这种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的。   此事说定,璎珞才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道:“今日去将军府,太夫人将前些时日孙女在将军府时伺候孙女的丫鬟妙哥送给了孙女,孙女将她带了回来,可否让她来给祖母磕个头?”   璎珞言罢,段嬷嬷便冲老夫人道:“将军府太夫人还送五姑娘了两车东西。”   段嬷嬷言罢,马氏不由微微眯了下眼睛,瞧向璎珞的目光又复杂了几分。   送那些东西也便罢了,还送了丫鬟,这可就不是一般的亲近了。振威将军府那位太夫人在京中老夫人们中算是高寿的了,这些年振威将军府虽然因为没了男主子败落了,可将军府的爵位还在。   太夫人楼氏一人撑起了整个将军府,是很有些威望的,并且这位太夫人还得皇上的敬重,又和宫中的太后娘娘是手帕交,更莫说她出身镇北侯府,是如今的镇北侯楼世勋的嫡亲姑奶奶。那镇北侯的权势可非定安侯府能够比拟的。   马氏到了将军府楼氏面前尚且要以晚辈论,这个楼太夫人是个极严厉冷淡的人,倒没想到璎珞这个三房庶女竟然真是得了太夫人的眼缘。   马氏瞧着璎珞一时间心绪起伏,片刻才道:“叫进来吧。”   迎霜忙应了一声打帘出去,眨眼间便带了个穿青莲色缠枝梅花短袄,下套月白色百褶裙的俏丽丫鬟进来,那丫鬟行至殿中低眉顺眼的跪下,规规矩矩地冲老夫人磕头请安道:“奴婢妙哥拜见老夫人,老夫人康泰喜乐。”   苏瑛莺其实早便听说了振威将军府,这个振威将军府虽然没了男主子,但是却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本来这功勋之家当年跟着开国皇帝造反,便因打仗拢了不少财产宝贝,个个都富贵的流油。   像定安侯府就是因为子嗣繁盛,一代代下来花销巨大,又连番遭受分家,加之从开国以后便没再出过出色人物,故此如今差不多只剩下了空架子。   而振威将军府却不同,那盛家都几代单传了,压根就没分过家,这便罢了,盛家虽然子嗣单薄,可这男丁还偏个个都是惊艳绝伦的一方人物,代代都能敛财聚宝,而且因男主人优秀,娶进门的媳妇那也都是十里红妆,故此经过这几代,将军府的富贵简直想想都让人眼红。   苏瑛莺瞧着打扮的宛若千金贵小姐一样的妙哥,一时间愈发恼恨嫉妒,实在不明白苏璎珞一个妖妖娆娆又粗鄙的外室生养庶女怎么就能得了将军府太夫人的欢心呢。   难道她那种容貌,不正是刻板严厉的主妇们最厌恶的吗?!   苏瑛玥盯着站在妙哥身边亭亭玉立的璎珞,银牙也紧紧咬了起来,她觉着这个庶妹真是长进了。   在穗州时,她尚且还装出一副愚钝木讷,软弱可欺的模样,到了京城当真是容貌一日比一日娇艳,连这性情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聪明伶俐的叫人觉得陌生。   而且她不动生响的就寻到了将军府太夫人这么一座大靠山,这种感觉很不好,让她有种这个庶妹会一直如此脱离掌控,越来越难以对付的危险感和心慌感。   苏瑛玥正心下微惊,那边苏瑛莺却蓦然开口,道:“呀,好伶俐别致的丫头,祖母,她不请安自称奴婢,孙女都要以为是哪家的小姐了呢,原以为祖母身边的四个大丫鬟迎霜姐姐她们已经是一等一的出挑人儿了,如今方才知道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   苏瑛莺这分明在说,璎珞用的丫鬟比老夫人的还要好,且也挑拨的太夫人的大丫鬟们不喜璎珞。迎霜几个厌恶了璎珞,还不得天天的不时的就在马氏面前给璎珞上眼药?   璎珞觉得这个长房嫡女当真有问题,这么大的敌意,她若是不回敬了,简直对不住苏瑛莺的处心积虑。   当下璎珞便福了福身,一脸吃惊的道:“祖母身边的几位姐姐可都是祖母一手调教出来的,个个都是拔尖出众的,而妙哥不过是将军府的三等丫鬟,怎么可能将祖母身边的一等丫鬟都给比下去呢,三姐姐再仔细瞧瞧,莫不是看错了吧!”   璎珞这话回敬的很犀利,将军府的三等丫鬟比马氏的大丫鬟还出色,你苏瑛莺是崇尚将军府看不上自家侯府呢,还是觉得自己祖母就配用比人家三等丫鬟还不如的大丫鬟?再不然,你苏瑛莺的意思就是祖母精心调教的大丫鬟还比不上人家的三等丫鬟?   迎霜,松枝,云鹤,白鸽四个大丫鬟听了璎珞的话也心中不是滋味,四姑娘和五姑娘打嘴仗便罢了,干嘛贬低她们啊,她们可没看出来地上跪着的那个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的丫头片子哪里就比她们强了。   璎珞言罢便垂了头,余光见跪着的妙哥极为配合自己瑟缩着肩头,不敢吭声,不由心下微微失笑。   马氏刚刚缓和些的神情又被破坏了,对一直挑事却又总是棋差一招的苏瑛莺不仅多了一些失望而且还多了一点不喜。   马氏在苏瑛莺开口前便沉着脸道:“行了,起吧。”言罢又冲璎珞道,“你今日也出府一日,想是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璎珞早就厌了在这里和两个假惺惺的女人打嘴仗,更没留下讨好马氏的意愿,闻言便福了福身,带着妙哥出屋回秋水院而去了。   璎珞一出去,苏瑛莺垂眸掩饰了眸中的阴冷之意,她也知道今日自己连番失力,已经惹了马氏的不喜,故此倒没再趁璎珞离去上眼药,而是转移了话题,道:“刚好丹云郡主下帖子请了孙女们往柱国侯府去玩,明儿出门置办了新衣裳和新首饰刚好来得及参加柱国侯府的重阳花会呢。”   方才璎珞回来前,苏瑛莺几人正和马氏说着柱国侯府花会的事情,却是今日下午苏瑛莺收到了丹云郡主送来的邀请帖,邀苏瑛莺和定安侯府的姑娘们一起前往赏花。   侯府已许久没收到这等有分量的帖子了,自打老侯爷去后,马氏的夫君继承侯爷的爵位。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只在朝廷中挂着个虚职,常年远离权利中心,使得定安侯府早便一步步退出了京城头等的社交圈。   如今侯府的姑娘们能再度受到头等社交圈的邀请贴,这对侯府来说乃是一桩喜事,也都全部要得益于长房的苏瑛莺。   马氏对姑娘们三日后参加柱国侯府的赏花宴一事也非常的重视,方才已经吩咐下去让大夫人到时候带着几个姑娘一起前去。   苏瑛玥便含笑冲苏瑛莺道:“花会是敏惠长公主举办的,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皇亲贵胄,这都多亏了四妹妹呢,若非四妹妹去大国寺上香时得了长公主的高看,又结交了丹云郡主,我们姐妹也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盛宴。”   苏瑛莺闻言面色微红,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道:“哪里,都是祖母教导的好,长公主殿下知道我们府中姑娘们都是贤淑端庄的,这才会给侯府下帖子。”   马氏点头赞许的瞧着温婉含笑的苏瑛莺,坐在一旁的苏瑛雨姐妹却不由撇撇嘴。   说什么长公主知道府中姑娘贤淑端庄,她们又没见过长公主,只苏瑛莺在寺中见过一次长公主,苏瑛莺那意思岂不是说都是长公主看她端庄贤淑,这才破格请了府中姑娘,她们这些人都是沾了她苏瑛莺的光呗,见过往脸上贴金的,真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往上贴的,贴这么厚,也不怕花了一张脸!   太夫人又和苏瑛玥几人闲聊了几句便令大家散了,苏瑛莺却未曾回自己的晚风院,而是一路往大夫人的…院去。   她到时白氏正亲自检查针线房送过来的为弟弟苏景敬新添置的几张亵衣亵裤和足袜。   白氏一件件仔细抚摸过,再三确定衣裳上针脚细密,线缝严密,柔软服帖,这才又整理了起来吩咐大丫鬟魏紫亲自将衣裳送到外院苏景敬的墨玉院去。   苏瑛莺微沉着脸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吃着茶,瞧见白氏事无巨细的安排弟弟的衣食,心下便有些不以为意。那苏景敬如今都快十岁了,哪里就有必要像养婴儿一样养着。   要她说苏景敬的身子弱,那都是白氏给娇养的。都说白氏疼宠她这个嫡长女,和她这位弟弟一比,也便算不得什么了。白氏到底更疼爱儿子,且苏瑛莺冷眼看着,白氏待女儿好,不过是因为嫁了多年都没个子嗣,有了本主没两年便又生出了儿子,女儿招来了下头的弟弟这才多了两分疼爱。白氏自己也常常说,女儿啊,你真是母亲的小福星,人家说先开花后结果当真如此。   白氏收拾好了瞧着魏紫捧着衣物出去,扭头就见苏瑛莺坐在八仙桌旁唇角挂着一抹微嘲的笑意瞧着手中茶汤发怔,不由笑着道:“这是谁又惹着娘的小福星了?”   苏瑛莺闻言回过神来,见白氏满脸慈爱的瞧过来,便略收拾了心情,放下茶盏道:“还不是四房那两个好妹妹,还有三房的庶女竟也蹦跶的欢。”   白氏已经被告知了明日几个姑娘出门做衣裳买首饰的事情,见苏瑛莺如此,便摇头一笑,道:“她们都是你祖母的骨血,尤其是你四叔家的雨丫头和雪丫头,在你祖母眼中那和你是一样的,三房的三姑娘,生母又是你祖母的嫡亲侄女,再有她大姐姐,两个哥哥的面子在,你祖母也是疼爱的。在你祖母眼中这侯府的家产怎么分,那还不都是烂在了自家锅中,自然不计较多给那几房丫头们多置办首饰。说不得你祖母还觉得这偌大的侯府将来都是你父亲的,正该多分给下头弟弟们一些呢。”   苏瑛莺便冷声道:“祖母也真是的,这诺大的侯府都是母亲在操劳,将来都该留给弟弟,三房那么多的姑娘,都顶上原先一个侯府的姑娘了。还有四房,这些年想方设法,不放过任何机会挖走的东西还算少吗,更别说祖母私下里贴补的那些私房了。三叔好歹还有俸禄银子交公,四叔有什么?上个月听说买了一只蛐蛐就花了五百两银子,这银子除了祖母贴补的还能是哪里来的?要是能早日分了家就好了!”   苏瑛莺的话引得白氏一惊,忙往外瞧了一眼,佯怒的拍了苏瑛莺的背部一下,道:“说什么胡话呢,你祖父祖母还在世,怎么能乱说什么分家,快把这想法从你脑子里清了去,不然且是要闹出祸事的。”   苏瑛莺并没本主的记忆,对古代这种忠孝之心根本就没半点体会,现代时哪个富贵之家还会几代人都住在一起,所以她才会轻易所出分家的话来。   不过她来这里这么久,也知道老人在是不可能分家的,一时撇撇嘴不再言语。   白氏便道:“好了,你如今也快及笄说亲事了,正好趁着这次再置办些衣裳首饰,出门的时候也好艳冠群芳,叫那些个夫人们好好瞧瞧,尤其是这回去柱国侯府,你不是方才接到帖子时还嫌首饰和几件新衣裳都不太搭吗,可巧趁着明日再挑选些合适的,柱国侯府长公主膝下可还有一位幼子没定亲呢。”   苏瑛莺却兴致不怎么高,长公主的幼子,不过是侯府的嫡子而已,又不能继承侯爵,这样的货色她根本就看不上眼。   眼珠转了下,苏瑛莺抬眸抱着白氏的手臂道:“母亲,这次祖母让母亲带着我们姐妹一起去柱国侯府,可咱们定安侯到底许多年没收到过这等邀请帖了,这次出门可谓非常重要,可以说是咱们府姑娘们头一次出现在顶级贵人的眼中,三房才回来那么些庶女,我怕她们一时被柱国侯府的富贵眯了眼,再做出不妥当的举止来,那岂不是……还有四房的一对姐妹,年纪还小,且不到说亲年纪呢,这会子便带出去走动,未免显得太着急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侯府的姑娘有多恨嫁呢。要我说,母亲不如去和祖母说说这事儿,便不让她们去了吧?”   白氏闻言微微蹙眉,道:“这不大好吧,郡主的帖子不是说让你带着姐妹们一起的吗?”   苏瑛莺扬眉,道:“有什么不好的,我准备带三姐姐一起去的啊。又不是一个都不带着,本来这种花会去的庶女就不多的,都带着没得让人家说我们侯府嫡庶不分,再说一下子去那么多姑娘,贵人们哪里认的过来,岂不是个个都留不下印象?”   白氏闻言点头,觉得苏瑛莺说的甚有道理,道:“好,母亲等会就去和你祖母商量。”   苏瑛莺顿时便笑了起来,长公主的赏花宴是因自己才有的,她才不会让那些碍眼的人沾了她的福气。   是日夜,日落月升,清辉普照,万籁俱寂。   二少爷苏景飞的墨涵院却偷偷溜出来一道人影来,沿着墙角阴影出一溜烟便往内宅落薇院的方向跑去。那人影跑到了落薇院的后花墙处不过喵喵的叫了两声,隔壁的落薇院中便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   接着响起一个丫鬟压低的声音,道:“二少爷到底有什么事,非得这么晚了来寻姨娘?冷死人了,赶紧说了我好回去。”   墙这边猫着的小厮却是二少爷身边的六福,他急声道:“翠英姐姐且听我说,出事儿了,之前二少爷派去鹤州的那叫富贵的汉子不见了!多半是被发现,落到了五姑娘手中去,说不定明日五姑娘就会押着人往老夫人面前去告状,这可如何是好啊?”   刘姨娘身边的翠英闻言不由一惊,微提声音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说让二少爷千万派个忠心伶俐些的去做那事吗!他是怎么办事的!非但没害死五姑娘,还自己个儿被抓了!二少爷是怎么知道他被抓了?说不定那富贵是做了那种事儿心里害怕自己跑了,或是藏起来了呢。”   六福却跺脚道:“一定是被抓了,今日三少爷和五姑娘去将军府回来后,三少爷在外院碰到了二少爷,还对二少爷语气古怪的说起桐花儿巷里风景好,接着便传来富贵失踪的消息,那富贵可就临时住在桐花儿巷里的。”   翠英闻言一时也心中发沉,没有出声,六福便又急声道:“翠英姐姐快去告诉下刘姨娘啊,二少爷可都是听了刘姨娘的主意这才派人去害五姑娘的!如今出了事儿,刘姨娘可不能不管啊。”   翠英忙安抚了六福,道:“你且等等,奴婢这便去禀姨娘。”   言罢她匆匆便往回跑,…跺着脚揉搓着手臂在冷风中静心候着,片刻后便听到花墙那边又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翠英的声音道:“刘姨娘说了,让二少爷赶紧把姨娘先前送来的信给烧掉,没了那封信便没有明证,到时候即便五姑娘将人送到老夫人面前,只要二少爷咬定了五姑娘是在污蔑,五姑娘便不能将二少爷怎么样,老夫人一定会站在二少爷这边的。”   六福听了便道:“这样能行吗?老夫人又不是傻子。”   翠英却道:“放心,一定不会出事的,赶紧让二少爷烧了这封信便是,快去吧,我回去了。”   翠英言罢便转身匆匆去了,六福回到墨涵院直奔书房,将翠英的话告诉了苏景飞。   苏景飞从抽屉中取出一封压在最下头的书信来,正是先前刘姨娘从穗州送过来的。   苏景飞和大哥苏景涵虽都没养在宋氏身边,可隔上二三年马氏也会送二人去和父母团聚一段时日,而刘姨娘本就是宋氏身边的陪嫁丫鬟出身,一向还算得宋氏的看中,故此苏景飞对刘姨娘也算有几分信任。一直觉得刘姨娘是母亲宋氏的忠仆,刘姨娘送信来,将穗州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讲述了一遍。   苏景飞本就是个冲动暴躁性子,当下便被气的怒意滔天,按着刘姨娘信中所提建议准备给宋氏和苏瑛珍报仇,这才派了人跑去牛角山上动手脚。   此刻他捏着那封信,正准备叫六福去准备火盆,却听六福道:“二少爷,老爷和老夫人都是精明人,如今五姑娘拿了人证,二少爷一味不承认,老夫人是一定会袒护二少爷的,可老爷……不怪奴才多想,这么些年承欢老爷膝下的可都是三少爷啊……这回老爷对夫人和八姑娘可是半点也不留情啊。”   苏景飞双拳不由一握,双眸微眯,道:“你的意思是?”   六福便道:“奴才的意思是,这信不能烧,那富贵是少爷派出去的,回头只会将少爷招供出来,若烧了这信,刘姨娘可就把自己个儿给摘清了,到时候老爷的怒火还不得都冲二少爷来?若然有这封信在,老爷真怒了,前头有刘姨娘顶着,二少爷还能逃避一二,说起来那也是刘姨娘阴毒出的主意,二少爷不过是年幼,又关心母亲妹妹,这才被蛊惑了而已。”   苏景飞闻言不由点头,道:“你说的对,这信绝对不能烧。”他言罢便又将那信给放了回去。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刘姨娘便起了身,惦记着外院的事儿,靠在床头唤了翠英进来,问道:“怎么样?外院可有消息传进来?”   翠英倒了杯茶端给刘姨娘,回道:“栓子递了信儿进来,昨夜六福回到二少爷的书房,两人说了几句话便出来了,并没有要炭盆水盆什么的,书房中也没什么动静。想来姨娘那封信还在二少爷的书房里,不曾销毁。”   刘姨娘顿时面色阴沉下来,恨声道:“小兔崽子,还给我留了个心眼子,那信不能留,如今老爷对我早没了半点情爱,若此事被翻出来,老爷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也怪我当时操之过急了,可谁能知道苏景飞都十七八了,还是这么的不济事。这点子小事都办不好,没害死苏璎珞那小贱人不说,还被抓住了尾巴!”   翠英便道:“姨娘也是关心则乱,自己的孩子那时候被幽禁着日夜痛哭,姨娘又怎么能放过罪魁祸首。”   刘姨娘饮了口茶吩咐道:“只能让栓子将那信偷出来了……只我好不容易在墨涵院安插了这么个人,这下怕是要废了。”   一个时辰后,福禄院,几位夫人姑娘们给马氏请安后,坐着说了片刻闲话,马氏便冲小刘氏摆手道:“行了,今日不是还要带着几个丫头出门吗,都回去收拾吧,不必陪着我老婆子了。你好好照顾几个丫头,早去早回。”   小刘氏应了,众人正要起身,外头却传来了些微的喧哗声,不用马氏吩咐,迎霜便快步出去,片刻又回来,神情有些严肃的瞧了坐在旁边吃茶的璎珞一眼,屈膝禀报声,道:“老夫人,是三少爷,他捆着一个男人在院外候着,说是……说是五姑娘坠崖一事并非是意外,已经找到了在山顶动手脚推石头下来的人,三少爷将人带了来,要请老夫人做主。”   迎霜一言,顿时便令满屋子的空气都结了冰般,四下一阵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瞧向了璎珞。   璎珞却是一脸的茫然之色,只脸色却变得有些苍白,微颤着双唇道:“不是意外吗?是谁……竟这般恨我,要置孙女于死地,孙女自问从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言罢她眼泪便落了下来,几分惊惶和无助,坐在一旁的苏瑛紫忙站起身来握住了璎珞的手道:“五姐姐莫害怕,如今五姐姐已经回到了家中,有祖母在,再没有人可以伤害五姐姐的。”   苏瑛雨姐妹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三房的破事儿越多,惹厌了老夫人对她们只有好处没有害处,故此苏瑛雨姐妹也围了过来,皆安抚着璎珞。   苏瑛玥的面色却不怎么好看,她并不知道当日牛角山的事情是何人所为,但她却敏锐的感觉到,马上要发生的事情不会有利于自己,一时间低着头沉默不已。   苏瑛莺对三房的一堆破事根本就不感兴趣,她瞟了一眼垂泪的璎珞,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果然是个祸害,自她到了侯府根本就是风波不断,这样的祸害就该早早滚出侯府去!   马氏盯着璎珞瞧了两眼,心中发沉,到底不能置之不理,摆手冲小刘氏道:“孩子们还要出门,你带她们下去收拾吧,五姑娘留下。”   这种事情自然不会让大家都留下来看热闹,小刘氏起身应了,带着几个姑娘和二夫人一起退了出去。她心里琢磨着,五姑娘落崖一时究竟会是谁动的手脚,宋氏?或者宋氏的几个孩子?   不管是谁好像都是她乐意瞧见的,三房这一出出戏可真是闹的欢。   ------题外话------   呜呜,素素这里终于下雪了,素妈却生病了,头疼了两天没能码成字,于是存稿君终于弃我而去了。从明天开始,素素要进入裸奔模式了。素素码字速度慢,这一个月能保持更新都是存稿君的功劳,今后更新大概不会这么多了,希望妞们多多体谅吧。不过,偶一定会尽量多更的,握拳,小妖精们,乃们可莫要想存稿君一样弃我啊! ☆、079 袒护   众人都离开了花厅,段嬷嬷又吩咐丫鬟们都退散,只留下两个大丫鬟伺候着,马氏这才目光沉沉瞧了眼低眉顺眼坐在一旁的璎珞一眼,吩咐道:“去传他们进来吧。另外到前院书房寻三老爷,让他速速过来。”   片刻后,苏景华便带着两个小厮押着个穿短打玄色粗布衣裳的青年男人进了屋,而璎珞已经回避到了屏风后头。   苏景华进来后先行了礼,后头两个小厮已经将押着的那男人按跪在了地上。   马氏面沉如水,指着一旁的锦凳道:“等你父亲来了再说。”   苏景华点头乖顺地坐在在一边,不过片刻苏定文便匆匆而来,请安见礼后在一旁坐下,瞧向苏景华道:“怎么回事?”   苏景华站起身来,却道:“是这样的,今日儿子一早便收到了前吏部尚书迟家的帖子,是迟家少主子发给儿子的帖子,言道有事相告,在福林楼上等候儿子。儿子听闻心中奇怪,匆匆赶到福林楼,迟大少爷便将此人交给了儿子。”   听事情居然还扯到了迟家,苏定文不由蹙眉。   苏景华却继续道:“迟大少爷说当日我们苏府回京时路过牛角山那日,恰好迟家的商队也经过那里,当日这恶人在山上动了手脚鬼鬼祟祟行事时,刚好就被迟家商队一个小厮给瞧见了。那小厮正是迟大少爷身边伺候的。”   马氏却忍不住道:“这倒是奇怪了,此人既是在山崖上动手脚,商队即便在牛角山也该在山道上,如何就能正好看到他?既是看到了又如何当时不言语,反倒今日才说出此事来!?”   苏景华却不慌不忙,道:“是这样的祖母,当日因是迟大少爷有些身子不适,手中缺了一味药,偏那牛角山上便有这一味药,那小厮才被派上山去采药,可巧就瞧见了这恶人行事的一幕。当时那小厮只是远远看着,还不明白这人鬼鬼祟祟往山下推落石做什么,便也没甚在意,回去后却将这事儿当成一件趣事儿告诉了迟大少爷。其后,刚好将军府的太夫人便救了姐姐,而迟大少爷又唤太夫人姨祖母,路上因太夫人生病偶遇后便在太夫人身边侍奉汤药。他当时听到姐姐惊马坠崖的消息后便想到了小厮说的这件事,只是因当时并未抓到这推石头的恶人,口说无凭,故此便未曾对任何人提起。”   苏景华说罢,指了指那地上跪着的男人,这才又道:“巧的是,昨日迟公子那小厮竟然又在京城遇到了此人,并且将此人给认了出来,一路尾随其到了他的住处,那小厮回去禀了迟大公子后,迟大公子念着姐姐是太夫人喜爱之人,便令人去将此人扭了回去,交给了儿子。祖母,父亲且放心,迟大少爷乃是知礼守礼之人,深知非礼勿听的道理,故此并未审问此人。”   苏景华说着从袖囊中取出了一份纸张里,道:“这确实方才儿子押回此人后一番审问,得的供状,父亲请看。”   苏景华说完将那张按了手印的纸双手呈给了苏定文,苏定文一目十行的看过,顿时便怒火三丈地一拍桌子,震的其上茶盏咣咣铛铛直跳,道:“这个逆子!去,传二公子过来问话!”   苏定文言罢,松枝不敢怠慢,忙福了福身脚步匆匆出去。   苏定文这才将手中纸张递给了马氏,马氏瞧过,纸张上却是招供道,他名叫蔡福贵,乃是宋氏陪房蔡全的儿子,宋氏跟着外任时,留了他父亲管理京城的一间米粮铺子,而他的妹妹正是二少爷苏景飞身边的通房丫鬟,他的母亲早逝,他一直跟在父亲身边在米粮铺子里头做活计,这回前往牛角山推石头下山,正是受苏景飞的指派。   马氏瞧过那供状却面色无波,瞧向苏定文道:“没见过似你这般急着给自己儿子定罪的,还是朝廷堂堂知府呢,这般沉不住气,你是如何为朝廷效力的?”   苏定文忙站起身来,躬身听训,父亲起来了,苏景华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跪在了地上,垂着头,眼眸中闪过嘲意。   姐姐说即便证据确凿老夫人也会尽力为二哥辩解脱罪,自己先还觉得姐姐对祖母有偏见,兴许祖母不至于那般偏心,如今却是看清楚了。   幸而姐姐早有安排,不然今日将这罪魁祸首拎到此处,只怕也是无功而返,铩羽而归了。   苏景华想着,那边马氏已经再度开口,道:“你在州府上断案,难道也是这般就凭着一张口供便给人定罪了吗?啊?景飞那可是你的嫡子,是你元配发妻所出,你是嫌他的名声太好了吗,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给他按上一个谋杀妹妹的恶毒罪名?!”   马氏面色因情绪激动而微红,整个人禁不住都微微发抖,苏定文吓得跪在地上连声赔罪磕头道:“母亲息怒,母亲息怒,是儿子考虑的不够周全。”   马氏这才缓了一口气,道:“你知道便好,这些年景涵和景飞两个没跟在你身边,你便将他们抛在了脑后,你莫要忘了他们才是你的嫡子!出了这等事儿,你不去思景飞是否被人冤枉陷害了,反倒先就定了他的罪,你自己说,你这个做父亲的可算够格?”   苏定文忙又磕头称是,璎珞站在屏风后,听着马氏的话微微勾唇。马氏只差没指着他们姐弟的鼻子骂他们冤枉陷害苏景飞了。偏心成这个样子,也难为了她还能说的这般冠冕堂皇,理直气壮。这古代的内宅可真是,没一副厚脸皮根本别想混。   马氏见苏定文态度还好,这才怒目盯向那跪着的蔡富贵,道:“你说!当真是二少爷派你前往牛角山谋害五姑娘的吗?”   蔡富贵又不是傻子,早瞧出老夫人的袒护之意来了,当即便哭着磕头道:“老夫人,奴才从来都没有出过京城,更不曾往牛角山去过,奴才实在不知道那迟家的小厮为何非要污蔑奴才啊。”   马氏蹙眉,满脸怒意地道:“满口胡言!那迟家少爷和我们府上半点干系都没有,如何还能污蔑到你身上去?再说,你若真没做这些事,何以会有这份供状,难道这上面的手印不是你按的吗?”   蔡富贵泪流满面,神情当真冤枉到了极点,道:“老夫人明鉴,奴才好好在家中呆着便被迟公子的人抓了去。是迟家少爷,是他非要奴才认下这些罪名,还威胁说若然奴才不认罪,他就要将奴才身怀六甲的媳妇抓去。奴才没了办法,这才按下了手印啊。至于迟家少爷为什么要这样做奴才就不知道了,五姑娘当时在将军府的船上听说和迟家少爷同路了好多日呢,兴许五姑娘知道原因呢。”   蔡富贵的话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在说璎珞和迟璟奕有私情,所以迟璟奕才会听从璎珞的安排,冤枉他,继而达到冤枉陷害苏景飞的目的。   苏景华听蔡富贵居然倒打一耙,气的脸色发青,站起身来冲着蔡富贵便是狠狠一脚,斥骂道:“你污蔑姐姐!”   蔡富贵被踹翻在地,却大喊道:“老夫人,三老爷请看,奴才真是被屈打威逼的啊!”   他这么一喊,马氏和苏定文的目光便落在了苏景华身上,难免带着些不悦和猜疑。   蔡富贵见他们神情有变,当即乘胜追击,道:“老夫人,三老爷且想想,京城离穗州府千里之遥,二少爷没事儿做什么派奴才去加害五姑娘?更何况,从山顶滚下巨石,哪里就能那么准就能砸到了五姑娘的马车,难道二少爷就不怕错伤了三夫人和嫡亲的妹妹吗?明明就是一桩意外,为何非要诬陷奴才!”   蔡富贵言罢,竟是突然大声道:“奴才所言句句属实,敢以死表清白,只求老夫人和三老爷能护住奴才身怀六甲的媳妇和孩子!”   他言罢果然整个人都若离弦之箭一旁往旁边的石柱上撞去,马氏和苏定文齐齐色变。   这若是让他撞死了,那便是死无对证,且他都以死明志了,这盆污水也算泼在了璎珞姐弟身上了。   可惜璎珞早已嘱咐过,苏景华也早有防备,蔡富贵还没冲出两步,人便被两个小厮紧紧抱住,因冲势过大,三人一同跌滚在了地上。   马氏当即一拍桌子,沉喝一声,道:“休要做这一套,要死要活的,你若当真冤枉,谁也冤枉不了你!”   马氏言罢便怒目盯向了苏景华,冷笑道:“你们一人一套说辞,倒叫我和你父亲相信谁?”   苏景华听老夫人这分明是要发作他,袒护苏景飞,心已经凉到了底,跪了下来,双眼含泪倔强的梗着脖子扬声道:“我没有说谎!”   璎珞在屏风后瞧着这一幕却是微微摇头,苏景飞到底是老夫人和苏定文的亲人,这样的偏心,那少年不过十岁,还是渴望被疼爱庇护的年纪,又不像她是个冒牌货,想必这次是要伤透了心了。   不过这样也好,叫他看清楚了这些所谓的亲人,以后便不会那么犯傻,再被胡乱利用。   墨涵院,苏景飞听闻苏景华带着小厮押了一个人往内宅去了顿时便有些惊慌起来,想了想便冲六福道:“不行,母亲被禁足,珍妹妹被送家庙,父亲根本就六亲不认,如今只喜欢那一对外室生养的卑贱姐弟。母亲和妹妹还是常年陪伴在父亲身边的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呢。不行,我得先往外祖家一趟,将此事禀了才行。”   苏景飞言罢,急匆匆便往外走,六福忙也跟了上去。两人出了书房的院子,便有个人影从角落里跳了出来,直奔苏景飞的书房而去。   而苏景飞主仆才刚出院子拐上抄手游廊,就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一边花道中溜出奔进了院中。偏六福的眼力好,一下子便瞄到了那人影,眼见那身影分明就看到了他们却不过来请安,还鬼鬼祟祟的往院子里头钻,不觉便心生疑惑。   脑子转了转却觉不对,那人影分明就是猫在附近只等着他们离开,他跑进书房院子做什么?   六福脑子稍微一转便一惊,道:“二少爷,那封信!”   苏景飞也已想到了,面色微沉,转身便带着六福往书房冲,二人风风火火跑到书房台阶下果然便见那本关着的书房门开了一条小缝。   苏景飞没想刘姨娘竟会如此行事,气的脸色发青,几步上了台阶,还没踹开房门,那门却从里头打开了,一个穿短打的小厮低着头从里头冲了出来。   那小厮瞧见苏景飞折回吓得面色一变,竟反应极快,撞开挡着路的苏景飞便冲了出去,一阵风般往院子外跑了出去。   苏景飞哪里能想到此人会这般大胆,都被发现了不仅不跪下来认错,竟然还敢来硬的,顿时气的跳脚,大喊一声,“狗奴才!给爷抓住他!”   六福也是一楞,听闻这身喊才跳下台阶,追着那小厮跑了出去。   苏景飞也紧跟在其后,他满身怒意,只顾盯着前头追赶着的两人,刚跑出月洞门不知道怎的,脚下竟然一绊,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扑倒而下,这一扑当真不巧,脑门正好就磕在了一处假山狰狞的棱角上,当即便破皮惨叫一声,身子摇摇欲坠地跌倒在了地上。   假山后一个低低伏在山石间的人影眼瞧着苏景飞一头栽倒,嘿嘿闷笑了一声,迅速的猫着身子如鬼影般溜走了,他本就长得身材矮小,脚步又轻巧,人也灵敏,竟然半点都未被倒下的苏景飞察觉。   而前头追赶小厮的六福听到动静,回头一瞧,就见苏景飞捂着额头,身子依着假山往下倒,鲜红的血沿着指缝一个劲儿的往下流。   六福吓得脸上惨白,哪里还顾得上去追前头偷信之人,匆忙便叫喊着奔向了苏景飞。   “来人啊!抓小贼!快来人!二少爷受伤了!”   六福这么一喊,竟然真就喊来了人,刚巧便又个穿护院衣裳的男人从前头的回廊拐角转了过来,闻声便大喝一声。   “伤人小贼哪里跑!”   言罢,直接跳过回廊便冲那前头逃窜的小贼冲了过去,这护院的身手竟然极为不错,矫捷的身影很快便追上了小贼,两下便将其按住双臂压在了地上。   六福见有人抓住了那小贼松了一口气,将地上躺着的苏景飞给扶了起来,一抹苏景飞的后脑却是破了个洞,竟是一手的鲜血。   六福脸色微变,还来不及吩咐前头那护院将小贼带过来,那护院竟然已经提着那小贼的后衣领子丢下一句话往前飞奔而去了。   “我去叫人来!”   六福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已跑远了。   而这个拎走小贼的名唤魏虎,力量极大,乃是前不久璎珞在穗州时买来的,这次三房回侯府,侯府又买了一些下人以供伺候,这个魏虎便以身材高大,力气奇大的优势被买了下来。   魏虎拎着的小贼却是刘氏安排在苏景飞身边的小厮栓子,奉命来偷取那封书信的。他此刻被魏虎拎着边跑边喊,瞬间二少爷被小贼打伤的消息便传变了全府。   消息一路往福禄院传去,彼时松枝刚刚奉苏定文的命令出了福禄院往外院来传苏景飞过去回话,听到这个消息,惊地忙忙折返而回,禀了老夫人马氏。   马氏一听孙子被小贼打伤了,惊地摔了一个茶盏便忙吩咐婆子快快将苏景飞抬进福禄院中来安置,速速请大夫前来。   不过片刻功夫,苏景飞便被抬进了福禄院的西厢房中,大夫看过开了汤药,又包扎过了伤口,告知苏景飞的伤口并不严重,小心照顾很快就能好。   马氏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拍八仙桌瞪着靠在床上额头包着纱布,脸色苍白的苏景飞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遭贼的!”   苏景飞有些呐呐不能言,只瞧了眼旁边站着的六福,六福自然也明白苏景飞的意思,他正准备偷偷溜出去找到那护院和小贼安排一下,不想外头便传来了松枝的声音道:“老夫人,三老爷,那小贼已经被护院押过来了,正跪在院子里等候审问。”   老夫人闻言当即便豁然站起,扶着苏定文的手便往廊檐下审人而去,苏景飞不由一惊怒目瞪了眼六福。   六福却极冤枉,方才苏景飞满脸是血,他根本就顾不上去追回那封信,接着便有一群人拥了过来,而那个护院和小贼却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去。   此刻听闻小贼被押到了福禄院,六福不敢怠慢忙奔了出去,他到了廊下,老夫人已经被扶着在扶手椅中坐下,正怒目盯着那院中跪着的小厮,恨声道:“给我搜!我到要看看这不长眼的狗东西偷了什么金贵物,竟这般胆大妄为!”   六福见老夫人竟然上来就问这个,惊地忙跪下道:“老夫人,这是少爷书房院中的洒扫小厮栓子,趁着二少爷不在进书房偷了二少爷的赤金镇纸,被二少爷和奴才当场撞破,当时他见来了人,便丢了手中要偷的东西企图逃跑,二少爷急追之色怒火攻心,一不小心才撞在了假山上。”   六福这般说,就是怕被当场搜出那封书信来,谁知他这边说着,那边魏虎却根本半句没听,只听从老夫人的在小厮怀中一阵乱摸,很快便捏了一张信出来,道:“咦,老夫人,三老爷,这里有一封信。旁的倒没发现什么。”   六福刚禀完就听到了这句话,抬头就见那护院晃着手中书信几步到了三老爷身前,将信交给了苏定文。   六福脸色一白,只觉今日当真是天要亡人,这事儿也太巧了点。   苏定文抽出信一目十行的看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气的面色都紫青了,恨声道:“刘姨娘!去将刘姨娘给我带来!”   言罢,苏定文便将书信呈给了马氏,道:“母亲看看,可是儿子冤枉了那孽子!”   马氏匆匆看完,一时脸色极为不好,可对于养在身边疼宠长大的孙子苏景飞,老夫人却是不能撒手不管,又因觉着没教导好苏景飞在儿子面前失了颜面,又因方才还袒护着此刻这封信便明晃晃打了自己的脸,一时间竟是喘息加剧,一个激动背过了气儿去。   眼见着马氏翻着白眼就要晕厥过去,苏定文一惊,慌忙上前掐着马氏的人中,段嬷嬷也忙抚着马氏的胸,助她呼吸,马氏这才慢慢好了过来。只脸色却难看的吓人。   苏定文忙吩咐下人将马氏抬回屋中,又吩咐了去将大夫请回来,这才直奔西厢房,他进了屋,苏景飞正坐在床上和六福说着话,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暴露的消息,见到他进来,苏景飞身子一缩,忙从床上站起身来。   苏定文瞧着这个儿子,一时只觉浑身都是奔涌的怒气,手段残忍,加害亲妹妹也就罢了,这样的年纪了,还耳根子如此之软,被个内宅姨娘所操控,行事冲动,不计后果。可笑的是,行事还不严密,竟让人抓住了尾巴,临到最后又慌乱糊涂,没有一点应变能力。   这样的儿子,有了还不如没有,这种窝囊废,还能靠他做什么,没得留着败坏门风,拖他后腿!   苏定文想着浑身都发起抖来,顺手便从旁边的条几上捞了根鸡毛掸子便沉声道:“逆子!将你祖母气成那个样子,看为父不打死你!”   他说着冲上去挥着鸡毛掸子便往苏景飞身上招呼,苏景飞细皮嫩肉,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一时哎哎叫着四处跳脚,苏定文见他竟然敢躲,气恨愈甚,抽打的更加用力,没几下竟将鸡毛掸子生生打断了,瞧了瞧索性抽了腰间腰带继续招呼,一时间西厢房中一阵的鸡飞狗跳。   刘姨娘被带过来时,大夫已经为马氏诊脉开了药方,马氏这会子已好了很多,被段嬷嬷扶着靠在大迎枕上。而苏景飞也被带了过来,和刘姨娘一并跪在了屋中。   苏定文沉着脸坐在一旁,屋中只留了几个心腹之人,闲杂人皆已被赶了出去。   马氏盯着地上跪着的苏景飞目光沉痛,宋氏怀着苏景飞时,也不知是为何,莫名其妙的怀相几度不好,两三次都有小产的迹象,几乎是一路吃着药才将苏景飞给保了下来,苏景飞生下来后也极瘦弱,身体一直不好。   因是这个的原因,马氏对苏景飞一直疼爱有佳,什么都顺着他,加之苏景飞又和四老爷极为投缘,故此便养成了又一个纨绔。此刻马氏瞧着被打的衣衫散乱,浑身多处破裂,脸色惨白的苏景飞,到底还是心疼孙子,先就抄起手边的茶盏冲苏景飞丢了过去,怒斥道:“祖母心疼你,你便是这样回报祖母的?被一个丫鬟出身的姨娘驱使,你可当真是出息的很啊!”   自生出小贼之事来璎珞姐弟便一直冷眼旁观,一言不发,此刻苏景华站在苏定文的身边,而璎珞却坐在马氏的身边。   听到马氏的话,璎珞瞧了眼在苏景飞身前摔的四分五裂的茶盏,心中一片清冷无波。马氏这话听上去是责骂苏景飞,可却一下子给苏景飞定了罪,他不过是听信了刘姨娘的话罢了,这件事,刘姨娘是主谋而苏景飞不过是从犯而已。   苏景飞也不是个真傻的,事情闹到这一步,他也不敢再强行辩驳,满脸羞愧的磕头道:“祖母,父亲,我错了,我当时看了刘姨娘的信太生气了,便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我这也都是为了母亲和妹妹不平啊。”   马氏闻言冷哼一声,却是拉住了身旁璎珞的手,疼爱的道:“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祖母是不会放过兴风作浪的恶人的!只你二哥哥到底是亲兄长,他以前没见过你,感情不深,这才会被人欺瞒蛊惑,做出了此等错事来,祖母知道你是个好的,心底良善,宽厚大度,他如今已经知道错了。且又自食恶果磕破了脑袋,人也被你父亲打了一顿,也算受了教训,你看祖母罚他在家中闭门思过半年,禁足在墨涵院中不准出门一步,让他好好读读圣贤书,可好?”   马氏说着已盯向了苏景飞道:“孽障,还不快给你妹妹赔礼道歉,请求你妹妹宽恕你!”   苏景飞便忙瞟了眼面沉如水的苏定文,冲璎珞道:“五妹妹原谅二哥吧,都是刘姨娘,是她说母亲被父亲责罚,珍妹妹被送往家庙都是五妹妹陷害所制,二哥哥信以为真了,才会行了错事,五妹妹原谅二哥,二哥以后定当好好弥补五妹妹。”   璎珞见马氏一脸期许恳求的盯着自己,眼底却蕴藏着明锐的警告光芒,而苏定文也沉着脸一言不发,不由垂泪道:“二哥哥和我是一脉相承的亲兄妹,我又怎能忍心祖母和父亲严惩于他,只是二哥误会我也便罢了,这般轻易相信刘姨娘的话,岂不是寒了父亲的心。其实父亲真不是宠妾灭妻,宠庶灭嫡的人啊,二哥哥千万莫因一些流言蜚语便错信了奸佞小人,误会父亲,对父亲生了怨恨之心,若然那样,岂不是我的罪过了。”   确实,苏景飞这么容易相信了刘姨娘信中所言,宋氏和苏瑛珍皆是被璎珞所害,苏定文为庶出子女严惩宋氏,送苏瑛珍去家庙,这足以说明在苏景飞的心目中,苏定文这个父亲就是个宠庶灭嫡的糊涂蛋。苏景飞又岂会不怨恨苏定文?他对璎珞都可以一个恼怒便加以谋害,这般恶毒不顾亲情,对苏定文呢,会不会也因为怨恨就做出加害生身之父的事情来呢?   苏定文听了璎珞的话,当下双眸便微微眯了下,而马氏却只顾抓住璎珞的前半句话,爱抚地拍着璎珞的手,道:“祖母就知道你不会忍心你二哥哥受了伤还遭严惩,既是这样今日就开始罚他禁足!至于刘姨娘……”   马氏说着目光阴沉盯向刘姨娘,刘姨娘自从被带过来,知道那封信已经落到了老夫人和苏定文手中后便一直默默的跪着,此刻才重重磕了个头,哭着道:“都是婢妾因六姑娘被禁足,失了老爷的欢心,而五姑娘却得尽老爷看重和宠爱,这才生出了嫉妒之心,撺掇着二少爷意欲加害五姑娘,心想五姑娘没了,六姑娘自然能更得宠爱一些。二少爷年少冲动,又关心母亲和妹妹,这才会被婢妾唆使,婢妾错了,婢妾认罪!”   刘姨娘已然知道躲不过此罪,人赃俱获,根本狡辩不得,索性便认了全责,将罪过都揽了过来,只望着这样能够令老夫人念她一份情,也能将这份情用在苏瑛蓝身上。   见刘姨娘识趣,马氏脸色略好了些,却道:“贱婢!好好的少爷都叫你们这样兴风作浪的贱人教唆坏了!念在你生养了六姑娘的份儿上,便饶你一命,今日便送到庄子上,再不准回来!”   刘姨娘面色微痛,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磕了个头,便被两个婆子拉起拽了出去。   马氏又盯向那依旧跪着面无人色的蔡富贵,沉声道:“这等敢对主子动杀手的奴才我侯府不敢用,将他拉出去乱棍打死,他的家人统统打三十大板,发落地远远的!”   蔡富贵顿时面露惊恐,抬头盯向苏景飞就欲求救,旁边的婆子却眼疾手快的往他嘴里塞了条汗巾子,两个人扭着他便拖了出去。蔡富贵一双眼睛瞪地老大,死死盯着苏景飞,奈何苏景飞竟将身子偏了偏,避开了蔡富贵的视线。   璎珞瞧着这一幕心中闪过些似曾相识的画面来,只道这宋氏的几个孩子可当真是如出一辙的性子,出了事都爱让下头的奴才顶缸,半点怜惜袒护之心都没有呢。   这表亲乃近亲结婚,生出来歪瓜裂枣的几率是大大的,宋氏和苏定文这一对表兄妹倒是子嗣极丰,且生的孩子还个个健全,难道这基因买歪在相貌智商上,反而是歪在了他们的心眼上?   见马氏严惩了蔡富贵,璎珞倒不意外,只有这样才能掩盖她袒护苏景飞之心嘛。   马氏见蔡富贵被拖出去,这才又瞧了眼低着头跪着的苏景飞,见他脸上带着两条血道子,只垂着头缩着肩,形状胆怯,又看了眼端庄沉静坐在一旁的璎珞姐弟,一时便是对他们再不喜,也不得不承认,苏景飞是当真被宠的太过,愈发上不得台面了。   心头涌出一股难言的失望和难受,马氏挥了挥手,松枝便扶起了苏景飞也退了下去,马氏这才看向苏定文道:“子不教父之过,这次景飞是错的太过厉害,可你却也不能不教而诛,既然回来了,近来又还在候缺,便少出门应酬两趟,好生留在府中教导下孩子吧。”   苏定文忙起身听训,连声应了,马氏便道:“行了,知道你今日还要去靖王府致谢,这便忙去吧。我这里有五丫头陪着便好,景华也随你父亲退下吧。”   待苏定文带着苏景华离去,马氏才冲璎珞道:“兄妹相残,这样的丑事,传出去于家风,于你父亲的官途都是大不利。你能识大体将此事大事化小,不抓着捏着不放,是个好孩子。”   璎珞却微微一笑,道:“孙女虽然是个驽钝的,却也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只望祖母能够知道孙女是个不愿争强掐尖的,只希望能和弟弟安稳过日便满足的份上,能怜惜孙女一二,莫对孙女误解太深才好。”   马氏闻言面容复杂,半响才叹了声,拍抚着璎珞的手笑着道:“你这般年纪正是需要打扮的时候,怎生装扮的这么素淡。”说着瞧向松枝,吩咐道,“去将我那只黄花梨刻榴绽百子的大箱子里放着的双层四季斑斓花鸟鱼虫首饰盒拿过来。”   松枝闻言不由一怔,那黄花梨大箱子里头放着的都是老夫人嫁妆中的精品物件。这些年老夫人的嫁妆,凡品七七八八都赏了出去,极贵重的都收在了这个黄花梨木大箱子中,平日是甚少动用的,便是得宠的苏瑛莺和四房姐妹也未曾赏过一二,只当年大姑娘出嫁时,老夫人从中选了一套头面给大姑娘添妆,今日这五姑娘竟然要得了这头一份赏吗。   松枝心下惊异,却很快便抱了那首饰盒过来,本以为老夫人是要挑选两件首饰赏给五姑娘,不想老夫人竟接过后整个都放在了璎珞的怀中,道:“这些都是祖母年轻时候常戴的,如今祖母老了也戴不得了,你拿回去也莫让它们跟着祖母白白蒙尘。”   璎珞觉着这马氏和苏定文不愧是一对母子,内疚时便都用金银之物砸人,她站起身来,并未像苏瑛雨她们一般甜言蜜语地讨好卖乖,只恭敬的谢了,又陪着马氏说了几句话便告退而出,往秋水院回了。   对于今日一事儿的结果她还是满意的,她今日本来的目标便是刘姨娘,而非苏景飞。她在苏家的敌人太多了,能除了一个算一个,不然隐藏在暗处的毒箭当真是防不胜防。   刘姨娘为人阴毒,不可不除,而苏景飞冲动易怒,倒是不足为据,且他又常在外宅,碰到的机会并不多,加之得老夫人宠爱,倒没必要那么迫切的要将他赶尽杀绝。   回到秋水院,璎珞屏退了丫鬟,将那首饰盒子打开却不由眼前一花,只见那盒子分作上下双层,只上头一层便放着一套流光溢彩的赤金点翠镶宝石的头面。   这套头面略略一瞧,竟多达二三十件,发梳、钗、簪子、步摇等一应俱全。赤金按梅兰菊的花型制作了底托,再用银丝沿着图案花形的边缘做了个槽,在中间部分细细地将翠鸟羽毛巧妙地贴合,形成或凤凰展翅,或花开富贵等等图案。其上还镶嵌了滚圆明润的珍珠、绿的剔透滴水的翡翠,红的耀人眼目的宝石,点翠的羽毛也是翠蓝色和雪青色的上品翠鸟羽毛。色彩艳丽,再配赤金银边,当真是富丽堂皇,叫璎珞这个前世见多了好东西的也一阵阵惊艳,舍不得挪开视线。   再拉开下头那层,却见里头竟是放着许多未曾镶嵌的各色宝石,陈列在黑色的绒面上,当真是流光溢彩,夺人眼球。   璎珞倒不想这回老夫人竟大出血地补偿自己,怔了怔便笑了起来,得了这么一笔意外之财,将来离开侯府时,便又多了一份保障呢。   暖风院中,苏瑛莺已换了出门的衣裳,正坐在梳妆镜前由着冬梅重新给她梳妆,帘子被挑起,冬青快步进来,福了福身禀道:“姑娘,福禄院那边五姑娘和三少爷已经离开了,三房那个刘姨娘被捆绑着送出了府,说是要丢到庄子上去。还有二少爷被罚了禁足半年,二少爷出来时脸上还带着伤,奴婢使人打探了,说是三老爷亲手打的。五姑娘从福禄院出来时手中倒抱着个大首饰盒子,瞧样子是老夫人赏了五姑娘什么好东西。”   苏瑛莺闻言手中一支梅花簪子不由在梳妆台的桌面上划下一道痕路,声音微冷,道:“二堂兄可是祖母的心肝肉,她一个庶女倒真敢动到二堂兄身上,呵,真不知天高地厚,别看祖母安抚她赏了东西,心里不定怎么恼呢。当真是个蠢货!”   苏瑛莺说着倒扬眉笑了起来,抚着鬓发,细细将手中的梅花簪插在发髻中,歪着头打量着镜中眉目如画的美人,道:“不过二堂兄一直对我不错,每回出门都不忘给我带好东西,他受了委屈,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是要替他找补回来的。”   苏璎珞,这可是你自找的,莫怪我太狠心算计到你头上来!   苏瑛莺念着,抿了下口脂,如花唇瓣顿时晕上红艳的色泽,她欣赏着镜子中一派温婉柔美的女子,缓缓笑了起来。   ------题外话------   裸奔的赶脚好让人吐血,码完一章有种想屎的冲动啊,实在木有精力捉虫了,妞们看到留言我吧,么么哒   妞们表急,明天一定放男主 ☆、080 天上掉下俏佳人   秋水院,云妈妈瞧着璎珞抱回来的首饰盒子却开心不起来,蹙着眉道:“老夫人也太是偏心了啊,姑娘再怎么说也是老爷的亲生骨肉,就这么被害的差点就……结果如今人赃并获,老夫人竟就轻飘飘只罚二少爷半年禁足而已,不痛不痒的,这岂不是纵容人来加害姑娘!连老爷竟然也半句话不为姑娘多言,可怜姑娘受了这一番罪,若非将军府太夫人相救……姨娘去的早,便留下姑娘和三少爷如此被磋磨,明明是最最亲的祖母和父亲,却竟是半分真心都没有,要这些金的银的又有什么用?”   云妈妈说着便又哭了起来,璎珞见她满脸的不平伤心,不忿和委屈,便合上了首饰盒笑着道:“妈妈又不是头一日知道这些,何必再徒惹伤怀,二少爷自幼长在老夫人膝下,莫说我没死成,就算死了,老夫人还能为了我发落二少爷不成?人心本就长的是偏的,行了,我有妈妈疼爱就够了。”   璎珞说着站起身来,亲自拿了帕子给云妈妈擦拭眼泪,拉着云妈妈的手轻摇劝慰,她这般,云妈妈心中更酸,哽咽道:“姑娘这般好,老夫人和老爷当真是瞎了眼了,妈妈就是替姑娘委屈。”   璎珞却笑着摇头,道:“原本我也不在意的,都没期待,哪里来的委屈,我自己个儿都没委屈,乳娘快莫替我委屈了。还有方才那些话,妈妈以后且不敢再说了,如今咱们这院子中人多眼杂的,指不定便被哪个多听了一耳朵再生出是非来,就妈妈方才那些话真传出去,我也保不住妈妈的。”   云妈妈也便是心中气愤才口不择言,此刻已察觉了不妥,点头应了,擦拭干净眼泪重重地握了握璎珞的手。   两人正在屋中亲香,外头却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守在门外做针线活的妙哥的阻拦声。   “六姑娘怎么能随便闯我们姑娘的闺房呢,六姑娘不能进去!”   “狗奴才!让开!莫以为你是什么将军府出来的,本姑娘便不敢动你!滚开!”   苏瑛蓝尖利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拉扯的声音,璎珞微微蹙眉,暗自一叹,示意云妈妈将首饰盒收起来便转身出了内室,她刚转出多宝阁到了明间,就听外头响起啪地一声脆响,璎珞不由加快脚步,一把掀起了门帘。   屋外台阶上,苏瑛蓝带着两个丫鬟正和妙哥、霜杏拉扯在一起,而妙哥的脸上明显带着个新鲜的掌印,红肿中还有两道子被尖锐的指甲刮伤的血痕,她本就生的白皙,肌肤养的很好,阳光下那两道血痕便显得异常碍眼骇人。   苏瑛蓝的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拉着妙哥,而霜杏正拦着上了台阶欲往屋中闯的苏瑛蓝。   苏瑛蓝瘦削的面容上满是阴霾之色,正推搡着阻拦她的霜杏,见璎珞自行出来了,登时便双眸含恨盯视了过来,怒骂道:“苏璎珞,你这个祸害,还我姨娘!”   说着便伸着双手欲要往璎珞脸上招呼,霜杏忙死死抱着苏瑛蓝的腰身,惊叫道:“六姑娘你冷静下,刘姨娘是老夫人吩咐送往庄子上的,和我们姑娘什么相干啊!”   苏瑛蓝碰不到璎珞,索性双手抓住霜杏的发髻便是一阵胡乱撕扯,霜杏疼的尖叫起来,抱着苏瑛蓝的手却未曾松开,尤且惊呼道:“六姑娘疯了,姑娘快避避吧。”   璎珞冷眼瞧了片刻,这才冷眸盯向院子中探头探脑观望的几个粗使婆子,沉声道:“六姑娘还在禁足,你们眼看着她跑出来也便罢了,如今还要纵着她生事胡闹不成?还待我禀了老夫人,将你们全部发落出府重新换一批伶俐肯办事的好了。”   几个粗使婆子都是侯府的老人,个个都是老油条了,这两日冷眼瞧着,这秋水院中的三个庶出姑娘就没有一个得老夫人高看喜爱的。故此,姑娘们闹了起来便也都远远看着,也想从今儿的事情中瞧出哪个好惹,哪个好欺负。   如今璎珞站在台阶上沉声一喝,那声音并不见多锐利,眼神也并不凶恶,可却勃然一股凛人气息扑面而来,上位者的杀伐之气无形在小院中肆虐。   几个婆子生生便打了个寒颤,再不敢冷眼旁观,匆匆便冲了上来,拉人的拉人,劝架的劝架。   璎珞见苏瑛蓝被两个婆子架开,拉扯着妙哥的两个苏瑛蓝的丫鬟也被拉开,她才下了台阶,却不是冲着苏瑛蓝去的,而是直接便到了妙哥的面前,抬手托住妙哥的脸蛋,细细瞧了瞧她脸上的伤痕。   见那两道血痕瞧着虽碍眼狰狞,可伤口却并不很深,想必好好照顾并不会留下伤疤,她才蹙眉道:“傻不傻,拦不住硬拦什么,哪个打的你?”   妙哥都愣住了,半响才眼眶一红,哽咽了下,道:“姑娘,奴婢没事。”   璎珞却沉声再度道:“回答!”   妙哥这才忙掩了泪水,回头指着那穿青色比甲身形微丰的丫鬟道:“她!”   璎珞便扬了扬下巴,却道:“去给我双倍打回来!”   妙哥闻言毫不迟疑,转身便几步到了那穿青色比甲的丫鬟面前,抬手冲着那丫鬟细白的脸蛋便是左右开弓的四五下耳光。   许是璎珞身上的凛然气势太过强,也许是她的反应太过出人意料,也太理所当然,院中人一时间竟都未曾反应过来。唯那青色比甲的丫鬟在妙哥走到近前时挣扎了下,可却被璎珞一个冷厉的目光又吓得身子一缩,竟然乖乖就挨了几下。   直到妙哥动作稍顿,甩了甩微酸的胳膊,苏瑛蓝才猛然尖叫了起来,“苏璎珞,你这个贱人!你害我姨娘,不得好死!”   璎珞闻言压根看都没看苏瑛蓝一眼,只打量着那穿青色比甲的丫鬟,见她双颊被妙哥掌的通红,可却未曾划破,不满意的摇头瞪了眼妙哥,道:“改明儿将指甲也留起来吧,今日这样的亏你再给本姑娘吃一次,便自卷了铺盖回将军府去。自己都护不住自己,姑娘还指望你什么?”   璎珞的话说的严厉,妙哥心头却暖暖的,扬声应道:“是!”   璎珞这才转身,目光睥睨地盯向差点已暴跳如雷的苏瑛蓝,缓步走近,道:“苏瑛蓝,刘姨娘得了恶疾,这才被送到了庄子上去养病,你却口口声声说是我害了刘姨娘,这话好没道理,咱们这边去寻老夫人分辨一二可好?”   刘姨娘被送庄子自然是要有一个体面些的理由的,老夫人对外只说是刘姨娘得了恶疾,此刻苏瑛蓝听璎珞如是说,张嘴噎了一下方道:“你我心知肚明!”   璎珞便像听了笑话一般轻轻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当真是满院生辉,笑的苏瑛蓝脸色一阵青白交加,璎珞眼见苏瑛蓝又要跳脚,这才渐缓了笑意,道:“既然心知肚明,你便该明白,我没直接要了刘姨娘的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你那刘姨娘在老夫人眼中又算什么东西,今日我要她的命,你说老夫人会不会允呢?”   苏瑛蓝闻言面色惨白,她心里知道,璎珞说的半点错也没有,为了平息事端,安抚璎珞,免得毁了苏景飞的名声,老夫人什么都会顺着璎珞,刘姨娘的命在老夫人眼中当真什么都不是。而苏定文根本就靠不住。   满意地见苏瑛蓝变了脸色,璎珞方才冷哼一声,眸光陡然转冷,道:“苏瑛蓝,你现如今还在禁足期间,你若想出嫁前都被禁足在这秋水院中,大可继续闹下去,我求之不得!”   苏瑛蓝原本便是骤然听闻了刘姨娘被送走的消息,一时气怒攻心,这才冲出来找璎珞算账,方才被璎珞几句话吓到,一想到刘姨娘今日当真生死就在璎珞的一念之间,她便整个人的斗志一下子被打压了下去,只剩下深深的恐惧,此刻再闻璎珞这些话,她紧咬着牙,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璎珞也没兴致陪她吵架,瞟了她最后一眼,又冲站在廊下关切瞧着这边的苏瑛紫点了下头,她便直接提裙上了台阶回屋了。   妙哥和霜杏也忙跟了进去,这边人一散,苏瑛蓝站在院中只觉着四下打量而来的下人们的目光皆透着一股子鄙夷和嘲笑,她眼眶一红,跺了跺脚,飞快地冲回了东厢。   一番闹剧落幕,屋中璎珞吩咐云妈妈取了上好的膏药给妙哥涂抹了伤口,外头便传来了四夫人身边大丫鬟冰梅的声音。   “五姑娘,七姑娘可在?”   璎珞瞧了眼云妈妈,示意她出去瞧下,云妈妈尚未动,院中便又传来了霜杏的接话声,道:“冰梅姐姐来了,可是四夫人有什么事情吩咐姑娘们?”   隐约的说话声传来,璎珞便未再侧耳倾听,只瞧向了云妈妈。云妈妈便压着声音道:“这两日奴婢冷眼瞧着,霜杏虽是个爱钻营的,可却也没什么外心,倒也伶俐非常。”   妙哥也道:“方才奴婢拦不住六姑娘,是霜杏死死抱着六姑娘,奴婢瞧着霜杏的头发都被六姑娘扯掉了好几缕。”   璎珞便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不过片刻霜杏便笑着进来,福了福身,道:“姑娘,方才来的是四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叫冰梅的,她来传四夫人的话,说是车马都准备好了,便不再另外改日子外出了,让大厨房这会子就给众姑娘们提前传午膳,大家各自用过后,也好早早出门,赶着天黑应该能够回来。”   璎珞本以为今日出了二少爷苏景飞的事情,大抵是不会再出门去逛什么衣裳首饰铺子了,倒是不想竟然还是要出行,抿了抿唇瞧向脸上涂了药膏的妙哥。   妙哥便起身道:“昨儿姑娘吩咐奴婢跟着出门,今儿却伤着脸耽误姑娘事儿了。”   璎珞笑了笑,道:“你好好养伤便是,今日就劳烦霜杏姐姐跟着我吧。”言罢,又瞧向霜杏关切的道,“你的头发可有不好?我瞧着方才六姑娘拉扯的却有些狠了,倘使是丫鬟动的手,我定也为你撑腰找补回来,可六姑娘动的手,一时倒不好还回来,你莫多心才好。”   霜杏便笑着摇头道:“奴婢的头发没什么事儿,奴婢都明白,若姑娘因奴婢发作与六姑娘,回头再落个亲疏尊卑不分的罪名来,奴婢才是万死难辞其咎呢。”   璎珞见她神情中并不见违心之处,点头令云妈妈取了两对鎏金蝴蝶珍珠耳坠来,分别赏赐了妙哥和霜杏,这才吩咐换衣。   尽管提前摆饭,璎珞一行出府时也已到了午后,因侯府的姑娘们都要出门,车马房派了三辆马车,若干辆给大丫鬟乘坐的马车,一众婆子护院随行。   四夫人小刘氏带着一双女儿乘坐最前头的马车,苏瑛莺并苏瑛玥乘坐一辆,而璎珞却和苏瑛紫坐在一起,苏瑛蓝因被禁足到如今仍然不得出门。   马车出了侯府前巷,一路便先往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琉璃阁去,琉璃阁倒没在四通街上,而是在离四通街不远的永顺河旁。   一座双层的阁楼,红顶绿檐,金柱青砖,宣阔的铺面上悬挂着鎏金牌匾,其上是篆体的琉璃阁三个大字。   璎珞等人在楼前停下,扶着丫鬟的手纷纷下车进了琉璃阁,当下便有个穿戴素雅别致,容貌中上的妇人迎了上来,笑着道:“哟,今儿是吹的什么风,把侯府的心灵姑娘们都吹到了我这里,当真是蓬荜生辉,四夫人今儿要带着姑娘们买些什么啊?”   四夫人却是一笑,道:“将最新款式的头面,镯子,项圈,戒指,禁步都拿上来看看,这不我们府上三老爷才从穗州回来,几个姑娘花朵一样讨人喜爱,她们祖母特特让我带着来琉璃阁给几位姑娘添置些时兴花啊朵儿的打扮起来。今儿我这可是领着任务出来的,你可不能拿了不好的来糊弄我。”   那妇人便笑着拍手道:“要说这满京城谁不知道咱们定安侯府的老夫人最疼孙女,府上的姑娘当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水灵,再戴上我们琉璃阁的首饰,那才叫相得益彰呢。四夫人放心,定然都拿最好的。那不新的过时的也万万配不上府上姑娘这般的品貌不是。来,快带四夫人和姑娘们到雅兰阁中,上茶细细挑选。”   说话间那妇人招招手,立马便有两个穿着青色长裙,藕荷色比甲的少女迎了上来,笑着道:“四夫人,姑娘们这边请。”   那女掌柜却丢了四夫人并未离去,而是到了苏瑛莺的身旁,热情的招呼道:“三姑娘今儿要看些什么,前两日我们店里刚做好一套点翠头面,一会子先拿过去给三姑娘瞧瞧?”   璎珞见苏瑛雨几个对苏瑛莺得到特殊招待并没表现出异常,便知多半每次都是这样,她只以为苏瑛莺能得掌柜热情,皆因其是侯府姑娘中最金贵的,平日里大抵在此消费也最多的缘故,便不以为意的转开了视线,开始四下打量着这个琉璃阁。   琉璃阁不愧是京城中生意最好的珠宝首饰铺子,店铺装修雅致,环境优美,货品首饰按照不同类型摆放的齐整有序,毫不显杂乱,一溜的少女皆穿戴一样站在一边儿等着接待客人,而那迎客的女掌柜便更不必说了,多少的八面玲珑,不仅嘴甜且还一口就叫出了小刘氏的身份,璎珞不由暗自点头,谁说人家古代人做生意就不如现代人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啊。   “姑娘,这边请。”   璎珞前世家族企业中便也涉足了珠宝这一块,虽然苏家发家的买卖并非珠宝,珠宝买卖也做的不大,可璎珞对珠宝生意还是很有兴趣的,故此打量的也仔细,她脚步微慢便有些脱离了队伍,听到耳边传来引客女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瞧去却一眼注意到了引客少女胸前挂着的一个娟帕。   却见那娟帕有一掌长,三指宽,就缝在引客女的衣裳上,其上绣着雅致梅花,中间素白面上却绣着两个极为醒目的黑色字:素云   璎珞怔了下,笑着道:“你的名字叫素云吗?”   那引客少女却是屈膝一福,道:“正是呢,奴婢带姑娘去雅兰阁吧,不知姑娘平日里喜欢什么样的首饰?”   璎珞笑着点头,目光却依旧凝视着素云胸前的帕子上,这帕子上绣着名字挂在胸前,倒和现代的胸牌如出一辙,还有这琉璃阁上下引客女子的装束尽皆一样,也委实有趣。   不过听说宫里头的宫女们按照品级和各自不同职责,各个宫室不同也是穿着区分,每个宫室或是按照职司穿戴一样,方便管理,故此璎珞虽瞧着琉璃阁多处地方似曾相似只一时古怪,却也未曾再深想太多。   进了雅兰阁,落座上茶后便有另一队穿耦合上裳碧绿裙子的女子托着黑漆托盘送上了打造精致流光溢彩的各种头面饰品,苏瑛雨姐妹率先便跳了起来,一人拿起一套赤金镶嵌头面瞧了起来。   苏瑛莺端坐在那里,瞧着苏瑛雨姐妹还像往日一样,样子精不精巧,适不适合自己一律不管,只管拿了贵重的分量足的,心里不由鄙夷。   她自持身份和气质,却只挑选些工艺精巧的,倒是为苏瑛玥选了一套红宝石虫鸟头面,一套珍珠赤金头面,而璎珞自然不会和小刘氏以及苏瑛雨姐妹们争,待几人选过才和苏瑛紫一起选了些各自喜欢的。   一众人从琉璃阁出来已经是半下午时分,上了马车便直奔楚衣阁。   到了楚衣阁楼下,璎珞扶着霜杏的手下了车,仰头望去,却见楚衣阁也是两层的结构,铺面极大,一楼的大厅货架上摆放着各色各种面料的布匹,而另一侧竟还有不少做好的成衣展示。   进了楚衣阁便有两个绣娘迎了上来,和小刘氏寒暄两句后便引着璎珞一行往楼上走。苏瑛雨走在璎珞和苏瑛紫的身边,笑着道:“上头是雅间,专门阿为女客准备的,咱们到了雅间她们自会拿了花样图册,布匹款式图册上来供我们挑选。”   璎珞含笑点头,前头苏瑛玥闻言却道:“这倒是和穗州的制衣铺子没什么差别,只是穗州的制衣铺子可没这么多的成衣摆放着,这大户人家姑娘夫人们都是量身定制衣裳,谁还会来买成衣啊,成衣哪里会有合适的。”   苏瑛雨却笑着道:“楚衣阁那些成衣不是卖的,是给姑娘,夫人们看,还有试穿的。”   苏瑛玥一怔,苏瑛雪便拉着她的手道:“三姐姐想啊,这款式花样子都在图册上头,你哪能想象的出做出来是个什么模样,即便能想的出来,也难以知道这件衣裳做出来款式是否适合自己,穿上会否好看啊。再来,这绣花样子最是不好说,有的花样子瞧着平淡无奇,可绣出来却是格外出彩,有的呢,瞧着好看,绣出来却极为一般。还有那花样做了扇面之类的好看,等绣在了衣裳上却不会好看。所以楚衣阁才做了不少的成衣,一会子三姐姐选定了料子,款式,还有绣花样子,便可以让她们拿件相似的成衣来先试穿看看,要是穿在身上真喜欢又合适,再买也不迟呢。”   苏瑛玥便双眸晶亮笑了起来,道:“这倒有趣,果然比穗州的衣裳铺子要周到一些。”   璎珞也暗自点头,觉得迟璟奕这做成衣挂着的想法真不错。   虽然这古代做一件成衣耗费颇多,成本也高,可不管布匹多好看,绣花样子多漂亮,相信拿到了客人眼前,都不如一件件已经做成的精美成衣来的诱惑人。   将那一件件成衣往这些富贵夫人姑娘们的眼前一送,只怕原本打算做三套衣裳的一个忍不住便得翻倍的做。不过多做一件成衣便可获得几倍的生意,看似浪费实则不然。也难怪楚衣阁能够短短几年便成为京城最好的衣裳铺子。   做成衣诱人,这个道理放在现代可能真没什么,可在这古代,制衣铺子都是布料铺子,根本就不卖成衣,头一个这么做的便可称为天才了。也莫怪王雪瑶那丫头提起迟璟奕来便满口的称赞了。   璎珞想着却见铺子另一边竟然还挂着不少男人穿的长袍,不由一诧,道:“这楚衣阁不是只做女子衣裳,还兼顾做男子的生意吗?”   苏瑛雨闻言倒掩唇笑了起来,道:“五姐姐这话说的奇怪,布料铺子自然是男女衣裳老少衣裳都要做的啊。”   璎珞也知自己说了傻话,便笑着摆手道:“我的意思是,这楚衣阁既有男子来,便不怕冲撞了女客吗?”   苏瑛雨这才笑着道:“不会的,咱们女客都在楼上招待,这楼梯男子是不让上去的,且男客人也不从这个门入,而是从背后青雀街上进楼,这后头是一个宅院,那里便是招呼男客的地方了。这进出入都不在一处,自然是冲撞不了的。五姐姐放心便是。”   一行人上了二楼进了雅间,自有三个绣娘一人抱着布料头,一人抱着花样册子,一人抱着款式册子进了雅间。   “四夫人这是带着姑娘们来置办重阳节的衣裳吗?咱们楚衣楼到是新来了几种布料,专门是为今年重阳节准备的。”   那打先的圆脸绣娘率先屈膝说道。   她言罢,小刘氏便笑着道:“可不正是为了重阳节嘛,自然是先让姑娘们都选好了衣料才好再挑选合适的款式和绣花样子的,先给我们看看新来的布料吧。”   那圆脸绣娘便碰了布料册子上前,笑着道:“这几样新布匹,有素软缎的,织锦缎的,古香缎的,还有直罗,花罗……各类的都有,且都是菊花纹图的,这菊花图案织的也各不相同,有团花的,散花的,花瓣的,成簇的,每样颜色又是七八种,样样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料子。夫人和姑娘们先瞧瞧这样册子,等看好了,再取了整匹的布料上来给姑娘们细看。等选好了料子,再慢慢斟酌这款式和花样才好。”   绣娘言罢,苏瑛雨已是不大耐烦,摆手道:“行了,咱们又不是头一遭来,赶紧先让我们看看新出的布匹册子可是真有你吹捧的那么好。”   绣娘将布料册子呈上,几个姑娘便两两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挑选了起来。待选好了布料,又给布料配好款式和绣花样子,绣娘一一记录下来,又分别给璎珞几个量了尺寸,外头天色已经不早。   小刘氏便率先站了起来,道:“行了,等衣裳做好自然便送到你们面前了,现在可该回去了吧?”   姑娘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自然不愿意早早便回去,苏瑛雨率先便上前摇起了小刘氏的胳膊,道:“母亲让我们找了差不多的成衣试试嘛,万一不合适呢。”   苏瑛雪也点头道:“是啊,母亲,好容易来一次,试衣裳也便利,若不试试回头做出来了不合心意,岂不是后悔?”   苏瑛莺也跟着道:“这次的衣裳多是为重阳节准备的,到时候各府走动也多,衣裳最是马虎不得了,四婶娘便让我们都试试吧,也好安心。再说,三姐姐她们从穗州回来,瞧着这试衣的事儿也新鲜,若不然她们试试,岂不是少了趣味?”   苏瑛玥和小刘氏不熟悉,倒是没有缠上去,只脸上的神情却也是恳请的。小刘氏瞧着几人,到底耐不住磨,摇头笑着又坐了下去。   苏瑛雨便忙忙冲绣娘道:“快,快,给我们寻了各自要做衣裳差不多样子的成衣来试试。”   那圆脸绣娘笑着应了,片刻便有五六个绣娘捧了十多件的成衣上来,圆脸绣娘笑着道:“还请姑娘们移步到那边的试衣阁换衣。”   苏瑛雪带头,璎珞几个便都起了身,由着各自的大丫鬟捧着衣裳往二楼东面的雅间去。   原来这东面的雅间皆是为女客人们换衣准备的,上头分别标着一种配饰的名称做了雅间名,比如:凤钗阁、流苏阁、花钿阁,禁步阁。   璎珞正停在禁步阁的门前观望,旁边苏瑛紫却掩唇一笑,拉了下璎珞的手臂,冲她指了指前头靠南边的一处雅间,却见上头赫然写着三个字:璎珞阁。   璎珞不由也笑了笑,心道当年本主这个外室所出的女儿,大抵是不得苏定文看中的,这才会随便就起了璎珞这个名字来,根本就没从苏府姑娘们瑛字辈。   旁边苏瑛雨正准备往璎珞阁去,瞧见两人的小动作便也笑了起来,拍手道:“这璎珞阁可不正是给五姐姐准备的嘛,五姐姐还不快快过去!”   璎珞笑着被苏瑛雨往璎珞阁的门前推,索性便走了过去,她站在门外先打量着雅间门上的门帘。却见这门帘也别具一格,竟是和雅间的名字相同,在素白的绸缎上绣着个金光闪闪的璎珞,极是逼真。   “姑娘,进去吧。”   身边传来霜杏的声音,璎珞扭头,却见苏瑛紫几个都已各自进了试衣雅间,便冲霜杏点了下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雅间其实并不大,却收拾的极为精致,正对门便是一个绣精美仕女图的黄花梨屏风,绕过屏风放置着衣架,软榻,还有一面一个高的鎏金底座大铜镜,房间的四周垂挂着层层叠叠的柔粉轻纱,整个雅间都极舒适。   霜杏将手中要试的衣裳一件件搭在了屏风上,这才转身来给璎珞解了腰带,正欲帮她宽下外衫,她却蓦然双眉一蹙,捂住了肚子,一声不雅的响声传出。   霜杏忙跪在了地上,面色微白地道:“奴婢失礼,姑娘……”   丫鬟婆子们伺候主子的时候是万万不能有放屁打嗝这样的举动,熏坏主子的。故此当差时,都是在吃食上就格外注意。   璎珞却觉着放屁这种事根本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见霜杏跪在地上,神情痛苦,便弯腰扶起了她,道:“怎么了?”   “许是吃坏了肚子,奴婢有些肚子疼。”霜杏见璎珞不怪罪这才站起身来,手却还是捂着肚子。   璎珞见她实在难受便道:“你出恭去吧。”   霜杏如蒙大赦,捂着肚子便几步奔了出去。璎珞原本就没多大试穿的兴致,如今霜杏出去,她索性将腰带又束了回去,就坐在了软榻上等着。   岂料她刚刚坐下,便敏锐的听到了一些窸窣声音,璎珞猛然起身,转身间已有一个身影从屋角的垂纱中钻了出来,直直便向璎珞扑来,口中尚且淫言秽语地说着。   “美人,可让爷久等了!”   璎珞心头一惊,敏捷地往后退了两步,却见那人穿着一身女子的衣裙,因和这雅间中挂着的帐幔同一个颜色,故此方才竟未被发现。他身材并不高,属于男人中偏瘦小的,又做女人打扮,兴许就是因此才能混上了这只供女客待的二楼,还藏在了这雅间中。   可他的一张脸却长得很男性化,肤黑而糙,长得倒三角眼,酒糟鼻,眼神流里流气,一瞧便叫人到足了胃口。这样一个人若是没有楚衣阁的内应,根本就不可能混到这里来。   而且这人分明是在此等候了许久,这一刻璎珞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过许多画面来。   早上苏瑛蓝的胡闹,妙哥的受伤,于是她只能带了霜杏出门,方才小刘氏都准备带她们离开了,苏瑛雨几个的痴缠,于是她们便又来了这处试衣,她本是要进扁方阁的,可刚巧这试衣阁便有一间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于是她又顺理成章的进了此璎珞阁。进屋后,刚好霜杏就肚子疼,不得不暂时离开……   是霜杏背主,还是霜杏也是中了别人的道,不管如何,璎珞肯定,她是被人算计了,而且此刻她跑出去只怕也无济于事。   璎珞只退步间已有了决定,面上一副受惊过度,慌不择路之态,待那男人一扑过来,璎珞毫不迟疑,一把便扣住了那男人的右手腕,上前,扭腰,挨近,准确无误地抓住男人后腰衣衫,矮身,用力,一个干净利索的过肩摔狠狠地便将那人惯在了地上。   接着她毫不迟疑,趁着那人没回过劲儿来便抓住那人的后脖颈,拎起来就朝着近前屏风的底座重重砸去,砰砰两下,那男人甚至连叫喊都未能发出便整个晕厥了过去。   璎珞出其不意,两下得逞,就听到外头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她心知怕是门外随时都会有人冲进来,四目一望屋中却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   只后墙上有一面窗户,可将人从窗户丢出去,只怕也不能解决问题,污蔑她的人多半会说是她在此私会男人,结果听到要来人了才叫男人从后窗逃跑,那男人却不小心跌了下去。   问题出在这璎珞阁中,只有她人不在璎珞阁中,这一盆脏水才不能泼到她的身上来。   唯今,只有自己离开才行!   璎珞想的明白,再不管地上躺着的人,飞快跑到后窗,推开窗户望去,却见后头乃是个环境清幽的院子,如今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而这后墙上许是为了好看,竟在窗下离窗一人高处修了悬空的花檐,檐上种着些垂挂植物。   若然能跳上那花檐,再踩着花檐移到旁边窗户下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苏瑛紫就在她旁边的试衣阁中,只要能通过花檐爬进旁边的花钿阁,她便能安全了。   璎珞不过望了眼外头便有了主意,匆忙折返将屏风上挂着的几件衣服都扯了下来往肩上一搭奔回窗户便小心翼翼地跳了出去。   她日日坚持锻炼,每天都要做瑜伽,如今这具身体灵敏性和柔韧性都已不错,手臂趴着窗檐,很快便如愿踩到了下头的花檐。耳听雅间外说话声更大了些,璎珞忙抬手小心翼翼地又将窗户给关了起来。   她扭头瞧了眼旁边花钿阁的窗户,正在找着平衡点,企图往那边移动,窗内那边雅间门已被推开,响起一声尖叫。   “啊!死人了!五姑娘呢?五姑娘不在里头!”   然后是一阵微乱的脚步声,没想到那害她之人动作竟然如此之快,璎珞微微蹙眉加快了动作,谁知她脚刚挪动了下,突然便觉一道寒光直射脚面而来,咣地一声却是射进了她脚边不足一寸之地的墙缝中,璎珞瞧去那竟然是一道明晃晃在阳光下散发着凛凛寒气的薄薄刀片。   她惊地浑身一僵,只以为外头竟然也有人守在暗处害她,正咬牙想着对策,又是一道寒光冲着脚面飞了过来,她匆忙抬脚躲避,本就是半挂在墙上,这一动手臂脱力,微微惊叫一声,璎珞整个人便从墙上掉落了下来。   璎珞本能地闭上了眼睛,暗道今日算完了,不想预计坠落地上的疼痛感并未传来,她竟结结实实地落进了一个怀抱。   一双臂膀稳稳接住了她下落的身子,一股熟悉的气息涌入鼻端,接着是一道更为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低沉响起。   “你这又是怎么了?嗯?”   璎珞有些不置信的骤然睁开眼眸,正正撞上秦严一双凝视的幽深眼眸,不知是他脸上面具反射了阳光,正照进她眼中太过刺眼的缘故,还是方才掉下来眼睛里难免落下了些尘土的缘故,璎珞觉着双眼酸涩,眼泪竟毫无征兆的滑出了眼眶。   ------题外话------   呃,这个算是上对手戏了吧 ☆、081 她的泪是武器   秦严会出现在楚衣阁自然不会是巧合,他是从楚衣阁门前路过时候,正好就看到了定安侯府的马车停在外头街旁,也不知怎的,顿时便有些驱不动身下坐骑了,鬼使神差地便打马转了个方向,绕到背后街上从接待男客的地方进了楚衣阁。   他被带进雅间随便挑选了几匹布料便驱退了伙计,双腿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往这边靠近前头女客所呆阁楼的方向过来。   本也没想如何,谁知刚进这处院子,偏就瞧见璎珞推开窗户从里头爬出来,瞬间便像一只大壁虎般贴在了墙上。   瞧她扒着窗檐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他便射出了一枚暗器,却也不是要将璎珞给射落下来,而是想引得她的注意。哪里想着他一枚暗器过去,璎珞却是浑身一僵,像被钉在了墙壁上一般,顿时便一动不动了。   他瞧的好笑,又怕她挂在上面真出了什么危险,这才又丢了一枚暗器过去,也做好了接人的准备。   上头美人果然便如愿地掉落进了怀中,瞧着她闭着眼眸伏在怀中,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的模样,秦严只觉这个样子的少女带着几分难得一见的脆弱,更加叫人错不开眼睛了,他的心一时间都软的不可思议。   问了一句,那女子果然便睁开了眼眸,只还不待他心生欢喜,那姑娘便美眸一红滚落了两串眼泪下来。   这若是旁的什么女子落泪也便罢了,便是哭死了去,秦严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睛,可偏怀中人乃是牵动自己心神,牵绊他喜怒的女子,更何况秦严一向知道璎珞不是个爱哭的女子,那时候她被害的落下悬道又跌入冰冷的河水中差点丧命,她还依旧以笑面对。   然而如今她竟然哭了,秦严怔了一下,接着便慌了,简直觉着那两串晶莹剔透的泪珠像力有千钧一般都重重砸落在了他的心头一般,压的他也跟着一颗心拧巴在了一处,难受的厉害。   秦严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的眼泪竟然也能成为这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瞬间便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抱着璎珞转了一圈,急声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见璎珞只顾低着头揉眼睛,也不回答,秦严眉头便蹙了起来,又道:“可是摔着哪里了?还是方才吓着你了?不哭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是从来未曾有过的温柔,似乎生怕声音大了会吓到她一般,话到最后已经低柔的近乎于叹息,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焦急和无奈。   璎珞本是落下来时,难免扫落了些尘土,掉进眼睛中有些难受,加之又被光线刺了眼睛,眼泪自动便滚了出来。察觉到落泪,她便垂头揉起眼睛来,哪里想到倒叫秦严误会了。   耳听他语气焦急而无措,璎珞倒又生生顿住了抬头的动作,就想要急他一急,谁叫他随便地就丢刀片吓唬人,天知道方才她以为害她之人在这院子里还安排了人时,她心中有多么的绝望气恨。没想到根本就是秦严故意吓唬她!   却不想秦严的声音虽然是越来越焦急了,可却也越来越低柔,小心翼翼,无所适从,柔声细语。   他的声音本就富含磁性异常动听,这般低声柔语的哄着更是有种颤人心弦的低沉缠绵,加之璎珞此刻又被他整个抱在怀中。   被男子的气息包裹着,耳边响着那样的声音,靠着他胸膛的身子甚至还能感受到他沉稳跳动的心跳声,璎珞有些心慌气短,没法假装下去了。   可此刻抬起头来告诉男人她方才只是迷了眼睛,根本就不是在哭,想也知道会很尴尬,故此璎珞垂着头酝酿了一下感情,抬眸便嗔了秦严一眼,半是佯装半是真恼地道:“谁叫你吓唬我!害的我从上头跌下来!”   她说着不由自主便抬手捶了秦严胸膛一下,秦严只觉那不重不轻的一拳头砸在心砍上软绵绵的一下子便将方才他愁肠百结的心给捶开捶散了一般,打的他浑身都轻飘飘的,意识尚未回神,唇角已经微微挑了起来,道:“我的错,要不你再打我两下出出气?”   他话一出口,自己倒先怔住了,先不说以他的脾气,从来都没有向人服软低头道过歉的,可方才这致歉的话便就脱口而出了,只他的语气便带着股说不出的宠溺柔情,又有几分轻佻之意,全然不像是自己平日里会说出的话。   而璎珞听秦严这般说也是微微一怔,心道这人可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了,怎么都学会油嘴滑舌的哄骗女人了。   璎珞不由便有些不自在起来,匆忙挣扎着便要从秦严怀中下来,而秦严本能地便抱地更用力了些。   璎珞挣了下没挣开便怒目瞪着秦严,道:“上次在前头街上,你是救了我,可那场食味楼的火也是因你而起,要不是你,我还不至于便遭受一场无妄之灾呢。所以你救我是理所应当,这个救命之恩不算数,你可别想着挟恩对我动手动脚的,赶紧放我下来!”   璎珞说着又挣扎了起来,秦严盯着璎珞却依旧未松开,却道:“你很喜欢和我算账?”   秦严细想了下,好像每次见眼前女子,她都在和他算账,从头一次两人在苏府那个荒僻的宅院中遇上开始,这个规则便未曾变过。   头一次她救了他,告诉他要奉上银子好两清。   第二次在溪边,她又救了安安一命,却是扯掉了他的腰带,当时她说救了他们两次,所以要用腰带来抵债,还说以后再不相见。   第三次在她的闺房中,她倒是没说这些清算的话,可那是因为她觉着自己欠着她的,帮她些也是应该。   果然,第四次他将她从冰水中救了出来,她便一再地强调两人各自相帮彼此两次,算是两清了。   到前两日在四通街上自己救了她,她又说这次算她欠了他的,接着便是今日了,这是要赖掉上次自己对她的救命之恩,然后好继续和他两不相欠的意思吧?   秦严沉下脸来,有种眼前女人随时都在打算和他扯清,百般不愿和他扯上任何关系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对他来说竟是极为糟糕,令他不快的同时,有种被嫌弃的憋屈。   璎珞只觉秦严的双眸一下子便幽沉了起来,锁着人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压迫感和窒息感。而他方才还轻轻挑起的薄唇也紧抿了起来,他整个人瞬息间便变得凛然冷厉起来。叫璎珞有种自己一个不小心回答错误,便会被他眼神杀死的感觉。   璎珞对男人的喜怒无常,瞬间又有了新的认识。她回想着方才自己的话,希望能找到问题所在,然后还没想明白,便闻楼上传来一阵嘈杂声。   “是个男人!啊!”   “这里怎么会有男人,我们五姐姐呢!”   “五妹妹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怎么霜杏也不见了,这男人怎么会这样倒在地上,天,五妹妹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   纷杂的声音传出来,璎珞哪里还有功夫去想秦严为何生气,忙推着他道:“都怨你!要不是你,现如今我已经在我七妹妹的试衣阁里了,现在怎么办!快放我下来,要是让她们推开窗户瞧见你我就完了!”   璎珞急的满头是汗,偏秦严却依旧抱着她,铁臂锁地紧紧更加不放手了,因为她好似很怕被她的姐妹们瞧见和他在一起,因为她的话更加证实了,她一点都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璎珞推不开秦严,瞪视着他,秦严却也微微眯着眼,紧盯着璎珞,再度道:“回答我的话!还有,上头她们说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璎珞都要被急死了,如今上头已经闹开,若是她再不出现,只怕真要不清不楚了。见秦严兀自不松开,忙拉着他的手臂摇了摇,道:“我的爷啊,咱们有话以后慢慢说,可好?你先快点放我下来啊,我得想法子赶紧上去才成,那试衣阁里头不知怎么就冒出个男人来,我这才不得已跳了窗户的!就是这么一回事,还能怎么回事。”   璎珞一着急,便口呼一声“我的爷”,这完全是现代时留下的口头禅,就像她偶尔对弟弟喊我的祖宗,对闺蜜喊我的姑奶奶是一样的。可听在秦严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了,简直像是妻室对自家爷们的撒娇之语,更莫说她口气还娇软甜糯,带着些央求诱哄,和说不出的亲昵。   秦严整个人都怔了一下,哪里还有什么气恼,顿时神情便软化了,只他到底还算心性沉稳,没有漏听了她后头那两句话,一瞬间脸色又阴沉了下来,一面带着璎珞闪身往暗处走了两步,一面沉声道:“你方才可脱掉衣裳了,那男人可曾对你如何了?”   璎珞这边都快要急死了,秦严却是没完没了的问题,顿时她便恼的又抬起拳头锤了他两下,摇头连声道:“没有,没有,快放我下来!”   秦严闻言这才神情略缓,见璎珞着实快恼了,不怎么情愿的放下了她。   璎珞双脚一着地,立马便推开了秦严,几步跑过去便忙忙将方才因跌下来而散落了一地的衣裳捡了起来,刚抱在怀中就听上头响起了窗户被推开的声音,她一惊,腰间被人一扯,下一刻便被重新卷进了秦严的怀中。   他带着她一闪便藏在了一处正能看到上头试衣阁窗户的暗角,两人贴靠在一处,璎珞往窗户那边看去,正见窗户被推开,苏瑛玥伸出头来,往四下瞧着,许是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她面露失望又关上了窗户。   璎珞不由有些出神,今日的事儿难道是苏瑛玥做的?可却又不像,设这个局的人很显然是来过楚衣阁,且对这里很熟悉的,不仅知道楚衣阁中有个试衣阁名唤璎珞阁,而且还知道那璎珞阁中四周纱幔皆是柔粉色,这才能安排那男人提前穿了柔粉色的衣裙混进来藏好。   而苏瑛玥虽然心机颇多,可到底刚刚到京城,应该对楚衣阁这些细节并不熟悉才对。至于苏瑛蓝,她不像苏瑛玥能有外头人策应,根本就没有能力设下此局。   而宋氏如今被禁足,从苏瑛珍的事情发生后,苏定文对宋氏看管的很严密,应该并非宋氏。至于苏瑛雨姐妹,今日确实是苏瑛雨姐妹最先要求要试衣裳的,而是还是苏瑛雨将自己给推到璎珞阁前的,可自己根本和她们二人毫无利益关系,她们又何必这般费尽周折算计自己呢?   这样算来,便只剩下一个长房的苏瑛莺了,此女和自己虽然没什么大仇,可小摩擦却也发生了好几次,平日里她观苏瑛莺的行事也不像是什么大度之人,反而斤斤计较的很。   莫非今日之事乃是她所为?倘若如此,那此女可当真是心狠手辣地令人发指了。   璎珞思虑着,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还被困在秦严的怀中,而秦严低头瞧着乖乖靠扶在自己胸前的璎珞,唇角却微微挑起了一抹柔软的弧度,蓦然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在苏府处境总这般不好,就不曾想着换个地方?”   秦严的说话声就响彻在耳边,一股暖热的气息直往耳廓中钻,璎珞只觉一阵酥痒之意自耳边蹿过,身子微微一僵,兀自回过神来。头脑便有些不甚清醒,也未曾多想,便只本能地回道:“我一个闺阁女子,若要离开苏府便唯有出嫁。可这年月,娇女娇女只在娘家方能娇养,苏府就算再不好,我如今也算娇养的女儿,倘使离开了苏家嫁了人,说不得便还不如现在呢。”   璎珞说话间眉宇间略有愁绪,只因这也确实是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   秦严凝视着怀中的娇人,见她柳眉微颦,如水的眸中因那烦躁和惆怅而染上了一抹波光流动的氤氲,仿似脆弱,可却又似深掩着更多别样的情绪。便恰如雾蒙蒙的湖面令人探究不清期间真正的风景,可偏又更让人想要去探究。   他声音有低沉了几分,道:“你又如何得知嫁人后会更加不得自在?世上之事哪里能够一概而论?”   璎珞却挑唇笑了起来,那笑意却带着几分冷酷的嘲弄,理智的竟不带任何情绪,道:“这个还用想吗?现如今苏府中虽然我不得家人疼宠,可起码他们还不至于故意来害我,除了算计我的亲事当还不至于到相见相杀的地步。可嫁了人,公婆叔伯妯娌小姑说不得便在什么地方有了利益之争。更莫说男人的妾室了,那掐起来才当真是你死我活呢,你莫告诉我,你是相信那妻妾和睦,齐人之美的?”   璎珞说着扬眸瞧向秦严,清澈的明眸秋水无波,沉静若一汪古井,秦严瞧着她,一时微微抿唇。   他瞧的清楚,眼前少女竟是个无心无情的,她不相信情爱,也不似这天底下所有怀春的闺阁少女一般期盼一份真情,甚至她可能对此都是不渴望的。他更不相信任何男人,她的心像是被浇灌了一层厚厚的坚冰,根本就没准备容纳任何人。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秦严的心也像是被冻上了一般,凉了起来,半响才道:“说不定会有男子愿意一生只守着一个女人呢,就像振威将军府的老将军便是如此。你在振威将军府住过,难道不知道此事?”   璎珞却笑了,摆手道:“老将军那样的人毕竟太少,哪里是人人都能遇到的,我只知道现在我若再不想法子出现,一会子就要有大麻烦了。”   璎珞其实方才一直便在一心两用,虽则在和秦严说话,可多半心思都在楼上。她冲秦严说的话基本没过什么心,都是凭着本能在回答,若不然,她根本不可能和他说这些离经叛道的话。   她言罢便也不再和秦严多说,拉扯着秦严的衣袖,指着前头二楼的方向,道:“那里就是今日绣娘们招待我们的雅间梅字间,我想过了,倘使能现在悄无声息的到那雅间中,一会子我倒可以搪塞的过去,你快送我过去。”   秦严见璎珞压根就没注意他方才的神情和情绪,只怕根本也没深想他方才的话,一时面露无奈。他耳听上头的吵闹声已经越来越大,知道再不送璎珞上去也不妥,瞧了眼璎珞指着的那处后窗,正准备带她过去,却不想就听院子东边的回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璎珞顿时眉头一蹙,急地跺了下脚,暗道这可真是天要亡人。她正心急,却又眼前一亮。   只见那不远回廊上走过来的那人穿着一件月牙白织锦光袖长袍,腰间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登着青缎云水靴,外罩件紫貂滚边青锻素面大斗篷,风姿卓越,翩若惊鸿,不是旁人,却是这楚衣阁的少主子迟璟奕。   璎珞顿时便推开了秦严,抱着那几件衣裳便冲迟璟奕匆匆跑了过去,口中喊着,道:“迟璟奕!”   璎珞本还被秦严圈在怀中,听到脚步声还神情紧张了起来,连身子都有些发僵,可转眼间她便一下子欢快了起来,且毫不迟疑地推开了秦严,像只瞧见亲人的小鸟一般飞冲向了迟璟奕。   ------题外话------   汗,对手戏好难写,我的能耐果然还是一天码五千的渣渣,原谅我吧 ☆、082 吃醋啊   璎珞毫不迟疑地奔向迟璟奕,这对上一刻还美人在怀,一下刻便被狠狠推开的秦严来说,简直就像遭受了这世上最严重的背叛。   他不防备之下被璎珞挣脱开,望去时,却见璎珞已经快步奔到那出现在回廊上的男人身前了。   她怀中抱着几件衣服,一不小心衣裳滑落下去,她便一脚踩了上去,顿时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栽倒,而那一身温润的男子忙便快行了两步,自然而然地便抬手扶住了快要跌倒的少女。   那男子瞧着弱冠模样,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像是有什么不足之症,可这点病弱之态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和风采,反倒平添了些翩翩俊逸之姿,且他瞧着便温雅如玉,是极容易得到少女们欢心的那种佳公子形象。   此刻他扶着那少女的手臂,唇边挂着一抹安抚的温暖笑意,秦严觉着那笑容分外的刺眼。   他想起了表妹乔丹华曾经说过的话,她言之凿凿的说,她曾经问过苏三姑娘,到底心仪中的男子会是何种模样,而苏三姑娘当时便回答,说她最喜欢温润如玉,可近可亲的男子。   表妹便让自己多笑笑,说女人都不喜欢冷冰冰的男人,当时表妹还非要自己冲她先练习下笑容,等见到心仪的姑娘时也好能笑的自然一点,自己彼时被表妹缠磨的不耐烦,便终是冲表妹笑了那么一笑,结果只得到了三个字的评语:真难看!   而眼前的男子却笑的极为好看,即便秦严觉得刺眼碍目,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她会喜欢这样的男人吗?   瞧着迟璟奕目光温和望着着璎珞,秦严便微微眯起了双眼。璎珞是否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他还弄不清楚,可凭着他敏锐的观察力和男人的直觉,他却可以确定,眼前这个男人绝对心仪于璎珞。   这个发现让秦严心情又糟糕了几分,有种暴躁到欲杀人的不快,就好像他捂在掌心的宝贝被人觊觎了一般。   而那边迟璟奕瞧着璎珞,却柔声安抚着。   “慢点,你若在我这里跌倒了,岂不是让我更为愧疚于心?”   秦严垂在身侧的手骤然紧握了起来,因为他发现璎珞对那男子的搀扶竟然没什么排斥和躲避,她反倒顺势也扶住了那男子的手臂,稳住了身子。   还有,他们之间不仅举动,连语言都透着股亲近之意。   迟璟奕?   呵,这女人都还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却敢将旁的男人的名字挂在嘴边上。还是当着他的面,这女人当他死了吗?!   还有,因为眼前男子的到来,瞬间便将他丢在了脑后,对着旁的男人投怀送抱。   好,很好!   秦严面色黑沉,愤怒的目光险些能够洞穿璎珞扶在迟璟奕手臂上的纤细手指。   若换做平时,这样恍若实质,压迫力极强的目光,璎珞自然会感受的到,可如今她满心的焦急,却忽略了,竟然毫无感知。   她抓着迟璟奕的手便控诉着,道:“你这个楚衣阁怎么回事!竟让男子乔装成女人混进试衣阁里,害死我了!你赶紧想法子送我上去接待女客的梅字间,要不这事儿我和你没完!”   璎珞其实并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着和迟璟奕也算有些交情,且事情又出在了他的楚衣阁中,就应该找他来负责罢了。   而且这楚衣阁,迟璟奕总是比秦严要来的熟悉,迟璟奕若是肯帮忙,自然比秦严要安排的周全一些,起码迟璟奕便可以安排一个楚衣阁的绣娘站在她这边为她作证说话什么的。   所以瞧见迟璟奕,璎珞便没什么犹豫,当下便舍了秦严。   而迟璟奕今日是凑巧在前头查账,听到女客这边有吵杂声,像是出了什么事情,这才匆匆赶了过来查看。却不想他刚到这边院子里便遇上了璎珞,他此刻听了璎珞的话,双眸微眯,已是了然事态了。   见璎珞面色着急,一脸的气怒,他也深觉抱歉,尽力忽视掉一道冷锐如刀的视线,迟璟奕冲璎珞道:“你莫慌,跟我来。”   他言罢,璎珞还没动,身后便突然横出一条铁臂来,环住她的腰肢便二话不说的将她又拉回了怀中。   而秦严在做这一举动时,目光却一直是盯视着迟璟奕的,见迟璟奕在他的逼视下竟然面色未动分毫,也目光清冷的回视着他,秦严双眸微眯。   声音低沉,却是冲着璎珞道:“用不着他想法子,我这便带你上去就是!”   言罢,他才收回了和迟璟奕对视的目光,弯腰便二话不说的又将璎珞给抱了起来,又冷眸睥睨了一眼面色微变的迟璟奕,他便豁然转了身,抱着人便大步往那边的花墙走去。   而璎珞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便又结结实实挂在了秦严的身上,她只来得及本能地抬手圈住秦严的脖颈。   璎珞完全没有想到当着他人的面,秦严会有这般不合乎礼仪的举动,顿时惊地低叫了一声,而秦严根本未曾搭理她,只用他素来力压千钧的锐利眼神低头俯视着怀中女子。   他的目光带着些压制人心的警告,好似在告诉她,若敢当众驳了他的颜面,后果便要自负一般。   这虽然不是璎珞和秦严头一次亲密接触,可先前都是事出有因,璎珞自动将其归纳为事急从权的范围里去。这次却全然不同,明明迟璟奕已经答应带她上去,明明她也未受伤什么的,自己能走,明明还有他人看着,秦严却还这般行事,实在是让璎珞生出股说不出的心慌意乱,不知所措来。   她甚至都能感受地到来自迟璟奕的那道异常惊诧的目光,她本是要控诉的,可被秦严骇人非常的目光一盯,顿时便发不出声音来了。   直到他走出五六步,她才垂着头,有些鸵鸟地将脑袋埋在秦严的怀中,用手使劲戳着秦严的胸膛,压着声音道:“你在干什么啊?赶紧把我放下来,有迟大少爷帮忙就好了。”   秦严闻声却是低头又盯了眼璎珞,沉声道:“闭嘴!”   璎珞觉着他的声音带着股紧绷的张力,威压阵阵,竟叫她有些害怕,而且他此刻整个人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危险气息,令璎珞不敢轻易招惹他,璎珞有种自己现在惹恼了他,一定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的直觉,故此她本能地缩了下肩膀,低着头不动了。   秦严又走了几步,见怀中女子一下子没了声息,似怕将她给吓坏掉,到底又出声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吧,你先请托的我,我既没推辞,你怎可以再寻旁人帮忙?你这个毛病不好,得改!”   璎珞一时抬头望着训孩子一样的秦严半响都无言以对,而秦严已走到了那两层阁楼前,只道:“抱好。”   声落,人便已离了地,璎珞都没瞧清楚他是怎么办到的,人已被抱着飞上了二楼,窗户被推开,秦严带着她翻身便落在了屋中。   璎珞四顾而望,进入的正是先前那几个绣娘招呼她们的那个外挂梅字牌匾的小花厅。   璎珞松了一口气,耳听外头吵杂声还在不断响起,隐约还传来女子的哭泣声,像是苏瑛玥的声音,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来,忙冲秦严道:“这样就好了,你快跳下去吧,我要出去了。”   秦严却是站着未动,盯着璎珞,薄唇微动,道:“秦严。”   璎珞见男人不动如山,只站着惜字如金的说了这两个字,一时当真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心里急的要命,耳边听着外头动静,冲秦严摆摆手道:“我知道你叫什么啊,上次你告诉过我了,我真得要赶紧出去了,求求你快跳下去吧。”   秦严却依旧站着未动分毫,甚至盯视她的目光更加冷沉了两分,璎珞算是瞧出来了,眼前这人,自己若不哄好了,令他满意了,她是甭想如意。   她勉强收回全部心神来,细细地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又想了一遍,突然便福灵心至起来。   难道他突然对她说他的名字,他的意思,是让她跟着他叫下他的名字?   难道就因为方才她叫了下迟璟奕,所以他便必让她也唤下他的名字?   老天,不是真有这么幼稚吧?   璎珞盯着秦严,一时间有些难以确定,见他透出面具的眼神确实带着些固执和期待之色,她这才确定了起来,眼前这个男人,他还真就这么幼稚了。   本来不过是唤下名字而已,这对穿越货苏珞来说,真心算不上什么为难事,也不过是张张嘴皮子吧唧两下而已。   可璎珞此刻在秦严的目光洗礼下,动了动嘴唇,却发现也许是男人眼神太幽深,也许是他将这事儿搞的太郑重的原因。   一时间她竟然有些张不开嘴的感觉,名字未曾唤出来,璎珞的双颊却在男人的注视下有些莫名地发烫发红起来。   可若然不唤,眼前人明显是不肯离去的,而他不离开,自己又怎么能够赶紧出去解决问题呢。   璎珞深吸了一口气,终是眨动着眼眸,低声唤了一下。   “秦严。”   原本她的声音便偏甜糯娇软,这一声唤又因吞吞吐吐的犹豫而声音略显低柔,尾音莫名便带上了些娇柔的婉转流连,似情人间缠绵悱恻的喁喁私语,呢喃叹息。   秦严被这样一声唤引得心肝一颤,半边身子都要酥了,瞧着璎珞粉红晕染的双颊,不住颤抖的睫毛,瞬间脸上便勾起了一抹浅笑来,宛若冰湖雾散,阳光照耀,当真是风华清隽。   而他的眼神一时也柔的似变了个人般。只怕见过靖王世子的人,看到这一幕都能将眼珠子给生生凸出来。   只可惜璎珞只顾低着头,却是什么都未曾看到,只听身前男人发出低而暗哑的一声“嗯”,且算是回应了她。   而她听着他那声应,竟也莫名觉着有些燥热难安,一时间连催促他快快离开都忘记了。   秦严瞧着微微垂着头的璎珞,却是万分舍不得离开了,不由抬手抚上她因方才坠落而散落在颈边儿的一缕秀发。   手指卷着那一缕乌黑的发丝轻轻缠绕了两下,手感竟然和他自己的头发颇为不同。   她的发要更顺滑,柔软,就像是上好的冰丝绸缎一样,让人留恋着那种丝滑柔软。他抚弄一下,这才抬手替璎珞将碎发挽了上去,有些笨拙的抽掉她鬓角插着的一只素银步摇,将那一缕长发归拢好,这才又轻轻地将步摇重新插了回去。   接着他专注的凝眸瞧了低着头兀自不语的她两眼,才低声道:“头发乱了,这样子出去,可不又要生出事端来。”   他做这些的时候,倾身过去,低下头去,动作温柔,贴地也极为近,鼻尖满是从她发间传来的幽幽香气,说话间他的气息就在她的颈项一侧。   璎珞觉着心跳有些快,双颊的温度有升无减,睫毛颤抖着,一时有些弄不明白秦严到底何意。怎么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而秦严也知此刻不是亲近佳人的时候,虽是不舍,可也没敢再为难璎珞,言罢,他又深深嗅了一口少女身上的幽香,便身影一闪从窗口又纵身跳了下去。   璎珞这才觉着呼吸一畅,有些恍惚地往窗外瞧了一眼,却不意就看到了依旧站在不远处院中回廊上的迟璟奕,见他面朝这边,似一直瞧着这里,璎珞本就发烫的脸颊瞬间涨红。   她只以为迟璟奕已经离开了,可他……   这么说方才秦严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全都被人给瞧见了,方才他整理她的发丝靠的那么近,说不得在远处看,不明就里会看成什么样子呢。   璎珞有些羞恼起来,忙转身便去关窗,忍不住又微倾身子往窗下瞧了一眼,而秦严已平稳地站定,似有所感,他也仰头瞧了上来。   四目相对,那少女面色嫣红如花,娇颜艳色欲滴,秦严勾了下唇角,璎珞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砰砰两声便合上了两扇窗扉。   见她羞恼地隐在了窗户后头,秦严低声笑了两下,这才转头迎上迟璟奕的目光。   而迟璟奕瞧着秦严将璎珞抱起二话不说地走开,他便一直微微蹙眉注视着,眼见秦严带着璎珞从后窗跳进屋中,又瞧着他们站在窗户前低声柔语的说着什么,再然后,她似说了什么话,那冷峻如刀的男人便愉悦的笑了起来。   他还为她轻柔的挽发,低头间似在她的头顶印下了一吻,他虽然挡住了她的身影,自己看不到她的神情和动作,但多半她是愿意的,若不然她又怎么不曾挣扎半点。   迟璟奕心中发涩,缓缓收回了目光,蹙着的眉头已经松了开来,清逸的面上也已瞧不出任何情绪来,只冲身后小厮随喜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个绣娘……”   随喜乃迟璟奕的贴身小厮,先前在穗州璎珞搭乘迟璟奕的顺风车,便是他驾的车,对自家公子的那点心思,随喜自然是清楚的,方才他眼见璎珞在自家少爷眼皮子底下被靖王世子抱走便有些担忧迟璟奕,此刻被吩咐后,他非但没动,反而有些不忿地道:“公子,苏姑娘一瞧便和那个靖王世子不清不楚,您又何必还帮着她,奴才看她没公子相帮也……”   随喜话没说完,却被迟璟奕一个清冷的眼神给生生吓得断在了喉咙眼,迟璟奕见他面色发白,双膝颤抖就要跪下,这才转开了视线,道:“去吧。”   随喜再不敢多言一句,忙匆匆转身跑着去了。   而迟璟奕自然不会认不出秦严来,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心中绝没有外头表现的那么镇定自若,云淡风轻。   他打发了随喜,转头便见秦严从二楼后窗跃了下来,站定后仰头冲璎珞轻笑,待璎珞嗔恼的关上了窗户,秦严便直直瞧了过来,两个男人的目光一时便在空中四目相对,若冰刃相接般,擦出了些微妙的紧张感来。   两人对视片刻,秦严才大步向迟璟奕走来,停在离他三步开外,沉声道:“楚衣阁女客换裳之处竟然混进男人,今日之事,希望迟少爷能给本将军一个交代。”   迟璟奕岂会听不出秦严的挑衅之意来,闻言却是轻轻一笑,声音清朗,缓声道:“这确实是我楚衣阁有愧于人,疏漏之错,此事我自会查个清楚明白,给苏姑娘一个交代。便不劳鹰扬将军多费心了。”   秦严双眸一眯,冷笑道:“疏漏之错?迟公子说的未免太过简单轻松了些吧,要知道你这一个疏漏,差点便毁却了她的一生清誉。有些错误却是犯上一次,便将失去所有机会的,迟公子倘若就只有这点能耐,本将军看迟公子还是早早放弃,将这楚衣阁关门大吉来得好。”   秦严口上说的是楚衣阁,实指什么,两人却是心知肚明,迟璟奕闻言却只躬身一礼,笑着道:“烦劳秦世子操心,能得秦世子如此看中,特意提醒,草民若是早早放弃,岂不是有负秦世子这一番操劳之心?世子请放心,草民会全力以赴,楚衣阁关门的那一日,想来是不会叫秦世子看到的。”   秦严眸光一厉,深深又看了迟璟奕两眼,不得不承认眼前男子确实气态卓然,值得人当做对手,见迟璟奕心念坚定,并非自己三言两语便能吓退之人,秦严便也不再多做停留,冲迟璟奕抱了下拳,抬脚便大踏步的往远处走去。   恰那边随喜办完了迟璟奕吩咐的事情快步过来,迟璟奕站起身来,便冲随喜吩咐道:“今日秦世子也算帮了我楚衣阁的忙,随喜,去挑几匹上好的云锦给秦世子带回,也算聊表谢意。”   他帮璎珞,又何必迟璟奕来表这个谢意,这个迟璟奕果然难缠,都瞧见他和璎珞举止亲昵,竟还如此态度坚定,不死不休,简直可恶。   秦严脚步微顿,未曾回头,只冷声道:“不必!”   言罢,人已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而雅间中,璎珞关上窗户将手中衣裳丢在了一边椅子上,略整理了下衣裳往门外走去。   她出了梅字间,外头的声音陡然便大了起来,望去,只见试衣阁那边聚了不少女子,皆围在璎珞阁的前头。   十多个穿戴富贵的夫人小姐们正站在外围瞧热闹,瞧样子她们该当都是来楚衣阁做衣裳的客人们,大抵是听到了动静都出来观望了,竟是将苏府的人都围在了里头,一时也瞧不出里面的情景。   璎珞快步走过去,就听那些夫人小姐们不时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着。   “是定安侯府的姑娘们吗?说的是几姑娘?”   “似乎是五姑娘,说是才从穗州回来的三房庶女。”   “当真是那姑娘在这里偷会情郎吗?这定安侯府虽然没落了,可到底也算勋贵之家,怎么会出了这样不知礼义廉耻的姑娘。当真是门风败坏啊。”   “应该不是私会情郎吧,若不然那五姑娘怎么就会凭空不见了呢。”   ……   璎珞听着这些议论声,勾起了一抹冷笑来,却闻人群中正传来苏瑛玥微显尖锐的质问声。   “你这贱婢是怎么照顾五妹妹的,你还不快说,五妹妹到底去了哪里?这璎珞阁中怎么会有男人?”   璎珞闻言倒定住了脚步,她倒是要好好听听,霜杏会怎么回答。   “三姑娘,奴婢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位姑娘都进试衣阁以后,奴婢正要陪着五姑娘进璎珞阁,可五姑娘却突然不高兴了起来,说着试衣阁的名字偏就和她的闺名一样,倒是显得她的名字太过寻常了,姑娘心中不乐便改而要去那边的凤簪阁,奴婢刚伺候姑娘进去便突然闹起肚子来,然后奴婢便上了净房,再回来姑娘便没在凤簪阁了。奴婢真不知道姑娘去了哪里啊。”   “你的意思是,五姐姐根本就没涉足过璎珞阁对不对?”   霜杏的声音刚落便响起了苏瑛紫急切的问询声。   接着是霜杏肯定的声音,道:“正是如此,五姑娘没来过璎珞阁的。”   璎珞倒没想到霜杏会如此袒护着自己,一口咬定,自己就没进去过藏了男人的璎珞阁,她不由挑眉。   难道是她错想了霜杏?不过霜杏这般说,于自己却是更无妨了。   ------题外话------   月初啦,弱弱的问下,能求个月票吗   那个,小妖精们要是这个月打算投素素月票,能否包里有票的,月初就投给素素啊,文文能上月票榜才能有用哦,哪怕上榜一两天也是好的哦,么么哒 ☆、083 阴谋败坏   霜杏的话令苏瑛紫顿时便面露笑意,道:“这便是了,五姐姐根本就没来过这璎珞阁,自然也并未碰到这莫名其妙晕厥在此的男子了。”   苏瑛玥却抹着眼泪,抽泣道:“可如今五妹妹却不见了,倘若不是她遇上了这地上躺着的男子,又生出了什么意外来,五妹妹又怎么可能会不见了呢。”   旁边小刘氏却指着地上躺着的那女装男人,吩咐着跟来的婆子,道:“快,将此人捆绑起来,给我泼醒,好好审问!”   小刘氏今日带着姑娘们出门,可却发生了这等事情,如今这整个楚衣阁的女客们都已经被惊动,倘若将事情不清不楚的糊弄过去,这些看客们明日便得将定安侯府姑娘在楚衣阁私会男人的事情传扬的满京城皆知,倘使那样,定安侯府女眷们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来行走。   她回去了,便是平日再得老夫人宠,出了这等事也没法和老夫人交代。   故此到不如将眼前这男人审问清楚,兴许事情还能得到转机。而且,她相信,事情当不是璎珞在楚衣阁私会男人才对,不然无法解释这男人晕厥在地,而璎珞人却不见了的事。   璎珞听小刘氏要审那男人,这才不再迟疑,挤开人群往里头去。   那男人既然是别人安排的,他醒来便必定是要胡说八道的,即便她人没在璎珞阁中,男人的话缺乏实证,可就这么让一个男子攀诬,传了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得便要传变了味去。   所以,她不能让那男人有开口的机会。   “婶娘,七妹妹……这,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霜杏?你怎么跪在地上?”   璎珞挤开人群,满脸惊诧的出声道。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在了璎珞的身上,见她仪态端庄,神情诧异地蓦然出现,顿时众人就都愣住了。   还是苏瑛紫反应较快,惊喜地冲了过来,拉着璎珞的手道:“五姐姐,你方才去了哪里?可有什么事情?”   璎珞满脸的茫然,却是声音清晰地道:“我方才进了凤簪阁换衣裳,偏霜杏肚子疼出恭去了,我自己也不耐烦试那一套套繁复的秋裳,便抱着衣裳去了方才绣娘招呼咱们的那个梅字间花厅闲坐,不想竟有些困顿,便眯了一觉。听到外头的吵闹声,这才醒来,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苏瑛紫顿时一脸笑意地道:“哪里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这楚衣阁的试衣雅阁里头突然冒出来个男扮女装的人被人敲晕在地,我们又寻不到你,怕你出什么意外着急了罢了,五姐姐无事便好。”   璎珞闻言,这才像是瞧见了地上躺着的那男人般,惊呼了一声,捂住了嘴。瞧样子,分明就是个受了惊吓的胆小内宅少女。   而小刘氏这才眼神微厉盯着璎珞,道:“既是到梅字间去休息,怎也不令人来说上一声,若非如此,又岂会闹出这等误会来!”   璎珞福了福身,正欲言,却闻后头传来一个声音,道:“都是奴家的错,都是奴家的错。”   说话间一个穿洋红色斜襟绣绕领缠枝白玉兰的妇人带着四五个绣娘从人群后过来,她扬声说着,冲小刘氏福了福身,道:“方才五姑娘往梅字间去时正好碰上了奴家,便吩咐奴家来和夫人说上一声的,奴家原是要唤个人告知夫人的,不想刚好宫中贵妃娘娘身边的蒋嬷嬷来取贵妃娘娘新做的一批衣裳,奴家亲自去迎了下,转眼竟就将此事给忘了。实在不该,实在不该!”   那妇人说着便满脸笑容地自掌了两下嘴巴,又冲璎珞福了福身,道:“因奴家之过生出此番波折来,让五姑娘受了委屈,今日府上在我楚衣阁定做的衣裳,花销奴家做主减上两成。另外,五姑娘可有看中的衣裳料子?小店送上五匹料子,权当是给五姑娘压惊了,还望五姑娘莫要嫌弃。”   妇人说罢便怒目盯着那地上依旧晕厥在地的男人,道:“此人乃是我楚衣阁后头男客处招待的一个活计,前两日竟被发现偷取铺子中的珍贵布料往外贱卖,以换取赌资。被发现后,还没等处置,不想这厮竟听到消息消失不见了,原想着他多半是逃了,却不意竟是躲在了这女客试衣阁里来。至于他会晕厥在地,多半是躲着无食物相继,饿晕的。此贼死不足惜,可惊扰了各位贵客,却是我楚衣阁莫大的失误,所以各位夫人小姐们今日在我楚衣阁的消费所需银两也都减一成去,还请夫人们见谅。”   大丰外头做生意的女子多是成了亲的,这说话的妇人便是楚衣阁刘掌柜的女人,名唤金巧巧。   平日里楚衣阁女客这边的生意都是这金氏在张罗,贵客们也都是她在接待。她言罢摆手,便有跟着的绣娘上前便将那地上躺着的男人给拽了起来,拖着便走。   璎珞在众目睽睽下,确实是从另一边人群后过来的,而金巧巧的说辞又是天衣无缝,滴水不露,围观的夫人小姐们顿时便信了,又因得了优惠一成的好处,便皆笑着散了。   形势发展成这个样子,小刘氏却是再高兴不过的了,她原就没必要和三房一个庶女过不去。相反,璎珞在外头出了事,她不仅回去没法子和老夫人交代,且对自己两个女儿的婚事和名声也是不大好的。   要知道苏瑛雨姐妹不同于长房的苏瑛莺,又个将来要做定安侯的老爹,也不像苏瑛玥,又个大有前程的做官老爹。苏瑛雨姐妹的父亲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她们要想嫁的好便只能靠自己的名声了。   璎珞名声坏了,再影响到自己的女儿,那小刘氏可真是哭都没地儿寻去。   如今非但璎珞没事,楚衣阁还少要了两成银子,若没意外,回去这银子也落进了她自己的腰包,小刘氏自然是满心的欢喜了,连带着瞧璎珞的目光都温和了许多。   而苏瑛玥此刻却忍不住握紧了衣下的拳头,指甲都深深陷进了掌心中。她敢肯定,方才苏璎珞是一定进了璎珞阁的,可她到底是如何逃脱的,为什么每次都能让这个贱人逢凶化吉。   今日这般大好的局势竟然都让贱人给生生扳转了过来,实在是可气可恨至极!   而苏瑛莺此刻双眸却是凝视着那被拖下去依旧昏迷不醒的男人,低掩的眸子中也是难掩失望。就差那么一点,只要四婶娘将那男人弄醒,那男人便会将一盆污水尽数泼在苏璎珞身上,即便不曾人赃并获,苏璎珞也莫想撕扯的那么清。   女人闺誉这种事儿,并非一定要证据确凿的,一丁点的风言风语也能毁尽。可惜,就差那么一点。那男人身上备着的东西还没被翻出来,事态便急转直下被掩盖了下去。   到底大势已去,倘若她现在还纠缠着不放,那倒是要失之急躁了,也太容易落人口实,这里的夫人小姐们也都不是傻子,莫再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落了陷害隔房堂妹的恶毒名声。   苏瑛莺想着,考虑再三,到底没再发作,眼睁睁瞧着那男扮女装的男人被楚衣阁的绣娘们给拖了下去。   她就不明白了,那男人怎么就能那么不济事,不仅被砸晕了,竟怎么摇都醒不过来。苏璎珞不过是个闺阁弱质女流之辈,竟然都没办法制服,当真是个废物!   苏瑛雨和苏瑛雪姐妹虽然已经敏锐的感受到了事情不会是金氏所言的那样,可一时间却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目光在璎珞和苏瑛玥,苏瑛莺之间来回的转悠。   待人群散去,苏瑛雨才跑到了璎珞面前,亲热的拉了璎珞的手,担忧而歉疚的道:“五姐姐,真是对不起哦,我真不知道璎珞阁中藏着歹人,若不然的话,我是说什么都不会让五姐姐进璎珞阁试衣的,五姐姐不会误会我吧?”   苏瑛雨脸上带着忐忑和歉疚,语气也极为真诚惶恐,璎珞心下却不以为意,倘若苏瑛雨当真愧疚于心,方才自己未曾出现时,她便不会冷眼旁观,半句也不为自己辩白。   她方才站在人群后瞧的很清楚,苏瑛玥和苏瑛莺不断的添柴加火,苏瑛雨姐妹俩冷眼旁观,小刘氏虽然有心平复此事,可那也是出于自身考虑,唯有苏瑛紫在极力为自己辩白袒护,这也让璎珞心中略暖。   此刻苏瑛雨满脸惶恐和歉意,不过是怕自己疑心到她身上罢了,璎珞心里虽瞧不上苏瑛雨姐妹的冷漠,可面上却笑容柔婉和顺,道:“我怎么会怨怪误会九妹妹呢,楚衣阁里出了贼人,又躲在了璎珞阁中,这谁能知道呢。再说,我又没进璎珞阁,此事已经过去了,九妹妹也不必惦念愧疚。”   苏瑛雨便笑了起来,将头靠在璎珞的手臂上蹭了蹭,道:“五姐姐,你真好。都怨三姐姐的丫鬟,大惊小怪,吵吵嚷嚷的,一下子就将事情闹大了。害的我们都跟着紧张不已,真以为五姐姐出了什么事儿呢。”   苏瑛雨的话令璎珞目光陡然瞧向了苏瑛玥,苏瑛玥面色微变,回头便扬手啪啪地打了身后大丫鬟柳叶两个耳光,怒斥道:“回去后禀了祖母再严惩不贷!”   柳叶也忙跪了下来,冲璎珞不断磕头,道:“奴婢以为五姑娘进了璎珞阁,奴婢出来帮我们姑娘取东西时正好听到璎珞阁中传来怪响,只以为五姑娘出了什么意外便冲进去看,就见地上躺着个男扮女装的人,无声无息,不知死活的,奴婢也是一下子被吓慌的,这才叫嚷了起来。奴婢真不知道之前五姑娘没进璎珞阁,奴婢知道错了,还请五姑娘原谅啊。”   柳叶砰砰的磕着头,苏瑛玥也走了过来,拉着璎珞的手,流泪道:“都是三姐姐没能教导好丫鬟,叫她这样的不沉稳懂事,叫嚷开来险些就坏了妹妹的闺誉,姐姐原不该为她求情的,可她到底跟了我一场,又是无心之过,妹妹可否念在她本意是好的,意在担忧五妹妹才出错的份儿上,且饶过她这一回?”   璎珞笑着回握住苏瑛玥的手,感动地道:“三姐姐仁善,这才纵的下头丫鬟们有些放肆跳脱,今日事情尚未明朗,她便四处嚷嚷,弄的人尽皆知,差点就毁了妹妹一辈子。她犯下这样的大错,难为三姐姐还肯护着她。妹妹受点委屈倒也没什么,我是愿意原谅她的,毕竟我也没出什么事儿。可我就是担心,姐姐长久这么纵容着下头人,她们养刁了性子,来日再为姐姐惹来这样的祸事……少不得还是妹妹来做这个恶人吧,等会儿回去,妹妹便将此事禀明了祖母,想必祖母会有所决断的。”   璎珞这话一来说苏瑛玥为这个丫鬟不顾姐妹生死,二则是说苏瑛玥没有御下的手段,连个丫鬟都管不好。   此刻那些瞧热闹的夫人小姐们虽然已经散开了,可还是远远关注着这边动静的,璎珞的说话声又不低,顿时便引得几个夫人微微侧头瞧向了苏瑛玥。   苏瑛玥气的神情微僵,却不得不笑着道:“五妹妹说的是,方才倒是三姐姐欠考虑了。”   璎珞便又握着苏瑛玥的手一下下使劲起来,脸上却满是亲昵的笑容,道:“三姐姐不因着个丫鬟怨怪妹妹便好。”   璎珞自穿越以来便日日锻炼身体,如今她的力气要比寻常闺阁女子大上许多,她狠狠地攥着苏瑛玥的手,顿时苏瑛玥的纤纤五指便在璎珞的掌心扭曲成泥,疼的像是要断掉了一般。   苏瑛玥简直不敢相信璎珞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对她动手,正准备惊叫出声,璎珞却适时的松开了她的手,笑意盈盈的瞧着苏瑛玥,眼眸深处一抹锐色却不容错认。   苏瑛玥莫名觉着浑身发寒,有股冷意从脊梁骨蹿出,直抵脚底心。她垂下的手有些疼的发颤,可她此刻真不敢叫喊出声来,更不敢哭着控诉璎珞。   今日的事儿稍稍有些脑子的,都会怀疑其中有鬼,苏璎珞倘若一脚踏了进去,那自然是满身的泥洗都洗不清,一辈子都毁了。可偏她没掉进去,那这陷阱是谁挖的,便值得深究了,此刻稍微不留神便要惹地一身腥。   更何况,今日还是她的丫鬟先叫嚷起来的,她方才还为那丫鬟求情了。   她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让人家知道自己和苏璎珞这个妹妹不合,以免明眼人传出是她陷害庶女妹妹的是非来。   想必璎珞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明目张胆地就对她动手。   要心机有心机,要胆量有胆量,要机变有机变。   好一个苏璎珞,自己到底还是小瞧了她!都这样了还是坏了事。   苏瑛玥掩在袖子下的手稍稍一动便疼的钻心,她颤抖着,脸色都发白了,额头也渗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可这些疼都抵不过从心底悄然升起的一丝惊惧。   璎珞瞧着苏瑛玥轻轻抖动的衣裳袖子勾起的唇角愈发明媚温和,苏瑛玥,我倒是要看看,以后你还敢不敢凑上前来,再和我表什么姐妹情深。   妹妹不捏碎你的手骨都对不住这天天修炼的劳苦!   璎珞方才的一番动作都掩在宽大的广袖之下,苏瑛玥又不敢叫出声来,故此竟然没人发现两人的这一番小动作。   不过众人也皆感受到了璎珞两姐妹间气氛不对来,对此苏瑛莺挑唇乐见其成,小刘氏却恐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扬声道:“行了,眼见太阳都要下山了,咱们今日也出来大半日了,既然都试好了,这便回府吧。”   璎珞这才笑着福了福身和苏瑛紫一起随在小刘氏身后往外走,苏瑛紫挽着璎珞的手,忍不住关切的低声道:“五姐姐,你没事儿吧?”   璎珞只冲苏瑛紫笑了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待一行人下了楼,那金氏却忙忙又迎了上来,笑着再度赔礼道歉后便走到了璎珞的面前,道:“今日真是对不住苏五姑娘,奴家已经亲自挑选了五匹布料赠送姑娘,给姑娘压惊赔罪,姑娘且看看喜不喜欢这些个颜色。”   说着一挥手,几个绣娘便抱了五匹色彩不同的绫罗绸缎过来,这一挡倒阻了小刘氏几人的视线,璎珞飞快地冲金氏道:“那个男人看好,我回府便会派人来领走。”   金氏也压低了声音笑着道:“姑娘放心,公子方才也没机会和姑娘致歉,吩咐奴替他向姑娘道歉,公子说改日再亲自向姑娘赔罪。”   金氏突然出现,又有那么一番说辞,瞬间便解了璎珞的全部危机,璎珞自然明白这都是迟璟奕的吩咐,虽然今日的事情都是楚衣阁疏漏在先,可迟璟奕这般为她周全,却也是人情所在,璎珞自不会责怪于人,笑着点了点头。   金氏这才退开,道:“姑娘喜欢这些布料就好,姑娘慢走。”   金氏说着深深福了福身,璎珞回了半礼,两人一番密语却是无人发现。   迟璟奕站在二楼最西的一间雅阁中,透着半开的窗户瞧着璎珞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又目视着马车缓缓驶出街巷,这才回过头来,瞧向进了屋的金氏。他的目光并不锋锐,可清和中却透着一股威压,令金氏生生打了个颤。   ------题外话------   嘤嘤,奴家摇着小手绢,眼巴巴求票票,爷们走过路过塞张票,奴家白生生滴小手随便摸,胖乎乎滴老脸随便亲啊! ☆、084 提亲之意   金氏进来便有些诚惶诚恐的跪在了地上,她的身后两个中年绣娘押着一个年纪略轻的绣娘也跪了下来。   金氏迎着迟璟奕清冷的目光,面色微白,磕头道:“今日之事皆是奴婢疏漏之故,差点害的楚衣阁名声被毁,毁于一旦,奴婢有愧少主子的托付,不配舔居掌柜,请公子责罚。”   今日之事,若然坐实了,被传出有女子在楚衣阁中私会男人的事情来,璎珞的名声会毁,可楚衣阁也会跟着名声毁掉。   楚衣阁的生意其实八分都靠女客这边,男客那边平日里清闲的很,当初开男客的生意也不是为了挣钱,不过是想多结交一些京城达官显贵,也好助楚衣阁在京中立足更稳一些。   而这边女客的生意才是重中之重,今日生出这样的事情来,倘若一个处理不当,坏了楚衣阁的名声,京中那些注重清誉的夫人和小姐们谁还敢来会冲出男人的楚衣阁买衣裳?   楚衣阁也就全完了。   金氏跪下战战兢兢的,她言罢,却意外的听闻迟璟奕道:“她可曾说了什么?”   金氏闻言顿时便愣住了,她一时根本没弄明白迟璟奕口中的“她”到底说的是谁。   转了转眼珠眼,愣了片刻,金氏才反应过来,迟璟奕这说的是苏家那位五姑娘啊,接着金氏便惊异起来。   迟璟奕十六岁便开始慢慢接管迟家的生意,她也算是跟着这位少公子许多年的老人了,据她了解,这位少主子虽然瞧着温和可亲,却是个最是清冷的人,行事也颇为赏罚分明,果决专断,而且从来都是公私分明,先公后私的。   且在女色方面极为自制,迟家虽然是商户人家,可迟家挂着皇商的名,家中又有曾经官拜天官的老太爷坐镇,太夫人更是出身镇北侯府。迟璟奕虽然不出仕,但自小便有才名传扬,谁不惋惜这位少爷是碍于祖父之命,这才无法科举出仕,倘若科举必会金榜题名。   且这位大少爷又生的人才俊秀,风度卓绝,年纪轻轻便接掌偌大的迟家生意,做的有声有色,所以对这位少爷有意的官家千金,容貌不俗的还真有些。   只金氏却从不见迟璟奕对哪位小姐表现出一丝不同来,可今日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却撇下楚衣阁的事不理,先去问那位苏五姑娘。   金氏敏锐的觉着这其中有点不同寻常,又念着前两日楚衣阁有绣娘往振威将军府去,回来却说王姑娘是给定安侯府一位极为貌美的苏姑娘做衣裳。   金氏便琢磨了起来,难道前两日住在振威将军府的那位苏姑娘便是今儿这险些出了事儿的苏五姑娘?   前几日自家这位公子爷可也客居在将军府的,这么说公子爷和那苏五姑娘是认识的?而且瞧这样子只怕不光认识这么简单……这些年她又见过公子对哪位姑娘这般上心紧张过。   金氏想着,只觉今日之事当真是愈发严重了起来,她额头便渗出了一层冷汗来,斟酌着回道:“苏五姑娘不曾说什么,只道回府后便会派人过来将那欲害她的男人带回去审问……”   金氏说着飞快的抬眸瞧了眼迟璟奕,她终年做掌柜,自然惯会瞧人脸色,只此一眼心中便有了底,飞快地又垂了头,连声道:“依奴看,苏五姑娘并不曾因今日之事怪责于公子,苏五姑娘离开时神情平静,脸色红润,笑容也自然,并不曾瞧见有什么受惊之状。奴这些年倒也见了不少官家千金,五姑娘的胆色倒是少见的。”   迟璟奕并不曾对金氏的知情识趣变现出赞许来,闻言迈步走到一旁条案后坐下,这才将目光望向后头被两个绣娘绑缚着,一脸惨白的那也做绣娘打扮的女子,道:“人是她带进来的?为何?”   金氏忙回道:“正是她掩护那男人扮作女子模样藏进璎珞阁的。”   金氏说着忙回头怒斥道:“还不从实交代。”   那女子在迟璟奕的目光下摇摇欲坠的磕了个头,战战兢兢地道:“奴叫翠莲,卖身楚衣阁做工有五年了,家中父亲最近不知怎么就染上了赌瘾,欠了好些银两,前日……前日被人给抓走了,那些人说倘若凑不到银子就要卸掉奴父亲双腿,奴的娘早逝,是父亲将奴给拉扯大的,奴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去死。刚巧奴回楚衣阁便有个公子哥打扮的人唤住了奴,他说他是定安侯府五姑娘相好的,家中和苏家乃是世交,早在穗州时便和苏五姑娘相识,已互定终生,只等着家中父母去苏家提亲了,他实在想念苏五姑娘,便和五姑娘相约,趁着来楚衣阁的做衣裳,见上一面互诉衷情,叫奴只要将做了女装打扮的他带上楼藏身在璎珞阁中便好,他说了,他和五姑娘已经通信说好此事,见过之后便会离开,绝对不会被人发现此事,事成之后便可给奴五十两银子作为酬谢,奴当真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那翠莲说着已是泣不成声,额头磕破,鲜血横流。不怪她害怕,只因楚衣阁的绣娘们不同别的商铺,她们都是和楚衣阁签了死契卖了身的,当真是东主要她们的命,她们也无处辩白,今日生出这样的事情来,翠莲也心知自己是闯了大祸。   迟璟奕闻言却面色微冷,吩咐金氏道:“将她的卖身契寻出来,一会苏府来人了便连人带卖身契一起交给苏姑娘。”   金氏连声应是,迟璟奕摆手道:“将人带下去吧,那个男扮女装的贼子要看好了,且莫让人出了什么意外。今日之事,责你半年例银,严整楚衣阁绣娘,此事再有发生,你当知道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退下吧。”   金氏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才又磕了个头,带着方退了两步,迟璟奕又蓦然开口,道:“着人将那璎珞阁的牌匾取下来,换个旁的。”   金氏忙应了,这才轻轻合上了雅阁的门,抹了把头上的汗,吩咐身边跟着的绣娘道:“可听明白了?赶紧将那璎珞阁的匾额换了,还有今后定安侯府的生意都要格外小心,今日苏府几位姑娘的衣裳,五姑娘的你带几个绣工好的,细细的做,务必处处都做到最好才好。”   身旁绣娘忙躬身应了,而雅间的门被轻轻带上,迟璟奕方才靠在椅伏上闭上了双眸,眼前一遍遍的回想着今日见到璎珞后发生的事情,那些画面再三回放,他终于轻轻牵起了唇角,骤然睁开了眼眸。   一双眸子一时盛放着璀璨的笑意,唇角笑容也带着一丝释然和放松,神情是洞若观火的明彻。   他自方才瞧见秦严抱起璎珞那一刻起便像压了一块重石的心一下子便又轻快了起来。   秦严对璎珞的态度太理所当然,亲密无间,也太超出男女大防之限了,而璎珞也并未挣扎拒绝,以至于他一度以为两人乃是两情相悦的。他的机会便大大的降低了,他方才在秦严面前虽不曾认输,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念着以璎珞的身份做秦严的正妻根本就不可能。   而璎珞他虽还不甚了解,可他却莫名觉得她不会给人做侧室,这也许是他唯一的机会了。故此他才不打算就此放弃,觉得也许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可对于璎珞倾心于秦严这点,他心中还是难过和介意的,然而方才他却想明白了,他显然是被秦严的态度给遮了双目。   靖王世子于他一般倾慕于苏五姑娘这点毋庸置疑,可苏五姑娘却不然,若非如此她那样通透的女子,在瞧见自己的那一刻,便不可能推开秦严来请托自己了。   而且他早便察觉到她和寻常的闺阁女子有些许的不同,对男女大防上瞧的似乎要轻一些,那股爽快劲儿倒有些像异域女子,若不然当日在船上她也不会和他开那样的笑话。   细细想想今日秦严和她举止亲密,却皆是那靖王世子主动,她只是不曾反抗而已。而不曾反抗,在她,也许并非就是相悦于靖王世子的表现。   更何况,当时情况紧急,她容许靖王世子抱着跳上阁楼去那也是事急从权,至于两人在窗前屋中的亲昵举止,当时他离的远,根本不曾听到两人在说什么,且她被靖王世子挡住了大半个身子,自己只瞧见最后她双颊嫣红,状若羞涩,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兴许一切都是靖王世子在刻意误导于他呢,但是有这样一个人物和自己一样觊觎着她,便不容许自己再多犹豫了。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迟璟奕想着,一拂广袖便执起了条案上的墨块,亲自往砚台中磨墨,摊开纸张,用白玉雕翠竹的镇纸压住,提笔沾墨,在纸上写了几个挺拔隽廋,笔迹瘦劲藏锋的字:祖父启禀。   璎珞并不知道秦严的一番作为已让迟璟奕下了某个决定,她此刻正坐在马车中和苏瑛紫说着方才在楚衣阁发生的事情。   “当时我正试衣裳,就听外头响起三姐姐身边柳叶的尖叫声,我匆忙出来时,璎珞阁已房门大开,三姐姐带着丫鬟已经冲了进去。柳叶指着地上躺着的那男人,直嚷嚷着五姐姐你和丫鬟都不见了,她们声音大,不时那些雅间中的女客便都被唤了出来。”   其实柳叶闹起来时,璎珞还挂在后头墙上,所以倒也听到了一些,知道是苏瑛玥的丫鬟先闹起来的。听了苏瑛紫的话,璎珞点头,道:“霜杏呢?她反应如何?四姐姐又如何?”   苏瑛紫便道:“霜杏是闹起来片刻才匆匆回来的,她倒是一直坚持说是闹肚子才离开的,还坚持五姐姐最后没进璎珞阁,更不曾瞧见什么男人。我瞧她当时面色发白,神情担忧,倒像个忠心不二的。若她有什么问题,该当不是方才那般表现才对啊。至于四姐姐,当时她和丫鬟一直跟在四婶娘的身边,好像都不曾出声,一直安静的很,四姐姐好像是被吓坏了,一直靠在丫鬟身上,冬梅一直在低声安慰的。”   璎珞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前头马车上,苏瑛玥还是和苏瑛莺同车,见苏瑛玥有些面色微白,神情焦躁,而苏瑛莺却斜斜靠在软枕上,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耳边的发簪流苏,明眸透过浅碧色的窗纱瞧着外头的街景,神情倒瞧不出什么焦急之色。   苏瑛玥不由盯着悠然的苏瑛莺目光微转,略带猜忌,压低了声音道:“四妹妹今日这一局没能如愿,那男人还被楚衣阁的人抓了起来,四妹妹便不怕回去后泄露了,再被祖母问责吗?”   苏瑛莺闻言却轻轻一笑,瞧向苏瑛玥,道:“三姐姐怕什么,我既然做了,便能保证出事儿也牵扯不到自己。放心,那被抓的男人什么也不知道,他甚至都说不清楚是谁指使他干的这事。”   苏瑛莺闻言却放心不下,今日这事儿闹成这个样子,苏璎珞定然会告到祖母面前,祖母总是要怀疑的,当时头一个闹起来的是她的丫鬟,她又素来和苏璎珞有仇,祖母什么都查不到,还不得将这一盆污水都盖在自己头上来?   她又不能和祖母说,今日之事都是苏瑛莺做的,一来自己无凭无据的,根本就没办法证实自己的话,难道要和祖母说,这事儿苏瑛莺做之前和自己说了,而自己非但没有阻拦,最后还参与其中了?这么说,倒还不如不清不楚任祖母自己猜疑呢。   更何况,即便她如实相告祖母,苏瑛莺也不会承认啊,苏瑛莺和苏璎珞半点仇都没有,自己说了,祖母也未必就会信啊。   苏瑛玥又想起了先时到楚衣阁路上时,苏瑛莺告诉她这事儿时说的话来。   当时苏瑛莺突然拉住自己的手,凑过身子来笑着道:“三姐姐,你可能不知道,楚衣阁中有好多供女客们试衣的雅阁,其中有个雅阁名字和咱们那位伶俐非常的五妹妹闺名是一样的呢,今儿那璎珞阁中可是藏了个好宝贝呢……”   说着她在自己耳边低低说了她的计划,然而一推自己的手臂,斜睨着自己道:“三姐姐,今日我这一番可都是为了三婶娘和三姐姐呢,我是不忍心看着三叔父宠庶灭嫡,这才仗义相帮三姐姐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到时候三姐姐可见机行事。当然,我因不知三姐姐的打算,所以吩咐那男人倘若到时外头不曾有人闯进来,他便可以一直藏着不现身,若三姐姐还要和五妹妹姐妹情深,今日在楚衣阁便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三姐姐可自行斟酌哦。左右我和五妹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么做都是为了三姐姐。”   苏瑛莺当时说这些话,根本就是要拉自己一起下水的,可恨当时自己到底没忍住,不愿放弃这样好的机会,还是叫柳叶闹了起来。   当时若自己不曾吩咐柳叶参与其中,便不相信苏瑛莺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会前功尽弃地放弃计划,真不让那男人出来。   自己到底还是太过心急,上了苏瑛莺的当,可惜现在已不容得自己后悔了。原本以为将苏瑛莺当了枪使,如今瞧着却是中了苏瑛莺的算计。   瞧着又靠回软枕上吃着芙蓉糕看街景的苏瑛莺,苏瑛玥紧紧握起了双手,她知道苏瑛莺说没有事儿,那只是苏瑛莺自己没事,自己多半是没法摘清的。   本来她便没在老夫人跟前长大,感情淡薄,就只靠着母亲和姐姐兄长们才能在祖母面前得些高看,又因自己乖巧听话,懂事知礼,祖母方才喜爱了几分,如今再因此事惹得老夫人厌弃,自己在这后宅又没了母亲庇护,可该如何生存……   自己当真是糊涂,怎么能与虎谋皮呢。   苏瑛玥面色变换个不停,苏瑛莺转眸瞧了一脸焦虑的苏瑛玥一眼,唇角溢开一抹讽刺的笑意来。   苏瑛玥挑拨的她去对付苏璎珞,那点子计量自己又岂会看不明白?真当自己是没脑子的蠢货哄骗呢。自己要出手对付苏璎珞,那也是因为自己看不惯苏璎珞,可并非因为她苏瑛玥的挑拨。   既然要动手,自然是要拉个垫背的,苏瑛玥想要将自己当枪使,且没那么便宜!她到是要看看,谁能将谁当枪使!   车中两姐妹互相腹诽着,马车已经绕过了四通街,刚转弯便猛然停了下来,苏瑛莺和苏瑛玥没有防备,一头撞上了车门。   苏瑛莺捂着额头还没来得及发怒于车夫,车门便突然被人生生打开,接着露出一张气势汹汹的中年仆妇的脸来。   外头也响起一声尖利的叱,却道:“就是这个贱人,给本侧妃拉出来,狠狠地打!”   苏瑛莺还没反应过来,那仆妇便应了一声,凶狠地抓住了苏瑛莺的胳膊,毫不怜惜地便将她扯了下去。   ------题外话------   哈哈,想不到吧,男配要提亲咧,妞们说咱们闺女要不要答应捏,啦啦啦 ☆、085 苏瑛莺当街挨打   苏瑛莺是被那腰圆膀粗的婆子给生生拽出马车的,她临出马车只来得及拽住正拼命往里躲的苏瑛玥的手臂,人便已经被拉扯地整个栽了出去,滚落在了硬邦邦的青石地上,只觉着浑身都要被跌散架了,发出一声惨叫。   而苏瑛玥也因苏瑛莺的拉扯,半个身子挂在了车前板上。   苏瑛玥惊呼一声,抬起头来,就见苏瑛莺已经被拽着跌倒在了马车下,不等反应,两个婆子便一人拽着苏瑛莺一条腿将其拉着往前头一辆华贵的马车处拽。   苏瑛莺早已跌地衣衫散乱,发髻也歪歪斜斜,发出惊恐的叫喊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的,天子脚下竟敢当街行凶,不怕下天牢吗?!来人啊!来人!”   “伶牙俐齿!你就是靠着这张嘴哄的我霞儿非要上定安侯府去参加宴席的吧?下天牢?本侧妃倒是要看看,谁敢将本侧妃下了天牢,给我打她!”   对面的华贵马车中端坐着一个穿素色织锦斜襟长褙子的艳美妇人,她瞧着三十上下年纪,容貌艳丽多姿,只脸色却极为不好,苍白的面容极是憔悴,眉眼间有着浓的化不开的悲伤愤恨,红肿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地上喊叫着的苏瑛莺。   这妇人不是旁人,正是信王侧妃尤氏,明霞郡主的生身之母。   她长相明媚,自进了信王府便一直很得宠爱,后又为中年的信王生育了明霞郡主,更是得信王盛宠。长久以来,养成了张扬跋扈的性子。   明霞郡主是她唯一的血脉,平日里疼宠有佳,却因为前往参加定安侯府大夫人的寿宴而丧命街头,尤侧妃又怎会不迁怒于定安侯府,迁怒于邀请了明霞郡主的苏瑛莺?   本来尤侧妃便是再张扬跋扈,却也还不至于做出当街拦阻苏瑛莺,打人出气的事情来。可偏明霞郡主死的太冤枉,也太凄惨了,堂堂郡主被马踢死,横死街头,尤侧妃心中实在太伤痛愤恨。   她哭倒在信王面前,求信王给死去的女儿讨要一个公道,信王一路哭进了皇宫,可食味楼起火一事,牵扯到皇子之争,一时半会的哪里能有什么明目?   皇帝安抚了信王,便打发了他回府。而信王侧妃的悲伤之情,愤恨之意找不到发泄口,自然就越发的迁怒于定安侯府。   她没有本事去找诚王算账,这笔账便都记在了明霞郡主的近身伺候之人的身上,明霞郡主的丫鬟们为了脱罪,便又将苏瑛莺给攀扯了出来。   只说定安侯府原本就和信王府没什么交情,苏瑛莺和明霞郡主也不过是见了一面而已,明霞郡主根本就不想来赴定安侯府苏瑛莺的宴席,是苏瑛莺死缠烂打,又以会做几种特别的什么面脂,长久使用能让肌肤白皙粉嫩浑然若初生婴儿一般,倘使明霞郡主能来定安侯府参加宴席,她便教郡主做这种面脂,这才将明霞郡主给诱哄了出来。   其实当日郡主还不想出门的,可因实在羡慕苏瑛莺的好肌肤,这才出了门。   丫鬟们七嘴八舌的将错都往苏瑛莺身上推,只是想着让她来分去些信王侧妃的火气,信王侧妃丧女心痛,果然当即便恨上了苏瑛莺。   今日听说定安侯府的姑娘们竟然出府来做衣裳买首饰,更是火冒三丈。   好啊,害死了她的女儿,还有心情来逛街买衣裳!   当即尤侧妃便让下人准备马车,直奔四通街这边来堵定安侯府一行,这才有了现下这一幕。   尤侧妃一声令下,瞬间便又有几个信王府的丫鬟婆子冲了过来,将苏瑛莺揪起来便是一阵乱抓乱挠,口中骂骂咧咧,好不凶残。   “贱人!为了自己的脸面,倒骗着我们郡主出府!”   “打死她,为郡主报仇!”   女人动起手来,当真是怎么阴损怎么来,更何况王府的下人,能混到主子近前伺候的,那都不是什么善辈,动起手来更是一个比一个狠。   一个穿素白比甲腰上还缠着孝布的丫鬟尽用留着的长长指甲往苏瑛莺的脖颈脸面上抓挠,苏瑛莺脖颈上瞬间便是几道子血淋淋的长痕。   另一个婆子挤上前来,冲着苏瑛莺的腰,腿,胸膛等处便是捏住皮肉狠狠的拧,直疼的苏瑛莺瞬间连叫喊的心力都没有了,只不停地发出尖锐凄厉的惨叫声。   更有丫鬟几下子扯掉苏瑛莺头上发饰,拉着她的头发狠狠的撕拽,苏瑛莺一头乌黑的云发,顿时便被扯落了几大缕。   另几个丫鬟婆子一时半刻凑不上来,也是不甘落后,逮着了机会便出手,用发簪逮住哪里便扎哪里。还有撕扯苏瑛莺衣裳的,踢的踹的。   她们出府前可是得了尤侧妃吩咐的,只要不闹出人命,或是将人弄残弄废来,卡着分寸,怎么狠怎么来。   尤侧妃为明霞郡主报仇,这会子就在看着她们,她们谁打的好,就有得主子青眼的可能,哪里会对苏瑛莺客气?一个个恨不能再下手狠些才好。   小刘氏带着两个女儿坐在前头的马车上,眼见瞬间混乱一片,苏瑛莺哭喊声不断响起,惨的叫人毛骨悚然。   小刘氏面色微白,直叹今日晦气,惹不完的是非。   苏瑛莺可是长房嫡长女,她不敢不管苏瑛莺,忙忙叫了苏瑛雨姐妹的丫鬟上马车护着二人,她钻出马车,站在车前板上大喊着,“快,快,都去保护四姑娘,四姑娘但凡出点什么事儿,一个个回府都别想活了!”   实在是尤侧妃来的太突然了,定安侯府的下人们根本一点准备都没有,再来,这样的事情那是百年都不遇一次,一时间侯府的下人们都看愣住了,此刻小刘氏一言,定安侯府的下人们才匆忙着叫喊着上前去护人。   她们呼啦啦全冲了上去,企图将苏瑛莺解救出来,可尤侧妃今日是有备而来,且王府下人有信王背后撑腰,胆气足,根本就不将定安侯府的人看在眼中,自然是越战越勇,一拥而上,加之人多势众,片刻便将定安侯府的丫鬟婆子们都控制住了。   而定安侯府这边,今日出门本也没带多少下人,加之下人们一听是信王府的人,就有些畏手畏脚的不敢动作,根本就打不过王府之人。   眼见几个婆子和丫鬟将苏瑛莺围在中间一阵乱踢乱踹,苏瑛莺已半点形象也顾不得,跪爬在地上,只能双手抱头地护着脸面,跪行着企图往人群中钻,却又被一个丫鬟一扯后衣领掀翻了过去。   小刘氏脸色都变了,忙忙跳下马车便去寻尤侧妃求情,跪下道:“侧妃明鉴,明霞郡主的事,也非我定安侯府所愿,我们也很悲痛,当日四丫头听闻郡主遇难,还着实痛哭了一场,侧妃就瞧在她和明霞郡主相交一场的份儿上,绕过她吧。”   尤侧妃瞧着小刘氏却冷笑出声,道:“若非她诓骗我女儿到定安侯府,我女儿又怎么可能出事?什么养肌肤的面脂膏子,我皇家还没听说过,倒要你一个小小的定安侯府来显摆这个了,还不是想要诓骗了我那女儿,好给她们母女撑起场面来?!也就是我那女儿心思单纯,被人这般利用,还白白地丢掉了性命!我女儿在天之灵,定然宁愿从来不识得什么苏四姑娘,相识一场的情分?她们就只有害命的情分!”   尤侧妃说着脸色已是因激动涨红了起来,颤抖着手指着小刘氏道:“定安侯府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为我女儿悲伤?我呸,要是为我女儿悲伤,怎不见当日便上王府吊唁?这会子倒穿红戴绿,涂脂抹粉的上街逛铺子了?假惺惺!去,将那马车上的小姐们都给本侧妃拉出来,狠狠的打!本侧妃要让满京城的人都瞧瞧,这一家子女人的虚假嘴脸!”   尤侧妃言罢,一群王府奴婢们应了一声便如狼似虎的向着苏家几辆马车冲了过去。   率先便有两个丫鬟对着小刘氏的一头发髻便抓了过去,小刘氏只觉头皮都要被扯掉了,顿时便自顾不暇的抱着脑袋尖叫起来。   那边马车门被撞开,苏瑛雨姐妹也被拉了下来,而苏瑛玥好容易爬进了马车,正心有余悸的透着窗缝往外瞧着,见苏瑛莺被围着滚成一团,缩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尖叫,苏瑛玥有些幸灾乐祸的挑起了唇,还没来得及高兴,那边尤氏便吩咐王府下人了。   苏瑛玥见自己也要被殃及了,吓得面色陡变,抱着裙子就要往外跑,还没等她跳下马车,人便被一个穿褐色背心的婆子给扯住了裙摆,一拉一扯,苏瑛玥整个人便往后仰倒一头栽了下去。   而璎珞和苏瑛紫的马车本来就走在最后头,前头闹出事儿时,两人便带上帷帽推开了车门,眼见苏瑛莺被拖了下马车,几个王府下人围上去一阵狠揍,苏瑛紫便吓得变了面色,拉着璎珞的手,道:“信王府竟然这样跋扈横行,怎生一个侧妃都敢当街打人,难道就不怕遭弹劾,被陛下责罚吗。”   璎珞瞧着前头混乱的情景却是摇头微笑,道:“陛下不会责罚的,这事儿也没人会傻乎乎的去弹劾。你想想,明霞郡主皇亲国戚,就那么惨死在街头,信王府做为苦主,皇上却没法为其做主,如今信王府就是找个地方发泄一二,本就心怀愧疚的皇上难道还会为了定安侯府而怪责自己伤心过度的亲兄弟不成?更何况,郡主惨死,皇室的脸上也是无光,这事皇室还得找脸面寻场子呢,打个定安侯府的小姐又算得上什么大事?而那些个大臣们,哪个也不是傻子,这时候跑去为了定安侯府弹劾信王府?那当真是闲着没事干了,即便是有上折子弹劾的,皇上也不会理会的,没有为几个侯府女眷,便落自家兄弟脸面的,更何况,定安侯府如今也不过一个空架子罢了,谈不上半点圣宠的。”   苏瑛紫不由捂住了嘴,惊吓道:“那四姐姐岂不是要白白受打了?这下丢人可丢大了。”   苏瑛紫言罢,璎珞便耸了耸肩,心道苏瑛莺这回可不就是白白挨打嘛,哭都没地儿哭去呢。   她想着,那边小刘氏却已冲过去寻尤侧妃说情去了。街上太吵闹,四下还有看热闹的路人,璎珞听不到小刘氏说了什么,可她远远地却瞧见坐在马车中的尤侧妃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劲起来。   璎珞忙拉了苏瑛紫,道:“咱们先寻个地方避一避,只怕尤侧妃会迁怒于人。”   尤侧妃打苏瑛莺本就是迁怒,这会子她就是个没什么理智,一心发泄,为女儿报仇的半个疯子,定安侯府的姑娘们打一个是打,打一双也是一样。   璎珞想着扯着苏瑛紫下了马车便往一旁的人群中躲,也是璎珞见机的快,两人刚走到人群边儿上,那边尤侧妃便让下人们到其它马车上拉人了。   璎珞一惊忙拉着苏瑛紫排开人群便往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躲去。   两人躲在巷子里透过人群瞧去,却见苏瑛莺已被几个婆子按在地上,一个瞧着挺粗壮的婆子骑在了苏瑛莺身上,抓住苏瑛莺的头发正将她的头使劲往后拽,另一个丫鬟蹲下来,对着苏瑛莺的脸蛋便是左右开弓的两个耳光。   而苏瑛莺这会子双眼闭着,脸上已有些鼻青脸肿的,竟是一动不动地已不知死活。而那边苏瑛雨姐妹也被拉出了马车,片刻间已是衣衫散乱,鬓发蓬松,尖叫连连。   而苏瑛玥因和苏瑛莺同坐一辆马车,王府的下人们动起手来不免更狠,上来便抓掉了苏瑛玥几缕头发,直疼的苏瑛玥涕泪横流,不住求饶喊娘。街头可当真是热闹混乱一团。   旁边不少围观的行人,指着一群狼狈逃窜,尖叫不停的定安侯府女眷们兴奋的议论着。   “这定安侯府的姑娘们今儿可是吃了大亏了,信王府的侧妃也太是跋扈了些,瞧将人家娇滴滴的姑娘都弄成了什么样子。”   “说的是啊,那明霞郡主当街被自家的惊马给踢死了,哪里就怪得上人家侯府的姑娘。”   “这话虽如此,可谁叫人家是皇亲国戚呢,怎么你瞧着心疼了?怎不上去护上一护,这英雄救美,真得了侯府小姐的青眼,碰了人家小姐的身子,说不得还能混个侯府姑爷当当呢。”   “说的好,你怎么不上去试试?别姑爷当不上,倒将命赔进去了。”   “哈哈,这侯府千金平日里看着多少高贵,如今叫起来也和杀猪没两样,瞧那狼狈的,可见这侯门千金也和寻常婆娘没啥大差,倒还不如百花楼的妓子风情万种,贪这个色没意思。”   ……   瞧热闹的人群污言碎语不断,苏瑛紫紧紧抓着璎珞的手,身子微颤,面色发白,即便头上带着帷帽,璎珞也能瞧出她面色极差。   握着苏瑛紫冰凉的手,璎珞心中微叹,怎能不明白苏瑛紫的害怕。   一来,她和苏瑛紫跑的快,不然此刻也免不了被殃及,她此刻心中也有点后怕。再来,这侯府的姑娘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当街被如此痛打,当真是半点形象都没了。   姑娘们的名声何其重要,尤侧妃这是要生生毁了定安侯府的姑娘们呢。   定安侯府算是出了名,丢人丢大了,这可真要成满京城的笑柄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哪个高门大户还愿意来求娶定安侯府的姑娘?没得求娶个大笑话回去,平白也变成了京城各户人家口中的笑柄才好。   这无关乎谁对谁错,求亲的人也不会特特去分辨是侯府的姑娘没错,错在信王侧妃太跋扈,蛮不讲理。人家只会想,万不能求娶个曾被当街打了,连庶民都取笑过的儿媳妇。   定安侯府的姑娘们要想出嫁便只能低嫁了!   璎珞瞧着被围堵厮打的苏瑛莺,暗自摇头,心道这位也够倒霉的,本来就是想结交下贵女,给自己抬抬身价,结果却惹来了这么一场祸事。这可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不过她也不同情苏瑛莺,且不说苏瑛莺和她气场不和,虽然没什么大交手,可这些时日小摩擦却也不断,更何况今日楚衣阁之事,她还在怀疑着苏瑛莺呢。   另有苏瑛莺便是存了巴结讨好的心,这才惹来此等祸事的,对这等攀龙附凤的,璎珞也一向看不上。   至于侯府姑娘们的名声,璎珞倒也不是很在意,她原本便没指望着高嫁。只想靠着自己的双手,挣了身家悠然的过日子罢了。   原本她在穗州时还想着早日出嫁,也好早日脱离苏家的掌控。可如今进了侯府,嫁人的事儿多半不能遂自己的心意,出了这种事,侯府的姑娘们亲事大抵都是要往后拖一拖的,对璎珞来说,倒也算好事一件了。   只是如今苏瑛玥几个都被打了,只她和苏瑛紫好好的,回去倒是不好交代,璎珞正想着是不是自己往身上弄点无关碍的小伤遮掩一下,身后却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可要我插手平息此事?”   冷不防的身后响起声音来,璎珞吓了一跳,猛然回头就见不知何时秦严已站在了身后,他依旧穿着方才在楚衣阁瞧见他时的那身玄色锦袍,瞧着竟像是从未离开过她的样子。 ☆、086 吃醋副作用   璎珞怔了下忙瞧了瞧四周,眼见这街头人来人往的,秦严又是那么惹眼的一个存在,偏生他脸上还带着那么一个标志性的面具,任谁一瞧只怕便能认出他来。   她生恐自己和他站在这巷口说话会被人瞧见,再惹出什么是非来,便忙瞧向苏瑛紫。   却见她显然是被突然出现的秦严给吓了一跳,正抚着心口,有些惊异胆怯地隔着帷帽薄纱瞧着自己和秦严,一手扶着墙壁显地极为惊恐。   璎珞忙安抚地握了握苏瑛紫的手,道:“七妹妹在这里等等我,我和他说几句话就过来。”   她言罢,松开苏瑛紫的手,扯住秦严便往巷子深处去。   秦严随着璎珞往小巷的深处走,目光却望着自己被璎珞牵着的手上,阳光投过面具照进他一双深邃的眼眸中,令那点点笑意流转出浓郁变幻的色彩来。   她想必还不曾发现,她对他可当真是越来越熟稔放肆无忌了,而他竟很是喜欢她的这种对他的随意。   这条小巷极深也很狭窄,故此并没什么人经过,璎珞匆忙间拉着秦严的手进了小巷深处,街头那边的吵杂声便一瞬间遥远了些。   四周好像突然寂静了下来,璎珞这才停住脚步,回头瞧向秦严,却见他低着头,竟是沉默的诡异。   璎珞突觉有些不对劲起来,她前世虽然有过婚史,和丈夫也算是谈过恋爱的。   可对于萧启言,璎珞还真说不上多喜欢,不过是觉得两人还算合适,而自己也确实到了结婚的年龄,加之她管理着偌大的家族企业,苏阳又还不能独当一面,镇日里忙忙碌碌,她也觉着自己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考量另一个男人,谈另一场恋爱,和萧启言恋爱时间不算短,起码两人不曾吵过架,相处的也算太平合拍,故此萧启言一求婚,她便半点扭捏都没的当即便答应了。   忙于事业,拉扯弟弟的苏珞,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恋爱,也不擅长这些情爱之事。也许是父母早逝,她不得不撑起一切的原因,苏珞从小便冷静理智,她好似就没经历过怀春少女总是诗的那个年龄。   在感情上甚至是迟钝的,她只会习惯地用理智来思考一切。和萧启言婚姻失败,苏珞也曾反省过,是不是她自己也有过错,后来她得到的结论是,也许她和萧启言便不该开始。   当初只以为两人谈恋爱不曾争执争吵过便是合拍合适,后来方想,一对恋人压根就没吵过架,这便已经是最大的问题所在了。   由此可见,璎珞当真不是个擅感情的人,此刻她虽觉的哪里不大对头,可瞧了瞧秦严,却又没发现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只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时便瞧见了自己纤细白皙的手紧紧地搭在秦严微显黝黑肌骨分明的大手上。   璎珞眨了眨眼,抬头又瞧向沉默的异乎寻常的秦严,因是他略微低着头,脸上又带着面具,璎珞也瞧不清楚他的神情,她只觉气氛有些紧绷,一时便会错了意。   暗道眼前这小气包莫不是又哪里不对头生气了吧,通过几次接触,璎珞很清楚,这人一生气就不爱出声的。   他如今这么严肃,难道是因为自己强拉他的手,占了他便宜的缘故?   可方才在楚衣阁他还抱了她呢,要不要这么小气啊。果然是个喜怒无常的大爷,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了。   遂又想到方才在楚衣阁,这人的可恶行径,还有最后迟璟奕瞧着自己的诧异目光,想着下次再见迟璟奕都不知如何尴尬,这些皆拜秦严所赐。   璎珞便有些恼了起来,她有些愤恼的甩脱了手,抬头便冲秦严耀武扬威地扬了扬下巴,瞪眸道:“你干嘛一直跟着我?!”   秦严见她突然似有些厌弃地甩开了自己的手,又听她声音微恼,不觉便有些纳闷,望向璎珞,却见她面上还戴着帷帽,薄薄的轻纱遮在面上,一时却是瞧不清楚她的神情。   他几乎没想,抬手便先摘下了她面上那碍眼的帷帽,瞬间便瞧清了那扬眉怒目的少女面庞。   见她冷着一张脸,有些恼火地盯视着自己,神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方才还欢快跳动的心顿时便冻结了起来。   他实在不明白这少女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前一刻还对自己亲密无间,拉拉扯扯的,怎么转眼间就这样一脸淡漠,羞恼倨傲了起来。   忽而便又想起了方才在巷口的事情来,她一瞧见他好似头一个反应便是要将他往这巷子深处引,透过几次相交,他岂有猜不出她这么做的用意的?   还不是怕旁人瞧见他和她在一处?她便那么想和他扯清楚了?   这般想着,他便又想到了在楚衣阁的事情来,方才有迟璟奕在,他便是再恼也知道万不可和她生气,生气了那才是称了迟璟奕的心,哪会儿不曾恼起来,此刻心中那股郁结和酸涩劲儿却似又翻涌了起来。   他是个孤傲的人,何曾为一个女子这般牵动过心神,迁就妥协过,他对她好,可她也不能对他这般的忽冷忽热,喜怒无常的。这令秦严有一种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被动之感。   这种感觉极为不好,瞬间便令他冷下了神情来,目光微眯盯着璎珞,浑身都散发出一股不悦的压迫力来。   璎珞何曾想秦严上来就掀了她的帷帽,眼前一亮,四目相对,她微怔了一下,却也瞧清楚了秦严的脸。   面具下的神情是看不到的,可那紧绷的唇角,眼睛中透出来的浓郁沉色,却是不容人忽视的都透出一股威压和冷意来。   璎珞顿时便怒了,这什么人啊,方才在楚衣阁可不是自己求着他帮忙的,相反还是他行为不当,将爬墙爬的好好的自己给射了下来,害的她受惊不说,后来还当着迟璟奕的面故意那般举止,害她被误会,险些没尴尬死。   现如今这又是要干什么,仗着方才帮了她的忙,就给她瞧脸色?   敢掀她的帷帽?比气势啊,谁怕谁!   璎珞从来是个输人不输阵的,此刻恼意上来,踮起脚尖,想也不想便上手也扣住了秦严面上面具边缘,一个用力,便倾身过去将他面具整个掀了开去,抓在手中便冲秦严得意又冷艳地扬了扬手。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一个如花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嘲弄,一个面沉如水,清隽的剑眉微微蹙着冷锐的锋线。   两人莫名其妙便对峙了起来,一时间空气更加的凝重起来,似乎连街上的吵闹声都远去了,风吹过,就只听秦严手中帷幔细纱交缠飘浮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两人谁都不肯低头,对视半响到底还是秦严抿了抿唇,沉声道:“呵,大道通四方,苏姑娘又如何确定爷便是尾随苏姑娘而来的?”   璎珞今日出门各种不顺心,心情本也算不上好,此刻见秦严冷声冷语的这般说,便将手中面具往秦严胸前一掷,也挑唇笑了起来,福了福身道:“既如此,小女便不耽搁世子行路了,小女的七妹妹还等着呢,告辞。”   她言罢,倾身过去一把夺过被秦严拿着的帷帽便转身往巷外去。   秦严不防她还越来越恼,冲他摆脸色不说,竟然还敢摔东西,那面具砸在胸前落下,擦过腰带上镶嵌的青玉,便落在了脚下地上。   璎珞却是拽了帷帽转身就走,秦严瞧着跌落在脚下的面具,有种自己的脸面都被这该死的女人丢在地上的屈辱和愤怒感。   想着自己不方便出面,恐会影响了她的闺誉,生生压下了现身楚衣阁的冲动,眼看着那敢挑衅自己的迟大少爷替她解了围不说,还有些不放心,一直呆在楚衣阁对面的茶楼上,直到楚衣阁的事情平息。   之后听说定安侯府的马车被信王侧妃堵在了路上,自己又毫不迟疑,满怀担忧地奔了过来。结果却得到如此冷遇和羞辱,他顿时一双眼眸中便涌出了嗜血的阴郁之色来,抬眸盯向云淡风轻准备走人的璎珞背影,秦严周身都散发出一股暴虐之气。   他几乎想都未想,抬手便紧紧扣住了璎珞的手臂,一拉一扯便将璎珞惯在了巷子的青砖墙面上,随即整个人都压了上来,将璎珞死死逼在了墙面和他宽阔胸膛形成的狭小空间中。   秦严这人瞧着冷,浑身煞气也重,可真论起来,他一向对璎珞还挺不错,两人头一回见面,对秦严,璎珞还蛮忌惮害怕,犹记得那日离开那荒院她的双腿都有些打颤,生恐被杀人灭口。   第二回因瞧见了他命啸月撕了那婆子,心中也惊惧非常,只望着再不和这人扯上半点关系才好。只后来一来一去的,秦严却都是在帮着璎珞,态度虽算不上多体贴热情,可却和头两回大相径庭。   故此璎珞的胆儿也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肥,如今骤然被他如是对待,璎珞整个人都愣了,只觉后背压在冰凉粗糙的墙面上,一阵刺疼,她眉宇微蹙,瞪大了眼睛盯着秦严。   还不及开口控诉,却不想秦严一张俊美的脸便压了下来,他一脸煞气,沉冷如冰,又似如火燃烧的一双深眸就在她两指之外,盯视着她,沉声道:“爷好心好意的来帮你,你不领情也便罢了,竟敢恃宠而骄,冲爷使这样莫名的性子,嗯?”   两人靠的太近,以至于鼻息交错,秦严说话间唇齿鼻息间的热流直往璎珞脸面脖颈中钻。他一只手尚死死扣着她的手臂,因为用力,隔地她手腕生疼,甚至能感受到他手指分明的骨节。   他倾身压着她,她想挣扎,可碰触到的却是秦严硬邦邦的胸膛,她都能感受到他急速而沉稳跳动的心房,且她一挣,他便又倾轧过来一些,两人紧密贴合在一起,她觉着像被两道硬邦邦的铁板给夹住了,饱满的胸因挤压而疼痛起来。   手腕也疼,胸前也疼,璎珞气的浑身都有些发抖起来。   什么叫恃宠而骄?这话听在耳中倒像自己是他靖王世子的什么玩物一般,简直可笑!   纵然经过秦严的提醒,璎珞想起来秦严的初衷是好的,而且方才自己在巷子口瞧见他,又听到他那声问,心中还略暖了一下,这才拉着他的手进了巷子,结果两人莫名其妙弄成这样实在不该,心下有了些许悔意。   可她平生最讨厌粗鲁的男人,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加之那句恃宠而骄实在刺耳的很,便有些许悔意,又理智上觉得和他这般莫名闹起来实在无谓。却璎珞此刻被秦严如是对待,也终究是说什么都没法低头服软的。   当下她便挑唇冷声道:“帮忙?那食味楼莫名其妙的着火,还不知道是谁捣的鬼呢。合着,这世上就世子一个聪明人,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秦严听闻璎珞这话一双冷眸便危险的眯了起来,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璎珞便扬眉笑了起来,道:“什么意思世子爷应该心知肚明才对,若非世子爷那食味楼怎会起火?若非食味楼大火,明霞郡主也不会横死街头,没有明霞郡主横死街头,今日我定安侯府女眷便也不会被当街围堵,如今我苏家姑娘们都要成京城笑柄了,以后嫁人说不得都成了难事,世子爷倒来充当这个好人了。真当本姑娘什么都不明白吗?”   璎珞那意思已经很明显,她在怀疑食味楼的大火就是秦严一手放的。   自那日从振威将军府回去,璎珞便吩咐了马六等人去打听朝堂之事,一些隐秘或是深层的事情,马六等人一时间自然是打听不到的。但朝中有几位皇子,如今是个什么形势,这些却并非多秘密的事情,自然是都扫听的清清楚楚。   璎珞知道秦严的姐姐做了太子妃,可太子却被皇帝给废了,且这中间据说不乏诚王的手段。秦严和诚王不和睦已久,食味楼是诚王妃娘家的生意,突然起火又意在秦严带回京城的那些告御状的百姓。   璎珞不认为食味楼起火会是诚王的所作所为,虽然也不排除其他皇子的可能性,但璎珞头一个怀疑的就是秦严。   一来只有将京城的水搅的越浑,对废太子才越是有利。再来,此事一出诚王便成了众矢之的,相信很难洗脱。更有,查到最后说不得此事还能让皇帝对其他皇子也产生些怀疑。   一举三得,自己还能当个苦主,何乐而不为。   而且想到那日起火后秦严护着自己在墙角处时的各种反应和举动,璎珞总觉得他当时心情很愉悦,也很轻松悠闲,倘若真是诚王或其他皇子放火,秦严怎么可能一直和自己在一处蘑菇个不停。最后还是王雪瑶带着人找了过来,他才离开。   此刻璎珞一着急,心里怀疑的话便脱口而出了,她言罢,便觉秦严瞳孔收缩了下,攥着她手腕的力气也骤然紧了一些,浑身气势愈发强了几分。   璎珞心知自己猜对了,顿时呼吸便是一窒,暗道不妙。这种事儿自己怎么能说出口呢,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她顿时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脖子也缩了缩,整个人气势倒弱了下来。   她觉着自己方才一定是被浆糊塞了脑子,好端端的怎么就和眼前人顶撞了起来,顶撞了也便罢了,怎么好死不死的还将心里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只如今两人也算是有些个交情了吧,他总不能因她一句话就将她怎么着吧。   璎珞垂下眼眸心中嘀咕着,秦严却蓦然冷哼一声,道:“嫁人成了难事?爷倒不知道,定安侯府的姑娘们竟是如此恨嫁,还是苏姑娘恨嫁了?想嫁何人,迟家大少爷吗?”   璎珞闻言有点脑袋不清楚起来,心道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她方才那些话重点不是前头那几句吗,怎么这人偏抓住最后两句不放了呢。   再说,这会怎么又攀扯出了迟璟奕来,还有,这人的口气不大对呢,怎么听着倒像透着股酸味。   ------题外话------   嗯,因彼此一个眼神或神情不对便轻易吵起来,这个是恋爱的节奏吧,是吧 ☆、087 不欢而散   酸味?   璎珞突然心下一跳,有些惊悟过来,一时脑袋中便翻来覆去的自动回放着和秦严几次相处的情景,希望从中寻出更多的佐证和蛛丝马迹来。   秦严见璎珞垂着头,突然一声不吭了,样子也像心虚了一般,明眸在长长的睫毛下不断转动。   他顿时便觉浑身怒意都消散了,一下子就提不起什么劲儿来,便连扣着璎珞手腕的力道都不知不觉松开了。   她这是默认了?   璎珞察觉到秦严压制着自己的力道一轻,不觉诧异地偷瞄了他一眼,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不想秦严便蓦然直起了身来,只冲她冷声道:“今日是爷多管闲事了,告辞。”   他言罢,竟是转了身大步便往小巷深处去了,袍角带风,转了个弯眨眼间便消失在狭长的小巷中没了人影。   璎珞愣了愣,片刻才直起身,有些茫然地抬手揉了揉发疼的胸口,望着空荡荡的小巷甩了甩头。   她觉着方才必定是自己多想了,哪里会有人喜欢一个人,还这样喜怒不定,说走就走的?更何况,但凡有点好感,他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就让他的狼活活撕裂吃掉一个人啊,都不怕她心理有阴影的?   还有那日在山洞,一言不合,他就能折腾的自己走断腿,连口水都不给喝的,自作多情最是好不的。   再有,便是真有些许好感,这么一个脾气大的,自己也招惹不起啊。   最重要的是,她和他身份相差太大,压根就没什么可能,她可没有忘记,这是在阶级分明的古代。现代时,还讲究个门当户对呢,在这古代,两情相悦算个屁,姻缘中两情相悦是最最可以忽视的条件好不好。   想着璎珞方才些许被挑动的心便又心如止水起来,她揉了揉被捏的发疼的手臂站直身子,惦记着街上之事,匆忙便欲往巷口去,脚下一动却不意踢到了什么。   璎珞低头一瞧却是一愣,那被她踢了一脚的不是旁物,竟是一直敷在秦严脸上的那一方面具。   此刻那面具被她一脚踢在尘土中,灰扑扑的有些失了光鲜,瞧着竟有些可怜兮兮的。   璎珞眨了眨眼,心里想着这东西就放在这里,也不知秦严会不会再回来捡。   这样的东西,她带回去也不合适啊,藏都没地方藏的。   她抬脚便绕过面具往外走,走了几步到底停了步子,犹豫了下,终是回身弯腰捡起了那面具,用袖子细细擦拭了上头落着的尘土,袖进了广袖中,这才快步往巷口而去。   苏瑛紫正焦急地等在巷口,听到脚步声忙瞧了过来,见只璎珞一人走了出来,不觉探究地往巷子深处瞧了一眼,神情有些忌惮,举止也显得局促。   璎珞走过去,见苏瑛紫目光闪烁着望向自己的身后,便笑着道:“不用瞧了,那人走了。”   苏瑛紫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拉起璎珞的手,道:“五姐姐,刚才那人他可是……”   璎珞点了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人。”   苏瑛紫那日也是听了众府姑娘们议论靖王世子的,听闻靖王世子常年脸覆面具,方才乍然瞧见秦严,见他大白日的在这街头巷尾也带着个面具便心中一颤。   加之秦严虽对着璎珞还算和颜悦色,可也比寻常人瞧着冷峻的多,浑身又带着股与生俱来的煞气和气势,苏瑛紫心中便有了猜测。   心里说不出的害怕,一直忐忑的往巷子里头瞧,可她也不敢十分确定亲眼的身份,此刻听璎珞说方才那男子竟然当真是那个众小姐们口中的煞神秦严,她面色一白,拉着璎珞的手都颤了颤,半响才惊颤道:“五姐姐怎么跟他……”   璎珞自然不会将和秦严的事情和盘托出,只笑着避重就轻地道:“上次食味楼着火,他不是帮过我一次嘛,他和振威将军府有交情,因将军府太夫人的关系对我照顾一二,今日刚好路过此处,瞧见我们府上出了事,便来询问一二。我和他到底不熟,也不好真央他插手,所以他便离开了。”   倘若当真只是一面之缘,五姐姐又怎么可能那么熟稔地拉着那个靖王世子的手,那个看上去冷峻骇人的靖王世子又怎么可能任由五姐姐拽着走呢。   苏瑛紫明白事情万万不会像璎珞说的那样简单,可既然璎珞不愿意说,她便也不再多问,只点了点头,道:“五姐姐,咱们怎么办啊?总不能这样一直躲着,回去后祖母定然要怪责我们不顾姐妹。”   璎珞往街头瞧去,却见这会子功夫,那边儿信王府的人竟然还在和苏瑛莺等人撕缠,不仅苏瑛莺此刻瞧上去有些不知生死,连苏瑛雨几个也已狼狈非常,跪在地上连连讨饶。   璎珞正思虑,却突闻街头传来马蹄声,有人大喊着。   “京兆尹差役来了!”   围观的不少百姓一瞧官府来了人,生恐被连累,倒是退散了一些,即便留下看热闹的也让出了道路。   璎珞和苏瑛紫望去,却见街头飞快地有人驰马而来,后头跟着穿了差役服饰的衙役官差。   璎珞望向那打头之人倒是一诧,却见那人穿着一身紫金绣江水纹立蟒白狐腋毛箭袖袍,披湖蓝遍地散绣金银暗纹的斗篷,戴着累丝嵌东珠束簪,一张俊美妖异的面庞在华丽衣衫下更显出众夺目,眉宇间却凝着些许冷色,正是七皇子叶宇轩。   这人怎么也来凑此热闹,璎珞诧异间,那头叶宇轩已经带着人到了近前,提缰勒马,端坐马上,目光却在四下略扫了一下。   那边马车上信王侧妃听闻京兆尹来人,原也没当回事,只倨傲地端坐在车中,甚至都未曾吩咐信王府的下人们停手。此刻瞧见当先之人竟是叶宇轩,一愣之下,这才想起之前好像曾听信王说了几句。   言道皇上让七皇子挂了个京兆尹的名,同查食味楼起火一事,她忙摆手令下人们住手退下,她自己也扶着丫鬟的手走下了马车,冲叶宇轩福了福身,见礼道:“妾身见礼七殿下。”   大丰的王府侧妃乃三品,京兆尹却是从三品,按说尤氏是不必向京兆尹见礼的,奈何七皇子素来得圣宠,而尤侧妃虽是七皇子皇叔的女人,可到底并非正妃,哪里敢在叶宇轩面前摆长辈的谱?   叶宇轩扫了眼尤侧妃,却也拱了拱手,道:“这几日四通街倒是热闹,今儿这有事闹哪一出啊?”   言罢,他不紧不慢地往四周打量着,见苏府几个女眷挤抱在一起,个个形容狼狈,鬓发散乱,全然不见了平日的半点婉丽影子,却唯独不见了他想寻的哪个身影。   他不由微眯了下眼,心道莫非今日那丫头竟是没有跟着上街来。   天玺帝令叶宇轩挂了京兆尹的职,可他堂堂皇子自然是不会日日点卯,真就做起这个京兆尹的官来的,不过是挂个名,平日里总大纲,掌理实务的皆是少尹。   今日也是恰好,他心情浮躁念着父皇让他当了这京兆尹,可他却从来也没进过衙门,便索性往京兆府走了一趟,谁诚想便遇到了有人去报四通街这边信王侧妃拦了定安侯府的女眷们当街打人。   京城贵府林立,纨绔众多,像这样当街斗殴滋事的几乎日日都有,哪里轮得着叶宇轩亲自过来,可他听闻定安侯府女眷被拦阻当即便大步出了衙门,跨马便直奔而来。   这一路他一时脑中闪过穗州时和璎珞相遇的一幕幕,一时又是那日她面对自己时没心没肺的无辜样,心头翻江倒海般,又是愤恨又是担忧。   天知道,自打那日和璎珞见过一面后,他的心情便一直极度不佳,暴躁烦闷到了极点,可如今听闻她可能有事,他却还是这般着急,做不到冷眼旁观。   如今匆匆赶到了这里,眼见一众定安侯府的姑娘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可却独没有璎珞的身影,叶宇轩不觉有些茫然,一时倒不知是庆幸多些,还是失望多些了。   而小刘氏此刻却反应了过来,忙忙扑到了叶宇轩的马下,惊惶地福了福身,哭喊着道:“信王府仗势欺人,当街打人,七皇子殿下要为我定安侯府做主啊。”   小刘氏此刻早已没了平日的光鲜模样,衣衫多处都被撕裂了,脸上也挂了彩,蓬头垢面,毫无形象,堂堂侯府的五夫人弄成这样,瞧着着实不成样子。   苏瑛雨和苏瑛雪此刻也忙忙哭着奔了过来,一面冲马上叶宇轩行礼,一面楚楚可怜的垂头抹泪,倒是苏瑛玥未曾上前,还往不起眼的下人处缩着身子躲了躲。   出了这种事,如今形容不整,半点姿色都没,她才不会像苏瑛雨姐妹那么愚蠢,此刻还跑到男人面前晃,她只愿立时消失在这里才好。   感受到四周瞧热闹的百姓们的目光,苏瑛玥心中恨不能将苏瑛莺给撕裂,今日在楚衣阁她原就上了苏瑛莺的当,被苏瑛莺所谋算,非但没能将璎珞怎样,自己倒惹了一身腥,如今又因苏瑛莺之顾,弄成这般狼狈的样子,令她对苏瑛莺的恼恨之意节节攀升。   另,她也不曾忘记,在穗州时,这位七皇子是如何将她给丢进水塘里去的,此刻她还真不敢再往前凑。   而那边苏瑛莺是信王府重点招呼的对象,此刻却已经躺在地上晕厥了过去。   小刘氏和苏瑛雨姐妹的哭喊控诉之声却令尤氏满脸嘲弄,道:“明霞郡主乃是七皇子殿下的堂妹,堂妹惨死,定安侯府虽然不是罪魁祸首,可也难辞其咎,是定安侯府的小姐诓骗的明霞郡主出府,明霞郡主才会出了意外。如今定安侯府倒恶人先告状了,七皇子殿下,想必是不会罔顾堂妹惨死之冤,袒护外人的吧?”   叶宇轩根本就不乐意掺合定安侯府和信王府的破事,他和明霞郡主也没什么交情,今日前来此处完全是为了璎珞,此刻见璎珞并不在此,他便也懒得再呆下去,可到底如今挂了京兆尹的名,既来了也没放手不管的道理。   故此他瞧向尤氏,道:“明霞乃本皇子的堂妹,她惨死街头,做皇兄的自然是不能无视的,父皇已令本皇子和大理寺,刑部同审食味楼起火一事,定然会给堂妹一个交代,尤侧妃痛失爱女,本皇子也深表同情,只是若定安侯府于堂妹之死有何关系的话,侧妃大可呈禀于父皇,父皇定然会为信王府做主。这般当街打人,引得百姓为观,道路不通,却是行事欠妥了些。”   尤侧妃也没要苏瑛莺命的打算,苏瑛莺如今已经晕厥了过去,尤侧妃本来心头之气已消了,也觉已打的差不多了,此刻既然叶宇轩来了,她也便顺势下了台阶,道:“七皇子说的是。”   她言罢昂头冲小刘氏冷哼了一声,转身吩咐信王府的下人们,道:“回府吧。”   说着又冲叶宇轩点了点头便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车门关上,调转车头,信王府的下人们瞬间便跟着扬长而去了。   叶宇轩见此也不预再留,刚要调转马头,策马离开,却不意瞧见人群后突然钻出来两个人影来。   那是两个鬓发微乱的女子,一高挑,一娇小,叶宇轩目光凝在那高挑的少女身上,本冷漠的神情有瞬间闪过些许愤怒和疼惜。   璎珞和苏瑛紫挤出人群,两人身上衣衫也多处微破,鬓发也是散乱的,两人脸颊和脖颈上还带着些许紫青和血痕,瞧着虽然比苏瑛雨等人好上一些,可显然也是没能逃脱被打的厄运。   叶宇轩目光久久凝视着璎珞侧脸上一点紫青上,有些后悔方才轻易放走了信王侧妃。   而小刘氏瞧见苏瑛紫二人却是微怔,她恍惚间却觉得方才根本没瞧见这两人的身影,此刻两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眼见两人虽然也受了些伤,可却比她们要好的多,小刘氏当即便有些心中不悦起来,怒道:“你们两个躲到了哪里去,姐妹们挨打也不见过来帮忙!”   璎珞方才瞧见叶宇轩过来,料想信王侧妃怕是要走了,不敢再躲下去,眼瞧着不远处有个胭脂铺子,灵机一动便拉着苏瑛紫冲了进去,买了些胭脂和青黛,挑弄了一下便在自己和苏瑛紫的脸和脖颈上涂抹了一些紫青“伤痕”,又打散了长发下来半遮半掩。   这种假伤,乍然一瞧倒分辨不出真假来,可若细观,却是瞒不过人的,更不好大面积涂抹,那样反倒容易失了痕迹。   璎珞是料定了方才小刘氏和苏瑛雨等人都自顾不暇,场面又一片混乱,多半也无人会留意到自己和苏瑛紫的动向,这才做了些掩饰匆匆跑了过来。左右她们二人也受了伤,只说也被两个信王府的下人撕缠上了脱不得身,小刘氏等人即便不高兴,想必也就嘴上讽刺几句,也捏不到她和苏瑛紫的错处。   如今见小刘氏果然开口,璎珞正欲言,却不想端坐在马背上的叶宇轩突然开口,道:“方才有人前往京兆府报信,说是定安侯府两位姑娘使了银钱令他跑一趟的,可是你们二位?”   璎珞万没想到那日她那样惹了叶宇轩后,这人竟还愿意帮她解围,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握了下,抬眸偷眼瞧了下,却见叶宇轩的目光并不曾落在自己的身上,反倒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旁边的苏瑛紫。   她忙垂了头,原本打算回答,此刻又闭了嘴。   苏瑛紫听叶宇轩如是说却是愣住了,她一直和璎珞呆在一起,自然清楚,两人根本就没派人往什么京兆府去过。如今七皇子殿下这样说,便就是为她们解围了,可这是为何。   苏瑛紫本能地瞧向身边的璎珞,心道之前七皇子曾到定安侯府去寻苏景华,难道是五姐姐和七皇子认得?   她望去却见璎珞低着头,竟是没有回话的意思,她便又抬眸瞧向叶宇轩,却不防竟和叶宇轩四目相对。   苏瑛紫万没想到七皇子竟是在瞧自己,骤然迎上男子一双专注又不辨神色的眼眸,苏瑛紫心跳一下子便乱了起来。恍惚间那男子一身华贵,高居马上,容貌竟是让人想象不到的俊美无匹,浑身更是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威仪。   苏瑛紫忙忙红着脸低头了,声音微颤地道:“先前我们姐妹确实着人前往京兆府求救。”   叶宇轩本便是信口胡诌,为璎珞解围,只因他方才一直盯着璎珞脸上的伤,倒是让他瞧出了端倪来,见她身上伤痕都是作假的,唯恐此事被小刘氏识破,有了他这一言,到时候她也能辩解一二。   此刻听了苏瑛紫的话,他便随意道:“嗯,出了事还知道找官府,也算有两分机变。”   言罢,极力忍着,瞧都未瞧璎珞一言,调转马头便带着人策马而去了。   而苏瑛紫却脸庞微红,心里不断想着七皇子方才为何要替自己解围,他那般专注的一直盯着自己,当是为自己解围的吧?   有了叶宇轩的话,小刘氏自然不会再怪责璎珞二人,忙忙的吩咐婆子将晕迷的苏瑛莺抬上马车。吩咐着苏瑛玥等人都又重新登车,飞快地往定安侯府而回。 ☆、088 五姑娘该续弦   定安侯府中,小刘氏刚带着苏瑛莺等几个姑娘出门,老夫人的福禄院中便迎来了客人。   这客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定远伯夫人和平邑侯夫人一对母女。定远伯夫人便是三夫人宋氏的母亲,其没有儿子,只生养了两位姑娘,大女儿宋如梅,嫁进了平邑侯府,便是如今的平邑侯夫人,而小女儿便是嫁进定安侯府的宋氏了。   作为宋氏的母亲,三房的外家,三房外放了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次日便该齐家赶往定远伯府去拜见走亲戚的,然而定远伯夫人却是左等右等的就是等不到人。   后来却收到了定安侯府送去的消息,说是宋氏一路奔波劳累,生了些小病,等病愈了自会往定远伯府拜见。   若是寻常时候听到女儿病了,定远伯夫人是一定要亲自来看望的,可定远伯夫人从夏日起身子却也一直不中用,躺在床上吃汤药,这便只叫了个下人来询问过,被老夫人马氏给敷衍了过去。   白氏寿宴时,各府都来做客,偏当日也是平邑侯老太爷的生辰,故此当日平邑侯夫人也没到场,后来平邑侯夫人便从其她来定安侯府的夫人们口中得知宋氏生病,苏瑛珍犯太岁的消息。   平邑侯夫人当即便觉不对劲,宋氏生病她是知道的,定安侯府也派人通知了她,可却从没人提起过苏瑛珍犯太岁没能回府的事情啊。   平邑侯夫人忙派了个人偷偷来定安侯府向苏景飞打听,这一打听才算知道了三房宋氏母女所发生的事情来。   平邑侯夫人和妹妹宋氏感情是极好的,闻讯当即大怒,跑回娘家便告诉了定远伯夫人,这才有了母女二人前来定安侯府问罪的事情。   而马氏瞒着定远伯夫人不过是因为知道姐姐身体不佳的缘故,再来宋氏虽然有错,可到底是定远伯夫人珍爱的小女儿,当初娶回来马氏便和姐姐承诺,一定不会亏待了侄女,定然叫苏定文一辈子对宋氏好。   如今事情闹成这样子,马氏也是觉得有些没法向长姐交代。   此刻听闻长姐和大侄女一同前来,马氏当即便知道定然是三房的事情被母女二人知道了。既如此也没有躲着不见的道理,马氏令段嬷嬷亲自去迎大马氏二人进来。   定远伯夫人还没进花厅便哭喊着闹将了起来。   “我可怜的女儿啊,苏三爷宠妾灭妻啊!”   老夫人早便知道,宋氏的母亲和姐姐来不定是要哭闹上一场的,早早便叫松枝将福禄院里的丫鬟婆子们都给驱散了,只留了几个心腹伺候着。   即便如此,听到院子里响起的哭闹声,她还是心惊肉跳的,一阵不得劲。   坐不住了,便起了身亲自迎了出去,她刚扶着松枝的手出了多宝阁,定远伯夫人母女便挑帘走了进来,瞧见她,定远伯夫人老泪横流,控诉着道:“姣娘,当初你替老三求娶我家如欣时是如何说的?你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绝不会亏待了我如欣,说老三和如欣青梅竹马,娶回来定然会像眼珠子一样疼护,还说了,庶子是绝对不会有的!结果呢,这才刚刚二十年,那些话便统统不作数了吗?”   老夫人马氏未出阁时便唤姣娘,如今马氏姐妹的父母早便去了,兄弟们竟然也都是短命鬼,嫡亲的血亲就只剩下大马氏这么一个姐姐,两人在家时又自来亲厚。   如今被老姐姐如此控诉,老夫人心头也是难过愧疚的,也跟着红了眼睛,忙忙上前便拉住了定远伯夫人的手,道:“这事儿姐姐不知其中就里,且听我细细和姐姐说来。”   定远伯夫人却一下子甩脱了马氏的手,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只问问,当初是不是有言在先,娶了如欣绝不会搞出庶子来?可如今呢,不说老三生出了庶子来,竟然还为庶子姐弟使劲的作践我如欣和她所出的子女,这样的重庶灭嫡,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马氏连声安抚着定远伯夫人,平邑侯夫人宋如梅也劝解着,几人这才坐下来,勉强上了茶。   马氏便道:“姐姐,如欣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自小我便当做亲女儿疼爱,自嫁过来哪次和老三闹了别扭,我不是向着如欣的?我这四个儿媳妇,姐姐且问问哪个是进门后没到婆母面前立规矩的?又有哪个向如欣一样屋里的事儿都由着她,婆母半分也不插手的?我如今为着如欣落地其她媳妇念叨偏心,竟到了姐姐这里也落不得一个好吗?!”   老夫人说着便也哭了起来,抹着眼泪直念委屈。宋氏现如今早已是苏家的媳妇,硬着来得罪了马氏,宋氏便再别想翻身,还是得来软的,故此见马氏哭了起来,平邑侯夫人便忙拉了拉母亲,冲其使眼色。   大马氏这才擦拭着眼泪,拉了马氏的手,道:“姣娘,我知道你待如欣好,也没指责你的意思,我就是……就是心疼如欣,我知道这孩子在家里时被我给宠坏了,有些个心高气傲,也知道这次她做了大错特错的事情,这才惹地老三厌弃,连妹妹你也不好出面说情。可姣娘,好歹如欣给老三生了五个孩子,便是瞧在这五个孩子的份儿上,也不能就关着如欣一辈子啊。”   大马氏因无子,所以在定远伯府过的并不如意,她原本只比马氏年长三岁,可瞧着却似比马氏年迈十多岁一般,又因为常年病着,面色枯黄,脸上布满皱纹,头发花白,如今又双眼含泪,殷切恳求的瞧着马氏,当真是瞧着可怜。   再来大马氏的话也说到了马氏的心坎里,宋氏出的孩子,如今苏瑛琼出嫁,苏瑛珍送进了家庙便不提了。其他的却都还没有娶妻出嫁呢,尤其是苏景涵和苏景飞兄弟,那是老夫人的命根子,心尖尖,比长房嫡子三少爷还要得马氏的看重。   他们兄弟可还没说亲事的,这若是让人打听到两人的母亲被幽禁在府中,只怕会影响到结亲之意。   平邑侯夫人见马氏神情有变,也凑了过去,挽着马氏的手,道:“姨母,妹妹她做了错事,被惩罚是理所应当,可这幽禁起来,一辈子都不叫她出来走动也不是个事儿啊,妹妹被幽禁的原因并不好传扬出去,旁的府邸不知其中缘由,只怕以为妹夫是个宠妾灭妻的,要以为定安侯府是宠庶灭嫡,苛待儿媳的人家了。将妹妹放出来,这也是为侯府和妹夫的名声计议呢,相信妹妹她经过这次的教训,一定会痛改前非,再不行将踏错的。”   马氏被这一对母女劝的心思松动,叹了一口气道:“并非我不疼爱如欣,就乐意这么关着她,实在是老三已经和如欣夫妻离心,铁了心的要如此。我虽然是当母亲的,可老三从小就是个倔性子……”   平邑侯夫人便笑着道:“妹夫的性子我也知道,都怨如欣寒了妹夫的心,这才闹成这般,原也是她咎由自取。”   言罢,她话语顿了顿,瞧了眼大马氏,大马氏拉着马氏的手便紧了紧,又哭着道:“他们年轻人夫妻间哪里有不闹不吵的,床头打架床尾和,依我看,哪里会到了决绝的地步了?如欣和文哥儿那是青梅竹马,少年结发的情分,又生养了五个子女,这感情不是说没就没了的,定然还有救的!”   她言罢,马氏也若有所思的点头,定远伯夫人便又道:“我看,两夫妻感情破裂,都是那庶女在其中捣鬼的缘故!若没了这庶女在身边时不时的兴风作浪,夫妻二人这感情也便回暖了。”   平邑侯夫人也道:“姨母,我可听说这个庶女不是个老实的,自从回京后便兴风作浪的,便没个安生时候。莫不是这丫头和侯府犯冲吧?”   马氏虽然不喜欢璎珞,可到底是苏定文的亲生女儿,且她便算再偏心,其实也清楚,璎珞是占着理的,想到那日看到的璎珞身上的那些积年伤痕,马氏便蹙眉道:“五丫头虽然性子不算柔和,可也算不得那等兴风作浪,满肚坏水的。”   不想她言罢,平邑侯夫人倒拍起手来,笑着道:“这便好了,姨母,我这次来就是想和姨母府上亲上加亲的。既然妹夫的这个庶女是个好的,姨母便舍了她给我当儿媳妇,可好?”   平邑侯夫人的话令马氏一下子愣住了,全然没想到话题怎么就突然转到了给璎珞提亲上头来。   平邑侯夫人却和大马氏对视了一眼,眸中满是阴沉沉的算计之色。   这是她在定远伯府时便和母亲大马氏商议好的对策,既然宋氏是因为苏璎珞才落得如今下场的,苏定文也是因为这个庶女才和宋氏生分了的,那便将苏璎珞这颗钉子从定安侯府中拔除便好了。   平邑侯夫人和大马氏这次前来,哭闹不是杀招,提亲才是杀手锏。   马氏愕了片刻,这才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平邑侯夫人便道:“姨母也知道,我可有三个儿子等着说亲事呢,为了这儿媳妇的事儿,我这可都操碎心了。听说三房这个庶女不仅容貌生的好,连气度也极佳。姨母疼我,便舍了这个孙女给我家秋哥儿当了媳妇吧。我们老爷那边我也好能交差不是。”   平邑侯夫人口中的秋哥儿却非她所出,而是平邑侯的庶长子乔恩秋,今年已有二十又五,前头曾娶过妻子,不过八年前头胎时难产一尸两命。后来这乔恩秋便有了克妻克子的名声。   乔恩秋生母早逝,嫡母平邑侯夫人原本就恨他抢了长子的名头,这些年自然是使尽了手段要养废这个庶子,乔恩秋也不负嫡母所望,长的怯弱没用,一无所长。   原就不得父母喜爱,又无所长,再落了个克妻克子的名声,以至于这么些年也没能说上续弦,院子里倒养了好几房的妾室并一屋子的通房丫鬟,连着庶出子女都生出了三个来。   如今平邑侯夫人竟是要让璎珞去给乔恩秋做续弦,这是要将璎珞往火坑里头推。单单不说这乔恩秋,只璎珞嫁进了平邑侯府,婆母平邑侯夫人就能将她磋磨死,连讲理的地方只怕都寻不到。   马氏听闻平邑侯夫人的话,自然不会答应,蹙起了眉头。   定远伯夫人便道:“我知道你是个心疼孙女的,可这门亲事当真是天作之合。平邑侯府这两年可越来越兴盛了,秋哥儿是庶长子,那五姑娘是庶女,这庶女配庶子岂不是正理?俩家也是门当户对,虽说是续弦,可这庶女嫁做续弦也是常有的事儿,就算秋哥儿已有了两个庶子,可这庶子根本就不算什么,如梅不也是嫁过去就先添了庶长子?”   平邑侯夫人也笑着道:“姨母是知道的,我不是个刻薄恶毒的,秋哥儿生母去的早,他也算是我一手养大的,这么些年我可不曾苛待过他半分,是当嫡出养大的,五姑娘再怎么说也是妹夫的骨肉,是姨母的亲孙女,她嫁过去,我一定好好待她,不会让人欺负了去。咱们两家府上也能因此更亲厚些。再说了,秋哥儿是个惯会怜香惜玉的,五姑娘姿色动人,气度不凡,这嫁过去还不得像眼珠子一样护着去?姨母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平邑侯夫人舌吐莲花,言罢,见马氏面色似有所动,便又添了一把火,道:“哎哟,我的好姨母,单为定安侯府自家的和睦安宁,姨母也该应了我才是啊。姨母想想,如今因着珍丫头的事儿,三房嫡出子女和那五姑娘已经生了嫌隙,这再呆在一处,还不得越掐越厉害,这若是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妹夫夹在嫡出和庶出的中间也不好过啊。”   平邑侯夫人的话令马氏心中一惊,便又想起了前两日苏定文用鸡毛掸子狠抽苏景飞的事情来。想着璎珞刚回来便闹着这一对父子不和睦起来,照这样下去,再生事端,还不得令苏定文彻底厌弃了几个嫡出子女。   尤其是苏景涵和苏景飞兄弟还打小就没长在苏定文的跟前,父子感情本便不大亲厚,哪里经得住再三的碰撞。   她一时又想到三房外任前没有庶出子女时的光景来,那可当真是夫妻和睦,父慈子孝,一派温馨啊。   这般想着,马氏竟也觉得璎珞是一切根源,只要将她嫁出了府,一切便能回到从前了。   马氏想着,叹了一声,道:“可……这三丫头和四丫头都还没能说亲事,哪里就能轮到五丫头呢。”   平邑侯夫人一听马氏应了,顿时喜笑颜开,道:“虽说是长幼有序,可这也没个常理,事急从权也是有的。这庶女出嫁若是办的太惹眼,倒压了嫡女的风头,姨母若答应,我回去便请人算日子,挑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把事儿办了也就是了。若是委屈了五姑娘,等到了平邑侯府,我再好好的补偿。姨母不若也将办喜事省下的银子给五姑娘都添成嫁妆,岂不是更实在些?”   平邑侯夫人的意思是,就挑选个日子,到时候也不用大宴宾客,只将璎珞草草嫁出去,别的府都不知道这事,自然也不会议论什么长幼有序的事了。   马氏心思微动,想了想,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越过父母,我这做祖母的倒做起主来的道理。这事儿还是得老三拿个主意。”   马氏这是答应了!   定远伯夫人便神情放松了下来,唇角挑起笑来,显得脸上皱纹更枯燥皱巴起来。   平邑侯夫人却笑着起身,冲马氏福着身道:“妹夫是个大孝子,又怎么会左了姨母的意思呢。如梅这厢先谢过姨母疼我了,我回去后可只等着姨母的信儿,只等着迎娶新媳妇咯。”   平邑侯夫人说着又坐回了马氏身侧,唇角溢出一抹冷笑来。   她的儿子平邑侯世子乔恩珉半年前被派去穗州给姨母宋氏过寿,最后却被提前送回了京城,她当时便觉得事情不对劲,审问了乔恩珉的小厮,方才知道原是宋氏的一个庶女叫苏璎珞的勾引她的宝贝儿子。   她的儿子少不经事,抵不住那起子狐媚子的勾引,险些就中了招,宋氏这才不得不匆匆将乔恩珉送出了穗州,赶回了京城。   这个苏璎珞竟然敢将主意打到平邑侯世子身上,既然那么想进平邑侯府的门,那便让她进好了,等过了门,瞧她怎么收拾磋磨她,管保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平邑侯夫人想着面上又挂起了温和的笑意来,冲马氏问起了宋氏大儿子苏景涵来,道:“涵哥儿跟着老师出去游历,这也有小半年了吧,可说了过年要回来?这会子人到了哪里?”   说起这个大孙子来,马氏脸上当下便有了松快愉悦的笑意,和大马氏母女闲话家常起来。   三人因达成了一致意见,此刻聊起闲话来便没了隔阂,不一会屋中便欢声笑语不断起来。   却于此时,院外突然传来丫鬟惊慌的脚步声,伴着喊声。   “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四夫人和几位姑娘在四通街上被信王府的人打了!” ☆、089 打也白打   马氏正和定远伯夫人母女聊的欢快,院子中响起了丫鬟的吵闹惊叫声,马氏不由蹙眉,脸色也沉了下来,冲站在一旁的段嬷嬷使了个眼色。   段嬷嬷忙点头快步出去,还没绕过多宝阁,松枝便打起帘子急步进来,脸色极为难看。   大马氏母女前来,段嬷嬷便驱退了福禄院的下人们,只自己在屋中伺候,叫大丫鬟松枝守在了门口。   如今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而松枝平日是个稳重的,此刻脸色苍白,神情慌张,更是证实了段嬷嬷的猜测。   段嬷嬷心中咯噔一下,忙替老夫人问道:“什么事,快说!”   松枝也顾不得行礼了,忙忙道:“老夫人,四夫人和几个姑娘的车驾被信王侧妃拦在了四通街上,信王府的下人无法无天将四夫人和几个姑娘拖出马车,当街踢打。如今……如今四夫人和几个姑娘都受了伤。”   马氏听说几个姑娘被拖出马车踢打,眼前便黑了一黑,身子一晃,差点没晕厥过去。还是平邑侯夫人及时扶住了马氏,马氏才没一头栽倒在罗汉床上。   她缓了缓便豁然站起身来,双眼瞪圆,道:“现如今她们人呢?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儿?”   松枝回道:“现如今四夫人她们已经进府了,正往这里过来,具体伤成什么样子小丫鬟也没说清,想来四夫人和姑娘们马上就要过来了。”   马氏匆忙扶着平邑侯夫人的手往外走,一面吩咐着松枝道:“快,去寻侯爷,世子爷,三老爷来。”   定安侯府的女眷被王府的人当街打了,这样的事已非内宅之事,需得侯府的男人们出面了。   松枝闻言忙应了,匆匆而去。   平邑侯夫人扶着马氏出了屋子,刚到廊下,就见院子外一群下人抬着几个肩舆过来。马氏下了台阶,远远便先瞧见了打头肩舆上被丫鬟们扶坐着的苏瑛莺。   夕阳照在苏瑛莺身上,将她一张红红紫紫的脸蛋映的跟张调色盘一样,当真是鼻青脸肿,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半分仙姿玉貌?   若非她身上穿着的衣裳,还有身边跟着的大丫鬟冬梅,马氏都险些认不出人来。   眼见苏瑛莺身上衣衫多处破裂,躺在肩舆上紧闭着眼睛不知死活,马氏再怎么也没想到信王府的人竟然真敢将人当街打成这般模样,浑身剧烈一抖,两眼一翻仰头便向后栽倒了下去。   她这一倒引得一阵惊呼之声,还是平邑侯夫人喝斥乱成一团的丫鬟们,道:“吵嚷什么,还不快将老夫人抬进屋里去,请大夫。”   眼见一群丫鬟都围了上去,她又吩咐道:“别都一窝蜂上去,分些人收拾东西厢,将姑娘们安置进去,赶紧去姑娘们各自的院子叫丫鬟过来伺候。”   丫鬟们分散开来,这才忙着将苏瑛莺和苏瑛雨几人安置好,平邑侯夫人和定远伯夫人跟着苏瑛玥进了西厢房,眼瞧着丫鬟将苏瑛玥搀扶到东窗下的软榻上躺好。   苏瑛玥便扑进了定远伯夫人怀中嘤嘤的哭了起来,定远伯夫人拍抚着苏瑛玥的脊背,满脸的心疼。   平邑侯夫人见此劝慰道:“脸上有伤,快莫哭了,仔细留了伤疤。”   苏瑛玥这才惊觉起来,忙忙停了哭声,平邑侯夫人托着苏瑛玥的脸仔细瞧了瞧,松了一口气,道:“好在这些伤口都轻浅,想来是不会留下伤痕的,这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苏瑛玥听闻不会留疤神情才放松了下来,将路上遇到信王侧妃挡路的事情细细说了,这才又抚着脑袋道:“我这头发不知被扯掉了多少,整个头皮都是疼的。”   平邑侯夫人便拨开苏瑛玥的头发瞧了瞧,见有两处头发明显稀疏的紧,头皮也红肿着,瞧着竟然血淋淋的,她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有些气恼的道:“你们府上这个四姑娘也太是会惹事了些!上赶着去巴结人家郡主便算了,如今明霞郡主出了事,好歹也该在家中做个悲伤样子装上一装,这会子还跑街上逛什么铺子,这要换了我,也得气不过去堵她。瞧着头发被扯的,若是伤着的毛根,回头再长不出头发来了可如何是好!?”   苏瑛玥被吓得脸色惨白,哪里还顾得装什么姐妹情深,便面露愤恨落泪道:“姨母不知道,四妹妹前两日才收到了长公主府的邀请贴,今儿是要往楚衣阁去做参加花会的衣裳的。”   平邑侯夫人闻言对苏瑛莺又多了两分的鄙夷,好歹人家明霞郡主因来参加苏瑛莺的宴席才出事的,这位倒好,没半点歉疚伤悲也就罢了,竟还想着攀高枝,去参加公主府的赏花会,攀龙附凤到这个份儿上吃相便难看了。   一旁定远伯夫人却道:“那个庶女呢?方才怎么不曾见到?”   平邑侯夫人闻言也脸色微冷,她早便想见一见妹妹家中这个兴风作浪的卑贱庶女了,倒是要看看,是个何方妖孽,又有多厉害。   苏瑛玥却是一愣,道:“不知道啊,方才进府时她还在,难道她没跟来福禄院吗?”   苏瑛玥长这么大就没像今日一样疼痛过,她方才又疼又惊,哪里还能留意璎珞的动向。   而璎珞和确实没跟到福禄院来,她尾随着到了福禄院外,正欲进院,便有洒扫小丫鬟秋儿悄悄靠近她,言道定远伯夫人和平邑侯夫人来有一个来时辰了。   璎珞听闻此事,当即便转身悄然回秋水院去了,根本不曾往福禄院来。   笑话,此刻福禄院中乱成一团,谁知道宋氏的母亲和姐姐会不会趁着这会子乱的没个主事人,就叫她们带来的下人也狠揍自己一顿。她才不会自己往仇人面前送呢。   璎珞回到秋水院,细细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给云妈妈听,云妈妈便后怕的白了脸,道:“姑娘觉地楚衣阁的事情,霜杏……”   她话还没说完,外头却响起了霜杏的声音,道:“奴婢求见姑娘,奴婢有事要禀。”   璎珞和云妈妈在屋中说话,令妙哥守在外头,显然是霜杏要进屋被妙哥给拦住了。   璎珞瞧了眼云妈妈,云妈妈便起身出去,片刻领着霜杏进来,霜杏跪下便双手捧着一条桃粉色帕子裹着的一些碎桂花糕渣滓呈给璎珞,道:“姑娘,奴婢今日出府时是和三姑娘的丫鬟柳叶乘坐同一辆马车,柳叶劝着奴婢用了两块桂花糕,奴婢到了楚衣阁便突然腹痛起来,这才撇下姑娘去了茅厕。奴婢思来想去,除了这两块桂花糕再不会有旁的东西是不干净的了。所以方才回府时,奴婢又爬上那辆马车寻了下那碟子桂花糕。可惜桂花糕已经被倒掉了,不过碟子上却残留了一些碎渣滓奴婢收了起来。请姑娘寻人查验这糕点,奴婢真不敢背主,存坏心啊。”   璎珞闻言忙站起身来,亲自扶起了霜杏,用帕子给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道:“今日若非你坚持说我不曾进过璎珞阁,我便真洗脱不清自己了,我怎么会疑你呢,方才我还和妈妈说要奖赏你呢。”   璎珞说着,云妈妈已取了一对赤金嵌宝的虾须镯来,拉过霜杏的手套在了上头,满脸感激的笑着道:“今日多亏你了,姑娘在这府中势单力薄,处境维艰,妈妈已经老了,脑子精力都不如你们这些个丫头们灵活,姑娘以后还要多多仪仗你和妙哥。”   霜杏见那赤金镯子沉甸甸,做工也精致,上头还镶嵌了红蓝宝石,极为珍贵,面上便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神情来,忙忙去褪镯子,道:“奴婢是老夫人赏给姑娘的丫鬟,伺候好姑娘是奴婢的本分,怎敢再收姑娘这样的重赏。”   璎珞便握住了霜杏的手,笑着道:“既是知本分,便该知道主子给的雷霆雨露都该接着,不可推辞才是。你肤色白,带着这样的镯子正好看呢。你年纪也不小了,正该为以后存些嫁妆本才对。快快拿着吧。”   寻常主子们赏赐奴婢所用的首饰都是有照例的,多半都是些素银的,鎏金的物件,主子赏这样分量足又嵌宝石的镯子,那便是厚待了。而且今日不管是云妈妈还是姑娘,冲她说话都多了几分亲昵和真情,霜杏觉得这是自己终于得到了新主子的认可,脸上露出了笑容来,福了福身,未再推辞。   璎珞眼瞧着霜杏抚弄着手上的镯子出去,这才冲云妈妈道:“妈妈趁着这会子福禄院乱成一团,快去寻了弟弟,让他遣马六去楚衣阁将那人绑了好好审问!”   云妈妈应了,快步出屋而去。   福禄院中,马氏已经悠悠转醒,定安侯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定远伯夫人和平邑侯夫人也不便久留,见马氏醒来便提出了告辞。   二人离开,马氏强撑着扶着段嬷嬷的手起身往厢房去瞧几个孙女,她刚到了东厢房门口就听里头传来白氏撕心裂肺的哭声。   “莺儿,天杀的信王侧妃啊,怎么能将我的儿打成这个样子,这天子脚下就没有王法了吗?!我的儿啊,你可让母亲怎么活啊!”   马氏眼前闪过苏瑛莺不知死活躺在肩舆上的模样,只以为信王府夺了苏瑛莺的性命给明霞郡主偿命,身子一晃险些又晕厥过去,段嬷嬷忙打起帘子,扶着马氏的手进了屋。   屋中苏瑛莺躺在美人榻上,身下枕着软软的大迎枕,发丝散乱着,紧闭着双眼,白氏坐在旁边,正拉着苏瑛莺的手哭天抹泪。   马氏进了屋,眼见苏瑛莺瞧着虽伤势骇人,可胸前分明还有起伏,这才松了一口气。白氏听到动静见马氏进了屋子,忙起身扑到了马氏的跟前,跪下道:“老夫人,莺儿被打成这个样子,信王府欺人太甚,明霞郡主的死哪里就能怪到莺儿身上,信王府这是仗势欺人,目无王法,老夫人一定要为莺儿做主,要呈禀皇上,严惩那信王侧妃才行啊。”   马氏心中也充满了愤恨,令段嬷嬷扶起白氏,快步到了美人榻前坐下,细细瞧了瞧苏瑛莺脸上伤势,见多是些指甲抓痕,那些青紫料想不会留下痕迹,抓痕也多不算太深,想必也不会留下伤疤,这才微松了一口气。   这会子功夫,西厢房的四夫人也带着苏瑛雨和苏瑛雪跑了过来,哭着道:“莺姐儿委屈,我的雨丫头雪丫头岂不是更委屈,母亲,你看看这两个丫头都被打成了什么样儿,出了这种事儿可叫她们以后如何出门去啊。”   小刘氏说着将身后的苏瑛雨姐妹一推,姐妹俩便扑到了马氏跟前,趴在马氏的膝头痛哭了起来。   马氏见两个花朵般的姑娘脸上也多处受伤,一身狼狈,双眼已经哭的红肿,心疼而怜惜的抚着两人的头发,低声哄着,道:“明霞郡主的事情怨不上咱们府上的姑娘,信王侧妃这样嚣张跋扈,满京城的夫人们都明此是非,只有同情的万没笑话你们的,快莫哭了,祖母知道你们受了委屈。等一会子你们祖父,叔伯们来了,祖母便和他们商量,弹劾信王,为你们姐妹讨个说法。祖母也会递牌子进宫求见太后和皇后娘娘,说什么都不能任由信王这样践踏咱们定安侯府。”   白氏见了小刘氏却忍不住面露怨怪,道:“四弟妹带着姑娘们好好出门去却这样满身是伤的回来,做婶娘的怎么能眼瞧着侄女被人打的生死不知呢,我瞧着雨丫头和雪丫头还活蹦乱跳的,可怜我的莺儿如今还晕迷不醒。”   白氏本就不擅言辞,此刻见宝贝女儿晕睡不醒,浑身是伤,又见苏瑛雨姐妹虽然狼狈却还能哭能叫的,当下便对小刘氏颇有微词,觉着是小刘氏护着自家闺女,却不管苏瑛莺的死活。一时竟怨怼之言脱口而出。   小刘氏本就满肚子火气,浑身疼痛,此刻闻言顿时便炸了毛,哭喊着便往白氏身上扑,道:“大嫂这话是怎么说的?若非你生的好女儿攀龙附凤,非要诱人家郡主出府,信王侧妃会寻上门来?我的一双女儿招谁惹谁了,倒要跟着受这样的屈辱,你瞧瞧我这头发,这脸上的伤,感情这伤没长在大嫂身上,大嫂便不知道我的疼,不知道你侄女们的委屈!大嫂也来尝尝滋味,看我闺女是不是活蹦乱跳,是不是安然无恙,尝尝我们疼是不疼。”   小刘氏说着抬手便往白氏的脸面发髻上招呼,宛若泼妇,白氏不防登时便被抓散了发髻,脸上也划拉了两道子,尖叫连连。   小刘氏出了些气儿,眼见老夫人已面有恼意,便丢开了白氏,扑跪在马氏身前哭了起来,道:“母亲,您可给媳妇做主啊,不是媳妇不肯护着侄女,实在是信王府要打的人就是她,我们这些人都是捎带,如何能护得住啊。”   小刘氏这话还是说苏瑛莺带累了姐妹,苏瑛雨姐妹也委屈地在马氏怀里哭个不停。马氏心中其实对苏瑛莺也有了些怨气,觉着这个孙女心太大了,若是当初不死乞白赖地去请明霞郡主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明霞郡主出了事,也是这个孙女又兴冲冲地来提长公主府赏花会的事情,当时自己被她和大儿媳的兴奋感染,一时竟也犯了糊涂,忘记了明霞郡主的事情,想着苏瑛莺容貌好,真攀上了长公主府说不得定安侯府便能再度回到京城头等社交圈里去,这便由着了她们母女。   如今闹成这样,她虽有过错,可也怪苏瑛莺这个孙女太过招摇凉薄。   马氏想着,瞧着鬓发散乱,还欲再闹的白氏便觉厌恶,看着躺在那里的苏瑛莺心中的疼惜劲也轻了很多,一个严厉的眼神扫向白氏,白氏登时便缩了缩脖子,狠狠地瞪了眼哭天抹泪的小刘氏,却不敢再多言。   屋外二夫人刘氏正躲在廊下听着屋中的动静掩着嘴偷笑,这次出府几房的姑娘们都去了,唯独她的女儿苏瑛秋被留在了府中。白氏说的好听,道是她的十一姑娘年纪太小,还不到打扮出门的年纪,今秋才做了三套衣裳,眼见又该做冬装,这次便不带苏瑛秋出门新做衣裳了。   白氏说的冠冕堂皇,还不都是因为二房是庶出,可怜她的秋儿也是正经嫡女,却连三房的庶女都不如。   刘氏心中颇多微词,可因是庶子媳妇还得靠着嫡脉生存,却是不敢多言,如今眼瞧着嫡脉几房姑娘都被打了,刘氏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世子,二老爷和苏定文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福禄院,刚进院子就见二夫人站在廊下身子贴着西厢房的墙壁正趴在窗户边上捂着肚子闷笑。屋中隐隐有大夫人白氏和四夫人小刘氏的哭声透出。   世子爷苏定功目光落在刘氏身上,黑沉着脸回头瞧了眼二老爷,冷哼了一声,道:“二弟是否该好好管教下妻子,莫整日都厮混在姨娘房中!”   二老爷是庶子,被教的唯唯诺诺,现如今侯爷早便不管事儿,二房都是靠着长房过日子,二老爷素来害怕嫡长子的苏定功,闻言脸色也黑了下来,快行两步打先上了台阶,怒斥道:“蠢妇!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吗?”   言罢,抬手便一巴掌扇在了刘氏的面颊上,直将刘氏打的跌坐在地上,半响回不过神来。   刘氏方才幸灾乐祸太过,根本就没注意到二老爷等人的到来,待她察觉时,老二爷已怒气腾腾的冲上了台阶,她还没来得及收拾面上笑意,人便已被二老爷扇飞,跌坐在地上愣了一愣,当即便拍着腿嚎啕大哭起来。   苏定功上了台阶,沉着脸冲还欲动手的二老爷怒斥一声,“二弟要管束妻室,回去关上门爱怎样怎样,在母亲这里吵闹像什么话!”   二老爷忙瞪了眼大哭不止的二夫人,可二夫人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非但没止了哭声,反倒是嚎的更大声了。   屋中马氏听到动静便扶着段嬷嬷的手走了出来,她在屋中便被白氏和刘氏还有苏瑛雨姐妹哭的脑仁疼,出来了见小刘氏也坐在地上大哭不止,顿时便双目含毒的盯了过去,沉喝道:“嚎地宛若泼妇,还不嫌丢人现眼吗?!”   被马氏一喝,刘氏到底怕了,没敢再哭喊,垂着头眼中却满是怨毒之色,心道丢人现眼的都在屋里头呢,她这样算什么。   马氏带着苏定文三人进了花厅,刚好大夫也被请了来,因是女眷受了外伤,故此倒还带着两个医女。厢房布置妥当,由大夫隔了屏风给小刘氏等人诊脉后,再由医女检查身上伤势等。   马氏坐在花厅中焦急地等待着,足有小半个时辰,段嬷嬷才进来,回禀道:“大夫和医女已经给四夫人和几个姑娘看过,四夫人和九姑娘,十姑娘都是些轻浅的外伤,留了膏药涂抹便是。只三姑娘……大夫说头发扯的太厉害,恐伤到了头皮,说不得有处会再难长出头发来。”   闻言马氏面露疼惜,见段嬷嬷犹豫着顿住了话头,她不由面色微白,道:“四丫头呢,可是有什么不好?”   段嬷嬷这才又道:“四姑娘的伤处比较多,外伤倒都能养好,只是……只是伤着了心脉,以后恐怖会落下心悸的毛病。”   心脏的病最是难治,听闻此话,马氏倒抽一口冷气,半响才长叹一声,道:“这可真是祸从天降。”   一旁世子爷苏定功一拍桌子,满脸怒容,恨声道:“儿子这便写折子呈送圣上,弹劾信王!明日一早儿子便上同僚世交府中联络走动,联名上折。”   二老爷闻言也怒声附和着,道:“大哥所言极是,信王府区区一个侧妃便敢如此罔顾人命,肆意践踏我们定安侯府,若不回击往后我定安侯府还有什么脸面立足京城。”   马氏亦是满脸愤恨,道:“如此母亲明日便也递送牌子进宫求见太后和皇后娘娘。你定要多联合几家,尤其是几家姻亲都要联合起来一起上奏弹劾。”   马氏声音刚落,门帘被打开,一身道袍的定安侯苏振江大步进了花厅,却是瞪视着马氏,一脸怒容,喝道:“愚妇!这是要上折子弹劾何人!长房孙女攀龙附凤,不思教养便罢了,还要纵着她弹劾谁?真当堂堂亲王是那般好弹劾的!”   定安侯苏振江这些年沉迷炼丹,自号丹阳真人,常年都在城外的玄青观中打坐炼丹,平日里根本不会出现在侯府中。这两日是因重阳节这才回府住上几日,谁知便碰到了女眷被打的事。   他怒气腾腾的进了屋,苏定功等人便忙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马氏被定安侯当着儿子们的面喝斥,面上挂不住,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两眼发黑,道:“侯爷这是什么话,咱们府的媳妇孙女被欺负了,难道还能放任不管,窝囊受辱不成?”   定安侯大步过去在太师椅上坐下,瞪着马氏道:“瞧你管的好家!乱成这般,竟还一味归错于他人,若你能约束好孙女,何至于闹出此等笑话来。”   言罢,他拍打了一下桌面,看向苏定功,道:“你母亲内宅妇人,犯了糊涂,你也糊涂了吗?”   苏定功咬着牙,却是不敢顶撞吱声。   定安侯这才又道:“堂堂郡主惨死当街,事又牵扯皇子,皇上这时候正是安抚信王府,心怀愧疚之时,又怎可能为了定安侯府落信王府的脸面?!上折子弹劾?上蹿下跳再毫无结果,是嫌侯府丢的人还不够大吗?这等事,闹得越大只会丢人越过!我看你们是想折腾的定安侯府成为满京城茶后饭余的谈资才肯罢休了!”   定安侯的话令苏定功心下一紧,攥着拳头,再难说过一个字来,他知道定安侯说的没错,方才也确实是他心疼女儿,关心则乱,太过意气用事了。   苏定功咬了咬牙,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错了,是儿子没能认清形势,儿子定会好好管教女儿。”   苏定功的话刚落,外头便响起了几声惊叫。   “四姑娘!四姑娘又晕倒了!天,四姑娘吐血了!”   却是西厢房中的苏瑛莺刚刚被医女扎针后苏醒了过来,听闻苏定功等人在和马氏商议今日之事,便要冬梅和冬青搀扶着非要过来听听,谁曾想刚到了窗下便听到了苏定功和定安侯的谈话,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结果,没想到自己竟然白白挨了一场大,非但成了京城笑柄,连脸面也全没了。   顿时受不住打击,竟然口吐鲜血,两眼一翻又晕厥了过去。 ☆、090 两厢辗转   外头的动静惊动了里头的人,定安侯听到丫鬟们喊着四姑娘晕倒了,岂不知苏瑛莺是对自己的吩咐不满,这才如是要死要活的,一时间面色微沉瞪了眼站在下首的苏定功,道:“女儿家有些野心是好的,只是心若太大,便要招祸。”   苏定功心中也有几分烦躁,出了这种事,往后他出门也是要被同僚们笑话的,偏如今上折子也是白折腾,徒惹笑话,总之今日之事定安侯府成为京城人的笑柄是一定的了。如今外头苏瑛莺又晕厥,苏定功心中怜惜便少了,更多是一种厌烦和怨怪。   定安侯见苏定功躬身听着,不敢多言,这才又瞧向了老夫人,道:“前庭不便上折子参奏,却也不好什么都不做,让人家笑话咱们侯府软弱可欺,你明儿便递牌子进宫,只请见了太后和皇后娘娘,尤侧妃闹事原本也该由太后和皇后娘娘做主责罚才是。”   定安侯虽没甚大本事,可一向都是个脾气不好的,年轻时虽然纨绔好玩乐,在女色上却并不荒淫,对马氏这个嫡妻也算看中,不然侯府也不会只二老爷一位庶子。故此定安侯在马氏面前还是很有些威严的,他吩咐了,马氏虽堵心堵肺的难受,却也不敢辩驳,点头应了。   定安侯这才甩手起身道:“行了,我这便出府去了,不必送了,都各忙各的吧。”   言罢,他竟是大步便往外去了,瞧这样子,竟是嫌侯府吵杂烦乱,也不在府中过重阳节了,要赶着回玄清观去。   苏定文随着苏定功和二老爷躬身目送定安侯出去,心中松了一口气,方才苏定功要联合世交姻亲弹劾信王,他便不怎么赞成。   明明知道结果,还这么瞎折腾,只会叫旁人取笑定安侯府上蹦下跳最后还是没闹出个结果来,只会让定安侯府的笑话更大,闹的更长罢了。倒不如少闹腾一二,等京城又有什么新鲜事情发生,定安侯府这场笑话也就过时被遗忘了。   马氏见定安侯出去,也觉没了精神,摆手令苏定功兄弟出去,便靠在大迎枕上揉着发疼的额头,只觉胸口发闷竟是连晚膳都没用便歇了过去。   这日长房因苏瑛莺,各种不痛快,二房刘氏挨了打,四房也是鸡飞狗跳,定安侯府的主子们没能吃上一顿可心晚膳的。   秋水院,璎珞却是早早就叫丫鬟摆了饭,她今日出门连番被折腾,又是爬墙又是惊吓的早便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美美用了两碗粳米粥,这才起身到院子里走了两圈。   听闻福禄院的事,璎珞也不意外,老话说家和万事兴,这定安侯府四房各有各的心思,貌合神离,也莫怪定安侯府会败落下去。璎珞更关心的却是今日定远伯夫人和平邑侯夫人到底找老夫人所谓何事。   璎珞知道两人来定然是为宋氏撑腰的,可两人却也没有前去见上宋氏一面,这便古怪了。若两人担忧宋氏便当求老夫人让她们见上宋氏一面才对,老夫人面对嫡亲的姐姐和侄女,想必她们开口,老夫人定不会驳了两人面子。   那便是说二人根本就没提去见宋氏的要求,若然如此,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两人已经有了什么营救宋氏的对策,而且是胸有成竹,所以她们才不急不慌的。   而这个对策,自然是和自己这个和宋氏作对的庶女有关的,这让璎珞有些被毒蛇盯着的感觉。   她之前往定安侯府送了一批自己人,福禄院老夫人的院子中倒是也进了两个丫鬟,今日将定远伯夫人二人前来的消息提前告知璎珞的小丫鬟秋儿便是璎珞的人。   只这两个丫鬟刚进府不久,根本不能近身伺候,加之今日平邑侯夫人二人和马氏说话时还屏退了下人,故此她们也打听不到什么,只说平邑侯夫人二人离开时神情瞧着还算不错,想来和马氏的商议是成了的。   璎珞晚上躺在床上想着平邑侯夫人两个可能会有的谋划,思来想去,一时也没个头绪,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   梦中她好像又回到了那日牛角山的冰河之中,沉沉浮浮,晕晕沉沉,她挣扎着想要呼救,冰冷的水却灌进了口鼻之中,喘息越发艰难,身子沉没间,一道铁臂夹着千钧之力,再次带着她冲出了河面。   他将她放置在河边一块巨石之上,她仰着头瞧去,就见那阳光照耀在男子浑厚英挺的背脊上,令他周身都散发着一道金光,身前反倒被斑斑阴影遮挡,看不清面容来。   她莫名有些心慌气短,口干舌燥,还没往后退,他便一下子扑倒整个人压在了她的身上,她越发呼吸急促起来,只觉胸口似被千斤巨石碾压,只也终于瞧清了他的面容。   浓淡相宜的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漆黑深邃的桃花眼,似那河水般泛着粼粼亮光,挺鼻薄唇,弧线优美而不失英挺的下巴,他望着她蓦然一笑,便宛若冰封万里而暖阳普照般令人目眩。   她神情恍惚间,他已俯身将俊美的面容压向了她的胸,她惊地瞪大了眼睛,转眼间身前俊美的男人突然不见了,改而一匹毛发深灰的狼冒着幽绿的眼睛盯视着她,露出尖利的獠牙一口扑上了她的胸。   璎珞被吓得猛然睁开眼睛,有些急促地呼吸着,睁着眼眸瞧着头顶青碧色绣着白玉兰花的纱帐,半响才恍惚过来,原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恍然过来,一时倒真觉胸口闷闷的硬硬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咯着了,璎珞掀开被子一瞧倒愣住了,只见那咯着她胸口的硬物不是旁的,正是先前被她带回来的秦严的那具面具。   先时她将这东西带回来便一直没能找到地方藏,生恐被丫鬟发现,再说不清楚,她索性便一直将这东西笼在袖子里,待睡觉时,眼见妙哥铺展好了被窝,便趁着无人注意将面具塞在了被子里。   后来睡时竟就忘记了,如今倒是被这东西给咯醒来了,璎珞将那面具取出来拿在手中就这外头微冷的月光细瞧。   却见这面具做的极是精致,弧线都是贴合着人的面部线条精心做成的,也不知是何种材质,略有些压手,表面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面具本是凉的,如今沾染了她的体温,倒温热的紧。   璎珞本举着面具一面用手指摩挲着边缘,一面细瞧,目光落在那面具眼孔处却是微微一怔,只见那面具眼孔处透着黑沉沉的夜色,便好似它那主人一双惯常幽深无垠的眼眸一般,而那面具的弧线也是依着那人的面部线条勾勒而出的,这般瞧着竟好似那人就在眼前一般。   指尖传来面具温热的触感,璎珞摸着面具油然生出股抚摸的不是死物,而是那男子的荒谬感古怪之来,一时手指如若被烫着了一般,不自禁便忙忙扔掉了面具。   那面具一滚落进了锦被中,璎珞又觉得自己着实是有病,一个面具罢了,倒也能让人这般,实在好笑。   她便又坐起身来,抬手捞起了面具,拿在手中屈指狠狠在上头敲了两下,这才随手丢在了枕头边儿上,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靖王府的东院,本是敏颖长公主的公主府,敏颖长公主嫁给靖王时,靖王还是世子,当时尚了公主夫妻两人便一直住在公主府中。   公主府和靖王府毗邻,便在西边开了个角门,将两府联通了起来,在皇城内围这寸土寸金之地,两府相连足足占去了两条长街。算是除却皇宫以为,京城府邸中头一份的宣阔之处。   本来公主的府邸,公主殁了朝廷便要收回的,可因敏颖长公主是太后嫡出,一向尊贵,她去后,太后伤悲,皇上念及太后便格外开恩保留了长公主府。   只因公主府中没了公主便常年累月的封着,只到了秦严自太后的慈云宫中搬回靖王府,因其身边还常年带着一匹狼,引得府中上下惊恐万分,又因秦严的性格孤僻,和靖王府格格不入。   后来才索性开了公主府,只秦严一人住了进去,改称靖王府东院。   公主府占地颇广,秦严住进来以后整体翻修了一次,因就秦严一个主子,自然也住不了偌大的公主府,整个府邸连绵的宅院多还封锁着,只开了西路的三进院子,辟做平日秦严起居待客所用,后头还修建了一个极大的演武跑马场。   秦严性子寡淡冷清,又不惯婢女伺候,加之他和靖王府主子们的感情也不亲近,东院又生活着一匹狼,加之关于秦严的传言也多,使得靖王府的下人们都极为惧怕这位世子爷。   虽则东院和靖王府也算一座府宅,可等闲靖王府的下人们并不往这边来。平日这边便冷清若无人居住,如今入夜后更是万籁俱寂,幽静空旷,唯秦严住所浮云院中挑着灯笼,稍稍驱散了府邸的清冷之意。   秦严今日在巷子里和璎珞闹了个不欢而散便直接回了浮云院,换了衣裳进了书房,原是有些军务处理,可坐下半响却是心浮气躁,堵心堵肺的根本难以静心。   他烦躁之下,索性骑马出了城往京郊的金翼卫营地而去。金翼卫是前年朝廷才组建的皇帝亲卫队,隶属于禁卫军的一支。其中多是些从京城勋贵公卿家挑选而出的武艺不凡的贵游子弟。   原是想组建一支奇兵,关键时候保护皇帝安全的,可这群人虽然个个出身不凡,自小习武,武艺也算不凡,可一个个却都不服管教,心高气傲,组建到现在非但没能练出个样子来,军中反倒时常打架斗殴,寻衅闹事。   秦严这次回京,因北边战事稳定,短期皇帝也没让他离京的打算,便将这金翼卫丢给了秦严,令他闲时操持协助金翼卫练兵之事。   金翼卫自有统领平日操练,秦严领了这差事不过往营地跑了一趟,他对训练这个骄纵的京城子弟并无半点兴致,转了圈便再未去过,今日却是心中焦躁烦闷策马奔出城,四顾又觉无处可去,这才奔了金翼卫营地。   他到时,营地里正值晚练,众兵卫都在校场上三五一组的练习搏击对打,秦严直接下了校场,以一敌百的硬生生将一营毛头小子挫的锐气全消,又看着一众兵勇穿了重甲绕着营地所在的小莲峰跑了一圈,直折腾的满营皆翻,一众虎虎生风的少年郎们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他才上了马扬长而去,回了城。   进了浮云院已经是入夜时分,两道抄手游廊上已点燃了数十盏宫灯,灯影摇曳将游廊照的明亮微黄,驱散了夜色,平添暖意。   即便如此,秦严走在抄手游廊上还是觉得院落空寂凄清的厉害,廊下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映地青石地砖红红一片,秦严到了廊下见院子中连个人影也不见,也不以为意,自行打起帘子便进了屋。   他随手脱了满是尘土的外衫丢在椅背上,跨步在上首的圈椅上坐下,拎起桌山的青瓷官窑茶壶倒了杯茶,吃进嘴里才觉满口的凉,不觉满身烦躁地将辈子整个丢在了桌几上,沉喝一声,“来人!”   秦严是个不惯婢女伺候的,从前在太后宫中时身边也多是内侍跟前跟后,如今回了靖王府他又常年不在,身边下人便更没个定制,唯八个亲卫负责着他的饮食起居连带出行事由,还兼做亲卫随从。八个人是轮流当值,也不分什么近侍粗使的。   这么八个人本就是秦严从军营里头带回来的,平日伺候起来是个什么情景那是可想而知的,加之秦严又不定什么时候回府,这一回来寻不到人,或是没口热水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平日里秦严并不觉得如何,左右他在兵营时也是这么过来的,早习惯了。今日却突觉委屈难受,浑身不得劲起来,喊了一声见也没个人应,整个人便不由火冒三丈起来,抄起桌上倾洒了一桌子的办盏凉茶,带着茶盏便掷了出去。   那茶盏直打在青莲绣山高流水的锦绣门帘在外头廊下摔了个四分五裂,宛若惊雷在静夜中响彻。   沈闯乃是秦严八个随身侍卫中的一人,正到动静从后罩房的茶水间匆忙奔出来,还没来得及进屋就险些被茶盏打中,不由一惊,望了眼地上被摔地四分五裂的茶盏,一时有些进退无措起来。   影七跟了上来,见沈闯站在屋外一脸无措,忙快行两步冲沈闯吩咐道:“赶紧泡壶新茶来,提水伺候沐浴。爷只怕还没用晚膳,快去准备。”   言罢见沈闯快步而去,这才挑帘屏息进了屋,秦严白日并不喜他们随身跟着,故此影七也不大清楚白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出秦严傍晚回来时便有些心浮气躁的不大对头。   而且傍晚回来,竟然脸上面具也不翼而飞了,一张俊面黑沉的能滴出水来。他原还一惊,只以为世子爷是遇到了刺杀之类的事情,可仔细一瞧却见身上并无打斗痕迹,秦严也不多言,只拿了个备用的面具又扣在了脸上,影七便也不敢多问。   如今见秦严出门一趟,眼见气也没消,反倒是憋的越发暴躁起来,影七心中便有了底。   这些年这位主子爷越发情绪不外露,心思莫辩起来,能让主子情绪这般起伏厉害的,只怕也就一件事了。想必是和那位苏府的姑奶奶有关,影七满脸苦笑,进了屋只垂首站在一旁,想了想,试探着道:“今儿啸月也不知道从哪里叼回来只狍子,刚苏哲在后头烤的外焦里嫩,正热乎着,爷要不要先用点垫垫肚子?”   影七的话令秦严想起了当日在山洞中和璎珞分食狍子的事情,尤记得当时她一双滴溜溜盯着烤肉满是馋嘴的水眸,想着那日山洞中的情景,沉着的面色便柔缓了一些。   随即眼前却又想起今日她垂着眼眸默不作声,心虚地眼珠乱转的模样来。   当时他没等她开口便率先选择了离开,心中竟然多有惊惧和慌乱,生恐她的回答是他不愿意听的,生恐她当真告诉自己有意嫁给那迟家大少爷。   如今想来,今日那般情景,说得上是落荒而逃了,想他长到今日,莫说做人时便是做狼时,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不战而退,忐忑慌乱过。   这种心中没底的感觉,实在谈不上舒服。   想着,秦严刚刚松缓一些的面容又紧绷了起来,影七心中咯噔一下,正绞尽脑汁想着那位苏姑娘的事情,欲再说些什么别的,却闻秦严突然道:“去查查楚衣阁迟家的大少爷,明日一早爷要拿到迟大少爷的详细卷宗。”   影七愣了下,忙应了,沈闯已沏了一壶新茶提了进来,秦严吃了盏茶,那边沐浴水已经准备停当,他沐浴出来用了晚膳又进了书房。   影七伺候在外,侧耳倾听,见屋中不时便响起动静,显然里头的主子还是不能静下心来处理正事,影七望着远处摇曳在风中的宫灯长叹了一口气。   心里想着,这若是一直让主子这般心气不顺,莫说今日,只怕近日大家都要没个好日子过了,瞧这股子折腾劲儿,说不得今夜也莫想睡觉了。   这样可不行啊。   影七转身而去,片刻提了壶热水悄步进了书房,往茶壶中又加了点热水,这才瞧着执笔的秦严道:“爷,爷那面具却不知是遗落在了哪处,爷和属下指个地儿,属下这便前去寻回来?”   秦严原本就没干正事,虽是手中拿着文书,可一直心浮气躁地瞧着,那纸上的字没个都看明白了,连成句子却又半天弄不明白。平日里片刻便能做好的事情,今日磨了一个时辰,如坐针毡,什么也没做好。听到影七进来,这才提笔装模作样的划拉了几下。   此刻听闻影七的话,他手中移动的笔顿时便停住了,双眸不由微微一闪,抬眸道:“寻回面具?”   影七原也是胡乱猜测,觉着秦严的面具没带回来多半和苏家姑娘有关,除了哪位姑奶奶,也没人敢近自家爷的身,还胆儿肥的将爷的面具取走。所以他才有此一问,见秦严当即便有回应,面上更是神情略动,影七立马便知自己戳到了要害,当即便忙道:“是啊,虽说爷还有替换的用,可先前那个就这样落在外头也有些个不妥当,不说那东西是爷的贴身之物,不好落入旁人手中,便为了安全也不能就这么丢了啊,若是有人拿着这东西假扮成爷的模样胡作非为,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影七满口胡言,秦严倒也听的仔细认真,待他言罢便点了点头,道:“你所言极是,只此事不必你惦念,爷这便亲自去寻回。”   他言罢便丢了手中的笔,起了身,大步往外走去,影七长长舒了一口气,不大放心地跟到了院中,口中不跌说着,“爷,倘若是谁人捡着了那面具,爷也莫为难人家,好好和人家说,多赔笑脸,想必人家会原物奉还的。还有,爷面上那个面具是不是留在府里头比较好啊?”   影七声音未落,夜空中便有一道微光划过丢了过来,影七忙抬手接过,正是秦严的面具。   影七眼见院中没了人影,瞧着手中面具摇头一笑,喃喃道:“影七啊影七,没想到你还有当红娘的潜质,啧啧。”   ------题外话------   唉,乃们肯定又说我卡了 ☆、091 得了一种病   定安侯府虽然没有长公主府来的宣阔,可上上下下,主院套院跨院的林林总总加起来却也有几百间房子,秦严又哪里知道璎珞住在何处。   他出了府才察觉到这个问题,忙又折返,召唤来啸月,令啸月嗅了嗅今日他外出穿的那件玄色长袍,长袍上倒是沾染了璎珞的气息,这才带着啸月一起往定安侯府而去。   啸月这些年一直跟随着秦严住在人群中,高门大户的宅院却也熟悉,它虽然不会翻墙上树,可对穿墙过院已然已自有法子,可怜它做为最凶残的狼,却被偷香窃玉的无良主子当成猎犬来驱使,颇废了一番功夫一人一狼这才潜到了秋水院后的一片芭蕉丛中。   见啸月在西厢的后窗下转悠,秦严便了然于心,招呼啸月藏好,这才越窗而入。他进了屋,便见明间碧纱橱里的小添漆床上躺着个守夜的丫鬟,闪身过去在那丫鬟后颈处敲了一下,秦严才转身往内室走。   明间往暗室的门框上挂着一帘七彩滴水玛瑙珠帘,秦严撩起玛瑙帘子,水珠碰撞,无可避免地发出清脆悦耳,宛若音符的撞击声。   声音在静夜里异常清脆,秦严听着那声音无端便有些做贼心虚,他脚步顿了下,心跳好似也被这声音搅乱了,不知是心虚之故还是紧张之故,神情也紧绷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迈步进了屋,如今的京城夜间已颇有寒意,内室中添了个炭盆,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带着股暖暖的馨香,香气在夜色中浮动,令人心绪也跟着浮动起来。   秦严并不急着动作,站定了,目光打量着四周。   但见这内室并不算大,东面墙靠放着四扇门的雕漆缠枝花卉虫鸟大衣柜,旁边是一个三足梨花木雕刻芙蓉花的架子,上头摆放着一盆枝叶舒展的素心兰。靠窗处是一架矮榻,上头铺陈着古意双蝶云纹软垫,放着数个绣花精美颜色斑斓的大软枕。   矮榻边儿的条案上放着白玉雕兽的香炉,袅袅飘出些百合花香来。两只美人颈花瓶里竟然没插什么花儿朵儿的,而是插着两枝细细的枝条,枝桠间挂着红彤彤的红叶,别有秋趣。   条案后的墙上挂着一副仕女图,图中美人执扇回眸,人比花娇。西边的百宝阁上零落放着些小摆件,玲珑可爱的白玉兔雕,根雕的笔洗,一对精致的陶瓷娃娃,不一而足。再那边便是梳妆台了,上头放着些胭脂盒,首饰盒,几只梅花簪子散落在梳妆台面上。   屋子中间摆着方桌,方桌上还盖着纱质绣白蝶翻飞的桌布,四周垂下,其上绣着的栩栩如生的蝴蝶在透窗而入的月光下像生了灵性,一晃眼便能飞散开来一般。桌下两个鼓凳上也垫着毛绒绒的软垫子。   然后便是那架极惹眼的楠木垂花柱式拔步床了,层层青莲色的纱幔垂着,床廊里放置的羊角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将帐幔轻纱照的半透明,薄如蝉翼的轻纱飘浮着,隐约可见锦绣团儿中芙蓉横卧的玲珑身影。   这便是女子的香闺,当真和他起卧的那间处处透着刚硬宣阔的寝室差之太多了,这里每一处都透出女子的柔媚细致,精巧纤柔。让人置身其中,便像是坠入了一场旖旎无边的春梦,整个人都有些心神恍惚起来。   秦严只觉着这屋子每一处都极合心意的舒适温馨,让人身心放松,和这屋子一比,自己那处处冷冰冰的屋子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儿了,若然每日归家都有这么一处所在接纳他,都有这么个娇人儿等着他,那该是何种滋味……   这个念想,令秦严一瞬间血气涌动,脸色柔和的不像话,唇边也勾起了笑意来。   他在穗州时也曾往璎珞的闺房中闯过一次,可那次他并没细致地观察四下,也没能生出这般荒唐古怪的念头来,更不曾像现在这般只觉浑身熨帖,浮想联翩。   他不知这回自己是怎么了,闭了闭眼,这才脚步放轻靠近拔步床,撩开了纱幔。   架子床中挂了两层纱幔,秦严挑起外围的轻纱,羊角灯的光芒便倾泻了出来,灯光照在青莲绣白玉兰花的纱帐上,里头安然躺着的人影清晰可见。   床头安置着的衣架上挂着脱下来的锦缎褙子,绣花中衣,曳地长裙,束腰镶玉腰封,衣架旁的春凳上,竟然还放着一套凌乱的白绫子亵衣。   她睡觉竟然都不穿亵衣的吗?   秦严的心狠狠跳了一下,急促喘息了一下,这才猛然将粘着的目光从那亵衣上收了回来。   目光垂落便见,床前脚踏上横七竖八散放着一双小巧玲珑绣深浅红桃花的鹅黄绸面绣花鞋,秦严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便弯腰捡起了脚边的那只鞋子。   他从来不知女子的鞋子竟可以这样精美小巧,柔软馨香,小小的鞋子放在掌心,竟比他的手掌也没大上多少,秦严抚摸着鹅黄绸面上绣着的精美桃花,眼前不由浮现上次在璎珞闺房中瞧见的她裙下露出的一截脚丫来。   白皙而纤细的脚背,像是会发光一般,五个珍珠般排列的脚趾,泛着粉嫩光泽的指盖……   他神思恍惚了下,又觉自己一个大男人,抓着人家姑娘的绣鞋浮想联翩实在是有失体统,太不像话,忙将手中绣鞋和那地上的另一只放在一处,整整齐齐地搁在了脚踏上。   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手将那最后一层如雾的床帐给挑了起来。   入目,却见璎珞面朝里侧窝着,身上盖着一床玫红牡丹花开富贵的锦绣棉被,隐约可见起伏的玲珑曲线,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尽数披在身后,若黑藻一般散了满枕,颈窝处却露出一片白皙如玉的肌肤来。   秦严盯着那处细腻的柔白瞧了两眼,这才侧身轻轻地将手中软纱床帐挂在了金钩上,俯身过去,忍不住抬指将几缕散落在璎珞脸颊上的发丝拨开,露出一张无一丝瑕疵的雪嫩面庞来。   许是床帐间暖意融融的缘故,她一张雪颊被熏的粉扑扑的,带着自然红晕,娇俏琼鼻下花瓣般娇嫩的唇瓣微微张着,露出一点米粒白的贝齿,睡的极沉,呼吸间口鼻如有兰香萦动。   秦严俯身下去,只觉心头一动,目光落在了娇艳柔嫩的唇瓣上,忍不住便想起了那日在街头触碰上她唇瓣,那股奇异香软之感,到底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唇。   触手果然还是记忆中的娇软滑嫩,好似只要用力稍稍大上一些便会将它揉弄破损一般。   秦严手指轻轻抚弄着,心头便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怜惜柔软来,生恐将她吵醒,却又万般不舍得收回手指来,几番留恋着丢不开手去。   一时又想起了白日的事情来,也是这张小嘴中,竟就吐出了那样惹人暴跳如雷,恨不能堵了她一张嘴的绝情话来。   秦严想着,指端便没了轻重,又些恼愤地用力揉压了下,甜甜睡着的璎珞许是感受到了不适,脑袋晃动了一下,秦严一惊,陡然回过神来,还未来得及撤回手指,谁知璎珞竟是伸出小粉舌来在唇上舔了一下。   这一下也无可避免地擦过了秦严的手指,便像是勾起燎原大火的一簇小火苗,引得秦严心脏狂跳,瞳孔陡然一缩。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璎珞,却见她双眸安静的紧闭着,睡容恬静而安然。   顿时便胆大了起来,压在璎珞唇边的手指随着心念指引探指挤了进去,秦严心神颤抖,睡梦中的璎珞一无所知,却感受到了外来物的入侵,吸允裹咬了一下,那细弱的力道却令秦严呼吸一窒。再不敢放任薄弱的意志力挑战这般诱人美色,几乎是被火烫一般忙忙将手指撤了出来。   指尖退出,却觉怅然所失,心头都像被挖空了一块一般,秦严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一转,终于瞧见了被璎珞丢在枕边儿的自己的那失落的面具。   那面具他太过熟悉了,整年累月的带着,它就像他的另一张脸一样,此刻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脸侧,距离她的面颊甚至不足一拳的距离。   这样的摆放,让他生出一股两人并枕安眠的荒谬感觉来,而这个想法简直如诱人沉迷的毒,引诱着他沉沦下去。等秦严意识回笼时,他的人已不知不觉的躺在了床的外侧,抬手隔着锦被半搂住了璎珞。而她如云的长发就散落在他的脸庞鼻翼间。   一股股幽香袭来,即便意识到做了不妥当的举止,秦严也舍不得起身了。他只觉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此刻简直薄弱的要命,亦或者他内心深处也不愿意自制力此刻冒头。   而璎珞似是有些被惊动,辗转着翻了个身,又安静了下来。   可她这一翻身,两人是当真面对面的睡在了一起,甚至她的一张芙蓉面离他比方才那面具更近,两人间只隔了两指距离。   近的呼吸交错,昏黄的灯光下他都能将她根根卷翘的睫毛数个清楚,秦严放轻呼吸,生恐惊醒了睡梦中的女子,虽知自己的举止不君子,可却还是想这样多看看她,多在这方锦绣帐中呆上一会儿。   他目光一寸寸遁视着她的娇颜,屈指用小拇指的指背,轻轻抚着她眼角那粒朱砂滴泪痣。   人说长此滴泪痣的人一生流水,半世飘蓬,所谓孤星入命。他也素被人称天煞孤星,秦严屈指抚着那泪痣,倒觉两人当真是天生的一对。连这荒谬无据的命格也如出一辙,当真是天作之合。   璎珞那粒泪痣就长在眼角位置,被卷翘的睫毛遮掩着,秦严这般抚弄,免不了便碰到了她的睫毛,她终是被惊动,不舒服地颤动着睫羽。   她欲醒非醒的样子使得秦严一惊,浑身一僵,倒像是害怕被人发现的小贼一般,只这小贼却偷的是少女香窃的是美人色。   而璎珞睫毛闪动,却真张开了眼眸,秦严一向知道她的眼睛生的好,天生斜飞的眼角带着明媚之色,怒时宛若天边星辰熠熠灼灼,沉静时美若其间盈盈波光如水,泛着泪意时更是楚楚潋滟平添柔弱可人,能荡碎人心。   可他此刻方知,她似醒非醒时的眼眸还可以更为醉人,那眼如笼薄雾,蕴光流转。   他心一颤,定睛瞧着,突然间,那些心虚惊慌都远去了,竟是坦然了起来。   夜闯香闺,偷香窃玉,左右这样的事情他做都做出来了,又有什么好掩藏躲闪的。   他渴望这个女人,无恐被她得知!   他想着,唇角便牵起了温柔笑容来,岂料璎珞睁着迷蒙的眼眸盯着他瞧了两眼,却是蓦然抬手一巴掌拍在了他自以为俊美无双的笑脸上,唇瓣张合间嘟囔了一句。   “还有完没完了。”   她言罢,垂下手就势一翻身,竟是又扑进枕间没了动静。   她迷迷糊糊拍出的一掌,自然没什么力道,打在脸上也不会疼,可却令秦严笑意僵在脸上,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盯着璎珞的后脑勺半响都回不过神来。   随即,他才恍然,这丫头根本就没有醒来,一时间倒有些好笑起来,不可抑制地沉声笑了一下,笑罢目光一转却倒抽一口气。   却是璎珞这一翻身,盖在身上的锦被滑落了些,竟然露出小半边的身子来,令人晃眼的是,她睡觉竟然不穿亵衣,光着身子。   整个线条优美的背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袒露在了他的眼皮子下。   而璎珞白日出府实在是累极了,睡着后又被秦严那面具咯醒,再睡着便比比平日要沉的多,故此平日极是警觉的一个人竟完全没有发觉秦严的到来。   被他抚弄眼睑,这才算被惊动了,她睁开眼睛迷糊中瞧见秦严一张俊面,因有了前头那场荒唐的梦,便以为又梦到了秦严,心道这人可真是饶人,怎就没完没了的梦上了。   故此才拍出了一巴掌,翻过身迷迷糊糊就要再度沉睡时,她才骤然觉出不对劲来,还有,她怎么好似听到有低沉的笑声。   且,方才那一巴掌拍出去的感觉……   不是做梦!   璎珞骤然睁开眼睛,猛然翻身坐起,瞪大眼睛望向床榻之侧,惊愕地发现,床边果然躺着个高大的身影,那张她不久梦中还层见过的俊颜便在她咫尺之地正双眸炯炯地盯视着她,幽深的眸色在夜色下沉淀着令人心惊的浓郁。   璎珞顿时惊呆了,直愣愣地瞪视着秦严,实在反应不过来,怎么自己家中睡,身边就多了一个大男人来。   而璎珞这一坐起,秦严才瞧见,她身上还是穿了件肚兜的,细细的肩带挂在脖颈上,肚兜上绣着的七彩蝴蝶栩栩如生,振翅欲飞,让人想化身成那蝶儿才好。   璎珞愣了半响,沿着秦严的视线低头一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到底不是古代女人,头一反应竟不是抓起锦被好将自己遮挡起来,而是抓起床上丢着的一件小衣便往秦严脸上抽出,口中惊声骂道:“混蛋!无耻!”   小衣抽过去,却被秦严一把抓住,接着他便若猛虎一般自床榻一侧翻身而起,展开双臂便困住了璎珞的身子,顺势往下一压。顿时便将璎珞压在了床上,抬手大掌捂住了璎珞的嘴巴,声音暗哑响起,道:“乖,别那么大声。”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璎珞到底不是一无所知的闺阁少女,顿时便察觉到了男人的不对劲来。   她差点要被气的吐血了,这男人简直可恶,白日里粗鲁地将她按压在墙上,一言不合便甩手走人便罢了,到了这夜里竟然还没完没了地寻了过来,还敢对她起那样的心思。   什么靖王世子,鹰扬将军,什么狗屁的朝廷二品大将军,简直堪比偷香窃玉的采花大盗!   还有他那是什么语调?简直堪比情场老手!谁来告诉她,这冰雕一样的男人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乖?乖你妹啊!   璎珞挣扎着,又要怒骂出声来,秦严却捂紧了,俯下头来,笑着道:“莫恼,我……不会伤害你,可你若一直这样乱蹭,却不好说了。还是你想嚷嚷的外头人都听到?反正我是不介意。”   璎珞这下当真要吐血了,她真要怀疑眼前这个言语无赖的男人,到底是不是有人假扮的,秦严该不会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吧。   可男人话中的警告意味很重,此刻的他像是只随时都会扑下来将她拆吞入腹的虎豹,璎珞倒当真不该乱挣了。   她开不了口,只能用眼神瞧着秦严掩在唇上的手,示意他放开她,秦严倒是爽快,见她平静清醒了下来便微微松开了些,谁知他这边刚试探着松了力道,那边璎珞嘴巴一得自由便一口咬上了他的手。   她心中愤怒,力气极大,一口咬实了便不断加大牙关力道,他只在她咬上时本能地肌肉紧绷了下,便马上放松了手部肌肉,唯恐咯坏了她的牙齿,他甚至动了动手腕,转了个让她更好下嘴的角度。   她那样毫不留情的咬,没片刻便咬出了血来,这种撕咬的痛,甚至比一刀砍上来的持久磨人。   秦严却一动不动,感受着这种来自于她唇齿间的细密又绵长的疼,心里竟诡异的觉得有些甜蜜。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得了病,得了一种只要一碰上眼前女人便会变得各种不正常的病,而且这病好似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可怕的是,他明明知道自己得了病,却是半点都不想去治。   明明便是甘之如饴的。   璎珞口中尝到了血液的腥甜之味,这才松开了牙关,瞪视着秦严,怒道:“秦世子,如果我不是做梦的话,这应该是我的闺阁吧,你出现在这里,难道正常吗?”   秦严却是扬唇笑了起来,竟是答非所问的道:“做梦?你梦到过我?”   璎珞觉得今天晚上的秦严真的很不对劲,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厚脸皮,偏她刚刚还真梦到了他,竟然张了张嘴反驳不了,倒将一张脸憋的微红起来。   秦严幽黑的眸子中便若落了星辰一般,闪动起笑意来。   他浓淡相宜的剑眉不由轻轻挑起,道:“被我猜中了?你竟当真梦到过我?”   璎珞咬了咬牙,冷笑起来,轻哼道:“是呢,梦到过,方才我还梦了呢,梦里我一剑刺出,在某人身上留了个大大的血洞,别提多痛快了。”   秦严自不会相信她的话,却被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引得轻笑了起来。   ------题外话------   这章是不是应该叫刘姥姥进大观园,秦爷进了珞珞香闺可真是啥都稀奇呀 ☆、092 第一次求婚   秦严的笑声低沉愉悦,还带着些情动的暗哑,璎珞虽然也见他笑过那么一次,可那挑挑唇角的笑容又如何能和这种确实发出声音,连眼角眉梢都笑起来的笑容相提并论?   她知道他皮相颇好,在山洞中就看过那么一回,便令人做梦都梦的一清二楚,可她不知道,这人笑起来竟是这般的风华无双,俊逸无匹,一瞬间如有朗月照进了帐中,令璎珞觉着满室生辉。   且这男人的一双桃花眼,幽眸清冽深邃,笑意波动,宛若一汪深潭,似能溺毙了人一般。引得璎珞心跳加速,呼吸不畅。   她想移开双眼,可秦严一双眼眸却又好像带着股魔力,只引得人沉沦浸没,完全无法挣脱。   男色亦可倾城,璎珞脸上绯红一片,目光发怔,大抵有些花痴。   而她这样目光更是迷离慵懒,妩媚勾人,偏又带着点呆萌萌的可爱。   秦严渐渐收敛了些笑意,唇角轻勾地盯视着璎珞,四目相对,视线似凭空生出了粘性一般,紧紧吸在一起,一时间空气也焦灼起来。   秦严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无师自通地缓缓低头向璎珞微启的唇瓣压去,他越压越近,璎珞已经感受到了他呼出的气息,然而却于此时,一滴什么东西滴落了下来,一点点地滚落在了璎珞胸前的肚兜上。   温热,粘稠,水红肚兜上绣着一只白色的蹁跹欲飞的蝴蝶,那滴东西就滴落在了白蝴蝶的翅膀上,晕染开来,滴滴哒哒又是两滴下来,白蝴蝶瞬间便被染成了一只血红的火蝴蝶。   秦严似还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目光微楞地盯着璎珞胸口被染得慢慢变色的蝴蝶,整个人都有些发呆。   璎珞低头望去,也是一楞,直到那粘稠的液体透过肚兜渗在了肌肤上,感受到了温热滑腻,璎珞才陡然反应过来。   这男人竟出师未捷,这般便流了鼻血。   她眨了眨眼,瞧着有些呆愕的秦严,突然便觉极是好笑,顿时便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意来的太迅猛,她这一笑便有些压制不住了,越笑越觉好笑,越笑越是放肆,整个人都在秦严的身下颤成了一团。   璎珞眨巴着眼睛瞧向他的时候,秦严已经反应了过来。   自己竟然当着这女子的面,在此刻又流了鼻血,他浑身血气顿时便都涌到了一张俊美的面容上,瞬间便红了脸。神情也略显窘迫和狼狈,可待璎珞笑成一团后秦严倒坦然了。   尤其瞧着她笑的那般没心没肺,一下子便将方才的暧昧紧张气息搅了个干净。气氛倒更轻松舒缓了,秦严脸露苦笑,自嘲地抬手抚了下鼻子,好的是就滴了那么三滴便止不住,若是奔流不止那才叫人郁结呢。   瞧着璎珞笑意无法遏制的样子,秦严很快便驱赶了不良情绪,羞恼窘迫退散,便察觉出了不对劲来。   美人横卧身下,娇躯因笑微颤,顿时身上挂着的肚兜便歪歪斜斜,露出大片瓷白如玉的肌肤来,灯光月色下那耀眼的白泛着晶莹细润的光泽,竟比极品羊脂玉还要温润柔腻一般。   秦严失神一瞬,猛然低头堵住了璎珞不断发出笑声的唇,璎珞顿时笑不出来了,瞪大了眼睛,简直难以相信。   他竟敢!那日在街头也便罢了,这会子他竟敢不经允许就这么亲她!她可没忘记,这是古代,可不是接个吻全然不算什么事儿的现代!   他们什么关系啊,他竟敢这样耍流氓!璎珞狠命挣扎起来,锦被下的腿也屈起往秦严身上踢踹。   秦严浑身滚烫,他一点都不想停下来,奈何身下的女人太不配合了,两人双唇也不过贴了一下,便被她像游鱼般溜走了,他不得不抬起头来,迎着璎珞一双烧地满是怒火的晶亮眼眸,他低喘着道:“你惹的祸,爷自得寻你来解祸。”   听他说的理直气壮,璎珞气极反笑起来,怒目道:“我惹的祸?这可是我的闺房,我在家中好好安睡,世子爷若非不请而入,不尊礼数,哪里来的祸事?!”   秦严却微微抬起身子,扬眉道:“爷是来寻我那面具的,苏姑娘不问自拿,也怪不得爷不请自来。”   璎珞今日几番被秦严气的险些吐血,此刻望着他一本正经的俊面,只恨不能挠他一脸血,忍了忍才冷笑道:“寻面具寻到了本姑娘的床上来,秦世子可当真好本事!”   秦严却是中肯的点了下头,目光微转,瞧向被璎珞放在一边儿的面具,道:“谁让苏姑娘厚爱于我,将本世子的贴身之物放置在这香榻枕边,连睡梦都舍不得丢开呢。”   璎珞瞪视着秦严,见鬼了一般,她实在不明白,怎么这男人一下子就从高冷寒,变成了这样无耻无赖无下限的程度。明明白日两人在一处时,他还比较正常的,难道这真的就是场梦?   璎珞愕然不已,其实秦严也恍惚不已。   并非他前后性情转变太快,实在是今日一步步被蛊惑,做了太多不尊礼数的冒犯之事,已被冠上了登徒子的帽子。此刻他不知道除了耍无赖,还能如何面对璎珞。   这些事,这些话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竟然都那么自然而然的就做了,就说了。   且他发现,两人这般相处实在也不错,起码他没再被她的伶牙俐齿顶的肝疼心堵,且瞧着她怒火三丈又张口结舌的模样,他有种扳回一局的愉悦感。   秦严愉悦了,璎珞却着实愉悦不起来了,她瞪着秦严半响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道:“既然世子爷是来寻回面具的,那么就请拿了快快离开吧。闺阁不地,实在不适合世子久留。”   秦严见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淡笑,整个人即便还被自己禁锢在身下,却透着股疏离,一时滚烫而灼热的身体才稍稍降温,因方才情动而微微泛红的俊颜严整下来,一双眼眸深若秋潭般逼视着璎珞,道:“莫恼了……我会娶你的。”   他言罢岂料璎珞非但未曾神情缓和,反而目光更为幽冷了两分,道:“承蒙世子爷厚爱,瞧得上小女,只小女一介庶女,身份卑微,又无才无德,实在难以堪配世子,门不当户不对,还请世子爷莫说这样的笑话。”   璎珞白日里便察觉出秦严对她的心思来了,只是后来他甩手而去,她便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而此刻就算她再迟钝,也感觉出来自于眼前男人的喜爱之情了。   可那又能如何,璎珞并不觉得眼前人就有多喜欢自己,倘若真是珍爱有佳,便不会是这般轻忽的对待,起码该给予她尊重,如这样偷入香闺的行径实在不该。   就算她不是古代女子,却也知道,这古代都遁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愈是看重便愈该注重礼仪才对,对待那等青楼妓子方才是为所欲为,肆意亲近的。   退一步,就算眼前男人当真是情难自禁,那也是他心中瞧不起自己为先,只以为他要娶她,以她的身份地位便是巴不得了,便定要欢天喜地巴结上他。   更何况,璎珞也不确定,他口中的娶她,到底是不是要让她当正妻的意思,说不得这般轻忽不尊重,根本就是要纳妾的意思。毕竟她的这个身份,当真是做妾都委屈了人家。   就算抛却这些,她也没嫁他的意思。秦严的坏名声,秦严的三次订婚都无疾而终,璎珞不相信都是凑巧,靖王府多半就是个龙潭虎穴,她对他是有那么点好感,可这不足以让她就冲动地去跳这个火坑。   璎珞的冷声拒绝顿时便令秦严冷了一身热血,眉宇也蹙了起来,抿了抿唇道:“莫闹了好吗,今夜是我孟浪了,天亮我便进宫求见太后……”   听秦严竟还来了劲,璎珞不觉心急,声音几乎是尖利的打断了秦严的话,道:“世子爷不用去,我不愿意!”   秦严面色顿时黑沉了下来,本压在璎珞身侧的手臂忍不住抬起紧紧扣住了璎珞的肩头,直捏的她有些发疼,沉声道:“我们都已经这般了,你莫不是还想着跟了旁人吧?除了爷,你还想嫁谁?嗯?!”   璎珞见他说变脸就变脸的,越发觉得眼前人对自己说不上多入心,不过是闲暇时当个消遣罢了,当即推了推他,道:“你先放开我,我没想嫁给谁,我压根就没有嫁人的心思行了吧?”   秦严听她这般说,这才脸色稍缓,正欲再问,却突闻外头院子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乎是瞬间那脚步声便到了屋外的廊下,有人叫喊了起来。   “五姐姐,五姐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儿吧,快开门!”   璎珞耳闻那分明是苏瑛蓝的声音,顿时一惊,忙推着秦严道:“你赶紧走啊,我要被你害死了!还有,不准进宫,也不准再夜里闯进来!不然我以后再不理你!”   她说着胡乱抓了枕边的面具往秦严怀中一塞便将他往床下推。   秦严虽是有心求娶璎珞,可也不会坏了她的名声,见竟惊动了外人,一时间心头火起,可也不得不顺着璎珞的意跳下了床榻,闪身出了内室。   而屋外,苏瑛蓝身上披着一件秋香色滚貂毛的斗篷,里头还穿着中衣中裤,散着头发,一脸兴奋地狠狠拍着门房。见拍了几下也没人应门,她不觉更为兴奋起来,冲身边丫鬟喝道:“五姐姐八成出事了,将房门给我撞开!”   说话间她抬脚便踹在了房门上,跟着的两个丫鬟先前已得了苏瑛蓝的好处,这会子倒也听话,随着苏瑛蓝一起冲撞着门板。   大户人家都有护院巡夜婆子的,内宅之中原也不防什么贼子,房门算不上结实,几下还真被撞开了。   苏瑛蓝提着斗篷冲进屋中,看都不看外头躺着的妙哥,直接便带着人冲进了内室。   内室,璎珞已经拉了件中衣套在了身上,正坐在床上睡眼惺忪,目光诧异地瞧着突然冲进来的苏瑛蓝主仆三人。   而苏瑛蓝视线巡视了一圈,眼见屋中除了璎珞再无他人,不觉面露不解和不甘,冲到衣柜前便砰砰地将衣柜推开,翻看着里头,见并未藏人,又冲到了拔步床前,一把便将璎珞身上盖着的锦被尽数掀了开来。   锦被让扯开,一股冷空气灌了进来,璎珞抱着身子揉了揉胳膊,一把抓住正欲弯腰去搜床底的苏瑛蓝,冷声道:“六妹妹这是疯了吗?”   苏瑛蓝见璎珞阻拦,越发以为床下有鬼,奋力挣脱璎珞的牵制,趴在地上便往床底看,很可惜床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不由面露怒气,抬头满心怒火的瞪视着璎珞,质问道:“人呢?!五姐姐将人藏在了什么地方?”   苏瑛蓝的话令璎珞面露冷笑,不慌不忙地将锦被又裹回了身上,轻描淡写的道:“请赎我听不懂六妹妹的话,六妹妹莫不是中邪了吧?”   苏瑛蓝自从被璎珞陷害后便恨极了璎珞,她这些时日被禁足,每日都在想当日穗州田庄上发生的那件事。   将当日的每一个细节,涉及那件事的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都掰开了揉碎了,细细的想了又想。她便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便是当日璎珞定然已被带出了府,可她却又解决了人贩子自行逃了回来。   虽然这个结论有些令人难以相信,可苏瑛蓝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将当日的事情想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璎珞便必定在府外有能够帮她的势力,一定和什么男人有牵扯。   这也是苏瑛蓝每日胡思乱想的结果,可她心中有了这个念头,便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恨不能立马便抓到璎珞的小辫子。   尤其是到了京城后,两人又住在了同一个院落,苏瑛蓝是随时都在盯视着这西厢,窥探着璎珞的一举一动,希望能发现蛛丝马迹。   今夜也是凑巧,因白日里定安侯闹的厉害,一连串的事情虽然都和苏瑛蓝没什么干系,可也影响到了苏瑛蓝。她辗转反侧的都睡不着,起身后便好似被什么念头驱使着便溜达到了西厢这边。   令她惊喜的是,她竟真听到了西厢这边有动静,当时她的心跳险些没蹦出胸膛,她蹑手蹑脚的躲在窗下,她敢保证自己是真听到了男人的说话声。千真万确,绝无错漏,更不可能是她的幻觉。   也是苏瑛蓝的运气好,若然是寻常时候,凭秦严的能耐,不等苏瑛蓝靠近便能发觉了,可偏秦严软玉温香,心绪浮动,满脑子都是眼前的女色,根本无暇他顾,这便疏漏了,竟被听了墙角都不曾发现。   而苏瑛蓝听到男人的说话声还有笑声,她拼命才压住了当即便叫喊出声的冲动,这才匆忙悄步回去唤醒了两个婢女,许给她们好处后,带着援力一起来闯西厢。   可此刻她闯也闯进来了,却没能抓到人,这叫苏瑛蓝如何能够甘心?   此刻苏瑛蓝见璎珞冷笑着反唇相讥,一时哪里还忍得住,厉声道:“苏璎珞,你这个娼妇贱人,和你那当清倌人的生母一样淫荡,居然在内宅闺房中私会男人,我都听到了,你还不快说,你将男人藏在了什么地方?!”   璎珞听苏瑛蓝满嘴的污言秽语,双眼微眯,眸中尽是冷然的光,肃冷着声音道:“我不知六妹妹在说什么,我看六妹妹是真中邪了,明儿便禀了祖母和父亲送六妹妹去佛堂中静静心,去去晦才好。”   苏瑛蓝见璎珞毫不慌张,还敢反唇相讥,一副清冷模样,顿时大怒,道:“苏璎珞,你莫装的那般冰清玉洁,说不定肚子里已经有了孽种,珠胎暗结了,我方才明明听的清楚,我便不信你能将人给变没了!”   苏瑛蓝说着似想到了什么,忙忙便冲出了内室,又在明间里一阵的翻找。璎珞到底有些放心不下,披了件长褙子也跟出了屋。   眼见添漆床上躺着的妙哥揉着眼睛已经坐起身来,璎珞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不怕苏瑛蓝能抓到秦严,倘若秦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被苏瑛蓝抓住,那才叫天降红雨呢,她只是担心妙哥。   也不知先前秦严对妙哥做了什么,守夜的妙哥一直晕睡不醒,这若是苏瑛蓝这样闹腾,妙哥还睡的死沉,那即便是寻不到什么男人,因妙哥晕睡不醒,璎珞只怕也要落人口实。   此刻见妙哥已起身,璎珞也懒得再瞧发疯咬人的苏瑛蓝,转身便又进了内室。   而苏瑛蓝见外室竟也无人,发红的目光四下一转,便锁定了明间的后窗,她便不信,璎珞还能将人凭空变没不成。   她闹腾起来后,整个秋水院便被惊动了,若那男人是跳了后窗,说不定此刻还呆在秋水院的后院里。   苏瑛蓝想着,兴冲冲地便挪了个春凳,竟是爬上去推开格子窗便探头瞧了出去,见西厢后头便连着后花园,黑漆漆颇有些藏人的地方,她转身便冲丫鬟叫道:“过来,跳下去看看!”   苏瑛蓝原本的丫鬟都被处置了,如今跟着的两个却并不和她一心,先时跟着苏瑛蓝来不过是受了苏瑛蓝的厚礼,又见苏瑛蓝说的信誓旦旦,如今冲了进来却又什么都未拿住,不觉便萌生了退意,苏瑛蓝喊罢,竟是没一个人动。   苏瑛蓝气的浑身发抖,见妙哥靠在一旁瞧热闹,她一咬牙,自己撑着窗棂便要往下跳,结果人还没跳便觉双腿一软,尖叫一声便一头栽了下去。 ☆、093 苏瑛蓝疯了   “六姑娘!六姑娘摔下去了!”   璎珞刚进内室,从暖巢中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外头便响起了苏瑛蓝丫鬟的惊呼声。她原本想着苏瑛蓝寻不到人自然便离开了,今夜这么晚也不好再闹大,等明日去给马氏晨昏定省,自然会和苏瑛蓝清算总账,却不想苏瑛蓝竟是出了意外。   她放下茶盏出去时,苏瑛蓝的两个丫鬟已经奔了出去往后院跑去,而后窗方向不断传来苏瑛蓝的痛呼声,妙哥从外头廊下取了个宫灯来递给璎珞,璎珞爬上春凳挑灯望去。   只见后窗外的山墙边儿堆着嶙峋山石砌成的假山,那假山并不在后窗正下方,按说苏瑛蓝从后窗跳下去绝到不了那处山石堆儿里去,可此刻偏苏瑛蓝就跌进了山石堆里,瞧样子像是摔着了腿,她正捂着一条腿脸色惨白地叫嚷着,许是疼的厉害,灯影下能瞧见她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   璎珞眨了眨眼,忙惊呼一声,道:“六妹妹你没事吧?这么高的窗台,你怎么能往下跳呢,看来当真是被什么东西给冲撞着了。”说着,又忙忙回头吩咐妙哥道,“快去叫醒婆子们抬了软榻送六妹妹回去,你亲自去老夫人的福禄院,禀了老夫人请大夫进府。”   妙哥今日夜里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平日守夜再怎样劳累也不可能睡的那么沉啊,方才她倒像是被人弄晕了一般,苏瑛蓝带着丫鬟撞门而入,她竟然都没有醒过来,还是几人冲进来一阵嚷嚷,她才迷迷糊糊清醒过来。   苏瑛蓝又口口声声来找什么男人,这叫妙哥以为自己是中了苏瑛蓝的招,苏瑛蓝明显是早有阴谋,安排了个什么男人来坏自己姑娘的名声,至于那男人此刻去了哪里,妙哥却来不及想,只觉庆幸万分。   她心中正恨苏瑛蓝,此刻听闻璎珞令她去禀老夫人,顿时精神大震,答应一声便奔了出去。   而苏瑛蓝听到璎珞的话却是抬起头来,一张脸因痛恨而扭曲起来,瞪着窗口的璎珞便怒骂道:“贱人,淫妇,三更半夜的私会野男人,你……啊……”   苏瑛蓝话还没骂完,突然便惨叫一声断了音,抬手捂住了嘴,待她再拿开手时,已是满手的鲜血,口中有异物混着血腥味,她往掌心吐了口血,却见掌心中竟然躺着两颗牙齿!   苏瑛蓝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眼睛中满是惊恐之色,抖着手一摸,果然在两颗门牙处摸了一个空,她的两颗门牙不见了!   她没了门牙!她毁容了!完了,这回全完了!   苏瑛蓝顿时便尖叫了起来,她一面叫着,一面四顾而望,口中哭骂着道:“谁?奸夫有本事你出来!出来啊!”   因为掉了两颗门牙,她的说话声顿时便含糊不清,跑风起来,苏瑛蓝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又尖叫了起来,声音莫提多凄厉尖锐了。   璎珞见苏瑛蓝摔进了山石中去便心知定然是秦严动了手脚,可她完全没有想到秦严到现在竟然还没离开,眼见苏瑛蓝突然掉了门牙,璎珞整个人都愣住了,待反应过来才焦急地顾目四望。   这秋水院原本就在定安侯府最偏僻的西南角,璎珞的西厢后便是链接着后花园一角的荒院,院子里只有两间失修的空房,被辟做了库房堆放了些杂物,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过去,故此后院自然也黑漆漆的,璎珞瞪大了眼却也没发现秦严的踪影。   一番动静,早就将秋水院的丫鬟婆子们尽数吵了起来,璎珞见一群婆子丫鬟嚷嚷着提着灯笼绕进了后院,不觉有些着急起来,随即又想,秦严既然敢留在院子里当是有不被发现的绝对把握才对。   这才略转了神色,担忧地瞧着苏瑛蓝道:“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六妹妹还这样胡说八道,攀诬于我。”   说着已是满脸委屈,恰那边丫鬟婆子们到了近前,璎珞忙拿袖子压了压眼角,道:“六妹妹如此对我,我却不能丢着六妹妹不管,你们快些抬六妹妹进屋,这么大冷的天,她这样衣衫单薄坐在地上,只怕要伤寒入体的。”   苏瑛蓝的两个丫鬟上前,婆子抬了软榻在旁,一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苏瑛蓝移上了软榻,苏瑛蓝却又闹了起来,死活都不愿让婆子们抬走她,而是大叫着道:“苏璎珞这个淫妇私会奸夫,我看到了,你们看看我的牙,就是刚刚被奸夫给敲落的,你们都给我搜!他还在这院子里,搜啊!”   苏瑛蓝此刻怎么会心中不清楚明白,她好端端的如何会从窗棂上斜斜栽倒,方才又怎么会被敲掉了牙齿,那个方才在璎珞房中的男人根本就没离开。   苏瑛蓝今夜没能抓住人,还将自己整成了这般模样,毁容等于毁了一辈子,不将那男人翻找出来,拉着璎珞陪葬,她又如何能够甘心。   璎珞见苏瑛蓝到了这时候竟然还不死心,不觉双眸含泪地摇头,冲一院子丫鬟婆子道:“既然六妹妹不肯走,你们就都快掌着灯在四下都搜找搜找吧,我凭空被这般冤枉倒没什么,关键是得赶紧安抚了六妹妹,好叫她回房医治才好。”   璎珞言罢又冲苏瑛蓝道:“六妹妹半夜三更的莫不是被什么东西冲撞了吧,怎么满口胡言乱语的,方才明明是六妹妹自己从我这后窗跳下去,一下子磕在了山石上撞掉了牙齿,如今怎说是被人给敲的,五姐姐这便让丫鬟婆子们好好搜寻,倘使找不到人,六妹妹可该相信我,就莫闹了乖乖回屋,可好?”   璎珞这一番举止别提多坦荡磊落了,完全就是个对妹妹无奈包容的好姐姐,反观苏瑛蓝,披头散发,形容狼狈,情绪激动,神情扭曲,瞧着竟真极不正常。   再说,这正常的姑娘,也不该半夜穿戴这么单薄来跳窗户啊,且六姑娘说的话也太不能让人相信了。   就算真有男人进了五姑娘的闺房,都被六姑娘闯进去了,又惊动了满院子的下人,那人还不得赶紧逃走,又怎么可能还跑出来敲了六姑娘的牙齿。何况,六姑娘喊打喊杀的,她们可都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此刻听璎珞吩咐,苏瑛蓝又坚持,婆子和丫鬟们方才挑着灯笼四下找寻起来。   “姑娘快下来,这窗口风大,天又黑,姑娘仔细也摔下去了。”   璎珞正挑眉瞧着众人四散寻人,云妈妈也被惊动进了屋,忙取了一件貂绒斗篷来披在了璎珞身上,将她往窗台下扯。   璎珞又瞟了眼外头目含期待和疯狂的苏瑛蓝,这才扶着云妈妈的手又踩着春凳下了窗台。   恰门帘被打开,霜杏笑着道:“七姑娘来了,天冷,七姑娘快快进屋。”   说话间苏瑛紫穿着一件秋香色长褙子,披着件猩猩红狐狸风毛大斗篷进了屋,璎珞见她还散着头发,神情关切,显然是被这边动静吵醒便匆匆过来了,当即快行两步迎上去,道:“七妹妹受惊了吧。”   苏瑛紫忙拉了璎珞的手,将怀里的手炉塞在了璎珞的手中,道:“瞧你这手都冰成什么样子了,女儿家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冻,这到底是怎么了?”   后窗一直灌风,璎珞这会子站在窗口也着实吹了些冷风,将正热的手炉抱在怀中暖着,却是摇头一叹,道:“七妹妹也知道,自小六妹妹便于我不和,自从他被父亲罚禁足后,更是见我便逞凶斗狠的,今日却又不知怎么了,非要嚷嚷着说我屋中藏了人……”   璎珞话没说完,外头便又传来了苏瑛蓝的尖叫声。   “没找到?怎么可能没找到!我不信,扶我起来,我亲自找!你们这些狗奴才都偏着苏璎珞那个淫妇,我亲自找!就不信翻不出那奸夫来!”   苏瑛紫听这边闹的动静极大,可也没想到苏瑛蓝竟然疯了一样地攀扯璎珞这里藏了男人,听闻外头苏瑛紫的尖叫声,她惊呼着捂住了嘴,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半响才松手道:“六姐姐这是魔怔了吗,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什么奸……这样的话也是咱们姑娘家能说的?”   却于此时,门帘再度被挑开,璎珞望去却是妙哥在后,段嬷嬷在前进了屋。   “放开!我一定要将奸夫找出来,我便不信他能凭空消失了!”   段嬷嬷一进屋便先听到了从后院中传来的苏瑛蓝的污言秽语,她顿时面色一寒,快步便抢到了窗前,见外头两个婆子拉扯着苏瑛蓝,苏瑛蓝正骂骂嚷嚷地挣扎着要从软榻上起身。   段嬷嬷神情一厉,怒斥道:“都傻站着干什么啊?六姑娘中邪魔怔了,还不快堵了她的嘴!”   段嬷嬷乃是老夫人身边的第一心腹,寻常连世子夫人都要礼让三分,她一令下,婆子们哪里敢怠慢,忙抽了腰间汗巾两人押着苏瑛蓝便将她的嘴堵了起来。   段嬷嬷见苏瑛蓝蓬头散发,神情阴历地瞪过来,顿时摇头叹息,这才回头瞧向璎珞。   段嬷嬷神色肃穆,目光沉沉盯视了璎珞两眼这才见礼,道:“老夫人请五姑娘和六姑娘过去福禄院问话。五姑娘这便随老奴走吧。”   福禄院,马氏傍晚时被一通闹,早便浑身不舒爽,几番都差点被气的晕厥,几个孙女都受了伤,好不容易安抚了苏瑛雨姐妹随小刘氏回去,这才躺下歇息。   出了女眷当街挨打的事,她这个当家的自然跟着没脸,偏侯爷拍板,不让将事情闹大,马氏心疼孙女,又觉憋屈,还要惦记着翌日天亮递牌子进宫求见太后和皇后的事儿,辗转反侧的都睡不着。   好容易刚刚迷糊,觉着也就闭了闭眼的事儿,便又被段嬷嬷唤醒了,言道府中又出了事,六姑娘嚷嚷着五姑娘屋子中藏了男人,闹腾的厉害。   马氏听闻此话,差点没气地吐血。   闺阁中藏了男人?且不说这事儿是真假,单单苏瑛蓝这么嚷嚷出来,恨不能全府都知道此事的架势就让马氏恨得牙痒痒。   内宅深夜进了外男,这是要坏了定安侯府所有女眷的名声啊,这样的事情闹出去,那损了的岂至璎珞一个,满府的女主子都得跟着完蛋。   马氏觉得庶女可以养的怯懦,可养的这样愚蠢,便是宋氏的大过了!   她扶着发疼的头,吩咐了段嬷嬷亲自到秋水院去压制事端,又指了松枝前去寻苏定文速速前来。   故此,璎珞和苏瑛蓝被带到福禄院时,苏定文也已经到了,三房几次三番的出事,苏定文的脸色自然说不上好,尤其还听说是竟是被罚禁足的苏瑛蓝带头闹起的事来。   苏定文心中更是恼火非常,只觉苏瑛蓝当真是不消停。   待璎珞和苏瑛蓝进了花厅,苏定文和马氏却是一诧,先时他们只被通知秋水院苏瑛蓝闹事,却不曾得知苏瑛蓝竟是受了重伤。   见苏瑛蓝躺在软榻上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双唇紫青,头发还被冷汗打湿了,身上穿着的白色中裤上还带着一大团血迹,显然是受了伤,满脸都是泪痕,进了屋便双眼朦胧悲悲惨惨的看了过来。   马氏不由勃然大怒,拍着炕桌瞪着璎珞,道:“就算是你六妹妹误会了你,你也不能对亲妹妹下这样的狠手啊!?”   言罢见苏瑛蓝口中还堵着汗巾,又怒声道:“这怎么回事,还不快给松了!”   段嬷嬷已快步到了马氏近前,低声禀道:“六姑娘像是中邪了,一直嚷嚷着内宅有男人,老奴也是不得已,才让她们堵了嘴。”   马氏闻言面色稍缓,那边苏瑛蓝已被放开,她顿时便哭着从软榻上跌爬了下来,因栽下窗台时伤了腿,一时拖着一条伤腿趴在地上艰难地望着马氏,哭道:“祖母,父亲,我真听到五姐姐的屋中有男人的说话声,这才因恐五姐姐被什么歹人所伤闯进屋去的,虽是没能找到人,可确有此事,祖母和父亲只看我这脱落的牙齿便知,这就是被那人暗中丢石子敲下来的啊!祖母,父亲要为我做主啊,我这样,我这样一辈子可还如何有脸见人。”   苏瑛蓝说着便呜咽着哭了起来,因少了门牙,她话语虽然说的激愤,可因嘴巴跑风,语调便显得有些古怪,整个都跑了味儿。   马氏和苏定文却是被她空落落黑洞洞的门牙吓了一跳,虽然是庶女,可大户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娇养着的,即便是庶女也寄予厚望,自有用处。   如今好容易养到了待嫁年龄,却就这么毁了,怎能不让人痛惜扼腕。马氏率先便怒了起来,抬手便将茶盏往璎珞身上砸去,怒斥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璎珞怎么可能让那茶盏砸在身上?马氏的茶盏没扔到,她一个转身蹲在地上悲痛万分地扯住了苏瑛蓝的衣袖,哭着道:“六妹妹如何这般污蔑于我,六姐姐口口声声说我藏了人,可如今可有下人瞧见半个人影?定安侯府入夜以后哪里不曾有护院和巡夜婆子四下查看,若是内宅都能令外男随意出入,那我的名声倒没什么,若是伤到了祖母,伯母姐姐妹妹们可如何是好?尤其是祖母,祖父还常年不在府中,六妹妹这样污蔑姐姐到底有何意思?众目睽睽的,六妹妹明明是自己跌下窗台,磕在了山石上生生磕掉了两颗门牙,为何偏要这般攀诬我,欺瞒祖母和父亲呢……”   璎珞的话令马氏面色难看起来,若是今日的事情被宣扬出去,说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子,指不定没两日满京城的人都会传起定安侯府女眷的香艳事,说内宅夫人姑娘夜会男人,说不定还会说她这个侯夫人趁着侯爷常年在道馆就养男人,也不是不可能的,历来流言都是越传越荒唐的。   这样想着马氏脸色难看起来,盯着苏瑛蓝的目光又沉冷了下来,而璎珞却又哭着道:“祖母,父亲明鉴,当时六妹妹冲进来带着丫鬟,还有整个秋水院的丫鬟婆子都可以为我作证,若是她们瞧见了半个人影,我便任由祖母父亲处置。”   苏瑛蓝见璎珞哭的好不委屈无辜,顿时便伸手向璎珞抓去,口中喊着,道:“苏璎珞,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若非事实如此,我又不是疯了毫无证据就敢闯进屋中大闹!?”   璎珞却是一把握住了苏瑛蓝抓过来的手臂,冷声道:“历来这种内宅香艳事只要捕风捉影就能传地满城风雨,足够毁却一个人了,又何必要什么实证,谣言越传越厉害,哪怕是没影儿的事儿一盆污水也能泼个实实的,六妹妹莫不会以为祖母和父亲连这般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吧?”   既然闹到了苏定文和马氏的面前,苏瑛蓝又是这样处心积虑的害她,她若是还做出一番姐妹情深的大度模样,那便太假了,故此璎珞话语如同爆珠一般吐出,犀利地令苏瑛蓝倒抽一口冷气。   苏瑛蓝便不明白了,明明自己以为拿住了苏璎珞的把柄,稳操胜券,是自己要抓苏璎珞的错,怎最后的结果却成了自己凭空污蔑苏璎珞,且自己已经付出了这样沉重的代价!   她已经毁容了,若再让祖母和父亲以为是她咎由自取污蔑苏璎珞,她会是个什么下场……   苏璎蓝简直无法想象,她望向马氏和苏定文,却惊恐的发现,马氏和苏定文目光愤怒怀疑地盯着的不是璎珞,而是自己。   分明是马氏和苏定文相信了璎珞的话,真以为自己是无中生有,兴风作浪污蔑苏璎珞的,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自己已经摔断了腿,还被敲掉牙齿毁了容,自己已经搭进去了一辈子,为什么祖母和父亲竟然半点不怪罪于苏璎珞,对自己为什么就半点都不怜惜。   苏瑛蓝涕泪横流,马氏却沉声道:“将今日伺候六丫头的丫鬟还有秋水院的婆子叫几个进来。”   段嬷嬷闻言转身出去,片刻便将人带了进来,瞧着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几人,苏定文一拍桌子,亲自问道:“今夜你们在秋水院中可曾瞧见什么外人?说!”   几人见马氏满脸怒意,苏定文阴沉着脸,哪里敢怠慢,忙忙磕头回着话,却皆道什么都不曾看到,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苏定文又瞪着苏瑛蓝的两个丫鬟露珠和露蕊,道:“六姑娘说她的牙齿是被人敲掉的,你们二人当时跟着二姑娘,可是如此?”   露珠和露蕊二人早后悔不该贪图苏瑛蓝的那些金银首饰,以至于闹成了现在这样,现在苏瑛蓝毁了容,她们也没活路,心中对苏瑛蓝又怨,且此刻六姑娘明显是完了。   她们哪里还敢跟着苏瑛蓝污蔑璎珞,两人当即便要扯清自己,磕头道:“奴婢当时跟着六姑娘什么歹人也没看到,当时是六姑娘非要说窗外有人,自家爬上了窗台跌了下去的。”   露珠言罢,露蕊眼珠子一转,忙忙也磕了个头,道:“奴婢也没瞧见什么歹人,六姑娘是自己个儿摔的,这些天六姑娘总是半夜睡不着觉,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胡话,事实上,自从老夫人和老爷将刘姨娘送走后,奴婢们便瞧着六姑娘不大正常了,可因六姑娘在禁足,而姨娘又刚刚惹了老夫人和老爷的厌,故此奴婢们怕引得老夫人和老爷更恼姑娘,没敢上报……”   露蕊言罢,露珠也反应了过来。若是她们二人帮着六姑娘陷害五姑娘,而且还闹得没污蔑成,反而害六姑娘毁容,她们二人只怕不被乱棍打死就是好的了。   可若说六姑娘疯了,她们只是因怕主子惹了老爷和老夫人的厌隐瞒了病情没报,那么她们的罪过可就要小的多了。   今夜的事儿也不是六姑娘污蔑五姑娘,而成了六姑娘得了疯病,在发疯而已!   露珠想明白了这一点忙跟着磕头,连声道:“对,对,六姑娘自从刘姨娘走后便整日晚上不睡觉,时哭时笑的。”   苏瑛蓝眼睁睁看着两个丫鬟给她头上贴了个疯子的标签,一时难以承受打击,猩红着双眸瞪着二婢,颤着手,张口道:“你们……你……”   她你们了两声竟是没能说出话来,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题外话------   秦爷:一出手就解决一个渣女,爷的大腿要抱好!   珞珞:确定要我抱?   秦爷:必须要抱,且要抱好   珞珞:还是算了吧,我怕抱了你会鼻血喷发,血尽而亡   秦严:…… ☆、094 偷衣   苏瑛蓝晕厥过去,屋中才恢复了安静,马氏和苏定文盯着地上躺着的无声无息的苏瑛蓝,一个面色苍白,满脸疲惫,一个面容铁青,目露惋惜。   只是今夜的事却很明确,就是苏瑛蓝因为生母刘姨娘的事情而怨恨璎珞,为了污蔑璎珞在无中生有。   就像是璎珞说的,历来这种内宅的香艳事儿又何必要什么真凭实据,一点蛛丝马迹,就能起到效果,毁掉想毁的人了。更何况,今夜苏瑛蓝还大闹了一场,事情哪里说的清。   就算没有抓到任何人,就不说传到外府会成什么样子,只怕自家侯府便会传出搜出了男人,被处置了,事情又被上位者压下了的流言和猜测来。   苏瑛蓝这个蠢货!   苏瑛蓝自从到了京城便一直被禁足,统共也就见了马氏一次面,又是庶女,马氏根本不在乎她,此刻见她容貌尽毁,又闹出这么一摊子破事儿来,当下厌恶更盛,瞧向苏定文,道:“今儿这事儿是你们三房的事,母亲累了,便不掺合了,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左右都是你的庶女。”   马氏并非是说敷衍话,她是真撑不下去了,这一日一夜来连番遭受打击,破事儿是一件接着一件,她年纪到底不轻了,头疼眼昏的厉害。扶着段嬷嬷的手便起了身,苏定文忙站起来躬身相送,璎珞也福了福身。   马氏一走,苏定文便瞧着苏瑛蓝道:“六姑娘得了疯病,今夜便连夜送走,先安置到云连山庄子上去。”   他说着目光锐利盯着露珠二人,“你二人既是六姑娘的贴身婢女,便跟着过去伺候,倘若六姑娘再有什么差池,或者庄子上传出什么不该的流言蜚语来,下次绝对不再轻饶!”   露珠和露蕊原本以为今日或许便要没命,如今虽然被发配庄子,但好赖留了一条命下来,当即感激涕零的跪下连连磕头表忠心。   苏定文这才道:“行了,好好看着六姑娘休养,什么时候病养好了,什么事情再回来。”   璎珞穿越来以前,苏定文对苏瑛蓝也是有些疼宠的,毕竟庶女也就苏瑛蓝见到苏定文的时间最多,苏瑛蓝又不是个嘴笨的,自然得了几分父爱,可这父爱在苏瑛蓝连番闹事,刘姨娘又心肠歹毒谋害他的子嗣中被慢慢消磨掉了。   此刻见苏瑛蓝已毁了,苏定文已经没了再为这个女儿浪费精力的气力。且今日闹的这么厉害,总要对下人们有个交代,就这样说六姑娘疯了,总比万一传出内宅夜半混进了外男强。   璎珞自然知道,苏定文说是苏瑛蓝养好了再回来,可苏瑛蓝这一去是再也不可能被接回来的。她虽有心趁此机会拔去苏瑛蓝这颗暗藏的毒针,可眼瞧着苏定文竟然这么轻易冷漠的便放弃了自己的骨肉,心中还是有些发寒发冷。   苏定文吩咐过,令人抬苏瑛蓝下去,又将秋水院的丫鬟婆子们聚集在院子中宣布了对六姑娘的处理结果,敲打了一番,令众人莫要乱嚼舌根,这才令大家都散了。   而璎珞却留在了最后,苏定文忙完一切坐下呷了一口茶,才目光沉沉瞧向璎珞,见她低眉顺眼的站着,一言不发,不觉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今日受了委屈,先回去休息吧。”   璎珞却并未动脚,而是抬头瞧向苏定文,福了福身道:“女儿还有一事要禀父亲,本来是想今日天色大亮时,再去求见父亲的,既然如今已见到了父亲,便一并禀了父亲吧。”   苏定文闻言顿时蹙了蹙眉头,本能地觉得又出了什么事,将茶盏放在一旁,这才道:“何事?说吧。”   璎珞便道:“是昨日去楚衣阁时出的事,女儿在楚衣阁试衣时突然便从屋角冲出来个男人……”   璎珞细细将昨日楚衣阁的事情说给苏定文,苏定文顿时一张脸又铁青一片起来,简直是怒火高涨。   他一掌狠狠拍在了旁边桌几上,只震的上头茶盏啪啪而跳。   无怪苏定文生气,他本就因苏瑛蓝这一闹心情烦躁,再闻楚衣阁的事自然是火上浇油。   昨日因女眷被信王侧妃痛打,并没人提起之前在楚衣阁的事情,此刻一听此事,苏定文便冷静不下来了。   这样的事儿怎么就还没玩没了了,因这种破事苏瑛珍已经没了闺誉被送去了家庙,难道这还不够吗?!   还是就是因为有人要为苏瑛珍报仇,想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才要璎珞也毁了清誉,送进家庙?   这样想着,苏定文双眸微微眯起,已不自觉地将猜疑之心定在了宋氏和其子女的身上。   他双拳握紧,心中着实气恨。   在家中闹也就罢了,还将丑事闹到了外头去,她们这是不将他的仕途毁尽了,不给他安上一个无以修身齐家的帽子就不甘心啊!   见苏定文面色变幻,咬牙切齿,璎珞也不再多言,只道:“霜杏将吃过的桂花糕碎屑包了起来,女儿稍后会令人送过来给父亲查验。那个在楚衣阁中突然出现的男子也已被迟公子送了过来,由弟弟的几个小厮先行看管着,父亲若要审问,可寻弟弟。事情就是这样,女儿告退。”   璎珞一番话,只是客观地说明了当时的事情,不曾有半点的添油加醋,夸大其词,也不曾有任何暗示性的言辞暗示谁是谋害她的人。言罢,便提出了告退,更没有追问苏定文处理结果或逼迫苏定文严惩幕后黑手的意思。   她这般,不是心中对幕后动手的人存了仁慈之心,而是她很清楚,如今苏定文正在火头上,她什么都不说,反而可以起到以退为进的效果,盛怒的苏定文自己就会查个水落石出,发怒于谋害自己的人。而若是她咄咄逼人,说不得便会适得其反,若让苏定文觉得自己是个惹事精,心中厌烦,将火气都对着自己而来,那便得不偿失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璎珞出了屋,天色早已大亮了,阴云密布,寒风呼啸,枝桠间挂着的黄红树叶纷纷坠落,竟是变天了。   璎珞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在一路忙着扫洒地面,清理落叶的婆子丫鬟的注目礼下缓步回了秋水院。   她回到秋水院,霜杏便迎出了屋,笑着道:“奴婢刚刚已经将姑娘的早膳给领回来了,姑娘赶紧进屋暖和下,再用了早膳热热身子,若不然,只怕这一番折腾要闹出病来了。”   璎珞闻言点头,道:“还是你这丫头伺候精心周到。”   说话间进了屋,霜杏自去摆膳,璎珞进了内室,褪鞋裹进被子中,暖了暖身子,又在妙哥的伺候下净面漱口,这才挪步到了明间。   明间里已摆了张酸枝木八仙桌,上头摆了今日的早膳,用青花瓷碟盛着的红豆糕,莲蓉糕,和两碟子荤素不一的小包子。一荤一素两样的小菜,并一份粳米粥。菜品都是些极寻常时鲜的,简单的紧。   这倒不是府中大厨房克扣了璎珞的份例,而是如今定安侯府主子姑娘们都是这样的早膳份例。   这样的早膳比在穗州时还不如,听说是老夫人提倡简朴,两年前便减了平日用度,可璎珞却猜,只怕定安侯府是中馈缺钱,快被掏空了。   不过这样的餐点却也健康,她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璎珞用了早膳便移步进了内室,坐在窗边软榻上看了会儿书,屋子中暖和,加之昨夜璎珞也便眯了眯眼,这会子吃饱喝足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妙哥沏了壶新茶进来,便见璎珞靠在软枕上捧着本书,脑袋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   妙哥不觉好笑,将茶壶放进暖巢里,便上前悄悄取了璎珞手中的书,这一取倒惊醒了璎珞。   见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望来,妙哥便笑着道:“姑娘既醒来了便挪到床上脱了衣裳睡吧,老夫人那边传来消息,老夫人病倒了,免了姑娘们的晨昏定省。姑娘去了衣裳好好睡个回笼觉,养养精神,如今天冷了,姑娘这么穿着衣裳在软榻上睡,起身时难免着凉,莫再病了。”   璎珞闻言便点了头,扶着妙哥的手起身移步到了床上,妙哥伺候着璎珞脱了外头的褙子,中衣,里衣却是一楞,诧异道:“姑娘昨儿脱下来那件水红斜襟绣芙蓉花开的小衣呢?姑娘没穿在身上吗?”   璎珞不觉被问的一愣,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璎珞去了秋水院,妙哥便收拾了床榻,并没见那件昨日脱去的小衣,只以为是璎珞穿在了身上,如今见璎珞身上并无,而自家姑娘又一脸迷茫,显然压根就没注意到小衣不见了,妙哥不由心中咯噔一下,面露焦急。   小衣乃是贴身之物,直接穿在肚兜外头,如今就这么不见了,莫不是被六姑娘的人给偷走了,想法子怎么陷害姑娘吧。   妙哥又气又怒,眉头紧皱,璎珞却是想了起来,昨日夜里她瞧见秦严躺在身边,顺手便扯过了那件丢在床上的小衣抽了过去。   然后呢……   好像那人直接抓走了小衣,再然后,小衣就不见了!   难道当真是被秦严顺走了?   “难道真是被六姑娘拿去了?六姑娘一定想要用这东西来陷害姑娘,姑娘再好好想想,昨儿夜里奴婢伺候姑娘躺下时,姑娘还穿在身上的,后来姑娘放在哪里了?若是六姑娘拿了去,可如何是好。”妙哥焦急地道。   璎珞被妙哥盯着,一时间双颊烧红起来,心中噗通通的跳,总觉得甚是心虚。舔了舔唇,她才低着头,道:“八成是被六妹妹拿走了,只如今六妹妹已经被老爷下令送往庄子上,等她醒来人已不在府中了,想来那小衣也翻腾不事儿来了。这事儿你也莫做声,只当没发生过便是。不过,为了安全期间,这两日你趁着养脸上的伤再照着那件小衣做件一模一样的吧,万一出个什么事儿也好推脱。”   妙哥闻言这才神情微缓,道:“姑娘放心,奴婢都省得,好在那匹缎子还剩了半匹,过会子奴婢便偷偷寻出来,裁剪缝制。”   说着扶着璎珞躺下,替她盖好被子,掖好背角,放了床帐,这才悄步走了屋。   妙哥出去,璎珞却辗转着再也睡不着了,一想到自己的小衣被秦严给带走了就浑身的不得劲,生出股古怪的躁动心悸来。   她来回翻挪着身子,一时间又想起肚兜上的血迹来,低头揪起肚兜便扯掉丢出了被子,眼见白皙如玉的胸前还沾染了一些干固的血迹,又拉起被角一阵擦拭,直将胸前揉搓的通红一片,疼了起来,这才烦躁地丢了被角。   闭上眼睛偏又觉得这般光着上身更是奇怪,且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总觉着这床帐间锦被上还沾染着那男人的气息一般,又因之前睡醒来那人凭空出现,她总是生出股随时被盯视着的感觉,总觉着那可恶的男人说不定还会从哪里冒出来。   一时又抽回被丢掉的肚兜穿戴了回去,心里还泛着嘀咕,这肚兜上的血迹可该如何毁尸灭迹,这要再叫妙哥瞧见,她可真没脸解释了。   璎珞烦躁地又翻了个身,眼前浮现秦严生却的一张冷面,心里腹诽着这男人越来越无耻,如今竟是连女人的贴身衣物都拿,顿时也不知是羞恼还是气愤,双颊越烧越红,趴在床上将脸埋进枕间,捶着床榻闷声骂道:“混蛋,无耻!”   靖王府,浮云院,秦严回府天色也已经见亮了。   影七见秦严出去一夜总算回来了,瞧神情像是还不错,露在外的唇角甚至还轻勾着一点柔软的弧度,顿时他掉了一夜的心便放了下来。   迎上前送了新泡的茶,影七请示道:“爷昨儿晚膳都没用便出府,此刻才归想必定是极饿了,属下这便让摆饭吧?”   秦严呷了一口茶,却是道:“早膳时辰再摆饭吧,你下去吧。”   影七一诧,却也未曾多言,转身退下了,秦严又呷了口茶便起身进了寝室,他的寝室即便是最寒冷的隆冬时节也是不添炭火的,更不会放什么花儿朵儿的,也没有任何熏香。   平日里他没觉着这有什么不好的,如今瞧着这寝室却觉半点生气都没有,不由便扬声道:“影七。”   影七便候在外头,闻声咋眼便进了屋,秦严却是指着屋中道:“去王府花房挑两盆素心兰来,就摆在那里,这边也摆一盆。对了,在找两个美人颈花瓶来,就摆放在那边的条案上吧。”   影七嘴角一抽,顿时便有些回不过神来,被秦严瞪了一眼,这才忙忙应了,道:“爷的花瓶里不知插些什么花儿好?爷示下了,属下去了花房好一道剪些花回来插,光秃秃的美人瓶也不好看不是。”   秦严却摆手,道:“不必。”   影七一阵莫名其妙,心道养素心兰就对了,可这苏姑娘房中的美人瓶中都是光秃秃的吗,这姑娘看来不仅人古怪,爱好也古怪的很。和他们爷倒是有的一比了。   影七叹着气往王府方向去,秦严却行至榻前坐下,从怀中摸出一抹柔红来,却正是璎珞丢失的那件小衣。   小衣是用质地柔软,平滑光亮的古香缎缝制的,轻软的拿在掌心像是一团云烟,带着股清雅的馨香。上头绣着朵朵或盛放,或含苞的芙蓉花,色彩艳丽,栩栩如生。   秦严拿着那小衣,不觉有些发怔,这小衣倒真不是他故意带走的,实是那时候璎珞抽向他,他随手抓住,后来便翻身压在了璎珞的身上,这小衣便也压在了两人之间,后来许是她在身下又踢又笑乱蹭的缘故,小衣便挂在了他腰间环扣上。   待他跳下窗藏身在后院子这才发现了那件被顺出来的小衣,彼时院子中灯火通明,自然也不便再还回去了,便索性团了团塞进了怀中。   此刻手指抚着上头精美的芙蓉花,瞧着花间绣着的两只蹁跹而飞的蝴蝶,秦严不觉眼前便浮现出璎珞不久前曾呈现在他眼前的光洁美背来。   她的背生的可真是好看,光洁如玉,弧线优美,细腻如脂,两片玲珑精致薄薄的肩胛骨在细腻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好似蝴蝶栖息在她白皙的肩背上,似再翻个身,它就会蹁跹飞起一般,引人想要去触摸爱抚。   秦严抚着小衣上绣着的蝴蝶,目光微深,身子便又有些燥热起来,不敢再瞎想下去,将小衣仔细叠起压在枕下,起身便大步往后头的练武场而去。 ☆、095 靖王府   公主府中并无暖房花室,影七领命后便直接出了东院往靖王府去,走了约莫两刻种功夫方才穿过一道抄手游廊,进了一处月洞门,算是到了原靖王府的西边。   他入了靖王府气氛便是一变,相比东院公主府的冷清无人,靖王府这边不时便有丫鬟婆子说笑经过,三五成群的丫鬟打闹闲聊,建造上风格也不甚相同。   公主府在秦严自宫中搬回来时重修过,宣阔古朴,庄严大气,却甚少见到花儿朵儿的,更莫提什么鸟雀之类的了。而靖王府曲径通幽,小桥流水,却颇是精致,到处都可见奇花异草,不少游廊上也都挂着鸟笼,一路鸟鸣花香,当真是富贵繁华。   花房建在后花园边儿上,属于内宅范围,影七到了内宅垂花门,自有守门婆子迎了上来,面露诧异,道:“影侍卫怎么到了这里来,可是世子爷有事吩咐?”   秦严并不经常到这边儿给老太妃和王妃请安,就说今次秦严从外头办差回来,也就归来的当日到这边拜见了老太妃和王妃,之后便再也没来过了。且公主府那边自有出路,平日秦严回府和出府也都不走靖王府这边的大门,这使得秦严身边的人也都不出现在靖王府中。   故此今日一早这婆子瞧见影七前来却是由不得她不诧异,心里念叨着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影七却也不多寒暄,道:“在下奉世子爷的命来花房挑两盆花。”   秦严身边伺候的几个人都不是靖王府的奴才,皆是在军营中有职务和官衔的,故此影七才自称在下,那守门的婆子见怪不怪,却是奇怪秦严怎么会让人来选花。   天知道,公主府那边也就后花园中养着些花儿,还是年年空开无人赏,被秦严养的狼不知糟蹋了多少去。一群大老爷们,眼里根本就没这些花儿蝶儿的,今儿怎么就跑到这里要花儿来了。   婆子愕了一下,却是笑着道:“不知世子爷要什么花儿?奴婢这便去挑选两盆好的来。”   影七却坚持道:“世子爷吩咐,让在下亲自到花房中挑选两盆合心意的。”   影七这般坚持,也是因在军营中军令如山,秦严如此吩咐,他便一定要不打折扣的完成任务。   那婆子倒面露为难,道:“花房总归是在内宅,影侍卫进来内宅总归不大合适,奴婢也不敢私自放影侍卫进来,不若这样,影侍卫在此稍侯一下,奴婢进去将此事禀了王妃,请了示下,再来回话?”   影七应了,那婆子匆忙便往内宅的梓涵院而去。   梓涵院是靖王妃的居所,位在靖王府的中轴线上,属于靖王府的主院,高门大户的主院住的都是府中地位最尊贵的主子。   靖王府中老王爷虽然没了,可太妃却还健在,原本这主院是老太妃住着的,可自从五年前老太妃生了病,便搬离了主院,移到了稍僻静的松鹤院居住。   靖王府大修了主院,换了院名梓涵院,又重新布置翻修了一遍,王爷和王妃便搬了进来。既是主院自然修建的美轮美奂,华丽脱俗。   王妃是个爱花的,可最爱的却不是牡丹,兰花这样的娇贵花儿,偏就最爱那木槿。   王爷和王妃夫妻感情甚笃,五年前翻修主院时,王爷为了讨王妃的欢喜,便在院子的四周都移植了大片的各色木槿花。   这木槿花不算什么名贵花,也不难养,算是贫贱花儿,可靖王府梓涵院的木槿花却在京城是独一份的。这倒不是靖王府的木槿花格外名贵,而是靖王府的木槿花花期特别长。   木槿都是夏日开放,梓涵院的木槿却是可以盛放到隆冬时节。这皆是因为花丛中修建了一道道的火墙之故。木槿长势旺盛,一眼望去完全瞧不见火墙的影子,可靖王府的下人们都知道,这花皆是依着火墙而生,天一冷,火墙便烧了起来。   成年累月的,木槿花丛都保持着一个热度,维系着木槿花的花期,至到了隆冬下雪,火墙才会熄灭,待得来年春日又提前催了花开,一直繁华到隆冬。   也就是说梓涵院的木槿只下雪狂风的那一两个月最冷时节不开花,其它时候都花开如海。可想而知,一年光照料这些木槿花便要烧多少的炭,花费多少的银钱和人力。   如今京城各处的木槿花早便凋谢了,可梓涵院却还是被一团团花海包围着,花开满墙,烂漫如锦。   程婆子未曾走到梓涵院便觉暖气扑面而来,当真是温暖如春,便是靖王府的老人,不知来过这梓涵院多少次了,也忍不住在心中再度感叹,王爷对王妃这份疼宠可当真是令人动容。   她快步到了院外花丛边儿,就见靖王妃的大丫鬟绿桐正指挥着小丫鬟们穿梭在木槿花丛中将开败的花朵都从枝头剪下来,程婆子忙上前福了福身子,道:“王妃最是珍惜这些王爷特意移植来的花儿,也就能放心绿桐姑娘打理这花丛,这花儿也只有绿桐姑娘能收拾的合王妃心意,瞧瞧这开的好的,当真是锦绣满墙啊,只是辛苦了绿桐姑娘,每日天不亮便要打着灯笼来采摘收拾。”   木槿花只开一日,每日都有大量的落花枯败的花,这些花自然是不能还挂在枝头碍王妃的眼的,所以每天绿桐都会亲自指挥着丫鬟们将枝头开败的花儿采摘修剪下来。这也是一项大工程,故此每天绿桐都是天不亮便起身,这事儿满府下人都是知道的。   绿桐抱着个手炉,肩上披着紫貂滚毛织锦斗篷,站在花墙下,俏脸迎着满墙繁花愈见清丽,见程婆子满脸谄媚的笑意,不觉淡淡一笑,道:“都是为主子办事尽心,也都是尽本分罢了,哪里敢说什么辛苦的。”   绿桐的话令程婆子讪讪一笑,道:“不知王妃可曾用膳,奴婢有些事要禀。”   绿桐却道:“王爷还没离开呢,这会子什么事儿也且候着。”   程婆子面露难色,道:“绿桐姑娘说的是,只是却是有关世子爷的事儿,王妃早有吩咐世子爷的事儿不让奴婢们怠慢。绿桐姑娘看……”   绿桐一诧,“世子爷有什么事儿?”   程婆子忙将事情说了,绿桐却道:“糊涂,不就是到花房挑两盆花嘛,既然是世子爷吩咐的,令影侍卫过去花房挑选便是了,这样的事儿哪里就需再来禀王妃的?知道的是你守府中规矩,不敢雷池,尽本分了。可这不知道的指不定要说世子爷做不得王府的主了,虽是有规矩在先,可世子爷是未来的王爷,王府早晚是世子爷的,规矩那便也是世子爷说什么便是什么,怎么半点不知变通呢,还不快去!”   程婆子闻言不敢多言,忙忙应了一声,转身快跑而去。   一盏茶后影七便进了靖王府的花房,秦严令他好好挑选两盆素心兰,影七便在花匠的带领下直奔养兰花的地方。   影七哪里懂什么素心兰,听花匠介绍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心里只琢磨着自家爷一准是在定安侯府苏姑娘的闺房中瞧见了这素心兰,多半是那苏家姑娘喜欢这花儿。   他就不明白了,那苏家姑娘瞧着是个泼辣绝艳之人,怎么就喜欢这样素淡的花儿,这一盆盆的瞧着也没什么差别,还没山野里的小野花瞧着有意思呢。   影七在花间转了转,很认真的精挑细选了两个花盆顺眼的,这才一手一盆抱着,也不用人送便大步出了花房。   他沿着来路回,绕过一处抄手游廊,迎面一个丫鬟扶着个姑娘过来,许是不曾想着会在内宅乍然瞧见个外男来,那丫鬟尖叫了一声,一下子便吓着了那姑娘,那姑娘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不想一脚踩空竟然歪着倒在了天井里,顿时面色发白地捂着腿痛呼了起来。   丫鬟见此脸色苍白,忙跳下台阶扶着那姑娘,道:“表姑娘,摔着哪里?您快指给奴婢看看,这要是摔坏了哪里可如何是好!”   说着又怒目瞪着影七,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能跑到内宅来,冲撞了老太妃最喜欢的表小姐,待我禀了太妃拔了你的皮。”   影七觉着这一对主仆当真可笑,一惊一乍的自己摔倒了,又和他何干?   瞥了眼主仆二人,连脚步都没停一下,直接抱着花盆就扬长而去了。   梓涵院,靖王虽然有两个侧妃,四个侍妾,可这些年年纪见长后,倒是对靖王妃越发爱重,平日多数时候都宿在正妃院子中,侧妃侍妾倒成了摆设。   今日轮到靖王沐休,夫妻二人比平日起的要晚上大半个时辰,这会子刚刚起身没片刻。   靖王正坐在内室的八仙桌边一边吃着茶,一边儿瞧靖王妃梳妆。   靖王妃乃是靖王的继妃,足比靖王年轻了十六岁,生养了两子一女,却不足三十,只比靖王的嫡长子秦严年长五岁而已。   她保养的极好,瞧着也便二十出头一般,当真是女人风华正茂之时。她长的并不算极美,五官只能算中上之姿,难得的是眉目间蕴着浓浓的书卷气,一双眼睛又清澈动人,颇含睿智。加上气质又极为温婉娴雅,皮肤也白皙,瞧着便比寻常女子多了耐看的韵味和凤仪,便也算是上佳的美人了。   她此刻一头长发已经被婢女紫云上下通过一千下,细细挽了个流云髻,紫云打开珐琅镶嵌宝石的头油盒子,用指尖挑弄了些栀子花香头油,在掌心蕴开,这才缓缓往靖王妃的鬓边儿抿了抿,顿时靖王妃一头乌发更见漆黑发亮,无一丝毛躁,也映衬的面上肌肤愈发白皙盛雪。   白灼见发髻束好,忙捧了三层的雕刻彩绘紫檀木首饰盒来,一层层打开,里头都是些靖王妃平日里极喜欢且常常戴的头面首饰。   靖王妃目光滑了过去,尚未挑选,坐在八仙桌旁的靖王却放下茶盏站起身来,笑着道:“今日我来给阿沅簪花画眉。”   说话间已摆手示意紫云和白灼将东西放下,退出去,两个婢女都是心腹,自然伶俐,不待靖王妃阻止便忙忙含笑放下东西退了出去。   靖王妃不由面色一红,自镜中嗔了靖王一眼,道:“三个孩子都老大不小了,王爷还这般……”   靖王见她娇羞地红了脸,目光流转婉然如少女一般,不由抓了靖王妃拍过来的手,含笑道:“便是孩子们都生了孙女,阿沅也是本王的小丫头。”   靖王如今虽已经年尽半百,可他常年习武,这些年又养尊处优,如今身材还英挺稳健,他五官长的刚毅如刀削,和秦严并不肖似,可年轻是却也是闻名的美男子,如今眼角虽生了些许皱纹,两鬓也夹带了一些白霜,可这非但没有减少他的英俊,反令他带了些年轻男人没有的岁月沉稳。   靖王妃见他笑容温柔,眸光专注,不由心中一荡,笑着道:“王爷就会哄我,也只我是个傻的,注定要被王爷哄一辈子也甘心。”   靖王伸手在首饰盒中点着,一面挑选着合适的首饰,一面却道:“阿沅放心,当年迎娶你时我便承诺过,一生对你如珠如宝,我定会应诺。”   言罢他笑着道:“阿沅今儿这一身紫衣好看,我瞧也就这套紫气东来的紫罗兰玉头面配这身衣裳好。”   他说着手指落在第二层梳妆匣一边放着的一套头面,这套头面乃是成亲不久靖王送给靖王妃的。整套头面二十来件,都是用深深浅浅的紫玉做成,有皇家紫,蓝紫,红紫,粉紫,紫罗兰,不管是哪种颜色,玉质都属上乘,雕功更是精美。   靖王妃一直都极为喜欢,也很珍爱,闻言她笑着点头,靖王手指抚过那些首饰却是一楞,道:“我记得这套首饰中有一支雕刻莲花的流苏凤头钗,正配你身上这莲纹褙子,怎么不见了?”   靖王妃神情却是微凝,一瞬又掩饰不见,道:“那凤头钗流苏华丽,都是小姑娘家家戴着有个活泼样儿,我如今这年纪了,戴那个也不庄重,我倒瞧着这五个一排的玉梳戴着就极好。”   靖王妃说着去拿盒子里的玉梳,靖王却抓住了她的手,沉声道:“怎么回事?那凤头莲花钗呢?”   靖王妃见瞒不过了,这才道:“前儿表姑娘过来玩儿,瞧着喜欢我便送了她。”   靖王妃口中的表姑娘却是太妃的娘家嫡亲侄孙女谢芷兰,因父母早逝便接到了靖王府中,已经养了五六年,前年刚刚及笄。   靖王闻言便蹙了眉,道:“你时常送她各种首饰,这套紫玉头面一直得你喜欢,连暖儿要你都不舍得给,怎么就给了兰丫头,这可是本王送予你的!”   靖王妃却道:“王爷送我的东西我都好好收着呢,这套头面送出去一支不还剩下这么些呢,不是我舍得,实在是……王爷,你瞧着兰丫头怎么样?”   王妃一下子转了话题,又目光殷切地盯着靖王,靖王不由一怔,道:“兰丫头是母妃亲自教养长大的,落落大方,性格温柔,人也貌美,自然是极好的,你这是?”   靖王妃便道:“王爷,兰丫头过了年可就十七了,正该说亲事了,我瞧着这孩子这些年越发出落,又一直养在母妃身边,和咱们家中人格外亲厚,就像是一家人般,若是能做了咱们王府的媳妇,岂不是亲上加亲更好了。”   王妃一言,靖王却是愣了,靖王妃的一双儿子如今年纪都还小,长子十岁,次子才五岁。做媳妇自然说的是世子秦严了,秦严年纪已大,一直不曾娶亲,靖王心中也着实着急,可却也没想过给他娶了家中的这位表小姐,只因这姑娘父母早逝,谢家也早败落了,身份上实在不配。   见靖王蹙眉不语,靖王妃不由面露惊慌,道:“王爷可是觉着兰丫头的身份委屈了世子爷?我也是一直担忧这个,不敢开这个口,实在是……”   她话未说完,靖王却拉了她的手,道:“我还能信不过你,我知你既开了这口定有考虑。” ☆、096 逆子   靖王妃眼眶微红,目露感激,靖王便道:“当年敏颖生秦严时难产血崩,太医都束手无策,若非你送来一位民间神医,也不能抢回来敏颖的命来,那时候你才不满六岁。还有琼姐儿被封太子妃后糟了算计,险些名声尽毁,也是你处理得当救了她,风风光光将她嫁进了东宫,便是秦严,也是你一次次进宫劝说太后,这才劝得太后允他搬回王府,便连请封世子的事也是你提醒的我,还有那么多小事,我都一一记在心中,哪里会到现在还疑心于你?”   靖王妃这才压下了泪意,道:“我是这样想的,一来兰丫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当真是个好的,除了身份上,旁的都和世子爷般配的很,二来,世子爷前头的亲事波折,如今外头闺秀们不明所以,都有些心存畏惧,世子爷又是个冷人,这只怕娶回来两人也难亲近起来,再成了怨偶,只怕世子爷的性子要更冷了。”   见靖王点头,靖王妃才又道:“倒是这兰丫头是咱们自家人,知道根底,不那么惧怕世子爷,说不得两人成了夫妻还能琴瑟和谐,三来,世子爷没长在王府,难免和太妃,王爷还有家里的兄弟姐妹们都不亲厚,兰丫头却刚好相反,虽不是咱们王府的姑娘,可当真是当自家女儿养起来的,给世子爷娶这么个媳妇,有他媳妇拉着劝着,兴许他能和家人的隔阂小些,我知道王爷一直是在意世子的……再说了,咱们王府如今烈火烹油,世子爷又能力超群,如今已功在社稷,官拜二品,实在也无需和高门大户联姻,高门女往往性格高傲强势,只怕也不能迁就着世子。”   靖王闻言思量了片刻,握着靖王妃的手道:“阿沅用心了,此事一会子去给母妃请安,我会和母妃商量。”   两人议定此事,靖王又给靖王妃画眉簪花,靖王妃这才起身,相携着到了明堂,紫云将貂毛玄色锦面儿鹤氅递给靖王妃,靖王妃亲自给靖王披上系好,两人才一起出了正房。   到了廊下,绿桐却迎面而来,福了福身,道:“禀王妃,方才程婆子来禀,说是世子爷要影侍卫到花房搬两盆兰花回去,奴婢已经让程婆子带着影侍卫往花房去了。”   靖王妃闻言一诧,却道:“搬两盆兰花?我知道了,对了,你派个丫鬟往云霞院去一趟,告诉表姑娘今日请安晚点去,花房和她去给老太妃请安是一条道,莫再冲撞了。”   绿桐便笑着福了福身,道:“奴婢早便叫小丫鬟去了,可着这满院子都没王妃周全,奴婢们都是那笨人呢。”   绿桐的话令靖王妃含笑抬手点了点她,道:“这丫头是被宠的越发不形了,如今连我都该当面编排了。”   靖王却朗声一笑,道:“谁让阿沅你待下宽和呢。”   两人相视一笑,一道往太妃的松鹤院去。到了松鹤院却见院子中的丫鬟们忙忙碌碌,一片慌乱,竟然都没第一时间发现两人到来。   靖王妃和靖王到了台阶下太妃身边的大丫鬟菩提才瞧见二人,忙行了个礼,靖王便蹙眉道:“这是怎么了?”   菩提却道:“是表姑娘来松鹤院的路上遇到了世子爷身边的影侍卫,一时不防惊慌之下便跌下了天井,似是伤到了腿,这会子太妃正吩咐人去请太医。太妃有些恼怒……”   靖王妃闻言一诧,道:“绿桐不是派人去告知表姑娘了吗,怎么还冲撞上了,王爷且到厢房宽坐,我去瞧瞧。”   既然表姑娘受伤在花厅中,靖王这会子自然不好过去,眼瞧着菩提挑起帘子,靖王妃迈步进去,靖王却未进厢房,而是站在廊下。   花厅中,表姑娘谢芷兰躺在软榻上,裙子被撩了起来,露出紫青的脚踝来,谢太妃正坐在她旁边亲自为谢芷兰擦拭着额头的汗。   靖王太妃出身百年望族谢氏,当年她以谢氏嫡系嫡长女的身份嫁进靖王府,自然也是风光无限的,只可惜今上登基时,谢氏一脉因站队错误而遭受了重击,罪不及出嫁女,靖王太妃没受到波及。   虽然已极力为娘家奔走,可谢氏也落了个抄家削职为民,三代不准科举出仕的下场,嫡出一脉备受打击,最后只剩下了太妃嫡亲兄长留下的一个小儿子,而谢芷兰便是其女儿,唤太妃姑奶奶的。   谢太妃因娘家的事儿日夜伤心,靖王是个孝子,便将谢芷兰接到了太妃身边抚养,谢芷兰也是命好,容貌肖似了其父,而其父的容貌又和太妃的嫡长兄几乎一模一样,故此谢太妃瞧着容貌肖似长兄的谢芷兰自然是极为爱护。   这些年当真是将谢芷兰当亲孙女养着,甚至比对靖王妃出的长乐郡主都要好些。   此刻见谢芷兰疼的眼睑不住颤抖,谢太妃气恼地拍打着软榻沿儿,怒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谢太妃如今已经上了年纪,头发花白,身子虽然平日还算康健,可却也经不住这般生气,靖王妃进了屋眼见太妃气的脸都涨红了,忙忙上前劝着道:“母妃消消气,太医马上就到了,我瞅着兰姐儿的脚还能扭动,当是没伤到筋骨才对,母妃若是再因此伤了自己的身子,岂不是叫兰姐儿愧疚?”   谢芷兰也抬起头来,拉着谢太妃的袖子勉强笑着道:“祖母,我真没事儿,您千万别生气。”   谢太妃这才神情略缓,却又责怪的瞧了靖王妃一眼,道:“你也是,怎么就能放外男进内宅里来,当真是越当家越糊涂了!”   靖王妃也不辩驳,忙忙福身谢罪道:“都是媳妇不好,媳妇以后一定注意。”   她言罢,却突闻外头隔着窗户响起靖王的声音,道:“母妃莫怪她,她刚还亲自吩咐小丫鬟往云霞院去告知兰姐儿避一避晚点来请安的。”   秦严和谢太妃的感情不好,只和宫中太后亲近,倒是靖王妃的两个儿子整日承欢谢太妃膝下,加之靖王妃一贯行事大方得体,操持王府也井井有条,对谢太妃历来恭敬,故此靖王妃在谢太妃面前也颇为有体面。   如今见错怪了靖王妃,谢太妃不觉面露尴尬,心中却又有些怨儿子向着媳妇,巴巴的护着,落她这个母亲的脸。   靖王妃忙道:“母妃责的是,到底是我年轻,行事还是不周全,往后害得母妃多教我才好。”   她这般说,谢太妃心中的不舒服便也去了,拉了靖王妃的手道:“母妃知道你是个好的,方才是母妃太着急,回去叫全儿替母妃给你道歉。”   靖王名唤秦全,听谢太妃这般说,靖王妃忙忙表示不敢,谢太妃便又道:“知道你是继母,不好管着前头元配留下来的嫡子,可继母也是正经的嫡母,你怎么能事事都由着世子,他是个不知礼数的,派个侍卫非要让进内宅,可你难道也不懂规矩?且不能这样由着他,春杏。”   谢太妃唤了身,旁边站着的白发老嬷嬷便站了出来,她是谢太妃的陪嫁,一辈子没嫁人,自梳后一直伺候着谢太妃,人称郝嬷嬷。   谢太妃冲郝嬷嬷吩咐道:“你去,亲自挑选四个规矩周到的丫鬟,现在便送到东院去,就说长者赐不可辞,这次再将人送回来,我便没这个孙子!另外,将那什么影侍卫给老身带回来问话!”   郝嬷嬷应了,转身而去,那边太医也匆匆而来,靖王妃忙吩咐人搬屏风挡在了软榻前面,又令丫鬟在谢芷兰的腿上盖了薄纱帕。   而影七回到浮云院时,秦严已经去了演武场,影七将两盆素心兰摆放在内室秦严指过的地方,仔细瞧了瞧便又转身往公主府的库房去,挑选了两个美人瓶,放在了条案上。   他刚收拾妥,外头便响起了脚步声,沉稳有力,影七一听便知是秦严回来了,忙迎了出去。他刚到廊下,果然便见秦严一身劲装大步而回,额上运动后的汗水还沿着鬓角往下滴落。   影七对此早习以为常,可却生生愣在了廊下,只因秦严竟一手握剑,一手攥着一大把挂着红彤彤树叶的树枝。   影七实在不能理解,自家爷这大早上跑去抓一把烂叶子回来是要干啥,尽管影七觉得自家爷越来越难以理解了,却还是迎了上去,道:“爷让属下办的事都已经办好了,爷看看可还中意。”   秦严闻言点头,直接便进了内室,见屋中多了两盆花果然瞧着顺眼极多,便冲影七点头,道:“不错。”   言罢却是亲自走到了那美人瓶前,将手中红叶都仔细地插了进去,瞧了瞧,又不断摆弄着几枝红叶的枝桠,摆弄几下还往后退上两步,仔细看看,不满意又上前扯弄着树叶。   影七瞧的目瞪口呆,觉得自己跟了主子十数年算是都白跟了,如今主子爷根本就重新换了个人。   这是在用几根烂叶子摆弄插花吗?   影七愣神,秦严又扯掉了几片多余的树叶,觉得红叶疏落有致了,这才转身往外走,道:“沐浴,摆饭吧。”   秦严已进了净房,影七才反应过来,忙抬手揉了揉脸出去忙碌。   秦严沐浴从来都是不用热水的,即便隆冬时节也是一样,他进了净房,褪下衣裳,提起旁边放着的两桶水,从头浇到脚,冲洗了浑身的汗水和尘土,浑身清爽了,便换了衣裳往用膳的西偏厅走。   刚进了偏厅就见苏哲站桌前正将热气腾腾的饭菜从食盒中取出来往桌子上摆,那大食盒乃是红木雕刻制造,把柄上刻着慈云宫三个字,却是刚刚从太后宫中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秦严这次回来后,太后时不时便会送吃食过来,不仅秦严已经习以为常,便是身边伺候的苏哲等人也早习以为常了,见秦严进来,苏哲动作麻利地将最后几盘饭菜摆好,盖上食盒退到了一边儿。   秦严走过去落座,瞧着满桌子琳琅满目的菜品目露暖意。   饭菜虽然只是早膳,却也准备的很是丰盛,芙蓉海参,红烧鲈鱼,椒盐大虾,蜂蜜莲藕,鸡蛋莼菜,爆炒鹿肾,果仁松饼,海带淡菜鲜虾粥,鹿肾核桃仁蜜粥……摆满了桌子。   倘若是擅长药膳的璎珞在这里,便一眼就会瞧出这些菜品虽不太成熟,可却妥妥的都有一个功效,那便是壮阳补肾,强精健体。   奈何秦严一无所知,只认定太后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一早便巴巴地送了这么些膳食来,哪里忍心拂了太后一片心意,虽然瞧着这些菜品就没多大胃口,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执箸风卷残云的每样都夹了些。   他刚用完膳,院子中便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脚步清浅分明都是女子,秦严蹙眉,站起身来,进了内室。片刻后,院子外果然便传来了影七和郝嬷嬷的说话声。   “太妃见世子爷这边实在没个像样的人伺候,便特意吩咐老奴给世子爷送了几个丫鬟,这几个丫鬟都是老奴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都知本分,懂事听话,仔细周全,还请世子爷出来瞧下,太妃说了,长者赐不可辞,这几个丫鬟世子爷不留下来,往后便只当没有世子这个孙儿。还有,太妃让老奴唤影侍卫过去问话。”   郝嬷嬷是说给外头的影七听的,即便是郝嬷嬷也不敢随意往秦严的屋中进。   这若是她到了其他王府少爷姑娘的院子,哪个少爷姑娘不得高接远迎的,偏到了这东院,便连屋子都进不去。   郝嬷嬷心中略有不忿,话语自然也客气不到那里去。   影七闻言往郝嬷嬷身后一瞧,一排四个身条极好的姑娘恭恭敬敬的站着,瞧着模样自都不错,可惜美人们似受了大惊吓,一个个瑟瑟发抖,面色发白,手指紧绞,摇摇欲坠,瞎子都能看出来是被谣言所吓,根本就不乐意来这东院。   影七不过瞧了眼便道:“郝嬷嬷且等一等,在下这就进去禀了世子爷。”   说着进了屋,秦严自然不用影七禀报,早便将外头的动静听了个清楚,见影七进来,他脱靴靠在床头,正翻着一本书,头都未抬便道:“人留下便是,前儿你不是说盥洗房那两个婢女受不住病倒了吗,那便将这几个补上。”   影七闻言一阵无语,前两日主子进宫,太后赏赐了两个丫鬟,水葱一样,一个曼妙娇艳,一个清丽脱俗,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皆同,还擅长厨艺,都是经过宫中嬷嬷们调教过的妙人儿。哪一个也比青楼楚馆的花魁来的会伺候人。   世子爷将人带回来倒好,直接便派了盥洗房洗衣裳的活计。这天虽然还不到数九寒冬,可这浮云院却也不会有人给两个女子抬水烧水洗衣,那两个丫鬟自己挑水,冷水洗衣,没两日便双双病倒了。   要说太后这也算是用心良苦,因秦严年纪实在不小了,却从来都不近女色,为此事太后日夜忧心,往年也没少往靖王府中送女人。如今瞧着这次秦严回来有些不同,竟像是有些开窍了。   璎珞那边到底是官家女儿,一时半会儿也抬不进府里来,太后便着急忙慌的挑选了这么两个妙人儿送了来,不仅如此,还时不时地就从宫中送些有益壮阳补肾的膳食过来,就是希望这个孙子能早早破了这童子身,好让她那颗一直搞搞吊着的心落到实处。   谁诚想,这边人刚送来,便让秦严派去后院洗衣裳,平日根本就见不到秦严的面儿,更莫说其它了。   如今那两个刚刚病倒,这四个竟又要派去洗衣裳,影七嘴角抽了抽,他正要转身,秦严却抬头道:“太妃传你过去做什么?”   影七想了想才道:“许是属下方才搬花儿回来时碰到了表姑娘……”   影七没说完,秦严便不耐地摆了摆手,影七也便不再多言,转身出房冲郝嬷嬷道:“世子爷说了既是太妃的关爱,这四个丫鬟世子爷便留下来了,刚好盥洗房还缺四个洗衣裳的丫鬟,就让她们补了这个缺儿也好。”   郝嬷嬷闻言脸都绿了,怒声道:“太妃送这四个丫鬟来可不是洗衣裳的!怎么能让她们去洗衣裳!”   影七却面露诧异,道:“郝嬷嬷方才不是说太妃派这几个丫鬟来伺候世子爷吗?给世子爷洗衣裳也是伺候世子爷啊?嬷嬷且放心,我们几个命贱,我们的衣裳是万万不会劳烦几位姑娘费心的。”   郝嬷嬷见影七分明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由张了张嘴,可却也无从反驳,毕竟太妃也没说这几个丫鬟是来贴身伺候秦严的,更何况瞧着这四个丫鬟的样子只怕还没靠近秦严就能晕倒。   郝嬷嬷不再多言,正欲吩咐影七跟着她到松鹤院去问罪,偏门帘挑起,秦严大步走了出来,只冲郝嬷嬷点了个头,便大步下了台阶,一边儿走一边儿吩咐道:“影七,随爷去军营。”   言罢,人已越过郝嬷嬷大步流星的走了,影七应了声,闪身跟上,眨眼间主仆二人便如一阵风没了影。   这边郝嬷嬷反应过来,气的心口发堵,回到松鹤院将事情和太妃禀了,当日谢太妃便没用两口午膳,过午后便传唤了太医。   靖王听闻老母病倒,气地连声骂着逆子,令人去寻秦严回来,奈何入夜秦严也未曾回府。   ------题外话------   嘤嘤,生了俩娃的老女人果然没了浪漫,昨儿情人节素素竟然不造,忘记和小妖精们说情人节快乐了,妞们都收什么好东西了啊 ☆、097 苏瑛玥受罚   靖王府一清早就不得安宁且不说,只说定安侯府这日也注定清净不了。   天不亮,秋水院就闹了起来,整个侯府都被惊动了,探头探脑的留意着秋水院的风吹草动,一早便听说昨儿夜里六姑娘苏瑛蓝疯了,天一亮便被塞进一辆马车匆匆地被送到了庄子上去治病。   大宅门的下人们就没个笨的,心中琢磨着这其中的事儿,知道这几日侯府各种丢人事不顺心事儿不断,上下主子就没个心气儿顺的,个个心中虽动个不停,可嘴上却没个胡乱打听的,都恨不能夹着尾巴才好,省得撞上了主子枪口。   而一早苏定文便怒气腾腾地出了马氏的福禄院往外宅去,成了内院直接便拐往苏景华的石竹院。   见了苏景华,怒意满胸的苏定文也不多言,直接便道:“昨日在楚衣阁抓到的那男人呢?”   苏景华昨日得知璎珞在楚衣阁险些又被算计,心中也是气恨的厉害,昨日将那男人从楚衣阁中拎回来便审问教训了一顿,若不是留着人还有用,早便恨不能将人五马分尸了。   如今见苏定文寻了过来,便也不多言,便将苏定文引到了库房。   那被带回来的男人就被捆绑在库房中,被苏景华的小厮小州看守着。   男人早没了昨日在楚衣阁时的风光劲儿,身上穿着的锦缎衣裳经这一番皱皱巴巴,多处破裂,他在楚衣阁被璎珞一个过肩摔只觉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后来又被按着往软榻上使劲砸了两下,当时便头破血流,脑袋上两个血窟窿到现在都没被处理过。   本就被教训的狠了,待得到了迟璟奕的手里又被修理了一顿,等到了定安侯府,落在苏景华的手中,苏景华收拾的更狠,只差没叫小厮将他拆吞下去了。   如今他身受重伤,又饿又渴,两眼发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儿了,见苏定文进来也就撑着全身力气才抬了抬眼皮便又歪着脖颈一动不动了。   苏景华亲自给苏定文挪了个圈椅,苏定文坐下,那边小州已一盆水泼在了那男人头脸之上,那男人一个激灵总算有了点力气。   苏定文盯视着眼前男人,却见他身上虽然穿着一身绫罗绸缎,头上还戴着赤金头面,一身女装行头倒是值些银子,可面容五官却不是那么回事,脸色透着常年累月饥饿造成的枯黄之色,三角眼,酒糟鼻,皮肤被风吹的粗糙,一口牙黄忽忽的实在叫人瞧着牙碜。   就这么个恶心人,却差点糟蹋了他的女儿,即便苏定文心中对璎珞不见得有多疼爱,心中也不觉愤恨,连道那幕后指使之人阴毒宛若蛇蝎。   苏景华盯着那男人,不待苏定文问话便道:“这是小爷父亲,你还不快老实将昨日的话再交代一遍!”   那男人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抵抗之力,原本他也是被诓骗的,这便断断续续的哭道:“大老爷饶命,小人王二癞子就是城东城墙下要饭的,就是前儿夜里风吹的紧,小人被吹的骨头缝都疼,正踅摸过夜的地儿,便碰上个管事模样的人,给了小人三十两银子,又蒙着小人的头将小人带到一间小屋,赏了小人一顿酒菜,将一套女人的衣裙并头饰,只要小人干一件事,事成之后还能再给小人三十两银子,并这些女装头面都给小人,小人这就是眼馋那些银子,才照着那管事的安排行事的。”   那男人的话令苏定文暗自点头,他早瞧这人上不得台面,果然竟是个要饭的,心中一阵恶心,双拳也握了起来。   这也得亏是璎珞机灵,没能着道,这要是一不小心被算计了,闹将出去,堂堂知府的姑娘被个要饭的占了清白身子,这可叫他一张脸往哪里放。   苏定文怒道一脸铁青,道:“那管事和你是如何说的?”   王二癞子不敢怠慢,忙道:“管事的说,他们家是做生意的商户,家里老爷是个风流的纳了不少妾,有个庶女是个挑事精,家中夫人想整治了她,杀鸡儆猴,便要雇了小人,翌日穿着这套女装混进楚衣阁,那管事说了,楚衣阁他早便打点过了,自有绣娘将小人引进换衣的雅间,到时候也会有人支开那小姐身边的丫鬟,到时候小人便扑出来,只要扒了那小姐的衣裳,和小姐抱在一起叫人瞧见,到时侯那小姐自然百口莫辩。管事的还教小的,到时候就说在穗州时便和那小姐相好,约定了终身这才追到了京城来,管事的还说,这事儿闹出来,他家夫人自然会给庶女准备一些嫁妆,将那小姐直接嫁给小的,小的是被猪油蒙了心,这才做了糊涂事儿,大老爷饶命啊。”   苏定文一听,双眸微微眯起,道:“你说那管事和你说他家是商户人家?”   王二癞子便点头,道:“不错,小的知道大老爷是个有能耐的商人,是个义商最是慈善乐施,大老爷,您就绕过小的吧。”   王二癞子显然到现在也没摸清惹上的是什么人,苏定文冷哼了一声,心中却想的是另一件事儿,穗州时宋氏令人贩子将璎珞带出府也骗那人贩子说什么商户人家,这手法怎生如此熟。   难道是宋氏一次不成,又想来第二回?不会啊,宋氏自打进了侯府,自己也没放松看管……   苏定文想着又道:“那管事的你可瞧清楚了模样?”   王二癞子忙点头,接着又摇头,道:“管事脸上蒙着黑巾小的不曾瞧见模样,不过那管事右边眼角生了一颗小拇指盖大的黑痣上头还长着根黑毛却是没错!”   王二癞子的话令苏定文眼角陡然一挑,盛放出冷锐的光芒来,豁然起身,再未多问便大步出了屋,苏景华见苏定文大步出去却未曾跟随,只盯着那王二癞子两眼,吩咐小州道:“给他换身衣裳,今日夜里将他丢回城墙根去,你仔细盯着,莫让他和旁人多做接触,人断了气儿再回来。”   出了这等事儿,这王二癞子是别想活着了,不然以后还不定要惹出什么风波来。这么个叫花子就算死在寒夜里,也根本不会掀起什么风浪,没人会将他的命看在眼中。   且说苏定文出了石竹院没走出多远,对面杨福才便脚步匆匆而来,苏定文站定,问道:“怎样?”   杨福才从怀中摸出一早苏定文交给自己的帕子,呈给苏定文道:“奴才亲自去的保寿堂,刘老大夫瞧了这帕子里头包着的桂花糕,说是里头确实混了些分量不重的巴豆。”   苏定文接过那帕子,大步便往内院冲,进了内宅直冲苏瑛玥的明兰院。   明兰院比秋水院要大上一些,原是老夫人准备给苏瑛玥和苏瑛珍姐妹二人的,如今却只住了苏瑛玥一个,自然比璎珞三人住的秋水院要自在的多。   苏瑛玥昨日挨打又受惊的,昨夜半夜还被丫鬟伺候着抹多药,今日一早秋水院闹腾起来,她又派人打听消息,听闻苏瑛蓝发疯被送走了,苏瑛玥虽然没打听到内情,可也猜到定然是苏瑛蓝又败落在了璎珞的手中。   她气恨发了一通火,闹得愈发浑身疼痛,这会子刚刚吃了安神汤睡过去,岂知苏定文便冲了过来。   苏定文是刚真恼恨的狠了,先前便有宋氏和苏瑛玥合谋暗害璎珞,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害的苏瑛珍遭了秧。那件事,念着苏瑛玥年纪轻,到底是娇养的嫡女,又有宋氏顶了雷,苏定文便没能追究苏瑛玥的责任。   岂知这丫头不仅不吸取教训,反省自身,如今竟然还敢故技重施,阴狠毒辣,一点都不顾念他这个做父亲,不顾及他的前程名声,更不顾及定安侯府的风门脸面。   这个女儿若再不狠狠教训,任由她这般下去,以后岂不是要闯出更大的祸事来!   这般想着,苏定文昨日见苏瑛玥被打而起的那些个怜惜心疼都没了,就只剩下了恼怒,冲进了明兰院不待丫鬟们见礼,便径直冲进了正室。   柳叶听到动静迎了出来,见苏定文冲了进来,她愣了下,福了福身,道:“奴婢柳叶见过三老爷,姑娘刚刚喝了安神汤……啊!”   苏定文正在气头上,听到柳叶二字便响起了璎珞的话来,璎珞的婢女就是吃了这柳叶准备的桂花糕这才闹起肚子来的,在楚衣阁也是这个柳叶先嚷嚷了起来。   苏定文二话不说,抬脚便狠狠踹在了柳叶的肚子上,直将人踹地往后跌倒,直直砸在了花盆架上,柳叶跌坐在地,花架歪倒,上头的一盆青松盆景坠落下来,竟正巧落在柳叶的头上,顿时她便捂着头惨叫起来。   “拉出去,杖责五十,发卖掉!”苏定文已是沉喝一声,大步进了内室。   内室中,苏瑛玥睡的还挺沉,苏定文恼怒的连男女大防都不顾了,冲过去便扯住苏瑛玥的胳膊将人拽下了床,丢在了脚踏上。   苏瑛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瞧见的便是苏定文一脸沉怒的面容,顿时安神汤的效果便被吓地退散了,面露惊恐之色。   苏定文见她苏醒过来,抬手便将那一手帕兜着的桂花糕残屑砸在了苏瑛玥的脸上,怒声道:“蛇蝎心肠,简直像极了你那母亲,你一个闺阁女子,整日里想着坏姐妹的清白,这像话吗?谁教的你这些混账事!找一个叫花子来污蔑妹妹,还是在人来客往,都是京城贵夫人的楚衣阁,你可知道这事儿若是闹出来定安侯府的姑娘以后会遭受什么样的目光!愚蠢!糊涂!你说,你可知道错了!?”   苏瑛玥眼瞧着苏定文暴跳如雷的模样,心痛如绞,只觉以前那个处处疼惜她们的慈爱父亲当真是一天天,一步步的消失不见了,她心中恨意翻腾,双手指尖狠狠扎进掌心,这才忍着没有当面顶撞起来。   眼泪顿时便流了出来,哭着跪在地上抱着苏定文的袍摆,道:“父亲你在说什么?女儿听不明白,女儿昨日被打,今日一早还呕吐头晕,浑身疼痛……”   “闭嘴!到了现在你竟然还不承认,这桂花糕是你的丫鬟柳叶亲手拿给五丫头的丫鬟霜杏的,霜杏吃了桂花糕到了楚衣阁便闹起了肚子,五丫头进了璎珞阁也是你的丫鬟柳叶最先将事情闹大的,倘若这些你还狡辩,那么为父告诉你,为父方才已经审问了那个王二癞子,他已经都交代了,那个指使他的管事虽然蒙面,可右眼角长着一颗黑痣,这分明就是你母亲的陪嫁胡顺!他曾经受恩于你母亲,历来忠心耿耿,旁人指使不动,可你这个小姐要他下油锅,只怕他也会从命,更莫说让他出面找个叫花子去侮辱自己的妹妹了!”   苏定文怒地一脚抖出,甩开了苏瑛玥,苏瑛玥听的浑身发颤。她是真没想到楚衣阁的事情竟然会这么快爆出来,她本来以为苏瑛莺就算陷害自己,可到底没有什么明证,不过就是当时柳叶最早发现璎珞阁的意外而已。   她完全没有想到,苏瑛莺竟然从头行事便是做了陷害她的准备的,她根本就不曾见过胡顺,更不曾吩咐他去害璎珞啊,她更不知道柳叶给霜杏的桂花糕有问题。   苏瑛玥打的好主意,这件事若是成了,除掉碍眼的苏璎珞,若是不成,自己便来当这个替罪羊,也报了当日自己挑拨离间,拿苏瑛莺当枪使的仇,这般斤斤计较,算计周全,手段毒辣,她当初倒真是走了眼,怎么就将这个长房的堂妹当成了能当枪使的蠢货了呢。   到底是她太过心急报仇,着了苏瑛莺的道儿!   苏瑛玥心中恨意冲天,满脸泪痕的瞧着苏定文道:“父亲,真不是我干的,父亲可以去查问守门的婆子,女儿根本就没见过胡顺,那黑痣也是可以装扮的,定然是有人装扮了胡顺陷害女儿!父亲想想,若真是胡顺,他怎么会那么蠢,知道蒙面却不知道脸上最大的特点就是那颗眼角黑痣?更何况,女儿根本就没去过楚衣阁,又怎么可能知道楚衣阁中有个璎珞阁呢,女儿真是被冤枉的!”   苏瑛玥辩解着,可任她舌吐莲花,此刻苏定文又怎么可能相信她,只听她言罢,却是摇头怒道:“看来你还是不肯反思自身,既然如此,这便到祠堂去吧,跪在祖宗面前,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说!”   苏定文言罢便冲外头怒喝一声,道:“来人,送三姑娘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给她送吃送喝!”   苏定文怒气冲天,婆子们哪里敢推脱拖延,两个婆子进来,拽着苏瑛玥的胳膊架着人便拉出了屋子。   苏瑛玥何曾被这样冤枉中,心中当真是又委屈又愤恨,紧咬着唇角,都尝到了血腥味儿。   她本来就受了惊吓,又被苏瑛莺连累,让信王府的人修理的不轻,如今身上还穿着单衣就被拉出了温暖的屋中,偏今日一早就变了天,寒风刺骨。   那祠堂又阴气沉沉,从来就没生过炭火,苏瑛玥被丢在冰冷寒人的青石地板上,人便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偏苏定文这次是真怒了,下定决心要好好让苏瑛玥知道厉害,吸取教训,故此竟然还专门派了两个婆子来守着苏瑛玥,让她们看着苏瑛玥好好跪着受罚。   还严令苏瑛玥院子里的人将事情捅到老夫人面前去,而那两个被派来看着苏瑛玥的婆子受了苏定文的警告,半点不敢徇私,苏瑛玥装晕都没能搪塞过去,苏瑛玥就这么勉强支撑着跪了不到两个时辰,双膝便紫青肿痛,加上之前的各种伤,摇摇欲坠地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098 相冲   却说苏瑛玥整个瘫倒在冰冷的祠堂中,看守她的婆子却也不敢擅做主张放过她,一人留在祠堂,一人忙忙去求见苏定文。   偏偏苏定文心情不好,从苏瑛玥的明兰院出来便直接出了府散心去了,婆子匆匆回到祠堂,两人一商量便只回明兰院给苏瑛玥拿了床被褥,勉强伺候着苏瑛玥躺在了祠堂里。   直到傍晚时,眼见着苏瑛玥整个人烧的跟火炭一样,而苏定文却依然未曾回府,两个婆子才害怕了,生恐苏瑛玥真出了什么事儿,这才将事情通报给了老夫人马氏。   马氏这一日一夜简直时刻都在受着各种糟心事儿的煎熬,本来也已经卧病在榻,听到苏瑛玥的事儿,差点没再度晕倒。   她虽然心疼苏瑛玥,却也恼恨苏瑛玥不知轻重,闹出楚衣阁的事情来。加上她这两日当真精疲力尽,甚至都被几个不停惹祸的孙女弄的心灰意冷了,故此也不过吩咐让婆子们将苏瑛玥送回明兰院去,传唤大夫来给她看诊,接着便对此不闻不问了。   可怜苏瑛玥被抬回去,下头人见她受了宠,又没了生母庇护,便多有怠慢,直到入夜后才拖拖拉拉地带来了大夫,诊治后抓药,煎药,等到苏瑛玥得到救治已经到了半夜。   吃了药又反复烧了三五日,这才算是病情稳定,可到底是被耽误了病情,这一番折腾,苏瑛玥足足在明兰院养病到来年春日,即便如此,身子也是大不如以前,变得极为虚弱多病,而且还落下了阴雨天双膝疼痛难当的后患来。   这些皆是后话,却说那马氏被苏瑛玥的事情一搅越发堵心堵肺的难受,病情也沉绵了起来,大夫整日的往福禄院问诊,苦药汁天天的喝着,当真是每一处觉得爽利。   这日她白天吃药昏昏沉沉的睡,到了入夜到走了觉,段嬷嬷便扶着马氏坐起身来,在她身后垫了个秋香色绣寿字的大迎枕,自己也搬了个锦缎杌子来坐在床前陪马氏说话。   “四姑娘这两日可好些?”   马氏虽然恼恨怨怪苏瑛莺给侯府惹了事儿,可到底是长房的嫡长女,是侯府身份最贵重的姑娘,生的也不错,人也灵活,对苏瑛莺还是寄托了希望放不下的。   她问罢,段嬷嬷便笑着道:“四姑娘身上的伤痕有大夫人精心照顾着,这几日到是好了许多,脸上却还是青青紫紫的,划伤倒都结了痂,且老奴昨儿去瞧四姑娘,四姑娘正让冬梅往身上抹雪脂霜,有此神药,四姑娘身上必定不会落下任何疤痕的,老夫人便放心吧。”   马氏闻言却是一诧,道:“抹雪脂霜?这药膏子对伤痕恢复是极品仙药,抹后可平复伤疤,再生肌肤,听闻极为神奇,就只宫中有这药膏,且听闻现如今宫里头也没多少存药了,四丫头从哪里弄来的这雪脂霜?”   不怪马氏惊异,实在是这雪脂霜当真珍贵。   雪脂霜本是前朝时候的医药大家白氏研制出的,听闻要用到几十种极珍贵的药材经过非常繁复的制作过程,才能熬制出巴掌大的一小盒,对养肌有极为神奇的效果。   这药膏当年制出后便成了朝廷的贡药,后来天下大乱,这白氏一族在战乱中遭了秧,整个家族都散了,嫡系一脉更是死全了,这雪脂霜的制作方法也就跟着消失在了改朝换代中。   如今大丰宫中的雪脂霜还是攻陷前朝皇宫后在御药房中发现的,这药常年累月都封存在宫中的冰窖中,这才得以保存。这么些年,太医们虽然也多有研究这雪脂霜的,可都没能将它的药方给研究出来。   虽然也做出了几种和雪脂霜功效差不多的药膏来,可究其效果却皆是不如这雪脂霜。大丰建朝已经有一百来年了,如今宫中雪脂霜剩余也没多少,莫说是宫外这些勋贵家中没有,只怕宫里头不是太后,皇后得宠妃子,指定连见都没见过的,马氏哪里能想到苏瑛莺手上竟然会有这东西。   她言罢,段嬷嬷便笑着道:“听说是平邑侯夫人想法子弄来的,也不过小小的一盒底儿,涂抹脸上的伤疤到了够了,却不知平邑侯夫人是如何弄来的。”   马氏闻言便道:“平邑侯府的姑奶奶进宫多年,虽然如今也只是个婕妤,也没听说过得宠,说不定有什么门路弄来这药也是有的。倒是四丫头的福气了,对了,她那心疾如何?”   段嬷嬷叹了一声,道:“总归是伤到了心脉,虽然日日都吃着汤药调理,可一日也得疼上那么三两次的,不过老夫人也莫要太过担忧,兴许养养便会好些的。”   段嬷嬷的话令马氏又面露烦闷之色,揉了揉额头,道:“这倒是怎么了,最近侯府怎么就这么不顺呢,莫不是真冲撞了什么神佛吧,这样,你明儿一早便去大国寺,请明慈大师给算上一算,再多捐香油,请几道符纸回来。”   段嬷嬷闻言当即点头应是,起身扶着马氏躺下,道:“老夫人千万莫忧思太重,早些休息吧。”   翌日一早,段嬷嬷便登上马车出府直奔了大国寺而去,段嬷嬷这一去至夜才归,进了府便直接求见马氏,马氏当即便屏退了丫鬟,让松枝看着房门和段嬷嬷在屋子中说私话。   后罩房中,小丫鬟秋儿却是借故尿急抱着肚子出了屋,往茅房方向打了个转,猫着腰便借着天黑人小溜到了正房后墙外,竖着耳朵细听。   屋中段嬷嬷却道:“明慈大师说今年侯府确实是气运不好,这皆是因为府中进了于侯府气运风水相冲之人,这人入府便带着侯府祸事不断,且此人在府中滞留时日越长,侯府的风水越受影响……”   段嬷嬷话没说完,马氏便面色大变,勃然而怒,一掌拍在了炕沿儿上坐起身来,沉声道:“我就说一定是有问题,果然如此,这冲了侯府气运的一定便是那五丫头!自从这丫头进府以后便波折不断,祸事相连,是了,当日明霞郡主出事可不就是五丫头进府之时嘛!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哪件不和五丫头牵扯在一起!不行,不能再让五丫头留在府中了!”   段嬷嬷也神情凝重,劝了马氏两句,这才道:“老夫人预如何?”   马氏目光沉冷,道:“到底是自家孙女,总不能将人暴毙了,还是赶紧嫁出去算完,就上次平邑侯夫人提的那个事儿吧,虽然是过去做继室,可到底也算是公侯府邸,又是长媳,也算是门当户对了,等老三回来便速速让他来见我!”   这两日苏定文和同僚去京郊参加诗会,要五日方归。段嬷嬷见老夫人已经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多言。   后墙秋儿虽然不敢靠的太近,可模模糊糊却也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一时间小脸煞白,战战兢兢地猫着腰退了回去。   说起这些时日过的舒心的也就属璎珞了,老夫人病倒了,免去了姑娘的晨昏定省,加之苏瑛莺等人都被打了,各自忙着养伤,倒是难得的风平浪静,四下消停。   而秋水院中走了一个苏瑛蓝顿时也宽敞了许多,没了碍眼的人,璎珞也能腾出时间来安排各种事宜。   先就是那青云班,如今进了京城也算有几个月了,虽然还没立足脚跟,可也算唱出了些许明堂来,这些外来的戏班子身后没人撑着捧着,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并不容易。   之所以青云班能在京城唱出些明堂,倒是多亏了璎珞,是她自在穗州时闲暇了便写上两出新戏词让人送给青云班排练,青云班有新戏,又有容貌不俗的扮相,加之青云班的小子姑娘们也肯下苦力,又上下一心,这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创出了些明堂来。   而璎珞会写戏说来还和她前世的奶奶有关,奶奶是个戏迷,苏珞小时候又因为父母忙于事业,是被奶奶带大的,耳濡目染自然对戏曲也算熟悉,后来苏氏名下又开了好几个茶楼,里头就专门的戏班子整日里自编自唱也是有的。   故此璎珞给青云院的戏都是她润色改编后的,只她是个半吊子,写出来的东西还得送出去经青云班再推敲斟酌了戏词,然后再由乐师各角儿调试唱腔,又按角儿收拾各自的行头,再经过一番番的排演,这才方能出一场新戏。   故此璎珞在穗州时写的戏那都是短小精简的,统共也唱不了几场就完了,即便如此,这小半年青云班也不过排演出了两出新戏。就是靠着这两出新戏这才在京城唱出了些小名声。   而这次璎珞闲下来却想写一出大型长戏,令青云班早早排演出来,趁着如今的小名声再一炮而响成为京城有头有脸的大戏班子。   另外,和迟璟奕商量的开药膳楼的事情也不能再拖,这些时日布局联络,璎珞已经打通了和外头联系的通道。   她还得想法子出府一趟,和迟璟奕商量些具体事宜。璎珞没任何进项,原本就靠着最早从秦严那里得来的一千多两银子撑着,如今小半年过去,那些银子早便被花了个精光,再没进项可就真要被动了。   这日夜璎珞正盘腿坐在床上,将写出来的药膳方子进一步整理,挑选出第一批拿给迟璟奕的药膳方,云妈妈神情凝重的进了屋,见妙哥正坐在美人榻上做着针线活,便冲妙哥递了个眼色,令妙哥出去守在门外。   云妈妈在床边站定,低声道:“方才秋儿递了消息过来,奴婢便往秋水院外偷偷见了她一面,秋儿说今日段嬷嬷一早便去了大国寺,回来后便屏退了所有丫鬟和老夫人商量事儿,秋儿估摸着定然是有大事儿便冒着风险偷偷往后墙下去听,得知了前些时日平邑侯夫人和定远伯夫人来见老夫人……”   云妈妈低声将事情说了,脸色不由更为苍白难看了两分,见璎珞坐在床上还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药膳方子,不觉着急地跺了跺脚,一把夺了璎珞手中的药膳方子道:“姑娘怎么半点不着急,难道姑娘还觉着老爷能护着姑娘不成?老爷如今是对姑娘不错,可却也得尊着孝道,老夫人非要如此,老爷难道还能为着姑娘就忤逆老夫人不成?即便老奴不知道那平邑侯府的大少爷是个什么人儿,可左右一个庶子定然是好不了的,就算他是个好的,姑娘嫁过去婆母是夫人的嫡亲姐姐,还不得可这劲儿的磋磨姑娘啊!”   璎珞闻言拉着云妈妈坐下,劝说道:“问题是,这会子再着急也是无用啊,明儿乳娘先打听打听那个平邑侯府的大少爷是个什么人儿再说,左右便算定亲那也不是一两日就能成的,咱们还有时间周全,再说,老爷出城会文不还两日才能回来呢,且先看看吧。”   她言罢见云妈妈神情还紧绷着,眉头紧锁,便握着云妈妈的手道:“乳娘放心,但凡是我不想嫁的,没有任何人能逼迫我出嫁!”   璎珞这话掷地有声,说的别提多有底气了,眉目间更是令人深信不疑的自信,云妈妈这才定了定神,点头不再多言。   翌日一早云妈妈便出了秋水院,打探消息,平邑侯府到底和定安侯府攀着亲,平日里平邑侯夫人是常常到定安侯府走动的,平邑侯府的事情,侯府的下人们多都知道。   故此云妈妈没费多大功夫便打听到了那乔恩秋的事儿,知道老夫人竟然要将自家姑娘嫁给个有了庶子庶女,半点担当和能耐都没的当继室,云妈妈心中气愤简直如滔天烈焰,熊熊烧着,黑着一张脸回了秋水院。   ------题外话------   妞们家里大采购完成了吗 ☆、099 枕边风   三房夫人宋氏被幽禁了起来,生了六姑娘的刘姨娘又被送走了,一时间三老爷身边竟然只留下了一个新纳的青姨娘。   青姨娘独宠专房,当真是风光无限,日子过的别提多顺心舒服了,她每日用过午膳后休息片刻便会到后花园中散步消食。   这日照旧进了后花园走了会儿便往平日里总是歇脚的望水亭走,到了亭子旁却是脚步一顿。   只见那望水亭已被人捷足先登了,端坐在亭子中美人靠上的女子身姿高挑曼妙,突兀有致,一头乌发松松挽着个堕马髻,只在鬓边儿斜斜插了支梅花流苏步摇,一身粉白如意纹对襟褙子,浅蓝色八幅月华裙,腰间束着条绣了缠枝红梅的腰封。只一个背影,便让人觉得风姿绝艳,媚色动人。   青姨娘停住了脚步,望着那望水亭中璎珞的背影,心神有些恍惚起来。   这个五姑娘,好似不久前还畏畏缩缩,被欺负的跪地抱头求饶,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这才半年怎就变得背影便凤仪无双,令人望之心颤了呢。   旁人大抵还不怎么了解,可青姨娘却是见证了璎珞的蜕变和成长,她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日在璎珞的房中,璎珞将自己撂倒在地上时那张极度邪气冷厉的面容。   她更忘不了,就是靠着璎珞的提点她才能如愿当成这个姨娘,夫人那么一个精明的人,甚至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做上姨娘这件事儿中还有璎珞的身影。   因青姨娘一早便知道了璎珞的可怕,故此在以后发生的每一件影响苏府内宅格局的事情中,青姨娘更能瞧见璎珞的身影,眼瞧着宋氏,苏瑛珍,刘姨娘到苏瑛蓝,苏瑛玥这些曾经欺负欺辱过璎珞的人是怎样一步步的落败的。   故此虽然青姨娘此刻独宠专房,可她平日几乎都是绕着璎珞走的,她实在是怕了,此刻瞧见望水亭中璎珞的背影,青姨娘身侧的手已经忍不住握了起来,即便如此,身体中还是有股令人心惊胆战的寒意丝丝缕缕地弥漫扩散。   她知道璎珞此刻出现在这里绝对不可能是巧合,璎珞必定是在望水亭中等着自己。   可她找自己干什么,青姨娘还不曾忘记,璎珞手中可还有一张她的认罪书呢,若是五姑娘将那张认罪书交给老爷,她便全完了。   虽然当初自己是奉了宋氏的命将绝子汤拿给云妈妈的,可老爷不会因此就放过自己,老爷不会放过谋害他子嗣的她,更何况,自己现在虽然得宠,可青姨娘很清楚,苏定文并不是一个沉迷女色的人,一旦发现自己并非他想的那样善良娇弱,苏定文是不会给自己第二次机会的。   青姨娘想转身走人,可她到底不敢,深深舒了一口气,这才冲身后的丫鬟锦川道:“有些冷,你回去给我取件斗篷来。”   锦川闻言答了声转身而去,青姨娘这才缓步到了望水亭下,璎珞将手中鱼食丢进水中,眼瞧着湖中锦鲤摇头摆尾地游上水面抢而分食,接过妙哥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的手指,又将帕子递给妙哥接着,这才直起身子回眸瞧向亭子外的青姨娘,浅勾唇角,道:“望水亭的风景果然极好,莫怪青姨娘每日都来此赏景看鱼。”   璎珞的笑容娇软清甜,甚至带着些少女的稚气天真,青姨娘却瞧的心头一跳,满目都是戒备之色,道:“五姑娘果然是在这里等我,不知五姑娘寻我意欲何为?”   见青姨娘浑身都是紧张,璎珞倒有些哭笑不得了,她一向觉得自己是一个内心柔软的人,怎么却将这花朵一样的人吓成了这个样子。   挑唇一笑,璎珞方道:“今日请姨娘乃是有事相托,姨娘确定要站在那里说话吗?”   青姨娘却是微微咬唇,道:“五姑娘历来有通天手段,婢妾不过是丫鬟出身的姨娘,连这府上的正经主子都算不上,哪里有用得上五姑娘相托的能耐?”   虽是如此说,青姨娘到底提裙进了望水亭,在厅中美人靠上坐了下来。   璎珞却是摇头一笑,道:“旁的事自然用不上姨娘相帮,但吹吹三老爷枕边风这样的事,如今还有比姨娘更合适的人吗?”   青姨娘闻言一楞,道:“五姑娘要婢妾吹什么枕边风?老爷他不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人,再说五姑娘也太高看了婢妾,老爷心中婢妾什么都不算,又怎么会听婢妾的。”   璎珞见青姨娘几次推脱,也不意外,冲妙哥摊开手掌,妙哥便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递给了璎珞,青姨娘顿时面色大变,她目光紧紧盯着那张纸,贝齿咬住了嘴唇。   正当她以为璎珞要拿那东西威胁她时,璎珞却是将纸张摊开,在青姨娘眼前晃了两下,接着竟然就将手伸到了亭外,手一张,顿时那张按着手印的供状便轻飘飘的飞进了清凌凌的湖水中。   青姨娘一诧,忙扑到亭边儿瞧,那纸张浸染了水,瞬间便模糊了字迹,什么都没留下。   青姨娘惊异又震动地瞧向璎珞,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遂整个人都挺直了背脊,神情上一直带着的防备和惊惧也去了不少,马上便似一朵蔫了的花吸足了水汽又重新绽放了一般明艳了不少,冲璎珞道:“五姑娘就不怕将那供状毁了,婢妾更不肯帮忙吗?”   璎珞神情不变,含笑道:“既然有事相托,自然是要表现出诚意来的。再说,青姨娘是聪明人,我相托的事情并不会有损青姨娘的利益,想必青姨娘会帮这个忙吧?青姨娘该知道,如今这三房的姨娘虽然只剩下了青姨娘和姜姨娘,姜姨娘又总病着,没人和青姨娘争锋,可三老爷他总是会再纳妾的,青姨娘难道就肯定以后不需要我的帮助?我相信在于我敌对和于我成为守望相助的伙伴之间,青姨娘会有个正确的决定的。”   璎珞的话令青姨娘面色微变,半响才有些猜疑地道:“当初婢妾做下的事儿,难道五姑娘真不介意?”   青绸明明知道宋氏给自己的是绝子汤,更知道没有孩子对一个内宅女人意味着什么,可她却还是按宋氏的意思将绝子汤给了云妈妈,虽然宋氏更可恨,可璎珞自然也没打算放过青绸这个直接动手者。   只此刻璎珞却笑意微缓,道:“要说不介意是假的,可我更恨夫人,我也知道你是身不由己。再说,我是个聪明人,我需要在父亲面前找个能为我说话的人,相比报仇,我更看中眼下的利益。”   青姨娘听璎珞这般说倒真松了气,笑着拉了璎珞的手,道:“当初是婢妾做错了,对不住五姑娘,五姑娘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婢妾,且莫说什么相托的话,婢妾也想我五姑娘做事赎罪呢。”   一盏茶后,锦川拿着斗篷过来,青姨娘起身福了福,道:“婢妾的丫鬟来了,婢妾这便不打搅五姑娘赏鱼了。”   璎珞含笑点头,青姨娘披了斗篷扶着锦川的手离开了望水亭。   她一走妙哥便恨声道:“像这样的人姑娘就该收拾了她,做什么还将那一纸供状销毁掉!”   璎珞闻言却抬眸冲妙哥眨了眨眼睛,道:“刚刚那张供状啊?你要心疼,回去了想要多少本姑娘便给你变出多少来。”   妙哥一愣,半响才瞪大了眼睛,惊叫道:“那张供状是假的?”   璎珞笑了,站起身来,拍了拍妙哥的肩膀,道:“孺子可教!可不就是我昨儿晚上的练笔之作嘛,逗她玩儿呢。”   妙哥顿时捂住嘴笑了起来,复又纳闷道:“要奴婢说,姑娘直接拿了那供状来要挟青姨娘便是,何必演这样一场戏呢。”   璎珞摇头,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那供状就是青姨娘心中的一根刺,有那供状在她日夜不宁,青姨娘那样的人,真拿了供状要挟八成她会阳奉阴违,左右她在三老爷面前怎么说咱们也不知道,即便她这次按我的心意行事,来日多半会暗中在老爷面前上眼药。如今我毁了那供状,她只会自作聪明的以为我真的是想和她守望相助,她见识过我的手段,便只会更听话,轻易不会再算计于我。更何况,这样不是更好,她对我放下了防备心,来日我想收拾她时,也用不着费劲了。”   妙哥顿时拍手笑了起来,道:“姑娘就是厉害!像这种人,就是得留着那供状,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翻脸了。”言罢却又恨声道,“只是她给姑娘送绝子汤,要奴婢说就该给她也灌上一碗,叫她也尝尝滋味,瞧着她如今过的那般顺心,奴婢还是心气儿不顺!”   璎珞却是拍了拍妙哥的手,道:“她喝不喝绝子汤都是一个样儿,不会有孩子的,何必多此一举呢。”   妙哥愣住,半响才瞪大眼睛道:“姑娘是说老爷他……”   璎珞只笑了笑,未再多言。   苏定文自从苏瑛珍之后便再没有过子嗣,这十多年,苏定文身边的女人可并不少,这不科学,璎珞早便怀疑苏定文身体出了问题。而会对苏定文下这个手的只有宋氏,宋氏已经生育了五个子女,年纪又不轻了,她自己已经不需要更多的子嗣,自然也不会希望再有庶子出生,尤其是苏景华出现之后。   也是因为这个猜测,当初她才会成全青绸,一个注定不会有孩子的姨娘,青绸的未来是可以想见的。这也算是替本主报了仇,故此璎珞才不急着收拾青姨娘。   是日夜,入夜后苏定文才从城外会文而归,松鹤院早就灭了灯,故此他也不会再去老夫人处问安便直接去了青绸的华露院。   青姨娘自然是惊喜万分的迎接了老爷,数日不见,躺下后自然免不了一番锦被翻浪,事毕青姨娘靠在苏定文的怀中便说起了这几日苏定文不在时府中的事来。难免便提到了当日被苏定文罚跪祠堂的苏瑛玥。   她一提,苏定文便又火气翻涌,青姨娘连声安慰后劝道:“老爷也莫太过生气,三姑娘指定是一时想差了,再说,老爷的女儿不还有五姑娘和七姑娘呢,尤其是五姑娘,如今越发出落的倾国倾城,又端庄大方,聪慧伶俐,还得了将军府太夫人的欢喜,前两日还往将军府走动呢,将来不定有什么样儿的造化呢,旁人要是有这样一个女儿不定多欢喜呢。”   苏定文面色稍霁,却叹道:“到底是个庶女,身份局限,难成大器。”   青姨娘却道:“那可不一定,谁不知道将军府的太夫人是个最护短的,只要入了心,那便宽待的很,像将军府那个小姐也不是将军府的血脉,还不是当孙小姐一般养大,人家平日交往的也都是公主郡主的,将来姻缘谁都知道差不了,谁又能说咱们五姑娘不能如此呢?老爷不知道,前两日五姑娘从将军府回来那大车小车的拉的都是太夫人赏五姑娘的好东西,婢妾看太夫人对五姑娘和那位孙小姐也不差什么呢。太夫人在京城贵夫人们中且有威望着呢,她说五姑娘好,五姑娘这名声就出去了,太夫人帮衬着,五姑娘将来差不了。更有,年后吏部的任命下来,老爷的官职且能往上提一提呢,五姑娘水涨船高,又生的那般模样,哎呦,可不就是有大福气嘛。”   苏定文闻言心中便动了动,目光有些空茫,倒是想起了先前的一件事儿来。   先前七皇子叶宇轩在穗州时去了一趟普济寺,便帮苏景华收拾了一批刁奴。这边三房一回京,叶宇轩便立马造访了定安侯府,说是来寻苏景华的,可当日两人并未说几句话的样子,后来叶宇轩更是不曾再找过苏景华。   可是怪就怪在前些日侯府的女眷在街头被信王侧妃打了,最后却是七皇子出面平息了事端,且七皇子说是五姑娘和七姑娘使人报了京兆府。   谁不知道七皇子这个京兆尹只是挂名,再说街头斗殴这样的事也犯不着七皇子出马,这一桩桩一件件令苏定文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不曾忘记当日去普济寺,除了苏景华可还有璎珞呢,而回京后,七皇子来定安侯府神情确实极为不好,那时候正是璎珞生死不明之时。   若是七皇子看上了他这个庶女……苏定文动着心思,青姨娘半响不闻苏定文应话,便推了推苏定文。   苏定文这才回过神来,却是怒目瞪了青姨娘一眼,道:“姑娘们也是你能议论的!?”   青姨娘身子一抖,忙低头道:“婢妾僭越了,婢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定文这才道:“行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不早了睡吧。”说着翻身躺下,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苏定文用过早膳便到松鹤院去给马氏请安,马氏果然便屏退了下人,说起了她的决定,道:“前几日平邑侯夫人来提了一件事,想为她的长子聘了五丫头为妻,母亲觉得亲上加亲很好,今日且和你说了此事,你若没意见,母亲这便使你大嫂操办此事,你看可好?”   苏定文闻言一诧,道:“三丫头和大哥家四丫头都还没有议亲,怎么就说起了五丫头的亲事来?更何况,我好像记得平邑侯府这个大少爷是个庶子?好像之前早已经娶过亲的啊。”   马氏便道:“是娶续弦没错,可平邑侯府比我们定安侯府不错,五丫头是三房的庶女,人家大少爷的父亲可是平邑侯,再说了,这庶女配庶子也是登对啊,未曾亏待了五丫头。”   苏定文听的眉头微锁,道:“母亲,长幼有序,还是先定下三丫头和四丫头的婚事再……”   苏定文话未说完,马氏便勃然大怒,一拍炕桌,道:“你这是质疑为娘吗?为娘含辛茹苦将你养大,就是为了你这般推三阻四地违逆为娘的意思吗?还是你觉着为娘是要谋害自己亲亲的孙女?”   苏定文一见马氏生气,忙忙惊慌地跪在了地上,连声道着不是,陪着罪磕头不已。   马氏这才趟着眼泪道:“儿啊,为娘这都是为你好啊,你只看看如今你那三房都过成了什么样子,为娘知道这都不怪五丫头,可是你难道真要为了一个五丫头不要嫡出子女了吗?儿啊,你为官多年,难道还不明白吗,有时候这世上的事儿不是分个对错便完了的。三房的门户难道你以后要靠着五丫头一个庶女给你撑着吗?还是你真想宠庶灭嫡,要靠你的那个外室出的庶子?!你还是要靠涵哥儿和飞哥儿啊,可这疙瘩已经结下,仇怨已经种下,嫡庶已经不两立了,你再不痛下决心,这么下去,为娘怕你今后真要和两个嫡子父子离心啊!到那时候你说,你说这三房是不是全完了!?儿啊,如今委屈了五丫头,趁早分开他们,说不得还能保留一些兄妹情分啊。”   不得不说马氏这些话是直敲要害,马氏说的对,将来三房还是要靠宋氏所出的两个嫡子,女儿前程再好,那也撑不起娘家门户,更何况,璎珞的前程还在两可间,未来谁也说不清。   苏定文心中来回矛盾着,若没昨夜的那些念想,他此刻多半硬硬心肠,一口便应下了泪流满面的老母,可昨日他辗转反侧,实在想了很多,想的心头热了,如今就这么应下了马氏,将这个如今瞧着唯一拿得出手的女儿就这么给个无能的庶子做了继室,苏定文到底不甘心。   他咬牙半响无言,马氏瞧着他那样子,恨得将茶盏都摔在了苏定文的身上,道:“为娘看你真是糊涂了,真是要宠庶灭嫡了,好,好,不用那些个御史弹劾,为娘明儿便递牌子进宫,请皇后娘娘断断三房的官司!还有,你真当你那五丫头是个什么好的吗?为娘告诉你,大国寺的大师都说了,她命硬,和侯府的气运就是相克着的,你巴巴的把她当个宝,就真不怕她克着了你,将来有个好歹?你没瞧见你如今已没了妻,没了个女儿了,玥丫头和飞哥儿如今也卧病在床,为娘看你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你!”   马氏这般一通骂,苏定文到底握拳抬头道:“母亲的教诲,儿子都记住了,儿子答应母亲,近日便将五丫头的亲事定下来,早早便将她嫁出去,至于那平邑侯府的亲事,母亲还是回绝了吧,咱们侯府清清白白的姑娘,没得平白去给人做继室的道理,真定了这门亲,不定引得各府夫人们如何猜测呢。”   马氏本就是容不得璎珞,想早早将她打发出去,到底璎珞是她的亲孙女,没有恨不能将人推不进火炕的道理,她也不是非要将璎珞嫁给乔恩秋不可了。听了苏定文这话,马氏神情一变,连声道:“好!为娘等着你的好消息!”   ------题外话------   哈哈,新年了,素素给大家拜年咧,祝愿美妞们阖家欢乐,在新的一年妞们都越长越漂亮,财运桃花运各种运势好到爆!么么哒! ☆、100 秦严娶妻的一个条件   璎珞心中自然明白,青姨娘在苏定文的眼中什么都不是,青姨娘的枕边风自然不是说什么苏定文便听什么的。可璎珞知道,苏定文是个有野心且极度贪心的人,许多次从苏定文瞧自己的眼神中,璎珞都瞧见了惋惜之色。   璎珞很明白苏定文在惋惜什么,不过是惋惜自己没投生在宋氏的肚子中,到底是庶女,起点太低,难成大气。   苏定文对她的婚事有期待,璎珞令青姨娘话语间诱导一二,不难令苏定文贪念浮动,上钩为她挡上老夫人一挡。   当日苏定文从福禄院而回,璎珞便令人留意了老夫人的动向,过了几日都不曾见老夫人有任何动静,也没见平邑侯府的人登门,璎珞便放下心来。   她到底不能料事如神,哪里能想到苏定文为了安抚马氏,已经答应越过苏瑛玥和苏瑛莺先给她定亲了。   璎珞这边婚事提上了日程,巧的是靖王府中,靖王也同谢太妃说起了秦严的亲事,将前些日靖王妃说的事道给了谢太妃。   那谢芷兰得谢太妃的喜欢,可她毕竟不是什么王府郡主,太妃又年纪大了,不定什么时候便没了,谢芷兰没有娘家依靠,谢家又是罪臣之家,想要嫁个好人家并不容易。   故此如今都已经长到了十七岁婚事还一直拖着,如今听靖王这么一提,谢太妃便动了心思。   这样确实是个好去处,谢太妃虽然对秦严各种不满意,可是抵不过秦严是未来王府当家人的诱惑啊,嫁了秦严,谢芷兰将来便是靖王妃,谢氏也算是有了些指望。   太妃以前没想到这里,不过是觉着秦严克妻,又不是个体贴人,她真心疼爱谢芷兰故此便没往上面想。此刻听靖王一提,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秦严确实不是体贴人,可另一方面,秦严那样的人只怕将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妾室,更不会随便就怜香惜玉地为妾室出头。   这样一瞧,谢芷兰嫁给秦严,又有自己照看着,说不得将来日子过的会极为顺心如意呢。   谢太妃当即便道:“嗯,我看这门亲事不错,亲上加亲,兰儿是个懂事的,将来也能规劝着些世子,不错不错。这样,锦绣,你这便去唤了兰儿过来,我且问问她。”   丫鬟锦绣应了,片刻谢芷兰便进了花厅,谢太妃屏退了丫鬟拉着谢芷兰的手道:“眼见着你也十七了,这亲事原该你父母为你做主,可如今……你长在祖母身边,祖母想为你做这个主,不知道你可愿意听从祖母的?”   谢芷兰顿时便红了脸,她没出生时谢氏一族便遭逢了巨变,她出生便没体会过玉堂金闺,仆妇成群的生活,跟着贬为庶民的父母当时虽然有太妃帮衬着,日子说不上吃不饱穿不暖,可也算清苦的,后来被接到了王府,才真正见识了富贵荣华。   这些年她为了能好好呆在王府不被赶出去,免不了谨小慎微,处处讨好太妃,靖王妃,郡主等人,如今眼见年纪一日日大了,她心中的惊慌也跟着一天天变大,日夜不宁。   她怕离开王府,更知道凭借自己罪臣之后的出身根本说不来什么好亲事,可她如今已经离不开王府的富贵荣华了。   前些时日靖王妃将她叫过去,已经透出些意思来,对于嫁给秦严,她却是愿意的。   毕竟秦严的身份摆在那里,且他便是日日带着个面具,可身姿却挺拔俊逸,虽然气质冷凝,可谢芷兰却并不觉得这有时候不好的,男儿在战场上呆久了身上带着些煞气又如何,她反倒觉得这样的男子更有男儿气概。   而且,她相信就是这样的男儿郎,一旦动了心,便一定会热情如火,她若嫁给了他,也许他便会接受她,从此夫妻和谐,琴瑟和鸣。   再来,比起那些从没见过秦严,却只因那些传言便对秦严退避三舍的闺秀们,谢芷兰到底是见过秦严的人,而且一来二去,她也没出什么意外,故此对秦严,谢芷兰便多了两分好奇和爱慕,少了那么一点惧怕。   如今一听谢太妃的话,谢芷兰当下便小鹿乱撞的红了脸,咬着唇瓮声瓮气的道:“祖母说的什么话,我是祖母养大的,我的亲事……自然,自然是该当祖母为我做主。”   她说着便羞地欲起身离开,谢太妃却拉住了谢芷兰的手,笑容满脸,打趣着道:“既如此,那祖母可便做这个主了,你瞧着咱们靖王府的世子爷可不委屈你了吧?”   谢芷兰顿时心中一跳,脸色更加晕红,甩脱谢太妃的手捂住脸颊便起身往内室跑进去了。   谢太妃瞧她那娇羞无限的模样,哪里不明白她是心中愿意的。顿时便笑的见牙不见眼,吩咐郝嬷嬷道:“你去请王爷和王妃过来,再到东院将世子爷也请过来,既然已经说定了,今日便将事情挑明了,若世子爷没意见,也好早早将这事儿提上日程,明儿老身亲自进宫和太后说去。”   郝嬷嬷满脸是笑的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是太妃格外慈和,才肯听听小辈们的意见。太妃这样的宽容,世子爷又怎会忤逆太妃和王爷王妃的,再说了,就咱们表姑娘这品貌也是不能的。”   谢太妃被郝嬷嬷的话奉承的笑声不断,郝嬷嬷这才快步而出,吩咐了丫鬟去请王爷王妃,自己亲自往东院去传话给秦严。   秦严到松鹤院时,靖王和靖王妃早已经在一旁陪着太妃说话了,见他进来,谢太妃笑容微窒,心中还是有些为前几日秦严将她送去的丫鬟派去洗衣房,落了她的脸面的事儿介怀。   见此靖王不由面色一沉,道:“将你祖母气的卧床数日,还不快过来给你祖母道歉赔罪!”   秦严大步流星到了近前,却未曾应是,只声音平缓的道:“赔罪?我不记得曾经做错过什么。”   靖王闻言气的面色微变,还没再言,太妃便阻止了,道:“好了,当日也是我没能说清楚那几个丫鬟是送去贴身伺候他的,他送去盥洗房也算不得错。”   言罢,谢太妃又冲秦严道:“坐。”   秦严也不多言,撩袍便坐在了旁边的圈椅上,谢太妃便道:“今日唤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前头说的亲事都没成,为着这件事,我和你父亲母亲是日夜忧心,今儿叫你来便是和你说说这亲事的事儿。我和你父亲母亲已经有了合心意的姑娘,这姑娘容貌上乘,脾性柔婉,端方大度,我和你父亲母亲都看着极好,想要为你求娶了回来,你看可行?”   谢太妃说的客气,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秦严闻言却也没什么反应,依旧坐在那里不动如山,道:“不知是那家的姑娘?”   谢太妃见他这般大大松了一口气,只当秦严是不在意这些事,便道:“这姑娘你倒也见过几次了,不是旁人,就是祖母的侄孙女芷兰丫头。”   秦严闻言却是连眉梢都没动上一下,呷了一口茶,将茶盏放下,方才抬眸瞧了眼老夫人,道:“我的亲事劳祖母费心了,我娶妻只有一个要求,只要谢姑娘能达到我这个要求,这门亲事我便毫无疑义。”   秦严前三回定亲,他人都在边疆,故此都是靖王府商量了宫中太后便定下的,也就是两年前,北边的局势渐渐稳固,秦严才得以常年留在京城中。   谢太妃知道秦严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此次提出这门亲事来,谢太妃虽然话说的满可却一直吊着心,生恐秦严再冒反骨,落她的脸面闹腾起来。   如今听他虽然说有一个要求,可到底没上来就否决了,不仅谢太妃,便连靖王和靖王妃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都露出了笑意来。   靖王便率先道:“一个要求?是何要求?”   秦严却瞥了眼通往内室的那架屏风,道:“既然谢姑娘也在,何不出来,躲躲藏藏的倒失了大气。我这要求也需谢姑娘配合。”   谢芷兰确实就躲在屏风后,见被秦严点破了,顿时面色涨红,捂着脸就要逃往内室去。   谢太妃的脸色也不大自然起来,她明明让谢芷兰躲在内室中别露面的,却不想她竟然藏在屏风后偷听,她刚刚赞了谢芷兰端庄大方,这会子谢芷兰便做出如此轻浮不知礼的举止来,这不是当众打她的脸吗。   倒是一直站在旁边未发一言的靖王妃笑着道:“本来便都是自家的孩子,是没必要这样躲躲避避的,芷兰,既然世子爷都说了,你便莫躲着了,随我出去吧。来!”   靖王妃说着亲自绕进了屏风将谢芷兰给拉了出来,谢芷兰羞红着一张脸,羞羞答答地跟在靖王妃的身后,到了花厅便扑到了谢太妃的怀中,娇滴滴地捂住了脸。   谢太妃抚着她的头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脸皮子薄,既然你表哥说要你配合他一件事,你也莫再扭捏,便好好听听你表哥的意思。”   秦严眼角风都未曾扫上谢芷兰一眼,听谢太妃说到这里,他才侧身冲郝嬷嬷吩咐道:“去取一盘子烤鸡腿来。”   秦严的话令全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半响都反应过来,郝嬷嬷被秦严盯了一眼才忙看向谢太妃,见谢太妃点头,她便忙忙转身出了屋。   秦严站起身来,冲谢太妃道:“烦劳祖母移步院中。”   他言罢,自己便先转身大步流星地往院子中去了,谢太妃和靖王靖王妃面面相觑后,靖王妃先上前一步扶了谢太妃的手,道:“难得世子爷今儿心情好,瞧这样子似是要彩衣娱亲呢,母亲便移步院子好好乐呵乐呵吧。”   她说着扶起了谢太妃,谢芷兰扶着谢太妃的另一边胳膊,靖王走在旁边,一起到了廊下。   几人刚在廊下站定,那边郝嬷嬷便已麻利儿地端着一盘子最寻常的烤鸡腿快步回来了,秦严站在院中,见郝嬷嬷回来,这才转过身来,第一次瞧向红着脸站在谢太妃身旁的谢芷兰,沉声道:“你,过来!”   谢芷兰被秦严冷厉不带半分感情的目光一扫,顿时便打了个颤,谢太妃拍了拍她的手,她才神情微定,见秦严一身玄色直襟长袍站在天井中,阳光洒落在他肩头,愈发显得人若松柏,英挺凛然,尊贵威仪,又见他投过面具投来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谢芷兰顿时又心如鹿撞地羞怯了起来。   轻轻咬了咬唇,她才松开谢太妃,用自以为最漂亮的姿势缓步下了台阶,进了院子,一步步向着院子中间站着的那个挺拔的身影走去。   就在她离秦严还有三步远时,秦严却蓦然出声道:“够了!去盘子中取只鸡腿。”   谢芷兰闻言有些无措的站住,颦眉微蹙,瞧了瞧站在不远处的郝嬷嬷,实在觉得妙明奇妙。   秦严却等的不耐烦起来,冷眸略沉扫了眼磨磨蹭蹭的谢芷兰,道:“快点!”   他这一声不自觉便带上了股雷霆千钧的压力,命令的语气令谢芷兰顿时身子一颤本能地便两步过去,从郝嬷嬷的盘子中拿起了一根鸡腿,拎着无措地瞧向秦严。   秦严却道:“谢姑娘大抵知道,本将军是狼群养大的,至今身边还随着一匹狼,啸月在外人眼中只是一匹狼,于本将军却是亲人,本将军的妻子,起码要做到的头一条便是能和本将军的亲人相处甚欢才行,本将军看这相处便从喂食开始吧,只要谢姑娘可以做到喂食啸月,本将军便对这门亲事再无异议。”   秦严说罢,还不待谢芷兰和谢太妃等人反应,便扬声一喝,“啸月!”   几乎他刚刚声落,一旁的花丛中便猛然间腾空扑出一个矫健而迅猛的身影来,直扑向谢芷兰那拎着鸡腿的右手而去。   谢芷兰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眼瞧着一匹狼突然冲出来,皮毛在空中腾飞着向自己奔扑而来,吓得顿时便毫无形象地尖叫了起来。   她想转身跑,可这会子双腿根本就不听她的使唤,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匹狼越跑越近,然后它最后腾空一跳,一个大大的黑影便向自己袭来,像是天空都坍塌了下来一样。   谢芷兰的尖叫声戛然而止了,她双腿瘫软,两眼一翻,晕厥在地,身上水红色的裙子迅速地被一种液体晕染透,变成刺眼的暗红,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也在同时于小院中飘散了出来。   一时间满院皆静,鸦雀无声!   便连自然见多识广的靖王也像傻了一般僵在了廊下,只本能地抬手接住了靖王妃软倒过来的身子。   最后还是一声嗤笑如破冰的尖刀般划开了院子中凝滞的气氛。   秦严嗤笑一声,垂在身侧的右手拇指和中指摩擦打了个响指,扑到谢芷兰身旁,又被某种味道嫌弃的连退数步的啸月,顿时便摇头摆尾地慢步如德胜还朝的将军般回到了秦严的身侧。   秦严的眸光扫过扶着丫鬟的手,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谢太妃,道:“不是我不给谢姑娘机会,这样的女子,请赎我无法接受。我想靖王府怕是也不需要这样上不得台面的王妃。皇上要秋狩,吩咐我负责随行安全,我还有事,便不多陪祖母了。孙儿告退。”   秦严说着冲谢太妃略弯腰行了一礼,带着啸月便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扬长而去了。   他身影消失在福禄院中良久,院子中还是半点声息都没,最后还是谢太妃两眼一番晕厥在丫鬟的怀中,一院子的嘈杂叫声才解除了似被诅咒的死寂。   靖王妃也被吓得不轻,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倒在了靖王的怀中。   ------题外话------   嗷嗷,羊年来了,美妞们今年都喜洋洋哦!么么哒 ☆、101 辣手摧花赠佳人   秦严出了靖王府便径自往宫中去,天玺帝每年秋天入冬前都要到景北路的林山皇家猎场去秋狩,今年将一路的护卫差事交给了秦严,这两日秦严都在忙着安排部署。   他这一忙便是一日,半下午又被太后唤了去,刚好今日敏慧长公主也进了宫,秦严陪着太后和姨母说了会儿话,又在慈云宫中用了晚膳,这才被太后放了出来。   慈云宫中,太后见秦严离去,便叹了一声,道:“方才靖王府传来消息,说是阿严将谢太妃气的晕厥了,靖王直嚷嚷着要对阿严用家法,这会子只怕王府里还没闹安生呢。哀家让这孩子留宿在宫中两日,等明儿一过便陪着皇上往林山去了,这一去少说也要一两个月,回来这事儿便也过去了,偏这孩子执拗,竟是说什么也不肯留宿在宫中。”   敏慧长公主倒不知道靖王府的事儿,方才太后也一直不曾提起此事,她方才还奇怪呢,怎么太后突然提起让秦严留宿宫中了呢。自打秦严成年出宫后,为了避嫌可就没在内宫中留宿过了。   此刻闻言,敏慧长公主不觉蹙眉道:“什么事儿啊,怎么日日的不消停。”   太后便目露沉色,道:“是谢太妃非要将留在王府的那个谢家姑娘做主给了阿严做正妃,阿严又怎么瞧得上那姑娘,就闹了些不愉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要说秦严的性情暴露,行事残暴,一来是他从小成长环境有异常人,造成了桀骜不驯,残暴血腥,可另一方面也是被太后给宠惯出来的,在太后看来,那靖王府谢芷兰被吓地当众失态,都是她自己胆子太小,根本就怨不上秦严。   至于谢太妃晕厥,那也是她太糊涂,太向着娘家人了,怎么就能因疼娘家的侄孙女,就做出这样偏心的事儿来呢。那谢家姑娘哪里配的上她的好孙儿,莫说是做正妃,在太后看来根本连个侍妾都配不上。   敏慧长公主闻言便也冷哼了一声,道:“谢太妃是真心疼她这侄孙女,为了给这侄孙女抬身价,还特特带着这个侄孙女进宫来见母后,她那个侄孙女,确实样样都属一般。都说阿严人心冷肠冷的,是个捂不热的,和靖王府上下不亲近,可咱们却知道这孩子最是心软实诚,只靖王满府上下主子这行事,叫这孩子如何于他们亲近的起来。”   敏慧长公主沉声说罢,舒了一口气才道:“不过这事儿母后也犯不着生气,左右谢太妃想想也就得了,母后不同意,谁还能硬逼着阿严娶妻不成。母后也莫为阿严担忧,他便算是回了府也吃不了亏去。那靖王若真敢对阿严行家法,我头一个打上门去!”   太后却笑了起来,摇头道:“哀家哪里是怕阿严吃亏才想留他在宫里头,不过是怕他回去再闹了不愉快,到底靖王府才是他的家,这人伦孝道摆在哪儿,若再闹大了,没得又要闹上朝堂,闹得那些个没事儿干的御史大夫们上蹿下跳的!”   太后言罢略揉了下额角,却是蓦然瞧着敏慧长公主道:“对了,上次那个定安侯府姑娘的事儿如何了?人你可曾见着了?”   敏慧长公主不由略烦闷地摆手,道:“那事儿且别提了,我这边将赏花宴席各色事儿都准备的妥妥了,那边就出了信王侧妃当街将定安侯府女眷给打了的事儿来。定安侯府的夫人和几个小姐都给打的卧病在床,鼻青脸肿的,我这边哪里还能让人家来参加我的赏花会。偏平日里和定安侯府也没什么来往。到底这事儿最后成不成还在两数间,阿严这亲事太过波折,没成之前且不好闹的满城风雨。这事儿也不好高调着来,也便一时寻不到机会见见那姑娘,这不就耽误了嘛。亏我为这事儿早早便到大国寺去和那定安侯府的大房夫人姑娘偶遇,当真是好事多磨。”   太后听罢便抿了抿唇,道:“阿严这又要随皇帝往林山去狩猎,再耽误个两三个月……”   敏慧长公主见太后眉眼间难掩焦躁岂不知太后是真为秦严着急,劝着道:“许是这孩子姻缘还不到,母后且放心,等秋狩一结束,女儿便先忙这事儿。”   那边秦严还不知道太后和敏慧长公主正商量着要给他相看璎珞,他出了慈云宫便大步往外廷去,刚转过一道抄手游廊,就听月洞门那边传来宫女清脆的说话声。   “海公公你倒是快着点啊,要不我帮你抱着这些花儿?”一个宫女脆生生的催促着。   “哎呦,我的姑奶奶,洒家走的这够快了,慢着点儿吧,这知道的咱们是往钟翠宫给德妃送皇上赏赐的花儿,不知道指定以为咱们赶着投胎呢。”   一个太监略显尖锐的声音应答着,秦严听出来却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小太监福海。   他知道前头院子往东边儿去正是德妃所住的钟翠宫,他脚步不停继续大步往前走,对这些自然是完全不感兴趣的。奈何那宫女的声音实在又响亮又清脆,再度催着道:“哎呀你就快着点吧,你不知道上次我们娘娘得皇上赏赐的花儿还是三年前的事儿,当时娘娘陪着皇上赏荷花,皇上令人剪了几支花儿赏赐娘娘,娘娘回去一直养在寝宫里头,还为那几支花儿专门做了个小荷缸,每日里亲自照看,后来瞧着那荷花要开败了,娘娘伤心的不得了,将花儿晒成干花,如今还时时拿出来瞧呢。今儿这梅花可是皇上亲手从枝头折下来的,虽然就这么一支,可我们娘娘瞧见了不定多欢喜呢,算奴婢求您了,公公就快着点吧。”   福海却笑着道:“哎呦,洒家这腿要被人拉断了,不就一支花儿嘛,瞧你说的那夸张劲儿,这能比得了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还高兴?”   那宫女却道:“你一个公公懂什么,女人家的谁不喜欢这花儿朵儿的,再说这一支梅花可是皇上亲手折的,那些绫罗绸缎的再金贵,哪有皇上这份心意珍贵,皇上这是惦记着我们娘娘最喜欢这梅花才赏赐的呢,这是独一份的宠爱呢。”   说话间两人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了,秦严的脚步却不知不觉放慢了些。耳中似还回响着那宫女的话儿,若有所思。   他回到靖王府,难得的没从公主府那边的大门入府,而是直接打马便到了靖王府门前,跳下马背便大步流星进了府。   今日靖王府一通闹腾,外院的小厮们都听到了风声,现下见秦严难得地竟然回了这边儿府中,一个个惊惧之中又惊异不定,秦严一路往内宅走,下人们一路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待他如风一般走过,又纷纷猜测,世子爷是不是因气坏了老太妃,这会子回府来请罪的,也不知道王爷会怎么惩罚世子爷。   那边秦严却已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内宅,他到了内宅却根本未曾往谢太妃的松鹤院走,而是直直就向着后头的花房去了。   花房的花匠是两个中年婆子,听到动静忙忙迎了出来,瞧见秦严纷纷一楞,接着便忙脸色苍白地行礼。   秦严倒神情和暖,还冲两个婆子抬了抬手,声音平和地问道:“兰花放在哪一片?前头带路!”   秦严何曾来过这地方,两个婆子作为花匠平日也不多在王府中随意走动,也不曾见过秦严,只这位世子爷的传言却听了不少,两个婆子当真是吓得不轻,秦严抬步进了暖房,那胆大点的婆子才勉强撑着跟了进去,战战兢兢的将秦严带到了养兰花的地儿。   靖王妃所出的长乐郡主便是个爱兰花的,故此这花房中兰花还当真不少,且不乏名贵品种,一盆盆,一簇簇,各种颜色的兰花开的极好。   秦严哪里懂这些东西,瞧了眼便目露满意,跳进花丛中弯腰便先将一株开的正好的兰花给生生折了下来。   一旁花匠婆子瞧见心肝生生停跳了两下,那可是一盆极品墨兰啊,就这么一盆花外头根本千金难求的,兰花娇贵难养,这么盆花儿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下了多少功夫才养成,前两日长乐郡主还说了,花房里的兰花儿开的不错,她准备好好办个赏花会儿,请了各府的贵小姐们来看兰花,这寻常的兰花自然上不了宴会,要上宴会的兰花中便有世子爷方才毫不犹豫折下的这一株啊。   花匠心疼心惊间,秦严手中的兰花已经迅速的增成了五六株,那一株株的全是名贵兰,婆子只觉眼前发黑,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她张了张嘴,可哪里敢对这位凶残出名儿,今儿还吓得表姑娘当众大小便失禁的世子爷说个不字。只能惨白着一张脸,眼瞧着秦严动作迅速地在花丛中走了大半圈,扯了一株又一株的兰花。   直到攥了一大把,这才从花丛中直接纵身一跃跳出了花丛,瞧都不瞧跌坐在旁边的花匠婆子,便捧着那一堆兰花出了花房走了个没影。   那花匠婆子望了眼瞬间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的兰花丛,瞧着那只剩下叶子的光秃秃一片绿,半响都脑子一片空白。   天知道她为了好管理,将名贵的兰花都摆在了一处,世子爷这一下子虽然只扫荡了大半片的兰花丛,可名贵的兰花却是一网打尽了,剩下的都不过些寻常兰花。   长乐郡主的赏花帖都发出去了,如今这还怎么赏花,这不是要她的老命嘛。   这世子爷到底是发的什么魔怔,没事儿跑这花房来摧什么花啊!折这么一把兰花好干啥啊。   而秦严辣手摧花不为别的,他只是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离京一段时日,少说一两个月都不在京城,离开前他还想去见上璎珞一面。   他原本就得算今夜往定安侯府走一趟的,方才出宫时又刚巧听到了那宫女的话,心里想着上次从璎珞闺房离开时她好似还在生他的气,这回自己送她一束喜欢的花儿,兴许她就会冲自己笑上一笑了。   他这么折了一把花儿,自然不会再多耽搁,出了府便打马往定安侯府奔,到定安侯府时天色还未曾暗,可他生恐那兰花时间久了便枯萎不好看了,索性也不再多等,将马丢在定安侯府西边的巷子里,便一个纵身翻墙而入了。   他上次来过,这次倒算驾轻就熟了,小心避过下人,很快便到了秋水院西厢后头的那院子。   房中,璎珞刚刚沐浴出来,正坐在内室的美人榻上散着头发由着妙哥拿帕子绞干头发上的水。   待头发不再滴水,她便笑着冲妙哥道:“这样就行了,散开慢慢干便好,你这也忙了半天,连口水也没喝,这会子我也没事,你且下去歇会儿吧。”   妙哥已习惯璎珞的宽厚,见她拿了本书翻起来,妙哥知道璎珞看书时不喜欢旁人有人打搅,便笑着将帕子放在一旁,将屋角的炭炉用火钳捅地更旺了些,又回身从床上抱了床薄被压在璎珞腿上,这才悄步出了屋。   她这边儿刚出去,璎珞翻了页书,还没细看,就听叮当一声响,转头一瞧便见美人榻边儿的青石地面儿上滚着一团东西。   她一惊,忙忙四顾,却是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不由心中狐疑着跳下美人榻捡了那一团东西,却见那是一团白绫包裹着一颗小石子,却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丢进屋子的。   璎珞展开那白绫条儿,瞧了眼却见上头只写了寥寥五个字。   后花园,秦严。   璎珞顿时脸色便有些发黑起来,望了望天色,外头天光微亮,晚霞还锦绣般挂在天际,院子中丫鬟婆子们的说话声脚步声,声声入耳。   璎珞咬牙切齿,捏着白绫条的手微微颤抖。   这男人怎么回事儿啊,大白天的也敢往人家后宅里跳,真以为自己上演聊斋呢,可着这么多双眼睛都瞧不见他!   ------题外话------   嘻嘻,妞们过年都有红包吗,一转眼素素已经到了给小盆友压岁钱的年纪,好怀念小时候数红包的日子啊 ☆、102 后花园的傍晚   璎珞瞧了那张白绫条儿压根就没怀疑是有人借此在陷害自己,虽然她从来都没见过秦严的字迹。   一来这白绫布一瞧便是从里衣上随便撕下来的,且质地精良,瞧着像是贡品,并非什么人都能用的。   再来,这府中知道她和秦严有关联的人,也就只有一个苏瑛紫,她不觉得苏瑛紫会拿这事儿谋害自己。   更有,这白绫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力有千钧,瞧着颇有秦严其人的风骨,而且白绫条上的字是用血写的,还带着些新鲜血液的淡淡腥味,璎珞不觉得谁陷害她会连准备笔墨纸砚的时间都没有,还能想出写份血书来这样的创意。   故此她瞧过那白绫条确定是确是秦严无疑后,便将白绫条团了团烦躁地在屋中走动了两圈。   虽然心中不爽到了极点,可璎珞却不敢不往后花园去,天知道她不过去,秦严会再做出什么事情来,而且她还须得赶紧的过去,让秦严呆在侯府的时间越长,被发现的几率也越高。   璎珞恨的跺了跺脚,转身自寻了一件白狐狸毛滚边的素面斗篷披在身上,只将头发用根黑缎带束住,便戴上兜帽快步出了屋。   她刚到廊下,偏房中的云妈妈和妙哥便听到动静跑了出来,见璎珞一副要出去的样子不由齐齐一楞。   璎珞赶着两人开口前忙道:“屋子里头有点闷,这会儿晚霞多好,我到后花园去散散,妙哥跟着吧,乳娘便歇着吧,我去去就回。”   言罢也不给两人阻拦的机会,大步下了台阶便往前去了,妙哥愣了下,忙快步跟了上去,心中却诧异的很,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还悠闲地躺着看书,怎么转眼间却要去逛园子。   姑娘都是每日早晨到园子中锻炼,何曾这会子往园子去过,再说,姑娘头发可还没干透呢,怎么能跑到园子中吹风呢!   “姑娘,姑娘等等婢子啊!”   妙哥心中满是疑问,再后头使劲叫着,奈何璎珞却脚下生风般,眨眼便出了秋水院。   这会子各院主子们刚刚用过膳,侯府下人们却正是饭时,路上并不见什么人,日头将落,花园中气温已降了下来,故此后花园中更是无人了。   璎珞也不知秦严人在哪里,但她相信,他这会子应该是能瞧见自己的,故此进了后花园便冲妙哥低声吩咐道:“你在这里守着,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莫吱声,倘使有人来了,便替我挡上一挡。”   妙哥不是个傻的,跟着璎珞一路快步过来便觉有事,此刻闻言她虽然眸带惊异可却二话没说便应了一声。   璎珞便提着裙摆沿着花道往花园深处去了,果然方走到一处假山旁,便被一只手臂扯住,一拉一带进了一处四面都是山石的夹道。   眼前一道人影压过来,狭窄的空间里璎珞立马又感受到了那股来自一个男人的压迫力和窒息感。   她本能将这种窒息感归于气愤,不曾抬眸去瞧秦严,便先抬手拍掉了他放在自己腰肢上的手臂,退了一步,这才怒目瞪向秦严。   她这厢双眼含怒,正准备迎头好好和眼前人说道说道不能顺便进人内宅的道理,谁知道她刚抬头,还没瞧清秦严的面容,怀中便被他塞了一把东西。   璎珞本能地接住,低头却是一愣,但见怀中竟是一束捆扎的整整齐齐的花束,天际的夕阳带起漫天晚霞,红光万丈,炫彩柔暖,照映在那一束花朵上。   那花儿有绿,有黄,有红……五光七色,挤挤挨挨堆积在一处,璎珞瞪大了眼睛,瞧了半响,愣是觉得那一堆的花儿每一朵单独拎出来,她可能都认识,可就这么放在一起却叫她死活想不出来这是什么花儿。   秦严见璎珞捧着那花儿,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神情还呆愣愣的,一时间心中有些忐忑,暗道难道她不喜欢他送她花儿,还是她就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根本对花儿朵儿的不感兴趣?再不然,难道自己猜错了,她不爱兰花?   秦严想着,出口的话却镇定非常,道:“我想你喜欢兰花,特意送你的。不喜欢吗?”   秦严的话响在耳边,璎珞面上神情却更加呆滞了。   这会儿她简直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天哪,她怀中这一把的,竟然真是兰花!   可它们怎么能是兰花呢!   一把兰花,一把半片叶子都不见的兰花啊。   得多奇葩的人才能想到如此赏兰的主意来啊!   璎珞从那一把的兰花中随便瞧一朵兰花,便是兰花中的上佳之品。兰花以荷为美,菊瓣,牡丹瓣、树形花、狮子头这样的花更是难得一见的奇花。   这一把中最次的竟然都是荷瓣的,朵朵色彩纯美,随便瞧上一朵便是顶正肩平,捧心紧抱,唇舒鼻立,飞肩雅致。那花型奇异的更是不再少数,璎珞记得前世陪奶奶参加全国兰展,那本春剑银丝牡丹,便是凭借着花瓣叠加状若牡丹,这才一举夺得了金奖,价值一百多万。   可璎珞打眼一瞧这一把兰花中及得上那一本春剑银丝牡丹的便不在少数。   可以想象,它们还在枝叶间时,每一株都是千金难求的名兰,可如今它们竟就这样被她抓在手中,这若是叫爱兰的奶奶瞧见有人这样糟蹋她爱的兰花,只怕得生生气的转世投胎,找秦严拼命。   就算她这非爱兰之人,瞧见这么惊悚的一束花,心中也惋惜的不行啊。   璎珞呼气吸气,抬头瞧向秦严时,小脸上还满是惊愕之色,却未曾回答秦严的话,只道:“你觉得我长得美吗?”   秦严哪里想到璎珞张口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不由一怔,本就因她迟迟不答话而有些忐忑的心,因她这一问蓦然漏跳了一拍。   他瞧着她,晚霞的红光洒落在那少女的身上,她身上披着一件白狐狸滚毛大斗篷,头上还戴着兜帽,那斗篷本便是石榴红色,如今被霞光晕染,红的越发如一团火焰,她巴掌大的小脸藏在兜帽中,帽子的边缘围着一圈雪白的狐狸毛,斗篷的领子上也细细一圈白毛。   她的五官被那艳丽的红映衬的自然带着胭脂色,毛绒绒的狐狸毛让她的五官显得柔和而可爱,那泛着粉白之色的容颜却又艳光逼人。   她的眼眸在两排浓密的睫羽下,似流进了霞光虹影,潋滟流光,唇色艳丽的比红斗篷更娇艳欲滴。   原就是倾城美人,霞光夕阳下已然倾国之色,丰艳迫人。   更何况,秦严原就心仪于璎珞,情人眼中出西施,瞧着她此刻模样便更觉怔怔痴迷了。   她就那样直勾勾瞧着他,问出那样带着蛊惑暧昧的一句话来。   饶是秦严平素再清冷镇定,此刻心头也禁不住砰砰乱跳,他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张了张口,话没说出俊面却禁不住有些发红。   那简单的两个字,好看,竟然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吐出口来。   秦严这回倒是没在脸上带个碍事的面具,可这夕阳晚霞之下,四处景色都晕染了一层浅红的光,璎珞倒还真没瞧出来秦严脸红了。   她直勾勾盯着秦严问出这么一句来,倒不是为别的,只是因为这把兰花让璎珞严重怀疑眼前这男人的审美有问题。   她原也不是非要秦严回答这个问题的,见他面色怔怔的半天不言语,璎珞索性将手中一把兰花往秦严怀中一送,道:“且不说我喜不喜欢这把花儿,只这花儿每一朵都不是凡品,你给我这么一把兰花觉得我能将它们安置在什么地方?”   秦严显然就没想到这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显然比方才那个问题好回答的多。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璎珞直接跳过前头问题让他有些莫名失望,话语却是张口就来,道:“没关系,你喜欢这会儿赏赏,等回屋的时候随便丢掉便是,要是还想看,下回我再抽一把给你便是。”   璎珞闻言张了张嘴,傻了一般瞧着秦严,当真是无言以对了。   下回再带一把……感情他以为兰花就蒜苗的吗,一抽一把的!   老天,来个雷把她直接劈了算了。   璎珞半响才咬牙切齿的瞪了秦严一眼,将手中兰花都塞在了秦严手中,从中抽出了一朵花瓣状若菊花的翠绿兰花,逼近秦严道:“你知不知道养这么一盆奇兰要花费多少功夫?!兰花本就生长地很缓慢,要兰花开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要种好兰花,需得费多少的心力和功夫,像这样的奇兰更是难得也最是娇贵,要尽量向它原生环境靠拢,通风,遮荫,保湿,什么都要做好,才是养活这么一盆兰,如今好容易开成这般奇绝的模样,你怎么就能下得去那个手将它从叶间抽出来呢!赏兰哪里是这般赏的,这光秃秃的花儿又有什么好看的啊!”   璎珞说着有些暴跳如雷的用那朵兰花一下下点着秦严的胸膛,人也禁不住一步步地逼近秦严,小模样颇有些凶神恶煞的样子。   到底是前世奶奶最喜爱的花儿,前世她也曾经跟着奶奶养过兰花,瞧着有人这样暴殄天物,璎珞确实有些气恼。   秦严便是再对花儿没有研究,也知道兰花要生在叶条中才雅致好看,可他却不能将那么一暖房的兰花都搬到定安侯府来,一时半刻又不能将璎珞带到靖王府的花房中,他想要送她一束花,又觉得她可能最喜欢兰花,当时便没多想便回府将那兰花拔了个干净。   只如今见璎珞用那朵兰花一下下点着自己的胸膛,他却觉得自己当真没做错,虽然她的反应和预想中不大一样,可这样也很好。   她对他怒吼的样子,令他觉得很亲昵无间。   她用兰花一下下点着他,他却觉得像是有一根鸿毛在一下下扫着心尖一样,不仅半点不生气,心头都被她点塌陷了老大一块。瞧着她暴躁气恼的模样,只觉鲜活好看的紧。   璎珞说了半天,不闻秦严反应,蓦然停下训斥,这才发现因气恼她这会儿竟然已经走到了秦严的近前,两人贴的极近,中间便只隔着那一束花的距离。   而他低着头,目光黢黑而专注的盯视着她,深邃的眼眸中蕴着不容错认的笑意,璎珞抬眸甚至能从他清澈的瞳仁中看到那个张牙舞爪的自己。   她怔了下,蓦然心慌,本能地要迈步往后退,可脚步没挪,腰后便多了一条铁臂,生生将她困在了他的身前,接着秦严便向她压下了身子来,笑着在她耳边道:“原来兰花如此难养啊,我房中如今养着两盆,等以后你来帮我料理可好?”   秦严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他呼出的热气透过斗篷锦缎缝隙不住往耳廓中钻,他的音线极其低沉暗哑,本就悦耳磁性的声音更添蛊惑人心的性感。   璎珞自耳根到脖颈迅速冒起一串小颗粒来,脸颊也蓦然发烫的厉害,忙忙抬手猛推了下秦严的胸膛,借力退后两步,瞧着秦严尽量神情平静地道:“世子爷说笑了,王府里头什么能人没有,哪里需要小女这样半吊子水的给世子爷养兰。更何况,世子爷的寝房,小女恐不会有机会踏入。世子爷还是莫说这样的话,免得毁了小女的声誉。”   秦严方才低头间便嗅到了璎珞身上散发出的馨香,心头一颤,虽然不舍得松手,可也知道璎珞是个带刺儿的,逼得狠了,她便会反弹。   虽然极度不想松手,却还是勉强按捺住将人揉进怀中的冲动,攥紧了拳头,任由璎珞脱离了掌控。   此刻见那女人醒过身来,一口一个世子爷,彬彬有礼的冲自己拉起距离来,秦严半点都不觉奇怪了,似乎从上次相处,他便对眼前少女的性情有了些深入的认知。   闻言他倒没再恼,只扬了扬眉,意味深长的瞧着璎珞没言语。   他不反驳,可他那笃定的神情,却比反驳了更叫璎珞心惊肉跳的,她只觉着眼前这男人一次比一次更难对付了! ☆、103 挽青丝   抿了抿唇,璎珞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和秦严再在这一束兰花上牵扯不清了,她转开了话题,福了福身,极度认真地道:“上次小女记得和世子爷说过的,小女的闺房世子爷再闯,小女以后便不再理睬世子,敢是世子上次走的匆忙,没有听清楚小女的话……”   璎珞这会儿有些后悔方才自己行为举止太过轻率了,她方才被那兰花刺激地精神不正常,对秦严太过亲昵,失了距离,这不好。   都怪那一把蒜苗!将她都震糊涂了!   此刻她极力想回到冲来后花园时的情绪上,奈何话才说了一半,秦严便打断了她,道:“我听清楚了,故此今日未曾踏入你的闺房,难道不是吗?”   璎珞被噎的又是半响说不出话来,好吧,他今日是没踏入她的闺房,可如今这情况和闯了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吗?这还不如去闺房呢,天知道这花园会不会突然冒出什么人来。   而且她叫他以后莫再踏入她的闺房,明明意思就是不让他再这么不合礼数的闯人家的内宅,这男人怎么可以随便偷换概念,装傻充愣呢!   璎珞瞪着秦严觉得现在和他真没法愉快的交流了,她就不明白了,自己是怎么就沦落到了这种毫无招架之力的地步的呢!   秦严却是步步紧逼,上前了一步,冲璎珞抬起右手来,将竖起的食指指腹示给璎珞看,道:“瞧,我为了不闯你的闺房,特意写了那张血书,连指头都划了。”   璎珞瞧去,果然见秦严的食指上用利器划开了一道不短的血口,此刻还往外滚着血珠。   她目光凝滞在那手指上,虽然觉得眼前男人有转移她注意力的嫌疑,一时间却也再说不出冷情的话来。   只皱了皱眉,道:“院子里那么多花枝树叶,你随便摘两片叶子也能用叶汁替了墨汁的,哪个让你割手了!”   听璎珞这般说,又见她目光留恋在他流血的指腹上蹙眉嗔恼,莫说秦严本就没觉得疼,此刻更是后悔刚才没划拉的再长再深点才好。   他又上前了一步,却是笑着道:“当时没想到,下次我记得了。十指连心,这会子还疼着呢……”言罢,已是到了璎珞近前,微微倾身低声道,“要不你给我吹吹?”   他俯身间声音就震荡在璎珞的额前,璎珞没敢抬头,心中跳了下,却是想起了头一次见面时的情景。这人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自己给他包扎伤口也没见他哼上一声,还有那日在山洞中,他腿上的伤深可见骨,更是不曾听他叫上一声。   他是自己得了失忆症,还是以为她得了失忆症了。   如今这么个小口子,倒说起疼来,还要她吹吹?   这男人的无耻无赖当真是若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了。还有,他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调戏女人的手段?!   璎珞微微咬牙,还没开口拒绝,却听秦严叹了一声,道:“头一次瞧见有人吹伤口还是在靖王府,长乐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了手臂,父王将她抱起来笑着吹了吹长乐的手臂,还说吹吹就不疼了,父王吹过,长乐果然便不哭了。我这么大受伤无数,却从没被人吹过伤口,倒不知是否当真被吹吹就不疼了,你可知道?”   璎珞只觉秦严的声音带着些悠远的没落和寂寥,她心神不由微恍。   吹伤口自然是不能令伤口不疼的,甚至还不干净,可小时候每每她受了伤也是喜欢撒娇让奶奶帮她吹吹的,吹了伤口便得到了抚慰,便是还疼也觉好了许多……   后来送走了奶奶,又送走了爸爸妈妈,就算受了再大的伤也没人会帮她吹了。这世上大抵只有最爱你的人,才会为你吹伤口,恨不能以身代之的分担你的伤痛,也大抵只有从最爱的人身上,方才能得到那种抚慰和安抚,只要被吹下便觉得不疼了。   而这样轻轻吹吹伤口就能抚慰你的人,不需要很多,有一个便不会感到孤独凄清。   璎珞心神恍惚着,虽觉秦严的要求太过暧昧不清,可想到他的身世,听着他寂寥的话,却心头一点点泛起柔软来,竟是怎么都做不到拒绝。待反应过来时,她已轻启唇瓣往秦严的指腹上呵了两口气。   那气息吹拂在指腹上,痒痒的带起一股酥麻直通心房,秦严不由便怔住了。璎珞吹了两下,心跳也有些快了起来,不再吹,从袖囊中抽出一条白绢帕来缠在了秦严的手上,打了个结。   璎珞松开手,抬起头,不想秦严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却是凑地极近,她抬头光洁的额头便碰到了秦严柔软微凉的唇,便像是落上了一片带着濡湿露珠的花瓣。   璎珞顿时便僵了下,愣了一瞬,方才面颊发烫退后了两步,瞧去,望到的却是秦严含笑的俊颜。   尽管璎珞知道秦严的相貌和性格着实有些违和,可此刻瞧见那张朗月冠玉般的美颜含笑而立,璎珞还是有些受不住的心脏狠狠跳了几下。   就听秦严挑唇道:“果真是不疼了,以后我受伤,你都于我这般吹吹可好?”   璎珞双颊已然红了一片,秦严的话轻柔中带着股蛊惑之意,璎珞的头脑有些乱了起来,她觉着再这么下头自己和眼前男人当真是越来越攀扯不清了。   到这会子连她都说不清自己和秦严这种状态算什么关系了。   心头莫名涌起些烦躁来,额头被秦严贴过的那处,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璎珞总觉得痒痒的,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揉了揉,她这出于本能的动作略显毛躁,倒是将头上带着的兜帽给扫地掉落了下来。   兜帽落下,璎珞一头墨发便显露了出来,黑亮亮的上头还沾染着水汽。   秦严不由微蹙了下眉,道:“怎么头发没干透便跑了出来,会招了头风的。”   说着,没等璎珞反应过来,他便上前一步到了璎珞近前,见她脑后还束着发带,将发丝都扎在一起,便抬手屈指轻敲了下璎珞的额头,道:“头发没干这般扎起来贴在头上,湿气还不都进去。”   说着抬手便扯掉了璎珞扎着发的缎带,顺手在她头上揉了两下,将发丝打散便为她重新扣上了兜帽。   瞧了两眼,拉着璎珞的手便往一边儿的假山洞去,许是他这一番动作做的太过自然,也许是他的关心情真意切,璎珞沉默着,竟是难得的乖巧听话,未曾反抗。   秦严将璎珞拉进假山,脱下外衫叠了两下放在一块石头上,这才拉着璎珞坐下,扯掉她的兜帽,以五指为梳轻轻穿过她的发,梳理着贴在一起的湿发。   这会子天际最后一抹余晖似也消失了,山洞中更是光线暗淡,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一条声音。   璎珞被按坐着,感觉秦严的手指抚弄过长发,她心中一惊,身体动了下想要起身,可秦严一只手却压在了肩头,接着头顶便响起他微沉的声音,“别动,这会子太阳下山,起风了,你这斗篷不挡风,从后花园回去还有段路呢,你这般回去真进了头风,将来会头疼。”   璎珞情知头发不干,秦严怕也不会放她离开,一时倒没再乱动,只身子却还有些僵硬。   秦严见她坐定,笑了下,放在她肩头的手又轻轻安抚的拍了两下,道:“头发干了我就放你回去。”   他言罢移了一步,璎珞感觉他站在了身后,两手皆五指穿行过她的发丝,竟有暖暖的气极神奇地从他掌中散开,璎珞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在被慢慢的烘干。   她诧了半响,猛然瞪大眼睛,扭头道:“内力?哎呦。”   她这一动,没寻到秦严的身影,倒是扯到了头皮,惊呼一声忙忙坐好,听到秦严笑了一声,却也顾不上和他打嘴仗了,无比兴奋地道:“这是内力吧?你的功夫好高啊,嗳,你是不是可以飞檐走壁,还会踏雪无痕?摘花为刃呢?”   听璎珞的声音清脆中带着难得的俏皮,秦严不由失笑,道:“你打哪里看到的胡七八糟的东西?谁告诉你踏雪无痕,飞檐走壁,摘花为刃这样的话的?这世上哪里会有那样的功夫,真不知你这脑子里整日里想的什么。”   璎珞闻言不觉失落,抿了抿嘴道:“不能的吗?那这难道不是内力?习练这个内力能做什么?”   见她似对这个极感兴趣,秦严好笑的挑了挑唇方道:“倒是能让身手轻便迅速,身姿轻盈敏捷,却也达不到你说的踏雪无痕,飞檐走壁的地步,更莫说摘花为刃了,不过倒是可以强身健体,不畏寒暑。平日里三五个人压制在身上,能动用内功将人弹飞,如此而已。”   璎珞听罢虽然略有些失望,可也觉得足够神奇了,一时倒没再说话,只静静感受着那股暖暖的气蒸腾在发丝上的感觉。   她不说话,秦严这会子也不想开口,只认真而专注的揉弄着璎珞的长发。   她的发生的好,发丝柔软却又富含韧力,极为顺滑,薄厚适度。发丝一点点边干,便有极为好闻的馨香蒸腾而起,似乎充斥了狭小的假山洞。   秦严微微闭了下眼眸,感受着那股沁人心脾的淡淡香气,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唇边笑意一直便未曾离去。   那发丝干了柔顺的沿着指缝往下滑落,绸缎一样清凉丝滑,秦严觉得自己一颗心也被这万千青丝一层层缠绕包裹了,被系住,尽数寄在了眼前少女的身上。   璎珞先时感受那神奇的内力,满心都是好奇,并不觉得如何,过了片刻就觉得山洞中太过安静了些,心里也有些发慌,砰砰的跳的厉害。   舔了舔唇,她方开口道:“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寻我?”   这会子璎珞的长发已然干的差不多了,秦严闻言便顺势将发丝最后理顺,略有些生疏地双手将发丝往一处归拢,刚刚洗过的长发滑顺异常,他笼着它们便调皮地从指尖不断滑落,秦严有些手忙脚乱,本是想帮璎珞挽个发髻的,最后不得不放弃,像她来时一般,都梳笼到了脑后,饶是如此,也费了些力气,刚顺在了一处,便听璎珞开了口,他未曾回答,只催促道:“发带方才我好似顺手塞在了腰带里,帮我取一下。”   璎珞楞了下,见他微微移步侧身过来,忙抬手摸向他的腰间,贴着腰带边儿寻了片刻,这才抽出丝带递给了秦严。   秦严挑了挑唇,接过丝带又费了会功夫才将青丝束好,道:“皇上要到林山秋狩,吩咐我一路负责安全,故此要离京一两个月。”   他这般说,倒令璎珞愣了下,总有种丈夫临行交代去向的感觉,若是以往,她多半是要告诉他,不必知会自己这些的,于礼不合。   可经过方才的事儿,加之秦严如今对待她的态度,都让璎珞有些开不了口,总觉此刻再说这种话,显得万分矫情。   沉默了片刻,璎珞索性垂着头轻嗯了一声,黑暗中秦严虽然目力极好,可因璎珞低着头,他却也瞧不见她的神情,可他却从少女这一身轻应中听出了一丝娇羞之意来。   一时间心情颇好,俯身便在璎珞的发顶印下了一吻,接着才将她拉了起来,正要再说些什么,却闻外头响起了妙哥的催促声。   璎珞一惊,只以为是来了人,忙忙甩开秦严便要离开,秦严见天色已然不早,花园中温度也越来越低,虽然心中万分不舍,可也不得不放璎珞回去。   且她出来有一阵子了,这天色都黑了,再不回去只怕真要引得下人们追来,故秦严便住了口,只将那一把兰花又捡起放在了璎珞手中,道:“等我回来,嗯?”   外头已经响起了妙哥靠近的脚步声,璎珞心生焦急,偏秦严还挡在山洞口,闻言她忙忙点了点头,道:“你一路注意安全。”   秦严顿时便因她这句关切的话露出了今夜最大的笑意来,低声道:“你关心我?”   见璎珞咬了唇不回答,他又沉声笑了下才道:“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等回来了带你去见姨母。你去吧。”   “姑娘?姑娘?”   外头已然响起了妙哥的叫声,璎珞哪里还能留意到秦严说了什么,忙忙胡乱点了下,待秦严移开身影便弯腰钻出山洞,急急奔了出去。 ☆、104 病   妙哥原本是奉命守在后花园入口处的,可眼瞧着天色已经暗沉下来,自家姑娘却一去不回,花园中连个鬼影都没有,更不闻半点声响,妙哥便越发难以淡定了。   虽然有璎珞的吩咐,让她只管守在花园口把风就好,可妙哥还是耐不住跑进花园中寻找起璎珞来。   见璎珞从一处假山中钻出来,妙哥本能地往假山洞中瞧了眼,可山石间黑沉沉的,她什么都未曾瞧见。见璎珞完好无损,妙哥便也未再多瞧,压下心中的疑惑,上前扶住了璎珞,道:“姑娘一直不回来,奴婢着急了……”   璎珞拍了拍妙哥的手,脸上微微发红,道:“我没事,咱们快些回去,你且在前头带路便好。”   说着她松开了妙哥的手,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斗篷,将右手中捏着的那把兰花给整个遮掩了起来。   倒不是她信不过妙哥,实在是和秦严的事情她有些难以启齿,也觉得不知从何说起,总觉得这事儿还是瞒着的好。   妙哥倒未曾多言,花园中花道崎岖多弯,她在前头引路也是应该。   妙哥行在前,璎珞跟在后,临近一处荷塘,璎珞捏着兰花的手探了出来,望着那片荷塘。   这个季节,荷花自然早便枯败了,留下了一池残枝,倘使将这束兰花丢进去,自然能够毁尸灭迹。璎珞的手扬起来,可甩了两下到底有些不舍,咬了咬唇,又将花束藏在了斗篷中,暗自轻叹了一声。   回到屋,妙哥要给璎珞脱下斗篷,璎珞却似没看到她的动作,大步便进了内室,直接就上了床,趁机又将那一束兰花都藏在了枕下,这才自行脱了斗篷。   是日夜,已经二更天,璎珞还在床上瞅着那一束兰花辗转反侧,上次那面具也便罢了,这次又弄来这么一大把花,这可藏在哪里去好。   兰花的香味清远,帐幔间兰花香气浮动,璎珞瞧着那一朵朵兰花,想着送花儿的那人,即便不想承认,也抵挡不住自心底涌起的丝丝悸动和甜意,她知道,她对送花之人动了心。   这个认知令璎珞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中蓦然升起一阵恐慌和烦躁来,再不看那兰花一眼,将它们狠狠压在了床里被褥下头,蒙上了被子。   这一夜璎珞说的不好,先时因为想不到怎么处置秦严送的那束花儿一直在辗转反侧,后来心中又烦躁的厉害,好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却不知怎的梦到了前世和萧启言的点点滴滴。   她梦到了恋爱时无微不至,满口甜言蜜语的萧启言,也梦到了在床上和高莺莺滚在一起的萧启言,还梦到了一个满身是血喊着妈妈的婴孩。   然后她便大汗淋漓的惊醒了,坐起身来,璎珞将脸埋在膝盖间半响都无法平复心情。   不知在黑暗中默默坐了多久,她才缓缓抬起头来,撩起纱帐,外头天色竟然还黑沉着,瞧样子该是四更左右。外头的碧纱橱中传来守夜的妙哥翻身的动静。   璎珞悄然起身,将一件件衣裳都穿戴好,又披了厚厚的斗篷,翻出那束被压在被子下的兰花,再没多看一眼便卷进了斗篷中,悄步出了屋。   妙哥许是累了,睡的极沉,璎珞轻轻推开房门,身影一闪出了屋子。今夜的星空极好,漫天的星洒下一地星光。   璎珞踩着清冷的光快步又到了后花园那处荷塘,这次她没有任何的犹豫,抬手便将那束兰花丢进了一片残荷中,在荷塘边儿小站了片刻便转身回了秋水院。   也不知是夜里来回折腾的原因,还是心情不好的原因,第二天璎珞便得了风寒。自璎珞穿越后,日日的锻炼身子,注重保养,身体远远强过寻常那些没什么活动量的娇弱大家闺秀们。   即便回京路上掉进冰冷的河水差点溺死,被救后璎珞都喷嚏没打两个。可这次却是病来如山倒般,好几日都晕晕沉沉的,急的云妈妈团团转。   连着吃了七八日的药,璎珞才渐渐好了起来,病愈后人也清减了一圈。这日见她好利索了,云妈妈才露出了笑容,屏退了丫鬟们,盯着璎珞道:“这些天姑娘病着,妈妈也不敢多问,那日姑娘病倒,妈妈见妙哥有些魂不守舍的便逼问了她一二,她说当日姑娘自己个儿往后花园去了好长时间,当日夜里她也听到了动静,姑娘偷偷出去过,姑娘不说,她做丫鬟的也不敢问。结果待得早晨姑娘便病倒了,姑娘这到底是为了哪般啊?!”   云妈妈脸上眼睛中都是焦急和担忧之色,璎珞瞧着心中一揪,拉了云妈妈的手,睫毛微眨,道:“是我不好,让乳娘担忧了。我也不瞒妈妈,先前确实有些人,有些事儿,不过如今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多回想,也不想再多言,妈妈就当我先前做了个不切实际的梦,如今梦醒了,什么都好了,莫问了,可好?”   云妈妈闻言心有猜测,突突直跳,她蹙着眉,盯视着璎珞。   见璎珞目有恳切之意,神情却果然一片坦荡轻快,眼底更是清明一片,云妈妈才略放下心来,也不再逼问,只道:“姑娘心中明白就好,女儿家当真是半步都错不得,尤其是在这清誉二字上,更是半点污都要不得,一个行差踏错那便是万劫不复啊。”   璎珞紧了紧云妈妈的手,笑着点了点头,瞧了瞧天色,见外头太阳已升到了树梢,便从罗汉床上站起身来,道:“早便说要去瞧瞧老爷给的那家药铺,这一病到是都给耽搁了,今儿天这般好,倒是出行的好日子。还有和迟公子合开药膳楼的事情,我这一病,全都给延后了。再拖下来,咱们手中的余银可真见底了。我这便去请示老爷,一会子妈妈也陪着我一起出府,可好?”   璎珞刚病了一场,云妈妈倒也希望她能多出门走走,全当是散心也好,人心情好了,这什么病痛自然也能离的远。   璎珞到苏定文的书房请示,苏定文倒当下便同意了,璎珞这才又往马氏的福禄院去请示马氏,马氏自前头病倒后,到底上了年纪,便一直在吃药,病情不断反复,璎珞根本没能见到马氏的人。   这倒也省了事儿,她直接回到秋水院梳妆后便带着云妈妈和妙哥乘坐马车出了府。   苏定文划到苏景华名下的那间药铺位在四通街上,虽然不是最繁华的地段中,可也算不错的地界儿了。门面并不算大,只一间铺面,里头也没有坐堂的大夫,只买药材。   璎珞带着苏景华进了药铺,却见药铺收拾的还算干净整洁,客人不算多,两个伙计正在柜台后忙着抓药,柜台前的两个客人,瞧着都是穿着棉布衣裳的寻常百姓。   其中一个矮个儿的伙计抓了一味药,回头瞧见璎珞一行,许是以为来了大主顾,忙忙扔了捡了一半儿的药,匆匆绕过了柜台笑着迎上来叉手哈腰的道:“少爷和小姐不知要抓什么药,咱们苏记药铺的药货真价实,药效极好,分量足足,保管童叟无欺!”   那两个正抓药的客人眼见璎珞一行进来,皆不动声色地低垂着头往角落里躲了躲。   这年头庶民瞧见贵人皆不敢正面相撞,璎珞虽早已见怪不怪,可却依旧觉得略有不适,冲那伙计摆了摆手,便道:“你们雷掌柜可在?”   自打这药铺子划到苏景华名下,璎珞和苏景华还从来没到铺子中看过,只铺子的掌柜雷掌柜被唤进侯府见过苏景华一回,算是认了主。   伙计闻言愣了一下,这才笑着道:“公子和小姐原来是寻我们掌柜的啊,新来了一批药材,掌柜的在后头带人清点装库,公子和小姐略侯一二,容小的去唤我们掌柜的。”   苏景华当即摆手道:“不必,你继续给那位大爷抓药去吧,小爷和姐姐自行到后头便行。”   伙计又是一愣,苏景华已让着璎珞往后院去了,身后跟着的妙哥不由瞪了眼那愣在当场的伙计,道:“没眼力价的,东家和客人都分不清!外头马车上偌大的侯府标记看不见吗?东家吩咐你招呼客人去,还不快去!”   她一声喝,伙计才恍然过来,忙忙赔罪去了,妙哥冲那避到角落的大爷和汉子点了下头,这才跟着进了后院。   后院雷掌柜果然正清点新到的药材,见璎珞一行进来忙丢下活计过去见礼,苏景华和雷掌柜寒暄两句,见旁边带着帷帽的分明便是侯府的小姐,猜想到大抵是苏景华的庶姐,也不敢怠慢,忙吩咐那些正搬药材的伙计们先退出去。   璎珞也未曾阻止,待得人都下去,璎珞到了拉药材的板车前,翻看着新运来的药材,见一袋袋捆扎的极为严实,便吩咐雷掌柜道:“雷掌柜可否将这些袋子都打开给我看看?”   雷掌柜心道这大家小姐就是任性刁蛮,事儿多难伺候,便是打开了又如何,她还能看出个眉目来不成。   心中嘀咕着,面上却不敢多言,应了一声上前一袋袋解开了系带,璎珞却是一袋袋指给苏景华看,道:“你看,这个是黄连,天麻,杜仲,牵牛子,金樱根,山慈菇……”   板车上约莫放了近二十种药材,璎珞竟然都一一点了出来,旁边站着的雷掌柜不由微微变了面色,神情微愕。   要说这些药材中像是杜仲,天麻那几味常用药材,大家小姐能认出也不算稀奇,可这近二十味药中可还有不少是平时不常用的药,还有难认的,璎珞却是全部都说对了,这就太令人惊异了。   难道这位侯府小姐还是个内行?   要说璎珞并不懂医,可她前世却接触药膳比较多,中药材大部分她都是认识的,前些时日自从决定开药膳楼后,她更是叫苏景华买了不少医术回来,没事儿的时候就捧着使劲看。   故此今日这些药材实在是难不倒她,她一直留意着那边雷掌柜的神情,见他面上没了轻慢之色,璎珞勾了勾唇角,却是又道:“这些药材炮制的都还可以,只这味金樱根,雷掌柜,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味药是主治痢疾泄泻,崩漏带下,小儿遗尿的,每年八月至翌年二月挖出的金樱根洗净,切断,晒干入药药效最好,这期间的金樱根晒干后该是表面紫黑色,有纵直条纹,无臭。可你瞧这一批金樱根,表面却是紫青色的,且还带着些异味,该是没到季节便刨了出来,这样的药倘使入药,只怕是会影响药效发挥的。有时候一味药出了问题,一剂方子便不能起到应有的效果,病情不见好,这病人自然就会换家药铺去抓药,倘使吃了别家的药有了药效,咱们这苏记只怕要被疑买假药了,这样岂不是要砸了招牌了?药材的事儿马虎不得,雷掌柜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雷掌柜在一旁听的额头冒了汗,忙忙检查了那味金樱根,见果然如璎珞所言,一时面露惊惶,忙请罪道:“小姐说的是,都是小人收药时马虎大意了,还请少爷小姐责罚。”   璎珞冲苏景华施了个眼色,苏景华上前一步拖了下雷掌柜,道:“瞧雷掌柜说的,这药铺一进药,一次少说也有个几十种,雷掌柜有个疏漏,那也是人之常情,雷掌柜辛苦了,以后多多小心也便是了,哪里便值当为此事责罚。”   璎珞也略一笑,道:“这味药即便我今日不指出来,想必等出库时雷掌柜也是能够发觉问题的,这药铺自开张到如今也有十来年了,父亲即然一直重用雷掌柜,药铺十多年也从来不曾出现过问题,那便说明雷掌柜是可用可信之人,我们姐弟也是信任雷掌柜的,小弟年幼,以前也不曾接触过这些庶务,父亲将药铺划在弟弟的名下,那也是希望小弟能够多学习些本事,懂庶务通经济,不做个只知道读死书的呆子,以后还望雷掌柜多多协助引导小弟才是。”   雷掌柜哪里不知道苏璎珞姐弟今儿是给了个下马威又礼贤下士,可此刻他也确实不敢再小瞧这一对姐弟了,忙忙躬身应着不敢,态度却是比方才恭敬了不少。   璎珞和苏景华又随着雷掌柜去看了药库,这才进了后院厢房坐下,上了茶,苏景华便道:“小爷和姐姐商量过了,这药铺能有一直开到今天雷掌柜功不可没,如今小爷接管了药铺,决定雷掌柜每月的报酬不变,还是五两银子一月,除此之外,每年药铺的盈利给雷掌柜半成分红。”   雷掌柜闻言却是一愣。他并不是苏家的奴才,乃是良民出身,只是受雇于苏定文管理药铺而已,原本药铺换了东主,一下子成个十岁孩子做主,他还觉得简直是胡闹,心里起了些心思,如今却是陡然有了新的想法。   他忙忙站起身来,躬身一礼,也不多做推脱,便道:“少爷和小姐如此礼遇信任小人,小人一定不会辜负了少爷和小姐的一片厚望。”   苏景华起身扶起雷掌柜,笑着点头又鼓励了两句,这才道:“这已入冬了,不知这个季度的账目可出来了?拿过来小爷看看。”   先前的账目雷掌柜已经送到了侯府,璎珞亲自看了账,到是清楚明白,虽然有那么一些小出入,可大的出处却不曾有,一年也能有个两三千两的进账。   这么一小间药材铺能有这样的收益,已经算是经营的不错了,璎珞也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因是觉得这个雷掌柜还算不错,璎珞才想继续用他,才有了今日的敲打利诱收服。   雷掌柜见璎珞姐弟要查账,也不多言,应了一声便忙忙去取了账目过来,璎珞便吩咐道:“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先退下吧,莫让人来打搅便好。”   雷掌柜躬身一礼,退了下去。他退下去没多久,妙哥便从药铺后门过来,道:“姑娘,迟公子已经在松月茶楼等着姑娘了,遣了随喜小哥过来后门候着姑娘,好带姑娘过去。”   苏景华闻言便笑着抬头,拍了拍旁边的厚厚账目道:“姐姐快去吧,这几本账还难不倒我,莫叫迟大哥久等了。”   璎珞今日出门主要就是为了药膳楼的事儿,故此也不多言,站起身来带上帷帽便带着云妈妈,留了妙哥伺候着苏景华,悄然从药铺后门溜了出去。   ------题外话------   昨儿没更以为不会有留言呢,一看,嚯,好多美妞留言表示体谅关心,素素心里那个美滋滋那个暖洋洋啊,谢谢姑娘们,么么哒 ☆、105 迟璟奕表白   松月茶楼离苏氏药铺并不远,璎珞从药铺的后门出去,带着帷帽便从松月茶楼的后门进去。   随喜直接便将璎珞引上了二楼,笑着冲璎珞道:“公子一早便将二楼清空了,只等着姑娘来呢,姑娘快快进去吧。”   言罢又笑着冲跟着璎珞的云妈妈道:“妈妈想是也累了,旁边早为妈妈准备好了糕点茶水,妈妈不如过去随意用些?”   云妈妈自然不放心璎珞单独和迟璟奕在一起,不过璎珞却一向知道迟璟奕是个知礼的君子,既然他让随喜支开云妈妈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单独和她说,她对迟璟奕还是相信的,便侧身冲云妈妈笑了下,道:“妈妈不防去歇息一会儿,坐马车也挺累的。”   云妈妈这才福身去了,随喜也笑呵呵地上前为云妈妈带路,璎珞自行推开了前头的菱花门。   入目是一间极为雅致的茶房,燃着银霜炭,暖意融融中又有极为清雅的梅香浮动。璎珞一眼便瞧见了对面临窗条案上放置的梅花插瓶,一支枝干遒劲,意态古雅的绿萼梅正含苞待放,映着瓷白的花瓶极是好看。   “来了啊。”   迟璟奕独有的清润声音响起,璎珞扭头才见东边临窗的矮榻上,迟璟奕正跪坐着自一旁的红泥小炉上提起烧好的水,见她进来笑望了过来,一张俊容掩在氤氲的水汽后,显得有些朦胧,却又识得那本就和润温朗的笑容更加笼上了一层温柔的光。   璎珞愣了下,一时倒站住了,却是迟璟奕提壶高注,沏好了茶,放回水壶,才又笑着抬手道:“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刚巧冲好了茶,且来尝尝我的手艺。”   他本就气质从容温雅,此刻一连番的动作当真是行云流水,广袖提起,滑动,落垂间自然而然一股贵气优雅,挥洒自如,映着那俊眉朗目,还有芝兰玉树般的身姿,当真是赏心悦目的紧。   璎珞站着仔细瞧了两眼,这才跨步进了雅间,回身随手关上了门,笑着道:“但看迟公子这动作姿态便知这茶不会令人失望的。”   说话间璎珞已迈步到了近前,屋中燃着足量的炭火,有些热,璎珞身上还披着厚重的貂毛斗篷,她刚解开脖下斗篷的系带,还没动作,那边迟璟奕却已姿态从容地起了身,极度自然地上前一步自身后帮她拉住了两肩斗篷,璎珞诧了下,遂又笑了,松了手,由着迟璟奕帮忙褪下斗篷。   瞧着他转身将那斗篷放在了不远的衣架上,于他脱下的那件白貂绒青莲地彩织龟背锦面大氅挂在了一起,不由又微微怔了一下,突升起一股古怪的感觉来。   她在方才迟璟奕所坐位置对面的雪白狐狸毛垫子上跪坐下来,那边迟璟奕也走了过来,行动间腰间悬挂着的玉佩轻轻撞击在了香熏球上发出两声清脆悦耳的声音。   璎珞瞧过去,这才发现今日迟璟奕穿戴都极为郑重,看得出他是特意装扮过的。   迟家富贵,可迟璟奕这个少东家好似并不很在意这些穿戴之物,虽然平日穿戴也都是极为金贵的好东西,可他大部分时候都穿着随意宽松,简单清爽,很少在他身上瞧见华丽的衣衫物件。   然而今日他却穿着一件极为惹眼的雨过天青色广袖直襟云锦长袍,衣袍的衣摆襟口袖口等处都镶了极为考究的银灰色澜边,上头绣着繁复却雅致的竹节纹。   微分的襟口处,透出里头层层叠叠的整齐笔挺的中衣里衣等,内里一层雪白绣银色暗纹的里衣包裹着修韧的脖颈,映衬的他白皙的肌肤愈见清朗如玉。   而他外衫上腰际和衣摆也都绣着精致的银丝暗纹,走动间当真如踏云走雾,高华无双。   除却了穿着,他腰间还挂着紫玉雕鱼纹佩,玉佩下藏青色的络子上缀着婴儿拳头大小的东珠,随着他动作起伏于衣衫间闪动莹润光芒,和旁边镂空玲珑香熏球的金玉之光交相辉映。   这么一身华贵的衣饰寻常人穿在身上许有压不住的,然而穿在迟璟奕身上,却只会觉得相得益彰,让人觉得翩翩浊世佳公子当如是了。   迟璟奕转身见璎珞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眸中毫不掩饰赞叹之意,一时间脚步顿了一下,面上便有些发红,只道今日自己特意打扮过想来效果竟还不错。   他暗自舒了一口气,这才旁若无人的坐在了璎珞对面,动作舒缓地拎起那咕咕冒泡的水壶缓缓往璎珞面前的茶盏中以凤凰三点头的姿态冲泡了茶水。   见他高提水壶,动作优雅而行云流水,使水直泻而下落入杯中,璎珞不由轻勾唇角。望去却见茶盏中茶叶随之翻动旋舞,舒展飘落。   瞬间便有茶香袅袅腾起,迟璟奕放下水壶,左手拖起广袖,右手冲璎珞示意可以饮用了。   璎珞瞧去,却见眼前是个绿玉斗的茶盏,此刻绿玉斗在透窗而入的光线下绿的透翠,似一汪碧水,玉色间那茶汤更是清绿明澈,其中茶尖叶色苍绿匀润,叶底嫩绿匀亮,叶芽成朵,或悬或沉,在明澈嫩绿的茶汁中,好似有许多小猴子在调皮的耍闹。   璎珞笑了下,道:“这太平猴魁倒是难得。”   言罢,又细细瞧了两眼这才捧起了茶盏,深嗅了茶香,清香袅袅,茶香氤氲,只觉茶未入口已是享受。   见迟璟奕笑着抬手,这才含笑细品了一口,笑着道:“这当是今年太平猴魁谷雨前的新茶吧,这水是梅花雪吗,当真是幽香扑鼻,醇厚爽口,回味无穷,余味又带着点梅香,当真是色香味形俱独具一格的好茶,于我这等不通茶的俗人吃了倒真是浪费了。”   迟璟奕闻言却摇头而笑,道:“苏妹妹只呷了一口便能娓娓道来这茶的来历,水的不同,再自谦不通茶,是为俗人,岂不太过了。”   璎珞顿时便掩唇失笑了,冲迟璟奕略显俏皮的眨巴了两下眼睛,道:“这太平猴魁,两叶抱牙,扁平挺直,白毫隐伏,实在是好认,便是不懂茶的只怕瞧上一眼也能辨出了,至于这水嘛,我却不是尝出来的,喏,都是你那坛子告诉我的呢。”   璎珞说着便用下巴点了点放在烧水炉旁边的一个圆肚子大陶罐,那陶罐上还描绘烧制了几支红梅。   迟璟奕回身瞧了一眼,不觉愕了一下,失声而笑,璎珞已两口将那一盏稍凉的茶灌了下去,笑着冲迟璟奕道:“瞧,牛嚼牡丹吧?我是真不懂茶的,倒是迟公子,是不是早知道我是个俗人,这才顾着我的颜面,专门选了这等好辨识的茶,又摆了那个罐子在旁边的?迟公子是怕小女子下不来台吧,好意心领了。”   见璎珞打趣自己,迟璟奕脸上的笑容愈发不可收拾,无可奈何的抬手点了璎珞两下,略带宠溺的道:“你啊……”   言罢,却是收敛了笑容,叹了一声道:“唉,早知道苏妹妹不懂茶,我何至于专门学了三日,日夜不辍的,就是怕自己这拙劣的茶艺遭了苏妹妹的白眼呢。”   璎珞闻言神情一呆,啊了一声,不可置信的盯着迟璟奕。   方才迟璟奕的动作可当真不像是三日学出来的啊。她这边信以为真,正想着自己前两日是不是不该传口信约迟璟奕在茶楼见面,害的人家还专门苦练泡茶功夫,接着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迟璟奕眼底的狡黠笑意,顿时便笑了出来,略嗔恼的道:“迟公子你又逗我!害我信以为真了!”   迟璟奕见被她识破,便也笑了起来,又给璎珞冲了一泡茶,才道:“这茶第一泡高香,第二泡却更为香醇,苏妹妹尝尝。另外,我都唤了姑娘苏妹妹,妹妹再一口一个迟公子的,可就当真要让人伤心生分了,好歹咱们如今也是一起搂钱的交情不是?”   璎珞闻言也不拘泥,当下便叫了声,“迟大哥。”   迟璟奕这才笑着点了下头,两人又寒暄两句,吃了两盏茶,璎珞才从袖囊中将药膳楼第一批的食谱取了出来给推给迟璟奕,道:“迟大哥上次让人送去的药膳楼的内部草图我都细细看过了,和我先前描述的并无大出处,装修风格正是我想要的。相信工匠照着这草图装修起来,环境应该是极不错的,迟大哥辛苦了。”   迟璟奕不觉一笑,道:“这药膳楼的生意我迟家可是占着大头呢,为自家的生意奔波忙碌,谈什么辛苦。倒是苏妹妹,原本只提供药膳便可的,如今还操心装修等事宜,又提了那么多的可行建议,当真辛苦,故此我以茶代酒,敬苏妹妹一杯。”   璎珞闻言含笑捧起茶盏,当真就抬手倾身过去于迟璟奕的茶盏咣当一声碰了下杯,仰头饮尽了茶水,眨眼道:“祝愿我和迟大哥初次合伙生意愉快!”   她的神情愉悦而轻松,轻快中带着一些娇俏,笑容更是如花绽放,迟璟奕被晃了下眼,愣了片刻,这才含笑也似饮酒般将茶盏里的茶喝了个空,笑着放下茶盏道了一声,“痛快!”   两人相视一眼,不觉同时笑了出来。   璎珞是当真高兴,她如今手中已经是拮据的厉害,巴巴地指望着药膳楼能够早日开张营业给她挣银子呢。   如今迟璟奕已经寻好了地方,并且根据药膳楼的内部结构画好了装修草图,更是连需要的活计厨子迎宾都给寻好了,凭借着迟家的能耐,药膳楼这个月便能装修完成。   这期间厨子和活计们都可以同时进行培训,完全可以药膳楼一装修完毕,药膳楼便开张,这样一算也就这个月或者是下个月初便能开门为她赚银子了,璎珞如何能够心情不好呢?   两人又细细商量了一些药膳楼的琐碎事儿,迟璟奕才长叹一声略有些放松地望着璎珞身后的一处屏风出起神来。   璎珞抬眸见他俊逸的面容上似有些愁绪之色,不觉便唤了一声,道:“迟大哥有心事?若是有什么难事,不防和我说说,两个人想法子总是被一个人烦在心中要强上一些的。虽然我也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   要说璎珞和迟璟奕接触的其实并不算多,可许是迟璟奕这人给人的感觉太过温和无害,也许是他身上有些现代人才有的洒脱随意,璎珞和迟璟奕相处总觉得比较轻松自在,不自觉地便会放下防备,像朋友一般给他信任。   此刻见他面有愁绪,不自觉便问了出来,迟璟奕回过神来,见璎珞唇角含着笑意,目光柔和而关切地瞧着自己,盈盈的目光仿若清澈的湖水,他的心颤了一下,这才抬手略烦恼地揉了下眉心,道:“说起来你迟大哥我也真当得上大哥这称呼了,如今已然二十又二的年岁了,像我这般年纪多半都已生子了,我这也是因为这些年一直四处跑生意,加之身体也不大好,不想耽搁人家姑娘,便一直对亲事有些个排斥,这才将亲事给耽搁了。如今年岁大了,家中人催促的便紧了些……说起来,倒是叫苏妹妹笑话了。”   迟璟奕说着自嘲一笑,璎珞见他竟是为家人逼婚而烦恼,不觉摇头失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看迟大哥也确实到了成亲年纪了,是该定亲了呢,等迟大哥将来好事近了,可要记得给我送请帖来才好,我也好提前给未来嫂子准备见面礼才好呢。”   迟璟奕不觉苦笑着道:“怎连你也打趣于我。”他又叹了一声,方才盯着璎珞道,“正如苏妹妹所言,着实到了成亲年纪,我如今也不是抵触成亲,不过是……想到要迎娶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女子做妻子,性情容貌一无所知,也不知婚后能否合得来,便有些不大舒服,忐忑不安。”   璎珞闻言倒是诧异了起来,这古代可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迟璟奕这般才是不正常的啊。不过迟璟奕这般,却让璎珞觉得更加亲近起来,做为穿越姑娘她也很能理解迟璟奕这种忐忑,不觉便接话道:“咱们大丰虽然注重男女大防,可内宅女眷却也不是完全就不出走动的,迟大哥这些年难道就没有遇上过中意些的女子?若是那女子和迟大哥门户相当,倒是可以请了父母上门提亲,也算两全其美呢。”   迟璟奕等的就是璎珞这句话,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紧握了起来,便连跪坐的身姿也有些紧绷起来,语气尽量和缓的道:“不瞒苏妹妹,我心中倒是真有一个女子……她也已到了待嫁之年,家中于我迟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而且我想她该当是不厌恶于我的,只是却不知她是否对我也……”   迟璟奕说着俊面上露出些许窘迫和忐忑之色来,迟疑着又道:“我本是想央求了父母尽快上门直接提亲的,可总觉得那姑娘极为有主见,怕她心中倘使不愿,我这般会惹了她的心烦。然而这自古姻缘之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不好直接去问那姑娘,生恐唐突了她,这般左右为难,日夜煎熬,倒是一时裹足不前了……”   他说着自嘲一笑,略见羞窘之意,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从来从容闲雅的迟璟奕的俊颜之上,璎珞倒是觉得极为萌,不由一手托腮,目光亮晶晶地瞧着迟璟奕,直将他瞧的神情更窘迫,这才掩唇一笑,道:“依我看,迟大哥还是找个机会向那姑娘表明心意了吧,只要遁守礼仪,只言辞间表达了爱慕之意,便算她拒绝了那也只会对迟大哥的爱慕心存感激和歉疚,不会觉得被唐突了的。更何况,迟大哥这般好,兴许那姑娘早便倾心了,只是碍于姑娘的脸面未曾表露了呢。倘若迟大哥一直这般裹足不前,岂不是空负了佳人心?若然那姑娘家中于她安排了亲事,那可就真后悔莫及,生生错过了呢。”   璎珞之所以这般说却是因为想到了将军府的王雪瑶之故,她之前便瞧出王雪瑶心仪于迟璟奕了,如今听迟璟奕这样说,又觉得迟璟奕当说的就是王雪瑶,她有心撮合两人,这才言语鼓励。   迟璟奕闻言却是另一番心思了,此刻他面上虽平静,心中早已升起了雀跃期待之情来,紧握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呷了一口茶,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这才瞧着璎珞道:“苏妹妹说的是,男儿大丈夫行走天地间,是不该这般犹犹豫豫,裹足不前,空负时机流年,我中意的那姑娘她是家中的庶女,可是却比多少名门嫡女都气质端方高洁,她极是聪慧,容颜娇美,性情却最是坚韧……”   璎珞听迟璟奕这般说,连连点头,心中却在想,王雪瑶确实是王家的庶女呢,不过从小养在太夫人身边一身气度着实是比一般的名门嫡女要强的多,落落大方,也确实聪慧,容貌是娇美的,性格也对的上……   看来迟璟奕果然心仪的是王雪瑶呢,她今日可真是做了一件成人之美的大好事呢。   她这边正含笑想着,却忽而听对面的迟璟奕道:“苏妹妹,那个姑娘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106 愿意   庶女却有高门嫡女的气度,长相娇美却有主见又性情坚韧,璎珞怎么想怎么觉得迟璟奕描述的就是王雪瑶。   乍然听到他说那姑娘就在眼前,璎珞脑子一时间还没转过弯儿来,心中想着,王雪瑶难道也在这茶楼中?   她还本能地四下望了一下,接着她才恍然发觉迟璟奕一双清亮无比的眼眸此刻竟然正灼灼逼人地锁定着自己,无论他的神情还是他的言语,分明就在告诉她,他口中那个人,根本就是她苏璎珞!   璎珞顿时头脑轰的空白了片刻,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因她觉得和迟璟奕相处时轻松愉悦一如前世时和朋友们在一起时是一样的,她一直以为迟璟奕对她该当也是一样的,他虽然对她还算不错,可两人谈生意时也是该怎样就怎样的啊。   他中意自己?璎珞半响才本能地尴尬一笑,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而迟璟奕却也是活了这么大头一次向姑娘家表白,虽然面上神情故作淡定,心中却已然是煎熬到了极点,偏对面的姑娘像傻了一样竟然也没个反应。   他心中扑通通的跳着,鼓着勇气抬手,倾身过去将手压握在了璎珞放在绿玉斗上的右手手背上,拉开她的手,十指交错用力握住,声音温柔的又道:“我心悦你,想迎娶你为妻室,一生相随,白首偕老,璎珞,你可愿应我?”   迟璟奕说着俊面已然红了起来,目光却不曾躲闪,灼亮地盯视着璎珞,带着些逼迫她面对,不允她回绝的执拗和期盼。   璎珞只觉他的眼光颇有压迫力,她从来都没想过一向温和令人如沐春风的迟璟奕会这样,她一时真不知该作何反应。   只能愣愣地瞧着他微凉的手指和自己白皙的手指交握在一起,她头一次在马车上和迟璟奕相对而坐时,就曾经留意过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却又不显突兀,很是漂亮的一双手。   可她当真没想到这双手有一日会握着她的,恳请她嫁给他,她此刻瞧着迟璟奕白皙的手,脑中莫名却闪过另一只大手握着自己的样子。   那只手没有迟璟奕的手白皙细腻,更没有迟璟奕的手好看漂亮,那只手许是因为常年练武的原因,手掌中布满了老茧,有些硬硬的咯人,骨节更是极为粗大,侧面的青筋甚至略微有些暴起,皮肤微黑粗糙,可却同样手指修长,那手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温热的,拉着她的时候让人不容拒绝,强势的令人心慌却也心安。   就是那双手,不久前还曾经笨拙地给她挽过长发,摘过兰花。   璎珞不可遏制的走了神,迟璟奕握着她的手微微用了下力,璎珞才骤然抬眸,却是微微挣扎着将手从迟璟奕的掌心中抽了出来,张口不知为何便道:爱“王姐姐喜欢你,你知道吗?”   璎珞言罢,迟璟奕俊颜之上便露出了呆愕之色,接着又是无奈,倒不是他对王雪瑶的爱慕感到惊愕,实在是他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提起王雪瑶来。   他无奈的笑了下,禁不住道:“你还能再煞风景点吗?”   璎珞闻言略显尴尬的抬手摸了下鼻子,还没想到该作何反应,便见对面迟璟奕笑着挑眉,道:“还是珞妹妹是在质问吃醋?”   璎珞被迟璟奕这个想法惊吓地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干咳了两下,这才道:“我的意思是,我对抢姐妹所爱这样没品的事儿有心理压力,实在做不来。”   璎珞的话迟璟奕听的并不是太明白,可她的意思他却是听懂了,故此不由又摇头一笑,道:“嗯,我对挖兄弟墙角这样没品的事也不感兴趣的。”   璎珞一时倒是愣住了,眨了眨眼,道:“这话是何意?”   迟璟奕却扬眉笑着道:“你怎么不想想,振威将军府的太夫人是我的姨祖母,王雪瑶也早便及笄了,倘使两家真有意结亲,又怎么会拖到现在?你该知道将军府还算有半个少爷如今身在军中的吧?”   璎珞闻言有些恍悟起来,振威将军府一直无子嗣,使得盛家的旁支多有想法,只是因为将军府三代都是单传,故此这盛家旁支实在是远的不能再远了,这才没叫旁支算计了将军府。   即便是这样,似是七八年前,太夫人无奈之下还是从盛家旁支中选了一个男孩养在了将军府中,当时京中人都说太夫人是打算将那孩子过继给已故的儿子,好承继将军府的香火。   只是后来此事却又不了了之了,那孩子也被送到了军营中,这些年似乎一直都掌控着将军府留下来的军中势力。   见璎珞有些明白过来,迟璟奕便道:“且莫说我对王家妹妹只是兄妹之情,从无男女之爱,只姨祖母的意思,怕王家妹妹也是明白的。且我于承仪兄感情深厚,也一向拿承义兄亲兄长敬重,又知承义兄一直歆慕于王家妹妹,我又怎么可能夺兄之爱?”   盛将军府被送去军营的那旁支男子名唤盛承义。   听迟璟奕这样说,璎珞倒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早年盛老将军和少将军一起遇难,太夫人和王氏夫人好容易才将少将军的遗腹子养大,一直希望孙女长大为其招赘好继承将军府的香火,只可惜事不如人愿,将军府的孙小姐还是没能养成人就没了。   王雪瑶因为长得像太夫人的孙女这才被接进了将军府养大,而那盛承义没能写在盛府宗谱上,多半是因为太夫人心有不甘。   王雪瑶如今已十七了,亲事还没做安排,九成便真如迟璟奕所言,太夫人是打算让她嫁给那盛承义的,将军府总得要过继个人承继香火。   让王雪瑶和过继来的盛承义在一起,想必对太夫人来说也算是一种慰藉了。   王雪瑶虽然喜欢迟璟奕,然而璎珞却明白,这个年代喜欢是最没用的东西,更何况迟璟奕对王雪瑶还没有那种男女之情,而王雪瑶也是不可能罔顾太夫人的意思的。   这样一看,王雪瑶和迟璟奕也确实不可能了。   璎珞想着这些微微怔楞,迟璟奕却站起身来,几步到了璎珞近前,竟是在她满前蹲了下来,瞧着她,声音坚定而沉稳地道:“珞妹妹倘使愿意信我一次,我必不会辜负珞妹妹的情谊,会待你好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拘束,喜欢做生意,你瞧,我这些年也习惯了四处走动奔波的生活。你做了我的妻,我自然不会将你撇在家中,会禀了家人,只道我身体不好,而你又擅长药膳,跟我一起可方便照顾我,想必家人不会阻拦。到时候我们便可携手游遍这大丰的大江南北,将我盛家的铺子可便大丰,还有,你若喜欢做生意,我也不会阻拦的,咱们各干各的,到可以看看谁的生意做的更大。还有咱们如今同开的药膳楼,珞妹妹便不想亲自看着它是怎么在大丰遍地开花的吗?”   不得不说,迟璟奕给璎珞画了一个大大的馅饼,璎珞瞧着近在身前的迟璟奕,瞧着他俊美面容上的温柔之色,瞧着他眼眸中的真诚之意,她觉得心中微微发热起来。   是的,作为一个现代姑娘,她根本就不适应这古代的生活,即便她已经尽量试着去忘却前世,将自己融入这个时代,可她每日望着内宅那四方天地,还是感到憋闷难当。   她渴望自由,渴望随意出府走动,她不想被拘束在后宅,她更不想像所有的古代女子一般,等待着家族安排出嫁,侍奉公婆,相夫教子,为丈夫安排妾室通房,争风吃醋,像宋氏一样越来越扭曲,迷失了自我。   迟璟奕描述的未来太美好了,璎珞觉得她整颗心都热了起来。她想她和迟璟奕志同道合,也许真的是最适合的。   似瞧出了璎珞的动摇,迟璟奕再度探手,握住了璎珞放在膝上的双手,这次璎珞却没有挣扎,迟璟奕一向略显苍白的俊面不由一红,唇角扬起流露出了愉悦的笑容来。   他的笑容一向温润好看,此刻这发自内心的笑容,更是温柔醉人地似将整个雅室都点亮了一般。   他的愉快感染了璎珞,她也轻牵唇角笑了起来,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些,迟大哥能否给我两日的时间容我好好想想?”   迟璟奕闻言并不失望,脸上的笑容不断,点头道:“好,我静候珞妹妹的佳音。”   言罢,他松开握着璎珞的手,笑着站起身来。   璎珞瞧着含笑而立的迟璟奕当真觉得和他相处轻松自在,舒心畅然,也许此刻她对他只有欣赏之情,可她觉得他这样温润的男子,倘使两人真成夫妻,想必是可以有商有量,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吧。   即便将来两人感情出现问题,璎珞觉得她还能有自己的生意,且她应该是可以看着迟璟奕纳妾生子的。   她觉得她如今需要的就是这样能够收放自如的感情,嫁给迟璟奕也许真会是最好的选择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璎珞因心中有事便有些心不在焉,眼见天色已不早,便辞了迟璟奕,又原路悄无声息的返回了苏记药材铺。   当日夜里,璎珞没怎么睡好,折腾到后半夜才沉睡过去,却不想翌日她还没起身,王雪瑶却来了。   听到动静,内室中璎珞忙忙起身穿戴,随意拉了件斗篷披着便忙迎出了屋,到了明间,却见门帘打起,王雪瑶已然笑着进了屋,瞧见璎珞便皱着鼻子冲璎珞做了个鬼脸,道:“你这懒丫头,可叫我抓到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居然还赖在床上!”   璎珞笑着迎上去,见王雪瑶的斗篷风毛上居然落了一层薄薄的雪片,不由惊道:“下雪了?”   王雪瑶点头,道:“谁说不是呢,今年这雪倒下的早,下的还不算小呢,我出府时还不曾飘雪,到了四通街便飞起了零星雪花,这会子方才大了些。”   璎珞拉了王雪瑶的手,触手微凉,便忙拉着她往内室走,道:“我这暖暖的被窝还没收拢,索性咱们俩再进去暖和一会子,瞧你这手凉的。”说着又吩咐霜杏道,“去厨房要上一碗姜枣茶来。”   王雪瑶也不推脱,跟着璎珞到了床边,脱了鞋,除了身上斗篷,外头大衣裳,爬上床和璎珞裹着被子靠在了一处。   床帐中暖和的紧,王雪瑶靠在璎珞肩头禁不住舒服的长叹了一声,方道:“还是你会享受,你们老夫人还病着吗?这也不用去请安的,就由着性子睡啊。”   璎珞点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老夫人这病是从何处来的,她只怕一见我们几个去请安,就要先想起当日被信王府羞辱的事情来,这心堵一泛,病还养不养了,所以这就一直免了我们的晨昏定省。”   王雪瑶便捂着嘴笑了起来,道:“你们府的四姑娘平日总一副矜持清高模样,这回是当真闹成了京城笑柄了。那边信王府侧妃只被皇后娘娘叫进宫训斥了一顿,禁足一个月,这事儿便算完了,可怜你们府上姑娘们的婚事只怕都要往后拖上一拖了。”   璎珞闻言睫毛微闪了下,道:“我是不着急,倒是我三姐姐,翻年可就十八了,本来这次进京就是要赶着定亲的,岂料我们夫人这一病倒,又摊上这么一场事儿,这亲事可当真是要遥遥无期了。”   不知道苏瑛玥这会子有没有后悔,当日若非她在中间挑拨离间,兴风作浪,大家也不会一起出府去做衣裳,不出府自然也不会被信王侧妃堵在街上,也就不会被苏瑛莺这般连累了。   更有,若是在穗州时,宋氏和苏瑛玥不想着毁她清白,宋氏何至于会被幽禁起来,如今连亲生女儿的婚事都没了主宰权。   所以这世上当真是因果有报,不作不死。   璎珞挑唇一笑,靠着她肩头的王雪瑶却是直起身来,瞧着璎珞打趣道:“你不急吗?唉,那可有人要急死了呢。我可听说有人已经等不及要向璎珞妹妹提亲了呢。”   昨日她刚刚见过迟璟奕,今日一早王雪瑶便来了,璎珞便猜王雪瑶这突然造访定然会是于昨日之事有关的,如今听她这般说,不觉握了王雪瑶的手,迟疑地道:“王姐姐,我……”   王雪瑶却笑了,反握了璎珞,面露怅然道:“我都听说了,你放心,迟表哥年纪不小了,总得娶妻的,我早便知道会有这么一日的。”   璎珞见她微微低垂了睫毛,眼底到底流露出难过之色来,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王雪瑶一瞬间便又扬起了笑意来,道:“你不知道太夫人对我的亲事早便有安排的,我也早就知道我和迟表哥没可能,我就是……就是任性地由着自己做场梦,如今迟表哥要成亲,我其实心中是高兴的,只要他能如愿,能过的好,我瞧着也会欢喜。早晚都会有那么一个人,与其是旁人,我倒更希望是你,我瞧的出来,迟表哥是真正的喜欢你。”   璎珞不想王雪瑶对此事竟然是这样的态度,不觉心生感触,半响才道:“那个盛承义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雪瑶便笑了起来,道:“他啊,他为人忠厚持重,重情重义,虽说有些粗心可对我一向是体贴的。太夫人看人的眼光,璎珞妹妹该放心才是,当年那么多旁支的孩子,太夫人独独选了承义大哥,自然是因为他人品都好。而且他虽然比我年长七岁,可早年也生活在将军府中,其实论起来,我倒和承义大哥是青梅竹马呢,这些年他在军营,每年逢年过节,也总会遣人给我送东西回来。”   王雪瑶说着面上微微露出些许茫然之色来,又将头靠在了璎珞的肩头上,道:“璎珞妹妹,你知道吗,有时候我想,兴许我并不是那么喜欢迟表哥,毕竟我和他其实统共也没见过几面,也许我只是不想认命……也许我只是不想这样一辈子都成为别人的替身……”   王雪瑶最后一句话生意极低,似喃喃出声,含含糊糊的璎珞并没听太清楚,可她也已经明白了王雪瑶的意思,不觉紧握了王雪瑶的手,道:“王姐姐可千万莫那样想,太夫人对王姐姐当真是一片真心疼宠的!也许当年姐姐被抱进将军府是因为这张容颜,可这么多年过去,姐姐承欢膝下,太夫人亲自教导抚育,早已将姐姐当亲孙女疼爱了。我相信太夫人如今只是因姐姐是姐姐而疼爱,绝对不是将姐姐当成了什么人才这般疼宠的。若是姐姐还那般想太夫人,那便当真辜负了太夫人对姐姐的一片慈爱之心了。”   王雪瑶一时身体微颤了下,猛然抬头盯着璎珞,片刻才摇头洒然一笑,眸中略有释然,道:“妹妹说的是,倒是我身在局中,太过左心了些,太夫人自然是因我是我,才格外疼宠的。”她说着不由长长出了一口气,推着璎珞道,“咱们不说我了,我今儿来就是特意想跟你说,嫁给迟表哥当真是一门极好的亲事,你千万莫要因我为念错过良缘才好。”   王雪瑶这般真心相待,璎珞眼框微红,瞧着她真诚的眉目点了点头。   当日王雪瑶离开,璎珞又略想了想便铺展了笔墨,在纸上写了愿意二字,吹干后,她望着那两字,却是眼前再度闪过那日傍晚后花园中那个执兰花而立的男子来。   她不是铁石心肠,又怎么会感受不到秦严的一颗真心来,她更不是迟钝愚笨之人,感受不到自己的动心来。   可是齐大非偶,她和那个人身份悬殊实在太大了,她根本就做不了他的正妻,即便秦严能够为她争取到正妻的位置,可是他是未来的靖王,只朝廷定例便该有一妃,二侧妃,二庶妃。这些都是能够上宗蝶的妻妾,这其下更还有贵人,淑人,安人,惠人,随妾、和姬、采衣这些女眷位份。   即便王爷不像宫中皇帝后宫三千,可王府有个几十女人,根本就不算什么。就算是秦严性情寡淡,不中女色,他也不可能只娶正妃一个的。   便是抛去这些不提,那王府也绝不是她心之向往的地方,这落败了的定安侯府已然让她喘息不过了,更何况是那深宅重重的王府了。   且最最令她心惊的是,她对秦严动心了,倘使放任自己继续接触那个男人,璎珞一点都不怀疑自己会爱上那个霸道又别扭的男人。   在这三妻四妾,阶级分明的古代爱上一个男人太可怕了,璎珞觉得自己到底还是怯懦了,她做不到不留后路,飞蛾扑火,重活这一世她只想简简单单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还是害怕受伤,害怕万劫不复的。   所以,就让她趁此抽身吧,嫁给迟璟奕,她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的,迟璟奕是一个好男人,她想自己和他大抵也会经营起一份细水流长的感情的。   想着璎珞不再迟疑,将写好的字条折叠了,高声唤了云妈妈,吩咐道:“拿到外院交给弟弟,让他送去给迟府,亲手交给迟大公子。” ☆、107 试探   苏定文自那日见过老夫人马氏后也在忙着璎珞的婚事,他想了两日,决定先探探七皇子叶宇轩的态度。   七皇子素来不好相于,苏定文自然不可能直接跑到了叶宇轩的面前去问问人家是不是对他的庶女有意思。   他琢磨了一下,又特意打听了叶宇轩日常的行动范围,可一时间却并未付诸行动。只因他尚且没想清楚,是不是要靠上叶宇轩这条船。   叶宇轩的生母唐贵妃极为得宠,在后宫的身份又只在皇后娘娘之下,平日协助皇后掌管后宫,叶宇轩子凭母贵,在皇子中出身也是仅仅低于废太子和皇后所出的诚王。   加之叶宇轩又是天玺帝的幼子,一向最得皇帝疼宠,虽然如今还没有开府建制,封王入朝,可七皇子的将来还真不好说。   尤其是如今诚王陷入了大麻烦中,早先时日先是被弹劾在穗州罔顾人命,草菅百姓,放火烧村,前段时日又被弹劾纵火食味楼,意图杀害人证,间接害死明霞郡主。   前两日刑部会同京兆尹,大理寺共同审理此事,已经查明,当日食味楼的大火确实乃是有人故意纵火,而这纵火之人,便是食味楼的一个小伙计,采买火油等物的人也被抓住,那人竟然是诚王府一个小管事的远房侄子,更有当日在食味楼前趁机刺杀靖王世子带回来的证人的杀手也被抓到了两人,用刑之下两人虽然什么都没招认,可其中一人脚上所穿鞋子竟然出自诚王府的针线房。   这种种都直接指向了诚王,令诚王百口莫辩,皇上大怒,已然将诚王禁足在王府之中,等待发落。当日食味楼大火,四通街上大乱,被连累死伤的百姓当真不少,京中百姓可谓群情激愤。   自从查出这些罪证来,便有死伤百姓的家人跑到京兆尹门前跪着请命,要求官府给百姓一个交代。所以这次就算诚王是被冤枉的,也是栽了个大跟头,若无意外,皇上是一定要严惩的。   诚王受挫,废太子又已被流放,皇上的皇子中可就只剩下了一个瑞王还屹立不倒,可瑞王的生母虽然是淑妃,也算位份极高了,可淑妃早便已经多年无宠,皇上对瑞王也没见表现出不同来,七皇子那可是唐贵妃所出啊。   以前七皇子不被朝臣们看在眼中,那是因为七皇子年幼,如今七皇子俨然已经参与朝政了,苏定文觉得皇帝令七皇子挂了这京兆尹的名,便是让七皇子参赞朝政的开始。   所以,苏定文在想是不是应该赌一把,凭借璎珞的庶女身份,自然是不可能嫁给七皇子做正妃的,可若是能够做个侧妃,将来七皇子真能胜出,这侧妃怎么也能成为四妃之一。   万一能先一步诞下子嗣,未来怎么样当真不好说。   可这些都是往好处想的结果,这要是万一赌输了,那莫说是他三房,说不定整个定安侯府都会跟着万劫不复……   故此苏定文犹豫来思量去,过了这么些天,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这日他到老夫人处请安,再度遭到了老夫人的逼问,苏定文敷衍了两句,心烦意乱的回到了书房,想了想,觉得还是先探一探七皇子的态度再说,毕竟七皇子可能看上了璎珞,这都是他自己的猜想,是不是真的还在两说,倘若根本就不是这样,那他在这里来回的思量犹豫也就都没了用处。   想着,苏定文便站起身来,出了书房直往吏部去。   他到吏部属下的考功司转悠了一圈,便又绕道去了翰林院。翰林院如今的掌院裴际慧乃是苏定文的同年,两人也算有些交情。   到了翰林院裴际慧便令人给苏定文上了茶,两人好一番寒暄,苏定文便笑着道:“眼见就要午膳时候了,小弟在醉仙楼上订了一桌酒席,不知道舟年兄可肯给小弟这个脸面?”   裴际慧听了此话,岂不知苏定文是特意来寻自己的,他诧了一下,心里琢磨了下,实在是不明白苏定文怎么就找到了自己头上。要说苏定文会有什么事儿,那也是年后留京升职的事了,可这乃是吏部所管,找上他算怎么回事。他这也没什么是能帮上苏定文忙的啊。   裴际慧心中诧异,面上却哈哈笑着,连声应了,却闻苏定文又道:“去年皇上开恩科,听闻周年兄这翰林院可是进了不少才高八斗的青年才俊啊,一会子不如都请过来,也好热闹热闹。”   听苏定文这么说,裴际慧倒又是一愣,有些了悟过来,道:“若是愚兄没有记错的话,醇言老弟家中似还有待嫁的女儿,难道老弟这是想在我这翰林院里头挑女婿不成?”   苏定文却是但笑不语,裴际慧便哈哈的抚掌笑了起来,道:“成,愚兄这便去招呼一声,指定给世侄女好生挑选个后生。”   小半个时辰后叶宇轩刚从吏部衙门出来,就瞧见衙门口拥堵着一群人,正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说笑,打眼一瞧有十来人,瞧样子竟皆是翰林院刚入院的一群酸腐书呆子。   叶宇轩只看了一眼,也没在意,迈着步正准备离开,突见一旁的翰林院衙房中又走出两个人,正是苏定文和掌院学士裴际慧。   两人一出来,那群书呆便纷纷上前见礼,苏定文也抱拳含笑地冲众人示意,眼睛一转瞧见了叶宇轩,苏定文忙快步过来,行了个礼,道:“微臣见过七皇子。”   叶宇轩到底在苏府中住过,苏定文瞧见叶宇轩来打个招呼也是应该,叶宇轩却站定,瞧着苏定文道:“苏大人这是要?”   苏定文等的就是叶宇轩这句话,含笑道:“微臣正要请翰林院的后辈们往醉仙楼吃酒,七皇子可要一起?”   叶宇轩诧了一下,自然不会跟过去,随意摆了摆手,道:“苏大人对后辈倒是宽厚礼让,本皇子便不去了,告辞。”   言罢他大步便走过人群,跨马往皇宫方向而回,跑的略远,心中疑惑却越是多了起来。   苏定文并不是闲着没事儿,好心提携后辈的人,没事儿他跑到翰林院请一群酸腐书呆子吃什么饭啊。   提疆勒马,身后跟随的随从忙靠了过去,叶宇轩倾身吩咐,道:“去打听下苏定文请翰林院的书呆子吃饭干什么!打听详细点,一会子去侯府回话。”   那随从应了,调转马头便直奔醉仙楼而去。   叶宇轩随即也转了马头,不再回宫,而是寻白广彦去了。   两个时辰后,白广彦的方陆院中,临水的暖亭里,八仙桌上摆着的饭菜已经凉透了,却只酒水被喝尽了,菜品几乎没动。   白广彦百无聊赖地站在暖亭边儿抓了把鱼食往下头水中丢着,洒了两把,回头瞧了眼略显醉态躺在摇椅上轻晃着的叶宇轩,心中不觉又暗叹了声。   暗道自那日在布料铺子里头那苏家姑奶奶也不知和自家这位爷说了些什么,爷便暴躁了十多日,可没少喝酒胡闹。   后来皇上派了差事,又将七皇子给叫到御书房训诫了一顿,七皇子才老老实实当起差来,这一些时日瞧着倒是正常了,怎么今儿又跑他这儿来了。上来就灌了两壶酒,话却不多说,这明显是又有事儿了嘛。   白广彦一阵无力,又掉了一把鱼食下去,见对岸的小道上七皇子的随从朱顺快跑而来,不由挑了挑眉,将掌上的鱼食拍干净,转过身往椅子上坐下,丢了颗花生在嘴里。   转眼朱顺已进了暖亭,在叶宇轩身前单膝跪下便回禀道:“属下都打探清楚了,那苏定文请翰林院的翰林们吃酒,似乎是有意从翰林院中为女儿选婿。”   叶宇轩还半闭着眼睛没反应,一旁白广彦闻言已是被口中花生沫呛得跺着脚连连咳嗽,竟是连脸都咳地涨红起来。   叶宇轩抬眸瞧了眼白广彦,冲跪着的朱顺瞥了下,朱顺才起身往白广彦后背狠拍了两下,又给他倒了杯茶,躬身站在了一旁。   白广彦灌了两口水,这才好了过来,却是站起身来,抬手点着又闭上眼睛的叶宇轩,跳脚道:“这都多长时间了,我知道爷早便丢下手了,闹了半天还是这苏家姑奶奶的事儿,爷这……”   他正叫的欢,被叶宇轩微凉的眼神瞧了眼,顿时声音戛然而止,踢了下脚边的春凳,无奈摇头,一屁股坐下,才道:“那苏定文又不是只一个闺女,也未必便是为那姑奶奶定亲的。”言罢,看向朱顺问道,“可打听出来了苏定文是为哪个女儿选婿?”   朱顺却道:“这个没打听到,不过属下打听到,苏大人极是赞赏翰林院的王学强和白章河两位翰林,将两人叫到身边还细细问了家中的情况。”   朱顺言罢,白广彦冲他摆了摆手,朱顺躬身退了出去。   白广彦瞧向依旧闭着眼睛的叶宇轩,虽然他面上神情没什么变化,可白广彦还是自他眉宇间瞧出了几分阴霾来。   白广彦敲了下桌子,道:“王学强高州府长宁县西屯乡人士,父母都是寻常百姓,今年二十又三了,去年恩科二甲第八名。白章河出身略好一些,河间府八仙镇人,家中是当地的乡绅,去年恩科二甲第三名,和王学强同龄。这两人出身太低,苏定文不可能将嫡女这般下嫁,倒是庶女堪配。”   而苏定文的庶女按照齿序,苏璎珞是年纪最大的一个,再一个如今苏定文的庶女就剩下了苏璎珞和下头的苏瑛紫二人,苏瑛紫年纪还小,这样一看,还真是在为苏璎珞那姑奶奶相看夫婿了。   这些话白广彦没有说出口,生怕刺激了叶宇轩,叶宇轩自然也都想的到。   见叶宇轩半响都没个反应,就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白广彦只觉心里堵的慌,一下子又跳起身来,道:“爷若是真丢不开手,那便该禀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自然会为爷做这个主!这样婆婆妈妈却又是为那般!爷若等不及,便是将那苏璎珞掳了先养在别庄也使得,前几个月爷不还日日往京郊别庄上跑呢。那庄子可是请了江南园林大家修建的,光从湖州运石头就花费了几万两银子,还不是因为爷顾念着苏姑娘这些年一直跟着苏定文在江南一带外任,为她准备的,如今万事俱备,将人先掳了放在庄子上,等苏定文将事儿闹到了宫里去,皇上和贵妃娘娘自然会给苏姑娘一个名分,将这事儿给平了!”   叶宇轩闻言这才睁开眼睛,瞥了眼跳脚的白广彦,接着却又扭头闭上了眼睛,就当白广彦焦的要抓头发时,这才听到一声低沉的话语。   “爷就是想让她心中也欢喜于爷,强扭的瓜不甜,硬抢来又有什么意思。”   叶宇轩的话令白广彦顿时便张了嘴,半响才顺了口气,拍了下手,道:“这也行,要她喜欢爷,总得多接触才成吧,如今她待在闺阁中,爷要见上一面那太难了些,那丫头片子又是个有主意的拧性子,只怕轻易也不会喜欢上什么人,爷莫不如先将人弄回来,这相处多了才能有感情不是。如今这么喝闷酒顶个什么事!”   白广彦觉得这当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了,他就弄不明白,怎么就为这个女人,弄得这大半年都置身在水深火热中一样。   叶宇轩却冷哼了一声,蓦然睁开眼睛,道:“弄回来?怎么弄?你当爷没想过?凭她的身份,最好也就是个侧妃,你觉得那丫头会于人做妾?”   白广彦想了想璎珞的性子,一时间倒蹙了眉,复又瞪大了眼睛,一下子便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道:“爷莫不是想娶做正妃吧?这可不行,这真不行,莫说皇上了,便是贵妃娘娘什么事儿都依着爷,也是没可能答应的啊!”   叶宇轩又何尝不知这点,故此才左右为难,他莫名便觉得璎珞定然是不会同意于他为妾的,且他觉得倘若他禀了母妃,以势压人强硬地纳了她,依着她的性子,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原本她便对他似没多少好感了,再在这事儿上开个坏头,她的心只会离他越来越远,指不定这一辈子都别想得到她的心了。   可娶做正妃,就像是白广彦说的,这根本就没一点可能!他若是敢胡来,非要娶她,八成母妃便会先要了她的小命!   叶宇轩揉着额头一筹莫展,白广彦也长叹了一声,道:“当初就不该住到苏府去,若是没识得那姑奶奶,这会子咱们兄弟一准跟着皇上狩猎去了,不知多少快意呢!”   因为璎珞,叶宇轩前些时日一直不怎么正常,其后看着好了,白广彦以为他已经丢开手了,没想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起先他还搞不明白,叶宇轩为何年年都跟着皇上去秋狩,偏今年却主动禀明要留守京中,这会子白广彦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弄了半天还不是惦着那丫头片子,放不开手。   见叶宇轩闷声不语,白广彦又倒了杯酒,一口灌下,将酒杯啪地一声重重砸在桌面上,看向叶宇轩道:“这事儿其实也明白,爷要实在不忍心纳她为妾,那便潇洒点放了人家姑娘,男婚女嫁两不相干。爷要是真放不开,当真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人,那便早早的求了娘娘给她的名分,她便是闹,便是冷着爷,那也还有一辈子的机会捂热不是,总比她真订了亲,嫁了旁人来的好。苏定文这都要给她定亲了,爷可想好了,若是真等她订了亲再去找贵妃娘娘做主,到时候只怕连个侧妃都是难的了。”   叶宇轩却似根本就没听到白广彦的话一般,依旧沉默不语,白广彦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才听他低声道:“此事容我再想想,你吩咐人敲打下那几个翰林,谁要敢往侯府去提亲,爷灭他九族!”   白广彦摇头苦笑,又倒了两杯酒,道:“这个爷不用吩咐,我也会去做。只愿我这辈子千万莫遇上这样的冤家,罢了,喝酒喝酒。”   却说苏定文自醉仙楼回府后,又过了两日还不见叶宇轩又任何举动,不免便有些心中泛嘀咕,想了想便又跑了一趟翰林院。   他这一进翰林院便发觉不对劲了,那日醉仙楼上争相于他敬酒套近乎的几个年轻人,今日见了他全部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一个比一个溜的快,苏定文当下便心思一动,哪里不知几人是被警告过了。   一时他心头大定,哼着曲儿晃出翰林院,回侯府而去。 ☆、108 提亲   苏定文心中有了底,回到定安侯府便只觉已然是稳坐钓鱼台了,只等着再看看七皇子的进一步动作,便能推测出璎珞在七皇子的心中到底分量有多重。   倘若七皇子真看重璎珞,自然便会求到贵妃娘娘面前去,那样将璎珞送到七皇子身边,有七皇子的宠爱,将来出头的机会自然比其她女子要高些。   苏定文又等了两日,却没能等来叶宇轩的任何举动,反倒是都察院六科给事中梅大人的夫人赵氏前来定安侯府拜见老夫人。   这六科给事中梅大人不过是个正七品的京官,可在大丰,旁的正七品京官就是蝼蚁,唯这六科给事中,却绝没有敢小瞧了。   六科给事中的权利非常大,掌侍从,规谏,稽查,拾遗六部百司之事,平日更要辅助皇帝处理奏章,多少宰辅都曾做过这六科给事中。   平日里梅府和定安侯府并没有什么往来,如今赵氏突然登门,倒是令马氏诧异。这若是寻常的夫人前来走动,马氏托病便挡了,可赵氏头一次前来,马氏却不敢随意就以病挡掉。   当即便让丫鬟伺候着穿戴了见客的大衣裳,令段嬷嬷前去迎赵氏进来。   片刻后,赵氏便到了福禄院的花厅中,赵氏瞧着不过三十上下,圆盘脸,大眼睛,笑起来右脸颊上有一个深深的酒窝,显得格外和善可亲。   她上前给马氏见礼后,落了座,笑着寒暄了两句,又问询了马氏的病,送上了带来的药材为拜礼。这才道明来意,言道:“早便听闻府上的姑娘一个塞一个的水灵端方,今儿怎么不见?不瞒老夫人,我这次拜见老夫人正是为了府上的姑娘。”   定安侯府的姑娘们才成了京城笑柄,马氏根本就没想着这时候会有人上门提亲,故此听了赵氏的话也没往提亲的上头想,心道这赵氏莫不是专门上门来看定安侯府笑话的吧。   即便是六科给事中再得皇上看重,那这般行事也太是嚣张了些,他定安侯府惹不起信王府,那也不代表一个七品给事中就能踩到头上,登门打脸!   马氏的脸色沉了下来,赵氏瞧马氏这般,心中暗道这定安侯府当真是落败了,这样一个脑子糊涂的当家老太婆,也莫怪定安侯府闹成京城大笑话来。   只她面上却含笑,端着茶盏作势吃茶,眼眸转动瞧了眼四下伺候着的丫鬟们。   马氏见她这样倒是嘀咕了,瞧这样子也不像是来看笑话的。犹豫了下,马氏还是摆手令段嬷嬷留下,其她丫鬟都退到廊下去伺候着。   丫鬟们退下去,赵氏才笑着放下茶盏,道:“不瞒老夫人,我这趟来是受了迟家老太爷的请托,为我那外甥迟家大少爷来求娶府上五姑娘的。”   马氏顿时便愣住了,怎么都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有人来向苏璎珞提亲。   难道是老三已经为五丫头找好了亲事?可前儿她逼问老三,老三还敷衍了过去,可没说这两日就有人来提亲啊。   定安侯府和给事中梅府平日并无来往,马氏想来想也不知这赵氏说的迟家是哪家,迟大公子又是哪位。   赵氏见马氏满眼迷茫,心中越发鄙夷。京中的当家夫人们哪个不是人精,便是寻常不来往的人家,心中也该有本谱,见了面也好先有三分熟。便是当家夫人实在记不住这些关系,身边伺候着的嬷嬷丫鬟们也该心中有数,碰上了便事先提醒一二。   他们家老爷虽然只是个七品官,可给事中府将来的前程谁不看好,便是到了宰相夫人面前,宰相夫人也给三分颜面,这定安侯府的老夫人竟然任事不知的模样,也难怪定安侯府几个老爷一个比一个不成器,侯府也一年不如一年。   这三房老爷虽说是出息点,可有这么一家子拖累着,将来也没个扶持,迟璟奕要迎娶的有是个庶女。只赵氏也知道自己这个外甥是个眼光独到,心有成算的,也不知这苏府三房的庶女是个什么样儿的,竟叫这眼高于顶的外甥看在了眼中,费了心力说服了迟家老太爷,让老太爷来信托付了自己来侯府提这个亲事。   想来为说服老太爷,她那外甥怕是没少下功夫,费心思。   赵氏想着便直言道:“老夫人许是不知道,我娘家出自姚兴赵氏,嫡出的姐姐嫁的是前吏部尚书迟家的大爷,我这外甥正是如今迟家的嫡出大少爷,丙寅年生人,因这些年这孩子忙着迟家的生意,便将这娶亲一事给耽搁了,今儿我来便是为他求娶府上五姑娘的。老夫人看看可还满意,给我透个话,我也好安排正经的官媒前来提亲。”   赵氏一说前吏部尚书迟家,马氏当即便反应了过来。都说如今的迟家富甲天下,不仅是皇商,因着迟家老太爷的关系,迟家虽如今子孙没入朝,可子孙们娶的夫人们却都是正经的官家嫡女,这姚兴赵氏便是世代簪缨的望族。且这些年京城各府邸办宴席之类的,迟家人也不时会出现,并没有因为迟老太爷的致仕就退出京城官夫人们的交际圈。   迟家的大少爷求娶三房一个庶女,那可当真是五丫头高攀了,更何况,如今定安侯府的姑娘们名声正糟。   马氏呆了呆,脸上立马便露出了喜色来,对赵氏立马便热情的极多,道:“这门亲事依我看当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我这做祖母的却不好越过五丫头的父母做了这个主,夫人可否给我老婆子两日时间,我先商量过三房儿子媳妇,再给府上答复?”   赵氏自然是笑着应了,也不再多留便告辞而去。   马氏虽然不喜璎珞,想要早早将她打发出去,可璎珞能嫁个好人家对侯府却是百里无一害的,她对这门亲事再满意不过了,觉得这时候能定下这门亲事,对侯府姑娘们名声的恢复也有好处。   当下她便兴冲冲地令段嬷嬷赶紧去找苏定文来,待苏定文到了福禄院,马氏便将赵氏的来意说了,追问苏定文道:“这门亲事可是你从中牵的线?当真是五丫头高攀了,你能为五丫头寻这样一门好亲事,可见是真心疼爱她,不是为娘的说你,涵哥儿,飞哥儿和三丫头才是你的嫡出儿女,也都到了嫁娶的年纪。有这份慈父心,正该多多为他们想想。”   苏定文对赵氏的来意也很是诧异,遂又想起了前不久楚衣阁的事,当时那在楚衣阁中意图对璎珞不轨的乞丐就是迟家大少爷送过来的,还有之前璎珞姐弟质控苏景飞联合刘姨娘谋害璎珞坠崖的事情,当时也是这迟大少爷的小厮目睹了过程。   如今迟璟奕又提亲于璎珞,要说两人没什么,苏定文都不相信。这般一琢磨,苏定文岂能不知,璎珞在前两件事儿上只怕也没她表现的那么委屈无辜,他原本就觉得这个庶女越来越不简单,如今看来,倒还是他小瞧了她。   苏定文心中正惊异着,听闻马氏抱怨指责的话便颇有些不耐烦,只碍于孝道他也不会反驳顶撞老夫人,勉强应了几声哄了哄老夫人,便道:“这门亲事真不是儿子牵线的,那迟家大少爷唤振威将军府太夫人姨祖母,五丫头得了振威将军府太夫人的高看,指定是太夫人看中了五丫头的品貌,这才说服的迟老太爷。这亲事,左右母亲已经应了两日后给梅府回话,便且容儿子回去思量思量吧。儿子还有事儿,便先告退了。”   苏定文言罢,起身行了礼便匆匆退了出去。   马氏见这么一门好亲事苏定文竟然还要回去思量,顿时气的又心口发堵,拍着炕沿儿道:“不过一个外室出的庶女罢了,真就当成绝世宝贝了,瞧老三那样子当真是比嫡女还金贵看重,这可当真是……当初我真不该舍不得涵哥儿,飞哥儿几个跟着他们老子外任吃苦,不该将他们养在跟前的,弄的如今老三只疼庶子庶女,倒将正经嫡出的撇在了一边儿,冤孽啊!”   且不说马氏那边捶胸顿足,难受的厉害,苏定文回了书房便令人去唤璎珞到前院问话。   赵氏一进福禄院,璎珞便得到了消息,故此这会子被苏定文请到了前院书房中,她也已经大致猜到了所为何事。   进了书房,她冲坐在书案后的苏定文福了福身,道:“女儿给父亲请安,不知父亲这会子请女儿来所为何事?”   苏定文却是盯视着璎珞目光沉沉半响不支声,璎珞想大概是今日迟璟奕一提亲,苏定文便猜到了先前落崖一事,还有楚衣阁一事自己动了手脚。故此才这样看着自己,不过她心中却是半点也不惧怕。   依旧神色不变地含笑而立,还自行站起了身来。   那两件事她都是被动防御而已,是苏景飞和苏瑛玥动手在先,她不过是没让他们得逞,揭露了他们的险恶用心而已,她问心无愧。而且她知道,苏定文是一个理智重利的人,即便知道自己动了手脚,想必此刻他也不会将她如何。   不得不说璎珞很了解苏定文,苏定文还真不怎么愤怒,相反,他此刻瞧着眼前这个庶女,觉得当真是好极了。   绝色的容貌虽然不易得,可在皇宫那种地方,想必绝色也不会少见,可若是绝色还能有聪慧的头脑,且还具备出众的手段,那便是百年难遇的女子了。   他这个庶女有手段,有脑子更有容貌,这简直太适合嫁进皇家了啊。迟家虽然不错,可到底还是比不得送到七皇子身边的诱惑大。   苏定文想着却未曾提赵氏入府提亲之事,而是开口道:“你识得七皇子?”   璎珞万没想到苏定文这会子会提起叶宇轩来,愣了一下,满色平淡的道:“父亲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一个闺阁女子上哪里识得七皇子,再说咱们到京城没多少时间,女儿除了在府中便只去过将军府,也无从识得七皇子啊。哦,倒是前些时日在街上被信王府堵了那次,是七皇子带着京兆府的衙役前来解了围,不过当时女儿心中惊惧,连七皇子长什么样儿都不曾瞧见。父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见璎珞面上表情镇定,目露茫然之色,神情半点都不似作伪,苏定文更加觉得这个女儿适合混皇宫了,不过对于璎珞这样欺瞒于他,他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抿了抿唇,他索性挑明了道:“你也不必隐瞒于为父,七皇子在穗州客居在苏府时你们便识得了,后来更是因为你,七皇子才发作了华哥儿身边的小厮们,到了京城,七皇子听闻你生死不明,更是当日便到侯府来询问华哥儿因由。若当着你和七皇子不相识,七皇子又何必干涉你的婚事!?”   璎珞听的心中微惊,眉头微蹙,抬眸盯着苏定文,“父亲何意?什么叫他干涉我的婚事?”   苏定文却不多言,只道:“这你不必多管,为父只告诉你,你和七皇子的事情为父都已经知道了,七皇子对你有意,那是你的福分,为父决定将你送到七皇子身边,你放心,为父打听过,七皇子如今身边并没有正经位份的女子,去年选秀,皇上和贵妃娘娘给七皇子挑选的正妃侧妃,七皇子都没同意,如今身边伺候的只有两个司寝,乃是贵妃娘娘安排的教导皇子知事儿的教引宫女,比七皇子年长四五,你是他看中的,他定然会善待你的。”   璎珞早便知道苏定文是个有野心没人性的,可也没想到他竟这般就定下了她的亲事,这就要卖女求荣了。顿时垂在身旁的双手便紧握了起来,到了这时候她也不想和苏定文再维持什么娇弱形象,上演什么父慈女孝了。   她昂起头来,自行走到旁边的圈椅上缓缓坐下,却平静而肯定的道:“我是不会去给七皇子当妾室的,老爷还是别想了。”   苏定文简直难以相信,璎珞居然敢这么和他说话,他怒目瞪着璎珞,禁不住重重拍了下身前的桌案,张嘴正欲咆哮出声,璎珞却是冷冷的道:“我早便不能生育孩子了,这样老爷还准备将我送去七皇子身边吗?”   这句话简直就宛若一记闷雷将苏定文给雷地顿时便愣在了当场,什么火气都消了,他半响才确定璎珞说的话不是幻听,脸色一时间难看的吓人,豁然起身,道:“什么叫不能生育孩子了?这话也是你一个闺阁姑娘能说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璎珞却扯起唇角嘲讽的笑了笑,斜睨着苏定文道:“父亲大人觉得我会拿这个开玩笑吗?您的好妻子,我的嫡母,早便为我准备了绝子汤,令人当成补药喂给了我。这事儿也不是能胡说的,父亲大人但有不信,大可现在便请个大夫来为我诊脉。”   璎珞神情满是冷然和讥诮,话语更是斩钉截铁,苏定文在心中已然相信了她,只是还保留着最后一点奢望,希望是璎珞为了不给叶宇轩做妾在扯谎,盯着璎珞看了两眼,大步出了屋。   璎珞心知他是去吩咐请大夫,只是嘲讽一笑,倒了杯茶捧着静候。   那时候在穗州得知这身体被灌了绝子汤,璎珞便惦记着此事,一直想找个机会寻名医好好诊诊脉看能不能挽救,当时在回京的路上,因太夫人药膳的事儿,璎珞当时在船上和迟璟奕的大夫也算有过些交往,当时她便让那位周大夫诊过脉。   彼时周大夫便说她的身体确实受损,需得好好调理,终年吃药,过个一两年再看看可有起色,若有起色许是还有救。   因为那周大夫是迟璟奕的私人大夫,故此当时周大夫给璎珞请脉时,璎珞也没特意避开迟璟奕,这事儿迟璟奕是知道的。彼时周大夫给璎珞开了一张长期调理的方子,便连那药都是迟璟奕在洞湖码头亲自带着周大夫去抓的。   那药璎珞在来京的船上吃了几日,苦的像黄莲水一般,吃了那一副后到了侯府便再没让人去抓过。   也有这个原因在,璎珞才会觉得迟璟奕万不会中意自己,他在茶楼上向她求婚表白时,她才会那样的吃惊不已,半点都不曾想到。   迟璟奕明明知道她被宋氏算计身体受损,还拿出了十分的诚意来求娶,璎珞真的极为感动,早便想好嫁了他,定然会好好配合周大夫治病,再不会嫌弃那药苦而放弃,会好好经营自己的婚姻。   如今苏定文竟然想让她进宫去为定安侯府的荣华富贵拼杀,呵呵,那她也不妨让苏定文知道,她早便被他的好妻子给毁了,也让苏定文知道,她这样子嗣艰难的只怕错过这次迟府的提亲,真的再难“卖”出更好的价钱了。   两刻种后苏定文的心腹杨福才亲自领着一个满头华发的大夫进了书房,书房中璎珞也坐在了屏风后头,只伸出一只手臂来,腕子上搭了块绢帕由着那老大夫诊脉。   那老大夫让璎珞左手右手换着足足静诊了一盏茶时候,这才随着苏定文到了偏厅叙话,苏定文神情肃穆地问道:“如何?”   老大夫却是摇头,长叹道:“这位姑娘被食用了虎狼之药,许是还受过凉寒,唉……请赎在下无能为力,老爷还是另请高明吧,老朽告辞。”   那大夫说罢竟是不孤苏定文的挽留摆手连方子都未开便离开了,苏定文一时间双腿微软,神情一下疲累了下来。   璎珞隐在屏风后隐约听到外头的动静,见那老大夫连方子也没开,心中并不觉得意外。   迟家富裕也算颇有人脉,迟璟奕的大夫并非无能鼠辈,寻常大夫本就不及。更一个,像这种随意请来府上诊脉的大夫一般都不愿多承担责任,小病便多说重两分,一有棘手的病自然更要说重,免得治不好,再得罪了官家老爷,弄的生意不保。   待那老大夫走远,苏定文进了书房,璎珞却是冷笑着道:“这下父亲大人可该相信我的话了吧?!还准备送我去给七皇子做妾吗?”   苏定文虽然恼恨璎珞的态度,可他这会子却觉璎珞的冷嘲热讽都能够理解,一个女子被断了子嗣缘分,她再怎样尖锐怨恨都是应该的。   他不由目光复杂瞧着璎珞道:“你既然早便知道此事,为何不告诉为父?”   璎珞却一笑,道:“夫人在内宅一手遮天,我没有证据,便算是告诉了父亲大夫,您便就会相信我吗?”说罢,她唇角扬起一抹古怪的笑来,道,“其实我觉得父亲大人正该也让那大夫把把脉呢。”   璎珞的话令苏定文眼孔一眯,面色巨变,他不是傻子,这会子经了璎珞提醒哪里能不疑心。他还这么年轻,可自苏瑛珍以后,他可就再没有令女人有孕过,不论是宋氏还是妾室通房!   苏定文虽然子嗣不少,不愁断了香火,后继无人,可是个男人就不会嫌弃子嗣太多,更何况,对于苏定文这样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来说,即便已有了嫡子庶子,可年纪轻轻便“不中用”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苏定文一时间也没心思再商讨璎珞的婚事了,只觉着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气血翻涌着,摆了摆手便道:“你先回去吧,你的事儿改日再论。”   璎珞巴不得苏定文现在就去找宋氏算账,继而更厌恶于宋氏所出的儿女,垂头笑了笑福身而去。   ------题外话------   美妞们周末愉快,么么哒 ☆、109 进宫   璎珞离开后,苏定文便又悄然令杨福才将那老大夫给请了过来,一个时辰后,那老大夫揣着一袋子银子出了侯府,与此同时,苏定文也怒气腾腾地冲到了宋氏幽禁的小院。   宋氏自回到京城便被幽禁在了一处偏僻的小院中,她虽然被苏定文厌弃了,可到底是两位少爷和苏瑛琼,苏瑛玥的生母,加之又是老夫人的侄女,故此宋氏其实除了行动不得自由,见不到亲生孩子以外,不愁吃喝,过的比一般人还是好了许多。   只是这样暗无天日的幽禁日子却也让宋氏的身心都被折磨的厉害,苏定文进了小院,瞧见院子里站着的那个瘦骨嶙峋,头发半白,身体佝偻的女人时险些都没能认出她来。   可即便宋氏如此凄惨,苏定文也没能消下火气去,他屏退了看管宋氏的下人,冲上前便扬手给了宋氏一个耳光,怒道:“贱人!你做的好事!”   宋氏几经挫败,苏定文一次比一次无情,来京城的路上她便已对苏定文再不抱有半点想法。只希望到了京城,自己的母亲和姐姐能帮她在老夫人面前多说好话,老夫人能够看在母亲的面上,看在她所出的二儿三女的面上,能够让她翻身。   她原本以为老夫人那么疼爱她这个媳妇,又为苏景涵和苏景飞几个考虑,老夫人该会压住苏定文,让她翻身的。   可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些,苏定文一力要幽禁她,老夫人竟然也抗不过苏定文的意思。或者说老夫人根本就不想为了她和自己的儿子闹地不愉快,老夫人到底嫁了定安侯,是苏家的人。   她这个姓宋的外甥女,没进苏家门自然是百般的疼,进了苏家门,她便先是苏家的儿媳妇,下来才是老夫人的外甥女。   她害苏定文的子嗣,差点影响苏定文的仕途,所以老夫人便不满意她这个儿媳妇了,不肯对她施以援手了。宋氏以前总以为自己可以肆意而为,还有姨母会为她撑腰,到了现在宋氏才明白,内宅她能依靠的只有苏定文,苏定文如今恨不能她去死,所以她便再没了出头之日。   自住进这院子,不仅苏定文,便是府中其他主子也都未曾来看过她,今日苏定文一冲进来,宋氏便知道又出了事儿。可她却也没想到苏定文会上来就打她一个巴掌。   苏定文用的力气当真不小,顿时便将体弱的宋氏给甩飞在了地上,血迹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宋氏早已心如死灰,这一巴掌竟然不觉地又多疼。   她趴在地上猛然扭头盯着苏定文,一双原本暗淡无光的眼中满是恨意,苏定文见她竟还敢嚣张,上前便又是两脚,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毒妇,做尽了阴损之事,如今竟然还不知悔改,用这样的眼光看着爷,爷怎么当初就瞎了眼,娶了你这毒妇回来!”   宋氏却是声音沙哑的笑了起来,嘲讽着苏定文道:“彼此彼此,只不知老爷今日又是因为我做的哪一桩哪一件阴损之事儿而来?”   苏定文见宋氏这般疲赖模样,一时间气的额头青筋直跳,蹲下身去,抓着宋氏的衣领便将宋氏给拎到了眼前,压着声音怒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给珞丫头喝过绝子汤?还有,我的身子是怎么回事?大夫说我早被人下药绝了子嗣,你说,是不是你做的!?”   宋氏听闻苏定文这般说,顿时便嘎嘎笑了起来,她如今容貌苍老枯槁,神情阴戾沉郁,唇角还带着血,声音也沙哑粗粝,笑起来那样子说不出的古怪骇人,苏定文竟有些心下发虚。   宋氏却陡然收了笑,竟然一口承认道:“这两件事儿啊,没错,你还不算太蠢,总算发觉了。这些年你一直不再有子嗣,难道便不曾怀疑过?还有你那宝贝庶女,我只恨当初下的不是断魂汤,哈哈,不过绝子汤也不错,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来,我倒要看看她这一辈子会如何!”   听闻宋氏的话,苏定文想到自己再不会有孩子,想到他原本已经为璎珞寻好了去处,却生生因为宋氏被打断了所有筹谋,一时间恨的一把掐住了宋氏的脖颈,道:“你这个毒妇!不知悔改的毒妇!”   苏定文狠狠掐着宋氏的脖颈,神情越来越狰狞,宋氏如今身子虚的厉害,根本不是苏定文的对手,挣扎了两下,非但没能挣脱,反而激地苏定文越掐越紧,没片刻宋氏便面色紫涨,翻起了白眼。   她想着自己这一辈子,到底淌下了眼泪,那泪滚到苏定文的手上,苏定文才像被火烫了一样蓦然回过神来,手一松,放开了宋氏。   只剩下一口气的宋氏扑倒在地上拼命的咳嗽,咳了半响,略微回过气儿来,却又禁不住盯向苏定文怨毒地道:“悔过?呵,我为什么要悔过,给你下药,这简直就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了。哈,如今你厌弃了我又如何,便是我死了,你另娶了妻,也不会再有儿子了。你这辈子爬的再高,挣的家当再多,也都是涵儿和飞儿的!是我儿子的,哈哈,还是你想留给你那外室生的孽种?那孽种是不是你的种只怕你都不清楚吧?哈哈,都是我儿子的,那些贱人再生不出你的儿子来,占了我的位置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宋氏越喊越激动,越来越癫狂,声音也越来越大起来,苏定文生恐她喊得外头下人都听到,眼见和这疯妇根本就说不清楚,他怒地又盯了宋氏一眼,转身便大步出了院。   岂料刚刚到了院门处,却见苏景飞偷偷摸摸地趴在门口往里瞧,许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来,一时躲避不及,便被苏定文给撞了个正着。   苏定文心头满是怒火,想到之前因苏景飞谋害璎珞的事儿,自己已经罚了苏景飞禁足,此刻他竟然又出现在这里,苏定文怒火便冲了上来。   加之方才宋氏刚刚说了那样的话,苏定文怒火叠加,一个没忍住,抬脚便狠狠踹在了苏景飞的身上,直将苏景飞生生踹地跌滚了出去,发出一声惨叫。   宋氏刚好将这一幕瞧在了眼中,她愣了一下,蓦然认出了久不曾见的次子来,一下子便尖叫一声张牙舞爪地便向院门的苏定文扑去,那眼神简直似要吃了苏定文。   可惜她还没能扑过去,苏定文已出了院,冲两个守门的粗壮婆子沉喝一声,道:“关门!”   宋氏扑到了院门,门却已从外紧紧关闭了,宋氏趴在门上,拍打着喊叫着,却无一人搭理。   而苏景飞素来体弱被苏定文踢了一脚竟是疼的晕厥了过去,宋氏隔着门缝眼瞧着苏定文令婆子抬走苏景飞,眼眸中一时有决绝而奇异的光芒闪动不已。   一刻钟后,二等丫鬟小婵快跑着进了大夫人白氏的落子,到了廊下便自行挑起帘子进了屋。   屋中白氏正泱泱的躺在美人榻上由着丫鬟修剪指甲,见小婵进了屋不由微微撑着身子看了过去。   小婵福了福身,欢喜地道:“二少爷听到消息果然偷偷从墨涵院的后门跑了出去,跑到幽禁三夫人的院门口偷听,结果被三老爷踹了一脚,竟然昏倒了,刚刚被婆子抬回墨涵院去。”   白氏闻言不由抚掌笑了起来,道:“哎呦,这夫妻离心,父子成仇的大戏当真好看极了,三房这才回来可当真是天天上演大戏啊。这些时日净是些糟心事儿,今儿可算有点开心事儿了。”   白氏早年被老夫人喜爱的三媳妇宋氏压制,可恨的是宋氏生的两个儿子还要压在她的儿子头上,明明她的儿子才是嫡长房嫡长孙,偏在老夫人面前她的儿子还不如苏景飞兄弟,白氏早便想报此怨了。   今日一听说苏定文脸色不好的去了宋氏的小院,她便令人去给苏景飞报信,这不,果然就看了一场好戏。   白氏拍着手笑了个欢,这才又问小婵道:“可听到三老爷和三夫人都说了什么?”   小婵面露忐忑道:“看守三夫人的婆子都是三老爷挑选的心腹,奴婢怕被发现不敢看的太近,只听到三夫人惨叫了几声,还有争执声,至于说了什么,奴婢实在听不清楚,还请夫人恕罪。”   白氏心情好,倒也不为难小婵,点头摆手打赏了小婵。   马氏到了旁晚时分也听说了苏景飞偷跑出来被苏定文踢飞晕厥的事情,气的不行,将三老爷叫去训斥,不想三老爷也不知对老夫人说了些什么,老夫人气的竟当场吐血,请医问药直闹腾到半夜。   听闻这些破事儿,璎珞不过一笑,当夜早早便睡下了,只等着翌日苏定文心情平复后再传她过去商议亲事。   果然到了翌日,璎珞刚吃了夕食,苏定文便再次令人前来请璎珞到前院书房。   璎珞随意披了件斗篷便带着妙哥到了前院,同昨日一样,苏定文屏退了下人,只留了璎珞在屋中。   苏定文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昨日那般暴怒,今日面上已一片平静,瞧不出任何心绪来,唯眼底带着些青黑,略显得疲惫憔悴。   他望着盈盈而立的璎珞,道:“既然你的身体出了问题,不适合进宫,那为父便也不硬逼你去了。”   璎珞垂着头嘲讽的翘了翘唇角,一点也不意外苏定文的决定。   皇宫那种地方,生不出儿子来再得宠都是风花雪月,靠不住的,且如今七皇子还住在皇宫中,未曾开府建制,她要被选去伺候皇子,哪怕只是做侧妃,首要一个也得身体健康,宜生养。婚前,宫中便会派太医给她请平安脉,确定身子干净,身体也没问题才成。   她如今这样显然连基本条件都不过关,便是苏定文想卖女都没有办法。   却闻苏定文沉默了一下,又道:“为父也不瞒着你,昨日给事中梅府的夫人赵氏前来拜见你祖母,却是来为迟家大少爷求娶你的,对这么亲事你怎么看?”   璎珞深吸了一口气,福了福身,道:“迟家虽然是商户,但却是皇商,迟老太爷又曾累至天官,迟家老爷少爷们虽然不入仕可也是自幼书不离手,学富五车。迟家老太爷立下家训,子辈孙辈皆不可入仕,不过是为了蓄积力量,女儿嫁过去,虽然无法生育自己的孩子,可迟大少爷却会允女儿过继子嗣,女儿会好好教导那孩子。迟家到这重孙一代便可入仕了,彼时迟家必定会以所有财力和三代蓄积的力量去全力培养这重孙一辈,女儿相信,三四十年后的迟家必定不同凡响。”   璎珞的话倒是令苏定文愣了一下,细细一想,他不得不对这个女儿刮目相看,她确实是看的通透非常。   迟老太爷三代积累就是为了积累资本,蓄积力量,打好根基,以便于重孙一辈一飞冲天,三四十年后的迟家会如何还当不好说。   他静静盯着璎珞看了半响才又道:“这么说迟大少爷知道你不易子嗣的事?”   璎珞点头,道:“是的,他知道,彼时正是他的大夫给女儿诊的脉,女儿才知道……”   璎珞没说下去,神情略显寥落,苏定文叹了一声,道:“迟大少爷对你也算用心了,既然如此,定亲便要趁早,以免夜长梦多。你去吧,为父这便令人前往梅府给赵氏夫人送信,就说我定安侯府应下这门亲事了。还有,亲事没有定下前先莫要声张出去。”   苏定文想的很明白,如今璎珞无法有孕,那便万万不能送到七皇子身边去,送到七皇子身边更是得不偿失。可他要为璎珞定亲一事已经透露给了七皇子,谁知道七皇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故此苏定文的意思时,要趁着七皇子没行动前赶紧先将亲事定下来。到时候即便七皇子不甘心,却也不能强逼人退亲。   璎珞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许是经过一番波折的缘故,心里竟像放下了重重的石头一般,一下子轻快了许多,升起欢悦和期待来。   即便苏定文不吩咐,她也要催促苏定文早日将亲事给定下来的,此刻闻言,自然是屈膝应了。   苏定文便摆手,道:“既如此,你便回去吧,这些时日便莫再出门了,为父让账房支给你两百两银子,你母亲如今病着,便让云妈妈帮着你先挑选了嫁衣布料,该做的绣活便赶紧做起来。免得婚期定下来,急急慌慌的不成样子。”   璎珞再度应了便告退出了苏定文的书房,出了屋,却见这么一会子功夫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地上屋檐上已白了一层。璎珞挑唇站在廊下瞧了片刻,心想这么大的雪,想来下上一两日道路便就会阻了吧。   今年下雪特别早,想必这一下雪,皇帝从林山狩猎回来的日期也要往后拖延,等那人回来她只怕早定亲了,瞧样子,苏定文是想让自己早早出嫁的,说不得到时候婚期都定下了,那人虽然霸道了些,可也极度骄傲,自己都这样决绝了,想必他也不会再执意掠夺,这样也好。   以后她做她的商人妇,他做的亲王贵胄,本便的是不该有交集的人。   璎珞想着紧了紧肩上的斗篷,扶了妙哥的手,道:“走吧,既到了外院,便去弟弟那里瞧瞧。”   妙哥并不知道璎珞和苏定文在书房中说了什么,原本还有些担忧,此刻见璎珞面含笑容,似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妙哥便知老爷寻姑娘来一准是好事。   顿时她也笑了起来,清脆地道:“今儿一早少爷身边的小麦还奉命往咱们秋水院求见姑娘呢,说是下了雪,少爷出去刚好碰上有下头的皮货商人进京卖皮货,少爷挑了好几块不错的皮料,见那皮料都还不错,就是熟的不算好,便让阿原送去重新硝制,说是等硝好了给姑娘好好做两件大毛料衣裳,叫小麦特意来问问姑娘想要什么样儿的。姑娘那会儿还睡着,奴婢也没敢惊动姑娘,少爷一片心意,姑娘去了少爷院子刚好亲自告诉少爷。”   璎珞笑着点头,两人沿着抄手游廊一面看雪,一面往苏景华的青石院走。一路遇到下人已先一步去禀了苏景华,故此璎珞还没进院子,苏景华已经迎了出来。   他今日穿着一件红色团纹镶狐狸毛边儿的箭袖绵长袍,腰间束着紫红绣富贵竹的腰带,足下蹬着前几日璎珞才新做好的一双鹿皮厚底棉靴,肩头还披着件灰鼠皮素面鹤氅,立在风雪中,姿态挺拔,虽然还有些稚嫩,竟也已然有了少年郎的俊美之姿。   这大半年许是生活的好了,精神面貌也好,不知不觉苏景华已似换了个人一般,不仅气质有了极大的变化,就连身体也在疯长,如今已然同璎珞一样高矮了。   璎珞瞧着站在风雪中张望迎接的苏景华脚步略顿了下,恍然想着头一次见苏景华时那个暮气沉沉的孩子,再瞧着眼前一身红装,愈显贵气张扬的少年郎,有种自豪感和欣慰感油然而生。   “下这么大的雪,路上多滑啊,姐姐怎这会子过来了,也不多带两个人。赶紧随我进去!”   璎珞愣神时,苏景华已瞧见她,大步迎了过来,替了妙哥,亲自拉住璎珞的手臂带着她进了青石院。   上了台阶,丫鬟迎秋便忙忙打起了帘子,道:“这雪下的大,姑娘快进屋。”   这个迎秋正是当日璎珞和苏景华在穗州河坝的人市上买下来的那王小秋,在穗州时候便安排进了府,伺候在苏景华的身边。她年纪比苏景华大些,是个稳妥细心的,如今是苏景华身边的大丫鬟。   进了屋,迎秋拿鸡毛掸子利索地给璎珞和苏景华都扫了扫斗篷上的雪,又伺候苏景华脱了大氅,这才回身接过妙哥手中的斗篷,笑着道:“方才少爷还念叨着姑娘呢,姑娘可就来了,姑娘和少爷宽坐,奴婢去给姑娘添个手炉来。”   璎珞点头,四目一望,见花厅中燃着炭火,处处妥帖,这才笑着和苏景华说起了话。两人聊了些琐事,待丫鬟上了茶和糕点,璎珞方才捧着手炉,笑着道:“我和你们少爷说话便好,你们都下去歇会儿吧。”   迎秋应了,上前挽了妙哥的手道:“前儿还说要去请教妙哥姐姐针线,今儿妙哥姐姐便送上门了,妙哥姐姐随我去厢房坐坐,也指点指点我这愚笨之人?”   妙哥瞧向璎珞,见她含笑点头,便随着迎秋说笑着走了出去。   璎珞这才冲苏景华道:“我刚是从老爷的书房而来。”   苏景华闻言面色便一沉,璎珞安抚的冲他笑了笑,道:“别急,这次他叫我去是好事。”璎珞手指摩挲着手炉上的花纹,抿了抿唇,方才笑道,“是姐姐的亲事,该是这两日便能定下来了。”   迟璟奕提亲一事,苏景华半点不知道,如今骤然听闻璎珞此话,顿觉一惊,本能紧张。见璎珞神情不似不高兴的样子,他才略缓了面色,道:“怎么会这样突然,家里三姐姐和四姐姐都还没定下,如何就先轮到了姐姐你?说的是那户人家?”   璎珞被苏景华盯着,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睫羽闪了闪才道:“家里不平静,老夫人不待见我,老爷也是迫不得已想早日送我出门。那人你也见过的,就是迟家的大少爷。”   苏景华一愣,接着便拍手笑了起来,惊喜地道:“是迟大哥啊,迟大哥人品好,学问也好,长的好待人也好,姐姐能嫁给迟大哥再好不过了。只是我舍不得姐姐这么早就出嫁,姐姐一出嫁这府中便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璎珞见他垂着头,一脸的失落,倒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忍俊不禁地笑着倾身过去揉了揉苏景华的脑袋,道:“多大的人了,还离不开姐姐不成?放心,姐姐便是嫁了也会常常回来看你的。”   言罢见苏景华笑了起来,她才又吩咐道:“我来是吩咐你去见下你迟大哥,告诉提亲的事情千万要从速,也莫要声张,最好悄悄的换了庚帖,写了婚书,定了亲也先莫张扬开,等六礼过了五礼,婚期定下来了再说。”   苏景华一楞,寻常人家一般是婚书写下便算定了亲了,这时候就该广告亲友了,姐姐却为何不愿意张扬。   见苏景华欲问,璎珞只拍了拍他的手道:“你这么和他说便是,姐姐自有道理。”   因下雪的缘故,当日傍晚雪停后苏景华才出了府。翌日一早天还没亮,定安侯府的大门刚刚打开,小厮们还伸着懒腰,磨磨蹭蹭的扫雪,官媒便悄然上了门。   儿女婚事皆是父母操办,马氏又病着,官媒婆直接被带到了苏定文处。苏定文虽然没想到迟璟奕的动作这么快,可他的意思也是此事从速办,当下顺顺利利的便交换了庚帖。   璎珞听闻媒婆顺利出了府,这才放下心来,却不想到了中午时还是出了意外。   她用过午膳,正准备到书房去练会字,外头便响起了吵乱的脚步声。璎珞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霜杏已挑帘而入,道:“姑娘,前头来了几个宫人指名要见姑娘,老爷派人来请姑娘赶紧过去。”   璎珞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只如今事儿已寻上了门,她也不惧,应了声,回房仔细地整下了妆容,换了衣裳,这才快步到了前院。   她进了花厅,果然便见苏定文正站在花厅中,一旁大夫人白氏也在,正陪着个中年嬷嬷吃茶,那嬷嬷身后还站着三个宫女。见她过来,那嬷嬷立马便瞧了过来,一双眼睛中满是打量和审视,略显锐利。   璎珞不知道苏定文到底做了什么,弄的节外生枝,只平复了心情,提裙进了花厅,冲苏定文和白氏各自福了福身,道:“见过父亲,见过大伯母。”   白氏目光也在璎珞身上打转儿,又瞧了瞧那坐着的嬷嬷,见那嬷嬷眼见璎珞进来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依旧坐的稳稳的,白氏瞧着璎珞讽刺一笑,又迅速掩饰了,起身道:“五丫头,这位是贵妃娘娘云霞宫的丁嬷嬷,今日特奉了贵妃娘娘的命,前来带你进宫拜见贵妃娘娘的。”   璎珞听闻果然问题出在了七皇子那里,一时双拳微握,面上却做出一副极为吃惊的模样,愕然又胆怯地瞧着那嬷嬷,咬了咬唇才摇摇晃晃动作僵硬的给那嬷嬷福身见了个礼,道:“我……不,臣女见过丁嬷嬷,臣女从未见过贵妃娘娘,不知贵妃娘娘何以会宣召臣女?”   能得贵妃娘娘召见,那是天大的福气,即便是心中忐忑,也该私下慢慢的打探询问,哪里好这样直不愣登地就问出来。   丁嬷嬷瞧着璎珞,愈发觉得她除了长的狐媚些,哪里都拎不上台面,实在是不明白,七皇子怎么就瞧上了她。   她心中不屑,面上神情便也冷淡,站起身来,道:“贵妃娘娘的家乡便在穗州府,听闻苏大人刚从穗州外任回来,贵妃娘娘思念家乡,便想唤了苏大人的女眷进宫说说话,问问家乡的事情。既然苏夫人和嫡女苏瑛玥都抱病在床,那便你随嬷嬷我进宫一趟吧。”   璎珞闻言福了福身,微微瑟缩着瞧了眼苏定文,丁嬷嬷瞧她那样子,愈发看不上眼,冷哼一声带着宫女打前儿出了花厅。   璎珞这才举步跟上,到了苏定文身旁,苏定文却匆匆往璎珞手中塞了个小荷包,璎珞捏了些,觉得都是些银锞子,也没拒绝收进了袖囊中。   府门外宫里的马车等候着,像璎珞这样的身份,进宫没特准是不准带丫鬟进去的,故此璎珞自行上了马车,心思沉沉地一路往皇宫而去。   到了宫门,马车便不能再往里走了,璎珞扶着宫女的手下了马车,跟着丁嬷嬷低眉顺眼的进了宫门。   一场雪铺满大地,宫里却已收拾的极为干净,有碍人行路的落雪早便被清扫开,唯那巍峨的殿脊,高耸的树木上还压着厚厚的积雪。   厚厚的积雪将整个宫廷映衬的更加威仪壮观,沧桑沉寂。红墙黄瓦,画栋雕梁,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壮观雄伟。   璎珞前世时自然是参观过故宫的,这大丰的皇宫和那紫禁城瞧着也并无多大区别,故此璎珞只偷眼打量了两眼便不再多看,只一径地盯着脚下方寸之地,跟着前头的丁嬷嬷往前走。   丁嬷嬷见她那样,愈发没了说话的兴致,就这么估摸走了快一个时辰,璎珞出了一身的大汗这才到了唐贵妃的云霞宫。   云霞宫不愧是宠妃的寝宫,修建的金碧辉煌却又不乏雅致舒心,许因唐贵妃是南方人的缘故,殿阁间小桥流水,曲径通幽,颇有些南方园林的模样。   到了殿前,丁嬷嬷方才回头看了璎珞一眼,道:“在这里等着,我去禀贵妃娘娘,得了允准你再进去。”   璎珞忙点头应了,手忙脚乱的转身让一旁的宫女给自己收拾妆容,一副欢喜又忐忑的谄媚模样。   丁嬷嬷摇了摇头,这才进了大殿。   这处大殿是唐贵妃平日待客之处,和寻常人家的花厅布置的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这里的物件更珍贵大气一些罢了。   唐贵妃虽则已有七皇子这般大的孩子了,可瞧着却极为年轻,模样仿若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般,七皇子的容貌多肖似唐贵妃,可见唐贵妃也是个妖娆多姿的美人。   她此刻正半躺在美人榻上,伸着手由着跪在脚踏上的宫女染指甲,见丁嬷嬷进来,眼皮都未抬一下。   丁嬷嬷也不敢打扰,就侯在一旁,贵妃是个爱美的,平日做梳妆美颜这样的事儿从来不喜欢被打搅。   过了片刻,宫女收拾了用具退下,丁嬷嬷才躬身上前,道:“娘娘,苏姑娘带到了,正在殿外等候娘娘传唤。”   唐贵妃轻轻吹了下指甲,这才抬眸懒洋洋的问道:“怎么样?”   丁嬷嬷便低声道:“苏姑娘得了娘娘传唤欢喜又忐忑的,当真是诚惶诚恐,方才奴婢进来时还让宫女帮忙整理妆容呢。苏姑娘的模样倒是真不错,也莫怪七皇子殿下喜欢。”   丁嬷嬷的话说的很明白,那苏姑娘就是一上不得台面的,情绪外露,不值一提,虚荣肤浅,七皇子看中完全是因为长相不错。   唐贵妃闻言也没什么特别反应,摆手道:“叫她进来吧。”   丁嬷嬷起身,快步出去唤璎珞。她出去时,璎珞正拿着帕子擦拭额头上的汗,丁嬷嬷见她紧张地一头大汗,便挑了挑唇,微微扬声道:“贵妃性子最好了,苏姑娘莫害怕,且跟奴婢进来吧。”   璎珞勉强一笑,忙跟着丁嬷嬷进了大殿。   宫中皇帝的嫔妃们并不是人人都能随意召见外头人的,平日里便是想见个家人,都需要事先上禀给皇后娘娘,皇后准了,方才能宣见。   这一来一回,怕是都要耽搁好几日,弄的满后宫皆知。   唐贵妃因是协理后宫,故此也有宣见宫外人的特权,她请璎珞进宫来并没有惊动皇后,更没有弄的满后宫皆知。   可此事儿还是被慈云宫的太后知晓了,璎珞被丁嬷嬷带着进了大殿时,水嬷嬷也正被宫女告知此事。   听闻秦严看中的姑娘被贵妃娘娘招去了,水嬷嬷诧了下,一面吩咐宫女继续去打探原因,一面琢磨下进去禀报太后。   太后听闻此事却也是一诧,问道:“可知是为何事?”   水嬷嬷道:“说是贵妃想念家乡了,听闻苏三老爷刚从穗州外任回来,便特叫了他的家眷进宫说说话,问问家乡的事儿。具体的奴婢已让人去打听了,不过这唐贵妃从来没见过苏姑娘,更是和定安侯府没有半点亲戚关系,一个是贵妃,一个不过侯府小庶女,贵妃突然传唤苏姑娘,却为说闲话,奴婢是不信的。”   太后点头,道:“今日谁去过云霞宫?贵妃是见了谁才令人出宫传苏家姑娘的?”   水嬷嬷眼前一亮,道:“奴婢这便问问去。”   不过片刻水嬷嬷便回来,禀道:“奴婢问清楚了,今日只七皇子到云霞宫去过,坐了有小半个时辰左右才离开,七皇子回去皇子宫,贵妃便让人拿了宫牌出了宫。看来苏姑娘进宫是一准和七皇子脱不开关系的,这……”   这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未婚女子之间,若要有什么联系,那是很容易猜想的。   水嬷嬷面色微变,道:“世子爷好容易瞧上个姑娘,这要是让七皇子半道截了胡,可不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太后看这事儿该怎么办,可要一会子老奴将贵妃叫过来问问?”   太后却面色平静,摆手道:“不必,便是老七也看上了那姑娘,要成事儿也不是一两日就行的。唐贵妃是个有野心的,那姑娘身份太低,唐贵妃只怕不会由着老七胡闹。不过既然那姑娘进了宫,你便去安排下,索性哀家先亲自见上一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能让阿严这么个冷疙瘩铁石头动了凡心。”   水嬷嬷伺候了太后一辈子,自然明白太后这个安排下的意思,乃是不惊动任何人好好看看这苏家姑娘的人品样貌,笑着应了,脚步轻快地躬身而去。   她安排好了一切,回到慈云宫中,想到秦严离京前还特意和她打过招呼,说是太后要是有什么事儿,便让她使人往公主府送个信儿。   水嬷嬷想,太后要见秦严的心上人,这也算是一桩大事吧,她也算看着秦严长大的长辈了,一直将秦严当子侄一般疼爱,秦严迟迟身边都没个女人,水嬷嬷也是一直跟着着急。   此刻她心思动了动,觉得七皇子截人这件事也得让秦严知道下才好,招手便唤了个宫女吩咐道:“你领了宫牌去一趟靖王府……”   且说云霞宫中,璎珞跟着丁嬷嬷进了殿中,唐贵妃瞧去,却见那姑娘穿着一件今年京城闺阁姑娘们间时兴的花间裙,足足有十八色之多,行走间色彩旋舞,脚步轻盈,煞是好看。再瞧上身,却是一件极为富贵的海棠红绣金银线牡丹花的对襟棉褙子,外头的斗篷已经脱下,这么一身贴身的衣裙包裹着年轻的身体愈发显得那身条突兀有致,妖娆曼妙。   她微微低着头,只能看到一头的云鬓,上头挂着红宝石的赤金头面,露出的一截后颈白皙如雪。打眼一瞧,已然丰艳无双。   唐贵妃挑了下眉,璎珞已到了近前,姿态谦恭地跪下,道:“臣女苏璎珞拜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害怕的,她的声音略有些抖动,一管娇软的嗓音愈发显得娇滴滴的。   唐贵妃目光在她因跪下而更显纤细的腰肢上扫了眼便道:“抬起头来,本宫看看。”   璎珞面上挂起笑意来,红着脸抬了头,瞧见和叶宇轩容貌略像的唐贵妃后,她目光一闪,露出欢喜之色来,似没忍住一般,笑着道:“娘娘和殿下的容貌可真像。”说着才似自知失言了一般蓦然闭了嘴,面露忐忑不安。   ------题外话------   三月了,今天美妞们都别忘记满签抽奖哦,抽到了月票能否赏赐给素素一张呀?   那个那个,万更求票票哦!美妞们,月票真心月初最有用啊,帮素素上个月票榜吧,上个月木上素素失落一个月,这个月妞们哪怕就帮俺上个一两天也是好滴啊,么么哒。 ☆、110 定亲   璎珞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和叶宇轩见过,且还很熟悉,不然不会那么熟悉叶宇轩的容貌。   一个闺阁女子却和个外男熟悉,这是不端庄,德行有亏的表现,更何况,那个外男还是个皇子,这便又是典型的攀龙附凤,势利虚荣了。   只怕任何一个母亲得知自己的儿子被这么个女人缠上,都会很不开心。   然而唐贵妃瞧着璎珞却没表现出不喜来,她甚至没为难她,只淡声道:“行了,起来吧。”   璎珞目露欢喜,谢恩后站起身来,就见唐贵妃略扬了下眉,问道:“你倒是熟悉老七的容貌,你们很熟?”   璎珞见唐贵妃不过略一挑眉,侬丽的容颜顿时便迸射出一股高冷锐利来,不仅感叹当真是皇帝的宠妃,单是这股冷艳的气场就叫人难以抵挡。   这样的高岭之花,兴许只有九五之尊的皇帝能消受的起。   “回娘娘的话,殿下身份高贵,又是男子,臣女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和殿下很熟呢?不过是先前殿下在穗州时曾客居在苏府,臣女见过殿下一两回罢了。殿下容貌俊美,见上一两回便足以铭记一生了。”璎珞说着面上浮现了娇羞笑意,垂了头。   微抬眸见贵妃没有看她,这才舒了一口气,有抬头道:“也是殿下实在长的太像娘娘,方才乍然瞧见娘娘芳容,臣女一时没忍住才冒犯了。臣女原便想不知是何等倾城女子,方才能育下七皇子殿下那般惊艳绝俗的儿子,今日见了娘娘方知这世上当真有那倾城女子呢。”璎珞面上带着谦恭,小心翼翼地回着,似生怕会惹了唐贵妃的厌恶一般。   “大胆!贵妃娘娘和七殿下的容貌也是你一个小小女子能够随意品评的吗?!”一旁站着的丁嬷嬷不由沉喝一声。   璎珞双腿一软,差点没跌坐在地上,忙手足无措地道:“臣女逾越了,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她说完脸色都有些白了,唐贵妃却是看了眼丁嬷嬷,道:“行了,她头一次进宫自是紧张,难免说错话,且莫咋咋呼呼的,吓着了她。”   虽然唐贵妃不怪罪,可璎珞却像是被方才丁嬷嬷的喝斥给吓着了一样,其后也不大敢开口了,都是唐贵妃问上一句便磕磕巴巴的中规中矩地回上两句。   唐贵妃叫她进宫也不是真要和她叙话聊家乡的,这么一会子将人也看的差不多了,便直言道:“今日叫你来,不为旁的,是七殿下跟本宫说想纳你为侧妃,本宫唤你来问问,你是如何想的?”   璎珞闻言垂着头,睫毛却不停闪动着,似竭力在忍着激动一般,半响才道:“臣女家中已为臣女说了一门亲事,已经交换了庚帖,这两日大概就能将亲事定下来了……不过贵妃娘娘和七殿下是君,臣女是臣,臣女自然是一切都随贵妃娘娘安排的。”   听璎珞这般说,丁嬷嬷面露鄙夷,唐贵妃却笑了笑,摆手道:“好了,本宫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璎珞闻言也不再多留,行了个礼,躬身退出了大殿。   她出去,丁嬷嬷便忍不住摇头道:“这苏姑娘如此攀龙附凤,上不得台面,七殿下就是年纪太轻了,才会被这只有皮相的小蹄子给勾了心魂。娘娘,这样的女子要是到了七殿下的身边,岂不是日日的兴风作浪!”   唐贵妃却瞟了眼丁嬷嬷,道:“本宫早说了要用心看人,你只看到了她面上攀龙附凤,怎就瞧不出她是故意这般来误导本宫的?”   丁嬷嬷一诧,惊声道:“娘娘是说这苏姑娘方才那都是装的?她就是为了让娘娘不喜她,从而不到七殿下身边去?这怎么可能呢,咱们七殿下要身份,要容貌,要品行,那在皇子凤孙中都是拔尖的,她一个小官的庶女,怎么可能瞧不上七殿下!?简直大胆!”   也正是因为如此,丁嬷嬷才没有仔细分辨,竟然没有分辨出璎珞的真面目来。   唐贵妃却挑唇冷笑,道:“你只当这皇宫当真谁都愿意来?这种吃人的地方,但凡通透些的哪个姑娘肯进来这里拼杀!宠妃?呵呵……”   唐贵妃声音蓦然有些高亢,神情一时冷凝,自嘲一笑,方才又道:“老七是好,但这姑娘还真就没想攀这个龙附这个凤。”   丁嬷嬷心中一琢磨,也觉得那苏姑娘表现的实在是太过明显了些,一时感叹道:“这么说这姑娘倒是个好的了,娘娘,七殿下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身边也没个正经的女人来伺候。去年选秀,娘娘为殿下挑选的正妃侧妃,殿下竟是一个都没瞧上,殿下是个眼高的,又素来不肯将就,性子拧的很。如今好容易求了娘娘这么一回,既这姑娘不错,殿下又是喜欢,娘娘不若便应了殿下吧。”   唐贵妃却抬了抬身子,丁嬷嬷忙扶了下,伺候着唐贵妃坐起身来,又在她身后塞了个弹墨秋香色凤鸣九天的大迎枕。唐贵妃舒舒服服的依靠着,取了茶盏吹了吹里头漂浮的茶叶,呷了一口才道:“老七的侧妃可以是任何姑娘,却独独不能是她!”   唐贵妃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丁嬷嬷一惊,满心的不解。唐贵妃瞧了她一眼,道:“倘若这姑娘当真是个攀龙附凤的,给了老七也便罢了,左右不过是个玩物,纳进来新鲜两日也就丢到脑后了。可这个姑娘,不仅容貌无双,人竟也如此通透聪慧,品格也好,偏还对老七无心。这样的女子若然出身好些,给老七娶为正妃,那当真是再没更好的了,瞧着他们夫妻和谐,一体同心,本宫也能安心。可她偏就出身这般低,这么个姑娘给老七做了侧妃……只怕老七将来真被迷了心窍,以后当真要和正妃生分了。这不是本宫乐意看到的,更何况,做大事的男人,怎么能整日的儿女情长,宠爱个女人没什么,可却不能动了真情,被个女人左右心性,本宫看老七是真喜爱这女子,本宫虽然是他的母妃,什么好的都想捧给他,可只这个不行!更何况,这姑娘心思不在老七身上,只怕家中定的那门亲事会是她的心头好,这若是被老七用了强,将来放在老七身边,不定会因怨生恨,总归是个隐患,叫本宫如何能够放心!”   丁嬷嬷闻言长叹了一声,道:“娘娘用心良苦,七殿下会明白的。”   唐贵妃这半响也是累了,揉了揉眉心,道:“那姑娘也是个聪明的,知道直接拒绝便是驳了天家颜面,本宫也定然不会允她那样拒绝本宫的儿子,倘她拒绝本宫必定震怒,她又猜到了本宫的这一番想法,这才如此行事,故作肤浅。说起来,轩儿的眼光倒也不错。唉,行了,你去瞧瞧,若是老七要单独见那姑娘,便远远听着点动静,莫叫人打搅了,让那姑娘和老七把话说个清楚,也好算有个了结。还有,一会子你亲自确保那姑娘安全出宫去,本宫不想她在这宫中出任何意外,这宫里头牛鬼蛇神太多,这姑娘若出什么事儿,只怕轩儿会猜疑到本宫身上。”   丁嬷嬷忙道:“瞧娘娘说的,七殿下是娘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母子连心,七殿下怎么会为个丫头片子和娘娘生分,娘娘整日就是忧思太重,奴婢扶娘娘躺下睡会儿吧。”   唐贵妃顺着丁嬷嬷的手臂缓缓躺下,脱下手腕上挂着的一对羊脂玉手镯,道:“收起来吧。”   言罢,已是闭上了双眸。丁嬷嬷接过那镯子小心包裹起来,给唐贵妃盖好柔软的狐狸皮褥子,这才悄步退出。   且说璎珞自大殿中出来却是狠狠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手心中也满是汗水。   她松开紧握的拳头,微微舒展了下手指,心中却明白,唐贵妃是不会如叶宇轩的愿的。如若不然,起码该给她个见面礼才对,方才她进了大殿打量过唐贵妃,她浑身上下半点珠玉首饰都没有,连一头乌发都是只用丝带缠绕了固定的,偏就腕子上挂着一对白玉镯。   她猜那对白玉镯八成是为自己准备的,儿子要抬侧妃,做娘的自然要给见面礼的,如今那镯子还好好呆在唐贵妃手腕上,看来她这一关是过去了。   只要唐贵妃不支持,叶宇轩再闹腾也不成。   璎珞心中敞亮,不见丁嬷嬷跟出来,她不愿在宫中多呆,便给侯在殿外的宫女塞了个小荷包,央那宫女送她出宫。   那小宫女倒也没推脱,收了荷包便带着璎珞往宫外去。   璎珞前世也是看了些宫斗电视的,知道这宫中不是什么好地方,什么阴谋诡计都会发生,故此特提着一颗心,见小宫女引的都是来时的路,并无差错,这才略略放心。   哪知道出了云霞宫,沿着长廊拐了个弯儿,就见连接两座宫阁的悬空长廊拱桥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穿着一袭银白箭袖长袍,搭着藏青色紫貂大氅孤身站在拱桥之上,映着背后高跷的屋脊,苍茫的雪色,那平日从来跋扈飞扬,邪魅肆意的身影竟然显出了几分孤寂清冷来,正是七皇子叶宇轩。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他转身看了过来,目光直直落在璎珞的身上,带着几分锋利的愤懑,那宛若实质的似要将她整个人都盯穿一般的目光,令璎珞顿住了脚步。   寒风卷着些雪沫吹的他身上大氅微微卷荡,愈发显得他气质乖戾起来。   璎珞被叶宇轩盯地头皮发麻,可也知道有些话需得说个清楚,一时也不等叶宇轩开口便主动抬步向他走去。   那引路的宫女瞧见七皇子站在桥上便自动转身溜走了,顿时长长的甬道上便只剩下璎珞和叶宇轩两人。   璎珞迈步到了叶宇轩三步开外便站定了,冲他福了福身,直言道:“小女谢七皇子抬爱,只小女命贱,实在担不起七皇子的错爱,小女只愿嫁得寻常人家为妻,自由自在地经营自己的小日子罢了,这皇宫的富贵荣华太是迷人心性,小女只怕进来了便要移了性情,到时候便也不是殿下看中的小女了。”   璎珞和唐贵妃在殿中都说了什么,叶宇轩是不知道的,可是最后的结果却已有宫女跑去告知了叶宇轩。   此刻他目光阴沉盯着璎珞,面部线条因咬牙而显得有些凌厉,他死死盯着璎珞,见她神情平静于自己对视着,半点退让和害怕都没有,一时间当恨不能掐死她。   他上前一步当真抬手钳住了璎珞的肩头,一个用力,几乎将她凌空提起,冷声道:“你就那么讨厌我?”   璎珞不觉抬头瞧着叶宇轩苦笑起来,眼眸中全是无奈,轻声道:“我不讨厌殿下,甚至我觉得殿下是性情中人,如果殿下不强迫我的话,我很乐意和殿下成为朋友。我拒绝,只是我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知道我要的殿下根本就给不了,只是觉得我和殿下实在不合适罢了。”   叶宇轩闻言捏着璎珞肩头的力道更大,璎珞有种一个不妙他就会将自己从这悬空长廊上丢下去的错觉,不觉缩了缩脖子。   叶宇轩却冷哼一声,道:“你如何便知我给不了?如何便知我们不合适?!”   璎珞挑眉一笑,笑容映着远处的雪景,却显得有些冷然尖锐,她道:“殿下其实心里都清楚的,又何必还如此质问小女,我要的不多,只想于人为妻,我想的不复杂,只要海阔天空,无拘无束,这些这个皇宫中都没有,殿下将来的王府中也不会有,难道不是吗?”   璎珞的话令叶宇轩脸色微白,半响才道:“我虽不能迎娶你为正妃,可我定会待你好的,难道一个名分就那么重要?你说的海阔天空,我……”   璎珞却声音微凛,打断了叶宇轩的话,道:“没错!名分就是那么重要,倘若连名分都给不了,还说什么喜欢,提什么其它?!难道殿下的喜欢便是要让我屈居其她女人之下?每日像奴婢一样如履薄冰的生存?我苏璎珞这辈子要嫁便必得是为人正室!莫说是七皇子,便是皇上再年轻个三十岁想要令我当个宠妃,我也是不愿的!”   叶宇轩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说,一时面色微变,松了她,一手本能地捂了璎珞的唇,压低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你疯了不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在宫中头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倘使被父皇的暗卫听到,便是爷也保不住你的小命!”   璎珞被他捂了嘴,却是没有挣扎,反而一直僵硬的身子软在了叶宇轩的挟制下,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叶宇轩愣了下,璎珞方才挣开他捂着嘴巴的手,轻声软语地道:“殿下既这么关心我,那便再多包容我一些可好?让我快乐,莫强迫我,容我得到我想要的。让我记得殿下的好,莫逼着我去怨恨殿下,牢记殿下的不好,行吗?”   瞧着仰头瞧着他,笑容柔软,声音轻暖的璎珞,叶宇轩只觉浑身一僵,怔怔地瞧着她,一时竟是有些痴然。   自从认识这丫头,她次次都有本事将他气的跳脚,逼的暴怒,现在这是自认识这丫头以来,她头一次冲自己真心地笑,也是她对他态度最好的一次,可她却是用这样的面容来请求他,她这般确是为了央他放手。   多么可笑,可怜啊……   而更可悲的是,叶宇轩发觉自己竟然对着这样的她狠不下心来,说不出“不”来。   他一时心头仿若被灌下了黄莲水一般,苦涩难言,生平头一次尝到这种无力的挫败,微微退后了一步,定睛瞧着璎珞。   见她清澈的眼眸恳切而信任地望着自己,仿似相信自己一定不会用强硬的手段去伤害她一般,他到底是败下了阵来,无声自嘲一笑,道:“苏璎珞,你真狠!”   言罢,收回一直锁定着她的目光,再没多看璎珞一眼,大步自她身旁错身而过,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长廊中。   璎珞不由扶着栏杆吐出了一口气来,望着那呵出的氤氲雾气,低声喃道:“谢谢……”   谢谢你克制了自己不曾伤害我,更谢谢你付出的一片真心。   站在悬空长廊上,望着层层叠叠的殿宇,璎珞只觉这地方当真是美而高冷,这皇宫,她只望今生都不要再踏进来一次才好。   这个阶级时代,当真是步步惊心,这一个个贵人们,捏死她摆布她实在是她容易了。   收回目光,璎珞不再多看,见那引路的小宫女也没了踪影,她也不再等候。提裙便快步往前走,左右她来时虽然大部分时候都低着头,可却还是用了十二分的心记路的,该是能够安全出去。   却不想她刚下了拱桥,便见一旁的红柱后跌坐着一个人影,她许是在那里已经呆了很久了,只是躲在柱子后头,故此方才她竟不曾发现,若非此刻她露出一角黛色的裙边来,她只怕还不能发现。   璎珞惊了一下,望去就见那是个头发白了的老嬷嬷,身上穿着的衣裳瞧着有些单薄,跌坐在柱子后,正冲她瞧过来。   璎珞本以为是个专门躲起来偷听的宫人,目光相对,璎珞便知她想错了,那老婆婆眼神清明,神情坦然,面容虽然苍老,可是却慈祥安然,周身都有股平和的光芒,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只是她面色略有些苍白,若然是偷听的早便该趁机走掉了,可她如今还跌坐在那里,显然是出了什么意外。   璎珞从来都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她此刻更是急于离开皇宫,这若是个年轻宫女她可能就当没看到,大步离开了。   偏就是个年迈的老人,璎珞到底没忍住,一面从柱子边儿经过,一面略慢了脚步道:“七皇子不是个好性的人,若然知道嬷嬷听到了方才的对话恐对嬷嬷不利,今日的事儿嬷嬷且莫对人言道,还是速速离开吧。”   想来叶宇轩也是方才心绪激荡,这才没能发现附近有人。   璎珞说完这话人已匆匆绕过了那婆婆,不想刚走了几步就听身后传来惨叫声,璎珞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就见那婆婆似是扭了脚,起了下没能站起来,又跌坐了回去,正一手捂着脚面露疼色。   这悬空的长廊是个略微带着弧度的拱桥状,两边一无遮拦,寒风呼呼地往里灌,这两日又刚下的雪,气温很低,那婆婆眼瞧着只穿了一身薄薄的棉衣,这会子功夫脸色都苍白了。   这若是年轻人,冻上一段时间,都要得风寒,稍不留神发起高烧来,在这古代都是要命的事儿。更何况还是这么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这样再吹个一段时间,指定得没命。   璎珞前世小时候便是奶奶带大的,对这样的老太太实在狠不下心来,就这会子功夫这长廊四下也没个鬼影,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人过来。   璎珞无声叹了下,转身又回了那婆婆身边,蹲下瞧了瞧她的腿,道:“你没事儿吧?”   那老婆婆闻言抬头看向璎珞,笑了笑,道:“崴了脚,刚刚老婆子不是特意偷听的。”   璎珞笑了笑,扶住老婆婆的手臂用力拉她起身,道:“我知道,嬷嬷你是哪个宫里的?你看看还能走不,我扶你回去。”   老婆婆倒是借助着璎珞的力道站起了身来,只是脚一动,便身子一歪,疼的打颤险些又跌坐在地上去。   璎珞见她显然是不能自行走动了,又觉得她的手冰凉如雪,顿时也不再耽搁,将身上的斗篷解了披在老婆婆身上,道:“嬷嬷赶紧上来,我背你回去了,再出宫去。”   老婆婆一时面露犹豫,璎珞跺了跺脚,道:“快点!嬷嬷放心,我身体强壮着呢,不会摔了你的。我真着急出宫去,嬷嬷只当是为我节省时间了,就赶紧让我背你回去吧。”   听她这么多那老婆婆才不在坚持,趴在了璎珞的背上,璎珞也不再耽搁,挽住那老婆婆的腿便将人背负了起来,快步往老婆婆手指的方向走去。   她如今身体强健,加之这老婆婆并不十分重,走的倒也稳健迅速,倒是那老婆婆似极不好意思,趴在她的身上道:“姑娘将斗篷给了我,只怕是要冷的吧?老婆子多谢姑娘了,要不是姑娘,我老婆子今日就要遭大罪了。”   璎珞不由一笑,微微扭头,道:“那斗篷大的很,嬷嬷把斗篷张开咱们一起裹着也好。”   老婆婆闻言怔了下,见她侧脸笑意柔和,不觉真抖开了那斗篷将璎珞和自己都裹在了其中,两人同盖一个斗篷,一时间竟觉亲近了不少。   璎珞背着那老婆婆,一时间便又不觉想到了奶奶,她还记得小时候陪着奶奶逛公园,每次累了,奶奶也会背着她,夕阳下两人的身影被拖得长长的,她总是趴在奶奶的背上说。   奶奶,奶奶,等珞珞等大了,奶奶走不动路了,就换珞珞背奶奶好不好。   可惜没等她长大,奶奶便过世了。   此刻背着这陌生的老太太,璎珞倒心中涌起一股慰藉来,一时间竟恍惚好像背着的是奶奶一般,急匆匆的脚步不觉便有些放慢了,也不再那么急着出宫了。   似是察觉了她情绪的变化,那老婆婆道:“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姑娘可能不知道,其实七皇子不是贪好美色的人,旁的皇子身边娶正妃前,身边伺候的女人没个二三十,也得有个十多个,可七皇子身边却只有两个年长的教引宫女,如今也没给名分。七皇子既喜欢姑娘,姑娘跟了他,定是会有好前程的。”   璎珞虽不喜老婆婆说的话,可她也知道这古代人的思想,大家都能接受妾室,尤其是叶宇轩还是皇子,将来封了王爷,侧妃的诰命品级比多少官家夫人都高的。   她知道这老婆婆没有恶意,也不会翻脸,只笑道:“任是他对我再好,我也没想要给人做妾。侧妃听着好听,还不是要一切听凭王妃发落,再说了,嬷嬷是宫里头的老人,还能不知道这女人们多了,阴私事儿也多,我就想嫁个简简单单的人,做我喜欢做的事儿。”   老婆婆不由感兴趣的道:“哦?你喜欢做什么事儿啊?”   璎珞笑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就喜欢做生意挣银子,左右我就一俗人儿,嬷嬷莫笑话我才好。”   “做生意?那岂不是商人,丫头啊,这商妇可没什么地位,走到哪里都是要被人笑话欺负的。”老婆婆似乎没想到璎珞的兴趣会是做生意,一时间惊异出声,话语间略有劝意和不解。   璎珞倒没注意到这老婆婆片刻间对她的称呼,由姑娘变成了丫头。   闻言她扬眉道:“嬷嬷说的我都知道,商人从贱业,可我却觉得凭自己的双手勤苦挣钱没什么不好的,也没什么被瞧不起的。那些官家夫人们确实喜欢鄙视笑话商妇,可我也没想往官家夫人们身边凑,有了银子万事足,到时候只管关门过自己的日子便好。”   老婆婆却又一笑,摇头道:“你这丫头还是太年轻,想得简单了。”言罢,倒没再多加劝说,只沉默了下又问道,“老婆子看七皇子那样的品貌地位也都是我大丰的数一数二人物了,这样的丫头都没看上眼,却不知丫头是不是心中有人了?却不知丫头喜欢什么样子的男子?”   璎珞闻言愣了一下,却也不像寻常姑娘那样害羞不已,只道:“嬷嬷说笑了,哪里有什么心上人,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嫁了人好好和夫君过日子培养感情便好。至于喜欢的男子,我自然和所有女子都一样,希望他温和宽厚,体贴细心。”   璎珞言罢,老婆婆不知在想什么到没再出声,说话间璎珞已是背着人走了两处宫阁,她到底还是富贵小姐,平日就算再锻炼,也从没干过重活,这会子已然累出了满头的汗来,脚步也沉重起来。   好在眼前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宫殿,那婆婆指着道:“老婆子就是前头青筑宫的嬷嬷,小姐将老婆子放在这里就好了,老婆子歇上一歇再走两步,叫里头的宫女出来接我就好。”   璎珞自然不会坚持,将那老婆婆放在路边,瞧着她扶了假山石站稳,这才道:“如此也好,嬷嬷赶紧回去寻大夫看看腿吧,我也赶着出宫去了。”   她言罢接过老婆婆递过来的斗篷,随意往身上一披,脚步匆匆地便离开了,身影转眼便消失在了眼前。   璎珞刚离开,不远处水嬷嬷便快步跑了过来,抖开雪貂大鹤氅披在老婆婆身上,又将手炉递给她,摇头道:“太后也真是,不过是给世子爷选侧妃罢了,说好的看两眼问上两句话也便罢了,怎么太后还装上受伤了,耽搁这么些时候,这若是受了凉可如何是好。”   这老婆婆自然就是之前想暗中相看璎珞的太后了,她本来也没想着和璎珞长时间接触,便如同水嬷嬷说的,璎珞的出身太不好,做个侧妃都是勉强的。一个侧妃,实在也不需要太后亲自相看,还这么费尽周折装起了受伤来。   可因为秦严迟迟不近女色,如今好容易似是开了窍,太后便对璎珞格外看中,又不想在事情没定下来前张扬出去,故此才穿着朴素了些暗中相看的璎珞,而不是将她直接带到慈云宫去。   她本来也是打算看两眼,大抵知道是个什么样儿的,心中有个底儿也就罢了,不想听到璎珞和叶宇轩那一番话,却觉这姑娘果然有些不同,心思一起,便装起了扭伤来。   此刻被水嬷嬷念叨,太后也觉今日行事失了身份,不过呵呵一笑,由着水嬷嬷又念叨了两句。   回到慈云宫中,水嬷嬷奉上了滚烫的杏仁茶,太后用了一盏,暖了暖身体这才舒了一口气。   水嬷嬷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道:“太后和那姑娘相处了那么久,看来是心中满意的很啊。想必这姑娘不错,老奴就说咱们世子爷的眼光,自然是错不了的。这姑娘背了太后那么远,可见是个心底良善的。”   太后也笑了,抬手点了点水嬷嬷却是道:“这孩子自然是个好的,可就是太好了。”   水嬷嬷不觉一愣,道:“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摇头叹息,道:“这事儿只怕是阿严那傻小子剃头担子一头热,人家姑娘根本就没想往王府中进!且那姑娘是个心气儿高,主意正的,根本没给人做妾的意思。”   水嬷嬷又是一愣,不觉蹙了眉头。   那姑娘不愿意做妾,又对世子爷没情,那世子爷这不是瞎惦记吗。   人家姑娘不同意,便是太后,也不好以势压人,强迫于人啊。更何况,这感情一事最是复杂,可不是强硬地将两人凑成堆儿便完了的,若然弄不好,不定又生出多少事儿来呢。   水嬷嬷一时倒也犯难了,道:“那这事儿可怎么办才好,世子爷难得碰上个喜欢的,难道就这么算了?”   太后一叹,道:“再让哀家想想吧,等阿严回来了再看看,这臭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还不知道呢。”   说着太后竟是沉了脸,哼了一声,道:“再说了,这小子什么都不向哀家表露,有了中意的姑娘也不给哀家通个气,这事儿若不是他姨母惦记着,透给了哀家,哀家到现在还不知道呢。哼,他都不说,哀家凭什么给他张罗。且看看臭小子能憋到什么时候,哀家才不急!”   水嬷嬷见太后这又和世子闹起了小孩脾气,不觉摇头一笑,也不再多言。   璎珞出了皇宫,定安侯府便打发了马车来接她,皇宫里头宣人,从来都是管接不管送的,除非是特别得宫中主子们厚待的才会特意吩咐了宫人将人送回去。   故此璎珞见妙哥站在马车旁候着,也没觉得意外,忙笑着过去,道:“腿要断了,快扶你家姑娘上去。”   妙哥以前也是陪着太夫人进过宫的,自然知道其中的辛苦,忙搀扶着璎珞进了马车,车中早已有温热的茶水,妙哥倒给璎珞,伺候她喝了两盏茶,璎珞的神情才松缓下来,伸了伸手臂道:“回去吧。”   妙哥得了吩咐,冲车壁敲了两下,马车滚动了起来,见璎珞福身捶着腿,妙哥便跪坐在了旁边,给璎珞揉捏着酸疼的腿,道:“今儿回去姑娘好好泡个热水澡便松快了。”   璎珞点头,心道如今果然是娇气了,走了这几步路当真将人累的不行,以前徒步穿山越林也不是没干过,也难怪这年头的高门夫人们生个孩子都折损的多,不光是受陷害,更有本身体质就不行的问题在。看来这身体还是不行,以后还得坚持锻炼。   马车一路奔驰,璎珞不过眯了眯眼,便觉马车咯噔一下停了下来,她睁开眼,迷迷糊糊瞧向妙哥,道:“到了吗?”   妙哥却从车缝望了下,道:“没有啊,这才到四通街,前头就是楚衣阁呢,怎么车却停了。”   璎珞闻言心思一动,微微推开车窗往外瞧去,眼眸一掠,果然便见不远街对面的楚衣阁二楼上,最东边的雅间窗户洞开着,窗前站着一个挺俊出尘的身影,可不就是迟璟奕嘛。   见她推开车窗,迟璟奕有一瞬间面上发亮了般,陡然往前走了一步,右手微微虚扶住了窗棂,目光灼亮而关切地望了过来。   璎珞心知他八成是知道自己被带进了皇宫,心中不放心这才在此等候,不觉心头发暖,冲他笑着遥遥地点了下头,迟璟奕面上便也溢开了温暖的笑容,也冲璎珞点了下头。   璎珞蓦然觉得两人这个样子就跟地下党搞革命一般,不自觉地莞尔一笑,见迟璟奕微微愣住,她才忙关上了窗户。外头便响起了车夫的禀报声,道:“姑娘,方才不知怎么的便有块布条缠进了车轴里,奴才已将布条清理出来了。”   璎珞压了压笑意方道:“如此便走吧。”   车夫应了声,马车便再度跑了起来,倒是车中妙哥不由惊异万分地不住瞧向璎珞。   因宫中一趟璎珞觉得她和迟璟奕定亲一事该是不会再有波折了,故此方才一番举动也没瞒着妙哥,此刻见她不住望来,不觉含笑道:“你家姑娘快和迟公子定亲了,所以别再乱想了,回去后帮姑娘置办嫁妆便好。”   妙哥闻言顿时惊喜过望,拍手道:“真的吗,这样姑娘和将军府岂不是更亲近了,迟少爷很好,姑娘嫁给迟少爷将来一定能过的好呢,奴婢们也能跟着姑娘过舒心日子。”   说着便兴冲冲地拉着璎珞说着嫁衣如何绣之类的话来。   回到定安侯府,璎珞去见过苏定文这才回了秋水院,唤来云妈妈将定亲的事说了。   云妈妈一直惦记着璎珞的亲事,如今得知此事,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觉得哪儿哪儿都好,欢欢喜喜地和妙哥一起商量着出嫁之事。   迟璟奕的动作很快,翌日那官媒便登了门,只道已拿了璎珞和迟璟奕的庚帖算过八字,上上大吉,天作之合,又写好了订婚书,令苏定文签字盖章,至此璎珞便算是顺顺利利地订了亲。   ------题外话------   嘤嘤,本来以为这章能让秦爷回来捏,貌似要下章了 ☆、111 秦严归京   婚书写下的翌日早晨,老夫人马氏破天荒地从病床上爬了起来,吩咐丫鬟通知几房的晚辈们都来请安,顺便也好将璎珞定亲的消息给宣布出去。   福禄院中难得的热闹起来,璎珞到时,长房二房和四房的夫人姑娘们都已经到了,挤了满满当当的一屋。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旁边苏瑛莺和苏瑛雨姐妹陪着说笑。   老夫人今日明显心情极好,穿着件极为喜庆的暗红色毛领绣金菊的长褙子,头发用头油梳理的锃光发亮,脸上还施了脂粉,虽然一场病使得她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好,可精神倒极好。   璎珞进了屋,老夫人难得目光柔和地看过来,待她请了安,便笑着道:“坐下吧,不必和祖母这般客气拘谨。”   老夫人不喜欢三房这个庶女那是有目共睹的,今日老夫人让大家来请安,大家在心中不由便纷纷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此刻见老夫人对璎珞这个态度,众人不觉都瞧向璎珞猜度起来了。   璎珞见老夫人笑容和蔼,心道看来这老夫人是真对自己厌恶到了极点,如今自己眼见就要出嫁离开,这股子高兴劲儿当真和得了灵丹妙药一般。   她笑了笑起身,这才打量起坐在老夫人身旁的苏瑛莺姐妹几个。   苏瑛雨和苏瑛雪瞧着还是老样子,倒是苏瑛莺瞧着有些不同。   她今日穿着一件极明媚鲜艳的海棠红对襟绕领褙子,浅粉色的襦裙。那褙子领口袖口镶着明紫色的澜边,其上有绕领绕边儿的绣着石榴红的海棠花,衣裳华丽鲜亮,故此头上便装扮的素了些,只挽着个单髻,上头缠绕着一圈米粒大珍珠攒成的珠花。   人瞧着瘦了两圈,可气色却还不错,脸上也不知用了什么好药膏,这么些天竟已养好的伤。那些青青紫紫,血淋淋的伤痕都没有了,皮肤瞧着竟比被打前还要细腻一些。   因为之前苏瑛莺性情清高,孤芳自赏,总是爱穿素淡无华的衣裳,好彰显自己的脱俗雅致一般,今日却一改风貌穿着极为艳丽,故此璎珞便本能地多瞧了她两眼。   这一看倒心中微诧,却见苏瑛莺着实有些不一样了,以前苏瑛莺虽然竭力表现的端庄娴雅,可举止间眉眼间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的心浮气躁来。如今她坐在那里倒是瞧着沉静了许多。   对上璎珞打量的目光,苏瑛莺即刻便回了一个文雅友善的笑来。璎珞也笑着点了下头,福了福身,道:“四姐姐好,前些日原是想去探望四姐姐的,又恐打搅了四姐姐养病,故此便只让丫鬟送了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过去。如今瞧见四姐姐都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苏瑛莺也站了起来,回了个礼,笑道:“让五妹妹费心了,那日也多亏了五妹妹和七妹妹通知京兆府,我才能脱险,还没谢过五妹妹呢。”   说着又冲璎珞福了福身,竟似真心诚意的道谢一般。   当日街头挨打的丢人事儿,璎珞原以为苏瑛莺只怕被人提及就要不自在,不想人家自己竟都能若无其事的提起此事。   璎珞不由扬了扬眉,觉着这个堂姐经此一事,倒是长进了不少。   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回了个半礼便坐下了。倒是一旁的四夫人瞧着苏瑛莺淡笑道:“莺姐儿啊,说起来婶娘和你九妹妹,十妹妹也是受了你的牵连这才挨打的,你得了好的伤药,怎么也没想起来给你婶娘和你妹妹们送点。你婶娘也就算了,左右一张老脸了,便是毁容那也不会怨怪于你,可你妹妹们还没定亲,这若是毁容了,叫她们可怎么活呢。你瞧瞧,你九妹妹现下这脸上还留有印子呢!”   小刘氏说着,抚着苏瑛雨的脸给老夫人看,道:“母亲,我可听说四丫头得了宫中的雪脂霜,可怜我们雨儿和雪儿,受了无妄之灾,这脸算是毁了。”   小刘氏说着便抽出帕子抹起眼泪来,她一言,众人看去,果然苏瑛雨的右脸颊上还有条淡淡的白印,虽然假以时日,定然会没了痕迹,可这道浅伤对比了苏瑛莺完好如初的面容,便显得有些刺眼了。   苏瑛莺一时面露窘迫之色,看向大夫人,道:“母亲,你不是姨母送的雪脂霜都分成了等份给姐妹们送去了吗?怎么……”   大夫人愣了一下,遂满脸尴尬地道:“那雪脂霜是我骗了你,实在是雪脂霜太少,就那么一盒底,你脸上好几道子血印,若是用一般伤药是一定要毁容的。再说了,我看雨丫头几个伤的也都不重,用雪脂霜倒是浪费了……”   白氏一言,小刘氏顿时便不干了,狼哭鬼嚎着喊着让老夫人给评评理。   璎珞冷眼旁观,却是没放过白氏方才面上一闪而过的呆愕之色。这苏瑛莺为了不被指责不念姐妹,竟然将错往自己的生母身上推,这可真是……本性难移。这样狠心自私的人,谁知将来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这才是一只随时都有可能咬人的狗呢。   璎珞正想着以后对苏瑛莺定不能放松警惕,那边苏瑛莺已面露懊恼之色,忙起身跪在了地上,磕头道:“祖母,母亲也是一片爱女心切,这才做的不够周全,还请祖母看在她一片慈母心的份儿上原谅母亲。我代母亲给四婶,九妹妹和十妹妹陪个不是。”   她说着便磕了个头,她这样四夫人一时倒不好再哭下去了,苏瑛莺已起了身,拉住了苏瑛雨姐妹的手,道:“这次让两位妹妹跟着我受罪了,我前些时日得了两匹雪融锦,一匹嫩绿,一匹葱黄,刚好适合两位妹妹,一会子就让丫鬟给两位妹妹送过去,也好为两位妹妹压压惊。”   那雪融锦是贡品锦,倒是上好的东西,价值不菲,四夫人听闻此话也便不闹了,苏瑛雨也面露欢喜,道:“瞧四姐姐说的,咱们姐妹间哪里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苏瑛雪也拍手高兴的道:“上回去高府上游玩,叶七姐姐就穿了一件雪融锦的衣裳,带了一套粉珍珠的头面,不知多好看呢,当时我便想我要是也有那么一件衣裳就好了。多谢四姐姐了,只可惜我却没有粉珍珠的头面搭配……”   苏瑛雪说着瞟了眼站在一边的大夫人,白氏如何不知道四房姐妹这是又抓着话柄要东西呢,心里恨得痒痒,可眼瞧着老夫人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笑着道:“是伯娘做的不好,两位侄女的头面算在伯娘头上,等做好了就给两位侄女送去。”   小刘氏这才放下揉弄眼睛的帕子笑道:“那可真是烦劳大嫂了,我记得大嫂陪嫁里头有一匣子浅玫瑰色珍珠,一匣子淡紫红的珍珠,极是稀奇,我看她们小孩子家家的也不用多大的珍珠打头面,就嫂子那两匣子珍珠便不错,个头都不大,颜色也也适合她们小姑娘。”说着回头冲苏瑛雪二人吩咐道,“还不快谢谢你们大伯娘!你们大伯娘肯拿出嫁妆给你们打头面,那当真是将你们当成亲女儿般疼爱呢。”   苏瑛雨两姐妹忙忙福身笑着谢了,白氏的脸色一时极为难看,却四夫人将话说到了这份儿上也不能再说不给的话,心肝疼的直抽抽,应了声不谢。   白氏的那两匣子珍珠苏瑛莺自然是见过的,虽然个头都不算大,可颜色实在是稀奇漂亮,且个个色泽好滚圆滚圆的,就那么两匣子珍珠少说也能卖个五六百两银子,母亲还说等她及笄时就用那两匣子珍珠给她做一套首饰,如今倒好,就这么没了。这四房的吸血鬼母女可真敢张这个口。   苏瑛莺双手也握了起来,面上却还挂着温软的笑意。   璎珞坐在一旁又瞧了场好戏,瞧着苏瑛莺母女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中失笑。这四房母女虽然行为有些令人不认同,可璎珞觉得四房母女倒有些真性情。起码这母女三人除了费尽心思的笼银子以外,从来不背地里搞那些阴损事儿。   且小刘氏和苏瑛雨姐妹这般作为也是可以理解的,四老爷是个不正干的,四夫人的出身也只一般,嫁妆也没多少,如今生活在定安侯府中四房的日子还不错,可一旦分家,四房生活便成问题了,四老爷靠不住,这古代女子身在闺阁并不是人人都会打理生意,有手段发财致富的,四夫人为两个女儿精打细算虽然小家子气儿些,却也是被逼无奈。   经此一事,马氏原本大好的心情一时被闹的大打折扣,也不再等待了,招手令璎珞到了近前,拉着璎珞的手,冲众人道:“今日叫大家来也是有件事要和大家说,咱们五丫头昨儿便算是订了亲了。松枝。”   马氏言罢,松枝上前将一对盈绿的翡翠手镯捧给了老夫人,老夫人接过笑着套在了璎珞的手上,道:“你这是祖母给你的定亲礼物,既然定了下来,就赶紧将嫁衣绣起来,以后便莫四处走动了,祖母这里的晨昏定省也给你免了,好好调养身子。”   璎珞定亲一事办的极为快速且隐秘,便是掌家的白氏都没打听到什么风声,如今众人骤然听闻此事,一时间竟都没反应过来。   这会子见璎珞低着头羞答答地冲老夫人福身应是,白氏才笑着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悄无声息的便订了亲了,定的可是哪户人家?不会是……”   白氏的话没有说完,众人却都听明白了,这五姑娘不会是要去给人做妾室的吧。   再不然就是定的亲事极不好,毕竟只是一个三房外室出的庶女,做妾或是去给老头做续弦什么的也是正常,也只有定的亲事不好才不会悄无声息就定了的。   这样想着,一时白氏瞧向璎珞的目光便有些同情可怜,二夫人刘氏也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璎珞,心想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副好颜色,庶出就是这么可怜,像她嫁个庶子,一辈子抬起头。   小刘氏面露惋惜,轻轻摇了摇头,苏瑛莺愣了下,早先平邑侯夫人母女过来向老夫人提亲,苏瑛莺倒是探知了些消息,此刻她只以为是老夫人应下了这门亲,垂眸间不觉面露喜色。   心道早知道这样,她也不必费心对付苏璎珞了,苏璎珞这样四处树敌,怪只怪她自己太蠢,得罪的人太多。   倒是苏瑛雨姐妹,颇为同情唏嘘地瞧着璎珞,而苏瑛玥如今抱病在床,根本不曾前来,苏瑛紫却是面露惊诧担忧地望着璎珞。   璎珞只低着头装羞涩,完全忽视众人四处射来的各种不明目光,马氏却呵呵一笑,道:“定的是前吏部尚书府迟家。”   众人闻言颇为诧异,二夫人刘氏笑着道:“哟,这迟家如今虽不为官了,可听闻富可敌国,生意做地大江南北,颇令人艳羡,且这迟家老爷们不为官,娶的太太们却都是官宦之女,颇有些姻亲关系,咱们五姑娘能嫁到迟家去也是好福气呢,不知说的是哪房的庶子呢?”   老夫人不由沉着脸瞪了眼二夫人,斥道:“不知道瞎胡说什么,咱们五姑娘要嫁的是长房嫡长孙,如今接管着迟家生意的迟大少爷!哪儿来的什么庶子!”   老夫人一言,不仅二夫人,连着白氏等人都惊愕了。   迟璟奕虽然不是京城的权贵子弟,可迟家也多在官宦之家中走动,迟璟奕除了出身略低一些,其它各方面都极为出色,因和现吏部尚书阮江的嫡长子阮启明相交莫逆,每每参加宴席总同出同进,加之那阮启明有芝兰公子的美名,故此迟璟奕倒也得了个风华公子的称号。   故此便连苏瑛莺和苏瑛雨姐妹也是知道迟家这位大少爷的,虽则从未见过迟璟奕,但也知道苏璎珞这是高攀了,当真说了一份再好不过的亲事。   苏瑛莺心中不由便不是滋味起来,瞧向璎珞的目光一时有些晦莫难言。苏瑛雨姐妹年纪还小,不过诧了下,倒没多想,当即围上璎珞恭喜起来。   二夫人刘氏面露尴尬和嫉妒,讪讪地笑着说不出话来。大夫人白氏却是惊愕不已,心中想着,三房这个庶女攀了高枝,也不知老夫人会不会给她加嫁妆,中馈的银子可不是拿来填补三房女儿的。   四夫人面露艳羡,心想要是自家两个女儿也能嫁得这么好便好了,只迟璟奕已及冠,苏瑛雨姐妹年纪还小,她自然不会有其它念想,转而又觉苏璎珞说了这门亲事不错,将来说不得迟家有别的少爷了,还能介绍给堂妹们,一时也上前拉了璎珞的手满口称赞。   倒是苏瑛紫早先总觉着璎珞和靖王世子有些不对劲,如今乍然听闻璎珞和迟璟奕订了亲,面露诧异和疑惑之色,不过她还是替璎珞高兴的。而且,她和璎珞同为三房庶女,璎珞嫁得好,对她也是有好处的,起码父亲说给她说亲事时,便不能太差了,不然便会引人非议。   苏瑛莺和苏瑛玥都还没说亲,苏璎珞这个做妹妹的倒是抢了先,这其中的道理众人多多少少都猜想到了,故此也没再多言什么。倒是大夫人白氏瞧了眼自己的女儿苏瑛莺,心中琢磨着也得赶紧相看人家,三房一个庶女都嫁的这么好,她的嫡长女说什么也得更好两三等才成。   且不说璎珞的婚事在定安侯府中激起了什么波澜,却说那边靖王府,留守在浮云院的苏哲却接到了宫中水嬷嬷递来的消息,他不敢耽搁,接到宫里的消息便忙忙使人一路飞马往林山送去。   这些天四处下雪,道路封堵,并不好走,等这消息送到林山时,已然是四日后的傍晚了。   彼时林山一带也已下起了暴雪,天地苍茫一片,这两日天玺帝都呆在行宫中没能前往狩猎,反是处理着各地送来的降雪防灾的奏折。   傍晚秦严带着人亲自巡视回来,便见院中廊下风雪地里站着个披着蓑衣,一身风雪的人,望之见是留在京城的侍卫江远,秦严不由加快脚步,道:“可是宫中太后出了什么事儿?”   那江三见秦严回来,也忙上前一步,不顾风雪跪地将手中的信桶双手奉上,道:“确乃宫中信函。”   秦严取过信桶,大步往屋中走,不忘吩咐一句,“下去用些姜汤。”   秦严离京时倒不曾为璎珞担忧,一来他最后一次进定安侯府,在后花园中和璎珞相处的不错,起码他自我感觉很良好,觉得璎珞一定会乖乖地等自己回去带着她见长公主去。他这些天空了就在想,到时候怎么跟姨母说,怎样才能让姨母喜欢璎珞,有时想的许久睡不着觉。   二来,他知道璎珞是个不会被人欺负的,加上他也了解如今定安侯府的形势,知道那总害璎珞的嫡母如今蹦跶不起来了,侯府的女眷们更是因为当街挨打一事消停着,故此他觉着不用为璎珞担心。   于是,他出京时,甚至都忘记让人盯着定安侯府,盯着璎珞。   此刻接到宫中的来讯,他只以为是太后出了什么事儿,不待进屋已拍开信桶上的火漆,抽出了里头的纸张来,一面挑帘进屋,一面抖开了信。   屋中因下雪的缘故,已点燃了灯烛,秦严展信一看,不觉脚步一顿,一张脸顿时也黑了起来。   心道,好啊,他这才离京不几日,那女人竟然就和七皇子牵扯不清了,弄的七皇子还跑到贵妃面前求她做侧妃,她可真是本事见长。   水嬷嬷在信中只说了璎珞进宫见唐贵妃的事儿,并没有提及太后见过璎珞的事儿,因璎珞定亲隐秘而匆忙,连太后都不知道,故此水嬷嬷自然更不会提及此事来。   只这样,秦严看了信便觉浑身冒火,捏着信纸的手筋骨微跳。   秦严和七皇子叶宇轩虽然都是天潢贵胄,可说起来其实并不熟,一来两人毕竟差着年纪,秦严比叶宇轩年长不少,当年秦严住在皇宫时,七皇子还是个小娃娃。后来七皇子大了,秦严也出了宫,之后又多在边疆。即便这一两年秦严在京城的时间略长了些,可他和七皇子也不是一路人。   可即便如此,秦严却也知道七皇子虽胡闹一些,在女色上却并不荒唐,想到七皇子那得帝宠便格外跋扈,想要什么便定要得的性子,秦严顿时面色越来越黑。   他又想到了这才七皇子留京的奇怪举动来,往年皇上出京狩猎,七皇子是必要跟随了,今年偏偏就留京了,又闹出了这样一出来,莫不是七皇子留京就是为了此事吧?   秦严越琢磨越不妙,顿时便呆不住了,转身就往外走,出了屋竟是吩咐一声,“准备马匹草料干粮,马上动身回京。”   话声没落,他人已大步出了院子往天玺帝起居的乾元宫去了。   他要离开提前回京,自然是需要皇帝批准的,天玺帝对秦严一向宠信,听闻秦严求见,也未让他多等便宣了进去。   秦严进殿时,天玺帝还在和大臣们商议政事,大殿中上百根婴儿手臂粗的蜡烛将四处照的通明。   天玺帝正对着几本奏章凝眉沉目地道:“这是经南路湖州,西川路丰州,甘南路云州和贺州各地的奏章,都道辖下遭遇了风雪,较之往年不仅下的早且下的大,都预测今年只怕冬季不好过,有发生雪灾的可能性,这几日朕看送上来的此类奏章有增无减,朕需尽快回京才行。”   吏部尚书阮大人闻言道:“皇上前两日已然派左大人带人前往各地查探情形,如今天灾未成,只需令各部做好准备,皇上实在无需太过忧心。如今天降大雪,林山到京城一路早便大雪封路,这一道不乏山路崎岖之处,万一发生崩塌,不堪设想。皇上一心为民,急于回京坐镇京师,可怎么也得等到这雪停下,慢慢探路再行移驾才好。万望皇上以龙体为重啊。”   吏部尚书韦大人也上前,道:“皇上忧国忧民,然皇上安康亦是百姓福祉,还望皇上莫以龙体为念。”   “望皇上以龙体为念,三思啊!”   几位大臣纷纷表态,天玺帝见秦严进来,却是扬声道:“阿严,往京中探路的斥候可回来了?这一路如何,可能行车?”   如今大丰四处降雪,这林山到底不比京城交通便利,各地的奏章送过来本就要晚上两日,如今一下雪,奏章兜兜转转送到行宫更是要晚上几日甚至十几日。天玺帝还是比较勤政的,自然是心急的。   秦严闻言躬身应答,“斥候未回,只这样大的雪,道路阻塞是必然的,臣也不赞成皇上此刻移驾回京。”秦严说罢,抱拳单膝跪地,又道,“臣知皇上忧心于民,愿先行护送韦大人回京,清算国库,筹备银两粮草,以备救灾。”   秦严言罢,户部尚书韦大人也反应了过来,忙上前跪地道:“微臣愿先行回京,整顿户部,做灾前部署,请皇上准奏。”   救灾却实最主要的就是银两和粮食,户部乃是重中之重,天玺帝听闻此话,面露欣慰,亲自起身绕过龙案,扶起韦大人,道:“准奏,辛苦爱卿了。”   言罢,又冲秦严吩咐道:“有鹰扬将军一路护送,朕完全放心,如今两位爱卿便收拾下明日一早启程。”   秦严却沉声道:“既是要出发,臣现下便带人出发,免得雪越落越多,一夜不知又积几尺。”   韦大人闻言心中发苦,面上哪里敢露出半点不愿来,忙也表了态。天玺帝一时大为赞许了一番,这才放两人离开。   秦严和韦大人一前一后出了殿,秦严只冲韦大人抱拳道:“一刻钟后本将军派车过去接韦大人,告辞。”   言罢大步下了台阶身影融进了风雪中,韦大人今年已经年过半百,瞧着漫天的风雪,只觉一出大殿骨头缝都是冷的,想着这样的天要连夜赶回京城,就觉要搭进去半条命。   他瞧着风雪中秦严挺拔的身影不由苦笑叹气,复想到人家年轻人为了百姓福祉都可以不畏严寒风雪,自己这坐马车的老前辈反倒只想着养尊处优,便又惭愧起来,握了握拳忙忙回去收拾行装。   是日夜秦严便带着人出了林山行宫,一路顶着风雪往京城赶去。   秦严这一路赶的极快,当真是日夜行进,未曾有半刻停歇,故此竟然只用了两日三夜便在第三日的清晨赶到了京城。   马车中户部尚书韦大人觉得自己当真就剩下最后一口气儿了,看到京都城门时简直感动的热泪盈眶,差点没老泪纵横。   他想就冲着这一路辛苦,差点被雪埋进半山腰的凶险,这回户部筹措赈灾银粮,他便不允许任何人从中动手脚,中饱私囊,不然都对不住他这一把老骨头。   因天还早,城门都还未开,秦严直接执令牌叩开了城门,一行人进了城,秦严便打马到了韦大人的车前,保拳道:“这一路多谢韦大人配合本将军行进,大人辛苦,先回府休息下喝点热汤再到户部衙门也不迟,本将军便先行一步了。”   言罢,跳转马头便率先驱马奔驰而去了。   韦大人这一路几日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全靠些干的冷的填肚子,这会子早便不行了,实在有些不明白这位鹰扬将军怎么回事。   各地灾情这还没发生呢,其实晚回京城一两日并无大碍,偏这位怎么跟赶着投胎一样。   此刻秦严一走,韦大人只觉浑身一轻,叹了一声吩咐道:“赶紧回府!”   而定安侯府中,天光未亮,秋水院的西厢房只廊下挑着两盏红灯笼,照地院中落雪纷纷扬扬,屋中主子下人都还没醒,四下一片寂静。   明间的后窗却被推开,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咯吱声,秦严一闪身便身影轻巧地落在了屋中,驾轻就熟地闪身到了碧纱橱后的小添漆床前,一记手刀便劈晕了躺在上头值夜的霜杏。   他心中有火,加之眼见就快天亮,也不再空耽误功夫便直接挑帘进了内室,今日却再没了欣赏璎珞香闺的闲情逸致,迈步就往床边儿走。   哪知道还没走到床前,便闻一个陌生的声音低低地从床帐中传出。   “霜杏?”   声音落,床帐竟被一只手挑了起来,昏黄的灯光自窗幔间溢出,就见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子披散着长发,一边捂着嘴打着呵欠,一边拽着刚披在肩上的罩衫下了床,正摸索着床下的绣花鞋,迷迷糊糊地瞧了过来。   秦严根本没料想到璎珞的床上会有别人,且还是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一时不知是璎珞换了闺房,也闹不清楚床上女人的身份,不由脚步一顿,皱起了眉头。   这翻身下床的却是妙哥,自订了亲,璎珞便每夜唤了妙哥在屋中陪着自己,就是想着多个人也多份安全,兴许秦严再来了,惊动了妙哥便会自动退走。   也确实如此,妙哥在房中伺夜,故此睡的便极浅,加之这会子也已快到天明了,秦严即便动作很轻,可妙哥还是被惊醒了,她原本以为是霜杏进来了,迷迷糊糊翻身起身,望去却见屋中站着个极高大的黑影。   妙哥有片刻的脑子空白,接着本能张口便要尖叫,不想秦严已闪到了近前,一记手刀,妙哥声音尚未发出,妙哥便腿一软倒在了脚踏上,头磕在床沿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一下倒将躺在床里的璎珞给惊动了,她翻了个身,含含糊糊地喊了声,“妙哥?”   不闻有人应,这才眯着眼睛往床前望了眼,这一下便吓得面色微变,一咕噜坐起身来,蹙眉瞧了眼倒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妙哥,眸中闪过懊悔之色。   她早该想到秦严这人不会因为她屋中多了个丫鬟便有所顾忌的,到底还是她想的太天真了,倒是白白让妙哥受了罪。   想着,璎珞才微微抿了下唇,抬眸瞧向秦严。   他站在床前,身影高大压下阴影来,因灯影闪在身后,故此璎珞一时倒瞧不清楚他的神情,只感觉那身影带着一股子冷厉和萧飒,瞧着叫她有些透不过气儿来,心跳也有些不受控制的加快。   璎珞觉得这人一定是听到了她定亲的消息这才跑回来的,不然这么大的风雪,皇帝又没回来,他怎么就这么快回来了呢。   见秦严站在床前,盯着她竟然也不说话,璎珞莫名竟有些心虚害怕,不由翘起唇角笑了下,道:“下这么大的雪,世子爷怎么回来了?”   她这话说的自然,倒像是等待在家的妻子对归家丈夫的关切和轻责一般,秦严原本压抑欲爆发的怒火便被这一句话给问的消散了些,却依旧未言语,只是盯着坐在床上,拥被微笑的女人。   半响他才缓缓开口,道:“你心虚什么?”   璎珞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僵了下,心道这人眼可真够毒辣的,微抿了下唇,方道:“我心虚什么?不顾礼法闯人闺房的人又不是我,该心虚也得是世子爷。”   秦严却是略一扬眉,道:“我想你了,回京便先来了这里。”   璎珞全然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顿时心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下一样,愕然看着秦严,噎的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倒是秦严轻笑了一声,他这会子见到了璎珞的人,一时倒是不着急了,抬步跨过倒在床前的妙哥撩袍坐在了床上,微微舒展了下身子,竟然旁若无人地靠在了床柱上,闭上了眼睛,那样子就像坐自己的床一样随意自然。   璎珞目瞪口呆,只他这般举动,也让璎珞瞧清了他的面容,许是一路奔驰,他的发髻微乱,上头还染着些未曾融化的雪片,一张俊面上沾染的雪花倒是消融了,故此鬓角和睫毛都显得黑亮亮,湿漉漉的,他这样子虽然完全不掩俊美,可却也令他整个人都多了些狼狈和疲倦。   璎珞瞧着他这分明是日夜疾驰而归,心中倒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弥漫开来,瞧他浑身风雪之色,便叹了声,拉了床脚的衣裳套在了身上,跳下床亲自到桌前给秦严倒了杯茶水,回身将水捧给他。   秦严这才睁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璎珞,直勾勾看了两眼才从她手中接过茶盏,几口灌下。   茶放在暖巢中温着,因有些时候了,故此并不是很热,可喝在胃中却是说不出的熨帖,对于一个赶了两日三夜风雪路一口流食热物都没用上的人来说,简直再没有更好的了。   秦严只觉这辈子就没喝过这样好喝的茶,这一杯茶进肚,当真是半点火气都没了,他神情又舒缓了几分。   璎珞却觉得有些奇怪,她觉得秦严听到她定亲的消息应该会恼怒非常才对,怎么他如今瞧着情绪还不错?   难道他并不知道自己定亲了?可若是这样的话,他又怎么会匆匆跑回来?   还是这是压抑着呢,马上就会爆发出来吓死她?   璎珞心中忐忑着,秦严却抬手将空了的茶盏直接一丢,那茶盏在空中划过,稳稳落在桌上的同时,秦严也抬手一扯。   璎珞但觉腰身一紧,没回过神,人已坐在了秦严搁在床边的大腿上,被他圈在了怀里。   两人的姿势顿时暧昧难言,璎珞整个人都呆了,本能地抬手去推秦严,可他哪里会放过她,不仅未曾放开手,反而将她拉着紧紧固在了臂弯间,道:“别动,不然出什么意外就怨不得我了,嗯?”   璎珞听他声线有些低哑,身子也紧绷了起来,顿时不敢动弹了,整个人僵在了秦严的怀中,咬着唇没说话。   秦严见她不再动弹,大掌在她僵直的背脊上微抚,道:“你和七皇子如何识得的?”   璎珞愣了下,心思微动,心道他这样,难道是因为她进宫的事儿才回来的?而不是知道了她定亲的消息?   若不然她和叶宇轩的事儿自然没和迟璟奕的事儿来的严重,他应该先问迟璟奕才对,怎么会提的是七皇子。若是这样的话,她倒可以先把人哄走了再说。   璎珞想着,面上不动声色,道:“我和七皇子?当初在穗州时他曾客居在苏府见过两回。”   秦严不想两人竟然在穗州时便认识了,而他竟然完全不知,心中气恼,手上便没轻重,圈着璎珞的手臂一紧。   璎珞不防,脸蛋儿撞上秦严的硬邦邦的胸膛,鼻子一疼,眼泪差点没掉下来,秦严却冷笑了声,低头瞧了眼璎珞,语气凉飕飕地道:“这么说你识得他倒比识得我还要早?”   他记得当时七皇子出京比他可要早一些的。   璎珞被秦严冷冰冰的眼神俯视着,也不知是他浑身都是寒意还是那眼神实在骇人,不由便哆嗦了下,她觉得倘使自己告诉他认识七皇子在先,说不得会被他直接掐死! ☆、112 非她不可   秦严低头微眯着眼眸盯着璎珞,逼问着她和七皇子是何时认识的。   璎珞心中微跳,神思却有些飘忽起来,她在想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儿,秦严都能这样在意,若然知道自己趁着他离京,已然和迟璟奕订下了婚约,也不知道他又会如何。   这一刻她莫名竟然有些怕了,倒不是怕秦严知道后会将她怎么样,本能地璎珞还是觉得秦严不会真正伤害她,只是她却担心迟璟奕。   想到秦严做的那些残暴的事儿,想到那些关于眼前人的各种骇人传言,璎珞当真有些害怕迟璟奕遭了她的连累。   可如今她已然迈出了第一步,便没有害怕和后悔的余地了。而且现在好像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璎珞觉得脑子有些乱,她勉强压了压心思,这才又推了推秦严,道:“你先放开我,你身上好冷啊,都冰着我了。且你这样,我也没办法和你好好说话。”   方才璎珞在他的目光下轻轻抖动了下,秦严低头凝视,见她脸色确实有些苍白,念着她刚从温暖的被窝中爬出来,自己身上也确满是冰雪的,秦严便就势将璎珞抱了起来,直接放在了床里。   璎珞自从上次被秦严闯了闺阁便再也不敢不穿亵衣睡觉了,尤其是定亲后,她总是心中不安,晚上不仅让妙哥陪着,睡觉也穿着两层衣裳,今日倒是包裹的严严实实,只脖颈微微露出些许白皙来。饶是这样,她被放在床上还是本能地忙忙抱着被子躲了进来。   秦严瞧着她,不觉挑了下唇。   璎珞将自己裹好,这才看向秦严,道:“我想起来了,我识得叶宇轩是在宋氏寿宴之后,识得世子爷却是宋氏寿宴的当日,不知这个答案,世子爷可还满意?”   秦严盯着璎珞却冷笑了一声,“叶宇轩?你唤他倒是近亲的很,当初让你唤我一声名字,却是百般的难。”   他说着便又想起了那日在楚衣阁的事情来,当时璎珞对迟家大少爷那句呼唤,到现在想起他还颇有些不是滋味。   一个迟璟奕便罢了,这会子又来个叶宇轩,这女人将别的男人的名字挂在嘴边,当真以为他好性不成?   秦严面色沉了下来,语气虽然极轻,可却带着股压抑的冷寒。   璎珞被他森冷的口气惊地赶忙讨好一笑,道:“七皇子,七皇子!”见秦严的神情还是没有软化的迹象,璎珞不由从被子中探出手指来,轻轻扯了下秦严的衣袖,道,“你急匆匆地赶回来难道就是为了七皇子的事儿?”   她的手纤细白皙,葱削玉琢一般,带着柔软的弧度,指甲更是修剪的颇为漂亮,闪动着柔粉色的亮光。   那手就那么轻轻拉着他玄色的衣袍扯了一下,秦严只觉一颗冷硬的心被她扯散了,神情略缓地哼了一声,道:“唐贵妃可曾为难你了?”   璎珞闻言,心道他还果真是因为叶宇轩的事儿回来的,看来是当真不知道她定亲的事情了,她一时心下大定,忙忙摇头道:“七皇子的身子贵重,唐贵妃又疼爱儿子,怎么可能看上我这样小家小户的庶女呢?再说了,贵妃娘娘为人还算不错,又身份贵重,自然也不会于我这等身份的人多做计较的。”   秦严闻言微蹙了下眉,总觉着璎珞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异,不知道哪里有些刺耳。只他这会子心思都在叶宇轩觊觎璎珞这件儿事儿上,一时也不曾察觉璎珞的话中深意,只问道:“七皇子素来跋扈嚣张,想要的东西无不不择手段地得之,他既向唐贵妃开了这个口,即便唐贵妃不允,他也还会另想法子的,此事你不必多虑,交给我便是。”   璎珞闻言一惊,心道这可怎么能行,她好不容易才叫叶宇轩打了退堂鼓,秦严这边再找上叶宇轩一说道,就叶宇轩那暴龙脾气,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此事得再起大波折。   她心中一急,忙拉了秦严的胳膊,道:“不用不用,我已经和七皇子说的很清楚了,他也答应了放过我,真的不用你再处理,免得再节外生枝就不好了。”   秦严听璎珞说的肯定,不由狐疑地盯着她,道:“七皇子会这么好说话吗?这可真是奇谈了!”   璎珞兀自点着头,连声道:“是真的,你看我除了容貌还可以,琴棋书画是样样不通的,七皇子干嘛会看中我啊?他和我又没见过两面的,他这就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这才和唐贵妃提了一下,唐贵妃见了我极是不满意,七皇子自然不会为了我和疼爱生养他的母妃过不去,自然也就不会再提此事了。”   秦严岂会瞧不出璎珞说的都是假话,她越是遮掩,他越觉得其中有问题。可见她拉着自己的手臂,颇有亲昵之意,又是一脸的急切,却也不忍心再过多地逼问于她。   他急匆匆赶回来,虽然心中有吃味的原因,可主因却是怕叶宇轩真强迫了璎珞,这会子见璎珞的样子,分明就没将叶宇轩放在心上,他也就不再言了。只想着回头,自己再查查这其中的事儿便是。   不再纠结此事,秦严望着窝在锦缎团儿中的粉人儿,便有些心绪浮动起来,他不觉抓住了璎珞放在自己臂弯的手,不轻不重地揉弄了两下。   璎珞身段突兀有致,骨架却极小,故此身上的肉并不少,说起来也不算瘦弱,她的手瞧着纤细,握在手中却极为绵软,有种肉嘟嘟的感觉,揉在掌心似棉花团一般,软绵绵暖融融的,手感极佳。   秦严揉捏了两下,便有些爱不释手,心猿意马起来,望着璎珞的眼眸渐渐瞳仁愈发幽黑。   璎珞不想他方才还好好的说话,转眼又动手动脚起来,心中一惊,抽了一下,可秦严捏的竟是极紧,她非但没能将手抽出来,还因他的拉力整个人都往前栽去。   秦严顺势便将璎珞又拥进了怀里去,一手依旧揉弄着璎珞的手指,一手绕过她的腰,固在了她的后背上。   软玉温香,愈发血气奔涌,难以抑制,他轻笑了声,低头在璎珞耳边低声道:“这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怨不得我。”   说罢竟是扯着璎珞的手,拉到了唇边,亲吻起她的手指来。他这几日赶路,不曾清理自己,唇边生了一些青青短短的胡茬,刺在娇嫩的手指上有股奇异的感觉。   璎珞从来不知自己的手指竟然也会那么敏感,随着他的亲吻,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沿着指尖流窜,令她整个人都禁不住轻颤了一下,面颊生起了一团红晕来。   璎珞并非没和男人接触过的纯情少女,自然知道这种反应代表什么,一时间又面色陡然转白,因着和迟璟奕的婚约更是突然涌出一股羞耻感和难以压制的愤怒来,她忍不住用尽全身的力气陡然挥手,从秦严的掌心中抽出了手指,又狠狠地推了下秦严一下,竟是从秦严的怀中挣脱了出来,面若寒霜地盯着秦严,道:“够了!你到底想怎样!”   秦严根本没有想到,方才还好好的璎珞会突然间反应这么激烈,他一时不防备被她推开,下巴处更是被她抽出手时的指甲给刮到,留下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他有些愕然地瞧着璎珞,抬手抚了下被划破的下巴,其实这点都称不上伤的伤口,并不会让他感受到疼痛,可那一下却似抓在了他的心上,令他目光转瞬幽沉了起来,盯着璎珞一时蹙眉未言。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好像有一股紧绷的煞气在床帐间弥漫。   这样的秦严着实有些骇人,璎珞手心溢出了汗水来。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举动竟会不小心划破秦严的脸,可此刻她心中情绪翻腾,却是如何也做不到低头服软的。她不由目光微闪,捏着拳头,才挺直着背脊没软了身子去。   秦严盯着神情冷然,陡然间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璎珞,神情晦莫难辩。   就当璎珞想着他若暴怒了,一会子她索性就将自己定亲的事情告诉他,随便他捏死她也好,大吵一架也罢,或者是彻底闹掰了更好,左右她主意已定,不管出了什么事儿,她都和迟璟奕一起承担便是,总比现在这样提心吊胆要来的强。   更何况,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有选择的权利!她更不觉得自己欠了秦严什么,他虽然多次帮她,可她也是帮过他的啊,凭什么她便要承受他带给她的各种压力。   她已然有了这样的打算,却不想秦严瞧着已在暴怒的边缘了,蓦然间他竟神情又松缓了下来,声音甚至是清和的凝视着璎珞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我离开这些时日出了什么事儿吗?”   他这样,璎珞怔住了,一时间方才好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又顿时泄了个尽。   她不敢说了,也说不出口了,有些疲倦的低头咬了咬唇,半响才抬眸瞧向秦严,道:“我们总归非亲非故的,方才那样不好,你要我以后还怎么见人?且天也快亮了,我心里有些害怕,你先离开好不好?”   她这般睁着盈盈的眼眸望过来,神情带着些软弱的央求,秦严一时面色便更加柔和了,只觉自己这般贸贸然一次次地来寻她确实不妥,他抬了抬手想去揉揉她的发,安抚于她,想着她方才冷然的话却又顿住了动作,犹豫了下终是又虚握着手,收了回来,道:“是我不好,我只是有些控制不住……好了,我不碰你了便是。”   璎珞当真没想到,秦严这么容易便顺服了她,且能这样自然而然说出道歉的话来,她抬头有些呆呆地瞧着秦严,一时间心中倒辨不明是何等滋味了。   秦严见她楞楞的却是一笑,换了个话题,道:“先前我送你的花儿呢?还留着吗?”   璎珞脑子还有些发懵,他话题又转换的太快了些,她只本能地道:“我丢到了后花园的荷塘里。”   秦严面上不由带出些失望和受伤来,耳边却又回响起当时在宫中听到的那个小宫女的话。   小宫女说她的主子将皇上送的荷花精心地养在水缸里,后来实在没了办法,才将那花儿做成了干花,还时不时地拿出来看。   可她却将他送的花儿毫不珍惜地丢进了荷塘里,这丫头的心真硬。却不知要他如何做,她才肯对他软下心肠来。   秦严苦笑了下,叹了声,道:“罢了,那些兰花掉落枝头也就不好看了,来日我带你去靖王府看花儿也好?”   听他这样说,又见他那样的人竟然流露出无奈萧索的神情来,璎珞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般,不自觉的便道:“你那兰花我哪里敢拿回来啊,若然叫人发现,可叫我如何交代那些兰花的来历,那些花儿朵朵都是不凡,定安侯府里根本没有。你不知道,上次你将血弄到了我的肚兜上,结果第二天我想破了头皮,都不知道该将那肚兜怎么办。后来还是将肚兜凑到了火烛上,将那落了血的地方烫了几个小洞,骗丫头说不小心烧坏了,这才算是遮掩了过去,饶是如此,我那丫鬟有两日瞧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呢,一直追问我到底是怎么弄的,竟会烧到了贴身穿的肚兜,身上却没什么事儿,当真是窘死人了。”   璎珞这话带着抱怨,语调不觉便轻快了些,较之方才冷若冰霜的模样自然更得秦严的心。   秦严想着她被丫鬟追问,又无言以对的模样,不觉勾起唇角笑了起来,道:“可惜了那件肚兜,我记得那肚兜是冰蓝色的,上头绣着七彩蝴蝶,栩栩如生的,穿在你身上……极是好看。”   秦严说着,目光不觉又滑到了她的身前某处,声音也有些低沉下来。   璎珞被他目光盯着,只觉自己像是身上什么都没穿一样,她有些窘迫,面上一红,弯腰提被,往被子里缩了缩身子。   秦严戏谑的瞧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微红的面颊上流连一瞬,这才耐下心中的不舍站起身来,道:“好了,我不扰你了。这便走了,这些天许多州郡都落了大雪,过些天只怕京中就会拥进些流民,可能会不大安定,你没事便待在府中别再到处乱跑。”   秦严说完最后瞧了眼璎珞便闪身出了屋,屋中少了那个高大的身影,璎珞顿时跌坐在床榻上,只觉身上像是跑了一万米般酸软无力,疲惫难言。   她兀自怔了半刻,她其实并非要刻意隐瞒婚事,只是面对冒雪而归,满身风霜,疲惫不堪的秦严,璎珞实在吐不出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总之就是本能地便逃避隐瞒了。   此刻心里却愈发忐忑起来,过了片刻,璎珞这才猛然想起被秦严敲晕的妙哥来,这屋中虽然是燃着炭火,很是暖和,可女子原就受不得冻,妙哥躺在脚踏上半响了,莫再生了病。   璎珞跳下床将妙哥扶起身来,连唤她两声都没反应,忙又到桌边倒了杯水,手指沾水往妙哥脸上洒了些,妙哥这才悠悠然地睁开眼睛。   瞧见璎珞,她神情片刻迷茫,接着才猛然响起方才的事儿来,忙拉了璎珞的手,惊道:“贼人!姑娘屋里进了贼人!姑娘没事吧?”   她说着拉着璎珞的胳膊一阵惊慌地查看,璎珞心中歉疚,拉起妙哥让她坐在床上,又给她裹了被子,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只道:“放心吧,不是贼人,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来问我一些事儿,如今已经走了。”   妙哥面色微变,欲言又止,可见璎珞面容疲倦,似并不愿多言,一时也未再开口。   秦严走时天色已然亮了,此刻外头已经响起了丫鬟们走动忙碌的声音,璎珞对霜杏并不信任,见她这会子还没动静,便穿了衣裳准备去唤醒她来。岂料妙哥也想到了这点,先璎珞一步道:“姑娘躺好,我去叫霜杏起来伺候姑娘起身。”   言罢她忙忙穿好衣裳出了屋,外头很快便响起了霜杏和妙哥的说话声。   霜杏虽然觉得今日睡的特别沉,还是被妙哥推了好几下才醒来,且总觉着脖子不大舒服,可她再怎么也不会凭空就想象得到发生过什么。只当是睡觉时脖颈落枕了,揉弄了两下忙起身出去吩咐小丫鬟们端洗漱用具,伺候璎珞起床。   璎珞这一日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总在想秦严得知了自己定亲不知会如何,一时又想他今夜不会还要过来寻她吧,琢磨了许久,到底不敢坐以待毙,唤了妙哥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妙哥闻言探究的看了璎珞一眼,应了声是,快步而去。到了半下午时,便有将军府的丫鬟前来定安侯府,言道将军府太夫人想接璎珞过去小住上几日。   璎珞得了消息便往苏定文的书房去,苏定文虽然吩咐了璎珞,既然订了亲便莫再出门好好在家中绣嫁衣。可将军府派人来接,他还是愿意让璎珞前去的,当即便允了。   璎珞当日下午便收拾了几件衣裳,坐着马车悄然往将军府去了。   且说秦严,他从定安侯府出去时天色已亮,天上还飘着几片雪花,街道上各府的下人们已早起开始扫雪开路,秦严打马一路往靖王府去。他这连日赶路也确实极累了,回到浮云院用了膳食,难得的泡了个热水澡便躺下了。   休息有两个时辰起身直接出府便往宫里而去,秦严到慈云宫时太后也刚刚歇晌起来,正由着水嬷嬷亲自给她梳着头发。   瞧着镜子中花白的几乎找不到一丝黑的长发,太后不由抚了抚鬓发,道:“这人啊,老的可真是快,这一晃眼,哀家就老成了这个样子了。想当年在闺阁中时,母亲总是赞哀家这一头发长的好,又黑又亮浓密顺滑,当真喜人,瞧瞧如今竟连丝黑影儿都看不见咯。”   水嬷嬷却是笑道:“太后这满头的银发,瞧着多少岁月蕴含在其中,不知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太后保养的不错,养尊处优,虽然年迈脸上难免布满了皱纹,可皮肤却还白皙细腻,又有这一头的银发,其实瞧着并不难看,反倒显得颇为睿智高贵,雍容端方。   太后闻言却是摇头一笑,道:“哀家十二岁进宫,十三岁便生下了敏颖和慧颖两个丫头,当年防了又防,到底还是遭了暗算,虽然有惊无险的母女平安,可两个孩子却也在娘胎中受了损,生出来后都极为虚弱瘦小,哀家的身子也遭受了重创,再难生育。那时候哀家总是怕一错眼,两个丫头便出意外,拖着产后虚弱的身子也要盯紧了两个孩子,夜里睡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十三岁啊,哀家竟就催生了白发,其后两个孩子波波折折的长大,这宫中走了一个刘妃,多了一个云妃,云妃失了宠,又有了白嫔,路婕妤,全贵妃……哀家已经记不住先帝的嫔妃到底经历了多少波,再其后先帝也跟着走了,这宫中总算是清净了。可没过多少时日的好日子,敏颖那孩子却出了事儿,哀家生生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这华发更是一年多过一年……谁又知道哀家不满三十年华时,其实这头发已然白了大半呢。”   太后目露追忆的说着,水嬷嬷一时间双眸微红,跟着心酸难言。她是跟随太后一起进宫的,自然清楚太后这一生都不平顺,外头人只看到太后身份高贵,哪里知道太后自生子后便生生熬白了发。   那时候先帝还在,为了固宠,还是国公夫人,太后的母亲费劲心思寻来的染发药剂,每每都是她亲手为太后染发遮掩。   这一遮就是足足十数年,后来先帝去了,太后才渐渐不用那染发药剂。那染发药剂管用是管用,可也伤人,太后和她同龄,可如今面上的皱纹却要多过于她,便是那染发药剂的原因。   水嬷嬷想着这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还是太后拍了拍水嬷嬷的手,道:“所以说那丫头当真是个通透的,这宫里,瞧着繁花似锦,可当真一脚踏进来,方才知道繁华不过都是过眼烟云,统抓不住的,倒不如做个富贵田舍翁来的自在啊。”   水嬷嬷自然知道太后口中的丫头指的是苏璎珞,不觉笑了笑,道:“苏姑娘确是个通透的,其实能看明白这点的人不少,却懂得取舍,不生贪念的人实在太少了。七皇子对苏姑娘也算用心了,可苏姑娘却半点没动心,这样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可见心性坚定。要说苏姑娘持重,这份豁达倒是不像个小姑娘家家的。”   太后点头,却此时宫女匆匆进来,禀道:“太后娘娘,世子爷回京来了,这会子正往慈云宫来呢,小福子刚来报的信儿,只怕这会子世子爷都快进慈云宫了。”   太后先前并没收到秦严回京的消息,这些天各处都在下雪,太后还有些担心秦严,也不知林山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如今骤然听闻宫女的话,太后还吓了一跳,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水嬷嬷也是一愣,接着却笑了,安抚着太后,道:“娘娘放心,前几日苏姑娘进宫来,奴婢善做主张将唐贵妃有意将苏姑娘给七皇子做侧妃的消息透给了靖王府留守的苏哲,想必是世子爷得到了消息,所以……”   水嬷嬷的话倒令太后怔住了,接着便是一笑,颇有些稀奇地啧啧道:“这臭小子竟也有这么沉不住气儿的时候,啊?你这事儿做的好,快,给我梳个简单的发髻便好,哀家倒要看看他这进宫做什么。若是这会子才想起哀家这个祖母来,管哀家张口要人,哀家说什么也是不允的,非得急急他不可!也好叫他知道知道这些年他迟迟不肯成婚,哀家这心里有多少煎熬!”   说话间水嬷嬷利落地给太后梳了头,插了两根白玉簪,太后扶着水嬷嬷的手出了内殿,那边秦严果然便到了外头。   宫女挑起帘子,秦严大步进殿,见太后坐在罗汉床上便上前见了礼,道:“孙儿回来了,祖母这些天身子可还好?”   太后令秦严坐下,望去,却见秦严身上穿着件玄色云锦箭袖长袍,足下蹬着双藏青色官靴,头上扣着紫金冠,人显得极为精神,倒是半点急赶路的痕迹都没有。   太后关心了下这些时日秦严在外的生活,又询问了下皇上的情况,得知一切都好,这才道:“皇上未归,你怎便提前回来了?”   秦严被询问面色微有些许尴尬,可他即便是来见太后,那脸上还带着面具,太后一时也没能瞧清,只听他声音沉稳地道“皇上为降雪的事焦虑,生恐各地发生灾情,便令孙儿护送户部韦大人先行回京清查国库,筹措银两,故此孙儿便先回了。”   太后却瞥了眼身边儿站着的水嬷嬷道:“难道不是你接到了水嬷嬷的传信才连夜赶回来的吗?”   秦严闻言只觉脸上火辣辣地便烧了起来,竟是有些无法和太后对视,忙垂了眼皮,坐姿不变,沉声干咳了下,道:“皇祖母,怎么会……”   他虽然早已想好要带璎珞见见太后,可这会儿真被太后问起来,莫名便窘了起来,一时竟是无法将心中想法脱口而出。   太后闻言却是长出了一口气,笑着道:“如此便好,祖母也觉得你不曾有多喜欢那苏姑娘,若不然怎么会不和祖母说呢?你是不知道,先前唐贵妃求到了祖母面前,说是老七看上了那苏姑娘,想让苏姑娘给老七做侧妃去……”   太后说着,见秦严背脊一僵,不觉顿住了话头,扭身从水嬷嬷手中接过了茶盏呷了一口这才继续道:“祖母觉着你对那苏姑娘也不一般,像是有些好感一样,自然是不肯允了唐贵妃的。偏那唐贵妃竟又哭又闹的极为难缠,三番四次来求见哀家。”   太后说着见秦严浑身冷意弥漫,话头又是一顿,低头用碗盖轻轻撇了两下茶叶,这才又嘬了一小口,将茶盏递给水嬷嬷,用帕子沾了下唇角,这才又看向秦严道:“唐贵妃说了,老七不是个贪花好色的,轻易不开这个口,身边也没个妥帖人,如今好容易看上了一个,说什么也要给老七弄到身边才成。唉,哀家心里难啊,一个是你,那边老七却也是哀家眼看着长大的。”   太后说着,话又断了,抚着腰被水嬷嬷扶着半靠在罗汉床上,余光见秦严放在腿上的手都不自觉抓住了膝盖,青筋暴跳,心中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来,又继续道:“哀家就想着,倘若你真是很喜欢那苏姑娘,万不会不和哀家提起,多半也就是有些好感,不曾入心。倒是老七,听说为那姑娘都跪求唐贵妃好几回了。哀家也是被唐贵妃给闹的头疼,今日一早已经允了唐贵妃,下了懿旨,将那苏姑娘指给老七做侧妃了。”|   太后说完拍了下手,轻快地笑着道:“得亏你不是为那苏姑娘回来的,要不然祖母岂不是猜错了你的心思,可要悔之不及了。”   秦严听了太后这一番话,愣了一下,竟是豁然站起身来,脱口便道:“皇祖母,谁说孙儿不曾入心的,孙儿心悦于她,非她不可,您怎么就下了懿旨了呢!得追回旨意才成!”   秦严说着便要转身出去,太后虽然是有心急下秦严,可也万没想到他反应会这样大,且她方才的一番说辞,根本就不足为信,这小子竟然连真话假话都没分辨出来,倒将自己给急成那般模样。   太后何曾见过他这样,一时都觉眼前这还是不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了,愕了半响,太后才喝道:“回来!胡闹!你这是要上哪里追回懿旨啊!”   秦严转过身来,回道:“自然是唐贵妃的云霞宫,说不得此刻旨意还不曾传到定安侯府去。”   太后顿时无语了,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还是旁边水嬷嬷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世子爷,贵妃娘娘的寝宫,你怎么能随便去闯呢。太后瞧瞧,前些时日您和世子爷谈起亲事的事儿,世子爷便是一副恨不能立刻消失在太后面前的模样,如今这才几日,且就急成这般了。老奴就说这事儿急不得,太后瞧瞧,是不是这样?”   水嬷嬷一言,太后也点着秦严笑了起来,两位老人都笑成这样了,秦严再不知上当那就真成傻的了,他一时被闹的面色涨红,便连覆着面具,都遮挡不住那红艳艳的脖颈和下巴。   太后见他那样愈发好笑,见秦严有些恼了急于转身而逃,太后才顺了顺气儿,笑着道:“先坐下,让你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头,这是祖母猜对了你的心思,万一祖母没琢磨对,当真将那丫头指给了旁人,瞧你找谁哭去!”   言罢见秦严实在不自在,如坐针毡的,太后才不再打趣他,道:“你这孩子就是太闷了,什么话都不爱说,这对祖母如此也便罢了,将来对媳妇可不能这样,你什么都不说,人家姑娘哪里知道你的心思,这夫妻相处都是要相互坦诚的,不然且有得磨了。行了,祖母不说你了,你且说说,这事儿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有个什么章程不曾?”   秦严这才站起身来,跪在了太后身前,道:“孙儿想迎娶她为妻,请皇祖母成全!”   秦严是快六岁时才被送到太后身边的,可他刚来时的状况,简直比一两岁的婴孩还不如,太后为将他养成人,不知费了多少心,对于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太后又怎么会不了解。   方才瞧秦严那股在乎样儿,便知他的意思了,故此这会子听到秦严说要娶璎珞为妻,太后半点也不惊讶,却道:“你想娶人家姑娘做妻,那姑娘可知道?愿意否?”   秦严听太后这话分明是不反对的意思,顿时面露喜色,抬头道:“她自然是知道愿意的。”   太后,“……”   她实在没觉得那姑娘是知道且乐意的,人家可说了,心里根本没人,只想嫁个平常人好好过日子。   这平常人,怎么听说的也不像是她这傻孙儿。   太后也是古人,奉行婚姻父母命媒妁言,她会问及璎珞倒不是有开放思想,实在是秦严的姻缘实在太过波折了些,太后不得不谨慎重视,更一个,太后见了璎珞,虽然和璎珞统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可却也看的明白,秦严这根本就是想当然,人家姑娘根本就没那意思。   如今听秦严说的万分肯定,太后是当真不知说什么好了。半响她才道:“你这想法和人家姑娘提过吗?”   秦严想了想却道:“祖母许不知道,她是个极聪慧的姑娘,便孙儿不说,她那么蕙质兰心,定然是明白的。”   秦严觉得自己表现的很明显了,璎珞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太后却听的眉头大皱,摇头叹息道:“你不说人家姑娘怎么可能明白?这感情的事儿,最忌猜测,你这……唉,皇祖母问你,你和这苏姑娘接触过几次?如今到了那种程度?”   秦严不明白太后何以问的这样详细,饶是面对亲近的祖母,他觉得谈论这些情事儿,也实在不好意思。见太后目光沉肃盯着他,倒也不敢不答,道:“在穗州时就是祖母知道的那两次,一次在苏府中她救了孙儿,一次便是她救安儿那回。在回京的路上,她被人谋害坠落河涧,恰孙儿碰上了此事,念着她曾两次相救,便跳入河中救了她,后来进京,孙儿……孙儿曾夜半往定安侯府去过一次。”   秦严因恐太后觉得璎珞不端庄,在闺阁中便于自己不清不楚,故此隐瞒了些事儿。言罢,抬眸瞧了眼太后才又道,“是孙儿先起了心思不顾礼仪跑到定安侯府寻她的,我们并未做出任何逾礼之事儿,皇祖母可千万莫错想了她,都是孙儿的错。”   太后闻言拍了下炕桌,道:“胡闹!你都私闯人家的闺房了还叫不曾逾礼?!”   秦严面露窘色,垂首道:“孙儿做错了!”   太后揉了揉额头,道:“你随意闯人家姑娘的闺房却不曾提及要迎娶人家姑娘的话,只怕人家要误解了。”   秦严却不以为然,他觉得他和璎珞间有种极熟悉的感觉,他觉得璎珞应该懂他才对。太后见秦严不曾听在心中,也未再多言,道:“行了,她的身世到底有些低,你虽不用妻族帮衬,可堂堂靖王世子迎娶个外室所出的庶女,到底有碍颜面,说出去也不好听,她便嫁了也不好处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且容皇祖母再思量下。” ☆、113 路遇下聘   秦严从宫中出来已是傍晚时分,他未曾回府,直接便往户部而去。   天玺帝前往林山,留了瑞王在京坐镇,秦严到时,瑞王和户部韦大人正坐在户部衙门的厅堂中吃着茶闲谈。宽阔的户部衙房中,一字排开十几张大条案桌,上头堆满了厚厚的账册。   屋子里,灯火通明,一干户部官员将账册都搬了出来,正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珠清算国库账目。   见秦严进来,韦大人和瑞王都站了起来,瑞王率先笑着道:“景衡这一路从林山冒雪回来实在是辛苦了,快坐下说话。”   景衡却是秦严的字,乃是他及冠时,天玺帝亲赐的。   瑞王乃是皇四子,却比诚王年幼了五岁,和秦严却是同龄人,他是淑妃所出,眉目肖似淑妃,容长脸,浓眉下眼睛炯炯有神,鼻子脸型却和天玺帝如出一辙,高挺的鼻子,唇略丰厚,英挺的下巴带着几分刚毅,仪表堂堂,又显得亲和忠厚。   他身着一件湖蓝色绣金线团纹的长袍,腰束一条缀玉腰带,腰带上缀着个宫绦系着的云龙玉佩,束着冠,笑容温和有礼,颇有些礼贤下士的贤王感觉。   秦严冲瑞王略拱了拱手却道:“为朝廷办事,哪里敢说辛苦,说起来,皇上离京留瑞王镇守京师,代为监国,瑞王只怕也是起早贪黑,难道觉得很辛苦?”   瑞王不由被秦严噎了一下,只面上的笑意却是半点不减,道:“本王为父皇分忧,尽忠尽孝,自然也是不觉辛苦的。景衡此言有理啊,想来韦大人定也是不觉辛苦的?”   太子被废,瑞王惦记着秦严手中的兵权,自然是对秦严多番拉拢,时时遇上都是一副谦让有礼,热情无比的模样,而秦严那是众多周知的冷面冷情,除了太后皇上长公主等些许几个人,谁的面子都不给。   瑞王在秦严面前吃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韦大人也不稀奇,只不愿搅进了皇亲国戚的权利之争中,忙打着哈哈笑着道:“不辛苦,不辛苦,下官去看看他们清算的怎么样了,王爷和秦将军宽坐。”   韦大人言罢,抬起屁股便走,见秦严坐下,目光在衙房中略扫,瑞王便道:“户部的账目是每年年底一查,每三年方才一大查,天玺八年大查以后,今年刚好就三年了,故此这任务比较繁重,只怕要忙上三五日。唉,今年这场雪下的也太是早了些,只怕有些地方秋收都还没能忙完,倘再下下去,今年冬季可便难熬了,只怕各地……”   瑞王面含悲天悯人的愁绪,言罢瞧眼秦严,又道:“今年连南边都下了大雪,沧州位处极北,怕是要冻死不少人,大皇兄的身子一向不大好,在京中时每年冬天东宫供炭就要早一些,今年……唉。”   瑞王口中的大皇兄指的自然是被废立后,如今流放苍岭的废太子了。他神情是极真诚的担忧和痛惜,秦严闻言却是淡淡瞥了眼瑞王,道:“难得瑞王有这份心。”   瑞王却是一笑,道:“看景衡说的,本王和大皇兄一向兄弟情深,幼年时候本王的骑射还是大皇兄亲自教的呢,那时候大皇兄的身子多好啊,本王记得十石弓大皇兄都能轻松拉开,那时候本王便和大皇兄说,等本王长大了一定也要想大皇兄一样文武双全,也要拉十石弓。大皇兄翌日便使人给我送了一把小弓,那弓和大皇兄的弓一模一样,如今那把弓本王还悬挂在书房的墙上,时时瞻仰缅怀,只可惜本王天生不是习武的料,到如今也没能将那弓拉开。”   瑞王言罢又长叹了一声,秦严却不曾接话。   废太子少年时是个神采飞扬,惊才绝艳的人,只可惜后来领兵出征时被围攻受伤,损了身子,虽然救了回来可身体便大不如前了。而那次太子被围却和诚王一系有些粘连不清。   瑞王见秦严不言语却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那次大皇兄出征被雪胡人所伤,来日本王但有机会是一定要荡平雪胡为皇兄报仇的。”   瑞王这话说的激愤,秦严自然也听的明白,他是暗指倘若自己能投靠于他来日若登大宝,必定会为废太子洗冤复仇。   秦严却只牵了牵唇角,道:“王爷方才也说了,您不擅习武,荡平雪胡的事儿还是不劳瑞王费心了。”   瑞王脸上笑意微沉,眯了眯眼也未再言它。   秦严在户部呆了有两个多时辰,回府用了夕食便进了书房,却无心做事儿,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今日在宫中太后的话。   心中不由也犹疑起来,他虽然从来没和璎珞说过要娶她的话,可这不是显然的事情吗,他上次离京时还曾和她说,等他这次回京便先带她见见姨母,这自然是迎娶正妻的意思,是让姨母从中为他们周全的意思啊。若要侧妃什么的,哪里用得上他亲自带她却托付姨母的。璎珞那样聪慧她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一时间秦严又想到了太后和水嬷嬷无奈的神情来,又念着,难道璎珞当真会误会?   他心中不怎么踏实,加上早晨时来去匆匆的也没能好好和璎珞说说话,这会子心思一动,索性站起身大步出了书房,又往定安侯府去了。   他如今当真是熟门熟路了,不过两刻钟后便落入了璎珞的闺房,可他进了屋便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外间碧纱橱后的床上竟然没有伺候起夜的丫鬟,而且没进内室他便听出里头没有呼吸声,竟像是没有人在。秦严几步进了屋,果然,屋中连炭盆都没添,黑漆漆冷飕飕的,和头两次来时的情景截然不同。   这种对比明显的冰冷和黑暗令秦严心头似被抓空了一块一般,蹙起眉来,有些疑惑和不安。   他快步行至床前,见拔步床的帐幔挂在金钩上,床上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不觉目光微沉。只他也不好惊动这府中的下人,转身出了屋直回靖王府。   到了浮云院却是吩咐影七道:“去定安侯府打听下苏姑娘的去向。”   影七垂首应了,已然转身,秦严想了想觉得璎珞多半是为了躲避自己,方才去了什么地方。她既不喜他半夜造访,估摸着也不会喜欢影七夜半去惊动侯府的人,不觉又道:“算了,等天亮了再去不迟。”   影七愣了下,见自家历来说一不二为着这么件小事儿也犹豫再三的,心中便一叹息,又应了下来。   翌日秦严练武回院,影七已经问好了璎珞的去向,听闻昨日下午璎珞已坐车往振威将军府小住去了,秦严不由苦笑。   振威将军府到底是一等将军府,是有资格养私兵的,虽然不多,可夜里的戒备却要比定安侯府要强些。更何况,将军府的太夫人和太后乃是手帕交,对太夫人秦严还是有些敬重的,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将璎珞托付给太夫人。   加之听影七说璎珞到了将军府是和王雪瑶同住,秦严便更不能随意地夜半跑去闯将军府了。   她倒是躲了个好地方,秦严想着不觉摇头苦笑。只吩咐了影七留意下璎珞何时回府便换了衣裳又往户部而去。   天玺帝允秦严护送户部尚书韦大人回京,自然也是令他回京协助韦大人一起清查国库的意思。不然一个户部尚书,说什么也劳动不了二品的鹰扬将军护送。   故此秦严跟着户部的大小官员们直忙了四五日,又熬了一夜,终于在第五天的清晨将国库查了个一清二楚。   熬了一夜,总算是忙出了头绪,韦大人捶着酸疼的腰背,道:“可算是弄清楚了,王爷和秦将军可先行回府歇息,微臣这就写个条陈令人马上前往林山行宫呈禀皇上御览。”   瑞王闻言也神情略松,伸了个腰,却又叹了一声,道:“只是如今国库亏空的厉害,统共九百万两银子还不足,只怕父皇瞧见韦大人的这条陈是要龙颜震怒的。”   韦大人却坦然道:“自天玺二年到如今朝廷统共发兵征战了多少次,这秦将军是最清楚不过的。哪次征战这户部不是开了口子般往外流银子?皇上心里也自有一笔账!前两年各处灾情不断,大前年河工上又拨出去一大笔银子,去年又翻修了承乾,顺乾两宫。江州一带遭了灾,皇上减免了税赋,这银子是只出不进。我们户部穷皇上英明神武,一清二楚。国库亏空,这可不是我们户部的问题,就这九百万两银子还是微臣精打细算一两一两抠出来的。前些天,高将军又派人来催军饷了,人都堵到了微臣的家里去,瑞王说说,就这么点银子,微臣哪敢就顺顺当当给他拨了去?”   瑞王长叹一声,道:“韦大人为户部鞠躬尽瘁,殚精竭虑,本王和诸大人们都清楚的。只这么点银子怕是……唉,今年这场雪可来势汹汹,怕是会大面积雪灾,说不得还得影响明年春耕,明年父皇还要前往封禅,光这便是两笔少不得的大开销,可都全指着韦大人这户部呢。”   韦大人面露沉色,未曾言语,倒是秦严道:“这次雪灾的事儿还是发动下各功勋贵府,各级官员,各地富绅商户多多捐银捐粮,真不行朝廷打个欠条也是使得的。这九百万两银子是动不得了!韦大人不防在这事儿上头多想想,拟个详细章程呈禀皇上,想必能为户部减些压力。本将军记得朝廷是有这个先例的。”   韦大人不觉眼前一亮,冲秦严拱手一礼,道:“微臣谢秦将军提点,朝廷确实有过此先例,远的不说,天玺六年皇上大修水利迟家老爷子便曾带头捐过三十万两银子。”   瑞王也道:“迟老大人在野亦心怀天下,父皇亦是称赞有佳。说起来,那事儿以后这迟家可是名声大涨,迟家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迟老大人这笔算盘可是打的比你这户部尚书还精,哦,对了,前两日本王好像听了谁说了那么一耳朵,说这迟家如今掌着生意的大公子和定安侯府结了亲,这两日便要下聘,韦大人不防去凑个热闹,添份礼,到时候让人家捐银子也能多份情面。这有个带头的,下头的还不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瑞王也给韦大人出着主意,秦严原本言罢已大步往外走,听闻瑞王此话猛然顿住了脚步,浑身一寒。   迟家大公子,迟璟奕?   他和定安侯府的姑娘订了亲!   眼前再度晃过那日在楚衣阁的事情来,秦严双拳骤然握紧,却不愿相信心中的猜测,豁然转身,眨眼间便闪到了瑞王的身前,冷声道:“你方才说迟家大公子和定安侯府结亲?是和哪房哪位姑娘?”   瑞王只觉一道黑影逼近,生生压地他呼吸都不畅快了,惊异抬头便见原本已经离去的秦严转眼就堵在了他的身前,浑身上下都有个暴躁欲发的压迫力,一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寒冰凝霜般,透着无尽的冷锐。   瑞王本就生的略文弱,比秦严矮了快一头,如今只觉眼前堵了一座冰山,而且像是一座随时都会发生雪崩的冰山。他本能地想往后退,谁知脚步还没挪动,秦严已经抓着他的襟口将人生生提了起来,沉喝一声,“说话!”   瑞王到底是四妃所出的皇子,又已封王,身份贵重,平日便算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温文模样,实则骨子里并不好相于,此刻被秦严当众喝斥,只觉里子面子全没了,便是心有戚戚然,也知道此刻认了怂,以后莫说争夺大宝了,做京城笑柄还差不多。   他忍住心中惊惧,面色也沉冷了下来,一手握住秦严提着襟口的手,眯眼沉声道:“靖王世子!你这是做何?!本王又怎么知道那迟家大公子定的是定安侯府哪个姑娘,你觉得本王有闲情理会这等小事?你可知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对亲王动手,秦严,你可当真是越发长进了!给本王松手!”   秦严根本不理会瑞王的叫嚣,见他似果真不知详情,一把甩开瑞王,二话不说大步便往外走,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一时间户部衙门里鸦雀无声,瑞王被丢地后退了两步这才站稳,面色气的紫涨,神情阴冷,骇地众人纷纷垂头,莫敢多言。   秦严一阵风般出了六部官署,翻身上马便直奔定安侯府。昨日傍晚,影七才到户部告知他,璎珞回了定安侯府。他昨夜在户部走不开,原本想着今夜往定安侯府去一趟的,此刻却是一时一刻都等不及了。   他要去确认下,那个女人是不是真敢这样玩弄欺瞒于他!   秦严这会子心中像是被埋了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一般,暴躁愤怒地想杀人,他驰马一路往定安侯府奔,心里想着若然当真如他心中所想,他该将那个可恨可恶的女人怎么样。   却没想,他刚过了四通街,便见前头吹吹打打的一队人抬着红木箱系着红绸带,颇为热闹喜庆地往西而去,引得一路百姓争相围观,熙熙攘攘,竟然是将道路都给堵住了。秦严暴躁地扯了下马缰,勒地坐下马儿吃疼之下也狂躁地踢腾着蹄子,不安地嘶鸣着。   见前头人群拥挤根本不可能通过,秦严正准备转了马头绕道过去,却突听人群中有人喊着。   “哎哟,这果然是迟家,瞧这下聘的手笔,当真是富贵盛大,完全不比那公卿府邸差呢。这是要迎娶哪家的姑娘啊?这样的聘礼,想来要娶的定然是高门贵女了。”   那人刚嚷嚷出声,便有知情人回着道:“说是定安侯府的姑娘呢。”   之前的人却是恍然大悟地道:“原来是侯府贵女,我就说嘛,这迟家不是做生意的商人吗?这是高攀了啊,怪不得这聘礼下的这么丰厚。”   这人言罢,却有人嗤笑一声,辩驳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要说高攀,这门亲事那可是定安侯府高攀了迟家。”   “此话怎讲?”   听闻竟是侯门府邸高攀了商户人家,不少人都诧异地问了出来,那先前说话的人声音有些得意起来,侃侃而谈,道:“这迟家虽然是商户,可人家是皇商,家里的老太爷又是先帝爷时的天官,听闻现如今还得今上信宠,每年宫宴迟老太爷还要进宫和皇上共庆新春呢。且这迟家老爷们虽然不出仕,娶的媳妇却都是官宦小姐。而这定安侯府虽是侯门府邸,几代下来却是衰败了,且方才你们没听到吗,那迟家抬聘的小子可是说了,他们迟家大少爷娶的不是嫡长房的姑娘,而是三房一个庶女,听闻还是个外室出的庶女呢,你们说,这是不是苏家高攀了?”   这人言罢,众人纷纷附和,直道苏家这位外室出的庶女是何等的福分,竟能攀上这样一门好亲事。   秦严听的冷笑连连,手中扯着的马缰也越来越紧,马儿疼的嘶鸣着高高扬蹄,带起一阵混乱。前头拥挤着瞧热闹的人群被惊动,纷纷回头,只见一个浑身都散发着暴虐狂躁煞气的男子高坐马上,脸覆面具,熙攘热闹的人群都没能融化这人身上千年孤绝般的气质。   他的目光沉冷如刀般扫过人群,也不见特意盯了谁,可人群中的每个人却都有种被盯视了般,浑身从骨头缝里冒出冷飕飕的惊惧来。一时间方才还热闹嬉笑的人群顿时死寂了下来。   “鹰扬将军,小人拜见大将军!”   不知是谁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噗通一声跪下了,接着便像是传染了一般,人群自动就让开了一条道儿,片刻间跪了满地的人。   像浪潮一般,这边的动静已是惊动了前头的下聘队伍。   今日迟璟奕下聘,作为未来的新郎,迟璟奕亲自领着人在人群前头,也是骑着马,闻声他勒住马,转身瞧了过来,这一眼虽然隔着数百米,却是一眼便瞧见了端坐马上,浑身都是暴戾气息,如同鹤立鸡群的秦严。   两个男人的视线瞬间对上,即便隔着人头攒动的人群,迟璟奕也感受到了秦严冰封般嗜血的目光。   饶是他早便有心理准备,握着缰绳的手还是紧紧攥了起来,只心中如何惊,他面上却未露分毫。依旧背脊挺直地端坐马上,甚至遥遥地冲秦严抱了下拳,点头为礼。   秦严眼眸眯了下,哒哒地马蹄声响起,他驱马穿过人群,一点点往下聘队伍前去。   迟家的聘礼果然极是丰厚,一抬抬全部都用红木的大箱子装着,自然是未曾盖上箱盖的,里头的绫罗绸缎,珍玩古籍,珠宝首饰等几乎要从箱子中堆地溢出来,一片的流光溢彩,耀目惹眼。   箱子上都绑着红绸缎,打着大红花,抬箱子的皆是二十五六的壮年汉子,一色的藏青色簇新短打衣衫,脚底蹬着青布面高帮鞋,腰间统一扎着红腰带,显得极为喜庆精神。   队伍前后都有穿着吉服手拿乐器的鼓乐随行,当真是热热烈烈,风风光光。   秦严目光掠过一箱箱的聘礼,马儿哒哒地走的极慢,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妥的举止来,可不知为何那些抬着聘礼的汉子都生出股胆寒的惧意来,总觉着这位鹰扬将军并非偶然路过,实在来者不善,杀气腾腾。   到底有人支撑不住,肩头一歪,聘礼落地,发出砰地一声响,秦严目光盯了过去。那人吓得面色惨白,两股瑟瑟颤抖,实在站立不住,索性跟着那些看热闹的百姓跪了下来。   他一带头,队伍纷纷放下聘礼跪下,迟璟奕无声叹了声,不敢再由着秦严扫视他的送聘队伍,主动策马向秦严过去。   秦严这才收回目光盯向迟璟奕,迟璟奕今日分明也特意装扮过,身上难得地穿了件暗红团花云锦长袍,袍上暗紫的丝线绣着遍地松柏,头上戴着白玉冠。他本就容貌俊逸,平日喜穿素淡颜色,显得有些体弱苍白。   然而今日这一身红衣倒是将面色映衬的红润了不少,亦比平日多了些挺拔英挺些,意气风发。   他走上前来,似是根本不曾发觉秦严的不善一般,冲着秦严施礼含笑,阿道:“秦将军这是路过吗,今日乃在下行纳征之礼的日子,阻了道路万望秦将军见谅才好。”   秦严盯着笑意温和的迟璟奕,心中想着的却是那个可恶的女子。   两人如今都已行纳征之礼了,这定亲的事儿自然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怕他这边刚刚离京,那边儿苏璎珞便在张罗着将自己给嫁了的。   秦严半点都不怀疑,这门亲事是得到璎珞首肯的,万不会是苏定文私下决定的。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种笃定。   想着他走时,还曾为她挽发,两人还曾在侯府的后花园中亲密无间的畅叙离别之意,她还层用柔软的唇替自己吹了指尖伤口。转眼间,便和他人订了亲。秦严便有种几欲毁灭一切的欲念。   更莫说,那个该死的女人在他顶着风雪回京后竟然还敢欺瞒着他,避重就轻地将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引到了七皇子身上去!   莫怪她当日下午便离了定安侯府跑到将军府去避难,昨日傍晚方才归家,原道她是不再避着自己了,却原来她回府不是因为自己,怕是要等着今日迟璟奕下聘呢!   秦严想着这些,只觉心头翻涌着不尽的酸楚,痛涩,愤恨,激怒,简直恨不能立时马上将眼前这个得到璎珞肯定的男人给撕成碎片。   然后拎着,甩到那个可恶的女人面前去,让她知道下欺瞒哄骗他感情的后果!   可他再是狂暴,却还是保持了最后一份清明理智,很清楚若然自己当真那么干了,只怕那女人真就和他走到陌路去了。   且他心底深处怎么都不愿意相信,那女人对他的一切都是假的。那日在楚衣阁中,自己当着迟璟奕的面抱起她来,犹记得她羞愤难当的神情,她当时的反应,怎么回想都不似是对迟璟奕钟情的。   秦严垂在身侧的手松开又握上,双眸中情绪翻涌,似暴风雨夜尽情怒吼的浪潮一般。   最终他却是半句话都没说,只从紧抿着的唇间溢出一声轻笑来。   “呵。”   那声音极冷极轻,却也极低,短促的响起又落下,他已陡然一夹马腹,马蹄践踏,若雷声响动,绕过迟璟奕越过下聘队伍奔驰而去了。   他不敢多呆,更不敢多和迟璟奕言语交锋,他恐一个控制不住真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情来。   迟璟奕当真没想到秦严会这么轻易的走掉,他眉宇不觉蹙起,心中反倒涌出浓浓的不安来。   总觉着今日秦严的出现会带来不顺,总觉得糟糕的事情可能还在后面。   迟璟奕调转马头望去时,大街上已然没了秦严的身影,只余下一缕尚未消散的尘土宣告着那人离去时的狂暴。   那个方向却是通往西城的,而定安侯府位在西城,靖王府却并非那个方向,难道他是……   想着,迟璟奕面色微变,忙自扬声道:“好了,继续前行吧。”   他这一声喊像是解冻的魔法棒,这才令冰冻的气氛回暖,聘礼箱被一台台重新挑了起来,鼓乐队伍也重新敲打了起来。   瞧热闹的人群虽然又爬起来议论着,可气氛却全然没了方才的热闹哄吵,便连迟家准备的几大箩筐囍饼也没方才哄抢的那么厉害。下聘队伍也因前头迟璟奕的焦急而走的匆忙了些。   定安侯府,因商议好今日来纳征下聘,故此侯府大门洞开,杨管事带着人站在门前翘首以盼,迟家的队伍快到便有侯府小厮打马来报。   杨管事忙亲自进去唤苏定文和几位老爷出来,二老爷,四老爷以及苏景华等人迎出府门,迟家的队伍便吹吹打打进了侯府门前的长街。   迟璟奕的父母长辈们多不在京城,而是在迟家的祖宅。若然寻常定亲,走完六礼便要大半年,自然足够迟家长辈前来了,可迟璟奕和璎珞因定亲定的匆忙,故此迟家长辈们皆是不在。   可纳征也不能没个男性长辈在旁,所谓一事不烦二主,当初便是给事中梅大人的夫人来的侯府,今日纳征迟璟奕便也请的是给事中梅大人。   此刻到了侯府前,迟璟奕眼见侯府门前一切就绪,苏定文等人站在门前迎着,并没有瞧见秦严,更不曾发生什么异常的事儿。   他心中狐疑着却也微松了一口气,打马到了侯府门前,翻身下马于梅大人一起和众人拱手见礼。   一番行礼后才进了侯府,后头的一台台聘礼也在敲敲打打的鼓乐声中流水一样送进了定安侯府的大门。   聘礼抬进大门按照习俗都堆放在了一进院子中晾晒着供外头围观的人观看。   而内宅中,璎珞今日早起便觉眼皮子一直跳,总觉得会出事儿,心里头七上八下地不能安定。   隐约听到鼓乐声,她才惊地站起身来,吩咐妙哥道:“你快去前院看看,是不是聘礼到了。”   彼时璎珞以为秦严说不得要等她出嫁了才能回来,迟府在京城虽然也有宅子,可成亲却必定是要在祖宅里的,故此璎珞想着,等秦严回来指定自己已经离开京城了。   到时候尘埃落定,秦严便是不甘心,可总不能跑去抢亲吧。即便他性情再是不羁,太后也不会容许他那么干,靖王府也丢不起那个人。   那时候她想的很清楚,她的亲事只要办的够快够低调,想必就不会传到远在别宫的秦严耳中,一场大雪她还觉得当真是老天都在帮她,支持她这个决定。   只她没想到叶宇轩会从中插了一手,闹得秦严还会提前回来了。自打那日夜里秦严从她闺房中走了以后,璎珞便没安心过,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而且这种不安还随着时间的流失而不断增长,直到今日下聘,昨夜她几乎一宿没怎么睡着,生恐秦严会从天而降。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又觉得那人没来更是不正常了,莫不是他真的是将火已然对准迟璟奕去了吧。   今日一早起来,璎珞更是三不五时的便要问问时辰,此刻听到前头终于响起了鼓乐声,她哪里还忍得住,忙忙吩咐了妙哥去前头看看。   云妈妈闻言不觉失笑连连,道:“平日里见姑娘越来越沉稳,今儿可算是乱了神,姑娘忘记了,一早你便让姣儿那小丫鬟跑前头听动静去了,倘使迟家大公子到了,姣儿自然会第一个跑回来告知姑娘的,哪里用的着妙哥再跑上一趟。可见姑娘对这门亲事也是满意的,这就好,这就好啊。”   云妈妈心中乐呵,笑的见牙不见眼,一旁的妙哥却有些明白璎珞的焦虑。   她自然不会忘记那日夜里被个黑影敲晕的事情,以及其后自家姑娘的支支吾吾,遮遮掩掩,这些都让妙哥有所猜测。更何况,昨夜璎珞辗转反侧,今日脸色苍白的厉害。   此刻听闻璎珞的吩咐,妙哥却是忙应了一声,道:“姑娘放心,奴婢这便去瞧瞧,听这动静一准是迟大公子来下聘了。”   她说着出屋而去,璎珞吃了两口茶勉强压了压心绪就听外头传来了小丫鬟轻快的笑声。   “五姑爷来下聘了,聘礼好丰盛啊,这会子三老爷他们已迎了五姑爷往花厅吃茶呢!”这声音正是小丫鬟姣儿的。   “真的啊,你看到五姑爷了没?长得什么样啊!?”   姣儿声落,院子中顿时便热闹了起来,几个小丫鬟纷纷叫嚷了起来。   “快说,快说!”   “才不告诉你们呢,想知道自己去前头瞧去,我去告诉姑娘去!”说话间廊外传来小丫鬟姣儿的清脆的声音,接着门帘打起,姣儿笑着奔了进来。   璎珞瞧着小丫鬟的神情,听着她的话,一颗心顿时觉得落了地,心想这么大的动静,秦严若是不肯放手,不可能等到聘礼进了门还没反应。   大抵他还是懂礼识趣的,放过她了吧,自己又不是香饽饽,秦严那样自傲的人也没道理为着她做出死缠烂打,纠缠不休的事情才对。   ------题外话------   凌晨两点半了,我实在写不下去咧,唉,我又该被说卡了,真心不是故意停在这里滴啊…   妞们元宵节快乐,买了俩许愿灯,嘻嘻,等着晚上全家放灯咯 ☆、114 没收聘礼   男方下聘实在是件大喜的事情,故此定安侯府今日特还请了些旁支的人来凑热闹,内宅也不拘礼数规矩。丫鬟婆子们也多有跑到前院瞧热闹的,见迟家下的聘礼极为丰厚,满满当当的足足摆了一院子,气氛便更是热闹了,四下都是欢喜着笑着称道五姑娘好福气的。   璎珞见聘礼都进了府,不觉面上也露出了松快的笑意来。   院子中四个三等丫鬟姣儿,晓儿,明儿和朵儿凑在一处并几个秋水苑里未留头的小丫鬟撺掇了大丫鬟霜杏,非要霜杏带着她们进屋给姑娘贺喜才行。   平日里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小姐的闺房是不容许小丫鬟们随意进入的,霜杏被她们缠磨的厉害,又念着今日是璎珞的好日子,便笑着应了。   霜杏打头,后头跟着七八个丫鬟进了屋,七嘴八舌地说笑赞和着。   “恭喜五姑娘。”   “五姑娘大喜。”   “五姑爷生的可俊了。”   “聘礼好生丰厚,可见五姑爷心中极是看重姑娘呢。”   ……   几个丫鬟纷纷道贺,饶是璎珞脸皮子厚,也微红了脸,忙示意云妈妈给她们打赏,也好叫这群促狭鬼早点出去。   这边儿闹的正厉害,却不想早先被璎珞支使到前院的妙哥脸色微白,脚下踉踉跄跄的冲了进来,一脸的惊魂未定,连鬓发都跑的有些松散了下来。   璎珞正笑着,瞧见妙哥如此而归,顿时心中咯噔一下,笑意便凝滞在了唇边儿。   果见妙哥一双眸子带着惊色直盯了过来,欲言又止。   璎珞豁然起身,挥手令丫鬟们都出去,心中噗通通跳着问道:“可是前头出了什么变故?”   妙哥面露惊惧之色,哆嗦着唇,半响都没能说出话来,双腿发软,甚至扶住了桌子这才没能倒下。   今日是姑娘的大好日子,她瞧着璎珞紧张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忍心开口。   一旁云妈妈急的直跺脚,瞧着呐呐不言的妙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这丫头倒是说话啊!”   璎珞也略平复了下心情,道:“没事,你说吧。”   妙哥这才道:“前头……前头不知道为何来了一队禁卫军,这会子已经……已经包围了侯府,还有些都冲进了府里头来。”   云妈妈原以为是下聘的事儿出了什么岔子,万也没想到竟然是禁卫军来了,竟然还冲到了府中来。这简直比下聘出岔子还糟糕百倍,那禁卫军寻常哪里能随意登门,除非是要抄家灭门了。   难道是定安侯府的老爷们在朝廷上出了什么纰漏?这若是抄家获罪……云妈妈简直不敢想象。她脸色刹那雪白,双腿一软,噗通一下软在了地上,哭道:“姑娘,我的姑娘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想到自家姑娘的模样,云妈妈只觉若然姑娘成了罪臣家眷,当真是要没活路了。哭了两声,她又忙忙爬起来,拽着璎珞往内室去,道:“姑娘快换上一身丫鬟的衣裳,一会子万一情势太糟,姑娘便趁着混乱藏到下人里头,看看有没有机会逃出去!快,妙哥去给姑娘拿身粗使丫鬟的衣裳来。”   璎珞也万没想到竟然是禁卫军上门,脸色一时也有些发白,心中又有些惊疑不定。   一时想着是不是秦严的手笔,一时又想着难道真是定安侯府的老爷们参与到了什么朝廷争斗中?偏她作为一个小庶女,势单力薄,对几位老爷的事情根本就不了解。   可她却知道近些时日朝廷上并没发生过什么大事,更何况定安侯府虽然是没落了,可到底是开国的勋贵侯府,侯府抄家这样的事情,怎么着也得是皇帝亲自下旨才成。   皇帝如今可还远在林山行宫呢,除非是定安侯府犯了谋反叛国这样的重罪,不然怎至于皇帝远在林山行宫还冒雪派人回京抄侯府的家。   而侯府老侯爷是个修道不管事的,世子爷虽然在朝,可官职卑微,就算给他胆子,他也参与不了谋反叛国这样的事儿啊。   再就是苏定文了,苏定文是个谨慎的人,先前只是穗州知府,如今还在候缺,也没可能去谋反叛国啊。   更何况,若然真有什么事儿,不可能先前一点风声都没透出,上次秦严夜半过来也没提过什么。   这样一想,璎珞被惊地险些出窍的心神倒寻回来了一些,拍抚着云妈妈的手,道:“妈妈先莫慌乱,谁也没说禁卫军是来抄家的啊,说不定是妈妈自己吓自己呢,多半什么事儿都不会有。我先去老夫人那里看看,莫自乱阵脚。”   云妈妈被安抚,这才恢复一些理智,道:“对,对,先去老夫人那里,真有什么事儿老夫人那里必定先得消息,咱们也好早做应变。”   这么一会子功夫,显然前院出事儿的消息已传了过来,院子里方才还有的笑闹声顿时没了,隐约还传来小丫鬟们胆怯的哭声。   璎珞这厢还没出屋,外头却响起了霜杏微颤的声音,道:“姑娘,老夫人院的松枝姐姐在院外吩咐了一声,说是前院出了些意外,让姑娘们都且莫惊慌,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还需姑娘们都呆在自己的院中莫四处乱走。”   云妈妈闻言面色稍霁,璎珞却又提起了心来,方才她只大概猜想禁卫军的事儿大抵和秦严是脱不开关系的,此刻确几乎确定了。   她一时间心下大乱,实在猜不出秦严这是要闹什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他到底意欲何为。   内宅璎珞惴惴不安,前院中,苏定文等人也是惊的不轻。刚刚在花厅落座,丫鬟穿梭上了茶,还没说上两句话,管家便面色难看惊惶的来通报,说是禁卫军将整个定安侯府都给包围了。   老侯爷不在府中,世子爷苏定功也去了官衙,二老爷是庶出素来上不得台面,四老爷出去眠花宿柳,昨夜就没在家,能顶事儿的自然是苏定文,这事儿还得他出面。   苏定文虽心中也惊异,到底是宦海沉浮多年,还算镇得住场面,起身冲梅大人和迟璟奕道:“许是有什么误会,我去看看。”   迟璟奕闻言心中却有些了然,站起身来,笑着道:“晚辈随伯父一起。”   他这样说,梅大人自然也站了起来,表示一起去。客人都要过去,苏家的旁支老爷们自然也都站起了身来,可除了苏定文,迟璟奕和梅大人,其他人面上的神情着实算不上好。   苏定文的七堂兄头一个忍耐不住,慌了神,双腿颤颤地上前。一面跟着苏定文往外头走,一面忍不住地道:“文哥儿,咱们可都分家了,今日我们都只是被邀请过来参加侄女纳征礼的宾客,侯府若是有个什么事儿,可牵连不到我们分家的人身上,一会子你可得同禁卫军的大人们说个清楚,让我们这些客人离开才好。”   七老爷一言,又有几人附和着,更有打听侯府是不是做了什么获罪事儿的,七嘴八舌地,当真是人心惶惶。   苏定文觉得有些丢人显眼,这还没弄清楚出了什么事儿呢,侯府自家人就这样生恐跑的不够快,撇的不够清。   这个时候正该拧成一股绳,难道本家倒了,作为旁支能得什么好不成?如今定安侯府可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彻底的败落了。   苏定文有些尴尬地瞧着梅大人和迟璟奕笑了笑,觉得在姻亲面前失了颜面。迟璟奕却只做没察觉苏定文的尴尬一般,回了个清朗如月的笑,道:“皇上如今还在林山别院,想必是有什么误会,伯父无需担忧。”   璎珞能想到的,苏定文和迟璟奕自然也都想的到。不过和几个生怕闪地不够远的旁支兄弟们,还有那些个惶惶不安的旁支老爷们相比,迟璟奕这般沉定稳重的样子自然显得极为突出,也令苏定文心中更觉将苏璎珞嫁给迟璟奕是门不错的亲事。   苏定文带着人出了花厅院落,很快就到了侯府的第一进院子。片刻前这一进院子里最为醒目的还是那放在院落中的一抬抬披金挂玉的聘礼,可只这一转眼,那些聘礼虽然还是摆在那里,丰厚贵重,可却再没人注意了。   院子中最为醒目的赫然变成了披着甲胄配着刀兵肃然而立的禁卫军儿郎们。   这会子谁也不会再去瞧那些聘礼了,目光都落到了院落中站着的禁卫军身上,只觉那兵士们身上甲胄反射的寒光能冷到人的心里去,便连聘礼的光芒都给遮挡暗淡了。   饶是苏定文心中并不觉得会是侯府出了什么事儿,瞧着这已冲进府门肃然而立的禁卫军还是心中直打鼓。   他身后众人更是有些噤若寒蝉,生怕真摊上什么抄家灭门的事儿。   苏定文脚步顿了下,这才快步上前,冲其中一个小将领模样的人走去,不动声色地塞了个荷包,道:“这位小将军,却不知今日这是出了什么事儿,竟劳诸位前来侯府?这么冷的天,一点小心意给兄弟们添个酒钱。”   那小将军被苏定文塞了个荷包倒是也没推拒,直接便收进了怀中,抱拳道:“三老爷客气,末将替兄弟们谢过三老爷。”   苏定文见他收了荷包,态度也算和气,顿时便松了口气,果然就听那小将军又道:“三老爷稍安勿躁。”   他虽然没透露什么,可苏定文也定了心,便不再多言,只招手吩咐杨福才道:“你亲自去老夫人的福禄院,告诉老夫人不是什么大事,令老夫人约束了各房都好生呆在院子中莫生出乱子来。快去!”   杨福才快步领命而去,苏定文这才耐心等着。   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听侯府门前响起了雷鸣般急促的马蹄声,这会子原本拥挤在侯府门前瞧热闹的人们早就散了个干净,故此那马蹄声很快便到了门前。   小将军忙转身迎了出去。苏定文瞧去,便见打头马上一人未着甲胄,大冷的天只穿着一件藏青色绣暗金云纹的圆领箭袖长袍,外头披着件猩猩红滚黑貂毛的大氅,翻身下马间大氅翻卷起飒然弧度,落地间马靴踏起些许尘土,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身后跟着的数骑也同时下马,甲胄叶片击打着,声音威沉,令人觉得心寒。   那打头之人翻身下马,转过身来,脸上面具迎光反射出一瞬冷光,苏定文才看清竟是靖王世子秦严。他愣了下,便忙也跟着那小将军往府门迎去。   那边秦严大步跨上侯府门前台阶,目光却是直接越过迎上前的苏定文,落到了站在院子中的迟璟奕身上,四目相对,他神情淡然,不过凝眸一瞬便转开了。   迟璟奕握紧了双手,微微闭了下双眸,却是站着未动。   那边小将军已经迎上了秦严,秦严目光落过去,道:“确定人进了定安侯府?”   小将军单膝跪地行礼,道:“末将确定!”   苏定文这才上前冲秦严见礼,道:“秦将军这是?”   秦严虽是靖王世子,可他更是大丰难得的少年将才,二品鹰扬将军,世子常有,可这鹰扬将军却不是随随便便生的好便能当的,故此朝廷官员们见了秦严多都称呼他秦将军,甚少会称呼世子的。   秦严瞧向苏定文,身上的冷然略收敛了一下方才道:“今日早晨本将军回到府中却遭了刺杀,书房中也丢了件东西,侍卫们一路追着那刺客,那刺客倒也精怪,混进了到贵府看热闹的百姓中,有人瞧见人进了侯府,只怕此刻这刺客还在侯府里某地方躲藏着,故此才有围府一事,惊扰了贵府,还望苏大人见谅。”   苏定文闻言有些惊异,可却不怀疑秦严话中的真假,一来他根本没发现秦严和璎珞有交集,万想不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再来,禁卫军都出动了,苏定文哪里想得到秦严敢这样假公济私,大胆妄为。   且今日侯府下聘,大门是敞开着的,看热闹的人也确实很多,虽然侯府门前守着小厮和护院,万不会让瞧热闹的百姓跑进府里来瞧,可这人多眼杂的,护院也保不齐会看漏了,真让什么人混了进来也不一定。毕竟能够刺杀秦严的人,那一准也不是什么寻常人。   更何况,苏定文目光一转,果然就见秦严右手手臂上包着绷带,上头还有点点血色渗透出来,脖子上也挂着吊带固定着那手臂,显然是真受了伤的。   苏定文一惊,道:“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居然在天子脚下行此刺杀之事,秦将军只管令儿郎们搜找,下官一定令府中主子下人们都全力配合!”   秦严却淡淡道:“只怕是北耀奸细。”   前些年大丰北边有北耀国年年进犯,秦严十六岁便统领疆西军镇守北地,八年来和北耀十战十胜,收复了早先失去的大片疆域,可双手却也染满了北耀人的鲜血。死在他手中的北耀人不知凡几,北耀人是恨不得吃其肉饮其血的,跑到京城来刺杀秦严,还潜进了秦严书房盗取东西,这倒也是令人信服的。   一听竟然和北耀敌国有关,苏定文便更不敢怠慢了,天知道这人若搜不出来,来日再有人泼定安侯府的污水,非说定安侯府叛国窝藏敌国奸细什么的,那侯府可不得冤枉死了!   想着,苏定文忙忙道:“将军快令人搜找吧,这贼子若真进了侯府,时间越长只怕我府中人也越有危险!”   秦严目光却扫过满地的聘礼,他未言,旁边影七便道:“当时那刺客混进了凑热闹的人群中,离这聘礼倒是极近,会否将东西藏在了这些聘礼中?”   苏定文也不敢问那北耀人潜进秦严书房到底偷走了什么东西,谁知道是不是国防图什么的机要东西。听闻此话,目光也在那一抬抬的聘礼上扫过。   秦严却神情不动,只道:“搜!”   一声令下,院中的禁卫军便动了起来,在那一抬抬聘礼间搜找着。   迟璟奕面色沉凝,可秦严这一番事儿做的滴水不露,又事关北耀敌国,即便迟璟奕知道是假的,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瞧着那些禁卫军翻找着。   “将军!”   转眼,有人沉喝了一声,迟璟奕望去,就见一个禁卫军兵士从一抬首饰中翻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来,匕首寒利的锋刃上还沾染着血迹。   这匕首一翻出来,苏定文面色就是一变,众人更是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这刺客竟然真混进了侯府里。   影七适时上前,道:“爷,那东西太不起眼,刺客藏进聘礼中,这聘礼又实在太多,只怕一时翻找不出,或是翻漏了也是有的。”   秦严目光一转瞧向了苏定文,道:“苏老爷不介意本将军将这些聘礼先行带回军营吧?”   如今从聘礼中搜出了凶器来,秦严又不说到底丢失了什么东西,不过瞧这阵势自然是丢了紧要之物,苏定文哪里敢说个不字,忙道:“这是自然的!自然是不介意的,一切都以配合将军找到丢失之物为主。”   秦严赞许的冲苏定文点了点头,这才将目光投向迟璟奕道:“皇上曾称赞迟家乃我大丰义商,想必迟大公子也不会介意。”   秦严这话却没有等待迟璟奕回答的意思,言罢,不曾受伤的左手抬起挥了下,便分出一队禁卫军来抬起那一抬抬聘礼,瞬间就出了侯府大门。   苏定文看的目瞪口呆,心道这也太着急了些,不知道真以为这架势是在抄家呢。   聘礼抬走,院子中瞬间便显得空荡荡的。秦严瞧了眼至始至终站在一旁,未曾言语的迟璟奕,见他面色如常,只显得沉默了些,不觉倒高看了一眼,心道他倒是个沉得住气的,莫怪这般年岁便能撑起家业来。   只可惜非要和他抢女人!还是可恶可恨!   秦严却不知此刻迟璟奕掩在袖下的双手早已紧握地伤了掌心,他这一刻竟是有些怨怪祖父的,为何不允他参加科举入仕,他从小便是读书的料子,天赋不比祖父年轻时差,若然入仕,此刻即便不能像秦严一般位居高位,可起码不会像现在一样半点还击之力都没有。   随即迟璟奕便被自己这种想法给惊了一跳,心中又升起羞惭之感来,祖父的苦心他是知道的,他怎可以如此怨怪对自己疼爱有佳悉心教养的祖父。   其实迟璟奕心中也清楚,即便他出仕,即便祖父此刻还是吏部尚书,秦严以这样的名义搜上府来,他也无法扭转局势,愈是位居高位,便愈是行事谨慎,容不得半点差池令人构陷。   秦严寻的这个理由太充分了,牵连到了敌国,一个闹不好便会被按上一个卖国通敌的罪名,谁又敢在此事上阻他稍许锋芒!   迟璟奕心中发苦,那边先前派去搜寻侯府外院的小将军却快步而来,跪地道:“禀将军,外院已经翻遍,未曾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名禁卫军快步奔来,禀道:“将军,末将等人在墨涵院的东面墙下发现了血迹,只怕刺客是越墙往东边院子去了。”   秦严闻言看向苏定文,道:“敢问苏大人,这墨涵院的东边是何处?”   苏定文早在那小兵禀报后就变了面色,此刻不由声音微急地道:“不瞒秦将军,墨涵院的东侧通向了内宅,这可如何是好,难道那北耀奸细竟是已经进了侯府内宅?这内宅可都是些老弱妇孺!”   秦严便道:“刺客乃是亡命之徒,只怕进了内宅会危及侯府女眷的性命,虽然本将原无意惊动侯府内眷,可事急从权,相比让苏大人的家人受些小惊吓,想必苏大人更不愿意看到刺客伤及贵府内眷的性命吧?”   苏定文面露沉色,抱拳道:“这个是自然的,只是到底是内宅,女眷们都没经过这种事儿,胆小怕事,万望将军行事时顾全一二。”   苏定文的意思秦严自然明白,难得好说话的安慰道:“这个是自然,苏大人单请放心,禁卫军不会进入各院,只在院外防守,苏大人可令夫人姑娘们都呆在各自屋中,莫要出来。再叫各院婆子们自行翻找了,如有发现,禁卫军再行动也是不迟!苏大人看这样可好?”   苏定文没想到秦严会如此和善地征询自己的意思,自然是连声应道:“如此甚好,谢将军为我侯府女眷的闺誉思虑的周全。我这便随将军一起往内宅,告知家母,也好叫内宅仆妇们依令行事。将军这边请。”   眼见苏定文侧身冲秦严抬手示意,大有亲自将秦严领进内宅的模样。迟璟奕此刻却是不能再保持沉默了,他上前一步,神情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担忧,道:“伯父,我心中担忧五姑娘,可否允我同往?我只需在五姑娘的院外呆上片刻,看她无事便好,万不敢逾礼影响五姑娘的闺誉。毕竟……她如今已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了。”   迟璟奕此话顿时便令秦严脚步一顿,周身似凝了冰霜一样,一双冷眸锋锐地盯向了迟璟奕。   迟璟奕却是抱拳一笑,道:“在下实在担心未婚妻的安危,不会影响到禁卫军行事,想必秦将军也不会不近人情吧?”   说实话迟璟奕作为未来苏家的姑爷,有此请求当真算不上过分,苏定文甚至都要脱口答应了,可却发现身边秦严的态度实在有些不对,那周身散发的寒意,便是瞎子都能感受地到。   苏定文本能地顿住了话头,心中狐疑不定,总觉得秦严和迟璟奕之间有些不对劲,好像有滔天的仇恨一样?   可他也没听说迟家和靖王府,或者和这鹰扬将军有什么过节啊。   苏定文这边想不明白,那边秦严盯着争锋相对,毫不退让的迟璟奕却是轻勾了下唇角,道:“人情?全大丰谁人不知本将军是由狼群奶大的,迟大公子觉得和本将军谈人情有用吗?狼的本性是掠夺,从来不言人情!”   他言罢便自行往前去了,只声音沉肃地道:“搜找刺客要紧,闲杂人等还是莫要乱走动的好!”   苏定文见秦严领着人大步而去,这才瞧向迟璟奕,道:“今日府上出了这等事儿,也没能好好招待贤婿,唯今府中这般也不好再多留贤婿,贤婿要不先行回府,等这边安定了,我会令人前往报平安的。再来,你和五丫头毕竟还未曾成亲,这会子到她那闺院去难免落人口舌,贤婿放心,有我这做父亲的在,又岂会让五丫头有事?”   迟璟奕却勉强笑了笑,苏定文总归是未来的岳丈,他都如此说了,迟璟奕自然不好非跟到内宅去,只得道:“如此我便在此侯上片刻吧。”   苏定文见他执意如此,便也匆匆点了下头,快步跟着往内宅方向而去,行了数十步赶上秦严,不想秦严却陡然扭头瞧了过来,语气有些轻缓地道:“看来苏大人是颇满意这门亲事了,这才刚刚纳征,便称贤婿了,岂不知这世事变化万千,不到最后尘埃落定,是什么都可能改变的。”   苏定文只觉被秦严看的浑身冷飕飕,那口气虽然轻缓,可听在耳中有种如雷贯耳的威慑力,苏定文实在不明白这位平日沉默寡言出了名的靖王世子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和自己探讨这个问题,只尴尬地笑了笑,道:“秦将军说的是。”   秦严进了内宅便不再往前,只由苏定文前往老夫人的院子中,告知了老夫人情况,再由马氏派了福禄院的婆子前往各房各院通知。   马氏本就一直在生病,今日经此一吓,身上愈发不舒服了,拉着苏定文的手一个劲儿的要确认侯府是否会有事,会否被牵连,简直有些六神无主。   苏定文作为儿子,这时候也不好再跟在秦严身边看着搜查了,只得暂且留在马氏身边照顾着。   而秋水院中,璎珞没片刻也接到了老夫人的吩咐,听闻让呆在屋中莫四处走动,禁卫军要进内院搜人,璎珞虽然不明白到底前院发生了什么事儿,可也知道秦严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只以为秦严有什么火气,总是要等夜里寻来算账的,哪里想到他竟然这般嚣张,一时间当真是心头大乱。   外头很快便响起了沉肃的脚步声,不同于丫鬟婆子们平日行走的声音,那兵甲军队跑动的声音,夹杂着甲胄跑动间的簌簌声,还是刀剑不小心撞击铠甲的锵锵声,简直都像是震在了璎珞的心头声一般,令她手心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来。   很快的秋水院的婆子们也按照吩咐四处搜查了起来,院子中翻找的动静虽然听着有些杂乱,可却没有任何说话声。   接着果如璎珞所料,有丫鬟尖叫了起来。   “啊!血!这里有血迹!”   几乎是瞬间院外便传来了禁卫军们拔刀冲击入院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璎珞总觉得杂乱的脚步声中有一道声音极为威沉有力,步步如雷般极快地便到了廊下,坐在内室床榻上的璎珞也禁不住豁然站起了身来,贝齿狠狠咬了下唇瓣,眸中透出些冷色来。   ------题外话------   呃,我貌似又卡销魂了,能再申明下无辜吗 ☆、115 理不清   真到了这时候璎珞好像一下子就不再怕了,心中只剩下一片冷然和恼怒。   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欺负的这么嚣张跋扈,理直气壮的!   璎珞冷眼下了床榻,站在八仙桌旁等着,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握了起来,目光死死盯着房门。   果然帘子被人猛然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跨了进来,缨络眯了眯眼,冷着脸盯着秦严,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这种冷意虽然没有秦严身上的暴虐气息来的那么尖锐骇人,可却更有韧性更为持久。   秦严被缨络那般盯着,整个人都怔了一下,有一瞬间心头竟然涌现出一丝害怕惊慌来,可很快,便被怒气给翻打了下去。他迈步往内室走来,唇角抿出锋利的弧度,沉声道:“出去!”   他这话是冲站在璎珞身后扶着八仙桌的妙哥说的,方才听到禁卫军要来内宅搜寻时璎珞已经将云妈妈和其她丫鬟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那夜曾撞见过秦严的妙哥在房中。   秦严说话时目光一直盯着璎珞,即便如此妙哥也双腿打颤,勉强捏着桌角企图能多支撑一会。   璎珞却是回头拍了下妙哥的手,道:“你先去廊下候着,没事。”   妙哥瞧向璎珞,见自家姑娘目光冷静清澈,气态冷锐平静,不觉点了下头,这才软着腿跑了出去。   她离开,这屋中的气氛便更是剑拔弩张了,秦严往前迈了一步,不想他刚动,站在八仙桌边儿的璎珞便侧身捧起桌上的茶壶砸了过去。   秦严简直不管相信,这女人敢这样嚣张,他抬起左手便抓住了被璎珞砸到脸面前的茶壶,随手刚放在旁边的几案上,璎珞便又丢了个茶盏过来。   秦严右手受伤,微微侧身躲了一下,那茶盏砸在了窗棱上发出一声响,异常刺耳。   璎珞见根本伤不了秦严便也罢手了,只恶狠狠的瞪着秦严,微压着声音道:“靖王世子可当真了得,说围府便围府,果然是皇亲贵胄,好大的气派!”   见她口出讥讽,像个被逼到了绝境,终于伸出稚嫩的利爪随时准备反扑的小兽,秦严倒是蹙眉不解了。   他实在不明白,明明就是她骗了他,反复无常,喜怒不定,翻脸不认人,怎么到了这会子她非但不反省害怕,倒挺着腰杆,好似所有的错都是他,似他做了什么万恶之事一般。   他蹙眉上前几步,逼近璎珞,盯着她漂亮却充满了愤怒的眼眸,沉声道:“你背着我和旁人定亲倒还有礼了?”   璎珞见他表现的像个抓到老婆出墙的丈夫一般,顿时便气急反笑了,眼角斜飞睥睨着秦严,道:“敢问世子爷,我们是何关系?”   秦严却是眉头蹙地更紧,道:“我心悦于你,欲迎你为妻。”   璎珞当真没想到秦严这种人能将此事如此直白的说出口,她以为他会一直闷在心里头的,可这人挑这么个时机,说出此话来,却让璎珞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心中实在生不出任何的欢喜,只挑了下眉,道:“所以呢?你喜欢我,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接受你?我从来不曾记得自己承诺过你什么,或者是做过什么让你误解的事情!我苏璎珞待字闺中,怎么就不能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于人定亲了?我犯得着背着你吗?”   璎珞的话却激怒了秦严,令他抬手便扣住了她的后腰,一个用力便将璎珞困在了怀中,声音又冷了一些,道:“你没做过让我误解的事?呵,那当初头一次见时,是谁给我宽衣包扎的伤口?第二次在河边,又是谁扯了我的腰带?第三次在苏府的别庄,又是谁被我瞧了身子,却还冲爷笑意莹然的?更莫说,在山洞中你又主动为我处理过伤口,主动抱过我的手臂,在四通街上主动拉过我的手,在楚衣阁里主动抱过我的腰!还有,前些天就在这里,你的闺房中,发生过什么事情,想必不用爷来提醒你了吧?你的身子爷看过了,也碰过了,你这会子告诉爷,咱们没任何关系?呵,苏璎珞是你脑子里头装着的东西和世人不同,还是爷的记忆出了问题!”   璎珞一直觉得秦严是个不善言辞,沉默寡言的言,从来都没想过他也能巧舌如簧,言辞犀利。   且他当真是一语中的了,确实是她的脑子里装着的东西于世人不同。   璎珞发现自己虽然一直在告诫自己要融进这古代,不能妄图改变这个世界的规矩,可她到底还是没能做到。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古代闺秀,平日里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其实却处处都是破绽,到处都是不妥。   在秦严的眼中,只怕他们这样早便算是有了肌肤之亲,自己早便算是他的人了!除了嫁给他,完全没有第二条选择。   可在她的眼中,却是完全没有将那些当回事儿,她一直还在用现代的男女规则来看待这个世界,好笑的居然以为她和秦严没什么。   虽然璎珞并不认同秦严说的话,被气的浑身发抖,可她心中也明白,他说的有道理,是她自己没认清状况,当真是蠢的离谱了。   见璎珞不言语,只紧紧咬着牙齿,一副无法承受的模样,秦严环在她后腰的手臂又陡然一紧,道:“你勾了爷,撩了爷,如今倒想抽身而去和旁的男人双宿双飞,你当爷是什么人?嗯!?”   璎珞想也许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在头一次他们见面,迫不得已在他面前露了肌肤后,便该哭泣着求他负责了。即便当做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以后也该远远避开他,不该再自行凑上去的。   便说两人前几次相处都是情势所迫,身不由己,事急从权,那么他头一次夜半闯进她的闺房时,她便该变现的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哪怕装,也要装的见贞洁烈,明明白白的拒绝于他,可她没有,这便是错了。   秦严是个古人,心中只怕已认定了她也是默认了两人间的关系的。可她,可她当真完全没意识到不对,潜意识里她一直便将自己当成了苏珞,而非苏璎珞。   她蠢的以为她还可以干净利落的抽身,蠢的以为可以趁着秦严离京跟着迟璟奕人走楼空,蠢的以为这里和现代一样,一句不合适便可以一拍两散,令那些暧昧烟消云散。   蠢的还将迟璟奕拉了下来,将事情搅的越来越乱。璎珞从来没有这般挫败过,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否定中。   她顿时额头便渗出了汗水来,被秦严逼问的面色由气恼的绯红,变成恼恨羞惭的涨红,接着却蓦然苍白起来,只狠狠盯着秦严,贝齿紧紧咬着唇瓣,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整个身子紧绷着贴着他的身子微微颤抖,那模样像一朵不堪风雨摧残,摇摇欲坠的海棠花。   秦严不觉一急,到底是心软了,惊地忙微微松开了对她的钳制,蹙起眉来,也顾不得那受伤的手臂了,抬起右手用拇指掰着她紧咬的蠢,道:“开松开,都咬出血来了!”   璎珞却好似什么都没都听见,甚至盯着秦严的目光都有些飘忽了起来,唇间溢出了一道血痕来。   秦严这下子是真慌了,用手捏着璎珞的两颊,想逼迫她松开紧咬的牙齿,可她咬的极紧,他又唯恐伤了她,根本不敢用力。   眼见那血色越冒越多,秦严想也没想便俯头吻了上去,他的心焦虑不已,动作却是温柔舒缓的,伸出舌安抚地舔舐着她的唇,由着一丝一缕的淡淡血腥味儿流窜进了口中。   有些咸咸的味道,令他浑身一抖,瞬间心都似被人捏住了一般,酸楚难过起来。   她不松开,他便一遍遍一下下耐心地碰触舔舐着,蛊惑地略略松开,用轻柔的声音哄着,“乖,松开,是我胡说八道,松开。”   秦严今日是正大光明地从大门进来的,众目睽睽,他脸上还覆着那块冰冷的面具,进了屋因为怒气,自然也不曾拿去那面具。   此刻他贴着她,那面具冰冷的温度终于惊醒了璎珞,她本能地松了松紧咬着唇瓣的牙齿,哪里知道只这一下,秦严便趁机将舌扫过她受伤的下唇,挤开她的唇,攻了进去。   少女的唇娇嫩柔软的惊人,贝齿间都是幽幽的芳香,甜美娇嫩的令人沉沦,一经接触秦严便有些迷失了。   璎珞陡然反应过来,挣扎起来,可这时候秦严哪里会再由着她,他想这个样子也好,她就不会再咬伤自己了。   放在她纤细腰肢的手臂又紧固了些,几乎是掐着她的腰肢往他的怀中紧扣,他的唇舌也顷刻间因她的挣扎变得狂乱起来,像最凶猛的洪水野兽,最强烈疯狂的飓风一般侵袭着她的娇媚甜美。   美人无愧于美人之称,呵气如兰而唇色如蜜,突兀而柔软的身子因挣扎磨蹭着他的胸膛,一股幽然的少女芳香自她脖颈间散出,萦绕在他的呼吸间,蛊惑着他的心神。秦严顿时便觉被勾去了魂魄,只能顺着心意激烈的拥吻着她,浑身越来越热。   璎珞当真被他的举动惹到了,气恨的抬手不断拍打着他,可她那点子气力砸在他身上根本就是蚍蜉撼树,挣扎间倒是抓落了他脸上的面具,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响。   秦严微微睁开眼眸瞧见了璎珞寒星烈火一样的美眸,里头满满的都是恼恨和警告,可他竟是无动于衷,甚至抬手用指腹压在了她的眼眸上,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   璎珞气的一口狠狠咬过去,她用的力气着实不轻,几乎离开便尝到了血腥味,可秦严也不过嘶了一声,接着那血腥味儿像是令他更急切狂乱了,竟是激吻的她毫无招架之力。   直到璎珞有些透不过气儿来,他才略松了她,瞧着软在臂弯里,张着唇急促喘息的璎珞轻笑了声,嗓音低哑地道:“好甜,乖,莫和我闹了,你和那人的定亲我只当没有发生过,你也莫再乱想,且由着我处置可好?”   他轻薄了她,倒言道是她勾他撩他,现如今更是不问她的意思就这样自说自话。   璎珞恨得想活活撕了他,瞪着秦严,满身都是怒气。   只可惜经方才一番亲吻,她的发丝微乱,气息还没平稳,双颊绯红晕染,唇色嫣红诱人,睫毛被汗水浸地黑浓微潮,卷翘着笼着一双水润妩媚的眸,即便眸中满是怒色,可也只是更显明亮,威慑力却是大大减弱。   秦严目光再度划过璎珞的眼眸,落在了她被吮过而更显娇艳的唇上,痴了下,弯腰将璎珞抱了起来,两步跨到床榻间,将她放倒在床,身子压了下来。   他俯身又欲吻她,璎珞却蓦然笑了起来,笑意极冷带着无尽的讥诮,道:“看来我在世子爷眼中还真是个不折不扣,不守妇道,不知廉耻,可以随便轻辱之人。”   秦严闻言顿住的动作,瞧着身下冷的像个冰人一般的璎珞,蹙眉叹了声,神情颇是无奈,道:“方才是我一时激怒说错了话,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严的话未曾令璎珞缓下神情来,反而让她眯着眸子,俏脸上的嘲弄意味更浓了。   秦严何曾这般低三下四的哄过人,天知道他来秋水院的路上,心中有多气恨多愤怒,他是真将她掐死的心都有了,可瞧见冷着脸的她,他还是慌了,看着她咬伤自己,他还是软了心肠,赔罪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服软的速度令他自己都觉吃惊诧异。   可这女人好似对他从来心狠的厉害,秦严简直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了,他只是喜欢她,喜欢的心都疼了。可她却似将一颗心都裹上了厚厚的冰,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一时咬牙,放在璎珞身侧钳制于她的双手紧握了起来,发生咯吱的声响,床帐中两人冷然而对,气氛再度冰结了起来。   ------题外话------   唉,卡文卡的厉害,写了删,删了写,总觉得不对,磨了一天,就只这么点字,这是让我吐血的节奏啊 ☆、116 卑劣秦严   璎珞的神情实在太冷,秦严瞧着她心若坚冰的模样,顿觉挫败和狂躁,一个翻身从她身上下来,坐在了床边,逼视着璎珞,道:“不守妇道?不知廉耻?可以随便轻辱?呵,你这话是在辱你自己,还是辱爷呢?”   见璎珞闻言无动于衷,还扭头转向了床内,闭上了眼睛,似根本不愿听自己说话,更不愿看他一眼,秦严双拳攥地更紧,忍不住便想将躺在那里无声无息的璎珞给捞起来,狠狠地吻她,撬开她紧闭的唇,让她不言语,揉搓她的身子,让她无所动!   可想着太后皇祖母的话,说女子都要哄,要对人家好,要坦诚不公,方才能赢得美人心。   更想着外院还杵着一个虎视眈眈的迟璟奕,他这会子要是忍不住对璎珞发脾气,冷言相向,那才是称了迟璟奕的心。   岂不是傻子所为?   而他从来都不做傻事!故此秦严双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生生忍住了暴虐的气息,叹了声气,又握住了璎珞放在身侧的手。   璎珞挣了下,秦严却用了力,握紧她的柔夷,声音几乎是低柔的,道:“我若当真随意轻你辱你,听到你定亲的消息,便该直接打上门来掳了你进我府中,你以为定安侯府可会为你出头?”   璎珞闻言睫毛颤抖,她心中很清楚,依着秦严的性子,还有他的身份,他是真可以那么做的。   而且他便是当真跑来将她掳出府去,定安侯府也只会息事宁人,将她送予秦严为妾,没有人会为她而强出头。   这古代女人的命实在太轻贱了,便是平日里养的再是娇惯,一旦触及到家族利益,女人便只能做牺牲品。   就像是苏瑛莺,平日里何其受宠,长房嫡女,何等受重视,可她被信王府尤侧妃当街打成了猪头,定安侯府又如何了?   璎珞心中悲哀,紧紧咬住了牙关。   秦严见她虽然不曾睁开眼眸,然神情却微变,显然听进了他的话去,便拉着她被紧握的手,狠狠按在了自己的右手臂上。   璎珞闭着眼眸,先时还不明白他在干什么,可很快的,她便觉出了不对劲来,触手有粘稠而温热的液体随着她的按压自指缝间流出来,一股血腥味弥漫在床帐间。   她蓦然睁开眼睛望去,就见秦严正将她的手死死按压在他右臂上臂处,那里原本缠绕着的白色绷带,因为她的按压而渗出股股热血来,正沿着她的指缝滴落出来,瞬间便蜿蜒过了她的手腕,滑进了袖口中。   那鲜红的颜色,像火一样灼烧人眼,烫着她的肌肤。   璎珞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瞪着秦严,脸色一下子白的厉害。   她先时便知道,是秦严的书房进了北耀国的刺客,还盗走了他的什么机要之物,那刺客不巧便混进了瞧热闹的人群中,进了定安侯府,故此秦严才会带着人前来围府搜找。   对于这一番说辞,她自然是半句话都不相信的,心里除了冷笑还是冷笑。   方才见秦严进了屋,右手手臂被呆了起来,上头缠绕的绷带上还透着点红色,璎珞只以为他不过是做做样子,假装的受伤,可万没想到他竟然是真受了伤。   或者说,他为了有个合理的借口弄走迟璟奕下的聘礼,搅合了她的纳征礼,竟然真捅了自己一刀!   她瞪大了眼,既惊且怒地盯着秦严,难以承受他的疯狂,不可置信地道:“你疯了吗!?”   璎珞说着那手若被蝎子蛰了一下般欲拿开去,秦严却是压着她的手,不让她移动分毫,苦笑道:“我没疯,我只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你在爷的眼皮子底下,和旁的男人定亲!”   璎珞只注意着他那手臂,顷刻间又有粘稠的血渗了出来,璎珞几乎是咆哮出声,道:“可我已经和迟大哥定亲了啊!”   他这样阻了纳征礼又有什么意思,何至于此!这太疯狂可怕了,他这样只会让她感到惊骇,感觉无力承受。   秦严却是因她那一句迟大哥而沉了面色,俊美无筹的面容一时如笼严霜,桃花眸微微眯起,翻搅着躁动的怒潮,冷声道:“定亲的文书没往官府登记前,你们便算不得订了亲!”   璎珞一时并未听懂秦严的话,只因他方才盛怒之下不觉按在她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些,这会子又有一股血从她指缝间滴落了出来。   璎珞眸中满是惊惶,秦严见她一张小脸煞白,这才松开了她的手,却是再度握在了掌心,用干净的左手抚着她的脸颊,道:“你这般模样,可是有半点心疼于我的?”   璎珞见秦严唇角居然还挑起一丝笑意来,顿时甩了甩脸颊,挣脱他的抚摸,怒声道:“你自己发疯往身上捅刀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何必心疼你?!”   秦严却笑容不变,扬眉道:“你就是心疼爷了!”   见璎珞气的面颊发红,没了方才的苍白,他才又缓了语气,道:“我便是发疯,也是被你给逼的,璎珞,你撇不清的!何必自欺欺人。”   璎珞被秦严幽深而专注的眼眸盯着,只觉心中一阵阵发虚,禁不住颤抖了下,一时又说不出话来了。   秦严瞧着她垂眸静坐的模样,微微倾身靠近了她,道:“我不是不疼,而是这点疼,较之眼瞧着你纳征定亲的疼,比起那种心里的疼和苦,根本不算什么罢了。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我何苦这般自伤才是。”   秦严感受到璎珞的手又在自己的掌心中轻颤了一下,这才又道:“璎珞,我这般自伤,不过都是为了将戏演的真,演的周全,不过都是为了顾全你的清誉罢了。我处心积虑,那也是为了有个合理的借口登门,为了你的闺誉。爷心悦于你,是要迎娶你为爷的妻子,并非要你为妾的。我每每夜半而来,只是情之所至,情不自禁,我那是深信自己的能耐,不会被人发觉,并非鲁莽而为,毫不顾念于你。你若然不喜,我以后不再那般便是,何必说什么不守妇道,轻你辱你,这样严重的话!你这样说,方才是轻贱了你自己也轻贱了爷的一番心。”   璎珞闻言咬着的牙关的力道略松了些,紧抿着唇依旧不言语。   只她心中却并非无动于衷,她知道秦严没有说谎,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他这样的人能对她说出这番话来,想必也是不易了。   可她到底心意难平,便是他说的再多,也掩饰不了他不尊重她的想法,态度强势的事实。今日他能罔顾她的心思,做出这等强硬的事来,他日,便也会做出更多。   定安侯府到底是她的家,即便她对这个侯府没感情,可在外人面前,她却和定安侯府是一体的。今日他能说围府便围府,将整个定安侯府的人耍的团团转,便没有他口中说的那般敬重于她。   璎珞心中恼恨着,秦严却是抬手去拉她,璎珞本能地挥了下手,却不想那手便好巧不巧地一掌打在了秦严的伤口上,秦严顿时浑身一僵,闷哼了一声,连拽着璎珞胳膊的手都脱了力,松开了对她的拉扯。   璎珞望去就见秦严的胳膊上鲜血又涌了出来,她微微咬了下唇,见秦严脸色竟有些苍白起来,用手捂着手臂半天说不出话来,似是疼痛的厉害。   璎珞目光落在那伤处,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起来,道:“伤口挣开了,你还是先包扎一下吧,不然,你死在这里没什么,连累了我就是大事了。”   璎珞眼眸中含着一抹深藏的担忧,秦严岂能发现不了?见她嘴硬,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好笑,松开捂着伤口的手,道:“你帮我,伤在右手,我不方便。”   璎珞盯向秦严,见他凝眸望来,脸上带着些央求之色,她心里跳了下,硬着心肠道:“这点子小伤想必是难不到世子爷的,小女可不敢再为世子爷包扎伤口了,以免下次又被指责轻浮随便,勾人撩人的。”   秦严顿时笑了起来,道:“是爷勾的你撩的你,可行?唉,罢了,你既不愿意为我包扎,爷自己又不顺手,便只能等一会子出去让影七处理了。左右这点子小伤也死不了人。”   秦严说着又动了下手臂,顿时便又涌出一些血来,那原本缠绕在手臂上的白绷带已然看不到半点白色,便连他身上穿着的藏青色长袍也被染黑了一大团。   一个人能有多少的血,经得住这样往外冒,这古代可没有输血一说,失血过多可是要死人的。   即便璎珞心中明白秦严又在动歪心思,冲她施苦肉计,可瞧着他那血往外冒,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似是瞧出了她神情的松动,也不消璎珞开口,秦严便自觉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青瓷小瓶来强行塞到了璎珞的手中,道:“你多少疼我一些吧,头晕的很。”   璎珞被他这种皮赖模样搅得怒不起来,到底接过了伤药,秦严也乖觉,顿时便将原先缠着的绷带扯落,又挽起了袖子来,露出一条半掌大小的伤口来。   璎珞见随着他的动作,血色往外渗,不敢轻怠,跪坐起身来,忙忙将伤药倒在了上头,又用帕子按压了片刻,感觉不再淌出大量血迹,这才用秦严递上的布条包扎了伤口。   她微微倾身打结,秦严却是笑着道:“别担心,我下手有分寸,就是瞧着吓人了点,既不伤筋又不动骨,过个三五日便好了。”   璎珞闻言将手中的药瓶砸进了秦严的怀中,冷声道:“我没担心!你自己都不珍重自己,我瞎担心什么!”   秦严闻言竟身子一翻又压在了璎珞的身上,于她面对面,望着她近在咫尺的明眸,道:“你这话,莫不是怪我伤了自己吧?既是这般心疼关心我,又何必闹这一场,害的爷自残来拦你?”   璎珞当真要对秦严改观了,曾几何时,这人在她面前已然没了半点高冷模样,变成这样无赖的模样的?当真是自恋的可以!   璎珞挑眉,推着秦严道:“世子爷这自说自话的毛病当真是愈加厉害了。”   秦严却无视璎珞的冷言冷语,肯定地扬眉道:“你就是心疼关心爷了,爷知道!”   璎珞忍不住面露怒颜,张口便道:“我没……唔。”   她话没说完,秦严便俯下头来,一下子将她的冷言冷语全部都堵进了口中。   他显然是食髓知味,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便毫不客气地攻占了她的唇舌,含住她欲逃的香舌恣意吸吮嘬磨,用未曾受伤的左手将她挥舞着的双手握住压在了头顶。   璎珞抬腿欲踢,他却双腿张开,强势地将她的身子夹在了中间,令她毫无半点推拒之力,只能乖乖就范,承受着他的气息。   唇齿纠缠,璎珞欲再咬他一口,可秦严显然是有所防备竟警觉地退了出去,似在她唇边轻笑了一下,道:“莫咬了,再咬不消出这屋子,爷便说不出话来了,一会子你那父亲问起来,爷便是有心帮你遮掩也是遮掩不住了。”   他言罢果见璎珞愤恨的无以复加,却又无可奈何,一时趁着她恼怒而疏于防范,再度俯身下去。   一而再,再而三,璎珞气怒挣扎,秦严的手臂却穿过她的脑袋,将她的后脑整个托在了掌心中,固住加深了吻。   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他的唇齿间还带着淡淡的血腥,不同于方才那个激烈的吻,这次他吻的很是耐心,执着而执拗地想要引起她的回应。   那次在四通街上璎珞便发现,秦严的唇瓣有些天生的微凉,贴着她的慢慢摩挲捻转,凉凉的并不让人讨厌,反倒有种极致的温柔透唇而生。   璎珞挣扎了两下未曾挣开,便不再乱动了,只因她发现,她的挣扎非但起不到任何效果,反倒令他身体滚烫,蠢蠢欲动。   秦严似对她的乖巧极为满意,奖励般轻轻舔舐着她的唇瓣,一遍遍描摹着那清甜的柔软,不知是舔到了她唇上的伤口,还是他的努力终于感染了她,璎珞唇瓣动了一下。   秦严立刻欣喜若狂,舌尖一勾,探了进去,半睁半阖的眸中瞳色渐浓。   他极轻易地便寻到了她的香舌,清甜的舌能触感到她不同于自己的小巧玲珑,秦严轻轻用舌尖舔舐着,一下下诱惑着她,璎珞虽没回应,可却也没再剧烈挣扎,他把这自动默认为愿意。   一时便无所顾忌地肆意吸吮品尝了起来,嘬地她舌尖酥麻,才又试探地在她贝齿间轻刷着,直到彼此呼吸交缠在一处,都有些气喘起来,秦严才抬头放过了她。   他扣着她的手一松开,璎珞便扬手往秦严脸上挥去,然而她的手没能碰上秦严的脸便被他半截握住,璎珞瞪过去,秦严笑着道:“别闹了,你这一巴掌扇上去,我可还怎么出去?刺客只会想要我的命,可不会扇我耳光。”   打也打不得,骂他,他又浑然不在意,璎珞憋闷难言,另一只手本能地抬起摸准秦严的腰眼毫不迟疑地捏起皮肉,狠狠一拧。   秦严疼的抽了口冷气,接着却似舒畅似回味地闷声哼了一下,身体起了某种反应。   璎珞愣了下,接着脸色也不知是因生气还是羞恼,顿时涨红起来。   好在,不待她发狂,秦严便自己迅速从她身上跳了开去,瞬间坐在了床边,拉了拉衣摆,遮挡了下,尴尬地摸了下鼻子,道:“我知道你不喜我过来,也不喜欢我碰你,你放心,大婚前我都由着你便是,方才便算是给爷些甜头全做勉励了,可好?”   璎珞恼地一咕噜坐起身来,火冒三丈地吼道:“什么大婚!?没有大婚!”   秦严却是面色微沉,挑眉道:“哦?这么说你还惦记着迟家那小子不成?对了,迟家那人这会子恐还在外院不肯走呢,你于爷在这里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不知他会作何感想,便他不计较,你可还有脸面嫁他?”   璎珞闻言,想到迟璟奕竟还在府中,而秦严却在内宅久久不离,对迟璟奕来说该是何等煎熬,顿时对秦严的恼恨不觉又直冲脑门,扯过床上的枕头便往秦严身上砸,气急败坏地道:“你无耻!卑鄙!”   正如秦严所言,璎珞此刻是当真没脸面去面对迟璟奕了,她到这会子才明白秦严今天过来的目的。   那纳征的聘礼他便是令禁卫军抬走了,凭借迟家的财力,不消两日便能再收拾出一份来,大不了再下聘一次,秦严难道能抓一回刺客,还能再来第二次不成?   那些聘礼根本就不是他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他是来种刺的,来往她和迟璟奕的心中,眼中都种上刺,让他们再难像往常那样轻松自在的相处。   这个狡猾卑鄙、可恶可耻的男人!   璎珞气的无以复加,秦严却轻轻松松接过砸到身上的软枕,道:“卑鄙无耻只要能娶到媳妇,爷也认了。”   “你!”   璎珞又被噎的不行,她算是瞧明白了,今天秦严是打定了主意和她纠缠到底,只他这般无赖的缠磨法,她根本就讨不到什么便宜。反是于他越吵越乱,越闹越称他的意。   再这么纠缠下去,也只会令她陷得越来越深,而秦严在内宅呆的时间越长,只怕迟璟奕心中的刺便要种的越深。   想明白这些,璎珞看都不愿再看秦严一眼了,翻身将脸埋在了锦被间,只道:“你滚,滚!”   秦严倒也不介意她的恶语相向,瞧着蒙在锦被间浑身都透着难受气息的璎珞,他暗自叹了一声,和缓了声音道:“好,我走便是,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莫要被怒火蒙蔽了心智。”   见璎珞趴在床上,全然没反应,秦严又叹了一声,才最后道:“我从后窗往后花园离开,我走了。”   声落,屋中便没了动静,璎珞知道秦严已走了,却依旧埋在锦被中一动不动地,眼睛有些涩涩的难受,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将泪意逼回去。   而没过多久,璎珞便听到院外响起了呼喊声。   “刺客在后花园寻到了,将军吩咐都撤了吧,惊扰之处还望见谅。”   随着这声音,院子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步伐声,那些禁卫军便撤出了秋水院,院子中响起了丫鬟婆子们小心翼翼发出的动静。   而妙哥更是第一时间奔进了屋里,见璎珞衣衫齐整地趴在床上,妙哥顿时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方才她就站在门外廊下,秦严和璎珞的说话声虽然都压的很低,可两人情绪激动,难免动静略大,妙哥在廊下听的胆战心惊,只以为璎珞已经被秦严欺辱了。她好几次都想冲进来,可到底忍住了,只因她冲进来除了让自家姑娘更难堪外根本别无他用。   此刻见璎珞还好端端的躺在床上,妙哥心神一松,这才觉出一身冷汗,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她实在不明白,姑娘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煞星,如今那人不肯放过姑娘,这可该如何是好。 ☆、117 迟璟奕的看重   璎珞虽然心中难受憋闷的厉害,难免对秦严又气又恨,可也知道如今不是难受的时候。   她只又趴了一会子压下了泪意便坐起身来,下了床亲自将软瘫在地的妙哥扶了起来,安抚地冲她笑着道:“我没事,傻丫头,别怕。”   方才璎珞趴在床上,妙哥也没能瞧清楚她的面容,这会子见璎珞鬓发散乱,眼眶微红,更要紧的是双唇嫣红微肿,下唇上还带着一道血痕,瞧着极为凄媚,一瞧便是遭了欺辱,妙哥不觉浑身一颤,泪眼便涌了出来,道:“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姑娘到底是官家千金,那靖王世子怎么能这么目无王法,姑娘都订了亲了,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姑娘,这若是让人知道,岂不是生生要了姑娘的命去……”   璎珞却苦笑,拍了拍妙哥的手,道:“傻丫头,这王法本就是专为皇亲国戚量身定制,只用来约束臣民的,和这种人讲王法,那不是笑话吗。好了,我当真没事,快帮我收拾一下,一会子只怕老夫人那边会来唤人,那就来不及了。”   妙哥忙抹了眼泪,拉着璎珞坐在梳妆台前,匆匆给璎珞又整了下头发,在脸上也稍做了些遮掩。刚整理好,云妈妈和霜杏便进了屋。   方才禁卫军防守在院子中,璎珞便令云妈妈和霜杏带着秋水苑的丫鬟婆子们到各屋子里搜找一番,云妈妈二人刚带着人进了后罩房,院子中便传来了不知谁的尖叫声,说是发现了血迹。   接着禁卫军便都冲了进来,却是将大家都控制住了,云妈妈等人缩在屋中不敢出声也不敢出来。可竖着耳朵听动静,却是知道有人进了这边五姑娘的西厢房,云妈妈急的不行,可禁卫军堵在门外,根本出不来。   方才禁卫军撤走,屋中婆子丫鬟们等了片刻见果然没了事儿这才冲了出来,云妈妈忙忙便回了屋。   此刻见璎珞坐在梳妆台前,脸色虽是有些苍白,神情却极镇定,只双唇瞧着有些红肿还带着条血印,云妈妈惊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璎珞却是笑着道:“方才那将军听到后头的动静,许是猜疑那刺客藏在了这屋子里,便冲了进来,我一时受了惊吓便咬破了唇,不无碍,妈妈无需担忧。”   云妈妈闻言略松了一口气,霜杏也紧张地道:“那刺客当真来过姑娘的屋子吗?姑娘当真无碍吧?”她说着目光在屋中转了下。   璎珞却一笑,道:“刺客都是往人少的地方躲藏,方才你们都在这屋中,他哪里敢藏到这里来,那将军冲进来扫了一眼便从明间的后窗跳出去了,方才不是有人吆喝在后花园抓到刺客了吗,多半就是那将军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追寻过去的。”   云妈妈闻言不疑有他,大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倒将我们一个好吓,得亏这人抓住了,不然那样的北耀歹人藏在府中不定出什么事儿呢。只是怎么就偏偏今日出了此等事儿,如今凭空毁了姑娘的纳征,这可是不吉利的。”   霜杏眼珠转动着,又看了看屋中四下,见屋里没什么不妥当的,便是五姑娘除了唇上有道血迹,旁的也没不妥,便也信了璎珞的一番说辞。   却是此刻,外头传来说话声,片刻姣儿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道:“姑娘,老夫人院里的小丫鬟春秋过来说让姑娘们都往老夫人处去一趟。”   璎珞闻言又瞧了瞧镜子,见一切都妥妥当当,这才站起身来。她到了廊下,恰那边苏瑛紫也出了屋,冲璎珞望了过来,璎珞笑了笑,道:“七妹妹不曾受惊吧?”   苏瑛紫笑着上前握了璎珞的手,道:“方才真真是吓死个人了,天子脚下竟然有北耀刺客来行凶,好在都抓住了。我这会子心还跳的厉害呢,想来五姐姐吓的也是不轻。”   璎珞笑着捏了捏苏瑛紫的手,道:“咱们内宅姑娘家的,何曾碰上过这样的事儿,受惊吓才是正常。”   两人说着话往老夫人的福禄院去,丫鬟们默契地离远了些,跟随伺候。   过了抄手游廊,苏瑛紫方才扭头瞧了眼璎珞的唇,目露担忧道:“五姐姐没事儿吧?”   那日在四通街上,璎珞拉着靖王世子进了巷子,当时苏瑛紫便觉那靖王世子尤其顺着璎珞,且猜到两人之间只怕有男女之事,后来听闻璎珞定了吃迟璟奕,苏瑛紫还很是疑惑了一段时日,只见璎珞似很中意这门亲事,便未曾多想。   不想今日璎珞纳征便闹出了这么一场事儿来,秦严亲自来了秋水院,苏瑛紫又怎么可能闹不明白这中间的事情来?   璎珞见她主动提起,便也不再遮掩,这苦笑了下,摇了摇头。   苏瑛紫紧了紧璎珞的手,道:“如今五姐姐已订了亲,那人怎么还……今日总归是五姐姐的纳征之礼,如今弄成这般,倘使让迟大公子对五姐姐起了疑心可如何是好。”   璎珞见苏瑛紫是真心为自己担忧,不觉心中略暖,道:“清者自清,倘使他心疑于我,想要于我退亲,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苏瑛紫怔了一下,叹了声,道:“五姐姐想的通透,迟大少爷年纪轻轻便掌管偌大的家业,定然是个心性坚定的人,又怎么会听风就是雨的相信流言蜚语,更不会因着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疑心自己的未婚妻子。”   璎珞笑了笑,不再多言,苏瑛紫却又道:“姨娘从小便教我宁为寒门妻,莫做贵人妾,姨娘这一辈子便毁在了一个妾字上,日日困受在小院中装了半辈子的病。迟大公子看重五姐姐,这么一门好亲事,姐姐嫁过去不定过的多舒心呢,我当真替五姐姐高兴,只希望将来也能有一门好亲事。只消将来那人待我,有迟大公子待五姐姐一半的心,我也知足了呢。”   璎珞岂不知苏瑛紫的意思,她是在说秦严再好,也不能娶自己做正妃,迟璟奕却是实在的,提醒自己宁为寒门妻,莫做贵人妾,千万莫要犯了糊涂。   璎珞虽然不需要苏瑛紫的提醒,可却也承她这份情,笑着回握了苏瑛紫的手,道:“七妹妹放心,七妹妹这样的蕙质兰心,将来我那七妹夫指定看重的紧,到时候七妹妹再回过头想,便不会羡慕姐姐我了。”   苏瑛紫不由面上略红,两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福禄院。   她们到时,住的较近的苏瑛莺等人都已经到了,老夫人显得很没精神,脸色很是不好看,倒像是病重之人一般。一旁几个夫人姑娘也都是心有余悸的样子,苏瑛莺正坐在罗汉床边儿亲自伺候老夫人用汤药。   璎珞二人上前见了礼,马氏也刚好用完了汤药,苏瑛莺用帕子给老夫人擦拭了唇角,老夫人才看向璎珞,道:“听说那刺客在秋水院附近停留过,禁卫军还进了秋水院,你们二个可曾有事儿?”   璎珞福了福身,道:“劳祖母担忧了,孙女们只是受了点小惊吓,如今已经无碍了。”   苏瑛紫也表示了无事,马氏方才盯着璎珞,道:“靖王世子进了你的屋?”   璎珞不觉心中紧了一下,有些迷茫又诧异地抬头看向老夫人,回道:“孙女不知,当时孙女害怕的紧,听到有人尖叫发现了有血迹,接着好像有个禁卫军大人冲进了屋,孙女吓得躲在内室不敢稍动,也不敢抬头乱看,就知道那禁卫军的大人进屋扫了两眼后就从后窗跳了出去,孙女不知那人是不是靖王世子。”   老夫人一言,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璎珞身上,见她神情惊诧,眸中带着惊异和后怕,半点不似作伪,这才纷纷收回了视线。   倒是坐在一边儿的苏瑛莺惊声道:“呀,五妹妹的嘴巴是怎么了?怎生破了?”   璎珞进来后一直微微垂着头,就方才回答老夫人话时略抬了下头,不成想苏瑛莺的眼睛倒是毒,她惊异一声,顿时大家目光又回到了璎珞身上。   璎珞却也不惊,只抬头有些后怕的道:“我听到刺客进了秋水院心里害怕,又不敢大声叫,一时不察便咬破了嘴唇,叫四姐姐见笑了。”   她出来时用脂粉在唇上略遮掩了下,时间又过去了一阵子,此刻唇已不见红肿,只那条血痕还有些显眼,老夫人仔细瞧了两眼,便吩咐松枝去取支膏药来给璎珞涂抹。   璎珞谢恩后站在了一边,却于此时,段嬷嬷进来道:“老夫人,听说老夫人身子不好,迟大少爷想过来探病,三老爷这会子已经带着迟大少爷过来了。”   众人闻言又都盯向了璎珞,四夫人小刘氏便笑着打趣道:“哎哟,这迟大少爷可见是个有心的,怕是担忧咱们小五,这才要亲自过来瞧瞧呢,五姑娘得夫如此,今后可是有福气了。”   小刘氏说的,大家自然都明白,一时间瞧向璎珞的目光不免便有些羡慕嫉妒的。   也确实,今日纳征出了这样的事儿,迟璟奕非但没有为此迁怒璎珞,也不曾离开侯府避开祸事,反倒留到了现在,这会子还不放心,巴巴地要到内院来,自然是担忧璎珞之故。   这份心,确实是难得的很。   璎珞被众人复杂的眼神盯视着,饶是脸皮子厚,这会子也红了起来,心中涌动出一股暖流来。   老夫人便笑着冲小刘氏道:“好了,你一个做婶娘的这般打趣侄女,像什么话。”   小刘氏却是一笑,道:“媳妇这不也是为五侄女高兴嘛。”   大夫人白氏便吩咐丫鬟道:“快去将屏风摆起来。”   丫鬟摆了屏风,璎珞便也随着众姑娘们都移步到了屏风后。   苏瑛雨瞧了眼璎珞,低声笑着道:“我记得大姐姐和二姐姐定亲时,两位姐夫都是先到府中给祖母相看过的,倒是五姐姐定亲匆忙,咱们还不知道五姐夫长什么模样呢,听丫鬟们说五姐夫人物俊秀,风姿独具,一会子我们可得好生睁大眼睛替五姐姐相看下才好。”   璎珞被她打趣,佯装羞恼地抬手捏了捏苏瑛雨粉嘟嘟的脸蛋儿,说话间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丫鬟的通报声,门帘被打起,光影闪动了下,就见有几人进了屋。   当头是一身褐色锦袍刚刚回府的世子爷苏定功,苏定文和二老爷,四老爷也都一起,而迟璟奕便走在苏定文身旁。   要说苏定文虽然做人不怎么样,可却也是仪表堂堂,虽已中年可也风度翩翩,又满腹诗书,在侯府几个老爷中却算是最惹眼的。平日里几个老爷来给老夫人请安,众人的目光便会不由自主先被苏定文给吸引。   可今日姑娘们目光瞧去,很轻易便将苏定文忽略了个彻底,皆是一眼望去便被苏定文身旁那个姣姣如月的身影给吸引了。   迟璟奕今日穿着一件喜庆的暗红云锦长袍,腰间束着玄色腰带,他原本容貌俊美,气质出众,平日穿着素淡,略显得体弱,今日这般一袭红裳倒是趁的俊颜红润一些,平添神采。   男子穿红色多会显得飞扬肆意,可这红衣穿在他身上却多了两分独有的悠然和洒脱,他步伐从容,气态淡雅,身影如芝兰玉树,走进屋来,似令整个屋子都明亮了几分。   令人生出一股明月入怀,清风送爽之感。璎珞能够感受到旁边苏瑛莺几个的呼吸都停顿了片刻,而屏风那边迟璟奕已向老夫人请安见礼。   老夫人赐了座,寒暄两句,迟璟奕便道:“方才晚辈令下人到云和堂取了两株老山参,参能大补元气,固脱生津,可治劳伤虚损,又能安神抗劳,老夫人病体拖沓,想必是日夜为晚辈为家里上下担忧劳累所致,今日又受惊吓,正该用些参汤,补补元气才好,老夫人身体康健,方才是子孙之福。”   迟璟奕言罢,微微抬了下手,随喜便送上了一个添漆紫檀长盒子,老夫人笑容和蔼地道:“你有心了。”   她示意段嬷嬷上前接过了那只盒子,段嬷嬷笑着打开盒子,不觉惊道:“哎呀,这参可当真长成精了,老夫人请看。”   她说着将打开的盒子呈上前,老夫人望去只见盒子中铺展着明红的绒布衬面,上头躺着两只品相差不多的老山参,个头极大,芦头罗长,四面密生芦碗,支大、芦长、皮细、色嫩黄、纹细密饱满,瞧样子没个百年,万长不成那般齐全模样,难得的是两根山参似两个长满胡须的寿星翁,当真是成了精怪了。   饶是老夫人这辈子也算见过了好东西,此刻也禁不住吃了一惊,道:“这样的参可遇而不可求,都是保命的宝物,有价无市,哪怕拿一支出来也可做传家宝了,这太贵重,迟家哥儿太是客气了,老婆子不过寻常症候,哪里用的上这样好的老参,这可是不敢收的。”   好参确实是有价无市,有的人家都巴巴地珍藏着,留做保命之用,哪里会往外出售,故此便是侯府也没有这样品相的参,更莫说迟璟奕这一送便是两只。   老夫人倒真有些惊到了,迟璟奕却舒缓一笑,起身作揖道:“老夫人不收方才是于晚辈客气呢,晚辈已然和五姑娘定亲,说句越礼的话,晚辈如今也算老夫人的孙女婿了,孝敬老夫人那也是理所应当。”   老夫人见迟璟奕姿态从容,气态沉稳,人物俊秀,又出手这般不凡,这般人物当真是比皇亲贵胄家的贵公子也不差什么,一时间倒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心道这么好的后生,偏就成全了最不得自己心的孙女,若然说给老四家的两个孙女方才是千好万好。   她心中惋惜着,面上却笑成了一朵花,连连点头称赞。   屏风后,苏瑛紫见迟璟奕这般模样,却是忍不住羡慕地用手臂撞了下璎珞,压着声音道:“五姐姐,那山参定然是迟大公子见禁卫军围府,特意令人回去拿来的,这份处事周到,费心费力可都是为了五姐姐呢。”   苏瑛紫声带羡慕,苏瑛雨和苏瑛雪姐妹更是如此了,她们虽然离的远,看不到那盒子里放着的山参,可料想能令段嬷嬷惊叫出声,令老夫人都为之色变的参想来定然是无价之物了,迟大公子却是说拿就拿了出来。   足可见迟家富贵喧天,也足可见迟大公子对璎珞的一片心意了。难得的是这样的有情郎容貌人品还都这样的出众,璎珞一个三房庶女何德何能竟然能寻得这样的好郎君为夫。   两人心中难免有些生嫉,可也只酸溜溜地瞧了两眼璎珞,未曾多言。   倒是苏瑛莺瞧着外头迟璟奕,垂在身侧的手禁不住握了起来,心中也极为不是滋味。   她和三房的这个庶女似乎是天生的仇敌,她不喜欢苏璎珞,恨不能她嫁给个泥腿子为妻呢,可如今璎珞却得了一门这样的好亲事,苏瑛莺当真是不甘心。   她最欣赏的便是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男子,正是迟璟奕这样的。即便她有些瞧不上迟璟奕商人之子的身份,可也不想这样出众的男人便宜了璎珞。   垂下眼眸,苏瑛莺禁不住趁人不备微微退后了两步,冲大丫鬟冬梅施了个眼色,又在冬梅的手心中写了几个字。   冬梅领会了意思,望了眼璎珞,眸中闪过算计的冷意,冲苏瑛莺点了下头转身悄然退了出去。   璎珞心里很清楚,迟璟奕这会子非要到老夫人这边来探病,又专程令人回去取了两只有价无市的老山参,那都是为了安自己的心,也是向整个侯府表明他不会因今日之事便对亲事有所改观的态度。   他这般,令她心生感激的同时,又更为羞惭,无颜以对。   她此刻全部心思都在迟璟奕身上,目光一时间也无法从迟璟奕的身上拉回,自然便不曾发觉苏瑛莺的一番小动作。   那边迟璟奕见老夫人精神不济,便也不再多言,站起身来表示告辞,老夫人也未曾多留,迟璟奕行了个礼,转身间目光不由掠过屏风往璎珞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遮挡的屏风是专门为女眷避身所用,从屏风里往外看很是清楚,从外头要看里头却只影影重重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罢了,璎珞知道迟璟奕不可能瞧见自己,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偏就觉得他那飞快地一眼直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且他的眼神温和沉静,带着安抚之意,竟令她眼眶有些微红起来。   璎珞忙眨了眨眼睛,才将微热的泪水逼了回去。   而迟璟奕虽是客人,可到底是晚辈,不好令苏定文等人亲自相送,故此乃是苏景华一路送迟璟奕出府。   两人说着话,刚出了松鹤院,便听两个小丫鬟在抄手游廊外边儿的一道花墙外咬耳朵。   其中一个声音略显清脆的丫鬟惊叫了一声,道:“真的呀?刺客真进了五姑娘的屋子?天啊,五姑娘今儿可纳征呢,如今岂不是闺誉都不保了?”   另一个丫鬟却是压着声音道:“嘘,别那么大声。我这是听秋水院的丫鬟亲口说的,自然是真的。那个领头的禁卫军将军还冲进了五姑娘的闺房中去,听说说了起码小半个时辰才从屋中出来呢,然后便抓到了刺客,禁卫军也都撤走了,这还能有错!”   迟璟奕刚听到那头一个丫鬟说话时,微微愣了下,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再听这后一个丫鬟应腔,哪里还不明白,顿时怒火满腔,脸色涨红便要跳将过去拧了那两个乱嚼舌根的丫鬟。   不想他刚动作,身旁迟璟奕却抓住了他的手臂,他面露不解和焦急望过去,迟璟奕却冲苏景华略摇了下头。   却闻那边儿花墙下,头一个出声的丫鬟又接口道:“方才五姑娘到老夫人院去,我瞧的真真的,五姑娘的唇瓣都是肿的,瞧着像是被人咬破了呢。”   “真的吗?天,这可不能乱说!”   “怎能就是乱说了,多少人都瞧见了的,不信你一会子仔细瞅瞅。”   “可这怎么可能呢,那刺客疯了吗,都走投无路了还想着……想着那种事儿。”   “谁又说是那刺客了,你这蠢丫头便没听我刚才说吗,那禁卫军的统领将军可是进五姑娘屋中好久呢,五姑娘长的那个样子,说不得屋里出过什么事儿呢。”   苏景华听到这里已然是勃然色变,浑身都发起抖来,直恨不能冲出去将那两个丫鬟都撕裂了。叫她们如此的污言碎语诬陷他的姐姐,偏偏这样的话还都叫迟璟奕给听到了。   他就要跳将出去,迟璟奕却忙拉着苏景华的手加快脚步穿过抄手游廊远去了。   苏景华只当迟璟奕是听信了那两个丫鬟的话,这才阻拦了自己,一时间心中当真又是着急又是愤怒又是失望的,刚刚过了月洞门便甩开了迟璟奕的手,道:“那两个碎嘴丫头胡言乱语,没想到迟大哥竟然……”   “她们是有人故意安排在那里,又故意说那些话给我听的,我又怎会相信。”   苏景华指责的话尚未说完,迟璟奕便笑着打断了他,面色平静,眼眸清明,那样子自然是半点都未曾方才两个丫鬟给蛊惑。   苏景华到底年纪小,只当两个丫鬟是无意间碎嘴刚好被他们撞到了,如今听迟璟奕一言,当即便明白了过去,一时间双拳又握了起来,脸色铁青。   迟璟奕便拍了拍苏景华的肩膀,道:“你方才倘使冲出去,难免闹出什么动静来,惊动了人,当真便要将事情闹大了,一闹大,第一个遭殃的岂不就是你姐姐?两个丫鬟胡訫的话还不得传的满府都知?如此倒是称了那幕后之人的心了。”   苏景华咬牙道:“那也不能由着她们胡乱往姐姐身上泼脏水!”   迟璟奕便笑着道:“谁也没说就这么由着她们啊,你也不必送我了,这会子便赶紧折回去,悄悄地跟着那两个丫鬟,认准了是谁,在哪里当差的,回头悄无声息的使人抓了交给三老爷便是。那两个丫鬟想不到你会折返,定不会防备,快去吧。”   苏景华闻言双眸一亮,也不敢耽搁了,忙忙冲迟璟奕点了头,转身便放轻脚步奔了回去。   见他身影消失,迟璟奕脸上的笑意不觉收敛了,目光有些空茫地望着远处,兀自站了片刻这才洒然一笑,转身往府外大步而去。 ☆、118 审问   璎珞这厢刚刚从福禄园中回到秋水苑,苏景华后脚便到了,霜杏将苏景华迎进了屋,苏景华的目光便直直盯向了璎珞的唇。   见她唇上确实有一道血痕,此刻已经干涩成了一道黑黑的血痂,瞧着尤其触目惊心,想着那两个小丫鬟的话,不觉更是火冒三丈起来。   自打宋氏被关后,老夫人并不限制苏景华在内院中走动,毕竟他年岁还不算大,苏景华平日里也会到秋水院来说话,如今和璎珞的感情已然和璎珞刚刚穿越过来那会儿不可同日而语。   且因璎珞有意无意的引导,又加之璎珞的所作所为从来都没有隐瞒过苏景华,苏景华眼瞧着宋氏等人纷纷倒霉,心中的自卑也少了很多,整个人都放开了。   他本就早熟,以前只是太过自闭,自我放弃,如今有了璎珞这个姐姐时时关怀教导,早便不是以前的那个苏景华了。   故此他也特别依赖感激璎珞,对这个姐姐早便打心眼里认可了,如今唯一的姐姐受了这样的污蔑和委屈,他自然是心中愤怒异常的,望着璎珞唇上的伤口道:“姐姐,是不是那些禁卫军对姐姐做了什么?”   屋中丫鬟婆子都遣了出去,唯有姐弟二人,故此苏景华也就直接将心中所想问出了口。   璎珞见他双拳紧握,脸色铁青,眸中带着关切和担忧,目光又直直落在自己的唇上,一时间越发尴尬,抬手捂了唇。   她心里已然恨死了秦严,那个混蛋无赖,害的她今日被一波一波的人关注嘴唇,饶是她再力持坦荡镇定,心里也羞惭尴尬的很。面对老夫人等人还好些,如今被弟弟问上头来,更是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苏景华见璎珞如是反应,更是惊地额头青筋直跳,道:“是谁!是哪个混蛋欺辱了姐姐!?”   璎珞见他如是跳脚暴怒,这才慌忙放下了手,道:“你说什么呢,我这唇是自己受了惊吓,一个不小心给咬破的,你仔细瞧瞧这上头压印的方向就知道了!”   苏景华闻言又仔细瞅了两眼,这才舒了一口气,接着又面露怒色,道:“这两个该死的奴婢!小爷非拔了她们的皮不可!”   璎珞起身将苏景华按坐在圈椅上,方才笑着道:“这是怎么了?可是什么人在你面前搬弄是非了?姐姐早说了,做男儿,要泰山压顶而不动如山,越是出了事儿便越是要沉稳冷静,那两个奴婢怎么了?竟将你气成这个样子?”   璎珞说着将茶盏捧给了苏景华,苏景华勉强压下焦躁愤怒饮了两口,压了压火气,这才道:“姐姐不知道,方才我送迟大哥出府时候刚走出福禄园便听到两个小丫鬟在花墙后头嚼舌。”   苏景华将方才两个小丫鬟的对话冲璎珞复述了一遍,一时璎珞面色也时红时青起来,她并非因自己被两个丫鬟如此非议而生气,只是觉得因她让迟璟奕那样的人也跟着受了屈辱,心中越发的愧疚羞惭起来。   她双手禁不住微微攥住,神情实在是从未有过的凝肃难看。苏景华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璎珞,不由一惊,忙站起身来,道:“姐姐别生气,不过就是两个丫鬟,我已经知道两人是在哪里当差的了,管保叫她们皮肉开花!”   璎珞闻言这才略平复了心情,却道:“你迟大哥……他当时可还好?”   苏景华年少,哪里知道男女之事,更不知道璎珞的一番心思,闻言只笑着道:“迟大哥很好啊,当时要不是迟大哥拦着我,我就直接冲出去了,说不得事情便要闹大,于姐姐便不好了。姐姐说的对,我遇事还是太冲动了,迟大哥拉着我走出很远,又吩咐我折返回去偷偷跟着那两个小丫鬟,这才没惹出事端来。迟大哥吩咐完,便自行出府去了。”   苏景华言罢,却见璎珞怔怔地坐着,竟是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似根本就没在听自己说话。   他愣了一下,叫了声璎珞,璎珞这才陡然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道:“那两个小丫鬟哪里就会那么巧就在你们离府的路上说那样的话,多半是受人指使的,且你们当场冲出去,两个丫鬟是一定要嚷嚷着叫全府都听到动静的,那样方才是称了那幕后人的心。”   苏景华点头道:“当时迟大哥也是这样说的,我看那幕后的人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迟大哥可相信姐姐了,一眼就识破了那两个丫鬟的阴谋和谎话,还让我安慰姐姐呢。”   璎珞唇边溢出笑容来,目光悠远空茫起来。   是啊,迟璟奕他很好,是自己的所作所为,糊涂愚蠢连累了他,让他那样明月清风一般的人生生忍受了今日这样的耻辱。   璎珞心中难过,不觉又沉默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苏景华便令人押着那两个嚼舌根的丫鬟进了老夫人的福禄园,又令人去将苏定文也请到了福禄院。   这边老夫人听了段嬷嬷的禀报,还没从病床上爬起来,那边大夫人,四夫人便听到了动静,纷纷来了福禄院。   苏瑛莺和苏瑛雨姐妹自然也跟着来了,都有些惊疑不定的瞧着面沉如水的璎珞和满脸怒意的苏景华。   马氏进了花厅,一番见礼后,小刘氏亲自伺候着马氏在罗汉床上依着,马氏方才望向璎珞姐弟,语气颇有些不耐,道:“这又怎么了?又闹什么呢?”   苏景华听马氏上来就如此说话,对他们姐弟的厌恶显露无疑,饶是早已寒心,却还是忍不住咬了咬牙,抵住了内心深处的悲恸,道:“祖母,方才孙儿送迟大哥离开时……”   苏景华将方才的事情又复述了一遍,璎珞坐在一边儿低着头拿帕子抹眼泪,余光留意着屋中大夫人等人的神情。   苏定文听闻苏景华的话却是气的面色发青,璎珞如今这门亲事虽然让他觉得有些许遗憾,可那些遗憾在今日瞧见迟璟奕的人品,还有他对璎珞的看重后,都不翼而飞了。   苏定文现如今觉得迟家奇货可居,偏这两个丫鬟心思叵测,跑到迟璟奕面前诋毁璎珞,他岂能不恼怒?   不待老夫人开口,苏定文便拍了下桌子,沉声道:“你们两个贱婢是在何处当差的?又是受了何人的指使,还不快说!”   两个婢女瞧着都不过十二三的模样,此刻吓的面无人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哭。   老夫人见此不由瞧向苏定文道:“老三,这些内宅之事便不用你来操心了,母亲会给五丫头一个交代的,你且去忙吧。”   三老爷一个大男人镇日里混迹在内宅,插手内宅之事,传出去便成了笑话了。苏定文闻言也不再坚持,起身冲老夫人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老夫人这才瞧向苏景华,眼神微锐,道:“你也是个不懂事的,这种小事儿怎好惊动你父亲,当真是规矩都白学了。”   苏景华暗自咬牙,道:“孙儿原是想着祖母病了,这事儿便不惊动祖母了,便令人去禀报了父亲,后来姐姐说这般不合规矩,父亲插手内宅实在不妥,这才又将她二人押到了祖母这里,孙儿错了,以后定然不会了。”   见苏景华认错,老夫人才面色稍霁,道:“行了,明白了就好。”言罢,盯向那两个小丫鬟,道,“还不老实交代!”   那年岁略大点的哭着磕头道:“奴婢是福禄院管洒扫的丫鬟春水,奴婢错了,不该乱嚼舌头,败坏了五姑娘的名声,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说着便左右开弓地自掌起了嘴巴,另一个小点的丫鬟也哭着道:“奴婢春花也是福禄园的粗使丫鬟,奴婢们确实不曾受谁的指使,是五姑娘来福禄园时,奴婢们无意间瞧见了五姑娘的唇有点异样,这才碎嘴地议论了两句,老夫人饶命。”   春花说着也砰砰地磕起头来,当即娇嫩的额头便头破血流,看起来异常狼狈,而那春水也是,一张小脸被掌地肿如猪头。   老夫人一听是自己院子里头的小丫鬟嚼舌,只觉丢了大脸,恼怒异常,道:“这样乱嚼舌败坏主子名声的丫鬟我们侯府容不得,来人,这便拿了两人的卖身契,叫了人牙子来打发了出去吧!”   两个丫鬟闻言身子一软,双双瘫软在了地上,哭求了起来,立马便有四个粗使婆子上前便钳制住了两人要将她们拖出去。   璎珞盯着那两个丫鬟,见两人虽然哭的厉害,可竟任由婆子拖着,模样竟然极是顺从,一时目光一闪,道:“慢着!”   她说着起身冲马氏福了福,道:“祖母,这两个丫鬟的话分明不尽不实,福禄院离秋水院极远,那禁卫军冲进秋水院的事儿片刻间如何能传到这两个小丫鬟的耳中去?要知道自禁卫军进了内院后,祖母可就不准各院的下人随意走动了的。更何况,她们怎就正巧在迟大少爷离府时就说起了这些事儿来?这中间只怕不是嘴碎这么简单的,孙女清者自清,倒不介意被她们攀诬上两口,可这两个丫鬟毕竟是祖母院的,若然叫祖母背上了陷害孙女的污名,孙女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马氏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这事儿有古怪,可这府中她最不喜欢的便是璎珞姐弟,这事儿谁知道最后会查到谁的头上去,马氏也不愿意为璎珞出这个头,所以便想赶紧打发了两个丫鬟便罢了。   如今璎珞言辞逼迫,老夫人也有些气怒起来。   确实,府中的下人们差不多都明白,自己讨厌五丫头,如今是自己院里的丫鬟编排五丫头,若然就这么不审问清楚便将两个丫鬟发落出府,说不定便会有人说是自己这个当祖母的授意的,若不然怎么会袒护两个丫鬟,不敢往深里审问。   且那幕后之人动手脚便算了,偏动到了她的福禄院来,想到自己的福禄院子中有旁人安插的人,马氏也是愤怒的。   故此她摆了摆手令婆子又将两个丫鬟给丢了回来,道:“还不快说!到底是何人指使的你们!”   两个小丫鬟依旧哭着喊着说不曾受人指使,都是两人碎嘴罢了,马氏冷笑起来,道:“这般嘴硬,好,将她们拖下去先打上二十板子再问!”   婆子闻言上前托人,春水和春花这才慌了起来,磕头道:“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奴婢说,是秋水院七姑娘身边的蔷薇姐姐给奴婢们说的此事,蔷薇姐姐还给奴婢二人每人十两银子的打赏,让奴婢二人在迟大公子离开时说那些话给迟大公子听,还承诺说事成之后若被问罪,会让人从人牙子手中买下奴婢二人,放奴婢二人回家去。”   春水和春花的话顿时令屋中人皆惊,苏瑛雨率先惊道:“竟然是七姐姐,呵,难为五姐姐平日和七姐姐最是要好。”   苏瑛雪也面露同情的瞧向了璎珞,道:“五姐姐也莫太过伤心,七姐姐平日里和五姐姐那般要好,兴许是蔷薇自作主张,七姐姐根本不知道这事儿呢。说起来,大家都过来了,怎么七姐姐倒没来呢。”   确实如今女眷们都在这里,除了二夫人刘氏住的院,又是庶子媳妇平日也不大往福禄院凑,然后便是苏瑛紫没来了。   这下子倒更衬得苏瑛紫不安好心,心虚躲避一般。   璎珞听闻两个丫鬟的话也是一愣,万没想到她们会拱出苏瑛紫来。   有那么一瞬间璎珞也是怀疑的,可很快她便否认了,这事儿不会是苏瑛紫所为。   一来对于自己的眼光璎珞还是有自信的,苏瑛紫虽然不算什么大好人,可若两人不曾相交,苏瑛紫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有可能,只如今她和苏瑛紫也算有些姐妹情,璎珞却不愿意相信苏瑛紫会是只白眼狼。   最重要的是,璎珞了解苏瑛紫和姜姨娘,她们母女都不是冲动之人,相反两人都很谨慎。而这次的事情,一审便出,又涉及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说什么也不会是二人所为,姜姨娘是活腻了,才会将手伸到老夫人身边。   故此听到苏瑛雨姐妹煽风点火的话,璎珞不过笑了笑,道:“祖母,这两个丫鬟分明是在随口攀诬,捡软柿子捏,七妹妹这么做又有何好处,当真是信口胡言!”   那春水闻言却磕头道:“五姑娘想想,若非蔷薇姐姐告知,奴婢二人又怎么会知道禁卫军的那个统领大人进过五姑娘的屋子?禁卫军们进了内宅后,老夫人可就不允下人们随意走动了,也就是七姑娘和五姑娘同住在秋水院中才能知道的那么详细,奴婢真没说谎啊。”   春花也忙向着璎珞跪行了两步,道:“当时紫鹃姐姐和奴婢二人在西墙下说话,松枝姐姐还看到了。奴婢这里还有蔷薇姐姐赏赐的珍珠耳环。请老夫人过目。”   春花言罢便从怀中摸出了只珍珠耳环呈给马氏,璎珞望去却见那是只粉珍珠串成的水滴型耳环,虽然珍珠很小,难得的是光泽和颜色好,瞧着极为别致。   蔷薇是苏瑛紫身边的大丫鬟,一向和苏瑛紫焦不离孟,这粉珍珠耳环还是在穗州时蔷薇十四岁生辰,苏瑛紫特意赏给蔷薇的。蔷薇一直很喜欢,总是戴着。   老夫人见了那耳环,面沉如水的瞧向松枝,松枝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道:“方才迟大公子在屋中拜见老夫人,奴婢曾出去亲自查看老夫人的汤药,确实无意中瞧见七姑娘的丫鬟蔷薇在西墙边角和春水春花说话来着,奴婢只当她们是闲谈,也没大在意。”   如今可谓人证物证齐在,老夫人怒目将手中茶盏砸在了炕桌上,道:“去将七姑娘带来!”   松枝应命而去,璎珞沉默不语,苏瑛莺却坐到了马氏身边一面为马氏顺气,一面劝道:“七妹妹一向乖巧懂事,这次想必也是想为自己谋个好前程,以为迟大公子听信了谣言会厌恶了五妹妹,从而替代了五妹妹结亲迟家,这才一时糊涂做错了事,祖母千万莫为此生气,七妹妹年岁还小,祖母慢慢教导便是。”   苏瑛莺说着抬眸瞧向璎珞,道:“七妹妹素来和五妹妹交好,想必五妹妹也是愿意原谅七妹妹的吧?毕竟迟大公子对五妹妹一往情深,想必也不会相信这些流言蜚语的。”   璎珞闻言却眯了眯眼,苏瑛莺这分明是说苏瑛紫为了搅黄她和迟璟奕的亲事,从而替代她嫁给迟璟奕,这才行此卑鄙之事,其实这也说的通。   这古代结亲,都是结两姓之好,并不在于女儿家自身,她是苏定文的庶女,而苏瑛紫也是,她若是名声坏了,换苏瑛紫代替姐姐嫁过去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看来苏瑛紫还真有这个动机呢,眼见老夫人和众人都面露恍然之色,璎珞瞧着苏瑛莺眸光微闪。   ------题外话------   嘤嘤,家里三个大人,两个小孩,一下子病了三个,天气变化无常,美妞们多多注意身体哦。   明天的文还争取早上更新,么么哒 ☆、119 闹剧   苏瑛紫很快便被带到了花厅,进屋时她面上还带着迷茫之色,她前脚到了花厅,还没来得及给老夫人等人请安,地上跪着的春水和春花便扑了过去,抱着苏瑛紫的腿哭着道:“七姑娘救救奴婢二人,奴婢们都是听七姑娘的这才污蔑的五姑娘,七姑娘可不能不管奴婢们啊。”   饶是苏瑛紫再笨,此刻也明白出了事儿,更何况她一向不是个愚笨的,一时间面色大变,满是惊异震怒地盯着春水二人,道:“你们在胡说什么!我和五姐姐一向姐妹情深,又怎么会吩咐你们污蔑五姐姐?!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是谁!祖母,我不知道这两个丫鬟在说什么,万望祖母替我做主!”   苏瑛紫说着推开两个丫鬟跪了下来,马氏目光沉沉盯着苏瑛紫,道:“你的丫鬟蔷薇呢?”   苏瑛紫闻言一诧,还没回答,外头两个婆子便拧着个穿红色比甲的丫鬟进来,正是蔷薇,禀道:“老夫人,这个小蹄子想偷偷摸摸地跑出去,被奴婢二人拦了下来。”   说话间将蔷薇按在了地上,蔷薇面色苍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老夫人瞧着苏瑛紫,指着蔷薇道:“春水和春花供认是蔷薇给她们银财指使她们污蔑五丫头,这丫鬟可是蔷薇?这般慌不择路,偷偷摸摸,看来是心虚了?七丫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蔷薇闻言顿时面露震惊,磕头道:“老夫人,奴婢实在不知老夫人所言何意,奴婢不曾指使这两个小丫鬟做任何事儿,方才奴婢是听屋中动静不对,怕七姑娘出事儿,这才想着偷偷给姨娘送个信儿,奴婢冤枉。”   老夫人闻言却目露凶光,道:“主子没问话,倒敢强辩,果然不是个好的,先掌嘴二十!”   婆子顿时便左右开弓对着蔷薇的脸扇动了起来,待打完,蔷薇顿时便若一滩烂泥软在了地上,原先一张俏丽的脸蛋一下子便肿的不成样子。   苏瑛紫跪在旁边脸色惨白,磕头道:“祖母要定孙女的罪名,总要让孙女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总要给孙女一个自辩的机会啊!”   老夫人这才冲大夫人看了眼,大夫人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一时间苏瑛紫和蔷薇面上皆是惊诧之色,苏瑛紫磕头道:“祖母明鉴,蔷薇的珍珠耳环三天前就丢了,这会儿孙女的丫鬟们都知道,祖母一问便知。”   蔷薇也忍着疼痛爬起来道:“老夫人,奴婢从来不曾赏她们珍珠耳环收买她们啊,若不然何故只赏一只耳环?那只耳环如今还在奴婢的梳妆匣里,奴婢可取来给老夫人看。方才奴婢确实和这两个丫鬟在西墙边儿说话了,可却是这两个小丫鬟说听闻我针线好,拿了两张花样子来请教奴婢配色针法的,奴婢是冤枉的!”   苏瑛紫却是泪盈盈地瞧向了璎珞,道:“五姐姐也不相信我吗?我怎么会企图败坏了五姐姐的名声好替代五姐姐呢?我也住在秋水院里,我们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五姐姐名声坏了,我也会遭受猜疑,迟家只有退亲悔婚的,又怎么可能改而聘了我去?我便是再蠢,这点认知还是有的啊。五姐姐,我真不曾做过那样的卑劣的污蔑之事啊!”   璎珞闻言还未言语,马氏便沉声道:“人赃并获你还想抵赖,好,将蔷薇拉下去先打上二十大板,我倒要看看她还嘴硬不。”   苏瑛紫闻言顿时面无人色,璎珞却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道:“祖母,我信七妹妹!”   璎珞的话顿时令苏瑛紫眼泪滚落,苍白的小脸焕发出神采来。   今日这一出事儿虽然瞧着不复杂,只怕这屋里的人多半都明白苏瑛紫是被陷害的,苏瑛紫没那么蠢,也没那么冲动。   可难就难在那幕后人安排的滴水不露,人证物证都有,且还有老夫人的大丫鬟瞧见了蔷薇在西墙下和那两个小丫鬟说话。故此苏瑛紫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加之苏瑛紫到底年纪还小,老夫人又分明是想要将罪名按在了苏瑛紫的身上,袒护那幕后之人,苏瑛紫难免便慌了神,如今见璎珞站出来说话,苏瑛紫又燃起了希望来。   璎珞言罢,苏瑛莺却道:“五妹妹和七妹妹要好,这般姐妹情深委实令人感动,依我看祖母就绕过七妹妹这一回吧,苦主都不追究,祖母又何必再去做那个恶人呢。”   苏瑛莺的话确是坐实了今日之事是苏瑛紫做的,哪里是替苏瑛紫求情,分明是在添油加醋,老夫人当即沉声道:“胡说什么,倘若真苦主不究,便算过去了,不给予惩处,以后这内宅可还不乱套了?”   璎珞瞧了眼苏瑛莺,提声道:“四姐姐怕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方才不是说不追究七妹妹,而是说我相信这件事原就不是七妹妹所为!”   大夫人见苏瑛莺面露尴尬,便开口道:“人证物证都在,又有松枝作证,怎么就不是七姑娘所为了,五丫头啊,你心地好,疼爱妹妹是一回事,可也不能这样感情用事。”   小刘氏见白氏开了口,当下便接口道:“五丫头既这样说,想必是有依据的。我是瞧着七丫头是个好的,说不定真是被冤枉了的,大嫂平日里最是疼爱侄女,今儿怎么非但不为七丫头分辨两句,反倒着急八荒地要给七丫头定罪,这可不像大嫂的为人。”   白氏脸色一变,气的捏着的手帕都拧了起来。小刘氏这话分明暗示她心中有鬼,这才急着给七姑娘定罪。   苏瑛莺闻言却一笑,道:“四婶娘怕是误会母亲了,母亲多半也是因疼惜五妹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这才焦急了一些。”   眼见大房和四房又要闹起来,老夫人面上的疲惫之色更浓,沉声道:“行了!五丫头,你来说,可有什么依据肯定此事不是七丫头做的?”   璎珞福了福身,道:“祖母,先说这人证和物证。物证只是蔷薇那一只珍珠耳环,那丫鬟说是蔷薇赏的,可这赏人哪里就有赏单只耳坠的?反倒是蔷薇说的,耳坠早先就丢了更令人相信些。”   璎珞言罢,那春水便先按捺不住,插嘴道:“那珍珠耳环奴婢一直很喜欢,几次都在蔷薇姐姐面前露出喜爱之色来,可珍珠耳环是七姑娘赏给蔷薇姐姐的生辰礼物,故此蔷薇姐姐一直都不让奴婢碰上一下的。这次用得上奴婢,这才给了奴婢一只,说是另一只留在身边要做个纪念。左右蔷薇姐姐给奴婢们打赏的是十两银子,这耳坠子不过是添头罢了。”   她这么急着蹦出来,璎珞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道:“哦?那我问你,蔷薇是在哪里,何时将这只珍珠耳环给了你的?”   春水忙道:“就是方才在西墙那边。”   璎珞点头,又问道:“是蔷薇直接从耳朵上取下来送给你的吗?”   春水反应的倒快,摇头道:“这倒不是,蔷薇方才来秋水院时就戴着是一对素银耳钉,这珍珠耳坠是她包在帕子里给了奴婢的。”   璎珞顿时便笑了起来,道:“这么说当时帕子里就只有一只珍珠耳环咯?”   春水不解璎珞是何意,犹豫了下点了点头,璎珞便冷笑一声,眸光一锐,道:“胡说八道!倘若当时帕子里就一只珍珠耳坠,那岂不是说明蔷薇在秋水院时便生出了要谋害于我的心思来,可那时候她又会如何得知迟大公子要来老夫人的福禄院?还能用一只珍珠耳环收买你们,吩咐你们在迟大公子离开时去传流言!”   春水这才知道璎珞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一时有些词穷,强辩道:“兴许……兴许蔷薇是带了一双耳环出来,当时就只拿出来一只给奴婢呢。”   璎珞冷笑,道:“这可真是奇怪了,蔷薇闲着没事在身上揣一对耳环练习孵蛋吗?”   春水脸色微变,眼珠子转个不停,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会子任是谁都瞧的出来,这个丫鬟分明有鬼,春水被璎珞盯的满头冷汗,璎珞却是转开了视线,不再逼迫于她,春水顿时心神一松,瘫软在地上。   璎珞却又道:“这人证说起来更站不住脚了,松枝姐姐是看到蔷薇和两个丫鬟在墙边说话了,可她并没听到三人在说什么,蔷薇说当时两个丫鬟在请教针线,这两个丫鬟却另有一番说辞,既然祖母认为蔷薇的措辞不可信,那么这两个丫鬟的说辞也该一样才是。更何况,七妹妹又不是傻的,做这种事儿怎么也要心腹才成,这两个小丫鬟是祖母院子的,平日又和七妹妹毫无接触,七妹妹又怎么可能真以为十两银子便能买了两人的忠心?”   璎珞说着却是陡然回身盯向春水和春花,道:“你们两个还不老实交代!倘若还敢满口胡言乱语,随意攀诬人,我看不必发卖出去了,当直接杖毙才是,免得这样嘴碎的丫鬟放出去继续的满口胡訫,败坏我的名声。”   璎珞的话顿时便令两个丫鬟齐齐一抖,满脸满眼的惊惶之色。璎珞却又冲老夫人道:“祖母,今日禁卫军总归是进了内宅,出了这样的事情,一个弄不好可是要连累整个侯府女眷名声的,这两个嘴碎的丫鬟留不得!放出去便是祸患!还请祖母为我们满府姑娘的名声计,严惩她们,允了孙女此请!”   马氏闻言却也觉得是这样,一时心中一惊,她哪里敢拿侯府女眷的名声儿戏,要知道前些时日才因尤侧妃怒打侯府女眷一事弄的侯府夫人小姐都成了京城笑柄,这回若然再传出北耀刺客银乱侯府内宅的污言碎语来,那定安侯府的女人们以后还要不要出门了?   马氏脸色难看起来,怒道:“将这两个胡言乱语的丫鬟押下去各打五十大板!”   这打五十大板便是活活打死的意思了,这样十一二的小丫鬟是根本经不住五十大板的。   春水和春花没想到事情就这么急转直下了,顿时齐齐慌了神。她们先前之所以有恃无恐,乃是那幕后之人说了,这事即便要惩罚她们,不过便是让人牙子将她们带走,到时自会给她们每人一百两的安家费放了她们自由。   可如今眼见却成了直接杖毙,两人慌乱着就抬头去看坐在老夫人身边的苏瑛莺,对上的却是苏瑛莺一双阴毒的眼眸。   两人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一时间有些犹豫,要知道四姑娘可不是三房庶女的七姑娘,四姑娘是长房嫡女,不仅得老夫人的宠爱,更是大夫人的心头肉,大夫人又掌管着侯府,她们若是将四姑娘咬出来,那也同样保不住命。   可再坚持是七姑娘指使的,显然也是不行了,两人顿时便砰砰地磕起头来,哭着道:“老夫人饶命啊,奴婢方才那都是胡说八道的,没有人指使奴婢们,都是奴婢们自己嘴碎嚼舌根,没想到刚好被迟大公子听了个正着,方才奴婢们是怕担罪责,这才胡乱攀咬的七姑娘。老夫人饶命,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璎珞没眼瞎,坐在这屋里的人自然也都没有眼瞎,都看到了方才春水和春花慌不择路望向苏瑛莺的那一眼,一时间还没什么不明白的。   两个丫鬟这会子又哭着闹着说是意外根本就没人指使,这就更说不过去了,若真是意外,那两人手头的十两银子又是怎么一回?   璎珞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苏瑛莺,目光深处满是冷色,苏瑛莺此刻心中也是后悔不及,暗悔自己操之过急了。   只因前世萧启言就是温润气质的男子,苏瑛莺就喜欢这样类型的男人,而方才见迟璟奕比萧启言简直还要好,她顿时心头便不是滋味,觉得这样的男人却成全了她最看不上眼的璎珞,实在是令她嫉恨难言。   更莫说对璎珞,苏瑛莺总有种莫名的熟悉和压迫感,明明她才是身份高贵的那个,可面对这个三房庶女时却总有种被死死压着的感觉,这让苏瑛莺感觉很不妙,总能想起前世的一些不好记忆来。   这两厢心思交叠便令苏瑛莺心中情绪翻涌,一个激动便做出了这样的冲动事来。此刻她被璎珞盯视着,十指不觉有些惊惧慌乱的扎进了掌心,长长的指甲因用力过度生生折断了两根,十指连心,痛入骨髓。   白氏也看出了端倪来,忙着怒声道:“没听到老夫人的话吗!还不快堵住这两个丫鬟的手,拉出去狠狠的打!”   白氏的话顿时便令小刘氏嗤笑一声,扬声道:“慢着!事儿还没理清呢,大嫂着急什么?”   两个丫鬟一见白氏和苏瑛莺要杀人灭口,顿时忍不住了,哭喊了起来,“老夫人,是四……唔……”   马氏瞧的清楚,又怎么可能令两人将苏瑛莺直接咬出来,对苏瑛莺老夫人还是袒护的,更何况,苏瑛莺是长房嫡女,若是落得个陷害姐妹的名声,以后出嫁也受影响,老夫人对苏瑛莺寄予厚望,哪里舍得为璎珞而折损了苏瑛莺。   故此不待两个丫鬟喊叫出声,老夫人一个锐利的眼神过去,顿时婆子便眼疾手快的用汗巾子堵住了那两个丫鬟的嘴。   小刘氏见此不甘心,还欲再言,却被老夫人狠狠瞪了一眼。小刘氏平日里就靠老夫人的疼爱立足,此刻见老夫人真恼了,自然也就安生了下来。   苏景华气的脸色紫青,就要上前,璎珞却猛然抓了他的衣袖,将他的人给拖了回来,冲他摇了摇头。   老夫人明显要袒护苏瑛莺,这时候便是再逼老夫人,也不会起到什么效果。更何况,只怕那春水和春花手中也不会有实证能证明是苏瑛莺指使的她们。   没有实证,最后免不了还是治不了苏瑛莺的罪,更何况,这会子闹出来,她便算是和苏瑛莺撕破脸了,这府中到底是大夫人掌家,她和苏瑛莺闹的太难看,只怕白氏会狗急跳墙,以后她在侯府的日子岂不就艰难了。   所以她不介意放过苏瑛莺一回,只事情闹成这样,老夫人背地里只怕会惩罚管束苏瑛莺,对白氏和苏瑛莺不定产生多少厌恶呢。   璎珞的举动自然没瞒得过老夫人的眼睛,见璎珞拦住了苏景华,任由婆子将两个小丫鬟给拖了下去,对璎珞的知情识趣老夫人还是满意的,又觉得璎珞受了委屈,当即便道:“好了,今日被这两个胡訫的丫鬟闹的也都累了,都散了吧,眼见已经饭时了,今日五丫头和七丫头留下来陪我用膳。”   平日老夫人留饭并不多,即便留了也是长房和四房的嫡女,今日老夫人特意留了璎珞和苏瑛紫自然是安抚之意。   璎珞心中冷笑,安之若素的在福禄院用了膳食,和苏瑛紫离开福禄园时一人又得了老夫人赏赐的两套极为不错的头面首饰,少说也值一千两银子。   这边两人刚离开,那边老夫人便恨声道:“大夫人和四姑娘呢,去将她们叫来!”   松枝闻言见老夫人满色阴沉的骇人,忙忙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片刻白氏在前苏瑛莺在后进了屋,还没来得及问安,一只粉彩地黄的福寿茶盏便迎面砸了过来,竟是重重砸在了白氏的右肩头,里头滚烫的茶水泼出来,溅了大夫人一脖子,饶是如今冬日穿的厚实,大夫人也惨叫一声扒开衣襟连连喘息。   老夫人却是恼怒地指着她道:“你教养的好女儿!先是给侯府招来祸事,害的侯府女眷当街被打,如今更是出息,陷害起了堂妹来。好好的姑娘,怎就叫你教成了这个样子!还有,你当真是大胆,连我老婆子的福禄院都要安插人手,以往老婆子还真是小瞧你了!”   白氏根本就不明白苏瑛莺为何吃饱了撑着去招惹苏璎珞,更想不清这样对苏瑛莺能有什么好处,方才出去她训斥过苏瑛莺,偏苏瑛莺竟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只脸色沉郁的厉害。   此刻白氏被老夫人指着鼻子教训,脸色涨红,跪了下来。苏瑛莺忙也跟着跪下,哭着道:“祖母,都是孙女的错,都是孙女一人的主意和母亲无关。孙女也是看五妹妹总惹事端,将祖母气的卧床不起,又念着五妹妹没回家时,祖母每日里欢心畅意,身体康健的模样,孙女这心中实在是心疼祖母,这才会……孙女知道错了,祖母要惩要罚,孙女一力承担,万望祖母莫误解了母亲,责怪母亲。”   苏瑛莺说着满脸是泪水孺慕地瞧着病恹恹的老夫人,那神情莫说有多真诚实意了。   马氏想到璎珞几次三番的生事,想到自这个孙女回来后自己就没一日觉得舒畅过,又想到这些时日整日里卧床吃药,口中全是苦味,被苏瑛莺的话触动了怨,心里对璎珞的厌恶不觉蹭蹭往上冒,瞧着苏瑛莺便也没那么生气了。   一时又想着苏瑛莺陷害璎珞当真是没道理,这么看只怕真是心疼她,才做出了这等冲动蠢事来。这时候老夫人已经全然忘记了,她会一病不起,更多的是当时侯府女眷被尤侧妃暴打引起的,而那件事却是苏瑛莺惹来的。   马氏不觉长叹了声气,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样傻,便是一片孝心,也不该如此行事啊。你五妹妹名声坏了,整个侯府姑娘都受牵连,她的亲事黄了,生气难受的不还是祖母?”   苏瑛莺不由哭的更加厉害了起来,哽咽着道:“孙女就是看不过五妹妹对祖母阴奉阳为,前倨后恭,就是看不过她将祖母气地卧床,却从来没到祖母面前侍奉过汤药,祖母都病了,她还欢欢喜喜地定亲。我……是孙女想左了,这才行此蠢事,祖母怎么惩罚,孙女都无怨言。”   她这样马氏愤怒的神情已缓和了,只她还是对两人将手伸到她的院子里感到不满,道:“罢了,从明日起,我让老四媳妇帮忙你掌管中馈,老大媳妇也好多腾出点时间来,好好反省自身,教导儿女。”   大夫人闻言面色一变,抬头欲反对,迎上老夫人沉冷的神情,到底没敢反驳,道:“儿媳谨遵母亲教诲,明儿便放些对牌给四弟妹。”   马氏又盯向了苏瑛莺,道:“你自春上时落湖大病一场后性情便有些不一样,祖母原当你是活泼伶俐了,如今看来非是如此,反是有些过分浮躁了,这次念着你是一番孝心的份儿上便不严惩了,且回去禁足两个月,好好抄写抄写女戒定定性吧!”   苏瑛莺闻言紧紧咬了下唇,这才磕头谢了老夫人。   那边璎珞和苏瑛紫已回到了秋水院,姜姨娘已经听到了经过,正在秋水院等着二人,见两人回来,姜姨娘几步迎上先便冲璎珞深深福了福身,道谢道:“今日多亏了五姑奶给七姑娘脱罪,五姑娘请受婢妾一拜。”   璎珞忙上前一步拉起了姜姨娘,道:“姨娘说的哪里话,在这府里,除了弟弟,也就七妹妹和我最要好,我又怎么会去疑心七妹妹,事情不是七妹妹做的,我自然是要护着七妹妹的。再说,我和七妹妹是亲姐妹,难得的也性子投缘,我还指着能和七妹妹做一对永远的好姐妹呢,岂能令她人离间我们姐妹的感情?”   璎珞又怎么会不明白苏瑛莺的意图,人证物证都经不住推敲,苏瑛莺也清楚自己不会怀疑苏瑛紫。可她还是将事情往苏瑛紫身上推,不过是想让老夫人严惩了苏瑛紫,也要叫苏瑛紫因此事对自己起了芥蒂,以后她们两姐妹有了嫌隙,苏瑛莺就更能从其中寻机会了。   她实在不明白这个苏瑛莺是怎么回事,竟像是疯狗一样不可理喻。今日以后,两人更加交恶了,看来她得好好让人打听下苏瑛莺的事情,免得以后再遭暗算。   苏瑛紫听闻璎珞的话却是红了眼眶,握紧了璎珞的手道:“五姐姐说的是,我们还要做一对永远的好姐妹呢,才不会让有心人算计得逞,离间了我们姐妹感情。”   璎珞回过神来,迎上苏瑛紫泪意盈盈满是感动和亲昵的眼眸,不觉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姐妹俩的感情经此一事,倒更亲近了一些。 ☆、120 谈判无果   苏瑛莺虽然没得老夫人的严惩,但是作为长房嫡长女,因三房庶女而被罚了禁足抄经,她也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羞辱和欺辱。   她不敢表现出对老夫人的不满来,压抑着情绪回到自己的晚风院后便发了场大脾气,直将屋中一套宫制粉彩牡丹茶具给砸了个粉碎,又抓住个罚了错的小丫鬟狠狠发作了一回,这才算略平静了下来。   人有时候就是很古怪,越是受挫的事儿,越会生出一股执拗来要办成了它,就像苏瑛莺诬陷璎珞想毁她亲事一事。   原本不过都是苏瑛莺的一时冲动,于她真没什么好处,可如今事情没成,偷鸡不成蚀把米,苏瑛莺倒放不下了。   尤其是瞧着迟璟奕对璎珞万般信任,听了两个小丫鬟的话,受了那样的侮辱,竟然丝毫不疑,还帮璎珞善后。苏瑛莺越发想要毁了这件亲事,好报今日之仇。   她想了想便将冬梅唤了进来,低声吩咐道:“你偷偷吩咐下去,令人好好查查迟家大少爷的事儿,尤其是他有没有妾室通房,在勾栏里是否有红颜知己什么的。”她声音略顿了下,谨慎地又吩咐道,“这次小心点,莫用府里的人。”   冬梅没想到姑娘受了惩罚还要顶风作案,不觉面露犹豫,劝道:“姑娘这又是何必,五姑娘就算嫁的好,到底是个商户人家,将来还能越得过姑娘不成?姑娘又何必非要和五姑娘过不去呢,这……”   “闭嘴!”   冬梅的话尚未说完,苏瑛莺便厉声喝斥,双眸似冰刀一般刮在了冬梅的脸上,冬梅惊地噗通一声跪下,冲自己左右开弓狠狠扇了两个耳光,磕头道:“奴婢多嘴!姑娘息怒,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瑛莺这才长叹了一声,亲自起身将冬梅扶了起来,抬手抚了抚冬梅的脸颊,道:“你这是作何,瞧将脸蛋儿都打坏了,我今日心情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了,姑娘不该迁怒于你,快下去处理下脸蛋,莫叫人看到了端倪。”   想了想,苏瑛莺又眯了下眼眸,道:“再去查查五姑娘在穗州的事儿,事无具细。”   她便不信自己还收拾不了一个三房庶女了!   却说璎珞昨日夜里便因惦记着今日的纳征礼没怎么睡好,今日又经一连番的折腾,回到秋水院已经是身心俱疲。   午膳也没怎么用便躺在了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是如何都难以安眠,一时心中满是烦乱。她素来是个心性坚定又有主张的人,前世时掌理家业,更是小小年纪便练就的说一不二,是个遇强则强,不肯受制于人的性子。   今日秦严的种种举动,实在令她心中恼恨不已,只道当初自己的决定果便再是正确不过。秦严便心悦于她,他的那份感情也是占有多些,不然万不会这样罔顾她的意愿,而这样的占有欲又能多长久?   便娶回去,只怕也是三朝五夕便要丢到脑后的,便是他真是个有心的,也不过多疼宠几年罢了。就说前世萧启言,婚前也是百般小意,千般在意,婚后还不是被一个高莺莺勾上了床榻?   更何况,这古代的小三还是正当的存在,男人没个妾室走到外头反倒要受尽世人嘲笑。更莫要说秦严将来还是要做王爷的人,更不能没个妾室了。   而她这具身体将来能不能有孕还在二可间,真被秦严娶回去,等他厌了,自己又无子,连娘家也是这样的不给力,她在那靖王府中孤立无援,齐大非偶,那日子只怕真堪比地狱了。   再说了,如今也就是秦严口口声声的说要娶她,可秦严那样的身份,太后皇帝乃至靖王又怎么可能容他娶个小官庶女回去?   说不得自己只能做个侧妃被抬进府去,便真能在秦严的一力争取下做了正妻,到时候只怕也要招惹的靖王等人全部厌憎不已,而这些人位高权重,要拿捏她,便她再是聪颖也只能碍于身份悬殊任人宰割。   这些且都不提,只说自己和迟璟奕,如今她已对不住他在先,又岂能再背信弃义于后?他既不曾厌弃于自己,说什么这桩婚事她都要保住!   只那秦严却是个不肯罢休的强横性子,她到底要如何去做,才能打消他的念头,令他放手呢。   想到这里,璎珞不觉又心烦意乱起来,只怪她太是迟钝了,先时竟然全然没察觉到秦严的那些心思!那日尤侧妃围堵定安侯府女眷,在巷子里和秦严不欢而散,她都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只等后来鬼使神差地将秦严的面具带了回来,却引得秦严夜入定安侯府,她才豁然明白了他对她的不同。   可当时又因为突发状态,苏瑛蓝闹了起来,未曾等她和他将话说清楚,秦严便不得不离开了。以至于后来他离京前,第二次闯进侯府来,当时她自己也有些迷糊,以至于错上加错,闹成今日这般局面。   璎珞如今悔之不及,想了又想,总觉着让秦严那样的人放手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她这边想着法子,那边又深恐秦严夜半再来闯她闺阁,直烦躁地出了一身汗,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璎珞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连着过了几日,夜里秋水院都安安宁宁的,秦严并未再做出什么无礼之事。   他如此,璎珞倒又有些焦虑起来,唯恐他是在外从迟璟奕那边下手了,又不知他到底是作何打算,几日竟是生生瘦了一圈。   璎珞却不知,事情和她料想的相反,秦严并不曾去找过迟璟奕的麻烦,倒是迟璟奕先寻上了秦严。   这些时日秦严日日往户部去,这日从户部出来天色已有些暗沉,天空纷纷扬扬又落起了雪来,秦严凝了下眉,翻身上马一路往靖王府去,不想路过松月茶楼时却从旁边闪出一个戴青帽的小厮来,拱手道:“秦将军,我们家大少爷在楼上烹茶煮酒想邀秦将军一晤,不知秦将军可否上楼一坐?”   眼前的小厮穿着简单,瞧着不过十五六的年岁,长的眉清目秀,身上带着些清俊的书卷气儿,瞧着落落大方,身子轻捷,想来是略通些武艺。   单说这小厮倒真还入眼,偏秦严瞧着他和他那主子一般的惹人厌恶,他目光沉沉盯着随喜,直将随喜盯地低了头弯了腰,这才挪开目光仰头瞧了眼茶楼二楼。   临街的一处窗户洞开着,窗前站着一个清隽异常的身影,秦严早在打马转过到这边街上就远远感受到了迟璟奕的目光。   如今隔着漫天的飞雪四目相对,直觉那层层雪幕都被冻结了一般,有股无形的张力在两人之间弥漫着。   迟璟奕今日穿着一件月牙白亮缎绣天青色云纹的广袖长袍,头上戴着白玉镂空雕竹纹的头冠,耳边垂下的丝绦上挂着两颗桂圆大小的圆润明珠。   隔着雪幕他的身影越发清逸,仿若画中人一般,他望过来的目光却是清润中含着坚持不让。   秦严端坐马上,望着窗口站着的人,扯着缰绳的手紧握了起来。   即便当日他毁了迟璟奕的纳征礼,还令迟璟奕眼睁睁瞧着自己进了璎珞的闺房,看似压倒了迟璟奕,可秦严心中却清楚的很,只怕这会子在璎珞心中自己要排在眼前人之后了。   这个认知令秦严有种郁结欲狂的感觉,尤其是瞧着无论何时都俊逸异常的迟璟奕,秦严不得不承认,眼前人还真是个劲敌。   且他能感受地到,迟璟奕对璎珞的喜爱极为纯粹。可秦严觉得,迟璟奕的那份爱慕定然是比不过自己的!   双眸略眯了下,秦严才收回了视线,身姿矫健地翻身下了马,大步进了松月茶楼。   他进雅间,迟璟奕已站在了门前,拱手一礼,笑容温和,道:“秦将军,请。”说着侧身抬手,广袖微摆,优雅天成。   秦严瞧了迟璟奕一眼,大步往摆了茶具的矮榻走去,动作间肩头的落雪扑簌簌往下落,他却浑然不在意,落雪于冷峻的气质使得他浑身上下都暴出一股慑人的威仪,走动间,却是气吞山河,渊渟岳峙,贵气凛然。   行至矮榻,秦严一抖大氅跪坐了下来,迟璟奕也在另一边坐下,动作行云流水的点了茶,冲秦严抬了下手,道:“雪天路寒,秦将军不妨先用上两口热茶暖暖身子。”   之前迟璟奕不说话,秦严便也沉默无言,此刻迟璟奕抬手示意,秦严却并未去端那茶盏,只瞧向迟璟奕道:“想必迟大公子今日不是专门侯在此处请本将军品茶的吧,有话直说!”   迟璟奕见他没有动那茶的意思,也不在意,只自行捧起茶盏暖了暖略凉的指尖,道:“人说君子有成人之美,不知秦将军以为此话如何?”   秦严略勾了下锋锐的唇角,却是自嘲地道:“北耀人称本将军血阎罗,大丰人称本将军天煞孤星,便是痴傻疯癫之人也不会将本将军和君子二字联系起来。本将军既不是君子,自然也不知这君子是如何行事的,更不会有成人之美的心思。不过迟大少爷倒是远近闻名的君子如玉,想必对此言是体会很深,且随时准备成人之美吧?”   迟璟奕闻言笑意略敛,道:“秦将军谬赞了,迟某虽算不上什么君子,可却也愿效仿先贤,有成人之美的心。可前提却是,两情相悦,倘使迟某爱慕的女子心慕他人,迟某也愿成全于她,只远远守候祝福,瞧着她快乐安康便好。”   迟璟奕说着饮了一口茶,又笑着道:“便似那千里冰川里的一株雪莲,便是喜爱,却也不能将其强移掳回,种植于锦绣园林之中,相信便那园林再是富丽堂皇,那府邸再是贵胄煌煌,那移莲之人再是喜爱那莲,如何的精心照顾,那莲也是会因环境陡变枯败凋零的。与其亲手毁灭了它,倒不如放它自在生长在冰川之上,那雪莲若然有灵气,想必也会因此而心存感念的。”   秦严听闻迟璟奕此话却是微眯了双眸,索性不再于迟璟奕打哑谜,直接挑明了道:“迟大公子非那雪莲,又怎知雪莲生长冰川之上不会感觉孤单孤寂?不会向往世间繁华?又焉知那雪莲不想被人带在身边精心呵护?更何况,她便是她,狡黠如狐,坚毅如虎,并非是易于折损的雪莲!我如娶她,自然会护她周全,便是贵胄府邸又有何惧?!”   秦严言罢声音略顿,盯视着迟璟奕的眼眸道:“迟大公子又是如何得知,我们并非两情相悦?她那样的性子,若非心悦又怎会容本将军近了她的身?当日在楚衣阁,相信迟大公子瞧的已经很清楚了。”   那日在楚衣阁,秦严抱起璎珞,而璎珞拽着秦严的衣襟,俏丽的脸蛋儿贴在秦严胸前被他抱着飞上楼阁的一幕在迟璟奕的眼前晃过,迟璟奕掩在身侧的手不觉紧握了起来,面上却还挂着淡然笑意,道:“秦将军少年英才,乃百年难见的天纵奇才,心性坚毅,杀伐果断,不想也会有如此自欺欺人的时候?倘使是两情相悦,如今迟某也不会和秦将军坐在这里一起品茶说这些话了。”   秦严脸色微冷,道:“女子心思百转,先时是本将军没将话说清楚,使得她有所顾虑,如今本将军和她已然道明,消了隔阂,人说好事多磨,本将军会让迟大少爷看到我们两情相悦的。”   秦严的声音掷地有声,迟璟奕低头略叹了一声方才抬头,瞧着秦严道:“当时她也是坐在秦将军如今坐着的位置,亲口应下愿意嫁给在下,秦将军觉得……”   迟璟奕的话未曾说完,只因那边儿秦严刚刚抚上茶盏的手因他这一句话,顿时一个用力,茶盏便在五指间四分五裂了开来,茶水四溅,令得迟璟奕生生停下了言辞。   秦严周身已满是寒意,即便他早猜到璎珞和迟璟奕的婚事,定是得到了璎珞的首肯,苏定文才会定下来的。可却也没有想到璎珞竟然会在这里,亲口应下了迟璟奕。   再想到每每自己和璎珞见面时,她都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恨不能他早点离开的模样,饶是秦严觉得璎珞对自己不算厌恶,此刻也忍不住从心间升起一股寒意来,冷的整个人都紧绷着略微颤抖了起来。   他双眸不觉晕染上了一层血色,盯视着迟璟奕,道:“够了!本将军早便说了,我们之间有误解,先时本将军离京,不想便有人趁人之危,如今本将军回来,自然不会轻易放手。迟大公子若然只这些话,不提也罢!”   秦严说着便欲起身,迟璟奕面色一时也极不好看,脸上强撑的笑意早已不见,此刻已然也是有些图穷匕见了,沉声道:“废太子如今远在沧州,欲再返朝堂,只怕不光需要秦将军在朝堂上的多方斡旋,更需要有强大的财力做支撑,我迟家愿意献资助废太子再入东宫。”   秦严闻言目光却是骤然一利,死死盯视着迟璟奕,道:“迟大公子这个决定可曾告知了令祖父?”   迟璟奕被秦严闻的心头一跳,略笑了下,道:“如今迟家的生意已由在下统管着,祖父年迈,是该含饴弄孙的时候了,这些事儿不劳祖父费心,迟某便可自行做主。”   秦严不由也微挑了唇角,面上自进屋后便挂着的肃冷神情略缓了缓,道:“哦?那却不知迟大少爷准备出多少资财来辅助太子?”   迟璟奕一时无法从秦严的神情中看出端倪来,不觉略直了下背脊,道:“自然是倾尽我迟家之力,直到太子殿下能够再度入主东宫!”   秦严却蓦然冷笑了一声,一掌拍在了茶桌上,直击地上头茶盏一阵乱飞,他豁然起身,倾身过去俯视着对面端坐的迟璟奕,道:“好一个倾尽迟家!只不想她在迟大公子眼中原是有价值,可交换的!你对她之心,也不过如此!”   秦严的声音冷而沉,响彻在面前,令得迟璟奕双拳紧握,心中发沉。   秦严见迟璟奕一时间脸色微白,沉默不言,唇边挑起嘲弄笑意来,豁然站起身来睥睨着迟璟奕,再度道:“你听好了!她之于我却不吝于心肺,缺之心,行尸走肉,缺之肺,夺人气息!故此,莫说是迟家之资,便是倾尽这天下之财,本将军也不会放手。”   秦严说罢见迟璟奕端坐的身子又僵上了三分,便收回了目光,再未看迟璟奕一眼,步伐沉凝,越过依旧沉静端坐的迟璟奕,甩袖直接便从窗口跃了下去。   他飞身而下,大氅斗起风雪,呼呼作响,身子落下却准确无误地跨坐在了楼下随意丢着的马儿背上,一抖马缰,蹄声如雷,滚滚远去,很快他挺拔的身影便全然融进了雪幕中。   而迟璟奕听着那如雷暴动的马蹄声远去,这才若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不觉以肘支额,用手揉了揉微蹙的眉心,面露苦笑,只觉这会子功夫便像跋涉了千里一般,有种无力的疲倦感深深袭来。   秦严和迟璟奕碰面的事儿,璎珞一无所知,可苏瑛莺却在翌日清晨便得到了消息。   彼时苏瑛莺正坐在书案后抄写经书,说起来苏瑛莺前世没什么文化,家中条件也很是一般,她因长相不错,便一心想攀个高枝,故此倒是正经学了些脱衣舞一类勾男人的东西,而这毛笔字,她一个书都没读多少的人自然是从来没习过的。   穿越过来,她虽然没有继承本主的记忆,但好的是,本主有些技能动作,都好似刻在了这具身子里一般,并没有因本主灵魂的离开而被带走。像是刺绣,写字,弹琴,苏瑛莺先时触及还陌生的很,但很快手指便能自行找到感觉。   这就好似一个人失忆了,可原先会的东西却没忘记,不过是不记得一些人和事儿罢了。   也托福于此,苏瑛莺才没露陷。   她刚又抄了一张略吹了下墨迹放在一边,冬梅便进了书房,禀道:“姑娘让查迟大少爷的事儿,方才外头送进了消息。”   苏瑛莺闻言停了手中动作,抬眸看向冬梅。冬梅往前又走了两步,这才弯腰恭敬道:“迟大公子是没妾室的,他常年在外行走,忙于迟家四处的生意,平日里也从不踏足花街柳巷,旁人送到面前的女人也不曾留用过。迟家在各地都有别院,听闻也不曾留有女人。他身体不大好,倒是身边时常跟着一个名唤青桐的婢女,这个婢女懂医术,是迟家老太君赏赐给迟大少爷的通房丫鬟,十五岁被收了房便一直伺候迟大少爷,便连迟大公子出外忙生意,这个婢女也跟随在侧。这回迟大公子进京城来,这个青桐也是跟着的,只不过前些时日迟家来议亲前,迟大公子突然便赏了那青桐一笔价值不菲的嫁资,又发还了那青桐的卖身契,将人给打发了。”   苏瑛莺闻言冷哼一声,道:“五妹妹倒是好能耐,没过门便狐媚的那迟大公子厌弃了身边伺候多年的女人。五妹妹整日里还装作一副清高模样,殊不知做起小三来还不是一样的下贱!插足人家的感情,可怜了那青桐,生生被五妹妹逼得没了活路。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   冬梅虽然不是很能明白苏瑛莺的字眼,可却听懂了她的意思,一时心中有些腹诽。   迟大公子这样的做派才是大家所为,迎娶正妻将身边的通房打发了也是对妻方的看重。那通房不过都是卖了身的玩意,又有哪个爷们会跟个玩意谈感情的?   五姑娘是嫁过去做正室的,怎么能说五姑娘破坏迟公子和那通房的感情呢,难道迟公子就因有个通房还就不能娶妻了?   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啊!   冬梅心中泛着嘀咕,总觉得自家姑娘如今的行事和思想越发乱七八糟了起来。可她却并不敢说出来,只死命垂着头,好掩饰面上的不认同。   苏瑛莺却没发觉冬梅的异样,言罢她略勾了勾唇,道:“可知道那青桐离了迟家如今身在哪里?”   冬梅忙回道:“迟大公子给那婢女的嫁资里倒有一桩五进五出的宅子,就在城东的葫芦巷里,如今那青桐就自己住在里头。”   苏瑛莺目光微闪,冬梅又道:“这两日因姑娘要查迟大公子,便有人关注着迟大公子的行踪,不想却在昨日傍晚瞧见迟大公子在松月茶楼拦下了靖王世子,两人在雅间中说了有一盏茶时候的话,后来似是不欢而散,那靖王世子离开时满身煞气。”   “可打听到两人说了什么?”苏瑛莺不由蹙眉,若有所思,总觉得迟璟奕和秦严见面期间有些不对劲。   两人一个是天潢贵胄,一个是商贾之子,按说该是没什么交集才对,何故倒在一起吃起茶来?还是在那日纳征礼之后,这中间会不会也和苏璎珞有关系?   苏瑛莺琢磨着,冬梅却回道:“虽然殿下给姑娘的人武艺不错,非等闲之辈,可到底不如靖王世子,没敢靠近,故此也不知两人都谈了什么。”   苏瑛莺不觉蹙眉,道:“难道是迟大公子在向靖王世子索要当日被抬走的聘礼不成?”   苏瑛莺当日听说秦严进过璎珞的房,后来又指使了两个小丫鬟在迟璟奕面前搬弄是非,可那些话她自己却是不信的。   一来,苏瑛莺并不了解秦严,完全想不到秦严那么大的动静来搜定安侯府全是做戏的,再来靖王世子和璎珞身份悬殊,又是内外有别,苏瑛莺也想不到两人会有机会认识。   更何况,苏瑛莺觉得秦严作为靖王世子该是总在京城的,而璎珞不过刚刚到京城没多久,两人这一南一北的,更是没可能认识了。   她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索性便放下了此事,只冲冬梅吩咐道:“令人继续打听下,那个青桐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当时她被迟大少爷遣散可曾不甘心,再查查青桐有什么家人,平日里都在哪里活动。去吧。”   璎珞并不知道苏瑛莺的丧心病狂,她觉得自己和苏瑛莺没有大仇,如今苏瑛莺被禁足抄经,即便是因此心中恨上了自己,好歹也该安生几日,等禁足完了后才出来蹦跶。   她全然没料到苏瑛莺都被禁足了,还在惦记着自己。   她这些时日的心神都被秦严夺去了,每日都在忧心秦严会再生出什么事端来,这般悠悠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连皇帝都已经从林山行宫移驾回了京城,秦严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璎珞庆幸的同时又有点提心,将那日秦严在她闺阁中说的话一遍遍回想,又一句句掰碎了琢磨,这才想到了一句话。   他当时似是说过“我知道你不喜我过来,也不喜欢我碰你,你放心,大婚前我都由着你便是。”,他这话当是承诺不再夜半偷偷往她香闺中跑,也不再对她动手动脚的意思。   倘若是这样,他这些时日都没个人影倒是可以解释了。只是这也说明秦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说了大婚,那便要先令她和迟璟奕退亲才成,也不知他现在是否已经付诸行动了。   璎珞这边焦躁难安,那边老夫人马氏的病总算是有了些起色,又恢复了姑娘们的晨昏定省。   这日一早璎珞和苏瑛紫相携着到了福禄园,到了花厅,却见大夫人正站在老夫人身边亲自伺候茶水,而老夫人竟然拉着大夫人的手说笑着,一派好婆媳的模样。   这令璎珞惊地险些以为眼花了,要知道老夫人一向不喜欢大夫人,平日里在老夫人面前讨好卖乖的都是四夫人的。今日老夫人和大夫人突然这么亲如母女,这种违和感立马便让璎珞确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果然见过礼后,老夫人见人都到了,便笑着道:“后日大国寺里慈安大师布道讲经,这等盛会,我定安侯府却是不能错过的。再来,这些时日侯府时运不济,连番出事,也合该全府都往大国寺去烧烧香,驱驱晦气。你们都回去准备一下,等后日二夫人留在家中照看,其她人都跟着我往大国寺上香。”   老夫人言罢,四夫人便应了一声,道:“慈安大师不仅是得道高僧,更是我大丰有名的国医圣手,练就的一手好脉息。听闻从前每次慈安大师出关讲经,大嫂娘家母亲都能得个机会上前让大师给把脉诊病。母亲这些时日一直身子不好,这回得亏了大嫂也托了娘家周全,这才让母亲也有了机会得慈安大师把脉开方,大嫂这份儿孝心可真真是难得的很呢。”   慈安大师并不常给人看病,而白氏的父亲和慈安大师有些交情的,故此白氏的生母倒是得了三两回慈安大师的脉息,今年白氏托了娘家央了慈安大师被婆母马氏看病,慈安大师已经答应了,故此才有了方才老夫人于大夫人婆媳一家亲的一幕。   可此刻经小刘氏一言,老夫人脸色却不大好了,由不得松开了白氏的手,心中却有些个不是滋味。   花厅中的气氛变化璎珞却没多注意,她这会子还在想,大夫人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到自己的事,毕竟大夫人的宝贝女儿苏瑛莺刚被自己收拾了一番,大夫人的任何反常,璎珞都觉得有必要重视。 ☆、121 大国寺风波   “瞧弟妹说的,母亲往常身子康健,又哪里用得着慈安大师切脉诊病。今年也是母亲大病了一场,我做为大儿媳,自然是说什么也要尽到孝心的。”   四夫人明显是说白氏不孝,娘家的母亲被慈安大师切脉乃是常事儿,轮到了老夫人马氏,这才是头一遭。可小刘氏也不想想,慈安大师本就是因和自己的父亲有些交情,这层关系拐到了婆母这里就远了,婆母怎么能和自己的母亲一样!   自己到底已经是出了嫁的女儿,为婆母舔着脸求到了娘家,已经是一片孝心了,如今非但落不到好,反而要受这样的气。   见马氏的脸色沉了下来,白氏只觉委屈,脸上神色便也不好了。   马氏瞧见两个儿媳又掐了起来,心中却因小刘氏的话对白氏的孝心打了折扣,此刻再见白氏面露不忿和委屈,马氏越发的没了耐性,将手中茶盏放在了一旁,吩咐道:“行了,我这身子还不大爽利,你们都各自散了吧,记得收拾好东西后日一早莫耽搁了行程。”   老夫人吩咐罢便扶着段嬷嬷的手往内室去了,璎珞也和苏瑛紫相携着出了福禄院。   回到秋水院,璎珞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大夫人莫名奇妙地请慈安大师给老夫人看病不会那么简单。若说大夫人是为了讨好老夫人也是可能的,只早前老夫人病重时怎么不见大夫人求到慈安大师面前,这会子老夫人身子都养的差不多了,大夫人倒求托了娘家。   因着苏瑛莺被禁足的事情,这一段时日大夫人对璎珞便颇有敌意,三番四次的欲生事,见到璎珞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若非璎珞谨慎,从来没让大夫人抓到什么短处,只怕早便不能安然呆在秋水院了。   也许就是因为这快一个月里大夫人的这种寻衅态度,璎珞总觉这次往大国寺会有事发生。   谨慎期间她唤了云妈妈来,吩咐道:“老夫人后日要带着我们往大国寺去听讲经会,你往弟弟院中去一趟,让他出府去吩咐马六带人先去大国寺中查探一二,瞧瞧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云妈妈闻言应了,出去往大厨房一趟,片刻后便提着一盒子糕点前往外院寻苏景华。   一晃便到了翌日旁晚,苏景华那边传回来消息,却是什么都没查探到,言道侯府派去大国寺提前安排的管事和小厮婆子都没什么奇怪举止。   璎珞听了回报便也不再多想,只道许是自己最近心思太重,草木皆兵了。左右明日多留心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便罢了。   翌日天没亮,璎珞便被云妈妈唤醒,伺候着梳洗后,便细细装扮了起来。   因今日是往寺庙去,不好穿戴的艳丽,故此妙哥伺候着璎珞穿了件天青色暗纹祥云呈瑞绣蔷薇的织锦长褙子,下头套着一条月白色镶玫瑰粉澜边的褶子裙,裙子的澜边上更是绣着精致的五彩蝴蝶,裙摆随着步伐摆动,那蝴蝶若隐若现,仿若能从褶皱中飞舞而出一般。   头上只简单地梳了一个弯月髻,斜斜地在上头插了一支碧玉梅花点翠流苏长簪,下头点缀着几朵散碎的蓝宝石珠花。   她这些时日因心思沉,脸色虽不错,只人却瘦了两圈一般,如今又穿戴这样一身素衣,整个人瞧上去削肩细腰,明艳清丽,又有几分弱柳扶风的娇弱婉约。   云妈妈瞧着收拾齐整的璎珞,心疼的直皱眉头,道:“自打那日纳征礼后姑娘就眼瞧着瘦了下来,这可如何是好。姑娘实在犯不着为纳征礼的事情烦忧,虽然当日那些禁卫军也没说何时归还聘礼,但全京城的人可都看着禁卫军将东西抬走了,总不能不归还吧?等东西还回来,也就算过了纳征礼了。再说妈妈我瞧着姑爷不曾将当日的事情放在心上,姑娘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今日姑娘到了大国寺可要好生求支姻缘签,指定是上上大吉!”   云妈妈说着便将银白色洋缎貂毛斗篷都璎珞披在了肩上,系好了带子,见她一身素净倒也显得庄重清丽,便笑着点了点头。   璎珞并未将秦严的事情告知云妈妈,一来不知从何说起,二来如今她和迟璟奕已经定亲,便云妈妈知道了也是徒惹担忧罢了。   此刻见她目露心疼便拍了下云妈妈的手,道:“乳娘放心,今儿我就是冲着那上上大吉的签去的,一准将这好签给妈妈带回来。”   说着从妙哥手中接过烧的正好的珐琅手炉,在丫鬟的簇拥下出了屋。外头天色漆黑,早有小丫鬟打了灯笼,一路往垂花门处去。   云妈妈站在屋檐下,眼瞧着灯笼的光芒转过月洞门,这才转回屋中。   垂花门早便有马车候着,今日侯府的女眷除了庶出的二房,还有被禁足的苏瑛莺,其她都跟随老夫人前往。   大夫人陪着老夫人坐了头一辆马车,四夫人带着两个女儿,而璎珞自然是和苏瑛紫一起。   两人倒也自在,进了马车便在丫鬟的伺候下躺在了铺了厚厚毛垫的车中又补了一觉,等到醒来时马车已然出了城门,外头的天光也已亮了。各自在丫鬟的伺候下又梳洗了一番,用了点糕点,也便说了有小半时辰的话便到了大国寺。   大国寺是京城久负盛名的皇家寺院,平日里来此上香的多是宫中的贵人们,京城贵胄府邸的夫人小姐们,寻常百姓之家少来此上香的。   而今日因是慈云大师布道讲经的日子,那慈云大师又是大丰闻名的得道高僧,故此不仅官家各府夫人小姐们来的多,便连寻常的百姓也都争相往这大国寺涌来。   大国寺离京城并不遥远,璎珞一行又出发的早,故此到达大国寺时不过巳时初。饶是如此,大国寺也已经非常的热闹。寺庙建在半山腰上,然寺庙下的山门前却是早早清出了场地,摆开了各种庙会摊子,人头攒动,异常喧嚣。   马车缓缓到了山道前,璎珞自窗户望去,却见山下已然停了不少各府的车驾,挤挤挨挨的,还有些相识的官家夫人们下了马车互相见礼的。   待她和苏瑛紫扶着丫鬟下了马车,那边老夫人也已扶着大夫人的手下了车。早有侯府负责打前站的管事迎了过来,后头跟着七八抬两人抬的肩舆,大夫人伺候着老夫人上了前最前头的,吩咐了跟随来的松枝好好伺候着老夫人,这才回头冲璎珞等人道:“好了,各自上了肩舆,早些上山吧,今日人多,一会子只怕要拥挤。”   说着大夫人便也自行上了肩舆,璎珞望着一阶阶砌地异常宽阔平整的山阶见已有不少行人在往山上赶,其中不乏一些官家夫人小姐们,诚心礼佛自行上山的。   她虽然也有心自己爬上去,可见老夫人等人都纷纷上了肩舆,便也不好再特立独行的,只叹了一口气也爬上了肩舆。   断断续续下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雪,山上如今还一片苍茫之色,璎珞一路欣赏着雪景倒是很快便到了寺门。众人纷纷下了肩舆,在知客僧的带领下先到了大国寺为定安侯府安排的斋房,简单用了些斋饭便有小沙弥过来通知说慈安大师再有小半个时辰便要在法源殿中升座讲经,请诸位听讲经会的施主们早些入场,也好静候,免得临到时辰了场面太过烦乱。   这慈安大师乃是天玺皇帝的宗教老师,平日里不是闭关便是云游,在京城时也不过往皇宫中于天玺皇帝讲经探法,二三年也不会升座讲经一次,故此今日来大国寺的贵胄之家的夫人们实在不少。   老夫人听了小沙弥的话自然不敢怠慢,也不敢托大,当下便站起了身,带着侯府的女眷们往法源殿去。   法源殿是大国寺中最大的一座大殿,大殿前更有可容纳上万人的广场,今日殿内和殿外广场上都布置了蒲团,各府夫人姑娘们便跪坐在蒲团上听慈安大师讲经论道。   虽说是佛前众生平等,可今日的法源寺贵人太多,却也不是庶民可以随便过去的。故此前往法源寺一路上皆是像定安侯府女眷一般的队伍,老夫人不时便要停下脚步和相识人家的夫人们见礼。   不过因是要过去听讲经,此处又是佛门清净之地,故此也都不做寒暄,福个身点个头,便又安静的各走各的。   临到了法源殿外,气氛便更是肃穆了,便是人潮入流,打眼望去满是绫罗绸缎,珠翠罗绮,可大家的脚步声都似轻缓舒慢了许多,四下反倒是更为安静了。   璎珞跟随在老夫人的身后低眉顺眼,目光却有些好奇地不着痕迹打量着四周,她正望着前头高大宏伟的法源大殿上发亮的琉璃瓦出神,就听一声尖锐的叫声瞬间打破了周围的肃然和宁和。   “五姑娘!五姑娘请留步!”   因周围实在太安静了,故此这声音陡然响起,就像是凭空一炸雷一般,令得所有人都是一惊,齐齐都停下脚步望向了那声音发出的地方。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许是因为情绪激动,或是发声大的原因,声线有些尖锐刺耳。   璎珞听到那声音便心揪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望了过去,却见那发出声音的是个穿着淡紫色遍绣缠枝蔷薇长褙子的女子,璎珞还没瞧清楚那女子的长相,她已是几步奔了过来,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璎珞的面前,上来便抱住了璎珞的腿。   璎珞何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一幕,更没想到那女子口中喊着的五姑娘竟然会是自己,众目睽睽下她愣了一下,不觉蹙眉往后退了一步。   那女子倒也没死命拉她,却是顺势就在璎珞面前砰砰地磕起了头来,垂着头哭泣着道:“五姑娘慈悲,求求您给婢子一条生路吧!”   她的哭声极为凄切,倒像是被逼到绝境上的人发出的最后祈求,顿时便令众人望着璎珞指指点点起来。   璎珞已然听到背后有人在问着,“那是哪家府里的?”   “回老太君的话,似是定安侯府的人,听那女子喊的,那个该是定安侯府的五姑娘。”   “哦?就是前不久被信王侧妃当街打了的定安侯府?那个五姑娘却不知做了什么,竟将这婢女逼迫至此。”   ……   四周都传来窃窃私语,老夫人顿时面色涨红,一双锐利的眼眸死死盯向了璎珞。   璎珞这会子都无辜死了,她根本就不认识眼前的女子好吗,她本能地抬头去瞧站在老夫人身旁的白氏。   却见白氏也正满脸惊吓诧异地盯着地上跪着的女子,瞧表情倒是不想有假。且不论这事儿是否和白氏有关,此刻分明就是有人企图坏自己的名声,璎珞不敢怠慢,面上立时便露出了惊诧之色来,却并不惊慌,只扬声道:“这位夫人,你是否认错了人?我并不识得你啊,又谈何给你一条生路这样的话?你先莫哭,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可以先和我详细说说,我祖母婶娘姐妹们都是宽和良善之人,定然会帮你想想法子的。”   璎珞说着便眼神示意妙哥去将那女子给扶起来,岂料妙哥手还没碰到那女子的手臂,那女子便猛然甩了下手臂将妙哥甩开了,又磕了下头,她蓦然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地看向璎珞,道:“五姑娘是贵人,不识得婢子,婢子却是不能不识得五姑娘的。”   她这一抬头,璎珞倒是瞧清楚了,这做妇人打扮的女子瞧着二十上下,长得柳叶眉,杏眼桃腮,琼鼻樱唇,雪肤花貌,即便此刻发髻微乱,额头一片青紫,可也是格外的清丽娇美。   此刻她满脸泪水,更是显得楚楚可怜,凄惶无措,令人心生怜惜。璎珞瞧着她,心里却升起些许冷意来,隐隐约约地竟是猜想到了这女子的身份,饶是她情绪一向不外露,此刻面色也有些青白交加的难看起来。 ☆、122 阴影   法源大殿外此刻聚集的皆是京城富贵府邸的女眷们,多内宅之事自然是不陌生的。   见那跪着的女子瞧着已然年纪不小,且又是一副妇人打扮,可却偏偏又自称婢子,不觉对这女子的身份便有了些猜想。   而又见她哭求的却是定安侯府的五姑娘,顿时便有些了然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前些时日这定安侯府的女眷可是狠狠地在京城中闻名了一把的,当街被信王侧妃给打成了猪头,什么颜面都丢尽了,成了京城笑柄。   大家本以为这定安侯府在一两年内都不会有说亲之事了,岂料没多久,这侯府三房的一个庶女竟就攀上了一门好亲事。迟家虽不算是天潢贵胄,高官府邸,可在京城却也是颇有名气的。   一来因迟家老太爷不拘一格,致仕之后竟然不顾世人眼光,自降身份跑去于商人夺利,一来这迟家在京城的不少产业都是贵门朱户惯常光临之地,像是那楚衣阁,京城凡自视身份的人家又有哪个没在里头做过衣裳?   更一个这迟家又不曾真正退出官户人家的交集圈子,迟璟奕年少掌家,又人才俊秀,颇有几分名气。   加之京城不乏聪明通透人,迟老太爷的谋划能看出来的不在少数,不少人都知道,迟璟奕虽然不入仕,可其子却是必定要被迟家倾力培养,一鸣惊人的。   既然如此,迟璟奕的妻子便不会是寻常之人,必定是要精挑细选的。要知道一个拎不清的母亲却是可以毁了家里三代人的,原便有不少人家关注着迟家新一代的主母人选。   没想到迟璟奕竟然在定安侯府女眷成为笑柄之后聘了这定安侯府的姑娘,聘便聘了吧,定亲的竟然还不是长房嫡长女,而是三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更听说这庶女还是外室所出。   这一下险些没将人的眼珠子给惊掉了,原本便有不少夫人对这苏五姑娘有些好奇。   此刻法源大殿前这么一闹,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璎珞的身上,当真是什么样的目光都有。   慈安大师开讲经会都是分几日数场的,为了方便,大国寺也是将男施主和女施主分开招待的。   故此今日在法源大殿听讲经会的都是些官宦人家的女眷们,自然也都不需要带着帷帽遮掩容颜了。   故此众人望去,瞧见的便是容貌绝艳,丽色逼人的苏五姑娘。   却见她生的实在是貌美,眉目五官俨然若画中之娇,却又姿色天然,一颦一笑占尽风流,却又不流于艳俗,反而有着般般入画的风姿气态。   明明是夭桃浓李,艳色绝世的妖娆相貌,可目光清澈,举止大方,神态端凝,竟是只让人觉得月貌花容,叹一声名嫒美姝,风流蕴藉,而万生不出烟视媚行,妖异惑人的厌恶感来的。   又瞧她一身素净,平添清丽气质,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下还能力持镇定,不曾露出慌乱之态来,一眼瞧去只让人以为是哪家贵胄府邸的嫡出贵女,一身气派不容忽视,端丽冠绝,众人不觉生出一声感叹来。   只道,怪不得此女能攀上迟家这门亲事。   而璎珞也是从眼前女子的妇人打扮,还有她的自称,猜想到她的身份的。   刚刚定亲,还没嫁过去,便被夫家那边的妾室通房打上了门来,这无疑是被当众狠狠地甩了个响亮的耳光。倘使一般的大家闺秀,只怕再是镇定此刻也要彻底慌了神,或是不堪打击恸哭羞死,或是勃然大怒,丑态毕露了。   然璎珞到底不是真正的古代闺秀,她虽然有一瞬间面色免不了青白交加,可在众人都瞧过来后,便也镇定了下来,脸上也已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心绪,只留下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沉凝。   而那跪在地上的女子见璎珞退后了两步,竟不曾接她的话,也不曾哭喊发怒,只静静瞧着自己,不觉她便愣了一下,接着才忙又磕头,大声哭道:“五姑娘,婢子名唤青桐,原是迟家大少爷身边的贴身丫鬟,婢子十五岁便由我们太夫人赏给了少爷,如今已有八年了,可少爷和五姑娘订了亲却要打发了婢子离开。婢子是天熙元年被人牙子卖进迟府的,早已经没有了家人,如今被打发了,婢子孤身一人可该前往何方。求五姑娘怜悯,给婢子一条生路,让婢子回到迟家。婢子知道少爷都是因为五姑娘才将婢子打发了的,少爷和五姑娘两情相悦,婢子之于五姑娘便若尘埃对皓月,婢子不敢于五姑娘争辉,也不求能够回到少爷身边,只要能呆在迟家便是做个粗使丫鬟也是好的。求求五姑娘成全婢子,求求五姑娘了。”   那青桐说着眼泪又滚滚落了下来,又砰砰地磕起头来。   璎珞一时无言,倒是老夫人已是气的面色忽而紫青忽而涨红,身子摇摇欲坠,抖着手眼见便要翻眼晕厥过去。   璎珞此刻已经确定青桐在此刻寻上门来必定是有人推波助澜,算计于自己,且不论此事是不是大夫人所为,璎珞此刻脑子里却转着一个念头。   今日这机会可是难得啊,若然不利用一二实在是对不住自己。   她想着,当机立断,一时竟然不再搭理那青桐,反是急忙上前一步稳稳扶住了老夫人的手臂,满脸焦急关切的道:“祖母?祖母你怎么样了?”   她这一叫,小刘氏和白氏也都反应了过来,忙忙围住马氏慌乱问着,马氏缓了缓脸色才回转了一些,眼瞧着四周都是指指点点的贵夫人们,今日定安侯府算是又大大出名了一场,毕竟不出半日,此丢人事便会传的满京城皆知,马氏不觉脸色涨红,只觉浑身犹如针毡,恨不能立刻消失在眼前。   此刻她对惹了祸事的璎珞实在是厌恶极了,偏璎珞还凑地最近,在老夫人面前又是一脸假惺惺的关切,马氏对这个孙女本就讨厌,对璎珞也没对苏瑛莺的包容心,苏瑛莺闯了祸,马氏瞧见苏瑛莺无辜被打尚且还能因怜惜而不惩罚,可璎珞闯了祸,马氏的第一反应却是狠狠地将璎珞推开!   脸上那份厌恶和怨毒表露无疑,一瞬间她心中的情绪太激烈,竟然连这众目睽睽的目光都没能顾忌地到。   于是众人就见第一时间体贴关怀祖母的孝顺孙女,被刻薄怨毒的老祖母给一个蛮力推地踉跄出去两三步才堪堪站定,一脸的不可置信和受伤寂寥。   这样不慈的祖母,当真是令人开了眼界。   众人不敢相信地瞪眼,璎珞已经隐约听到了“如此不慈”这样的字眼从人群中传来。   老夫人厌恶璎珞,璎珞对定安侯府的一群人自然也是厌烦的很,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和苏景华是不可能再和苏府的人和睦相处的,早晚要闹出事端来,可这古代都是以孝道治天下的。   一个人孝行有亏,全天下的人都会指责,光唾沫星子就能将人给淹死了,更莫谈立世建业了,所以璎珞不介意借着这次机会先就给老夫人按上一个不慈的名!先就让世人都看看定安侯府女人们的嘴脸,也好为以后的事情铺垫一二。   此刻见达到了目的,璎珞迅速收起了脸上的伤心难过,面色沉静的道:“大伯母,祖母这些时日还在生病,今日一来是听经,再来也是要请慈安大师为祖母看病。祖母这身子经不住这等污事刺激,大伯母且先扶祖母进去大殿歇息,这里侄女会安排好的。因侄女让祖母受此羞辱,是侄女的过错。”   璎珞说着福了福身,面露羞惭。   老夫人马氏自然也听到了四周的议论声,她已然收回了面上的厌弃憎恶之色来,可此刻早已经晚了,她是有心要留下来为璎珞撑腰的,不然便真坐实了自己不慈的事实。   可今日这事儿本来便是苏瑛莺撺掇了大夫人做的,大夫人此刻又怎么可能让老夫人给璎珞撑腰,大夫人是巴不得将老夫人和众人都带走,只留下璎珞一人在此丢人才好呢。   故此璎珞一言,简直就是直对大夫人心意,她当下便一副对老夫人关切有加,又担忧不已的模样,急急慌慌的道:“对,对,母亲这还病着呢,今日若非是要来请慈安大师看病万万不能出门的,母亲且快随媳妇进去法源殿中歇息一下,媳妇送了母亲过去再回来安置五丫头。”   大夫人说着冲丫鬟们沉喝一声,道:“还愣住干什么,快搀扶老夫人进去!”   说话间大夫人是连拉带拽地便和丫鬟一起将老夫人送远了,老夫人原本还想留下挽回自己不慈的局面,可她顶着众人的目光,又羞愤有佳,被大夫人和丫鬟们推着索性顺势便装作头晕,软了身子由着人将她弄进了法源大殿。   剩下小刘氏和苏瑛雨姐妹见此,犹豫了一下,终究是不愿让自己的一双女儿跟着璎珞被指指点点,故此小刘氏也顺势焦虑地道:“不好,母亲晕倒了,五丫头你且等等,婶娘带着你妹妹们伺候老夫人安置住了便过来。”   说话间她也一左一右地拉着两个闺女走了,这样一来,便只剩下了璎珞和苏瑛紫两个带着蔷薇和妙哥在众人的围观之下。   这边呼啦啦的人走了个干净,便更显得璎珞势单力孤,可怜兮兮。瞧她就这样被家人给舍弃扔在了这里,众人都有些目瞪口呆起来。   简直难以相信,定安侯府的夫人们竟然会如此行事,纷纷暗道,难怪这些年定安侯府日渐式微,眼看就要彻底没落退出京中交际圈了。   长辈们如此的自私自利,不慈寡情,对自家的晚辈尚且如此,更遑论其它了。   大家心中不屑,对面不改色,眼中却透出伤悲的璎珞便多了两分的同情和怜惜,又见她迅速挺直脊背,面上也恢复了从容淡定,一时间众人便又对她多了两分赞赏和好感。   也更加好奇,这位苏五姑娘到底要如何面对眼前的情形了。   璎珞这才转身面对那跪着的青桐,也不叫丫鬟将她扶起来,只扬声道:“青桐姑娘,不知我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青桐对璎珞的反应已经惊了几惊了,方才她被璎珞凉了半天,此刻实在也哭不出来了,见璎珞神态淡然,姿态从容的问话,她更是心中有不妙之感,可众目睽睽她也不能退却,只得握紧了拳,抽泣着应声道:“五姑娘是迟家未来的主母,姑娘要问话,婢子自然是知无不言的。五姑娘这般客气,太折煞婢子了。”   璎珞却是蹙眉,抬手压了压,止住了青桐的话,道:“青桐姑娘离开迟家,难道迟家大公子便不曾放还姑娘的卖身契吗?”   青桐不想璎珞竟不慌不忙地问起这个,不觉一怔,咬了咬唇道:“公子爷是将婢子的卖身契放还了,可婢子举目无亲,如今这般实在无处可去,无亲可依!求五姑娘怜惜……”   璎珞却不给青桐继续哭求的机会,只淡淡道:“既然迟家大公子已然放还了姑娘的卖身契,那姑娘如今便是良民身份了,又怎么好再自称婢子的?且我只是寻常民女,身上并无什么品阶,实在是无法承受姑娘的跪拜,姑娘有话可否起身再说,不然民女便要被指以势欺人,或是妄自尊大,少不得要也跟着跪下去和姑娘说话了。”   璎珞倘使上来便让妙哥去拉青桐起来,青桐便必定是不肯的,只怕会哭闹的更加厉害,也只会弄的璎珞更加难堪,场面更加撕扯不开罢了。   可如今璎珞这般说,青桐却没有理由再跪着哭求,若然这样了她还跪着不起,那就太过了,只会令看客厌恶,再难站在弱势的位置上。   故此青桐不得不起了身,面露胆怯地道:“是婢子……不,是我没有想周全,并非故意为难五姑娘。”   璎珞笑了下,表示不介意,又问道:“方才我依稀听到青桐姑娘说我和迟家大公子两情相悦,不知这话是何人告诉姑娘的?我想姑娘大抵是有所误会,我和迟公子不过有两面之缘,头一次是在回京的船上,当时是在振威将军府太夫人面前,第二回是纳征当日在我家老夫人面前,除此之外,我于迟大公子再无相交。婚约乃是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振威将军府太夫人从中牵线促成的,却不知青桐姑娘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两情相悦一说?”   青桐找上门来,一番哭闹,确实令众人心中有些想法。   这女子总归的不能公然犯了嫉妒的,尚未过门,便逼迫的男人将伺候多年的通房丫鬟给打发了,连这么个通房都容不得,自然是免不了要被议论犯了嫉妒不贤惠的。   更何况听这青桐说,她还是迟家大公子的祖母赏下来的,这样的通房都是有些脸面,等着媳妇过门后抬了妾室的。伺候这么多年,又是个举目无亲的此刻打发了确实不近人情,凉薄寡恩了些。   有这想法,再听青桐说迟璟奕乃是和璎珞两情相悦,这才为了璎珞非要打发了她去,众人对璎珞便又多了些不耻。   哪有婚前就和男人两情相悦,还勾得男人为她打发长辈赐给的婢女的,这实在是不像话的很。   有些人已经在想,怪不得这苏府庶女能和迟家结亲,原来是勾引住了迟家大少爷,那迟家大少爷虽然能力不凡,撑起了家业,可到底年纪尙轻,经不住美色诱惑,这苏五姑娘生的太好,想必就是因此才结了这门亲。   可此刻听璎珞一言,众人又见她面色坦荡,风光霁月,不觉又泛起了嘀咕。   人家就见过迟大公子两面,且都是在长辈面前,那这中间便不可能有私相授受的事了。又想那振威将军府的太夫人和迟家的太夫人乃是嫡亲的姐妹,苏家姑娘若是得了将军府太夫人的喜爱,又由太夫人从中周全牵线,一个庶女说给了迟大公子做妻,便也是有可能的。   这般一想,倒有六七分信了璎珞的话。   而苏瑛紫也上前,冲青桐道:“这位姐姐,你说我五姐姐和迟家大公子两情相悦,可有什么凭证?若然无凭证这样信口雌黄可是会坏了我五姐姐名声的!”   青桐哪里会有什么凭证,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想到会有这样被逼问的情景,依着她的想法,就该自己一哭,璎珞便方寸大乱,羞地无以复加,或是叫长辈驱赶了自己,或是为了贤名应了自己才对。   可如今这样子……   青桐呐呐半响才瓮声瓮气的道:“我只是……猜想公子和五姑娘定然两情相悦,若不然公子也不会……也不会……”   青桐的话立刻便令周围响起了不认同的各种谴责声。   “这不是毁人声誉嘛。”   “怎能这样信口雌黄,我看这通房就是个内里藏奸的,这样的贱蹄子就该早早打发了去。”   “到底是长辈所赐,又伺候多年,人家又是孤身一人,这样将人一打发不是害命嘛,想来这女子也是逼不得已了。”   ……   众人议论着,青桐面色已有些不大好看,只不待她想出什么对策来,璎珞已然又回道:“青桐姑娘离开迟家敢问迟大公子可曾赠予财资之物?”   青桐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她觉得自己万不能说实话,眼珠子转了下正准备说些不尽不实的话,岂料璎珞却又道:“今日青桐姑娘的一言一语想必都会传到迟大公子的耳中,这财资之物若然姑娘说的出处太大,怕是容易让迟大公子对姑娘生出什么误解之心来,所以姑娘还是三思而答才好。我问你,迟大公子可曾赠给姑娘宅子田庄铺子?赠了几处宅邸,几座田庄,又有几个铺子?”   青桐脸色彻底难看起来,她没想到璎珞会问的这样细,她本想说的含糊一些,可如今却是不能了,一时只得答道:“是有宅子,有……有三处……田庄,田庄有两个,铺子……铺子也是有的……”   青桐一言,四周便响起了抽气声。寻常人家放了通房离开,也多是要给些嫁妆以备人家离开后生活再嫁的,可便是再宽厚的人家至多也就是给赏赐些金银,给个小宅子也便不错了。   像这青桐又是给宅院,又是田庄铺子的,那可当真是不曾有过的。更何况这迟家给的田庄铺子还不止一个,这简直比寻常官宦人家小姐的陪嫁都要丰厚了。   可这女子却还一副被薄待了,一副离开迟家无以生存的模样,这就太过了。   璎珞听青桐这样说却是没什么吃惊的,迟璟奕的性子她还是多少了解些的,这青桐既然跟过他,想必他也是不会亏待了她的。迟家又富裕,会给田庄商铺的也是璎珞意料之中的事。   像她这样的侯府庶女出嫁,若然苏定文不私下贴补,公中也不会给陪嫁田庄和商铺,迟璟奕给青桐的嫁妆俨然已非常体面了,也莫怪周围一片抽气之声了。   更何况,既然连田庄铺子都有,想必更不乏金银之物,这姑娘在迟家多年得到的赏赐之类的只怕也有不好,必然也是允了她一并带走的。这样一看,这青桐的身家当真就不凡了。有着这么些家财,却口口声声说活不下去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时间再也没人帮青桐说话了,四处都响起了各种鄙夷的冷嘲谴责声。   “这通房实在太是嚣张,心眼子也太坏了些,这般哭哭啼啼的装模作样,实在令人作呕。”   “主家如此厚待,离了主家却反过来咬上一口,实在卑劣,这不知道的以为迟家大公子是个多薄情寡义又不孝之人呢。”   “历来只听说过主母为难妾室通房的,没听说过这被打发了的通房还能为难到正经主母头上的,这女子当真是贪心不足。”   “这样不知廉耻的,也莫怪被迟大公子早早打发了,如若不然还不得成为祸家之源?”   “是呢,没听说过,就因为被打发了,便要搅合的旧主婚事不成的,这样的就该一通板子打死!”   ……   今日来此的都是正经夫人们,原本偏向青桐,也不过是因青桐是弱势的一方,又是长辈所赐伺候多年,被打发了难免让人觉得璎珞不贤,不容人。   此刻弄清楚这青桐就不是个好的,正室夫人们哪里还会为她说话,只同仇敌忾,恨不能将青桐这样的贱人给撕成碎片才好。   更有几个丫鬟忍不住往青桐身上吐唾沫的,此消彼长,对璎珞自然也多了两人同情和维护,望向璎珞的目光也越发赞许起来。   那青桐见形势急转,禁不住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哭着道:“不是的,就是因为公子给的嫁妆之资太重了,我一个孤女根本就守不住,没离开迟家多久便险些被谋财害命,这才求到姑娘面前的。”   此刻青桐说这种话,众人又怎么可能相信,只对她这番又哭又闹的模样愈发不耻起来。   “哼,这里可没有爷们,这般哭哭啼啼却不知是给谁看的!”   “说的是呢,只听说过嫌主家给的嫁妆少的,倒没听说过因主家太过宽厚,给的嫁资太多就活不下去的。”   “这样五六不分,心大藏奸的得亏早早打发了。”   ……   青桐这会子已经满身冷汗,心知今日自己是彻底完了,一时瘫坐在地上是真哭了起来。   璎珞却也不再逼问她,只道:“青桐姑娘,我今日之前根本不知道姑娘的存在,迟大公子的行事也非是我一个闺阁女子可以非议的,且迟家的事儿我也没有立场和资格多加干涉。只姑娘既然求到了我的面前,我也不能放任不管。妙哥,你去寻两个侯府的下人一起将这位青桐姑娘送回迟大公子处,将她愿意冲回迟家做个粗使丫鬟的意思说下,就说我这里没什么意见,让迟大公子无需以我为念才好。”   璎珞此言一出,青铜顿时便面无人色,抖成一团。她今日做了这样的事情,再被五姑娘如此往公子面前一送,不消多想也知道是没了活路的。   她原本以为众目睽睽,自己这一闹,璎珞为了贤名是多半会成全了她的。而凭借她伺候公子多年的情分,公子总是能原谅她的。再不然,璎珞为了不落下恶毒的名声,也该不会多为难于她,赶了她走便是。   她不愿意离开迟家,离开公子,可公子那边显然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她便将心思动到了璎珞的身上来。心想着但凡有一半成功的可能便有一试的必要,即便因此事令公子厌恶了自己,凭借着自己和公子多年的情谊,只要能回到公子身边,等璎珞嫁过去,过了新婚浓情蜜意之期,自己总能寻到机会慢慢挽回公子。   可如今她才发现,她当真是猪油蒙了心,想的太美好太简单了。公子既然中意苏五姑娘,她早该想到苏五姑娘不会是个简单容易对付的软柿子的,如今闹成这般,却是连后悔都没了机会。   青桐心知自己被送回去必定不会有好下场,这里看热闹的夫人姑娘们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可她们此刻却不会觉地璎珞这样行事太过恶毒,只会拍手称赞。   这青铜明显是个满肚子坏水的,这样不自量力的东西打上门来,若然轻轻放过,那便太懦弱虚伪了。要知道做大家主母,不仅要贤良淑德,宽厚仁慈,更要紧的是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就万万不能软,要镇得住场面,压得住刁奴,管得住上下,立得住跟脚。该硬下心肠的时候便万不能让一起子刁奴登头上脸,赏罚一定要分明才成。   这苏五姑娘年纪虽小,可行事非但有理有据,更是颇为从容不迫,果决沉稳,又不乏机敏应变,端的是大家气度。   一时间赞叹声四起,都只道莫怪苏五姑娘能得振威将军府太夫人的高看,太夫人独自撑起将军府门户多年不倒,原就是个令人敬佩的,她能看重苏五姑娘,果然是有原因的,这苏五姑娘当真不错。   莫怪一个区区庶女倒和迟家嫡长子订了亲,这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璎珞听着四周的赞叹声,心中却没多少欢喜,她前世也是掌管家业的,自然学过危机公关,也清楚一件事端看如何处理,处理的好了,坏事也能成为扬名立万的机遇。   对众人的反应,她早有预料,自然也不大在意,虽然打了个大胜仗,可她心中却高兴不起来,只觉一阵的堵心堵肺。   莫说是这古代富贵公子都早早安排通房侍妾,这都是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事,便是现代,也没有谈个男友还揪着人家过去不放的道理。   璎珞还没那么小家子,会因青桐而对迟璟奕生出不满来,相反,她早就料想到迟璟奕年纪不算小了,该会有妾室通房,现如今得知一定亲,迟璟奕便果决地打发了青桐这个通房丫鬟,璎珞心中还是感动的。   只今日青桐的出现,还是像在她的心里扎了一根刺一般,令她眼前蒙上了一层阴影,有些透不过气来。 ☆、123 冤家   妙哥听闻璎珞的吩咐便笑着走向地上瘫坐的青桐,道:“姑娘莫再哭了,我们姑娘已经应了姑娘的请求,姑娘想做迟家粗使丫鬟的心愿是一定能够实现的,还这样哭哭啼啼的莫非是喜极而泣?”   一旁苏瑛紫的丫鬟蔷薇也不觉上前搭话道:“哎呀,说实话,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青桐姑娘这么忠心的奴才呢,都放还了卖身契成了良民,又得了不菲家财可过富家太太一样的生活了,偏却依旧惦记着旧主,愿意回去当个粗使丫鬟伺候旧主,多少忠心,多少感动,青桐姑娘真是我辈的表率呢。”   妙哥和蔷薇一言一语的声音都脆生生的,顿时便引得周围看众们掩唇笑了起来,一时间谁还会注意哭的一脸惨白的青桐,只觉今儿这场大戏倒也有滋有味。   璎珞佯作瞪了眼妙哥,回身从容地冲四下都福了福身,道:“佛门清净之地,搅扰了夫人们,小女在此致歉了。”   她言罢,倒有几位夫人笑着表示无碍的,众人见事情已毕,便也纷纷转身又往法源大殿而去。   璎珞也和苏瑛紫携手往法源大殿走,苏瑛紫挽着璎珞,却是禁不住低声道:“五姐姐可真真厉害,这青桐冲出来,方才我都乱了神了,这事儿若然发生在我身上,一准那青桐一冲出来我便哭死晕厥了。今日之后,五姐姐之名便要传遍京师了。”   苏瑛紫的口气中满是惊叹羡慕,却不曾有嫉妒不忿,璎珞苦笑,不曾接话。   两人进了法源大殿,老夫人等人自然早得知了外头的事情,见危机已解,进大殿的不少人还在低声赞扬着璎珞。小刘氏便有些后悔起来,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她应该让两个女儿留下来了,都是定安侯府的姑娘,她的女儿也能跟着露露脸。   一时间她瞧苏瑛紫的目光便有些不悦,只觉还是这七丫头心思多。小刘氏这会子却不想想,早先璎珞被青桐堵上时,她怎就没想过璎珞出了笑话,她的女儿也要跟着被嗤笑。   可见这自私之人,虽然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可到了伤损之时还是只会想着自己,唯恐被牵连上的。岂不知越是如此,越令人唾弃鄙夷。   似现在便有不少人进了大殿就将目光落在了定安侯府这边,不断的摇头,目光颇为不屑。   老夫人此刻脸色更加不好了,只顾着靠在丫鬟的怀里装生病,而大夫人更不曾想到璎珞会有这等扭转乾坤的能耐,低垂的眼眸中带着不甘心。   璎珞害的她的女儿被禁足,自己却在此出尽了风头,更有前些时日苏瑛莺当街挨打的事情,这一对比,自己长房嫡出的骄女,倒被三房庶女踩在了头上,大夫人如何能够心气平顺?   璎珞和苏瑛紫走进法源殿到了老夫人面前,小刘氏便满脸愤怒地上前握了璎珞的手,道:“这通房竟是个内里藏奸的,实在可恨,让侄女你受委屈了。”   璎珞却只笑笑,关切地瞧向面色惨白有气无力靠在松枝怀里的老夫人,道:“祖母您怎么样?”   自打璎珞进来,四周射过来的目光便又多了不知多少,老夫人实在是如坐针毡,一刻都不想再呆在这里受人指点非议了,左右生出这些事来,她也没了听讲经会的精力和心情,故此听闻璎珞问话,老夫人不过睁开眼睛看了看她,道:“祖母这身子拖累着,没有顾念到你,你受委屈了……”   言罢,却是双眼一闭,晕倒在了松枝怀里,小刘氏等人一片惊慌,顺势也便将老夫人扶了起来,簇拥着都离开了法源大殿。   璎珞自然也是跟随在侧的,一众人回到之前大国寺给准备的精舍中,老夫人便醒了过来,竟是推开了松枝,一个转身便甩手往璎珞的脸上招呼。   璎珞早便知道老夫人定然心中窝着火,进了屋便提着心,老夫人的动作又如何能快的过璎珞,她一掌扇过来,璎珞已然侧身闪了两步远,倒是老夫人没料想到竟会打空,因用力过大,险些一个跄踉栽倒,她堪堪站住,怒目瞪着璎珞,道:“你这个孽障,方才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璎珞平日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方才在人前又是如何,老夫人自觉还没老到眼花分不清的地步。她觉得璎珞方才就是有意算计于她,实在太过可恨!   璎珞闻言却是满脸不解和无辜,淡声道:“老夫人这话是何意,方才那么多人在,难道孙女应该表现的不孝不恭?倘使那样,别人谴责孙女品行不端也没什么,若是因此觉得老夫人毫无教养之能,误会我们定安侯府全是不忠不孝之人,那岂不是孙女的罪过?”   “你!”老夫人说着又想动手,璎珞却是福了福身,道,“老夫人若是要惩罚孙女,起码也要回府了再说,这大国寺如今人来人往,孙女只怕老夫人惩了孙女,孙女这脸上落下了掌印,却要碍了老夫人的慈爱名声。”   老夫人气的浑身乱抖,可扬起的手却是如何都落不下去。   璎珞心中一阵厌烦,老夫人忍了忍终是将扬起的手收了回去,却道:“你去外头院中站着去!”   老夫人说着再不看璎珞一眼,显然对她厌恶到了极点。璎珞却是浑然不在意,她也不愿意在这屋子里和一群心思各异的人虚与委蛇,当即福了福身便转身出了精舍。   精舍外是一处幽静的小院子,院子并不大。今日天色本就不好,虽然没飘雪花,可却阴沉沉的,寒风阵阵。   妙哥跟着璎珞出了精舍,一阵寒风吹过来,她身上虽然也披着薄棉斗篷可也冷的打了个寒颤,不觉便替璎珞委屈不平起来,道:“这么冷的天,老夫人却让姑娘站在院子里吹风,实在是……”   璎珞忙回头瞧了眼,妙哥生生顿住了脱口而出的怨言,自然也知道璎珞这都是为自己好,顺了顺气,道:“奴婢去给姑娘想法子添个手炉。”   她说着便要转身,璎珞却拉住了她,道:“不必了,你陪着我出去走动走动便不觉得冷了,这山里的雪景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妙哥一愣,道:“可是老夫人让姑娘站在院子里,若是姑娘不照做只怕老夫人又要惩罚姑娘。”   璎珞却一笑,迈步就往外走,道:“她在大国寺不敢对我怎么样的,等回了侯府,也不会因为我乖乖站在院中吃风便不惩我,走吧。”   妙哥想想也是,便也不再多言,紧跟而上。   两人出了院子,却见许是大家都已经往法源殿听讲经会了,四下竟然异常的幽静无人。   寺中多种植松柏,在雪色下松柏愈见挺拔,远远望去,法堂层叠,宏敞壮丽,飞楼高撑,碑亭林立。更有各处宝殿的梁枋,斗拱,山墙上雕刻着莲花,飞天等图案,不仅刀法遒劲,且线条分明,令人感叹,不愧是皇家寺庙,处处都透着大气辉煌。   妙哥随着璎珞往东边走了两处大殿,空气中便传来了悠悠的梅香,妙哥不觉便笑了起来,道:“早便听说大国寺的梅林已经打了花苞,如今瞧果然如此。大国寺的梅花每年开的可好了,有国寺梅海之称,听说有一年太后还在大国寺的梅花林中开过赏花会,府上的大姑娘便是在那次赏花会上被昌平侯夫人看中,后来得以嫁进昌平侯府的呢。姑娘,咱们趁着这会子人少,赶紧过去踏雪赏梅如何?”   那阵阵梅香当真清冽诱人,璎珞闻言便点了头带着妙哥直奔大国寺中的梅花林。   大国寺的后山上有漫山遍野的梅花,可惜现在都还没开,倒是这大国寺的大雄宝殿周围也遍植梅树,且株株都是精品,又有专门的人精心照料,故此早早便打了花苞,含苞欲放。   梅林中的雪都尚未融化,更不曾有人扫雪辟道,未曾人工雕琢过的梅林当真是清幽古静,雅若仙境。地上的白雪和树上的白梅相互辉映,若雪团压枝,红梅点点映雪却是更见艳丽娇美,绿梅盛雪别样雅致清丽,黄梅覆雪却是一派婉约素淡。   即便梅花都尚未盛开,可也别有一番风姿,又因此刻无人来访,更是显得风景秀美,引人入胜。   璎珞和妙哥踩着地上的雪层咯吱咯吱地往里走,只觉置身在此,嗅着梅香当真是心旷神怡,方才被青桐闹出的堵心堵肺也散了许多。   “呀,姑娘快看,那支照水梅竟然都开了呢,真是好看!”   妙哥言罢,璎珞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便见前头不远处高枝上头有一枝照水梅开的格外好。旁的花枝上不过是零零星星打了些花苞,唯独它临寒盛开了满枝的花朵,朵朵向下,花红似火,远远望去异常显眼,宛若一位遗世独立的绝色佳人俯瞰着红尘万丈。   璎珞不由也看的出神,却于此时,倏忽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像矫健的灵豹一般踏上了高高的树桠,转瞬间那支开的正好的梅枝便被折下,那身影一跃而下,身上的衣袍大氅飞舞间卷动着一树花蕾落雪纷纷扬扬地往下落。   眼前雪沫飞扬,璎珞本能闭了下眼眸,再睁开眼时,鼻翼间梅香萦绕,那支开在枝头的梅花已送在了眼前。   她眨了眨眼,将目光从那梅花移开,这才瞧清两步外站着的那个挺拔的身影。   秦严今日难得的穿了件银白色含蟒狐腋箭袖长袍,腰间束着条浅蓝色缀羊脂玉腰带,别着个滚蓝边五色宫绦绣松菊的元宝荷包,外头披着件石青色貂裘绣银丝点素图纹鹤氅。   他墨发高束,其上扣着白玉冠,整个人一扫平日惯穿的玄色灰色衣衫,一下子便少了些迫人的冷煞之气,凭添了两分的潇洒隽秀。   他此刻面上也未曾覆那张冰冷的面具,一张俊美的面容在雪光的映照下似有流光滑动。唇角有着淡淡的笑意,那笑意晕染进了幽深的双眸中,使得他的眼眸有些似烟似雾,倒影了雪树梅花,显得格外清洌明亮。   他就那么专注地注视着她,手中拿着的花枝,令他又多了一些走马章台的肆意风流。   璎珞瞧见这样的秦严,不觉便愣了一下,一时间竟有些目眩呆愣,可随即她却是脸色一变。   她今日就没想到秦严也在这大国寺中,且瞧他这样子一准是早知道自己也在的,他这分明是特意打扮过,且瞧样子也是关注了自己的行踪,专门在此等候自己的。   这让璎珞眼前瞬间闪过方才法源大殿外的事情,那个青桐如何就知道自己今日会来大国寺的,法源大殿今日的一众施主们非富即贵,青桐虽然手有银资,但她不过一个无依无靠之人,若没人相帮如何能靠近法源大殿。且这青桐有如此大的胆子,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撑腰撺掇的。   璎珞原本对大夫人怀疑了八分,如今瞧见秦严,却一下子就怀疑到了他的身上。她想自己丢脸了,定安侯府也好不了,大夫人怎么会如此不理智,采用这样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法子?倒是秦严,妥妥的有这个动机,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凑巧就出现在了这里?   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奇怪,一旦思想开了头,便会越琢磨就越觉得就是那么一回事。   璎珞此刻便是如此,前一刻还有些怀疑秦严,下一刻她简直就肯定了这事儿就是秦严做下的!   这个想法令璎珞方才蓄积的难受,还有这一个月来的焦虑烦躁尽数爆发了出来,她面色一时沉冷如冰,一双明媚水润的眼眸却像是落进了点点篝火燃烧起来,怒目瞪着秦严,一挥手便将他送到眼前的那梅花枝扫落在了地上,冷声道:“卑鄙无耻!”   言罢,她竟是再不愿多看眼前男人一眼般,转身便往梅林外走,脚步飞快,携带着不尽的怒火和气愤。   秦严这些时日心中也状若油煎,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他都到了定安侯府的后巷了,一站许久,却又每每止步,生生压下心里的渴望离开。   那日他说过以后会信守礼数,不再随意地去闯她的闺阁,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更兼她觉得自己订了亲,而他再私闯她的闺阁,由着自己的性子亲近她,只怕她心中对迟璟奕的愧疚会越来越重,且她若然产生了羞耻感,以后便更难对他敞开心扉,说不得还会在心里挽成心结。   他顾念着这些不敢去寻她,这都大半个月了,他度日如年,依着他的性子,何曾这样迁就包容过一个人?   便是今日也是他有事恰在这大国寺,后来法源大殿那边闹起来,他才得知她也在这里。   又念着她受了委屈,只怕心情不好,他尾随到了这里,为讨她欢心还做了折花送佳人这样以前万不会做,也不屑做的风雅事。   她倒好啊,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她竟罔顾他的一番心意,还一巴掌甩了上来,怒骂他卑鄙无耻!   卑鄙无耻?秦严听的出来,她这次的言语中满是不屑和鄙夷,厌恶和愤恨,便是纳征礼那日在她闺房中,她虽然也骂过他,可那语气都不如这次来的严重。   秦严万万没料想到璎珞会如此,先时都被她挥过来的手打楞了,眼瞧着那梅花枝落在了雪地上,而她转身便走出了七八步,他这才反应过来,怒火滔天,大步便直扑她前头离去的背影。   秦严心中窝着火,动作自然也就算不上温柔了,几大步追上璎珞便伸手从背后穿过她的腰肢,钳制住她的柳腰一把将人从后头抱了起来。   璎珞被他从后一拖,跌进秦严的怀中,气的脸色涨红,双腿踢腾,恼声道:“放开!仗着一把力气欺负女流之辈,秦严,别让我看不起你!”   秦严闻言却是冷笑一声,根本不搭理她的叫嚣和踢腾,略一弯腰便将璎整个抱了起来,大步就往梅丽深处走。   “姑娘!”   妙哥自秦严突然出现就傻住了,只因秦严今日穿戴于上次太过不同,加之脸上又不曾覆面具,他本就生的极为俊美绝伦,方才还面带笑容,那无双的风采,满身的气场,却是比妙哥从来不曾见识过的。   傻了的妙哥在璎珞和秦严吵闹起来后还有些转不动脑子,至到此刻秦严抱着璎珞眼见已走远,妙哥才骤然醒过神来,脸色一白,尖叫一声便要去追。   只可惜她刚抬步,影七便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幽魂一般堵在了妙哥的身前。   那厢秦严将璎珞抱起,璎珞便挣扎的更厉害了,又踢又打的,奈何两人武力值根本不在一个级别,璎珞踢腾了一身汗也不曾撼动分毫。   秦严直将璎珞带进梅林深处这才将踢腾厉害的璎珞往地上狠狠一丢,璎珞整个人便扑进了雪地里,侧脸跌进雪堆里直溅了一嘴一脸的雪沫子。   璎珞本就误解了秦严,再被他这么一丢,当真是想咬死他的心都有了,身子扭转,攥了一手雪便回头冲秦严砸去。   秦严又怎么会让她得逞,身子一偏便避开了,跨前一步单膝跪在璎珞身侧便去抓她,岂料璎珞动作极快,他一过来,她右脚便提起一层雪直扫秦严门面。   秦严哪里想到她泼辣敏捷至此,竟是被她兜头兜脸的也踢了满脸脸头的雪,脸色陡然暴戾,拽住璎珞抓雪的双手便扣在了她的头顶,璎珞双手挣脱不开,却也不肯服输,双脚乱蹬起来。   秦严冷哼一声,索性一个翻身将她直接压在了雪地里,他身量高大,重的很,一压上来璎珞便险进了雪中,身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凉意透骨而入,璎珞险些没被压得闭过气去,咬牙切齿地瞪着秦严,道:“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上次你说过不对我动手动脚的!”   秦严却是咧嘴冷笑,露出森森白牙来,眸光似讥带诮,冷锐非常,道:“方才不是你骂我卑鄙无耻的吗?左右你已经将我定义成小人了,我还恪守着承诺做什么君子!总得对得起你不遗余力抹黑爷的这番心意吧!”   璎珞觉得秦严不仅说话不算数,还强词夺理,气的咬牙,反唇相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将心思动到了女人身上,用的手段比内宅妇人都不如!不是卑鄙无耻是什么!”   秦严目光滑到璎珞因挣扎而露出的一截纤细的脖颈上,简直想一把掐死璎珞算了,免得她次次出口就是气的人心肝发疼的恶毒之话。可他手指动了动,也不过是捏紧了她的腕子,声音发沉,道:“我做了什么竟比内宅妇人的手段都不如了?你给人定罪总要让人知道所为何事吧?瞧瞧你现如今成了什么样子,举止宛若泼妇,出口便是尖锐谩骂,不讲道理,不通情理,哪里还有半点女子的温婉贤淑!”   璎珞被他的话刺地心头一痛,她何尝想这样又打又闹的,可谁叫他纠缠不休,每每武力压人的!   如今倒成了她泼妇无状了,她亦回以冷笑,道:“我原就不是那等贤惠温婉的女子,恭喜世子爷,今儿总算是顿悟了。求求您了,赶紧的远离了我这泼妇吧,省的玷污了您高贵的身份!”   秦严一时被璎珞顶地面色铁青,说不出话来,只能恶狠狠的盯着眼前该死的女人。   却见璎珞亦是满脸冰霜,神情比她身下的冰雪还冷,眼眸中是不容错认的讥诮,尖利的像一把刀,直捅人心。   秦严不言语,璎珞也势不退让地紧闭了双唇于秦严对峙,忽起一阵冷风,卷动着落雪飞扬扫过两人的衣襟鬓发脸庞,两人也不曾在意分毫,就像是两只较劲的牛犊,非要分出个胜负强弱一般。   也不知是雪地太冷还是太过气恨,璎珞狠狠哆嗦了一下,紧咬的唇齿也颤抖了起来,秦严双眉蹙起,这才褪了怒火,细细打量起身下的女人来。   她背后的貂毛兜帽围着脖颈,雪白的绒毛掩映着巴掌大的脸蛋儿,脸上的肌肤莹润白皙的比身下的雪还清透几分,她好像清减了不少,原本鹅蛋脸型,此刻却显得消瘦成了瓜子脸,那尖尖的下巴骄傲地微扬着。   脸上还沾染了一些雪粒,映衬着那眼眸愈发黑亮吓人,只那一向嫣红水润的唇却有些发青,微微地颤抖着,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娇弱。   眼见她瘦了那么多,秦严心疼的厉害,心便软了下来,怒火也随之消散了不少,哪里还顾得上和璎珞乌鸡眼般争锋,他蹙眉将攥着她手腕的大掌松开,改而包住了璎珞的双手。   触手冰冷,不觉便不赞同地抿了唇,一个翻身一扯一滚,两人的位置便瞬间调转了一下,璎珞在上,秦严在下。   他将她的双手笼在掌心放置在胸前,盯着璎珞道:“冻成这样也不吱声,自己照顾不了自己,还让爷离远点?留你自己冻死在这里不成?”   璎珞不觉挣扎,道:“是谁让我扔进雪地里头去的?这会子倒充起好人来了,你走了,我自然会离开,又不是少了腿就傻傻地呆在这里挨冻了!”   秦严见她翻了个白眼,禁不住倒笑了,道:“瞧吧,声音都发颤,说话都不利索了,还不忘和爷顶嘴。当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他说着竟是腾出右手来笼了笼璎珞身上的斗篷,顺势在璎珞的俏臀上啪地拍了一下。   璎珞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不觉瞪大了眼眸,脸色顿时便黑了,只不待她跳脚说出伤人的话来,秦严便抢先开了口,道:“让爷来猜猜你何故骂爷卑鄙无耻,手段不如内宅妇人?爷听说方才法源大殿那边迟璟奕的通房寻上了你,你可是觉得那通房是受了爷的指使?乃是爷安排的?”   璎珞闻言眯了眯眼,冷笑道:“难道不是吗?难道你没处心积虑的要坏我亲事?毁我姻缘吗?!”   秦严神情一冷,捂着璎珞冰冷双手的大掌禁不住一个用力,直揉捏地她指关节格格作响,疼的眼泪都冒了出来。   秦严这才讥笑道:“你这便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爷是定要坏你这门亲事的,可爷也犯不着使这样的隐私手段,更不会将心思动到个女人身上,行这般上不得台面的勾当!还有,你的姻缘在爷身上呢,你且给爷记住了!”   秦严说着陡然抬头便在璎珞冻得紫青的唇上咬了一口,璎珞吃痛,惊叫了一声,好在秦严也未为难她,咬了一下便离开了。   璎珞这会子也顾不得恼恨他的举动了,只念着他说的话,一时面露狐疑,道:“真不是你做的?”   见自己已然解释了,璎珞却还是表示怀疑,秦严恨不能抛开璎珞的脑子,看看这蠢女人的脑子是不是被虫给蛀了。   其实璎珞也就是突然见到秦严,头脑一热,这才怀疑到了秦严身上,之后见他恼怒异常,方才两人在雪地中对峙,璎珞脑子冷静下来已打消了先前的怀疑。   就像是秦严说的,他若想毁这门亲事,只怕法子有的是,实在犯不着使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法。更何况折腾出一个通房来给自己难堪,这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   秦严便不说这些话,璎珞也知道是自己误解了,更何况,秦严行事素来嚣张,他这样的人,做过的事不会不认,他既开了口,她又怎么可能不信?   只是虽然她心知错了,两人吵都吵了,又有这尽一个月的坐卧不安,璎珞心中有恨,却是不肯低头承认误解了秦严的。   且她也想诈秦严一番,弄清楚秦严这一个月到底做了些什么。   故此见秦严脸色再度发青,璎珞反倒抬了抬下巴,道:“除了你,还有谁能整出今日这样的恶心事来坏我亲事。”   秦严不觉咬牙,冷声道:“爷实话告诉你,那迟璟奕的父母现如今根本不在迟家祖宅。他和你定亲,迟璟奕都是说服了迟家老太爷,由着迟老太爷做的这个主。迟璟奕的父母这会子人在北边儿的丰州,为迟家打通往前往北耀的商路。而从京城到丰州,便是平日里快马奔驰也要行上小半个月,如今北边降雪不断,道路阻隔,迟家的家书根本就送不到丰州去。这婚姻之事奉行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缺一不可,你们的定亲文书上需得有男女双方父亲或母亲签字用印,再送往官媒处登记,这才算真正定了亲事。而这事儿那迟家老太爷可代劳不了。你的订婚书上苏定文是用了印,可迟璟奕的父母却还不曾呢,你说,爷若是半道截了那婚书,你们这亲事可算是定了?”   璎珞本就是在诈秦严,想让他说出谋算来,她没想到他还真告诉她了,更没想到他竟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若然婚书都被截了,这礼数便算不全,动静闹的再大,也确实算不上结了亲订了婚的。   可恨的是,他告诉了她,她却无能力阻拦和应对,璎珞顿时气的双眸都红了,俯下身扑到秦严脖颈间便狠狠咬了下去。 ☆、124 秦严的算计   璎珞扑下去一口咬在秦严的脖颈上,她心中愤恨,自然不曾留下余力,当真是要吃他的肉嗜他的血一般,瞬间便尝到了血腥味。   秦严本能地僵了一下,遂却放松了自己,拍抚着璎珞因情绪激荡而紧绷到微颤的背脊,笑着道:“仔细崩坏了牙齿,要不你还是用头上的发簪扎我几下算了,爷不动就是了。”   秦严的话让璎珞险些气的吐血,她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奋力地蹦跶,可人家根本就不痛不痒,根本不将这点伤当一回事。   璎珞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被逗弄地挥爪子的猫儿,便是饶了主子一下,主人也不觉痛痒,不定还觉逗趣儿。   她瞬间便咬不下去了,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了秦严,冷声道:“放开!”   秦严见她再度面若寒霜,苦笑了下,却不愿松开她,他心知一旦松开,她必定走个远远的。他好不容易才见到了她,下回又不知要过上过久,哪里舍得这就放她走。   故此秦严双臂又紧了下,道:“你身上太凉了,等我给你暖热些就放开你,你乖乖的,咱们好好说两句话,我不乱碰你便是。”   璎珞闻言却是挪开了目光,索性一声不吭直接将秦严视作无物。   秦严见她这般,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在意,自顾地道:“爷这真金璞玉你瞧不上,偏去寻那华而不实的,你看中的那迟大少爷连通房都处理不好,这还没过门呢,通房就寻上门,打上了脸,这真嫁了不定过地是什么日子呢。那迟家老太爷太夫人还在世,如今还不曾分家,迟璟奕光叔伯就有七个,家中嫡庶子弟不知多少,你真当进了迟家能过什么清净如意的日子?偏你是个蠢的,到了如今还一门心思地往里扎。”   璎珞闻言咬了咬唇,生生吞下了要反驳的话。她就是不开口,想激她说话,没门!   她心里却不以为然,今日青桐找上门来,璎珞心中确实有些堵心堵肺,可迟璟奕总归是将青桐打发了的,且青桐就这样被送回去,迟璟奕是万容不下她的。   且这里头说不定还有大夫人的手段在,璎珞便是再不懂事,也不会拿这件事来责怪迟璟奕。   而秦严说的迟家不简单,璎珞更听不进耳了,左右先前迟璟奕已经应了她,以后不会将她独自丢在祖宅,会带着她四处行走的。至于迟家多少嫡庶,左右争的也不过是些家产,她又不贪迟家的金银,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倒是靖王府,高门贵胄,府邸深深,秦严的名声又传成那个样子,亲事波折的离谱,未婚妻一个个都熬不到成亲,这里头不定水多深,那靖王府就是个藏污纳垢之所,别说她此刻瞧着秦严可恶的要死,根本不是什么真金璞玉,便他是,她不顾一切跳进去那才是蠢呢。   瞧璎珞虽然不言语,双眸中却情绪翻涌,秦严便也猜到她在腹诽不已,只苦笑道:“你对旁人倒宽容的很,那迟大少爷今日给了你这般难堪,他还没说什么,你这心里便自行为他描补了起来,怎对爷却就这般心狠。爷为你做的,你统不入心,爷嘴皮子都说破了,你也不见动心半点。”   见璎珞还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秦严摇了下头,叹息一声,又道:“我这十年说的话也没这些时日冲你说的多了,我为你费尽了心思,你却这样冷着我,便我强迫了你什么,那也是太过喜欢你的缘故,何至于便让你这般抵触。”   璎珞听的微微咬唇,到底还是无法认同,她最厌以爱为名,行逼迫之事,说的再动听,也是不尊重人,连尊重都办不到,还能办到什么。   太喜欢她,不见得吧。   璎珞腹诽着,秦严却是被她这无声无息,冰冷抵抗的模样气的窝火,他这厢正准备将她扭开的小脸蛋扭过来,却突听梅林不远处响起一阵动静,依稀夹杂着影七的叱喝声。   秦严双眸一凛,不由抱着璎珞翻身而起。璎珞心中也是一惊,只以为来了什么人,忙推着秦严,道:“你快放开我!”   秦严这次倒没再困着她,松开了臂膀,璎珞忙便从他怀中退了出来,一跳三步院。   秦严见她果然避自己如蛇蝎,脸色黑沉,望去却见影七闪身过来,他目光沉肃望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影七垂首行了个礼,道:“方才有人靠近这梅林,属下去探看,那人功夫不错,反应也快,逃脱了。不过爷请放心,他没敢靠近过来,该是什么都不曾瞧见也不曾听见。”   秦严闻言目光略沉,璎珞却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这次秦严倒没再拦着她,眼见她身影消失,这才带着影七往另一个方向走,问道:“可能瞧出是什么人?”   影七却回道:“那人很警觉,没敢靠近,属下一发现他便撤了,属下只瞧见个人影。”   秦严点了下头,便也未再多言。而那边璎珞走出不远便瞧见了脸色焦急寻过来的妙哥。   妙哥本来还担心的厉害,生恐自家姑娘受了欺辱,此刻见璎珞身上虽沾染着些雪花,可衣衫发髻都还工整,妙哥长松一口气忙迎了上来,拍了拍璎珞斗篷上的雪,道:“姑娘没事吧?”   璎珞摇了摇头脚步加快往梅林外走,妙哥忍不住回头又瞧了一眼,见梅林幽静已经半个人影都不见,她才忙快步跟上,咬了咬唇,小声问道:“姑娘,刚刚哪个是靖王世子?”   璎珞闻言瞧了眼妙哥,见她一脸八卦,双眸放光,禁不住眉头微动,心道果然是男色动人,前一回在侯府秦严走后,这丫头可不是这等反应。   她转过头轻嗯了一声,妙哥顿时便捂住嘴抽了口气,道:“不是说靖王世子毁容了吗,刚刚他……果然流言最不能信。只不过靖王世子再好,也不可能娶姑娘做正妃,更何况他还克妻!所以还是迟大少爷更好些。只是靖王世子生的那般俊美,为何还整日带着面具呢,他若是……”   璎珞不觉目光幽凉回头瞟了妙哥一眼,妙哥这才吐吐舌头安静了下来。   那边秦严出了梅林却是往东面四通殿后的一处掩映在松林中的幽静禅院而去,片刻后他便进了禅院。   入目是一排齐整的青瓦精舍,门上挂着个古朴的牌匾,上书临泉精舍四字,明眼人一瞧便知是先帝的墨宝,门旁的廊檐下挂着数个素雅的宫灯,其上写着龙飞凤舞的禅字。   门边站着两个穿素净衣衫的宫女,见秦严进了禅院便忙忙行礼,挑起了帘子。秦严大步上了台阶,进了那精舍。   精舍中布置的整洁而简单,只区区不多的几样摆设用具却格外精致大气。屋中只有两个宫女垂首站在屋角伺候着。靠窗的炕上却盘坐着两个人,花白头发穿青衣,手捻奇楠佛珠的自然是太后,而挨着太后坐着的美妇人却是敏慧长公主。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见秦严进来,太后抬眸瞥了他一眼,见他面上已然带上了那碍眼的面具,也瞧不出个神情来,顿时便嫌弃地挪开了视线。   敏慧长公主见此不觉挑了挑唇角,也不言语。秦严上前行了礼,见太后不搭理自己便自行起身坐在了一旁。   敏慧长公主瞧了眼端着脸,闭着眼眸捻动佛珠的太后,又瞧了眼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秦严不觉叹了一声,看向秦严道:“这前头刚传来法源大殿出了些事儿,你便没了踪影,今儿可是让你来保护母后安全的,你这倒好,不吱一声的便没了人影。可是跑去见那丫头了?”   秦严被长公主责怪,面上露出些许不自在来,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长公主便回头冲太后道:“既是这般上心,怎还弄地人家姑娘和旁人订了亲都不知道。这会子倒着急起来了,母后也瞧瞧,他这是不是越发不长进起来了?”   太后闻言这才睁开眼眸又瞧向秦严,道:“那丫头已经订了亲,你这会子再寻人家于理不合,既是错过了,便说明少了缘分,她的出身本就有些低,又是个不肯屈居人下,委身做妾的。靖王府总不能聘个退过亲的女子吧,依皇祖母看,还是算了吧。”   秦严抿了抿唇,沉声道:“她还不算定亲!孙人认定了她,便不会改变心意,只能是她!”   秦严这话倒说的掷地有声,肯定异常,长公主顿时便抚掌笑了起来,又拍着炕桌道:“如今倒是说的痛快了,这声音响亮的,早有这股子利索劲儿,姨母便能多上心十分,一准梅青田那夫人上定安侯府纳彩时便能得到消息,早早将这事儿给掐断了。现如今人家都订了亲了,母后和姨母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做那毁人姻缘的缺德事儿。依姨母看,那姑娘的心思就没在你身上,你就是再认定了她也是白搭,这强扭的瓜不甜,还是算了吧,姨母这回府就下帖子邀些闺秀们到公主府坐坐,给你挑个更好的。”   秦严被太后和敏慧长公主一言一语,一唱一和地奚落秦严,秦严有些坐如针毡起来,耳根也红了。   太后瞧了眼难掩窘迫的秦严,冷哼一声道:“那丫头是个倔的,她都定亲了,你还总寻过去,只怕人家不会给你好脸色,吃派头了吧?该!”   倒不是太后和长公主非要落井下石为难秦严,实在是两人对秦严早先的隐瞒太不快。两人看来,若然他早便有这个态度,就该和她们说清楚,若是那般,不管是太后还是长公主都会十分的上心,说什么也不会拖延此事,被旁人抢了先。   两人都是秦严最亲近的长辈,秦严却自来就是个沉闷性子,万事不说,两人难免心中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秦严的亲事这件事上,太后和长公主不知操了多少心,愁出了多少道皱纹来,这边儿秦严好不容易自己看上了个姑娘,竟然还不赶紧告诉她们,如何能让二人不生气怨怪?   太后这会子心中也是悔啊,说起来璎珞定亲还是在她进宫之后发生的事情,太后是真没想到璎珞的动作会那么快,那么突然就定了亲事。她虽然觉得自己养大的孙子有些性格缺陷,可对秦严的能力,太后还是认可的,她就没想到秦严在璎珞这件事儿上能这样没有成算,这边儿他还信誓旦旦的说非这姑娘不娶了,扭头那姑娘便订了亲。   她这孙子得有多没成算才能弄出这样的事儿来啊,太后就完全没想到会这样,故此一个疏漏,眼见有了着落的孙媳妇便飞了。   弄成现在这样,太后心里也悔啊,她方才的话虽然是故意说给秦严听的,可却也是实情。   本来璎珞的出身就是问题了,如今再经退亲,这便更说不过去了。   太后为此事头疼,眼瞧着秦严端坐着默不作声,不觉看他哪哪都不顺眼起来,捻着佛珠的动作也顿住了,道:“把你脸上那碍事的破玩意给哀家扯掉!”   言罢看向敏慧长公主,抬手指着秦严道:“好在他去见姑娘还知道摘掉那碍眼东西露露脸,多少算是没傻到家!可惜了他娘给他生了那么一副俊俏模样,愣是让姑娘跑了!”   敏慧长公主见秦严已然摘掉了脸上的面具,一张俊面再无遮掩通红一片,敏慧长公主不觉有些忍俊不禁,怕再说道下去就过了,这才止住了笑意,道:“方才姨母也在法源大殿外,倒是瞧了那苏家丫头,是个大方得体,处事沉稳的,勉强还算得上光风霁月。只她再好,如今也订了亲,你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也说出来让姨母和你皇祖母听听。”   秦严面色这才略好了一些,回道:“我已让人去截她的婚书了,这会子那婚书一准已拦截了下来,三书的头一书都不齐全,这定事自然不算定了下来。”   太后闻言却摇头道:“你能拦下一次,难道还能拦下第二第三次?”   秦严却道:“迟家送往迟璟奕父母的家信孙儿也让人拦截了下来,迟璟奕的父母并不知道迟老太爷做主给迟璟奕定亲的事情。孙儿还派人去了丰城,令促成迟璟奕和丰州按察使海云天嫡长女和迟璟奕的亲事。迟璟奕那父母便是为了打通迟家在北边的生意才到丰城去的,海大人一方大员,若然有心将嫡长女下嫁,迟大老爷自会求之不得,欣喜若狂,等那边将迟璟奕和海大小姐的婚事定下来,这边儿和定安侯府的亲事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敏慧长公主闻言一阵无语,半响才道:“三品大员的嫡长女下嫁,迟大老爷自然没拒绝的道理,那边将亲事定的妥妥了,便算是板上钉钉了。海云天是个护短的火爆脾气,迟家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去退他闺女的亲事,若然这么干了,莫说迟家在北边的生意全完了,只海云天怕都要冲进金銮殿去状告迟老太爷,想比之下,定安侯府这边没能走全的定亲自然也就不算数了,你倒是算无遗算。”   敏慧长公主言罢又回头瞧向了太后,道:“海家那大姑娘我倒是见过,端的是好容貌,是海大人的元配所出,海夫人早逝,海云天又是个长情的,这么多年都没续弦,那海大姑娘从十岁便掌理家事,教养幼弟,气度极好,比这京中的贵女不差什么,还要能干的多。她又是打小便跟着海云天外任的,走过不少地方倒是有些飒爽风姿。我婆母先前还提过,想给二叔家的老大聘了这姑娘。这丫头配迟家少爷倒是不委屈迟家半点,海云天觉得亏欠了女儿,对这个帮着掌家的女儿疼宠颇甚,若然没阿严横插一手,海云天可是万不会让闺女下嫁的。”   秦严救过海云天的命,而这海云天亦是废太子一系的人,海云天人如其名,是个义薄云天的性情,秦严张口给他女儿说亲,海云天便是心中有所愿意也只会同意。   敏慧长公主言罢瞧向秦严,道:“你倒真是费了心了,此事过后可是欠了人家海家大人情了。姨母还以为你恨死那迟大少爷了,倒不想你会牵线给迟家结亲海府。”   秦严却是抿了抿唇,道:“迟大少爷和海大姑娘会性情相投,志同道合,处得来的。”   两人都是少年掌家,也跑过大江南北,那海家的大小姐品貌皆不俗,出身也好。有了海家这门姻亲,迟家在北边的生意便算稳住了,两人婚后是定然会琴瑟和鸣,幸福美满,儿孙满堂的。   这正是他希望的,倒不是他有多好心,而是他需要迟璟奕过的好,只有迟璟奕那边过的圆满了,才能在璎珞心里将迟璟奕的身影彻底拔除。   倘使迟璟奕过的不好,璎珞还不得时时惦记着愧疚着,秦严自己的日子也崩过了。   这点事儿秦严还是思量的清楚的。   太后闻言却是摇头,道:“你这般施手段,回头那丫头能不恼恨于你?”   秦严面露些许黯然来,道:“那也总比眼看着她嫁了旁人强,孙儿会对她好的!孙儿相信除了我,再没人能给她幸福!孙儿也不要将她托付给任何人,与其寄托旁人善待她一生,为何不孙儿自己来!”   他言罢站起身来,又道:“孙儿刚从林山行宫回来便安排了此事,想必这会子迟家和海家已经在议亲了,这事儿皇祖母和姨母不必操心了,孙儿自有计较。只求她退了亲事,皇祖母和姨母能为我操持婚事!”   说着他已然跪了下来,面露恳求之色。   太后自来清楚秦严的性子,见他这是铁了心,不觉揉着眉心,摆手道:“你这不省心的东西,走,赶紧走,别在这里碍眼了。”   这厢秦严将迟璟奕算计的彻底,那边青桐也被送往了迟家在京城的宅子。   送青桐过去的乃是定安侯府的汤管事,他到了迟家宅子报上了定安侯府的名头,那守门的小厮知道这是未来大少奶奶家里来人了,哪里敢怠慢,忙忙将人迎进了门,自己快跑着往里报信去了。   他到时迟璟奕正在外书房中和两个掌柜议事,听闻定安侯府来了人,还抬了一顶小轿子,不觉便是一愣,挥手令两个掌柜暂且回去,便冲小厮道:“快去将苏家的人带过来吧。”   不过片刻,汤管事便拎着袍角跨步进了书房,见迟璟奕坐在书案后,他上前行了个礼,不待迟璟奕喊起,便自行起了身,神情略显愤怒,单刀直入的开口道:“在下这次来,是奉了我们老夫人的命前来问迟大少爷一件事的。敢问迟大少爷可是有一个通房丫鬟名唤青桐的?”   迟璟奕见那管事面色不佳便觉是出了什么事,可也没想到汤管事会提起青桐来,他不觉蹙眉,道:“我是有一个通房青桐,只前不久我已给了她嫁妆财资令人送她回她家乡鹤州去了。不知汤管事提起青桐,可是有事?”   汤管事闻言却面露冷色,愤然道:“迟大少爷既将青桐送去了鹤州,那么此人有是谁?”   他说着拍了下手,外头两个定安侯府的婆子便将一个曼妙的身影给推了进来,迟璟奕看去,却是蹙紧了眉头。   这被推进来的自然是青桐,她这一路并没受任何来自定安侯府的折磨,回京坐的是大马车,进城汤管事还特雇了一顶小轿子,一路将青桐给好生抬进了迟府,为的就是站住一个理字,将事情做漂亮了,好显得迟家这边更是理亏。   故此,青桐此刻还是早先在大国寺见璎珞时的那身装扮,她今日是特意打扮过的,既显得美丽又强调娇弱,此刻被迟璟奕清冷的目光一扫,青桐不觉便跪倒在了地上,仰着雪白的小脸看向迟璟奕,一双剪水曈眸中盈盈晃出两行清泪来,纤细的腰肢似一折就断,那模样柔弱的便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只可惜迟璟奕只冷眼扫了她一下便看向了汤管事,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如何会被汤管事送过来?”   汤管事不觉再度冷笑,阴阳怪气地道:“迟大少爷当真不知道?此女今日前往大国寺,在法源大殿前冲到了我们老夫人和五姑娘面前,长跪不起,请求我们五姑娘万望给她一条生路,还言道愿意回到迟家来,即便是做个粗使丫鬟,只要能不时瞧见迟大公子便心满意足了。我们姑娘最是心善,已经答应了她,姑娘说了,让迟大公子不必以她为念。您这骄矜的通房我们定安侯府可是给您毫发无伤好好送回来了,告辞!”   汤管事说着一抱拳,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迟璟奕本放在桌案上的手已紧握了起来,目光清冷如水盯向地上跪着的青桐,青桐顿时浑身一颤。她目光扫过迟璟奕紧握的筋骨凸显的手指,只觉伺候公子多年就不曾见过温雅的公子这般盛怒不掩过。   她咬着唇,哭泣道:“公子,奴婢错了,奴婢是一时糊涂,奴婢千不该万不该寻到五姑娘面前去。万望公子看在奴婢伺候公子多年从不曾出过错的份儿上绕过奴婢吧。”   青桐太了解迟璟奕了,方才迟璟奕那目光竟是有着杀意的,这令青桐再不敢动心思了,她到此刻才明白,公子眼中五姑娘就是不可碰触的逆鳞,由不得任何人触碰,而她较之五姑娘只怕连人家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青桐浑身发抖,悔之不及,泪眼朦胧祈求地看向迟璟奕。   迟璟奕却挪开了目光,今日慈安大师在大国寺法源大殿开讲经会的事儿,他自然是知道的,想到当着那么多夫人姑娘的面,青桐冲出去给了璎珞那么大的难堪,迟璟奕就不想再看青桐一眼。   他闭上双眸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情绪才冷声问道:“今日法源大殿前非富贵权势之人不得其门而入,你是如何靠近的?”   青桐身子又抖了下,哪里敢隐瞒,忙道:“奴婢有一日心情郁结便往琉璃阁去买首饰,在那里碰到了一个妇人,奴婢于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她知道了奴婢的处境,又知道了奴婢不愿意离开迟家,便给奴婢出了这个主意。奴婢被她迷惑,以为这样做真能挽回公子,这才……做下了此等蠢事。那妇人自称是一权贵府邸的老爷的妾室,她说只要奴婢给她两千两银票,她便能想法子送奴婢到法源大殿,奴婢便是通过她的安排到五姑娘面前的。”   迟璟奕素来温润的面容已结了一层寒冰,不再多问,只冲身后伺候的小厮随墨道:“去将随喜唤来。”   随墨不觉也抖了一下,他知道,早先公子是要将青桐配给迟家粮铺的掌柜的,只是青桐却哭着不愿,说是想回家乡去,公子这才赏赐了青铜嫁资令随喜安排船只,送青桐南下。   前些天随喜分明说青铜已经离开京城了,如今青桐非但没走,竟然还住在了京城,还闹出了这样大的事端来,随喜这回只怕要遭受公子的雷霆之怒了。   随墨和随喜多年交情,此刻虽有心为随喜求情一二,可瞧着迟璟奕紧绷的身姿,随墨到底没敢开口,应了一声匆忙去了。   片刻后随喜便进了书房,他此刻自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脸色苍白地跪在了地上,磕头道:“奴才当年被太夫人捡到时高烧不退,是青桐姐姐开的药方抓药熬药照顾了奴才三天三夜才将奴才的命拉了回来,青桐姐姐不愿意离开京城,求奴才别送她走,奴才想着公子赏赐青桐姐姐的宅院里还有京城的院子,想来青桐住到那里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便自作主张,瞒着公子送了青桐姐姐过去,奴才做错了事儿,请公子责罚。”   随喜言罢,迟璟奕眯了眯眼,只觉到底是自己大意疏忽了,他明明知道随喜和青桐一向交好,当时便不该将这差事派给了随喜。   他略眯了眯眼,道:“你既知错,便下去自领五十大板,养好伤便回江州去老宅去吧,以后不必跟着我了。”   做为迟璟奕的贴身小厮,随喜自然知道自家公子对璎珞有多上心在意,他早料到这次会被重罚,可他却也万没想到因这点事儿公子竟然就不要他了!   随喜顿时脸色惨白,震惊地抬头,双眼顿时便红透过,砰砰的磕着头,道:“奴才知道错了,奴才以后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公子怎么罚奴才都行,只别赶奴才走!”   旁边儿青桐听着随喜的哭声,还有那沉闷的磕头声,只觉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去。   随喜的哭求到底还是没能撼动地了迟璟奕,被带了出去,迟璟奕这才道:“青桐既然愿意回来当粗使丫鬟,便让她重新签了卖身契,也送回江州老宅去吧,此生莫让她再出现在我面前。”   青桐闻言顿时瘫软成了一滩,她是风光过的,在老宅时便是太夫人将她赏赐给了迟璟奕,那时候迟璟奕还不曾掌理迟家的生意,她又一直是迟璟奕身边唯一的屋里人,老宅的人谁不知道她青桐姑娘。   如今叫她回去当个粗使丫鬟,她有什么脸面,倒不如直接死了来的强。   青桐到此刻才知道,公子竟然冷情至此!   或者是公子的情全都给了苏五姑娘,那苏五姑娘何其有幸!   随墨瞧着木木然的青桐却是叹了一声,摆了摆手令人将青桐拉扯了出去。   屋中恢复安静,迟璟奕支额揉了揉略疼的太阳穴,吩咐道:“备马车,去大国寺。” ☆、125 愈行愈远   璎珞回到大国寺为定安侯府安排的禅院就听说老夫人又被气的病倒了,这下子是真需要请慈安大师诊脉了。   璎珞听了此事儿也不往老夫人处碍眼,自行去了耳房中,她知道秦严也在大国寺便也不再到处乱走了,只呆在禅房中无趣地翻着经书,心中想着秦严的话。   他说他已经叫人去追回婚书,也不知如今那婚书是否已经被截了下来,璎珞原就这场持久的大雪没大太的感触,如今却是恨透了这场雪,只觉着连老天都不帮着自己。   秦严会将此事告诉自己,想必是早已派人往北边去了,说不定那婚书如今已在秦严的手中。   可璎珞不明白的是,婚书被截了,她还可以让迟璟奕再送第二次,第三次,甚至多写几份,一起送出去。她就不相信秦严能将所有的人都拦住,璎珞怎么想都觉秦严应该还有什么后招,可她却也想不出他的后招是什么。   璎珞这边正焦虑,外头便响起了小丫鬟的说话声,接着隔壁老夫人的屋中也响起了一阵动静。妙哥出去打听了下,却是笑容满面的进来,道:“姑娘,是迟大少爷来了,说是亲自来赔罪的,这会子已经被迎进旁边禅房,正和老夫人说话呢。”   璎珞闻言忙忙从炕上爬了起来,妙哥伺候着她穿上鞋子,璎珞禁不住往外张望,见院子中静悄悄的,她在屋中转着个圈冲妙哥道:“你去看看迟大哥可带了小厮来,如今人在哪里,告诉他,我想和迟大哥说几句话。”   妙哥闻言点头,道:“姑娘且宽坐,奴婢去去就来。”   妙哥出了屋子,很快便寻到了侯在禅院外不远处的随墨。   随墨在迟璟奕身边伺候多年,迟璟奕以前到振威将军府时自然也带过随墨,故此妙哥也认识他,忙几步过去,道:“随墨大哥今儿怎么是你跟着大少爷?”   迟璟奕出行不惯人前人后的伺候,常常身边都是只带着一个小厮,因随喜身负武功,人也机灵一些,故此迟璟奕出门一般都带着随喜,随墨常常在府中伺候。   随墨闻言不觉苦笑起来,道:“妙哥,随喜方才被大少爷打了五十板子,养好伤便要送他回去祖宅,不让他在身边伺候了。我陪着大少爷出门时,随喜正躺在床上哭着呢。”   妙哥不觉一诧,遂却想明白了,随喜定然是和青桐今日大闹法源殿的事情有关,她沉了脸色,道:“随喜大哥平日瞧着是个好的,怎么还和公子爷的通房搅合在一起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随墨便将青桐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早年有次大少爷在途中突发症候,是随喜跑了一日一夜的雪路请来的大夫,大夫请来大少爷救了回来,随喜却倒下了,高烧几日夜险些就没了,后来虽是他命大被救了回来,可小小年纪却落下了关节疼痛的症候。因此事,这些年大少爷对随喜一向宽厚,便随喜有时候性子跳脱些,大少爷也没忍心说过随喜一字半句,可这回就因为青桐的事儿,大少爷打了随喜五十大板,连让他伺候都不允了。”   随墨说着面露唏嘘,再次感叹五姑娘在自家爷心中的分量重,又道:“妙哥妹子,随喜虽然做错了事儿,可他那也是为了还青桐的救命之恩,他没什么坏心,更没想到青桐会惹出这么大的事端来,竟犯傻寻上五姑娘啊。妙哥妹子,你能不能求一求五姑娘,为随喜说说情,五姑娘的话大少爷一定会听的,不然随喜被这么驱回老宅非要郁结成疾不可。再说,五姑娘还没过们,这边大少爷身边的亲近人都受了惩,于五姑娘的名声也不大好不是。”   妙哥闻言叹了一声,道:“我会和我们姑娘提提这事儿的,刚好我们姑娘也想见大少爷一面,若是姑娘愿意,一会子会和大少爷说随喜这事儿的。”   随墨闻言面上一喜,妙哥又和他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回了禅院,将事情说了。   璎珞自然不会责怪随喜,听闻迟璟奕原本是打算给青桐配人的,青桐不愿意,迟璟奕又让随喜送青桐离开京城,璎珞心底的那些不舒服便又散了几分。   老夫人病着,迟璟奕并没在精舍中呆多久只赔了罪便告辞而去,到了院外听闻妙哥来传了璎珞的话,要见自己一面,迟璟奕面上才露出了一缕笑意来,道:“你在这里候着,一会子若妙哥出来,就说我在明昭殿配殿候着她。”   璎珞小半个时辰后才寻到机会带着妙哥溜到了明昭殿外,她见到迟璟奕便顿住了脚步,微微蹙起了眉。   迟璟奕身上穿着碧水蓝的织锦夹棉长袍,外头披着件厚实的黑毛貂皮鹤氅,可他鬓发却有些微乱,袍角和大氅的素面上都沾染了不少泥点子,满身都是风尘仆仆的气息。且他的脸色也不大好,唇色都有些发青。   璎珞见他目光清湛带着些紧张望过来,不觉便拧眉道:“你这是骑马赶过来的?左右那青桐的事儿都出了,我也没受什么伤害,你早到些,晚到些又有什么关碍。自己的身子怎么也不知道顾全一二,这外头天阴沉沉的,冷的厉害,回去还不得病倒。”   迟璟奕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体弱多病,尤其受不得凉,璎珞印象中就没见迟璟奕骑过马,都是坐马车的,便是那时候初见还是夏日,他身上都还盖着薄毯子,如今瞧他面色冻得微青,璎珞禁不住便担忧起来。   迟璟奕却没想到璎珞会如是反应,他以为青桐闹出了这等事来,她该生气恼怒的,他想过她会发火,会冷言冷语,会伤心委屈,却没想到她见到自己的一瞬间竟表现出的是关心体贴。   迟璟奕顿觉心房发暖,仿似因她的话,一瞬间冷的厉害的身子都温暖而熨帖了起来,脸上也荡漾开清风朗月般愉悦的笑容,道:“我哪里有那般娇弱,连马都骑不得了?平日里都是小厮们太过紧张了些。”   璎珞见他如此便也不再多言,只道:“等下回去还是叫随墨寻辆马车来吧,说起小厮,这次怎不是随喜陪着?”   迟璟奕不觉笑容微敛道:“可是随墨冲你嚼舌了?”   璎珞便摆手,笑着道:“不是,是我让妙哥问他青桐的事儿他才说的,你莫怪他。”   迟璟奕怎会不知定是随墨多舌了,不觉目光微闪道:“青桐的事是我处理不当,我没想到她竟敢这般大胆妄为,痴心妄想。她是祖母早年赏赐的,因懂些药理故此……”   璎珞却未曾等迟璟奕说下去,见他神情有些窘迫,语言也有些凌乱,不觉摇头笑道:“我听说迟大哥这些年身边除了青桐便没旁人了,兴许是如此才让她起了奢念,胆子也大了起来。迟大哥到底不了解女人,女人都是极贪心,易宠坏,又爱幻想的。倾慕一个人,便会想着若能多看他几眼多好,多看了,便又想着他若能一般在意自己该有多好,若然再知道那人心中也有自己,便又贪念能嫁给他,之后又会想要长相厮守,想要一心一意,要的只会越来越多。”   那青桐是女人,这些年又是迟璟奕身边唯一的女人,更何况迟璟奕又是个宽厚的主子,想必待青桐也不错。青桐又怎么可能不多想?她恃宠而骄,又怎么会甘心离去,不放手一搏?   倘若迟璟奕了解女人,就该想到,青桐那么果断的拒绝他安排的亲事,便是心有不甘的。如若不然,起码也是要先考虑一二的。   这青桐即便没有被人唆使撺掇,也是早晚要闹出事端来的。   迟璟奕却因璎珞的话涨红了脸,急切地道:“不是的,我不曾宠她,我真不曾,咳咳……”   他许是因为焦急,也许是本就有些身子不妥,不觉掩嘴低咳了起来。   璎珞倒不想自己随口几句话让他急成这般,忙忙上前一步拍抚着迟璟奕的背,道:“你别着急,我知道的,我没在意那青桐,也没因这事儿怨怪迟大哥。我先前都不知道有青桐这个人,迟大哥却还为我打发了她,我便是再傻也知道迟大哥没将青桐放在心上,又怎么会计较这些?”   璎珞的话安抚了迟璟奕,见她面上不似强颜欢笑,迟璟奕才放下心来,顺势微微侧身握住了璎珞拍他背脊的柔夷,道:“旁的女子都易宠爱多想,你呢?你可也会如此?”   迟璟奕是个极守礼之人,他的感情大多数时候都极是内敛,温和绵长的仿若涓涓细流,很温暖并不让人感觉尖锐害怕,他这是第二次拉她的手。   璎珞不曾想到他会这般,被他微凉的手轻轻虚握着双手,又被他清亮而专注的眼眸注视着,心下一跳,却是怔住了。   她?她好似从来不曾这样过,前世时还不曾到青春期,父母便出了意外,之后她被迫一夜长大,训练自己懂事,遇事冷静,多思多想,谨慎小心。没了父母庇护,她便学着去自己保护自己,甚至将一颗心都包裹了起来。   性子也越来越冷淡,奶奶过世以后,除了弟弟鲜少能有人牵动她的心绪。到了少女情感懵动,性子叛逆的时候,她好像也没喜欢上任何人。   到了适婚年龄,也是考虑了萧启言和她门户相当,性格也算契合,两人结婚能够双赢,便顺理成章的结了婚。   她好似真没经过少女的那种为爱痴狂的时期,那种因心里装了一个人而忐忑期待,渴盼幻想,她都不曾有过。她习惯了凡事都先考虑再三,习惯了思虑清楚,周全所有,分析各种因素,趋利避害,审时度势,谨慎取舍,然后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后便果决地去执行,绝不会犹豫摇摆。   因为她知道做为上位者,是不能朝令夕改的,这种处事方法好像已经深入了她的骨髓,在对待感情事时,她也是这样的,做不到随心而动,更做不到飞蛾扑火。   迟璟奕见璎珞怔怔的不说话,不觉握着她的大掌微收,道:“怎么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迟璟奕的双手很凉,璎珞一下子回过神来,迎上他有些期盼关切的眼眸,微笑了开来,道:“我既选了迟大哥,自然也是希望能得到一心一意的。”   迟璟奕眸中似瞬间荡漾开了万千波光一般,宛若有星光闪烁,道:“我既得了你,便是百花盛开了。”   迟璟奕的声音温柔如风,几近叹息,饶是璎珞心止如水,也不觉怔住了。   她垂眸将手从迟璟奕的掌中抽了出来,略偏了头。迟璟奕见她难得的露出些平日没有的羞窘之色来,眸中笑意更深了些。   璎珞睫毛眨了几下,这才抬头道:“迟大哥方才……”   她有些难以启齿地咬了下唇,这才接着道:“方才我见过靖王世子,他说他已经派人往北边去势要截下我们的婚书,婚书到不了伯父伯母的手中,婚事便算不得订了下来,迟大哥,对不起,我……”   璎珞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和迟璟奕解释自己和秦严之间的那点事儿,一时面上有些慌乱焦急。   迟璟奕一早便知道秦严的存在,事实上也是那日在楚衣阁中受了秦严的刺激,他才抢先一步下手向璎珞求亲的。对璎珞和秦严的事儿他心知肚明,也是因此璎珞令苏景华告诉他定亲要从速时,他半点犹豫都没有,便璎珞没说,迟璟奕也很清楚她为什么会那么提醒他。   他从来没问过璎珞有关秦严的事,也是因为他一早便知道,他不愿意拿这个事情让璎珞难堪,且这也不是一个会令人愉快的话题。   既然选择了向她提亲,他便不在意秦严的事。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他不想连试都没试就放弃。天知道,那时候璎珞应下他的提亲时他有多高兴。   她既然选择了他,他便也不会疑她,故此便是后来纳征礼出了那样的事儿,他虽然心中极为不舒服,可也从来没有猜疑过璎珞,更不曾责怪过她。   只是不提不代表真不计较,他想他还是在意的,秦严就像是一块石压在他的心头,像一层乌云遮着他的心,搬不开,驱不散。而如今这块石好像随着璎珞的言语,一下子被驱散挪走了,使得他的心一下子敞亮了起来,便连呼吸似乎都通畅了许多。   这份高兴令他甚至都没办法因璎珞话中之事而生出紧张担忧之心来,他瞧着璎珞眉目弯弯地笑了起来,道:“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这些,你放心,我一会子回去便安排人再送几份婚书过去。祖父也快到京城了,等祖父到了,咱们便先成亲,婚书可以慢慢补。我便不信靖王世子还能明目张胆地抢亲不成?”   也许依秦严的性子抢亲这样的事儿真不算什么,但迟璟奕瞧的出秦严对璎珞也是用了真心的。自己和璎珞若然成亲,秦严便是为了璎珞也万不会明目张胆的抢亲,他若抢了,便算是彻底将璎珞给毁了,光世人的唾沫星子便能将璎珞给淹死。   璎珞闻言怔了一下,到底没反对,点了点头。   大殿外传来妙哥的咳嗽声,璎珞心知自己出来有一会子了,再不回去只怕要糟,妙哥已在催促,见该说的也都说清楚了,便道:“我得回去了,那个随喜,迟大哥已经打了他五十板子,便绕过他这回吧,他是迟大哥用惯了的,这一送走,只怕迟大哥也不方便。”   迟璟奕闻言清俊的眉目间又染上了亮堂的笑意,点头道:“好。”   璎珞这才冲迟璟奕最后点了下头,快步走出了大殿,带着妙哥往回去。   ------题外话------   唉,过三十岁生日了,奔四了,好忧伤   大概素素年龄真的太大了,写出来的爱情也越来越沉重理智,不得大家喜欢。但人设,人物性格一旦形成,情节发展真不是素能控制的,我不想因读者喜爱改变文的脉路,甚至写出不附和人物性格的事。   知道大家想看男女主早日在一起,但爱情也是要水到渠成的,男女主的性格明显都太强势执拗,不经过磨合怎么可能幸福的在一起?   素写的不是完美女主和男主,都有性格缺陷,素只想写的有血有肉,女主会学会付出相信,学着敢于爱,而男主也需要学着尊重忍耐,我只能保证最后男女主会幸福在一起,至于过程,其实谁谈恋爱也不会一帆风顺,现代姑娘在古代谈恋爱只会更难。   男主现在明显没有用对方法,大家莫急会有渐入佳境一日的 ☆、126 祁阳王   璎珞辞别迟璟奕回到大国寺为定安侯府安排的精舍已是到了正午时分,大国寺作为皇家寺庙,斋饭自然也是驰名大丰的,只可惜因老夫人病着,众人心思各异,皆没什么胃口。   斋饭摆在老夫人的精舍中,大家都没怎么用,璎珞也便不好多用,不过捡离得近的菜品略填了填肚子,那边松枝便进了精舍,禀道:“老夫人,前头法源大殿慈安大师要略休息片刻,一个时辰后才继续讲经会,奴婢去问过大师身旁的慧济大师了,慧济师傅说老夫人既然不舒服,这会子便可过去,慈安大师用完斋饭便给老夫人请脉看诊。”   老夫人闻言便放下了箸,由着大夫人扶着起身,道:“不可让大师多等,老大媳妇,你陪我过去。”   她言罢,小刘氏却忙忙站了起来,道:“母亲,让雨丫头和雪丫头也陪着母亲一起去吧,丫鬟们没见过世面,万一冲撞了大师岂不失礼?还是让她们两个跟着伺候母亲吧。”   慈安大师是得道高僧,若是苏瑛雨和苏瑛雪能得慈安大师看看面相,但凡说上两句好话,提亲的还不得踏破门槛,小刘氏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大夫人心中不觉有些泛难受,慈安大师寻常不是闭关就是云游,见客的时候并不多,这次若是能将女儿带来就好了,在大夫人看,她的苏瑛莺才是最有福气的,如今倒好,便宜了四房的一对贱丫头。   大夫人想着不觉又恨起害的苏瑛莺被禁足的璎珞来,扭头盯了璎珞一眼,眼神恶毒。   璎珞只当没瞧见,心里念叨着小刘氏异想天开,像慈安大师这样的,说话都是要负责任的,怎么会随便给人看相,想利用慈安大师给苏瑛雨姐妹抬身价,她该说四夫人太异想天开了呢,还是痴人说梦了。   老夫人闻言却目光一亮,明显也动了心思,看了眼穿戴素雅,一对姐妹花般的讨喜孙女二人组,点头道:“你们母亲说的对,还是你们伺候祖母过去吧。”   说话间大夫人和苏瑛雨姐妹都离开了,四夫人心中不放心,索性也跟了出去。   精舍中一下子便只剩下招人厌的璎珞,还有一向就是个透明人的苏瑛紫,璎珞深呼一口气,只觉空气都顺畅了,一屁股坐下又拿起箸吃了起来,见苏瑛紫一脸怔愕,不觉扬眉笑道:“这大国寺的斋饭真不错,这素斋也能做的这般有滋有味倒是难得的很,七妹妹也坐下再用些吧,一会子说不得就要离寺回城了,这会子不用,可就没机会了。再说了,不填饱肚子,等上了马车多难熬呢。”   言罢,见苏瑛紫站着没动,便笑着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好妹妹,快坐下陪我再用一些,不然就我自己坐这里吃,多难为情啊。”   苏瑛紫可没瞧见璎珞有半点难为情的,不觉好笑地摇了摇头,倒也重新坐了下来。   没了碍眼人,两人倒是细嚼慢咽,吃饱喝足,待将残羹撤下去,院外竟然就传来了老夫人们回来的动静。   璎珞和苏瑛紫相视一眼迎了出去,却见小刘氏和苏瑛雨姐妹面色失望,显然是没能如愿,老夫人脸色也不大好,想来是在法源大殿那边又碰上了什么人,听到了什么闲话。   璎珞早便猜到会这样,安安静静地行了个礼便退到了一边,丫鬟们簇拥着老夫人进了精舍,璎珞索性拉着苏瑛紫回了耳房。   今日定安侯府在大国寺又出了一回名,原本老夫人是打算在大国寺住上一日的,如今已被慈安大师诊过脉,开过方子,她也呆不下去了,璎珞刚坐下没片刻,小丫鬟便来吩咐,让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而璎珞这边正瞧着妙哥将取出来的东西都放回包袱中,松枝却挑帘而入,道:“五姑娘,方才在法源大殿那边碰上了将军府的太夫人,太夫人今日也来大国寺听讲经会了,言道好些天没见五姑娘了,有些想念,欲接五姑娘过去说话。说是等明日回京时再送姑娘回府,老夫人已经答应了,这会子将军府的嬷嬷已经来了,五姑娘收拾下过去吧。”   璎珞闻言应了,出了屋果然见王雪瑶身边的刘妈妈侯在廊下,璎珞冲刘妈妈点头笑了笑,转进正房向老夫人辞行。老夫人身子不舒服,恹恹的躺着,不过摆了摆手连话都没说一句便将璎珞打发了。   璎珞一路随着刘妈妈往外走,一面问着话,道:“这几日有些融雪,天这么冷,太夫人怎也出门了?这会子可是在法源殿那边?雪瑶姐姐也来了吗?”   刘妈妈便笑着回道:“慈安大师这次讲经会后便要外出云游,听闻三五年都不准备回来,太夫人岂能不来听这讲经会?我们小姐自然也是跟着的,太夫人到底年纪大了,虽说身子还硬朗,可也禁不住长久跪坐,这会子已经从法源殿回了精舍,下午也不过去听讲经了,便让老奴过来接了五姑娘过去说话。”   将军府的精舍离定安侯府这边并不算远,环境更为清幽,院子中两颗百余年的银杏树,虽然已落尽了树叶,枝桠间却压着积雪,显得异常古朴宣阔。、   璎珞尚未进精舍,王雪瑶已听到动静迎了出来,她今日穿着件水蓝色的长褙子,映的脸蛋儿白生生红扑扑的,未语先笑。   璎珞也忙笑着快行几步上了台阶,拉了王雪瑶的手道:“也不披个斗篷,怎就冲了出来。看来雪瑶姐姐可是想煞我了,我这招人疼的本事当真是有增无减呢,只改明儿雪瑶姐姐再受了风,太夫人岂不要少疼我一些了?姐姐这到底是对我好呢,还是不好呢。”   屋中太夫人楼氏已然听到了璎珞的欢笑声,不觉也笑了开来,扬声道:“瞧瞧,这丫头还没进屋倒编排起我来了,瑶丫头,快给祖母打她的嘴!”   王雪瑶笑着道:“好嘞,难为我还担心你受了委屈,心里头会不舒服,又怕你们老夫人给你挂落吃,巴巴地央了太夫人派人赶紧接你过来,你倒好,一来就将我和祖母都给编排了,看我不打你这张小油嘴!”   王雪瑶说着便扬手往璎珞脸上招呼,璎珞一面往屋中走,一面拉了迎上来的苏木,身子一闪躲在了苏木身后,笑道:“苏木姐姐快救救我,瑶姐姐和太夫人合起火来欺负我了。”   苏木却笑,道:“这历来都是找主子告奴才状的,奴婢可是我们太夫人的好丫头,五姑娘找奴婢告奴婢主子的状,这话是怎么说的?”   说着就转身将璎珞给推了出去,太夫人和金嬷嬷等人瞧着璎珞和王雪瑶你追我赶的笑闹不觉都笑了起来。   璎珞这厢冲王雪瑶讨了饶,这才在苏木的伺候下脱去了身上披着的斗篷,上前恭恭敬敬地给坐在炕上的太夫人请安见礼。   太夫人笑着点头,招呼着她到了身旁坐着,拉着璎珞的手道:“早先我也在法源殿,以前那青桐我也是见过的,瞧着还有些样子,不想如今已经成了不知五六的,这样心大藏奸的就不能容情,你做的就很好,今儿让你受了委屈,改明儿我好好数落奕哥儿为你出气。”   璎珞闻言笑了,略低了头,道:“迟大公子方才来过大国寺见我们老夫人赔罪,他都说清楚了,不是他的错,我这也好端端的,也算不得受了什么委屈。”   一旁金嬷嬷顿时笑了起来,道:“五姑娘这还没嫁过去呢,就知道向着未来夫君了,果然是女生外向,一点不错!”   妙哥并一众丫鬟顿时也笑了起来,饶是璎珞眼皮子厚,也有些脸颊发热。   太夫人这才又道:“方才回去,你们那老夫人可为难你了?”   太夫人口气中颇有几分不耻,她往常便知道那马氏因璎珞嫡母的事儿待璎珞不好,有些个不慈,心中便很是瞧不上,可还是低估了马氏。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能将贴过去的亲孙女给推开,孙女这边有了事儿,跑的比路人还快,做长辈的半点担当都没有,不护着小辈也就算了,还表现出明显的厌恶来。   这已经不算是不慈了,该说是刻薄恶毒才对,这样凉薄的人家实在令人难以尊重得起来。   璎珞闻言不觉心中一暖,道:“不曾的,这不太夫人疼爱我,将我接过来了,太夫人可得让我在这里多躲懒几日才好。”   太夫人便戳着璎珞的脸笑了,道:“行,你爱呆多久呆多久,谁还能撵了你不成?”   一旁王雪瑶也挤坐在了太夫人身边,道:“听说迟家表哥和璎珞妹妹合开的那药膳楼明儿就开张了呢,祖母,明儿咱们从大国寺回城去那药膳楼吃席面好不好?也好尝尝是璎珞妹妹那铺子里的药膳做的好,还是咱们将军府里厨娘做的好?祖母见多识广,也好看看那药膳楼哪里做的不好,给璎珞妹妹和迟表哥提点提点。”   药膳楼好容易开张做生意,璎珞自然是想亲眼去看上一看的,原本还想着回到定安侯府后怎么找个机会出来,如今王雪瑶便善解人意的替她开了口,璎珞望过去,王雪瑶便冲她眨巴了两下眼睛,神情颇为狡黠。   璎珞也笑着冲她丢了个大大的媚眼,见王雪瑶哆嗦了下,不觉抿唇一笑,回头摇着太夫人点头道:“是呢,是呢,我这好容易当上了个小东家,太夫人说什么也得赏我这个面子,也好让我财大气粗的请太夫人吃上一回酒席,全全我这感激孝敬之心。”   太夫人被两人一左一右,一唱一和的哄着,哪里有不答应的,笑着摇头,满脸宠溺地摆手道:“这两个皮猴,自己想着吃喝玩乐,倒还拿我老婆子作伐,罢了,罢了,且随了你们吧,只明儿我若吃不好,可莫怪我砸了你那药膳楼的招牌去。”   众人闻言便又都笑了起来,一旁金嬷嬷见太夫人笑容满面,这些时日眼瞧着面色也红润了,脸上也丰润了些,气色比先前不知好了多少,整个人瞧着像是年轻了五六岁一般,不觉瞧着璎珞的目光又温和了些。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不知哪件事哪句话受了启发,入了心,多年的心结便打开了。   旁人不知道,她却瞧的明白,太夫人便是那次在船上听了璎珞冲苏木说的那一番话,后来这人便一日日敞亮轻松了起来,身子也跟着好了起来。   往常虽然有王雪瑶陪在太夫人身边,但到底还是冷清了些,如今璎珞时不时到将军府去,两位小姐都是妙龄之年,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又一个塞一个的水汪汪花朵一般,讨喜地紧,两人哄着太夫人,莫说是太夫人,便是她这个老奴瞧着也是欢喜的。   家里多了欢声笑语,这老人便也一日日有了精气神。要说这人和人真是奇妙,这些年眼红王雪瑶,想往太夫人跟前凑的各府闺秀真不少,也不乏那蕙质兰心,送抹额送鞋子的体贴人,那用心的比苏五姑娘可下功夫的多,可太夫人统没入眼,偏和这苏五姑娘就有这个源法,竟就被苏五姑娘解了心结,且入了心。   太夫人待人一向护短,入了心的便是十分的好,这也是苏五姑娘的福分,若不然那边刚出了青桐的事儿,这边儿太夫人便忙令人去接五姑娘过来。五姑娘也是个知恩图报的,每次过来都想方设法的让太夫人高兴,五姑娘来了,太夫人便连吃饭都能多用半碗呢。   当真这就是缘分,不信都不行。   璎珞跟着太夫人在大国寺中住了一日,翌日起来又随着太夫人拜了几个大殿,上香添了香油钱这才准备动身回城。只这边还没来得及出发,便有将军府的小厮跑来报信,苏木听了信快步进了精舍,满脸含笑地道:“太夫人,方才小厮来报,说是大少爷跟着祁阳王从军营回来了。恰好祁阳王府上的三少爷这些时日又染了病,祁阳王接到家书,又听说慈安大师出关开讲经会,便特特过来亲自为萧三少爷向慈安大师求个平安符,大少爷便也随着祁阳王过来了,到了山门才瞧见了咱们将军府的车驾,听说太夫人和小姐也在大国寺,大少爷和祁阳王已是往这边过来了。”   苏木口中的大少爷却是前些年被太夫人从盛家远亲中选出来养在将军府的那盛承义。   听闻此话,太夫人不觉面露喜色,忙道:“怎这么大的雪回来了,这一路只怕受了不少苦累,快去,让斋膳堂的小师傅们给行个方便,做上两碗热热的银丝面汤,做好了赶紧端过来。”   苏木闻言忙应了一声,转身匆匆去了。璎珞早听说过这盛承义,盛家军功起家,虽然子嗣单薄,但代代都有良将立世,老将军和少将军又是为国战死的,故此盛家在军中还是颇有威望的,便是两位将军去了几十年,盛家在军营里也还保留着力量。   听闻这些年也是那盛承义一直在军营中维系着将军府的势力和威名,璎珞早便听说过此人,却一直不得见,此刻闻言不觉目光微亮,因王雪瑶的关系,对这盛承义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她不觉目光灼灼盯着王雪瑶,却见王雪瑶也是开心的,脸上挂着笑意,一双晶亮的眼眸直盯着门口望,竖着耳朵听着院子中的动静。   察觉到璎珞的目光,王雪瑶转过头来,见璎珞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神情极为古怪,先时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后想到那日在璎珞床榻上,两人并肩说过的话,王雪瑶不觉双颊一红,瞪了璎珞一眼,别开了头。   璎珞一时笑了起来,站起身来,太夫人却道:“虽说于理不合,但你如今已定了奕哥儿,早晚叫我一声姨祖母的,奕哥儿和承义素来情同手足,都算不得外人。那祁阳王今年已半百之龄了,算是长辈,便莫避讳了,坐下吧。”   璎珞这才依言在王雪瑶的下首坐下,见王雪瑶被她方才瞧了那一下,这会子脸上还有些发红,不怎么自在,而外头又还没动静,便低声道:“祁阳王是谁?”   王雪瑶瞧了眼璎珞,见她面上已然没了戏谑之色,松了一口气,凑过来低低地和璎珞说着话,道:“祁阳王府也是军功起家,是世袭罔替的郡王府,祁阳是郡王府的封地。祁阳王府和将军府是世交,这些年祁阳王萧明一直戍守在东北边疆,承义哥哥现如今就在祁阳王的麾下。祁阳王原本是有两个嫡子的,只可惜前些年东北战乱,都折在了战场上,说起来倒是和将军府有些同病相怜,不过好在如今祁阳王府还有个三少爷。只三少爷是庶出,又有些体弱多病,不过如今到底是祁阳王府的独苗,祁阳王自然要多在意些的,只是可怜了祁阳王妃……我小时候祁阳王妃还经常来将军府里做客,很是和善爱笑,这些年倒是极少出府了。”   璎珞闻言心生唏嘘,点了下头,也不再多言。   没过片刻,院子中果然便传来了沉沉的脚步声,璎珞望去,很快便有两个同样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前一后进了屋,大抵上过战场的人身上的气质都是相似的。   带着些沉肃冷然,一举一动都让人心生敬畏,不敢随意造作。这两人一进屋子,好似魁梧的身材都令精舍生生狭窄了一些般,明显丫鬟们的呼吸都清浅了一些,屋中静的只剩下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璎珞细细打量却见那走在前头的祁阳王穿着件简单的墨青色箭袖长袍,袍子只袖口上绣着两圈紫色云纹,腰间束着一条皮革镶嵌铜扣的腰带,上头没挂荷包玉佩,倒是塞着根紫金马鞭。脚上蹬着一双鹿皮青底靴,外头披着貂毛大氅。   身材略有些发福,长出了将军肚来,但并不妨碍他通身的气度,他身量高大,倒是更显魁梧威仪了。璎珞再瞧他的容貌却是微微一怔,只觉哪里有些眼熟。   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头发两鬓已经发白,一双眸子寒星点点,留了一圈短须的嘴巴倒是挂着爽朗的笑容。这人自然就是祁阳王萧明了。   璎珞扫了眼便忙忙看向后头跟着进来的盛承义,只见盛承义穿了件暗红麒麟纹窄袖织锦长袍,下头是雪青色的长裤,裤腿束在厚底官靴上,那官靴上还绣着大丰军队统领标记的飞鹰图纹。他外面罩着狐狸毛大氅,油黑色的风毛随步伐滚荡,显得很是洒脱飒然,黑发束在犀牛皮的冠中,用虎头瓒固定着,虽鬓角被寒风吹的微乱,可却不显狼狈,反而显出些不羁来。   猿背蜂腰,身姿挺拔如松,气质端凝,沉稳英气,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便是容貌不算顶顶的俊美,却也算上乘,尤其是一双上挑的凤眼,趁着剑眉斜飞入鬓更令人觉得灼灼其灿,晃人心神。   璎珞不觉赞了一声,看向了身旁的王雪瑶。   王雪瑶自盛承义进来便有些左立不安的,一者是以前她心系迟璟奕,对盛承义不过是兄妹之情,可如今迟璟奕已经订了亲,她绝了心思,早先又被璎珞开解过,心中一释然,反倒对盛承义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再者这次盛承义离开京城已有三四年之久,未曾回来,离京前他还带着些青年人的稚嫩,如今却已然铁骨铮铮,满身都是男儿气概,瞧着竟和印象中的大哥哥颇有些不一样,陌生中又透着股别样的吸引力。   偏旁边璎珞还用一种古怪的眼神在盛承义和自己之间扫来扫去,这便让王雪瑶愈发坐如针毡起来。一想到如今自己已经及笄,这次盛承义回来只怕太夫人是定要将他们的婚事提上日程的,王雪瑶便忍不住双颊飞红,抖动着睫毛垂了眼,看都不敢再看盛承义一眼。   见王雪瑶低了头,面颊发红,璎珞不觉好笑。王雪瑶一向是个爽快的性子,这般模样倒也少见,璎珞禁不住勾了勾王雪瑶的衣袖,见王雪瑶瞧了过来便张了张嘴,用口型无声地道:“不错嘛!”   王雪瑶哪里想到当着盛承义的面,璎珞竟也敢戏谑自己,生恐被盛承义瞧见,她本能地便抬头去瞧盛承义,却不想他也正望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王雪瑶刹那便涨红了一张俏脸,飞快地低了头,恨不能撕烂身旁璎珞的嘴去。   璎珞却是闷声笑了下,肩头微抖。   盛承义身上却有着军人的敏锐性,更何况,他进了屋目光便不自觉瞧向了王雪瑶。故此自然也没漏掉璎珞对王雪瑶的打趣,见王雪瑶水润的眸子瞧了自己一眼又飞快地躲开,满脸都是少女的娇羞之态,盛承义心神一荡。   只叹一声,小丫头片子终于长大了。   一时间望着王雪瑶低垂的发顶,眼前还是她方才望过来的,宛若林间受惊麋鹿一般湿润润水汪汪荡漾了春光的眼眸。   璎珞将盛承义的晃神看在眼中,不由抿唇一笑,彻底放下心来。   那边祁阳王已向太夫人见了礼,太夫人也起身还了半礼,又于祁阳王介绍道:“这是雪瑶,郡王不知可还认得?”   王雪瑶忙福了福身,道:“雪瑶给萧伯伯请安。”   祁阳王不觉朗笑,道:“雪瑶侄女写给静安的信我倒是瞄见过两回,瞧着那字当真是一日日长进,这人也和字一样,长成蕙质兰心的大姑娘了。”   说着不觉瞧了眼身边的盛承义,盛承义倒也没不好意思,目光落在王雪瑶身上道:“瑶妹妹人大了,瞧着也和我生疏了。”   王雪瑶闻言这才面色微红地抬头叫了声,“承义哥哥。”   盛承义不觉回以朗然的笑,太夫人瞧着两人的样子不觉点头笑了起来,这才指着璎珞道:“这是定安侯府的五姑娘,前不久刚定亲给了迟家大少爷,珞丫头,你也给王爷和表哥见个礼。”   璎珞闻言恭敬地福了福身,道:“小女见过郡王爷,见过表哥。”   祁阳王目光落在璎珞脸上却是微凝了下眉,不时未言,倒是盛承义笑着道:“梓言竟然已经定亲了?这小子倒是抢在了我这个做兄长的前头去了。苏家表妹快快请起。”   盛承义的声音响起,祁阳王才笑道:“无需多礼。”   璎珞站起身来和王雪瑶重新落了座,太夫人才问起祁阳王这次突然回京的事,祁阳王只道:“今年北边降雪厉害,军中的军饷三催四请也未曾发下,主要是将士们的棉服,再拖延下去只怕要闹出哗变来,另有一些军务需当面呈禀陛下,我索性便亲自回京了。至于静安他原就是要回来的成亲的,再这么光棍下去,我这个做上峰的可要被编排不关心下属咯。”   祁阳王再度打趣起来,王雪瑶是彻底呆不下去了,不觉站起身来,道:“祖母,我去看看斋膳堂的银丝面怎么还没做好,催上一催。”   璎珞也跟着站起身来,笑着道:“我陪瑶姐姐去。”   太夫人失笑,却也不为难王雪瑶点头应了,两人出了精舍并未走几步便迎上了苏木,王雪瑶吩咐苏木赶紧将银丝面端进去,却也不再提回去的事儿。   苏木心知肚明地笑了下,带着两个丫鬟进了精舍。   祁阳王和盛承义用了银丝面,见天色已晚,便也起了身,盛承义陪着祁阳王去寻慈安大师求平安符,而太夫人也吩咐着众人将物件行李装车,以备着两人一回来便回京。   丫鬟们忙碌着,金嬷嬷伺候在太夫人身边,却是笑着道:“早先见苏家小少爷便觉眼熟,一直不曾想起来是像了谁,今儿祁阳王一来,老奴这一瞧,那苏家小少爷可不就是像极了年轻时的祁阳王嘛,老奴瞧着足有六七分想象呢!”   金嬷嬷一言,太夫人怔了下,面露惊异地笑道:“可不就是像极了!其实要说像,倒更像去了的祁阳王世子,足能像个八九分呢。”   祁阳王年轻时清俊肤白,如今经年在边关,肌肤难免被风沙吹的粗粝黝黑了些,加上中年后身材发福,脸型便也有些变化,又留了短须,气质也沉肃。故此金嬷嬷不说,太夫人一时间还没发觉这点,此番金嬷嬷一说,当真是越想越像。   又想起那故去的祁阳王世子,当真更是像足了,竟似一对双生子般。这也是祁阳王世子故去有些年了,一时间才不曾想起,如今想起便像是祁阳王世子复生了一般。   太夫人一时面露沉思,若说这世间之人非亲非故的有所相似也不是不可能的,可相似成了这个样子就有些奇怪了。   ------题外话------   姑娘们兜兜有票票就打赏一张给偶撑撑场面吧,么么哒 ☆、127 日进斗金   回京的路上,璎珞是和王雪瑶一道陪着太夫人坐同一辆马车的,外头盛承义带着人骑马一路随护,而那祁阳王为庶子请了平安符已是自行打马先一步回京了。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山路上,想着先前心中的疑惑,太夫人便看向坐在一旁的璎珞随口问道:“你弟弟是哪年生的?”   璎珞闻言一怔,实在不明白太夫人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笑了笑道:“我弟弟是天玺元年冬天生的,再十来日便该生辰了,过了生辰虚岁便十二了,我原还想着再多几日弟弟生辰时下帖子请了瑶姐姐到侯府玩呢。”   太夫人点头,却又问道:“你姨娘是生你弟弟时没的吗?然后你们姐弟才被带进了苏府?”   璎珞搜寻了下记忆,道:“姨娘生弟弟时难产了,是血崩去的,当时我才四岁多些,记得并不清楚,印象中却是姨娘过世,父亲才带了我和襁褓中的弟弟回了苏府的。”   太夫人拍了拍璎珞的手,道:“我观你和你弟弟相貌虽都顶顶好,可却并不貌似,倒是和你们父亲也不大像,却不知容貌都是随了谁?”   太夫人问的这样详细又深入,璎珞此刻再感受不到不对劲来就傻了,她略凝了下眉,不觉微挺了背脊道:“我的容貌随了姨娘,听云妈妈说我和姨娘足像了七八分,唯脸型随了我父亲,我姨娘是瓜子脸,我却生了张鹅蛋脸。至于弟弟……他确实不怎么像姨娘,也和父亲不像的。不过我们姨娘幼年时和家人失散了,几经辗转被卖进了烟花之地做了清倌人,这世上容貌不随父母,随了外祖母,外祖父的也是有的,兴许我姨娘长得肖似外祖母,我弟弟却随了外祖父也不一定,左右弟弟定然是姨娘亲生的啊,姨娘是产子血崩而去的,这是一定的,当时我乳娘云妈妈也是在的。”   璎珞言罢见太夫人略蹙了眉,便忍不住问道:“太夫人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太夫人这才笑着道:“不过是觉得你的弟弟相貌和祁阳王有些过于肖似了,心中有点奇怪,这才问问你。”   璎珞闻言怔愕住了,方才她见祁阳王便觉得哪里很眼熟,却又生生想不起是像了谁,此刻太夫人一提,璎珞不觉恍然,苏景华的相貌五官,确实和那祁阳王有个几分肖似。   这一瞬间,璎珞不觉便又想起了苏定文对苏景华的绝情冷漠来。听云妈妈说当年她和苏景华的生母是极得苏定文宠爱的,不然也不会罔顾宋氏的意思,瞒着宋氏在外置了外室。   更何况那外室还是个清倌人出身,朝廷不允官员嫖妓,纵然当时他们的生母是苏定文下头的小官孝敬的,赎身后也安排了个良民的身份,可若仔细查不难查到其清倌人的身份。   这对一心向上爬,满心都是仕途的苏定文来说,可以成为政敌攻歼他的污点罪证,可苏定文还是养了外室多年,且还让外室生养了一双女子。   尤此可见苏定文对他们的生母是动过情的,按理说,爱屋及乌,苏定文对苏景华该有些疼爱才对,可苏定文的表现倒好似根本不在意这个儿子。   尤其是在穗州时,苏定文身边可就只有苏景华这么一个儿子,可他竟是厌弃苏景华的,从来不曾关心过苏景华的生活和学业。   这不正常啊,更何况苏景华确实生的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难道……   璎珞目光微闪,脸色微变,道:“太夫人,那祁阳王十一二年前可曾去过穗州?”   太夫人见璎珞神情有异便也不再多问,只道:“那祁阳王常年驻守边关,又手握兵马,这样的大将军是不允许四处走动的,非诏都不能随意回京的。只怕是没机会到穗州去,不过世事也无绝对,等回京城了我寻机会问问此事。”   璎珞闻言点了点头,那边王雪瑶却听的微诧,面露追忆,道:“我记得五六岁时见过一回祁阳王世子,听祖母如今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景华弟弟倒好祁阳王世子长得一样呢,当时祁阳王世子瞧着也就不及弱冠,我还追着世子喊过漂亮哥哥呢。”   太夫人叹了一声,道:“祁阳王世子容貌肖了祁阳王六分,肖似祁阳王妃四分,他面若冠玉,清隽俊逸,又风采风流,当年十六岁便中了进士,虽只是二榜末尾,可在功勋之家却也是难得的很。更何况,他还是嫡长,是要承袭爵位的,原便不必科举入仕。当年祁阳王世子是颇得圣宠的,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才俊青年,你那弟弟也确实像足了祁阳王世子。不过天妒英才,世子婚后第二年便随祁阳王去了边关,谁知道竟是没能再回来,如今一晃都已过世八九年了。”   璎珞闻言笑了笑,却是未再多言,心思有些发沉,道:“祁阳王府可曾走失过小姐?祁阳王的妹妹或者是女儿可曾丢失过?我姨娘从小身上便带着一块玉佩,瞧着质地水头极是不错,不像是寻常人能佩戴的,若不是那玉佩损坏了上头布满了裂纹,只怕玉佩早便不保了,我想着兴许我姨娘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若不然也不会身上自小佩戴那样的玉佩。”   王雪瑶便急急地问道:“玉佩呢?那玉佩可还在?”   璎珞不觉面露羞惭之色,神情黯然,道:“玉佩姨娘过世时塞在了弟弟的襁褓里,弟弟一直贴身带着,只可惜今年春上时我……我因需要用银钱,便哄骗了弟弟的玉佩当进了当铺,因是死当,再去寻的时候那玉佩已经不在了,掌柜的说是被个商人买走了,只怕是再难寻回来了。”   太夫人道:“京中大户人家走失小姐的却也不少,每年上元节都有小姐被拐子抱走的。有些拐子瞧不上小门小户的女孩,就专门瞄准了大户人家娇养的模样好的姑娘,趁上元节下人看管不利时抱了姑娘辗转卖到烟花之地去,这样的孩子价格也高。你那姨娘说不得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只却从来不曾听说过过祁阳王府走丢过女娃的。祁阳王这一辈就只有一位嫡出的姑奶奶,嫁进了正阳侯府,就是如今正阳侯夫人。祁阳王倒是有三个女儿,一嫡二庶,也都好好的嫁了人。祁阳王的几个兄弟家便不甚清楚了,此事不急,等回京了再说。”   璎珞便也笑着应了,只道这事儿就靠容貌相似未必就能说明什么。   祁阳王府萧家就没丢失过姑娘,她的姨娘若非萧家人,苏景华若是和祁阳王或祁阳王世子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只能是姨娘背着苏定文和人偷情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那祁阳王和祁阳王世子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穷汉子,祁阳王瞧起来正直豪爽,祁阳王世子听起来也是四有好青年,身为郡王府的主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犯得着跑去和一个外室妇勾搭还生下孩子吗?   这古代外室子就够令人瞧不起了,哪家再弄出个奸生子来那不是自己往自己脸上抹黑嘛!   更何况,姨娘虽然是外室妇,可却是官老爷的外室,住的也是深宅大院,身边也是仆妇成群,苏定文又不是傻子,姨娘怎么可能在苏定文的眼皮子底下和他人偷情呢。   那么多的丫鬟仆人难道都是瞎子聋子吗,若姨娘真有外心,苏定文又怎么可能将他们姐弟带回府去?怎么可能容得下苏景华?早该生出来就溺死了才对啊。   兴许只是人有想象,是她和太夫人多想了罢了。   璎珞虽这样想,可到底心中存了事儿,一路上便也没怎么说话,等马车进了京城却已是傍晚时分。   太夫人果然令车夫将马车往四通街上新开的药膳铺去,璎珞这才彻底打点起了精神来。   迟璟奕先前已经采纳了璎珞的建议,药膳楼还没开起来前便送了两张医治失眠的药膳方子往吏部尚书府上。   迟璟奕和吏部尚书的嫡长子阮启明乃是知交好友,他自然知道阮启明的母亲,尚书夫人有失眠惊梦的毛病,那两张药膳方子进了尚书府,尚书夫人用了些时日竟是失眠好了许多。   本来人已被失眠折磨的皮包骨头,这些时日倒慢慢长了肉,人也精神了起来。前些时日尚书夫人到威远侯府参加其嫡长孙的洗三礼时,夫人们问起,她自然是不遗余力地将这药膳方子夸大十倍赞扬了一番。   加上振威将军府太夫人最近也开始出门走动起来,大家早便听说太夫人楼氏瞧着康健一如往昔是得了几张药膳方子。   两厢一打听,两人的药膳方子还都出自迟家,再一听迟家要在不久后开个专门做药膳的酒楼,顿时便都期待关注了起来。   故此药膳楼的造势做的是极为成功的,今日药膳楼一开张便是宾客盈门,火热非常,因准备的充分,故此药膳楼今日非但不显杂乱,反而是井井有序,热闹却不显烦乱,客人们被伺候的周到,加之这药膳分治十几种常见病,诸人根据自己的情况点了药膳,尝过后味道竟比寻常酒楼的饭菜都要美味,不觉药味反觉味道别致,后味无穷,顿时这药膳楼便被众口一词的赞个不停。   当真是一日间名声就传遍了京城,而这会子虽然已经是傍晚十分,药膳楼前竟然也是车马如龙,热闹非常。   马车一时间过不去,只得停靠在了远处,璎珞和王雪瑶扶着太夫人下了马车,步行往药膳楼去。   药膳楼是迟璟奕选的地方,地段极好,背后依靠着长堤,迟家的生意铺面自然不小,两层阁楼建造,簇新发亮的琉璃瓦便是在这等阴沉惨淡的天光下也显得熠熠生辉。   今日药膳楼开张,迟璟奕作为东家自然也是在的,盛承义打前一步进药膳楼安置,等璎珞和王雪瑶陪着太夫人到了楼前,就见迟璟奕一袭鲜亮的宝蓝色锦袍外披月牙白素面狐狸毛斗篷迎了出来。   目光先在璎珞身上落定,见她含笑点了下头,这才冲太夫人见礼。   今日药膳楼的雅间根本就是供不应求,早便占满了,外头马车上甚至还有一些客人在等候。下人们一趟趟跑着希望能早点腾出位置来,赶紧迎了自家主子进去。   像这种做酒楼客栈生意的,自然都是有经验的,不管再繁忙,都是要预留下一两个雅间房间什么的以备不时之需的,以免真来了什么开罪不起的贵客着急忙慌地应付不及。   璎珞一行自然是不需要等候的,迟璟奕亲自将几人迎了进去,直接便上了二楼进了最东面临河的芷兰阁。   雅阁中烧着银丝炭,不曾染香,进屋便暖意融融的,临河的窗户已被伺候的丫鬟推开,自窗口能够望到蜿蜒而去的拂泷河。   如今河水尚未结冰,河堤两岸却是积雪茫茫,雪树映水,苍茫辽远,望之令人心胸开阔。   雅阁里布置的极为简单,大圆桌乃是梨花木打造,上头雕刻着极为精美的药材图纹,很有几分特色。而四周也只是摆设四个花盆架,上头并没摆设奇花异草,反倒是摆着四盆药用价值极高的白芍,紫菀,小桑树和菊花盆景。   摆架的后头墙壁上则挂着相对应的画作,上头并未提诗词,而是标注着白芍,紫菀等都有什么药用效果。   瞧着极雅致又处处透着药膳楼和寻常酒楼的不同来,小二当初迟璟奕招人时便是寻的懂些药理的少年,又经过特殊教导培训,各种菜色里头都放了什么药材,这些药材都有什么功效,吃下去有什么好处,那是如数家珍,张口便来。   迟璟奕送了璎珞几个进来便和盛承义一起出去了,只留了璎珞三人用膳自在。   药膳楼刚刚开张,璎珞想着贪多不烂,只拿出了二三十张的药膳方子,治十来种常见病。这二三十张药膳方子却是她思前想后,精挑细选出来的。   包括了甜汤,咸汤,凉菜,素菜,荤菜,点心,面食,卤的,熘的炖的焖的,煨的,蒸的煮的,煎炸等,各种口味的。   有方子未必能做的好吃,这些菜都是璎珞写好了步骤,火候等细节传给迟璟奕,庖厨们反复试做,璎珞再品尝指点的,花了大功夫准备,味道自然都不错。   璎珞身在定安侯府自然没法子悄无声息地做下这些事情,不过好在苏定文不拘着她和王雪瑶来往,故此自到了京城璎珞是三不五时地就要往将军府跑。旁人只当她是巴结太夫人这才走的勤,却不知璎珞进了将军府,自有药膳楼的厨娘在将军府中等候着。   其后还是她和迟璟奕定了亲事,为了避嫌,这才没再隔三差五地出府。不过先前药膳菜品的口味早便安排妥当了,故此也没耽误什么事儿。   太夫人和璎珞,王雪瑶只有三个人,还都不是食量大的,只听璎珞的安排,叫了六个菜,并一份汤,两份糕点便罢。   没一会儿菜品便摆上了桌,喝的茶是驱寒的姜糖饮,药膳汤点的是补虚舒骨的地黄田鸡汤,并一个强筋骨的什锦鹿茸羹。   糕点是益脾胃的山药茯苓糕和健脾利湿的芸豆卷,主食乃是益气养血的参枣米饭。因顾忌到老夫人,故此璎珞点的六个菜品都是养生保健延寿类的,三荤三素,简单的很。   菜品的味道不错,用餐环境也好,璎珞眼瞧着外头生意红火的很,心情自然也大好,想着即将到来的日进斗金的日子,自然是胃口大开,足足比平日多用了一碗米饭。   她和王雪瑶屏退了丫鬟伺候着太夫人,便连太夫人也多用大半碗的饭。用罢膳食,三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吃了半响的治噎膈饮食难的五汁饮,王雪瑶才笑着冲大丫鬟碧玉道:“去唤了小二来,让算算今日这一桌席面需得多少银子,我可要好好看看迟表哥和璎珞妹妹这生意到底一日能有多少进益。弄个清楚明白了,我也好管璎珞妹妹要谢礼,若是要得少了,岂不是亏了。”   王雪瑶言罢,碧玉应了声出去,太夫人便笑着将王雪瑶拉进怀中揉弄着,道:“这药膳楼可都是珞丫头和奕哥儿前后张罗的,你做什么了?倒要讨谢礼来了?”   王雪瑶扬眉,笑着道:“祖母且听我说,这药膳楼生意好都是得亏了药膳做的味道好,药味不重对不对?这药膳味道好,自然得归功于璎珞妹妹将厨娘教的好,璎珞妹妹教导厨娘那可都是在我们将军府,每回都是以我的名义来的将军府,我担了这个名,替璎珞妹妹做了挡箭牌,这作用且大了呢,怎么就不能算是对药膳楼有功了?怎么就不能讨要这谢礼了?”   太夫人被逗地失笑,璎珞却点头道:“要的,要的,瑶姐姐功不可没,说什么也要给谢礼的。”   王雪瑶不由扬起下巴骄矜地笑了起来,很快碧玉便推门而入,笑着道:“迟大东家亲自算的账,咱们这一桌子统共是三十八两八钱银的花销。”   王雪瑶顿时便吃惊得瞪大了眼睛,指着桌上那几碟子残羹冷炙呆然道:“就这么几个菜品,还都是些寻常的食材,有没点熊掌燕窝的,不过是些鸡啊鹅啊的竟然就要快四十两银子?这也太骇人了些吧,不行,不行,璎珞妹妹送我寻常之物做谢礼我可是不要的,这简直就是日进千金了!”   饶是太夫人也不由吃了一惊,平常酒楼里一桌席面摆的满满当当的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若然是点了那些特别稀奇昂贵的撑死了百来两银子。可今日她们几个不过用了区区几个菜品,竟然就快四十两银子,这也确实是比寻常酒楼价格要高太多了。   太夫人不觉思忖道:“便是京城最好的食味楼价格也没这个离谱,珞丫头,你们这个会不会定价太高了些?”   璎珞却是一笑,道:“太夫人,我们这药膳楼卖的就是个独一无二,这药膳即便是来吃过了,知道里头都放了什么东西,回去后也未必就能做出这个味道来,火文步骤药材处理……这些但凡有点不对的,药味可能就会重得多。所以这药膳楼里头的厨娘庖厨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且还都是死契。故此这价格要的贵点,也不怕客人来一回就不来了,只因除了我们药膳楼,这菜他到了旁的地儿就没得吃。这是其一,再一个,药膳做的就是个精细,我们的食材和药材本来就用的都是最好的,力求能真正做到食到病缓,常吃除病的效果,这样自然成本就高了,且这药材本就不便宜。更一个,这寻常人家也不会来吃药膳,得了什么病,自然是拿了银子往药铺子里去的,也就是富贵人家平日里不愿意吃这个苦药汁,这才会想到这药膳上头。这药膳楼做的就是富贵人的生意,这菜品便宜了只怕还不能显出人家的身份呢。太夫人看,这药膳楼既能满足口腹之欲,长久食用又能食到病除,还能帮着养身健体,这价高点是不是也是应该啊?”   太夫人闻言不由笑着点头,道:“你这丫头倒是有颗天生精明的生意脑袋,难为你小小年纪思量的这么清楚,其实瞧这宾客盈门的热闹劲儿也是不用担心的,倒是我老婆子大惊小怪了。”   璎珞不觉笑起来,道:“哪里是太夫人大惊小怪,是太夫人太心疼我,生恐我挣不来银子受委屈呢。”   王雪瑶拍手道:“这个生意好,这谁若想调理身子,总不能吃个一两回就算完了,总得长年累月的关顾才好,这生意还不一本万利啊。”她说着跳起来拉了璎珞道,“快说,你得了这日进斗金的聚宝盆,可要送我什么谢礼?”   璎珞失笑,想了下道:“这样吧,我回去亲自画一套头面草图拿去琉璃阁给瑶姐姐好生打套头面,一来做了谢礼,再来也权当给瑶姐姐的定亲贺礼,如何?”   王雪瑶顿时红了脸,拽着璎珞捶打起来,两人好一番笑闹,看地太夫人也笑容不断。   一行人从药膳楼出来天色已经黑了,药膳楼的四周早便挂起了红灯笼,映出一地暖光来。璎珞二人搀扶着太夫人登上马车,见她神色已有些疲倦困顿,便也不陪在身边搅扰,吩咐了苏木好生伺候着,两人便爬上了后头的马车。   马车刚要开动,外头却响起了随墨的声音,璎珞不觉竖耳倾听。   “这会子起了风,一路虽是坐马车,可一会子免不了受些寒气,公子让厨房准备了热热的姜枣茶,都盛放在铁壶里,直接提进去放在炭炉上便好,两位姑娘路上喝上一盅暖着些身子,一会子下了马车也便不觉得冷了。”   接着是盛承义含笑打趣的声音,道:“还是你们少爷想的周到,只怎么不见他关心关心爷这骑马的人,倒巴巴地为坐马车的两位妹妹准备了这姜枣茶呢?改明儿爷可得好好问问他去。”   随墨便笑着道:“两位姑娘身娇体弱,少将军您这体格又将吃了酒,哪里用的着这姜枣茶啊。”   王雪瑶听着外头动静,不觉冲璎珞挤眉弄眼,模样搞怪,只觉得终于寻常来报仇的机会,撞了撞璎珞肩头,道:“迟表哥好体贴呢,璎珞妹妹都不表示表示?要是妹妹不好意思,我帮你唤了随墨过来?”   她原以为璎珞被打趣要羞红了脸的,哪知道璎珞面上只挂了笑,却是瞧不出什么娇羞之色来,王雪瑶不觉忿忿了起来。   璎珞倒不是故意令王雪瑶失望,实在是古代女子动不动就脸红的这项技能她还没掌握,愣是娇羞不起来。却不想她这表现刺激了王雪瑶,她竟当真猛然推开了车窗,冲外头喊道:“随墨,你过来,璎珞妹妹有话让你带给迟表哥呢。”   随墨闻言面露喜色,忙忙跑了过来,璎珞瞧着冲自己挤眉弄眼的王雪瑶一阵无语,眼见随墨站在车外殷切的望过来,只得轻咳了下,道:“告诉你们少爷,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盘账的事儿都交给管事做便好,有什么问题明儿再商议也不迟。”   随墨顿时喜笑颜开,心道自己将未来少奶奶这话带给了公子,公子一高兴不定赏赐自己什么呢,当下点头如蒜,应了声转身跑了。   王雪瑶不觉捂着嘴巴笑,那边盛承义却已将手中装姜枣茶的壶递给了妙哥,翻身上马到了马车旁,一弹指,指尖流光一闪,便又一物越过洞开的车窗弹在了王雪瑶光洁雪白的额头上。   王雪瑶哎哟一声,改而捂了额头往外瞧去,却见盛承义目光灼热望过来,道:“调皮!还不快关上窗户,仔细着了凉。”   王雪瑶脸上一红,忙忙缩回了身子,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璎珞见她羞红了脸,不觉笑倒在了车厢中,手中捻着从车座上捡起的一粒花生米,笑着道:“瑶姐姐,这可是你承义大哥哥丢过来的花生米呢,和旁的花生米多少不一样,瑶姐姐还不快快打开荷包将它装起来珍藏着?”   璎珞的声音虽不大,可盛承义是习武之人,又骑马就随在马车外,哪里会听不见?   王雪瑶顿时涨红了脸,冲着璎珞便扑了过去,两人打闹成一团。   外头盛承义却不觉摇头笑了起来,心道这苏五姑娘倒是个有趣的,以前雪瑶妹妹虽则性子也爽朗,可总有些心思沉沉的,这回他回来明显感觉雪瑶妹妹整个人像扫掉了尘埃,露出了灼灼其华的珠光来。   而太夫人更是硬朗精神了不少,想来这些都和这苏五姑娘有关系,金嬷嬷说太夫人将苏五姑娘当孙女一样疼,盛承义想自己以后便也全当多了个妹子吧。   马车缓缓往将军府的方向去,此刻街头行人已是少了,本就是阴天,这会子又刮起了寒风来,卷荡地沿街屋顶上的积雪纷纷往下落,当真是冷的刺骨。   马车中炭盆烧的旺,璎珞又吃饱喝足,和王雪瑶一通闹腾更是觉得暖洋洋的,两人刚靠在一起调息外头却蓦然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和女子略显尖利的喊叫声。   “等等!等等!”   外头盛承义回头,就见一个女子提着裙子追了上来,他面色微冷,却是勒了马,车夫听到声音也本能地跟着停了下来。   那女子很快便跑近了,噗通一声跪在了马车外一面急促喘息一面磕头道:“这位大爷,小女认识车中穿秋香色斗篷的姑娘,大爷能否准许小女和姑娘说上两句话?”   盛承义不觉蹙眉道:“你连车中坐的是什么人都说不清楚,却敢拦车请见,这深更半夜还一人在外,莫不是想弄什么鬼吧?”   车中璎珞却是一诧,只因她此刻身上披着的正是秋香色的斗篷,只她听着外头女子的说话声却是全然陌生的。   但听那外头又响起了砰砰的磕头声,声音急急冲着马车这边提声道:“车中的姑娘,小女是云水绣,云香山鸡冠峰山脚下的云家村人。小女今夏的时候曾经在云香山普济寺不远的官道上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姑娘可还记得小女?”   璎珞闻言便怔住了,她想起这女子是谁了,竟是当日她被宋氏所寻人贩子偷出庄子时那个曾经和她一起被绑了的秀才之女。   本以为是再无交集之人,却不想倒在这京城又碰上了。   却不知这姑娘的出现是当真偶遇,还是有人查出了什么,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当夜的事情,倘若这云水绣说出去却是要大不妙的,当日她也是看这云水绣目光清澈,不似奸猾不知感恩之人,加之她又发下了毒誓,她才放过了云水绣,还令马六两人将这姑娘送回了家。   难道她识错了人?若然是偶遇,这世上当真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   璎珞一时蹙眉,道:“姑娘只怕是认错了人,我不曾认识一个叫云水绣的人。更听不懂姑娘说的话。”   盛承义闻言当下便调转了马头吩咐车夫赶车,那外头的云水绣似是愣了下,接着便又急声道:“姑娘可否再想想,我真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我不曾忘记姑娘的恩情,今日也是走投无路又巧遇姑娘这才贸然寻上姑娘的。”   她说着竟是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跟着马车边跑边说,又道:“求姑娘看在一面之缘的份儿上,万望救我嫂子和刚出世的小外甥一命吧,求求姑娘了!”   那云水绣的声音悲戚哀婉,带着走投无路的绝望,就好似璎珞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顾一切也要试图抓住。即便是不曾瞧见人影,也能感受到她的无助焦惶。   倒完全不像是演戏,更有这女子焦急成这样也不曾说出以当日之事威胁的话来,璎珞到底略放心了一些,起了怜悯之心,道:“停车,让她上来说话。”   马车很快停下,外头响起云水绣的道谢声,她却不曾靠近车门,只在车窗边儿前焦急地道:“民女身上凉寒便不进去了,免得寒了姑娘。民女只是想向姑娘借上二十两银子救急,民女会写下借据的,来日一定归还姑娘。”   璎珞闻言也不坚持让她进来,只道:“你方才说救救你大嫂和小外甥却是怎么回事?”   云水绣的声音颤抖,似是冷的厉害,璎珞问罢便回身吩咐跪坐在一旁伺候的妙哥倒杯姜枣茶来。   外头云水绣已是哆嗦着道:“我大嫂今儿产子,却是难产了,好容易生下了小外甥,大嫂眼瞧着情形不大好,我小外甥不知怎的只哭了两声便气息微弱了。民女大哥请稳婆时不小心伤了腿,我这才出来请大夫,只是那庆和堂的大夫出诊竟要张口就是五两银子,我这身上统共才二两碎银,我正焦急却见姑娘从酒楼里头出来,因是认出了姑娘,便……”   云水绣说话间声音低落了些,透出窘迫来。璎珞闻言便不再多问,只推开车窗将倒好的姜枣茶递给她,道:“先喝了暖暖身子。”   复又回头吩咐妙哥道:“你随着云姑娘走一趟吧,请了大夫送她回家,瞧着安置好了,再回来复命。”   妙哥尚未应,外头云水绣却也顾不上热,仰头将姜枣茶灌了下去,忙忙跪下给璎珞磕头。   ------题外话------   珞珞日进斗金了,素也捧着碗继续求票啊求票 ☆、128 假公济私   妙哥听了璎珞的吩咐便要跳下车去,外头那云水绣磕头后站起身来,璎珞隔着车窗望出去,却见她身上只穿着件旧棉衣,在马车角挂着的琉璃灯映衬下,衣衫单薄,多处都已浆洗的发白。   鬓发也被寒风吹的微乱,手指青白,唇色白紫,两颊却带着些不自然的潮红,璎珞蹙眉道:“你这是发烧了?”   那云水绣连声道着无碍,显然是心中焦急的不行,璎珞便也不再多言,只伸手将旁边刚脱下的斗篷递给了跳下马车的妙哥,道:“带个小丫鬟去,许能帮衬一二,这斗篷给她披上。”   妙哥脆声应了,接过了那斗篷,云水绣闻言却是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连声哽咽着摆手道:“我没事,我没事,怎么敢穿姑娘这样贵重的斗篷,姑娘于我萍水相逢,能好心借我银子救急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璎珞却道:“穿着吧,衣裳再贵重也没人重要。”   云水绣闻言眼泪又淌了下来倒是没再推辞,由着妙哥将那貂毛斗篷裹在了身上。   璎珞自认真情假意还是看的出来的,这云水绣处处都是真情流露,假的终究是假的,不可能毫无破绽,半点端倪不露。兴许世上真会有假戏做的毫无破绽的人,可这种人终归太少,没点年纪只怕不行,像云水绣这样瞧着也就十五六模样,还达不到那种高度,这姑娘当是真遇上了难处。   更何况,她说她的大嫂难产,小外甥不大好,这些妙哥过去一看便知真假,瞒不过人的。   这姑娘该不是被人发觉利用了来害自己的,既然知道了这点,璎珞自然不会吝啬这些银财之物,能帮衬的还是要帮的,救人行善终归会有好报,自己也能心安。   外头妙哥带着云水绣去了,璎珞才关上了车门,往将军府去。她在将军府一向都是住在王雪瑶的雪月院中,这次也不例外,两人折腾了一日也都累了,回去便沉沉歇下。   翌日璎珞睁开眼,透过碧水鲛绡纱望去,却见屋中一片璀璨金芒,映照的床前纱幔都通透了起来,竟是天晴了。   这些日子天色一阵阴沉,落雪不断,今日难得放晴,璎珞也不由精神一震,一个咕噜翻坐起身来,自行蹬开被子挑起了床帐。屋外姣儿听到动静忙走了进来,笑着上前接过璎珞手中的纱帐挂在了莲花绞丝铜挂钩上,又拿了衣裳伺候璎珞起身,笑着道:“今儿天好,姑娘也该穿的鲜亮些,太夫人瞧了也欢喜。”   璎珞一面点头一面笑着道:“可是太夫人免了请安?”   姣儿蹲下给璎珞抚展衣摆,脆声接口道:“可不是吗,一早天没亮就有将军府的姐姐过来吩咐了奴婢们,不让叫醒姑娘,说是昨儿坐马车累,姑娘们又都是长身子贪睡的年纪,不叫奴婢们唤醒姑娘呢。太夫人待姑娘当真比亲生的孙女也不差什么呢。”   姣儿是璎珞的二等丫鬟,也是之前璎珞安排进侯府的自己人,平日在定安侯府有霜杏在,璎珞也用不上她伺候,而璎珞出门从来是不带霜杏的,姣儿这才到了近前。   璎珞闻言点头,问道:“你妙哥姐姐还没回来?”   姣儿转身给璎珞倒了杯水,捧过来,方道:“妙哥姐姐五更天才回来,一宿没睡,这会子在外头碧纱橱上歪着眯眼,还让奴婢等姑娘醒了唤她呢。”   璎珞正想说不用惊醒她,不想妙哥已是听到动静起身进了内室,上前给璎珞福了福身,璎珞令她坐在春凳上回话。   妙哥也不推辞坐下了道:“那云姑娘的爹爹原是乡中秀才老爷,在镇子中开了个私塾,日子倒过的不错,平日里还有个丫鬟伺候着云水绣。只前些时日穗州闹疫病,她爹爹染上了病症,虽然后来命大给救了回来只却坏了身子,再不能劳累,家中的积蓄也都给用尽了。云姑娘的娘怀云家小弟时难产没了,家中还有个读书的哥哥,倒是早早中了举,一早便进京等着参加明年的春闱。家中败了,云秀才索性卖了宅子带着云姑娘和小儿子上京城来投奔举人儿子。可云水绣的哥哥不过举人也没什么进项,原就是租了个房子住着读书。加上妻子又有孕,过的也是拮据,原本都要靠家中老父供给,如今父亲弟妹一来,自然更是捉襟见肘。虽然平日云水绣和她大嫂也苦做针线活补贴家中,那云大爷也时不时给人抄书挣钱,可云大爷读书花销大,云家老爷子又要靠药养,并一家子吃喝穿用,自然是越来越困顿。”   妙哥言罢接过姣儿送上的茶水饮了一口润了润唇,璎珞问道:“她家中如今怎样了?”   妙哥放下茶盏,笑着道:“姑娘不用担心,昨儿奴婢请的是太和堂专门治女子产后病症的圣手秦大夫。秦大夫已给云家大嫂和小孩看过用了药,如今都稳妥了。说来也是这云家的运道,就让云姑娘这在关口上遇到了姑娘,昨儿那秦大夫在云家忙了一宿,言道得亏救得及时,不然云家嫂子和那小婴儿怕都要不中用。云家老爹和儿子听了非要过来给姑娘磕头道谢,只云家大爷伤了腿,老爷子身子又不好,奴婢死活拦住了,不过云家人还是坚持让小公子跟着奴婢回了府,说是让他先代全家给姑娘磕头。”   璎珞闻言松了一口气,道:“可留了银钱?”   妙哥点头,“云家大爷现在伤了腿,云老爷子,云家大嫂和小外甥都还需要用药,便是连云姑娘因昨儿受冻也是病倒了,如今当真是一家子的病人,正是要用银子的时候,奴婢做主留了五十两银子,又将小丫鬟明前留在了云家。”   璎珞赞赏地道:“还是妙哥姐姐想的周到,一会子送云小少爷回去,不防再选个仔细些的小丫鬟送过去。”   一旁姣儿不觉面色戚戚然,道:“得亏姑娘,不然这一家子病弱还不得家破人亡,姑娘最是心善,前头奴婢家中遭了大水若不是姑娘买下奴婢姐弟,奴婢弟弟不定已经落到了那种腌臜地方了。这云家还是有秀才老爷和举人老爷的,如今却也落得这般田地,那等没个依持的人家不知遭灾后毁了多少家呢,奴婢姐弟若是没有姑娘,这会子只怕早没命了。”   姣儿五官长得秀丽,只肤色却黑,瞧着便不怎么起眼了,她的弟弟不过八九岁,却是生的粉雕玉琢,彼时差点被强买了去当小倌,姣儿对璎珞自是感激的紧。   妙哥却道:“奴婢家乡有户马家,出了个举人老爷,当地十里八村的乡绅商户都往举人老爷家中明着暗着的送铺子田地宅子,巴巴地靠上去,那马家原本也是贫寒人家,只出了个举人老爷这日子便富贵了起来。这云家老爹是秀才,儿子又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只怕送出息给云家的也不少,却是过成这个样子,可见不是善于钻营的,倒是质朴本分的人家。”   璎珞起了身,由着姣儿又在褙子外加了件狐狸毛大通袖袄,往净房洗漱,吩咐妙哥道:“去将云家的小哥儿带过来吧,一会子就在我这里用了饭再送回去。”   璎珞从净房出来坐在梳妆台前挽好发,出了内室就见妙哥牵着个三四岁的小孩等在明间,那小男娃身穿靛蓝色的棉袄棉裤,头上带着个小毡帽,瞧着都有些陈旧了,可却干净整齐。   一张小脸白白净净,虽然有些瘦弱,失了孩童的圆润,瞧着却也机灵讨喜,也不认生,见璎珞出来便挣了妙哥的手跪在了地上,磕头道:“阿牛代全家给姑娘磕头,姑娘大恩大德。云家上下来日一定涌泉相报。”   璎珞见他有模有样地磕头行礼,小大人一般说着话,不觉失笑,上前在他身前蹲下将他拉了起来。见阿牛垂着眼皮,拘谨地站着不动弹,却眨动着眼皮时不时偷偷望自己一眼,不觉笑着道:“原来你叫阿牛啊,阿牛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父亲教的吗?”   阿牛见璎珞态度和善不觉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盯着璎珞瞧,道:“姑娘怎么知道是父亲教阿牛的?”   璎珞见孩子的眼眸清澈的好似一汪湖水,不由揉了揉他的脸蛋,道:“姐姐自然知道,姐姐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阿牛来时父亲吩咐阿牛要少说少做呢,可是如此?”   阿牛顿时惊奇地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用小手捂住了嘴巴,半天才道:“姐姐怎么又知道?爹爹只和阿牛在屋中说话,姐姐一定是住在宫殿里的仙子对不对?”   这下不仅璎珞笑,便连妙哥和姣儿也笑出了声来,璎珞却点头,道:“对啊,姐姐是仙女,所以阿牛要听姐姐的话,不用害怕也不用紧张,就把姐姐这里当自己家里一样,好不好?”   阿牛闻言又眨了眨眼睛,却道:“可爹爹说来了姐姐这里,不能和在家一样吵闹,阿牛要听姐姐话,就不能听爹爹的话了啊。”   璎珞站起身来,牵着阿牛往耳房去,笑着道:“姐姐是仙女,仙女的话阿牛爹爹也是要听的,阿牛在仙女姐姐这里就听姐姐的话,回到家里便听爹爹的话好吗?”   阿牛想了想笑着点头,道:“阿牛明白了,阿牛听仙女姐姐的话,不然阿牛会变成丑八怪的,爹爹也要伤心。”   璎珞扬眉道:“不听仙女姐姐的话会变丑八怪?”   阿牛一脸认真的点头,仰着头瞧璎珞,细声细气地道:“是我阿姐告诉我的,村里的椽子就是个丑八怪,阿姐说就是因为他总欺负大家,还用石头将小妞妹妹的头打破了,惹恼了仙女姐姐,仙女姐姐才让他长成那个样子的!”   璎珞失笑,两人一问一答地进了耳房,丫鬟们正来回穿梭着将膳食摆上,璎珞便拉着阿牛暂且坐到了一旁的圈椅上,见阿牛的手有些冻伤,又吩咐妙哥去寻些冻伤药膏来。   阿牛被教导的很好,知礼懂事又机灵聪明,很是可爱,璎珞蛮喜欢他,留他用了早膳又让妙哥寻了些小东西给他把玩,待王雪瑶过来,两人一起逗了会阿牛,眼见太阳已升到了半空,璎珞才吩咐妙哥将阿牛送回去。   阿牛这一个来时辰已经和璎珞熟悉了,拉着她的手留恋的道:“姐姐的宫殿真好,姐姐更好,等爹爹,大哥大嫂,还有姐姐的病好了,阿牛能和他们一起再来姐姐的宫殿吗?”   妙哥不觉道:“阿牛可不许胡说,你爹爹和大哥都是外男,哪里能到这里来!阿牛这话出了门可不能再说了,知道吗?!”   小孩最是敏感,一感觉到妙哥口气不对,脸上便露出了仓皇茫然来,无措地看着璎珞,璎珞忙蹲下来揉了揉阿牛的脸蛋,道:“这里不是姐姐的家,姐姐也是来做客的,等阿牛家人病好了,姐姐去阿牛家里看阿牛好不好?”   阿牛顿时笑了起来,璎珞又哄了两句才将他交给妙哥带着出去。王雪瑶在一旁见璎珞目光随着两人的背影移动,不觉笑着打趣道:“看不成璎珞妹妹对孩子倒是耐心足,竟和迟家表哥一样呢,早先瞧过迟家表哥带着迟二叔父家的小侄子来拜见太夫人,那孩子可黏着迟表哥了。你们两个都这么喜欢小孩子,等成亲了可要早些给我生个小侄子才好。”   璎珞闻言不觉怔住了,身子微微发僵。   迟璟奕喜欢小孩子?她竟是不知道的,心中泛起股酸胀的苦楚来,璎珞略闭了下眼眸。   王雪瑶不过是这两日被璎珞打趣的厉害,害的她在盛承义面前越来越脸红心跳,频频出丑,她方才说了这样的话也羞羞璎珞,然见璎珞反应不对劲,不仅有些慌乱,只道许是自己的话说的太过了些,璎珞生气了,忙推了璎珞一下,道:“好了好了,你不知打趣了人家多少次,我这才念叨一回,怎还气恼上了。我给你陪个不是总成了吧?快给我笑一个!”   璎珞被推才回过神来,冲王雪瑶笑了笑,道:“吓唬你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王雪瑶一怔,抡起粉拳往璎珞身上招呼,道:“好你个促狭鬼,净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迟府中,迟璟奕一早用过朝食便到了账房,这两日账房聚集了一二十个账房先生忙碌着盘点迟家各处生意,不为旁的,只为了这次各地降雪,朝廷欲从商户人家借银一事。   半月前户部尚书便亲自寻上了迟璟奕,且不说户部尚书这般行事定然是已请示了皇帝的意思,迟家倘若不带这个头,只怕就要触怒圣颜,单单就是只为了迟家的名声,便不能不割肉三分。   左右都是要出钱的,倒不如识时务爽快一些,也能在皇帝那里卖个好,得份好名声。   故此户部尚书韦大人走了后,迟璟奕便吩咐召集了各地的管事筹措银两,这些日子账房先生们忙着清算账目,调拨可用的银两,忙的不可开交。   见迟璟奕进来,总账房吴文海忙迎了上来,道:“少爷昨儿因药膳楼的事儿忙到半夜才歇下,这边有老奴看着便好,等清理好的总账就第一时间送去给少爷过目,少爷实在不用这样辛苦早早过来。这若是伤了身子,可叫老奴如何给老太爷交代。”   吴文海乃是迟家老爷子的伴读,在迟家五十来年了,迟璟奕一向敬重有加,忙道:“吴叔,先前我让吴叔筹措五十万两银来,不知如今如何了?”   吴文海不觉面露诧异,五十万两对迟家实在算不得什么,虽不说轻轻松松便能拿出来,可也算不得伤筋动骨。   几日便能筹措出来,之所以韦大人拜访后大半个月了还在忙碌,不过是迟家在藏拙,不敢表现的那么财大气粗罢了。这还是迟璟奕特别交代了,今日怎么又突然这般问?   吴文海撸着胡须道:“五十万两早准备好了,可是朝廷又催促了?”   迟璟奕却摇了摇头,道:“吴叔,倘使再让您老多筹措出来三十万两银子,不知道可还使得?”   吴文海闻言眉头微锁,面色闪过些气恼和不悦来,道:“难道朝廷当咱们迟家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吗?咱们迟家虽然生意做的大,可各行各业每年可也没少上税啊,五十万两白白贡出已是迟家忠君爱民了,朝廷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   迟璟奕见吴文海愤怒不觉摆手,道:“吴叔误会了,并非朝廷有所不满,是我想借此机会求圣上赏赐一份恩典罢了。”   吴文海不觉一怔,实在想不明白迟家如今需要什么恩典,竟然要用八十万两银子来疏通。   只他对迟璟奕这个少主子却还是信服的,知道少主子的决定总不会是任性胡为,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且对迟家有益的,便压下心中诧异,道:“大少爷请讲?”   迟璟奕这才缓缓开口,道:“我想请皇上恩赏我和苏五姑娘一道赐婚旨意,吴叔觉得如何?”   ------题外话------   昨天晚上停电了,早上才爬起来码的,更晚了,抱歉   文文每天九点更,以后更新调整或者请假,素素不发公告了,会在留言区置顶留言,妞们看留言区哦 ☆、129 棋差一招   吴文海显然没想到迟璟奕会打赐婚的主意,他觉得实在奇怪,所谓赐婚那都是男女双方还没定亲,由皇上指婚,可自家少爷和苏家姑娘明明已经定亲了,何故还要多此一举地再行赐婚之事?   吴文海怔了半响才道:“大少爷,这不合适吧,苏姑娘和少爷连纳征礼都过了,这会子再行赐婚,还多搭上三十万两银子实在没必要,有这些银子还不如好好操办婚事呢。”   迟璟奕却面色沉定,道:“吴叔可知道皇上上次给人赐婚是何时?”   吴文海不觉蹙眉,想了想却是摇头,他哪里关注过这些事情。   迟璟奕却道:“皇上上次于人赐婚是在三年前,赐了中军统领姜云和武威侯府大小姐的亲事,这近三年皇上都没再下过赐婚的恩旨。故此那姜云得了皇上钦赐的婚事,一时间名声大噪,朝堂上下无不高看一分,言道姜云乃皇上心腹近臣,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姜云也成了朝廷炙手可热的人物。咱们今上不常给人赐婚,若是我迟家能得皇上三年后又一次赐婚,吴叔想想,这天下人会如何看咱们迟家?这各州府上下官员又会如何想我们迟家?到时候人人都会说我们迟家手段通天,我迟家的生意也只会更加畅通无阻!吴叔说,用三十万两得此殊荣,如何?”   吴文海闻言顿时热血沸腾,抚掌道:“少爷说的对,还是少爷想的明白,少爷且给老奴两日时间,老奴一定将八十万两银子如数交给少爷。”   两日后的清晨,户部尚书韦大人下朝回来就见府门外停靠着一辆青顶红木马车,他下了轿往府中走,问着门房道:“谁来了?”   门房却是躬身行礼道:“回老爷的话,是迟家大少爷,已在书房候了有一盏茶时候了。”   韦大人不由脚步一顿,接着面露喜色,脚步加快往书房而去。   这些天各地遭受雪灾的奏章已纷纷送到了龙案,天玺帝日日垂询户部,几乎天天都要招韦大人御书房对奏,皇帝只管让他想法子出银子,奈何国库亏空,又不准动用最后压箱底的银子,韦大人这几日已是愁的夜不能寐,就指望着迟家带头赶紧筹措来银子救急呢。   如今听迟璟奕拜访,韦大人只觉骨头都轻了三分,大步进了书房,果然就见迟璟奕一袭藏青色织锦长袍正坐在圈椅中吃茶,瞧见他进来,放下茶盏站起身来,韦大人忙满脸笑意地进了屋,抬手道:“迟大少爷无需多礼,坐下说话。”   待见礼重新落座后,迟璟奕心知韦大人难处,也不多绕弯子便直接从随墨手中接过一个大檀木盒子推向韦大人,道:“前些时日应下韦大人迟家愿捐五十万两银用于赈灾救民,这里是四十万两通宝钱庄的银票,示票兑银,另外四十万两现银,还得请韦大人派了官兵运随我迟家的人一路押送入京。”   韦大人闻言不觉一怔,随即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惊喜之色来,道:“迟家无愧皇上御笔亲书的义商,五十万两已是令天下动容,如今竟愿意多筹措了三十万两,真真是令老夫钦佩敬服,老夫代灾区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灾民谢过迟家大义!”   韦大人说着站起身来,冲着迟璟奕长揖一礼,迟璟奕忙站起身来扶住了韦大人,道:“韦大人折煞晚辈了,快快请起。”   两人重新落座后,韦大人抬手去拿那桌上的檀木长盒,迟璟奕却是抬手按在了盒子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扣盒面,道:“迟家自愿带头捐银八十万两,却唯有一事相请,还望韦大人能代为周全。”   韦大人闻言一怔,不过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只觉这也是正常,迟家乃是生意人,商人唯利是图,哪里能让人家白白贡献出这八十万两银子来,有所请也是正常,他不觉抚须道:“迟大少爷单请明言,倘使老夫能够办到,一定会替迟大少爷周全。”   迟璟奕却是面上微赧,道:“我想令大人在皇上面前为在下讨要一旨赐婚圣旨,为在下和苏五姑娘御赐婚事。”   韦大人闻言不觉再度怔住,万没想到迟璟奕竟然会求这个,且他和苏五姑娘已经订了亲,这再行赐婚实在是没必要。   只求这个却是简单,若然换求的旁的说不得就难了,见迟璟奕面色微红,韦大人只以为他是为了让未来的妻子高兴,讨佳人欢心,当下便哈哈大笑着道:“不想迟大少爷竟是怜香惜玉,一掷万金的痴情人,迟大少爷放心,老夫这便进宫,定会为迟大少爷请来这一纸赐婚圣意的!”   迟璟奕这才将手从那檀木盒子上拿开,韦大人取过盒子打开瞧了一眼,点头而笑,抱着盒子起了身,道:“圣上这几日亦殚精竭虑,食之无味,事不宜迟,老夫这便进宫去。迟大公子不若便在老夫府上宽坐,一会子老夫回府一准将好消息带给迟大少爷,彼时迟大少爷再回府等候传旨太监宣读指婚旨意也是不迟。”   迟璟奕含笑起身,冲韦大人拱了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韦大人便哈哈笑着大步出了书房,他这厢离了韦府往皇宫赶,那边却有盯着韦府的人将消息送去靖王府报知了秦严。   秦严听闻迟璟奕进了韦府没多久,韦大人便满脸喜色地又往皇宫去了。他顿时便也翻身上马,一路往皇宫而去。   靖王府离皇宫却要近的多,秦严这边到了宫门,韦大人的车驾却还没影,他下了马,宫门的守卫忙上前忙着安置马匹,见秦严下了不进宫,只站在宫门前等候着,守卫也不敢多问,只觉纳闷。   又过了两柱香时候,韦府的车驾方才到了宫门,韦大人下了马车就瞧见了正准备进宫的秦严,怔了下上前见礼道:“秦将军也进宫啊。”   秦严拱手道:“有些事要禀皇上,韦大人也是去见皇上?一起走吧,韦大人请。”   韦大人觉得有些恍惚,他和秦严同朝为官也算是有几年了,可从来没见过这位小爷对谁这么热情过,今儿他简直就是福星高照啊,前有迟家大少爷早早的送了银子,后有靖王世子这般礼遇。   韦大人在想,一会子出宫了他是不是该往古玩街上溜达两圈,指不定今儿能捡个大漏呢。   韦大人琢磨着,忙笑着迎上前道:“秦将军也请。”   两人一起进了宫门,秦严却是目光落在了韦大人怀中抱着的大盒子上,道:“韦大人这是?”   韦大人今日心情大好,自然也不隐瞒,道:“是迟家给朝廷捐的四十万两银,有了这笔银,户部能减些压力了,各地商人听闻迟家带头捐银想必也会纷纷效仿。我老头子也能睡个安稳觉了,说起来这还要感谢秦将军,若非秦将军当日提醒,我也想不到这捐银一事来,怕是要耽误了皇上的大事。”   秦严摆手,道:“韦大人自谦了,当日即便没有我的提醒,韦大人又岂能想不到法子?韦大人不怪本将军多管闲事,越俎代庖才好。”   韦大人只觉今日的秦将军当真是太谦虚知礼了,呵呵笑着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话了,脚步有些飘飘然起来。   秦严却是道:“这迟家今日能做此义举,不知可有请托朝廷之事?若然有所请,韦大人当可向皇上进言,也好令天下富商们瞧瞧,只要为朝廷办了事,是一定会有所回报的。”   韦大人不免点头,道:“说起来这迟家倒不贪心,献上了八十万两银,不过就想求皇上一道指婚的圣旨罢了。一会子我老头子定要为迟大少爷求来这赐婚圣旨!”   秦严双眸微眯,早先他便料想到迟璟奕可能会拿迟家捐银一事讨圣旨,没想到竟果然如此。八十万两,求道赐婚圣旨,呵,倒也算下了血本了。   秦严微抿唇角,道:“早先听闻迟家大少爷已经定亲了?难道亲事黄了?这是想要毁亲由着皇上再指婚?”   韦大人一怔忙摇头道:“哪里啊,还是那定安侯府的苏五姑娘,迟大少爷想让皇上给他和苏五姑娘圣旨赐婚,总归体面尊荣一点。”   秦严眉宇微蹙,道:“皇上赐婚历来都是给没定亲的男女,所谓赐婚赐婚,自然是无婚方赐,这迟大少爷和苏五姑娘已然有了婚约又何必再多此一举?这知道的,是迟大少爷亲口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吝啬,而百姓自然不会知道此事是迟大少爷自己求的,所以只怕会众口一词觉得朝廷亏待了迟家。若然如此,一来不利于皇上的龙威,再来只怕也会影响了那些富商捐银的积极性,韦大人觉得呢?”   韦大人闻言不觉脚步略慢,一思一想当真是这样,不由面露难色,道:“秦将军说的是,只是那迟大少爷再三拜托老夫定要求来赐婚圣旨,这……”   秦严却道:“于迟大少爷失望想比,难道韦大人更愿意看陛下圣明受损?”   韦大人面色一惊,忙道:“这怎么会!秦将军说的是,老夫今日看来只能让迟大少爷失望了。”   秦严却道:“这倒未必,迟家是义商,想必迟大少爷也是不好意思开口求更多的,这才会想着请道赐婚恩旨。迟家带头捐银,又一口气拿出八十万两银子之多,实在值得称颂和鼓励。前些日回春堂进贡的养荣丹以次充好,出了问题,内务府已经取消了回春堂进贡资格。如今几个大药行争相要取而代之,韦大人不防向皇上进言,让迟家的宣和堂顶替了回春堂给御药房进贡药材。这样的话,迟家生意可就有两样都成了贡品,这第一皇商算是坐实了,这份尊荣,想必比什么赐婚旨意来的实在的多,这个恩赏,迟大少爷只有惊喜的,只怕都不知如何感谢韦大人了。”   秦严自然不会好心的为迟家生意计议,他不过是定要让迟家将这次捐银的功劳给用掉罢了,这边皇帝御笔一批,成全了宣和堂,那边迟璟奕便再不能拿此事求什么赐婚圣旨了。   韦大人哪里知道秦严的一番算计,闻言双目一亮,笑着道:“秦将军这个主意甚好,得亏今日遇上了秦将军,不然老夫差点就铸成大错了!”   秦严却摆手,道:“韦大人严重了,相信凭借着韦大人的三寸不烂之舌令皇上下旨宣和堂为进贡商号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韦大人点头而笑,说话间两人已到了乾元殿前的广场,眼见皇上的御书房就在前方,秦严却蓦然顿住了脚步,道:“韦大人且先行一步吧,本将军突然想到点事需得先往慈云宫一趟,告辞。”   韦大人尚未反应过来,秦严便转身大步往内宫去了,韦大人不觉愕了半响,这才摇头不再多想往皇帝的御书房而去。   皇帝得知迟家已凑足了八十万两银,登时龙颜大悦,韦大人向皇帝进言宣和堂进贡一事儿,皇帝自然是一口便应下了,道:“朕一会儿便通知了内务府将这进贡药材的差事给了迟家的宣和堂。”   韦大人想到迟璟奕还在自己家中候着,不觉便道:“这回也多亏了迟家带头,微臣才能松上一口气,既是皇上恩赏,不防便让微臣带着内务府的公公给迟家送这份恩旨吧?请皇上成全,也好让微臣还了迟家的人情。”   皇帝闻言不觉一笑,道:“爱卿这可是拿朕的恩赏行人情啊,这算盘子打的精,不枉朕让爱卿做了这户部尚书。”   皇帝龙颜大悦,倒是调侃起了大臣来,言罢倒也爽快,当即吩咐小太监道:“去唤内务府总管来。”   两刻钟后韦大人便带着内务府陈总管一起回了韦府,直奔书房,迟璟奕听闻动静不觉目光一亮,站起身来,却见韦大人礼让着一个穿二品太监服饰的人走了进来。   迟家是皇商,迟璟奕自然也和内务府打过交道,定睛一看见是内务府总管苏太监,顿时一诧忙躬身行礼。   韦大人已是含笑道:“迟大少爷,今儿你可得好好谢谢老夫,你一准猜不到老夫在皇上面前为迟家请了份多大的恩赏。”   迟璟奕听韦大人这般说,分明这恩赏就不是赐婚圣旨,他当即心中便咯噔一下,垂在身侧的双手略握了一下这才勉强挽回了脸上的笑意,诧道:“皇上能为在下赐婚便已是最大的恩赏了,难道韦大人竟令请了恩赏?不知苏公公如何也随韦大人回府了?”   韦大人抚着胡子笑了起来,神情颇有几分自得,冲苏公公抬手示意道:“还是苏公公告诉迟大少爷吧。”   苏公公知道经过这次的事情皇帝定然对迟家更宠信一些,也不托大,态度和善的笑着道:“迟大少爷,方才万岁爷将洒家唤去御书房,亲自吩咐奴才,令迟家的宣和堂顶替了回春堂,以后专供御药房的贡药。皇上钦点贡药,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尊荣啊,迟家自今儿起可真是咱大丰的第一皇商了,洒家在这儿先给迟大少爷贺喜了。”   迟璟奕万没想到等来的结果竟是如此,心中有种极度的惊慌感滋生而出,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好像自己不管如何使力筹谋都会像今日一般,明明胸有成竹,最后却终是会棋差一招,失之交臂一般。   他眼前晃过璎珞的笑颜,一时心中微恸,略垂眸稳了稳情绪方才笑着冲韦大人行礼,道:“多谢韦大人为我迟家讨得此等天大的恩赏,在下中午在药膳楼设宴,还望韦大人和苏公公能给迟家一份薄面。”   韦大人便哈哈笑了起来,道:“早听说迟家新开的药膳楼不仅食物美味,且还能治病养生,只可惜如今雅间都排到了几日后了,今日迟大少爷做东,老夫可要好生去见识一番。” ☆、130 身世   璎珞在振威将军府中住了三日这才回了定安侯府,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自从大国寺回来京城便有些私底下的风言风语,言道定安侯府的老夫人不慈,侯府各位主子都性子凉薄,为着此事,宋氏的母亲定远伯夫人还亲自登门和马氏念叨了些话。   马氏听闻外头的流言流语,愈发对璎珞厌恶起来,璎珞自振威将军府回来,马氏连见都未曾见她,便打发她回去秋水院闭门思过,禁足了起来。   璎珞也未表现出不满来,在廊下给老夫人磕了头便回了秋水院。   当日璎珞上大国寺去,云妈妈并未陪同,这几日璎珞未曾回府,云妈妈却也已经得知了大国寺发生的事情,如今得知璎珞后来,云妈妈早早便迎在了秋水院外,接着璎珞,免不了一番忧心忡忡的询问。   璎珞安抚了她两句,待进了内室云妈妈亲自伺候着璎珞换了件家常的半新不旧莲纹对襟长褙子,这才屏退了丫鬟,蹙眉道:“前两日府中也有下人偷偷嚼舌根,言道老夫人不慈,在大国寺时罔顾姑娘,还当众推了姑娘一把,后来还是大夫人打了两个嚼舌根的下人,这才算平息了此事。只是老夫人却因此病的又重了两分,姑娘回来老夫人可曾为难了姑娘?姑娘也真是,明明知道老夫人的性情,当时怎还往老夫人面前凑。”   璎珞见云妈妈满脸的担忧,却是抿了一口茶水,轻轻勾了下唇,道:“不过是令我禁足抄经罢了,如今我已经定了亲事,老夫人也不好太过苛待。妈妈放心,大国寺时是我故意往老夫人面前凑的。”   云妈妈顿时愕然呆住,她实在想不明白璎珞为何要如此做,半响才急声道:“姑娘这是做什么,原本老夫人就不喜姑娘和三少爷,如今因为姑娘老夫人又被满京城的贵夫人们非议,老夫人更加厌弃了姑娘和三少爷,姑娘固然过些时日便嫁出府去,可三少爷还在定安侯府,老夫人以后对三少爷只怕更要挑鼻子挑眼起来,三少爷年纪还小,又没了姑娘护着,以后可如何过日子?莫说是以后,就是现下,侯府奴仆们都知道老夫人厌弃了姑娘和三少爷,这些捧高踩低的奴才们也是要使劲作践姑娘和三少爷的啊!”   璎珞闻言却一笑,安抚地拍了拍云妈妈的手,道:“乳娘莫急,难道没有这才大国寺的事情,老夫人便不厌恶我和弟弟吗?有宋氏生养的苏瑛琼,大少爷和二少爷在,老夫人便不会有对我和弟弟公正的一日。我眼见就快出嫁,弟弟还未曾长大,妈妈以为我会放心离开?”   云妈妈万没想到璎珞竟然会如此说,愣了下道:“可这是三少爷的家啊,难道姑娘嫁人还能带走三少爷不成?”   璎珞却抿唇一笑,道:“弟弟虽然比同龄人早慧,且如今也算性子磨砺了些,可到底还是个孩子,我若然出嫁,便是鞭长莫及,他在这府中还不被算计作践死才怪。我早想好了,弟弟在念书上虽然有些天赋,但如今瞧来也不过是比寻常人博闻强记一些罢了,可若然走科举,不是那等天禀斐然的,如何能脱颖而出?弟弟总归是少了些灵性,再来当初在穗州时老爷不顾念弟弟,也不曾好好为弟弟寻好的夫子启蒙教导,我瞧着弟弟非但没比寻常学子领先,反倒被教地有些书呆子气儿。倒是在武学上,弟弟颇有些天赋秉异,那骑射师傅不过略教导一二,弟弟便已能骑射过人,先时瞧着有些太柔弱颓唐倒是不显,这大半年人也健硕了,个头也蹿了起来,瞧着身姿颇有些英挺敏捷之姿,纵我不是习武之人也能瞧出弟弟是块习武的料。”   璎珞的话令云妈妈惊愕地张口,道:“姑娘这是想让三少爷走习武从军的路?这如何使得,去了军营动辄便要上战场,刀口舔血,那可是挣命的活儿,三少爷纵在侯府被厌弃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说不得也能考个功名,可去了战场刀枪无眼,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云妈妈说着面色已是微白,璎珞却道:“若然是从前在穗州时,我是说什么都不会想到让弟弟从武的,正如妈妈说的,什么都没人平安来的好,那战场凶险万分,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没后台门路的人丢进军营中岂是随便就能出头的?弟弟去了也不过是给人踩踏的垫脚石罢了,指不定也要陪上一条小命。可如今却是不同了,妈妈莫要忘记了振威将军府是什么样的府邸。”   见云妈妈面色微变,若有所思,璎珞又道:“虽说定安侯府也是军功起家的,可自第一代定安侯去后,苏家便没再出过良将,在军中的势力早便丢尽。可将军府不同,便子嗣不丰,却代代出良将忠骨,在军中还留着势力,我是想着将弟弟托付给将军府的大少爷盛承义,也不指望着弟弟能建多大的功立多大的业,有将军府的帮扶看护慢慢累功将来做个千户小将却是不难。”   璎珞言罢,略敲了两下桌面,若有所思地道:“重要的是,这定安侯府就是一汪泥潭,弟弟去了军营便算是拔出了脚,脱离了老夫人等人的掌控,我也能嫁的安心一些。将来分家后,弟弟也算能立起门户来。更有,前些年我糊涂着,疏忽了弟弟,使得他的性子有些怯懦自卑,甚至自闭偏执,如今虽然我日日引导着已是好了许多,可只怕长久养成的性子不是那么容易更正的,他如今只怕也就面上瞧着好了罢了,军营历来是磨练人的地方,将他放在军营对他的性子也有好处。有盛大少爷看护着,弟弟万不会被人推出去做肉盾,太危险的事儿也不会落到他头上,我左思右想觉得此举都是利大于弊的。”   云妈妈见璎珞思虑的清楚,也被说动了,点头道:“姑娘说的是,倘若是送少爷到军营去,老夫人的喜爱与否便也没那么要紧了,且将来少爷怕免不了和府中再起摩擦,到时候有老夫人不慈的名声在,少爷也能少受些孝道约束,不至于太过被动。”   璎珞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而妈妈说的,侯府下人知道我和弟弟已经彻底令老夫人厌弃便欺上头来的事,那些欺的狠的,便也不用客气,我和弟弟总归还是这定安侯府的主子,闹起来便是老夫人再是不喜我们也不得不发落了欺主的奴才,至于其他,也不过是看人下菜碟,克扣些吃穿份例罢了,不过多打赏些,或是出府采买都是可的,左右如今药膳楼开了起来,我们也不差那些银子,等过了这些时候离了定安侯府便也罢了,没必要太过计较。”   云妈妈点了点头,璎珞这才舒了一口气,移步书房去抄写经书。   翌日,璎珞刚用过午膳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看书,外头便有人通报说是王雪瑶来看她,璎珞一怔忙站起身来,她迎到了秋水院门口,果见王雪瑶被段嬷嬷亲自领着走了过来。   两人进了屋,璎珞屏退了丫鬟,王雪瑶却是蹙眉道:“这可刚回府,你们老夫人便禁了你的足,也不怕当真坐实了不慈的名声,早知道这样,便留你一直住在将军府于我作伴才好呢。”   璎珞闻言笑着摇头道:“那哪儿能啊,我总归是定安侯府的姑娘,再说了我这也不放心留我弟弟一人在府中。”   王雪瑶听璎珞提及苏景华,不觉面露复杂,压低了声音道:“我这次来便是为了你这弟弟。”   璎珞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抬手示意了下王雪瑶,出去寻了妙哥和云妈妈,令两人严严地守护着屋子不让人靠近这才折回拉了王雪瑶进内室说话。   却闻得王雪瑶道:“那日从大国寺回去太夫人便悄悄使了承义哥哥去祁阳王府打探十二年前祁阳王和祁阳王世子的行踪,那祁阳王确实不曾去过穗州,可祁阳王世子却在十二年前往穗州去过!”   璎珞闻言手心不由渗出了汗水来,一时间有些茫然起来,楞了下才道:“祁阳王世子到穗州去做什么?”   王雪瑶岂能瞧不出璎珞的情绪波动,拍了拍她的手方才道:“祁阳王世子当年还不曾请封世子时便曾下场中得了二榜进士,皇上是个惜才之人,那时曾令祁阳王世子侍从圣上左右,出入宫廷,与闻朝政颇得宠信。那时候恰穗州发生了私盐案,有密告参奏当时的穗州知府伙同穗州上下十数官员贩卖私盐,知法犯法。皇上便派了钦差前往探查,谁知道那钦差到了穗州没多久,竟然出了意外乘花船游湖时掉进湖中溺死了,皇上龙颜震怒,派了祁阳王世子领了钦差一职前往穗州再查私盐案,当时祁阳王世子曾因此事在穗州滞留了有小半年的时间,算算时间正是你弟弟出生的前一年。”   璎珞闻言咬了下唇,王雪瑶见她凝眉不语,心思沉沉,不觉叹了一声。   任谁怀疑一母同胞的弟弟可能不是父亲的孩子,自己的生母可能做出出墙之事只怕心中也会过不去,更何况,璎珞和弟弟相依为命,如今忽而得知弟弟和自己可能不是同父所出,心中又怎能不难受的。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璎珞,半响才道:“你也莫多想,说不定只是凑巧罢了。祖母的意思是,这事儿你若还想再继续查下去,祖母便设法让你弟弟和祁阳王见上一面,若你弟弟当真和祁阳王世子有什么关系,祁阳王见了你弟弟起了疑,自然会主动去查此事,若是此事你不准备再查下去,祖母也只当没有这回事便罢了。不过也是你弟弟刚刚回京,寻常也不在外走动,见到的人少之又少,这才没有引人注意,以后随着你弟弟出门走动,他容貌那般肖似祁阳王世子,难保不会有人也生出疑问来……”   其实真是王雪瑶想多了,璎珞根本就不是原主,也不是这古代人,其实当真没觉得本主的生母出墙难以忍受,更不会因此产生什么心里阴影,继而因有这样一个生母而自惭形秽起来。   她更不会因为苏景华可能和她不是同父所出就难过接受不了,她总归不是本主,将苏景华当做亲弟弟也不是真因为那点血缘,更多的是因为将对苏阳的感情不觉间移到苏景华身上。   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她和苏景华的姐弟感情突飞猛进,她也不怕苏景华得知此事对她这个姐姐疏远。   他们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璎珞相信即便苏景华真是萧家的血脉,即便苏景华知道了此事,也不会不认她这个姐姐。   她现在不是在难受,却是在想此事若然是真的,那么苏景华是继续做苏家的儿子好,还是离开苏家的好。   纵然苏家待他们姐弟不好,可如今她已经为以后铺好了路,她出嫁之后也会送苏景华去军营历练,前路已经明朗,她心中也已经有数。若然是离开苏家,那祁阳王府她却是一概不明,弟弟将来会如何,未来在哪里一时便有充满了未知和迷障。   定安侯府中已有这么多是非利益牵扯,更何况是那祁阳王府,弟弟若然真是萧家人,那祁阳王府却不知会否是另一个龙潭虎穴。   可若然此事就此为止,就像太夫人说的,弟弟容貌肖似祁阳王世子难保以后不会出什么事儿,与其那时候闹起来充满未知数,倒不如自己此刻弄个清楚,更有,若然苏景华真是萧家的血脉,自己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替他做任何决定,也不该隐瞒于他,更不该阻拦他寻回亲人。   苏家人不曾善待苏景华,那祁阳王府却子嗣不丰,当日见那祁阳王也是个不错的人,也许苏景华在苏家不曾得到的,在祁阳王府却可以得到家族的重视和庇护。   璎珞来回思虑着,一时竟觉左右为难,半响她才揉了揉眉心,回视着王雪瑶道:“瑶姐姐且容我两日,此事我不能擅专,且容我唤了弟弟来,和他讲明了原委,此事还是他来拿主意的好。”   王雪瑶闻言倒也不再多言,点头道:“你也莫为此事心思太沉,这苏家长辈待你们姐弟不公,我看你弟弟在苏府也得不到家族任何庇护,兴许此事是好事呢。”   璎珞送走了王雪瑶倒没立时去唤苏景华过来,一来怕下人们察觉到不对劲起了什么疑,再来她现在被禁足,老夫人也不让人来探望她。   奈何到了夜里,璎珞才招呼了云妈妈来,低声吩咐了几句,片刻云妈妈便令伺候的丫鬟都散了,又留了妙哥守夜。又过了一个时辰,待得外头下人们都歇下了,云妈妈却挑帘到了廊下,招呼茶水房的姣儿烧一壶开水送进来。   待姣儿送水进来,璎珞迅速地和姣儿换了打扮,姣儿呆在屋中,璎珞却是打扮成丫鬟模样出了房,她趁院中无人往茶水房饶了下便偷偷顺着暗处往后院而去。   入夜后内宅各院早已落了匙,秋水院的后头却有个西角门,角门守门的罗婆子早已被收买,也得了云妈妈的吩咐,待得璎珞过去便开了角门,偷偷放了璎珞出去。   而璎珞出了角门却是脚步匆匆往前院的方向去,没走多远便在一条夹道中遇上来得信儿等候着的苏景华。   苏景华见璎珞过来忙迎上前来,见她身上穿着丫鬟的衣裳单薄的很,忙脱下肩上的斗篷披在了璎珞身上,道:“到底什么事情,值当姐姐这大寒夜的这般行事?若然冻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这时候璎珞自然没什么功夫和苏景华闲谈寒暄,直接便道:“有件事姐姐问你,你定要老实回答。”   苏景华见璎珞语气沉肃,顿时也肃然了起来,道:“姐姐问吧,我何时骗过姐姐。”   璎珞点头,道:“老爷一直对你极为冷漠,全然没有半点父子之情,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苏景华万没想到璎珞会问起这个来,顿时面上便露出了慌乱心虚,挣扎痛苦之色来,饶是他很快掩饰了过去,故作诧异不解,璎珞却也瞧了个正着。   “姐姐怎么问起这个来,我怎知道父亲为何不喜于我,兴许是父亲不喜我害地娘亲血崩而亡,也兴许是嫡母在父亲面前撺掇之故,更何况父亲有两个嫡子,不看中我也是应该的。”   璎珞却冷了面色,沉声道:“你还敢欺瞒我!你竟是连我也信不过?答应的好,却还如何欺哄于我!你是要寒了姐姐的心吗?!”   苏景华见璎珞满脸冷厉,目光中却全是失望之色,顿时面色大变,忙道:“我说,我说!姐姐莫伤心,我说便是。我……我……”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哆喏了两下,脸色已经一片雪白,半响才微微闭了下眼睛,攥紧了拳头道:“我小时候也不明白爹爹为何会对我那么冷漠,有次我写了张大字,觉得进益了不少,拿着那张大字跑到父亲的书房去想要请父亲指点,当时恰父亲不知从哪里吃酒回来,醉醺醺的,看了我的字,非但不曾指点于我,反倒将我一脚踹在了地上,父亲当时骂我是……野种,还说枉费他待娘那么好,娘竟然背着他出墙,骂娘不愧是窑子里的浪荡货色,水性杨花……”   苏景华说着已是哽咽了起来,难以再继续下去,面上全是痛苦狰狞之色,浑身也微微发起抖来。   璎珞这一刻想起了头一回见到苏景华时他的自我放逐和自我厌弃,难怪那时候他会是那种心理状态。   苏景华是正宗的古人,他如何能忍受得了自己是奸生子这样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生活在苏府中,唯一的亲人他的姐姐还只知道管他要银子,毫无半分关切之情,这孩子大抵那时候就没体会过亲情,怕是觉得全世界都放弃了他,他不曾心性扭曲到无法扭转,已经是个心智坚定的了。   璎珞一时间又想起了第一次在普济寺后山她和苏景华叙话的情景,当时苏景华曾经提及过他们的生母,当时他问她,他们的娘是个怎么样的女子,她的回答好像并不曾触动他,他还感叹了一句,说他们的娘是个青楼女子。   那时候她还曾教育过他,旁人都可以轻贱他们的娘,唯独他不可以,因为娘为了生下他,付出了生命。   如今想来,璎珞却是明白了,怪不得苏景华当时面色复杂,却原来竟是有此一出。   璎珞不由叹了一声,这一声叹却是惊动了苏景华,令他面色大变,急惶地抬眸泪光闪闪地盯着璎珞,上前紧紧抓住了璎珞的手臂,道:“姐姐莫怪我,我不是故意隐瞒姐姐的,我是怕姐姐知道了就不疼我了,我……我……”   璎珞却是抬手覆上了苏景华略微颤抖的手,道:“傻孩子,我不怪你。你也无需因此事感到羞耻,这不是你的错,姐姐也不会因为此事就不疼爱你了,我们是血脉相联的姐弟,你永远都是姐姐最在意看重的弟弟。”   璎珞的话令苏景华顿时眼泪就落了下来,他到底年纪还小,这么长时间这件事压在心中像一块重重的石头一般令他不得喘息,此刻说出来,又得璎珞如此宽慰,顿时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璎珞上前一步抱了苏景华,静静拍抚着苏景华的背,陪伴着他,待得他情绪平静了下来,璎珞才道:“今夜唤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知道。”   她不再绕弯直接将事情说了一遍,苏景华顿时便愣住了,璎珞见他不说话,一时也不多言,只将自己的打算,还有自己的思虑都和苏景华细细的说了,言罢才握着苏景华的手,道:“你愿意继续在苏府,能不在意这些,那此事便到此作罢,你若是想一查到底,那其它的事情都交给姐姐,姐姐会安排你和祁阳王偶遇一次。”   见苏景华目光依赖而无助地看向自己,璎珞拍拍他的肩,道:“你马上也都虚岁十二了,算个大人了,这事你不必看姐姐,姐姐无法替你决断,端看你自己了。不管你如何决定,姐姐都会在你身边。”   苏景华闻言面色几番变幻,最后终是面露决然之色,道:“姐姐不知道,自从那次自父亲口中听到野种二字,我几度痛不欲生,不至一次厌弃自己,更不止一次地忍不住去想我是谁的孩子,去怪责娘为何要生下我,因为此事我自卑自贱过,自轻自闭过,也因为此事我对娘怨怪过,更是深恨我的父亲。”   想起那段暗无天日一样的日子,苏景华面上满是挣扎楚痛之色,璎珞不觉紧了紧握着苏景华的手,苏景华方才醒过神来,继续道:“若非姐姐在普济寺用非常手段将我拉了出来,只怕此刻我还是那副不死不活,连奴才都能打地我抱头求饶的鬼模样,这件事若不弄清楚,我只怕永远都会留着心结,永远无法正视自己!我想知道我是在什么情况下来到这个世上的,我想知道我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想知道我究竟是谁,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祁阳王府的血脉!我想弄清楚这一切!”   苏景华说着眼眸愈发明亮起来,仿若寒星看向璎珞,道:“所以姐姐,你帮我见见祁阳王吧!”   璎珞见苏景华下定了决心,便也不再多劝,只叹了一声,道:“这样也好,弄个清楚,总比糊涂着强。总之不管如何,你都还有姐姐,姐姐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的!”   苏景华回握住璎珞的手,重重地点头和璎珞相视笑了起来。 ☆、131 又出幺蛾子   璎珞要安排苏景华和祁阳王见上一面,首先要做的便是让老夫人解除对她的禁足。   她还寻着机会,不想翌日清晨,昌平侯府倒是送来了喜讯,却是大姑奶奶苏瑛琼在清晨的时候顺利为昌平侯世子添了第三子,昌平侯府前来报喜,并且邀请老夫人三日后带着定安侯府的女眷们前往昌平侯府参加洗三礼。   苏瑛琼一直养在老夫人的身边,又是侯府这一辈的头一个孩子,彼时宋氏又是刚刚嫁过来,正是老夫人疼爱宋氏的时候,再加上苏瑛琼容貌是几个孙女中最肖似老夫人的,她自己又是个伶俐稳重的性格,极是讨人喜欢,故此各种因素综合起来,使得苏瑛琼一直是老夫人最为疼爱的孙女。   即便苏瑛琼已经出嫁多年,可老夫人有什么好东西也都不忘送去昌平侯府。这次三房进京,因苏瑛琼身怀有孕,可月份已经很大,怀的又不大安稳,故此一直未曾被昌平侯夫人允许回娘家来,苏瑛玥倒是前往昌平侯府去看过这个大姐姐,璎珞和苏瑛紫作为庶女,大抵是苏瑛玥有体己话要和苏瑛琼说,怕她们去了碍事,彼时却不曾令她们随行。   今次苏瑛琼又顺利产下一子,老夫人自然是高兴的很,当即病体便轻便了一些,下令三日后侯府的女眷都前往昌平侯府参加洗三礼。   苏瑛莺算计出大国寺的事情来,一来是想害的璎珞名声被毁背负上善嫉的名声,再来她是料想青桐这个通房给定安侯府这样的笑话,尚未过门便有通房寻上了门来,说不得璎珞和迟璟奕的亲事便要起波折。   可她没想到一场风波轻轻松松便让璎珞给躲了过去,不仅没能毁掉璎珞的名声,反倒是成全了她的美名,更没能令璎珞和迟璟奕的亲事生出任何波折来。   苏瑛莺一时间怒火攻心,暗自骂璎珞果然是个没用窝囊的古代女人,这样的事情都能忍受的下来。倘若是她,哪里容得下通房存在,说什么也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就让事情过去的。   只是这件事儿虽然苏瑛莺没能达到目的,但是老夫人心中厌恶璎珞,对苏瑛莺的恼怒便少了许多,此消彼长便也解除了对苏瑛莺的禁足。还吩咐三日后苏瑛莺也跟着阖府女眷前往昌平侯府参加洗三礼。提前解除了对她的禁足,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阖府女眷中间自然不包括被禁足的璎珞,璎珞正想着等三日后侯府女眷们全部前往昌平侯府去参加洗三礼,到时候她倒是可以偷偷出府一趟,安排下苏景华的事,却不想她思虑的好,奈何有人却不肯给她清净。   却是当日傍晚,一直养病的苏瑛玥出了院子,前去给老夫人晨昏定省,并且还奉上了一条新做的抹额。   暗红色的锦缎面儿上细细地绣着墨绿色的松鹤纹,针线绵密,活计鲜亮,一瞧便是用足了心思的。苏瑛玥是三房嫡女,自回来京城后老夫人因宋氏和苏瑛珍的事情,心怀愧疚,对苏瑛玥便多有疼爱。   如今她大病了一场,老夫人自然更为心疼怜惜了,眼见苏瑛玥憔悴的可怜,老夫人将她抱进怀中抚着她咯手的背脊,叹息道:“都病了,还做这样的活计干什么,你的孝心祖母还能不明白吗?上次为那么点小事儿你父亲便重重的罚你,可怜你受了风寒病了这么些时日,当真叫祖母剜心一样疼啊。”   苏瑛玥却是柔柔一笑,道:“上次是我做错了事情,父亲对我失望,责罚于我都是应该的。我虽病着,可也听闻祖母也一直卧病在榻,我只觉和祖母祖孙连心一般,日日也不得安宁,总想着能来侍奉汤药,只可惜我的身子越是着急便越是不争气。不能像其她姐妹一样侍奉在祖母跟前,我这才为祖母绣了这抹额,聊表孝心罢了,祖母可莫嫌弃孙女活计不好。”   老夫人想着苏瑛玥被罚跪祠堂,当时她却因一时气恨没能拦住苏定文,为了璎珞那种混账东西,竟眼瞧着苏瑛玥这样孝顺的孙女受了这么长时日的委屈和苦楚,不觉心中愧疚更盛,见苏瑛玥非但没心怀怨怼,还有这番孝心,便拉着苏瑛玥的手很是赞许了两句,又道:“今日便留下来陪着祖母用膳再回去吧。”   苏瑛玥笑着应了下来,她陪着老夫人说话难免就谈到了三日后去参加姐姐洗三礼的事来,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能够给小外甥添盆,便只打了个小长命锁,虽没多贵重可盛在小巧精致。也不知道五妹妹和七妹妹都准备送小外甥什么添盆,她们总归是庶女,只我才是哥儿嫡嫡亲的小姨,这添盆礼若是还不如两个妹妹那便不像话了。”   老夫人闻言顿时笑意便收敛了,沉声道:“你七妹妹是去的,只你五妹妹已经被祖母禁足了,那个孽障,且让她成亲前都在府中呆着吧,祖母没准备带她去昌平侯府给你大姐姐添堵。”   苏瑛玥闻言面上一诧,似这才发觉说错了话,不该提及惹了老夫人生病的璎珞一般,忙起身要往脚踏上跪,道:“是孙女说错了话,惹地祖母生气了。”   老夫人见她诚惶诚恐的倒不好再多言,忙心疼的拉起了苏瑛玥,道:“瞧你这孩子,祖母又不是冲你使火,怎便惊慌成这个样子,果然是受了委屈,连性子都弱了起来。”   苏瑛玥顺势又坐在了老夫人的身旁,面露犹豫,最后终究是劝说道:“祖母,孙女觉得祖母应该解了对五妹妹的禁足。”   见老夫人目光一诧,脸色微沉,苏瑛玥焦急地道:“孙女不是为五妹妹求情,五妹妹惹得祖母生气,祖母责罚她,孙女也知孰是孰非,岂会为这样的逆女求情?孙女这全是为了老夫人着想,虽然孙女一直在院子中养病,可也听到了一些外头的事情。如今大家都在传,说迟家为这次雪灾捐了八十万两银子,连早朝上皇上还对迟家赞不绝口,并且还让迟家名下的宣和堂取代了回春堂,迟家如今正是烈火烹油之时,不少的贵胄府邸都在响应皇上对迟家的赞誉,争相捐银捐物,这次大姐姐家的小外甥洗三礼,各府贵夫人们齐聚,到时候是一定要谈起雪灾一事,谈及捐银还有正在风口浪尖的迟家的,而五妹妹又已和迟大少爷订了亲,自然也会跟着被提起关注,而大姐姐是我们嫡亲的姐姐,这样的场合五妹妹却不曾出席,知道内里的自然不会说什么,可不知道的只怕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到时候孙女只怕祖母又要被气坏了身子。”   苏瑛玥的一番言辞倒是令马氏心中微惊,她原本厌恶璎珞,不想带璎珞再出门自然没有多想,如今听了苏瑛玥这一番话却是暗自着火,知道这次是不得不对璎珞解禁令她前往昌平侯府去的。   一时间马氏心中堵的难受,竟然觉得拿璎珞毫无办法,璎珞将她气地连连卧床,将家里搅合的一团混乱,不得安宁,可她做祖母的如今竟然连禁她的足都不成了,这像什么话!   苏瑛玥见老夫人明显已经被说动了,只是却分明心有不干,一言不发,便又劝解道:“姑娘们想要参加各府的宴席不过都是为了多露面,好将名声传扬出去,说得一门好亲事罢了。如今五妹妹已经订了亲,出席这样的洗三礼本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更何况五妹妹她因先前出的事情生恐大姐姐会不喜她,而昌平侯府又是大姐姐的家,五妹妹说不得根本就没想前去,还乐的被祖母禁足受罚在家的。祖母如今解了她的禁,带着她往昌平侯府去,大姐姐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她却少不得要提心吊胆的,如此也算是对她的惩罚了。”   马氏闻言面色和霁起来,缓了声音道:“好了,你一片为祖母设想的心祖母都明白了,一会子祖母便派人去秋水院传话解了五丫头的禁足,令她跟着准备好三日后前往昌平侯府去。也就是你,真真是个软心肠的,能不计前嫌的,为她求情。”   苏瑛玥腼腆一笑,挽着老夫人的手臂道:“我这都是为了祖母着想,哪里是为她。”   秋水院,霜杏笑着进了屋,脆声道:“姑娘,好消息,老夫人刚刚解了姑娘的禁,令姑娘三日后也陪着往昌平侯府参加洗三礼呢。”   璎珞正坐在美人榻上闲闲地翻着本医书,闻言抬眸望向霜杏,心中郁结不已,纳闷的很。   那昌平侯府洗三礼,她只以为可以因禁足避过了,没想到马氏竟解了她的禁,这却是为何。   璎珞面上却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和惊喜,道:“是吗?老夫人罚我禁足这还没两日呢,怎么就突然解禁了呢。”   霜杏却笑着道:“今日三姑娘到福禄院去陪着老夫人用膳了,三姑娘离开老夫人便解了姑娘的禁,定是三姑娘为姑娘说了好话。”   璎珞闻言诧异地扬眉,接着面色复杂地道:“三姐姐一向不喜欢我,如今怎么……”   她喃喃着,声音渐转消弭,霜杏却是也收敛了笑意,微蹙眉道:“上次三姑娘才因陷害姑娘而被三老爷惩罚厌恶,她如今好容易才养好的病出门走动,该是不会再打姑娘的主意吧?那昌平侯府是大姑奶奶的地儿,姑娘若然在那里出了什么事儿,大姑奶奶和三姑娘反倒不好扯清,三老爷又岂能不怪罪她们?所以奴婢想着,三姑娘许是为了向三老爷表现她已知悔改了,这才替姑娘在老夫人面前求了情。”   璎珞闻言面露赞同之色,瞧向霜杏,道:“你说的对,是我想多了。好丫头,难为你虑事这般周全,提点于我,若不然我非得提心吊胆不可。”   霜杏不觉面上一红,道:“姑娘是水晶玲珑的心肝,哪里就需要奴婢提点,姑娘净取笑奴婢。”   她说着却是走到了大厨柜前打开柜子将璎珞新做的几件未曾上身的冬装拿了出来,一一摆放在拔步床上,比对着搭配颜色,道:“昌平侯府不比咱们定安侯府,侯夫人是个重规矩礼仪的,昌平侯府富贵喧天,这回小少爷的洗三礼不知有多少寻常不得见的贵夫人都会前去,说起来这还是姑娘跟着三老爷回京后头一回参加宴席,这装扮上可不能马虎一点。这回装扮的妥当,姑娘也能给人留个好印象,姑娘多结识些名门闺秀,等嫁进了迟家也能被多看重一些。”   霜杏说着将配好的三套衣裳指给璎珞看,道:“姑娘快看看,这套玫瑰红的胜在娇艳喜庆,这套秋香色的穿着要温婉娴雅一些,这套水蓝色的穿着清新舒爽,一准也是好看的,姑娘中意哪套?”   璎珞目光在那三套衣裳上扫了一眼却是不怎么感兴趣,只摆手道:“我瞧着都挺不错的,这还三日呢,还早,到时随便选一套穿着也就罢了。”   霜杏却不赞同,道:“那哪儿成,虽是还有三日,可到了当日匆匆忙忙的,哪里能收拾妥当。姑娘现在选出来,还要按着衣裳斟酌梳什么样子的发髻,戴什么样的顶簪压鬓珠花挑心步摇,挂什么配饰荷包,外头搭哪件斗篷,穿哪双靴子……便连画的妆容也要多试几样,姑娘这一个月瘦了些,这衣裳都是刚下雪时添置的,只怕腰身都不合适了,趁着这两日奴婢还要修改一下,还得仔细的往香笼上熏上一日。云妈妈你说是不是?”   霜杏说着,见云妈妈带着妙哥进了屋,便笑着扬声问道。   云妈妈和妙哥显然也得知了璎珞被解禁的事情,面上皆带着笑意,闻言云妈妈道:“霜杏说的是,姑娘既要前往昌平侯府便需早准备,不然到时候岂不忙乱。”   霜杏便笑着回身拉了璎珞到拔步床前再三劝着她选一套,璎珞被她催的厉害,这才多瞧了几眼,选了那套玫瑰红的。   霜杏便又拉着璎珞试了衣裳,按坐在梳妆台前和妙哥一起为她挑选头面,很是比划了一阵子这才选了一支金累丝嵌红宝流苏步摇,一支金厢猫睛流苏斜簪,两支金镶玉宝蝶赶花压鬓,并一支累丝玲珑宝簪。有挑选出红宝石倒挂莲花的金耳坠,霜杏这才将选出来的发饰都单独收拢了,抱着衣裳欢欢喜喜地出去。   璎珞望着她的背影却是若有所思,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梳妆台上轻敲了几下。   虽则平日她的衣裳等都是霜杏在打理,平日里出门也多是霜杏安排这些穿戴之物,可璎珞总觉得霜杏这次有点太过重视,虽然她表现的并不很明显,可还是令璎珞直觉不大对。   霜杏乃是老夫人赏的人,虽然上次在楚衣阁霜杏表现的毫无破绽,这么长时间她在秋水院中伺候也是谨小慎微,恭敬周到,不曾有半点错处,可璎珞还是不能相信她。   这样完美的霜杏,愈发令璎珞觉得有假,人怎么可能不出错呢,除非是时刻都提着心,战备状态之下。   霜杏一直小错都不曾犯过,只能说明她从来没将自己当成主子,而是随时在做戏企图哄得自己的信任。   “姑娘,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三姑娘真会那么好心,替姑娘求情?只为了挽回老爷的宠爱,向老爷表示悔过之意?”云妈妈见璎珞出神,忍不住忧心忡忡的道。   璎珞目光流转瞧向云妈妈,道:“三姐姐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谁知道她又打什么主意。”   不过这下也好,她也不用再想法子让老夫人解她的禁了,昌平侯府也是军功起家,不同于定安侯府,如今还算门庭昌盛,世子的嫡子过洗三礼,想必到时候振威将军府,还有祁阳王府都是要去人,这下也不用刻意安排了,只要请盛承义弄清楚祁阳王的行踪,让苏景华守株待兔便好了。   “姑娘,那昌平侯府不定有什么等着姑娘呢,要不到那日姑娘装个病,躲过去吧?”云妈妈忧虑的声音传来。   璎珞却一笑,道:“左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到时候劳烦妈妈好好检查下霜杏准备的衣裳首饰,莫出了岔子便好。若然是我们草木皆兵了,装病岂不是徒然人笑话?若是真是她们有所谋划,我便是装病只怕也是躲不过的。妈妈放心便是,早先在穗州时那般孤立无援,我尚且无惧,如今便更不会心生胆怯了。” ☆、132 相见   一晃便到了三日后,清晨天还没亮璎珞便被唤醒来梳妆打扮,用了些简单的早膳便往老夫人的福禄院去。   她到时老夫人已准备妥当,花厅中坐了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璎珞果然便看到了苏瑛玥,她穿着一身石榴红衣裳,鲜亮喜庆,赫然坐在老夫人的身旁。   苏瑛玥大病了一场,先时是因为被苏定文禁足,后来更是病的起不来床,算起来璎珞自那次楚衣阁之事儿后便没再见过她,如今乍然一瞧,她整个人都瘦弱了两圈,便是穿戴的喜庆鲜亮,瞧着脸色亦不是很好,不过倒是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风姿。   两人目光相接,璎珞略福了福身,而苏瑛玥却是站起身来还了个半礼,道:“姐姐一直缠绵病榻,还没来得及恭喜五妹妹定亲之喜,五妹妹莫怪才好。”   璎珞淡笑,道:“三姐姐的病如今可大好了?”   苏瑛玥望着璎珞白里透红的脸色,容光焕发的模样,双手微微攥起,道:“已经大好了,劳五妹妹担忧了。”   两人不和乃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不过略寒暄了两句便罢了,璎珞坐下没片刻,管事婆子便来报,道:“老夫人,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三老爷和二少爷,三少爷也都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老夫人这才扶着段嬷嬷的手站起身来,带着一众女眷往二门去。今日侯府齐家前往昌平侯府贺喜,二门处的马车长龙一般,依序各自上了马车,待得出府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女眷坐马车,而外头苏定文带着苏景飞和苏景华却是骑马,没走出多久,后头传来一阵惊叫声,苏定文回头就见一个骑马的护院不小心,马蹄狠狠跺进了路边一片泥坑中,不巧的是苏景华刚好打马从旁边经过,那马蹄践踏起的泥星子尽数都甩在了苏景华的衣裳上。   竟是斗篷,裤腿和长袍上都沾上了脏污,那护院惊地忙下马请罪,苏景华蹙眉唤了护院起来,打马上前冲苏定文见礼道:“父亲先行,容儿子回去再换身衣裳。”   出门做客,女眷一般会让丫鬟们多带一套相仿的衣裳,以备不时之需,然男儿却没那么麻烦,如今苏景华身上弄成这个样子,实在不好看,今日昌平侯府必定宾客盈门,太过失礼,苏定文闻言点头,道:“速速去吧。”   苏景华这才调转马头又往定安侯府奔回,只他转过街头,眼见着苏府的车队已经走远,却是没再往定安侯府去,而是果决地又调转了马头。   振威将军府和祁阳王府做为大丰顶尖的勋贵门阀,都坐落在一处,本就只隔着两条街巷。   今日昌平侯府有喜事,振威将军府的太夫人楼氏却是不去的,只令盛承义带了贺礼前往,而祁阳王府因祁阳王恰好在京,祁阳王妃又多年不曾出外交际,祁阳王便亲自前往。   故此两人便在振威将军府前头的街巷碰上了,笑着见礼后一并打马往昌平侯府去,刚行出没多远,就听前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如今天色尚早,这前头街巷又直通振威将军府和祁阳王府等不多的几家府邸,并不会有什么闲杂人来往,听到动静,祁阳王和盛承义都不觉听了说话声,凝眸望过去。   却见前头的拐角处,很快驰过来两骑,明显是谁家的公子爷带着个小厮。这边儿的几家府邸可不曾有这般年纪的公子哥儿,这人是谁,因是疑惑祁阳王不由愈发定睛去看。   只见那公子骑在马背上身姿挺拔,劲瘦如松,身子随着马背上下起伏,祁阳王终年在军营,却是瞧的出,这公子骑术不错,是个好苗子,不觉赞了一声,愈发转不开目光。   那公子穿着一件二色金团花宝相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腰带,外罩一件石青色起花八团倭缎面灰鼠里斗篷,因没及冠,头上不过束了个纂用青色缎带扎着,额上倒是勒着一条暗红抹额。   随着他越弛越近,祁阳王便瞧清了那公子的长相,面若冠玉,浓眉大眼,挺鼻薄唇,极是英气俊秀,只是却也极是熟悉,熟悉的好像时光倒流,那个一直是他骄傲的大儿子又回来了一般。   祁阳王如遭雷击,瞪大了眼,连手中缰绳都不自觉扯紧,一下子停马在街,脑中一阵惊愕,叫道:“肃哥儿……”   祁阳王世子的名讳却正是萧岚肃。   一旁盛承义也停了马,诧异地瞧向旁边愣在当场的祁阳王,道:“郡王没事吧?这是定安侯府的三少爷苏景华,华哥儿这位是祁阳王。”   盛承义的话唤醒了祁阳王,他回过神来才发觉不知何时,那马上的少年已经骑马到了近前,正目光明亮,有些好奇有些诧异地瞧着自己。   离地近了,祁阳王发现这少年竟更像是自己的大儿萧岚肃了,五官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萧岚肃自幼便是按世家继承人的要求严苛教养的,小小年纪时便一副沉稳冷肃模样,而眼前这少年瞧着有些单薄跳脱。   若非如此,祁阳王真要以为是时光倒流了,他震惊地盯着苏景华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那边苏景华却已下了马忙忙向祁阳王见了礼,心中亦是有些翻江倒海,祁阳王这才回过神来,竟是翻身下马亲自扶了苏景华一下,将人托了起来。   苏景华勉强稳住心神,又冲祁阳王道了谢,这才笑着冲盛承义道:“盛大哥这是要前往昌平侯府去吗?”   盛承义便笑着道:“正是要往昌平侯府去,你怎这大早上的来了这里?可是有事?”   苏景华笑着道:“我也是要到昌平侯府去的,只是昨日五姐姐听闻太夫人又有些咳喘放心不下,亲自熬了一盅药膳,细细在文火上炖了一夜,今儿一早便吩咐我先给太夫人送过来。”   祁阳王闻言这才瞧见苏景华身后小厮的马背前确实放着个厚厚的包裹,这下才弄清楚,眼前这个少年郎乃是那日在大国寺中瞧见的那位有些面善的苏姑娘的弟弟。   当日他只觉璎珞似曾相似,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如今再瞧和祁阳王世子容貌如出一辙的苏景华,祁阳王才蓦然想了起来为何会瞧着璎珞面善了。   顿时心中更是翻江倒海的厉害,瞧着苏景华的目光简直恨不能将他看穿。   苏景华有些难以承受,禁不住冲盛承义拱了拱手,道:“如此,小弟便先将药膳送过去了,免得凉掉,失了药性。盛大哥先行一步吧。”   盛承义点头,祁阳王却盯着苏景华,冲盛承义道:“既然这位小公子也是要去昌平侯府的,不如我们便在此稍候片刻同往吧。”   盛承义微愕,苏景华面露受宠若惊,忙道:“晚辈怎敢烦劳郡王等候,万万使不得,再说晚辈身上方才不小心被践了污秽,一会子还要先回府去收拾一二。”   祁阳王见苏景华言辞恭敬地拒绝,一时面上神情更为和善,点头道:“不知小公子是哪年生人?父亲又是定安侯府哪位老爷?小小年纪倒已进退有度,不错。”   苏景华被赞的面容微红,躬身道:“小子父亲是定安侯府的三老爷,小子是天玺元年冬生人,再过个几日便虚岁十二了。小子驽钝,不敢当郡王如此夸奖。”   祁阳王闻言双眸眯了眯,攥着马缰的手都因用力过度而筋骨微微凸起,一旁盛承义一直用余光留意着祁阳王的动静。   他平日里跟随祁阳王,对祁阳王还是熟悉的,祁阳王虽则瞧着和善爽朗,但统军之人又怎么可能是真的对谁都无害和善呢,盛承义却是瞧出,对苏景华,祁阳王是真的慈和温善。   祁阳王世子萧岚肃,盛承义却是不曾见过的,可太夫人却说苏景华和萧岚肃容貌肖似个八九分,即便因此,祁阳王对苏景华格外亲厚,可也不至于如此激动。   盛承义余光发觉祁阳王如今心绪翻涌,简直是前所未见的。只怕这苏景华当真和祁阳王府有所瓜葛。见火候差不多了,盛承义便笑着拍了拍苏景华的肩头,道:“难为你这大早上的跑一趟了,快送过去吧。”   苏景华这才又冲祁阳王施了一礼,翻身上马而去。   祁阳王目送着苏景华的身影消失,这才转身冲盛承义道:“刚刚想起,府中还有些事情没有交代清楚,静安先行一步,本郡王先回府一趟。”   祁阳王说着已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竟是一甩马缰又往祁阳王府的方向折回了。   盛承义不觉摸了摸下巴,也折返往将军府而去。他回到府中,苏景华已在太夫人的松鹤院中叙话,见他进来,王雪瑶便率先按捺不住迎上前来,道:“承义哥哥瞧那祁阳王反应如何?怎样啊?”   盛承义见她一双盈亮的水润眼眸瞪地大大的,殷切地瞧着自己,眸光凝了下,这才转身慢条斯理地脱了肩上斗篷递给丫鬟,又缓步往花厅中,见王雪瑶亦步亦趋的跟着,不觉好笑,道:“外头还真是冷,出去一趟浑身冒寒气,嗓子都被寒风吹干了。”   王雪瑶忙越过盛承义,亲自去沏了一杯茶,捧着回来时,盛承义已经和坐在罗汉床上的太夫人请过安,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王雪瑶将茶端给盛承义,盛承义含笑接了,瞧着王雪瑶近在咫尺的脸庞,道:“我这回来还是头一回喝上瑶妹妹泡的茶,还是苏家小弟面子大。”   王雪瑶面上一红,瞪了眼盛承义这才忙退到了太夫人身旁坐下,太夫人笑着拍了拍王雪瑶的手,道:“行了,快别卖关子了,你瑶妹妹面皮薄,仔细逗恼了,回头再不给你老脸色。”   王雪瑶见连太夫人也忙着盛承义欺负她,顿时脸色涨红,平日里她羞了自然就甩袖起身躲了,偏这回心里还记挂着苏景华的事儿,起身是舍不得的,一时羞地扯着太夫人的胳膊恼道:“祖母……”   一番娇羞之态,引得太夫人和金嬷嬷连连失笑,盛承义目光在王雪瑶身上留恋片许,这才开口道:“孙儿瞧着祁阳王心绪浮动极大,还特意问了苏家小弟的生辰父亲,苏家小弟刚走,祁阳王便也不去昌平侯府折返家中了。十有八九苏家小弟和祁阳王府有渊源。”   苏景华原本就是个极为敏感的孩子,他今日见到祁阳王,自然早便察觉到祁阳王对他的不同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瞧见祁阳王便有股自然而然的孺慕感和亲切感,且他瞧着祁阳王也觉得自己和他的容貌极为肖似。   从祁阳王的反应上,苏景华也感觉到了不寻常来。只如今听到盛承义这番肯定的话,他还是脑子轰然一声,心里五味杂陈起来。   太夫人先前不过是有所怀疑,如今听闻盛承义的话也是楞了下,沉默片许,这才瞧向苏景华道:“祁阳王府如今子嗣不丰,就只剩下一个庶出的三少爷,那三少爷还是个身子骨弱的,倘若华哥儿真是祁阳王府的血脉,祁阳王只有高兴的,是万不会让郡王府的血脉外流的,华哥儿可想好以后怎么办了?”   苏景华如今脑子一片混乱,闻言面上尽是挣扎迷茫之色。太夫人心中叹了一声,若这苏景华当真是祁阳王世子的血脉,对苏景华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定安侯府子嗣虽说算不上多繁茂,可也不差三房这一个外室生养的庶子,苏景华在定安侯府也不受重视,甚至被苏定文厌弃,然则祁阳王府却不同。   祁阳王妃所出的嫡长子和嫡次子一起没了,爵位便要平白落在路姨娘出的三少爷身上,那路姨娘可不是个省心安分的人。祁阳王妃哪里甘心,这正是因此这些年连外出走动都不曾,心灰意冷,听闻是疾病缠身。倘使知道长子还留下了这么一点血脉,又有苏景华这副肖似了祁阳王世子的容貌,还不得如获至宝,疼到心肝里去。   至于祁阳王,虽则也是疼爱庶子的,可也要为郡王府的未来考虑,郡王府军功起家,以后自然还要靠这个顶立门户,那庶出的三少爷却是个习不得武的病秧子,如今上天恩厚,有苏景华这么个身体康健的孙子,便是从小没养在郡王府没什么感情,对祁阳王来说,只怕也是有了希望,不会不重视培养的。   且祁阳王世子又是死在了战场上,去后皇帝追封为永宁侯,苏景华的来历便是再不光彩,那也是祁阳王世子所出,祁阳王府请封世子,皇帝也没道理不偏袒着祁阳王世子留下的骨血,发而相着一个妾生子的。   苏景华若然被祁阳王府认回,前途倒是不可限量,只是对苏璎珞来说,这却未必是桩好事。   她本来就是外室所出,身世上不怎么光彩,若然再有个不安于室,红杏出墙的生母,那只怕更要一辈子受人指点,被瞧不起了。   便是寻常百姓家娶媳,都不会聘那等母亲水性杨花的姑娘,更何况是这注重规矩礼仪,名声清誉的富贵之家了,若然此事被迟家老太爷知晓,只怕苏璎珞和迟璟奕的亲事都要再生波折。   更则,迟璟奕回去了祁阳王府,便不可能再和苏璎珞交往过密,姐弟相称了,不然莫说是苏璎珞姐弟,便是去世了的祁阳王世子都要受世人唾弃。   璎珞可就只这么个弟弟,这样一来便等于连这个撑腰的弟弟都没了。   不过这总归都是别人家的私事,太夫人也不好过分干涉,见苏景华一脸迷茫懵懂,只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此事尘埃落定前,你还是莫太多露面于人前的好,依我看,今日昌平侯府便先寻个由头不去了吧。”   苏景华听到太夫人此言,本能地应了一声,又握着拳头垂了头,心中却一直在想。   倘若自己真是祁阳王世子的孩子,那么祁阳王府为何半点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祁阳王世子又是如何和身为苏定文外室的母亲牵扯在一起的。   一时又想到这么多年来苏定文对自己的冷眼淡漠和厌弃,心中怎么也平静不起来。   那边定安侯府的马车却已经行到了昌平侯府,作为姻亲,今日定安侯府一行自然来的是早的,此刻昌平侯府虽然已经大开中门,迎接来宾,可侯府门前街上却还没什么马车停靠。   定安侯府的马车直接便行到了侯府门前,璎珞和苏瑛紫前后下了马车,抬眸望去,就见昌平侯府颇为宣阔的大门,府门两侧挑起了大红灯笼,金匾上也挂起了红绸,显得一派喜庆。   一众两排的门房小厮皆穿着簇新的青布衣裳,玄色裤子,腰间扎着藏青汗巾垂首恭敬站在两侧。早便有小厮在定安侯府的车驾驶进侯府前街时便往里头报了信,故此大门前昌平侯世子白锺已亲自迎了下来。   苏瑛琼和昌平侯世子倒是琴瑟和鸣,听闻夫妻感情极好,如今苏瑛琼又为昌平侯世子添了第三个嫡子,今日幼子洗三昌平侯世子自然是春风满面,迎到苏定文和老夫人面前便行了大礼,道:“小辈过洗三倒还累地祖母和岳丈亲来,实在是折煞了他。”   昌平侯世子说着又冲大夫人几个行礼,态度颇为有礼,璎珞望去却见昌平侯世子瞧着已而立之年,身材高大挺拔,面容俊朗儒雅,一表人才。倒也不枉老夫人一直以嫁入昌平侯府的苏瑛琼为傲。   一番厮见,昌平侯世子侧开身子让着老夫人一行进府,老夫人满脸笑意地问着,“琼姐儿这一胎怀相一直都不安稳,如今可算是平安产子了,琼姐儿如何?哥儿可好,可取了名字?”   昌平侯世子笑着道:“夫人这一胎不知为何有些艰难,生的却顺利,没一个时辰便顺利产子,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因怀着的时候总吃不下东西,故此虚弱了些,还须得好好调理。孩子如今只取了个小名,康哥儿,是母亲娶的,实在是这孩子不比他两个兄长那么健壮,有些个瘦弱,母亲希望孩子能够安康。”   苏定文便连连点头,道:“亲家母历来最是慈爱,这乳名取的极好。”   说话间一行人便进了昌平侯府的大门,刚绕过松鹤山水的大理石影壁,就听闻府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分明是又有贺客到了,侯府派往前街的传话小厮快马来报。   这么早会来的贺客都是姻亲之家了,也不必刻意回避,苏定文一行顿时便都站住了。   昌平侯世子笑着道:“祖母岳丈稍后,我去看看。”   昌平侯府世子快步绕过影壁,便有小厮匆匆下马奔上了府门前的台阶,瞧见昌平侯世子来不及行礼便道:“世子爷,前头靖王世子来贺喜了。”   小厮的声音极大,不仅昌平侯世子听的清楚,便连璎珞一行也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间不觉都愣住了,唯璎珞低垂着双眸,凝了眉,心中不觉紧了一下。   影壁外昌平侯世子半响都没回过神来,饶是他平日里也算沉稳敏思之人,这会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昌平侯府虽则还算繁盛,可那也是比一般的功勋侯府强些,和靖王府比那就不是差之一头两头了,大丰建朝本就只封了两家世袭罔替的亲王府。   一家靖王府,另一家明王府,可惜的是明王府先帝时候犯了事,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而靖王府便成了如今大丰唯一的铁帽子王府,更何况,皇上对靖王还一直宠信有佳。   今日的洗三礼,昌平侯府自然也是往靖王府送了请帖的,可压根就没指望靖王府会来主子,便是昌平侯府嫡长孙洗三时,靖王府也不过派了长史官带着贺礼走了一趟罢了,今日这却是怎么一回事。   更何况,这位冷情出了名的靖王世子从来独来独往的,压根就没听说他参加过哪家府邸的宴席,今儿怎么就来了昌平侯府。   便真是这位靖王世子吃饱了撑着来凑热闹,哪也没来的这么早的道理啊。 ☆、133 盯视   昌平侯世子越想越是不对,蓦然脸色一变,心道不会是昌平侯府哪里惹到了这位靖王世子,靖王世子是来挑事的吧?   他想着忙问道:“靖王世子带了多少人?神情如何?”   那报信的小厮哪里敢多看秦严一眼,又哪里知道秦严神情如何,只磕巴地道:“靖王世子好像一个人……”   昌平侯世子见小厮话都说不全,气的踹了他一脚,提着袍摆就往府门去,一面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报侯爷,请侯爷过来迎客!”   门房这才反应过来,匆忙往里头跑去。   这厢昌平侯世子刚跨出大门,就见一骑自侯府门前长街奔来,即便只有一骑却有雷霆之势,昌平侯世子望去,马上人面具迎着天光,反射出清冷的光,使得那人气质更加冷凝沉肃,可不正是靖王世子秦严?   这位爷一向就是这么一副冷然模样,昌平侯世子实在瞧不出秦严是来贺喜的还是来找事儿的,只握了握拳头,扬起最大的笑容迎了上去,拱手见礼道:“今日敝府为幼子办洗三礼,没想到秦将军竟能光临到贺,当真是蓬荜生辉。”   秦严翻身下马,冲昌平侯世子略抬手,道:“昌平侯世子客气了。”   昌平侯世子听秦严竟果真是来道贺的,一时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却更加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位并非来砸场子的,还是让昌平侯世子扬起了最大的笑脸来,忙躬身请道:“秦将军快请进府,秦将军前来道贺原该父亲亲自过来迎接的,只门房办事不利,通报的晚了,想必父亲马上就到,秦将军且莫怪侯府礼数不全才好。”   秦严却摆手,一面随着昌平侯世子往里走,一面装模作样地瞧了眼还有些清冷的大门,道,“可是本将军来的早了些?”   昌平侯世子心道可不就是来的早嘛,这会子来的都是姻亲之家,寻常的宾客再过一个时辰过来都算是早的了。   不过瞧秦严语气诧异,神情也有些疑惑,昌平侯世子蓦然觉得自己懂了。   这位靖王世子成长坏境奇特,后来虽然被太后教导成人,可礼数上毕竟欠缺,不过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也没人敢挑剔这位爷的礼数。听闻这位爷就没参加过什么宴席,今儿甭管这位是为何心血来潮来了他们侯府,来的这么早,大抵是这位爷就不知道几时来才是常理。   想明白这一点,昌平侯世子总算是不战战兢兢了,笑着道:“哪里哪里,秦将军来的正是时候。”   说话间两人便进了府门,绕过的影壁。这一番迎接也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故此璎珞一行自然是没能避开的。   璎珞顿时便感受到了来自秦严的灼热目光,像是一张被织的密密匝匝的网顿时将她兜在了里头,让她瞬间便有股空气稀薄之感,璎珞有些不自在地将阿头又往脖颈里埋了埋。   这边苏定文忙也上前两步迎了上去,道:“秦将军今日也来参加洗三礼,当真是康哥儿的福气。”   秦严闻言这才收回那道肆无忌惮望向璎珞的目光,道:“苏大人客气,上次因本将军之故,禁卫军对定安侯府多有叨扰,苏大人对本将军的搜查极为配合,今日既是苏大人的小外孙洗三,本将军自然是要来道贺的。”   苏定文顿时便愣住了,听秦爷这意思,竟然是以为上次他搅合了他们府上纳征的喜事儿,加之他配合搜查,故此今儿特意来昌平侯捧场的?   这靖王世子,堂堂二品鹰扬将军竟然是因为他才来贺喜的,苏定文顿时只觉受宠若惊,又感扬眉吐气,面上一阵荣光地挺了挺背脊,笑道:“秦将军实在是折煞了下臣,北耀奸细在天子脚下行刺将军,人人得而诛之,下臣只恨当日没能亲自抓到那刺客千刀万剐,配合将军拿人,哪里又敢当将军如此赞誉。”   旁边昌平侯府闻言觉得难以理解,靖王世子竟然是这样礼贤下士,亲和多礼之人?就因为上次搅扰了定安侯府的喜事,今日就来捧场补上?这还是我行我素,嚣张跋扈的靖王世子吗?   不过秦严都这么说了,昌平侯世子也就不再多想,勉强信了,不然就更没理由解释秦严今日的莫名举动了。   昌平侯世子附和了两句,秦严却已两步行到了老夫人一行面前,竟是蓦然站住了脚步,冲老夫人道:“是定安侯夫人吧?上次禁卫军入侯府内宅,本将军本该亲自去向侯夫人赔罪的,只因当时本将军身上有伤,且公务在身,又怕惊扰了侯夫人,故此未曾前去拜见侯夫人,却不知当日侯夫人可曾受惊?”   秦严进来,老夫人便带着女眷退到了一边,原本各府设宴,男女客人自然不是一起从大门进府的,多是分开入府,女客直接乘马车从侧门被拉进府中送往内宅的。   可这会子还没到宴客时间,侯府门前清净的很,故此也便没再麻烦地往侧门跑,一家子索性都往正门进了。谁知道就生出了这样的变故来,侯府这边又未出阁的姑娘,老夫人都带着人避到了路边了,按理说秦严就该目不斜视的过去才是,谁知道他竟出其不意地谦和起来,还特意赔不是来了。   老夫人愣了一下,心道这靖王世子瞅着也没外头传言的那么骇人,忙回了个礼,道:“秦将军言重了,刺客进了家门若然不搜查出来才是大祸事,秦将军领兵甚严,禁卫军行事有理有据,对侯府女眷及下人也甚为客气,妾身并不曾受惊,秦将军也不必为此事挂怀。”   秦严身份摆在那里,加之他气质便收敛时也带着冷煞之气,便老夫人回话时也不敢多直视他,后头大夫人等人更是低着头,莫敢多看了。   故此老夫人说着话,秦严的目光再度肆无忌惮,明目张胆的越过老夫人的肩头,直直投射在站在后头的璎珞身上。   她今日穿着件桃红色牡丹掐银锦绣广袖短袄,下头却是一条素白镶桃红澜边的月华裙,腰间束着条石榴红绣紫蓝色缠枝牡丹的腰封,束腰下缀着碧玉环佩压裙,肩头披着密荷色锦绣白狐狸皮斗篷,头上简单的绾着单髻,插着红宝石累丝蝴蝶金步摇,步摇在两颈边垂下赤金缠丝流苏来,挂着两颗拇指大小水滴形的红宝石。   未曾带耳坠,那两串流苏红宝石却恰落在颈窝间,随风摆动,一下下撩拨着她白皙优美的颈项,当真是平添妩媚风情。除此之外她身上便没有其它饰品了,一身装扮喜庆又不显耀眼,倒是很附和庶女的身份。   且今日乃是洗三礼,多半姑娘都会穿这样的红色衣裳,想来她已然是低调打扮了,不过人长的好看,即便这样打扮也将身边几个姑娘都比了下去。   红衣一向衬她,映的肌肤越发欺霜赛雪,只可惜她一直低着头,从他进来便没抬起来过,一眼都吝啬给他。   不过她这样低着头,那双妩媚的眼眸浓密如蝶翅般的睫毛静静伏着,倒更显眼尾上翘,翘鼻秀美,气质也多了两份平日少见的柔婉雅致,秦严原本就想好好瞧瞧她,可这一瞧便有些收不回目光,挪不开眼来。   说起来上次两人在梅花林中见了一面,可那时候她气恼异常,一直都在和他闹,他还真没能好好看看她。如今她这般站在眼前,一动不动由着他看,秦严倒觉得身边的这些人也没那么碍眼了,目光更加地恍若实质,将璎珞从上扫到下,从下扫到上。   璎珞一直都知道秦严是个不按理出牌,我行我素的,可也全然没想到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这样肆无忌惮用目光凌虐调戏她。   他那目光,简直让璎珞觉得自己是赤身站在人群里的,饶是她力持镇定,一遍遍告诫自己要不动声色,要面无表情,要装作根本不识得眼前人,可在老夫人都说完了话,秦严却还不收回目光,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默不作声时,璎珞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怒容来。   她总算是有点反应了,秦严扬了下眉,心情跟着飞扬,终于挪开视线冲老夫人道:“如此便好。”   秦严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心生叹息。   这人见到了,就想多看几眼,多看了几眼,就想能说上两句话,当真是不由己啊。   他想着,不再理会老夫人,却是又将目光看向了璎珞,道:“对了,上次本将军事急从权好似进了苏五姑娘的院子,虽然只是虚惊一场,那刺客是躲在了后花园中,可想必苏五姑娘也是受了惊吓的,本将军在此向五姑娘致歉了。”   璎珞觉得自己并不是冲动易怒的人,可不管她如何能忍冷静,秦严好似都有能瞬间将她激的怒火三丈,跳脚急躁的能耐。   她甚至都感觉到了秦严这话说罢,四周传来的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这众目睽睽的,秦严这般没完没了,他到底是想干嘛。   饶是璎珞再恼火,面上却也不敢表露半分,忍了又忍,福了福身,道:“将军多虑了,小女不曾受惊,更不敢当将军的致歉。”   她已经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谦恭了,可话说出口,话语和语气还是免不了有些生硬。顿时周围气氛更加古怪了两分,秦严尚未言语,苏定文便上前一步斥责道:“怎么和将军说话的,小女言语无状,还请秦将军莫和她计较。”   秦严摆手,道:“苏大人多虑,上次确实是本将军唐突了五姑娘,五姑娘心中有气也是在所难免。这样吧,今日本将军出来也没带什么物件,这枚玉佩便算是本将军给五小姐的赔罪礼了。”   秦严说着竟是抬手一扯,将腰间挂着的玉佩给拽了下来,旁若无人地递给了璎珞。   顿时四下又静寂无声了,一众人呆若木鸡。   璎珞瞧着伸到眼前的大手,有种扑上去一刀将其砍断的冲动,男人身上的玉佩算是贴身之物了,这是随便能够送人的吗!?秦严这般放肆,璎珞又怎么可能伸手去接!   谁也没想到秦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男子的贴身玉佩哪里有随便给人家闺阁女子的道理?可靖王世子偏就干出了这样的事情来,你若说他是有什么图谋吧,他又是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在那女子长辈都在的情况下,光明正大的赠送。这实在和私相授受什么的也沾不上边儿。   这叫什么事儿啊。   璎珞抗拒着不接,秦严却也不着急,像是半点没发现有问题般,递出的手纹丝不动停留在璎珞眼前。   璎珞微咬了下唇,又福了福身,道:“将军误解了,小女子不曾生气,小女子心中甚为感激将军捉到了那刺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这样看,将军对我们侯府是有大恩的,小女子如何还敢再收将军的致歉礼物。”   听璎珞这般说,老夫人等人都松了一口气,可秦严却并未收回手,道:“老夫人教导有方,苏五姑娘更是深明大义,本将军治军一向赏罚分明,五姑娘这般更该予以嘉赏,这枚玉佩就全当给五姑娘压惊嘉赏了。”   好嘛,就这么转眼间,致歉就变成了嘉奖。   璎珞对秦严的无耻厚颜又有了新认识,身子都僵硬了起来,只觉四周望过来的目光简直都成明悟的了。   其实这当真是她多想了,人心中有鬼,旁人就是不经意扫过来一眼都会觉得人家的目光包含了各种意味。   事实上,秦严面上带着面具,若非和他面对面地对视,还真很难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了哪里,且老夫人带头,众人便是再好奇也不敢罔顾礼仪随便抬头打量这位名声奇差的靖王世子。   故此大家根本就没发现秦严的目光从进来就几乎只给了一个人,只是此刻秦严揪着璎珞不放,大家才有些心思浮动,狐疑起来。   苏定文也觉奇怪,目光来回在秦严和璎珞面前转了好几圈,他虽心思动了动,可很快就否定了。靖王世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和璎珞这个庶女有牵扯,更何况,这个庶女还是有了婚约的。   若然靖王世子不知道这个庶女有婚约,一时间瞧见璎珞姿色丰艳无匹,起了心思,想纳回去做妾,送个玉佩也不算奇怪。可问题是,当日靖王世子跑去侯府时就是璎珞的纳征礼,靖王世子是定然知道璎珞有婚约在身的。   靖王世子要什么女人没有,又怎么会看上个有了婚约的庶女?   靖王世子就是个不知礼数为何物的,旁人做出来的失礼之事儿,兴许在这位眼中压根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兴许人家就没觉得送个玉佩有什么不对,不然也不会当众如此行事。   至于靖王世子这么坚持璎珞收下玉佩,那不过是上位者不允许旁人拒绝罢了。   苏定文想着便笑了,冲璎珞道:“既然是秦将军奖赏你的,你便收下吧,有你祖母和为父,以及各位伯母婶娘在,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妥来。”   璎珞心中实在不明白,秦严为什么就这么坚持,非要她拿了那玉佩不可,她觉得秦严行事不会没有目的,相反,这男人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从来就不做无用功。   只不过她却也看的出来,秦严今日是定要她拿了这玉佩不可的,若然她不收下,他只怕不会收手。   加之苏定文又开了口,四周各种目光不断往她身上招呼,璎珞到底扛不住了,福了福身。   抬手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指,捻着那玉佩的系绳,从秦严大掌中取过了玉佩,碰都没碰秦严手指一下。   她拿了玉佩,便将手收进了广袖中,只那玉佩上好似还沾染了秦严掌心的热度,令她手中微痒起来,恨不能丢了玉佩往身上使劲蹭上一蹭。   璎珞素手一扬取走了玉佩,秦严才若无其事的收回手,不再做什么令人费解之事,转身往府中走,一面冲跟随上来的苏定文道:“当日因故本将军令禁卫军抬走了迟家下到府上的聘礼,这些时日本将军因雪灾一事忙碌,竟是将此事忘记了,今日方才想起,一会子本将军便让人将抬走的聘礼如数奉还,还望苏大人莫怪。”   璎珞听到秦严这话,心中更加砰砰乱跳,一团烦乱,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秦严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竟要将迟璟奕的聘礼还回来,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般想着,璎珞便觉得手中的玉佩愈发烫手了起来,她拧着眉将秦严方才的举动和话语又一遍遍回想了下,可还是一无头绪。   倒是那边苏瑛玥抬头望了眼前头秦严离开的身影,又盯向有些心不在焉的璎珞,目光闪烁起来。   ------题外话------   推荐下好友新文,君残心《嫡女风华之侯门少夫人》感兴趣的妞可以去看看哟 ☆、134 质问   苏瑛玥这一刻脑中电光火石地想到了很多,那次苏瑛珍便是被秦严送回的苏府,与此同时还有两个母亲寻来收拾苏璎珞的人贩子,结果妹妹被送进了家庙,如今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进京后食味楼起火,街头暴乱,又是这个靖王世子救了苏璎珞,并且将人送回了定安侯府。   更为可疑的就是上次苏璎珞的纳征礼,好端端的,定安侯府怎么就进了北耀的刺客,结果连聘礼都被抬走了,到现在都没能奉还,而这个靖王世子当日还进了苏璎珞住的秋水院。   还有苏瑛蓝半夜叫嚷着苏璎珞在屋中会奸夫,虽然当日什么鬼影都没发现,可是这更奇怪,苏瑛蓝又不是傻得,怎么可能无中生有就想那么轻易地将污水泼到苏璎珞的身上。   除非当夜苏璎珞的房中当真进了男人!   苏瑛蓝是真听到了动静,这才不管不顾地冲动闹了起来,只是她没能料到那男人的本事那般大,轻轻松松便躲过了侯府的下人罢了。   若不然苏瑛蓝怎会那么倒霉,自己跌下窗户连门牙都甩掉了!   分明便是那男人动了手段,若然那个人是靖王世子,凭借着靖王世子的能耐,莫说是几个侯府的婆子丫鬟,便是禁卫军来了,他也能从苏璎珞的闺房中逃脱出去。   这般想着苏瑛玥几乎已经笃定了,苏璎珞和靖王世子有不可告人的奸情!   这个认知令苏瑛玥不可置信地烧红了眼睛,只觉一阵骨寒,靖王世子这样的人,竟然为苏璎珞做了这么多事情,今日又不顾众人的眼光早早跑到这昌平侯府来见苏璎珞。   即便是苏璎珞已经定了亲事,靖王世子都毫不介意,苏璎珞这个贱人!狐媚子!   靖王世子这分明是被苏璎珞给蛊惑地五迷三道了,有这样一个男人在后头撑腰,莫说是她别想报仇了,说不得连大哥和二哥两个嫡子都要为苏景华那个庶子让路!   苏瑛玥越想越是心惊,越来越是惊惧害怕,藏在袖中的手早已深深攥了起来,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好在这会子众人都还没从方才的一番事情中回过神来,目光都还集中在璎珞的身上,这才没人发觉她的异样。   璎珞心思也还放在秦严的身上,自然也未曾多加注意苏瑛玥,倒是苏瑛紫一直知道秦严和璎珞的牵扯,见靖王世子明显是不肯放手,不觉目露担忧的看了眼璎珞。   靖王世子那样霸道一个人,他不肯放过五姐姐,五姐姐真能顺利嫁到迟家去吗。   不过瞧靖王世子那样,好似真的很喜欢五姐姐,被这样的男人如此倾心相待,也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情。   更何况那迟家的大少爷也是真心倾慕五姐姐的,苏瑛紫担忧的同时不觉轻叹了一声,希望将来她也能找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她不求能像五姐姐这样幸运,被两个那样优秀出众的男人喜欢,只求那人能有担当,能为她遮风挡雨,能让她嫁过去将姨娘接出苏府安置在外便好。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有吗。   苏瑛紫却不知道璎珞这会子心头烦乱,实在没什么好羡慕的,倘若知道她的想法,璎珞只怕会欲哭无泪。   她自秦严从林山行宫回来便觉自己每日都置身在担惊受怕,煎熬烦躁中,简直没半点想要的安宁悠然。自从大国寺青桐的事情后,她心中虽然一遍遍的说服自己,怪不得迟璟奕,要大度要包容,可心底深处却像是被种下了一根刺一样,只要想到就会引得一阵烦乱焦躁。   青桐的出现好像在她心中和眼中令通房小妾这样的存在一下子具体鲜活了起来。   以往看着姜姨娘青姨娘,她也知道这古代通房妾室是正经存在,都免不了的,便连她这身子都是出自姨娘。可她们终究是苏定文的姨娘,然青桐的出现,却让她一下子对“未来夫君的通房姨娘”这个存在有了个最直观的认识。   她总觉得青桐不会是最后一个,这种想法像野草一样滋生蔓延,便她知道自己这样不理智,可却阻止不了心中的厌烦腻味与日俱增。   甚至在想起迟璟奕时,也没了以前的平静,变得有些烦躁,不愿多想。对这门亲事的热情期待和坚持也跟着大打折扣。   自从到了这里,她努力让自己适应,努力想要过好日子,不管环境多恶劣,情况多糟糕,不管经历了什么,她都在坚持着,可如今却生出一种无力感来,只觉自己就像是一条破旧疲累的小船,被甩在狂风浪潮中,越是挣扎越是被扑打,随时都会被淹没拍碎。   庞大的礼教压得她喘息不过,秦严身上那种上位者统治者的霸道随性更是令她生出前所未有的抗拒和厌烦,便他不曾真正伤害过她,便他甚至是包容她迁就她的,她还是越来越难以放下心怀,令自己打开心房,反而将一颗心裹得越来越严密了起来。   恋爱是需要一个轻松心境的,可现在不管是苏府的虎狼环伺,还是和迟璟奕的婚事,亦或是秦严的纠缠,都让她筋疲力尽,心生厌倦,她觉得感情果然不适合她,还是做生意来的干脆爽利,若然能够逃避,她真想抛开这一切,甩开苏府这个牢笼,寻个地方过自己的悠闲日子去。   什么靖王世子,什么迟家大少,什么嫁人通房,难以受孕,嫡庶之争,这些她统统都不要管,这个见鬼的世界她受够了!   当然,这些念头也不过是想想罢了,璎珞甚至都不敢让它们冒头,她知道逃避是没用的,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深吸了一口气,璎珞不再多想,垂首站在老夫人的身后,越发安静起来。   老夫人回头看了璎珞一眼,见那边秦严和苏定文三人已经走的没了人影,这才道:“走吧。”   没走多远,便碰上了昌平侯夫人尉氏派过来迎人的万嬷嬷,见礼后,万嬷嬷便笑着道:“知道老夫人和夫人小姐们定然放心不下我们大夫人,我们侯夫人已经移步去了大少奶奶的紫竹院,吩咐奴婢过来迎了亲家老夫人和各位夫人小姐直接过去紫竹院,不必往我们侯夫人的正院去了。”   马氏便笑着道:“还是亲家夫人想的周到。”   紫竹院倒是很快就到了,院子中守着不少丫鬟婆子,却安静规矩,紫竹院建造的雅致富丽又处处精致,看的出苏瑛琼在昌平侯府的日子确实过的不错。   站在廊下穿着葱绿比甲的俏丽丫鬟见到老夫人一行过来,忙忙打起了帘子,笑着道:“亲家老夫人,各位夫人姑娘们来看大少奶奶了。”   说话间便有几个穿金戴银,满头珠翠的夫人簇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走了出来,那夫人瞧着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颇显年轻,穿着件朱红色遍绣梅花的长褙子,容貌不过中上,只浑身却有股温和娴雅韵味,眉目间有种亲和力,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想来便是苏瑛琼的婆母,昌平侯府的侯夫人尉氏了。   她笑着迎了出来,福了福身,道:“老夫人竟是亲自来了,可见多疼琼娘,莫不是恐我这婆母委屈了琼娘吧?”   马氏笑着迎上,道:“说哪里的话,这满京城的夫人谁不知道亲家夫人是个疼儿媳的,琼娘福气着呢,敢情是不欢迎我这老婆子了,方才说这样的话呢。”   尉氏忙忙扶住了马氏的胳膊,道:“这满京城又有谁不知道老夫人是最有福的,我这巴不得老夫人住到我们侯府来,日日让我亲香着好沾些福分呢。”   两人说笑着,一众晚辈附和着进了屋。   苏瑛琼却是安置在里头的内室中,众多在明间见了礼,尉氏方道:“琼娘在里头,早便盼着老夫人和诸伯母婶娘姊妹们来呢,老夫人快进去吧。琼娘还虚着,我便不进去吵她了,往前头再瞧瞧各处可都准备妥当了。”   老夫人忙点头道:“让你辛苦了。”   尉氏又客套了两句,便带着三个儿媳出了屋子,往前头去了。   璎珞等人这才在老夫人的带领下往内室去瞧苏瑛琼。   与此同时的迟府,一早迟璟奕也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到昌平侯府贺喜。毕竟璎珞和苏瑛琼乃是亲姐妹,如今他和璎珞定了亲事,未来长姐添子,又怎能不到贺的。   只他尚未出门,随墨便脚步匆匆地进了书房,禀道:“大少爷,老太爷和太夫人的马车到了府门前了!”   迟璟奕闻言不觉一愣,早先他和璎珞定亲,迟老太爷和太夫人放心不下便已从老家动身往京城里来了,可这些时日四处降雪,两位老人到底年纪都大了,行程便慢的很。   迟璟奕前两日才派管事前去打探,说是两位老人只怕还滞留在鹤州一带,怎么今儿突然就到了,且也没早传来消息好让他前去接应。   只这会子也不是发愣的时候,迟璟奕忙起身匆匆往大门去。他刚出了院子,远远便见一行人过来,打头被搀扶着的老人瞧着鸡皮鹤发,气色却很不错,红光满面,微微发福的脸上带着笑意,瞧着就像寻常的田舍翁,只一双老眼却不意间迸射出睿光威仪来,令人不敢放肆小觑,正是曾累官至吏部尚书的迟家老太爷。   迟璟奕是迟老太爷亲自教养长大,和祖父感情深厚,又一向敬重祖父,忙大步迎上便跪在了地上,道:“为孙儿,累祖父祖母冬日赶路,劳神伤身,孙儿有愧。”   迟老太爷目光落在跪倒在地的孙儿身上,仔细看了两眼,这才道:“起来,随我书房说话。”   迟璟奕心中咯噔一下,站起身来,上前扶住了老太爷的胳膊,一路沉默着往书房去。   待得老太爷在书案后坐下,迟璟奕又亲自接过随墨手中的茶盏奉上,这才驱散了下人,站在了一旁等候祖父垂询。   老太爷的目光扫过站姿如松,长身玉立的孙子,揉了揉眉心,道:“你便没什么话和祖父说的?”   迟璟奕闻言心中发沉,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祖父早年便曾允诺孙儿,孙儿的亲事可自行挑选,只要门户相当,便会成全孙儿。这次孙儿得遇倾慕的姑娘,祖父随了孙儿心愿,孙儿感念祖父。苏五姑娘是个好的,如今祖父和祖母到了京城,孙儿想孙儿的年纪也不小了,祖父祖母为孙儿的亲事也操碎了心,早盼着抱重孙,不若便挑选个吉日,早早将亲事办了。”   听迟璟奕这般说,老太爷盯着他的目光露出了沉痛之色,道:“祖父没想到,亲自教养长大的奕儿也会对祖父阳奉阴违,欺瞒哄骗了,当真是长大了啊。”   迟璟奕闻言面色发白忙撩起长袍跪了下来,深深磕头,伏在地上,张了张嘴却是没能发出声音来。   老太爷见他态度虽恭敬,然那跪伏在地的姿态却透着无声的坚持和执拗,不觉长叹了一声,道:“爷爷问你,你的亲事可以定的如此匆忙?你父母尚未收到婚书,怎么就连纳征礼你都自行操办过了?”   迟璟奕咬了咬唇,终是道:“五姑娘品貌俱佳,孙儿恐她被人抢去,又实在倾心于她,故此便操之过急了些。”   听闻他这般说,迟老太爷的面色才略好了一些,目露些许欣慰,道:“你总算没再拿先前信上那套说辞糊弄爷爷。”   先前迟璟奕去信却是说,大国寺的大师为他卜了一卦,言道他近日命途多舛,干支一片忌神,必诸事不利,身体难安,主大凶,若要化解,便需在年前速速成亲。   先时迟老太爷便有些疑惑,平日里迟璟奕并非信这些的,随着越来越靠近京城,京城的消息传送过去,迟老太爷却是心中越来越明镜一般了然起来。   见迟璟奕跪在不言语,迟老太爷又道:“你怕谁抢了那苏五姑娘?靖王世子?”   迟璟奕顿时身子一僵,道:“爷爷明察秋毫,定然知道,苏五姑娘不想和靖王世子有所牵扯,她并非贪慕富贵之人,是个极好的姑娘。”   见这会子这个孙儿还生恐自己对苏五姑娘生出什么偏见来,迟老太爷面色微沉,道:“祖父知道她是个好的,既振威将军府你姨祖母说她不错,那便必定有过人之处。只是她再好,你也不该为她欺瞒祖父祖母,更不该为她罔顾迟家三代基业,企图和靖王世子争长论短,抢夺一个女人!迟家如今是什么门第,那靖王世子又是何人,难道你真心中不明!?”   迟璟奕闻言咬牙豁然抬起头来,道:“孙儿只知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此之为大丈夫。苏五姑娘选的人是孙儿,孙儿若连和靖王世子一争的勇气都没有,只怕更令祖父失望,更愧对于祖父的教导。”   迟老太爷却目光一锐,沉声道:“如此,祖父且不问你这个,你只告诉祖父,你可曾在茶楼中约见靖王世子,言道只要靖王世子能放手,便倾我迟家财力助废太子重返东宫?”   迟璟奕闻言顿时面色微变,双手攒握了起来,闭上了眼睛。   迟老太爷不觉声带震怒地道:“旁人不明白祖父当年何以早早致仕,乞骸骨返乡从了贱业,难道你也不明白祖父的一番苦心吗?”   当年迟老太爷在今上登基时选择辞官回乡,便是预测到了新朝会有动荡,只怕皇子争位会比先帝时更加厉害。   当年迟老太爷被人诬陷投进大狱,便涉及到了党争皇位之争,后来他虽官复原职,但却心有余悸,很清楚凭借迟家单薄的根基,若然再卷进这种事儿中,只怕再难翻身。   作为吏部尚书,又是根基浅的吏部尚书,皇子们是不可能放任他中立着的。到不如急流勇退,蓄积实力,图谋后代。   可迟璟奕明明知道这些,如今竟然为个女人色令智昏,跑去主动掺合夺嫡,拿整个迟家三代基业去豪赌,全然不顾忌迟家半分,做为迟家如今的少主子,他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才是令迟老太爷最痛心的地方,便是因这个,那苏五姑娘再好,迟老太爷都能以接受这样的儿媳。   迟老太爷声音颤抖,叹道:“奕儿啊,若然是这般,祖父当年又何苦早早退出朝堂,又何苦忍辱负重,自己自降身份,与民争利!” ☆、135 嘲笑   见迟璟奕沉默跪着,一言不发,迟老太爷却是重重地拍了下身前桌案,又质问道:“便没有这些,祖父且问你,那苏五姑娘的身子可有什么问题?!”   祖父是个睿智的人,想来有洞若观火,见微知著的本事。迟璟奕早便料想到有些事情可能瞒不过祖父,却也没想到祖父一旦起了疑心,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将事情都查了个清清楚楚。   也许祖父看似已经放权给了他,却一直都不曾放心,终究是还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迟璟奕闭上了眼眸,迟老太爷见他到此刻分明心中还在惦念着那苏五姑娘,一时面上震怒痛心之色更重,道:“你可知道,你祖母听赵大夫说了那苏五姑娘的身子后当场就晕厥了过去?我们迟家对未来嫡长孙寄予了多少厚望,你难道不清楚?”   迟璟奕心中自然都是明白的,他也知道他一意孤行非要娶了璎珞回来,未来定然也不会一路坦程,可他动了心,他身不由己像着魔了一般,但凡有一点希望就不愿意轻易放弃。   他自出生起,他的人生就已经被规划好了,他按照着祖父的教导,一步步在祖父为他设定的路上,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长大,毫无波澜地继承家业。   这不是他喜欢的一条路,可他却挣扎不了,而璎珞是他生命中出现的变数,他固然很喜欢璎珞,而她越难得之,他便越是难以放手,他甚至觉得若然失去了她,他的人生就真的只能这样,再无色彩而言了。   即便知道她身子有问题,将来可能无法有孕,他也从没放在心上,甚至更想将她迎娶回来,他告诉她,将来若是无法有孕,他便过继个兄弟的孩子,这话并不是哄骗璎珞的,他是真正这样想的,心底深处他想在娶妻生子一事上抗争一次,好似这样他的生命才会鲜活一些。   迟老太爷似知道孙儿这种心思,疲倦地道:“你从小就聪颖,是个天生的读书料子,小小年纪处事便沉稳机变,祖父知道你不喜欢生意,一心想走仕途立大业,祖父却生生阻了你。祖父怜惜你不得自在,便想着在你的亲事上,若然能顺着你的意思,便都由着你,可祖父没想到你……”   迟老太爷说着长叹一声,摆手道:“罢了,罢了,如今你也大了,你若然想科举出仕,祖父也不拦着了,家里的生意还有你父亲和几个叔伯,再不计也还有你的堂兄弟们。你去吧,祖父累了。”   迟璟奕耳闻迟老太爷说出这等心灰意冷的话来,一时间心中大恸,磕头道:“祖父,孙儿错了,孙儿知道错了。孙儿不该拿迟家的未来做赌注,只是苏五姑娘和孙儿已然定亲,请祖父成全孙儿。”   迟璟奕说着又深深扣头,语气中全是坚定之气,迟老太爷沉默了片刻,却道:“此事容后再说,既是定了亲,礼数便别差了,不要让旁人说道我们迟家不通情理,今日是昌平侯府洗三礼,你且起来收拾一番过去贺喜吧。”   迟璟奕这才抬起头来,道:“谢祖父宽容。”   迟老太爷摆手,道:“去吧,回来自行往祠堂跪着去,什么时候心中平静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见祖父。”   迟璟奕又恭敬地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出屋而去,他乘坐的马车刚离开迟府没两盏茶时候,便有一骑踏尘冲到了迟府门前,那马上之人长得极为魁梧,瞧着也就四十上下,留着络腮胡须,一双眼睛精湛慑人。   这人正是回京述职的丰州按察使海云天,大半个月前迟璟奕便和他的嫡长女海兰定下了亲事,双方父母皆已在两人的婚书上签字盖章。刚好到了年节下,海云天回京述职,长途跋涉,车队刚进了京城,他未曾回府去便先打马来了这迟府,要先瞧瞧未来的女婿是什么样的,能否配得上他海云天的嫡长女。   海云天作为三品大员,在地方上也是乾刚独断,说一不二的人物,常年养成了一种慑人威仪,虽然身上并未穿着官袍,可一身打扮也是富贵大气,纵马到了迟家府门外,未曾下马,只沉声冲站在府门的小厮大喝一身,道:“迟璟奕呢?让他出来迎接未来岳丈!”   各府的门房小厮都是有些眼力的机灵人,门房小厮虽然从来没见过海云天,可从他的神情举止气态已经瞧出此人非等闲之辈。   倒是没将海云天当成什么胡言乱语之辈,他们都知道大公子和定安侯府三老爷家的姑娘订了亲,眼前人自称公子的岳父,那便只能是苏三老爷了。   他们不曾见过苏三老爷,可却知道那是个文官,且听说长得儒雅俊美,可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苏三老爷啊,而且今日昌平侯府洗三,苏三老爷作为孩子的外祖父,不去昌平侯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虽然心中奇怪,可门房还是恭敬地回道:“回苏大人的话,我们大少爷两盏茶前就乘坐马车往昌平侯府去了,这会子苏大人去追,想来还能追的上。”   海云天闻言却是沉声道:“什么苏老爷?我乃丰州按察使海云天,可记清楚了!”   他言罢也再管呆愣的门房,调转马头便扬鞭往昌平侯府的方向奔驰而去。   一人一马走了个没影,门房小厮方才面面相觑地惊愕起来,商量了下,到底觉得方才那人不像是骗子,派了一个小厮将此事传进了府中老太爷处。   昌平侯府紫竹院的正房中,璎珞已经随着苏瑛玥几个向躺在床上的苏瑛琼见过了礼,坐在了一旁准备好的一排锦绣杌子上。   苏瑛琼的容貌和马氏倒有几分相似,眉眼却和宋氏如出一辙,刚刚生产完,脸上有些虚胖,气色还算不错,头上戴着个宝石蓝的暖帽,靠坐在大迎枕上,瞧着极是端方贤淑。   她倒是并非多为难璎珞,璎珞见了礼,她甚至将璎珞招到了面前,拉着璎珞的手细细夸了两句璎珞的容貌,末了又送了一对虾须赤金镯子,和送给苏瑛紫的见面礼同等价值,并无任何偏薄。   待璎珞姐妹坐下,老夫人等人和苏瑛琼说了会话,乳娘便将康哥儿抱了过来,小婴孩穿着喜庆的红衣裳躺在襁褓中,璎珞只远远瞧了两眼,谨慎期间并非往前头凑。   老夫人等人逗弄了一会子孩子,见苏瑛琼已面露疲倦之色,便笑着令她歇息,带着璎珞等人出了紫竹院,往侯府宴客的双喜院去。   双喜院是昌平侯府平日专门用来宴客之处,花厅修建的极为阔大,里头早已布置的花团锦簇,富丽堂皇,这么一会子功夫,花厅中已经有了早到的几家女眷,都围坐在尉氏的身边说着话。   老夫人带着人进去,众人皆起了身,一番见礼后,这才又重新坐下,尉氏也不拘束着璎珞几个姑娘,将昌平侯府的三个姑娘介绍给苏瑛紫和璎珞,便让她们到西次间去寻各府的姑娘们作耍。   昌平侯府的一嫡二庶两位姑娘,今日代表昌平侯府招呼一众姑娘的自然是嫡出的大姑娘白锦华。   她今年已十七,早便定了永昌伯府的嫡长子为夫婿,只因前年永昌伯府的老太爷过世,这才一直没能出嫁。她容貌娇美,性格也爽利,带着璎珞一行进了西次间便笑着道:“今儿来的都是通家之好的姑娘们,皆是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姑娘们,个个都好相处的紧,几位妹妹都不要拘束。今儿来的早,想必几位妹妹定没用好早膳,桌子上早准备了各色糕点,妹妹们随意取用,若是口味不对,想吃什么没有的也只管告诉我,我去让厨房现做。”   她声音清脆,笑容满面,语速有些快,话语连珠般滚落出来,并不让人觉得聒噪,却只令人觉得热情爽快。   苏瑛玥,苏瑛莺,苏瑛雨几个早便来过昌平侯府,和昌平侯府的姑娘都是熟悉的,闻言便笑着打趣了两句。   这边的动静立马便让屋子中的姑娘们都望了过来,璎珞和苏瑛莺皆是万里挑一的好相貌,顿时便引得姑娘们低声议论了起来。   “瞧样子是定安侯府的姑娘们,早便听说定安侯府出美人,果然如此。”   “呵,也不知道哪个是苏四姑娘。”   ……   窃窃私语声传来,这次是自定安侯府女眷被当街揍了一顿闹出大笑话后,头一次出门交际,璎珞早便料想到会有此一幕,闻言倒也没表现出不自在。   而苏瑛雨姐妹到底年幼,顿时便涨红了脸,往后缩了缩身子。璎珞望向苏瑛莺,却见苏瑛莺面上依旧挂着温婉的浅笑,倒像是没有听到姑娘们的嗤笑声般。   她脚步款款地寻了处没人的地方,姿态从容大方地坐了下去,还冲那些偷偷嚼舌的姑娘们笑着点了点头,一时间倒是震住了无数人。   大家见她这般姿态,再取笑倒反而落了下乘,渐渐的便没人再提这些事儿,只又若无其事的回过头,依旧三三两两的说笑起来。   苏瑛玥坐在了苏瑛莺的身边,却是笑着道:“四妹妹可真是厉害。”   苏瑛玥上次就是因被苏瑛莺坑了一下,这才害的受了重罚,跪祠堂又得了风寒,一直病歪歪的养到了现在。这会子她虽满脸笑意说着赞叹的话,可眼眸中的嘲意却是一览无余。   苏瑛莺瞧了眼苏瑛玥,笑着回道:“彼此彼此,三姐姐也是长进了不少。”   苏家几个姐妹都围坐了下来,璎珞自然不会用昌平侯府的糕点和吃食,不过和苏瑛紫坐在一起低声说着话。   没过两柱香时间,屋中的姑娘们便多了起来,香衣鬓影,朱钗宝翠,挤了一屋。人多了自然也就热闹了起来,叽叽喳喳的欢笑声不断传出。   苏瑛莺和苏瑛雨姐妹早便和相熟的姑娘凑做一堆说笑去了,苏瑛玥虽然是刚回京不久,还没能出门参加过聚会,可她是苏瑛琼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苏瑛琼该是早拜托了昌平侯府的姑娘,故此苏瑛玥也被白锦华拉着说笑去了。   苏府姑娘这边就只剩下璎珞和苏瑛紫二人还呆着,璎珞是心思不属,脑海中总闪过方才在侯府门前秦严和她说话的情景,老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事,因此连结交手帕交的兴致都被打压了下去。   苏瑛紫倒是有心多认识些姑娘,可她纵平日也算聪颖早慧,可到底跟着姜姨娘避居惯了,在穗州时宋氏便没怎么带她出过门,这会子面对一屋子的贵女们,她一时也实在不知该怎么结交。   璎珞见她绞着手中帕子犹豫不决,不觉凑过去低声道:“七妹妹瞧,这哪里的宴席果然都是一个样的,这嫡庶就是天敌,便连这平日里姑娘们凑在一处玩闹,也是嫡出的一堆儿,庶出的一块,可笑那些大老爷们在前朝玩着心术,一个个老奸巨猾的,回了内宅竟然真就相信妻妾和谐,嫡庶相亲。”   她说着用下巴点了点昌平侯府两位庶女的方向,又往白锦华的方向瞧了眼,苏瑛紫顿时便眼睛亮了亮。确实,她就是觉得这里都是京城各府的贵女们,一时泛怯,不敢迈步,如今被璎珞一提点倒不怕了。   她不往那嫡出贵女们的面前凑就是了,那些庶女堆,便出身高门,左右大家都是姨娘出的,也摆不出什么高贵来。   见苏瑛紫微咬着唇,还有些犹豫,璎珞便又道:“七妹妹那间绣铺不是已经开到了四通街上吗?今儿七妹妹手中的帕子就是那位有独家绣艺的绣娘绣的吧?瞧着很是有些不同呢,鲜亮好看的紧。”   苏瑛紫闻言双眸绽放出神采来,嫡女们未必注重女红绣活,可一般庶女却不得不在这上头下足了功夫,或是练就了一手好绣活平日里做活计讨好嫡母,或是凭此提高身份,刺绣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一准能马上引起共鸣。   苏瑛紫望着璎珞不觉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五姐姐提点。”   她说着站起身来,走了一步又回头看璎珞,道:“五姐姐不一起过去玩会儿吗?”   璎珞却笑着摇了摇头,未言。苏瑛紫早察觉到了,璎珞自被那靖王世子塞了玉佩便有些心不在焉的。见她懒懒地坐着不动,便也不再多劝,往那一堆庶女聚集的地方走了过去。   她不过在外围安静地听着,随意拿帕子抚了抚脖颈,便又个穿紫红色锦绣长褙子的姑娘瞧地眼前一亮,道:“呀,好漂亮的帕子,这一丛兰都绣的传神了,这是什么绣法,怎瞧着那么新鲜,以前都没见过呢。”   那姑娘的说话声顿时便引得周围几个姑娘都瞧了过去,苏瑛紫笑着回着,被两个姑娘拉着坐了过去。   璎珞见她很快和大家聊到了一处去便自行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了起来。她原本是不敢动昌平侯府的吃食的,但这茶水却是方才苏瑛紫也喝过的,料想不会出什么问题。   她这边吃着茶,就听那边白锦华一堆中有个穿鹅黄色衣裳的少女拉了白锦华问道:“华姐姐,我听说今日你们府上洗三,靖王世子竟然来道贺了,这是真的吗?”   一众姑娘们还都没听谁说过此事,加之那鹅黄衣裳的少女声音又不算低,一时间屋中竟然突就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白锦华的身上。   白锦华却是一笑,道:“是真的呢,靖王世子来的早,这会子该是还在外院由我祖父陪着说话呢。”   她一言顿时屋中气氛便有些变了,说出的安静,接着又嘈杂了起来,姑娘们纷纷围着白锦华打听着秦严。   “听说靖王世子从来不参加各府的宴席,之前连着诚王和瑞王娶妃这样的大喜事,他都没去过呢,今儿怎就来了昌平侯府?昌平侯府和靖王世子有什么交情吗?”有人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其实白锦华也不大知道靖王世子怎么会来了府上,她在花厅中听到此事时也惊异的很,此刻闻言便面露迷茫地摇了摇头,道:“靖王世子会来自然是和祖父或者大哥哥有什么交情,这些外宅的事儿,我却是不清楚的。”   众女闻言却是面露失望,那靖王世子历来都是个是非人物,又身份尊贵,最是得罪不得。白锦华不欲姑娘们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免得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来反到给侯府惹祸,顿时便笑着道:“听说这两日楚衣阁又推出了一种新花色的烟云纱,裁剪出来的衣裳披在棉衣外头,不仅不显臃肿轻飘,反倒能将冬衣穿出轻盈飘逸之感来,如今还没正式对外售卖,却出了两件成衣挂在店中供人欣赏,不知道妹妹们都去瞧过了没有。”   她一言,大家便纷纷谈起了那楚衣阁新出的布料有多神奇美妙上,赞叹着,却忽有个穿浅红色衣裳的圆脸少女嘟嘴道:“那烟云纱好是好,就是太贵了,裁剪一件褙子少说也要五六百两银子,实在是骇人。本来我母亲还说给我和妹妹各自置办一件的,可如今各地雪灾,各府邸都在裁剪用度捐献银两,母亲便将此事搁置了,那烟云纱我却是只能饱饱眼福了。”   这姑娘一言,大家便又将话题转到了各府捐献银两的事情上,比着哪家捐的多,说话间又有个女子拍手道:“若说这捐银捐的多,谁还能比得过皇商迟家,人家一家便足捐了八十万两银子,及得上满朝文武捐银总和了。”   “说的是呢,要不那烟云纱岂能卖得到几百两银子一匹,迟家岂能不富有。”   “对了,华姐姐,听说迟家大少爷和定安侯府的苏五姑娘定了亲的,定安侯府今儿几位姑娘可是都来了?也让我们都瞧瞧,哪位是将来的迟家大少奶奶。”   这女子一言,顿时大家的目光便随着白锦华望向了坐在角落独自品茶的璎珞,璎珞没想到自己都尽量减少存在感了,还能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一时愣了下方才站起身来,略福了福身,故作娇羞地低着头不言语。   苏瑛玥见此却一阵快意,心想那迟家不过是商户人家,便在这捐银上拔得头筹,将一众公侯府邸都给压了下去,更因迟家带头,众贵胄们不得不跟着割肉捐银,虽迟家受了皇上表彰,大家不敢公然攻击迟家,可暗地里却一准心怀怨恨。   今儿这些贵女们哪里会让一个商户人家出风头,不收拾下苏璎珞才怪呢,她想着笑着上前拉了璎珞的手,道:“这就是我家五妹妹,我家五妹妹是个有福气的,当日迟家下聘,聘礼极是丰厚呢。”   璎珞又怎会不知苏瑛玥的心思,垂头冷笑,果便听有人嗤笑一声,语气颇为不肖地道:“到底是商户,家中只怕除了银子也拿不出旁的来了,八十万两对旁的人家自然是惊人之数,对财大气粗的皇商迟家想来并不算什么呢。”   这话听着是夸迟家富有,可实在贬迟家一身铜臭味,除了银子什么都拿不出手。   这姑娘一言,便有人接着附和起来,道:“商人重利,最会算计这得失之事了,就说这次迟家捐银一事,八十万两就换的了迟家名下药铺为宫中贡药,这不过捐了些银子,便名利双收了,也莫怪人家能将生意做的那么大,苏五姑娘将来嫁了过去,可不就是掉进金银堆儿里去了?”   她一言众女掩唇而笑,一个穿石榴红西番莲暗纹斜襟褙子的少女甚至笑着上前拉了璎珞的手,道:“五姑娘,我呢是崇恩侯府的三姑娘,咱们今儿这可算是认识了,来人我到楚衣阁置办衣裳行头,五姑娘这卖衣裳的说什么也要给我便宜一些才好,我们都是清贫的呢。”   一言顿时便将璎珞贬成了卖衣裳的下九流裁缝,惹得一片附和笑声。 ☆、136 惹不得   崇恩侯府的三姑娘直言讥讽璎珞将来就是个卖衣裳的裁缝,引得一屋子姑娘嘻嘻哈哈笑个不停,一旁苏瑛玥非但不觉得自家姐妹被嘲笑是丢人事儿,反倒心中暗自高兴解恨,转过头来偷偷给了璎珞一个恶毒鄙夷的眼神。   而苏瑛莺却是面露怒声,上前两步站在了璎珞的身边,冲那崇恩侯府的三姑娘扬声道:“刘姐姐,迟家乃是皇商,老太爷更是前朝天官,家中女眷皆出自官宦之家。前两日皇上还在朝堂上御口称赞了迟家,我五妹妹嫁到迟家是做少奶奶的,又怎么会像一般商妇一样呆在楚衣阁中呢,刘姐姐实在是说笑了。”   苏瑛莺的话却未曾令那崇恩侯府的刘三姑娘收敛,她反而笑了起来,道:“苏四姑娘这话说的,楚衣阁乃是迟家的生意,苏五姑娘嫁过去做了少奶奶,自然管的了楚衣阁的事儿,我让苏五姑娘瞧在今日交情上少收我一些银子,这有什么说笑的?”   先前带头嗤笑璎珞的光禄寺卿黄家的大小姐也跟着附和,道:“咱们自然知道皇上称赞迟家的事,所以我们才在这里感叹迟家财大气粗,算盘打的精,生意做的大,才说苏五姑娘嫁过去便是掉进了金银窝,我们这般称赞,怎倒惹的苏四姑娘冷了脸呢。”   各府的姑娘虽然是在嗤笑,可她们也不是傻的,都不曾说太露骨的话,一句话拐了七八道弯儿,听在耳中变了味道,认真掰起字眼来却真算不得什么错处。   再说,谁还真能因这些话就告到御前不成?今日是公然嘲笑的,多是些出身高,在家又受宠的嫡出贵女们,谁也不是被吓唬着长大的。谁都知道,皇上管不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故此苏瑛莺拿皇上来压这些贵胄姑娘们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苏瑛莺这番作态,璎珞心中只有腻味的,却不得不笑着拍了拍苏瑛莺的手,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姿态来,道:“四姐姐说的是呢,刘三姑娘可不就是在和我开玩笑嘛。”   她说着转眸便又亲热地拉住了身边崇恩侯府刘三姑娘的手,道:“前些时日崇恩侯府的崔姨娘还派下人到琉璃阁定做了一套红蓝宝石赤金头面,听说这套首饰不算那宝石,赤金,光是给的手工银便足足花用了八百来两银子,侯府下人随便打赏琉璃阁的引客娘子出手那就是十多两银。这八百两手工银打的首饰,说什么也值个两三千两银子吧?哎呦,崇恩侯府一个小小的姨娘平日里随便打个首饰头面已是这等手笔,咱们刘三姑娘可是崇恩侯爷的嫡女,往楚衣阁做几件衣裳,又怎么会需要计较这几个三瓜俩枣的银钱?对了,刘三姑娘,不知那崔姨娘三千两银子打的首饰戴在头上是何等模样,三姑娘可曾见过?要我说,崇恩侯夫人可当真是贤惠,待姨娘这样的宽厚。”   璎珞轻轻几句话,却令刘三姑娘白了脸,便连被璎珞拉着的手心都渗出了一层黏黏的冷汗。   她确实是见过那一副华美的头面,却不是在她父亲崇恩侯的崔姨娘处,而是在她的母亲崇恩侯夫人处。   那套头面乃是父亲开了私库,从中选了一匣子成色最好的红蓝宝石,又让官家自外院走账,给崔姨娘做的头面。   做好后取回府,母亲才知道此事,将头面截到了正院,为此还和父亲大吵了一架,母亲说自己这个嫡女的嫁妆中都没有那么好成色的红蓝宝石,父亲却将那样东西私下给了一个姨娘,实在是宠妾灭妻,父亲却反驳母亲眼皮子浅,不过一副头面也值当大闹一场。   就这么一件事,闹得母亲到如今还卧病在床,今日都没能前来参加洗三礼。   这样不光彩的事情,自然是被捂的严严实实的,可刘三姑娘实在不明白,苏家五姑娘是如何得知此事的,且这么当众说了出来。   璎珞虽然没有说破,可姑娘们听了此事,自然明白这一副头面定然引得了崇恩侯府一场风波,联想到今日崇恩侯夫人的缺席,大家瞧向刘三姑娘的目光便有些意味不明了。   刘三姑娘一时间更是脸色忽红忽青忽白的,哪里还敢和璎珞叫板,再叫板谁知道苏璎珞会再说出什么事来。若是直接挑明她的母亲被小妾给气地卧病在床,那可当真是笑话了,指不定连父亲也会被御史弹劾。   一旁苏瑛莺见此,不由心下微惊,目光复杂地盯向璎珞。   琉璃阁发生的事情,她不知道,苏璎珞确实这般清楚,苏璎珞果然不是个简单的。   璎珞含笑松开了刘三姑娘的手,又步态舒缓闲雅地走到了那光禄寺卿家的黄大姑娘面前,微福了福身,道:“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黄大姑娘见璎珞笑容明媚而舒缓,不知怎的竟望了眼那边脸色惨白的刘三姑娘,心中不可遏制地升起一股惊慌感来。   只这会子却也不容她后退,略吸了一口气,她才挺背道:“我是光禄寺卿黄府的大姑娘,不知苏五姑娘有何见教?”   璎珞笑容愈发甜美明灿起来,道:“见教不敢当,我只是觉得方才黄姐姐的话有些过谦了,黄姐姐说迟家财大气粗,其实黄府才是真真的富贵府邸呢。黄大少爷是姑娘的嫡长兄吧?听闻不满弱冠已经考过了院试,京城里谁不夸赞一声青年才俊,这自古才子佳人,也难怪引得良家姑娘都愿意无名无分地跟着黄大公子,不过听闻黄大公子对那委身的女子也是极好的,竟还为其娘家购得几十亩良田。黄大公子随随便便就能为个外室置办产业,想来光禄寺卿府上定然也是财大气粗呢。”   璎珞的话顿时引起了一片抽气声,莫说是为外室的娘家置办产业这样的事儿,便是给府中的姨娘置办私产,那都是妥妥的宠妾灭妻了,这光禄寺卿家里的大公子可还没有成亲呢,尚未成亲,却在外头养了女人,还偷偷给这女子娘家置办产业,这样的男子,将来必定是个五六不分,宠妾灭妻的。便是学问再好,再前途光明,也没人敢把娇养的女儿嫁过去。   这样私德有亏的,若然科举还能金榜题名,那便真是考官有眼无珠了。   璎珞几句话,简直是生生断了黄家大少爷的前路,好狠的女子!好毒辣强势的手段!   黄大姑娘虽然平日在家中得宠,可和嫡出又会读书的哥哥相比,她就算不得什么了。父母知道因她逞口舌之利,生生毁了哥哥的前程,还不得捏死她?便不捏死她,等她出嫁可还指望着嫡亲的哥哥给她撑腰呢,这下子不兄妹成仇才奇怪呢。   黄大姑娘一时身子打摆,双眼血红,猛然抬手便往璎珞脸上扇去,道:“你胡说!信口污蔑我大哥!”   璎珞却抓住了黄大姑娘的手,凑近她低声道:“是要逼我说出那外室的住址吗?”   言罢,那黄大姑娘便浑身一抖,如今璎珞这么一说,还只是道听途说,证实不了的流言罢了,倘若璎珞当众将那外室的住址说出来,只怕不等洗三礼结束,各府便会有人去证实此事,若然此事是真的,哥哥岂不是全完了!   而黄大姑娘瞧璎珞的神情口气,却觉得她不像是信口开河。   见黄大姑娘面色铁青却咬牙没再言语,璎珞这才面露诧异,道:“我也不过是偶然在哪里听了这么一耳朵,既然黄大姑娘不知道此事,想必此事定是有人嫉恨黄大少爷的才情故意抹黑黄大少爷的,怪我多言,我这厢给黄大姑娘赔罪了。”   黄大姑娘见璎珞递了台阶过来,哪怕心中恨的想上前撕烂了璎珞一张脸,此刻却也不得不强颜欢笑,做出一副感动模样,拉着璎珞的手,道:“不怪苏五妹妹,若然我不知道这样的流言,岂不是就叫那等小人得逞,抹黑了哥哥,我还得谢谢苏五妹妹的提点呢,等一会子见了母亲,我定让母亲查明此事,定要抓到那乱穿流言的人。”   璎珞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流转又往那几个方才曾出言讥笑的女子身上扫了一眼,她一双美丽的明眸波光潋滟,甚至是含着笑意的,那几个女子却只觉冷意森森,莫敢于璎珞对视,竟是不约而同低了头,避其锋芒。   白锦华见气氛闹成这样,目光复杂瞧了眼璎珞,这才笑着拍手道:“哎呦,我这才想起来,前些时日父亲陪伴皇上往林山狩猎时曾活捉到了一只小虎,极是可爱,现如今就养在后花园中,不知道姐姐妹妹们想不想去看看?”   白锦华一言,姑娘们自然是雀跃着应和了起来,大家便纷纷起身,在白锦华的招呼下出了西次间。   璎珞今日打定了主意,觉对不脱离队伍,便也缀在了队伍最后。   苏瑛玥眼见前头姑娘们都出了屋,到底没忍住,冲璎珞冷声道:“五妹妹当真好手段,想来身后定有高人撑腰,六妹妹就是被你这样害得落入家庙的吧?你真阴毒!”   她心中已认定,璎珞会知道崇恩侯府和光禄寺府上的隐秘事儿定是秦严告知的。   璎珞却没听明白苏瑛玥的话,闻言只淡淡一笑,道:“怎么?三姐姐莫不是也想我当着大家的面儿说说你的那些新鲜事儿?”   苏瑛玥觉得璎珞就是个混不吝的,指不定真会说出什么来,顿时面色微变,冷哼一声往前去了。   苏瑛莺倒是没再说什么,带着苏瑛雨姐妹也跟了上去,独苏瑛紫留在了璎珞身边,担忧地道:“五姐姐方才太冲动了,这下要和崇恩侯府和光禄寺卿府上结仇了,对姐姐的名声只怕也会不好,姐姐这又是何必呢。”   苏瑛莺说的也确实,不提结仇的事儿,单单璎珞今日这行事有段,便失之柔婉端庄,太过狠辣了些。且女子七出中有口多言一说,她今日这般,只怕有些夫人要觉得她已是犯了口舌,拨弄是非了。   璎珞也知道这些,只她从来都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性子,倘使今日不叫那些姑娘知道自己的厉害,却不知还要受怎样的羞辱呢,如今也好,以后谁再想欺辱她,且要先多掂量掂量的。   也是她今日心思烦乱,那黄大姑娘和刘三姑娘恰好就撞在了枪口上。   见璎珞不甚在意的笑了下,苏瑛紫又叹了一声,道:“这些事儿五姐姐是听靖王世子说的吗?方才三姐姐话中意有所指,恐怕是察觉出了什么,五姐姐以后要多小心些才是。”   璎珞闻言一愣,脚步微微放慢了些。确实若苏瑛玥觉得她的靠山是迟璟奕或者振威将军府,她定然会明明白白说出来,可她偏说什么高人撑腰,她这个高人既指的不是振威将军府和迟府,那又说的是谁?   只怕苏瑛莺是真发现了什么。   璎珞想到此点冲苏瑛紫感念一笑,道:“七妹妹提醒的是,我会多加注意的。”   其实苏瑛紫和苏瑛玥猜想的都不对,她根本不曾从秦严那里听到任何各府幸密。她之所以知道这些,却是源自于青云班。   青云班如今在京城已经打开了局面,新戏很受各府欢迎,整日都在京城各大府邸中设台唱戏,更不乏公子哥们捧戏子,吃小酒这样的事儿,难免就能打听到一些各府的辛密之事。   而璎珞每个月都会让妙哥出府一次,会见见青云班的人,听些各府的消息,朝堂动态什么的。其实像今日璎珞所说的这些密事儿,统共也没几件,不过是今儿璎珞运气还好,就刚好遇上了而已。   也合该那刘三姑娘和黄大姑娘倒霉,就这么犯在了璎珞手上。   璎珞随着众姑娘们到花园时,人群中已经没有那刘三姑娘和黄大姑娘的人影,璎珞也不甚在意。   她对小老虎并不大感兴趣,前世时在动物园也不是没见过,见姑娘们围在一起指点笑闹,璎珞便在不远的亭子中坐了下来。   谁知刚坐下没片刻,便有个侯府的小丫鬟匆匆过来,福了福身,道:“苏五姑娘,奴婢小乔,是昌平侯府的丫鬟,奴婢奉了定安侯府老夫人的命来请五姑娘过去问话。”   璎珞看向那小乔,道:“祖母唤我,怎么没令我们侯府的丫鬟过来传我?”   小乔被她锐利的眼眸盯着,却道:“老夫人先前在喜和堂的花厅和众夫人们说话,后来光禄寺黄夫人和崇恩侯府大少奶奶相继离开,老夫人不知为何便突然身子有些不妥当,差点晕厥过去,定安侯府带来的姐姐们都在忙着照顾老夫人,故此才派了奴婢过来。”   璎珞闻言垂下了目光,马氏听到她的所作所为被气坏也是有可能的,见小乔巴巴地等着,又是托词老夫人传唤,璎珞也没办法置之不理,站起身来,道:“如此你便前头带路吧。”   这厢璎珞跟着那小乔,带着妙哥刚刚离开没片刻,便又有客人到了,却见昌平侯府的丫鬟引着个穿真紫色绣缠枝玉兰长褙子,容貌清丽的少女到了花园,白锦华做为主人,瞧见那女子过来,便忙笑着迎了上去,道:“王妹妹怎么这会子才到,可是来的晚了呢,一会子得自罚三杯才行。”   这新到的却是长兴郡王府的二房嫡女王三姑娘,她被白锦华拉着一面往众姑娘处去,一面摇头笑着道:“今儿来晚,可是不怨我,我早早便跟着母亲出门了的,谁知在路上遇到了一件新鲜事儿,这才给耽搁了些行程,这会子方到。白姐姐罚我吃酒,我却是说什么都不服的。”   听她这般说,倒是有好几个姑娘面露好奇之色,纷纷问着,“是什么新鲜事儿啊,王姐姐快说快说。”   “是呢,既是能让王姐姐耽搁行程,想必这新鲜事儿一定有趣的紧,王姐姐快说!”   几个姑娘催促,王三姑娘这才笑着望着苏瑛莺,道:“说起来这事儿却是和定安侯府有关呢,莺妹妹的五妹可是和迟家的大少爷定了亲事?”   苏瑛莺愣了一下,这才回道:“正是,却不知王姐姐为何问及此事?”   王三姑娘便扬眉,环视了一周,见吊足了胃口,这才道:“只怕苏五姑娘这婚事要起波折了,方才在来的路上,我和母亲瞧见迟家大少爷和丰州按察使海大人当街拉扯,那海大人口口声声称呼自己为迟大少爷未来岳丈,你们说这事儿新鲜不新鲜,古怪不古怪?”   她一言,顿时令四周一静,一时间满园子的姑娘们竟都愣住了。心道,可不就是古怪嘛,难道迟家大少爷还同时求娶了两个姑娘不成? ☆、137 釜底抽薪   苏瑛莺见众女都愣住了,却是头一个反应了过来,面色发白上前几步,紧张而焦急地抓住了王三姑娘的手,道:“这怎么可能呢,会不会是王三姐姐弄错了,那迟家大少爷确实已经和我家五妹妹订了亲事,且纳征礼都过了啊。又怎么可能再另行聘娶丰州按察使海大人家的女儿?”   苏瑛紫见此,不由暗暗着急,也上前一步,开口道:“丰州按察使可是朝廷大员,海家的女儿何其尊贵,又怎么会……”   她的话没说完,可大家却都听明白了,那海家的女儿要什么样的亲事不成,何苦下嫁到迟家去?   姑娘们不觉便露出了质疑之色来,王三姑娘却扬眉道:“我和苏五姑娘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又何必说这样的瞎话来玩闹?我和母亲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那海大人将迟家的马车截在了大同街上,明明自称是迟家大少爷的未来岳丈,在丰州已经将其嫡长女许配给了迟家大少爷,且双方父母都已签立了婚书。人家海大人口口声声的说明了,截住迟家马车就是要相看未来女婿的,这还能有错不成?”   王三姑娘说的清楚而肯定,一时间引得众姑娘们纷纷议论了起来,却是信了王三姑娘。   “竟然议亲的是海大人的嫡长女?这迟家好大的颜面!”   “海家嫡长女下嫁迟家,看来这事儿定是真的了,不然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去拿人家海大姑娘的名誉胡闹?”   “说的是,听闻海大人最是疼爱这个嫡长女的,这下子迟家大少爷岂不是一下子聘娶了两家姑娘?”   众姑娘说话间便笑了起来,这下子可是热闹了,还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儿。   白锦华见此,不觉抿唇,道:“丰州离这里路途遥远,这些时日又大雪封路,两边消息都难通,兴许这里头有什么误会也不定。好了,这会子也快到洗三添盆的时辰了,咱们快往双喜院去吧,也叫姐姐妹妹们知道,我家的小康哥儿生的可好看了。”   白锦华说着招呼了众姑娘们离开后花园往前头双喜院去,然姑娘们的心思却都还在方才王三姑娘带来的消息上,三五个走在一起说着话。   “这下子可怎么办,难不成这迟家大少爷要迎娶一双平妻?”   “平妻?呵,说什么平妻不过是好听罢了,哪有平妻之说?平妻还不就是对商人在外经商所娶女人的称呼?说起来,不过还是妾罢了,这种事情,也就不知所谓,不重规矩的商户人家才干的出来,迟家还歹也出过吏部天官,又是皇商,姻亲之家又都是官宦,想必是做不出这等事情的。”太仆寺卿云姑娘说道。   她声音不算小,当即走在后头的大理寺左评事家赵二姑娘便扬声道:“云姐姐说的是,更何况,那海家嫡长女是何等身份?迟家又如何?海大姑娘和迟大少爷定亲本便是下嫁了,海大人那么疼爱长女,又怎么可能让海大姑娘受丁点委屈?迟家怎么敢弄出来个平妻来?”   “是呢,海大人给海大姑娘说这门亲事,多半就是想让海大姑娘下嫁过的如意。你们想想,海大人如今正值壮年,又历来得圣宠,将来是定然要再往上升一升的。迟家大少爷娶了海大姑娘,人家有这么强硬的娘家,那迟家上下还不都要供菩萨一样供着海大姑娘?海大人多半就是因此才愿意和迟家结亲,如今闹出这等事儿来,海大人不定怎么替闺女出头呢。平妻?呵,迟家怎么敢!”太常寺典籍金七姑娘也笑着加入了讨论。   顿时便有姑娘惊呼一声道:“哎呀,这样的话,苏五姑娘岂不是要被退亲了,真真是可怜呢,方才苏五姑娘还为了迟家和刘三姐姐,黄姐姐生了些争执,若是被退了亲,她该有多伤心啊。”   这姑娘说的一脸惋惜,可那语气却不乏嘲弄和幸灾乐祸,一时便有不少姑娘都点头笑着附和了起来。   这也不怪她们认定了璎珞会被退亲,只因璎珞和海家大姑娘的家世实在是差了太远。   一个是三品大员的嫡长女,一个虽然说是定安侯府的姑娘,可却并非嫡长房的,三房早晚要被侯府分出去。   苏璎珞不过就是个五品官家中不受宠的庶女,听闻还是外室所出。   苏定文和海云天的官阶可差了四级呢,更何况,这当官儿都是越往上越难升,便是五品往从四品上有的人都要耗尽一生,更何况四品往三品上去了。苏定文便是再瞧着前途大好,那也未必能混成三品大员。人家海大人却是圣宠不断,有目共睹。   而此刻璎珞却还不知道海云天堵住迟璟奕相看女婿的事情,她正被那昌平侯府的丫鬟小乔带着在花园中绕来绕去,眼见走了有一柱香时候了,那双喜院竟然还是不见踪影,且她瞧着这越走反倒越是偏僻一般,璎珞便果决地站定了脚步,道:“怎么还不到呢?我记得昌平侯府的花园是修建在西北方向,咱们往双喜院去不该是往东南走吗,为何这会子却是越走越往西边了?”   那小乔见璎珞和妙哥都站定了,俨然不肯再往前走的样子,不觉面露焦急,道:“奴婢都说了,姑娘的祖母身子有些不妥,吩咐了奴婢赶紧将姑娘带过去问话,奴婢这才带的姑娘走的近道儿,这瞧着是往西边,其实等会儿在前头折个弯儿,便直接通到了双喜院,这便快到了,姑娘且快点吧。”   璎珞闻言冷笑,蓦然神情一厉,上前一步逼视着小乔,道:“你带着我兜兜转转的要到哪里去?!说!”   小乔被她陡然而发的气势给惊地面色发白,身子一颤差点没软倒在地,只觉璎珞盯着自己的目光比最锋利的刀刃还要锐上几分,伤人于无形。   她往后退了两步,璎珞冲妙哥望了一眼,妙哥便冲上前去,一脚跺在了小乔的右腿膝盖上,小乔跌坐在地上,疼的眼泪掉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妙哥便蹲下用尖锐的簪子抵在了小乔的脖颈上,道:“还不老实交代!”   小乔眼泪直流,吓得打起哆嗦来,六神无主的道:“奴婢就是得了王妈妈的赏,要奴婢带着五姑娘您在花园中乱转,只要不让姑娘离开便好。旁的什么,奴婢真的都不知道啊。五姑娘饶过奴婢吧。”   小乔的话令璎珞挑眉一笑,道:“王妈妈是谁?”   随着璎珞的问话,妙哥手中金簪又往前送了一些,小乔立马一抖,颤抖着唇道:“王妈妈是定安侯府跟过来的奴婢,她自称是苏三姑娘的管事妈妈。”   璎珞闻言却是望向了妙哥,妙哥扭住小乔腿上一块皮肉便是狠狠一转,怒道:“你再胡说八道,今儿跟着三姑娘来昌平侯府的只有一位周妈妈,哪里来的王妈妈!且你是昌平侯府的丫鬟,又怎么会听什么王妈妈的话!还不老实交代!”   小乔疼的直掉眼泪,哭道:“五姑娘,奴婢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个王妈妈给了奴婢五两银子,让奴婢带着五姑娘在花园中瞎绕,奴婢原本是不敢的,可那王妈妈却说她是苏三姑娘的管事妈妈,这是苏三姑娘的吩咐,倘若奴婢敢不听话,苏三姑娘便会向我们大少奶奶要了奴婢去,等带回了定安侯府且再好好收拾奴婢。奴婢是紫竹院的小丫鬟,苏三姑娘和我们奶奶是嫡亲的姐妹,苏三姑娘向奶奶讨要奴婢,我们大奶奶是定会同意的,奴婢实在不敢不听话啊。”   璎珞见小乔不似说谎,便冲妙哥施了个眼色,妙哥松开了小乔,璎珞已是脚步加快往回走。   不管这事儿是苏瑛玥授意的,还是苏瑛琼的谋算,让小乔将她调开,定然是别有目的,她且得快些赶回去才行。   璎珞这一路原便提着心,故此即便那小乔带着她东绕西拐的,可璎珞却还是将路记得很清楚,只她快步走了没多久,便听前头的花丛中响起一些奇怪的动静。   仔细一听,竟然是男女调情拉扯的声音,璎珞和妙哥的面色齐齐一变。   “别,嗯,你快放开我,这会子那边姑娘们都往双喜院去了,你快回前院去吧,要是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想死爷了,急什么!被发现了更好,爷便光明正大迎娶你回去,爷堂堂英郡王世子,娶你回去做世子妃,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嗯?先让爷提前亲香亲香,乖啊。”   微喘的声音传来,接着是女子略带嗔恼的娇声,道:“爷净骗我,倘使被人发现了,我就只能做妾了,还谈什么迎娶,什么世子妃的!哼,你若真有说的那么钟情人家,就早早去我们府上提亲,不然休想占我便宜。”   说话间传来啪地一声响,似是那女子恼怒地打了英郡王世子一下,逃开了。   “哎呦,别跑啊,狠心的小心肝。看爷逮到你,怎么收拾你!”   说话间那两人的脚步声竟然一追一逐地往这边儿过来了,眼见便只隔了一丛灌木。   璎珞心思飞转,那英郡王府的世子她倒是听说过的,是京城中数得上号的纨绔子弟,因是独子,故此被惯的不成样子,镇日里章台走马,飞鹰斗狗,又是个拈花好色之徒,因有英郡王府撑腰,性格也养的骄横的很,是个混不吝的。   今日且不说碰上他在此私会姑娘,是不是提前安排好的,只说让英郡王世子发现她捅破了他的好事儿,只怕就要生出事端来。   更何况,撞上这种偷情之事儿,一个弄不好,只怕连她的名声也得毁在此。   这会儿怎么会这样凑巧,难道是苏瑛玥或者苏瑛琼安排好的?她们是想借刀杀人,将自己惹上英郡王世子这个膏粱纨袴?还是有什么后招,欲毁她名誉?   璎珞心思转动着,不管是什么,她都避开的好,她妙目一转便瞧见路旁不远处有个临水建的暖阁,冲妙哥递了个眼色,两人便脚步匆匆且清浅的迅速猫着腰躲进了暖阁中。   今日昌平侯府宴客,后花园的暖阁小亭中都布置了一番,这临水暖阁虽然不大,可也收拾的极为干净舒适,燃着炭火,屋中还熏了香,不知熏的是什么香,璎珞只觉味道有些浓郁,亦或是炭火烧的太旺,总之她有些呼吸困难。   她直接走到香炉前便掐灭了燃着的香片,透过半透明的窗纱往外瞧,就见一个穿蟹壳青色锦缎长袍的男子正搂抱着一个穿桃红褙子的少女在方才她和妙哥经过的那处青藤架下拉扯。   因两人一直背对着这边,璎珞倒是瞧不清楚两人的相貌。她心中惦记着苏瑛玥可能还有什么谋算,一时又弄不明白,外头英郡王世子私会姑娘的事儿是不是意外,便愈发着急想早点回归人群中。   偏外头一对男女再也纠缠不完了,璎珞正准备再想法子脱身,那边两人总算是亲香够了,那女子推开男子,一溜烟地钻进了花丛中,英郡王世子拍了拍袍子也大步往前院方向去了。   璎珞这才舒了一口气,心道看来这只是一场意外了,提步带着妙哥出了暖阁。   此刻白锦华已经带着各府的姑娘们转过了昌平侯府花园的莫颜湖,此刻虽是冬日,但湖边儿却遍种了各色梅花,如今梅花已开,映着一池湖水,倒是别样漂亮,宛若仙境。   湖中倒是耸立着一座小岛,岛上高高建着八角观景亭,那亭子掩映在山石林木之中,若隐若现,远远望去可见红顶绿栏。   “咦?看,上头亭子中好像有人呢。”   突然有人惊异了一声,大家跟着望过去,就见那花木掩映的亭子中果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身姿被林木挡住了大半个,远远望去就只见一抹桃红色,却是那人身上的锦绣衣裳。   虽然瞧不清楚,但却能认出那是一个身姿颇为曼妙的女子,且瞧那女子身上的衣衫,锦绣耀彩,必定不是丫鬟之流。   这会子亭子上怎么会有姑娘或者夫人?众姑娘不觉便都停下了脚步,凝望这那边儿小亭。   就闻王三姑娘惊声道:“天哪,那人不会是想跳湖寻死吧?不然这会子一个人爬湖心亭上去做什么!”   确实,这会子湖心亭上不知多冷呢,且岛上花木都枯败了,上头也确实没什么景致可看。   王三姑娘一言顿时引得姑娘们一阵惊呼,只还没等她们做出应对来,就见那湖心亭中隐约又上去一个身影。   那分明是个极高大的男子!   那男子身上穿着一件荔色哆罗呢的天马箭袖,外头披着件大红猩猩毡盘金彩绣石青妆缎大斗篷,因花木枯败,却是完全露出了身影来,让人看了个正着。   只因距离实在太远,却是瞧不清楚样貌的。只这一男一女这时候偷偷跑到没人的湖心亭中去,怎么瞧都令人往歪处想。   果然,还不等这边姑娘们猜疑出声,那边湖心亭上,隐约便见那一对男女搂抱在了一起,瞧样子竟是亲在了一块去。   “天啊,这太……伤风败俗了!”   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顿时姑娘们纷纷转身,一个个都因瞧见的一幕涨红了脸色。   白锦华面色已是红透,转过身来,却是沉声冲跟着的丫鬟道:“快去将这边事情告诉母亲。”   她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也跟着母亲管家数年,可到底还是未曾出阁的姑娘家,遇到这种事情,却也是不好处理的,怎么都要避开为好。   姑娘们这边纷纷转了头,跟着的丫鬟却有一两个受了主子暗示依旧往那湖心亭瞧的。   只见站在太常寺典籍金七姑娘身边穿铁锈色比甲的丫鬟突然瞪大了眼睛,惊叫一声道:“那是苏五姑娘!奴婢识得她的头上戴着的步摇,是苏五姑娘没错!”   这丫鬟一言,顿时便有好几个姑娘忍不住回头看了过去,果然就见那湖心亭上,因那男子搂着女子转了个方向,就见那女子颈项边儿两道红光若隐若现的摇摆着,再看那女子身上穿着的衣裳。   上衣分明是件桃红色掐银锦绣短袄,下头露出一点素白月华裙,肩头还披着密荷色大斗篷。方才璎珞在西次间和黄大姑娘几个起了争执,在场的闺秀们对她都是印象深刻,自然记得,苏璎珞今日的穿戴,俨然就和这湖心亭上的女子是一模一样的。   便连她头上戴着的赤金红宝石满池娇分心,也和这湖心亭上的女子是一样的,且虽然隔的远,瞧不清亭子中女子的容貌,只身段却也和苏五姑娘差不多。   众姑娘们越看越觉得那湖心亭中的女子就是苏五姑娘无疑,金七姑娘率先就呸了一口,道:“真是伤风败俗!”   王三姑娘叹了一声,道:“看来苏五姑娘定是知道亲事出了变故,这才……”   她一言,众姑娘都觉得定是这样。   苏五姑娘知道自己一定争不过海家的嫡长女,一准会被退亲,所以才急着找下家,再不然就是苏五姑娘听说了婚事变故的事情,伤心过度,这就找了男人现委屈,顺便勾搭下家。   却不知那是哪家的公子,竟被苏五姑娘给缠上了,瞧打扮一准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我瞧着那苏五姑娘的相貌便妩媚轻浮,却不想竟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真是……”太仆寺卿云四姑娘说着,目光落到了苏瑛莺几人身上,面带鄙夷之色。   苏瑛莺和苏瑛雨,苏瑛玥几个此刻脸色都雪白一片,见大家都望了过来,苏瑛玥忙哭着道:“那不是我家五妹妹,五妹妹方才被祖母唤去了双喜院,我们都可以作证的。”   苏瑛莺也忙拉了白锦华,道:“方才还是侯府的丫鬟来唤的五妹妹,说是祖母身子突然不舒服,唤了五妹妹过去瞧瞧,白姐姐方才你也瞧见了吧?你快告诉大家啊。”   苏瑛雨和苏瑛雪年纪还小,这会子已哭了出来,苏瑛紫也上前道:“父亲原本在穗州任上,前不久才回到京城,今儿这还是我们姐妹头一次来昌平侯府,五姐姐连路在哪里都不清楚,又怎么会独自到了那湖心亭中呢,更何况,方才王三姑娘说那迟家大少爷被海大人劫道的事儿时,我五姐姐已经离开了,说五姐姐因为和迟家的亲事眼见不行了,急着找下家,这就更不可能了啊。”   苏瑛紫的话众姑娘却是嗤之以鼻,道:“说什么第一次来昌平侯府,这怎么可能?昌平侯府的大少奶奶是你们的嫡亲姐姐,怎么可能回京后不过来走动的。”   “既然是苏府老夫人身体不适,怎么会只唤了苏五姑娘过去侍奉?你们姐妹几个却在此游园子?”   “对啊,苏老夫人不舒服,自然该是定安侯府的丫鬟来请人,又怎么会是昌平侯府的丫鬟过来传唤五姑娘。分明处处都是破绽,还企图狡辩,将我们都当傻子骗不成?”   苏瑛莺和苏瑛玥虽然都知道发生这种事情,定安侯府的姑娘一损皆损,对她们也没什么好处。可奈何两人各具心思,却是都恨不能璎珞就此毁了名声的。   苏瑛莺是因为妒恨璎珞,且她本便不是正宗的古代闺秀,对古代大家族这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状态体会的不深刻,她压根就没觉得苏璎珞和她有多大的关系,故此瞧见璎珞倒霉,她心中幸灾乐祸,舒爽痛快早便压过了担忧。   她自到了这里,也算参加了不少的各府聚会,所见闺秀们在容貌上除了苏璎珞,旁的她还真没见过能胜她一筹的。   故此她此刻恨不能璎珞失了闺誉,这样她苏瑛莺便又成了独一份的美貌,她就不信,凭借着这独一份的美貌她还不能找个好男人嫁了。   而苏瑛玥却是因和璎珞积怨太深,这种仇恨早便让她顾不得什么一损俱损了,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要能伤敌,将璎珞打进污泥中,苏瑛玥也觉得值得付出。   只有四房苏瑛雨姐妹和苏瑛紫是当真着急焦虑,急哭了出来。   故此众姑娘质问出声后,苏瑛玥和苏瑛莺再不出言辩白一句,苏瑛莺用帕子捂着脸似因有了这样一个堂妹而羞愤于死,而苏瑛玥已白着脸靠在了丫鬟的身上,喃喃道:“五妹妹怎么会……”   苏瑛紫见两人这般,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儿去,扬声道:“三姐姐,四姐姐,那湖心亭上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五姐姐,不若咱们现在就一起往湖心亭上去,说不得能将那两个人堵在湖心岛上,倒要看看是谁在这样陷害五姐姐,往咱们定安侯府头上抹黑!定要找昌平侯夫人要个公道!”   苏瑛紫这话说的义正言辞,只可惜她人微言轻,加上苏瑛玥和苏瑛莺已经认了,苏瑛紫独自坚持,又有几人会相信?   当即那云四姑娘便嗤笑道:“说什么去堵人,明明知道定然堵不住吧?咱们这么多人过去,那上头两人又不是聋子,必定早早便溜走了,除非苏五姑娘现在就出现在咱们面前,不然说什么我也是不会相信的!”   “是呢,咱们有眼睛,会自己看,事实摆在眼前,除非苏五姑娘现在就站在这里,不然说什么都是假的!”   有姑娘争相附和了起来,却于此时,一道轻柔舒缓如春风柔媚的声音响了起来。   “哦?什么除非我现在就站在大家面前啊?我倒不知自己这样有人缘呢,这才离开一会子大家便这样的想念我了。”   这声音虽然音调不高,可是却也清脆地响在了每个人的耳边,大家转头去瞧,就见不远处湖边的一颗梅花树下站着一个俏生生的身影。   一身桃红色牡丹掐银锦绣广袖短袄,映的她面若芙蓉,肌若凝脂,眉目宛然,光艳照人,两耳边儿垂着的步摇流苏上的红宝石珠,滴溜溜打着转而,拨弄着白皙如玉的脖颈,俏丽多姿,正是她们谈论着的苏五姑娘苏璎珞。   方才那湖心亭上还有人影,此刻苏五姑娘却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大家望去,那边湖心亭上虽然已经没了那一双男女的身影,可除非苏五姑娘会瞬移,不然她是不可能前一刻还在湖心亭那边,下一刻人就到了众人面前的。   一时间四下一片俱寂,姑娘们都像是惊呆了般,盯着璎珞说不出话来。   苏瑛雨姐妹却是转哭为笑,跑向了璎珞,拉着她的手道:“五姐姐,幸好你在这里,不然……”说着扭头瞧了眼方才还议论纷纷的几个姑娘,“我们就说那不可能是五姐姐嘛!”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吗,我方才被一个叫小乔的昌平侯府丫鬟带着在花园里头转悠了好半响,那丫鬟还偏要说带我去双喜院找我们老夫人,可明明方向就是不对的,幸好我果断的没再跟着她瞎跑,不然这会子还不知被带到哪里去了呢。”   璎珞言罢,众姑娘们的脸色便变了,这分明是有人设下阴谋,故意将苏五姑娘给调开的。   苏瑛紫已几步到了璎珞身边,低声将方才的事情告诉了璎珞。   璎珞闻言双眸微眯,怨不得三天前霜杏那么热情地早早为她安排今日前来昌平侯府做客的衣裳和首饰,却原来应在了这里!   早早将衣裳首饰都确定下来,她好通风报信,让这边准备一套一模一样的衣裳和首饰,这会子只要将自己给调开了,等自己回来,还不什么都晚了,根本就是百口莫辩。   也幸亏她早早就察觉到了不对,一觉出不对来便忙折返了回来,要不然可真是被泼了一身污水都还不知道呢。   那日霜杏准备好衣裳首饰,她便不放心地让云妈妈和妙哥检查了又检查,却只确定了衣裳和首饰都没任何问题,没想到竟是应在了这里,想出这等陷害人的法子,倒也是巧思了,是苏瑛玥还是苏瑛琼?   璎珞想着,面上却惨白后怕了起来,双眸含泪看向白锦华,道:“白姐姐,我头一回来贵府,和贵府并无什么怨仇,可今儿这……是谁那么恨我,竟要如此的污蔑于我!”   白锦华面露愧色,忙忙上前抽出帕子给璎珞擦拭眼泪,道:“五妹妹放心,此事我已经通知了母亲,定会查清楚了好给五妹妹一个交代。”   众姑娘见璎珞哭的伤心,又想到她的亲事可能也不成了,再想到方才对她的冤枉,一时倒同情懊悔惭愧起来,也纷纷上前劝解了起来。   苏瑛玥也凑上前,见云四姑娘拉着璎珞的手,正赔礼道歉,还将自己的手帕和璎珞的做了交换,意为结手帕交。苏瑛玥面上闪过不甘可惜之色,接着却垂头冷笑了一下。   “哎呦,姑娘们怎么还滞留在这里啊,那边洗三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个婆子的声音传来,璎珞随着大家望去,就见侯夫人尉氏被个穿褐色比甲的婆子扶着,后头跟着几个丫鬟走了过来,见大家都围着璎珞,而璎珞又双眼通红,尉氏笑着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了五姑娘?”   白锦华见母亲到了,忙上前低声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尉氏方才便被告知湖心亭上有一双男女偷情被众姑娘瞧了个正着,也是因此她才急匆匆撇下双喜院的客人们亲自赶了过来。   可她却没想到竟还有陷害璎珞这样的事儿,作为苏瑛琼的婆母,定安侯府三房的事情,尉氏自然也是知道些的,旁的不说,单单宋氏被幽禁,苏瑛琼的嫡亲妹妹苏瑛珍被送去了家庙,这其中苏五姑娘起了什么作用尉氏便是清楚的。   此刻一听璎珞被陷害,尉氏便先想到了儿子苏瑛琼的身上,顿时面色阴沉难看起来,遂又调整了表情,几步上前将璎珞拉进了怀中,抚着她的头发道:“好姑娘,我知道你受了大委屈,你放心,今日我定会将此事查个清楚,好给你一个交代。”   璎珞也作势在尉氏怀中很哭了一会子,这才屈膝福了福,道:“我相信夫人。”   尉氏便将手上一对血玉手镯脱下来套在了璎珞的腕子上,又冲白锦华道:“好了,今儿也让姑娘们都受惊了,华姐儿快带大家去双喜院吃点茶水压压惊。我这便查查此事,弄清楚了也好早些让大家知道。”   白锦华便招呼了大家又往双喜院去,苏瑛紫这才有机会将方才王三姑娘说的事情告诉璎珞。   璎珞听闻迟璟奕竟然被海云天拦在了路上,那海云天还口口声声说迟璟奕和他的嫡长女定了亲事,她顿时只觉眼前一黑,勉强闭了闭眼眸这才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   心中却冲起滔天怒焰来,海云天堂堂三品大员,他的嫡长女下嫁迟家,而且就不早不晚,刚刚好发生在这个时候,若说这里头没有秦严的手段,璎珞是打死都不信的!   怨不得秦严今日会和苏定文说,回去后便退还当初被禁卫军抬走的那些聘礼,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将聘礼退或者不退还又有什么不同的,左右她和迟璟奕的亲事是完了。   丰州按察使,三品大员的嫡长女,璎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这门亲事在,迟家的长辈是不会允许迟璟奕再坚持和自己的这门亲事的。   更何况,自己和迟璟奕的婚书还没能让迟璟奕的父母签字,还没能让官媒登录在册,严格说来还不算是订了亲的!   当日在大国寺秦严和她讲明了去拦截婚书的事情,她便觉得他定然还会有其它的安排,只是怎么也猜想不到,他会如此行事!   手段高超的简直叫她拍案叫绝,他果然不愧是常胜将军,这一招釜底抽薪使的可真是干净利索,漂亮阴狠!   这手段若然用在旁人的身上,她说不得还会钦佩的五体投地,可用在她的身上,璎珞却只觉得遍体发寒,恼恨交加。   秦严,他欺人太甚!   ------题外话------   唉,下章一定放秦爷 ☆、138 英雄三救美   苏瑛紫见璎珞整个人都似遭受了巨大打击,先是面色白的厉害,接着连身子都摇晃了起来,似随时要晕厥的样子,吓得忙扶住了璎珞的胳膊。   璎珞闭了闭眼眸,到底面色又好了些,可她却浑身都在颤抖,瞧样子竟是气的厉害。   见众姑娘们都走到了前头去,这附近也没什么人,苏瑛紫不觉关切的问道:“可是靖王世子……”   苏瑛紫先时还没觉得不对,只觉璎珞太倒霉了些,和迟璟奕总归是缺了点缘分,不然也不会刚好这边迟璟奕的祖父做主定亲,那边迟璟奕的父母就也为他定了亲事。   可此刻见璎珞浑身发抖,一脸怒恨之意,苏瑛紫便也猜想到了,若然不是有人动了手段,璎珞知道此事最多难过担忧,万不会是恼恨,至于是谁动的手段,本来能指挥的了三品大员的丰州按察使的人也没几个,想想方才在昌平侯府门前发生的事情,苏瑛紫自然也猜想到了秦严。   璎珞被苏瑛紫问起,睁开眼眸看向苏瑛紫,谁想尚未言语,眼泪便滚落了出来,骇地苏瑛紫忙抽了手帕给她拭泪,道:“五姐姐快莫这样,那些姑娘们都等着看五姐姐笑话呢,五姐姐这会子难过,岂不是称了她们的意?其实……其实靖王世子也不错,他这样,想必也是真心待五姐姐的,总比不用心要好些啊。靖王府总归是有规矩的人家,想必将来靖王世子便是选了妃,也是端庄舒雅贤惠的,五姐姐有靖王世子宠爱着,自己也不是那懦弱好欺的,便入了靖王府其实也不会过的差。说起来,侧妃也是上了宗室玉蝶的,将来的诰命品级可比那什么海大人的嫡长女嫁去迟家要高的多,再说了,这亲事还不定怎么样呢,说不定最后迟大少爷会退了和海家的亲事,还来迎娶五姐姐呢。”   苏瑛紫急急劝解着,璎珞却抬头逼回了眼泪,垂眸间已平复了心情,她并不怪苏瑛紫说她做秦严小妾的那些话,只因任谁来看,她这身份都是给秦严做妾的,更何况现如今她还面临着退亲。   不管退亲的理由是什么,一个女子退过亲,再说亲事都是要受到莫大影响的。   像她如今这样,只怕给秦严做妾,别人都会觉得她是走了天大狗屎运的!   璎珞心中憋闷的厉害,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好了,我没事,咱们也快往双喜院去吧,莫晚了失礼。”   两人一路沉默着加快脚步到了双喜院,到了双喜院,便有丫鬟站在院门口,给每人都分发了一个装着葱和赤金通宝钱币的荷包,借此以祷祝婴孩将来能够聪睿进才。   双喜院极宽大,院中已经摆放了座椅,前头的敞厅中布置的极为喜庆,洗三盆已经摆放妥当,盆子是雕刻吉祥花样的紫檀木盆,旁边有供宾客添盆用的鎏金双喜盆。   做为姻亲之家,是要最先给孩子添盆的,故此定安侯府安排的位置在极前头,璎珞和苏瑛紫快步往苏府的位置去,却是感觉到四周不少夫人都投来了意味不明的打量眼神。想必也是听说了迟璟奕被海云天拦截的事情,又听闻了方才后花园的事儿,心中都对她这个能惹事儿的苏五姑娘好奇吧。   璎珞原也不怕人瞧,举止自若的和苏瑛紫走到了前头,却见老夫人马氏并不在座,便连四夫人也是不在的,就只大夫人白氏带着二夫人刘氏在。   苏瑛莺正坐在白氏的身旁低声和白氏说着什么,眼见璎珞过来,二夫人刘氏便拉了她的手,道:“可怜孩子,伯娘已经知道你受的委屈了,那迟家欺人太甚,回头侯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声音大,引得众人都瞧了过来,白氏狠狠瞪了刘氏一眼,刘氏才讪讪松开了拉着璎珞的手,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的女儿苏瑛秋虽然还小,可如今也快到了说亲的年纪,老夫人马氏明显就没有为其操持的意思,凭借二老爷的能耐,她的女儿只怕也就能说个寒门进士。   凭什么三房一个外室出的庶女便能和迟家那样富可敌国的皇商结亲?她的女儿好歹还是嫡出呢,如今这亲事黄了才好。   白氏瞪了眼黄氏,便瞧向璎珞,道:“坐吧,莫再四处生事。”   璎珞也不介意白氏的冷淡,坐在了后头的位置上。   片刻便有丫鬟前来流水般给客人们上茶,也不知是在花园中走多了路,还是心中焦躁,璎珞只觉口干舌燥的厉害,连喉咙都干的火辣辣疼,见苏瑛紫几个都捧了茶,她便也端茶一口气用了大半盏,丫鬟又上前沏了些水,璎珞连着用了两盏茶,这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而那边洗三姥姥已经将包着大红襁褓的婴孩抱了出来,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璎珞实在没心思多留意古代的洗三礼是怎样的,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直到洗三嬷嬷用水象征性的为婴孩洗脸祷祝一番,让亲眷们上去添盆,璎珞才回过神来,随着唱喝声,跟在苏瑛莺后头将准备好的一对素银铃铛的手环丢进了鎏金盆中。   这厢宾客们纷纷上前添了盆,原本是要抱着孩子给宾客们好生瞧瞧的,可苏瑛琼这一胎弱的很,孩子瘦小经不住多看,洗三姥姥就抱着孩子象征性地在院子中走了一圈,也没敢让孩子多留,便送了回去。   这洗三礼便算是差不多结束了,夫人姑娘们还没离开,昌平侯夫人尉氏便带着一个女子进了双喜院,笑着道:“方才姑娘们在后花园受了惊吓,却是我这管家的夫人不是,竟没让婆子们守好垂花门,竟然让这四房小妾冯姨娘在院子中寻了四弟偷偷过去花园里头说话,我这就让冯姨娘给姑娘们赔罪。”   尉氏说着回头怒目瞪了眼跟着的那女子,那女子身上穿着一件桃花色开襟褙子,下头是白色挑线裙,外头披着秋香色斗篷,竟是和璎珞今日的穿戴在配色上一模一样的,头上却是没戴赤金红宝石的步摇,不过她双耳上却挂着水滴红宝石的耳坠,身材突兀有致,就这样一身打扮,从远处看确实和方才湖心亭上的那女子是一样的。   冯姨娘长相美艳,此刻面上却满是惊惶之色,被尉氏一瞪,忙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道:“婢妾是四老爷的通房所抬,三年前的今日婢妾就是在湖心亭上遇到的四爷,所以今儿婢妾就又约了四爷去湖心亭一会……婢妾没想到会让游园的姑娘们瞧见,婢妾错了,婢妾污了姑娘们的眼睛,求姑娘们绕过婢妾,求苏五姑娘绕过婢妾。”   那冯姨娘的话虽然没好意思说完,可意思却很明白,她就是三年前的今日在湖心亭初遇的四老爷,后来成了四老爷的小妾,故此今日才使了手段将四老爷勾到了湖心亭上固宠,却不想今日她的打扮刚好和璎珞撞上了,这才引起了误会。   这个理由倒是说的过去,可偏偏当时璎珞就没在众姑娘中,偏当时她就被昌平侯府的丫鬟带走了,这就太凑巧了些。   大家都不是傻子,岂能就这样信了,不过今日到底是来昌平侯府做客的,如今昌平侯夫人寻来了这个冯姨娘,给了这么一个理由,大家便也给她这个面子,纷纷笑着附和说,原来都是一场误会啊,倒是让苏五姑娘受了大委屈云云。   璎珞见那冯姨娘冲自己磕头,起身退了两步,面色涨红地道:“我是定安侯府的姑娘,你却是昌平侯府四老爷的妾室,我和你可说不上话。既是误会,如今说开了,我自不会在意,你要求也该求侯夫人才是。”   那冯姨娘愣了下,显然没想到璎珞会这样说,接着她才忙又冲尉氏磕头,尉氏这下却是不好不发落了冯姨娘了,当众使了个眼色令人将她拉下去,道:“这等狐媚惑主,烟视媚行的,我们昌平侯府容不得,来人,将她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叫了人牙子提脚卖出去!”   那冯姨娘面色大变,尚未来得及叫喊就被婆子上前堵了嘴,强硬拉了下去,尉氏这才笑着道:“今日侯府宴客,却出了这样的岔子,让老四那混人偷溜进了内宅不说,还惊吓到了各位姑娘,这都是我管家不严之错,给诸位夫人们赔不是了。”   又是一番客套,尉氏又当众送了璎珞一套年轻时的金刚钻头面这事儿便算是揭了过去。   璎珞本也没指望尉氏能为自己做主,回到座位没片刻便见老夫人身边的小丫鬟红雀进了院子,过来后便冲白氏请安道:“老夫人这会子已经清醒了,吩咐奴婢过来请五姑娘过去大姑奶奶的紫竹院说话。”   白氏点头,看向璎珞,道:“你祖母方才听闻迟家的事儿被气的晕了过去,就歇在你大姐姐的西厢房中,如今醒了过来吩咐你过去,你这便跟着红雀去吧,莫再惹你祖母生气。”   璎珞闻言点头应是,起身随着红雀往紫竹院走。   紫竹院离双喜院却是不近的,璎珞跟着红雀穿过两进院子便觉得双腿发软发酸,她先时以为是今日走多了路,加上今日在昌平侯府中她又没怎么敢碰水碰吃食,这会子身子便吃不消了,可没走过长长的抄手游廊,便觉身上的酸软程度又加重了,竟然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   还是妙哥跟在身后反应的快,迅速伸手拉了一把璎珞,她才堪堪站住,一时间便全身发软地靠在了妙哥的身上。   都这个样子了,她自然知道自己是遭了暗算,一时眸光一锐,急声道:“别管我,敲晕她!”   只可惜她话没说完,那红雀便到了妙哥身后,趁着妙哥慌乱扶着璎珞的功夫,抬手便抽了腰间汗巾子拴在了妙哥的脖子上,狠狠勒了下去,妙哥不得不松开璎珞,却抓套在脖子上的布带子,只可惜她失了先机,这会子又怎么可能挣脱地了,眨眼间便被红雀勒地脸色涨红,双眸充血。   璎珞软倒在地上,想要撑着一旁栏杆站起来,奈何这会子药性上来,她竟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眼见妙哥已双眼乱翻,璎珞只冷眸盯着那红雀道:“阿够了!你若不想杀人便松开她!”   璎珞此刻浑身提不上力气,声音虽然冷厉,可到底失了雷霆威慑之势,不过红雀却还是被她冰冷的目光盯视的一抖,手中拉扯的汗巾子便脱了手。   妙哥伏倒在地剧烈咳嗽起来,红雀已是蹲下身来将妙哥的手脚都捆绑了起来,又用帕子塞了嘴。   此刻客人们都在双喜院那边,四周静的很,蓦然却响起了脚步声,璎珞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惊惧。   这会子来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多半是指使红雀的幕后人到了。   她舒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慌乱,再睁开眼睛果然就见红雀盯着她身后方向露出了轻松表情来,福了福身,道:“三姑娘。”   三姑娘,苏瑛玥!   璎珞心中冷意渐生,很快面前便出现了一双绣着红玉兰花儿的真紫色绣鞋,她抬头,迎上的是苏瑛玥一双满含讥嘲和怨毒的眼睛,见璎珞仰头,苏瑛玥眉目一下子阴历狰狞了起来,扬起手便狠狠地往璎珞脸上招呼。   璎珞就那么睁着眼眸,唇角抿地紧紧,已然感受到了苏瑛玥扇过来的掌风,可却蓦然从一旁插过来一只手来握住了苏瑛玥的手腕,有男人的声音说道:“好了,你这会子打了她,一会儿人都过来了,可叫我如何解释?”   璎珞眯着眼望去,这才瞧见和苏瑛玥一起过来的居然还有个男子,他穿着件暗红绣玄色竹纹的长袍,外罩着件滚白貂毛的苍青色斗篷,头上束着玉冠,面目清俊,瞧着有些眼熟。   璎珞尚未想起来这人是谁,就听苏瑛玥嘲讽地道:“表哥倒真是怜香惜玉!”   璎珞这才想起来,眼前男人是平邑侯府的世子爷乔恩珉,苏瑛玥的姨表哥。之前本主就是因为勾引这个男人而被宋氏收拾的丢了命,竟然是他!   乔恩珉听闻苏瑛玥讥讽的话,却是讪笑了下,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她跟了我,表妹以后想怎么收拾不好?偏要这会子打她,打坏了一会子便糟了。”   苏瑛玥这才收了嘲讽之色,道:“表哥说的是,只这贱人害了母亲和妹妹,害的我受了颇多苦楚,我实在恨她入骨,表哥一会子可要好好的疼她才好。”   乔恩珉闻言一笑,瞧向地上坐着的璎珞,眸中闪过痴迷之色,道:“那是自然,这贱人勾搭了我,却又翻脸无情,装起贞洁烈女来,勾上了更好的,便将爷丢在了脑后,爷今儿会让她知道戏弄爷的后果的。”   先时他在穗州时,被苏璎珞勾引,已然动了心思,还向宋氏提出要纳她为妾,偏后来这女人又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后来竟然还背信弃义地定了亲事,准备嫁去迟家当正经奶奶去,乔恩珉哪里会甘心?   他之前在穗州被宋氏匆匆赶回了京城,后来璎珞一行回京后,平邑侯夫人又总是看着他,不然他有机会到定安侯府去找苏璎珞,可他心中却一直不曾忘记苏璎珞。   毕竟这样绝色的女人不多见,更何况,这女人还耍弄了他。   此次苏瑛玥一找上他,他便立马答应了苏瑛玥,和她一起谋算苏璎珞,事成之后,他自然会将她抬进家中做妾。   苏瑛玥见璎珞面无表情地瞧着他们,都到了这般地步,她竟然还一副冷清冷静,对自己不屑一顾的高傲模样,苏瑛玥只觉怒气蜂拥,蹲下身来便在璎珞腰间狠狠捏了一下,见她痛的脸色微变,苏瑛玥开怀地勾起了唇角,又在一下下在璎珞的手臂上,腿上连着又捏又掐好多下,被乔恩珉阻止,她才停了下来。   她盯着璎珞因疼痛而冒出冷汗的脸,见璎珞面色苍白,可神情却冷厉,映衬的整个人有股凌傲不羁的冷艳,无坚不摧的风骨,竟是更美了几分,苏瑛玥想到乔恩珉对璎珞的几番维护,更是怒不可遏,道:“苏璎珞,你也有今日!当日你害的我六妹妹名声受损进了家庙,今日我便以牙还牙,不,我可比你良善多了,起码事后你还能进平邑侯府去做妾,可比六妹妹要幸福的多,你该谢谢三姐姐才是。”   璎珞一点都不愿看苏瑛玥那张丑恶的脸,移开了视线,道:“你找了平邑侯世子来,而非随便一个人,不过是想让你那父亲觉得是我自己又和平邑侯世子旧情复燃,做了下丑事罢了,若然不是如此,想必你更乐意像上次在楚衣阁一样,给我寻个叫花子来吧。呵,一个闺阁女子,手段永远这样下九流,总想着毁人清白,实在不堪。”   见璎珞竟还嘴硬,苏瑛玥瞬间暴怒,可她很快却又笑了起来,道:“想要激怒我,好拖延时间?苏璎珞今儿我都安排的好好的,成事儿前谁也别想接近这里!你果然聪明,不过再怎么聪明今日不还是栽了?”   璎珞挑唇,点头道:“确实,三姐姐手段高超,为了这一刻可真是煞费苦心。竟然先让霜杏在三日前就引得我的怀疑,将我的注意力都引到了衣裳首饰上,今日更是上演了一场大戏给我看,让我以为你们的算计就是冯姨娘那一出,我避过了,自然就会放松警惕。哪里知道那不过是你们施展的障眼法,真正的杀手锏居然隐在后面,果然是环环相扣,高的很呢。”   苏瑛玥冷哼一声,道:“可惜你此刻想明白已是晚了!”   璎珞依旧面无波澜,道:“让我想想我是怎么中招的吧?想必你早算准了我在昌平侯府一定会时刻注意入口的东西,故此那小乔引我在院子中乱转,后来我折返却正好撞上了英郡王世子偷情,避到那临水暖阁中,这都是你算计好的。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暖阁中点的香有问题吧?而那什么英郡王世子,只怕也并非真正的英郡王世子,不过是你逼我进那暖阁的手段罢了。”   苏瑛玥见璎珞这么一会子功夫便清楚了她的一切手段,不由面露赞赏,拍手道:“五妹妹聪明的很,竟然这都被你想明白了。没错,我就是为了让你进那暖阁,暖阁中的香吸上一会子便会让人口干舌燥,严重缺水,喉咙干涩的厉害。你闻了那香,等到了双喜院,又因湖心亭的事儿松懈了戒备,自然会喝下丫鬟上的茶,那茶里下了药,一经走动药性便会随血脉散发。这会子,你便是什么都弄明白,却也已经晚了。”   苏瑛玥言罢又勾唇笑了起来,璎珞眯了眯眼,道:“我只不明白,你为何不将暖阁中的香直接换成害人的香,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苏瑛玥面露得意之色,道:“五姐姐,你那么聪明岂会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是想引我多说,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罢了,不过我今日好心,不防就遂了你的意。”   她说着抚了抚裙摆上不存在的尘土,这才悠悠然地道:“一来在暖阁中点了害人的香,香气一时半会难免不能散尽,到时候我带了看客来,很可能会被闻到味道,那不就坏了事儿了?若是少点一些香,味道倒是散的快,可却达不到效果,且那香炉残香处理起来都很麻烦,容许留下痕迹。药下在茶水中却不然,洗上一洗便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再来,有了冯姨娘的事情,父亲再怎么样,也想不到事情败露一次,我们还敢害你第二次,何况先时,你勾引表哥,父亲可是亲眼所见,这回你和表哥成就了好事,父亲也只会以为是你和表哥旧情复燃,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儿。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今日会出现迟家大少爷被丰州按察使拦截的事情,这下可更好了,便连你为什么和表哥旧情复燃的原因都是妥妥的了,五妹妹,你瞧,今儿可是老天都站在我这一边呢。”   乔恩珉在一旁早便等的一脸着急,搓手不停,此刻见苏瑛玥说完了,他忙插嘴道:“好了,三妹妹你快走吧,虽然都安排好了,可也难保不会有人经过,还是快些办正事儿的好。”   苏瑛玥这才站起身来,最后怜悯的看了璎珞一眼,这才吩咐红雀道:“将她拖走,跟我来。”   说着又瞧向乔恩珉,道:“我给你望风,你动作快点,先破了她的身子,来日人进了平邑侯府随表哥如何还怕没有机会。”   红雀闻言忙俯身将泪流满面,惊恐担忧望着璎珞的妙哥拖住,往外拉走。而乔恩珉也俯身抱起了瘫软在地的璎珞,璎珞没有再多言,也没叫喊,更不曾叫喊,只因她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倒不如保存最后一分体力。   乔恩珉很快便将璎珞抱进了一处假山洞,随手将璎珞抱放在了地上,解开身上披着的斗篷抻展开来,铺在了地上,然后他便弯腰将璎珞抱放在了上面,顺势便压在了璎珞身上,用手抚着她清冷的脸庞,见璎珞瞧都不愿意瞧自己一眼,他面露冷色,遂却又温和了下来,以指触摸着她光滑的如同上等冰丝面的脸颊,语气温柔的道:“五妹妹莫怕,爷是真心喜欢你的,爷会好好待你,将来你进了平邑侯府,爷也会宠爱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见璎珞偏着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好似根本就没听到自己的话,乔恩珉又哄道:“方才是因为三妹妹在,我为了安抚她,说不得说两句重话,怎么?生爷的气了?”   他说罢,就要往璎珞因扭头而露出的一截白嫩脖颈上亲,璎珞却猛然回了头,冷厉的眉目盯视着乔恩珉,道:“今日你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保证你活不过今天去,甚至连这昌平侯府的大门都出不去,你信否?”   璎珞的眼神实在太凌冽,她的语气又实在太过笃定自信,且遇到这种事情脸上半点害怕之色都没有,竟是显得底气十足,这让乔恩珉愣住了,一时心中竟升起一丝不安定来,只他也不是被吓唬长大的,转瞬便笑了起来,道:“五妹妹还是莫白费口舌了,我会很温柔的。”   说着便坐起身来,竟是开始脱衣解带,璎珞却盯着乔恩珉,道:“蠢货,被你那蛇蝎心肠的表妹苏瑛玥给算计了,竟然还一无所知,当真是要落得怎么死都不知道的境地了。”   乔恩珉见璎珞那样子半点都不像是在胡说八道,不由顿住了手,道:“什么意思?”   璎珞却勾唇冷笑,道:“你被三姐姐当了枪使……”   听璎珞这样说,乔恩珉却是松了一口气,又飞快地解起了衣裳,道:“嗨,原是这个,我自然知道三妹妹是利用爷,只爷也在利用她,若不然爷如何能有这等机会亲香五妹妹?”   璎珞却扬眉一笑,媚骨天成,道:“哦?那世子爷可知道,我早已不是完毕之身了?”   她这话简直像是天雷,一下子便将乔恩珉给炸呆了,瞧着璎珞那风情妩媚的模样,他竟是一下子就相信了她的话。   若是不知男女事儿的闺阁女子,又怎么可能有那样风情妩媚的笑?更何况,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谁也不会这样给自己抹黑啊。   怪不得她遇到这种事儿一点都不惊慌,方才自己抱她,压在她身上,她都半点反应也没有的,原来……   乔恩珉顿时便阴戾了一张脸,几乎是粗暴地将璎珞给拽了起来,道:“苏璎珞,你怎么这么贱呢,荡妇,尚未出阁便失了身,是那迟家大少爷吧?可真是伤风败俗!不过也好,今儿爷也用不着对你温柔了!”   他说着撕拉一声便扯开了璎珞身上的那件桃红色短袄,瞬间露出里头的雪白里衣来,不过同时也有一块玉佩从璎珞衣衫中掉落了下去,乔恩珉却并没留意那玉佩,又去扯璎珞的里衣。   却闻璎珞轻飘飘的道:“我若是你,便会先好好看看地上那枚玉佩。”   乔恩珉却不想再听璎珞说东说西的了,他已认定了璎珞是在故弄玄虚,拖延时间,美色在前,他一刻都不想再等。   璎珞见乔恩珉已经失去了耐性,登时也不敢再拖延,扔出了杀手锏,道:“实话告诉你,我的身子是被靖王世子得了去,靖王世子是什么人我想不用我多提醒你吧,乔恩珉,你还是现在收手的好,不然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璎珞的话顿时便令乔恩珉停下了所有动作,震惊地瞧着璎珞,半响他才道:“你少骗我,靖王世子不近女色,又怎么会要了你!更何况,你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识得的靖王世子!”   璎珞见他眼眸深处已是游移不定,心中微松了一口气,道:“我骗你?呵,不信你可瞧瞧地上那枚玉佩,那是靖王世子方才在昌平侯府门前刚刚送给我的。你也不想想,若非如此,他从来都不曾参加过哪个府邸的宴席,今儿何故就早早来了这昌平侯府?你真当昌平侯府的颜面比诚王府,瑞王府都大?昌平侯府小儿洗三比瑞王诚王迎娶正妃还重要?”   今日秦严早早道贺的事儿,乔恩珉身在外院,自然是知道的,本来他就心中疑惑不已,此刻听了璎珞的话便就先信了三分,他捡起地上的玉佩细看,却见那玉佩乃是极品羊脂玉雕刻而成,不论是玉质还是那雕工都不是凡品,一眼便能瞧出乃是出自宫廷。   乔恩珉顿时浑身一僵,脸色难看起来,璎珞见他如是,心中又松泛了两分,可却又泛起自嘲来。   她恼恨着秦严,却没想到,真到了这叫天无人,叫地不应的时候,竟然还要靠秦严的名头来自救,竟然还要借他的势狐假虎威,倘若那男人知道这些,只怕不知怎么嘲弄她,得意忘形呢。   可如今她却没了旁的办法,只能靠这个指望着能够吓退乔恩珉了。   她勾唇继续道:“你真以为丰州按察使海云天会无故将嫡长女嫁给迟璟奕?若然没人使手段,海云天怎么可能将爱女下嫁?老实告诉你,那海云天之所以如此,都是受了靖王世子的指使,靖王世子要坏我的婚事!这事儿三姐姐也是知道的,可她却瞒着你,不过是想将你当枪使替她报仇而已,等事后靖王世子找上门来,还能有你在前头顶雷,可笑你竟还一无所知,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便宜!呵,不然三姐姐那么恨我,何苦寻了你来,她更愿意寻个流浪汉来恶心我,寻上你,都是想让平邑侯府替她挡灾呢!你真以为她是怕被父亲追究啊?这太可笑了,父亲根本不疼爱我,知道我没了清白,只会更加看中三姐姐那个嫡女,又怎么可能责罚她呢?”   乔恩珉原本只信了三分,听完璎珞这一番说辞倒是信了六分了,想到那靖王世子的可怕,乔恩珉盯着璎珞的目光顿时取舍不定,挣扎犹疑起来。   苏瑛玥弄出这些事儿来,一会子若然宾客到了,自己身上还是瘫软无力,未免露了痕迹,故此璎珞猜想自己身上的药性应该很快就会慢慢消散,只要她拖延到恢复了力气,她相信凭借自己的能耐,还是能制服的了乔恩珉的。   只可惜她到底低估了绝色美人对男人的诱惑有多大,乔恩珉犹豫再三,竟丢掉玉佩又扑向了璎珞,道:“五妹妹这张嘴可真是厉害,但你却休想骗过爷!便你真是靖王世子的女人,爷今儿能尝尝靖王世子女人的味道也算值了,他靖王府尊贵,可爷也不是草根,平邑侯府也不是随便什么人便是欺了的,爷就不信,为了个脏了的女人,靖王世子还能将平邑侯府怎样!”   他说着撕拉一声便扯开了璎珞的中衣,里衣,瞬间便露出了里头穿着的肚兜来,白的晃眼的玉肌,顿时便令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浑身都激动的颤抖起来,双眼烧红扑了下去。   璎珞没料到情形急转直下,明明先时乔恩珉已被她的话惊住了,可瞬间却又这个样子,她心头一阵绝望起来。   虽然她并不是这古代女子,还不至于遭受了欺辱便一根麻绳将自己吊死,她只会说服自己是被狗咬了一口,可那不过是无奈之后的阿Q精神,有了这种经历,只怕一辈子心中都会留下阴影,更何况,她一直都是有洁癖的。   乔恩珉的唇落下来,璎珞只觉一阵恶心,而她也不曾压制这种感觉,反而在情绪上加深那恶心,顿时便一口呕出吐在了乔恩珉的头上,企图以此将人恶心走。   乔恩珉也确实被恶心到了,顿时抬起身来,抹了一把头脸,简直不敢置信,他面色一怒,到底被激怒了,抬手便给了璎珞一巴掌,遂用脱在一边的衣裳胡乱擦拭了下头脸,便彻底扯开了璎珞身上半遮半掩的衣衫,露出了肚兜包裹着的身体来。   璎珞眼见这样都没能让乔恩珉走开,一时面色惨白,饶是她再冷静的性子,此刻图穷匕见也面露慌乱惊惧来,她的神情显然很令乔恩珉满意,他冷笑一声,又欺了上来,这次璎珞没再挣扎,只聚集了全身的力量,猛然屈膝狠狠往乔恩珉的身下撞去。   奈何她浑身根本用不上力,这么全力一击,也不过是令乔恩珉微哼了一声,倒更像是挑逗,反倒令他更加激动了起来。   璎珞是当真绝望了,大睁的眼眸死死盯着头顶的山洞,血色晕染,尽是杀意!   只怨她今日心思太众,早被迟璟奕和秦严的事情搅地失了敏觉,到底大意了,竟是遭受算计落得如此境地,只今日之辱,来日她定要他们千百倍的偿还。   她攥进了双手,狠狠闭上了眼眸,然而却在闭上眼眸的一刻,蓦然听到砰地一声重响,随之她身上也跟着一轻,分明是压在身上的乔恩珉被击飞了出去!   璎珞蓦然睁开眼眸,心跳如鼓,尚什么都未看清,便觉眼前阴影一闪,身上已被盖了个尚且带着暖意的斗篷,暖暖的大氅压在身上,顿时便温暖了被撕裂的冰冷,甚至连她的心都似渗进了那股暖意。   璎珞强撑起脖颈来瞧了眼,就见山洞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背光而立,加之这山洞中光线极为暗淡,故此璎珞并不能瞧清他的容颜,可她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一道模糊的身影来。   心神彻底松了下来,整个人便再度软倒在了地上,于此同时,她却也听到那边撞在石头上又滚落在地,爬起来的乔恩珉惊呼一声,道:“靖王世子?苏璎珞真的竟是你的女人?!”   璎珞一时松懈下来的神经又提了起来,她甚至能感受到来自秦严的错愕灼热的视线。   她真恨不能上前撕烂了乔恩珉那张嘴,这人不仅人令人厌恶,连嘴巴都是臭的!   ------题外话------   呃,这样纸算放男主了吧 ☆、139 哄   秦严早便令人探过了,知道今日迟府老太爷到京,更知道今日那云海天进京述职也该到了,自然更清楚今日迟璟奕和海大姑娘的亲事会闹出来。   海云天虽然受过他的救命之恩,但海云天是个真疼惜闺女的,若不是他去信将迟璟奕一阵违心的狠夸,海云天也不能为了报恩就依了他的意思将海大姑娘许配给迟璟奕。   他给闺女定了亲事,没见过迟璟奕的人,又怎么可能放心的下?故此海云天这回进京述职,当真是夜以继日的赶路,若不然也不会这会子便到了京城。   秦严已经料定了海云天进城头一件事便去见迟璟奕,刚好今日又是昌平侯府的洗三礼。   秦严担忧海大姑娘的事情传到了璎珞耳朵中,璎珞会恼恨自己,故此今日一早便也来了这昌平侯府,就是想着到时候事情出了,自己还能第一时间哄哄佳人。   故此听闻后宅这边洗三礼已经结束,他便寻了个机会摸了进来,可惜打探了半响都没瞧见璎珞的身影,后来弄明白她是被老夫人唤到了紫竹院,他便又往紫竹院去,结果却又打探到璎珞根本就没在那里,这才发觉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一路寻来到底找到人。   他幼时跟着狼群夜里活动,相比白日他甚至对黑夜更加的熟悉,故此即便假山洞中的光线很暗淡,秦严进来几乎没有适应这种光线变化的时间,便一眼瞧清楚了洞中的情景。   有一刻他目眦欲裂,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个他都不舍得横加一指的女人,竟然被人压在身上那般对待!   乔恩珉算什么东西,他竟然敢,他怎么敢!   他几乎是本能地便踢出了一脚,直接便将乔恩珉给踢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假山山石上。   只他这一脚虽然踢的重,可因盛怒之下,倒踢的毫无章法,更不曾用上内力,故此平日一脚便能踹死一个人,这会子却倒便宜了乔恩珉,让他只受了些内伤,当场就爬了起来。   听到乔恩珉的话,秦严倒愣了一下,看向璎珞,见那女人紧紧闭着眼眸,睫毛颤抖个不停,脸色红的厉害,似羞窘恼愤的不行,秦严竟盛怒中都抑制不住那股从心底深处荡漾出的欢喜和愉悦。   她告诉乔恩珉,她是他的女人?   便知道当时情况特殊,璎珞多半是拿他吓唬乔恩珉,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忍不住心生愉悦,起码她面临绝境时想的是他秦严。   这点子不合时宜的愉悦,使得秦严心中的怒恨之意得到了缓冲,恨不能立刻捏死乔恩珉的心也淡了些,见乔恩珉缩在地上,脸色煞白,浑身发抖,秦严不过略扫了眼,便先在璎珞身边蹲下了身子。   方才只那一眼,他只瞧了个大概,此刻细看,才发现她的右脸颊上赫然有着一个掌印,此刻已经红肿了起来,映着那散乱的鬓发,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秦严的眉立刻拧了起来,双眸如电般盯向乔恩珉,那眼神令乔恩珉想到了暗夜中随时准备扑上来将猎物撕个粉碎的狼群,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企图撑着山石站起身来,奈何方才秦严那一脚踹的实在不轻,他好像是被砸到了肋骨,努力了两下却又倒在了地上。   秦严却收回了目光,轻轻将璎珞脸上散乱的发丝撩拨开,露出她清晰的眉目来,这才道:“你还好吗?”   他似乎是怕惊吓到她,声音轻柔的好似一缕微风。被秦严撞上这样的一幕,又在她接二连三恼恨着他的时候,璎珞此刻虽然感激秦严,可也恨不能立刻消失在这里才好,只秦严的目光锁着她,大有听不到她回答便不罢休之势,璎珞紧闭的眼睑颤抖了两下,终是道:“我没事。”   “动不了?”见她躺着一动不动,秦严却并不知道乔恩珉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心中难免担忧。   秦严的声音低沉平缓,无形中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璎珞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样闭着眼睛也不是事儿,再是羞窘,也总要面对的。   她睫羽抖了两下,缓缓睁开眼眸,迎上的却是秦严饱含情绪的眼眸,人说美人的眼睛都是会说话的。璎珞从来不知道,男人的眼睛也可以清楚的表达他的心理状态,言辞想法。   此刻,她便清楚的在秦严的眼眸中看到了担忧,后怕,疼惜……独独没有取笑得意,他那样的人,居然也会感到害怕,璎珞怔了下,突然便觉得也没什么好窘迫的了,半响才摇了下头,道:“我只是身上没有气力。”   秦严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眸中便有了笑意,安抚地拍了下璎珞的肩头这才起身迈步走向乔恩珉。   乔恩珉这会子是真的怕了,他便是瞎子也瞧的出秦严对璎珞的重视。靖王世子的残暴,坏脾气那是远近闻名的,乔恩珉很清楚,就算他是平邑侯府的世子,可秦严将他当场弄死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秦严能够不经皇帝圣旨,将一个五品知府五马分尸,他一个平邑侯世子又算的了什么?   乔恩珉此刻万分后悔,他方才应该相信苏璎珞的,靖王世子这样的人,若非真有其事儿,哪个女人疯了才敢拿靖王世子做挡箭牌,扯靖王世子的虎皮做大旗。   可如今已经这样了,便是后悔也没用啊,乔恩珉眼见着秦严一步步过来,只觉地他的每一步都踏在了自己的心上,他惊恐到了极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了,这会子满脑子都是那些曾经听来的,秦严如何残暴嗜血的传闻。   惊恐到了极点,倒是生出了逃命的勇气来,顾不上内伤,他撑着山石便咬牙爬了起来,跌跌撞撞要往外逃,只可惜还没跑两步,人便又挨了秦严一脚,再度跌落在地,这次当真是爬都爬不起来了。   他惊恐地盯着秦严,死亡的恐惧感令他生出求生欲来,几乎是哭饶的道:“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真的!若是我死在了这里,今日的事儿说不定便遮不住了,我死了没什么,靖王世子便不怕连累了苏五姑娘吗?她一个闺阁女子,名声坏了便是进靖王府做妾都难啊。世子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我是当真不知道她是您的女人啊,我若早知道,如何敢和三妹妹一起谋害她,对,对,都是三妹妹,都是她的主意,我不过是被她言辞蛊惑才做下了错事!”   令他惊奇的是,秦严只盯着他瞧了片刻,竟然转身不再搭理他了,乔恩珉觉得一阵诡异和惊诧。靖王世子真就这么放过他了?靖王世子这么好说话?   不过狂喜到底压下了惊异,乔恩珉差点没有喜极而泣。   秦严却是回到了璎珞身边,弯腰将人抱了起来,再没瞧乔恩珉一眼,带着璎珞便离开了那山洞。   璎珞身上尚一点气力都提不起,被秦严抱出山洞,一股寒风吹来,脸上一片冰冷,她却只觉畅意,那个憋闷的山洞她片刻都不愿意呆。   乔恩珉以为秦严是放过了他,璎珞却很清楚,秦严只是要先安置好自己才找乔恩珉算账,为着他的细心和体贴,璎珞眸中闪过些许复杂的光,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她眸光转动,却瞧见假山旁边的乱石堆里歪着两个人,正是苏瑛玥和那红雀,两人都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歪在一起,那红雀还压在苏瑛玥的身上,璎珞诧了一下,不自觉便道:“你不会将她们杀了吧?”   秦严低头仔细瞧了眼璎珞,见她这会子已恢复了些精神,这才道:“没死,难道在你眼中爷便只会杀人?直接杀掉岂不可惜,爷总要为你讨够了利才好让她们去死。”   璎珞心道最后还不是一个死,只听闻苏瑛玥现在还活着,她也不再多言,却是想到了妙哥,道:“我的那个丫头你可瞧见了?她怎么样了?”   秦严却冷哼,道:“你倒还惦记她,这样护主不利的,还留着干什么?我记得那丫头是振威将军府送你的吧?改明儿将她送回去吧,你若没人使,我给你寻个好的来。”   振威将军府和迟家有亲戚关系,迟璟奕从小便在将军府里走动,妙哥的心自然也是偏向迟璟奕的,璎珞觉得秦严话说的漂亮,其实还是计较妙哥出自将军府。   她没答秦严这话,随口转开了话题,道:“你准备将苏瑛玥还有那平邑侯世子怎么样?”   秦严却扬眉,低头瞧着璎珞略勾了下唇,道:“我准备将他们如何?他们和我一没仇二没怨的,我为何要将他们怎么样?”   璎珞全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便愣住了,颇有些接不出话的局促感。   秦严唇角扬起的弧度便又往上蔓延了一些,声音透着股压迫,道:“你瞧,爷对你掏心掏肺,全然无条件的好,你其实心中一直都明白,你知道无论什么时候爷都会帮你,你也清楚,不管什么情况,爷都会为你出头,那为什么就是不肯顺了爷的意?为什么还总拿最大的恶意来揣测爷?”   璎珞被秦严盯着逼问,想到方才的哑口无言,一时间脸色发红,她觉得秦严有些强词夺理了,她从来没有不承认他对她的好,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觉得两人合适了啊。   也并不能代表,他对自己好,就可以肆意地施展手段搅黄她的亲事,罔顾她的心意,强迫于她!   若非知道他是有些真心的,若非知道他对自己不错,有人这样强迫她,非要插足她的生活,她早便想手段还击了,而如今她也只是想着逃离罢了,从来不曾动过算计害他的心思。   可这些话,在这会她却说不出来,心里那种憋闷的感觉又回来了,抿了抿唇,璎珞只道:“不亏世子被称做常胜将军,世子爷可当真知道何时该乘胜追击,不遗余力,一鼓作气,彻底攻克。”   秦严低声笑了下,也不再多言,他知道璎珞的,只怕再多说,适得其反,倒激起她的逆反心来了。   两人沉默着走了不过片刻,秦严便踢开一间屋子,直接将璎珞抱了进去,放在了一张小床上。   璎珞方才一直被秦严抱着,并不曾瞧见他带自己到了那里,此刻被他抱着躺在床上,这才瞧清,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里头只并排放着两张床,床的中间是个双开门的衣柜,除此外还有张八仙桌,一张梳妆台,家具虽然没用名贵的木材,可做工精致漆色鲜亮,想来应是丫鬟的寝室。   璎珞正想着,便闻言秦严道:“我方才瞧过了,这是下人住的地方,今日侯府宴客,宾客不少,丫鬟们都在外头忙着,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过来的,你乖乖躺着。”   见璎珞难得的未曾顶嘴,柔顺着点了下头,秦严忍不住又笑了下,抬手揉了下璎珞略乱的发丝,这才起身大步出了屋。   璎珞只以为他是去收拾苏瑛玥几个了,不想没片刻就听到了脚步声,抬眸望去就见秦严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门口,手中却是端着个铜盆子,一身锦衣,器宇轩昂的走了进来。   他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威仪,做这样的事儿瞧着有些违和,可却很能令人动容。   璎珞目光闪了下,秦严已快步到了床前,将手中的铜盆放在了脚踏上,望向璎珞道:“身上可有力气了?”   璎珞怎么会不知道秦严要做什么,方才她吐了乔恩珉一头一脸,难免自己身上也沾染上了污秽,加之她今日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方才吐的多是胃中的酸水,此刻那味道还一股股地往上涌。   璎珞想到方才秦严就是这样抱着自己,一路到了这里,就有股羞耻欲死的窘迫。她一时脸色涨红,抬了抬手,偏那药性竟然还没过,她刚抬起手那胳膊便不停指挥地又软回了床上去。   秦严眸中满意之色一闪而逝,他原本就是料想她没有力气,才装腔作势的,此刻更是扬眉道:“今日这可不是爷故意占你便宜,爷那日在你闺房便曾说过,以后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爷一向一言九鼎,上次在大国寺却是你对爷动手动脚在先的。”   秦严说着拧了条帕子在床边坐下,见璎珞闷不做声,却是有意逗她,道:“不愿意?那便算了,还是等着你有力气了,自己收拾吧。”   璎珞有些被气到了,秦严今儿这绝对是挟恩而骄。   之前没被提醒说不得还能忍受一会儿,有那一盆清洌洌的水放在床下,一条干净的帕子摆在眼前,璎珞只觉得脖颈和胸口上那股黏腻的感觉更加严重了,那股酸臭味儿更是一阵阵的往鼻子里头钻。   她一直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更何况,方才乔恩珉碰过她,她只恨不能现在就使劲洗个澡才好。这会子诱惑摆在眼前,实在无法忍受这样躺着哪怕多一分钟,可向秦严低头,让他帮她,她却又说什么都做不到。   挣扎了又挣扎,额头都冒出了些细汗来,却是依旧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秦严叹了一声,到是先就不忍心了起来,不再逗她,伸手掀开了裹着璎珞的斗篷。   她的衣裳早便被乔恩珉给撕开了,如今斗篷一扯开,便露出一大片脖颈和胸前肌肤来。虽然身上沾染了些碍眼的东西,可到底是美人,玉肌冰肤,真真是瑕不掩瑜,令人错不开眼去。   只秦严今儿是打定了主意,趁着救了璎珞一回,她此刻心软,好将她一举哄好了,抹平了先前坏她亲事的那些事儿。   更加上此刻已是隆冬时节,这屋子里又不曾燃炭火,有些冷的厉害,故此秦严微闭了下眼眸,便不再多瞧,专心而仔细地用帕子给璎珞清理起来。   他的动作虽轻柔却极快,只在擦到她肩头一点吻痕时顿了一下,眸光冷厉幽深一瞬,便又瞬间恢复了自如,很快为璎珞清理好便掩上了斗篷,又抖开床边放着的棉被压在了璎珞身上。   见璎珞这会子功夫,脸色已是绯红一片,像是画了飞霞妆般,他微挑了下眉,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就方才那一会子功夫也不知秦严就从哪里寻来的热水,温热的帕子清理了身上,这会子倒觉舒服了很多。只她身上好几处都被苏瑛玥狠狠捏过掐过,此刻疼的厉害,可她自然不会告诉秦严,只摇了下头,道:“没有了,谢谢。”   秦严不喜欢她这种客套,在她眉心弹了一下,这才端着水盆转身出去。   璎珞只当他这回是去处理后事了,长长舒了一口气,动了动身子,只觉好似恢复了一些力气,顿时心中一喜,她抬了下手臂,果然是有了些力气了,虽然身子还移动不了,可她已经有了抬起手臂的力气。   璎珞将胳膊从被子里拿了出来,略挽了挽袖子,露出的手臂上果然有两处淤青,映衬着那手臂上的旧伤痕,斑斑点点的,瞧着似是个常年饱受凌虐的小可怜。   璎珞自嘲笑了下,谁知道她笑容刚扯开,就觉眼前光线变换了下,抬头却见秦严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屋中,此刻正大步走过来,目光沉沉正盯视着她露在外的手臂上。   璎珞压根没想到他会又折返回来,楞了下就手忙脚乱的将手缩进了被子中掩好。瞪大了眼睛,又有些气鼓鼓地样子,搭配着她那往被子里缩的慌乱动作,让秦严想到了缩在树洞中的小松鼠,他觉得她那模样招人爱的厉害,前提是她那手臂上的伤没让自己看到的话。   秦严几步到了床前,顺手便将璎珞的手臂给扯了出来,目光在她手臂上那伤疤摞着伤疤的肌肤上滑动,见她手臂上几乎没一点完好的肌肤,顿时眸中便升腾起了滔天怒火来。   他那次在她闺房中曾碰上她只穿肚兜睡觉,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她胸前美景上,加之床帐中光线暗淡,竟然都不曾发现她手臂上的伤痕,如今这伤痕在白日明亮的阳光下,斑斑点点的实在触目惊心,刺眼的厉害。   秦严心绪起伏,抓着璎珞胳膊的手不自觉用力,璎珞疼的缩了下,秦严才收敛了身上的暴虐气息,只声音却冷的厉害,道:“谁弄的?”   璎珞不自在地挣脱秦严,将双臂又缩回了被子中,道:“苏瑛蓝和苏瑛珍,我都讨还回来了。”   秦严闻言没再多言,只瞧了璎珞两眼,这才将一块用布包着的雪团按在了璎珞脸上。   她脸上因挨了乔恩珉一下,此刻红肿着五个指印,火辣辣的,那雪团一接触伤处便传来一股刺骨寒意,璎珞缩了缩脖子,秦严便将雪团拿起来又移了个位置,道:“既是能动手了便自己拿着敷一敷。”   璎珞觉着秦严的语气带着股无端的怒气,甚至他用雪团按压伤口的动作也有些没轻没重的,她此刻莫名有点不敢惹他,他那样子让她有种自己做了天大错事的错觉。   她在被子中将袖子拉好,这才乖乖接过了那雪团,一下下覆着脸颊。   秦严却是站起身来,一言未发便转身出了屋,他这次倒是没再折回,璎珞严阵以待等了半天都没再听到动静,料想他这次该是处理后事去了,这才闭上眼睛理起思绪来。   秦严确实是处理后事去了,那乔恩珉被秦严两脚踢地躺在假山中,爬都爬不出假山,而原本负责望风的苏瑛玥和红雀更是被敲地到现在都还晕迷着。   秦严到了假山处便将苏瑛玥和红雀提着后衣领拖进了假山洞,那乔恩珉听到动静原本还以为来了救星,正满脸惊喜地趴在地上望着假山洞口,瞧见秦严提着苏瑛玥二人进来,顿时脸上表情便僵住了。   他以为秦严已经放过他了,心道那苏璎珞便是再得秦严的喜欢,凭身份也不过是个侍妾之流,靖王世子看来是不愿为个侍妾和平邑侯府结仇的。不然秦严怎么会盛怒情况下都没将他弄死,再说,秦严踹了他两脚,他多半要在床上躺个半年养伤,也算是让他出了火,替那苏璎珞报了仇了。   他完全没想到秦严会去而复返,见煞星一步步踏进来,乔恩珉险些没两眼一番昏厥过去。   当年靖王府给老太妃办五十正寿的寿宴,他也是随着平邑侯去了的,不知怎么的定国公府三公子便和靖王世子起了冲突,乔恩珉亲眼瞧见秦严招呼了一下,就从一旁的树丛中冲出来个庞然大物,一下子将定国公三公子扑倒在地,几乎是瞬间便撕掉了三公子一条腿。   那场景,简直每次想起来都像梦魇一般,那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情了,他记得当时回家他还病了一场,接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梦里都是血淋淋的场面。   自那时候他就惧怕靖王世子,此刻见那煞星去而复返,乔恩珉又怎么可能不怕?他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秦严将苏瑛玥二人丢在了地上,见乔恩珉白着脸连眼泪都吓地掉了出来,他目光冷淡转开,即便这样等他走到乔恩珉面前,乔恩珉也已经受不住压力吓得晕了过去。   秦严蹲下身在乔恩珉身上摸了摸,没片刻便摸到了一个小瓷瓶,他拿出来拔了塞子,倾斜瓶子倒了两下,里头滚出五颗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来。   秦严对医药之道并无涉猎,不过猜也猜的到这东西是什么,他扬了下眉,直接捏住乔恩珉的下颌便往他嘴里丢了两丸药。   将乔恩珉的下巴往上一抬,乔恩珉便自动吞咽了下去。他又如法炮制给苏瑛玥喂了两枚药丸,红雀喂了剩下的一颗。   秦严不知道那药的效果如何,守在旁边,眼见着乔恩珉本煞白的脸色越来越红,而苏瑛玥和红雀即便昏厥着也开始一阵乱扭,他才目光一扫,随手从一旁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块,冲着苏瑛玥和红雀身上便是狠狠的两下划拉。   苏瑛玥和红雀不过是被秦严敲晕了,此刻受了疼,顿时便有了转醒的迹象。   秦严丢掉石块拍了拍手,转身果断地出了山洞,未曾多留,直接便往园子东边去了。那里妙哥嘴上塞着的布团已经被秦严早前抽掉了,身上却还被绑缚着,她不敢大声叫喊,生恐会坏了秦严的事儿,反而害了自家姑娘。   这会子她早已等的心急火燎,挂了一脸的泪,见秦严终于过来了,她忙哽咽道:“姑娘呢?我家姑娘怎样了?”   妙哥先时不过是考虑前途,这才央了楼氏,将她送给璎珞的。可人都是会日久生情的,璎珞对她很信任重用,待她极好,也不知是哪里不同,妙哥总觉得跟在璎珞的身边特别的舒服,不让人觉得低人一等般。   这么长时间她是真将璎珞当成了主子,恨不能以身代之的主子。   见她如是,秦严倒觉这丫鬟还能用,帮妙哥解开了绑着手脚的绳子,难得的开口道:“她没事,你现在就想法子到前头去将人引过来,别多问了,去吧。”   妙哥隐约猜到了秦严的用意,忙抹了眼泪,跪在地上冲秦严磕了个头,这才一路匆匆忙忙往前院奔去。   秦严回到安置璎珞的后罩房时,璎珞手中的雪团已融化的差不多了,她脸上好了许多,已经不再觉得涨疼的厉害,身上也有了些力气,正坐在床上望着门口发怔。   见秦严进来,璎珞望过去,忍不住再次问道:“你将苏瑛玥怎样了?”   秦严这次没再为难她,很干脆的回道,“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罢了。”   他说着上前便再度将璎珞给抱了起来,见她仰头望过来,便又道:“爷一向看不上内宅的这些隐私手段,今儿为你倒也用了一回,脏了爷的手,污了爷高洁的心性,你说,你如何还爷?”   璎珞觉得秦严今日一再的得寸进尺,偏她刚欠了人家天大的人情,以至于势弱之下,连招架之力都没了,垂了眸,半响才道:“你想我怎么还?”   秦严已抱着璎珞出了屋子,闻言轻笑了一声,道:“爷自然是想你以身相报的,不过瞧你没良心的样儿,爷也没指望。要不,咱们打个商量,今儿爷好歹帮了你一场,先前爷毁你亲事的事儿你便不计较了如何?”   璎珞方才在园子中听到迟璟奕被海云天堵在街上的事儿,气怒的险些没晕厥过去,那时候真是恨透了秦严。可经过这一番事儿,心中那些气恨到底消散了许多,可一码归一码,要她此刻立马就原谅秦严的强势逼迫,她这心里实在过不去,到底还存着缔结。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秦严倒也没觉得失望,他先前安排丰州的事情,已经做好和这女人长期奋战的准备,此刻已经是神来转折了。   左右这女人没再对自己冷嘲热讽,说尽了伤人话,已经是有所进步了。   至于原不原谅他,他自还有旁的说法,总归今儿是定要趁她心软,要个承诺的!   这会子秦严倒有些感激起苏瑛玥来了,若然没苏瑛玥的这番作死,他这会子想这么和和美美的抱着美人,且难着呢。   ------题外话------   嗷嗷,明天此文大结局,啦啦啦 ☆、140 一起看戏   璎珞身上还没恢复力气,只能任由秦严抱着穿梭在亭阁院子中,她也不知道秦严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又不好意思多问。   没片刻却觉得身子一动,扭头四望就见古树参天,一片暗红,竟是秦严抱着她坐在了一枝树桠间。这是一片五颗的连香树,如今已是冬日,树叶全成了暗红色,迎着阳光煞是好看。   寒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一片绯红耀目,璎珞正想问问来这里干什么,透过树叶的缝隙便瞧见了不远处的一处湖州山石堆成的成片假山。那正是她先前被乔恩珉带去的地方,璎珞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秦严这是带她来看戏了。   她扭头,尚未来得及言语,秦严便低声道:“来人了,别说话。”   璎珞侧耳细听,果然听到脚步声纷纷乱乱地往这边儿靠近,很快她便听到了尉氏的声音,道:“那颗冬日开花的玉兰树就在前头院子里,咱们穿过这边的假山过了月洞门便是。”   尉氏的声音落下,便有一位夫人笑着接口道:“今年这大雪下的早,便是靖王府王妃院子外的木棉花林日日烧着花墙都没能保得住,昌平侯府这玉兰花树竟然大冬日的打了花苞,这可真真称得上是祥瑞了。”   “是呢,今儿咱们可得好好瞧瞧这成了精的玉兰花树。”   今日璎珞被算计,却是苏瑛琼和苏瑛玥二人合谋的。昌平侯府的静心院中有一颗玉兰花树极其古怪,竟然这大雪天凛寒打了花苞,昌平侯夫人早便有安排,今日洗三礼过后就带着众府的夫人姑娘们过来看祥瑞。   去静心院是必定要经过暖青院中这一片假山堆的,苏瑛玥便卡着时间将璎珞先行带到这暖青院中交给乔恩珉,等众夫人姑娘们过来,便能刚巧碰上两人行好事的一幕。   苏瑛玥本来在暖青院的门口望风,等这边事儿成了,她便指了红雀过去透风报信,自然有婆子催促尉氏带着人过来。只如今苏瑛玥和红雀都被秦严丢进了假山洞中,那在双喜院中接应的婆子等来等去都没候着红雀,可婆子却瞧见了慌慌张张往外院奔逃的妙哥。   妙哥是璎珞的贴身婢女,如今慌不择路的乱跑,那必定是成事儿了,婆子受的是苏瑛琼的指派,不敢怠慢,忙便催了尉氏。   尉氏便带着一众客人到了这暖青院,说话间脚步声从树下经过,璎珞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紧张的浑身紧绷,大气都不敢喘,生恐被下头的人瞧见。   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取悦了秦严,秦严一直环在璎珞腰间的手忍不住往上探了探,摸到她的腋窝处轻戳了两下。   璎珞哪想到他会这样,经不住动了一下,顿时便觉地身下的树桠摇晃,扑簌簌往下掉着树叶。她吓得顿时便白了脸色。   “呀,白姐姐,你的头上落了两片树叶,别动。”   “还说我,你头上也挂着树叶呢,这红叶子还怪好看,要不王妹妹便顶着它吧。”   “白姐姐,你们府上这几刻连香树长的可真好啊,枝叶这般繁茂,得有百年了吧?”   璎珞听着树下传来的说话声,吓得直往身后靠着的秦严的怀中钻,恨不能将自己团成一团缩进去。   秦严软玉温香的抱着,且是美人自己个儿贴进来的,心中一片舒爽得意,紧了紧环着她的手臂,唇角勾起笑意来,在璎珞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怕什么,被瞧见了爷娶你便是。”   那些夫人姑娘们这会子正经过树下,秦严就敢这样说话,他伏在耳边,气息一下下往耳廓中钻,说话间嘴唇都碰到了她的耳珠,又痒又怪异,璎珞想躲便听着树下的说话声,根本不敢再动一下。   秦严这明显是趁着机会占她便宜,可偏他做的好似光风霁月一般,让她此刻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顿时面色微红,气鼓鼓地咬牙不语。   其实璎珞是当真多虑了,隐蔽这样的事儿秦严还是擅长的,他既抱着璎珞躲在树上,便有把握不被人发现。纵现在那些个姑娘抬头瞧叶子,也是看不到他们隐身之处的。   璎珞僵在秦严怀中,即便是僵着,那也是在怀啊,秦严这会子自然不会向璎珞炫耀自己的隐蔽技术有多高超。   直到下头的一众人都过去了,璎珞才忿忿地推了秦严一下,引得秦严一声低沉的笑,不待她多言便道:“嘘,看!好戏可要来了啊。”   璎珞望去,就见尉氏这会子已是带着诸人到了假山那边儿,顿时也无心计较秦严方才的戏弄了,忙忙定睛瞧着。   尉氏本一脸笑意地和身旁的国子监祭酒蔡夫人说着话,可蓦然间耳朵里却传来几声奇怪的动静,尉氏话语微顿了下,先时还以为听差了,正欲继续说笑,就听那动静更响了些,也更激烈了些。   女人的喘息声,哼吟声,古怪的拍打声,甚至还有男子呼吸粗重夹杂着不堪的呼救声,那种声音对在场的已婚妇人来说并不陌生,尉氏顿时就难以置信的变了脸色,她顾目四望,眼见旁边蔡夫人已蹙眉变了脸色,而其她的夫人们也都纷纷停下了脚步,一脸的古怪之色。   尉氏顿时脸上忽红忽青,好在她管家多年,经过的事儿也不少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忙大声道:“华姐儿,母亲方才想起来早让大厨房准备了一样新吃食,甚是美味新巧,你先带姑娘们去芷兰阁中品尝糕点,那玉兰花树如今不过打了花苞,等开花了再带姑娘们去看才好呢。”   山洞里头的声音实在是不小,后头的姑娘们都听到了,虽然有些姑娘尚面带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有些年纪大点,已通人事的姑娘却已懵懵懂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顿时一个个双颊飞红,恨不能立马消失在这里。   白锦华面色发白可还是支撑着笑着道:“母亲说的是,等玉兰花开花了,我给大家发帖子请姐妹们过来赏花,这会子寒风起了怪冷的,大家先往芷兰阁去吃糕点吧。”   出了这等龌蹉事儿,姑娘们自然不好呆在这里,白锦华一言,那些懂了的姑娘纷纷跟着她往远处去,而那些不明白的,也都不是傻子,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跟着快步去了。   这边各府的夫人们却没那么多避忌,毕竟哪家的后院中也不会是干干净净的。尉氏脸上露出了厉色来,道:“一准是哪个作死的丫鬟和小厮胡混,污了夫人们的耳朵,夫人们不防也往芷兰阁宽坐,容我料理了这边再给夫人们好生赔罪。”   尉氏的话却并非说有夫人都给脸面的,就闻太仆寺卿家夫人张氏挑眉笑着道:“侯夫人这话说的,若然小厮可随意进出内宅,还在今儿这样的日子和丫鬟鬼混,这传扬出去,昌平侯府的女眷还要不要名声了?只怕另有其事儿,侯夫人也不必遮掩,为其庇护,能做出这等事儿来,也不值当搭上侯府女眷的名声为他们掩羞,侯夫人可想好了,这会子咱们都走了,回头侯夫人便是后悔可也来不及了。”   张氏的话却是提醒了尉氏,她方才只想着这事儿出在侯府要尽快遮掩过去,可这若是不清不楚的,诸位夫人都离开了,回头岂不是她昌平侯府的女眷要遭殃背黑锅?   这哪儿成啊!   尉氏当即便冲张氏道:“多谢提点,来人,将里头的脏东西给本夫人拉出来,本夫人倒要看看是谁这样的败坏我昌平侯府的名声!”   婆子闻言冲进了假山洞,饶是都是生了几个孩子早便算见多识广的婆子,瞧见假山洞子里的情景也禁不住目瞪口呆。   竟是两个女子压在一个男人身上,眼瞧着那男人都快被欺辱的不行了,当真是丑态百出,令人不敢直视。   山洞中的光线黯,加上苏瑛玥和红雀用了药精神有些癫狂下,头上的发丝也乱糟糟的,故此婆子们根本就没能认出苏瑛玥和乔恩珉来,只呆愕了下便冲上前去将苏瑛玥和红雀从乔恩珉的身上扯了下来,捡起衣裳勉强给两人裹住。   那边儿乔恩珉也被拉拢了衣衫,婆子们拖拉着三人拽出了假山洞。   苏瑛玥三个经过婆子们这一番折腾原本就恢复了些神智,等拖出山洞,新鲜的空气一灌脑,刺眼的阳光一刺激,顿时便清醒了个七七八八。   苏瑛玥头一个便迷糊着瞧清楚了前头围着的一众夫人们,瞧清楚了她们脸上的鄙夷之色,她先还茫然了一下,接着才迷迷糊糊地想到了什么,顿时惊慌四望,待瞧见躺在一旁衣衫不整的乔恩珉,还有那边已经尖叫起来的红雀,目光最后落在自己用衣衫勉强遮挡住的身子时,苏瑛玥不堪打击,竟是尖叫都没能发出来便晕倒在地。   她躺倒在地上,倒是露出了一张脸来,大夫人白氏也是这个时候才认出了苏瑛玥来,惊呼一声,道:“三丫头?”   她这一声惊呼只因为太过震惊,故此声音便不算小,一时间引得众夫人们都望了过来,发出了然的抽气声。   白氏恨不能扇自己两个耳光,脸上红白交加,只觉头重脚轻,晃了晃身子差点摔倒。   而平邑侯夫人原本是不屑这些事情的,加上乔恩珉是被抬着出来的,眼见是受了伤,一直都躺在地上,平邑侯夫人站在靠后的位置,一直便没留意到那男子竟是自己的亲儿子。   她此刻听闻了白氏的惊叫声,意识到出事儿的竟然是自己嫡嫡亲的外甥女,她这才往前两步,瞪大眼睛望了过去,一下子便瞧见了那地上躺着的男人身上的衣袍格外眼熟。   她慢慢的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又往上走了几步,眼见那男子脸色很不正常,像是生死不知的模样,平邑侯夫人也顾不上为乔恩珉遮掩了,忙脸色惊慌地扑了上去,摇晃着已经浑然不知事儿的乔恩珉,道:“儿啊,你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醒醒啊!”   乔恩珉确实不大好,他先是被秦严弄成了重伤,后来又服用了药物,被苏瑛玥和红雀折腾的不轻,此刻脸色说不出是紫红还是紫青,又无声无息的,着实将平邑侯夫人吓得厉害。   要知道她可就这么一个嫡子,可平邑侯府里头还有个庶长子呢,要是乔恩珉折了,说不好这世子的位置要落到谁人的头上呢。   平邑侯夫人此刻根本顾不上什么了,这担忧乔恩珉的性命忙忙道:“请大夫,请大夫!”   她如此,众夫人们却不担心乔恩珉,乔恩珉是从前头吃席过来的,身上难免就带着些酒气,加上他被璎珞吐了一声,味道便极不好闻,一瞧便是喝酒喝多了,吐地浑身都是,还在此拉着女人醉生梦死的。   再想到那苏瑛玥是乔恩珉的表妹,两人一准早便生了情,瞧这拉了丫鬟跟着胡天胡地的样子,这样的事儿说不定都不是头一回了。   一时间只觉当真是近年来的头一桩丑闻,伤风败俗的厉害,诸夫人们也没有了留下来看热闹的心思,纷纷摇头自行便往芷兰阁去了。   尉氏见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脸色难看的瞧着地上躺着的苏瑛玥,还有缩在假山边上瑟瑟发抖的红雀,又望向坐在乔恩珉身边抱着儿子叫唤呼喊的平邑侯夫人,尉氏的目光冷的像刀子,神情更是恼到了极点。   今日先是后花园里头有人假扮苏五姑娘,接着又发生了假山洞里白日宣淫的事情,不出一日昌平侯府便会沦为笑话,虽然出事儿的都不是昌平侯府的主子,可昌平侯府少不得要担个内宅不宁,管事不严,混乱不堪的名声。   尉氏是个精明人,既然能想到前头湖心亭上的事儿和苏瑛琼有关,这会子又闹出了这样更大的事儿,她自然更是想到了苏瑛琼身上,若不然,凭借着苏瑛玥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那平邑侯府世子又是被谁放进了内宅,今儿她要带人过来祥瑞,早先安排好在这边的丫鬟婆子们又去了哪里?   尉氏对苏瑛琼这个儿媳妇一向是疼爱的,一来苏瑛琼争气,不过几年便生了三个嫡子,再来苏瑛琼平日里瞧着也是个大方端庄,懂事贤惠的,尉氏从来都不让苏瑛琼立规矩,也从来没寻苏瑛琼的不是。   可如今尉氏觉得她真是看走了眼,这么些年对苏瑛琼的好都成了纵容的理由,这个儿媳妇简直就不像话,辜负了她的信任和期望,宠爱和疼惜。   尉氏想着,眸光越发冷厉,竟是甩给平邑侯夫人一句话转身就走。   “平邑侯夫人要哭儿子,还是抬回府去哭的好,要请大夫回自己府上随便,这样伤风败俗,随意进出旁人家内宅的,我昌平侯府招待不起,请吧。”   尉氏言罢,也不管这里了,怒气腾腾的转身,带着人便往紫竹院去了。   而平邑侯夫人见此,气的浑身发抖,指点着尉氏的背影半响说不出话来。她如今身边只带着个丫鬟,忙忙吩咐了丫鬟去唤人过来,好赶紧抬了乔恩珉回去诊治。   而白氏,刘氏和小刘氏此刻都白了脸,见人都走了,小刘氏冲上前去对着躺在地上的苏瑛玥便是一阵拳脚相向,她是真恨啊,先有苏瑛莺,后又苏瑛玥,如今定安侯府姑娘的名声全完了,她还有两个女儿呢,这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往后可该怎么办啊!   这边儿人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璎珞方才回头瞧向秦严,低声道:“他们怎么会……”   她之前听秦严说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时,便猜想到秦严大抵是将苏瑛玥和乔恩珉丢在了一起,弄成衣衫不整的样子,可她没想到假山这边儿会闹腾的这么激烈,秦严居然连那个红雀都丢了进去,而且瞧模样,并非只弄成了衣衫不整的样子,而像是真正成了事儿的。   这她就不明白了,苏瑛玥和乔恩珉怎么可能会真滚在一块。除非是被下了药,可秦严又是上哪儿弄的药啊。   她的问题令秦严挑了挑眉,他眯了眯眼,却没回答璎珞的话,只道:“怎么会如何?你知道假山里头发生了什么?”   璎珞顿时被问了个张口结舌,按理说她作为一个闺阁姑娘,应该看不出什么成事儿不成事儿,动没动真格的,对这种事儿更该懵懂着,不甚清楚才是。可刚刚她问那话分明是什么都明白的,这就说不过去了。   璎珞被秦严的目光盯着,只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只觉今日她果然有些犯傻,连连说错话。秦严见璎珞两颊越烧越红,倒不再多做探究,只道:“乔恩珉的身上放了药。”   那药自然是为璎珞准备的,璎珞顿时咬牙切齿,心中对秦严的感激却又多了两分,她不敢想象,倘若自己被乔恩珉用了药,这会子是个什么情况。   身上因后怕有些发软,秦严好似感受到了璎珞的害怕一般,圈着她的手臂又用力了一分,下巴抵着璎珞的发顶,磨蹭了两下,低头在她头顶留下了一个轻吻。   他这个吻带着怜惜和安抚意味,没有任何的侵略性,璎珞身子颤了一下,没有动弹,秦严便无声笑了下,深邃的眼眸像是有绚烂的烟花盛开一般,灼灼光亮点燃了一片幽黑。   而此刻尉氏已经到了苏瑛琼的紫竹院中,她怒气腾腾的直接便冲进了内室中,屋中苏瑛琼已经得知了暖青院中发生的事情,她面色惨白,本来这一胎就艰难,虽然生产还顺利,可身子却觉虚的很,听闻苏瑛玥出了事儿,苏瑛琼更是急晕倒了一回,被嬷嬷掐了人中才缓过劲儿来。   而这时尉氏便冲了进来,苏瑛琼见婆母脸上竟然是从未见过的冰冷和严厉,看着自己的眼睛就像是能射出刀子一样,苏瑛琼顿时便瑟缩了下,有些心虚起来。   扶着丫鬟的手坐起了身子来,略欠了欠身干笑着道:“母亲怎么过来……啊!”   苏瑛琼的话都没说完,尉氏便上前一巴掌扇在了苏瑛琼的脸上,直接将人打地仰倒在了床榻上,引得屋中丫鬟婆子一阵惊呼。   实在不怨尉氏对苏瑛琼狠,而是苏瑛琼这次真错的太过了,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苏瑛琼竟然在昌平侯府中闹出这等丑事来,尉氏便平日对苏瑛琼再是宽和,那也比不上自己的亲生女儿,比不上昌平侯府的名声。   白锦华可还待字闺中呢,虽然早已定了亲事,可如今昌平侯府出了这等事儿,白锦华也难免面上无光,白锦华本就算是高嫁,这会子若是弄不好,被退亲都是有可能的。   尉氏又怎么能够不恨苏瑛琼是个拎不清的!   苏瑛琼被尉氏扇了一下,倒在床上半天脑子都是懵的,她呆呆愣愣半响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当真下人的面被婆母扇了耳光,这让她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侯府中立足,还怎么管家理事儿?   苏瑛琼顿时扑在床上哭了起来,尉氏却冷笑,道:“惹出这样的事非来,你还有脸哭!平日里我瞧着你是个明白的,却没想到竟是这样拎不清,从今儿起你便好生在屋中养身子,养好的身子便好好抄经静静心,什么时候我瞧着你明白了,什么什么再出院子走动。赧哥儿,浩哥儿和康哥儿都先送到我身边养着!”   苏瑛琼听婆母的意思竟然是要禁足自己,且还是没有期限的禁足,连她生养的三个孩子都要一并带走,顿时也顾不上哭了,慌慌张张地从床上下来跪在了地上,求道:“母亲要罚媳妇,总要有个理由罪证吧,媳妇实在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儿,竟惹地母亲这般……”   见苏瑛琼还企图糊弄自己,打量着没有证据,自己便不能将她怎么样儿,尉氏冷笑,根本不听苏瑛琼的辩解,打断她的话,道:“我看你是生孩子伤着了身子,愈发糊弄了。这样子也如何伺候夫君,鸣哥儿身边两个妾室年纪都大了,我自会做主再为他抬两房良妾进来,你便不必记挂了。”   尉氏言罢,转身就走,苏瑛琼顿时瘫软在了地上。   她的母亲,妹妹都被苏璎珞给害了,之前苏瑛玥来见她,更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甚是凄惨,她如何能不心生报复之心?   原本她安排的好好的,让苏瑛玥望着风,只让乔恩珉抱了苏璎珞等着宾客们过去便好,到时候苏璎珞的清誉没了,自然就完了。事情不会闹的太难看,尉氏便猜到她动了些手脚,看在她生养了三个嫡子的份儿上,也不会过多计较,最多敲打她两句。   可她打算的好,却偏遇上了苏瑛玥那样的猪队友。苏瑛玥对璎珞太恨了,又怕只抱两下说不定璎珞还会有翻身的机会,加上猜想到璎珞和秦严的关系后,苏瑛玥更想将璎珞弄赃,这样秦严定会嫌弃厌弃了她。   故此苏瑛玥便吩咐了乔恩珉直接破了璎珞的身子,乔恩珉自然没有拒绝的,岂不知适得其反,过犹不及,最后竟是弄成了这样。   苏瑛琼这会子当真是恨死了,也悔死了,她实在不明白明明都算好的事情,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就如同尉氏一样,她也不明白好好的儿媳妇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一样,做尽了糊涂事儿。其实先前真是尉氏高看的苏瑛琼,苏瑛琼是老夫人马氏一手养大的,马氏就是个拎不清的,苏瑛琼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先前一帆风顺,谁还不能装出个端方大度来,再加上会生养,尉氏又不是那种对儿媳妇严苛的人,自然就看苏瑛琼是个好的。   而马氏就躺在苏瑛琼的西厢房中,她这会子还不知道暖青院中发生的事情,听到正房这边的动静,马氏扶着丫鬟的手出了屋,正撞上怒气腾腾从正房出来的尉氏,又听到里头传来苏瑛琼的痛哭声,马氏面色一变,上前拦住了尉氏,道:“亲家夫人这是何意,我们琼姐儿可是刚刚为侯府添了嫡幼孙,本来身子就虚着,怎经得住磋磨!”   尉氏听的火冒三丈,可马氏毕竟是长辈,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冷笑了一声,道:“我要是亲家老夫人,就先担心担心侯府中尚未出嫁的姑娘们。”   言罢,直接越过马氏便带着丫鬟扬长而去了。她到了紫竹院的门口便碰上了从外院匆匆过来的昌平侯世子,道:“行了,你媳妇身子弱,便让她好生养病吧,你随母亲来。”   昌平侯世子虽然和苏瑛琼琴瑟和鸣,却历来是不会忤逆父母的,闻言躬身应了,扶着昌平侯夫人的手又出了紫竹院。   屋中苏瑛琼听到动静,得知世子爷跟着侯夫人走了,一时又无望地哭了一场。   而马氏也没糊涂多久便被哭着进来的小刘氏和刘氏告知了所出之事,马氏只觉被雷劈了般,半响都缓不过劲儿来。   紫竹院中乱成一团不提,只说暖青院中,待婆子将晕倒的苏瑛玥和红雀都带走,方才还一片喧嚣的院子这会子便冷清的下来。   秦严这才抱着璎珞从树上跳了下来,璎珞这会子身上已经恢复了力气,见秦严大有一直抱着她的趋势,便推了推他,道:“我能走了,放我下来吧。”   秦严有些舍不得松手,只今日不能惹恼了她,故此便干脆地将璎珞放了下来,双脚落地,璎珞抬手紧了紧斗篷,抬眸瞧着秦严道:“今日谢谢你,我……”   她话没说完,秦严便开口截断了道:“你这会准备怎么办?”   璎珞想了想,不由低头苦笑。   老夫人不喜欢她,只想着早日将她打发出嫁,可现在偏偏迟璟奕的亲事又黄了,苏瑛玥出了事儿,固然是苏瑛玥先算计的她,可侯府的女人们却不会这样想,只会恨她害的侯府几个姑娘亲事都成了难题。   她回去,只怕侯府从上到下都恨不能她去死,而苏定文又是个根本靠不住的。   璎珞想到这些破事就一阵厌烦头疼,不过只要不是回去后老夫人便要鸩杀了她,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   璎珞抬眸冲秦严道:“这里离紫竹院不远,我过去她们不能连件衣裳都不给吧,我如今这样子也不像话。”   秦严却扬眉,道:“你愿意过去看人脸色,寻气受,爷却心疼。”   秦严说的一本正经,掷地有声,璎珞觉得他如今脸皮越来越厚,甜言蜜语竟是张嘴就来,实在令人招架不住。   方才在树上,他已将面具取掉了,这会子一张俊美无匹的容颜就那样毫无遮掩的沥着阳光,此刻天际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挂,冬日的阳光有些惨淡,却似为他镀了层柔光,使得本就清隽的脸部线条显得更加柔和。   他身姿迎着暖阳,挺拔威仪,肆意张扬,还带着冷峻气质,偏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的宠溺,金色的阳光扫在他的眼睫上,有些毛茸茸的,却更显睫毛浓长。平日幽深的瞳仁因照进了阳光呈现一种琥珀色,点点璀璨,温暖的琥珀色不若平日幽黑时那么令人害怕,也令桃花眸中的温柔之色更加似水流淌。   璎珞怔住了,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掩在斗篷下的手不自觉紧握了起来。   ------题外话------   哈哈,昨天愚人节,有几个小傻妞被素愚到了? ☆、141 赌约   璎珞瞧着眼前满目柔情的男子,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起来。   她想起了前世的弟弟苏阳,那时候因忙,她总是不能按时吃饭,苏阳便总让保姆阿姨做好了吃食给她送到办公桌上,一面教训她,一面督促她吃饭。   她让苏阳不用担心自己,说自己会照顾好身体的,不用饭是因为还不觉得饿,苏阳便说,姐姐折腾自己的胃,一点不心疼自己个儿,可他却心疼的很,实在看不下去。   听弟弟那样说,当时她的心便像是泡在了蜜水中一般温暖甜蜜,那时候她就在想,这个世界上若然有一个人,能够疼你所疼,你尚未觉得劳累辛苦,他便替你感到操劳难受,会心疼的无以复加,这样的人不需要很多,只要有一个,怕是做什么都不会觉得孤苦,好像生命充满了阳光。   “你自己乐意去找不痛快,爷却心疼。”   秦严的话回响在耳畔,璎珞觉得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涌动而出,像是破土的芽苗绽放出了绿意。   见璎珞只怔怔的不说话,秦严抬手将她散落在脸庞上的碎发笼好,挂在了耳后,又道:“爷就不明白,你那么聪明的脑袋,怎就想不明白呢,哄好了爷,这些事儿又算的了什么?谁还敢这么欺到你头上来?若然真有,那便是活腻了!”   璎珞这才回过神来,望着秦严的目光有些复杂。   是啊,对她来说千难万难的事情,在秦严看来却都不是事儿,就像是定安侯府的老夫人,随便一个命令自己可能都要疲于应对,几经挣扎。可到了秦严这里,怕他一个恼怒,一剑刺死老夫人都不算什么大事儿吧。   两人身份和地位的悬殊是那样的大,天地云泥,她一直觉得爱情和夫妻关系都是要互等的才好,彼此尊重包容,达到平衡。差之太大,爱的卑微,爱情和婚姻是没有办法走的长久的。   更何况,她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平静安宁简单的生活,那靖王府简直就是龙潭虎穴,她不认为凭借着自己,又没有强力的娘家,她能够在靖王府中站稳脚跟。   便是秦严真能迎娶她为正室嫡妻,靖王世子总不能没有子嗣吧,而她的身子……   若然进了靖王府,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秦严,可秦严靠的住吗?璎珞想到了秦严的逼迫,他不顾自己意愿强势的必要搅黄她的亲事,这样一个连尊重都做不到的男人,他的喜欢真有他说的那么真诚吗?他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   除非有一条万全的退路,不然去相信男人,璎珞觉得那是傻白甜才会干的事儿,可很显然她早便过了傻白甜的年纪。   可是如果说爱情和婚姻真的有模式可言,那前世时她和萧启言又算怎么回事?婚前相处的融洽,有商有量,萧启言更是对她体贴尊重有佳,不咸不淡地相处了一年顺其自然便结了婚,结婚时谁不赞一声门当户对,金玉良缘。   她也以为两人会白首到老的,可是最后却闹成了那个样子。   璎珞头脑有些混乱,垂了眼眸,秦严也没指望着就凑巧帮了她一回,这女人就能以身相报,现在就能对自己掏心掏肺的。   见她好赖软了态度,虽是沉默不语,但想必是心中有了思量,不再一味的否定自己,逃避自己,这已经是有所进步了,秦严扬了扬唇,看到了些许曙光。   其实先时他是真弄不明白,明明自己离开京城去林山行宫时,璎珞还好好的,怎么等自己回来她却背着自己定了亲事,迫不及待地要摆脱自己。   那时候他是真恨不能捏死她的,只觉得这女人竟有胆子玩弄他,实在可恨!   可后来有一日,他却无意间瞧见啸月不知从什么地方捉回来一只白狐狸来。啸月日日逗弄那只白狐狸,就是无聊之下,给自己寻个玩伴,甚至每日还为那只白狐狸叼些吃食回来,对那白狐狸不可谓不好。   可那只白狐狸却怕极了啸月,每次啸月一靠近,它就满院子的逃跑,张牙舞爪地发出凄厉叫声。   其实他是知道的,啸月根本就没有吃掉那只狐狸的打算,可那狐狸却怕它躲它如虎。   当时他好似蓦然就明白了什么,他觉得眼前的女人,看似坚强,狡猾如狐,张牙舞爪,其实就和那只狐狸是一样的,在感情上就是个胆小如鼠的,又谨慎的像个乌龟,时不时探头瞧瞧外面的世界,稍微感受到危险,她就立马缩回去,将一颗心包裹的层层叠叠,根本就不愿旁人去碰触。   不过他并不讨厌这样的她,相反,倘若她是个傻乎乎对谁都轻易信任的,他才真的要头疼了。他觉得这样的苏璎珞更适合他,狼本就是性情狡猾多疑的,从来不轻易相信什么,可若然是认可的伙伴,那便是至死不渝。   他也不是轻易动情,信任旁人的性子,若然两人易地而处,换做是他处在低位,也会先守护好自己,在没完全的准备或退路,或者前头的诱惑不够大,便绝不会随意涉险尝试。   而他所需要的,就是一点点感化她,诱惑她,必要的时候他不介意为她准备好一条退路,他便不相信抓不住她!   秦严想着,双眸微眯了下,满目的志在必得,也不再多逼璎珞,生恐逼迫的紧了适得其反,道:“这会子那定安侯府的老夫人和昌平侯的大少奶奶几个不定怎么恨你呢,你送上门去说不得会生出什么事来,走吧,爷先送你回去。”   璎珞闻言抬起头来,尚未言语,秦严已大步走到了前头去,见她不曾跟上,这才又回过头来,盯着她,略有讥诮的挑了挑眉梢,道:“怎么?不想欠爷太多?呵,那方才爷寻到山洞时,怎不见你疾言厉色地令爷走开?欠都欠下了,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璎珞心道是啊,今日已是承了他的大情,都欠下了大的了,这些小的还算什么?何况这会子自己便算是想清高,也得有那个资本啊。没资本,还非要端着拧着,那就是假清高。   见璎珞迈步跟了上来,秦严这才转过头来,暗自一叹。他秦严想要帮一个人,还要费尽心机地劝着哄着,这世界上也唯此一人了,偏这女人还心硬如铁,到现在都不信他,他也憋屈啊。   秦严走的并不快,似是在迁就璎珞的脚步,璎珞跟着他一路躲开丫鬟婆子往外院去。她原本以为秦严能够找到自己,应该是来之前打听了昌平侯府的内宅格局,这会子算是看出来了,秦严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只带着她一径地往南走,遇到了人就提前绕道,遇到了墙便抱着她翻过去。   这大白日的两人就这样在昌平侯府中走来走去,竟然也似入无人之境,璎珞提心吊胆了一路,竟然就好端端的被带着一路无惊无险的就出了昌平侯府。   这绝对是艺高人胆大,璎珞那时候总觉得秦严完全不顾忌她的闺誉,夜半时分往她的闺房中闯,半点尊重她的意思都没有。   倘若被发现了,想必自己去给他做妾,也是和了他的心意。   如今她才相信,大抵秦严真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不会暴露了害她闺誉,这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闯她闺房。   秦严说自己在拿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也许当真是这样的,当你抵触一个人时,便会忽略他的全部好,只会将他的坏无线放大,璎珞一时望着前头秦严的背影,目光复杂。   也不知秦严是何时做的安排,昌平侯府外影七早驾着一辆马车等候着了,秦严抱着璎珞跳出最后一道围墙,不过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轻吹了一下,影七便驾着马车到了巷口。   秦严直接抱着璎珞登上了马车,将她放坐好,自己也在她的对面坐下,踢了脚挡板,马车便动了起来。   秦严既然带她离开,璎珞便相信他定安排好了后续之事,便也不再多问,只闭着眼眸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堆事儿。   也不知苏景华今日可曾见到了那祁阳王,祁阳王又是何种反应。还有迟家那边,海云天找上了迟璟奕,迟家一定都知道了迟璟奕和海家大姑娘结亲的事儿,也不知迟璟奕的祖父到没到京城,今日昌平侯府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定安侯府姑娘们的名声更臭了,迟家老太爷只怕更觉得海大姑娘那样的才配做迟家孙媳。   自己原本就是庶女,如今连名声都没了,便是一般的官宦人家都要嫌弃,更何况是靖王府了。   其实她真有些不明白秦严今日的行事,他若是打定了主意要自己进靖王府的话,今日就不该弄的苏瑛玥那么不堪才对,他并不像是冲动行事的人,他明明有无数收拾苏瑛玥和乔恩珉的手段,那红雀更是随意拿捏的蝼蚁之辈,可他却选择了将苏瑛玥和红雀都丢进了山洞这样的法子。   璎珞想的恼中一团乱,她沉默不语,秦严也没开口说话,马车转过街巷,许是路不太平坦,蓦然颠簸了下,璎珞不防备,又心不在焉,顿时便往车厢中扑了下去。   秦严抬手拽了她一下,一拉一扯间璎珞便跌坐在了秦严的腿上,被他抱在了怀中。   璎珞惊呼了一声,反应过来便要退开,秦严却箍着她的腰身未曾松开,璎珞尚未挣扎,就听秦严的声音响在头顶,道:“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秦严的声音说不出的严肃,璎珞闻言倒是愣住了,一时间也忘了挣扎,只抬头瞧着秦严,见他面上半丝笑意也没,倒像是在和她讨论什么军国大事一般,她挑眉,心中不知这男人又在打什么主意,略迟疑了下,这才道:“打赌?打什么赌?”   马车又颠簸了下,秦严抱着璎珞的手臂又紧了紧,这才道:“就赌你和迟璟奕的的亲事能不能成。”   璎珞愕了一下,一时间有些不明白秦严的意思。   少女坐在腿上,窗外的阳光随着马车移动洒进车厢中,忽明忽暗的跳跃在她的面庞上,她清澈如水的目光带着惊愕之色,倒是说不出的可爱乖巧,秦严忍住俯身亲吻的冲动,再度开口道:“我虽然在丰州那边动了手脚,但是你和迟璟奕的亲事如今却也说不得就算做罢了。虽然你和他的婚书没能完成,而海大姑娘却和迟璟奕全了婚书一礼,可到底当日迟璟奕连聘礼都下了,两边相比,总之是要退掉一门亲事的,从今儿起,我不再插手任何事儿,倘使迟璟奕能顶得住家中压力,坚持于定安侯府结亲,而退了海家的亲事,那我便放手,由着你嫁去迟家。可倘若迟璟奕顶不住家族的压力,迟家选择了和定安侯府退亲,那么你便也需原谅我先前算计之事,给我一个机会,如何,这个赌你可敢于我一赌?”   璎珞听了秦严的话,眉头蹙了起来,一时无法应下。   迟璟奕自然会为了自己坚持婚约的,可迟家定然会选择海大姑娘,那么迟璟奕能坚持到底吗,倘若迟璟奕坚持了下来,秦严当真会放手?还是他是料定了迟璟奕一定会向家族妥协,所以才要打这个赌?   若然迟璟奕真坚持住了,他不会又反悔吧。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到时候真能说放手就放手?   璎珞一时间狐疑不定,秦严却扬眉道:“我秦严行事或许不够君子,可说话还是算数的,你不必怀疑,若然迟璟奕真能坚持住说动家里退了海家的亲事,爷自然会履行承诺放你自由。”   璎珞咬了咬唇,秦严便目露嘲弄,道:“你不是怨我搅你亲事吗?爷便让你看看,你的选择有多错误!你觉得迟璟奕更适合你,对你更真心,那爷便让你好生瞧瞧真相是什么!爷给你机会让你看看你选的人到底值不值得你这样坚持。让你好好看看,你选择的迟家,嫁过去当真能过的如意否?”   秦严的声音带着股压迫力,笃定地好似料定了她选择迟璟奕会输的一败涂地,璎珞脸色在他的盯视下有些禁不住发白。   秦严却不容她退缩,又道:“爷从来便认为只有爷才能给你想要的,才护得住你,所以爷不介意罔顾你的意思搅你亲事。若然迟璟奕能为你劝服了迟家上下退了海家的亲事,爷便姑且相信他能给你幸福,大丈夫何患无妻,爷放手便是!”   秦严说着傲然一笑,似当真有成全她和迟璟奕之心,接着他却又敛眸道:“可若然迟璟奕不能,那么这次他为了家族可以放弃你,那么你又如何得知你真嫁过去,将来就不会发生如今日这样的情况?你又如何得知你真嫁了他,当你和迟家家族发生无法调和的矛盾时,他就能护得住你,能一直站在你的一边?爷今日只是让来日之事提前发生,来帮你测测他的真心几何罢了。他若不能,那爷搅了这门亲事便是帮了你,你自然该原谅爷了。所以这个赌约怎么看,不管赌输赌赢你都不吃亏,如何?”   璎珞觉得秦严当真很擅长攻心术,明明是他要搅黄自己的亲事,如今倒又抛出个赌约来,偏要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知书达理的模样来,他可真是面子里子都要。   可偏他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倘若是换做以前,这些话她可能听不进去,只会觉得是秦严狡诈强辩,可今日她却听进去了些,竟是被他蛊惑了。更何况,若是她连这个都不敢赌,岂不是说明她对迟璟奕一点信心都没有?   璎珞目光闪动,慢慢沉定了下来,道:“好,我赌!”   秦严一时便笑了起来,道:“记住你今日的话,到时候可莫又和爷赖账。”   璎珞却不答话,只推了推秦严,道:“还不放开我,我如今还没退亲呢,像世子爷这样明辨是非,处处为他人着想的人,怎么能够做唐突旁人未婚妻的事呢?”   秦严听璎珞语气不忿,话有嘲意,也不在意,倒是很干脆的松开了她。   而昌平侯府中,苏定文得知内宅苏瑛玥的事儿,差点没气的一头栽倒,他急匆匆地往紫竹院去,刚出了前头宴客的翰墨院,却见迎面一个穿鸦青色直缀,身材笔挺,相貌英俊的男子走了过来,苏定文心中有事,自然不会多加注意此人。   可那人竟拦在了面前,苏定文心中满是火气,被人堵了去路,正要发火,那人便道:“我们将军有话让在下带给苏三老爷。”   苏定文愣了一下,仔细一瞧才发觉眼前人有些眼熟,便蹙眉道:“你们将军是谁?”   那人便沉声道:“靖王世子,苏大人可否进一步说话?”   苏定文闻言又愣了下,这才想起这人他确实是见过,那时候在穗州秦严将苏瑛珍送回苏府时,便带着眼前这人。   苏定文有些纳闷,靖王世子和他并无交情,也不是一个层面的人,怎会这时候会让人找上自己。   不过靖王世子的人寻上来,便是苏定文这会子心急火燎也是不敢拂了颜面的,他冲身前人拱了拱手,随着到了一旁的墙根。   却闻其沉声道:“我们世子让在下告知苏三老爷,贵府的五姑娘今日受了大委屈,惊吓的厉害,故此我们世子便先送五姑娘回府休息了,还请苏三老爷莫要见怪,代为周全一二。”   那人说罢,冲苏定文抱了下拳转身便干净利落的走人了,苏定文却是站在墙边儿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五姑娘,那不是他的庶出女苏璎珞吗,今日早上在昌平侯府的门前,靖王世子还送了苏璎珞一枚玉佩,可饶是如此,苏定文也没有多想什么,可此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叫五姑娘受了大委屈,惊吓的厉害?什么又叫世子先送五姑娘回去休息了?还要他帮忙周全一二。   苏定文觉得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一下子成了千真万确的事实就摆在了眼前,靖王世子竟然是真的瞧上了他的庶女,且瞧这样子竟好似不是一两日了!   怎么会这样?!   一时间苏定文也想到了穗州时秦严送苏瑛珍回府的事情,想到了食味楼着火,秦严救了璎珞一事,又想到了璎珞和迟璟奕纳征礼那日发生的禁卫军围府一事。   此刻再想,便觉得这些事情件件都透出一种信息来,以前他怎么偏没想到呢!   方才那人所传达的话,分明是靖王世子在告诫自己,璎珞是他看中的人,让他心中有个数,知道该如何行事。   瞧这样子,靖王世子对自己这个庶女可是极为不简单的。   可内宅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苏瑛玥出了事儿,靖王世子为什么偏说苏璎珞受了惊吓委屈呢?   苏定文抬手揉了揉额角,眼眸中却有异样的神采涌动着,靖王世子那可比迟璟奕强的太多了,这样看,迟家的亲事黄了就黄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这边昌平侯府一日热闹非凡,那边祁阳王府今日也是注定了不能平静的。   却说祁阳王见过苏景华后便调转马头,风风火火地奔回了祁阳王府,他跳下马背将马缰随手甩给门房小厮便大步进了府,直奔祁阳郡王妃唐氏所住的千禧院。   自从唐氏所出的嫡长子和嫡次子双双遇难折在战场上,祁阳郡王妃唐氏便心灰意冷起来,因心怨祁阳王没能护好自己的一双儿子,唐氏和祁阳王间也像是生了一层坚冰,使得原本感情不错的一对夫妻,如今颇有些相敬如冰。   祁阳王虽然有心弥补唐氏,奈何他常年不在京城,回来的时日不多,偏唐氏一点要原谅他的意思都没有,每次都极为冷淡,祁阳王热脸贴了冷屁股,慢慢的便也有些拉不下脸来。   再加上郡王侧妃高氏历来不是个省心的,膝下又育有唯一的庶子,如今两个嫡子都没了,这个庶子三少爷,祁阳王免不了看重了些,高氏觉得母凭子贵自然便也抖了起来。   祁阳王为了三少爷,多少也给其生母高氏一些脸面,这样和唐氏的关系便难免更加紧张了起来,以至于现在唐氏每日都在佛堂中念经礼佛,而祁阳王也嫌少到正院中来。   今日祁阳王回府便直奔了正院,以至于院子中一群丫鬟婆子都没能反应过来,眼见着祁阳王都登上了台阶,大丫鬟晚晴才反应了过来,忙上前福身一礼,道:“郡王妃在佛堂,郡王不防先到花厅宽坐,奴婢这便去通知郡王妃出来迎接郡王。”   祁阳王见晚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好似自己冲过来是要谋杀元配一般,祁阳王不觉苦笑,沉声道:“不必了,我去佛堂!”   晚晴见祁阳王脚步匆匆,气势冲冲,脸色也威沉一片,又不似从前,郡王妃拒见便会离开,竟要直闯佛堂而去。晚晴一时骇地面色发白,忙直追而上,道:“佛堂冷清寂寥,郡王……”   “住口!都退下!”   晚晴话没说完,祁阳王便沉喝了一声,吓得晚晴再不敢多言,只能停住了脚步,眼睁睁瞧着祁阳王往佛堂的方向去了。   祁阳王的动静闹的大,佛堂中跪坐在蒲团上的祁阳王妃其实已经听到了动静,只是略睁了下眼睛便又闭上了,只一下下转动着手中紫檀佛珠,口中喃喃念着经文。   祁阳王大步进了佛堂,目光便落到了跪在佛堂中间的祁阳王妃身上。   他和唐氏是少年夫妻,感情很好,本以为会一直那样相伴到老,可谁知道……   想到两个先一步而去的嫡子,祁阳王只觉心如刀割。佛堂清苦,摆设简单,宽宽敞敞的屋中,唐氏跪坐在那里的身影愈发显得单薄消瘦,阳光照在头上,一片早生的白发。   祁阳王眼眶发热,闭了闭眼这才上前两步,却道:“我来就是想问问你,那年……那年岚哥儿因穗州私盐案曾经南下办差,回来时候便带回来一个妾室,那个妾室现如今人可还在府上?”   祁阳王口中的岚哥儿,自然便是祁阳王世子了,自打两个儿子没了,祁阳王夫妻也就头两年总是念叨两个孩子,每次提了都免不了一场争吵,后来便嫌少再提起了。   今日祁阳王一来便提起了祁阳王世子的一个妾室,饶是唐氏不想搭理他,也不由睁开了眼睛,蹙眉道:“你要干什么?”   儿子的妾室,祁阳王自然是不清楚的,他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好似儿子从穗州回来带了个妾,此刻听唐氏这样问倒是心下一定,道:“这么说当真有这么一个妾室了?人呢?”   唐氏见他神情焦急,不由狐疑,道:“怎么?莫不是你如今连死了的儿子的妾室都盯上了?”   祁阳王万没想到唐氏会这般说,顿时满脸通红,抖着手指着唐氏半响说不出话来,倒是旁边伺候着的桂嬷嬷忙上前劝道:“郡王且莫生气,郡王妃只是乍然被提起世子爷心情激荡,并非有意惹怒郡王的。”   祁阳王顺了顺气,这才道:“你想哪儿去了,我便是再不济,也没盯上儿子妾室的道理。那个妾室,是有袍泽托付我打听的,说是有可能是他的表妹,我这才问问你。”   事情没弄清楚以前,祁阳王不想让唐氏知道,生恐唐氏有了希望,后头再不是他想的那样子,只怕经受不住这样的折腾。   唐氏本也没那样想祁阳王,不过是忍不住故意激气祁阳王罢了。闻言便又闭上了眼睛,只道:“岚哥儿没了,他的几房妾室都放了出去配了人,你说的那个崔姨娘如今在哪里谁又知道呢。”   祁阳王便瞧向了桂嬷嬷,桂嬷嬷忙道:“当年是春鹅办的此事,许是她知道那崔姨娘的去处。”   春鹅却是唐氏的另一个陪嫁嬷嬷杜嬷嬷,祁阳王嘘了一口气,又瞧了眼跪着已念起经书的唐氏,到底没再说什么,转身大步出去了。   他脚步声走远,桂嬷嬷才上前去搀扶唐氏,道:“郡王妃这又是何必呢,难得郡王来一次,老奴瞧着郡王还是想和您修补关系的,您大可哄好了郡王自族中过继一个子嗣来,继承爵位,将来也能有个指靠,您如今这样,不是平白便宜那西院那起子贱人嘛。”   唐氏却叹了一声,道:“三少爷便是庶子,那也是郡王的亲生骨肉,他便是答应了过继个嗣子来承袭爵位,心里又怎么会好受?何必呢……我的岚哥儿和丰哥儿都没了,我也没力气折腾了,就这样吧。便三少爷承袭了爵位将来我也是他嫡母,他不敬嫡母我自会进宫告他,更何况,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呢。”   桂嬷嬷一时心下大恸,唐氏就生养了两个儿子,如今偏都没了,还都连个子嗣都没留下。   大家都劝唐氏为两个儿子过继子嗣,好歹将来香火有继,可唐氏却是心灰意冷,只道人都没了,香火不香火的又有什么用,便过继两个嗣子又如何,不过是让不相干的人罢了,还能真心祭拜,延续了两个儿子的香火不成。   让桂嬷嬷看,郡王妃就是太伤心,太无望了,心灰意冷地对什么都没了兴致,若是大爷和二爷能留下一点骨血就好了,哪怕是留个庶女,便为了那孩子,郡王妃也不会这个样子,郡王府的爵位也不会便宜那西院那起子猖狂东西。   只可惜老天不开眼,不遂人愿啊! ☆、142 往事   祁阳王出了千禧院,便令人唤了杜嬷嬷到前院书房说话,他自行已往前院而去,却并不往书房,而是朝着江白院去。   江白院乃是祁阳王世子生前在前院的书房所在,自从世子没了便被封了起来,每日都有两个小厮在院子中负责洒扫之事。   有时候祁阳王想起来了也会过来看看,故此祁阳王进了江白院,小厮也并不觉得奇怪,只以为是祁阳王想念世子了,可祁阳王却未曾到书房去,而是令小厮去叫管事来将库房给打开。   库房中放着的都是祁阳王世子生前的旧物,小厮有些奇怪,可也不敢多问,忙忙去了。没片刻管事便匆匆赶了过来,打开了库房。   祁阳王进了库房,问明了书画归置的地方便翻找了起来,很快他便从一堆祁阳王世子亲做的画卷中寻出了一副旧画来。   那是一副仕女图,画中女子云鬓素颜,临江而立,容貌颇为艳丽,便是过了十来年,画卷已经有些发黄,画中人衣饰色彩都褪了色,可祁阳王还是一眼就瞧出来,那画中女子和当日他在大国寺时见到的那苏府的五姑娘苏璎珞的容貌足足肖似了有七八分。   祁阳王世子并非贪花好色之人,当年世子的旧物又都是祁阳王亲自收拾的,他在祁阳王世子的书房中发现了这样一副画,见那画,画的竟然极是仔细用心。而那画中的女子更是容颜栩栩如生,因从未听儿子提起过这样一个女子,而那画中女子又绝非郡王府中儿子的妾室,故此祁阳王瞧见那一副画时,难免就有些诧异,多看了几眼,且印象极为深刻。   当日他在大国寺见到璎珞时,便莫名觉得那里有些面善,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今日在将军府门前见到了璎珞的弟弟苏景华,又观那苏景华竟然和儿子长得一模一样,祁阳王这才一下子想到了这副画。   如今他徐徐展开画卷,越看那画便越觉得画中人和璎珞像。   想到璎珞的年纪,祁阳王便猜这画中人多半是璎珞的母亲。   这苏五姑娘听闻是个庶女,那她的生母便当是苏定文的妾室了。   苏定文的妾室成了祁阳王世子的画中人,偏苏璎珞的亲弟弟又和祁阳王世子长的一模一样,而按苏景华的年纪,当年祁阳王世子又正好因那私盐案人在穗州。   这样的话,其实事实已经尽在眼前了,祁阳王捏着画卷的手都有些发抖起来。   眼眶微热,他并非宠妾灭妻之人,对两个嫡子历来甚为看重,祁阳王府又以为军功起家,他自然是希望两个儿子能继承祖宗衣钵的,这才将两个儿子都带到了边疆,只是万没想到两个儿子会再没能回来。   如今的庶三子,是个病秧子,从小就没习过武,可以料想,等他一死,祁阳王府便会名不副实,从此败落下去。   这不是祁阳王愿意看到的,如今祁阳王府最缺的便是子嗣了,便苏景华是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祁阳王也觉得当真是天佑萧家,让英武不凡的大儿子能留下这么一点骨血。   且他瞧着那苏景华长手长脚,身体敏捷,当真是个习武的料子,年纪也不算太大,现在教养还来得及。   且他瞧着老妻那个样子也实在心酸,如今有了这个孩子,想必老妻也能好过一些,得个安慰。   祁阳王想着,重重闭了下眼眸,将画卷一收,握在手中出了库房便脚步急冲冲地又往千禧院去。   走出了江白院,他又猛然顿住了脚步,心里想着还是找到了当年祁阳王世子从穗州带回来的那个妾室好好问问,说不定那妾室会知道当年在穗州发生过什么,等弄清楚了一切再告诉老妻此事为妥。   祁阳王想着,转身又往书房走,他到书房时那杜嬷嬷已经在书房等候了,她已经听闻了祁阳王叫她过来的用意,恭敬地回答道:“当年世子爷从穗州回来确实带了一个妾室崔姨娘,只是带回来后也没见世子爷怎么喜欢,好似只去过一两回,后来便丢下了。再之后世子便随着郡王去了边疆。世子爷殁了后,郡王妃进宫求了恩典,让世子妃归了宗,便又吩咐奴婢将世子爷的三房妾室也都发嫁出去。那崔姨娘因在京城也没个亲人,老奴便做主将她配给了郡王府庄子上的一个管事,如今她当在庄子上当管事娘子,郡王若然要见她,老奴这便遣个人过去唤她过来一趟。”   祁阳王却沉声道:“不必了,是哪个田庄?”   杜嬷嬷听祁阳王这意思竟然像是要亲自找过去的,一时略怔了下,这才道:“就是郡王府在西郊马文山下的那个田庄。”   祁阳王便又追问道:“那个崔姨娘是穗州人吗?当年是如何到了岚哥儿身边的?”   崔姨娘到底是儿子的妾室,没有父亲留意儿子妾室的道理,故此祁阳王并不清楚崔姨娘的情况,而杜嬷嬷是郡王妃身边的心腹,对内宅之事自然是了若指掌的,利索地回答道:“这崔姨娘说是穗州人士,家里遭了灾,被世子爷救了,那时候世子爷在穗州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便跟了世子爷,后来被带回了京城。”   祁阳王闻言却觉得这中间定有蹊跷,一来儿子就不是离不开女人的,怎么随便救了个女人便留在了身边,又不是那等没见过女人的。再来这既是带了回来,那便说明必是喜欢的,可方才杜嬷嬷又说崔姨娘并不得世子喜欢,统共也就去过一两回,这岂不是相互矛盾了。   祁阳王越想越觉得蹊跷,令杜嬷嬷退下,他在书房中转悠了一圈,便将那幅画包起来大步出了书房,喊了随从打马往西郊的庄子去了。   那崔姨娘嫁给了田庄的管事金义,这些年生了两个娃子,田庄上的人都称其金大娘。   祁阳王到了田庄管事金义自然迎在庄前,得知祁阳王要见自己婆娘,愣了半天这才忙忙吩咐人赶紧去叫金大娘过来。   金大娘并不知道祁阳王为何要见自己,她到书房时颇有些战战兢兢,低着头进了屋跪在地上磕头后,不闻祁阳王开口,便也不敢抬起头来,只心中惊疑不定。   而祁阳王坐在案后打量着屋中跪着的女人,见其穿着一件姜黄色长褙子,束着圆髻,上头插着两件金银首饰,瞧着有些发福,容貌也只是一般,不由越发觉得这样的女子,儿子犯不着从穗州带回京城来。   他沉吟片刻,才开口问道:“叫你来,是想要问你个事情,你且抬头回答。”   金大娘闻言心中一紧,抬起头来,见祁阳王面容沉肃,她心中越发不安定下来。   祁阳王双眸微微眯起,这才道:“穗州知府苏定文你可识得?”   祁阳王来田庄的路上已经想的清楚,那苏五姑娘瞧着和其生母容貌相似,而苏五姑娘又是苏定文的庶女,那便说明,自己儿子得遇那画中女子时,那女子已经是苏定文的妾室,且已经育有一女了。   而他并不确定儿子带回来的这个崔姨娘是否知道当年的事情,最好的法子便是先探一探,看看这个崔姨娘到底认识不认识苏定文。   若然崔姨娘认识苏定文,那多半她也是认识苏定文那个妾室的,兴许她便能知道为何苏定文的妾室会和自己儿子珠胎暗结,还留下了苏景华。   此刻祁阳王问出口来,便目光锐利的盯着那金大娘,却见她脸上露出了惊愕之色来,接着又闪过一丝慌乱和心虚,竟是垂了头,接着却是道:“奴婢不认识什么穗州知府。”   祁阳王将金大娘面上神情瞧的仔细,又如何会相信她说的,冷哼了一声,道:“你也不必紧张,本郡王不过是问你一些往事,你老实回答,不管有什么隐情,本郡王都不会追究过往。回答的好,本郡王还会提携你男人,听说你生养了俩小子?你回答的好,便是为你那俩小子求什么恩典,本郡王都可以满足你。可若然你敢隐瞒本郡王,让本郡王查出来,莫说是你,便是你男人和孩子也要遭严惩!明白吗?”   祁阳王的声音并不大,可他却浑身都有种战场磨砺出来的威仪和杀气,金大娘身子抖了抖,垂头半响,心道郡王不会无缘无故见她,也定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起了苏定文来,只怕是郡王早知道了什么才会如此。   她想着,便不敢再嘴硬欺瞒下去,道:“回郡王的话,穗州知府苏定文,奴婢是认识的,不过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他还不是知府,只是穗州辖下青峰县的县老爷。”   祁阳王闻言目露满意的笑意,道:“很好,本郡王再问你,你是如何认识这苏定文的?”   金大娘犹豫了一下,这才回答道:“奴婢曾经受雇于苏老爷,所以也曾见过苏老爷几回。”   祁阳王却道:“本郡王这里有一幅画,你且拿过去看看这画中人,你是否认识。”   他说着将那画卷递了出去,金大娘忙爬起身来,躬身到了书案前,双手举起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画。   她缓缓展开那画,只瞧了一眼,顿时便脸色一白,手上一个脱力,险些画卷给掉落到地上去。   正心思浮动,便听到祁阳王的声音响起。   “看来你是认识这画中人了!那么我儿明明是和这画中女子有了露水姻缘,为何后来带回府的却是你呢?你又是何人?还不从实交代!”   金大娘闻言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却是哭着道:“郡王饶命,当年不是奴婢刻意欺瞒世子爷的,是我家夫人授意奴婢那么做的!奴婢都是鬼迷心窍,这才欺骗了世子爷,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该贪图荣华欺瞒世子爷,奴婢知道错了,求郡王爷看在奴婢好歹也算做过世子爷女人的份儿上,饶命啊。”   祁阳王闻言却不动声色,道:“你且将当年之事细细说上一遍,本郡王才好决定是否饶了你。”   金大娘这才说起了当年之事,却原来当年她正是苏定文外室寄瑶的贴身丫鬟。   而那寄瑶原是穗州一带颇有艳名的清倌人,有次苏定文和同僚逛花船这寄瑶便在船上,当时船上的清倌人和妓女着实不少,可苏定文却独独点了寄瑶陪伴在侧,席间有人为难寄瑶,还是苏定文给解的围。   彼时苏定文虽然不过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但他却出身定安侯府,下头自然也有想要攀交的官员,见苏定文对寄瑶上心,便将寄瑶赎了身,换了种身份送给了苏定文做外室。   寄瑶当时就被安置在离青州河不远的一处宅院中,苏定文虽然对寄瑶很是喜爱,但却没接寄瑶回府的打算。   许是寄瑶知道苏定文家中有青梅竹马的娇妻,对她不过是贪图个美色新鲜,并非真心。故此便是她为苏定文生下了一女,心里却依然没真爱慕上苏定文。   苏定文便是再贪图寄瑶的美色,可也怕其夫人宋氏发觉,故此并不常常到寄瑶的宅子去。   寄瑶深闺无事,加上本来就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比寻常内宅女子本就多了些胆识和不安分,故此便常常入夜后带着贴身丫鬟,趁着下人熟睡从后门偷偷地溜出去到不远处的青州河边去散心。   而寄瑶和祁阳王世子便是在青州河边第一次遇见的,那时候祁阳王世子到穗州去查私盐案,当时穗州上下官员就没几个是清白的,先前这些官员已经害死了一个钦差,祁阳王世子作为第二个钦差,他的到来就像是在油锅里投下了冷水一般,穗州立马便炸了锅,祁阳王世子这趟差事注定不会轻松。   饶是祁阳王世子处事小心谨慎,又身负武功,可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中了招,恰祁阳王受伤落难时逃到青州河附近就遇上了在那里散心的寄瑶。   于是就上演了一场美人救英雄的戏码,其后那祁阳王世子又专门到青州河致等候寄瑶,只为致谢。   当日寄瑶救下祁阳王世子时便隐瞒了身份,只说自己是个寡妇。   如今再相处,一个是容貌清隽,风度清贵的佳公子,一个是色艺双绝的俏佳人,这一来二去,便生出了些不一样的感情来。   后来两人又在青州河边儿见过三次,祁阳王世子年少便中了进士,文采风流,那寄瑶是有名的清倌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两人谈诗词说歌赋,聊字画论棋艺,自然是越来越熟稔起来,颇有引为知己之意。   直到有一日,祁阳王世子终于圆满办好了差事,准备回京,问寄瑶可愿意跟着他一起到京城来,寄瑶才从美梦中惊醒过来,她是真心爱慕祁阳王世子的,只是她已经和苏定文生下了一女,作为母亲她如何能够狠心的抛下女儿就此跟着祁阳王世子离开呢?   更何况她骗了祁阳王世子,说自己是个寡妇,如今让祁阳王世子知道她的真实情况,那又将是何等的不堪。   故此,她拒绝了祁阳王世子,但是因为伤心,当夜两人便都用了些酒,本便是郎情妾意,又遭了酒的催情之效,再逢离别,当夜便发生了一段露水情事。   事后却是寄瑶先清醒了过来,她不能抛下女儿随着祁阳王世子离开,又唯恐祁阳王世子知道和自己有了一夜露水姻缘后,两人会愈发牵扯不清,更怕自己的真实身份被祁阳王世子知道后,他会厌恶于她,她宁愿让他觉得两人有缘无份,将来还能留下些美好的回忆。   故此当夜寄瑶便令当时的贴身婢女绿屏,也就是崔姨娘脱了衣裳和祁阳王世子躺在了一起。有如此机会,绿屏自然是乐意之至的。   按寄瑶的想法,那祁阳王世子是心性高傲的人,若然醒来后发现竟然碰了她的婢女,必定再无颜面面对她,又遭受了她的拒绝,自然便不会再去探究寄瑶的身份,更不会再惦记于她。   这样祁阳王世子带走她的婢女,而寄瑶则继续做苏定文的外室,两人便像从不相识一般,各自回到各自的轨道上去。   事实也正像寄瑶想的那样,祁阳王世子醒来发觉和绿屏躺在一起,果然再没多纠缠寄瑶,只留下了银两买下了绿屏,带着绿屏回了京城。   而绿屏便成了祁阳王府的崔姨娘,她到郡王府后便不曾再和以往的人有过联系,故此到不知道事后寄瑶竟然怀了祁阳王世子的孩子,且还在生这孩子时遇到了难产离开了人世。   祁阳王自然不会告诉寄瑶这些事儿,听她说清楚了当年之事,便长长舒了口气,道:“原来竟是如此。”   金大娘却伏在地上再度求饶道:“郡王明鉴,奴婢当年虽然欺瞒了郡王世子,可奴婢没什么害人的心思。而且奴婢总觉着世子爷是知道当夜之事的,他虽将奴婢带回了京城,还给了奴婢名分,可却从来没碰过奴婢,虽是去了奴婢这里两回,可都是只说了会子话,聊的也是夫人的事儿。”   祁阳王闻言却并不意外,儿子是什么样的人祁阳王还是知道的,那小子哪里是喝醉了就任事儿不知的人,多半是见那寄瑶都和自己发生了露水姻缘,还做此遮掩,宁肯让婢女演戏,也不肯跟了他,这才遂了那寄瑶的心,没再多加纠缠只带了绿屏离开。   寄瑶事后有怀,那事后儿子已经回到了京城,那寄瑶多半是骗了苏定文孩子是苏家的,这才有了后来苏定文将外室所生一儿一女抱回苏府的事情。   苏景华是萧家的骨血,这孩子是一定要回到祁阳王府来的,可他这个身世却要弄好了,不能以奸生子的身份被认回来,祁阳王府丢不起这个人,儿子人都死了,不能再为了此事被人谩骂谴责。   更何况,苏景华若是顶着这么个身份被认回来,将来便是再出息也不能顶立门户,是要被世人取笑一辈子的。   所以当年的事情不能传出半点风声去,这个金大娘虽然并不知道当年寄瑶有孕生子一事儿,但是将来祁阳王府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少爷,金大娘便一准能明白过来。   祁阳王沉吟片刻,抬头道:“你交代的还算彻底,只总归是骗了我儿,郡王府的大门岂是能够靠欺瞒手段便进得的?念你已经知悔,便从宽处置,这样吧,这京城你也莫呆了,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和你男人孩子一起到丰州的庄子上去吧。你放心,到了那里你男人还做管事,只是莫再回京来了,可明白?”   金大娘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生怕因为当年欺瞒祁阳王世子的事情而影响到现在的生活,听闻祁阳王只是让他们一家离开京城,顿时已是惊喜万分,哪里敢多做商量,忙磕头应了,躬身退了下去。   祁阳王待她出去豁然起身,将那副画卷又收好,便大步流星出了书房,直接上马便往祁阳王府赶回。   他回到祁阳王府时天色已经微黑,郡王妃唐氏的千禧院中已挂起了灯笼,见今日祁阳王第二次进了正院,下人们一阵惊异。   祁阳王到了廊下,却是不待下人们有所反应便大声道:“都退到院外候着!”   说罢,自行打起帘子便进了屋,此刻正是唐氏用膳的时候,桂嬷嬷和几个丫鬟都伺候在屋中,唐氏见祁阳王进来便放下了箸,蹙眉冷面,尚未言语,祁阳王便道:“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让桂嬷嬷守在门外,其她人都退到院外去。”   唐氏并非糊涂之人,见祁阳王这样竟是真有大事,一时便也放下了心中不快冲桂嬷嬷点了下头。   两盏茶后屋中便传来了唐氏压抑不住的哭声,一阵一阵的,夹杂着祁阳王的劝解宽慰声,待唐氏平复了心情,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祁阳王亲自揉了毛巾递给唐氏,唐氏擦拭了脸上的泪痕,却是站起身来,道:“那孩子人呢?我要去见见那孩子,我一刻都等不得了!”   她说着便要喊了丫鬟来伺候更衣,祁阳王却是好说歹说的劝住了,唐氏答应了不鲁莽行事,却急的不行,道:“你是怎么打算的?什么时候将那孩子要回来!那是咱们萧家的血脉,凭什么留在定安侯府任人磋磨!这事儿你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我可丑话说前头,倘若你为了你那庶子,不认这孩子,那我便是拼了老命也要进宫求圣上做主的!”   祁阳王顿时蹙眉道:“看你,那是我的孙儿,是岚哥儿留下的唯一血脉,我哪里能不认?我若不认他,又怎么会将这事儿告诉你,又怎么会今日早上才见到那苏景华,这会子便弄清楚了一切?两个孩子出事,我也恨不能以身相替,那也是我的嫡子,是我疼如眼珠亲自教导的嫡子,你恨我将两个儿子带上了战场,却又没能护好他们,这我不怪你,可你也不该说这样的话伤我的心不是。”   唐氏闻言不觉脸色微红了下,道:“什么苏景华,那是萧景华!既然你说要认,那你便说说你的打算,给我个期限。”   祁阳王知道老妻心中焦急,闻言沉思了片刻才道:“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不然必定后患无穷,你好歹容我先想想。”   唐氏也知道祁阳王说的不错,忍了又忍才道:“那好,你赶紧想法子,我不逼你,只这之前你总得叫我见见那孩子吧。”   祁阳王这次倒没再阻拦,道:“这好说,那苏景华……”   他说着见唐氏冲自己瞪眼,顿时又改了口,笑着道:“萧景华,他的姐姐极得振威将军府太夫人的喜爱,时常到振威将军府去做客,说起来我们府上和将军府也是世代的交情,往常你也是常常去走动的,你明儿到将军府去求托了太夫人还能见不着那孩子?”   唐氏听的连连点头,兴冲冲的起了身,道:“不必明日了,我这便更衣往将军府去。”   祁阳王见她这般无奈摇头,可见老妻这一会子功夫虽然哭的双眼红肿,却比今早见时不知精神了多少,一时又忍不住眼红,只摇了摇头却不曾拦了她。 ☆、143 后续   唐氏一刻钟以后就兴匆匆地出了祁阳王府直奔将军府而去,她到时太夫人楼氏正和王雪瑶一起用膳,听闻唐氏到访,人已经进了将军府,眼前就到松鹤院,太夫人还愣了下,接着便笑了起来,冲王雪瑶道:“看来这是都弄清楚了,祁阳王的动作倒是不慢,你去迎迎你唐奶奶。”   王雪瑶便站起身来,接过丫鬟捧上来的帕子沾了沾唇角又净了手,擦拭干净,这才往外走,碧寒给王雪瑶披上了一件猩猩红长狐狸毛斗篷,小丫鬟挑起了双福双寿字的暖帘,簇拥着王雪瑶出了屋子。   太夫人也没了用膳的心思,挥了挥手,丫鬟们便忙上前井然有序地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撤了下去,金嬷嬷上前亲自伺候着太夫人净手,漱口。   太夫人接过金嬷嬷捧上的如意粉彩茶盏饮了一口茶,一时便想说起来祁阳王府和振威将军府的命运还真是有些想象。   本来都是子嗣不算昌盛但却无人敢小觑半分的门户,结果将军府老将军和少将军一起折在了战场上,将军府一下子就成了绝户,败落了下来。   而祁阳王府呢,原本两个嫡子一个塞一个的优秀出彩,京中谁人不说祁阳王府还要再昌盛起码百年,谁知道转眼两个嫡子便也没了,眼见着祁阳王一去,祁阳王府也要败落。   因将军府和祁阳王府坐落在一起,京中还有过传言,说是这处的风水怕是不好,不利子嗣。   太夫人原本觉得自己和唐氏的命有些像,此刻想到兴冲冲而来的唐氏,太夫人心中难免有些心绪浮动起来,不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金嬷嬷又怎么会不知道太夫人在想什么,接过太夫人手中茶盏放在了桌上,道:“眼瞧着这天又冷了几分,老奴瞧昨夜太夫人睡的好似不大安稳,可是腿又疼了?这次大少爷带回来的膏药还有呢,不然老奴今夜烫开一帖给太夫人帖上?”   太夫人年轻时双腿受过寒,留下了老寒腿的毛病,一到天冷时便疼的厉害,盛承义在北边军营中也日日惦记着这个事儿,也不知从哪里听了那么一耳朵。   说是老山里头有户猎户人家,家里有种祖传的膏药专门治这种阴冷天气关节疼痛,很是有效,这便放在了心上,专门向祁阳王告了个假,自己一个背着干粮进了山,直在山里转悠了个三四日才寻到了那户人家,真讨要了那膏药回来。   太夫人用过一回,确实效果极好,自用过两贴倒现在也没再疼过,昨日夜里她也睡的极安稳,并没任何不妥。   她自然知道金嬷嬷这样说不过是劝慰她罢了,便回过神来一笑,拍了拍金嬷嬷的手道:“承义和雪瑶都是好孩子,有这两个孩子在,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府中冷清了这么些年,也很是该办两场喜事了,过两日天略好些,便通知族里吧,正式开了祠堂将承义过继到将军府来,两个孩子的亲事也真该操持了。说不得等明年,我老婆子都能抱上小曾孙了。”   金嬷嬷闻言也笑了起来,道:“那苏景华年纪可还小着呢,郡王妃要抱曾孙子且让她等着去吧,到时候太夫人您抱着大胖曾孙,郡王妃不定如何羡慕呢眼红呢。”   太夫人便点头笑了起来,金嬷嬷估量着唐氏该到了,便扶着太夫人移步花厅,果然刚落了座,王雪瑶便扶着唐氏进来,唐氏一瞧见太夫人眼泪便流了下来,道:“今儿这么晚了还来打搅您老人家却是有要事相求,老姐姐可一定要应了我啊!”   唐氏来的时候已经想的清楚,她是一定要带回苏景华的,左右早晚太夫人都要知道苏景华的身世,这会子她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开口便没说什么虚话。   太夫人见她哭着就要拜下,忙站起身来,拉住了唐氏的手,金嬷嬷已是带着丫鬟们都退了下去,只留了太夫人和唐氏慢慢叙话。   振威将军府中唐氏和太夫人说着苏景华的身世,而定安侯府中,璎珞却一时间挪不开功夫去问苏景华今日见祁阳王的情况,只因苏瑛玥被带回侯府口口声声便是璎珞害她,痛哭流涕地要老夫人为其做主。   苏瑛玥的事儿闹的实在是太难看了,整个侯府姑娘的名声算是全完了,可以想象外头人都会如何谩骂鄙夷苏府的女眷,莫说是老夫人,便是大夫人二夫人和四夫人都恨的想要捏死了苏瑛玥。   自然,也更恨那幕后害了苏瑛玥的人。如今苏瑛玥一口咬定都是璎珞干的,苏瑛莺又拉着苏瑛雨姐妹跪在老夫人面前哭的花容失色,一劲儿念叨没法活了,要齐齐地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老夫人自然是怒不可遏,只让婆子去将璎珞捆绑了拿来福禄院,定要亲手打杀了这个祸害不可。   璎珞今日是被秦严亲自送回定安侯府侧门的,秦严尚未到定安侯府便跳下马车离开了,接着妙哥便带着一套新买的衣裳上了马车。   那衣裳从肚兜到里衣,中衣,外衣一应俱全,马车中又生着炭盆,极是暖和,璎珞便在马车中换好了衣裳,整理了妆容。   原先的衣裳却是都包了起来,直接便丢给了跟车的影七。接着马车便一路到了定安侯府的侧门,影七只说是昌平侯府的人来送五姑娘回府,推开车门,果然就见五姑娘和丫鬟妙哥端坐在马车中。   下人们自然知道今日侯府的女眷都到昌平侯府参加洗三礼去了,虽然不明白五姑娘怎么单独提前回来了,可守门的也不敢多问,忙拆了门板,直接将车放进了府。   秦严送来的那套新衣裳和原本的衣裳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眼色花式却都差不多,璎珞下了马车,一路带着妙哥回到秋水院竟然都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饶是璎珞对秦严还不能完全释怀,却也感念于他今日的相帮,还有他的仔细和周全。   只是她回到秋水院还没来得及令云妈妈去打探苏景华的事,老夫人等人便也匆匆回到了侯府,很快段嬷嬷便亲自带着两个腰粗膀圆的婆子过来,一脸凶狠地要拿了璎珞往福禄院问话。   璎珞知道躲不过,自然不会做抵抗之举,不等她们动手,她便自行出了屋。   她到福禄院时,当真是满屋子的哭骂之声,不等她站定,老夫人便豁然从罗汉床上站起身来,直扑璎珞,抬手便冲着她扇了过来。   璎珞身影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太夫人便扑了个空,差点没能跌倒。被站在一旁的苏定功给眼明手快的搀扶住了。苏定功眯着眼盯向璎珞,眼神锐利的似猝了毒,厉声道:“混账!这样不孝又阴毒残害手足的东西,定安侯府容不下,今日我这个做大伯的便要替你父亲好好管教管教你!”   他说着,沉声吩咐两边儿站着的婆子,道:“将五姑娘拉下去,先重重地打上二十大板!”   闺阁姑娘都是娇养的,便是犯了再大的过错,那也是嘴巴一堵绑了送到家庙中去,再严重的也就一碗毒药一条白绫。姑娘的清誉何等重要,这打姑娘板子,板子下去屁股开花,还有什么娇贵清誉可言?   这简直比送家庙罚的都重,苏定功这根本就是要璎珞死之前还遭受一番凌辱!   璎珞恨地眸露冷光,浑身上下竟然散发出丝毫不吝于苏定功的沉寒威仪之势来,质问道:“大伯作为苏家未来的家主,动家法前总要有个缘由吧?还是说定安侯府未来的侯爷就是个依个人喜好处事之人?”   三房回京后,几个姑娘便只拜见家人时见过苏定功,苏定功虽然知道内宅发生了很多事儿都和三房这个五姑娘有关,可具体的事儿,他并不很清楚。因为他奉行内外有别,觉得男人过分关注内宅之事儿便是有失体统。   故此见自己盛怒之下的威仪竟然没能震吓住璎珞,这个侄女非但未曾扑伏在地上哀求,竟然还表现出惊人的镇定和冷锐来和自己对峙,苏定功震怒之后,却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侄女。   璎珞也只冷锐了那么一刻,见苏定功额头青筋直跳,瞪视着自己不言语,璎珞倒是收敛了身上的戾气,恢复了柔婉端方的模样,甚至冲气的直翻白眼和双拳紧握的老夫人和苏定功福了福身,道:“见过祖母,见过大伯,敢问我犯了什么大罪,竟惊动了全府上下如此讨伐于我。也请祖母和大伯明示,倘若真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儿,我定诚心悔改,任凭祖母和大伯父发落。”   一旁坐着的二老爷和四老爷一个是被养废了的庶出子,一个是被养歪了的纨绔子,两人平日都是极怕苏定功这个大哥的,如今见璎珞竟然敢和苏定功拍板,都啧啧称奇。见苏定功被气的双眼血红,隐而不发,倒是觉得有些痛快。   而苏定文也坐在一旁,确实未曾表态,不过他的目光自璎珞进来便一直盯视着她,从来未有的专注审视着这个庶女,目光晦暗不定。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庶女不简单,可却也没想到连靖王世子都能给她勾上,如今她还能这般镇定自如,是否就是因身后靠着靖王世子,所以有恃无恐?   真没想到,先时走了一个七皇子,便来了一个迟家大少爷,如今迟家的亲事不成了,竟然又来了个更了不得的靖王世子。   想到靖王世子亲自送璎珞回来,而且还派了手下到自己面前说了那一番话,明着护着这个庶女,明明就是喜欢的不行,很是看重的样子,苏定文的心便又热了起来。   那厢璎珞从容有礼的冲苏定功和老夫人行礼,讨要说法,两人倒不好随意杖责于她了,苏定功令大夫人将气的直喘气的老夫人给扶坐回去,自己也在椅子上坐下,道:“今日在昌平侯府中,三姑娘……”   他到底没好意思将苏瑛玥做下的丑事说出口,只拍了下扶手,冲苏瑛玥道:“你来说!”   苏瑛玥自璎珞进来便用一双阴毒的眼眸一直盯视着她,此刻她得到了允准,立马便哭着道:“当时祖母跟前的红雀来传话,说是祖母要让五妹妹过去问话,我心中担忧祖母,怕五妹妹再惹了祖母生气,便尾随着五妹妹离开了双喜院,我追上五妹妹和红雀三人一起往双喜院去,走到青暖院时,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重击声,我回头就见红雀被一个黑影敲晕了过去,我都没瞧清那黑影是什么人,便也被敲地晕了过去,醒来后我和红雀就都和表哥呆在山洞里头了,而五妹妹却没了人影,不是五妹妹害的我,还能有谁?”   苏瑛玥的话漏洞百出,根本就无法令人信服,就这样一番说辞,苏定功和老夫人便要发难于她,璎珞心下冷笑,道:“这么说三姐姐是没有任何人证和物证了?三姐姐就这么凭空说我谋害了她,请赎我无法认罪。那昌平侯府是什么地方,我便是疯了才会选择在昌平侯府中陷害三姐姐吧,更何况,我也没那个能耐将平邑侯世子骗到内宅,同样敲晕了丢进假山洞吧?三姐姐嘴巴一张一合便要污蔑于我,那我这会子跑到大街上去喊定安侯府有不臣之心,是不是明天皇上就可以派了禁卫军来抄家灭门啊?”   璎珞大逆不道的话直气的老夫人狠狠拍着身下的罗汉床说不出话来,苏定功更是怒地大喝出声,“闭嘴!这等混账话你竟也敢说,三弟,你看看你教导的好女儿!”   苏定文却是站起身来,道:“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事儿我看还得好好查一查,这样的大事,总不能稀里糊涂地便揭过去吧,总是要有理有据才能令人信服的。”   苏瑛玥见苏定文竟然半点为她做主的意思都没有,这样的袒护璎珞,她简直难以置信,尖叫一声,“父亲!”   苏定文不由目光复杂的看了眼苏瑛玥,这个嫡女容貌不错,性情沉稳,从小便很是乖巧,又一直都长在他的身边,算起来是他最喜欢,也寄了最大厚望的,苏瑛玥的字便是苏定文手把手教导的,他对苏瑛玥还是有父女情的。   可苏瑛玥却连连做错事,如今又没了清誉,算是全毁了,纵他再是疼爱,总不能毁了一个女儿,还将另一个也搭进去吧。   更何况要搭进去的这个女儿瞧着还是个有前程的,且那靖王世子上次能为了璎珞出动禁卫军围了侯府,这次他已经明确敲打过他了,若然他再不护着这个女儿,让苏璎珞出了什么事儿,谁知道那靖王世子会干出什么事儿来,那位可从来就不是讲理好性儿的人。   苏定文想着,目光沉痛将视线从苏瑛玥身上拉回,道:“三姑娘今日受了大刺激,这会子有些胡言乱语,竟是随口攀咬起妹妹来了,来人,将三姑娘送回去!”   苏瑛玥闻言顿时便面露疯狂之色,大叫出声,道:“父亲,你这是公然的宠庶灭嫡,你这般作为难道就不怕言官弹劾吗?!我知道了,在父亲眼中除了官位前程何曾有过我们这些子女,如今不过是瞧我失了名声,没了用处,而苏璎珞那贱人却有奸夫支持,父亲便容着她这样害我……”   “住口!逆女!你这是和为父说话的态度吗?!”见苏瑛玥竟然开始口无遮拦,什么话都往外说,苏定文对其最后的怜悯和疼惜都没了,上前一步一巴掌便扇在了苏瑛玥的脸上。   苏瑛玥被打地扑倒在地上,耳边嗡嗡直响,竟是一时失声。苏定文却又大声叱喝道:“你说你担心祖母,这才尾随你五妹妹身后离开,为何却连个丫鬟都不带着?你说是你五妹妹设计陷害你,为何那青暖院附近连丫鬟婆子都被调开了,难道昌平侯府的丫鬟婆子还都听从你五妹妹的话不成?你五妹妹什么时候竟然会有这等能耐了?在昌平侯府都能一下子制服了你和乔恩珉三个人?你打量着为父和你祖母伯父们都糊涂了是不?做下这等糊涂事儿,竟然还不知悔改,一心想着害人!你实在太令为父失望了。”   苏瑛玥脑子有些发懵,半响才反应过来,她顾目四望,却见老夫人等人皆是一副质疑的神情,方才不过是大家心中太过愤恨,只想惩那害了侯府的人泄愤,她咬出苏璎珞来,她们自然都恨不能撕了苏璎珞,这会子苏定文公然为苏璎珞辩白,众人自然也跟着怀疑了起来。   明明就是苏璎珞害了她,可大家竟然都不相信。   苏瑛玥见大家愤恨的目光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顿时嘲笑出声,她终于也尝到了说真话却无人相信的滋味了。   想当年,苏璎珞幼年时受了母亲的磋磨,也曾经跑到苏定文的面前哭着告状过,那时母亲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表现出一个痛心失望的眼神,父亲便会狠狠地责罚苏璎珞,说她不敬嫡母,无事生非,不过是想要博取父亲的怜爱便谎话连篇,有一次父亲罚苏璎珞在院子中生生跪了两个时辰。   那正是仲夏时分,太阳暴晒着地面,苏璎珞当时好似是六岁吧,晕厥了过去都没人理会,从那次后,苏璎珞便再没敢跑去向苏定文告状。下人们都知道夫人不喜欢这个庶女,从此以后开始变本加厉的苛待她,而六妹妹伙同了四妹妹也开始公然地打骂苏璎珞……   想到这些,苏瑛玥只觉恍如隔世,如今受到父亲袒护的却成了苏璎珞,而她说了实话却无人相信,这多么可笑啊。   让她怎么能够甘心!   苏瑛玥尖叫道:“好,我说!是我和大姐姐想害苏璎珞在先,可却被五妹妹识破了,她便伙同……啊!”   眼见苏瑛玥竟然是要鱼死网破,苏定文怎么可能让她真将靖王世子给说出来,顿时面上狰狞之色一闪,又一脚踹在了苏瑛玥的身上,直接打断了苏瑛玥的话。   他见苏瑛玥伏在地上直喘气,沉声道:“三姑娘都招了,都是她咎由自取,还不快将她堵了嘴送回去!”   说着冲婆子一个眼色,三老爷平日在苏府几个老爷中还是颇有威仪的,婆子不敢怠慢忙上前堵了苏瑛玥的嘴巴,将挣扎的苏瑛玥给押住。   苏瑛玥明显话没说完,最重要的话都被苏定文给一脚踢断了,这谁都瞧的出,老夫人面色难看,苏定功也沉声道:“老三,你这是何意,让她把话说清楚!”   苏定文却道:“这事儿我心中清楚,今日大嫂弟妹侄女们也都受了惊吓,这种事腌臜事原也不适合侄女都在这里听着,不若母亲让大嫂弟妹们先送侄女们回去,我自会和母亲大哥讲明此事。”   苏定文一言,苏定功面露狐疑,看了眼睁大了眼睛,呜呜叫着挣扎的苏瑛玥。   苏瑛莺却不想璎珞就这么逃过一劫,哭着插嘴道:“三叔父便让三姐姐把话说完吧,我们也相信三姐姐便是疯了也不会做出这等自毁前程的事情。更何况,今日五妹妹没有随着侯府的马车一起回来,反倒先就回了府,这也太奇怪了吧。”   苏瑛莺的话言罢,大夫人和四夫人便先面露阴狠气恨,目光在璎珞身上扫了两下,苏瑛紫却突然哭着插话道:“是呢,事情该是有隐情的,只是出了这等事儿,我若是三姐姐,说什么当时也要当着众宾客的面,一头撞死在假山保全姐妹们名声的,只三姐姐当时受了惊吓,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有的。这样痛苦的经历,既父亲知道缘故,四姐姐,咱们还是别让三姐姐再痛苦地回忆复述了吧,何况,这等事情,咱们闺阁女子也确实不好参与,外头如今不定怎么议论咱们侯府姑娘呢,咱们如今再立身不正,不谨小慎微,岂不是更坐实了那些议论谴责?”   苏瑛紫说着便先站起了身来,福了福身,道:“祖母,孙女今日受了惊吓,实在没了精力,想先回秋水院安歇,望祖母怜惜。”   苏瑛紫一番话,一时便令老夫人等人的恨意又都冲着苏瑛玥去了。   是啊,说白了,还是苏瑛玥出了丑事,她若当时一头撞死在假山上,一口咬定了是那平邑侯世子吃醉了酒,闯进内宅强迫了她和红雀,虽然定安侯府的名声也会受些影响,可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说不定还能留个刚烈美名。   大夫人和四夫人便率先觉得苏瑛紫的话有理,对苏瑛玥多了两分恨意,老夫人也不想再替苏瑛玥做主,摆手道:“行了,都下去吧,老二老四留下且商量下这事儿该怎么处置。”   老夫人都发了话,苏瑛莺便不甘心也没了法子,目光冰凉凉地扫了苏瑛紫一眼,这才跟着大夫人站起身来。   璎珞也随着众人一起离开了福禄院,而花厅中,苏定功面色沉肃地盯着苏定文,道:“三弟好歹也做到了五品知府,内宅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如今全侯府都要跟着你们三房丢人现眼,实在是不像话!”   苏定文此刻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沮丧,出了这等事儿,可想而知,明日只怕他就要被言官弹劾上御案,他还指望着能找找靖王世子,看看能否帮忙周全一二,自然更不敢不护着璎珞了。   面对苏定功的训斥,苏定文谦恭的受了,老夫人却头疼的直揉眉心,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三,你还不快说!”   苏定文顺了一口气这才道:“今日确实是三丫头伙同了她大姐要算计五丫头的,只是不巧被靖王世子给撞了个正着,这事儿是靖王世子插了一手才弄成了这个样子。”   苏定功等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苏定功率先开口道:“靖王世子没事管咱们侯府的闲事作何?难道靖王世子竟是瞧上了你那庶女?”   苏定文却拿不定秦严对璎珞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怎么安置她,一时便选择了隐瞒,道:“该不是,靖王世子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瞧上个庶女?不过是瞧着那平邑侯世子鬼鬼祟祟地进了内宅,心中奇怪便尾随了过去。见三丫头和平邑侯世子合伙谋害五丫头,他又和五丫头多少算有些源法,一时气愤不过便帮了五丫头。大哥也知道,靖王世子历来是个随性行事的,再说那平邑侯最近和诚王听说走的也有些近,诚王和靖王世子一向不对付,想来是靖王世子想收拾乔恩珉,咱们侯府撞到了枪口上。”   苏定功和老夫人显然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半响都说不出话来,苏定文却接着道:“这事儿牵扯到靖王府和诚王府,废太子和诚王之争,所以还是莫再查下去横生枝节的好。母亲和大哥觉得呢?”   老夫人对这些外头的事儿根本没主意,苏定功想了想,却叹了一声道:“也只能这样了,只是三丫头是不能留了,今儿便送庄子上去,过两日让她病逝吧!” ☆、144 阉   苏瑛玥被送回锦霞院没多久,便有个婆子偷偷引着个穿仆妇衣裳的消瘦女子进了后门。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锦霞院,一路便往关押苏瑛玥的正房走,待快到院门口,那前头的婆子才停了下脚步冲跟着的人,低声道:“三姑娘就在屋子中,看守的奴婢都已经打点好了,三夫人快进去吧,一会子老夫人那边只怕便要商议出结果来了。”   却原来这打扮成仆妇被偷偷带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苏瑛玥的母亲宋氏。   宋氏总归在定安侯府是生活过好些年的,且那时候她还是老夫人面前最得脸面的媳妇,压过了大夫人协理老夫人管理过家事的,在定安侯府中自然也是有些隐藏的人脉的。   她这回被带回定安侯府便被看守了起来,宋氏知道好钢用在刀刃上的道理,平时并没求人偷偷跑出来过,可这次苏瑛玥眼见就要没命,宋氏却是再顾不上隐藏什么,悄悄便令人将她带了过来。   她听了婆子的话也不啰嗦,点了下头便脚步匆匆进了正院。婆子果然已经安排好了,宋氏进了院子刚到廊下,正房便出来了两个婆子。   这两个正是苏定文派过来看守苏瑛玥的,那穿着青莲色褙子的冲宋氏道:“三姑娘出了事儿,这院子中的丫鬟婆子都被暂时关去了柴房等待发落。三夫人和三姑娘说话虽然不怕被人看见,可时间长了却难保不会走了风声,三夫人有什么话还请快些,别让奴婢们为难。”   另一个穿玄青色的婆子也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姑娘身上的绳子三夫人还是莫解开为好,三姑娘情绪激动,出了什么事儿只怕奴婢们担待不起。”   两人不过都是得了宋氏的好处,想捞油水,这才偷偷放宋氏来看苏瑛玥的,对宋氏说话自然不怎么恭敬,宋氏也不在意,忙忙应了一声掀起帘子钻进了屋子。   屋中苏瑛玥被捆绑着丢在拔步床上,嘴上还堵着汗巾子,她早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宋氏进屋,苏瑛玥正双眼含泪情绪激动地盯过来,瞧见宋氏进屋,顿时便眼泪滚落,浑身发抖。   宋氏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自己的孩子了,如今瞧见苏瑛玥被捆绑着丢在床上,一脸张消瘦苍白,满脸泪水,鬓发散乱,口中还堵着汗巾子,俨然被磋磨的不成样子,宋氏只觉得心如刀绞,脚下一软差点扑倒在地。   她稳了稳心神这才忙上前颤抖着手将苏瑛玥口中堵着的东西取了下来,苏瑛玥顿时便哭着道:“母亲救我,母亲救我!”   苏瑛玥自苏瑛珍出事儿后宋氏一味只知袒护,半点不顾忌他们兄妹,她便对宋氏生了怨恨之心,后来宋氏被幽禁起来,苏瑛玥便也不怎么上心,跌跌撞撞一路走到现今,她才想起了母亲的庇护,将宋氏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宋氏眼泪也涌了出来,给苏瑛玥擦拭着眼泪,也来不及多做寒暄,便道:“莫哭,听母亲说,你出了这样的事儿,你大伯父亲他们是不会容你再活着的,多半将你送到庄子上熬上一碗毒药便让你暴毙。”   见苏瑛玥浑身颤抖,满脸惊恐,宋氏跪在床上抱着苏瑛玥,一面给她解开身上的绳子,一面又压低了声音道:“你不用求母亲,母亲但凡有一点法子便不能眼瞧着自己的女儿给如此作践,母亲……母亲如今失了势,府中会听母亲话的没两个了。所以你得靠自己!”   苏瑛玥简直难以相信,瞪大了眼睛,饶是平日也算有些心机手段的,到了这个时候也只剩下惊惧无措了。   宋氏却强忍着心疼,伏在苏瑛玥耳边道:“听好,母亲身上的棉中衣中缝了一万两银票,有整的有散的,你现在莫吱声,偷偷和母亲换了中衣。出了这等事儿,府中只会偷偷将你送离府,阵仗不会很大,护送的人也不会多。等出了府,你寻个机会,跳下马车逃命去吧。”   苏瑛玥浑身一颤,牙齿都磕碰了起来,道:“母亲,女儿去哪里,女儿身上没有户籍没有路引,又是个弱女子,你要女儿去哪里?女儿长这么大从来没自己出过府啊。母亲,你帮我求求姨母,让表哥娶我,好不好?我和表哥都那样了,让表哥娶了我一床锦被掩了,两府的颜面不都好看了?”   苏瑛玥的话声中满是惊恐慌乱,茫然失措,用力抓着宋氏的手臂,眼眶中露出最后一丝期盼和光亮来。   宋氏拍抚着她的背,心中却满是酸楚。   一般出了这等事儿是有一床锦被遮掩了的,可那都是没闹这样难看,苏瑛玥当时被人发现和乔恩珉在假山里,竟然还拉着一个丫鬟厮混,实在是太伤风败俗了。   虽则她和平邑侯夫人姐妹情深,可姐姐就那么一个儿子,如今世子之位还未必保得住,这事儿又是苏瑛玥挑的头,姐姐不怪苏瑛玥害了他儿子已不错了,又怎么可能让苏瑛玥这等名声败坏到了极点的进去侯府做正室?   莫说是正室,怕做个妾都是难的,何况便平邑侯府同意接了苏瑛玥去做妾,定安侯府这边也不会答应,苏瑛玥可是正经的嫡出嫡女,去给乔恩珉做妾,对家族半点益处都没有,还得时不时地提醒着京城人今日发生的丑事。   他们怎么会允?如此还不如一碗毒药让苏瑛玥暴毙了,还能多少挽回些定安侯府的名声。   只这些话宋氏却已没力气和苏瑛玥说,只哭着冲她道:“你乖乖听话,且莫说母亲如今见不到你姨母,便见了你姨母也不会听母亲的,你快和母亲换了中衣,等逃出去就到南城白马巷子门口有两颗榆钱树的人家去寻郑秋子。她是母亲以前的陪嫁丫鬟,母亲放了她身契,成全了她和青梅竹马的表哥成亲生子。她是个好的,一向忠心耿耿,这些年母亲一直没让她和母亲联系,就是想着留一条后路,你去寻她,让她先将你安置在家中,等你大哥回来!”   苏景涵去游历,大江南北的跑,宋氏虽然回京后就想办法给其寄了家书过去,可难保苏景涵收到了不曾,便是收到说不定也要晚上几个月,这会子竟也没个音信传回。   苏景涵不同于苏景飞,是个有能耐能依靠的,也是苏定文最看重的儿子,指着其顶立门户,苏景涵也重感情的很,一向很疼爱两个妹妹。   听宋氏这样说,苏瑛玥终于略平静了些,忙忙和宋氏偷偷换好了衣裳,宋氏又将绳索给苏瑛玥绑上,苏瑛玥才恨声道:“母亲,都是苏璎珞,都是她,害了六妹妹,如今还毁了我。便连大姐姐也被她害残了,昌平侯夫人要给姐夫抬两房贵妾回去,还要将大姐姐无限期禁足,母亲,她还害的父亲厌恶了二哥,前些时日还亲自打了二哥一顿将二哥禁足。父亲如今只宠信苏璎珞和她那个贱弟弟,母亲,这府里头哪里还有我们嫡出子女落脚的地儿,我看父亲是打算让苏景华那贱种继承家业了,便大哥回来又能如何啊!”   宋氏的五个儿女都看做眼珠子,如今四个都折在了苏璎珞的手中,她还记得那日苏定文冲到荒院,苏景飞不过跟着过去看了两眼便被苏定文一脚踹飞晕厥了过去。   当时她的心疼的都不会跳动了,她真的好恨,好恨!   宋氏双手紧握,目光闪动着阴冷的光,沉声道:“不会,你父亲还是看重你大哥的,他万万不可能弃你大哥看重苏景华那野种!”   苏瑛玥头一回听宋氏这样说苏景华,一时面色微变,想到苏定文在穗州时候对苏景华的漠视,还有苏景华的长相,惊道:“野种?难道苏景华不是父亲的子嗣?”   宋氏却淡淡道:“谁知道呢,起码你父亲是有所怀疑的,当年他将苏璎珞和苏景华带回来,疼爱的什么是的,母亲怎么能容一个庶子常年养在你父亲身边?只孩子都带了回来,再动手弄死,委实太容易露出破绽,也太伤阴德。母亲隐忍了三年,终于想到了法子。那苏景华越长越是不像你父亲,母亲原还以为他是肖似了他那贱人娘,可你父亲却说那贱人和苏璎珞生的有七八分像,而苏景华和苏璎珞却没多少想象的地方。这可不奇怪了,母亲便动了些手段,寻了那贱人当清倌人的一个恩客,没事儿往那贱人的坟头上去哭了几回,自然就传出些风言风语,你父亲便怀疑苏景华不是他的种,其后对苏景华便也厌了。”   也是当年寄瑶怀上苏景华时,苏定文就没往外室去,等苏景华出生,时间上就有点对不上,苏定文便以为是早产难产了,并没多想。可后来宋氏又动了这等手段,买通个男人在寄瑶的坟头上哭,偏那男人还是以前寄瑶做清倌人时的恩客,苏定文便越想越觉苏景华不是他的种。   加之苏景华又生的不像他,产婆又说苏定文不像是不足月的,苏定文便愈发疑心起来,只他想找那恩客对质时,那男人早在宋氏的安排下离开了穗州不知去向了。   故此这么些年苏定文一直都怀疑苏景华不是自己亲生的,而苏景华也没让苏定文失望,当真是一年长的比一年更不肖似苏家人了。   宋氏不过寻了男人哭了两回,便轻而易举将庶子的问题给处理清楚了。   这些宋氏也没时间和苏瑛玥多说,只道:“你放心,母亲是不会让苏璎珞姐弟好过的!”   苏瑛玥还想再言,外头却响起了婆子的催促声,宋氏只要匆匆又交代了苏瑛玥几句往苏瑛玥的袖中塞了把小刀片,捏了捏苏瑛玥的手离开了屋子。   宋氏偷偷去见苏瑛玥时,璎珞也已经从秋水院的角门出去在暗巷里见到了苏景华,苏景华向她说了今日见到祁阳王的情形,璎珞不觉道:“看来你当真是姨娘和祁阳王世子生的孩子……”   苏景华如今心中还很是混乱,闻言不由上前握了璎珞的手,急声道:“姐姐,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璎珞愣了一下,抬眸就见少年的脸上满是担忧彷徨之色,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璎珞反手握住了苏景华的手,长叹了一声,道:“唉,姐姐听说祁阳王府子嗣不丰,弟弟如今成了祁阳王府的子嗣,祁阳王是定会让弟弟认祖归宗的,祁阳王府比定安侯府不知门第高贵了多少,以后弟弟想必是看不上我这个姐姐了。”   她一言,苏景华急地都快哭了出来,忙道:“姐姐怎么说这样的话,我不寻自己的父亲了,我就是苏家的孩子,我不离开姐姐,就在定安侯府守着姐姐哪里都不去!”   苏景华这话倒不是说假的,他此刻是真有点后悔,不想再探什么身世了。   他觉得若是他果真是萧家的孩子,就和唯一的姐姐远了,好似要失去姐姐一样。   不怪少年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出生便没了生母,苏定文又厌弃他,先前本主虽然是个没用的,可到底也是拿苏景华当亲弟弟的,不然不会什么都依靠这个弟弟,整日敦促弟弟上进给她撑腰。   饶是本主没用,苏景华寒心不已,可他心中那也是同胞姐姐,是苏府唯一对他没有敌意的姐姐,更何况,这大半年来他和璎珞的姐弟感情突飞猛进,苏景华如今对祁阳王府猛然间却生不出亲情来,自然害怕失去了唯一的姐姐。   璎珞闻言却笑了起来,抬手冲着苏景华的额头拍了一巴掌,道:“这不就截了,你都不会不要姐姐,姐姐还能不要了你?姐姐还指望着你长大给姐姐撑腰呢。”   以往本主总说撑腰这样的话,苏景华听了只觉厌恶心寒,如今听璎珞说这话却只觉高兴,红着眼,颇有些傲娇地道:“姐姐知道就好!”   璎珞愈发失笑,揉了揉苏景华的头才道:“行了,事情我都知道了,如今咱们也不需要做什么,且等着祁阳王府那边的反应便是了。他们若想要认回你,自然会有动作,若然不想,咱也犯不着攀这个高枝,非要认这个亲事,你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好好跟着姐姐便是,咱们自己争气,将来未必过不好。”   苏景华重重点头,笑着道:“我都听姐姐的。”   璎珞也不好和苏景华多说,又劝慰了他两句便要转身,苏景华却拉住了璎珞的衣袖,迟疑着道:“姐姐,要不我天亮了去寻寻迟大哥吧?我听说……听说……”   他有些说不出口,璎珞却回身给他紧了紧肩上的斗篷,道:“听说他和海家大姑娘定亲了?你不必去寻他,他若有心,便会给姐姐一个交代的,他若说服不了家人来退亲,姐姐也不怪他,好了,这事儿姐姐心中有数。这也不是你小孩子家家该操心的事儿,快回去吧。”   璎珞回到秋水院没多久,便被苏定文的给唤到了前院书房说话,璎珞进了书房,苏定文便令人都退了下去,目光又上下研判地盯视着璎珞,开口便道:“你和靖王世子是怎么一回事?”   璎珞如今对苏定文是半点都不愿意敷衍,对苏瑛玥这个从小疼爱长大的嫡女,苏定文都半点慈父心都没有,说抛弃就抛弃,这样一个满眼都钻到了仕途眼中,偏又不知道走正途,天天想着靠裙带找助力,眼界小的比针眼不差的男人,她打心眼里瞧不上。   冷着一张脸,璎珞只道:“父亲这话什么意思?女儿一个闺阁女子能和靖王世子有什么关系?父亲这话不是要毁我清誉嘛!”   苏定文冷笑,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在了书案上,道:“你可想清楚,这会子还瞒着为父,便莫怪为父将来扣着不让你进靖王府,为父不同意,便靖王世子想抬你做侧妃那也是不能的!”   璎珞直接喷苏定文一脸唾沫,气急反笑,道:“父亲这话就更没道理了,我好好的官宦千金,干嘛上赶着去给人当妾?便靖王世子身份再尊贵,父亲送我去做妾,就不怕被人说卖女求荣吗?”   苏定文面皮紫红起来,抄起案上的茶盏就要往璎珞身上砸,临了却想起秦严素来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生生隐下了怒意又将茶盏放了下来,嗤笑一声,道:“难不成你还想嫁去给靖王世子当正室?你自己不知检点,和靖王世子有了首尾,如今倒还在为父面前装起高贵来了!”   璎珞冷笑,福了福身,道:“靖王世子什么身份,怎会看上我这么一个庶女?更何况还是一个家里乌七八糟,名声都坏了的庶女?父亲想多了,若父亲没旁的事儿,女儿这便不搅扰您了,女儿告退。”   璎珞说着也不再搭理苏定文,转身便大步出了书房,竟是径自走了,她刚出书房就听里头传来一声瓷器摔裂声,璎珞勾了勾唇,脚步都未顿一下便扬长而去了。   她心里清楚,苏定文这般反应,今日不遗余力的护着她,多半是秦严和苏定文说了什么。璎珞对此有些无奈,那男人说什么和她打个赌,若然赌输了,他便放手,他这哪点像是会放手的样子?不过她得承认,这般仗势欺渣爹的感觉还真不错。   璎珞这日是真累坏了,尤其是在昌平侯府受了一番惊吓,回到秋水院又沐浴了一回便早早躺下,几乎是沾床便睡,一夜无梦。   可这日的平邑侯府却很是不太平,平邑侯世子在昌平侯府出了大丑,被抬回府中便请了大夫,一阵忙乱不堪。   平邑侯世子受伤不轻,内脏都遭受了损伤,回来好容易灌了药便又呕了出来,来回折腾到二更天,他才晕晕沉沉睡了过去。平邑侯夫人这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出了屋,吩咐丫鬟们夜里精心伺候着,出了敏承院往内院而回。   她极为疲累,可躺在床上却如何都睡不着,她已经从儿子口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且也将事情告诉了平邑侯乔源,原是想要乔源为儿子做主的,可乔源却不顾乔恩珉半死不活的样子,跑去将乔恩珉臭骂了一顿,骂他好死不死非要去招惹靖王世子。   想到乔源那些要儿子忍气吞声的话,大宋氏便恨地直捶床板,一时又想到了苏璎珞,早知道这是个祸害,那时候说什么也要让定安侯老夫人同意让她嫁给庶长子做继室。   大宋氏满心的怒火烧着,好容易迷糊了下,就听突然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大宋氏惊地一咕噜滚坐了起来,果然就见大丫鬟银镯奔了进来,神情极为慌乱,道:“夫人,不好了,世子爷……世子爷出事儿了。”   大宋氏本就有不好的预感,听闻这话,眼前一花,稳了稳神笼着衣衫下了床,道:“怎么回事?是谁来报的信?还不快让进来回话!”   说话间大宋氏已是自行取了挂在一旁的衣裳套上,等她出了内室,伺候乔恩珉的奶嬷嬷杨嬷嬷已连滚带爬地进了屋,跪伏在地上竟是哭的抬不起头,大宋氏心中咯噔一下,急声道:“到底怎么了!说话,我这刚从珉哥儿那里回来,方才不还安生睡下了,这又是怎么了?可是病情又反复了?请了大夫没?”   杨嬷嬷却是抬起头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老奴对不住夫人的托付,老奴就歇息在西厢房中,两个丫鬟不错眼地盯着世子爷,可……可不知怎么那两个丫鬟便都睡了过去,后来就听到了一声惨叫,老奴冲进屋里时就见世子爷……就见世子爷他……”   杨嬷嬷脸色难看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平邑侯夫人浑身发寒,沉声暴喝一声道:“珉哥儿到底怎么了?你想急死我吗?!”   杨嬷嬷这才一闭眼,咬牙道:“夫人啊,世子爷被人给阉……阉了……”   平邑侯夫人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话,闻言半响都没反应过来,接着瞪着大眼便直直栽倒了下去。 ☆、145 亲人相见   平邑侯夫人晕厥过去,不过片刻便被丫鬟掐着人中弄了醒来,她六神无主,双腿发软地往江白院赶,又忙吩咐让人往薛姨娘处叫平邑侯。   等她赶到江白院时,乔恩珉早便疼的晕厥不省人事,两个大丫鬟瘫软在地上,乔恩珉也没做什么处理,只身上盖着薄被,平邑侯夫人上前掀开薄被,只看了一眼就被骇地猛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没片刻外头便响起了平邑侯乔源的脚步声,乔源进了屋,平邑侯夫人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扑上去便抱着乔源的大腿哭着道:“侯爷,你要为我们珉哥儿做主啊,他还没能娶妻生子,这可怎么办啊,他这一辈子要怎么活下去啊,侯爷,靖王世子这是要绝我们平邑侯府的后啊!”   乔源因为乔恩珉在昌平侯府丢人现眼,心中烦闷,恼恨了大宋氏,便住在了薛姨娘那里,薛姨娘自然是抓住机会,各种温柔小意,曲意逢迎,乔源刚在解语花身上发泄了一通,拥着美人睡下,这边便又出了事儿。   丫鬟并未告知乔源具体出了什么事儿,乔源只以为是乔恩珉的病情又反复了,见大宋氏跌坐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状若疯妇,不觉一阵厌烦,腿抽了下,怒喝一声,“还不把夫人扶起来,像什么样子!”   说着上前两步,见乔恩珉脸色雪白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瞧着竟是比之前抬回来时还严重,而鼻翼间又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乔源诧异地蹙眉。   乔恩珉虽然受了重伤,可却都是内伤,怎么会有这么重的血腥味呢,乔源想着掀开被子查看,一眼便瞧见了乔恩珉身下那处血肉模糊的伤处,乔源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铁青,掀着被子的手顿时青筋暴露,甩上了被子,回头怒道:“哭什么哭!可请了大夫?”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又是这样的手段,丫鬟和嬷嬷何曾遇到过这种事儿,只想着去请夫人,哪里想到请大夫,而大宋氏倒是吩咐了去请大夫,闻言道:“我让人去请太医了。”   乔源闻言心火直冒,沉声道:“请太医?你是想明日天亮就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平邑侯府的世子成了阉人吗?!”   大宋氏浑身一抖,脸色苍白,平邑侯见她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沉声吩咐道:“马上去请宁和堂马大夫过来,太医来了就说是夫人不舒服,请去给夫人看病。”   言罢他握拳又吩咐道:“今夜的事儿都谁知道?珉哥儿这事儿不能传扬出去,我平邑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平邑侯言罢,大宋氏连连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了眼屋中的几个丫鬟,丫鬟本便知今日主子出了事儿,她们只怕不能善终,此刻腿一软跪了一地,哭求声一片。   平邑侯却揉了揉眉心,又冲宋氏道:“还有,定安侯府那个丫鬟和苏三姑娘,赶紧派人去定安侯府将人要过来,说不得还能为珉哥儿留了一点血脉,晚了不定定安侯府已经将她们如何处置了!”   大宋氏原本是一点都没想着让苏瑛玥进府的,苏瑛玥毁了乔恩珉的名声,又害的乔恩珉被打成了重伤,大宋氏就这么个宝贝儿子,这会子已经恨透了苏瑛玥。   更何况,她虽然是苏瑛玥的姨母,但却也没有让儿子娶个名声败坏的女人的道理。   苏瑛玥她都不想抬进府,更莫说是那红雀了,可这会子被乔源一提醒,大宋氏立马便反应了过来,忙忙爬起来道:“对,对,得赶紧把她们两个都接近府里来,我这便去安排,这便去。”   如今乔恩珉已经不中用了,只能期待苏瑛玥和那个红雀能怀上乔恩珉的孩子。   乔恩珉先前还不曾娶妻,虽然早早便有了四个通房丫鬟,可是正室没进门,自然是不可能留下什么庶长子的,故此通房都是喝着避子汤的,这会子大宋氏很是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就该早早给乔恩珉娶了妻的。   待宋氏匆匆去了,乔源握着双手,转身盯着无声无息躺着的乔恩珉,心中满是耻辱愤恨。   乔恩珉本就受了内伤,又因名声不保,受了打击,好容易睡下又雪上加霜出了这样的事儿,结果后半夜就发起了高烧,到天亮都还晕晕沉沉的。   乔源在江白院一直呆到了快天亮,这才回去匆匆换了朝服往皇宫赶,他本以为乔恩珉的事儿定然是秦严做下的,可到了皇宫才听说秦严昨日傍晚接了一桩差事,被皇帝派遣去京了。   乔源不觉便有些疑惑,待上了早朝,竟然突然冒出来两个御史,跳出来便弹劾靖王世子嚣张跋扈,和平邑侯世子不过发生了几句争执,晚上便令人潜入平邑侯府对平邑侯世子行凶,致使平邑侯世子不能人道。   这弹劾的奏章顿时便令朝臣们都盯向了乔源,乔源顿时面皮紫涨,可以想象,不出今日全京城都会知道平邑侯的世子爷是个废人了。   他明明昨夜便让大宋氏封锁了消息,为何今日一早便会发生言官弹劾的事儿,且这弹劾秦严的还是素来和诚王有些牵扯的。   想到昨日秦严的离京,再想到今早的弹劾,乔源觉得自己儿子被阉割,多半并非靖王世子所为,只怕是昨日在昌平侯府的事情泄露了什么风声,诚王知道自己那混账儿子得罪了秦严,故此半夜派人过来阉了乔恩珉,嫁祸秦严。   若不然,怎么能解释的了这一早的弹劾,这分明就是早就安排好的,且昨夜乔恩珉出事的消息已经封在了平邑侯府中,诚王这边却还是早早知道了,除了这事儿就是诚王做下的以外,乔源想不到还会有什么旁的缘由!   乔源一时双拳紧握,心中怒意却又向着诚王府去了。   且不提朝堂上的事儿,却说夜里平邑侯夫人派了人往定安侯府要人,大夫人白氏接待了平邑侯府的人,听闻平邑侯府竟是要连夜抬了红雀和苏瑛玥一起进门,白氏脸色难看,只觉得这平邑侯夫人多半是疯了,怎么会有这样行事的。   苏瑛玥虽然出了事儿,可那也不能当个丫鬟就要这样讨要回去吧,这简直就是打定安侯府的脸。   白氏气的差点仰倒,令人将平邑侯府的人赶出去,可平邑侯府的人都是得了死命令来的,接不回苏瑛玥和红雀,她们回去就要屁股开花,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便在定安侯府中闹了起来,大半夜的惊动的整个定安侯府都没个安宁。   白氏实在是没了法子,又觉平邑侯府是铁了心要人,生恐这闹事儿的白日也不离开,定安侯府已经够丢人了,这时候再闹上一场实在雪上加霜,白氏想到那红雀不过无关紧要一个丫鬟,给了平邑侯府也没什么,便挥了挥手,同意了。   那红雀本来都要被灌药的,没想到平邑侯府来了人,这一闹倒是躲过了一命被塞进平邑侯府的马车带走了。   而平邑侯府这次前来的高嬷嬷倒也是个能干的,竟然打听到了苏瑛玥入夜时被送出了府往庄子上去了,顿时便令平邑侯府的护院前去追人。   苏瑛玥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受了宋氏的唆使逃命,可她心中实在忐忑害怕,眼见这天色越来越黑,离庄子也越来越近,苏瑛玥心知再不逃命,等到了庄子只怕想逃都没了机会,一咬牙才行动了起来。   只可惜她的身子经过前段时日的折腾本就虚弱的厉害,今日又经受了一番折腾惊吓,一直也没人给她好好吃上一顿饭,虽然出其不意跳下马车,可跑了没多远便被婆子给抓住了。   苏瑛玥实在的挣扎尖叫,求饶哭泣,婆子们却是领了命的二话不说,堵住了苏瑛玥的嘴便将人又捆绑了个结实丢进了马车,只是没行出多远,平邑侯府的人便追了过来,竟然是将苏瑛玥强行抢走了。   翌日璎珞起身便听说了昨日夜里平邑侯府来要人的事情,她觉得很纳闷。平邑侯府又不是缺丫鬟,那红雀已经害的平邑侯世子颜面尽失了,平邑侯府为何会让她进府?   难道就是为了将红雀弄回府去慢慢折磨?可犯得着为个丫鬟闹出这样大的阵仗吗?   她直觉是平邑侯府又出了什么事儿,可一时却也猜不到,便丢开了此事,刚用过早膳,倒是振威将军府太夫人身边的金嬷嬷亲自带人来了定安侯府,去见了老夫人。   言道太夫人楼氏马上要宴客将盛承义正式过继到将军府,侯府中诸事繁忙,太夫人年迈身子不中用,夫人又常年在佛堂吃斋念佛,万事不管,光靠王王瑶一人操持实在是有心无力,太夫人一直将璎珞当孙女看待,想将璎珞接到将军府去住一段时日,也好帮衬一二。另外太夫人也好久没见苏景华了,正好盛承义在府中,说是先前苏景华央了盛承义说骑射,盛承义答应了,今日便也一并接了苏景华过去将军府小住。   老夫人心中那个气啊,只觉得璎珞这么个祸害,得了将军府太夫人的高看委实像在打她这个祖母的脸,她虽然不想放人,可金嬷嬷却是太夫人身边的心腹,颇有几分颜面,将军府到底不好得罪,忍了忍便令人去吩咐璎珞收拾东西到将军府住几日。   璎珞被告知此事,心思难免一动,当下便应了。她常往将军府去,当日回京便在将军府住过几日,后来太夫人也没让人将她先前住过的屋子收拾出来,每次去了都还是跟着王雪瑶住在雪月院,故此也不用收拾什么东西,随意带了两套衣裳便出了秋水院。   今日苏景华并未曾骑马,直接随着璎珞坐马车,等他登上马车,璎珞打量了下,却见他穿戴仔细,显然也猜到了太夫人一早便来接人多半和祁阳王府的事儿有关,璎珞见苏景华面色紧张,双手紧紧扣着膝盖,身子也僵的厉害,并不多加安慰,只将手伸过去覆在了苏景华的手上,一路到了将军府这才拿开。   璎珞和苏景华到太夫人的松鹤院时,丫鬟已经先一步打前报了信,两人刚进院子,正准备沿着抄手游廊往上房去,那上房那石青色福纹吉祥棉帘便被从里挑开,从里头急急出来个老太太来。   那老太太瞧着古稀年岁,头上黑白掺杂,梳理的一丝不乱,梳着简单的髻发,只插着两支玉质极好的白玉扁方。身上穿着青灰色莲花暗纹湖稠褙子,未曾披斗篷便冲了出来,瞧见苏景华身子一晃,差点没绊倒在门框上,被丫鬟急急扶住,慌乱的喊了一声,“郡王妃。”   那老夫人却像是未曾听到丫鬟的呼叫,目光直愣愣落在了璎珞身边站着的苏景华身上,神情似恍惚似害怕似激动,浑身都在哆嗦着,竟是老泪纵横地颤着嘴唇喊了声,“岚哥儿。”   那老夫人冲出来,璎珞和苏景华不觉便都停住了脚步,璎珞本能瞧向了身旁的苏景华。   却见苏景华也在看着祁阳郡王妃唐氏,垂在身侧的手陡然间抓住了她的手,少年的手劲儿有点大,握的璎珞的手微微发疼,璎珞只是任他抓着,另一只手抚上他的手背,轻拍了两下。   许是真有血脉感应这回事,瞧见那唐氏颤抖着喊岚哥儿,璎珞分明感受到苏景华扯着她的手抖了下,接着眼眶便也红了。   瞧着唐氏那样子,璎珞觉得怅然若失,她已经明白了萧家的态度。苏景华早晚是要离开定安侯府的,瞧祁阳王府这着急的姿态,想来这一日一定还会很快。   她虽然说的淡然,其实心中还是有些难受的,总觉地自己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小正太要被人领走了,本来是亲密无间的一对亲姐弟,好似突然间要隔了一层般。   只是她只真心的将苏景华当弟弟看待的,眼瞧着定安侯府那样子,璎珞早厌倦了,更何况从小就不受重视,被排斥在外的苏景华?如今少年能寻到亲人,寻到真正待他好的人,璎珞总归还是为他高兴的。   见苏景华站着不动,璎珞便推了下他,道:“愣着干什么,过去吧。”   苏景华被璎珞推了下,本能地迈了一步,却又顿住,看向了璎珞。   璎珞冲他鼓励一笑,牵着他下了天井的台阶,这才松开手又推了下他,苏景华这才走向了廊下站着的唐氏。   唐氏原本以为祁阳王遇到苏景华都是意外,昨夜求拖到了太夫人这边,才从太夫人处知道,原是太夫人见祁阳王和苏景华容貌相似,又想到了早逝的祁阳王世子,这才故意安排了苏景华和祁阳王见面。   知道苏景华和璎珞姐弟心中有底,唐氏也不怕吓着了苏景华,见苏景华一步步走了过来,她已经回过了心神,知道眼前不是儿子,一时心情激荡颤巍巍伸出了手,流着泪道:“孩子,我是祖母啊……”   苏景华原以为自己从未接触过祁阳王府的人,骤然见到亲人多半很难产生亲近之意,可瞧着唐氏小心翼翼似生恐惊吓到他的神情,瞧着她满目的喜悦慈爱和期盼,又听她喊出一声孩子,苏景华只觉心头一阵委屈酸楚,自然而然便跪倒在了唐氏的身前,眼泪也流了下来。   虽则没有喊出那声祖母,可明显这孩子是认了她的,唐氏眼泪不住坠落,喜的上前一步便将苏景华抱在了怀中,呜呜大哭起来,拍抚着苏景华的背道:“祖父祖母对不住你,都不知道还有个你,让你吃苦了孩子。”   说着睁着泪眼朦胧的眸子抚着苏景华的面容,苏景华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锦缎棉长袍,领口袖口都围着一圈白狐腋毛,那白色的风毛围着还带着稚气的俊秀面庞,唐氏只觉他简直和大儿子少年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时间又哭又笑,摸着苏景华的手一寸寸,当真是怎么爱怜都不够。   苏景华自出生便不曾得到过这样的爱抚,这大半年虽然和璎珞感情突飞猛进,但如今两人年纪都大了,碍于男女大防,平日并没有很多亲昵的肢体动作,有时候这样的肢体语言比什么都能令人感受到亲情爱意,迎着唐氏慈爱的目光,苏景华不自觉便唤了一声。   “祖母!”   太夫人等人也都出了屋,瞧见祖孙两人抱着在廊下哭,一时也都红了眼眶。   ------题外话------   孩子生病,这两天更新有点乱,妞儿们见谅 ☆、146 明悟   见苏景华和唐氏痛哭不已,众人不胜唏嘘,璎珞也穿过天井到了廊下,劝解道:“祖孙团聚是喜事,虽是喜极而泣,只是久哭伤身,郡王妃身上单薄,弟弟还是先服侍郡王妃屋中慢慢叙话吧。”   苏景华闻声这才忙从唐氏怀中出来,抹了把眼泪,冲唐氏道:“姐姐说的对,祖母出来怎也不加件斗篷,手都凉了。”   太夫人也笑着道:“好了好了,进屋去说话。”   唐氏这才止住哭声,却是拉着苏景华的手不放,一起进了花厅。   王雪瑶上前两步,拉了璎珞的手,目光落在前头苏景华和唐氏相靠的身影上,低声道:“你真舍得弟弟认祖归宗啊?”   璎珞只笑了笑并未多言,进了屋,各自落座又重新正式见礼后,唐氏拉了苏景华在身边坐下,见璎珞上前见礼,这才来得及仔细打量她。   却见她今日上身穿了件貂裘滚边绣缠枝蔷薇的宝蓝色褙子,下身着真蓝色百褶裙,一身打扮极为清爽干净,使得丰艳妩媚的五官说了几分妖娆,多了些清丽淡然,不卑不亢,眼神清明,进退有度,不觉点头笑。   从太夫人处她便知道苏景华姐弟在苏府中的处境不好,可谓是相依为命的,而方才在院中,便是她情绪激动,却也留意到了,苏景华很是依赖这个姐姐。   那时候是苏璎珞将苏景华带着走下了天井,后来也是苏璎珞一句劝,苏景华立马便抹泪扶着她进了屋。   苏景华这般依赖姐姐,可见姐弟感情深厚,也可见苏璎珞必定是个护着弟弟的好姐姐。   失去了亲娘的庇护的孩子,又是庶出,在高门大户中是怎么样的艰难,唐氏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想到自家的孙子在苏府吃尽了苦头,若非这个姐姐,说不定苏景华都活不下来,或者已经被养歪的不成样子,又想着安排祁阳王和苏景华相遇便是苏璎珞这个姐姐的意思,唐氏对苏璎珞的好感便是不断上升。   招了璎珞到跟前来,拉着她的手,含笑打量着璎珞,当真是越看越是喜欢稀罕。   唐氏这一辈子就只生养了两个嫡子,并没女儿,本就引以为憾,指望着将来能抱上孙女,偏两个儿子又去的早,半点骨血都没留下,如今寻到了孙子,看着和孙子身上留着一半一样血脉的璎珞,难免便有股亲切感,连连点头,冲太夫人道:“果然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这样的品貌气质,看着便是个不骄不躁的小姑娘,难怪老姐姐喜欢她。”   说着又将手上的一对羊脂玉籽玉镯子自腕上脱下套在了璎珞的手腕上,那镯子质地细密温润,光泽如凝脂,洁白无瑕,十分难得,上头的雕工更是令人惊叹,绕着玉环的凤凰似随着镯子转动会飞舞一般。   白玉映着凝脂白皙的肌肤,更显得璎珞肤色愈发白净到近乎透明,唐氏不由笑了开来,道:“还是小姑娘家家的带这镯子好看,你是华哥儿的亲姐姐,我是华哥儿的亲祖母,以后便是一家人,这是祖母出嫁时,太祖母传给祖母的,便算是祖母给你的见面礼吧。”   璎珞见那羊脂玉镯极为温润,一瞧便是老物件,被人肌肤时常浸润的,便知这镯子只怕是有来历,此刻听闻乃是唐氏母亲传家之物,倒有些不好收了,褪着那镯子道:“这镯子太珍贵……”   唐氏却以手阻止了她的动作,道:“这镯子传女不传男,祖母就你一个孙女,你不戴着,祖母传给谁去?还是你不愿认下我这个祖母?”   璎珞闻言瞧向唐氏,见其眸中盛满了温暖慈和的笑意,并无半分虚假作伪,一时便也没再推辞,笑着道:“谢祖母。”   唐氏拍抚了下璎珞的手,旁边苏景华顿时便心中大松一口气,瞧着拉着手的璎珞和唐氏露出个傻笑来。   太夫人坐在一旁,瞧着这一幕不觉笑了起来,冲唐氏佯怒地道:“你瞧瞧,好些年没来将军府走动,这才来就将我这孙女给拐走了,我前两日可还在想认了璎珞当孙女的。”   唐氏闻言不觉失笑,目光在太夫人身旁站着的亭亭玉立的王雪瑶身上扫过,道:“老姐姐有了瑶丫头,还和我抢孙女便不厚道了啊。”   众人一时都笑了,又热闹了几句,见唐氏拉了苏景华的手,脸色感叹万千,似有不少话要说,璎珞笑着拉了王雪瑶,道:“前两日便听瑶姐姐说将军府的梅花开了要邀我来赏梅的,择日不如撞日,瑶姐姐现在就带我去瞧瞧梅林吧。”   王雪瑶自然点头,又挽住了太夫人的胳膊,道:“祖母这两日气色好,和我们一起去松松筋骨吧?祖母小厨房做的糕点最是好吃,一会子咱们就在梅林中吃酒赏梅,多少自在。”   太夫人笑着点了点王雪瑶的额头,道:“说的好似祖母平日里少了你的吃喝一般。”   说话间站起身来,被璎珞和王雪瑶簇拥了出去。   将军府的梅林就在花园的西北角,太夫人到底年纪大了,只陪着璎珞二人在梅林外看了两眼便自行回了松鹤院休息,璎珞和王雪瑶倒是踏进了梅林,让丫鬟端了些糕点梅花酒,在梅林中的暖阁中宽坐说话。   屏退了丫鬟,王雪瑶见璎珞靠在暖阁窗边儿的美人靠上,隔着洞开的窗户往外望,映着外头红艳艳的梅花,她明艳的面容愈发显得人比花娇,唇边还挂着一抹清浅的笑意,王雪瑶不由挑眉道:“你的心也真够大的,眼见着弟弟都要没有了,倒不见你有丝毫的担心。”   璎珞闻言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笑了下,道:“他去了哪里还不都是我弟弟?”   王雪瑶却摇头,敛目道:“我便不信你想不到,苏景华要认祖归宗,就不能和定安侯府牵扯上什么关系,定安侯府和祁阳王府都闹不起这样的大笑话,你可是苏家的女儿,到时你弟弟认祖归宗成了萧家人,和你这苏家女还有什么关系?便将来你嫁了人,有个什么事儿,他也不能正大光明地为你出头撑腰。祁阳郡王妃再是喜欢你,也没连带着将你一起认回萧家的道理,苏定文也不会同意啊。”   璎珞笑了笑,叹了一声,道:“那也不能因为我就要弟弟割舍亲人啊,更何况,定安侯府早便破败腐烂了,如今半点功勋权贵府邸的底蕴都不剩,各房连表面和气都没了,非但不互相扶持,守望相助,反倒嫉妒争斗,互相践踏上位,烂到了根,景华在定安侯府,便是再上进也得被这样一家子拖累了去。他是我亲弟弟,我自己心里明白便好,只要他一直拿我当亲姐姐看,不曾于我疏远,又何必在意旁人眼光。至于出嫁后有没有娘家撑腰,如今我还真想不了这么远。”   王雪瑶不觉目光凝在了璎珞身上,犹豫了下才道:“昨儿昌平侯府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那三姐姐怎么可能公然在昌平侯府和男人厮混,还拉上个丫鬟,这事儿……不会和你有关吧?”   璎珞苦笑了下,王雪瑶便蹙了眉,道:“你没吃什么亏吧?”   昌平侯府可是苏瑛琼的地方,王雪瑶是个一点就通的性子,自然想到了多半是苏瑛玥害人不成反自害了。   璎珞见王雪瑶目露关切,心中微暖,起身到了桌边坐下,捻了块芙蓉糕咬了一口,方才道:“瑶姐姐莫担心,我没什么事儿。”   她话虽如此说,可想到昨日在山洞中发生的事儿,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厌恶阴冷来,手中的芙蓉糕也丢在了碟子上,王雪瑶见此目光微闪,道:“你大抵还不知道,昨天夜里平邑侯府出事儿了,今儿承义哥哥早朝回来说靖王世子又被弹劾了。”   璎珞今日一早听闻昨夜平邑侯府往定安侯府要人,半夜将红雀抬出了府便猜想到平邑侯府可能出了什么事儿,此刻听闻王雪瑶的话,身子不觉微僵,目光凝住,忙拉了王雪瑶的手,道:“平邑侯府怎么了?靖王世子做什么了?”   平邑侯府出了事儿,秦严却一早被弹劾,璎珞自然想到是秦严又对乔恩珉做了什么,想到秦严那残暴的性子,不觉有些担忧紧张。   他不会夜半又杀进平邑侯府将乔恩珉给弄死了吧?   王雪瑶却未曾回答她,目光落在了璎珞不觉抓着自己的手上,察觉到她手心都冒了层细汗,王雪瑶目光眯了眯,蹙眉道:“平邑侯世子昨晚被人……弄成了残废,以后都不能娶妻生子了。今日一早便有御史弹劾,说这事儿是靖王世子做的。”   不能人道的残废?璎珞琢磨了下,才明白过来王雪瑶的意思,一时唇角微抽,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不过昨日在山洞中她也有想过的,当时她便在想,受了那等耻辱不废了乔恩珉便难消她心头之恨,没想到秦严竟会……   想到昨日秦严的照顾周全,璎珞一时心中微跳,心思纷乱,目光也有些飘忽,整个人显得恍惚起来。   见她这般样子,王雪瑶眉头拧地更紧了,反手抓了璎珞的手,声音有些冰冷急躁,道:“你和靖王世子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说海大姑娘和迟表哥定亲的事了,这事儿不会是靖王世子的手笔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凑巧,事先毫无征兆,就定下了这么一门亲事来!且那海大人事先又不曾见过迟表哥,海家大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凭什么就愿意下嫁迟家了?”   王雪瑶自那次食味楼失火,瞧见秦严救了璎珞便察觉到两人不大对劲了,这会子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璎珞被王雪瑶的厉声唤回心神来,见王雪瑶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一时当真不知如何开口,半响才有些欲言又止地道:“我和秦严……我们……”   见一向干脆爽快,落落大方的璎珞被自己的问题逼问成了这个样子,王雪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站起身来,怒声道:“海大姑娘和迟表哥的婚事是不是靖王世子的手笔?”   璎珞拧着眉头点了下头,谁知王雪瑶竟一下子甩开了璎珞的手,道:“迟表哥对璎珞妹妹一片真心,我从来没见过他对那个女子这样用心过,我一直以为璎珞妹妹是个懂得珍惜的人,没想到……”   王雪瑶的话没说下去,只是瞧着璎珞的目光却满是说不出的失望,璎珞不觉心中生堵,也站起身来,道:“我也没想到秦严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我没料想到会弄成今日这样!当日是我亲口应下了亲事,迟大哥若能坚持娶我,我不会食言而肥。”   王雪瑶却是冷笑,蓦然提声,道:“心里装着靖王世子嫁给迟表哥吗?苏璎珞,在你心中眼中,迟表哥就那么卑贱吗?”   王雪瑶说着却是猛然转身,竟是二话没再言便转身一阵风般离开了暖阁。   璎珞因王雪瑶的话,面色一阵发白,望着王雪瑶大步而去的背影,追了一步却又停了脚步,心头一阵微乱。   她并不怪王雪瑶的恼怒和指责,事实上这件事也确实是她处理的不好才弄成了现在这种情形,迟璟奕是王雪瑶曾经喜欢的人,且为了她和迟璟奕的亲事,王雪瑶还曾去劝过她。   王雪瑶是个光风霁月的女子,王雪瑶既祝福她和迟璟奕便是出于真心,而如今她却辜负了她的这份真心。   在王雪瑶眼中,她和迟璟奕已经订了亲,却还和秦严不清不楚,如今秦严强势插手迟璟奕的亲事,而她竟然还对秦严动了情,王雪瑶生气是应该的。   可她当真对秦严动情了吗?   璎珞一时咬唇,呆在了原地。   先时她答应迟璟奕的提亲时,对秦严不过是有些好感罢了,两人身份的差距,以及各种未知因素,都让璎珞对那种好感有些抵抗惧怕,当时她只想及时掐断这种好感,不允许自己沉沦进去。   当好迟璟奕在那个时候提了亲事,且他为她规划了一个很美好的婚后生活,她很自然而然便答应了迟璟奕。   她那时候只想早日和迟璟奕成亲,好好过日子,心想她嫁了人,秦严该不会纠缠下去。毕竟在她看来,两人身份悬殊,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秦严便对她有兴趣,可也不至于就到爱得不行的地步,且像秦严那样的人,他的世界太过宽阔,风花雪月的事儿对这样的男人来说,该是非常不值一提才对。   更何况,她是真没觉得秦严对她有多喜欢,他总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也就是最后闯定安侯府那两次才表现出了些许不同来,可璎珞真没觉得秦严会喜欢她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就像是七皇子,自己表示了不愿意,七皇子立马便歇了心思。像是他们这样冷傲的人,实在不像会纠缠不休的。   璎珞全然没有想到事情会一步步发展到如今这样,想到王雪瑶方才的话,她眉心微蹙。   先时是她并未喜欢上秦严,这才答应了迟璟奕的提亲,若然她心中有了秦严,自然是不能喜欢着秦严就嫁给迟璟奕的,这对迟璟奕太不公平,也太耻辱。   可她如今心中真喜欢上了秦严吗?王雪瑶的话令璎珞不得不正视起自己的内心,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想到方才听到秦严被御史弹劾的话,自己禁不住便表现出的焦急担忧,璎珞缓缓又坐在了春凳上,抬手抚着心窝,闭了闭眼眸。   她是学过些心理学的,英雄救美很俗套,可这其实是一种心理惯性,从心理学上说,恐惧是会激发人的情欲,刚刚经历一场惊惧事件的人,心理脆弱,总会更容易诱发身上的情爱欲望因子,这是人心的规律,没有道理可言。   她只是个很普通的女人,也会有正常人的反应,她得承认,也许英雄救美这样的事儿真的能够激发情爱,自从昨日在山洞中被秦严救了以后,她的心好像当真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先前她明明因为秦严的各种手段痛恨不已,可昨日他救了她后,她虽然一时半刻无法释怀,他的细心疼惜,周全爱护,却都让她不受控制心跳动容。   昨日苏定文将她唤去书房,她甚至还借秦严的势明目张胆地给了苏定文难堪和冷脸,她不知不觉已经在享受着秦严的庇护。   若然未曾动情,若然心中还在坚持和秦严划清界限,她是不会这样的。   璎珞想着不觉轻叹了一声,到了此刻,纵然再不愿面对,她也得承认,她大抵真的是动了情。   两辈子头一次,不知不觉地被一个男子攻陷了心房,无处可逃。 ☆、147 有缘无份   璎珞在暖阁中并没呆多长时间便有丫鬟来请她回去花厅,心知苏景华和唐氏该是说好了话,璎珞揉了揉眉心,甩头起身,快步回了花厅。   她到时,苏景华正和唐氏说着前些日来将军府看盛承义舞剑的事儿,语气轻快,眉飞色舞的,唐氏面上带着温暖慈爱的笑意,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苏景华,不时点头。   祖孙俩瞧着比方才初见时熟稔亲近了许多,见璎珞进来,苏景华停了声音,迎上前两步拉了璎珞的手,道:“祖母,姐姐说我也是练武的好苗子,还说要想办法给我请一个习武师傅指点,只要肯用功,我将来也能像承义哥哥那么厉害呢。姐姐说的话,从来就没有错过,祖母不知道我骑马骑的可好了。”   璎珞不觉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苏景华的头,道:“还寻什么习武师傅,姐姐听说祁阳王当年可是考过武状元的,你如今有这样一位祖父,可要比千百个师傅都来的好,祖母说是不是?”   郡王妃见璎珞没和自己客套,当真叫起了祖母,又见她有意无意的引导着苏景华和祁阳王府亲近,脸上笑意更大,拉了璎珞在身边坐下,冲苏景华道:“以后叫你祖父亲自教导你习武,你父亲和叔父当年便是你祖父亲自教导的,只你祖父是个严厉的,到时候你可别跑到祖母这里来哭鼻子。”   苏景华目光盛亮,坐在了唐氏另一边,笑着道:“才不会呢,我可能吃苦了,祖母不信便问姐姐。”   璎珞笑着点头,两人陪着唐氏说了一会子话,唐氏便冲苏景华道:“行了,你也陪着祖母说了半日的话了,你这年纪最是坐不住,想来早闷得慌了,去前院找你承义大哥说话吧,祖母和你姐姐说会儿话。”   苏景华便笑着站了起来,也不多言,行了礼便转身大步出去了。   唐氏目光随着他,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棉帘后,这才冲璎珞道:“这孩子性情淳朴纯善,你将他教的极好,祖母谢谢你了。”   璎珞见唐氏脸上挂着真挚的感念,不觉面上微红,有些呐呐地道:“祖母不知道,以前我是个糊涂的,让弟弟吃了不少苦头,他如今这样皆是天性纯良,我实在不敢居功。更何况,他是我的亲弟弟,我便用些心,那也是应该的。”   唐氏见她不骄不躁,点头而笑,握了璎珞的手,有些欲言又止,似难以启齿。   毕竟苏景华是璎珞同胞弟弟,如今祁阳王府将人带走,对璎珞来说难免有些不好,便有血脉在,平白要走人家唯一的弟弟,唐氏也有些心怀愧疚,不知如何开口。   苏景华是祁阳王府的子嗣,他是必须要回到萧家的,莫说萧家如今子嗣单薄,便祁阳王世子兄弟还活着,也都没有任子嗣外流的道理。   可若然用强硬的手段要回苏景华来,一来苏景华怕不会同意,再来也伤感情,瞧苏景华对璎珞这个姐姐的依赖,唐氏觉得苏景华回到萧家这事儿,关键就不在苏景华身上,反而在苏璎珞这里。   可唐氏早便从太夫人处听说了璎珞姐弟在定安侯府的处境,知道两姐弟相依为命,璎珞对府中其他人根本没什么感情。   唐氏失去了两个儿子,很知道那种失去亲人,孤苦凄凉的感觉,若然苏景华离开,苏璎珞在定安侯府便也成了一个人。   感同身受,这让唐氏更加张不开口,一时沉默。   见唐氏半响说不出话,似在斟酌措辞,璎珞抿了抿唇倒是率先开了口,道:“祖母可是想说让弟弟认祖归宗的事儿?”   唐氏不想璎珞会主动替自己说出口,微愕地瞧向璎珞,却见璎珞神情平静,明丽的面庞上还带着恬静温婉的笑容,唐氏心中一松,道:“正是此事,景华是萧家的血脉,祁阳王府是一定要认回他的,这么多年定安侯府并没有善待他,定安侯府也没人在意他,要回这孩子,对苏三老爷等人,我并无任何愧疚顾虑,可你是那孩子的亲姐姐,又疼爱他,老婆子这样做到底亏欠了你……”   璎珞笑了起来,摇头道:“怎么会呢,我也不瞒祖母,那日从太夫人处听闻弟弟和祁阳王世子容貌肖似,我便想着要弄清楚此事,替弟弟弄清身世,寻找家人。并不是因为祁阳郡王府的门第高,只是为了弟弟的身心,祖母也知道,弟弟从小不受重视,受尽了苛待,他心中极苦,如今虽然我们姐弟相依为命,他性子好了许多,瞧着和正常孩子也没大差别,可我却知道,有些东西是很那改变扭转的,只要触及那根弦,弟弟还是会自卑自弃,容易偏激冲动。这是性格残缺,他这样眼界很难放宽,心胸也很难开阔,也很难有大成就。我就是想能打开他的心结,这才不遗余力地要查清楚此事。”   她要查此事确实不是为了攀附祁阳郡王府,便苏景华的父亲只是个普通人,她也会帮苏景华查明身世的。璎珞觉得有必要向唐氏说明此事,不然若唐氏误会了苏景华有攀附之心,对祖孙长期感情发展并不好。   唐氏听璎珞思虑的这样的周到,对苏景华的关心简直是无微不至,比她这个祖母都周全,一时感动,道:“难为你小小年纪,就只比华哥儿年长四岁,却为他想了这么多。”   璎珞心道她是嫩皮芯老,脸上难免露出些羞赧之色来,这才继续道:“我瞧出祖母和祁阳王府是真心在意弟弟的,弟弟回到萧家只会更好,我是他的亲姐姐,自然是怎么对他好便怎么样的,这份心和祖母对弟弟是一样的,所以祖母不必过多的顾念我,只是,如今弟弟到底是定安侯府正正经经的庶子,不知祖母是如何打算的?想要弟弟以什么身份回到祁阳王府去?”   见璎珞想的明白,人也豁达,唐氏长长松了一口气,道:“祖母也是昨儿傍晚才知道这事儿的,只忙着急着要见华哥儿,旁的统没细想。当初岚哥儿有一妻三妾,都没生养。按说若是华哥儿能按嫡子的身份回来自然是最好的,可当年岚哥儿媳妇却归了宗,如今都另嫁了汝宁伯为继室,这嫡子的身份便说不过去了,如此便只能将他算在姨娘的头上,还是按庶子的身份。岚哥儿的三个姨娘,有两个在他去后便放出了府,倒是有个林姨娘是你弟弟出生那年病逝的,我想着不若就将你弟弟算在这林姨娘的头上,只说是林姨娘生产时血崩没了,而你弟弟又体弱,高僧说他命硬,不能养在郡王府,便送到了外头养了十年,如今命数中的煞化尽了,这才接回府里来。”   璎珞闻言点头,道:“这般安排是极好的,只是汝宁伯夫人那里还要去打个招呼才好。”   璎珞这样说,唐氏略诧了一下,接着便反应了过来。   汝宁伯夫人便是祁阳王世子的元配,当初祁阳王世子没了,连个子嗣都没有,祁阳王世子夫人却还年轻,唐氏怜惜她,便放了她归宗,并没有强迫她为儿子一直守着。   如今祁阳王世子突然闹出来一个庶子来,难保旁人不会谴责汝宁伯夫人,按理说丈夫留有子嗣,晚景有靠,作为元配嫡妻就该守着那庶子,为亡夫教养庶子过日才对。   若是有人因苏景华的认祖归宗谴责汝宁伯夫人,汝宁伯夫人难保不会说些什么,再来此事到底关碍到了汝宁伯夫人,打个招呼也是理所应当。   唐氏被璎珞提醒,点头道:“是要提前说下的好,难为你想的比祖母还仔细周到。”   璎珞便道:“只是祖母刚刚见到弟弟,心情激荡,一时间来不及细想罢了。”说着抿了抿唇,才又道,“弟弟虽然不受父亲喜爱,可萧家想让弟弟归宗,让父亲放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苏定文虽然不喜欢苏景华,可苏景华名义上却还是苏定文的儿子,他怎么可能放了苏景华让他回到萧家去,这不等于是向天下人昭告,他苏定文被带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且还为别的男人养了十多年的便宜儿子嘛。   出了这等事儿,苏定文的脸面往哪里放,还如何在官场上混?   更何况,苏定文向来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气量狭窄,知道了苏景华的身世,不定怎么恨呢,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苏景华?   若然苏景华在意苏定文这个父亲,苏定文说不得还会放了苏景华归宗,将来苏景华若然真能承继了郡王爵位,对苏定文也是一个助力。   可苏景华对苏定文就没父子之情,苏景华离开了苏家只会和苏定文扯的清清楚楚,苏定文想必还要担心苏景华得势会回头报复他,他又怎么可能放苏景华离开?   其实璎珞一直都想不明白,苏定文明明口口声声骂着苏景华野种,可为何瞧着苏定文的行事,却好似根本不知道苏景华和祁阳王府的牵扯一般。   唐氏听了璎珞的话却笑着道:“苏三老爷便是不答应,郡王也会想法子施加压力给他,容不得他不答应!华哥儿是一定要回到郡王府的,苏三老爷真不放手,便是告到金銮殿,郡王府也必要认回华哥儿!当年岚哥儿两兄弟总归是马革裹尸,为朝廷没了的,如今就剩下这么一点子血脉,我便不信皇上会不为郡王府做主?!更何况,真闹到那一步,苏定文这名声也好不了!”   唐氏的话却令璎珞苦笑不已,她也相信到时候皇帝会为萧家做主,可问题是这种鱼死网破的法子也会伤到苏景华。   到时候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苏景华是奸生子,更会说她苏璎珞的生母是水性杨花的荡妇,苏定文的名声坏了,他们姐弟也好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生恩不如养恩大,闹成那样,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苏定文是苏景华的养父,苏景华便是回到了祁阳王府,这辈子也甭说和定安侯府掰扯清楚。   定安侯府,苏定文出个什么事儿,寻上苏景华,苏景华若然不伸手相帮,世人不会说是苏家苛待了苏景华,只会谩骂苏景华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不孝凉薄。   璎珞叹了一声,道:“若是那样的话,只怕弟弟以后不好做人。我是想着,弟弟以前都在穗州生活,如今刚进京城没多久,又从来没参加过什么宴席,说起来并没几个人见过他,若然能够悄无声息地和苏家扯开关系,断个干净,从苏氏宗族中除名,将来他便可以干干净净的作为萧家庶子回到祁阳王府,再也不必和定安侯府扯上关系,那便是最好不过的。”   唐氏蹙眉,想了想却长叹着道:“你说的自然是最好的情况,可苏三老爷只怕不会答应顺顺当当,悄无声息的便让你弟弟脱离苏家,这事儿等祖母回去再和郡王商量一番,若然有了章程便派人给你带个口信,可好?”   璎珞点头道是,唐氏又拉着璎珞说了一会子话,眼见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太夫人那边派了丫鬟来请,她才扶着唐氏出了屋。   却说迟府中,自迟璟奕在街头被海云天堵了,迟璟奕和海大姑娘已经定亲的事儿便传回迟家。   彼时海云天连迟璟奕和海大姑娘的婚书都拿了出来,这门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   出了这种事儿,迟璟奕自然是去不了昌平侯府了,当时海云天一走,便脸色苍白地厉害,回到了迟府。   因当时海云天在迟府门前的那些话,再加上陪同迟璟奕前往昌平侯府的下人也有几个,都知道了海大姑娘和迟璟奕定亲一事,彼时在街头人来人往,海云天的话也有不少人听到。   故此迟璟奕连隐瞒的可能性都没有,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老太爷的耳朵中去,老太爷的意思很明确。   迟璟奕和海大姑娘婚书齐备,亲事已成,和定安侯府却是差了婚书,纳征礼也出了意外,算不上过了,故此这两门亲事无论从利弊还是从律法规矩上说,都应该取海家而舍苏家。   老太爷的态度很强势,可迟璟奕又怎么可能任由摆布,生平都一次和教养自己的祖父争执了一场,直气的迟老太爷一个没忍住将书案上的砚台砸了过去,没想到迟璟奕竟是不躲不避,那砚台一下子砸到了额角,当时便是头破血流。   大抵是情绪波动太大,再加上失血,没等大夫前来,迟璟奕便昏了过去,到是将迟老太爷给吓得不轻,连养病的太夫人也被惊动,被丫鬟扶着到了迟璟奕的易启居,亲自瞧着迟璟奕被灌了汤药,直守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迟璟奕是酉时醒来的,醒来后连口水都没用便起身又往外书房去,二话没有便自行跪在了院子中,无形地和老太爷抗争。   迟璟奕差不多是迟老太爷一手教养长大的,从小就听话懂事,从来不顶撞忤逆长辈,长大后更是孝顺知礼,不负所望。   这还是头一回这个孙子像是吃了秤砣一样,为个女人和长辈犟上了,老太爷虽然心疼迟璟奕,可见他这样,却也失望伤心,气的跳脚,由着迟璟奕在院子中跪了一个来时辰。   眼见天色渐黑,外头寒风呼啸,满院寒冷,迟璟奕又水米未沾,还刚被砸破了头,失血过多,迟老太爷到底放心不下,沉着脸出了书房。   谁知他一言还未说出口,迟璟奕便率先磕了个头,道:“孙儿和苏五姑娘有婚约在先,祖父如今却非要孙儿做背信弃义之人,孙儿便只能跪死在此全了孝道和道义了。”   迟老太爷被迟璟奕一句话顶的心火直冒,见孙儿为个女儿竟然拿性命相要挟,越发的觉得璎珞便是个祸害,便是没有海大姑娘,这样的女子也不能娶进家门来。   顿时迟老太爷便敲着拐杖,怒声道:“你要跪死也莫在这里碍了祖父的眼,到祠堂跪着去,我看你这些年是越发不长进了,为个女人要死要活的事儿也做的出了,我迟耿年也没你这样为个妇人弃家业责任的不孝孙子!”   迟老太爷言罢,迟璟奕竟然也不辩驳,磕了个头,站起身便往祠堂去。他跪的时间太长,双腿血脉不通畅,没能站起来便又跌倒了下去,样子是非狼狈,迟老太爷看不下去转身便回了书房,狠狠甩上了门。   迟璟奕竟果然就去跪了祠堂,且一跪就没再起来,昨日夜里,太夫人来祠堂瞧了三回,嘴皮子都磨破了,迟璟奕却还是跪地一动不动,说什么都不起身。   太夫人心疼孙儿,叫厨房精心做了吃食送到祠堂,迟璟奕却是碰都不碰一下,这若是换做旁的事情,太夫人一准早妥协了,可想到那苏五姑娘没法受孕,太夫人的心便硬了起来,如何都不愿意给孙儿娶这样一个孙媳回来。   迟璟奕不吃不喝,跪了七八个时辰,待到翌日中午,唇上已起了血道子,整个人瞧着都有些摇摇欲坠,却是坚持着跪地笔直。   迟璟奕自小身体就不好,最是受不得冷,那祠堂又阴冷,便昨日夜里太夫人已让人在祠堂生了几个炭盆,可积年的阴冷哪里是两个炭盆能驱除的,眼见着迟璟奕跪了一夜半日,滴水未沾,面无人色,眼瞧着人都恍惚了起来,太夫人心如刀绞。   她扶着丫鬟的手,眼泪都落了下来,冲跪着不愿起来的迟璟奕道:“你这是为了个女人要祖父祖母的命啊,你这个孽障,那苏五姑娘便是再好,难道竟能抵得过祖父祖母养你二十来年的亲情?她不能生养,你娶了她回来便是乱家之源,那海大姑娘祖母是见过的,品貌不俗,性情端方,又有女子少有的果毅,半点都不亏了你,你娶了她多好,听祖母的,别让祖母为你操碎了心。”   迟璟奕闻言却是摇摇晃晃地磕了个头,道:“祖父祖母疼惜孙儿,便请允了孙儿所请,让孙儿迎娶苏五姑娘。”   太夫人说破了嘴皮子,迟璟奕来来回回却总是这样的话,太夫人闭了闭眼,道:“来人,将大少爷扶起来,送回易启居去。”   两个小厮刚靠近,迟璟奕便面色沉静地抬眸道:“祖母别费劲了,抬了我回去,孙儿单凡还有一口气,还是要自回来跪着的,除非祖母让人将孙儿捆绑起来。”   迟璟奕差不多一日滴水未沾,声音早已不复往日的清朗明润,沉哑虚弱的厉害,太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又是伤心又是气愤,再加上昨日夜里也是一夜未曾安眠,到底年纪大了,又一向养尊处优,乍然受不住这般折腾,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身子便软了下去,引得祠堂中伺候的下人一阵惊慌叫喊。   迟璟奕也大惊失色,眼见着年迈的祖母被自己气的躺在丫鬟的怀里无声无息的,哪里还有心思跪着抗争,忙忙扶着小厮的手起身。   一阵忙乱,将太夫人给送回锦绣院安置,又着人去前院请了老太爷回来,还没等到大夫来,老太爷瞧见躺在床上晕迷不醒的老妻,一个着急竟然也跟着晕了过去。   迟璟奕忙忙令丫鬟将老太爷抬到了罗汉床上安置,眼瞧着最爱自己的两位老人一左一右地躺在床上,迟璟奕头疼欲裂,面色呈现灰败的颓势,苦笑着闭了眼眸。   老太爷不过是急怒攻心才晕了过去,不待大夫前来便自行醒了过来,见迟璟奕灰白着脸站在一边,满脸关切,迟老太爷颤巍巍的抬手,迟璟奕忙在罗汉床边儿跪下,握住了迟老太爷的手,道:“祖父!孙儿不孝。”   迟老太爷眼眶便红了,紧了紧迟璟奕的手,道:“不是祖父非要逼你,海家的亲事不能退啊,退了这门亲事,我迟家的生意便要退出北边,这十来年的付出便付诸流水了。奕哥儿,祖父不是心疼那两个银钱,可你莫忘记了你四叔父是怎么去的啊……如今你四婶娘还带着六岁的卓哥儿在祖宅熬日子,孤儿寡母便祖父祖母再照顾,日子也是苦多于甜,若是就这么放弃了北边的商道,你让祖父祖母死了有什么颜面去见你四叔,又有何颜面回去面对你守寡的四婶娘?奕哥儿,海大姑娘是个好的,下嫁我们迟家不委屈你,苏家的亲事……”   迟四老爷是老太爷和太夫人的幼子,七年前前往北方跑迟家的商道,结果遭遇了山匪,最后连尸骨都没能带回来,好在留下了个遗腹子,四夫人一直守着孩子过日子,年纪轻轻便苍老的厉害。   迟四老爷对迟璟奕一向亲厚,迟四夫人性情柔婉,对迟璟奕也是极好的,卓哥儿也很黏迟璟奕,如今年迈的祖父躺在病床上,颤颤巍巍地红着眼眶说下这么一番话,迟璟奕便是铁石心肠也再说不出忤逆的话来,更何况,他从来就不是对亲人心硬的人。   “爷爷,你莫说了,我都明白了,苏家的亲事……便罢了吧。”   迟璟奕的声音中满是疲惫,言到最后声音已经几不可闻,老太爷闻言长松一口气,紧了紧迟璟奕的手,却道:“是祖父对不住你。”   老人脸色苍白,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疼惜歉疚,素来精湛锐利的眼眸中也因泪光而浑浊不堪,面对这样的祖父迟璟奕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满心的沉重,意兴阑珊,勉强笑了下,安抚了迟老太爷两句,便道:“孙儿去瞧瞧大夫可曾来了。”   说着站起身来,却是头脑一黑,一头栽倒了下去。   振威将军府中,唐氏在松鹤院用了午膳便告辞了,璎珞和苏景华却被太夫人留下来小住。   璎珞依旧住在王雪瑶的雪月院中,因上午和王雪瑶闹了些不快,璎珞便想着寻王雪瑶将话说个清楚,她寻了一方绣了一半的帕子,带了针黹筐正准备往王雪瑶的屋子去,谁知门帘被挑起,急而沉的脚步声绕过了屏风,却是王雪瑶一脸冰霜地率先进了璎珞的屋。   璎珞诧了一下,尚未来得及出声,王雪瑶便冷着声音道:“方才承义哥哥送了信儿,说是迟府中,迟表哥从昨儿回到迟家便跑去跪了祠堂,到这会子还跪着,滴水未尽,就是为了求迟老太爷退了和海家的亲事。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回听说迟表哥忤逆长辈,他这样是为了谁,不用我提醒璎珞妹妹吧?”   见自己言罢,璎珞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也不言语,神情平静的很,王雪瑶怒从中来,道:“苏璎珞,算我错看你了!反正事情我告诉你了,该怎么样儿你自己斟酌吧!”   说罢,怒气腾腾的转身去了。   璎珞倒不是没反应,事实上她骤然听闻王雪瑶的话,心里也百般难受愧疚,只是她习惯了越是情绪震荡越不动声色,一时间还没表示什么,王雪瑶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望着垂下的帘子,璎珞叹了一声,想了片刻便起身带着妙哥去了太夫人处。   没过多久,太夫人便安排了马车,璎珞登上马车径自出了将军府,往迟家而去。她自然不会直接登门的,只到了离迟家不远的一家茶馆,这次出府太夫人派了个松鹤院的嬷嬷,刘嬷嬷跟着璎珞。   待下了马车,妙哥扶着戴了帷帽的璎珞进去茶楼,那刘嬷嬷却是悄然往迟家去了。   璎珞要了个雅间,进了屋便坐下来有些发怔的望着外头出神。她此刻约迟璟奕过来见上一面,并没有旁的意思,一来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她其实心中清楚明白,迟家是不可能舍弃海家大姑娘而选择她的。   而迟璟奕根本就抵抗不了家族的安排,璎珞觉得本就是自己对不住迟璟奕了,她不想再因为自己让迟璟奕和家人生出什么嫌隙来,与其等着迟璟奕坚持不住答应退亲,这个恶人还是由她来做好了。   再来,她和迟璟奕有缘无份,这桩亲事眼见不成了,璎珞也不想迟璟奕再惦念着自己,等着迟璟奕退亲,说不得迟璟奕会对她生出愧疚之心来,付出的感情便更难以收回。   璎珞想还是由她来退这个亲事的好,当日便是她亲口答应迟璟奕亲事的,如今还由她来终结它,长痛不如短痛,哪怕是伤透了迟璟奕的心,也好过让他对自己愧疚而继续沉溺不拔。   她亲口拒了他,他才能早日忘怀,将来迎娶了海家大姑娘,也能好好地过日子。   更有,这亲事本就是秦严动的手脚,她和迟璟奕的亲事要退,这个背信弃义的名声,璎珞又怎么能厚着脸皮按在迟璟奕的身上?这对迟璟奕也太不公平。   所以思来想去的,璎珞便寻到了太夫人,坦白了一些事情,央求了太夫人让自己出府一趟。   此刻坐在茶楼中,璎珞还不知道迟府中迟璟奕已经答应了迟老太爷退亲一事,她正琢磨着一会该如何说才好,措辞怎样才能既不至于太伤人,又能令迟璟奕释怀,她这厢还没理出头绪来,雅间的门却吱呀一声从外头被推开了。   璎珞诧了下回头,就见一个挺峻的身影迈步走进了雅间,随手便关上了身后的门,一双眼眸灼灼逼人锁定了她,竟然是听闻昨日便受了皇命离开京城办差的秦严。 ☆、148 吻   璎珞全然没有想到秦严会出现在这里,她从王雪瑶处听说了昨夜平邑侯府发生的事儿,还特意让妙哥去打听了此事。   得知今日早朝秦严被弹劾了,可他的人却并未在京城,昨日下午便受了皇命离京办差去了。   璎珞原本还有七八分确定乔恩珉的事儿是秦严做的,听闻此消息倒是有些不确定了起来,心中难免有些不安,总怕乔恩珉的事儿是旁人做的嫁祸在了秦严身上。   此刻乍然瞧见秦严,璎珞愣了一下,心中却长松了一口气,本能地便道:“你没离京?”   秦严诧了一下,接着眸中便像被春色晕染了一般,洋溢开了明媚的笑意,挑眉走向璎珞,却道:“你很关心我的行踪啊,知道担心惦记爷了?”   璎珞被他灼灼含笑的目光盯视的脸颊有些发热,有种被看破心事,被他逼视的无可遁行之感,本能地移开了目光,一时又觉得这样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娇羞,忙又把目光移了回去,瞪向秦严,反唇相讥道:“不及靖王世子对我行踪的关心惦记,我这吃个茶都能和靖王世子偶遇,当真是巧呢。”   她目光流转,宛若受惊的小鹿般躲闪了一瞬,秦严只觉心中一跳,心房都被她那流转秋水的目光转地狠狠撩拨了两下,似有轻鸿掠过带起一圈圈波纹。   他眯了眯眼,蓦然勾起一抹笑意来,点头,道:“爷本就关心惦记你,你这女子到如今方才感悟到了吗?”   他唇角眼眸中都含着笑意,几分戏谑调弄意味,这样的笑容让他清隽的容颜蓦然多了两分纨绔风流的痞气,一个平日里沉肃冷峻厉害的人,突然间这个样子,虽是有些违和,可却更显荣曜春华,有种翩若惊鸿的魅惑,杀伤力真的很惊人。   璎珞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的加速,便连双颊都烧起了绯红霞彩来,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被门缝挤过了才会乱接话,给了秦严这样调戏人的机会。   不敢再纠缠这个话题,璎珞将倒好的茶水推向秦严,道:“平邑侯府的事儿是你做的吗?”   她这么明显的转移话题,秦严眸中色彩愈发深浓,顺势便覆上了璎珞放在茶盏边缘的手,握在掌中,用带着粗糙老茧的拇指轻轻抚摸着她柔滑细软的手背。   他的手指火热粗糙,她的却如冰玉般柔腻,触感分明,被揉搓过的那片肌肤带起一层奇异的电流,璎珞挣扎了下,秦严却蓦然收紧了五指,微微倾身过去,盯视着璎珞,道:“你是不是喜欢上爷了?”   璎珞没想到秦严会直接出口这样问,心狠跳了一下,被他握着的手只觉一片灼人的烫,她力持镇定,迎上秦严满是研判期待的眼眸,却是挑唇淡笑,道:“靖王世子还是这么喜欢自说自话。”   璎珞说着已经冷了面色,目光清冽盯着秦严紧抓自己右手的手,道:“靖王世子不是一向都是一言九鼎的吗?是谁信誓旦旦说以后都不再对我动手动脚的?还不松开!”   秦严见她这般,又探究地瞧了璎珞两眼,一时倒也弄不明白这女人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心中略有些失望,倒是没再为难她,松开了手。   璎珞立马便将手收回缩进了袖子中,并非她矫情着不肯向秦严坦白心迹。实在是心中还在介意秦严先前的强硬手段,不管怎么说,他先前都没尊重她的意愿。   这个毛病绝对不能惯,两人要走下去,首先秦严就必须学会尊重她,而不是将他的意志强加给她。   他那样强势强制地对待她,这会子她简简单单就原谅了他,还告诉他自己因昨日的事儿已经对他动心了,这只会让秦严更加得意,以后只会变本加厉,更加不知尊重她的意见,只会以他自己的意念对她好,而这种强加在她身上的好,显然并非璎珞想要的。   她这种弯弯绕绕的心思,秦严便是想破了头也是不会想明白的,故此见璎珞面色冷淡了下来,只以为是自己又将人给逼得狠了,一时倒有些懊恼起来,也不再探究,收回了视线,道:“平邑侯府的事儿是爷令人做的。”   璎珞不觉蹙了下眉头,想到那平邑侯府到底也算功勋府邸,秦严这般胡作非为,等于直接毁了平邑侯世子,什么仇能大得过断人家的子嗣绝人家的子孙?   他这样当真就没有问题吗?   想到朝廷弹劾的事情,她一时又不敢确定,朝廷上的弹劾究竟是秦严安排的,还是他真让人抓到了尾巴,借机攻歼,便目露担忧,道:“我听说今日早朝的事情了,没关系吗?”   秦严目光又染上了一层热度,唇角微挑,道:“弹劾的事儿是我安排的,你放心,爷既然敢做,便都安排好了,便皇上查查此事也不会查到爷头上来,这都是旁人做下的腌臜事儿栽赃给爷的。”   秦严说着见璎珞神情微松,手指抚着茶盏,道:“不容易啊,没心没肺的丫头总算知道担心爷了,不枉费爷费心思替你报仇,不过早知道平邑侯世子坏心办好事,爷真不该对他下手这么狠。”   璎珞却呷了一口茶,神色淡淡地道:“你想多了,好歹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并非忘恩负义的人,自然是要关心下靖王世子的,不然靖王世子因我受了什么惩罚,我这人情岂不是更难还了?”   秦严唇角笑容又挑起了几分,道:“这么急于辩解,有个词叫欲盖弥彰,是不是就说的是你这般?”   璎珞被秦严的话堵地噎了下,还没想到如何答他,谁知秦严已是突然起了身,高大挺拔的身躯一下子便逼到了眼前,双手撑在她身下圈椅的椅靠上,略微弯下身子来,一瞬不瞬地盯着璎珞,声音蓦然有些沉哑,却又极其轻柔地道:“承认关心爷,也喜欢爷又不是什么坏事儿,有那么难吗?你遮掩什么?嗯?”   璎珞本坐在宽大的圈椅中,还觉得椅子宽阔舒畅的很,此刻被秦严逼在椅背和他身躯形成的严密空间中,只觉坐下的椅子瞬间变的狭仄起来,让她有种手脚都无处可放,呼吸也急促困难的局促无措感。   秦严的俊颜近在咫尺,他的额头甚至都要抵上她的,身子俯压过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中。他说话间有气息拂过她光洁的额头,痒痒的带起一阵酥麻,璎珞有种抬手揉揉额头的冲动。   她勉强忍住了抬手的动作,可却忍不住心跳的不断加快。   她神情力持淡定地往后仰了仰身子,背脊直接抵在了倚靠上,退无可退,饶是拉开了一些距离,还是抵不住从秦严身上传过来的逼人气息。   陌生又熟悉,他好像身上从来不熏什么香,可却带着股极干净清爽的独特气味,那是种极具攻击性的体香。   人都说女儿香清幽惑人,璎珞头一回知道男人身上也会有诱人的体香,说不出的味道却很容易便让人躁动心跳,脸红耳赤。   这种攻击性的体香让璎珞觉得自己随时都有被拆吞入腹的危险,她仰头望着秦严,咬了下唇,实在弄不明白这男人是怎么回事。   好似不久之前,这人还是缺根筋的冷面冰山,可如今他就像是被仙女的魔法棒点活了一般,一下子便知了情事,学习能力领悟探索能力简直高超的令人心惊,璎珞有种自己在秦严面前越来越透明的感觉,好像随时都能被他一眼看穿。   这种感觉对现在她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美妙的体验,也让她生出一种一扛到底的决心来,输人不输阵,好似让秦严得了逞,被他逼迫的面红耳赤,娇羞满脸就是输了般。   璎珞不动声色地轻吐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懒洋洋的依着椅背,神情淡然地冲秦严笑着挑了挑眉,道:“堂堂靖王世子,朝廷二品的鹰扬将军,你这是在对我用美男计吗?秦严,你就不觉得太自降身份了些?不过靖王世子生的这么清隽无双,确有施展美男计的资本。”   秦严望着不动声色,满脸落落大方的璎珞,心中又狐疑了起来,哪个女人对着喜欢的男人的靠近能这样的毫无反应,还伶牙俐齿的反唇相讥的?   他觉得有些挫败,也被璎珞的话堵地有些不自在,俊颜竟然不由在璎珞清澈明净的眼眸下浮起了一点红,古井无波的黑眸中也闪过些许狼狈躲闪。   璎珞将他这种情绪解释为害羞窘迫,她一时倒是怔住了,心底似被勾动了下狂跳起来。   秦严一直太强势了,这让她一直有些抗拒害怕,因璎珞本身也习惯了强势,而秦严现如今这种不经意表现出的弱势情绪,却令璎珞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怨不得那些恶霸都喜欢调戏良家女,瞧着人家脸红窘迫便兴奋不已,这种感觉果然很美妙。尤其是瞧着秦严这样的人脸红窘迫,璎珞竟有种想要怜惜安抚的冲动。   她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险些抬起去触碰秦严微红的俊面,好在她这厢还没付诸行动,秦严便被她的话刺地本能直起身子退开了一些。   璎珞微动的手握了下,心惊不已,不敢再胡乱说话,估摸着迟璟奕也差不多该来了,便抬头瞧着秦严道:“我约了人,世子爷能否行个方便,出去一下?”   秦严往后退了两步,目光锁着璎珞,“约了人?迟璟奕吧,刚好爷也有话和迟大公子说,便陪你一起等着吧。”   璎珞以为秦严只是尾随自己到了这里,并不知道自己到这里的目的,只因他自进了这雅间便表现的很平静,按照以往提及迟璟奕的时候秦严暴躁冷厉的模样,他知道自己在此约见迟璟奕,还不得又发起疯魔来?   此刻见秦严非但知道自己在等迟璟奕,且神情极度悠然自得,璎珞倒是愣住了,瞧着秦严的目光不觉便有几分诧异不解,忍了忍到底问道:“我来寻迟大哥,你不生气?”   迟家两位老人逼着迟璟奕退掉苏家的亲事,迟璟奕已经在祠堂跪了六七个时辰,璎珞这时候来见迟璟奕,秦严可不觉得她是要给迟璟奕鼓劲,火上浇油地让迟璟奕继续和家人对抗的。   即不是来寻迟璟奕诉情的,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她是来和迟璟奕说清楚,准备退亲的。   秦严以前吃迟璟奕的醋,那是因为知道璎珞是真一门心思想要嫁给迟璟奕的,而如今亲事要黄了,璎珞俨然已经放弃了嫁进迟家的心思,秦严自然也不会胡乱吃醋上火。   且他瞧的很明白,璎珞便没喜欢上自己,对迟璟奕却也没过多的男女情爱,如今的迟璟奕在秦严眼中已经不足为惧,他自然也能平静淡然起来了。   只让璎珞和迟璟奕单独相处,他却还是不乐意的。   故此面对璎珞的疑问,秦严面上还露出了些许不满之色来,道:“难道爷在你心中就是那样斤斤计较,毫无胸襟之人?”   他说着便又走回方才坐着的圈椅前,撩袍坐定了,瞧着微张着一张丰艳小嘴,显得有些呆愕懵然的璎珞道:“看来爷是有必要让你重新认识下爷的胸襟气量的,正好爷也要向迟大公子道歉,便陪你一起等着吧。”   秦严说着便捧起了茶盏,轻轻掠起茶沫来。   璎珞见他一副不准备离开的样子,一时有些头疼的拧了眉。   她是要和迟璟奕说清楚,断了迟璟奕念想的,可她并不是要来刺激迟璟奕的,也从没想过伤害他。如今迟璟奕为了坚持这门亲事跪了几个时辰的祠堂,丢掉半条命,结果她却和秦严一起以一种亲昵的姿态出现在迟璟奕的面前,这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往迟璟奕脸上扇了两耳光,是会伤害男人尊严的。   见秦严大刀金马地稳稳坐着,一副不动如山,打定了主意不离开的样子,璎珞心中有些焦急起来,蹙眉道:“你要和迟大哥说什么话可以回头单独邀他,做什么非要和我一起?”   秦严却神情古怪地瞧向璎珞,道:“爷是有意要迎娶你的,爷容忍你私下见下外男已是宠溺你了,你这女人竟然还想着将爷赶走,单独和男人私相授受,爷不通礼数,你也不通吗?”   璎珞愣了下,这才乍然觉出这其中的不对来,一时倒是瞧着秦严神情恍惚了起来。   秦严不提,她甚至都没有发觉,秦严当真和这个时代的男人很不同,他性情不羁,从不将礼教放在眼中,他的这种不同让她有时候都不自觉将他当成了思想开化的现代人。   在这个古代,她能遇到秦严这样的男人,应该说是件极幸运的事情才对。   确实,她和迟璟奕私下见面,并不合礼数。可璎珞心思微动,却想试探下秦严到底能纵容自己到何等程度,一时反唇相讥,道:“我便不通礼数,那也是跟着靖王世子学的,靖王世子几次三番的闯我闺阁,我不过是在茶楼中和迟大哥说几句话,外头还守着丫鬟嬷嬷,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秦严点头,却道:“看样子你是打定了主意要将爷赶走了?啧啧,昨日爷还救了你,今儿便翻脸无情,过河拆桥起来了。爷却不能纵着你这毛病,你还是莫白费口舌了。”   璎珞见他油盐不进,气恼地站起身来,声音清冷,道:“如此靖王世子宽坐,我先回府去了。左右这亲事,我瞧着不退才好呢。”   她说着便要迈步走人,秦严倒也半点不着急,也跟着站起身来,迈步向外走,道:“如此甚好,左右亲事早晚要退,你也没必要多见迟璟奕这一回。爷这便送你回府。”   璎珞顿时便停住了脚步,猛然转身气鼓鼓地瞪着秦严,对此人的可恶程度又有了新认知。见秦严一脸淡然的回望过来,璎珞抿唇,蹙眉,道:“秦严,你到底要怎样?”   秦严却忽而挑唇一笑,抬手抚了抚下巴,道:“要不你哄哄爷?”   璎珞觉得秦严绝对是个机会主义者,得寸进尺,抓住一切机会不择手段逼她靠近他,偏她这会子拿他半点法子都没有。   来硬的显然是不行了,软的本是拉不下脸来,可这会子却也顾不得了,璎珞目光流转,忽而便荡出幽幽然的怨怼波光来,瞪着秦严,声音清冷克制地道:“秦严,你欺负人!”   言罢,转身就往外走。   她那声音并不显得多娇柔温软,甚至是带着些冷厉控诉的,偏尾音拉的有些长,她的嗓音又天生的甜糯娇软,尾音一拖,便无端带了些撒娇的味道,秋水明眸似有泪光闪动,只一眼便能将人的骨头都瞪地酥了一半。   秦严只觉浑身一震,心头像是被什么狠狠挠了一下,见璎珞转身就走,眼见就要推门而出,忙大步跨前追上,想都未想便从身后将人抱了个结实。   璎珞知道秦严定然会有反应,转身后便一直留意着身后动静,可她也没想到秦严反应会这样大,被他扯了一下,几乎是撞进了秦严的怀中,还没反应过来,背后便紧紧贴上了一具滚烫坚硬的胸膛,隔着厚厚的冬衣,她都能感受到男人身体中蓄积着的张力。   璎珞愕了下,心跳如鼓,本能挣扎了下,秦严双臂从她腋下穿过,环在了腰间,紧了紧,俯低身子在她颈边儿低声道:“这便生气了?我哪敢欺负你啊,从来都是你在欺负爷!爷不过想你冲爷说两句好话,你便甩手走人,你这脾气也太大了些。就你这样,也就爷好性敢要你。”   秦严说话间气息沿着后颈直往襟口中钻,他的侧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她脖颈边儿轻擦了两下。这样的冬日,便雅间中生着旺旺的炭火,璎珞的肌肤也透着水润的清凉,秦严却截然相反,他本就气血旺,便是穿的单薄,在外头也不会觉得冷,在这生了炭火的屋中却觉得燥热的很,身上甚至闷出了一层细汗。   此刻贴着璎珞的脖颈,只觉清清凉凉,分外舒服,肌肤相贴,一冷一热,激地璎珞脖颈上一片绯红,他身上细密的汗蹭在了身上,莫名便带着股说不出的诱惑,黏黏的有些不舒服却又不让人讨厌,反而有些叫人口干舌燥,像是被那热气给烘烤了般。   璎珞没想到不过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令秦严服软,虽然弄成这样有些失控,可心里还是蛮自得的,只觉女性魅力得到了空前认可。   可秦严就是个不按理出牌,完全无视礼教的,璎珞却不敢过分撩拨他,抬脚踩了下秦严的脚,用力并不大,又偏了偏头,躲开秦严的碰触,道:“你好性儿?秦严,你脸皮得有多么厚才能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来啊。”   璎珞偏头目光几分狡黠的轻嘲盯视着秦严,她这样的神情分外娇俏动人,秦严目光幽深起来,愈发不舍得松手,声音微哑,道:“爷的暴脾气早让你磨光了,爷不过就是想娶个媳妇,你说怎么就那么难呢?”   璎珞听他声音有些不对劲,不敢再和他这般耳鬓厮磨下去,却又因他的盯视和话语红了面庞,忙错开视线,道:“你若好脾气便依了我,先离开片刻,总要让我和迟大哥把话说个清楚才好。本便是我对不住他的,想必你也不会愿意我心中一直愧疚着,惦念着他。”   秦严闻言却眯了眯眼,冷哼了一声,道:“要对不住也是爷对不住,你有何对不住他的?难道先前你选择了他,看得起他,信任他,竟还是对他不住了?你心里很清楚,迟璟奕不可能为了你放弃他的家族,忤逆养育他的祖父祖母,这会子巴巴地跑来承担过错,生怕他为此心怀愧疚,又怕他和长辈起了嫌隙。你这般体贴他,事事想着他,又有哪点是对他不住的?但凡你能将这份体贴温柔用在爷身上半分,爷也心满意足,死都无憾了。”   秦严说着语气越发酸溜溜的厉害,捆在璎珞腰间的手臂一下下收紧,力道狠地几乎是想要将她直接拽进自己的身体中去。   璎珞有些吃疼,惊呼了一声,红唇微启,水润润红艳艳就在眼前,散发着诱惑人心的色泽,宛若一朵诱人品尝的曼陀罗花。   因吃疼,她挺秀的鼻翼也一张一翁,越发映衬的唇瓣柔软鲜嫩,精致丰润,微微轻启,喷吐馥郁馨香。   秦严眸色深浓,扣在璎珞腰间的手撤出一只来,五指分开,大掌撑住她的侧髻,托住她的脑袋,俯头便狠狠吻了上去。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那种一直萦绕在周围的男人体味,落在她的唇上,他的唇依旧是那样带着些冰冰凉凉的温度,在唇瓣上恶狠狠的磨蹭了两下便有些急切地横冲直闯,开始攻城略,肆无忌惮地索取着她口中的沁甜滋味,勾起她娇软的舌强横地吸允起来。   毫无预兆的亲吻,璎珞那声疼呼声甚至都没能完全发出便被直接堵回了口中,这个吻来的太过突然,璎珞脑子有片刻的空白,只能扭着头,被动地承受着,双唇几乎立刻便被秦严吸允地有些发麻起来。   她陡然回过神来,竟然被他这样凶狠的亲近给骇到,生怕他失控再做出旁的事情来,一脚抬起用力去踩秦严的脚,一面摇晃脑袋企图挣脱。   她的挣扎却没能让秦严停下动作,他本不想吓着她的,好容易感觉到这女人有些态度软化了,他没想将人再吓跑,可她的味道委实太美妙了,一经碰触便让人情不自禁,无可自拔起来。   感受到璎珞挣扎的越来越厉害,秦严又狠狠吸允了两下她的香舌,这才有些狼狈地退了开来,却并未松开璎珞,顺势又在她的额头,眼睫上轻轻印了几个吻,挺直的鼻梁亲昵的抵着璎珞的蹭了蹭,道:“退了亲事,咱们便定亲,嗯?” ☆、149 不愿伤的人   璎珞被秦严一番强吻,只惹的喘息不止,整个人都软软地倒在了秦严的臂弯中。她的双颊已是一片嫣红,一双水润的眸子也似浮了一层水雾般,睫羽湿漉漉的颤抖着,遮掩了眸中秋水流光,迷离潋滟,映着被吸吮的红艳如花的唇,似一朵沾染了晨露娇艳欲滴的海棠花。   秦严瞧的有些痴然,只想着早日定了亲事,好将这勾人的女人早日捆绑在身边,免得她再招惹出什么事儿,什么人来。   璎珞心神有些恍惚,秦严的吻太突然也太强横,她觉得头脑被堵地有些缺氧,待秦严退开,她还有些迷蒙地没回过神来。   脑中将方才听到的话又回想了一遍,这才忆起秦严提了二人定亲之事,人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   秦严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根本不容璎珞说个不字,璎珞此刻想来却微微蹙了眉,且不说她如今这身份名声,要和靖王世子定亲根本就没多大可能,只她自己,也没想着退亲后便立马定亲。   一来她觉得太过仓促,她还有些没从和迟璟奕的亲事中回过神来,更重要的是苏景华那边。   她想先安置了苏景华再谈亲事,不然苏定文要知道秦严有意迎娶她,苏定文只会更紧紧地抓着苏景华不放,继而用苏景华来牵制她。那样的话,苏景华想要悄无声息的脱离苏家,回祁阳王府就更不可能了。   还有她不能受孕一事儿,秦严是不知道的,早先她没必要和他提这个,如今两人要走下去,却是需要和他事先说明了的好,也不知秦严能否接受这样的事儿,如今谈亲事却是太早了。   只是这会子却没那么多时间和秦严掰扯这些,璎珞担心迟璟奕随时会过来,心急不已。   秦严见璎珞望着自己不言语,目光同她朦胧的秋水眸对上,却暗了暗,见她一直不应声,难得的心生怜惜也不再逼她,手指却抚上了她被吸吮的有些红肿的娇艳唇瓣,一下下轻轻摩擦揉弄了起来。   璎珞觉得有些痒又有些疼,偏头躲开,本能地将脑袋往秦严的怀中埋了埋,她这个动作颇有几分投怀送抱的之感。   秦严心中愉悦,勾起了唇,却闻璎珞道:“你既急着定亲,便该让我早些将和迟家的亲事弄个清楚,你这般拦着阻着不让我见迟大哥却又是为了哪般?”   秦严倒没再出言辩驳,只弯腰将璎珞抱了起来,转身将她又轻轻放回在了方才坐的圈椅中,替她理了理因方才激吻而被他揉乱的鬓发,这才道:“爷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早这般好好和爷说,爷早便让你见他了。”   秦严说着又帮璎珞抚了抚鬓角的碎发,这才道:“好了,爷先出去一会,等下送你回将军府。”   说罢便没再多做逗留,干净利落的转身,大步出了雅间,出去还顺手给璎珞带上了门。   到底将人哄走了,璎珞长长舒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凉茶用了两口。   她并未等很久,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璎珞望去便见迟璟奕扶着小厮的胳膊站在门外。璎珞忙站起身来,有些局促的望了过去。   迟璟奕并未往璎珞这边看,只是轻轻推开了小厮的手,自行抬腿进了屋,姿态舒缓的转身将门关上,他瞧着神情和动作,都和平日并没太大的不同,整个人依旧带着清风朗月般的清润之气。   可璎珞却莫名觉得有些尴尬,站在原地半响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在迟璟奕自进雅间便没往她脸上看,待迟璟奕转过身来,走了两步,却是脚步一个踉跄,璎珞这才忙两步上前扶住了迟璟奕的手臂,道:“迟大哥你怎么样?怎么能那么任性的去跪祠堂呢,快坐下。”   说话间她便将迟璟奕扶到了旁边的圈椅上坐下,她方才没有些局促,也没仔细打量迟璟奕,现下却是瞧见了他苍白到有些发青的面色,还有额头上包扎着的伤口,不觉心惊,道:“迟大哥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那伤口瞧着极碍眼,纱布上还带着点渗出的血红,显然是伤的极重的,迟璟奕的脸色本来就常年苍白,没多少血色,如今更是瞧着面白如纸,倒显得眉宇和眼睛愈发黢黑清晰起来。   若非他眉宇间有种浓重的疲倦之色,他这样子倒像墨笔勾勒的美男图。   璎珞语气担忧真挚,倒是一下子便打破了先前充斥在两人之间的莫名压抑僵持气氛,迟璟奕心中也略松了一口气,抬眸冲璎珞笑了下,道:“没事,只是瞧着骇人些罢了,祖父又岂会真正伤了我?”   他的笑意一如从前宽容温和,令人如沐春风,璎珞心中歉疚更甚,抿了抿唇,道:“迟老太爷砸你,你便由着老太爷砸啊?也不知道躲上一下,你这样只会激地迟老太爷对我更不满罢了,你又岂能不知这个?更何况,你身子本就不好,再受伤实在伤身,你自己受罪不说,迟老太爷心中不定多少难过呢,伤在你身上,疼却在老太爷身,你这却又是何必呢。也太是任性了些。”   璎珞的话令迟璟奕挑唇又笑了一下,笑意却带着几分自嘲和苦涩,道:“我是实在没有法子了才这样任性施为的,璎珞妹妹许是不知道,从小祖父便极为疼爱我,可教导上却甚为严苛,从来不允我任性妄为。自小我便听话懂事,说起来好似长这么大还真不曾任性行事过,唯今倒该谢谢璎珞妹妹,也叫我有了这么个任性的机会。虽则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可想必十年二十年后想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璎珞闻言莫名心酸,见迟璟奕手指有些青白僵硬,便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捧送过去,见迟璟奕接过,这才道:“我在定安侯府的处境想必迟大哥也是清楚的,爹不疼,娘早逝,嫡母姐妹恨不能吃我的血肉,祖父是个任事儿不管的,祖母厌弃的只想将我早日扫地出门,那些婶娘叔伯们便更莫提了,冷漠的冷漠,算计的算计。我的路怎么走全靠自己,披荆斩棘,步步为营,我倒是想做个对长辈听话懂事的孩子,可你瞧,我若听话了,怕是就把自己送进了死路。迟大哥有这些可以全心听从,放心依赖的亲人,不知被多少人羡慕嫉妒呢。迟老太爷和太夫人年纪也大了,迟大哥何必因我和老人闹成这般,不值得。”   璎珞说着话语略顿了下,这才又目露沉定之色,抬眸盯着迟璟奕,道:“迟大哥,你可知道昨日在昌平侯府中我出了些事儿,是靖王世子……”   “你说的对,祖父祖母年迈,我是不该忤逆他们生出不孝之心来,所以,我们的亲事,我已答应了祖父作罢,怕是不能向你应诺了。回去后,我便亲自前往定安侯府说明原委,解除婚约。”   璎珞的话没能说完,迟璟奕便突然扬声,语气略有些急促的生生打断了她的话。   璎珞原本是打算将昨日的事情略提一下,向迟璟奕坦明心迹的,不想迟璟奕好似洞察了一切,不愿意听她说这些。   璎珞愣了下,见迟璟奕苍白的面容上带着歉疚之色,主动揽下了过错,一时心中愈发堵的慌,可他分明就不想听她说下去,却叫她没办法一意孤行。   璎珞一时呐呐不言,迟璟奕却抚摸着手中的茶盏,望着杯盏中氤氲升腾而起的茶雾,道:“那日在松月茶馆,我承诺你许多美好的婚后生活,彼时我以为那些我都能办到,可如今瞧来,却是我太高估了自己。你瞧,如今我甚至连我们的亲事都保不住。”   迟璟奕的面庞隐在雾气后,模糊了神情,可声音中的自嘲和寥落却让璎珞拧了眉。她张口欲劝,迟璟奕却抢先一步放下了茶盏,目光倏然清亮湛然地望向璎珞,道:“你身子被损,我只想着将来婚后过继个孩子便是,祖父祖母一向疼我,便心中不愉,可见你极好,必定也会妥协。可我没想到祖父祖母那样明事理的人,在此事上竟会如此……倘若他们以性命身体相挟,我真不知自己能否坚持己见,与其娶了你再伤你,现在这样兴许是好事儿。璎珞妹妹,若这世上有一人是我最不想去伤害的,那便是你。”   璎珞瞧的出迟璟奕说的都是真心话,发生这么多事儿,他是真觉得两人亲事未成兴许是好事。   璎珞暗自叹了一声,笑着道:“我知道,因为我也从没想过要伤害迟大哥。”   璎珞的话令迟璟奕脸上露出了今日头一个真实的笑意,一如初见时的清朗如月。   接着他便扶着椅扶起了身,道:“既是要退亲,我便不好久留,免得被人瞧见反拖累了璎珞妹妹的名声,回去后我便处理退亲一事,此事还是尽早解决的好。”   相信婚事拖的越久便会被议论的越久,于三家的名声都不算好事。   璎珞也站起身来,上前了一步,道:“迟大哥婚事还是由定安侯府来退吧,对迟家苏家和海家来说,定安侯府主动退亲都是最好的选择。”   在外人看来,迟家先和定安侯府定亲,同时在丰州又和海家定亲,这只是意外凑巧之事。不过错还在迟家,如今大家都在等着迟家的反应,与其等着迟家先退了定安侯府的亲事,让大家都说迟家喜慕权贵,背信弃义,让大家都去取笑定安侯府落败任人欺辱,去说海家仗势欺人,倒不如由定安侯府摆个高姿态先退了亲事。   璎珞这样说,迟璟奕眉宇略拧盯向璎珞,璎珞面不改色,又道:“昨日昌平侯府我三姐姐又出了事儿,这会子我再被迟家退了亲事,可不要被人笑死,主动退亲也能落个面上好看。”   迟璟奕略沉吟了下便也没再坚持,笑着道:“如此也好。”言罢,便提声唤了小厮,扶了小厮的胳膊先行离开了。   璎珞在雅间中等了片刻,没见秦严出现便也离了雅间,登上马车刚刚坐定就见秦严身子贴合在车顶上,她吓了一跳,秦严身影一飘已悄无声息落坐在了旁边儿,于此同时马车也动了起来。   璎珞拍了拍微跳的心,瞪了秦严一眼,压着声音道:“幸好今日妙哥坐了后头马车,不然我有几个婢女都得被你吓死。”   秦严却没接话只是目光探究盯着璎珞,见她神情放松,整个人瞧着都比方才松泛了不少,不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看来你和迟璟奕倒是什么时候都能相谈甚欢。”   璎珞见秦严吃味,心思微动,面上便露出了怅然之色来,道:“是啊,兴许这世上再难有个男子能像迟大哥一样事事都以我的意念为先,他这样,我自然犯不着于他争执,可不就相谈甚欢嘛。”   秦严面色愈发黑沉,冷哼了一声,探手过去便将璎珞捞了起来,直接按坐在了自己的腿上,环住她的腰肢。   璎珞惊地抽了一口气,可也不敢叫出声来,挣扎踢打了下,秦严却压低声音在她头顶道:“你惊到了车夫,可怨不得爷。”   车厢门就那么厚,虽然街道上声音杂乱,掩盖了车厢中的动静,说话声压低外头听不到什么,可璎珞也不敢再胡乱踢腾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秦严得逞,将她抱的又紧了些,道:“爷若也事事以你的意念为先,这会子还能软玉温香的抱着?你怕早和旁人双宿双飞去了。”   见璎珞沉默不语,秦严眯着眼眸又瞧了她两眼,才又道:“你愿意嫁给他,就是因为这个?”   璎珞坐在秦严腿上,只觉浑身不舒服,身子僵硬的厉害,有种越活越回去的感觉。听闻此话,她才转移了注意力,道:“谁不喜欢做自己想做的事儿,被尊着敬着,我们女人原就可怜,嫁了人男人就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宠爱那都是给妾室的,正室再连敬重都得不到,那还要怎么活。”   秦严扬眉,见璎珞沉着脸,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哪个告诉你男人的宠爱都给了妾室的?宠爱妾室那是乱家之源,尽不说八道。你若嫁了爷,爷定既敬你又爱你。”   璎珞觉得秦严的脸皮简直在以N次方的速度与日俱进,如今一些露骨肉麻的甜言蜜语张口即来,反倒是她,常被闹的面红耳赤,心跳不已。   她觉得这种状态很不妙,双颊升温,却未曾避开秦严的视线,抬手揪了下秦严的襟口,扬眉道:“我如嫁了你,也不会给你宠爱妾室的机会。”   秦严不觉目光盛亮,笑着道:“这么说你是应下嫁爷了?”   璎珞面上一噎,觉得自己又傻傻地入了秦严设的套,禁不住白了秦严一眼,道:“我可没那么说,我这亲事还没退呢,说起来这事儿还要你加把火。”   美人之所以为美人,便是做些不雅动作,也不让人觉得粗俗难看,反而显得生动娇俏,秦严瞧着璎珞坐在怀中宜喜宜嗔的模样,只觉满心欢喜。   他神情愉悦的往后靠了靠,身姿舒展地背靠在了车厢上,姿态慵懒地揽着璎珞,闻言不过挑了下眉,凝视着璎珞却没应声。   车厢中光线略暗,秦严一张清隽面容隐在暗处,阳光从挂着绞绡纱的菱格子车窗透进来,随着马车晃动,变换着光影色彩,扫过他半边脸庞,勾勒的侧脸线条深邃异常,一双古井深邃的眼眸也似融入了光影般变换着深深浅浅的幽光。   璎珞被他瞧的莫名有些不自在,动了动身子,这才道:“我准备让苏三老爷主动退亲的,昨日我在昌平侯府受了惊吓,你是不是该往定安侯府送些补品给我压压惊啊?”   秦严想到苏定文钻营的性子,岂能不明白璎珞的意思。她是要让他加一把火,让苏定文看出他对璎珞的重视来,好主动去退迟家的亲事。   秦严本是很乐意做这件事儿的,可为了迟家不被人指责背信弃义,不让迟家为难,从来都不求人的璎珞却向他开了这个口,秦严又觉得心中颇为不是滋味。   他勾了勾唇角,有些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璎珞腰间挂着的一只青莲色绣缠枝玉兰花的荷包,道:“何必这么麻烦,等着迟家来退亲便是了。”   璎珞被噎了一下,道:“迟家刚得知和海家的亲事,这边便迫不及待地和定安侯府退亲,这样显得多贪慕权贵,便是为了迟璟奕和迟家的名声,迟老太爷也要多犹豫个几日,做做样子的,你不是一直急着让我退亲吗?”   秦严这才将目光从那荷包上移开,瞧了璎珞两眼,道:“虽是急,却也不在这一两日,左右咱们要定亲,都得先带你见见姨母和皇祖母,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如今大事已定,爷不急。”   璎珞这算看出来了,秦严这就是故意的,她不由咬牙切齿,抬手一把便将秦严把玩在掌心的荷包给抽了出来,挣扎着就要起身,佯怒不已。   秦严却只做未见,紧了紧手臂不让她起身,自顾又将她那荷包捏在了手中,道:“这荷包绣的倒精致,你做的?”   璎珞目光落到那荷包上,听秦严这般说,顿时心中便明了起来,感情这男人是讨要好处呢,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起来,只做不知他的意思,没好气地道:“妙哥做的,你若看着好,我让她给你绣两个?我倒不知堂堂靖王世子连个荷包也稀罕了。”   秦严闻言丢了荷包,道:“爷要你丫鬟做的荷包干什么,你何时给我绣个?不拘什么花样颜色的,爷都喜欢,日日都戴在身上。”   璎珞却摇头,道:“你不知道吗?我自幼不得嫡母喜欢,也没人正经教导过,诗词歌赋样样不通,针黹女红差强人意,做的东西根本就不能看。”   秦严却不信她的话,他在她的闺房中瞧见过针线筐,里头绣棚上的绣活便他一向不懂这些东西也能瞧出好来。   他也不揭穿她,只叹了一声,揽着璎珞的腰,道:“这样啊,爷就是想在身上带一样能时常想起你的物件,你不愿给爷做荷包,便罢了。对了,早先爷拿走的那件小衣是谁绣的?爷瞧着那上头的绣活便极好,虽不是你绣的,可好歹贴身穿过,要不爷勉为其难,将那小衣揣在身上好了,想你了便拿出来瞧瞧,那小衣叠起来也不过一小团,倒也方便。”   这人怎么无耻成了这样?   璎珞闻言目瞪口呆,惊道:“那件小衣,你……你还留着吗?”   秦严见她脸色微红,抬手用拇指抚着她染了艳霞色的娇艳面庞,道:“自然留着的,你的物件爷自是要珍惜的。爷不仅留着,每日睡前都拿出来瞧瞧的,对了,你那小衣熏的什么香?梦里闻着都是香的。”   璎珞听他说的愈发不正经起来,双颊越染越红,坐在秦严腿上的臀也觉得火烧火燎地灼人起来,窘色道:“哪有什么香,你赶紧将那小衣烧了吧,回头被人瞧见,我还有什么脸,真真什么清誉都没了。”   秦严见她着急脸上神情却愈发悠然自得起来,道:“没熏香吗?那怎么那么好闻,爷闻闻是不是你的体香。”   他说着便往璎珞脖颈间埋头,璎珞连脖颈都烧红了起来,吓得往后躲,又怕弄出动静来被外头听到,一时脸上又急又气,又羞又臊,只抬手推着秦严,道:“不就是个荷包嘛,我给你绣还不成,回去就绣,你快放开我。”   若是旁人说要将小衣那种东西藏在身上随身带着,璎珞多半觉得是说笑,可秦严这不将礼法放在眼中,不按理出牌的人,璎珞是真怕他来真的。   秦严得了逞,心里却有些失望,贴着她脖颈又深吸了口气,这才退开身子,道:“多绣两个,爷也好能有个替换。”   ------题外话------   唉,肿莫这么卡文,更晚了,抱歉 ☆、150 吃味   璎珞发现秦严绝对是个得寸进尺的性子,不过一个荷包是送,两个也没什么差别了,为了能让这位爷乖乖听话,必要的时候还是要予以满足的。   璎珞点头,瞥了眼秦严身上的衣衫,他今日穿着件苍青色绣铁锈色云纹的对襟长袍,腰间束着玄色缀玉腰带,腰间倒是也挂了个葫芦型荷包,雪青色的缎面,上头绣着极为精致的苍鹰青松,那苍鹰颇为逼真,活灵活现,青松更是寥寥数下便勾勒出了挺拔耸立,傲然风雪之势。   璎珞本来不留意还不觉得,这会子一瞧,却不觉微微眯了下眼睛,秦严身上带着的这荷包瞧着却不像是寻常针线房做出来的东西。   一般各府都是有针线房统管着爷们的穿戴之物的,不过像一些贴身的,或者这种荷包之类的小物件,多半都是由爷们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们亲自做的。   一来针线房的东西难免粗糙,太过单一刻板,再来丫鬟们也都愿意做些针线活表个心意,在爷们面前展露下心灵手巧。   有那挑剔的受宠的爷们,甚至上身的衣衫等物都是大丫鬟们做,根本不会碰针线房的东西。   针线房的东西,绣样皆是寻常大众样子,流行什么便绣什么,虽然活计也都是极好的,可图样却失了新巧。   像秦严这荷包,这样的纹样一瞧便是自己个设计勾画的,颇为费心思功夫,做的也极是精致,便璎珞这么大致瞧一眼都能感受到绣这荷包之人所用的那份真心。且这荷包和秦严的气质是极配的,带在他身上相得益彰,当真是花尽了心思。   这古代都重女子的女红,女红好了,便说明这姑娘是个心灵手巧的,虽然不绝对,可璎珞却也从这一个小小的荷包中瞧出了那绣荷包之人的蕙质兰心来。   璎珞眼前莫名便浮现出个挑灯走线的清丽身影来,心中当下便是咯噔一下。   她认识秦严的时候便觉得秦严是成亲生子了的,后来知道了秦严的身份这才晓得当时初见时秦严抱着的那孩子并非他的,且靖王世子因为克妻到现在都还没能娶上媳妇。   那时候她对秦严没什么想法,知道便知道了,从没多想过,此刻却忍不住去想,秦严这样年纪便是没有娶妻,身边想来也不会没有女人。   京中贵女们都说靖王世子不近女色,可她们还说靖王世子面丑如鬼厉呢,传言根本不可信。   眼前晃过迟璟奕那通房青桐的模样,璎珞不由便想也不知秦严有几个通房,这样想着心中竟然一阵紧缩的难受,她对迟璟奕到底还没来得及动情,她发现自己能平静的接受迟璟奕有通房的事实,可一想到秦严有通房,心中便充满了暴躁刺痛,一阵阵的翻涌起难受来。   尤其是想到秦严这样和她见面,回去后可能便有别的女人伺候他穿衣洗澡,上净房甚至睡觉,她心里便止不住一阵厌弃反胃,恨不能现下便将秦严给踹下马车。   她脸上的笑因这荷包僵了,猛然推开秦严,便从他身上弹跳了起来,脱离了秦严的掌控,冷着脸坐在了离秦严较远的地方。   秦严哪里知道璎珞这一番心思,他本美人在怀,又迫的璎珞答应了给他做荷包,心中正是得意自在之时,根本就没有料到璎珞会突然推人逃离,不防备之下便让她推地重重撞了下脑袋,待愕然回神时璎珞已经一闪两步远坐在了靠近车门的地方。   秦严蹙眉盯着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的璎珞,觉得着实莫名其妙,压着声音抬手道:“过来!”   璎珞固执的没动,秦严蹙眉抿唇,咬牙切齿地道:“你这喜怒无常的女人!不怕爷惊动外头人,你就只管呆在那里别动!”   似是回应秦严的话,外头适时便响起了车夫的声音,连车速都减了些,“姑娘?”   璎珞吓了一跳,忙侧头道:“我没事,方才不小心睡着头碰了下车厢而已,你继续赶路便是。”   她声音刚落,手臂便被大力扯住,璎珞没防备被秦严一把拉扯了起来,脚步不由自己地往前跌走了两下,待反应过来,她的人已经被秦严拉到了身前。   他依旧那样靠着车厢大刀金马地分腿坐着,而她却站在了他的身前,双腿就夹在了他分开的双腿之间,她动了下,秦严却是并了下腿。有力的大腿内侧夹地璎珞双腿一阵疼痛酸软,整个人都往前一扑,挂在了秦严身上。   她双手也不由自主地环抱住了秦严的脖颈,头埋在了他的肩颈边儿,想要站起来,偏她一动,秦严便收下双腿,挤压地她双腿弯曲,愈发向他靠近。   璎珞彻底不敢动了,脸上也染红了一片,只能几分恼怒地盯着秦严,秦严却压根不将她的瞪视放在心上,只眯了眼沉声道:“你这好好的又和爷闹什么,说!”   璎珞被他逼问,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会子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太过大惊小怪,小题大做了。   说来也怪,前世时,对萧启言,便是瞧见他和高莺莺滚床单,她也没这样的暴躁激动,尚且能相对平静的应对。对待迟璟奕,也是如此。   可方才只想到秦严身上的荷包可能是通房做的,她便压不住熊熊燃起的暴躁感,当场就发作了起来。   她甚至都没弄清那荷包是不是和旁的女人有关,璎珞被自己这种激烈的情绪变动给惊了一下,迎上秦严黢黑逼视过来带着明显研判的目光,顿时脸上红晕更盛,有些羞窘起来,抿了抿唇方才道:“你身上的荷包我瞧着做的便极好,用足了心思,绣样独一无二不说,活计配色也雅致,既是有专门的女人为你操持这些物件,做什么还要逼我给你绣荷包。”   璎珞话说出口,便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便她自己都能听出话语中的一股子酸味来。睫毛颤抖,顿时便有些别扭地移开了目光,再不敢和秦严对视。   秦严却是半响都没反应,他做梦都没想到璎珞会这样,只觉心脏因她的话都陡然紧缩了一下,接着开始若擂鼓般跳动了起来。   见璎珞转开了头,脸颊脖颈却是一片绯红,小模样别扭的厉害,秦严只觉从没见她这样惹人爱过,顿时便溢出一声低沉的笑声来,这一笑,那笑意便怎么都压制不住了,又恐外头车夫听到动静,再惹恼了璎珞。   他不觉抬手按着璎珞的背脊,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胸膛抖动着不住闷笑起来。   璎珞被他的气息惹的一阵痒,又被他笑的愈发窘迫起来,瞧他这等反应,她也有些恍然,多半是自己闹了大笑话,你荷包并非她想的那样。顿时咬了咬舌尖,愈发懊悔起来。   见秦严笑个没玩没了,璎珞心道反正丢都丢人了,倒生出股破罐子破摔的神勇来,扬起拳头便在秦严的背上狠狠捶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怒道:“秦严,你笑够了没?!笑够了就老实交代,府里有几个通房,在外头又招惹了多少桃花?”   秦严见璎珞真恼了,不敢再过分笑她,渐渐止不住大笑,埋头在她颈窝间平息了片刻,这才抬头瞧向璎珞,道:“你这是以什么身份在盘问爷,嗯?”   他的脸上虽然没了笑意,可眉梢眼角却还染着欢悦,使得那张原就俊美无筹的脸愈发像是被珠光点亮了般,泛着耀人心扉的光彩,一双桃花眼眸似被春水浸染过,流淌着动人的幽色。   他的声音因方才闷笑的缘故,带着些暗哑,又因刻意压低,使得那暗哑愈发嘠沉,听在耳中有些令人心神发痒,耳根酥麻。   璎珞眸光闪烁着,刚刚消退了些热度的脸庞又在升温,只力持镇定的扬眉道:“秦严,我可不是什么贤良大度的女子,也从来不想出嫁便呆在内宅中和一群妾室斗来斗去,我不管这世上旁的女人都是怎么过的,反正你想我给你机会,便得将这些事儿交代清楚。我没以什么身份质问你,你也可以选择无视我不做回答,自然我也可以根据你的表现收放我的心,反正对那种滥情的男人,我根本连考虑都不会多做考虑。”   璎珞的话说的认真,说这些时她的眸光便一直和秦严四目相对,她清楚地在告诉秦严,她的底线在哪里,她最不能忍受的事情是什么。   秦严倒没表现出什么惊异来,幽深的眼眸倒影着璎珞的身影,甚至漾起了一抹笑痕来,道:“还说不强迫爷回答,只怕爷今儿选择了无视你,你这女人立马便翻脸无情起来。”秦严说着在璎珞额上轻敲了一下,这才又道,“爷哪里有什么通房,统没影的事儿。至于在府外招惹的桃花,那更是不曾了,京城的贵女们都怕爷,瞧见爷的影儿恨不能躲的远远的,不晕倒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招惹爷,你以为所有闺秀都似你这样没心没肺,胆大出奇?爷桃花没招惹上,统共也就招惹来了你这么一朵带刺的玫瑰。”   璎珞闻言心中虽然高兴,可又觉得不可思议,秦严的年纪,有个十岁的娃子都正常,可他竟然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靖王世子的身份,怎么可能没人予他安排这个?   瞧出璎珞的惊异来,秦严倒有些不自在起来,俊颜也被璎珞盯的有些发热窘迫,道:“别这样盯着爷看,爷没什么毛病,就是瞧见那些畏畏缩缩,木头一样的女人就提不起兴致,碰都懒得碰一下罢了。”   秦严虽幼年经历有些出奇,可他后来懂事却是在宫中,由着太后教导长大的,自知事也瞧的都是三宫六院,三妻四妾。自然不会有什么守身如玉的想法,不过因经历的原因,他本就不容易于人亲近,和女人做那等亲密的事儿原对他来说就难于常人。   加上他名声在外,女人见了他,没靠近就先抖,自然更没了兴致,便有那胆大些为了荣华富贵靠近的,也并非真心,一眼就能看到的虚假做作,比那怯懦的更惹人厌。   更何况秦严原也是个挑剔的性子,故此便造成了如今年纪一大把却还不近女色的局面。   璎珞听了秦严的话,想到秦严的经历,又忆及他以前镇日戴着面具,冷冰冰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些酸涩心疼,本僵立在秦严双腿间的身子也柔软了下来,顺势抱着他,轻轻抚了两下秦严的背,道:“你这样子,我可没怀疑过你有问题。女人都怕你才好呢,可不就白白便宜了我,捡着一个这么纯情的高富帅。”   秦严却扬眉,道:“纯情的高富帅?”   璎珞含笑点头,“就是说你很好啊。”   秦严便又笑了起来,眸光愈发幽深,盯视着璎珞,“你既将爷捡了,便不许再犹豫放手,嗯?”   璎珞一时心软疼惜,倒不想将自己的心思都交了底,被秦严如是一言,才反应过来,双颊霞彩嫣然,却道:“那得看你以后的表现了,你还没告诉我,你身上荷包谁绣的呢?大丫鬟?”   秦严见她嘴硬不肯承认心迹,好笑地摇头轻拍了下璎珞的腰背,这才道:“爷不耐烦丫鬟伺候,身边只有几个侍卫,莫说是贴身的大丫鬟了,便是个粗使婆子都没有,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璎珞却一诧,“当真?可这荷包却不像是针线房的活计啊,你莫不是哄我吧。”   秦严抚了下腰间荷包,笑着道:“这荷包是敏颖长公主绣的。”说着将荷包扯了下来,略翻了下上头的开口处,璎珞望去果然见荷包的内里绣着一个极小的敏字,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敏颖长公主是谁,秦严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便知她还没反应过来,又曲指狠敲了下璎珞的额头,道,“爷的事儿,你统不放在心上,连爷的姨母是谁都不知道,当真该打!”   璎珞被敲了下,又听秦严说姨母,顿时脸色便烧红了起来,想到方才自己激烈的反应,当真恨不能跳了马车躲起来,怨不得方才秦严笑成那样。 ☆、151 退亲   一般大户人家的爷们成年后,身上的穿戴物件都是由妻妾通房丫鬟包圆了的,长辈是不会再管这些活计的,只是秦严的情况特殊,妻妾通房丫鬟他是一个没有,身上镇日戴的都是宫中尚衣局,或者王府针线房的东西,活计自然也是好的,就是千遍一律,镇日戴着秦严不觉怎样,敏颖长公主却觉得心酸可怜。故此时不时的,敏颖长公主便会给秦严做点荷包等物。   璎珞哪里能想到这些,以至于闹了个大乌龙,白吃了一回干醋,她觉得自己当真丢人丢大了,听闻秦严的话简直想跳了马车躲的远远的。   秦严却是难得见璎珞这般娇羞窘迫,心中满是欢喜,圈着她的腰肢盯着她红彤彤的一张俏脸瞧个不停。   见璎珞险些要恼羞成怒,秦严才松开了她,揽着她坐在了自己身边,闷声咳了两下,道:“这两日祁阳郡王妃总往将军府去,可是有什么事儿?”   璎珞倒不曾想秦严会问起这个来,略愣了一下,垂了下眼眸,觉得苏景华的事情还是告诉下秦严的好,只是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秦严自从去了一次林山行宫,结果璎珞这里就出了大岔子,他便吸取教训,派了两个人专门盯着定安侯府。   昌平侯府宴席上出了事儿,按说定安侯府的姑娘们最近都该深居简出才对,可今儿一早将军府太夫人便派人去定安侯府接走了璎珞姐弟,太夫人并非不知礼数的人。   秦严觉得太夫人这时候接人多半是有什么事儿,又得知一向礼佛多年未曾出府的祁阳郡王妃昨日入夜还到访了将军府,而今日一早更是天没亮又去了将军府。   秦严便觉得祁阳郡王妃到振威将军府一定和璎珞姐弟有关,可他实在又想不明白,这两者中间能有什么关系。   经验告诉他,璎珞的事儿是半点都不能马虎放松,故此他免不了便问了一句,此刻见璎珞拧眉不语,秦严不由扬眉,倒也不催促她。   璎珞沉吟片刻,果然抬眸望了过来,道:“若我的生母是个不守妇道的女子,你可还会一如既往的待我?”   秦严闻言一诧,心中琢磨着璎珞这话的意思,一时倒是未曾言语。   见他沉默,璎珞笼在袖中的手便微微握了起来。   这古代和现代不一样,更为注重名声,更有五不娶之说。即丧妇长女不娶,世有恶疾不娶,世有刑人不娶,乱家女不娶,逆家女不娶。   其中乱家女不娶,便说的是父母生活不检点的,不娶其女。寻常人家聘娶都要讲究这五不娶,更何况是像靖王府这样的顶级门阀。   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她的生母不仅是清倌人出身,且在外人眼中定然连作风都是有问题的,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由母及女,她这等出身,璎珞觉得秦严要想娶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世人的眼光她本就不在意,可她在意秦严的想法,倘若因为她有个不守妇道的母亲,秦严便也对她的品性质疑,多疑不信任,璎珞觉得两人真没必要继续下去。   故此这会子见秦严久久不语,她脸色微变,被秦严笼在掌心的手不由自主地往外抽了一下。   她这一动,秦严倒反应了过来,忙五指一收紧紧攥住了她游走的柔夷,见璎珞脸色不大好看,一时倒面色微恼,狠捏了一下璎珞的手,瞧她疼的皱了一张俏脸,他才沉声道:“你那是什么反应?爷只是在想你这话是何意思,你便疑心爷嫌弃了你,你这女人能不能长点心,对爷有点信心?”   秦严的声音带着些沉肃狠厉之气,脸色也有些发黑,璎珞一时疼的双眸泛起了一层泪雾,可心里却说不出的熨帖和感动。   她瞧的出秦严是真的没在意此事,这让她有种在古代捡到宝的感觉。   世人多人云亦云,以偏概全,有个不守妇道的母亲,自然便会觉得其女也是水性杨花的,更何况,她先前和迟璟奕的婚事,璎珞也怕秦严心中留下刺,再被此事所扰,难免会心疑她和迟璟奕有些什么,继而各种疑心起来。   此刻见他态度全然未曾有疑,璎珞才恍然发现,秦严给予她的包容和信任,其实一直比她以为的要多。   她并非不识好歹之人,此刻心中动容,便笑了起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荷包?我瞧你总爱穿深色衣裳,便绣一个湖蓝色的,一个鸦青色的怎么样?”   秦严见她笑的讨好,攥着璎珞手指的力道轻了些,改而把玩着她的手指,公然揉弄着,道:“都好,只要是你做的,爷都喜欢。方才你那话到底是何意?”   璎珞任由秦严揉捏着葱白的手指,轻叹了一声道:“你大概是没见过祁阳王世子吧?祁阳王世子和我弟弟听闻长的几近一模一样。”   秦严手上动作微顿,顿时便反应了过来,诧道:“你那弟弟是祁阳王萧家的血脉?”   璎珞点头,苦笑道:“我和弟弟同母异父。”   秦严扬了下眉,脸上已没了什么情绪,只道:“怪不得祁阳郡王妃连番造访将军府,这是想让你弟弟认祖归宗吧。此事我知道了,祁阳王府人口简单,倒是比定安侯府来的清净,你弟弟能回到祁阳王府却也算好事……”   秦严说着目光若有所思地瞧了眼璎珞,见璎珞疑惑望来,他才捏了捏璎珞的手,道:“算你有点长进,知道和爷坦白一些事了,也不枉费爷花了那么多心思。”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减慢了速度,璎珞往外望了眼,却见马车已拐进了将军府门前的长街,竟是不知不觉已到了振威将军府。   璎珞顿时一惊,忙将手从秦严掌中抽出,催促道:“你还不离开?一会子马车进了将军府便在下人的眼皮子底下了,你还怎么脱身?”   秦严今日和璎珞相处甚欢,只恨不能一直和她呆着才好,这么快便到了将军府难免有些心中不舍,凑近璎珞道:“你何时回定安侯府?既是要退亲,还是回去呆着的好。”   璎珞听他这般说,便知他是又动了夜闯闺阁的心思,之前她不愿意,秦严还动手动脚的没半点君子样,如今她哪里敢让他得逞,顿时便急声道:“你早先可是答应过我的,若是不能信守承诺,怎么能怪我对你信任少?我在将军府住的就挺好,你莫管我。”   秦严见她态度坚决,心中难免失望,趁着这会子能亲近又将璎珞揽在怀中狠抱了一下,这才一掀车窗身影如一缕青烟般射了出去。   璎珞没想到他竟这样直接跳了出去,吓了一跳,忙推开窗户往外瞧了眼,却见四下只见长长的街巷,已然没了秦严的身影。再听四周动静,既不闻车夫惊叫,也不听后头下人的马车有任何惊呼声,这才放下心来。   她回到将军府便往太夫人处请安,因今日天色未亮祁阳郡王妃便来了将军府,太夫人不曾休息好,故此这会子却在补眠,璎珞便又回了雪月院。   平日里她过来,王雪瑶便会迎出屋子,热情的拉着她笑闹,今日雪月院的正房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便连院子中的丫鬟婆子似乎也发觉了两位小姐的气氛不怎么对,显得有些拘谨,给璎珞请安的声音都比平日小了好几声。   璎珞在院中站定往静悄悄的正房瞧了一眼,眼眸转了下,也不回西厢,直接吩咐妙哥回去,自行提步往正房走去。   不管是夫妻争吵还是朋友间有了争执,璎珞都觉得还是越快消除误解矛盾越好,不然难免会在心中结成块,小事反闹成大事儿。   她上了台阶,碧玉却从屋中挑帘出来,瞧见璎珞便压着声音笑道:“姑娘回来了,我们姑娘今儿有些累,不巧刚刚就睡下了。姑娘出门一趟想必也是极累,不若奴婢也扶着姑娘回去歇会儿?”   璎珞望了眼屋中,诧色道:“瑶姐姐可从没这个时辰歇息过,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了?我去瞧瞧。”   她说着快步绕过碧玉便自行挑起帘子进了屋,碧玉没反应过来,待跺了下脚追进去时,璎珞的人已经转过了多宝阁进了内室。   内室中,王雪瑶正坐在靠窗的美人榻上翻着本书听着外头动静,璎珞竟然闯了进来,她也来不及躺下,索性又捧起书目光紧落在了书上。   而璎珞进了内室便走到了美人榻边儿,见王雪瑶埋头书中也不抬眸看自己,当下便开口道:“我已经和迟大哥说清楚了,今天最迟明日,我们的亲事便会被退掉。”   王雪瑶这下哪还装的下去,顿时丢了书难以置信的盯着璎珞,满脸恼怒道:“你说什么?原本就是那靖王世子从中作梗,破坏你和迟表哥的婚事,迟表哥为了你连家中长辈都忤逆了,这会子你非但不和他站在一起,反而跑去伤他的心,为了靖王世子竟要退迟表哥的亲事,你怎么能这样!”   璎珞却不顾王雪瑶的怒斥声,突然抬手开始解起了身上的衣衫,王雪瑶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璎珞要做什么。   璎珞几下扯开了衣襟,顿时露出了欺霜赛雪的脖颈和肩膀来,那上头几处紫青颇为碍眼。   那是昨日乔恩珉弄上去的,回去后她沐浴时难免用力搓洗,以至于许多地方都搓破了皮,如今吻痕上又结了痂,异常吓人。   王雪瑶瞧着一愣,惊道:“谁把你掐成这个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雪瑶不明白,碧玉做丫鬟到底知道的要多些,却一下子惊地捂了嘴,凑近了王雪瑶低声道:“姑娘,那好像是……是被人亲的……”   王雪瑶半响才反应过来,顿时面色涨地通红,指着璎珞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璎珞却轻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昨儿在昌平侯府中平邑侯世子弄的,昨日我差点被平邑侯世子强了去,是靖王世子救了我。”   王雪瑶听闻这话脸色又瞬间煞白了起来,这会子哪里还顾得上和璎珞闹脾气,竟是一下子从美人榻上弹跳了起来,一面吩咐碧玉守在门外,不让人靠近,一面拉了璎珞急急地帮她掩上了衣襟,道:“你怎么不早说,你……有没有被……”   王雪瑶脸色愈发白了起来,璎珞见她这样心中一暖,握着王雪瑶的手道:“我没事,我到底运气好,差了一点没能成事儿,可当时靖王世子到时我衣衫不整,难免被他瞧去了身子,瑶姐姐,我如今没了清白,你说除了跟了靖王世子还能如何?”   王雪瑶眼眶微红,道:“怎么会这样……我对不起,误会了你。”   璎珞自然不是因为没了清白才接受秦严的,可她却知道,这是王雪瑶更容易接受的理由。   并不是她有意要哄骗王雪瑶,实在是情爱之事儿,很难向外人说清楚,她不想和王雪瑶因此事伤了感情,自然找王雪瑶更容易接受的理由来说服她。   见她红了眼睛,璎珞忙笑着道:“我知道瑶姐姐都是为我好,觉得靖王世子不会是我的良配,这才焦急上火。我心里感动还来不及呢。”   王雪瑶一时面色微红,却又担忧地道:“你和迟表哥的亲事退了,那靖王世子是怎么想的?他……他打算让你怎么进靖王府?”   璎珞见王雪瑶前一刻还在闹别扭,如今却又急巴巴地比谁都关心她,不觉便靠在了王雪瑶身上,道:“他说他想娶我。”   王雪瑶闻言有些诧异,却松了口气,道:“可你的家世……”   璎珞靠着王雪瑶的肩膀摇了摇头,叹道:“我也知道我和他不容易,可他既说要娶我,那怎么娶便是他的事了,反正我是不会于人为妾的。瑶姐姐,要是我嫁不出去,定安侯府是没我容身之地的,瑶姐姐和承义大哥成了亲当家做主了,可要赏我一口饭吃才好。”   见璎珞打趣自己,王雪瑶却并没欢闹起来,只拍着璎珞的肩道:“别胡说八道,那靖王世子瞧着是个有成算的,他既动了这么多心思,想必是真心喜欢你的,他说要迎娶你,多半会想法子的,怎么会嫁不出去呢。”   定安侯府,苏定文这一日过的可谓水深火热,昌平侯府洗三礼苏瑛玥闹出了那么大的不堪事儿来,几乎一夜间便传遍了京城,今日一早早朝上,便有两个言官上折子弹劾苏定文。   只不过朝臣们都被弹劾秦严肆意妄为残害平邑侯世子的事儿吸引了注意了,故此苏定文被弹劾倒一时没闹出风浪来,算是让苏定文喘了一口气。   今日一天苏定文都在四处走动,拜会同年,奔走关系,请客吃酒地疏通弹劾一事。   到了傍晚他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定安侯府,刚用了一碗醒酒汤,小厮便来报说是靖王世子侍卫前来拜会,苏定文忙令人将人迎进了书房。   来人却是影七,他进了书房,不过拱了拱手和苏定文见礼后便道:“昨日苏五姑娘受了惊吓,世子爷亲自为五姑娘到库房挑选了些补身压惊的药材令在下送过来。世子爷本是想要亲自来的,可五姑娘到底还待字闺中,怕影响了五姑娘的闺誉,再来世子爷昨儿便领了差事出京去了,故此特意吩咐在下偷偷走上一趟。”   苏定文见秦严竟这般重视关心璎珞,一时心中发热,连声道:“不过是些许小事儿,小女已经无碍,怎敢劳动世子爷亲自走一趟。”   影七摆手,又道:“还有一事,世子爷吩咐在下问一问苏大人。”   苏定文抬手示意影七讲来。   “昨日在昌平侯府,世子爷便说了要归还先前被禁卫军抬走的聘礼,世子爷听闻苏家和迟家的亲事有变,不知这聘礼是要送到定安侯府来呢,还是直接送去迟府?”   影七的话令苏定文一时怔住了,他今日忙着奔走弹劾一事儿,根本就顾不上璎珞和迟家的亲事,不过他也让人留意着迟家的动静。方才已经听了小厮的回禀,说是今日下午海云天造访了迟家,是迟家老太爷亲自将人给迎进了府。   发生那样的事儿,今儿迟家也没来人到定安侯府表示一下,反倒迟家老太爷将海云天给迎进了府中。迟家的退亲态度其实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苏定文方才还满心的愤怒,如今听了影七的话,倒转开了心思。   靖王世子这问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左右迟家的亲事八成保不住,倒不如早早的退了亲,还能给苏府留份脸面,等将来自己的庶女进了靖王府,倒要瞧瞧那些嗤笑他苏定文的人是何等表情。   苏定文想着,不再犹豫,道:“聘礼劳烦禁卫军明日一早送还迟府,我这边梳洗一番先拜访迟府将迟家和小女的亲事作罢,还请如实转告世子爷。”   影七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啰嗦,点头拱手,转身便告辞了。   而苏定文手指敲击了几下桌面,却是悠哉地笑了起来,迟家老太爷虽然致仕多年,但是总归是做到过天官的人,迟家在朝廷上的人际网比起他苏定文来那也是不可同日而语,既然如今迟家要退亲,他总不能这么便宜地便退了亲事,说什么也得讨要些好处才成。   如今他被弹劾一事儿,正愁没能力疏通,迟家作为姻亲自然是该帮上一把的。   苏定文换了一身衣裳,便拿了迟璟奕的庚帖,匆匆往迟家去,他被管事带进了迟老太爷的书房,一番拜见后,苏定文落了座,念着两家退了亲事,以后也莫再提什么亲近了,算是结了仇的,故此也不虚做客套,当下便道:“今日我来拜会老太爷是为了小女和令孙的亲事,我听闻老太爷今日亲自将海大人迎进了迟家,想必是两门亲事已经有了取舍,只是迟家为了海家的亲事退亲,老太爷便不怕迟家被人戳脊梁骨吗?”   苏定文的话令迟老太爷眯了眯眼,道:“听苏大人这话,却是话中有话,不知苏大人有什么好建议,好说出来商量一下,毕竟退亲对两家的名声都不大好,能商量着将伤害降到最小,又何必闹得两家都下不得台?还是和气为贵。”   苏定文笑着点头,道:“老大人不愧是长辈,晚辈正是这个意思。依我看,亲事还是定安侯府主动退了才不惹那么多非议,对迟苏两家都好。不过小女退亲,名声总归是要受损的,迟老太爷为官最是公正,做生意也从来童叟无欺,想必是会补偿我苏家一二的吧。”   迟老太爷早在苏定文开口时便知他有所谋,闻言依旧笑的一派温和,道:“这是自然的,苏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苏定文哈哈一笑,道:“老太爷果然爽快,也不是旁的,晚辈眼见升官在即,却有宵小之辈嫉恨晚辈官运亨通,这两日伙同了几个小言官弹劾晚辈治家不严,如今御史台御史大夫王大人算起来也是老太爷的学生,如今苏迟两家还没退亲,总还算是姻亲之家,老太爷可否帮晚辈疏通一二。”   迟老太爷面上神情纹丝不变,只沉吟了一下便道:“老朽尽力而为吧。”   苏定文顿时便笑着起身,连连作揖,道:“老太爷行事果断,令晚辈钦佩。这是迟大公子的庚帖,退还老太爷,这门亲事今儿便算是退了,明日一早晚辈会亲自随着禁卫军将先前贵府下的聘礼归还迟家,彼时京城之人便会知道,是我定安侯府率先退的亲事。如此,晚辈便先行告辞了。”   待苏定文出去,迟老太爷拾起桌上迟璟奕的那庚帖直接便丢进了一旁的炭火盆中,心中万分庆幸退了苏家的亲事。   结亲乃是结两姓之好,那苏璎珞便是再好,有这么个父亲,若真成了亲家,迟家早晚要被拖累。   迟老太爷只想早日退了亲事,两厢干净,吩咐了小厮准备马车,连夜便去拜访了御史大夫王炳然,苏定文本就怕迟家阳奉阴违,留了人盯着迟家的一举一动。闻讯,心下一安,翌日一早,果然践诺随着禁卫军大张旗鼓地到了迟家,丢下了聘礼,扬长而去。   这一路动静不小,引得路人纷纷围观,不及中午迟家和定安侯府亲事黄了的事儿便传扬开了。 ☆、152 小性   秦严被弹劾残害平邑侯世子乔恩珉一事儿,皇帝在早朝上压了下来,却派人暗查此事。   那平邑侯乔源铁青着脸从早朝上回去却是越想越怀疑乔恩珉乃是被诚王所害嫁祸给了靖王世子。   诚王乃是当今皇后的嫡子,废太子倒了,放眼众皇子,就以诚王的身份最为高贵,皇帝对诚王也一直都寄予厚望,恩宠有佳。平邑侯府原本是不愿掺和进皇子之争的,平邑侯府从老侯爷时便走向了没落,到了乔源这里却有了后升之态,乔源愈发得意自信,有心恢复平邑侯府昔日风光,四处钻营,可乔源其人是个志大才疏的,官场上走的并不顺,便将胆子放大,竟犯了糊涂和诚王府拉上了关系。   乔源之前便有意攀附于诚王,和诚王一系走的近,一次吃酒,永嘉侯还赏赐了乔源一个女人,而这永嘉侯便是诚王的姨丈。   此刻乔源疑心到了诚王头上,便琢磨起了夜里乔恩珉被害一事儿,据丫鬟说,当时两个人守在明间,听到动静时冲进了内室,就见床上乔恩珉已经晕厥了过去,而守在床边的丫鬟秋云也晕迷不醒,内室中却半个凶手的影子都没有。   那凶手能悄无声息的潜进江白院,乔源觉得凶手在平邑侯府中定然有人接应,不然侯府中晚上巡夜的护院和婆子并不少,当不至于让人如入无人之境才对。   想到这,乔源便想到了永嘉侯送的那个怜姨娘,若是诚王的手笔,会不会这怜姨娘便是接应之人。乔源想到这里一刻也不停便冲去了怜姨娘的院子,将怜姨娘带去后花园中转了一圈便有人在怜姨娘的屋中发现了一些血迹。   乔源这下是肯定了,乔恩珉竟果然是被诚王给害的!诚王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且不说乔源心中恨意如火如荼,皇帝暗查之下,也知道了此事,且不说事情到底是不是诚王做下污蔑陷害的秦严,只说乔源攀附诚王,而永嘉侯赏赐美人帮诚王拉拢平邑侯,在朝廷中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这样的行为便让皇帝龙颜震怒。   听到回报当场就砸了一个山水笔洗,想到之前诚王因食味楼起火一事被禁足王府,只怕要找机会寻秦严找场子,皇帝愈发觉得这次的事儿是诚王做下的。   一时又恼恨诚王结党营私,心怀不轨,一时又失望于诚王手段阴毒,上不得台面。   只诚王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皇帝纵心中有怒,可也没打算就舍弃这个儿子,故此还是将弹劾一事儿压了下来。   待得过了数日,秦严从外头办完差事回到京城,皇帝便将秦严召进了御书房中,和颜悦色地说了先前秦严被弹劾一事,道:“子虚乌有,捕风捉影的事情,言官竟然也敢上禀到了朕这里,那两个弹劾的言官朕已经重重训斥过了,只这事儿还是让你受了委屈,这次的差事你也办的漂亮,说吧,想让朕如何赏你?”   秦严对遭弹劾一事儿倒是没什么反应,他行事不羁经常被弹劾,早便习惯了,只瞧了眼皇帝,蓦然起身跪下道:“微臣确有一事儿望皇上替微臣做主。”   天玺帝不过是一说,倒没想到秦严会真有事相求,而且还如此的郑重其事,这个外甥一向冷漠,也从没主动要过或者求过什么,天玺帝一时间倒是来了兴致,连靠在龙椅上的身子都坐直了,笑着道:“哦?何事?你且说来朕倒要听听何事儿竟能让阿严这般郑重其事求到朕面前来。”   秦严面上倒露出了几分不自在来,天玺帝见此越发笑意蔓延,一脸期待。   秦严垂头似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过了一瞬才道:“早先皇上赏赐给微臣一枚玉佩,言道是当年高祖爷送予孝贤敏皇后的定情信物,还说将玉佩赏赐给微臣,微臣倘使有一日看中了那个姑娘,便可将那玉佩送给她,皇上自然会为微臣指婚,不知皇上可还记得此事?”   天玺帝闻言倒是一愣,完全没想到秦严会提及此事,半响他才回想起这件事儿来。   那还是几年前,秦严二十岁及冠礼上的事儿。大丰的男儿多是十六七便成亲,而秦严到了二十及冠,婚事却还艰难,又连续死了两个未婚妻。当时他的及冠礼是在靖王府办的,皇帝没参加,可皇帝却令太监送了一堆赏赐,还亲自为秦严取了字,事后秦严进宫谢恩,皇帝想着太后日夜为秦严的亲事操心,而秦严都弱冠之年了婚事还没着落,便随手将身上的玉佩摘掉给了秦严。   那玉佩正是当年高祖和其皇后的定亲信物,高祖却是天玺帝的祖父。当时将玉佩给了秦严,天玺帝也确实说了那么一番话。   这是这一晃数年过去,秦严还是光棍一条,天玺帝也早忘了此事,现如今被秦严提醒,他顿时来了精神,道:“怎么?臭小子这是终于看中了哪家姑娘?”   说起来,秦严也是皇帝看着长大的,对秦严一向疼如子侄,太后镇日愁着秦严的亲事,天玺帝虽然不是太后亲出,可和太后却也有母子之情,对太后一向是孝敬的,故此也一直忧心着秦严的婚事,此刻见他自己开了窍,自然是龙颜大喜,言罢见秦严冷峻的唇角微微抿起,显出几分不自在的窘迫来,天玺帝哈哈大笑,道:“你快说说,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只要门当户对,姑娘是个好的,朕这便予你赐婚,让礼部亲自操办亲事,也好让你皇祖母早日安心。”   秦严闻言却道:“微臣确实已经将那玉佩送了人,这事儿微臣想亲自告诉皇祖母,那姑娘……年纪还小,等过了年方才能够及笄,微臣想着还是等她及笄了再请皇上赐婚为好。”   如今定安侯府的姑娘名声大毁,本来璎珞的出身便太低,皇帝不会同意赐婚,这会子便更不可能了,秦严今日提起此事,也不过是先做个铺垫,来日真请赐婚时也好少些阻力。   大丰的姑娘一般都是过了及笄礼定亲的多,越是娇养的女儿,嫁人越要晚上一些。皇帝听闻秦严的话倒也没多想,只当人家姑娘是个娇贵的,秦严疼惜那姑娘不愿违了那姑娘家人疼惜女儿的心意,不由一脸笑意的打趣道:“好小子,如今也知道怜香惜玉了。”   天玺帝到底忍不住好奇,又道:“既是过了年就要及笄,那这年纪也不算小了,可以先定下了亲事,让礼部慢慢的走六礼也好,你且先说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只可惜天玺帝不管说什么,秦严都不松口,天玺帝见他实在不愿吐口,心道早晚也能知道,离年后也没几日了,便也不再逼问他,放了秦严往太后的慈云宫请安。   秦严到了慈云宫,陪着太后用了膳,太后便屏退了宫人,拉了秦严也说起了亲事。   她已经知道了迟家和苏家退亲一事,见提及璎珞,秦严面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和前不久的暴躁截然不同,太后不由摇头失笑,道:“如今那丫头虽然是退了亲,可这定安侯府姑娘的名声却坏了,她如今一没出身,二没名声,又是退了亲的,莫说是你让皇祖母做主为你求娶了做正妻,便是个侧室那也是不成的。”   秦严自然是明白这个的,虽然太后疼爱他,从没想过让他政治联姻,且他的身份也犯不着寻姻亲依持,可到底是娶做未来靖王妃的,却也不能太不像话了。   璎珞如今的情况,皇帝也不可能同意赐婚,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对太后,对靖王府有什么不满,要指这么一门亲事来折辱靖王世子。这说不定会引起什么朝廷风波呢。   太后叹了一声,又道:“原本哀家是想着让你姨母办个花会,表现出和那丫头投缘来,再提拔提拔她那母亲,寻个机会给那丫头安排个义母什么的,将这身份往上提一提,她那出身摆在那里,虽尊贵不起来,可到底面上也能好看些,大体过的去也就罢了。可如今定安侯府幺蛾子不断,这条路却是走不通了,那丫头又刚退了亲,怎么也要歇上一年半载才好徐徐图谋,可你这年纪当真拖不得了……”   太后是越说越觉得难,眉心都皱了起来,秦严却蓦然开口,道:“皇祖母说的孙儿都明白,孙儿的意思是,既是定安侯府姑娘的名声坏了,便不让她以定安侯府苏家姑娘的身份出嫁便是。”   太后闻言一愣,惊诧道:“你这又打的什么主意?!她是苏家庶女,不以苏家女儿的身份出嫁,还能以什么身份?”   秦严却道:“如果孙儿让苏家将她从宗族除名,再给她安排一个新身份呢?”   饶是太后一辈子见多识广,经过的事儿多了,听闻秦严的话也惊地张大了嘴,半响都不知说什么好。   脑子里却在想,看来这个孙儿是当真极喜欢那丫头,为了娶回来可真是费尽了心思,用足了功夫。   却说璎珞,苏定文给她退了亲后便令人将她从将军府接了回去,只璎珞在秋水院住了一晚,便说服了苏定文将她送到了京城西郊的田庄上散心避祸。   璎珞到了田庄没几日,苏景华便也到了,隔日姐弟俩出门往不远处的山坡上看梅花却偶遇了同样到田庄养病的祁阳郡王妃,郡王妃和两姐弟很投缘,又膝下空虚,故此便常常接了两姐弟到不远祁阳郡王府的庄子上做客。   璎珞退亲以后,倒是委实过了些舒坦日子,每日在庄子上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闲暇时陪着苏景华到祁阳王府庄子上陪着唐氏说说话,种种花,当真是再悠然不过了。   鉴于此,她对秦严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个层次,只因她心里很清楚,苏定文肯将她送到田庄上避祸并非她的口才好说服了苏定文,更不是苏定文良心发现当了一回慈父,庇护着她。而是因为秦严,苏定文还指望着将她送进靖王府去,故此才早早将她送出了京城,让她淡化出是非圈,也让人们早些忘记了她是被退过亲的。   璎珞在田庄上想吃吃,想睡睡,想玩玩,美滋滋的日子令她没出息的想,以后就抱着秦严的大腿过日子也不错,左右如今也上了秦严的贼船,想逃都逃不了,今后她也不用想着怎么在外头挣银子做生意了,索性只研究如何将大腿抱好得了。   庄子上的夜色来的更早也更冷,苏定文虽然将她送到了庄子上,每个月都从侯府中送些日用品过来,可侯府管家的是大夫人白氏,白氏自然不会照顾璎珞。   从侯府送过来的东西不过是做过样子罢了,既不齐全又量少质差,送来的炭火就只有四筐银霜炭,还是一些极不好的碎炭。   好在自从药膳楼开张以后,璎珞便不再确银子,她到了庄子便列了一张单子,吩咐了马六带着人往城中采买。   别的东西还好说,如今正值隆冬,银霜炭却是有价无市的,却不知秦严怎么就得知她这里炭不足用,璎珞到庄子的第三日他便使了人偷偷送过来了两车。   两大车的炭,足够璎珞用过这个冬日去了,璎珞本就是个怕冷的,在庄子上每日也不必晨昏定省,故此晚膳便提前了小半个时辰,每天天未黑透她便沐浴更衣窝在床上不再出门。   苏景华给璎珞买来了不少话本杂书,璎珞靠着软软的大迎枕,裹着暖暖的锦被,呆在炭火烧的旺旺,温暖入春的屋中,再令妙哥将灯烛挑地亮亮,窝在床上翻着书吃着零嘴,当真是赛过神仙。   这日夜璎珞依旧早早地爬上了床,妙哥将大迎枕摆好,瞧着璎珞整个人陷进一团锦绣中,惬意地抱了本游记翻起来,便寻了针线活来坐在了床边的春凳上也绣了起来。   璎珞翻了几页,许是这连着几日都在看书,今儿便有些腻味起来,怎么都集中不了精力,抬眸见妙哥正一针一线的绣着朵牡丹花。   花朵已经绣的差不多,只差一些边角勾勒,那银红的绣线在灯光下发出璀璨的光彩,映的牡丹徐徐绽放,摇曳生姿,甚为漂亮,璎珞不仅也有些技痒起来,想到之前答应给秦严绣的荷包只绣好了一个,便索性撑起身来,将书丢在了一边,吩咐妙哥道:“去将我的针黹篮拿过来,我也陪你做会儿绣活。”   妙哥听了也不多言,将手中的针扎在花囊上便跳出拔步床去提了璎珞的针黹篮放在了床上,又转身将灯罩取下,用银剪将过长的灯芯剪短,挑地亮了些,这才又坐回春凳上,道:“白日里姑娘净往外跑,这会子倒又是看书又是做绣活的,虽说灯火挑的亮,可到底还是伤眼的,姑娘且做会儿缝好了荷包,绣花还是明儿天亮做的好。姑娘的眼睛生的好,可得好好保护才好。”   璎珞早先已经选好了做荷包的布料,也裁剪好了,只差缝制了,闻言便笑着瞧了妙哥一眼,道:“哪里就有那么容易使坏了眼睛,那些绣娘们日夜用眼也没见得多少就吓了的,我这才缝了几针?你自己还不是总晚上做绣活,我瞧着一双妙目还是那么水灵灵勾神摄魄的。”   妙哥不觉瞪了眼璎珞,“奴婢原就是伺候人做活儿的命,姑娘怎么能和奴婢一样!”   说着知道璎珞不会听,不定又拿什么话来编排自己,她也不再多说,低头又捻针走线起来。   璎珞前世时养成的熬夜的习惯,如今虽然到这里大半年了,可习惯却改不了,天黑后总习惯挑灯看看书或者干点啥才好,为此没少遭妙哥念叨。   她的女红承袭于本主这具身体,那时候刚到这里,璎珞为了不受怀疑,没少费工夫熟悉本主的一切技能,如今这绣活已经练的得心应手。   到底承袭了这身体的记忆,身子本身又记得一些惯常动作,璎珞捡起本主的绣艺真没花多少功夫。   本主是个懦弱没用的,只一手绣活却做的好,那时候宋氏也总派活计给本主做,比如府里过年打赏用的荷包,苏璎珞便没少做。   故此这会子璎珞拿起针,没一盏茶时候便很熟练地缝好了荷包,她拿在手中来回翻看了下,见针脚绵密,没什么疏漏之处,扬了下唇,正准备拿剪子将线头剪断,不想却忽闻床前响起说话声。   “给爷做的荷包?”   那声音很是突兀的响起,低沉而富含磁性,虽是动听的很,可骤然响起却也骇人。   坐在春凳上的妙哥便一个不小心,绣花针狠狠戳进了指腹中,疼的哎呦了一声跳了起来,血珠儿瞬间染透了月白的缎面,任那上头牡丹绣的再好,布料赃了却是不能再给璎珞用了的,眼见绣好的肚兜就这么毁了,妙哥又气又恨,却是不敢去瞪站在床前那个高大的人影,只幽怨地瞪了床上璎珞一眼,低着头认命地跑出去守门了。   其实自从璎珞到了庄子,秦严这还是头一回过来,可显然那次在昌平侯府,秦严救了妙哥,后来璎珞又和迟璟奕退了亲事,使得妙哥已经认命了。且这丫头自从那次在大国寺中见了秦严的脸,好像对秦严就不是很抗拒了,这几日还总在璎珞耳边念叨,靖王世子不知道是怎么打算的,靖王世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提亲啊,也不知道靖王世子能否说服太后啊……   璎珞整日被妙哥念叨的耳根都起了茧子,此刻见妙哥不等吩咐便溜出了屋,扔了自己面对秦严,璎珞额头挂起了黑线。   秦严却已撩袍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床边,抬手便自然而然的从璎珞手中拿过了那只刚刚缝好的荷包。   荷包上还没来得及绣任何花样,只是雪青色的云锦料子缝成了元宝状,秦严却怎么瞧怎么雅致,笑着道:“这颜色选的好,瞧着便舒服,样子也不错,大气简洁。”   任谁做的东西被人赞赏,且由衷的表示喜欢,都会觉得开心,璎珞见秦严毫不吝惜称赞,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拿着那荷包摆弄着看,她心中喜滋滋的,面上却佯怒的一把抢回了荷包,道:“什么花样都没绣呢,能好看到哪里去?还没剪断线头呢,你瞧边角都让你扯开了!”   说着将荷包拉展,捻了针又拉了下被扯松的线,这才又嗔了秦严一眼,道:“你之前怎么说的,明明说了不再夜闯我的闺房,如今又犯!每次来半点征兆都没,倒将我的丫鬟吓得不轻,方才手都被针戳破了。”   秦严被她夺回了荷包倒也没什么反应,唇角依然挂着一抹柔和的弧线,被璎珞嗔了一眼,倒觉心神一荡,道:“你那丫头,关键时刻护不住主子,胆子又小,爷就说了句话,她便扎破了手指,于爷何干?除了有点眼力劲儿,一无是处,也就你,得了这么个丫鬟还当个宝般护犊子地疼着。”   他口气嫌弃的说着,竟是抬脚便将脚上的青面粉底官靴给蹬掉了,眼见着就往床上倒。   璎珞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拉那荷包的线了,拢了拢身上裹着的被子,压着声音道:“你干嘛?”   秦严抬腿上了床,高大的身子一滚却是躺在了床里,并没看璎珞,只双手枕在脑下,闭上了眼,道:“累,歇会儿,别吵!”   璎珞一阵无语,又瞅了秦严两眼,见他紧闭着眼睛,平躺在床里,舒展着身子好似真极累的样子,不由放下了手中的荷包,倾身过去抬手取下了秦严面上的面具。   秦严动都没动一下,由着璎珞摘了面具放在了旁边,只侧头用脸颊在璎珞的手腕上轻蹭了两下。   他那样子让璎珞想到了撒欢归家赖在主人身边蹭宠的小狗,不由噗嗤笑出了声来。   秦严这才半睁了眼眸,眯着眼瞧向璎珞。   灯影从床头挂着的轻红纱帐透进来,璎珞靠在床架上,半个身子侧着俯视过来。她一头青丝早便拆了朱钗发髻,半披散在肩头,随着侧身的动作,垂在了胸前轻轻摇晃。   灯光照在她脑后,给发丝染上了一层柔暖的光,给她的侧脸也镀上了一层金光。她面容映在一片灯影中,本就浓艳的五官愈发柔媚起来,笑意染上眉眼,明媚妖娆,浓桃艳李,当真是香娇玉嫩,妍姿俏丽,令人觉得整个床帐都因这个笑而盛亮了起来。   秦严目光一幽,定定瞧着璎珞挪不开眼来,璎珞怕了他这等幽深的眼眸,沉默的样子,总觉的这时候的他像是饿了几辈子的狼,而自己就是那随时会被压在身下的小鲜肉。   她忙收敛了笑意,道:“你这是怎么了?瞧着倒像是几日没休息好般?”   秦严的眉目间也确实染着显而易见的疲倦,可他身上却没什么风尘之色,一身衣裳干干净净的,身上也清清爽爽,璎珞倒不知他是真累,还是借故爬床了。   见她目光中含着狐疑之色,秦严冷哼了一声,这才道:“爷前些天不是领了差事出京吗?今儿刚从外头回来,进宫面圣后便又赶路来了你这儿,身上的衣裳是在慈云宫沐浴后新换的。”   之前昌平侯府洗三礼那日秦严便领了皇命出京了,只是他惦记着璎珞退亲一事,离京后便又悄然潜了回来。这边璎珞安然退了亲,他才又快马加鞭地出了京。   这么一来耽搁了两日,自然便要辛苦一些,哪里知道这会子璎珞竟还怀疑他装累。秦严表示很恼怒,翻了个身,背对着璎珞躺着不再说话。   而璎珞明明打听到秦严离京了,结果跑去见迟璟奕时,他便冒了出来,她自然便以为他离京办差只是个幌子罢了。退亲后她便来了庄子,和秦严也没再联系过,更不知道他的动向。不过之前收到影七偷偷送过来的两车炭来,她自然便以为秦严是在京城的。   方才见秦严一身干净清爽,加上秦严如今为了偷香窃玉越发厚脸皮无赖起来,她自然便疑心他是装的,这会子见男人一副受伤生气地面床而卧,背影写满了拒绝,却又好像在无声的说,爷很生气,快来哄爷。   璎珞不由地一阵无语起来,心道这男人可当真一日比一日傲娇起来,居然和她使起小性儿来了! ☆、153 主动   瞧着背对自己满身恼意的秦严,璎珞勾了勾唇角,抬手伸指戳了下他的背脊,秦严没吱声也没动弹,倒像是睡了一样,璎珞不觉扬眉,又用手戳了下,秦严还是没半点反应。   璎珞唇角笑意更盛,喃喃道:“睡了?既然累成了这样,就该回府去歇着,做什么还要跑到这里来。自己累便罢了,还饶人清净。”   秦严背对着璎珞,瞧不见璎珞的神情,只听见那女人喃喃自语声,声音中满是嫌弃和不解。   分明是当真不解他累的狠了还跑过来为什么,还嫌他扰了她休息。   秦严顿时被璎珞的话闹的堵心堵肺难受,身影都有些僵硬起来。   璎珞瞧的好笑,故意弄出些动作来作势往床下跳,嘟囔道:“算了,床让你了,本姑娘睡厢房去。”   掀被子的身影传来,秦严装不下去了,猛然转身恼道:“往哪儿去?!”   他转过身却瞧见璎珞分明还依在大迎枕上,姿态慵懒随意,和方才他进屋一个样,根本就没挪窝的打算。见她面上挂着好整以暇的笑意,几分戏谑几分好笑的瞧过来,眸光分外狡黠。   秦严顿时便知上了当,狠狠地瞪了璎珞一眼,猛地伸手抓住璎珞放在锦被上佯装掀被子的手,用力一扯,璎珞便被大力拉地半个身子跌爬在了秦严身上,下巴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疼的惊叫了一声,抬眸时目光水润一片。   见璎珞瞪着莹润的眼眸控诉地瞧来,秦严心神一荡,手臂压在了璎珞背上,阻止她爬起来,右手抬起抚着她一头扑散开的长发,捻起一缕来,扯了一下,道:“爷不辞辛劳,第一时间过来看你,你这女人不心疼爷便罢了,还变着法地戏弄爷,当真是没良心。”   屋中炭火烧的旺,璎珞又坐在被窝里,故此身上就穿着件单薄的斜襟撒花小袄,衣衫单薄,而秦严本就是个不怕冷的,常年身上都只穿单衣,便冬日也就在外头加上一件大氅罢了。   这会子他平躺在床上,大氅压在身下,璎珞扑在秦严身上,两人身前便就隔了两层单衣,她甚至能感受到两人身体曲线的那种紧密贴合,一个柔软一个坚硬,对比鲜明。   床帐前暧昧滋生,璎珞不敢乱动,也不敢再用话挑衅秦严,便目光恳切,顺着秦严的话,道:“我先前不知道你离京了,这才想岔了,你跑这么远的路渴了吧?等着,我去给你倒杯水。”   璎珞说着手撑在秦严胸膛上欲爬起身来,秦严却松了下压在璎珞背后的手臂,待她刚撑起身,他抚在她背上的手陡然下移一个用力圈紧了她的腰,璎珞顿时又扑了回去,两人身前柔软和坚硬顿时便凭空又狠狠揉挤了一下。   璎珞疼的闷哼了声,抬眸就见秦严正目光幽暗盯视着她,唇边却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坏笑,那样子说不出的魅惑人心。璎珞心漏跳了下,两颊烧红,只觉两人相贴的身体火烧火燎的躁了起来。   秦严原本也想做发乎情止乎礼的君子的,可她的身子便像是带着毒性,每次一靠近他便控制不住,像有毒瘾一般欲罢不能。   他那次夜闯秋水院便曾幻想过,若然每次归家,屋中都能这么个娇人等着,对他嘘寒问暖,该是何等的滋味。方才瞧着她趴在身上,笑意盈盈的问他渴不渴,说要去给他倒杯水来,秦严恍惚间便又生出了一种两人已经成亲的错觉。   瞧着这么柔顺关切的她,他的整颗心都被填的满满的,哪里舍得放她离开。若然可以,他真一日都不想多等,恨不能立马便将人娶回家中藏起来。   璎珞趴在秦严身上,见他目光幽深如古井,却又璀亮如星辰,直勾勾盯视着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不免局促,也不敢乱动,只回望着秦严,任由心跳一下下乱了方寸。   两人半响都没有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灯烛噼啪爆开一个灯花,灯影摇曳,引得床帐中光影一晃,秦严才轻笑出声,道:“珞珞,你心跳好快,你在期待什么呢?”   秦严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些轻笑,听在耳中带着勾人摄魄的磁性,璎珞脸色瞬间红透,恼怒地瞪向秦严,反唇相讥,道:“你压地我喘不过气儿来了,心跳能不快吗?”   秦严见她死鸭子嘴硬,扬了下眉,喃喃道:“这样啊,那是不能再压着了,压坏了可如何是好。”   说着环在她腰间的臂膀倒松了力道,璎珞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可以起身来。   璎珞满脸狐疑,觉得秦严定不会这么好心,难道他是想等自己撑起身来再按她一把?   她心中有疑,便依旧靠在秦严身上没动弹,秦严顿时便笑了,道:“瞧吧,果然是舍不得起来!”   璎珞一阵无语,翻了个白眼,双手在秦严胸前撑了下便要起来,不等她动作,秦严已抱住了她,一个翻转令她平躺在了床上,他的身子覆在上方,可却并不曾压在她身上。反倒用右手撑着,停在她身上两寸的距离外,盯视着她道:“这下爷可没压着你,爷摸摸你的心跳还快不快。”   璎珞还没反应过来,秦严的大掌已经贴在了她的心房上,他的手掌极烫,隔着衣衫,她觉得心房处一阵暖热,她的心跳动的有些快,他用了些力道轻轻压下来,她有种心脏在他掌心跳动的感觉。心跳咚咚撞击着他的掌心,感觉有些奇妙。   璎珞不觉怔了下,一时瞧着秦严没言语,显得很乖巧,秦严感受着她的心跳,撑在她脸侧的右手拇指抚着她白净飞红的面颊,声音沉哑道:“你的心在爷掌心跳动,你终于肯把它给爷了吗?”   璎珞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对秦严是什么感觉,喜欢是有的,起码现在对他的碰触并不会再抗拒厌烦,甚至会禁不住地脸红心跳,至于爱,只怕是没有,可她好像又有些认命,总觉得这辈子怕是逃不脱秦严的掌心。   至于将心掏给秦严,应该还没到那种程度,掏心掏肺,起码她现在还做不到。   她和秦严身份相差太大,对未来总是少了些安全感,虽则对秦严有些信任,可又怕他最终也抵不过现实压迫,就像迟璟奕一样。   只现如今她也不想再考虑那么多了,只像顺其自然,随缘便好。也许放任自己任性地在古代谈一场恋爱也不错,说不定她在前世不曾遇到的真心人,在这古代反而却遇上了呢,缘分这东西谁有说的清呢。   璎珞不想回答秦严这个问题,故此也抬手抚上了秦严的心口,弯眉一笑,道:“秦严,你的心跳好像没比我慢呢,谁又告诉你,心跳的快便是有所期待的?我没期待发生什么,因为我想要什么,一般自己会去取的。”   秦严似一时间没明白璎珞的话,怔怔的瞧着她,璎珞却展颜一笑,抬手环住了秦严的脖子,一面将他的头往下拉,一面抬起脖颈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以前两人也曾亲吻过,可每回都是秦严强迫的璎珞,她甚至从来都没有回应过。秦严觉得对他的亲近,她不挣扎推拒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怎么都没想到璎珞会主动亲吻自己。   她的唇贴上来,秦严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甚至瞪着眼眸,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知道她的唇娇软甜美,却不知她主动贴合上来,那触感会更为美妙动人,秦严觉得她的唇好似带着电流,每一下碰触明明都轻的不能再轻,可却引得他身子一下下地颤抖,似被雷击一般。   他双唇甚至都有些颤动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着自己一动不动,不曾将她揉进身体中去。并非他不想动,而是他不敢,被她这样主动亲近的感觉实在太美好,让他整颗心都轻飘飘的要飞起来般,他怕自己一动会将她惊走。   璎珞是很想继续这个吻的,奈何秦严却好似一直不在状态,一双桃花眸瞪地炯炯有神,就那么逼视着她,让璎珞想要忽视都难。本来她还吻的挺有感觉,却被他盯视的如芒在背,浑身的不自在。   她本就不是古代人,自然不会有婚前恪守礼法守贞之类的想法,她先前不喜欢秦严靠近,并非她古板,而是她对秦严没想法。如今决定试着和秦严交往,她觉得男女谈恋爱,动情时有些亲密举止才是正常的,她也没想克制拘束。   可貌似她这种想法或做法吓着秦严了?   璎珞禁不住睫毛颤抖,睁开了眼,迎上的却是秦严黑洞洞有些亮的骇人的双眸,那双眼眸似要将她盯两个洞出来。   他这种震惊的眼神实在太打击人了,璎珞脸上有些发热,往后退开,想要结束这个吻,谁知秦严却突然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一个用力又将她压了回去。   璎珞不防,唇瓣撞上秦严的,两人的牙齿甚至磕在了一起,疼的她微皱了下眉,推了把秦严,嗔恼道:“你发什么疯啊?”   秦严压在她脑后的大掌却又用了两分力,再度将她往脸上压,声音压抑地道:“乖,再亲亲我。”   璎珞愕了下,这才发现自己好似误会了,这人方才没反应并非被她吓着了,而是……太激动?   秦严好似没发现璎珞脸上的错愕古怪,只一径地将她的唇往自己唇上压,见她没动作,甚至扣着她的脑袋摇晃了两下,强迫的两人唇瓣磨蹭了两下。   只这样没分寸的动作,却令璎珞唇瓣被他牙齿蹭了两下,一阵微疼。   璎珞有些无语起来,瞧着他急躁的模样,当真啼笑皆非,只觉再没人比眼前男人更不懂风情了,枉费她前两日还觉得他在情事儿上学习探索能力惊人,如今全部倒退回去了。   “快,再亲亲我。”   她迟迟没动静,秦严又催促了起来,璎珞有些好笑,心道,这位大爷,气氛都被你折腾没了,还亲什么亲。   见秦严扣在脑后的手又动了下,璎珞忙捧着秦严的俊面,唇瓣动了下含住了秦严的唇。   这回秦严倒是学乖觉了,立马极配合的闭上了眼眸,摆好了角度等着佳人主动献吻,璎珞却不在状态,瞧着他一阵好笑,一口咬上秦严的唇,狠狠撕咬了下,猛然推开他,笑着跳下了床。   秦严被她咬地嘶地抽了口气,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人已被璎珞用力从身上推开,倒在了床上,睁开眼眸时,璎珞已经掀开被子跳到了床下,瞧着捂着嘴,一脸愕然的秦严笑的弯腰捂了肚子。   秦严压根就没明白璎珞笑什么,神情愈发委屈迷茫起来,璎珞笑的便也愈发欢了,她自不敢大笑恐招惹人注意,闷笑却最是累人,眼睛中蕴了一层泪光,肚子也有些疼了起来,半响才稳住了气息,瞧着秦严吐出两个字来。   “傻子!”   秦严抚着被咬的发疼的唇,想着方才自己僵硬着身子动也不敢动的模样,倒有些恍然她笑什么了,一时俊面微红,却也挑唇笑了起来。   璎珞这才转身,到八仙桌旁倒了一杯茶,自己喝了半盏,这才又蓄满回转床前递给了秦严。   秦严一路顶着寒风过来本便有些咽喉发疼,方才一番嬉闹更是口干舌燥的厉害,接了茶盏两口便饮了下去,将杯子递给璎珞,道:“还要。”   见他使唤自己使唤的越发顺手,璎珞明眸轻挑瞪了他一眼,到底接过又倒了杯茶,等着秦严用完,将茶盏送回桌上。这才折返爬上床又窝进了被子中,也不再搭理秦严,自取了方才做一半的荷包,又拿了绣线来比划着选颜色绣图案。   秦严见璎珞不再搭理自己,也只枕着胳膊静静躺在一旁瞧她,这样看着她在灯下做绣活的样子有种极温馨的情怀在心房滋生。   见她选好了绣线,用小指指盖灵巧的挑弄着绣线,将本就极细的丝线又分成三条,抽出一根比头发还细的丝线开始穿针,秦严不觉撑着手臂靠近了些,惊异道:“要用这么细的线吗?这样细的线绣成图案得多少功夫啊。”   璎珞闻言侧头白了秦严一眼,道:“本来就不容易,若不然怎那么多绣娘都熬坏眼睛的?女子做绣活最磨练定性了,心一浮躁,哪一针扎错了地方,好好一副图可能就毁了。”   秦严侧耳听她说着,好似她说什么他都很感兴趣般,璎珞见他好奇宝宝般靠在旁边盯着看,不觉好笑地用手肘撞了秦严,道:“你若没什么事儿便早些回去,总不能留在这里过夜吧?明儿还要上早朝,你在这里二更天便要起身往城里赶,还怎么休息。”   秦严这才想起今夜来的目的,仰躺回床上,揉着眉心,想着措辞。   璎珞见他闭眸不语,便也不再搭理他,将荷包固定在小绣棚上,寻准了位置落了针,秦严却蓦然开口,道:“你弟弟回祁阳王府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璎珞又落下一针,闻言也不曾抬头,漫不经心的回道:“哪儿有那么快,这事儿不好办,祁阳王总要思量周全再动作的。”   秦严嗯了一声,又是片刻没做声,过了会儿才道:“你弟弟回了祁阳王府,你和他岂不是要姐弟分离?以后只怕为了避嫌,他也不好太过亲近你。更何况,你们一个成了祁阳王府的公子,一个却是定安侯府的姑娘,这往后也没什么机会接触。”   这个问题璎珞早想过,闻言不过抿了抿唇,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你是没瞧见,祁阳郡王妃是真疼弟弟,这些日子在庄子上,每天都过来接弟弟过去,如今弟弟也越发依赖祖母,倒是将我这姐姐丢在了脑后,不过他近来性情倒是愈发开朗了,总算有了些少年郎的活泼调皮劲儿。”   秦严却嗤笑了一声,道:“你那个弟弟有十来岁了吧?都这个年纪了倒调皮活泼起来了,这不是越长越回去了嘛!”   璎珞这才回头瞪了秦严一眼,继续落针,不认同地道:“他才十一,这个年纪要那么懂事做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严一直绕着这个问题打转,璎珞可不信他是在和自己闲话家常。   见她警觉,秦严也不再兜圈子,道:“我在想与其让你和弟弟分开,不若让萧家将你也认去祁阳王府算了。”   璎珞全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愕然地扭头盯向秦严,道:“可祁阳王是弟弟的祖父,和我可半点关系都没有啊!这样混淆血脉的事儿祁阳王府哪里肯!”   古代的血脉何等重要,便苏景华是祁阳王府的血脉,祁阳王要认回他,那也没可能容苏景华带个外人回去啊,这种混淆血脉的事儿,哪个高门大户不忌讳。   秦严却冷哼了一声,道:“你又不是男子,去了祁阳王府还要分家产的。不过一个小女子,便到了祁阳王府没两年也要嫁出去的,谈什么混淆血脉!你去祁阳王府,那是祁阳王府烧了八辈子香才修来的福分!” ☆、154 坦言   秦严的话令璎珞愣住了,她之前完全没有想过跟着苏景华到祁阳王府的可能性,她骨子里还是个骄傲的人,虽然努力经营,像要改善自己的生活,也想着适时为自己找些后台,攀附权贵,找颗大树好乘凉,可她却从没想过不择手段去钻营,更没想过占人便宜。   她和祁阳王府就没什么血缘关系,她没想过去占这个便宜,厚着脸皮跟着苏景华赖进祁阳王府去。   可如今秦严的话却让她心思微动,确实,她并非男子,就算是被祁阳王府认作了孙女,记上祁阳王府的宗谱,那也不过是一两年便要出嫁,确实算不上什么混淆血脉的大事。   这古代高门大户都是子嗣昌盛了才能扎根深稳,繁荣鼎盛,这种子嗣昌盛虽然多说的是男儿,可家中姑娘多了,也是一种优势,姻亲的力量也不可小觑。   秦严让她去祁阳王府,不过是为了赐婚方便,若然如此,她到了祁阳王府虽然占了祁阳王府女儿的名分,可得到她出嫁,却能为祁阳王府添一个靖王世子妃。   祁阳王府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副嫁妆,甚至她可以不要祁阳王府添任何嫁妆。这其实是一件双赢互惠的事情,认真说起来,只怕还是祁阳王府占了便宜。   见璎珞眸光闪动,若有所思,秦严又沉声道:“祁阳郡王连带着你一起认下,只赚不亏,重要的是,你到了祁阳王府,就不必和弟弟分开了。你弟弟毕竟没在祁阳王府中长大,如今祁阳郡王陡然知道有这么个孙子,自然是百般中意喜欢,可等你弟弟进了郡王府,认祖归宗,这时日一长,热情激动劲儿过去,祁阳王会不会更疼爱他府中那个庶子,那可不好说,毕竟那庶子才是祁阳王瞧着长大的,感情总归是要深厚一些。你弟弟年纪还小,便有祁阳郡王妃护着,可郡王妃年纪毕竟大了,精力难免不足,你便放心你弟弟独自呆在郡王府中?”   秦严说罢见璎珞蹙眉沉思,若有所动,不觉又加了一把火道:“便你弟弟果然能顺利在祁阳王府站稳脚跟,祁阳王府的子嗣到底太单薄了些,祁阳王年纪也不轻了,以后你弟弟还是少了臂膀,若然他有个做靖王世子妃的姐姐,那可就不一样了。再说,那定安侯府实在没什么可眷恋的,你若是对苏家其他人有感情,爷也不会说这样的话,撺掇着你不孝。”   璎珞也确实不放心苏景华,秦严说的都有道理。且若她从定安侯府出嫁,那可当真是一辈子都甩脱不了苏家那一群蛀虫了,以苏定文的钻营,还不得缠上她一辈子。且定安侯府早便烂到了根,璎珞觉得早晚要出事,她和定安侯府一家人根本只有仇怨没有亲情,并不想被拖着一起往下沉。   她想着又瞧了眼秦严,想必他也是不愿有定安侯府这样一门糟糕的岳家吧。更何况,那靖王府不知是什么情况呢,靖王妃又并非秦严的生母,有个定安侯府这样随时都会被人利用,随时都会给她闯祸的娘家,对她也着实不利。   怎么看,她离开定安侯府到祁阳王府去都是只有利没有弊的事情,璎珞并非拘泥之人,想清楚这些自然也就点了头,道:“你说的是,定安侯府的长辈们不慈,我自然也不会愚孝,离开也好。”   秦严顿时便挑唇笑了起来,抬指抚了一缕散落在璎珞肩头的发丝轻轻缠绕把玩,道:“祁阳王那边爷去和他谈,你不必费心。”   见秦严这样大包大揽,分明已将自己看成了未来妻子来对待,且自己遂了秦严的心意到了祁阳王府,只怕秦严立马便会请旨赐婚,以后便真要和秦严绑在一起,嫁给他了吗?   璎珞想着,心中又有些忐忑起来,她原本以为她的身世这般,和秦严当还有许久的时日可以相处,供她确定心意,在秦严想法子定亲前,她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去弄清楚两人到底适合不合适。如今眼见着他轻松就找到了解决办法,前路在望,璎珞倒觉得太仓促了。   秦严敏锐的察觉了璎珞的犹疑和沉默,只以为她是因要离开血脉相连的定安侯府而黯然难受,眸中一时盛满了怜惜和感动,握住了璎珞的手,拉至唇边轻吻了两下,道:“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倘使你真不愿意离开定安侯府,爷可以再想其它法子。”   秦严的声音很低柔,眸光柔和而包容,璎珞怔了下,心生触动。   对于这样一个,你稍有情绪波动,他便能感知且放在心上,愿意包容你,为你改变计划和安排的男人,她想她没有理由一直犹豫徘徊。   之前她一直怨恨秦严用强硬手段逼迫她,不知尊重她的心意,如今想来,其实他除了不肯放手,不肯成全她嫁给旁人,在其它事情上还是很尊重她的意思的。   就像现在这件事,他安排的就极好,他却没有直接找上祁阳王,而是先寻了自己商量,且误会她是不舍离开定安侯府,他便立刻有了改变计划的意思。   这样又怎么能说他不尊重自己呢?相反,秦严一直都是注重她的意思和感受的。   璎珞一时无声叹息,蓦然扬起了笑意来,倾身过去靠近了秦严怀中,将侧脸贴在他的肩头略蹭了蹭,道:“我不是为离开定安侯府而迟疑,你莫多想。”   秦严因璎珞突来的依赖靠近而微怔,听她低低这样说,才勉强拉回因美人靠近而起的心猿意马来。   不是因要离开苏家迟疑,那她还能为了什么?   秦严想着,目光不觉一沉,略恼地将璎珞从怀中扯了出来,双手钳着她的双肩,眯着眼眸道:“好你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你老实说,方才是不是又在想着逃离爷,你那般犹疑不是不想到祁阳王府去,而是怕去了祁阳王府便再甩脱不开爷了吧?”   璎珞被秦严说破心思,一时面色微红,又见秦严神情狠厉,似随时都会暴跳而起撕碎了自己,他的眸光也顷刻间褪去了方才的柔情似水,迎着灯光有些明锐如锋,她不觉有些心虚害怕,缩了缩肩膀,却是呐呐的无法辩解。   她那模样,简直要将秦严给气死,扣在璎珞削肩上的两只大掌便禁不住一点点收紧,璎珞被抓地倒抽一口冷气,欲抬手去碰碰秦严,安抚讨好下,哪知道她一动,他的手便又加重了两分力气,她根本就抬不起手来。   见他往后闪了下,根本不愿意她靠近,只目光沉锐盯着她,执意要讨个说法,不容许她插科打诨,似非要将她瞧个清楚明白一般,璎珞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道:“你先松开我,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见璎珞声音微沉,神情也显得有些凝重,秦严眉心微拧,直觉她要说的事情很重要,可能和她一直无法全心接受自己,总是迟疑犹豫的态度有关,他扣在璎珞肩头的手收了回去,目光却愈发沉肃幽深了。   璎珞略垂了下眼眸,调整了下心情,这才抬眸瞧向秦严,声音平静地道:“我早先曾被嫡母宋氏算计地喝下了绝子汤,后来被害落水又受了寒,大夫说我可能永远都无法受孕。”   璎珞言罢便屏息盯着秦严,一瞬不瞬,不放过他每一个细微神情。见他瞳孔陡然一缩,虽然面上并没表现出明显的神情来,可却沉默不语,璎珞不觉苦笑,她瞧的出,对此事秦严是极在意的。   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些许苦涩和惊慌来,一时竟不愿再多琢磨他的神色,垂了头,放在身侧的手也微微握了起来。   是啊,秦严怎么可能不在意,古人都在乎血脉传承,香火承继,子孙繁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秦严如今年纪已经不小了,他怎么会不渴望孩子。   一个男人在朝堂上混的多风生水起,若然后继无人,可只会遭人嗤笑。   更何况,秦严又没有同胞的兄弟,靖王倒是有庶子更有继室出的嫡子,可让秦严过继他们的子嗣,只怕他也是不愿的,还有太后,听闻太后对秦严极为疼宠,怕是早便等着抱外重孙了,他又怎么好让宫中的太后失望。   她不仅身世和他不匹配,抛开了身世,只她本身无法受孕一事便配他不上,他娶她就代表着无尽的麻烦。   璎珞忽而有些沮丧起来,这种处于弱势,好似秦严娶了他,便亏欠了他的感觉很不好,每每想到这些就有退缩的谷欠望。   璎珞正心闷,却蓦然觉得一阵旋转,抬眸时,秦严已突然将她压倒在了锦被间,他的身子也覆了上来,不轻不重地拥着她。   璎珞愣了下,本能想抬眸去看秦严,她挣扎了下,秦严却压了下她的身子,将他的脸埋在了她的脸侧。   璎珞没看到秦严的神情,自然也不知道此刻男人的面上满是肃杀的戾气,一双眼眸正翻涌着无尽的浪涛,暴戾而嗜血。   此刻,他不愿意她瞧见自己这个样子,感觉璎珞不再挣扎,秦严才深吸了一口气,张口打破了帐中的死寂。   璎珞耳边响起秦严的低语声,声音压抑低沉,带着些克制的冷意,道:“他们还对你做过些什么?”   他的话传入耳中,璎珞半天都没明白是何意,秦严的反应有些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将那话在恼中过了两遍,这才明白他是问宋氏他们还对她做过些什么,他声音中克制的冷意却原来是因宋氏等人,大抵是怕吓到了她吧,这才压制住了杀机肃冷。   璎珞莫名有些眼眶发热,半天才闷声道:“没旁的了。”   秦严也没再说话,却将手沿着她的袖口摩挲了进去,璎珞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做什么,却不想他手指不过沿着她的手臂轻轻抚摸,并没有下一步的举动。   他的动作很轻柔仔细,一寸寸的用指腹探索着她手臂上的肌肤,感受着上头那些斑斑点点的旧日伤痕。   那些伤都是本主在时留下的,璎珞只继承了本主的回忆,自然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更不会因这些伤而产生任何悲惨可怜,伤痛难过的情绪。   可古怪的是,随着秦严这般怜惜抚摸的动作,璎珞心中竟升起些酸酸涨涨的满足来,她安安静静地躺着,轻轻闭上了眼眸。   半响,秦严平复了心情,这才将手自璎珞袖口抽了出来,捧住她的脸颊,略抬起身子来瞧着她,道:“你喝过绝子汤的事儿,迟璟奕可是知道?”   璎珞方才未曾瞧见秦严的神情,此刻见他面色平静,却张口就问了这个问题,她有些诧异地抿了抿唇,点头道:“他是知道的。”   秦严却眯了眯眼眸,神情有些不愉的危险,道:“你不告诉我,却将这样的私密之事儿告诉他?”   璎珞见他误会了,忙摇头道:“不是的,我怎么无缘无故地将这种事儿随便告诉人。”   秦严见她神情略急,这才面色稍霁,扬了扬眉,大有她解释的话不能令他满意便有她好看的意思。   璎珞不觉挑了下唇,心中的沉重烦闷因秦严不合时宜的吃醋而淡去了,道:“是当初我落水,你救我上来又将我送到了太夫人那里,我跟着太夫人乘船北上时,太夫人有些不舒服,当时凑巧遇上了迟璟奕,他是带着大夫上的船。太夫人心想我落过水,虽然事后连个风寒都没得,可到底怕留下什么隐患,便让那大夫为我请了脉,大夫说我身子有损子嗣艰难。那大夫是迟璟奕的人,自然此事也没能瞒得过他。”   这等私密事,若非关系亲近又怎么会告知旁人。   秦严和璎珞到了如今地步,璎珞方向他坦白此事,而迟璟奕竟是早便知道了此事,秦严难免便会多想。   而显然璎珞的回答是令秦严满意,他一直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又道:“你答应嫁给迟璟奕,反而避着爷都和此事有关?”   璎珞并没否认,坦然道:“我虽身子有损,可也从没想过给人做妾,迟大哥说不介意此事,来日娶了我,可以从兄弟那里过继个孩子过来。我确实有考虑这件事,觉得嫁给迟大哥许是会过上想要的日子,这才应下的。”   秦严却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道:“就因他答应你以后能过继个孩子你便答应了他?”   今日已经说到了此事,璎珞索性便摊开了和秦严说个清楚,眸光清沉,声音坚定的道:“我不是个贤惠大度的女子,我受不了于人共夫。纳妾,给夫君张罗通房这样的事儿我是做不来的。我只要想到我的夫君今日还和我躺在一起同床共枕,转眼就抱了其她女人上床,我就觉得赃的很,一阵的泛腻味恶心。”   见秦严面露惊愕之色,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离经叛道的话来,璎珞苦笑了下,道:“你甭问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只需相信我是真受不了这样的事儿。”   璎珞郑重说着,见秦严明白自己绝非笑话,她的目光望向了灯烛虚空处,道:“我那时候就想,我这样的人,这样的身子,当真不适合嫁人。可迟大哥却告诉我,他可以接受我无子,也能为我接受过继子嗣这样的事情,我那时候是真感动,且我想着他有这份心,来日他真想要自己的孩子,我可以容许他去纳妾生子,大不了从此便和他做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到时候我自己收拾个庄子,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便是,再不然也还可以和离。大家好聚好散,我觉着他那样温和的人,彼时该会顺了我的心意。可若是我嫁了你,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身份在靖王府中会有决定去向,选择怎样生活的权利,彼时你若纳妾生子,大抵也是不会将我送到庄子上去,靖王府也不可能养着个不露面常年避居的王妃。想要和离,那就更不可能了……”   璎珞说着,目光移到了秦严的俊面上,略瞪了他一眼,道:“且你早先也没说过要迎娶我啊,我哪里知道你的意思,我就想兴许你就是将我当个新鲜物儿,原就是准备纳我做妾的,说不得知道我的身体有问题,索性连位份都不给了。怎么比,我也是嫁到迟家更理智些啊。”   秦严之前一直都感知的出来,璎珞对迟璟奕并没动情,可他一直就想不通,璎珞做什么非要弃了他而选迟璟奕,为此他很是郁结了一段时日。如今听了她一番话,他虽有些心思微乱,一时消化不了她的话,可却也面露释然之色,半响才道:“你说的无法接受通房侍妾一事儿,爷虽确有些奇怪你会有这等想法。可爷却也可以现在就告诉你,除了你,爷就受不得旁的女人近身,不知爷这说法你可还满意?” ☆、155 争执   秦严的话并非为了哄璎珞而说的甜言蜜语,他只是在叙述一件事实而已,事实上他也确实忍受不了旁的女人近身,若不然也不会身边这么多年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因为幼时的经历,他性情孤僻暴戾,宫女丫鬟们都惧怕他,他也不耐烦让她们近身伺候,久而久之便也形成了一种习惯。   当初到了太后身边,太后就曾教他,人和狼的区别便是要控制自己的欲望,不能想干什么便干什么,曾经太后还着重刻意地训练过他的自控自制能力,这种自控力也使得他在男女之事上颇有自律力,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他的生活,这么些年来便不近女色他也没觉得难受不妥。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性寡淡,就不好女色,直到遇上喜欢的女子才知道,原来并非如此,只是他不喜欢旁的女子近身而已,对于喜欢的女人,他还是非常渴望的。   如今听闻璎珞的话,秦严虽然觉得她的想法很是离经叛道,不合妇德,可他原也不是什么尊重礼教的人,故此虽奇怪,可却没那么难以接受,反正他也没想过让旁的女人近身。   若然没遇上璎珞,秦严觉得再过个两年,许是他也会顺从太后的意思娶妻生子,甚至纳妾繁衍,过那种和寻常人一样的生活。便他不喜欢女人近身,也没想过要一辈子不娶妻生子。   可因遇到了璎珞,体会到了那种和喜爱的女子亲昵亲近的抓心挠肺,他怎么可能再忍受旁的女人近身?怎么可能再强迫自己去和厌恶的女人做那种亲密的事情?容忍旁的女人碰触他?   别的男人左拥右抱,三妻四妾是因为享受那种感觉,可那样的事儿对他根本就算不上享受,简直是煎熬,如今既有了喜欢的女人,秦严傻了才会跑去纳妾折腾自己。   故此这会子听了璎珞的话,他才能毫不犹豫地说出不会让旁的女人近身的话来。也能轻轻松松便接受璎珞不愿与人共夫的想法。   只秦严这般说倒将璎珞一个好惊,她觉得惊喜来的太快太大,使得她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不信,有种天上掉馅饼一下子就砸中了自己的感觉。   见璎珞怔怔的不说话,只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秦严以为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道:“爷既有了你,自然不会再纳妾收用通房的,你放心便是。”   秦严之前说过,不再乱闯她的闺房,也不再随便对她动手动脚,显然他没做到,可除了这事儿,秦严说的话还是作数的,他的承诺也是靠谱的。   璎珞瞧的出秦严说不纳妾不收用通房的话并非在哄她高兴,他是真这样想的,她眉目顿时弯起,有些傻气地笑了起来,道:“可我听说朝廷都有规制,亲王的妻妾可以有二十多个呢,这岂是你说不纳妾就能的,敢情你是觉得我孤陋寡闻,哄我高兴呢。”   她说着不觉嘟了嘴,眼眸中的笑意却不及收起,盈盈春水波光潋滟,小模样颇有些娇俏的撒娇刁蛮样,小女儿情态十足。   秦严何曾见过这样的璎珞,目光凝在她宜嗔宜喜的脸庞上,盯着狠狠瞧了几眼,这才捏了捏她的脸颊,道:“规制是规制,皇上按规制还能有九妃六嫔,御妻数千呢,可宫里头如今也就五位妃子,下头的嫔妾御妻便更是不足人数了。皇上已经有快十年没选秀了,宫中倒是大赦了几次,先后放出了五批宫女,如今有位份受过恩宠的嫔妃满打满算也就三五十个,离千数远着呢。靖王府中虽说也有侧妃侍妾,可算起来也不过七八人,也没你说的数十之多。规制是规制,哪里还能事事按规制行事儿,爷自己不愿意,难道谁还能硬给爷塞女人绑着爷和她们亲近不成?”   璎珞听的心花怒放,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手扯着秦严的衣襟口不禁娇俏地摇了摇,毫不吝啬自己的欢心和雀跃,称赞道:“爷说的是,爷可当真是高洁如仙,英明神武,见解不凡,睿智无双,精通韬略,鬼神不测。我先前可真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生生做了睁眼瞎了。”   璎珞这等讨好溜须拍马的样子,实在和她平日的行为太过大相径庭了,秦严被她讨巧的模样逗的失笑,明明知道她在哄自己,可却忍不住心里吃了蜜糖般舒服。他本是随性而为,不近女色,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多大不了的事儿,如今倒被璎珞奉承的,真觉得自己这等品性,高洁不凡起来,颇有些沾沾自喜之感了。   他想着扬了下眉,额头抵着璎珞的道:“你既不喜爷有旁的女人,那便早早的嫁给爷,守着爷,每日将爷喂的饱饱的,爷自然会遂你的心如你的意。嗯?”   秦严的声音低沉带着点诱哄的蛊惑,璎珞被他滚烫的气息撩动的面红耳赤,禁不住偏了下头,道:“我如今还没及笄,才不想这么早嫁人。”   现代时十四五的女生还在上初中,根本就是没成长的小姑娘,虽然本主这具身体发育的已极女人,可有前世的记忆,璎珞实在难以接受十四五便成亲的事儿。   大丰的女子多是十七八出嫁的,她觉得自己怎么也该拖到十七八嫁人才好,不然总有股怪怪的感觉。   秦严却蹙了眉,手捏着璎珞的下巴将她偏开的脸转了回来,盯着她的眼眸,道:“你年纪是不大,可爷已经不小了,爷的亲事拖不得了!再说,先前爷没接触过女子,不知是这般滋味,如今爷也算亲过抱过女人了,食髓知味,你不肯嫁,爷可不保证把持不住时不会寻上旁的女人。”   秦严说着,意有所指地往璎珞身上重重压了下,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滚烫渴求,他的气息也有些浑浊粗重起来,璎珞双颊烧红,一阵气恼。   她觉得秦严这绝对是赤果果的威胁,偏她还真被他威胁住了。   秦严这人太过强硬,他就没想过放过她,若然真和旁的女人有了首尾,想必也不会因此放了她,就因为自己不愿意早嫁,却让旁的女人寻了空子,那便太得不偿失了。   璎珞冷哼一声,明眸盯紧了秦严,道:“你若敢背着我和旁的女人不清不楚,我虽不能将你怎么样,可却也管得住自己的心,我若厌憎了你,将来便你我勉强凑在一起也是一对怨偶。”   她话虽说的硬气,可却真不敢放任不管,秦严在性事儿上表现的太饥渴,每次都禁不住对她又搂又抱,稍稍一亲吻便起反应,简直就像个风流鬼。   虽然男人的自制力很重要,可璎珞知道女人的管理同样重要,这种事儿真不能任性地放任不管。   秦严却捏着璎珞的脸颊狠狠扯了一下,道:“你这不讲理的女人,为了不让我们成为怨偶,爷还是早早将你娶进门的好。”   璎珞觉得和秦严讨论何时嫁人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意义,秦严这明显就不是会听自己意见的样子,她抿了抿唇,继续之前的话题,固执的想要一个承诺。   “我不能受孕,将来你总是要纳妾的。”她声音闷闷的,带着些寥落之意,虽是假意做戏的成分在,可也是心中确实没底。   秦严从没见过这样寥落的璎珞,她一直都是乐观自信,生机勃勃的。他永远忘不掉那次将她从冰冷的溪水中捞上来,她明明就差最后一丝气儿了,可却扬唇无声的笑,笑的极是明媚鲜活。   瞧她这样失落,他禁不住心生疼惜,安抚的话脱口而出。   “哪个庸医告诉你无法受孕了?便是喝过绝子汤也不是决对就不能受孕了,你莫胡思乱想,改日我寻个大夫来为你请脉调理身子。”   秦严见自己的话璎珞显然不曾听进心里,神情未有变化,不觉笑着抚了抚她的眉,道:“还是你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为爷生儿育女了?”   秦严这明显就是插科打诨,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璎珞有些不满,瞪了秦严一眼,不容许他糊弄过去,道:“倘若我真不能受孕呢,迟大哥便能为我过继子嗣,你却连这样的承诺都不肯给我吗?”   秦严因璎珞的话脸色略沉,抚在她眉梢的手指停了下来,盯着璎珞正色道:“我不喜欢你拿爷和姓迟的做比较,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   他的口气生硬,倘使平日如此,璎珞可能不会感觉怎样,可此刻他说这样的话,却让她的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   谁也不能保证她的身子能否被调理好,倘若她真无法受孕,秦严这态度,璎珞觉得自己的未来当真堪忧。   一时间心情陡然低落,脸色也冷然了下来,她猛然扭头,甩落了秦严抚在脸上的手掌,默默盯着床帐不说话,浑身都充斥着一股冰冷气息。   床帐间一直充斥着的温暖甜馨气息好像一下子便消散了,气氛有些僵冷起来,秦严瞧着一副拒人千里外的璎珞叹了一口气,大掌托着她的脸蛋想将她扭转的脑袋扶正,璎珞却暗中用了气力,就是不肯回头瞧秦严。   她觉得这会子自己不能妥协,并不是她非要拉着秦严不放,而是秦严不肯放过她!   那么若然她真无法有孕,在她和孩子之前,秦严必须做出选择,两者不可兼得。   他若无法接受自己无子的事实,那便现在就放过她好了,她并不是非要强迫他娶自己的。而不能与人共夫是她的底线,根本就没法妥协。   人都是自私的,她不可能容忍秦严和旁的女人生孩子,除非他能答应她,来日纳妾便放她自由。   见璎珞执拗地不肯回头,秦严眉头拧紧,俯身下去便去亲吻她那一截因扭头而暴露的粉嫩脖颈,绵密的吻落下,璎珞身子一僵,气的面色微变,心中升起一股恼愤和抵触来。   她几乎想都没想便抬手向秦严挥去,而秦严显然也没想到气氛会陡然变地这样,明明前一刻两人还好好的,柔情蜜意,说不出的和谐美好,这不过就是眨眼间,璎珞便向自己挥掌相向。   他没提防,璎珞那一巴掌便直直打在了脸颊上,啪的一声响,极为清脆刺耳。   秦严一下子便愣住了,埋在璎珞颈项间的脑袋僵住,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抓住了璎珞挥打在脸上的手,攥着她的手腕,猛然抬起头来,黑沉着脸色盯着身下女人。   璎珞只是本能推拒,挥了那么一下,想要将秦严推开,她没想到这一巴掌会打在秦严脸上,本是有些歉疚的,可秦严这般沉冷逼视的模样却让她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服软道歉的话来,只能倔强的回视着秦严,微咬着唇。   其实璎珞那一巴掌本就没打人的意思,便落在秦严脸上也是不疼不痒,可男人的脸被扇了却是碍了颜面的大事,尤其是在两人浓情蜜意时,冷不丁挨了这么一巴掌,便好似往人火热的心窝上陡然浇下一盆冰水,任谁都受不住。   秦严见璎珞冷着脸不说话,眸光愈发沉冷下来,翻涌着不知名的愤色,道:“爷都说了,绝子汤没那么厉害,你真以为一碗汤药下去便能绝了女人的子嗣?这世上若有这样的灵丹妙药,人也不会生老病死了。只爷没像迟璟奕那样哄着你,允了你什么过继子嗣的鬼话,你便敢扇爷耳光?!你这女人当真是……当真是恃宠而骄!反了天了!”   秦严的话听在璎珞耳中却像是托词,此刻他说这话,璎珞愈发觉得他是打了将来纳妾生子的主意,且她被他最后一句话气的浑身发抖。   恃宠而骄这个词从来不是用在关系对等的两个人身上的,这话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等着秦严宠爱亵玩的物件。   她神色愈发的冷了,道:“你不愿为我过继子嗣,我也无话可说。我自己无法有孕,也不能剥夺了你做父亲的权利,只你答应我,到时候若然纳妾生子,便给我一纸和离书,或者给我一纸保证,将来倘使纳妾,便允我独居生活,不然咱们这便一拍两散的好,免得将来我发起了疯魔来,弄死你的妾室,毒害你的子嗣,闹的家宅不宁,成了宿仇!”   秦严简直要被她气死了,恨不能将眼前女人拎起来狠狠摇晃几下,好叫她清醒清醒,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就让她生出了未曾嫁便谈好分居和离的念头来。   他盯着她,眸光泛着嗜血的暴躁,陡然起身,道:“苏璎珞,你就死了一条心吧,莫说是爷纳妾生子,便是爷死了,你也得做我秦严的女人,甭想和离也甭想改嫁他人!至于什么独居生活,呵,爷是娶你回去过日子的,不是要供菩萨!你就等着爷请旨赐婚吧,其它想也没用!”   秦严说罢,竟是不顾璎珞,转身便一阵风般出了内室,外头响起一声轻响,似是窗户落下打在窗台上的声音,接着便没了半点动静,显然那人是激怒之下就此离开了。   璎珞气的脸色发白,胸膛起伏不停,她望着有些空荡荡的内室,眼眸一点点变冷,双手在身侧紧紧攥起,微微颤抖。   她其实也不明白,两人明明前一刻还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就闹成了这个样子。她觉得秦严简直不可理喻,本以为他是包容自己的,如今瞧着,他分明还是以自我为中心,根本就不懂得尊重她。   若然她真无法有孕,她一点都不怀疑秦严会强迫自己接受他和小妾的孩子,想必在他看来,去母留子将孩子认在她的名下,她还该感恩戴德才对。   可若然秦严和旁人生了孩子,还要强迫她和他履行夫妻义务,她根本就无法做到,这对她这种有感情洁癖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无法接受的事。   如今秦严还没娶她,正是两人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他都不肯在此事上妥协,哪怕说句承诺哄哄她,安安她的心,他都不肯。   她怎么还能指望将来嫁了,他会过继孩子?   秦严说什么绝子汤不是绝对的,璎珞听在耳中便像是敷衍,大夫都说了她的身子受了损,子嗣艰难,她便不能心存侥幸,总要做好无法有孕的打算的。   她就是要一张独居的承诺书,为自己谋条退路,秦严犯得着这般暴跳如雷吗?他若是不做对不住自己的事情,她自然也不会打什么独居和离的主意,一定会好好和他过日子的。   璎珞越想越气,一个翻身将沾染了秦严气息的被子都丢下了床榻,扑在床上便狠狠闭上了眼睛。   那边秦严出了屋,心里却也恼恨的厉害。他觉得璎珞实在太无理取闹了些,他虽然疼宠她,可也不能纵的她翻天去。   他不过说不喜欢她拿自己和姓迟的做比较,她便给他甩脸子,还敢动手!   姓迟的承诺了过继孩子,难道他便也要给她承诺这个?这样拾人牙慧的事情,他秦严才不会去做!   一时秦严又想,难道在那女人眼中,到了现在他还是比不过姓迟的?   他最受不得她那种随时准备抽身而去的态度,还没定亲呢,她便想着和离,怎么会有这种冷心冷情的女人,简直可恶的让人发指!   还想着做了他的妻子,占了名分,却跑去独居过活,想着嫁了他,还能和离,改嫁他人,呵呵,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秦严心中窝着火,只觉自己今日就不该跑这一趟,原便应该直接寻了祁阳王,等商定了事情,安排好了璎珞的身份便直接求旨赐婚。何必巴巴地跑到这里来受她这份气。   秦严怒气腾腾的出了庄子,吹了个呼哨,待放在林子里的马儿奔了过来,他翻身上马便往远处奔驰而去。   田野里四下有风吹来,冷风带着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令人头脑冷静,秦严打马气势腾腾地不过奔出去一小段路,速度便自行慢了下来。   他心中怒气消减又升起忐忑来,一时想着璎珞是个冷心冷肺的,好容易哄地她对自己上了心,这会子再一闹,那女人会不会又缩了回去。   一时又想,也不知自己这么拂袖而去,她会不会伤心难道的躲在被子中哭,她是个要强的倔强性子,只怕心中不痛快也不会让丫鬟知道,要是自己偷偷哭,也没个人劝着,会不会哭坏了?   一时又觉得方才自己太是冲动易怒了些,她那一巴掌又没打疼,想必也不是故意的,左右总是自己哄着她,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多说两句好话。   秦严想着,手中的马缰便不由越拉越紧,越跑越慢,他将方才两人吵架的话又回想了一遍,蓦然心中一惊,提了马缰直接停在了四下无人的荒野中。   他方才是恼璎珞将他和迟璟奕对比,恼她若即若离,随时准备抽身撤退的态度,可她不会是以为自己在恼她可能无法有孕这件事儿吧?   秦严想到这里突然感觉有些不妙,眉心越蹙越紧,倘若璎珞真以为他是介意孩子的事儿,嫌弃她身子有损,那她该有多伤心难过啊。   秦严想到璎珞好容易向他抛开心扉,将她的事情坦白给他,可他却甩手而去,将她自己个儿丢在了屋中,他便有些走不下去了。   他能感受到璎珞方才的忐忑和脆弱,她很在意自己可能无法有孕的事,她因这件事那么难过伤心,他非但没能好好安慰她,反而净说了些气话……   秦严越想越叫糟,再顾不上颜面,调转马头便又往田庄奔去。   那厢璎珞气的丢了被子强迫自己躺在床上,可是怎么都没法静下心来,烦躁地在床上翻腾了几下,忍不住也将方才说过的话翻出来又想了想。   想到秦严先时还好好的,后来是她突然提了迟璟奕,他才怒了起来,再后来又是她说了和离之类的话,秦严才甩下些狠话甩袖而去的。   她想是不是自己误会了秦严,他最后那些纳妾生子的话是不是气话,并不是他的真实用意?   一时她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将分居和离的话就这么直不愣登的说出口,便她心中真是这样想的,也该委婉一些慢慢让秦严感受到自己的意思,这样的话说出口总归是太伤人,也太伤感情。   她心中生出懊恼之意来,便更烦躁起来,躺也躺不住,索性忽的一下坐起身来,揉了揉微乱的发丝,就见之前放在床边的针黹篮中那个雪青色的荷包还静静的躺着。   灯光下青色的锦缎反射出华美流动的光芒,竟是有些刺眼,璎珞一把扯过拿在手中,越瞧越觉得碍眼,索性抓了针黹篮中那把剪刀,狠狠地就往荷包上绞去。   剪刀触上荷包,五指还未施力,璎珞就觉有东西击在了手腕上,腕间一阵麻,手上便发软,剪刀脱力掉在了篮子里。   璎珞愣了下,就觉眼前光影一暗,有高大的身影进了拔步床,挡住了灯光。   璎珞没抬头也知道床前站着的是谁,垂着头,浑身僵硬,倒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她不言语,只垂着头,手上还紧紧攥着那个荷包,削肩低垂,发丝柔顺的垂着,遮挡住了脸蛋,秦严怎么瞧都觉得她的身影透着些脆弱可怜。   目光落在那荷包上,愈发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他伸出手想要将璎珞揽进怀中,可探出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有些迟疑,怕再击起璎珞什么激烈的反应来。   攥了攥,到底又收了回去,叹了声,道:“你有气,对着这么个死物发火有什么用,它又不会感到疼。若是有气便冲着爷来,要不爷给你剪上两下?”   秦严说着便将胳膊伸向了璎珞,他的声音先时还带着些不自在的干涩僵硬,说到后头便带了些哄人服软的讨好嘻笑。   秦严觉得自己应该认命了,碰上璎珞这么个比自己还冷情冷性又倔强强硬的女人,他这辈子怕是都逃不脱先服软低头的命了。一时心里有些惆怅,可瞧着灯影下璎珞静坐的身影,又觉得这么瞧着她,能有个人让他哄着服软,好似也不算坏事。   ------题外话------   今天去看牙医,更晚了,抱歉 ☆、156 同床共枕   璎珞并非无理取闹之人,其实方才躺在床上她便有些懊悔,反省自身了,心想自己是不是说话太不过心了点,秦严正在为迎娶她费尽了心思,可她却在忙着想退路,考虑以后和离的事情,这样的话说出口,无疑于在人火热的心上浇冰水,也难怪秦严恼怒地甩袖而去。   她心中有懊悔,又见秦严去而复返,还耐着性子柔声哄着自己,顿时那点气性便消散的差不多了。   她垂着头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唇角,很快却又收起了笑意,抓住秦严伸到眼前的手,当真便拿着那剪刀往他的指头上剪去,颇有些恶狠狠的骄矜样子。   她便不信秦严真能傻兮兮地任她剪,剪刀合拢,秦严果然飞快地缩了手指,惊叫道:“你这女人,真剪啊!”   璎珞这才抬眸瞪向秦严,道:“还说让我剪了出气,净会哄人。”   见璎珞虽是瞪过来,说着些气恼的话,可面上神情却没了那股咄咄逼人,冰冰冷冷的疏离感,口气也像娇嗔的怨怼,而非针锋相对的敌视,秦严又怎么会瞧不出她的让步。   一时觉得自己率先服软果然是明智之举,又念着璎珞比自己年幼了那么多岁,自己多让着她些也是理所应当。   顿时便更能放下身段哄人了,顺势握住了璎珞拿着剪刀的手,坐在了床沿上,带着她的手便往心房处引,道:“爷皮糙肉厚的,剪指头也不会觉得疼,爷伤了你的心,你还是捅爷这里吧,只要你舍得,这回爷一准不动弹。”   说着便又压着璎珞的手往前送了送,璎珞手中的剪刀便狠狠抵在了秦严的心口上。   璎珞见秦严眸光含笑盯过来,分明笃定了自己不会动手,一副无赖戏谑模样,她不觉咬牙切齿。   人的心脏何等要紧脆弱,她自然不敢动手,瞧着那剪刀压在心房的模样就有些瘆的慌,可就让秦严这样得逞了,她又觉得不甘心。   一时间璎珞捏着剪刀,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颇有些气恼模样。   秦严离开,她心浮气躁便很是折腾了一番,将床上的被子都丢下去了两床,又躺着床上翻腾了几下,屋中本就暖和,她心燥火大,倒捂得脸庞红润一片,又因来回翻腾,襟口便划开了一些,再加上方才咬唇的动作,使得她的唇色艳红水润,散落的发丝也略显凌乱。   璎珞的五官本就生的娇媚,便平日素衣端丽时都遮掩不住浓艳颜色,如今这般模样更是带着几分美人春睡醒来的慵懒,当真是姣丽蛊媚,妍姿妖艳,撩人心怀。   秦严瞧的心神一荡,扣着璎珞手腕的力道蓦然一扯,便将她狠狠往怀中搂,璎珞吓得惊呼了一声,匆忙松开了手中的剪刀。   秦严却似根本没在意那抵在胸前的剪刀,已将璎珞拥进了怀中,手臂收紧恨不能将她揉进骨血中去。那剪刀本就抵在秦严心口,璎珞觉得得亏自己反应及时,松的及时,不然被他这么猛然一拉,那剪刀是一准要刺破衣衫刺进肌肤里去的。   她心脏砰砰直跳,回过神来便狠狠在秦严背上捶打了起来,用的力道着实不小。她觉得秦严就是故意吓唬她的,委实可恶!   “你发什么疯!”   璎珞闷在秦严怀中叫嚣着,秦严却因她的拍打笑了起来,抱着璎珞过了半响才松开她,瞧着璎珞红艳艳的脸蛋,气鼓鼓的模样低声道:“爷没发疯,爷是知道你这女人虽可恶,却也不会伤到爷,爷信你,敢将命放在你手中,你呢?就因为可能无法受孕,便心疑爷,想方设法的要逃离爷?”   璎珞因秦严的话心头一跳,可男人的甜言蜜语说的时候兴许确是真心的,可等时间消磨了情爱,真心没了,他也可以翻脸无情。   秦严这等话她听听也就罢了,今日索性已经将话说开闹了一场,璎珞说什么也要将事情解决了,要秦严一个态度的。   故此她轻哼了一声,睥睨着秦严,道:“说什么敢将命放在我手中,分明就是知道我不会为着这么点事儿便真捅你刀子。世子爷就是靠着这份巧言令色得了圣宠的吗?”   秦严见她反唇相讥,分明不信自己,不觉苦笑,道:“能让爷花言巧语取悦的可着这偌大的大丰就只你这小没良心的一个,圣上那里爷也是无需这般的。”   璎珞便笑了起来,拉着长长的音,若有觉悟地道:“哦~你终于承认了,先前说的都是花言巧语在取悦我,亏得我没真信了你。我不过是因身体有损心中忐忑,想要个承诺,你都不允,还说什么能把命放我手中,可见都是哄我的。”   秦严被她的伶牙俐齿堵地愈发苦笑连连,用拇指揉着璎珞的唇瓣,道:“爷都说了,那绝子汤没你想的那样厉害,不过一碗汤药便能绝人子嗣了,哪里有这样绝对的事儿。不过是身子有损,待爷请个擅妇人病症的大夫好好给你调理,会好的。爷又没逼着你生孩子,便五年,十年爷都等的。”   璎珞方才一直觉得秦严说这等话是在敷衍自己,如今闹了一场,心境有了变化,倒瞧的出,他是真这般想的。她神色稍霁,咬了咬唇,道:“可若是十年后我还是生不出呢?”   秦严安抚不觉一笑,道:“便十年后你也才二十来岁,若还不行爷便再努力些,爷日日勤恳,便不信生不出。”   秦严说着这等不正经的话,神情却是再认真郑重不过的,俨然真就是这么打算的,便盯着璎珞的眼眸都有些幽深起来,一个劲儿地往她脖颈处散开的襟口中钻。   璎珞面庞烧红,对男人立志婚后日日宣淫的宏图伟志表示极度无语,翻了个白眼,坚持道:“倘若二十年,三十年就是生不出呢。”   秦严见她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心知今日不给她个结果,她必定不会罢手,他垂眸沉吟了片刻,这才道:“爷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若你现在问爷这个,爷只能说,在你和子嗣间二选一,爷会选你。可男人随着年纪渐长,对子嗣的渴望也会日益增长。珞珞,这世上你想要什么东西,便要自己去争取,爷此刻便真给了你承诺,你便真能安心吗?男人真变了心,承诺又值什么?与其要爷的承诺,你倒不如好生想想,怎么将爷的心思一直拴在自己身上,你若有本事让爷一直在子嗣和你之间选你,便爷一辈子没有子嗣那也是甘之如饴。到时候不必你费心子嗣之事,爷自然会为你挡了一切外来压力。或是过继个孩子,或是干脆就咱们两个过日子,这都不是什么大事。爷的意思你明白吗?”   秦严虽则没给什么承诺,可他的话却说的很实在,璎珞能听出他对此事的郑重。其实一个男人明明知道一个女子可能无法有孕,还选择她那也是需要勇气的。   秦严说的对,便此刻他一口答应过继孩子,璎珞确实也不会真就放了心,婚姻是需要经营的,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便要自己有那份能耐,好好经营让男人放不开手,离不开她,若然不如此,便有了孩子,也未必就能白首偕老,子嗣的问题虽然会影响到婚姻的稳定,可却不是必然因素。   璎珞前世丢了一个孩子,到了这里后又得知被灌下了绝子汤,心里难免会觉得自己就没有子嗣缘,在孩子一事儿上便尤其尖锐,钻牛角尖,看的也异常重。   孩子就是她深埋在心底的一根刺,潜意识里她便觉得自己不会有孩子了,她因为那个失去的孩子和萧启言反目成仇,如今她潜意识里也觉得自己无法有孕定会导致婚姻失败,时刻想为自己找好退路,害怕受伤。   秦严不管怎么做,她有了这等心思,便一定都会生出疑心来,她这个样子,两人的感情早晚会出问题。   秦严虽然不知道璎珞为何会在孩子一事上这样执拗,可他却知道他轻轻松松给个承诺,只会让璎珞在这事儿上愈发在意,倒不如将话说个明白,让她知道孩子的问题根本不是最要紧的,她实在不必看的那么重。   而秦严的话确实令璎珞怔了下,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以前学过些许心理学,知道落胎打胎对女人的心理影响非常大,有的女人可能因为失去了一个孩子,一辈子都走不出心理阴影。她觉得自己可能也有些关注这个问题了,秦严其实说的对,若是他变了心,便两人有孩子也不能白首,而若然两人一直齐心,便没有孩子又能如何?   她怔怔不语,秦严便叹了一声,又道:“爷知道你不愿意爷碰旁的女人,爷在意你,便不会做罔顾你意思的事情。若你当真不放心,爷便答应你,若然以后真想要纳妾,爷便允你独居。”   秦严做了让步,璎珞却没有感受到心意满足的快乐,反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主动靠在了秦严怀中,抱了他,有些气闷地道:“你说的对,我定会妖颜媚惑的你为我什么都愿舍弃,才不会给你机会纳妾呢。”   秦严顿时便拥紧了璎珞,唇角勾起了宠溺的笑意来,好笑道:“你看,爷答应了你,你又不高兴了吧?现在知道说这些爷答应,不答应都是伤感情的了?”   璎珞听秦严的话中带着取笑意味,不由红了脸,探手在秦严腰间狠狠拧了两下,秦严故作疼痛的叫了两声,下巴抵在璎珞的发顶磨蹭了两下,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且陪我躺一会。”   秦严说着,搂住璎珞便倒在了床榻上,眨眼间他已蹬掉了靴子,毫不客气地钻进了被窝。   璎珞愣了下,挣扎了下,秦严却从身后抱住了她,紧了紧放在她腰间的手臂,声音有些含糊起来,道:“真累了,折腾了这么久,你好意思让爷顶着寒风回城再休息?”   秦严的声音中满是疲惫,璎珞瞧了下外头的天色,怕是已有二更天了,这会儿夜正寒凉,秦严顶着风寒回去只怕收拾一下都快到早朝时候了,也不值当在躺下休息。   倒不如就让他在这里睡上一小觉,补了精神再回去上朝。璎珞想着,到底没再言语,柔软了身子,安静地蜷缩在秦严怀中也闭上了眼睛。   秦严感受到璎珞的妥协软化,唇角勾了下,手臂收紧将璎珞又往怀中带了带,道:“乖,我就抱着你躺会。”   说罢闻着床帐间还有璎珞发间散发的真真清香,神情放松,很快便睡了过去。   璎珞本不习惯两人相拥而眠,又因先前秦严的一番话,心思浮动,此刻被秦严自身后抱着,她闭上眼睛,一时却难以入眠。   待身后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璎珞才动了动身子,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面对着秦严望着他出起神来。   秦严五官本就生的俊美,脸型在男子中也算是偏柔和的,只是他醒着时神情多严峻清冷,便给面容平添了几分锋锐,给人一种线条利落,五官深刻之感。   这会子他沉沉睡着,显得很是无害,面上线条也无端柔和了起来,他醒着时因为气势太强,倒容易让人忽视他的五官容貌,这会子睡着,那极好的五官倒显了出来。   远山藏锋眉,眼窝锁春波,鼻管挺秀峰,丹唇点朱砂,如厮美貌,偏又不让人觉得男人长成这样过分违和,只会让人感叹其容色秀美绝伦,得天独厚。   璎珞无声叹息,只觉这男人当真是面若冠玉,清俊逼人,生的无一处不好,说起来倒真是自己捡着了宝。   瞧着这样全无防备,脱去了一些防御的秦严,璎珞莫名心情便平复安宁了。   唇角轻勾,闭上眼眸,这次她很容易便迷糊了过去,片息间也陷入了黑沉。   璎珞这一觉睡的颇沉,等她一觉醒来时,外头天光都已亮了,有不知名鸟雀在屋檐间飞掠而过,响起一串清鸣。   璎珞恍惚了下,才想起昨夜的事情来,而身边已经空了,却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怎的,璎珞总觉得床帐间多了些旁的味道,好似秦严身上的气息沾染在了被枕间,时刻提醒着她,两人同床共枕的事儿。   璎珞躺在床上望着床帐出了会儿神,这才起身,外头妙哥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昨夜秦严进了屋,她便出屋去了西次间,也不敢休息,只守在窗边做着针线听着院子中的动静,生恐有人发现什么端倪闯进屋中去。   至于屋里头的动静,妙哥却是什么都没听到,还是秦严离开时唤了她一声,交代了几句话,妙哥才躺下歇了一个时辰。   此刻见璎珞望过来,妙哥一面上前伺候她穿衣,一面低声道:“世子爷是夜里未时便离开的,世子爷说先前和姑娘商量的事儿,姑娘不必费心,只管等世子爷安排便好。”   璎珞愣了下,这才明白秦严说的是让祁阳王府接受她,连带着将她也认进王府的事,点了下头,道:“他还说什么了吗?”   妙哥弯腰给璎珞抚了抚裙摆,这才起身道:“世子爷还说这庄子上人手不足,也没什么正经护院,他不大放心便将啸月留下了,让姑娘不必管他,世子爷说啸月会自己个儿寻食物,也不会惊吓了庄子上的下人,姑娘就当没这回事便是。”   璎珞穿着褙子的动作不由一顿,愕然地瞪了瞪眼。   想到那日在山洞中和啸月相处的情景,虽说心中不是很害怕,可也觉得身边守着一匹狼,极是古怪。   不过她招惹的人太多,如今定安侯府的一竿子女人,个个都恨她入骨,璎珞也确实怕她们再出什么幺蛾子,有啸月守在身边也确实心安些。   秦严的心意,璎珞还是明白的。   妙哥却有些不快,道:“世子爷也是,姑娘总归是闺阁女子,怎么能留个男人在姑娘身边呢,便是派个暗卫在姑娘身边,也应该寻个女子才是,这啸月一听就是个男人名,也不知平日里都猫在什么地方,方才奴婢出去前前后后都瞧遍了,也没瞅见什么人影。”   璎珞因妙哥的话又愕了下,见妙哥将啸月误会成了一个人,只好笑地摇了摇头,也没多解释。 ☆、157 同意   祁阳王府,祁阳王刚刚早朝回到府中,一进中门便有小厮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行了个礼,道:“郡王,三少爷方才进药后又吐了,您快瞧瞧去吧。”   祁阳王府的三少爷乃是侧妃乔氏所出,娘胎中带下来的弱症,虽是庶子,可因祁阳王府如今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所以如今也是极得祁阳王的看重,前不久祁阳王回京还专门跑到大国寺给三少爷请了平安符。   这些日乔侧妃难免抖了起来,满府都知道祁阳王是因担忧三少爷回的京,还专程去大国寺为三少爷祈福。下人们都在说,这次祁阳王回京,一定会为三少爷请封祁阳王世子之位,以后这祁阳王府中便只有乔侧妃,连郡王妃以后都要避其锋芒了。   也确实,如今郡王妃没了儿子,也便没了依持,已经避居佛堂多年,府中掌事的就是乔侧妃,三少爷又是乔侧妃的儿子,且一准是未来的郡王,这郡王府中未来谁当家做主,简直就是一目了然。惯会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下人们自然是巴巴地都倒向了乔侧妃母子。   这小厮禀过以后,已经料定了祁阳王定然会着急担忧,马上随同自己往三少爷住着的明津院去,他甚至不待祁阳王开口,便已经爬起了身扭转了半个身子准备往前引路了。   谁知祁阳王却是没有做声,脚步顿住,竟然没有移步的意思,故此那小厮扭身的动作便一下子显得突兀了起来。   祁阳王盯着那小厮,认出是三少爷的贴身小厮重山,不觉眉心微蹙,头一次发现明津院的小厮竟然这样的没规矩。   他脸色沉了下来,叱呵一声,“大呼小叫,本王还没唤起,你这当奴才的倒爬了起来,本王没说话,你这当奴才倒替本王做了决断,当真是好啊!”   重山见祁阳王震怒,不由脸色煞白,跪在地上便砰砰地磕起了头,只他心中却不甚害怕。   他家少爷可是郡王的命根子,他又是伺候少爷多年的,如今少爷病着,郡王怎么会发落了自己给少爷添堵呢。   重山只当祁阳王是在早朝上遇了什么烦心事儿,不过训斥自己两句便罢了,谁知祁阳王却突然沉声道:“不知悔改的东西,你平时就是这么伺候三少爷的?来人,拖出去直接发卖!”   重山简直难以置信,浑身一抖,这才知道怕了,只他还没求饶,后头跟着的管家张白已经示意人上前堵了他的嘴,将人拉了下去。   张管家见祁阳王大步往前院书房而去,而不是往三少爷的明津院不由也大为奇怪,紧步跟上,犹豫了下还是道:“三少爷那边……”   张管家是府中的家生子,张家是用了几辈子的老人,张管事是祁阳王的小厮出身,一直忠心。   如今竟然连他都为三少爷说情,祁阳王脚步顿了下,瞥了眼张管家,道:“三少爷吐了就拿了帖子去请太医再看,寻本郡王又有何用?”   张管家被祁阳王一眼瞧的心中咯噔一下,忙应了声,吩咐小厮拿了郡王府的帖子去请太医。   这厢祁阳王已进了书房,唤了长随刘知善来,问道:“前几日吩咐你查定安侯府的事儿,可办好了?”   刘知善忙将一叠子写好定安侯府情况的纸张呈给了祁阳王,道:“这些都是定安侯府的情况,只是时日尚短,一些隐秘事属下一时半刻未曾查到,还请郡王宽限两日。”   祁阳王点头,一面翻开着纸张,一面摆手示意刘知善退下。   祁阳王没看两页,外头乔侧妃的大丫鬟如墨便在外头求见,被人带了进来,那如墨便跪在地上哭着磕头道:“郡王,三少爷晕了过去,病情反复的厉害,侧妃六神无主吓得也晕了过去,请郡王到明津院看看吧。”   祁阳王到底放心不下,闻言蹙眉忙站起身来往明津院去。他到时,院子里丫鬟来来去去的奔走,屋中隐隐传来哭泣声。   祁阳王进了屋就见乔侧妃坐在床边,正拉着三少爷萧敬亭的手抹着眼泪,瞧见祁阳王进来,乔侧妃站起身来,哭着便往祁阳王怀中扑。   乔侧妃今年已有三十五六的年岁,只她保养的好,如今瞧着倒似不足三十的美妇。体态风流,容貌娇柔清丽,这般年纪的女人撒娇装柔软哄男人怜惜,多半会令人觉得违和,弄巧成拙,可乔侧妃做来却只让人感到韵味十足,楚楚可怜。   她扑到祁阳王身前便揪着祁阳王的衣襟直掉眼泪,声音楚楚颤抖的道:“爷,亭哥儿……”   说着已是泣不成声,眼珠若掉线珠子般滑下了白净的面庞,无助的可怜。祁阳王瞧了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无声无息的庶子,到底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自两个嫡子没了,这近十年来他更是将慈父心都放在了这个庶子身上,此刻难免担忧。   一面安慰着乔侧妃,一面恼火地又令人去请太医,待得太医到了,一番请脉开方,祁阳王又眼瞧着丫鬟熬了药,乔侧妃亲自一点点将汤药喂了,看着萧敬亭睡,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   祁阳王和乔侧妃移步西次间中说话,乔侧妃压了压湿润的眼角,满心忧愁道:“爷,亭哥儿身子骨这般不好,如今这病情又起了反复,妾想着是不是也该给亭哥儿娶上一房妻室了?一来丫鬟们伺候总归没妻子尽心,再来,亭哥儿年纪也不小了,他身子这样,早日娶妻也能早日为祁阳王府开枝散叶。妾知道说这些逾越了身份,姐姐才是亭哥儿的嫡母,亭哥儿的亲事也正该姐姐操持,妾没有资格插手,可姐姐如今也身子不好,妾也不敢去烦扰姐姐,可亭哥儿如今都快二十了……”   祁阳王闻言蹙了下眉,道:“夫人身子不好,一早便将亭哥儿的亲事靠给了爷,是爷觉得亭哥儿身子不好,怕成亲早了少年夫妻难免情热,身子亏空的愈发厉害,这才到如今没说亲事。”   其实早先祁阳王想着为庶子请封世子,可对老妻那边实在有愧,他又想着等庶子做了世子再说亲事,方能说上门好亲,这才将成亲之事拖延了下来。   只是如今事情有了变故,祁阳王自然不会再将这等想法说于乔侧妃。   乔侧妃也是料想到了祁阳王的意思,这才有方才催促给儿子成亲的话,她其实是在催促祁阳王早日为儿子请封世子,也好早日定亲。   “爷,妾并无埋怨姐姐的意思。”乔侧妃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来,一脸的无措,见祁阳王看过来,她咬了咬唇,方才又道,“妾只是……只是前几日到礼部尚书家中参加赏花会……”   乔侧妃说着,见祁阳王未曾露出不悦之色,一直在认真倾听,这才放开了话,继续道:“妾见着了吏部尚书夫人郭氏,还见到了她的嫡次女,那孩子品貌都好,郭氏也似有亲近之意,妾是觉得尚书府似有结亲的意思。”   乔侧妃的话令祁阳王眯了眯眼,吏部尚书府乃是顶尖权臣的府邸了,嫡次女虽说不如嫡长女那么尊贵,可却也是嫡出。如今萧敬亭这样的身份,却是万万般配不上的,也就是萧敬亭册封了世子,尚书府怕才不会介意其庶子的身份将嫡女嫁过来。   乔侧妃说这话的用意,自然是不言而喻的。祁阳王目光微沉盯着乔侧妃,直将乔侧妃盯的浑身发毛,神情有些僵硬下来,祁阳王才豁然站起身来,道:“亭哥儿的婚事不是你一个侧室能操心的,且好好照顾亭哥儿,旁的不必多想。”   他言罢转身便出了屋,乔侧妃面色微变,揉着手帕眼见祁阳王的身影消失在屋中,她才咬牙招呼了身边大丫鬟如墨,低声道:“前些时日夫人突然出门到振威将军府去到底是为了何事儿,你再想法子去探听!若是实在探听不出,便弄清楚郡王妃在将军府见了什么人,将军府可去了什么客。另外,庄子那边,再派两个人过去盯着,务必弄明白郡王妃到庄子去干什么!便是用金银砸,也要将这些事情弄清楚来回我!”   她觉得府中当真要有大事发生了,郡王的反应越来越古怪,郡王妃更是,好端端的礼佛怎就出来了,郡王妃是那日郡王频频到正院后便开始古怪起来的,当日正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郡王和郡王妃说了什么。   想不明白,乔侧妃只觉抓心挠肺的难受。   那厢祁阳王刚出了明津院,张管家便迎面脚步匆匆过来,禀道:“郡王,靖王世子前来拜见,老奴已经令人将人迎到了前院书房奉茶。”   祁阳王和秦严倒也打过些交道,毕竟两人都是带兵的将领,平日也有些来往,闻言倒没表现出奇怪来,只点了下头便大步往书房去。   书房中秦严并未落座,只站在屋中望着房中的沙盘出神,听到脚步声回头,冲快步进来的祁阳王保拳见礼,道:“听闻府上三少爷又病了,这会子前来实在是搅扰了。”   听秦严这么说,祁阳王便有些面色讪讪,对体弱多病闹得满京城人都知的庶子有些不喜。   祁阳王府乃是军功起家,这么个多病的儿子怎么撑得起门面,只怕如今不知外头多少人都在取笑祁阳王府呢。   “犬子多病,见笑了。”祁阳王抬手请了秦严落座,下人奉茶都退了出去,方道,“秦将军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来拜访郡王府怕是有事吧?”   祁阳王和秦严都手握重兵,平日里虽然有些交际,可却并不好交往丛密,免得惹得帝王心疑,故此秦严今日登门,祁阳王虽不很惊异,可也知道秦严不会无故前来。   祁阳王是个豪爽性子,秦严也不多绕弯子,神色清冷开门见山地道:“晚辈心仪一名女子,想要聘其为妻,特来告知郡王。”   祁阳王那边端起茶盏刚刚饮了一口茶,听秦严说出这么一句来,差点没将茶水喷出来,憋着咽下去,却是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他是真不明白,秦严看中了谁要娶谁,和他能有什么关系,什么叫特来告诉他,他又不是秦严的父亲长辈。   祁阳王嘴角抽了抽,盯着秦严,见他面上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祁阳王愈发不知所谓起来。   他想秦严看中的那女子莫不是有什么问题,靖王不同意,秦严想找他去劝说靖王?可这不对啊,一来他和靖王也没多少交情,再来秦严看中谁都该寻宫中太后去,寻到祁阳王府干什么。   见祁阳王半响不接话,秦严道:“郡王不问问晚辈心仪的女子是何人吗?”   祁阳王听秦严这般问,愈发狐疑纳闷起来,道:“难不成那姑娘本郡王识得?是我萧府旁支府邸的姑娘?”   秦严却摇头,勾唇道:“并非旁支姑娘,正是郡王府的大小姐。”   祁阳王子嗣不丰,只得了三个儿子,府中根本就没姑娘,倒是祁阳王有个嫡出的妹妹,老祁阳王在世时,府中下人都称呼他那妹妹大小姐,可后来妹妹被册封平阳县主,下人们便都改了称呼,而且如今他那妹妹孙女都满地跑了啊。   可除了妹子,祁阳王府哪里还有什么大小姐?   祁阳王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件荒唐事,说有个富户人家的公子哥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府上一个管事妈妈,不顾管事妈妈比他年长二十来岁,硬是将那管事妈妈纳成了妾室,还宠爱的很。   想到平阳县主如今四十出头,保养却不错,瞧着也就三十来岁模样,颇为雍容端方。又想到秦严一向是个不拘礼数,肆意妄为的人,祁阳王脸色涨得通红,一时盯着秦严目瞪口呆,如遭雷击,喘着粗气儿道:“什么大小姐,郡王府里没有大小姐!来人,送客!”   秦严自然不知道这会子功夫祁阳王已经脑补了许多,将他想成了觊觎老奶奶的禽兽,他瞧着祁阳王暴怒的样子,颇有几分惊讶,道:“郡王府现在是没有大小姐,可不代表未来也不会有,郡王嫡亲孙子的胞姐,自然便是郡王的孙女。郡王的孙女,自然是府中的大小姐了。”   秦严这一番话,祁阳王震怒之中虽然一时也没想清楚,可他却也听出来了,这事儿和他以为的大小姐没关系。   秦严这说的是他的孙女,等等,什么叫他嫡亲孙子的胞姐?他如今可就只有一个嫡亲孙子,且还在保密中。   难道秦严已经知道了苏景华的身份?祁阳王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秦严的意思,面色微变,眯着眼瞧了下秦严,见院中守着的小厮听到方才动静进来,祁阳王忙沉喝一声。   “没事了,出去,远远守在院子。”   小厮不敢怠慢忙又退了出去,而秦严自始至终都端坐在圈椅上泰然若素,此刻见祁阳王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秦严便挑了挑眉,道:“晚辈说的正是如今的苏五姑娘,想来祁阳王府出一个靖王妃,郡王也是喜闻乐见的吧?”   祁阳王瞳孔微缩,一时倒没言语,心中却翻涌起了巨浪来。   他是真没想到,孙儿这个庶出的胞姐竟然有如此能耐,让不近女色的靖王世子动了凡心不说,竟不计较其出身不高,费如此心思要迎娶了回去做正室。   孙儿是一定要认出来的,多认一个孙女,自然没半点问题,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这都没关系。只要外人以为那是祁阳王府的姑娘,只要那姑娘是以郡王府姑娘的身份,从这祁阳王府出嫁的,那么以后祁阳王府就是她的娘家。靖王世子也就是郡王府的孙女婿。   祁阳王想着,面色微变,眉宇间多了些兴奋狂热之色。   本以为祁阳王府已经是日落西山了,如今眼瞧着能够再昌盛百年,他作为当家人,便再是内敛沉稳也难免会露了行迹。   只想到庶子,祁阳王便略有些迟疑。他本来是一定要认回苏景华的,可到底是让谁来承袭世子之位,他其实并没想好。   一个是刚刚知道存在的孙子,一个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儿子,感情上总归会有倾斜。虽然他看着苏景华像练武的料,也寄托了厚望,可总归那孩子年纪还小,又和他缺乏感情,祁阳王自然没办法像唐氏一样将苏景华当成命根子。   一个是庶出孙子,一个是庶出的儿子,谁来承继爵位都是立身不正,就看他的意思了。   他本来是想着将人认了回来,爵位的事情却要再看个几年的,可如今若然将苏景华的姐姐也认了过来,且这姐姐嫁进靖王府。   那么庶子那边便一点承继爵位的可能都没了,情感上祁阳王徘徊挣扎起来。   他一时又想起了乔侧妃的旁敲侧击,下人们的见风使舵,顿时便觉乔侧妃这些年太过嚣张不安分了些,想到老妻苍老消瘦的面庞,想到祁阳王府的未来,祁阳王一握拳,突然朗笑起来,道:“世子爷说的对,本郡王孙儿的胞姐自然是郡王府名正言顺,如假包换的大小姐!”   秦严一点都不意外祁阳王会应下此事,闻言起身冲祁阳王行了个大礼,道:“多谢郡王应下晚辈和贵府大小姐的亲事,等郡王府接回小少爷和大小姐,晚辈便请皇上赐婚,玉成此事。”   祁阳王却摆手道:“世子且莫忙着谢本郡王,此事关系重大,本郡王总要到庄子和夫人商议一番才成。”   秦严自然不担心郡王妃会反对此事,闻言不过一笑,道:“那是自然,如此晚辈便回去静候佳音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秦严便离了祁阳王府,而祁阳王更是一刻也未曾多呆,直接上马便带着人往郡王妃住着的庄子奔去。   他到庄子时,唐氏刚好正在庄子后的园子中和璎珞姐弟在暖房中收拾花木。祁阳王也不等唐氏回房便直接大步往暖房去,到了暖房外,就听里头响起说笑声,气氛相当的温馨。   他站在暖房门口望进去,就见苏景华双手捧着一盆长势不错的榕树盆景,璎珞手中拿着花剪,而唐氏站在旁边,正笑着指点着那盆景,似在教璎珞如何修建盆景。   今日难得的暖阳高照,阳光从窗户透进暖房中,正有一缕光束打在三人身上,老少三人脸上此刻都带着笑意,瞧着竟让人心中一触,不忍上前打扰。   任谁瞧着眼见一幕都会觉得这是祖孙三人,那么自然和谐,好一副含饴弄孙图。   祁阳王叹了一声,望了几眼才将目光专注地落在了璎珞身上。   小姑娘穿着件鹅黄色的长褙子,下头是柔粉色的挑线裙,头上束着简单的单髻,就在上头缠了一串粉红色的珍珠珠花串。打扮的很是素净,可却难掩绝艳姿容,举止大方,仪态端庄,眉眼侬丽却带着柔婉气质。   早先在大国寺,祁阳王便见过璎珞一面,只当时也没大留意,此刻祁阳王仔细打量她,越看越是满意。   想到此女能得振威将军府太夫人喜爱,眼瞧着老妻似乎也挺喜欢这姑娘的,祁阳王便觉得多这样一个孙女真是祁阳王府的福分,禁不住连连点头。 ☆、158 遇袭   璎珞一向是个敏锐而警觉的人,祁阳王打量的视线,她到底发觉了,头一个发现了祁阳王的到来,放下手中比划的花剪冲着祁阳王福了福身。   苏景华和唐氏这才扭头,瞧见站着暖房门口凝望着这边的祁阳王,唐氏拍了拍苏景华的肩膀,道:“也该用晚膳了,快将手里的花盆放下,和你祖父见了礼咱们一起用膳。”   唐氏因苏景华的事儿和祁阳王关系缓和了不少,她也乐得看苏景华和祁阳王亲近。见苏景华在祁阳王面前有些拘谨,便冲他鼓励地笑了下。   丫鬟桑葚也在一旁笑着凑趣儿道:“今儿郡王妃亲自安排的食谱,做了好些苏少爷爱吃的菜品呢。”   因祁阳王到来的气氛舒缓了下来,苏景华这才将手中捧着的盆景交给了丫鬟,迎上前冲祁阳王见了礼,道:“祖父一路辛苦,不知可用过晚膳了?”   庄子上有个极大的跑马场,苏景华方才在跑马场练习了一下午的骑射,不久前才到这暖房寻璎珞和唐氏,此刻他身上还穿着骑装,脸上红润康健,少年的身姿挺拔已有青松之态,祁阳王想着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庶子,镇日哭哭啼啼博取怜爱的侧室,如今瞧着生机勃勃的苏景华和含着慈爱笑意站在不远处的唐氏,愈发觉得方才做的决定再正确不过。   大掌拍了两下苏景华,祁阳王点头道:“确实饿了,走吧,陪祖父用完膳,祖父亲自检查下你的骑射学的如何。”   苏景华不觉面上微红,眉眼间却闪过些许兴奋激动来,重重点了点头。   食不言寝不语,四人安安静静用了晚膳,祁阳王带着苏景华往跑马场去,璎珞则陪着唐氏到暖阁中说话。   唐氏年轻时生的柔美清丽,祁阳王世子的容貌便多随了她,彼时也是个爱美之人,也喜欢香啊粉啊的,在闺阁时便常常亲自制作胭脂熏香,后来嫁人,祁阳王投其所好,亲自为唐氏寻了个极高明的调香师,唐氏跟着正经学了一段时日,挑弄香粉的技艺颇高。   前不久唐氏送了璎珞一盒亲制的香,清新花香调,前味睡莲,缨草,中味百合,初开牡丹。后味珍木,月下香。香气淡雅清新,空灵悠远,璎珞很是喜欢,她在庄子上本也没什么事做,本着技多不压身的理儿,缠着唐氏学调香,这几日两人独处时多是在说制香的事儿。   学调香先品香,识香,祁阳王带着苏景华大汗淋漓地从跑马场回来时,唐氏正吩咐桑葚将早年挑弄的几种香拿出来给璎珞品鉴,听到院中动静,璎珞便笑着道:“想来是郡王和弟弟回来了,今儿去了暖房,身上难免沾染了不少杂气,待我明儿沐浴更衣一身清爽了再来品鉴祖母的香,如今天色也晚了,我便先回去了。”   这庄子乃是唐氏的陪嫁庄子,里里外外都是唐氏的人,自两日前庄子外头多了几个鬼鬼祟祟查探的人,唐氏料想是乔侧妃派的人在附近转悠。   唐氏虽然不惧怕乔侧妃,可苏景华的事儿如今还没过明路,怕节外生枝,乔侧妃那边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坏事儿,故此唐氏便留了苏景华在庄子上住下。   今日苏景华也是不和璎珞一起回去的,此刻见璎珞告辞,唐氏便劝阻道:“你也说了,天都黑了,索性便莫回去了,就在这里住下,屋子早两天祖母都已经让丫鬟给你收拾好了。”   璎珞却摇头道:“两家的庄子都是紧挨着的,坐马车也就两盏茶的功夫便到,府上将我和弟弟送到庄子上来,我们俩都整日不着家总归不大好,再来,我还有些认床,祖母疼我便把调香的本事都教了我,藏私我可不依。”   唐氏失笑,点着璎珞道:“偏你这张嘴不饶人,祖母对你还藏私,那这一身挑香的本事可就得带进棺材里去了。”   璎珞便抱了唐氏的胳膊,一径道:“呸呸,祖母说的什么话,净糊弄我。说不得祖母要将本事留着教孙媳呢,再不然将是藏了私准备留给重孙女呢。”   她说着脸上满是夸张的酸意,口气娇嗔中带着幽怨,顿时便引得唐氏哈哈而笑,拧着她的脸颊直道好个刁钻丫头。   祁阳王和苏景华进了屋,苏景华便凑了上去,道:“姐姐和祖母说什么呢,我也听听。”   璎珞回头顺手拍了下苏景华的脑袋,道:“我和祖母说体己话,你凑什么热闹。”   苏景华怪叫一声,绕到唐氏另一边也扯着唐氏的胳膊讨好卖乖的告状,“祖母快看看,姐姐又欺负我呢,我都这么大了还拍我脑袋,这样子我怎么能长成男子汉。”   屋中丫鬟也笑着凑趣,一时气氛极好,祁阳王坐在一旁脸上也挂上了笑意。   闹了一阵,璎珞才重新告辞,祁阳王免不了也挽留了两句,见璎珞执意离开,便也不再多言。   妙哥伺候璎珞披上斗篷,唐氏吩咐大丫鬟桑葚陪着苏景华一起将璎珞送上马车,眼瞧着马车驶出庄子,这才转回。   璎珞前世总出差,自然不会认床,她坚持回去不过是惦念着秦严,生恐他再连夜出城过来,扑了空总是不好。   坐在马车中,想着之前她生怕秦严会夜半造访,为了避人还巴巴地躲到振威将军府去,如今却反了过来,怕秦严扑空巴巴地推辞了唐氏的好意,这么晚了还坚持回去,璎珞不由摇头失笑,只感世事变幻无常。   她离开庄子,苏景华便直接回房沐浴更衣了,唐氏和祁阳王屏退了下人坐在内室中说话。   将秦严到访的事情说给唐氏,祁阳王道:“我瞧着你和那苏五姑娘倒也投缘,不若便遂了靖王世子的心意,将来华哥儿也能多个臂膀帮衬。”   这事儿唐氏自然是一千一万个同意的,她也知道祁阳王这么做就等于是绝了庶子承袭爵位的路,心中那些咯噔又散了些,眉宇舒展,道:“那孩子是个知冷知热的,谁对她好,她心里头且明白着呢,年纪小小,行事沉稳,华哥儿能有今日全赖他这姐姐。他们那个嫡母是个毒辣的,若没这个姐姐在前头顶着,宋氏只怕早便将手段动到华哥儿身上了。先前这丫头的亲事黄了,我便想着要留意下,四处走动走动,看能否给她再寻门妥当亲事,门第也不用太高,只要后生好,凭那丫头的容貌手段嫁过去定然过的好。只倒没想到,靖王世子竟然……”   唐氏说着面色微肃,拧了眉头,靖王府门第好,靖王世子又有那样的名声在,唐氏难免有些担忧。   祁阳王见她神色便知她心中所想,宽慰道:“靖王世子虽高贵,可那丫头成了我们郡王府的大小姐,便是庶女,有靖王世子的坏名声在,这亲事也算门当户对。靖王世子又是真心实意的,费心娶了回去,必定会多疼爱些,这事儿要我看,样样都是好的,只你喜欢瞎操心。”   唐氏神情舒展了些,道:“靖王世子到底是个克妻的,性子实在残暴,那丫头娇娇弱弱,这嫁过去哪里压得住靖王世子。”   祁阳王却嗤之以鼻,道:“克妻这样的事儿你也信?风水大师还说我祁阳王府风水碍着了子嗣呢,你瞧现如今咱们不是连孙儿都有了?眼瞧着将来还能抱上重孙呢。至于压不压的住,那丫头是嫁人,又不是去和靖王世子拼命打仗,人说铁汉柔情,百炼钢化绕指柔,又有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事儿可说不准。”   唐氏想想也是,点头道:“靖王世子这意思,也不知那丫头知不知道,要那丫头离了苏家,总归得和她说说此事。”   祁阳王摆手,“你看着办,我瞧着那定安侯府实在是虎狼窝,那丫头也不是傻的,会同意此事的。”   唐氏想到前不久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如今转眼要多一对孙儿,不觉面露笑意,又盯着祁阳王道:“你可想好了,真认了那丫头,你那庶子许就绝了登天路,你那心肝肉还不得日日泡泪缸里。”   自从唐氏因两个儿子过世和祁阳王生了嫌隙,乔侧妃没少拿儿子在祁阳王面前固宠,祁阳王念着庶子,难免也给乔侧妃几分颜面,这些年乔侧妃在府中作威作福,其中也不乏祁阳王纵容的缘故。   此刻被唐氏说,祁阳王老脸一红,怒道:“事关郡王府的基业未来,她便是哭死过去也是没用!”   唐氏冷哼一声,却道:“哦,是吗?这几日可有不少鬼鬼祟祟的人在庄子外探头探脑,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祁阳王闻言哪里想不到是乔侧妃派人过来监视唐氏的,顿时气的老脸涨红发紫,豁然起身,道:“你等着,我这便扭了人使侍卫丢到乔氏面前去,她若再不老实便送回蓟州老家去!”说罢便怒气腾腾的大步出屋去了。   唐氏瞧他火冒三丈的出去,一时长叹一声便由着桂嬷嬷伺候躺下。   桂嬷嬷见唐氏神色寡淡,不觉劝道:“郡王不是宠妾灭妻的人,这些年但凡您能给郡王点笑脸,郡王也不至于被那一对狐媚母子拉过去,如今有了小少爷,您可不兴再和郡王拧着了,男人哪里有不贪花好色的,便为了小少爷,您也不能将郡王往那对狐媚母子身边推啊。”   唐氏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当年她因为两个嫡子的事和祁阳王闹,祁阳王若然多几分耐心,夫妻感情也不会弄成这般模样。若然当年他顾念夫妻情分,也不会掉头就和偏房那边亲近了起来。这简直就是拿刀子再往她遍体鳞伤的心上划拉,她却顾念着夫妻之情,一直便没想着从旁支过继子嗣。   如今年纪也大了,争风吃醋的心也淡了,有了苏景华做缓和,她和祁阳王   的夫妻关系是缓和了,可心里到底埋了一根刺,心结哪里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不想谈这事儿,唐氏未接杜嬷嬷的话,只道:“什么时辰了?这会子想必珞丫头也不知到没到庄子,我听着外头像是起风了。”   璎珞此刻却并未回到庄子,她的马车在离苏府庄子不远处突然前轮险进了一处泥坑,马车骤然停下,外头马儿嘶鸣一声,车中的璎珞也从座位上被带起,整个人都扑跌到了车厢中。   璎珞并未摔伤,倒是坐在旁边的妙哥一头撞上了车壁,发出一声闷响。   “怎么样?”璎珞爬起来扶了下妙哥,见妙哥捂着脑袋摇了下头,她才扬声询问,“马六,怎么回事?”   璎珞被送过来庄子,毕竟是定安侯府的庄子,里头的下人她并不能完全放心,故此特意将马六安排过来做了车夫,且寻了六个护卫,每日从庄子出来,这些护卫便随行一路保护。   外头很快响起马六的声音,“姑娘,路面上不知怎么有个大坑,车轮子陷了进去,姑娘等等,我们将车推出来!”   说着,外头便响起了马六招呼几个侍卫推车的声音。   “马管事,这坑瞧着不对劲啊,你瞧,这坑上头还专门覆盖了一块薄木板,上头还洒了浮土,这分明是人故意挖的……”   “不好!不对劲,快护送姑娘先走!”马六的声音传来,璎珞已经从马车中跳了出来,可还是晚了一步,就见路上不知何时蹿出来了三道灰影,如鬼魅般靠近,靠东边的两个侍卫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便身子一软往地上倒了下去,不知死活。   马六眼见自己这边虽然人数占了多,可和对方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忙惊叫一声,“姑娘快走!”   说着马六已经和剩下的四个护卫都挡在了璎珞的身前,此刻妙哥刚刚从马车中下来,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两个护卫,尖叫声响起,在夜色下的旷野中显得异常刺耳。   璎珞根本就顾不上妙哥,来者不善,且分明就是冲着自己而来,她当机立断,动作迅捷无比地拽了匹马便翻身而上,趁着马六几个挡在前头的唯一机会,一抖马缰,扬尘而去。   并非她不顾马六等人的死活,而是她根本就没有那管的能耐,这些灰衣人分明是冲着她来的,她跑掉,说不定还能为妙哥几个争取些活命的机会。   那三个灰衣人显然就没想到璎珞一个闺阁女子会骑马,且反应这么快,上马便逃,转眼便到了几十步外,他们不再犹豫,顿时出手,很快便将马六几个尽数收拾。   其中一个灰衣人目光沉冷盯着骑马远去的璎珞,以指嘬在唇边吹了个暗哨,远处林子里顿时飞掠出个人影来,寒光一闪,璎珞身下马儿腿被利器削断。   马儿惨叫一声,屈膝便栽了下去。璎珞没想到这些人行事如此谨慎,对付她一个闺阁女子竟然也思虑的如此周全,眼见那灰影从林子中冲出来,她便将马儿催的更快了,可惜马儿还是受了伤。   璎珞护着头部顺势在地上滚了几下,想要爬起来,可手一撑,身子又倒了回去,眼前黑影覆盖,分明是那灰衣人已到了近前,她又挣扎着往前爬了一下,浑身颤抖不已,目光却眯着瞧着黑影的方位,在那影子弯腰靠近时,她迅速侧翻,抬脚往那人脖颈处狠狠踹去。   她是学过跆拳道和空手道的,且水平不错,那灰衣人哪里能想到这个,见她在地上爬,便真以为她受了伤,如今竟被璎珞一脚踢中,直跌坐在了地上。   人的咽喉何等重要,璎珞如今这具身体调理的不错,她每天晚上都在床帐中练瑜伽,身体的柔韧性和敏捷性,爆发力虽然比不上前世,可也不差。   这一脚又是倾尽全力,灰衣人被踢翻竟是捂着脖颈两眼直翻,而不待他回过神,璎珞已扑了上来,将灰衣人扑压在地,膝盖顶着他的胸膛,拳头对准一侧太阳穴便是狠厉地三下击打。   那灰衣人顿时便晕厥了过去,璎珞不敢怠慢,爬起来便发力往远处跑。   无奈后头三个灰衣人已经收拾了马六几个,璎珞身后很快便响起了马蹄声。   三人追了上来!   此处离定安侯府的田庄还有上千米的距离,四周都是田野,只路的东边儿是一片林子,一直和远处的大山相连。   璎珞两条腿说什么都跑不过四蹄的马,她心中发沉,这会子也顾不上那林子中是否还有灰衣人藏身了,果断地冲下了田埂往林子奔去。   她这会子根本没时间去想是谁要害她,只慌不择路地往林子里跑,只可惜眼见林子就在前方,后头一骑灰衣人却追了上来,那灰衣人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抓了一根绳子挽成的套马索,在空中甩了两下便往前头奔跑的璎珞投去。   璎珞未曾回头,从地上的影子倒瞧出了不妥来,脚步尽量交错着转着弯奔,可到底没用,绳子从天而降滑到胸前,一下子便收紧了。   那绳索一提一扯,璎珞双膝跪在了地上,心里一沉,正觉绝望,却听一声狼啸陡然响起,接着一个庞大的黑影不知从什么地方扑了出来,一跃而起,冲着马上灰衣人便咬了过去。 ☆、159 与狼相处   听到狼啸声,璎珞仓皇扭身去瞧,就见一个黑影扑了出来,直接便将骑在马上的灰衣人从马背上扑了下去,不待那人反应,一口咬在了脖颈上。   那灰衣人猝不及防,几乎没挣扎一下便被咬断了脖颈,倒在血泊中没了动静。而马儿更是被吓得长嘶一声,上头没了控马之人,受惊之后愈发惊惶,撒腿便往远处跑走了。   璎珞被这一幕给惊地愕了片刻,这才狂喜地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下便将拴在胸前的绳套扯了下来,那边啸月一扑得逞,前爪踩在灰衣人的脑袋上,冲着紧随其后跟上来的两个灰衣人引颈长啸。   “嗷!”   苍凉而凶戾的狼啸声在旷野响起,幽绿的眼眸直逼两个灰衣人,似来自地狱的使者。   马六几个所乘坐骑都是在寻常马市上买来的,并没有经过特殊训练,更不是上过战场经过厮杀的战马。而灰衣人身下马儿就是抢夺了马六等人的坐骑,如今他们身下马儿被啸月气势所迫,感受到了危险,登时便受了惊,撩起蹄子自行调转马头便要四下逃窜,灰衣人忙着控制受惊的马儿,一时显得有些狼狈。   璎珞往后瞧了眼,心下微松,赞了一声,“啸月,好样的!”   灰衣人的武艺并不低,璎珞还记得方才他们几个眨眼间就将马六等人放倒在地的情景。而她和啸月之所以能够轻松消灭两个灰衣人,不过都是因出其不意而已。   这会子见灰衣人控马不前,璎珞不敢放松警惕,更不敢轻敌,赞了一声,便转身再度往林子里奔,喊道:“啸月跟上!”   啸月又昂头长啸了两声,这才转身,当真跟着璎珞的身影往林子中奔去。   璎珞原本还担心啸月不会听话,或者根本只能听得懂秦严的指挥,如今见它追了上来,顿时又长松一口气,脚步奔的更快更稳了。   事实证明璎珞的顾虑一点没错,她带着啸月没跑出多远,那两个灰衣人便已控制住了受惊的马儿追了上来,且远处的田野里又有三个黑影飞掠而来,显然是被这边变故惊动,奔过来驰援的。   更糟的是,这些灰衣人的身上竟然带了弩箭,随着搜搜的破风声,不断有短箭飞射过来,只这些灰衣人好似并没有伤她性命的意思,璎珞发觉短箭都是冲着啸月去的。   璎珞的心又提了起来,一面跑一面冲啸月喊道:“不必管我,你先进林子去!”   灰衣人虽然乘马,可往林子的道路并不平坦,马儿跑不快,他们一时半刻也追不上她,璎珞生恐短箭会伤了啸月,见灰衣人没射杀自己的意思,而啸月为了保护她,又一直慢吞吞地缀在她的身后,璎珞自然而然便吩咐啸月先行。   这回啸月却没听璎珞的,依旧左右躲闪着箭雨稳稳跟在璎珞身后,璎珞见它如此只得发足气力拼尽全力,跑的更快了。   好在离林子已经不远,一人一狼总算在那灰衣人追上来前钻进了密林中。   璎珞从祁阳王府的庄子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这会子林子里漆黑一片,今夜乌云遮挡了月亮,偏天上连一颗星子都没有,瞧样子竟是又要落雪。   璎珞随着啸月在林子中奔跑,有啸月在前头引路,倒也行进的极为迅速。而后头的灰衣人就没那么舒服了,进了密林,马儿无法驱赶,只得下马追赶。   人的眼睛在暗夜中自然比不过狼,饶是他们武艺不凡,在密林中穿行也不是容易事儿。瞧着前头有动静,本来可以用弩箭射的,可又因瞧不清楚璎珞和啸月谁是谁,顾念着主人吩咐将苏五姑娘带回,不可伤其性命,他们这会子便连短箭都用不上了。   这一来便失去了所有的优势,眼瞧着璎珞和啸月钻进密林,越跑越远,却只能缀在后头苦苦追寻。   而璎珞跟着啸月在林子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中跑,早已累的不停喘气,只因知道后头灰衣人还不曾放弃追赶,她也不敢停下来,只能拖着脚步往前走。   虽然有啸月引路,到底林中的能见度太低,璎珞弯腰过一处石间缝隙时,不小心被石缝夹了脚,脚一扭顿时整个人便往前扑倒,摔在了地上。   她惊呼了一声,引得前头奔远的啸月驻足回望了过来。   璎珞摔倒只觉手臂火辣辣的疼,想是擦破了,来不及顾及,只将脚从石缝中小心挪了出来,动了动却是一阵钻心的疼,她扶着石头试图站起身来,奈何站是站了起来,可那脚却挪两下就觉疼的厉害,只怕是扭伤的厉害。   璎珞蹙了眉,眼见前头啸月一动不动站着,即没丢下她走远的意思,可也没过来瞧瞧她的意思。   她觉得那狼能护着她到这里已经不错了,实在不敢指望太多,生恐啸月嫌弃了自己,丢下她自行离开,璎珞将裙摆撕扯了几条布料,绕着受伤的脚踝使劲裹缠了几圈,咬牙便又往前走。   只可惜脚踝实在疼的厉害,她踉踉跄跄走了几步便满头冷汗跌坐在了地上,而啸月至始至终都淡定地站在前头没动作,显得特别冷漠不耐。   璎珞坐在地上苦笑,望着啸月可怜兮兮地打着商量道:“我好像是伤到筋骨了,这回是真走不了了,要不你驮着我?我很轻的,真的。”   那边啸月也不知是没听懂璎珞的话,还是不想驮她,璎珞就见它昂起脖颈来,甩了甩脖上的毛,模样瞧着很是不屑。   璎珞一阵无语,生恐那些灰衣人追上来,便又哄着道:“你主子让你保护我的,现如今我受了伤若是一会子被人抓走了,你主子是要伤心的。还有啊,咱们今夜还不知在哪里过夜呢,你不饿吗?你不是很爱吃烤熟的野味吗?我可会烤东西了,烤的野味保管比你主子烤的还要香,啸月啊,你就不想尝尝吗?”   许是啸月听懂了璎珞的话,望天的目光收了回来,向璎珞扫了一眼,狼的眼眸在夜色中幽绿透着冷光,璎珞却不知是否是自行脑补的原因,她觉得自己从啸月的眼睛中瞧见了一点迟疑的波动,璎珞忙冲啸月咧嘴笑。   她这厢摆开自认最迷人温柔的笑意,哪知道笑容刚扬到最大,那边啸月毫不留情地转了身,几个扑跳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璎珞笑容僵住了,欲哭无泪,垂头丧气地敲了下受伤的右腿。她怎么能指望啸月会听的懂她的话呢,那是一匹狼,能听秦严的吩咐守在她身边,在她有危险的时候保护她已经不错了。   啸月没了踪影,林子中便一下子沉寂了下来,璎珞仰头从稀疏的树木间能够看到黑沉沉的夜空,云层很厚,寒风四起,看来是真要下雪。   不过下雪了也有好处,雪盖住了痕迹,后头追赶的灰衣人便更难追上来了,可糟糕的是,这会子她受了伤,若然呆在这里,不消天亮,她便要冻成冰块,再下雪的话,那便更糟糕了。   这冬日,虽然蛇之类的毒物都冬眠了,可坐在黑漆漆的林子里还是令人瘆的慌,总觉得四周都像隐藏着巨兽一般,危机四伏。   一阵寒风吹过,璎珞缩了缩脖子,抱着手臂揉搓了两下,觉着不能再坐以待毙,她得趁着身上还有些能量的时候赶紧寻到避身的地方。   她站起身来,不甘心地又冲着啸月离开的方向叫了两声,等不到半点回应,一时叹了声,胡乱折了根树枝拄着往前挪动。   璎珞纵然小心,可山路本就难行的很,加上她又行动不便,再没了啸月领路,没走多远,身子一个不平衡便跌倒向一侧,偏旁边就是一处斜坡,璎珞直向下滚了过去,只来得及护着身子要害部位。   好在那斜坡并不陡峻,片刻她便滚落在地,仰躺在地上,璎珞只觉得浑身都是疼的,心中一阵愤恨。   她自问到了这里虽不能说委曲求全,可也从来不主动挑起争端,都是旁人欺上头来,她才为求自保挣扎反击,偏就有人不愿意放过她,每每遇险。   这回的事儿又是谁做的,璎珞想来想去总觉得今日的那些灰衣人瞧着不像是一般内宅妇人能够拥有的势力,也不似内宅女子能够驱使的了的。   若然不是定安侯府的女人们所做,又会是谁?   他们显然没有杀她之心,只是想将她给抓走,这必定是他们主子的意思,他们的主子抓她做什么?   要说最近得罪的人,也就是乔恩珉了,可这却不像是平邑侯做的事儿,若然是平邑侯府的人,为儿子报仇哪里还管她受不受伤,只怕恨不得她早点死掉才好。   可若不是平邑侯府的人又会是谁?难道是有人知道了自己和秦严的关系,想要抓自己做筹码胁迫于秦严?   璎珞想不明白,一时又担忧起田庄那边,马六等人也不知是晕了,还是已经死了。她这边一夜不回去,等被田庄的下人发现,名声可就坏了,秦严要迎娶她本就难,要是她的名声再坏下去,连清白都没有,以后可如何是好。   璎珞心中沉闷,忽觉脸颊一阵冰冷,只以为自己不知不觉落了泪,苦笑一下,抬手一抹,手背上又是极点冰冷,她睁开眼眸,这才发觉天空是真落了雪,就这眨眼间鹅毛雪片便旋舞着扑簌簌掉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璎珞冷的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躺下去,忙动了动身子坐起身来,她企图站起身来,然手臂一疼又跌了回去,正狼狈就觉好像有什么盯视着自己。   她警觉地抬头,只见啸月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斜坡上,正傲然立着幽绿的眼眸俯视过来,似在嘲笑她的狼狈,璎珞望去时,竟听它似从鼻翼间喷出些热气哼了一声。   璎珞却一阵惊喜,顿时便笑颜灿烂的惊叫道:“啸月!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说着眼睛却有些发红起来,啸月又居高临下地瞧了璎珞两眼,这才迈着步子慢悠悠下了斜坡,璎珞一眨不眨的瞧着它,这回却不敢胡乱说话了,她怕再把眼前这匹肖似它主子的高冷狼给聒噪走。   啸月到了璎珞身前一步处却停了下来,虽然瞧着有些不情愿,可还是前爪伏地,朝着璎珞趴卧了下来,璎珞瞪大了眼睛,见啸月不耐烦的又从鼻间喷出些热气来,她才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睛,道:“你这样我可当你是要驮我了啊?”   她言罢见啸月没动作,不觉心中一乐,挪了一步,道:“真要驮我?我可上去了啊?”   啸月似嫌璎珞磨蹭,前爪在地上扒拉了两下,一双幽绿的眼眸盯着璎珞又哼了两下,璎珞顿时便跃跃欲试地抬腿骑在了狼身上。   几乎是她骑上的同时,啸月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也不管璎珞坐没坐好便迈开腿往东边奔。   璎珞惊叫了一声,忙伏底身子紧紧抱着啸月的脖子,由着啸月背着她在夜色中穿梭。   雪不停往下落,璎珞贴靠着啸月的背,它身上的毛发蹭着脸颊,寒风呼卷着雪片在耳边肆虐,璎珞却不再感觉寒冷害怕,只觉着异常的兴奋雀跃。   前世她是说什么都不会想到,有一日自己居然可以骑狼,这简直太神奇了。   一时听着啸月粗重的喘息声,不免便响起了它的主子秦严来,那男人瞧着也极度危险,就像啸月一样,让人不敢靠近,心生逃避,可久而久之,倒让人觉得温暖安心,璎珞想着心中不觉涌起别样的柔情来,只念着庄子那边也不知有没发现她出事了。   一时又想着自那日秦严从庄子离开已经有五六日过去了,今日祁阳王突然到了庄子,璎珞又明显感受到祁阳王的打量目光时不时落在身上,她想大抵是今日秦严已寻过了祁阳王。也正是因此,她才猜想着秦严今夜怕是会来田庄寻她告诉她事情的进展,才会这么晚了执意推辞了唐氏的好意要回去的。   也不知秦严今夜到底有没有过来,若然过来了,他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出事了。   田径小道上,马六等人其实并没受什么苦,灰衣人显然没想伤他们的性命,只是将他们都敲晕了丢在地上而已。这边几个灰衣人追着璎珞离开没多久,马六便被落雪惊动醒了过来,眼见着四周躺满了护卫,他大惊失色,探手过去一摸皆有气息,这才神情微缓,几下将大家都推醒。   妙哥醒过来却是哭着道:“姑娘被抓走了!怎么办?怎么办?”   马六也是面色微白,沉声道:“那些人没伤咱们的性命,想来也不会杀害姑娘,唯今咱们只能先想法子保住姑娘的名声,至于寻找姑娘,只怕就要靠少爷了,妙哥姑娘,你先别哭啊,先想想怎么周全此事才好,苏家的庄子上可都不是自己人,若是让庄子上的人知道姑娘不见了,姑娘便是寻了回来也没用了!”   妙哥这才镇定下来,抹了泪连连点头,道:“对,对,马大哥说的是。”她思虑了下便道,“马大哥随着我回去庄子,就说今日太晚了,姑娘被郡王妃子留下过夜,派我回去通知一声,先拖过了今夜便是。再派两个人,这会子便折返萧家庄子去将这边的事儿通知少爷和郡王妃,请郡王妃为姑娘做主。”   妙哥想着,跺了跺脚又面带犹豫地瞧了马六两眼,最后一咬牙,扯了马六往旁边走,道:“马大哥借一步说话。”   马六目露狐疑跟着妙哥到了田垅边儿上,妙哥才低声道:“我便让他们送回庄子报信便好,萧家的庄子那边也使了护卫过去,马大哥这会子就骑马回城,去靖王府寻世子爷,将姑娘的事儿赶紧告知世子爷。”   马六听的目露愕然,不确定的问道:“去寻谁?”   妙哥跺了跺脚,道:“你没听错,你去靖王世子,你别管那么多,只管去寻便是!去了只说是定安侯府庄子上的下人,找世子爷有事,世子爷知道姑娘在庄子上一定会见你的!”   马六又看了两眼妙哥,心里砰砰直跳,握了握拳,这才点头。   之前灰衣人骑走了三匹马,好在还剩下了三匹,马六安排一人做车夫,套了马车送妙哥回庄子,又指派了一人骑马去给苏景华报信,留了其他几人四下找找踪迹,便自骑马往京城方向奔。   岂知马六还没奔出一炷香时候迎面便有一匹快马劈开漫天的飞雪迎面奔驰而来,蹄声飞踏入雷,纵然只有一骑,却突兀的令人产生一股千军万马的威慑力来,纵隔着雪幕,亦能感受地到那一骑的凛然威压。   马六不自觉地纵马往路边避了下,攥着马缰的手紧紧,总怕来人和前头那伙灰衣人有关,他这边心中忐忑,那迎面的一骑却已奔到了近前,马上之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心虚一般,飞掠而过时,目光沉冷扫过来一眼。   马六只觉那一眼比这漫天的飞雪还要令人透骨生寒,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本能瞧过去一眼,这一眼没能看清那人的面容,倒是确定了那人果然盯视着自己。   马六骇地忙低了头,直到那一骑踏雪溅尘从身旁飞驰而过,他才吁了一口气,这一回神倒是一惊。   方才那马上的人,若然他没看错,脸上分明覆着一张面具,而靖王世子常年带着面具,只要不是孤陋寡闻的厉害便知道。妙哥姑娘让自己去寻靖王世子,说明自家姑娘和靖王世子关系匪浅,这条路又是通往定安侯府庄子的,那么方才那人是靖王世子也是有可能的啊。   马六想着,忙精神一震,调转马头一面追一面喊了起来,“前头可是靖王世子,请等等,小人乃苏府的下人,有事要禀。”   他不确定前头是不是靖王世子,故此也不敢说出璎珞来,可他这厢刚声落,前头那人竟真的一下子勒住了奔驰的马儿,动作干净利落,引人惊叹,马六心中一喜,这样的气势,这样神乎其技的控马功夫,哪里能是普通人,八成真是靖王世子了。   啸月驮着璎珞径自到了山中一处废弃的木屋,璎珞才想,它方才撇下自己离开,多半是找地方安置了。   天上雪越落越密,这样的夜里能有一座破木屋安身已是再惊喜不过了。木屋多半是山中猎户盖的,偶尔赶不上下山就在此安置休息之处。如今冬日,山上的动物少,又时常下雪,寻常猎人并不会往山中来。   故此木屋里落了一层尘土,木屋不大,只一坑一桌,值得高兴的是,屋角竟堆着些没用完的干柴,床上虽然没了铺盖,可却摊着一层稻草席。桌子上放着落了尘土的烧水壶和锅碗之物。   虽然都是最普通的粗瓷,且好多都磕碰坏了缺了角,可却都能用。璎珞一时大喜过望,这么冷的天,她如今浑身都僵硬了,若然不能早些笼起火来,只怕就算在木屋里也得冻出个好歹来。   她欢喜地从啸月身上滑下来,抚着啸月的背,连声称赞,“啸月你真厉害,竟然找到了这样的宝地,我马上就将火升起来,你能像那日在山洞一样去捉点野兔子之类的吗?一会子便让你尝尝本姑娘的手艺,保管让你口水直流三千尺!”   啸月瞧着璎珞自信满满的模样,很是怀疑地甩了甩头,大抵它驮着璎珞累的够呛,也着实饿了,竟真转身又奔了出去。   事实证明,女人有时候真靠不住,啸月还真没白怀疑,等啸月回来,璎珞这边也没能将火升起来。   她将柴火架好,准备好一切,可翻遍了整个木屋都没能寻到火石或者火折子,璎珞顿时便傻眼了。   ------题外话------   这本书最早取名庶女逆袭,因为没点击,编辑给改了现在的名,如今越写越觉得书名不贴合文,所以素素决定改了名。   取了两个书名《庶女锋芒》和《春闺娇》不知亲们觉得哪个更好一点? ☆、160 暖   璎珞一直觉得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还是很强的,如今却发现,当真是被养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秀。   没有火石和火折子她竟然连火都点不着,她也试着钻木取火,可她发现这事儿真得需要很高的技术,她一双手,掌心都被木条磨破了,却连个火星子都没能钻出来。   夜色越来越深,外头风雪也越来越大,木屋中没半点人气,便风雪被挡在了屋外,里头阴森森黑漆漆的也冷的厉害。   她双臂发僵,身子控制不住发抖,钻木的动作越来越艰难僵硬,火星子便更难产生了。   旁边啸月早便叼了两只小野兔回来,它将野兔丢在她架起的火堆旁边,自己也绕着柴堆来回地转着圈圈,幽绿绿的狼眼时不时瞧瞧璎珞,那样子分明就在嘲笑她。   野味有了,女人,说好的火呢?   璎珞额头冷汗之冒,心中想着,惹恼了啸月,它不会扑上来咬她吧。她跪在地上,直起身子,双臂抖动揉转手中木棍,一手笼着干草,企图再做尝试,只还没钻出火星来,手中本棒竟就先折断了,璎珞一阵挫败,跌坐在地上,一脸沮丧瞧向啸月,道:“都钻了一个时辰了,火星都见不到,怎么办?”   她身上早便没了气力,手臂酸软也实在钻不动了,浑身冷的已经麻木,只双唇不停抖动着。   瞧着在不远处躺卧下来的啸月,璎珞想起那日靠在啸月身上取暖的感觉来,双眼冒起了恳求的光。   偏美人计对啸月半点用处都没有,她望过去,啸月便扭了头,竟是一爪子拍过去将身前她堆起的那一堆准备引燃的柴火给拍倒了。   璎珞一阵无语,哆嗦着嘀咕道:“别拍啊,我好不容易堆起来,那样子很容易引燃的……”   啸月显然是因璎珞生不着火而恼火,璎珞这厢嘟囔着,那边啸月又拍了一爪子,又用尖利的爪扒拉了两下,将柴堆弄的一团乱,之后目光冷冷瞥了眼璎珞,模样说不出的桀骜鄙夷。   璎珞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道:“你喜欢便拍了吧,反正也没火苗。”   说着又双臂抱起狠狠哆嗦了两下,便她冻得厉害,啸月也没见动恻隐之心,竟然又视而不见扭了头。   璎珞主动往啸月身边蹭了蹭,厚着脸皮道:“让我暖暖?冻死了你就白白驮我到这里了,你说是不是?”   啸月却看都没看璎珞一眼,竟是起了身,刁起两只野兔往远处去,到了墙边上将兔子一丢,卧下去便用爪子和嘴巴撕扯着,开始生吞美味了。   璎珞一阵无语,啸月明显不愿意她靠过去取暖,璎珞便再胆大也不敢过去。   虽然有了几次亲密接触,可啸月那双在暗夜中发着幽光的绿眸,却时刻提醒着璎珞,那是一匹会抓猎物如假包换的狼。   狼都是有野性的,啸月能够通人性,多半是从小跟着秦严,而秦严又是被狼群哺育,啸月说不得和秦严还有什么渊源之故。   它听话,那是听秦严的话,因秦严的吩咐保护了她,已经难能可贵了,璎珞可不敢奢求,它能因秦严的吩咐就对自己言听计从。   狼野性难驯,她并非它的主人,也从没喂食过它,哪里敢贸贸然靠近。   没了法子,璎珞只好可怜兮兮地爬起身,爬到床上将上头的那一席草垫子裹在了身上。   这样冷,她也不敢让自己睡过去,只裹着草席强自抵抗着寒冷,哆哆嗦嗦上牙磕下牙的瞧着啸月。   不瞧便罢了,一瞧却差点吐血。   只见啸月撕咬一块兔肉,偏要瞧上璎珞一眼,接着才美滋滋地吞咽下去,慵懒地伸起爪子来,回味无穷的舔舔,然后才悠然地吃下一口。   璎珞算瞧出来了,这狼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恶狠狠地瞪了啸月一眼,扭了个身子,裹紧了草垫子,闭上眼睛索性不看了。   她这般,啸月似也没了意思,几口吞了两只兔子,闭上眼睛也休息了。   一时木屋中安静的只听到外头寒风卷着大雪的声音,呜呜咽咽,煞是清晰,璎珞被冻得僵硬麻木的身体又感受到冷了,直冷到了骨头缝里去。   她如今又累又冷又饿,闭着眼睛纵不断提醒自己不能睡着,可还是被一阵阵黑甜诱惑着往下沉,额头狠狠点在了膝盖上,璎珞一下子清醒了些。   她觉得这么坐着真不行,哪怕再没力气也得起来走动,不然一不小心睡过去就真要冻死了。   璎珞睁开眼睛,正准备下床,不想腿刚伸下去一条,那边墙角卧着的啸月便猛然站起身来,竟是如同闪电一样冲出了木屋。   木门被它带开,风雪呼卷着顿时吹了进来,璎珞脸庞被雪粒扫到,狠狠抖了下,眯了眯眼,却见外头漆黑的夜色下已经没了啸月的身影。   片刻才听到一声狼啸,却是离的远了。   璎珞欲哭无泪,心道我又不是要过去蹭温暖,不过想下床走走,至于便躲那么远嘛。   她哆嗦着将屋门关上,瞧着空荡下来的墙角心思微动,也顾不上脏乱了,挪过去便在啸月呆过的墙角蜷缩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她觉得地面和墙面上还有些余温,身子竟好似稍暖了一些。   璎珞苦笑着脑子越发有些不清楚起来,谁知就闻砰地一声响,木门再次被撞开,璎珞有些反应迟钝地望过去,眯着眼,就见房门处一人一狼站在风雪中。   她觉得眼睛有些睁不开,朦胧中那人身影高大挺拔,非常熟悉,映着飞雪和漆黑的夜色,虽然只得见一个黑影,可却不容错认。   璎珞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来,喃喃道:“难道我已经睡着了?怎么做梦了,不能睡,不能睡……”   璎珞恍惚间,秦严却已经几大步走到了她的身前。   女人身上裹着破旧的草垫子身子蜷缩成一团,还止不住不停地颤抖,她一张小脸从破草中露出来,发髻早便散落了下来,发丝被雪打湿,发丝一缕缕地粘在脸颊上。   愈发映的脸色苍白如透明,发色墨黑如藻,若然忽略璎珞冻的紫青不住颤抖的双唇,她的模样瞧上去并不很糟,倒像一副黑白分明线条清晰的水墨画。   只是秦严还是从璎珞迷蒙不清的眼眸中瞧出了她的不妥来,他惊地伸手便将璎珞从地上捞了起来,女人身子已经冻得僵硬,入怀再没有那种软玉温香的感觉,倒像是抱住了一根冰棍。   秦严眉头锁的更紧,低头瞧去,却见璎珞双眸紧紧地闭着,只那沾染了湿气的浓黑睫毛却不安地挣扎着抖动,模样有些脆弱的可怜。   她似感受到了暖意,自动伸出双臂紧紧抱着他,双腿也自觉贴靠了上来,似乎感觉还不够,不住扭动着身躯想要蹭上更多的温暖,脑袋也往他腋窝挤了过去。   虽然美人如今狼狈的很,身上的味道也极不好闻,可这都不影响她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这么一具身子紧紧贴上来肆意地蹭着,秦严眼角微跳,满身心火都被勾了出来。   不敢放任她无意识的动作,将人略抓出来些,秦严从怀中摸出一只小酒葫芦拔了盖,一手穿过璎珞的脖颈揽着肩背,一手扬起迫地她张口往她唇间倒下些酒。   无奈璎珞双唇颤抖的厉害,酒水没灌进去倒被她抖出来不少,秦严毫不犹豫,自行饮了一大口便俯身堵上了璎珞的唇,将口中含着的酒水灌进去,伸出舌头探进璎珞的口中,压着她的丁香小舌,迫地她吞咽了下去。   这酒是他带在马上驱寒用的,这样的冬夜,便有内力护身,吹了寒风淋了风雪也不舒服,马上自然会备些驱寒的酒。这等酒自然是越烈性了越好,灌上一口五腹六脏便火烧火燎,没片刻便能浑身发热,熨帖起来。   就璎珞来说酒水显然太辣了些,她顿时便咳了起来,秦严只揽着她,由着她咳地双眼淌泪,两颊微红,刚平复一些,他便又仰头灌了口,故技重施地喂了第二口。   这次璎珞似适应了倒没剧烈咳嗽,秦严却也不给她咳的机会,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一面用体温暖着,一面亲吻着她冰凉的双唇。   他还记得璎珞唇瓣的触感,暖暖的香香的,如今她的唇瓣却凉的似没有温度的冰。他不喜欢这等冰冷的触感,不厌其烦地吸允研磨着,直到那唇褪去了青紫之色,红艳艳温热了起来,秦严才放开了璎珞。   望去却见臂弯中的美人不知何时已经清醒了过来,正半睁着迷离的眼眸瞧着自己,秦严诧了下,俊面之上却没什么被发现偷吻的尴尬,只低头凝视着璎珞,道:“好些了吗?”   璎珞却伸出舌头舔了下唇,樱唇轻启,呢喃道:“暖和,还要呢。”   她的声音带着些被酒水冲刷过的涩哑粗沉,没平日里那么甜糯动听,可却凭空多了些说不出的味道来。语气带着些撒娇的祈求,眼神迷蒙,偏双颊因酒气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略微复苏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却浑身无力地软软靠在臂弯中,她这幅样子不像是在索酒暖身,倒像是在邀请索吻。   秦严目光闪了闪,扣在璎珞肩背上的手禁不住又收紧了些,道:“这酒太烈,再喝可就醉了。”   璎珞却自顾不听,似没得到满意,很是焦急,抬起脖颈攀在秦严身上要往他唇上凑,秦严算瞧出来了,她这回神智还没彻底清醒,不然该去夺酒壶才对,哪里会往他唇上扑。   他有些好笑,事实上也当真轻笑出声了,心安理得地俯下头去接受了璎珞的吻。   而璎珞如愿以偿碰到了秦严的唇,似是有些着急,探出舌头到他的口中寻找酒液,遍寻不到才意识到了不对劲来,眸光一下子清亮了起来。   她方才是当真被冻得昏昏沉沉,头脑不清了,迷迷糊糊瞧见了秦严,却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以至于后来被秦严灌酒也只本能地去汲取那股热意,这会子清醒过来,映入眼眸的便是秦严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璎珞眨了眨眼,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儿,一时有些窘然。   她探入秦严口中的舌本能想要退出,不料秦严却似察觉到了她的变化,闭着的眼眸半睁和璎珞的在咫尺间四目相对,在她小舌退走前吮住,恣意品尝起来。   他的眼眸中还荡着些笑意和戏谑,璎珞双颊不知是被酒气翻涌的,还是被这个激吻引得愈发红润起来,却不曾躲避,反而将依旧发冷的身体主动往秦严身上贴靠。   秦严拥着璎珞将她包裹在自己的大氅中直亲吻的喘息不过,这才松开她。璎珞便靠在秦严的怀中轻喘了起来,半响才顺过气来,道:“你怎么来了?像做梦一样。”   她这会身子有些被暖了过来,不再僵硬的身体却也似恢复了知觉,又冷又痒难受的厉害,贴在秦严身上有些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声音都是颤的。   秦严叹了一声,一面将璎珞从怀中拉出来,一面抬手便撤裂了她身上的外衫。   璎珞匆忙从马车上跳下来时便没来得及披上斗篷,外头只穿着件夹棉的长褙子,如今长褙子经一番逃命早破裂了多处,又淋了雪花,到木屋后没能升起火来,雪花融化湿黏黏压在身上,又沉又闷偏又阴冷寒凉。   褙子上满是污泥又沾染上了啸月身上的腥臊味,加上方才墙角的兔血也染在了上头,难闻的很。   璎珞由着秦严撕碎外裳丢在了一边,被他弯腰抱起往床边走,靠着他宽阔的胸膛却是皱了皱了眉,有些自嘲的道:“那么臭,亏你亲的下去。”   秦严却扬眉,道:“好叫你这没心没肺的女人知道,从来都是你嫌弃爷,爷可没嫌弃过你。”   璎珞面上一红,主动抬起些身子将脸颊贴在秦严的脖颈上蹭了蹭,讨好道:“我一个闺阁女子,见识短浅,先前被爷的威仪震慑住了,只知道害怕,如今才知道爷是真心对我好,自然便不怕了。你瞧,我不早便不躲着爷了,爷一定是上天专门给我安排的英雄,若不然怎么会每次我有危险爷便在我身边呢。”   璎珞讨好卖乖,秦严虽不怎么信她,可却被她言语奉承的心情大好,轻笑着将璎珞放在了床上,脱了大氅裹住她,又捧着她冰冷的手揉搓起来,道:“怎么没生火?上次在山洞你不是逞能的很,争抢着要笼火吗?”   璎珞却嘶嘶的抽着气儿,苦巴巴地道:“我只会用火折子和火石点火,屋子里头没有,是谁说的钻木能生火,我手掌心都磨破了也没见着个火星子,嘶,你轻着点。”   璎珞说着又疼的拧眉嘶地抽了一口气,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心中委屈的厉害,一双眼眸顿时水润空濛起来,瞧着秦严,小模样格外楚楚可怜。   秦严瞧了她一眼,摊开她掌心,虽夜色极暗,却也瞧见掌心血迹斑斑。他没再揉她手指,将她双手笼进了大氅中,道:“忍一会,我去生火。”   说罢,松开她便往柴堆去,一面将柴火归拢,一面冲跟在身边讨好的啸月道:“我怎么吩咐的,你没好好照顾她?”   啸月被冷落了半天,如今被秦严质问,只觉委屈的厉害,爪子在秦严身上扒拉了两下便扑到了床边。   璎珞只以为它被秦严训斥,所以要找自己算账,吓得缩着腿往后靠,差点没尖叫出来,谁知啸月扑到床前,却是用头蹭了下她垂在床沿上的腿,复又瞧了瞧秦严,模样甭提和璎珞多亲近了。显然是在告诉秦严,它有照顾璎珞,主人绝对是误会了它。   璎珞一阵目瞪口呆,从来见过两面三刀的人,却不知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两面三刀的狼!   太可怕了!   感受到啸月贴在腿边儿磨蹭,璎珞只觉一阵毛骨悚然。   秦严却并没将啸月的反应放在心上,利落的架起了火堆摸出火石很快点燃了火。干枝燃烧的噼啪声响起,美妙的令人心醉,璎珞自动挪下床到了火边儿,啸月不等秦严打发便出去觅食了。   秦严生火的技术明显比璎珞强的多,眨眼间火堆便烧的旺旺的,暖烘烘的烤在身上,璎珞立马觉得好了很多。   见她伸手烤着火,脸色也好看了不少,秦严便取了个瓦罐出去,盛了些雪回来架在火堆上烧水。   待弄好这些,他才在璎珞旁边坐下,抬手便抓住了璎珞的双腿。   璎珞惊了一下,本能挣了下,秦严抬眸望过来,请冷冷的目光含着两分不悦,璎珞立马便乖乖不动了。任由着秦严脱去了她的绣鞋丢在一边,又扯掉了足衣。   她一双如同白玉雕成的脚顿时便落入了秦严的掌中,穿着鞋袜不觉得,这会子没了鞋袜包裹才觉出了冷来,被秦严笼在掌心放在火边儿烤着,双脚复苏麻痒难耐,璎珞自动地动着双脚在秦严火热的掌中乱蹭。   秦严却怔怔瞧着她的脚,由着她踢腾。   璎珞的个子不算矮,可一双玉足却生的小巧精致。那脚从未见过阳光风雨,雪白雪白,落在掌心如同两捧雪团,冰凉凉又似最上等的白玉雕刻而成。   整个脚也便只比他的手略大一点点,她拱起脚背,他便能将它笼在掌心中,她脚背上的肌肤毫无瑕疵,莹白的剔透,上面隐隐可见淡青色的血管,十个脚趾盖若粉嫩的珍珠一样可爱的排列着,脚底更是没有一点老茧,整个脚娇娇软软的,手感极好。   秦严虽不好渔色,却也知道男人玩弄女人的那些花样手段,像如今的安国公就是个恋足的,旁人纳妾看色,他却看足,最爱把玩女人那双脚,听闻每晚不抱着女人脚根本无法入眠。   秦严对此嗤之以鼻,听着都觉恶心倒胃,如今捧着这么一双玉足却蓦然想起安国公来,心里倒有些明白起来,这么一双漂亮的脚虽然不至于迷恋成怪癖,可却着实会让人生出亲吻把玩,爱不释手之感。   秦严一时便又想起了自己的脚来,他的脚长的大不说,早年跟着狼群是不会去穿鞋袜的,虽然后来一直谈的上养尊处优,可一双脚却早便长坏了。脚底板满是厚厚的老茧,脚的形状也有些扭曲,骨节异常粗大,脚面上汗毛比寻常人浓密,且布满了伤痕,脚趾弓起上头的指甲也比正常人生的厚实而弯曲,便他一向不注意这些东西,也知道自己的脚长的难看的很。   对比自己的脚,再瞧眼前璎珞的,难免便觉得有些局促,竟是有种无处落手,生怕伤着,不敢亵渎之感,目光也愈发的痴痴然不对劲起来。   双手突然被璎珞重重踹了一下,秦严才骤然回过神来,不敢再看,他怕自己也染上什么不耻的怪癖来,又觉得大丈夫迷恋女人的脚实在不成样子,忙忙错开了目光,神情尽量冷淡的瞧向璎珞,只脸上却禁不住有些发红起来,道:“女人的脚受不得冷,莫乱动,我给你捂捂。”   秦严说着却是拉开些衣襟将璎珞一双玉足直接揣进了怀中,脚掌贴上他火热的胸膛,璎珞顿时身子一僵,脸上也烧起了一片红云。   无端的,她觉得这个动作比亲吻来的更加亲密,更加让人难为情。虽然这会子身上也温暖了起来,脚也暖了起来,可她却浑身都不自在了。   ------题外话------   嘤嘤,改了书名,貌似没人觉得好呢,难道我白折腾了? ☆、161 疑惑   秦严自碰到马六,心中担忧不已,遁寻着痕迹一路寻过来,他心中着急,几乎一路奔跑不曾停歇,到了这木屋已是出了一身的薄汗。   他身上极热,像火炉一样,胸膛上还有些湿滑黏腻,璎珞的脚被秦严强行按压在怀中,只觉贴着脚底的温度能灼烧了肌肤一般,使得她的脸刹那间便红透了,连脖颈耳根都绯红一片。   她浑身不对劲,忍不住动了下想将脚探出来,道:“我脚这么冰,你身上又热,这样冷热相激,便铁打的身子也要出问题。何况人的五腹六脏都在这里,哪里经得住这样冰。我好多了,自己烤会儿火搓一搓自然便暖和起来。爱”   秦严却置若罔闻,双手虚握着她的脚踝,也不见他怎么用力,却任是璎珞怎么抽都没法将脚取出来。倒是一阵踢腾,免不了一双玉足在秦严肚腹处蹭了几下,仿若微凉的羽毛撩拨着,惹的秦严顿时眼眸便深邃了起来,强硬握住了璎珞的脚,抬眸盯着她,道:“别乱动,不然出了什么事儿,爷可概不负责。”   秦严的声音有些粗哑起来,看过来的目光也带着令人气短心跳的热度,璎珞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踩在了秦严的小腹上,男人哪里碰不得她还是知道的,顿时便僵住了,再不敢动上一下。   秦严见她老实了,倒有些失望,可他对璎珞一向自控力缺乏,故此也不敢玩火上身,怕一个控制不住真在这里闹出什么对不住她的事儿来。   一时间便也身子僵着,面上保持一本正经,两人都不言语不动作,气氛却愈发的令人觉得躁动暧昧,璎珞只觉脚上的触感愈发分明了。   她能感触到秦严腰腹间的腹肌线条,紧致利落,硬硬的偏又触感柔韧滑腻,让人觉得蕴藏着无穷尽的力量。   璎珞红着脸眸光轻闪,见秦严不做声,便轻咳了下打破沉默,道:“你怎知道女子的脚受不得冻?说的好似很懂女人事儿一般。”   秦严被璎珞排揎,倒觉松了一口气,盯着她红润的面庞,道:“我前两日刚刚问过太医,自然是知道的。”   璎珞诧了下,禁不住问出心中疑惑,“你没事怎么会问起太医这个来?”   两人一问一答倒是驱散了方才木屋中无形弥漫的暧昧紧绷气息,秦严僵硬的身躯松乏了起来,见她不再挣扎,却松开了扣着她脚踝的手,拨了拨火堆,道:“问起绝子汤的事儿,顺带说起的。”   璎珞倒不想她和秦严刚坦白了此事,秦严竟就寻了太医问过,一时心中发暖,却又觉得他还是蛮在乎这件事儿的,兴许他表现的平静,可还是很在乎子嗣一事。   她垂眸咬了咬唇,到底没忍住,问道:“太医怎么说的?”   似瞧出了璎珞的忐忑,秦严探手捏了捏璎珞的脸颊这才道:“太医说绝子汤多是用了些虎狼之药,致使女子宫寒,难以受孕,可也只是难以受孕罢了。宫寒之症是可以调理的,常年累月的调理下去,总会有起色。等身子调理的好些,便比一般女子难受孕些,却也不是绝对无法有孕。女子宫寒,平日里便要尤其注意保暖,双脚,小腹腰部是一定不能凉着的,再来平日里吃东西也需要注意,一些性寒凉的东西,冷茶凉水之类的是绝对不能碰的。还有小日子时要格外注意保暖……”   璎珞对古代的绝子汤并没什么研究,可作为现代人,她很清楚女人怀孕是怎么回事,心里也曾想一碗绝子汤便是再厉害,可又不是将子宫摘除了,怎么就能真绝人子嗣?   可云嬷嬷在得知她被灌下了绝子汤时,却表现的很绝望悲痛,且后来她也了解到,那些高门中正室给妾室灌下绝子汤的真不算稀罕事儿,灌了绝子汤是真的就绝了妾室生育的。   她觉得古代的医术很神奇,说不得绝子汤是直接破坏了卵巢产卵功能,故此便又不确定了起来。此刻听秦严这般说,璎珞也分不清他是宽慰她,还是当真如此,只心中却还是松了一口气,泛起些希望来。   她这一宽泛,又听秦严一个大男人提及女人的小日子,便难免有些难为情,耳根又红了红,目光有些躲闪不大敢看秦严。   不过很快,她便发现秦严的声音也带着些不自在的紧绷,显然和她提及这样私密的问题,他也极度的不自在,不过秦严显然觉得这个事情关乎她的健康,便是不自在也坚持传达着太医的意思,继续说着。   “咳,太医说宫寒之症难免会在小日子辛苦一些,都会有小腹绞疼,腰酸腰凉等症,你小日子时,是不是也这样?”   人有时候很奇怪,明明前一刻还蛮难为情的,可瞧见对方比自己更不自在,便会变得淡定起来。   璎珞发现秦严不自在,顿时倒自在起来了,甚至有些恶趣味的想逗弄他。闻言没答话,反倒靠近秦严,眨着明媚的水眸来回扫视秦严微红的耳朵侧脸,笑吟吟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异的事儿,道:“秦严,你耳朵红了,脸也红了,可是离火堆太近了?”   秦严原本力持淡定,一副云淡风轻,正儿八经地和璎珞说着健康问题,如今被璎珞戳破面皮,顿时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只他神情却还端着平静样,道:“爷问你话,你便好好回答,别扯东扯西的。”   璎珞发现秦严有时候是真面皮薄,在她习惯了他厚脸皮耍无赖,软磨硬泡的手段后,再瞧他这幅窘迫纯情的模样,便觉得格外有趣难得,哪里肯就这么放过秦严。   她禁不住浅笑着道:“和我说这个你都脸红,那你是怎么好意思问起太医这些事儿的?”   见璎珞故意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唇角满是戏谑,秦严脸上装出的淡然破裂,将璎珞的脚从怀中抽出来,抬手便往她的脚底心上啪啪地惩罚性打了两下。   脚心从未受过重力娇嫩的厉害,被他毫不留情地抽了两下,立马便红的滴血,疼的璎珞直抽冷气惨叫出声,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自找罪受,典型的得意忘形后自作自受。   眼睛里疼的蕴了两汪泪,璎珞眼见秦严又抬手作势往另一只脚扇去,忙期期艾艾的讨饶,道:“我错了,疼,疼,别打了。”   秦严瞥了璎珞一眼,这才冷哼一声,道:“爷都是为了谁才舍了脸面问这些的?嗯?”   璎珞忙讨好的笑,连声告饶,秦严却并未放开她的脚,反而拿了酒壶往她脚上淋了一大片酒水,璎珞吓了一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惊地求道:“你做什么?我都知道错了,你可别乱来啊,快放开我!”   秦严却抬眸瞧了眼璎珞,目光有些古怪,道:“乱来?你觉得爷会如何乱来?”   璎珞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她哪里知道秦严要干什么,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心中忐忑啊。   秦严见她面色微红,盯着自己说不出话来,扣着她脚腕的手微抬,却是扭动痴迷地瞧着她沾染了酒液的玉足,然后在璎珞几乎惊悚的目光下俯身在她脚面上印下几个吻,接着又咬了一口……   璎珞顿时脸色都变了,她又想到了方才秦严瞧她一双脚的那种专注而痴然的眼神来,好像她的脚比她的脸还好看一样。那眼神让璎珞觉得有些不正常,再有秦严此刻的动作,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恋足癖患者,浑身僵住脸色发白,声音有些颤抖地道:“秦严,你别吓唬我,你别这样,我……我害怕……”   秦严虽然觉得璎珞的脚生的极为漂亮,可先前也没想着要亲吻它,总觉得一个大男人亲吻女人的脚太过丢脸卑贱,虽然他确实有亲吻的冲动。   他不过是见璎珞慌乱,所以心下一动,便故意如此逗弄璎珞罢了,可这会子见她竟是真被吓唬到了,他一时心中便更加奇怪了起来,他觉得璎珞这个反应有点不对劲。   她好似知道安国公恋足的那种龌蹉事儿,听闻安国公就喜欢在女人脚上涂抹东西又咬又亲又啃的,有时兴致来时还喜欢让女人用脚踢踩践踏。这种腌臜事儿,他从密信中瞧见都觉惊世骇俗,可璎珞作为闺阁女子,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秦严总觉得璎珞还有事情隐瞒着自己,且她瞒地很深,他本能地觉得那会是她最大的秘密,那日她肯告诉他了,兴许才能说明她是真的对他全身心的信任了。   秦严想着,不由抬眸盯向璎珞,突然开口,道:“你懂?”   璎珞怔了一下,一时有些不明白秦严这话的意思,眨了两下眼眸才恍然过来。   她方才表现的害怕反应太激烈,秦严怀疑了,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恋足癖。他那么警觉,一定是看出什么了。   璎珞只觉一阵心慌,不自觉便错开了眼眸,挣扎了下,道:“懂什么?你快放开我!”言罢又掩饰地道,“我们连定亲都没呢,你别……别到处乱亲,你说过不对我动手动脚的,又说话不算话。秦严,你这样出尔反尔,以后还怎么统军!”   她说着瞪向秦严,已经镇定了下来。秦严眯着眼又瞧了眼璎珞,也不曾再逼问她什么,握着璎珞的脚从倒了酒液的地方开始揉搓了起来,只道:“你别撩拨爷,爷自然说话算数!别动,爷给你将脚搓热了,不然明儿一准要起冻疮的!”   酒液被揉进毛孔,脚背火辣辣的,璎珞这才知道方才秦严是故意吓唬她的,偏她还表示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来,他不心存怀疑那才叫怪呢。   璎珞有些心虚起来,她觉得秦严是个霸道的厉害,遇事非要刨根问底,弄个一清二楚的人。她实在害怕秦严逼问她,因为她穿越一事儿,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告诉任何人。   她甚至已经在焦急地动着心思,想着若然秦严逼问,她该如何应对,是抵赖到底呢,还是随便找个什么缘由糊弄他。   她这边浑身紧张,秦严却再没多言,只一面往璎珞脚上又淋了些酒水,一面揉搓着道:“太医给开了张方子,是专门女子小日子时煎服的,爷问过了,并不苦,来日爷将方子拿给你,记得吩咐丫鬟煎了给你喝。”   说罢才抬眸瞧了眼璎珞,璎珞忙点头如蒜,恨不能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道:“其实我也知道些治宫寒的食疗方子,等回去后我会注意调理的。”   秦严将璎珞双脚揉搓的红彤彤火热起来,这才松开她,那边放在火上烧着的热水早便开了,咕噜噜地冒着泡。   他起身取了碗冲洗干净,帮璎珞倒了水,瞧着她接过这才道:“呆在屋里别出去,等我回来。”   他说罢却是转身往外走去,璎珞诧了下,见他手触上了门准备出去,突然就面色微变,惊问道:“可是先前那些人寻过来了?”   秦严倒不想璎珞这般警觉,回头望了她一眼,见她一着急赤脚踩着地上,不由蹙眉沉声道:“把鞋袜穿上。”   璎珞只会子哪里顾得上穿鞋,只急声道:“他们有好几个人,手里头还有弓弩武器,武艺都不错,神出鬼没的。咱们要不离开这里避上一避吧,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便是带着我避了,我也不会觉得不英雄的。”   秦严见璎珞这般无奈的叹了一声,折返回来将鞋袜拾起塞在璎珞手中,这才捏了捏她的嘴,道:“啰嗦。”   话虽如此,声音却带着几分笑意,显然对她这样紧张担忧自己的举动还是满意的。   他说罢,见璎珞瞪着眼睛神情紧张,到底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道:“无碍的,乖乖等着。”   说罢转身去了,门被推开又关上,木屋中顿时就剩下璎珞自己。   秦严并非莽撞的人,他既说了无碍,璎珞觉得自己就就相信他,不该过分担忧。可是想着那些灰衣人瞧着便来历不俗,武艺很是高强的样子,人数又多,手中还有武器,而秦严虽厉害却只一人且身上连把趁手的武器都没有,璎珞便火烧火燎的暴躁起来。   一时又想也不知啸月听到动静回来了没有,若是有啸月在还能多个助力。   她站了片刻,这才飞快地套上了鞋袜,奔到了门边,耳朵贴着木门听动静。只可惜外头除了风雪声,她竟是听不到任何其它声音,也不知秦严是怎么听到那些人追寻过来了的。   越是听不到声音,璎珞就越是担心,急得眼角冒了汗,感觉渍的双眸微疼,她才有些恍惚的想,越来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这么在乎秦严了,想到他可能会受伤就再没有平日里的半分冷静理智。   她正因这个发现微怔苦笑,外头倒响起了些打斗声,依稀还有惨叫声,听声音似乎离木屋并不远,璎珞却不敢开门看,只能竖起了耳朵,生怕错漏了任何一点声音。   外头风雪很大,声音听的并不真切,也不知过了多久,四下安静了下来有脚步声向着木屋而来,沉稳有力,不疾不徐。   璎珞等不及豁然推开了门,风雪呼卷扑面而来,很是迷眼,璎珞却睁大了眼眸,入目便瞧见了踏雪而来的秦严,他一手还拖着个半死不活的灰衣人,瞧他样子倒不像是受了伤。   璎珞心落在了实处,秦严却拧了眉,加快脚步到了木屋前将拖着的人随手丢在门边,扯着璎珞便进了屋,砰地一声关上了木门,声音不悦地道:“爷都说了乖乖呆在屋里,你这女人怎么不听话,若然来的不是爷呢?”   璎珞却只目光在秦严身上来回上下的扫,手也在他身上一阵摸索,见他身上虽然有血迹,散发着淡淡血腥味,可却不曾受伤,这才彻底松了气儿,理直气壮地道:“有你在,自然不会让他们靠近木屋。若然我开门不是你,那便说明你出事了,我便是再关紧门呆屋里也不顶用啊。”   秦严被她的话堵地结舌,极度无奈,却又觉得她的话带着无端的信任,叹了一声才拉着璎珞往火堆旁走。   璎珞却指了下外头,道:“那个人呢?”   秦严未曾回头,声音有些发冷,道:“一时半刻冻不死,冻傻了一会子爷好审问。”   璎珞自然不会为这等要害她的人求情,闻言只道:“我觉得他们不像一般人能驱使的,你能瞧出他们的来历吗?我平日里除了定安侯府里的女人们,就没旁的仇人了,再有就是平邑侯府,可我感觉这些人也不像平邑侯府能用得起的。”   秦严倒回头赞许地看了璎珞一眼,道:“爷瞧过了,他们身上没有标记,容貌也都极是普通,身上更没任何线索可遁,该是谁养的死士。莫急,一会子爷审过便知,总能将口撬开的。”   ------题外话------   唉,关于书名我已经木有吐糟的力气了。   今天闺女拉稀跑医院折腾了半天,每天都想着多更,每天都有琐事,好生愁人 ☆、162 苏瑛莺作死   滋啦啦,野味炙烤的声音不断响起,璎珞已经闻到了一阵阵的肉香,她裹着大氅抱膝靠坐在秦严的身边,瞧着男人被火光映衬的有些发红的俊颜,脸上不觉露出了挫败嫉妒之色来。   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能力不让男儿的,如今瞧着秦严,却觉得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   秦严没来前,她被人逼地近乎生死间,又冷又饿缩在墙角发抖,若然等那些灰衣人来了,她怕是又要啸月驮着狼狈逃命,外头那么大的风雪说不得就要冻死。   而如今秦严一来,什么都变了,身子也暖了,浑身都舒坦了,还能等着吃香喷喷的野味,那些灰衣人反倒成了被宰割的蝼蚁。   地狱和天堂只在眼前这个男人,他的能力这么强,当真是让人又羡又嫉啊。   秦严翻动了下手中的烤肉,察觉到身旁璎珞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不觉回头瞧了她一眼,迎上的却是璎珞一双深含怨念的眼眸,脸上的神情更是古怪,秦严失笑,扬眉道:“想什么呢?你那是什么表情!”   璎珞这才换成一副崇拜神情来,叹息着感叹道:“我在想你怎么能这么厉害呢。”   秦严怎么也没料到璎珞会突然吐出这么一句来,是个男人都想在自己女人眼中看到崇拜崇慕,璎珞毫不吝啬的赞叹模样,虽然有些夸张,可却还是取悦了秦严,令他轻笑出声,道:“油嘴滑舌你倒是无师自通。”   他说着将烤好的一块兔肉递给璎珞,璎珞忙笑着表示说的绝对都是真心话。   如今冬夜落雪,外头根本没什么动物出没,啸月跑出去半响也就叼回来两只小兔子,一只半都进了璎珞的肚子。   璎珞吃饱喝足立马便觉眼睛睁不开困顿的厉害,也不克制,靠着秦严便迷糊了过去。   这会子外头天色漆黑,已是三更天,她又累又受惊吓早便支持不住。秦严见璎珞靠着自己的肩头闭上了眼眸,动了动身子,将她靠放在腿上,璎珞动了动,自行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很快便彻底陷入了黑甜。   瞧着她沉睡过去,秦严才将她平放在了草垫上,将火挑地更旺了些,出了门。   之前他丢在门前的那灰衣人身上已经盖满了雪,瞧着已经冻僵,秦严将人从雪地里扒出来,探了探鼻息还有些出气,恐声音惊动了木屋中睡着的璎珞,拖着人往远处去了。   璎珞这些时日到底养尊处优,每日锦被高卧,丫鬟伺候的,如今躺在硬邦邦的地上,虽然身体极累,睡的很沉,却也是断断续续,期间迷迷糊糊地醒了好几回。   每次她一动便能感觉到身后有具温暖的怀抱贴着,一只大手会轻轻拍抚她的肩头,动作轻柔,满是安抚。然后她便能极快地再次沉入梦中。   待她真正清醒过来时,外头天光已经亮了,雪已经停了,地上的雪色反射出亮光来,从木屋唯一的一扇小窗透进来,竟让人有种敞亮的感觉。身边的火堆已经烧的快灭了,可璎珞却并没感觉到冷,只因背后还贴着具热忽忽的身子。   璎珞眨了眨眼睛,动了下身子想要翻个身,只腰肢刚一动她便陡然僵住了身子,只因身后分明有东西顶着她,她这一动,那物便也跟着动了下。   璎珞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一时间脸上一阵发热,屏息没敢再动,心里砰砰直跳。半响不见身后有动静,璎珞才知道秦严当还睡着没醒,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挪了个身子,身后还是没动静,她便又挪了下,身子僵硬着直挪了半响才从秦严怀中退了出来。   她长长出了松了一口气,转身一看却是愣住了,只因她的目光直接便撞上了秦严幽深的眸子,且他眼睛中虽然还带着些慵懒的惺忪,可却也有种戏谑的笑意,分明已经醒来了一会儿,想来也将她小心翼翼的挪动瞧在眼中了。   璎珞莫名窘迫起来,脸色倏然红透,狠狠瞪了秦严一眼,又种做囧事被人瞧见的羞臊。   她刚刚睡醒,脸庞被火堆烤了一夜,带着自然的红润,如今又因羞意染地更红,使得那侬丽的姿容愈发娇艳的宛若海棠,盈盈眼眸嗔怒的瞪过来,叫秦严心神一荡,当即便胸膛震荡笑了起来。   清晨男人的声音还带着点初醒的暗哑,笑声便显得有些低沉诱人,璎珞一颗心跳的更快,可见秦严故意装睡,瞧着自己尴尬,故意臊她不说,这会子还取笑她,璎珞顿时便不干了。   心道,明明不要脸的是秦严,她又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顿时便淡定了下来,索性转过身来,目光肆无忌惮地瞥了下秦严的身下,道:“连自己身上的物件都管不住,倒还有脸来笑旁人,当真无耻!”   秦严顿时笑意微敛,伸手一扯。一阵天旋地转,璎珞已被压在了身下,盯着她红霞遍染的芙蓉粉面,秦严微眯眼眸,有些咬牙切齿的道:“你这女人可真是!怎么就什么话都敢说呢!”   璎珞头一回发现自己就是个不长记性的,明明知道秦严是个经不住撩拨的,可每次却都忍不住反唇相讥地逗弄他,最后被吓着的又总是自己。   就像此刻,她被秦严紧紧压着身下,感受着他身体的紧绷和蓄势待发,顿时便懊悔了起来,心头乱跳,有些胆怯起来。   偏有前世,但到了这个世界,她觉得便该遵从这个世界的规律,婚前搂搂抱抱她并不排斥,可若再进一步,婚前便失身她却是觉得不妥的,便不被人发现,然她也不想秦严觉得自己轻浮不自重。   故此,璎珞这会子身子一下子便僵住了,再不敢动上一下,秦严自然感受地到她的胆怯,拥着璎珞仔细瞧了两眼,抚了抚她的脸颊,接着便一个翻身躺在了一旁。   璎珞觉得身上一轻,呼吸立马便顺畅了,只旁边却传来秦严略显粗重的呼吸声,璎珞听在耳中,脸颊愈发绯红。   两人都未曾说话,过了许久,感受到秦严平息了过来,璎珞才扭头看他,问道:“昨晚那人你可审问了?问出什么来了吗?”   秦严翻身坐起来,神情已经冷了下来,道:“这次许是爷连累了你。”   璎珞闻言怔了一下,接着也翻身而起,诧道:“你是说有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所以想要抓了我做筹码,胁迫于你?”   秦严一直知道璎珞极聪慧敏锐,此刻见她一点就透,也不由面露赞许之色,道:“只怕是。”   璎珞闻言倒是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其实昨夜暖和过来后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因为她觉得昨日那些灰衣人实在不像是一般人能够驱使的,若然不是她自己得罪了什么人,那么也就只能是因着秦严了。   她甚至还猜想,是不是宫里的太后,或是靖王知道了她的存在,对她的出身什么的不满意,所以便派了那些人来,毁她清白从而让秦严放弃她。   只是这个想法,璎珞自然不好向秦严表露出来。   这也不怪她多想,实在是璎珞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实在配不上秦严,名声又不好,像是靖王太后那样的人瞧不上她也是正常。   璎珞如今已经接受了秦严,她不想和他的亲人处不好关系,更不想因此让秦严夹在中间难做。所以她很害怕昨日的灰衣人会是太后等人派来的,那样的话,便说明太后等人无法接受她,根本将她当做蝼蚁一样的存在,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她很清楚自己的性子,她不是逆来顺受的人,更不是能忍气吞声的,即便是喜欢秦严,她也无法做到为他而处处退让。退让一次两次可以,可只怕多了她就会反弹。   她会忍不住以眼还眼,万一她伤害了他在乎的亲人,两人之间怕是要相互折磨的。   此刻听闻是有人想要用自己来对付秦严,璎珞反倒轻松了起来,道:“是谁?诚王?”   秦严惊异地瞧着璎珞,道:“你倒像是能掐会算一样,昨夜那个死士是这样招认的。不过死士的话也不能尽信,到底不过他张口一说,是不是假话也无从佐证。”   璎珞只是听闻秦严和诚王不和,这才随口一猜,倒是不想竟一语中的。   她面色冷厉起来,沉声道:“还是亲王呢,手段这样下作,净会在女人身上动手段,做些隐私之事儿,如此上不得台面,还好意思争什么皇位,一瞧便是踏脚石的货色!”   秦严听璎珞咬牙切齿的唾骂诚王倒是笑了起来,只觉她的评价虽然刻薄,可却也算中肯。   他扬眉,道:“爷连累你受了这样大的罪,你说说,让爷怎么补偿你?”   璎珞白了秦严一眼,道:“这有什么好补偿的,你虽连累了我,可也救了我呢,还是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种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   秦严听的心神一荡,一把将璎珞扯进了怀中,搂着她笑道:“原来珞珞如今和爷都是同甘苦共患难的情分了啊。”   璎珞倒没否认,眉梢扬起,神采飞扬,颇为傲娇地回道:“可不是嘛,我苏璎珞就是你今生同甘苦共患难的那个女人,以后可千万别做错事弄丢了我!”   秦严便搂着璎珞朗声大笑起来。   而定安侯府的庄子上,一大早庄子中还安安静静,便有三五辆马车冒着风雪缓缓到了庄子前。   马车停下,那后头的马车中跳下一个穿葱绿色棉褙子的婆子,走到庄子门前便重重的拍起门来。   这样的雪天,外头冷的紧,门房料定不会有人来,故此便落了门栓守着火盆打瞌睡,听到拍门声倒是愣了下,心道难道是昨夜留宿在祁阳王府庄子上的五姑娘回来了?   门房忙开了门,探头见外头好几辆马车倒是一愣,而那拍门的婆子却已不耐烦的拍了门房小厮一下,道:“看什么看,没眼力介的蠢东西,四姑娘来庄子上散心,顺道也探望下五姑娘,还不赶紧地将门板卸了,伺候四姑娘进府!”   小厮愣了下,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侯府的四姑娘来了。   他觉得很奇怪,昨夜落了一两个时辰的雪,这一路马车走来可是不容易的很,怎么四姑娘就挑了这么个天,这样一大早便到了庄子?   虽觉古怪,可小厮却也不敢怠慢,他知道这四姑娘可不一般,乃是侯府中最尊贵的嫡长房的嫡长女,绝非庄子上那个三房庶女能够比的。   忙忙便唤了人,一番忙碌将人迎进了庄子,马车直接开进了垂花门,庄子上的管事婆子蒋妈妈也已得到消息迎了过来。   马车上垂着水红棉帘子被挑起,里头先跳下来两个穿戴华贵,披着同样狐狸毛斗篷的丫鬟,接着才扶出来一位姑娘来。   蒋妈妈瞧出,却见那姑娘整个人都裹在素白滚紫貂毛的斗篷中,只露出巴掌大的莹白脸蛋来,那脸蛋有些苍白,瞧着气色不好,可却美的惊艳,似雪中走出的仙姑,可不正是苏瑛莺。   这庄子是定安侯府的私产,离京城近,主要为侯府提供平日吃用的各类菜蔬,作为庄子的管事娘子,蒋妈妈自然是去过定安侯府的。   白氏掌家,而苏瑛莺又是白氏的亲生女儿,蒋妈妈被白氏唤见时也见过一回苏瑛莺,此刻见果然是苏瑛莺来了,顿时笑的见眉不见眼,弓着身上前说着奉承话。   苏瑛莺却懒得搭理她,看了眼身边的冬梅,冬梅插嘴止住了蒋妈妈的奉承话,道:“五姑娘住在哪个院?我们姑娘到庄子上散心,五姑娘既是先来的,自然要先去探望下妹妹。”   蒋妈妈便忙笑着道:“都说四姑娘对弟妹们最是疼爱,今儿一瞧果然如此,这样冷的天四姑娘到了也不说喝上一口热茶便只想着去探望五姑娘呢,只是不巧的很,五姑娘这会子却并不在庄子上。”   苏瑛莺闻言眸中闪过些奇异的光彩,诧道:“不在庄子上?这么早五妹妹便出门了?还是五妹妹昨夜就没在庄子上住?五妹妹虽然是庶女,可却也是我定安侯府正经娇养的姑娘,你们可是没精心伺候着?”   蒋妈妈一惊,忙跪下回道:“奴婢们怎么敢,万不敢奴大欺主啊!”   “那还不快说!五姑娘去了哪里!”   冬梅清喝一声,蒋妈妈忙道:“四姑娘有所不知,五姑娘到了庄子有次偶遇了旁边庄子的祁阳郡王妃,不想五姑娘是个有福的,竟是得了郡王妃的眼缘,这些时日每天都到郡王妃那里去,昨夜里许是瞧着天色变了,郡王妃体恤五姑娘,便留了五姑娘住在那边祁阳王府的庄子上,故此五姑娘昨儿夜里确实没在庄子。”   苏瑛莺闻言低垂的眸中划过冷笑,转瞬即逝,道:“胡说!庄子上没有长辈,五妹妹最是知道规矩,没有请示长辈,又怎么会随便就留宿在旁的宅邸,谁又能证明五妹妹就是在郡王府的宅子上呢?这事儿一个弄不好便要传出闲话,毁了五妹妹的闺誉,五妹妹岂会如此行事!”   蒋妈妈一惊,心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五姑娘不在郡王妃的庄子那还能在哪里。   她忙磕头,道:“昨日乃是五姑娘的贴身大丫鬟妙哥回来报的信,五姑娘确实是留宿在了祁阳王府的田庄上,奴婢不敢胡言乱语。”   苏瑛莺眯了眯眼,竟是转身便又上了马车,吩咐道:“去祁阳王府的庄子,我不放心,要亲自去寻五妹妹。”   路上落了一指厚的雪层,故此马车缓缓到祁阳王府的田庄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门房通报了苏瑛莺的来意,唐氏却是冷笑了一声。   人已到了人老成精的年岁,岂能察觉不出这其中的蹊跷来。   昨夜璎珞方才出了事儿,今日一早苏瑛莺便来了这里,还口口声声来寻五妹妹,若是昨夜不曾下雪,还能说这都是巧合,可昨夜下了半宿的雪,这样的天气苏瑛莺却一大早不辞寒冷辛苦跑到了这里来,唐氏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皆是巧合的。   想到可能璎珞的遇险失踪就和苏瑛莺有关系,唐氏沉声吩咐道:“将这苏四姑娘请进来,老身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浪来!” ☆、163 白算计   苏瑛莺进了花厅便见榻上坐着一个穿戴简朴却浑身都透着矜贵之气的老太太,料想这位便是郡王妃唐氏,忙上前见了礼,动作行云流水,举止落落大方。   唐氏静静打量着苏瑛莺,却见其姿容清丽脱俗,行走间弱柳扶风,神情柔婉娴雅,身段颇是纤细柔弱,竟是个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只是气色却极是不好,脸色苍白,显得颇为楚楚动人。   这样的女人是很容易引得男人怜惜呵护的,可唐氏这等老人却不大喜欢这样的,看着就觉得是个福薄可怜的。   唐氏原本就对定安侯府的一竿子人没好感,又有些心疑苏瑛莺今日的到访,此刻再瞧苏瑛莺这等姿态,顿时便厌恶了几分。   她很少会对初见的人如此,见苏瑛莺见礼后垂着头姿态谦恭地福着身子,唐氏便一时未曾喊起,屋中只闻盖碗拨动茶叶的细微声音。   唐氏这般反应,苏瑛莺岂能感受不到她对自己的厌烦,一时间恨得牙痒痒。唐氏第一次见她就如此,那自然是平日里苏璎珞没少说定安侯府的坏话。   苏瑛莺有些不明白,苏璎珞不过一个外室出的庶女,凭什么就能总那么好运,先是得了振威将军府太夫人的高看,现如今竟然连祁阳王府的郡shU 快 電 子shU 王妃都对她青眼有加,按说像是郡王妃这样身份地位的人都是极挑剔且难以接近的才对。   表面对谁都和蔼慈爱,其实都是表面功夫,可苏瑛莺感觉的出来,无论是振威将军府的太夫人还是这个郡王妃都是真心对待苏璎珞的,这让她又恨又嫉又羡。   她一时间想到了早先的敏颖长公主来,那时候三房没回京时,她也曾得了敏颖长公主的高看,长公主还说了要请她到公主府去做客。可她前不久连番三次往公主府中投拜帖,却如同石沉大海,再没得到过半点回应,长公主竟像是再记不得她这号人物了般。   她先时还以为是定安侯府连番出事儿,姑娘们名声被传的不大好,所以才影响了长公主对她的印象。   直到前两日收到苏瑛玥的一封信,苏瑛莺才明白,原来早先敏颖长公主会对自己青眼有加,不过都是因为苏璎珞!   不过是因为苏璎珞那个贱人勾搭上了靖王世子,敏颖长公主作为靖王世子的姨母,想着为侄子铺路,这才事先亲近定安侯府的人。   这个认知让成了定安侯府嫡长女而心高气傲的苏瑛莺如何受得了?她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恨得将多宝阁上的物件都砸了个粉碎。   想到这些,再瞧唐氏对自己的不公正态度,苏瑛莺倒激起了一番好胜心来,唐氏不唤起,她便保持着见礼的动作不动,神情也愈发不动声色,谦恭柔婉。   只可惜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起了厌恶之心,你越是表现的可圈可点,她只会愈发觉得你别有用心。   此刻唐氏瞧着苏瑛莺无声对抗的行为便觉得更加厌恶了,都没了和她多做计较的心思,正准备叫起赶紧的将苏瑛莺打发走,谁知道苏瑛莺便身子一晃,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捂着心口面色十分的痛苦。   唐氏顿时便满脸怒色,双眸锐利,砰地一声将手中茶碗丢在了炕桌上。一旁伺候的杜嬷嬷也是面色微怒,叱道:“苏四姑娘这是何意?我们郡王妃不过口干呷了口茶,叫起的略晚了一些,苏四姑娘便要将无故凌虐客人,刻薄晚辈的名声按在我们郡王妃头上不成?苏四姑娘装那副受虐模样给谁看!”   其实这可真是杜嬷嬷和郡王妃冤枉了苏瑛莺,苏瑛莺自从当街挨打后便落下了心疾,时不时心抽疼的,本来脸色红润,闹得如今整日苍白着一张脸。   她方才便是突然心疼这才跌坐在地的,可这在唐氏眼中却成了苏瑛莺故意给自己难看。   苏瑛莺听了杜嬷嬷的话,一阵委屈气愤,还是旁边伺候的冬梅忙忙上前解释了一番。   只唐氏却已认定了苏瑛莺居心叵测,故意找茬,脸色也冷了下来,只淡淡道:“苏四姑娘既然身子不舒服还是早早回去休息为好。”   这话却已有送客的意思了,苏瑛莺面上青白交加,却不能就此回去,扶着冬梅的手起了身,有福了福身才道:“这会子已经好了许多,这心绞痛是老毛病了,不碍的。”言罢又道,“今日我到庄子上才知道五妹妹这些时日一直都在叨扰郡王妃的清净,郡王妃待五妹妹宽厚慈爱,作为姐姐,理应前来致谢。只是五妹妹这会子怎么没陪在郡王妃身边说话?这丫头也未免太不懂事了些。”   郡王妃闻言心中愈发不舒服,却道:“珞丫头是个知分寸,懂进退,识礼数的,哪里会有不懂事一说。她昨儿下午有些着了凉风,故此才留在了这边休息,今日也是得了吩咐又怕过了病气儿给我老婆子这才留在屋中修养。”   苏瑛莺不觉面露诧异和担忧,道:“五妹妹病了?这可如何了得,还请郡王妃能允我去探望五妹妹。”   郡王妃见苏瑛莺三句话不离璎珞,又是执意要见璎珞的,心下愈发狐疑猜测,道:“那丫头也没什么大病症,不过是受了风寒略有些不适罢了,昨日已经看过大夫,吃上两济药也便好了。方才我还派了丫鬟去问过,说是今早吃了汤药又躺下发汗了,她刚睡过去,四姑娘既是担心妹妹,想来也不会好心做坏事,这会子去打搅珞丫头睡觉修养吧?”   苏瑛莺见郡王妃将话说的滴水不漏,就是要阻拦自己去瞧璎珞,心中愈发肯定璎珞绝对没在这里,她面露担忧和恳求道:“我自然是不会打搅五妹妹休息的,只我是五妹妹的姐姐,这会子长辈不在,五妹妹生病我再不在跟前陪着她看着她,五妹妹定然也要伤心。郡王妃放心,我就进屋偷偷地看上一眼,绝对不会吵着了五妹妹的,我看上一眼也能放心,郡王妃是宽厚之人,想必一定能体谅我一片关怀担忧之情。”   唐氏见苏瑛莺坚持要找璎珞,面上神色微沉,道:“苏四姑娘为何如此固执己见,明明知道珞丫头刚刚睡着,现在去瞧珞丫头会打搅她修养,又知道可能会自己也过了病气儿,却还是非要那么去做。看来苏四姑娘这是不相信我祁阳王府?还是觉得我老婆子会虐待苏五姑娘?”   苏瑛莺料定了璎珞就没在庄子上,今日是铁了心要撕破此事非要去找璎珞的,她已经想好了,若然唐氏再阻拦下去,她便隐晦的表示下祁阳王府居心不良,扣押苏家姑娘。   如今唐氏先将这话说了出来,苏瑛莺倒不好接口了,诚惶诚恐的一笑,忙道:“怎么会呢,小女不过是太过担忧五妹妹想岔了罢了,既郡王妃觉得不妥,小女不去打搅五妹妹便是。只是不知我五弟弟现在何处?怎么也不见了他?”   唐氏见苏瑛莺尤不死心,又问起了苏景华,不觉眸光微沉,不曾接话。   苏景华昨日听闻璎珞出事便带着庄子上的一队护院亲自出去寻找了,到此刻也还未归。   杜嬷嬷见唐氏明显不愿再搭理苏瑛莺便接口道:“苏五少爷昨日便跟着我们大爷去狩猎了,如今还没回来。”言罢,杜嬷嬷躬身冲唐氏道,“只怕郡王妃的药该煎好了,用的晚了可伤药性。”   杜嬷嬷这话便是在撵客了,苏瑛莺双拳微握,只得福了福身,道:“如此小女便不叨扰郡王妃了,小女告辞。”   郡王妃只点头,吩咐了丫鬟木枝送人。   苏瑛莺跟着木枝出了屋子便望向等候在院子中的陈妈妈,陈妈妈是跟随苏瑛莺来的婆子中的一个,乃是白氏自苏瑛莺挨打后特意指给苏瑛莺的,早被苏瑛莺收为己用。   此刻陈妈妈见苏瑛莺看过来,当即便冲苏瑛莺点了下头,随后不动声色地跟在了苏瑛莺的身后。   刚出了唐氏待客用的紫润院,到了一处岔道口,陈妈妈便道:“四姑娘,奴婢打听过了五姑娘就在洺湖院中休息,洺湖院是郡王妃所住正院的套院,从这条路过去便直达洺湖院。”   苏瑛莺进去拜见唐氏,留在院中的陈妈妈便以肚子疼如厕为由离开了片刻,寻了个粗使婆子问清楚了这些。   昨日夜里为了掩饰璎珞失踪一事儿,唐氏自然也是要做做样子的,连夜让人准备了洺湖院,又是来回的搬送东西,又是烧炭换床帐等物,杜嬷嬷亲自带着大丫鬟进进出出的收拾洺湖院,做足了戏,让庄子的下人都知道璎珞留宿洺湖院。   粗使婆子自然也是知道此事的,今日苏瑛莺来的突然,唐氏不及吩咐这些粗使婆子闭紧嘴巴,这才让陈妈妈钻了空子,探听到了此事。   此刻陈妈妈一言,苏瑛莺立马便转了脚步,向着洺湖院便横冲直撞而去。负责送客的木枝哪里能料想到苏瑛莺会突然四下乱闯,一时大惊,上前拦阻。   可苏瑛莺本就是有目的才吩咐陈妈妈伺机而动,此刻胜利在望,哪里会顾忌木枝的阻拦。她今日一定要戳穿郡王妃的遮掩,只要她冲进洺湖院,闹得这庄子上的人都知道苏璎珞就没在洺湖院中,那么苏璎珞失踪了一夜的事情便瞒不住了!   苏瑛莺想着便浑身兴奋,脚步加快,冲旁边陈妈妈使了个眼色,陈妈妈便令人挡住了木枝。   苏瑛莺来时专门带了四个婆子,只带着冬梅一个丫鬟,这会子两个婆子缠住木枝,木枝只能眼瞧着苏瑛莺往洺湖院的方向去了。而她想要跑回去报信,却也被两个婆子缠着不得脱身。   待那边苏瑛莺一行已经走的没了影,两个婆子才松开了木枝,木枝跺跺脚忙忙跑回去向唐氏报信。   唐氏怎么也料想不到苏瑛莺会如此放肆,敢在祁阳王府的地盘上如此行事,等唐氏得到消息时,那边苏瑛莺已经带着人冲进了洺湖院去。   洺湖院中作为璎珞的贴身婢女,妙哥自然守在院中,听到动静她从屋中出来,来不及叫下人们拦住苏瑛莺,苏瑛莺已到了廊下,不和妙哥啰嗦便直闯屋中,扬声道:“五妹妹,我来看你了!”   妙哥阻了下,苏瑛莺扬手便是一个耳光,直扇地妙哥身子一歪,还没站稳便被陈妈妈抱住了腰,而苏瑛莺已打帘进去了,妙哥顿时面色一白。   屋中布置的很是素雅,一架四季花鸟屏风,隔出了内外间来,苏瑛莺直接绕过屏风便进了内室。   内室中果然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拔步床垂着一层层的纱幔,里头被子摊着,苏瑛莺面露得逞笑意,快步上前,一把挥开了帐幔,入目却见一个女子散着满头乌发背对外头侧躺着。   苏瑛莺全然没想到这床上竟然有人,愣了下,见这么大的动静床中人都没反应,便料定了床上定然是丫鬟假扮的,扣住那人的肩头便要将人扯下床。   谁知她手刚碰上那人肩头,那女子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狠狠用力,直疼的苏瑛莺惨叫一声,挣扎着跌坐在脚踏上。   而床上躺着的女子也坐起身转了过来,明眸若冷霜高高在上地睥睨过来,锁着苏瑛莺的眸中几分讥讽和冷锐,映的那一张绝代侬丽的面容冷艳的令人心惊。   这女子可不正是璎珞!   苏瑛莺不可置信地盯着好好端坐在床上的璎珞,吃惊地张了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也巧,璎珞是在苏瑛莺闯洺湖院前被秦严送回来的,悄无声息地便回了这洺湖院中,她还没来得及令人通知唐氏,更不曾得到苏瑛莺前来的消息。   苏瑛莺闹到了洺湖院中,璎珞才匆匆钻进了被窝,不然当真就要被苏瑛莺害了。   此刻她逼视着跌坐在脚踏上的苏瑛莺,眸子眯了起来,道:“四姐姐这话说的奇怪,我不在这里,又能在什么地方?”   璎珞此刻却在想,苏瑛莺这等举动分明是早便知道昨夜自己出了事儿,到底是苏瑛莺伙同了诚王一起谋害自己,还是昨日妙哥回去庄子报信被庄子上的人察觉了端倪,有人将自己出事儿的消息连夜禀报了苏瑛莺,苏瑛莺这才一早过来闹事。   她直觉会是前者,因为若非参与了这场阴谋,苏瑛莺不会态度这么笃定。   秦严行事历来隐秘妥当,他说不曾泄露自己和他的关系,璎珞便相信问题不是出在秦严身上。   先前她还怀疑诚王是如何得知自己和秦严的事情,想到掳了她胁迫于秦严的,很可能是苏瑛莺发现端倪,将此事透露给诚王,然后才有了昨夜的事情。   这么说苏瑛莺和诚王竟是认识的,这可真是人以群分。   苏瑛莺显然也知道自己因惊异说漏了嘴,一时面色微变,咬牙切齿的道:“我的意思是,五妹妹的脸色全然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怎么会躺在床上。”   璎珞见她掩饰,却是没了和苏瑛莺虚与委蛇的耐心,她掀开被子跳下床,盯视着苏瑛莺道:“我真是不明白,我从来不曾得罪过四姐姐,四姐姐何以总是想着要害我,先时在楚衣阁便想要我名声扫地,这次又故技重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好端端的人不做,就非要做胡乱咬人的疯狗呢!”   苏瑛莺显然没想到璎珞会直接将话挑明,此刻她跌坐在脚踏上,而璎珞却站在身前,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脸上的神情冷傲而不屑,让苏瑛莺觉得,自己在璎珞的眼中就是一坨狗屎。毫不放在严重,想踢走,还觉脏了脚。   苏瑛莺最受不得璎珞这种表情和态度,她就是因为璎珞一个庶女却总给她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觉得璎珞抢夺了她的风光,才对璎珞嫉恨有加。   后来她在楚衣阁中算计璎珞不成,便算是结了梁子,虽然后来是苏瑛玥背了黑锅,可她觉得璎珞对楚衣阁的事儿心知肚明,一定是怀疑她的。   又在苏瑛玥处得知了璎珞和秦严的事儿,苏瑛莺便坐不住了,她嫉恨璎珞的好运,又怕璎珞真攀上了秦严来日会找自己算账,这才先下手为强。   却没想到安排的好好的事儿,到了最后关头竟然又让璎珞躲过了一劫。   此刻被璎珞逼问,苏瑛莺从脚踏上爬了起来,盯视着璎珞怒道:“你说谁是疯狗!”   璎珞却挑眉轻笑,道:“谁激动我便说谁呗。”   这会子妙哥才从外头冲了进来,同进来的还有陈妈妈等人,瞧见璎珞竟好生生地站着床前和苏瑛莺对峙,陈妈妈几人面色一变。   而院外已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却是唐氏扶着杜嬷嬷的手匆匆赶了过来,璎珞怕唐氏着急,瞧了眼妙哥,妙哥忙迎了出去。   唐氏听闻璎珞已经安然回来,此刻就在屋中,顿时大松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也和缓了下来,放慢步子进了屋,却是沉肃地目光在苏瑛莺和陈妈妈等人身上掠过,道:“好啊,老婆子不过在佛堂念了几年经,如今随便一个黄毛丫头都能骑到头上来了,杜嬷嬷,准备朝服,老婆子要进宫面见太后娘娘,倒是要问问太后老人家,是不是我祁阳王府惹了圣厌,如今怎么定安侯府一个姑娘都敢欺上门来打我老婆子的脸了!”   苏瑛莺闻言顿时身子摇晃,面白如纸。   ------题外话------   嘿嘿,周末儿子不上学,可劲儿闹腾,明天争取早更,么么哒 ☆、164 自找玩弄   祁阳王府比定安侯府不知得势多少,祁阳王妃乃是超品级的诰命夫人,而自己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闺中姑娘。若然让祁阳郡王妃进宫去见太后,太后为了安抚祁阳王府,且不知要怎么惩罚自己呢。   苏瑛莺脸色顿时白了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见唐氏说话间便要转身,苏瑛莺眼泪便滚落了下来,抓着璎珞的手,哭道:“五妹妹,我都是因为关心你,才非要前来探病的,便有惊扰你的地方,那也是出于一片好心,五妹妹帮姐姐求求情吧,姐姐真不是有意唐突郡王妃的。”   璎珞瞧着拽着自己手腕哭泣着求情的苏瑛莺,一时真不知说什么话。   果然是人之贱则无敌啊,她就想不明白,苏瑛莺得有多厚的脸皮倒现在还能口口声声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得将自己想的有多圣母,才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觉得自己会为她求情?   璎珞一阵无语,果决地将手从苏瑛莺的掌心中一点点抽了出来,道:“四姐姐不将郡王府放在眼中,横冲直撞,公然违逆冲撞郡王妃,我虽有心替四姐姐求情,可我做客人的也没纵着家人冲撞主人的道理啊。还自己回头还要去向郡王妃赔罪呢,可是被四姐姐连累了。”   苏瑛莺见璎珞神情悠闲,轻飘飘说出这样一番话,便知自己再求,璎珞也不可能为她说话的,其实她早该知道这点才是,只是这会子除了求饶她也确实没了旁的办法。   见璎珞这里行不通,苏瑛莺不觉面露恨色,阴毒的眼眸瞪了璎珞一眼,忙忙转身便去追已经出了屋的郡王妃。   她在院子中追上郡王妃,当下便跪了下来,哭的极为凄惨,磕头道:“郡王妃息怒,小女只是太过关心五妹妹啊,不亲眼看看五妹妹,小女心中难安,小女并非有意冲撞郡王妃,更没有瞧不起郡王府的意思。纵然小女行事失常,不顾礼仪,那也是关心妹妹之故,还望郡王妃看在小女一片爱妹之心上,能够原谅小女的一时反常,小女给郡王妃磕头赔罪了。小女常听说郡王妃对人是最宽厚的,想来定会看在小女诚心认错的份儿上宽宥小女的。”   苏瑛莺说着便又泪流满面的磕起头来,她本就纤弱,如今孤零零地跪在那里苦苦哀求,当真瞧着可怜。起码院中不少下人都不觉流露出了同情之色来。   见此杜嬷嬷面沉如炭,怒声道:“苏四姑娘好手段,到了这会子还满口谎话,这是求情呢,还是想逼我们郡王妃就范?还说什么诚心?简直是一派胡言!郡王妃何等身份,你又算哪个路面上的神仙,郡王妃犯得上故意为难你吗?”   杜嬷嬷一言,下人们便褪去了面上被蛊惑的恻隐之色。确实,郡王妃何等身份,越是身份高贵的人越是爱惜羽毛,郡王妃确实犯不着为着一点鸡毛蒜皮无伤大雅的小事就去为难苏四姑娘,没得坏了自己的名声。   郡王妃如此大动干戈,自然是因为这苏四姑娘做了天大的错事儿。   杜嬷嬷言罢,也不再多搭理苏瑛莺,只目光锐利往四下一扫,沉声道:“我们郡王府的地方接待不了苏四姑娘这样厉害的客人,来人,还不快将这位苏四姑娘请出去!由着她这样拽着郡王妃哭闹像什么话!”   杜嬷嬷这一声喝斥,婆子丫鬟们才见唐氏早已面沉如水,登时如梦初醒,纷纷涌上,强行将苏瑛莺和陈妈妈等人推搡了出去。   苏瑛莺几乎是被祁阳王府庄子上的婆子们给丢出门外的,赶出来时她浑身狼狈,失魂落魄,心里充满了惊慌。   如今定安侯府姑娘的名声已经坏了,若然再传出她被太后厌弃的事儿来,苏瑛莺想也知道自己将来是嫁不了什么好人家的。   她双拳攥起,双眸被恨意烧的通红,举得都是苏璎珞将她害到了这等地步。苏瑛玥在昌平侯府出事儿便是苏璎珞干的,如今连累地侯府姑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苏璎珞倒好,竟安安生生的在庄子上还得了祁阳郡王妃的青眼。   只恨,她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苏瑛玥都是被苏璎珞给害的,不然非要让祖母打瘸苏璎珞的腿不可。   她实在不明白,那个人好歹是个王爷,怎么就连一个苏璎珞都收拾不了,竟然最后关头出了这样的岔子,苏璎珞怎么会真在庄子上呢,是苏璎珞昨日夜里就没出庄子,那人不得不放弃了计划,还是出了什么纰漏苏璎珞又被人救了?   不对,昨日夜里一定是出事儿了的,不然她前往拜访,祁阳郡王妃没有必要百般阻挠,那便是有人救了苏璎珞。   想到这个,苏瑛莺险些没呕出一口血来,她喘息着,捂着心口,过了半响才平静下来。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等着郡王妃进宫,可怎样才能阻止此事呢。她一个小小的女子,无法阻止郡王妃进宫,可那人却总归是男人,兴许能拦得住郡王妃呢。   苏瑛莺想着再不敢久候,带着人离开了庄子。   苏瑛莺并没再回定安侯府的田庄,而是带着人直接又往京城的方向折返,进了城便直奔了琉璃阁,她以要买首饰为由吩咐陈妈妈等人在外头等候,只带着冬梅进了雅间。   一盏茶后苏瑛莺便披着斗篷从琉璃阁的后门出去,几经周折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院子从外头看就像是最寻常的民居,进了院子才发现里头别有乾坤,收拾的竟然非常美轮美奂,毫不逊色于侯门公卿的府邸。   院子不大,正房统共就三间,苏瑛莺被婢女带进了西次间中。   这西次间分明是书房所在,布置的极为典雅简单,一应用具却皆为上乘。屋子里烧着上好的银霜炭,暖意融融,书案后一个穿着墨青色绣银丝云纹广袍,束紫金冠的男子正执笔挥毫,听到动静也不曾抬头。   苏瑛莺解下斗篷,却冲身后的婢女道:“你先退下去吧,这里不必你伺候了。”   那婢女不觉面露不甘,可每次苏瑛莺来,都能和主子单独相处,婢女见书案后的主子闻言并未有表示,只地捏了下拳头,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而苏瑛莺这才莲步轻移走了过去,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来磨起墨来,见那男人目光在她露出的手臂上落了片刻,沾了下墨色,继续书写,苏瑛莺豆大的泪珠便一滴滴滚进了砚台中。   那男人叹了一声,这才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看向苏瑛莺,道:“怎么哭了?”   苏瑛莺泪水滚的愈发厉害,却道:“我诚心为王爷谋划,得知我家五妹妹乃是靖王世子的心头肉,我便急巴巴的将此事告知王爷,让王爷掳了五妹妹来以辖制靖王世子,添增助力。我诚心诚意为王爷,连姐妹情都舍弃了,不想王爷却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男人闻言却是取了帕子,一面为苏瑛莺擦拭着眼泪,一面苦笑着道:“本王哪里就没将你的话放在心上了?本王昨夜足派了八个死士前往督办此事,怎么就叫不重视了?”   秦严不近女色,心硬如铁,油盐不进,男人几番拉拢都不予理会,以前他也曾给秦严送过几个绝色美人,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可秦严却连个眼交风都没多给。   男人先时还不大相信苏瑛莺的话,后来见苏瑛莺说的有理有据,他让人查了一番确实有些蛛丝马迹,他这才派了死士去掳璎珞。   若然璎珞确实对秦严非同一般,他将璎珞弄进他的王府去,便算捏住了秦严的心头肉,纵然不指望着因一个女人便能控制秦严,可为了心头肉,想来秦严行事总是要顾忌一二的。   而若是苏璎珞对秦严不过寻常,他的王府中也不过是多个绝色美人,于他也并不没有多大的损失。   只是他万没想到,派出去了八个死士对付一个内宅女人,他在此等了一夜竟然都没个回音,待到天亮等探查的人回来,却言那八个死士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他才知道,昨夜的事情没成,那死士多半已经被处理掉了。   苏璎珞自然没这等能耐,那只能说明苏瑛莺的话是真的,定安侯府这个五姑娘还真是让靖王世子秦严动了凡心,竟然这样爱护着。   “八个死士都让五妹妹逃脱了?这么说五妹妹的身边竟然一直都有靖王世子安排的暗卫跟着?”   苏瑛莺不可置信地惊呼一声,面上不觉便露出了嫉恨之色来,一闪即逝,接着才目光幽怨的瞧向那王爷,又道:“这下子王爷该相信我的话了吧?这次没成事儿,想来王爷还会有其它安排吧?还有,那祁阳郡王妃好大的气性,就因为我今日一早闯了她的庄子,就要进宫去见太后,王爷这回可一定要帮帮我。”   男人自然没有错过苏瑛莺脸上那一抹嫉恨之色,将苏瑛莺看的透透,闻言却一笑,道:“本王可没让你一早跑到庄子上去胡闹,郡王妃想要进宫本王如何阻拦的了,你太高看本王的。”   苏瑛莺面色一白,男人确实没让她今日一早去庄子上闹腾,是她等不得想看璎珞出丑,这才一早便走了这一趟,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郡王妃抓了错处,落得如今这等境地。   听男人不愿帮忙,苏瑛莺心急如焚,想到若然太后责罚了自己,以后便没了未来,她是真的怕了,眼泪又滚落了下来,楚楚可怜,幽怨的盯着男人,抽泣地道:“靖王世子为了五妹妹连暗卫都舍得,王爷对莺儿却……王爷便不能看在莺儿和王爷相知一场的份儿上,帮莺儿这一次吗?莺儿得罪郡王妃,还不都是为了王爷。”   男人眸中闪过讥嘲之色,却背靠椅靠,坐进圈椅中,离苏瑛莺远了些,道:“你看你,本王不过一句话,怎又哭了起来。本王不是不帮你,是当真没有法子,再说,苏五姑娘是秦严心爱的相好,是秦严的女人,秦严护着也是应该,莺儿虽于本王相知一场,可却并非本王的女人,本王真派了暗卫跟随,让人察觉岂不是要坏了莺儿的名声。”   苏瑛莺听闻男人这话,岂能不知男人的意思。她虽然和男人相识一场,又暗地里来往,可却总吊着男人,从不让他亲近,如今……如今显然再不来点实际的,眼前男人是必定不会帮她的。   苏瑛莺明白这点,银牙微咬,到底莲步轻移,走到圈椅旁边轻轻靠在了男人身上,哭着道:“王爷这话说的岂不伤莺儿的心,王爷已经有正妃了,你是知道的莺儿从来没想过于人为妾的,莺儿也没想破坏王爷和王妃之间的感情,只想找个一心人,嫁了相夫教子。”   男人和苏瑛莺认识后,苏瑛莺自知道他的身份,便总制造偶遇,后又见了两次,也确实勾起了男人的兴致,毕竟苏瑛莺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男人只以为苏瑛莺是想攀龙附凤,进王府做侧妃,虽然定安侯府如今没什么出息人物,但苏瑛莺到底是嫡长房的嫡长女,纳妾府也没什么亏的,男人便也等着她投坏送抱。   岂料他抱了苏瑛莺,却差点惹来一记耳光,之后苏瑛莺更是哭着喊着,竟然说什么从未于人为妾的心思,不过是和他投缘要做朋友,一个闺阁女人跑来和外男做朋友,这不是失心疯嘛。   男人还真没碰到过苏瑛莺这样的,一时倒有些新鲜,便也和苏瑛莺玩着暧昧,时不时见一面谈谈心说说话,还帮着苏瑛莺开了琉璃阁,他出人出力出本钱,苏瑛莺管着,所得利益王府和苏瑛莺平分。   本来不过是哄女人玩的手段,也没指望拿什么收益,不想苏瑛莺倒还真有两分能耐,琉璃阁的生意竟然还不错,可这些银子王府岂能看在眼里?不想苏瑛莺倒觉得立了大功,或者觉得能耐不凡了,竟还愈发端着了。   表现的跟着贞洁烈女一般,他一靠近便要死要活,口口声声要嫁做正室,得什么一心人,这便令男人厌了起来。   不过他堂堂王爷,什么绝色没见过,什么女人得不到,苏瑛莺这种平日逗逗玩玩暧昧也就罢了,时间一长便觉得还不如经过调教的廋马妓子来的真实,只他也不屑对女人用强,便不咸不淡的和苏瑛莺继续着。   如今见苏瑛莺主动贴上来,男人心下冷笑,却没动,道:“既是想找一心人,苏四姑娘还是离开吧,本王倾慕姑娘也不是一两日了,姑娘即没打算进王府,以后便莫再来这里了。”   说着便要喊了婢女送客,苏瑛莺顿时便依进了男人怀中,满是感动地道:“王爷对莺儿的心,莺儿岂能不知,莺儿承蒙王爷眷顾才能开了琉璃阁一施抱负,王爷对莺儿是有知遇之恩的,若非王爷已经迎娶了正妃,而莺儿又立志不为妾室,莺儿早便……王爷对莺儿这份心,莺儿无以为报,只能将这身子给了王爷,还请王爷怜惜一二。”   说着已是羞红了脸,男人这才搂上了苏瑛莺的腰肢,竟是撕了衣裳,便将人按在了书案上,苏瑛莺见他竟是要在这里行事,顿时惊地面色发白,连连哀求,男人却充耳不闻,手中动作竟因她的哭求更加狠了两分。   苏瑛莺这身子还未曾经人碰触过,女人的头一次被这般毫无怜惜的玩弄,当真便如酷刑一般,苏瑛莺到这会岂能不明白,男人根本将她当成了玩物,半点怜惜真心没有,一颗心顿时不停往下沉。   等到事毕,苏瑛莺疼的都晕厥了过去,男人将苏瑛莺丢在案上,苏瑛莺没躺好,顺着书案便滚落在了地上。被凉意一冰,这才清醒了过来,见男人躺在圈椅上喘息,苏瑛莺想到献身的目的,忍着疼痛爬起来,依偎过去,道:“王爷可否尽快安排人前往阻拦郡王妃?迟了只怕就晚了。”   那男人闻言却只勾着苏瑛莺的下巴一笑,道:“这个时候说这个岂不煞风景,莺儿的味道真好,本王方才急了些,咱们再来一回,保管叫莺儿也尝到个中滋味。”   说着用斗篷随意将苏瑛莺一裹抱着便出了书房,苏瑛莺两条腿甚至还白生生的露在外头,惊呼着被抱出书房往寝房去,丢到床上便又被压在了身下。   外头婢女见苏瑛莺被抱着进了寝房,顿时呸了一口,骂道:“还侯门嫡女呢,呸,连婊子都不如。” ☆、165 自以为是   苏瑛莺直被折腾了快一个时辰男人才神情餍足地停了下来,苏瑛莺已被折腾的去了半条命,身上青青紫紫,被揉弄的斑斑点点,身子更是像被撕裂重整了一般,动一下便撕心裂肺的疼。   这具身子到底还不曾及笄,又有心悸的毛病,身子一向不怎么好,哪里经得住男人这样粗鲁的对待,苏瑛莺躺在床上这次都不用演戏的,眼泪便不自觉往下滚。   男人却显然厌恶了她这样哭哭啼啼,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只刚破了苏瑛莺的身子,到底也做不来翻脸无情的事儿,耐着性子道:“行了,你既成了本王的女人,本王自然会接你进府……”   谁知他话没说完,苏瑛莺便开口打断了他,道:“不,我……我没想着进王府里去,我……我将身子给王爷,只是为了报答王爷的知遇之恩,王爷若怜惜我,还望能阻了郡王妃进宫,帮上莺儿这一回。”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进男人的王府,他已经迎娶了正妃,且他的正妃娘家权势滔天,他不可能为了她而委屈正妃,大丰律明明白白地写着,侧室不可扶正为正妻,便是将来王妃死了,男人也只会令娶继妃,而不可能将她扶正。   她怎么能够就这样去做妾室,进了王府!?她并非古代视贞洁为性命的女人,贞洁在她眼中屁都不算,前世时她和萧启言鬼混前也有过旁的男人,从灯红酒绿一夜情不算稀罕事儿的现代滚爬过来,苏瑛莺根本就没将滚床单这种事儿看在眼中。   她将身子给男人,不过是在和他做一笔交易,想要换得男人帮她避过眼下这一难。她还想要去正正堂堂的嫁人,做平头正脸的正室夫人,可若然让太后训斥了她,让那些世家大族都知道,她苏瑛莺是被宫中的贵人厌恶的,那么她就别想再嫁户好人家了。   尤其是先前她当街挨打,已经闹出了笑话,最近苏瑛玥的丑事又牵连地她也跟着名声扫地,她不能再被宫中贵人厌恶,那样的话她就真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苏瑛莺到了如今地步,已经没了清白身子,竟然还不肯进王府,她这样看不上自己,却还要委身自己换取利益,这让男人对苏瑛莺的最后一点怜惜都被消耗殆尽了,他坐起身来,一面穿衣,一面道:“本王倒是可以施些手段拦截下祁阳郡王妃提进宫求见的帖子,可本王拦地住这一次,却拦不住第二次,更何况,郡王妃说不定这会子已经进宫去了呢?莺儿放心,便是冲撞了郡王妃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过错,太后一向宽厚,不会多为难莺儿你的。”   那男人说话间已经下了床,也不再看躺在床上欲起身阻拦却因浑身疼痛又跌回去的苏瑛莺,只摆手道:“本王还有事儿,便先回府去了,莺儿既不愿进王府,一会子自有人送你回去。”   男人说着便一面系着腰带,一面往外去了。苏瑛莺怎么都没想到,男人竟然这样无耻无情,刚从她的身上爬下来,屋中那股欢爱的气息甚至都还没有散去,这男人竟然就翻脸无情,根本就是戏弄她,完全没有帮她的意思。   这让苏瑛莺气恨的双眼圆瞪,她想要爬起来和男人争辩的,可抬了抬身子,却觉心口一阵抽痛,她被折腾的破败不堪的身体到底经不住这样的气血翻涌,没能起身反倒晕厥在了床上。   那男人听到动静回头望了眼苏瑛莺,眸中闪过些惋惜之色来。   说起来苏瑛莺倒也算难得一见的美人,身子也紧致的很,只可惜欲拒还迎玩的太过了些,这便令人倒足了胃口。   不过这也是他一向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不沉于女色,才会不被苏瑛莺女色所迷,若然换个怜香惜玉的,在女色上耐性好的,说不定还真会痴迷苏瑛莺这样的。   男人想着不觉眸光微闪,有了别的主意。   瞧着苏瑛莺蓦然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了。”   言罢,他转身出了屋,带着侍从往小院外去,富顺公公乃是男人的心腹管事太监,此刻他跟在男人后头,想到屋中的女人,道:“王爷,可要老奴选个日子接苏姑娘进府?”   男人自然不奇怪富顺会有此问,他要了苏瑛莺,按理苏瑛莺确实该被抬进王府的。   男人头都未回,却道:“不必了,她既然没心思进本王的王府,本王虽非怜香惜玉之人,却也不会强人所难。先时那些死士都得了本王的吩咐,一旦事败就将脏水往诚王身上推,今日早上苏瑛莺跑到祁阳郡王府的庄子上闹了那么一场,想来秦严已经怀疑苏瑛莺和诚王府有关联了,既然如此,便坐实了此事,你安排下,将苏瑛莺送进诚王府去吧。”   富顺跟随男人多年,先时见男人直接在书房便压着苏瑛莺行了事儿,后来又胡乱裹着苏瑛莺出来,他便知道男人对苏瑛莺根本就不重视。   也是,自己的主子心怀野心,壮志未酬,苏瑛莺不过定安侯府一嫡女,那定安侯府对主子没什么用处,主子对苏瑛莺不上心,不重视也是理所当然。   府中的王妃,是主子花了大心思迎娶回来的,主子没将苏姑娘放在心上,自然也便不会为苏姑娘请封侧妃,故此富顺才会说安排个日子抬苏瑛莺进府,这根本就是将苏瑛莺当寻常侍妾的意思。   可富顺没想到,主子竟然是准备将苏瑛莺送到诚王府去的,他不由怔了下,才道:“老奴明白了,老奴会安排个嬷嬷跟在苏姑娘身边,帮助苏姑娘度过初夜的。”   苏瑛莺已经没有了完璧之身,送到诚王那里自然要做些掩饰,等苏瑛莺进了诚王府,便没了第二条路可走,她只能想法子得到诚王的宠爱,去争宠内斗。   而主子睡过苏瑛莺,这样的把柄捏在手中,不怕苏瑛莺不一直听命于主子。   说起来主子这一招棋走的当真是妙,这个苏四姑娘人是绝色,又是个不消停能折腾的性子,前去伺候一向喜欢娇弱美人的诚王殿下,在富顺看来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男人见自己的意思富顺都已经明白,顿时一笑,道:“本王那位诚王皇兄历来是个会怜香惜玉的,就喜欢这样娇娇弱弱,矫揉造作的女人。美人好寻,可像苏四姑娘这样心思毒辣又野心极大的美人可难得,不送到诚王府去,岂不是可惜了?”   外命妇要进宫见太后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需要先往宫中递帖子,太后允许了,派宫人前往知会,安排好时间,才能入宫。   苏瑛莺离开庄子后,唐氏便让人回城递帖,其后才和璎珞一起到了外书房。   书房中,祁阳王和苏景华并秦严早已在屋中吃茶说了一会子话,今日早上秦严送璎珞回来的路上碰上了前往找寻的祁阳王和苏景华,几人虽然是一起回的庄子,但当时因为恐有变故,所以并不曾好好说话。   苏瑛莺在后头闹腾这会子功夫,秦严已将昨夜的事情都告诉了祁阳王和苏景华,祁阳王一向是忠于皇帝的,并不曾掺合到皇子夺嫡的事情中去。   诚王即便作为皇后所出的嫡子,被册封太子的可能性很大,可祁阳王却也没有和诚王深交过,此刻听闻璎珞昨日被袭之事,竟然和诚王有关系,祁阳王当即心下便对诚王厌恶了几分。   这倒不是祁阳王对璎珞有多疼爱,只是他作为武将极为看不上诚王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罢了。   而苏景华自从璎珞被迟璟奕退亲便一直替姐姐担心不已,他本来是很喜欢看好迟璟奕的,却没想到好好的亲事说退就退了,而他是今日早上才知道原来姐姐竟然和靖王世子相知的。   苏景华自从到了京城没少听说秦严的传闻,直到现在他还处于一种无法回神的状态中,不像是对迟璟奕,他很害怕秦严,尤其是因为秦严的缘故璎珞才会被诚王派的死士袭击,苏景华便对秦严更抵触了几分,自从进了书房,他便一直坐的远远的,神情恍惚而又戒备地不时偷瞄秦严两眼。   苏瑛莺大闹洺湖院的事情传到了前院,苏景华才将注意力从秦严身上移开,满腔愤恨地和祁阳王说起苏瑛莺的斑斑劣迹来。   而璎珞和祁阳王妃进了书房,苏景华更是跳起来便上前抱住了唐氏的胳膊,愤愤地道:“祖母,没有姐姐便没有我,今日姐姐差点就被苏瑛莺给害了,我还小,保护不了姐姐,祖母能替孙儿帮姐姐讨回公道吗?”   苏景华并不曾说什么苏瑛莺不将祁阳郡王府看在眼中这样的话来激起祁阳郡王妃的怒气,从而发作苏瑛莺,他只是单纯而信赖地依靠着唐氏,抱着唐氏的手臂以一种理直气壮的撒娇姿态求祖母帮他。   他这亲昵的态度却让唐氏感觉心头软软的,很是欣慰,笑着拍着苏景华的手,道:“你放心,祖母好歹也是超品级的诰命夫人,祖母的陪嫁庄子还容不得一个外人在此蹦上跳下,祖母已经吩咐人回城往宫中递牌子求见太后。”   苏景华顿时笑了起来,倒是祁阳王闻言点头道:“华哥儿姐弟认祖归宗的事情到时候也需要太后娘娘从中周全一二,夫人此次进宫不防向太后娘娘求个恩典。”   唐氏也是这样想的,祁阳王府收拾一个苏瑛莺实在用不着大动干戈的进宫去,唐氏这次进宫最主要的目的便是为璎珞姐弟认祖归宗一事做铺垫,两人的身份要被承认,宫中便必须有所表示。   到时候只有皇上和太后承认了璎珞姐弟的身份,认定了他们是萧家人,姐弟俩才能名正言顺,彼时就算有人认出他们姐弟便是之前的苏家庶子庶女,也不好多做议论。   再有,秦严说的再动听,可婚姻之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严的亲事还得要太后最后拿主意,唐氏也想进宫去探探太后对此事的态度,毕竟璎珞的身份是瞒不过太后的,太后会否在意她出身不好,却是难说。   并且,皇宫历来是各个权贵府邸关注的重中之重,今日太后皇帝单独召见过谁,明儿便能传遍了整个权贵圈,借此才能把握朝堂动向,宫中贵人们的喜好,也直接影响了各府之间的走动。   唐氏这些年来心灰意冷的,她已经好多年都没在权贵圈儿中走动了,这些年侧妃在祁阳王府蹦跶的欢,以后唐氏便是为了苏景华也需要重新出现在交际圈中,而这也需要她进宫见太后一趟,得了太后的召见,自然便是唐氏回到命妇交际圈的讯号,也能敲打府里那位忘了本分的侧妃。   唐氏应了祁阳王的话,道:“妾身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今日我进宫说了华哥儿姐弟的事儿,他们姐弟离开定安侯府的事儿便拖不得了,不知此事王爷和世子爷商议的怎么样了?”   秦严这些日也在思谋此事,闻言瞧向祁阳王道:“据我对苏定文的了解,倘若让他知道苏景华和祁阳王府的关系,怕更会揪着苏景华不放,到时候祁阳王府难免投鼠忌器会陷入被动。所以此事还是不好挑明了和苏定文说,可若不挑明,想让苏定文将珞珞姐弟自宗谱除名,也是难事……”   若不是犯下重大的过错,又怎么会被家族除名?且一般被家族除名的人,是难容于世的,世人皆会指责谩骂。总不能让璎珞姐弟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儿,坏了自己的名声,以期换取被除名的机会吧?   两人到底在京城露过面,不少人都见过姐弟二人,名声若然坏了,将来便到了祁阳王府也会后患无穷,所以此事怎么看都需要从长计议,秦严和祁阳王迟迟未曾动手,也正是因为想了不少的法子,却没有一个完全之策的原因。   祁阳王亦拧起了眉,道:“是啊,本郡王也是左思右想,都不敢贸然行事,唯恐一个弄不好会害了两个孩子。”   屋中一时安静了下来,不想此刻璎珞却突然开了口,道:“此事祖父可否交给我来处理?一个月吧,若然我办不到,彼时再请祖父想办法。”   祁阳王诧异非常的看向璎珞,见她神情沉静,唇角勾着一抹浅笑,颇有几分气定神闲的模样,不仅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常听你祖母说你聪慧,在苏府时护着弟弟,如此祖父便给你一个月时间,到时候若不成,咱们再一起想旁的法子。”   若然是早先,祁阳王可能还不敢将这样重要的事情就交给璎珞去办,可昨夜璎珞能从诚王派来的八个死士围堵下逃离却让祁阳王刮目相看,再不敢小瞧璎珞,也无法将她当成寻常的十四五的闺阁小姑娘来对待。故此如今璎珞一提,祁阳王便允下了。   璎珞只迎上秦严的目光笑了笑,秦严已经为她铺好了后路,其它的她不想再靠着秦严,也该她为他们的未来做一些努力了。   当日下午唐氏便接到了慈云宫的传旨小宫人,太后已经允了唐氏的求见,要在翌日早膳后接见唐氏。璎珞也惦记着回定安侯府图谋离开一事儿,故此当天便也收拾了东西,跟着唐氏回了城。   她并未回去定安侯府而是跟着唐氏到了郡王府,留宿了一日,翌日璎珞离开回定安侯府,唐氏独自坐着马车悠悠晃晃地往宫中去。   而璎珞前脚刚回到秋水院,没想到白氏后脚便带着一堆丫鬟婆子冲了进来,彼时璎珞正坐在内室中吃着茶瞧妙哥指挥姣儿几个将带回来的东西归拢,就听见外头传来了白氏的怒斥声。   “苏璎珞!你这个贱人!到底对莺儿做了什么!”   白氏的声音乍然响起,尖锐刺耳,引得璎珞耳根发疼,还没反应过来,白氏便冲进了屋子,上前便一巴掌抓向璎珞,口中叫着,“你一个三房卑贱庶女竟然蹬鼻子上脸欺到了侯府嫡长女的头上,我莺儿怕你被退了亲事难过伤心,好心好意地到庄子上去探望去,你却害的我那傻女儿到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看我今儿不抓烂你的脸!”   璎珞昨日被苏瑛莺闹了一场,心中已充满了愤怒,后来苏瑛莺走了,她才瞧见苏瑛莺竟然还打了妙哥,弄的妙哥今日脸颊还有些微肿,不想她这刚回到定安侯府,还没找苏瑛莺算账,白氏倒又跑来撒泼。   是可忍孰不可忍,璎珞几乎想都未想,手腕一扬,对着扑打过来的白氏便将端着的一茶盏热茶兜头兜脸的泼了上去。   ------题外话------   汗,昨天不知咋失眠了,天明才眯了下,还一直做梦,今天明显不在状态码字磕磕巴巴,有种吐血冲动 ☆、167 利用   白氏这两年在定安侯府中日子过的还不错,夫君继承了爵位,一儿一女承欢膝下,掌理着中馈,虽不得老夫人喜欢,可作为侯夫人,老夫人之下便属她最为尊贵,故此也越发地抖了起来。   她是真没想到,璎珞竟然敢兜头泼她一脸的茶水,那茶水本就是刚从外头回来,妙哥倒了给璎珞暖身子用的,还略有些烫人,浇在脸上虽然没起水泡,可也火辣辣一片,烫的很,且茶汤混着茶叶浇了一脸又溅了满身,顿时便令白氏捂住脸尖叫着跳了起来,连口中的谩骂声都顾不上了。   屋中丫鬟们目瞪口呆,最后还是璎珞手中的茶盏咣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一片,才似惊醒了妙哥和姣儿几个,打凉水的打凉水,找药膏的找药膏,忙乱起来。   而璎珞也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抽出根帕子来便往白氏脸上招呼,道:“哎呀,大伯母真是对不住,大伯母这突然扑过来,又喊又叫的,我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盏也没能端稳当了,瞧瞧把大伯母给弄的,我给你擦擦。”   璎珞说着帕子便在白氏的脸上一阵乱揉,她用的力气不小,白氏的脸被就被烫的火辣辣,再经这一揉弄当真和无数小刀子割肉一样,脸颊一阵发疼,尖叫着推开璎珞,一时脸上涨红,满是碎茶叶,鬓发也散乱了,瞧着狼狈不堪。   而璎珞被白氏推了一把,顺势便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泪眼汪汪地瞧着白氏,道:“大伯母,我刚真不是有意的,大伯母将我推到,我也不怪大伯母,只愿大伯母能就此歇了气才好。”   璎珞跌坐在地上不起来,样子可怜兮兮的,满脸委屈地盯着白氏。白氏见她这般作态,气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呸呸地吐着口中茶叶沫,道:“你明明是故意的,这样的忤逆尊长,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璎珞顿时面露惶恐,道:“大伯母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便是长了一百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拨大伯母茶水啊。你们可看到我拨大伯母茶水了?”   妙哥和皎月几个忙纷纷诚惶诚恐的跪下,一径地道璎珞只是被吓着了,茶盏没端稳,这才不小心弄了白氏一脸一身。   白氏方才太是激动,跑的太快,以至于她的丫鬟婆子都还没进屋,她便被璎珞泼了一脸茶,彼时内室中都是璎珞的丫鬟,如今璎珞身边大丫鬟妙哥领着四个二等丫鬟皆都是璎珞的人,此刻口径一致都说璎珞不是故意的。   便连听到白氏尖叫声,新冲进来的白氏的丫鬟听了妙哥等人的话也觉得璎珞不是故意的。   白氏是长辈,又是管着中馈的侯夫人,谁能想到璎珞敢对白氏动手。   白氏气的浑身发抖,却也没用,这个哑巴亏简直是吃定了,她手指点着璎珞半响说不出话来,最后倒是怒极而笑起来,道:“好,好,那你说,你到底对你四姐姐做了什么,为什么你四姐姐……”   白氏说着脸色发白,竟然声音像是卡在了喉咙中一样怎么都发不出来了,只是面色显得极为扭曲,双眼血红,满是愤恨之色。   璎珞见白氏那样倒是一怔,她敢肯定苏瑛莺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确实,苏瑛莺昨日回到琉璃阁时已经有些发起烧来,等陈妈妈等人将她送回府,苏瑛莺已晕迷了过去,白氏惊地忙请了大夫,把脉却说是受了寒,开了药。   白氏本来还没放在心上,只当苏瑛莺是出门一趟着了风寒,待吩咐丫鬟给苏瑛莺擦拭身子降温,这才发现了不对劲。苏瑛莺的身上斑斑点点满是痕迹,白氏是已婚妇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顿时便如遭雷击,急怒攻心,吐了血。她连夜审问了陈妈妈等人,陈妈妈几个见苏瑛莺出了事儿,也不敢欺瞒,一五一十地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可她们就只知道苏瑛莺在庄子上得罪了郡王妃,郡王妃扬言要进宫去见太后,其它的却是一问三不知。   昨日是苏瑛莺非要闹着去庄子上见璎珞,白氏实在被她闹的没了法子,这才允了她大雪天出城的。   白氏本就奇怪苏瑛莺何时和璎珞的关系这样好了,听了陈妈妈等人的话,知道苏瑛莺是怀疑璎珞失踪了,这才闹着去揭穿,白氏便觉得苏瑛莺实在是长了一副聪明相的蠢人。   白氏就想不明白,苏璎珞的名声坏了,对苏瑛莺能有什么好处。   不过如今重要的是苏瑛莺被男人玷污了,旁的白氏也顾不上,陈妈妈等人不知道此事,白氏却猜想苏瑛莺被玷污定然是璎珞做的,因为昨日苏瑛莺也就和璎珞发生的冲突。   人都是护短偏心的,白氏不会想着自己的闺女是个淫娃,没出阁就跑出去勾搭男人,她只觉得闺女一定是被人害了。   而害了苏瑛莺的,自然便是气不过展开报复的苏璎珞了。   到今日一早苏瑛莺都还晕迷不醒,偏这时候璎珞回了府,白氏心中愤恨无处发泄,这才想也没想凭着一股子冲动劲儿就到了秋水院来找璎珞算账。   可此刻她张了张嘴,哪里能将苏瑛莺被人玷污了的事情宣之于口?见璎珞面带诧异和探究地盯视过来,一屋子的丫鬟们也都不说话起来,白氏的声音一下子便戛然而止了。   人心虚时候会觉得旁人的眼神动作都有深意,就像现在,屋中陡然安静下来,白氏一颗心便砰砰直跳,心道是不是大家都猜到了苏瑛莺出了什么事儿,或者说苏瑛莺是被苏璎珞害的,所以苏璎珞的丫鬟们是不是早便知道昨日的事儿了。   白氏觉得自己来这里闹实在不大明智,若然苏瑛莺的事儿真是璎珞做的,自己这样激怒了璎珞,她会不会就索性将苏瑛莺的事儿宣扬的人尽皆知。   若然那事儿就和苏璎珞没关系,自己这一闹,人家也知道苏瑛莺怕是出了事儿,平白便探究起来了。   白氏这会子才怕了,偏此刻璎珞突然出声,道:“大伯母怎么不说了?可是四姐姐出了什么事儿?四姐姐怎么了?”   白氏忙忙便张口本能地否认,道:“你四姐姐能出什么事儿,不过就是昨日去庄子上受了风寒,如今躺在床上发起了烧,我来问问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住你四姐姐的事儿,若不然你四姐姐又怎么会自庄子回来便一病不起!”   白氏这般说璎珞愈发狐疑起来,她便不信陈妈妈没将庄子上的事儿告诉白氏,白氏这会子跑来不是逼着自己去祁阳王府求情,反而净说些没用的,这显然是苏瑛莺出了比唐氏进宫更为严重的事情。   能让白氏这样激动会是什么事儿呢?   璎珞心思百转,面上也没压制狐疑探究之色,道:“四姐姐生病了?昨儿明明还好好的,生的当真的风寒吗?”   白氏见璎珞分明是起了疑心,登时也不敢久留了,只怒声道:“不是风寒还能是什么病?我看你是不安好心,诚心诅咒莺儿。哼,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若我莺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白氏言罢,带着人便来去如风地走了。   璎珞不觉扬眉,挥手令丫鬟们都出去,她才叫了云妈妈,吩咐道:“妈妈让春桃留意下,四姑娘的院子里这两日都有什么动静,不必刻意打探,莫暴露了自己。”   春桃也是璎珞先前安排进定安侯府的,原本她并不在苏瑛莺的晚风院中当差,苏瑛莺当街挨打后,院子中的丫鬟换了一批,春桃因为老实本分,便被选中补到了晚风院去。   如今春桃是晚风院的三等丫鬟,虽然接触不到苏瑛莺,但和苏瑛莺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却已混的很熟。   璎珞这厢还没等到春桃的消息,便有两个慈云宫的公公带着两个嬷嬷到了定安侯府,只道太后又懿旨到了。   定安侯府如今落败了,上次接到宫中的旨意还是定安侯承爵的旨意,如今已有好几年了。今日宫中突然来了传旨的宫人,定安侯府还很是惊乱了一阵,老夫人匆匆忙忙迎了宫人,本以为是有喜事儿降临,待见了传旨的太监,老夫人心下便咯噔一下。   两个太监,两个嬷嬷,一个比一个脸色威沉,这明显不是送喜的脸色。果然,太监直明来意,道:“府上四姑娘公然冲撞祁阳郡王妃,太后对此甚是惊讶恼怒,特令洒家前来宣读懿旨训斥告诫府上四姑娘,且派了两位尚刑司的嬷嬷前来,专门教导四姑娘规矩礼仪。四姑娘人在何处,还不叫过来领训谢恩。”   苏瑛莺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折腾的那么恨,从小院回去她便晕厥病倒了,这一病自然是将什么事儿都给耽搁了去。   唯白氏从陈妈妈处知道郡王妃要进宫告状的事儿,偏白氏因苏瑛莺失身一事儿而方寸大乱,故此这会子宫人突然前来,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马氏顿时便如遭雷击,身子晃荡着差点没栽倒在地。   她一直对苏瑛莺寄予厚望的,先是有苏瑛玥的丑事儿,再又今日太后的训斥,简直就是雪上加霜,侯府的姑娘算是彻底完了,连个翻身都机会都没了,彻底被打进了无底深渊。   谁家也不会迎娶个太后厌恶的女子为妻的,迎娶这么个姑娘,还要不要仕途了?   可怜晚风院中,苏瑛莺刚刚清醒便被搀扶着到福禄院去挨训,待好声好气的送走了传旨太监,两个尚刑司的嬷嬷也不管苏瑛莺是不是正生着病便拘着苏瑛莺开始学规矩。   宫中的嬷嬷本就严厉非常,尚刑司又是专门收拾犯了过错的宫人之地,尚刑司的嬷嬷个个都有不打不骂也折腾的人生死不如的本事。   苏瑛莺被这样两个嬷嬷看管着学规矩,后果可想而知。   璎珞听闻苏瑛莺被斥责的事儿倒心思微动,起先她和苏瑛莺没有任何仇怨,苏瑛莺便因为嫉妒二字对她几次三番的动用手段,如今苏瑛莺挨了太后训斥,没了未来,且不知要怎么恨自己呢。   苏瑛莺气量狭窄,吃了这样的大亏,又怎么可能不图谋报仇,与其等着苏瑛莺想法子寻自己的麻烦,到时候防不胜防,倒不如自己给她寻上一条路,将这把刀递到苏瑛莺的手中去。   到了傍晚时,春桃处也有消息传过来,只道昨日跟着苏瑛莺出府的丫鬟和婆子,包括陈妈妈,都不知因什么缘故在昨夜里便被白氏看管了起来,根本就不让任何人接近她们。   璎珞愈发肯定了苏瑛莺昨日在府外出了事儿,至于出的是什么事儿,她没有兴趣知道,她只要知道苏瑛莺恨死了自己这一点就足够了。   璎珞不觉轻扬唇角,对离开定安侯府一事儿已有了主意。   这日夜里她令云妈妈守夜,将苏景华的事儿告诉了云妈妈,这样的大好事,云妈妈听了自然是又哭又笑的,直叹老天开眼。   “郡王府愿意将姑娘和少爷都认过去,这当真是再好不过了,老奴今儿还担心侯府姑娘的名声坏了,姑娘又是退过亲的,这以后的亲事可如何是好,如今却好了,只是姑娘和少爷该如何离开这定安侯府?老爷那样的人……只怕不会放姑娘和少爷离开的。”   拍了拍云妈妈的手,璎珞笑着道:“这就要靠四姑娘和三夫人帮帮我们了,妈妈附耳过来。”   璎珞和云妈妈嘀咕了片刻,云妈妈面露踌躇,道:“那四姑娘和三夫人真能按姑娘的心意行事?”   璎珞却满脸笃定,笑着道:“妈妈相信我,再没有人比她们二人更想将我和弟弟扫地出门的人了,她们一定会上钩的!妈妈明儿便寻个机会见见春桃吧,趁着四姑娘如今正在气头上,恨不能将我剥皮抽筋,这事儿才能好办呢。”   云妈妈如今早便对璎珞言听计从,闻言郑重点头。   三日后夜,晚风院,苏瑛莺的大丫鬟冬青亲自到了烧水间查看苏瑛莺的沐浴用水是否烧好。   这几日苏瑛莺被两个宫里来的嬷嬷折腾的掉了半条命,每天都是入夜了才会被放回来,白氏心疼女儿,专门请大夫给苏瑛莺开的泡澡去疲乏的药浴,烧水间这几日每天都飘着一股子药味。   冬青进了烧水间,蹲坐在灶台前搅着浴汤里药材的春桃立马便笑着福了福身,道:“怎么冬青姐姐又亲自过来了,可是姑娘已经回来了?奴婢这便去唤人一起将水抬过去。”   冬青摆摆手,却道:“不急,姑娘还没回来呢,我就是来看看水可都烧好了,姑娘眼见就要回来了。”   冬青说着上前去探手摸了摸大锅里头的汤水,触手微烫,想来等苏瑛莺回来就刚刚好能用,不觉点了点头。   春桃已是笑着为冬青搬了凳子,脆生生的道:“春玲和春寻两个不知跑哪里去了,这水已经烧好了,只要看着就好,奴婢一人在此就使得。”   冬青便道:“就你是个老实丫头,这才闹的那两个贱蹄子整日偷奸耍滑的。”   春桃腼腆一笑,和冬青闲聊了几句,见冬青面色不好,便突然咬了咬唇,道:“冬青姐姐脸色不好,可是姑娘今日又发脾气了?”   苏瑛莺这几日气不顺,身边的大丫鬟自然也跟着都倒霉,昨日冬青便挨了苏瑛莺两耳光,又在院子中跪到大半夜,晚风院丫鬟们都知道。   此刻听春桃提及这个,冬青面色一厉只当春桃也敢笑话自己,可却见春桃面露惊惶似知道说错了话,连声道:“冬青姐姐,我不是……我……我就是担心姐姐才这么一说,我说错了,当真该死。”   说着便要自行往脸上甩耳光,冬青想着春桃平日便是个老实本分的,顿时便也释然了,抓了春桃的手,道:“罢了,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左右我招了姑娘的厌满院子都知道,也管不着人家笑话。这捧高踩低的事儿还少见呢。”   苏瑛莺的两个大丫鬟,冬青和冬梅,苏瑛莺历来喜欢冬梅多一点,如今冬青又惹恼了苏瑛莺,心中自然着急。   春桃宽慰了冬青几句,才给冬青出着主意,道:“姑娘这回被太后训斥都是因为五姑娘,姑娘又历来是个好强的,心里肯定恼了五姑娘,冬青姐姐不妨给姑娘出出主意,若是有好主意能收拾了五姑娘,姑娘出了这口气,以后一定便会自此中用冬青姐姐,冬青姐姐也便不会总被冬梅姐姐压上一头去了。”   春桃进了晚风院便打听过冬梅和冬青,知道冬梅是家生子,而冬青却是小时候卖进侯府的,她又打听到冬青家乡在鹤州,便动了个心眼,也说自己的家乡在鹤州。   因此就和冬青成了老乡,冬青一直还算照顾春桃,若不然春桃一个刚进府没多久的丫鬟且不能这么快就熬成了三等丫鬟。   故此这会子春桃给冬青出主意,冬青也没生什么疑心,只是叹了一声道:“你说的简单,那五姑娘人精明的跟个鬼一样,姑娘几次三番在五姑娘那里吃亏,我一个没见识的丫鬟,能给姑娘出什么主意。”   春桃却咬了咬唇,低头半点没言语,又抬头瞧了冬青好几回,有些欲言又止。   冬青见她这样,眼眸一亮道:“可是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春桃却直摇手,死活不愿意说,被冬青软磨硬泡几句,这才凑到了冬青的耳根道:“其实何须姑娘亲自动手收拾五姑娘,五姑娘也是个蠢的,锋芒毕露,谁都得罪,咱们侯府上可有个人比咱们姑娘更想要五姑娘的命呢,咱们姑娘只要给那人行些方便,现成的枪便有了,何必弄赃了姑娘的手。”   冬青心下一跳,眯了眯眼,道:“你说的是三夫人?”   春桃点头,勾唇道:“可不就是,三夫人生养了五个子女,如今除了在外游学的大少爷,其他子女哪个不是因五姑娘遭了大罪,尤其是三姑娘和六姑娘,生生地被毁了。奴婢虽然不知这其中的缘由,可也多少猜出都和五姑娘有关系。便三夫人被幽禁,还不都是庶出的给闹的,三夫人也就是被困住了出不来,若是能偷偷被放出来,只怕能一刀子捅死五姑娘。”   冬青却拧眉,道:“你说的是有些道理,大夫人最疼姑娘,姑娘求了大夫人,大夫人一准能有法子将三夫人偷放出来,可三夫人哪有那么傻,岂会直接拿刀子去寻五姑娘,若是那么做了,连大少爷二少爷也要被人嗤笑。”   春桃却道:“何须去捅五姑娘,只要将五姑娘和三少爷姐弟一起赶出侯府,他们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个小孩,又都长的不错,还能有活路?至于怎么让三老爷将庶子庶女赶出去,这个奴婢却想不到了,不过姑娘和三夫人说不定会有办法呢。”   春桃的话令冬青双拳微握,双颊也因兴奋微微发红,听罢笑着看向春桃,道:“看不出来,你这丫头平日瞧着老实憨厚,心里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主意。”   春桃被冬青黑洞洞带着探究的目光扫视,心中一惊,脸红着低了头,腼腆地道:“我这不都是为了冬青姐姐,冬青姐姐平日里那么照顾我,我瞧着冬青姐姐受罚被姑娘迁怒,也是着急。我是外头买进来的,不比春寻她们都是家生子,若非冬青姐姐照顾我,我在这府里头……早便不知被啃掉多少肉去了,也不能就当上了三等丫鬟。冬青姐姐要是倒了,以后我也不得好,我这才……只指望着冬青姐姐得了姑娘的高看,能够记着我。我听说前两日跟着姑娘到庄子的两个二等丫鬟到现在还被夫人拘着,若是这两个窝能空出来,还望冬青姐姐能提携小妹一把。”   苏瑛莺出府只带了冬梅一个大丫鬟,并两个二等丫鬟,白氏发现苏瑛莺被玷污一事儿时是在夜里,彼时屋中只有白氏和冬梅在,故此事情倒是遮掩的很严实。   为了怕别人怀疑,白氏没有动冬梅,却只将跟着苏瑛莺出门的那些下人都暂时关押了起来。   大家都以为陈妈妈等人是因为苏瑛莺被太后训斥一事才被关押的,便连陈妈妈等人也是这样想的。   故此丫鬟们也都知道,陈妈妈那些人等宫里的嬷嬷一离开府,一定便会被白氏处理掉,这样的话院子中便会又空出来两个二等丫鬟的缺儿。   这几日小丫鬟们都有些心思浮动,有的已经开始在四处走关系,企图趁机往上爬。春桃作为三等丫鬟,提上去那是名正言顺,这时候春桃献计便显得没什么奇怪的了。   冬青原本还有些狐疑,如今听春桃这样说顿时便放下心来,笑着抬手点了下春桃的额头,道:“你这机灵鬼,放心吧,姐姐还能贪了你的功劳不成?若是姑娘高兴,姐姐定为你说说好话。”   春桃顿时喜笑颜开,这时候恰外头传来了说话声,听动静像是苏瑛莺被放了回来,冬青忙忙站起身来,又安抚地拍了拍春桃的肩才转身匆匆离开。   春桃完成了任务,长长松了一口气,哼着小曲转身又去瞧那洗澡的药浴水。   待苏瑛莺沐浴后被搀扶着到了寝室,冬青小心翼翼地上前给苏瑛莺绞着头发,察言观色后,瞧准了冬梅去催燕窝,屋中只剩下自己的空,俯身道:“姑娘昨儿罚了奴婢,奴婢回去后认真反思了自己,觉得奴婢作为姑娘的大丫鬟,不能为姑娘分忧,确实该打该罚。”   苏瑛莺闻言抬起眼眸瞧了冬青一眼,道:“哦?听你这话是改了错,如今知道怎么为我分忧了不成?”   冬青便笑着点了头,俯下身细细地在苏瑛莺耳边念叨了起来,苏瑛莺听的目光闪动不已,最后勾唇一笑,兴冲冲的道:“你快去,现在就将母亲请过来!”   冬青见自己的主意显然是被苏瑛莺采用了,顿时高兴地应了一声,放下帕子便快步出屋往白氏的院子去了。 ☆、167 合谋   白氏就只有苏瑛莺这么一个女儿,从小便生的玉雪玲珑,性格又乖巧懂事很得白氏的喜欢,白氏是真疼这个女儿,娇养到了及笄年龄,却被人玷污了清白,这简直让白氏无法接受。   白氏这几天又是伤心又是愤恨,又是担忧又是心疼,一下子便病倒了,已经吃了几日的汤药。此刻她刚刚躺下,冬青便奉了苏瑛莺的命前来请白氏过去。   白氏的大丫鬟魏紫进了屋,眼见白氏听到动静已经爬了起来,正脸色苍白的依着床柱喘息,不觉便对苏瑛莺生出几分不满来。母亲都病成这样了,也不说来瞧瞧,还这会子叫丫鬟来请白氏过去。   偏白氏生恐苏瑛莺出了事儿会想不开,晚风院一有点风吹草动便紧张不已,此刻见魏紫进来,白氏不待她禀报便问道:“我依稀听着像是冬青的声音,可是莺姐儿出了事儿?”   见她着急,魏紫忙上前扶住白氏,在她身后塞了个软枕,道:“冬青说姑娘有些事儿想找夫人商量,夫人刚吃了药正该捂着发汗才好,若不然还是奴婢代夫人去一趟问问吧?”   白氏闻言却摆手,忙忙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道:“你不懂,这几日莺姐儿受了委屈,我这做母亲的不能再让她失望难过,不然……快伺候我穿衣。且让冬青先回去暖风院说一声,就说我马上便到,莫叫莺姐儿久等了。”   魏紫无奈,不得不伺候着白氏匆匆换上了大衣裳。   白氏到晚风院时,苏瑛莺正盘腿围着被子坐在床上沉思,见白氏进了屋,望向白氏眼泪便低落了下来,伸出手,哭着道:“母亲,这次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苏瑛莺自从清醒过来以后便一直沉默的很,也不哭也不闹的,白氏问什么她都不肯说,白氏只以为苏瑛莺是受的刺激太大,也不敢太过逼问于她,故此到现在白氏也不知道苏瑛莺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此刻见苏瑛莺终于哭了出来,白氏眼泪也跟着往下掉,忙上前抓住了苏瑛莺的手,将她揽进了怀中,抚摸着头发,轻声哄着。   苏瑛莺窝在白氏怀中冲冬青使了个眼色,见冬青招呼了丫鬟们都退了出去,知道冬青会守在门外,苏瑛莺才抽泣着道:“母亲不是问女儿当日究竟是被谁害的吗?女儿现在就告诉母亲,是五妹妹,是五妹妹找人糟蹋了女儿啊!”   白氏一直便怀疑苏瑛莺出事儿和璎珞有关,后来却又觉得璎珞不过一介庶女,多半没那么大的能耐,所以一直都狐疑不定的。此刻听苏瑛莺亲口承认是被璎珞害的,白氏双拳紧握,恨得牙关紧咬,道:“竟然当真是她!这个贱人,母亲非要让她百倍偿还不可!当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好好和母亲说清楚。”   苏瑛莺便擦拭了眼泪,抽泣着道:“女儿无意间听到些关于五妹妹的传闻,知道五妹妹和靖王世子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女儿担心五妹妹年幼不知其中厉害,这才想着到庄子上去提醒五妹妹。谁知到了庄子才知道五妹妹根本就没在我们定安侯府的庄子上过夜,反倒是被留在了祁阳王府的庄子。女儿又到祁阳王府庄子上寻五妹妹,偏那祁阳郡王妃言辞闪烁,推脱不已,就是不肯让女儿见五妹妹,女儿心中起了疑,生恐五妹妹是真糊涂犯下了大错,这才一个冲动闯了那洺湖院,谁知道女儿一片好心好意,五妹妹竟然是误会了,只以为女儿是要去害她,还撺掇了郡王妃进宫去求见太后。这便算了,女儿回城后怕郡王妃进宫,想着去琉璃阁中选几件好点的首饰送给五妹妹,请五妹妹原谅女儿,在郡王妃面前为女儿求求情,因女儿心情不好,便没让陈妈妈等人跟着,女儿一时疏忽大意,却没想到五妹妹她……她竟还不肯放过女儿,在那琉璃阁中安排了人将女儿给迷晕之后给……给奸污了……母亲,母亲。”   苏瑛莺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再难张口说出那等污秽之事儿来,像是深陷回忆的痛苦般狠狠揪着白氏的衣襟。   白氏拍抚着苏瑛莺颤抖的背脊,心中充满了恨意。   谁都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往恶处想,白氏也是如此,看苏瑛莺哪里都是好的,纯洁又善良。   此刻听了苏瑛莺的话,白氏立马便相信了,且之前她怀疑的地方全部都有了解答。为什么苏瑛莺非要去庄子上,原来是一派好心去提醒苏璎珞的。怪不得苏瑛莺会那么没礼数地冲撞了郡王妃,原来都是担心苏璎珞做错了事儿,怪不得出了庄子上的事儿,苏瑛莺回城后却去了琉璃阁,原来是为讨好苏璎珞买首饰去了,怪不得苏璎珞能害的了苏瑛莺,原来是早勾搭上了靖王世子。   白氏弄清楚这一切,简直很不能立时便将璎珞给剥皮吃肉,碎尸万段。苏瑛莺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抹掉眼泪,道:“母亲我往日里与人为善,这才落得如此下场,我恨死了苏璎珞,她毁了我一辈子,若是不能报仇,我便立时一头撞死,也好落个清清白白。”   白氏闻言一个好惊,抱着苏瑛莺一阵的哄,末了拍着苏瑛莺的肩头,道:“你放心,母亲也不会放过那个贱人的,等母亲想到法子,定为我儿报了此愁,你可千万莫想不开。你放心,那事儿没人知道,母亲将来会为我儿挑一门好亲事的,等到洞房时只要用些手段遮掩过去,我儿这等品貌依旧能得夫君宠爱。”   苏瑛莺这才抱着白氏的手臂,道:“母亲,我已想到了报仇的法子,如此这般。”   白氏目光闪烁着听完苏瑛莺的话,却是沉吟片刻,道:“老夫人已经多年不管事儿,母亲掌管中馈这些年接近宋氏,且寻机放她出来并不算难事。只是那宋氏岂会甘心被咱们当枪使?”   苏瑛莺抿唇一笑,道:“三婶娘一定愿意的,要知道苏瑛莺可毁了三婶娘四个孩子了,若让三婶娘知道苏璎珞攀上了靖王世子,宋氏便知道咱们拿她当枪使,也会义无反顾地为咱们所用的,不然她便不怕苏璎珞跟了靖王世子大少爷和二少爷没了活路吗?”   白氏当下点头,目光阴冷地扯开了笑意,道:“你说的是,你安心,母亲明儿便安排人先接触下宋氏。”   说着她又拧了眉,道:“那苏璎珞是知道你已非完璧的,咱们将她姐弟赶出侯府,将人逼到了死路上,万一她再四处胡訫,将此事给说道出去那可如何是好?依我说,还是将她送去家庙算了,至于那苏景华,他也没参与此事,便莫牵扯了吧。”   苏瑛莺却顿时冷了脸,道:“不行!送去家庙太便宜了苏璎珞,我就是要将她赶出侯府,我便不信她都被家族厌弃了,那靖王世子还会看重她!到时候她没了侯府做依靠,我便要将她捆了远远地卖到南边的窑子里去!这样方才能够消我心头之恨!”   苏瑛莺说着又摇了摇白氏的手臂,嘟着嘴,一脸撒娇的娇憨之态,可说出的话却毒辣的骇人,道:“母亲若然怕她乱说便令人给她灌了哑药!还有那个苏景华,他是苏璎珞最在意的人,若是将他留在侯府,苏璎珞被踢出侯爷也还不到绝路,那怎么能成!要怪,只怪他有那么个姐姐,怨不得莺儿和娘心狠!”   白氏听苏瑛莺说的也有道理,想到女儿遭受的罪,顿时便点了头。母女在晚风院商议着怎么谋害璎珞,秋水院中璎珞却也得到了白氏这么晚到晚风院的消息,她不觉唇角微挑。   鱼儿果然上钩了呢。   璎珞这夜睡的极好,翌日醒来吩咐云妈妈派人好好盯着看守宋氏的那个荒院,到了傍晚果然得到消息,午膳时有个婆子偷偷进了荒院。   璎珞心知一切都在朝预计的方向发展,便静观其变,只等着宋氏和大夫人出招,好就势被害。   岂料她这一等便到了年关时,眼见着一个月都过去了,宋氏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璎珞不觉有些着急起来。   不过这事儿急也没用,左右饵已经洒了下去,鱼儿眼见已经上钩了,没有关键时刻却放弃的道理。故此璎珞只能吩咐了苏景华带信儿给祁阳王府,让祁阳王再等上些时日,她觉得宋氏和大夫人一直没动作,反倒说明她们要大干一场,一举成事儿,势要将他们姐弟二人扫地出门。   又过了七八日,年关在即,却也迎来了定安侯府老夫人马氏的寿辰,今年乃是马氏的六十大寿,白氏早在大半年前三房还没回京时就已经在安排马氏的寿宴之事儿,马氏的福禄院已经分批翻整一新。   这倒不是白氏对马氏这个婆母有多孝顺,白氏本来是想着趁着马氏大寿好好操办一场,风光一回,也趁此机会将侯府几个日益长大的姑娘们推出去,让姑娘们好生露露脸,尤其是长房嫡长女苏瑛莺,过年后便要及笄说亲事。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也就两个月的功夫,侯府姑娘的名声便彻底的玩完了。如今眼见着万事俱备,寿宴临近,白氏和马氏等人不担心寿宴的准备不够充分,只担心到时候没有宾客上门。   可帖子都已经发了出去,宾客会不会上门这事儿也不是定安侯府能够左右的,只能忐忑着等着罢了。   日子一晃便到了寿宴这一日,一大早天没亮侯府里头便忙乱了起来,红绸挂的到处都是,大门到中门仪门一路敞开,青石路面洒扫的一尘不染,暖房中的花草也全部被搬了出来,将整个侯府布置的花团锦簇,喜庆非凡。   天一点点亮了起来,到了时辰,大老爷苏定功带着二老爷到四老爷,二少爷带着几个年幼的少爷,全部都打扮一新,站在府门前迎客。而大夫人白氏也带着小刘氏等人在垂花门处等着。   可怜白氏等人日日祈祷这日要宾客盈门才好,天却总不遂人愿,到了时辰除了一些旁支的亲戚,还有几家姻亲之家来了人,平日里常常走动的一些府邸竟然都没派人来,多都是叫了管事送来了贺礼罢了。上得了台面的贵胄府邸,更是一家都没来。便连昌平侯府这样的姻亲,也只是派了管事过来送了礼便匆匆离开了。   白氏等人的脸色僵硬的厉害,瞧着四处布置喜庆的装饰品,只觉当真是一场笑话。饶是白氏有先见之明,宴客厅里已经撤掉了不少席位,可还是坐地稀稀疏疏,好多座位都空着。   马氏今日也一早便被扶起来打扮,一身暗红锦缎金线绣遍地松鹤纹的长褙子,满头的珠翠,脸上还施了些脂粉,本是满脸笑容,可惜随着时间推移脸上的笑容便越来越僵硬。   她最近总是生病,人瘦了不少,颧骨都凸了出来,笑容外又蒙上了一层阴郁之色,瞧着便没了半点福态,显得有些面相刻薄。   璎珞几个作为孙女,今日自然一早便都陪伴在马氏的身边,为了显示侯府姑娘们并非外头传扬的那样不堪,姐妹攻歼,离心离德,早在一个月前白氏便按马氏的吩咐请了楚衣阁的绣娘们上门,挑选了一样的面料,给四个姑娘都做了同样颜色款式的衣裳。   皆是一身喜庆的石榴红绣绕领绕袖缠枝蔷薇的长褙子,只下头的挑线裙颜色略有差别,苏瑛莺作为嫡长女,套了银红色挑线裙,璎珞则是略逊一些的暗红色,苏瑛紫乃是一条明紫色的,而苏瑛雨姐妹一人着柔粉,一人着桃红。   几个姑娘穿戴一样,当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水灵娇俏,若然没有前头几件事儿,定然能引得宾客们赞叹交加,只可惜如今名声都坏了,再做这个样子却只能更引人注目议论罢了。   今日来的本便多是定安侯府的旁支亲戚们,这些人都是依附着定安侯府生活,却也最是势利,定安侯姑娘们的名声坏了,他们自家的姑娘名声难免也要跟着受些牵累。   故此言语间没少冷嘲热讽,马氏脸色越来越难看。   璎珞和苏瑛紫呆在一起,两人都垂头默不作声,做着透明人,倒还能不动声色。苏瑛雨姐妹平日里也算伶俐人,可到底年纪小,被人盯视着时不时刺上两句,脸上早已经红一阵白一阵,显得拘谨僵硬的起来。   倒是苏瑛莺一直坐在马氏的身边,还发挥着平日的水平,时不时便凑趣说上两句讨马氏欢笑。   “我们姐妹几个只有大姐姐是祖母亲自养在跟前一手带大的,大姐姐的针线都是祖母亲自教导的,听说当时昌平侯夫人就是先看中了大姐姐的女红,后来才聘了大姐姐家去。我的女红自然是没法和大姐姐比的,可这双鞋子却是孙女用了心细细做出来的,祖母偏心只教导了大姐姐针线也就罢了,若是还反过来嫌弃孙女这鞋子做的粗糙,孙女可说什么都不依呢!”   方才苏瑛莺带着璎珞几个先后跪在蒲团上给老夫人磕头送上了生辰礼,此刻苏瑛莺正依偎在马氏的身边,手中拿着她送上的一双鞋子向老夫人讨好卖乖。   她言罢,马氏接过鞋子,笑着用鞋面拍了拍苏瑛莺的额头,道:“你们瞧瞧这丫头这张嘴巴,竟是埋怨起我老太婆偏心了,这话都说了出来,我还不得天天都穿着这双鞋,不然岂不是让人都念叨我老太婆偏心的厉害了?”   马氏言罢,倒有几位太太附和着笑了起来,可偏就有人专门败坏气氛。   却闻五老太太冷笑着开口,扬声道:“府上四姑娘却实是嘴巧,这鞋子也做的鲜亮,到底是受过宫中尚刑司嬷嬷教导的,果然和寻常姑娘大不一样呢,往常我只听说这尚刑司的嬷嬷们是教导规矩礼仪的,倒不知连女红都教导的吗?不然四姑娘这鞋子如何能做的如此之好。”   苏五老太太乃是定安侯的五弟妹,她的丈夫和定安侯倒是一母同胞,皆是嫡出,定安侯继承了侯府的爵位,五老爷便分家出去了。   作为定安侯的嫡亲兄弟,和定安侯府的关系自然比一般人家要更近一些,也正是因为如此,前些时日苏瑛莺被太后训斥后,五老太太的嫡亲孙女便被退了亲事。   本来好好的亲事眼见已经请了期,都快迎亲了,却被生生退了,五老太太那孙女大病一场,险些没一根绳子吊死了自己,倒如今还卧病在床,五老太太自然恨死了定安侯府,今儿上门就是专门挑刺的,方才她也没少开口说败兴话。   老夫人闻言脸上刚露出的笑顿时便僵住了,苏瑛莺脸色也是一变。   那两个尚刑司的嬷嬷在侯府留了整整一个月,每日都以管教为名整治的她苦不堪言,这一个月人都瘦了两圈不止,今日若非在脸上涂抹了厚厚的妆容,苏瑛莺根本就没办法出来见人。   如今好容易将两个嬷嬷送走,五老太太又戳她心窝子,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提醒大家她是被宫中贵人们厌弃的,苏瑛莺便是再深的城府,此刻脸上也装不来欢喜了。   只她也知道,五老太太的孙女被退亲自戕上吊一事儿,明白今日这位堂祖母就是专门来找茬的,怕反驳更激起五老太太的怒火,闹地自己更加下不来台,故此便咬着唇低了头,一副委屈被欺负,可怜到极致的模样。   五老太太见苏瑛莺那样子冷哼了一声,正准备再言,白氏瞧情况不对,忙忙冲段嬷嬷使了个眼色,段嬷嬷便笑着福了福身,道:“老夫人,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是不是该移步去锦绣堂坐席了?想必各位太太小姐们也都饿了,花园那边青云班也早便准备好了,等着太太们用完膳好过去吃酒听曲呢。您看,如今姑娘们也拜过寿了,是不是这便移步往锦绣堂去呢?”   老夫人也松了一口气,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如此咱们便到锦绣堂去吧。”   说话间扶着段嬷嬷的手起了身,一众人便都到了吃席的锦绣堂。食不言,这中间倒是没闹出什么纷争来。吃过了席,众太太姑娘便又移步到了花园中。   定安侯府的后花园建造着一处三层高的小楼,是专门在节日喜庆时,唱戏用的,戏台摆在楼前,夫人姑娘们移步楼中观看,楼里夏日布冰,冬日烧炭,自然是观戏的好去处。   大家安置好坐下,马氏亲自点了出青云班最近才排的一出新戏庆丰年,这戏讲的倒不是书生小姐之类风花雪月的故事,倒演的是一个农户寡妇,在男人没了后,拉扯孩子,伺候公婆,辛苦持家后养出了探花郎的故事,最近在京中唱的极受欢迎。   青云班是最近半年才在京城搭台的,因唱了几出新戏,且都反响不错在京城唱响的名声,最近很是得京城权贵府邸的喜欢,又因临近年关,各府都请了戏班子进府搭台,故此这青云班自然也抢手了起来,今日白氏能请来青云班进府很是废了一番功夫。   在场的太太小姐们早便听闻了青云班的名声,此刻戏一开场,倒是听的津津有味,有两个太太还很是奉承了白氏几句。白氏也因此得了马氏的几句夸赞,这时段嬷嬷见气氛不错,便笑着道:“老夫人,几位少爷早便等不及要给老夫人拜寿磕头献寿礼了,老夫人看,这会子是否请几个少爷进来?”   古代以孝治天下,长辈们过寿,都少不了让家中子孙上前磕头拜寿这一环。姑娘们方才在福禄院已经进献了寿礼,方才一屋子的太太姑娘自然不好让少爷们进屋。如今这听戏的小楼却不算密闭的空间,让少爷们过来也不会显得不方便。   各府寿宴,一般都是这个时候让少爷们过来拜寿,也有让家中少年们出来亮亮相,展示下后继有人,子孙昌盛的意思。   老夫人闻言乐呵呵的点头,道:“如此也好,这几个皮猴拘不住,你去带他们过来磕了头,也好随了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老夫人言罢,苏瑛莺便笑着道:“瞧瞧,还是祖母偏爱哥哥弟弟们。不过我也想看看哥哥弟弟们在外头都给祖母搜罗了什么好寿礼呢。”   苏瑛莺说着,却突然笑着瞧了璎珞一眼,道:“听说五弟弟最近跟着振威将军府的盛少爷没少往山里狩猎,说不定一会子能进献给祖母一条亲自打的虎皮贺寿呢。要说五堂弟如今可当真是咱们侯府最出众的少年郎呢。五妹妹有这么一个出众的弟弟,当真是令人羡慕呢。”   苏瑛莺今日表现的一直很沉稳正常,可璎珞还是从她压抑的外表下瞧出了几分兴奋来。而且璎珞早便让人盯着关押宋氏的那个荒院,知道这两日那大厨房的何妈妈偷偷进出荒院的频率增加了。   璎珞猜想苏瑛莺她们该是想要今日动手,趁势将事情闹开了,逼得苏定文不得不将他们姐弟赶出侯府。   可苏瑛莺大夫人和宋氏准备如何联手,准备怎么设计陷害于他们姐弟,又要怎么行事,这些璎珞却是一无所知。   此刻见苏瑛莺莫名其妙冲自己说了今日头一句话,璎珞不觉心下一跳,暗道,来了。   她面上却只腼腆一笑,竟然没有反驳苏瑛莺的话。   在坐的宾客都知道定安侯府的五姑娘和五少爷是三房的庶出子女,如今一个庶子被赞成了侯府最出众的少爷,而苏璎珞作为庶女竟然也不反驳,这便太是轻狂了些。   今日这样的日子,按说有嫡出珠玉在前,庶出的就算再是能耐,也不该出头才对。   更何况那振威将军府的门第却比定安侯府要高的多,一个庶子得了振威将军府少爷的高看,跟着去狩猎,在宾客们看来自然不是那庶子有能耐,而是三老爷愿意为庶子铺路罢了。   再加上,三夫人病重,连这样重要的日子都不出现,前些时日三房的嫡女又在昌平侯府闹出了那样惊骇的丑闻来,有些人便觉得这里头不大对劲。   三房这明显是庶出的死死压在了嫡出头上啊,心里难免嘀咕起来,难道三老爷是个宠妾灭妻,宠庶灭嫡的?   马氏不明白苏瑛莺何故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盯了她一眼,只当她是眼红苏景华和振威将军府走的近,又因前些天被太后斥责的事儿而憎恨璎珞姐弟,便只道:“你弟弟年纪还小,如今看不出,如今侯府最出色的自然是你们大哥哥,这孩子三年前便中了秀才,本来说今年下场的,不过他老师青溪先生说他制艺上虽说已经很是扎实,下场是必中的,可在务实上却比那些个寒风子弟要差的远了,这中举做官却非只会做文章便能做好官的,一定要懂民生,知庶务,故此便带着你大哥哥游历去了,这眼见都一年多了,还不曾归来。要说侯府最出众的少年郎,可不是你大哥哥嘛。”   马氏虽然不喜欢璎珞姐弟,却不愿苏定文落得个宠庶灭嫡的名声,故此便将宋氏所出的大少爷苏景涵推了出来,苏景涵出众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故此闻言便频频点头赞许了起来。   苏瑛莺便自打着嘴巴,道:“瞧我这脑子,怎么就将大哥哥忘了呢,都怪大哥哥,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回来,怎么能连祖母的六十大寿都错过呢。”   苏瑛莺说着目光却闪了闪,马氏便道:“你大哥哥是出去游历,自然要听从先生的意思,好了,快去将少爷们带过来吧。”说着吩咐了段嬷嬷。   片刻,苏景飞带头,便有几个公子穿着锦袍束着玉带进了戏楼。   少爷们都是各府邸的未来,自然是备受关注的,他们一进来,太太姑娘们的注意力自然便从戏台那边拉了过来,都不动声色地瞧着。   侯府的子嗣还算昌盛,如今四房的公子嫡庶也有八个,只是多都还年幼,长成少年郎的也就只苏景飞和苏景允,且苏景允虽说是二房的嫡子,二房却又是庶出,其他都还是孩子,苏景飞又名声不好,故此太太小姐们瞧过也就算了,兴致不是很高。   璎珞却第一时间发觉,苏景华并没在他们中间,便连年纪最小的苏景立都被抱着到了这里,苏景华却独独不见,这是为什么。   她瞧向苏瑛莺,却见苏瑛莺竟然也扬眸瞧了过来,四目相对,她似没想到璎珞也在看她,故此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她便冲璎珞扬起一抹颇为古怪灿烂的笑容来,挑衅意味十足。   见璎珞皱眉,面上露出些许担忧焦虑之色,苏瑛莺更是勾唇冷哼一声,接着才转开了视线。   苏璎珞,你现在才发现不对劲吗?可惜已经晚了呢,等会子倒要看看你还如何嚣张得起来!   丫鬟们在马氏身前放了蒲团,苏景飞带着堂弟们跪下磕了头,说了祝寿的话又分别送上了寿礼,不等白氏和苏瑛莺说话,五老太太便道:“不是说五少爷最出色嘛,哼,连给祖母拜寿尽孝都三请四催的不到,府上的规矩和教养果然不同凡响。”   马氏的脸色又难看了下来,蹙眉冲段嬷嬷道:“华哥儿呢?”   段嬷嬷却道:“奴婢已经让人去唤了,许是五少爷不知几位少爷都过来了,要不然奴婢亲自去看看?”   老夫人便摆手,道:“不必了,就像五弟妹说的,哪有晚辈给长辈拜寿还让人三请四催的,他若是……”   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却突然听到戏楼外传来一阵的喧哗,接着有杂乱且惊惶的脚步声冲了上来,马氏面色难看,还没看清楚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仆妇跪在了近前,哭嚎着道:“老夫人,不好了,前头三夫人吃了五少爷奉的茶水,不知道怎么就口苦白沫,接着七窍出血倒在地上不醒人世了!五少爷他光天化日谋杀嫡母啊老夫人!”   ------题外话------   一张月票都木有,弱弱的问句,有票的能否甩张?零票票好可怜 ☆、168 宠庶灭嫡   这冲出来的仆妇的话就像是惊雷一样,直接炸得戏楼上下一点声息都没了,接着便有反应过来的胆子小的姑娘尖叫出声。   这边的动静显然也影响到了对面戏台上正唱着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也一下子戛然而止了,顿时楼中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中,除了偶尔传来几声惊叫,再没了旁的声音。   坐在上首的寿星翁马氏这时候都已经彻底傻了,仆妇说的每句话她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她就觉得像做梦一样怎么听怎么不真实。   三夫人不就是她的外甥女宋氏吗?宋氏不是一直被幽禁在后头的荒院子里吗?她怎么就在今日被放了出来?怎么就跑到了外院去,如何又能吃了五少爷奉的茶,然后还中毒了?   马氏额头筋脉突突直跳,直到苏瑛莺捂着嘴惊叫着扑进她的怀里,马氏才彻底惊醒过来,陡然站起身来,道:“你说什么?!”   她这一下子起的太猛,话音刚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又跌坐了回去,半响才抵住眼前一阵阵的黑影没晕厥过去。   那仆妇将遮挡着脸前的发丝拨开,马氏这才瞧出来,这是一直在荒院外看守宋氏的苗妈妈。   苗妈妈是三老爷苏定文的心腹,所以才被派去看守宋氏,且这么常时间她也确实将差事当的很好,今日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马氏惊疑不定,白氏却在此时惊呼出声,道:“胡说,三弟妹不是一直都被幽禁着,怎么可能跑出来还被五少爷给下了毒?”   她言罢似乎才想起来对外侯府一直声称宋氏是病了在养病的,她似才明白自己情急惊讶之下说漏了嘴,啊了一声忙捂住了嘴。   可白氏的声音那么大,该听到了也都早听到了,顿时便有人低声议论了起来。   “原来三夫人不是生病,而是被关押幽禁了起来。”   “三夫人可是正妻原配,怎么能被常年关押着,这也太不像话了,三房老爷说起来这官运一直亨通,可少不了三夫人的功劳,如今怎落得如此下场。”   “瞧瞧这三房一对庶出都欺压到了嫡脉的头上去了,三老爷这也太不像话了。”   ……   各种声音议论纷纷,正在这时苏瑛莺却突然站了起来,冲到苏璎珞的面前,惊声道:“五妹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五弟弟这么做你先前可曾知道?”   众太太小姐正议论着,听了苏瑛莺这话,不觉都将目光投向了璎珞这个三房庶女身上。   璎珞虽然早先猜想到大夫人和宋氏大抵会今日行事,可也万没想到宋氏会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来陷害他们姐弟,更没有想到,大夫人和苏瑛莺会如此的愚蠢,挑选这个一个时机,弄地家丑一波波地往外扬。   如今定安侯府已经没好名声了,这几个女人却还唯恐定安侯府没落的不够快一般,就为了将自己姐弟二人赶出侯府,她们可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可见这份恨有多深,可璎珞从来就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对不住她们的事情,不过是没受她们的摆布,适时还击了一下而已。   她因没想到会这样,故此如今面色也有些苍白,惊异不定的样子,倒是十足十的,又适时表现的夸张了一些,故此大家望过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惊惶不已的璎珞。   她表现的虽然毫无破绽,可今日来参加寿宴的都是各府的正房太太们,她们最是记恨妾室和庶出子们,也知道那些庶孽们惯常会唱念做打的手段,此刻她们瞧着璎珞这幅模样,非但没相信她,反倒觉得她一定是事先知道此事的。   若不然听到弟弟毒杀嫡母这样可怕的事儿,早该晕厥过去才对,怎么会这样的镇定。   故此便纷纷冲着璎珞指指点点的谴责起来,那五老太太看戏不怕台高,当即便扬声道:“见过宠庶灭嫡的,却也没见过光天化日便敢谋害嫡母的,这可真是天下奇谈。”   确实,嫡庶分明,何时听说过庶子敢明目张胆地毒害嫡母的?   璎珞等的就是这句话,虽然她推波逐浪,就是想要被赶出苏府,可是她却没有让他们姐弟担上恶名的打算,五老太太的声音落下,璎珞便上前一步跪在了老夫人面前,惊慌地扬声道:“祖母明鉴,弟弟是不会谋害母亲的!说句诛心的话,母亲已经因过被祖母和父亲幽禁了半年,我们姐弟一不用受制于嫡母,二不用每日里晨昏定省,为什么还要谋害嫡母?又有什么必要去谋害嫡母?”   璎珞的话,果然当即便令那些议论纷纷的宾客们露出了奇怪狐疑之色来,白氏却抢在马氏前头道:“这可不一定吧,兴许就是因为没有作案动机,这才会放心行事,想着不会被怀疑到头上去。更何况,也不是完全没有动机啊,说不定是以前积下的仇怨,如今三弟妹都被幽禁了,却也没能消除怨恨,这才动手害人。”   璎珞猛然抬头盯向白氏,目光凛冽道:“大伯母觉得我和弟弟就那么愚蠢吗?便算是要害嫡母也该偷偷的来吧,又何必在今日这样的日子,闹地人尽皆知,这样我们姐弟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难道就不怕被世人谴责,从此再难立世吗?”   璎珞问的犀利,直刺问题的关键,白氏被堵得一时难言,苏瑛莺却上前去扶璎珞,道:“五妹妹别这样,我母亲也是关心三婶娘,又担心五妹妹和五弟弟一时被恨意蒙蔽了双眼,做出悔恨终生的事情来,这才多说了两句。要知道有时候人的心里恨意充盈,便会失去了理智,根本就不能认真思考,何况五弟弟才十岁,最是容易冲动行事的年纪。”   苏瑛莺这话简直就是给苏景华毒害嫡母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解释,往日里便心中存怨恨,今日一时冲动便谋害了嫡母,毕竟才十岁出头的孩子,正是叛逆冲动的时候,失去理智那是很容易的事情。   这里头其实细想的话还有许多的破绽,比如说苏景华是怎么将幽禁的宋氏弄到前院去的?再比如说宋氏怎么就那么傻任由苏景华摆布?更有,既是心存怨恨,那宋氏刚刚被幽禁时候为什么不动手,偏这都半年了才冲动地都压抑不住恨意了?   只可惜今日来的都是正房太太们,她们的立场都是偏的,所有的正室都是站在一起的,她们必须抱成团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不管今天是苏景华谋害嫡母也好,是有人陷害苏景华也罢,她们根本就不关心,只要苏景华和璎珞这对庶出姐弟伏诛!因为若然都闹成这样了,若然他们姐弟还能好好的,那么以后是不是所有的庶孽们都要有样学样地动谋害嫡母嫡出的心思了?   那样的话,岂不是乱套了?所以这种事情,真相永远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姑息,好给了庶孽们胆子!   “可怜了宋氏夫人,为苏三老爷生养了五个子女,如今竟然落得这等下场。”   “听说三房这五姑娘和五少爷乃是外室生养的,当真是不像话的厉害。”   四处都是谴责声,璎珞站在那里,摇摇欲坠,面色也白的厉害,一副已经受不住打击,心知怎么辩驳都已无用的颓败模样。   苏瑛莺站在璎珞的旁边,无比愉悦地欣赏着她受挫的模样,心里想着。   苏璎珞,这就受不了,那么等你和你那弟弟被扫地出门后,你可怎么办呢。   马氏听着四处的议论声,只觉头脑轰鸣做响,这会子才勉强压下震惊慌乱,扶着白氏的手站起身来,道:“今日侯府出事,便不能再招呼诸位太太小姐了,让诸位受了惊吓,等来日定登门道歉。”   说着吩咐白氏代为将宾客们都送走,白氏福身应了,众太太小姐们虽然也关注事态的发展,可也知道不适合再呆下去。尤其是前头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那宋氏夫人身上是有诰命的,若是真的就这么死了,便不是苏府想关门处置就关门处置的事情了,必定要报请京兆尹前来查案的。   各府的姑娘们还呆在这里难免便会不方便,一个弄不好,影响了闺誉便糟了。   故此太太们便也站了起来,纷纷带着自家姑娘告辞。倒是像五老太太这样没出五服的苏姓族人都留了下来,因为发生此事,已经不是定安侯府自己的事情来,族人的利益都要受到影响,这便势必要惊动族人,由族人一起来商议处理。   宾客们离开,那边宋氏已经被暂时移到了侯府的荣安堂,马氏这才带着大夫人等人都移步到荣安堂去。   荣安堂是一处四间敞开相连的明堂,平日里平不用来待客议事,只家族出了大事儿才会在荣安堂中处理。   马氏带着璎珞等女眷到荣安堂时,下人们早便已经被屏退在院外,明堂中坐着的皆是苏家的族人。宋氏也已经被抬到了荣安堂旁边的暖阁中安置,已经请来了大夫正在给宋氏请脉解毒。   而荣安堂的大厅中跪着个人,正是弟弟苏景华,他垂着头跪在那里背脊却挺的笔直。因垂着头,故此璎珞也瞧不到苏景华的神情,只是从他的背影却瞧出一股子寥落悲戚之感。   苏定文虽然不是苏景华的生父,可到底苏景华在苏府长了十多年,虽说今日之事儿是他们姐弟一手促成,可苏家人却并不知道这个,他们是真正一门心思要将他们姐弟赶出侯府,是真容不下他们,要将他们往绝路上逼,不仅是苏景华,便是璎珞此刻心中也有些感到不胜凉寒。   马氏刚带着女眷们进了厅堂,坐在上首的定安侯便沉喝一声,道:“哪个是五姑娘?还不跪下老实交代!”   今日到底是马氏的六十大寿,平日常年在道观的定安侯也回了府,算是给老妻一份脸面,不想寿宴没过成,倒出了这样败坏门风的大事儿。   定安侯平日里不管事,前日回来后才听说了最近府中发生的几桩事,他本来就满心的火气,怨怪马氏没有管好家,只是碍于马氏要过大寿,这才压下了火气,没发作出来。谁知道今日又出了这样的荒唐事儿,此刻见马氏过来,他当着众人的面不能不给老妻颜面,对着璎珞这个庶女却是不需要遮掩厌恶的。   定安侯沉喝完,璎珞便浑身一抖,乖觉地跪在了苏景华的旁边,道:“孙女不知道祖父要我交代什么,孙女什么都不知道,且孙女相信弟弟也不会做毒害嫡母的事情!请祖父明察,还孙女姐弟一个公道。”   定安侯见璎珞跪下便辩解,不觉脸色更差,冷声道:“人赃并获,你居然还敢狡辩!”言罢,怒目瞪向旁边垂首站着的苏定文,道,“你看看你宠了一对什么东西!毒害嫡母,来日是不是心有怨恨了,连父亲,连我这祖父都敢一碗茶水毒杀了!如此大逆不道,简直骇人听闻!”   苏定文此刻的脸色也很是难看,他前些时日被弹劾,刚刚依靠着迟家老太爷的力量将事情压了下去,如今却又生出这样的荒唐事儿来,这次他可还能靠关系压下此事?   他这次进京述职,原本是胸有成竹要升迁的,他在外任上兢兢业业奋斗了十几年,就想靠着这次谋个掌实权的京官,一路往后爬,也正是因此,他才早早地带着全家进京来走动疏通,没想到如今还没等到年底任官,却经历了几场风波,弄的他现在根本不敢再想升官之事儿,只要保住当前官职都已经是侥幸了。   苏定文此刻根本就不关心到底是苏景华毒害的宋氏,还是宋氏陷害的苏景华,以借此脱离被幽禁的困境,因为不管是以上哪种情况,都将证明一件事。那便是他治家不严,使得家中胡七八糟,嫡庶成仇,根本就没有齐家之能。   他现在只想怎么样才能将事情尽快的压下去,怎么样才能保住他的官位,不影响他的仕途。   定安侯当众谴责,苏定文只是躬身应着是。   这时候恰二少爷苏景飞带着大夫走了出来,显然已经给宋氏看过诊了,苏定文忙看了过去,道:“怎么样?”   众人也皆目露紧张望了过去,却闻那大夫道:“茶水中已经确定是含着砒霜的,不过幸而那茶水三夫人只用了一口,又救治的还算及时,当无性命之忧,老夫已经给三夫人灌下了汤药催吐了三回,腹中的毒素也排出了大半,又开了汤药,吃上一日,等明日早上老夫再来复诊,修改药方。”   听大夫说宋氏的命已经保住了,不光是定安侯,苏定文,马氏等人,便连堂中坐着的族人们也都大松了一口气。   只要宋氏不死,这事儿便还有回转弥补的余地,若是宋氏就这么死了,那苏家可真就要成大丰的大笑话了。以后谁家还敢将好好的姑娘嫁到苏家来受罪?苏氏一族的名声都要跟着玩完。   璎珞闻言却毫不意外,宋氏和大夫人合谋害他们姐弟,总不能搭上自己的性命,更何况,宋氏真这么死了,对将来她的两个嫡子娶亲也有影响,另外,宋氏身上是有诰命的,要是就这么死了,京兆尹便要插手案子,说不定还要经过刑部。   官府查案,手段可就不是几个内宅妇人能够应付的了,要是再查出来大夫人和宋氏等人贼喊捉贼的行为,岂不是得不偿失?   定安侯吩咐大管家送大夫离开,苏景飞便跪在了地上,哭着道:“祖父,各位族老,母亲被毒害,差点便命丧黄泉,请各位长辈为母亲做主啊!”   苏景飞说着泪水便流了下来,完全是一副被庶子谋害,又无处诉说的可怜嫡子的模样。   见他这般,璎珞和苏景华皆面露惶然之色,齐齐磕头,喊着冤枉。   璎珞更是声音清冷高亢地反驳,道:“我姐弟只是没钱没势的庶子庶女,上哪里能弄到砒霜这样的毒物?更何况,母亲一直被关押在身后的荒院中,看守院子的乃是父亲亲自安排的两位妈妈,弟弟又是如何在今日骗的母亲离开荒院的?那两个婆子又怎么可能就放了母亲离开荒院?弟弟敬茶给母亲喝,母亲怎么可能不设防就喝了呢?无凭无据地就说是我和弟弟谋害嫡母,我们万不敢认罪!”   “什么无凭无据?哼,当时好几个下人都看到了,母亲是吃了五弟弟敬的茶之后便倒地不起的,且还从五弟弟身上当场搜出了一包毒药来,这还能作假?!”璎珞的声音没落,苏景飞便跳了出来,直指要害。   ------题外话------   今天更少点,早点更,明天我尽量把更新时间换回早上,亲们九点来看文。下章大概可以脱离苏府了。   谢谢昨天投给素素月票的妞们,月票总算不是零了,么么哒 ☆、169 查   璎珞虽然知道宋氏等人谋划这件事情一定会做的天衣无缝,不给她和弟弟任何可以脱罪的机会,可也没想到竟然当场就从苏景华的身上搜出了一包毒药来。说起来,她到现在都还不大明白前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璎珞听了苏景飞的话,看向身旁跪着的苏景华,这才瞧清楚,他的样子很是狼狈,身上穿着的锦袍都被撕裂了,胸口处襟口大开着,且他似是和人动过手,侧脸上还带着一块紫青的淤痕,瞧样子似是被谁给狠狠揍了一拳头。   璎珞不觉拧了眉,苏景华却察觉到璎珞的目光扭头冲她丢了个安抚的眼神。   璎珞这才收回视线,又目光沉冷盯向苏定文,道:“父亲,不管旁人怎么说,弟弟都是父亲的孩子,父亲难道也不相信他吗?若当真是弟弟下药害人,又怎么会蠢的将毒药带在身上等着别人来搜!”   苏定文还没回答,苏景飞便又跳了起来,道:“你闭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祖父,父亲,儿子在前院抓到了神情惊惶不安的霜杏,她是五妹妹的丫鬟,可母亲出事儿时她却鬼鬼祟祟地在前院活动,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呢。”   璎珞闻言却不搭理不停叫嚣的苏景飞,只目光执拗地盯着苏定文。   苏定文到底还想着用璎珞去攀附秦严的事,此刻见她盯着自己,心中便起了挣扎,这回他一准又会被弹劾,还指望着去寻寻秦严,看秦严能否看在璎珞这个闺女的面儿上帮忙摆平此事。   不管怎样,现在他不希望璎珞姐弟出事儿。   故此苏定文捏了下拳头,冲坐在上首的定安侯道:“父亲,各位族老,此事关系重大,还是先将相关人等都传进来,审问清楚为好。”   定安侯瞪了一眼苏定文,却也没有反对,只道:“谁是平日里负责看守宋氏的?先将看守宋氏的妈妈带上来。”   管家应了,片刻便进了两个年纪差不多大的中年婆子,那个穿紫色棉比甲的便是方才前往戏楼将事情嚷嚷开的苗妈妈,另一个身材微丰穿褐色棉袄的却是何妈妈。   两个人瑟瑟发抖的磕了头,上头定安侯便问道:“本侯问你们,你们两个可是平日看管宋氏的仆妇?”   苗妈妈和何妈妈皆磕头应了,定安侯才又问道:“好,那平日你们都将宋氏看守的好好的,今日宋氏却是如何从院子中出来的?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她离开吗?”   那何妈妈却率先磕头,道:“回侯爷的话,奴婢平日和苗妈妈是一人一天看守院子的,今日却轮到奴婢轮值,并不当差,不想便出了这等事儿,奴婢实在不知是怎么回事。”   璎珞对何妈妈的话却并不疑心,因为她一直都派人盯着关押宋氏的荒院,平日里大夫人和宋氏偷偷联系时都是苗妈妈当差之时,看样子也只有苗妈妈一人是被大夫人白氏收买了的。   那何妈妈乃是苏定文奶兄的媳妇,历来忠心可靠,想来白氏这才挑选了更容易被攻克的苗妈妈。   定安侯闻言目光如刀盯向了苗妈妈,苗妈妈却浑身一抖磕头道:“昨日三夫人便求奴婢在今日将她放出来,三夫人说今日乃是老夫人的六十寿辰,老夫人作为三夫人的婆母又是姨母,三夫人自嫁过来这些年一直都承蒙老夫人疼爱,她便想在今日尽上一份孝心,将给老夫人准备的寿礼孝敬了,让奴婢为她通融一二,放她出来片刻。奴婢奉三老爷的命,却是不敢应承了三夫人的,不想今日奴婢看守时,三夫人突然喊腹痛,奴婢担心三夫人出了事儿,便将门打开进去探看,没想到三夫人就突然打了奴婢的脑袋,奴婢一时不防便挨了一下,当时就晕了过去。等奴婢醒来,发现三夫人没了踪影,大门却敞开着,奴婢惊吓非常,生恐三夫人惊扰到了寿宴,忙忙就出来寻找三夫人,却不想奴婢一路打听,竟有丫鬟瞧见三夫人往前院去了,奴婢便又追到了前院,谁知却瞧见了三夫人被毒倒在地,奴婢吓得六神无主,想到内宅之事儿都是老夫人和大夫人管着,便又忙往戏楼通报此事。”   璎珞闻言冷笑,插话道:“你胡说!三夫人既然是偷跑出来给老夫人进献寿礼的,应该往戏楼跑才对,又怎么可能往前院去?”   苏景飞却上前一步,扬声道:“母亲会前往前院,自然是有人邀母亲前去,且还是以我的名义约的母亲。这是方才我在母亲身上发现的,请祖父,族老们一观。”   苏景飞说着将一张纸条呈给了上头坐着的定安侯,定安侯看过目光沉冷将纸条又传给旁边坐着的其他几位族老。   苏景飞道:“字条上以我的名义约母亲在半个时辰前到前院墨涵院后的小亭中相见。可惜写这纸条的人不知道,我在四日前右手便不小心扭伤了,最近根本就无法握笔!”   苏景飞说着将右手袖子卷了起来,众人望去,却见他的手腕上确实缠着一圈圈白色的绷带,看样子确实是受伤在身,不过广袖遮掩了并不为人知。   “我手受伤是在府外,回府的路上顺道便在大通街上的百药堂包扎了下,百药堂的吴大夫可以证明,我最近都没法动笔,这纸条根本就不是我写的。另外,我在今日也收到了一张纸条,上头是以四姐姐的名义请我到墨涵院后的小亭去一见,说是有事儿相商。”   苏景飞言罢,苏瑛莺便满脸诧异地惊叫道:“我没有!我怎么可能给二堂哥递纸条呢,虽说是堂兄妹,可也不能随意私相授受,这样的规矩我还是明白的。”   苏景飞便赞许地瞧着苏瑛莺安抚一笑,道:“四妹妹说的是,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收到纸条后我便没有赴约,如今我可当真庆幸自己没有赴约,不然的话,只怕到时候毒害母亲的罪名便要嫁祸到我的身上了!”   苏景飞这话众人都听的明白,这分明是有人要将苏景飞引到宋氏中毒倒地的小亭,苏景飞瞧见生母躺在地上,一定会惊慌失措地跑过去查看,这时候那真正的凶手便会引来宾客,撞破这一幕,然后苏景飞便彻底完了。   只是没想到苏景飞根本没能赴约,倒是苏景华被当场撞破了毒杀嫡母一事儿。   “那张约你到小亭的纸条呢?”定安侯面色阴沉的盯视了苏景华一眼,这才问道。   苏景飞忙道:“当时我觉得纸条有假只以为是有人和我闹着玩儿,便顺手将纸条丢给了小厮石英。”   “石英何在?”   片刻便有个小厮进了大堂,呈上了一张纸条,苏瑛莺上前看过纸条,道:“这上头的字迹乍一看确实和我的笔迹很像,只是那模仿我字迹的人大概并不知道,我的外祖母名讳中便有这个亭字,我不管写什么都是要避讳,每次都是写成丁字,可祖父看这纸条,且这笔迹认真看还能看出不少运笔不同之处。我可以叫丫鬟去拿我平日写的东西过来一一对照。”   定安侯点头,其实大家都已经信了苏景飞和苏瑛莺的话,想到苏景华本来的计划是将毒害宋氏的事儿嫁祸在苏景飞的身上,便不寒而栗,觉得苏景华年纪小小,手段却实在是阴毒的狠。   坐在定安侯旁边的老人瞧着比定安侯略年轻几岁,却是定安侯的嫡亲兄弟三老太爷,他冷哼了一声,道:“如今事情差不多已经明白了,却不知当时是谁第一个发现宋氏被毒倒在地的?”   他问过,立马从旁边走出一个穿暗绿色锦缎长袍的男子,那男子瞧着不过十七八模样,容貌倒还不错,身姿挺拔,头上插着根碧玉簪,瞧着似是谁家的公子。   他站出来便行了个礼,道:“回叔祖父的话,今日是我头一个发现三堂伯母被毒害的。”   那三老太爷瞧见这少年却是神情舒缓了些,冲定安侯介绍道:“这是老四家的嫡长孙苏景环,去年已经过了院试。”   定安侯便点了下头,道:“你说说当时看到了什么?”   苏景环又行了一礼方道:“今日我随着父亲来给堂祖母拜寿,因多吃了两杯酒便在院子中散散,后来不知怎么就到了墨涵院后,依在假山中竟是睡了过去。接着我听到了有人发出沉闷的惨叫声,像是忍受着什么痛苦一样,我猛然被惊醒,从假山那处正好看到了下头的亭子,我看到亭子中一个少年正半跪在地上,捂着躺着的妇人的嘴,似是不想让那妇人发出声音,而那妇人似极为痛苦,浑身都在抽搐,妇人的旁边还有一个摔碎的茶盏,当时我惊觉不对劲便大叫出声,自己也奔了过去。而那少年便是府上这位苏五少爷,他当时瞧见我奔过去,还企图逃走的,不过被我一拳揍到在地,接着便从他怀中掉出了一包粉末一样的东西,方才已经被大夫证实乃是砒霜之毒。”   苏景环说完抬头瞧了眼,指着定安侯身旁站着的大管家苏尽忠道:“当时我的喊声惊动了人,忠大管家便在其中。”   苏尽忠乃是定安侯的心腹,闻言他点头道:“当时老奴带着人过去时确实看到环少爷将五少爷压在地上,而三夫人不省人事地躺在旁边,已经中毒。”   事情查到这一步,定安侯觉地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狠狠一拍桌子,盯向苏景华,道:“孽障,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众人都盯向了苏景华,那苏景环这才退下,不动声色地往苏瑛莺的方向望了一眼,苏瑛莺也偷偷冲苏景环瞥了一眼,眼波如水,苏景环当下便面露痴迷之色。   璎珞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中,垂头冷笑不已。   旁边跪着的苏景华磕头道:“我之所以会去那小亭,都是二哥身边的露白前来传话,说是二哥哥在墨涵院后小亭摆酒宴请我过去说两句话,我信以为真,这才去了。我到了那亭子,就见小桌上摆着茶水点心,却不见二哥哥的身影,我正奇怪,四处寻找,母亲便突然从一旁的树丛中冲了过来,到了亭子中也不等我反应,便捧起桌上的茶盏灌了一口,接着母亲就倒地痛呼起来,我当时都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假山中跳出来一个人,大喊大叫着冲了过来,上来就挥拳将我打到在地,又将一个指包丢进我怀中,洒了些药粉在我怀中,然后就见忠叔带着人冲了过来。我是冤枉的,我什么都没做!”   苏景华说的都是实话,可惜此刻空口无凭,却没有人肯相信,苏景飞立马便道:“五弟弟这话奇怪,我那小厮露白今日根本就没当差,他老子娘前几天病了,我放他出府照顾老娘,如今都还没回来呢,他怎么可能去向你传话?”   “传门房。”定安侯言道。   很快门房被传唤过来,果然言道今日不曾见过苏景飞的小厮露白进府。   苏景华和璎珞的脸色便又白了几分,只能不停地表示冤枉。   苏瑛莺瞧着二人跪在那里百口莫辩的模样,心里当真是痛快的要冒起幸福的泡泡,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压制不住,以至于她不停拿帕子装咳掩饰。   白氏这时候突然开口,道:“刚刚不是说在前院抓到了五姑娘的丫鬟霜杏吗?可叫进来审问一番,说不定这丫鬟会知道什么呢。”   霜杏很快被带了进来,面对定安侯等人的逼问,霜杏只浑身发抖地不断偷看璎珞,磕头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是奉五姑娘的命到前院找五少爷,问问五少爷可给老夫人准备好了寿礼,别的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霜杏虽这样说,可明显话音颤抖犹豫,满是心虚,老夫人马氏冷笑,道:“来人,拖下去给我狠狠地打,我便不信撬不开这丫头的嘴!”   马氏言罢,便有婆子上前拖了霜杏下去,很快便传来了棍棒落下的沉闷声音,接着是霜杏的惨叫声,“奴婢招,奴婢招!”   霜杏再度被拖了进来,身下已经一片血红,哭着道:“奴婢都招认了,是奴婢昨日无意间跑到了关押三夫人的荒院附近,刚好听到了三夫人求苗妈妈放她今日出来给老夫人拜寿。奴婢回去秋水院后便将此事告诉了五姑娘,谁想到了今日早上五姑娘却突然将奴婢叫了过去,吩咐了奴婢两件事,一件是将一包东西送到外院亲自交给五少爷,吩咐五少爷按计划行事,另一件便是守在荒院的外头等三夫人出来时便将一张纸条交给三夫人。奴婢事先真不知道五姑娘让奴婢传给五少爷的那包东西是砒霜,奴婢也不认识字,更不知道五姑娘让奴婢递给三夫人的纸条竟是模仿了二少爷的字迹将三夫人诓骗到外院的,奴婢若是知道,一定不会这么做啊。”   霜杏哭着说完又回头冲璎珞磕头,道:“五姑娘,对不住,奴婢家中还有年迈的老子娘,奴婢不能被打死在府中,奴婢都招了,五姑娘也都招认了吧。”   上次到昌平侯府去,便有那湖心亭一事儿,让璎珞肯定霜杏是个藏奸的,因为当日璎珞出门的行装都是霜杏一手打理的,除非霜杏提前将她的穿着打扮透露给人,不然那湖心亭上的人不可能假扮她和男人私会。   从昌平侯府回来本该处置了霜杏的,可璎珞后来多住在振威将军府,后来又去了田庄上,最近回来后,虽然也发现了霜杏的异常,可因要离开定安侯府,纵容大夫人和宋氏谋害自己,故此璎珞便没有动霜杏。   此刻霜杏果然不负所望跳了出来,璎珞看了一场大戏,不得不感叹大夫人和宋氏谋划周全。   怪不得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今日这一出戏果然闹的大,果然够精彩,安排谋划的滴水不漏!   “霜杏!你胡说!我从来就没有让你传什么东西,今日早上我更是不曾让你进过我的屋子,这件事儿我的丫鬟们都可以作证!”   璎珞满脸愤怒地抬眸盯视着霜杏喝斥着。   霜杏却哭着道:“五姑娘怎么能这么说,妙哥皎月她们都是姑娘的丫鬟,忠心耿耿,自然是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哪里能出来作证!”   璎珞气的浑身发抖,冷笑道:“是啊,妙哥她们忠心耿耿,今日这样的大事儿我为何不让她们去做,反倒选了不忠心的你?父亲,前些时日我在昌平侯府差点被害了名节的事儿便和霜杏有关系,我早便知道这丫头内里藏奸,如何会用她做这样的事情?!”   苏瑛莺却出声道:“五妹妹这话说的奇怪,五妹妹既然知道霜杏内里藏奸,怎么会一直还将她留在身边呢?”   璎珞顿时百口莫辩般,张口道:“你!”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其它话来。   定安侯等人也不愿再给璎珞姐弟机会辩驳,在他们看来此事已经有了结。   定安侯率先拍板道:“来人,将这两个谋害嫡母的孽障先堵了口丢进柴房去,待本侯和族老们商议后再做处置!”   璎珞和苏景华姐弟还想再辩,白氏一个眼刀却立马有四个婆子冲了上来,掏了汗巾子便堵住了两人的口,一左一右的一扭拖着两人出了荣安堂。   苏瑛莺瞧着璎珞被狼狈拖出的模样,心中充满了快意,在璎珞若有所觉盯视过来时,微微昂头给了璎珞一个高傲挑衅却又灿烂无比的笑容,接着唇角勾起一抹怜悯的嘲讽。   璎珞垂了下眼帘,眸中有冷锐之色闪动。   苏瑛莺,这事儿且没完呢,等他们姐弟顺利出了定安侯府,一定要将今日之事儿闹到京兆尹去,他们姐弟不会一直背负着毒害嫡母的名声!定安侯府这些道貌岸然的长辈们却必要背负一辈子不慈的名声!   璎珞姐弟被押了出去,定安侯才看向一众的族老们,道:“今日之事儿查的也差不多了,是我没能管好侯府,竟然让三房接连闹出丑闻来,今日更是出了这样一对毒害嫡母的孽障,大家都说说该如何处置,侯府定然没有半句多言反驳的。”   白氏闻言便看向了二老太爷,目光略有深意。   如今定安侯苏氏一族,由嫡脉也就是如今的定安侯为族长,下头的族老中年纪最长的乃是定安侯的两个叔伯,可两人今日却不曾来给晚辈马氏拜寿,而坐在这里的族老多是旁支的族人,可这些旁支的族人都是靠着定安侯府混日子,并没有多少的话语权,能说得上话的便是定安侯的几个兄弟们。   这二老太爷便是定安侯的庶出弟弟,他早先便和白氏的人接触过,收取了一些好处,如今见白氏瞧过来,当下便道:“老哥哥,出了这种事儿,咱们整个苏氏一族的名声都受影响,可不能姑息,一定要重惩。可到底三侄媳妇还活着,此事也算杀人未遂,咱们苏氏也不能去做杖杀子弟血亲的事儿,依我看,便该开了宗祠,将这一对庶孽姐弟从族中除名赶出,方才能够保全我苏氏一族的名声,也能让外头人瞧瞧,咱们苏氏不是那宠庶灭嫡的,行事也是很公道的。”   二老太爷说罢,三老太爷便道:“二哥说的对,这一对姐弟年纪小小便如此的阴狠歹毒,留在族中就是祸害,将来不定要惹出什么事儿来呢。可此事闹的如此之大,若是直接弄死了二人,外人瞧着难免觉得我苏氏连自家骨血都能下此狠手,太是凉薄了些。还是从族中除名好。”   五老太爷却冷哼一声,盯着苏定文道:“早便该如此,老三啊,不是做叔叔的说你!你好歹也是两榜进士,做了多年的官,熬到了知府位置上的,怎么却连齐家都不做不好。我看前些时日在昌平侯府,你那嫡女闹出的丑事说不得也是这一对庶孽在兴风作浪,不然好好的嫡出姑娘怎么可能大白天地就在假山洞子里头和丫鬟男人滚成一团!?这都是你宠庶灭嫡给害的,以前三侄媳妇还当着家时,怎么就没见你的后灾乱成这个样子?”   五老太爷的孙女被退亲差点吊死,此刻逮到了机会,自然要狠狠臊一臊苏定文的脸。   五老太爷一带头,几位族老少不得也向苏定文开了火,谁让三房最近闹出的事儿确实影响极坏呢。   一直站在定安侯身边的大老爷苏定功此刻也按耐不住了,肃目沉声地道:“老三,这一对姐弟到底是你的孩子,这事儿要如何处置,你可要服从族中的意思将他们除名,你现在便给个话,表个态。你莫忘了,你的嫡妻如今可还在暖阁中躺着生死不知呢。”   苏定文被逼问,却心中满是挣扎。   他早便怀疑苏景华不是自己的种,这些年对苏景华也没什么父子感情,如今族中人要将苏景华除名,苏定文其实没什么意见,可是苏璎珞这个女儿却不一样。   他知道苏璎珞得了靖王世子的喜爱,还指望着用着女儿联姻一门助力,哪里舍得就这么放手。   沉吟了一下,苏定文道:“毒是苏景华那孽障下的,各位族老们不说我也有将这孽障扫地出门的意思,可五丫头,到底是弱质女流,将她赶出去这不是将她往死路往那种地方送嘛,我这做父亲的如何能眼睁睁瞧着自己的闺女沦落到那等腌臜地方去。”   苏瑛莺见苏定文这明显是要保璎珞,顿时面露急色,笑话,她们折腾了这么一场,主要就是因为苏璎珞,若是让苏璎珞逃脱了那岂不是白忙活了。   白氏见苏瑛莺急地要说话,却是拉了下她的衣袖,阻了她,瞥了眼老夫人马氏。   苏瑛莺看向马氏,顿时勾唇笑了,是了,老夫人平日就最厌恶苏璎珞,今日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夫人又怎么可能容忍苏定文保着苏璎珞呢?   “你这个逆子!到了这等地步,你竟然还要护着那个做妖的孽女,你是要气死母亲吧?!”   马氏说着竟是激动地站起身来,抡起拳头就往苏定文的背上招呼,苏定文忙跪了下来,也不敢躲避,只能挨着捶打,不停磕头喊着母亲息怒。   定安侯也沉哼一声,道:“老三,为父看你是不让那庶女累的你官位不保,你便不知悔悟!”   “宠妾灭妻,宠庶灭嫡啊!”   几个族老也跟着摇头叹息了起来,看着苏定文的目光怎一个痛惜了得。   苏定文面对着重重压力,却还坚持着磕头道:“此事还有一些地方没有查问清楚,比如说那砒霜是从哪里来的?五丫头行事为什么没用心腹,反倒用了早生外心的霜杏?宋氏从内宅到外院怎么就没有人发现?她又是如何顺利过了垂花门到外院的?等等,这些都要查个清楚,倘若真是这一对庶孽作祟,我一定听凭族中发落,绝无二话。”   苏定文这其实是在拖延,关于璎珞的事情,他需要再想想。   苏景华和璎珞毕竟都是苏定文的孩子,如今苏定文不同意将他们除名,族老们一时也没办法,何况这事儿确实还需要查的更清楚些。更有,开宗祠也是需要通知族人,集中所有族老,请了日子的,并非现在说开就能开的事儿。   “行,给你两日的时间,希望你到时候的决定不会令大家失望!”   二老太爷言罢,站起身来,率先冲定安侯拱了拱手拂袖而去。   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告辞,待外人都走后,定安侯才盯视着跪在堂中的苏定文,道:“取家法!”   大管家苏尽忠应了声,片刻亲自取来了一条足有婴孩手臂粗上头挂满倒钩的长鞭来。   马氏见定安侯这是要狠狠的抽打苏定文,便带着苏瑛莺等女眷先行离开了。   而堂中,定安侯亲自执鞭,一鞭鞭地狠狠往苏定文的身上抽去。定安侯虽然年轻时是个纨绔,可他不玩女人,却只飞鹰走狗,吃喝打架,这样的人还是有一把子气力的,定安侯的武力值,起码比苏定文这个文弱书生要强的多。   又因为近年炼丹修道,身子骨还硬朗,几鞭子下去,苏定文便被打趴在了地上,后背已经一片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定安侯却没放过他,令苏大老爷和二老爷一左一右将苏定文又搀扶地跪着,鞭子甩起又是噼里啪啦的几下,这才问道:“逆子,可知道错了?”   苏定文此刻冷汗早便迷住了眼睛,浑身瘫软如泥,喘着气说不出话来,只能冲定安侯虚弱的点头。   定安侯这才哼了一声,丢掉鞭子,道:“为父暂且不会回道观去,两日后为父也等你的决断!”   言罢,他也甩袖离开了。   苏定功虽是嫡长子,可读书硬是没苏定文好,从小他便不喜欢抢了他风头被称做大有前程的苏定文,此刻见他被教训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苏定功叹了一声,只道:“三弟,你这又是何必,你那外室已经死了十多年了,你犯得着这样护着庶孽吗?唉,看不出三弟还是痴情种子,只可惜太是糊涂了。”   他说完,也丢掉苏定文一步三摇头的走了,苏二老爷到苏四老爷便更不会管苏定文了,纷纷说着风凉话,很快走了个干净。   一时大堂上只剩下苏定文自己躺在一片血泊中喘着粗气,苏定文恍恍惚惚地望着空荡荡的四周莫名觉得万分凄凉起来。   ------题外话------   汗,没能写到离开呃,捂脸遁走 ☆、170 神助攻大少爷   今日出的事儿已经传遍了整个侯府,下人们都知道璎珞姐弟以后很难得什么好,这会子自然不会再有人特意照顾他们。   几个婆子将姐弟二人捆绑了带到了一处荒僻的院子,推开一处屋子见二人推了进去。   这屋子大抵是平日关押犯错的奴婢的地方,里面很是脏乱,还有一股子馊臭之味,墙壁上斑斑驳驳,有许多暗红色的血迹,即便是大白天的,也瞧着很是阴森恐怖。   璎珞姐弟被丢到了角落的一堆乱草垫子上,那领头的婆子哼了一声,旁边最瘦的那婆子便道:“吴姐姐,你看五姑娘和五少爷还能被三老爷护着吗?这五姑娘倒真是个得宠的,瞧瞧这穿金戴银的,我瞅着比四姑娘也不差什么呢。”   这婆子一言,众婆子都看向了领头的吴婆子,吴婆子目光也在璎珞头上身上扫视了一圈,却是蓦然一笑,道:“三夫人都快没了,三老爷想保他们,也要看看侯爷和老夫人愿不愿意。”   说完间她便上前两步,抬手便要去扯璎珞头上插着的那根最亮眼的赤金梳背,不想璎珞却猛然回头,一双清冽的眼眸并不见多毒辣狠厉,可只轻飘飘盯视在了婆子身上,不知为何吴婆子却被骇了一跳,只觉骨头发冷,顿时僵住了。   见吴婆子僵住,后头跟上的几个婆子都停住了脚步,因吴婆子挡住了角落的璎珞,她们倒是什么都没看见,便连声问着怎么了。   吴婆子这才回过神来,只觉自己在宅门里头混了一辈子,如今却被个黄毛丫头的眼神吓唬到,实在是说不过去,一时洒然,再度抬手便去抓那梳背。   这次璎珞倒没再看她,只不知道她怎么动了下身子,吴婆子这一抓非但没将梳背给抓下来,反倒是将堵住璎珞嘴巴的汗巾子给扯掉了。   吴婆子顿时便愣住了,而璎珞嘴巴得了自由,却是淡笑着扫了那吴婆子一眼,道:“几位妈妈确定要这么对待我们姐弟?呵,我们姐弟便是再落魄如今也还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如今闹出了丑闻,侯府只怕要好好整顿下家风,这时候几位妈妈去撞枪口,是胆子太肥,贪心太过呢,还是真就不怕死?”   璎珞的话清凌凌的吐出,顿时那吴婆子的脸色就变了,眯着眼收回了手。确实,就算明日五姑娘和五少爷就要被赶出去,今天他们也还是府上的正经主子。   如今府上出了事儿,整顿家风在所难免,这时候宁肯少贪些钱财,可千万莫将命搭进去。   璎珞见吴婆子退后,显然已被自己吓唬住,便笑着道:“不过我今儿为了老夫人寿宴,戴的首饰也多了些,如是几位妈妈能将我们姐弟身上的绳子解开,倒是可以打赏妈妈们两根簪子,少了两根簪子也不打眼,不会有人发现的。”   吴婆子却笑了起来,道:“既是如此,老奴自行取两根便好,这会子老奴可不敢要五姑娘的赏赐,不然若是被怀疑和五姑娘有什么牵连,那岂不要惹怒了二少爷。”   璎珞也笑,道:“妈妈今日敢硬抢,来日在族老们面前我便敢将妈妈的所作所为说出去,左右都不得好了,怎么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不是。”   吴妈妈顿时笑容便僵了,璎珞这才又舒缓一笑,道:“只是要妈妈给我们姐弟松绑而已,方才侯爷吩咐将我们带下来,却也没说要绑着我们啊。我也瞧过了,这屋子似是专门关押犯错奴婢的地方,外头窗户上都订着封条呢,妈妈们看守着唯一的门,难道还怕我们姐弟跑了不成?”   闻言,旁边的那个瘦高婆子便冲吴妈妈道:“老姐姐,侯爷确实没说要捆着五姑娘和五少爷。”   吴妈妈这才摆了摆手,两个婆子上前立刻被璎珞二人松了绑,璎珞也干脆,从头上拔了两支赤金分量足的首饰递给了吴妈妈。她倒没再趁机要水和吃食,到了这会子,便有人端来水和吃食,她也不放心用的。   待几个婆子心满意足的离开,锁上了门,璎珞才瞧向已经站起身来的苏景华,关切道:“没事儿吧?”   苏景华摇头,只道:“姐姐,他们好毒的计策,从今儿起这苏家就和我再没半点关系了,是他们根本容不得咱们姐弟!不是咱们姐弟贪慕荣华富贵,忘恩负义。”   璎珞只上前安抚地拍了拍苏景华的肩膀,道:“别难受了,先坐下吧,还不知要在这里呆多久呢,莫说话了,节省点体力吧。”   那边,荣安堂中,待众人都离开了大堂后,苏景飞却是直接进了荣安堂旁边的暖阁。里头生了炭火,暖暖的,宋氏此刻便躺在靠窗户的暖炕上,身上盖着绵软的水红色锦缎被子。   尽管用了汤药排毒,可宋氏的脸色还是瞧着有些不正常发青黑,她这半年来苍老的厉害,尤其是到了京城后。本以为靠着娘家,靠着和马氏的关系,她还能够被放回来,重新做回三夫人,谁知道马氏也和她的好儿子苏定文一样寡情薄义,竟然放弃了她。   其后宋氏在荒院中看不到任何希望,却连连见证了几个儿女的落败悲惨,宋氏更是像被恶鬼抽干了精髓一样,一日日的衰败苍老。   她此刻瞧着竟是比马氏还要苍老几分一般,青黑的干瘦脸孔映衬着鲜艳的水红色锦被愈发显得可怕狰狞,以至于苏景飞脚步顿了下才移了过去。   宋氏听到动静倒是睁开了眼眸,瞧见苏景飞一双眼睛似都被点亮了一般,挪动了下身子,撑起来,急急问道:“怎么样?”   宋氏原本并不将璎珞姐弟放在眼中,过去的十多年这对姐弟被她压制的死死的,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可就是这大半年的时间,璎珞姐弟却俨然成为了宋氏的噩梦,成了她的执念,不将二人弄的生不如死,宋氏连死都会不瞑目。   苏景飞唇角挑起了笑容来,道:“有大伯母和母亲精心布局,还怕网不住两只小臭虫?母亲放心,现如今那对卑贱的姐弟已经被关押在了柴房中。族人们都一力通过要将他们赶出宗族,只是父亲显然还想保着那对庶孽,还没有同意此事,不过父亲一个人哪里能抗衡的了整个家族,为了一对庶出子女而得罪宗族,这样的蠢事父亲也不会做的。且方才祖父就因生气亲自鞭打了父亲二十几鞭,相信父亲是会反省悔悟的。更何况,大哥还来了信,说是今日一定会回来给祖母拜寿,大哥如今还没能到府,多半是因为什么事情给绊住了,等大哥回来,咱们又能多些助力。”   宋氏闻言整个人都松乏了起来,只道:“但愿这次能够一举将这一对贱人打进泥地!”   苏景飞便附和道:“母亲且放心吧,他们害了大姐姐和两个妹妹,等他们离了侯府才是生不如死的开始!”   这日宋氏的大儿子苏景涵果然从外头游历回来了,苏景涵是马氏和定安侯的长孙,又是三房嫡出,且不像苏景飞一样体弱多病,他从小便表现的聪颖懂事,上进不凡,不光是马氏对这个孙子喜爱的很,便定安侯也对苏景涵多了几分比对其他孙子的亲近和厚望。   苏景涵出去游历因为跑的远,先时并没收到宋氏的家书,他原本就是打算马氏过大寿要回来贺寿的,故此待这两个月折返回京,才陆陆续续收到了宋氏和苏景飞送去的家书。知道了最近大半年家中的巨变,不想苏景涵快马赶回来还是晚了一步,家里竟然又闹出了丑闻来。   苏景涵看到书信时,其实是挺愤怒的,可他并不是愤怒于璎珞姐弟的各种动作阴谋,而是愤怒于母亲妹妹们的糊涂愚蠢,他印象中母亲是个知大体懂进退端方又不乏手段的贵夫人,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样的母亲怎么会因一对无关重要的庶出子女大失方寸,屡屡犯下大错不说,使了手段竟然还没能成功,反落得两个妹妹被搭了进去,自己还被幽禁的下场。   这简直不是糊涂,而是愚蠢,太是愚蠢了!   苏景涵匆匆赶回来先去福禄院中拜见了老夫人和定安侯,送上了寿礼,又陪着两个老人大致说了下这尽两年来在外头的经历,定安侯才道:“你虽然是刚回来想必也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你父亲被祖父鞭打如今还躺在床上,你母亲也还未曾脱离危险,祖父和祖母便不留你多说了,你先去看看他们吧。”   苏景涵这才起身躬身告退,出了福禄院,他却并未先去探望苏定文,反而问了宋氏的住处,迈步往中翠院去。   宋氏如今已经从荣安堂旁边的暖阁被移进了中翠院中安置,这中萃院正是以前三房外放前宋氏在侯府的住处,如今她总算又住了进来,再也不必回到那阴暗潮湿冰冷的荒院了。   听到丫鬟禀报大少爷回来了,躺在床上的宋氏精神一震,忙扶着高妈妈的手坐起身来,苏景涵进了屋,眼见宋氏的模样,当下心中一恸,眼眶便红了,心里多少愤怒在看到这样的宋氏后也都气不起来了。   他上前跪下磕头后,这才在床边的锦凳上坐下。苏景涵虽然没一直长在宋氏的身边,可当初宋氏跟着苏定文离京时,苏景涵已经有五六岁,对母亲还是很有感情的,苏景涵又是长子,宋氏对他自然比对旁的儿女更加在意看重,即便没在京城,每年苏景涵的衣物等宋氏也都亲自打理,每一季都派专人送往京城。   苏景涵每两年也会被送到父母身边团聚,直到后来进学后才不再过去小住。   这个大儿子一直都是宋氏的依靠,此刻见到了苏景涵,宋氏的眼泪便汹涌而下,自然而然地向苏景涵倾诉着这半年来的各种遭遇。   苏景涵在书信上虽然知道事情的结果,可一些细枝末节却都不清楚,此刻便也认真听着宋氏的话,待宋氏通过倾诉发泄的差不多了,苏景涵才亲自伺候着宋氏用温帕子抹了把脸,道:“母亲,并非父亲执意要宠庶灭嫡,而是母亲的所作所为将父亲越推越远,父亲若然真是宠庶灭嫡之人,前头十多年又怎么会由着五妹妹和五弟弟在母亲的掌心里讨生活。那么多年父亲都对他们不闻不问,又怎么可能是还眷恋着那个早死的外室?母亲明明知道父亲最在意的便是他的前程,母亲却偏不停的做出妨碍父亲前程的事来,这又岂能不将父亲越推越远?”   见宋氏浑身一震,苏景涵叹了一声,又道:“母亲既然都能容得下刘姨娘和姜姨娘出的庶女,为什么偏就容不下五妹妹姐弟呢?他们甚至连生母都没了,对母亲更加没有威胁才对。五妹妹不过一个庶女,也到了及笄之年,左右不过一副嫁妆便送出门了,于母亲和妹妹们有什么关碍?五弟弟虽然是父亲唯一的庶子,可早年母亲做的便极好,已经让父亲疑了五弟弟的身世,对他断了父子情,对我们兄弟姐妹也没什么威胁,他们就是泥地里的两块臭石头,母亲您却非要拿了最精美的瓷器去碰撞,如今反倒将两位妹妹都折了进去,连母亲和大姐姐也过的不尽人意,母亲觉得值当吗?”   见宋氏怔怔的出神,苏景涵便又叹了一声,道:“就像今日,母亲和大伯母是联手给了五妹妹姐弟一记痛击,可父亲这次升官却一定是无望了,说不定会连官职都保不住,若是父亲被罢了官,受到影响最大的不是五妹妹和五弟弟,而是孩儿和二弟,我们兄弟才是父亲的嫡子,父亲在官场的人脉和权势我们兄弟都是最先得益的啊。”   宋氏不觉扑到软枕上痛哭了起来,其实她细想又怎么会不明白苏景涵说的这些道理,她心底又何尝不知道苏定文不可能还爱着璎珞姐弟的生母,她也实在犯不着因为嫉妒便对璎珞姐弟赶尽杀绝,可是她早便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以至于仇恨越结越深,她也越陷越深,越来越不可自拔。   苏景涵拍抚着宋氏的背脊,安慰着悔恨交加的母亲,半响宋氏才平复了下来,道:“涵哥儿,是母亲对不起你们兄妹,都是母亲的错,这才害了你两个妹妹,还害的你也要受世人非议指点,可如今该如何是好?”   苏景涵却安抚地拍了拍宋氏的手,道:“母亲好好休息吧,如今左右已经闹出了丑事来,便只能一走到底了,若然不将五弟姐弟二人撵出侯府,侯府和父亲的名声只会更坏,更何况,不管怎样,他们总归是害了我两个同胞妹妹,我这做兄长的也容不得他们。只是,这次的事情后,母亲要答应我,再不可如此冲动行事了。”   宋氏连连点头,苏景涵给宋氏掖了掖被子这才站起身来,道:“母亲身体里的毒还没完全排除,且好好安歇,孩儿去看看父亲。”   苏景涵到了外院却并没能见到苏定文,而被小厮告知,苏定文自荣安堂被抬回来后只在背上洒了药,勉强包扎了就让人套了马车出府去了。   至于苏定文去了哪里,却是一问三不知。   苏景涵想着苏定文大概是怕明日早朝被弹劾的体无全肤,这会子便出门跑关系去了,想了想便也吩咐了小厮准备马,他也出府往其老师的府邸奔去。   苏景涵猜的并不错,苏定文耐着疼痛出门确实为了走关系,他如今能想到的,可以压下这次事端保住他的,除了靖王世子秦严再没他人了。   故此马车一路直奔靖王府,苏定文知道秦严一直住在原公主府中,故此并未前往靖王府拜见,而是直接到了公主府外,拖着还没结痂的伤体挪到公主府门外,小厮拍了半响的门,才有个人开了门。   那开门的也不是门房小厮的打扮,反倒是个长身玉立,挺拔健伟,穿侍卫箭袖服的青年。倒将小厮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苏定文知道秦严脾气古怪,见此也不觉古怪,只瞪了小厮一眼,这才面带讨好的笑容,行了礼,道:“在下是定安侯府的苏三老爷,有事儿想要拜见下秦将军,不知将军现在可在府中,这位军爷可否帮忙通报一二?”   说着亲自送上了一个荷包往那门里的侍卫手中塞,那人却瞥了苏定文一眼,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只淡淡道:“等着。”   言罢,当着苏定文的面砰的一下便又将门关上了。苏定文虽有气,却也发不出脾气,只扶着小厮的手摇摇欲坠的站在门前等。   好在他并没有等太久门便又打开了,开门的还是那个青年,苏定文长松一口气,提步就要往里进,却不想那青年将手臂一抬,道:“苏三老爷请回吧,我们将军有公务在身,不见外客!”   苏定文简直以为听错了,明明那日秦严在昌平侯府塞进自己女儿一个玉佩,明明秦严还让身边的护卫向自己表明了看上璎珞的心思,既如此,秦严怎么会不见他呢。   苏定文不甘心地道:“这位军爷,你是不是没说清楚,世子爷怎么可能不见我,我是……”   他话都没说完,那青年却置若罔闻,看都没多看苏定文一眼砰地一声又将门给甩上了,因苏定文凑的近,险些没碰一鼻子灰。   苏定文话语噎住,望着紧闭的府门,满心的不解和愤怒,绝望和茫然。苏定文又指使着小厮敲了几回门,里头连个响应都没有,苏定文只得又趴回了马车,却未曾离开,只停在公主府门外等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等了尽两个时辰,天色都黑了,终于让他等到了出府的秦严,苏定文忙忙吩咐小厮将他扶下了马车,冷汗津津地在秦严上马离开前,拦在了马前,道:“秦将军请慢,下官定安侯府苏五姑娘的父亲苏定文,曾经和秦将军在穗州知府任上见过一面,不知将军可还记得下官?”   苏定文养尊处优,细皮嫩肉,何曾受过伤?今日被定安侯抽了二十来鞭,几番晕厥,此刻若非惦记着官途早便不省人事了,忍着痛说完这一句,他便气喘吁吁,站立不稳,一时难以成言。   好在秦严竟没打马离开反而瞧向了他,苏定文顿时便似感到了希望,跟打了鸡血一眼有了气力,道:“下官来是有件事要告诉秦将军,下官那庶女,就是五丫头,今日在府中出了事儿,使得族人都坚持要将他们姐弟自宗谱除名,下官虽然有心保护爱女,可凭借一己之力实在难以和整个宗族抗衡,为此下官还挨了家法……”   求秦严办事,自然不能上来便说事儿,苏定文试图用璎珞做切入口,先表现出爱女心切的慈父形象,再想法子说服秦严帮助他摆平那些御史言官,且秦严深受皇宠,皇上对他们这种小官来说难得一见,对秦严却是家常便饭,只要秦严能在皇帝那里为他辩解,让皇帝对他苏定文有个好印象,不相信御史言官的话,他便还有未来。   他不过是一介小官,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皇上愿意放他一马,那些言官也没必要抓着他苏定文不放。   苏定文打算的好,可不想他话都没说完,秦严却蓦然没了耐性,打断他的话,道:“爷知道你。你那庶女说了,若爷不能迎娶她做正妃,便让爷离她远远的,呵,你且让她慢慢等着吧。至于她的事儿,你没必要说给爷听,爷也不想听你说。”   秦严说完,不再看僵了神情的苏定文,一甩马缰便马蹄如雷远去了。   秦严的话其实也没骗苏定文,句句都是实话,可听在苏定文耳中却是另一回事。   璎珞说要做正妃,还说若然不能便让秦严离远点,这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嘛,显然是璎珞这样没分寸,不知高低,结果惹怒了秦严,秦严已经厌了璎珞。   怪不得他敲不开公主府的门,怪不得秦严根本就不愿见自己,原来是自己太可笑,人家秦严都厌了苏璎珞,他却还打着将苏璎珞送进靖王府换的靖王世子帮忙。   苏定文气的喘息如牛,心道,庶女就是庶女,平日瞧着是个有能耐聪明的,关键时候不知高低贵贱,恃宠而骄,糊涂愚蠢,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   苏定文绝望之下不断腹诽,满心绝望焦躁地回了侯府。刚安置躺会床上抹了药,小厮便进来禀,说是大少爷前来探望他。   苏定文这才知道大儿子已经回来了,对于寄予厚望又早早考上秀才的大儿子,苏定文还是喜欢的,忙令小厮将苏景涵请了进来。   父子二人见了面,见过礼,苏定文身上带着伤,这般模样在苏景涵面前难免便有些尴尬丢面子,苏景涵却未表现出任何不妥来,也不着急说府中的糟心事,态度恭敬而不失亲近,像是没发现苏定文的窘迫般,只和苏定文说着在外的一些事情,不时请教些问题。   苏定文的神情渐渐放松了下来,父子二人说了片刻话,苏景涵才道:“父亲,方才儿子已经去看过母亲,母亲的脸色瞧着好了一些,想来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父亲不必担忧。”   苏定文脸上便又有了几分僵硬,咳了一声,才道:“你这两年不在家中,可能不大清楚家里的事情,你母亲……有些事情父亲也不知该如何和你说,你要相信父亲和你母亲少年结发,又是青梅竹马,若然不是有因父亲万不会委屈你母亲半点,实在是你母亲太过偏激。”   苏景涵却点头,很是理解地道:“父亲不必多言,孩儿都明白。方才孩儿已经去找过先生,说了今日府中之事儿,先生虽然早已致仕,但在清流中还算有些影响力和人脉,先生怜惜儿子的才华,说会尽力帮忙平息父亲可能会被弹劾一事。”   苏景涵的先生青溪先生如今已经年过半百,乃是先帝元年的状元郎,先帝时曾经做过国子监祭酒,后来因为母守孝回乡三年,随后习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索性便没在归朝,因他才华出众,又不贪慕权贵,行事颇有文人的洒脱狂放之态,故此在朝廷清流中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后来这位青溪先生又收了几个学生,竟然教出来了两位探花郎,名声便也扶摇直上,他愿意为苏定文走动一二,总归是好的,让苏定文又看见了希望,瞧着苏景涵的目光更是慈爱的能滴出水来,连声道:“好,好,涵哥儿这些年当真是长大了,如今都能够为父亲分忧解难了。”   苏景涵腼腆笑着,却道:“只是此事光靠先生周全却是不够,还需父亲配合方好。”   苏定文忙点头,道:“那是自然,却不知需要为父做些什么。”   苏景涵便道:“父亲心里都明白,哪里需要儿子来说,这都是父亲要考校孩儿呢。这首先,父亲也要在同年旧识间活动一二,疏通关系。哪怕是不能劝说他们为父亲说话,也且莫让这些人跟着指摘父亲。其二,我听说如今三房的大小事都是姜姨娘管着,大伯母帮衬着,若此事被外人得知,岂不是让父亲百口莫辩。父亲当先应在府中恢复了母亲掌家的权利,让外人知道父亲不是那等宠妾灭妻的才好。这最重要的便是处置五妹妹和五弟弟的事儿了,按说我这做大哥的该护着下头弟弟妹妹才对,可如今事情闹成这般,却已容不得父亲再顾念父子情,和父亲的仕途,我苏氏一族的兴盛来比,莫说是五弟弟五妹妹可以牺牲,便是需要时儿子也可以牺牲。所以儿子劝父亲听从族老之命,重惩了五弟弟和五妹妹,然后再上自辩折子,只要父亲处置了五弟弟和五妹妹,便算不上宠庶灭嫡,父亲只不过是公务太忙,疏忽了对庶出子女的教养罢了,实在算不上什么私德有亏的大事儿。另外,若然连母亲的娘家都不认为父亲宠妾灭妻,宠庶灭嫡,那么言官再弹劾,皇上圣明也不会听信的。再有先生疏通,到时候有几位清贵朝臣为父亲说话,这事儿便也过去了。”   苏定文闻言连连点头,看着苏景涵是怎样都满意,又知璎珞已经惹得靖王世子厌恶,想到璎珞虽然容貌不错,可到底已经退过亲,如今攀不上靖王世子,来日想来也再说不上什么好人家,更何况如今他的仕途又到了关键时刻,也容不得再犹豫,苏定文便做出了决断,道:“如此,涵哥儿这便帮为父通知族老们,明日便开祠堂将那对孽障逐出宗族!至于你外祖母和舅父哪里?你看为父如今伤重在身,只怕是想去请罪也有心无力啊……”   苏景涵便起身道:“父亲不方便做的事情,自然该儿子代之,父亲放心养身子,孩儿这便连夜到定远伯府去拜见舅父和外祖母,一定会说服他们为父亲说话的。”   苏定文顿时欣慰的笑了起来,道:“好,好。”   苏景涵连夜通知族老们明日开祠堂的事情,没半个时辰便传到了苏瑛莺的晚风院中。   彼时苏瑛莺正躺在美人榻上由着冬青按摩肩背,今日老夫人寿辰要比平日要劳累些,苏瑛莺觉得自己身子都有些僵硬。   听到禀报,苏瑛莺也顾不上按摩了,一咕噜地便坐起身来,面上满是笑意。   冬青也凑趣地福了福身,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大仇得报了!大少爷这会子通知族老们明日开祠堂,一定是三老爷同意将那对贱人姐弟赶出侯府了!”   苏瑛莺自然也想到此点了,欢喜地看向冬青,赞许道:“这回多亏了你这丫鬟心思灵敏,想出计策来,这才让本姑娘如愿以偿,这根簪子赏你了,以后好好听差,本姑娘不会亏待了你的。”   苏瑛莺说着从头上拨了一根赤金镶嵌红蓝宝石的亮金发簪丢给了冬青,冬青满脸喜意的接了,又说了几句奉承讨喜话,为苏瑛莺套上了绣鞋。   见苏瑛莺下了美人榻竟是自己去取挂着的斗篷,不觉快步跟上,道:“这么晚了姑娘是要去哪儿?此刻外头凉寒,姑娘的身子骨柔弱,莫再着了寒气。”   苏瑛莺却不闻,只摆手欢笑道:“说起来今儿可是五妹妹在侯府的最后一日了,到底是姐妹一场,明日她就要离开了,我这做姐姐的总不能太凉薄,总要去看看她送送她的。”   冬青闻言恍若过来,忙笑着道:“姑娘说的对,是要去看看的,姑娘且等等,奴婢去安排下。”   苏瑛莺见她这样的知情识趣,愈发满意,点头应了,满脸志得意满地在屋中转着圈儿,裙摆都飞扬了起来。   夜色降临,侯府因今日闹出的丑事,好似比整个京城都更早地进入了寒冷漆黑的冬夜,四处没半点动静,下人们都龟缩着大气不敢出,整个侯府都笼罩着一层阴云。   侯府东南的偏僻柴房,璎珞和苏景华自上午时被丢进来到现在已在里头关了五六个时辰,其间自然不会有人给两人送水送吃食,两人已经饿了差不多一日。   不过好在璎珞之前令婆子松开了捆绑,不然这会子就算不饿死,身子也要冻僵冻坏。   入了夜,这柴房更加阴冷起来,璎珞和苏景华正窝在一起互相取暖,外头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有脚步声靠近,从门缝中依稀可以看到灯笼的光芒。   有人来了呢,璎珞姐弟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分开了些。   果然很快房门便被推开了,有人挑着灯笼走了进来,璎珞有些不适应突来的光线,微微眯了眯眼,再瞧去,才见那挑灯笼进来的是苏瑛莺身边的丫鬟冬青。   冬青进了屋,看都没看璎珞姐弟一眼便满脸嫌弃的挥了挥手,侧开身子,道:“姑娘还是别进来了吧,这里哪是人呆了地儿,姑娘多金贵的人,没得被这股子污浊气儿给熏坏了。”   苏瑛莺显然很满意冬青的表现,一面脚步优雅的提着裙摆进了屋,一面道:“瞧你说的,这里不是人呆的,难道是畜生呆的不成?”   说话间她进了屋,一副无处落脚的模样,站在那里跳着脚,目光落在坐在角落里的璎珞姐弟身上,脸上得意遮都遮挡不住。   璎珞却瞥了眼她,淡淡转开了视线,实在不忍心看她那副落井下石,小人得志的嘴脸。   见璎珞便这般境地了竟还敢无视自己,似乎只一个眼神便能压过她的所有气焰,苏瑛莺脸上的笑容顿时便挂不住了,也再难装下去,忍不住撕破脸冷声道:“苏璎珞,你这会麻溜地滚过来给我磕两个头,说不定我明日还能看在姐妹一场的情分上帮你求下情,你大概不知道吧,大堂哥回来了,已经说服三叔父将你们姐弟赶出苏家,明日便会请族老们过府开祠堂!”   璎珞这才转眸瞧向苏瑛莺,道:“谢谢四姐姐特意跑过来禀报消息,不过三姐姐这里好像不大够用。”   璎珞说着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一脸惋惜的冲苏瑛莺又道:“苏瑛莺,你得有多蠢,才会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真以为求了你便会为我们姐弟求情?就你那脑子,还是别想着来忽悠人了吧。”   苏瑛莺气的脸颊涨红,正准备想措辞还击,璎珞却又冷笑了一声,道:“苏瑛莺,你若是敢让你的丫鬟上来痛揍我们一顿,我还能高看你一眼,可惜这会子你不敢节外生枝,那你这会子来除了能占占嘴上便宜还能做什么?哦,不对,瞧这样子,你连嘴上便宜可能都占不到。如此,我奉劝你还是赶紧滚回去的好,要知道真正高贵的人是不屑自降身份跑到这等地方就为显摆一下的。你装高贵,起码也装的专业一点好吗?我不求你能灵魂也高贵起来,但至少别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丑恶嘴脸摆出来恶心人行吗?”   苏瑛莺脸色顿时紫涨了起来,因为她发现璎珞的话不知为何竟然直刺她的内心,撕开了最真实的一面。   她前世时出身便不好,后来也没能好好上学,早早便在城市里混,干的都不是什么高端的工作,就靠着一张脸还算混的不错,也勾搭上了几个有钱人。   前世她高贵不起来,今生她投胎投的好啊,她出身高贵了,她努力做好侯府的嫡长女,一开始她确实做的挺好的,甚至连老夫人都觉得她比本主在时候灵动出色了,她以为她终于也成了人上人,就像前世那些看不起她的贵族子弟一样,可如今她才发现,她依旧高贵不起来!   这让苏瑛莺觉得难堪,她脸色狰狞着,当真想上去在苏璎珞的脸上狠狠抓上几下,让人将眼前这个可恶的人打成一条死狗,可她发现正如璎珞所言,她根本不敢。   这会子她真这样做了,苏璎珞姐弟被赶出去的事儿可能就会出现什么变故,而且如今苏璎珞姐弟光脚不怕穿鞋的,若是在族老们面前攀咬她,她的名声岂不是又要糟糕几分?   苏瑛莺觉得今日自己委实不该来这一趟,简直就是自找羞辱,她一遍遍地说服自己,忍,再忍忍,过了明天,想对苏璎珞怎么样便能怎样,这才勉强控制住情绪,几乎是嘶哑出声,道:“苏璎珞,我看你明日还能不能这样伶牙俐齿!”   言罢,转身便走,竟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璎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冲一脸崇拜瞧过来的苏景华拍了一巴掌,道:“臭小子,看女人吵架很有意思吗?”   苏景华却嘿嘿一笑,冲璎珞竖了竖大拇指道:“姐姐真厉害,那女人脸都绿了,哈哈,前一刻还志得意满,下一瞬便落荒而逃,简直比跳梁小丑还有趣。”   璎珞却只摇头一笑,却与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似有丫鬟扯着嗓子的叫嚷声,璎珞仔细倾听,隐约却听到是冬青的声音,好像在叫四姑娘落水了。   璎珞诧了一下,她还记得被带来这里时路过了一处小花园,里头有一片荷塘,湖水没结冰,清洌洌似极深的样子,难道苏瑛莺不小心掉进了那小荷塘?   她又仔细听了两遍,待听的确实,不觉抿唇一笑,道:“不能吧,我就说了她几句,她便看不开跳水自杀了?”   苏景华却嗤笑一声,道:“人果然不能太得意忘形,上蹿下跳,这不自有老天来收。”   璎珞闻言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道:“老天?算了吧,指望老天还不如指望自己呢,若姐姐没猜错,今夜咱们姐弟不用在这里过夜了呢。”   苏瑛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落水?这会子他们姐弟都被关押了起来,妙哥等人一定也都被关押了,这会子侯府中不会有人这样帮他们。   且这等行事的手段,实在太有某人的风格了,璎珞想大抵是秦严到了。   说起来苏瑛莺也是倒霉,怎么跑来显摆一下都能碰上秦严这煞星呢,这冬日的夜里湖水可冷的很,又黑漆漆的,这里还偏僻,但愿苏瑛莺别直接溺死在水里了。   苏瑛莺出去,柴房的门便又被锁了起来,这会子外头看守的婆子都被惊动,杂乱的脚步声跑远,很快外头便没了人,璎珞等了片刻也没见有人进来,一时倒有些奇怪。   又过了大抵有两盏茶的时间,看门的婆子们才回来了,远处的嘈杂叫声喊声也慢慢平息了下来,璎珞想苏瑛莺大抵是被救起来了,若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安静下来。   果然隐约就听到外头婆子的说话声。   “阿弥陀佛,好在四姑娘没出事儿,不然说不得咱们也要跟着倒霉。”   “谁说不是,四姑娘可是大夫人的心尖尖,她总归是来咱们这里才落的水,谁知道大夫人会不会迁怒。”   “真是见鬼,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幸亏四姑娘自己会凫水,不然当真不敢想,不过这四姑娘好好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凫水呢,真真是奇怪了。”   屋子中璎珞听到苏瑛莺是自己会凫水游了上来,不觉诧异地挑了挑眉,心中说不出的古怪,可一时却又闹不清这古怪是从哪儿而来。   ------题外话------   呃,我怎么就写不到离府了,不过如今大局一定了。   那个……之前求过两回票,但都木求来,严重打击了素素的自信心,后来便不求了。可这个月突然发现好几个大神都开了新坑,素素蓦然发现,这个月再不求月票,以后可能都木有机会上月票榜了。素素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希望此文能够上一回月票榜,哪怕吊个榜尾都成。   素素虽然更的不多,但素素已经做到能力范围最大限度了,因为带俩包子,又码字慢,素素几乎牺牲了所有娱乐时间,所以能否看在素还算努力的份儿上,这个月投俺一张票票,让《庶女》上回月票榜?   下个月素素肯定不会再求票了的,妞们下个月再将票票投给喜欢的其她作者可好? ☆、171 脱离苏家(求票)   璎珞猜想的一点都没错,又过了约莫两盏茶时候,外头还说着话的那三个婆子突然就没了半点声息。   璎珞听到了钥匙串叮当作响打在锁上的声音,苏景华却吓了一跳,像受惊却又企图反抗的小兽一样,突然爬起来张开双臂挡在了璎珞的面前。   璎珞心头一暖,却并没阻止他的动作,只从她双臂下探头看去,房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一样堵在了门前,一下子挡住了所有的光线。   璎珞挑唇笑了笑,道:“里头赃的很,别进来了。”   言罢,自然而然地用手一撑地面,跳了起来,顺手便脱掉了外头沾染了柴房脏污的长褙子,丢在墙角。她一面往门口走,一面拍了拍苏景华的肩,道:“走吧,发什么呆,难道你今晚还真想睡在这里不成?”   说着已走向了门口,柴房盖的逼仄,门也低矮,秦严微弯着腰才能探身进来,听璎珞出声阻止自己进去,便也不坚持只站在门口仔细打量了璎珞两眼。   见她虽然有些狼狈,可气色还好,瞧着也没受什么伤害,这才眉梢略扬,舒缓了面上紧绷的神情。   而璎珞几步到了门口,不等秦严反应便自行扯开秦严身上的斗篷钻了进去将自己裹了起来,动作随意而自然,亲昵又不失依赖。秦严的心一瞬间便像是被春风吹拂过一般,泛起了柔美的波澜。   他抬手半抱着怀中人,亦自然而然的将那娇人纳入了温暖的怀抱,只瞧了呆愕的完全不能反应的苏景华,道:“小子,自己找住的地儿,明儿五更过了便自行回来。”   说罢,秦严便没再搭理苏景华,弯腰抱起璎珞便迈步离开了柴房,大步往秋水院的方向走。   璎珞今日确实受了些罪,早上因忙着去拜寿,根本没能吃上正经食物,只用了些点心,中午虽是吃了席,可寿宴的席面都是中看不中吃的,且她还没吃饱,那些姑娘们便都放了筷子,接着菜便被撤下去了。   然后就发生了苏景华毒害宋氏的事儿,姐弟俩被一番折腾丢到了这柴房后连口水也没喝上。   璎珞这会子有气无力,又饿又冷,也没想委屈自己,虽然她有时候性格要强,可这时候有男人却不靠哪就不是要强了,而是傻缺。   故此璎珞被秦严抱起便整个人若无骨头般挂在了秦严身上,只经过柴房外那处后罩房时往里瞧了眼,见门开着,里头依稀躺着两三个黑影,知道是那几个婆子,不觉有些不放心,道:“她们没什么事儿吧?明天醒来会不会察觉问题?”   秦严脚步未停,只道:“用了些致幻致晕睡的香,明日她们醒来记不大清楚今夜的事儿,便是察觉了不对劲也不会胡乱说话给自己招事儿的。”   璎珞便笑着道:“还是爷本事大,今天夜里应该不会有人过来查看吧,若是发现我们不见了,说不定会节外生枝。”   明天便能离开了,这个时候璎珞是宁肯吃点苦,也不想再生出事端和变故来的。虽然相信秦严的办事能力,可却又忍不住担忧。   秦严托在璎珞腿弯儿的手却拍了拍她,道:“没事儿,爷今夜带了人来,都安排好了,有人守在这里。”   璎珞顿时眉开眼笑,抬手抚了抚自她的角度望去,秦严显得愈发英挺的下巴,道:“我有没有说过,认识你很好?”   秦严听的眸光微跳,低头望去,就见斗篷都璎珞探出头来,一张精致绝伦的小脸在夜色下莹莹白白似会放光一般,神态很是放松慵懒,眉梢眼角却堆砌着一抹流光溢彩的魅惑,妩媚的像是趁夜落入人间勾人心魂的妖。用妩媚柔情织就一张网,能将天下最心坚的硬汉溺毙其中。   秦严眸色愈发黑沉,抱着璎珞的双臂不自禁收紧,勒地璎珞轻叫了一声,这才声音略带暗哑地道:“莫撩爷,不然今晚你一定要后悔。”   璎珞便扬唇轻笑了起来,靠在秦严胸前安心地闭上了眼眸。   而柴房中,苏景华根本就没想到秦严会从天而降,这有些超出他的认知程度。   这可是定安侯府啊,靖王世子怎么像是自家宅院一样来去无阻的?苏景华觉得有些神奇,他的世界像是打开了一扇新门,自此开启了另一个世界。   那日在祁阳郡王妃的庄子上,他是头一回见靖王世子,说起来当时因陡然知道秦严和璎珞的关系,苏景华当真是惊吓大过一切情绪的,直到秦严离开,苏景华都没能回过神来。   不过后来他想到这事儿,心里却也是惊和担忧多过高兴的,他觉得靖王世子根本就配不上自己的姐姐。   靖王世子一看就是个冷人,这样的人哪里知道怎么疼惜姐姐!更何况,他的名声那么差,还是个克妻的,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苏景华还是想给璎珞找个像迟璟奕那样的人,温润如玉,心细如发,最好家庭关系简单,又能对璎珞一往情深。   他还想着,回头找了机会好好和璎珞说说此事,若是璎珞有心,他一定要说服祁阳王和郡王妃别将璎珞许配给秦严。   可方才瞧着璎珞走向站在门前的秦严,瞧着两人自然的动作,尤其是看着秦严小心翼翼抱起璎珞,苏景华却突然生出一种两人本就该如此,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的感觉来。   这使得在秦严抱着璎珞离开许久好,苏景华还傻愣愣的站在柴房中没动作,直到一阵冷风吹进来,苏景华才抬手拍了下脑袋。只觉得自己当真是中邪了,姐姐还没定亲呢,那靖王世子就敢当着自己这个娘家小舅子的面对姐姐搂搂抱抱的,这样不知尊重,他怎么能够觉得赏心悦目呢!   一定是夜太黑!错觉!一定是自己饿的狠,幻觉!   明天一定要和姐姐说说这事儿。   苏景华这才迈步溜出了屋,他到底是头一回见识秦严的能耐,出了屋还有些不放心,蹑手蹑脚探头探脑的,脚下踩到一根枯枝,便吓得退了好几步。   见果然四下一片安静,这才往外走,路过那后罩房,却又骇了一跳,小心翼翼的进了屋探了探倒在地上的那几个婆子的鼻息,知道人没死,难免又有些好奇,在屋中四下看了看企图发现人是怎么晕倒的。   谁知便吸进了一些屋中残留的香,觉出些头晕眼花来,苏景华才骤然惊觉过来,忙踉踉跄跄的奔出了屋子,也不敢多研究了,一路摸着去了。   蹲在柴房顶着的暗卫瞪着眼一路目送着苏景华的背影离开,这才摇头无声叹息。   主子这个未来小舅子好像人有点傻缺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秦严并未将璎珞带出侯府,兜兜转转直接回到了璎珞的住处秋水院。今日璎珞姐弟出了事儿,他们的下人自然也都被看押了起来,璎珞平日起居的西厢房里黑漆漆一点光亮都没有。   进了屋,因没生炭火,自然也暖和不到哪里去,不过比起那又阴冷又馊臭肮脏的柴房来说,这里已然是天堂了。   璎珞被秦严放在了床上,自行抖开被子裹了进去,这才可怜巴巴地望向秦严,道:“英明神武的世子爷,您啥都想到了,可怎么就没给我带吃的呢?”   秦严不放心,趁夜进了定安侯府,因先前也并不知道璎珞的情况,加之身上带些汤汤水水的也不方便,故此自然没事先准备热汤热饭的,此刻见璎珞有气无力的坐在床上巴巴盯过来,想到放在一路上她呱呱直叫的肚子,不觉有些好笑,道:“你这里可有剩下的糕点?先吃两块垫垫肚子,爷吩咐人出府弄些吃的来。”   璎珞指了指熏笼旁的矮几,讨好的笑了笑,秦严过去弯腰瞧了下,见矮几下有几个带通风口的抽屉,拉开里头果然摆着三小碟子糕点。   他每样都取了两块并了一碟,又将抽屉关上,这才将碟子拿给了璎珞。   这些都是璎珞平日吃的,两块飘香梅花糕,两块玫瑰赤豆糕,两块红枣千层糕。   屋中没有热水,虽然吃糕点难免有些干冷,可这会子璎珞自然也顾不上挑剔,用了块梅花糕便冲要起身的秦严道:“这会子你让人上哪里去寻热饭?不是难为人吗,没得让你身边的人觉得我难伺候又娇气。”   说话间她又拿了一块赤豆糕,自己咬了一口,又取了一块递到了秦严的嘴边。   秦严历来不爱碰这些糕点,觉得甜腻腻的甚为不合口,可见璎珞自己都饿的眼绿了,还不忘将糕点送到自己嘴边一块,顿时便有些不吃对不住她一番盛情的感觉,张口吞了那糕点,竟头一回觉得味道还不错,也不是那么腻。   姑娘家吃的糕点都做的小巧玲珑,一口能够吞掉,不至于吃相狼狈,这糕点进了秦严口中瞬间便没了影,见璎珞又送了块过来,秦严却摇了下头,道:“寻份饭菜送来算什么难为人,你等着便是,爷今晚膳在宫里陪皇上用的,也没吃饱,正好一起用些。”   说着便要转身,璎珞却拽住了秦严的衣襟,道:“你没吃饱正好,等我用两块糕点有些力气了,你陪我偷偷去厨房,我亲自下厨做些便好,说起来你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呢,不想试试看吗?”   美人愿意洗手作羹汤,秦严虽然心疼璎珞这一日受了折腾,可也抵不住心中的渴望,见她眼神明亮,并不见疲倦之态,这会子身子也暖了过来,双颊红润,他顿时便又坐回了床边。   璎珞便笑了,迅速解决了碟子上的糕点,跳下床寻了件斗篷披着便又挂在秦严身上,由着他抱着从后窗跳了出去。   她一路指点,很快两人便避开巡夜的婆子到了大厨房。   今日寿宴虽然没半完美,可也足够折腾人,下人们忙碌一日早便睡了,大厨房附近自然连着鬼影都没有。秦严弄开了门,两人进去,秦严寻了烛火点亮,璎珞便先在厨房中转悠了一圈。   已经这样晚了,她自然没打算大显神通,做什么大菜,只准备做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两人早早吃了也好早早休息。   璎珞大致瞧了下,大厨房里光各种面粉便有十来种,小麦粉,豆粉,高粱粉,荞麦粉不一而足,因老夫人寿辰,各种食材不管是荤素,只要这时节有的,大厨房便都备着。   对此璎珞很是满意,挑选了几样食材出来,璎珞挽了袖子准备开工,回头却见秦严有些茫然地还站在烛台旁边,虽然他神情依旧淡然从容,可璎珞还是从他的站姿上瞧出了些许局促来。   那老大的人站在那里,让璎珞有种格格不入之感,见他愣着不动,明显有些茫然无措,璎珞顿时便有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感觉。   笑了笑,她很是得意地叉腰指挥了起来,打发了秦严先将塞着的灶膛捅开,拔开里头未灭的炭,又吩咐他将火引旺,支锅烧水……   秦严能在野外很快生火烤肉,弄出吃食来,可却并不代表到了厨房这种地方,他也能发挥做饭的特长。   这地方他显然是头一回来,引燃灶膛里的火和野地里生篝火显然也不大一样,璎珞依着案台好笑地瞧着他一通手忙脚乱,这才似摸着些规律,慢慢上了手,不觉抿唇笑个不停。   待那边秦严摸了把汗,瞪过来一眼,璎珞才转身忙起自己的。她动作迅速的从面缸里舀了些小麦面,利落的加了水,和面揉面。   她如今身上有了力气,和面倒也快,弄好后盖上盖子醒面,便开始准备卤。   她准备做两碗普通的打卤面,这里食材丰富,做打卤面又快又不寡味。她估摸着秦严应该会爱吃。   她方才已经选好了木耳,香菇,黄花菜,瘦肉,鲜虾等食材,这会儿秦严那边的水已经烧的有些温热,璎珞舀了些水泡起香菇木耳。又用盐和各种佐料粉腌制了肉片放着。这才在秦严捅开的另一个灶上架起了炒锅,热了油放了八角,待香味炒出便将肉倒了进去翻炒,接着又炒了两个鸡蛋都放在一边备用。   这时候厨房中已经飘起了饭菜的香气,秦严原还担心璎珞说大话,他知道寻常的大家闺秀都是要学厨的,可也知道所谓的学厨都是背几页菜谱,能指挥着厨娘做出菜肴来便好,娇滴滴的小姐哪里会自己上手?   一不小心切了手,或是揉粗了骨节,岂不是得不偿失?   故此先时他还怕璎珞手忙脚乱,此刻见她动作行云流水的就炒出了喷香的肉片,黄灿灿的鸡蛋,一时都有些吃惊。   知道了她的能耐,秦严索性寻地方坐了下来,只悠哉地欣赏着美人挽袖操锅的画面,别说,还真是好看的很。   她身段生的好,突兀有致,这么动起来,难免就有些平日里看不到的动作,比如说一手此刻一手扶着锅柄,一手执着铲子翻搅油锅里头的姜葱炝锅,随着她的动作,袖子滑落,露出一截漂亮雪白的皓腕便不说了,那身前的鼓囊也因动作颤巍巍的动。   腰肢款扭,回身取食材往锅中丢时,裙摆轻扬,弯腰间凸显出挺翘的臀,裙子是顺滑的锦缎布料,即便冬日厚重却也服帖的沿着曲线垂下,他甚至能清晰的瞧见那两半滚圆间一条隐约的缝隙。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扭着,令人多看两眼便口干舌燥的厉害。   秦严觉得浑身发热,坐立不安,还没吃上热热的汤面他便一身薄汗,再不敢盯着那些敏感部位看,强迫自己将视线转回了璎珞的脸上。   此刻灶膛里的火烧的旺,火苗跳动在璎珞的脸上,她的发丝有些散乱,染了柔光的发丝垂落在脸颊边儿,愈发显得脸型秀美绝伦,妖娆明艳的五官却好似因这做羹汤的活儿而变得娴淑温婉起来,让人觉得她若是成了妇人,一定是这天下最漂亮的贤妻了。   秦严从来不知道女人做饭的样子竟然会如此的好看,令人只这样瞧着便有一种返璞归真,洗尽铅华,岁月静好的感觉。能将人的心涤荡的不染纤尘,洗却了血腥和狰狞,只剩下满心的安宁和平静。   他不知不觉便看地有些入了神,以至于璎珞将卤做好盛放出锅,回身时秦严目光还有些发直地盯着她。璎珞便有些莫名其妙,以为他是怀疑自己的厨艺,便用筷子夹了点卤用汤匙托着送到了秦严嘴边。   秦严却有些怔怔的未曾张口,璎珞便哼了一声,道:“傻看什么,张口啊,若不好吃我今儿随你处置。”   秦严这才本能地张了口,带着浓浓汤汁的卤进口,意外的有味,酸咸香辣各味具有一般,简直浓郁鲜香的让人吞下舌头去。   却又不是那种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经过繁琐工序弄出来的精细感,而是带着些寻常人家粗茶淡饭又不失美味的天然质朴,总之秦严尝了一口便觉胃口大开,又种尝到幸福的满足感。   璎珞从他愉悦的神情便瞧出了这饭合他胃口,不觉得意地扬了扬眉梢,道:“我会做好多吃的呢,还知道好多药膳,以后慢慢做给你吃。你啊,有福了。”   她颇为傲娇地扬了扬下巴,睥睨了秦严一眼,转身便要去弄面条,不想身子刚一动便被秦严扯了一下,跌坐在了他的腿上,秦严将璎珞抱住埋头便朝她的唇吻去。   璎珞一手还拿着筷子,一手抓着勺子,不想他会突然发疯,禁不住躲闪着,道:“快放开啊,面还没擀呢,水都开了有一会儿了!”   她不配合,秦严却也舍不得放开,亲了几下都没亲到璎珞的嘴巴,倒被璎珞用筷子敲了两下脑袋,斥了一声,“秦严!别闹啊!”   秦严见她躲闪的厉害,这才无奈松开了人,璎珞水盈盈的眸光瞪了秦严一眼,便起身跑过去擀面切面,嘴上嘟囔着,“一会子水都烧干了,还怎么煮面啊,还有啊,醒面时间长了面就不好吃了。”   她说着已动作迅速的擀好了面,也没切成细细的丝,而是切成了略宽的面丢进了锅中。待面条煮好,璎珞却捞了三碗倒上带汤水的卤,热热的冒着香气。   不必璎珞吩咐,秦严便起身过来端饭,见她做了三碗面,不觉挑唇一笑,只以为璎珞怕自己饭量大吃不饱,专门多做了一碗。谁知他还没美够,璎珞便笑着道:“弟弟也没吃饭,我给他也做了一碗,你带的人可跟着我们?能不能叫他将面送过去?”   见秦严愣住没说话,璎珞便以为秦严带的人留在了柴房那边,又道:“要不你帮忙送下?”   秦严顿时脸就黑了,他原本有种小媳妇在给自己男人做饭的错觉,这会子突然冒出个苏景华来,一下子便叫他觉得自己成了陪衬,璎珞是为弟弟做饭,顺手给他做了一碗罢了。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让他有种想将苏景华丢去军营最好磨练个几年莫回来的冲动。   他抿了下唇,端了碗便都放在了桌子上,道:“都这么晚了,你弟弟又不知道你会下厨做面,累了一日多半已经歇了,这会子再送面过去倒打搅了他。再说,他一男孩子,都那么大的人了,受点饥寒也没什么。”   璎珞虽然不同意秦严后一句话,可想了想也觉得苏景华大概已经睡了,便没再坚持,放下袖子坐在了秦严旁边,接过秦严顺手递过来的筷子。   璎珞学做面条的手艺还是在前世奶奶病重的时候,那时候奶奶就爱吃好克化的面食,璎珞便专门学了做面每天变着法的做卤给奶奶换口味。   后来奶奶没了,璎珞下厨差不多都是给苏阳做,苏阳不爱吃面,璎珞便也做的少了。等到了这里,璎珞也就在将军府上指点药膳楼的厨娘时亲手做过几回东西,却也不曾做面。   如今吃着久违的味道,竟有些心神恍惚,听着旁边秦严吃面发出的声音,璎珞望去。   就见灯影下男人就坐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埋头吃面,吃的很是专心,好似那一碗面就是人间至味一般,跳动的灯影映在他眉眼间,其上挂着显而易见的舒展愉悦,很是满足的样子。   那神情让璎珞想到了奶奶,前世她也曾这样和奶奶头挨着头地一起吃面。   璎珞眼眶莫名有些发热,好像丢失了很久的东西突然被找了回来,心胸间充斥着一股酸酸涨涨的情绪。   秦严察觉到璎珞的目光,抬眸瞧了眼,见她神情有些恍惚,只挑着面盯着自己看,不觉几口吞咽了口中面条,道:“怎么了?盯着爷想什么呢?”   “想我奶奶。”璎珞本能地回了一句。   “……”   秦严有些无语,他就不明白了,自己怎么说长得也算不错,璎珞瞧着他怎么就能想到个老太太呢。   “奶奶?”   秦严探究的反问了一句,璎珞这才晃过神来,笑着道:“就是以前教我做面的一位老奶奶啊,别问了,面要糊了,赶紧吃吧。”   秦严觉得璎珞没说真话,可她分明不愿多提,他也不再多问,又埋首吃起面来。两人将三碗面消灭地干干净净,略收拾了下厨房这才吹灯离开。   当夜璎珞便和秦严一起睡在秋水院她的闺房中,本来吃饱喝足实在不适合立马睡觉,可璎珞这一日实在累的很,如今吃的饱,浑身暖洋洋懒洋洋的几乎滚上床闭眼便沉睡了过去。   可怜秦严却有些难受,怀里抱着个美人,闭上眼,眼前晃动的都是她做菜时动作间流露的风情,那颤巍巍鼓囊囊晃动着的,那挺翘翘圆滚滚扭动着的,还有那细细的一折就会断的纤腰。   本来就火气旺,又吃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怀里抱着日思夜想的娇娇人,秦严一身身的热汗往外冒,又不敢动来动去的怕影响璎珞休息,顿时便觉得幸福不起来了。   勉强挨了小半个时辰,状况没好些,反倒心火更盛,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干点什么。   最后他也不敢再躺在床上了,索性悄悄下了床。璎珞却不知秦严这一夜过的委实折腾,她是被秦严摇醒的。   醒来时,外头天光还没亮,璎珞却知道是回去柴房的时候了,忙揉着眼睛坐起身。收拾了一下便又被秦严抱着跳出了后窗,一路直奔柴房。   璎珞到时,苏景华已经回来了,见秦严送璎珞过来,不待两人说话作别便冲上前将璎珞从秦严身边扯开,道:“姐姐,你赶紧将昨儿的衣裳换回来吧,方才我听到那后罩房有个婆子不停翻身,想来是快醒了。”   秦严瞥了眼对着璎珞说话,却忍不住拿眼角偷窥自己,一副鬼鬼祟祟心虚不已,说着瞎话的苏景华,只觉火气直冒。   心里想着,幸亏昨夜没给这小子送面条,实在是太明智了!下回有面条,他还得关门吃独食!   令秦严气恼的是,苏景华明显说瞎话,璎珞那么聪明的人居然还信了,当下便面色一变,示意他赶紧离开。   秦严顿时便感觉不妙了,他才体会到有个小舅子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秦严虽不甘心,可这会子也不能将苏景华怎么样,只能在心里给苏景华记了一笔,转身离开了柴房,又从外头锁上了门。   璎珞穿上昨夜丢弃在角落的外衣,和苏景华没坐片刻外头便有了动静,隔着门缝,璎珞瞧见那吴婆子往里头使劲瞅了瞅他们姐弟,接着她果然没有发觉什么,神情显得有些微呆地揉着额头离开了。   苏景涵的办事能力是很强的,辰时刚过,吴婆子便开了柴房的门,站在门口冲璎珞二人道:“族老们都到了,五姑娘,五少爷请吧。”   第一代定安侯祖籍并不在京城,而是在涠洲,且其也不是长房嫡脉。其出息了受封了定安侯自然便不愿再受制于涠洲苏氏宗族,故此便在京城中又另行开了分支。   故此如今京城的苏氏一族说起来都是第一代定安侯的子孙后代,经过这么些年,族人倒也不算少。当初老祖宗开分支,建宗祠时,苏家已经住进了定安侯府中,故此祠堂便也修建在侯府的一角,紧挨着的便是苏氏的族学,族人子弟平日都在祠堂边儿的族学读书。   今日三房要将一对庶出孽障赶出宗族,祠堂自然免不了早早便由专门的族人清理了一遍,打扫的纤尘未染。   祠堂是定安侯府最兴盛时候建造的,格外气派,高大的厅堂,精致的雕饰,上等的用材,无不显示着威仪。璎珞作为女子便是没犯错误也是不能进祠堂的,何况如今她还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故此婆子只押着她到了祠堂的第二进院落便令她跪在了院中的青石地上。   倒是苏景华被一路押着继续往前,璎珞前世也看过些关于古代大家族处置族人的报道,知道其手段毒辣阴狠,甚至远胜官府,根本就是没有王法随了族老之意想怎么凌虐就怎么凌虐。   她生怕苏景华会受伤,不觉紧盯着苏景华的背影,苏景华似有所察,回头安抚地冲璎珞望了一眼,点了点头。   璎珞想昨日的事情闹的大其实也是有些好处的,苏景华毕竟还是孩子,被驱逐出宗已经是很严厉的教训了,想必苏氏的族老们该不会再动他用什么别的刑罚。毕竟将人除宗丢到府外都难活,再将人弄伤残了丢出去,那简直比直接杖毙来的更为残忍。   这时候外人难免盯着苏氏一族,行事太狠绝了,于苏氏的名声也不利。   璎珞猜想的果然没错,她能听到里头定安侯带着族老人上香请罪的声音,听到有人念族规的声音,还能听到训斥声,却并未听到惨叫声,绷紧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   显然族老们早便已经达成了共识,所以整个过程其实并未用多长时间,走了程序,族老们请了罪,又祝告于祖先,请出族谱,只将璎珞二人的名字自上头勾去,又传了每个族老分别按了手印,便算是完成了除宗过程。   苏定文作为璎珞二人的父亲,这才最后说了一番话,道:“自今日起,你们便不再是我苏氏一族的人了,离开后且莫再以苏氏之姓行走,更莫要以侯府和我的名义做任何事,这都是你们咎由自取,以后且好自为之吧。”   苏景华瞧着神情冷漠的苏定文,目光同样淡然冷漠,只盯着他看了足有十几息的时间,这才突然站起来,也不待人驱赶便背脊挺直,径自往外走,少年的身子还没长成,背影竟然已有些洒脱不羁,雄鹰欲飞之感,让人有种今日这少年不是被驱赶出去,走投无路,却是甩脱了浑身羁绊,终于要翱翔于空之感。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以往哪个犯了错进了宗祠的不是哭喊着,凄凄惨惨,跪着恨不能抱着族老们的脚趾舔求的模样。   族老们也习惯了那种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优越感,如今见苏景华这样倒被气了个倒仰,连声骂着苏定文不会教子,养出了此等狂妄之徒来。   而站在苏定文身旁的苏景涵瞧着苏景华远处的身影却生出股不安来,蹙起了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苏景华却并不理会引起的波动,他出了祠堂,快步到了璎珞身边,便冲璎珞伸出了手,道:“姐姐,咱们可以离开了呢。”   七岁不同席,可如今他们都已经不是苏家的人了,谁还管的了他们这些。   璎珞毫不在意的将手伸出,握住了苏景华的,由着少年拉起了自己,两人携手一步步从容而镇定地往府门去。   祠堂内外站着的见证此事的人们顿时皆目瞪口呆,竟是静的出奇,直到很久以后,苏氏彻底败落,在京城再也无法安身,许多族人都不得不离京回祖籍安置,还有人能想起这一日姐弟二人携手离开的情景,懊悔于族人的愚蠢和自私,短见和失败。   不止一次,不止一人都不由去想,若是这对姐弟还在苏家时,苏氏能厚待这对姐弟,那么定安侯苏氏这一脉是不是就是另一番情景了?说不定还能再创先祖时的辉煌,甚至于更甚于先祖,只可惜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   祠堂自然有专门的通道,并不必再从侯府中穿过,不过却是路过侯府角门的,两人走到角门处,远远就见大夫人带着丫鬟仆妇站在角门处等着。   璎珞有些无语,总算是明白了苏瑛莺的那些恶习是从哪里来的了,瞧着白氏畅快得意的模样,她连叹息都觉得费劲。   一步步走到了近前,白氏倒没像苏瑛莺那样冷嘲热讽,只是冲婆子道:“他们身上的饰品皆是我苏氏的财物,既然已经被驱逐出去,便不可再带着离开,且收了,都送到三族老那里去充盈族库吧。”   璎珞闻言却根本没等仆妇们靠近,也未曾反抗,麻利的便将头上身上的东西都取了个干净,随手丢弃在地上,道:“姑奶奶还嫌苏家的东西不干净呢,没得沾染了晦气,碍着了我们姐弟高飞。白氏,要不要本姑娘脱了衣裳给你好好搜搜,看看我有妹妹夹带不该夹带的东西,也好叫人瞧瞧,苏氏未来的当家主母行事多有规有矩?”   昨夜苏瑛莺落水,虽然及时爬了上来,可到现在都还高烧晕迷,听了冬青的话,白氏知道苏瑛莺是去探望璎珞,却反而被璎珞给气着了,伤心之下才不防备落进了水中,白氏恨的牙痒痒,这才非要跑来出出气的。   此刻却被璎珞硬气的模样弄的更堵,她自然知道璎珞姐弟身上不会有夹带,他们又不是神明,如何能知道寿宴上会出事,自然提前不会往身上藏东西。   事发后,两姐弟一直在她的看守之下,且他们的下人也都被控制了起来,白氏相信姐弟二人根本没机会再夹带东西。   白氏做梦都不会想到,今日的结果就是璎珞姐弟一手促成的。   这会子白氏自然更不会真让璎珞二人脱衣服,那便显得太刻薄恶毒了。   白氏拿璎珞姐弟没了办法,只眯着眼冲璎珞冷笑了两声,转身去了。   璎珞姐弟出了祠堂外的牌楼便到了街上,不过因此处还在侯府前接的范围,故此并没有什么行人,倒是有几个下人和一些来看热闹的族人或探头探脑,或指指点点地往这边看。   璎珞姐弟自然不会在意,一起欲往人群熙攘处去,不想刚了两步,便闻身后传来声音。   “五妹妹,五弟弟且留步。”   璎珞回头,竟见苏景涵扶着面色青白,脚步虚浮的宋氏追了出来,她目光不觉微眯,轻扬了下眉。   两人走了过来,众目睽睽下,宋氏叹了一声,取过一只荷包递过来,道:“虽则因我之故,使得你们姐弟被驱逐出宗族,可我到底做过你们名义上的嫡母,这些碎银你们拿去谋生吧。”   宋氏做出此番情态,顿时便引得一阵唏嘘议论赞叹之声,璎珞不动声色地重新打量了下站在宋氏身边的苏景涵,接着才转开视线又瞧向了宋氏,只淡淡道:“我们已经脱离苏氏,当不得大少爷一句弟弟妹妹,还有,三夫人此刻如此行事,可是对族老们的处置有所不满?”   宋氏闻言眉头蹙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璎珞姐弟竟然会如此平静,他们的反应和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这让她完全感受不到一点大仇得报的快感。   倒是苏景涵见宋氏未言,代为开口道:“姑娘何出此言?母亲不过是不忍你们姐弟沦落街头罢了。”   璎珞却只淡笑,并不多加争论,只福了福身,道:“多谢夫人好意,只是夫人还是莫这般做了,不然让族老们误会夫人对其处置有意见,或者是成全了夫人的仁名,却让苏氏宗族落了刻薄之名,夫人岂不是百口莫辩,告辞。”   璎珞言罢,再不多留,带着苏景华转身便走,再未回头。   苏景涵令宋氏来这里这般行事,确实是为了彰显宋氏的慈善之名,帮助宋氏重新确立形象。可璎珞几句话却让他弄巧成拙了,不仅挑明了宋氏有作态立仁名的用意,更是暗示了宋氏这么做将致族老们于不义刻薄之地,且她还没拿那些银子,倒是一身风骨的离开了。   此事被族中知道,对宋氏难免又多一些不满。   这个五妹妹,当真是不简单啊!又是那样的容貌气质,若是不曾有这些事儿,有这样一位庶妹,甚至是家族的助力,只是可惜了……   苏景涵叹了一声,扶着宋氏,道:“母亲,他们误解母亲,不肯拿这银子便算了,母亲身上的毒还没清干净,儿子扶您回去吧。”   宋氏点头,苏景涵便搀扶着宋氏转身进府去了。   在侯府前街上看热闹的人们,本来见宋氏出来,还以为仇人相见会有一番大戏可看呢,谁知道最后竟然这么不咸不淡的便结束了,一时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这可真是一桩古怪事儿,被赶出去的人满身从容,被谋害的人却又慈悲的过分,可不就是古怪嘛。   而那边璎珞姐弟走出侯府前街,顿时热闹扑面而来,望着熙熙攘攘的街头,璎珞和苏景华不由自主都停住了脚步。   璎珞回头又望了眼深深的侯府,迈开一步踏入街市间,只觉空气没因街头人多而脏污,反倒更为清新了,她终于不用再坐在马车上带着帷帽看这个世界了,有种海阔天空的自由感。   虽然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可璎珞却也知道以后只会更好!   那个肮脏,处处充满仇人,几乎找不到温情的苏家,她终于离开了!   ------题外话------   嗷嗷,终于写到离开了。   尖叫一个,昨天妞们太给力了,完全是惊喜啊,素素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上榜,不万更都不好意思啊。谢谢每个投给素素月票的美妞!爱你们!   嘿嘿,月票榜竞争太厉害了,不求能往前爬,妞们帮素素稳定住就好,这个月就靠你们了哦,群么么,我的天使们。 ☆、172 七皇子归京(票)   璎珞姐弟进了大街,并未走几步便突然从一旁的巷子里出来一个包着花布头巾的妇人,上前拦住璎珞二人福了福身,道:“可是苏五姑娘和五少爷?妾身乃是春绣坊的管家娘子,妾身的东家是定安侯府的姜姨娘。今日奉了主家的命在此等候两位,两位若是暂时无处安身的话,可先随妾身到春绣坊暂作周转,以谋后事,等到有了高就之处再离开也不迟。”   璎珞心头难免一暖,在苏府若说还有一点牵挂那便是苏瑛紫了,这两日他们姐弟二人出事,并不见苏瑛紫又任何动作,璎珞还有点失望,如今见出府后,倒是有苏瑛紫安排的人前来接应,怎能不令璎珞感动?   倘若他们姐弟不是因为安排好了后路,倘若他们真的是陷入困境被苏氏宗族丢弃掉了,这会子苏瑛紫的接应已然不吝于救命之恩了。   这世上锦上添花的太多,雪中送炭的在偌大的苏府,璎珞却只碰到了苏瑛紫一个。   想到自己以后要做的事儿,可能也要影响到苏瑛紫的未来,若然苏定文倒了霉,苏瑛紫将来势必要受到影响,璎珞不觉有些内疚,心里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多多关注下苏瑛紫在定安侯府的情况,若她有什么难处能帮上一把,她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多谢你们东家姑娘和姨娘,只是我们姐弟已另有安排。也请这位嫂子转告下七妹妹,就说离开定安侯府,乃是我们姐弟所愿,事出有因,不得不隐瞒了一些事情,来日自然会有缘相见,等那时一定将一切和盘告知,让七妹妹不必以我们姐弟为念。”   璎珞先时不可能告诉苏瑛紫自己姐弟的图谋,此刻离开了苏府,却不想再隐瞒着苏瑛紫,遂便泄露出了此次离开侯府乃是他们所愿的事实来。   那管事娘子听的一愣,璎珞却已笑着道:“只怕我们姐弟身后还带着定安侯府的尾巴,为了不给你们东家姑娘招祸,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管事娘子因璎珞的话而眉头微蹙,一时闹不清楚璎珞的意思,可既然   璎珞姐弟不肯接受她的帮助,她也不会强求,更没必要呆下去,便福了福身,转身去了。   璎珞自出了侯府前街便一直有被人盯着的感觉,她不经意间用余光打量了下,确实是有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跟在他们姐弟的身后,明显的不怀好意。   璎珞想大抵是有人不愿放过他们姐弟,觉得将他们姐弟赶出侯府都不足泄愤,不管这人是宋氏,还是苏瑛莺和白氏,他们是注定要失望了。   并不在意跟着的尾巴,璎珞和苏景华没走两步便有一辆马车从岔道边儿行了出来,停在了姐弟二人的身旁,那驾车之人却是在郡王妃庄子上常见的张孝孝张管事,他乃是郡王妃的陪房,自然也是清楚苏景华身份的。   马车停下,他便笑着道:“小姐少爷快请上车,夫人在车上等着迎接两位小主子呢。”   苏景华闻言双眸一亮,笑着道:“多谢义伯,姐姐咱们快上车。”   璎珞也浅笑着,却上前一步冲张孝义道:“义伯,后头有定安侯府的尾巴,是敌非友。”   张孝义顿时脸色微寒,眸光不动声色地往后掠了眼。   郡王妃唐氏出身于荥国公府,大丰的国公府乃是封爵的第三等,地位仅次于郡王。荥国公祖上也是战功起家,张孝义作为唐氏的陪嫁,原是国公府的家将出身,且还是曾经随着国公爷上过战场的,其眼力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及的,往后扫了一眼几乎便锁定了两个可疑的人。   “小姐放心,老奴会让人处理的。”张孝义回过头来看向璎珞的目光不觉带了几分赞赏之色。   能够这样敏锐的发现有人跟踪,张孝义觉得这对一个闺阁女子来说,当真是不简单的事情。   璎珞这才笑了下往马车上去,苏景华已经登上了马车,拉了璎珞一把,两人进了车厢,果然就见郡王妃唐氏独自一人坐在马车的最里头,正满脸是笑的望着两人。   苏景华便投进了唐氏的怀中,道:“祖母。”   祖孙二人之间相认的障碍被清,此刻再见难免有一番心绪起伏,璎珞坐在一旁笑着摇头,待两人平复下来,唐氏才拉着璎珞的手道:“原本祖母还觉得将这样的难事丢给你这样一个小丫头实在不应该,却没想到你做的这样好。如今出来了便好,出来了便好。”   璎珞不愿再多提定安侯府的糟心事,却笑道:“祖母怎么亲自来了?”   语气有些惊喜,之前便已经商量好了,璎珞和苏景华出府后先不进郡王府,且祁阳王也安排了人前来接姐弟二人先到郡王府在城中的一处隐秘院落安置。   可唐氏日夜期盼好容易等到两兄妹二人离开定安侯府,如何还难按地住不亲自来接人?更何况,为了能顺利离开,兄妹二人自庄子上回到定安侯府后就没有再外出过,唐氏已经有一个来月没有见到过孙子了,实在想的紧。   “祖母亲自来才放心,要我说,咱们还是直接回家去吧!何必再在外头住上这一段时间,外头便算收拾的再好,也没家里妥当。”唐氏拉着璎珞的手商量着,她自然知道姐弟俩的事儿都是璎珞说了算,对此也觉得很好,她已经年老了,自己的孙儿有这样一个能拿主意的姐姐极好。   璎珞便笑着道:“我们姐弟背负着恶名离开,这会子进郡王府,以后难免会让郡王府也跟着遭受非议,尤其是等我们洗脱了毒害嫡母的罪名后,世人再知道我们离开侯府当日便进了王府,难免要议论纷纷,猜测不已。于弟弟于郡王府的名声都不好。此刻并不是去郡王府最好的时机,不过祖母放心,我们今年是一定会在府中陪着祖母一起守岁的。”   如今离过年也就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且现在璎珞姐弟已经离开了侯府,又是安置在郡王府安排的院子中,唐氏想什么时候看孙子偷偷去那院子便是,除了不能正大光明的带着孙子在身边,已经比之前两人在侯府见都见不着一面强多了。   唐氏想着过年宫中要设宴,到时候正好公开璎珞姐弟的身份,带着两人进宫参加宫宴,从而将他们介绍给各府诰命们,这样也极好。且那安置姐弟二人的院子是她亲自布置的,住上一个月也委屈不了璎珞二人,唐氏这才点头不再多劝。   定安侯府,晚风院,白氏坐在苏瑛莺的床前,听完王妈妈的回报,顿时惊地豁然从床前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派去跟着那对卑贱姐弟的人被打地鼻青脸肿扔在了角门外?这怎么可能?谁干的?那现在那对姐弟呢?去了哪里?”   床上躺着刚刚吃了药的苏瑛莺闻言也面露惊愕之色撑起了身子,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王妈妈。   王妈妈脸色也甚是难看,道:“奴婢问了他们,他们说原本跟着那对姐弟一切都好好的,可还没出侯府前头的罗汉街,便有一辆马车接走了那对姐弟,他们还没跟上便被人光天化日地捂住嘴拽进了一条巷子,头上罩了麻袋便是一顿狠揍,那动手的人像是老手,出手又重又狠,没几下他们便顶不住晕了过来,等再醒来人已经被拖进了侯府里。至于……至于那对姐弟,自然是跟丢了,如今也不知去向了。”   苏瑛莺今日中午才刚退了热,白氏一直守在苏瑛莺的身边,听到王妈妈来回话,只以为外头派去跟着苏璎珞姐弟的人已经将苏璎珞和苏景华抓了起来,便想着用这个消息来安慰苏瑛莺,这才令王妈妈直接来苏瑛莺这里回话。   却没想到听到的会是这样不尽人意的回报,白氏气的浑身颤抖,道:“竟然还有人接应这一对姐弟,难道会是那靖王世子的人?”   苏瑛莺神情狰狞难看,她昨夜在柴房被璎珞羞辱了一顿,当时就想等到今日苏璎珞姐弟被扫地出门,她一定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让苏璎珞跪在地上卑贱的哀求她。   她万万没想到好容易等到今日,等来的竟然会是这样的消息,她又想到了昨夜落水之事,别人都以为她是自己掉进水里的,可她却清楚,是有人用石块击在了她的腿弯,才致使她跌进水中去的。   能在定安侯府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下此事的,一定是靖王世子安排的人,而今日之事除了靖王世子,苏瑛莺也想不出还会有谁能在这个时候接应苏璎珞姐弟。   没想到苏璎珞都歹毒地谋害了嫡母,连宗族都不容了,靖王世子竟然还肯这样帮着她,苏瑛莺简直又嫉又妒,又气又恨。   只想着,听闻那靖王世子面丑如鬼,又是天煞孤星,性情也残暴嗜血,苏璎珞如今的身份就算跟在靖王世子身边那也是连妾室都不配的,等苏璎珞被靖王世子玩腻了,或者一不小心触怒了暴躁的靖王世子,到时候……   苏瑛莺只能这样来安慰自己,她想自己总归是将苏璎珞姐弟二人赶出了侯府,这场博弈还是她赢了的。   不想此刻却听那王妈妈战战兢兢的又禀道:“夫人,今日一天都没见过蔡妈妈来当差,奴婢原本以为蔡妈妈是家中有什么事儿被绊住了脚,一时忘记了来府上说一声也是有的。方才那几个小厮被打的鼻青脸肿丢回来,奴婢令人去叫福泉给他们治伤,这才知道今日福泉也没来当差,奴婢觉得不大对劲,方才派小丫鬟去了一趟后巷蔡妈妈家,小丫鬟却说没人应门,家里好像是……好像是已经没有人了……”   若说方才的消息对白氏是打击,此刻这个消息那简直是晴天霹雳。   这蔡妈妈是白氏的陪房之一,因为忠心又是个狠心的,故此白氏有什么隐私事儿,便爱指派这位蔡妈妈去做。   这次白氏和宋氏联手谋害璎珞姐弟,便是蔡妈妈从中一手牵线,去那荒院找的宋氏,且那砒霜也是经蔡妈妈的手弄来的。   而福泉却是蔡妈妈的儿子,因会处理伤口,故此府中下人们平日有个磕碰都是叫福泉处理。   如今母子两个都不见了,家里又没有人,更是在这样的当口上,不用想也知道是出事了。   要么就是蔡妈妈做了亏心事,怕被主子灭口,带着全家跑了,要么便是蔡妈妈一家都被人控制住了!   若是前者还好,若然是后者,白氏简直不敢想。   顿时一个颤抖,脸色苍白的跌坐在了床上。   她能想到的,苏瑛莺显然也想到了,她染着蔻丹的手指死死抓着锦被,道:“母亲别怕,蔡妈妈一家一定是害怕,所以跑了!一定是的!”   白氏却心中不信的,蔡妈妈不是头一回做这种隐私勾当,以前白氏也曾对付过苏定功的妾室,没道理蔡妈妈以前不跑,偏偏现在跑了。   可白氏根本就不敢将和宋氏合谋的事儿告诉苏定功,这会子出了问题,她一个内宅妇人,又能有什么法子呢,只能吩咐了王妈妈赶紧派人去找那蔡妈妈一家。   不想蔡妈妈这边儿还没消息,白氏又得到消息,之前负责看守荒院的苗妈妈也不见了!到了这时候白氏再不知道出了大事儿就白活了,一时惊恐交加,焦躁如热锅蚂蚁。   而苏瑛莺也面色大变,蓦然想到府中还有个重要人证,声音尖利的道:“母亲,快,让人去看看那个被关着的霜杏可还在?若是在,这个人便不能留着了!”   霜杏作为苏璎珞的丫鬟,出来指证苏璎珞,这才最终定了罪,故此霜杏如今还被关押着。   苏瑛莺的提醒,顿时令白氏不跌点头,道:“对,对,那个丫头死了,便是死无对证了。母亲这便亲自去看看,一定不要有事。”   不知是不是老天听到了白氏母女的祈祷,霜杏竟然好端端的还呆在侯府中,于是第二日,侯府的下人们便知道。以前五姑娘的丫鬟霜杏半夜企图逃跑,结果从看押房逃出来后慌不择路掉进池塘溺死了。   且说苏瑛莺母女得知蔡妈妈全家不见时,位于丰乐街中段的一处别致小院中,有人也在说着这蔡妈妈。   丰乐街虽然不在皇城之中,可却是离皇城最近的街道,因紧邻着勋贵府邸,故此也是寸土寸金。   在这里住着的也都是颇有身份之人,好些后来在朝廷上冒出的新贵府邸便坐落在此处。   祁阳王给璎珞姐弟安排的暂时住所便在丰乐街的中段,虽然只有两进两出,并不大,可修建的却很是玲珑精致。   花厅中,璎珞端坐在太师椅上捧着茶盏含笑饮着,下头垂首恭敬站着一个中年汉子,这汉子却不是旁人,正是昨日定安侯府老夫人马氏过寿,侯府曾经请的戏班子青云班的李班主。   “如今那蔡婆子和苗婆子都被看押的好好的,且他们的家人也交给了姑娘指派的人,姑娘且放心,我老李在此跟姑娘保证,五日之内,一定让那蔡婆子和苗婆子自动到京兆尹状告定安侯府去!”   李班主的话令璎珞满意的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她在寿宴前便暗中联系了青云班,且促成了青云班进侯府一事儿,当时她并不知道大夫人们准备怎么算计他们姐弟,可她却想的明白,不论如何算计,先前一直出入宋氏所住荒院的蔡妈妈和苗妈妈两个是一定参与了这件事儿的。   故此当日李班主带着青云班离开侯府时,便将苗妈妈和蔡妈妈都弄出了府,戏班子行头多,要夹带她们两个出府一点都不引人注意。   蔡妈妈和苗妈妈被敲晕了塞进行头中,醒来后一定会惊惧交加,璎珞令李班主透露出是白氏要灭口的意思来,而青云班也确实是白氏做主请进侯府的。   苗妈妈和蔡妈妈又都不知道他们姐弟被撵出侯府之后的境况,自然也想不到他们姐弟竟然有此能力。在她们想来,自己姐弟如今应该正被大夫人派去的人折磨着才对,如此,除了白氏,自然再没人会那样对待两人。   苗妈妈和蔡妈妈知道白氏要灭口,必定怀恨在心,只要再让人将她们的家人带过去,吓唬一番,做一场戏让两人以为家人已经先行一步,然后再让看守的人无意间犯点小错误,小疏忽什么的,能苗妈妈和蔡妈妈能够侥幸地逃脱。   继而安排人跟着两人,找个机会诱导下两人前往京兆尹告状。   虽然苗妈妈和蔡妈妈的家人都是定安侯府的奴婢,被主人打杀了也不用偿命,可是做主人却也没有随便杀人的道理。且两人将大夫人和三夫人合谋陷害璎珞姐弟的事情捅到京兆尹去,定安侯的名声就彻底完了,侯府和苏氏一族也饶不了两人,这样也算是为她们的家人报了仇,相信引诱走投无路的两人前往京兆尹并不是一件难事。   这个计划虽然在聪明人眼中不算多高明,可对付苗妈妈和蔡妈妈两个却绰绰有余了,两人虽然在内宅中都算见多识广的人物,可那都是对内宅之事儿精通,脱离了内宅那些事儿,见识便有限了。   何况人惊惧焦躁的情绪下,分辨真假的能耐就要大打折扣了,璎珞相信自己的计划还是很有成算的。   又嘱咐了李班主几句,便笑着端茶送了客。   两日后,清晨,京城北门金安门。   一早金色的阳光洒照在宏伟的城墙上,城门前,赶着进城早市的百姓正成群结队,秩序井然地排着队往城里进,忽闻紧促的马蹄声响起。   临近城门,还跑的这样快,非富即贵,京城附近的百姓到底都是见惯了权贵出行的,头都未回便自觉地往旁边避让了开来。   只有那好奇心特别重的才回头望去,心道这样的蹄声,飞扬快意,许是那户人家的贵公子又往城外狩猎,或是往京外庄子上寻欢作乐归来了吧。   望去,果然便见五六骑奔驰而来,那打头马上的公子可不正迎合了想法,一派贵公子的飞扬气派嘛。   只见他身上穿着大红织金立蟒白狐腋箭袖袍,外披一件乌云豹大氅,头上束着紫金冠,额上勒着双龙出海玄色抹额,被五六个穿青色侍卫服骑同样高头大马的青年侍卫紧随着,片刻便呼卷到了城门下。   只让见多识广的京城百姓也要感叹,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竟威仪气派至此。   百姓们不认识,那看守城门的士兵却练就了一双好眼力,远远瞧清来人,便有士兵惊呼了一声,道:“是七皇子殿下回京了,快让道!”   说话间一面招呼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人避让,一面赶在七皇子进城前忙忙跪下。   见他们跪了,旁边进城的百姓也忙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马上之人正是七皇子叶宇轩,他纵马到了城门下,停都未停一下便一阵风般过去了,跪在旁边恭敬磕头请安的守门兵只扑捉到一阵风和一缕烟尘。   不过这位爷历来便嚣张跋扈,也不是那等礼贤下士,费尽心机塑造爱民形象,收拢民心的皇子,守城兵们也早习惯了。   待马蹄声远去,那之前喊话的守门小兵便率先拍了拍腿站起身来,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该干嘛的干嘛啊。”   城门口一番变故,这才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般,动了起来。   那喊话小兵旁边跪着的小兵瞧着年纪要轻一些,却是刚刚被分过来的,起了身,不觉还望着七皇子消失的方向,道:“头儿,刚刚那位当真是七皇子殿下?您没看错吧?这时间七皇子怎么从外头回来?身边还就带了那么几个人,皇子出行,这侍卫起码也要带个几十上百吧,怎么连个仪仗都没有?”   头儿闻言不觉一巴掌拍在了小兵的脑门上,道:“老子守了十来年城门就他娘没挪过窝,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这京城上至皇子,下到公候府邸的公子哥,哪个老子认错过?你知道什么,七皇子就那个脾气,历来不喜摆什么皇子仪仗,从来都是风来雷去,轻车简从的,在皇子中最是不羁。前些时日北边谲州军三位将军因吃空饷的事儿被押解京城,关押天牢的事儿还记得吧?那事儿就是七皇子查的,这不,办完了差事回京了呗。”   谲州军三位将军因吃空饷落马便是由这金安门押送进的城,小兵自然还记得此事,闻言恍然大悟,道:“那事儿不是都过去两个来月了吗?七皇子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头儿又拍了小兵一把掌,道:“皇子们的事儿也是你能管的?嫌命太长了不是?”   却说叶宇轩自那日在宫中被璎珞无情地拒绝之后,心里便一直不得劲,可碍于脸面又不愿再为个女人死缠烂打,要死要活。   憋着闷着过了没多久,谁知就从唐贵妃处得知了璎珞和迟璟奕定亲一事儿,当天叶宇轩烦闷异常,刚好碰上皇帝那边接到弹劾谲州军吃空饷的事儿。   天玺帝要派人去查,叶宇轩便主动地揽了差事,天玺帝历来疼爱叶宇轩,见这个平日散漫的儿子好容易知道为君父分忧了,当下便允准了此事。   故此当夜叶宇轩便离了京,案子倒是没用多久就给查了个清清楚楚,连犯了事儿的谲州军三位高层将军如今都关进了牢狱,叶宇轩却呆在谲州不愿意回京。   还是唐贵妃使了人两天一次的催了十几趟,眼见着也到了年关上,叶宇轩才不得不收心回来。   他这次离开不知为何,并没带白广彦同往,许是因为他每次见璎珞,小白都参与其中,瞧见白广彦难眠便想起一些事儿的缘故。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从前何曾分开这么久过,故此进了城,叶宇轩没进宫便直接驱马往平江侯府去。   进了侯府直奔白广彦的院子,这时候时辰尚早,白广彦正在丫鬟伺候下用膳。   叶宇轩直闯进屋,就见白广彦的通房丫鬟冰露正捧着一碗粥奉到白广彦面前,露出一截带着碧玉镯的手腕来,白广彦正摸着冰露的手,抬眸瞧着她笑。   两人显然都没料想这会子叶宇轩会进来,冰露顿时红了脸,忙将粥碗放下退了两步跪在了地上。   白广彦倒满脸惊喜,复又一脸恼怒,跳起来抖着手指着叶宇轩,半响才憋出话来。   “你,你还知道回来啊!”   也不怪白广彦这等反应,两人穿一条裤子长大,这回叶宇轩却抽风一样,吭都没吭一声连夜跑了。害的白广彦只以为哪里开罪了他,不知忐忑了多少天,倒霉的是,他父亲平江侯还以保护主子不利为由将白广彦狠抽了二十鞭子,如今悲上的伤疤还能瞧出印子来呢。   七皇子却没言语,只走过去,坐下才吩咐道:“添副碗筷。”   他这幅不咸不淡的样子,白广彦顿时也没了脾气,摆摆手令丫鬟们退下去,也跟着坐下,道:“爷,咱能不能打个商量,下次您可别这样不打招呼就没人了,好歹您得吱又声让我知道怎么回事儿不是,爷不知道我这几个月过的多少水深火热。”   叶宇轩却面露嘲弄的挑眉瞧了白广彦一眼,道:“爷看你这日子过的挺有滋有味。”   知道叶宇轩说方才的事儿,白广彦并非重女色的风流性子,他跟着叶宇轩虽胡闹,可两人也从不去那种风流地方,今儿被叶宇轩碰到大白天的和通房行为过火,白广彦也有些尴尬,咳了声,道:“丫鬟一早便挽了个袖子一直在眼皮子底下晃,虽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争宠手段,可昨儿到底让人家伺候了一场,这一早我总不能下了床就翻脸无情装瞎子吧。”   叶宇轩却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只神情冷淡地道:“这回情况特殊,下次不会了。”   白广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叶宇轩是说下次不会不打招呼便撇下他这个贴身侍卫离京,一时便满意地点头。想到他说这回情况特殊,便又忆起了先前促使叶宇轩不正常的那件事儿,已经那个人来。   叶宇轩一声不吭离了京,先时白广彦还纳闷忐忑了几天,后来却明悟了过来,明白了原因。   这两日定安侯府寿宴上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白广彦呆在京城自然也知道,此刻他想到了璎珞,不觉便仔细打量着叶宇轩的神情,见他神色一切如常,瞧着并无一丝不妥。   想着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既然当初两人闹掰了,叶宇轩又跑出京城去折腾了一场,不过就是个女人,如今多半那事儿已经过去了。   白广彦便笑着道:“爷这就对了,为这个被除宗的女人连兄弟都不要了,这种事儿不值当。”   叶宇轩却蓦然一僵,似怔了下,蹙眉盯着白广彦道:“什么被除宗?你说的是谁?”   白广彦见他这般心里咯噔一下,一时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不过想到这事儿差不多全城都知道了,叶宇轩早晚也要知道,便也没犹豫,道:“就是苏五姑娘啊,两日前和她那弟弟一道被除宗了。”   叶宇轩离京后自然不会再打探璎珞的消息,他记得那迟璟奕年纪已经不小了,当时定安侯府和迟家定亲定的又匆忙,叶宇轩只以为迟家急着娶亲,这次回来多半苏璎珞都已经嫁人了,哪里想到听到的头一个消息,不是璎珞嫁人了,竟然是她被除宗了?   他半响都没能反应过来,接着却是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双手钳着白广彦的肩头,道:“她如今人呢?”   白广彦见叶宇轩脸色铁青,一双桃花眼中明显有担忧愤怒之色,只觉脑袋又疼痛了起来,左顾而言他,道:“你这是刚进城吧?贵妃娘娘不定多担心呢……”   “她如今在哪儿?!”   白广彦转移话题的方法显然不适合用在此时,他的话没说完便被叶宇轩打断,于此同时,叶宇轩扣在肩膀的手也加重了力道,疼的白广彦抽了口气,却是固执地道:“爷何必再过问这些,那姑娘自己不愿和爷牵扯半点,如今她都被除宗了,爷没得被她牵累了名声!再说,爷这都出京一趟了,若然让贵妃娘娘知道爷如今竟还因五姑娘心神大乱的,岂能容得下五姑娘?”   叶宇轩神情冷厉了下来,倒是松开了扣在白广彦肩上的手,负手而立沉声道:“白广彦。”   叶宇轩通常不会这样称呼白广彦,每次这般称呼的时候便不再是以兄弟的身份,而是以主子的身份。   白广彦不敢再说下去,忙起身单膝跪地,道:“属下不知五姑娘如今去了何处。”   叶宇轩这才坐了下来,又问道:“她被除宗是怎么回事,迟家那位大少爷都不出头的吗?”   白广彦不敢欺瞒,这才将叶宇轩离京后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叶宇轩听闻迟家竟然为了结亲海家退了亲事,脸色便越发差了起来,及到最后知道璎珞被除宗的始末,脸上阴云密布,道:“早知道会这样,当日爷便不该答应她放手,便爷当日强行纳了她,跟着爷总比如今这样强。”   白广彦听叶宇轩口气中满是懊悔和痛惜,不由蹙眉,七皇子这明显就是还放不下嘛,这叫什么事儿啊。   叶宇轩却收拾了心情,面色恢复了正常,道:“现在就派人去查,看看她离了定安侯府后去了哪里,如今在何处落脚。”   白广彦叹了一声,却也不再多劝,也知道劝说没用,当下认命地拱了拱手,大步出屋而去。   叶宇轩此刻却也没了用膳的心思,紧跟着便也起身离去,上马后便直接往迟府奔去。   说起来也是巧,今日正好是迟家向海家下聘行纳征礼的日子,叶宇轩到迟府时,府门前一派热闹,被红绸系着的一抬抬聘礼都堆在了府门前,正准备等吉时到了好吹吹打打地往海家送。   叶宇轩当日听到迟璟奕和璎珞定亲,是一心的难受和火气,烦闷和郁结。如今两人的亲事黄了,瞧着迟璟奕要去下聘海大姑娘,叶宇轩发现自己非但不高兴,心里的火气和烦闷简直就是更上一层楼了。   瞧着那一抬抬聘礼只觉得刺眼,恨不能上前掀翻了去才好,他在门前翻身下了马,直接便往府中冲。   门口的小厮自然不会认识叶宇轩,见他一人一骑到了门口就二话不说往府里去,脸色又甚为不佳,一瞧便是来者不善,忙便拦上前来,道:“这位公子爷可是来贺喜的,却不知……哎呦。”   他话没说完,叶宇轩一马鞭便抽了过去,直甩在了小厮的肩膀上,顿时便是衣破血流,叶宇轩已跨步进了府。   “来人啊,拦住他!”那小厮扑倒在地上,待反应过来后顿时叫嚷了起来。   小厮护院回过神来,纷纷上前,可叶雨轩横冲直闯,下手不留情面,他们哪里阻拦的住,只让人赶紧地过去通报老太爷和大少爷。   迟璟奕今日穿着一件紫红色广袖圆领长袍,领口袖口皆围有白狐腋子毛,织锦遍地的袍身上满布暗纹很是喜庆。   海家和迟家结亲乃是迟家高攀了,作为海府未来的姑爷,即便迟璟奕心中还有解不开的结,可既然抗不过命运,妥协于家族,决定娶海大姑娘,他便会给未来妻子应有的体面,今日是一定要去亲自下聘的。   他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正在明悬厅中和迟老太爷一起招待今日过来的宾客,便闻前头传来一阵骚乱,有小厮神情慌张地奔了过来,迟璟奕望去,心知是出了什么事儿,忙冲迟老太爷欠身道:“祖父宽坐,孙儿去看看。”   言罢,快步出了明悬厅,迎上那报信的小厮示意他低声莫惊动宾客,得知了原委便加快脚步往府门处去。   他刚穿过一进院落迎面便见叶宇轩行在前头,左右后头跟着一群企图阻拦却又身上挂彩的小厮护院,四目相对,瞧见了他,叶宇轩明显脸色一寒,加快了脚步。   作为迟家的大少爷,熟悉京城权贵是必须的,迟璟奕自然不会像小厮一样不识叶宇轩。他愣了下,才忙扬声道:“都住手,还不向七皇子赔罪!”   说着自己也上前一步撩袍退下,磕头道:“草民不知殿下到访,失礼之处还望殿下赎罪。”   听到迟璟奕的喝斥声,那些企图阻拦的下人才纷纷大惊,跪了一地。叶宇轩一步步走向迟璟奕,在其身前站定,却并不唤起,只目光沉沉盯着迟璟奕的身影瞧了片刻才扬声道:“都退下!”   跪在院子中的下人们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忙爬起身来,也不敢多看便纷纷退出了院子。   迟璟奕自然知道七皇子来者不善,不然他只要报上名讳,府上的小厮护卫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皇子动手,如今七皇子一路打打杀杀的进来明显就是来挑事儿的,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又是为了那般。   ------题外话------   小叶子:苍天呐,爷终于被后妈放出来了   素素:呃,雪藏太久,七皇子叫啥,等我翻翻记事本   小叶子:大地啊,作者太伤人,小娘子们可万万不能这样啊,爷回来了,月票的甩起来,媚眼的抛起来啊!   素素:叶子,见证乃魅力的时刻到了,加油 ☆、173 漂亮的反击战   下人们都退下,一时间这一处院落便只剩下站着的叶宇轩和跪着的迟璟奕,远处还有喧闹的声音传过来,这一处此刻的宁静便显地异常诡异。   叶宇轩盯视着虽然跪在身前,却依旧显得优雅从容,气度不凡的迟璟奕,越看越觉碍眼,终于冷笑一声,道:“本殿下听闻两日前迟大公子的前未婚妻才被逐出了宗谱,如今不知去向,今日大少爷便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要前往高门府邸聘娶新未婚妻,难道就半点不念旧人,为旧人担心一二吗?”   迟璟奕虽然感觉到叶宇轩来者不善,敌意很重,可他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此刻听了叶宇轩的话,顿时心头一跳,猛然抬起头来,毫不避讳地盯视着叶宇轩打量了两眼。   叶宇轩见迟璟奕抬头盯视过来,倒也没有责怪他冒犯逾越,也眯了眼冷冷逼视了回去。   叶宇轩这样子,几乎立刻迟璟奕便明悟了,心头泛起说不出的酸涩来,道:“七皇子和她非亲非故,这样为她强出头,便不怕辱了她的名声?”   叶宇轩倒没想到迟璟奕如此敏锐,且竟还敢出言挑衅,盯着迟璟奕的目光骤然锐光大盛,顿时面色微变,浑身充斥着暴戾气息,瞳孔微缩,道:“你还有脸提她!当日你为了结亲海家,退亲的时候怎就没想想她的名声?”   迟璟奕却神情淡然,只道:“退亲非我所愿,草民和她的事儿和七皇子殿下没有关系,殿下还是莫妄自猜度的好。”   迟璟奕的话听在叶宇轩的耳中自然都是推脱责任的话,这样的迟璟奕当真是令叶宇轩不耻愤恨,尤其是想着苏璎珞是拒绝了自己后马上便选择了迟璟奕,两家迅速定亲,这更让叶宇轩憋了满身的火,神情一厉,道:“爷今儿还偏就要管上一管,教训下你这薄情寡义,寡廉鲜耻的混账东西!”   他说着手中马缰扬起对着迟璟奕便抽了过去,迟璟奕神情不变,目光却也冷了下来,抬手便一把抓住了叶宇轩迎面扫下来的马缰,用了握住,接着借助着那力道站起身来,于叶宇轩对峙起来。   叶宇轩显然没想到迟璟奕一介草民敢反抗,且他都没叫起,迟璟奕便敢自己站起来,而且他也没料想到迟璟奕瞧着文文弱弱,身影单薄,竟然有胆气徒手接下自己这一鞭子。   瞧了眼自迟璟奕掌心滴滴哒哒往下落的血迹,又瞧了迟璟奕清冷的面色,分寸不让的姿态,叶宇轩倒是心中怒火略消了些。   心道,倒还有点样子,莫怪当初苏璎珞能看中他。   他眯着眼,轻哼一声道:“迟璟奕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本皇子动手!”   迟璟奕却蓦然一笑,道:“七皇子殿下如今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对在下动手呢,还是以皇子的身份要以势压人?倘若是后者,草民自然跪下任由七皇子殿下抽到丧命也不敢违逆。”   叶宇轩一时噎了下,他自然不肯在这时候以势压人,抢个女人还要靠身世,这太损男儿自尊了。且他若在这事儿上肯以势压人,当初也犯不着就放了璎珞。   故此叶宇轩又认真打量了迟璟奕两眼,道:“迟大少爷果然尽得奸商阴险狡诈的真传,你以为拿话堵了本殿下,本殿下便就轻轻松松放了你吗?”   迟璟奕松开手,却只笑了下,笑意说不出的苦涩,只道:“七殿下和在下不过都是失意人罢了,在此争的面红耳赤又有何意思,七殿下若然是心怀嫉妒,也要找对了人才好。草民倒希望能成为那个让七殿下嫉妒的人,可事不如人愿啊。”   迟璟奕的语气很平静,可话语中透出的怅然之意却很明显,叶宇轩愣了下,狐疑地盯着迟璟奕道:“谁嫉妒了!本殿下才不是嫉妒!”   什么嫉妒,嫉妒不是女人才会干的事儿吗?!   叶宇轩脸色有点臭,言罢到底忍不住,又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迟璟奕却不再多言,只退后两步,道:“殿下若是想从草民这里询问她的下落,只怕要让殿下失望了。前日等草民得到消息,令人去侯府寻找,她已经不知所踪了。不过在下提醒殿下一句,她此刻应很安全,且过的很好,被除宗一事儿当是另有蹊跷,殿下也用不着太过忧心。”   迟璟奕虽然并不明白璎珞和苏景华被除宗的用意何在,可他却知道,有靖王世子在,若非苏璎珞愿意,定安侯府怎么可能将他们姐弟二人除宗?靖王世子怎么可能也不干涉?   唯一的可能便是,被除宗本就是璎珞自己的意思,所以他即便寻不到璎珞,也没担心过。   此刻瞧着叶宇轩担忧着急,迟璟奕难免提醒两句,只可惜他不可能将话挑的太过明白,而话不说明白,叶宇轩便觉得迟璟奕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他自己不担心便罢了,还说这样轻飘飘的话笑话他太过忧虑。   便是苏璎珞那女子颇有几分刁钻能耐,可她再厉害也就是个小姑娘,再泼辣离了内宅也危险重重,又长了一副那么招人的模样,如今没了宗族庇护,就像长在路边的奇花异草一般,谁不会动挖回去的念头?   怎么可能安全,怎么可能过的好?!   迟璟奕见叶宇轩神色冷厉便知他不信自己的话,只得叹了一声道:“草民言尽于此,殿下不信草民也无能为力,今日乃草民纳征的吉日,草民便不多陪殿下了。”   迟璟奕说罢,自行躬身一礼,转身便离开了。   叶宇轩虽心中气未消,可瞧迟璟奕这等问心无愧的样子却有些犯狐疑,又觉得他话里有话,不想是胡说八道哄骗自己,瞧着迟璟奕离开便只拧着眉,也没再多做为难。   他本来也不是冲动的跑来专门找迟璟奕打架的,想要问问璎珞的去向才是目的,如今迟璟奕明显是真不知道,叶宇轩便也不再多留,转身大步便出了府。   那边迟璟奕出了院子,便先招手令小厮取了绷带来,将受伤的手处理了下才笼在袖子中又回到了明宣堂。   前头一番骚动,宾客们也多少听到点动静,迟璟奕上一次纳征就出了事儿,没能走完礼数聘礼便被禁卫军抬走了,这次听到又有意外,难免关注,见迟璟奕进来纷纷盯视了过去。   迟璟奕面上依旧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上前冲迟老太爷道:“是七皇子殿下前来贺喜,不想门前小厮并不识得他,便有些冲撞了,惹了七皇子殿下不快,孙儿已经重惩了失礼的小厮,只是殿下难免被坏了兴致,和孙儿说了几句话便先行离开了。”   七皇子道贺这样的事情自然不是可以信口开河胡乱编造的,众人一听不疑有他,倒是纷纷表露欣羡赞叹之色,颇为恭维了迟家两句。   迟老太爷笑着谦虚几句,冲迟璟奕道:“吉时快到了,你去准备下便亲自送聘吧,莫耽搁了吉时。”   迟璟奕躬身应是,这才转身而去。   叶宇轩出了迟府倒没有再四处乱跑,直接便进了宫去拜见唐贵妃。   唐贵妃知道儿子今日能到京城,早便派了人出宫打探,故此对七皇子在宫外的去向很是清楚,听说他先是去了平江侯府,出来后竟然跑去了迟府,唐贵妃的脸色便不怎么好。   她很清楚自己儿子的脾气,自然也知道儿子离京为了什么,故此也便一直让人留意着定安侯府五姑娘的事情,知道璎珞被退亲一事儿,也知道璎珞前两日被除宗之事儿。   见儿子离开了这么久,回来后竟然还是一根筋地对苏璎珞念念不忘,关切有佳,唐贵妃揉着额头又气又心疼。   等到叶宇轩陪着一起用了午膳,母子两个说了半响话,唐贵妃便吩咐身边的宫女取来了一摞画轴,道:“昨儿你父皇还和母妃说,你年纪也大了,开春便要出宫去住,已是比你皇兄们晚了三两年,开府建制,府里头没个正经女子打点伺候,母妃和你父皇也都放心不下。这里是母妃挑选出的京中各贵胄府邸贵女们的画像,你且看看可有合乎眼缘的,母妃也好安排下,马上过年宫宴时,也好让你见上一见,能合得来便请你父皇做主定下来。”   叶宇轩此刻哪里有这个心思,本来心中就烦,听了这个便更烦了,豁然起身,道:“母妃,京中闺秀个个都一个样儿,一个个泥胎雕塑般,实在无趣的很,要儿臣娶这么一根木头回去一对一辈子,母妃都不觉得委屈了儿臣?”   唐贵妃都被气笑了,示意宫女将那些画轴前头的几份打开给叶宇轩看,道:“人家好端端娇养的女儿,千娇百媚,家世不凡,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就委屈了你?你说京中的女儿都一样,行,母妃这儿还安排了几个封疆大吏家的姑娘,英气爽朗的有擅骑射弓马的蒋姑娘,柔媚多娇的有擅调香的水姑娘,你喜欢什么样儿的,总要看看才知道有没有合眼缘吧?”   唐贵妃说话间,那边几个宫女迅速地展开了七八张画轴,叶宇轩见唐贵妃坚持顺手便指着一张画轴上扑蝶的粉衣女子,扫了眼上头标注的名字,道:“这位就是母妃说的擅调香的水姑娘吧?柔媚多娇?儿臣瞧着好不矫揉造作,这位蒋姑娘,呵,眼睛都长歪了,丑成这般还好意思让人为其作画。这个瘦的一阵风便能吹跑的,儿臣娶回来还不一碰就碎?这个,啧啧,她成年了吗?母妃当真是高看儿臣了,儿臣做不到这么禽兽。”   叶宇轩言罢,也不看唐贵妃的脸色,行了个礼便道:“儿臣回京后还没去给父皇请安复命,母妃歇息,儿臣便先去了。”   说着转身便大步去了,唐贵妃被气的脸色发青,半响才闭了眼睛,烦心的挥手令宫女将画卷都拿走。   两日后,叶宇轩从宫中出来,闲来无事便往六部衙门晃,谁知还没进衙门,就见京兆少尹白大人神色匆匆地从里头出来,后头还跟着两个差役。   近来到了年关,还四日衙门便要封衙过节,最近各处的公务早便结了,都等着回家过大年,官员们到了衙门真正呆在衙署里真正干活的没几个,都是四处走动着拜访同年,说话闲篇。   京兆府自然也是一样的,少尹白大人这一个来月都没什么正经事儿,镇日往六部衙门里跑,不想今日刚到户部转了一圈,屁股还没坐热乎,竟然府衙就出了事儿,衙役匆匆来报,说是竟然有两个自称是定安侯府妈妈的奴婢前来府衙门口敲鸣冤鼓,说是要状告其主子定安侯府的大夫人和三夫人合伙草菅人命。   这自古民告官的就少,这等奴婢状告主子的,那更是听都不曾听说过的新鲜事儿,只因大丰有律例,民告官,不管能够告赢,是不是占了理,到了堂上便要先挨上三十下堂棍。而这奴婢状告主子那便更是律法严苛,上堂也是要先挨上五十堂棍,便是告赢了也要沦个流放的之罪。   不说那流放罪了,这五十堂棍下去你若是命不够硬,那也要当堂就交代在衙门里。   所以哪个奴婢疯了才会跑到衙门去状告主子?偏今日这京兆府就出了这等的新鲜事儿。   故此那两个奴婢将衙门前的鸣冤鼓一敲,这消息便像是长了腿一般迅速往京城各处扩散,没一会子功夫京兆府门前便聚集了密密麻麻前来看热闹的人群。   差役怎么能不匆匆前来赶紧将府尹大人请回去?   也是巧了,这少尹白大人刚出了六部衙门迎面便撞见了七皇子叶宇轩,七皇子如今可是挂名的京兆府尹,今日之事儿到底涉及了定安侯府,虽说定安侯府如今早便败落了,可是到底在京城中扎根了百年,姻亲不少,谁知道人家侯府背后还有没有什么后台,白大人还是心中有些泛嘀咕的,此刻瞧见了七皇子当即眼前一亮,几步上前便行了礼,道明了府衙中发生的事儿。   他原本也就是探探七皇子的意思,心道只要七皇子能够就此事说个意见,他一会子回了府衙就照着七皇子的意思来,到时候即便处理的不当,惹了那定安侯府,前头还有个七皇子顶着,定安侯府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谁知道他这厢刚把事情一说,叶宇轩马上便道:“正好,本殿下此刻也没什么事儿,便亲自来审理此案吧。”   言罢竟是兴冲冲的转身就走,白大人都愣住了,这样两个奴婢竟然惊动了这位皇子殿下,白大人实在不知是怎么回事。   眼见叶宇轩已经走远,白大人才匆匆忙忙跟上。   到了府衙果然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人,已经议论纷纷地在说着前几日定安侯府开宗祠将两个庶出子女赶去宗族的事情,纷纷在猜测着今日这两个状告主子的奴婢是不是和此事有关。   白大人令衙役请来道路,恭请叶宇轩进了府衙,道:“府尹大人请上座。”   叶宇轩乃是挂名的京兆府尹,此刻由他坐在主位审理也是应该,叶宇轩却道:“不必了,你来审,本大人瞧着便是。”   白大人却还是请了七皇子坐在了光明正大匾下的主位上,自己则在旁边又设立了一席,开始审案。   惊堂木一响,四周陡然便安静了下来,衙役压着两个形状狼狈的仆妇跪在了堂中,这两个人自然便是苗妈妈和蔡妈妈二人,确认了身份后,白大人便点头,道:“按我大丰律例,奴婢状告主子先受廷杖五十,那定安侯府的大夫人和三夫人身上皆有朝廷封诰,民告官又要杖三十,这加在一起便是八十廷杖,本官且问,你二人可知此事?可还是坚持要状告定安侯府的大夫人和三夫人?”   听到还没告这状,便要先挨八十廷杖,苗妈妈和蔡妈妈脸色当即一白,浑身颤抖,面上便露出了犹豫挣扎之色来。   而此刻坐在一旁一直闲闲看着的叶宇轩却突然开口道:“八十廷杖太多了,一下子打完,这两个人还能张口说话吗?本大人岂不是白来听堂一场?先杖一半,等这案子完了再杖另一半也使得。”   之前京兆府尹宋大人因为食味楼失火,死了个郡主,被罢了官。之后天玺帝便没再任命新的府尹,而是让七皇子来京兆府挂了府尹的名,而平时管事儿的都是京兆府少尹白大人,皇帝既然将京兆府交给了这位白大人,足见其不是什么笨人。   听闻此话白大人自然是马上便明白了叶宇轩的意思,当下便躬身道:“大人说的是,来啊,将这两人逃下去,先廷杖四十。”   说着冲旁边师爷示意了一下,苗妈妈二人还没反应过来,这边便定下了杖责四十的事儿,两人惊惧地被架起来按在廷凳上,壮实的衙役上前,一褪裤子露出百花花的屁股,那廷杖重重扬起接着便狠狠落了下来。   苗妈妈二人咬紧了牙关,冷汗都吓了出来,只以为这一下落下便能皮开肉绽,不想板子打在身上竟然并没多大疼痛之感,两人一怔。   眨眼间砰砰砰就是七八板子落下,到这时候两人身上才见了红。   苗妈妈和蔡妈妈都是内宅的老人,早见识过内宅打板子的那些猫腻,到这时候再不明白这板子打的不对那就真太迟钝了。   这明显是放了水啊,差役不会平白无故的放水,再想到方才叶宇轩的那一番话,两人顿时心中大定。   这分明是府尹大人和定安侯府有嫌隙,站在她们一边呢,这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两人交换了个兴奋的眼神,一时真是惊喜不已。   四十板子下去,两人被拖丢回去,却还勉强能够跪着,这才将准备好的状纸呈上。   两人的状纸还是将身上的衣裳抵换而得,乃是衙门口请的最便宜的代笔先生写的,自然算不上好状纸,不过倒也将事情写了个清楚。   白大人看过后,便又例行问了状告何人,是何缘由,苗妈妈和蔡妈妈二人恭敬的回答了。   外头围观的百姓们听清楚两人状告之事,顿时轰然议论开了。   本来这几日定安侯府寿宴上的忤逆事儿便传的纷纷扬扬,在这嫡庶分明,孝道为先的世道,出了这样道德败坏的事儿,百姓们不明其中真相,都将被赶出家族的璎珞姐弟给骂的体无完肤了,却没想到,闹了半天,他们竟然是被冤枉的。   并非庶出子女要毒害嫡母,而是嫡母和大嫂联合起来,在谋害嫁祸这一对庶出子女。   不孝不容于世,长辈不慈,同样也不容于世,做奴婢的要状告主子,这其中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故此几乎不需要证据,百姓们便相信了苗妈妈和蔡妈妈的话。   震惊之后,几乎离开人们的谩骂声便调转了个方向,冲着宋氏和白氏而去。以至于白大人重重击打了好几次惊堂木,下头都无法安静。   白大人有些恼怒,还欲再震惊堂木,叶宇轩却神情悠闲地道:“白大人急什么,百姓们群情激奋,不让他们发泄出来,岂不是要憋坏了身体?”想到那白氏和宋氏二人居然如此阴毒的联手陷害璎珞姐弟,叶宇轩觉得外头的百姓们骂的实在是太动听了些。   白大人顿时僵住,嘴角狠狠抽了抽,连连点头,道:“还是大人说的是,大人当真是爱民如此,下官自叹弗如。”   过了半响待下头渐渐安静了些,白大人才又震了惊堂木,道:“来人,现在便去请定安侯府的大夫人白氏,三夫人宋氏在堂。”   差役们应了声,叶宇轩却道:“拿了本大人的帖子,务必要将人带到了。”   白氏和宋氏皆是诰命夫人,岂能随便到堂抛头露面,若然今日两人上了公堂,不管回头怎么判,两人的名声也都全完了。叶宇轩恐衙役请不动二人,故此才有此举。   差役们应命而去,过了有小半个时辰,白氏和宋氏才被带了过来,同来的还有苏定功,苏定文和苏景涵三人。   白氏和宋氏几乎是软着腿被丫鬟架着到了堂上,两人原本就面色煞白,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还没进堂,倒是被群情激奋的百姓指指点点的唾骂了一番,唾沫都沾染了一身,经此惊吓更是冷汗直冒,浑身瑟缩,哪里还有半点贵夫人的气派。   至于苏定功三人也是神情如丧考妣,只觉大祸临头。   苏定功倒是想要靠近七皇子求求情,只可惜还没等过去便被叶宇轩喝斥退了。   不过叶宇轩也没刻意为难宋氏和白氏二人,甚至还让差役设了凳子,让两人坐在堂上问审。   对于蔡妈妈和苗妈妈的状告,宋氏和白氏自然是死不承认。   宋氏力持镇定地道:“大人,先前我家老爷误会于妾身,将妾身幽禁在一处院落,就是这苗妈妈负责照顾妾身,其见妾身失势,便多番折磨于妾身,如今老爷不再被一对逆子蒙蔽,又恢复了妾身的管家之权,苗妈妈便恐妾身得势后会寻她麻烦,这才逃出了府,她大概是知道逃奴的下场,这才又起了状告妾身之心。妾身冤枉啊!”   白氏也声嘶力竭地辩驳道:“这蔡妈妈乃是妾身的陪嫁丫鬟出身,当年她曾经想要做我们老爷的妾室,妾身却没允而是选了另一个丫鬟,这些年她便一直怀恨在心,如今才伙同了苗妈妈一起冤枉妾身,如此刁奴,实在可恶,大人明察秋毫,要为臣妇二人做主啊!”   白大人早便知道了叶宇轩的态度,此刻面对宋氏和白氏的哭喊自然是不为所动,一拍惊堂木,道:“一派胡言!逃奴被抓获流放之罪,她们来状告主子,却也是获流放之罪,既然都是一样的刑罚,已经逃了出来何不继续逃下去?至于大夫人所言,蔡妈妈因当年之事儿怀恨在心,此刻便伙同了苗妈妈状告主子,这更是一派胡言了,本官已经了解,这些年蔡妈妈一直很得大夫人的中用,既然你知道她怀恨在心,何故还要看重于她?蔡妈妈在府中这些年一直过的极是不错,她为何时隔多年后,反倒要搭上自己的好日子不过来冤枉自己的主子?她难道不知道奴婢状告主子要判流刑吗?”   白大人说着一拍惊堂木,宛若怒目金刚,道:“你二人还不从实交代,莫以为你们身有诰命,本官便拿尔等没有办法!”   宋氏和白氏匆匆被带了过来,吓得吓死了,心中只剩下惊惧焦躁,此刻哪里还能思索到什么缜密的对证之词来,一开口自然是处处破绽。   她们本就心虚,此刻被白大人一吓唬,当下便支持不住双双滑到在地,瘫软在那里嘤嘤哭泣了起来。   苏定功和苏定文,苏景涵并非涉案之人,却是被请出了公堂,鞭长莫及,便是再着急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三人见白大人这明显是一点徇私的余地都没有,顿时一颗心不断往下沉。看这样子,很快白氏和宋氏便要支持不住了。   白大人又问了数次,宋氏和白氏只按着来时苏定文等人的嘱咐,咬紧了两个奴婢乃是有种有恨冤枉她们,就是不承认谋害璎珞姐弟之事。   白大人便只得转而又去审问苗妈妈和蔡妈妈,道:“蔡妈妈,本官问你,你说是大夫人指使你去寻被幽禁的三夫人设下此阴谋的,那么当日三夫人服下的那一包砒霜之毒,乃是何处而来?可是经由你的手弄来的?”   蔡妈妈当下双眼放光,不住点头,道:“启禀大人,奴婢这么多年为大夫人做了不少隐私事儿,每次用药,都是奴婢到大夫人在锣鼓街上的陪嫁药铺中找刘管事取药。十七年前,嫁进定安侯府多年不孕的大夫人见大老爷的妾室颜姨娘有孕,便使奴婢往药铺取一副落胎药,那是大夫人头一回吩咐奴婢到这药铺取药,当时怕刘管事不相信奴婢,大夫人曾经给奴婢写了一张纸条,当时奴婢因怕大夫人杀人灭口,故此便留了个心眼,没将那纸条给刘管事,而是让其看过后便自行收了起来,如今那张纸条还在奴婢的家中藏着。此后,大夫人先后谋害过大老爷的三位姨娘,两个通房,且五年前大老爷的庶子莣哥儿夭折,也是奴婢到药铺取的药。每次去取药,奴婢都会在家中私下里扣下一小份来藏着,就是为了防治大夫人卸磨杀驴,这次大夫人令奴婢送给三夫人的砒霜,奴婢也在家中留上了一小份。”   白大人闻言露出了笑意来,吩咐道:“来人,这便传唤刘管事前来查问,令王勇,你带人此刻便到此蔡妈妈家中去将那纸条和药物取来验看。”   白氏万万没想到一向信任的蔡妈妈竟然还留了如此后手,当即差点没两眼一番晕厥过去。   而外头百姓听闻蔡妈妈爆出此等一桩又一桩的丑事来,顿时又哗然了起来,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从外头往白氏身上丢起臭鸡蛋和菜叶子来。   白氏连连尖叫,惊恐着抱头躲避,却无意间瞧见了站在堂外被衙役阻拦着,面露狰狞恨色,企图冲进来像是想撕裂了自己的苏定功。   完了,苏定功什么都知道了,完了,怎么会这样!   白大人又使劲敲了半天的惊堂木,现场才又慢慢安静下来,白大人便又审问那苗妈妈道:“苗妈妈,据本官所知,你乃是三老爷奶兄的妻子,一向对三老爷忠心耿耿,所以才会被三老爷派过去照顾被幽禁的三夫人。三老爷中用你们全家,你的日子该过的很是富足,那么是何原因,让你这次会被大夫人轻易收买做下此等事来?”   苗妈妈满脸的懊悔之色,沉痛道:“奴婢自然是不肯轻易被大夫人收买的。实在是家中的小儿子太过顽劣,竟然沾染上了赌瘾,整日里混迹在赌坊中。奴婢家中虽然还算有些家底,可大头都在奴婢男人手中握着,且也不是大富大贵之家,自然抵不住小儿子如此败家。最近他有欠下了丰庆赌坊一大笔赌债,奴婢却不敢告诉我家男人,因为他性情暴躁易怒,小儿子头一次去赌便被生生打断了一条腿,在床上躺了大半年,若然让奴婢男人知道小儿子居然恶习不改,而且还越来越严重输了那么一大笔银子,奴婢男人一定会打死他的。奴婢正愁苦不已,大夫人便让蔡妈妈寻了过来,答应了只要参与此次陷害五姑娘和五少爷的事儿便帮奴婢还了丰庆赌坊的大笔赌债,奴婢这才应下的。”   白大人立刻便吩咐差役,道:“来人,前去丰庆赌坊将掌事人传来,令查清楚不久前苗妈妈的儿子苗小宇所欠下的赌债是何时还上的,前往还债之人又是谁?”   苗妈妈这时候却出声道:“大人,奴婢知道,当时前往还债的是大夫人的陪房李闰年李管事。”   白大人失笑,觉得这可当真是今年最好查问的案件了,根本处处都是可以让人抓的漏洞,案情根本一目了然,且人证物证也都是现成的,都不必花费心思去找。   他当下摇头,心道这定安侯府怎么就迎娶了这么两个蠢妇,道:“传李润年。”   岂料令白大人更啼笑皆非的事儿又发生,那边蔡妈妈也突然福灵心至,又想起一事儿来,磕头道:“大人,除了奴婢二人,五姑娘身边的丫鬟霜杏也被收买诬陷五姑娘和五少爷,那霜杏如今应该还在侯府之中,另外当时在假山后尖叫唤来人的苏景环,也是知道真相之人。”   白大人立刻便派差役传唤苏景环,到侯府找寻霜杏。   堂外站着的苏定文再也不堪打击,喃喃着道:“完了,这下全完了。”   他本就身上有伤,这几天又遭受铺天盖地的弹劾,忙着按照苏景涵的主意四处走动疏通,不得好好休息,如今遭受如此打击,顿时再难承受,绝望中两眼一番直接晕厥了过去。   苏景涵惊呼了一声,跪下扶住苏定文,脸上也是一片死灰般的沉寂,重重闭上了眼睛。   他也知道,这下子定安侯府当真要被两个女人毁灭了,彻底完了。   宋氏和白氏就是两个没见识的内宅妇人,她们的计划在内宅中不管显得多么的缜密周全,这样的手段到了这京兆府,根本就处处都是破绽,到处都是尾巴。   不用想,一会儿也会是人证物证俱全,无从抵赖的结果!   结果自然是毫无意外,霜杏没有带到,因为已经被灭口了。蔡妈妈家中搜出来的纸条确实是大夫人所留,上头交代了让药铺刘管事暗中收拾一副堕胎药交给蔡妈妈。   而在蔡妈妈家中找到的一包包的药物,皆是害人所用,药效也皆和蔡妈妈交代的几场侯府中的隐私事儿相贴合。   刘管事被带上堂,和蔡妈妈当场对质,满口漏洞,还没用刑便什么都招认了。   丰庆赌坊处也证实了,替苗妈妈儿子还赌债的确实是大夫人白氏的陪嫁管事。   若说这些都只是侧面的人证物证,那么苏景环的证词便再直接不过了。   那苏景环毕竟还是个半大少年郎,何曾上过公堂这种地方,虽然是爱慕苏瑛莺,可苏瑛莺总也没有他自己的前程重要。   叶宇轩不过是吓唬他,不老实交代便会革除其秀才功名,苏景环当下便将事情交代了个一清二楚,言道:“都是学生一时色迷心窍,被苏四姑娘所蒙蔽,真以为四姑娘在家中饱受三房庶女五姑娘的各种算计,这才一时糊涂,办了错事儿。当日学生是受大夫人的安排早早便藏身在那假山后的,学生只等着三夫人冲进小亭自己喝了含着砒霜的茶水便跳了出来,学生有过,悔不该被女色所迷。”   苏景环竟是连苏瑛莺都给牵扯了出来,一时间谩骂声就更大了起来,当真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   苏景涵和苏定功站在人群中早便摇摇欲坠,面上此刻只剩下了木然。   而此刻谁都没有注意到,人群后离京兆府衙门百来米远的路口停着一辆马车,车中坐着的正是璎珞和苏景华二人。   璎珞并没有派人凑到衙门前听审问过程,更不曾想着自己过去亲眼看看自己搅起的滔天风波,她不过带着苏景华在马车中清清静静的吃着茶,品着祁阳王府郡王妃小厨房做的糕点,不时听听外头围在衙门前的百姓谩骂声和议论声,便将堂中发生的事儿都知道了个一清二楚。   璎珞吃着茶品着糕点,苏景华却没这等定力,侧着耳朵贴在车窗口,两眼放光地使劲听着,生怕错过了什么的样子,若非璎珞不准他下车凑过去,他早便跳下马车混进人群中看热闹去了。   这时候璎珞怎么可能让苏景华露面?   只有他们姐弟彻底和此事无关,世人知道他们是被陷害的,知道了定安侯府那些人丑陋的面目,才会同情他们姐弟,才会替他们惋惜抱不平,这样才能有利于他们将来在祁阳王府立足。   而若是此刻他们出现了,那么保不准便会有人猜到今日之事和他们姐弟有关,不管宋氏等人如何可恶,都是他们的长辈,他们姐弟将此事闹到官府来,此刻百姓们可能因愤慨震惊,不会觉得如何,可等到来日瞧见苏府的人过的落魄了,而他们姐弟却富贵了,难免便会跳出来指责他们姐弟太不孝,太过薄情寡义了。   璎珞是深谙人心的,她算无遗算,岂能犯下这样的错误和疏漏?   而且,事情她都已经一步步地安排妥当了,运筹帷幄,到了这一步,他们姐弟也实在没必要出去抛头露面,自喊冤枉。   璎珞算准了每一步,只是却没想到今天的事情会这么顺利,她自然知道这并非她安排的好,而是今日乃是七皇子坐堂的原因。   若非七皇子的偏向,蔡妈妈和苗妈妈光是受那八十下廷杖说不得就要将命丢在堂上,再不然只要打地二人暂时无法开口说话,那么定安侯府便能筹措出时间来想应对之策,那样的话事情便不可能这样的顺利了。   自然先前璎珞根本就忘记了七皇子乃是挂名京兆尹的事情,就算是知道,她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七皇子的身上。   她既然算计了苗妈妈两人来京兆府,便也算到了京兆府少尹白大人可能会有的态度,而且也对此做了一些后续的安排,想要用舆论来逼着白大人不得不站在苗妈妈二人这一面。   她也相信,按照她的安排,为了官名,白大人即便不会彻底支持苗妈妈二人,起码也不会公然地袒护定安侯府。   她也不需要白大人站在苗妈妈二人一面,只要他不过分袒护定安侯府,这个案子根本处处都是破绽漏洞,宋氏和白氏留下的罪证太多,白大人就算想要为其遮掩都遮掩不及。   这样他们姐弟洗掉恶名已经是绰绰有余了,不过璎珞也知道,若然没有七皇子,这案子最后不会弄的这样清楚明白,也不可能将他们姐弟二人摘的如此干净彻底。   对七皇子这份相帮之情,璎珞还是心领了的。   见衙门那边差不多该结束了,璎珞想了想,觉得大抵过了这么久,叶宇轩也该将之前那些心思收回了,如今承了人情,总是要道声谢的好。   璎珞犹豫了下到底还是弹出了车中的暗格,取了笔墨纸砚出来,研磨后提笔在纸上写了点东西,待墨迹干了后,想了下,却又将写好的纸条撕碎了,吩咐苏景华道:“姐姐说,你来写。”   苏景华并不知道璎珞方才写的什么,不过他此刻已经崇拜死姐姐了,璎珞吩咐什么也不多问,二话不说便执起了笔。   待苏景华写完墨干,璎珞折起来交给了外头的车夫,令其找个人等马车离开后,将纸条递给叶宇轩。   待车夫回来,璎珞便也不再多呆,吩咐道:“回去吧。”   马车滚动,很快便调转车头离开了街巷,这会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衙门里头,竟然没有人注意到这辆曾停靠在路口的马车。   ------题外话------   嗷嗷,女主姐弟彻底洗脱恶名了,素素亲妈吧。呼呼,好累啊,为了写好这一章素素三点就爬起来了,发上等审核,偶去躺会,嘻嘻,妞们看的爽的话,记得摸摸口袋,有票票的话奖赏一张哦,么么哒! ☆、174 褫夺爵位   京兆府衙门中,苗妈妈二人的话得到了证实,竟然当真是白氏和宋氏合谋起来谋害侯府子嗣,且还不只这一次如此做,两人分明这些年来害了不少丈夫的妾室和庶出子女。   自己吃下毒药,嫁祸在庶出子女的身上,以期达到将人清理出宗族的目的,这简直太阴狠毒辣了!   本来宋氏和白氏是侯府的夫人,定安侯府虽然败落了,可在京城平民百姓的眼中还是非常威仪的,他们并不敢对诰命夫人不恭敬,可不知是谁先丢了烂菜叶,一时间大家便都动了起来。   一片片烂叶子,臭鸡蛋甚至是臭鞋子如同雨点一样纷纷往衙门里头跌坐的宋氏和白氏身上砸,一面砸一面响起汹涌入潮的谩骂声。   所谓法不责众,更何况到时候案子一审完,大家一哄而散,也找不到人不是,不砸白不砸,这样阴毒的妇人不砸几下怎么能消气?   苗妈妈见群情激奋,顷刻间宋氏和白氏便成了史上最狼狈的诰命夫人,浑身挂满臭烘烘的东西,只能抱头不断尖叫,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苗妈妈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而苗妈妈本被白氏驱使了一辈子,虽然如今来状告白氏,可她心中对白氏的畏惧其实还在的,并不敢对白氏动手。   可这会子瞧见白氏满身狼狈地抱头鼠蹿,发髻也乱了,上头还挂满了菜叶,脸也花了,糊满了臭鸡蛋,苗妈妈顿时便有了胆气,突然暴起冲到白氏身边便将白氏给揪着头发拎了起来,抡圆了手臂,啪啪地往白氏的脸上扇打着。   她一面打,一面口中哭喊着,“老娘让你这黑心烂肺的东西杀人灭口,我的泉哥儿,我的妙姐儿,我可怜的孙儿,当家的,我给你们报仇了!你们到了那边等等我,我这便随你们去。”   白氏和宋氏是被差役突然给带到了衙门的,那些差役只说苗妈妈和蔡妈妈揭露了两人合谋陷害璎珞姐弟的事情,却并没有提及苗妈妈和蔡妈妈为什么会这样做。   白氏和宋氏,心神打乱,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怎么辩解脱罪上,根本就没深想苗妈妈和蔡妈妈为什么会如此。   而苏定功等人甚至都不知道这几天苗妈妈和蔡妈妈以及其家人都失踪了,他们倒是觉得不对,可京兆府的差役根本不给他们行方便,连让他们单独和宋氏白氏说几句话都不曾,强硬地便拿着七皇子的帖子将人请了过来。   此刻白氏听蔡妈妈哭喊着她的男人,儿子和孙子,那意思竟像是自己杀害了她的家人,她才会跑来京兆府告状,白氏头懵懵然却抓到了一丝清明,扣住蔡妈妈的胳膊,挣扎道:“我没有!我根本就没有派人杀人灭口!你好好想想,你男人早便厌弃了你,我要杀人灭口,杀你一个便好,你男人巴不得你死了再娶个小的!到时候也不会为你鸣冤,更何况你们一家都是奴婢,我寻个错打杀了你,谁能说出什么来?我何必弄这样的大动静,连你三岁的孙子都不放过!”   蔡妈妈闻言顿时愣住了,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可是人在惊惧的状态下根本就没有办法理智思考,苗妈妈和蔡妈妈醒来后便面临着被灭口的惊恐,然后又听到了家人也被绑来的消息,于是更加绝望惊惧,也更加对要灭口的白氏和宋氏充满了恨意。   等到两人听到家人被灌下毒药痛苦地叫着倒在地上,等她们看到家人无声无息,唇角挂着黑血躺在地上,后来被像拖死狗一样拖出去丢掉。她们便彻底崩溃了,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不能这样死,要逃出去要报仇,便是死也要拖上宋氏和白氏两个贱人。   此刻蔡妈妈听到白氏的哭喊声,她觉得脑子清明了下,动作顿时便僵住了,愣愣地看着白氏,接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的道:“你骗我,你骗我,我不信,不信,我明明看见泉哥儿他们都死了……不是你灭口是什么!”   蔡妈妈觉得有些浑浑噩噩,坐在地上脑子被两个念头拉扯的,一时希望自己是受骗了,那样说不定家人还活着,一时又希望是白氏骗自己,若不然她岂不是亲手毁了全家?   要知道她的家人如今还都是白氏的陪嫁,卖身契还都捏在白氏的手中,若是家人没死,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外头群情激奋,倒是没有听到这堂上白氏和蔡妈妈的一番话,坐在上头的叶宇轩却听到了,且将二人的神情瞧的清楚。   他顿时便眯了眯眼,心中有念头闪过,刹那间他便知道,并非白氏灭口,而是有人推动了设计了苗妈妈二人前来告状,想到这件事的结束后的受益者,叶宇轩立刻便认定了今儿的事是璎珞做的。   她竟果真没事儿,而且还整出了这样一出大戏来,洗脱了恶名!   叶宇轩不知道璎珞一个内宅闺阁小姐是如何做到这些事儿的,不过此刻他却满身热血流动,目光在外头的人群中一遍遍的搜寻,可他却什么都没发现,人群中并没有她的身影,哪怕是肖似之人都没有。   叶宇轩失望的收回了目光,不再给蔡妈妈想清楚好翻供的机会,虽说这时候事情都查清楚了,苗妈妈和蔡妈妈就算是翻供也没什么用,可她们此刻翻供总会让聪明人想到这背后的事情,于璎珞姐弟不大有利。   叶宇轩冲白大人低语了几句,他便站起身提前离开了衙堂。   他这边出来,白大人便使劲震了震惊堂木,待里外安静下来宣判道:“苗蔡二人状告定安侯府大夫人和三夫人联手灭口你们全家,如今虽已经证实大夫人和三夫人有灭口的可能,但却尚未找到苗蔡二人家人的尸首,今鉴于群情激奋,暂停审案,待寻到尸首,再做审理。苗蔡二人虽系原告,但其在为奴期间,多次参与谋害主子,已触犯律法,来啊,将苗蔡二人押进监牢候审。至于,侯府大夫人白氏,三夫人宋氏,鉴于案情尚未查明,暂不预以关押,着家人带回看管,等候再审,退堂!”   衙役们押着蔡妈妈二人离开,那边两班差役都退了下去,白氏还没回过神来,苏定功便冲了进来,对着瘫坐在地上的白氏便是一阵踢打,面色狰狞着道:“你这个毒妇!爷要休了你!休了你!”   苏定功骂完,甩袖扬长而去。   而苏定文这会子也清醒了过来,他身上还带着伤,又刚晕厥醒来,却也没了冲宋氏拳打脚踢的力气,只冷冷看了眼宋氏便转身在百姓们的指指点点下离开了。   倒是苏景涵虽心中也怨恨宋氏,可作为儿子他从小所受的教导却不允他不孝,倒是上前搀扶起了宋氏,那些百姓还在丢着烂菜叶,一只臭鸡蛋一下子砸在了苏景涵的额头上,腥臭的蛋液沿着脸颊往下滑。   苏景涵的容貌继承了宋氏和苏定文的全部优点,而宋氏和苏定文都是容貌上乘的,苏景涵的容貌自然颇为俊美,英俊挺拔的儿子,少年有成,一向又进取懂事的儿子,因为自己被如此对待。   宋氏瞧着只觉满心都是刺痛懊悔,此刻她宁肯苏景涵丢下自己离开,也不愿看着这样孝顺的儿子因为她而受到世人的谴责,忍受这样的谩骂耻辱。   可是宋氏知道,这一生,苏景涵都不可能再摆脱被嗤笑的命运,因为他有一个像她一样阴毒狠辣的母亲。   宋氏目光呆滞地被苏景涵搀扶着往外走,木然地看着四周,那些讥笑的,鄙夷的,不耻的,谩骂的脸庞在她眼中不断放大,她有些听不清他们在骂着什么,脑中嗡嗡地直响。   眼前的声音和谩骂的人群,渐渐的宋氏都看不见了,她眼前晃过几个儿女的身影,曾经以端方淑雅而闻名京城的大女儿,如今因她而被婆家厌恶,曾经懂事又温婉的二女儿,如今因复仇而陪葬了一辈子,曾经天真娇蛮的小女儿,因她的算计一辈子都将被关在家庙中青灯古佛,还有眼前优秀的儿子,一辈子的仕途都要因有一个她这样的母亲而葬送……   这些皆是因她之过,若非她被仇恨迷了眼睛,若非她要作践庶出子女,若非她走火入魔,无可自拔,也许他们如今都还好好的。   他们都还年轻,很容易冲动走上歧路,这些要怪只能怪她这个做母亲的。   宋氏这一刻是真的悔恨了,想到就这样回去,苏定文定然容不得她,等到的也不过是一纸休书,或是一碗毒药,宋氏眼眸中陡然放出了奇彩来。   她不能被休,她被休了,孩子的处境将会更加雪上加霜,与其回去等着一封休书,或者是一碗毒药,还不如就死在这公堂上,还能博取一个知错能改,刚烈知悔的名声。   她如今这样,活着除了拖累孩子们又还能有什么用处?她这样的人还要活着做什么?!   宋氏想着,猛然推开了搀扶着自己的苏景涵,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妾身自知罪孽深重,谋害夫君的子女,妾身上愧于父母公婆,中愧于夫君,下更愧于儿女,妾身知错了,妾身的儿子是个孝顺孩子,你们不要打他,不要骂他,妾身给你们磕头了!”   宋氏猛然推开苏景涵,跪下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接着竟是一头往府衙门前的石狮子上撞了过去。   谁都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这样,待反应过来时,却已是头破血流,宋氏身子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苏景涵愣愣看着,待四周尖叫声响起,他才骤然反应过来,扑上前将宋氏抱了起来,只可惜宋氏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只喃喃说着什么。   苏景涵将头贴过去,却闻宋氏道:“原谅母亲……若有来世,只愿……只愿再不要嫁……嫁……”   她的话没能说完便头一歪,彻底没了声音,一滴泪沿着苍老的眼角滚落了下去,带着无尽的悔恨和不甘。   苏景涵却听懂了宋氏的话。   若然有来世,只愿再不嫁给他的父亲。   若非嫁给了青梅竹马的表哥,若非相信了父亲的海誓山盟,若非和父亲曾经有过五六年如胶似漆,唯有彼此的日子,母亲不会跌入魔障,无法自拔。不会那样容不得苏璎珞姐弟二人,那样便也不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更不会一步步走到今日这境地。   一切的源头,都在于父亲的言而无信。既然做不到,为何还要承诺,为何要瞒着母亲置办外室生儿育女!   宋氏一头撞死在了衙门口,而白氏却没有这样的胆气,她呆滞而惊恐地瞧着这一切,尖叫一声直接晕厥了过去。   苏定文在得知宋氏的死讯时,不过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而白氏回到定安侯府却不等进府,便被挡在了门外,门房奉了苏定功之命,直接丢给白氏一纸休书便罢。   白氏哭喊着在门外不肯离开,可叹的是直到叫喊到夜幕降临,直到白氏的声音都喊破了也没有任何人出来看上她一眼,包括她生养的一双好儿女。   定安侯府这件事被闹得沸沸扬扬,成了天玺…年最后一场热闹,也是这年最大的丑闻。没一日便被传的京城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御史言官们弹劾定安侯府的奏章更是雪片一样飞,直到天玺帝一张圣旨传到了定安侯府,褫夺了定安侯府的世袭爵位,大老爷和三老爷皆被革职,这场风波才算渐渐平息了下来。   而褫夺定安侯府爵位的这道圣旨也成了天玺…年皇帝发的最后一道圣旨,翌日各官衙统一封衙,宫中的天玺帝也封了玉玺,上下休沐,开始迎接新春。   苗妈妈和蔡妈妈状告主子一事儿也因衙门封衙而无限期地压后了,不管是官宦之家,还是下头寻常百姓,都开始忙碌着置办年货,归扫房屋,准备过大年,这事儿自然很快便被人丢到了脑后。   因为人们感兴趣的从来就是大宅门里的那些是是非非,如今宋氏身死,白氏也被休,苗妈妈和蔡妈妈这两个背主奴才的未来却是无人在意的。   而待半年后苗妈妈和蔡妈妈被判流放从牢狱中出来时才知道,他们的家人是真的没死,当时她们所瞧见的不过都是假象罢了。可当知道上当时,早已经时过境迁,什么都晚了,两人只能背负着无尽的懊悔,踏上了流放之路。   这些都是后话,且说衙门封衙,四处喜庆热闹忙着迎接新年时,定安侯府一家,不,如今是庶民苏家,却注定没有半点喜庆的气氛。   侯府的宅邸乃是皇帝赏赐的,如今爵位没了,苏家人自然也不能再留在原本的府邸了。   这大过年的,被赶出府邸,可往哪里去?   苏老太爷求着礼部来催交府邸的小吏令其略宽限一下,可如今苏家彻底败落失势,小吏却是不肯通融的,便苏老太爷舔着脸说好话,又送银子疏通,小吏也不敢在这时候给苏家行方便,而公然违了朝廷的规矩。   按照规矩,褫夺了爵位,也确实是不能再继续呆在朝廷封赏的府邸里了。苏家没了法子,只能胡乱驱散了仆妇奴婢,收拾了一下东西,狼狈地从定安侯府中离开。   定安侯府之前自然在京城还有些产业,苏老太爷决定先搬到位于南城平安巷的一处三进宅邸中居住。   南城多是商人,平安巷的宅子附近也都住的是商贾之家,从诺大的侯府移居到商贾居住的平安巷,且四房人都憋在一个三进院子中,这样大的反差令地苏家搬家时女眷哭哭啼啼,引来了不少围观的路人。   从定安侯府到平安巷要横穿小半个京城,如今定安侯府的丑事儿传的沸沸扬扬,有那爱看热闹的听闻今日侯府搬家,更是一路围观,指指点点,冷嘲热讽,一路俨然都成了一道风景。   巧的很,苏府的搬家大队伍从四通街上经过时,璎珞正在名香馆的二楼雅间里选着香料。   名香馆是京城最为知名的香料馆,璎珞马上便要和苏景华一起到祁阳王府去,璎珞想亲自为唐氏准备一样礼物。本来是想要亲自绣个什么物件的,可近来操心着京兆府的那一档子事儿,璎珞也无法静下心来,眼见着就到了进府的时候,也来不及做什么了,想着唐氏是个爱香的,璎珞今日便来了这名香馆。   和那次离开振威将军府进茶馆等迟璟奕却不想等来了秦严一样,这次也是,她这厢前脚刚进了名香馆的雅间,后脚秦严便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推门而入。   好在璎珞今日出门轻车简从,就只带了妙哥一个丫鬟,见秦严进来,妙哥愣了下便福了福身,主动低着头退出了屋子,关上门守在了外头。   璎珞手中还捧着一盒香,正站在窗户边上借着从开了一条缝隙的窗缝中吹进的清风细细闻着香,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瞧见此幕不觉摇头一笑,嗔了秦严一眼,道:“你到底允了我这丫头什么好处,怎如今我瞧着她倒像是你的丫头了。”   秦严扬了下眉,几步走近璎珞,二话不说便自身后抱住了她,埋首在她颈窝处也轻嗅了一下她手中拿着的那盒香,并不答她的话,只随口闻道:“你平日好似从来不用什么香?”   璎珞将手中的香合上,点头道:“其实我也算爱香之人,好的香甚至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更能增加魅力自信。女人都爱香啊粉啊的,我先前在定安侯府里的敌人太多,又常常听说有些内宅手段,惯常就爱在这里香粉之物上动手脚,出于谨慎,这才不曾用什么香。以后进了祁阳王府,倒是可以央了祖母好好给我挑弄几味特有的香。”   她说着微微扭头瞧向秦严,道:“我看男子不用香熏衣裳的也少,你怎也从来不用?你爱什么香味?”   秦严闻言倒目光深深低头凝视着璎珞,道:“怎么?爷爱什么,你便会央了祁阳郡王妃专门迎合爷的喜好制上一种香吗?”   璎珞自离开了定安侯府到如今也已有七八日了,她住进祁阳郡王妃安排的院子,因郡王妃不放心他们姐弟,故此在那院子中没少安排郡王府的侍卫,内宅中更是安排了不少婆子,每夜巡视几回。   因妙哥本就不是定安侯府的丫鬟,乃是振威将军府太夫人所赠,妙哥的卖身契也不在侯府中,故此璎珞离开定安侯府没两日,妙哥便也被放了出来。   可璎珞的其她丫鬟,却是一时半会都出不来的,唐氏自然不放心就妙哥一个人照顾着璎珞,故此还在那小院中安排了三个大丫鬟。   这些人整日守在璎珞身边,加上秦严知道璎珞在乎祁阳郡王妃,也不想坏了祁阳郡王妃对他的印象,倒使得秦严顾忌重重没敢再行那夜半翻墙,偷入香闺的事情。   故此秦严已经有七八日没见过璎珞了,两人如今正是初坠情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时候,这么久不见,彼此都有些想念的厉害。   此刻秦严抱着璎珞,自她颈项一侧低眸望着她,两人的姿势便犹交颈鸳鸯一般亲昵缠绵。   如此近的迎上秦严一双灼热的视线,璎珞心跳快了起来,双颊升温,道:“女为悦己者容,为你调弄一味香有何不可?你到底喜欢什么味道?”   她毫不掩饰扭捏的话,顿时便令秦严呼吸一窒,双眸像是落入了星辰一般闪动出璀璨夺目的光芒来,禁不住将头埋在璎珞的颈侧,落下细碎的吻来,喃喃着道:“爷没留意过女人用的香,只觉得你如今身上的香味便极好。”   他埋在脖颈边上又是嗅又是亲又是舔弄的,灼热的鼻息直往襟口中钻,璎珞只觉浑身发软,又是痒又是难耐,躁动从身体最深处冒了泡,接着便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来势汹汹要将人灭顶吞噬。   璎珞头脑有些浑浑噩噩起来,而埋在她颈项边儿亲吻的秦严明显也有些焦躁失控起来,空气越来越热,两人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起来。   璎珞感觉秦严不再满足于在她的颈边儿留恋,渴望更深的接触,他的搂在腰间的手也略探出拉扯着她的襟口。   璎珞今日穿着一件斜襟遍绣茉莉花的锦缎襦裳,被他这么一拉扯,襟口便松开了一些,顿时露出了娇嫩的肌肤来,甚至连里头穿着的真紫色肚兜都若隐若现。   秦严的吻沿着脖颈一路往下蔓延,璎珞本就站在窗前,为了嗅香还推开了一点窗户,如今冷风从窗口灌进来,吹拂在露出的肌肤上,可璎珞竟发现一点都不冷,秦严的唇,和他有些急躁的手都像是生出了火苗一样,顷刻间便将她点燃了。   秦严明显是没什么经验的,动作急躁而不得章法,可就是这样倒令璎珞心生欢喜,有些难以抗拒他笨拙的动作,只能昂着头,闭着眼眸,晕晕沉沉的承受着,她听到自己细细碎碎,却又不失娇柔的声音夹杂在秦严浑浊而急促的呼吸声中,竟然出奇的和谐,又让人耳红心跳。   便像是饮鸩止渴,很快秦严便再度不满足起来,火烫的大掌陡然箍住璎珞的肩头,猛然将她翻转过来,往后一推,随着啪地一声响,璎珞的后背重重抵在了身后的窗棂上。   不待她反应,秦严已欺身压了上来,双手扯着她已经散开的衣襟用力一扯,顿时身上的短裳便像被遗弃的破布般半挂在了璎珞的手臂上,可怜地摇曳。   真紫色上头绣着鹅黄色蔷薇花的肚兜整个露了出来,小小短短的一片布料又能挡得住什么?   秦严何曾见过这样的美景,便那次在她闺房中偶然瞧过那么一回,却也是惊鸿一瞥,万没这大白日里瞧的如此真切惊心。   他眸光愈发似聚涌着沉沉的暴风一般,又似有着一头失控的猛兽,饥渴地叫嚣着要扑向美味,拆吞入腹,将她化为骨血的一部分。   秦严也确实那么做了,璎珞头脑愈发晕然不清,也不知是身前作怪的人,还是背后咯人的格子窗,使得她难耐的扭着身子。   春色无边,两人显然都动了情,直到秦严再度忍不住欲撤掉璎珞脖颈上的肚兜,肚兜挂着的细线因拉扯狠狠勒了下脖颈,璎珞才因那疼痛蓦然回过神来,忙使劲推了下秦严,道:“快退开啊!你真想在这种地方要了我不成?!”   她的声音竟有些发哑,因惊慌带着些许的颤抖,听在秦严耳中更令人疯狂入魔。   可一窗之隔便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两人甚至能够清楚的听到外头街人的说话声。秦严从来也没想过在这种地方如此对待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他粗喘着,只觉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这才控制住情绪,猛然抬手拉住璎珞垂挂在手臂上的衣衫将她又裹了起来。接着猛然转了个身,远离了她靠在旁边的墙壁上急喘了起来。   璎珞双颊赤红,不敢去看秦严,也不敢再去惹他,她原本拿在手中那盒香不知何时已掉落在了地上,璎珞也顾不上去捡,只抖动着手指迅速地整理了衣衫。   两人一个靠着窗户,一个靠着墙,不知平息了多久这一方天地才恢复了清明。   秦严站起身来,不由咬牙切齿地瞪向璎珞,道:“你到底准备何时进祁阳王府?”   璎珞见他脸色极臭,满脸都是欲求不满的焦躁之色,不觉失笑,道:“我今儿来这名香馆便是挑选进郡王府送祖母的礼物,左右就这两日了,你急什么!”   秦严这才神情稍霁,道:“你说爷急什么?”   璎珞不觉又笑了起来,白了秦严一眼,道:“这事儿你便再急也是没用,我过了年春上才及笄呢,十六岁之前,你想都别想,女子行房太早,极伤身子的。”   秦严听璎珞这么说顿时便红了眼,他如今是多等一日都不愿,可璎珞的意思居然是要他再等上个一年多?   女子行房太早伤身,难道男人老房子着火,却生生给憋回去。这样有违常理就不伤身了?   秦严只觉晴天霹雳,蹙眉反对道:“等你进了郡王府爷便进宫请旨赐婚,三个月之内便将婚事办了,到时候你已经及笄了,年岁上刚刚好!”   璎珞是从倡导晚婚晚育的时代过来的,对这古代女子十五六成亲实在是接受无能。且大丰贵族女儿成亲其实比平民女子要略晚一些的,娇养的女儿十九二十成亲的都是有的。   她自然也觉着这样最好,可她也瞧出来了,秦严年岁大了,她不可能拖到二十岁出嫁。这便要做出让步,而她觉得十六出嫁是最合适的。   走六礼,女子备嫁原本就是要一两年的,且苏景华刚入郡王府,她也不大放心,有这一年的时间,她也能帮苏景华在郡王府中站稳脚跟。   见秦严一副在这个问题上完全没有商量余地的强势神情,璎珞略拧了拧眉,两人眼见着便要因这个问题生出些言语争执,却于此时,外头响起了一阵阵喧哗声,依稀夹杂着几句定安侯府之类的词语。   璎珞不觉怔了下,仔细听了两句,竟是苏家今日搬家,这会子刚好就从楼下经过了。   下头的动静,一时倒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璎珞转过身来将窗缝又略推大了一些,望去,果然就见远远的有一队车队从下头的街上经过。   两旁跟着不少指指点点看热闹的百姓,璎珞这会子瞧着下头苏家狼狈而落魄的模样心中却没什么起伏。   宋氏死了,白氏被休,他们姐弟离开了苏家,如今她瞧着下头人倒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有种前尘往事都已去之感。   对于宋氏的死,璎珞心中其实是有些不是滋味的。这倒不是她有圣母资质,实在是她前世便是曾受过小三伤害的正室,到了这里老天玩她,偏就让她当了被正室逼的走投无路的庶女。   若然可以,璎珞其实最不想对付的便是宋氏,只可惜事与愿违。   如今宋氏真这样死了,璎珞心中难免有些郁结难受,不管怎么样,宋氏作为一个母亲,是让人心生敬佩的,虽然她并没有教导好几个儿女,但她绝对有一颗最真的慈母心。   其实说起来,宋氏也是个可怜的女人,真正该为今日这等局面负责的,其实该是苏定文才对。   瞧着下头越来越近的车队,璎珞轻叹了声,道:“也不知我七妹妹如今怎样了,七妹妹平日里和我感情还好,以前在穗州时,姜姨娘也曾照顾过我的生活。如今苏定文被罢了官,只怕整日就做起复的美梦呢,多半要将主意动到我七妹妹的身上去,倒是我连累了七妹妹。”   秦严站在璎珞身后,也自她头顶往下看去,正好便看见了骑马走在前头,神情淡然镇定,完全不受旁边百姓指点的苏景涵,便道:“苏家这个大少爷倒还能看,可惜了。你七妹妹?可是那次信王侧妃闹事儿时和你一起躲在巷子里的那丫头?”   璎珞目光也落在了苏景涵身上,叹了一声,道:“宋氏撞死在了衙门口,多半也是为了这个儿子。宋氏没了,侯府不肯让其停灵,苏景涵披麻戴孝,亲自抬着宋氏的棺椁连夜运到了法慈寺寄放,听闻法慈寺建在半山腰,一路台阶也没假他人之力,都是苏景涵亲力亲为抬在棺木的最前头,他能这样,实数难得。只可惜……”   璎珞有些莫名心烦,顿住了话语,回头道:“你还记得我七妹妹啊?七妹妹性格好,人生的也不错,你手底下有没有年轻小将领,为人踏实憨厚,知道疼人的?也帮我留意一二,好不好?”   璎珞说着回身抬手扯着秦严胸前的衣衫轻晃了两下,口气有些娇俏,她此刻双颊的红晕还未曾完全散去,眼眸也似还带着些方才亲热的迷醉之意,那样抬眸盈盈望来,顿时便令秦严心神一荡,哪里能说出个不好来。   “此事我会留意下,只你七妹妹瞧着比你还年幼个一二岁,你倒替她急了起来,怎也不见你急上一急。”秦严不觉屈指敲了敲璎珞的额头。   璎珞却扬唇一笑,冲秦严抛了个媚眼,道:“我如今将某人勾的死死的,做什么恨嫁,左右又不怕嫁不出去,这时候难道不该想着怎么能好好享受两年做姑娘的轻松自在吗?”   秦严被她这话气的哭笑不得,无奈的笑了笑,尚未说话就听楼下街上突然一阵尖叫。   两人望去,就见苏家的车队差不多已经经过了楼下,可此刻后头的马车中却突然滚出了两个女人来。   那两个女人一个穿着橘红色绣缠枝牡丹的长褙子,一个则穿着水红色遍绣杜鹃花的对襟短袄,皆是妖妖娆娆的妇人打扮,滚下马车竟然还忘我地争抢着一支红宝石蝴蝶发簪。   “这是我的东西,你这贱人快放手!抢东西了!”   “你放屁!这支簪子原就是一对,爷当初一支赏了你,一支给了我,如今你的早不知做了何用,竟来抢我的,你才是贱人!四爷啊,你快来为婢妾做主啊!”   两个女人滚爬在地上拉扯中,引得一群人围观看热闹。   璎珞望去,却大概认出这两个乃是四老爷的妾室,那边两个女人滚落的马车,车门打开,里头依稀还坐着三五个妖妖娆娆,叽叽喳喳的女人。   璎珞没想到定安侯府都沦落到如此地步了,眼见着四房人都要拥挤在一个小宅院中生活,四老爷竟然还没驱散他这些莺莺燕燕,她不由略蹙了下眉。   秦严却抬手按住了璎珞的肩头,略带安抚地压了压,道:“苏家会有今日都是烂了根,咎由自取,便没有你们姐弟,早晚也是要落败的。”   璎珞收回了目光,索性连窗户都一并关上了,点头冲秦严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了,我没有内疚,也不曾难过,不过总归是瞧见过侯府昔日风光的,虽说是表象,可瞧着也是熠熠富贵的,如今再瞧这等场面,难免有些怅然罢了。”   且说下头苏家人,自侯府搬了出来,便勉强挤进了一处平民区的三进院子里。   谁知刚搬过去还没安置住,二房,四房便闹了起来,言道长房和三房拖累的他们的名声,要分家。   这时候奉行的是父母在,不分家,二房和四房如此,气的马氏一倒不起,直接中了风。   老太爷心灰意冷,心烦气躁,索性一挥手,当真便分了家,当日二房和四房便搬了出去。老太爷也在当日收拾了行李,出了城回道观当真做了真道士。   没两日,偌大的一个定安侯府便这样彻底的散了,而苏家正经历着分崩离析之时,璎珞姐弟二人也已做好了进郡王府生活的准备。   ------题外话------   嗯,上卷就到这里了,下章开启新天地,嘿嘿,收票了,收票了,表忘月票哦 ☆、001 姐弟进郡王府   随着天玺十三年的春节越来越临近,京城上下到处都是一派繁华喜庆的场面,衙门封了衙,天玺帝也不干活了,皇帝难得有了正大光明躲懒享受的日子。   皇宫中也跟着收拾了起来,各宫各殿装扮的花团锦簇,富丽堂皇,当真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欣欣向荣,歌舞升平的画面。   太后的慈云宫连宫殿上的琉璃瓦都被宫人细细擦拭地一尘不染,殿前妆点了奇花异草,使得本就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大殿愈显金光闪闪。   那高高的房梁上描绘着的五彩斑斓鸾鸟云纹图样,在阳光的照耀下似闪着光芒要飞升于空一般。   殿中,不再忙于政务的天玺帝正陪太后用着午膳,虽是食不言寝不语,然天玺帝时不时便亲自指点宫女为太后夹菜盛汤,太后也关切皇帝的身体,特令人准备了几道味道不错的药膳,含笑看着皇帝用下,气氛却是极好。   天玺帝却并非太后的亲生儿子,其生母不过是先帝时的一名小小的美人,刘美人自进宫便一直不受皇宠,日子过的很是艰难,后来投靠了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身边才得以喘息。   太后产子时年纪太小,又怀的是双胎,产下一双女儿,到底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孕,可她需要一个皇子。观察了两年,见刘美人不过寻常出身,家中也没有什么人,本身也听话懂事的很,便选中了刘美人。   太后是个睿智豁达的女人,刘美人诞下皇子,太后并没有留子去母,更不曾立刻便将小皇子抱到中宫养育,而是为刘美人请封了婕妤之位,皇子依旧由刘美人自己带着。   只每日让刘婕妤将皇子抱到中宫亲近一番,刘婕妤感激在心,也知道太后是其母子在宫中的仪仗,自然教导皇子孝敬感激太后。   直到刘婕妤在皇子八岁时病逝,皇子才被接到了中宫正式记在了太后的名下,成了嫡出皇子。其后也是子凭母贵,又靠着太后母族的力量,天玺帝才得以登基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故此太后虽则不是天玺帝的生母,可天玺帝却极为敬重孝顺太后,平日不管政务有多忙,每日也都是要到这慈云宫中走上一趟的。   天玺帝和太后用过了晚膳便移步到了偏殿说话,说起今年宫宴的事情来,天玺帝难免便提起了皇子们的亲事来,道:“老六和老七如今年纪也大了,都到了该大婚的年龄,皇后虽然也是个稳妥的,可到底不若母后眼光精准独到,今年宫宴各府的姑娘们都要进宫来,到时候还请母后留意一二,给这两个孩子好生挑选两个王妃才好。”   太后便笑着道:“一晃眼孩子都大了,老六和老七都是好孩子,是该好好挑两位贤淑美貌的王妃,皇帝既说了,哀家自当尽一份心,只是这事儿还是要问问唐贵妃和端嫔的意思。”   天玺帝却道:“由母后给这两个孩子相看是福气,她们巴不得呢,难道还能有意见不成?说起来,最该赶紧定下来的便是阿严那孩子,前些日,阿严突然和朕提前早年朕赏下的那块玉佩,说是已将那玉佩送了个姑娘,朕问阿严那姑娘是谁,朕赐婚既喜欢便赶紧的定下来,总不能私相授受再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谁知那臭小子竟嘴巴严的河蚌一样,任朕怎么敲都不张口,这事儿母后可是清楚?”   太后的脸上已有了真心的笑意,瞧着整个人都柔和许多,道:“这事儿啊,说起来倒还和前几日祁阳郡王妃进宫来求见哀家有关系呢。”   天玺帝闻言不觉微怔,祁阳王府手掌兵权,对这等府邸皇帝自然是时刻注意着的,祁阳郡王妃进宫见太后,天玺帝也是知道的,只是他历来信任太后,倒也没有特意打听此事。   如今听太后如此说,顿时便起了兴致,道:“难不成阿严喜欢的那姑娘还和祁阳王府有什么关系?朕记得祁阳王府可是没什么女孩的,莫不是郡王妃的娘家姑娘?朕记得郡王妃好似出自荥国公府,和贵妃倒是还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唐家的姑娘历来容貌娇美,性情也好,难道阿严这是看上了唐家哪位姑娘?瞧他的意思,这姑娘似出身不大高,难不成是唐家旁支的?”   太后闻言却笑着摇头,道:“皇帝历来对世事洞若观火,只是这次却是料错了。”   天玺帝不觉便露出兴味神情来,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太后叹了声才道:“说起来倒是这里头倒还牵扯到一桩陈年旧事,一出美人救英雄的爱情故事,不知皇帝可有兴致一听?”   太后都这样说了,天玺帝自然是要点头听下去的,何况他的兴致也确实是被太后给吊的足足的,便笑着道:“那感情好,朕记得朕小时候母后便常常于朕讲故事,母后言辞诙谐讲的故事又动听又寓意深远,朕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甚是怀念,如今可也有年头没听母后听故事了,今儿倒是托了阿严的福。”   太后也笑了起来,一时间气氛极为融洽,太后这才说起了祁阳王世子和寄瑶的事来,却并不提两人的身份,只道:“有一个年轻人,出身名门,乃是家中嫡长,生的俊逸不凡难得是还文武双全,年纪轻轻便被朝廷委以重任……”   太后的故事果然讲的很好,在她的讲述下一个美人机缘巧合救下英雄,才子和佳人就此相知相恋,却又偏偏苦于生不逢时,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最后不得不分离的凄美爱情故事便被娓娓道来。   故事还是那个故事,太后并不曾有一点添油加醋的违背事实的叙述,只是在太后的故事中,那故事中的人物却被无限美化了。   在太后的故事中,寄瑶是一个非常可怜的女子,她本也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姑娘可惜自幼被拐卖,沦落风尘,被人买去安置成了外室后却又不得珍惜,日子过的凄冷而无依。   可她又是个善良,且才华横溢的女子,不仅不如,她还不畏强权,有着一般风尘女子所没有的胆气和义气,在英雄被当地强权逼的走投无路时,是美丽聪慧且又善良正义的寄瑶救了英雄,在不小心相知相恋后,寄瑶又是个好母亲,也是一个不愿跟随拖累英雄名声的好女人,她选择了隐瞒身份,且还成全了贴身婢女爱慕英雄的一颗少女心。   在太后的口中,美人和英雄的那一夜露水姻缘,并非道德败坏,而是醉酒乱性,情深难禁,平添无限风流旖旎,非但不让人唾弃,反倒让人向往。   其后英雄怅然离开,而佳人却发现竟然有了身孕,这其中的艰难,以及那孩子生下到长大所受到的苦楚更是被太后说的凄凄切切,引人叹息。   其实富户权贵之间,相互转赠妾室实在算不得什么事儿,寄瑶和祁阳王世子虽然是在寄瑶做苏定文外室时红杏出墙做下了有违妇德的事情,可寄瑶本就出身风尘,谁也不可能拿对闺阁女子的那一套道德典范去要求一个烟花女子,对寄瑶这种女人本就要求不严,再来外室真说起来算不得就是苏定文的女人。   故此寄瑶和祁阳王世子的这段故事虽说有些有违礼教,可也不是那么让人接受不了的。   又经过太后一番费心的美化,听在天玺帝的耳中便只剩下惋惜感叹了,还真生不出什么抵触厌恶来。   待太后讲罢,天玺帝便叹了一声,道:“当真是还君明珠双垂泪,恨不相逢未嫁时啊。想来母后这故事中的年轻人便是祁阳王世子萧岚肃了吧?”   太后先是说了祁阳郡王妃,又提这故事,故事中的青年人又是到江南去查一宗案子,还说这年轻人出身权贵,却又勤奋好学,才华横溢,深受帝宠。   当年派萧岚肃前往穗州查私盐案子的正是天玺帝,天玺帝只略略一想,自然便明白了这故事中的人说的是谁。   太后观天玺帝的神情似有追忆,不觉松了一口气,道:“皇帝见微知著,这故事中的年轻人确实就是祁阳王世子。”   天玺帝当年确实颇为欣赏祁阳王世子,想到其英年早逝,且又是为保卫大丰疆土而马革裹尸,一时间倒也面露几分恻然之色,道:“如此说,这萧岚肃还留了一线血脉?可这又和阿严看中的姑娘有什么关系?”   太后笑了笑,道:“那寄瑶因有女,不忍抛弃女儿随着祁阳王世子离开,宁愿放弃这段感情,放弃随着祁阳王世子进京享受荣华富贵,也要守着自己的孩子,阿严瞧上的便是这寄瑶守护着的那个女儿。”   太后这样说,天玺帝才恍然大悟,都弄明白了,一时倒笑了起来,道:“怨不得阿严嘴巴闭的紧,那姑娘是外室所出,这身世实在是差了些。”   太后苦笑,心道岂知是外室所出,如今弄的还被除了宗,这两个孩子折腾的当真都没法说。   皇帝这会子才想起来问道:“如此说来,那姑娘如今该是在京城才对,这寄瑶当年却不知是何人的外室?”   太后见皇帝终于问起这个来,微微直了些身子道:“这户人家皇帝倒也是知道的,便是前几天闹地京城纷纷扬扬,引得百官弹劾的原定安侯府的姑娘,这寄瑶便是苏三老爷,前穗州知府苏定文的外室。”   前几日苏家的事儿闹到了京兆府去,弄的京城人人皆知,御史言官跟打了鸡血一般一天几道折子的弹劾,便连提前到京城来准备参加明年春闱的书生们都群情激奋,日日跪在宫门前请命,要天玺帝严惩道德败坏的定安侯府。   故此天玺帝还专门叫了七皇子叶宇轩到御书房去,特意垂问了京兆府两个奴才告主子的案子,且他刚刚下旨褫夺了定安侯府的爵位,这会子自然不会就忘记了。   听闻太后的话,天玺帝面露愠怒,道:“难道是祁阳王府要认回孙子,这才闹出如此大的波折来?胡闹!”   太后见天玺帝动怒,忙道:“皇帝息怒,并非如此!祁阳郡王妃当日进宫便是希望哀家能够传唤了定安侯府的老夫人马氏进宫,好从中为郡王府周全一二,让苏家退让一步,放了那孩子认祖归宗。若是祁阳王要使这样的阴谋诡计,又何必让祁阳郡王妃进宫一趟?哀家也问了阿严,那两个孩子被赶出定安侯府确实是苏家不容两个孩子,嫡母和伯母联合起来阴谋陷害。”   太后言罢,天玺帝才面色稍霁,太后又道:“至于京兆府告状的事儿,确实是有人帮了那两个孩子,推波助澜设计两个奴婢去敲的鸣冤鼓。只这人却不是祁阳王,而是阿严那孩子。是他瞧那定安侯府让那苏姑娘吃了苦头,受了委屈,心中不忿,这才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阿严这孩子太是不像话,来日哀家让他去向皇帝请罪!”   京兆府的事情,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其中蹊跷,自然也是瞒不过皇帝的,太后却不敢让皇帝知道那事儿是璎珞一手做下的,唯恐皇帝会觉得璎珞有失温婉贤良,也不够孝顺柔和,有失尖锐,睚眦必报,故此便将事情都推到了秦严的身上。   太后觉得为了能让大龄孙儿能够抱上媳妇,自己当真是用心良苦,费尽心思了。   皇帝听闻京兆府的事情是秦严闹出来的,倒是没半点怀疑,因为这事儿也确实像秦严的行事。   想到秦严为给心上人出气,竟然费了这么多心思,天玺帝倒是愈发好奇新鲜起来,笑道:“想不到阿严竟然也有如此怜香惜玉的时候,只是那姑娘如今被宗族除名,这身份上便更差了一层了。母后的意思,莫不是想让祁阳王府一并连这姑娘也认回去的吧?”   祁阳王府子嗣单薄,如今好不容易冒出来个嫡子出的孙子来,便出身有点不光彩,也是定然要接进郡王府认祖归宗的。   这点自然想都不用想的,祁阳王府要认孙子,自然也用不着圣旨允准。也犯不着太后费心思和他提这件事儿,太后说了这么多,怕并非为了祁阳王府的孙子,而是为了那苏姑娘。   秦严亲事上太艰难,老大年纪了到现在还是个不近女色的,这都成太后的一桩心病了,如今秦严好容易自己瞧上了一个姑娘,看样子还着紧的很,太后自然要忙着为其张罗的。   说句难听的话,只要那苏姑娘是个女人,慢说是出身不好,只怕便是她是有夫之妇,太后也得想法子给人弄到靖王府去。   天玺帝是个聪明人,自然一下子便洞穿了太后的用意。   太后面露恳求,道:“这些年皇帝孝敬哀家,哀家才能过上舒心尊贵的生活,皇帝也知道,哀家如今就两桩心事儿,一桩是有生之年想看到皇帝原谅废太子,哀家的仪姐儿能够回到京城,让哀家再看上一眼,这另一桩便是阿严这孩子的亲事。仪姐儿的事儿涉及朝政,哀家不敢干预朝政,不求皇帝能够成全哀家,可阿严这孩子的亲事,却是家事,这孩子小时候吃尽了苦,不肯于人亲近,如今他好容易看上了这么一个姑娘,哀家说什么也要玉成此事,皇帝……”   太后话未说完,天玺帝便拉了太后的手,握紧,道:“朕疼爱阿严虽然比不上母后,可也一直将他当做朕的孩子疼爱,母后不必多言,此事容朕考虑一日,可好?”   太后自然明白皇帝心中的顾虑,那靖王府手握重兵,又是大丰最尊贵的异姓王府,而祁阳王府亦是掌着兵马的顶级权贵,靖王府和祁阳王府联姻,皇帝如何能够安心?   这事儿不是太后巧舌如簧,三言两语便能让天玺帝同意的,故此太后也便不再多言,转而说起了它事儿来。   待皇帝走后,太后便招呼了水嬷嬷,令她派人往祁阳王府送信。   这日下午祁阳王便往宫中递了牌子求见天玺帝,祁阳王是在御书房面圣的,进了御书房他便老泪纵横,一通大哭,感慨两个嫡子的英年早逝,祁阳王府的子嗣单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戚难过。   甭管祁阳王这一番作态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演戏,堂堂一个郡王,又须发都白了一半,平日里也算威仪刚硬一个人,就这么不顾形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悲伤欲绝,也确实令人动容的很。   反正天玺帝是难得的被哭软了心肠,待祁阳王说了想要认回孙儿的事儿,天玺帝当下便同意了。   其实祁阳王府认回苏景华,天玺帝并不反对。   祁阳王府历来忠心耿耿,且也算是大丰难得的出将才的门第,更重要的是,祁阳王府子嗣单薄,这在天玺帝眼中却是好事儿,子嗣少,便不怕树大根深,尾大不掉,子嗣少,便也大大减少了其谋反篡位的可能性。   说白了,祁阳王府,天玺帝用着还算顺手,也还想继续用下去。至少现在他还并不想看着祁阳王府衰败,原本祁阳王府就剩下一个病秧子庶子,天玺帝还觉着遗憾,等祁阳王一没,这祁阳王府便算是废了。   如今突然又冒出来个子嗣,岂不是正好?   朝廷总要人镇守边疆的,祁阳王府如今用着就不错,天玺帝自然愿意成全了祁阳王,就此用下去,还省了再费心找替补不是。   且能够借此事施恩祁阳王府,将来祁阳王也能更为忠心,于朝臣们看,那也是皇上念着忠臣,心系着战死的英魂,对他的名声也没坏处。   故此祁阳王哭罢,天玺帝便笑着道:“如此大喜之事,郡王该当高兴才是,郡王可回去准备认祖归宗之事儿,此事朕知道了。说起来,郡王世子也去了七八年了,朕记得当年朕曾下旨追谥郡王世子为正三品果毅将军,此职乃是世袭,如今既然世子有后,朕金口玉言,自然不能更改,便由你这孙儿袭了此武职吧。这孩子郡王可要好生教导,为我大丰再添一员虎将才好。”   祁阳王跑来皇宫哭这一场,自然并非为了告诉皇帝,祁阳王府多了个孙子,而是这个孙子来历不明,想让天玺帝为其正名。   当年萧岚肃战死沙场,天玺帝厚待英烈,自然是要追谥的,彼时曾经下旨追封了祁阳王世子为三品果毅将军,次子为五品忠勇将军。   在大丰这两个武职却是世袭武将,当时怕也是天玺帝看两人都没有子嗣,这才会大方地追封,如今萧岚肃突然冒出来个儿子来,天玺帝便不做表示,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说什么。   连祁阳王也没奢望天玺帝会想起当年的追谥来,没想到天玺帝居然开了大恩,大大方方地让苏景华承袭了果毅将军的武职,祁阳王大喜过望,忙恭恭敬敬地磕头道:“臣谢主隆恩,祁阳王萧府势铭记陛下洪恩,代代忠君,若违此誓,人神共诛!”   天玺帝很满意祁阳王的态度,摆手道:“行了,大过年的,郡王府今年添了丁,也算是双喜临门了,等到入宫朝拜时,可莫忘了带上那孩子给朕看看。”   祁阳王泣泪再磕,抬头时却道:“皇上,微臣那孙儿还有一异父妹妹,如今也被赶出了宗祠,微臣想一并将这孩子认回我郡王府来,不知……”   天玺帝闻言倒是眯着眼眸仔细盯视了几眼祁阳王,道:“血脉岂容混淆,郡王怎会有此等想法?”   不怪天玺帝多心,若然祁阳王是因为秦严有意迎娶这姑娘,才想将苏璎珞认回郡王府。天玺帝便不得不考虑下祁阳王的用心了。   祁阳王闻言却神情坦然无惧,道:“实在是这一对姐弟感情极深,且那姑娘聪慧伶俐,甚合夫人眼缘,微臣也不忍姐弟分离。唯今两个孩子都被不慈长辈赶出了宗族,若然只认了孙儿,那姑娘便成了无根浮萍,可如何生还?微臣夫人便想将这姑娘认回郡王府,这姑娘吃了不少苦,若非她这个做姐姐的相护,微臣那孙儿说不得活不到现在,夫人是真心疼爱于她,只望着将她接到王府来,过两年好生相看一个憨厚老实,家世一般的后生,也算报答了她护着我儿一点血脉的恩情。”   见祁阳王说的情真意切,天玺帝这才渐渐收回了威压,道:“确实是个难得的姑娘,此乃郡王的家事,实在不必请示于朕。”   天玺帝这话便是同意了,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同意了祁阳王府和靖王府结亲,此事他还需要再考虑观察一番。   也是祁阳王表示的很明白,萧家认了璎珞,并没有攀附权贵的意思,有祁阳王这话在,祁阳王府便不会私下去和靖王府议亲,不然便是犯下了欺君之罪。   秦严和璎珞的亲事要成,还要靠天玺帝同意下旨,这件事儿还是掌控在天玺帝的手中。   也是因此,天玺帝才默认了祁阳王接璎珞进府的事儿。   祁阳王虽然希望郡王府能够出一位靖王妃,可他也不是完全因为此事才同意让璎珞进府的,便没有秦严的拜访,依着苏景华和璎珞的感情,只怕也会有一日提出让姐姐跟着进郡王府的请求来,有郡王妃对璎珞的喜爱,和对孙儿的慈爱,也会同意此事。   祁阳王也是如此,毕竟璎珞就是一个姑娘,祁阳王府多一位,少一位姑娘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确切的说,多认一个姑娘将来还能多一个姻亲,何乐而不为?   既并不是非要攀附靖王府,听闻天玺帝的话,祁阳王便也未曾露出任何窃喜或者狂热等神情来,只是恭敬而感激地叩谢了皇帝。   天玺帝对此还是满意的,叫了起还留了祁阳王在皇宫用了膳。   翌日,天气晴朗,暖阳融融,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一早四通街上便熙来攘往,繁忙异常,四处都是吆喝叫卖声,来往采办年货的百姓穿梭如织。   蓦然,嘈杂的街道上响起了一阵鸣锣声,百姓们闻声望去,就见远远的一对人马正缓缓而来,瞧样子却是权贵出行,鸣锣开道呢。   京城的官宦权贵太多,随便扔个石块都有可能砸到了皇亲国戚。若然随便什么官员出行都鸣锣开道,摆开仪仗,那京城里的百姓们也都别生活了。   故此非顶级权贵,平日里出个门绝对不会弄出这样大的阵仗来。   又一般的官员往往都注重个爱民亲民,多低调行事,故此便一品大员出行,也嫌少会清道摆仪仗。   在京城中会如此行事的,多是顶级的皇亲国戚,王爷公主郡主之类的,这类人平日里高高在上,行事跋扈,且也用不着收拢民心,他们出行才会不怕滋扰百姓,摆开仪仗,清道前行。   如今正值年关,街上都是置办年货的百姓,擦肩接踵的,故此这会子便平日喜欢摆仪仗的几位权贵,也不再往这四通街上跑,这会子清道的鸣锣声响起,百姓们倒甚为诧异,一面往路边上退散让道,一面却又不免好奇地打量探究。   只想知道这又是那位权贵,这会子如此行事。   道路被清开,但见前头紫红色的清道旗一双,红仗一双,销金红伞一顶,青扇一个,红罗曲柄绣宝相花伞,红罗绣孔雀扇各一对,遥遥地拱卫着一辆华贵的阔大马车缓缓而来。   有那熟悉朝廷礼法的人已是认了出来,扬声道:“瞧样子这是郡王妃的仪仗规制啊,却不知是哪个郡王府的郡王妃,这个时候怎从城外回来了。”   权贵们都是住在皇城那边,这会子从这四通街南边儿过来,自然是刚刚从城外回来的。   如今不过刚刚辰时,这不知哪个郡王府的郡王妃却已出城而归,确实令人觉得奇怪。   有那眼尖的已经远远瞧见了马车上的标记,不觉惊异一声,道:“咦,是祁阳郡王府的车驾,看样子马车中坐着的该是祁阳郡王妃了。”   “这便奇怪了,祁阳郡王府并非行事张扬的,一向都是低调行事,从来没听说过祁阳王府郡王,郡王妃出行扰民的,今儿这却是怎么了?”   祁阳王府在大丰还是颇有些威信的,尤其是两位嫡子战死沙场,到如今也不足十年,很多百姓还记得此事,故此见竟是祁阳王府的车驾,不免更为惊异,却也面带尊敬退散避让的更快了一些。   马车滚滚,很快便靠近了,却见马车旁边行着八个骑马的侍卫,拱卫在马车两侧,马上的青年侍卫们满脸是笑,竟然各自都捧着一大框铜钱,随着马车往前走。   那行在最前头的高头大马上的侍卫长了一张圆脸,笑起来一口白牙,两边两个酒窝,甚是和气,声音却非常的洪亮,他行上一段距离便要冲着避让到路边的百姓拱手为礼,笑着扬声说出一段话,道个原委。   “各位父老乡亲,祁阳王府寻到了失散多年的孙小姐和孙少爷,是我们已故世子爷的血脉,今儿两位小主子到京,我们郡王妃一早天不亮便出城亲自接人,如今回府便搅扰了乡亲们赶集,在此给乡亲们致歉了。郡王妃说了,祁阳王府今儿大喜,发喜钱为我们两位小主子添福,也让乡亲们沾沾喜气。”   说话间便招呼几个侍卫将箩筐中崭新的喜钱丢散出去,百姓们不想还有这等好事儿。   一时间满街热闹,抢着洒下的喜钱,难免纷纷说着喜庆话。   “嚯,祁阳王府后继有人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儿,郡王妃大喜!”   “好人有好报啊,世子爷是为咱大丰战死的,如今他后继有人,当真是老天开眼啊!”   “郡王府大喜,郡王妃大喜!”   ……   马车中坐着的确实是郡王妃唐氏和璎珞姐弟二人,今日唐氏穿着一件深铁锈色缠枝菊花的长褙子,上头用暗金色的绣线密密遍绣缠枝菊花,下头套着一条藏青色罗裙,头上梳着略显繁复的发髻,还用了一些假发,一套十多件的通体剔透的白玉福寿扁方发簪固定住发髻,耳边挂着绿的滴水的耳铛。   脸上也略施了粉黛,整个人精神奕奕,眉梢眼角满是柔和慈爱的笑意和挡都挡不住的喜色,使得她瞧着富贵雍容,又肌肤润泽,观之可亲,虽然眼角和额头积年的纹路泄露了些岁数,可瞧着却比初见时似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一般。   苏景华挨着唐氏坐着,他今日自然也刻意打扮过,穿着璎珞给他特意准备的粉蓝色大团花箭袖袍,头戴双龙戏珠的抹额,头发一半梳成了一个攥,另一半却披散在肩头,纂儿上以红锦带绑着,系着结,攒至顶中发髻中。这样的打扮让他显得英气而不失活泼。   此刻听着外头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和贺喜声,苏景华明显有些紧张,小脸也涨的红润润的,毕竟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受到关注过,一想到外头那么多的百姓都在关注着自己,且由衷的恭贺着自己,从小便不被关注的苏景华便有些局促兴奋,害羞无措。   他不由将目光望向璎珞,璎珞冲苏景华安抚地笑着点了点头,苏景华才略好了些,轻轻吁了一口气。   “莫害怕,祖母今日带着你们姐弟回去,定要让京城的百姓,各个府邸都知道,我儿后继有人,我祁阳王府后继有人。祖父和祖母都老了,以后咱们整个祁阳王府还要靠你顶立门户,若然这样你都害怕,祖母还能指望你做什么?还有你姐姐,往后她嫁了人,你难道不想为她撑腰?要为姐姐撑腰,你自己不成为厉害的人如何能成?”唐氏自然也察觉了苏景华的紧张,不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景华顿时便挺直了背脊,重重点了点头。   “祁阳王世子不是听说没留下任何子嗣吗?怎么突然便有了一双儿女呢?”   “郡王府的子女怎么会失落在外?这是怎么回事?”   外头百姓们贺喜后,不免便好奇了起来,纷纷打探着,坐在马车中的璎珞没少听到这样的询问声。   先前祁阳王的意思是将苏景华说成是祁阳王世子生前一个妾室生养的子嗣,因为生下来便身子弱,请了高僧来批命,故此便送到了外头寺庙中寄养,如今年纪大了才被接了回来。   可现在因多了一个璎珞,这个说法便不能用了,总不能两个孩子都命弱在祁阳王府养不住,一起送到了外头吧?   所以想了想,便对外说早年祁阳王世子喜爱一个女子,因那女子出身风尘,不敢告知家中便在外置办了外室,生养了一双儿女。   因家中正室未曾生育,外头却有了一对外室所生的儿女,因怕世人非议言官弹劾,所以便一直隐瞒了这件事,对任何人都没有提起过此事。   后来祁阳王世子没了,祁阳王府就更不知祁阳王世子在外有后的事儿了,那风尘女子虽被祁阳王安置为外室,可却并不知祁阳王世子的身份,祁阳王世子过世后,那女子苦苦等候世子,却每每失望,后来便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了京城。靠着做绣活,给人做工,辛辛苦苦拉扯大了两个孩子。   老天开眼,不久前有故旧见到了和祁阳王世子容貌一模一样的孩子,心存疑惑,一番追查这才发觉了此事,并告知了祁阳王府。   祁阳王府派了管家核实此事,也确实在两个孩子的家中找到了几件祁阳王世子的旧物,还有祁阳王世子留下来的墨宝,虽然两个孩子的生母因为操劳太过,已经过世,可通过这些旧物却也证实了两人的身份。   这个说法虽然有碍祁阳王世子的私德,可璎珞两个本来也没办法按嫡出子女的身份进府,作为庶出,在祁阳王世子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他们的存在本就是毋庸置疑的宠妾灭妻,私德有亏。   故此是府中妾室所出,还是在外头的外室所出,其实差别本来就不大,死者为大,如今祁阳王世子都已经没了快十年了,又是为国马革裹尸,死在了战场上,便他私德有亏又如何?难道御史言官还能因为这个事儿便跑去弹劾祁阳王教子有亏,齐家不严不成?   此刻外头百姓们议论纷纷,便有祁阳王府的随行下人好心的将这一番官方说法传扬了出去。   百姓们听闻这个故事,倒纷纷感叹起璎珞姐弟的好命来,一时有人感叹两人生母虽是风尘女子,可也算坚贞不移,将一双儿女拉扯大当真不易,可惜早早死了,不然福气就大了。一时又有人感叹,这当真是皆大欢喜的事儿,郡王府子嗣单薄,如今世子有后,自然高兴,这一双姐弟流落民间,吃了苦头,如今被认回也是大喜。   璎珞听着外头百姓们的议论声不过一笑,若然他们知道事实真相,却不知又该作何感叹。   因此没等祁阳郡王妃的车驾缓缓行回郡王妃,京城不少官宦权贵府邸便都知道祁阳王府添了一个小姐,一个少爷,且还是已故祁阳王世子外室所出的子女。   ------题外话------   嘤嘤,写的好卡啊,凌晨三点了,可算写完万更了,姐弟高调进郡王府,从此有新身份咧。   弱弱的问下,妞们可还有月票,素素在榜单上被挤掉了两名呃,而且后头追的好紧,都是差不几票的,眼看着就要被挤掉榜了,掉了榜之前的票票就都白费了啊。   美妞们,有票滴,喜欢此书滴,投给素素月票吧,帮素素稳住名次啊,素素只求这个月的,下个月妞们一张票票不投都没关系滴,拜托这个月帮素素在月票榜上占一席之位啊!么么哒,我会拼命万更回报的。 ☆、002 进府风波   祁阳郡王府璎珞和苏景华这还是头一回来,今日为了表示祁阳王府对璎珞姐弟的重视,祁阳王妃早便让人开了正门,马车不从角门入,反倒是一路行到了正门前。   璎珞透过车窗往外瞧只见祁阳郡王府正门乃是五间七架的构造,建的富丽堂皇,甚为宽阔威仪,朱红屋檐上雕饰着花样兽脊,梁、栋、斗栱、檐桷彩色绘饰,在阳光下绚丽多彩,朱红的大门上鎏金铜环闪闪发亮,门前的石础、墙砖也皆镌凿着玲珑花样,当真是门第富贵,非定安侯所能比的。   璎珞望着朱红大门上金光闪闪的祁阳王府几个大字一时间有些感慨万千,说起来这具身子和苏家才是血脉相连,可当初从穗州进京,当她头一次踏进定安侯府时,心中却没半点的归属感,那时候好像她便知道定安侯府并非她的家,她好似早知道自己有一日是要离开的。   如今瞧着毫无关系的祁阳王府,她却生出股说不出的归属感来,知道若无意外,这里以后便是她的家,将来出嫁后也会成为她的娘家。   璎珞正有些出神,放在身前膝盖上的手却是一暖,璎珞回过神来,却见一直端坐着的祁阳王妃却突然抬手一左一右的分别拉住了璎珞和苏景华的手,望向两人的目光满是慈爱,道:“我们到家了,走,咱们今儿步行进府,祖母也好带你们仔细瞧瞧郡王府。别怕!”   璎珞心中那些恍惚忐忑似乎一下子便被唐氏这一握给驱散了,郡王妃的手微暖,覆在她的手背上,那温度好似一下子便熨帖到了心里去。   璎珞笑着望向郡王妃,自然明白郡王妃为何会让她别怕,只因方才她往外瞧,已经看到了郡王府门前乌压压的人站满了人,目测竟然有几十上百人,而前头几个穿金戴银,打扮富贵的妇人,只怕便是祁阳王的妾室之类的了。   璎珞自然不会怕,倒是苏景华瞧着略有些紧张,不过被郡王妃握住手轻拍了几下,他的神情便放松了下来。   璎珞也冲苏景华笑了下,这才点头,道:“好,都听祖母的。”   璎珞说着便从一旁拿起了帷帽戴在了头上,唐氏吩咐了一声,外头杜嬷嬷推开了车门,苏景华深吸了一口气先撩袍走出了马车。   一瞬间他觉得有数十上百道目光全部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这么多人站在这一方天地,竟然半点声息都没有,苏景华倒是听到了一阵阵的抽气声。   他知道那是以为他的容貌太过肖似祁阳王世子的原因,苏景华原本神情和动作还有一些僵硬,听到这抽气声,他却突然轻松自信了起来。   因为这抽气声足以证明了他是祁阳王世子的血脉,他想到了昨夜姐姐说的话。   姐姐说,明日不用紧张,你是祁阳王世子的血脉,在祁阳王府中,你的身份仅次于郡王和郡王妃,那位三少爷虽然在辈分上要高你一头,可出身上你们却是一样的,皆是庶出罢了。你只要记得明日见到的都是下人,作为主子,该紧张的是他们,而绝非你,明日便一定能够应对得当了。   这会子苏景华牢牢记着璎珞的话,竟是平静淡然了起来,一时间身上褪去了紧张忐忑,便显出了从容气魄来。   他站在马车上先是略微扫了眼门前站着的众人,这一眼当即便让他一张略显稚气却已显出俊美的面容毫无遮拦的展示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只见那少年郎身姿修长,说是不过年十一,可他站在马车上,却已有了挺拔如松,俊逸从容的气质,面若冠玉,矫健矜贵,竟让人恍然以为又看见了当年的祁阳王世子爷。   “世子爷!”   人群中也确实有人惊异地叫了一声,接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随着这一声叫和一跪,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跪了下去。   于是苏景华便瞧见站在最前头穿着玫红锦绣褙子满身富贵的女子身子一歪,脸色惨白着差点没栽倒在地上,像是晴天白日里突然被雷劈了一样。   苏景华淡淡转开了视线,不曾理会那些人或震惊或惊慌或探究的目光,撩袍利落跃下了马车,动作随意洒脱地转过身,回头望去,穿着一身洋红色洒金对襟遍绣缠枝牡丹长褙子,下套白色挑线裙,外披雪色滚火红狐狸毛斗篷的璎珞也略弯腰走出了马车。   苏景华冲璎珞伸出手,璎珞便自然而然地将人搭在了苏景华的手腕上,踩着马凳下了马车。两人又一左一右站在马车旁,抬手扶着唐氏下了马车。   至始至终门前一丁点的声息都没,只是大家的目光却一直都定在马车前站着的三人身上。   虽然许久不曾在府中露面,可却依旧满身威仪的郡王妃,还有两位瞧起来天生尊贵,优秀出色的小主子。那三人站在一起,态度亲昵,气氛温馨,耀眼灼人,矜贵持重,顿时一个念头便在每个人的心中闪过。   那便是,这祁阳王府的天要变了!   其实,郡王妃唐氏并没有发什么命令,让郡王府的下人们集合到门前迎接。   只是郡王妃迎了郡王府的两位失散多年的小主子一起回来,这样直接影响郡王府未来的大事,令得有头有脸的下人们都按捺不住。加上,侧妃乔氏管家,一个时辰前突然令人传信全府,令所有管事内宅有头有脸的丫鬟婆子们都到门前迎候郡王妃,众人顺水推舟,自然便早早地都迎候在了门前,等着看世子爷留下来的那一线血脉。   其实璎珞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她和苏景华进祁阳王府,在京城百姓间都闹出了大动静来,更何况是息息相关的祁阳王府?   尤其是乔侧妃,她哪里按捺地住?   说起来祁阳王和郡王妃将璎珞姐弟俩的事儿隐瞒的却是极好,乔侧妃是今日早上郡王妃突然摆开仪仗,动静极大的离府,她才知道了祁阳王寻到了世子爷先头失散的一双儿女,今日就要将一对姐弟接进府的事情的。   这对乔侧妃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乔侧妃气的砸了满屋子的古董,连平日里最喜欢的几件珍玩都摔了个稀巴烂。   她到今日才知道,这些时日祁阳王的转变是因为什么了,原来是找到了孙子,再不稀罕她的儿子了!好啊,有了新的选择,便将他们母子丢到了脑后!   想到前些日,她派人跟着祁阳郡王妃到庄子上去探看,结果那几个人全部被祁阳王五花大绑一路丢到了她的面前,不仅如此,祁阳王还当着下人的面将她训斥的体无全肤,以至于在下人们的面前威信大失,乔侧妃便恨得咬牙。   原本她还不明白,祁阳王为什么会这样,就算看在未来祁阳王是她儿子的情面上,祁阳王也不该这样给她没脸才对。   如今乔侧妃算是全明白了,祁阳王是有了它念了。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想要夺去她儿子的爵位,简直就是做梦!   她原本听说一对野种的生母不过是风尘出身,且这些年带着一对野种在乡下生活,竟然是靠着给人做工绣东西,这才养大了这一对贱种。   所以她才认定了一对野种必定是上不得台面的乡巴佬,于是她通知府中下人要到郡王府门前隆重迎接两个小野种,她想,乡巴佬猛然见到郡王府的气派威严,再被上百各怀心思,并不好驾驭的郡王府奴才们盯着,一定要出尽丑态,说不定哆哆嗦嗦,要直接晕厥过去。   也好让郡王府的下人们都看看,郡王妃迎回来一个什么样的窝囊废,随便找回来一个窝囊废野种便想要压过她的儿子,哼,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她算盘打的精,却没想到竟然事情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那个野种怎么可能不仅容貌和死了的短命鬼一模一样,竟然连那浑身的气质都有个五六分!   不是说一直养在乡下,靠生母帮工长大吗?!   还有那个贱丫头,虽然戴着帷帽,可只一个身姿便满身风华,气质出众,甚至不属于任何贵胄千金,怎么会这样!   乔侧妃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狠狠扎进了肉里去,她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摆开这么大的场面,不是来看郡王妃笑话的,而是来看她自己笑话的!   她亲自将下人们都叫了过来给这一对贱人姐弟立了威,乔侧妃瞧着站在马车前的三人险些一口血呕出来。   乔侧妃的脸色太差劲了,整个漂亮的脸蛋都扭曲了起来,脸色白的骇人,以至于璎珞想不注意她都不行。   目光落过去,璎珞便猜到了乔侧妃的身份,见她穿着一身接近正红色的褙子,打扮的端庄妩媚,又富贵柔婉,瞧样子竟是保养得益,楚楚娇弱,风韵正盛,半点都不像是有个及冠儿子的妇人。   再想到郡王妃相比同龄人要苍老一些的容颜,璎珞先就涌去一股厌恶感来,心中对印象还算不错的祁阳王也多了些说不出的抵触。   许是她的目光带了几分不善,那乔侧妃倒也是个敏锐的人,一下子便惊醒了过来,像是突然吃了大补药一般,顿时满血复活,眼泪哗啦啦流着便迎了上来,哭着道:“姐姐,这两个便是世子爷留下的儿女吗?孩子们当真是受苦了,这么多年在外头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说是要靠她们的娘给人洗衣裳做工才能养活这一双儿女,哎呦,这要吃多少哭受多少泪啊,我郡王府何等门第,子嗣又何等金贵,却叫孩子们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妾这心里想想都心酸难受啊。”   乔侧妃说着哭着,好不伤心难过的样子,一脸真心疼璎珞姐弟的长辈慈爱样。   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明白的很,就是在说璎珞姐弟是外室出的野孩子,他们的娘没名没分,便是如今接进了府中来,也比不上她这个侧妃出的儿子。   靠着生母给人洗衣裳养大的一对子女,哪里配的上郡王府的门楣,如今在这里跪着的管事奴婢们都比璎珞姐弟来的养尊处优,高贵的多。   璎珞见那乔侧妃说哭就哭,是当真不需要任何道具,泪珠子便往下不要命的滚,一时倒有些微呆。实在有些难以相信,乔侧妃竟然会是这样的。   乔侧妃得宠,璎珞以为像祁阳王那样的人应该喜欢英气爽利些的女子,便乔侧妃内里藏奸,起码外表该是这样的女子才对。没想到这乔侧妃根本就是一朵楚楚可怜的白莲花。   难道不管多硬朗豪爽的男人,在女色上也和大多男人都一样,就爱冲英雄喜欢保护弱小?再想到端庄刚强的郡王妃,璎珞难免想秦严不会将来也这样吧,瞧久了自己这等强势的,便也渴望乔侧妃这种哭哭啼啼的小白花了?   就像是张爱玲写的那样,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   “行了,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做什么?!”   璎珞有些走神,直到郡王妃冷斥一声璎珞才回过神来。而乔侧妃这才抽了帕子抽泣着将脸上的泪痕沾了沾,她不再哭,后头跟着的几个妾室也不再哭,跟着掏帕子沾起了眼角来。   璎珞双眸眯了眯,这乔侧妃在府中果然过的够嚣张,这些妾室明显都在乔侧妃的手底下混饭吃呢。   “这儿是怎么回事?杜嬷嬷,我没让下人们来门前跪着吧?”郡王妃目光冷锐地扫了眼大门前乌泱泱跪着的人群。   杜嬷嬷扬声道:“回郡王妃,您并未吩咐如此。”   乔侧妃神情一慌,忙福了福身,道:“是妾身吩咐他们来的,姐姐这一向在佛堂中为世子爷和二少爷吃斋念佛,妾身舔居中馈,今日连姐姐这做祖母的都要亲自出城去接两个孩子,他们做奴才的怎么能不出府迎接小主子?所以妾身这才自作主张,吩咐了下去。”   乔侧妃说话可真真每句都带刺,这话分明是说她和弟弟不孝顺,两个晚辈劳动郡王妃这个做祖母的出城去迎,太是不知礼数礼法了。   璎珞想这乔侧妃得有多恨他们姐弟,才能这样句句都惦记着他们啊。   璎珞听的出来,郡王妃自然也听的明白,平日里她避居在佛堂,本就不是怕了乔侧妃,而是心灰意冷,不愿再争什么,此刻她有了想护着的人,有了希望岂能再容许乔侧妃这般作张作弛?!   便是为了璎珞姐弟,她都需要重新立起来,让满府上下的奴才好好瞧清楚,这郡王府当家做主的人是谁!   盯视着乔侧妃,唐氏当即冷哼一声,道:“既然知道是自作主张,那便罚你在二门跪上一个时辰吧。”   乔侧妃闻言不可置信的抬头盯向唐氏,她简直难以相信唐氏会这样无缘无故地公然凌虐她。   她主持中馈五六年了,自然是有管理下人,发下命令的权利的,安排下人们到府门来迎接人,她自然也是可以的。   她方才不过是为了显示做妾室的本分,客气的说了句自作主张,谁知道郡王妃竟然就抓住了这句话,顺势要罚她?   这不是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吗?!   乔侧妃瞪视着唐氏有些回不过神,璎珞扶着唐氏的手唇角挑起了笑来。   祖母根本就不需要她帮忙,祖母不是懦弱之人,完全可以轻轻松松摆平了郡王府上下,以前不过是不愿意和乔侧妃计较罢了。   看来在郡王府,她的日子会过的极为舒服呢,璎珞不由眯着眼笑的更明媚了。   杜嬷嬷见乔侧妃站着不动,不觉冷笑,心道,什么东西,主母宽厚便不知所谓了,便是侧妃又如何,便是管理中馈多年又如何,难道就能尊贵起来了?还不都是妾,主母想罚想立规矩,照样一句话的事儿!   见乔侧妃迟迟没有动静,杜嬷嬷倒是不急,心道最好乔侧妃甩不到脸面,当场就闹起来,那样更好,她就能光明正大帮主子好好收拾教教妾室规矩了。   不过杜嬷嬷显然要失望了,乔侧妃回过神来,虽然浑身都因气愤而微微发抖,还是忍着福了福身,道:“妾谨遵夫人之命。”   唐氏这是要当着满府上下奴才的面打自己的脸呢,唐氏就是要告诉众人,自己便算是掌中馈多年,也成不了主母。在唐氏面前,也只有挨打听话的份儿。   乔侧妃好不甘,心中恨的厉害,她这些年过的和主母是一样的,这里跪着的奴婢们多是她亲自提拔安排的。在这些人面前丢了这样的脸,乔侧妃如何能够容忍?   不过她偏就忍了下来,唐氏要罚她,她便受着,如今唐氏弄回来一对野种来,祁阳王必定心中对他们母子有些歉疚的,她便是要让祁阳王看看唐氏是如何作践他们母子的,她要让祁阳王对他们母子的愧疚更深。   唐氏一味只知道刚硬强势,早便惹厌了郡王,她为何不再成全唐氏一番!?   ------题外话------   昨天儿子周末在家,码字明显受到影响,所以今天会有二更,大概在下午两点左右。   么么哒,昨天票票好多哦,一下子又回到了第六的位置,谢谢美妞们,大爱你们,太给力了! ☆、003 三品将军(二更)   大宅门的下人们都是人精,郡王妃这一番举动,使得他们很快便领会到了讯息。   郡王妃强势回归了,以后这郡王府中到底是三少爷压新进府的小少爷一头,还是这位新来的小少爷压上三少爷一头,这还真难说。   有郡王妃如此疼爱小少爷,小少爷虽说是外室养的庶子,又没长在郡王府中,可将来的前程却也难说。   不过三少爷虽然不得郡王妃的喜,可毕竟是郡王看着长大的,又是宠爱的侧妃所出爱子,这些年郡王对三少爷的疼爱众人也是看在眼中的,想来比前没在府中长大,突然冒出来的孙儿,郡王应该更喜欢儿子才对。毕竟今日郡王妃接这对姐弟进府,祁阳王却早早便出了府。   若是真在意,又怎么可能不在府中等着呢。   所以这郡王府的未来还真不好说。   下人们心思各异,郡王妃见乔侧妃福身恭敬的应了下来,便也不再多言,笑着冲苏景华和璎珞道:“走,祖母带你们回家,这些下人们统不必理会,你们是主子,改日再让她们前去拜见认认人便好,不急。”   璎珞便笑着点头,和苏景华一左一右簇拥着唐氏进了门。身后,下人们也纷纷起了身,跟着乔侧妃都缀在身后往府里走。   刚行过门前的影壁,迎面就见一个穿深紫色圆领遍地洒金锦缎长袍,腰系白玉镶嵌玄色宽腰带,腰带上别着血玉双鱼佩、缀东珠荷包,鎏金香熏球,外披紫貂大斗篷,满身华贵之气的青年人,被一个小厮扶着往府门过来。   璎珞诧了下,仔细打量却见那青年人,瞧着面色有些苍白,容貌却生的端方俊朗,五官看着倒是足像了祁阳王五六分,便知这位定是乔侧妃所出的三少爷了萧敬亭。   果然,那青年走过来便冲唐氏请了安,接着便目光直直盯在了苏景华的身上,瞧清楚苏景华的容貌,萧敬亭面色微变,脸上明显闪过一抹阴鸷。   璎珞眯了眯眼,看来这个三少爷也和她母亲一样,对他们姐弟怀着深深的敌意呢,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地位受到了威胁,能欢迎他们才怪。   可并非他们姐弟非要争抢什么,贪图荣华富贵,而是苏景华的身世放在那里,郡王妃的处境摆在那里,只要进了这郡王府,有些事儿便不的不挣。   “母亲,这便是大哥的儿子吧?长的果然和大哥极为肖似,我这做三叔的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侄子做见面礼,这枚玉佩给小侄儿拿去玩儿吧。”   萧敬亭说着从腰间将那枚血玉双鱼玉佩扯了下来,随手递给苏景华。   他将长辈的款儿摆的足足的,又说什么小侄儿,拿去玩儿,那样子分明就是告诉众人,苏景华就是个小孩儿,长幼有序,都是庶出,有他这个当叔叔的在,没道理爵位落在小一辈的一个小屁孩头上去。   苏景华也确实表现的像个孩子一样,笑着满脸天真的道:“三叔还喜欢把玩玉佩吗?这玉佩又什么好玩的?三叔好雅兴,只是我却不爱在身上挂玉佩香熏球之类的,练武时候碍事呢,不过三叔给的见面礼,侄儿还是很喜欢的,谢谢三叔。”   说着接过了那玉佩,却没直接带在身上,也不曾表现出乡巴佬头回见好东西的爱不释手,直接便递给了身后的丫鬟,道:“好好收着。”   萧敬亭被苏景华几句话气的脸色发青,苏景华的话回击的很漂亮。   就是说萧敬亭年纪这么大了,还像小孩一样把玩玉佩,实在是玩物丧志,他更喜欢习武,身上不爱带玉啊金啊的,对比因从小就身子骨弱,不能习武的萧敬亭,谁更适合撑起郡王府的门楣来,一目了然。   萧敬亭没想到苏景华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狡猾机变,一时脸色难看,半响才笑着冲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璎珞道:“这是侄女吧,三叔今日不知你们要回来,所以一时间也来不及给你准备见面礼,以后一定补上。”   他这话是讽刺郡王妃行事不厚道,心怀算计,将事情一直隐瞒着,直到这会子人都进府了才通知大家。   璎珞听在耳中却宛若充耳不闻,只福了福身,道:“多谢三叔。”   萧敬亭又种一拳头打在棉团上的丧气感,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   唐氏便道:“行了,你身子一向不好,他们是小辈,哪里用得着你大老远地跑到门口来接他们?也不知让下人们准备软轿,怎还像个孩子一样如此不会照顾自己。”   萧敬亭说苏景华是孩子,唐氏不像苏景华还要弯着绕着还回去,直接便训斥萧敬亭像孩子,萧敬亭脸上神情愈发难看起来。   唐氏却又扶着璎珞的手,拽着苏景华往前走去,道:“这前院前头建的都是爷们会客用的大厅和书房,瞧,那边竹林环绕的便是你们父亲生前的书院江白院,以后祖母吩咐人收拾一下,便做了你的书房,可好?”   苏景华闻言不觉满脸襦慕,惊喜不已地笑着道:“可以吗祖母?真是太好了。”   “祖母,父亲喜欢竹子吗?可巧,弟弟也很喜欢呢。”璎珞也在一旁凑着趣儿。   祖孙三人说笑着往前头去,轻松自在地好像身后没人,在逛自家院子一样,事实上这也确实是自家的院子。后头跟着的乔侧妃母子一时间脸色却更差了。   祁阳王如今并不在府中,一早便出门了,璎珞和苏景华一路在唐氏的指点下经过前院,进了二门,过了垂花门,乔侧妃果然不再往里去,颇为恭敬地跪在了门前。   萧敬亭还不知道乔侧妃被罚跪一事儿,此刻见其在众目睽睽下跪在了二门上,不觉有些吃惊,听了原委,他顿时面皮紫涨,他觉得唐氏是在故意羞辱他的生母。   而羞辱乔侧妃便是羞辱他,他握紧拳头便欲去寻唐氏理论,乔侧妃却拦住了他,道:“今日是你两个侄儿归府的大喜日子,你莫去闹事,家和万事兴,这也是为你父亲着想,能退一步咱们退一步又有何妨?亭哥儿,你莫去。”   乔侧妃这话说的当真是大度端方,表现的当真是大方得体,贤惠又本分,就好像郡王妃是个无理取闹的,而她却大度贤良地包容着一般。   萧敬亭却听明白了乔侧妃的话,是啊,他们母子退一步都是为了父亲,父亲也该体谅愧疚他们母子才对。   明白了乔侧妃的意图,萧敬亭果然不再想着追上去找郡王妃理论了,反倒长叹一声,道:“生母罚跪,做儿子的怎么能不管不顾?孩儿不敢对嫡母不敬,便陪着您一起跪着吧。”   萧敬亭言罢便在乔侧妃身边也撩袍跪了下来,母子二人就这么跪在人来人往的二门处,当真将一对又可怜又大度,却受气量狭窄正室磋磨的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   前头,杜嬷嬷见萧敬亭也跪在了二门口,不觉蹙眉禀了郡王妃,道:“郡王妃,三少爷身子骨一向不好,如今天寒,他这么跪着……”   三少爷到底是祁阳王的骨肉,杜嬷嬷担忧他有个好歹,祁阳王心中会生疙瘩,如今祁阳王好不容易和郡王妃的关系缓和了些,杜嬷嬷不希望这时候祁阳王的心再偏到了西院那边去。   唐氏闻言却头都未回一下,淡淡道:“他自己愿意跪着,谁还能拦地住不成?爱跪就跪着吧。”   璎珞也未曾回头,心中很赞成唐氏的话,是那萧敬亭自己愿意陪着跪,又不是唐氏无故罚他,他那么大个人了,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便算病倒了那也是活该,也只能怪他自己不安好心。   祁阳王若然连这点是非对错都分不清,璎珞以后对祁阳王也便只能是面子情了,且一定也不会让苏景华对这样的祁阳王产生襦慕之情的。   回到唐氏的千禧园中,璎珞姐弟陪着唐氏刚说了片刻话,外头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门帘被挑起,璎珞望去,却见是唐氏身边的大丫鬟晚晴快步走了进来,福了福身有些气喘的道:“郡王妃,门房来传报,说是圣旨马上就要到府了,是给华少爷的,郡王提前让人回来吩咐郡王妃,赶紧收拾一番准备接旨。”   皇帝要给苏景华受封的事儿,祁阳王回来是和唐氏打过招呼的,唐氏却并未告知璎珞二人,此刻骤然听闻圣旨到了,璎珞和苏景华难免有些吃惊,尤其是苏景华,性格自闭自卑长到了这么大,这大半年来才好了起来,此刻突然要接旨,顿时少年便慌了心神,跳了起来本能地去看璎珞。   璎珞是个冒牌货,对皇帝的敬畏没有古人那么严重,吃惊了一下,但见郡王妃面有喜色,便知道是好事儿了,顿时她便镇定了下来,见苏景华望过来就冲他安抚的笑了笑,神情和往常没任何异常之处。   苏景华见姐姐就比自己大了四岁,还是个女子,都能这样镇定,顿时也放松了些,虽然头一次接旨难免紧张,可瞧着却也从容,不大明显。   唐氏对姐弟俩的反应很是满意,笑着道:“快准备香案,伺候小姐和少爷换身衣裳到前头等着接旨。”   丫鬟们顿时便动了起来,有伺候着璎珞和苏景华各自去换衣裳的,有将郡王妃早准备好的朝服拿出来,伺候其更衣的。   圣旨到了府上,不管旨意是给谁的,全府所有主子便都是要到场接旨的,璎珞二人扶着唐氏到了前院忠勇堂,乔侧妃和三少爷也收拾妥当恭候着了,他们显然也听说圣旨是给苏景华的,脸色比之方才又差了很多,眼睛里的猜度和戒备几乎都遮掩不住。   并未多等,负责传旨的宫人便到了,令璎珞意外的是,这拿着圣旨的竟然是秦严。   见璎珞和唐氏都面带诧异,秦严难得地当众面露一丝笑意,态度敬重的冲唐氏道:“晚辈刚好在宫里也没什么事儿,又恰有些公务上的事儿要和郡王商量,便随道接了这传旨的活儿,跑这一趟。”   唐氏闻言却有些好笑,心说这传旨的活儿能是乱接的?也就是皇帝宠信秦严,才这么纵着他。   想着便又意味深长的含笑看了一眼璎珞,璎珞虽是面皮子厚,可被长辈打趣到底有些不一样,双颊微红,眼波流转地偷偷瞪了一眼秦严。   祁阳王哈哈笑着道:“能得秦将军亲自来传旨是华哥儿的福气,好了,接旨吧。”   说话间带着众人跪下,秦严站在香案前展开圣旨宣读了起来。   那圣旨一展开便有抽气声响起,只因大丰的圣旨按照接旨官员的品级不同,圣旨其轴的柄质也是不一样的。   比如说一品便是白玉轴,而二品则是黑犀牛角轴,三品则为贴金轴。   苏景华就是一个庶民,可这圣旨一摊开,那两边轴上贴着的金色熠熠闪光,想让人不注意都难,这分明是给三品官员传旨的圣旨啊!   乔侧妃顿时便想到了祁阳王世子那个世袭的封诰,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没直接栽倒。   她耳朵嗡嗡做响,心里想着不要慌,未必便是,一定是圣旨弄错了,或者是她看错了,她竖起耳朵听,却是越听越心凉,越听越绝望。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忠孝之家,庭训早早膺乎节义绳武之胤堂谕切凛乎纲常,光前无沗,贴后有方……”   秦严清冷而略显低沉的音质响起,璎珞听的甚是晦涩难懂,不过大致的意思她还是听明白了,皇帝说祁阳世子是忠勇英烈,祁阳王府子嗣幼承庭训,便苏景华不是在郡王府中长大,可他是祁阳王世子的儿子,一定也英勇不凡,早年曾追谥了祁阳王世子为三品果毅将军,如今既然其有儿子留世,此世袭将军便由苏景华承袭,望其好生练武,向父辈学习,早日承袭衣钵,为朝廷尽忠。   就这么眨眼功夫,小弟便成了三品的将军,虽说如今手中不可能有实权,可这官职摆在那里,小弟只要将来是个出息可用的,皇帝便会用他,便会让这三品成为实职,小弟的起步不知比那些在疆场上熬军功的要高多少。   且这果毅将军还是世袭的武将,等小弟有了儿子,还能继续传下去。   这简直就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大好事儿啊,璎珞有些楞,觉得老天这回下的馅饼有些大,以至于她都怀疑一向悲催的她是不是听错了。   跟着谢了恩,站起身来,璎珞都还有些晕乎,倒是秦严从未见过这样的璎珞,觉得甚为有趣,禁不住眼神频频向她身上瞄。   直到前头三少爷萧敬亭突然一头栽倒,晕厥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大响,秦严才收回了视线,而璎珞也顿时回过了心神。   萧敬亭仰面躺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瞧着并非装的。   祁阳王见此吓了一跳,忙上前了一步,道:“这是怎么了?!”   乔侧妃闻言却似打了鸡血,顿时来了精神,突然跪着抱了祁阳王的腿,哭着道:“郡王莫怪,三少爷他不是有意的,三少爷这几日身子本来就不好,刚刚又陪着妾身在冷风口上跪了一个时辰,原本就支持不住,又不敢称病不来接旨,这才硬撑着到了这里,他是顶不住了啊,当真不是有意的。”   祁阳王难免蹙眉,有些疑惑,道:“这么冷的天,在冷风口上跪着作何?”   乔侧妃便面露哀戚之色,复又满脸追悔谦卑,道:“妾今日让府中的下人们都到门口去迎接孙小姐和孙少爷,郡王妃姐姐许是觉得妾这样做太过铺张,故此罚了妾身跪在二门上,三少爷也是孝顺,这才陪着妾跪了一会子。郡王不要怪责郡王妃,是妾自作主张,以为掌管着中馈,便能安排这些事情……”   秦严在一旁冷眼瞧着,却有些不耐烦,只觉乔侧妃嘤嘤涕涕的吵的耳朵疼。   他瞥了眼萧敬亭,便淡漠的收回视线,却是目光微凉扫向了一旁面露惊讶,面色复杂,拧着眉头的祁阳王,突然开口,道:“身子弱晕倒了?不见得吧,看来府上的三少爷是对皇上的旨意有所不满。”   他这话说的轻飘飘,祁阳王却瞬间变了脸色。   接旨时失态成这样,这可不就是明晃晃的对皇帝的旨意不满嘛,这种事儿历来是可大可小的。   有时候女眷紧张,接旨时出上点小意外也是在所难免的,可若是有人要借此拿捏事情却也能闹大。就像天玺帝刚登基时,传旨给当时的礼部尚书,不过是封诰的寻常圣旨,可当时其十岁的儿子在接旨时打了个喷嚏,礼部尚书便收到了弹劾。   刚好天玺帝对礼部尚书也有不满之处,当时便得了个罢官的结果。   此刻萧敬亭接旨时晕倒,比打个喷嚏可严重多了!外头和祁阳王府有仇的政敌可不管萧敬亭是假晕倒,还是真有原因晕倒了。   得知了此事,一准要起风波,秦严一言,祁阳王怎么能够不惊。   登时抬脚对着乔侧妃便是一脚踢出,怒道:“哭哭啼啼像什么话,既是晕倒了,还不快抬下去!”   ------题外话------   二更到,嘿嘿,表忘记票票哦   群里滴妈妈们,今天节日快乐哦 ☆、004 秦严也懂浪漫   乔侧妃觉得今日自己一直都在做噩梦,可怕的是这个噩梦竟然再也结束不了了,且像是要永远做下去一般。   她这些年过的太得意了,以至于此刻突然被祁阳王一脚踢开整个人都怔住了,眼泪也凝滞在了眼眶中,整个人都震惊且难以接受地直愣愣瞪着祁阳王。   祁阳王倒还没怎样,秦严便先嗤笑一声,道:“看来不光是府上的三少爷对圣旨有所不满,府上的侧妃对郡王也有很大不满呢。”   秦严的话令祁阳王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热,只觉这些年果然是太给妾室脸面了,弄的现在当着下人外人的面都敢和自己甩脸子,使性子,简直就是翻了天了。   祁阳王恨恨瞪了乔侧妃两眼,怒斥道:“还不快滚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乔侧妃从来没见过祁阳王这样厌憎的眼神,更何况,这里还有不少的下人在,她想自己多在这里呆上一刻,只怕一辈子的老脸都要在此丢尽了。   见祁阳王明显已经恼恨到了极点,哪里还敢继续停留,忙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再不敢吭声地跟着婆子抬着晕厥的三少爷离开了忠勇堂。   郡王妃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见乔侧妃带着人离开,也并不解释之前罚跪的事,只冲秦严道:“今日劳世子爷走这一趟了,若不嫌弃,便在郡王府用一顿便饭吧。”   秦严自然是求之不得的,闻言当下便欠身应了,祁阳王哈哈笑着道:“景衡随我到书房去坐会儿,最近新得了一柄宝剑,也好拿给景衡一起品鉴切磋一番。”   秦严闻言却瞧了眼欲随郡王妃回后院的苏景华,道:“如此倒是景衡来的巧了,能让郡王称之为宝剑的,想必绝非凡品。萧家小弟将门虎子,想来也是痴迷武术的,不如也一起来参详一二?”   秦严到底是手握兵权的二品将军,和祁阳王相交也是可以平辈论的,朝堂上论交也不是按年纪来的。他不开口,祁阳王自然也不好让苏景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辈跟着,到底秦严和璎珞的事儿也不曾定下来。   此刻秦严张了口,祁阳王顿时爽朗笑了起来,道:“他一个小孩能懂什么,不过跟着长长见识却是好的,既然世子爷瞧的起你,你便跟着来瞧瞧,年纪也不小了,莫整日呆在内宅。”   苏景华虽说有些惧怕秦严,可他这个年纪都是崇尚武力,一身热血的,自然也愿意跟着去瞧宝剑看切磋,神情兴奋地忙作揖道:“是,祖父。”   说着便上前两步,缀在祁阳王和秦严的身后去了。   三人到了书房,祁阳王果然拿出一把用上好金丝绒裹着的长剑来,秦严接过那剑,入手极沉,剑鞘朴实无华,可便隔着剑鞘都能感受到一股锋利寒意隐隐透出,秦严略推了下剑鞘,一抹流光飞出,锵然一声嗡鸣,寒意点点,一瞧便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秦严不觉赞道:“果然好剑!”   祁阳王便有些得意起来,取过那剑将剑身整个抽了出来,自头上随手扯了两根头发,往剑刃上一丢,发丝轻飘飘落下,果然过剑即断,祁阳王哈哈笑着道:“老夫听闻世子爷珍藏有一把寒光剑,乃是世子爷及冠时候陛下亲自为世子爷寻访来的,那剑锋利异常,一剑挥出,可以将数十颗大钉子齐齐截断,且残钉平整光滑,而剑刃却毫无痕迹,不知老夫此剑比之世子爷的寒光剑如何?”   秦严却也不多自谦,只道:“尚有差距,不过郡王这剑也是一把难得的好剑了。”   秦严那把寒光剑乃是天玺帝费心思倾国力寻来的,祁阳王自然也没指望自己这把剑能将秦严的寒光剑给比下去,闻言倒是笑着道:“改日倒要见识下寒光剑的锋芒,世子爷剑术超群,可要试试此剑?”   旁边苏景华站着,目光灼热的盯着祁阳王手中的宝剑,脸上满是向往之色,眸光更是震惊之情。他何曾见过这样厉害的神器,那宝剑寒光令人惊惧却又让人神往痴迷,这样的宝剑,苏景华想若然能拥有一柄也不枉活一回了,秦严竟然还有比此剑更厉害的神兵利器,真不能想象那寒光剑又是何等风采了。   秦严不动声色地瞧了眼苏景华,本便是有心将这小子叫过来,一举收复了他,省的以后这小子碍手碍脚的阻拦自己和璎珞的情事。   此刻祁阳王有请,秦严自然顺手推舟便应了下来,道:“如此宝剑,自然是要试试的。”   祁阳王抬手做了请的姿态,两人便移步到了院子中,祁阳王是武将,郡王府本就建造的极为宣阔,书房前不像是旁的府邸,修建小桥流水,假山花木,而是平整出了一大块宽阔的练武场,一览无余,唯练武场的外围才种着花木,堆着假山。   秦严下了台阶,在练武场中站定,祁阳王已沉声道:“景衡接剑!”   说话间将寒剑自鞘中抽出竟是手臂灌了内力,直直将剑对着秦严刺了出去,趋势如雷电,寒芒闪若流光,与其说是递剑,倒不若说是刺剑。   苏景华见站在场中的秦严此刻还背对着书房,似正打量着书房前院的环境,祁阳王分明是出其不意地刺出了这一剑,且他瞧的清楚,祖父是剑都丢了出去,才马后炮的叫了那么一声。   眼见那剑携带雷霆之势飞了出去,直逼秦严的后脑,苏景华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吓得闭住了眼睛。   可他到底又不放心,硬撑着又睁开了一条缝,寒剑逼近,他却瞧见站在院中的秦严竟然像是后脑勺生出了眼睛一般,身姿瞧着不紧不慢地偏了一下,侧身偏头,那剑便擦过他的侧脸飞了过去,接着他一个抬手,那剑便轻轻松松地被握在了掌心中。   他的动作是极快的,偏又给人一种从容舒缓之感,苏景华惊异一声,瞪大了眼睛,连方才捂在脸上的手都忘了放下来。   而那边秦严已经剑走游龙的挥动了起来,其实他平日用剑并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他使剑都是为了杀人,每刺出一剑便必要达到伤人之效,干净利落,剑姿却并不好看,只有懂行的人才能瞧的出一刺一挑间的杀气。   可今日他根本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就是刻意在苏景华面前显摆的,苏景华就是个没入行没眼力见的二愣子,秦严还像平时练剑那样,那才是扮俏给瞎子看呢。   故此那剑在他手中是舞动的寒芒如流光,剑花炫彩唰唰唰地好不漂亮,动作间宛若飞龙腾空,身影飘逸变幻,当真是极尽华彩,动作漂亮的令人眼花缭乱,可是却真没啥攻击性。   苏景华却瞧的双眼放光,满脸崇拜狂热,连连叫好,恨不能直接给跪了。   一旁祁阳王有些目瞪口呆地瞧着,半响才回过神来,看了看一旁脸色激动的通红,不断拍掌,手心都鼓的通红的傻孙子,再看了看舞的愈发起劲的秦严,祁阳王只觉惨不忍睹,嘴角直抽抽,暗道这可真是糟蹋了他的宝剑。   璎珞此刻却带着妙哥,也远远站在书院外的石径路上瞧着院中的情景,说实话,她也是个外行,还真没瞧出秦严是在卖弄,只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绝世武功。   眼见秦严执剑不断挥动着手腕,那剑便上下翻飞着,在他手中竟然宛若蛟龙飞升,舞动件带动了衣袍随着身影飘飞,翩若游龙,多了平日里没有的飘逸潇洒,璎珞不由瞧的入迷,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秦严自然听到了脚步声,回转间见璎珞站在不远处目光专注异常地瞧着这边,愈发心生得意,见手中宝剑舞动的流光溢彩,当真是剑花璨璨,好不耀眼。   “奴婢见过盛大少爷练剑,可没世子爷舞的这么好看,不过太夫人却说盛大少爷是难得的用剑高手,剑招虽平淡无奇,可却招招杀机,伤人无形。可奴婢瞧着盛大少爷舞剑还没瑶姑娘舞的好看呢,可太夫人却说剑使的好不好,不是看好看与否的,如今世子爷这剑却舞的比瑶姑娘不知好看多少,就是不知道这样是厉害还是不厉害了。”   身边妙哥到底比璎珞见多识广,以前在振威将军府时也曾经多次见过盛承义和王雪瑶练剑舞剑,倒是比璎珞回神要快的多,见璎珞看的出神,不觉出声道。   璎珞这才被惊醒,只觉方才自己的反应实在有些花痴,脸上一红,却道:“我却瞧着舞成这样厉害的很,那剑瞧着像是生在了身上一般,怎么如何甩弄都伤不到自己呢!这样还不厉害,怎么才厉害!?不过瑶姐姐竟然还会舞剑的吗?我都不知道呢,改日可得央了瑶姐姐舞给我看才好。”   璎珞说着提步往院中走,见她靠近,秦严身影陡然一转,剑影唰唰唰地几下便扫向了院落旁边的那一片开的正好的瓜叶菊,剑光闪过,剑气便带起了一片花朵,随着秦严舞动着的剑花,那花朵也被带动起来,他微用了些内力,灌输在掌中,一剑挥出,那满天卷荡的瓜叶菊便像落雨一般笼罩向了璎珞。   璎珞只觉铺面一股劲风而来,卷荡的身上的斗篷飞扬而起,她本能地眯了眯眼,接着便有漫天的落花从天而降,飘飘扬扬飞舞在身边。   瓜叶菊色彩艳丽,宝蓝的,明紫的,淡粉的,像是天上下起了花雨,飘飘洒洒,花香袭人。   大抵但凡是个女人都无法抗拒这种突来的花雨攻势,更拒绝不了男人这种突来的浪漫讨好。   璎珞只觉瞬间心神失守,魂飞天外,一时有些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能凭着本能放松地展开手臂,伸出手指,一面仰头望着纷纷落下的花朵,一面由着花瓣亲吻过额头鬓角,她轻快地在原地转了个圈,任由花瓣飘落脖颈,抚过胸前,痒痒的掠过掌心指缝,发出清脆宛若银铃的喜悦笑声。   难得的露出了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娇俏纯真,活泼清甜来。   沐浴在花雨中笑容甜美,笑靥如花的绝丽佳人,那种夺人心魄的美丽简直令这一方小院陡然一亮,秦严顿时便怔在了当场,只目光灼热的瞧着璎珞,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而站在屋檐下本来目光崇拜地盯着秦严的苏景华,这会子自然也瞧见了站在月洞门处裙裾飞扬,舞转在花朵中的璎珞,他亦被惊艳了一下。   不过他到底年纪还小,璎珞又是姐姐,自然不会像秦严一样竟能看的痴然了过去。在他眼中舞动在花朵中的姐姐虽美丽的让人惊艳,可自然是万万比不上舞剑的秦严来的惊才绝艳了。   故此苏景华只惊艳了那么一瞬,回过神来,倒是更多的注意到了姐姐的神情。印象中,他似乎从来就没有见过姐姐笑的如此开心畅快,轻松自在,如此灿烂愉悦过。   而这些却都是他以为不会疼惜姐姐的靖王世子带来的,苏景华觉得兴许自己之前想错了,靖王世子这么厉害,武功这么好,一定能保护好姐姐,而且姐姐和靖王世子相处的好似也很好,兴许靖王世子比迟大哥更适合姐姐呢。   苏景华并不知道,当一个人满心满眼崇拜着另一个人时,瞧着心目中的偶像,那当然是哪里都是好的了,先前看不上的缺点都能瞬间变成缺点。   这会子秦严打个嗝,指不定苏景华都能平白品出气势来。   再看秦严和璎珞,自然和之前的想法便有了不同。   而祁阳王站在廊下,眼瞧着自己珍而藏之,自得到一天不知擦拭多少遍的那把明晃晃的寒剑,此刻剑身上沾满了花花绿绿的花汁,而自己好好的庭院,一片开的绚烂的瓜叶菊瞬间便成了秃子,顿时有种欲哭无泪之感。   惨不忍睹,最后索性不再目睹,摇头转身进了书房,将这片天地彻底留给了年轻人。   花雨落尽,璎珞才笑着停下旋转的脚步笑意盈盈地凝视着秦严,嗔道:“瞧你干的好事,当真是辣手摧花,你以为大冬天的花房养出这么一大片开的正好的瓜叶菊容易吗?一准是为了过年才特意搬出来的,这下好,全都毁了呢。等过年来了客人,难道就给人看你削剪过的叶子吗?”   璎珞话虽满是怪责,可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带着不尽的爱娇,妩媚的双眸中似盛开一汪春水,晶晶盈盈,满是笑意。   秦严几步走到璎珞近前,抬手将挂在她鬓角的一朵宝蓝色瓜叶菊摘了下来,不知怎么想的,竟是放到鼻端轻闻了下,接着便轻轻吻了下那朵花,动作轻柔而爱怜,目光始终锁着璎珞。   璎珞哪里想到他会有此举动,他那样子凭添了平日没有的风流多情,似轻浮狂狼调戏女子的浪荡子。尤其是当着苏景华和妙哥的面,他这样简直就不像话!   这种感觉甚至比他直接亲自己一下还要令人难为情和心神震荡,璎珞脸颊顿时红若艳霞,瞧着秦严的目光又是嗔恼,又是娇羞,当真无限风情尽在盈盈双瞳间。   秦严瞧的心神一荡,恨不能立刻将璎珞拉进怀中,狠狠揉弄一番才好,到底还不曾失去理智,还知道苏景华这个未来小舅子在盯着,勉强握紧了双手按捺住了冲动,声音微哑地道:“这些花能博你一笑便不枉开这一场了,至于过年,回府我让人再送些花木来便是。”   璎珞失笑,佯怒道:“油嘴滑舌!”   站在台阶上的苏景华已是跑了过来,道:“姐,你怎么来了?”   璎珞这才将视线从秦严身上移开,回头指了指妙哥挽着的食盒,道:“祖父一早便进宫了,祖母怕祖父这会子饿了,便叫我送些糕点来先给祖父垫垫饥,免得一会子开饭时,用的太急反倒不好。”   苏景华点了点头,秦严便转身瞧向苏景华,道:“郡王怎么进屋了,这剑你拿回去收进剑鞘吧。”   苏景华这会子哪里还想得到秦严干嘛不自己进屋送剑,哪里又想得到这点事儿何需他代劳,眼睛里心里只剩下那把递到手边儿的剑了,什么姐姐,便是祖宗,这会子也统忘到脑后去了。   顿时便一脸膜拜地搓了搓手,双手捧着剑,小心翼翼地转身去了。   打发了苏景华,秦严目光一扫妙哥,道:“不是要给郡王送糕点?”   妙哥一个机灵反应过来,忙忙也提着糕点盒子跟上了苏景华,一下子碍眼的人便都被打发干净了。   ------题外话------   璎珞:说好的给我找个憨厚的疼媳妇的一般人当姐夫呢?   苏景华:姐,世子爷好厉害!   璎珞:靖王府就是狼窝啊   苏景华:姐,世子爷好厉害!   璎珞:他就是匹色狼,居心不良啊   苏景华:姐,世子爷好厉害!   璎珞:……   秦严:那些觉得爷要和小舅子一直争风吃醋的妞们太小瞧人了,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小舅子算啥,祖宗都能摆平   哈哈,昨天票票好多哦,不万更都不好意思,所以今天还是下午两点左右二更哈 ☆、005 警告(二更)   妙哥和苏景华被打发走,璎珞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秦严拽着出了月洞门,接着便被他推到了月洞门旁的青砖墙壁上,惊地轻叫了一声,更大的声音尚未发出,就被堵了嘴。   璎珞被吓了一跳,又想到这可是前院祁阳王的书房前,随时都会有人过来,心顿时砰砰跳的厉害,使劲推着秦严。   偏秦严就这会子发了疯,抓着璎珞的手便压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加深了吻,他如今当真是技术娴熟了,毫不费力便攻略了她清甜的唇,在甜美的檀口中扑捉到小巧的香舌,席卷住如同品尝上好的香茗般,细细嘬弄,触感细腻温糯,甜丝丝娇软软的,那滋味当真是怎么尝都不厌。   秦严纠缠着璎珞的唇齿不肯放,璎珞却吓地心肺都要跳出来了,恨不能咬上秦严一口。天知道今天可是她头一日进郡王府,这个样子若是被人瞧见,她干脆一头碰死得了,还有什么脸面!   她觉得秦严现在就是一头发情的凶兽,根本不能撩拨,可问题是她也没觉得自己撩他了啊,他就能随时随地的发情,简直有些让人无力招架。   她觉得相比秦严,如今她倒更像是土著人民,这厮现如今当真是越来越开放,越来越不要脸了。   璎珞这厢越是挣扎,秦严便吸允的越是凶狠,稚嫩娇软的舌被他凶猛的力道弄的发麻发疼,炙热激烈的亲吻让璎珞有些喘息不过,他一只手不知何时也从腰下穿过抚到了背上,一阵粗鲁地揉抚,璎珞浑身发软,被松开的手抓在秦严的手臂上狠狠掐陷着挠了一下。   秦严穿的单薄,被她抓了一下,倒真有些刺痛,神智便被唤回了些,犹豫了下到底放开了璎珞,只贪恋地在她已有些红肿的唇瓣上磨蹭了几下方才轻笑一声,道:“怕了?爷耳力好,有人来自会放开你的。爷还没让人瞧戏的嗜好。”   璎珞此刻双颊绯红,双眸雾蒙蒙的宛若一朵露水打过的海棠花,她这样娇艳妩媚的样子,他怎么舍得给旁人看去?   璎珞闻言却不置可否,瞪了秦严一眼,道:“你如今色令智昏,能力大减,我半点不信你!”   秦严轻笑了声,扣着璎珞手腕的大掌禁不住抓住她的手指,揉捏着,道:“你祖母这会子打发你过来送吃的,还不是想让咱们多亲近一二?长辈们都默许了,爷再不知把握机会,岂不辜负了郡王妃一番美意?”   璎珞白了秦严一眼,道:“快放开,一会子弟弟和祖父就出来了,祖母让我过来是有撮合的意思,可也没让你动手动脚的,莫胡说八道,扭曲祖母的意思!”   秦严自然也知道这里不是亲近的地方,贪恋地又拥了下身前柔软的身躯,这才退开,随手帮着璎珞理了理有些微乱的衣裳,道:“你住哪里?来了郡王府可还习惯?”   璎珞见他神情已恢复了平静,松了一口气,笑着道:“左右比以前在定安侯府时好的多。”   祁阳王倒是有两个兄弟,只不过早便分了家,这祁阳王府中虽然也有几个祁阳王的妾室,可除了乔侧妃,其她的连个蛋都没生下,都是无宠的。人口简单,纷争自然也没定安侯府多。   璎珞说着戒备地瞧了秦严一眼,道:“你问我住在哪儿做什么?女孩家的闺阁是随便能打听的?我可告诉你,这祁阳王府可不是定安侯府,你少打夜半翻墙的主意!我可不想在祖母面前将脸都丢尽了。”   秦严自然也知道,郡王府比定安侯府要难闯的多,且如今璎珞成了郡王府的小姐,身边的丫鬟定然比在定安侯府时不知要多上多少,在定安侯府时,她身边时常都只一个妙哥,如今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他自然也不便再像以前那样行事了。   见璎珞防备采花大盗,色魔淫贼一般防备着自己,秦严不由哭笑不得,道:“你瞧,爷就是关心你一下,你倒净往歪处想了,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么能净想那些事儿呢,这样可不好。”   璎珞见他倒打一耙,抬脚往秦严小腿肚上踢了一下,不想触脚硬邦邦的,倒提疼了自己的脚趾,一时拿油嘴滑舌的秦严没办法,又觉唇瓣还火辣辣的,不用照镜子便知道一定是有些肿了。   她这样子也不好再叫苏景华和祁阳王瞧见,索性推开秦严,道:“我先回去了,等下妙哥出来你让她直接回内宅便好。”   秦严估摸着书房里的人马上便要出来,便也不再多留璎珞,点了头,勾唇目送着璎珞的背影走远,这才心情甚好的转身。   祁阳王府建造占地本就比定安侯府要大上两三倍,因主子少,内宅自然也空落落的。璎珞在这里自然不用再和她人共用一处院子,唐氏早便让人将距离千禧园最近的飞雪院收拾了出来,给璎珞做了闺院。   这飞雪院因院里院外栽种了数千颗品种各异的樱花树,开花时当真是昨日雪如花,今日花如雪,落英纷飞,宛若雪飞,故而得名。   郡王府的姑娘自然是金贵的,唐氏一口气便给璎珞拨过来三个大丫鬟,并上妙哥,一共是四个一等丫鬟,下头二等的丫鬟有八个,三等十二个,不入等的粗使丫鬟婆子更是成群。另外瞧着云妈妈是个和善管不住事儿的,又将身边得用的陪嫁万嬷嬷指派了过来,专门负责调教丫鬟。   璎珞今日刚刚进府,只在千禧园中陪着唐氏说了会子话便到前头接旨,之后又带着妙哥上前院去了一趟,倒还没有进过飞雪院。   如今她自己一人回到内院,想着今日唐氏一早天不亮便出城接人,到这会儿也是脚不沾地,多半已经累的很了,便也不再往千禧园去搅扰唐氏休息,直接让二门的小丫鬟带着便回了飞雪院。   大丫鬟紫梦正站在院子中指挥着小丫鬟将抄手游廊上挂着的一排鸟笼往阴凉地儿移,笼中的各色翠鸟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唱着,分外好听,显得一院子生机勃勃。   璎珞和苏景华住在外头这七八日,唐氏便遣了紫梦三个大丫鬟过去伺候了,对璎珞,紫梦已经熟悉,眼瞧着璎珞被个小丫头领着过来,身边也没个大丫鬟跟着伺候,不觉一诧,忙迎了上来,道:“姑娘怎自己回来了,妙哥和绿萼呢?”   紫梦原是唐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拨到了璎珞身边,璎珞便让她做了领总的大丫鬟,除了妙哥,还有个大丫鬟蓝玫。   见紫梦询问,璎珞不甚在意的摆手道:“方才祖母吩咐我往前院去给祖父送食盒了。绿萼留在千禧园,杜嬷嬷留了她许是有事儿嘱咐,我是从前院直接回来的,只怕绿萼还不知道,这会子说不得还在千禧园中候着,你派个小丫鬟去唤她回来,也和祖母说声,一会子用膳我再过去陪祖母。”   璎珞没说妙哥去了哪里,为什么没跟着,紫梦知道妙哥和璎珞情分不同她们,便也没多问,只笑着应了,簇拥着璎珞进了屋。   飞雪院极大,正房并排五大间。两明三暗,两间明堂收拾成了平日起居会客之处,三间暗间两间用作卧房,一间做了书房。旁边还有耳房,左右有厢房。耳房一间布置成了绣阁,一间是琴室。   唐氏令人收拾飞雪院时,专门将妙哥接进了郡王府中参与了布置,屋中的布置装扮都是按照璎珞的喜好收拾出来的。妙哥跟着璎珞也有不少时日了,她又历来是个细心丫头,对璎珞的喜恶自然是一清二楚。   故此进了屋,璎珞四下一扫,几乎立刻便喜欢上了这里,素雅又不失活泼处,简洁又兼具温馨舒适的摆设,都令她有种家的归属感,心头不觉一暖,岂能不知这里布置的如此稳妥,都是郡王妃真心爱怜她的缘故。   屋中蓝玫早便听到了院子里璎珞回来的动静,璎珞进了屋,紫梦伺候着她脱了身上的斗篷,移步在厅堂中的扶手椅坐下,蓝玫便笑着捧了一盏粉彩缠枝牡丹茶盅盛着的杏仁茶送到了璎珞手边,道:“早便料想姑娘用膳前得回来一趟,奴婢煮了杏仁茶,一直放着暖巢中温着,这会子热度正好,姑娘先用了解解渴。”   璎珞接过那茶盅,果然触手温度适宜,璎珞吃了两口,只觉满嘴生香,口齿生津,当真是舒服地想要叹息。   璎珞这厢在飞雪院中身心都是舒坦的,相隔不远的娇景院中,乔侧妃却面色苍白靠在床上身心俱是焦灼暴躁。   她被祁阳王狠狠踢开,到底受了伤,解开衣裳胸前竟然紫青了一大片,刚刚由着丫鬟给揉了药油,这会子心窝还火辣辣的疼着,时刻提醒着她方才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噩梦,而是真真的事。   她是祁阳王手下一名武将的庶女,虽说父亲的权势不如祁阳王,可却也是穿金戴银,奴仆成群,她虽是庶女,可姨娘争气,上头有两个同胞哥哥,在家时也是个得宠的。   父亲要攀祁阳王,便将她送进来做了侧室,她原本想着祁阳王比自己年长那么多,她容貌手段又都不差,进来后一定会椒房独宠,不想事实却并非如此。   祁阳王和郡王妃感情正经不错,对几个妾室都一视同仁,多数时间都呆在正院中。这让乔侧妃倍受打击,不过她的日子过的其实并不差,郡王妃是个高傲的,并不屑和妾室多计较,祁阳王内宅中妾室就那么几个,且名分上就属她这个侧妃最高。   乔侧妃虽然不得宠,可照样过的舒舒服服,生活穿用上只比在闺阁时强,后来她又命好,竟然有了身子,成了头一个也是唯一的为郡王府添丁的侧室,这日子自然更好了一些。   不如意处便是上头还压着一个正室夫人,时不时还要到正院去请安,再有两个出色的嫡子在,她生的病秧子庶子便极不得郡王看重。谁知道老天不是一般的厚待她,压在儿子头顶的两个嫡子突然就没了,郡王妃也因此和郡王生了嫌隙,她的儿子成了独苗,郡王妃心灰意冷开始独居佛堂,祁阳王为了独苗自然没少来这西院。   乔侧妃施展出生母姨娘固宠的百般手段招呼着,也不知是祁阳王为了儿子,还是和郡王妃那边闹掰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这些年竟真越来越纵容他们母子。   乔侧妃俨然已经混成了郡王府内宅的无冕之王,如今突然被打落美梦,当真是应验了那句,站的越高摔的越惨。   如此大的反差,她这会子如何能够接受现实?   从未被人加过一指的乔侧妃,捂着青紫的胸口,只觉浑身都充满了憎恨。   她越想越是暴躁,禁不住冷喝一声,道:“传旨的太监不是已经走了吗?郡王怎么还不来?!再派人去催,就说我被踢了一脚,如今还呕吐不止,瞧着很是不好,你亲自去,请郡王快来看看,请不来人你这大丫鬟也莫当了,干脆的退位让贤!”   丫鬟蜜荷闻声不敢辩驳,忙应了一声,快步出去,心里却想着,郡王这明显是已经恼了侧妃,方才已经派了两拨丫鬟到前院去请人,可都没靠近书房院子就被郡王的侍卫挡了回来。   若然没有郡王的吩咐,不是郡王的意思,那些侍卫哪里敢如此行事?这会子她又有什么能耐将郡王给请过来。   谁知蜜荷正愁的不知如何是好,出了娇景院就见祁阳王迈着大步,神情端肃,独自一人往这边儿过来了。   蜜荷险以为看错了,使劲眨了眨眼,确定是祁阳王无疑,顿时大喜,忙酝酿了下情绪快步迎上,泪珠子滚着道:“郡王可算是来了,我们侧妃回来后便呕吐的厉害,方才浑身都是抽搐的,好是吓人,一直叫着郡王呢。”   所谓上行下效,乔侧妃便是个泪人儿,带的下头的丫鬟们也有样学样,哭哭啼啼。   以往祁阳王并没觉得如何,如今习惯了正院那边的欢声笑语,温馨气氛,再看这边的哭哭啼啼,没完没了,只觉满心怒火,历目瞪了蜜荷一眼这才大步进了娇景院。   蜜荷吓得脸色煞白,索性见祁阳王进了院子还是反应了过来,忙小跑跟上,扬声道:“郡王来了,郡王来看侧妃了。”   今日前头的事儿已经传遍了府中,娇景院的下人们自然也都听说了,想着侧妃若是失了宠,以后她们的日子也没得好,一院子的凄风惨雨,这会子见祁阳王来了,顿时一片欢腾。   屋子中乔侧妃听到动静,双眼一亮,只当祁阳王还是念着这边的,心中便升起了希望来,本能要掀被子起身相迎,可转瞬又靠了回去,捡了根帕子压在嘴上没命的咳嗽了起来。   祁阳王进了屋,就闻到了一股子药味,再看床上的乔侧妃,穿着一身素白的绫子袄,乌发披散着,身子单薄正咳的厉害,因剧烈咳的动作,衣裳散开了些,露出里头一片青紫痕迹来。   听到动静她掩唇望了过来,脸上也因剧咳覆上了一抹潮红,双眸泪光盈盈,映衬着那潮红,有种病态的美感,很能引人怜惜。   瞧见祁阳王,乔侧妃的泪便滚了下来,似是喜极而泣,整个人都有了神采,道:“郡王还是放心不下妾身,来看妾身了,妾身知道郡王在外人面前要给夫人脸面,这才会那般对待妾身,妾身不怨怪郡王的。”   祁阳王闻言却并未过去,只蹙了蹙眉,竟是开口道:“你想多了,这些年是本王犯了糊涂,失了礼法,太过纵容你们母子,便使得你如今野心太大,收都收不回去。这是本王的错,故此本王现在才来提醒你一句,郡王府不可能让一个没法习武的病秧子承继,以前是没有办法,郡王府就剩下亭哥儿那一线血脉,相比过继过旁人的种,本王到底还是想偏着自己的血脉,郡王妃是个贤惠的,更体谅本王的难处。可如今既然华哥儿回来了,他是个习武的好苗子,这郡王府便没有再紧着病秧子的道理。更何况,华哥儿虽然也是庶出,可他才是正经的嫡脉所出,立身也要比亭哥儿正些,等过两年华哥儿年纪稍大点,在疆场上能立份小功,本王便会为他请封世子,你若是聪明,便安分守己,也好生劝劝亭哥儿,该放手时放手,莫再自掘坟墓!这是本王对你最后的怜惜,你好自为之吧。”   祁阳王这一番话说的极快,言罢转身就走,干净利落的好似换了个人一样,乔侧妃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他的背影,一瞬间只觉天都塌了。   ------题外话------   二更到,等票票,哈哈 ☆、006 不甘心   一个人美梦做的太久便会沉迷其中,再难清醒过来,对于现在的乔侧妃便是如此,自从唐氏所出的两个嫡子没了,乔侧妃一直便觉得自己的儿子总有一日会成为下一代祁阳王,觉得自己终有一日会成为祁阳王府的女主人。   她已经忘记了,当初是唐氏主动放弃了过继子嗣,才有了她这么些年的放肆奢望。当年唐氏的两个儿子为国捐躯,那个时候唐氏若是说要过继子嗣,皇帝便会头一个支持,唐氏过继了子嗣,哪里还有乔侧妃和萧敬亭什么事儿?   就是唐氏当年退了一步,乔侧妃便步步紧逼,越来越猖狂放肆,到了今日她已经习惯了在郡王府中高高在上,根本接受不了祁阳王的安排。   见祁阳王就要走出屋子,乔侧妃到底不甘心,尖叫一声从床上跌爬了下来,道:“郡王,您不能这样啊!”   她说着已跌跌撞撞奔上前去,跪下拉扯住了祁阳王的衣袍,哭着道:“郡王,咱们亭哥儿是身子骨不好,可他都是被我这个当妾室的娘给拖累的,是他在我腹中时,我胆战心惊,日日忧虑没能照顾好他,后来从千禧园回来后又吃错了东西,这才累的他从小便体弱多病,这都不是他的错啊!他是您的亲骨肉,他长的那么像您,您怎么能够就这么放弃他!”   当年乔侧妃有孕,便镇日的疑神疑鬼,总怀疑郡王妃要对她的肚子不利,日日忧心不已,后来有一日在千禧园中给唐氏请安回来,她便总觉得小腹不大对劲,可请了太医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乔侧妃不仅不能安心,反倒愈加忧虑起来,后来还是唐氏允了乔侧妃的姨娘进府来探望照顾乔侧妃,乔侧妃听了她那姨娘的话,偷偷吃着那姨娘带进来的安胎药,结果是药三分毒,本就没什么事儿,非要吃药安胎弄的安胎药吃的太多引起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反而又请了太医调理身子。   折腾的怀孕几个月基本都在吃药,生下来的萧敬亭果然先天不足,体质极弱。   如今听乔侧妃提及当年的事儿,明里暗里还在暗示他,萧敬亭会先天不足都是唐氏给害的,都是她从千禧园回来后不舒服,这才忧虑太多,日夜不宁。   当年乔侧妃便闹着说郡王妃点的香有问题,结果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查出来,连太医都说乔侧妃的胎很是稳妥,可乔侧妃偏还不信,非说郡王妃要害她。   祁阳王听乔侧妃重提旧事,不觉回头冷冷盯着乔侧妃,道:“你还有脸提当年的事儿!若非你自己愚蠢不信太医的话,反倒相信你那什么姨娘,私下弄了安胎药来吃,如何会弄的亭哥儿先天不足?!你自己心思龌蹉,反倒日日怀疑旁人,自己心思不纯便瞧着人人都是贼,岂不可笑?莫说当时夫人已有两位嫡子,根本没必要去害你腹中不知是男是女的一团肉,便是夫人没有嫡子,她那样光风霁月的人也不会用这样的隐私手段对付你!”   唐氏的两个嫡子没了,都没想着过继子嗣,还能容着三少爷萧敬亭,当年又怎么可能去害乔侧妃肚子里的一团肉?   祁阳王和唐氏一辈子的夫妻,虽然也曾夫妻生出龃龉来,可对老妻的为人,祁阳王却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祁阳王怒斥着,对这样胡搅蛮缠的乔侧妃实在令人厌恶到了极点,他现在都有些不明白,这样一个人,自己怎么就能纵容了这么几年呢。   乔侧妃见祁阳王动容,不敢再说当年的事儿,又哭着道:“郡王,亭哥儿才是长在郡王膝下,从小就襦慕父亲,孝敬父亲的啊,小少爷便再好,可他自小就没在郡王府中长大,如何能够和郡王亲近如同寻常爷孙……啊!”   “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本王看你是越发疯癫了!滚开!”乔侧妃还没说完便被祁阳王给一抖袍摆甩了开来,等她从地上爬起来时,祁阳王已经离开了屋子,大步而去了。   乔侧妃跌坐在地上入赘冰窟,这次是真六神无主的哭了起来。   乔侧妃的奶娘潘妈妈待祁阳王离开,这才忙进屋扶起了乔侧妃,乔侧妃便哭着拽着潘妈妈的手,道:“妈妈可都听到了?郡王要将亭哥儿的爵位都给了郡王妃找回来的那野种,这可如何是好?”   潘妈妈安抚着情绪失控的乔侧妃,道:“妈妈都听到了,侧妃莫急,郡王如今不过这么一说,事情还没成定局前,谁都不好说,只要那野种一日没承继了爵位成为祁阳王,便是请封了世子又能如何?这祁阳王府又不是没死过世子!侧妃方才便心中不服,也不能直接就将心中想法说出来啊。侧妃这样,郡王又岂能不怒?”   乔侧妃听了潘妈妈的话已是平静了许多,擦拭了眼泪,道:“妈妈说的对,郡王府的世子又不是没死过,那野种一日当不上祁阳王我的亭哥儿便一日有机会,是我太心急了些,方才竟然失了心智!惹厌了郡王,实在不该。”   乔侧妃言罢长长舒了一口气,道:“依妈妈看,那姐弟二人如何?”   潘妈妈见乔侧妃平静了下来,面上挂了些笑,道:“老奴今日没少观察那对姐弟,老奴觉得这一对姐弟一定不是像正院说的那样,是在乡下长大的。乡下长大的孩子就不是这个样儿的,那对姐弟奸猾的都成了精怪了,说不得是从什么地方被接过来的!”   潘妈妈言罢,乔侧妃深以为然的点头,想到今日在璎珞姐弟手中吃的那些亏,她便眸光阴冷,道:“你说的对,先前郡王妃是去了两回振威将军府才带回这一对野种的,如今郡王恼了这边,我们不适合再在府中做什么,不妨继续让人在府外从振威将军府打探起,先弄清楚这一对姐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说。”   潘妈妈应了,又蹙眉道:“侧妃,今儿还有一桩事儿老奴觉得不大对劲。”   见乔氏点头示意,潘妈妈才道:“今儿侧妃和三少爷离开了忠勇堂后,郡王便带着那小野种和靖王世子一起去了书房赏剑,这靖王世子可是朝中少数几个能和咱们郡王平辈论交的人,靖王世子和郡王又不是很熟,他今儿突然来了府上,若说是因有事儿和郡王谈,那郡王说什么都不该带着那小野种才对,可若说靖王世子并无什么要事儿,那靖王世子又为什么非要请这个差事跑来咱们府上传旨呢?更何况,便靖王世子没什么要紧事,依他的身份,也不该搭理小野种才对啊。”   潘妈妈这样一说,乔侧妃也觉得有些不大对。   若说靖王世子和祁阳王府平日就有走动,乃是知交,祁阳王有意提携小野种,让小野种跟在身边一起待客也是正常,可问题是靖王世子根本和郡王府没什么交情,这时候祁阳王还硬要带着小野种,而靖王世子竟然也屈尊降贵的容忍着,这就有点说不出的古怪了,总觉地有些蹊跷。   潘妈妈见乔侧妃若有所思,便又道:“这更怪的还在后头,靖王世子和郡王去了书房没片刻,郡王妃竟然遣了那贱人孙女带着丫鬟去给郡王送吃食。”   乔侧妃双眸不觉微眯,道:“这不对!那靖王世子是外男,郡王妃明明知道有外男在,可还让她那刚寻得的宝贝孙女去送吃食,这分明是意在靖王世子!可知道当时书房院中发生了什么事儿?”   潘妈妈摇头,道:“郡王的书房一向防备森严,咱们的人不敢靠近,不过却瞧见那贱丫头进去时候带着个丫鬟,没过多久却独自一人出了书院,然后便直接回了飞雪院。”   乔侧妃拧眉沉思,道:“难道唐氏是想要将那贱丫头许配给靖王世子?不对,不对,妈妈,你有没有觉得今日那靖王世子就是有意在针对本侧妃?”   之前没有认真想还不觉得,只以为秦严在忠勇堂那两句话不过是顺口一说,可这会子一想,乔侧妃却品出了味来。   若然是随口,哪有那么及时,那么犀利的,她在忠勇堂落得当众被踢的惨相根本就是全拜靖王世子那两句话所赐啊!   不是顺口一说,根本就是特意针对的他们母子。   可他们和靖王世子根本就是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那么靖王世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想到唐氏让璎珞到前院送糕点的举动,乔侧妃瞳孔陡然一缩,道:“妈妈,只怕那贱丫头根本和靖王世子是认识的!我瞧那贱丫头生的一副狐媚模样,多半和靖王世子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若非如此,靖王世子又如何会今日突然造访,还处处为那姐弟二人出头?分明是今日姐弟头回进府,来给他们撑腰的!”   潘妈妈也是一惊,却不得不承认乔侧妃说的有道理,若然是这样的话,所有的疑问才能寻到合理的解释。   乔侧妃顿时便坐不住了,从春凳上站起来,焦躁地在屋中走了几步,道:“这样不行,倘若那对野种再得了靖王世子的助力,我的亭哥儿便更没有机会了。”   想着她顿住脚步,有了些许主意,道:“呵,你说这世上有两个人一准是不愿意靖王世子和那贱丫头牵扯上的,这两个人是谁呢?”   潘妈妈眼珠子转了一下,笑着道:“侧妃说的是靖王妃和永乐公主?”   靖王世子定了三次亲事,虽然都是门庭高贵的世家贵女,可偏偏那闺女都是没进门便没了,乔侧妃便不信这里头没有靖王妃的手笔。   虽然人人都称赞靖王继妃是个难得的贤惠人,可乔侧妃却完全不那么想,就像祁阳王说的,乔侧妃是个内里藏奸的,她看所有人便也都是贼人,寻常没什么恶意的都能被乔侧妃凭空想出三分恶来,更何况靖王妃还是秦严的后母。   如今那贱丫头是祁阳王府唯一的姑娘,甭管以前贱丫头是什么身份,如今她却金贵的很,她若是靖王妃的话,是一定不愿意看到前头嫡子迎娶这样一个姑娘的。   至于那永乐公主,痴恋靖王世子弄的人尽皆知,永乐公主是皇后所出,一向受宠,前些年那几个和秦严定过亲的女子可没少被她折磨。   乔侧妃想着,不再犹豫,吩咐道:“如今郡王盯着咱们娇景院,咱们不适合再有什么动作,不过倒是可以先借刀杀人,瞧瞧那一对野种的能耐,最好他们自己不争气,直接被靖王妃和永乐公主收拾了才好。你将靖王世子倾慕那贱丫头的事儿令人透给靖王府和永乐公主。”   潘妈妈听了却有些迟疑,道:“可这事儿到底都是侧妃随口一猜,也没什么证据,若然并非如此,岂不是……”   拿贵人们当枪使,岂是那么容易的,莫再惹祸上身。   乔侧妃却摆手冷笑,道:“这种事儿,捕风捉影就够了,要什么真凭实据,你只管想法子透过去便是。不这样做,难道真叫我在这娇景院中坐以待毙不成?”   乔侧妃若是完了,下头她们这些跟着的人也都要完,潘妈妈想想也是,都被逼到这份儿上了难道真坐以待毙不成?   故此当下便躬身应了,前去安排不提。   却说璎珞在飞雪院中呆到快用膳时才往千禧园去,她到时,千禧园已经摆了饭,因唐氏留了秦严用膳,故此祁阳王和秦严,苏景华便都在前头书院用膳,千禧园中就只璎珞陪着唐氏。   平日里都是唐氏自己用膳,如今这千禧园也有了小辈添加的欢快,唐氏比平日多用了一碗饭。   饭毕,唐氏便带着璎珞移步暖阁,却是让杜嬷嬷开了库房,令丫鬟搬了十多匹价值不菲的锦缎来,道:“再有六日便是命妇进宫朝见的日子,白日里命妇进宫朝见后,夜里宫中却有夜宴,宗室皇亲,三品及公卿府邸的女眷们都会进宫中陪着宫中贵人们庆新春,今年祖母自然是要带着你们姐弟一起去的,如今可是要赶紧将进宫的衣裳做出来才好。这些料子都是祖母这么多年珍藏的,都是经久不衰的花样面料,祖母亲自挑选出来了这十多匹颜色适合小姑娘的,你快看看喜欢哪几匹,先让下头准备三套出来,到时候也好有个挑选。”   璎珞见丫鬟们摆开一匹匹锦缎,顿时屋中霞光异彩,似乎连阳光都被锦绣绚丽的色彩惊地吓退了一些般,璎珞不觉有些晃眼,笑着道:“不用特意再做衣裳了吧,飞雪院的衣柜里头我瞧祖母为我准备了足有几十套新衣裳,都是连上身都不曾的。”   璎珞和苏景华从定安侯府出来本就是早有预谋的,一些贵重的东西,像是平日里楼太夫人送给璎珞的东西,璎珞早便收拾了起来,在事发前一个月间便悄悄弄出了府。   不过像衣裳这些,自然是一件都没带的,出了府都是要重新准备的,唐氏令丫鬟给璎珞量了尺寸,光是这冬日的衣裳,从外裳到中衣里衣亵衣都足足准备了二三十套之多,就连外头穿的斗篷也粗粗做了六件。   此刻竟然又要做衣裳,饶是璎珞做为女子,前世也是喜欢收藏一柜子一柜子的新衣,可此刻也觉得实在没必要这般铺张。   唐氏却摇头道:“做的那些都是寻常出门或是在家中穿的,哪里能穿到宫里头去,这次是祖母带着你头次进宫,也是头次见人,怎么能马虎?听话,赶紧去选了布料,祖母好赶紧吩咐人去做。”   璎珞闻言便也不再坚持,笑着道:“祖母这么大方,一会子我将祖母珍藏多年的好料子都挑走,祖母可千万莫后悔。”   说话间站起身来,一匹匹去瞧那些布料,璎珞到了这里也有些时候了,对这古代的衣料已有了解。   平日在定安侯府只觉也算富贵人家,见多识广,可这会子瞧着这些难得一见的布料,璎珞却也倒抽一口气,果然都是珍藏的布料,匹匹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不说旁的,就说她触手摸的头一匹,便是千金难求的贡品蓝地桂兔纹妆花纱,寸锦寸金,色彩光丽灿烂,美如天上云霞,蓝色富丽典雅,上头花纹浑厚优美,色彩浓艳庄重,金线暗织的纹路,静垂时不显山不露水,稍稍一动当真是金碧辉煌,令人目眩神迷。   这样的贡品妆花纱听闻一年也就产那么三五匹,根本就不够宫中贵人们哄抢的,先时白氏陪嫁中倒是有那么一块,给苏瑛莺专门做了一件夏日穿的短褙子,珍惜的什么似的,如今唐氏倒要拿这样的布料给自己做冬日的大衣裳。   璎珞只得感叹,郡王妃富贵果然非定安侯府可比。   ------题外话------   还是下午二更哈,么么哒 ☆、007 疼爱   料子都是上好的,随便哪一匹都是外头多富裕都求不来,想买都买不到的。故此料子根本没什么可挑的,璎珞便只按喜欢的颜色和花样挑了几匹不太打眼的。   唐氏见她选的都是颜色较为素淡的,便摇头上前,道:“咱们是为庆新春进宫相贺的,到时候各府姑娘们必定都穿色彩艳丽喜庆的颜色,你真不想打眼,就该选那等张扬些的颜色花样才对,你选这几匹虽然也都不是很素淡,穿着也合适,可只怕到底有些色淡,到时候反倒显得突出了。依祖母看,便该挑几匹色浓郁艳丽的。”   唐氏说着便指了一匹石榴红翠纹织金锦羽缎,一匹银红色流彩暗花泥金云锦,一匹亮金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并一匹真紫色桃花云雾烟霞纱。   璎珞先前挑选的确实都是青碧,黛紫,藕荷这样柔和的颜色,听了唐氏的话觉得确实有道理,便也没反对。   唐氏挑过,便摆手道:“这几匹和方才姑娘挑选出来的都搭配起来,有几套算几套,做的要仔细些,宫宴前一日能做出来便好,也不必太赶,紧赶的活计到底不精细。”   说完摆摆手,丫鬟们怎会瞧不成唐氏对璎珞这个孙女的爱重,当下脆声应了退了下去。   璎珞挽了唐氏的手臂,不觉笑道:“原说做个三套就好,这下七八套都尽有了,我如今可还在长身子呢,今年做的穿不完,明年说不得就不能穿了,到时候岂不赔了?”   唐氏便笑着道:“祖母几匹衣裳料子还是赔的起的,不用你这小财迷替祖母操心。祖母听楼太夫人说,那家近来生意火热的药膳楼是你和迟大少爷合伙开的?听说日进斗金都不为过,怎这会子倒心疼起几匹布料来了。没得让人家笑话咱们这样的人家连个姑娘都娇养不起!”   璎珞见唐氏笑着打趣自己吝啬,不觉嘟嘴,道:“祖母那些可不是寻常衣裳料子,都是外头买都买不来的,积攒了几辈子的东西,我怎么就能不心疼呢。”   璎珞说这话倒是不假,好的衣裳料子都是经久不衰的珍品,根本不存在什么花样不新了,色彩暗淡了一说,这等好料子颜色,花样,织法都是经过时间验证的经典,不管做成什么样儿穿在身上那都是好看的。   只要按照时下流行的款式裁剪了,上身的效果自然比现下到衣料铺子里头去挑选那些最流行的料子要好的多。   这些珍品布料也确实是存了十几年,几十年的东西,有那么几匹还是唐氏的嫁妆。   见璎珞分明是替自己心疼,唐氏面上笑意越发慈爱,道:“都说了,祖母就你这么一个孙女,咱们郡王府里少女孩,这些布料不给你用,祖母留着给谁去?虽说这些料子都不怕放,可也不能放的太久了,总是会褪那么些色的,能用就赶紧用了。再说,能将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祖母高兴。”   确实,郡王府自祁阳王那一辈便缺女孩,祁阳王只有一个妹妹,到了祁阳王这一辈,子嗣本就艰难,女孩就更少了,祁阳王便只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没有。而早先分出去的祁阳王的两个兄弟府上,如今也就只有两个女孩。   璎珞笑着扬眉,道:“祖母疼爱我,娇宠着我,我也就不和祖母客气,有件事儿还真要央了祖母为我办呢。”   唐氏闻言露出兴味神情来,道:“什么事儿,倒要你这鬼丫头还要央到我这儿来?”   璎珞便道:“我那飞雪院哪里都好,就是没有小厨房,祖母能不能给我添个?”   璎珞在定安侯府时,住处都是和苏瑛紫拼凑的,更莫说什么大厨房了,定安侯府莫说是她,便是掌家的大夫人都是没有小厨房的,只有老夫人马氏的福禄院中设了小厨房。   如今到了这祁阳王府,璎珞却是想要一个小厨房,毕竟她自己会做饭做菜,有时候还真会技痒,想要亲自动手做点什么,尤其是这古代内宅中实在是无聊的厉害,根本没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事儿。   而且,唐氏这些年伤心太过,吃斋念佛,也不曾好好保养身体,身体亏损的厉害,这两年身子骨已经远远没以前硬朗,还有苏景华,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都需要平日吃些滋补的药膳。   包括璎珞自己,也还在发育中,且上次听了秦严的话,她也想平日多下厨做些药膳,慢慢调理着自己的宫寒之症。   以前在定安侯府没办法,如今飞雪院那么大,唐氏又真心疼爱自己,璎珞自然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唐氏一听便笑了,道:“祖母当多大的事儿呢,不就是添个小厨房吗,也值当你正经央求一回,倒是祖母没想到,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是该弄个小厨房,平日里饿了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了,也能方便一些,不仅你的飞雪院,连华哥儿的自华院也该添个小厨房。这事儿祖母一会儿便吩咐人去办,明儿就让你用上这小厨房。”   璎珞喜笑颜开,祖孙两个正说着话,外头小丫鬟突然扬声道:“郡王来了,夫人正和珞姑娘在暖阁里说话呢。”   祁阳王的声音跟着响起,道:“什么珞姑娘?这是什么称呼?!郡王府就这么一位姑娘,她就是郡王府的大小姐。如今府里有了孙辈,吩咐下去,这称呼也都换一下,以后三少爷就是三爷了,华哥儿就是大少爷,珞姐儿今后就称大姑娘,可记住了?”   外头小丫头显然没想到一个称呼会惹的祁阳王发了一通火,哆哆嗦嗦的应了,道:“奴婢记住了。”   外头便又传来祁阳王的声音,“记住了还不快去传本王的话!没一点眼力见!”   “是,是!”说话间传来小丫鬟慌慌忙忙往外跑的声音,门帘被挑起,祁阳王大步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一些未曾消融的愠怒,他是从乔侧妃的娇景院直接过来的。   璎珞忙起身见礼,祁阳王神情这才缓和了些,笑着道:“对,没事儿多过来陪你祖母说说话,你祖母以前也是个爱热闹的人,只是后来……咳咳……”   祁阳王显然发现说错了话,提起了不该提的,面色微显尴尬的咳了几下瞟了坐在罗汉床上的唐氏一眼。   璎珞见祁阳王明显是有话和唐氏说,便福了福身,道:“孙女会多来陪伴祖母的,孙女今儿带进来的行李还没规整好,便先告退了。”   祁阳王见璎珞对自己态度恭敬却疏离,而自己对这个孙女显然也有些局促不知该如何相处,想到方才这屋中还欢声笑语的,这会子自己一来便啥欢闹都没了,不觉有些面露郁结,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璎珞又福了福身,这才带着丫鬟蓝玫和紫梦去了。   她一离开,屋中便彻底安静了下来,连杜嬷嬷也带着丫鬟退了出去,祁阳王见唐氏端坐在罗汉床上吃着茶,也不说话,也不搭理自己,莫名觉得有些凄凉,摸了摸鼻子才自行坐了过去。   唐氏见他闷坐着也不言语,倒有些奇怪,到底瞧了眼祁阳王,却见他眉眼间竟有些黯然神伤之意,不觉一诧。   祁阳王是武将,性情豪爽,并不是感情细腻的人,还真少见他这般样子,唐氏瞧着到底有些不忍,道:“你这是怎么了?在哪儿惹了晦气,倒跑到这千禧园来甩脸子。瞧你把我那小丫鬟给吓的!”   郡王妃的话虽然有些个不中听,可这话却比乔侧妃那三句中就有三句是假的话听的舒服的多。现如今这府中也就老妻能用这样的口气和自己说话,祁阳王瞬间便觉被治愈了,呵呵地陪着笑脸,道:“我这不是心里有火,没压住,不是故意吓唬你丫鬟的,不过你这院子里头的小丫鬟也恁是没眼力见了些,你既如今好了,这管家的事儿还是掌起来吧,我看府里头如今很是有些个不长眼的奴婢,也该梳理梳理了。”   郡王妃听祁阳王这意思是让她重新将中馈掌管起来,不由瞧了祁阳王一眼,道:“乔侧妃哪里呢?”   祁阳王顿时便又满是怒火,道:“让她先禁足两个月,你本便是本王的正室嫡妻,这些年若非你避居佛堂,这偌大的府邸也没让个侧室掌管着的道理。”   郡王妃嫁妆丰厚,也不在意金银之物,对掌管中馈本就没多少欲望,儿子没了后便心灰意冷,自然也不再去管府中之事,只用着杜嬷嬷和桂嬷嬷将千禧园把持的滴水不漏,旁的事儿一概不理会,如今自然不能再这个样子了。   远的不说,就说今日孙女想要添个小厨房的事儿,她不管着中馈便有要麻烦,如今祁阳王主动提起这个事儿,唐氏自然也不会推脱,当下便点头道:“我知道了。”   祁阳王便又道:“孩子们都回来了,我让人看了下后日便是大吉之日,我准备明日带着华哥儿到族长以及各位族老处走动下,后日便请了二伯和族老,开祠堂让两个孩子认祖归宗,免得夜长梦多。”   祁阳王虽然是如今萧氏一族中身份最尊贵的,可他在边关的事情多,军务也忙,却并非萧氏一族的族长。   如今萧氏的族长乃是祁阳王父亲的嫡出弟弟,祁阳王府突然多了个孙子,确实需要祁阳王带着苏景华到族老们家中拜访一下的。   唐氏对此就更没有意见了,点头道:“一切都听郡王安排,妾身会让人准备好祭祀用品的。”   祁阳王想了想又道:“既然要回来,之前在苏府时起的名儿便莫再用了,我萧家的孩子,这名字自然是随了我萧家的排行辈分,他们这一辈,男孩从承字,女孩从涵字,你看是不是给他们改个名儿?”   如今璎珞二人到了祁阳王府,再用之前的名字,自然不合适,一来祁阳王和唐氏心中不愿意,更希望他们随了萧家这一辈的名,再来二人还用原先的名字,岂不是让人一听便知来历和定安侯府的牵扯?   祁阳王府虽然没有孙子一辈,可祁阳王的两个兄弟家却有,男孩有族里排行最大的萧承业,二爷萧承礼几人,苏景华要改名也该从了这承字辈。   而女孩则是有二老太爷家的萧涵悦和三老太爷家里的萧涵霏,璎珞若然改名也该从了涵字辈。   唐氏闻言沉吟了下方才道:“华哥儿的名字,你好生想个,至于珞丫头,待我问问她吧。”   璎珞总归是苏定文的女儿,唐氏觉得这个事儿还是听听她自己的意思为好。   祁阳王自然不会有意见,点头道:“如此我今儿先想想,各自定下几个名,你再选个中意的。”   两人说着话,有商有量的,倒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候一样,祁阳王的眉目不觉间便舒展了开来。   翌日,唐氏刚刚醒来便觉屋中亮堂的紧,先是以为起的晚了,瞧了眼床头的沙漏却并非如此,不由撑着额头叫了丫鬟,晚晴脚步轻快的进来,一层层挽起床前帐幔,屋中愈发敞亮,晚晴笑着道:“昨儿二更突然又下了雪,这会子外头还在飘雪花,郡王妃醒的比平日里还早两刻种呢,不若再躺会?”   唐氏却觉睡饱了,摆手掀开被子,道:“郡王可是已带着大少爷出府了?这可真是天公不作美。”   祁阳王的二叔,如今萧氏的族长喜好清净,前两年便搬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去住,祁阳王今日带着苏景华出门,偏就下了雪,唐氏难免惦记孙子。   晚晴却笑着道:“郡王和大少爷出门快一个时辰了,这雪才刚下地上积雪不厚,哪里能难得住郡王和大少爷?方才郡王跟前儿的小厮连剑还来传话,说是下了雪,山里的野鸡野兔好猎的很,郡王准备带着大少爷去拜访了族老在外头涉猎一番再回城,说是今儿许是会回的晚些,还让郡王妃莫担忧呢。”   唐氏闻言只笑了笑,一面在晚晴的伺候下套上中衣,一面吩咐道:“我自己来,你先去叫个小丫鬟往飞雪院,就说今儿下了雪,不好走,让大姑娘莫来请安,只道我昨儿累着了,想多贪会儿睡。”   郡王妃这明明是惦记着大姑娘正长身子,又下着雪,不愿大姑娘过来受寒受累,偏还要说自己想多睡,当真是将大姑娘疼到了骨子里。   不过也是,郡王世子就留下这么一儿一女,郡王妃岂有不疼着的道理?   璎珞姐弟的身世到底是怎么回事,郡王妃自然不会和丫鬟们仔细说,晚晴等人却都以为璎珞也是祁阳王府的血脉。   她想着脆生生应了,转身而去。   祁阳王妃起了身,岂知刚挪步到梳妆台,连头发都还没能通好,外头倒是传来了门房婆子的声音,很快大丫鬟晚楠便挑了帘子进来,道:“郡王妃,方才门房婆子来传话,说是前头七皇子殿下来拜见郡王妃,这会子人都快进二门了。”   唐氏闻言不觉怔住,唐氏出身荥国公唐府,唐贵妃则出身神威侯唐府,这两个唐府祖宗上就是一家。   当年就是两兄弟跟着造反,大丰建朝后老大封了国公,老二封了侯。只不过如今过去了一百来年,关系已经远了,到这一辈荥国公和神威侯已经算是出了五服。   所谓五服内为亲,如今关系已经很远了。不过族谱却还在,论起来,唐氏和唐贵妃的父亲,如今的神威侯算是一辈人。   因神威侯府和荥国公府都难得的不曾没落,又是一个祖宗,故此虽然已经出了五服,可平日里也走的近些,有这层关系在,每年祁阳郡王妃进宫朝贺,唐贵妃还专门让人请了郡王妃过去坐坐。   只是这七皇子是个拘不住的,却是不曾来过祁阳王府,今儿怎么这一大早的倒跑到了这里来?瞧这样子,像是宫里头刚开了宫门,这位殿下便跑了出来直奔郡王府来了。   这么急,也不知是何事。   唐氏不觉心中狐疑,可人都来了,自然没挡在门外的道理,忙吩咐道:“先梳着简单点的便好,将七皇子迎进暖阁里奉茶,我随后就来。”   ------题外话------   素素今天倒霉死了,上个月花大价钱上了个医院最贵的子宫环,结果昨天下午去复查就查出子宫环异位,拿着彩超单子去找医生,医生还下班了。今天去问,医生居然说异位是我自己体质的原因,要把环去掉,两个月后再掏钱买个放上,好无语。   郁闷的从医院出来经过经常去的理发店,发现关门了,上头贴着转让,天知道我上个月才刚充了五百块钱,一问说是不干了,打电话让退钱没人接。   更糟的是,回家换睡衣时发现脖子上老公送的项链不知何时掉了,出去找了一圈没找到。   今天难道是传说中的破财消灾日?四年前学驾照,因怀孕一直拖到了现在米学,我准备现在去问问还能退钱不,要打击一下子打击个够吧,嘤嘤,求虎摸,求安慰   对了,女主换名的事儿,妞们怎么看? ☆、008 叶宇轩拜访   唐氏到暖阁时,叶宇轩已经坐在扶手椅上吃着茶,却不知在想什么,正对着多宝阁上一只雕花绘彩花鸟大理石四角鼎出神,唐氏脚步声略放重了些,走到近前,他才反应了过来。   叶宇轩脸上似略过一抹尴尬,转瞬而逝,站起身来施礼道:“昨儿在母妃宫中听闻府上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小少爷,母妃高兴的直抹泪,叹道当真是好人有好报,郡王妃这些年吃斋念佛终于感动了神明。因是昨儿消息传进宫里时,宫门都落了匙,故此今儿一早宫门一开,母妃便遣了我来道喜了,只怕是搅扰了郡王妃休息吧?”   唐氏听叶宇轩这样说,心中倒略信了几分,毕竟她和唐贵妃也算有那么点亲戚关系,且每年进宫也会见上一面,唐贵妃对她历来也算关心敬重。   且昨日郡王府闹的动静大,接回璎珞姐弟,皇帝又立马令苏景华袭了三品果毅将军的武职,这样双喜临门的大喜事儿。   本来也该郡王府给各府都下帖子,邀请了过来办个宴席什么的也宣布下此事,可念着临近年关,这时候办宴席不大方便,郡王妃和祁阳王商量后便将宴客的事儿放到了年后。   不过其实自昨日下午起,祁阳王府便陆陆续续地收到了各府送来的贺礼。   而历来前朝和后宫便是息息相关的,皇帝昨日都表明了态度,后宫也确实会跟着有所反应,想必今日陆陆续续也该收到后宫各位主子们的赏赐了。   不过应该都是各宫派了小宫人来传送了东西便好,唐氏并没想到唐贵妃会一早派了七皇子亲自前来。   只有两家的亲戚关系在,唐贵妃比旁的娘娘们略热情在意一些,也是说的过去的。   故此唐氏便笑了起来,道:“劳娘娘惦记着了,七皇子殿下请坐。”   叶宇轩撩袍重新坐下,难免寒暄一番,唐氏关切了唐贵妃最近的身体心情,叶宇轩笑着答了,才道:“说起来,府中的小少爷和我也算是表兄弟了,不知小少爷现可在府中?也好让我见上一见,免得以后在哪里碰上了,倒不认得,岂不是惹了笑话?”   唐氏和七皇子并没有接触过,只是听闻七皇子行事跋扈,颇有些高傲不羁,可她今日却瞧着七皇子分明是个极知礼谦逊的人,听闻他提及苏景华,见他愿意这样提携着苏景华,唐氏也是欢喜的,面上有慈爱的笑意,道:“殿下今日来的不巧,一早郡王便带他出城去拜访族长了,只怕要天黑才能回来。”   叶宇轩面露惋惜之色,道:“如此只能等宫宴时再见见这位表弟了。”言罢,顿了下,又道,“方才一路走来,瞧着四处落了雪,郡王府却也是一步一景,分外妖娆,不知可否容我在园子中随意逛逛再回宫去?”   唐氏一愣,可却也未曾多想,只以为叶宇轩是在宫中憋闷的慌,头一回来郡王府,难免新鲜,又不想早早回宫,便想逛逛郡王府的园子,顿时便笑着道:“这有何不可?晚晴,你带七殿下到园子中随意走走。”   叶宇轩便站起身来,笑着又行了礼,这才跟着晚晴出了暖阁。   叶宇轩今日前来郡王府不过身边带着两个小太监罢了,这会子三人跟着晚晴到了花园,叶宇轩装模作样的四处瞧的风景,那个子矮的太监却趁机道:“殿下,奴婢都打听好了,那位大姑娘如今就住在飞雪院中,飞雪院就在郡王妃千禧园的东北边儿上。”   叶宇轩点了下头,冲着小太监施了个眼色,小太监领会了意思上前冲晚晴道:“这处风景倒好,这瞧风景都讲究个意境,咱们这么些人跟着殿下,殿下也不得趣味。洒家瞧着前头有个暖亭,从那边就能瞧见这里,洒家瞧姑娘身上穿的也单薄,不若和洒家二人到那暖亭中呆着,咱们也能偷个懒,殿下也能好好赏赏风景,晚晴姑娘觉得呢?”   毕竟是宫中的人,晚晴难免要给两分面子,见小太监说的在理,且叶宇轩也是面色不佳,不愿人跟着的样子,便点头应了。   到了小亭,先时晚晴还能分神留意下叶宇轩,可小太监有意无意总挡着她的视线,两个小太监又颇有些能说会道的能耐,没片刻便把晚晴哄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连叶宇轩何时没影了都没发觉。   而今日璎珞起来便知道了郡王妃免了她去请安的事儿,可今儿是头一天晨昏定省,璎珞虽知道郡王妃不在意这个,疼爱着她,可却不想纵着自己没上没下的,郡王妃对她好,她便要对郡王妃更好才对。   郡王妃重掌中馈,吩咐下去的头一件事儿便是给飞雪院先收拾出小厨房来,郡王妃一声令下,昨儿下午璎珞便用上了小厨房。   睡前,璎珞进小厨房亲自熬上了一锅羊肉羹,待睡下便封了火,已在厨上文火炖了一夜。她起身后,让妙哥去盛了一碗来尝过,味道十分不错,便令紫梦将羊肉羹装好盛在汤盅里,放了个小食盒,穿了斗篷带着妙哥往飞雪院去。   这会子天色早已大亮,天上还零零星星的落着雪花,璎珞一路走着,一面和妙哥瞧着被雪色覆盖的亭台楼阁,小桥假山。   千禧园的外围倒是栽种了一圈的腊梅,如今有一片开的正好,风雪微卷,带着梅香扑面而来,呼吸着微冷却清新的令人头脑清爽的空气,笑着道:“这梅花夹了风雪的冷香倒是好闻的紧,也不知祖母能不能调弄出这等香来。”   妙哥提着小食盒跟在璎珞的身边,扬眉道:“姑娘一会子亲口问问郡王妃不就知道了,郡王妃那么疼宠姑娘,便是天上仙子用的香,只要姑娘喜欢,也是能调出来的。”   璎珞不由回头瞪了妙哥一言,道:“你这丫头如今却是说话越来越轻狂了。”   她言罢,妙哥吐了吐舌头,还没来得及反驳,突然却闻一道突兀的声音从头顶响起,道:“你喜欢冷梅香?”   那声音响起的太是诡异突然,妙哥惊地往后退了两步,连尖叫都忘了,险些将手中的食盒丢飞出去。璎珞也是骇了下,本能也退后了一步,接着就觉眼前人影一晃,从头顶的游廊顶落下来一个人,转眸间已站定在了她的身前。   璎珞定睛去瞧,只见那人穿着件墨色的锦缎箭袖袍,袍子上极为素净不曾绣什么花纹,只襟口袖边儿却滚着一圈银灰色绣银丝云纹的镶边。腰系玉带,墨发高束,插着一支血玉发簪,通身的气势逼人,可不正是七皇子叶宇轩嘛。   璎珞有些吃惊,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叶宇轩,不过好在她的心理承受力一向都很强,转瞬便回过了神来。   那厢妙哥却不好了,她先是吓傻了,这会子见不是大白天撞鬼,反倒是内宅进了外男,顿时张口便要尖叫,好在璎珞反应及时,捂了妙哥的嘴,道:“这是七皇子殿下,还不见礼。”   说罢松开手冲叶宇轩福了福身,笑意盈盈的见礼道:“未知七皇子来府,丫鬟无状,失礼了。”   妙哥这才忙忙跟着面带狐疑地行了礼。   璎珞对叶宇轩其实并不讨厌,相反对这少年郎她如今挺有好感的,原因无它,只因之前叶宇轩不曾强迫她,不久前又在京兆尹衙门中帮过她。当时璎珞仔细回想了下,叶宇轩还真没少帮她忙,且作为皇子,还是受宠的皇子,璎珞觉得叶宇轩的真性情颇为难能可贵。   此刻她面上带着笑意,倒是十足真心的,她并不知道叶宇轩是刻意在此等她的,不管怎么说,巧遇重逢都是一件令人惊喜的事儿。   叶宇轩岂能瞧不出璎珞的真心实意,想到一直以来自己都不受这丫头待见,每次都吃尽了各种暗亏,且每每她都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叶宇轩倒有些不适应璎珞此刻的友好态度。   他站着没动也不说话,璎珞有些奇怪,四下瞧了眼,见半个人影都没有,不由更是奇怪了,道:“殿下怎么这一大早的在这里?”   叶宇轩这才惊醒过来,他其实今日来祁阳王府前并不知道璎珞就是祁阳王府新认回来的孙女。   他只是听闻祁阳王府认回了一个孙女一个孙子,年龄又和璎珞姐弟相符,加上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打探璎珞姐弟的下落,偏半点痕迹都没查到,他们姐弟二人从定安侯府出来便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竟然再不见了踪迹。   叶宇轩觉得若非有人刻意抹掉了姐弟二人的行踪,不可能会这样,而能做到如今干净利落隐藏两人的必定不是一般人。   更有,通过京兆府的案子,叶宇轩断定了璎珞姐弟应该是有预谋的离开了定安侯府。可好端端的,他们姐弟俩又为何会这样做呢?   两姐弟一消失,这边祁阳王府便突然多了一双孙儿,而且年龄上还都吻合,结合这几点,叶宇轩虽然没见过祁阳王世子,并不知道苏景华和祁阳王世子容貌相似,他也有几分肯定,璎珞姐弟便是祁阳王府认回的血脉。   故此今日一早他便等不及来郡王府中验证,此刻见果真如此,叶宇轩心中的担心消散后,倒觉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道:“爷奉母妃的命来贺郡王府添丁,不想早早回宫,便逛逛郡王府的院子,倒不想竟遇上了你。”   璎珞那日在京兆尹门前让苏景华写给叶宇轩的字条上,不过写着,欠人情债三,落款是穗州旧友。   叶宇轩在穗州时帮她教训过苏瑛玥,还帮她将欺负苏景华的小厮丢到了苏定文面前,在京兆尹那回却是他第三回帮她。   那字条递上,叶宇轩自然便知是她令人送的。知道她没事儿,也免了担心。   不过那字条上璎珞并未写她的去向,故此璎珞就没想过叶宇轩是专门在此等自己的,她真以为今日一遇乃是意外,想到叶宇轩曾经的放手,再想到若叶宇轩这般人,身边的女人都像花花草草一样,不要太多,对女子也就是三天热度,只怕这会子早便将放下那点心思了。   更何况,人家好歹帮了自己几回,没有见面就甩脸子的道理,来者是客,故此璎珞便也没急着回避,笑着道:“七殿下要逛园子可不是这个方向,想必是摸错了路,祖母没让人给七殿下带路吗?我让我这丫鬟引殿下到园子里去吧。”   叶宇轩却不接璎珞的话,反倒目光一掠瞧向了妙哥手中提着的食盒,道:“提的什么东西?”   璎珞回头望了眼,道:“是我给祖母带的羊肉羹。”   叶宇轩却蓦然转身动作自然地撩袍坐在了抄手游廊旁的美人靠上,冲妙哥吩咐道:“拿过来。”   他到底是天玺帝宠爱的皇子,浑身自有一股皇家威仪气势,那命令又理所当然,不容拒绝,妙哥不自觉便躬身上前,将食盒双手碰上。   叶宇轩毫不客气地揭开食盒上的盖子,顺手便将里头放着的粉彩双耳牡丹盖碗汤盅端了起来,将食盒盖子往妙哥怀里一丢,掀了汤盅盖碗,一股浓郁的香气便飘了出来。   叶宇轩挑了挑眉,抬眸瞧了眼站着的璎珞,道:“你做的?闻着不错,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言罢,倒是半点都不客气,抬手便将汤盅凑至唇边一点点用了起来。   璎珞目瞪口呆,眨了眨眼才相信,堂堂皇子竟很稀罕起了一碗汤,干起了在人家家中半道截胡抢吃食的荒唐事儿。   反应过来,便禁不住呀了一声,上前一步欲阻止,可见他汤汁都进了口,便又顿住了脚步,有些郁结地瞧着叶宇轩。   叶宇轩抬眸瞧了眼璎珞,将她的不乐意看在眼中,心情却莫名大好,道:“不是说欠了爷三回人情?吃你一口汤都不乐意?”   璎珞瞧着叶宇轩,却见果然是少年郎,几个月不见便就变化良多,他五官本就生的不俗,如今阴柔却又不乏英气的五官,映衬着远处的点点红梅,平添了魅惑邪肆,又似一下子就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和青涩,瞧着那长眉飞挑的样子,竟颇有几分不怒而威,令人不敢反驳的气势。   这种气势不再是因他的身份之故,而是自内散发的,自身的气质,璎珞诧异于他的这种蜕变,却是干笑两声,忙道:“哪里,哪里,就是为祖母准备的汤,肉煮的难免烂了些,怕殿下用着不习惯。”   瞧她那样儿,叶宇轩心里更舒坦了,道:“用汤匙搅了下,尝了尝炖的糜烂的肉,却觉半点膻味都没有,只剩下满口酥香,禁不住赞道,“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不必担心,爷吃的很习惯。只是用了郡王妃的吃食,倒害的郡王妃没了早膳,极是不好。”   璎珞心道,既然知道极不好,你还干这等半道儿截胡的事儿?   面上却挂着笑,道:“不值当什么,这汤还有,再予祖母盛一份便好。殿下是客人,自然该先紧着客人。”   谁知她言罢,叶宇轩便瞧向了妙哥,道:“没眼力见的丫鬟,既然还有,还不快回去盛了送过来,还等着主子催促不成?”   妙哥被他吼了一下,只觉叶宇轩眉眼间净是暴戾阴邪之气,骇地忙应了声,迷迷糊糊便转身提着食盒去了,走了几步才想明白,方才璎珞就只是说汤还有,可没说让自己回去盛啊。   一时间她又顿住了脚步,偷偷回头瞥璎珞,璎珞一阵无奈,料想叶宇轩也不会将自己如何,便冲妙哥点了下头,道:“快去快回。”   妙哥这才忙脚步匆匆地去了,叶宇轩却哼了声,冲璎珞抬了抬下巴,道:“坐。你这么站着,爷和你说话费劲。”   璎珞无奈,可对叶宇轩的难相处也不是头一回见识,索性在他身边坐下,道:“殿下有话和我说?”   叶宇轩却又哼了一声,反倒扭了头,只兀自用着汤。璎珞有些好笑,知道叶宇轩这是摆架子非要自己先开口说话,也没心思和小屁孩多计较,便道:“这汤殿下若是用着还可口,回来我写了方子托人给殿下送过去?”   叶宇轩这才看向笑意盈盈的璎珞,目光盛亮,道:“还算你这臭丫头有点良心。”   璎珞一阵无语,心说,臭丫头,这算什么称呼?自己本是臭小子,倒骂旁人是臭丫头,岂不知自己的年纪可比他大的多呢。   ------题外话------   今天还要去医院,保险期间,妞们下午五点来刷二更 ☆、009 夫妻释怀   一阵风起,卷起抄手游廊上落的积雪扑簌簌往里落,雪光反射出一道流光,那流光好似落进了叶宇轩的眼眸中一样,他瞧过来的目光灼亮逼人。   璎珞怔了下才眨了眨眼睛,道:“要不这方子抵了一回欠下的人情?”   叶宇轩顿时便黑了脸,道:“欠了爷的慢慢还,爷不急。可你若想这么糊弄爷,想都别想。”   璎珞笑着笑,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汤盅,道:“趁热喝,凉了喝就没药膳的效果了。”   那羊肉羹里头璎珞放入了药材熬制的极为稠厚,既除去了膻味,又能补肾益气,且最是散寒。   现如今早上寒冷的厉害,喝上一盅热呼呼的羊肉羹,浑身毛孔都是舒展的。   叶宇轩自然也尝出她这羊肉羹不同平常,一时想到了什么,扭头又盯着璎珞,道:“爷前些时日出京了,最近回来却听说四通街上开了一家药膳楼,是迟家的生意,每日里日进斗金,生意红火的连母妃在宫里都有所耳闻,听说最近下了朝,倒有半数的官员不回家,不上衙门,倒先跑去药膳楼用汤。爷也去了两回,怎觉着你这汤倒和药膳楼的药膳有些相似,迟家那生意不会是你提供的方子吧?”   最近药膳楼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原因无他,前期在药膳楼用饭的人已经或多或少改善了一些身体上的毛病,见果真是有用的,自然就越传越神,光顾的人也越来越多。   璎珞不觉眉开眼笑,也不隐瞒,点头道:“自然是本姑娘的手笔……哎呦……”   她正要说请七皇子多多光顾,也好起个名人效应,给药膳楼引更多的客人去。谁知道脑袋便被叶宇轩抬手狠拍了一巴掌,璎珞惊叫一声,瞪圆了眼怒视着叶宇轩。   却见叶宇轩脸色阴沉的厉害,眉目间一片煞气,璎珞怔住,只觉这人恁是喜怒无常了点。   叶宇轩却冷声道:“姓迟的都退了你的亲事,如此攀龙附凤,你倒还傻乎乎地帮衬他做生意呢,真当自己是迟家妇呢!”   璎珞听他这口气,竟好像是怕自己被迟家给骗了,吃了亏。又像是在为自己被退亲一事儿抱不平,顿时心头一暖,笑了起来,眨眼道:“殿下想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就给迟家的药膳楼提供药膳方子呢,那药膳楼也有我一份呢,我不过是和迟大哥合伙做生意罢了,哪里是迟大哥哄骗我?我有哪里傻吗?”   璎珞言罢,抿了抿唇,到底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和迟璟奕退亲一事儿,便只道,“至于退亲,乃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也不能怪迟大哥,事实上更多的责任在我呢。七殿下好像对迟大哥误解颇深呢。”   叶宇轩本以为璎珞就是个被男子骗了的傻丫头,帮衬着迟璟奕开起了日进斗金的药膳楼,还因为喜欢迟璟奕,甘之如饴。如今听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顿时心中畅快,可又因璎珞句句都维护着迟璟奕而不愉快,沉着脸,道:“依你现在的身份确实和迟家不配,退亲了更好,你值当更好的。”   璎珞不以为然,心道人家海大姑娘还是嫡女呢,都下嫁了迟家,自己如今便成了郡王府的姑娘却也是庶出,这有什么不配的。她和迟璟奕的亲事会退,也不是因为这个。   不过她也不可能向叶宇轩多解释,便只笑了笑,没言语。   叶宇轩见璎珞明显不认同自己的话,偏又憋着不说出来,还笑眯眯的,一副没脾气模样,顿时便有些不是味儿,只觉她这个样子,还没之前处处和他作对的可恶模样来的可爱。   他盯着璎珞瞧了几眼,哼了一声,道:“你不用因欠了爷人情,便恭维着爷。没那个必要,爷帮你都是举手之劳,也没指望你如何报答爷。”   璎珞当即狡黠地扬眉抬手道:“真的?殿下当真是通情达理,高风亮节,要不将我上回打给爷的那张欠条还给我吧?”   她这般模样倒是多了几分亲近的娇俏,比方才一直笑眯眯的模样不知顺眼多少,叶宇轩不觉牵唇一笑,见那边妙哥已经快步过来。   他也不再耽搁,几口吃完了汤盅里的羊肉羹,却将粉彩汤盅塞在了璎珞的手中,站起身来,睨着她,道:“想都别想,爷就让你欠着这些人情,等攒成个大人情,一并还才好。”   说罢,摆摆手,撑着护栏便从抄手游廊上跳了出去,往花园方向去了。   璎珞站起身来,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不觉轻笑了下。   璎珞带着妙哥到千禧园时,晚晴也已经从花园回去,只道七皇子已经离开了,唐氏也没留意。   倒是用了璎珞的羊肉羹,难得的问了里头都放了什么,怎么处理的半点膻味都没了,璎珞笑着和唐氏细细说了,唐氏便问起了祁阳王所说的更名一事儿。   璎珞前世虽也姓苏,可如今既然已经重活一世,便也没再执着于苏姓。她总觉得姓名都只是一个代号罢了,对这个没太多的执着,闻言便笑着道:“我都听从祖母的安排。”   唐氏便笑着道:“如此祖母觉得还是改了名字好,你的名字想必当时那苏三老爷也不曾费心思取,如今却是要批了八字,正经取个名字。倒是女子的小字,取的贱一些也无关碍,不若璎珞便做了小字吧?”   璎珞本就是外室所出,彼时想必苏定文也没想着将她带回苏家认祖归宗,取名璎珞,乃是脖子上挂的配饰名,根本就和苏瑛玥等姑娘的瑛字辈不同。   为此,璎珞回府没少受苏瑛珍和苏瑛蓝的奚落。   这个名字确实太卑贱随意了些,若不然当时在楚衣阁,她也不会被推进那璎珞阁中去。   她这个名字倒更像大户人家的丫鬟名字,什么玉簪,华胜,宝盖或者小厮的名字虎章之类的。   以后还用这个名字,难免会遭人取笑,倒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爱取些贱点的小名,璎珞做了小名却再合适不过了。   想着,璎珞便点头笑道:“祖母说的极是,我都听祖母的。”   见她答应改成萧家这一辈女孩的涵字辈,唐氏很高兴,当日祁阳王回府便说了此事,祁阳王倒是连夜给璎珞和苏景华都想了几个名,翌日一早趁着还没开宗祠便送到了紫云寺,请方丈通济大师看过,最后给苏景华定了名字,萧承麟,为璎珞定下了名字萧涵嫣。   开祠堂,记宗谱这些并不需要璎珞前往,璎珞还和往常一样陪着唐氏说话,兴致来时学学调香,逛逛园子,不到中午,弟弟萧承麟便随着祁阳王回了府,言道已经顺顺利利地将两人的名字记在了祁阳王世子萧岚肃的名下。   为了庆祝,唐氏专门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子酒菜,午膳也不必分桌,只祁阳王和唐氏,并璎珞姐弟清清爽爽吃了一顿,气氛倒是极好,璎珞头一回有了家的感觉。   记了宗谱,璎珞姐弟便彻底在郡王府中安置了下来,郡王府的人口简单,生活也简单的很。   祁阳王虽然也有几房妾室,可她们年轻时都不曾有子嗣,如今年纪也大了,早便歇了怀孕争宠的心思,唐氏这些年避居在佛堂,也不让妾室们请安立规矩,如今虽因璎珞姐弟重新掌管中馈,开始出院活动,可却也没有恢复让妾室前来请安的规矩。   妾室们倒也安分,不会到千禧园中讨嫌,唯一会蹦跶的乔侧妃被禁了足,故此郡王府中日子平静而简单。   璎珞好像一下子就过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和唐氏相处也越来越亲近,越来越能找到前世陪伴奶奶的那种感觉。   唯一让人不快的就是,临近年关,府上的事情极多,每日里中馈都有各种琐事儿,加上唐氏多年不管中馈,府中上下管事都被乔侧妃换成了自己人,这时候难免便忙乱了些,下头人倒也闹了两场事儿。   可乔侧妃没了祁阳王的撑腰,和郡王妃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根本用不着什么迂回手段,哪里闹出了事儿,谁阳奉阴违,郡王妃直接暴力压制,杀鸡儆猴那么两回,下头便顿时什么都顺了。   如今大过年的,不好大动,等到过完年,再换上一批人,也就什么都顺当了。   跟着这样强势的祖母,璎珞根本没什么可以操心的,每日里就想着怎么自己高兴,再让唐氏也高兴便成。   这种日子简直不要太舒坦,璎珞愈发觉得不能早早地嫁去了靖王府,起码也要在郡王府中过上一两年舒心日子再说。   倒是弟弟萧承麟最近难免忙碌,年关下总是有不少的祭祖之类的事儿,今年又是他头一年被认祖归宗,祁阳王难免带着他四处走动拜访,将郡王府的一些关系也都慢慢地引见给他,璎珞有时候两三天才能在唐氏处匆匆见上他一回。   舒心的日子总是不知不觉就会过的很快,好像就是一晃眼的功夫便到了年三十。   府中早早便挑起了大红灯笼,四处挂起了红绸,暖房中的花儿也都摆放了出来,各门上桃符换了新,贴了门神,远远近近的不时听到鞭炮声噼里啪啦乍然响起,年味儿一下子便浓了起来。   今年郡王府中添了丁,也添了希望,年便过的比平时要隆重一些,唐氏今年给下人们发的红包都要比往年要厚上一倍,往年按例每个下人都得一套新衣,今年却各自做了两套,三十上下人们统一换了新衣裳。   四下一新,让人觉得整个郡王府都亮堂了起来,大家都知道今年发的红包足,做的衣裳多,皆是托了璎珞姐弟的福,这些日子也瞧的出,姐弟二人在祁阳王和郡王妃心目中的分量,故此璎珞走在府中,下人们老远便行礼问安。   璎珞在郡王府过的如鱼得水,找到了家的感觉,年夜饭便也难得的用心,亲自带着厨娘们整饬了一桌酒菜。因统共也就四个人,也没做太多,凉菜热菜汤品也就一二十道,又温上了两壶梨花白。   过年祁阳王都没将乔侧妃放出来,倒是三爷萧敬亭,本该来正院一起守岁的,可他也不知是真病了,还是不愿过来,却是只让小厮过来说了一声。祁阳王拧了拧眉,神色淡淡的应了。   璎珞整饬的年夜饭得到了一致好评,吃过饭,璎珞便和弟弟萧承麟跑到院子里和丫鬟们一起放起了烟花。   祁阳王和唐氏也站在廊下瞧着,萧承麟今年回到萧家,心中高兴,又吃了些酒,便似一下子放开了自己,加上他本来也就是半大孩子,这会子拉着璎珞玩的极疯。   烟花爆开,流光溢彩,小丫鬟们拍着手,追逐打闹,院子中一派欢天喜地,欢声不断。   祁阳王站在廊下,瞧着烟花下璎珞躲在晚晴身后,尖叫着躲着萧承麟丢过来的爆竿,不觉眉眼染笑,道:“府中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啊,这才像是过年。”   唐氏闻言也面有追忆和感叹,道:“肃哥儿从小就性情沉稳,便小时候过年也拘着不和寻常小孩一般玩闹,倒是珏哥儿,打小便顽皮,最喜过年,闹腾的厉害,有他这个当弟弟的拉着拖着,肃哥儿才松乏一些。后来珏哥儿也长大了,每年吃完年夜饭,便不曾再放什么烟花,这一晃大概也有二十来年了。”   从萧岚肃兄弟二人没了,这还是头一回唐氏主动冲自己提及两个儿子,且语气平静,不再句句带刺,像尖刀一样非要扎进人心房去,再连血带肉的抽出来,弄的夫妻两人都痛苦不堪。   祁阳王心下一跳,不觉转头望去,只见今日唐氏穿着一件朱红色遍绣牡丹宽袖夹衣,紫红色的十二幅绣兰花襦裙,外头搭着件紫红色的金丝彩绣松鹤纹斗篷。   斗篷的兜帽和襟口一圈紫貂毛,头发梳成百合髻,戴着一套镶嵌红宝石的赤金头面,耳边还挂着金色珍珠耳铛,脸上也薄施粉黛,上了妆容,显是精心打扮过的。   其实唐氏如今年纪并不大,不足半百之龄,两个嫡子在时,她生活的如意,体态微丰,在京城是出了名端庄福态,显年轻。   只两位嫡子一去,常年伤心忧神,又不再好好保养自己,再加上身体如今消瘦的厉害,头发也白了不少,便一下子显出了年迈来。   这些时日许是心情变了,人一下子精神了,又养了这一段时日,脸上身上长了肉,瞧着已是年轻了好几岁。   今日唐氏的一身妆容,包括脸上化的淡妆都是璎珞的手笔,璎珞特意寻的显年轻的衣裳,哄了又哄才劝了唐氏穿上,又有她比古代人懂得略多的化妆术,这般精心一收拾,唐氏瞧着比初见时年轻了岂至十岁?   此刻绚烂的烟花一映,更显得人矜贵端方,又因追忆的神情,眉宇间有着年轻女人没有的岁月沉淀的底蕴,当真是风韵别具。   祁阳王瞧在眼中,心头又是一跳,动了动喉结,试探着往唐氏身边挪了一步,两人手臂都碰到了一处去,察觉到唐氏虽然身子僵硬了一下,可却并未曾避开,祁阳王心下大定,不觉又挪近了些,道:“是啊,一晃二十来年就这么过去了,咱们成亲都快四十年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开不能释怀的,如今孩子们也回来了,郡王府会越来越好,咱们也都老了,往后且一起守着孩子好好过日子。小宛,你说可好?”   唐氏的乳名唤小宛,当年也就两人刚成亲那会儿,祁阳王私底下会那样叫她,后来有了孩子,年岁大了,倒没再叫过。   如今乍然听他这样称呼自己,口气中带着点低三下四的哀求之意,唐氏愣了下,脸便先烧了起来,只觉一大把年纪了,如今倒又称呼起新婚时的昵称,实在太令人难为情,不觉瞪了祁阳王一眼,道:“胡子都白完了,孙子也这么大了,没皮没脸!”   祁阳王顿时哈哈朗笑起来,顺手便抓住了唐氏的手,不顾她的挣扎紧握了起来,道:“一辈子的夫妻了,谁还不知道谁,我在小宛面前便没皮没脸也使得。”   唐氏挣了下,没能挣开,便也由着祁阳王拉着,心里想着。   是啊,一辈子的夫妻了,难道还真能置气一辈子?罢了,就像他说的,往后守着两个孩子且好好过日子吧。过去的,总归是要让它过去的,紧紧抓着不放又有什么意思,都到了这把年纪了,人还是难得糊涂的好。有些事儿没有必要记得太清楚,也没必要想的太清楚。   ------题外话------   唉,今天身体状态不好,码字状态果然更不好,磨磨蹭蹭到这会儿才二更上,明天的文肯定没法一早就更新,妞们明天中午来看哈   咳咳,随便再求个票,都摸摸口袋哈,么么哒 ☆、010 醉酒和逼供   因翌日一早祁阳王和唐氏便要进宫朝贺,璎珞和萧承麟在千禧园并未闹到很晚,虽说有守岁一说,可唐氏和祁阳王的年纪都大了,翌日还要早起,不过熬过了二更便准备安置。   璎珞和萧承麟便移步到了飞雪院的暖阁中继续围炉守岁,因晚辈守岁乃是为了延长长辈的寿命,萧承麟如今对祖父祖母可谓一片至诚孝意急需抒发,自然是定要守到天亮的。   璎珞对唐氏也是一片真心,弟弟要守岁,她自然是要一起的,两人在飞雪院的暖阁中围炉吃着小酒,说着话,时间倒也过的很快。   待得外头第一声鸡鸣响起,璎珞才吩咐着丫鬟给萧承麟系上厚厚的狐狸毛斗篷,又让妙哥给他添了个手炉,将他送到了院门,瞧着他在丫鬟的簇拥下慢慢往前院去,待得灯笼的光芒一点点消失,璎珞才摇了摇身子欲转身回去。   这一动,差点没摔倒,好在被紫梦及时扶住了。   她和萧承麟虽然吃的都是不大烈的果酒,可在千禧院时却也用了不少梨花白,果酒虽不烈,经不住两人心里高兴一杯杯吃的多。   这会子站在门前,璎珞便觉眼前摇摇晃晃的,人影憧憧。   两个小主子晚上不睡,飞雪院的丫鬟们自然也都要守着的,这会子云妈妈见璎珞一个劲儿地瞧着远处傻笑,忙吩咐道:“我的小祖宗啊,妈妈都说了果酒也醉人,怎还是喝成了这般样子。”   见璎珞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瞧,眼神迷蒙,云妈妈叹气,忙吩咐紫梦和妙哥,道:“只怕是真喝多了,这会子吹了冷风,酒气倒上来了。赶紧将姑娘扶回去,醒酒汤可是一直温着的?给姑娘灌下,早些安置。”   云妈妈今日也守了一夜,却是不放心,跟着进了屋,瞧着妙哥几个将璎珞头发散开,脱了衣裳,送上床帐,又亲自用热帕子给璎珞擦拭了手脸,灌下醒酒汤,将人扶着躺下。   瞧着璎珞小脸红扑扑的往枕被间蹭着闭了眼睛,云妈妈才长松一口气,瞧着璎珞脸上甜美的笑意,眼眶微热地抹了抹眼角。   她从小伺候姑娘,璎珞姐弟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再没有人比云妈妈更清楚了。想到以前在苏府中,守岁时宋氏从来不叫璎珞姐弟,总是拿什么身子弱,来不了的借口搪塞苏定文,而苏定文竟然都信了,从来不关心这对姐弟的真实情况。   以至于每年的年夜饭,姐弟二人反倒吃的比平日里更差,因下人们忙着过年,更加无暇顾忌两姐弟,年夜饭便皆是残羹冷炙,甚至有一年送来的饭菜都馊了。   想到往日的生活,再看如今,云妈妈便有种做梦一样的恍惚感。她站在床前又瞧了半响,这才轻轻放下了帐幔,低声吩咐妙哥和紫梦道:“今儿姑娘酒吃多了,只怕会头疼,睡不安稳,你们守着警醒一些。”   妙哥便笑着道:“妈妈且放心吧,妈妈也累了一夜,赶紧歇息去吧。”   两人将云妈妈送出去,妙哥欲守在璎珞床前,紫梦却道:“你歇在外头碧纱橱里,我在床前守着,有事儿我叫你便是。再守这几个时辰我便能回家去了,姑娘放我三日年假回去和爹娘团聚,回家了再休息便是。我们都归了家,姑娘这儿就得靠你,你休息不好怎么成?快去!”   妙哥是被卖进振威将军府的早便没了亲人,紫梦却是祁阳王府的家生子,过年是能回家和家人团聚的,妙哥听了她的话便也不再坚持,点头出去。   紫梦这才打开橱柜,搬了两床铺盖在脚踏上躺了下来。   丫鬟们夜里也是吃了些酒的,早便有些迷糊,紫梦和妙哥几乎都是沾床就睡。   这会子外头的天色还黑沉沉的,屋中点着灯,炭火烧的旺,一时间灯影摇曳,万籁俱寂。   突然灯花爆开,噼啪一下,带地屋中光影一摇,再静谧下来时,屋中已多了一道身影。   秦严和靖王府感情并不深厚,这些年的年夜饭他都是在宫里头陪着太后用的,直到皇帝和后妃皇子公主们那边散了,到慈云宫陪太后守岁,秦严才出宫。   他今年离了皇宫,瞧着一路的万家灯火,喜意融融,却怎么都不想像往年一样回到冰冷冷的公主府去。   身下的马儿像是有自己意识,一路哒哒地便往祁阳王府来了,及到他回过神时,他的人已经在祁阳王府的园子里了。   来都来了,心中的渴望便更难压制了,秦严索性由着性子摸到了飞雪院,只是让他郁结的是,璎珞和萧承麟竟然守岁到这么晚。害的他在外头吹了一个时辰冷风。   好容易等璎珞这边安置好,秦严才故技重施潜了进来。   他挑开帐幔瞧见的便是躺在脚踏上裹着被子睡着的紫梦,显然没料想到屋中还守着丫鬟,脚步一顿,蹙了蹙眉。   随后俯身便在紫梦脖颈后动了些手脚,这才绕过紫梦往床前去,只余光瞧着紫梦的脸却觉碍事的紧。   他自然不可能将人移走,索性俯身拽了下被子,将紫梦整个人兜头蒙在了里头。   那种时刻被人盯视着的感觉没了,秦严才上了床榻,他坐在床边瞧了瞧,却见床榻中璎珞穿着亵衣乌发披散着,睡的却并不安稳,眉头拧着,时不时便晃晃头。   她小脸上还残留着醉酒的薄红,触手微烫,红艳艳的脸蛋映衬着铺满枕榻的墨发,有种触目惊心的美丽。   秦严的手指眷恋着粉嫩娇艳的肌肤,缓缓划到拧着的眉宇间,用拇指腹轻轻揉着,直到璎珞的眉宇舒展了开来,这才无奈一笑站起身来。   从怀中摸出一支赤金累丝蝴蝶发簪来放在了枕头边儿,他正欲转身离开,不想璎珞这时候却睫羽轻闪,呢喃着要水。   秦严便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暖巢中温着的温水,扶起璎珞来,令她靠在自己怀里,抬手喂着她水。   只他到底是头一回这样伺候人,技术显然不行,璎珞又迷迷糊糊,急躁莽撞,一杯水没喂进去多少,倒是将胸前衣衫弄的湿了一片。   引得璎珞一个劲儿地扒拉着襟口,嘴上不满地嘟囔着,“水,要水,喝呢。”   秦严见她这般,不觉皱眉,口气却带着几分宠溺道:“叫你贪杯。”   说着将她放下,又倒了一杯水,折返时却一阵无语,只因就这么会儿功夫,璎珞已将身上的被子蹬了个彻底,只穿着亵衣侧躺在那里,许是觉得胸前湿黏的难受,正使劲用手扒拉着衣裳,偏她意识不清楚,就知道用蛮劲,怎么撕扯衣裳都挂在身上,倒将娇嫩的脖颈扯的一道道红痕。   秦严是知道璎珞的,她睡觉时还是蛮老实的,却不想醉了酒,竟会变成这样。   他第一次见识醉酒的女人,有些新奇又有些好笑,索性踢掉靴子,上了床,盘腿坐着便将璎珞又捞了起来,安置在臂弯中,这回也不再用茶盏灌她了,他聪明地含了口水,堵住璎珞的红唇,像那日在小木屋时喂她酒水一样,将温热的水哺进她的口中。   璎珞明显是渴的很了,不用他费劲儿去压她小香舌,她便乖巧的将水吞咽了下去,甚至将舌头探进他的口中主动寻起清甜的水来。   秦严有些好笑,一盏水磨磨蹭蹭,喂了足有两刻种才算完。两人这般抱着又亲又揉的,璎珞胸前那处水渍倒已有些半干。   秦严将璎珞放倒在床上,触手摸了摸,却是不敢随意给她换衣裳的。他对她从来就没什么自制力,而今日璎珞明显意识不清楚,往常两日亲热,璎珞都是喊停的那一个,今日这个艰巨的任务,显然只能靠自己了。   而秦严发现,他竟然对自己完全没半点信心,怕自己会把持不住,索性便忽略了她身前的不舒服,拉了被子将人盖住,准备离开,偏他还没动,衣袖便被璎珞拽住了,接着就见她睁开了眼眸。   璎珞这回是真的醉了,如今这具身体显然不是前世酒量不错的自己,她这会子晕晕沉沉,意识不清,偏脑袋疼的厉害,一阵阵口干舌燥根本无法沉睡。   秦严一番动作折腾的她更加难以入眠了,其实她虽然一直闭着眼睛,意识却都在半睡半醒中,只是感觉到摆弄自己的人很熟悉,这才不曾反抗。   这会子感觉到那人要走,璎珞莫名就想着要睁开眼睛看看,这人到底是谁,怎么如此熟悉,今儿她被又亲又摸又揉的,总不能不知道是谁干的吧。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的便是盘腿坐在身侧秦严的高大身影,他面上没戴面具,容颜逆着光有些模糊不清,璎珞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满目都是迷茫之色,半响才开口道:“帅哥,你是谁?”   秦严瞧着璎珞,却见她一双剪水曈眸雾蒙蒙的,里头尽是迷醉之色,漂亮勾人的不可思议,可却明显没有焦距。   再闻她张口喊什么帅哥,因听不懂,便更知道她是真醉的可以,他有些头疼地盯着璎珞,有些不知该拿醉酒的女人怎么办。   璎珞却是抬手,软绵绵的手指一下下地戳着秦严的胸膛,道:“帅哥,你这样趁姐醉酒占便宜,吃豆腐是不对的,便你长的帅也不能这么流氓,你说说你叫啥,姐醒来再找你算账!”   秦严听说醉了的人都爱说自己没醉,可这话显然不适用于璎珞,明明醉的可以,连他是谁都分不清了,还指控自己趁着她醉酒占便宜。   不过璎珞的话也让秦严脸色发沉,感情这丫头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就容着自己对她动手动脚了?   这个认知令秦严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时也不想着走了,俯身又将璎珞给拽了起来,抱在怀里,抬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瞧清楚自己的脸,道:“你好好瞧瞧爷就谁!”   璎珞张大迷蒙的脸,只觉眼前人影乱晃,晃动的人影很熟悉,可她就是想不清楚这是谁。故此便抬起手来,在人影的脸上一阵乱摸乱揉,又掰又扯,企图找个记号什么的。   秦严见她皱着眉,一脸茫然,愈发气恼起来,抬手捉住璎珞在自己脸上胡乱揉弄的手指,又欺近了几分,鼻尖几乎碰触到她的,声音诱哄,道:“乖,告诉爷,我是谁?嗯?”   他的气息喷抚在璎珞脸颊上,倒惹的璎珞轻轻笑了起来,笑罢竟然似清醒了一些,面露沉思道:“你生的这么好看,我记得你的……”   秦严漆黑的眸光一亮,却闻璎珞又道:“这么好看的人,我认识三个呢,迟大哥就好看,臭小子也好看,还有……咯……”   璎珞说着红唇轻启,打了个酒嗝,眼神又迷蒙了起来。秦严听的心火直冒,感情这女人眼里到现在还惦记着迟璟奕呢,还头一个便赞迟璟奕好看?   还有这突然冒出来的臭小子又是谁?她说的是她弟弟萧承麟?   秦严按捺住恼意,继续诱哄,道:“还有?还有谁?”   说着,不怎么怜惜地摇了摇手臂,带着璎珞脑袋也晃了晃。璎珞蹙着眉,人倒是又清醒了过来,笑着道:“我偷偷告诉你,就是靖王世子啊,总戴着个面具,满京城的姑娘都以为他毁容了,其实啊,他生的可好看了。”   说着便吃吃的笑了起来,秦严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又道:“臭小子是谁?”   璎珞顿时便瞪大了眼睛,很是惊异地盯着秦严,道:“臭小子?你连臭小子都不知道?就是……”   她说着双眼一眯一眯,瞧样子竟似又睡了过去。秦严一阵抓心挠肺的难受,俯身便狠狠吻上了璎珞的唇,攻势极为残暴,直堵的璎珞头脑缺氧,喘息不过,直接憋红脸醒了过来。   秦严这才一面抚着她的背脊给她顺气,一面又问臭小子是谁。   璎珞喘了两下,双眼已经蕴了泪,可怜兮兮地瞧着秦严,道:“臭小子就是七皇子啊!他真可笑,居然叫我臭丫头,我比他可年纪大的多……”   璎珞这话顿时捅了马蜂窝,秦严脸色黑沉的厉害,有种想使劲摇摇眼前女人,和她对质一番的冲动。可偏如今她脑子不清醒,这时候问她什么都是白搭。和她计较不清,秦严只能自己憋闷着,禁不住咬牙切齿的道:“你好!你可真好,惦记着的人倒不少!”   他说罢,到底没忍住,将璎珞翻了个身,抬手对着璎珞圆滚滚的屁股狠狠拍了一下,璎珞被拍的眼泪立马淌了出来,捂着屁股,扭着身子往外蹭。   秦严倒没阻她,松开手由着璎珞滚回床上,抱了被子,迷迷糊糊竟就又睡了过去。   璎珞这厢是消停了,秦严却满心火气,怎么都出不了,心里像是塞了块石头一样,堵心堵肺的,脚上更像是灌了铅,连离开都拔不动腿了。   忍了又忍,到底又伸手将璎珞给拽了起来,可怜璎珞闭着眼睛浑身难受,再度被秦严又亲又揉的折腾醒来,面对秦严的刑讯逼供。   “乖,告诉爷,臭小子是什么时候骂你臭丫头?”   璎珞绞尽脑汁使劲想了又想,这才道:“什么时候?我不知道,在祖母千禧院后头,臭小子越长越俊俏了。”   秦严双眼眯了下,冷笑一声,心道千禧院的后头,想不到他就这么几日没看着她,她便敢在祁阳王府中私会七皇子。   他扣着璎珞腰肢的手收紧,喘了两口气,才道:“臭小子骂你臭丫头,你可讨厌他?”   璎珞被秦严钳制着腰肢,难受地在秦严怀中扭了扭,嘟着嘴,似乎不愿意再搭理这个惹人厌,不让人休息,却还一直喋喋不休的男人。   秦严却是福身放柔声音哄着道:“乖,你告诉爷,爷就让你睡觉。嗯?”   璎珞这才想了下,才道:“不讨厌啊,臭小子性格别扭,人很好呢,对我也好。他长的也好,我怎么会讨厌呢。”   秦严脸上冷意顿时更盛了,道:“哦?靖王世子和七皇子谁长的最好看?”   璎珞眨了眨眼,却突然笑了,道:“最好看?当然是我最好看了,我和你说,我穿越过来一直倒霉,就只这张脸比前世强太多,祸国殃民,倾国倾城,我最好看了。”   秦严听的眉头更紧地拧了起来。   ------题外话------   二更尽量早 ☆、011 醉酒女人惹不得   秦严其实也弄不清楚璎珞现在是醉的厉害,还是不大厉害。   人说醉酒吐真言,其实秦严知道并非如此,吐真言是在脑子还有些清醒的情况下,若然醉的再厉害,只会胡说八道。   像璎珞一时说话清醒,诸如她还记得迟璟奕,记得七皇子,记得自己,可一时她又糊里糊涂一般,比如她不认识自己,而且还说自己年纪比七皇子大。   这会子她口中又说着什么前世,什么穿越,秦严完全听不明白,只觉着她是在胡说八道。   他眉头蹙起,禁不住捧住璎珞的脸,令她迷蒙的眼眸对着自己的脸,道:“你再看看爷是谁?”   璎珞是真的难受的厉害,她这会子眼皮子都沉了下来,只想睡觉,偏眼前人一直翻来覆去的折腾她,她顿时恼了。   她抬手掰开秦严的手,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便用蛮劲将秦严推翻在了床上,接着手脚并用便骑在了秦严身上,颇有些怒气腾腾的道:“闭嘴!”   说完,也不待秦严反应,一手捂住秦严的口鼻,身子一歪,整个人摊在了秦严身上,顿时没了动静。   秦严平日里疼宠璎珞,今日却像是骨子里的执拗被激了起来般,不问个清楚他便无法罢休。   只要一想到眼前这女人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竟然还这样和人肌肤相亲,秦严就有种暴躁的想杀人的冲动。   他推开璎珞捂着口鼻的手,揉着璎珞的头发,扣着她的肩头便将趴在身上的女人又拎了起来,摇了摇,见璎珞勉强又睁开了眼睛,固执地继续问道:“说!爷是谁!”   他的神情冷厉,声音也已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阴沉严肃,本便是气质冷硬的人,这般模样便显得有些凶煞了。   璎珞头痛欲裂,又被秦严可这劲儿的折腾,先时他好声好气的,她因觉得熟悉,本能地信任,倒还乖巧的任由他摆弄。   这会子秦严突然黑了脸,璎珞一时恼火,吃了眼前的心都有了,她被秦严扣着肩头拽起来,便本能地使劲扭动身体。   而她本就骑坐在秦严身上,这会子浑身乱扭动,秦严瞬间紧绷,被蹭起一股子邪火来。   秦严倒抽一口冷气,双眸陡然眯起,死死盯着璎珞。却见女人根本毫无所觉,依旧扭的欢实,那水蛇一样的纤腰上,衣襟口因湿了水皱巴巴地早便散开了不少,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里头半遮半掩的风景。   秦严顿时口干舌燥,眸色浓郁地似能滴出墨色来,扣着璎珞肩头的手骤然收紧往下压。这才强行制止了璎珞乱动的动作,只却也弄疼了她,女人瞬间眼眶一红,楚楚可怜的无限控诉地盯视了过来。   秦严声音便又温柔了起来,道:“乖,你告诉爷,可知道爷是谁,说了就放你睡觉,这回爷说话算数,不骗你。”   他的声音沉哑的厉害,是真准备璎珞开了口就放了她的,只因他已经被她折磨到了爆发的极点,再不赶紧离开,只怕这边刑讯逼供不出,自己就先要犯罪了。   璎珞却哼了一声,竟然突然开口,道:“秦严!你是秦严啊!”   她这个肯定的回答,顿时便令秦严长松一口气,唇角不自觉牵了起来,心里一直堵着的石头倒是被搬开了一半,岂料他这边神情刚松缓,骑在身上的璎珞却突然很是肯定的道:“这么贪色禽兽!随便发情,我就知道,你是秦严啊!”   她末了继续浑身乱扭着,还很中肯地点了点头,像是在报复秦严一直扰人清梦,折腾的她不得安宁的仇一般。   感情她根本就没认出自己来,而是靠着这种令人吐血的认知判断出自己来的。   秦严万没想到自己在璎珞心目中就是这么一个色魔的形象。他的英明神武呢?他的英俊不凡呢,霸气体贴呢?   秦严脸上的笑容都没来得及扩散开,顿时便全部僵在了脸上,也不知是因她的话,还是因为她有意识点火又不灭火的动作,脸色一时铁青,一时涨红,神情微显扭曲,便连双眸都陡然充起了血色来。   折磨伴着说不出的感觉在周身肆虐着,像是一场可以毁灭一切的暴风雪卷荡而过,让人身不由己,惊惧疼痛,却又会生出股疯狂的渴望,觉得便这样在其中毁灭也是种酣畅淋漓的死法。   他想要阻止她的动作,一时却又觉得舍不得,矛盾的好像被丢在了热锅上煎熬,一时间神情扭曲着,连自己都说不清楚是痛快还是痛苦了。   其实秦严真是想多了,璎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引了什么火,狠狠发泄了一通,觉得心里舒坦了,脑袋一歪,身子一软,整个人便又瞬间跌爬在秦严身上没动静了,竟是还轻轻打起了鼾。   呼呼的,像只小猪,格外可爱。   只是秦严这时候怎么可能有心情欣赏她的可爱?折磨过后,他似刚体会到那么一点绝对的爽快滋味,他脑子一阵阵空白,闷哼着闭上眼睛,期待发生点什么将自己彻底席卷。   哪里想到他什么也没期待来,身上一沉,倒是多了一具睡美猪!   秦严不上不下,险些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拉着她的手,扯着她的腰肢,企图继续,结果某姑娘呼呼的打着鼾,手软绵绵的半点力气都没,哪里能让他如愿?   秦严怒了,将璎珞翻身丢在床上,他抬身压了上去,狠狠摇晃了她两下,璎珞果然被摇醒了,睁开眼眸却泪眼朦胧地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无助的抓着秦严的手,竟是道:“妙哥,呜呜,我要尿尿……”   秦严所有动作僵住,脸上神情已经惨不忍睹。   若然之前他知道,醉酒的女人能够将人给活活逼疯,是真的逼疯那种,他今天一定不会踏进这闺房一步。   可惜他先前并没有这种惨痛的经历,他只觉就这么一会子功夫,他已经在天堂和地狱的边缘来回走了好几趟。若是能一脚踏进天堂,再跌进地狱也无所谓,偏他不上不下,受尽了折磨。   他怒目瞪着璎珞,眼光恨不能将她戳个血洞出来,璎珞却呜咽着道:“我憋不住了……”   秦严很是狼狈地从床上爬了下来,匆匆套了鞋子,动作毫不怜惜地将璎珞从床上半拖半抱地扯了下来,弯腰抱起便直奔屋外。   外屋碧纱橱中,妙哥还躺在里头的添漆床上睡的沉。   她也吃了些酒,本不至于睡的这么沉,听不到里头的动静,但因知道紫梦是个稳妥人,先前是伺候唐氏的大丫鬟,心想着有紫梦守着璎珞,没什么可担心的,故此便睡的异常沉了些。   加上秦严和璎珞的说话声其实并不大,故此妙哥是半点声音都没听到。   而秦严因之前夜闯深闺被妙哥撞上过,所以这回他进了屋,瞧见是妙哥守夜,便没搭理她,直接进了屋。这会子他无比庆幸,他不曾对妙哥做过什么,若是将妙哥也敲晕了的话,他觉得今夜他一定会被醉酒的璎珞折磨至死。   倒不是他不愿意伺候璎珞上净房,说实在的,他还挺有这个兴趣的,可他不确定璎珞醒来后会不会记得这些事儿,倘若她还记得,想到两个人还没大婚,他就抱她去了净房,伺候她小解。   估摸着她非恼了不可,秦严便再生气,却也没想让美人以后见了自己都避着走。   所以他抱着璎珞到了添漆床前便晃了晃手臂,令璎珞垂着的腿踢了两下妙哥。   这样大的动静,妙哥便睡的再沉也惊醒了起来,睁开眼睛就看见床前一个古怪的大黑影,那黑影四条腿,分明一大怪物,她吓得就要尖叫出声。   “住嘴!”   秦严一声厉喝,似带着浓浓杀机,一下子骇地妙哥紧紧咬住了牙,可怜她瞬间清醒了过来,瞧清楚床前的人影是谁,妙哥一咕噜坐了起来。   “扶她上净房,她要出恭!”   秦严的沉喝声再度响起,语气很生硬,脸色不佳,浑身都是暴戾之气,妙哥心理满是疑问,却也不敢多看多问,本能地扶住了璎珞。   璎珞顿时便软软的靠在了妙哥身上,还在呜咽地道:“妙哥,我憋住了了。”   “……”   妙哥满头黑线,也顾不上浑身都是冰冷气息的秦严了,忙忙拖了鞋子扶着璎珞往净房去了。   待她搀着璎珞出来时,屋里屋外已经没了秦严的身影。妙哥松了一口气,将璎珞扶回床上躺好,璎珞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倒头就睡。   妙哥给她掖了掖被子,这才注意到脚踏上躺着的紫梦,见她头脸都捂在被子里无声无息的,妙哥蹙眉将被子扯下。   这一拉下来,顿时大吃一惊,只见紫梦脸色紫涨,显然是憋气憋坏了,妙哥拍了两下紫梦,却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妙哥惊叫着,又拍了两下,仍旧是没有反应,妙哥将手放到紫梦鼻下探了下顿时一惊。   紫梦气若游丝,几乎察觉不到什么呼吸了!   妙哥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就睡了一觉,会弄成这样。靖王世子不是一向对姑娘很好吗?那为什么要伤害到紫梦?难道是紫梦不知深浅惹恼了靖王世子?   可看在姑娘的面上也没杀人的道理啊?   妙哥惊惧不已,六神无主,大声喊着,“姑娘?”   偏璎珞这会子睡得沉了,也被秦严折腾的狠了,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   妙哥忙忙奔出去喊人,顿时飞雪院中一阵人仰马翻,灯火通明。   而这些璎珞睡的沉沉根本一点都不知道,已经满身郁结的离开祁阳王府的秦严便更不可能知道了。   他当时不过觉得紫梦露着脸有种被窥视的感觉,便顺手将被子拉了上去,他心里想着等他离开时再扯开便是了。   可后来和璎珞闹腾了起来,竟然就忘记了紫梦的事儿。   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偏偏今日紫梦吃了酒,本来就脑子沉,又被秦严敲了脖子,晕睡的更厉害了,再捂上被子,偏倒霉的被遗忘了,这不是往死路上推吗?   就这样,秦严险些误杀了一个人。而璎珞险些成了帮凶,好在请了大夫,忙活了一阵,折腾的人仰马翻,紫梦到底命不该绝,被救了回来。   故此待天色大亮时,璎珞迷迷糊糊地被头疼症状折磨的醒过来,瞧见的便是妙哥一张黑沉沉,阴测测的大脸,不待她有所反应,妙哥便凉飕飕地开口,道:“姑娘总算醒了?”   璎珞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若不然自己温温柔柔的丫鬟怎么会突然变了性?   见璎珞一脸迷茫无辜之色,妙哥却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她和紫梦都是丫鬟,发生这样的事儿,心里怎么能一点都不难受,毕竟紫梦差点就没了。   她忠心,又一向觉得自家姑娘有主意,知分寸,所以秦严夜闯香闺,璎珞没表示什么,妙哥便也只一味帮着遮掩。   可妙哥却也知道,秦严和璎珞这么不守规矩很不好,一个弄不好,她们这些伺候的丫鬟全部都是完蛋,她帮着自家小姐隐瞒其实是有心理压力的。   现在突然生出这种事儿来,妙哥便知道可能怪不得璎珞,可她没法对秦严如何,心中的恼火便只能冲着璎珞去了。   璎珞迷迷糊糊被妙哥问了一句,便是迟钝也感受到了妙哥的冷意和讥诮来,顿时摇了摇头,清醒了过来,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妙哥见璎珞似半点都想不起之前的事情来,不觉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力地看了璎珞两眼,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床前,道:“姑娘,奴婢求您了,以后莫再纵着靖王世子夜闯闺阁了,姑娘可知道,就是方才紫梦险些就丢了命!”   璎珞脑子轰地一下,有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冲过脑海,她依稀好像记得有人不断问着她话,可是谁,问了什么,他们都做了什么,璎珞却是半点都想不起来。   不过这会子想想,却忆及确实是秦严来过。可这和紫梦又有什么关系?   什么叫紫梦差点就死了?   难道是有人发现了秦严的踪迹,然后事情被郡王妃知道了,郡王妃要发落她的丫鬟?   璎珞顿时脸色一变,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起来,和我说清楚啊。”   妙哥却不听,只跪着将事情说了,又道:“姑娘,奴婢们伺候姑娘无怨无悔,奴婢们也知道姑娘好性子,对奴婢们从来都是宽和尊重的,甚至有时候奴婢觉得姑娘都没将奴婢们当下人看。可姑娘若是真疼奴婢们,就请多为奴婢们想想,若然姑娘和靖王世子的事儿被郡王妃知道了,或者是万一传出了什么风声去,姑娘可能不会有什么事儿,左右世子爷不会让姑娘受伤害,都会迎娶了姑娘的,可奴婢们,只怕便要被以不知规劝主子,或者其它什么罪名处置了。万望姑娘体谅奴婢们的难处,再多为奴婢们想想吧。”   璎珞见妙哥跪在那里,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脸色时白时红,最后只剩下火辣辣的红,从来没这样羞耻羞愧过。   她憋了半响,才起身扶起了妙哥,道:“之前是我的错,你们跟着我,我便该对你们负责,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够周全,我向你们道歉,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回,万没下次了。”   以前秦严夜闯闺阁,璎珞便觉得不好,可一来她就不是古代女人,对这种事情还真难真正重视起来,再来她相信秦严的能耐,一直也觉得不会被任何人发现,所以虽然一次次和秦严说,不能这样,可却也没严厉地阻止过。   现在今闹出事儿来了,被丫鬟这般规劝,璎珞简直恨不能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心里气极了秦严。   听她这样说,妙哥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色微红,尴尬地道:“姑娘……”   璎珞却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不必多说,是我的错,便是我的错。好了,伺候我穿衣,我去瞧瞧紫梦。”   ------题外话------   二更到,今天更滴早哦,神功大发,召唤票票呀 ☆、012 进宫   璎珞去看了紫梦,紫梦如今被安置在西厢房中,人已经救了回来,瞧着已没什么不妥之处,只是人还有些虚弱无力,软软地靠在被枕间,声音颇有些粗哑。   璎珞知道有时候人憋气憋的狠了,脑子缺氧,即便是人救了回来,可能也会留下很多后遗症,有的甚至会成为智障。   她仔细观察着紫梦,又陪着紫梦说了片刻话,见她脑子清醒,人除了虚弱没精神一些,便没旁的异样,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紫梦却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只以为是自己贪杯,夜里睡得就格外沉,被捂住了口鼻竟然也都不知道挣扎。她虽然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并非酩酊大醉,如何被盖着了口鼻都毫无反应差点被闷死,可任她再聪明也想不到昨夜房里来过采花大盗,故此面对璎珞,紫梦还有些不好意思和羞囧。   她脸色微红,满是羞赧,道:“奴婢以前也是喝过酒的,从来没这样过,奴婢值夜自己却闹出这样的笑话来,害的姑娘担心,还特意来看望奴婢。今儿又是年初一,大喜的日子,却请了大夫,触了霉头,奴婢真是……羞惭的很。”   璎珞见她这般心里愈发羞愧难当,内疚的厉害,可她不可能将昨夜的事儿说出来,她也没那个脸说出口,只心里想着以后对紫梦好些,好好弥补,胡乱安慰了紫梦几句,让她好了回家休息一个月再来当差,便落荒而逃地出了屋。   璎珞回到上房,不由坐在明间的太师椅上怏怏发呆,妙哥奉了一盏解酒汤,劝着璎珞道:“紫梦如今已经没事儿了,姑娘也不必太过歉疚自责,昨儿姑娘醉的厉害,只怕这会子头还疼着,赶紧将这盏醒酒汤喝了。”   璎珞确实头疼的厉害,她没料想到这具身体这么易醉,接过妙哥递过来的醒酒汤用了,这才瞧向妙哥,问着昨夜的事儿。   昨夜的事儿璎珞只记得大概,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云雾,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和秦严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璎珞相信秦严不是故意伤害紫梦的,可他为什么捂了紫梦的口鼻最后险些误伤人命?他们都做了什么?这些璎珞都想不起来了,只是今日起来时在枕头边儿上发现了一支蝴蝶点翠的金步摇,当是昨夜秦严留下的。   见璎珞神情迷茫,妙哥却叹了一声,只道:“奴婢昨夜也吃了酒,又念着紫梦守着姑娘便睡的很沉,后来还是世子爷抱着姑娘将奴婢唤醒的,当时世子爷的神情极不好,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姑娘只闹着要出恭,奴婢便赶紧伺候姑娘去了净房,再出来世子爷已经走了。”   秦严唤醒妙哥伺候自己出恭?璎珞揉了揉眉心,索性不再多想,便又问了千禧院那边的事儿。   妙哥脸上有了笑意,道:“今儿一早杜嬷嬷过来瞧过姑娘,说是天不亮,郡王和郡王妃已经起身进宫去了,朝贺到过午才能回来呢。还有,杜嬷嬷说,昨夜里郡王歇在了正院呢,今儿一早也是和郡王妃一起坐马车进的宫。”   璎珞闻言抿唇一笑,她早瞧出来了,唐氏和祁阳王虽然都有心和好,可到底心里有疙瘩结了多年,一时间倒是都有些怯步。自打璎珞姐弟进府,祁阳王便一直宿在外院书房中。   璎珞也是这些时日瞧祁阳王行事,觉得祁阳王并非宠妾灭妻,宠庶灭嫡的人,不过因为两个嫡子的英年早逝和唐氏夫妻起了龃龉罢了,两人一直都这么拧着,对身体总归不好。   故此昨日趁着守夜,璎珞特意哄着郡王妃打扮了一番,又暗自吩咐苏景华拉着祁阳王一直呆在千禧院中一起守岁。   此刻听了妙哥的话,璎珞觉得心情舒爽了不少,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璎珞用过午膳,歇了好一会,唐氏才从宫中回来,脸色极好,只是眉眼间颇有些疲倦,璎珞到千禧院亲自哄着唐氏吃了些东西,便扶着唐氏躺下歇午。   昨夜守夜本就睡的晚,今儿又起的格外早,进宫后各种等候跪拜,精神也高度集中,郡王妃早便累的很了,躺下便陷入了沉睡。   璎珞瞧着唐氏睡下,这才吩咐晚晴看着点,自己退出了内室,杜嬷嬷侯在外边儿见璎珞出来便道:“大姑娘,宫中是戌时摆宴,申时初便要收拾了进宫。进宫累的紧,姑娘昨儿想必也没休息好,趁着这会子功夫再歇会儿。一会子进宫前姑娘还要和郡王妃一起再用些东西,不然进宫且顶不住,也不必来回折腾回飞雪院去了,奴婢让人已经将西暖阁收拾好了,姑娘到暖阁中再躺会儿吧。”   璎珞确实犯困,闻言点了头。她觉得也就眯了眯眼的功夫便被丫鬟唤醒,收拾齐整时,唐氏已等着她过去用膳。   虽说是进宫参加宫宴,可谁也不会觉得进了宫能吃个饱饭,故此都是在家里使劲填饱肚子,到了宫里不过是凑个趣,图个宫中贵人们高兴罢了。   璎珞陪着唐氏移步敞厅,弟弟萧承麟也已经过来了,祁阳王却是自进了宫便没再回来。   今日宫中朝臣们要陪着皇帝进行各种祭祀祈福活动,最后在重华宫中进行朝贺,待这些都忙完也快到了宫宴的时辰,却要比女眷们还辛苦一些。   因时间紧迫,璎珞和萧承麟一左一右陪着唐氏匆匆用了膳,唐氏便吩咐两人的丫鬟伺候他们姐弟回去更换衣裳。   璎珞进宫的衣裳首饰,早便被唐氏仔细敲定了下来,衣裳和首饰由绿萼和白霜分别管着,衣衫从里衣中衣,到外裳斗篷,绿萼每日都要铺展开来细细检查一遍再放到熏笼上细细地熏香。   首饰白霜更是每日取出来擦拭检查,绝对不容许出一点差错。   璎珞只需由着她们摆布,将层层叠叠的衣裳和繁重的珠翠加在身上便可,收拾妥当又略画了妆容,这才又到了唐氏的千禧院。   女人梳妆太是麻烦,璎珞到时萧承麟早已陪着唐氏在花厅里说着话,听到动静一起瞧了过来,顿时皆是一楞。   只见璎珞身上穿着件石榴红暗金丝遍绣缠枝莲花的云锦小袄,立领一圈火狐腋毛包裹着修长白皙的脖颈,掐腰短袄外却披着一件宝蓝色绣银白莲的云肩,云肩是彩锦制成,熠熠华丽,而银线白莲却显得颇为清雅脱俗,柔和了云肩的华贵富丽。   整个云肩是最普通的两层八片垂云样式,每片云子下却多垂着晶莹剔透的蓝宝石珠子,珠线沿着她的胸部线条流畅落下,随着步子移动,珠串摇曳,便像是从白莲上滴落了无数露珠儿。   摇曳的珠串让她每走一步便极具韵律感,也愈发显得身段婀娜,前凸后翘,腰肢娇软。短袄下搭了一件色彩浓郁的嫣红八幅软云罗高腰长裙,只裙摆上绣着一朵宝蓝色瑰丽非常的莲花,外头又罩着浅红云雾烟罗点翠纱裙。   行走时,裙摆摇曳,那朵被纱裙遮住的宝蓝色莲花若隐若现,和云肩交相辉映,红和蓝两种颜色碰撞在一起,竟然也不显突兀,反倒非常亮眼   盛装打扮过的璎珞当真是姿色天然,占尽风流,一举一动,般般入画。   半响屋中都没半点声息,似怕呼吸声稍大一些就会惊走了这般佳人一样,最后还是璎珞轻笑了下,道:“又不是头一回见我,祖母和弟弟再瞧下去,我可要躲出去了。”   萧承麟回过神来,跳起来围着璎珞转了一圈,道:“姐姐这样真好看,像神妃仙子一样呢,是不是啊,祖母?”   唐氏笑着点头,倒觉得有些后悔。她今日带璎珞进宫,其实并没有想让她出风头的意思,一来璎珞刚刚回到祁阳王府,以前又是苏家的姑娘,她引人注目了,流言蜚语便会多些。再来,今日宫中非富即贵,入宫自然是越低调了越是不容易招惹上是非。   也是因此,唐氏才给璎珞敲定的大红衣裳,心里也是想着今日进宫的姑娘们大多数怕都是这种打扮,璎珞也这样自然便能淹没到人堆里去了。   却没想到她穿成这样根本无法遮掩过去,反倒瞧着比平日里姿容更盛了,这红色就像天生为她存在的一般,穿在身上将她明丽的容颜都诠释了出来,那股灼灼风华,像是能燃烧起来的烈焰一般挡都挡不住。   虽然和预想的不一样,可既然已经这样了,唐氏也没想着让璎珞再回去换一身衣裳。反而觉得这样也好,自家的姑娘生的好,这是值得高兴炫耀的事情,做什么要遮掩起来,又不是那等护不住姑娘的人家。   更何况,璎珞姐弟的身份要被挖出来,早晚都会被挖出来,也都会被非议,郡王府也不怕这些非议,且也相信没人敢当着郡王府主子的面儿胡说八道,而背地里嚼舌根子,又不痛不痒,也无所谓。   想着唐氏站起身来,笑着冲正围着璎珞转,左看看右瞧瞧的萧承麟,道:“行了,别乱碰你姐姐的衣裳,弄乱了可如何是好。时辰不早了,走吧。”   萧承麟这才冲璎珞吐吐舌头,两人上前一左一右簇拥着已换上了朝服按品大妆的唐氏出了花厅。   郡王府的马车刚转出两条巷子就到了振威将军府门前的长街,恰巧楼太夫人的马车也出了府门,难免停下来寒暄了两句,那厢王雪瑶索性跳下马车在丫鬟的伺候下登上了璎珞的。   说起来璎珞和王雪瑶已经有一两个月不曾见过了,先是璎珞离开定安侯府前在府中拘了一个月没有出门,后来她到祁阳王府,王雪瑶却已和盛承义订了亲。   因为将军府已开宗祠正式过继了盛承义,故此王雪瑶作为待嫁女儿便不好再继续养在太夫人身边,楼氏将她送离将军府回到了王家。   王雪瑶被拘在王府绣嫁妆学规矩,也不曾到祁阳王府去,这会子见璎珞一身盛装端坐在车中冲自己笑,王雪瑶晃了晃神,半天才叫道:“我老天,你这样可叫我们这些人怎么活啊,方才出门前我还觉得今儿收拾的美滋滋的,如今立马沦成了豆腐渣。”   今日王雪瑶果然也是一身的红色,深深浅浅的红映衬的她五官娇艳,气质活泼,俨然一俏丽多姿的丽人,此刻满脸夸张地盯着璎珞惊叹出声,更是显得娇憨动人。   璎珞笑着将王雪瑶拉坐在了身边,道:“一惊一乍的,你这样可怎么嫁人啊,怨不得你那嫡母要拘着你在府中学规矩。”   这些日璎珞和王雪瑶虽然不曾碰面,可也通着书信,王雪瑶给璎珞的信中也曾抱怨过不让她出门的话。   大丰的姑娘家订了亲事儿,却是可以出门走动的,只有请了期,成亲的日子定下来后,姑娘们才不再出门。王雪瑶的亲事却是刚定下来,其嫡母便不允她再出门,今日还是要进宫,往年楼氏也都带着王雪瑶进宫,这才将她接了出来。   王雪瑶是个活泼爽朗又爱动的姑娘,在府中憋了这些时日,自然郁结难免在信中向璎珞抱怨两句。   此刻听闻璎珞打趣的话,王雪瑶轻哼了一声,道:“我家五妹妹这些时日正相看人家,嫡母会让我出门才怪呢。不过,五妹妹到底是亲生亲养的,嫡母这么做也能理解。就是憋在府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实在太难熬了。你个没良心的,也不说去看看我!”   王雪瑶养在太夫人身边,通身的贵女气质,其嫡出的妹妹自然多有不及,庶女的风头压过了嫡女,且还说不出口抱怨不得,想必王雪瑶的嫡母也很郁结,不愿王雪瑶出门走动也是常理。   璎珞任她抱着胳膊抱怨了几句每日里多么无趣的话,这才眨巴着眼睛道:“你若觉得憋闷其实也好办,你五妹妹的婚事一时半会也定不下来,不若你求了太夫人,让你这个月便嫁进将军府,岂不是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什么烦恼都没了?”   王雪瑶被璎珞臊的顿时面色涨红,朝着扑打不已,道:“你这张嘴怎么这样惹人厌,瞧我不撕烂它。”   璎珞忙忙躲闪,笑着继续道:“原当瑶姐姐是真性情,如今竟也开始口是心非了,哎呦,被真扯啊,其实瑶姐姐若是不好意思提,我可以去和太夫人说的,呀,脸要被挠烂了!”   两人笑闹了好一阵,竟然一晃眼便到了宫门前,外头车夫提醒了一声,两人才恍然回神,不敢再胡闹,彼此互相整理了妆容。   将璎珞头上的蝴蝶累丝衔宝簪子扶正了,王雪瑶突然靠近了她一些,道:“对了,有个事儿你不知晓不晓得。”   见璎珞目光清凌凌望过来,王雪瑶略咬了一下唇,觉得还是告诉璎珞的好,便又压着声音道:“就是皇后出的永乐公主,如今都已经芳龄十九了却还留在宫里头,你可是知道缘由?”   璎珞却一愣,她今日进宫,唐氏是让杜嬷嬷亲自到飞雪院中教导了她几日规矩礼仪的。   杜嬷嬷本就是宫中放出去的,对宫里头的主子们也算了解,也和璎珞说了不少宫里的事儿。   璎珞只知道皇后一向还算得宠,膝下有一子一女,皇子便是诚王,和秦严不怎么对付。而公主则受封永乐,平日很得皇帝的宠爱。   至于其它,杜嬷嬷也没告诉过她,她自然也无从得知了。   此刻听王雪瑶突然提起那位永乐公主来,璎珞拧了拧眉,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而王雪瑶见璎珞神情诧异,便知她什么都不知道,道:“反正这永乐公主性格和她那哥哥一向傲慢,目中无人,你见了她注意点,绕着走便是。”   璎珞直觉王雪瑶没说真话,但见她不愿明言,便也没再多问,恰此刻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却是已经到了宫门外,马车只能行到此处,再往里却是要诸人步行进宫了。   ------题外话------   二更大概晚上了,嘤嘤,妞们素素月票榜被挤掉一个名次,人家更四五千就能把素素挤下来,这不科学啊,求票票哦,么么哒 ☆、013 第一次亮相   外臣和各府的贵公子们进宫并不在这边的宫门,从这万安门进宫的皆是女眷们。   璎珞和王雪瑶下了马车,就见宫门前停靠了不少的各府马车,皆是华盖宝顶,尽显富贵。这会子正是外命妇们带着家中姑娘们进宫的时辰,宫门前人还真不少。   可四周却静悄悄的,在威仪的宫门前没有人敢大声喧嚣,互相间规规矩矩的见过礼,便是遇上相熟的人家也不过略点下头,没有人会在这里闲谈嬉笑。   姑娘们多都规规矩矩的跟在自家长辈的身后,那边太夫人和唐氏也分别下了车,璎珞和王雪瑶忙过去,各自扶住了祖母的手,然后也都挂着得体的微笑紧随在了太夫人和郡王妃的身后。   振威将军府和郡王府本就住在一起,又皆是武将,门第差不多,加上在子嗣上命运相近的奇异,最近祁阳王府接回了一双孙儿,振威将军府却也过继了子嗣,再加上璎珞姐弟又是通过楼太夫人牵线搭桥,故此两家如今走的愈发近了。   太夫人和唐氏带着璎珞二人一起往宫门去,不少贵夫人们都瞧了过来,因都听说了郡王府迎回一双孙儿的事情,故此这会子难免好奇的多注意一二。   望过来瞧见唐氏身后竟然站着一个窈窕高挑的身影,不觉便或探究或好奇或艳羡嫉妒的望过来。   璎珞还没走到宫门便感受到了自四面八方透过来的各异视线,好在她面皮子够厚,从来不怕被人看,不然这又是面临进宫的紧张,又是被人扫视,非要晕倒不可。   “姑婆,嫣姐姐!”   没走几步,就见前头的马车旁绕过来几个人,当头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率先瞧见了璎珞和唐氏,一双乌溜溜的眸子晶亮起来,欢声叫着。   璎珞望去不觉也笑了起来,这几人不是旁人,正是唐氏的娘家,荥国公府的女眷们。   现在的荥国公乃是唐氏的嫡亲胞弟,其夫人邹氏,带着两个已经有封诰的儿媳妇,并三个姑娘。   开口叫璎珞和唐氏的便是荥国公府的唐四姑娘唐纤夏,她说话间已经跑了过来,抱住了璎珞的胳膊,道:“嫣姐姐,昨儿郡王府送过来的糕点盒可是嫣姐姐准备的?那种晶亮亮,红彤彤一股子山楂味的糕点叫什么?还有吗?”   以为宫门处本就安静,唐纤夏这般叽叽喳喳顿时便吸引了更多的目光,璎珞还没来得及说话,荥国公府的大夫人高氏便轻叱了一声,道:“夏姐儿!”   唐纤夏被母亲叱责,回头见祖母等人都是一脸的不认同,这才吐了吐舌头,忙忙松开璎珞的胳膊,板着小脸规规矩矩地给唐氏和一旁的楼太夫人都见了礼,也不待唐氏和楼氏喊起,便跳了起来,立马又拽住了璎珞的胳膊摇了摇,道:“嫣姐姐你快说啊。”   大家见她这般不觉一阵无奈好笑,璎珞揉了揉唐纤夏额前碎发,道:“那个就叫山楂糕啊,你若喜欢一会子回去我让人再送过去一些。”   年前,姻亲之家一般都会互相送些各自制的糕点等年货,互通有无,今年唐氏主持中馈,璎珞替唐氏分担了些事情,这送出去的年货糕点都是她列的单子准备的。   唐纤夏显然很喜欢郡王府送去的山楂糕,那边唐纤夏的两个姐姐,唐二姑娘唐纤秋和唐纤冬也走了过来,她们两个都已是大姑娘,自然不会像唐纤夏一样冒冒失失,姿态优雅地和唐氏等人见了礼,璎珞也忙冲荥国公夫人及其三个儿媳分别见礼问安。   荥国公夫人邹氏瞧着举止大方得体,从容优雅的璎珞目露赞许之色,冲唐氏道:“还是大姐会教养姑娘,瞧瞧嫣丫头,这才没几日不见,当真是出落的更水灵了。”   旁边二夫人李氏却是笑着接口道:“这人呢,龙生龙,凤生凤,咱们嫣丫头便没长在郡王府中,那也是天生的贵女做派,再经姑母教导两日自然更出挑了,真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李氏这话却接的有些轻狂了,唐氏知道这个侄儿媳妇并非张扬跋扈之人,这样说显然是给有心人听的,便知道怕是方才这里有些什么流言蜚语,她只目光淡淡扫了下四周,便道:“可莫这样夸她了,这孩子脸皮子薄的很。”   “我就喜欢嫣丫头这般柔婉的性子,这么漂亮的玲珑人儿,姑母可不能总拘在郡王府里,正该像今日一样多带她出来走走,也好让咱们饱饱眼福。”唐三夫人闵氏也接了口。   璎珞适时地低着头只做羞涩样,那边唐纤秋却靠了过来,低声道:“方才永宁侯夫人瞧见郡王府的马车过来便在嚼舌根,说姑婆今日一定不会带嫣姐姐来呢。哼,这会子打脸了吧。”   璎珞闻言眸中闪过了然之色,笑着拍了拍唐乔秋的手。   事实上也确实有不少人像永安侯夫人一样等着看郡王府的热闹,大家都知道郡王府接回来的一对姐弟从小养在乡下地方,生母还是风尘出身,偏这样一对草芥姐弟被带回了郡王府后却得到了最大的重视。   当日皇帝竟然就下旨令那穷酸出身的少爷承袭了世袭武职,这简直就预示着将来祁阳王府便是那小子的了。这等运气,简直就是让人没有办法不眼红的,人一眼红便生妒,生妒自然希望看到那运气好到天嫉人怨的一对姐弟出丑。   今天祁阳郡王妃进宫,便有人猜想大抵她是不会带那个新认的孙女的,只因要调教一个贵女那是要从小就娇养,用金银浇灌出来的。祁阳王府这个孙女刚刚被接回来没两天,哪里能调教的出来?   皇宫这种地方便是从小教养的女儿,头一回进宫都难免要心怯害怕出些岔子的,更何况是祁阳王府从外头带回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这若是在宫中贵人面前失仪,那可不仅仅是丢人现眼的事儿,弄不好就要获罪!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故此不少人都猜想今日不会见到郡王妃带孙女前来。可如今却恰恰相反,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注定是要失望了。   这边李氏等人的声音传过去,永安侯夫人和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夫人明显面有尴尬之色。   她们刚刚瞧见祁阳王府的马车过来便说了那么几句闲话,哪里想到就刚好被荥国公府的人听到了。   荥国公府从夫人到儿媳都是将门出身,最是护短泼辣,不肯吃亏,如今可不就替郡王府讨起了公道来了。   这下子引得不少方才听到动静的夫人们都瞧向了永安侯夫人几个,目光有些讥嘲。   永安侯夫人脸色涨红,她倒是想替自己辩驳几句,可眼瞧着站在唐氏身边落落大方,进退有据的璎珞,却愣是什么话都说不出。   这姑娘并非什么乡巴佬,简直就是有目共睹,以至于违心的话她连说都没法说出口来。   见永安侯夫人紫涨着脸,不少夫人不觉便又看向了郡王妃身边的璎珞。只觉这女孩子和她们预想的当真是天差地别了些,竟是令人震惊的出色。   她很美丽,可以说是绝色,这一点倒是众人能预料到的,毕竟她的生母既然能迷惑的祁阳王世子不顾礼法,宁愿背负私德有亏的名声也要宠爱着准许其生下一对外室子,这便说明其定然是狐媚绝色的女人,这样的女人生下的闺女漂亮才是理所当然。   重要的是,她浑身的气质和风华,实在和大家想的差别太大了。   这么多人的目光盯视着,她始终举止从容优雅,笑容端方自然,气质清丽婉然,艳而不媚,反倒让人觉得风华灼人,贵气天成。   这太让人震惊奇怪了。   璎珞确实不紧张,她前世就习惯了这种被瞩目的感觉,加上今日早有心理准备,更有她对皇宫根本就生不出像土著们那样严重的敬畏之情,故此这会子她虽然谨慎小心,可却也能做到进退有据。   郡王妃将众夫人姑娘们难以掩饰的神情瞧在眼中,愈发觉得今日没让璎珞换一身装扮是对的,自家这样出众的姑娘就该让大家好好看看。   她面上的笑容愈发自在舒心起来,冲邹氏道:“一起进去吧。”   说话间一行人才在众目睽睽下移步进了宫门。   这会子时辰尚早,还不到开宴的时候,外命妇们进了宫,品级高的,太后愿意给份体面的,便可以先到慈云宫去坐坐,陪着太后娘娘说说闲话,而那些品级略低的便只能到宴会的偏殿去先恭候着了。   太夫人,唐氏和荥国公夫人都属于前者,进了宫门便有三辆太监拉的青幔四轮小车行了过来,接她们往慈云宫去拜见太后。   因这种场合都要热闹,太后也喜欢瞧瞧各府花朵般的姑娘们,故此璎珞和王雪瑶并唐氏姐妹却是要随着长辈一起到慈云宫拜见的。而唐家的三位夫人便要前往宴会的庆华殿去。   璎珞扶着唐氏一起上了车,远远走了,宫门前等着往宴会殿去的几位夫人才不觉惊叹出声。   “想不到啊。”   “谁说不是呢,当真想不到。”   郡王府认回来的孙女就像是天生的贵女,不仅没出丑,反倒将要看热闹的人给齐齐镇住了,这谁又能想到呢?   璎珞一行到慈云宫时,太后已在暖阁中宽坐,已有几位早到的夫人带着自家的姑娘在太后身边凑趣说话。   在暖阁外的院子中下了车,璎珞上前搀扶住唐氏,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她知道她这紧张并不来源于要见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故此害怕敬畏,而是因为太后是秦严最亲近最尊敬的长辈,璎珞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局促忐忑感。   她手心都浸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来,这种经历很陌生,前世今生她都不曾有过。   璎珞的僵硬唐氏岂会感觉不到?她顿住了脚步,不觉回头瞪了她一眼,道:“没出息!”   璎珞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心里却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没出息。   唐氏哼了一声,道:“那靖王世子名声不好,你出去问问,他那样儿可有姑娘愿意嫁过去?你可是郡王府的大小姐,品貌俱佳,咱们郡王府的姑娘可不愁嫁,还不给祖母硬气些!”   璎珞闻言冲唐氏嫣然一笑,道:“祖母说的太是了,还是祖母人情练达懂的多!”   她这一笑映着暖阁廊下已早早挂起的红灯笼,简直犹若繁花盛开,光彩灼人。   “呀,这位就是郡王府新来的唐家姐姐吧?果然像我想的一样容色绝丽呢。”   璎珞笑颜还未落,就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她回头正见一个穿紫红色褙子,十五六面容甜美的姑娘一脸笑意的瞧过来。   璎珞笑了笑,目光却淡淡地打量着这姑娘,觉得此女好似对自己有股莫名的仇视感。   她说的话虽然听着是赞赏的,可却极不对味,听着莫名刺耳。什么叫新来的?什么又叫像她想的一样容色绝丽?分明就是暗示璎珞的生母是风尘出身。   唐氏满色冷淡瞧了一眼那姑娘,那姑娘身前的老夫人也回头蹙眉瞪了一眼她,冲唐氏笑着道:“这孩子一向口没遮拦,笨嘴拙舌,不会说话,郡王妃莫怪才好。”   唐氏自然不会在这里和个晚辈计较,只点了下头,道:“勇毅侯夫人客气了,贵府的姑娘自然规矩都是极好的。”   勇毅侯府却是诚王妃的娘家,璎珞闻言诧了下,心里想了半天,也不明白勇毅侯府的姑娘干嘛对自己有敌意。或者是她的错觉?这姑娘当真是不大会说话?   这一耽搁,前头楼氏和邹氏已经带着王雪瑶几个进了暖阁,唐氏也不再耽搁,带着璎珞也往殿中去。而那勇毅侯夫人也带着孙女跟了上来。   “祁阳郡王妃,勇毅侯夫人到。”   行至暖阁前便有太监高声唱报,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果然如此,璎珞总觉得殿中的欢笑声一下子小了很多,好似大家都因这声唱报关注着外面一般。   璎珞松开了唐氏的手,垂首跟在唐氏身后缓缓进了屋。   这暖阁显然就是平日里太后起居的地方,一共三间打通的设计,许是为了取暖方便,东边用二十四屏的四季花鸟屏风隔了下,西边则用多宝阁隔着了下。进了暖阁正中却是供奉着一尊足有半人高的白玉菩萨。   那菩萨安置在沉香木雕刻的佛龛中,在烛光下眉目慈祥,俯视着进殿的众生,异常显眼。   佛龛的前头是一张长桌,上头摆放着的白玉玲珑双龙吐珠四脚香炉里尚且还插着香烟缭绕的一束香,旁边摆放着錾花卉纹银托盘,供着些新鲜果子。   璎珞虽然有些诧异,怎么这暖阁里倒是如此摆设,可也不敢多瞧,忙垂眸跟在唐氏的身后往东边的偏厅走。   此刻太后和诸命妇们都在东边的偏厅中说话,她正低着头往里头走,却突然觉得背后有一道力量从后侧方猛然撞了过来。   璎珞完全没有防备,她做梦都想不到有人敢在这里闹事儿,明目张胆的害人,顿时便被撞地一个踉跄,身子倾斜往那供桌的方向倒了过去。   璎珞心中一惊,她脑中电光火石地闪过许多想法,这佛龛中供奉着的白玉观音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可这东西既然能够摆放在太后日常起居的地方,且还如此显眼,那一定便是有什么来历的。   说什么都不能撞上去,毁了佛龛便是冲撞了神明,这尊菩萨定然是请回来保佑太后的,若是菩萨毁了,太后再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那还不都要怪在她的头上?   到时候不光是她,连整个郡王府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个时候的人都是信佛的,说不定到那时连秦严也会怪责自己,为什么去冲撞神佛,害的他的祖母受苦。   璎珞想着,咬紧了牙关,硬生生腰肢施力改变了跌倒的轨迹,摔倒时她顺势便一把抓住了那后侧方冲撞过来的人,看也没看便用力将人狠狠甩了出去。   只听一声尖叫,接着是两声闷响,于此同时,砰的一声,挡在东偏厅前的那一架二十四扇的屏风也重重砸落在了地上。   ------题外话------   这两天不知怎么了,码字速度空前的慢,脑子跟不会转一样,汗,更晚了实在非我所愿啊,见谅见谅 ☆、014 殿前应对   其实璎珞进殿前的直觉并不差,暖阁中的夫人姑娘们确实在听到太监的唱报声后便有些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殿门处。   毕竟人都是有好奇心的,祁阳王府高调认回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且当日孙子便承袭了世袭军职。   祁阳王府认回个孙子这样的事儿还是惊动不了天玺帝的,而天玺帝也是不可能在祁阳王什么都没表示的情况下便下旨给那新认的孙儿世袭武职的,所以各府都看的明白,祁阳王属意越过庶子直接让这个新认的孙儿承继郡王府。   便并非那等无聊庸碌,眼红心嫉之人,也都好奇祁阳王府这一对新认的姐弟究竟是怎么样儿的,居然可以让祁阳王越过儿子做此决定。   而因子嗣凋零,眼看就要落败的郡王府,可会因多了这一对姐弟而有所改变?毕竟祁阳王府如今在京城还算握有实权的勋贵,不容人忽视。   所以她们都关注着殿门,也想看看郡王妃会不会新认的孙女,那姑娘又是何等样子的。   谁也没想到郡王妃一行还没有进来,立在殿中的那一架沉重结实又华丽的二十四扇双面绣屏风会突然倾倒砸了下来,因为殿中太安静肃穆,那屏风砰地一声被砸倒在地,以至于好些心性不够镇定,不够沉稳的夫人和姑娘都吓了一跳,甚至有人还发出了急促而尖利的叫声。   殿中一时微乱,便连单独坐在上首罗汉床上的太后也禁不住蹙起了眉,听闻殿中的动静,殿外守着的太监宫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也拥进来不少准备护驾。   殿中混乱一瞬,大家才发现不过是有人撞在了屏风,直接砸倒了屏风罢了,蹙眉不悦地望去,就见那倒在屏风上的是一位姑娘,身上穿着藕荷色缠枝梅花的长褙子,此刻整个人都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压得她身下屏风架子支离破碎。   也不知那姑娘是摔坏了,还是太过害怕羞惭,倒在地上竟是连头也不敢抬。   瞧见一旁郡王妃唐氏目瞪口呆的站着,众人便纷纷猜想那跌趴在屏风的姑娘定然是祁阳王府的孙女,于是便有窃窃私语响了起来。   “年轻小姑娘家家的,想必太紧张了。”   “是呢,我头一回进宫拜见太后娘娘,也是紧张的满手汗呢。”   “谁不是呢,我八岁那年缠着母亲非要进宫,母亲便说,规矩没学好,万不能带我来,殿前失仪惊吓了贵人主子,那可都是大罪呢。”   ……   这样的窃窃私语声音虽小,且听着都是寻常话,却满是讥讽之意。   殿中的人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唐氏和那勇毅侯夫人也没料想到会突生变故,甚至她们更为震惊,待这会子殿中响起了私语声,唐氏才骤然惊醒,四目一望,忙去扶同样跌倒在墙边的璎珞,道:“嫣姐儿!”   唐氏本能的动作终于让殿中的人诧异地发现,原来还有一个人也跌倒了。   只不过她因跌倒在了靠墙的窗户边儿,被朱红大柱挡了下,不甚现眼,再加上那倒在屏风上的姑娘实在太不雅现眼了点,她们先时竟然没有发现那倒在柱子边儿的姑娘。   怎么?瞧郡王妃这反应,这位才是郡王府新认下的孙女?   众人诧异的很,就见那柱子边儿的姑娘虽然也是跌倒在地,可样子却瞧着并不是很狼狈。她侧倒在地上,前半个身子被柱子挡住了,只露出被折弯的一截纤细腰肢,脆弱的似一掐即断,下头是峰线凸起的臀部线条,接着一双修长的腿。   因跌倒的姿态,少女的身段倒是暴露无疑,身条极好,赏心悦目,瞧去不叫人觉得狼狈不堪,反倒有了种犹抱琵琶半遮面,让人想尽快瞧见她姿容如何的急切和期待感。   “祖母,孙女无碍的。”   尚未瞧见容貌,倒是有清洌洌的声音响起,如珠玉落盆,本是甜糯娇软的嗓音因带着些清冷之意,便显得更加清脆悦耳了。   那声音从容镇定,不带半点颤抖,能让人轻易听出说话人的心绪。   甚至声音像一股能抚动人心的清风,顿时自方才起便有些杂乱无章的殿中安静了下来。   尚未瞧见人,只这一管声音,便有一股无形的气势,先声夺人,让众人明白,这位祁阳王府的姑娘不简单啊。   璎珞跌倒在地上,她是想爬起来的,只可惜她的腰不出意外的扭伤了,阿她动了下又跌了回去。   接着唐氏便过来了,璎珞回了唐氏一句,感受到殿中射过来的目光,璎珞知道再躺着就不像话了,扶着唐氏的手,忍着剧痛,站了起来,垂着头向前走了几步,跪在了大殿中,声音平稳而缓慢地磕头见礼道:“臣女拜见太后娘娘,臣女殿前失仪,惊吓到了太后,请太后赎罪。”   她虽然是在请罪,可她方才一串动作却给人一种从容镇定,舒缓优雅,行云流水的感觉。   能在众目睽睽下跌倒而不露怯,不慌不忙,镇定自若,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地到的。   在没出意外的情况下,这里的闺秀夫人们大抵多数人都能做到动作优雅,仪态端方,举止从容,可出了这样的大丑后,还能做到如此的,她们扪心自问,谁也不敢肯定自己可以。   这姑娘有大家气度,风仪不凡啊。   璎珞跪下请了罪,唐氏才反应过来,也上前见礼道:“是臣妇不曾教导好孙女,请太后责罚。”   祖孙二人都跪了下来,那边勇毅侯夫人才猛然回过神来,忙也跟着上前跪下请罪,她脸色难看的很,因为那边她的女儿张知雅还形状狼狈的趴在屏风上,甚至无措的哭了起来。   没对比还好,有了璎珞珠玉在前,勇毅侯府姑娘的反应简直不堪入目。   勇毅侯夫人不是木头人,自然感受到了这种无形的对比,甚至能感受到殿中人鄙夷的目光。   她见张知雅还躺在地上似没反应过来一样,忙喝斥了一声,道:“逆女,还不快跪下向太后娘娘请罪!”   张知雅其实并没有跌伤,她砸在屏风上,跌倒的姿势太难看了,且还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大殿最敞亮最光明的所在,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这太让人难堪羞窘了,她毕竟是十四五的小姑娘,最是爱美的年纪,平日再是伶俐,这会子也无法接受如此难堪的场面。   更何况,这还是在太后面前,砸坏了太后宫中的物件,众目睽睽,她就这么惊扰了贵人,成了笑柄,以后那个府邸还敢聘娶她,她还没定亲呢啊。   张知雅一瞬间又羞又怕,又绝望又无措,以至于她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埋着头,一直都不知该怎么反应。   岂不知这样的表现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狼狈不堪,丑陋无礼。   这会子听到母亲的喝斥声,张知雅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哭着爬了起来,也跪在地上告了罪。   勇毅侯夫人面上火辣辣的,心里却转起了主意。   方才进门时,唐氏走在最前头,她的身后跟着璎珞,而勇毅侯夫人则带着女儿走在后头。   所以旁人看不见,勇毅侯夫人却瞧见了,是一直走在自己侧后方的女儿突然跄踉了一下,撞向了前头的璎珞,这才出了后头的事。   勇毅侯夫人此刻心急如焚,本来她的女儿已经够丢脸了,若是再让太后和众人知道这一出闹剧都是自家女儿的过错,女儿岂不是全被毁了?   勇毅侯夫人正想着,上头太后已经出了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璎珞跪在地上,微垂着头,她进殿后并不曾抬起过头,自然从无瞧到太后的长相,不过听着声音却觉得有些耳熟的很。这会子会出声的定然是太后了,可璎珞怎么回想都没记起在哪儿听过这声音了。   她因这声音略愣了下神,那边勇毅侯夫人便找到了机会,突然就福灵心至地道:“回太后的话,许是郡王府的萧姑娘头一回进宫心中紧张,方才不下心绊了下。”   她说着看了眼旁边的张知雅,又道:“这孩子莽撞,热心地上去搀扶,没能扶住倒是害的两人都摔倒了,知雅,还不快请罪!”   勇毅侯夫人一言,张知雅也反应了过来,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忙忙抬头道:“对,对,回太后的话,臣女不是有意冲撞太后的,臣女一片好心去扶萧家姐姐,没想到慌乱之下,就踩到了裙摆,非但没能扶住人,还害的自己也跟着跌倒了。太后赎罪。”   刚才的事儿又没有人瞧见,她便这样说,也没人能证明是她在说谎。   就算萧涵嫣说是自己推了她,无凭无证的谁又相信她?   这样子,她便成了帮人的,即便是出了丑,也无关紧要了,反倒是萧涵嫣殿前失仪,引出这等动静来惊扰了太后。   璎珞闻言却是眯了眯眼,冷笑一下。她其实被撞出去时,并不知是谁要害她,虽然她知道勇毅侯府的夫人和姑娘走在后头,可她觉得自己和张家的姑娘无冤无仇的,张知雅没道理害她才对。   虽不知是谁撞的,可璎珞在电光火石间还是果决地抓住了那撞过来的人,借着摔倒的去势,将那人狠狠甩了出去。   既然被摔出去的是张知雅,自然撞自己的便也是张知雅了!   璎珞可非什么宽厚之人,张知雅先是要害自己,现在居然还敢倒打一耙,尤其两人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璎珞心中早便烧起了一团火。   她不疾不徐,待张知雅说罢,才突然直起身子来,抬眸瞧向张知雅,道:“敢问这位妹妹,妹妹当时去扶我,想必一定是瞧见了我要跌倒的情景吧?”   张知雅不知道璎珞为何会这样问,而且璎珞整个人的反应都让她摸不着头脑,这会子她难道不应该哭着叫着喊冤吗?   众目睽睽,张知雅虽然不知道璎珞要干什么,可也不能不回答,道:“自然是瞧见了才赶忙上前扶的,不然我也不会惊慌之下踩了裙摆跌出去。”   璎珞蹙了蹙眉,面色有些迷惑地道:“是这样吗?可我怎么觉得是有人撞到了我后腰处,我才跌倒了呢。”   张知雅见璎珞一副温温软软的样子,顿时心头大定,为了让自己的言辞更具有说服力,她大声道:“当然是这样,当时姐姐不知怎么就踩到了裙摆往前跌,我走在姐姐身后,瞧见了自然是要上前相扶的,谁知道我慌乱之下也踩到了裙摆,这才跌倒在了屏风上,许是我跌倒时不小心撞了姐姐一下吧。”   璎珞闻言便笑了,见众人明显没明白自己问这些话的用意,当下回头道:“禀报太后娘娘,按照张家姑娘的说法,臣女是踩到了裙摆往前跌倒时,又被张姑娘从后头撞了下才跌倒的,这样的话,臣女应该和张姑娘跌倒在一起才对啊,为何会张姑娘往前跌倒在了屏风上,而臣女却摔倒在了墙边呢?太后可使宫女照张姑娘的说法还原一下情景,按张姑娘的说法,臣女和她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状态。”   璎珞言罢,张知雅面色大变。众人也都明悟了过来,其实不用叫宫女来表演也想的明白,确实不可能出现两人不跌在一起这种情况。   这很显然,是张知雅在说谎!   张知雅感受到众人看过来的目光,顿时一慌,又道:“不对,不对,当时是萧家姐姐你扭了脚,往旁边倒的,我上前搀扶又不小心撞了下你,你才跌向了柱子那边。对,是这样的。”   璎珞怜悯地瞧了眼张知雅,觉得这姑娘长了一张聪明相,可实在不怎么聪明,正常人都知道,说谎时不能描述细节,不然很可能越描述漏洞越多,除非你对自己的大脑有绝对的自信。   而眼前这姑娘慌乱不已,自己一诱,她便上钩,使劲的说着细节企图说服大家,这不是找死吗?   璎珞收回目光,道:“启禀太后,当时臣女跟在祖母的侧后方,按照张姑娘的说法,臣女扭了脚往柱子这边倒,又不小心被要来抚臣女的张姑娘撞了一下,那么按道理,臣女便该往前侧方跌倒才对,而当时祖母便行在臣女的前侧方,臣女该将祖母一起撞到才对,为何祖母却好端端站着呢?”   张知雅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反驳起来,璎珞却不给她再出声的机会,磕了个头,道:“禀太后,当时臣女好端端的在前走,是有人撞在了臣女的侧后腰,将臣女狠狠往佛龛的方向推去,臣女这才失了平衡,臣女不敢冲撞神明,眼见要跌上去便拽住了从后头撞过来的人,借了把力硬生生扭转了要跌倒的方向,这才从祖母身前滚了两下跌倒到了墙边,而从后头撞过来的张家妹妹也被臣女的力道带地摔了出去。这才是事实的真相,还请太后娘娘明察。”   张知雅闻声面色陡变,而殿中众人却大都相信了璎珞的话。   只因这姑娘如今都不见半点惊慌之态,又怎么可能进了殿因为紧张差点跌倒呢?   且张知雅的神情和她漏洞重重的话,也实在不足以取信。   殿中一时间安静的很,突然一声轻笑响起,道:“萧姑娘的话,本公主怎么听着更难取信呢,哪里有人跌倒时还能改变自己的方向,选择往哪里跌呢?又不是演杂耍。”   说着嗤嗤笑了两声,语气有些天真娇憨,好似她出口并没有恶意,只是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而已。   璎珞闻言并不曾抬头,只是恭敬地又欠了欠身子,道:“禀太后,平日里摔倒自然不能做到这些,可人紧急之中是会激发身体的潜能的,臣女因强行扭腰改变摔势,怕是挫伤了腰部筋骨,太后可让人为臣女检查一二,臣女若只是寻常的摔倒,只会脚踝有伤,万不会伤在腰肢。”   方才还没人注意到,此刻璎珞一言,大家才瞧见,璎珞虽然一直垂着头,瞧不清楚面容,可她露出的额头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瞧着脸色也惨白的骇人。   这次太后接话很快,道:“医女何在,扶萧姑娘起来到后头检查一番!”   ------题外话------   二更还是晚上哈 ☆、015 不简单(二更)   太后的年纪到底大了,故此慈云宫中便有医女专门伺候着,此刻太后一声令下,没片刻便有两名医女匆匆而来,她们并未鲁莽的搀扶璎珞,而是低声仔细询问了璎珞的伤势。   璎珞忍痛回答了,其中那名高瘦的医女轻轻按压了下璎珞的腰肢,触手筋肉紧缩不觉冲太后禀道:“萧姑娘确实有伤在腰,至于是扭伤还是撞伤,还需得让她躺下,以便奴婢们再做检查。”   太后闻言目光一沉,道:“就在这里检查,哀家倒要看看谁才是说谎的那个!”   太后一言,宫女们便行动了起来,很快便弄来了帷幔,四下里一拉扯将璎珞围在了中间,挡住了众人的视线,有宫女抬来了一架美人榻,医女指着上头铺展的柔软白狐垫,道:“萧姑娘有伤在腰,不易躺在软物之上。”   说着指挥宫女将美人榻上铺着的软垫等物都除掉,这才两人前后托扶住璎珞的腰肢将她缓缓挪到了美人榻上。   这边儿璎珞被抬起,太后便神情和缓的冲唐氏道:“郡王妃免礼,赐座。哀家不会冤枉了有护驾之功的功臣,也万不会纵容了任何企图谋害哀家的奸佞!哀家还不曾老眼昏花,有些事儿还看的明白!”   太后的话掷地有声,说到最后已是语气沉锐,分明是动了怒气。   一时间大殿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太后这暖阁中供奉的一尊白玉菩萨是很有名的,在座的夫人姑娘们其实都听说过菩萨的来历。   那是太后生育两位长公主时遭遇难产,发动后疼了一个日夜都没顺利打开宫口,当时太医们已无能为力,只道若是宫口再不开,太后和两位小主子都凶多吉少。   先帝爷便亲自到大国寺去请了这一尊白玉观音回宫,乃是当时大国寺的主持普惠大师开过光的。   说来也是神奇,那白玉观音一到了宫中,没两盏茶功夫,太后便诞下了两位公主,虽然太后还是伤了身子,从此不能再受孕,可到底母女三人都平安了。   太后一直很信奉这尊白玉菩萨,神奇的是那年有小宫女不仔细,擦拭时不知怎么就将白玉菩萨磕掉了一角,当日秦严的母亲敏慧长公主便病逝了。   后来太后便每日亲自擦拭菩萨,还将这尊菩萨供奉在了每日起居活动的暖阁里,不时便要拜上一拜。宫中的宫女太监们都知道,这尊菩萨便是太后和敏颖长公主的命。   故此方才璎珞一说张知雅将她往那佛龛的方向撞,众人的面色便都变了。这事儿立马便从两个小丫头打架,变成了有计划有预谋的要害太后。   太后的话携带雷霆之势,勇毅侯夫人立马惨白了一张脸,张知雅更是浑身瑟瑟发抖,害怕到了极点,她们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今儿弄不好,整个勇毅侯府都要跟着获罪!   太后如今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她相信了萧家姑娘的话,不然不会让祁阳郡王妃起身赐座,而还让勇毅侯夫人母女跪着。   更何况,太后的外孙女嫁了废太子,废太子被废黜和流放都和诚王有些牵连,故此太后一向不喜欢皇后和诚王,勇毅侯府又是诚王妃的娘家。   如今勇毅侯府的姑娘涉嫌谋害太后,这问题岂能不严重?一不留神只怕便要掀起朝堂的腥风血雨来。   大殿中诸诰命们此刻都敛声屏息,坐在上头的皇后面色有些阴沉莫辩,瞧向殿中跪着的勇毅侯夫人母女,眼锋如刀,满是不悦。   而此刻医女的声音便显得清晰了起来,道:“为了检查姑娘的腰伤,奴婢需要解开姑娘的衣衫,姑娘且莫用力,取剪刀。”   璎珞点头应了,道:“有劳了,我不会乱动的。”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清越从容。   这会子众人的注意力皆在帷幔拉起的那一处,医女的诊断结果,将会直接影响到事态的发展。   剪刀擦过布料的声音响起,接着是窸窣声,随着一声压抑的呻口今,众人的心提了起来。   接着两位医女便走出了帷幔,跪下禀道:“回太后,奴婢二人已为萧姑娘检查过了,萧姑娘的腰部确实有严重扭伤,且伤在左腰,大抵是强硬扭腰,动作太过刚猛,从而挫伤了腰筋,已经出血肿胀,很是严重。”   医女言罢,勇毅侯夫人当下便像是被抽了身上的力气,跌坐在了地上。而张知雅也知道这次闯了大祸,禁不住抬头看了眼坐在皇后身边的永乐公主。   对上永乐公主冰冷的视线,她心一跳忙收回了目光,瞪视着那医女,突然开口,神情激动的道:“你胡说,兴许她腰上的伤是摔倒时撞上柱子弄的呢,你又如何肯定是扭伤的?!”   医女尚未辩驳,太后便面露怒容,敏颖长公主双眸一锐,沉声道:“太后面前也敢大呼小叫,这般没有规矩,勇毅侯府果然会教养女儿。”   诚王妃此刻也坐在下头,闻言面色涨红,偏又无话可说,她实在不明白,自家妹妹没事儿做什么去陷害招惹祁阳王府的姑娘。   如今倒好,愚蠢的当众被拆穿了谎言,弄不好连诚王府也要牵连进去。   天玺帝一向敬重太后,若然怀疑诚王不孝,有谋害太后之意,那可如何是好?   更何况,祁阳王府手掌兵马,王爷拉拢都还来不及呢,这蠢货居然没事儿上前拉仇恨,诚王妃瞧向母亲和妹妹的目光难掩焦急和怒色。   敏颖长公主言罢,那医女才磕头道:“启禀太后,奴婢们虽然挤不上太医,医术超群,可摸摸骨,瞧瞧腰伤,分辨下是撞击所致,还是扭转所致还是有把握能断清楚的。萧姑娘腰间的伤乃是扭腰无疑。”   太后已是怒容满面,她闻言瞧都没再瞧跪着的勇毅侯夫人母女便吩咐道:“去请皇帝过来。”   皇后闻言面色微变和诚王妃一起,都坐不住了,两人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跪在地上请罪。   皇后道:“母后息怒,今日乃是大喜的日子,不易动怒啊。”   诚王妃也磕头道:“皇祖母,妹妹年幼,性子又历来跳脱,许是她不小心失足撞到了萧姑娘,她万不敢居心叵测地谋害皇祖母啊。”   这会子诚王妃自然想的明白,张知雅已经辩不清了,璎珞腰间的扭伤便是佐证。   没有外人冲撞,璎珞不可能好端端的走路就平白把腰给扭伤了。   这会子让张知雅承认殿前失仪,差点摔倒,又说了谎话企图将过错推到萧家姑娘头上,总比被怀疑预谋害太后要好的多。   诚王妃的话音落下,勇毅侯夫人也反应了过来,忙磕头求饶道:“太后娘娘恕罪,臣妇没教导好自家姑娘的礼仪,眼瞧着她殿前失仪,又爱女心切,企图帮她遮掩,这才说了谎话,臣妇有罪。”   张知雅此刻已经抖如筛糠,却也知道谋害太后的罪名定下,自己就没命了,当下也跟着磕头,哭着道:“臣女不慎踩到了裙摆,撞在了萧姑娘的身上,臣女不是有意撞萧姑娘的,太后明鉴。”   四人如此,却未曾令太后息怒,她气的直喘息,拍着身下的罗汉床,道:“好,好,看来皇后和诚王妃今儿是打定了主意要包庇谋害哀家的罪人了。”   太后震怒,坐着的诰命们也纷纷起身,顿时跪了一地。   皇后和诚王妃面色难看,连声道着不敢。   敏颖长公主帮太后顺着气儿,却不动声色地给水嬷嬷使了个眼色,水嬷嬷出了大殿直奔前头天玺帝所在的丰庆殿。   大殿中乱成一团,各种请太后息怒的声音不绝于耳。璎珞却还躺在美人榻上,因她衣衫已经被剪开,身上只盖着一床薄被,形容不雅,故而宫女们还扯着帷幔将她挡在里头。   不过这不影响璎珞关注整个事态的发展,此刻她虽然还不知道那菩萨的来历,可也瞧出了那菩萨若是被自己撞碎了,今儿祁阳王府是一定要获罪的。   她实在不明白张知雅为何要这样害她,若非她反应足够迅捷,若非她一直都在坚持锻炼身子,每日都做瑜伽,身体的爆发力和柔韧性都不错,今日她势必不能扭转跌姿,一定会撞上供桌,继而撞倒佛龛,毁了那白玉观音。   张知雅的法子虽然很粗暴简单,可是却管用。   众目睽睽,自己若是撞毁了观音,便说是张知雅所害,也不会有人相信,只会以为自己为了脱罪拉了张知雅背黑锅   只会以为自己这个乡巴佬规矩礼仪都没学好,又紧张过度,殿下失仪毁了观音。   到时候她便是百口莫辩了,璎珞微握双拳,半点都不同情此刻勇毅侯夫人等人的窘境。   天玺帝来的很快,大殿中尚未平息下来,殿外便响起了宫人的传报声。   “皇上驾到!”   殿中顿时所有声音都消失了,皇后诚王妃等人面色大变,所有人都伏在了地上跪拜行礼,包括帮璎珞撑着帐幔的那些宫女。   一时间璎珞面前一亮,视野一宽,她忙拉着被子,撑了下身子欠着身企图下榻。   余光就见殿门处一抹明黄之色已经进了门槛,因为屏风已经毁了,故此天玺帝一进大殿,殿中狼藉的情景便都落入了眼中。   除了还端坐着的太后,大家都跪在地上迎接圣驾,顿时躺在美人榻上正动作艰难企图起身的璎珞便凸显了起来。   皇帝已经听闻了事情的始末,一面大步向太后走去,一面抬手冲璎珞的方向压了压手腕,道:“你躺下,免礼吧。”   璎珞闻言并未坚持,她身上的衣服都被剪开了,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法下床,方才也不过是动了动表示一下罢了,闻声,她当即便应了句,“是,谢主隆恩。”   她的反应很快,且声音有着沥沥如水的清脆和平稳,倒引得天玺帝又扭动认真瞧了她一眼,只可惜小姑娘一直垂着头,并不能瞧见她的样子。   皇帝并不是自己过来的,太后出了事儿,作为晚辈秦严和诸位皇子也随着来了,以及和此事相关的祁阳王和勇毅侯也跟在后头。   他们随着皇帝一起进了殿,自然也都有留意到躺在美人榻上的璎珞。   他们打量的目光,或含探究,或不掩锐利,或隐含压迫,道道宛若实质,令人胆寒。   他们都是久居上位之人,寻常闺秀被其中哪怕一人这样盯视着,只怕都要露出慌乱之态来,更何况还在这如此情况下被这么多人同时盯视着,只怕不被吓晕过去都算镇定的了。   可任谁都瞧出那美人榻上躺着的少女并未有任何慌乱之态,反倒还能从容得体的应对皇帝的施恩,声音清越如水,这般举止已是不经意间展露了她的与众不同。   方才水嬷嬷是当众禀报的天玺帝,故此这边发生的事情众人已经都清楚了。   原本听了事情经过,他们就觉这祁阳王府新认的姑娘很是不凡,只这份机警果决便叫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如今再瞧见人,顿时便有种认知。   怨不得这姑娘能躲过一劫,果真不简单!   ------题外话------   汗,儿子不上学果然严重影响码字,二更晚了,抱歉 ☆、016 真宁县主   秦严走进大殿第一眼自然也瞧见了躺在美人榻上的璎珞,他当即眸光中闪过掩饰不住的担忧。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璎珞的倔强,倘若她还有一分力气,就绝对不会让自己躺在那里接受众人的打量目光。她躺在那里,便说明起不来,秦严听水嬷嬷说璎珞扭伤了腰肢,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   他目光骤然翻涌起一片焦灼的暴躁愤怒来,因众人纷纷投射过去的肆意打量的目光,更是让那眼眸中的暴躁翻涌起暴戾之色来。   他不喜欢她躺在这里,以这样的姿势被他人瞧着,非常不喜欢。   秦严跟随天玺帝的脚步顿时便转了方向,停驻在了跪着的张知雅身前,目光沉肃居高临下逼视着她。   张知雅见身前停了一双苍青色的厚底官靴,心中便紧了一下,瑟瑟发抖,不敢动弹,她并不知道眼前人是谁,要做什么。   她忐忑的等待着,可身前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股越来越凌厉的气势排山倒海压来,张知雅害怕到了极点,她终于受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冰冷冷反射着幽光的面具,是那个会吃人的靖王世子!   张知雅骇然失色,本就害怕,骤然见到秦严站在身前,目光森冷的盯视着自己,那股子害怕便再难压制,脑海中那些关于靖王世子的各种可怕传闻汇聚成一幅幅画面迅速闪过,每一副画面都是血淋淋阴森森的。   张知雅眼前出现了幻觉,她恍惚间觉得眼前站着的并非靖王世子,而是青面獠牙会吃人的怪物,是张着血盆大口要扑上来撕裂她的猛兽。   张知雅突然尖叫了一声,往后倒去,一股臭味从双腿间弥漫了出来。她抱着脑袋,哭着尖叫着,挥舞着双手,形同疯癫。   “别吃我!啊!走开!别抓我!”   这一番变故其实都只在眨眼间,那边天玺帝刚走到了太后近前,回头就见张知雅倒在一堆秽物间像疯子一样尖叫着。   臭味弥漫开来,殿中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纷纷蹙眉掩鼻。   小姨子当众出丑,诚王面上自然也不好看,当下上前一步,沉声道:“秦严,父皇驾前,岂容你肆意妄为,你干什么?!”   秦严往后退了一步,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诚王,只道:“众目睽睽,我可什么都没做,不过是想问她两句话,是她心中有鬼,心虚之下发起了疯,于我何干?”   秦严说着已经自行转身,向太后走了过去。诚王脸色愈发难看,哑口无言,事实上秦严也确实什么都没做。   天玺帝目光掠过尖叫不止的张知雅,沉声道:“成何体统!”   他目露震怒之色,勇毅侯一惊忙跪了下来,磕头道:“微臣教女无方,致使她殿前失仪,不仅惊了太后,还辱了龙眼,微臣罪该万死。”   张知雅这会子明显已经神智不大清醒,勇毅侯请罪时已经有宫人上前堵了张知雅的嘴,将人控制住拖了出去。又有宫人迅速地清理了地面,焚香通风。   天玺帝没有再理会跪下请罪的勇毅侯夫妻,而是在罗汉床前坐下,温声安抚着受了惊吓的太后。   太后脸上此刻怒气已消,却脸色苍白,神情不安,抓着天玺帝的手,道:“今日若非萧家丫头,那玉观音就要毁了,哀家和敏颖的命今儿就要交代到这里了。”   敏颖长公主站在一边,闻言见秦严一个劲儿冲自己施眼色,不觉好笑,清了清喉咙才上前道:“谁不知那玉观音对母后和本宫极为重要,勇毅侯府的姑娘却偏要毁了它,其中用心,实在阴毒,她一个小姑娘和太后于本宫也无什么恩怨,想必是背后有人指使。皇上可定要将此事儿查明,严惩奸佞,以消菩萨之怒,以慰母后之心才好。”   敏颖长公主说了半天,余光见秦严浑身暴躁之气更盛,这才咳了声,又道:“对了,今日郡王府的姑娘可是立下了大功,她身上有伤,皇上可否允了小姑娘先下去养伤?”   天玺帝不动声色瞥了眼旁边站着的秦严,却道:“皇姐提醒的是,来人,抬萧姑娘下去医治。”   璎珞躺在美人榻上,虽然一直埋着头,可还是觉得一道道视线不住往这边扫过来,听闻天玺帝这话才舒了一口气。   几个太监上前平稳地抬起美人榻,将她往慈云宫的稍间抬去。   唐贵妃一直站在一边儿,她是见过璎珞的,方才璎珞一直就没抬起过头,故此只怕大殿中命妇们都没瞧清楚她长什么模样,可唐贵妃因对璎珞记忆深刻,却是认出了她来。   尤其是见七皇子叶宇轩自进殿后目光便总往美人榻那边瞥,眉宇微微蹙着,神情难言担忧,唐贵妃便更加肯定了璎珞的身份。   她心中满是疑惑不解,定安侯府苏家的姑娘,怎么就一转眼成了祁阳王府的小姐呢。   见那边美人榻已经被抬了出去,叶宇轩目光还落在殿门处收不回来,唐贵妃垂下眼帘,神情微动。   璎珞被抬了下来,天玺帝又安抚了太后几句,亲自陪着太后移步,向那尊白玉菩萨进了香,谢了罪,祷祝一番,这才又安坐下来。   天玺帝到这会儿才有功夫搭理一直跪着的勇毅侯夫妻,道:“你们二人可有什么要说的?”   勇毅侯将头磕的砰砰直响,道:“小女殿前失仪,差点撞毁了玉观音,又不思悔改,攀咬诬陷于萧家姑娘,微臣教养出这等逆女来,实在无颜面对圣上,微臣甘愿领受太后和皇上的任何责罚。”   勇毅侯这分明是以退为进,他陈述的很清楚,他只是教女无方,旁的罪名却是一概不认的。   勇毅侯夫人也痛哭流涕,磕头道:“罪妇纵容女儿冲撞太后,企图隐瞒事实,欺瞒太后,污蔑郡王府的姑娘,罪妇知过,也愿意领受罪责。”   两人认罪态度当真再真诚不过了,太后冷哼了一声,天玺帝便劝着道:“小姑娘不懂事,大年初一的就惹母后发火,实在不该。只依朕看,再借他们几个狗胆,他们也不敢谋害母后,母后息怒,新春不易大施刑罚。勇毅侯教女无方,朝堂上的事儿还是莫操心了,且让他回去闭门思过半年也好好教养下子女,罚奉一年。至于侯夫人,言行举止实在有负诰命夫人之称,不配舔居淑人之位,着令废淑人封诰,降至孺人,以儆效尤。”   勇毅侯夫妻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脸色苍白地磕头谢了恩。   太后虽信奉那尊白玉观音,但谁也不会真以为,那观音毁了,太后和长公主便真会没命。若当真如此,想谋害太后和长公主也就太简单了。   再来,那白玉观音到底没什么损伤,更何况,也没人说得清张知雅是有意撞的璎珞,故此皇帝也不可能真对勇毅侯府怎么样。   如今这等惩罚已经算是严重的了,故而太后等人便也没再多言。   天玺帝摆手令勇毅侯夫妻两人下去,这才又冲太后道:“有罚自然也要有赏,今日祁阳王府的姑娘不惜受伤也护住了白玉观音,这便是护主有功,朕的意思是封其一个县主,母后意下如何?”   郡王之女本就是可以封县主的,只是却并非所有的郡王之女都可封为县主,多是嫡长女才会有此殊荣。   而璎珞不仅是庶出,而且她也不是郡王之女,她的父亲萧岚肃生前不过是世子,她这个身份能够封为县主,却是皇帝格外开恩了。   在场的诸人闻言不由皆惊,不少人都面露艳羡之色。太后闻言却笑了起来,道:“皇帝做主便好,只是小姑娘为哀家可是受了大罪了,医女说那孩子强行扭腰,这几日都不能挪动分毫,她为哀家受苦了,皇帝可不能亏待了这孩子。”   天玺帝便笑着点头,扬声道:“既如此,便封萧家姑娘为真宁县主,特赐真宁为其封地汤沐邑,母后觉得朕这般不算委屈了她吧?”   大丰公主郡主县主受封,并非人人都有封地的,有的不过是一个虚名封号,图个好看,根本就没有采邑之地,尤其是县主之封,有采邑地,可以收取赋税的简直寥寥无几,天玺帝今日不仅封了萧家女为县主,还特指了真宁为其私邑,这份恩宠自然不轻了。   这也是天玺帝对太后的一片孝心,在诸诰命面前愿意给太后这个天大的体面,太后呵呵笑着点头,那边祁阳王和唐氏也忙忙跪下代璎珞谢主隆恩。   太后便笑着道:“郡王妃养的好姑娘,不骄不躁,机敏不凡,哀家甚是喜欢,真宁县主既然受了伤,不易挪动,便让她在哀家这里养几日伤吧,等太医说可以下床走动了,再出宫回府不迟。”   能被留在太后宫中是福气,唐氏自然不会反驳,忙行礼谢恩。   皇后等人面色更为难看了,这一赏一罚,赏的越是厚,便显得被罚的勇毅侯府越发惹怒圣严,失了圣宠。诚王前些时日被禁足府中,到了年关上才被放了出来,刚出来,诚王妃的娘家便又失了圣宠,这实在算不上好事儿。   而站在皇后身边的永乐公主此刻双手也紧握了起来,低垂的眼眸中阴戾之色浮动。   她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个样子,这下那贱人没惹得太后厌恶,反倒被太后看重,还要留在太后宫中治病,这怎么能行!   而叶宇轩见璎珞受封县主却很是高兴,素来淡漠的脸上挂着些笑容,引得唐贵妃瞧了他好几眼。   至于其她人,多是艳羡吃惊的。祁阳王府认的孙女,头一回进宫不仅没像大家料想的一样出丑,反倒一下子扬了名,立了功,受封了县主,还得了太后的喜爱,留在了宫中,这份好运简直叫人眼红。   一番变故,至此才算是揭了过去。   眼见时辰也差不多了,前头宫宴已要开始,天玺帝便亲自扶着太后起了身,一行人往前殿而去。   璎珞伤了腰,根本没法再动,自然是不会再参加宫宴的。她在稍间中,听闻被封为县主的消息,愣了下倒扬唇笑了。   谁也不会嫌弃身份太高,银钱太多,如今有了私邑,收取赋税,起码将来出嫁时不用去愁嫁妆不够好看。   璎珞这会子觉得腰伤也没那么疼了,不过对于太后留她在宫中治病的消息,璎珞便不那么愿意了,心中难免有些忐忑。她对皇宫有些排斥,若然能够,当真恨不能现在便插上翅膀离开。   她的腰其实先时扭的还不是很严重,是后来勇毅侯夫人母女胡说八道,她不得不起身于她们辩驳周旋,这才加重了伤势,她这会子躺在床上确实也动不了,璎珞只得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她躺在稍间的美人榻上,正由着医女扯开衣裳在肿胀的腰侧轻轻推拿冷敷,就听脚步声由外而来。   那脚步声不同于宫女太监的清浅,小心翼翼,反而威沉从容,璎珞并不陌生。   她愕然扭头,果然就见秦严大步绕过多宝阁走了进来,璎珞一惊,本能地瞧了眼站在床边伺候的两个宫女和已停下动作的医女,见她们果然满脸错愕呆愣,璎珞脸颊便蓦然红了起来,羞窘的厉害。   有种偷情被人撞破的羞愤感,秦严这么明目张胆地闯进来算怎么回事?   他这样肆意妄为,可叫太后怎么想她,叫这慈云宫的宫女们怎么想她,璎珞觉得这会子她的腰没那么疼了,反倒是头突突的疼了起来。   ------题外话------   唉,一更字数少,二更争取补上吧,么么哒,晚上见 ☆、017 床头打架   璎珞怒目瞪着秦严,希望他能够现在退出去,不要让她在宫女和医女面前显得那么轻浮,不庄重。   可秦严却像是看不懂她的眼神一样,非但未曾离开,反倒一步步走了进来,毫不在意宫女和医女的神情反应,沉声道:“出去!”   他显然是在慈云宫中待惯了的,且在此绝对有足够的威慑力,他一声令下,那两个宫女便低头应了声,连询问下璎珞的意思都没有便垂首恭敬地退了下去。   而两个医女也互相望了一眼,撇下璎珞,一起转身竟然是要跟着离开。   璎珞想到秦严答应的好好的,转眼又夜闯闺阁,结果害的紫梦差点没了命,又害的自己在妙哥面前抬不起头来,在紫梦面前愧疚自责,她这会儿便一点都不想和秦严说话。   眼瞧着那医女不顾自己的意思,转身就走,璎珞心中一片愤怒,出声道:“站住!我是太后娘娘的客人,而且还是你们的病人,你们难道就这么将我随便丢给……喂!你们站住!”   璎珞的话显然对那两个医女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她这厢话都没有说完,那边两人已经低着头脚步加快出去了。   一时间屋中便只剩下秦严和璎珞二人,璎珞愈发气恼起来,扭头不去瞧秦严,兀自生着闷气。   秦严自然瞧出璎珞在闹脾气,可却完全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见璎珞趴在床上,扭头不看自己,浑身都是拒绝之态,秦严蹙眉两步到了床前,撩袍便在床边坐了下来,抬手就掀开了璎珞身上盖着的锦被。   璎珞因腰在腰部,腰肢动不了,在大殿上医女便剪开了她的衣裳,抬到稍间后,更是将剪破的衣裳全部都脱下丢掉了,这会子她身上就穿了一件肚兜,下头的裙子也都被褪掉了,只剩下一件秋香色的撒花敞腿绸裤。   璎珞只顾着生气,全然没想到秦严上来便掀她被子,顿时整个白玉般的背脊和身体曲线便全部暴露在了秦严的眼皮子下。   女子的背是极为漂亮的,有着和男人完全不同的纤柔和精致。白玉凝脂一样的肌肤,圆润而纤巧的肩头,优美流畅的腰线,因她趴在床上身前受到了挤压,腋窝下有两抹可疑的雪色凝脂溢了出来,光洁的背后肚兜细细的红线打了个蝴蝶结。   那蝴蝶结却全然没有她背脊上形状漂亮的蝴蝶骨来的引人注目,纤细的骨骼勾勒出精致的线条,像是一只蝴蝶脆弱地趴伏在背脊上。   再往下便是不盈一握的腰肢,下头一条薄薄的绸裤,在明亮的灯光下呈现半透明状态,几乎遮掩不住什么风光。   秦严也没想到掀开被子会是这样一番情景,他呼吸为之一窒,早上不曾得到纾解的渴望又涌动了出来。   秦严的目光太过炙热,以至于璎珞即便低着头,都能感觉到那股要射穿她的目光,想到这还是在太后的慈云宫中,她脸色蓦然烧红,只恐秦严做出什么来,心头一急,忙要转身将被子掩上。   这一动,顿时倒忘记了腰上有伤,当即便有股抽疼窜起,璎珞疼的脸色一白,额头冒出冷汗来,痛呼了一声。   她这一声闷哼倒是引回了秦严的注意力,他身上所起的反应立马消了下去,眼中闪过些懊恼自责之色来,大掌探出便覆在了璎珞的肩头,一面将乱动的璎珞按回在床上,一面沉声道:“乱动什么!我看看。”   言罢,他俯下身来,欺近了去瞧璎珞扭伤的那股红肿。   他的声音还带着些沉哑,压抑着某种欲念,他的掌心火热,强势而不容抗拒的死死按在璎珞的肩头,璎珞觉得那掌心的热度灼人的厉害,不管是他的动作还是声音,都给璎珞一种他色心大起,准备行不轨之事的错觉。   尤其是她不喜欢他大掌强行按压着她的动作,强势而不容拒绝,就像一直以来秦严对她的态度,若然他知道尊重她,便不该一次次罔顾她的意思去闯闺阁,若然他尊重她的意思,紫梦也不会差点没命,她更不会在妙哥面前丢了脸面。   璎珞愤恼了起来,冷声道:“秦严,你放开我!”   秦严此刻怎么可能松开璎珞?他就是因为担心她才找了机会从天玺帝身边溜了,到这里来探望她的,这时候不让他看看她的伤处,他怎么会放开她离开?   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秦严已俯下身子细细瞧起那伤处来。   她腰肢后侧方果然红肿了一大片,上头已经抹了些黑乎乎的药汁,愈发显得突兀狰狞,映衬着周边白玉凝脂一样肌肤,就像是最昂贵漂亮的锦缎上落了一片泥污,碍眼极了。   秦严盯着那伤处,眼眸一片冰冷,然后他便俯下身去,不自觉在她伤处的边缘落下几个细碎的吻。   他的动作满是怜惜,可这些璎珞却都瞧不见,她只听到了他之前暗哑充满欲忘的声音,只感受到了他大掌压在肩头的火热炙烫。   察觉到背后的动静,璎珞浑身一僵,接着便是满身的火气,想到自己都这样了,秦严竟然还满脑子色心,璎珞便觉得愤怒委屈的厉害。   她声音几乎是尖利地,喝斥道:“秦严,你混蛋!你再不放开,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她的声音突兀响起,秦严被吓了一跳,见她情绪激动,他生恐她再乱动扭痛的伤处,按在她肩头的手掌并未移开,只抬起头来,道:“你到底在闹什么?”   璎珞觉得他的口气满是不耐烦,且他那话就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一样。   想到他不顾旁人看她的目光,明目张胆就敢寻到这里来,还将宫女和医女都屏退了下去,璎珞便恨不能咬他一口泄愤,冷声道:“秦严,我没闹什么,我只求世子爷尽快离开,别让我再没脸见人。”   秦严听她声音中全是冷意,一时也有些赌气起来,他觉得自己巴巴地跑过来探望她,她却一脸恨不能和他撇开干净,恨不能他立马消失的态度,实在太过伤人了些。   想到璎珞身上的伤,秦严却压下了不悦,道:“爷怎么就让你没脸见人了?皇祖母知道咱们的事儿,至于这慈云宫中的宫女医女,她们若敢乱嚼舌根,爷自然会让她们消失在你的面前。”   璎珞气的脸色发白,就算太后知道她和秦严的事儿,现在她和他也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他这样不知尊重自己,太后瞧在眼中却只会觉得自己是个不知自重的轻浮女子。   璎珞虽然并非古代女子,可有些事儿她也有自己的底线,便是现代时谈恋爱,她也不可能在定亲前,便跑到男朋友的家中,在他家人面前和他住到一起去的,那样太轻贱自己,也太是丢份儿了些。   而这慈云宫便和秦严的家差不多,现如今秦严的举动,便让她有种轻贱的感觉。更何况,她不喜欢秦严话中对宫女的命不当回事儿的态度,这让她又想起了差点死在秦严手中的紫梦。   紫梦是唐氏的大丫鬟,生的清秀,人很温柔细致,自从跟在璎珞的身边,便一直表现的很忠诚,将璎珞的起居打点的井井有条。璎珞蛮喜欢那姑娘的,她在想,这会子她便是将紫梦差点没命的事儿告诉秦严,秦严只怕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儿,也不会愧疚懊悔吧。   她气怒地抬手去掰秦严覆在肩头的大掌,道:“秦严,我说放开我!你怎么这么讨厌!”   璎珞的话顿时便令秦严浑身一僵,浑身骤然凝聚起一股子暴戾的寒气来。   他听的出她口气中的不悦和不耐烦,更听出她语气中的抗拒和厌烦来,她是真觉得他厌恶,是当真不想他靠近!   这个认知令秦严暴躁地想杀人,他心头烧起腾腾怒火来。   说起来,自从璎珞进了祁阳王府头一日,秦严借着传旨跑到郡王府中见了璎珞一面,之后她不愿他私闯郡王府,他便再没去过,故而便也再没见着她的面。   今日早上虽然是闯了闺阁,见着了璎珞,可当时她神智不清醒,也算不得见面。   两人分开了小半个月,认真算现在这可是头一次见面。他思她如狂,可她却避他唯恐不及。   不对,她口中甚至嚷嚷着厌烦他!   秦严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璎珞这种态度,他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很喜欢她唤他的名字,总觉得他的名字从她口中唤出说不出的动听,可他注意到,自方才他进来,她每开口一次,便必定先叫他的名字。   可今日他的名字从她口中吐出,却满是疏离冰冷之意,听在耳中,非常的刺耳不舒服。   秦严心绪翻涌,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平日对这女人太好了,她才感这样糟践他的一颗心。   一时间又想起她酒后的那些话,想到七皇子曾经到郡王府中去见过璎珞,他们不知呆了多久,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再想到她说不讨厌叶宇轩,如今却口口声声讨厌自己,秦严便忍不住浑身的暴虐之气。   他按在璎珞肩头的大掌不觉一点点攥紧,非但不曾被她掰开,反倒更紧的钳制住她,带着清晰的怒意,他沉声逼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璎珞其实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尤其是察觉到背后秦严一下子没了动静,屋中的空气也像是突然不会流动了一样,僵硬了起来,璎珞便懊悔地咬了唇瓣。   有些话说出来伤人,哪怕是吵架时也是不宜说出口的,可人情绪激动,烦闷争执时,总是免不了口不择言,管不住自己,甚至刻意说出些过分的话来。   她心里虽然对秦严有意见,可也没厌了他,偏话说出口,便带了些厌憎的味道。   察觉到身后秦严冰冷的目光,璎珞还没来得及说些补救的话,秦严放在肩头的手掌便像铁钳一样攥了起来。   疼痛传来,璎珞抽了口气,补救的话没说出,却疼的泛起了眼泪,道:“秦严,你捏疼我了!”   她的声音唤醒了秦严的神智,掐着她肩头的手蓦然松开,可他心中的暴躁愤怒却无处发泄。秦严松开手,大掌禁不住紧紧攥起,一拳砸在了璎珞脸侧的软枕上。   砰地一声响,璎珞被吓了一跳,双眼紧闭,脸色都白了起来,心跳有些失速起来,她最讨厌对女人动手的男人。   秦严先是没轻重的捏痛了她,接着又砸下来这样一拳头,璎珞心里难免在想,如今两人还没怎样呢,一言不合,他便敢如此对她。是不是将来大婚了,他真得到了她,再一言不合,他这一拳头就不是冲着枕头去,而是往她脸上招呼了?   她眸色冷了下来,偏这会子秦严再度开口,道:“你方才说什么?再给爷说一遍!”   秦严的声音沉冷如冰,璎珞不觉也冷哼了一声,她的声音比他更冷,更平静,道:“我说我讨厌你,非常讨厌!”   璎珞这话便像是一把最尖利的刀,狠狠捅进了秦严的心窝,他脸色都白了起来,浑身禁不住有些发抖,紧握的拳以最快的速度从枕间收了回来,他怕他一个控制不住,会当真伤到了她。   他猛然从床边站起身来,远离了璎珞,怒极反笑,盯着她露出的侧脸,道:“爷非常讨厌,那你又觉得谁不讨厌?七皇子还是你那迟大哥?”   秦严的口气带着讥诮和嘲讽,语气冷飕飕的,异常刺耳。   璎珞闻言蹙眉,扭头盯向秦严,即便是趴在床榻上也不愿意相让分毫,神情同样清冷的于秦严对视,回道:“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儿,和他们有何相干?”   秦严此刻心中满是怒火,又怎么会相信璎珞的话,闻言想到璎珞醉酒后的话,反倒勾起了唇角,道:“都说酒后吐真言,只怕这会子给你一壶酒,你便不再这样说了。”   他口气阴测测的,璎珞顿时便眯了眼,难以置信地道:“秦严,你竟然趁着我醉酒套我的话?你若是连这点信任都不肯给我,咱们也没必要再呆在一起了!索性现在便一拍两散算了!”   璎珞觉得秦严太不信任自己了,他这简直就是怀疑自己用情不专,水性杨花。   既然那么不信她,两人何必再继续下去,连信任都缺乏,又谈什么感情?   秦严双眸因璎珞沉冷的话也骤然眯了起来,他冷笑一声,猛然上前一步,突然便在床前单膝跪了下来,俯身过去,在咫尺间盯视着璎珞的眼眸,道:“一拍两散?不再呆在一起?你想都别想!”   言罢,他蓦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唇便压了过来,几乎是接触到她唇瓣的瞬间,舌头便攻城略地探了进去,毫无迟疑的掠夺纠缠。   这个吻来的粗暴急躁又狠厉凶残,璎珞本就趴在床上,扭着头,被迫承受着这样一个犹如狂风暴雨来袭的吻,身上不舒服,心里更不舒服。   她企图挣扎,可秦严的五指却像是钳子一般死死捏着她的两颊,根本不容许她挣脱,可怜她腰肢受伤,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璎珞又气又怒,又委屈又难过,她恨的一口狠狠咬下去,秦严顿时闷哼了一声,吃疼之下,动作停顿了一下。   可他也就停了那么一下,却并不曾如她所愿放过她,反倒回过神便也绞住她的香舌也咬了一口。   “唔……”   璎珞疼的眼泪都冒了出来,唇齿间满是血腥味,秦严却毫不退让,两人受伤的舌交缠在一起,他甚至恶意地专门去吸允她带伤的那处,像是要吸干她的血液,璎珞恼了,恨的去咬他,不肯示弱地也去撕扯吸允他的伤处,两人像两只兽撕缠在一起,疼痛中,又分明有种生死纠缠,至死方休的别样感觉。   直到璎珞实在喘息不过,脸色都有些涨红起来,秦严才松开了她,从她唇齿间退出,璎珞浑身无力,秦严钳在两颊的手一松开,她便整个瘫在了枕头间,只能不停地喘息着。   秦严却站起身来,盯视着脸色绯红,形容有些狼狈的璎珞,抬手抹了下唇角的血痕,道:“苏璎珞,你招惹了爷,便甭想逃走,便是黄泉碧落,爷都势要和你纠缠到底,你最好现在就有这个认知,今生今世,不管你是姓苏,还是姓萧,你的姓氏前只能冠上我秦严的姓氏!你给爷记牢了!” ☆、018 反应   秦严的话掷地有声,声音冷锐如锋,他许是来的匆忙,也可能是嫌摘戴面具太过麻烦,脸上此刻还戴着那冷冰冰的面具。   唇线紧抿着,下颌倨傲地紧绷着,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冷厉的煞气,这让璎珞觉得他好似一瞬间便回到了初见时那种满身杀机,危险疏离的样子。   她脸色微白,气的双唇哆嗦,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一双眼眸却满是怒火地盯视着秦严,眸光渐转冷锐。   秦严瞧着璎珞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又脸色苍白,额头渗汗,虚弱不堪的模样,心疼的厉害,双拳在身侧握紧,有些后悔担忧,他想上前一步见她搂进怀里好生道歉,哄上一哄。   可璎珞因冰冷而愈发显得清澈明亮的眼眸却提醒着他,她此刻只怕根本就不愿他靠近,他怕他强行靠近,她的腰伤会愈发的严重。他更怕她会再说出什么更加令他心伤的话来,而他这会子情绪不稳,说不得也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儿,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   秦严想着,不待璎珞再言,竟是转身便大步往外去了,身影迅速地绕过多宝阁,消失在了稍间中。   璎珞先时巴不得秦严早早离开,可如今他可恶地在她身上发泄了一通情绪,转而丢开她走了,这却让她气恨的心肝肺都疼了起来。   想到秦严的各种霸道不尊重她的意思,想到今日自己若非为了秦严,根本就不愿意进宫,郡王妃也不可能勉强自己进宫。想到若然不是因为秦严,她不进宫就更不可能受伤,此刻躺在这里动都不能动一下,璎珞便觉满心都是酸涩和委屈。   她一直都不想过这种高门府邸,内宅深深的生活,她渴望的是小门小户,丰衣足食,简单自由的那种日子。   若非为了秦严,当时从定安侯府离开,她便不会跟着弟弟进祁阳王府。有了弟弟这一重关系在,有了祁阳王府做靠山,她那时候完全可以弄个户籍,独门独户的过日子去。   只要手中有银子,多雇佣些护院,丫鬟婆子,又有弟弟当靠山,她现在自己过日子根本就不是事儿。   若不是顾虑秦严,想要和他继续走下去,她知道自己当时一定会那样做,那如今她说不定已经带着丫鬟在哪个山明水秀的地方置办了庄子,过起了闲云野鹤的日子。   什么真宁县主,她根本不稀罕,比起步步惊心地来当这县主,谋取权贵,她更愿意过简单自在的日子。   想想现在受的苦,再想想竟然敢甩袖而去的秦严,璎珞泪珠子便滚了下来。她觉得自己为了秦严连愿望都放弃了,连生活方式都可以改变,可秦严却连答应她的事儿都办不到,连忍着恪守礼制都办不到,实在是过分,这让她怀疑,他瞧上的到底是她的美色,还是她这个人。   她狠狠抹掉眼泪,扑到枕头间闭上了眼眸。   丰庆殿中此刻却一派歌舞升平景象,今日是难得的不用在意男女大防的日子,大殿内外早便摆满了一台台席面,皇亲国戚,官员臣子们按品阶权势在殿中席间携家眷入席。   高高的丰庆殿台阶上,今日妃位以上的娘娘们也赫然陪坐在殿,拱卫在太后的身边。   天玺帝却是单独坐在最上首,他的不远处是一张金龙大宴桌,上头围着黄金绣的桌围子,大宴桌和皇帝的宝座之间设一长几,菜品都摆在大宴桌上,皇帝欲享用那道菜品时示意一下,身边的太监总管陈厚实自然会眼明手快地取到长几上。   此时宴席已开,下头歌舞跳的正欢,殿中人难免趁着歌舞欢腾,彼此说说话敬敬酒。   自然免不了说起今日宴席前在慈云宫中发生的热乎事儿,因忠勇侯府缺席了宫宴,也难免有不知情的人探听此事。   没片刻祁阳王府多了一位真宁县主,而勇毅侯府却惹了圣厌的事儿,便顿时传遍了。   与此同时,也有人将祁阳王府马车停在宫门前,郡王妃下车时,永安侯夫人及几位夫人说闲话,结果转眼反而被事实打了脸的事儿也宣扬了出来。于是大家都知道祁阳王府多了一位气质极佳,容貌绝艳,又机敏从容,还得太后高看的真宁县主。   祁阳王府的席面在比较靠前的位置,一旁坐着的都是依旧活跃在朝堂上的勋贵之家,这些人的消息原本就比寻常官员要灵通一些,此刻难免纷纷向祁阳王和唐氏敬酒贺喜。   萧承麟跪坐在祁阳王和唐氏后头的矮几后,他先时还有些紧张,后来听闻璎珞受封县主,他倒备受鼓舞的从容了起来。此刻他神情落落大方,背脊挺直地跪坐着,一身宝蓝色的锦绣袍,映衬的少年身姿挺拔,已有松柏俊逸之态,瞧着这少年郎,见过萧岚肃的人难免都要感叹一声,虎父无犬子,当真是神似了。   萧岚肃当年便备受帝宠,文武双全,极为出色,如今瞧着其这一双子女当真是近的真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有这样一双姐弟,祁阳王府的未来说不得了。   有人艳羡,有人祝福,有人嫉妒,有人冷眼旁观,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却都是一片和善高兴,纷纷敬酒,难免扬声夸赞一二。   “真宁县主机敏聪颖,沉稳端方,听闻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郡王妃有福啊,有这样一位孙女,将来这郡王府的门槛还不得被媒人踏断了?恭喜恭喜。”   坐在皇后侧后方的永乐公主今日没少听这样的称赞恭维声,送入口中的美酒佳肴有些食不知味。   她今日穿着件玫瑰红的遍地缠枝芙蓉花锦缎华服,梳斜堕马髻,别金托底红宝石牡丹花步摇,脸上画了个桃花妆,愈发显得眉目艳丽,娇媚动人。   她如今已经有十九岁,正是女子最娇艳动人之时,比十四五的少女身段更曼妙,颜色也更好。就像是一朵刚刚打开到盛放的花儿,有着男人瞧见都不能抗拒的夺魄美丽,她也一向以自己的容貌为傲。   故此刚听闻秦严可能对祁阳王府的姑娘起了心思,知道那姑娘不过才十四,及笄都不曾,永乐公主是不相信,嗤之以鼻的。   十四的黄毛丫头片子,青涩而胆怯,能有什么风韵,秦严如今已经二十四了,又是个冷情心硬之人,怎么可能对丫头片子感兴趣?   可今儿她却发现,她大抵是想错了,在慈云宫时她纵然没能瞧清楚那萧涵嫣,可光看身段和气质,那女子便不能用黄毛丫头来形容。   那女子比同龄人发育的要快要好,饱满的像一支盛放的娇艳海棠,身上的气质更是不像小姑娘,那股子沉稳从容劲儿,生生让她比自己瞧着更为慑人夺魄。   永乐公主觉得,若是此女,她真不敢肯定秦严是否真就看上了。   这会子听着殿中不少称赞声,永乐公主一颗心更加焦躁烦闷了起来。她目光再一次掠过不远处靖王府的席面,那处秦严的座位还是空的。宫宴都开始片刻了,他却迟迟未到。   这让永乐公主有些坐立难安,心中总在猜想秦严去了哪里,会不会去探望那萧涵嫣了,他们现在是不是就在一起。   她甩了甩头,渐渐又否定了心中的猜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秦严的冷酷心硬,不动如山,他那样的冷人,怎么可能去做嘘寒问暖的事儿,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想着,永乐公主唇角的笑意便有明媚清艳了几分,就在这时大殿外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秦严。   见他脸上神情未曾有半点不妥,半点私会佳人的柔情愉悦都没有,永乐公主愈发觉得自己想的没错。目光不错地盯视着秦严入席落座,这才收回侧身问着身旁的宫女,道:“去问问可打探清楚了,世子爷是从哪里过来的?”   宫女知道于是靖王世子的事儿,公主便缺少耐心,不敢耽搁,应了一声躬身退出了大殿。   不同于永乐公主的焦躁不快,今儿太后的心情非常美丽,未来孙媳有了着落,还受封了县主,这些自然值得高兴,重要的是,她如愿将未来孙媳留在了慈云宫中,未来可以好好接触下那丫头,再给两个孩子多多制造些见面的机会,太后觉得自己离抱曾孙的日子不远了。   太后自然也留意到了秦严的迟迟不到,此刻见秦严从外头进来,太后心道怎么这么快,宫宴这种事儿年年都有,实在没什么重要的,那丫头受了重伤,这时候就该柔情蜜意的体贴着照顾着才是啊。   对秦严的早归,太后觉得不大满意。   不过想到素来冷硬不懂表达,内敛倔强的孙子如今也知道怜香惜玉了,还知道去关心下佳人,不算太傻,太后便有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厢秦严撩袍坐下,含笑坐在靖王身侧的靖王妃却也端着杯盏,接着饮酒的姿势瞥了不远处的秦严一眼,见他神情冷肃,探究不出什么,这才垂眸扭了头。心里却还在想着方才慈云宫的事儿。   前几日有消息辗转传到了靖王府中,有意无意地透出秦严看上了郡王府新认的孙女的意思来,靖王妃觉得无缘无故不会有这样的消息传进她耳朵中,让人细细查了下消息来源,结果各种蛛丝马迹都指向了祁阳王侧妃乔氏。   靖王妃不由冷笑,对这消息不置可否,并非放在心上,不过想到方才大殿中的情景,太后对那萧涵嫣的态度,以及秦严吓唬的张知雅神志不清,当众出丑的事儿,靖王妃唇边便勾起了一抹笑意。   只怕她这个素来冷情的继子这回还真是动了凡心了,祁阳王府,真宁县主……郡王妃手中的筷子落的愈发慢了些。   抬眸间瞧见永乐公主的宫女躬着身子从外头进来,脸色紧绷着靠近了永乐公主,低语了两句,靖王妃分明瞧见永乐公主捏着酒杯的手骨节僵硬,指端发白,神情也大变了下,接着更是满眼愤恨嫉妒幽怨的往这边瞧了一眼。   靖王妃不觉挑了挑眉,看来方才继子是滞留在慈云宫这才来宫宴晚了呢。   靖王妃垂眸沉吟了下,抬手亲自给靖王续了一杯酒,望向不远处祁阳王府的席面,随口道:“祁阳王府这位真宁县主极是不俗,年纪小小,便行事沉稳大方,颇有几分临危不乱的镇定机敏,受封县主,皇上还赐了私邑,以后了太后的喜爱和高看,这京中便又要多一位光华璨璨的贵女了。”   靖王却并未将靖王妃的话放在心上,目光有些心不在焉的瞥了眼那边笑容满面的祁阳王,投桃报李地夹了一筷子郡王妃爱吃的菜放在她身前的碟子上,笑着道:“不过一个县主罢了,难道还能风光过咱们栎儿?咱们的女儿可是受封的郡主,汤沐邑更是富饶的江南之地,真宁不过穷乡僻壤,旁人艳羡这等福气,你难道还羡慕不成?”   靖王妃闻言却眼波流转地嗔了靖王一眼,道:“栎儿有个好父亲,妾身更是有位好夫君,使女儿生来便比寻常姑娘尊贵,自然是用不上艳羡旁人的。妾身只是方才瞧了那位真宁县主,甚为喜欢她的机敏大方,沉稳聪慧,想到她和栎儿同龄,便能独当一面,再想到自己只会玩闹的女儿,有些自愧教女无方罢了。”   靖王却不赞同的在席下握了握靖王妃的手,道:“咱们栎儿用不着独当一面,本王的女儿生来便矜贵,只要学会怎么让自己开心便好,玩闹些又如何?是你对子女教养太过严苛了,女儿家正该娇养着。”   靖王妃便望着靖王笑了起来,道:“是,是,都是妾身多虑了,王爷英明。”   靖王哈哈大笑起来,扬腕一口灌下了杯中酒。   秦严如今受封二品鹰扬将军,他不愿意和靖王府的人挤在一处,反倒坐在了二品武官的席面处,离靖王府还略有些距离,倒是没留意到靖王妃和靖王谈论璎珞的话。   ------题外话------   早上带闺女打预防针耽搁了下,更晚了,么么哒 ☆、019 请旨   秦严心不在焉地坐在席间,耳边响起的歌舞声让他觉得聒噪无比,四周充斥的酒味和女人们身上的脂粉味融合在一起,更让他有种喘息不过的憋闷感。   他一遍遍想着方才和璎珞争执的情景,她说的那些话,她的神情举止,最后脑海中的画面定格为她苍白着脸,额头满是虚汗冷冷瞧着自己的样子。   秦严有些心慌懊悔起来,尤其是想到璎珞刚受了伤,正是难受委屈的时候,自己明明是一片好心去探望她的,结果却事与愿违,惹地她更加难过,秦严便愈加心神不宁起来。   他脑海中不断闪现璎珞自己趴在床上哭的画面,想到她今日进宫,身边连个惯常用的丫鬟都没有,也没人能和她说说话,纾解纾解情绪,秦严便愈发担心起来。   可这会子让他再跑过去低三下四地哄她,秦严又实在抹不开脸面,做不到。   他如坐针毡,食之无味,所以表现在面容上便是愈发冷峻,浑身都透着股煞气,使得坐在周围的几位大人愈发不敢向他劝酒闲谈了。   好容易熬到了宫宴结束,天玺帝亲自送太后回慈云宫,秦严也跟着起了身,却并不出宫,陪着往慈云宫去。   待到了慈云宫,天玺帝又和太后说了会子话告退离开,秦严才跟着出了大殿,道:“皇上,微臣有事要禀奏。”   天玺帝这两日极累,各种祭祀庆典活动,使得他休息不足,此刻面上带着明显的疲倦之色,一会子却还不能休息,要到御书房去继续给大臣们写赏赐的福字。   有点眼力见的都不该现在打搅皇帝,见秦严此刻要禀事儿,天玺帝愣了一下才道:“何事儿非要现在禀?”   他将秦严当子侄看待,和秦严说话便多了些随意,这话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秦严却依旧道:“微臣不会占用皇上许多时间的。”   天玺帝见他如此执拗,便也不再多言,只摆了摆手道:“随朕到御书房说话。”   御书房灯火通明,一盏盏宫灯将西暖阁映照的亮如白昼,天玺帝脱了靴子在炕上盘腿坐下,这才瞧向站在屋中的秦严,道:“何事儿?坐下说。”   秦严却未曾坐下,反倒跪了下来,道:“微臣前些时日和陛下提过的,陛下赏赐微臣的那枚玉佩,微臣已经将它送给了心仪的女子,那女子便是陛下今日亲封的真宁县主,微臣欲迎娶她为妃,求陛下成全。”   秦严说罢深深叩首,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谦恭。   天玺帝见他这般倒是一愣,目光沉沉盯着秦严,他瞧的出秦严是真心喜欢萧家姑娘,而并非喜欢她的身份,她的身后祁阳王府的背景。   只是,靖王,秦严和祁阳王皆是掌兵之人,三人若然拧成了一根绳,权柄实在过重,他这个皇帝岂能安枕?   先前太后提了此事,天玺帝便令人暗中查了璎珞,尤其是查了下璎珞和秦严是何时结识,其后又有何等牵连,更查了苏景华认祖归宗,成为萧承麟的始末。   弄清楚,秦严费尽心力促成迟家和海家的亲事,且事后才发生了苏景华被认出是萧家子嗣的事情,知道秦严确实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而并非靖王府和祁阳王府别有图谋,天玺帝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便秦严是真心,天玺帝暂时也还不能决定是否该同意这门亲事。   一方面作为帝王,他不愿看到靖王府和祁阳王府走的过近了,另一方面他将秦严当子侄,瞧着秦严老大年纪了婚事还没着落,也确实不忍。   都说帝王无情,其实不然,帝王也是人,怎么可能没有七情六欲?若然能够成全,他还是想看着秦严早日娶妻生子,也好慰藉了太后之心。   天玺帝沉吟片刻,却是开口道:“太后可知道那真宁县主身体有恙,可能无法受孕一事儿?”   秦严对天玺帝知晓此事半点也不吃惊,他岂会不明白天玺帝的顾虑?自然也知道,天玺帝会去查察他和璎珞之间的事儿,作为帝王,只要愿意查,还能有什么是查不出来的?   当时秦严从中牵线,促成璎珞进祁阳王府,他不是没考虑过天玺帝会忌惮这个问题,他是想到了的。   可一来璎珞若然没有萧家女的身份,想要成为靖王世子妃成难,再来,秦严倒也可以费心再给璎珞安排一个别的合适的身份,可他却觉得璎珞不会愿意,且有苏景华在,秦严也不忍心明明可以姐弟在一起,却为了自己的私利让他们姐弟分开。   而且璎珞进祁阳王府已经是水到渠成之事儿,若然等他再来为璎珞安排合适的身份,却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他也实在等不得了。   他早有心理准备,故此听到天玺帝问起璎珞受孕一事儿,秦严便明白了天玺帝的意思。   皇帝不会关心璎珞的身体,其实璎珞能否有孕在天玺帝眼中根本就不是个事儿,正妃不能受孕,多纳两房妾室,将来去母留子便是,这样的小事儿天玺帝岂会看在眼中?   天玺帝这时候提起璎珞无法受孕一事儿,不过是在委婉的拒绝罢了。   秦严抿了抿唇,道:“微臣问过傅太医,傅太医说妇人便被灌过绝子汤,也不是不治之症,慢慢调理,身体是可以恢复的,微臣还年轻,子嗣不着急。”   傅太医乃是太医院中最擅妇人病的,听秦严承认还专门问询过傅太医,天玺帝愣了下,接着倒是哈哈笑了起来。   他喜欢秦严,宠信秦严,并非全因为秦严是太后的外孙,是敏慧长公主的儿子,本便是他的外甥,最重要的是因为秦严的性情。   天玺帝瞧的明白,秦严看着是冷情冷性的人,可他却实在有一颗赤子之心,天玺帝看中的乃是秦严的这份真性情。   真性情在皇室之中,实在太难得,用起来也更能让人放心。故此很多时候,秦严便犯了大错,不通礼数,肆意妄为,天玺帝也愿意纵容着。   此刻见秦严这等冷人愿意为个女人跑去请教傅太医女人喝绝子汤的事儿,天玺帝倒觉好笑开怀,只笑罢,却还是摆手道:“此事容朕再想想,你皇祖母那边,你也不可瞒着。虽说用了绝子汤,还可慢慢调理身子,但你皇祖母年纪大了,早便盼着你成亲生子,你的年纪也确实该有子嗣了。你跪安吧。”   天玺帝还是不肯赐婚,秦严虽早有预料,可却难免失望,尤其是今日和璎珞吵闹过后,这让他有些焦灼烦躁。   不过他也明白,天玺帝没有一口将话说死,便是大有希望和余地,他越是表现的急切,可能越是坏事。   故此秦严未再多言,躬身退出了西暖阁。   他出了大殿,却有慈云宫的太监总管王公公等候在不远处,见秦严出来忙挥了挥手,带着两个小太监快步迎了上来,打了个千儿,道:“奴婢们奉太后娘娘之命在此等候世子爷,给世子爷送醒酒汤来,世子爷且先用了醒酒汤再出宫不迟。”   秦严闻言点了点头,王公公便亲自回身取出食盒里温度正好的醒酒汤呈给了秦严,秦严几口灌下,将碗递给王公公时,那碗却一错手,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顿时发出一声瓷器碎裂声,秦严抬手扶着脑门,摇晃了几下,却是道:“吃了两口风,这酒劲儿倒上来了。”   这处廊道就在西暖阁的拐角处,如今已经入夜,宫中安静的紧,这一声碎瓷声早便惊动了西暖阁外守着的太监陈厚实。   派了个小太监往这边瞧了瞧,听了禀报,陈厚实进了西暖阁,皇帝还在伏案写着福字,听到脚步声头未抬起,倒是问了一声,“外头怎么了?”   陈厚实上前磨着墨,道:“是世子爷,太后派人送了醒酒汤过来,世子爷许是酒气上头,摔碎了汤碗。”   皇帝闻言运笔的手一抖,顿时一张眼见就写好的墨宝便被毁了个彻底,天玺帝示意陈厚实取掉坏字,又笑了起来,道:“这臭小子。”   秦严酒量极好,天玺帝还没见他醉酒过,方才在这殿中面圣还好端端的,出了屋风一吹便连碗都拿不稳了,哪里来的道理?   想到那真宁县主被留宿在太后的慈云宫中,天玺帝如何不明白秦严这汤碗是摔给自己听的,这是让自己这个当皇帝的赶紧发话,将他也留在宫里头呢。   当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天玺帝一时倒促狭地笑了声,吩咐了陈厚实两句。   陈厚实听的一愣,掩嘴也笑了声,道:“奴婢这便传皇上的话去。”   陈厚实说着退出了大殿,紧走几步追上秦严,喊道:“世子爷且留步,世子爷且留步。”   秦严等的便是陈厚实,当即便停住了脚步,冷着面回头望去,陈厚实很快到了近前,喘息着笑道:“皇上知道世子爷醉了酒,怕世子爷这大晚上出宫吃了冷风会生病,故此特让奴婢过来……给世子爷送件斗篷。”   陈厚实的话说完,虽然眼前的秦严还是那般面无表情的冷冰模样,可陈厚实分明瞧见他的影子都僵了一僵。   压着笑意,陈厚实回身取过小太监手中的斗篷亲自上前给秦严系上,眼瞧着秦严脚步僵硬的转了身,陈厚实才又道:“世子爷,皇上说了,若是世子爷醉的实在厉害,今儿莫出宫了也使得。”   秦严脚步当下便是一个踉跄,陈厚实闷笑两声,忙忙吩咐两个小太监上前搀扶,道:“快快,送世子爷到慈云宫去。”   秦严这厢如愿赖在了宫中,那边陈厚实回到西暖阁将秦严的反应告诉天玺帝,天玺帝又是一阵好笑不提。   却说慈云宫中,天玺帝离开后,太后却并未去休息,反倒是叫了今日照顾璎珞的两个医女来,询问了璎珞的伤势情况。   “县主腰间的伤虽严重,可用了宫中特制的药膏,再辅佐汤药针灸推拿,明日便可下床走动,也不过三五日便可以痊愈了。”   太后闻言却有些不满意,道:“不疼便好,至于伤处消肿恢复,哀家虽然不懂医,却也知道有时候欲速则不达,还是慢慢来,以稳妥为主,怎么也要养个十日才好。”   医女听太后的意思,分明是让她们瞧着拖延病情,当下哪里有不应的,忙忙称是,接着却又禀道:“县主腰上的伤倒不打紧,只是手臂和大腿上却有不少旧日伤痕,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太后顿时面色发沉,道:“你们照顾的很仔细,也禀报的很细致,很好,赏。”   待两个医女退下去,太后才叹了一声冲水嬷嬷道:“看来那孩子吃了不少苦头,趁着她在哀家身边,且要好好给她调理调理身子才是。”   水嬷嬷却笑了,道:“县主因祸得福,留在太后娘娘身边,保管半个月后离开时,身上粉粉嫩嫩,一掐一汪水。”   宫中的女人们都是靠一副皮囊过日子,养颜美肌自然是少不了的,可以说倾全国之力,用最好的太医一代代钻研出美容养肤的法子,自然留下了不少奇方秘法,太后在宫中斗了一辈子,又成了最终胜出者,手中的养肌方子也是不少。   一些旧伤痕,自然不算什么,既然知道了此事,太后当然要好好为未来的孙媳妇养养肌肤的。   水嬷嬷自然会安排下去,太后便也不再多交代,道:“扶哀家去瞧瞧那丫头。”   秦严离开后,璎珞闷哭了一阵子便晕晕沉沉睡了过去。   眼睛不及时冷敷处理的结果便是,再醒来时,她发现眼睛有点睁不开,令宫女拿了靶镜一瞧,眼睛果然肿了起来。   璎珞一阵尴尬脸红,好在宫女都知道璎珞是得了太后高看的,生恐那里伺候不好,见她眼睛红肿,也不必吩咐便弄来了冰袋,和煮鸡蛋给璎珞敷眼消肿。   不过饶是如此,太后到时,璎珞的眼睛却还是留着些痕迹。   听到太后驾到,璎珞忙准备起身,医女阻了下,太后便走了进来,却道:“丫头不必和老婆子客套,扭头且瞧瞧,可还识得哀家?”   璎珞在大殿时便听着太后的声音有几分耳熟,不过当时乱糟糟的,她也没功夫仔细分辨回想,此刻再听太后的声音,未曾回头,璎珞脑海中便闪现出了一些画面来,顿时一诧,惊异地道:“婆婆?”   已是认出了那声音来,她惊诧万分地回过头瞧去,果然见一个白发老太太在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尽管那老太太和昔日打扮截然不同,可璎珞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来,太后确实是那日自己背过的那个老嬷嬷。   璎珞瞪大了眼睛,嘴巴都因吃惊而微微张着,殿中灯光很明亮,她的表情呆愕,很是好笑,太后难免便多看了两眼,这一瞧便留意到了璎珞微微泛红的眼眶,顿时蹙眉,道:“丫头怎么哭了?可是这腰上的伤太疼了些?”   说话间太后已行到了床榻前,水嬷嬷扶着太后直接在床边坐了下来。   璎珞望去,却见太后俯视着自己,她的侧脸慈祥宽和,望着自己的目光也是柔和怜惜的,半点都不让人觉得高高在上,生疏敬畏。   璎珞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到此刻还是有些恍惚,怎么都不明白,先前巧遇的以为是被主子厌弃的可怜老嬷嬷,怎么就一转眼成了太后呢。   见璎珞神情恍惚,不曾答话,太后却笑着道:“让哀家猜猜,丫头在大殿上,明明扭伤严重,还能侃侃而谈,揭穿勇毅侯母女的诬陷,可见丫头不是会因疼痛就哭鼻子的,那是谁欺负了丫头?嗯,这宫里头能将丫头气哭的怕只会是哀家那臭脾气的孙儿了,阿严惹丫头生气了?”   璎珞万没想到太后会是这个样子的,闻言不觉又是一怔,有些呆呆的瞧着太后。见太后目光含着温暖又慈爱的笑意,坐在床边就那样瞧着自己,璎珞不觉便红了脸,羞窘的厉害,道:“世子爷他不曾……不曾欺负臣女的。”   自己和秦严闹别扭,倒让太后瞧了出来,璎珞觉得特别难为情,耳根子都烧热了起来。   ------题外话------   闺女手上起了好几个水泡,吓死我了,下午带着她去看病了,于是二更又晚了,我是被琐事缠身的素素,妞们原谅我吧,么么哒   咳咳,有票滴投一个,可好? ☆、020 逗趣儿   见璎珞红了脸,分明羞窘的厉害,太后心情很是愉悦,越瞧她越是顺眼,笑着道:“这么说丫头不是在生阿严的气了?”   璎珞闻言有些郁结,心说难道太后已经知道了自己和秦严闹别扭的事情?这是专门跑来给秦严当说客的?   她心里自然是不肯就这么原谅秦严的,想到他方才甩袖而去的情景,她就堵心堵肺的难受,恨不能咬下秦严一块肉来。   可方才她不好意告诉太后,她和秦严吵架的事儿,这会子太后步步紧逼又如此问她,她怎么好再自打嘴巴,承认秦严欺负她呢?   何况太后年岁大了,让老人为小辈操心,这样的事儿她还是做不来的。   璎珞忍着满腔的泪,扯开笑容,道:“怎么会呢,太后想多了,臣女和世子爷不曾争执,自然臣女也没生世子爷的气。”   太后顿时便眉开眼笑,眼角的皱纹泛起深深的纹路来,却异常慈祥温和,道:“这么说丫头是承认和哀家那混账孙儿的关系了?”   太后的目光带着点狡猾戏谑,璎珞因太后这话一楞,接着唰的一下便涨红了脸。   她发现太后真是狡猾的厉害,从一开始便把她给坑了。   她和秦严如今又不曾定亲,该是什么关系都没有才对,偏太后一开口便说秦严是不是欺负了她,她注意力都在掩盖吵架的事儿上,压根就没想着去和秦严撇清关系。   如今倒好,根本就是主动承认了她和秦严两情相悦,早就不清不楚了。   璎珞羞窘的厉害,涨红着脸索性扑回了枕头中,闷闷地道:“世子爷不曾欺负臣女,太后欺负臣女了。”   她的声音透着满满的堵闷之气,太后顿时便哈哈笑了起来,接着抬手轻拍了拍璎珞的肩头,带着安抚之意,道:“丫头不必害羞,哀家虽然已是一只脚跨进棺椁的人了,可也不是那等不知道变通的老腐朽,哀家也曾经年轻过。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乃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羞的?虽说是要恪守礼教,有男女大妨,可却也有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一说。哀家知道你是好姑娘,不是那等轻浮狐媚的,看闷坏了,快抬头给哀家好好瞧瞧。”   太后越说,璎珞却越是羞窘起来,恨不能钻进枕头里才好。   并非她脸皮子薄,作为冒牌闺秀,璎珞的脸皮还是蛮结实的,今日若然换了其他人这般调侃于她,她自然不会如此羞窘。可偏是太后,太后是秦严最敬爱的家人长辈,头一次正式见面便这样调侃她,饶是璎珞脸皮子厚也禁不住啊。   心中期期艾艾的想,到底谁是穿越的那个啊!其实太后才是吧。   其实这也不怪太后如是,人说老小孩,太后现在对亲近之人便不自觉爱做老小孩。   秦严的亲事实在太艰难了,好容易冒出来璎珞这么一个女孩,不说璎珞是个好女子,便是个各方面太后都瞧不上的,只要能叫秦严动了男女心思,愿意亲近女人,太后便高兴。   更何况,太后对璎珞还是再满意不过了的,年纪轻轻,长得又娇花一般,气质应变都没话说,敏慧机敏更是常人难及,现如今身份也合适,简直是怎么看怎么好。   太后越看越满意,哪里能够不高兴?这一高兴,自然就跳脱一些,想到各种不开窍的孙儿,太后自然要帮上一把,在璎珞这里,早早就将孙媳妇的身份给敲定了。   璎珞被太后取笑了一阵,觉得这样实在是丢自己穿越女的脸,便也淡定了一些,抬起头来,扭头瞧着太后,扬了扬下巴,颇有点骄矜地开口道:“太后净拿臣女逗乐子,太后再这样,臣女以后都躲着世子爷走!”   太后见璎珞不和自己见外,这会子功夫已言辞熟稔了许多,心中高兴,面上却做出一副惊吓状,道:“哎呦,小丫头知道威胁哀家了,这还了得!丫头若是不搭理阿严了,那臭小子还不得找哀家拼命来?”   璎珞顿时面色又是一红,太后见她已羞窘的厉害,到底怕把人吓坏了,渐渐收敛了笑意,关切起璎珞腰上的伤来。   两人没说几句话,便有宫女进来,屈膝禀道:“世子爷今儿宫宴上酒饮的多了些,这会子醉了,皇上特允了世子爷留宿宫中,这会子已经被扶着进了慈云宫。”   太后听的又笑了起来,回头便意味深长地瞧了眼璎珞,道:“瞧瞧,这混小子为了佳人都欺君了,他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丫头也莫再恼他了吧。”   璎珞红着脸被太后盯视着,却是无法无动于衷,到底沉默着点了点头。   见她如是,太后才笑着扶了水嬷嬷的手站起身来,道:“今儿想来你也累了,在些安歇,也好早些养好了腰伤陪哀家好好说说话。哀家这老胳膊老腿折腾了一日也是顶不住了,也回去安歇了。”   璎珞忙略抬了抬身子,冲太后欠身,太后挥手示意医女上前按住她,转身抚着水嬷嬷的手去了。   太后刚从稍间出来走到廊下,就见秦严大步进了院子,脚步生风,沉稳有力,自然是没什么醉态的。太后站定在了廊下,眼瞅着秦严上了台阶,行了礼,这才由着他扶住了手臂,一起往寝宫去   见秦严抿着唇不说话,脸绷的线条愈发冷峻,明明很想问问那丫头的情况,却又死忍着不开口,太后心中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拉着秦严净问些宫宴上吃的好,喝的好,今年的歌舞瞧着比往年要有趣些之类的闲话,偏就不提璎珞半句。   秦严这会儿哪里有心思听太后说这些有的没的,明明已百爪挠心,面上还不愿意显现出来,憋的气都不畅了。眼见太后说完了宫宴,又拉着他说起了上元节来,秦严算看出来了,他不开口,太后今儿是打定了主意吊着他玩儿呢。   叹了一声,脸上绷着的淡漠也挂不住了,苦笑道:“皇祖母,她怎么样儿了?”   太后见他锯嘴葫芦的总算愿意问了,这才白了秦严一眼,道:“她?谁啊?”   秦严认命地道:“皇祖母明明知道孙儿心急担忧,便莫拿孙儿玩笑了。”   太后见他说话有气无力的,脸上满是黯然苦笑,这才道:“她腰上的伤要躺个两日才能下床,并无大碍,只眼睛却肿的核桃一样,可怜见的,也不知受了多大委屈,想必是伤处疼的厉害。小姑娘家家的,娇气些也是正常。”   秦严一听璎珞眼睛都跟核桃一样了,这还了得,想到她那样坚强,从来不哭的女人,都被自己气的哭红肿了眼睛,心里不定多伤心,多恨他呢,哪里还坐得住,豁然站起身来,道:“我去瞧瞧!”   他说着转身就火急火燎地要离开,太后瞧的摇头,拍了拍炕桌喝斥道:“站住!这都大半夜了,你跑到人家姑娘的闺房去像什么话!”   秦严顿住了脚步,蹙眉回头,道:“祖母……”   太后却不为所动,道:“叫什么也不管用,虽说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没必要太拘泥,可该恪守的却半点乱不得!再说这大半夜的,人家姑娘都休息了,你再过去折腾她半天,她的腰还要不要了?坐下!”   秦严见太后神情严厉,却也不敢辩驳,只得又撩袍坐了下来,可他惦记着璎珞简直就是如坐针毡,忍不住就道:“皇祖母不知道,她不是娇气爱哭的,也不是因伤痛而哭,实在是孙儿不好,方才有些控制不住脾气,惹了她伤心难过,皇祖母就让孙儿去瞧瞧她吧,就瞧一眼孙儿便出来。”   太后见一向冷心冷情的孙儿,能为璎珞做到这一步,好声好气地央着自己,就为了去瞧一眼,一时心中又是感叹又是担忧,时而欣慰时而惧怕,时而又满心酸涩,复杂极了。   她半响才柔声道:“行了,祖母知道你们闹别扭了,祖母都替你哄好了,那丫头是个孝顺的,不忍哀家担忧,已经答应原谅你了,你啊,改明儿见了人好生认个错,哄两句也就好了。她今儿折腾的一日,又受了伤,这会子只怕已经睡熟了,你也莫再去打搅她了。更何况,哀家瞧她总是女孩子,脸皮子薄,你们如今到底连亲事都没定下,该给她的体面你要给才好,不然你叫她以后怎么见人?怎么在下人面前立威?哪里能事事随心所欲的!”   见秦严默声不语,太后沉了脸,道:“哀家且问你,那丫头是不是因为你不打招呼便冲进了稍间,又驱退了宫女这才恼了你的?”   秦严听太后语气微沉,不敢再沉默不语,忙道:“慈云宫中的宫女医女都是皇祖母的人,孙儿觉得没必要拘着。”   太后不觉抄起旁边放着的拐杖敲了敲秦严的腿,道:“那丫头第一回来慈云宫,正想给哀家留个好印象,你这样不守礼数,可让宫女们怎么看她,让哀家怎么想她?她会闹,也是理所应当,她生气,那也是太在意的原因。你便担心她的伤,也要事先打个招呼,怎么这样莽撞。哀家瞧着那丫头是个清醒的,你却胡闹的厉害,便这慈云宫铁桶一样,也不能做出惹人诟病的事儿来。”   秦严素来桀骜不羁,野性难驯,他哪里想的明白女人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虽然此刻还是有些弄不明白错在哪里,何至于就如此严重了,可见太后动了怒,也觉太后的话有些道理,点头道:“孙儿知道错了,以后会注意的。”   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行了,这两日你便莫去扰她休息了,哀家瞧着那丫头虽答应了哀家,可气性却没消,你莫去惹她动怒,等养好了伤能下床了再说。”   秦严闻言有些不高兴了,心道不让去见她,那他今儿不是白扔了脸面装醉一场,赖在宫里了?   他抬头想反驳,可见太后两眼一瞪瞧了过来,当下也不敢多言了,道:“孙儿知道了,孙儿扶祖母去歇息。”   说着站起身来去扶太后,太后见他那样子便知没将她的话听进耳中,抬手敲了下秦严脸上的面具,道:“你是不是不想和好了?”   见秦严摇头,太后才道:“想和好便听祖母的话,莫再自作主张。这两日前朝还有不少祭祀,你也不能心思老在女人身上,不像话。”   秦严听太后说的郑重,想到太后总比自己知道女人,经历事儿多,便也没再坚持,忍着满心焦躁点了头。   璎珞就这么在慈云宫中呆了下来,宫中的药果然是好,涂抹在伤处便能减轻疼痛,再佐以推拿针灸和汤药,其实没用两日她便已经能下床,行走间也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这两日,太后总会来稍间探望,璎珞能够下床,自然是要先去谢过太后的。   那叫金枝的医女扶着璎珞给太后见了礼,太后便招手让璎珞坐在了身边,又问了她的伤势,便冲金枝道:“如今她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这都能下床了,可是再两日便能恢复如初了?”   金枝便恭敬地行礼,笑着道:“禀太后娘娘,且没那么快的,如今县主虽然能下床走动,可伤处还是没有好,行动什么的都要特别注意。稍累些便要卧床休息,再有个八九日,这伤才能好稳妥了。”   太后虽然极好相处,璎珞也很是襦慕,可宫里到底处处都不方便,身边也没熟悉的丫鬟,怎么都没家里舒服,加上璎珞虽答应了太后不生秦严的气,可怎么可能就这样原谅了他?   在太后这里见了秦严,难免要委屈自己,璎珞也不愿意见他,今儿过来就是想要请了安,陪着太后说说话,也好顺势提提出宫的事儿。   此刻听闻金枝的话,璎珞一诧,道:“还要这么久才能好吗?我如今已经行动自如,可否带了药膏和汤剂回府去慢慢养着?总在太后这里搅扰太后休息,实在不该。”   金枝却道:“县主扭伤了筋骨,若是不好好修养,这会子复位的筋骨是极容易再度挫伤的,出宫马车颠簸,实在不利于县主伤势恢复,倘若发生二次挫伤,这再医治便很是难了。县主何不在宫中修养好了再行离开?”   璎珞听金枝说的有道理,也怕腰伤落了毛病,便笑了笑,太后却道:“哀家在宫中每日也是无趣,你在这里陪着哀家说说话便极好,怎么会打搅呢。你且踏踏实实在这里住着便是。还是丫头嫌弃了哀家,这才急着离开呢?”   璎珞哪里还能说出二话来,忙忙哄了太后几句。   正说笑,就听外头传来宫女的禀声,道:“世子爷给太后请安来了。”   璎珞听的一惊,身子不自觉就是一僵,笑容勉强,道:“我的药只怕该熬好了,一会子凉了影响药性,太后……”   她正准备起身,太后却拉紧了她的手,吩咐宫女道:“去瞧瞧药熬好了没,熬好了便端过来。”   言罢,安抚地拍了拍璎珞的手,道:“哀家都训斥过那混小子了,放心,哀家不会让丫头吃亏的。”   璎珞只好端坐了下来,听着外头传来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不知怎的竟然有些紧张起来,轻轻咬了下唇瓣。   秦严很快便进了殿,他这两日是日日往慈云宫跑,可却一直被太后拘着不准去见璎珞,心里早便急的厉害,今儿以为还是空跑一趟。   压根就没想到会在太后这里见到璎珞,谁知道刚进了殿,就见太后身边坐着个熟悉的纤细身影,登时都有点怀疑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脚步一顿,目光落在璎珞身上便挪不开了。   她今日穿着一件玫瑰紫的遍地缠枝芙蓉花锦缎褙子,斜斜挽着个堕马髻,上头只别了一根金累丝红宝石牡丹花样的珠钗,因腰间有伤,那褙子是宽松型的,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像是人都瘦弱了两圈一般。   金色的阳光从洞开的轩窗洒了进来,笼着罗汉床,她侧身坐在光影中,微低着头,阳光映的那一截低垂的脖颈脆弱而优美,眉目如画柔婉,没了那日的争锋相对,倒显得有些单薄娇弱。   秦严瞧的愈发挪不动脚了,见他傻了般站住了,太后脸上有笑,却也不出声提醒他,就只紧了紧璎珞的手,侧头瞧了低着头的璎珞一眼。   而璎珞虽然低着头,可余光却也注意着秦严那边呢,见他站住了,便她不抬头瞧也能感受到他火辣辣射过来的目光,一时间想到满殿的宫女太监还瞧着呢,先便忍不住又烧了脸。   本来她是打定了主意不瞧秦严,漠视他的,这会子却呆不住了,抬头便飞快地瞪了秦严一眼。   ------题外话------   咳咳,妞们进群248624965,提供全本订阅的截图可以发福利群的群号,验证进入,大家都懂滴哈,嘿嘿 ☆、021 和解(二更)   璎珞眼波流转瞪过来,一瞬便又垂了头,她的动作很快,惊鸿一瞥,秦严尚且来不及捕捉她的眼神,她便已经垂了头。可那一嗔一瞪的画面,却像只掠过湖面的蜻蜓,搅的秦严的心起了一阵清浅涟漪,一瞬间便有种花开春暖,清风过湖的敞亮感,这两日来的气闷眨眼间消了不少。   他脸上的神情舒缓了一些,大步走向太后,咳了下清了清不知为何有些发紧的嗓子才向太后见了礼,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含着笑意将小情侣间的小动作瞧了个清楚,板着脸冲秦严道:“这孩子,白长双眼了,没瞧见哀家身边还有个人呢?怎么也不知道问候一声?”   秦严站起身来,瞧向因太后一句话,愈发将头往领口里扎的璎珞,张了张嘴,有点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当着这一屋子宫女的面儿,更是不知说什么好,半响才干巴巴挤出一句,“县主安好?”   太后觉得秦严的表现有些惨不忍睹,瞪了他一眼,那厢璎珞已调整好情绪,抬头瞧向秦严,眸光平静无波,唇角甚至还带着些笑意,起身福了福身,道:“世子爷安好。”   太后见两人一个比一个拘束别扭,不觉眨了眨眼,却也知道不能逼的太急了,容易反弹。左右两人已经说上了话,这会子也就是彼此抹不开脸面罢了,多呆会儿就能好了。   太后想着又拉了璎珞在身边坐下,道:“方才丫头说的笑话哀家就很爱听,咱甭搭理他,丫头再给哀家说个听听?”   秦严进来前,璎珞正给太后讲笑话逗太后开心,闻言知道太后不会放自己这会子出去,璎珞便也笑着点头,道:“有个秀才带着书童去赶考,途中帽子掉了,书童说,帽子落地了,秀才忙说,不准说落地,要说及地!书童帮秀才把帽子捡起来牢牢系在秀才头上,然后说,这次再也不会及地了。”   太后本就是有意活跃气氛,璎珞讲完不觉锤着炕桌哈哈大笑起来,见秦严坐在旁边一脸恍惚也不知在想什么,竟也没点表示,太后一阵郁结,悄悄踢了下秦严。见他看过来,便使了个眼色。   秦严方才只顾着看璎珞,观察她是不是瘦了,到底有没有消些气,想着一会子怎么找机会单独和她说说话,根本无心听笑话,一直都心不在焉的,不过璎珞说的什么,他倒也听见了,此刻见太后丢眼色,心知太后是要自己开口说话,当即便出声道:“世上哪里会有这样没眼力见儿的奴婢,这秀才用此等木讷不知变通为何物的书童,可见也不是可用之才,便能侥幸中举也难当大任。”   “……”太后听的一阵无语,她以前虽然知道秦严性情孤傲,不愿于人结交攀谈,可也没发现这个孙儿情商如此愁人啊。   璎珞将太后脸上恨铁不成钢,连连瞪视秦严的表情瞧在眼中,倒觉颇为有趣好笑,垂着的眼眸又笑意划过,对秦严的那些恼便也不自觉去了一些。   禁不住向秦严那边瞥了一眼,心说,这人才有趣呢,明明自己这会子比谁都没眼力见儿,比谁都要来的木讷,偏还说那书童木讷,岂不好笑?   一时又觉不对,心道秦严说什么不知变通,不会是暗讽的她吧?   这么想着,她便又掀起眼皮,探究地往秦严那边瞧了眼,却不想她这一眼顿时便被秦严扑捉了个彻底,四目相对,璎珞吓了一跳,本能地避了开来。   秦严见璎珞收回了目光,不觉有些失望,又盯着人不放了。   太后将两人的眉眼官司看在眼中,只觉好笑,拉着璎珞的手又道:“哎呦,太医昨儿来请平安脉还说了,老人时常笑笑是极好的,这两日也是你这丫头陪着哀家,时常逗哀家畅快一笑,只觉着每日少说能多添一碗饭,丫头再说个听听。”   璎珞便清浅而笑,沉吟了下,道:“一只黄鼠狼先后两次窜入一壶人家的鸡窝里头偷鸡都得手了,谁知道大年初一第三回偷鸡时却被主任房的捕鼠夹夹住,疼的直叫,主人闻声而来,气愤的道,‘你叫什么叫,深更半夜窜来偷鸡,把你活捉是罪有应得!你有什么好说的。’黄鼠狼辩解道,‘我真是冤枉啊,我来鸡窝不是偷鸡的。’主人不解啊,就问道,‘那你来鸡窝干什么?难道是于鸡约会?’黄鼠狼却一本正经地说,‘不,我是来给鸡拜年的。’”   太后听的愣了下,遂又抚掌笑了起来,道:“哈哈,敢情这黄鼠狼也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谚语啊。”   秦严这次吸取教训,听的却是极是认真,可这笑话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怎么听怎么觉得璎珞口中那只黄鼠狼说的就是自己。   她就是在说他,大年初一两次不请而去,打着关心她的幌子不安好心,别有所图。   见太后笑个不停,秦严有些坐如针毡,又去盯着璎珞瞧。   璎珞察觉到他的目光,便也不闪不避地看了过去,本是想瞧瞧秦严是何反应,望过去倒是迎上了秦严苦巴巴有些幽怨委屈的眼神,倒好像是在控诉自己拿他取笑一般。   璎珞一怔,心跳了一拍,忙又收回了目光。   水嬷嬷站在一旁却是笑着道:“哎呦,太后听听,原来这黄鼠狼给鸡拜年是从这儿来的。只这大过年的,黄鼠狼也不容易,难为他还能想出这样的由头来。”   太后摇头失笑,瞧了璎珞一眼,道:“要哀家说,那主人问的倒也不差,谁又知道这黄鼠狼不会给鸡拜年呢。”   太后说着已是向水嬷嬷施了个眼色,水嬷嬷当即心领神会,带着一屋子的宫女太监退了个干净,抬手轻拍着璎珞的手,冲秦严沉声道:“还不快过来道歉,好好的丫头都叫你这蛮人吓唬坏了。那黄鼠狼就算是真心去给鸡拜年,也得考虑考虑会不会把鸡给吓坏不是?”   秦严便站了起来,被太后盯视着倒有些不好意思,上前两步靠近璎珞,才声音低沉地道:“你还生我气呢?”   虽然脸上神情如故,可声音倒是低柔带着些讨好的,说完倒是微红了脸。   太后松开璎珞的手,往旁边退了些,璎珞脸上也满是红晕,闻言没说话,只抬眸嗔了秦严一眼,那眼神却和方才又有不同,水波轻漾,面绯如霞,少了些恼怒之意,却多了些幽怨之情,秦严瞧的心神一荡,拉了璎珞的手。   璎珞本能缩了下手,没能挣开便再未抽,只由着秦严握着。   抬眸见太后乐呵呵看着两人,神情带着几分宠溺好笑,像瞧两个不懂事的孩子,顿时她脸上颜色更红,甩脱了秦严的手,道:“我该换药了,臣女告退。”   言罢,福了福身便扭身去了。   秦严倒想跟着,太后却将人拦住道:“行了,她去抹药,你跟着也是被撵出来的份儿,安生坐会。当很是一对冤家,一时晴一时雨的,羞也不羞!”   秦严这会子心情大好,只笑着由了太后取笑教训。太后瞧着他那样子,兀自摇头,只道这可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那厢璎珞出了大殿,却也到了换药的时候,腰间重新揉了新药,金枝便端来了今日的汤药。   璎珞接过蹙眉几口灌下,待得一碗汤药见底,双眸中便蕴了两汪泪光,却觉口中除了苦味,还火辣辣的疼。   是那日秦严给她咬破的伤口,这几日吃饭用药都免不了疼痛难忍,偏冬日里饭菜都热些,她又有宫寒之症,如今刻意的用饭都要温度略高一些,烫着口中伤,愈发的觉得刺痛难当。   且每日都要吃饭喝药喝水说话的,这嘴巴里头的伤口便也格外难愈合些,璎珞这会子疼意上来,眼珠子微转,勾唇笑了下。   璎珞换好药出了房,刚好见水嬷嬷笑着从正殿出来,吩咐了大宫女如心去瞧晚膳,璎珞便上前笑着道:“昨儿听嬷嬷说太后这两日因过年也劳累的很,夜里睡的也不安宁,我倒会几道药膳,太后这几日为我也没少操心,嬷嬷若信得过,不妨让我试试安排几道菜品,说不得太后用了,夜里能少起两次夜呢。”   水嬷嬷闻言却道:“县主的腰伤还没好怎好操劳这些个,县主对太后一片心意,总有机会的,来日方长。”   璎珞却摆手道:“不过是到厨房去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又不自己动手,能有什么操劳的,让金枝跟着我便好。”   水嬷嬷见璎珞如是说,想了想,觉得要是璎珞能为太后准备几道膳食,太后一定特别高兴,瞧了眼金枝,便松了口道:“可要好好照顾着县主。”   金枝应了,便扶着璎珞往厨房去。慈云宫又专门的厨房,倒是并不远,到了厨房,璎珞想了几道解乏消劳,通畅经络,补中益气的药膳,她如今也确实不能亲自动手,不过坐着不时指点几句,四处瞧瞧。   待用膳时,太后果然将秦严留在了慈云宫中,饭菜摆好,只三人落了座,水嬷嬷一说有几个菜乃是璎珞准备的消疲的药膳,太后果然极有兴致,吩咐宫女摆放到了身前,一道道的挨着品尝,颇为赞赏了几句,遂又笑着冲秦严,道:“倒是不想珞丫头还有这等能耐,哀家尝着今儿这几道菜味道都极好,又有食疗的效果,你这小子今后倒有福了。”   说着吩咐水嬷嬷,道:“这个八物汤,不大适合男人用,这个莲子芡实壮骨汤倒是可以给他多盛些尝尝。”   水嬷嬷应了声,正准备给秦严盛汤,却不想璎珞倒是站起了起来,道:“我来吧。”   说着接过水嬷嬷手中的汤碗,亲自给秦严盛了一碗汤,绕过太后送到了秦严的身前,道:“先前我也有错,这碗汤便算是给你赔不是了。”   秦严有些愕然地瞧着璎珞,见她脸上带着笑意,目光莹润地瞧着自己,素白的纤手捧着汤碗送到了眼前,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接过了汤碗,道:“你的腰还没好,怎能做这些,快回去坐下。”   太后见两人有退有让的,满意地点了头,璎珞便也不再多言,转身坐了回去。那厢秦严已端着汤碗瞧着璎珞用了起来,一口汤汁入口,却是瞳孔一缩,脸色僵硬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只觉口中火辣辣的疼,眼泪差点没溢出来,只他动作就顿了下,一仰头却是气都不带喘地便将一碗汤给吃了个干净。   璎珞心中还有些气憋着出不来,吃药时嘴巴舌头疼的厉害,便像戏弄惩罚秦严一下,方才给秦严盛的汤中她趁人不注意往里头放了一点芥末粉。   放的并不多,平日吃除了会觉得味重一些,也并不会如何,可芥末辛辣,如今秦严嘴巴里的伤口定然也不曾好,再吃这汤,便不吝于喝刀子了。   璎珞原只是想疼他一疼,也叫他知道这两日自己吃饭喝药该有多遭罪,原想他尝一口不对味便自会放下碗,哪里想到他明明尝出不对劲儿,还硬喝了一大碗,她顿时倒吓的脸色微变,差点没喝止出声来。   秦严将汤用完,却是面不改色地将汤碗放下,笑着冲太后道:“味道是不错。”   “这汤用多了口干,快给世子爷盛一碗百合糯米的甜粥来,解解口渴。”璎珞却突然急冲冲的插话道。   宫女闻言忙给秦严盛了璎珞指的百合糯米汤,秦严含笑看了璎珞两眼,这才很配合地接了汤,一口气灌了下去。   璎珞松了口气,怕他口中还烧得慌,便又让宫女盛了碗百合糯米汤,劝着秦严再用一碗,秦严果然二话没有便又喝了个干净。   那厢太后却有些傻眼,瞧着秦严还没用膳就猛灌了三碗汤,纳闷着,这两个孩子怎么想的,这灌一肚子汤还怎么吃饭?   ------题外话------   读者群248624965,妞们加了发全部章节截图可进福利群,福利就是甜蜜升级版,大家滴都明白哈 ☆、022 雨过天晴   用完了膳,璎珞随着太后又移步暖阁中,秦严倒是未曾跟过来,也不知去了哪里,刚坐下没片刻穿秋香色比甲的大宫女映月便进来福了福身,道:“禀太后,尚衣局的崔司衣带着几个尚衣局的宫女过来送上元节太后的礼服宫装,太后可要看看有无需要改动的地方?”   映月言罢,太后却瞧向了璎珞,道:“哀家这会子也累了,进去略躺一躺,丫头便帮哀家去看看吧。”   璎珞闻言忙站起身来,虚扶了太后起身,太后瞥了映月一眼,这才由着水嬷嬷伺候着往内殿去了。   映月便笑着上前冲璎珞福了福身,道:“奴婢扶县主到配殿去吧。”   璎珞抬手,笑着冲映月点了点头,道:“有劳映月姐姐了。”   到了太后平日里起居的配殿,宫宴那日被撞坏的花鸟虫屏风已经被替换了下去,也不知是不是怕再有人撞上屏风,原本的位置上如今却换成了紫檀木打造的多宝阁,上头摆着些简单精致的摆件。   璎珞扶着映月的手转过多宝阁,果然便有个年纪略长的瞧着三十来岁,穿一身墨绿色宫装的女子,带着几个小宫女等候着了,璎珞进来,那崔司衣便忙上前见了礼,听闻太后让璎珞来查看衣裳,态度愈发恭顺了几分,示意宫女将衣裳展开,一件件指给璎珞看。   两套大礼服,四套寻常穿的宫装,因是为上元节专门准备的,故而都是比较华丽鲜亮的颜色,衣裳料子是早便选好了,如今做好了,也不过就是拿过来过过目,看看可有不适合的地方罢了。   璎珞并不很了解太后的喜好,只觉果然是宫中的尚衣局,衣裳无论从配色,样式和上头的绣花就没有不好的。她随意看了看,又问询了太后贴身大宫女映月的意思,见她也没意见,便笑着令崔司衣将衣裳留下离开了。   映月却笑着令宫女将衣裳都摆放在了靠墙的罗汉床上,道:“奴婢眼拙,这每件衣裳搭配什么头饰,总也选的不能让太后如意,这回县主可否给奴婢参详一二?也叫奴婢在太后面前讨个好,多领两样赏。”   璎珞闻言,心道映月是太后得用的大宫女,眼力劲儿只有比自己强的,哪里有选不好配饰的道理。   不过她也没犹豫推辞,点头笑着道:“映月姐姐太自谦了,一会子映月姐姐可要多指点我几个搭配小窍门才好。”   映月便吩咐宫女去将太后惯常用的妆奁匣子都搬过来,没片刻宫女便将两个大妆奁匣放在了罗汉床的炕桌上,映月吩咐宫女们,道:“我和县主慢慢琢磨,你们都退下吧。”   宫女们应声而去,映月才将匣子层层打开,顿时珠光宝气,璀璨生光。   两人商量着,先将许能用上的首饰选出来放在一旁,眼见挑出来了二十来件,璎珞目光落在妆奁匣最下头放着的一支鎏金镶嵌猫眼石的顶簪上,笑着道:“这根簪子倒是简单大方,这样大的猫眼石真真少见,这金绿色倒和那套墨绿裙的宫装相配,映月姐姐瞧着可好?”   “你喜欢猫眼石?”   映月的声音没响起,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微显低沉轻柔的男声,是秦严!   璎珞心跳了下,却并不意外。替太后看衣裳,选首饰这样的事儿哪里需要她来,尤其是她现如今还受着伤。   故此太后提了这事儿,璎珞便多少猜到了太后的意思,方才映月又将宫女们都驱散了,璎珞便愈发肯定了。   她既不曾躲开,自然也便没再和秦严闹下去的意思。   听秦严的声音极尽低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似生怕惊到自己一般,璎珞心便软了起来。   她舒了一口气,并不曾转身,只转动着手中的顶簪,瞧着那一颗镶嵌在顶端的大颗猫眼石变换着光泽,道:“这么漂亮,赏心悦目的,凡是美丽的事物我都喜欢。”   璎珞那日和秦严发生了争执,想着他说的那些话,尤其是他莫名其妙便提起来了叶宇轩和迟璟奕来,她觉得不大对劲儿,便仔细又回想了下那日醉酒的情景。   想破了脑子,倒真让她想起了那么一两句话来,这会子难免便意有所指的解释了两句。   秦严闻言心思微动,见她接了话,且声音和平日说话一般无二,并无差异,心中一悦,便上前了两步,胸膛几乎贴在了璎珞的背上,自她头顶瞧着那颗顶簪被她如玉的手轻轻转动,道:“猫眼石以蜜黄颜色为贵,这颗猫眼石虽大,颜色却略逊了些,我那儿有一匣子几十颗猫眼石,个头略比这颗小了些,不过颜色却尽有,回头拿给你把玩可好?”   璎珞依旧不曾转身,却轻笑了下:“物以稀为贵,我要那么多猫眼石做什么?许多了,便不觉得好看了呢,再说了,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呢,你能一样样都给我寻来不成。”   秦严听她笑了,不觉唇角也微扬了起来,抬手便从背后抱住了璎珞,手臂穿过她的腋窝,将她环在怀中,一手握着她拿发簪的手,俯身在她颈边儿道:“有何不可?以后你喜欢的,爷都会想法子弄来捧到你面前,只望着你以后莫再生爷的气,多给爷些笑脸。”   秦严的动作很轻柔,许是怕碰到她的腰肢,手臂克制着有些僵硬。   他这样的人,会如此细心周到,小心翼翼,这些细节动作很令璎珞动容,让她有种被全身心呵护着的满足感。   其实多大的气性隔了这两日,又有太后时不时地劝解,也都消了。璎珞听秦严说的委屈又可怜,不觉轻笑一声,扭头瞪向秦严,道:“你这分明就是倒打一把,当日却不知是谁一生气便甩袖而去的,如今倒装起可怜来了。”   她说着想到那日秦严一言不合便甩袖而去的情景便又觉无限委屈起来,瞪着秦严的眼眶一下子便酸涩着红了起来,清澈明媚的眼眸中也迅速氤氲出了一层雾蒙蒙的水光。   情绪来的不受控制,璎珞忙扭了头,眨着眼睛不想让自己哭出来,秦严却是一慌,本能地收紧了环着璎珞的手臂,却又一下子想到了她腰间的伤,忙又慌里慌张地松开。   他见她转过了脸,垂着头,从身后也瞧不出她是不是在默默流泪,又不敢随便动她,怕扭到了她的腰。便忙错身想要绕到她的身前去,岂知这一抬腿,倒忘记了璎珞身前便是罗汉床,一膝盖撞在了床沿上,发出一声闷响。   璎珞垂头眨着眼,只是想将泪水逼回去,她总也不习惯在人前落泪。听到这声动静抬起头来,见秦严一脸的惊慌无措,平时不动如山,武艺不凡的人,此刻笨手拙脚地竟连挪个步都能撞伤自己,她倒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   要说女人情绪多变,这一哭一笑也不过就是眨眼间的事儿,倒闹得秦严一惊一乍,心情跟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   她笑靥如花,秦严舒了一口气,倒也摇头一笑,索性顺势坐在了罗汉床上,拉了璎珞的手笼在身前,轻轻揉弄着,道:“那日我不是有意丢下你离开的,我是怕控制不住情绪做出或是说出什么伤害你的事儿和话来。其实刚出慈云宫我就后悔了,宫宴上简直是度日如年,连身边坐着的几个将军都嫌我晦气,离了席,离得远远的。你莫和我计较了,可好?”   璎珞听秦严这般说,不由又是一笑,嗔了秦严一眼,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来,食指戳点了下秦严的额头,道:“你还知道人家是嫌你过年冷着个脸晦气啊,我只当你都不知自知自明四个字是何意呢。”   瞧她眼波流转的打趣取笑自己,秦严自动靠近璎珞,将头埋在了璎珞的胸前叹了口气,道:“爷原就没什么人缘,偏你还让爷大过年的不舒心,闹得同僚们瞧见爷都避之唯恐不及,你个没良心的倒看起爷的乐子来了。”   秦严的口气带着些委屈怨怼,璎珞见他求安慰般贴了过来,索性便抬手抱着他,像搂孩子一样,一手抚着秦严的后脑,一手轻拍他的背脊,道:“乖,都是为娘的错,让我的阿严受了委屈呢。”   秦严原本靠在璎珞胸前,感受着她那处绵绵鼓鼓的柔软,呼吸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只觉通身舒畅,还用脸颊不动声色地在她胸前蹭了两下,正兀自得意,便听璎珞陡然来了这样一句。   顿时他便黑了脸,忙直起身来,瞧向璎珞却见她满脸忍俊不禁的笑意,一时又哭笑不得起来,抓了璎珞的手便将她往怀里带,道:“这话也是能乱说的,看爷怎么收拾你。”   璎珞惊叫一声,道:“腰,哎呀,小心我的腰啊!”   她吓得花容失色,秦严却又怎可能伤到她,瞧着动作刚猛又粗野,实际落在她身上却再是小心不过了,大掌先就张开稳住了她的腰肢,将璎珞搂过来,顺势便平放在了罗汉床上,接着他便撑着身子压了下来,手指在璎珞的侧脸和下巴处留恋,道:“瞧着清减了些,这两日你可是也想着爷,茶饭不思?嗯?”   璎珞却抿了抿唇,不言语,秦严不觉轻捏她的翘翘的小下巴,道:“不说也可亲你了。”   璎珞见他说话间就压了下来,忙嗔了秦严一眼,道:“我才没有,还不都怪你,咬伤了我的舌头,这两日吃什么都疼的满眼泪,又生怕被宫女发现,自然不能多吃,只得装出腰疼没胃口的样子。”   秦严方才在饭桌上被璎珞送了一碗放了芥末粉的汤,当时便想到她估摸着是嘴里疼,这才戏弄报复他,此刻闻言不觉露出些懊悔之色来,道:“还疼的厉害吗?爷瞧瞧。”   说着轻捏璎珞的两颊,想迫的她张嘴,璎珞倒也没阻止,张了口微微伸出一截粉嫩的舌尖来给秦严瞧,道:“看你干的好事,日后你再敢咬我,我便给你盛加了辣子的汤水!”   秦严失笑,却道:“没事,爷给你抹点药,你今晚抹漱口吃茶,睡一觉明儿便能好了。”   璎珞一诧,就见秦严果真略抬起身子,竟是从怀中取了个青玉药盒来,盖子推开,里头是乳白色的膏状物,闻着确实有股子药香。   璎珞却有些狐疑,道:“你上哪儿弄的药膏?入口的东西,可不能乱用呢。”   秦严用食指挑弄了一些药膏,这才回头冲璎珞道:“不会,爷方才专门问过太医,这药膏就是涂抹嘴里伤口的,没毒性的。张嘴!”   璎珞又是一诧,道:“你方才用过膳是去了太医院?”   秦严只嗯了一声,一手轻抬璎珞的下巴,令她对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示意她张嘴。   璎珞听他承认,方才是去了太医院,心中便涌起了暖意来,乖巧地张了嘴巴,秦严便将那乳白药膏细细涂抹在了她唇舌间发红的地方。   他涂抹的极是认真仔细,手指进进出出,无可避免地擦过她的唇瓣,触及她唇齿间最软嫩的所在。   软糯湿滑,暖暖的,娇娇的,秦严目光微深。璎珞张着嘴巴,时间一长难免有些口干舌燥,不自觉舔了下唇瓣,舌尖便扫过了秦严未及离开的手指。一瞬缩了回去,却像个小钩子,勾地秦严心头发紧。   撤出的手指又压在璎珞唇边揉压磨蹭了两下,随着欲念指引探指挤进了那处诱人的香甜所在,璎珞目光轻闪,没有避闪。   她的丁香小口包裹着他那一截指腹,秦严心神一荡,格外娇嫩的舌和口腔间,津液如蜜,暖热惑人。秦严动了动手指,将指头上残余的药膏抹在璎珞的口腔壁。   瞧着她樱红的唇瓣裹着自己略显黧黑的指头,脑海中却不知怎的闪现出许久以前在军营里军汉子们传着的一本小画书上的画面。当时他就无意间瞥了那么一眼,画面上的情景是一男一女,那男的站立着,女子跪在其身前……   当时瞧了那一眼只觉古怪又恶心,随后早便忘到了脑后,如今却不知为何陡然那插画便进了脑子。   秦严身子一紧,被自己脑海中的画面吓了一跳,只觉自己实在荒唐,怎么能那么想她。感觉像是亵渎了眼前娇人儿一般,忙甩了下头,迅速地将手从璎珞的口中撤了出来。   轻咳了下,他才瞧着璎珞道:“感觉好些吗?”   秦严方才撤出手指的举动实在太过突兀,此刻声音也有些紧绷,璎珞眯了眯眼,狐疑地瞧着他,不答反问,道:“你方才想什么呢?”   秦严脸色不变,眸光却闪了一下,扬了下眉,面色疑惑道:“没想什么啊。”   他接话太快,说谎的水平,简直惨不忍睹,璎珞挑了下唇,道:“没想什么你脸红什么?”   秦严被璎珞微眯着的清亮目光盯视着,只觉她似什么都知道了,将自己看透了一般,脸上热度不减,俯下身来,道:“太医说这药膏子抹在伤口上,清清凉凉还有些甜味,伤口立马便会不疼,爷在想,这药膏子不知有没有他说的那般好。爷也试试。”   说着便压上了璎珞的唇,不同于那日的急躁野蛮,这次他的动作很轻浅小心,触上她的唇瓣,慢慢的用唇研磨,用舌尖勾画,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   璎珞岂能看不出秦严的心虚,她觉得她好像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了。   想到前世时高中生都见多识广,看岛国片只怕都脸不红心不跳,再想想秦严不过想到些画面便红了脸,她便觉得这样的他异常可爱惹人怜。   被他小心翼翼地亲吻着,璎珞勾唇轻笑了下,主动抬起手臂环住了秦严的脖颈,伸出香舌于他纠缠在了一起。   秦严身子微僵了下,动作略停顿,接着抚着璎珞的脑后不再等待加深了这个吻。   外头天色渐晚,落日带出最后一抹艳丽铺沉在旷远的天际,霞光透过轩窗照进屋中,笼在一双痴缠的男女身上,平添了几分旖旎靡艳。   映月一直受在屋外廊下,竖着耳朵听动静,听闻里头半响没了声息,静悄悄的,生恐再出什么岔子,偷偷隔着窗户往里头瞧了眼。见两人躺在罗汉床上,贴的极近,刹那红了脸,复又松了一口气,快步往正殿去。   太后听了回报,顿时笑着将手中茶盏递给了水嬷嬷,道:“可算是雨过天晴咯,哀家这一把老骨头可真经不住他们这么再折腾两日了。”   ------题外话------   下头票票马上碾压素素了,所以我又厚着脸皮喊票票了,有月票吗,有月票吗? ☆、023 床尾和   热恋时好似就是前这样的,前一刻闹的乌鸡眼一般,下一刻雨过天晴便是浓情蜜意,恨不能将彼此揉进身体里去,时刻都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好。   一个可能和平日并没什么不同的亲吻,璎珞便愣是从中品出了不少别样的味道来,吵闹过后那种似乎失而复得的心情,好似特别能催化某种情绪,情动来的又快又无法控制。   心神失守,跳动如鼓,分开时璎珞双眼氤氲,眸中像是浸润了春水,波光潋滟,几分迷离,有些不知身在何方。   她娇喘连连,秦严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连日的折磨压抑,一旦舒畅了心胸便是洪水绝提般无法控制的热情几乎将人淹没,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待她方好。   他退开了一些,平息了下急促的呼吸,瞧着霞光满面,连眼角都飞起红晕的璎珞,呼吸便又是一窒,当真恨不能现在就成就了好事,让她再离不得自己才好。   他眸色浓深无垠,想到皇祖母说不能太过孟浪,不然会把姑娘给吓跑,又想到那日他不过就亲了亲璎珞受伤的腰肢,璎珞便恼怒了起来,秦严便生生忍了下再压上去的冲动。   他猛然侧翻,躺倒在了璎珞身边。   璎珞已是被秦严一个细细密密的吻撩拨地情动,双手无意识地攀在他的胸口摸索着,不想秦严却突然翻身远离了她,她的手顿时便无力地垂落在了身侧,双眼迷离地睁开,略有几分茫然。   见秦严躺在身侧喘息,璎珞有些郁结起来,心道秦严当真不懂女人的厉害,这个时候他若是乘胜追击,她一定不会推拒的。   偏这时候秦严摸索到了璎珞的手,五指扣紧她的,和璎珞肩并肩瞧着头顶大殿横梁上的彩绘花纹,暗中平复着身体里涌动的躁意。   璎珞有些躁的难受,可她自然不可能诉诸于口,被秦严拉了手便由着心意将他的手拉起来,凑至唇边恶狠狠的咬了一口,秦严倒没挣扎,撑起身贴了过来,仔细瞧着有些气闷的璎珞,道:“怎么了?”   他的脸上满是疑问,分明不知道她在气什么恼什么,这样不懂风情,更不懂女人的男人啊,璎珞一瞬间心中满是窃喜和愉悦,一时想到这古代像秦严这般年岁的男人孩子都遍地跑,妻妾都换了一茬又一茬了,便又心疼心酸了起来。   她未言,只抬手轻轻抚着他的脸,一点点轻触他的眉,抚摸他的眼,他的鼻,划过他线条鲜明的唇,他刚毅而不失柔美的下巴。   她的动作很轻柔,一寸寸像是要将他每一个毛孔都刻印到心底去一般,那轻轻地碰触,让秦严有种被深情眷恋着的感觉,他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这样,却知道自己激动的厉害,心跳如鼓,又柔软如水,他很喜欢她这样的抚摸,她这样触碰他,他觉得连周边的空气都是清甜的。   秦严只凝望着璎珞不动,也不言语,由着她一遍遍地抚摸过他的容颜,不知这般过了多久,璎珞抚在秦严侧脸的手却是突然绕到了他的颈后,一下勾住,用力往下带。   于此同时,她抬起脖颈便主动吻上了秦严的唇,这个吻很激烈很热情,她用舌啄舔了几下他的唇瓣,便深入了进去,放肆地吸吮他的舌头,搅弄着他的舌尖,摩擦舌底。   秦严完全没想到璎珞会突然这般,他甚至被她拉扯的差点稳不住身子压在她的身上,他有些愕然随即欢喜的不知所措。而璎珞已勾着他的脖颈,轻咬他的舌尖,她甚至将他的舌包卷入她的丁香小嘴中反复纠缠。   秦严被她突来的热情激地满身心火,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亲吻也还有这么多的花样,他不可抑制地拥住她,学着她于她以舌共舞,难舍难分。   屋中一时只剩下啧啧的吸吮声,像是有人在品尝人间至味。   待两人再度分开时,外头霞光早已半点不见,暖阁中因没宫女来掌灯,显得有些黑,两人在夜色中瞧着彼此,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一般。   半响还是璎珞率先出声,道:“以后再吵架,不准你丢下我自行离开。你再敢拂袖而去,甩脸子给我看,我就再也不搭理你了。”   秦严这会儿哪里会说一个不好,只抚着她的发,道:“以后爷不会和你争吵了,这两日可苦了爷了,可是不会再重蹈覆辙,自讨苦吃了。”   璎珞闻言不觉失笑,几分不信地挑眉,道:“这话当真?可若我做了错事儿呢?你也不于我争执?或者我于你争执呢?难道你也不反驳?”   秦严想了想,道:“爷的话自然当真,若你做了错事儿,爷自有旁的法子收拾你,若你非要和爷争执,爷便只当没听到你说话便是。如此可好?”   璎珞听的心花怒放,找个争吵时愿意向你低头的男人,当真不易。秦严便以后做不到他口中所说的这般,只他有这份心思,便是难能可贵了。   男人表现的好,自然是要奖励的,璎珞眉目弯弯,抬头又亲了下秦严的脸颊,啪叽一声,道:“你真好。”   秦严便扬唇笑了起来,心里想着,若是每次都退让一步,能够换来她这样的柔情相待,其实也不算亏本。   左右两人之间是怎么样的,外人又瞧不着,低低头好似也没那么难。   秦严想着,抚了抚璎珞妩媚天成的眼眸,道:“其实若是每回拌嘴,你都红红眼睛,滴两滴眼泪,爷一准什么都顺着你,低头又算什么。”   璎珞闻言诧了下,若有所思。她自然知道女人太好强的不好,尤其是在自己男人的面前,强势的女人可能一开始会让男人欣赏倾慕,可若然总是这样,该柔弱的时候也刚硬倔强,男人便会生了异心它念,这是男人的劣根性。   她前世时便有个朋友,聪明睿智,性格坚强,外表靓丽,出身良好,事业有成几乎样样都是好的,可最后谈了八年的男朋友,有一天突然说找到了真爱,她输给了一个样样都不如自己,甚至比她年纪大上六岁的女人。只因为那个女人会哭,会撒娇。   璎珞也知道女人有时候不能太强势了,可她前世时就没正经谈过恋爱,不曾喜欢上什么男人,从小被迫撑起家业,教养幼弟,她早就习惯了坚强好强,用倔强强势来包裹自己。   刚刚摸索着顶立门户时,她也摔过跤,也曾经也痛哭过,可是最后却发现哭什么用都不顶,于是她一次次的逼回眼泪,一次次地告诫自己要坚强,不能让人看笑话,不能让人看到她哭泣。   不知何时,早已形成了习惯,每每有了眼泪,她只会习惯性地忍回去,她对着人哭不出来。   此刻听着秦严的话,璎珞心里告诫自己,也许她也该有所改变才是。   她心中虽然这样想,面上却不露分毫,嗔恼地瞪了秦严一眼,道:“坏人,我哭,难道你就高兴了?”   秦严极喜欢她这种宜喜宜嗔的小眼神,被她瞪地心一跳,捏着她的手,道:“就是爷害怕你哭,你哭才管用啊,不信你以后试试。”   他言罢,拉着璎珞的手轻啄了两下,这才又道:“对了,你那日到底为何生气?”   秦严其实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那日璎珞怎么就突然恼了起来,他觉得他需要弄清楚这个问题,不然下次不定怎么便又将佳人惹恼了。   璎珞闻言这才瞪了秦严一眼,道:“你还说,都是你那日做的好事,差点害了我丫鬟一条命去!紫梦那丫头差点就让你捂死了!”   秦严听的一诧,遂倒想起那日随手用被子盖了一个丫鬟的脸,后来便给忘记了。   他轻咳了两下,才道:“爷不是故意的,只是你那丫鬟也太不结实了些。”   他言罢,微微沉了脸,道:“你就为了个丫鬟就和爷置气这么几日?”   璎珞顿时便不认同的哼了一声,道:“什么叫就为一个丫鬟?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紫梦她什么错事都没做过,差点就枉死了。你是没见到,那日稍微发现的晚一点,她就真没了。这怎么能是小事儿呢。”   璎珞并非心慈手软之人,她害起苏瑛珍,宋氏等人绝不会犹犹豫豫,更不会因她们如今的境遇便内疚自责。只因宋氏等人是咎由自取,自食恶果。   可紫梦不一样,紫梦若是真没了,那么鲜活一个姑娘若是真因为她而死了,璎珞就是杀人犯的帮凶,一辈子她都会良心不安。   在秦严的眼中丫鬟的命可能真不值什么,可璎珞并非土生土长的古人,怎么也做不到如此漠视奴婢的性命。   那日她会和秦严恼起来,最主要还是为紫梦的事儿,她心中有火,若非如此,只秦严来探望她,她又怎么可能控制不住情绪?   秦严却理解不了璎珞这种激动,他觉得奴婢的命都是主子的,为主子死,也是理所应当,便主子有个失误,厚葬了,再恩遇她的家人便也仁至义尽了,当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只见璎珞显然不是这样认为的,秦严也不愿为这样的小事和她再起摩擦,暗中告诫自己,以后对璎珞的丫鬟们态度谨慎一点,便也揭过了此事,道:“以后爷会注意的。”   他言罢,却是蓦然攥紧了璎珞的手,眯了眯眼,道:“别光挑爷的事儿,你呢?”   他却没忘记,那日他从璎珞闺房离开时,可是满身的怒火,被气的够呛。一想到眼前这女人口中居然还惦记着七皇子和迟璟奕,并且在他看不见时私会过七皇子,秦严到现在心中还浑不是个滋味。若非璎珞突然受伤,他心疼的厉害,这事儿还有的掰扯呢。   璎珞闻言却一怔,道:“我怎么了?”   秦严冷哼了一声,俯下身子来,紧盯着璎珞的眼眸,道:“那日醉酒你说过什么话真都不记得了?”   璎珞见他满脸的郁结沉冷,黑着张脸,微眯着的眸中翻涌着不悦,顿时噗嗤一笑,嗔了秦严一眼,道:“秦严,你这味儿吃的也太是久了些,都要酿成陈年老醋了。”   秦严却也不辩驳,只俯身在璎珞轻扬的唇瓣上咬了一口,道:“你少给爷左顾而言他。”   璎珞这才抿唇笑着道:“我方才不都说了,赏心悦目的东西谁不喜欢?七皇子和迟大哥确实生的好嘛,我瞧他们,嗯,就和喜欢猫眼石的喜欢是一样的,哎呦,秦严你怎么又咬我!?”   璎珞正说着,不曾想唇瓣又被秦严恶狠狠的咬了一口,疼的她眼睛直冒泡,控诉地瞪着秦严。   秦严冷笑,道:“什么喜欢猫眼石的喜欢?爷听不懂!为何爷瞧旁的女人便没生出喜欢猫眼石的喜欢来?!”   秦严是当真没这种体验,他从小生活在狼群中,后来到了太后身边,他甚至是分不出人的美丑来的,辨认人,也从来不是靠眼睛,去认五官长相,而是靠气味气息。   后来虽然由狼变成了人,可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脸盲,他真是认不出美丑来,直到现在,他也就瞧着眼前女人怎么看都怎么顺眼。故此他理解不了璎珞的那种说法,也不喜欢她觉得七皇子和迟璟奕长的比他俊。   璎珞被秦严咬了一口,见他醋的厉害,不由笑着道:“好了好了,我收回方才的话,还是爷生的最俊。天下第一的俊!”   ------题外话------   今天520爱你们哦,群么么哒 ☆、024 治伤   慈云宫中璎珞和秦严刚刚和好,柔情蜜意,一时间难舍难分。   却说那崔司衣送了衣裳后回到尚衣局却又令几个宫女将另一批宫装捧着到了永乐公主的永乐宫。   永乐公主是皇后所出,容貌却不肖皇后,反而和她的祖母,也就是天玺帝的生母长得颇像。天玺帝生母在其八岁时便故去了,可天玺帝到底从小是养在生母身边的。   比起对太后的净重,他对生母更多了几分襦慕,故此待容貌肖似生母的永乐公主便比旁的公主要多几分宽容宠溺。   永乐公主又是嫡出,生来高贵,得帝后盛宠,却未养成刁蛮任性的脾气,相反她带宫中的宫女们极是宽厚,对皇帝极为孝顺,性情柔婉端方,举止大方得体,很受宫中上下的爱戴。   除了曾经闹出过永乐公主痴迷靖王世子的传闻,尽人皆知这一点,略有损闺誉外,永乐公主的名声是极好的,几乎没什么可供人指摘之处。   且她身份高贵受宠,旁的闺阁女子传出婚前迷恋哪个男人,那便是大笑话,可对永乐公主这等身份却算不得什么,根本就无伤大雅,反给她添了些热情奔放的别样魅力。   最起码外头的书生墨客们提起永乐公主,都觉得是靖王世子辜负了美人一片心,实在不该,都为这位痴情不嫁,真心错付的公主惋惜不已。   作为最受宠的公主,永乐宫修建的美轮美奂,便是冬日也层峦叠翠,不乏绿意。   崔司衣带着宫女进了永乐公主起居的揽月殿,等了没片刻,永乐公主便在宫女的簇拥下进了殿,崔司衣忙上前见礼请安,永乐公主笑着道:“劳烦崔司衣跑这一趟了,快请起,赐座。”   说话间带起一阵香风,从崔司衣身旁经过,已在扶手椅上落座。宫女给崔司衣搬来锦杌子,崔司衣谢恩后坐下,又奉上了茶。   崔司衣将尚衣局新做好的上元节礼服常服拿给永乐公主看,永乐公主满意的点了头,待吩咐大宫女将衣裳都收了下去,永乐公主却并未让崔司衣告退,而是摆手吩咐宫女们都退下,道:“行了,本宫近来想亲自给父皇做一件常服,有些事儿请教下崔司衣,你们都下去吧,这边暂时不用伺候了。”   一阵脚步声远去,待殿中就剩下永乐公主,崔司衣和大宫女半雪,永乐公主才道:“崔司衣方才去慈云宫给皇祖母送衣裳,皇祖母可还满意?”   崔司衣神情谨慎,恭敬地回道:“太后娘娘今日累了,并非召见奴婢,倒是让真宁县主来验看了衣裳,如今那几件衣裳已经留在了慈云宫中。”   永乐公主闻言抚着碗盖的手微顿了下,抬眸瞧了眼崔司衣,道:“那便好,这么说,皇祖母是很器重喜爱真宁县主咯?”   崔司衣便笑着道:“那真宁县主不过是个外室所出的庶女,太后一向重规矩,又怎么会看重一个庶女?若然真看中又如何会让县主去做宫女做的事情。”   永乐公主闻言没说话,呷了口茶才道:“这么说你是见着那真宁县主了,她颜色比之本宫如何?”   这几日永乐公主每日也是去慈云宫中请安的,可有两次太后都说免了,直接将她打发了,只有一次进了殿,可当时真宁县主在养伤并不在太后的跟前,永乐公主自然也没能见到璎珞的面。   她是堂堂嫡出的公主,便是再心急,也不可能自降身份去看璎珞,便只能离开了。   宫宴当日璎珞一直低着头,她根本没瞧清楚人长什么样。女人总是更在意容貌一些,尤其是再牵连上同一个男人,对容貌的在意便更严重。   崔司衣闻言想到璎珞那张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妖娆浓艳脸蛋来,不觉便抬头瞧了眼永乐公主。   却见她今日穿着一件石榴红的锦绣绣金折枝芙蓉广袖宫装,肩头披着流云蜀绣霞帔,下着一件银红撒花长裙,一头乌发挽着个极为风流多姿的反环髻,却只斜斜插着一支碧玉流苏步摇。   红衣映衬的她肌肤欺霜赛雪,一双杏眼如秋水盈盈,鼻柔婉雅致,红唇饱满圆润,此刻唇角微挑,勾勒出一抹温柔浅笑盯视着自己,目光深处却隐现锐利。   崔司衣忙低了头,心头微跳,无疑永乐公主是个极美的女子,可和那真宁县主比,却是要输了一头的,那真宁县主是难得的绝色,这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   她若是这会子睁眼说瞎话,将来永乐公主见到那真宁县主,难免便会觉得自己欺瞒主子,甚至是说假话讥讽主子,可若是此刻说了真话,想也知道讨不了什么好。   她正暗自想着法子,不想上头坐着的永乐公主却突然开口,道:“罢了,你不必为难了,本宫已经明白了。”   崔司衣顿时长松一口气,忙从锦杌子上起身跪地,道:“真宁县主如何,只这气度和身份便不及公主万一,公主是天之娇女,何必和凡夫俗子相较,女子颜色好的不知凡几,皇后嫡出受皇上宠爱的永乐公主这世上却再不会有第二个。”   崔司衣这几句话却是说到了永乐公主的心坎上,她闻言面上露出笑意,道:“崔司衣在宫中多年,掌管尚衣局,是不可多得的女官,这份通透见识果然常人难及。你好好为本宫办事,本宫是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的,半雪。”   永乐公主吩咐罢,半雪便上前笑着扶起了崔司衣,往崔司衣手中塞了个荷包。   崔司衣自然免不了又表了一番忠心,永乐公主这才满意的点头,也不多留人吩咐半雪送她出去。   慈云宫中,璎珞并不知道永乐公主打探自己的事情,她和秦严和好后,便也没觉得宫中很让人不舒服,心中对宫中的抵触也少了很多,不再急着养好伤势出宫回去。   太后是个很睿智豁达的人,对璎珞也很宽容真诚,璎珞很喜欢和太后相处,在慈云宫中住着,她因身上有伤,便也不必出去走动,宫中便有什么争夺也波及不到她的身上,她觉得日子还算舒心。   且秦严这几日天天往慈云宫中跑,太后又有意让他们多接触,两人时时见面,柔情蜜意,几日功夫感情倒又增进了一大截。   这日金枝给璎珞腰伤上又涂抹了药膏推揉开,璎珞腰上虽还有些紫青痕迹,可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恰水嬷嬷过来探望璎珞,见此不觉笑着道:“县主这伤是为护白玉菩萨而来,太后一直有些歉疚,如今县主可算是好了,太后知道也会跟着高兴。”   金枝退下,璎珞自行爬起身来,笑着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伤,是太后疼我才如此放在心上。”   她说着就要自行笼上衣裳,水嬷嬷却挡了下璎珞的动作,瞧着她露出的一小段手臂,道:“县主身上这伤……”   璎珞闻言一诧,顺着水嬷嬷的目光瞧过去,自然也瞧见了胳膊上的积年旧伤,那伤疤虽然不少已经浅淡,但凸凹不平,尤其是她身上肌肤本就白皙,那伤便愈发显得碍眼丑陋。   璎珞抿了抿唇,道:“没事儿,都是我以前性子懦弱,只了些苦头,早便不疼了,让嬷嬷见笑。”   水嬷嬷松开手,由着璎珞整理好了衣衫,扣上了盘扣,这才笑着道:“县主到底是大家闺秀,身上落伤总归不好看,这些旧伤瞧着只怕也让县主想起不愉快的事情来,嬷嬷倒是有些祛疤除痕的方子,就是有些遭罪,不知县主……”   太后知道璎珞身上有伤,便有意给她除去了,可这话水嬷嬷却不好直接和璎珞说,怕璎珞会多心,以为是太后或者秦严嫌弃了便不好了。   璎珞闻言怔了下,她倒不是有小心思,而是万没想到她这身上的伤疤还能除掉。   现代时消除疤痕都是难以攻克的医术难题,这古代又没有植皮手术消除疤痕,她从来没想到这种经年的伤痕还能消掉。   是个女人都不会愿意身上带着丑陋的伤疤,更何况,璎珞如今还有心爱的男人,自然也希望在秦严面前自己是完美美好的。   虽然秦严好似并不介意她身上的伤,可璎珞自己瞧着却碍眼。   此刻闻言她回过神后,便惊喜地拉了水嬷嬷的胳膊,道:“嬷嬷说的当真吗?当真能去掉这些伤痕吗?”   水嬷嬷见她如此,便知她并不曾多心,对此极满意,笑着道:“嬷嬷既然说了,便定能让县主身上光滑如初,只是这治伤的过程却难免有些遭罪受疼,县主这伤都是积年的旧伤,皮肤早就坏了,要想治,就要先将这些坏死的皮肤剜除,让伤口变成新伤,再敷上特制的最好的药膏,待伤口重新结痂后,更是要再浸泡十数日的药汁,等脱了痂后再用…。涂抹新生的嫩肉,直至肌肤在无二致。”   见璎珞闻言并没太大抵触害怕,水嬷嬷才又道:“让本以长好的伤处重新破裂变成新伤,这已是疼痛难忍了,待伤口重新结痂后,浸泡药汁更是会浑身犹如被万千蚁虫啃噬奇痒难耐,还不能用手去抠挠,期间痛苦不能言语,这样县主若是还能接受,愿意忍受,奴婢便去为县主准备药膏药汤。”   璎珞闻言倒有些犹豫,她虽然爱美,可要遭罪才能换取这份美,却有些得不偿失。反正这些伤都在看不见的地方,不治也没什么。   若然不曾心悦秦严,她不会犹豫便会选择忽略这些伤疤,可这会子……想到大腿上的伤疤,璎珞蹙了蹙眉,越发觉得不喜欢,若是吃些苦能让肌肤光洁如初,能让男人移不开眼,她觉得好似也是值得的。   想着,璎珞抬眸道:“劳烦嬷嬷为我准备吧,我还是想除掉这些伤疤。”   女为悦己者容,见璎珞这般说,水嬷嬷登时便笑的见牙不见眼,她觉得璎珞肯吃这样的苦,说明心里真的很在意世子爷。   她站起身来,道:“县主莫急,光是让宫女们去采雪便要准备个几日呢。”   璎珞一愣,诧道:“采雪?采什么雪?”   水嬷嬷不觉面露得意之色,道:“县主不知道这雪水可是好东西,能去腐生肌,促进血液流动,减少疾病。那农户人家缺医少药的,平日里若是有个水烫火烫的,将伤处浸泡在雪水中,便能止痛,不起水泡,皮肤平复如故。给县主浸泡沐浴的药汤便要全用这雪水才成。”   雪水中重水含量大,确实有许多的药用价值,这个璎珞倒是知道的,便点头道:“原来如此。”   水嬷嬷却一笑,又道:“不仅如此,这雪,却也不是什么雪都能用的,一般的雪里头难免有脏东西,是不能用的。雪,自然是以梅花花蕊上的雪最是洁净清透,还能残余些梅香,用这梅花上的雪添了药,熬成沐浴的药汤,等来日县主的伤处好了,不仅能生出一身的冰肌玉骨,这皮肤上说不得还能残留下冷梅香气,保管县主伤口愈合脱痂后肌肤更加水嫩白皙,刚好今年的雪下的足,奴婢这便吩咐宫女们再去采雪。”   水嬷嬷说着便兴冲冲的出了屋,璎珞抚摸着手臂却有些愕然,心道早知大户小姐们采梅上的雪来烹茶煮水,那样一小罐子便要满院子的丫鬟费尽力气收集个几日。   如今她这要用梅花上的雪水沐浴浸泡身子,而且还一泡就是十多日,这得多少梅上雪,得动用多少宫女啊。   她瞬间有种劳民伤财,变身祸国妖姬的感觉呢。 ☆、025 拦路   今年冬季多雪,天晴上几日便又落起雪,几乎地上的积雪就没融化干净过,本来慈云宫中便储备着一些梅花上的雪水,如今太后一声令下,慈云宫的大小宫女们便都捧着坛子到梅林里去采雪。   水嬷嬷并非说这雪是作何用处,可却说是太后吩咐下来的,宫女们自然不敢怠慢,一时间宫中几片有梅花的地方都能瞧见捧罐采雪的宫女身影。   太后宫中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很快便惊动了整个后宫,永乐宫中,宫女正和永乐公主说着此事。   永乐公主闻言却是蹙了下眉,道:“可打听出太后要这么多梅花雪所为何用了?”   宫女摇头,禀道:“小宫女们也不知道为何要采雪,只说是水嬷嬷奉太后的命让采雪有用。”   永乐公主面露疑惑,吩咐小宫女退下,却是冲旁边的路嬷嬷道:“嬷嬷说,要这么多的雪水会是作何用的呢?”   路嬷嬷是永乐公主的得用之人,在宫中几十年了,见多识广,闻言便道:“雪水若是入口用的话万万用不了这么多,若非是入口,那便是用做养肌泡脚这些。宫中倒是流传着不少用雪水养肌的方子,各宫嫔妃们也喜欢冬日让宫女们采集些雪水来,每日泡了花瓣洗脸,或是添加在各种香脂里润肤。不过这也用不了如此多……”   路嬷嬷沉吟了一下,才又道:“倒是听闻先帝时曾盛宠过一位宛嫔,只因这位宛嫔有一身冰肌玉骨,宫中都流传这位宛嫔一身雪肌是因得了养肌秘方,而这秘方便是用雪水加了各种养肌生肌润肌的药材泡药浴。后来宛嫔失宠被害,这方子便更不知真假了,不过太后是先帝那么多妃嫔最后的胜出者,倘使真有这方子,多半如今方子就在太后的手中了。若是用雪水泡药浴,这样大的动静,收集如此多的雪水,倒也能够解释。”   路嬷嬷的话令永乐公主面色微变,抚在椅靠上的手都紧紧捏了起来。   太后自然用不着雪水养肌,若是如此,那这雪水只能是为如今住在太后宫中的真宁县主准备的。   太后这样给真宁县主调理身体,再想到这几日听到的秦严日日往慈云宫去,一呆便是好几个时辰,三餐竟全部都在慈云宫中用,永乐公主便愈发坐不住了。   太后这明显是将那真宁县主当未来孙媳来待的,永宁公主想到自己为了秦严常年累月地坚持去慈云宫请安,太后却对自己一直都是面子情,如今才没几日竟就这样掏心掏肺地为真宁县主养身子,她便无法再淡然下去。   她眸光微闪了几下,突然开口道:“听说父皇这些日新宠了一位秋婕妤?”   路嬷嬷不想永乐公主的话题跳跃这样大,闻言愣了下才道:“是,那秋婕妤是去年进的宫,一直没机会接近天颜,不想前些时日竟是时来运转,让她遇上了皇上,得了临幸,也不知是哪里就被陛下看上了,最近倒很是得了几回宠,昨儿皇上便歇在了她那里,今儿早上向皇后娘娘晨昏定省便没赶上。”   永乐公主闻言笑了笑,道:“这么跋扈嚣张,连母后都不放在眼中,想必一定得罪了不少人呢。”   言罢,召了路嬷嬷倾身过来,低语吩咐了几句。   慈云宫中,水嬷嬷这两日已经为璎珞调制好了药膏,那药膏瞧着黑乌乌,并无什么特别的。   水嬷嬷亲自套上了特制的手套,将药膏子抹在了璎珞的手臂和大腿上有伤疤的地方,然后便使劲揉搓了起来。随着药膏被揉开,璎珞顿时便觉伤口处火辣辣像是被火灼烧,又像是被刀子割着一样,顿时疼痛了起来,她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水嬷嬷示意旁边宫女将准备好的软木拿给璎珞,道:“县主且忍忍,这膏药揉搓可让伤口重新开裂,生成新伤,等去掉了县主身上坏死的肌肤,这苦便吃了一半了。奴婢尽量动作快些,让县主少痛一阵,等伤口挫开了,县主吃了安神汤,且睡上一会。县主若是实在疼的厉害,喊出来便是。”   璎珞闻言却摇了下头,只示意水嬷嬷自己没事儿,多的话却已疼的说不出了。   约莫过了两盏茶时候,璎珞身上的汗水都已经浸透了宫女手中好几张帕子,水嬷嬷才停了手,用一种红色的药水细细将那黑色的药膏清洗掉,重新上了种乳白色的药,用绷带将伤口处仔细包扎了起来。   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脸色惨白的璎珞安置在了床上躺下,道:“县主吃了安神汤,便睡吧,这白色的药膏是促进伤口愈合的。睡一觉醒来该是便不怎么疼了。”   璎珞闻言笑了下,闭上了眼眸。她许是真被疼痛折腾的虚弱不堪,也可能是安神汤有效,璎珞这一觉睡的很快,也很沉。   水嬷嬷站在一旁,眼见璎珞睡着,这才吩咐了宫女好生盯着璎珞,千万莫让她翻身动作扯坏伤口,这才悄然退了出去。   那边秦严刚刚进了后宫,依旧直接便往慈云宫的方向走,临近慈云宫建着一处小花园,秦严刚转过假山,就见迎面路上的水亭中坐着一个穿石榴红金丝镶牡丹锦绣缎袍,罩杏色软云罗祥云呈瑞袄裙的女子。旁边则站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   这里是后宫范围,会碰上宫妃们也是理所当然,秦严只当是天玺帝的嫔妃,谁走到了这里来。未曾多看一眼,只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不想他刚走过水亭,便听身后传来了追来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   “五哥哥留步,我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麦冬薏仁汤,最是润喉解渴,五哥哥从外头骑马进宫,难免吃了冷风,不防用一碗汤再去探望皇祖母。”   秦严因养在太后宫中长大,彼时在宫中时,便是跟着众皇子们排的辈。秦严比皇四子瑞王年幼,排五,故此如今还有皇子见了秦严称呼五哥的,而宫里头会称呼他五哥哥的公主,秦严只见过一个永乐公主。   他本以为是宫里的嫔妃,倒不想竟是永乐公主,不过这都不影响他的脚步,秦严脚步未曾停顿一下,就像是没看见永乐公主这个人,也没听见任何声音一般,依旧迈着大步往慈云宫的方向走。   眼见他的身影已走过了小亭,愈发远了,永乐公主瞧着秦严的背影,一阵的恼怒暴躁,难受地几欲疯狂。   她从十二岁时有日夜里不小心瞧进了秦严的容貌,便情窦初开,迷恋上了秦严。如今都快八年了,她不断的找机会示好,不顾脸面的主动接近试探追求,婉转的直接的,火热的羞涩的,她都试过了,可每每得到的都是秦严的漠视。   他甚至都没对她说过几句话,永乐公主从前并不很着急,只因她知道旁的姑娘都怕秦严,根本就不敢接近秦严,她不怕有女人会抢走了秦严。   再来,她身份高贵,人又生的貌美,性情名声都是好的,永乐公主对自己很有自信,她觉得秦严早晚都会是她的人。   所以便秦严从不回应,永乐公主也只觉得秦严是天性冷漠寡淡。只要她锲而不舍,总能有打动他的一天。   可最近她却坐不住了,只因她知道秦严频频地往慈云宫跑,分明有些不一样了,且太后也很满意真宁县主。   这叫永乐公主有种深深的危机感,这种焦躁的感觉使得永乐公主瞧着秦严漠视的背影,再难保持往日的淡定优雅,禁不住便大声道:“秦严,你站住!你今日敢再漠视本公主,本公主回去后便自戕,父皇他本来就不愿靖王府和祁阳王府结亲,若然知道本公主是因真宁县主而情伤自戕,你便不怕父皇将真宁县主治罪吗?!”   永乐公主今日是真的再也忍不住了,嫉恨无望的情绪来的太快,使得她情绪激动,冲着秦严远去的背影,冲动的话破口而出。   她内心深处大抵也是想知道,秦严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对真宁县主动了心。   可令她绝望的是,前头秦严竟然真因她的话顿住脚步转过了身。   若然是平日,他肯为她驻足,她一定会欣喜若狂,可今日秦严真因她的话有了反应,永乐公主一瞬间只觉心都沉到了谷底,方才因激动而微红的脸蛋瞬间惨白一片。   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他竟然真喜欢上了那真宁县主。   真宁县主,萧涵嫣,这个贱人!   秦严转过身,却并不曾走近永乐公主,只淡淡瞥了眼她,道:“公主如是上吊,记得多呆一会儿,只剩一口气了再让宫女放下来,若是喝毒,记得用砒霜,跳湖的话,不妨选御花园的清风湖,那里水够深。撞墙……头破血流的,大抵公主也没那个勇气,总之不管用哪样法子,最好折腾的只剩下一口气才好,皇上不好骗。”   秦严言罢,没再多瞧永乐公主一眼转身便大步去了。   他的声音带着股冰冷的厌恶,他的话更加冰冷无情。   折腾的只剩下一口气,谁能那么精准的把握这个度,他根本就是在劝她直接去死!   永乐公主浑身发软,往后退了两步,倒在了半雪的怀里,望着秦严消失的方向,恨恨攥起了手心。   而秦严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进了慈云宫便被水嬷嬷拦住了,被告知璎珞陪着太后到佛堂礼佛了,秦严闻言便道:“那我到佛堂去寻皇祖母,也向菩萨上柱香。”   秦严说着便要往佛堂的方向去,水嬷嬷忙又上前拦了他,笑着道:“太后特意吩咐了,说世子爷天天往这边跑也不好,前几日也便罢了,如今既然和县主和好如初了,便需注意一些,到底不曾定下亲事,莫先坏了县主的名声,以后倒被人诟病。世子爷还是听太后的,先出宫吧。”   秦严不觉蹙眉,这几日他都能在慈云宫见到璎珞,都习惯了,今日却突然不叫见了,他如何能乐意?   不过太后的意思,秦严却也不好公然忤逆,到底点了下头,道:“如此我去换身衣裳再出宫去,方才在路上马儿踏进泥坑,弄污了袍摆。嬷嬷去忙吧,不必管我了。”   秦严在慈云宫是有住处的,里头也都有日常用物,他偶尔会留宿在宫中。水嬷嬷闻言果见秦严今日难得的穿着件颜色较浅的天青色长袍,袍摆处果然脏污了一片。   她便笑着点头,道:“好,好,奴婢不跟着世子爷碍眼便是。”   秦严便自往他的寝居处去了,秦严不喜欢宫女接近,水嬷嬷自然也不会派人跟着他,转身便忙去了。   而那边秦严却未进寝居,打了个转儿便悄无声息的摸到了璎珞住的西殿后头,故技重施的从窗户跳了进去。心里想着,就在璎珞的寝宫中等上一会儿,马上便快到用膳时辰了,璎珞想必很快便会从佛堂里出来。   岂料他这厢刚进入西殿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那药味下掩盖着淡淡的血腥味。秦严对血是很熟悉的,他的鼻子能精准的分出人血和各种动物的血味。   他一下子便闻出西殿中的血味便是人血的味道,这西殿是璎珞住的地方,若是宫人受伤,万没有在这里治疗的道理,这血只能是璎珞的血。   想到水嬷嬷的阻拦,秦严面色一变,身影一闪便往内殿中去。   几步冲进了内殿,就见床上璎珞脸色苍白的躺在那里,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两个宫女一左一右的跪坐在床上,那床外头跪着的宫女手中还拿着帕子,时不时给璎珞沾沾额头上渗出的汗。   璎珞那样子明显就是受了重伤,她竟然受了伤!   秦严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浑身都暴起一股难以遏制的冰寒杀气来,两个宫女总算感觉到了不对劲,扭头一瞧差点骇地瘫在床上。   秦严怕惊醒了璎珞,到底适时收敛了气息,只冲跪坐在床外边的那宫女使了个眼色,转身便走出了内殿。   那宫女见秦严分明是让自己出去回话,想到秦严方才的样子,不觉害怕,可又不敢不去,战战兢兢的起了身。   待出了内殿,就见秦严已在外头的圈椅上坐定,浑身冷锐,她一出来,他威沉冷厉的目光便压了过来,宫女面色微白地上前跪下。   “说!”   秦严问话,宫女不敢不答,只得将璎珞被水嬷嬷治伤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   秦严脸色越听越难看,眼神也越来越威沉,骇地那宫女还没说完便抖如筛糠。   璎珞要除身上的伤疤自然不会找秦严商量,更不敢告诉他,她知道若然她说了,秦严一定不会同意。   故此她便让太后隐瞒着秦严,太后也觉这种事没必要告诉秦严,却不想最后还是被他发现了。   秦严想着璎珞竟然闲着没事儿吃了这么多的苦,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一恼璎珞自讨苦吃,实在不该,二也连带着恼起了太后,心里竟有些怨怪,太后怎么会建议璎珞吃这样的苦去除什么积年的疤痕。   现如今璎珞晕睡着,他不能将她拎起来教训一顿,便只能起身就想去找太后理论一二,只脚步都到了殿门处,他到底停住了。   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转身又往内殿去,进了内殿便直奔床榻,上前接过了宫女手中的巾帕,道:“出去!”   宫女哪里敢说个不字,忙爬下床,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外殿去。   秦严在床边坐下,瞧着面色苍白的璎珞,一时间当真不知该恼怒还是该疼惜她的好,尤其是想到她这么做很可能还是为了自己,他便不知自己是该感动,还是该直接将这可恶的女人摇醒,冲她咆哮,问问她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他觉得自己心里这会子像是扎了万千根针一样难受,静静地凝视着她半响,秦严才叹了一声,满脸无奈地抬手轻柔而仔细地给璎珞擦拭起汗水来。 ☆、026 药浴   璎珞这一觉足足睡了又一个多时辰,醒来时外头太阳已经西斜。   便用的是再好的药膏,伤口愈合也是需要时间的,她醒来时便感觉到了那股刀割一样的疼痛,不自觉便蹙起了眉头,尚未睁开眼睛,便先呻口今了一声。   “是不是很疼?”   耳边响起一道带着紧绷而低哑的声音,似压抑着浓重的怒气,璎珞诧了下,眼皮撑起一下子睁开了眼眸,果然就见秦严正坐在床边,手中拿着帕子正一脸黑沉地紧紧盯着自己。   璎珞眨了眨眼,眸中还带着几分初醒的茫然迷蒙,半响才轻笑了声,道:“还是没能瞒得过你啊,你是不是又跳窗户了?”   秦严闻言原本便不大好看的脸色立即又铁青阴沉了一片,道:“你们这不是胡闹嘛,皇祖母也是,怎么会……”   他到底敬重太后,不愿对长辈的言行多做指责,顿住了话。   太后会提起这个其实很正常,女人都在意自己容貌身体的美丽,太后又是在宫中生活了一辈子的,宫中女人对容颜的在意都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太后手中有消疤痕的良方,瞒着璎珞才是奇怪呢,更何况,太后也不曾逼迫璎珞治伤,都是璎珞自己的选择。   且太后这也是为璎珞好,没有男人会喜欢布满疤痕的手臂,便秦严与众不同,璎珞也不想他有一日会看着旁的女子的藕臂挪不开眼。即便他不曾有什么心思,单单只是欣赏,她也觉得难受吃味。   璎珞便笑了起来,平放在床榻上的手轻轻动了下,用手指讨好的勾了勾秦严的衣袖,道:“不怪太后,是我自己愿意受这份苦,想要美美的。”   秦严听她这般说,却是蹙眉,道:“我从没在意过这些,难道在你眼中爷看上的就是你这幅皮囊?”   璎珞见秦严眉宇紧蹙,脸色难看的厉害,眼眸中却有着遮掩不住的心疼和烦躁,不觉笑意染上眉眼,又用手勾了勾秦严的手,道:“我知道啊,可我自己在意,就像是你不愿意我觉得七皇子和迟大哥生的比你好一般,我也不愿意你瞧见了旁的什么女人的手臂,觉得比我的要入眼。”   秦严不觉瞪着秦严,眼神都锐利了些,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哪里有什么其她女人?爷没事看旁的女人手臂做什么!再说,那伤疤早就淡了,哪里有什么碍眼的,爷没觉得难看。”   璎珞笑容愈发灿烂起来,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只要是长在我身上,便是一团牛皮癣爷也一准觉得好看的,对吧?”   她满脸娇俏之色,虽然脸色还没多少血色,可笑容却极是明媚,神情促狭地瞧着秦严。   秦严便是再大的怒意,瞧着这样带着些小讨好,娇滴滴病恹恹的璎珞,也是什么火都使不出来了。   见他脸色到底好看了一些,虽然依旧面色冷冷的,臭着脸不言语,璎珞却明显感受到了男人的无奈和退让,顿时再接再厉,道:“爷自然不会没事儿去瞧旁的女人的手臂,可说不得却有自动贴上来的女人,非要脱了衣裳投怀送抱呢。我自然不怕爷就看上了她们,可却不想被比下去!再者说了,谁又告诉你,我这样做就是为了你呢?人家也可以自己爱美,不想带着这些难看的伤疤碍眼呢。每次沐浴,都觉得好丑呢。我早就想除掉这伤疤了,只是苦于无法罢了,如今莫说就是受这点苦,便是再疼上十倍我也是要治的。女人爱美的心,你一个大老爷们是不会懂的。”   秦严确实不懂,他自己身上就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也没觉得有什么碍眼的,至于璎珞身上的,他每次瞧见确实不舒服,可那不舒服并不是因为瞧着丑碍眼,而是瞧见那些伤疤他便心疼的厉害,便会忍不住怒气翻涌。   此刻听璎珞如是说,想到左右已经这样了,气恼也是无用,反倒会让璎珞心生不安,不利于养病,秦严到底和缓了脸色,握住了璎珞一直抚弄勾挑着自己手指的柔夷。   璎珞说这些话就是为了让秦严心里舒服些,见他终于回应了自己,璎珞眉宇间染上了些黯色,可怜兮兮地道:“你不知道,每次我看到这些伤就会想到些不怎么好的记忆,如今我已经不是苏家的女儿了,已经有了新的身份,这些伤痕我也想除掉它,也好开始全新的生活。”   秦严闻言怔了些,想到苏府那些人才是璎珞血脉相连的亲人,可那些人加注在璎珞身上的却只有痛苦,璎珞虽然面上不显,心中一定也不舒服,瞧见那些伤疤,也确实会堵心,如今消了那些伤疤也好,顿时便尽数释怀了,用帕子擦拭了下她因说这么些话而又渗出的汗水,这才柔声道:“罢了,只是这几日爷需得亲自看着你,免得爷这边刚挪眼,你便又出状态!”   璎珞知他是不放心,这才要亲自照看自己,闻言心中一暖。   她先前生气秦严闯她的屋子,还驱散了宫女们,那是还不认识太后,怕太后对她先坏了印象。   如今见到了太后,且又知道太后是巴不得她和秦严多多接触的,自然不会再担心这些,秦严愿意陪着她,亲自照顾她,她也便轻轻点了下头,嘟嘴道:“我哪里有那么不省心……”   见她一脸小郁结,眼神幽怨,嘟嘴一脸娇俏,秦严眼中笑意溢了出来,捏了捏璎珞的脸颊,道:“可否饿了?想吃些什么?爷去吩咐她们准备。”   璎珞想了想,道:“失了好多血,我需得多用些补血的药膳才行,不若我口述食方,爷帮我记下来送到厨房?”   秦严点头,俯身又爱恋地摸了摸璎珞的额头,这才转身出去吩咐准备笔墨纸砚。   那厢宫女回了秦严的话,见秦严脸色实在难看进了内殿,想了想不敢不禀报,便忙前去正殿禀了太后此事。   太后听闻此事,却也有些担心,生怕璎珞和秦严二人再一言不合便又吵了起来,忙忙扶着水嬷嬷的手到了西配殿。   等到了廊下却见里头宫女出来要去准备笔墨纸砚,一问才知道里头好好的,世子爷要亲自给县主记食谱,安排膳食。   太后不觉一笑,冲水嬷嬷道:“看来这两个孩子吵上一回也算有了长进,知道各退一步,互相包容了,倒是我老婆子白担心一场。”   说着又摆手令宫女前去准备笔墨,扶着水嬷嬷的手转了身,也不再往配殿去了。   水嬷嬷笑着道:“世子爷和县主都是聪明人,只是性子都执拗了些,慢慢自然知道如何相处才好,太后用不着太过担忧。”   璎珞身上的伤两日功夫便都愈合结痂,只是身上去了疼痛,却开始不时瘙痒,水嬷嬷怕她不小心挠破了伤口,每日都派四个宫女不错眼地盯着她,尤其是睡觉的时候,时刻都有宫女盯着。   这样又过了两日,便该用药浴浸泡,水嬷嬷收拾好了药浴的汤水,便让宫女伺候着璎珞进了净房。   因是头一回泡药浴,故此水嬷嬷亲自在一旁伺候,令宫女伺候着璎珞褪了衣裳,道:“泡药浴虽然不痛,可因药汁渗透肌肤,促进生肌,故此结痂的地方会更加奇痒难耐,无法忍受,县主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要用手触碰伤处,更莫在用桶壁蹭伤口,不然蹭掉了伤痂就前功尽弃了,前头受的苦便白受了。今儿头一回泡药浴,嬷嬷会让两个宫女按着县主的身子,控制住县主,县主忍忍,多泡几回便会好些。”   璎珞闻言点头,这才进了浴桶,坐进了浓黑的汤汁中,水微烫,一下子便浸蔓了肌肤,虽是早有准备,璎珞还是被那种钻入骨髓的奇痒给折磨的几欲疯掉。   她咬紧牙关,双拳紧握,用了全部力气才忍住跳出浴桶,或者上手狠狠抓挠的冲动。   这种奇痒的难受简直比刀割还要让人难以忍受,璎珞神情都有些扭曲起来,因双拳紧握,浑身紧绷,额头青筋微凸。   水嬷嬷令宫女用力按着璎珞的肩头,却见她神情虽痛苦,可却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并非冲出浴桶,不觉面露钦佩,点头赞叹道:“县主性情坚毅,非常人可比。”   璎珞闻言苦笑了下,却道:“嬷嬷们都下去吧,我能忍得住。”   她性情倔强的很,不喜欢将自己的脆弱展现在人前,虽然没接触多少天,但水嬷嬷对璎珞倒也了解。   见璎珞自己便控制地住,便也摆手吩咐宫女松开了她,道:“既如此,奴婢们便都退出去了,奴婢让宫女守在门外,县主若有吩咐唤上一声便好。等这汤水变凉便可出来了。”   水嬷嬷见璎珞宁愿紧咬着牙关,也不肯发出一点声息,索性便让宫女也都退下去,只望着没了人在身边,璎珞能够放松一些。   这厢水嬷嬷带着宫女出了净房,外头秦严却已站在廊下,神情紧绷,听到动静,回过身来,紧紧盯向水嬷嬷。   水嬷嬷知道他担心,再度赞叹道:“县主性情坚韧,并无大碍,世子爷放心便好。”   秦严闻言却沉声道:“我进去陪着她。”   秦严说着便要往净房中去,水嬷嬷忙拦住他,道:“县主在泡澡,世子爷进去像什么话!”   秦严却道:“她答应这些日让爷时刻盯着她的,嬷嬷放心,爷不进去,就在屏风外头给她说说话,读读书,分散下注意力也能好受些。”   水嬷嬷这才注意到,秦严手中果然还捏着一本书,想到璎珞如今的情况,水嬷嬷倒也不怕秦严会做出什么来,闻言便道:“也好。”   说着让开了道,秦严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璎珞难受的厉害,便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借以分散注意力,自然便也听到了秦严和水嬷嬷的话。   听到门打开又关上,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一步步进来,璎珞扬声道:“你别进来,就在屏风外陪着我便好。”   她此刻神情狰狞,都不愿宫女瞧见,又怎么会愿意让秦严看到。更何况,谁都想要在情人面前留下最美丽的样子,现如今她泡在黑泥一样的药汁里,满头大汗,身上的伤疤刚刚结痂,黑乎乎一片一片的比先时伤疤时难看百倍,璎珞自然不愿意秦严看到。   秦严听她的声音紧绷,情绪紧张,忙应了一声,道:“放心,爷不进去,就在这里给你念念书。”   他说着自搬了张椅子便在屏风外坐了下来,道:“你上回不是说喜欢看话本吗?爷特叫影七寻了几本,这会子念给你听,可好?”   璎珞见秦严果然没进来的打算,这才舒了一口气,嗯了一声。   事实上她这会子也确实难受的厉害,她发现自己听着秦严的声音,竟然真能少点焦躁,他的声音好似有股安定她心的力量。   于是屏风外便响起了秦严读书的声音,秦严的声音平稳舒缓,璎珞听的很认真。   话本大抵是落魄书生所写,透着一股子酸腐和郁郁不得志,讲的也是一个落第秀才和富贵千金的爱情故事。   那秀才到府城里赶考,本是才华惊人,必要中举的,不想却因不小心得罪的教谕,名落孙山,功名也被人顶替了去。秀才不服,寻上官府去理论,却被暴打了一顿丢到了街头。   这时候富贵千金便出现了,于是开始上演美人救英雄的故事,秀才被富贵千金带回了府邸,养好伤势后,刚好这富户人家要给待字闺中的小姐请西席先生,秀才便顺理成章成了小姐的西席。   他本是俊逸出尘,才华斐然的,小姐又年轻貌美,婉柔善良,两人很快便相知相许……   故事实在没多少出彩之处,且写的半点都不附和现实,一瞧那作者便是没接触过大户人家的寒门学子,根本就不知大户人家的规矩。   那小姐既然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其父母又怎么可能给待字闺中的小姐请个年轻男子做西席?   故事虽不现实,处处都是漏洞,但好在作者的文采还可以,故事也算流畅,倒也渐渐吸引了璎珞的注意力。   可她听着听着,秦严读到那小姐的母亲发现了两人之间的情愫,要赶秀才离开,小姐趁着夜色偷偷让丫鬟把风,跑了出来和秀才幽会小院时却突然顿住了声音。   璎珞正听的入味,突然外头没了动静,不觉蹙眉,道:“怎么了?”   她却不曾瞧见外头坐着的秦严正脸色古怪的瞧着那话本,神情有些愕然有些严肃又有些专注扭曲,手中握着的书都有些褶皱了起来,一时间不知是该合上丢掉,还是该好好捧着继续念给璎珞听。   其实那书上也没写什么,不过是小姐和秀才趁着夜深人静,初尝了禁果,成就了好事。   只是作者文采实在都用到了这等地方,将场景描述的让人身临其境不说,各种过程滋味更是描述的清楚仔细,香艳难言。   秦严以前不曾看过话本小说,竟然都不知道这种书里会有这等香艳旖旎的描写,他很是欠缺这方面的知识,若然是平日里瞧见这本书一定会奉若至宝,好好收藏起来,没事儿便研究一番,以后大婚了也好轮番在璎珞身上尝试尝试。   可此刻瞧着这东西,便有些不大妥了,原本就是让男人看了会血脉贲张,想入非非的东西,偏此刻两人又是这等情景。   耳边响起璎珞不解的询问声,伴随而来,还有几声她因挪动而发出的水声,哗啦啦的。   秦严想着此刻屏风后,璎珞衣裳尽褪泡在水中,顿时便觉有些口干舌燥起来,几乎马上便起了反应,他惊地不敢再看下去,啪地一声忙忙合上了书。   可脑海中方才书上那些不正经的描写却不断回放,不过扫了两眼,便像是刻印在了眼中脑中一样。   他抬头望向屏风,屏风虽能挡住里头风光,可到底不是一堵墙,被里头水汽打湿后,更是呈现半透明的状态,隐约能瞧见璎珞沐浴的大桶。   雾气缭绕,一抹纤细的身影坐在浴桶中,乌发披散垂落,影影绰绰,因看不清楚却更令人浮想联翩,秦严顿时站起身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027 药汤有问题(二更)   外头突然没了一点动静,璎珞习惯了秦严不疾不徐的读书声,这片刻宁静便觉得身上那股子奇痒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不觉出声催促,道:“难受死了,你倒是快点啊!”   她的声音娇软又透着股催促的撒娇之意,隔着屏风传进了秦严的耳中,说的又是这等让人很容易产生联想的话语,那股子躁动便更是无法抑制了。   秦严已然站起了身,闻声心一抖,忙道:“我突然想起点事儿,出去下马上回来。”   言罢他便转了身,谁知道走的太急,结果腿便撞上了座椅,将座椅整个都带倒了,发出砰的一声响。   璎珞听秦严的声音带着股紧绷,很是不对劲儿,又被外头的动静惊吓到,只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不觉便站起了身来,道:“你做什么?怎么了?”   秦严闻声本能回头瞧了眼,透过那一扇轻薄的花鸟虫草屏风,清晰的瞧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浴桶中。披散的乌发,玲珑的身段,流畅纤细的线条,姣好的身姿。   朦朦胧胧,只因看不真切,却更令人浮想联翩。   秦严睁大了眼睛,瞳孔陡缩,脑子轰地一声响,低头一瞧,下头已是惹了祸,他这个样子,便是面皮子再厚也是没法出去的。   秦严苦笑,心里一团火烧了起来,一时半刻却是怎么也浇灭不了的。   里头璎珞迟迟听不到动静,心里有些着急,站了起来,复又想起水嬷嬷的话,让她便是再难受也不可让伤处离了药浴汤,她忙又坐了回去。   只这一起一坐间,那股子钻心的奇痒便愈发的明显,折磨的她当即便倒抽一口气,禁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   秦严自进来便没听璎珞发出过痛呼声,此刻闻声,不觉也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自己狼狈的状态了,快步便绕进了屏风,道:“怎么了?”   他走进屏风,顿时眼前少了阻挡,隔着雾气,璎珞的身影直撞眼眸,秦严脚步蓦然一顿,某处果然更精神了。   入目,只见璎珞坐在浴桶中,只露出两边锁骨,两只圆润而小巧的肩头,还有一截白皙而优美的脖颈。那药汁是浓黑的,而她的肌肤却是雪白的,对比鲜明。   她沉在黑色的汤药中非但不让人觉得泥污不堪,反倒是更映衬中的那肌肤的白净和冰肌玉骨来,给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她的肩上,一丝一缕缠绕在一起,让璎珞瞧起来特别的妩媚,尤其是她此刻脸颊还被烘托出了红晕来,一双妩媚的眼眸也像是浸润了药浴的雾气一般,潋滟着一层水光。   秦严心砰砰直跳,整个人都被一种火热和前所未有的猛烈肿胀感包围,他喘息着,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整个背脊都撞上了屏风,发出一声闷响。   心剧烈跳动着,像是能从口中跳出来一般。眼睛却怎么都无法从璎珞身上移开,他暗自运气,想要压下躁动,可徒然地发现体内真气乱成一团已然不受控制。   空气中,药香弥漫,热度却似越来越高了。   璎珞完全没有想到秦严会突然冲进来,她整个人都有些发楞,待秦严撞上屏风发出声响来,她才惊地啊了一声,本能地双手环抱,岂不知她这个动作充满了女性化,本来什么都瞧不到,偏因她这动作挤出两团白来,像是会发光一般,吸引着秦严的注意力。   秦严胸口起伏的更加剧烈了起来,火热一波一波地冲击着身子,全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他甚至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璎珞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紧迫状态,她眼睛不受控制地往不该看的地方看了一眼,刹那间脸上便火烧火燎起来,瞪了秦严一眼转果断的转过了身,哑着声音,道:“还不快出去!”   外头宫女们还守着,太后跟前的水嬷嬷还时刻关注着这边,璎珞那里敢让秦严在此放肆。   秦严显然也很清楚这些,见璎珞匆忙转了身,顿时也不敢在玩火自焚了,忙转身退出了净房。   他脚步飞快走到了殿门处,站定喘息着平复着。   而净房中,璎珞却也双颊飞红,之前有那么两次她也感觉到了秦严的身体变化,可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次没诚想,无意间看了个真切,璎珞也觉心跳的有些厉害。   复又想到方才秦严读书突然没了音儿,又想到那故事的发展,顿时倒有些了悟,一时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侧耳听了半响,外头先时还能听到喘息声,渐渐的便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璎珞不觉忍着笑意唤了一声,“那个……你没事儿吧?”   外头却无人回应她的话,璎珞正想再问一声,这才听到秦严沉闷的声音响起,道:“有事……爷这样早晚出大事儿!”   璎珞听他口气中带着些分明的咬牙切齿,不觉便又闷声笑了起来,复又觉得有些心疼,缓了一口气才道:“是你请不到赐婚的旨意,可怪不得我呢。好了,我这会子已经没那么难受了,要不你还是出去等着好了。”   秦严闻声也确实不敢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他这会子疼的厉害,若然再来一回,秦严苦笑,都不忍想下去了。   “你等着,看爷婚后怎么收拾你!”   秦严留下这样一句,璎珞便听到了吱呀一声开门声,随后外头彻底没了动静。   经秦严这一闹,璎珞心神被分散了,禁不住脑海中总想起他方才冲进来的狼狈样子,还有方才偷瞄到的那一眼。   若然不是她的幻觉的话,她看过去时,他分明激动的狠狠抖了一下。她越想越是羞臊,又觉那样大失方寸,明显不知所措的秦严有些好笑,禁不住用手捂了脸,又趴着浴桶沿儿嗤嗤笑了起来。   这般身上的奇痒倒是好了许多,没过多久,汤水便凉了下来,璎珞唤了宫女进来收拾一番出去时候,却被告知秦严已经离开了。   这几日秦严担心她,在慈云宫呆的时间愈发长了起来,这会子却是舍得离开了。   璎珞将他这种行为解释为害羞,一时间心里倒甜滋滋的,一日都想想,时不时的笑笑。倒引得太后和水嬷嬷好几次探究地直看她。   这日之后,秦严虽然每次璎珞泡药浴还陪伴在侧,可却再没敢进过殿,反倒和宫女一起守在了外头,搬了张椅子就坐在净房外的窗户下,手中的话本小说也被换了,从落第秀才和富贵千金的故事,干脆变成了大丰山水地域志。   说来也奇怪,璎珞要用雪水,偏偏这几日都是晴天,虽然地上的雪没能融化干净,可梅花上的雪却差不多都融化了。   慈云宫中储存的梅花雪便有些不够用,不过因太后大肆采集梅花雪,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便使得宫中的嫔妃们也都跟着有所表示,各宫中都让宫女送来了梅花雪。以期在太后处得一个好,借以笼络天玺帝。   虽然这些梅花雪水嬷嬷也都仔细检查过了,可不到不得已时,谨慎期间,水嬷嬷并不曾给璎珞用。   不过到泡药浴的第九日时,慈云宫储存收集的梅花雪水便用尽了,水嬷嬷只得将各宫送来的雪水取用了起来。   待弄好了汤汁,吩咐了宫女们抬着往净房去,到了廊下果然见秦严已经坐在了窗外,手中依旧捏着一本书,这些天一到璎珞泡药浴的时辰,秦严便会自动在此等待,从未迟过。   水嬷嬷也算是瞧着秦严长大的长辈了,眼见着那样一个冷人,如今也有这般着紧一个女子的时候,便见了多次,也还是禁不住有些啧啧称奇。   到了秦严身边,水嬷嬷站定,笑着道:“今儿这已经是第九回了,今儿泡完,明儿再泡最后一回便可以了。县主的身体很好,恢复能力也强,如今身上的伤痂已经脱落的差不多,倒不必泡够半月之数。也亏得县主恢复能力强,不然这梅花雪却是要不够用了,今儿这雪水还是各宫送来的呢。”   秦严闻言不觉扬了下眉,道:“各宫送来的?”   水嬷嬷便解释道:“前头用的梅花雪都是慈云宫储备的,各宫主子们听闻太后娘娘需要梅花雪,倒是也都送来了不少,今儿便用的是这些梅花雪。世子爷放心,奴婢都仔细检查过了,水是没有问题的。”   秦严听罢点头,遂想到什么,略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道:“永乐宫可有送雪水过来?”   水嬷嬷一楞,眉头微拧,接口道:“倒也送了两坛子来,只是奴婢检查过,并无什么异常啊。世子爷是怀疑永乐公主会对县主不利?当不会吧,莫说采集雪水一事儿乃是为县主所用此事,外头人并不知道,便知道,对外却说是太后要用水,永乐公主在水中做手段,便不怕背负个谋害祖母的罪名吗?”   秦严虽点了下头,可却依旧不大放心,刚好宫女抬着药浴桶从身旁过,他随手抽了头上发簪在指腹上划拉了一下,将手指放进了浴桶中。   手上一阵刺痛,待取出来抹掉药汁,秦严不觉瞳孔一缩,却见伤口附近竟然一圈不甚明显的发黑。   水嬷嬷瞧见也骇了一跳,道:“怎么会这样!这水有问题!”   秦严唇角挂起冷笑来,道:“盛雪水的坛子可都还在?去请太医院的王太医来细细的查!”   璎珞本来已等在了殿中,此刻久久不闻宫女抬手进来便出来查看,刚好便听到了这一番动静,尤其是水嬷嬷微沉的声音和秦严冰冷带着杀机的话,她都听的清楚。   她微眯了下眼眸,加快脚步,推开殿门走了出来。   秦严听到动静望过来,四目相对,他脸上冷意未退,只眼眸中却带着些安抚之意。   璎珞上前便抓了秦严的手,映着阳光见他拇指指腹上划开一道小口,皮肉外翻,一圈发黑,不觉脸色一变,道:“这会子还查什么水,快叫了太医给你看看手啊!”   水嬷嬷闻言忙道:“对,对。”   说着便要吩咐宫女去请太医,秦严却摆手,道:“我没事儿,这点伤口伤不到爷的。”   璎珞却满脸的不认同,坚持地迅速取了帕子,动作极快地便在秦严的拇指上打了个结。   接着她不待秦严反应便扯着他的手送到了嘴边,用嘴含着那伤口处便狠狠吸了两下。   秦严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有此动作,且她做的理所当然,毫不犹豫,眼眸中满是担忧焦急之色。   秦严怔怔瞧着璎珞,一时只觉心口发暖,见水嬷嬷和几个宫女都惊愕地盯着两人,不觉脸色微红。   而璎珞吐掉口中血,又要去吸,秦严却已抽回了手去,声音略有些不自在地道:“爷当真没事儿,莫怕。”   他说着,禁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璎珞的脸颊。   水嬷嬷方才已是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她当真已经细细检查过了,并没发现任何问题,这会子若非秦严谨慎竟然切了伤口来试水,这水可都已经抬了进去了。   她心神波动,又见秦严手上不过小小一道口子,且瞧他也没什么反应,便直觉秦严没事儿,也没意识到要处理秦严的伤口。   这会子见璎珞一连番动作,水嬷嬷不觉面露满意,眼中充满了笑意。   ------题外话------   二更到,咳咳,明天福利群里有福利。   另外,素素老公,俩包子爹,奉天开了新文《重生医女之美男怀里来》今天首推,拜托妞们给个友情收藏哦,收藏后来素素的留言区留言,奖励30点潇湘币哦,嘿嘿,币币不多,表个谢意。   可以到首页强力推荐里头找,或者素素留言区置顶留言里有链接,或者搜书处,搜索,奉天,或直接搜书名,都可找到哈。么么哒,拜托了。 ☆、028 嫁祸   璎珞给秦严处理了伤口,秦严却顺势拉住了璎珞的手,十指相扣,不愿放开。   他和璎珞这一段感情,一直是他在拼命的逼她迫她,璎珞先时是避之唯恐不及地躲着逃着,后来便他搅黄了她的亲事,她也对他渐渐不一样了,可还是他主动的多,她被动承受着。   如今秦严才渐渐感受到了璎珞越来越多的回应,直至方才她当着宫女和水嬷嬷的面,那样焦急而不顾自身的给他吸允手指,他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可没人知道他的心都激动的颤抖了起来。   只觉一颗心被填充的满满的,有些什么东西满的像是要溢出来,他此刻舍不得松开她。   璎珞扯了两下,没能将手从秦严的大掌中拽出来,不觉瞪了秦严一眼,却只得到秦严一个轻笑,以及更紧的抓握。   想到方才自己的举动,璎珞也觉得此刻再固守礼数太是晚了,左右方才都那样了,这会子当众拉拉手也是没什么,索性身上虱子多了不怕痒,就红着脸任由秦严拉着。   她又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地瞧了眼水嬷嬷,水嬷嬷却忙收起了脸上笑意,一脸自责,道:“是奴婢太过大意了些,奴婢这便去禀报太后此事,不过唯今要紧的是县主的汤浴不能断,可这会子却没了梅花雪水,若是用一般的雪水,只怕会影响效果。”   宫中的事情自然有太后,秦严也放心,且便他再生气恼怒,内宫的事情他也不方便插手。   听闻水嬷嬷的话,便道:“嬷嬷放心,午正前,我会将雪水运进来的。”   他说罢又捏了捏璎珞的手,冲她柔声道:“你放心,等爷回来。”   他说着便要松开璎珞的手离开,璎珞却反倒反手拉住了他,道:“急什么,等太医来了好好看看你的伤口再说。”   虽然秦严没放在心上,也没什么异常反应,可璎珞总不放心,生怕水中有毒,见了血,再融进血液中,让秦严中了什么毒。   秦严也算是久经生死之人,他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根本不觉得那么一点异样能将自己如何。可见璎珞神情紧张,一脸担忧,他又怕自己不等太医便离开,璎珞会一直提着心。   故此便轻勾唇角,点了点头,冲璎珞道:“好。”   水嬷嬷却一向知道秦严的固执己见,平日里也就太后的话他会略听上一二,可也从没见过这样顺从的,愕了一下,才笑着道:“如此,世子爷和县主便和奴婢一起去见太后吧。”   几人到了正殿和太后说了此事,太后脸色也难看了下来,毕竟事情是发生在慈云宫,便不是害她这个太后,也是打她的脸。   太后神情冷厉地眯了眯眼眸,瞬间又柔缓了脸色,将璎珞唤至身边,拉着她的手安抚着,询问她可否受了惊吓。   璎珞陪着太后说着话,没片刻太医院的王医正便被带了进来,那些各宫送来的盛雪的坛子都已经被宫女搬了过来,放置在大殿中。   王医正跪下请了安,太后便道:“先给阿严看看手。”   王医正见大殿中的阵势便知是出了事儿,不敢怠慢,给秦严细细瞧了手,又问了发生的事儿,事后如何处置的伤口,仔细又闻又看,最后才道:“瞧样子像是苗地深山里头的一种毒草,此毒草当地人唤做陋颜草,误食了也不会有什么事儿,它的汁液涂抹在肌肤上甚至能起到驱逐蚊虫的效用,不过它的汁液若是接触到了破损的肌肤却坏了事儿,那处肌肤会腐烂发臭,反复不得愈合,除非是将腐烂的肌肤尽数剔除至白骨,伤口才有可能养好。且这种汁液无色无味,用一般的法子是无法辩出毒性的,唯沾染了破损肌肤,可使肌肤处在短时间内变黑,且嗅着略有酸味儿,这才让微臣瞧着像此物。”   王医正的话,顿时便令太后沉了脸,道:“腐烂发臭?呵,好阴损的心思!”   璎珞却蹙眉,禁不住道:“那世子爷的手上沾染了这陋颜之毒,难道要剃至指骨吗?”   王医正见太后也蹙眉盯了过来,忙是摇头,道:“这倒是不必,世子爷的伤口处到底不是直接接触到了陋颜草的汁液,汁液融进了雪水中,便被冲释了,毒性没那般大,只需要将一圈发黑的皮肉剔除掉便好。”   璎珞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太后便道:“你查察看,到底是那坛子的雪水有问题。”   王医正应声道是,躬身到了那一坛坛的空坛子处,自行在手上咬了一下,用手抚摸坛壁,很快便试出来了一坛有异样的。   太后瞧向水嬷嬷,水嬷嬷检查了一番,却是眯着眼睛禀道:“回太后的话,这坛子是从秋云宫中送过来的。”   太后闻言却挑眉,道:“秋云宫?住着何人?”   水嬷嬷回道:“秋云宫中的正殿住着刘昭仪,西配殿里住的是秋婕妤,这两日刘昭仪病着,倒没往慈云宫前凑,这坛子雪水乃是秋婕妤亲自带着宫女送过来的。”   太后明显对水嬷嬷口中的秋婕妤没什么印象,水嬷嬷又道:“秋婕妤是去年进的宫,容貌娇美清甜,只性子却有些张扬,前些时日偶遇了陛下,最近倒有几分得宠的意思。”   太后不觉轻哼了一声,道:“既是出了事儿,便唤了掌管后宫的皇后和协理内宫的唐贵妃都过来听听。”   水嬷嬷应了一声,太后才瞧向秦严,道:“内宫的事儿,你莫掺合了,该干嘛干嘛去。”   秦严闻言看向璎珞,见她也含笑点头便行了一礼,道:“如此孙儿便出宫去了。”   太后摆手,秦严大步出了殿,往慈云宫外去了。   水嬷嬷吩咐完宫女去请皇后和唐贵妃,回身见秦严大步流星而去,虽不知他往哪儿去弄梅花雪,不过秦严做事历来靠谱,他既然说了,水嬷嬷便也不再操心此事,又进了大殿。   皇后和唐贵妃来的很快,于皇后同来的还有在皇后处请安的永乐公主,三人被宫女簇拥着进了大殿,璎珞便随着宫女们行了礼。   皇后和唐贵妃三人也上前见过了太后,太后喊了起,皇后才摆手也免了璎珞和水嬷嬷等人的礼,瞧着璎珞,道:“这位是真宁县主吧,宫宴那日都没能好好瞧瞧模样,不必客气,快快请起吧。”   永乐公主更是走上前,虚扶了璎珞一把,道:“萧妹妹腰上的伤只怕还没好全吧,快快进身。”   璎珞顺势站起身来,抬头冲永乐公主笑了下,道:“多谢公主。”   她这一抬头,顿时皇后和永乐公主才瞧清楚了她的容貌,璎珞明显察觉到永乐公主抚在自己手臂上还不及抽回的手紧了一下。   璎珞笑意盈盈瞧着永乐公主,自然也没放过她脸上一瞬间的僵硬,虽然很快她便换成了一脸的惊艳之色,赞叹道:“萧家妹妹好颜色,母后快瞧瞧,只怕是贵妃娘娘年轻时也不及萧家妹妹呢。”   唐贵妃的容貌便是以妖娆妩媚著称的,永乐公主这般当着唐贵妃的面说此话,顿时便令璎珞和唐贵妃对上了。   一来唐贵妃如今身份已经不比往常,如何能和璎珞一个县主作比?让人评头论足?自然要厌于璎珞,二来,谁也不愿意被人比下了容貌去。   皇后也笑着道:“确实好相貌,妹妹瞧瞧,是不是将妹妹也给比下去了?”   皇后说着便看向了唐贵妃,唐贵妃却是见过璎珞的,只当日在她的宫中,璎珞刻意收敛了气质,表现的拜金而怯弱,如今她却不必如此,她站在那里,含笑盈然,气质不凡,使得和当日简直有种天差地别的惊艳美丽。   饶是唐贵妃也瞧的心惊,只她如今的身份自然不需要和璎珞比什么容貌,且她也知道,永乐公主的话是在误导自己。   想让自己以为养在太后身边的真宁县主是给天玺帝准备的,从而让自己和璎珞对上。   唐贵妃岂会如永乐公主的意?她闻言倒是笑了起来,点头道:“姐姐说的是,妹妹年轻时虽也曾被陛下称赞艳冠群芳,后宫无人能及,可比起真宁县主确实要逊色一筹了。”   唐贵妃进宫是比皇后要晚些的,那时候皇帝这样称赞唐贵妃,显然也表示皇帝觉得唐贵妃比皇后美,皇后不及唐贵妃。   唐贵妃的话令皇后笼在袖中的手紧握了起来,太后却道:“行了,都坐吧。”   一众人分别落座,太后才道:“哀家前些时日要用雪水,结果各宫便都尽了些孝心,如今这雪水便出了问题,这才大过年的将皇后和唐贵妃叫了过来,王医正。”   王医正将事情说了,太后这才又沉声道:“雪水虽然是给真宁县主用的,可哀家对外却不曾透露,宫妃们都只以为雪水是哀家所用,如今雪水中有毒,那便是冲着哀家来的,是嫌弃哀家这老婆子碍眼了,要谋害哀家!”   皇后和唐贵妃闻言忙站起身来,纷纷跪下,请起罪来。   “母后息怒,想那秋婕妤不过刚刚得宠,料想该不会这样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太后。”   “母后息怒,这都是臣媳和贵妃妹妹没能约束管教好下头宫妃,没能掌管好内宫,这才使得母后受了惊吓,此事一定要严查。”   两人表态后,太后叫了起,皇后才吩咐人去带秋婕妤,道:“来人,将秋婕妤和伺候她的宫女都带过来!”   宫女前去带人,永乐公主便陪在太后身边说着趣儿话,时不时还和璎珞搭腔几声,表现的倒是落落大方,一派从容优雅,雍容端仪,很有皇家风范。   璎珞方才在净房中隐约听到了水嬷嬷和秦严的话,说起什么公主之类的。   好似是怀疑那水中的毒乃是哪位公主所下,方才没机会询问秦严此事,此刻难免留意了下永乐公主,却未曾发现任何问题。   一时便想也不知秦严提的是哪位公主,是不是他判断错误,怎么查出来毒却是秋婕妤下的。   没片刻秋婕妤被带了进来,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见礼问安后,皇后叱问起来,秋婕妤才面色大变,跪在地上磕头道:“太后明鉴,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明辨,臣妾便是再胆大也不敢谋害太后啊,更何况臣妾和太后无冤无仇,为何要谋害太后?臣妾是被冤枉的啊,那雪水当真没有任何问题,臣妾不知道怎么会这个样子。”   皇后却震怒道:“本宫看你是不动刑便不肯招认了!来人,先将秋婕妤的两个大宫女拉下去狠狠的打,本宫便不信撬不开她们的嘴!”   嬷嬷将秋婕妤身后的宫女拖了下去,皇后又道:“去,仔细搜找秋云宫,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唐贵妃便坐在一旁吃着茶,冷眼旁观。对皇后的态度倒没什么意外,秋婕妤张扬,不过是多得了几回临幸,肚皮都没鼓起来便该不几次三番的不去给皇后请安,皇后这般痛打落水狗的举动,并不奇怪。   像秋婕妤这样的跳梁小丑,实在不足为据,更不值得她花半点多余的心思,唐贵妃悠闲的品着茶,目光倒是时不时便掠过坐在太后身边的璎珞。   片刻便有两个嬷嬷将秋婕妤的其中一名大宫女带了上来,道:“禀太后,两位娘娘,此贱婢有话要说。”   说着将人丢在了地上,那名宫婢便挣扎着磕头,哆哆嗦嗦地道:“回禀太后,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雪水确实是秋婕妤指使奴婢动了手脚,奴婢家中便在离苗地不远的湖州,那陋颜草是奴婢不小心和秋婕妤提起,秋婕妤便非要奴婢弄来的,如今还剩下一点藏在奴婢住处床下的靠墙第三格地砖下头。”   皇后双眸一眯,怒道:“既如此,你来说说,秋婕妤为何要谋害太后!这么做对她有何好处?”   那宫女又磕了个头,却是回道:“秋婕妤自然不是要害太后,她是知道这雪水取用了是给真宁县主用的,故此才指使奴婢在雪水中用毒的,秋婕妤没有要谋害太后的意思,她本就是要害真宁县主的。”   宫女的话当即便令太后冷哼了一声,道:“简直是一派胡言!真宁县主刚刚在宫中住了十多日,期间更不曾踏出过慈云宫一步,更不曾见过秋婕妤,秋婕妤又如何会谋害真宁县主?”   秋婕妤在一旁听的都呆住了,似是没想到自己贴身宫女会背叛她,自从宫女说话后,她便一直用吃人的眼神盯视着那宫女,此刻听到太后的话,这才像是活了过来,忙忙磕头道:“太后英明,贱人,你说,是谁指使的你,这样污蔑我!”   秋婕妤说着上前厮打宫女,抓着宫女便是两个耳光,宫女吓得眼泪直流,皇后蹙眉威吓一声,“成何体统,还不快将人拉开!”   有宫人上前扯开了秋婕妤,那宫女才继续磕头道:“秋婕妤猜到了太后宫中用这么多的雪水一定不是吃的,而是养肌泡澡所用,故此便知泡澡的定然不是太后,只能是真宁县主。秋婕妤曾经听过一个养肌方子,是用雪水熬药泡澡驱除伤疤的,又听闻真宁县主早年跟着生母没在祁阳郡王府中,想必定受过不少苦,身上大抵是落有伤口,秋婕妤便想到了用陋颜草汁液来对付真宁县主的法子。”   宫女说着躲开尖叫扑打过来的秋婕妤,这才又道:“秋婕妤说太后将真宁县主留在宫中,明显便是为皇上准备的,又听闻真宁县主的容貌极为出众。秋婕妤如今刚刚得宠,不希望有人来分宠,这时候皇上若是有了新人,最伤的便是正得宠的秋婕妤,她尚立足不稳,心中担忧,故此才想到了这个法子,想要毁了真宁县主,让太后没办法再将真宁县主送予陛下。”   宫女这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秋婕妤若然真以为璎珞住在宫中是为了天玺帝,她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   且璎珞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就这样在太后宫中久住,天玺帝又是每日必定要请安的,外人窥见不得慈云宫的情况,误会璎珞是太后为天玺帝找来的新宠,倒也是可能的。   尤其是太后还不是天玺帝的生母,就因为不是生母,使些送美人这样的手段,那也是理所当然。   璎珞闻言心中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顿时脸色便不大好看起来。   ------题外话------   嘿嘿,福利已经放群里了哈,感兴趣滴可以进群看。么么哒,求票票哦,这两天票票好少呀,素素眼巴巴盯着妞们口袋呢。   另,周末愉快哦,二更还是晚上。 ☆、029 无果   宫女言罢,秋婕妤便变了脸色,砰砰地冲太后磕着头,道:“太后明鉴,臣妾没有!漫说臣妾根本就不知道太后是为了皇上才将县主留在宫中,便臣妾知道,臣妾也犯不着县主还没得宠,还没和臣妾争宠,臣妾便使出这等手段来啊。退一步说,就算是臣妾要下毒,又怎么可能那么笨,就将毒下在自己送的雪水坛子里,这样县主一出事儿,臣妾岂不是头一个被怀疑的?!臣妾是冤枉的啊,太后!”   秋婕妤明显知道皇后和皇贵妃都不可能为她做主,巴不得她早日倒台,这里若说还有一个能为自己做主的,便只能是太后,故此她便只求着太后。   太后眸光微沉,她在宫中斗了一辈子,自然瞧的出今儿这事儿是有人嫁祸栽赃给了秋婕妤,可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太后一时间却也没有头绪。   太后根本不在意秋婕妤的生死,且在宫中见惯了生死,心硬如铁,不动如山,此刻见秋婕妤哭的凄惨却也没替秋婕妤做主的意思。   皇后冷笑一声,道:“人证已在,你以为是你强辩几句便能算了的?!”   秋婕妤面色微白,她并非蠢人,平日里嚣张一些,也是想着自己是个没后台背景的,表现的蠢一些,兴许反倒更能令上头的宫妃们放心,便将她当个跳梁小丑说不定便不屑于对付她了。   没想到,她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了。   此刻出了这等事儿,分明是有人早就设好的套,都到了这一步,秋婕妤也觉得自己是百口莫辩,若不出意外,宫人一定是能从她的寝宫中搜出残留的药汁的。   到时候便是人赃并获,她便全完了。   见太后不肯管她,皇后和唐贵妃恨不能她早点去死,秋婕妤便将目光转到了殿中最后两人身上,永乐公主是皇后的亲生女儿,不可能帮她,唯一就剩下一个真宁县主。   只怕真宁县主已经觉得是自己要害她,又怎么会救她呢。   秋婕妤想着,到底不死心,往前膝行了几步,抱住了璎珞的腿,哭着道:“县主救命啊,真不是臣妾做的,当真不是!县主一定也想查出真正动手的人吧,求县主救救我。”   璎珞虽然和秋婕妤没什么交情,也并非轻易心软之人,可她也看出这事儿并非秋婕妤所为。   那幕后之人,明显是一箭双雕,若是能成事儿,害了自己这个可能要被太后送给皇帝的潜在对手,若是不能成事儿,起码也能除掉一个秋婕妤。   她虽无意搅合宫妃们的争斗,可却并不想那幕后之人得逞,故而便冲太后道:“太后,只凭人证便认定是秋婕妤所为,确实有些难以服众。”   永乐公主坐在太后的另一边,闻言不觉接口,道:“真宁县主当真是善良之人,只是这宫里的女人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县主可莫被轻易骗了去才好。”   永乐公主的话像是提醒,可璎珞听在耳中却觉得带着一股子嘲讽之意。   永乐公主和皇后是一起的,皇后明显极为厌恶秋婕妤,自己为秋婕妤说话,她会不高兴,说几句带味儿的话,也能理解。   璎珞只笑了笑,倒没多想。   可就在此时,先前皇后派去秋云宫的宫女回来了,呈上一只小瓷瓶,道:“禀太后皇后贵妃娘娘,果然从宫女勾月的床下板砖下找到了此物。”   皇后示意,王医正上前检查了那瓷瓶,道:“此中确实装的是陋颜草的汁液。”   璎珞闻言并不意外,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   若然真是秋婕妤害自己,她没道理下到雪水中的陋颜草汁液不放足量,还留下一半等着人去查。   秋婕妤是被冤枉的,可惜此刻人证物证俱在,却是容不得她抵赖的。更何况,皇后和唐贵妃还都乐得瞧秋婕妤被踩下去。   这便是皇宫,宫妃间当真是步步惊心。   果然,皇后闻言便冷笑了一声,道:“秋婕妤,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来人,谋害太后,将她捆绑了扭下去,再做论处!”   秋婕妤不甘地尖叫,可殿中却无人再言,宫女上前三两下控制住秋婕妤,将人弄了出去。   璎珞闭了闭眼眸,并非她不肯为秋婕妤求情,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她再开口,那便是公然对皇后的处决不满,公然和皇后对上了。   而太后也是如此,所以秋婕妤即便是冤枉,也只能怪自己太不小心,着了人的道。   这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此事到此便算是查清楚了,皇后请示太后道:“母后看,这秋婕妤该如何处置才好?”   太后面色疲倦,闻言不过摆了摆手,道:“你执掌凤印,掌管后宫诸妃嫔,按规矩处罚便好,不必征询哀家的意思,哀家也累了,都跪安吧。”   皇后恭敬的应了和唐贵妃一起行了礼,告退。永乐公主倒想伺候太后回去内殿休息,却被太后阻了,她也不坚持,起身盈盈福了福身,也带着宫女离开了。   待殿中只剩下自己人,太后才吩咐水嬷嬷道:“再继续查下去。”   水嬷嬷却道:“秋婕妤最近得宠,得罪了不少人,想要害她的人太多,各宫都有嫌疑,既然做了,那人便一定抹去了痕迹,只怕很难查出什么来。”   太后自然也知道这个,不说旁的宫,就方才在坐的皇后和唐贵妃便都有可能布置出此事来。   太后摆摆手,道:“查查看吧,还有慈云宫中,也再好生查上一查,看可否有人将哀家给珞丫头治伤一事儿透露了出去。”   水嬷嬷应声退下,太后才拉着璎珞的手,道:“今儿让你受委屈了。”   璎珞自然明白太后的意思,太后是对没能查出幕后人来表示歉意。璎珞忙笑着道:“哪里有什么委屈,若非太后护着我,我哪里能过这么多日的舒心日子。”   当日傍晚时,秦严果然送了一车梅花雪水进宫,却是他带了人专门到山上采来的雪。山上雪融的慢,倒真让他寻来了梅花雪来。   璎珞又侵泡了两日的药浴,身上的伤痂便褪了个干净,原本那些坑坑洼洼,色素沉淀的难看伤疤处果然都生出了嫩肉来。   虽然颜色和身上其它地方的肤色不同,可粉粉嫩嫩,却是异常光洁。凑近了去闻,竟然真的有一股极为清幽雅致的冷梅香气。璎珞惊喜不已,只觉得先前所受的苦当真都是值得的,当真美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水嬷嬷取了五盒雪脂霜,替璎珞将整个胳膊和大腿都抹上了厚厚的一层,这才用细软的纱布又包裹了起来,道:“每日都用这雪脂霜抹了伤口处裹起来,剩下的雪脂霜也全部涂抹在身上四处,保管五天后,这五盒子雪脂霜用完,县主全身的肌肤一掐一把水,滑嫩的不比婴孩差。”   先前苏瑛莺当街挨打,脸上挂了彩,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盒底的雪脂霜,偷着藏着自己用,后来脸上光洁如初,这事儿便被四夫人小刘氏知道了,还很是闹了一场。   言道苏瑛莺不顾姐妹,苏瑛雨姐妹是受的苏瑛莺连累才挨了打,结果有了好药膏却躲着偷偷用。   那时候璎珞便知道雪脂霜珍贵,千金难求,没想到如今太后给她用,却是一出手就五盒子。   其实她身上的伤已经复原,只是新长出的皮肤娇嫩才和四周肌肤不同,时日长了自然看不出什么来的,依璎珞看给她用这些雪脂霜当真是暴殄天物,便道:“这雪脂霜听闻秘方已经失传,如今宫中也没剩下多少,我都好了,哪里用得上这么些。”   水嬷嬷却笑着道:“放心,这几盒子雪脂霜太后娘娘还供的起,县主不用才是和太后见外呢。”   璎珞便不再说什么,只暗自想着以后要对太后更好才行。   梅花雪水的事情,果然没能查出什么来,秋婕妤却被以谋害太后之罪关进了冷宫。   一转眼璎珞已在皇宫中呆了十多日,翌日便是上元节,宫中四处又装扮了起来,喜庆的气氛不比春节差。   宫中一早便挂起了各种宫灯来,璎珞一早起来,出了屋就见殿外的廊檐下三步一灯,宫灯精美绝伦,上头提诗作画甚有看头。   她陪着太后用了早膳,太后便笑着道:“今日宫来装扮的漂亮,你也在慈云宫中拘了这十多日了,不防出去走走看看,头一回在宫里过上元节,也好瞧瞧宫里的灯可比外头的好看。”   水嬷嬷也在旁边笑着道:“今儿午膳长公主和县主是要进宫陪着太后一起用膳的。两位县主年纪相仿,一定能一见如故。等傍晚,皇上与民同乐,也要摆驾到四通街上去看花灯,太后娘娘自然也是要去的,县主今儿可能好好乐呵乐呵呢。”   璎珞闻言也是满脸兴奋向往,这是她在古代过的头一个上元节,比起春节拘束在大宅院里,上元节是一年难得的两个年轻男女们不受拘束,可以放肆游玩的节日之一,前世时有多少传世诗词都说的是这上元节,其热闹令人向往,璎珞对上元节的期待,不可言语。   她点头应了,水嬷嬷便吩咐宫女访旋和访卉陪着璎珞出去走走。   访旋和访卉叽叽喳喳地和璎珞说着宫中过上元节的事儿出了慈云宫,璎珞问起哪里的宫灯最是有趣,访旋却道:“御花园倒是每年都挂着些空白的宫灯,摆放了颜料笔墨,等着人却填绘,不管是宫妃公主们,还是各位女官宫婢,只要觉得有能耐便可到那里去填灯,县主不防也去填盏宫灯,到了点灯时,陈公公会亲自去取灯,选上十盏最出众的,若是能被陛下点为魁首,还能有丰厚的赏赐呢。”   璎珞闻言不觉起了兴致,道:“这个倒有些意思呢。”   访旋便笑着又道:“是呢,如今紫慧宫中的丽昭仪便是当年上元节时,在御花园画了一盏宫灯,这才凭借一介宫女的身份得了皇上欣赏,一跃成了妃嫔的呢。”   璎珞听到这话倒又歇了心思,既然有这位丽昭仪在前,宫中要出头的女人们定然都瞄着这御花园的空白宫灯呢,她却不好去凑这个热闹。   访旋见璎珞顿住了脚步,却是笑着道:“县主去看看也不防,这会子才将用早膳,咱们慈云宫的早膳又一向摆的比各宫都早,御花园里一准是没人的。县主过去了,若然有人,不过去便是了,或者过去了只瞧瞧不绘灯也没什么的。”   璎珞一想也是,便笑着冲访旋点了点头。   三人往御花园去,到了访旋说的葶荷阁,果然就见临湖的三层开敞式阁楼,窗户洞开,里头挂满了空白的宫灯,随着湖水轻轻摇曳,显得甚为壮观。   访旋笑着冲璎珞道:“一般一楼的宫灯都是给宫婢们准备的,二楼多是宫中的小主子们,而宫妃们想留灯便多到最上头的三楼去。县主若然有兴致,倒可以去二楼看看。”   访旋说的并不错,此刻的御花园清净的很,一路走过来半个人影都没碰到,这葶荷阁依然如此,故此璎珞点了下头,三人便进了阁,往楼上去了。   ------题外话------   唉,周末果然是我的灾难 ☆、030 花前月下   璎珞上了阁楼,好奇地观察了下,却见一楼的宫灯多是细木骨架外头镶了一般的绢纱做成,宫灯虽然也做的精巧,各种样子都有,可配饰却要差的多,果然是为宫女们准备的。   而登上第二层,上头挂着的宫灯便要漂亮奢华的多,虽然也是细木做成,可却用的都是红木、檀木、花梨木等贵重木料精制,骨架外头镶着的绢纱也都是各种贡品纱,花灯的花样也多些,八角的,六角的,纱圆灯、罗汉灯、走马灯、蝴蝶灯、二龙戏珠灯……各式各样。   且花灯上也装饰了不少精细复杂的装饰,灯柱上都雕刻着龙头凤头,下头缀着彩色穗坠,挂着琉璃玉石碧玺等漂亮的珠子。   宫灯虽然还都是白灯,上头不曾绘画填字,可却已经显得很是雍容华贵,充满了宫廷气派。   宫灯的大小也有不同,悬挂在头顶,大大小小有百盏之多,迎头去看满满的都是宫灯,蔚为壮观。   而阁楼中间则摆放着桌案,上头已经放好了笔墨纸砚,并紫石英、钝磁、赭石之属的彩色药料。   这种宫灯完全不是现代工业社会制造出来的那种大路货,铺面一股浓重的古代手工气息,都是经过繁复的一道道工序做成,手艺高超,令人望之便产生画上一盏的冲动。   见璎珞双眸盛亮,兴冲冲地四下瞧着,访旋便道:“县主不防也画一盏,凑个乐子。”   璎珞见此处别无她人,便也有些手痒起来,笑着道:“好,咱们好生挑选一个中意的灯。”   访卉便笑着道:“依奴婢说,小的灯都施展不开,县主要画就画这盏最大的双龙戏珠灯,画出来一准好看的紧。这灯画好,等十八落了灯,是要送给作画人留个念想的,这双龙戏珠灯下头的缀饰都比旁的宫灯精贵的多,也华丽的多呢。”   访旋闻言噗嗤一笑,点着访卉的额头道:“瞧你说的,县主何等身份,像你一样眼皮子浅,还稀罕那几颗配饰坠子不成?”   璎珞笑了笑,道:“我是个不学无术的,可没能耐往大灯上献丑,还是挑个小的画吧。”   这二楼是留给龙子凤孙们的,天玺帝虽然子嗣不丰,可宫中也还有四位公主,且皇室宗亲中的王妃,郡主县主们一大堆,她一个刚刚封的小小县主,便再有能耐也不能去选最大最华贵的来画。   这点分寸璎珞还是有的,更何况,她也没想引人瞩目。   故此璎珞转了一圈,便挑选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大小合适的,总之就是怎么看都不起眼的四角宫灯,这才让访旋摘了下来,在桌前坐下。   略想了想布局,不觉抿唇一笑,沾了些颜料在宫灯上小心翼翼的描画起来。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所以也没画那么复杂,只在每一面上都留了一副小画又提了字便算完。   吩咐了访卉将宫灯挂了回去,璎珞眼见外头日头渐高,怕一会子人多起来,免不了麻烦,也便没再上三楼瞧便出了阁楼往慈云宫中回。   不料她刚拐过一处花道,便从一旁的藤蔓墙后跳出来一人,他出现的有些突然,又分明是男人的装扮体格,璎珞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定睛却见眼前人穿一身宝石蓝锦绣箭袖袍,外披雪白貂绒鹤氅,面若冠玉,邪魅天成,不是旁人倒是七皇子叶宇轩。   璎珞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着道:“好巧,七皇子殿下怎么这么早便来了御花园。”   说着福了福身,她身后访旋二人见是七皇子也忙忙跪下请安。   叶宇轩却不理她们,只瞧着璎珞蹙眉道:“巧什么,爷是专门寻你来的。”   他言罢这才冲访旋二人沉声道:“退下!”   访旋二人是太后专门安排跟着璎珞的,且也知道璎珞和秦严的关系太后乐见其成,此刻七皇子突然冒了出来,还让她们退下,要和璎珞独处,她们自然是不愿意的,磨蹭着起了身却站着没动。   叶宇轩本就不是什么好性的人,见此双眸一眯,冷声道:“好啊,爷如今连两个宫女都使唤不动了,很好。”   璎珞见叶宇轩明显是动了怒气,知道他也没什么恶意,不愿为这等小事闹出不愉快来,便回头吩咐道:“你们在前头石亭等我一下,我和七皇子说几句话不碍的。”   石亭离这边也就十多步距离,且中间毫无遮拦,能将这边情景瞧的一清二楚,访旋二人便也不再犹豫,应了声走了过去。   璎珞这才瞧向叶宇轩道:“七殿下有话说?”   叶宇轩却蹙眉道:“你在慈云宫过的不好?怎么瘦了这么些!”   叶宇轩虽然也住在宫中,可他是皇子,又专门的皇子六所,靠近前朝,和后宫并不在一起,且他一个皇子也不可能整日打听宫妃和后宫的事儿,故此他是并不知道璎珞治伤,又被秋婕妤所害的事儿的。   璎珞闻言一怔,本能地抬手摸了摸脸。   她这些时日在治伤,脸上缺少血色,还没能补回来,身上受着折磨,也确实瘦了不少。   见叶宇轩目带关切之意,璎珞便放下手笑着道:“多劳七殿下关心,太后待我极好的。”   叶宇轩仔细分辨璎珞的神情,见她说的是真心话,不觉眉宇略松,目光却移到了璎珞的腰侧,道:“爷听说你腰上受伤了伤,这才留在慈云宫疗伤的,难道伤的很厉害?现在还没好?”   璎珞见他误会了,倒也不多解释,只摇头道:“如今已经好了,多谢七殿下关心,七殿下说专门来找臣女的,可是有事儿?”   叶宇轩顿时脸色微臭,道:“你说好的,要给爷送羊肉羹的方子,如今爷等了快一个月了,方子呢?”   璎珞闻言又是一怔,这才想起上次在祁阳王府中见了叶宇轩,确实说过给他送方子的话,只是后来就到了年关口,每日里她帮着唐氏料理些过年的琐事,后来又被过年的节日气氛感染,玩的不亦乐乎,倒将这事儿给忘记了。   再后来她进了宫,又出了事儿,之后又和秦严闹了别扭,便更记不起此事来了。   她见叶宇轩黑着一张脸,不觉也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道:“是我的过错,只想着七殿下什么好吃的没见识过,宫中御膳房的御厨更是手艺高超,想必七殿下当时说要方子也就那么一说,便没真让人送过去,七殿下若是为这个,我等下回到慈云宫便写了方子让宫女送到贵妃娘娘处。”   叶宇轩却冷哼了一声,抬手便敲了璎珞额头一下,道:“送什么贵妃娘娘处,是爷要方子,又不是她要!你要送就送去爷的祥麟宫去。”   璎珞心说自己一个闺阁姑娘往皇子的宫中送东西,这不是私相授受嘛,送到祥麟宫算怎么回事?她打定了主意,一会子回去便写了方子依旧让人送去唐贵妃处,面上却笑着点了点头。   叶宇轩见璎珞瞧着自己也不说话,只瞪着一双秋水眸,好似在询问他,还有事儿没。   叶宇轩当下便微微红了脸,将目光从璎珞的脸上移开,望向了不远处的湖水,道:“你上回不是说喜欢冷梅香吗,母妃那里刚好有一盒子上好的,母妃不喜欢这种寡淡清冷的香气,一直便没用,放着也是浪费。爷给你讨要了过来,你平日熏衣裳玩儿吧。”   叶宇轩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了一个巴掌大的铜胎画珐琅描金盒来,递给了璎珞。   璎珞吓了一跳,哪里敢收他这等东西,忙退了一步,道:“贵妃娘娘的东西,我怎么好乱拿,何况这香啊粉啊的也不是能乱送的,多谢七皇子了,我如今……”   她话还没说完,叶宇轩就变了面色,脸上如笼寒霜,冷着声音道:“爷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哪儿那么多话!都说了,是母妃不用的东西,怎么就送不得了?”   说话间竟是上前一步快速地手中的珐琅盒子塞在了璎珞手中,也不知是不是怕她不要,转身就走,只留下话道:“记得用!”   他言罢好似不大放心,又驻步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璎珞一眼,道:“你要敢给爷送回来,爷便亲自送到慈宁宫去!”   言罢转身大步流星地便去了,璎珞追了两步没追上,他也不肯回头,又恐拉拉扯扯的反倒引人瞩目,便蹙眉没再追赶,手中拿着那珐琅香盒却觉烫手头疼。   上回她就和叶宇轩说了几句话,秦严便吃味闹了一回,这回这样子算是私相授受了吧,他知道了叶宇轩送自己熏香还不得跳脚?   璎珞将那盒子拿起来打开看了看,见里头果真是一盒子香片,闻着一股甚为好闻的冷梅香,这才将盒子又盖上,带着访旋两个往慈云宫去了。   她却不知道,不远处地势略高的地方建着一处八角亭,此刻亭子中已经有两个人,方才她和七皇子站在花径旁说话的情景,已经落了两人的眼,且还被入了画。   这两人却不是旁人,而是随着敏颖长公主进宫和太后团圆的丹云郡主乔丹华和她的丫鬟清儿。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丹云郡主就爱看美人,且最擅画仕女图,也最喜欢画美人图。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年少的还是年老的,总之只要是美人,被这位丹云郡主瞧见了,她便定要画上一画。   长公主生了几个儿子,就这么一个闺女,爱若至宝,乔丹华喜欢画仕女图自然是请了最好的丹青师傅从小教导。   丹云郡主也有天赋,画的人物图如连宫廷画师都自叹弗如,前年皇帝祭祖要画一副龙颜纵马图,那画皇帝没用宫廷画师反倒让丹云郡主来画,可见一斑。   外头甚至有人千金一副求丹云郡主的墨宝,只可惜丹云郡主到底是闺阁姑娘,又不缺金银,流向市面的画作自然是寥寥无几。   今日乃是上元节,宫妃们,或者容貌出众有野心的宫女们是必定都要来御花园游玩的,自然是美女如云,赏心悦目。   故此乔丹华刚进了慈云宫,便吩咐宫女将她作画的一应东西都布置在了御花园地势较高又相对清净隐蔽的观月亭上。   她本该在慈云宫中陪着太后说话的,听闻璎珞出来看灯,惦记着在穗州时瞧见的那一张祸国殃民的妖精脸,乔丹华便坐不住了,带着丫鬟寻了出来。   她并不知璎珞来了御花园,没能找到人便索性来了御花园,只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竟凑巧瞧见了方才那一幕。   乔丹华本就觉得男人长得最好看的就是叶宇轩,她从小就爱追着叶宇轩看,只可惜旁人都让着她,叶宇轩却是跋扈性子,又是受宠的皇子,根本不用迁就她,每次都躲她躲的远远的。   乔丹华各种堵人,叶宇轩各种避开,能瞅上一眼都是难事儿。   今儿两个最让人惊艳的美人站在繁花盛锦的花径边儿相会,场面美的简直让乔丹华心都跳乱了,铺陈了画纸便画了起来。   她记忆力好,自然不用一直盯着人画,那边叶宇轩和璎珞相继离开,这边乔丹华的画纸上人物刚有个轮廓。   清儿站在一边儿,瞧着只个轮廓已能看出花前月下,俊男美人,相对而立的画面,不觉蹙眉,道:“郡主明明知道真宁县主和世子爷才是一对,还这么将真宁县主和七皇子画在一处,不好吧?”   乔丹华闻言却是头都没抬一下,细细勾勒了几笔,这才白了清儿一眼,道:“你知道什么,就是不好才要画呢,等一会子画好了我头一个便拿去给表哥看!”   说话间脸上不觉便露出了兴奋促狭之色来,一双圆圆的水眸都亮晶晶起来,模样浑然似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恶魔。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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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秦严的一双眼眸,是很典型的桃花眼,眼长而眼尾略弯,睫毛长而眼角稍稍向上翘。   长公主便生了一双和秦严一般无二的桃花眼,这种桃花眼是很容易会让人觉得轻浮的,可长公主的眼眸却只会让人觉得回眸一笑临去秋波,叫人心荡意牵。   而秦严的那双桃花眼却因气质冷凝,便笑起来也叫人觉得深邃不可测,有股摄人心魄的魅惑。   璎珞因长公主的容貌有片刻的呆愕,脚步便顿了下,反应显得有些慢。   太后回头瞧了她一眼笑着打趣道:“平日里蛮机灵一丫头,今儿这是怎么了?”   璎珞闻声这才忙上前,福身向太后和长公主见了礼。   长公主宫宴之日在慈云宫中也见了璎珞的表现,对她还是满意的,觉得是个大方得体,应变沉稳的姑娘,今日她才将璎珞的容貌看个清楚,见她生的艳而不媚,实在难得,便笑了起来,道:“快起来吧,在本宫面前不必如此拘束。”   璎珞因长公主的相貌对她莫名便生出了亲近之意来,并且长公主大抵生活的是很顺遂的,岁月在她脸上并没留下多少印痕,她眉目舒展,气质恬静婉柔,整个人都让人觉得暖暖的很舒服,这种气质很能让人产生好感,也极让人舒服,璎珞很喜欢。   她笑着起了身,便不觉实话实说的道:“公主殿下和靖王世子长的可真像。”   太后是知道秦严在璎珞面前不怎么戴面具的,所以听闻此话也没什么感觉。敏颖长公主却很是诧了一下,只因秦严被送到太后身边时,对人充满了敌意,确实是见人靠近就像狼一样咆哮撕咬的,后来太后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才让秦严有了些人的意识。   只是他却依旧不愿意面对人,后来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太后发现给秦严带了面具,他对人的那种惊恐和排斥会好上许多,故此自那时候起秦严便带上了面具,成年累月,便是夜里睡觉都不会取下来。   而那是秦严六岁时的事情,如今一晃都快二十年了,除了太后见过一两回秦严的容貌。便长公主也都不知道秦严如今长成了什么样子,不过是不像其他人一样都以为秦严的脸早被狼群抓了个稀巴烂毁容了而已。   像她是秦严的姨母都没再见过秦严的真面目,如今璎珞倒是这样说,自然令长公主既惊且喜。   她瞧着璎珞愈发喜欢起来,将璎珞拉到了身边,颇有几分惊奇地道:“阿严那孩子生的当真像本宫?”   璎珞倒诧了一下,瞧了瞧太后,见太后目光也带着几分新奇,这才眨了眨眼,相信她们竟然真的不大清楚秦严长什么样儿。   她之前并不曾和太后说起过这个话题,如今骤然听闻此事,便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她不明白,秦严又不是真的毁容了,且他待太后更是真心的襦慕敬重,怎么可能连面对太后时也从来都带着面具呢。   璎珞的惊讶都写在脸上,长公主便拉着她在身边坐下,道:“你是不知道,阿严小时候害怕人,戴了面具后才好上一些,许是从小便那样,那面具久而久之便也成了他的脸,如今长大了,心智坚毅了,却也不见他再取下来。母后怕是也和本宫一样,不大清楚阿严如今长成什么样儿了。你和本宫好好说说,阿严生的当真极像本宫?”   璎珞自然是知道关于秦严的那些传言的,也知道他小时候的传奇经历,可如今的秦严实在表现的太强悍,他比一般男人更强势坚毅,出类拔萃,除了人有些冷以外,他和旁人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且他的冷,如今在面对她时也已经消融了。故此璎珞便知道那些事儿,因为秦严的优秀出众,刚毅强势,她却也从来没真正意识到他曾经做过狼人。   更不曾深想过,他从狼要经过怎么样儿的过程,怎样的刻骨铭心,撕心裂肺的痛苦才能回归人的。   他的强大,让她忽略了他曾经的,甚至是许是到如今还有的脆弱。   此刻乍然听到长公主说秦严小时候害怕人,这才戴上了面具,且倒现在都没再摘下过。   璎珞的心中便泛起了尖锐的疼痛来,酸涩难受,堵心堵肺,她恍惚了一下,待长公主久久不闻她言语捏了下她,璎珞才猛然回过神来。   见长公主还一副洗耳恭听的瞧着自己,璎珞倒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脸色也微微红了,道:“是有回我不小心打落了世子爷的面具,这才瞧见的……”   长公主却笑着拍了拍璎珞的手,道:“你不必解释这些来安慰本宫和母后,事实上阿严愿意在你面前摘掉面具,本宫和母后只有高兴的,哪里会多想,该谢谢才对。”   璎珞脸上红霞愈染,道:“世子爷生的和长公主殿下足有七八分像呢,尤其是一双眼眉,简直宛若一人。”   太后便笑了起来,道:“小时候便生的像,可见这些年倒不曾长歪了去。”   长公主便抚掌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冲璎珞道:“哎呀,你不知道,本宫虽是生养了四个孩子,可都没一个像本宫的,都说儿子容貌随娘,可本宫那三个儿子愣是都像了他们父亲,好容易盼来个女儿,生的倒和她姑母像亲母女,本宫为这事儿可没少郁结,阿严容貌随母,那和随了本宫也是一样的,这甚好。若是能好好瞧瞧便更好了,可惜这孩子不听话,这些年没少和他提摘掉脸上那破东西的话,他却只当未听到,就是不应。”   长公主和璎珞说着话时,御花园中乔丹华的一副俊男美人画前相约,相对成双的画也完成了最后一笔。她瞧了瞧,只觉今日当真是超水平发挥,这么短时间便画出了如此完美一张画,她果然只有瞧见了绝世美人才能激情四射。   待颜料干了,长公主便带着清儿出了御花园,说来也巧,她这厢刚转到慈云宫前的小花园,便碰上了从宫外来的秦严。   乔丹华眼眸盛亮,提了裙子便奔了过来,冲秦严福了福身,笑着道:“表哥安好。”   乔丹华性格活泼天真,又万千宠爱在一身,不仅是长公主夫妻的掌珠,更得太后的喜欢,她自然是不惧怕秦严的。便秦严性格再冷,也伤不到她半分,是难得的几个不被秦严浑身冷意吓唬的退避三舍的人。   故此秦严对这个表妹虽然面上不显,却比对旁人略多几分亲近。见她冲过来,额头还挂着细汗,便难得的开口道:“你这是上哪里了?怎没在慈云宫陪着皇祖母说话?”   乔丹华站起身来,神情兴奋笑着道:“我是出来寻真宁县主的,上回没好好认识下,都没看清她生的什么样子,她便被送去治腰伤了,今儿谁知我来了慈云宫,她却出来看灯了,我寻了一圈都没见人。不过倒也没白跑,表哥可知道我在御花园中瞧见了什么事儿?碰到了什么人?”   见秦严抿唇并不接话,乔丹华自也不介意,自己跳了下拍着手道:“我瞧见七皇子了!哎呦,表哥是没瞧见,这么一段时日不见,七皇子长得愈发清艳绝伦,魅惑众生了!”   乔丹华大赞叶宇轩的容貌好,秦严自然不会在意,事实上他只在意璎珞心中怎么想,且秦严觉得一个男人被人大赞清艳魅惑,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儿,他也乐的听七皇子的热闹。   闻言他难得的冲乔丹华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乔丹华可以继续说下去。   乔丹华也没让秦严失望,一面陪着秦严往前走,一面道:“表哥不知道吧,怕是七皇子的婚期就快尽了呢,说起来七皇子今年年后便要开衙建制,接着便是大婚。他既然已经有了情投意合的女子,且那女子这时候还能被贵妃娘娘唤进宫来陪伴七皇子,想必是皇上已经默许了这门亲事,只待时机成熟赐婚了呢。”   她这些话有些没头没脑的,秦严闻言却蹙了眉,脚步微顿,道:“什么情投意合的女子?”   乔丹华便扬眉道:“就是方才啊,我瞧见七皇子和个姑娘在御花园中约会呢,身边连个宫人都没跟,两人举止亲昵,站在一起,哎呦,那简直就是一双璧人,那姑娘容貌丝毫没被七皇子压下去,反倒交相辉映,珠联璧合,站在一起便让人觉得是天作之合,一脸的夫妻相,再没更相配的了。说起来,那样妖媚动人的姑娘我还没见过呢,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姐姐,应该不是京城的,京城的贵女们我都见过,没这样的呢。不过没关系,等皇上赐婚时便知晓她是谁了。”   秦严闻言眉头拧的愈发紧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越听越觉得乔丹华口中和七皇子站在一起珠联璧合,一脸夫妻相的姑娘是璎珞呢。   ------题外话------   今天三更,六点二更。   呜呜,素素月票榜被挤掉一个名次,眼看后面又追上来了,妞们还有票吗?难道月末了反倒要被唰下来吗,唰下来就前功尽弃了啊… ☆、032 表妹不听话   叶宇轩并非风流成性,喜好亲近姑娘的人,这个秦严是知道的,且他也一直知道叶宇轩对璎珞别有图谋。如今在宫中的姑娘,容貌和七皇子相得益彰,又在御花园中能让叶宇轩举止亲近,秦严怎么想都觉得乔丹华口中说的是璎珞。   他脚步顿住,终于看向了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乔丹华,道:“哦?七皇子容貌不俗,能和七皇子浑似一双璧人,看来那姑娘也是个绝世佳人了。”   乔丹华见秦严站了脚步,声音有些阴测测的,说不出的紧绷,她心里乐的直打颠,拍手道:“可不是嘛,那可当真是一个绝世大美人,对了,我还给他们画了一副像呢,表哥要不要看看?哦,对了,表哥对这些东西一向不感兴趣,想必是没兴趣看的,我还是一会子拿给太后和母亲看好了。”   乔丹华言罢,秦严却眯了眯眼,目光冷飕飕盯着乔丹华,竟然都不绕弯子了,直接便道:“画!”   乔丹华觉得秦严浑身都冒着冷锐之意,被他目光逼视着,她有种被看透的感觉,顿时身子一僵,呵呵笑了两声,忙回头让清儿将那画拿了出来,双手捧给秦严,道:“就是这张,今儿我如有神助,好久没画的这样传神了,我觉得我画技又有提升,表哥可莫弄坏,我要好好收藏起来的。”   秦严接着画,展开,果然见那画画的传神,繁花似锦的花径旁,男子有张令人痴醉的邪魅容颜,风姿特秀。女子容貌更是倾国倾城,貌比花娇,两人站在一起,便有种万紫千红开尽,都丝毫难夺其风采半分的感觉。   且那画面中,男子倾身过去,凝望着女子的眸中神情中都有种温柔神情,而女子略低着头只露出一张明媚侧颜,神情不胜娇羞。   冬日的暖阳缓缓流淌在两人周边,整个画面都有种缠绵悱恻之感铺面而来。这样一对令人惊艳的玉姿仙人站在一起,真真只让人感叹只羡鸳鸯不羡仙。   确实如同乔丹华说的,天作之合,一双璧人。   秦严看的双唇紧抿,便是脸上带着面具也挡住他那一脸的沉冷之意,乔丹华抵制住想缩脖子的冲动,凑上前去笑着道:“怎么样,画的是不是……哎呀,你别撕啊!我的画!”   乔丹华这边话没说完,那边秦严已经毫不遮掩的,直接了断的将那张碍眼非常的画给一撕两半了,顿时画上的一双靠的极近的男女便成了山南海北,分居银河的牛郎织女,被硬生生撕掳开了。   秦严将画着七皇子那半边儿丢进了乔丹华怀中,又动作从容,形若流云地将画着璎珞那半边折起笼进了袖中,也不搭理跳脚的乔丹华继续往慈云宫走。   乔丹华拎着半边画,气的跺跺脚,她虽然预见到秦严会生气,可也没想到一向对什么事儿都冷漠冷淡的很的秦严,会这样情绪外露,直接便撕了她辛辛苦苦好容易画出来的画。   她快步追上秦严,控诉道:“你干嘛撕我的画!你知不知道画画很费心神的!”   秦严却淡淡瞥了乔丹华一眼,道:“画的不好,留着何用?”   乔丹华心道明明是吃醋的厉害,倒说她的画不好,这又是何道理,她冷哼一声,道:“谁说画的不好了,我好久都没有画过这样满意的画了。”   秦严闻言却再度站定了,盯视着乔丹华道:“她不会对着七皇子露出那样不胜娇羞的神情来,我虽不懂画,可也知道画人最重要的是要画的像,画的真,你连人都画不像,画不传神,甚至画歪了,这样的画不要也罢。”   秦严说的理直气壮,好像他果真是因这个才撕的画一般,乔丹华也确实被他说的一阵心虚,那画她确实是做了手脚的,画上女子的容貌是璎珞的,可神情确实不是。   只她这会子却不会承认,只梗着脖子道:“这么说表哥是认识画中的女子了,表哥又怎么知道画中那女子就不会对着七皇子露出不胜娇羞的神情来?她不会对七皇子露出此等神情,那又会对谁如此?”   乔丹华不过是用话激秦严,没想着他那样的冷人会回话,不想她今日是注定要跌破眼睛了,她言罢,秦严便接了口,声音沉定而果决,道:“爷!只有爷!”   乔丹华顿时目瞪口呆,怔在了当场,要知道平日里闷葫芦一样,又冷的像是一块冰般的人,突然说出这样煽情毫不保留的话来,那感觉实在太吓人了。   乔丹华咽了咽口水,瞧着冷着脸的秦严,她就不明白,他怎么可以摆出这样一张脸来说出这样豪迈不知羞的话呢,这脸皮子得要多厚啊。   大抵也是被她刺激的实在受不了,才会这样吧。   乔丹华有种爆笑的冲动,可她瞧着秦严那种冷脸,又不敢笑,生怕一个弄不好会玩过了火被秦严给捏死,憋的脸色都扭曲才道:“表哥的意思是,这画中的姑娘是真宁县主?哎呀,原来她就是真宁县主啊!”   乔丹华那点道行,秦严如何会瞧不出?眼见她还做戏,便只冷冷睨了她一眼,道:“既然知道了以后便莫要乱画!”   乔丹华却摇头,道:“不行不行,表哥也知道的,我就这么一个爱好,我就爱画美人,七皇子和真宁县主站在一起实在太相衬了,不画下来我就手痒的厉害,我就画了自己收着看,不给旁人看便是,表哥看这样好不好?”   乔丹华的话令秦严又蹙了眉,浑身冷厉暴躁,再度沉声道:“不行!”   乔丹华心里虽怕的慌,可今日都已经点了炮仗了,她可不想半途而废,将脖子一梗,道:“怎么就不行了?画什么那是我的自由,表哥管不着!我就是要画,非画不可,你不让画,我便偷偷的画,你总不能日日盯着我吧?哼,除非能有人站在真宁县主身边,比七皇子还要相得益彰,画面还要好看,不然我就要这么画!”   “你!”秦严气的双拳都握了起来,可他自然不能对乔丹华怎么样的,亲人和外人他还分得清,用尽气力将浑身涌动的暴戾之气压下,秦严冷声道:“驸马一直想在军中给你寻个家世一般,相貌出众,忠厚老实的郡马爷,这几日爷便好生挑选几个送去给驸马过过眼。”   敏颖长公主的驸马也是将门出身,故此他也喜欢习武从军之人,觉得没习文的那么多弯弯肠子,乔丹华是驸马的掌珠,他没想过让乔丹华高嫁或者找个门当户对的,就想寻个身世清白没什么背景的男子给乔丹华做郡马。   乔丹华最怕嫁人,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否拜托过秦严这件事儿,但是听着却不像是秦严在吓唬威胁她,乔丹华当即变了面色,不过她也就犹豫了一下,便又梗了脖子,道:“随你的遍!我不同意,我瞧不上,阿爹是不会逼迫我的!表哥休想用这个威胁我,他们画在一起那么好看,我就要画,非画不可!”   乔丹华说罢,竟也不再搭理秦严,转身便提裙跑了,清儿瞧了眼似周身都结冰了一般,三步外都能感受到浓浓冷意的秦严,吓得面色苍白,也忙忙跟着跑了。   秦严瞧着乔丹华的背影却是真的头疼了,乔丹华这个妹妹,他便平日不怎么搭理,却也是认可的,不可能将对付外人那样用各种手段收拾她,故此一时半会他还真想不出将那丫头怎么办。   且乔丹华是个画痴,对画美人图执拗着呢,这点他一向是知道的。而且乔丹华是千娇万宠长大的,有时候任性的很,她非要画,谁又管得住!便是太后和长公主只怕拿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秦严觉得好久没遇上这么棘手地让人头疼的事情了,他只要想到在他瞧不见的地方,乔丹华会将璎珞和旁的男人画在一起,而且还画的那么缠绵悱恻,他就像吃了苍蝇一般,暴躁地想抓头发。   他抬手想揉揉突突直跳的额角,不想却触到了冰冷坚硬的面具,一时间倒是一怔,想起了方才乔丹华的话来。   乔丹华就是因为璎珞和七皇子站在一起浑似一双璧人,好看的很,这才非要画两人的,若是自己不再戴面具,和璎珞站在一处,自然要比璎珞和七皇子站在一起要更好看合适,更天作之合,珠联璧合。到时候没道理乔丹华放着他们不画,非要靠自己的臆想去乱画吧。   不过这个想法也就在秦严脑中转了一下他便本能地丢开了,毕竟他已经戴了快二十年的面具,就像是长公主说的那样,这面具已经成了他的脸,他之前就从来没想过要摘掉它。   而那厢乔丹华一路跑进了慈云宫便慢下了脚步,清儿气喘吁吁的跟上来,道:“郡主今儿是怎么了,干嘛非要刺激世子爷呢,世子爷若真恼了,说不定真敢撕了郡主。”   乔丹华脸上却带着些古灵精怪的笑意,道:“就是要刺激他呢,说不定刺激的好,他便不戴着脸上那劳什子的面具了,太后和母亲都说他多少次了,他就是不听,我这是帮他呢。”   清儿闻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她觉得郡主就是异想天开,世子爷那样固执己见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儿便弃了从小就带着的面具呢。   而乔丹华脚步轻快进了大殿,就顿时换了一张怒气腾腾的脸,冲进了殿便扑到了太后的怀中,哭着道:“太后,秦家表哥他欺负我……”   说话间眼眶都红了起来,太后和长公主正于璎珞说着话,被乔丹华这样一闹不觉失笑,拍抚着乔丹华的背,道:“这是怎么了啊?阿严进宫了?他怎么会欺负你呢。”   乔丹华却满脸委屈地抬头,眼珠子灵动一转便瞧见了坐在长公主身边正看着自己的璎珞,她顿时便从太后怀中退了出来,跳到了璎珞面前,抱着璎珞的手臂撒娇的摇了几摇,道:“真宁县主可还记得我?母亲说你是将来要当我表嫂的人,现如今表哥他欺负人,表嫂可要提我做主,好好收拾他才行!”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璎珞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及,她先是见冲进来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还没看清楚那姑娘的长相,人便已经钻进了太后的怀中。   上来就哭着喊着,声音委屈又娇蛮的说秦表哥欺负她。   待璎珞听出来她口中的秦表哥指的是秦严,璎珞顿时便心中咯噔一下,道难道这里还有表哥和表妹不得不提的故事不成?   古代表兄妹都是可以亲上加亲通婚的,若是长公主的掌珠爱慕秦严,璎珞想想就头大。   她这边正忐忑焦躁,谁知那钻进太后怀中哭闹的姑娘便一阵风般到了自己身边,且上来就叫表嫂。   乔丹华若是爱慕秦严,是不可能这样的,璎珞一颗心落了地,可也被乔丹华整个都弄蒙了。   此刻她看着乔丹华只觉有些眼熟,听她的话,自己先前竟然是见过她的?   璎珞费尽心思想着,一时间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眼前姑娘了,乔丹华瞧的神情如何能不知她是忘记了自己,当下便嘟着嘴丢了璎珞的胳膊,又转回了太后身边一屁股坐下,道:“外祖母,表哥两口子都是坏人,你瞧啊,他们都欺负丹姐儿!”   乔丹华的声音还没落,秦严便迈步进来了,他自然也听到了乔丹华的话,不觉诧异地瞧向了璎珞。   璎珞本被乔丹华上来就称呼表嫂弄的有些不自在,此刻这口没遮拦的姑娘又吐出来个两口子,且恰恰又被秦严给听了个正着,便是璎珞面皮厚,也瞬间涨红了脸。   ------题外话------   二更到,哈哈,下章秦严就告别面具男的称号了,么么哒,三更会比较晚,习惯早睡滴妞们别等哈,继续吆喝票票啊,表忘记哈 ☆、033 丢掉面具(三更)   见璎珞涨红了脸,秦严倒对乔丹华的气恼倒是散了一些。   他将目光从璎珞身上移开,上前给太后和长公主见了礼,太后便佯怒地沉着脸瞪着秦严,道:“你还不给丹姐儿道歉,撕她的画做什么?!”   秦严却是瞥了眼站在太后身边瞪着眼的乔丹华,也不多做辩解便道:“我并非有意,表妹见谅。”   乔丹华早习惯了秦严的沉默寡言,反倒觉得他方才被她一张画激的口若悬河才不正常。   想着秦严这么一个冷人居然能因个女人做出各种叫人不可置信的事儿,她便觉得璎珞实在是太厉害了。禁不住轻嗯了一声,又目光灼灼看向璎珞。   她这个眼神太直勾勾,火辣了些,倒是唤醒了璎珞的记忆,当日在穗州城外的普济寺她跪在蒲团上,磕头起身时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双灼灼逼人的眼眸。   璎珞不觉惊异地啊了一声,道:“是你!玉蝴蝶的主人!”   当日乔丹华确实硬塞给璎珞一块蝴蝶的玉佩,见璎珞终于想起了自己,乔丹华才笑着又凑到了璎珞的身边,道:“璎珞妹妹可算是想起来我了,那时候我们在普济寺可是交换过信物的,就说是手帕交了哦。这一段时日不见,璎珞妹妹长的更好看了呢,璎珞妹妹不知道,我可会画美人图了,来日我给璎珞妹妹好好画几张画像好不好?”   璎珞明显感受到乔丹华的话说出,秦严那边便嗖嗖嗖地往这边丢冷眼,她实在不知道这一对表兄妹在做什么怪,可她却挺喜欢活泼热情的乔丹华,便回握了乔丹华的手,道:“华姐姐愿意给我画像,是我的荣幸呢。”   长公主在一旁瞧着两人不觉摇头失笑,道:“瞧瞧你这皮猴,哪里有半点当姐姐的样儿,还没真宁县主一半沉稳呢。”   乔丹华也不在意,回头冲长公主吐了吐舌头,复又回头俯身在璎珞的耳边道:“其实我画房里头有好多张妹妹的画像,什么时候妹妹去侯府玩儿,我拿给妹妹看,就是不要告诉表哥。”   璎珞见闻言不觉含笑瞧了一眼秦严,点了点头。   两人低声咬耳朵的声音实在太小,饶是秦严耳力极佳,也没听清她们说什么,只见乔丹华说完,璎珞瞥了眼自己,便觉得乔丹华在搞什么鬼,频频往这边儿看。   乔丹华见秦严一个冷人,遇上璎珞整个人都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靖王世子了,只觉又新奇又好笑,又有些艳羡起来。先前长公主便说秦严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她还不相信,如今算是信了。   太后见璎珞和乔丹华相处愉快不觉点头,道:“好了,哀家也不拘着你们了,今儿宫中热闹,这会子还不到用膳时辰,你们也都出去散散吧。”   乔丹华脆声声应了,拉了璎珞起身,双双向太后行了礼这才告退出来,秦严也随后出了大殿。   璎珞并不想出慈云宫,乔丹华便也随了她,两人一路往慈云宫的小花园去。一路乔丹华和璎珞叽叽喳喳地说着京城里过上元节的各种热闹,什么晚上各府都会在四通街上设灯棚,往年都是谁家的灯扎的最好看,什么哪里的灯谜最有趣,哪家小摊子上的元宵最好吃……   乔丹华说着回头瞧了眼,见秦严远远缀在身后,不觉轻推了下璎珞,道:“璎珞妹妹不知道,每年上元节,年轻男女不受拘束。承天门外,好多成双成对的有情人用芦柴或树枝做成火把,成群结队高举火把在城门外跳篝火舞,参舞的足达上万,从昏达旦,听说那里还有专门验证情郎真心的关卡,姑娘们都可以带着自己的情郎去闯关卡,若是能闯过关卡,被验证为痴情郎,便可以为心爱的姑娘赢来最精致的花灯,今年有个人是一定能被验证为痴情郎的,璎珞妹妹看知道这人是谁?”   璎珞听乔丹华说的有趣,正津津有味,见她这样问倒是一愣,不疑有他,道:“这我怎么会知道,是谁啊?”   乔丹华便凑近璎珞道:“哎呀,还能是谁啊,自然是我那恨不能将眼睛都长在璎珞妹妹身上的冷面表哥啊!”   璎珞听的认真,根本就没发现秦严跟了过来,此刻被乔丹华打趣,又见她言罢意有所指地往后看了看,璎珞才发现了紧随而至的秦严,不觉脸色微红,作势要捶打乔丹华。   乔丹华却笑着跳开,道:“我去御花园看美人了,可不敢再在这里碍眼了,不然表哥发了火让啸月咬我可如何是好。”   她言罢便带着清儿笑嘻嘻跑走了,璎珞站定,笑着看她跑远,回头秦严已站在了身后,而访旋和访卉早便退到了十步开外。   璎珞不觉面若桃花地嗔了秦严一眼,道:“你这个表妹当真是个促狭鬼!”   秦严见璎珞脸上飞满了红霞,艳若桃李,不觉抬手轻抚她的脸颊,道:“她就是个疯丫头,整日的疯言疯语,你甭搭理她便是。”   璎珞却挑眉,微微眯了眼盯着秦严,道:“你方才为什么要撕郡主的画啊?”   乔丹华自然心中很清楚,她将璎珞和七皇子画在一起是不合适的,故此在太后和长公主面前却是什么都没提。璎珞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却瞧的出秦严和乔丹华方才一准发生过什么事儿。   她倒不是怀疑秦严和乔丹华之前有什么,而是直觉秦严撕画一事儿,大抵和自己有些关系,故此才想问个清楚。   秦严闻言却也眯了眯眼,不答反问,道:“你今儿都做了什么?”   璎珞愣了下,倒也没多想,毫不隐瞒的道:“起来陪着太后用了早膳,我便去御花园走了一趟,画了盏空白宫灯,后来便遇上了七皇子,说了两句话,他倒塞给我一盒香饼,放在了访卉那里,一会子我让访卉拿给你,你想法子偷偷还给他去。”   秦严先前便因吃迟璟奕和叶宇轩的味儿和璎珞闹了一场不愉快,那两日他确实辗转反侧,度日如年,过的极为不舒心。那种体验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他秦严也不是会被同一块石头搬到的蠢人,故此今日他虽然因乔丹华那一副画堵心堵肺的难受,可在璎珞面前却生生按捺下了所有情绪来。   此刻听了璎珞的话,他顿时便觉心头的不舒服散了,目光灼然地拉了璎珞的手,道:“都交给爷便好,爷会去寻他的。”   璎珞上次在祁阳王府中并没察觉出叶宇轩的不妥,她只以为当初叶宇轩便愿意放手,如今过了这么久他刚更没心思了才对,可这回在御花园中再碰上叶宇轩,尤其是被塞了一盒香,璎珞便是再迟钝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女子用的香哪里是能随便乱送的,叶宇轩便是再不羁也不可能连这点道理常识都不懂。   察觉到不对,璎珞便想到了将此事交给秦严,一来她不觉得自己和叶宇轩能说的清,怕她去还香,只会和叶宇轩越纠缠越不清,二来,璎珞也不想瞒着秦严此事。   见秦严干脆的应了下来,没再胡乱吃醋,璎珞不觉满意一笑,颇有几分促狭的点了点秦严的胸膛,道:“上次我不过在郡王府和七皇子说了两句话,有人便大发雷霆,今儿我这都和人私相授受了,爷怎么反倒不生气了?”   秦严见她取笑自己,不觉抓住璎珞的手狠狠捏了一下,道:“你不是嫌爷给你的信任不够多吗?如今爷给你足够的信任,你倒得了便宜还卖乖,嗯?”   他说着却是屈指弹了下璎珞额头,璎珞吃痛的皱了皱眉,一手抚额笑着冲秦严道:“爷这便对了,什么醋都吃的男人多幼稚啊,一点都不可爱,还是爷最好。”   她言罢抬脚凑了上前欲在秦严脸侧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却因他面上带着面具而懊恼的停了下来,也屈指狠狠敲了敲秦严的面具,道:“这东西冷冰冰的,当真碍事!每次我瞧见你戴着这个都觉得特别难以亲近,像是和我隔着一层一般。”   说着她嘟了嘟嘴,又道:“其实好多次我都挺想亲亲你的,可瞧见你戴着这么个东西便就生了怯意,若是你一早不戴着这个,说不定我能早点动心呢。”   秦严若有所思,一时却未言,只点了点自己的唇,璎珞哪里会如他的意,退了一步,道:“算了,访卉她们还在呢,亲嘴多难为情啊,你想的美吧。”   秦严不觉有些失落,一时也觉得脸上的面具是挺碍事,如今已经影响他消受美人恩了,这可是大事儿。   璎珞见秦严抿唇不语,便也不再多劝,又问道:“撕话的事儿你还没告诉我呢。”   秦严便从袖中抽出了那半张画来,示意璎珞看,璎珞展开怔了下,扬眉笑道:“哎呀,画的可真是好呢,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羞涩时这么动人,回去后我得好好对着镜子练习下这个表情呢。这么好的画,做什么撕了啊,你是有多恨我啊?”   秦严捏了捏璎珞的脸颊,道:“说什么胡话呢,你怎么不问问被爷撕掉的那半张画的是谁!”   璎珞其实早猜到了,那画里她的样子明显是对面还站着个人,且这个人一定是个男子,若非如此,她不会露出那等神情来。   这个男子自然不会是秦严,不然他也不会去撕画,再瞧那画中的背景,璎珞已经知道乔丹华画的是什么了。   心道怪不得秦严会问自己今日做了什么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若然方才她有所欺瞒,这会子可就坏了事儿了。   璎珞掩唇失笑,眼波流转的嗔了秦严一眼,道:“不就是一张画嘛,郡主好容易画好,我瞧着便极好,你撕它做什么,告诉了她,不让她再画便是了。”   秦严冷哼一声,有些气闷的将方才乔丹华的话说给璎珞听,璎珞何等冰雪聪明,一下子就品出了味来,扯着秦严的手臂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莫戴你那面具,回头咱们站在一起好生让郡主给我们俩画上一张,来日便挂在咱们寝室的墙上去,你说可好?”   秦严闻言心思一动,他是男人,其实对这些画像什么的当真半点兴趣也没有,若然没有今日乔丹华那张璎珞和叶宇轩站在一起的画像刺眼刺心,璎珞提这个他只会觉得没必要,难为情。   可有了那张刺心的画,他却极想画一张他和璎珞的,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先前那副画彻底从他眼中心中拔除。   璎珞见秦严若有所动便上前一步,主动依偎在秦严的胸前,抬手轻划秦严的胸膛,道:“你也不想郡主再这么乱画不是吗,这样一来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而且你整日里戴着这面具我瞧着心里都不舒服,太后和长公主瞧在眼中又怎么会不难受?戴着面具总觉得像是隔了一层般,难道你以后都准备这样?若是咱们以后有了娃娃呢,你也这样面对孩子吗,万一旁人因此取笑他呢?”   秦严倒不想璎珞为了让他不再戴面具,连娃娃的话都说了出来,见她仰着小脸央求地望来,想着她口中的话,不觉便松动了起来。   其实这面具也确实早没了意义,如今他的内心已足够强大,早也不需要戴着这东西碍眼碍事儿,也只会隔开和亲人的距离,让她们瞧着难受罢了。   也许确实该取下来了。   璎珞在秦严胸前点划着的手缓缓移到了他的脖颈,再抚上脸颊,触摸到面具边缘,见秦严一直未曾动作,不觉心生喜悦,再不犹豫,果决地一把掀起他的面具,扬手便狠狠丢了出去。   那面具落进不远处的荷塘中发出一声响,惊动了不远处的访卉二人,她们回过头瞧向这边,顿时呆若木鸡。 ☆、034 容颜   璎珞虽然对秦严的相貌已经不陌生,可其实她也是很少在这样的青天白日,阳光洒照的情况下瞧他的。   面具摘掉,冬日的暖阳毫不吝啬地笼上他的脸庞,俊美的五官顿时一览无余,他似不大适应这样的阳光,也似是不大适应访卉二人看过来的视线,锋锐的唇线紧抿着,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刚毅紧绷,眉心也微微蹙着,整个人若一把刚刚出鞘的清湛出尘的绝世宝剑,光华明灿,却又锋芒逼人。   这样的秦严太过俊美慑人,璎珞都瞧的觉得耀眼,更何况是访卉和访旋。   两人都是在慈云宫伺候多年的宫女了,却也听说过外头的传闻,也以为秦严脸上有问题,大抵是小时候被狼群抓坏了脸这才总是戴着面具。   如今骤然瞧见秦严摘掉了面具,且容貌竟是如斯令人炫目,一时间连害怕都忘记了,只能瞪大了眼睛看怪物一般盯着秦严看。   秦严何等敏锐之人,早便感受到了两人的目光,原以为她们看两眼也便罢了,谁知道竟还没玩没了了,他扭头扫过去一眼。   没了面具的遮掩,那冷峻的神情,锐利如鹰枭的视线顿时便让访旋二人惊骇到了,忙垂头噗通跪下,不敢再看。   璎珞见此却轻笑了起来,抬手抚上秦严的脸庞,将他的脸扶了回来,抬头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捧着他的脸道:“我男人就是生的这么俊,干嘛怕人瞧啊。”   秦严低头瞧着璎珞,却见她笑容灿烂而明媚,被她这样捧着脸亲上一口,感觉心口都柔软了,见她那样开心快乐,好似他摘下了面具,她的世界阳光都明媚了起来,秦严那些不适应,不舒服也便烟消云散了。   璎珞却扯着秦严的手,道:“走,咱们去让太后和长公主也好好瞧瞧。”   璎珞说着五指紧扣秦严的手便将他拉着往正殿的方向走,一路不顾宫人们呆怔惊吓的目光。   她以前总恪守礼制,在人前她是绝对不会和自己表现的如此亲昵的,可现在她竟主动拉紧他的手,一路不顾众人的视线,秦严觉得心情也出奇的好,这般不再戴着面具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他目光落在璎珞紧抓着的手上,倒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四通街上她将自己拉进小巷子的情景,当时他便怔住了,心中产生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他觉得她既主动拉了他的手,便该拉上一辈子才好。如今他依然是这样的想的,两人携手前行,他希望这条路可以走上一辈子。   太后和长公主依旧坐在大殿中说着体己话,外头突然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以至于太后和长公主都有些奇怪,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交谈看向了门口。   脚步声传来,接着璎珞和秦严便牵手走了进来,顿时太后和长公主以及殿中伺候着的宫女们便齐齐愣住了。   太后身子一震,目光凝滞在秦严的脸上,一动不动,只有眼眶中不断蕴出眼泪,一颗颗地往外滚,待得璎珞松开秦严的手,秦严行了礼,太后才陡然反应过来,忙忙抽出帕子抹了眼泪,道:“好,好,起来。”   长公主也红着眼,擦拭了眼泪,亲自上前将太后搀扶了起来。   太后行至秦严身边,目光一瞬也不离他的脸庞,用苍老的手抚着,道:“这样多好,阿严生的像你母亲啊。我的孙儿如此相貌,看看今后谁还敢乱嚼舌根!”   长公主接话道:“是呢,那些胡说八道的,今儿便得闪了舌头!”   秦严见两人这般喜形于色,一时心中倒有些内疚,一面扶着太后坐下,劝解着一面扭头冲璎珞笑了一下,目光中略带感激感叹。   三人重新坐下,见太后和长公主神情激动地拉着秦严说话,璎珞便悄然退了出来,压了压酸涩的眼眶,这才扬唇笑着吩咐水嬷嬷准备一会子去给长公主和太后重新收拾妆容。   秦严被送进慈云宫时,还是个狼人,头发遮挡着眼孔,浑身都瞧着毛毛的,脏的根本瞧不出样子来,后来好容易被收拾干净,才能瞧出样子来。   这之后秦严在慈云宫中便没出去过,等再出去便是两年后,那时候他便戴上了面具。故此才有他毁容的传言,慈云宫中的一些老人倒是知道真相,可太后不喜欢人提起当年的伤心事,故此慈云宫中的宫人也多都不知。   不过一个人的气质,体型以及他的衣饰都可以分辨出那人来,这些年秦严进出慈云宫宫人们都熟悉秦严,故此方才璎珞一路拉着秦严进来,自然宫人们也都认出了秦严来,简直震了一路,到现在都没能让她们回过神来。   水嬷嬷倒是知道秦严没有毁容的,可她这会子也情绪激动,平日的稳妥应变劲儿都没了,瞧着太后也是老泪纵横,这会子经璎珞提醒,才想起来带着宫女收拾了东西进去劝解太后,伺候她和长公主重新梳妆。   秦严这才退出了大殿,站在廊下和璎珞相对而立地等着。   两人这会子谁也没有说话,只不时看看对方,然后便会相视一笑。   乔丹华带着清儿回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只见高高的丹墀上,两人站在一起,身后是旷远而辽阔的天空,翘角飞檐的宫殿。   璎珞穿着大红织金缠枝牡丹缎面衣裙,披银红火狐翻毛边儿大氅,容颜倾城绝丽,而站在她身旁的秦严却只穿着玄色金丝云纹广袖长袍,俊逸出尘,光华清湛,风吹过两人的衣带纠缠在一起,应和着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当真是令人屏息的美好。   乔丹华瞪大了眼盯着这一幕,半响才喃喃地冲清儿道:“这才当真是珠联璧合,天作之合。”   其实上午在御花园中瞧见璎珞和七皇子站在一起,许是璎珞脸上的神情一直很疏离,两人站在一起虽然画面很美,可却并没有很融洽的感觉,而眼前这一幕便是再瞎眼的人,也能看出他们情投意合,彼此眼中只有对方。   “没想到世子爷竟然生的这样……风华绝代。”   旁边传来清儿不可置信的声音,乔丹华的目光凝视在秦严身上,却越瞧越是郁结起来,跺了跺脚道:“我有三个哥哥怎么就没一个生的像母亲呢!太可恨了!”   清儿对此也表示遗憾,长公主本便是风华出众的容颜,只可惜四个儿女生的都不像她,若是生的像长公主说不得侯府还能出个京都第一美男子,那多风光。   慈云宫的事儿很快便传到了皇帝耳中,用过午膳,天玺帝便传唤秦严过去面圣。   秦严一离开,被点了魔咒的慈云宫才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宫女们才开始叽叽喳喳说着今儿的事儿。   太后和长公主也才开始缓和了情绪,太后免不了拉着璎珞的手面露感激地赞了几句,又问起璎珞是怎么让秦严摘掉面具的。   璎珞自然不会独揽功劳,正要将乔丹华激秦严的事儿说出来,就见乔丹华站在太后身后一个劲儿的冲自己挤眉弄眼,连连摆手。   璎珞想她大抵是怕太后和长公主责怪她胡闹,可太后和长公主今日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她,便转开视线,不顾乔丹华的阻拦将事情说了。   太后和长公主闻言皆愣了,笑骂了乔丹华几句,乔丹华便扑过来和璎珞打闹,一时慈云宫中一片欢声笑语。   于慈云宫的欢乐气氛不同,永乐宫中,永乐公主也听说了慈云宫的事儿。听闻是璎珞拉着摘了面具的秦严一路进了正殿的,永乐公主哪里还保持地了平日的稳重端雅,面目狰狞,暴躁地在永乐宫很是发了一通脾气。   最后她筋疲力尽地瘫坐回椅中,双手紧紧攥着扶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秦严对真宁县主那个贱女人的情意明显比她想的还要多,再等她便当真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她喜欢了秦严八年,早将秦严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她接受不了他被人夺去的事实!   当务之急,便是要将真宁县主从皇宫里赶出去!不能让她继续在慈云宫中和秦严日日厮混在一起了,可怎么办才好呢。   没过一个时辰,宫中的事儿便也传到了靖王府中。   彼时靖王妃正坐在梳妆台前收拾姿容,今日上元节,她作为王妃是要陪伴宫中的贵人们一起赏灯的,妆容自然是要做到尽善尽美,不能马虎半点。   她的陪嫁妈妈吴妈妈进来,靖王妃瞧了眼吴妈妈的神情便知有事儿,挥了下手,丫鬟们便退了个干净。   靖王妃拿着一支血玉梅花簪,对着镜子比划着,道:“可是宫里头发生什么事儿了?”   靖王妃有渠道得知宫中之事儿,而这些都是吴妈妈在负责传话,吴妈妈神情凝重小心翼翼地回:“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儿,是关于世子爷的,方才宫里头传来消息,说是世子爷……世子爷在慈云宫不知为何便不戴那面具了,现如今宫中都传遍了,都知道靖王世子原来不曾毁容,反而是难得的俊美绝伦,更是和长公主生的有八分想象……”   靖王妃闻言手中的玉簪一个用力便折成了两段,其中一段跌在地上,登时便碎成了两截,发出一声轻响。   吴妈妈吓了一跳,忙跪了下来,道:“王妃息怒。”   靖王妃将手中断掉的玉簪丢在了妆台上,抬手抚了抚被玉簪不小心勾坏的发髻,道:“唉,瞧瞧你,一惊一乍的,倒将我吓了一跳,这是好事儿,这样的大好事儿传回来,你却让我息怒,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盼着继子好呢,还不快起来!”   吴妈妈忙站起身来,道:“是奴婢大惊小怪,奴婢有过。奴婢是为世子爷高兴,一时倒没了方寸。”   靖王妃将发髻慢条斯理地拆开,这才道:“好了,此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吴妈妈躬身退了下去,靖王妃望着镜中自己如花年轻的容颜却拧了眉。   京中谁不知道靖王世子是个怪物鬼厉,不仅容貌丑恶,而且还嗜血成性,如今靖王世子摇身一变,成了谪仙般俊美的人物,那这传言还能站得住脚吗?   世人对貌美之人总是宽容的,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只要有一副好相貌,便能轻轻松松受到追捧膜拜,更何况,秦严还是有赫赫战功在身的人。   以往他戴着面具时,世人都怕他,只言他杀伐太重,是个嗜血魔煞。   可如今他俊美出尘,说不得便会说他英伟不凡,惊采绝艳,是国之栋梁。   更有,以前靖王不喜欢秦严,京城中人都有传言,说靖王世子其实并非长公主和靖王的孩子,靖王根本不承认靖王世子的血脉。   不过是太后一意孤行,非要说那寻到的狼孩是长公主的儿子,其实那孩子只是脚心也长了几颗一模一样的痣罢了。   如今秦严露出了和敏慧长公主相似的容貌,自然便是他身份的最好说明。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这样,靖王妃梳理着思绪,半响都未曾叫丫鬟们进来伺候。   许久她才扬声令婢女进来,却也不仔细梳妆了,问了靖王的所在,便只套了外裳就脚步匆匆地往外院书房去。   靖王没想到靖王妃会这会子前来,见她神情激动,满脸是泪,又哭又笑的,不觉大惊忙扶着靖王妃坐在了书案后,道:“这是怎么了?马上就要进宫了,怎也不梳妆,出了什么事儿?莫哭,莫哭,万事有本王在呢。”   靖王妃却抹泪摇头,抓着靖王的手,道:“是好事儿,王爷是天大的好事儿,王爷不知道方才皇后娘娘派人来传话,说世子爷在宫中将脸上的面具去掉了,如今宫中都知道世子爷和长公主生的肖似了七八分,俊美的异乎寻常呢。”   靖王也是一诧,道:“你是那逆子不戴面具了?他怎么想开的?以前本王没少说他这个,一个男人青天白日的戴着个面具,藏头露尾的,成何体统!本王软的硬的都用尽了,他却全当耳旁风,如今怎么就想开了!”   靖王反应过来后感到的却不是高兴欣慰,反倒是愤怒不解。   秦严戴面具一事儿,太后和长公主都不忍心逼迫他,虽是提过几次见秦严不愿意也便罢了。倒是靖王非常不喜欢秦严整日戴个冷冰冰的面具,虽然不说是每次见了都要说起此事,可也隔三差五地就要说上两句。   如今秦严在宫中将面具摘掉了,靖王却不以为这是秦严听了自己的话。   靖王妃见此却道:“瞧王爷说的,世子爷自然是听了王爷的劝,这才想通的。王爷是世子的父亲,世子便是面上不显,心中自然也是襦慕父亲的。”   靖王冷笑,秦严若是听他的,便不会在宫中摘掉面具,便该当着他的面如此才对,显然他愿意摘掉面具就和他这个父亲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拍抚着靖王妃的手道:“你也甭替那逆子说好话,本王心里看的明白!”   靖王妃安抚着靖王,道:“王爷莫这么说,世子爷是在慈云宫摘掉面具的,也可能是太后和长公主一起劝了世子爷,世子爷又想起王爷昔日的殷殷劝说,这才想通的。”   靖王却抓了靖王妃在胸前帮忙顺气的手,道:“他心里眼中慈云宫才是家,罢了,不管他是怎么想通的,总归好事,本王是做父亲的,难道还能因这事儿吃味不成?只是那逆子历来执拗,突然这样不会是有什么缘故吧。”   见靖王纳闷不已,靖王妃便掩唇一笑,道:“妾身想世子这怕是为情,听闻真宁县主这些时日一直在慈云宫中住着,太后是极为喜爱她的,这些时日世子也常常跑宫里,一日三餐倒多在宫中用,想必是动了心,所谓女为悦己者容,男子自然也会如此,世子爷大抵是为了真宁县主才这般的吧。”   靖王闻言更是满脸愕然之色,道:“此事可当真?”   靖王妃笑着道:“妾身怎会开这样的玩笑,依妾身看,这是天大的好事,世子的亲事一直定不下来,妾也日夜忧心,王爷不妨趁着今日过节,陛下龙颜大悦,请旨赐婚,将世子和真宁县主的婚事赶紧定下来吧!”   ------题外话------   今天早上一直停电,中午才来,做饭吃饭就快两点了,抱歉更晚了,么么哒 ☆、035 撺掇   靖王妃的话令靖王很是吃惊,秦严不近女色,他还以为这辈子那个儿子会一直不开窍,孑然一身到终老呢。   不过秦严到底是靖王的嫡长子,靖王便算再看不上他,对他有再多的不满,也没想过不给儿子娶媳妇。   秦严亲事成不了,以至于外头也有不少风言风语,更有,靖王的庶子们也都年纪不小了,只因秦严娶不上媳妇,长幼有序,他们便也被压着亲事。   如今秦严既然自己有了看中的姑娘,靖王也觉松了一口气,愿意赶紧促成此事。   只是想到璎珞的身份,靖王蹙眉道:“真宁县主虽然是祁阳王府的姑娘,但到底非嫡出,不够尊贵,便是如今受封了县主,可给嫡子迎娶庶女,也不大合适,不过那逆子名声不好,又几次亲事不成,这般倒也勉强相配。只是那祁阳王老当益壮,如今手掌东北兵权,只怕皇上那里不会乐意看到靖王府和祁阳王府结亲啊,若然本王这一求旨,却让皇上生了猜疑之心……”   靖王有些犹豫,不过他并非犹豫皇帝猜疑了秦严和璎珞的亲事会不成,他是犹豫,皇帝万一猜疑了会对靖王府大不利。   靖王妃闻言却面露焦急,拉着靖王的手,道:“王爷怎能担忧这个便不去请旨呢?世子好不容易自己瞧上个姑娘,不管皇上怎么想,会不会同意,王爷作为父亲都该试试看啊。不试的话肯定是不行的,试了起码还能有一半的机会。皇上那么疼爱世子,一向将世子当子侄一般,说不定皇上会同意呢。若是亲事能成,王爷和妾也能放下一桩心事,妾也可以给下头的正哥儿和文哥儿几个相看亲事了。免得不知道的,只以为是妾不够贤惠,专门拿捏着继子和庶子们的亲事。”   靖王妃说着便落了泪,靖王不觉将靖王妃揽进怀中,面露怒容,道:“是谁竟嚼这样的舌根!那真宁县主虽是庶女,可以后她的弟弟说不得就是祁阳王。祁阳郡王妃就剩下这么一点血脉,将来还不得将半个祁阳郡王府都陪嫁给那真宁县主?本王并非糊涂人,知道寻常继室都是怎么拿捏继子的亲事的,说的亲事皆是面上风光无限,其实尽皆华而不实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若当真是那等不贤的,如何会看上这真宁县主?至于正哥儿和文哥儿几个迟迟未曾说亲,也是被那逆子给耽误了,自古长幼有序,又怎么怪的了你!”   靖王妃面上却依旧满是不安,拉着靖王道:“世上总是人云亦云者多,像王爷这等睿智看的明白的,又有几人?王爷权当是为了妾,便向皇上求旨将世子爷的亲事快些定下来吧,可好?”   靖王妃说着手指在靖王胸口轻划了几下,目光中全是哀切之色,靖王叹了一声,道:“你这样本王怎能不应?本王今日寻个机会和皇上说说此事吧。”   靖王妃这才笑了起来,道:“王爷对妾身真好。”   靖王摇头失笑,拍抚着靖王妃的背,道:“你比本王年纪小那么多,当初多少好亲事都没应,偏嫁了本王做继室,本王一直记在心中,这份情义,本王只能用一生的宠爱来回报了。”   靖王妃红了脸,推了下靖王,道:“王爷说什么呢,妾身不喜欢王爷这样说,妾身嫁了王爷谁不说妾身福气,这些年莫说妾身那些手帕交,便是满京城的夫人们,又有几人过的能比妾身舒心?妾身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儿便是嫁了王爷为妻。”   靖王便朗声笑了起来,道:“好了,一会子便该去看灯了,快回去让丫鬟收拾下,瞧这眼睛还红着呢。”   上元节天玺帝先在前朝接受百官的朝拜,接着便会移驾到丰庆殿中赏群臣宴,待得华灯高上之时才会和百官一起移步到四通街前的顺天门与民同乐,观看华灯彩楼,燃放烟花,至尽子夜,圣驾才会回宫。   天色尚未黑,皇宫中的所有宫灯便点燃了起来,乾坤殿也一片灯火通明,华丽炫彩直若天宫。   天玺帝卯时正要在这里中接受百官的朝拜,不到时辰乾坤宫前便聚集了不少官员,纷纷说着今年各府的灯棚,极是热闹。   “方才我在四通街上过,可瞄了一眼,阮大人家今年扎的灯塔可足足有两层楼高,宛若鹤立鸡群,甚为醒目啊,阮老弟,怎么着,今年这是要拔个头筹不成?”礼部尚书正抚着胡须冲吏部尚书说着话。   旁边几位大人闻言纷纷附和,吏部尚书阮大人却摇头一笑,道:“哪里哪里,有诸位王府在,这头筹哪里敢肖想,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   皇帝上元节与民同乐,鼓励百官臣子们在街上搭灯棚,各府都会扎一个大型花灯在四通街上给百姓们观看,搭灯棚,挂灯谜,让百姓猜灯谜送灯笼赏铜钱,图个与民同乐,热闹繁华。   皇帝鼓励,而各府自然也都希望在上元佳节能够在百姓中露一露脸。   谁家的灯扎的好,博个百姓们喜欢,赢个满堂彩,对府邸家族的声望民望自然也是有好处的。   扎大型花灯也颇耗费人力物资,上元节的灯要燃上好多日,到十八才落灯,有那花灯扎的够大够亮的,光这几日通宵达旦的点着灯,所耗用的灯油钱便要有上千两银子之多,尤其是有的还在灯油中加了昂贵香料,那花费便更不用说了。   灯扎的好坏在一方面也能反映出各府的实力,故此每到上元节,各府也都是拼尽了全力来装扮自家的灯棚。   且若能拔了头筹,皇帝也会有所奖赏。   阮大人是今年刚刚升做天官的,今年阮府搭的灯棚又往前挪了挪位置,灯扎的张扬也是在所难免。   阮大人言罢,便有人接话道:“说的是,我看今年诚王府的灯便定能令人惊艳!到现在可还蒙着黑布呢,诚王殿下,还不快给微臣们透露透露,诚王府到底扎了个什么样儿的?”   诚王府的灯自搭建起,便在四周围上了黑幕,到现在也没露出真面来。诚王这一年连连被天玺帝斥责,还禁足了一段时日,看来这是想靠着上元节的灯会博个满堂彩,挽回声望的。   诚王闻言却朗声一笑,不动声色地望了眼那边的瑞王等几个皇子,他今年对头筹乃是势在必得,势必要压上瑞王府一头的。他正要说话,却突闻后头一下子没了声音。   这种安静来的太突兀突然,就像是人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突然四周便被点了魔咒静止了一般。   诚王诧异望过去,双眸顿时一眯,只见百官的突然安静皆是来源于不远处正迈步走来的一人。   那人身上穿着正二品官才能穿的紫红色大袖罗衣,上头绣着银线仙鹤图,外罩绯色纱罩衫,随着他迈步而来,广袖轻卷,衣袂鼓荡,姿态矜贵。   紫衣让他显得雍容华贵,整个人仿若是沉浸在千年寒冰中的一块美玉,俊美耀眼,却又散发着慑人心神的冷意,偏又满身光华清湛,令人惊艳。   诚王先是一楞,然后便面露狰狞之色。   他和秦严素来不对付,他怎么可能认不出秦严来,更何况二品官的朝服那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穿的。   诚王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百官更是如此,秦严的出现顿时便令方才还热闹非凡的丹墀前一下子静的落针可闻。   秦严这半日功夫早便适应了各种盯视过来的目光,虽然心中厌烦,可面上却已不露分毫,冷着一张脸,瞧都未瞧一众震惊不已的百官,直接便穿过众官员,往前头寻常站的位置走了过去。   待他站定,四周还是半点声息都没有,最后还是诚王怪声笑了下,道:“靖王世子可当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怎也不早露出来?总戴着面具,让天下人都以为靖王世子貌丑如鬼,如此欺瞒于世却又是为何?还是靖王世子觉得这般戏耍百官世人很有意思?”   秦严闻言却并不曾瞧诚王,只望着丹墀上雕刻的浮雕,淡声道:“王爷历来喜欢华丽华美的东西,对自身的姿容亦是爱惜非常,本将军却素来不注重这些,男人生的好相貌又如何,貌丑如鬼又怎样?戴不戴面具在本将军看来无甚差别。”   诚王见秦严讥讽自己像女人一样注重容貌,顿时面露阴戾,冷声道:“呵,既然都一样,靖王世子如今怎又不肯再戴着那面具了?”   秦严淡淡瞥了眼诚王,那眼神像看个白痴,淡声道:“自然是不想戴了。”   诚王被他噎的面色一红,四周气氛也紧绷了起来,好在这时候靖王刚好到了,见秦严果然脸上没了那面具,神情略显复杂,叫了秦严一声。   秦严便随着靖王走到了一旁,两人站定后,靖王瞧着秦严肖似元配嫡妻的容貌,神情有些恍惚,满脸感叹,半响都没能说出话来。   “王爷有话?”秦严却没什么耐性和靖王在此上演父子情,出声打断了靖王的神思。   靖王回过神来,长叹了一声,才道:“你母妃若是能活着,瞧见你如今长的这般英伟清俊,这样神似她,一定很是欣慰。”   秦严却未接话,靖王见他冷着一张脸,半点反应都没有,又见那边百官们似乎都在留意着这边,便也不再多言,倒是浑身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父王问你,你可是看上了那真宁县主?”   秦严闻言这才面色微动,道:“靖王妃告诉你的?”   靖王顿时便面露怒容,道:“你这是什么话!又是什么意思?!你不必管为父从何处知道的,只需告诉为父,是还是不是。”   秦严见一提靖王妃,靖王便勃然大怒,不觉冷笑了一下,道:“多谢王爷关心,我的亲事皇祖母自然会操心,不劳王爷和王妃费神。”   他言罢,转身便走,靖王直气的脸红脖子粗。   恰此刻已到了时辰,百官开始列队进殿,父子二人便再没搭上一句话,各自站好进了殿。   皇帝在前朝大宴群臣,后宫中今日虽然外命妇不会进宫拜见,可皇后却也在归雁殿中设宴,和诸多妃嫔公主们一起摆宴欣赏歌舞。   太后自然也是要参加的,璎珞因未曾出宫便也跟着太后到了归雁殿,众人落座后只观赏了两场歌舞,便见太监陈厚实带着几个小太监从殿外过来。   皇后摆了摆手,大殿中歌女们顿时便退了下去,皇后笑着冲太后道:“想必是前头皇上已经选出了今年御花园空白宫灯的魁首来,今年却不知是哪位妹妹慧智灵心,才华惊艳,能让咱们万岁爷欣赏点了这魁首。”   ------题外话------   嘤嘤,现在闺女大了,开始每天天一黑就粘着妈妈,素素晚上码字好艰难啊,早上停电一耽误,果然就赶不上趟了,估计审文编辑都下班了…   求票票哦,素素马上又要掉下来一个名次了,妞们有票票就投一张吧,素素下个月不求票,可以再送其她喜欢的作者哦,月底了,这个月庶女能有个怎么样的成绩就靠大家了哦,看着名次一直掉都要木码字动力了啊 ☆、036 魁首   皇后一言,顿时引得殿中所有女人都停了下动作,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正快步过来的陈公公身上。   璎珞也很想知道今年会是哪位妃嫔能抓住机会赢得圣宠,只要不参与其中,她对这等现实版的宫廷争宠戏码还是很有兴趣的。   望去,她才发觉大殿中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嫔妃们果然个个都面露期盼之色,目光皆跟着那已踏进殿的陈公公移动。   而陈公公身后的小太监们则捧着好几个鎏金托盘,上头已然摆放了不少珠宝首饰,想必都是皇帝赏赐给今年绘灯的魁首的。   永乐公主坐在皇后的身边,闻言却不曾去关注陈公公,反倒是目光轻轻在璎珞身上不动声色地转了一下,笑着凑近了太后,拉着太后的衣袖,一脸娇嗔地接口道:“皇祖母瞧呢,陈公公都还没说今年的魁首是妃嫔呢,母后怎么便知道得了魁首的定然是父皇的哪位妃子?要我说,不定会是哪位公主或者郡主妹妹们呢。母后这也太是小瞧我们了,皇祖母您说是不是?”   永乐公主说着抱住了太后的手臂,一脸娇俏告状的模样。   今日的宫宴来的都是皇室宗亲,在场也有不少的宗室女,听闻永乐公主这话,纷纷点头附和,凑着趣儿。   皇后也笑着连连摆手,给姑娘们说着致歉的话。   而太后自不会当众给永乐公主难看,拉着永乐公主的手,轻点她的额头,笑着道:“只你是个刁钻的,倒编排起自己的母后了。看来我们永乐今年也是去御花园绘了灯,而且还对这魁首势在必得啊。”   永乐公主不觉脸色一红,满脸羞色,道:“皇祖母这可误会孙女了,孙女资质驽钝,书画上皆才艺平平。孙女是年年画灯,可却连一回魁首都没得过呢。今年啊索性也不去凑这个热闹,省的丢脸了。孙女根本就没去画灯。不过今年五皇妹和七皇妹可都去画了灯……”   永乐公主言罢,目光陡然一转,眼波如水的瞧向了璎珞,道:“还有呢,孙女可是听闻真宁县主今日一早便去过御花园的灯楼呢,县主妹妹能得皇祖母喜爱,定然是格外的灵慧之人,一早便迫不及待的去画灯,又足见她的胸有成竹,想必对今年的魁首也是势在必得,孙女这可都是为她们才叫屈呢。”   永乐公主一言,顿时璎珞便觉满殿的目光嗖嗖嗖地往自己身上扫射。   探究的,愤怒的,不屑的,嫉恨的,鄙夷的,好奇的……   虽然各种眼神都有,可负面的却是更多一些。   要知道枪打出头鸟,宫妃们都想趁此机会得宠,自然不希望杀出来一个县主抢了她们的机会   而宗室女,生来便是金枝玉叶,皇室宗亲,自己一个小小的县主却想压了她们的风头去,自然也是愤怒不屑的。   永乐公主可真会给自己拉仇恨,这位公主面上总表现的温柔无害,掩饰的实在太好,上次在慈云宫虽然和璎珞生了两句争执,可璎珞也没多想,只当她是不高兴自己帮着那秋婕妤。   如今璎珞算是确定了,这永乐公主分明对自己怀着极深的敌意,甚至恨不能将自己撕成碎片。   不然她画那一盏宫灯,已经挑选了最不起眼的位置,若非特意关注,根本就不可能看到她的那盏灯,永乐公主又怎么会知道她去绘灯的事儿,又如何会在此刻特意将她推到前头来?   璎珞双眸微眯,含笑瞧了眼永乐公主,笑着道:“公主说笑了,臣女不过是听着有趣,便一大早去看了热闹,怕露丑还特意挑选了个小的不起眼的灯画,就怕被人发现了,没想到公主今年未曾到灯楼绘灯,都知道臣女去绘了灯,可见公主也是极关注那御花园的绘灯楼呢。”   璎珞今日被太后精心打扮过,梳着个精致的流云髻,插着一对金累丝缠翠的彩色嵌宝石蝴蝶步摇,展翅飞舞的蝴蝶绕着两朵金丝牡丹花飞舞,牡丹花的枝叶下挂垂着六串珠翠流苏,垂落在她的颈边儿,脑后,额前。   她说话间随着微微动作间,那长长的流苏摇晃生辉,叮咚作响,花上飞舞的金蝴蝶更是翩翩起舞。   映衬着侬丽无双的容颜,当真是艳色逼人,宛若瑶台仙子。她面对永乐公主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的态度更是令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沉静从容的气态来,令得大殿中更加宁静了。   永乐公主和璎珞四目相对,十指已然插进了掌心中。   璎珞这话分明是在不动声色的回击于她,她作为公主如此关注御花园的空白宫灯为了什么?   自然不是因为怕妹妹堂妹们抢了她的风头,以为她都没有去绘灯。那么她这样关注,只能是为了皇后了。   皇后自然不希望有妃嫔或者宫女再因为绘制宫灯脱颖而出,成为天玺帝的新宠,那永乐公主这样关注白宫灯是不是就是要阻止宫妃出头呢?她又做了什么呢?   皇宫里的女人都是随便一句话便要在心头转几转,思三思的,更何况,璎珞本就是有意挑拨,顿时便会不少怀了心思的宫妃面带戒备的瞧向了永乐公主和皇后。   永乐公主笑了笑,尚未言语,倒是唐贵妃不着痕迹的瞧了璎珞两眼。   心道这丫头果然是个刁的,永乐公主历来会来事儿,嘴皮子也伶俐,吃过她闷亏的宫妃不知凡几,这苏璎珞瞬息间便能以牙还牙,予以还击,倒也不简单。   太后却开口,道:“好了,都别贫嘴了,陈厚实,还不快揭晓答案,告诉我们皇上可是选出了魁首来?”   陈厚实躬身行了礼,方才道:“皇上先是选出了三盏宫灯,有万婕妤的,张宝仪的,还有一盏还真被公主殿下说对了,是真宁县主的。”   众人闻言目光立刻在璎珞三人身上乱扫,璎珞对此倒是并不吃惊,既然方才永乐公主已经将她竖成了靶子,自然会让她来当这个魁首,璎珞只是不知道永乐公主是怎么做到让天玺帝觉得她绘的宫灯最好的。   她不以为自己随手绘制的一盏宫灯,能比这些古代才女们费尽心思苦练一年,绞尽脑汁绘制的宫灯还要好看。   这个样看来,天玺帝对永乐公主还当着是疼宠至极,竟连选个魁首都听永乐公主的。   太后闻言笑着瞧向璎珞,拍了拍她的手这才催促那陈厚实道:“哦?那最后这三盏宫灯,皇帝到底选出了那一盏为魁首呢?”   下头坐着的万婕妤和张宝仪立马都屏住了呼吸,陈厚实却笑着道:“回太后的话,最后皇上选了真宁县主绘制的宫灯,点了魁首。皇上说,县主的宫灯绘的有古朴简洁之美,素雅有趣,画虽算不上好,可难得了巧思,皇上还说了,县主的字极好,大气磅礴,不似女儿家的手笔,上头的几句诗也是颇为精妙,故此特点了县主的灯为魁首。”   璎珞画的那宫灯不过就只有四面,她在上头画了四副简单的小画,头一张是一对少年男女月下相会的情景,题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第二张画的还是那对男女,他们已经成了青年人,背景是花灯节上,男子和女子隔着华灯相互凝望,题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而第三张依旧是花灯节,男人的肩头已经多了个孩子,身边是含笑的妻子,题诗则是愿向江湖同展翼,且从游侠拓新天。而最后一张那一对曾经的少年男女已经老去,他们依旧挽着手一起看花灯,题诗却是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璎珞当时不过是想到了秦严,故此便画了这么一盏宫灯,且那宫灯上画着的一双男女,其实仔细瞧,女子便是她自己,而男子的样貌分明就是秦严。   她画的简笔画,寥寥数笔,却神韵俱佳。   而上头的字更是一面用了一种笔体,她在前世时是从小就练毛笔字的,每日不管多忙都会坚持写上一张,只因写这个可以磨练心性。   简笔画虽然新颖些,可和人家功力深厚的水墨画,工笔画相比,根本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上不得台面。她的字就算是好一些,可古代人从小习字,字写的好的更是比比皆是。   再加上璎珞当时又挑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宫灯,故此她怎么都觉自己的宫灯不会被选出来,也便没有刻意藏拙。   倒不像她虽然谨慎,却经不住永乐公主特意在天玺帝面前提了她去绘制宫灯一事儿,天玺帝听永乐公主说璎珞是头一个去画灯的,加上因秦严,难免便也起了好奇心,特意吩咐陈厚实将璎珞那盏宫灯给找了出来。   陈厚实还真费了老大劲才将璎珞绘制的宫灯寻出来,送到天玺帝面前,又因张宝仪和万婕妤的宫灯都是精心修饰的,匠心颇重,笔笔精心,倒显出了璎珞那一盏宫灯的朴实无华,随意自然来,天玺帝又是个喜欢诗词书法的,可不就因璎珞那宫灯眼前一亮,就点了魁首嘛。   其实是璎珞想多了,永乐公主不过是让璎珞那盏宫灯被送到了圣前,她还左右不了天玺帝的想法,点璎珞宫灯做了魁首,却是天玺帝自己的意思。   璎珞并没有做出头鸟的意思,不过如今既然已经得了这个魁首,她也没有畏惧的道理。当下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来,谢恩领了赏赐。   陈厚实便躬身冲太后和皇后道:“魁首的宫灯前头大人们看过,随后便会送过来供众娘娘们观赏,至于其她娘娘和郡主们的宫灯稍后便会被送回各自手中。洒家便先告退了。”   皇后摆手,陈厚实便带着太监回去前朝了。   璎珞坐回太后身边,果然四周扫射过的不善目光更肆无忌惮了,尤其是来自张宝仪和那万婕妤的目光,简直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吃了。   璎珞只当做未感受到,偏有人就不愿意让她舒服,永乐公主不断的赞着道:“万婕妤一手画,连宫廷画师都甘拜下风,父皇也曾称赞有佳,王宝仪更是后宫中拔尖的才女,真宁县主能轻轻松松将这两位比了下去,赢得父皇的欣赏和青睐,实在是才华惊人,想必也是颇为花费了一番心思呢,一会子本宫却要好好看看那宫灯才好。”   永乐公主这话很明显,就是在暗指璎珞居心不良,有勾引天玺帝,企图进宫为妃的意图。而天玺帝放着那么多的宫妃都不点为魁首,偏偏就点了璎珞,自然也是动了心,看上了这个娇滴滴的美人了。   永乐公主的话顿时便令殿中包括四妃在内的宫妃们都盯向了璎珞,那眼神简直一道道比尖刀还锐利。   璎珞当时去绘制宫灯时便有些犹豫,只是她虽然谨慎,却并非畏畏缩缩,若然因为怕事儿,便畏手畏脚,什么事儿都不敢做,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故此当时听访旋说御花园没人,璎珞最后还是去绘制了一盏宫灯,以为她在慈云宫中憋了半个月,也确实觉得绘制宫灯很有意思,很想画上一盏。   她已经处处谨慎了,不想此事还是被永乐公主拿出来做了文章。   这会子生出事儿来,璎珞听永乐公主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将自己竖了靶子,让宫妃们齐齐来对付自己,不觉笑了笑,道:“公主怕是误会了,臣女绘制的宫灯实在比不上诸娘娘的,也谈不上费尽心思。事实上臣女的宫灯能被发现且送到陛下面前,臣女都觉得甚为吃惊呢。”   她说着却是面上一红,露出了娇羞之色来,道:“要说那宫灯有出彩的地方,也便只在于臣女将倾慕的男子绘在了那宫灯上,用了十足的真心罢了。”   璎珞的话令宫妃们的神情更为不快起来,不少人已经在心中骂起她狐媚子来。   不过这种情况没过多久,她们便发现实在是误会璎珞了,只因璎珞那盏宫灯被拿了过来,众人一瞧,那上头根本就没画什么天玺帝。   那宫灯上的男子,不管是气质还是容貌,根本和天玺帝一点都不搭边,画中的情景便更不可能是天玺帝了。尤其是那张有孩子的,若璎珞心中想勾的真是天玺帝,如何敢将个孩子画地骑到皇帝头上去?   且璎珞那盏宫灯,确实选的极为普通,这样一盏宫灯按理说根本就不该被发现,不该出现在皇帝面前才对。   真宁县主明显心有所属了,她根本就没出这个风头的意思。再想永乐公主的一番言辞,宫妃们便品出了味来。   这分明是永乐公主不想宫妃出头,要帮着皇后压着她们,便将真宁县主给推了出来。   若是她们因嫉恨去陷害真宁县主,自然便会被喜欢真宁县主的太后厌弃,皇上素来敬重太后,太后厌弃了她们,皇上那里也讨不上什么好来。   一时间她们明白了永乐公主的恶毒心思,难免心生警惕愤恨,投射在璎珞身上的目光多半都不动声色地冲着永乐公主和皇后去了。   唐贵妃看了一场好戏,对璎珞的表现愈发满意,笑着冲皇后道:“哎呀,原本以为今年的灯会又要有位妹妹脱颖而出,得了皇上宠爱呢,本宫那里连贺喜的礼都准备好了,没想到最后还真让永乐公主如愿了,尤其是张宝仪和万婕妤妹妹,一步之差,真是遗憾呢。”   听唐贵妃这般说,张宝仪二人虽然面上不显,可心中对动了手脚的永乐公主更加恼恨起来,要知道她们从去年灯会后便再准备今年的,日日苦练,就想一鸣惊人,得了皇上圣宠,若能再一举能生个孩子这辈子才能有指望,如今可好,生生被永乐公主从中作梗给毁了!   岂能不恨!   而永乐公主此刻心中更恨,只因旁人还没见到秦严,不曾发现,可她却瞧出来了,璎珞那宫灯上画的男子分明就是秦严!永乐公主觉得心肺都被气爆了。 ☆、037 弄巧成拙   永乐公主从八年前瞧过秦严的面容后,便春心萌动,无可救药地迷恋上了秦严,这些年她听着世人议论秦严的容貌如何形同鬼厉,如何丑恶不堪,她虽然也会觉得愤怒,可更多的却是窃喜。   她想这世上大抵只有她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儿,这便像她和他共同拥有一个小秘密一般。   永乐公主一直为这个而得意开心,她觉得秦严早晚都会是她的人,且她不止一次地幻想过有一日嫁了秦严,秦严会为了她而摘下面具,震惊世人,她会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而如今秦严竟真的为一个女人将戴了二十年的面具摘掉了,只可惜那个女人却并不是她。   永乐公主是天之骄女,她从小受尽宠爱,又历来被称颂有佳,名声极好。这样也就养成了她心气高傲,绝不接受失败的性子,此刻她心中已然恨死了璎珞。   盯视着眼前花灯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毫不遮掩的厌恶,她神情也露出了藏匿不住的憎恨,捏着宫灯的手用尽了全部力气,这才没有由着自己将那宫灯给当众毁了去。   因太过用力,她的手臂僵直,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而璎珞一直都在观察着永乐公主,她就想要弄清楚,永乐公主到底是为什么会针对自己,又是想要干什么。   自然便不曾漏掉永乐公主狰狞的神情,璎珞见永乐公主的目光都要穿透了那宫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敢情闹了这半天,竟然都是秦严惹的风流债!   璎珞对永乐公主爱慕秦严这事儿倒没什么气恨的,她的男人若连个爱慕者都没有,那才说明她的眼光成问题。   璎珞只是对永乐公主竟然知道秦严的长相,明显是见过秦严真容这件事儿耿耿于怀。   再想到进宫前,王雪瑶便曾经提醒过她,她要入宫后防着点永乐公主。   想到王雪瑶当时的欲言又止,璎珞不觉心中愈发不舒服,永乐公主爱慕秦严这事儿王雪瑶都能知道,想必不说闹的人尽皆知,起码秦严自己不会毫无知情,可他却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   璎珞觉得关于女人这个话题,她需要和秦严深刻地交谈一番。   永乐公主似感受到了璎珞的视线,突然抬眸盯视了过来,她的眼神再难保持先前的温和淡然,充满了锐利的锋芒,嫉恨的凶光。   倒是璎珞云淡风轻地冲永乐公主笑了下,道:“公主的脸色不大好呢,可是酒吃多了,晕了头脑?”   永乐公主闻言目光一眯,忍住了要将手中宫灯砸在璎珞那张如花笑靥的脸上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道:“本宫看是真宁县主吃多了酒,花了眼晕了头吧,本宫好的很呢。”   璎珞只笑了下,没再和永乐公主再逞口舌之争,两人同时挪开了视线,却皆心照不宣的明白了彼此情敌的关系。   天玺帝点了今年的魁首,宫妃们似乎便都没了什么精神,接下来的宫宴大多数人都心不在焉的,几轮歌舞后,很快夜幕便降临了。   宫里的华灯将整个宫廷映的宛若瑶池仙庭,前头天玺帝散了群臣宴,令群臣出宫和家人团圆,而天玺帝也移驾丰庆殿偏殿稍作休息,待时辰到了他便要到后宫接了太后皇后等人前往顺天门赏花灯放烟花与民同乐。   靖王也瞅准了这个时机到偏殿单独拜见天玺帝。   陈厚实进殿禀报了,天玺帝倒是当即便宣了靖王。   靖王进了殿,上前跪下见礼后,天玺帝还心情甚好的赐了座,待靖王坐定,天玺帝便道:“这会子你来求见,想必是有事要禀奏吧。”   听天玺帝如此问,靖王也不多绕弯子,忙起身又跪拜在地,磕头道:“皇上明察秋毫,洞若观火,微臣确有一事儿想讨皇上个恩典。”   天玺帝饮了一口茶,道:“哦?不知所谓何事儿,倒让爱卿挑了今日来求这恩典。”   靖王这才抬头,道:“是为犬子的婚事,犬子年纪不小了,亲事一直不成,几经波折,今日是上元佳节,微臣便想趁此良辰美景,求道赐婚的旨意,双喜临门,也能了却太后一桩心事。”   天玺帝闻言饮茶的动作略顿了下,放下了茶盏,却是道:“这么说,爱卿是有瞧中的姑娘了?却不知是何人?”   靖王见天玺帝脸色和缓,面带笑意,这才道:“禀皇上,犬子似是瞧上了真宁县主,微臣听闻太后也喜欢那真宁县主,今日皇上又钦点了真宁县主魁首,可见这姑娘定是个不可多得的,微臣作为父亲,总是想成全了孩子的,斗胆请皇上赐婚犬子和真宁县主,望皇上成全。”   靖王言罢深深叩拜,天玺帝眯着眼眸盯着靖王,一双眼眸浮沉光芒,最后归于平静,竟是问道:“阿严心仪真宁县主?是阿严亲口告诉爱卿的?”   靖王却摇头苦笑道:“皇上也知道犬子打小未曾在王府中长大,对微臣一直有些误解,这等事儿却不会告知微臣。”   天玺帝便面露疑惑,道:“既不是阿严告知爱卿的,爱卿又是从何得知阿严心仪那真宁县主的?”   靖王不觉面露笑意,道:“是微臣的妻子贤淑,一向关心犬子的事儿,妇道人家也心细一些,她察觉了阿严的心思。皇上也知道,犬子的亲事实在艰难,微臣这做父亲,瞧着他年纪不小还未曾成亲,心中焦急不已,如今他好容易有了看上的姑娘,这才贸然请皇上玉成。”   天玺帝闻言瞧着靖王的眸中顿时闪过一抹讥讽和锐利来,摆手道:“此事容朕想想,爱卿先跪安吧。”   靖王听天玺帝的意思明显是不肯赐婚,不觉面露失望,磕头后退了出去。   他身影消失在殿中,天玺帝才沉哼了一声,道:“当真是色令智昏!”   靖王和秦严父子感情不睦,再加上秦严我行我素,在朝中绝对是孤臣,又因从小看秦严长大,熟知秦严的性情,天玺帝才敢让父子二人都手握兵权。   只是不管秦严和靖王父子多么不和睦,他们总归是亲父子,天玺帝如何会不忌惮?如今秦严又意欲和同样掌兵权的祁阳王府结亲。   这门亲事,靖王不来求旨,天玺帝都要猜疑一二,靖王再主动来求旨,表现的这样热衷,天玺帝自然便更要猜疑了。   靖王妃告知靖王秦严爱慕真宁县主,撺掇着靖王来求旨,表面上是一心一意,大度良善地要为继子求娶一门风风光光的亲事,其实那女人根本是想让靖王来请旨,从而惹地天玺帝猜忌深重,继而借着天玺帝的手阻拦了这门亲事!   太后那边明显是中意了真宁县主的,靖王妃这是怕天玺帝真为全孝道,应了这门亲事,故此便以退为进,让靖王来加把火,彻底绝了亲事的可能性。   靖王身在局中,色令智昏,根本看不出靖王妃的算计,只一心以为靖王妃是个好的。   靖王妃虽然看的清楚,可她实在太过自负,也太小瞧了天玺帝的智商。   天玺帝不过问了靖王那么几句,知道秦严爱慕真宁县主一事是靖王妃告知靖王的,便猜到了靖王来求旨,乃是靖王妃推波助澜,顿时便也瞧清了靖王妃的那些心思。   他面色愈发沉冷起来,又道:“秦邢氏,胆大包天,其心可诛!”   陈厚实跟着天玺帝数十年了,自然也练就了敏锐的政治触角,听了天玺帝方才似漫不经心和靖王闲谈的几句话,又听了天玺帝这两声斥骂,陈厚实这会子也想清楚其中关窍。   他心思微转,忙躬身道:“陛下何必因一个无知妇人龙颜大怒,会伤身的,靖王妃便是再尊贵,陛下赏她一根白绫,靖王还能敢说个不字?”   靖王妃敢利用皇帝,拿皇帝作伐,陈厚实真不知道是该说她胆子太大,还是该感叹她人太自以为是,亦或者是该笑她蠢到了家!   天玺帝闻言却瞥了眼陈厚实,道:“朕还没气量狭窄到和个无知妇人计较的地步,更何况,这秦邢氏倒也还有可用之处。”   陈厚实自然明白天玺帝的意思,留着靖王妃在,靖王和秦严便父子和睦不了,这却是天玺帝愿意看到的。   陈厚实便笑着道:“皇上心怀天下,自然没必要和靖王妃计较。其实要奴婢说啊,皇上就该将真宁县主赐给了世子爷,真宁县主是个厉害的,这自古一山难容二虎。她进了靖王府,这靖王妃的舒心日子怕是就到头咯。”   陈厚实的话令天玺帝目光一闪,倒真起了些心思,靖王妃明显是个不安分的,若然将真宁县主赐婚给秦严,到时候两个女人掐起来,靖王府的内宅便乱了,靖王和秦严的关系只有愈发不妙的。   如此倒也不必过于担心靖王府,秦严和祁阳王府的兵力会集中在一起。   皇帝目光变幻,没再言语,陈厚实也不敢再多言,往茶盏中添了茶水便站在一旁当起了雕塑。   他心里却在想着先前群臣宴前,秦严拜托他的几句话,怪不得世子爷会吩咐他见机行事,为他和真宁县主的亲事说上几句话,却原来世子爷是早便知道靖王今日会来请旨赐婚,而且还算准了天玺帝会有的反应。   陈厚实想着,手心不觉渗出了些汗意来,只觉秦严这两日愈发心机深沉了。   天玺帝并未沉思多久便有小太监进来禀报前往顺天门的时辰已到,龙辇已经准备停当,天玺帝便起了身,往后宫去接了太后,带着得了殊荣的宫妃和公主们到顺天门去。   诚王,瑞王和叶宇轩等皇子们早便在殿外恭候,陪着天玺帝一起到后宫去,秦严却并未跟着靖王离宫回府,而是也留在了丰庆殿。   天玺帝出来,他便也随着天玺帝往后宫摆宫宴的归雁殿去,他从小在宫中长大,这些年逢年过节的也总是在宫里过,众皇子们也都习惯了秦严和他们一起,今日相比往年,也不过是秦严脸上少了张面具罢了。   归雁殿,歌舞早便散了,皇帝不可能带所有的宫妃都出宫去看灯,除了皇后和贵妃,以及四妃之外,也不过特点了三个正得宠的宫妃跟随。   此刻得了出宫看灯殊荣的妃子自然是一脸欢喜期盼,而大多数宫妃都显得兴致缺缺,无精打采。   不过当唱名太监高喊皇上驾到时,顿时满殿便像是刮过了一场春风,璎珞见那些蔫蔫的宫妃们迅速地便满血复活,花枝招展,春风满面,骚首弄足起来。   她坐在太后身边只觉当真是开了眼界,随着宫妃们一起望去,就见天玺帝带着皇子们举步进来,璎珞的目光顿时便凝在了天玺帝身后秦严的身影上。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这是璎珞头一回见秦严穿朝服的样子,他平日的衣裳除了黑色深色便是偏冷的色调,像是藏青色,墨绿色这些,璎珞见他穿过最亮的颜色便是天蓝色的。   而朝廷二品官的朝服却是紫色系的,里头的广袖长袍是颜色极为艳丽的紫红色,而外头的纱罩衫则是颜色略重一些的酱紫色,这样深深浅浅的紫色映衬着他俊美无双的面容,雍容矜贵,风华清湛。   行动间广袖薄带轻卷,外头的纱衫衣袂鼓荡,当真若一块稀世紫玉,令人惊艳。   璎珞不曾见过这样的秦严,一时怔住,待回过神来时,本能地瞧向永乐公主,果然就见永乐公主一双美眸都似黏在了秦严身上一般,不光她如此,殿中该冲天玺帝抛媚眼的宫妃们竟然也有不少目光呆滞震惊地盯视着秦严。   璎珞蹙了蹙眉,顿时有些头疼了起来。   ------题外话------   二更到,最后几天了,决定豁出脸皮子不要了,继续扯着嗓子喊票票哦,后头追滴好紧啊,素素一天有时间就刷新网页,生怕这时候掉下榜啊,提心吊胆的赶脚不好受啊,妞们有票滴继续支持下哦,么么哒 ☆、038 永乐公主宣战   其实今日关于秦严在慈云宫中摘掉了面具的传言已经在宫中如风一般传了开来,宫妃们也都有听闻,只是再是听闻,也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璎珞觉得自家男人生的太俊俏也是种苦恼,她见大殿女人们因秦严连见礼都略有迟缓,生恐宫妃们这般,会惹的皇帝迁怒秦严,忙提声跪了下来,口中喊着,“吾皇万岁。”   她这一声倒是将微微凝滞的气氛惊动了过来,殿中顿时便响起了叩拜声。   天玺帝瞧了眼跪伏在太后身旁的璎珞一眼,这才上前扶住了太后的手,冲众人道:“今日上元佳节,不必拘礼,免礼吧。”   待众人都谢恩起身,天玺帝才笑着冲太后道:“顺天门都布置好了,儿子陪母后看灯,赏烟花去,请母后移驾。”   太后笑着道:“好,好,今年的烟花也不知可又有什么新花样?”   皇后忙也上前搀扶住了太后的另一边胳膊,帝后二人亲自簇拥着太后往殿外走。其他人都按规矩紧随在其后,宫妃们能有出宫赏灯殊荣的少,都默默跟在后头,璎珞却是要陪着太后一起出宫赏灯的。   不过她身份比不得公主宫妃们,便自动走在了后头,不想永乐公主却也落后了两步,经过璎珞身边时,蓦然压低声音开口,道:“他是本宫的!”   璎珞完全没想到永乐公主会如此沉不住气,在这等情况下,向自己这样直接的宣战,她愕了一下,瞧向永乐公主,却见永乐公主目光并未瞧向自己,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前头秦严挺拔的背影,双眸中满是志在必得。   璎珞觉得永乐公主这般自说自话实在可笑,扬了扬唇,道:“他是谁的,是他自己说了算的,公主即便身份尊贵怕也是无权左右的。”   永乐公主闻言这才回头瞧向璎珞,蓦然一笑,那笑意肆意张扬,眯起的美眸中却带着些诡异的光芒,道:“那真宁县主不防拭目以待!”   永乐公主说完这话,不待璎珞回应便加快脚步往前去了。   璎珞眯了眯眼,总觉得永乐公主方才那话若有所指,她好像是已经在计划着什么了,璎珞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她想着永乐公主可能会有的手段,毁自己的清白?亦或者是永乐公主准备算计秦严,让人瞧见秦严毁了她的清白?然后让秦严不得不对她负责?   她会怎么做?她想干什么?   璎珞这厢绞尽脑汁地想着,身旁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道:“怎么了?”   璎珞回神就见秦严不知何时已经在她的身侧了,正目光关切地望过来,廊下挂着的炫耀的宫灯映照着他俊美的容颜,鬓若刀裁,眉若墨画,柔和了的脸部线条,让他整个人褪去了几分平日的煞气和锋锐,好似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风流韵致。   璎珞盯着秦严狠狠看了两眼,红唇轻启,道:“妖孽!”   秦严一愕,见璎珞的神情有些气鼓鼓的,突然福灵心至,想到他平日里最不喜欢的便是有男人盯着璎珞看,由己推人,璎珞是否也是因为旁的女子瞧他,故此便吃味了呢?   想到先前在大殿中,璎珞最先扬声跪拜的情景,秦严有些了然起来,不觉心情甚好地轻勾了下唇角,道:“可是你让爷摘掉面具的。”   秦严明显面有得色,璎珞当着众人的面,没法和他好好掰扯永乐公主的事儿,嘟起嘴来用鼻翼哼哼了两声,遂道:“你等着!”   她说着,也不再搭理秦严,快步上前挽上了正不断回头,冲自己挤眉弄眼的乔丹华。   今日是上元佳节,对年轻男女的管束要比平日松的多,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们,都可以和知交家中的姑娘子弟们一起去逛灯市,只要不做出伤风败俗,太逾越礼数的事情,长辈们是不会约束的。   秦严和璎珞落后两步说上几句话,自然算不得什么,可偏秦严是个不近女色的,何曾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和颜悦色过?更莫说是有说有笑了。   故此秦严和璎珞虽然没做什么,可这一幕却也让该留意这边情景的人都留意到了,且皆是震惊不已。   那厢永乐公主时刻都关注的秦严,怎么可能没瞧见方才那一幕,见璎珞走上前去挽了乔丹华,秦严目光却还专注地落在璎珞身上,不曾有片刻稍移,目光更是她从未见过的柔软宠溺。   永乐公主紧紧咬着牙,以至于美丽的脸蛋都扭曲了起来。她觉得这是璎珞向自己示威呢,目光禁不住像是浸了毒的利箭向璎珞射了过去。   璎珞没感受到,依旧故我的和乔丹华说笑的高兴,永乐公主却先感受到了一道若鹰枭窥兔般锐利嗜血的视线,她瞧去,正见秦严冷冷盯视着她。   他的眼眸微微眯起,狭长双目中的警惕警告透着无线冰冷之意,纵使脸上的神情因宫灯映射还透着几分柔和,可只消一个眼神却叫永乐公主有些控制不住浑身一抖。   可比起害怕,她心中的不甘愤恨却也像翻涌的浪潮一般久久不息,她猛然转过身起,美眸中的坚定之色却烧的更旺了。   而前头瑞王也注意到了这一幕,视线禁不住在璎珞身上来回地徘徊,带着些审视和若有所思。   诚王却刚好和叶宇轩走在一起,他也瞥了眼璎珞,眸光微眯,眼中闪过些厌憎之色,嗤笑一声,道:“还以为秦严多不动如山,不近女色呢,原来也是贪花好色之辈。真宁县主那样妖娆妩媚的青楼楚馆多的是,本王瞧着也不过如此嘛。不愧是艳妓所出,连秦严这种不开窍的冰疙瘩也能勾到手。”   皇后和唐贵妃在后宫互斗多年,诚王最厌恶的便是唐贵妃那样狐媚妖艳的相貌,恰璎珞便是这种相貌,加上诚王和秦严不对付,秦严瞧上的女人,诚王自然也跟着厌憎。   并且璎珞上回宫宴,便让勇毅侯受了惩罚,落了诚王府的脸面,到现在朝臣们都还私底下议论天玺帝是不是真厌弃了他,这些都足够让诚王厌恨璎珞了。   诚王今日在乾坤殿前又受了秦严的气,这会子出口自然是好听不了。   叶宇轩之前并不知道璎珞竟然和秦严走的如此近,他不是瞎子,自然瞧的出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意,想到自己今日还在御花园中塞给璎珞一盒子香饼,她如今便和秦严出双入对,叶宇轩便觉像是被明晃晃打了一耳光。   他本就已经心浮气躁的厉害,再听诚王说出这等话来,顿时便控制不住脾气,扭头便出手一把揪住了诚王的衣领,略一用力将诚王提了起来,低吼道:“你说什么?!”   “老七,你疯了吧你!”   诚王怎么也想不到七皇子会突然出手,有些狼狈地被叶宇轩提地脚步一个踉跄,立刻便红了脸,面色愤怒起来。   叶宇轩却冷声道:“圣驾面前,我劝三皇兄还是莫污言碎语的脏了父皇耳朵才好!”   言罢,松开诚王的衣领,大步往前去了。诚王面色黑沉,难看到了极点,一面拍抚着被拽的微皱的衣襟,一面神情阴戾地瞪视着叶宇轩的背影,双拳紧紧攥了起来!   皇帝和宫中的贵人们到顺天门于民同庆,说的是于民同庆,可自然不可能让寻常百姓接触到皇帝,冲撞了圣驾,禁卫军武城兵马司等早便将顺天门附近封锁了起来,严加戒备,防守森严。   璎珞陪着太后到了顺天门,太后便笑着将璎珞和乔丹华拉到了身边,道:“这里看灯也没多大热闹,知道你们心早飞了,且多带上几个人,玩儿去吧。”   又长公主陪伴在太后的身边,各府的命妇们一会子也会过来给太后请安说话,璎珞和乔丹华确实早便呆不住了,闻言欢喜地应了便携手下了楼。   秦严早已在外头等着了,他不知何时已经回府换了一件石青色的锦缎长袍,外头披着件哆咯罗狐狸皮的斗篷,腰间系着蟒纹镶青金石的腰带,未系玉佩,倒是挂着个荷包。   那荷包是比他身上衣裳略浅淡些颜色的锦绣缎面,上头用金丝勾边,绣着错落有致的几丛青竹,一轮明月当空,不提绣工如何,但是布局配色却是精妙的很,意境也极好,让人瞧着便似能宁神静气,听到风穿竹叶的沙沙声。   荷包和秦严今日这一身的装扮很是搭配,正是前些时日,璎珞给秦严做的那两只荷包中的一只。   璎珞目光落在荷包上,不觉勾起了唇。   “二哥,三哥。”   旁边响起乔丹华清脆的声音,璎珞目光从荷包上移开,这才瞧见秦严的身旁还站着两个男子。   一个看着弱冠模样,穿着一石青蟒纹直缀,头发束起以紫青冠固定,容貌极是英伟,面上却没有王室子弟的高傲,英俊的眉目很是温和,而另一个少年   瞧着年纪要小上一些,十七八的样子,他穿着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扎着   金丝蛛纹带,和先前那男子的长相有四五分相似,只是瞧着更跳脱些,正目不转睛,不掩好奇地盯着璎珞看。   听乔丹华的称呼想必他们便是长公主的次子和三子了。   璎珞忙收敛了心神,上前敛衽行了一礼,道:“乔二公子,三公子有礼了。”   那年纪大些的男子忙往旁边侧身避让了下,冲璎珞随意回了一礼,笑着道:“真宁县主有礼,在下是靖王世子的二表弟乔丹阳,这是我三弟乔丹明,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乔丹明也嬉笑着拱手一礼,道:“就是,就是,二哥说的对,以后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气。我们都是晚辈,真宁县主实在不必如此郑重行礼,是不是啊,表哥?”   乔丹明说话间还凑过去,用肩膀撞了下秦严,换来秦严一记冷刀眼,他才忙站好,有些忍俊不禁地摸了摸鼻子,挡着脸笑。   饶是被秦严制止了,璎珞也被两人闹的神情略有些不自在,尤其是乔丹明那句都是晚辈,顿时就令璎珞面颊微微发红。   乔丹阳目光在秦严和璎珞身上扫了一圈,也禁不住凑近秦严,道:“表哥如今都懂怜香惜玉了啊,表哥好福气。”   他虽然凑的近,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可声音却完全没有压低,说话间还意有所指地瞧了璎珞一眼。   秦严素来面无表情,头一次被两个表弟如此打趣,也是绷不住神情尴尬,脸皮子略烧,用手肘狠狠撞了乔丹阳一下。   乔丹阳哎呦一声闪开,禁不住满脸委屈控诉地冲璎珞道:“表嫂,你也不看看表哥!” ☆、039 拥吻   方才乔丹阳凑在秦严耳边说的话璎珞自然都听的清楚,如今又被他公然叫起了表嫂,璎珞岂能瞧不出来,乔丹华这两个哥哥今儿就是专门过来打趣戏弄她和秦严的。   见秦严大抵是从没面对过这种事情,一脸的不自在,连平日里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都挂不住了,明显已经阵亡,璎珞觉得自己一个现代女性,被两个土著混小子几句话就打趣的望风而遁实在对不住前世的一辈子。   她脸上热度反倒是褪去了些,闻言也不恼,也不羞,只冲乔丹阳笑着道:“夫为妻纲,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孩子,你找我告你表哥的状都没用啊。”   乔丹阳哪里想得到璎珞会是此等反应,方才乔丹明还说他们是晚辈,如今璎珞倒打蛇随棍上,非但叫起了他孩子,而且还真一副长辈的模样说教起来了,说的又是这样令人受惊吓的话。   乔丹阳被这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女孩子如此打趣,顿时被震地瞪大了眼,一副见鬼模样竟然就傻在了当场。而他旁边的乔丹明自然更是一脸见鬼。   还是乔丹华突然捂着肚子爆笑出声,乔丹阳才涨红着脸回过神来,许是觉得璎珞这样的实在太惹不起,乔丹阳也不多留了,拽了笑的眼泪都流出来的乔丹华,道:“表哥,那个真宁县主,我们就是来接妹妹的,就不打扰二位了,大哥大嫂还在霜河上的游船上等着呢,我们先走了啊。”   说着拎了乔丹华便带着似受了大惊吓还没回过神的乔丹明,三人拉拉扯扯地离开了,几人走出好远,璎珞还能听到乔丹华的嬉笑声。   “什么来接我的,明明是你们两个不怀好意来瞧未来表嫂的,母亲可都说了,表哥娶个媳妇不容易,不叫你们添乱的……唔……二哥捂我嘴干什么……唔……”   璎珞瞧着兄妹三人远去的背影不觉失笑,瞧向秦严,道:“姨母家的气氛真好,兄妹感情那么好。”   秦严闻言在璎珞身前站定,目光专注而热切地盯视着她,道:“姨母?夫为妻纲?”   他重复着她的话,脸上已挂了笑意,一双素来清冷的眼眸也染上了笑意,映着街头红灯,像是一鸿烟波浩瀚的湖水倒影了霞影炫彩,直让人跌入其中不可自拔。   璎珞心跳加速,白了秦严一眼,道:“夫为妻纲而是对外的,关上门,只咱们俩时,便是妻为夫纲!知道不知道?”   秦严失笑,璎珞见他不言语便佯怒地抬了抬下巴,抬手轻点他的胸膛,道:“知道不知道啊,你快说!”   秦严见她娇俏的嘟着嘴,一脸傲慢刁蛮,模样甚为生动,不觉点头,道:“知道了。”   言罢却是抓了璎珞在胸前胡乱点着的手,道:“走吧。”   说着便拉了璎珞往四通街的方向走,待璎珞转了身,秦严却是不动声色地回头又往顺天门外三层高的阁楼上扫了一眼。   此刻的他脸上已经褪去了方才的温柔笑意,俊颜上沉冷如冰,一双方才还盛着笑意的眼眸也瞬间凝上了锋利的光芒,准确的盯向二楼一处窗口。   那里窗户被轻开了一条缝,隐约透出屋中的灯火通明,而窗户边儿上分明站着一个人。   秦严锐眸扫去,站在窗边本面带嫉恨之色的永乐公主顿时面色微变,心头一震,忙忙关上了窗,却半天都平复不下跳乱的心。   璎珞并不知道方才在楼下和秦严亲昵的举动都落入了永乐公主的眼,她早已经被沿街挂着的各种各样的花灯夺去了心思。   顺天门附近不允许百姓们过来,璎珞被秦严拉着往人声鼎沸的地方去,没多远转过一道弯,便到了四通街头,街道两边早便被各种各样的花灯,灯棚占满。   放眼望去,万千灯火,从近到远,满眼都是灯,蔚为壮观,街道上人声鼎沸,不时间还有各种杂耍队伍吆喝着经过。   人头攒动,万人空巷,璎珞一下子便见识到了古代上元佳节的热闹和喜庆来。   当真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璎珞不觉拽紧了秦严的手,兴奋地道:“我们去哪里看灯?哪里最好玩?”   秦严回头见她一张明艳的小脸上盈满了喜悦之色,不觉也轻牵唇角,道:“不知道,爷这也是头一回逛上元节。”   璎珞不觉因秦严的话怔了一下,这样热闹的上元节,秦严竟然从来不曾参与其中,这样以前兴许都不知何谓生活情趣为何物的秦严,让她不觉心中泛起些酸涩来,一时拉着秦严的手又觉得窃喜。   她是头一个陪着他过上元节,也是唯一可以陪着他过上元节的女子呢。   璎珞脚步不觉顿住,待秦严诧异地看来,她轻扬起唇角来,道:“秦严,以后年年我都陪着你过上元节,你也都陪着我,可好?等到咱们有了孩子,我们便带着孩子每年一起来看花灯,可好?”   这时候一辆灯车被一群人推着从璎珞的身后经过,人潮涌动,秦严不觉顺势将璎珞拉进了怀中,低头望去,她侬丽的面庞映着身后流光溢彩的灯光,艳丽的不像话。   她正仰着脸,笑意盈盈的瞧着他,一双妩媚的眼眸中尽是真诚和向往期盼。   她的话其实算不上多动人的情话,甚至还带着几分质朴之感,可秦严却觉得她描述的情景动人的令人想想就心头软榻了一块,柔软的似能滴出水来。   秦严心跳略快,借着人群的冲击力,将璎珞使劲拥在了怀中,越搂越紧,他低下头,额头抵着璎珞的,低哑而沉稳的声音带着郑重的允诺,道:“好!”   他言罢,恰那灯车上骤然闪起一片亮光,竟是灯车中最大的那一盏足有一人高的莲花花蕾灯突然从内层开始一瓣瓣打开了,便像是一朵莲花在阳光和雨露下展开了曼妙的身姿,花开惟妙惟肖,光影一时大盛。   人群也被这莲花盛开的一幕惊动,欢呼着往灯车处拥。秦严却趁着无人注意两人,略抬起广袖做遮掩,俯头便重重吻住了璎珞的红唇。   璎珞吓了一跳,要知道这可不是现代的街头,情侣拥吻比比皆是,这可是古代啊!   她怎么都没想到秦严会如此发疯,她本能地推了下秦严,他放在背后的手臂却拥的更紧了,于此同时,他的舌也趁机闯了进来。   璎珞只觉男人身上雄浑的气息包裹着自己,愈来越强烈,属于秦严独有的味道肆无忌惮地往她的鼻息间冲。坚定了手臂,炙烫的怀抱,不容抗拒的拥吻。   她稍稍动下身子,便会被他更深的往怀中挤压。周围灯影变幻不停,人潮蜂拥着,璎珞呆在秦严的臂弯中却好似一下子离那些都遥远了,他有力的怀抱像是最坚定安全的港湾,可以为她遮挡去外头所有的风浪。   璎珞情不自禁地便开始沉溺其中,她的手主动圈上他的腰肢,香舌回应着舔弄他的,啃咬他的,或轻或重的和他纠缠着,传递着心底深埋的爱意,相互追逐地厮磨。   火树银花,灯灯夺艳,光影交错间,四唇交接,呼吸交缠,火花四射!   直到璎珞喘息不过,而那一波灯车也已过去,人群开始注意到他们,秦严才松开了璎珞。   璎珞不觉靠在秦严的怀中喘息着,眼波流转间却对上了一双乌溜溜纯净的像是黑葡萄一般的眼眸。   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骑在父亲的肩膀上满脸好奇地看着她和秦严。   璎珞怔了一下,就听那小男拍着父亲的头,道:“爹爹,为何哥哥要啃姐姐姐的嘴啊?”   小孩子的声线尖利,便是人声鼎沸,璎珞也将那声音听了个真切,一时间面色涨红,不待那孩子的父亲转身看过来,便忙推打着秦严往前走,一面捶打他,一面还将脸使劲往秦严胸口埋。   秦严却不知是因方才情动的缘故,还是和璎珞一样也难为情,清俊的面容上也带着些薄红,拉着璎珞,两人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人群,落荒而逃。   璎珞被秦严拉着便只知道埋头逃遁,待回过神时,却发现秦严竟将她拐带到了一处略显僻静的小巷中。   他将她推放在墙角,让她靠着青石墙壁,平复着急喘的气息,却一手撑在她颈边,俯身目不转睛地瞧着璎珞,半响才声音暗哑的道:“璎珞,你今儿在御花园中画的那盏灯,那上头的人是你和我,对不对?”   璎珞倒不想秦严这会子会说起那盏灯来,她抬起眼眸,目光水润地凝视着秦严,勾唇笑了下,道:“不然呢?”   她说着抬伸出食指来,用指尖轻轻地划弄着秦严的心口,神情颇有些娇嗔爱娇的道:“你觉得我还会画旁的男人不成?迟大哥?七皇子?”   她说着便勾唇歪着头笑了起来,秦严见她这会子居然还拿他吃醋一事儿出来取笑他,又爱极了她这般娇俏的模样,眼眸幽深起来,声音暗哑的道:“那盏灯呢,回头爷叫人去取!”   天玺帝是当着众大臣的面点的璎珞那灯为魁首,因是闺阁女子所制的灯,天玺帝自然不可能令大臣们传看欣赏,不过却也让陈厚实拿着给大家鉴赏了一番。   他当时一眼便认出了那四面小画中所画的乃是自己和璎珞,他到现在还记得瞧清楚那画的一刻,他欢快跳动起来的心跳。   方才璎珞又说以后带着孩子一起来看花灯,秦严自然便又想到了璎珞那盏灯来。   璎珞却轻扬眉梢,道:“谁说要给你了?那灯我还要留着珍藏呢。”   秦严不觉抬手,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着璎珞的面庞,指腹擦过她如云的鬓发,抚过红润的面颊,轻触她饱满的红唇,道:“放在爷那里珍藏着也是一样的。”   他的手带着特有的温暖,指腹干燥粗糙,那只大手就那样充满珍视,又无限怜惜地细细摩挲着她的眉眼五官,不知为何便带起一股麻痒,一直从她的肌肤战栗到了心头。   璎珞不自觉地沉醉其中,微微闭上眼眸,侧着头用脸颊主动去蹭他的掌心,她长长的睫毛就像是两只展翅欲飞的蝶翅,轻轻颤抖的,在玲珑的鼻翼处打下两抹阴影。   浓黑的睫毛垂落在晶莹剔透的脸上,恬静而柔媚,她的脸蛋是那样的小,似是能整个躺如他宽厚阔大的掌心,她精致美好的让他整个心都融化了,不知该如何疼爱她才好。   秦严瞧着这张艳丽绝俗的脸庞,只觉她便是他所有的慰藉,是他在冰冷刀锋中好容易才寻觅到的救赎,是漂泊的征途上甜蜜的港湾。   似察觉到秦严目光的变幻和不同,璎珞睫毛颤抖,睁开了眼眸,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像是粘连在了一起般,只有彼此,再无其它。   “璎珞……”   秦严似叹息般低喃了一声,接着他薄唇便轻轻落在了璎珞的额头,黛眉,眼眸……密密麻麻,爱怜着她脸庞上的每一寸肌肤。   “秦严……”璎珞似被秦严蛊惑了,便是这样的触碰,都让她禁不住心跳如鼓,有些激动的难以克制,她也喃喃地唤着他,柔软的情意像是决堤的水一样泛滥,将她整个淹没其中,不可自拔。   她禁不住抬手圈住秦严精瘦的腰,稳住越发软的身子,低柔而有些无助的道:“我那么喜欢你,越来越喜欢,怎么办……阿严……”   平日里太后和长公主,甚至是天玺帝,都有称呼秦严阿严,秦严对这个称呼并不陌生,可今日他才发现这个称呼竟然还可以被唤的如斯缠绵悱恻,动人心扉。   他克制不住地猛然扣住璎珞的后脑,俯身再度去亲吻她的红唇,动情地辗转吸吮,璎珞亦靠向秦严,仰头回应着他,四片唇瓣片刻也不愿意分开稍许。   巷子里响起细细的喘息声,不断刺激着秦严的情潮,这些时日夜深人静时只要躺在床上想起她,便会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渴望在此刻便像是海潮一样涌动着,在他的身体里翻起不可平息的惊涛骇涛。   秦严有些失控起来,他紧紧地搂着璎珞越发柔软,似水一样的身子,大掌有些急切地往她的衣襟里探索,滚烫的掌心因急切而不再干燥,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贴上她细如凝脂,凉若冰丝一样的肌肤,那滑顺的触感令他的整个手臂都有些颤抖起来。   紊乱地气息,细细的吟哦,在僻静的巷子中暧昧响起,远处的灯光喧嚣再度远离了这一对难舍难分的情侣。   突然间,有嬉笑声和男人女人的谈笑声闯了进来,沉浸其中的璎珞和秦严齐齐一僵,激情退散,璎珞被秦严高大的身体笼在阴影中,抬眸间从秦严的眼眸中瞧见了懊悔和歉意。   接着他扭头往巷口扫了一眼,眸光已锐若鹰枭,脚步声戛然而止,接着便远去了,离去的声音略有些杂乱,似是受了惊吓。   璎珞靠在秦严的手臂上轻喘着,却是再度涨红了脸。   秦严帮璎珞笼好了衣衫,两人半响都没再说话,也不敢再做什么,不知过了多久,璎珞面上的红晕才渐渐散去,身体里的躁动也平复了下来,不觉抬起眼眸盯视着秦严,哼了一声,道:“你和永乐公主是怎么一回事!?”   秦严何曾想到璎珞会这个时候提起永乐公主来,满脸愕然,似有些被她问倒了一般,道:“什么怎么回事?爷和她能怎么回事?”   璎珞见他竟似真不知自己在问什么一般,不觉眯起了眼眸,道:“那位公主爱慕你,你别告诉我,你都不知道!”   秦严见她小脸沉冷了下来,瞪圆了一双眼睛,兴师问罪的样子便似一只磨着爪子的母老虎,一个不留神回答的不满意,便会扑上来狠狠咬断他的脖颈。   他不由发出低沉而愉悦的笑声,见璎珞的眼眸里都冒起了火,他才道:“这么好的夜,你确定非要和爷提个厌憎之人吗?”   璎珞听他用厌憎来形容永乐公主,心头的那些不快便一下子消散了大半,却又禁不住绷着脸道:“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问你,她如何会知道你的相貌?!永乐公主身份尊贵,又和你青梅竹马的,娇滴滴的大美人,你们之间当真就什么都没发生过吗?若然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又怎么可能对你那样的死心塌地,还非君不嫁了呢!?”   璎珞这一连串的问话就像是点了的炮仗一样,突突突地向秦严放,逼问的架势颇有几分咄咄逼人之势,水媚的眼眸更是褪去了所有朦胧迷离,精亮地盯视着秦严,又道:“坦白从宽!还不快说!”   ------题外话------   甜章啊,妞们不表示下?月票滴,还有木,美妞滴,抱着你们滴票票一起怀里来吧? ☆、040 逛上元节   秦严很喜欢璎珞吃醋的小模样,她咄咄逼人的追问,他非但不觉得面目狰狞,反倒觉得这样的她可爱的厉害,禁不住轻牵唇角,道:“爷连那永乐公主长什么样儿都想不起,哪里能和她有什么?”   璎珞不觉眼冒火光,戳着秦严胸膛的力道重了几分,道:“怎么可能!你在宫中长大,见永乐公主必定不少,怎么会记不得人家长什么样呢?嗯?”   秦严见璎珞明显不相信,叹了一声,道:“爷是真不记得,爷有脸盲之症,无关紧要的人便是天天日日的见面,也只有面对面时才认得出来,转眼也便忘了什么样儿,那永乐公主于爷便是无关紧要之人,爷不曾费心记她的模样,自然是想不起来的。”   璎珞倒不想秦严竟会有此毛病,想到那永乐公主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若然知道秦严根本连她长的什么样儿都记不清,都有些可怜起她来了。   她绷着的脸禁不住又沉了两分,道:“你该不会连我的样子都转眼便忘吧?”   秦严失笑,将璎珞拉到了怀中拥住,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爷连做梦都记得你的模样,还记得你右边这里生了一颗米粒大的胎记。”   他说着抬手在她的右边胸部边缘处轻轻抚了一下,璎珞顿时便绷不住神情,轻打了下秦严,笑着道:“假正经!真流氓!”   她那里确实是生了一个胎记,上次泡药浴时,想必秦严是记忆深刻。   秦严被璎珞娇嗔的模样逗笑,抬手将她在胸膛上轻捶的柔夷包裹在掌心中,这才道:“爷若不流氓,这会子你就是旁人的了!”   璎珞见他时刻都不忘她差点嫁了迟璟奕的事儿,禁不住抿唇而笑,扬眸睥睨着秦严,道:“都说女人才小心眼,我瞧着爷这大男人,大将军却也不逞多让。”   言罢,推开了秦严,她面上的笑容微敛,瞪着秦严,道:“那个永乐公主今日和我说,你早晚都是她的人呢,我总觉得她好像是在预谋着什么,你说她该不会是想对你用药,然后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哎呦,好疼!”   璎珞的话令秦严的脸色愈来愈黑沉,待听到最后,他已一脸咬牙切齿,抬指狠狠在璎珞的眉心用指盖弹了一下,道:“胡言乱语什么!爷是什么人都能算计得了的?”   璎珞见秦严一脸厌憎之色,显然被她的话膈应到了,不觉心情大好,拉了秦严的手,道:“爷多英明神武,警觉敏锐,怎么可能被个女人算计到呢。我就是给爷提个醒嘛,反正你是我的,这里、这里、这里,都是本姑娘的!”   璎珞说着,抬手便在秦严身上脸上一阵的乱摸乱揉,言罢,又退后了一步,叉着腰,一脸霸道地扬声道:“谁要想染指一下都不可以!你的清白是我的!你最好守好自己的清白,不然,哼哼!”   璎珞的话掷地有声,秦严不觉扬眉将她拉了过来,拉住她的手,五指相扣,十指交握,道:“放心吧,爷若连个女人的道儿都能着,也就活不到如今了。”   璎珞却依旧不放心,又叮嘱道:“你莫小瞧了女人,反正你最近离那个永乐公主远远的!”   见秦严点头应了,璎珞才算放下心来,她拉着秦严走了两步,却又骤然停下,道:“不对啊,你到现在也没告诉我,那永乐公主到底是怎么知道你的容貌长相的啊!秦严,你该不会真和她有什么吧,不然怎么一直和我绕弯子!”   秦严顿时一脸无奈,道:“爷都不记得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爷还住在慈云宫,有天夜里睡不着觉便带着阿月到小花园里散心,爷和阿月嬉闹,阿月从假山上扑下来将爷扑倒在了地上,面具便不慎被碰掉了,谁知道就被永乐公主看了个正着,那时候爷的功夫还没修炼到家,没能发现附近有人,不然的话哪里会让她靠近?”   璎珞却依旧眯着眼,挑了挑眉梢道:“阿月?听着像是个女人呢,宫女?”   秦严都败给璎珞了,面露无奈,俯身道:“阿月是啸月的母亲,珞珞,你连只母狼的醋也要吃吗?”   璎珞见秦严眼眸中满是笑意和戏谑,抬脚跺了下秦严。   秦严样貌不俗,月下花前和一匹狼嬉戏,想必当时那画面是极美的,那时候永乐公主该正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那个时期的少女是很容易动心的,可能因一个画面便怦然心动,不可理喻地痴迷一个人。   如此倒也是可能的,虽然知道秦严和永乐公主没什么,可璎珞还是觉得有些闷闷的。她竟然嫉妒永乐公主比她识得秦严更早,少年时的秦严,她不曾见过,可永乐公主却记在心头。   璎珞觉得自己当真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秦严了,或者说她已经爱他了!   她禁不住抬手抚着秦严的面容,就像是他方才抚摸她一般,指尖染上了一缕温情,道:“永乐公主不过为一张脸便能痴迷八年,我和你经历了那么多,不会被她比下去的!”   秦严失笑,揉了揉璎珞的头发,道:“我们不提外人了,空负了良辰美景。”   璎珞不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戏谑地瞧着秦严,道:“不得了呢,素来冷煞的秦大将军居然也知道良辰美景为何物了。”   话虽如此说,璎珞和秦严也确实在巷子里耽搁了许久,这灯市都还没怎么逛呢,璎珞眼见出来已小半个时辰,便也不再多言,又兴冲冲地拉着秦严上了街头。   京都每年上元节以四通街和青雀桥一带最为热闹,四通街靠近顺天门的地方都是各个富贵府邸搭建的灯棚,璎珞和秦严自然不愿在那里游逛,便一路顺着人群往青雀桥的方向去。   青雀桥下更是铺沉开了各种杂货摊位,小吃摊位以及杂耍摊子,这会子正是人多之时,各个杂货摊位、灯笼摊位前都宾客入流,而那些百戏杂耍的摊位前更是每堆都围满了开热闹的百姓,惊呼叫彩声此起彼伏,声声不绝。   当真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秦严一向是个孤僻而喜宁静的人,寻常莫说是让他在人流中冲挤行走了,便是远远瞧见人群那也是要皱眉绕道的,可今日璎珞拉着他的手,陪伴在身边,却觉得拥挤在人群中也别有一番热闹开怀,似这些欢天喜地的喧嚣都钻进了心中,将心都填充的满满的。   璎珞明显兴致高昂,拽着秦严看了几家杂货摊,选了几样有趣的小玩意,接着便拉着秦严直奔青雀桥下的百戏摊。   杂耍艺人们今日根本不必敲锣打鼓一通响地吸引观众,只要摆开了场子,没开始表演,外头便能拥上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弄剑、倒立、顶竿、吞刀、吐火……各种杂耍都有,人头攒动。   璎珞二人来的晚,好位置早便没了,站在人群外,秦严个子高大挺拔,嫌少能有人可以和他比肩,即便站在几层人群之后也不影响视野。可璎珞便不同了,她的个子在女子中虽然算是高挑的,可问题是这看百戏的却有不少男人,惦着脚尖才能勉强地瞧见一些,看两眼便累的紧。   “让开,让开!我们家小姐要进去,赶紧的让道!”   璎珞正惦脚往里瞧,旁边却突然传来几声嚣张跋扈的驱赶人群的声音,她不觉瞧过去,就见四五个护院打扮的人,正吆喝着将看热闹的人扯开,动作极是粗鲁蛮横。   璎珞扭头瞧去,护院后头却有两个丫鬟并几个婆子簇拥着两个穿金带银,满头珠翠的姑娘慢步过来,那两个姑娘瞧着都是十五六模样,生的倒还都不错,只可惜两人眉眼间都有些清高傲气,让她们显得有些尖锐。   看样子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出来逛灯市,历来民不于官斗,穷人让富人,这厢一群如狼似虎的护院一吆喝,看热闹的百姓便乱了一下,纷纷退让。   那两位姑娘满脸得意,理所当然地走了过来,璎珞只扫了一眼便回过了头,心情被破坏,正想拉着秦严再换一处瞧,不意那两个姑娘走到了近旁,穿石榴红锦缎绣牡丹花褙子,披灰鼠里水红织金锦绣斗篷的姑娘瞧见鹤立鸡群的秦严立马便挪不动脚了。   她旁边穿浅紫色褙子的姑娘随着也望了过来,顿时亦跟着双颊发红,一脸娇羞起来。   今日上元佳节,少了约束,闺秀们原本出来逛街便有那遇贵人,邂逅郎君的心思。   秦严容貌俊美无筹,气质出众,浑身都是矜贵之气,平日人冷了些,浑身都是煞气,更加上他的那些可怕的传言,纵有闺秀动了心思,敢靠近的却没几个。   可今日秦严为了配璎珞做的荷包,特意穿了浅色衣裳,又被四周的花灯映照,柔和了面上神情,加上他今日心情甚好,身上那股子杀伐血煞之气儿便也散了许多,瞧起来也不过是比平常人冷酷一些罢了。   他一瞧便是久居高位,身份尊贵无比的,两个姑娘顿时便动了心思,又见秦严身边站着个女子,虽然瞧身段还不错,可却低着头不见容颜,头上的发髻也并非妇人发式,两人便更春心浮动,相继凑了过来。   那穿石榴红褙子容貌较为娇媚的女子冲秦严娇娇柔柔的福了福身,道:“公子可是陪着家中妹妹来看百戏的?这人实在太多,站在后头如何看的到呢,可巧家中下人已经开辟了一条道路,公子不防带着妹妹到前头去吧。”   “是呢,出门在外,正该互相帮助,公子不必和我们姐妹客气的。”那穿浅紫色褙子,面容甜美的姑娘也忙接口道。   璎珞倒没想到两人会凑过来,且还是直奔秦严而来,上来便无视秦严牵着自己手的画面,愣是将自己定位成了秦严的妹妹。   璎珞简直要气炸了,见过无耻抢人的,没见过这样嚣张的,永乐公主仗着身份跑出来蹦跶,璎珞尚且不能容忍,更何况是这大街上随便冒出来的两个女人?   秦严尚未反应,璎珞便上前一步挽住了秦严的胳膊,抬眸盯向二女,她脸上的神情比二女更加傲慢清高,略抬着下巴,用一双妩媚而犀利的眼眸挑剔而轻蔑地上下扫视着二女,道:“啧啧,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丑成这样,又没一颗善良贤淑的心,这样也敢出来作怪,当真不知有些人是脑子不好使,还是压根就没有长脑子。”   璎珞的话说的极不客气,尖利而充满鄙夷,毫不掩饰讥笑厌恶之意。   本来这边赶人的动静便惊动了不少百姓,这会子见这边上演了抢男人的戏码,顿时便引得众人也不看戏耍了,反倒都偷偷关注着这边。   二女嚣张跋扈,赶人的霸道事儿,百姓们虽则是不敢反抗,可却心有不满,此刻见璎珞出口便将二女气的面皮子紫涨,浑身发抖,四周顿时便响起了窃笑声,还有窃窃私语声。   “说的是呢,生的没人家那姑娘一分好看倒想夺人,那男人眼睛又不瞎。”   “不是都说大家闺秀矜持规矩嘛,这两个实在是……人家那明显是一对未婚小夫妻。”   “娘,那大哥哥和大姐姐生的真好看,是不是神仙哥哥和仙女姐姐啊?”   ……   本来那两个姑娘见璎珞抬起头来,艳色灼人,她们便心生嫉恨,此刻听着旁边的窃窃私语声,再被璎珞咄咄逼人的讥嘲,顿时便恼羞成怒起来。   那穿石榴红褙子的姑娘当下扬手便想往璎珞脸上扇,不想秦严却陡然盯视了过去,目光落在那姑娘身上,沉喝一声,“滚!”   他身上自有一股历经战场杀伐洗礼的杀气,平日不笑时都能吓哭孩子,震怒时那股子迫人的震慑力,冰冷嗜血的杀气,简直能将人的肝胆吓裂,那两女当即便被吓地脸色煞白,腿软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连先前还窃窃私语的人群都顿时安静了下来。   秦严喝罢却抬眸轻扫了眼二女带来的护院等人,目光不过一掠而过,便冻僵了一群人,气氛顿时僵硬紧绷起来,却没人敢再靠近秦严和璎珞半步。   秦严收回了目光,那边二女虽然是心有不甘,面色难堪,可却也瞧的出,秦严绝对不是好招惹的人物。她们身边跟着的妈妈也适时凑近,低声劝了两句。   二女大抵是被吓怕了,竟没再继续纠缠,有些灰溜溜地带着人往人群前头去了。   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转了头,不敢盯着秦严和璎珞多加打量。   经二女这一打岔,秦严倒发现了璎珞瞧不到前头的问题,后头见璎珞面有不快,目光一转正好见前头一个孩子骑在其父亲的脖子上,秦严目光一闪,转了个身便突然抱住了璎珞的腰肢。   “哎呀,你做什么!?”   璎珞惊呼了一声,只觉脚下一轻,待她回过神时,人却已经坐在了秦严的右肩上。   他的肩膀很是宽阔结实,她坐在上头,秦严抱着她的双腿处,稳稳的,一点掉下来的危险都没有,视线虽然顿时开阔了,可璎珞却觉得四周尽是惊愕看过来的目光。   她的脸顿时便红了,禁不住拍抓着秦严的头,压着声音道:“秦严,别闹,你快放我下来啊!”   这倒不是璎珞脸皮子薄,怕人瞧,而是她前世从小肩负重任,练就了沉稳的性子,她根本就没当众做过这样离谱不庄重的事儿,她这厢又羞又窘,秦严却未曾如她的愿,竟然拍了下她的腿,道:“别乱动,乖乖看便好!”   璎珞见他没放人的意思,硬着头皮四下打量了眼,顿时便觉空气都清新了,视线也开阔了,远近的百戏杂耍尽在眼底,一时间倒不舍得下去了。   ------题外话------   嗷嗷,好多票票哦,有款妞砸的都是月票大礼包,那个肥呀,哈哈,素素已经晕了!爱你们!   倒数第三天了,票票都赶紧投哦,表忘记了,下个月就清零了,素素都会替乃们浪费滴。嘿嘿,群么么 ☆、041 知晓   璎珞视野开阔起来,眼见着人群圈中那穿着紧身衣裤,身条窈窕腰肢纤细的女子正双手倒立,凌空昂首在重叠的十二重案上,体态轻盈地随曲起舞,她不觉瞧的入神,随着喝彩声拍起了手来。   她这厢的动静,顿时让好些人都瞧见了,今日不少都是新婚或者是只订了亲事的小伙子和姑娘出来看百戏的,都是少年情热,柔情蜜意之时,顿时便有几个健壮的庄稼小伙也将身边的姑娘或小媳妇架上了肩头。   璎珞有了人作伴,愈发看的自在兴起,喜笑颜开起来。   而方才那两个抢人的女子自然也瞧见了璎珞被秦严架起来的情景,两人不觉双眼嫉恨地不住往璎珞身上扫视。   那穿淡紫色褙子的姑娘瞧着璎珞,蓦然面露困惑,皱起了眉,推了推身边那姑娘的胳膊,道:“二姐姐,你有没觉得那女的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穿石榴红褙子的姑娘闻言便也回头望向了璎珞,细柳眉一时也拧了起来,道:“四妹妹不说我一时还没想起来,你这一说,我也觉得见过她!是谁呢……”   淡紫色褙子的姑娘却是突然惊声道:“是她!”   穿石榴红褙子的姑娘瞧向了妹妹,催问着,那四妹妹这才道:“二姐姐难道不记得定安侯府了吗?那次咱们姐妹一起去给姨母过生辰,二姐姐好好想想!”   那二姐姐顿时一惊,道:“对!是她!定安侯府三房那个庶女,那日就是因为她姨母的生辰宴才毁了的。”   这两人口中的姨母却说的是苏瑛莺的母亲白氏,白氏是嫡女,而她们的母亲却是白氏的庶妹,嫡庶不两立,姐妹二人在闺阁时便没什么交情,出嫁后白氏瞧不上她们,平日里两家走的其实并不近。   她们的父亲不过是个正八品的太常寺协律郎,虽然定安侯府没落了,可比起她们这等门户来却也是需要巴结的。   那次白氏生辰,她们的母亲便带着她们到了定安侯府,便是璎珞头一次进入定安侯府。当时璎珞的出现毁了白氏的生辰宴,加上璎珞又是那样绝美的女子,两姐妹对璎珞其实印象很深刻。   只是毕竟中间隔了这么久时间,璎珞如今的气质也略有些和当日装出的可怜模样大有不同,方才又是那种情况下,两人情绪激动又窘又怒,一时间便没能记起璎珞来。   这会子想起来,那常二姑娘眯了眯眼,道:“她不是被苏家赶出家族了吗,可瞧着却像是过的极不错的样子。”   常四姑娘哼了一声,接口道:“什么不错,她离了家族能有什么好的,多半是进了青楼当了妓女,那男人一瞧便是身世尊贵的世家公子,岂能看上她一个被逐出宗谱的女人,多半是她的恩客!”   常二姑娘闻言轻笑了起来,道:“四妹妹说的是,说起来定安侯府被褫夺爵位,可和她脱不开关系,莺表妹从侯府嫡女变成了寻常闺秀,最恨的就是她,四妹妹说咱们要不要将这事儿赶紧告诉莺表妹?”   说起来也是巧,定安侯府被褫夺了爵位后,搬到了一处拥挤的两进宅子,而那宅子却正好就和常府紧挨着。   如今苏瑛莺的父亲成了白身,而常家姐妹的父亲却好歹是个八品官,按说现在常家姐妹不必再巴结苏瑛莺了,可苏瑛莺手中有琉璃阁,银子比常家姐妹多。   常家姐妹虽然出门也是带着护院跟着丫鬟婆子,其实这已经是常府所有的排场了,两姐妹的首饰今日全堆在了头上,她们惦记着苏瑛莺手里的银子首饰,心想着将这消息送过去苏瑛莺总得有所回报才对。   璎珞对常氏姐妹并无任何印象,她这会子正瞧着人群里头的杂耍喝彩。表演杂耍的是一对兄妹,那妹妹从高高的叠案上跳下来休息,哥哥便开始表演喷火。   璎珞对喷火不敢兴趣,见不远处两个小女孩正表演顶碗,便催促着秦严过去,道:“快放我下去,咱们去那边瞧去。”   她说着从随身的荷包中摸出一粒碎银往前一抛,倒是准确无误地落进了那妹妹捧着锣里。   秦严见对她这等投掷技术很是意外,挑了挑眉,璎珞不觉扬眉一笑,道:“我也是练家子!”   她从前办公室里就有飞镖,空闲时便掷着玩儿,如今换了一具身体,可很显然投掷的技术不曾丢掉。   秦严宠溺地摇头一笑,也不放璎珞下来,直接架着她往旁边的百戏摊子去了。   这边二人离开,那边常四姑娘却叫了丫鬟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丫鬟应了,脚步匆匆挤出人群直奔四通街上的琉璃阁而去。   苏瑛莺今日确实在琉璃阁的雅间中,从楼上的雅间推窗往外看便是满街灯火,只是她却没有欣赏这灯火的心情。   此刻苏瑛莺正站在窗户边儿上,望着外头的灯火哭的凄切,她身影单薄站在那里,消瘦的肩头像是被雨打着的两朵海棠花轻轻颤抖着,她略侧着身子,很有技巧地露出小半张侧脸来。   那张侧脸精致美丽,柔白洁净,未染脂粉,映衬着推开半扇窗户外的万千灯火,迸发出惊人的美来,灯影下,能瞧见她脸颊上那一道泪痕氤氲蜿蜒而下,有种精致的脆弱。   此刻的苏瑛莺就像落入凡尘迷了方向的仙子,是个男人看到便要心生无限怜惜,恨不能马上便将她揉进怀中狠狠疼爱。   苏瑛莺这般作态自然不会是对影自怜,雅间中确实还坐在个男人。   那男人穿一身深紫色的圆领锦袍,样式很是简单,却在绕袖绕领用金线绣着精美的青松图案,他腰间系着玄色腰带,金线滚边,中间镶着一颗莹润的大东珠,低调中透出奢华。   他面容俊朗,气质尊贵,此刻正慵懒地依着圆桌,目光虽是落在苏瑛莺的脸上,将她刻意露出的楚楚动人看在眼中,可眼底却翻涌着一丝嘲弄之色。   这男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夺了苏瑛莺清白的瑞王殿下。   苏瑛莺之前看不上瑞王,即便是瑞王夺去了她的清白,她也不愿意进瑞王府去做个侍妾。   可如今不比从前了,她不再是侯府嫡女,且苏家如今不光是没了爵位,更重要的是名声都坏了,她作为苏家的女儿,如今已然不可能攀附上更好的权贵。   且这一个来月苏瑛莺过的极为不好,她的母亲白氏被休了,她一个休妇所出女儿,便是生的再美也是乏人问津,苏大老爷无法忍受从世子爷沦落为白身,便开始动起了她这个女儿的心思。   竟然想要将她嫁给吏部右侍郎为续弦,好换取一官半职,那吏部右侍郎如今都年过半百了,膝下嫡庶儿子七八个。   如今苏瑛莺的情势,跟着瑞王进府却已经成了她最好的选择,故此今日趁着佳节,苏瑛莺约见了瑞王。   而瑞王也果然来了,可方才她陪尽了小意,最后婉转地提出了想跟着瑞王进府的意思,瑞王却一口否了。这才有了苏瑛莺对窗哭泣的一幕。   苏瑛莺哭了半响不见瑞王反应,便回头盈盈望着瑞王,哀切地说道:“殿下如此心狠,小女……小女的身子都给了殿下,小女如今不求名分,只是想跟在殿下身边,做奴做婢都没关系,殿下连这样微薄的愿望都不肯满足我吗?”   瑞王闻言不觉叹了一声,起身走至窗前将苏瑛莺揽在了怀中,道:“你瞧你,哭什么,本王一直知道你的愿望,那便是求得一心人,你那样高傲,本王怎么舍得委屈你跟在本王身边做妾做婢呢,本王已经有了王妃,你要的本王给不了啊。”   苏瑛莺顿时泪水流的更急起来,依着瑞王,道:“先前是小女还不曾爱上王爷,可如今……如今小女爱上王爷了啊,小女愿意为了王爷放下一切!”   苏瑛莺的眼眸中满是爱恋祈求,能将人的心看的融化。   这样一个绝色美人,又说着如此动情的话,瑞王心里却波澜不惊,只因他早便已经将苏瑛莺看透了。   苏瑛莺只以为这场游戏是她在主宰,岂不知瑞王早已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身边的太监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制造了机会让苏瑛莺偶遇了诚王。   诚王一向偏爱的就是柔弱清甜的女人,见到苏瑛莺果然便起了猎艳之心,苏瑛莺已和诚王私底下见过三面,且相处的甚为和谐。   只是诚王并未告诉苏瑛莺他的身份,苏瑛莺一直以为诚王不过是一个落魄名门的庶子,故此对比之下,苏瑛莺还是更想进瑞王府。   苏瑛莺和诚王结识便是瑞王的安排,瑞王对苏瑛莺脚踏两只船的行为,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会子苏瑛莺哭着说爱,一脸深情,瑞王面上感叹万千,实则心中已充满了厌恶。   他拍抚着苏瑛莺的肩膀,道:“快莫哭了,正是因为你给了本王真情,本王才不忍心委屈你无名无分地跟着本王啊。”   瑞王言罢,苏瑛莺尚未来得及再言语,外头便响起了敲门声,瑞王放开了苏瑛莺,喊了人进来,正是那常氏姐妹派来的丫鬟到了。   苏瑛莺并不想见那丫鬟,正要令人赶走,瑞王却不想再和苏瑛莺共处一室,道:“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总归是你的表姐,见见也好。”   苏瑛莺这才抹了眼泪,令人将那叫翠珠的丫鬟带了进来,那丫鬟将事情说了。苏瑛莺不由双拳握了起来,一旁瑞王本便劫掠过璎珞,只是未曾成功,后来璎珞被驱去家族,又听闻是惹恼了秦严,他便也丢开了心思。   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京兆府翻案一事儿,瑞王总觉得好多事儿都透着蹊跷,且最近秦严和真宁县主的突然情深,也有些不对劲,他好像已经触碰到了事情的真相,此刻听闻回报,便笑着起身道:“正好本王也坐累了,索性陪着你到青雀桥那边逛逛去吧,也顺带瞧瞧那姑娘是不是你那五妹妹。”   璎珞大年初一并未参加宫宴,之后便一直呆在慈云宫中,也便是今日她才陪着太后到了归雁殿中参加夜宴。只是今日参加宫宴的都是皇室宗亲和宫妃们,却是没有之前见过璎珞的,她并不曾被认出身份,瑞王自然也不知璎珞便是先前的苏家女。   此刻他听闻那丫鬟的回报,却觉丫鬟口中之人,定然就是真宁县主和靖王世子,真宁县主也许和先前突然被除宗又消失不见的苏五姑娘就是同一人!   瑞王对秦严的事儿一向上心的很,他决定陪着苏瑛莺去看个究竟。   瑞王如此说,苏瑛莺自然是不会言个不字的,两人到青雀桥附近,秦严正陪着璎珞吃元宵。   瑞王远远瞧着两人的身影,蓦然一笑,道:“真宁县主?呵呵,不想靖王世子竟当真是个情痴之人。”   而苏瑛莺站在瑞王的身后,自然也将璎珞看了个真切,更将陪着她,容颜清隽无双,俊美无筹,又面带温柔宠溺笑意的秦严看了个真切,她目光禁不住嫉恨的血红了起来,不知不觉地将唇瓣都咬破了都一无所觉。   ------题外话------   每天卡凌晨更新好销魂,差点又更不上了,唉   表忘记票票哦,嘻嘻,再不投真就失效了 ☆、042 永乐公主出手   听瑞王说璎珞如今是真宁县主,住在太后的慈云宫中,而她旁边坐着的一脸宠溺的俊美男人便是传闻中生吃人肉,嗜血残暴的靖王世子,苏瑛莺心情怎么都平复不起来。   她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时她设计废了那么大力气才将苏璎珞给赶出苏家,还一心想着等苏璎珞离开了便好好磋磨她,可事实根本就不是如此,并非她算计到了苏璎珞,而是苏璎珞从头到尾地耍弄了她!   不仅如此,那苏璎珞自己离开了定安侯府不说,还要闹的定安侯府名声发臭被褫夺爵位,害的她再也当不成侯门嫡女,身份降到谷底,更是陷入了如今这等悲惨的境地。   可苏璎珞呢,不仅做上了郡王府唯一的姑娘,还得了县主封号,有了私邑,受到了太后怜惜,还勾上了如今俊美无匹的靖王世子!   靖王世子从前可还是不近女色,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的!   苏瑛莺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她瞪视着璎珞的目光放着阴毒而疯狂的光,简直能够吃人。   瑞王却拽住了苏瑛莺,拉着她便闪到了旁边的小巷里去。   秦严何等警觉之人,今日也就是街上的人太多,他们又站的远才不曾被秦严察觉。可苏瑛莺那等眼神,再让她盯着那边儿看两眼,只怕秦严便能察觉到他们的探视了。   苏瑛莺被瑞王拽过来,这才骤然回过神来,神情激动的抓着瑞王的胳膊,道:“什么真宁县主,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苏璎珞她这是欺君之罪啊,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郡王府的孙女,王爷,你快这事儿告诉皇上啊,苏璎珞她欺君,该被斩首示众!”   苏瑛莺自然也听说了祁阳王府认回一双孙儿的事儿,当时她还感叹过,那萧涵嫣当真是个有福气的。一下子麻雀变凤凰,怎么那么好命。   如今才知道原来萧涵嫣便是苏璎珞!   女人嫉妒的疯狂样子是很丑的,苏瑛莺此刻控制不住情绪,拽着瑞王的手尖叫。   瑞王对苏瑛莺一下子便没有了耐心,大力一甩袖子,丝绸的广袖一下子便从苏瑛莺的掌心脱离,不仅甩开了苏瑛莺抓着的手,且还将苏瑛莺带地踉跄两步,跌坐在了地上。   瑞王居高临下,冷冷盯视着苏瑛莺,却道:“本王不是你报仇的工具,苏姑娘寻错人了!”   他言罢,转身就走,竟然是将苏瑛莺丢弃在了小巷中。   苏瑛莺是个蠢的,想不明白。瑞王心中却清楚的很,有不少人是见过苏璎珞的,苏璎珞是苏家女儿的事儿,根本就藏不住,祁阳王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   祁阳王既然敢让苏璎珞接受天玺帝的封位,那便说明他没有欺君,也就是说父皇根本就知道祁阳王府的事儿。   苏璎珞到底是谁的血脉根本就没关系,只要父皇肯定了她是祁阳王府的真宁县主,那么她便是!   谁对此表示质疑便是质疑父皇,对圣旨不满。父皇乃是九五之尊,给一个人一个身份这样的小事儿,又有什么不可的?   自己若然是真按苏瑛莺的祈求跑去父皇面前状告苏璎珞和祁阳王府有欺君之罪,那才要惹的父皇龙颜震怒呢。   更何况,祁阳王手握兵马,他闲着没事儿干了,才会为了苏瑛莺跑去和祁阳王作对。   想着,瑞王不觉顿住了脚步。   这苏璎珞果然是个绝艳脱俗的女子,想到先前那次掳人不成,瑞王不觉面露不甘。倘使那夜能多派些人,说不得那样娇滴滴的大美人如今已在他的王府中了。   既能消受美人恩,又能借此拿捏住秦严的脉,当真是一举两得,只可惜……   瑞王想着,面色微微变幻了起来。   今日街上的人实在太多,璎珞和秦严一起又是那样出众而耀眼的所在,走到那里都有人偷偷的或直接的,或惊艳或嫉妒的往两人身上扫视。   故此他们并没发觉远处瑞王和苏瑛莺的注视,两人吃了元宵,天色便已不早。   顺天门那里,再有一个时辰便要放烟花,随后圣驾便该回宫了。   璎珞如今还被太后留在宫中,秦严自然是需要在圣驾起驾前将她送回去的,更何况,璎珞今日还不曾见过唐氏和苏景华,她还要到祁阳王府的灯棚去一趟和家人团聚片刻。   故此用过了元宵,秦严便牵着璎珞往顺天门的方向而回。   两人一路边走边看,等到祁阳王府的灯棚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以后了。璎珞有一段时间没见苏景华了,今日苏京华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箭袖长袍,灯影下显得眉目英朗,很是讨喜。半个月不见,少年好似又高了一大截般。   璎珞和苏景华陪着唐氏说了会子话,唐氏问起璎珞在宫中的情况,拉着璎珞的手不舍得松开,道:“既然是腰已经养好了,这两日便辞了太后,告了恩回来吧,明儿祖母便递牌子求见太后,去接你回家。”   唐氏是真想璎珞了,祁阳王府中虽然还有苏京华陪着她,每日过去晨昏定省,可苏景华还要跟着祁阳王四处走动交际,祁阳王望孙成龙,早早已经给苏京华请来了三个教导武艺骑射的师傅,是不是还要亲自看着苏景华读书练武,讲解兵书。   苏京华根本没多少时间陪在唐氏身边,唐氏习惯了府中有两个孙儿的热闹,以前璎珞在府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千禧院中陪着唐氏的,唐氏如今愈发耐不住孤寂,这半个月还是忍了又忍,这才没进宫去催着太后放人。   璎珞并未告诉唐氏自己在慈云宫中治身上伤疤的事儿,此刻见唐氏催促,便笑着依偎在唐氏身边,道:“我也想祖母了,先时腰上的伤便好了,只是太后为我祛除手臂上的伤疤,便又耽搁了这七八日。”   唐氏是知道璎珞手臂上有伤的,闻言不觉一怔,随即高兴起来,也不催促着璎珞回来了,只道让她在宫中再住几日,等手臂上的肌肤长的和身上一样了再回来不迟,免得万一出个什么岔子,岂不坏事儿。   祖孙三人正说着话,祁阳王从外头进来,朗笑着道:“嫣儿回来了?祖父怎么瞧着像是瘦了些?可见宫中再好也没咱自己家好!”   说着他便冲唐氏道:“这两日便递了牌子进宫,早点将孩子接回来。”   祁阳王倒不是嫌府中没了璎珞冷清,而是听闻了秦严在慈云宫摘掉面具的事儿,又知道秦严日日往慈云宫跑,怕自家孙女还没定亲便被占尽了便宜,这才如此的。   璎珞闻言却是心头发暖,起身冲祁阳王见了礼,祁阳王这才道:“顺天门那边圣驾要出来了,收拾下过去吧。”   皇上要登上顺天门外有一处三层高的阁楼凤阳楼,皇帝先前和太后等人都是在凤阳楼中赏灯休息的,这会子快到子夜,皇帝要亲自登上顺天城门,在上头于民同庆,点燃烟花,散吉语花钱。   祁阳王府作为御封的郡王府,祁阳王和唐氏自然是要到顺天门去作陪的。璎珞也要回到太后身边去,闻言便纷纷站了起来。   秦严将璎珞送回祁阳王府的灯棚后便离开了,璎珞挽着唐氏的手一行人到了凤阳楼外候着圣驾出来。   除了三品以上大臣及女眷们,宗室皇亲也都在场,另外后头还有数百被检查过,安排过来于皇帝同庆的百姓。   此刻偌大的凤阳楼前也是人头攒动,接踵擦肩的。并未等片刻,陈厚实便先出了凤阳楼,亲自扬声道:“皇上,太后移驾顺天门,跪!”   一声响起,顿时凤阳楼前跪倒一片,纷纷叩首山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璎珞跪在唐氏的身边,耳边是声若浪潮的山呼声,振聋发聩,充满了敬畏和卑谦,她从来没像现在一般意识到皇室的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   “起!”   陈公公尖利悠扬的声音响起,璎珞才略扶了下唐氏,一同站起身来。前头天玺帝以及太后皇后等人已经在拱卫下走出了凤阳楼,往顺天门的方向去。   顺天门外紧挨着便是各位王府的灯棚,信王府,诚王府,瑞王府,靖王府的灯棚皆在最前头。从凤阳楼出来到顺天门就要经过几家王府的灯棚。   王府甭管内里是受宠得势的,还是已经败落的,上元节搭灯棚却也都争相撑起脸面,几家王搭建的灯轮,形状各异,珠珞流苏,星球佳制,光影五色,灯簇明霞。   只几家王府的灯轮便照亮了整个夜空,连天上的星星都黯然失色,被逼退了光芒。   其中诚王府和瑞王府的灯轮相对,两位王府今年像是非要争个长短一般,灯轮各有千秋,夺人眼球。   诚王府的灯轮足有三十丈之高,衣以锦绮,饰以金玉,高耸在顺天门下,整个灯轮足足燃放了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盏大小灯,远远望去仿若通往天宫的仙梯,又簇之如同花树。   灯轮里的灯油中加了上好的檀香,远近可闻,香味缭绕。   而瑞王府的灯轮虽然略小一些,可却造型精美绝伦,远远望去却正是一个大大的福字,且这福字却不是随意一种笔体,而是今年天玺帝开笔书福时,写出的第一张福字。   并且这福字,今年天玺帝亲创了一种写法和笔体,一直引以为豪,如今瑞王府就按这福字摆出了巨大灯轮,便没有诚王府的灯轮那样巨大,可人家这份孝心难得啊,人家这份巧思厉害啊。   谁还敢说天玺帝写的福字不好?方才在凤阳楼中,大臣们评点各府灯轮,瑞王府便生生压了诚王府一头。   诚王面上都快黑的连表面神情都挂不住,这会子天玺帝和太后等人往顺天门去,经过两王府的灯轮便又评点了一番。   诚王见天玺帝目光赞许柔和地瞧了眼瑞王,瑞王谦恭地垂首笑着,他眼眸中却突然闪过一抹奇异的冷嘲来。   天玺帝等人在前在,璎珞也陪着唐氏跟在后头,一步步往顺天门的方向去,刚经过诚王府的灯棚,她却蓦然瞧见永乐公主落后了两步,竟是突然回头瞧向了她。   四目相对,永乐公主唇边扬起一抹轻轻的笑意来,接着便转头不动声色秦严身边靠去,璎珞心中咯噔一下,禁不住有些着急,目光焦灼地盯着秦严的方向。   秦严好似感受到了璎珞的目光,或者说因他时刻都在留意着璎珞的动向,故此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他回头望了过来。   璎珞忙瞥了那边永公主一眼,秦严愕了一下,其实此刻他离永乐公主还有起码十来步的距离,不过想起先前答应璎珞远离永乐公主的话,秦严不觉勾唇笑了笑,竟是转身往璎珞这边走了过来。   璎珞登时脸上一红,忙低头咬了唇。   天知道,如今众目睽睽的,他不再前头陪着太后,也不跟在靖王府的人,跑到这边算怎么回事。   她就是想让他留意下永乐公主,可也没让他过来啊。   她正垂着头有些懊恼,却突然间听到一声尖叫,那尖叫声刚刚响起,后头便突然爆发出一片轰然巨响和喧嚣的杂乱。   璎珞愕然回头,顿时瞪大了眼眸,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只见瑞王府那高有二十来丈的福字形灯轮竟蓦地轰然倒塌而下,上头堆积着的几万盏灯像是漫天洒下的火种流星,顷刻间便染起炎烈,冲破绢纱灯面,从天而降。   火光大亮,烈焰铺面,漫天火星,遍地混乱。   此刻前头官员和女眷已经行过了两家王府的灯轮,瑞王府的灯轮陡然坠落,惊吓的便都是被安排过来叩拜皇帝,于皇帝同庆上元佳节的百姓们。   顿时尖叫声冲天而起,混乱来的急而无可控制。   今日天玺帝和太后这些王朝最尊贵的人都在这顺天门,自然禁卫军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备森严,只这一方天地位置有限,光是官员和女眷,以及几百的百姓都将街头占的满满当当,禁卫军便只有少数人跟随拱卫在四周,而大部分都在外围。   如今突然出事儿,百姓混乱,外头的禁卫军一时过不来,也反应不过来。   混乱的百姓中却已陡然冲出了几把明晃晃的刀剑来,在火光中,有十多个人陡然飞出,向着天玺帝这边便冲了过来。   “狗皇帝,拿命来!”   刺客出现的太过突然,也太出人意料,这边都是三品官以上的朝臣和诰命女眷们,顿时便混乱了起来,瘫软在地的不在少数,莫说是阻挡护驾了,不出丑的都少。   便有祁阳王等几个武将反应的快,但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一时束手束脚,连靠近刺客都不能。   那些刺客倒也目标明确,没有伤害大臣和倒了一地哀嚎尖叫的女眷,像是一头头猛虎直扑向天玺帝。   天玺帝那边倒是留着一队禁卫军,可此刻一混乱,难免行动便慢了起来,待反应过来喊着护驾往天玺帝那边围拢时,已经有三五个刺客冲了过去。   天玺帝倒未曾惊慌失措,脸色阴沉,目光锐利,一面吩咐宫女护着太后皇后等人往后撤离,自己却未曾落荒而逃,反倒抽出了宝剑应敌。   璎珞夹在慌乱的人群中,身不由己地被挤着往街旁去。祁阳王早冲过去护驾了,璎珞一面退,一面还要搀扶着唐氏,生恐旁人将老人推到。   她见那些刺客直扑天玺帝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些刺客若是此刻对着他们挥剑,那简直比砍萝卜白菜还来的容易。   而天玺帝那边是留有禁卫军的,想必也能抵挡一阵子,她想着,顾目四望,想寻找秦严的身影,不想秦严没寻到,倒有一道冷寒的刀光从侧面劈了下来,冷芒若索命的阴鬼带着森森寒气,分明便是冲着她而来。   且只冲着她!   璎珞心下一惊,莫名想起了永乐公主方才诡异的笑来。   ------题外话------   嘻嘻,今天更新略早一点,妞们想看虐公主吗?想看赐婚吗?想滴话,月票滴赶紧甩,月票一多我这一激动,说不定能早点码到呢,这就这两三万字的事儿了哦。 ☆、043 永乐公主手段狠   那冰冷的刀锋当空劈下,璎珞心中一惊,眼前闪过永乐公主含笑的脸,她动作却毫不迟疑,一把推开了身前的祁阳王妃,往后仰倒避开那刀锋,同时也抬起右腿,狠狠往刀锋的方向踢了过去。   “璎珞!”   仰倒间她听到了秦严的惊叫声,声音中带着些紧绷的颤抖。   那声音离她并不远,璎珞心神愈发镇定下来,一脚踢出便借势往后退了两步。   而那横劈大刀的男人似是没想到璎珞会有这等敏锐的反应和干净利索,又敏捷无比的应对,一刀劈空,他怔了下倒被璎珞一脚踹在了胸膛上,顿时倒退了两步。   璎珞也趁机站起身来,也往后退了两步,站定后,却四处搜寻秦严的身影。却见他果然已靠近了这边儿,只是却被两个拿刀的刺客给挡住了。   因他今日身上并未带兵器,加之那两个刺客似武艺也颇为不凡,他倒被缠住了。   璎珞瞧了一眼,不敢分神,立马又盯向了那方才冲自己劈刀的男人,她这才瞧清楚那男人。   他穿着寻常庄稼汉的布衣,容貌很是平凡,中年人脸上带着风霜日晒的质朴,完全就和寻常的百姓没任何两样,只是此刻一双眼睛却充满了冷锐之色,泄露了些许不同来。   璎珞见那人也盯视了过来,浑身阴寒,立马便收回视线,也不上前和那握刀的男人纠缠,趁势瞧清楚了四周情景,当机立断地便向旁边逃去。   想要迂回一下,到秦严的身边去,两人守望相助,也不怕秦严因担心她分神而受了伤。   奇怪的是她这边逃跑,那边握刀的男人竟然并没追杀过来,反而转身往天玺帝那边去了。   璎珞顿时一愕,只觉这情景很是诡异。   方才她已经观察过了,那一批刺客都是冲着天玺帝去的,他们并不曾将刀锋对向这边的大臣们及其女眷,偏偏只有她受到了攻击。   加上又是瑞王府的灯轮出了问题,引发的刺客到来,再联想到永乐公主方才那笑。   璎珞便认定了是诚王一系陷害瑞王,顺带着永乐公主也要借着这些刺客将自己杀掉,彻底绝了她和永乐公主抢人的危机。   可若然这是永乐公主的打算的话,没道理那刺会一举不成便放弃了啊,难道不该穷追不舍才对吗?   璎珞脑子转着,蓦然明白了过来。   永乐公主不敢让那刺客追求不舍,方才那刺客若是一举杀了自己,将来天玺帝也只会以为是她命不好,刚好冲到了刺客的刀锋上,丢了命,不会多想。   可若是那刺客追着她不放,这里人多眼杂,一准要落入不少人的眼中,到时候天玺帝便要起了疑心了。岂不是要怀疑到永乐公主和诚王头上去?   璎珞想明白这点,便站定了,目光清幽隔着混乱的人群看向秦严那边。   此刻秦严已经夺了一把刀,解决掉了一个刺客,他手中有了利器,威力大增,顷刻间便收拾了另一人,冲过人群快步过来,扣着璎珞的肩头,道:“怎么样?可受伤了?”   他神情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和担忧,整个人又杀机腾腾的,显然是被方才那一幕给吓唬的不轻。   璎珞抬手握住抓住秦严的手臂,安抚地拍了拍,笑着摇头道:“我很好,没事儿的。”   她言罢,心中那股子古怪感却更盛了。   不对劲,若是永乐公主要让刺客杀她,没道理方才她那样沉不住气地冲自己笑。   今日永乐公主的连番张扬挑衅,已经让她心生警觉,一定会告诉秦严,永乐公主刚才那般笑,像是不怕自己将秦严拉开,反倒似是有意让秦严过来自己这边的。   可这更不对了,永乐公主要杀自己,难道不该将秦严牢牢困在天玺帝身边,让自己孤立无援吗?   难道永乐公主方才那一笑并没任何深意,只是她沉不住气?   可璎珞却又觉得永乐公主那笑是故意的,她想不通,不觉扶着秦严的手踮起脚尖去找永乐公主的身影。   这会子功夫,天玺帝那边还乱着,刺客们俨然已经都围了过去,太后和皇后等人已经被分出来的禁卫军护送着往外围退。   璎珞目光四扫,还真瞧见了永乐公主,她此刻却并没随着太后等人撤离,反倒是冲破了禁卫军的保护圈,向着天玺帝的方向奔了过去。   璎珞心中咯噔一下,瞧着奋不顾身,神情坚定,不断向天玺帝靠近的永乐公主,她突然间便福灵心至,明白了永乐公主的企图。   璎珞顿时面色大变,狠狠一推秦严,声音几乎是尖利而颤抖的,道:“快!拦住永乐公主!”   秦严被璎珞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过他的反应也极为迅速,他对璎珞的信任令他并没多想璎珞为何这样,便猛然转身撇下璎珞,搜寻了永乐公主的身影后也往天玺帝那边赶去。   只他动作到底慢了一步,就在此时,那边永乐公主突然瞅准时机,大喊一声‘父皇,小心!’,接着她义无反顾地扑向了正执剑目视禁卫军围攻两名刺客的天玺帝的身影,一下子便将天玺帝撞了开来,接着便有一个刺客一剑穿透了永乐公主的胸膛。   天玺帝回过头时,瞧见的便是那刺客满脸狰狞,抽出长剑,而永乐公主身前鲜血喷涌,缓缓倒下的凄美一幕。   天玺帝简直难以置信,这么多禁卫军保护,却制服不住几个刺客毛贼,竟然让他靠着亲生女儿的保护才得以无恙!   他最疼爱的女儿,用娇弱的身躯守护了他,她撞开了他,自己却被刺客刺穿了身体!   天玺帝龙颜大怒,神色震动,自刺客出现后便波澜不惊的龙颜终于被打破,他沉喝一声,“杀无赦!”   天玺帝喝罢,丢掉手中宝剑便亲自单膝跪地将倒在血泊中的永乐公主给抱了起来,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伤到她半点。龙颜上满是担忧焦虑地嘶声喊着,道:“太医!混账,太医何在!”   此刻永乐公主身前的衣裳已经被整个染红,今日这样喜庆的日子,她竟然穿着一件柔粉色的褙子,虽然也是鲜亮的颜色,可却又素淡的很,鲜血晕染过,半边衣裳都红艳艳的,刺目而惊心。   天玺帝用手捂着伤口,感受到永乐公主身体中涌出的鲜血,温暖而黏热地沿着指缝往外滴落,眼前浮现的便是永乐公主从小到大和他相处的一幕又一幕。   他本来就疼惜永乐公主这个女儿,此刻更是被激起了一颗慈父之心,他满脸的惊慌和担忧,心里已然在想,这样孝顺情真的女儿,倘若她能好过来,他愿意从此以后将她宠到天上去,他的女儿本来就是天之骄女,金枝玉叶,他可以更宠爱她一些,让她的尊荣超过皇子们,满足她的一切愿望。   这会子永乐公主已经有些晕晕沉沉,天玺帝轻拍着她的面颊,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永乐公主这才咬牙忍住晕厥的冲动,缓缓睁开眼睛,却是朝着天玺帝虚弱而满足的笑了笑,道:“父皇……别……别难过……永乐去……去了,父皇没事便……便好。”   永乐公主言罢,似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目光氤氲而迷离起来,她完美地一偏头,双眸闭合,自双眸中挤落两行珠泪,接着便身子一软彻底晕厥了过去。   天玺帝顿时便惊呼一声,抱起永乐公主大喊着御医往后退去,连那些刺客都顾不上了。   而这一幕其实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永乐公主出事儿时,秦严还在往天玺帝处奔。   眼见此幕,他眸光眯了眯,却并没回返去寻璎珞,只冲过去加入了禁卫军对付起刺客,沉声喝道:“留活口!”   远处璎珞自然也瞧见了永乐公主倒下的一幕,她后退了两步,捂着狂跳的心房,脸色有些发白。   是她轻敌了,是她太过小瞧永乐公主了!   从小在宫中长大的女人,见惯了勾心斗角,宠尽宠爱,却不骄不躁,从来风仪得体,名声甚好。   这样一个女人,如何能够是简单之辈!?   这样一个女人,她怎么会那样沉不住气,今日就因为一点刺激,便几次三番地因冲动向自己宣战,表现的像个寻常女子?   璎珞这会子简直不敢想象,若然刺客一事儿查不清楚,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永乐公主醒来,她只要哀求了,天玺帝在这个时候,是一定会让永乐公主如愿以偿的!   而永乐公主的愿望,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想要嫁进靖王府,她肖想了秦严整整八年!   璎珞觉得浑身发冷,前所未有的害怕。   永乐公主这一举根本就是一箭双雕,既能如愿被赐婚,又能让天玺帝去掉对诚王一系的猜疑,坐实了瑞王谋逆一事。   她根本就不需要出手对付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对秦严用手段,只要攻克了天玺帝,便能得到所有她想要的。   永乐公主好狠的手段!   璎珞咬着唇,攥紧了拳头,目光冰冷而锋锐起来。   不行!一定要揭穿永乐公主和诚王等人的阴谋才行!   该怎么办呢,璎珞目光在混乱的四周扫视着,脑子飞速旋转思考着,突然她眸光扑捉到了一个身影,一时双眸微眯,蓦然闪过一丝亮光来。   那身影不是旁人,乃是今日负责戒备的禁卫军统领江钟恩。   璎珞认识他乃是因为今日她陪伴在太后身边出的宫,当时这江钟恩曾前去向天玺帝禀报顺天门一带的守卫情况。   此刻禁卫军都在阻击围杀刺客,而统领江钟恩却在不动声色的远去,璎珞觉得这太是奇怪了些。   这一刻她想到了很多,那些刺客到底是如何混进百姓中的?百姓进来应该会经过检查才对,可为何他们身上还会藏着冰刃?   禁卫军中是一定有诚王一系的内应的,不然不可能办到这些。   再瞧此刻江钟恩的离开,璎珞几乎立刻便肯定了江钟恩有问题!绝不能让他离开!   璎珞顾目四望,却见秦严早已在远处和那些尚存的刺客缠斗在了一起,而祁阳王更是不见了踪影,大抵是护着圣驾撤走了。   眼见那边江钟恩已经快要没了身影,璎珞急的额头渗汗,能做到禁卫军统领的人武艺自然不会低,她虽然着急可也知道自己万不能贸然追过去。   她不住地扫视,终于眼前一亮,冲着不远处,面色惨白神情有些呆然的瑞王便冲了过去!   今日之事儿,瑞王首当其冲,弄不好便是谋逆之罪,此刻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相信瑞王为了自己,也定然会擒住了要逃离的江钟恩的。   没有人会比瑞王更想要查清楚今日的刺杀一事儿!   ------题外话------   二更到,今天晚上票票给力的话,素素争取三更哈,不过一定会很晚,妞们明天早上看也一样哈。   么么哒,月票啊月票,表藏着了,万一明天不看书,投不出,就真要作废了啊,素素下个月不求票,一张票票都木有也无所谓,这个月希望妞们能支持下,帮素素稳定住名次哦,素素上下两名票票都好接近啊,千万别最后关头被挤掉… ☆、044 提点(三更)   瑞王今天是很得意的,因为瑞王府的宫灯力压群雄,有望成为今年的魁首。   而最近诚王府连连失利,今年的灯会若是瑞王府能够再压上诚王府一头,瑞王的声望将会再高一头。   太子废了,诚王若然惹了圣厌,其他皇子二皇子先天体弱,连朝都上不了,根本不足为据,五皇子八岁时便夭折了,六皇子倒是好好的,可如今虽然已经开衙建制,却连王都未封,六皇子生母陈昭仪也不得天玺帝的喜欢,如今的位份还没有瑞王的母妃高。   唯一有些竞争力的便是历来得父皇喜爱,母妃又是贵妃的皇幼子,七皇子叶宇轩。   可自古长幼有序,七皇子再是得宠,上头还有这么多哥哥,大家都是庶出,父皇想让最喜欢的幼子叶宇轩登基,大臣那里都是一道难过的坎。   故此瑞王很是意气风发,可他没有想到转眼间便生出了这样的乱子来,方才他也围上去想要救驾,可天玺帝竟然用宝剑对准了他。   当时天玺帝眼眸中满是威仪和警觉,像他手中的剑一样锋利,天玺帝根本就不允瑞王靠近。   瑞王知道,倘若自己执意过去,只怕天玺帝手中的利剑会毫不迟疑的穿透他的心房,这便是皇家。   子非子,父非父的皇家。   他顿时便不敢过去了,本来还有些理智清明在,可当他瞧见永乐公主倒在血泊中,瞧见天玺帝满脸慌乱痛惜地抱着永乐公主离开,瑞王蓦然觉得自己完了。   他感受到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已经向自己兜头罩了下来,他想要挣脱,想要逃,可却已经来不及了!   瑞王此刻脑子有些混乱,额头青筋突突直跳,遍体生寒,平日里也算计谋出众,临危不乱的人,若然是事不关己,自然能够保持冷静,迅速应对,可如今生死攸关,竟然整个人都惊愣住了,直到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大声叫着什么。   瑞王回过神时,瞧见的便是一张浓丽妍艳的容颜,她好看的眉头微微拧着,此刻眼眸中满是焦急之色,正张着红唇冲自己喊着话。   “你怎么回事儿啊,你倒是追啊!”   璎珞方才已经和瑞王说了去追江钟恩的事儿,可瑞王愣是傻了一样,半点反应都没有。   璎珞不觉便又催促了瑞王一声,见自己喊罢,瑞王已然看了过来,空茫的视线有了焦距璎珞略松了一口气,又道:“赶快啊!”   瑞王这会子已经认出了璎珞来,却依旧有些回不过心神来,他不知道璎珞方才喊了什么。只能有些楞又有些痴地盯视着她,而璎珞身后靖王府搭建的七丈高的双龙吐珠灯轮不知何时也燃烧了起来,火柱冲天,火红的光芒宛若喷云吐雾的巨龙,成为她最浓墨重彩,震人心扉的背景和陪衬。   她本便绝色无双的容颜被火光映的发红,愈加浓艳灼人,瑞王又被吼了一声,这才蹙眉,却道:“什么?”   璎珞简直都要气死了,她觉得这个瑞王是不是脑子不够用,这时候竟然还有闲工夫发呆,可这会子她却连脾气都发不出,也没功夫发。   她舔了下被火烤的干涩的唇,再度大声道:“江钟恩跑了,那边!不想背黑锅,你就赶紧带人追啊!”   她说着指了指江钟恩消失的方向,此刻那边已经没了江钟恩的身影,见瑞王闻言蹙着眉,却没动,璎珞着急地推了他一把,道:“你傻啊,赶紧的!永乐公主恨不能将我碎尸万段,我是不会骗你的!”   瑞王这才整个反应过来,从璎珞的这些话中察觉出了她的用意,当即深深瞧了璎珞一眼,转身便往璎珞指的方向奔去,一面喊着瑞王府的亲卫。   眼见着瑞王带着人追了过去,璎珞才浑身发软地往后退了一步,可她这一退竟然就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头顶响起一道清朗中带着焦急的声音。   “你没事儿吧?”   璎珞回过头,瞧见的却是叶宇轩带着担忧和关切的眼眸,他不知何时到了身边,形容有些狼狈。   头上的发冠有些歪斜了,发丝落下来两缕,身上还带着一股子焦灼味,璎珞瞧见他的右肩上衣裳被灼焦的一小片。   方才刺客冲过去时,天玺帝已经令祁阳王等武将护送着太后和诸皇子公主宫妃们退走了,叶宇轩会在这里,显然是他又折返了回来。   是专门来寻她的?   饶是璎珞觉得不该给七皇子任何希望,此刻却也心头微暖,办不到对他冷面相向,她略愣了一下,这才欲推开七皇子,从他怀中退开。   可这厢还没来得及走开,便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道:“放开她!”   那分明就是秦严的声音,璎珞浑身一僵,没反应过来,手腕便被人扣住,接着她整个人便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拽了出来,急退了两步便落入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此刻秦严的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可璎珞却觉得异常的安心,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靠在了秦严身上。   秦严揽着璎珞,将她的变化和依赖感受的真切,如笼寒霜的面容略和暖了一些,只是他一双眼眸却依旧蕴藉着威沉的冷光盯视着七皇子,分毫不让,圈在璎珞腰上的手愈发用力了些。   叶宇轩今日在宫中便瞧见了璎珞和秦严亲昵的一幕,方才他在凤阳楼上,还没来得及去寻璎珞,便发现璎珞和秦严同时消失了,之后两人又是差不多同时出现。   这一切都让他心头充满了烦躁酸涩苦闷,方才刺客冲过来,他只来得及护着母妃离开,待太后和母妃都退到了安全之处,他到底放心不下,又折返了回来寻找璎珞。   方才他抱着她,感受到她浑身虚软地靠着自己,那一刻他只觉整个焦躁了一天的心都突然安宁了下来,满大街的火光混乱都远去了。   可那一刻却连几个呼吸都没有,便被现实打了个支离破碎,瞧着璎珞整个人全身心放松地窝在秦严怀中,小鸟依人一般面露依赖和安心,看着他们似天生的一对璧人便依偎着站在一起,叶宇轩只觉方才的自己实在又讽刺又可笑。   他脸色也沉冷了下来,整个人像是一把刚刚淬炼出的宝剑,锋芒峥嵘,双目执拗地回视着秦严,浑身紧绷着,于秦严对峙。   而秦严渊渟岳立,不似叶宇轩那样锋芒毕露,却好似已沥尽了血腥,吃透了鲜血藏入鞘中的剑,即便是不曾出鞘,它的锋芒却可令万剑臣服。   两人都未曾说话,璎珞却觉得两人间的电流简直比四周冲天的花光更加灼人。   她觉得这会子自己还是莫要添乱的好,有些时候女人的加入,只会让场面变得更乱,男人间的对决,她还是暂时退避的好。   故此璎珞索性闭了眼眸,鸵鸟般将脑袋埋进了秦严怀里,只她这个举动却已经表明了一切。   叶宇轩面色又紧绷了几分,到底先出了声,道:“我奉劝靖王世子还是先去瞧瞧永乐公主吧,说不定这会子靖王世子已经成了驸马爷了。本殿下倒要提前恭喜靖王世子了。”   秦严闻言面色未变,也不多言,只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珐琅描金的盒子,正是今日璎珞在慈云宫给他的,先前七皇子硬塞给璎珞的那盒香饼。   他修长的手指微动,将那盒子在指尖转了两下,这才抛向七皇子,道:“我的事儿便不劳七皇子操心了。”   言罢,拥着璎珞转身便走了。   七皇子看到那个盒子从秦严怀中取出来,再瞧着璎珞窝在秦严的怀中一言不发,顿时便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秦严根本不需要说什么警告嘲弄或者示威得意的话,他便已被击的再无还手之力。   七皇子从未觉得自己这么难堪可笑过,这使得他盯视着璎珞和秦严背影的双眸都通红了起来,不甘和忌妒冲刷着少年郎年轻的心房。   那厢璎珞随着秦严离开,便靠着他将方才的事儿告诉了秦严,道:“也不知瑞王能否抓到那江钟恩,永乐公主太狠了,对自己都能这样狠,这女人好可怕!”   说着不觉怨念地捶打了秦严一下,道:“都怨你,没事儿招惹她做什么,本来以为跟了你这样一个名声极差,克妻之名人尽皆知的,起码不用担心那些莺莺燕燕的,没想到你好,不招惹则已,一招惹,只这一个便比旁人招惹万千来的难缠头疼。”   秦严听她声音中满是无奈和委屈,还有些疲累,不由拍抚着璎珞的背,道:“放心,爷不会让她得逞的。方才倒也抓了两个活口,便是死士,用对了法子也没撬不开的嘴。至于瑞王那里,爷也会盯着,你今儿累了,乖乖的到皇祖母那里去,别让爷担心,嗯?”   璎珞点了头,这才想起唐氏来,四处找寻,秦严道:“方才禁卫军已经护送着大臣诰命们都退进了凤阳楼,别担心,爷让人给你祖母报个信。”   见璎珞乖巧的点头应了,秦严这才唤了几个侍卫护送璎珞去太后身边,他也大步而去,自行忙去了。   太后和天玺帝都已经被送上了车辇,四周戒备森严,兵甲林立,璎珞被送上太后的凤辇,太后和长公主拉着她的手关切的几句,璎珞便将方才发生的事儿讲给了两人。   太后和长公主先前并不曾瞧见有刺客冲着璎珞去了,故此虽然有些疑心诚王,可当瞧永乐公主倒在血泊中后,便绝了这念头。   此刻听了璎珞的话,两人对视了一眼,自然是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   长公主面露威容,道:“原先便觉得永乐那丫头心术不正,算计过深,不甚喜欢她,如今看来倒还真是小瞧了她,对自己也这等狠心,算计到这种程度,这等女人娶回去便是祸害!”   乔丹华也在车中,闻言抱着璎珞的胳膊,也道:“我就说永乐假的很嘛,偏皇舅舅那么英明的人,竟然也被她给骗了,我便不信她还能装上一辈子!”   太后叹了一声,道:“世上哪个做父母的也不愿意拿恶意猜度自己的儿女,皇上当局者迷,也是个父亲啊。”   天玺帝是个重情之人,不然也不会如此的敬重太后。公主本就不同皇子,更能亲近皇帝,更何况,永乐公主确实有些能耐,惯会讨好卖乖,天玺帝疼爱她也是理所应当。   长公主却拧了眉,道:“阿严不会愿意娶永乐的,这不是逼着阿严抗旨嘛,方才皇上直接便将永乐抱进了龙辇,召了所有跟随的太医过去,也不知这会子怎么样了,母后,咱们还是瞧瞧去吧。”   太后自也不想错过永乐公主清醒的事儿,谁知道她醒来会说些什么,当即便站起身来,道:“哀家到底是她皇祖母,孙女受了这么重的伤,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乔丹华想要跟着,却被长公主一个眼神瞪视了回去,只得嘟嘴和璎珞坐在一起,眼瞧着太后和长公主去了龙辇那边。   而太后和长公主尚未走近,就听到了龙辇中传出来的皇后的痛哭声,以及天玺帝的怒吼声,道:“怎么扎了针公主还醒不过来,一群蠢材!”   天玺帝的沉喝声传出来,听闻永乐公主还不曾醒过来,太后略松了一口气,眸中满是冷意。   ------题外话------   嗷嗷,虽然票票不够2100,可还是送上三更,妞们,最后一天了,这个月此文能有个什么样的成绩,得到怎样的荣誉就靠给大家了,抱抱你们,爱你们   啥都不说了,明天继续努力更新!握拳! ☆、045 阻(一更求票)   宽大的龙辇中,天玺帝将永乐公主安置在了榻上,身上染红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换掉,伤口只简单做了处理,旁边跪着三个战战兢兢的太医,天玺帝正脸色黑沉的坐在旁边,龙颜震怒地瞪视着三个太医。   而皇后已经哭花了一张脸,就坐在软榻的旁边,一面垂泪一面用帕子给永乐公主擦拭着额头细密的虚汗。   正在这时候宫女传报,太后和长公主到。   龙辇的车门被推开,太后和长公主先后进来。   天玺帝今日出行的龙辇,要九匹骏马驾驭,车身镶嵌金银玉器,宝石珍珠,雕刻龙凤图案,奢华无比不提,关键是足够的宽敞,进来后就像一个略小的大殿,人可以直立行走。   如今龙辇中站满了人,也没觉得多拥挤。   太后进了龙辇,目光关切的瞧了眼晕迷不醒的永乐公主,道:“如今情况怎么样儿了?”   言罢瞪视了皇后一眼,道:“你是一国之母,遇事要沉稳镇定,这时候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不管太医怎么治伤,都要先将永乐身上的衣裳换下来,你这不是耽误事儿嘛!哀家问你,永乐还是不是你的亲闺女?!”   皇后完全没想到太后进来便先训斥了自己一番,顿时眼泪都凝滞在了脸上愣住了。   永乐公主的计划皇后自然是知道的,而且也是皇后帮的永乐公主。一来永乐公主坚持要这样做,这个女儿为了秦严不肯出嫁也不是一两日了,皇后也实在头疼,再来,皇后也想和靖王府结亲,从而使得诚王的实力更长一筹,既能成全女儿的心愿,又能帮助儿子,皇后即便心疼永乐公主也同意了。   因知道刺客不可能真伤了永乐公主的性命,故而这会子为了让天玺帝印象更为深刻,皇后咬着牙,未曾将永乐公主身上鲜血染红的衣裳换掉,心里想着这样也是为了永乐公主好。   等永乐公主养好了身子,有天玺帝的极尽疼宠,永乐公主将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儿。   谁知道这一番作态,倒是被太后训斥了出来。   天玺帝虽然英明,但到底不是女人,也没有照顾人的经历,心不够细,方才皇后坐在那里哭个不停,他还觉得愧疚万分,很是心疼永乐公主,对皇后多了些怜惜。   此刻太后一训斥,天玺帝也拧眉目光不悦地盯着皇后,他这会子心里正感动,倒没怀疑皇后用心不纯,只觉得皇后实在有些不堪大任,这样惊慌失措,有失国母气度。   见皇后还愣愣的,天玺帝不觉沉喝一声,道:“还不让宫女搬个屏风来,赶紧将衣裳脱掉!”   天玺帝言罢,这才站身,过去扶着太后在椅子上落座,自己也坐下后才道:“还好母后来了。”   太后叹了一声,道:“皇后到底还年轻,你也莫怪她。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诚王都三十了,皇后年轻?笑话吧。   天玺帝因太后的话对皇后更不满了两分,道:“太医说永乐伤的离心口很近,要赶紧将伤口缝起来才行。可永乐现在晕迷不醒,灌不进麻沸散,直接动手又怕她疼痛中挣扎反倒伤及心房,方才太医已经给永乐在头上扎了针,可这会子却还是未醒。当真都是一群庸才!”   天玺帝说着又震怒起来,太后瞧了眼战战兢兢的太医们,道:“灌不下去,就叫个宫女来将麻沸散给捕食进去,怎么连这点子法子都想不到!”   太医们作为医者,自然接触过不少药石不进的晕迷病人,也知道遇上这种好灌不下药的,便嘴对嘴哺下去的法子。   可公主是贵人,身份高贵,冰清玉洁,怎么能容奴婢如此放肆玷污,故此太医们连提都没敢提这个法子,以免提了倒落得个冲撞之罪。   可太后作为长辈,关心晚辈,什么法子都能提得。   她一眼,天玺帝一楞,遂双眸一亮,道:“对啊,快快,将麻沸散给公主哺食进去!”   天玺帝一声令下,陈厚实马上便安排了宫女过来,只巧的是,还没哺食,永乐公主却醒来了。   这倒不是永乐公主方才装晕,她是真的晕了,刚好这会子太医扎针的功效起了,她才得以醒过来。   皇后见她醒过来,忙哭笑地道:“永乐,你怎么样,快告诉母后,皇上,永乐她醒来了!”   永乐公主睁开眼眸,想起先前发生的事儿,顿时便声音虚弱的喊了起来,“父皇……父皇……”   天玺帝闻言豁然起身,正要绕过屏风过去,太后却也跟着起了身,死死拉住了天玺帝,道:“皇上这是干嘛,里头宫女永乐脱了衣裳,说不得是什么情况呢,皇上进去不是添乱嘛。”   天玺帝顿时便点头停住了脚步,只道:“永乐别害怕,父皇在呢,你快把麻沸散喝了,太医处理了伤口自然便好了。”   永乐公主受了这么大的罪,就是想要请旨赐婚,这会子乃是最好的时机,此刻提了,瞧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天玺帝一定会同意。   永乐公主怎么可能放过机会?   她恨死了太后的阻拦,闻言只虚弱的提声又叫起了父皇,更是冲皇后施了个眼色。   皇后立马便奔出了屏风,跪下冲天玺帝道:“皇上,你就进去看看永乐吧,那孩子从小就最依赖父皇,崇拜父皇,她自小便没受过苦,不知道疼是什么滋味,如今这般心里头害怕的很,皇上才是她的主心骨啊。”   皇后满身沾血出来这般哭求,天玺帝神情动容,又挪了脚步,太后却上前拦住,道:“胡闹!这会子哪里是父女述亲情的时候,那伤口一时不处理便一时流血不止,皇帝又不是太医,再说永乐是为皇帝受伤,见了皇帝自然情绪激动,激动导致血液涌动,更不利于治伤,这会子一切当以永乐的安危为重,永乐好了,以后什么不能来日方长?皇帝可莫犯了糊涂,依哀家看,皇帝在这里永乐反倒不能安生治伤,皇帝还是先移驾旁处吧,这里哀家盯着!”   天玺帝闻言只觉太后说的才是正理,当即又停下了脚步,道:“永乐听话,父皇等你安然了再看瞧你。”   他言罢,竟真转身往车门去了。   永乐公主险些被气死,她拼命撑起身子来,喊着父皇,可天玺帝听到动静,想到太后的话,却脚步未停,快速离开了。   车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永乐公主整个人虚脱地软倒在床上,她越想越是着急。   等一会子太医说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谁知道天玺帝会不会就疼惜少了,又不愿意满足她的这个愿望了呢。   只因将她嫁进靖王府,就代表着诚王一系和靖王府的联姻结合,朝堂上将掀起风浪,天玺帝若非决定了让诚王做太子,不然不会轻易如此做的。   而如今诚王已经惹地天玺帝连连责罚,所以皇后和永乐公主才坐不住了,这才有了今日之事儿。   永乐公主算计的好好的,一定要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求到赐婚的旨意,可她却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从小金尊玉贵,娇生惯养,养尊处优,她根本就不知道疼痛的滋味,长到这么大连摔一跤都是不曾有过的,骤然受了这么重的伤,饶是她再坚韧的性子也挡住不疼痛啊。   她晕厥了过去,直到现在才好容易清醒过来,可却又因太后的连番阻拦错过了最佳时机!   永乐公主心中又气又急,又焦躁又愤恨,情绪激动之下,伤口处咕咕往外冒着血,顿时浑身虚弱,两眼一翻竟是又晕厥了过去。   太后瞧着躺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的永乐公主眸中闪过冷意,抬眸瞪向了旁边端着药汤碗的宫女,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公主哺食麻沸散。”   宫女一震,忙上前去,嘴对嘴的给永乐公主喂起了汤药。   那边皇后看的一阵恶心蹙眉,心道永乐是有洁癖的,倘若醒来知道这事儿还不得吐个天翻地覆。   天玺帝等在外头,亲自守着永乐公主,待永乐公主的伤口被处理好,天玺帝才起驾回宫,回到宫中时已过了子夜。   永乐公主被安置回永乐宫,太后才神情疲倦地自回了慈云宫。   璎珞早已经跟着回了慈云宫,她虽然身体极为疲惫,可精神却亢奋担忧的不行,自然是睡不着的。   听闻太后回来便忙到了正殿,给水嬷嬷打着下手伺候太后脱去了一身大妆,又抹了脸,太后才依靠着大迎枕将璎珞拉到了身边坐下,安慰她道:“不管是死士,还是那江钟恩,诚王和皇后敢用,便有绝对的把握掌控他们,阿严和瑞王想要撬开他们嘴,不是容易事儿,那边还是未能传来什么好消息,不过却也没坏消息传来。这便还有回转的余地,你莫太过担忧。永乐如此算计,哀家是不可能让这样一个蛇蝎美人到阿严身边去的!”   不仅如此,诚王和废太子被废黜一定脱不开关系,太后厌恶永乐公主,如今又出了这等事儿,太后便更不肯遂了永乐公主的愿了。   冷哼了一声,太后又道:“好孩子,今日你也累的紧了,赶紧去休息,若是你再因忧思过重病倒了,岂不是如了永乐的愿?”   璎珞见太后也面色疲倦,便也不再打扰,反倒笑着宽慰了太后几句,告退出来。   她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知道天玺帝这大半夜的也没去休息,反倒是守在永乐公主,还是几位重臣要回事儿,天玺帝才移驾乾坤宫。   天玺帝对永乐公主如此厚爱,不定真会慈父之心爆棚,不顾众意赐婚了呢。   太后虽然说的肯定,可其实若天玺帝真坚持,太后也是没有办法的,总不能为此事便和天玺帝大闹起来。   而秦严平日里便做再跋扈的事儿,却也都有底线,绝对不能触碰皇权。   皇帝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臣子抗旨,抗旨不尊,那就是当着天下人往皇帝脸上扇耳光,形同谋逆。天玺帝真下了旨,秦严抗旨的结果真不好说。   璎珞现在只希望永乐公主能晚点醒来,也好给秦严和瑞王多争取一些时间。   可事与愿违,一早她刚醒来便听宫女禀报道:“永乐公主醒来了,皇上皇后娘娘早便过去了永乐宫,方才太后娘娘也听到了消息,如今正准备过去呢。”   璎珞闻言一惊,忙简单收拾了一番赶到了太后处,恳切地瞧着太后。   太后见她脸色都是苍白的,平日里那样沉得住气的人,此刻满眼都是遮挡不住的担忧和焦躁,不觉心疼,拍着璎珞的手,道:“你随哀家一起过去永乐宫吧。”   璎珞见太后应了自己,当下笑了,忙扶着太后的手上了凤辇,一行人往永乐宫去。   而永乐宫中,永乐公主确实已经醒了过来,正面色惨白地拉着床边天玺帝的手,哀哀哭求着,道:“父皇,我觉得好难受,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天玺帝坐在一旁已经劝慰了好半响,可永乐公主却一直平静不下来,满脸惊惶憔悴,好似认定了自己快死了一般,瞧着她这样,天玺帝心疼的厉害,不厌其烦地劝慰着道:“胡说!太医说了你的伤已经处理好,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永乐公主却泪流满面地道:“我知道父皇是怕我伤心哄我的,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怕是熬不住了,父皇,父皇……我生来尊贵,受尽父皇母后的宠爱,便为父皇死了也不委屈,我就只有一个遗憾……”   ------题外话------   关键时刻又被挤掉一名,求妞们给素素发力吧,最后一天了哦,求票票,爱你们,一更到 ☆、046 机关算尽(二更求票)   天玺帝见永乐公主神情恍惚,竟像是真有些不大对劲,平日里红润的面庞如今更是苍白的吓人,他神情动容,到底接口道:“父皇听着呢,你说,父皇能满足一定会满足你。”   永乐公主等了那么久总算是听到了天玺帝这话,顿时迷蒙的双眼都盛亮了起来,死死抓着天玺帝的手,道:“父皇,我喜欢靖王世子,女儿做梦都想要嫁给他,求父皇成全女儿!”   天玺帝其实心里也猜到永乐公主会提此事,闻言叹了一声,却道:“永乐,强扭的瓜不甜,尤其是这男女之事儿,就要个你情我愿才好啊,父皇这些年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呢,可阿严他心里没有你,你是父皇娇宠的女儿,父皇实在不忍心看着你千辛万苦嫁过去却成为怨妇。不管是你,还是阿严,父皇不希望看到你们成怨偶,不幸福啊。”   永乐公主心中咯噔一下,天玺帝果然听到她如今没了生命危险便心硬了起来,倘若是她奄奄一息,随时都可能死的时候,想必她一提,天玺帝便是怕她难以瞑目也会答应。   可恨太后那个老妖婆,阻了天玺帝,生生让她错过了最好时机!   永乐公主气的呼吸不畅,不觉咳嗽了起来,眼泪更是颗颗豆大往下滚,边咳边道:“父皇,女儿不怕,女儿什么都不怕,就想嫁给秦严,父皇就答应女儿吧,不然女儿死都不会瞑目的。”   她这般剧烈咳嗽,使得伤口明显又受了冲击,溢出血色来,身上本就只穿着雪白的亵衣,一时那红色染上雪衣,触目惊心,皇后惊呼一声,道:“公主伤口崩裂了,快,叫太医,叫太医!”   宫女慌慌张张地奔了出去,皇后哭着跪倒在床前,道:“皇上,永乐她从小就是个痴傻的,待人真心,对待皇上如此,她可以不要命只盼着自己的父皇能安然,对待喜欢的人也是如此,她就是个死心眼子,不然也不会都快二十了还不肯说亲事,臣妾苦口婆心的劝过她多少次,可她就是不听,如今她都这般模样了,皇上便看在她痴心一片的份儿上成全了这可怜的孩子吧。”   皇后这一番话不过是再提醒下永乐公主为父皇不要命的这份孝心,再表明下,永乐公主痴心秦严多少年了,真是为了情才要嫁秦严的,并非为了靖王府。   天玺帝见永乐公主因咳嗽和激动,这会子功夫苍白的脸色已染上了两片不正常的赤红,映着她腰腹间的血红,还有凄切的眼神,显得那样令人心疼难受,不觉神色略动。   这一刻两个声音拉扯着他,作为父亲,他很想应下永乐公主,可作为皇帝,他却并不想如此。   见天玺帝已动了心思,永乐公主正想加把劲,这会子太医却被请了过来,天玺帝忙道:“你先让太医好好看看,其它事容后再说。”   他言罢不等永乐公主阻止便忙忙转身,大步流星去了配殿。   皇后安抚地拍了拍永乐公主的手,令宫女扶着永乐公主躺好,这才招手让太医近前请脉,又让医女替永乐公主查看伤口。   太医把了脉,蹙眉良久又让永乐公主换了一边胳膊,足足把了两盏茶时候,这才起身,又吩咐了医女几句,令医女给永乐公主检查了一番。   皇后瞧着太医如此郑重其事,却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太医看出来皇上对永乐公主的盛宠,故此特意巴结讨好,诊的特别用心罢了。   而医女给永乐公主诊过之后,却又对着太医低语了几句,太医便又回到了内殿,躬身道:“皇后娘娘可否容下臣再给公主把一回脉。”   皇后正和永乐公主说着话,见太医去而复返,又脸色凝重,不由拧眉,道:“可是公主有什么不好?”   胡太医忙摇头,道:“公主的伤口比较大,如今虽然已经缝合,但最怕发烧,故此微臣谨慎起见想再替公主把把脉,若有苗头,也好及时防治。”   皇后便摆了摆手,令宫女在永乐公主手腕上又覆了帕子,让胡太医再次把脉。   这次胡太医倒没用多少时间,很快便起了身,躬身冲皇后行了礼,道:“皇上还在配殿等着微臣回报公主的病情,微臣告退。”   刺客都是安排好的,皇后觉得永乐公主不会怎样,故此也不怎么担心,见此便摆摆手,又冲永乐公主:“母后也过去听听胡太医怎么说,你安心。”   说着捏了捏永乐公主的手,永乐公主知道皇后这是要过去找机会再撺掇几句,点了头,闭上了眼睛。   而皇后到了偏殿,酝酿了下情绪,红着眼进去,却不意听到天玺帝一声震怒。   “你说什么!?”   接着便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分明是天玺帝龙颜大怒之下砸了什么东西。   皇后心中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她快步进去,果然就见胡太医跪在地上,额头还冒着血,而地上碎着茶盏。   天玺帝脸色难看坐在那里,盯向胡太医的脸上满是沉痛之色。   皇后面色不好了,上前道:“皇上,到底怎么了,永乐怎么了?”   她声音带着些颤抖,这次不是作假的,是真怕了。这明显是出了问题啊,难道是刺客刺偏?   胡太医的声音响起,道:“微臣再三确认,又令医女重新检查了公主的伤口,已经可以确定,公主她确实伤及胞宫……女子胞宫本就脆弱,虽然不至于伤及性,可以后想要受孕却是绝决不能了。”   胡太医的话顿时便令皇后脸色煞白,双腿一软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怔住了,半响她才尖叫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一定是你这个庸医诊错了,去叫医正,叫最擅妇人病的崔太医重新给永乐诊脉,不会这样的!”   皇后神情激动,双目赤红,整个人都像是因不堪打击要发疯了一般。   天玺帝顿时有种很古怪的感觉,他觉得昨日见到永乐公主浑身是血,晕迷不性,生死不知时,皇后虽然也表现的非常伤心难过,可也没像现在这般几近崩溃……   难道不能受孕,比死掉还可怕?   不过这念头也不过是在天玺帝的脑海中转了一下,他便站起身来,拉住了皇后安慰着道:“好了,永乐是朕的女儿,是公主,她能否有孕又有什么关系呢,怀孕生子所受之苦甚,以后让旁人替永乐来受这份罪也未为不可。”   皇后靠在天玺帝怀中痛哭了起来,道:“皇上不明白的,一个女人若是无法有孕,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那该是怎么样的痛苦,永乐她若是知道了此事……”   皇后简直不能想象,她怎么都不明白,明明安排的好好的,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其实万事儿都不能保证不出纰漏,更何况,当时场面那么混乱,刺客的动作稍微偏上一些,或者永乐公主撞开皇帝回身的动作稍有差池,这些都会导致刺客刺偏位置,更何况,当时虽然是灯火通明,可四周有浓烟,到底又是夜里,刺偏很正常。   皇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哭的凄惨,天玺帝心中愈发愧疚,半响才叹了一声,道:“莫哭了,朕这就下旨,将永乐嫁于阿严!”   本该是达到目的欢天喜地的,可皇后此刻却感受不到喜悦,只有满心的担忧和忐忑。   皇后自然也知道秦严不喜欢永乐公主,可皇后却相信自己女儿的魅力,觉得只要永乐公主嫁给了秦严,将来两人有了孩子,秦严和靖王府自然也就被绑上了诚王府的战船,可如今永乐公主不能有孕了。   那这婚事的变数就太多了,永乐公主便是能顺利嫁过去,将来会怎样,可真不好说。   皇后一时难言,殿外却突然传来声音,道:“哀家不同意!”   说话间,太后在璎珞的搀扶下进了殿,皇后忙从天玺帝的怀中退了出来,见了礼。   天玺帝上前亲自扶了太后,道:“母后怎么来了?”   太后神情不佳,方才在外头她已经听到了天玺帝和皇后的话,她落座后,盯视着天玺帝道:“哀家早说了,那换亲之事儿,都是农家娶不起媳妇的才会做,但凡是有点银钱的,能够糊口的,谁家也不会做这等事儿!那名门望族,官宦之家更是不可能这么干。如今堂堂皇室,泱泱贵胄,倒要做换亲之事儿,这不是让天下人都来看皇家的笑话嘛,皇上这个天子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秦严的姐姐秦仪琼嫁的是天玺帝的嫡长子废太子叶宇辰,而如今天玺帝又要将自己的女儿嫁进靖王府去。   皇家和靖王府这便是换亲了,确实,但凡不是娶不起媳妇或者是闺女嫁不出去的,谁也不会这么干。   天玺帝脸上有些不好看,可想到躺在那里,一辈子都无法在受孕的永乐公主,他却愧疚的无以复加,只想好好弥补疼爱她,道:“母后莫生气,朕是九五之尊,皇家之事儿,岂容天下人评议,朕如何行事,哪里用的着受世人评点,被世人舆论左右!?”   太后见天玺帝这是要一意孤行,顿时心凉了半截,道:“皇帝,阿严他脾气皇帝也是知道的,哀家实在是怕这样逼迫强迫他,他将来会对永乐心存缔结……”   太后自然不能说永乐公主不好,嫌弃永乐公主,只能从旁的角度企图劝解天玺帝。   皇后听着却痛哭着跪了下来,道:“母后,臣妾知道永乐如今没法受孕了,母后不愿她嫁给靖王世子,拖累的靖王世子无法有子,母后放心,永乐她不是不懂道理的,她那么喜爱靖王世子,嫁了以后一定会多多给靖王世子安排通房,也可以让靖王世子有侍妾,将来更会将孩子抱到身边当嫡子好好教养的,母后,永乐也是您的孙女,她都已经这样可怜了,母后您就成全了她,多疼疼她吧。”   皇后说话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天玺帝满脸不忍,看向太后,道:“母后,所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永乐她这么喜欢阿严,阿严也是重情重义之人,朕相信他早晚会看到永乐的好,母后,朕也是父亲,就像母后疼爱两位皇姐一般,愿意付出一切只求皇姐平安一般,朕对永乐也是如此,如今她就这样一个要求,朕怎么忍心让孩子失望?”   天玺帝言罢,站起身来,道:“朕心意已决,母后想必这两日也是极累,还是回慈云宫歇息吧,陈厚实,送太后回宫。”   ------题外话------   二更到,素素和第六名月票就差一点点,这个月一直在第六的位置,希望今天能够保持住哦,么么哒,就靠你们了!我也不说达到多少票就加更的话,今天不管怎样,素素都会尽全力更新回报大家,谢谢支持,最后一天了,我们一起努力!么么哒!   另老公奉天的《重生医女之美男怀里来》继续求个友情收藏,链接在文文置顶评论下,收藏了在文文下留言奖励30点潇湘币哦。 ☆、047 各有心思(三更求票)   太后见天玺帝如此决绝,饶是从来镇定,也不由变了面色,她还欲争辩,璎珞却死死捏住了太后的手腕。   太后转头瞧见的便是璎珞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明明已经受不住了,可眼中却还保持着清明,向她轻轻摇了下头。   太后只觉一阵心疼,握紧了璎珞的手。   可她也瞧的出来,这会子再和天玺帝顶下去,不会有好结果,反倒只会伤了母子情分,且令天玺帝更加坚持将永乐公主嫁给秦严的决心罢了。   太后忍了又忍,到底叹了一声,起了身,一言不发,带着璎珞离开了永乐宫。   待走出了永乐宫,太后才轻拍着璎珞的手,道:“别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是包不住火的,皇帝的性子哀家了解,这会子该担心的是永乐公主和皇后,耍弄帝王到如此程度,将来便要千万倍的承受帝王之怒!”   璎珞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也是因此她才阻止了太后和天玺帝起争执,太后此时退让了,等天玺帝知道真相,对永乐公主和皇后震怒的情况下,也会对太后抱些歉疚。   只是前提是秦严和瑞王那边得有所获才行,璎珞略闭了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她该相信秦严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太后和璎珞离开了永乐宫,天玺帝和皇后一起进了正殿,皇后哭着坐在了永乐公主床边儿,握着她的手,道:“永乐,你父皇已经答应下旨赐婚了,还不快谢恩。”   永乐公主没想到出去一圈,皇后便劝服了天玺帝,顿时喜笑颜开,冲着天玺帝甜甜地道:“女儿就知道父皇最疼爱女儿了。”   言罢,她见皇后哭的竟似更厉害了,不觉有些奇怪,心道母后这戏演的真是愈发好了。   她拍抚着皇后的背,道:“母后,父皇已经下旨了,你莫哭了,我一定会好好养身子的,母后莫哭了。”   皇后生怕永乐公主看出问题来,影响伤势,便渐渐停止了哭泣,永乐公主便又催促着天玺帝去写圣旨,道:“父皇不会是哄着女儿高兴的吧?父皇可不准骗女儿。”   她大大的水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开心愉悦,满是天真信任,天玺帝叹了一声,笑了出来,道:“父皇怎么会骗你呢,父皇这便去写圣旨。”   永乐公主闻言大喜过望,连脸上的苍白之色似乎都悄然爬上了羞涩的红晕,她恐夜长梦多,还仰着脸笑着道:“父皇写好了圣旨能先拿给女儿看看吗?”   天玺帝在最大的问题上都已经退让了,又怎么会不满足永乐公主这些小事,当即点头应了。   永乐公主便派了亲信太监跟着天玺帝到乾坤宫中看着写圣旨,好取了圣旨来给她先过目。   而天玺帝也不曾欺骗永乐公主,他回到了乾坤宫也确实写了圣旨加了玉印,令太监带去给永乐公主看。   这厢太监刚刚离开,陈厚实便禀报,唐贵妃求见。   天玺帝对唐贵妃还是宠爱的,从昨日到现在他遭受了差点失去女儿的痛苦,又遭受了儿子可能弑父的背叛,耳边一直都是皇后和永乐公主的哭声,他也确实需要找人说说话纾解一二。   而唐贵妃虽然容貌艳美,可该体贴温柔的时候却也绝对不含糊,也算一朵难得的解语花。   天玺帝听闻唐贵妃来了,当即便令陈厚实将人带进来。   唐贵妃很快便进了殿,她今日穿着一件淡绿色的湖稠褙子,绕领绕袖绣着淡黄色的石榴花,一头乌发只梳着个弯月髻,上头斜斜地插着一支碧玉兰花簪,滴下两串晶莹剔透的流苏。   整个人清新自然的仿似刚刚抽芽的嫩叶,清丽婉然。天玺帝本来有些心浮气躁,心闷难受,瞧见这样的唐贵妃顿时觉得心情都敞亮了一些。   唐贵妃上前冲天玺帝见礼,半蹲下身子天玺帝便免了礼,唐贵妃却还是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行全了礼,这才提起食盒放在了案上,从里头取出两碟卖相极好的糕点,道:“臣妾听闻皇上从昨儿夜里到现在都没正经吃过东西,怕皇上这边忙乱,也没敢收拾饭菜汤水,就只下厨做了这两碟糕点,都是清火好克化的,皇上用些吧。”   这一阵子天玺帝当真没吃什么东西,早膳都没用便听说永乐公主醒来了,赶去了永乐宫,皇后半句关切的话都问过,此刻见唐贵妃如此贴心,大感欣慰,神情疲倦放松起来,靠在了椅背上,拉着唐贵妃的手道:“辛苦你了。”   唐贵妃闻言只笑了笑,往天玺帝口中塞了一块绿豆糕便自动转到椅子后给天玺帝揉按起头部来。   唐贵妃的手艺是专门学过的,没揉按两下天玺帝便觉得舒服了很多,长叹了一声道:“被爱妃这么揉按了两下,朕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   唐贵妃这才笑着道:“皇上这两日太累了,整个头皮都是紧绷的。”   天玺帝便眉宇微拧道:“那个逆子,朕当真没想到他竟会……”   天玺帝话没说完,脸上便一片阴冷肃杀,唐贵妃揉按天玺帝额角的手略抬,压上了天玺帝的眉心,轻轻抚着,声音舒缓开解道:“臣妾听闻皇上已经派靖王世子审问那几个刺客了,如今不是还未有定论吗?再说,皇上该多想想永乐公主,虽说是以孝治天下,可这满天下,愿意为孩子付出性命的父亲该多不胜数,愿意为父亲放弃性命却是不多,皇上能教养出永乐公主这样的女儿,实乃天下父亲的表率。”   天玺帝因唐氏的话面色略缓了些,唇边也有了些笑意,道:“你说的是。”   唐贵妃却又道:“永乐公主这般,皇上也该尽力满足公主的愿望才对呢,这才是父慈女孝。说起来,永乐公主也就一个愿望,臣妾是想着皇上不妨便成全了公主吧,皇上不明白,女子为情所困的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天玺帝闻言不觉睁开了眼眸,盯视着唐贵妃,道:“你是来劝朕让永乐嫁去靖王府的?为什么?”   天玺帝的目光有些锐利,七皇子也是龙子,唐贵妃便没有旁的心思?她是真心希望永乐公主嫁给秦严,诚王的实力大增吗?   天玺帝有些不确定,唐贵妃却在永乐帝的逼视下微微红了面庞,道:“臣妾其实都是为了皇上,臣妾知道皇上最是重情义,永乐公主为皇上受了这样的苦,皇上心中定然内疚心疼不已,这样于龙体是不好的,皇上若是允了这门亲事,心里想必会好过许多,所以臣妾僭越了,望皇上赎罪。”   唐贵妃说着就要往地上跪,天玺帝神色动容,忙抬手拉住了唐贵妃。   他想到唐贵妃方才感叹的女人为情所困实在不好受的话,又想到平日里其她宫妃都表现的大方得体,贤淑大度,唯有唐贵妃时不时会表现出嫉妒不容人的小性子来,一时感叹万千。   他宠爱唐贵妃一来是她人美,二来是性子好,该懂事时懂事,该小性时小性,让他觉得很舒服,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他觉得唐贵妃和旁人不大一样,待他有那么些真情。   此刻他愈发觉得唐贵妃方才的话都是有感而发,不由拍着唐贵妃的手,道:“你何罪之有?朕方才已经下了赐婚的圣旨了。”   唐贵妃早便猜想到了永乐公主的用意,她更了解天玺帝的性子,方才打听到太后面色不大好的从永乐宫离开,她便猜想到了天玺帝的决定,这才到了这里,闻言她却面露怔然,接着是喜悦,道:“这下子公主该欢喜坏了……”   言罢,她却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话语顿了下,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天玺帝自然是要追问的,唐贵妃这才道:“臣妾是想到了真宁县主,听说真宁县主和靖王世子……”   天玺帝却叹了一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没有和天下公主抢人的道理,朕将来会为真宁县主指门好亲的。”   他一言,不想唐贵妃的神情更加欲言又止了起来,天玺帝便拉着唐贵妃道:“爱妃可是有事情瞒着朕?!”   唐贵妃笑了下道:“没有啊,方才臣妾不过是……”   她话没说完,天玺帝便微沉了脸,道:“爱妃是不会说谎的,朕也不希望爱妃隐瞒于朕,或者用谎言哄骗朕。”   唐贵妃面色微慌,这才忙道:“其实是轩儿,真宁县主还是苏家女儿时他便心仪于真宁县主,为此臣妾还特意将真宁县主请进宫中相看过,只是当时真宁县主刻意表示的很媚俗,臣妾瞧出她对轩儿没心思,便未曾强人所难。不想后来真宁县主竟和靖王世子传出了些事儿来,为此轩儿那孩子只怕到现在对臣妾还有些怨怼,臣妾是想着,如今真宁县主和靖王世子的事儿不成了,大抵轩儿又会起心思了。”   天玺帝不知道竟还有这等事儿,眉心又蹙了起来,道:“老七心仪真宁县主?他何时识得真宁县主的?”   唐贵妃便道:“大抵是先前到穗州便识得了,从穗州回来后他便在京西郊外买了个庄子,还日日过去看着人收拾,听闻那庭院都是仿的南方园林,好多假山石也是特意从南边运过来的,那阵子天天的往宫外跑,后来他还向臣妾提了要迎娶真宁县主为正妃的事儿,那时候一来臣妾见真宁县主不乐意,二来真宁县主彼时的身份实在不合适,便压下了这事儿,老七好似很伤心,竟是跑到那庄子将庄子砸了个稀巴烂,后来更是索性领了差事出了京,臣妾这才知道,那孩子是真长大了,真知道爱慕是何意了。”   唐贵妃的话,令天玺帝微微怔住,叶宇轩在京郊置办宅子的事儿他是知道的,倒没想到竟然是为真宁县主收拾的庄子。   且先前一段时间七皇子确实很不对劲,天玺帝顿时信了唐贵妃的话,道:“爱妃的意思是想成全了老七?让他娶了真宁县主?世上女子那么多,真宁县主心有所属,又有宫寒之症,朕看不怎么合适。”   唐贵妃最近很是观察了一番璎珞,又专门派人将璎珞查了个底朝天,便连璎珞有宫寒之症她都查的清楚。   璎珞是庶女,便是受封了县主,堂堂皇子迎娶庶女也不好看,更何况天玺帝一向疼爱叶宇轩,她相信天玺帝不会委屈了叶宇轩。   唐贵妃原本也没想让璎珞做叶宇轩的正妃,本就是打的侧妃的主意。   一个注定会无子的侧妃,便是叶宇轩今后再宠,也是不足为患,将来只要给叶宇轩再相看个身份高贵,又头脑清醒的正妃,等那正妃有了嫡子,只要够聪明就万不会去和有宠无子的侧妃斗,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唐贵妃打的好算盘,听了天玺帝的话,便道:“臣妾只是将轩儿的事儿告知皇上,轩儿的亲事该当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臣妾不敢也不该有任何意思。臣妾只是想着,永乐嫁了靖王世子,若然真宁县主随便嫁了,只怕靖王世子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永乐也难以过好,可若是真宁县主做了皇家的人,靖王世子再是不甘,想必也不好乱来。”   天玺帝闻言又盯视了唐贵妃一眼,松开了唐贵妃的手,道:“爱妃先回去吧,此事容朕好好再想想。”   唐贵妃自然知道欲速则不达,过犹不及的道理,当下也不再多言,福了福身告退而去了。   ------题外话------   三更到,这个月素素总算坚持到底了!两个娃的妈妈啊,这个月都没一天是能睡够觉觉的,给自己点个赞!   么么哒,本来想着这个月能写到赐婚的,可是……嘿嘿,明天,明天一定就有转机了,真心不是故意卡在这个情节滴。   晚安哦,明天回报妞们这个月的月票支持有活动哦,嘿嘿,敬请期待。   还有最后一个小时,求下票票,这一个小时再不投,真就失效了哦,大家晚安。 ☆、048 反转   永乐宫,太监将那一卷赐婚的圣旨捧送到了永乐公主的面前,永乐公主仔仔细细瞧了不下十遍,眉梢眼角满是笑意,脸色不知是因即将嫁给爱慕的人而羞涩,还是因为多年的执念要实现激动的,泛着一层红晕。   在苍白无血色的脸上,脸颊的红晕显得很是不正常。   “好了,这下好了,都看半天了,还是送回去吧,也好让你父皇早些派人宣读出去。”皇后坐在旁边,笑着道。   永乐公主仔细抚摸着圣旨,闻言才将视线从圣旨上挪开,眉眼间顷刻染上了些阴戾之气,道:“哼,一个妓女生的卑贱胚子,只以为封了县主,便敢跟本公主争人,妄图做靖王世子妃,本宫便要让她知道厉害!”   永乐公主的脸上尽是不屑,皇后劝慰了她几句,道:“你也说了不过是个妓生子,何必为那么个东西气坏了身子,好了,你安心躺下休息,母后这便亲自将圣旨送到乾坤宫中去,亲眼看着你父皇派传旨太监出宫去宣旨。”   说着皇后起身亲自扶着永乐公主躺下,永乐公主最后瞧了一遍那圣旨,笑着给了皇后,道:“有劳母后了,将来等我成了靖王府的媳妇,一定会让整个靖王府都支持皇兄登基的。”   皇后见永乐公主一脸笑意,志得意满的模样,想到永乐公主再也无法受孕一事,不觉脸上笑意微僵,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匆匆应了两句便出了大殿。   而皇后离开永乐公主却并没有休息,反倒是将自己的乳嬷嬷路嬷嬷叫了过来,吩咐道:“去安排一下,这两日本宫便要听到宫中有太后要将真宁县主给父皇做妃子的传言。”   路嬷嬷闻言一诧,有些微愕地瞧着永乐公主。   永乐公主便又道:“这流言当不难传起来才对,真宁县主一个待嫁姑娘长时间住在宫里本就不合适,后宫就是给父皇的妃嫔们住的。再说这些时日父皇也没少往慈云宫给太后请安,慈云宫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别的宫妃们也无从探知,前些时候太后不是还花了大功夫给真宁县主调理肌肤吗,自然是为了让她献媚于父皇,还有,那个秋婕妤便是因为从父皇那里听到了口风,这才出手对付的真宁县主,不想倒被真宁县主识破了。上元节绘灯,这么几年被点魁首的可一向都是宫妃们,父皇今年却特点了真宁县主,可见也是对真宁县主有意呢。将这些都透出去便是,做的隐秘些,别让人查到永乐宫来,嬷嬷应该不会让本宫失望吧?”   纵然有传言说真宁县主和靖王世子是一对,有了这些传言,真宁县主也只能是天玺帝的女人,难道靖王世子敢和天玺帝抢女人?谁又敢去迎娶一个和帝王有传言的女人?   路嬷嬷却面色微凝,道:“这些事儿奴婢自然是能够做到的,只是公主这是要促使那真宁县主成为皇上的女人吗?”   永乐公主见路嬷嬷面有疑虑便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无非就是想着那真宁县主颜色极好,怕将来她成了父皇的女人,便会给母后竖一个强敌。可嬷嬷实在是想多了……”   永乐公主说着轻轻嗤笑了一声,道:“这宫里头啊,最不缺的便是美色,父皇是个长情之人,如今年纪也不轻了,便会贪一时之花,可过了新鲜劲儿,爱的还是和他有长久之情的妻子和有孩子的妃子。”   她脸上满是不屑和不以为意,瞧了路嬷嬷一眼,又道:“那真宁县主根本不足为据,退一万步说,她即便是能生下皇子来,也是个小婴孩,怎么可能和都已成人的皇兄们争?嬷嬷,不是本宫不考虑母后的感受,实在是迫不得已。嬷嬷想想,若非让真宁县主成为父皇的女人,靖王世子他还不得背着本宫和那贱人藕断丝连?本宫容不下那贱人!”   永乐公主的话令路嬷嬷下定了决心,她是永乐公主的奶嬷嬷,她希望永乐公主能幸福,夫妻两人最受不得中间插上个外人,尤其是这外人还是个女人,这样是没有办法培养夫妻感情的。   让真宁县主成为天玺帝的女人,倒是可以绝了这种可能。便是这样做有些对不住皇后娘娘,可就像是公主说的,皇上的女人那么多,又有什么关系呢。   路嬷嬷领命而去,永乐公主才勾唇笑着闭上了眼眸,她是真的累极了,伤口处也疼痛的厉害,不过都没关系,如今她如愿以偿了,以后不仅能嫁给喜爱的人,更重要的是,父皇将会待她如珠如宝,有如此坚固的后盾,她怕什么!?   皇后并不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已经在背后捅了刀子,她到了乾坤宫并未如愿被请进去,陈厚实恭敬地拦住了她,道:“瑞王殿下在殿门外跪求,皇上刚刚宣召了瑞王,皇上吩咐,这期间任何人不能靠近,还望皇后娘娘赎罪,娘娘不若先到偏殿等候一会?”   皇后听闻瑞王来了,唇角闪过一抹冷嘲之色,从昨日夜里圣驾回宫,瑞王的母妃淑妃娘娘便一直在乾坤宫前跪着请见天玺帝,天玺帝一直不曾宣见,这样的大冬日里,今日早上淑妃跪的已是高烧倒下,被抬回了后宫。   淑妃好歹也是四妃之一,若非龙颜震怒,天玺帝还是会给诚王的生母颜面的,如今皇上明显是已厌弃了瑞王母子,皇后不觉得此刻瑞王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如此本宫便先等等吧。”皇后说着神情悠然地往偏殿去了。   正殿中,瑞王正跪伏在地上,整个人显得极为狼狈,发髻是歪的,头发是散乱的,额头已经磕破了,青紫中挂着斑斑血迹,一双眼更是隐隐发红。   而天玺帝则坐在龙案之后,他面色阴沉的可怕,因用力他的手背上青筋都暴了出来,脸色更是黑沉的可怕。   只因瑞王方才已经喊了冤,道他已经抓了禁军统领江钟恩,且说天玺帝上元节遇刺一事儿,那些刺客都是经由江钟恩一手安排进百姓中的,且他们的兵器也是江钟恩提前偷偷运了进去,藏在了凤阳楼附近。   而刺客都是皇后的娘家显国公府提供的死士,除此之外,显国公还令江钟恩事成之后趁着混乱,带上一队禁卫军的亲信人马佯装围杀诚王和诸皇子,以便这场诬陷的戏码能够演的更加真实。   天玺帝听了瑞王的话,自然不肯相信,无凭无据的,他只觉瑞王是在反诬皇后和显国公,他目光鹰枭一般盯视着瑞王,道:“简直一派胡言!”   瑞王闻言将头磕地砰砰响,道:“父皇,若然当真是儿臣图谋不轨,当时又怎么敢往父皇身边凑?且总是要想好后路的吧,儿臣不是疯子,怎么可能以为弑父弑兄后,大臣们还能拥立儿臣为君?儿臣便是要谋逆,至少也要安排好背黑锅的人吧。更何况,当时禁卫军和父皇的亲卫队,以及那么多骁勇善战的武将都在,刺客统共就十来个,父皇自己也是武艺出众的,儿臣怎么会天真的以为就靠十来个刺客便能成事?”   瑞王言罢,见天玺帝神色微动,不觉膝行往前了几步,又道:“父皇,儿臣知道父皇不相信儿臣的话,只要父皇能派亲信大臣跟着儿臣往关押江钟恩的宅邸走上一趟,看一场戏,儿臣自然有法子能让江钟恩把事实的真相当着诸位大臣的面亲口说出来!”   瑞王方才说的确实有道理,可历史都是成功者书写的,为了夺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行事疯狂的人。   天玺帝听闻他有法子让江钟恩开口,不觉嗤笑一声,目光又深沉了几分,道:“朕再问你,既然江钟恩是老三的人,那老三肯用他,自然是能担保他的忠心。这样一个忠心的人,他即便是落到了你的手中,又岂能这么轻易便将老三招认了出来?还当着诸大臣的面?若然是如此,朕只能怀疑江钟恩根本就是受你驱使!”   天玺帝口中的老三,自然说的是三皇子诚王。   瑞王这才抬起头来,道:“父皇英明,当时儿臣见江钟恩离开现场,便觉得有蹊跷,儿臣追上去后,那江钟恩见势不对,不愿被儿臣生擒,已是做了拔剑自戕的准备。侥幸的是,儿臣一名侍卫反应的快,阻了江钟恩。由此足以见得,江钟恩对三皇兄的忠心天地可鉴。若是面对儿臣,江钟恩自然不愿供出显国公和三皇兄来,但若是面对的人是他效忠的三皇兄,父皇说他还能闭口不言吗?”   瑞王言罢,天玺帝眉宇蹙的更紧了,道:“你这话是何意?”   瑞王便抬眸,目光恳切的看着天玺帝,道:“父皇只要召见了一个人,自然便能明白儿臣话中的意思。相信父皇也想弄清楚,到底谁忠谁奸,求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瑞王说着便又砰砰的磕起了头来,天玺帝这会子心中也已起了疑心,眯了眯眼,到底摆了手,道:“那人何在?”   瑞王感激地眼眶都红了,忙道:“那人,儿臣已经带了来,如今正在宫门外等候父皇的传召。”   天玺帝摆了摆手,立马便有太监出去传唤,过了大抵一盏茶时候,人才被带过来。天玺帝望去,顿时一愕,只见那人身上穿着的竟然是王爷才可以穿的锦缎蟒袍,且头上还扣着紫金冠,人虽然低着头,可那身影却和他的三皇子诚王如出一辙。   天玺帝蹙眉,道:“抬起头来!”   那跪着的人顿时便瑟瑟发着抖抬起了头,天玺帝瞳孔微缩,只见这人容貌更加肖似诚王,只是浑身的气质太过怯懦,并且仔细瞧,身高好像也比诚王略矮了一些。   瑞王见天玺帝震惊,便:“不瞒父皇,儿臣一年前无意间见到了此人,因见此人的面貌和身材都于三皇兄足足有七分想象,生恐此人会以三皇兄的名在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从而坏了三皇兄的名声,便将此人带回了瑞王府中养了起来。”   瑞王说着,略抬头瞧了眼天玺帝,见天玺帝不曾阻拦自己说下去,心头砰砰乱跳,这才又道:“昨日儿臣擒获了江钟恩后,已经料想到了不管儿臣用什么手段,只怕都是不能让江钟恩开口的,故此儿臣便自导自演了一出戏,让一队侍卫假扮成诚王府的侍卫,令得此人,假扮成三皇兄的样子,将江钟恩给抢了回去,并且藏匿在了一处所谓的诚王的暗桩中,江钟恩如今已经相信自己是被三皇兄给救了的,只要他再见到了这假的诚王,毫无防备的他自然会原形毕露的!”   瑞王的话,令天玺帝再度眯起了眼眸,瑞王说什么因那人长得像诚王担心他坏诚王名声的话,他是半句也不信。   大抵瑞王是专门找来的这个人,想着要用其来坑害诚王,只是还没来得及安排吧。   天玺帝也是从皇子过来的,对于皇子间的明争暗斗,天玺帝心知肚明。   他目光盯视着那假的诚王,倒是没有多加追究,半响才吩咐道:“宣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吏部尚书,宗人府宗令,靖王速速前来觐见。”   陈厚实闻言忙躬身应下,天玺帝又吩咐道:“莫走漏了任何风声。”   瑞王听闻此话,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是天玺帝信了他,要宣这几位朝中重臣跟着他,带着假诚王去看江钟恩呢。   他有救了,瑞王府有救了!   陈厚实出去传了话,回来时候便见皇后在偏殿中等不及出了殿,召了陈厚实到跟前,道:“瑞王还在里头?皇上是不是被气坏了,哀家去看看,皇上的龙体可经不住气了。”   皇后本不担心的,可这都过了有小半个时辰了,正殿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皇上既没有将瑞王撵出来,也没雷霆震怒的令宗人府将瑞王看押,倒是听到动静,见靖王,大理寺卿等人先后进了殿。   皇后坐不住了,她觉得这事儿太蹊跷了,有点不对劲。   陈厚实闻言却笑着道:“皇后娘娘还是先回去吧,皇上真吩咐了,谁都不见。”   陈厚实是天玺帝的心腹忠狗,油盐不进,皇后知道再呆下去也没什么用,倒不如赶紧回去打探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也好描补一二,转身后又想起这一趟过来的目的,忙又将那圣旨给了陈厚实,道:“永乐赐婚的圣旨,劳烦陈公公赶紧派人出宫去靖王府宣读吧。”   陈厚实接过圣旨,乐呵呵地应了,待皇后一走,便摇头一笑,袖了圣旨进了大殿。   殿中这会子功夫,靖王等五位大臣都已到了,天玺帝吩咐下去,几人面色微变,领命后,便带着那个假的诚王出宫去了。   瑞王却依旧跪在殿中,陈厚实这才将皇后送过来的圣旨捧出来请示天玺帝,道:“是方才皇后娘娘送过来的,说是永乐公主已经看过了,让奴婢带人出宫到靖王府传旨去,皇上看……”   天玺帝闻言目光落在了那份圣旨上,只觉目光被那明黄色的锦缎光泽刺的发疼。   人就是这样,一旦起了疑心,好些个原本觉得感动毫无破绽的地方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漏洞和痕迹,更何况天玺帝作为一个帝王,本身就是多疑的。   这一刻他盯视着那圣旨,眼前闪过永乐公主撞开他,接着便倒在血泊中一幕,怎么都得太过凑巧和刻意。   就像瑞王说的,天玺帝也是从小习武之人,当时那十几个刺客他根本就没放在眼中,所以才令一部分亲卫军先护送了太后等人离开,自己却持剑未曾稍退半步。   这一来是他作为帝王,为了威严和脸面,他不能退!更一个便是他对自己有信心觉得刺客伤不了他,当时他明明没察觉到危险,为何永乐公主会突然撞开了他,接着就冒出来了刺客一剑穿透了永乐公主?   天玺帝眼前又闪过皇后的表现,她在龙辇中,只知道哭泣而不知道给永乐公主换下血衣,她听到永乐公主无法受孕后激动的反应……   他明明已经告诉了永乐公主,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永乐公主却说什么都不相信,神情迷离激动非要他下旨赐婚……   这一切在天玺帝脑海中交织着,使得天玺帝整个人都在暴怒的边缘。   想到自己有可能被皇后和永乐公主耍弄的团团转,天玺帝便血红了眼眸,有股撕碎她们的冲动!   (妞们六一节快乐!)   ------题外话------   今天没有二更了哈,不过明天的文素争取早上就更,妞们容素缓几天,明天一定虐公主。   另,感谢妞们上个月的鼎力支持,素素保住了月票第六的位置,开森啊!么么哒。   为了表达谢意,素搞个活动,评论区抢楼,到凌晨,今天留言的前十名各奖68点潇湘币,其后第28,38凡带8的楼层,也奖68币(要求童生以上)   另答谢超级粉丝,以后凡升级解元,奖288潇湘币,再往上每升一级奖388,488……升状元奖888,解元以上:秋心自在含笑中,13160359099,赫连婉柔,时风、lilylovebb、13795256619、不死娇花、蘩芜,蓝蓝的月亮请留言,素素好奖励。   再次感谢厚爱,谢谢每个给素素票票的宝贝,币币不多,就是表达下心意,表嫌弃哈 ☆、049 揭穿永乐   位于京城四方胡同的一处不起眼的宅邸中,一个穿盔带甲,身材魁梧,面有风霜之色,瞧着约莫半百之龄的男子正神情略显焦躁的在敞厅中来回走动着。   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禁卫军统领江钟恩,他昨日离开后不想还没安排好后续之事儿便被瑞王带人给堵住了去路,瞧见难脱被擒的结局,他当场就要横剑自刎,不想瑞王手下竟也有武艺高超之人,及时阻挡了他的动作,不仅擒获了他,还卸掉了他的下巴,捆缚了手脚,令他求死不能。   不过这并未让江钟恩害怕,他早在决定帮诚王做此事时,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他的家人也早已经被安置妥当,不管瑞王用何等手段,他都不会就范,更不会供出皇后和诚王来。   他已经做好了受尽酷刑的准备,不曾想,瑞王还未将他绑到审问之处,诚王便亲自带人前来救回了他。   并且将他安置在了这处小院,随后还没来得及和诚王多说两句话,诚王只交代了,让他千万保重,莫做傻事儿,便匆匆离开了。   人都是有求生欲望的,江钟恩虽然做了必死的准备,可如今诚王救了他,将他藏匿了起来,他有了生还的希望,自然便也不会一心求死。   只是也因此,他大为感动,对诚王更加的忠诚。   天玺帝并不难查出是他将刺客安排进百姓中的,他在家中已经准备了不嫁祸陷害瑞王的书信等物,只等着抄出来。   只要他死了,那便是死无对证,瑞王只能背这个黑锅。   如今诚王愿意留下他一条命,让他藏匿起来,江钟恩一面心怀生意,一面却又有些忐忑,生恐自己的贪生怕死会连累了诚王。   此刻他不知道外头的情况,更是焦心不已,在屋里来回地走来走去。   突然院中传来了脚步声,江钟恩忙止步望去,就见诚王在几个侍卫的簇拥下快步过来,江钟恩忙上前要跪拜,诚王上前双手拉起了他,道:“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江钟恩起身,却是拉了诚王的手,焦急地道:“王爷,外头怎么样了?咱们的计谋可是成了?”   诚王含笑点头,握紧了江钟恩的手,道:“成了!父皇龙颜震怒,如今都已经将四皇弟下了大狱,且连淑妃娘娘也被幽禁了起来,就等着明日上朝后令三司会审此事了!”   江钟恩顿时便大松一口气,抚掌道:“太好了!瑞王是王爷登上太子之位最强力的对手,如今王爷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将瑞王拉了下马!”   江钟恩说着站起身来,跪在了地上,磕头道:“臣先提前恭喜诚王殿下荣登太子大位了!”   诚王忙站起身来,双手搀扶起江钟恩,道:“哈哈,虽是如此说,但父皇的皇子还有好几个,父皇如今怎么想还不一定呢。”   江钟恩摆手,抚着短须,笑着道:“王爷是皇后嫡出,二皇子体弱多病,是个扶不起的,如今王爷便是居长又居嫡,不立王爷为太子简直就是天理难容,更何况,诸位皇子中,以王爷的智谋能力最为出众,王爷且将心放回肚子里,就等着入主东宫吧!如今我便是现在立死也可瞑目了。”   诚王忙拉了江钟恩的手,道:“这说的是哪里话,将军为本王的大业立下了汗马功劳,本王将来登基了,还需要将军继续效力辅政呢。”   诚王这话却令江钟恩瞬间变了面色,骤然将手从诚王的掌心抽了出来,往后退了两步,目光也陡然锐利的盯视着眼前的诚王,浑身戒备,道:“不对,王爷私底下从来不唤我将军,你是谁?!你不是诚王殿下!”   假诚王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因为一个称呼便露出了马脚,顿时面上神色一慌。   江钟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是上了当,眼前人根本就不是诚王,他当下便往旁边的柱子撞去,谁知他脚步刚动,忽而侧后方人影一闪,竟不知何时已被人近了身。   那人从后侧方一记手刀劈下,江钟恩顿时便晕厥了过去,临晕前,脑中最后的想法便是。   这屋中竟然还有旁人在,是谁竟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藏匿这么久,此人好高深的武艺。   天玺帝遇刺一事儿,关键便在江钟恩,这样重要的人证,秦严怎么可能放心交给瑞王单独审问,更无法放心将江钟恩单独丢在这院中,万一江钟恩一个热血自尽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事实上,假的诚王并非瑞王寻来的,而是秦严半年前寻来偷偷带回京城的,这半年来,他一直在训练假诚王,以期让其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再派用场。   昨夜发生了那等事儿,从璎珞处得知瑞王已经去追江钟恩,秦严将刺客活口安置好以后便去寻了瑞王。   用假的诚王来诱骗江钟恩,也是秦严向瑞王提的计谋,前提是,让瑞王在天玺帝面前承认假诚王是瑞王府的人。   不然天玺帝若知道其实假诚王乃是秦严寻来的,自然便会猜疑秦严的用心。   瑞王已经被逼到了绝路,这点小事和要求自然是立马便答应了。   于是今日瑞王进宫面见天玺帝,而秦严便亲自出马在这宅子中不错眼的盯着江钟恩。   此刻他一掌劈晕了江钟恩,外头趁诚王到来,江钟恩出去迎接,心神波动时,便偷偷从后门进来躲藏在敞厅后墙外的靖王等人便也冲了进来。   秦严目光轻扫了几人一眼,道:“想必方才江钟恩的话诸位大人也都听清看明白了,便劳烦诸位进宫如实禀报皇上吧。”   昨日天玺帝抱着永乐公主离开便将捉拿刺客,审问刺客,以及先行调查刺客一事交给了秦严,秦严此刻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算是逾越。   几位大人此刻面色都有些肃然,要知道今日之事儿禀上去,当真就要在朝堂上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了,即便是他们久居高位,早已磨练出了不动如山的心性,此刻也免不了心绪起伏,面色变幻。   再瞧站在屋中,一袭蓝衣,神情冷淡的好似在说今日天气不错的秦严,几人不觉感叹一句后生可畏。   吏部尚书阮大人率先反应了过来,道:“皇上派我等前来,便是信得过我等,我等自然不会包庇袒护任何心存不轨之人,一定会如实告知皇上的,秦将军放心。”   吏部尚书言罢,几位大人纷纷表示了赞同,唯独靖王肃着一张脸,他最不喜欢朝臣们称呼秦严为秦将军了。   他这个靖王也是有握兵马的,要称呼秦将军,也该称呼他才对,可所有朝臣却只会称呼他王爷。   要知道,称呼将军是能力的认可,而王爷却也可能是闲散没用的废物,不过是个爵位罢了。他倒是更希望听人称呼他为秦将军,更何况当着他的面,不称呼秦严为世子,反倒称秦将军又算怎么回事。   逆子果然就是逆子,哪里都不能让他满意。   还有,从他方才进来,这逆子竟然连个眼角风都没望过来一下,更莫提向他这个父亲行礼了,简直就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他的脸。   靖王脸色难看,一言不发,秦严却也没搭理他的意思,见几位重臣都表了态便拱手道:“如此,本将军还有旁的差事,便先行一步了。”   言罢,他亲自拎着那晕倒的江钟恩便出了敞厅离开了。   靖王愈发脸色发黑,冷着脸道:“这孩子太是猖狂,几位大人哪位不是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重臣前辈,他这才多大岁数竟就敢支使到诸位头上去,便是本王也不会如此行事,本王教出此等儿子来,实在羞愧,回去后一定训斥于他,各位大人万望见谅则个。”   阮大人闻言却笑着道:“王爷实在言重了,秦将军受皇命在先,我等受命在后,自然便是协助作用,听秦将军的也是理所应当。”   大理寺卿钟大人也笑着打着呵呵,道:“王爷便知足吧,秦将军年少有成,受皇上器重宠信,老弟我府上若是出这么一个后辈,梦里都要笑醒的。”   靖王闻言顿时心里愈发堵得慌了。   天玺帝很快便得知了这里发生的一切,这样的事儿,几位大人谁也不敢有所隐瞒,何况也隐瞒不了,只恨不能将自己撇个清楚,生恐这时候一言不对,将来便被划拉进诚王一党。故此将假诚王和江钟恩的对话,彼时各自的反应动作神情都你一言我一语,事无巨细地呈禀给了天玺帝。   天玺帝听的当场就变了面色,平日便龙颜震怒也还能控制情绪的帝王,陡然失控,甚至当着几位臣子的面都失了态,暴跳如雷的将龙案上的所有东西全部挥到了地上,又起身一脚踹开了龙案。   顿时乾坤宫中跪下一地,天玺帝闭目良久,渐渐平息了一些,这才声音暗沉地道:“都跪安吧。”   靖王等人不敢迟疑,纷纷磕头后鱼贯退出了乾坤宫,出来后个个都禁不住抬袖沾着额头的冷汗。   那厢天玺帝待人都出去,恨得又踹了两下龙案,目光却一下子凝在了地上一抹黄色上。   那正是之前皇后送过来等着令太监出宫到靖王府去宣读的赐婚圣旨,天玺帝目光顿时赤红,也不叫人,亲自弯腰抄起那一卷圣旨便大步流星地出了乾坤殿往永乐公主的永乐宫去。   他到时永乐公主还在睡觉,宫女们见天玺帝到来,还没来得及通报,天玺帝便如一阵风刮了过去,一脚踹开殿门,直冲内殿。   他踹门的动作太重太大,而永乐宫为了永乐公主休息,宫女都刻意放轻了走动的动作,本来一点声息都没有。   以至于永乐公主在睡梦中都受了惊吓,心抽缩了一下,陡然醒了过来。   她蒙眼朦胧还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捂着心口略抬了抬身子,眼见天玺帝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永乐公主愣住了,本能地叫了声,“父皇?”   天玺帝顿时站定了脚步,好似嫌永乐公主肮脏不堪一般,连靠近她都不愿意了,就站定在离宫床七八步的地方,目光沉冷威仪地盯视着永乐公主。   “父皇你怎么了?父皇可是担心女儿,特意来看女儿的?女儿如今好了很多,自从父皇下了赐婚旨意女儿觉得伤口都不疼了,睡梦都是甜的呢,父皇,你怎么不说话?”   永乐公主脸上全是看到父亲的欣喜依赖,高兴乖巧,还带着感激和甜美。   她从小便会察言观色,讨好天玺帝,以得到最高的尊荣,做大丰的第一公主。她很知道什么样的表情最能令天玺帝喜欢,最能触动天玺帝的心。   可今日显然天玺帝有些不大对劲,永乐公主说到最后已是神情微僵,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天玺帝将永乐公主的表情一分不放过的看在眼中,只觉得完美无缺,毫无破绽,想到这个从小疼爱的女儿就是用这张面孔将自己耍弄的团团转,天玺帝心中的怒火和恨意,失望和痛心简直就像潮水一样蜂拥不止。   他这会子心中愈是天翻地覆,面上反倒愈是冷锐平静了下来。   盯视着永乐公主,天玺帝蓦然抬手将手中紧握着的圣旨拿了出来,终于出声,道:“永乐,你真那么喜欢阿严?为了这样一张圣旨,什么都愿意去做,不择手段?”   永乐公主目光落在了那圣旨上,她觉得天玺帝好生奇怪,问的也古怪,只她这会子的注意力都被圣旨吸引了过去,倒一事儿没反应过来,只蹙眉道:“父皇说的这是什么话,父皇不是已经下了圣旨吗?为什么还不让人去宣读,这圣旨怎么还在父皇的手上?”   天玺帝见她这便急了,想到自己这个父皇竟然连一道圣旨都不如,或者说自己这个父皇能够得到永乐公主的孝顺讨好,不过都是为了他手中的权势,他便只觉讽刺和背叛。   天玺帝冷冷勾起了唇角来,接着也不回答永乐公主的话,竟然突地一扬手,手中那一抹明黄色顿时便飞向了殿中安置着的炭盆中。   如今天还冷的很,屋中的炭盆烧的极旺,火红火红的炭火被覆盖了明黄的绢,那圣旨顿时便烧了起来。   永乐公主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她受了这么多的苦,她机关算尽,对自己这般狠辣,那都是为了这一道圣旨。   方才她还将这一道圣旨抱在怀中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就像得到了天下最好珍宝,如今她又怎么能眼瞧着它毁灭在眼前?   永乐公主双目顿时翻涌起疯狂和惊惧来,竟然尖叫一声从床榻上跌爬了下来,她都来不及穿鞋,更来不及注意什么姿态仪容便发了疯一样直扑向那火盆。   她一把抓向那圣旨的玉轴,这会子功夫,圣旨早便烧热,永乐公主又行事莽撞,顿时便被烫了手,圣旨倒是被她拽了出来,可炭盆却也被带倒散落在地。   两块火红的炭弹跳到永乐公主的脚背上,疼痛来的剧烈而突然,永乐公主尖叫着跳脚,手上抓着的圣旨也丢了出去。   她狼狈不堪,偏天玺帝此刻却非但不觉解恨,反倒被她的举动激地更加冷漠恼恨,他禁不住抬脚便结结实实地踹在了永乐公主的膝盖上,道:“既能下床,见了朕却不跪拜,永乐,这便是你的规矩吗?!”   “啊!”   永乐公主脚上被烫伤,蹦跳之下腹部的伤口更是剧痛难忍,本就已虚脱到了极点,不想又被天玺帝一脚狠狠踹下,顿时整个人都翻扑了出去,这一扑却不巧,正正扑到了那一地的火炭之上,惨叫声刺破了静谧的大殿。   ------题外话------   嗷嗷,昨天抢楼的奖励币币都已经发放了哦,姑娘们查收,哈哈,另外昨天没抢到楼的菇凉们素素也都发放了安慰币币,币币都不多,莫嫌弃,掩面遁走。明天的文文还是早上更哈。   答谢超级粉丝,以后凡升级解元,奖288潇湘币,再往上每升一级奖388,488……升状元奖888,解元以上:秋心自在含笑中,13160359099,赫连婉柔,、lilylovebb、时风、13795256619、不死娇花、蘩芜,蓝蓝的月亮奖励已发放。以后举人老爷们升级了记得文下书评区留言领币币哦,么么哒! ☆、050 毁了   地上全是火炭,永乐这一跌很是不巧,整个人便都扑在了那火炭上,炭火火红,顿脸上,胸前,腿上,四处都传来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她疯了一样惨叫着,本能地在地上打滚,可这样的反应却使得灼伤更加严重。   待永乐公主扑爬到安全地方,浑身上下已被烫的不成样子,身上的虚汗瞬间将头发和亵衣打湿,而她自己也经受不住这等折磨晕厥了过去。   天玺帝其实并不是有意将永乐公主给踢到炭火上去的,他只是太愤怒难忍。   有句老话说的好,爱之深恨之切,天玺帝对永乐公主一直疼宠有佳,这么多年永乐公主也确实是大丰的第一公主,不光是因为她是皇后所出,更因为天玺帝给了这个女儿旁的公主没有的宠爱,将他为数不多的父爱给了永乐公主。   可如今就是这个女儿,利用他的宠爱,将他像傻子一样耍弄,这对一个帝王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是根本无法忍受的事情。   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天玺帝还不至于那么恶毒地将永乐公主往炭堆里推,他想要惩罚永乐公主也有的是办法和手段,更用不着自己亲自动手。   他方才实在是瞧着永乐公主在面前又蹦又跳,再想到永乐公主先前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冲自己演戏的情景,恼怒的厉害,一个没忍住地踹了永乐公主一脚。   谁知道永乐公主那么倒霉,一下子就倒在了那一地的火炭上。   天玺帝愣了一声,见永乐公主躺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四处都可见被灼烧的痕迹,方才还带着病态美的白皙脸蛋,这会更是狰狞可怕,惨不忍睹,便连空气中都有股淡淡的灼烧味蔓延。   天玺帝蹙起眉来,永乐公主到底是被他宠着长大的,有时候宠一个人也会养成习惯,瞧见她这幅样子,天玺帝再大的怒气也都被浇灭了,心中一阵不舒服,他迈步便拂袖出了内殿,见殿外战战兢兢地跪着一地的宫女,不觉怒声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照顾公主!”   言罢他大步便出了殿,扬长而去。   天玺帝方怒气腾腾的冲进了内殿去,明显是龙颜震怒,宫女们虽然都是忠于永乐公主的,可也不敢去做犯上的事情,皇帝在宫中,绝对拥有至高无上,令人不敢冒犯半分的威严。   听到里头响起的争执声和凄惨无比的叫声,尽管宫女们担忧非常,瑟瑟发抖,有些已经哭了起来,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擅自闯入。   此刻听到天玺帝的话,永乐公主的乳嬷嬷路嬷嬷便率先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便奔进了内殿。   她一进去就瞧见仰面躺倒在地上的永乐公主,她身上穿着的绫白亵衣,多处都被烫破,露出里面狰狞的伤势来,一头长发黏腻地遮掩在脸上,露出的下巴和侧脸却黑一块红一片,皮肤皱做一团,血肉模糊,焦灼一片。   她整个人就像身上开满了丑陋花朵的怪物,竟散发出一股腐烂的气息,她腹部的伤口更是早便被挣开了,鲜红的血蜿蜒地流了一地,她躺在那里无声无息,便像是死去了一般。   方才路嬷嬷听到里头的惨叫声,自然知道永乐公主是受了伤的,可她却万没想到竟然能伤的这样重!   她以为不管天玺帝为了什么生公主的气,到底是最宠爱的女儿,一定也不能将公主怎么样的。   故此瞧见永乐公主的惨样,路嬷嬷整个人都不可置信地呆怔住了,她瞪大了眼睛,她甚至怀疑公主是不是已经死掉了。   直到身后传来宫女惊吓的尖叫声,路嬷嬷才整个反应过来,忙道:“快!将公主抬到床上去,叫太医,叫太医啊!”   那边皇后在自己的凤栖宫中也听到了天玺帝怒气腾腾到永乐宫的消息。   她从自乾坤宫中回来后便一直心绪不宁的,总觉得是出了事儿,她有些坐立不安,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她已经让人往诚王府去询问诚王情况,可派去诚王府的人还没回来,便听说了天玺帝怒气腾腾直奔永乐公的事儿。   皇后心惊胆颤,不敢耽搁匆匆便往永乐宫赶来,她到时天玺帝刚刚离开,正好便听到了里头路嬷嬷颤抖着的喊叫声。   皇后面色愈发苍白,冲进殿中一眼便瞧见了被挪到床上,生死不明的永乐公主。一种深深的惊惧像绳索狠狠勒住了皇后的脖颈,让她连喊叫都无法喊叫出声。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双腿一软整个跌坐在了地上,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声音。   完了,全完了!   皇后心中很清楚,永乐公主是天玺帝最疼爱的公主,且这两日更是舍身救了天玺帝的孝女。如今这个孝女惹的天玺帝龙颜震怒,变成这幅鬼样子,只能有一个原因。   天玺帝什么都知道了,他们的计划阴谋彻底暴露失败了。   刺杀皇帝,嫁祸瑞王,演戏将天玺帝耍弄于鼓掌间,甚至于借着天玺帝的愧疚之色,谋取和靖王府联姻的不轨野心。   这些无论是哪一条都足够天玺帝弄死他们一次了,皇后顿时只觉如赘冰窟,她能想象到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也许能进冷宫苟延残喘都已经是奢望了,鸩酒?白绫?吞金?   她的儿女,他们又会怎样?贬为庶人?圈禁?流放?或者会直接赐死?   她的娘家显国公府呢,抄家灭门?   想着这些,皇后便觉得自己好像跌进了地狱之中,正被炼狱之火炙烫着,不,事实上她如今是真的已经在炼狱中了。   皇后激灵灵打了个抖,她觉得自己已经完了,起码应该做些什么挽救一二。   她想着,最后看了眼永乐公主,猛然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往乾坤宫跑去,此刻的她哪里还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简直宛若疯妇。   乾坤宫,天玺帝回去便见到了等候着的秦严,秦严是来回禀所查结果的。   天玺帝面色不佳,招手令秦严进了大殿,秦严这会子自然不会对天玺帝多做寒暄,直接便回禀道:“昨日夜里一共只留下了两个活口,其中一个受了重伤,没等到严刑逼供便咽了气。另一个倒是硬气,被如何逼供都不肯吐出真言,只道自己是瑞王府豢养的死士。直到微臣将晕厥的江钟恩拎到了他的面前,并且告知死士江钟恩早已招供出了诚王,那死士这才精神崩塌,被撬开了嘴,他承认,他们是显国公府豢养的死士,这次的行动,完全是听命于显国公周世荣。”   天玺帝闻言面色冷沉一言不发,秦严便又道:“江钟恩已经被关押到了刑部天牢,该如何处置,还请皇上示下。”   事到如今,刺杀一事儿已经再清楚明白不过了,天玺帝神情疲惫,只摆手道:“你下去吧,江钟恩朕会派人接管。”   秦严并没有去审问江钟恩,一来是江钟恩如今还未曾被罢官处置,他不好审问。再来江钟恩能做天玺帝的禁卫军统领,足以见天玺帝是如何的信任他。   可偏他就是那样的死忠于诚王,为显国公和皇后所驱,这里头还不定有什么隐情呢,秦严不想涉足起来。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儿,尤其是帝王家的事儿,知道的越多离死便不远了。   皇帝手中都是有隐秘势力的,相信这样的事儿,皇帝更愿意派给那些人,故此秦严听闻天玺帝的吩咐也未多言一句,更不曾说什么感性的话企图安慰帝王,当下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他退出大殿,快步下了乾坤宫前高高的丹墀,正好就撞见像疯子一样奔跑而来的皇后,秦严只瞥了皇后一眼便冷淡的移开了目光,从皇后身边一言不发的经过,偏皇后见到秦严却神情激动难抑起来。   她竟是扑到了秦严的面前,声音尖利的道:“秦严,是你!是你蛊惑了圣听对不对!你怎么不去死,当年那狼群怎么没能撕碎了你!”   皇后知道昨日天玺帝将查察一事儿交给了秦严,可她并不担心会查出证据来,要知道这次事关重大,用的死士都是从上百死士中精挑细选出来,不仅忠心没问题,而且绝对能耐得住酷刑折磨,万无一失的。   江钟恩皇后也自以为都在控制之中,可如今天玺帝却还是知道了真相。这只能代表江钟恩或者是死士那里出了问题。   可皇后怎么都想不明白,秦严到底是如何做到撬开他们的口的。   秦严坏事儿已经不是一两次了,皇后如今瞧见他就像是瞧见了一条毒蛇,瞧见了要杀她九族的刽子手,她恨不能上前撕裂了秦严,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秦严闻言却只淡淡瞧了眼皇后,道:“皇后是来求饶认错的吧,还是有个诚恳的态度为好。”   他言罢就要迈步绕开皇后,皇后却又移步挡住了秦严的路,面色狰狞地道:“秦严,你害的本宫到如此地步,本宫便是做了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秦严这才目光诧异的看向皇后,道:“三年前,废太子和废太子妃被奸人构陷,贬斥流放,如今本将军却不曾构陷于皇后和诚王,本将军只是为皇上尽忠,如实禀报罢了,皇后这般激动不觉可笑?”   皇后闻言顿时面色微变,目光闪过些许心虚,秦严不愿和发疯的皇后做口舌之争,迈步便绕过皇后往前走了。   皇后骤然回过神来,却是猛然追了两步,突然重重跪在了地上,抬手便去扯秦严的袍摆。   秦严怎会让她沾染上分毫,袍摆一挥便躲开了皇后的拉扯,不过也因此再度被阻拦了去势,皇后却已疯疯癫癫地在青石板地面上砰砰地狠狠磕起头来,哭着道:“对,对,我们都是咎由自取,怨怪不得旁人,方才都是我糊涂了竟然怨恨上了秦将军,我做尽了坏事,落得如今这般境地,没什么好说的。可永乐她不一样啊,她什么都没做过,她也什么都不知道。秦将军,算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看在她好歹真心喜欢了你八年的份上,你救救她?你去告诉皇上,昨日的事儿永乐她根本都不知情,都是我安排的,是我吩咐死士刺伤永乐的,她事先根本不知情,你去告诉皇上,你救救她好不好?我求你了!”   皇后已经想的清楚,诚王和显国公府根本从这事儿中撕掳不开,只有永乐公主,只要她坚持说永乐公主毫不知情,皇上根本就无法查证。   她砰砰地磕着头,秦严倒真因她的话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地盯视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太高看本将军了,难道本将军说什么皇上就会相信什么?呵,真心喜欢本将军八年?若然她的喜欢便意味着不择手段的算计和占有,本将军倒宁愿从来不曾识得过这样一个人。”   秦严的话语中满是厌恶,言罢,他转身便走,他这会只想赶紧到慈云宫中,能快点见到璎珞,这一个日夜,不知她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题外话------   今天有二更哈,大概下午五六点左右 ☆、051 哭(二更)   慈云宫的消息自然是很灵通的,天玺帝怒气腾腾到永乐宫龙颜震怒的发了一顿脾气的事儿很快便被璎珞知道了。   璎珞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般,她依靠着身后圈椅的云头靠背好半响都有些气力不济,说不出话来,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太后见她怔怔然的,脸上染了心疼之色,挥退了禀报的水嬷嬷,倾身过去握住璎珞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璎珞回过神来瞧见的便是太后一双饱含安慰笑意的眼眸,她不觉喃喃道:“太后,我……”   太后见她呐呐不能言,脸上笑容愈发慈霭,道:“哀家都知道,好了,好了,这下都过去了。想必一会子阿严也该过来了,这事儿都是他招惹出来的,让他好生给你赔罪。丫头这几日受了委屈,可得让那混小子好生哄哄才好。”   璎珞见太后插科打诨戏谑于自己,一时倒红了脸,心中那些后怕也便散了。   太后这才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道:“哎呦,这两日哀家这把老骨头也折腾的不轻,昨儿夜里也没能合眼多久,哀家可得去歇个觉,一会子阿严要是来了,丫头且替哀家应付一二。”   太后言罢便扶着宫女的手走了,璎珞见她分明是专门给自己制造和秦严相处的机会,脸上热度便迟迟未曾消散。   太后这一走,将大殿内外的宫女也都一并带走了,故此秦严进了殿,迎面便有一抹秋香色的身影像一阵风般扑进了怀中。   她力道大的,甚至将他撞地往后略退了半步,背脊都抵在了多宝阁上。秦严本能地伸手抱住了扑过来的璎珞,怀中软玉温香抱了半响,他都有些回过不过神来。   这样热情的璎珞,让他有种置身梦中,分不清状态的茫然感,惊喜倒是有的,可更多的好像却是惊吓。   以至于他圈抱着璎珞的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的,而璎珞自扑进了秦严怀中便将脸颊埋了进去,只紧紧抱着秦严,半天都没动静。   她这样秦严竟也不敢说话,只腾出一只手来有些笨拙地轻轻拍抚着璎珞的肩背。   屋中静谧无声,直到秦严感觉到胸前有些不大对劲,有温热的液体慢慢浸透了衣衫,渗到了肌肤上,他才骤然一僵,忙将璎珞从怀中拉了出来,望去,果然就见怀中璎珞不知何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顿时觉愣住了,傻傻的盯着璎珞,竟是反应不过来。   璎珞不是个爱哭的女子,眼泪对旁的女子来说像信手拈来的必备武器,可对璎珞来说,却难的似要她的命。   他见过她很多狼狈的时候,头一回见那种情况下她明明心中是害怕的,却不曾向他哭求。第二回见啸月当着她的面撕了一个人,她当时吐的那样惨,可也不曾流一滴泪,其后更是如此,便是那次她跌落河里,差一点就没命,被他救起时,她也只有笑的。   以至于后来他逼她,毁她亲事,她恼极了他,冲他失控的吼叫撕咬捶打,可却从来不哭。再到后来那平邑侯世子差点在昌平侯府的假山洞里差点就强行毁了她的清白,他到时她狼狈成那个模样,却也未曾落下一滴眼泪。   表妹乔丹华便是个爱哭鼻子的,从小受疼宠长大,稍微有点磕碰,就要哭上一哭。   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女人和女人会那么不一样,怎么有的女人就会那么爱哭,有的却比男人还要坚强倔强,怎么都不会哭泣。   直到前些时日到公主府去,瞧见乔丹华又在抽鼻子,乔丹阳排揎了妹妹两句,听到乔丹华的回答,他才蓦然有些明白过来。   当时乔丹华说,女孩子只会向着在意自己的人哭,因为知道哭了有人会心疼,我受了委屈不找哥哥哭,还能找谁去,哥哥怎么能嫌弃做妹妹的哭泣呢,太坏了,你再这样,我以后都不哭给你看了!   他当时就怔住了,心中竟有些失落不舒服,想到璎珞从来都没在自己面前哭过,便有种她将心裹得严严实实,其实根本没放自己走进去的错觉。   其实他是见过一次璎珞流泪的,就是在楚衣阁那次,她从窗台上落下来,当时他接住她便见她滚了两串珠泪,当时那种又无措又心疼的感觉他还记得清楚,只是后来他才想清楚,多少次比那日情形都危急,她都没哭,那次又怎么可能当着他的面哭呢,只怕根本就是自窗户落下来时不小心眼睛落了异物罢了。   想清楚这个,他还很是没精神了那么两日。   不知何时起,好像他心里就有个很奇怪的渴望,想要璎珞也对着自己释放所有情绪哭上一回。   故此如今瞧见璎珞泪流满面,以至于秦严一面觉得心痛如绞,不知所措,另一方面又好似有些说不出的欢喜和畅快从心底深处滋生出来,这种微妙而又诡异的心理让他脸上的神情也显得有些古怪。   明明眼睛里都是慌张和疼惜,偏唇边禁不住又勾起了笑意来。   璎珞这回是真被吓到了,她是个很少会感受到害怕的人,当初被高莺莺一刀捅死,不小心跌落进本主的身体里,这样诡异的事情,那样陌生的坏境,不测的未来都没能让她感受到如此彻底的害怕。   可这两日,只要她一想到秦严可能会迫于皇权迎娶了永乐公主,只要想到她和他的未来可能要就此止步,戛然而止,她可能就要失去他,她就觉得深深的恐惧。   这种恐惧在事情未曾落定时表现出来的是焦躁难安,如今事情落定了,却演变成深深的后怕,演变成一种急于纾解的情潮,不受她控制地想要宣泄出来。   故此她这回是真的很难受,是真的控制不住眼泪,一滴滴往下滚落。   她这厢哭的止不住,那边秦严非但不跟着难受,竟然还敢笑出来,璎珞泪眼朦胧中愈发委屈了起来。   若然是平常,秦严敢这样取笑她,她一准要像母老虎一般扑过去动手的,可这会子她哭成这样,浑身没力气,却只能抽抽搭搭地扯着秦严的衣襟摇,道:“你做错了事儿,害的我担心害怕,还有脸笑我,你怎么能这样……”   她的话因哭泣断断续续的,拉扯他衣襟的动作自然也没什么力道,不像是控诉生气,倒像是娇滴滴的撒娇。   以前秦严也见过乔丹华冲着几个哥哥哭着撒娇,每次掉几滴眼泪,乔丹阳几个,包括驸马都一副恨不能双倍答应乔丹华要求的蠢样子。   那时候他觉得乔家的男人脑子都很不好用,如今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也不好用。瞧着璎珞垂泪,他恨不能将心抛出来给她看,告诉她,他是她的,他怎么可能去迎娶旁的女人。   莫说是皇帝的一道圣旨,便是天上的玉皇大帝,那也不能逼迫他去迎娶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秦严心里翻搅的厉害,口上反倒有些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了。只能轻轻地抬手,用指腹一点点擦拭着璎珞的泪痕。   人哭起来时,除非是演戏作假的,不然真谈不上好看,尤其是这样的痛哭。黑白分明的眼睛会因发红而混沌不清,眼泪淌落一脸,鼻子便会跟着红起来,等到鼻涕也管不住的往下流,那便更加狼狈难堪了。   不过也许是绝世美人到底不同一般,也许是情人眼里真能出西施,反正璎珞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身体里释放出来的液体一股脑往秦严衣衫上糊,整个小脸都哭的皱巴巴的,秦严也没觉得她难看,反倒觉得这样的她,整张脸都会发光一样,好看的紧,也惹人怜惜的紧。   眼见擦不完她的眼泪,他索性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了起来,他的吻充满了安抚和怜爱,每一下都小心翼翼的,舔舐着她滚落的泪水,慢慢捻转到唇边,噙着她的唇瓣,裹着眼泪一起吸允。   咸咸的味道盈满了两人唇齿,纠缠间却别有一番贴近的缠绵。   随着这个吻,璎珞终于渐渐停止了哭泣和颤抖,待秦严放开她时,她浑身却更加无力,比情动更让人难为情的是方才自己的失态。   她埋头在秦严怀里不愿意出来,脸上又窘又羞,只觉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像今日这样丢人过。   都说女人要端着的,若是让男人知道你有多在乎他,他只会慢慢的习以为常,然后不再珍惜,至到弃之敝履。   璎珞觉得今儿自己太失算了,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害怕成这样,秦严得多得意啊!   她这厢又懊恼又纠结,又觉丢人又觉羞窘,秦严却身心皆愉悦,将璎珞一下子抱起走到罗汉床边放了上去,自己站在塌边将她从怀中挖了出来,道:“好了,都是爷的错,都过去了。”   见璎珞眼神漂移,就是不愿意看自己,闷声不言语,秦严不觉一阵好笑,又道:“珞珞,你就那么怕失去爷?”   璎珞闻言便像是被刺了神经一般,立马瞪视着秦严,道:“谁是害怕这个啊,我只是头一回被人以势压人,欺负的这么狠,心中憋屈,我才不是……”   她话没说完,秦严却蓦然笑着道:“我心甚悦。”   秦严说这话时,眉梢眼角都在笑,璎珞虽然也见过秦严笑,可却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好像是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笑着,都在向她诉说着他的愉悦之情。   这样的他,有种触动心扉的俊美,璎珞一下子便怔住了,那些违心的话她半句也说不出来。   那些窘迫丢脸的感觉也随之烟消云散,倒是眼眶又涩然发热起来,她禁不住又靠进了秦严怀中,圈住他的腰肢,紧紧抱着,道:“秦严,我是真怕了,从来没像现在一般害怕过,我怕自己因为拼爹输了而失去你,我只要想到你会被人抢走,我便觉得浑身都是冷的,怕的厉害。”   璎珞的声音已经很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可秦严却觉心头因她的话而一下一下的收缩着,有些疼疼的,疼过之后却又柔软的一塌糊涂,他拥着璎珞,低头亲了亲璎珞的发顶方道:“拼爹?怎么突然变傻了,你不必和任何人拼任何输赢,爷都只是你的,只要你。”   璎珞闻言满足的笑了笑,秦严却蓦然捏起她背脊上一块皮肉拧了一下,璎珞疼的哎呦一声,抬头瞪着秦严,就见秦严面色微沉,道:“多大点事儿,把你吓唬成这个样子,可见你心里从来就没有相信过爷。你但凡信爷,便该知道爷是不可能迎娶永乐公主的,哪里还能怕成这个样子?!再说,在你心里,爷便是那种遇事只会受制于于人的窝囊废吗?”   璎珞见秦严生气,不觉嘟唇,也觉自己这两日有些过分担忧了,闷闷地道:“可那个人是皇帝啊,那时候圣旨都写好了,我陪太后去了永乐宫,皇上连太后都轰了出来,连孝道都不顾了,就是下了决心要让你尚公主了,我怎么可能不怕。”   她说着不觉面上怯怯之色一变,像是突然恍然过来一般,蔫蔫的身子顿时直了起来,一把揪住秦严的衣襟,怒目而视,道:“好啊,秦严,明明是你惹了风流事儿,生出这么些事儿来,倒反过来冲我撑腰子吆喝起来了,你可真敢。秦严我告诉你,咱们的亲事,你若再摆不平,再出了什么岔子,姑奶奶我便不嫁了!” ☆、052 允准   璎珞的话令秦严愣了一下,她揪着他的衣襟,恶狠狠的样子,像是一只被惹怒的小兽,秦严怔过之后便闷声笑了起来,用手捧着璎珞精致小巧的脸蛋轻轻抚摸,道:“珞珞,你还知不知羞了,爷倒不知你竟已经如此恨嫁了?嗯?上次还有人信誓旦旦的和爷说要满了十八才嫁人的。”   璎珞见秦严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倒笑话起她来,禁不住冷笑,斜着妩媚的眼眸,冷冷睥睨着秦严,道:“谁也没说定了亲,便要立刻成亲了!你莫得意,我可没恨嫁,我在郡王府过的正如鱼得水,可不想早早跑去蹚靖王府的浑水。先定了亲,在你身上打上我萧涵嫣的标记,改明儿哪个女人再敢像永乐公主这样不要脸的扑上来,姑奶奶便敢明目张胆地抓烂她的脸!”   璎珞眼眸中满是凶残的光,像一头捍卫领土的母狼,秦严愈发笑的厉害,半响才平复下来,将璎珞揽进怀里,俯身在她头顶道:“皇上没有一口回绝爷的请婚,心中便一直在掂量,爷一直在等一个契机,这事儿急不得。愈是用计谋,愈是逼迫的紧,皇上那里反倒愈会猜疑反感。爷只当这个契机还要等上一些时日,谁知皇后和永乐公主倒争抢着跳出来成全爷。明日爷便再去请旨,皇上这回会允旨的。”   秦严的声音很肯定,璎珞信他,想到明日大抵便能接到赐婚的旨意,她心跳乱了一拍,默了一下才问起这次的事儿。   她虽然知道天玺帝发怒于永乐公主,知道秦严查清楚刺客之事儿,可却并不知道其中细节。   秦严见她好奇,倒也没隐瞒她,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末了俯身又怜惜且赞许地亲了亲璎珞的额头,道:“说来事情能这样顺利,多亏了你当时反应够快,若然不是生擒了江钟恩,这事儿当真就麻烦大了。”   璎珞长松了一口气,却扬眉道:“那个假诚王你从哪里找到的?原本便是要用他来给诚王设套的吧?这回倒是歪倒正着了。”   秦严抚着璎珞的发丝,声音有些阴冷下来,道:“那人自然是为诚王准备的,不过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罢了。”   璎珞见他神情突然冷锐下来,不觉抚了抚秦严的手,秦严才松缓了神情,抵着璎珞的额头,声音低柔地道:“如今这般倒比再特意给诚王设套来的更自然,成效更好,珞珞是爷的福星呢。”   他说话间气息喷抚到了脸上,有些痒痒的热热的,璎珞避开了些,仰起头来瞧着秦严,道:“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当年废太子是如何被废黜的?”   她从前对秦严各种抵触,一来是秦严的强势让她有种危险的感觉,再来两人的身份差距太大,更重要的是,秦严是这个王朝站在政治漩涡中心的人,跟着秦严难免便也要被席卷进去,璎珞不是赌徒,一步登天,一步地狱,这种生活不是璎珞像要的。   可如今两人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自然没有再逃避的道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所以皇后和诚王陷害废太子流放,却还依旧想着拉拢了秦严到诚王府的战船上。   可璎珞和秦严的头一次相见,秦严怀中抱着的便是废太子的孩子,璎珞又怎会不知道这么些年,秦严和太后当是还不曾放弃废太子。   “当年皇上宠爱一位鹂昭仪,有一日政务累了,便到御花园中闲逛碰巧就撞上了鹂昭仪在花园幽闭处于男人厮混,皇上听到了动静也听到了鹂昭仪和那男人的调笑声,那男人说了不少嗤笑藐视皇上的话,而那一管声音和太子如出一辙。当时皇上身边只带了大太监陈厚实,皇上大怒欲将那男人千刀万剐,不想惊动了那男人,不等皇上靠近,那男人便匆匆提着裤子跑了,身上穿着的却是太子的朝服,背影也正是太子。皇上一怒之下将吓傻的鹂昭仪推到了假山石上,当场毙命。其后皇上在乾坤殿中召见太子,太子自然矢口否认,皇上一怒之下用笔洗砸了太子的头,当场血溅满脸。那之后,大臣们虽不知所谓何事儿,却皆知太子惹得帝王厌弃了。没过多久,东宫便出了巫蛊案,发现太子巫蛊诅咒皇帝,接着皇上不听谏言,一意孤行,很快便废黜了太子。”   秦严的简单将当年的事情说了一遍,璎珞不觉蹙眉,道:“那个和鹂昭仪偷情的是诚王和皇后寻来的替身?”   秦严点头,道:“背影肖似之人比比皆是,至于声音只要会些口技,很容易模仿。太子并非贪花好色之色,和姐姐感情一直不错,东宫女人并不算多,且太子生性寡淡,多都宿在前院书房,每月往内宅的时日不过七八,且还有四五日都在太子妃处,这样的太子怎么可能和鹂昭仪偷情?”   璎珞闻言拧了眉头,道:“可皇上却信了,鹂昭仪又被当场碰死,死无对证,太子百口莫辩。”   秦严点头,道:“皇上老当益壮,太子却也日益年富力强,又素有贤名,元后和皇上的感情并不好,太子和皇上父子感情原本也谈不上深厚,更何况太子这个身份原本就微妙,太容易犯圣上猜忌,皇上对太子早也有不满,出了这两场事儿彻底厌弃,无可挽回。”   璎珞叹了一声,依在秦严怀中,道:“当真是天家无父子。”   秦严未曾再言,璎珞也没再说话,两人静静靠在一起,半响璎珞才道:“御花园不是随意什么人都能进出的,更何况是外男,当年和那鹂昭仪偷情的男人若然不是太子,他又是如何出现在御花园中的?江钟恩是禁卫军统领,皇宫各处把门的都是禁卫军,兴许人便是通过他弄进宫的。”   秦严点了点头,抚了抚璎珞的长发,道:“江钟恩是个硬脾气,对诚王和皇后又忠心,想要撬开他的嘴只怕是难了。”   璎珞却扬眉,自秦严怀中退开,道:“这有何难的,既然他忠诚于皇后和诚王那这事儿更好办了啊,是硬脾气就施恩于他啊。”   秦严笑着摇头,道:“江钟恩既然参与了这次的事儿,早便已经不顾家人死活了,又有何恩可施?”   璎珞却瞪了秦严一眼,道:“笨呢,江钟恩这么忠心诚王,为了皇后和诚王连家人都不要,那便拿他最在意的诚王和皇后来做文章啊。诚王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不可能直接杀了他去背负杀子的恶名,多半不是圈禁就是流放。这圈禁和流放可没什么好日子过,不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   璎珞见秦严听的认真,不由得意地一扬眉梢,继续道:“你去和江钟恩说,只要他招认了当年的事儿,便会照拂诚王和皇后,他自然是乐意的。更何况了,这次诚王倒霉,可倒是瑞王找来的假诚王害的江钟恩成了罪人,想来江钟恩一定恨透了瑞王。这诚王倒台了,瑞王便是除了二皇子外年纪最长的皇子了。岂不是占尽了便宜,东宫的位置说不得也是触手可及,江钟恩难道愿意看到这个吗?虽然还了废太子清白,皇上未必就会召废太子回京,但是有一分希望,难道江钟恩不该试试吗?让废太子回京和瑞王继续斗法,想必他很乐意看到。”   秦严一时倒没想到这么些,听了璎珞的话,不觉目光盛亮,唇角扬起笑意来。他早知道璎珞聪慧且素有急智,果真如此,这次若非她及时让瑞王擒住了江钟恩,事情也不会这样顺利。   若然能再顺着江钟恩这条线还了废太子清白,她可当真是他的福星了。   那厢秦严离开乾坤殿,皇后跌坐在地上良久这才转身一步一叩首的从乾坤殿前的丹墀登上了大殿,待在殿外跪下时她额头已经是一片的血肉模糊。   陈厚实将皇后求见的事儿禀了天玺帝,天玺帝这会子怎么可能会见皇后,他根本不想听皇后解释,也知道皇后这会子来多半是想揽了责任,替诚王和永乐公主求情。   天玺帝这会子对皇后充满了厌恶,他根本就不想给皇后这个机会,当下便吩咐陈厚实,道:“她爱跪便回凤栖宫跪着去,告诉她,废后的诏书朕不会让她等很久,趁着还是皇后多看看凤栖宫吧。”   天玺帝话中满是嘲讽,陈厚实自然明白皇后这是彻底让皇帝厌弃了,不敢抬头多看,躬身退出了大殿。   外头的大理石台阶上皇后跪的很有诚意,几乎五体投地,身影在萧瑟的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凄切。   前日这里跪着的还是瑞王的生母淑妃娘娘,今日便就换上了皇后,当真是世事无常。   朝廷的波谲云诡,一步天堂,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陈厚实这些年在宫中早便看的习惯了,上前重复了天玺帝的话。   皇后见天玺帝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自己,顿时崩溃,抬起头爬起身便要往殿中冲,一面尖声叫着,道:“皇上,罪妾……呜……”   她这厢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那边早料想到她会发疯的陈厚实一挥手便有两个太监上前拽住了皇后塞了皇后的嘴。   皇后一生尊贵,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一时面色狰狞,痛苦不堪,赤红着眼瞪着陈厚实。   陈厚实却只淡漠地摆了摆手,两个太监立马便拖拽着皇后下了太监往远处去了,中途还很是有眼力介地踢踹了皇后两脚,尖利着声音道:“陈公公何等身份,再看洒家挖了你的眼珠子当球玩儿,真当自己还是正宫皇后呢,呸!”   天玺帝遇刺,尤其是禁卫军统领出了问题,这关键时刻自然也加强了对皇宫内外的控制,一点风吹草动便能很快地传到天玺帝的耳朵中。   于是翌日退了早朝,天玺帝便从陈厚实的口中听到了后宫新起的谣言,说什么真宁县主要成为天玺帝新宠妃的谣言。   陈厚实几乎没怎么费力气查便查到了永乐宫,这也是永乐公主太过倒霉。   寻常路妈妈办事怎么不会留下这么多的尾巴,永乐公主吩咐路嬷嬷去办这事儿时,她还是受尽帝王宠爱,而且眼见着以后宠爱将会再上新台阶的第一公主。   路嬷嬷吩咐下去,底下人自然争抢着很是积极地,迫不及待的就落实了公主给的差事。   说知道,这边闲言碎语刚传出去,尾巴还没来得及扫干净,那边永乐公主和皇后便双双成了罪人,一瞬间就失势了。   主子完了,下头的奴婢们人心惶惶,都在想着怎么找新路子,或者怎么揭发皇后和永乐公主戴罪立功,哪里还会去帮永乐公主擦屁股。   这下好,永乐公主传流言,再度利用天玺帝,拿天玺帝作伐的事儿令天玺帝昨日因永乐公主凄惨模样而生出的那一丁点怜惜瞬间就化成了齑粉。   天玺帝正因此事闹心,秦严求见,这次秦严的差事办的不错,天玺帝闻言当即便让陈厚实将人宣了进来。   秦严倒也干脆,进了殿,跪下后便直接表明了来意,道:“微臣心仪真宁县主久矣,再度叩请皇上玉成。”   言罢,深深拜了下去。   他这样直接此刻在天玺帝眼中倒觉分外的顺眼,关于秦严的求旨,天玺帝原本就在思量中,不乏玉成的意思,不过是有所顾忌罢了。那日靖王也前来求旨,天玺帝倒觉得将璎珞嫁进了靖王府,让她和靖王妃对上于他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最近又发生了永乐公主的事儿,天玺帝心中恨着永乐公主,自然愈发觉得该成全了秦严和璎珞,永乐公主不是最在意这个吗,不是为了一个男人就可以设计父皇,将父皇耍弄的团团转吗,他就要她眼睁睁看着,她的父皇是怎么玉成此事的,叫她懊悔痛苦。   一时间天玺帝又想到了唐贵妃那日的行为,唐贵妃表现的很完美,天玺帝没看出任何破绽来,可唐贵妃来的时机太过凑巧了。   他这边刚写了圣旨将永乐公主和秦严赐婚,那边唐贵妃便到了乾坤宫,之前那苏璎珞还是苏家庶女时,唐贵妃没想着成全七皇子,偏苏璎珞成了祁阳王府的女儿,唐贵妃便跳了出来。   天玺帝便瞧不出唐贵妃的破绽,也心中猜忌非常。   他身边的亲人,他所在意之人,个个心怀算计,包藏祸心。   这时候反倒是直言的太后和秦严显得弥足珍贵了起来,起码秦严要迎娶真宁县主从来没遮遮掩掩,一直都直言的,而太后自那次和他促膝长谈,提了此事后,也没再多催促,更不曾用什么手段。   想到那日在永乐宫中,太后最后到底妥协,不曾于自己强辩,拿孝道压人,不准他这个皇帝下旨赐婚永乐公主和秦严,天玺帝心中便有些歉疚起来。   这些事儿虽都算不得大事儿,可一件件在天玺帝的心中都起到了促进作用,促使着天玺帝答应秦严的请旨。   瞧着秦严以从不曾有过的恭谦姿态跪在那里,天玺帝叹了一声,终于道:“最近确实需要一场喜事儿冲冲晦气了,朕允了,这便拟旨着礼部好生操办。”   秦严虽早料想天玺帝会答应,可此刻真听到这话,难免还是心一缩,真心笑了出来,声音也带了几分轻快,磕头道:“臣谢主隆恩。”   见他这般,天玺帝倒觉阴云密布的心情也轻快了几分,摆手道:“臭小子,瞧你那点出息,没出息,赶紧滚,莫碍朕的眼了。”   秦严又叩了个头才站起身来,眉目间像是落了星辰,晕染了辉光,笑着道:“那微臣可就回靖王府准备香案好接旨了,微臣告退。”   见秦严言罢,也不待自己允准便一阵风般出了殿,天玺帝摇头失笑,冲陈厚实道:“这么猴急成什么样子。”   陈厚实也笑,道:“世子爷是性情中人。”   天玺帝点头,脸上果然也没责怪秦严失礼的意思,只道:“罢了,拟旨吧。”   ------题外话------   几天素素这里下雨,没送儿子上学,果然是不明智的啊,今天没二更了哈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53 赐婚   饶是璎珞已经被秦严告知次日他会去再度请旨赐婚,可当赐婚圣旨到了慈云宫时,璎珞整个人还是觉得有些恍惚的厉害。   许是天玺帝真有借着这道旨意敲打某些人的用意,赐婚的圣旨文采几近华丽,将璎珞夸的更是只得天上有,什么品貌出众,秀外慧中,端庄娴雅,什么品贤貌美,资质过人,家风严禁,一长串的赞誉之词简直就是不要命的往上堆砌。   璎珞跪在地上听的一阵好笑,心道这圣旨里说的也不知道是谁,反正她肯定是不具备这些优点的,直到最后宣旨的陈厚实扬声道,‘于靖王世子秦严堪当匹配,乃不二之选,故钦定为靖王世子妃,择日大婚。’一锤定音,彻底敲定了婚事,璎珞才从恍惚中回过心神来,忙深深叩头,接过了圣旨。   陈厚实笑着令宫女将璎珞扶了起来,道:“世子妃不必多礼,皇上已经着礼部亲自操办婚事,洒家可就只等着吃您和世子这杯喜酒了,到时候可莫嫌弃洒家这畸零人,定要给洒家送上一张请帖才是。”   璎珞被打趣,面上浮现红晕。也不知道是一个人的行为举止太受坏境的影响,还是真爱上了就是不一样,总之现在被人拿秦严打趣,璎珞是越来越受不住羞窘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落落大方地道:“谁不知道在外头陈公公那就是代表圣上的,公公彼时能来赏脸,欢迎之至。”   陈厚实倒不想她能如此大方从容,爽朗一笑,这才冲太后行礼,道:“靖王府那边也还等着奴婢走这一趟呢,奴婢告退。”   太后坐在铺展着松花弹墨纹锦绣椅扶的太师椅上,闻言瞧了眼水嬷嬷,水嬷嬷上前便塞给陈厚实一个大大的荷包。   陈厚实也不推辞,接过后又给太后行了一礼,这才告退而去。   心里却想着,这真宁县主看来是真得太后的心,这传旨的打赏按说该祁阳王府这娘家人来给的,太后却以娘家人的身份赏了他,可见对真宁县主是一万个满意。   陈厚实这厢离开,那边一群宫女便纷纷冲璎珞道起了恭喜。   很是热闹了片刻,太后才让水嬷嬷带着宫女们都退下,将璎珞招呼到了身边,拉着她的手,细细叨叨地说着话,道:“如今定了亲事,哀家倒不好再留你住在这慈云宫里了,今儿便收拾车驾送你出宫。虽然是赐婚,可这三书六礼都不能少了,礼部那边要按规矩走流程,挑选吉日,少说也要大半年的时候,到时候你也及笄了,正是嫁人的好年华。”   太后说着拍着璎珞的手,又道:“你不知道,这女儿家啊,最该娇贵着养,举凡是大户人家的姑娘,那都是从出生起便该是准备嫁妆了,这一年一年的慢慢搜罗,才能整饬出一副像样的嫁妆。尤其是那床椅妆台等物,要知道这好木头都是供不应求的,且这些东西也都不是一两日就能打造成的,精工才出细活。祁阳王府这一代就没个女儿,自然也不会准备嫁妆,如今现寻现买哪里是容易的,便是有也不是什么好的,哀家为阿严这婚事却是早在操心置办了,早年便将人到江南去寻好家具好木头好匠人,你也莫让你祖母操心这块了,回头哀家让人直接送到郡王府去。”   璎珞闻言一怔,秦严的名声就算是再坏,身份在那里,他要娶妻也定然是名门贵女,名门贵女哪里会缺嫁妆,根本就犯不着太后如此。也就是她这等身份,这会子才会愁着有钱都置办不来好嫁妆。   太后这分明是专门为自己让人南下寻嫁妆了,嫁妆的好坏直接影响女儿家的脸面,影响其在婆家的地位。便是皇上赐婚,嫁妆不好也是要遭人嗤笑的。   璎珞心头一阵感动,禁不住湿润了眼眶,太后是真实心实意的对她。   她不觉垂头,再抬眸却还是有些压不住眼睛里的热气,声音略有些颤抖,道:“太后,我……我不值当太后对我这么好,其实我隐瞒了太后,我的身体有问题,早年曾经被嫡母灌下了绝子汤,我会让太后失望的……”   璎珞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整个人羞愧的像犯了大罪过一般,垂着头脸色微白的不言语了。   她身体有问题的事儿,秦严说他会寻机告诉太后的,这种事情璎珞也有些难以启齿,故此便放任不管了。可她知道,秦严到现在也没和太后说这个事儿。   先前没定亲,璎珞也没有欺骗的感觉,如今一定亲,她却突然有种欺瞒骗婚的负罪感。   她知道太后想秦严成亲,就是为了抱外曾孙,要看着秦严繁衍生子,可她的身体却受过创,将来还不知会如何,太后对她如此好,她不想让她失望也不该隐瞒着。   太后闻言怔了下,显然没想到璎珞会突然提起这个,眼见璎珞垂着头,耷拉着脑袋,好像自己若说句重话她就会承受不住落荒而逃一般,太后倒笑了出来,抬手抚了抚璎珞的发髻,道:“傻孩子,哀家早便知道这事儿了。不过你能亲口告诉哀家,哀家还是非常高兴的。”   璎珞倒愣住了,呆呆的抬眸瞧向太后,道:“太后知道?”   太后笑着点头,道:“你莫不是忘了吧,前几日你治伤时,可是日日让金枝把脉了的,金枝虽然只是医女,可医术却也不比外头的坐馆大夫差,妇人脉还是诊的出的。”   前些时日璎珞治伤,最怕的便是伤口感染发炎,确实日日金枝都会给璎珞诊脉,时刻留意着她的情况,璎珞当时也没多想过。   她见太后面上并无怒色,不觉道:“太后不怪我?”   太后笑着摇头,却道:“这有什么好怪的,身体有问题又不是你的错。女孩子也没拿这种事儿随便说给人听的道理,更何况,阿严是知道这事儿的吧?”   见璎珞点头,太后才又道:“这不就是了,要说隐瞒也是阿严隐瞒的哀家,哀家找人算账也该找那混小子去。”   她说着怅然一叹,才道:“你也知道哀家十四生子,结果却是九死一生,这才得了一双女儿,却自此伤了身子,再也无法生养。女儿家太早有孕并非好事儿,哀家虽然希望早点看阿严成亲生子,可谁让阿严娶的是你呢,你年纪还小,便是身子没事儿,哀家也得交代下阿严,等上两年再要孩子的,只这避子的汤药多少也是有些伤身子的,哀家原还担心这个事儿,如今倒好,也免了这避子汤药了,成亲了慢慢调理着,等上个两三年生子调理好了,受孕生子年纪还刚刚好。你放心,那绝子汤绝不了子嗣的,到时候哀家专门给你个调理妇人身子的嬷嬷,你乖乖听她的话,保管以后想生几个生几个。”   璎珞闻言又红了脸,太后却拍着她的手笑个不停。   那厢靖王府中也接到了赐婚的圣旨,秦严从陈厚实手中接过圣旨,一行人站起身来,靖王也是高兴的,大儿子的亲事总算是定了下来,下头庶子们的亲事便也能好好相看了。   且祁阳王府和靖王府也是门当户对,这门亲事靖王还是满意的。他笑着令人打赏陈厚实。而靖王妃却喜极而泣,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冲秦严道:“世子的亲事总算是又定了下来,世子放心,妾身会配合礼部赶紧将三书六礼走完的。”   秦严却淡淡瞥了眼靖王妃,道:“又定了下来?”   他重重强调了那个又字,靖王妃脸上笑容僵住,道:“妾身不是那个意思,是妾身说错了话,妾身……”   她话没说完,那边靖王却察觉了这边儿动静,怒目盯向秦严,冷声道:“你这是怎么和你母妃说话呢,这次你赐婚,你母妃也是出了力的。”   秦严瞧了眼靖王,声音微凉,道:“她自然是出了力的。”   言罢,却是再没多说什么,握着圣旨大步流星去了,靖王气的脸色发青。谢太妃自从秦严叫啸月吓唬了谢芷兰,不肯迎娶她的侄孙女起,便没给过秦严好脸色,此刻见秦严甩袖而去,更是敲着手中拐杖直骂孽障。   靖王欲邀陈厚实到花厅吃茶,陈厚实却笑着推了,目光有意无意往靖王妃的方向瞟了一眼,心道真是个搅事精。   给祁阳王府的圣旨早送到了太后的慈云宫让璎珞亲自接了旨,故此陈厚实倒没亲自跑祁阳王府,只派了两个乾坤宫的小太监过去传了信。   唐氏听闻消息很是高兴,送走了传信的宫人便吩咐桂嬷嬷,道:“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你去前院吩咐声,让先生放麟哥儿一日假,只怕一会子嫣姐儿也该从宫里回来了。你亲自去瞧瞧,她那屋子里火盆可都烧了起来,对了,吩咐大厨房今儿给府上下人们加菜,这个月月钱每人多一串钱。在吩咐大厨房好生整饬一桌饭菜,晚上嫣姐儿回来了,叫了郡王麟哥儿都在千禧园用膳。”   杜嬷嬷应了,欢欢喜喜地出去,故此不等璎珞回到祁阳王府,王府中上上下下便都知道了皇上赐婚的事儿。   本来璎珞这一趟进宫先是被封了县主,后又得了太后的高看留在了宫中,一住就是大半个月,祁阳王府的下人们便品出了味,如今璎珞又即将嫁入靖王府,使得众人愈发看的清楚,这郡王府的风向是真的变了。   乔侧妃被禁足,到现在还没被放出去,可这并不影响她得到外头的消息,听闻赐婚的圣旨,她当即便疯了一样地在屋中走来走去的静不下来,口中骂道:“这一对贱姐弟!”   乔侧妃的乳娘。妈妈站在一旁,面色也有些沉重,见乔侧妃来回走动着,神情都狰狞了起来,不觉叹了一声,道:“侧妃也莫太过忧心了……”   她的话没说完,乔侧妃便狠狠将桌上的茶盏给扫了下去,道:“我怎么能不忧心!?那贱人成了靖王府的媳妇,我的亭哥儿哪里还有一丝的机会!?”   。妈妈却上前给乔侧妃倒了一杯水,扶着乔侧妃坐下,道:“侧妃要冷静,如今事情已经这般,越是沉不住气儿岂不越要便宜了那对姐弟。万事慢慢思量。”   乔侧妃闻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用了半盏茶,这才道:“当务之急是不能再被禁足下去了。先解了禁再说,妈妈说的对,急躁不得。那贱人不过是被赐婚罢了,呵,靖王世子都克死了三个未婚妻了,说不得不必我动手,她便大祸临头了。谁知道会不会直接被克死了去!”   她说着目光沉浮,闪烁了起来。   璎珞当日下午便被太后送出了皇宫,马车进了祁阳王府直接开到了二门,云妈妈和妙哥几个早便等候在门前,见璎珞下来,云妈妈便率先迎了上来,声音略颤的道:“县主总算是回来了。”   云妈妈做梦都没想到璎珞会有今日,盯着璎珞的目光满含欣慰和感叹,有些发红,璎珞安抚地拍了拍云妈妈的手,道:“妈妈陪着我一起去给祖母请安吧。”   妙哥也上前来福了福身,脆生生的道:“恭喜县主得偿所愿,觅得佳婿。”   璎珞瞪了妙哥一眼,一行人这才往千禧院去,一路上丫鬟们纷纷上前笑着道喜讨赏,云妈妈早就让妙哥几个准备好了荷包,一一赏了。   进了千禧园,不待璎珞进屋,萧承麟便迎了出来,亲自挑起门帘迎了璎珞进屋,冲她眨巴着眼睛,道:“祖母正说给姐姐准备嫁妆的事儿呢。”   璎珞见他也敢打趣自己,抬手敲了他脑门一下,两人进了屋,见过礼后唐氏才让璎珞坐在身边,细细打量着她,道:“如今都定了亲了,以后便莫要到处乱跑了,安心在家中备嫁。嫁妆之物旁的都好说,祖母自然会为你准备的妥妥的,可这嫁衣床被给姑爷的衣裳,你总不能也让丫鬟们代劳吧?定要自己绣起来才有个心诚,你先休息一日,祖母已经搜罗了几匹适合做嫁衣的料子,明儿便先将料子定下来,赶紧裁制。”   璎珞还没说一句话,唐氏便滚瓜倒豆地说了这许多,说的好似她明日便会出嫁了一般。   璎珞早先在慈云宫接旨时尚且没多大感觉,如今回到自己家中被如此催促着,立马便感受到了一种紧迫感,这才真的意识到,她和秦严的亲事是真被提上日程了。   璎珞有些恍惚懵然,半响才道:“祖母,用不着这样急吧,祖母不想我在家中多陪祖母一年吗?总不能我这刚及笄,祖母就急巴巴地将我扫地出门吧?祖母当年嫁给祖父可都十九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受祖母待见呢。”   她是真觉得十五成亲太早了,旁的贵女十八九成亲的多的是,虽然十五成亲和十六成亲的差别也没多大,可璎珞从女人三十成亲都多的是的年代到了这里,反倒要做早婚的,怎么都觉得难以接受,璎珞总想能拖一年就拖一年。   唐氏见她一脸抵触,不由失笑,道:“这个祖母可做不了主,皇上将这亲事交给了礼部操办,这亲事礼部官员自然是要揣度了上意办的。而靖王世子都已经那个年岁了,皇上和太后自然是想让你早日嫁过去的。礼部依上意,这三书六礼只会紧着办,婚期也只会可着前头的挑选,这些事儿哪里是祖母能够管得着的,祖母也想多留你两年,不如祖母回头递了牌子去见太后,求求她老人家?”   想到太后对自己那么好,璎珞哪里好意思撺掇唐氏进宫去,不觉闷闷地道:“我还是都听祖母的吧,明儿就选嫁衣料子。”   唐氏这才笑着道:“左右早晚都要嫁过去,祖母的意思是能早便莫晚了。”   唐氏这话似有深意,璎珞岂能听不成她话里的意思,秦严和靖王府的关系不好,她嫁过去的越早,越能让靖王府里头的各种牛鬼蛇神无措,拖得久了,人家都准备好了,她嫁过去也不好应对。   见璎珞点头,唐氏这才道:“说起来,自打你们姐弟回家,郡王府还没正经办场宴席将你们介绍给知交亲故,如今你也回来了,这几日便帮衬着祖母准备下,选个吉日邀了各府过来热闹一番才好。”   ------题外话------   推荐素素完结文《弃妻不二嫁之侯门嫡女》和《重生名媛望族》这两本是和此文一样风格的宅斗文,等文等不及滴妞们可以去看看,一对一,男主绝对不比秦严差,么么哒。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54 后续   过了年十八,城中灯市才落了,不再通宵达旦的欢庆,于此同时,朝臣们也恢复了早朝,各衙门也都不再封衙休沐。   新年新气象,十九这日便是天玺帝和大臣们大朝的日子,今日早朝上,气氛极为压抑紧张。   上元佳节上天玺帝遇刺一事儿闹的那样大,灯轮砸下来烧了不少店铺,早便惊动了整个京师,这些时日连百姓们都议论纷纷。这样的大事儿,朝臣们自然是关注非常,用尽一切手段打听着事情的发展,揣测上意,琢磨着自己家族在这次事件中应该做些什么,能够得到什么。   故此早朝时,即便天玺帝遇刺一事儿尚未向外有一个官方的说法,但朝臣们该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也都已经各凭手段知道了。   诚王一系的朝臣们自然是战战兢兢,面无人色,瑞王一派却也免不了意气风发,洋洋自得。可不管他们哪一派都免不了使劲地上奏天玺帝,从严处置诚王和皇后显国公府。   天玺帝如今还盛怒难消,但是他并不想早早地就处置了皇后和诚王等人,他还想留着好好看看朝臣们的反应。   故此虽然早朝上吵的欢,最后天玺帝却甩袖而去。   他回到乾坤宫殿中已经跪了个满身黑衣的人,待天玺帝坐下,那人便声音平板无任何情绪起伏地禀报着调查来的结果,道:“江钟恩出身寒门,乃是累功升至禁卫军统领的,属下查到江钟恩十三岁从军,彼时并非投在了泶北军中,而是投在了先显国公掌着的濉溪军中,他因从小便身体健硕,力大无穷,虽并未学过什么功夫,可却机缘巧合得了先显国公的高看将他带在了身边调用,江钟恩就是在那时候开始接触武学的,他天资过人,没过多久便习得一身很是不错的武艺,期间江钟恩家中老母生病,先显国公也曾施以援手。先显国公对江钟恩又知遇之恩,更有救命之恩,便是江钟恩学习认字,都是先显国公安排的。”   天玺帝闻言冷哼了一声,他用江钟恩时,自然对江钟恩的过去查了个清楚,只可惜他当时却没查到这些,只查到江钟恩是十五岁投的泶北军,显然是显国公府抹去了江钟恩曾和显国公府有过牵连的那些痕迹。   那黑衣人见天玺帝只冷哼了一声便沉默不语了,便接着禀道:“先帝崇德三年时江钟恩曾经封先显国公的命往京城显国公府中送年货,当时在显国公府中呆了有半月时间,属下查到这期间他是见过未曾出阁的皇后娘娘两次的。其后他便没再回濉溪军,而是被显国公安排进了泶北军。”   黑衣人的禀报令天玺帝脸色愈发阴沉难看,江钟恩虽然出身寒门,可生的却极是俊朗挺拔,其比皇后仅仅年长一岁,十五岁时在显国公府见过妙龄的皇后两次,想到这背后可能会有的事儿,天玺帝捏着扶手的指尖有些泛白。   怨不得他那样宠信江钟恩,给了江钟恩偌大的权利,江钟恩却还是效命于显国公府和皇后,当初他便是看中了江钟恩背景单纯,并非出自勋贵高门,他身家清白和各处都不粘连,这才选了江钟恩为禁卫军的统领,却不想江钟恩的清白简单都是显国公府刻意安排给他看的。   天玺帝到底没忍住,一个用力将龙椅扶手给掰地断裂开来,沉声道:“查!给朕严查,朕不想再出现第二个江钟恩!”   下头黑衣人领了命,这才又道:“另属下审问了江钟恩,其倒是又招认了一件事,他招认当年御花园中和鹂昭仪苟且的男人并非废太子,而是他亲自安排进宫的一名和废太子相貌身材皆相似的替身,那替身受过训练,有人专门教授他模仿废太子的一言一行,故此皇上在御花园瞧见他时才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至于鹂昭仪也是受了皇后算计,当时她的神智并不清楚,皇上便是不将鹂昭仪当场摔死,鹂昭仪也会在一盏茶的时间内毒发身亡,到时候废太子依旧是百口莫辩,而皇上也只会以为是废太子要杀人灭口。”   天玺帝闻言瞳孔骤然收缩,身子僵硬了一瞬,接着才缓缓松弛下来,抬手捏了捏额角,见黑衣人不再言语便挥了挥手。   永乐宫中,永乐公主本就身子受了剑伤,一直没得到很好的休息,后来又经受了严重的烫伤,这几日她一直都在高烧昏迷之中。   天玺帝虽然恼怒了永乐公主,但是倒也没让永乐公主自生自灭,并未限制太医给永乐公主医治。   永乐公主就这么晕晕沉沉的烧了两个日夜,两度差点死过去,可她竟然都挺了过来,且到了第三日身上的热度也消退了下去,不管是烫伤还是剑伤都算稳定了下来,太医宣布永乐公主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当日傍晚,永乐公主终于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眸迎上的便是一张宫嬷嬷放大的脸,永乐公主眼神迷茫,盯着那嬷嬷看了半响突然扑进了那嬷嬷的怀里,眼泪鼻涕往外冒,道:“母后,我疼,我疼!”   永乐宫原先伺候的嬷嬷宫女早便都被关了起来,等候处置,这被永乐公主抱着的嬷嬷却是天玺帝派过来的,原本伺候在天玺帝的乾坤宫中,姓吴,吴嬷嬷是天玺帝的心腹,永乐公主得宠,以前便时不时地乾坤宫跑,自然是见过吴嬷嬷的。   可她此刻口中却喊着母后,还扑进吴嬷嬷的怀中像个无助的婴孩般抱着吴嬷嬷的哭泣,吴嬷嬷觉得一阵诡异,道:“公主这是怎么了,老奴并非皇后娘娘,公主快松开老奴,免得扯裂了伤口。”   吴嬷嬷的话却并没有让永乐公主松开她,她反倒哭的更厉害,道:“母后,永乐疼,永乐要吹吹。”   吴嬷嬷一个眼神,两个宫女上前将永乐公主强行扯开,永乐公主顿时便流泪冲吴嬷嬷撕心裂肺的惊惧地叫了起来,“母后,母后!永乐要母后!永乐疼!”   复又挣扎着冲两个宫女喊道:“你们欺负我,我要让父皇罚你们给我当马骑,父皇,父皇……”   她说着又叫喊起父皇来,那样子当真像个三五岁的孩童。   “公主疯了!”   钳制着永乐公主的其中一个宫女难以置信的说道,吴嬷嬷却眯了眯眼,突然柔声道:“公主知道吗,皇上三日前下了赐婚圣旨,允了靖王世子和真宁县主的婚事,这两日礼部已在筹备婚书了。”   吴嬷嬷言罢紧紧盯视着永乐公主,可永乐公主却没半点反应,依旧睁着雾蒙蒙纯净的眼眸盯着吴嬷嬷,道:“母后,她们弄疼永乐了,呜呜,母后让她们放开永乐。”   永乐公主高烧昏沉这几日,并没有任何人告诉她秦严被赐婚的事儿,吴嬷嬷如今骤然说起这个,若然永乐公主是装疯的话,这样受刺激的事儿神情上总会有些纰漏才对,可吴嬷嬷紧紧盯视着永乐公主,却未曾从其脸上看到任何不妥。   吴嬷嬷不觉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永乐公主竟是真被烧坏了脑子?   她又吩咐宫女去拿镜子来,上前道:“永乐莫怕,母后在这里呢,永乐和   母后一起照镜子可好。”   说着将镜子骤然对准了永乐公主,镜子中映出一张丑陋骇人的脸来,本来光洁美丽的面庞没有了,额头和脸颊上全部都皱了起来,烫伤上还涂抹着黑色的药膏,愈发显得狰狞可怖。   永乐公主瞧着镜中的影像倒是尖叫了起来,一面叫一面紧紧抓着吴嬷嬷的手,道:“妖怪,母后快打妖怪,妖怪要来吃永乐了!”   宫女拿走了镜子,吴嬷嬷不过安抚了两句永乐公主,道:“公主看,妖怪已经被打走了呢。”   永乐公主便欢喜地拍起了手,竟是将方才毁容的事儿就此丢开了,玩起床顶吊下来的熏香球来,她咯咯笑着,骤然却又大哭了起来,道:“呜呜,我尿床了……”   吴嬷嬷瞧着坐在一滩水渍中哇哇大哭的永乐公主长叹了一口气,吩咐宫女道:“给公主清理一下,我去回禀皇上。”   乾坤殿中天玺帝听了吴嬷嬷的回禀不觉也一诧,道:“你说什么?疯了?”   吴嬷嬷便道:“老奴将靖王世子定亲的事儿告知,公主毫无反应,且看到自己容貌尽毁也不甚在意,方才还似两岁孩童一般泄在了床榻之上,只会叫父皇,喊母后,老奴瞧着公主可能是真的被烧坏了脑子。”   吴嬷嬷乃是宫中的老人,眼很毒辣,天玺帝闻言沉默良久,站起身来,:“朕亲自去看看。”   天玺帝到了永乐宫,永乐公主见到他却尖叫着躲避,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惊恐的东西一般。   太医早已被唤了过来,见天玺帝盯着裹在被子中瑟瑟发抖的永乐公主蹙眉看了过来,太医躬身道:“公主高烧了两个日夜,烧坏脑子也是有的,看到皇上有如此剧烈的反应,也许是脑中残留了什么不好的记忆,虽然记不起来,可却会使身体做出本能的反应。”   天玺帝想到最后一次见永乐公主时将她踢进炭火堆的情形,脸上闪过些复杂情绪,见太医也不敢确定永乐公主是不是真疯了,天玺帝便挥退了太医,上前两步,对着整个蒙在被子里的永乐公主,道:“是父皇啊,永乐不认识父皇了?”   他问了好多声,永乐公主才小心翼翼的探了一点头出来,露出丑陋狰狞的半边脸,瓮声瓮气地道:“父皇会给永乐唱月牙摇。”   天玺帝顿时一愣,那是永乐公主四岁的时候,有次生了风寒总也不好,特别的粘人,最爱粘着的就是天玺帝,天玺帝每日晚上亲自唱歌哄女儿睡觉。   记忆被唤醒,瞧着永乐公主纯净一如四岁孩童的眼眸,还有她满脸狰狞的伤痕,永乐帝蓦然觉得那些痛恨散了些,涌上心头的是苦涩的难受和心疼。   他挪开了视线,转身大步离开了永乐宫。   吴嬷嬷负责继续观察永乐公主,却发现永乐公主竟像是真的疯了,不管有人在,还是没有人在,她表现的都和个婴孩一样。   又过了两日,天玺帝接受了永乐公主真疯了的实事。   而朝堂上又争执了几日,天玺帝却迟迟不处置皇后和诚王等人,便有诚王一派的官员心中升起了希望,只觉着天玺帝可能还顾念夫妻父子之情,或者还想留着诚王和瑞王制衡。   他们并不想诚王遭受严惩,因为他们知道,诚王下场惨,他们这些下头人只会更惨。慢慢的早朝上开始出现了其它的声音,又过了七八日,天玺帝在早朝上骤然发怒,斩首了两个为诚王求情的勋贵,抄家灭门,接着便雷厉风行的连下旨意。   废皇后打入冷宫,废诚王为庶人,幽禁皇陵。显国公府男丁斩首,女眷充官妓,九族流放,诚王妃娘家勇毅侯府男丁斩首,三族流放。   至此上元节的刺杀一事才算是暂时落下了帷幕,下头诚王的势利却还要慢慢的清洗,天玺十二年的开春,注定是在一片腥风血雨中而过。   而这一系列处罚中,却独独没有涉及到永乐宫中已经疯掉的永乐公主。天玺帝没再为难永乐公主,而朝臣们也没再提起过这个疯了的公主。   ------题外话------   推荐君残心<重生之侯门嫡妃>   她的喜堂变成了丧葬!她心爱的未来夫君提着长剑,灭她满门!她在最绝望中被他刺穿了心脏。   “赵淳,我苏瑾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你!”   再次睁眼,重生在大将军嫡女云素锦身上。   重活一世,她发誓,伤害过她的人,跟她全家被灭有关的所有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55 祁阳王府宴会   上元节一去近月,虽然冬日还未曾远去,可京城中已经有了些许春日的暖意。可这份探头的春暖却并未让京中权贵们留意享受,皆被京城连日来的血雨腥风压地黯然失色。   随着诚王府的倒台,显国公府和勇毅侯府的株连数族,其后天玺帝又接连发落了几家原本亲近诚王的府邸,抄家禁卫军的甲胄声响彻在街巷间,使得这个初春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紧绷萧瑟。   而京城这种紧张的气氛却并未影响到祁阳王府,这些天连日的暖阳高照,好似就不几日的功夫,祁阳王府的花园子里便冒出了许多的新鲜色彩来。   各处假山上,嫩黄的迎春花已经抽出了娇羞的一层薄黄,比青色的湖水边,湖畔种植的垂柳也不经意间披上了浅绿的丝绦,迎着清晨的微风轻盈舞动着,便连湖边的一片桃林也开出了稀稀落落的粉色开,美景如画。   而祁阳王府的暖房中几盆牡丹也早早的开了花,唐氏三日前往各府发了赏花宴,今日正是祁阳王府办赏花宴,宴请宾客的日子。   说是赏花宴,其实郡王府中的下人们都知道今儿郡王和郡王妃主要是将两位小主子引见给众亲朋,大少爷和真宁县主头一回在祁阳王府中见京中权贵们。郡王和郡王妃对此事的重视可想而知,故此下人们半点都不敢怠慢,生恐出一丁点的纰漏,赔上几辈子的脸面。   一早祁阳王府便被洒扫的纤尘不染,装扮的花团锦簇。   千禧园中,璎珞刚刚陪着唐氏用了早膳准备回去换迎客的衣裳,杜嬷嬷便笑着进来,戏谑的瞧了眼璎珞,这才冲唐氏道:“靖王世子爷来了,如今已拜见过郡王,欲过来给郡王妃请安呢。”   唐氏闻言便也含笑瞧向了璎珞,道:“这才什么时辰,世子来的倒早,莫不是咱们郡王府有什么宝贝是靖王府没有的吧?”   璎珞这些时候早便被打趣惯了,实在连娇羞都有些难以装得出来了,不过瞧唐氏那样兴味的眼神,她又觉得自己不适当娇羞一下,都对不住老人家一番厚望。   她顿时便站起身来,垂着头捏着衣角,很是小女人的跺了跺脚,嗲声嗲气地道:“祖母,不理你了,人家回去换迎客的衣裳了。”   说着便捂了脸出去,她这一番举止实在太假太夸张了,引得唐氏和杜嬷嬷等人顿时就愣住了,反应过来唐氏便顿时笑的眼泪都要淌下来,抬手指着佯势要走的璎珞,道:“还不拉住她,好叫我瞧瞧,是不是脸皮子都烧起来了。”   菩提将璎珞拦住推回了唐氏身边,唐氏拉着璎珞,扯开她捂着脸的手,见脸色白皙如玉,莫说是羞红脸来,分明半点娇羞之色都没,唯有狡黠促狭,不觉抬手点着她道:“你这皮猴,祖母排揎你倒成了你捉弄祖母了,哎呦,笑的我这会子肚子都要疼起来咯,以后祖母可是不敢再招惹你了。”   璎珞便顺势又坐回了唐氏身边,道:“孙女这可都是遂祖母愿呢,祖母就是要瞧孙女害羞,孙女这边尽孝道羞上了,祖母倒又编排起孙女了,可没这样的理儿呢。”   顿时杜嬷嬷几个又笑了起来,唐氏笑拍着璎珞的手对她没办法,半响才平复下来,道:“人家这大早上就过来,图的是什么?好了,一会子客人都来了,人多眼杂的也不好再让你们见面,这会子他既巴巴的来了,祖母也不能讨人嫌,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你们去花园子里说会儿话。这会子你去换衣裳,他还以为是祖母做了恶人不让他见你,回去后岂不要怨怼祖母了?”   璎珞闻言不觉扬眉一脸傲娇地道:“他敢!”   唐氏便又笑了起来,说话间秦严进了屋,璎珞望去却见他今日难得的穿了一件雨过天青色锦绣长袍,暗花云纹,腰间系着锦带,左边儿系着个青玉佩,缀着碧色流苏,右边依旧挂着她先前送的那只青色荷包,玉带金冠,金冠前镶嵌着一颗龙眼大的东珠,光华流转,愈发映衬的他五官清隽无双,灿灿华彩,气势不凡。   唐氏是听说了秦严不再带面具的事的,可这却还是她头一见秦严不带面具的样子,顿时便愣住了,更莫提杜嬷嬷和丫鬟们了。   秦严进了屋,目光自然而然的在璎珞身上扫了一眼这才上前恭恭敬敬地冲唐氏见礼,唐氏被他的声音惊醒过来,顿时笑的脸上满是皱纹,不住点头,眸中尽是满意之色,道:“好,好!世子爷这等模样倒是不委屈我们家嫣姐儿,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秦严不想唐氏会如此直接的赞叹他的长相,一时脸上倒有些不大自在。唐氏却已站起身来,道:“今日宴客且有的忙呢,老了,趁着这会子再歇会儿,你代祖母引世子爷去花园子里逛逛,好生待客。”   唐氏冲璎珞说着,扶了杜嬷嬷的手带着几个丫鬟走了。璎珞却也不扭捏,上前冲秦严道:“如今花园里已有些春意了,走吧。”   说着往前便要带路,秦严却趁机拉了她的手,璎珞也未曾挣开,左右都赐婚了,两人便是举止略亲昵些被人瞧见也没什么。   当日赐婚,璎珞当天下午便回了祁阳王府,之后便没再见过秦严,转眼便有快一个月了。思念的味道总是带着些甜又带点苦,两人拉着手一路并肩往花园去,大抵都在回味着这许多天的分离,谁都没有主动说话,可彼此交握不曾再分开的手却互相倾诉着思念。   今日祁阳王府的花园中也收拾的十分明丽,暖房中的花儿几乎都被搬了出来,妆点四处。   两人到了一处临湖的水榭,璎珞才在鹅颈椅上坐下,依着栏杆往下看鱼,秦严将旁边放着的鱼食取过来,送至璎珞眼前,璎珞抬眸冲他笑了笑,接过来往湖中洒,一面看鱼儿争抢食物,摇头摆尾,一面冲秦严道:“永乐公主的事儿我都听说了,她是真的疯了吗?”   永乐公主疯了的消息如今早便已经传遍了京城,璎珞自然也知道了此事。   天玺帝没再多加惩罚永乐公主,更不曾将其贬斥为庶民,仍旧让她享受着公主的尊荣,住在永乐宫中。   璎珞总觉得永乐公主疯的有些太是时候了,对她疯了的事儿也一直表示怀疑。她知道,宫中一定有秦严的人,永乐公主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璎珞想秦严应该清楚才对。   秦严撩袍在璎珞身边坐下,这才道:“如今已经快一个月了,她表现的像个完完全全的疯子,并无任何破绽,皇上如今虽然不再理会她,可却也派了心腹吴嬷嬷亲自照顾永乐公主,连皇上都认定了她是疯了,也许是真的疯了吧。”   璎珞闻言将手中的鱼食都丢进了水中,拍了拍手转过身来,道:“我总觉得她疯的好巧,永乐公主如今最恨的人大抵除了瑞王,便是我们,她若是装疯,那份心智毅力绝非常人能比,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我们还是多留意下她的好。”   璎珞一口一个我们,秦严唇角不觉浮现了清浅的笑意,抬手轻轻挽起一缕璎珞背后随风轻扬的长发,道:“我会派人时刻盯着她的。”   他说着神情略冷,声音也略清寒了下来,道:“她最好是真疯了,不然……”   秦严的话虽未说完却已满是冷意,璎珞想了想洒然一笑,她觉得秦严说的很对。   且不说永乐公主若是装疯要受多大的罪,从来都只听闻人惊受打击或者发烧坏了脑子的,没听说那个疯子突然能好了的。   永乐公主最好是能装上一辈子,不然她就算想好起来,也得想想自己能否还承受的起一次欺君之罪。   “哎呦。”   璎珞正若有所思,却觉头皮被揪的一疼,她瞪向秦严就见他食指上正缠绕着她的一缕发丝,正微眯着眼眸盯视着她,四目相对,他略抬了下眉梢,道:“都快一个月没见了,你这女人便不能将注意力多放在爷的身上?”   璎珞见他一脸控诉,竟有吃味的意思,不免噗嗤一笑,微微倾身过去抬手捧了秦严的脸颊,两回摆弄了两下,道:“你别说,似是清减了些呢,你最近很忙吗?”   秦严自然是忙的,诚王的倒台,朝廷上一阵血雨腥风,不少官员跟着落马,各方势利自然少不得明里暗里地安插扶住自己的人趁机上位,秦严这近一个月都不曾来看璎珞,一来是不敢再随便闯她闺房,再来便是实在是腾不开手脚。   只是这些他自然不会和璎珞多说,只略扯了扯唇角,道:“忙啊,忙着和礼部的人套近乎,好让他们赶紧将三书六礼走完,爷也好早日的迎娶你过门。”   璎珞白了秦严一言,道:“少糊弄我,这些事儿哪里需要你亲自去督促,对了,昨儿礼部还有人过来见了祖母,婚事如今进行到哪一步了?”   关于璎珞和秦严的亲事,唐氏并未和她对说,只一个劲儿的催促着璎珞绣嫁衣,唐氏不多提,璎珞自然也不好自己问,故此就知道礼部那边时不时就会拜访可究竟三书六礼进行到了那一步她也不甚清楚。   不提还好,她一提秦严脸色便略沉了些,道:“礼部办事走的是古礼,比平常的三书六礼更繁琐,爷催了两次,这都快一个月了才完成了一书三礼,不过昨儿礼书已经列好送过来给郡王妃过目了,爷明儿亲自来下纳征礼。”   璎珞顿时瞪眼,道:“你明儿就来下聘?这也太快了点吧!”   秦严见她这般却脸色一沉,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快吗?爷记得当初爷就是离了京城小半个月,迟家的聘礼都进了定安侯了。你哪会怎没嫌快?怕是只嫌慢了吧?”   秦严轻嘲着,眯着眼神情冷寒,姿态危险地像璎珞压了过来。   璎珞被他的身影罩在鹅颈椅和亭柱相连的狭窄空间中,见他翻起了旧账来,不觉也有些心虚。当初她可不就是为了躲着秦严,使劲地催促着迟璟奕早早下聘的。   见秦严越逼越近,璎珞索性不等他亲自来教训惩罚自己,主动抬起手臂圈住了秦严的脖颈,抬头吻上了他的唇,轻勾细磨。   秦严却是傲娇了起来,璎珞发现自己亲吻了他半响,他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璎珞不觉有些好笑,探出香舌来往秦严嘴中去,偏他还紧紧闭着牙齿,任她用小舌来回舔舐顶撬,他都不动如山,就是不放她进去。   璎珞略略睁开了眼眸,见秦严目光幽深盯着自己,倒像是一口无波无绪的深井,还带着些清冷之色,心道这人可真够孩子气的。   就因为她一句话没说好,还真闹上,真和她算起旧账来了,这才是真真的恃宠而骄呢。   她腹诽不已,却也被秦严激起了好胜心来,他越是不动如山,一脸清冷,她便欲要让他彻底认输,丢盔弃甲。   璎珞唇角轻轻划过一抹狡黠笑意,舌尖不厌其烦地描绘着秦严的薄唇,本来环在秦严脖颈上的手却动了起来,沿着他的背脊往下抚按,一点点靠近腰腹,临到敏感部位还用指甲轻轻的划弄撩刺几下。   秦严顿时呼吸便有些乱了起来,身上的肌肉线条分明紧绷了起来,璎珞再接再厉,右手已滑到了他的小腹,像一只画笔,沿着他的腹肌,一下下地往下触碰。   她甚至还凑近了他,用女子柔软的身似有似无,有意无意地磨蹭他僵硬的胸膛。   秦严冬天时也不过是里衣中衣单衣,外头再套上件大氅,如今天气暖了起来,他身上就只一件里衣外头便套了那雨过天晴的锦绣长袍,薄薄的衣料覆在身上,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手指的每一处柔软,每一个动作。   再来他已经快一个月没见璎珞了,本便有些渴的厉害,哪里经受地住她这般撩拨捉弄,顿时便不再和璎珞较劲,干脆认了输,倾身过去便要反被动为主动吻上她。   谁知璎珞却骤然仰头,避开了秦严的吻,接着她冲秦严眨了眨眼眸,道:“当初我和迟大哥定亲时还在定安侯府,那便是个虎狼窝,我急于跳离,自然希望越早成亲越好,可如今郡王府这样好,自然情况不一样了,就这点事儿也值当你吃味?”   秦严此刻被璎珞勾的满身火气,哪里还有功夫和她深入的探讨这个问题,闻言不答,再次向璎珞压了过去。   璎珞却抬起右手死死抵在秦严胸上,不准他靠近,略抬起身子来,用另一手抚上秦严的发髻,道:“不是说我注意力不在你身上吗,让我好生瞧瞧,咦,秦严,我发现你的发丝还蛮软的呢。”   璎珞说着指尖往秦严的发髻中戳了两下,秦严这会子一点都不想和她讨论发质的问题,眼神愈发幽黑,神情愈发紧绷,已经在暴起的边缘。   璎珞瞧向他,却愕道:“生气了?我说你发丝软,可没说旁的什么地方呢。”   她说话间抚着秦严头发的手,蓦然划过他的耳,目光甚至大胆妄为的若有所指地往他袍下某处瞄了一眼。   言罢,她还凑至他耳畔轻轻笑了一声,呵气如兰,道:“你到底恼什么呢。”   她的声音娇软甜糯,勾人心婚。   秦严本就被她蹭地一身是火,哪里想到她竟然敢用这样的言语来刺激调戏他,顿时脸色都有些红了,却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激动的亦或者是羞恼的。   总之没有哪个恋爱中的男人经受得住女人这样挑豆,他只觉浑身血液都往一个地方涌,瞬间便被点燃了。   岂料璎珞却趁他被她大胆言行所惊的瞬间陡然用尽全部力气推开了秦严,往外跑了两步,秦严脸色一黑,正要抬手去抓她,那边璎珞却已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你们,送两盘子清甜时鲜的瓜果过来,世子爷口渴了。”   今日花园中有宴请,各处亭子暖阁之类的都要放上茶点瓜果等物,那瓜果摆放的早了便不漂亮了,这会子临近宴客时候,正有几个丫鬟捧着瓜果等物在湖边经过,璎珞这一喊,顿时便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已是有两个丫鬟反应的快,清脆的应了一声往这边过来了。   秦严哪里还好去拽璎珞,脸色黑沉着便猛然站起身来,背过身有些狼狈地平息着气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给爷等着!”   璎珞听他声音暗哑说不出的紧绷,不觉肩头抖动,闷笑了一声,哪里敢在这边多呆,不等那几个婢女过来便忙着道:“今儿还要陪着祖母迎客呢,我便不多陪了,世子爷好生享受这清风,郡王府的瓜果很清甜,渴的话倒可多用些。”   她说罢见秦严依旧背着身子,垂着的手都握的咯咯直响,顿时也不敢再捉弄他了,转身便提裙跑了。   没半个时辰,便到了宾客们陆续前来的时辰,祁阳王年长辈分高,故此并不在府门前迎客,只有身份特别高的客人前来才有小厮迅速通传了迎上一迎。   而今日在府门前负责迎客的自然便是三爷萧敬亭带着大少爷萧承麟,以前萧敬亭总是打扮的文弱苍白,这一来是他身体本就不好,两来却是从小听乔侧妃的话,乔侧妃告诉他,这样才能引起父亲的注意,得到更多的关爱。   然而自从府中多了个练武的胚子萧承麟后,萧敬亭却发现乔侧妃说的并不对,如今他若再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就当真要被父亲彻底放弃了。   故而今日一改常态,萧敬亭穿了一件极为鲜艳的宝石蓝箭袖武士袍,腰间系着革带,挂着玉佩香囊,瞧着比平日英挺精神了许多。这些年祁阳王府只剩下萧敬亭一个独苗,祁阳王倒也有意带着萧敬亭四处走动认识了不少人,今日他站在府门前俨然一副正主模样,笑容热情地迎来送往。   而萧承麟今日却穿着一件紫色镶银丝绣着祥云暗纹的锦袍,少年郎穿了紫色倒显出几分沉稳来,站在萧敬亭的身旁,和萧敬亭一同迎客。   他前些时日虽然也跟着祁阳王走动了一些人家,可到底为数不多,及不上萧敬亭这么些年认识的人多,瞧着萧敬亭有意无意地表现出八面玲珑的迎客之道来,热情无比地叫着这个世伯,转头又忙着拱手称呼那个世兄的,萧承麟也未曾表现出不忿或局促来,只落落大方的在客人看向他时便或抱拳或作揖为礼,间或遇到几位被祁阳王引荐过的长辈,也态度从容得体的寒暄几句,躬身做请,招呼小厮带路。   今日来的宾客们自然也特意留意着两人,像看出到底将来祁阳王府会交给何人,将两人的姿态瞧在眼中,不免神情便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这边儿萧敬亭刚将永宁侯迎进府门,回头就见萧承麟笑着正和兵部左侍郎冯大人说着话,冯大人还极是亲切地拍了下萧承麟的肩头,萧敬亭神情不免有瞬间的僵硬,正要迎上去,就见祁阳王府的传话小厮打马过来,扬声道:“瑞王殿下来赴宴了。”   瑞王前来,祁阳王自然是需要亲自来迎的,萧敬亭闻言忙吩咐了小厮进去请祁阳王过来。   诚王完了,如今朝廷上风头正盛的便是瑞王,不少人都觉得瑞王已经离太子之位半步之遥了,这会子听闻瑞王来了,一些有心思的大人们倒是站定了。   而瑞王来的竟是很快,不待那边祁阳王出来,瑞王便已策马到了府前,他轻车简从,不过带了两个侍卫,到了府门前翻身下马便笑着上前,一面往前走,一面冲四周众人打着招呼,道:“今日本王和各位大人一样都是祁阳王府的客人,诸位无需拘礼,随意便好。”   萧敬亭已经满脸是笑,快步下了台阶迎了上来,撩袍便跪了下来,道:“不知王爷今日会来,有失远迎,失礼之处万望见谅。”   萧敬亭自然也知道如今朝廷的情势,诚王完了,皇上的其他几个皇子都是庶出,瑞王又是论才情能力和经营势利最强的那个,除开二皇子,又是最年长的。   更何况,这回皇帝还是因为瑞王废的皇后和诚王,虽然本来就是诚王一系陷害的瑞王,可皇上的举动也能说明对瑞王的宠信。   在萧敬亭看来,瑞王一定会是将来的东宫太子,而如今祁阳王明显不看中他,他若是能投靠了瑞王,有了瑞王的支持,背不定还能和萧承麟争上一争。   故此萧敬亭的态度当真是恭谦而热情,他这边都跪了,萧承麟也忙跟着下了台阶,正要跟着跪下见礼,谁知膝盖刚弯下一半,身前的瑞王却突然发难,一脚扫了过来。   瑞王作为皇子自然是练了武艺,习了骑射的,这一脚虎虎生风,萧承麟一惊,本能地一个后仰,一手撑地,避开了瑞王这一踢,同时身子一旋,抬脚回击上了瑞王。   瑞王一脚踢空又被萧承麟回了一脚,往后略退了半步,又一拳击向萧承麟,萧承麟这会子已站起身来,侧身避开,抬手回击,砰砰两下,眨眼间两人便过了几招。   最后虽然萧承麟被瑞王一掌击中急退了三步,可瑞王却朗声笑了起来,赞道:“好小子,本王早听人说祁阳王亲自教导孙子习武,又听说郡王府的大少爷是练武的奇才,根骨极佳,今日一试果然不错!看来我大丰不久的将来又要多一员猛将了啊!”   瑞王这一番称赞,顿时便令府门前的宾客们跟着赞叹附和起来,事实上萧承麟年纪还小,方才那几下子确实有模有样,甚是不凡,尤其是他的反应力极为敏捷。   今日来的多是和祁阳王相交的武官或者勋贵府邸的贵人们,多少都能看出些眉目来,这赞扬倒也是出自真心。   萧承麟一时面上微红,他有些想不明白瑞王为什么要这样帮他。   而跪在地上的萧敬亭这会子脸色已经涨的紫红起来,神情颇有几分阴鸷难看,却在此时瑞王似蓦地反应过来想起了萧敬亭般,笑着道:“萧三爷快请起,本王都说了,本王今日是来做客的,和所有客人都一样,无需多礼。”   诸人的目光随之移向萧敬亭,一时将其神情尽收眼底。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56 闹事   萧敬亭觉得面上火辣辣的,他甚至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鄙夷,惊异,以及各种了然或怜悯的目光,他死死咬着牙,这才没当场爆发出来。   而这时候祁阳王也刚好从府中出来,方才府门前的一幕,他快步走来时倒也瞧见了,尤其是萧敬亭的神情他更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个儿子不仅不能承袭他的衣钵,习武领兵,便连气度也如此狭窄,年纪已然不小,如此沉不住气,祁阳王愈发觉得自己的决定都是对的。   他上前和诚王互相见礼,这才打破了府门前诡异的气氛,一众人谈笑风生地进了府。   而离府门不远的一辆不怎么起眼的马车中,却有一双眼眸将方才的一幕给瞧了个真切。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苏瑛莺。   她自从上元节知道璎珞和苏景华翻身一变成了郡王府金尊玉贵的小姐公子,她便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在她看来,她会变成今日这种田地都是被苏璎珞姐弟给害的。   她怎么也无法眼睁睁看着站在泥泞中,看着原本比她身份卑贱的璎珞姐弟踩着她登上云端,享受尊荣。   可如今璎珞姐弟离她实在太遥远了,而且她如今自己的境况都疲于应对,也实在想不到报仇的法子。   她是琉璃阁幕后的东家,而琉璃阁作为京城知名的首饰铺子,整日里接待的也都是权贵之人,这些时日有不少贵胄府邸的女眷到琉璃阁去置办参加祁阳王府赏花宴的头面首饰,故此苏瑛莺自然听说了今日祁阳王府宴客的事儿。   她也知道今日便是祁阳王府正式将璎珞姐弟介绍给知交好友的日子。   她心中实在不甘,一早便被一种声音驱使着乘坐马车到了祁阳王府门前,本来她也没想着做什么,可这会子瞧见瑞王对萧承麟的维护,苏瑛莺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俏脸都扭曲了起来。   她眸光微闪,不再多看,吩咐道:“走吧。”声音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马车缓缓而动,转了个弯儿,离开了祁阳王府门前的长街。今日府中宾客盈门,府门前街上停靠了不少马车,苏瑛莺的马车倒未曾引起注意。   男客们从正门而入,而女眷们则是从角门直接乘坐马车进了郡王府,接着再换成了小轿,一路抬进垂花门。   郡王府的女眷少,郡王妃唐氏辈分高,不适合站在垂花门迎客。今日却是请了萧二夫人过来帮衬着,这位萧二夫人的公爹乃是祁阳王的嫡亲弟弟。   而萧二夫人的嫡亲妹妹又嫁进了荥国公府,唐氏娘家的嫡亲外甥,故此萧二夫人平日和唐氏走的便近。这些年郡王府偶有宴请,都是烦劳了萧二夫人过来帮忙。   璎珞跟着萧二夫人站在垂花门迎客,前几日唐氏已经将今日会来的宾客都有哪些府邸的女眷,她们娘家是哪个府邸,有什么姻亲关系,甚至有什么喜爱憎恶都细细地让杜嬷嬷告知了璎珞。   故此璎珞今日跟着二夫人应对的游刃有余,非常得体。她今日穿着一件水银红底织牡丹纹的收腰窄袖蜀锦长褙子,月白色苏绣缠枝牡丹的月华裙,裙摆略扬,露出各缀着一颗龙颜大小南珠的粉色绣鞋。   一头墨发束着个简单的流云髻,上头未带钗簪步摇,倒是缠绕点缀着大小不一的七八朵梅花状的珠花,那珠花却不凡,皆是用成色极好的血玉雕琢而成,巧夺天工,像是真的梅花一般。   一身打扮既华贵又清雅,颜色也颇衬璎珞的气质,令她站在那里,有种令人炫目的美。   “夫人可算来了,早便听说夫人得了几张养生的方子,不几日功夫就保养的像年轻的一辈一般,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夫人可不准藏私,一会子私底下可得教我几招才成。”   萧二夫人迎上一位新下轿的穿暗紫色对襟缠枝菊花纹长褙子的夫人笑道。   那夫人瞧着已有四五十模样,面上略施了脂粉,气色倒不错,只是有些消瘦,气质却好,浑身有股温和的气态,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萧二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她的话很显然让那夫人高兴,那夫人当下便笑的合不拢嘴,道:“要说这保养方子,你管我要却是怀抱宝物却还瞎寻宝了。”   她说着意有所指的瞧了眼站在萧二夫人身旁的璎珞,萧二夫人瞧不出这里头还有什么眉眼官司,一时倒愣住了,没接上话。   璎珞却是猜到了来人的身份,笑着道:“侄女见过阮夫人。”   说着便盈盈地敛衽一礼。   那阮夫人倒愕了下,复笑着道:“哎呦,这位便是真宁县主吧,当真是个聪慧玲珑心的,怪不得连宫里太后娘娘都喜欢的不得了!”   这阮夫人正是吏部尚书阮大人的妻子,她前些时日被失眠折磨的皮包骨头,差点没一命呜呼,后来还是靠着药膳楼的几个药膳方子调理好了身子。   旁人不知道药膳楼有璎珞一份,这阮夫人的儿子和迟璟奕乃是好友,迟璟奕送了方子进阮府,阮二公子自然是要问清楚的,故此那方子其实是出自璎珞之手,阮夫人心中门清,也因此对璎珞存了几分好感。   她本还想着请了璎珞过府做客的,却不料定安侯府随后便发生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最后璎珞姐弟更是不知所踪了。   阮夫人是专门问过阮二公子璎珞的事儿的,而阮二公子作为迟璟奕的好友,对迟璟奕的事儿却也知之甚深,也知道璎珞姐弟成为萧家子嗣的事儿,左右这事儿也瞒不住人,便告诉了母亲。   故此阮夫人方才才会说那样的话,看向璎珞的眼眸中也带着一股感激和善意。   璎珞也是因此才猜到她的身份的,阮夫人这边满脸赞叹的称赞着璎珞,璎珞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道:“夫人谬赞了。”   言罢又冲阮夫人身后两个模样甜美,瞧着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孩笑着道:“这两位便是阮三姑娘和阮四姑娘吧,我常听秋姐姐提起呢。”   璎珞口中的秋姐姐却是荥国公府的唐纤秋,她和阮府的两位姑娘极是要好。   璎珞说着便又冲阮家两位姑娘也敛衽一礼,两人忙回了个礼,瞧着年长些穿银红色褙子的姑娘不觉笑起来,拉了璎珞道:“怪不得纤秋直说真宁县主是个妙人呢,今儿一见果然如此,一会子你可得告诉我们姐妹,到底是怎么一眼便认出我们母亲来的。”   璎珞含笑点头,这才吩咐丫鬟带着几人往千禧园去。   这会子宾客陆续而来,这一幕自然也落到了好些夫人的眼中。阮家乃是天官府邸,吏部尚书掌管官员升迁考核任命之事儿,又是文官,为了避嫌并不常和武将这边走动,且阮府的女眷也有些清傲,不是容易相处的。   如今众人见阮夫人和阮家的姑娘分明都对璎珞另眼相待,而璎珞也应对得体,确实极为出众,不觉皆高看了璎珞几分。   今日来的各府女眷极多,其中便不乏当日在大国寺讲经会上见过璎珞一面的夫人们。   那边吏部右侍郎的夫人焦氏和汝阳侯夫人邱氏当时便都在场,此刻两人就站在不远处窃窃私语,显然两人已经认出了璎珞来。   焦氏一脸难以置信,道:“就是她,这姑娘生的样貌太好,那日那般情景,若然是寻常女子早便哭死过去了,她却表现的极是不凡,我可对她印象深刻着呢!这定安侯府的姑娘一转眼倒是成了祁阳王府的姑娘,天下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儿吗?!”   焦氏震惊不已,难免声音便略有些高,邱氏却忙拉着她往偏僻处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道:“嘘,你管她之前是谁,只要知道她现在就是祁阳王府的真宁县主,是将来的靖王世子妃便好。之前在大国寺的事儿还是忘个干净的好,就当今儿是头一回见她。”   焦氏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愣住了,邱氏拍了她一下,急声道:“你也不好好想想,她如今都受封县主了,那朝廷的县主,还是有私邑的县主能是胡乱封的?若然皇上不知道她来历,祁阳王府哪里敢接那封县主的圣旨,接着这份恩旨,将来就是个明晃晃的欺君之罪!”   邱氏言罢见焦氏面色微变,这才又道:“既然她如今已经是真宁县主了,那便说明皇上是知道她的来历的,你管她是苏家女,还是张家女的,如今只能是祁阳王府的萧家女。你这会子乱说话,可不光是将祁阳王府给得罪了,连皇上太后那里都得一并得罪了去!”   邱氏的话令焦氏面色彻底变了,手心都渐渐渗出了些许汗意来,邱氏却轻轻笑了一声,又道:“还有那靖王世子,听闻如今突然摘掉了面具就是因为真宁县主那时候住在慈云宫中,想必对这门亲事是极中意的,他可不是个什么好性人,这真宁县主可碰不得。何况你和她有没什么仇什么怨,有些舌根能嚼,有些却是必需烂进肚子里去的。我也就是和你十年来的手帕交才说这些话,你自己掂量吧。”   焦氏这会子也被点醒了过来,顿时握着邱氏的手:“好姐姐,亏得你今儿提醒的快,不然我可便闯下了大祸事了。”   今日来参加宴席的都不是什么笨人,那些即便见过璎珞,认出她来的,也不过一时露出震惊奇怪等神情来,接着很快便掩饰了过去,都和这焦氏和邱氏一样,没再多提一句。   故此待客人来的差不多,璎珞和萧二夫人一起也到了千禧园的花厅时,也没任何一个人指着璎珞的鼻子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璎珞提着的心也略放了下来   不想她进了花厅,站在唐氏身边陪着和众人说话时,府门前却闹将了起来。   却是平邑侯乔源到了,正和萧敬亭说着话,那边他带来的小厮却突然冲过来一个,噗通一声跪在了萧承麟的身前便抱着萧承麟的腿哭了起来,口中喊着,“五少爷,您怎么在这里啊!您不知道,自从您和五姑娘被苏家除了宗后奴婢有多担心五少爷……”   萧承麟见这人突然扑出来一通喊便心中咯噔一下,不待他多言,便忙沉声道:“你认错人了!还不将此人拉下去!”   他言罢甩开了那小厮,便冲祁阳王府门前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们迅速上前,不想那边萧敬亭却双眼一亮,突然上前,道:“麟哥儿这是做什么!此人是平邑侯府的下人,平邑侯还在跟前,你怎可随意处置人家的奴婢,这岂是待客之道!”   那边哭喊的小厮趁着这会子功夫便挣脱了钳制,重新抱住了萧承麟的腿,继续哭着道:“五少爷不认识小人了吗?小人是您在定安侯府时伺候过您的七旺啊,五少爷您知道吗,京兆尹已经查清楚了五少爷和五姑娘被大夫人和三夫人联手冤枉一事儿,此事还上达了天听,皇上已经褫夺了定安侯府爵位了!”   定安侯府当时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这小厮如此一喊,顿时众人便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时间皆站定了脚步,惊诧莫名地看向了萧承麟。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57 克妻   乔源并非傻子,到底也是做平邑侯的人,一些政治眼光他还是有的,像是邱氏那样的内宅妇人能想明白的事情,乔源又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他根本就不可能因为一个废了的儿子乔恩珉便置平邑侯府于不顾,跑到这里来众目睽睽之下去和祁阳王府结仇,表示对宫中皇帝和太后不满。   事实上乔源是极恨璎珞的,在璎珞姐弟被定安侯府扫地出门时他甚至还让人寻找过姐弟二人,可他根本就不曾寻到人,姐弟二人像是一下子就人间蒸发了一样。   乔源今日来参加赏花宴之前根本就不知道璎珞姐弟便是祁阳王新认回的一对子嗣,他以前也并未见过萧承麟,所以他方才瞧见自家的小厮上前抱住了萧承麟的腿大哭大嚷起来,他甚至比四周的看客们还诧异震惊,根本就没回过神来。   这会子听那叫七旺的小厮将萧承麟的身份都挑破了,乔源才骤然面色大变,上前一步蓦地抬脚,一脚踢开了小厮,怒声道:“一派胡言!”   可乔源此刻发怒,在旁人看来却像是演戏了。   萧承麟早便被璎珞嘱托过,若是今日真有人揭破了身份也不必惊慌,左右皇上那里早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旁人如何认为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左耳进右耳出便是。   故此今日萧承麟不过慌乱了一瞬,这会子却已经镇定了下来,面色并无任何不妥,只冷声道:“我祁阳王府诚心邀请,不想平邑侯却指使府中下人如此胡言乱语,毁人名誉,请赎我祁阳王府招待不了平邑侯这样居心叵测的客人,来人,送客!”   萧承麟一声令下,便有几个护院冲了上来,乔源面色难看了起来,府门前半点声息都没有。   而萧敬亭却有些不甘,蹙了下眉,道:“麟哥儿这是做什么!兴许有什么误会,更何况有我这个做叔叔的在,这里也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府门前剑拔弩张,却突然传来一阵车马声,有人唱喝道:“长公主殿下到。”   却原来是长公主的车驾到了,本是要从角门直接进府的,可远远见这边府门前好似出了事儿便遣了个下人前来打探,听闻是平邑侯在府门前闹事,长公主索性直接让人将车架开到了这边儿来。   方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萧承麟几个身上,此刻听到声音纷纷回头,见果然是四匹马拉着的长公主的车辇到了门前,纷纷转身跪礼,长公主并未下车,只让丫鬟推开了车门,目光淡淡在乔源身上扫过,道:“本宫听说平邑侯府的小厮指认祁阳王府的大少爷竟然是原定安侯府的五少爷?可有此事?”   长公主的声音甚至带着几分轻柔的笑意,乔源听的却头皮一麻,额头略渗出了汗来。   他还不曾想到如何回话,长公主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叫七旺的小厮身上,道:“指认萧大少爷的小厮就是你吗?”   七旺一哆嗦,可所谓无知者无畏,他听长公主的声音轻柔,并不似生气的样子,加上他素来就是个傻大胆的性子,顿时便磕了个头道:“正是奴婢,奴婢以前是定安侯府五少爷身边的伺候的小厮,后来五少爷被赶出了苏家宗谱,奴婢们也被发卖了出来,捻转到了平邑侯府。”   长公主扬眉,道:“哦?这样说,萧大少爷的姐姐,真宁县主便是以前定安侯府的五姑娘了?”   七旺顿时磕头,道:“长公主殿下英明!”   乔源听的一惊,怒声道:“住口!”   七旺有些发愣,他是受侯夫人宋氏之命说这些话,揭露萧承麟姐弟身份的,他不明白,侯夫人和平邑侯不该是夫妻一体吗,侯夫人可说了,平邑侯府和祁阳王府有大仇,那苏氏姐弟更是和侯府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他今日当众揭穿姐弟二人的身份,便是平邑侯府的大功臣,以后侯夫人一定会重用于他。   他实在不明白,既然如此,平邑侯为何表现的如此震怒。   长公主却目光锐利地盯视着乔源,道:“平邑侯,府上一介奴婢,竟敢当众攀诬皇上御封的真宁县主,如此造谣生事,你这奴婢是在暗指祁阳王府欺君罔上呢,还是对皇上的圣旨有所不满,认为皇上没有识人之明,错封了县主?嗯?”   长公主一句话顿时将七旺闹事的性质上升了几个层次,有长公主这话,祁阳王府便可以一状告到御前,状告平邑侯污蔑其欺君,而皇上已经封了县主,如今平邑侯府却对璎珞这个县主的身份产生质疑,那也是当众打皇上的脸,皇上岂能高兴?   乔源面色发白,跪地磕头,道:“长公主明鉴,这小厮胡说八道,确实不是侯府授意,微臣这便将他带回去严审,一定会审出幕后主使者,给祁阳王府一个交代。”   乔源说着便要拉了那七旺离开,长公主冷哼了一声,未曾阻拦。   角门那边,靖王妃的车驾也刚好到了,这边的动静很快便传了过去,马车上靖王妃和女儿长乐郡主听了下人的回报,脸上都闪过惊讶之色。   “母妃,那萧涵嫣竟然是原定安侯府的五姑娘!那她又怎么会成为祁阳王府小姐的?她到底是苏家的女儿,还是萧家的女儿啊?!”   长乐郡主一脸的不可置信,质疑难解。   靖王妃却也面有惊异,萧承麟定然是祁阳王府的子嗣,不然不可能和祁阳王世子容貌一样,且若然他不是萧家的种,祁阳王怎么可能将他带回郡王府且还极为看重,瞧样子大有越过儿子,直接让这个孙子承袭爵位的意思。   可萧涵嫣……她也是祁阳王世子的女儿吗?倘若她也是,那苏定文如何会一直给旁人养孩子,被带了那么久的绿帽子都毫不知情呢?   不过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处,靖王妃只淡淡笑了下,冲长乐郡主道:“你管她是苏家女儿还是萧家女儿,既然皇上封了她为真宁县主,那她便只能是郡王府的女儿,你切莫像平邑侯那些蠢的,拎不清地胡言乱语。”   长乐郡主见靖王妃目光肃然,嘟嘴道:“知道了母妃。”   靖王妃这才扬声道:“好了,进府吧。”   府门前这出闹剧很快便传进了内宅,唐氏听闻后面色微沉,却瞬间遮掩了过去,也有方才在角门处听到些风声的女客们,进了内宅却没敢多嚼舌根,毕竟方才长公主已经表明了姿态。   她们可没想和平邑侯一样,嚼两句舌根却惹了贵人的厌,太不划算了。   故此虽门前闹了些小插曲,可郡王府的赏花宴却依旧热闹并没受到太大的影响。   说起来,今日还是靖王妃头一回仔仔细细地近距离打量璎珞,花厅中,当着众府夫人小姐们的面儿,靖王妃一脸亲切的拉着璎珞的手,赞叹道:“前两回在宫里也没能好好瞧瞧县主,只觉着容颜照人,今儿这么细看,当真是如珠如玉一般,我一瞧便喜欢的紧呢。”   靖王妃说着便从手腕子上褪下了一对羊脂玉手镯来套在了璎珞的手腕上,笑着拍着她的手道:“伯母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一对玉是当年出嫁时的嫁妆,勉强能拿得出手,便全做见面礼了,你可莫嫌弃。”   那一对羊脂玉镯子,一瞧便不是寻常货色,润的好似凝脂,没有一点杂质,这样的镯子送给璎珞做见面礼已经算是贵重的了。   今日不少夫人都有送璎珞见面礼,可靖王妃这却也算是独一份,最贵重的了。   众夫人们瞧见靖王妃如此,纷纷打趣了起来。   礼部左侍郎的夫人刘氏便笑着道:“看来王妃是极满意这个未来儿媳呢,瞅瞅,拉着人家的手都不舍得放了呢。”   “真宁县主确实颜色好,这样水灵的姑娘,若是我,也得爱的什么似的,恨不能早日迎娶了回去日日看着才好呢。”永威侯夫人周氏也笑着接口道。   其后几个夫人也纷纷应和着,璎珞只适时表现出娇羞模样,垂着头,一言不发,就听见身前靖王妃笑语盈盈的声音响起,道:“你们也莫笑话我,我们家世子爷这才好容易被赐了婚,说的又是真宁县主这样品貌双全的,我这当母亲的为他高兴,瞧着县主稀罕也是人之常情。快莫笑了,小姑娘家的面皮薄,仔细被你们羞坏了,我可绕不了你们!”   靖王妃一脸维护的将璎珞往身前拉了拉,含笑拍着她的手,一脸安抚的模样,那样子便像是真为秦严高兴,真心喜欢璎珞一般。   事实上靖王妃的名声也确实是极好的,京中的人大都知道当年就是靖王妃一再到慈云宫跪求太后让秦严回到靖王府居住的,后来更是靖王妃劝说的靖王为秦严请封世子。   秦严前头定亲过三回,头一回定的是英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第二回定的是永威侯府的嫡长女,而第三回则是吏部尚书的嫡长女。   这三门亲事,女方的娘家都是有权有势的,若然是那种恶毒的后母,又怎么可能不拿捏继子的亲事?完全可以给继子定那种表面风光,实则娘家败落的女子为妻。   可靖王妃显然没有那样做,所以京城人谈起靖王妃来,都道她贤惠大度,对待秦严这个继子可谓尽心尽力。   而秦严到如今年纪却还没能娶上妻,那都是他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实在太过克妻,三个妻子都被他给克死了,还白白辜负了靖王妃和靖王几次三番张罗亲事的一片慈父慈母心。   此刻靖王妃拉着璎珞的手,一脸怎么爱都不过分的欢喜神情,顿时便叫一众夫人们面露唏嘘和感叹。   要知道以前靖王妃在人前只要提起靖王世子,神情便会黯然下来,一脸担忧模样,如今她神采焕发,显然是因为靖王世子的婚事终于又有了着落,真心高兴。   靖王妃这般模样,倒叫有些人想起来几年前靖王妃拉着当时礼部尚书家邓姑娘事儿的情景来,当时靖王妃也是一副欢喜不已,好像放下莫大一桩心事的模样,可没过多久,那邓小姐便上吊自戕了,便连礼部尚书邓府也被抄了家。   此刻想到这些,再瞧璎珞,不少夫人眼中便多了些别样意味。   难免在想,靖王世子克妻厉害,这真宁县主当真能顺利嫁进靖王府去吗?   前头三位姑娘都已经被克死了,这真宁县主难道就会成为意外?   这个时代,世人都相信鬼神命运之说,秦严克妻那是经过三番四次验证的,此刻她们多不相信璎珞会成为那个意外,有不少人已经忍不住面上露出了些许同情怜悯之色。   璎珞觉得靖王妃的热情太过了些,她本就知道秦严和靖王府的关系不甚亲厚,此刻更是对靖王妃起了一些抵触和怀疑。   只靖王妃如是并没任何不妥,璎珞作为未来儿媳,也不适合在此刻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只能垂头装娇羞。   花厅中一时有些诡异的静默,唐氏将众人同情怜悯的神情看在眼中,心里一阵的不舒服,且这时候才有丫鬟进来禀报,言道长公主的车驾进了垂花门了,唐氏闻言忙和众人都站起身来,一起迎了出去。   璎珞也跟在唐氏的身后,一行人迎了长公主,简单见了礼,随在长公主身边的乔丹华便上前姿态亲昵的挽了璎珞的胳膊,道:“嫣妹妹不是说今儿会准备几样特别的点心招待我们的吗,我都惦记好几日了,今儿可得好好品尝一下,若是不够特别,可饶不了你。”   这话若是出自寻常闺秀之口,难免便会被笑话眼皮子浅,为几样吃食糕点也值当这样宣之于口,可乔丹华身份高贵,又是集各种宠爱于一身的,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贵女了,由她口中说出这等话来,却叫不少闺秀都露出了期待来。   而乔丹华虽性情单纯,可她的身份和得到的娇宠,养成了她眼高于顶的性情,平日并不好接近,如今她对璎珞态度这般亲昵,愈发说明太后是真看重真宁县主,长公主也是极满意真宁县主和靖王世子的这门亲事,顿时一众姑娘瞧向璎珞的目光便又多了几分探究和羡慕。   长公主瞪了乔丹华一眼,唐氏却笑着冲璎珞道:“你们小姑娘家家的老呆在我们这些人身边也是烦闷,你带着姑娘们到暖阁自玩耍吧,好好招呼客人。”   璎珞福身应了,便带着诸姑娘们进了花厅旁的暖阁。   暖阁中早便准备了不少供姑娘们玩乐的东西,四处的桌子上也摆放了不少吃食,各色糕点瓜果,璎珞招呼着姑娘们坐下。   姑娘们都是常参加这种赏花宴的,也都不拘束,三五成群的和平日相好的姑娘们寻了地方凑堆坐下便笑闹了起来。   这边璎珞作为主人,刚吩咐丫鬟将准备好的几味热着吃才得味的糕点端上来,便被乔丹华和王雪瑶拉了过去说起话来。   那边长乐郡主见璎珞和乔丹华几个坐在一起相谈甚欢却是扬了下眉,目光一转瞧见那边的罗汉床上英国公府的邓七姑娘,永威侯府的甄三姑娘并几位勋贵府邸的姑娘正说着过年各府请戏班子进府唱戏的事儿,便也凑了过去。   却闻邓七姑娘道:“那个新近冒头的青云班果然有几分能耐,那个新戏《跳粉墙》真真好看的紧,连我这等坐不住,从来没耐性听戏的都喜欢听呢。”   旁边的甄三姑娘闻言也接口道:“是呢,我们家也请了青云班,我和邓姐姐一样也喜欢那出《跳粉墙》,里头青衣的扮相可真是好看,声音也好听,我都看迷眼了呢。”   旁边刘三姑娘不觉面露羡慕,道:“我们家原也想请青云班的,可惜青云班最近火的很,母亲安排这事儿又晚了,青云班都让你们几家给抢走了。”   长乐郡主这时候刚好过去,却是笑着道:“甄姐姐也喜欢那扮青衣的路婉儿吗?可巧我也喜欢她,我还偷偷跑到后台瞧过她呢,甄姐姐不知道,她卸了妆也生的好看,对了,我记得甄大姐姐就是个爱戏的,最喜欢看扮相好的旦角,若是瞧见了那路婉儿,一准也喜欢她。”   长乐郡主口中的甄大姐姐正是永威侯府的大姑娘,甄三姑娘的嫡亲长姐,当年和秦严定过亲的那个。   她此刻提起甄大姑娘,顿时四下安静了下来,长乐郡主这才像是觉出失口了般,抬手轻掩了下嘴,道:“咦,那边的牡丹盆景开的好,我去瞧瞧。”   她说着便转身走了,这边邓七姑娘几个却半响没说话,片刻还是刘三姑娘忍不住扯了扯甄三姑娘的衣角,禁不住低声道:“甄妹妹,甄家大姐姐真的是被靖王世子给克死的吗?”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58 瑞王堵人   甄三姑娘闻言神情有些隐痛,尚未言语,倒是邓七姑娘神情激动地尖声道:“可不就是被靖王世子给克死的!”   邓七姑娘和邓大姑娘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不过两人年纪相差极大,当年其大姐定亲时,邓七姑娘才五六岁,长姐比她年长正正十岁,使得邓大姑娘极是照顾邓七姑娘,说是将这个幼妹当女儿照顾都不为过。   故此邓七姑娘对其长姐感情是极深的,如今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邓七姑娘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她的声音有些尖利,顿时便引得不少闺秀都悄然停止交谈,竖起耳朵听起这边动静来。   刘三姑娘不觉往邓七姑娘身边挪了挪,低声道:“外头都传言说邓大姑娘是被靖王世子的狼咬死了。”   当年英国公府的大姑娘是去寺庙上香不知怎的坠落山崖,等英国公府寻到人时,邓大姑娘早便断了气,身上确实留了不少野兽撕咬的痕迹。   故此这些年一直都有传闻,说秦严不喜欢邓大姑娘,所以干脆让自己养的狼咬死了邓大姑娘。   邓七姑娘闻言却冷声道:“我英国公府虽然挤不上靖王府门庭煊赫,可英国公府的姑娘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想杀便能杀死,还不必偿命的。大姐姐确是跌落悬崖而亡,可那么多人伺候着,大姐姐却失足跌下了悬崖,除了靖王世子克妻,还能是什么原因?”   邓大姑娘死后,英国公府也私底下寻了仵作验过尸,邓大姑娘身上野兽撕咬的地方确实是死后造成的,若然真像外界说的那样,邓大姑娘是被秦严杀死的,英国公府怎么可能将那样算了。   一个大家闺秀去上个香却莫名其妙的坠崖了,解释不通的东西,自然就往神鬼上联想,秦严又是个幼年丧母,后又被狼群养大的,说他命硬克妻,简直不能太理所当然。   刘三姑娘见邓七姑娘神情不佳,讪讪地笑了下,没敢再问她,转而又去瞧甄三姑娘。   甄三姑娘和甄大姑娘只是堂姐妹,甄大姑娘是长房嫡长女,因隔着房,又年纪相差的大,故此甄大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其实甄三姑娘也不大清楚,只道:“我就知道那日大姐姐参加了长公主府的赏花宴,回去时还去祖母那里请了安,还和姐妹们说了一会子话,气色蛮好的,当夜却突然高烧晕迷,太医开的药没喂进去大姐姐便不行了……”   甄三姑娘脸色有些苍白,可她的意思表明的很清楚。   她的大姐姐回家还好好的,突然就猝死了,连太医的药都没等到,这样猝死,这也不是正常死亡,解释不通,那自然也是活活地被克死的。   刘三姑娘生生打了个哆嗦,不再言语了,只是瞧向甄三姑娘和邓七姑娘的眼神甚为同情。   而那边听到动静的姑娘们一时倒窃窃私语起来,不时往璎珞身上偷瞧两眼,目光各异。   璎珞早感受到了屋中的动静,只是不怎么在意罢了,这种事儿,就算你再急赤白脸地和人辩驳,人也不会被你说服,还以为你心中害怕恼羞成怒呢。   当然,也可以抬出太后来,警告下众人,莫再胡说八道,可那也只能一时止了流言,转脸她们照样会这样说。更何况,就算这会子让她们闭了嘴,谁还能管住她们眼神一直表示那个意思不成?   所以见乔丹华拧着眉要起身,璎珞反倒拉住了她,笑着道:“没事儿,我历来便不信这个,谣言止于智者,先前不是大家都还说靖王世子貌丑如鬼厉吗?等我嫁进了靖王府,自然便没有人再这样说了。”   璎珞的声音并没刻意压低,沥沥如水的悦耳,带着股从容散漫的笑意,当真是半点担忧和害怕都没有。   也让屋中的姑娘们都听到了,她这个样子竟是当真半点都不为流言所动。众姑娘有些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来,有些看璎珞的表情简直像看怪物,不过这种事儿人家当事人都没在意,她们不免也就有点讪讪的,说不下去了。   恰这时候外头传来了动静,竟是萧承麟陪着外院几位外男晚辈来给唐氏问安来了,乔丹华眼珠子一转望了过去,顿时眼眸中闪过笑意,用肩膀撞了下璎珞,道:“表哥一定也来了。”   说话间她冲璎珞笑了笑,跑到窗边便将本就半开的轩窗彻底推开了。   她这举动若是换做寻常闺秀去做,难免显得轻浮,有勾引男人之嫌,可乔丹华做来却不会给人这等感觉,乔丹华出身高,根本就不需要去勾引攀附哪个男人,只有她挑选郡马的份儿。   这边她肆无忌惮地将轩窗推开,那边众闺秀们便也或好奇或惊异或惧怕地瞧了出去,她们也都听说了靖王世子不再戴面具的事儿,更是听闻靖王世子是难得的美男子,听乔丹华说靖王世子一定也过来,虽然心中都还有些惧怕,可压不住好奇,想要看看真假。   这一眼望去,顿时满屋子的抽气声响起。   璎珞也瞧了过去,根本就不必费力气便一眼瞧见了秦严的身影。他身上还穿着今早那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绣长袍,如今外头阳光正是明媚时,暖暖的流泻在他身上。   光影柔和了他身上的煞气,整个人若冰玉雕砌,面容清隽无双,气度冷凝,一袭青衣步履间随微风轻扬,竟胜过满院的春光明媚,透着一股引人瞩目倾倒的威仪炫目。   整个人却又让人想到春日静谧夜晚,清冷如水流泻的月光,虽俊美出尘,可却遥远疏离,令人不敢亵玩。   璎珞目光落在秦严身上,有些挪转不开,根本就注意不到和他一起进院子的都还有谁,想必满屋子的姑娘们也是如此。   这边一屋子女子目瞪口呆的盯视过去,秦严如何能够感受不到?心里有些腻烦,不觉便扫视过来一眼,顿时姑娘们便有种如披冰雪的感觉,冷飕飕似连外头洒进来的阳光都被驱散了,哪里还敢多看,一个个皆骇地垂了头。   秦严目光在璎珞身上定下,停了一瞬,这才收回视线一路往花厅去了。   待得那边萧承麟一行都进了花厅,那边暖阁中也没半点声息,片刻才听太仆寺卿家的朱四姑娘低叹着道:“原来靖王世子竟真生的如斯俊美,难怪……”   她说着,抬眸往璎珞的方向瞧了一眼,目光中有些艳羡又有些了然。   她这话倒是说出了众姑娘们的心声,先前她们便听说了,靖王世子不再戴面具了,非但没毁容,也不是长的貌丑如鬼厉,相反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不过这传言她们并不怎么信,只以为一个人常年被人认为貌丑毁容,摘下来面具,长的是个正常人,只怕也会被认为生的好,只因为本来期待值就太低了。   可今日真见到了不戴面具,风华清隽的秦严,她们才相信,原来之前流传了十多年的传言那样不靠谱,靖王世子那样风采清隽的人,怎么可能生吃人肉,半夜狼嚎呢。   一时间瞧向璎珞的目光难免有了些艳羡之色,美男子总是令人仰慕倾慕的,更何况,秦严除了生得好外,他还出身高贵,还能力出众,还有权有势。   姑娘们如今倒了然起来,难怪真宁县主不怕靖王世子克妻,这样一个男人,便是克妻也值得试上一试,万一平安嫁进了靖王府,岂不是赚到了?   更何况,靖王世子还是个不近女色的,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   姑娘们虽然没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可瞧向璎珞的目光却分明和方才又有了些许不同,璎珞能轻易从中品出她们的意思来,一时却觉不妙,无可奈何地瞪了眼乔丹华。   乔丹华却嘻嘻一笑,凑到了璎珞耳边悄声道:“表嫂放心,这些人云亦云的庸脂俗粉表哥才看不上呢,上赶着贴上去表哥都不会瞧一眼的。我长这么大,就见表哥稀罕过一个姑娘,就是表嫂你呢。”   璎珞拿乔丹华没办法,又怕她的话被人听到,一时间又觉四周各种视线不停往这边扫射,便有些头皮发麻,忙道:“小祖宗,算我怕了你了。”   没过多久,花厅诸夫人们便一起到花园去赏花,璎珞也笑着招呼了姑娘们移步。   如今虽然天气日渐暖和,已经不需要再笼炭火,可女子骄矜,最是受不得一点寒意,故此今日花园中的各处亭子,回廊中举凡能坐人的地方都已经铺上了锦绣软垫,准备了热茶吃食。   唐氏也不拘束着姑娘们,吩咐了诸姑娘自行活动,今日花房中早开的牡丹都被搬了出来,妆点在各处,姑娘们寻了平日交好的,或凑堆赏花赋诗,有兴致地在备着燃料纸墨的亭子中画上一副牡丹图,或是弹上一支曲子,也有那不愿展现才能的姑娘,三三两两在一起玩投壶,打叶子牌,或者靠着椅靠闲聊的。   璎珞被唐纤秋拉着也结识了几个新闺秀,有之前说过话的吏部尚书家的阮姑娘,大理寺卿家的两位贾姑娘,卢国公府的吕姑娘,还有国子监祭酒家的两位贺姑娘。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唐纤秋性子爽朗豁达,和唐氏颇有些想象,和她交好的几位姑娘也都不难相处,璎珞和她们相处的倒还愉快。   这边几个姑娘正说着回头南郊十里河的荷花开时,一起去游湖,就听旁边的亭子中传来几声惊呼,璎珞等人回头望去,却见一个穿缨草色湖稠褙子的姑娘神情慌张地拍着身上的茶水,而她身旁穿浅绿色比甲端着茶盘的丫鬟正惶恐地道着歉。   那丫鬟正要跪下,弄湿衣衫的姑娘却摆手道:“怨不得你,是我和王姐姐玩闹没瞧见你过来,你且起来吧。”   璎珞见出了事儿忙冲唐纤秋几个点了下头,快步走了过去,倒认出弄湿衣裳的乃是户部右侍郎裴家的五姑娘。   璎珞上前拉了裴五姑娘的手,冲神情惶恐的丫鬟道:“既然五姑娘不怪你,便快谢恩下去吧。”   小丫鬟匆匆谢了退下,璎珞便接过紫梦递过来的葱绿锦绣斗篷亲自给裴五姑娘披上,又笑着道:“如今风还冷的很,五姑娘仔细莫着了风寒,先裹着,快随我去换下身上衣衫吧。”   裴五姑娘脸上红红的,似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玩闹的厉害,倒撞在了丫鬟身上,这才打翻茶盏弄湿了衣裳,如今倒要麻烦县主,实在过意不去。”   璎珞含笑安抚了两句,这才带着裴五姑娘出了亭子,带着她一路往千禧园的方向去,道:“这处花园倒是离祖母的千禧园最近,我方才已经让丫鬟去通知姑娘的丫鬟将要换的衣裳送去千禧园,五姑娘不必担心。”   一般闺秀们出门做客,都会自备一套花样面料样式都差不多的衣裳,以备不时之需,这样即便换过衣裳,也不会显得突兀惹眼,引人侧目。   璎珞已经吩咐了丫鬟去通知裴府等在马车那边的丫鬟将裴府准备的衣裳拿过来,而非随便寻一套自己的衣裳让裴家姑娘换上,这已是最周到的安排的。   裴五姑娘面露感激,低头间眼中却闪过些许歉疚之情。   璎珞并未察觉裴五姑娘的异样,带着她刚转过花园通向千禧园的回廊,就见旁边的花道间突然绕出来一个人来,那人穿着一袭紫色锦绣长袍,头上束着白玉镂空冠,玉冠上镶嵌着晶莹璀璨的蓝宝石,身姿欣长,气宇轩昂,竟是瑞王。   璎珞没想到瑞王会突然出现在花园中,一时怔住,而那边裴五姑娘已福身见礼,道:“臣女见过瑞王殿下。”   瑞王的目光却一直落在璎珞身上,脸上带着些笑意。   璎珞回过神来,本能往后退了一步,敛衽一礼,道:“殿下想来是迷了路,这已经是内宅了,紫梦,你快带殿下回前院去。”   寻常的赏花宴有不少都是带相看意思的,那种赏花宴也会让男子们到花园中辟个地方吟诗作乐,往往和姑娘们这边可以隔湖对望。可今日祁阳王府的赏花宴为的是将璎珞姐弟介绍给众人,故此并不是那种相看的赏花宴。   也便没安排前头男子进花园里来,瑞王出现在这里却是极为不合适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璎珞心中不悦,已经想着回头要好生查下二门的婆子们。   瑞王见璎珞上来便赶人,不觉目光锐利地盯向欲上前带路的紫梦,道:“都退下,本王和真宁县主说几句话!”   紫梦面色微变,听瑞王这意思竟是专门在此等着堵人的,紫梦不动声色地瞟了眼旁边的裴五姑娘主仆。   果然见两人头都没抬一下便快步丢下璎珞往千禧园的方向去了,紫梦心中生恨,却是站在璎珞身边脚步动都没动一下。   瑞王目光愈发威沉,盯视着紫梦道:“一个奴婢竟连本王的命令都敢违逆,便你是祁阳王府的奴婢,本王也有成千上万种法子治你!”   璎珞见瑞王这分明是铁了心要让紫梦退下,不觉微眯了眼眸,接口道:“瑞王殿下好大的威风。”   她话虽这样说,却还是冲紫梦道:“你到前头等我片刻。”   紫梦前次差点因她而被闷死,瑞王并非好相于的人,璎珞不想紫梦再因为自己遭遇什么不测。   紫梦瞧向璎珞,见璎珞又冲自己点了下头,这才躬身退后了几步,却不是往千禧园的方向,而是往花园的方向,她要替璎珞留意着四周。谁知道瑞王堵在这里,是不是打了引人过来看的主意。   紫梦退下,瑞王面上的沉色倒消散了,上前一步,声音温雅的冲璎珞道:“县主不必紧张害怕,本王没有恶意。”   瑞王虽生的不若叶宇轩张扬妖孽,不若秦严清隽冷凝,可也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举手投足,很有些皇家贵族风仪,笑起来更是让觉得如沐春风,亲和温雅。   可璎珞却知道瑞王绝非善类,见他靠近当即便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些,保持着安全距离,也不接话,只清凌凌地盯视着瑞王,神情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戒备。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59 谈心   瑞王见璎珞并未因自己的话而放松下来,只是站在三步开外,微微挑眉冷眼盯着自己,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一时间倒露出了无奈的笑来,摆手道:“好,好,本王不靠近你便是。”   璎珞见他果然没靠近的打算,似也没什么恶意,这才开口道:“王爷有话不防直说。”   瑞王却摇头一笑,道:“县主这样让本王有种自己变成洪水猛兽的错觉,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呢。”   见他废话连篇,璎珞干脆转身便要离开,瑞王这才追上前一步,道:“好,好,本王在此等候县主,其实并没任何深意和心机,不过是上元节的事情,若非县主提醒的及时,本王只怕便要被陷害的满盘皆输了,如今在皇陵中受幽禁的人只怕便是本王了。本王今日是特地来当面谢过县主当日大恩的。”   瑞王说着倒真躬身冲璎珞作起揖来,他的态度极其诚恳的样子。   璎珞往旁边避了下,却:“瑞王殿下不必如此,当日我提醒于你,不过是因为不想永乐公主得逞罢了,为的乃是我自己,瑞王只怕也心知肚明,实在犯不着谢我。王爷没旁的事儿,臣女便告退了。”   见璎珞半点不居功,更半点不曾动容,又着急要走,瑞王目光微闪,直起身来却是道:“县主惧怕本王?还是本王生了一张令人惊惧的坏人面孔?”   瑞王自然不会生了张坏人脸,相反他器宇轩昂,气质温润,瞧着颇有几分儒雅亲和模样,可他越是这样,璎珞越觉得此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王爷致谢,臣女已心领了。男女授受不亲,今日这花园中人来人往,若让人瞧见臣女和瑞王在此说话,于臣女的名声怕没什么好的,若王爷当真感谢臣女,可否容臣女告退了?”璎珞根本不接瑞王的话,只要尽快脱身。   瑞王见她这般不为所动,眸光愈发幽深,脸上笑意却也愈发如沐春风起来,右手一翻,托起来一个方形雕花楠木盒子来,道:“不管当日县主是出于什么原因提醒的本王,于本王都是一份恩情,本王略备了一份薄礼,还请县主收下。”   璎珞这才注意到,瑞王手上一直拿着个极为精致的长条形盒子,她自然不可能收瑞王的东西,闻言只道:“臣女已经说过了,当日臣女是为一己私利,若说是臣女帮了王爷,倒不若说是臣女利用了王爷,王爷实在不必如此。更何况,臣女收了王爷的东西,被有心人知道难免要落个私相授受的口实,还请王爷就莫要为难臣女了吧。臣女还有事儿,便先告退了。”   不管瑞王是真心道谢,还是有所图谋,璎珞都不想拿他的东西,更不想和瑞王扯上什么关系。   她转身就走,瑞王却也不追,只笑着道:“唉,本王是最不喜欢欠人情的,县主若是不愿收下这份谢礼,本王只好将当日县主提醒本王一事儿宣扬出去了,也好让世人都知道县主对本王有恩。”   璎珞闻言猛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目光冰冷盯视着瑞王。   这事儿宣扬出去,于璎珞却是半点好处都没有的,一来她得和瑞王愈发夹缠不清,二来,诚王一系倒了霉,只怕要迁怒到她身上,更有,皇上那里说不定也会起些猜疑之心。   见过致谢送礼的,没见过这样强硬的逼人收礼的。不过瑞王铁了心要送,她便如他的愿好了。   璎珞冷笑,转身走到瑞王身前从他掌中取过那盒子,再不瞧瑞王一眼,转身便走。   瑞王倒也没再纠缠她,只笑着道:“往后县主但或有事儿,可寻本王,本王定全力相帮。”   璎珞只当没听到,分花拂柳离开了。前头紫梦见璎珞过来,忙迎上前,道:“姑娘您没事儿吧?”   璎珞安抚的瞧了她一眼,她打开那盒子,却见盒子中放着十几颗龙眼大小的各色东珠,还有三块田黄冻石,通体明透,似凝固的蜂蜜,润泽无比,一块银镶金田黄,一块桔皮黄的。另还有两块鸡血石,一块大的足有成年男人拳头大小,小点的却也有鸡蛋大小,色彩都是鲜红色,宛若淋漓的血液。不管是田黄石和鸡血石,都是难得一见的极品,有价无市的东西。   就这十几颗圆润滚圆的东珠,几块石料,便足能卖个几万两银子了。见石料下头还压着几张薄薄的纸,璎珞取出来一瞧,却是四通街上的两个铺子的契书。   四通街上的铺面可是价比黄金了,瑞王这手笔倒也够大的。   璎珞将房契又折起来放了回去,目光重新落到了那几块石料上,拿起一块田黄石瞧了瞧,目光微闪。   年前,她协助唐氏整理了一回库房,见到了一套镶嵌象牙宝石碧玺等物的极为精美的刀具,很是喜欢,便动了学雕印章的心思。   央了唐氏后便将那套刀具占为己有了,唐氏听说她在琢磨刻印章,还专门从库房里头给她寻了不少石料出来。   那些石料虽然算不上什么极品,可祁阳王府库房中的石料自然也没很差的东西,璎珞初学,觉得浪费,便让萧承麟在外头又给她买了些石料回来。   想必瑞王让人查过她,知道了这事儿,这会子送了这些石料来当真是用尽了心思,投其所好呢。   璎珞自然不信瑞王是为了致谢才这样大费心力的,眯了眯眼,将手中的田黄石丢回盒子,盖上了盒子,低声吩咐紫梦几句,便将盒子递给她,自行快步往花园而回。   那厢瑞王见璎珞离开不觉勾唇一笑,转身往外院而去。   女人多眼皮子浅,像苏瑛莺,还是定安侯府的嫡女呢,结果呢,他不过给她一个琉璃阁,苏瑛莺便随唤随到,后来更是因有所求,连清白身子都给了。   真宁县主自然比苏瑛莺要难驯的多,可之前却也不过是定安侯府的一介庶女,便再聪慧冷静,通透机智,可,是人都有贪念。今日她拿了他的东西,来日总要派人去接收铺子吧,这一来二去自然便和他扯上了关系。   等她尝到了甜头,便会放低戒备,以后再慢慢地因时利诱,待真宁县主以后真遇到什么难事儿时,说不得便会有求到他头上的一日来,她有所求,他便有很多法子慢慢掌控她。   真宁县主可是秦严的心头肉,便是不能完全掌控这个女人,单凡能牵制地了一二,也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瑞王想着,眼前却又浮现那日火焰映衬下,那张绝丽倾城的容颜来,那灼灼艳光,将漫天的烟火都映衬的黯然失色起来,还有她方才冷眸盯视着自己的样子,冷艳的令的满院的青翠都成了陪衬。   瑞王心跳微快,这样的女人,便是不为她是秦严在意的人,他也想要和她牵扯不断!   事实上若非天玺帝已经将璎珞赐婚给了秦严,瑞王说什么也要试着将人弄去瑞王府的。   而今,璎珞已然是秦严的未婚妻了,他却不好再做什么了。   花园中,靖王妃正坐在一处小亭中,周围七八位夫人拱卫着她,闲话家常。   京城中夫人们都知道,靖王疼爱靖王妃,宠的压根都不进妾室的房。靖王妃儿女双全,夫君疼爱,便连谢太妃这个婆母听闻也是对其赞赏有佳,日子别提过的多滋润了。   虽然有不少夫人私底下难免也会冒两句酸话,可靖王府门第高,靖王妃就是得宠,嫉妒也嫉妒不来,该巴结的时候,却也定要巴结上才成,故此这会子便有好些夫人围着靖王妃说着恭维话。   靖王妃含笑谦虚着,转头刚好见璎珞快步过来,便笑着站起身来,冲诸人点头颔首道:“诸位慢聊,容我先少陪下。”   说着,扶了丫鬟的手出了小亭,缓步往璎珞身边去了。   璎珞见靖王妃走过来便也站定了,敛衽一礼,靖王妃上前拉了她的手轻拍着道:“到底不如年轻人了,坐了一会子便觉浑身僵硬的厉害,县主陪我走走可好?”   靖王妃就比秦严年长了五岁,她日子过的好,没什么烦心事,又保养的好,瞧着便像是刚满双十年华的少妇一般,口中说着这样的话,倒叫璎珞有些不怎么舒服,只靖王妃邀请,璎珞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更何况,靖王妃这样子当是有话要说,璎珞也想瞧瞧她到底要说些什么。   故此她当下便福了福身,笑着道:“自然是乐意的。”   说着便转了方向,随着靖王妃往远处的湖边过去。这边不少夫人小姐瞧见两人远去的背影,不觉感叹出声。   都道真宁县主明显很得靖王妃喜欢,将来嫁过去不必受婆婆气,真是让人羡慕。   璎珞和靖王妃到了湖边,靖王妃却蓦然从袖中拿出一张小纸条来递给璎珞,示意璎珞去看。   璎珞扬眉接过,打开后却见上头写着冬暖亭三个字,不觉瞧向靖王妃,道:“冬暖亭?这不是郡王府花园东面极偏僻的一处小亭吗?”   靖王妃便笑着点头,道:“这是方才有丫鬟上茶时偷偷塞进我那丫鬟白鸽手中的,邀我的那丫鬟到冬暖亭一聚。想必不用我说,以县主的聪慧,也能猜想地到那邀我丫鬟前去的人是谁吧?”   璎珞抿了抿唇,低头又瞧了那纸条一眼,笑着道:“若我猜想的不错,当是西院的乔侧妃了。”   靖王妃点头,赞许的点头道:“县主果然是个聪慧绝伦的,白鸽过去冬暖亭见到了一个穿草绿色比甲的丫鬟,那丫鬟确实自称是西院乔侧妃的贴身大丫鬟梅心,还说了些疯疯癫癫的话。”   靖王妃说着自嘲一笑,这才又道:“既然县主猜到了是乔侧妃相邀,自然也能想明白乔侧妃的用意。左不过是乔侧妃想要和我联手对付于你,我将这纸条给你,也没旁的意思,就是想要提醒你一声,注意些西院那个乔侧妃,她一计不成,怕是还会生出旁的心思来。”   靖王妃见璎珞一时怔怔的没说话,瞧向自己的眼眸中带着些惊讶,不解和深藏的戒备,便晒然一笑,又道:“你还太年轻,怕是不会明白,这世上后母最是难做,便是你全心全意为继子着想,可世人也总会拿十二分的恶意来揣测于你。乔侧妃会寻上我,表露想结盟的意思,其实我一点都不奇怪。”   靖王妃说着又笑了笑,她的笑容有几分豁达之意,目光中却带着些自嘲。   璎珞凝视着靖王妃,抿了抿唇,片刻才动容地道:“我只是一时没想到……王妃会对我如此的真诚。我很意外。”   靖王妃见她脸上微微浮起红晕,似有些羞涩一般,便笑着倾身过去又拉了璎珞的手,道:“世上的母亲都是偏疼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的,我自己有两子一女,自然会更疼爱照顾自己的孩子。更何况我嫁进靖王府时,世子爷年纪也大了,我这个嫡母和年长的继子其实关系是蛮尴尬的,自然也无从培养母子感情。世子爷又是个寡淡的性子,一向和王府不怎么亲近,我和世子爷便更莫提什么亲情了。”   她毫不介意的这样说,言罢见璎珞瞪大了眼睛,好似很吃惊的模样,便拍了拍璎珞的手,安抚地笑了下,又道:“虽则如此,可世子爷到底是王爷的嫡长子。我虽不敢说是全心全意对待世子爷,更不敢说拿他当亲骨肉来疼。可做人贵在知足,不能起贪念,不是自己的,我却从来没想觊觎过。说句实在话,王爷很疼我们母子几个,便没有世子之位,将来继承不了爵位。我相信,有王爷这份疼爱,我们母子也差不了,又何必为着不该争的东西弄的满身腥呢?更何况,世子爷也非等闲之辈,又有太后皇上疼宠。我没起过什么坏心,相反世子爷的亲事不成,于我的名声也不好。”   靖王妃说着抿了抿唇,声音略顿,这才又叹了一声,道:“原本我是没想着和县主说这些话的,倒像是无事儿自辩一般,可府上的乔侧妃是个看不清的,我怕她会拿白鸽去冬暖亭一事儿做文章,说不得要以此来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这才不得不说清楚。我觉得真宁县主是个难得聪慧人,想必会明白我的用心。”   靖王妃的声音很动听,低低柔柔,她语速也不快不慢,舒缓有致,听在人耳中便让人觉得满是善意,像是这初春的清风,很让人舒服,也很容易让人信服认同。   璎珞瞧着靖王妃,见她满是善意的眼眸瞧着自己,笑容温婉娴雅的冲自己点头,不觉也握住了靖王妃的手,眼眶微红,道:“今日王妃能于我说这一番话,我……我是极为感激的,王妃的贤名,满京城人都知道,我先前还有些不明白,今日却是感受到了,王妃放心,乔侧妃的心思我都知道,自不会相信乔侧妃的挑拨,也多谢王妃今日的这一番提醒。”   靖王妃闻言便似松了一口气般,当下便露出了轻快的笑意来,道:“如此便好,我也希望今日咱们两个这般开诚布公的说说话,将来等你嫁过去,也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误解和矛盾。”   璎珞的脸颊一时便红了起来,满脸娇羞地道:“王妃!”   靖王妃不觉笑出声来,道:“这有什么好羞臊的,如今都已经赐婚了,板上钉钉的,再过三五个月,你便是我秦家的媳妇咯,到时候可得改口叫我一声母妃呢。我回去后可要好好想想,这样好的儿媳,到时候可不能白叫你改口,且得好生准备了新媳妇礼才是。”   璎珞顿时更加娇羞起来,跺了跺脚,道:“王妃真是……人家不和王妃说了,祖母见我消失半响,一准要找,我去招呼客人了。”   说罢,一脸羞臊地甩开靖王妃的手,提裙便落荒而逃了。   靖王妃瞧着她远去的身影不觉一笑,目光映衬一池清潭却显得幽深不见底,站在远处的丫鬟白鸽见璎珞跑走了,这才快步过来扶了靖王妃的手,道:“奴婢瞧着县主和王妃很亲近呢,想来王妃的一番善意,县主一定是感受到了。”   靖王妃却叹了一声,道:“我是想要尽力做个好婆母的,她能明白便好,明白不了也无妨。我尽了这份心便也对得起王爷一番厚爱了。”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60 出其不意   祁阳王府的赏花宴虽然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不过总体还是欢快圆满的结束了,待送走了宾客,唐氏已是极累,璎珞吩咐了杜嬷嬷搀扶唐氏去休息,自己却留下来做扫尾之事儿。   清点各类器皿收回库房,将名贵花木送回暖房……都是些极琐碎的事儿,待各管事娘子婆子们来回了话,收拾停当,这才回到了飞雪院。   挥退了丫鬟们一下子倒在美人榻上不动弹了,只觉今日一天也是累的紧。   紫梦见她面有倦色,便在璎珞身下垫了个墨蓝色玄色丝绣八团花的绒面大迎枕,让她依靠着躺好,这才回身笑着捧了一碗浓茶,道:“姑娘吃些茶醒醒神,这会子可不能睡着,晚上会走觉的。”   璎珞闻言睁开眼眸,也懒得动,就着紫梦的手喝了半盏茶,觉得精神了些,这才坐起身来,见紫梦正整理今日她得的那些见面礼,便索性也过去,托腮坐在了八仙桌旁,随手扒拉了下桌上杂七杂八的首饰,笑着道:“见见人便能收这么些金银珠宝,累点倒也划算了。”   紫梦不觉好笑地瞧了眼懒洋洋的璎珞,道:“夫人们瞧的出郡王妃重视姑娘,送的见面礼自然都不轻,奴婢都给姑娘收起来,回头姑娘的嫁妆又能多上一笔。”   璎珞见紫梦打趣的瞧来,不觉翻了个白眼,问道:“妙哥还没回来吗?”   今日郡王府宴客,璎珞担心萧承麟会吃酒,他小小年纪会受不住,一早便吩咐了妙哥到外院伺候在萧承麟的身边,这会子还不见妙哥回来,不觉便问了起来。   也是巧,她这边话音没落,脚步声传来,妙哥已进了内室,笑着道:“奴婢刚回来,就知道姑娘放心不下。少爷今日一天差不多都跟在世子爷的身边,世子爷看护着,谁敢灌少爷酒?这不,前头刚散了,少爷倒跟着世子爷去军营了。”   前些时日禁卫军统领江钟恩谋逆被处决,禁卫军中也进行了一场大清洗,如今还在整顿,天玺帝没再任命新的禁卫军统领,倒将整顿之事儿丢给了秦严,秦严这些时日一有空便往军营中跑,而萧承麟自从见识过秦严的绝世剑法后,便崇拜起秦严来,秦严又有心和未来小舅子多亲近,如今萧承麟倒极愿意粘着秦严。   璎珞闻言不觉摇头一笑,觉得秦严有哄骗纯情小男孩感情的嫌疑。   妙哥却又笑着道:“世子爷说,今儿夜里就让少爷跟着在军营安置了,明儿一早世子爷将少爷送回来,顺便接姑娘去个地方。”   璎珞听闻明日秦严要来接她出去,微微愕了下,随即便欢喜了起来,她也有些日子没出过门了,也不知秦严明日要带她去哪里,郡王妃不知能否同意,不过秦严既这么说了,想必是有把握让祖母放人的。   璎珞顿时便来了精神,一下子跳起来,吩咐着妙哥道:“快,把前些时日新做的那几条裙子都拿出来,对了,今儿我见瑶姐姐梳的那个头发就极好看,明儿我也梳个试试……”   璎珞这厢欢天喜地选着衣裳要赴明日的约会,那边西院乔侧妃却开心不起来,她正拧着眉头坐在春凳上出神,捏着青瓷缠枝莲花茶盏的手因恼怒而显得有些筋骨突出。   事实上乔侧妃这些时日也确实消瘦了不少,一来是她被关了禁闭,心中美梦被惊醒,又失了祁阳王的宠爱,日夜不宁,食不下咽,再来,府中中馈又回到了郡王妃的手中,如今人人都瞧出来乔侧妃和萧敬亭算完了,故此捧高踩低的奴婢们送到西院的吃食便有些中看不中吃起来。   乔侧妃养尊处优多年,如今一下子生活质量锐减,不消瘦才奇怪。   梅心和潘妈妈站在屋中,见乔侧妃面色不愉,两人大气也不敢出,乔侧妃死死咬了下唇,目光沉冷再度盯向梅心,道:“你再将那白鸽的话说一遍!”   梅心身子微抖了下,这才压着害怕,又道:“奴婢将侧妃的意思隐晦的表达了出来,那白鸽却说,侧妃想错了她们王妃,说侧妃自己包藏祸心,不知进退高低,肖想不该想的,可她们靖王妃却是光风霁月,最是贤惠的人,万不会做对不住靖王,陷害继子这样的事儿。那白鸽一口拒绝了奴婢,还说,让奴婢回来奉劝侧妃一句,说侧妃莫要将世人都当成傻子。如今真宁县主和大少爷可都是郡王妃的心肝肉,看护的眼珠一般,怎么可能不时刻防备着侧妃?劝侧妃趁早歇了心思,莫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说,她一个奴婢都想的明白,这会子去算计真宁县主和大少爷,还不若算计郡王妃来的容易,出其不意,侧妃却还瞧不清形势,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乔侧妃闻言气的面色发白,狠狠地将手中缠枝莲花的茶盏掷在了地上,顿时瓷器碎裂,飞溅的到处都是。   梅心吓地腿一软,跪了下来,潘妈妈见乔侧妃满脸狰狞烦躁,便上前摆手,吩咐梅心退下,这才劝解道:“靖王妃能有如今这样的风光,只怕是个谨慎沉得住气的人,她不相信侧妃您,不肯和侧妃结盟倒说明是个厉害角色。靖王妃厉害对侧妃来说是好事儿,侧妃何必如此的气恼,当高兴才对。”   不得不说潘妈妈很会劝说人,她的话当即便令乔侧妃脸上的浮躁烦闷之气松散了一些。   乔侧妃根本不相信靖王妃是个好的,靖王妃自己有两个儿子,还都是嫡子,她自己是侧妃偏房,她的三爷萧敬亭是庶子,她都还一心想让萧敬亭继承祁阳王府的爵位,更何况是靖王妃呢,怎么可能容得下秦严?   怎么可能真像是京城人以为的那样贤惠大度?!   靖王妃容不下秦严,将来便和真宁县主是大敌,靖王妃越是厉害,真宁县主越是不好过。   确实是这个道理,乔侧妃想明白了这点,唇边到底有了些笑意,冲潘妈妈道:“还是妈妈看的清楚,妈妈说的都对,我细细一想,那白鸽的话虽则倨傲不中听了些,可倒也有些道理。千禧园的老虞婆一定防范着我呢,这会子那一对贱人姐弟身边必定是防守的铁桶一样,确实不好动手,只怕我这边做点什么动作,马上便会被捉到痛脚告到郡王面前。三思而后定,我还是太着急了些。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出其不意,先从千禧园的老虞婆下手!”   潘妈妈闻言若有所思,道:“白鸽的话是有道理,这会子郡王妃的目光都在县主姐弟身上,千禧园的防备必定有所松弛懈怠,郡王妃是那对姐弟的支柱,这根支柱倒了,那对姐弟也莫想再站稳脚跟!”   乔侧妃笑了起来,随即却又面露厉色,恼恨道:“可恨我到现在也没被解禁,郡王他好狠的心!”   乔侧妃这些时日一直在努力想法子让祁阳王解了她的禁足,奈何祁阳王却像是铁了心,竟根本不为所动,任乔侧妃软硬兼施,到现在也没放乔侧妃出去。   乔侧妃想到这事儿,便恨的五脏打结,潘妈妈忙劝着道:“侧妃莫着急,总有办法的,咱们再想想。”   乔侧妃和潘妈妈计议密谋时,前院祁阳王却将三爷萧敬亭叫到了书房中,正面色沉怒地盯视着跪在书房中的萧敬亭发火。   “说!你可知道错在了哪里!”   祁阳王的怒喝声顿时便让萧敬亭身子一抖,他低着头,脸上神情却颇为苍白不甘,眼眸中更是一片阴沉之色。   他觉得自己没有错,倘若没有萧承麟,祁阳王府就是他的,若然祁阳王没那个心思,就不该给他希望,如今给了他七八年的希望了,让他已经觉得祁阳王的位置就是他的囊中物了,却又突然弄回来一个孙子来,要让他将到手的东西心甘情愿让出来,这怎么可能?!   更何况,那萧承麟也不是嫡子,不也是庶出吗,甚至生母还不如他的生母,起码他的生母还是个侧妃,嫁进郡王府前还是正儿八经的大家小姐,那萧承麟的生母呢?不过一个妓女罢了,而且听今日乔源家那小厮的意思,萧承麟的生母从良以后还不止跟了一个男人,若不然萧承麟姐弟怎么会在苏家长大?   这样一个庶子,还比自己低一辈,凭什么要让自己给他让道?!   父亲也是个偏心的,原以为会一直疼爱自己,可是如今有了孙子,立马便不要自己这个儿子了,要残忍地夺去原本已经属于他的东西!   萧敬亭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他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祁阳王虽然瞧不见萧敬亭的神情,可却也从他的姿态上看到了他的不满和满身的愤恨,祁阳王突然便没有了任何教导萧敬亭的心情,一拂袖扫落桌上的茶盏等物,沉声喝道:“滚!到祠堂跪着去,何时有了悔悟之心,何时再来见我!”   萧敬亭闻言,一言不发,豁然站起身来便转身大步出去了,倒将祁阳王又一个好气。   这厢祁阳王不得安宁,那边平邑侯府,乔源拎着七旺离开了祁阳王府,却是同样既怒且恨。   他已经从七旺处审问出来了,七旺乃是受命于侯夫人大宋氏,恨得浑身火气直冒,回府之后便直冲大宋氏的正院上房。   乔恩珉被人阉了,乔源原本以为是靖王世子做的,可后来又觉得此事乃是诚王所做,他已经将他怀疑诚王的事儿告知了大宋氏,可诚王势大,又是皇子王爷,大宋氏即便再恨,也无可奈何,连反抗报仇的勇气都没有。   故此大宋氏便对引起这次事端的苏璎珞恨到了骨子里,尤其是将那红雀和苏瑛玥都弄回平邑侯府后,两人竟然没有一个怀孕的,都来了月事,乔恩珉断子绝孙了,大宋氏更是恨不能将和此事有关的人等都少了吃其肉,喝其血。   那红雀已经让大宋氏给折腾死了,而苏瑛玥也受了不少冷遇虐待,不过苏瑛玥到底是大宋氏的外甥女,又惯会哄人,近来大宋氏已经不怎么对苏瑛玥动手。   而苏瑛玥为了脱罪更是将过错都归结到了苏璎珞的身上,将苏璎珞说成了红颜祸水,大宋氏也觉得若非苏璎珞早先在穗州时就勾引乔恩珉,乔恩珉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大宋氏对苏璎珞恨之入骨,今日又从苏瑛玥处得知苏璎珞姐弟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祁阳王府的子嗣,享受着无上荣光,当即便发了疯,然后就安排了七旺一事儿。   乔源冲进上房时,大宋氏正躺在美人榻上,丫鬟跪在榻前正给大宋氏揉捏着额头,纾解疼痛。   今日听闻苏璎珞姐弟的消息,着实将大宋氏给气着了,派七旺去搅合,她才觉出了些气,正在等消息。   乔源冲进来,大宋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她才一咕噜坐起身来,脸色兴奋的道:“侯爷不是上祁阳王府吗?这就回来了?”   乔源却冲上去便将大宋氏从美人榻上扯了下来,怒声道:“可是你让七旺到祁阳王府门前胡言乱语的?”   大宋氏被扯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闻言盯着乔源,道:“胡说八道?侯爷怎么这么说?难道那祁阳王府的真宁县主和大少爷并不是苏家那一对贱姐弟?!侯爷不为儿子报仇,难道还不准我做些什么吗?!”   大宋氏的声音有些尖锐,乔源听的额头突突直跳,怒骂道:“蠢妇!平邑侯府眼见就让你这愚妇害死了!”   大宋氏见乔源面色难看,盯视着自己的一双眼眸像是淬着毒一般,想到这些时日妾室因乔恩珉被褫夺世子之位,那些生养了庶子的妾室们便纷纷不再将她这个侯夫人看在眼中,动作不断,愈发张牙舞爪,而乔源非但不加以约束,反倒是纵容的,她一股恨意冲头,竟是哈哈笑了起来,道:“平邑侯府?哈哈,侯府是死是活,于我何干!我儿子完了,继承不了这爵位,难道要便宜了那些贱人去?等着贱人们的儿子继承这爵位,我和我儿子还有什么活路?!侯爷不给儿子报仇,我自己来!”   乔源被大宋氏几句话气的浑身发抖,难以置信地盯着大宋氏,道:“你疯了!我看你是真的疯了!倘若侯府因你的所作所为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你的!还不快说,你是怎么知道苏璎珞姐弟在祁阳王府的?是谁告诉你这个的?”   大宋氏见乔源满脸的恨意,盯向自己的目光倒好像是看仇人,一时倒冷笑起来,也不回答,反倒施施然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从容地拍抚着裙子上的尘土,坐回了美人榻上,根本就不准备搭理乔源。   乔源知道大宋氏是故意的,她恨他,便故意和他作对,他怒吼道:“好!我便如你的愿,给你一封休书好了!左右这平邑侯府爷看你是不想呆了!”   大宋氏却笑,道:“侯爷不知道三不去?你敢休我,我便敢闹到官府去!”   “你!”乔源大怒,几步冲到大宋氏身前便要动手,旁边丫鬟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求着道:“侯爷,夫人是一时糊涂,都是苏姑娘告诉夫人的,七旺的事儿也是苏姑娘撺掇的啊!”   她口中的苏姑娘却是说的苏瑛玥了,苏瑛玥被弄回了平邑侯府后,连个妾室都算不上便没名没分地在乔恩珉的院子里住了下来,原本大宋氏的意思是,苏瑛玥若能为乔恩珉留个子嗣,自然会抬了她做妾室,可苏瑛玥运气不好,没有怀上,如今便还是个不明不白的身份,说起来和通房丫鬟都差不多。   故此府中上下还称呼她苏姑娘,却非苏姨娘。   乔源听闻丫鬟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斥着大宋氏,道:“爷看这才是个祸害,若非她设计陷害苏五姑娘,儿子又怎么可能落得今日境地,你到如今竟还被她蛊惑,当真是……”   乔源抖着手,实在不知该如何骂大宋氏好,最后一甩袖子扬长而去,出了屋却是吩咐长随道:“去,绑了那苏瑛玥,本侯这便亲自押着她上祁阳王府赔罪去!”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61 约会   乔源派去绑苏瑛玥的婆子到时,苏瑛玥正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的瞄着眉,她身上穿着一件极为明艳的水红色遍绣缠枝莲花的长褙子,下头是一件素白的挑线裙,头上梳着瑶台髻,带着几支素雅的银簪。   她脸上施了粉黛,人虽极是瘦削,可瞧着却还算精神,尤其是一双眼眸,透着极亮的光芒,像是在燃烧着两簇火焰。   见到婆子们冲进来,她甚至都没有半点惊慌,抿唇一笑,最后点了点口脂,这才举止优雅,像个闺秀一般站起身来,道:“不是要拿我吗?来呀。”   说话间张开了双臂,目光讥嘲地落在婆子们手中的绳索上。   几个婆子没想到苏瑛玥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面面相觑,对视一眼才有两个婆子上前,迅速地将苏瑛玥给捆绑了起来,扭着带到了前院乔源的书房。   乔源见苏瑛玥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想必已经知道了厉害关系,便只道:“一会到了祁阳王府,好生求饶道歉,祁阳王府消气了,本侯自然会饶过你,若然不能让祁阳王府消气,你以后也莫想在侯府中过什么好日子。明白吗?”   苏瑛玥垂着头,道:“我都明白。”   乔源见此,才吩咐下人将苏瑛玥关押了起来。到了傍晚时,料想着祁阳王府那边宴客也该结束了,乔源才带着苏瑛玥到了祁阳王府。   说明了来意后,便在府门外等候着,苏瑛玥下了马车却道:“侯爷既然是要让我前来致歉的,一会子郡王妃瞧见我被绑缚着,只怕以为我并非诚心致歉,侯爷莫若让婆子给我松了绑,我只是一时糊涂才做错了事儿,侯爷放心,我会好生求饶道歉好让真宁县主消恨的,我也不想侯府有个什么万一,那样不光侯爷,连二爷夫人乃至侯府的下人们都不会让我好过,于我没有好处,我都明白的。”   见苏瑛玥如是说,乔源也觉得绑着苏瑛玥不大好,显示不出苏瑛玥知错致歉的诚意来,他原本就是要将苏瑛玥交给祁阳王府处置的,可苏瑛玥要是能自己知错,想必祁阳王府的怒火能稍小一些,于侯府也有利。   乔源想了下便冲婆子施了个眼色,婆子上前将绑缚在苏瑛玥身上的绳子解了开来。   乔源便冲苏瑛玥道:“去,跪着!”   苏瑛玥垂头,眸光闪了一下,却果真老老实实地上前跪在了祁阳王府的门前。   苏瑛玥跪在那里,低垂着头,神情显得很平静,可这会子她的心中却已翻涌起了滔天的浪潮来,恨意像要喷发而出的岩浆一样,搅地她一双眼眸已经火红。   她收拢在袖子中的双手已死死捏了起来,手肘不动声色的往腰间压了压,碰到了一处冰凉而坚硬的物件,她眼眸中的疯狂光芒才略消散了一些。   她自从被乔恩珉毁了清白,不得已进了平邑侯府便宛若坠入了地狱,不仅要面对姨母大宋氏的各种刁难,更要面对那些丫鬟奴婢们的各种侮辱谩骂,乔恩珉因不能人道,更是动辄对她施虐。   乔恩珉根本已成了变态,她每日夜里要承受的凌虐,简直无法于外人道,她整日都穿着高领的衣裳,身上从来没完好过,每日都于各种伤药为伴,她消瘦枯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腐味。   她早就受够了,她不想活了,临死之前只想报仇。   苏璎珞,害地她落到如此地步,害的她的生母自戕,害的她家破人亡,她岂能容忍苏璎珞过着尊贵无比的生活?   她在平邑侯府中根本就听不到外头的消息,也无从得知苏璎珞姐弟如今怎样了,可今日她身边的丫鬟翠翘却突然告诉她,苏璎珞姐弟进了祁阳王府。   翠翘是原本她在定安侯府时的三等丫鬟,后来她出了事儿,她的丫鬟都被发卖了出去,翠翘落到了牙婆手中却被苏瑛莺赎了身,送到了平邑侯府来。   翠翘是苏瑛莺的人,她当时还不明白,她已经落到了如此地步,苏瑛莺还在她身上花费这些心思做什么。不过她在平邑侯府根本和丫鬟差不多,甚至还不如丫鬟,她从小养尊处优,前呼后拥的长大,也确实受不了没丫鬟伺候,故此便想法子留下了翠翘。   今日翠翘突然传给她这样的消息,苏瑛玥自然明白,是苏瑛莺授意的。苏瑛莺同样恨着苏璎珞,苏瑛莺传过来的消息不可能是假的。   苏瑛莺这是要拿自己当枪使,不过苏瑛玥已经不在意,她现在只想亲手杀了苏璎珞,即便杀不了,毁了苏璎珞的一张脸,让她一辈子也痛苦不堪才能消除她的心头之恨。   故此苏瑛莺才撺掇了大宋氏,她早便料想到了,祁阳王府一怒,乔源会想法子息事宁人,令祁阳王府消怒,便会带着她来祁阳王府,将她推出来挡祁阳王府的怒火。   这样她便能见到苏璎珞了,苏璎珞如今春风得意,防备之心不强,高高在上的她享受着胜利者的得意喜悦,而这时候自己出其不意的动手,便不信报不了大仇!   苏瑛玥心中打定了主意,面上便更加谦恭起来,她甚至整个上半身都匍匐在了地上,一副悔过模样。   而璎珞听闻乔源带着苏瑛玥前来致歉时正在千禧园中陪着唐氏说话,唐氏便沉声道:“这个苏三姑娘当真是不可理喻!都自食恶果了,还不知道悔悟向善,如此闹腾,当真是可恨至极!去,将她带进来,我倒要见识见识她是何等模样!”   璎珞坐在唐氏身旁,见唐氏气的面色微红,不觉抬手制止了要去传话的杜嬷嬷,冲唐氏道:“她悔悟也好,未曾悔悟也罢,是真心道歉还是做戏,我都没什么兴趣,我都不生气,祖母又何必为此不相干的人大动肝火呢,既然知道不管怎样见到她都不会舒服,又何必非要去见那令自己不开心的人呢?有这会子功夫,祖母还不若指点下我调香呢,对了,昨儿我还新调了一味香,紫梦,你快回去取来!”   唐氏见璎珞脸上挂着笑意,连声催促紫梦快些,显然是真没将苏瑛玥放在心上,也不愿见她,不觉也笑了起来,拍了拍璎珞的手,示意杜嬷嬷不必去带苏瑛玥进来了。   璎珞确实觉得没见苏瑛玥的必要,不管苏瑛玥是真道歉,还是假道歉,其实祁阳王府都不可能就此放过平邑侯府。   平邑侯府今日当众在祁阳王府门前,打了祁阳王府的脸,祁阳王府若然放过了平邑侯府,往后关于他们姐弟二人的传言便会此起彼伏,传遍京城,祁阳王府的名声将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祁阳王是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故此不管平邑侯府做什么,祁阳王明日早朝是一定会有所作为的。   这不是璎珞能决定的事儿,也不是苏瑛玥来求情了,璎珞便可心软放过她,放过平邑侯府的问题。   既然如此,璎珞觉得她也没有再见苏瑛玥的必要。她更没有折辱苏瑛玥获得快感,获得满足感和虚荣感的变态心理。苏瑛玥今日的所作所为,等平邑侯府受到皇上的惩罚,乔源等人自然不会放过苏瑛玥,苏瑛玥会再次自食恶果。   故此,璎珞根本就觉得自己没有见苏瑛玥的理由,她也没想要见她。   杜嬷嬷将璎珞和唐氏的意思传了下去,很快便有小厮出了府门,冲乔源道:“我们郡王妃和县主今日为宴客都累的很,不见外客,侯爷还是请回吧。”   乔源一愣,而跪在地上的苏瑛玥却受不得这个结果,她猛然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尖锐地道:“不可能!苏璎珞她怎么可能不见我,不可能!”   当年在穗州时,苏璎珞没少受欺辱,如今她翻身了,高高在上了,而自己却成了不堪的,苏璎珞怎么可能放过羞辱自己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不见自己。   她不见自己,那她岂不是白忙一场,她还如何报仇!   苏瑛玥双眼血红起来,神情变得有些狰狞。   小厮闻言不觉脸色一沉,道:“我们祁阳王府没有姓苏的姑娘!这便是侯爷致歉的诚意吗?”   乔源也因苏瑛玥的反应大吃一惊,闻言示意婆子上前带走苏瑛玥。而苏瑛玥却猛然站起身来,竟是往府门中硬闯起来,口中喊着,“我要见苏璎珞,苏璎珞你出来!”   见她突然发疯,门房几个小厮上前便拦住了苏瑛玥,平邑侯府的婆子们也忙上前拉拽苏瑛玥,挣扎间那把匕首便从苏瑛玥的腰间掉落了下来,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门房小厮瞧在眼中,不觉皆是一惊,其中一个小厮捡起那匕首,拔开见寒光凛冽,面色大变,瞪着乔源,道:“这女人分明是意图不轨,企图刺杀县主,平邑侯府纵容此女,便等着明日早朝于圣上分辨吧!”   说着使了个眼色,小厮们将苏瑛玥狠狠往台阶下一推,进了府门,顿时便将乔源等人关在了门外。   苏瑛玥被推出去,跌倒在地,尚未爬起身来便被乔源踹了两脚,她在定安侯府时已伤了身子,这些时日在平邑侯府中更是受尽折磨,身体破败的厉害,如今被乔源不遗余力的踹了两脚顿时晕厥了过去。   小厮将匕首送到了祁阳王的书房,祁阳王听闻后,面露冷色,沉哼了一声,道:“这事儿莫告诉郡王妃和县主了,以免吓到了她们,下去吧。”   小厮应命离开,祁阳王当即叫了管家来,准备明日早朝弹劾平邑侯府一事儿。   翌日早朝,祁阳王老泪纵横,将平邑侯告上了金銮殿,只道祁阳王府好容易后继有人,平邑侯却见不得郡王府好,泼郡王府的污水不说,还对圣上御封县主的身份存疑,平邑侯这分明是不满皇上的圣旨,有不轨之心。还道平邑侯指使府中女眷意图行刺郡王妃,简直无法无天,求皇上为郡王府做主。   平邑侯前些时候曾经靠上了诚王府,于诚王府走的有些近,后来发生了乔恩珉一事儿,平邑侯府才和诚王府走的又远了。   而诚王一系倒台,天玺帝处置了一大批诚王党的人,平邑侯四处走动关系,又加上他其实也算不上诚王一党的人,这才勉强逃过了一劫。   可天玺帝却早对平邑侯依附诚王有所不满,此刻又闹出事来,天玺帝哪里还容得下,彻底厌弃也平邑侯府,当朝便褫夺了平邑侯府的爵位,贬为庶民。   平邑侯府落得如此下场,圣意何其分明,众官员们皆在想着,回去后一定要再仔细嘱咐下家中人,万万不可再嚼祁阳王府的舌根,不可再拿真宁县主姐弟二人的身世说事儿,平邑侯府便是前车之鉴。   而秦严下了早朝,果真便到郡王府拜访,不知他和郡王妃如何说的,总之郡王妃是同意了让秦严接璎珞出门玩上一日。   璎珞只带着妙哥,倒也未从正门走,反倒出了角门,外头的巷子里秦严亲自驾着辆马车已候着了,他今日身上穿着件极普通的深蓝色素面圆领棉布长袍,下头套着黑色裤子,脚下蹬着一双青布方口鞋,腰间系着素黑的缎坟腰带,只挂了只荷包,头上还戴着斗笠,样子便像是寻常跑生意的南北商人。   璎珞瞧着不觉一怔,遂眨了眨眼,不觉上下扫视了自己一眼。   她为赴今日的约会,打扮的非常美丽,上身穿着一件香雪绫做成的藕荷色短袄,极轻柔贴身的面料,颜色素雅,上头细细密密地绣着浅绿色的蔷薇花枝,下身套着件碧色烟水绫做成的惊涛裙。   烟水绫料子如其名,柔软如水,轻软如烟,远看如云如雾,如烟如水,那碧色还是从上到下,渐变加深的碧,染的极好,略一走动,衣袂翩飞,拂动着腰间系着的七彩丝绦,当真是说不出的好看。而且很有春天的气息,适合踏青。   可这样一身衣裳却显然和秦严今儿的打扮不怎么搭配,璎珞愕了半天,抬眸瞧向秦严,道:“你这是要去哪里?要不我回去换身衣裳?”   秦严却目光灼热盯视着璎珞,从车辕上跳了下来,道:“不必,上车!”   他既这般说,璎珞便也不再坚持,刚到了车边儿,正要扶着妙哥的手上车,谁知秦严倒一把抓了她的手,然后略一弯身便将她抱了上去,直接放在了车中,接着他自己跳上车辕,看也不看妙哥便道:“不必跟着伺候了,天黑爷会送你们姑娘回来的。”   言罢,一甩缰绳,马车便哒哒地跑了开来,妙哥追了两步,张了张口,心知没用,也知道如今两人已经订了亲,连郡王妃都同意了靖王世子带自己姑娘出门游玩,自己一个丫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索性便摇头一笑,转身回飞雪院去了。   而璎珞坐在马车上才发现这马车瞧着不起眼,可马车中却别有洞天,车底垫着一大块雪狐皮的毯子,车椅上放置着蓝底银线蟒纹的靠背,角落里放置着一张紫檀木小几,上头摆着青瓷茶具和一碟子新鲜瓜果,布置的很是舒适。   璎珞观察间,马车已出了祁阳王府门前大街,璎珞不觉往门口移了下,略推开车门,见秦严身姿笔直地坐在车辕上手中握着缰绳控车,头上的破斗笠往下压了压,很有些跑江湖的车把式模样,就是气质过于沉凝了些。   璎珞瞧着不由莞尔一笑,道:“这世上能劳动靖王世子,鹰扬将军为其亲自驾车的可否唯我一人呢?”   听到她的笑声,秦严却未回头,只勾了下唇,道:“坐稳了。”   说话间马车便飞驰了起来,转眼便穿街过巷地到了四通街上,车速放缓了下来,璎珞才问道:“这是出城的方向呢,我们去哪里啊?”   她原本以为秦严今日接自己出来,就是逛逛店铺之类的,却没料到他要带自己出城游玩,声音中透着股兴奋和期待。   秦严回头瞧了眼璎珞,道:“到了你便知道了,可敢于爷骑马同行?”   璎珞闻言一愕,见四通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马车行动缓慢,确实有些着急人,这样子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城。   她前些时日一直住在宫里头,后来回到郡王府又准备赏花宴,更莫说出府了,说起来这些时日确实憋的厉害,如今恨不能插上翅膀,直接飞到城外的青山绿水间才好,闻言便道:“这有什么不敢的,你给我买顶帷帽便好。”   秦严却早有准备,道:“你身下座椅有个暗格。”   璎珞闻言摸索了下,果然弹出一个抽屉来,里头放置了一顶帷帽和一件玄色斗篷。   她不觉笑出声来,道:“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那方才还装模作样地征询我的意见!”   话虽如此说,她却手脚麻利地将斗篷罩在了身上,系好后又将帷帽扣在了头上,她这厢整理好,外头秦严已将马车驱进了一处巷子。   前头影七牵着秦严的坐骑已等候着了,秦严停了马车,跳下车辕,回身时璎珞已推开了车门,也不待秦严来抱便自己提着裙子跳下了马车,道:“快走!快走!”   她说着已经跑到了影七身边,一面打量着秦严的坐骑,一面催促着秦严。   秦严失笑,大步到了璎珞身边,从影七手中接过马缰,轻拍了下那马儿的头,接着一扶璎珞的腰肢,瞬间便将她送到了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了马,拉了拉璎珞身上的斗篷,将她遮掩好,一提缰绳便驱马出了巷子,穿梭在人群中往城门方向而去。   秦严的控马技术极好,即便是人来人往,两人一骑速度也不慢,很快便到了城门口。   城门处因上元节皇帝遇刺一事儿,如今还设着关卡,城防兵勇们防守在城门下,遇到来往车辆马匹都会检查一二。   秦严却未曾降下速度,反倒一甩马缰,奔驰地更快了些,马蹄如雷,一阵风般到了城门下,城防兵一惊,那领头的正准备喝人拦截,马背上秦严略抬眸扫过去一眼,那人浑身一凛,差点跪下。   来不及反应,秦严已经带着璎珞从城门穿了过去,瞬间便融进了城门外的官道,徒留一缕烟尘。   守城兵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惊呼欲追,领头的却沉喝一声,道:“追什么追,那是靖王世子!”   这些时日秦严在城外兵营整顿禁军,守城兵勇自然是识得他真容的。   他一声喊罢,便有人愕然叹道:“头儿,不是说靖王世子不近女色吗?方才那马上可有个女人的。”   那女子窝在靖王世子的怀中,全身都被黑色的斗篷裹的严严实实,头上还带着帷帽,并不见真容,可只黑斗篷下露出一角如烟雾般碧色的裙摆,随风旖旎蹁跹,便有种绝色丽人的神秘期许感。   “不知是何等绝色,能让靖王世子护若珠宝,捂的那么严实。”另一个兵勇接了一声。   领头的不觉脸黑,沉喝道:“靖王世子护着的自然是真宁县主,贵人们的事儿也是你们能议论的?!不小心惹出事儿来,小心你们的脑袋!”   守城的兵勇也都不是傻子,略略一想也便明白了。   那马背上的女子是真宁县主,此事说出去会有损真宁县主的名声,自然没他们的好果子吃。若然不是,那便更不能乱说的,免得靖王府和祁阳王府闹了什么不愉快,靖王世子可不是好性子的,寻上门来,许真要小命不保。   领头的见下头都闭了嘴,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璎珞随着秦严出了城门,奔驰了许远,待路上没了行人,便脱掉了帷帽,散开了斗篷。   两边道路旁是望不尽的田野,色彩却还是暗淡的,刚刚返青的原野还被冬日的枯叶覆盖着,绿意刚刚苏醒,两旁树木的枝头也还是干枯的,可蒙蒙的绿意却比满目繁茂翠绿时更加讨喜,更加醒目。   泥土溶着阳光,扑面而来,很是清新,到处都涌动着春潮。   璎珞只觉心头的喧嚣和浮躁都没了,欢喜地有些手舞足蹈,一把从秦严手中夺过了缰绳,笑着道:“我来骑!”   秦严并不知道璎珞竟还会骑马,他也没见过她骑马,被夺去了马缰,还惊了一下,不想璎珞却已清喝一声,道:“抱紧了!驾!”   她声音落,已是一抖马缰,双腿一夹马腹,驱使着身下马儿四蹄如飞,落蹄如雷,一阵狂风般劈开官道,带起一股腾腾的烟尘,往远处的青山绿水间去了。   她蓦然加速,引得秦严身子往后仰了下,忙抱住了璎珞的腰肢。   璎珞显然也感受到了秦严一瞬间的狼狈,不由咯咯的笑出声来。秦严惊奇的发现,璎珞竟马术极佳,他不觉略挑了下眉,道:“珞珞,你还有多少事瞒着爷?”   说话间,他圈在她腰际的手臂略收紧了些,璎珞有些吃疼,抽出右手拍他一下,这才略偏头,笑着道:“这怎么能叫瞒呢,你也没问过我啊,到路口了呢,往哪边?”   秦严失笑,指了方向,眼见璎珞利索的纵马转向,便不再多言。   他对骑马自然一点都不陌生,可在一个女人的马背上,这种感觉却还是头一回,这种体验很新奇,并不让人讨厌,反倒让腾出手的他有些心思浮动起来。   身前怀抱着的是一具活色生香,软玉温香的娇躯,随着马儿奔驰,她的身子不断往他怀中深陷磨蹭,马背就那样大点地方,呼吸间她身上的香味不断往鼻翼间钻着,丝丝缕缕的香气像似编织出了一张网,将他罩在其中,有些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秦严身上被蹭的有些冒火,不觉将头靠在璎珞的肩颈间,轻声喃道:“你衣裳上熏了冷梅香?”   说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吸间带起一股气息喷抚在璎珞细白的颈项上,沿着衣领往里钻,璎珞有些痒,动了动,回头嗔了秦严一眼,道:“不是衣裳的香。”   阳光照在璎珞的身上,映的她脖颈上的肌肤似透明般的白皙,好看的紧,秦严目光微深,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喃喃道:“那便是体香了,爷再闻闻。”   说着竟沿着她的脖颈落下一串绵密的亲吻来,璎珞浑身一颤,只觉一股酥麻沿着耳后,顺着颈椎一路往下窜,当即她握着缰绳的手便是一紧一抖,马儿嘶鸣一声,歪了方向差点跑下田垅。   璎珞忙忙控好马匹,气恼地用手肘捅了秦严一下,面红耳赤的怒道:“秦严你再发疯信不信我踢你下马!”   这可是官道,虽说这会子路上没人,可随时都会有人经过,秦严这样发浑,璎珞岂能不恼?   秦严被她一肘子捅在腰腹间,还略有些疼,他目光深幽了几分,却想到了昨日在郡王府花园亭子中的事儿。   这女人竟敢戏弄他到那等境地,他当时就说要她等着,今儿却是一定要寻回场子才成的。   不过却不好在这马背上,暂且放她一马,等到了地方瞧他不狠狠收拾她一番。   秦严想着便好脾气的松开了璎珞,略往后坐了一些,道:“看到那边山道了吗?上山。”   璎珞闻言也不多问便驱马转了个方向,直奔山脚下的小道,两人一骑进了山道,一路往里,行至半山腰,秦严才拿过马缰驱马进了一处密林,往山里深处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倒是到了一处崖坡,秦严这才抱着璎珞跳下了马。   他放开璎珞,轻拍马儿,那马便哒哒地自行往林子里寻草放风去了。   璎珞往崖边走了两步,此刻金色的阳光已经升到了半空,崖下是一处山谷,阳光笼罩着山谷,雾气氤氲,迷蒙苍翠,很是美丽,可璎珞却不明白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吹山风?   她回头疑惑的瞧向秦严,秦严却道:“我们下去。”   崖壁虽然并不陡峭,可却也没有下谷的道路,想要下去在璎珞看来,没有攀岩工具的情况下简直不可能。   她吃惊的瞧着秦严,秦严却是上前,弯腰便将璎珞给抱了起来,道:“搂紧了,爷往下跳了。”   说话间,他也不待璎珞反应便身影一纵,往下一跳。   璎珞瞪大了眼,从她的角度,只见山谷幽深,雾气迷蒙,好似脚下已经腾空,有种秦严抱着自己殉情跳崖的错觉,顿时尖叫一声,本能地抓紧秦严,闭上了眼睛。   声落,却觉秦严不知踩到了那里,两人根本没有掉落下去,她忙忙睁开眼睛,就见秦严又是纵身一跳,空出一只手来,在崖壁上抓了一下借了把力,两人便又安然地往下腾挪了一大段,稳稳地落在了一处突兀的石头上。   璎珞不觉惊异而崇拜地瞧着秦严,略张着嘴巴,样子有些傻萌萌的,秦严失笑,在她唇上轻啄了下才再度往下纵跃。   璎珞玩过攀岩,可也没见过不用绳索,就能在崖壁上健步如飞的,男人身上像是蕴藏着无穷尽的力量,有着开山劈石之力一般,这样的秦严太性感了,她一时紧紧攀附在他身上,心里又软又蜜,充满了爱恋。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62 狼群   秦严带着璎珞姿态翩然从容地腾挪在崖壁间,璎珞先时还有些害怕,慢慢地便激动兴奋了起来,山风略盛,秦严跳跃间,她感觉自己如水的裙裾像蝴蝶的翅膀翩飞舞动,衣带如花朵在猎猎山风中盛开,璎珞觉得自己一颗心也跟着开出了花,飘飘然入了云端。   这般过了大抵有两柱香时候两人才下到了谷中,山谷里植被茂密,清泉涌动,璎珞抬眸望去,只觉云雾缭绕,石壁陡峭,山水俊秀。虽是初春时节,山谷中却也风景优美,谷幽涧深,山青水碧,宛若画中仙境。   这一片山谷显然鲜少有人踏足,不过如今到底草木枯败的多,倒不难行走,谷中鸟雀啁啾,不时有小动物惊慌失措地逃窜,当真是一片充满了灵气的圣土。   山谷中已开了不少不知名的野花,色彩艳丽,引人眼球,璎珞挣扎着要自己下来走,秦严挑眉将她放了下来,璎珞跃跃欲试的走了两步,无奈今日穿着实在太不方便,庞大飘散的裙摆便是用手提抓着,也四处乱挂。   脚上还穿的是软底的绣鞋,根本无法行走。璎珞不觉抬眸瞪着秦严,她觉得秦严一定是故意的,故意不告诉她今日要到山里来,害的她穿这样一身衣裳,他便可以趁机揩油,一直正大光明地抱着她。   秦严显然瞧出了璎珞无声的抗议,抬手虚虚握拳掩饰的轻咳了一声,压下了笑意,这才道:“谷中湿气重,露水寒,便你穿利索些也是不能下地的。”   他说话间已将璎珞再度抱了起来,加快脚步往山谷深处走,没走多远,便听到前方山坳中响起一声狼啸,鸟雀扑棱棱从密林中腾飞,在天空留下一抹剪影。   然后是接二连三的狼啸声,蓦然就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山谷中有回音,一时间璎珞只觉漫山遍野都是那种苍凉而悠长的狼叫声,她有些受惊,往秦严怀中躲了躲,手臂也紧紧圈住了秦严的脖颈。   山谷中分明就是一个狼群的聚集地,秦严抱着璎珞,大掌在她背脊上来回轻抚了两下以做安抚,接着便迈步走到了山坡上,冲着下头的谷地回应了一声。   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就像是真正的狼啸一样,冲破云雾,扬扬远去,瞬间便得到了此起彼伏的回应声。   璎珞觉得有些新奇,将脑袋从秦严怀中钻了出来,往下望去,就见山坳深处四处植被耸动,像是有无数的巨兽排山走林,涌动着危机。   璎珞这会子倒没那么害怕了,她觉得秦严不会无缘无故带自己到这狼群聚集地来,而且她今儿都没见到啸月。   说起来璎珞和啸月还有生死交情,她也有许久没瞧见过啸月了,还蛮想念的。   见秦严迈步往坡下密林中走,璎珞不觉笑着道:“啸月在这里?”   秦严紧了紧手臂,眸光含笑瞧了眼璎珞,道:“啸月是这个狼群的头狼。”   璎珞却有些诧异,面露惊叹,道:“啸月可真厉害,我听说狼群的狼王多是雄狼,头狼是雌狼的可不多呢。”   秦严倒一诧,目光灼然瞧着璎珞,道:“你怎知道啸月是头母狼?珞珞还懂分辨狼的公母不成?”   璎珞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由不得噗嗤一笑,目光戏谑地抬眉睨着秦严,扬唇笑道:“不告诉你。”   璎珞一直以为啸月是只雄狼,因为啸月的体型极为庞大,可有次太后却腹诽,对璎珞言道,幸而有你,不然哀家要以为阿严要和一头母狼过一辈子了。   璎珞那时候才知道啸月原是一匹母狼,她见太后说的认真无比,想到太后说这么些年,除了这匹母狼,就没见过秦严哪个雌性亲近过,她还很是笑了一阵。   见璎珞兀自笑的鬼祟,秦严也不甚在意,瞧了她两眼便加快了脚步。   眨眼间两人已进了山坳中,璎珞四望,随处都可瞧见狼的身影,或昂头站在山石上,或懒洋洋地趴在草丛中,或在溪水边兀自淌着水……   打眼一扫便有五六匹狼,这些狼竟当真视他们于无物,这让璎珞生出自己也化身成了狼的错觉,她的心砰砰跳的厉害,这种体验当真是新奇又令人兴奋激动,血脉沸腾的刺激,无语言表。   不过她到现在也没瞧见啸月,她不觉瞧向秦严,压着声音道:“可以说话吗?”   秦严低头,瞧着小心翼翼,一脸神神秘秘的璎珞,眼眸中便有浮现了笑意,道:“傻兮兮。”   璎珞见他取笑自己,瞪了眼秦严方道:“像啸月这样经常性离开狼群的,也可以做狼王的吗?”   璎珞知道狼王一般都是狼群中的最强者,在狼群遇到困境时,遇到用它最尖利的爪牙撕破困网,带领狼群逃出生天。平日狼群的狩猎等行动,狼王也具有领头指挥作用,像啸月,动辄就跟着秦严离开京城半年一年的,如何能做狼王呢。   秦严倒不想璎珞一个闺阁女子,对狼群好似还有些了解,且他带她到这种地方来,她非但不害怕惊恐,反而表现出了兴味和高兴,这都让秦严既惊喜又怜爱,他自小随狼群长大,便是如今,和狼群也保持着亲密的关系。   他想带璎珞走进他的世界,他一度担心她会惧怕,而如今他却觉得璎珞简直就是上天为他量身打造的爱人,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能契合他的女子了。   他笑着道:“啸月比一般的狼要聪明智慧,前些年爷常年都在边关,啸月带着它的狼群也在边关,是前年爷回京后,它才带着狼群迁徙过来的。平日啸月并不在城中多呆,它不在狼群时,它的伴侣雪豹自然会充当狼王,守护狼群。”   璎珞不由双眸晶亮,道:“这狼群有多少匹狼?”   秦严抱着璎珞跳上一块巨石,踩着石头往河对面去,闻言却道:“二十三匹,算是狼群中庞大的。”   璎珞见他涉水往远处去,不觉诧异,又问,“啸月不在狼群吗?”   他们这会子却是离狼群越来越远了,秦严见她问题一个接一个,好笑地低头在璎珞红唇上啄了一下,道:“它不在,一会子你便能瞧见它了。”   璎珞有些奇怪,又走了约莫两盏茶时候,璎珞便又听到了一声狼啸,虽然她分辨不出狼的叫声有什么不同,可却本能觉得这声深邃悠远的叫声就是啸月发出的。   秦严抱着璎珞加快脚步,将她放了下来,璎珞忙往啸月发声处望去,却见草丛旁的大石上站着一匹体格同样庞大的狼,那狼的皮毛竟是白色的,蓬松的皮毛在阳光下闪动着银灰色的光,一双幽绿的眼眸,冰冷高傲地俯视着她和秦严,显得特别高贵桀骜。   璎珞不觉惊声道:“它就是雪豹吗?想不到啸月还是个贪色的,雪豹生的可真好看。”   她言罢,那雪豹竟像是很不高兴一般,前爪往前伸,身躯弓下,冲璎珞露出尖利而森白的獠牙,发出一声低沉而极具威胁性的嘶吼。   璎珞吓了一跳,见它好似就要从石头上跳下来便禁不住想往秦严身后躲,可又觉得这样太没出息了些,她一时瑟瑟发抖,面色微白,倒听草丛中响起一声轻哼。   那声音有些人性化,像是轻嘲一般,璎珞望去,就见草丛中竟掩藏着一个窝洞,啸月就懒洋洋的趴在那里,因它的皮毛是苍灰色,而洞穴四周都长着浓密的枯草,璎珞方才竟没有留意到。   她目露惊喜,却又觉得啸月躺在那里不动有些奇怪,心下微惊,正想问啸月是不是受伤了,就见啸月的腹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她瞪大了眼,惊喜地瞧见竟有两只极幼小的狼崽正趴在啸月的身下正吸允着乳汁。   璎珞不觉“啊”的叫了一声,笑道:“啸月做母亲了啊,怪不得这么长时间都不见它呢,小狼好可爱。”   那两只小狼崽瞧上去稚弱而可怜,毛茸茸的两团,竟然连眼睛都还没能睁开,就像是两只可爱的小奶狗,让璎珞有种抱在怀中好生揉弄揉弄的冲动。   她禁不住往前跑了两步,谁知那站在草丛旁石头上的雪豹当即便嘶吼了一声,目露凶光,摆出了攻击的架势来。   秦严拉住了璎珞,道:“别过去,雪豹不会让人接近幼狼的。”   啸月和秦严显然是有很深厚的感情,可雪豹瞧上去却不,即便因啸月的关系接受了秦严,可它却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生崽后尚未恢复的啸月,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它的孩子。   璎珞不觉心受触动,主动往后退了两步,友善地冲蓄势待发的雪豹道:“我不过去便是了。”   言罢,不觉拉了秦严的手,略有感叹的道:“连狼都知道保护妻儿,有些人却视妻儿为谋取荣华富贵的工具,不能为其带来利益时便毫不犹豫的抛弃,当真是畜生不如。”   苏定文就是这样的畜生,秦严闻言握住了璎珞的手,安抚地捏了捏,却未言语。   璎珞不过有感而发,却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她两眼放光的瞧着两只小狼崽,只觉越看越是可爱,道:“小狼崽多大了?他们什么时候能睁开眼睛呢。”   秦严见璎珞不错眼地望着那边,眼睛都不眨动一下,不由勾唇,轻笑道:“有五六日了吧,狼崽大概十四五天才能睁开眼睛,一个月便可断奶,一个多月便能跟着父母回到狼群中生活了。大概半岁它们就需要自己学着扑食猎物,两岁便是成年狼了。”   璎珞若有所思的点头,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啸月如今多大了?它是你养大的吗?”   秦严目光落在啸月身上,低叹了声,方才道:“狼的寿命较之人太短了些,一般只能活个十二到十六年,啸月如今已快十岁了……它的祖父倒是和爷一起长大的。”   秦严的声音中带着些怅然,璎珞便倾身过去,主动抱住了他,道:“些哦月一点都不像一匹年迈的老狼,它皮毛那样油亮,那样勇猛,如今还能保持着狼王的地位,我瞧少说还能活个十年呢。”   璎珞又想起了以前坠入山涧被秦严救起时他的话,他说他不养宠物,只有亲人。   他将啸月当亲身看,想必啸月的父亲,祖父亦是如此,狼的寿命相较于人显得如此之短,他不得不瞧着它们一辈辈的老去死掉,想必心中是极难过的。   璎珞有些怜惜,脸颊在秦严怀中轻蹭了下,道:“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秦严将璎珞拥进怀中,紧紧抱了片刻,方才顺势将她又抱了起来,道:“饿了吗?我们去寻些吃的,我们在这里雪豹也无法去猎食。”   璎珞闻言,果见雪豹一直以警备的姿态盯视着他们,便又瞧了啸月和狼崽几眼伏在秦严的肩头点了点头。   两人走远,璎珞方见雪豹从石头上跳下,卧在啸月身边用头蹭了蹭啸月的脖颈,远远的两只狼和他们的孩子沐浴在阳光下,画面当真温馨的让人动容。   秦严并没走出很远,沿河一颗高高的大树上竟然建了一处悬空的木屋,那木屋就架在粗壮的枝桠间,四周垂着藤蔓,不仔细看竟很容易忽略了去。   秦严抓着树上垂下的藤蔓,略一施力,璎珞便觉身子腾空而起,待回过神时已经进了那木屋。   木屋很小,却建的很结实很舒适,房梁也很高,能够在里头直立行走,里头没有床榻,却铺展着整块的厚厚狐狸皮,狐狸毛很长,且都是一色的黑狐皮,缝制成一整张,铺满了每个角落。   东边的墙上开着一扇窗户,窗下放着张长条几,条几下倒叠放着两床被子。角落还放置着一个方形矮桌,上头摆放了油灯,茶盏,几本书,东边角落还有个类似衣柜的单门柜,除此之外便再无它物了。   璎珞终于被秦严放了下来,脚下软鞋立马便陷入了柔软的皮毛中,秦严自行走过去推开窗户,阳光便肆无忌惮地洒照了进来,窗外垂着几条长满绿意的藤蔓,几只鸟雀飞掠而过,带起一串清脆的鸣唱。   璎珞觉得这地方简直比最奢华的香闺都要放人身心舒适,她毫不犹豫的踢掉了脚上绣鞋,走进木屋,转了一圈,禁不住抱怨道:“秦严,你怎么早不带我来这里呢,这里可真好,你平日常来这里过夜吗?”   秦严见璎珞喜欢这里,不由也心情愉悦的扬了唇,道:“啸月带着它的狼群迁居到了这里,爷便在这山谷建了这木屋,以前倒时不时会过年,这些时日却还是头一回过来,喜欢这里?”   璎珞笑着点头,几步到了窗边,趴着窗檐上往外瞧,入目山谷幽静,天空旷远,她深吸了一口气,道:“这里便像是世外桃源,没有人和人的纷争,没有尘世的喧嚣,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怎么能够不喜欢呢,好想在这里住上两日再回去呢。”   秦严见她眸中满是渴望,从身后环住了璎珞,低声笑道:“现在却不行,爷旁晚还不送你回去,祁阳王能带郡王府的亲卫兵马杀过来。等成亲了,爷再带你过来,莫急。”   秦严靠过来,身后是他温暖而宽阔的怀抱,他的气息充斥在四周将她包围在其中,他的话语低低沉沉的在耳边响起,而这地方除了他们两个再无他人,璎珞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一种危险。   来自秦严的危险,她觉得他今日哄骗她来这里,一定是有所预谋的。   一时她脸颊微红,心跳也有些失了频率,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她有些后悔昨日在郡王府的花园中太过得意忘形,戏弄了秦严,想到秦严在路上说要收拾她的那话,她顿时便有些局促起来,挣扎了下,道:“我饿了,你不是说要寻吃的吗?”   秦严分明感受到了璎珞的局促,像是洞察了她的所有心思,他低声笑了下,目光幽深盯视着璎珞,道:“怕什么?嗯?”   璎珞因他低而戏谑的话,娇躯都颤了下,愈发觉得秦严图谋不轨,可她这会子自然不能将想法说出口,倒好似故意提醒他,勾他一般,她面染艳霞,禁不住清声道:“我怕饿,快弄吃的去!”   秦严又笑了声,到了这时候反倒有了足够的耐心享受着逗弄猎物的趣味,他松开了璎珞,道:“你先休息一会,爷去狩两只兔子来。”   说话间出了木屋,一跃便跳了下去,璎珞听到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远去,这才长长吐了口气。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63 一些往事   秦严并未离开很久,也就一盏茶的时候他便已经提着两只野兔,一只山鸡走了回来,他将野味随手丢弃在地,仰头去瞧,便见璎珞已脱了斗篷,正站在窗边,笑着往窗棂上洒着粟谷,引得三五只鸟雀扑棱着翅膀往窗棂上去啄谷粒。   有只蓝羽红嘴的翠鸟甚至等不及她洒食,扑棱着翅膀飞到了璎珞的指尖去啄食,她像是被吓了一跳,接着便扬声笑了起来,声音软糯清甜,比鸟雀的吟唱还要动听。   阳光洒照在她肩头,她整个人站在光影中被鸟儿环绕着,美的像一副画。   秦严目光微凝,璎珞却似感受到了他的注视,轻轻靠在窗户上望了下来,笑着道:“这些鸟一点都不怕人呢,你以前常喂它们吗?”   她喂鸟的草籽粟谷就是从窗户旁条几上发现的,想来秦严以前定然也喂食过这些鸟雀。   秦严见她笑容明媚,回以一笑,只道:“跳下来,帮忙生火。”   璎珞闻言又从陶瓷小罐中抓了一把粟谷丢在窗棂上,这才回身套上了被自己蹬掉的绣鞋。木屋并没楼梯可上下,她回到窗口,撑着长几,翻身便从窗口跳了下去,毫不惊奇地稳稳落进了秦严的怀中。   璎珞挣了下跳下地,见秦严方才回来时已夹带了不少干枯树枝,便笑着蹲下来,道:“还是老规矩,我来生火,你去将那些野味处理了。”   她说话间便动作利落地将枯枝堆积在了一起,又四处找了些枯草枯叶来,准备生火。   秦严也不多言,拎起兔子和野鸡便往旁边溪水处去。   秦严留有火折子等物,生火对璎珞来说便不算难事儿,等秦严处理好野味穿在树枝上回来时,她已不负所望地将火烧的很旺了。   秦严将野味架在火上烤,璎珞便往四周瞧着风景,没多久烤肉的气味便充斥了四周,这次不同往常,木屋中各种调味料齐全,烤出来的肉自然味道更好。   秦严取了个白瓷盘子,用匕首将兔肉和山鸡肉削成片,灭了火便带着璎珞上了木屋。摆开餐桌,将肉放上去还取了一壶酒。   烤肉的香气和酒香交融在一起,在这鸟雀啁啾,溪水潺潺的木屋中格外诱人,璎珞禁不住吃了半盘子的肉片,饮了两小盅酒。   秦严不知从哪里摘来几个早熟的青杏,璎珞吃了两个。   待吃饱喝足,秦严将餐桌收起来,璎珞脸颊上已腾起了两片红晕,酒意上头,头脑虽然是极清醒的,可身上却有些燥意发飘。   秦严见她唇角沾染了一些烤肉的油污,自己却无所知,样子像个偷吃后懒洋洋晒太阳的猫,不觉好笑地起身,寻了个鎏金盆出去,片刻再回来时便打了一盆子清冽的泉水。   他将水盆放在窗前长几上,用帕子浸了水准备给璎珞擦拭下唇边儿的油渍,不想璎珞却站起身来,自己跑了过来,推开秦严道:“好热。”   说着便将手伸进了盆里去,触手泉水清冽冰凉,璎珞却觉得很是舒服,好像一下子身上被酒气激起的燥意便消退了,头脑也为之一清,她禁不住又捧了水往脸上泼。   清冽的水拍在脸上,水珠沿着脸颊往下流,她极舒服的叹了口气。   可水这样子拍在脸上,哪里能洗的掉唇边的油渍来?   秦严好笑地将她身子扶正,拿了帕子给她细细擦拭着唇角。   她神情略有些迷茫,脸上还挂着些微落的水珠,晶莹剔透的挂在她小巧的鼻尖,莹润而线条优美的下巴,她的睫毛上沾染了水汽,湿漉漉的,黑亮而卷曲,掩盖着两汪比泉水更加清亮明澈,有似雾气朦胧,波光潋滟的水眸。   她因他擦拭唇角的动作,略张开了红唇,唇瓣嫣红水润,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柔粉光泽,露出几粒珍珠白的贝齿来。   她发丝略乱,白皙的脸颊上沾染了两屡被水打湿的墨发,愈发显得肌肤润白如雪,脸颊和眼角因酒气浮起一层薄薄的浅红。   这样的她,妩媚宛若滴水的海棠,却又清丽放肆塘中的白莲,清媚惑人,妖娆天成。   秦严目光幽深起来,像是翻涌着漩涡,专注的瞳仁中映出一张小小的面庞,随时要将那人影吞卷进去。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起来,璎珞似有所觉,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莫名便觉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她不安地动了下,本能地伸出小舌舔了下还沾染着水汽的唇瓣,而随着她的动作,挂在脸颊下巴上的水珠也纷纷滚落,沿着白皙柔腻,线条优美的脖颈往下滚,氤氲进鼓囊囊的襟口。   秦严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无声诱惑,一把将璎珞推靠在条几上,手里的帕子执进了水盆中,溅起的水声响起,他已俯身狠狠吻上了她。   他好似在惩罚她昨日在郡王府花园中的放肆,这个吻来的又急又狠,璎珞本能地挣了一下,秦严便又上前了一步,将她更紧地抵在了他胸前和条几形成的狭窄空间中。   后腰抵上了条几,璎珞的手有些慌乱地抓住了几案,腰肢却撞上水盆的边沿,咣当一声响,水溅的到处都是,跳在窗台上的鸟雀受惊扑棱棱飞了个干净。   水渍润湿了后背的衣衫,璎珞惊呼了声,秦严的舌便趁势探进了她的口中,攻城略地。   他的大掌也抚到了她后背被水氤湿处,撩开衣底,探了进去。璎珞只觉男人雄浑的气息激烈地冲刷着自己,侵略性的攻占了她身上每一个毛孔,将她包裹吞噬。   她瞬间便呼吸不畅起来,娇躯因喘息起伏不停,又磨蹭着他坚硬的胸膛,秦严动作间带着些和寻常时候不同的果决和坚定,禁锢着她身子的双臂更是带着不可抗拒的霸道。   这里除了他们二人再无旁人,璎珞方才便觉会发生些什么,心中禁不住有期待又害怕,待秦严离开去捕猎时她却已平复了心情。   她总归不是古代女人,爱和性本来便不可分离,相爱的恋爱随着爱愈深,便愈想在身体上靠近彼此,拥有彼此,这都是情难自禁的事情。   大婚前她并不介意和秦严有些更亲密的肢体接触,只要不冲破最后一步,她都觉得可以满足他,而她也相信秦严不会真的伤害她。   故此这会子先时的惊慌过后,她倒投入了进去,头脑有些晕乎地本能抬手攀上了秦严,抚着他紧绷的腰背。   秦严如受鼓舞,攥住璎珞的腰肢便将她凑放在了条几上,火热的吻沿着脖颈,耳后一路往下,手指摸索到她腰间的系带,亟不可待地拉扯。   衣襟散开,密密扎扎的热吻洒遍了光洁的肌肤,空气中满是厮磨纠缠碰撞起的躁动火花。   璎珞纤细的手指早便探入了秦严的发间,似想推拒,又似想拉近,她喘息不停,微微仰头,望见的却是空旷而苍茫的山谷。   窗外枝头的鸟雀停止了啁啾,有两只并排站在枝头好奇地睁着乌溜溜的黑豆眼瞧着这边。   璎珞有些羞耻起来,感受到秦严有些无措急躁地将她的裙衫往下扯,不觉发生破碎的声音。   “别,别在这里啊……”   她的声音娇甜柔糯的像是能滴出水来,带着细碎的喘息,秦严动作微停,浑身肌肉倏然更加紧绷起来。   他抬眸盯视了她一眼,眼神已凶狠如狼,少了平日的冷静清醒,他迅速将她抱了起身,顺势便压在了地毯上。   黑狐皮毛的地毯,毛绒长而密,在阳光下有着黑亮的光泽,璎珞的脸颊脖颈已泛起了一层珠粉色的媚色,而她上身的肌肤却白的似山顶不沾尘埃的雪,她玲珑的身子深陷进皮毛中,更显纤柔娇媚,袒露的身上下推叠的碧色纱绸遮住了腰腹下最要紧的那处,其下一双细白欣长笔直的腿却露了出来。   这样带着些禁忌遮掩的诱惑,简直能要了他的命去,秦严只觉方才饮下的酒在身子里似越酿越烈了起来,烧地他身子都疼痛了起来,他压上她。   厮磨,纠缠,火热,折磨。   许久两人才平息下来,秦严平躺在身边剧烈喘着,而璎珞背对着秦严,拉过丢在一旁的黑色斗篷将自己裹了起来。   她脸颊嫣红如染胭脂,妩媚的眼眸水润一片,两人虽然未曾突破最后一步,可她的身子该摸的他却也摸遍了。   窗外的鸟雀又啁啾着鸣唱了起来,有两只好似奇怪屋中怎突然安静了下来,跳上了窗棂往屋中探头,璎珞将脸捂进了掌心。   却觉指尖黏腻带着股汗味儿,那是方才抓过秦严身体时,沾上的他的汗水。   璎珞脸色一时更红,放下手有些欲盖弥彰的将掌在毛毯上蹭了蹭,却听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沉哑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他突然凑了过来,璎珞吓了一跳,她觉得她孩子气的动作一定被秦严看到了,耳后顿时红了一片,回头嗔了秦严一眼。   秦严觉得有些饮鸩止渴的意思,焦渴的身子无法餍足,浑身火气又冒了起来。他不敢再靠近璎珞,躺了回去。   璎珞见他如此,略一楞便明悟了过来,偷笑两声方忙寻了话题,道:“对了,昨儿我让紫梦将瑞王给的那盒东西拿给你,你准备怎么办?”   昨日在赏花宴上,瑞王硬塞的那盒珠宝房契,璎珞转头便让妙哥送去给了秦严。   一来那东西她不好留着,万一有点什么意外,便是私相授受的证据。   再来,她觉得瑞王有图,东西自然是交给秦严来的稳妥放心。   她这个话题找的很好,秦严顿时便觉浑身躁气翻涌成了冷厉的煞气,道:“他既愿意给收着便是,那些铺子爷回头派人去接收,那几块田黄石和鸡血石倒是不错,回头你给爷雕两枚印章把玩。”   璎珞闻言顿时便来了兴致,翻了个身,侧躺在秦严身边,笑着道:“那你喜欢什么字体?想要个什么样的印钮?我如今还雕不好,你先说说,我回去好拿废料先练着些。”   秦严见她目光晶亮,跃跃欲试,不觉爱怜地抬手轻抚她如藻黑发,道:“你看着雕便是,丝印随意些便好,只要是你雕的爷便喜欢。”   璎珞笑起来,眸光流转,道:“我是雕姓名印呢,还是雕表字印呢,对了,你有号吗?”   秦严失笑,拉了璎珞的手,在她掌心轻划着,道:“爷没号,倒是有个表字,是爷及冠时皇上起的,景衡二字,你可记好了。”   璎珞瞧着他指尖在自己掌心划动,却有种他要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她心间的错觉,她不觉呢喃出声,道:“秦严……景衡……还是这个表字好听一些,像个雅士,我就给你雕一枚表字印吧,就那块色泽最蜜的田黄冻。”   秦严却觉不管是他的名字,还是表字,从璎珞口中吐出都多了几分别样的缱绻意味,他不由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却道:“你喜欢雕刻,却也仔细些,莫伤到了自己。”   璎珞却还在想着给秦严雕个怎样的印章,用什么印纽,哪种字体,可要设计个图案搭配字体。   闻言心不在焉的应了声,一时秦严把玩揉捏着璎珞的素指,璎珞想着事情,两人都没再说话,屋中却有股别样的安宁温馨弥漫着。   过了许久,璎珞才回过神来,蓦然想起昨日见靖王妃的事情来,将手从秦严掌心抽了出来,道:“对了,昨儿靖王妃拉我说话了呢。”   秦严眉心微蹙,转头瞧向璎珞,声音微沉,道:“她寻你说什么?”   璎珞仔细瞧着秦严的神情,却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她就是希望以后能和我和睦共处,还说虽然没法待你如亲出,可却也从没什么坏心。”   璎珞言罢,秦严却没出声,片刻才道:“她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来日便成亲了,我们在公主府中生活便是,不和她一块的。”   璎珞听的有些无语,心道秦严这话太想当然了一些,又没有分家怎么可能就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呢。   不过她却也听出秦严对靖王妃似并不喜,也没有让自己和靖王妃多接触的意思。   她不觉撑起身子,抿唇道:“大家都说靖王妃是个良善人呢。”   秦严便坐起了身来,长臂一伸将璎珞连人带斗篷地卷到了自己怀里,搂着她,亲了亲她的额角方道:“靖王妃出身四国公府的荣国公沈家,她是荣国公府的二房嫡幺女,排行第六。母亲生爷时难产雪崩,那时候听闻太医都束手无策,言道回天无力了,却是当时不满六岁的沈六送来了一位神医,两副药下去保住了母亲的性命。为此皇祖母当年还请先帝为沈六请封了长阳县主之位,她就比姐姐年长三岁,姐姐感激她救了母亲,便和她成了手帕交,其后她便时不时出入靖王府,后来靖王有了迎娶继妃的意思,因姐姐和爷还未成年,靖王继妃的位置便需得皇祖母点头才成,靖王选了两个人选,皇祖母都不中意,没同意。后来靖王就提了沈六,因当年之事儿,皇祖母对沈六一直有感激之情,加上沈六又和姐姐一向交好,皇祖母便应了这门亲事,其后沈六便成了靖王继妃。”   璎珞闻言却有些吃惊,道:“靖王妃不满六岁便做了你母亲的救命恩人?她怎就知道你母亲难产血崩了呢?”   秦严抚着璎珞散乱的长发,道:“靖王府的二夫人,父亲的弟妹便出自荣国公府,当日二夫人的母亲刚好到了弥留之际,二夫人回了娘家,便将母亲难产血崩一事儿带了过去。沈六自小身体不好,那神医是其父亲从江南给她请回来的,沈六听闻母亲血崩,想到那神医曾说过最擅妇人病,便将其送到了靖王府,没想到竟真救了母亲一命。”   这事儿倒是巧,璎珞闻言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可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秦严并非恩怨不分之人,璎珞觉得倘若没什么原因的话,靖王妃作为秦严生母的救命恩人,秦严对靖王妃当不是如今这般态度才对。   虽然是靖王府的事情,可秦严却没想隐瞒璎珞,道:“当初沈六嫁进靖王府后,姐姐反倒却不知为何和她疏远了,我们都以为姐姐是因一时间无法接受昔日的手帕交还姐妹突然摇身一变成了继母的原因,可后来才听姐姐说,靖王妃在嫁进靖王府之前好似便和靖王有些不清不楚了。姐姐觉得沈六和她结交目的不纯,有趁此接近靖王的嫌疑,便对靖王妃也多了几分不喜。不过后来姐姐险些被算计坏了清白,差点就黄了和废太子的亲事,当时倒是全赖靖王妃才保全了姐姐的闺誉,那以后姐姐便又和靖王妃亲近的起来……”   秦严说话间略拧了下眉,这才又道:“那时候爷还住在宫里头,后来也是靖王妃多次到慈云宫中跪求皇祖母,爷才回到靖王府的,那时候靖王妃已经生养了秦靖,靖王一向不喜欢爷,也没给爷请封世子的意思,又因靖王给他和靖王妃生的长子取名为靖,和靖王府的靖乃同字,故此便有不少人言道靖王有让这个嫡次子承继爵位的意思,到了秦靖一周岁时,靖王妃却当着众宾客的面请求靖王为爷上请封世子的折子,来个双喜临门。也是自那日后,靖王妃的贤名便传遍了京城。”   璎珞闻言却不置可否,总觉得靖王妃若真有心完全可以私底下和靖王说请封世子之事儿,非要挑这样一个宾客盈门的时候说这事儿,倒有博名声之嫌疑。   她抿了抿唇,道:“那你先前定了三次亲事,却都没成是怎么回事?”   秦严闻言倒将璎珞拥紧了些,道:“爷最后一次定亲也是六年前的事儿了,爷对亲事不上心,她们都是怎么死的,爷也没仔细查过。不过皇祖母和姨母却对此事耿耿于怀,每次都有认真查过。那英国公府的大小姐确实是不慎失足跌下悬崖而死,而甄家的姑娘乃是暴毙,却非人毒害,也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至于刘家的姑娘也确实是自缢而亡,大抵是爷的名声太坏,她吓得失了心智,真不想活了吧。”   秦严说罢,低头瞧向璎珞,目光却有些幽深如海,道:“爷的克妻之命,满天下都知,你怕吗?”   璎珞却抬起头来,主动揽上了秦严的脖颈,亲吻他的唇角,半响才分开,道:“你说我怕吗?”   秦严低声而笑,璎珞便道:“幸而你有克妻之命,不然如今你的孩子都满地跑了,哪里还有我什么事儿啊。”   她说话间脸上露出满满的庆幸之色来,秦严便有笑了起来。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64 错了   秦严拥着璎珞半响才沉声道:“爷有件事儿未曾告诉你,自从皇上赐婚以后,爷便抽派了三名暗卫让他们日夜不离的守卫在你身边,若然你遇到什么危险,他们会及时相护的。”   秦严的话令璎珞一诧,她这些时日确实有时候会有种时刻被人盯着的感觉,可偏又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便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原来竟是秦严在她身边安插了人。   秦严自然不会无故的做这些事儿,在两人亲事定下来后,他便有此动作,其意不言而明。   璎珞微微拧眉,从秦严怀中抬起头来,盯着他道:“你知道我从来不信命的,什么克妻之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难道你还信这个?”   饶是在她身上碰到了穿越这样无法解释的荒诞之事儿,璎珞却还是无法相信什么克妻的说法,什么天煞孤星,她和秦严如今越来越亲近,也没见她就霉运连连,频出意外了。   秦严见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般,反应如此之大,知道她心中为何不悦,眸光轻柔,抚着璎珞的脸颊,道:“爷没有妄自菲薄,以为自己就是孤星转世,不过是心中有些不安罢了。爷承受不住失去你的可能性,只得如此谨慎,求个心安也好。”   璎珞不以为秦严会克到她,更不喜欢他这样想,故此听到他让暗卫跟着自己心头便也不喜。   听闻他这样说,心头不觉便又酸又甜起来,她靠回秦严的怀中,道:“也好,我从不相信克妻之说,英国公府大小姐她们三个都在婚前过世了,说不定真是什么人动了手段,不然这天下哪里会有这样凑巧的事情。依此例,说不定这种‘凑巧’也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前几次没能查出任何蛛丝马迹来,这次便要好好看看,若是真有人动手段,有些暗卫在身边也能守株待兔。”   璎珞其实并不喜欢有人时刻跟着自己,十二个时辰都被人盯视着,可她却体谅秦严的担忧,既然他说能求个心安,她便也如是宽慰着他。   她言罢,却又抬眸瞧了眼秦严,道:“若然真是有人动了手脚,那这个人你有想过会是谁吗……”   秦严一直娶不了妻,便一直无法有子嗣,靖王的爵位未来属于谁便不好说。   也许靖王妃说的对,世上最不好当的便是后母,便是一片好心,世人也会拿挑剔研判的目光去揣测。   璎珞反正就是一俗人,她率先想到的就是靖王妃这个后母。秦严声名狼藉,克妻孤星,娶不了妻子,直接影响便是靖王府如今秦严之下的三个庶子,都压着亲事。   其中秦严的庶出二弟,今年也已经及冠了,照样连亲事都没定下来。可想而知,那几个庶子还有他们的生母该是多么的憎恨秦严。   而靖王妃所出的两个儿子年纪却还小,目前根本就不受影响。   秦严无法有子嗣,靖王妃的儿子却一日大似一日,依靖王妃的受宠程度,庶子根本便不足为虑,倘若秦严这边要过继子嗣,或者出个什么意外,靖王妃所出的儿子都会立马顶上位置。   利益摆在这里,所以璎珞不得不用恶意去揣测靖王妃。   而她能想到的,秦严和太后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秦严不觉吻了下璎珞的额头,道:“爷知道你想什么,可这些年她并未露出任何破绽,兴许当真是凑巧,也兴许是另有其人,爷的仇家说起来也不少。”   靖王妃闺名沈晴颜,说起来也嫁进靖王府十多年了,秦严虽和她接触不多,可十多年同在一个府中,若真是奸恶之人,总能露出些端倪来。   然秦严如是敏锐警觉之人,太后那般睿智计谋之人,却都未曾捉到过靖王妃的痛脚。   秦严对靖王妃其实是摸不透的,说起来当年靖王妃救了他的生母,后来又曾帮过他的姐姐,于他算是有恩的。   可靖王妃却也借着救他母亲的命受封了县主,且借此结交上了姐姐,不时出入靖王府,更因此才接近了他的父亲靖王,后来更是成了靖王妃。   而靖王妃虽然是荣国公府嫡出的小姐,可荣国公府早便没落了,这三代子弟都不成气候,且靖王妃的父亲并非嫡长子,不过是庶子,并不能承继爵位。   而靖王妃嫁入靖王府后,荣国公府的世子却犯了事儿,因私德有亏,被褫夺了世子之位,后来靖王妃的父亲却以一介庶子的身份在靖王的扶持下成了世子,如今已然成了荣国公。   可以说靖王妃的辉煌人生,就是从救了敏颖长公主起步的,她因这件事儿得了太多好处,以至于让秦严有些怀疑靖王妃当年救人的用心。   这些年靖王妃表现的非常完美贤惠,总是劝靖王善待他这个嫡长子,企图缓和他和靖王府的关系,可秦严却发现,她越是劝和,他和靖王府的关系却越远,他和靖王的关系也越僵。   按道理说,靖王那样疼宠靖王妃,靖王妃说的话靖王总能听进心中,若然靖王妃真心为他好,理应不是这种结果才对。   故此虽然没能发现靖王妃奸恶的任何证据,秦严却也对靖王妃有些抵触,他敏锐的警觉性让他很是不喜这个女人。   秦严的话令璎珞抿了抿唇,却并不惊讶,若然靖王妃真露出什么行迹,或者露出了很大的嫌疑来,太后也不会容着她,不为所动。   而如今靖王妃风风光光的,太后虽不怎么亲近她,每有宴会什么的,该靖王妃的体面却都是给了的。   璎珞想着不觉轻叹了一声,抬起身来轻轻亲吻秦严的唇角,道:“我的命格一定是这天下间最奇的,你想克着我,做梦吧。”   秦严只当璎珞是在安慰自己,也没在意她的话,只揽着璎珞又深深吻了上去。   两人浓情蜜意,从木屋离开时,太阳已然西沉。山中的夜来的早,太阳还挂在山头,密谷中便光影有些暗淡阴冷了下来,秦严不敢让璎珞久呆,带着璎珞又去瞧了下啸月,便抱着她原路折返。   上了山坡,秦严却放下了璎珞,从怀里取出一个银链子挂着的骨哨来递给璎珞。   璎珞诧了下,接到手中瞧,却见那骨哨分明是常常被人把玩的,非常光滑陈旧。璎珞在秦严的示意下将骨哨放至唇边,吹了下,顿时便有清扬而悠远的啸声响了起来。   嗷呜!   那声音竟然肖极了月夜下狼的吼声。   几乎是那骨哨声刚落,山谷中便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狼啸声,啸声冲破云霄,久久回荡,本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璎珞却觉浑身血液沸腾,长久不熄。   她震惊地捏着骨哨瞧向秦严,秦严见她眸光映着青山翠谷,晶莹若晨露,不觉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道:“这骨哨是用啸月祖父的狼骨雕成,狼群识得这个声音,可喜欢?”   璎珞爱不释手的抚着那骨哨,笑着道:“啸月的爷爷?它一定也是狼王。”   若非极厉害的狼王,又怎么会都死了那么多年了,用它的骨头做成的骨哨,还能拥有这样的呼应力。   秦严含笑将那骨哨挂在了璎珞的脖颈上,塞进衣襟中,这才重新抱起璎珞来,道:“走吧。”   璎珞这一日过的幸福而甜美,可这一日却注定是苏瑛玥的梦魇。   她本来想和璎珞同归于尽的,结果费了一番心思非但没能见到璎珞一面,自己却被乔源踹晕过去,拖回了侯府。   她这一晕迷便是一夜,今日刚清醒过来没多久,皇上褫夺了平邑侯府爵位的圣旨便到了。   平邑侯府继定安侯府也成了庶民,府中上下一片哀嚎,乔源恨死了惹出事端的大宋氏和苏瑛玥。   平邑侯府没了,乔源的几个庶子都不成器,眼见着乔家是没有办法在京城立足了,乔源要带着全家回祖籍去。   他觉得休了大宋氏实在是太便宜了她,他要让大宋氏在他们乔家当牛做马,受尽折磨。   如今平邑侯府都完了,肯定不能将所有的下人和妾室都带走,太耗费物资人力,一路花销也大,以后乔家也养不起这么多的闲杂人等。   没有生养的妾室通房一律发卖,当日乔源便叫了人牙子来,下人只留了几个得用的,其他都卖了出去,便连妾室也赶羊一样圈在了一个院子里,由着牙婆挑挑拣拣,商量了价钱卖了出去。   侯府上下一片哀嚎啼哭,而苏瑛玥却也算是没生养的通房妾室一类,她醒过来后很是担心自己也会被卖掉。   这时候被卖掉的妾室想也知道会是什么去处,只是还没等苏瑛玥想到出路,乔源便让人将苏瑛玥绑了起来,堵上嘴丢到了城东郊外的一处破庙。   那破庙一向都是京城附近乞丐流浪汉的聚集地,这种地方突然丢进来一个穿锦衣,涂脂抹粉的年轻女人。一看就是大家族里犯了事儿被丢过来受折磨的,这样的女人命比纸薄,就算是玩死了也根本不会有人为其出头。   眼见着乔家的马车扬长而去,顿时那些流浪汉,乞丐便凶残的扑了上来,先是争着抢东西。   其实苏瑛玥被丢出来时,头上值钱的东西早便被乔家下人抢走了,这会子也就身上的衣裳还能见人,对乔家的人不算什么,对这里的流浪汉却是难得一见的绫罗绸缎,外衣抢走,还有绫白的里衣,中衣,亵衣亵裤,肚兜足衣。   几乎是顷刻间,苏瑛玥便被光天化日的拔了个精光。苏瑛玥惊恐地尖叫,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后悔了,后悔今日一早在平邑侯府中醒来时,为什么没有一头撞死。   她甚至有些后悔昨日不该受苏瑛莺的挑唆,跑去寻璎珞的麻烦。   她这会子想要撞墙,可却已来不及了,她没爬起身来,便被一只脏污的手给抓地跌倒在地,接着有更肮脏的身子压了上来,苏瑛玥满脸惊恐地听到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淫笑尖叫声,接着好像四面八方都有赃臭的手伸过来,肆意的在她身上游走抚摸。   苏瑛玥想要咬舌,可嘴里却被重新塞上了臭帕子,她满心的绝望,她躺在那里耳朵里听着两个流浪汉操着浓重的口音争执着谁先办事,为了抢人抡起了拳头,只觉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躺在那里像死了一样,睁大了眼,神情麻木地瞪着天空,任由那些肮脏的手揉搓着她的身体,眼前明明是晴空丽日,她眼中却半点色彩都看不到了。   苏瑛玥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她有些无知无觉自己,就连不知何时,那些揉捏着她身体的人一哄而散了,便连那压在她身上的人也被踢飞而去,一件斗篷遮上身体,苏瑛玥都无知无觉,没能感受地到。   直到她听到有人摇晃着她的身体,在她耳边大声地喊叫着她的名字,苏瑛玥才渐渐回过神来。   她的视线慢慢有了焦距,瞧见的却是一张焦虑担忧而英俊年轻的面庞,是苏景涵。   她的大哥,苏景涵。   苏瑛玥的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瞬间流了满脸,她颤抖着嘴唇,道:“大哥,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方才躺在那里被绝望包围着,往事一幕幕在脑中回放,混乱一片,可苏瑛莺却觉她的心从没像方才那样清醒过,她是真的知道错了,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咎由自取。   她悔恨了,只可惜代价太大了。   苏景涵瞧着脸上沾满污垢,哭的泣不成声的苏瑛玥,眼眶顿时也红了起来,有些艰涩的点了下头,抚了抚苏瑛玥的头发,只道:“知错了便好,大哥带你回去。”   说话间抱住了苏瑛玥起了身,大步往马车边儿走。   苏家虽然没落了,可苏景涵却没有被剥夺举人的资格,天玺帝也没不准苏家的子弟参加科举,苏景涵还准备参加今年的春闱。   而今日他在茶楼中和同窗们论文,就听说了平邑侯府被褫夺爵位的事儿。   不管苏瑛玥沦落到了何等地步,总归还是苏家的姑娘,是他的妹妹,当日宋氏可以说是为苏景涵而一头撞死的,苏景涵对下头的兄妹便也多了几分看顾之心。   如今得知平邑侯乔家完了,要举家离开京城,苏景涵便令人去打听妹妹的下落,是否也要跟着离开京城,想着若然苏瑛玥要走,兄妹总是要见上一面才好。   没想到竟打听到乔源令人将苏瑛玥丢到城外土地庙的消息,苏景涵这才匆忙雇了一辆车赶了过来,不想却还是慢了一步。   苏瑛玥被苏景涵抱进马车,苏景涵瞧着垂着头不言不语,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死气的苏瑛玥道:“我来救你,不是要亲眼看着你自戕的,既然知悔了便该重新做人,好好活下去。”   苏瑛玥闻言身子一颤,抬眸盯向苏景涵,未语眼泪便先滚了下来,道:“大哥,我这样还如何活?”   她神情绝望而凄惨,苏景涵双手紧紧扣住苏瑛玥的肩头,沉声道:“大哥会让人送你走,远远的离开京城,到一个没人识得你的地方,寻个老实的庄稼汉,嫁了后便将一切都忘了吧,好生过日子。”   苏瑛玥眼眸中慢慢地有了些神采,将她埋在膝盖间失声痛哭了起来。   苏景涵不方便呆在马车中,见苏瑛玥哭出声音来,便叹了一声,道:“大哥先带你回家,休养两日,安排好去处,再离京不迟。”   他说完转身出了马车,关上车门,和车夫一起坐在车辕上一路往城中赶。   苏景涵并非直接带着苏瑛玥回家,而是先到了一家成衣铺子,给苏瑛玥买了一身衣裳,待她收拾干净这才往苏家而去。   说来也巧,他们的马车到苏家门口时,正好苏瑛莺也从琉璃阁回来,一时便在门口遇上了。   见苏景涵扶着苏瑛玥下了马车,苏瑛莺愣了一下,接着便满脸诧异怜惜地走了过来,道:“三姐姐怎么回来了?听说平邑侯府被褫夺了爵位要举家离京了,难道他们不愿带着三姐姐一起走?说起来三姐姐如今这样都是拜同一人所赐,如今她高高在上,三姐姐却低入尘埃,说什么自古嫡庶有别,倒像是天大的笑话。”   苏瑛玥瞧着脸色悲悯的苏瑛莺,目光落到了苏瑛莺头上戴着的双飞燕赤金发簪上,她抬手虚抚着苏瑛莺的发髻,道:“我早已成了衰败的枯枝,四妹妹倒还是一如往昔的光艳……”   她说着手已触上了苏瑛莺头上的金发簪,一把扯下,扬起一道金光便向苏瑛莺的胸膛扎了过去,声音尖利,质问着,“凭什么!”   ------题外话------   昨天的福利已放在了群里,足足七千字哦,想看滴妞记得加群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65 苏定文的结果   苏瑛莺根本就不关心苏瑛玥是死是活,故此昨日派人往平邑侯府送了消息后,她便只关注着祁阳王府那边的情况。   知道平邑侯府的人在祁阳王府门前闹事儿,她还高兴了一会,谁知紧接着便是平邑侯府被褫夺爵位。   这倒像是自己帮了苏璎珞姐弟一样,没有平邑侯府被褫夺爵位的事儿,京城人还会三不五时的嚼苏璎珞姐弟的舌根,对两人的身世表示质疑。   可如今有了平邑侯府的事儿,谁还敢胡说八道?   那姐弟二人岂不是更加高枕无忧,彻底摆脱苏家这个泥潭,过上贵人的生活了?   想到自己一番折腾,没能算计到苏璎珞姐弟,反倒间接帮了他们,苏瑛莺便胸口发堵,今儿一天都在时不时犯心绞痛的毛病。   如今苏家完了,家业败的也差不多了,苏瑛莺做不成侯府千金,便更加重视起琉璃阁的生意来,就指靠着琉璃阁的银子过日子,这些时日她都是一早便离开苏府到琉璃阁去,傍晚方归,她已经在筹谋着开分店的事儿。   这会子回来就撞上了苏瑛玥,苏瑛莺倒听说了乔家要离京遣散妾室的事儿,她不知道苏瑛玥方才遭遇了巨变,更不知这会子苏瑛玥有多恨她这个挑事儿的,只以为苏瑛玥是被乔家赶了出来,求助娘家,苏景涵便将她带了回来。   故此她对苏瑛玥完全没有防备,根本就没想到苏瑛玥会突然发疯,当苏瑛玥挥舞着金簪狠狠戳向她时,她才尖叫了一声欲退后躲闪,可到底晚了些,那金簪带起一道金芒,噗地一下就扎进了她的胸口。   苏瑛玥到底没有力气,金簪刺入三寸便脱了手,往后跌了两步,瞧着双手颤抖捂着胸口,满脸惊恐苍白跌坐在地的苏瑛莺,苏瑛玥像疯子一般哈哈笑了起来。   “四姑娘!”   丫鬟们这时才惊慌地尖叫着围上苏瑛莺,苏景涵也全然未曾料到会这样,此刻回过神来,忙忙吩咐丫鬟将痛的满头冷汗,哆嗦着已说不出话的苏瑛莺给搀扶回去,急急去请大夫。   大夫请来,为苏瑛莺处理了伤口,好在苏瑛玥力气不大,金簪只没进去了三分之一,并无生命之忧,不过饶是如此,胸前被戳了个大血洞也够苏瑛莺受的了,躺在床上晕晕沉沉地呻口今不已。   长房子嗣本就少,苏瑛莺的弟弟还是个病弱的,又被白氏娇宠惯了,苏定功如今倒将指望都放在了苏瑛莺身上,如今争气的女儿被三房坏了名声的女儿给当众戳伤了,苏定功哪里能善罢甘休。   寻到了苏定文面前便是一阵的争论指责,而苏定文自从丢了官便一蹶不振,人一下子便苍老了十多岁一般。   他一直都是个有野心的,可以说除了仕途旁的统没放在心上,如今仕途毁了,再被起复一点希望都没有,苏定文觉得他的人生也完了,整日里花天酒地,喝的烂醉如泥。   苏定功寻过去时,苏定文正醉酒熏熏地睡大觉,被苏定功从床上拽了起来,一通指责,苏定文半响才弄清楚出了什么事儿。   听闻平邑侯府被褫夺爵位,苏定文倒觉得畅快,只因他丢官后也到平邑侯府走动过,平邑侯竟连府门都没让他进去,还有昌平侯府也是,甚至让苏瑛琼和苏家断绝了关系,之前的姻亲之家纷纷远离了苏家,苏定文恨不能这些落井下石的人都倒霉才好。   苏瑛玥的事儿他半点都不在意,闻言摆手,道:“那个孽障已经和我没半点关系了,她惹的事儿,大哥自寻她便是,大不了你也捅她一刀,寻我干什么。”   苏定功见苏定文如此无赖,不觉气的面皮涨红,道:“三弟,你看看你如今成了什么样子!我看你才是看着精明,实则糊涂了一辈子,三房没回京时,侯府好好的,都是三房回了京,搅的家宅不宁,丑事不断,连着侯府也被带累的褫夺了爵位,你这样难怪给人养了十多年的野种,给个妾室带了十多年的绿帽子,我要是你,我都没脸还活在这世上!”   方才苏定功只说苏瑛玥惹了祸,害的平邑侯府被褫夺了爵位,如今回来又发疯地伤了苏瑛莺,至于苏瑛玥闯的什么祸,并没说清。这会子苏定文还不知道苏璎珞姐弟的事儿,闻言面露疑惑,蹙眉道:“什么被个妾室带了十多年绿帽子,养了十多年的野种?”   苏定功见他竟然还不知所以,不由地失笑,道:“三弟还不知道吗?你那一双庶出的好儿女如今可是祁阳王府的宝贝金孙,一个封了世袭三品将军,一个还成了有私邑的真宁县主,大哥在这里恭喜三弟了,养了一双好儿女,当真是出息啊。三弟有这样一双好儿女,做什么还蜗居在这小院里呢,还不赶紧的找了一双儿女享福去?”   苏定文这次才听懂了,他不可置信地瞪着苏定功,上前钳住苏定功的肩,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苏定功见他发疯,冷笑一声,也懒得再和这样拎不清的苏定文做无谓争执,一把甩开苏定文便转身走了。   苏定文却浑身发抖,双眼赤红。   他早便怀疑苏景华不是自己的孩子了,只是一直也没证据,而且当年他怀疑的是一个跑商的和寄瑶有些不清不楚,万没想到苏景华竟然是祁阳王府萧家的种。   祁阳王府接回一对孙子,且一个受封世袭将军,一个封为真宁县主指婚靖王世子的事儿闹的沸沸扬扬,满城皆知,苏定文自然也听说了,当时心中还感叹过,这世间人可真不一样,同人不同命,有人那么幸运,天降洪福,有人如此倒霉,一败涂地。   可他没想到他感叹的天降鸿福的一双姐弟竟然是被自己赶出家门的那一双庶出子女。   想到若是苏璎珞姐弟二人此刻还捏在他手中的话,便连祁阳王府和靖王世子都可能受制于他,成为他苏定文的仪仗,苏定文便懊悔的无以复加。   随即他便又觉出了不对劲来,怎么想当日不得不将苏璎珞姐弟赶出苏家的事儿都有许多蹊跷之处,彼时他明明去寻过靖王世子,靖王世子明明表示厌弃了苏璎珞,可如今苏璎珞却被赐婚给了靖王世子。   不仅如此,那两个孽障离开苏府后,立马事情便闹上了京兆府,那蔡妈妈二人将白氏和宋氏告上京兆尹更是像传奇话本一样,处处透着古怪和离奇。   苏定文不是傻子,立马便觉悟了过来,分明是祁阳王府和靖王世子都伙同了那一双孽障,就是要让那一双孽障彻底脱离苏家,彻底和他苏定文断绝了一切关系!   那一双孽障离开也便罢了,竟然还要害的定安侯府彻底覆灭,害的他被罢官成了庶民。   苏定文顿时便气地血脉奔涌,一口喷出满嘴血来,跪倒在了地上。   丫鬟听到动静奔了进来,尖叫着搀扶起苏定文来,又让人往前头去请苏景涵,等苏景涵焦头烂额的赶到时,苏定文已经挣扎着要起身,往外冲,口中尚且喊着,“这两个逆子,畜生,养恩大过生恩,如此不孝,是何道理,放开爷,爷要去寻他们,他们不能不对爷尽孝,他们敢不遂爷心意,爷便将这事儿宣扬得天下皆知,倒要看看如此不知尽孝,畜生不如的东西如何立世!”   苏定文嚷嚷着要往外冲,丫鬟们拉扯着,劝他卧床等大夫,苏景涵瞧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幕,心里充满了厌烦和痛处,憎恶和颓丧。   他不觉闭了闭眼睛,道:“都退下!让他去!”   他声音沉冷如冰,丫鬟们吓得一抖,纷纷退了下去,苏定文愣了一下,指着苏景涵的鼻子怒声道:“逆子!连你也是逆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对为父大吼小叫的,你这样不知孝道为何的还考什么科举!”   苏景涵见苏定文神情狰狞谩骂到了脸前,他脸上神情纹丝不动,像是已经麻木了一样,只声音清冷的道:“孝道?为父不慈,何来孝道?那一双姐弟早便脱离了苏家,早便被除宗了,唯今和父亲半点干系都没有,便是父亲说破了天,当初也是苏家对他们不慈,对他们不公,让他们赶出苏家的,唯今再想用孝道约束他们,父亲不觉得笑话吗?”   见苏定文被堵得脸红脖子粗,直喘粗气,苏景涵神情冷漠,又道:“平邑侯府已经被褫夺爵位了,父亲也去闹事,不怕将咱们苏家再带进万劫不复之地的话,做儿子的为着孝道,也不拦着父亲。父亲自便吧。”   苏景涵言罢便拂袖出去了,再没回头。   苏定文怒火三丈,摔打了不少东西,狠发了一通火,到底没出去跑到祁阳府去胡闹。   他不过是急怒攻心才会吐血,并无多大碍,苏定文用了药却是躺在床上越来越烦躁,到了傍晚时只觉憋闷郁结的快要疯掉,便不顾丫鬟劝阻,带着个小厮离开了苏府,直奔酒楼买醉去了。   他直喝到夜半时分才摇摇晃晃,醉醺醺的从酒楼中出来,被小厮扶着往家中去,谁知还没走出几步便不小心撞上了个贵公子打扮的青年男子。   这条街巷上本就多酒楼,花楼的,夜里来此消遣的也多纨绔子弟,那男子一身锦缎,满身脂粉酒气,也是刚从青楼中厮混出来,被苏定文撞了,当场便怒目满面,一把拎住苏定文的衣领,非要苏定文跪下来道歉不可。   旁边几个小厮长随哄闹不停,苏定文哪里肯跪下道歉?疯疯癫癫地大笑着指着自己道:“跪下认错?你也配?你可知道爷是谁?!爷是祁阳王府金孙……咯……真宁县主的父亲,是靖王世子未来的老泰山!你让爷给你跪下认错?哈哈,先吃爷一拳再说!”   苏定文说着一拳砸向那公子,他虽然醉醺醺的没什么气力,可那公子不防备下也被他撞地退了两步,险些栽倒,顿时便烧红了眼睛,道:“真宁县主?祁阳王府孙子的父亲?哈哈,谁不知道祁阳王世子早过世了,你要冒充,也他娘找个靠谱点的身份!以为小爷我是乡下来的呢!龟孙子!给爷打!”   那公子一声令下,底下小厮长随便像一群恶狼一样冲了上来,扯着苏定文便打倒在地,拳打脚踢。   苏家早便不比往日,下人被一批批遣散,苏定文平日出门也就带三两个人,今日他出来的匆忙便只带着一个小厮,那小厮护了两下被踹倒在地,眼见着苏定文被一群人围着狠揍,人家人多势重,劝护皆是无用,索性爬起来往苏家奔去。   等苏景涵带着人过来时,却只找到了被揍的不成样子晕厥瘫软在墙角的苏定文。   将苏定文抬了回去,一番医治,虽然性命无忧,可脏器皆有损伤,右腿骨折,肋骨也断裂了两根,另外苏定文本就白日吐了血,没能好生养着,反倒是喝的烂醉躺在风口许久,又感染了风寒,病上加病。   再加上他心情郁结,小病便累成了大病,在床榻上晕晕噩噩的直拖了一个来月,到底没扛过去,郁郁而终。   死的时候,却连苏景涵也没在身边守着,凄凉无比地结束了一生,却只怪自己立身不正,咎由自取。   这些都是后话,却说祁阳王府,璎珞当日被秦严送回府时已是傍晚时分,璎珞先回飞雪院中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到千禧园中陪着唐氏用晚膳。   祖孙二人用了膳移步暖阁说话,丫鬟刚上了茶,祁阳王却来了。说了两句话,璎珞见祁阳王没有离开的意思,显是有话要和唐氏说,便起身告退。   她这厢离开,屋中祁阳王却有些欲言又止,心事重重,唐氏心中大抵也猜到了所谓何事,呷了一口茶,到底开口,问道:“有话便直说,吞吞吐吐的不像你的性子!”   祁阳王讨好一笑,往唐氏身边凑了凑,道:“今儿大夫又来瞧过老三了,说是不大好,要静心休养,切忌忧思太重。方才我去瞧过,看着他确实不大好……”   萧敬亭在宴客当日的表现惹怒了祁阳王,祁阳王便罚了萧敬亭去跪祠堂,言道他何时知错便何时到外书房寻祁阳王回话。   可萧敬亭跪到了夜里也没去找祁阳王,祁阳王心中有火,自然也不曾派人去让萧敬亭起来,祁阳王不让步,萧敬亭也吃了秤砣心,直跪到后半夜一头栽倒晕厥了过去。   萧敬亭本来身体就弱,这一折腾便病了,今日大夫说他病的有些不大好。   到底是祁阳王唯一的儿子了,祁阳王如今瞧着却也心疼心软,忍不住到了唐氏面前说起此事来,其中用意唐氏却也明白。   瞧了祁阳王一眼,唐氏道:“亭哥儿也叫我一声母亲,他如今病的不成样子,我这个做嫡母的又岂能置之不理,既然大夫说他不可忧思过重,要好生静心养病,便解了乔侧妃的禁足,让乔侧妃好生照顾着吧。”   乔侧妃总归生养了萧敬亭,又是侧妃的位份,不同一般贱妾,唐氏其实也明白,乔侧妃没有犯下什么大错,不可能将她禁足一辈子。   如今算起来,从璎珞姐弟进府乔侧妃便禁足,也已经有三个来月了,祁阳王能将乔侧妃关上这么久,其实已经不容易。   唐氏让步,祁阳王顿时面上便露出了既感激又愧疚的神情来,抓着唐氏的手道:“我就是为老三,真没旁的心思,你若不耐烦见她,我让人去和她说,不让她过来扰你清净,你看可好?”   唐氏闻言却冷笑,道:“怎么?这是舍不得你那心肝来我这晨昏定省,伺候我这老太婆子受委屈?”   唐氏的话顿时便令祁阳王脸色涨红起来,要知道前些年,乔侧妃抖的厉害,加上唐氏避居在佛堂中,乔侧妃有那么两三年都没来给唐氏晨昏定省,请安伺候。   而祁阳王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做不知,未曾理会的。   如今唐氏再说这话,祁阳王自然满脸火辣辣的,不住陪着小意,半响才将唐氏给哄了过来。   而当夜,乔侧妃禁足被解的消息便传到了飞雪院璎珞的耳中,璎珞闻讯略叹了一声,却也只觉无可奈何。唯吩咐了云妈妈往前院萧承麟处走了一圈,再三叮嘱萧承麟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厮们好生伺候,用心当差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66 下聘了   翌日,璎珞到千禧园中请安时,便不出意料的见到了乔侧妃,她穿着一件藕荷色对襟绕领绕袖绣缠枝石榴花的长褙子,下头套着一件暗紫色缎面八福湘裙,梳着流云髻,只插着两只梅花赤金簪,脸上未施粉黛,瞧着极是低调素净,人显得婉约而弱质楚楚。   璎珞进屋时,她正在唐氏身边伺候茶水,显得特别老实敦厚,和当日进府初见时判若两人。   这倒不是当日初见时乔侧妃表现的很跋扈,相反,当日她也是一副弱质芊芊,泪水涟涟的模样,可她那样子便让人觉得是在做戏,怎么说呢,过犹不及,有些装的太过。   而今日的乔侧妃虽然依旧显得楚楚动人,可感觉却很谦卑,璎珞感觉乔侧妃收敛了她的锋芒,这可不是好事儿。   璎珞才不会相信,祁阳王关了乔侧妃这么长时间,乔侧妃一点不嫉恨,反倒想通了,突然就懂事了。   见她进来,乔侧妃倒是柔婉的笑了起来,福了福身,道:“妾恭喜县主今日纳征大喜。”   璎珞见她盈盈拜下便侧身避了下,佯装羞涩地躲到了唐氏的怀中,道:“祖母,你看乔侧妃,羞死人了。”   见她这般,唐氏有些好笑,抚了抚璎珞的头发,便冲乔侧妃道:“这孩子是个脸皮薄的,瞧被你给羞的,好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亭哥儿那边也快该用药了,你便过去看看吧。”   乔侧妃这才应了一声,将茶盏放在一旁的炕桌上,福了福身告退而去。   她离开璎珞才从唐氏的怀中出来,道:“祖母若是不喜欢见到她,每日只让她在院子里磕个头便是,祖父还能因此怪责祖母不成?”   唐氏显然不愿多谈乔侧妃的事儿,只拍了拍璎珞的手道:“祖母晓得,祖母都这个年纪了,若是还能被她牵动心绪,岂不是白活一场了?好了,今日是你的纳征礼,马上就到时辰了,一会子陪祖母用过早膳,便在这千禧园瞧热闹吧。”   今日秦严会亲自来下聘,是定要来千禧院拜见唐氏的,璎珞见唐氏留她在身边,不由面色微红,轻轻嗯了一声。   祁阳王府早便扫洒的一尘不染,装扮的喜气洋洋。早有探路的小厮一路往前打探,不断禀报着聘礼走到了哪里。   靖王世子的名头响亮,于他能耐同样响彻京师的,还有他的克妻之名。秦严最后一回定亲距今也有六七年的时间了,这六七年过去了,靖王世子继三个未婚妻身死之后,终于再一次定亲了,这让百姓们由不得对这场亲事投以极热情的关注。   京城的好些赌场甚至都开了赌局,赌靖王世子这次能否顺利娶妻。   今日秦严下聘,从靖王府到祁阳王府的一路上更是早早便来了许多等着看热闹的百姓。到了吉时,秦严亲自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下聘队伍一路从靖王府浩浩荡荡的出发,往祁阳王府去。   队伍的最前头是礼部的礼乐队,全部穿着大红色喜服,吹吹打打,营造出喜庆欢腾的气氛来。而不同于一般的下聘,聘礼都是家中护院小厮们抬着。秦严今日下聘,用的却都是他疆西军亲卫中的精锐军士们。   这些军士们个个身材伟岸,动作矫健,英姿飒爽,身上都穿着银甲,只腰间却系着大红绸带,柔和了满身的锐气。   这样一支队伍,抬着长龙一样的聘礼一路往祁阳王府去,简直就是招摇过市,只军士们统一的脚步声,走动间甲衣撞击的凛凛声便让人感受到了一股威仪大气,与众不同。   而秦严行在最前头,他今日穿着一件猩红色喜庆直缀长袍,广袖飘浮,滚着玄色的袍边儿。   双肩和胸前背后,都用织锦绣纹密密绣着金丝蝙蝠团花,腰间系着一条玄色弹墨嵌帝王绿翠玉扣的腰带。   身上并未再挂红花,带饰物,只他坐下的宝马却挂着红绸花。   浓艳热烈的红色,如火如荼,一般男子想要穿出气势来并不容易,可秦严却身材高大挺拔,平日里又气质太过冷凝肃杀,今日穿着红色,柔和了浑身肃杀之气,多了几分柔和,加上他是心情真好,唇角到底有些些自然的扬起,便使得红衣的秦严,生生气势全开,既显得轩昂英气,沉稳霸气,又显得俊美无双,清隽朗逸。引得四周观看的百姓们直看傻了眼,一路那些姑娘妇人们更是红了脸。   之前靖王世子虽然定过三次亲事,第三次定亲时,还没行纳征礼,那姑娘便吊死了。可前两次定亲也是下聘了的,当时靖王世子可没亲自下聘,更不曾让疆西军来抬聘礼,只不过是由靖王府的小厮们送的聘礼。   百姓们明显从这次的下聘势头中瞧出了,靖王世子对这场婚事的重视程度。又见那聘礼丰厚的令人结舌,应接不暇,闪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一时便之前觉得祁阳王府真宁县主定亲靖王世子,说不定就要命丧黄泉,真真可怜的那些人,也不觉心里酸溜溜的改了心思,只觉女人要能得此盛世下聘,被俊美如靖王世子这样的男子如是看重,得此风光,便是有被克的风险,那也值得啊。   今日下聘自然是要有长辈在的,靖王也在下聘的队伍当中,只是他此刻心情便没那么愉悦了。原因在于下聘的队伍,早便安排好了。   靖王妃为了今日下聘还专门为府中护院小厮们张罗了一套的新衣裳,眼见就要出发,秦严却突然弄来了一群疆西军的精锐,不用王府的护院小厮,让靖王妃白忙活了一场不说,还被当众打了脸,不知道的兴许还会猜疑靖王妃要对下聘一事儿动手脚呢。不然干什么临到了跟前,非要换人。   秦严这样不懂事,自然又惹的靖王妃委屈求全了一回,靖王瞧着逆子愈发不成样子,恼恨的不行。此刻他在队伍中瞧着端坐在马上,神情温和的秦严,再瞧一众疆西军队伍,心道,这个逆子,也不怕煞气太重,冲了喜气!   上一次迟璟奕下聘,气势也很足,可迟家如今只能算商户人家,便是再财大气粗,也有很多受限制的地方,故此自然是远远无法和这次靖王府下聘相提并论的。   简直是万人空巷,举城轰动的情况下,秦严带着聘礼到了祁阳王府。   祁阳王府早便准备好了喜钱囍饼等物,在府门口成框地往外洒。   煊煊赫赫的聘礼进了祁阳王府,靖王随着祁阳王进书房叙话,那边秦严却到后宅给郡王妃问安。   今日因是璎珞的纳征礼,郡王府旁支的一些女眷来观礼,故此秦严到时,璎珞却已碍于众人的目光暂避到了屏风后。   秦严进了花厅,向唐氏恭敬非常的行了礼后,唐氏便让其坐在了旁边的圈椅上说话,未说几句闲话,秦严便起身拱手道:“礼部已经选出来三个宜嫁娶的良辰吉日,分别是下个月的初七,三月初一和五月二十,郡王妃可否从中挑选出一个合适的日子来,到时候晚辈好风风光光地将真宁县主迎娶回靖王府。”   秦严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封红笺来,双手呈上奉到了唐氏的面前。   秦严的话顿时便令屋中众多女眷们齐齐愣住了,他这分明是在行请期礼了,从来没见过这样不守规矩的。   这请期从来都是用红笺书写了可供选择的日期,作为请期礼书,再由媒妁携往女方家中,和女方的长辈商量迎娶的日子,哪里有未来新郎这样急慌慌就提出的。   更何况,还是在纳征的当天,就这样当着众宾客的面儿便要催着行了请期礼的,这也太是心急了点吧。   不过想到靖王世子的年纪,众夫人们愕然之后倒也了然了,靖王世子原本就不是什么守礼之人,何况靖王世子年纪确实拖不得了,急着娶媳妇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这也说明了,靖王世子是真的非常满意这门亲事,对真宁县主也是非常的喜爱,一时间倒有不少夫人们露出了羡慕之色来。   唐氏也愣了一下,不过当着这么多夫人们的面,秦严已经如此行事了,她不管如何,都不会落未来孙女婿的面子,只得摇头笑着接过了那请期书,打开后,指尖在上面三个日期上头点了点,最后道:“涵嫣丫头是下个月及笄,总要及笄后再出嫁为好。这下个月的婚期,在丫头及笄前,不行。这三月的,时间上到底紧了些,唉,其实依着我的意思,是想留着丫头到十八岁再出嫁的,不过如今礼部既然已经选定了日期,郡王府也不好多说什么,如此,便这五月二十吧。”   五月二十,离现在也便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罢了。   秦严选的三个日期本就是刻意往前的选了,他早便料定了唐氏会选最后一个,此刻闻言自然也是满意的,当即便恭敬地行礼,道:“如此,晚辈到时候定风风光光将真宁县主迎娶回去,绝不会委屈她半分。”   秦严说着目光便滑向了旁边的那扇山水四季屏风,屏风后有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他目光晕染起笑意来,便连脸上神情都一瞬间柔和了不少。   他这一番变化实在是太过明显,以至于坐在花厅中的夫人们都若有所悟,神情暧昧的跟着瞧向了屏风。   璎珞早在秦严突然站起来,嚷嚷着要请期时便羞恼地红了脸,此刻见秦严竟然还众目睽睽的往这边冲她抛媚眼,明送秋波,顿时整个人都烧红了起来,隔着屏风瞪了秦严一眼,微微侧开了身子。   隔着屏风,秦严自然是瞧不见璎珞的神情的,可他却分明感受到了璎珞那嗔恼的瞪视,很奇妙的感觉,就好似两人之间即便隔着重重迷障,也能心意相通一般。   他勾唇笑了笑,目的达到了,便也懒得再在这里让一群夫人们围观,冲唐氏告了辞。   秦严这边刚离开,便有两个夫人笑着凑趣,道:“哎呦,照靖王世子这股子稀罕劲儿,县主嫁过去还掌珠?”   “岂止是掌珠,眼珠都不为过!”   “我们家阿瞳将来说了夫婿,有县主一半福气,我便对未来姑爷满意十分了。”   ……   众人说笑着,唐氏不觉也乐呵了起来,璎珞却红着脸,一时倒不好意思出去了。   到了傍晚十分府中的宾客们才陆陆续续离开,唐氏带着璎珞往前院走了一趟,大致瞧了下今日靖王府抬过来的聘礼。   大丰礼部对各个等级男子娶妻的聘礼都有数量规定,像寻常百姓庶民之家迎娶新妇,便是家中再是富贵,聘礼的抬数也是不能超过六十八抬的。   秦严作为靖王世子,未来的靖王,迎娶的自然便是未来王妃,聘礼却可多达一百一十八抬,仅次于皇帝娶后的一百二十八抬之数。   饶是如此,每一抬聘礼也都是份量十足的,都鼓囊囊地满出了箱笼。   这样的聘礼自然是靖王府给璎珞最大的尊重和体面,唐氏对此很是满意,瞧了一圈,连连点头。   待指挥着护院将聘礼都锁进库中,唐氏才拉着璎珞在千禧园中说话,道:“祖母瞧过了,便靖王府富贵已极,到底子嗣不少,秦严这一代光兄弟就有七个之多,如今靖王还算年富力强,靖王妃也还年轻着,今后说不得靖王府还要添丁,便秦严是世子,身份不同,可有这么多兄弟在,这聘礼便不可能只紧着他一人,总要为其他兄弟留着些的。今儿这聘礼万不会是靖王府给出的,多半是靖王世子动了私库才能这样煊煊赫赫,靖王世子对你这份心,祖母瞧着却也是动容。”   璎珞闻言面上微红,却明白唐氏的意思,道:“祖母放心,等嫁过去,我会好好待他,好好和他过日子的。”   唐氏便笑了起来,道:“难得靖王世子那么个冷人却有这样一颗炙热的心,你这孩子却正好相反,瞧着对谁都和和善善的,正经能装进心里,不计回报信任爱重倚靠的,却并非易事,当真是个外热内冷的。记住祖母的话,这夫妻之间,脸面是最最没用的。女人有时候要学着柔和学会脆弱。刚过者易折,善柔者不败,这个道理用于夫妻之道,却也是一样的。听祖母的,对谁都能强势,对自己的夫君,却全然没必要,祖母瞧着靖王世子会是长情的,你莫要寒了他的心,嫁过去后多包容,多体谅,该退让的时候便退让两步这都没什么的。”   唐氏的话令璎珞眼眶微热,视线莫名有些模糊。她知道唐氏这话并非随口一说,她是当真的用心良苦,是拿她一辈子的经验教训,在对她谆谆教导。   唐氏这一辈子何尝不是因为太过刚强,这才和祁阳王走了那些年的弯路,倒让乔侧妃蹦跶到了头上去。   唐氏是瞧出了她的性子太要强,而秦严也并非什么柔善好性之辈,这才禁不住为她担忧,劝导于她。   璎珞心中感激,将脸颊埋进了唐氏的怀中,吸着唐氏身上暖暖的味道,半响才鼻音重重地道:“孙女不想离开祖母,离开郡王府。”   唐氏见她撒娇,不觉失笑,抚着璎珞的发髻道:“你这话祖母若当了真,将来才要招你这丫头的恨咯。”   璎珞便又脸红了起来。   这厢迎亲定在了三个月之后,眼见着日子一晃就能到,唐氏不敢懈怠,紧锣密鼓的忙起了璎珞的备嫁事宜。除了准备嫁妆,还要准备璎珞下个月的及笄礼,一时间却是忙的脚不沾地。   而璎珞的婚期一定下来,按大丰的规矩,便不能再随意回府参加各府的宴席等活动了,只一心缝制嫁衣,学习规矩,学习管家理事,保养身体。   璎珞见唐氏为自己忙前忙后,心中过意不去,每日都要抽两三个时辰到千禧园帮忙,协理中馈,可饶是如此,半个月后唐氏却也累病了,先是浑身乏力,接着竟咳嗽不止,又因咳嗽使得夜里也难以安枕,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早年身子又亏损的厉害,这一病,没两日竟便消瘦了下来。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67 所谓克妻   唐氏病了,璎珞和萧承麟都着急不已,璎珞更是每日伺候汤药,亲力亲为,太医看过只说是天气变化,因连日阴雨引起的小症候,用上两日汤药便可无碍,可两副药剂用过却还是没有半点起色,病情却也没有加重的迹象。   若然是年轻人,这样拖上一些时日倒也没什么大碍,可对唐氏这样的老年人来说,小症候拖着不去,却也像钝刀子割人,极是磨人,眼瞧着唐氏日渐消瘦,璎珞不觉也急躁了起来。   太医来回地请了好几个,却都说是年纪大了,又因连日阴雨,气候变化便引起了身体不适,要慢慢静养,开的也多是温补的药物。眼见唐氏身体愈发虚弱,祁阳王又请了京中几位名声大的坐馆大夫,却也说不出个二话来。   想到乔侧妃出了院子后没多久唐氏便病倒了,璎珞自然也是怀疑的,可将唐氏平日里吃用的东西都翻出来让太医查了个底朝天,却也什么都没发现,如此璎珞又觉得大抵是自己太过多心。   乔侧妃真要起了什么坏心,那也该冲着萧承麟去才对,难道当真是唐氏前些年伤心太过,又在佛堂中过的太是清苦,伤及了身子,以至于如今亏损太重,气候略一变换便受不住?   一时没有查到任何东西,璎珞便只能吩咐千禧园中的丫鬟婆子们更加小心伺候,自己也变着法地给唐氏做各种药膳,陪侍在唐氏身边,逗趣解闷,尽量让唐氏心情愉悦。   而中馈之事儿,璎珞更是不再让唐氏碰一下,一力揽了过来。便连给自己准备及笄礼和备嫁的一应事,璎珞也接管了过来。   先时唐氏还担心璎珞太过年轻,以前在定安侯府的时候不过一介庶女,从未被教导过管家理事儿,会出大错,没想到在杜嬷嬷和桂嬷嬷的帮衬下,璎珞不仅很快镇住了下头一起子油滑的奴婢们,且还游刃有余,每日竟还能抽出时间来侍奉烫药,唐氏一时便也放下了心。   倒是祁阳王府的一众奴婢们瞧见璎珞亲自准备备嫁事宜,婆子丫鬟们为嫁妆迎娶之事儿前去回事,她非但不羞的满脸通红,反倒落落大方地当旁人的事儿一样就给利索的决断了,难免有些惊异不已。   不过祁阳王府到底是武将之家,这样人家的小姐一般都教养的率性爽直,真宁县主这性子倒是像萧家的姑娘,下人们惊异一下,过了两日也便习惯了。   这日璎珞刚侍奉唐氏用了汤药,又亲眼看着唐氏躺下睡安生了,这才摆手令菩提上前继续守着,自己悄步出了房。   她到了外室,却正见萧承麟披着件云青色茧绸斗篷从外头进来,瞧样子却是刚从外头回来,见他欲开口说话,璎珞忙抬手示意了下,萧承麟这才往内室瞧了眼忙忙闭了嘴。   两人一道移步稍间,待坐下,萧承麟才开口问起唐氏的病情来,璎珞叹了一声,蹙眉道:“还是那般样子,倒也没见加重,只是却也不见汤药起效果。今儿咳症倒是略轻了一些,祖母才能安然睡上这片刻。”   萧承麟不仅面露烦躁之色,道:“这样怎么行,祖母身子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萧承麟豁然站起身来,又道:“今日弟弟在外倒是见到永威侯府的石三了,他说他祖父最近身子也不甚好,请了太医院医正治了这一个月也没见起色,后日便是大国寺慈安大师出关的日子了,此之后慈安大师怕是就要离开大国寺去云游,他和他二姐姐后日便要到慈安寺去想法子请慈安大师为永威侯府老侯爷治病,便便请不动,若能得慈安大师的平安符,再上香为祖父祈福一番也是好的。我想过了,后日我也要上山去,我跪着求大师,他不应了来为祖母瞧病,我便长跪不起!”   祁阳王的妹婿和永威侯乃是连襟,永威侯石府和祁阳王府也是常来常往的人家,石家的三少爷和萧承麟同龄,两日平常走的便近。   璎珞闻言也心思微动,当初在定安侯府的时候,便听闻大国寺慈安大师医术极为高超,只是嫌少给人瞧病,彼时老夫人马氏缠绵病榻,还坚持前往大国寺便是为了请慈安大师治病的。   如今太医和城中所谓的神医们都给唐氏瞧过了,唐氏的病却还是没起色,能寻的也便只有慈安大师了。   这些时日一直阴雨,慈安大师那里还不知情况,自然不好直接带唐氏过去。倒不若他们姐弟先行前往求医,若能得慈安大师允准,再派人来接唐氏。   为唐氏请医祈福这样的事儿,自然不能让萧承麟自己前往,而且萧承麟年纪小,也未必有办法请得动慈安大师。   那慈安大师哪里是跪求不起就会给人治病的,弟弟的法子根本就行不通。   璎珞想着,冲萧承麟点头道:“如此也好,一会子姐姐便安排车马人手,后日一早姐姐和你一起上山!”   璎珞虽然已定下了婚期,不宜出门,可这次却是为祖母尽孝,却是无妨的,外人知道也只会称赞她一片孝心。   萧承麟不觉含笑点头,复又微微咬唇,道:“这次说什么也要让慈安大师答应给祖母看病才好!”   翌日璎珞和萧承麟便将要去寺里的事情告诉了唐氏,唐氏自然不愿意两个孩子为自己还专门往大国寺去一趟,尤其是最近总是春雨不断,上山的路一准会泥泞,不好走。   不过祁阳王却觉应该让两个孩子去试试看,毕竟慈安大师的医术高强,说不得真让慈安大师治好了唐氏的病呢,再来祁阳王也不觉得让两个孩子去求医是委屈了他们,祖母生病,他们尽孝乃是应当的。   故此他便劝说唐氏,道:“孩子们尽孝,我们不好阻拦,再说了,不过是到城外大国寺一趟,能吃什么苦,我祁阳王府的子嗣若连为祖母尽孝这点苦都吃不了,来日也莫提撑立门户了,你若担心,便多让他们带些下人便是。”   唐氏闻言便也不再多言,终是点头应了,却是再三叮嘱两人不要勉强,若是请不到慈安大师也没关系,早些回来。   到了当日,天不亮,璎珞便和萧承麟出发了。因只有两人出行,故此便只准备了一辆马车,婆子丫鬟带了六个,坐了两辆马车,护院小厮十多个一概骑马,祁阳王还派了六个郡王府的亲兵。   一行人倒也甚是壮观,出了府拐了两道街,便和永威侯府的车队撞上了,两边停下略寒暄了两句便一起往城外直奔而去。   因天上还飘着雨丝,加上天还不大亮,街上倒没什么行人,一行人很快便出了城门,加快速度往大国寺直奔。行了大概一个时辰,天色亮了,雨竟然也停了下来,天际冒出亮光来,竟是天晴了。   萧承麟推开车窗望着远处要从乌云中冒出的太阳笑了起来,道:“天晴了,这是好兆头,姐姐,咱们今儿一定能请到慈安大师!”   璎珞也依着车壁往外瞧,见太阳果然要冲出云层,四野如今已一片翠色,田野里的荞苗吸足了雨露,尽情舒展着枝条,她不觉也心头一阵敞亮,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笑,马车却渐渐停了下来,萧承麟略探头出去,便有护卫纵马过来禀道:“是前头永威侯府的马车停了,属下去看看。”   萧承麟点头,片刻那侍卫便折返过来,和他一起过来的却还有石三少爷。   少年今日前往寺庙,穿的很是素净,一身青色团花直缀,外头搭着同色的素纹斗篷,唯胸前挂着个五彩丝金璎珞,上头悬着块剔透碧玉。   长大五官端正干净,笑起来两颊一对酒窝,甚为讨喜。   他骑马到了车前,冲璎珞点头抱拳后便道:“前头有个茶寮,再往前,一直到大国寺便都没歇脚的地方了,家姐身子弱,颠簸了这片刻已是累的紧,想停下来休息片刻。麟弟弟和萧家姐姐若是不累的话可先行上山,咱们寺中再见也无妨。”   这一路急赶,又刚下了雨,官道泥泞坑洼,确实颠簸的厉害,璎珞身体很好,也觉有些难受,石二姑娘受不住了也是在所难免。   两家是一起出来的,又是都要上山去求医问药的,更何况,最先提起要上山求医的还是石三公子。   若然此刻璎珞姐弟撇下石家姐弟先行上山,难免像是争抢先机一般,不大道义,而石三公子却显得光风霁月,过来也不曾说让他们陪着一起休息一会,璎珞闻言自然也不会抛下石家姐弟,便笑着道:“这一路确实太颠簸了些,我也有些喘息不过了,正想说停下休息片刻呢,如此倒好,我们也一起到茶寮吃杯茶好了。”   石三公子见璎珞面色红润,根本半点疲色都没,不觉面上闪过感激和笑意来,道:“如此自然最好。”   璎珞便和萧承麟一起下了马车,路边的茶寮很是简陋,因下雨之故,路上行人少,也没什么客人,很是清净。璎珞姐弟进了茶寮,就见那石二姑娘正被婆子扶着,趴在角落呕吐,半响才被搀扶着走了过来。   璎珞忙迎了过去,伸手虚扶了下让她坐下,又将方才凉好的温度适中的白水推了过去,道:“石姐姐喝点水,这一路少说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到,石姐姐这样可如何是好。”   石三姑娘今年十六,生的和弟弟有五分肖似,瞧着甜美娇俏,只是此刻脸色苍白如纸,情形不怎么好。   她接过水杯用了两口方才冲璎珞感激一笑,道:“平日里也没觉体虚病弱,一坐车偏就晕吐的不行,并非头一次这样了,只是今儿颠簸的厉害,状况也严重些,等到了寺里我略休息下便无碍了,没事儿的,倒叫萧妹妹见笑了。”   石二姑娘这分明是晕车,璎珞见石家丫鬟显然是有所准备,还带了太医院开的清脑丸之类的药丸,便也不再多言,只建议她的丫鬟等会子上车可多给她按按手上穴道。   一众人略休息了两盏茶时候,石三姑娘的气色便好了一些,歉意的冲璎珞笑了笑,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我已经没事儿了。”   一行人起身正准备离开,倒不想这时候外头进来一个穿寻常农家村妇衣裳的三十来岁上下的妇人,手中还牵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   母子两个进了茶寮,原本瞧见一群贵人在,那妇人还抱着孩子战战兢兢地往边儿上让了让,可很快她便面露诧色和惊喜之色,拉着孩子便扑到了石二姑娘的面前,跪倒在地便磕起了头来,口中连声说道:“没想到能在这里再见到恩人,恩人请受我们母子一拜。”   石二姑娘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丫鬟婆子忙护卫了过来,见那妇人没什么恶意,石二姑娘方才道:“这位大娘,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那妇人却磕头不止,又道:“恩人不记得小妇人了,小妇人却还认识恩人,三年前云州饥荒,若非恩人施粥,又给小妇人一锭银子谋生,小妇人母子也不可能活到现在,还到了京城投奔亲戚,没想到恩人也是京城人士啊……”   石三公子闻言不觉拧眉,道:“你真认错人了,我姐姐从来都没去过云州,咱们走吧。”   说话间大家正要举步,那妇人却死拦着,还要纠缠,非说石二姑娘于她有救命之恩。   这样一个妇人,带着个孩子上路原就奇怪,又如此撕缠的架势,倒让人怀疑起她的用意了。侯府和郡王府人多势众,若然强行驱赶,说不得便要连累府中名声,料想这妇人也便是看着此才想赖些银钱,石二姑娘便吩咐丫鬟拿了个荷包过去。   “这位娘子,我们姑娘真不是你口中所说恩人,不过今日既然相遇一场也算源法,这是我们姑娘赏的,你拿着回头给孩子买糖吃吧。”   丫鬟将荷包递过去,那妇人倒是面露疑惑又看了石二姑娘一眼,顺势便接了荷包。拉着孩子退到了一边儿去,众人松了一口气,左右也不在意那几两银子,正准备上路,谁知那边儿妇人又惊叫一声,望去却见方才还好端端的孩子突然倒在地上抽搐不已,瞧着脸色都变了。   原本想着又是讹人的手段,不欲理会便好,却见那孩子愈来愈严重,眼见着脸色紫涨,竟是要断气一般,这样小的孩子,谁瞧见都不忍心不管。   璎珞忙吩咐蓝玫往孩子口中塞了软布,恰石家有个婆子略通医理,这会子也反应了过来,忙忙也在石二姑娘的吩咐下过去帮忙,片刻那孩子平静下来,那妇人才跪在地上抱着孩子痛哭着磕头,只道是自家孩子从小就有毛病,因治病折腾的家也败落了,后来男人不堪重负勾搭上一个寡妇,就扔下她们娘俩,带着家中银钱跑了。   她没了法子,只能带着孩子四处坑蒙拐骗地弄些银钱来给孩子看病,不想今日孩子又发了病,如今感谢璎珞一行的救命之恩,要将方才那荷包归还。   石二姑娘同情的眼眶微红,自然不会收回银子,还又给了她些银钱,吩咐两个婆子送孩子去城里医馆。那妇人又感激涕零的谢了又谢,这厢石二姑娘便让下人去腾马车,送妇人过去。   石二姑娘行善事,璎珞自然不会拦着,等这边送走那一对母子离开,这一耽误倒又是小半个时辰。   一行人忙忙乘了马车赶路,这一次却没再遇上什么意外,等到了大国寺的山脚时辰却也不早。   上山的路多泥泞,果然不甚好走,早有轿子准备着,璎珞倒是想自己爬上山去,可地面湿滑脏污,难免狼狈,等到了山上便要一番梳洗才好去求见慈安大师,便又要耽搁时间。再来大家都乘轿,她也不好太特立独行。   故此便和萧承麟分别上了轿子,沿着青石山道往上走,行至半山,璎珞正觉被摇摇晃晃的轿子摇的有些困顿,突然就听一声轰的巨响,若天际的闷雷一样响起,她惊地猛然睁开眼睛,耳边已是呼啦啦的滚石声一片,外头不知谁惊叫了一声。   “不好!快跑!山崩了!”   只喊叫间,前头便响起了一阵惨叫声,璎珞心一惊,忙甩开了轿帘。   ------题外话------   虽然今天都过完了,还是祝大家端午愉快。   闺女发烧,儿子湿疹,这几天素素简直置身水火,嘤嘤,妞们有知道治湿疹的偏方吗,儿子起了一身大红疙瘩,好愁人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68 所谓克妻(下)   璎珞将轿帘甩开便瞧见了惊魂的一幕,瞳孔陡然收缩,眼眸中映出落石滚滚,泥流铺天流泻,山崩地塌的一幕!   天地变色,竟是山体滑坡了!   就在前头不远处,本陡峻的山体整个坍塌了下来,泥流石块正呼啸着往下滚落而来,眨眼间通往山寺的道路已经全部被掩埋,看不见踪迹,只有滚石泥沙像喷吐咆哮的巨兽向这边滚滚压来。   而早先滚落的石头已经砸地前头石家的下人惨叫了起来,璎珞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手便被人扣住了,接着耳边响起一个肃冷的声音。   “县主快走!”   说话间她已经被人大力拉出了轿子,扯着往山下跑。璎珞望去,却见拉着自己的人穿着一身苍灰色的衣裳,并不是郡王府的亲卫也非护院小厮,倒是和第二次见秦严时,在河边出现的那些灰衣人差不多的衣裳。   璎珞心知这是秦严放在她身边的暗卫,心头略安,她这会子已经回过神来,不觉大声道:“别往下跑!爬山壁!”   她的话落在那暗卫耳中,那人当即也恍悟过来,确实不能沿着泥流垂落的方向逃,他反应很快,且今日上山,为防备意外,身上各种绳索工具都是带齐备了的,当即抽出了一根攀岩索来,拉着璎珞便往一边的崖壁上攀爬。   璎珞被他带着,却是再度大喊道:“我弟弟!”   “县主放心,已经有人过去照看少爷。”   那灰衣人声音尚未落,就听山上又传来轰隆一声响,竟是又有山体滑落了下来,已有滚落的小石粒从身边划过,璎珞脸色发白,身子已是凌空而起,却是那灰衣人将她抱了起来,带着她便往一旁的崖壁上攀。   璎珞回头望去,却见石家那边已经乱成一团,丫鬟婆子们有的已经瘫软在地,有的被石块砸中,正倒在地上哀嚎,一时倒也没瞧见石二姑娘和石三少爷的身影。而萧家这边,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丫鬟婆子们还有那些小厮亲卫,大多都凭借着本能,慌不择路地在往山下跑。   璎珞瞧了不仅蹙眉,大声喊着,“快往高处攀,抓住巨石大树,别往山下跑!”   滚石泥土塌陷冲刷而来,声势震天,饶是璎珞已经是在嘶吼,听到的人却也不多,不过到底有人听到了,反应过来后也开始迅速地往崖壁上爬,而慌不择路乱跑的人瞧见也有跟随的。   璎珞喊过之后,也顾不上他们的死活了,忙忙去找萧承麟的身影,见萧承麟正被一个灰衣人提着往这边飞奔而来,她才略松了一口气。   这边儿灰衣人甩着手中的爪勾,不停往上攀,下头灰衣人也将萧承麟推了上来,璎珞忙伸手拉住了萧承麟,道:“快!上来!”   “姐姐!我没事!”萧承麟说着抓住了璎珞的手,自己也蹬着山石往上攀。   而眨眼间山体轰然而下,滚石和泥浆已经沿着山道整个坍塌着越来越近,尖锐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璎珞和萧承麟同时扭头望去,就见泥石已经淹没了方才他们所呆的山道,石家的队伍首当其冲,几乎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瞧见石家的丫鬟婆子瞬间被石浆吞没,石家小姐和少爷的轿子也眨眼间没了踪影。   “石三!”   璎珞惊骇间就听萧承麟惊呼了一声,她望去正见石三少爷在两个护院的护卫下往山下跑,不想却被一大块滚下来的石头砸中了脊背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便又被一块滚石砸中了脑袋,顿时便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璎珞脸色发白,却不想萧承麟也受了惊吓,到底太年幼,没经历过什么事情,镇定性和心理承受能力都不行,饶是平日瞧着比同龄人稳重,此刻也是心慌惊惧难抑,他一脚踩空竟然没能攀稳,往下头掉去。   偏这个时候有块滚石从上落了下来,在下头托护着萧承麟的那灰衣人忙着去避滚石,一时间也未防备萧承麟会一脚踩空,待他惊觉过来补救时却只抓住了萧承麟一角衣摆。   他只撕扯下萧承麟的一片布料,萧承麟掉到了下头山道上,眼见着便要被泥石吞没。   璎珞眼见萧承麟掉下去,来不及反应便本能地挣脱了带着自己往上攀爬的灰衣人的钳制跟着落了下去,她跌在地上,翻滚了两下便抱住了萧承麟。泥沙扑面而来,这时候是不可能再攀上一旁崖壁的,人也不可能跑的过马上倾泻而来的滚石泥流。   璎珞来不及细想,抱着萧承麟便往一旁的悬崖滚去,在泥石砸落过来前滚下了崖壁。坠落感传来,璎珞一手死死抱着萧承麟,一手将匆忙间从灰衣人腰间抓到的那根攀岩索用力地往崖壁上甩。   她的运气还不错,攀岩索竟然勾住了崖壁,两人吊在了崖壁上,上头滚石泥沙扑簌簌往下掉,璎珞一手抓着攀岩索,一手还要死死抱着萧承麟,石块泥沙不停往身上脸上砸,她脸色都狰狞了起来,只能大声冲萧承麟叫着道:“抓紧姐姐,千万别松手!”   萧承麟脸色有些发白,往上瞧了眼,泥沙糊了一脸,他忙低了头,片刻觉得上头落石少了才又望去,却见那攀岩索的爪勾不过是勾住了两块岩石的中间缝隙。   因吊着他们两个人,其中一块岩石已从崖壁上脱落出一些来,只怕并不能长久地承受住两人的重量。   他到底年纪小,顿时眼泪就流了出来,哭着道:“都怪我,都是我没用,非但不能保护姐姐,反倒关键时刻总连累姐姐。”   滚石泥沙还在不断从上头掉落下来,上头的山道因滚石轰隆隆直响,整个山体都在动荡不停,一块碗口大的石头掉落下来,璎珞躲避不及,肩头被狠狠砸了一下。   她手上的力道不由一松,两人顿时便往下落了一点,她咬着牙将攀岩索往手臂上又缠了一下,坠势稍减。   她这边脸色苍白,神情狰狞,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偏耳边竟响起萧承麟没用的哭声来,璎珞气的咬牙,骂道:“闭嘴!有力气就给我坚持住!”   萧承麟咬了咬牙抱紧了璎珞,可那攀岩爪却因岩石松动,又往下一坠,萧承麟觉得这样实在不行,这样子姐弟两个早晚要一起掉下去。   他如今也有十一岁了,这一年来个子长的很快,已经高过璎珞,体格也健硕了起来,比璎珞却要重的。   想到只要自己松手,那两块石头定然能带动姐姐一人的重量,萧承麟心中便有了主意,他略咬了咬牙,脸上闪过果决之色,可还不待他松手,璎珞便似窥探了他的心思一般,沉声道:“你小子敢松手一个试试!”   萧承麟便浑身一抖,瞧向了璎珞,璎珞盯视着萧承麟的目光已经极是狠厉,道:“姐姐是为救你掉下来的,若非为了你姐姐也不至于如此,你这时候放手,姐姐先前跟着跳下来不都成了笑话!放心,山体滑坡马上就会过去,等上头泥石稳定了,方才的暗卫还有生还的侍卫自然会来拉我们上去,沉住气,千万别放手!”   璎珞的话说的很肯定,有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让人不自觉地深信不疑,也令萧承麟心中又升起了希望,他泪眼模糊的点了下头,果然又抱紧了璎珞。   璎珞却呻口今了一声,道:“姐姐方才被滚下的石头砸伤了肩,手上用不上力,你来帮姐姐抓住绳索。”   萧承麟这会子已经渐渐镇定了下来,闻言点头,一手用力抱着璎珞的腰,一手去抓她扯着的绳索,两人身体在崖壁上一阵乱晃,好在萧承麟也习了些时日的武艺,气力和敏捷性还不错,倒是抓住了绳索,费尽力气将绳索在自己手臂上绞了一圈,萧承麟才道:“姐姐可以松下手,我来抱着姐姐!”   璎珞闻言果然松开了绳索,却道:“小弟抓紧,一定要等到上头暗卫来拉你上去!记住了!”   她言罢,竟是用力掰开萧承麟环在腰间的手,整个人瞬间便坠落了下去。   萧承麟根本没有料想到璎珞会这样做,他还没反应过来,璎珞已强行甩开他,掉了下去,她坠落的速度很快,几乎瞬间便没了身影。   萧承麟双眼血红,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姐姐,他拉扯着攀岩索,浑身筋骨尽凸。   他甚至想松开手,跟着落下去,可想到璎珞松手前还交代他的话,他便无法让自己辜负璎珞一番牺牲自己也要保护他的心,只能徒劳地向下探着手,热泪若雨落下。   他觉得都是自己害了姐姐,是他提议来山请医问药的,也是他方才不够镇定拖累了姐姐,刚刚更是他自己太蠢,太贪生怕死,没有松手,致使姐姐为了他竟然跌落了悬崖。   都怨他,都是他的错!   山道上,两个暗卫本便是秦严派来保护璎珞的,他们接到的任务只有保护璎珞一人,方才匆忙之中还分出一人去护着萧承麟,不过是因为知道璎珞就这么一个弟弟捎带着救人而已。   所以方才萧承麟掉了下去,他们也没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跟着不顾自身安危的下去回护,却不想璎珞竟然有那么大的勇气和胆量,那样果决的便甩开他们跟着跳了下去。   璎珞若然出了意外,他们两人也是一个死字,他们当即便想跟着跳下去救人,可却已来不及了,滚石泥沙冲击而下,这时候跳下去非但救不了人,反倒会将自己给搭进去。   故此只能眼睁睁看着璎珞抱着萧承麟滚下了山道另一边的悬崖,待滑落的滚石泥浆淹没过去,慢慢稳定,两人便忙跳下了山道扑到了崖边儿往下望,不意竟见半山腰上挂着个人,忙拿出绳子来绑在腰间,一端系好,一人跳下去救人。   只可惜已经晚了一步,只来得及将哭的双眼红肿的萧承麟拉上了山道。这时候山体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可方才还浩浩荡荡的永威侯府和祁阳王府的队伍此刻却没了身影,轿子和不少人都被掩没了,自然也有应对及时往一侧崖壁上攀爬躲过一劫的。   祁阳王府生还的人,这时候见萧承麟被救了上来,忙上前伺候护卫,两个暗卫将萧承麟交给萧家的下人,又令人赶紧往山下传信,派人上山帮忙,他们便忙忙沿着璎珞坠崖的地方跳下,一点点腾挪着一路往下寻找了过去。   本是希望璎珞福大命大,能挂在崖壁的树上,或者有什么奇遇也要保得一命的,可惜两人往下落到了谷底,却也没发现璎珞的身影,只捡到了一只绣花鞋。   好在崖壁下也没寻到尸体,倒有一条深涧流泉,两人推测璎珞多半是滚落进了水中被冲到下游去了,忙沿着河道往下找寻。   自从秦严纳征礼后,璎珞便被拘在了府中,不准再出门半步,身边也总有嬷嬷丫鬟跟着,帮她调理身子,协助着准备嫁妆。   璎珞不出门,秦严便也没法找机会见她。她身边总是跟着一堆人,他也不好偷着翻墙去瞧她。唐氏病了,秦严倒是上门探望了两回,可唐氏却突然一改之前宽松政策,他拜访的时候将璎珞给拘在了飞雪院中,又一路让杜嬷嬷送他出府,摆明了成亲前不准他再罔顾礼法的见璎珞。   唐氏突然这么重规矩却也是本着一颗慈爱璎珞的心,觉得没成亲,姑娘家的就应该端着,矜贵自重些,方才能在成亲后得到足够的尊重和爱重。   总之,秦严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璎珞了。今日璎珞姐弟上山来请慈安大师为唐氏治病,秦严怎么可能放过大好的机会?   不过今日却并非他的休沐日,故此一早他虽相思成疾,却还是按捺着心思去上朝了,好容易等到下朝,回府换了衣裳便翻身上马直奔大国寺而来。   只璎珞一行天没亮就出发了,秦严下朝时天色都已大亮了,这一路奔驰也没能赶上石萧两家的队伍。   本想着到了大国寺自然能见到璎珞,却不想离大国寺山脚还有两三里时,突听两声轰响从大国寺那边传来,秦严心一跳,驰在马上眯眸望去,远远就见地动山摇,一角山峰整个坍塌而陷,顿时心若雷击,脸色大变。   他狠狠驱马,奔驰如风,到了山脚果然见上山的青石道路已被泥石掩盖,一片狼藉。山脚下已是如此,更莫提山腰的情景了,他如此只祈祷璎珞一行早便过了山道,已安然置身在山顶的大国寺了。   他跳下马忙忙往山上奔,到处都是泥沙,饶是秦严功夫不错,却也颇为费力,上了一段,就见前头竟有几人爬滚着下来。   秦严双眸一眯,脸色愈发沉冷,那是几个青年男子,身上衣裳早便被泥土滚的不成样子,不辨颜色,可秦严还是一眼认出了几人的身份。   看身形打扮,动作体格,明明是经过训练的兵士,而这时候如此狼狈出现在这里的兵士,只可能是祁阳王府的亲卫。   秦严的心不断往下沉,只觉有些透不过气来。而上头萧家的亲卫们也瞧见了秦严。   秦严亲自到郡王府下聘,他们都是见过秦严的,顿时便嘶喊了起来,道:“世子爷快救救我们县主吧,县主她……她滚路悬崖了。”   秦严在瞧见几人身影时便加快速度冲上前来,那亲卫说话时,他已到了近前,闻言瞠目欲裂,一把提起了那人的衣领,声音似千里冰寒上挂过的风,道:“你再说一遍!”   ------题外话------   谢谢大家给素素的建议,我会筛选下给儿子试试的,太感谢了。   今天闺女还是不好,生病了闹腾的厉害,只要妈妈抱,素素没办法码字,只能晚上她睡着了,熬夜码字,又遭遇卡文,就更晚了,亲们见谅。   今天晚上还会更,就是肯定还会很晚,妞们别等。   汗,难道是心情不好的原因吗,肿莫越写越虐… ☆、069 消息   那亲卫被秦严提起了衣领,只觉呼吸都有些不畅了,秦严的眼神并不很嗜血,可就那样黑黢黢地盯视着他,却让他怎么都不敢将方才的话再重复一遍,只喃喃地道:“山崩了,我们……人力不可抗天,不怪我们……世子爷节哀,世子爷饶命啊!”   秦严见那亲卫一味的推脱责任,竟然还敢轻飘飘的说出节哀二字来,面上神情纹丝不变,只声音淡且冷的道:“县主已经落崖了,你们作何还活着?”   声音未落,手下一个用力,咔嚓一声,被他拎着的那亲卫竟然就被拧断了咽喉,随着秦严松手,身子一软,滚下了砂砾堆。   那另一个亲卫骇然失色,却吓地不敢逃命,福灵心至,跪在地上砰砰磕头,道:“小的们死不足惜,县主还等着世子爷救命啊!县主福大命大,县主便落下悬崖定然也能安全无虞,小的护卫不力,本便不该苟活,可小的家中尚有老母,尚未留后,万望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   他这厢砰砰的磕着头,粘稠的血流下糊了满脸,可却不闻半点声息,也没感受到任何杀机,壮着胆子抬头,四周哪里还有秦严的身影,只剩下他一人而已。   他浑身虚脱,顿时一身一软,瘫到了地上。半响才想起要将功折罪,早些将消息送回郡王府去,也好早些带人过来寻找县主,便又忍着惊惧,撑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山下奔去。   所谓天下名山僧占多,大国寺作为皇家寺庙,也是京都最负盛名的寺庙,自然要占据京城附近最风景奇绝,秀峰挺俊之处方能显出其身份来。故此大国寺便建造在了京郊最近却最险峻挺拔的莲花峰上。   因大国寺兼具了皇家祭祀天神之用,故而不同于寻常寺庙多在半山腰,大国寺建在临近山峰顶的位置。通往大国寺的山道,青石开出了宽宽的道路,其山腰处有一段临着壁立千仞的悬崖峭壁,平日从那里望风景,云雾缭绕,满山环翠,视野开阔,是极不错的。   可悬崖万丈,若是不小心落了下去,便是尸骨无存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儿。   秦严是来过大国寺的,自然也是知道那处悬崖的,而通往山顶的路上,只有那一段路有悬崖。   故此方才听到璎珞落崖的话,他的心便沉到了谷底,只觉遍体生寒,平生头一次体会到了那种令人窒息崩溃的恐惧。   他都不知道自然是怎么冲上山腰的,到了璎珞坠崖之处,他什么都瞧不见,只冲着跪在崖边儿,失魂落魄,像是死掉半条命的萧承麟过去。   他声音暗哑难辨的道:“你姐姐从这处掉下去的吗?”   萧承麟自从被拉上来,便不顾众人的劝说,跪在崖壁边儿,像是丢了魂一样发呆,此刻听到声音,他有些茫然麻木地抬起头来,一双早便红肿的眼睛半响才瞧清楚秦严的身影,顿时眼泪便又涌了出来,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抱住秦严的腿,嘶哑着哭道:“秦大哥,你快救救姐姐,姐姐掉下去了,姐姐她为了我掉下去了,都怨我,秦大哥你打我吧,都是我不好……”   他神智都似有些不大清楚了一般,状态有些疯疯癫癫的,秦严俯视着抱着自己大腿的萧承麟,声音沉冷的道:“哭什么!你姐姐不会有事!爷再问你一遍,你姐姐是从这处掉下去的?”   他的声音很稳,语气也很笃定,好像确信璎珞一定不会出事儿。   从出事儿到现在,所有人都在劝他先行离开,山体可能还会崩塌,莫要辜负了县主的一番救护之心,虽然也有人劝慰他,说什么真宁县主洪福齐天,福大命大,一定能化险为夷之类的话,可他们说这话时,分明一副真宁县主不可能还活着的口气和神情,连他们自己都骗不了的假话,如何能让萧承麟相信。   萧承麟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此刻秦严笃定的口气,镇定的态度,都让萧承麟像迷途之中的人终于找到了方向,有了支撑下去的动力,他撑起身来,抓着秦严的手,道:“是!是!是这里,姐姐就是从这个地方掉落下去的!秦大哥你一定会找到姐姐,将姐姐救回来的对不对?”   秦严拍了下萧承麟的手,道:“爷一定会找回她的!现在,离开这里!”   萧承麟泪眼迷蒙地点着头,秦严已寻了绳索,跳了下去。   上山的路都被堵了起来,萧承麟便在侍卫的护卫下下了山,他不肯离开,执意带着人进悬崖去找人,大家拧不过他,便也遂他去了。   而那边回城禀消息的人也已到了祁阳王府,祁阳王今日刚好在府中,听闻了消息大惊失色,当即便吩咐了将消息瞒着唐氏,自己点了人马准备了火把等物,带着人便忙忙离了府。   这一番动静极大,唐氏在静养,又有祁阳王的吩咐,不准惊动了她,自然对此一无所知,但乔侧妃却是听到了动静的,忙忙令人前往打探消息,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祁阳王离开的到底匆忙,没有安排好保密之事儿,故此前院消息还是不难打探的,半个时辰后,璎珞姐弟在莲花峰上遭遇山体崩塌一事儿便让乔侧妃知道了。   彼时乔侧妃正在三爷萧敬亭的明津院中,听闻回报,乔侧妃半响都有些愣愣的,随即便扬声笑了起来,拍着手,回头看向躺在床上养病的萧敬亭,道:“亭哥儿,你可听到了?可听到了?哈哈,莲花峰竟然山崩了,那一对贱姐弟出事儿了,他们最好别再回来了!这可当真是老天都看不惯那对嚣张的姐弟,帮咱们娘俩收了他们了!真是意外之喜啊!”   言罢,又回头去问禀报消息的陆妈妈,道:“可打探清楚了?到底是谁出了事儿?是萧承麟那贱种吗?!”陆妈妈便回道:“回来报信的侍卫只见了郡王,具体如何只有郡王知道,大家只知道是莲花峰出了事儿,山体崩塌了,至于县主和大少爷如何,却是无从得知。”   萧敬亭闻言却道:“既然父亲这样匆忙带人过去救援,想必情形不会好了。”   乔侧妃也连连点头,心中一个劲儿的祈祷,老天一定要收了那一对姐弟才好!   眼珠子转了转,她便又想起了千禧园的唐氏来,眸中露出些阴冷的毒光来,招呼了陆妈妈上前,吩咐道:“大少爷和真宁县主可都是咱们郡王妃的心肝肉呢,出了这等事儿,哪里好隐瞒着郡王妃,想法子将消息透过去。”   唐氏原本就身体不好了,再经此大恸,最好也跟着一命呜呼!   千禧园中,唐氏今日起来时,璎珞姐弟都已经离开郡王府了,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听着窗外的雨声,一直心思不属。   后来天色亮了,雨竟停了下来,太阳难得的露了头,在杜嬷嬷的劝慰下,唐氏才放下了心怀。   这会子已是午后,她用过午膳,便移步到了暖阁中,依在美人榻上,杜嬷嬷却挥退了小丫鬟,亲自在脚踏上用美人锤给唐氏敲打着双腿。   唐氏便笑着道:“这样的活计哪里用你来做,且让丫鬟来。”   杜嬷嬷瞧着唐氏的笑容,心中一阵抽疼,她就是听说了消息,不放心唐氏这才要不离眼的守在这里,她略垂了垂眼皮,这才笑着道:“小丫鬟哪里有老奴知道夫人习惯用几分力才能解乏?老奴也多少年没做这活计了,倒有些怀念当初在荥国公府伺候小姐的日子,今儿老奴难得觉得身子骨爽利,想再伺候小姐一回,小姐可莫要拦阻。”   唐氏便含笑摇头,和杜嬷嬷说起以前在闺中的事情来。   两人正说着话,突听外头传来一声尖锐的瓷器碎裂声,然后是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和沉闷的磕头声。   “姐姐饶命,姐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将食盒打碎的,奴婢是听闻了县主和大少爷出了事儿,惊慌……”   “快!堵住她的嘴!”   接着传来大丫鬟菩提略显仓促的声音,却是一个小丫鬟将扯下去的食盒往厨房送,不想竟然失受摔了食盒,里头刚收拾下去的残羹冷炙,连带着碟碗摔了个粉碎。菩提还不曾训斥,那小丫鬟便声音尖利的嚷嚷了起来,菩提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让她嚷嚷出了不该说的话来。   菩提忙着吆喝一声,小丫鬟的嘴被堵了起来,可惜却已经晚了,郡王妃已然听到了她的话。   唐氏陡然直起身来,盯向杜嬷嬷,见杜嬷嬷本能回避了自己的视线,顿时心便咯噔一下,急地一拍塌沿儿,道:“两个孩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不准瞒着我,快说!”   杜嬷嬷哪里敢告诉唐氏,只拧了眉道:“哪里有什么事儿,县主和大少爷是去大国寺,这一路都是官道,大国寺又是皇家寺庙,能出什么事儿啊,小丫鬟胡说八道,老奴出去问问怎么回事!”   唐氏却再度重重一拍榻沿,道:“什么都瞒着我,这是想要急死我是吗?!”   杜嬷嬷眼见瞒不住了,这才道:“夫人千万莫太着急忧心,是大国寺的山道遭遇了山崩,大少爷无损,可县主……县主为了救大少爷,落入了悬崖。”   唐氏听了杜嬷嬷的前句话刚松了一口气,再闻后一句,顿时面色大变,一口血吐出往后仰了过去。   杜嬷嬷惊叫一声,顿时千禧园中乱成一片。   与此同时的靖王府中,秦严也令人回府调集人手前往帮忙搜救璎珞,这便惊动了靖王。   靖王听闻莲花峰一事儿,面沉如水,在前院书房烦躁地走动了几圈便一脸沉重的回到了内宅。   他自然是直奔了靖王妃的梓涵院而去,他到时,靖王妃正在花厅中和管事婆子古嬷嬷对着张图纸商议着什么,见靖王进来,靖王妃起了身,吩咐古嬷嬷退下,又亲自上前给靖王除掉了外头的薄绸斗篷,一面笑着道:“王爷来的正好,妾身正和古嬷嬷商议着收拾世子爷成亲的新房。虽说世子爷平日不住在王府中,可这成亲了,总不能将真宁县主迎娶到公主府那边,妾身想着还是将平江院收拾出来做新房的好。那院子本便是世子爷的住所,只是多年不曾住人,如今却还需整个翻新一下,这不图纸已经画了出来,如今离迎亲也就还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可要赶紧动工才好呢。王爷也来看看,可有什么地方不妥当的,也好给妾身指出来。”   靖王妃说着便将那几张图纸拿了过来,要送于靖王看,靖王却是阻拦了靖王妃,道:“不忙!这亲事只怕又不成了!本王真不知前世作了什么孽,竟生了这么一个天煞孤星的儿子,如今刚刚定下成亲的日子,这不,真宁县主又出了事儿了!”   ------题外话------   汗,更的少,今天的文争取晚上八点前更新哈   再次感谢给素素提供偏方的菇娘们,儿子身上疙瘩虽然没消下去,不过却没再出新疙瘩了,松了一口气,么么哒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70 得救   靖王的话令靖王妃面色大变,手中拿着的图纸都飘飘然落到了地上去,道:“出事儿?真宁县主出什么事儿了?”   靖王见她脸色都白了,忙握住靖王妃的手,拉着她坐在了圈椅上,道:“方才接到的消息,说是真宁县主今日到大国寺去给祁阳郡王妃祈福,走到山道时,不想上体滑落崩塌,坠落了悬崖。”   靖王妃倒抽一口冷气,道:“天,去大国寺的悬崖壁立千仞,险峻异常,真宁县主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掉下去岂不是……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靖王脸色因她的话愈发难看,想到秦严历经七年再次克死了一个妻子,他便没法子不厌烦暴躁。   要知道靖王府的世子爷若是连媳妇都娶不上,这对靖王府来说该是多大的影响,若然秦严到了而立之年还是无法有子嗣,他定要考虑更改世子。   秦严没有子嗣,虽然可以过继子嗣,但问题并非这样简单,靖王府未来的女眷交际许多都是需要世子妃前去的,靖王妃未来的几十年不能没有世子妃,不能没有出门应酬交际的未来主母!   靖王沉思琢磨着,靖王妃已经垂了泪,道:“这可如何是好,这真宁县主明明是世子爷自己看上的,之前她在太后的慈云宫中时便和世子爷时常相处,明明不曾有任何被克的前兆,怎么就还是躲不过呢……”   靖王妃的话却令靖王眉心微蹙,道:“罢了,瞧那真宁县主的性子也不像是个温婉贤惠的,行止也不端,尚未出嫁就和男人牵扯不清了,又是那样一个出身,这亲事不成便不成吧,这事儿你也莫太心思重,慈云大师不是说过吗,兴许是缘定的姻缘尚未到。”   秦严一直克妻,早年太后焦虑不已,便请慈云大师给秦严批过姻缘,只道秦严本命强劲,不受刑克,然生生相克,尤其于姻缘上艰难,只能等命定姻缘来时,这克妻之命自然便破了,先前英国公府等三位姑娘,皆非秦严命定姻缘。要想破秦严这克妻之命,没有它法,只能等。   也是因此,这么些年,太后便没再给秦严定亲,若不然即便是秦严克妻,名声不好,太后要给其选妻,京城的大把高门女那也莫想公然抗拒,哪里能这么多年婚事就此搁置了下来。   如今秦严自己瞧上了一个姑娘,太后自然便觉得璎珞便是秦严命定的姻缘,也格外看重,倒不想还是出了意外。   靖王妃闻言却叹了一声,道:“不管怎样,那真宁县主如今都是咱们靖王府没过门的媳妇,王爷还是亲自带人跑一趟吧,便是尸身,也总要找到县主才好。”   靖王想了下,便点头应了,见靖王妃脸色不好,像是受了惊吓,吩咐了丫鬟送她回房休息,他才大步往前院去了。   却说璎珞并非什么舍己为人的性子,她自到了这里后,真正上心的人也没两个,先时对萧承麟这个弟弟好,一来是因为他是本主最亲的人,再来也是因为萧承麟是她以后的依靠。   说起来,还是因为利益的关系,可后来相处多了,不知不觉璎珞便将对弟弟苏阳的感情转移到了萧承麟身上,慢慢的是真生出了姐弟情来。   所以当萧承麟遭遇危险时,她毫不犹豫便舍弃自己保护了他。   她前世是经常攀岩的,当时她很清楚,那根攀岩锁根本经受不住两人的重量,若然两人都吊在上头,根本就等不到暗卫来接应,两人便要一起完蛋。   所以她骗了萧承麟,在萧承麟拉扯住攀岩锁时,自己松了手。   往下坠的那一刻,她心里还曾苦中作乐的想,自己好歹是穿来的,按照常理说不该是福大命大的吗,自己掉下去总比萧承麟落崖活命的几率要大些的吧。   事实上她确实是命大的,被悬崖上横生的枝桠挡了好几下,虽然枝桠稚嫩,没能将她挂住,可到底缓解了下坠之力,故此其后落进崖下河道时她还是清醒的。   只是山上刚遭受了滑坡,河道里全是泥沙,污浊不堪,璎珞落进去就难免灌了几口泥沙,呛了气,又加上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身上多处撞击,只觉着五脏受挤压,四肢钻心的疼,脑子昏沉,浑身用不上力气。   初春的水冷的像掉进了冰渣子里,瞬间便带走了她身上仅剩不多的能量,璎珞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冻僵,不被淹死也得冷死,她用尽全部力量,奋力的划动,可河水湍急,她的力量太过微弱了,就像是蚍蜉撼树,根本上不得岸。   慢慢的她脑子越来越昏沉,划动挣扎都成了本能,她觉得自己掉进了漩涡,要被吞噬了,大抵这回是真的完了。彻底陷入黑沉前,最后脑中闪过的不是她用命救了的萧承麟,也不是前世的父母亲人,而是秦严。   满脑子都是秦严!   然后整个世界都沉寂了。   璎珞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她是被剧烈的咳嗽给呛醒的,眼皮沉重的再睁开时,她有半响都弄不清楚自己置身何处。   哆嗦着半响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在那河道,她觉得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可天上的日头却还未曾西沉,想必并未过去过长时间。   而她之所以没死,却是福大命大地被一颗斜栽倒横在河道上的大树给挂住了,璎珞伏在树干上,一面剧烈咳嗽,一面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她身子已经被河水冲刷的没了知觉,再这样泡在水中,不消半个时辰,大抵就会受不住寒意再度晕厥过去。   而且上山若是再涌过来一波洪流,说不定连这颗树也要被卷进河中,她不能坐以待毙。   璎珞想着,狠狠咬了下舌尖,尖锐的疼痛唤醒了身上的知觉,她哆嗦着用尽全部力气往树干上攀爬,因怕会脱力掉下河道,她还谨慎的先用腰带将自己在捆在了树干上。   身子滑下便又尝试,这般两三次她才整个脱离河水,趴在了树干上,喘了半天,才沿着树干往河边挪,等她扑倒在河边儿的石头上时,已然累的半点力气都没有,莫说是寻地方取暖了,她连爬起来都难。   璎珞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条离了岸等着消耗生命的鱼,她不确定自己已经被河水冲出了多远,也不知道到底还要多久才会有人前来寻找自己,又需要多久,才能找到这里来。   她身上又冷又无力,脑子再度不受控制的昏沉下来,眼皮子重的像压了一千斤的石头,随时都要晕厥过去。可此刻若然晕了,若是天黑救她的人才能来,她就算不冻死,也要被山里的野兽给撕咬个干净。   璎珞又咬了下舌根,疼痛让她脑子略清醒了一些,她倒想起了上次落入河中最后被秦严救起的情景来。说起来和今日还有些相似,当日在河中,也是靠一棵树上了岸。   当日还多亏了啸月帮忙,这样想着,她便脑中一亮。   那日秦严带她去的狼群山谷便在这莲花山一带,虽然和这大国寺的山峰并不是一处,可按这河流的流向却似和狼群山谷一个方向。   也许这里离那山谷并不远,璎珞想着,哆嗦着去摸脖下的骨哨,好在那骨哨一直放在衣衫里头,并未被大水冲跑。   她摸出骨哨,却犹豫了,心道这骨哨吹响,莫再引来的旁的狼,那可当真是自寻死路了。   可念着如今青天白日的,狼应该不会出没才对,璎珞便一咬牙,噙了骨哨吹了起来,她用尽全部力气,也不知吹了多久,只觉着身上当真半点气力也没了,山谷中终于响起了几声回应的狼啸。   那狼啸声好像离的还远,有些听不真切,璎珞先时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又凝神听了片刻才确定并非如此,那狼啸声分明在靠近中。   她顿时心跳加速,心中祈祷着一定要是啸月的狼群才好,又坚持着吹了几下。   嗷呜!   狼啸声越来越近,璎珞甚至感受到了草丛的波动,她眼皮沉重,视线有些模糊起来,到底瞧见一匹雪白色的狼分开密林扑了出来,是雪豹。   璎珞心神一松,再度陷入了黑暗。   璎珞再度醒来,却是被彻骨的寒冷给冻醒的。   抬起眼皮,四顾环望时,她发现这会子,她已经不在那处河道附近了,而是置身在一处山洞中。   她的身下还垫着些乱糟糟的枯草,而她身上的湿衣还裹着,已经有些半干,想来她这一晕厥倒是挺长时间的。   她的身前倒是依靠着一具热烘烘的躯体,它蓬松的毛发蹭到了她的脸颊和鼻子,有些痒痒的,又有些硬硬的刺脸。那躯体上苍灰色的皮毛在洞口透进来的清冷月光下,微微泛着一层银灰色的光。   是啸月。   璎珞顿时便放下了心来,她身上大概是发烧了,只觉得冷的厉害,大抵是晕厥中的她也在本能地朝着热源靠近,她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差不多蜷缩在了啸月的半个身下,而她这样子也明显占据了两只狼崽的地方。   她觉得腿脚处有什么东西在撕咬着她,望去,正是那两只小狼崽,这会子它们已经能够睁开眼睛了,皮毛绒绒的,像两只萌萌的小狗,正分别撕咬着她的两只裤腿,似乎是想将她从它们妈妈的怀中给拉出来,抢回自己的领地一般。   两只小狼崽用了吃奶的劲儿,却无法撼动她半分,在她动了动身子望去时,其中一只好像吓了一跳般,咬着的嘴一松,顿时往后栽倒,翻了个四脚朝天,蹬了两下才爬起来,冲着啸月便呜呜咽咽的叫了起来。   一双绿莹莹的眼眸,在灰暗的光线中水灵灵的,像是泛着冷光的一颗绿琉璃,可怜巴巴,并不骇人,反倒很惹人怜爱。   璎珞瞧着,有些发懵又有些好笑,虚弱的牵了牵唇角。   啸月见她醒来了倒傲娇了起来,哼了哼,便从她身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瞧了眼璎珞,又哼了一声,好似在嘲笑她的没用。   璎珞这会子实在没有一点力气和啸月较量,她笑一下,道:“啸月,你又救我一命呢。”   这一张口却发现,声音沙哑的像是一面破了的鼓,喉咙口更是火烧火燎的难受。撕裂般的疼痛。   啸月却甩了甩头,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迈着步子到了那呜咽的小狼崽面前,将嗷嗷叫的狼崽子刁起来,似嫌弃一般离璎珞远了些方才丢下那小狼崽又重新卧了起来。   小狼崽顿时便扒拉着钻进啸月身下,寻了奶使劲吃了起来。   而那另一只狼崽倒似不怕人,竟还在不遗余力的撕咬着璎珞的裤腿,璎珞被它毛茸茸的毛发弄的有些痒,却又觉得它这样的亲近在这个时候,让她无比感动甚至依赖,这个时候她不愿意自己呆着,小狼崽的靠近让她觉得温暖了一些。   她由着它在腿边一直蹭着,抬手摸了摸脸,果然脸上的热度比手心更甚,她发烧的厉害。   璎珞并不意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得把身上的湿衣脱下来,这样的衣裳,穿着还不如不穿。可她身上软绵绵的,努力了半天竟然连领口的盘扣都没能解开,璎珞便放弃了。转而又去解腰封,好在这个好脱一些。   她去了腰封,费了不少力气才将裙子给褪下,这时候她已累的浑身虚脱,受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不由便又瞧向了啸月,试探着商量道:“这衣裳一直穿在身上我会生很多严重的病,啸月既然救了我,一定也不是想看我被病痛折磨死的吧,帮帮我?”   倒不想啸月竟似看懂了她的意思,虽然显得有些懒洋洋的不情愿,可还是站起身走了过来,几爪子便撕扯开了她的衣衫,又扒拉了两下。顿时包裹在身上湿黏黏,让璎珞喘息不过的褙子便被撕成了碎片。   贴身的里衣中衣早便被暖干了,璎珞抱着身子蜷缩着,讨好的冲啸月笑,问道:“啸月可否让人……呃,让狼去寻你主子,带他过来,他若然寻不到我,会急坏的。”   啸月冷冰冰睥睨的瞧了璎珞一眼,却是又转身卧了回去。   倒是那两只小狼崽好似很喜欢被它们娘亲撕裂的那些布条,扑滚在布条和璎珞脱下的衣裙间欢快的打滚,撕扯,玩的不亦乐乎。   璎珞抱成一团,瞧着两只小狼玩耍,心里却想着也不知后来萧承麟有没有得救,又想着她昏迷前明明瞧见的是雪豹。   如今雪豹没在这山洞中保护小狼崽们,是不是就意味着雪豹去寻秦严了?也不知秦严何时才能到。   她正神思恍惚,就听外头响起两声狼啸,啸月顿时便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出了山洞,呼应的叫了一声。   璎珞若有所觉,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撑着石头摇摇欲坠的站起身来,她还没能站稳,山洞口的光线一黯,璎珞来不及抬头,整个人便被人大力拉扯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璎珞此刻浑身火烫,被秦严紧紧抱在怀中,感受不到温暖,可从他身上传来的熟悉的气息,还有从他双臂间传来的最坚定的力量,以及秦严急速跳动的心,都让璎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和熟悉。   她浑身像是被抽掉了最后一丝气力般,整个人都软在了秦严怀里,心里充满了感怀委屈,忍不住动了动干涩的唇瓣,轻声喃道:“还能再见到你,真好……”   她的声音其实是弱的如同蚊蝇的,可秦严却明显听到了,且她的话显然让秦严受了极大的触动,浑身僵硬了一瞬,接着便控制不住将璎珞更紧的拥进了怀中。   而璎珞本就已经虚脱的厉害,此刻又被秦严有些没分寸的紧紧搂在怀中,一时脑子更加昏沉,竟是再度晕厥了过去。   昏沉前,却觉得有些什么温温热热的液体,沿着脖颈滑进了她的衣领。   ------题外话------   吐血了,闺女发烧四天,看了两个医生,又是吃药又是打针,结果今天居然出疹了,这才被确定是小儿急疹,先前的药都白吃了,真是庸医害人啊   本来想努力早更的,结果闺女急躁的厉害,很闹人,又晚了,抱歉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71 中毒   热,璎珞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都被丢进了火炉中炙烤一般,浑身都要冒烟了,脑子昏昏沉沉,她好几次都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可总是被带进更深的炙热馄饨中。   迷迷糊糊中,她总能感受到一双清凉的手抚过她的脸颊,脖颈,带来舒适的凉意。她像是焦渴的旅人贪恋清泉一般想要贴近那清凉,可怎么挣扎却都动弹不了。   好在那双手从不曾离开过她,即便是头脑不清,她也因那双大掌的安抚感受到了安宁。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受到那双大掌撑着她的身子将她扶了起来,有清凉的水滑进了唇齿,璎珞只觉干涩而疼痛的咽喉得到了滋润,她本能地吞咽着那清冽的水,许是咽的太急促,她咳了起来。   接着她便感受到有只手慌乱的帮她拍抚着脊背,顺着气息,有温柔的声音再耳边低低说着什么。   璎珞用尽全部气力,抖动着千斤沉的眼皮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模糊的容颜。   视线渐渐清楚,璎珞率先瞧清的便是秦严那一双饱含了疼惜和担忧的眼眸,那一双素来深邃黑沉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血丝,因眼中不掩饰的惊喜令他的眼睛显得格外晶亮,又红又亮的眼眸便很有些触目惊心的感觉。   璎珞心中一触,想要抬手去抚秦严的眼睛,可动了动,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她不觉轻叹了下,却感觉从口腔和鼻翼吐出的气息滚烫,像冒烟一样。   这才感觉到浑身竟是烧的极为厉害,想到自己自从到了这里,光掉进河中险些淹死就有两回。   璎珞便有些自嘲,当真不知该感叹自己是福大命大,还是太多灾多难了些。   那样刺骨的河水,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多半又受了严重寒气。自从和秦严在一起后,她就在调理身体,平日里都在吃暖宫的药膳,更是很注意生活细节,手脚保暖,平日绝不碰凉水,茶水稍凉一些便叫丫鬟换,便连平日用膳,也都比旁人要食的热一些。   还有好些带寒性的吃食她都忌口了,不仅如此,还喝了些苦药汁,可经过这一折腾,想来之前的付出全都付诸流水了,只怕她的宫寒之症要更严重了。   璎珞想着这些,不觉轻牵唇角苦笑了一下。   而秦严这才像是真正确认了璎珞清醒过来一般,忙扬声道:“快请大师!”   外头似有人应了一声,秦严的目光却不曾稍离璎珞半分,声音轻柔的道:“怎么了?可是哪里疼痛?”   他的声音很是沙哑难辩,想必从她出事到现在都忘记给自己倒杯水润润喉了,还有他的脸色憔悴的厉害,连下巴唇边都冒出了些青青的胡茬。   璎珞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瞧着这样分明不眠不休照顾自己的秦严,她蓦然又想起晕倒前流进脖颈那可疑的温热液体。   一时间目光便粘在秦严脸上柔暖流转着留恋温情,动了动唇角,低语了两声,道:“我才睡一会,你怎么变丑变老了……”   她声音很弱小,秦严略倾身过去,方才听到她说什么,不想她才醒过来虚弱成这个样子,倒还能够苦中作乐的调侃自己,秦严不觉也轻牵唇角,只觉得心中一直紧紧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是松了下来,整个被高高吊着不着上下的心也归了位。   他有些不受克制地将璎珞小心翼翼往怀中拥了拥,想要说些什么,可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未发一言。   璎珞怎会感受不到秦严的异样,她靠着秦严养了养精神,这才道:“你生我气了吗?”   她是因为救萧承麟才出事儿的,在之前秦严甚至还谨慎的为她安排了暗卫保护,而且关键时候,那暗卫确实起了作用,可以护她安全。   璎珞以为秦严是因此心中不快,在生她的气。   她的口气有些小心翼翼的,秦严一怔,未曾瞧向璎珞,只将下巴轻蹭着璎珞的发丝摇了摇头,道:“莫胡思乱想……我只是……只是觉得没能保护好你,你遭此大难,也许皆是因爷之故。”   秦严的声音略有些发颤,于此同时,璎珞发觉他环着她的手臂都在隐隐的颤抖着,她顿时心中一跳,动了动身子想去瞧秦严的表情,可他却突然一收手臂,环紧了她,将她牢牢锁在了怀中,不准她抬头。   虽是瞧不见,可璎珞却分明感受到了从秦严身上传过来的气息。   消沉,彷徨,惊惧,茫然,甚至脆弱,矛盾……   从她认识秦严,这个男人便表现的无坚不摧,强势的令人觉得危险,可是如今他却这样的颓丧消沉。   璎珞面色微惊,急声道:“秦严,你才是胡思乱想!这是意外,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说过我不信什么克妻的话,你也不准信!再说,我这不是好好的,没死掉吗!”   她话刚说完,秦严便浑身一僵,接着璎珞便觉一阵晕眩,尚未反应过来,唇齿便被攻占,秦严的这个吻来的仓促而急躁,却又说不出的绵长深入。   璎珞本便呼吸不畅,因这个吻更加气息短促,感受不到甜蜜,反倒有股淡淡的苦涩在唇齿间流畅。璎珞有些慌乱,她想要安抚秦严,可手臂却无力抬起,她想要说话,可唇齿被攻占着,发不出声音来。想要挣扎,秦严却禁锢着她,不容她躲闪。   最后却只能乖巧的任他施为,感受着这个焦灼人心的亲吻。   不知是她身体太滚烫,还是秦严也因焦躁而气息灼人,璎珞只能感受到灼热,缺氧的难受,可她却没有再挣扎,只乖顺的由着秦严。   而她的这种无声顺服,却渐渐令秦严平复了下来,在她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时,他突然放开了她。瞧着她愈发虚弱不堪的模样,他眼眸和脸上满是隐痛和懊悔,又似有些复杂的挣扎。   这样的他令璎珞有些难过,她气息尚未平复,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一双柔暖温情的眼眸安抚地瞧着秦严,可他却不肯看她,飞快的躲闪开了她的视线,只用唇亲吻着她的脸颊,额头,道:“别再提那个字,如今爷受不得那个字。”   璎珞闻言一怔,旋即想到方才自己的话,提起了死字,一时面露懊悔,正欲安抚秦严两句,可这时候外头却响起了脚步声,秦严迅速地替她拢了拢头发,站起身来。   璎珞有些着急,抬了抬身想要去拉秦严,谁知道动作太猛,身子没能抬起来,倒觉眼前一黑,接着便力不从心地软倒在了床榻上,双眼迷蒙间,她瞧见秦严惊慌失措的脸孔,依稀还有两个举步过来的人影,接着便又陷入了黑沉。   她再度醒来,却是被饿醒的,睁开眼只觉眼前一片刺亮,忍不住又闭了眼眸,呻口今了一声,而这声呻口今似惊醒了身边守着的人,耳边立马响起了惊喜的说话声。   “姑娘醒来了吗?”   是妙哥的声音,璎珞缓缓睁开眼睛,果然便见妙哥泪眼汪汪的正探身过来,四目相对,她眼里的泪顿时便滚珠一样掉了下来,哭着道:“姑娘真的醒来了,姑娘总算是醒过来了。”   璎珞见她扑在床边哭的厉害,不觉抚了抚她的背脊,道:“蓝玫紫梦她们怎么样了?”   这次上山,璎珞本来是要带着妙哥来的,只她的丫鬟里就属妙哥的针线最好,她出嫁所用的被褥帐幔,以及成套的衣裳就少说要缝个上百件,这些东西虽然有针线上帮忙,可针线上的活计总没自己大丫鬟做的合心意,一些外衣新婚里头要用的被褥幔帐之类,却是要妙哥动手的。   故此这些时候妙哥很是忙碌,既要缝制东西,又要看管着针线房的活计,恨不能一天掰成几天用。   针线房又日日的过来询问请示,妙哥便有些走不开。   故此璎珞出门便带了蓝玫和紫梦,当时上山两人并没和璎珞坐一顶轿子,后来出事儿时,璎珞被秦严安排的暗卫救走,慌乱中也没瞧见紫梦二人。   见璎珞问起,妙哥目光略闪,摸了摸眼泪才道:“姑娘刚醒来,一定饿了吧?奴婢先去给姑娘安排吃食,再将姑娘醒来的消息告知郡王。”   她要起身,却被璎珞拉了手,璎珞的动作很轻,可却带着股坚持,妙哥回头瞧着璎珞,眼睛便又是一红,道:“蓝玫……没了,紫梦姐姐还活着,只是被砸断了腿,伤势有些严重,也不知以后养好了伤,还能不能再在姑娘面前伺候着了。”   璎珞心一沉,半响才声音干涩的道:“其他人呢?”   妙哥也不再隐瞒,又道:“桂嬷嬷也不幸去了,还有那些小厮和亲卫也死伤了不少……石家死伤更厉害,石三少爷和石二姑娘都没了,只怕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下人们回去后也是一个死字。”   璎珞闻言面色微白,沉默了片刻方才道:“我睡多久了,如今这是在哪里?”   她身上已经退了烧,倒觉没那样虚弱了,只是身上却极疼痛,稍稍一动便撕心裂肺的疼,想必是落下悬崖身上也伤了不少。   妙哥见璎珞额头又渗出了冷汗来,忙拿帕子给她擦拭了下方道:“姑娘晕睡了一日两夜,世子爷寻到姑娘后,姑娘病的厉害,便带着姑娘直接绕到后山,从寺中平日里僧人们走的小道上了大国寺。慈安大师亲自给姑娘诊脉看的病,到了昨儿天亮,姑娘才略好一些,世子爷这才让人往山下送了信儿。郡王和大少爷那时候已经带着人在山谷里寻了姑娘一夜,得闻消息忙忙往山上赶,又让人往郡王府送信,奴婢是昨日旁晚才赶上山的。郡王妃听闻消息也要来,被杜嬷嬷死活拦住了。倒是郡王和大少爷,一直守着姑娘呢。”   璎珞听妙哥没提秦严,也不知这会子秦严去了哪里,她正要询问,却又脚步声突然冲了进来,璎珞望去,正是祁阳王和萧承麟前后进来。   瞧见她果真清醒了过来,祁阳王面露笑意,大松了一口气,而萧承麟却已扑到床边哭了起来。璎珞抬手抚着他的头发,道:“好了,姐姐刚醒,本来就头疼,你再吵吵姐姐就真要再晕过去了。”   萧承麟这才抽抽着停了哭声,一双眼睛却肿的像两颗核桃,瞧着璎珞眼睛都不错一下,又说不出话来,模样极是可怜。   后来还是被祁阳王拎了起来,吩咐了妙哥给璎珞喂食些清淡的粥,还没吃用一半,外头便又是一阵响动,却是唐氏不放心,到底撑着病体被送上了山。   唐氏本就病着,经此折腾,脸色难看的吓人,坐在床边,抱着璎珞掉了会儿泪,又抚着萧承麟的脸,好一阵摩挲,这才情绪平复下来。   璎珞便冲祁阳王道:“听说我的病是慈安大师给瞧的,不知道能否央求慈安大师也给祖母瞧瞧病。大师慈悲为怀,这时候想来是不会拒绝的吧。”   他们一行毕竟是因为上大国寺求医,这才出的意外,遭了劫难,想来也是因此,慈安大师才会亲自给她看诊医治。这个时候请慈安大师为唐氏诊脉,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拒绝。   祁阳王见璎珞到这会子还惦记着唐氏的病,不觉目光温和而怜惜的冲璎珞点头,起身过去欲扶唐氏起身,不想唐氏却面色一沉,一甩手便当着众人的面躲开了祁阳王的搀扶。   祁阳王老脸一红,面上满是尴尬。心中何曾不知,这是老妻又生他的气了,这回孩子们上山,唐氏原本就不愿意,都是他劝说坚持,这才有了这次劫难。   可他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啊,这会子他心里也满是后怕内疚和懊悔,一想到石家姐弟的死,他就禁不住激灵灵打哆嗦呢。   屋中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却于此时,外头有丫鬟的声音传来,道:“见过慈安大师,大师快快请进。”   说话间有沉而稳,舒而缓的脚步声进了屋,璎珞对大丰第一国师也是好奇不已,闻声望去,就见一个身材高大,身披袈裟的僧人从光影中走了过来。   因逆光的原因,璎珞一时尚未看清那人的容貌,可却从那舒卷从容的身姿上感受到了一股安宁旷远,平和清宁,这人一进屋,方才屋中的尴尬紧绷气氛也陡然间全被驱散了。   果然是得道高僧,这气场就是不一样。   璎珞眨了眨眼,那慈安大师已到了近前,望去,却见他身上僧袍半旧,却异常干净,外头罩着百衲衣,果然和想的一样,胡须雪白,慈眉善目,听闻已经是九十来岁的人了,却身板笔直,精神矍铄,红光满面,额头竟也不见皱纹,唯眼角有着深深的纹路,配上那一双沉静悠远的眼眸,看破红尘的淡然微笑,绝对的道骨仙风,一身的高僧范儿。   璎珞却是个不信佛的,这什么得道高僧若然真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给人批命预知未来,怎就没法预测大国寺前几日要遭山崩,如今连上山进寺的路都给封了呢。   可见这古往今来,人靠衣装马靠鞍,果然不假,只慈安大师这一副高僧模样,便能让人无端信服。   璎珞腹诽着,面上却丝毫不露端倪,在祁阳王和唐氏等人纷纷起身见礼时,也忙欠了欠身。   唐氏却满脸感激,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慈安大师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郡王妃不必多礼,小丫头本便命不该绝,老衲不敢居功。”   唐氏闻言一怔,忙道:“大师,我这孙女多灾多难,大师可否看看,她经此劫难,大难不死,往后可否便能否极泰来,后福无穷,再不受如此三灾五难?”   慈安大师却瞧向璎珞,道:“不瞒郡王妃,小丫头的命格面相,老奴实在无从窥探。”   慈安大师批命看相极准,从未听说过他有看不透面相的,郡王妃等人皆是一楞,慈安大师却又道:“凡秉承天命之人,福泽深厚逆天改命之人,命格面相皆不可窥,依小丫头的面相乃早夭飘零之命,早该归于尘土才是,然其如今还生龙活虎,可见命格奇异,已破生死之劫,毕有奇缘,逆天改命,命不该绝,往后便有灾难,也自会逢凶化吉,福泽深厚,不可言说,郡王妃且勿过于担心。”   听慈安大师说璎珞乃福泽深厚之人,郡王妃倒一楞。   只因慈安大师并不常说这等话,上次慈安大师说人福泽深厚,不可言说却还是四十多年前,给太后解签时所言,便从前给天玺帝批命也只说贵不可言,没提福泽二字的。   于郡王妃一般,祁阳王也是一愣,不觉回头目光愕然又诧异的瞧了璎珞一眼。   而璎珞却不知这其中端倪,正心思有些恍惚的低着头,也没瞧见唐氏二人的神情。   唐氏虽诧异,可接着却欢喜了起来,有慈安大师这话,以后谁也不会看低了璎珞去,她这厢顿时便放下了心,身子便也跟着摇晃了下,祁阳王一惊,忙在一旁忙搀扶了下,道:“小心!”   璎珞听慈安大师说自己早该命绝,必是得了奇缘才能逆天改命,活到现在,心中倒是咯噔一下,总觉得慈安大师看向自己的目光像是窥破了一切般,简直就像照妖镜,让她不敢直视。   她垂了垂眼眸,深吸了一口气,略平复了下砰砰乱跳的心就听祁阳王惊呼一声,忙抬眸,见唐氏险些晕倒,脸色也极为难看,便忙求道:“大师慈悲为怀,可否为我祖母诊个脉?”   慈安大师却似笑非笑地瞧了眼璎珞,一时无言。   璎珞本便心中腹诽不已,没觉得慈安大师是什么慈悲之人,若然真慈悲又怎么会请其治个病,诊个脉都那么难。璎珞便不信,若然皇帝或者太后生了病,要这老和尚诊病,他会推辞?   这会子她口中说着慈悲为怀,心中却不以为然,可她自问神情举止没露出半分端倪来,可老和尚的目光却叫璎珞顿时不受控制的红了脸,低了头。   好在慈安大师只是瞧了她一眼便转开了目光,冲唐氏道:“郡王妃请坐。”   祁阳王大喜,扶着唐氏在旁边的八仙桌上坐下,慈安大师也落了座,手搭在唐氏的腕上,凝神诊脉,他诊的极慢,右手诊了足有一盏茶时候,便示意唐氏又换了左手,又诊了片刻才放下手,道:“依老衲看,郡王妃并非生病,而是受毒物所伤,才会病体缠绵,体弱不愈,容老衲开上两剂散毒汤药,再寻到毒源,好生调理一些时日,自可痊愈。”   祁阳王闻言顿时面色大变,惊道:“大师说内人这是中了毒?怎么会这样!”   璎珞双眸不觉眯起,她早便有所怀疑过,奈何将唐氏平日所用所食之物都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也没查出来,而太医和请来的大夫也都说唐氏是体弱又加上气候变换才病体缠绵的,故此便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如今既慈安大师这样说,那便必定是中毒所致,顿时她便恨不能将乔侧妃给碎尸万段。   旁边萧承麟也是愤恨的涨红了脸,尤其是想到乔侧妃不仅害了唐氏,还差点害的他们姐弟也命丧黄泉,害的璎珞受了这样大的苦头,他便情绪难控。   而他们能想到的,祁阳王自然也都能想到,顿时脸色黑沉铁青的厉害。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72 处置   秦严将璎珞平安的消息告知在山谷中寻找的祁阳王以后,祁阳王就只派了人回祁阳王府中通知了唐氏,消息并没外传。   而随后唐氏便也拖着病体出府,故此乔侧妃根本就不知道如今璎珞姐弟二人的情况,只是她一想着已经过去了一日两夜,不光璎珞姐弟,连祁阳王和唐氏都没再回府,她便觉得定然是璎珞姐弟凶多吉少,说不定已经全死了,刚好停灵大国寺,请了和尚超度呢。   乔侧妃觉得简直是老天开眼,将那两个碍眼的姐弟收了去,将平静又安宁,风光又幸福的生活还给了她。   她心情好,自然免不了在萧敬亭面前也说了不少不合适的话,使得萧敬亭也深深的以为,璎珞姐弟定然是有去无回了。   母子二人欢喜不已,又念着祁阳王和唐氏都不在府中,索性关了明津院的门,连个悲伤样子都不装了,便叫了一桌子酒肉饭菜,提前庆祝了起来。   而祁阳王怒气腾腾的冲回府,冲进明津院时,瞧见的便是乔侧妃和萧敬亭母子二人对坐饮酒,好不开怀的样子,两人有说有笑,样子比过年还喜庆,甚至连他冲了进来都没察觉到。   “郡王留步啊!郡王!”   丫鬟们这时候才追了上来拦截,动静惊动了乔侧妃和萧敬亭,两人回头瞧见脸色铁青,浑身发抖的祁阳王,皆是一惊。   乔侧妃匆忙站起身来,碰洒了酒盅,倒了满身的酒,也顾不上去擦拭,脸色苍白的道:“郡王回来了啊……”   她到底没那么厚的脸皮,这时候再提璎珞姐弟,表现出一番悲痛欲绝的样,声音顿了顿,又诺诺道:“今儿亭哥儿的病好些了,已经能下床,妾身是高兴,所以才……”   她话没说完,祁阳王便冲上前来,气怒的一下子便掀翻了桌子,顿时满桌子的汤汤水水都向着乔侧妃二人倾斜砸了过去,乔侧妃尖叫一声,忙着躲闪,祁阳王却怒视着她,道:“今日刚能下床?只怕是之前的病也都是装的吧!”   乔侧妃不明所以,却感受到了祁阳王滔天的怒火,禁不住抖了抖,道:“郡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说着泪珠便滚了出来,身子一软,往地上滑,嘴上凄凄切切的道:“妾身知道郡王心中担忧县主和大少爷,脾气大,也知道如今这样庆祝欢喜不好,可郡王也该为妾身想想,妾身就亭哥儿这么一个孩子,他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肉,前些时候病成那个样子,今儿好容易轻快些了,妾身便不能高兴高兴?妾身也担心县主和大少爷,可是做娘的,都偏疼自己的孩子,这也是人之常理吧。”   见乔侧妃这般作态,还如此巧辩,祁阳王只觉一阵厌憎不解,他实在不明白,以前他怎么就会被与眼前这个满嘴谎话,一脸做作,心狠手辣的毒妇哄骗的。   他冷笑起来,一脚踢开地上的鎏金酒壶,酒壶咕噜噜打着转,发生尖锐的声音,好似一片片刀片在割着人的神经,乔侧妃浑身都冒出了冷汗来,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祁阳王,道:“担心嫣丫头和麟哥儿?你大可不必了,他们如今都好好的!”   闻言,乔侧妃面色一变,脸上难免露出了痕迹来。   可她还是不明白,就算璎珞姐弟都没事,祁阳王也不该自己匆匆忙忙冲回府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难道是她先前做的事儿被祁阳王知道了?   乔侧妃遍体生寒,心中慌乱,祁阳王却已上前拽住了乔侧妃的手臂,将她狠狠拉到了身前,道:“你真当本王是傻子呢!若然亭哥儿是今日方好,你会让他碰酒?好,你不说真话,本王来告诉你实情。实情便是你让亭哥儿借着被本王罚跪祠堂的机会装病,这样你便可以借此博取了本王的愧疚和心软,从而以照顾亭哥儿的名义顺利解除禁足,然后再动手脚,安排人毒害郡王妃!对是不对!”   祁阳王说着将乔侧妃狠狠往地上一惯,乔侧妃被丢的扑倒在地,手肘擦过地上碎裂的盘碟,当即便冒了血,萧敬亭瞧的一惊,忙跪下来,道:“父亲!儿是真病了,父亲怎么能这样揣测母亲,什么毒害郡王妃?母亲怎么可能去毒害郡王妃呢!父亲可千万莫要偏听偏信啊!”   祁阳王顿时勃然大怒,道:“为父果然是太纵容你了,你叫谁母亲?!果然是连礼教伦常,你都不懂了!混账东西,说,谋害嫡母的事儿,你可有参与!”   乔侧妃听到祁阳王全说对了,心中便狂跳了起来,脸色也苍白如纸,此刻见祁阳王怒斥萧敬亭,说话间竟然有动手的意思,她忙扑上前将萧敬亭挡在了身后,道:“郡王明鉴,妾身确实不知道郡王说的是什么意思,妾身怎么会毒害姐姐,又怎么敢毒害郡王妃啊。要知道姐姐可是一品诰命夫人,毒害姐姐是要处以极刑的,再说,姐姐的千禧园都是用了多年的老人,妾身的手也伸不得那么长,郡王如今厌弃了我们母子,起码要拿出证据来,才好如此谴责妾身吧,如今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儿,郡王便要如此疑心笃定,说是妾身毒害郡王妃,妾身……妾身……怎么也不能心服的。”   乔侧妃说着便又嘤嘤哀泣了起来,祁阳王瞧着她却是冷冷眯了眼,道:“好!本王这便彻查清楚,也好让你死心!”   祁阳王言罢,拂袖而去,却吩咐了人将明津院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了起来。   唐氏尚未从大国寺中回来,祁阳王是听了慈安大师的话,便怒意难抑,又觉在唐氏面前抬不起头来,这才骑马怒气腾腾率先赶回来的。   此刻他进了千禧园,便令人将下人们都看牢了,又令管家亲自点了几个可靠的婆子,将唐氏的穿用戴等物全都翻找了出来,又令人去请了和郡王府走的比较近的杨太医,一样一样东西细细的排查。   那些东西其实之前杨太医便辨识过,确实没有不妥之处,今日再度一样样的排查,却还是毫无所获,冲祁阳王摇了摇头。   唐氏是中了毒,且慈安大师说了,那毒乃是日积月累的慢性毒,分量下的很轻,虽然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毒物,可这毒物却定然是要日日接触到唐氏,这才能让唐氏病体缠绵。   而唐氏自生病后,活动的地方就只有两间屋子,排查的范围便大大减小了,祁阳王见毫无所获,面色阴冷,道:“烦劳杨兄在这屋子中再细细瞧瞧,必定有疏漏的地方。”   杨太医也觉奇怪,便仔仔细细地亲自四下走动着,寻找排查,便连屋中盆景里的土都翻找过,也没寻到缘由,正惊异却闻到唐氏的床帐间隐隐约约有些异常味道,因极淡,又被药味遮掩了,不留意竟是闻不到。   杨太医走至床前又细细分辨了下,面色微变,道:“寻到了,就是这床帐间的味道。”   他说话间将床被翻寻了一遍,又细细闻过,没寻到要寻的,便问大丫鬟菩提,道:“可有什么东西先前在床上用过,这会子却拿走了不在此处的?”   菩提细细一想,眼前一亮,道:“难道是炭火?!”   言罢,忙吩咐道:“快去将夫人寻常用的那些炭都拿过来,烧过的炭也拿一些过来。”   片刻便有婆子将两筐炭和一些烧过的炭灰放在了桌子上,杨太医仔细闻过后,点头冲祁阳王道:“问题就出在这些炭上,这炭都是泡过药物后又晒干的,只要燃烧起来,毒物便会慢慢散发到空气中,倒不是多剧烈的毒,只是一些致人无力体虚,食欲不振,精神紧张难眠的药物。因分量极轻,故此对体格强健的年轻人并无伤害,可郡王妃年纪大了,身体又弱,便受了影响。老夫想,那人应该是慢慢加重的药量,故此即便有些味道,一日日的闻也习惯了,所以一直都不曾被人发现。”   菩提顿时便白了脸,跪下道:“如今天已经暖了,平日里屋中并不曾笼火盆,每日只临睡前在夫人的被窝中放了汤婆子,一早便撤走了。因每日床榻旁都有丫鬟值夜,却没发现丫鬟们又任何异常,故此也没想过这炭竟会有问题,是谁要害郡王妃,竟然如此处心积虑,阴狠毒辣,还请郡王一定要查个清楚,为夫人做主。”   唐氏是调香的高手,对气味是很敏感的,也很精通,故此当时怀疑有人动手脚时,她们对吃食等物都排查的很仔细,可对香味反倒大意了。更有那炭燃烧有味,屋中的丫鬟也每日都闻的到,可都不曾生病,所以也便没往炭火上想过,这才使得这会子才查出了根源来。   祁阳王和气的将杨太医送走,回来便沉着脸令人将购炭,以及有机会接触到银霜炭的下人全部带了过来,接着便是一番严审。   乔侧妃如今被拘在明津院中,没机会及时善后,而祁阳王又亲自查察内宅之事儿,他到底是领兵之人,杀伐手段也不差,一番审讯威慑,没费多长时间便揪出了动手脚的人。   却正是采买银霜炭的冯管事,冯管事眼见乔侧妃是不行了,再不招认,祁阳王这边定要上大刑,严惩不贷,没犹豫多久便将乔侧妃给招供了出来。   祁阳王令人拎着冯管事便到了明津院,乔侧妃还和萧敬亭关在明津院中,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乱走动,房门被一脚踹开,眼见祁阳王丢了浑身瘫软的冯管事进来,乔侧妃面上血色全褪,一脸绝望的瘫软在地。   祁阳王冷笑,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乔侧妃扑上前,拽着祁阳王的袍角,哭道:“妾身不敢再辩,可这事儿亭哥儿他半点不知,都是我做下的,郡王要相信我啊!”   祁阳王一脚踹开乔侧妃,道:“本王早便警告过你,要你好自为之,如今你自作孽,却也莫怪本王狠心。”   他言罢好似连多和乔侧妃说上一句都不愿了,拂袖便走,乔侧妃见此,整个人都软在了地上,发起呆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她还和儿子在合掌相庆,下一刻便坠入了地狱。   而萧敬亭一直站在旁边,事态发展的太快了,他这会子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眼见祁阳王放下狠话,拂袖要走,他才骤然惊醒,扑上前噗通一声跪下,道:“父亲,即便是姨娘有错,也都是因您给了她希望,说起来您也有错,您如今不能如此无情,将过错都归到我们母子身上啊!儿子不服!儿子不服!”   萧敬亭的话令祁阳王浑身一震,脚步停顿,旋即他面上闪过隐痛之色,肩背垂了下来,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好些岁一般,道:“正是以为本王以前错了,现在才不能一错再错。”   言罢,不再给萧敬亭再言的机会,大步走了出去。   当日夜幕降临,便有一辆马车从祁阳王府的角门驶出了郡王府,却是王府的乔侧妃得了恶疾,会过人,要送到江南的庄子中去休养。   而翌日天亮后,府中的三少爷也被副官家看着上了马车,却是和乔侧妃去的一南一北,要往北边祁阳王萧家的祖籍,前去打理老家的家业。   话虽如此说,可有脑子的下人们却都知道,乔侧妃这被送走后,是再莫想要回来了。   而祁阳王府萧家自从建国封爵后,家业都在京城,老家祖宅哪里有什么产业?还需要三少爷去打理,三少爷这分明是被放逐了,以后能不能再回来京城,那也不好说。   更可怜的是,这一对母子,一个往北,一个往南,以后便莫说再见了。祁阳王如此处置乔侧妃和三少爷,也算是顶顶狠心了。   当日祁阳王查察千禧园,封了院子,只叫了相关人等进去回话,这些牵扯进去的人,便没事儿被放了出来,却也是守口如瓶。而千禧园中的下人都是唐氏惯用的,嘴也极严。   故此虽然郡王府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儿,可究竟是怎么了,下人们却并不清楚。   这下子乔侧妃和三少爷先后被送走,下人们才纷纷猜测起来,联想到唐氏最近的重病不起,还有大少爷和真宁县主的出事儿,不觉便明白了。   很显然三少爷和乔侧妃是做了十恶不赦的事儿,若不然郡王哪里会如此行事。   一时间下人们也议论纷纷,却多是指责乔侧妃和三少爷的,倒没觉得唐氏不容人,或者是萧承麟难容叔叔的。   乔氏和萧承麟离开后,祁阳王更是做主将伺候两人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又令人封了三少爷的明津院,乔侧妃所住的西院,自此在郡王府中嚣张了数年的一对母子就这么彻底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而祁阳王雷厉风行,处理好了府中事物,这才又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大国寺。   经过这两日的修养,璎珞气色又好了一些,而唐氏吃了慈安大师开的药剂,虽然气色还极不好,可也不像前些时日说句话都觉虚弱不堪,见璎珞好了,中午寺中的素斋还用了不少。   祁阳王到时,唐氏正坐在璎珞的床前,萧承麟坐在八仙桌旁,祖孙三人正说着话,祁阳王进了屋,唐氏也不曾搭理他,萧承麟却忙站了起来,见祁阳王冲自己丢眼色,便忙上前扶着祁阳王坐下,道:“祖父一路急赶过来的吗?祖父年纪大了,以后还是莫再这样纵马疾驰了,我瞧着祖父气色不大好,可是这两日也担忧祖母和姐姐不曾休息好?祖母中毒一事儿,祖父可都查清楚了?”   祁阳王见萧承麟机灵,含笑点头,满意的瞅了萧承麟一眼,咳了两声,道:“麟哥儿不说祖父还没觉察,着实是老了,骑这点马便气短起来,想当年祖父纵马急行军,三日三夜不下马也生龙活虎,照样取敌首头颅,如今不行咯。”   说着又咳了两声,又去偷瞄唐氏,道:“祖父回去不巧乔侧妃生了恶疾,送到了江南庄子上养病,你三叔成日在府中吃喝玩乐也不成样子,便一起离了府,往祖宅打理家业,忙乱了这两日,心里又惦记着你祖母和你姐姐的病,确也未曾休息好,祖父休息片刻便好。”   璎珞听闻祁阳王的话,虽对祁阳王早年的作法还有些微词,可念着萧敬亭也是祁阳王的儿子,他当时的做法也是人之常情,这毕竟是古代,不可能要求人人都能守着一妻过日子,且祁阳王如今到底也有了悔改弥补的意思。   这次的事儿,确实也怨不得祁阳王,念着祁阳王这次处理的如此果决严苛,璎珞便扯了扯唐氏,道:“祖父辛苦了,孙女病了,倒劳祖父来回奔波,实在是孙女的不孝。”   言罢,却笑着捂了嘴,道:“虽然祖父多半是为祖母才这般奔波,放心不下,不过孙女还是过意不去呢。”   她这般明显的打趣长辈,引得唐氏面上不自在起来,脸都热了,瞪了璎珞一眼,站起身来,道:“行了,嘴皮子这么利索,想来是全好了!这般顽皮,祖母这几日算是白担心你了,既如此,祖母也不在这里碍眼了,这便走了。”   说话便转身往外走,璎珞忙爬起来跪在床上,一阵讨饶,又冲祁阳王道:“孙女笨嘴拙舌,惹的祖母生气了,祖父可得多为孙女说几句好话才好。”   祁阳王站起身冲璎珞眨了眨眼,追了上去,和唐氏一起出屋去了。   璎珞眼见着两人出去,这才依回大迎枕上,却是怔怔的发起呆来。   萧承麟平日跟着祁阳王的时候倒多些,他是男子,对唐氏的境遇体会不深,倒是对祁阳王没什么隔阂,敬爱有佳。   此刻眼见着祁阳王和唐氏和好了,而唐氏和璎珞的病也都相继好了,高兴不已,跳到了璎珞面前,道:“这下好了,再没人给祖母添堵碍眼了,以后郡王府咱们一家人多清净,姐姐说是不是?”   璎珞却没应声,倒像是没听到萧承麟的话,萧承麟见她魔怔了一般,顿时骇了一跳,只以为是落崖留下了什么后遗症,一时间脸色都变了,声音也带了哭腔,拉着璎珞道:“姐姐你怎么了,姐姐!”   璎珞方才不过是瞧见祁阳王和唐氏那样子,不自觉便想秦严了。   自那日她晕迷在秦严的怀中后,那人竟然便再没出现过。璎珞自然相信秦严不是将她丢在了脑后,更不是不关心担忧她,想到那日他的各种反应和神情,璎珞有些头疼,又有些心疼。   秦严一准是因她出事儿害怕了,他怕是以为自己真有克妻之命,如今故意躲着她了。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真是个傻子!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73 不离不弃   “姐姐,你怎么了?姐姐!”   萧承麟惊恐焦躁的叫声终于唤回了璎珞的神思来,她眨了眨眼,见萧承麟脸色都白了,顿时一阵心疼,拉了萧承麟的手,道:“姐姐想心事呢,瞧把你吓的,姐姐已经没事了,真的!你没听慈安大师的话吗,连大师都说姐姐是福大命大,福泽深厚,不可预测之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自从她掉下悬崖后,萧承麟便受了刺激,这些时日总是不错眼的盯着她,好似一眨眼她便会消失不见一样。璎珞知道这回是真吓坏了萧承麟,一有机会便想法子安慰他,可这种事儿并不是言辞就能安慰的了的,阿她相信等过几日,萧承麟见她又活蹦乱跳了,应该会好一些。   安抚了萧承麟一番,璎珞眼珠微转,拉着他拍了拍身旁床沿,待萧承麟坐下,璎珞方才抿唇问道:“弟弟啊,姐姐问你,这两日你秦大哥都没来看望姐姐吗?你这两日有没有见到过你秦大哥?”   萧承麟闻言瞧了眼璎珞,神情却有些诧异,道:“这几日秦大哥一直都在山上的啊,他就住旁边的禅院里呢,方才他还叫我过去询问了姐姐的病情呢,奇怪,姐姐不知道秦大哥在吗?秦大哥没来看望姐姐?”   萧承麟这几日也是有空闲就往璎珞这里跑,他也没留意这几日竟然从没在璎珞这里碰到过秦严,只以为自己不在时,秦严来过了呢,可听璎珞的意思,竟是都不知道秦严在寺里,这也太奇怪了吧。   见萧承麟一脸愕然,璎珞眸光黯然了下来,叹了声道:“我做错些事儿,你秦大哥生姐姐气呢。”   萧承麟顿时便面露沉色,道:“姐姐都生病了,又遭受这样的事儿,不管姐姐做错什么,秦大哥都该原谅姐姐,疼惜姐姐才对,他怎么能这时候和姐姐闹别扭呢,我去寻他!”   璎珞就是怕萧承麟会误会秦严,才说是自己犯了错,不想萧承麟护姐心切,竟然还是这样激动,璎珞忙拉住了萧承麟,道:“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总之是姐姐做错了事儿,你只说你帮不帮姐姐吧?”   萧承麟这会子莫说是姐姐让他帮忙,便是姐姐要他性命,都是在所不惜的,见璎珞沉了脸,忙忙点头如捣蒜,道:“帮!姐姐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璎珞这才满意的点头,招手令萧承麟附耳过来吩咐了几句,萧承麟连连点头。   秦严确实住在璎珞旁边的禅院中,他这几日过的并不舒坦,几乎达到了无法安枕的地步。   只因为璎珞醒来那日他便派人前往莲花峰山崩的地方仔细瞧过了,山上有两处山体整个崩塌了下去,在现场,并没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他本来也觉得那样大的山体崩塌不可能是人力造成的,可却依旧不死心,自己亲自过去看过,还且还询问了人。   当时,山体崩塌时,并没有任何火药爆炸声,而且这些时日也没有大规模的人往山中进出,也不可能是有人故意挖掘迫害造成的山体崩塌。   也就是说,山体崩塌确实是天灾,而且这个天灾就刚好,不早不晚的让璎珞给碰上了,就差一点便带走了她的命!任凭他在她身边安排了暗卫,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却还是出了这种人力不可抗拒的事儿。   秦严不由浑身冰寒起来,也许是关心则乱,他没办法不心慌害怕,彷徨恐惧。   他杀孽太重,死在他手中的人不知凡几,故此秦严对鬼神一说,一向是嗤之以鼻的,对自己克妻的说法,更是不置可否,漠不关心。   先前三次定亲,未婚妻全死了,而且皆没查出任何不妥之处,太后和长公主一直为此忧心忡忡,可秦严却觉事不关己一般,根本未曾放在心上,可这次璎珞一出事儿,前头三个未婚妻的死却像是三重阴云一样,层层重重的压在了他的心房之上,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不得不怀疑起来,难道他真的是孤星克妻之命?   他这般继续由着自己靠近璎珞,会不会还能给她带去凶险,带去厄运?他只顾自己,会不会反倒害了她?   万一她再一次遇到这样的灾祸呢?这次她侥幸能够逃了过去,下次会不会就没这样的福运了?   或者她会不会像他的第二个未婚妻那样,甚至根本不必遇上什么事儿,便会突然倒下,暴毙而亡。   只要这样一想,秦严便浑身入坠冰窟,感觉呼吸都要停滞了!   故此这几日秦严根本就不敢靠近还在病着的璎珞,便是心中实在放不下,住在大国寺中,也忍耐着没敢再去探望璎珞。   这日他下朝后,太后便将秦严唤到了慈云宫中,脸色略显忧虑的问起璎珞的情况,秦严一一回了。   太后见他神情不佳,眼眸中满是挣扎,岂能不知他所想为何,便道:“头一回皇祖母为你定亲,是让钦天监合的八字,当时钦天监给的结果是上吉,天作之合,可谁知道后来英国公府的姑娘却出了事儿。到第二回定亲,钦天监合过八字后,皇祖母心中不大放心,便亲自到大国寺去寻过慈安大师,当时慈安大师看过你和甄大姑娘的八字,却未置一言,皇祖母却不信这个邪,谁知道……”   太后摇头叹了一声,这才又道:“你也瞧见了,没几日那甄家大姑娘便暴毙了。这之后有两年皇祖母都没敢再给你定亲事儿,后来再定亲,那张家姑娘的八字,钦天监又合的是上吉,皇祖母却不信,再度寻慈安大师批算,慈安大师却依旧摇头不语,皇祖母逼问起来,慈安大师却道张姑娘只怕并非你命定之人,皇祖母便问大师,既然张姑娘不是,那你的命定姻缘又在何处,慈安大师却道姻缘在个缘字,缘未到,姻不成,大师也不可推算。”   秦严以前并不关心这些,他在女色上看的淡,在遇到璎珞之前,他对于娶谁,娶个什么样的女人根本就没什么想法,不过是长辈安排了,那便接受好了,反正大家都到了年纪便要成婚。   故此他这还是头一回听太后说起这些事儿来,不觉有些焦急起来,道:“缘未到,姻不成?大师可有看过珞珞的八字?她是孙儿命定的姻缘吗?”   见他着急,太后笑了笑,目露安抚之色,道:“你先别急,听皇祖母好好说。当时慈安大师便不看好你和张家姑娘的第三次定亲,可彼时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皇祖母实在等不得了,就想再试一试,说不得这次就能成了呢,谁想这亲事果然就没成。有此可见,慈安大师说的都对!所以这之后七八年了,皇祖母便再也没有为你定过亲事,哪怕你如今已二十又五早便该成亲生子,皇祖母也没再贸然尝试,而这次皇祖母却促成了你和珞丫头的亲事,你还不明白吗?”   秦严闻言顿时便从桌位上站了起来,面上带着喜色。   太后不再贸然尝试定亲,便是不想再害了无辜的姑娘,而皇祖母那样喜欢璎珞,自然更不会害她了!   秦严禁不住上前两步,握住了太后的手臂,道:“皇上赐婚前,皇祖母是不是便拿孙儿和珞珞的八字给慈安大师看过了?慈安大师怎么说的?他说珞珞是孙儿命定的姻缘对不对?!”   太后见他着急不觉失笑,何曾见过这个孙儿如此急躁过,倒笑着不开口,故意逗弄起秦严来。   秦严抓心挠肺,瞧向太后的眼神都有些哀怨了起来,太后方道:“慈安大师说你的命格极硬,命格硬的人不被人所克,适于生存,无坚不摧,但是命硬却会克到亲近之人,夫妻本是一体,故此命硬之人,多会克妻。而你的命格已是极致的硬,不仅克妻,只怕便连妾室之类也会刑克。故此,唯有八字同样极硬的女子,才能和你匹配。可此等命格的女子,实在太难寻找,珞丫头的命格并不硬,相反她的命格极弱,按八字改当已经早殇了才是,可如今她却还好端端活着,那便说明她是命中有奇缘,可逆天改命之人,这等女子或可破了你的克妻之命,于你八字倒匹配了。也因此,皇祖母才会那样重视珞丫头,一力促成你们的亲事。”   秦严的亲事太艰难了,若非如此,璎珞退过亲,生母又是那样的身份,加上她的身体还有问题,不利子嗣,光是这些原因,太后便再喜欢璎珞,也会有所犹豫的。   而如今太后对慈安大师的话深信不疑,深以为只有璎珞才是秦严命定之人,便是璎珞不利于子嗣,太后也只想着为璎珞诊治,慢慢调理,却从来没想过等秦严成亲以后,璎珞一年两年的调理不好,便给秦严赐侧妃,抬妾室。   璎珞并不知道她什么都不需要做,便已经解决了以后长辈给秦严塞女人的问题,这会子她还苦巴巴的在房中望眼欲穿地等着萧承麟的消息。   “大少爷还没让人过来传话吗?”   璎珞第三次问着妙哥,坐在床边做针线的妙哥不觉有些奇怪的瞧了一眼璎珞,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是寻大少爷有事儿吗?姑娘有什么事儿告诉奴婢,奴婢替姑娘去寻大少爷问问便是。”   璎珞让萧承麟负责把秦严拉来,见妙哥追问,倒怕她取笑自己相思成疾,忙摇了摇头,道:“没有,你绣你的吧,给我找本书便好。”   妙哥手头还有好些活计等着,闻言却也没再留意璎珞,找了本游记奉给璎珞后便又低头忙了起来。   璎珞心不在焉的翻看着,倒不想慢慢看了下去,待翻了有小半本时,却突听妙哥道:“姑娘,姑娘?大少爷派小厮来禀姑娘,说是让姑娘可以准备了。”   妙哥一脸狐疑,璎珞闻言却忙道:“快,好妙哥,快扶我躺下,再往我脸上多抹两层粉,扑的白白的。”   璎珞一个劲儿的催着,妙哥虽不解却还是照着璎珞的吩咐,在她脸上涂了两层厚厚的脂粉,璎珞又吩咐妙哥将帐幔放下一半,遮挡了光线,这才拉着妙哥道:“好妙哥,你想法子将外头伺候的丫鬟都支开,就半个时辰好不好?”   妙哥听璎珞这样吩咐,顿时便明白了过来,戏谑的瞧了眼璎珞,笑道:“知道了,奴婢这便去,一会子定然也找个地方猫起来,绝对不碍姑娘的眼。”   说着松开璎珞的手,转身出去了,璎珞便听到外头响起妙哥给丫鬟指派活计的声音,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外头就安静了下来。   璎珞挑唇一笑,忙索进被子闭上了眼眸。   而禅院外,秦严刚从城中奔回来便见萧承麟一脸慌乱惊惧的奔了过来。   秦严心一惊,只觉呼吸一窒,忙大步迎上前,而萧承麟已到了近前,抓住秦严的胳膊便六神无主,哭丧着脸道:“秦大哥,你可回来了,姐姐她……姐姐她……”   秦严本就怕萧承麟这样是璎珞出了什么事儿,如今听萧承麟果然提起璎珞,顿时脸色都变了,急声道:“你姐姐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萧承麟眼泪却滚了下来,一面抖着手指着璎珞养病的禅院,道:“姐姐……我……秦大哥……怎么办……”   他哆哆嗦嗦,磕磕巴巴的半天,却也一句重点没说出来。   秦严被他急的额头都冒了汗,索性丢下萧承麟便往禅院方向掠去,身影若一道残影,浮光一闪便没了踪迹。   萧承麟眼见秦严瞬间不见,不觉惊叹的瞪了瞪眼,复直起身来,甩手弹了弹眼角的泪珠,吹着口哨背着手晃远了。   而那边秦严已冲进了璎珞养病的禅房中,甚至都没留意到,院子中连个伺候的丫鬟和婆子都没有。   他冲进屋便直奔床边,一把便撩起了垂着的帐幔,总算瞧见了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上的女人。   瞧见璎珞乖巧而恬静的躺在那里,秦严一颗狂跳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可接着他便又蹙了眉,只因他发现几日不见,璎珞的脸色非但没养好,瞧着更加苍白消瘦了。   他禁不住更靠近了些,俯下身去,伸出手想要抚一抚璎珞苍白的脸颊,然他的手还没触到她的肌肤,手腕便突然被一把捏住,接着一股大力拉扯着他便向床上栽了过去。   若是寻常,他自然不会受制于人,可因知道床上只有璎珞,恐会伤了她,他便未曾反抗,故此便被整个拽趴在了璎珞的身上,接着床上方才还虚弱躺着的女人,便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攀在了他的身上。   她一双藕臂死死抱着他的脖颈,双腿竟然也从被子中滑了出来,抬起分开圈在了他精瘦的腰间。   秦严倒抽一口气,有些惊疑不定的瞧着璎珞,而璎珞此刻也睁开了眼眸,正眸光带着些幽怨瞧着他,四目相对,她嘟了嘟嘴,道:“这下子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她的声音满是委屈,娇娇软软的带着些撒娇之意,秦严心一跳,盯视着璎珞的目光幽深了几分。   而她脸上一股子脂粉味,浓重的呛鼻,扑面而来,再瞧她这股子生龙活虎的模样,秦严不觉失笑,岂能不明白是璎珞联手萧承麟骗了他?   他抬手刮了刮璎珞的脸,果然见脂粉扑簌簌往下落,不由道:“昨儿还鼻息不畅,现下好了吗?涂这么些脂粉,也不怕喘不过气来?”   璎珞吸了吸鼻子,却笑,道:“我不弄成这个样子,你一进来瞧见我面色红润,还不得掉头就走啊!都怪你!”   秦严本还想反唇相讥的,可想了想,若非皇祖母的一番话,他还真可能会是璎珞口中那等反应,便笑了下,道:“好,好,都是爷的错。”   璎珞这才笑了起来,抬起身子,便用脸颊在秦严脸上一阵乱蹭。她方才脂粉涂抹的匆忙,厚厚的覆了好几层,此刻一蹭,秦严脸上顿时便黑一块白一块起来,璎珞瞧的直笑。   她这般毫无章法的在他脸上,脖子上乱蹭,偏双腿还勾在他腰上,因乱扭动的动作,两人的身体便也免不了一阵接触挤压,秦严没几下便被璎珞弄的血气奔涌,口干舌燥起来。   偏璎珞还不自知一样,兀自玩闹的自在,挂在他的身上,笑的花枝乱颤,身上本就因养病没穿大衣裳,此刻衣衫散开,都能瞧见里头半遮半掩的风光来。   秦严哪里敢再由着她玩下去,忙将璎珞从身上拽了下来,坐起身来,平复着气息。   可璎珞却误以为他又要离开,急地一咕噜爬起身来,翻了个身竟然就跨坐在了秦严双腿上,再度抬起手臂来,环住秦严结结实实的又将人抱了个密不透风。   秦严倒抽一口气,有些无奈,道:“你存心的是吧?”   他说着略动了动被璎珞坐着的腿,立马有处正在被唤醒的突兀隔着衣裳顶了顶璎珞。   璎珞一愕,可却并没就此放开秦严,反倒抱的更紧了些,道:“反正今儿怎样我都不会放手,秦严,你都多少次把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这样那样了,这会子才想到自己克妻,想着要躲,不嫌太晚了些吗?”   见她如此,秦严脸上便露出了些许愧色来,抬手抚着璎珞垂落在背后的长发,道:“你说的对,所以爷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璎珞倒一诧,忙略放开秦严,坐直身子,盯视着秦严的眼眸,道:“你说真的?不怕再克着我了?”   秦严见她眼眸都明亮了起来,整个人也显得比方才神采飞扬,便像是一朵被狂风打过的花儿,重新汲取雨露,绽放了开来,一时觉得阴沉了几日的心也跟着明媚敞亮了起来,道:“便像你说的,这会子再躲,确实晚了。便真是爷克了你,黄泉碧落,爷都随你而去便是!”   璎珞万没想过秦严会冷不丁的说出这种话来,怔了一下,倒觉眼眶有些热热的,忍不住抓住秦严的脑袋左右摇晃起来,道:“什么黄泉碧落,我是要嫁给你夫贵妻荣,享福的,才不要和你做阴间夫妻。都说了,什么克妻,我根本就不信!我这会子能够这样坐在这里,足以说明你克不着我了!”   秦严被璎珞抓着脑袋一阵乱晃,知道她这两日心中一定不舒服,便也由着她出气,这会子才将她的手拉了下来,和自己的十指交握,紧紧纠缠,道:“爷都知道了,以后定然不会再似这几日一般,这种度日如年的感觉,爷也不想再体会一次。”   璎珞倒一怔,细细打量秦严,果然见他整个人也消瘦了一圈,且眼眸中还布满了血丝,眉目间也尽是疲倦之色。   璎珞不觉心疼起来,瞪了秦严一眼,道:“活该!”   言罢,她却眉头微拧,道:“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蹊跷,祖母被乔侧妃毒病了,然后才有了弟弟提出要来大国寺,接着我们便不早不晚,就正好撞上了山崩,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整个事一般。”   秦严拥着璎珞,脸色微沉,道:“爷查过了,山崩并非人力可为,确系天灾。你弟弟会有上山的念头,皆是因为听了石三少爷的话,爷也派人去石府查过,石三少爷的祖父确实病了,且石家姐弟要上山来请医,也并非受人撺掇,而是石二姑娘自己的想法,如今石家姐弟都埋身莲花峰……”   所以石家也没任何问题,萧承麟听了石三少爷的话要跟着上山,也都非有人操控的。   所以,果然一切都是意外?   璎珞闻言却依旧蹙着眉,虽然事情无懈可击,毫无任何蛛丝马迹,可她总觉得事情太寸了些,就是有种被一双阴毒的眼盯视着的直觉。   可想想,她却又觉得不可能,除非有人能像天神一样能够预知什么时间莲花峰上会山崩,可这怎么可能呢。   她不觉摇头一笑,觉得自己当真有些过于疑神疑鬼了。   她不想秦严觉得自己心思沉沉的,甩了下头,道:“我的病也养的差不多了,明日便想下山回家,后日便是石家姐弟的头七,我想和弟弟一起去祭拜一下,毕竟当时我们是一起的,如今却……”   璎珞眼前闪过石三少爷笑起来两颊两个深深酒窝,阳光爽朗的模样,闪过石二姑娘伏在丫鬟身上呕吐,却还坚持要上山为祖父请医的样子,心头不觉竟有些刺痛。   秦严观她神情,在璎珞额间落下一吻,道:“好,后日爷陪你去。”   璎珞望着秦严笑了起来,两人刚经历过一场生离死别,又险些因克妻一事而生出隔阂来,此刻话都说开,便好似跋山涉水,终于又回到了彼此身边一样,心胸间都充斥着一种奔涌不息,想要表达却又不知如何表达的情感。   两人凝望着彼此,一时竟觉怎么看都不够,像两个傻子一样对望着不知今夕何夕。   却于此时,外头响起了妙哥的咳嗽声,璎珞一惊,回过神来,忙应了声,道:“怎么了?”   妙哥这才道:“姑娘,靖王妃上山探望姑娘来了,这会子正在旁边的院子里和郡王妃说话,一会子只怕便要过来。”   璎珞闻言瞧向秦严,却见秦严微抿着唇,神情不辩,见她望了方道:“你是爷未过门的妻子,出了这等事儿,她来探望也是理所应当。你若累了,应付她两句便罢,爷先回去,晚会儿再来瞧你。”   他说着抱起璎珞,将她放坐回床上,起身欲走,不想却被璎珞拽住了袖子,回头挑眉望向璎珞,璎珞却弯眉笑了,道:“秦严,我有没告诉你,我觉得自己定然是前世修了无数的路,度了无数的生灵,才换得今世和你相遇!我已经这样喜欢你了,所以,你要抓好我的手,不准再生出它念来,不管是为着什么!”   秦严一双眼眸因璎珞的话而翻涌起浪潮来,他凝视着她,半响都没言语,许久才微哑着声音,似叹息一般道:“珞珞,你这样叫爷还如何迈得动脚啊……”   璎珞便笑了起来,近午的阳光如碎金一般落入帐中,那姑娘坐在光影中,笑靥如花,秦严觉得穷极一生,他也不会再看到比这更美的画面了。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74 重生   靖王妃今日穿着一件兰草色对襟长褙子,下头套了件简单的素色挑线裙,乌黑的长发梳着随云髻,只在上头插着两根通体润白镶嵌碧玺珠子的扁方。   她脸上未施粉黛,却年轻貌美,坐在璎珞的床前,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清雅温婉的气质,如水眼眸瞧着璎珞,神情怜惜,道:“好在县主福大命大未曾出事儿,不然……伯母可上哪里再去寻一个这样品貌皆佳,还合眼缘的儿媳妇啊。”   璎珞被靖王妃拉着手,略娇羞的低了头,声音细软的道:“王妃……”   见她扭头羞涩,靖王妃才放开了手,又细细问着身子如何?可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是谁给看的诊,如今可还吃药,一日吃几次,药苦不苦……   细细碎碎,事无巨细,不知道的还以为璎珞是靖王妃的亲闺女,而不是未来的继子媳妇。   璎珞倒也不厌其烦的回了,靖王妃听到她说如今还在吃药,不觉一叹,道:“唉,这回你这孩子真是受了大苦,遭了大罪了。本来伯母早便该来瞧你了,只是想着你还在病中,伯母来了,你难免要打叠起精神来招呼,倒还不利于休息,伯母这才忍到了今儿。伯母来,带了好些药材,都是温补的。其中有一株两百来年的老参,最是滋补元气,回头你让丫鬟制成参片,每日里或是泡茶喝,或是炖汤时放上一些,都是极好的。”   璎珞脸上羞意更盛,又不好一直不接话,便抬头无限感激的瞧着靖王妃,道:“两百多年的参,这太珍贵了,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如何使得这般好的药材,王妃……”   靖王妃却摆手止住了璎珞的话,佯怒的抿唇,道:“你瞧,我都没将你当外人,自称伯母半响了,你倒还口口声声的喊着王妃,可见是心中不喜我呢。”   璎珞一慌,忙道:“不是的,王妃人美还温柔,对我又是这样的好,我怎么会不喜王妃呢。”   靖王妃高高挑眉,璎珞忙改了口,喊了声,“伯母。”   靖王妃这才满意而笑,却又问着璎珞,道:“听说当日你落下了悬崖,最后是如何得救的?你不知,如今一想山道那处壁立千仞,深不见底的悬崖,我这心里头还砰砰的乱跳呢。”   璎珞有些闹不明白靖王妃这一趟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闻言只轻描淡写的道:“当日坠下山崖幸而掉进了崖下的河道里,然后我便晕厥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便躺在这大国寺中了。想来是命不该绝,被河水冲到了岸边,这才被沿河寻找的世子爷给救了。”   靖王妃便合掌直念阿弥陀佛,又道:“可不就是福大命大嘛,只不想,竟然是落进了河水中。”   她言罢,又拉了璎珞的手,细细打量她两眼,道:“你年纪还太小,想来并不知道,咱们女儿家最怕受寒了。如今还是初春,山中积了一冬的雪都消融了,那河道里头的水且不知有多冰寒刺骨呢。你在河里头泡了那么长时间,身子定然进了寒气。慈安大师虽然医术极高,可却是于疑难杂症上,并不擅长妇人病。伯母身边的全嬷嬷却是从前跟着擅长妇人病的神医专门学过医的,你若是不介意,让她给你把把脉,求个心安可好?”   靖王妃的话落,其身后便有个穿诸色锦缎褙子年约四十上下,皮肉白皙的婆子上前冲璎珞福了福身,见礼道:“奴婢见过真宁县主。”   靖王妃的脸上满是真挚的关切和善意,璎珞弄不明白,靖王妃是听闻了她落水一事儿,特来探查她的身体呢,还是当真听了她的遭遇,临时起意。   不过她落了水,靖王妃身边便恰好带着个擅长妇人病的婆子,璎珞总觉得太巧合了些。   且不管靖王妃是何用意,有无恶意,她都是不可能让她的人给自己把脉,将自己的弱点摊开在靖王妃的面前的,故此璎珞笑着道:“多谢伯母,没想到伯母身边的嬷嬷们也是卧虎藏龙。只前两日太后令水嬷嬷亲自带着人来瞧过我,其中也有个擅长妇人病症的医女,已经为我诊过脉了,身子确实略有些寒气入侵,这两日我已在用汤药调理。这会子便让全嬷嬷看过,也是不好再调整方子的,倒不必再劳烦了。”   全嬷嬷闻言瞧向靖王妃,靖王妃便摆手令她退下,冲璎珞道:“宫中的医女都是专门学治妇人病症,精通此道的,如此便好。”   又拉着璎珞东拉西扯的说了片刻话,靖王妃才站起身来,道:“伯母也来一会子了,便不耽搁你休息了,伯母这便走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璎珞也未多做挽留,待靖王妃带着一行人离开后,才吩咐妙哥给隔壁的秦严传个信儿。   那边靖王妃离开了璎珞禅院,早便有靖王府的下人们安排好了歇息之处,如今已是午膳时候,靖王妃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在大国寺中用些素斋,然后再前往前头大殿祷祝一番,再上些香油钱的。   大国寺的素斋极是出名,只这几日因前头的道路被阻了,山寺中的各种供给便只能从后山运,后山道路崎岖狭窄,难免对寺中供应有所影响。   素斋比平日便显得简单了些,靖王妃也没什么兴致,草草用了几口,便摆手让奴婢们都下去了,只留了全嬷嬷在身边。   全嬷嬷是靖王妃的心腹,乃是靖王妃母亲的陪嫁丫鬟,后来嫁了荣国公府的管事成了管事娘子,便被安排到了靖王妃身边,如今已有二十来年,虽然不是靖王妃的乳娘,可也不比乳娘差了。   此刻全嬷嬷见靖王妃脸色微沉,便道:“想不到那真宁县主竟然这般谨慎,王妃一番好心,她倒不肯让奴婢把脉。可要奴婢想些法子……”   靖王妃却抬手压了压,止住了全嬷嬷的话,道:“不必了,她身体若然没什么问题,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我心中已经有数了。”   靖王妃自听闻璎珞没死,被秦严救起送到了山上后,便着手让人将璎珞查了个底朝天。   她已经知道璎珞乃原本定安侯府三房的庶女,一番查,却知道璎珞从小受尽欺凌长大,打小便不曾好好保养过。   和那些农家女,从小滚爬摔打,风吹日晒不同,璎珞到底是小姐身,成长时受尽欺凌,便瞧着生的一朵花儿般,没任何问题,可身体底子,定然会留下不少身体隐患,比如宫寒之症!   再有她打听到,璎珞在进京的时候便曾坠崖一次,当时是在深秋时节,河水也冰冷的很。而如今她再度坠崖落水,又是初春时节。   这般接二连三的受寒,便是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住,更何况是一个常年受欺凌,本就可能宫寒的姑娘。   璎珞年纪原就小,若然再有宫寒之症,势必短期内无法受孕,这对靖王妃来说便足够了。   故此靖王妃带人前来大国寺中探病,一来她作为未来的婆母,出了这种事儿,面子上总要来照看探望一番的,再来也是存了试探之心,而如今试探的结果她很满意。   听了靖王妃的话,全嬷嬷没再多言,却于此时,丫鬟白鸽在外头请示了一声,靖王妃令其进来后,白鸽便福了福身,回道:“王妃,奴婢已经都打听清楚了。当日是世子爷亲自将真宁县主给抱进大国寺的,由慈安大师诊脉开药,昨日慈安大师还给真宁县主批过命,说她是福泽深厚,不可预测之人,旁的便没什么了。”   靖王妃吩咐了白鸽去打听两几日璎珞在大国寺的事情,白鸽自然会筛选出可能有用,靖王妃可能感兴趣的消息禀报。   本以为这两条消息也没什么,可不想她声音刚落,依在圈椅上漫不经心听着的靖王妃却突然直起身来,道“你说什么?!慈安大师说真宁县主福泽深厚,不可预测?”   靖王妃的声音略有些尖锐,她很少这样,起码白鸽已贴身伺候靖王妃好些年,却从没见过靖王妃如此失态过。   靖王妃总是细声细语的,好像时刻都优雅的似一副画般。   白鸽被靖王妃吓了一跳,面色微白,忐忑的应道:“是,慈安大师说这话时,郡王府好多丫鬟婆子都在,故此都是知道的,应该不会有错。”   靖王妃顿时手便掐进了圈椅的扶手中,白鸽是丫鬟,见识短浅,根本不明白慈安大师这两句批命意味着什么,可靖王妃却很清楚。   慈安老和尚,寻常根本就不给人批命看相,前世时,慈安老和尚就说过三个女子福泽深厚,而这三个女子中,其中两个女子后来都成为了太后,尊贵不可言,而另一个便是前世的靖王妃。   前世的靖王妃说起来也是荣国公府的姑娘,是她的堂姐。   堂姐做了靖王继妃后,得尽靖王的宠爱,靖王为堂姐,不再没再碰过那些侧妃妾室,堂姐仅为靖王生下了一个儿子,最后继承了靖王的位置,堂姐成了靖王府的太妃。   那时候,靖王府在新朝,声势甚至比如今还要隆,堂姐的儿子年纪轻轻便做了最有权势的异性王,而堂姐更是成为大丰最年轻大太妃,非但如此,她的夫君更是对她疼宠到了心坎,带着堂姐游山玩水,简直赛似神仙。   而前世的她呢,嫁的虽说也是侯府嫡子,可却一事不成,纨绔成性,整日里就知道和丫鬟厮混,在外头沾花惹草,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府中拉。   她的容貌本就不算好,又遇上了这样的男人,日子可想而知。那时候婆母也不喜自己,被她远房侄女的周姨娘所蛊惑,日日变本加厉的欺凌她这个正经儿媳妇。她也曾有孕了三回,可府中乌烟瘴气,她都没能护得住,生生失去了孩子。   以至于四十上时,她便衰老的好似六十岁的老妪,最后郁郁寡欢的惨死在病榻上。   同样是荣国公府的姑娘,同样是嫡女,凭什么堂姐便能得到所有,可她却只能凄惨的走完一生?她真不甘!   幸而老天让她重生了,再醒来竟然会到了自己四岁时,这一世她发誓要得到最好的!   宫里的日子便做上了太后,尊荣天下又如何?还不是要和那么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成了太后还不是独守空房?有什么好的。   还是靖王府好,像前世的堂姐一样,尊荣不比宫中得宠的妃子们差,甚至皇后见了也要客客气气的,还有靖王那样长情的好男人,长长久久的捧在手心中疼爱。   故此她夺了堂姐的靖王继妃一位,这一世因她的重生,改变了很多事情,前世的靖王妃已经不复存在,如今她才是靖王妃!   她因知道靖王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故此从小便模仿前世的堂姐,她做的甚至比前世的堂姐好一百倍,故此虽然她的容貌依旧不是顶顶好的,可她却得到了前世堂姐的一切!   她有两个可爱的儿子,还有一个娇美的女儿,比前世的堂姐还多了一双儿女。   她有疼宠她的夫君,靖王为了她不惜花费巨资,不计世人眼光张扬的修建了梓涵院,那里有常年盛开不败的木棉花,这些都是前世堂姐也不曾得到过的!   她得到了一切,可没人知道,这些年她心中其实有些不安,是有一个心结的。   记得她重生过来没多久,大抵是大半年的时候,那时候她六岁,跟着母亲到大国寺来,有幸见到了慈安大师。   彼时慈安大师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母亲问慈安大师,可是她的面相有异,慈安大师却说。   这位小施主却有奇缘,若放下执念,必得苍天眷顾,一世平安喜乐,只忌执念太深,反要聪明却被聪明误。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她得到了一切,可当日慈安大师的话却让她每每想起,每每不安,她如今就想听慈安大师给她批个命,告诉她,她,沈晴颜,福泽深厚,不可预测!   凭什么,前世时堂姐可以,可如今她却不能得此批命。   谁诚想,她几乎年年来大国寺,可慈安老和尚,却是再不曾见她,有一次被她堵到,却只摇头不语。   可如今倒好,慈安这老秃驴,竟然给秦严未来的妻子批命,福泽深厚,不可预测!   这老秃驴,简直就是睁眼瞎!   靖王妃心情激荡,面色甚是不好,死死捏着扶手的十指都骨节斑白了起来。   全嬷嬷虽然不知道靖王妃如何会这样,可眼见一向从容沉静的靖王妃失了常态,她却本能的斥退了白鸽,上前轻声道:“王妃可是太累了?要不休息片刻再去前头上香吧。”   靖王妃这才缓缓收敛了气息,平复了心情,盯向全嬷嬷的眼睛却有些锋利躁动,道:“派去慈安大师那里问话的丫鬟还没回来?”   全嬷嬷回道:“回来了,只是大师身边的圆寂师傅说,大师这几日又闭关了,所以……”   全嬷嬷言罢,心中却难免忐忑。   她不明白靖王妃这些年为何如此执着要见慈安大师,要让慈安大师给她批命。   谁不知道,慈安大师寻常并不见客,便是身份再高,若然不想见,便会让徒弟传话,说是闭关了。   这两日慈安大师还两次给真宁县主看病批命,轮到靖王妃这里,竟然连应付遮掩一下也没有,就睁眼说瞎话的,又是一句闭关了。   如此不给靖王妃颜面,靖王妃岂能不恼恨。   却如全嬷嬷所想,靖王妃闻言再也忍不住了,拂袖便将旁边桌上的茶盏扫落到了地上,面色沉怒的道:“好!不见便不见!什么大师,依本王妃看也不过是欺世盗名,胡说八道罢了!”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75 夜谈   全嬷嬷见靖王妃气的浑身发抖,禁不住屏息劝慰道:“慈安大师有眼无珠,如今全京城,全天下的女人哪个不羡慕王妃的好福气,便连宫中的皇后贵妃之前也都说过,王妃真是顶顶的命好,王妃又何必执着于慈安大师的批命呢。”   靖王妃慢慢平复了下来,神情略显桀骜的抬起了下巴,道:“你说的对,慈安大师只怕如今也是老眼昏花了,本王妃确实没必要在意一个老秃驴的话,你下去吧,我歇息片刻。”   靖王妃有午后歇晌的习惯,全嬷嬷闻言伺候靖王妃在靠窗的暖炕上躺下,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靖王妃躺在床上,闭着眼眸却依旧心思翻涌,睡不着。   她到底没办法不在意慈安大师的话,尤其是她想到前世定安侯府根本不曾被褫夺爵位,前世她和定安侯府没什么交际,也没留意过定安侯府的三房是不是有苏璎珞这个人。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祁阳王府是绝对从来不曾出现苏璎珞姐弟二人的,祁阳王府明明就是三爷萧敬亭承继了郡王一位,后来便走上了没落。   她一向讨厌排斥一切和前世不同的事儿和人,因为那代表着无法掌控的变数。   而真宁县主便是!靖王妃发现围绕着真宁县主发生的变动实在太巨大了。   这些年虽然因她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事儿,可靖王妃却发现,只要她不曾干涉过的事情,却还是按照前世的轨迹在发展的,这让她很安心。   可就是最近,事情越来越超出她的预测,越来越脱离控制了。发生了太多和前世不一样的事情。   靖王妃先前根本就不认识苏璎珞,所以定安侯府不可能是受了她的影响才生出这么多变数才对,那么定安侯府的那么多变故难道皆是因为苏璎珞姐弟?   可靖王妃又不能完全确定苏府的改变,祁阳王府的改变,不是因为她重生的原因。   因为苏璎珞早便识得秦严,牵扯到秦严,事情就有变数。   只不管如何,靖王妃掌控不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真宁县主,故此她便不能让真宁县主嫁进靖王府,搅弄出更多的变数来。   靖王妃自己有亲生儿子,她是一定要将靖王的爵位留给自己儿子的,可她却并不着急灭掉秦严。   一来秦严有太后皇帝的疼爱,本身又是个有能耐的,并不好对付,操之过急,很容易露出破绽。   再来,她的儿子年纪还小,并不着急让秦严让道。她甚至还可以留着秦严,给自己多挣一些贤惠的名声。没有等到完全的机会,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一招致死秦严,她便不会轻易对秦严出手。   她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年岁已经不小了,并不是真正的二三十心浮气躁的青年人,她有的是耐心,她沉得住气!   而且她早已经想到了致死秦严的机会,只要等便好!   不过在此之前,秦严虽可以活着,可以好好的当着靖王府的世子,可她却决不能让秦严成亲。   因为秦严成亲,便会生子,有太后撑腰,到时候即便秦严没了,秦严的嫡子照样会挡了她儿子的路。秦严有嫡子,将会是很麻烦的事儿。   相对于秦严娶了妻子,她再想法子给秦严的妻子下药,让其无法受孕,或者等受孕了,再想法子不让孩子生出来。当然是秦严不娶妻来的更一劳永逸,不露痕迹了。   她有重生的优势,给秦严选精心选两个好妻子,还是可以办到的。   前头秦严的三个未婚妻皆是靖王妃精心挑选出来的,她们本来便是该命绝之人,所以秦严得了个克妻之命,太后却什么都查不到!   而这次天玺帝给秦严和真宁县主赐婚,靖王妃自然容不下充满变数的真宁县主。   真宁县主和秦严前头三个未婚妻不同,并非前世命中该绝之人,不过没关系,靖王妃可以安排她绝命!   璎珞姐弟二人遭遇山崩,靖王妃确实功不可没,动了手段。   那日到郡王府去做客,乔侧妃果然便如她所料的寻上了她,白鸽和乔侧妃的丫鬟所说之话,本便是她教的。   那些话听上去没什么,可却会唆使乔侧妃出手对付郡王妃唐氏。   唐氏甚少出门,乔侧妃要对付唐氏,多半只会是在内宅之中,不可能在府外安排意外之类。   内宅争斗,也就那么几样手段,争宠或者夺中馈权利,亦或者挑拨妯娌关系什么的,这些显然都不适合郡王府里的情况。   故此靖王妃已经料定了,乔侧妃要对付郡王妃唐氏多半是下药让唐氏生病。   乔侧妃能在郡王府中折腾了这么些年,应该是有些手段的,多半下手后会一时难以查出原因来。   而前世时便发生了威永侯府石家姐弟二人上大国寺请医却不幸遭遇山崩身亡的事儿,靖王妃早便查到石三少爷和萧承麟交好。   故此她只要引导唐氏病重,后头的事儿,便水到渠成,一劳永逸了。   不同于前世,这世因璎珞姐弟的加入,石家姐弟竟然早出发了大半个时辰,为了确保璎珞一行能正好碰上山崩,靖王妃还用心良苦的在半道上安排了一对母子,拖延了时间。   只是没想到她安排的天衣无缝,真宁县主都落崖了,居然还是福大命大的活了下来!   如今竟有被慈安大师批命说是福泽深厚之人,这让靖王妃尤其心慌!   若然慈安大师的批命,和前世一样都是准的,那么真宁县主福泽深厚,岂不是说明她这个靖王妃以后要过的极不如意?   再想到她幼年时,慈安大师说她执念若然太重,便恐会聪明反被聪明误,误了卿卿性命的话,靖王妃便愈发不能安宁!   她躺在床上来回地辗转反侧,最后到底猛然坐了起来,双手紧握,眸中闪过执拗的疯狂和坚定来。   她才不信慈安老和尚的话呢,她是重生之人,是可逆天改命的!不管那真宁县主是什么命格,遇上了她都别想要好过。   真宁县主不是想嫁靖王世子吗,那就嫁好了,左右她嫁过去一时半刻也不能受孕,等将来秦严死了,她倒要看看真宁县主这个守寡的世子妃还如何福泽深厚!   当日下午,靖王妃便离开了大国寺。   夜幕降临,山中的夜色来的更寒凉一些,虽已是初春时节,可夜里却还需要燃上炭盆。   璎珞养病的禅院和寻常农家小院并无差别,上房只有两间,东西带着厢房。   璎珞自然是住在上房,外室起居,内室是卧房。而丫鬟和婆子们却是住在东西厢房中,郡王妃唐氏则带着萧承麟一起住在旁边的院落中。   而祁阳王因为还要上朝,又不像秦严年轻,体力和精神都好,昨日已经下山回府去了。   因是在寺庙,一切从简,即便是璎珞生病,唐氏也没安排许多丫鬟婆子上山。除了云妈妈,妙哥外,唐氏又将身边的二个大丫鬟,乐丹和乐慧两个暂时派了过来,贴身伺候着璎珞。   见璎珞明显白日里睡多了,这会子还没丁点要睡的意思,披着件衣裳靠在床头看书,乐慧便将炭盆挑的更旺了些,又转身去拨床头燃着的羊角灯的灯芯,将光线挑的更明了些,又扶着羊角灯往璎珞的方向凑了凑,这才道:“虽说光线够亮,可县主病情刚愈,也莫看太久,容易伤身。”   璎珞连连点头,道:“我马上就睡,明儿一早便要回府去了,今日晚上还让妙哥守着便好,乐慧姐姐诶也快去歇息吧,免得明儿下山体力不及。”   如今上大国寺的山道被堵了,后山道路崎岖,像郡王妃璎珞这样的主子自然还可以乘轿下山,乐慧这些大丫鬟们却是只能走下去了。   她们平日里也和小户人家的小姐差不多,日常起居也都有小丫鬟伺候着,娇滴滴的,明日下山,确实需要好生休息才行。   故此闻言,乐慧也没再坚持,谢过璎珞便退了出去。   她一离开,屋中便只剩下璎珞和妙哥两个,璎珞瞧着妙哥讨好的笑了起来。   坐在床前做针线的妙哥便无奈的站起来,道:“虽是无人知道,姑娘自己也悠着点吧,都快成亲了,也不在这两日。”   璎珞不由的脸上发红,点头道:“最后一回了,我有分寸。”   妙哥到底是丫鬟也不好多说什么,又想到这回璎珞九死一生,便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她出去没过多久,璎珞便觉眼前的书上投下了一片阴影,抬眸果然便见秦严已站在了床前,背对着灯影,正目光专注的盯着她瞧。   四目相对,他眸光愈发像揉进了江南细雨,神情略显得意愉悦的道:“知道爷要来?”   璎珞被他那样的目光盯视着,便生出股好像在他的眼前,她便是整个世界一样的幸福感来,缓缓合上了书册,禁不住点了下头。   今日两人本来就没亲近够,便被靖王妃的到来给打断了,秦严离开时,目光中满是不甘和留恋,璎珞自己也历经生死,情绪翻涌,爱意难纾。   情人间是真的有心有灵犀,有默契的,她那时候就知道,今晚上秦严是一定会过来的。   所以才早早打发了丫鬟,不过想到自己这种心思一定被秦严洞察了,他这会子才这样得意,再想到以前明明三令五申的不准秦严才夜闯闺阁,现在自己却又忍不住的配合着他,盼着他来,璎珞便有些脸热起来。   眸光似潋滟的春波,睨了秦严一眼,将手中的书册兜头砸了过去,道:“少得意!我是有话要和你说!”   秦严伸手便抓住了璎珞丢过去的书,轻轻放在一侧的高几上,转身便脱靴上了床,长臂一捞将璎珞抓进了怀中,心情甚好的长长出了一口气,方才道:“什么话,爷洗耳恭听。”   璎珞靠在秦严的怀中,听着从他胸膛间传来的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整个人都懒洋洋起来,道:“今日靖王妃不是来探望了我吗,我觉得她好似知道我有宫寒之症了呢。”   秦严原便猜想璎珞多半是说今日靖王妃前来的事儿,闻言倒也没惊讶,只道:“她来就是为了这个?”   璎珞摇头,道:“她是否只为这个我也瞧不出,不过多半是猜到了我落水可能落下病根,才会提出让全嬷嬷提我诊脉。”   便将靖王妃要全嬷嬷给她诊脉的事儿细细说给秦严听。   璎珞的长发未曾梳成发髻,柔顺的披散在后,她靠在秦严怀中,发丝便散了他一身,散发着清幽的香味。   秦严指端缠绕了一缕,搅动把玩,漫不经心的听着,道:“靖王妃年幼时救过的那个神医擅长妇人病,当年我母妃便是被那位神医所救,那神医乃闲云野鹤的性子,并不久在一处停留,故此靖王妃便让身边的管事妈妈跟着那神医说了一些皮毛,便是全嬷嬷。”   他说着略挑了下眉,道:“知道便知道了吧,爷并非她亲生,她自然不会关心爷的子嗣问题,说不定知道了这事儿,还能省去一些事儿呢。”   璎珞先是一愣,没明白秦严所言何意,略一思却恍然了过来。   靖王妃就算没有恶意,也不会真心希望秦严有子嗣,她无法有孕,靖王妃反倒能将她看的轻些,靖王妃不将她放在心上,自然能少生些事儿。   璎珞抿唇一笑,便也丢开了此事,忍不住抬起身来,瞧向秦严,满脸惊赞的道:“哎呀,这脑子怎么生的呢,如何转的这样快呢,得夫如此,可以忘忧安枕也。”   璎珞摇头晃脑的说着这样的奉承话,她一双妩媚的眼眸,映着珠光,波光流转,期间有着毫不掩饰的心悦和倾慕,加之一脸娇俏,顿时便令秦严心中一荡,抬手托住璎珞的下巴,继而伸出拇指来抚弄着璎珞的唇瓣,道:“嘴巴这么甜,可有图谋?让爷来探查一番!”   他言罢唇便覆了下来,准确的攫住了璎珞那两瓣娇软而樱红的唇。很轻很绵长的吻,他好似从来没这样有耐心过,一点点慢慢的触碰,一下下轻柔的纠缠,好似她是个稍不留神便会碎掉的娃娃一般,每一下都充满了克制和怜惜。   璎珞渐渐有些迷失,气息也重了起来,秦严却克制的放开了她,将轻喘的璎珞紧紧拥进怀中,半响都没再说话。   比璎珞更甚,没有人知道他前几日经受着怎样的精神折磨,此刻失而复得的心情,令他不敢放任自己再像平日那样触碰她,他怕他会克制不住自己。   她如今一病还未曾痊愈,他不想这时候做出侵犯她的事情来。   秦严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将体内涌动的各种情绪压了下去,再开口时,声音便有些暗哑的厉害,却道:“这次便算了,下回你若敢再为救那兔崽子罔顾自己的性命,爷便拔了那小子的皮!”   秦严的声音带着一股阴沉的戾气和决断,璎珞当即便知他不是在开玩笑,心一缩,接着却又有些好笑。   秦严这分明是在吃萧承麟的醋了,因为她不顾自己的性命,舍了自己救了萧承麟,秦严生气了呢。   璎珞轻牵唇角,禁不住抬手轻轻抚着秦严的背脊,道:“他是我弟弟,年纪有比我小,长姐护着弟弟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秦严却将璎珞从怀中拽了出来,微眯着眼眸,盯视着她,道:“你那时候便没想过,你若然出了事儿,爷会如何?可见在你心中,那臭小子却是比爷要来的重要!”   璎珞觉得秦严有些孩子气,这会子竟然计较起这个问题来了,可这样的他,又让她心头一阵柔软,觉得他可爱的紧。   她眉眼弯了起来,主动抱住秦严,抬起身来,凑上去亲吻秦严因沉肃而显得冷峻的唇角,紧绷的侧脸,还有他危险眯起的眼眸,最后额头抵着他的,轻声哄道:“放手那一刻我便后悔了,真的……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一个人,你一定知道那个人是谁的,对不对?”   秦严哪里受得住她这样的甜言蜜语,呼吸一窒,几乎是璎珞话语声一落,他便猛然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紧紧盯视着她,道:“爷怎知你这话,不是因为怕爷嫉恨你那宝贝弟弟故意说给爷听的?”   秦严的眼眸翻涌着不知名的浪潮般,显得深邃无垠,璎珞心跳有些乱,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道:“那……你要我如何证明心意?”   心爱的女人就躺在身下,明眸如水,秀靥花娇,明媚妖娆,他脑子不受控制的滑过些话本里香艳的画面。若然不是时间地点,还有她的身体状况都不对,他可真想现在就将她拆吞入腹,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秦严目光愈发幽深难辨,压了压奔涌的血脉才道:“爷不必你证明心意,总之这回是你做错了,欠了爷。你需记在心中,来日得听爷吩咐,什么都由着爷一回,补了今儿这过才好。嗯?”   秦严虽没点明是什么事儿,要让她都由着他,可他的动作和眼神却都说明了。   他说话间,目光落在她胸前某处,大掌更是沿着她的腰腹极为暧昧的抚了一下。   璎珞顿时便红了脸,在秦严的逼视下却不敢不应,想到秦严根本就不曾碰过女人,想来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便红着脸点了头。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一定不能低估了男人在床上的学习研究能力,若然知道眼前男人根本就是道貌岸然,貌似冷厉,无耻狂放起来却根本没下限,她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他。   见璎珞点了头,秦严才松开她,却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来,道:“是背上受伤了吗?趴下,爷给你抹药。”   璎珞自悬上坠落,被崖上横生的树挡了两次,后来掉进水里也是背部先砸进去的,后来还在河道下触到了暗礁。   被救上来后,身上有不少淤青受伤之处,浑身都重组了一般,伤处以背上最厉害。   闻言,她愣了下,道:“今儿已经上过药了,再说,这都好几天了,已经快好了。”   秦严却很坚持,道:“爷的药比慈安大师给的好,快趴下。”   秦严因经常和各种外伤打交道,手中确实有最好的外伤药,前几日他心神不宁,连给璎珞送药都给忘记了,这会子却是想了起来。   璎珞闻言便没再多言,乖乖趴下,除了身上的衣衫。   秦严望去,顿时脸上便布满了心疼。   只见她如玉的背脊上有一大块淤痕,因已过了几日,颜色沉淀,反倒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就像是一块柔白的绸缎上被人泼了一大块黑污,太碍眼了。   他心疼的厉害,禁不住抬手抚摸上去,声音轻柔,道:“还疼吗?”   其实他对这样的伤很熟悉,知道颜色转为这样的深褐色时,不过是瞧着吓人,其实已经要好转,色淡后便痊愈了,这会子根本就不会那么疼了。   这样的伤,放在他身上,根本连抹药都不必,完全不会在意。   可放在璎珞瓷白的肌肤上,秦严却觉整颗心都被人用手攥住了一般,难受的厉害。   他触碰上她肌肤的指尖甚至都有些颤抖,禁不住问了那样一句后,便俯身在她背脊伤处轻轻亲吻了起来。   充满怜惜怜爱的亲吻,璎珞娇躯因秦严的触碰轻轻发抖,感受到秦严的亲吻,她倒想起了先前在慈云宫的那次。   当时她受伤,秦严也曾这样亲吻过她的腰背,那时候她心中恼他,竟然误解了他的意思,两人还争吵了起来。   此刻想起,璎珞心生歉疚,声音轻柔了起来,道:“不疼了,一点都不疼。”   说着侧过脸冲秦严笑,秦严抬眸瞧了她一眼,没再说话,从瓷瓶中倒出些绿的晶莹剔透的液体来,细细涂抹在璎珞的肌肤上,推揉起来。   帮她摸好了药便替她合拢了衣衫,并未趁机多冒犯半点。   璎珞见秦严一言不发,知道他心里其实对她落崖一事儿还是不能释怀,便拉着秦严在自己身边躺下,然后主动窝进他怀中,道:“秦严,我在想这次大国寺山崩倒也不是全无坏处,若然操作的得当,说不定能起到意外之效呢。”   秦严闻言诧了下,他从来不怀疑璎珞的能力和智慧,道:“何意?”   璎珞勾唇一笑,道:“我听说这些时候南方也是阴雨不断,有些地方已经在修建堤防,准备防水患?”   秦严有些不明白璎珞的意思,怎突然又扯上了南方下雨的事儿,不过他并未打断璎珞,只道:“确有此事。”   璎珞便扬声道:“去年雪灾那样大,今春又生水患,如今连大国寺这样的皇家寺庙竟然都遭受了如此天灾,皇上最近只怕就得下罪己诏了吧?”   古代皇帝都宣扬君权神授,皇帝的统治权利都是苍天给的,如今苍天接二连三的降灾于大丰,那便说明苍天对皇帝有所不满,皇帝自然要向天下子民下罪己诏,昭告自己的过错的。   璎珞的话却越发令秦严摸不着头脑了,道:“确实如此。”   璎珞便笑了起来,道:“那么皇上他做错了什么事儿,才会让苍天如此不满呢?”   她说着抬起身来瞧向秦严,道:“我听闻废太子被废立前,在大丰颇有贤名呢。”   她这话如同一道光,顿时令秦严如醍醐灌顶,瞳孔一缩,眸光刹那间便盛放出逼人的光芒来,他已经彻底明白了璎珞的意思,陡然坐起身来,脑中心念电转,已经慢慢形成一套可行之计来。   确实,这次的事儿,若然操作得当,废太子还有他的姐姐,兴许归京有望了!   他目光灼热而痴迷的盯视着璎珞,瞧的璎珞都不自在了,才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紧紧抱住,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激荡的心情。   他想,他才是那个前世修了不知多少路,度了多少生灵的人,这才换得了今生和她相遇,得她如此眷顾相伴啊。   若然当真如此,他愿意为她,从此收敛锋芒,尽量少犯杀孽,从此多做善事,只求来世能再于她相知相守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76 灵堂风波   翌日一早,璎珞一行便离开了大国寺。   虽然这些天,大国寺的僧侣以及附近的香客们都被发动了起来,清理山前上山的道路,可山体滑坡的实在太严重,一路上山的道路几乎都被堵了起来,以至于到现在山路还是不通的。   璎珞一行便只能沿着后山的崎岖小道往山下走,下山不易,使得到山下时已是过午时分。   山下祁阳王亲自带着人,驾着马车接应。   唐氏这些天精神已经养的好了些,祁阳王见了满意而笑,待璎珞和唐氏被扶着上了马车,便挥了挥手直回祁阳王府。   饶是如此,一行人到府中时也已经是近晚时了,一家人用了晚膳,璎珞还没回飞雪院,外头倒有丫鬟来禀,旁边将军府太夫人带着王雪瑶来了。   两家住的近,想是楼氏知道她们回了府,便忙着过来探望了。   祁阳王便带着萧承麟起身往前院去,而璎珞也忙披了件桃花云雾锦缎斗篷迎到了千禧院外。   楼氏扶着王雪瑶的手缓步而来,眼见璎珞在丫鬟的簇拥下出来,忙快走了几步,拉住了璎珞,声音略沉地道:“又不是外人,怎么迎出来了!”   璎珞感觉楼氏骨瘦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无声传递着担忧和疼惜,心中发暖,忙也握紧了楼氏的手,道:“太夫人亲自来看晚辈,高兴呗,恨不能迎到府门口去呢。我都没事儿了,如今生龙活虎的呢。”   说着还在原地使劲往上蹦跶了两下,王雪瑶却捶了璎珞一下,眼泪倒流了出来,道:“你这没心没肺的,这回可真真是吓唬死人了……呸呸,什么死啊活啊的,都是你这疯丫头闹的,叫我都不会说话了!”   璎珞这两日在大国寺养病,太夫人楼氏和王雪瑶虽然没上山探望,可也一日一回的派府中下人上山询问病情。   而当日璎珞出事儿,祁阳王带着郡王府的人马前往寻找,自然也惊动了将军府,楼氏听到消息,当即便让盛承义带着将军府的人也到山谷中帮忙,至天明璎珞被寻到的消息传去方归。   这会子璎珞刚刚回府,便忙来探望,其中情谊自然不必多说,太夫人楼氏是真真拿璎珞当晚辈来看的。当日秦严不过事急从权,将璎珞送到太夫人身边周全,谁也没想到竟会结下这样的缘分。   璎珞哄了王雪瑶两句,这才和她一左一右搀扶着楼氏进了千禧院,廊下唐氏也迎了出来。一行人进了屋,奉茶后,唐氏才笑着道:“我还没带着谢仪登门致谢,老姐姐倒过来了。”   楼氏却仔细打量着唐氏的脸色,免不了便提起了那作孽的乔侧妃来,道:“你便是太好性,总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了。你是退了,不和人正经计较,可人家不退,就非要和你计较不可!你瞧瞧,这回若不是慈安大师探脉发现的早,可不知如何呢。”   唐氏面容冷厉愤恨,若非乔侧妃只害她,她倒不至于如此愤恨,可这回却牵扯到了璎珞姐弟,想到因乔侧妃之故,差点害的璎珞姐弟双双坠崖而死,唐氏就恨不能将乔侧妃给千刀万剐。便是祁阳王将乔侧妃远远的送走,关在江南庄子上,再难兴风作浪,也再难骨肉团聚,唐氏心中的恨都没解。   见璎珞和王雪瑶还在一旁瞧着,唐氏到底压下了恨怒,笑着冲两人道:“你们也甭坐在这里拘着了,自去说话吧。”   璎珞拉起王雪瑶来,福了福身,一道往西次间叙话。   到了西次间,王雪瑶拉着璎珞前前后后转了两圈,仔细打量了一番,方道:“你怎瞧着还长高了些呢。”   璎珞如今本就是在长身体,更何况,自从订了亲,她就被各种补,又长高了原也不是什么怪事。站在王雪瑶跟前一比,果然身体愈发抽条,足足高了王雪瑶一个脑袋。   璎珞确实比刚穿越过来那阵子又长高了不少,本就高挑,如今愈发显得盈盈而立,婀娜有致。   见王雪瑶嘟嘴,万分不乐的样子,璎珞失笑,拉着她在塌边坐下,道:“我每晚上睡前都要练习一套操,长期练不仅能长个子,还可塑体型,对身体也是极好。你要有兴趣,倒可以教教你也跟着练。”   王雪瑶闻言却觉得极是惊奇,诧道:“睡前做操?做什么操?只瞧过晨练的,可没听过睡前打一套拳还能睡着的。”   璎珞笑着眨眼道:“你瞧谁晨练了?”   将军府中如今除了盛承义便再没旁的男主子了,王雪瑶瞧人晨练,自然是瞧的盛承义。   被璎珞暧昧不明的目光打趣着,不由红了脸,瞪了璎珞一眼,却不服输,道:“我可听说这些天靖王世子日日往城外跑,连夜里都没回城。每日城门不开便敲门进城,冒着寒露赶着上早朝,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靖王世子原是个情种!”   璎珞倒不想这样的事儿竟也能传扬的满城皆知,怔了下,方才道:“不是打拳,就是睡前压压腿,伸伸腰的,不碍休息的。”   王雪瑶这才佯怒的瞪了下璎珞,道:“有这样的好法子也不知早些告诉我,竟敢藏私到这会子,哼!”言罢,又叹了一声,道:“等以后再说吧,今儿天色这么晚了,也来不及学。如今我被拘在家中出不得门,今儿还是太夫人派人去接我,才能出门一趟。不过好在过两日就是你的及笄礼,到时候我便又能借此松泛偷懒一日了!”   王雪瑶如今也是待嫁之身,被送回王家轻易都不让出门,大丰姑娘家及笄多请手帕交做赞者和摈者,璎珞已经请了王雪瑶为赞者。   闻言璎珞抿唇而笑,王雪瑶却推了下璎珞,道:“说起来也是呢,我原以为我定比你成亲早,倒不想你倒比我成亲要早,到时候我却是不能来送你出嫁了。”   王雪瑶的婚期定在了夏天,倒比璎珞还晚个两月有余,璎珞见她满脸怨念,不觉瞪眼,道:“感情瑶姐姐是嫌婚期离的太远啊,哎呦,瑶姐姐这话要是让盛大哥听到,指定嘴巴都要笑歪了。”   王雪瑶脸一红,便扑上来和璎珞嬉闹起来。   翌日,天不亮璎珞便起了身。今日她要和萧承麟到威永侯石府去祭拜石家姐弟。   故此乐慧给璎珞准备了一身极素淡的衣裳,上身穿一件素淡银白的长褙子,只在澜边上绣着几朵月白色的缠枝梅花,下套件白色挑线裙。乌压压的长发挽起,也未配戴金银步摇发髻,唯在耳边插了一朵莹白玉雕的珠花。   收拾好后,前往千禧院,唐氏已等候着了,见璎珞过来,也不多做停留,便带着她直接往垂花门去。   萧承麟早便等着了,扶着唐氏和璎珞上了马车,而马车出了府门,璎珞便听到了萧承麟和人说话的声,侧耳倾听,正是秦严略显清冷低沉的声音。   想到他昨日便说今儿要亲自护送她去石府,如今果然应诺而来,璎珞心头一暖。   心想,他大抵还是不放心自己的,总怕再出现意外,想必在成婚前,自己只要出门,他定是要亲自跟着的。   这般想着,又有些无奈又些心酸心疼起来,倒有些后悔,也许当初挑选婚期时,可以再略提前一些……左右早晚都是要嫁的。如是想着,她却没发现,不知不觉中,秦严已经成了她最重要的人,她如今为着秦严,当真是一点点在让步,什么都愿意为之付出了。   而外头,秦严和萧承麟也只寒暄两声,马车便麟麟地往威永侯府而去。   永威侯府离祁阳王府并不算近,不过一早街上人并不多,马车走的快,很快也便到了。今日乃是头七,前来吊唁的人不少,威永侯府门前车来车往,却没多少声音,整个门庭都显得凄凄楚楚。   府门前放眼望去全是白色,一股烧纸的味道弥漫开来,无形中便有股压抑的悲伤弥漫开来。   璎珞在府门前就下了车,秦严已先行离开了。   璎珞扶着唐氏往灵堂去。石三少爷和石二姑娘皆是长房嫡出,石三少爷虽则不是嫡长子,可却是受尽宠爱的嫡幼子,石二姑娘也从小孝顺娴静,甚得宠爱。   如今两人双双因前往大国寺给祖父请医祈福而遭遇意外身亡,直引得人赞叹孝顺,却又不得不惋惜非常。   大丰以孝治天下,石家姐弟这般为孝而死,故此死后却也博了好名声,前来吊唁的人很是不少。璎珞姐弟跟在络绎不绝的宾客后,并不引人注目。   到了灵堂,前头太仆寺卿家的宾客上前祭拜后便轮到了璎珞一行,谁知站在一旁主持祭拜的礼者刚刚喊了一声,“祁阳郡王妃携真宁县主,萧大少爷为亡魂上香……”   璎珞三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上前接过香,旁边跪着的披麻戴孝的女孩便猛然瞪大眼睛,抬起身子来,接着便尖叫一声,指着璎珞,尖叫道:“是她害死了二姐姐和三哥哥!你们是坏人,打死坏人!打死坏人!”   说话间,那小女便爬起身,冲着璎珞扑了过来。   萧承麟本能地挡在了璎珞的身前,转眼那女孩便又撕又扯的,将萧承麟一身衣拉扯的不成样子。   一时间灵堂内外一片安静,众人的目光都盯视了过来。   璎珞也被吓了一跳,望过去却见那女孩瞧着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大抵是石二姑娘和三少爷的幼妹,因二姑娘和三少爷皆还未曾成亲,便由弟弟妹妹披麻戴孝的跪在灵前答谢宾客。   如今这小姑娘扑上来对着萧承麟又撕又扯,又咬又拽的,那边还有个年纪更小的男童便被吓的哇哇大哭起来。   偏那边被丫鬟扶着站在答谢的石家姐弟的母亲大夫人云氏也不上前拦阻,竟是像被触动了一般,也扑在丫鬟怀中哭的生气不接下气的。而其他人则像是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幕般,整个都呆住了。   一时间倒闹的好似真是璎珞姐弟害了石家姐弟俩,如今还寻上人家的灵堂耀武扬威一般。   璎珞被四周的众人目光盯视着,只觉一阵愕然,半响才镇定下来,微微弯腰柔声冲那扑打萧承麟的女孩道:“小妹妹为何会这样说?我们是你哥哥和姐姐的朋友,他们意外去了,我们也很悲痛,这才前来吊唁……”   岂料璎珞话未曾说完便被那小女孩打断,她怒目瞪着璎珞道:“你胡说!你骗人!就是因为你,莲花峰才会山崩的!我二姐和三哥哥才会不幸殒命,都是你害的!”   小姑娘声音本就尖细,如今破着嗓子嘶吼,那声音愈发像是被拉扯到极致的琴弦,无端让人揪心。   “露姐儿闭嘴!”   惊愕不已的石大老爷这时候也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捂住了小姑娘的嘴,将她拉扯回去,令嬷嬷好生看管着,这才冲唐氏和璎珞作揖致歉,道:“露姐儿和她二姐一向亲厚,受了刺激,这两日都有些神志不清,胡说八道的,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   璎珞有些愕然,这石家小姑娘哪里是胡说八道,她的话意思很明确呢,起码璎珞是听明白了那小姑娘的话。   她的意思是,自己被秦严所克,才有了莲花峰的山崩,而石家姐弟皆是被她连累的。   璎珞简直哭笑不得,目瞪口呆,她若然有那么大的破坏力倒好了,恨谁了,看不惯谁了整日都和那人在一起,只等着老天降下灾难不就得了。   一个小女孩若没有教导,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么多,显然是有人这样告诉她的,她才会如此。   她虽然同情石家姐弟的灾难,可却没有无端被人如此指责冤枉的而委屈求全的道理。   可是,今日不管如何,死者为大,她却是不好搅闹人家的灵堂的。这个委屈她还是非受不可了!   只石家这等行为,便像是当众打人脸,她可受,唐氏却不可受。   唐氏做为郡王妃,又是长者,前来祭拜石家兄妹这样的晚辈便是给足了石家脸面,也是瞧在石家姐弟和璎珞姐弟同患难一场的份儿上,哪里知道却得如此对待。   今日若是闷声受了这指责,那岂不是认了是她害了石家姐弟?更让人觉得郡王府好欺负。   可若是不认,又叫人觉得太不近人情,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计较,且还闹人家的灵堂,难免又让人觉得郡王府咄咄逼人,凉薄跋扈。   石家另外几个主子,显然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方才皆都呆住了,唯有石家大夫人方才一下子便嚎啕大哭的倒在了丫鬟的怀中,反应极为迅速,分明便是知道幺女会如此。   那么是谁给小姑娘灌输石家姐弟是被自己害死的,答案可想而知了。   璎珞目光望向了哭倒在丫鬟怀中的石家大夫人,一时弄不明白她是因为痛失爱子爱女,所以才如此偏激了,还是有人撺掇了想要对付自己。   她神情略显黯然悲恸,却绝无愧疚之色,在唐氏言语前,垂泪道:“石家妹妹的话让我很意外,若然我知道石家伯母是如此想的,也并不愿看到我前来吊唁,那我今日一定不会前来。祖母,对不住,我们回去吧。”   她竟是一句辩解的话也没有便要扶着唐氏离开,唐氏也未再言语,只叹了一声,便随着璎珞转了身,祖孙三人相携着离开了。   而璎珞虽然什么都没辩解,可却点明了一点,那便是石家小姑娘的意思便是石大夫人的授意,一时众宾客的目光便落到了哭个不停的石大夫人身上。   稍微一思也明白了石小姑娘的意思,不过这里的人也不是没脑子,不知思考的。   石家小姑娘的话根本就站不住脚,若然真宁县主这回也死了,那还可以说石家姐弟是受了真宁县主的牵累了,可如今人家真宁县主还活的好好的。总不能靖王世子克妻,没克上妻子,反倒克住了八竿子打不着的石家姐弟吧?   这不是胡搅蛮缠嘛,虽然是死了儿子闺女,值得同情,可也不能这样不讲道理吧。   更何况,郡王妃那是什么身份,如今亲自上门吊唁两个小辈,却得如此对待,石家也太过失礼了。真宁县主也是朝廷亲封的县主,并非可以胡乱诋毁的。   如今人家受了不公平对待,却选择委曲求全,不做计较,却显出了大家气度来。   不过也有那格外相信这刑克一说的,忍不住心里因石小姑娘的话而泛着嘀咕。   不管怎么说,经石家姑娘这一闹,今日灵堂的事儿很快势必便会传扬的人人皆知,不管大家怎么看,秦严和璎珞却是又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去了,秦严克妻一事儿势必也会被翻腾出来再念叨个不停。   饶是璎珞根本不相信这个,总是拿此事被添堵,心情也会变得很烦躁。   这传言等她出嫁自然会不攻而破,可如今离她出嫁还有两个多月呢,难道就任由人指指点点两个两月?   秦严原本就因为此事心中落下了结,如今虽然说通了,可谁知道他是真释怀了,还是憋在心里深处了,若然再听到满城的鬼话岂不是更加糟糕?   璎珞想着,待出了灵堂所在的院落,便在妙哥耳边低声吩咐了两句。   待得璎珞和唐氏出了威永侯府,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而动,打前而去。妙哥却落在了后头,被陈妈妈拉住了。   陈妈妈神情疑惑,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郡王妃和县主刚进去便出来了呢?”   妙哥不由冷哼的一声,略提声道:“别提了,咱们郡王妃和县主一番好意,前来祭拜,人家倒说是咱们县主害的石家姑娘和少爷遭遇意外身亡的。”   陈妈妈不由满脸惊愕,道:“这话怎么说?”   妙哥一叹,道:“还不是因为靖王世子克妻的传言。”   说着摇头嘲讽一笑,陈妈妈顿时便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咱们县主如今好好的,怎么就能说靖王世子克妻呢,更何况,慈安大师可给咱们县主批了命的,明明说咱们县主是福泽深厚之人,和靖王世子更是天定的姻缘,既是如此,又怎么能将山崩的事儿怪责到我们县主头上呢。唉,亏得当时山崩时咱们县主还大声呼喊提醒,让威永侯府的人往山壁上攀爬躲避,县主一番好意,是石家下人们护卫不利,没能及时按咱们县主的提醒救下石二姑娘和石三少爷,怎么反倒怪到了咱们县主头上。”   妙哥不觉又叹了一声,道:“算了,算了,主子都不多计较了,咱们做奴婢的也莫计较这些了,赶紧走吧。”   说话两人也爬上了马车,跟着前头马车离开了。   而方才灵堂一番闹,使得不少人都在默默关注着璎珞一行,故而此刻倒有不少宾客都听到了陈妈妈和妙哥的一番话。   这边璎珞一行离开了,那边慈安大师给祁阳王府的真宁县主批了命,说其中乃福泽深厚之人,和靖王世子更是天命姻缘一事儿便传了开来。   慈安大师何等身份,若然不是亲口说过这样的话,祁阳王府的下人是万万不敢如此信口开河,编造这样的大话的,故此只能说明慈安大师是真给真宁县主批了这样的命。   世人对慈安大师还是崇信的,一时间真宁县主要破了靖王世子克妻命格的流言顿时便压过了靖王世子克妻的谣言。   毕竟比起靖王世子克妻的传言,这个说法更加新鲜,新鲜了传的人自然也更多。   这些却是后话,却说马车上,璎珞姐弟陪着唐氏坐着,见唐氏面色不佳,好端端出门惹了一身气,璎珞便低声哄着她。   萧承麟却气鼓鼓的坐在一旁,气恼道:“没想到石家大夫人竟这样拎不清,就算痛失爱子,也不能将错归到姐姐头上啊,要我说还怪石家二姑娘呢,当日若不是她身体不佳,在中途下车进茶寮休息,后来又引来了一对母子折腾了许久,山崩时咱们都已经到寺中了!咱们没怪石二姑娘,他们倒还怨起姐姐了,是何道理!?”   唐氏不觉厉目瞪了萧承麟一眼,道:“死者为大,更何况,你一个男子,如此乱生口舌,成什么样子!”   萧承麟被唐氏训斥,面色微白,垂头应了声,恭敬坐着,有些落落寡欢起来。   璎珞瞧了眼萧承麟却也没多言语,一来唐氏训斥的没错,再来,萧承麟虽是一番护姐心切,可这性子却太浮躁了些,是该敲打一些。   不过璎珞这会子心头却也因萧承麟的话微微一动,耳边不由回荡着萧承麟的那句话。   若非石二姑娘引来一对母子折腾许久,山崩时咱们都已经到寺中了……   那山崩并非人为,实乃天灾,没有人可以预计天灾,所以璎珞便没再多想。   可如今萧承麟的这句话,却让璎珞之前心中那种诡异的蹊跷不安感又翻腾了上来。   细细一想,总觉得那日那一双母子出现的也太过凑巧。   当时母子二人是步行,而那处茶寮,前后都没有什么村落,那么一大早的,那对母子如何会出现在哪里?   更有,之前天还在下雨,若然母子二人是赶路到的茶寮,就更说不通了。   天不黑,起来冒雨赶路,就为了到茶寮行骗吗?   可当日路上泥泞,官道上行路的人并不多,一大早的,那母子二人又如何确定,茶寮里头会有贵人路过,可以供他们行骗呢?   越想越觉不对劲起来,可璎珞又觉得没可能是有人提前安排了这一对母子,一时间只觉头疼脑胀,好像有一种真相已经要破土而出,她却又偏偏差那么一点就是摸不到那根关键的筋骨。   这倒怨不得璎珞,她便是自己穿越了,可却还是觉得这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时半会如何又能料想到竟然还有人真得了机缘能够重生呢。   不过不管如何,她心中奇怪,却是决定回去后一定吩咐了马六,让其去查当日茶寮那一对母子,便算是为了安心也好。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77 及笄了   回到祁阳王府璎珞便将查那一对母子的事情吩咐了下去,到了翌日璎珞用过午膳歇晌起来妙哥便禀道:“姑娘,马六家的来了。”   马六等人跟着璎珞到了京城,璎珞便安排几人在京城安了家,娶了妻。马六的媳妇也是璎珞那次买来的奴婢,如今夫妻二人都在府外,为璎珞照看着一间药铺,璎珞平日里有什么事儿,也会吩咐他们。   这次查茶寮那对母子的事璎珞便交给了马六,她在内宅,马六自然不方便进来回话,马六媳妇这会子来自然是让查的事儿有信儿了。   璎珞忙让妙哥将人带进了花厅,马六家的穿着一身秋香色对襟锦缎褙子,头上别着两根银簪,收拾的极为利索干净,进了花厅,也不敢多瞧,便忙要跪下给璎珞见礼,神情颇为恭敬。   她如今已不年轻,前头是嫁过人的,只是男人在水灾中没了,儿子也没能保住,水患后便感染了风寒夭折了。   婆母本就不喜欢她,遭灾后家中吃食紧张,更不愿再养着她,便将其休弃赶了出来。她走投无路到灞上自卖,刚好被璎珞看上,买了下来。其后跟着璎珞进京,和马六熟悉了起来,竟是看对了眼,倒成了好事。   如今虽也不算大富大贵,可日子也是过的她想不到的富足了。故此,她对璎珞这个改变她命运的主子,极为感激。   璎珞忙让妙哥拦着她,笑着道:“不必拘束,坐着回话。”   马六家的闻言也不坚持,福了福身谢了,倾着身,半坐在了锦杌子上,将手中一个布包袱先给了妙哥,道:“平日里也伺候不着姑娘,也不知道奴婢穿多大的鞋,便估摸着给姑娘做了两身常服,都不是什么好料子,奴婢守拙,活计肯定也没姑娘的伶俐人活计鲜亮,就是表个心意。”   妙哥解开包袱,将里头两件素淡的常服取出来拿给璎珞,璎珞却见虽不是多好的料子,然却也是极轻柔贴身的素绫,上头绣花精致,针脚绵密,一瞧便是用足了心思和功夫的。   她笑着让妙哥收起来,道:“我瞧着这活计可巧的紧,马六能娶了你倒是好眼光。”   寒暄两句,马六家的才回话道:“昨儿得了姑娘的吩咐,当家的便去查了那一对母子。当日石家的婆子得了石二姑娘的吩咐,用自家的马车将那一对母子送到了城东离城门不远的金记医馆,还为那母子二人垫付了二两银子的诊金。然后便留下母子二人,离开了医馆。可石家的下人刚走,那母子二人却没在医馆中久留,王氏只说孩子是旧疾复发,不需要再留馆检查,便带着孩子离开了医馆,当时医馆的大夫还试图劝阻,可那王氏一意孤行,抱着孩子便走,并未接受医馆大夫的诊查。”   璎珞闻言眉心便微微拧了起来,马六家的又道:“那母子二人离开金记医馆后,有人瞧见他们往城门方向去了,当家的又查问了守城的兵勇,将那王氏母子的衣着容貌详细叙述,可守城兵勇却说那个时辰,他们并未瞧见有这样一对母子出城。如今当家的还在金记一带搜找,现下还没得到任何线索,怕姑娘惦记,便让奴家将这事儿先进府禀了姑娘。”   璎珞听的心头微跳,道:“你不是说石家下人离开时,曾经给那对母子垫付了诊病的银子吗?那他们离开时可有将二两银子讨要回来?”   马六家的没想到璎珞会如此问,愣了下,道:“这个事儿很重要吗?奴婢回去了便让当家的去仔细再问问。”   璎珞见她神情忐忑,便点头,道:“没事,打听了再来回话便好。让马六继续找着人。”   马六家的见璎珞没了旁的吩咐,便起身告退,璎珞吩咐妙哥赏了荷包,送她出去。   当日下午马六家的便送进来消息,那王氏母子离开医馆时,王氏还和医馆的活计纠缠了片刻,是要走了石家垫付的二两银子的。   璎珞一时沉默,那自称王氏的妇人,明显带着孩子过的很是拮据,孩子的病症又是宿疾,也非进一回医馆,花个二两银子便能凑效的。当时那孩子已经抢救了回来,看不看大夫作用不大,兴许她是心疼那二两银子,这才巴巴地要了银子早早离开医馆的。   若真是做戏,应该做不了这么全套吧。   这样看来好似那对母子又没什么问题,可为何他们离开医馆后便没了踪影呢,不过本来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多天了,城门前的街上一向人来人往,找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那母子二人又没什么吸引人关注的地方,一时找不到也是有的。   璎珞暂时查不到什么来,便只吩咐了马六继续找人,暂且将这事儿放在了一边。   两日后便迎来了璎珞的及笄礼,四月的天已经除去了早春的寒,多了些春暖。祁阳王府的花园中桃李争妍,粉白轻红,开的娇艳热闹,绚烂纷繁。   前几日下雨,地上不免打落了一地残红,如今阳光一照,风一吹,花瓣卷起圈翩翩飞舞,直往郡王府丫鬟们春衫薄群上扑,带起一阵芬芳。   一大早花园中已经是丫鬟穿梭不止,忙碌中却杂而不乱,准备着今日宴客的各种茶水糕点。   飞雪院中,璎珞正坐在梳妆台前被妙哥,乐慧,绿萼几个丫鬟围着梳妆,丫鬟们叽叽喳喳的拿着各种发簪步摇珠花在她头上一阵比划,这个说这个好,那个说那个妙的,热闹非常。   璎珞已经穿好了衣裙,梳好了发,脸上也薄薄施了层粉黛,愈发衬得眉如远山,眸若秋水,唇似樱瓣。她眼瞧着镜子中映出的容颜逼人的佳人,心思不觉有些恍惚。   一晃眼她到这里都有一年了,这一年经历甚多,去年的此刻,她初来乍到,在那个肮脏荒芜的小院子中,身边就只有一个六神无主,哀切绝望的云妈妈。   而今日呢,她要及笄了,身边也有了爱护疼宠她的家人,有了几个贴心玩闹的朋友,还有了他。   如今再想前世,倒觉恍然一梦,不真实起来。   正想着云妈妈便匆匆进了屋,见几个丫头还在围着璎珞梳妆,不觉哎呦一声,急急催促,道:“动作快些,前头客人们都来了,郡王妃都派人来催了。”   璎珞这才恍然回过神来,笑着冲拿不定主意的妙哥道:“随意选些插上便好,一会子还要散发梳发,换装,别弄的那样麻烦。”   妙哥应了,这才选出来几支略喜庆的红宝石累丝点翠步摇簪子给璎珞装饰在了头上,又仔细瞧了瞧,便道好了。   云妈妈瞧着满意一笑,顿时旁边丫鬟们便一个比一个嘴甜的交口称赞了起来,今日是璎珞的好日子,早便准备了不少荷包红封,这会子也不必璎珞吩咐,乐慧便分发了下去,一时间满屋子笑声。   而璎珞已经出了飞雪院,一路到了千禧院中,廊下王雪瑶和乔丹华正说着话,瞧见璎珞过来忙下了台阶,围着璎珞团团转,乔丹华笑着拍手道:“你吃什么了,我怎么觉得没多少日不见,你怎又生好看了!?一会子及笄礼结束了,你可得坐下让我好生画副画。”   璎珞失笑,乔丹华却凑过来眨眼道:“可惜今儿你及笄,表哥却不好过来,没我有眼福,心里不定怎么醋着呢。”   “赶紧进来吧,咱们都等着瞧今儿的笄者是不是够水灵呢,你俩倒好,将人拦在屋外是何意。”清脆的笑声传来,却是唐纤秋和唐纤冬联手出来催人了。   乔丹华和王雪瑶对视吐了吐舌头,一左一右簇拥着璎珞进了屋。   屋中已经宾客满坐,璎珞目不斜视,上前给坐在罗汉床上的唐氏叩了头,唐氏令丫鬟扶起她来,璎珞便依次向在座的夫人们见礼,顿时满屋子都响起了一阵阵的赞声。   今日璎珞及笄礼办的低调而隆重,低调却是因为唐氏并不曾广发帖子,而只是给寻常相熟的知交之家,或是姻亲之家发了帖子,故此来的人家其实并不很多。   可却又极为隆重,只因光今日请来为璎珞做正宾、赞者、赞礼、摈者和执事的便都不是普通人,无不身份尊贵,寻常贵女们便是能请着一位就是天大的颜面了。   待见过礼,便到了时辰,璎珞被唐氏吩咐下去准备,宾客们便都移步到家庙中等待行礼。   祁阳王府的家庙掩映在桃林的深处,家庙中早已布置好了观礼台,待宾客落座,将军府太夫人楼氏便作为璎珞及笄礼的赞礼上前主持整个及笄礼,道:“开礼。”   祁阳王和唐氏这才在台中的主人位置上坐好,楼氏便又道:“请正宾。”   长公主这才缓步往台上走,祁阳王和唐氏也忙起身迎接,互相行正规揖礼后,祁阳王上前做为璎珞的长辈简单的致辞后,楼氏便扬声道:“笄者就位。”   这时候坐在一旁琴案前的唐纤冬便轻拨起了琴弦,伴起乐来。   璎珞这时候才披散着长发缓步而来,她这会子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穿一件黑色的长袍,袍子却镶着朱红色的锦边儿,她一出来,场中不觉便是一阵抽生声。   她本天生丽质,肌肤如玉,在太后的慈云宫又被精心调理过,如今肌肤当真是宛若凝脂,白皙剔透,两颊自然嫣红,宛若桃晕,平日里穿寻常衣裳便极引人羡慕,如今一身黑衣,竟映的肌肤会发光一样,当真是美不胜收,令人惊艳。   璎珞缓步在场中向宾客行了揖礼,四周那种宛若凝滞一样的惊叹感才缓缓褪去,楼氏扬声道:“跪。”   璎珞便面西跪坐了下来,王雪瑶做为赞者,一脸庄重的上前,盥洗手后,这才接过梳子,为璎珞梳了一个双鬟髻。此时长公主作为正宾,也在东阶下盥手,璎珞改成向东而坐,乔丹华上前奉上罗帕和及笄,长公主这才行至璎珞身前,高声吟颂祝辞,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接着为璎珞加笄,观礼的宾客们不觉说了几句祝贺的话,璎珞便起了身,回东屋又换了一身衣裳,待再出来时,已是一身素色的襦裙,给祁阳王和唐氏磕头后,又由长公主为她簪上发钗,璎珞起身向宾客行礼后,再回东屋,更换了和头上发钗相搭配的曲裾深衣。   待她再度行礼一番,回到台中跪下,长公主在乔丹华捧上的鎏金盆中盥手,又用帕子擦拭了,王雪瑶便又托了个托盘上前,这次上头却放着一顶赤金累丝雕刻牡丹花的花冠。   长公主正要上前取了花冠给璎珞戴上,却于此时,响起了一声禀。   “太后赐景福长绵冠给真宁县主!”   说话间便有一队人进了家庙,璎珞正对着门口,望去,就见当前秦严一身暗红色锦缎光袍,亲自托着一个紫檀木的托盘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双眸似融进了春日温暖的阳光,直直锁定了她。   璎珞哪里想到,他会这般胡闹的闯进来,一时怔住后,感受到四周响起一片愕然惊讶声,顿时红了脸,心中却又觉无法不觉得欢喜甜蜜,心头一阵砰砰而跳起来。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78 秀恩爱有木有   “早便听说靖王世子对真宁县主那是还没娶进们便放在了心尖尖上,只以为是讹传,今儿瞧这样子,可见传闻也是有真的。”   “是啊,靖王世子这样的冷人,谁能想到呢。”   璎珞红着脸,偏这会子观礼台上的宾客们恍惚惊愕回过了神来,窃窃私语声悠悠晃晃,融着春风里醉人的花香荡进了璎珞耳中。   璎珞顿时连脖颈都覆上了一层珠粉色,在众人目光从秦严身上拉开,望过来时,她忙忙垂了头,睫羽却禁不住上下扑闪个不停,心跳愈发快了起来。   没听说哪家哪户的姑娘及笄,未婚夫跑来凑热闹的,台上的长公主和太夫人楼氏等人明显也没想到秦严会借着送太后赏赐的及笄花冠闯进来,愣了半响,楼氏才忙道:“真宁县主快拜谢太后吧。”   璎珞这便要磕头谢恩,秦严却捧着托盘,大步走到了台前,抬手示意,道:“太后口谕,今儿是真宁县主的好日子不必拘礼。”   他说着抬手将托盘上盖着的明黄色锦缎抽了下来,顿时便露出来一只巴掌大小的玉花冠来,那花冠通体都是用一块糯种帝王绿翡翠雕刻而成,上头是缠枝莲花纹。玉冠在阳光显现出晶莹剔透的湖绿色,光影变换却又呈翠绿色,继而阳绿色,变化莫测,晶莹闪烁,当真是凝重而尊贵。   这样一大块帝王绿翡翠本就难得的很,便有也没人舍得将中间都挖空了,做成这样一顶小巧精致的玉冠,可见此花冠的独一无二,奢侈价值了。   更要紧的是这玉花冠寓意也好,景福长绵冠,充分说明了太后对真宁县主的疼爱之情。   四周响起一片赞叹抽气声,不少人都向璎珞投去了艳羡目光,这等福气,也确实是令人不得不羡慕。   未来夫君爱若掌珠,未来婆家长辈也这样疼宠偏爱,嫁过去身份又高,若无意外以后那便是站在大丰权利巅峰圈的女人,尊荣有了,疼爱也有了,怎能不羡?   今日是璎珞及笄,作为未来的姻亲之家,唐氏自然也给靖王府送了帖子的,这会子靖王妃就坐在观礼台上,陪伴她的是女儿长乐郡主秦仪媛。   秦仪媛身份高贵,又是秦严的妹妹,可每次进宫太后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喜爱来,如今瞧着璎珞得此待遇,难免便有些嫉恨,目光微露。   旁边靖王妃拍了拍她的手,倒听坐在旁边的吏部尚书夫人郭氏道:“真宁县主生的好,性子也好,这样的娇娇人儿,也难怪太后喜欢的紧。”   靖王妃便笑着回头,点头道:“再过些时日这朵娇娇花儿可就日日伴在我左右咯,这每日里对着,性情愉悦,可不得年轻几岁呢。这样的孩子,谁又能不疼呢。”   旁边几位夫人闻言也是纷纷附和,笑着打趣靖王妃,只道将来婆媳两个站在一起婉然一对姐妹花。   那边台上王雪瑶这会子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上前便要接过秦严手中的托盘,好奉给长公主,由长公主给璎珞戴上,最后加笄。   没想到她手抬起,秦严却目光扫来,眼神淡漠中带着威严,王雪瑶动作一凝滞,秦严已经是一跃登上了台,亲自端着托盘到了璎珞身前,长公主瞪了秦严一眼,秦严却全然不在意,望过去的眼神好似在说,外甥我不羁无礼惯了,姨母又不是头一日知道。   长公主没了脾气,不动声色的又瞪了眼秦严,抬手欲去取托盘上的花冠,哪里知道手抬起,也不知秦严是怎么动作的,转瞬便将托盘放在了她的手上,不待她反应,臭小子便松了手。   那玉冠何等脆弱,长公主一惊,本能便忙忙接住了托盘。那边秦严眸光中闪过得意,转身便略挽起广袖,将手放进了乔丹华捧着的鎏金水盆中,盥洗起水来。   乔丹华嘴角抽抽,险些没泼秦严一身手。   秦严已经这样妄为了,这时候再阻止他,倒显得更没规矩,更不庄重了。长公主索性咬牙也便由着秦严去了,而秦严盥了水,转身便从长公主手中托盘上小心翼翼的取了玉冠下来。   璎珞低垂着头,跪坐在垫子上,此刻她自然不方便说话,只感受到四周目瞪口呆的一道道视线,她便浑身又臊又羞,心跳愈发宛若擂鼓。   她余光瞧见秦严的袍角因弯腰而略垂落下来,和她身上曲裾沈衣的下摆交叠在一处,宛若两只安静依偎的鸽。   她腰间系着的丝绦被风吹起,缠绕上他的广袖,飘飘荡荡,几近缠绵。   他靠的那么近,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暗影,将她笼罩其间,即便不看,她也能感受到了他的每一下动作,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气息。   一个姑娘的及笄礼,在生命中何其重要,是会被铭记一生的时刻,今日由秦严亲自给她加最后一道笄,璎珞虽羞臊的厉害,心中到底是甜蜜动容的。   而秦严此刻已小心翼翼的花冠扣在了璎珞的发髻上,用一根同样的帝王绿簪别住固定,这才放了手。   居高临下,他能瞧见璎珞低垂头而露出的那一截优美脖颈,本是白皙的一截柔腻,此刻已然红霞密布,她的耳珠更是红的剔透,艳艳之色,映着头上翠绿花冠,愈发让人移不开视线。   两人站在一起,即便没有视线交流可也有让人无法忽视的缱绻之情如影随形。   “靖王世子好相貌,如今瞧着也就真宁县主这等颜色能相配了。当真宛若一对璧人。”   不知是谁赞叹了一声,引得四下倒一片附和感叹。   今日原请的都是交好人家,再加上秦严素来没桀骜惯了,两人又是御赐的亲事,而且此刻长公主都没开口,默许了秦严的举动,谁还能说个二话出来?   有些事儿就是这样,当你身份足够高了,背景足够硬了,即便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也会被传唱成什么传奇诗词,让人只能欣羡,无法诟病。   长公主这时候才扬声道:“笄者适东房。”   璎珞缓缓站起身来,再度向台前观礼的宾客行礼后,这才往东屋中再度换衣裳。乔丹华和王雪瑶做为赞者和摈者是要协助璎珞换衣的。   进了东屋两人便围着璎珞打趣了起来,乔丹华一脸不可思议,靠着璎珞,拍着胸脯,道:“哎呀,那是表哥吧?是他吧?他那是什么神情,老天,他竟会笑,还那么……神情肉麻,哎呦,我做梦呢吧,赶紧赶紧,谁拧我一下,这梦太吓人了。”   乔丹华说着使劲的揉搓胳膊,一脸的受惊过度。   王雪瑶却神情恍惚而欣羡,推着璎珞道:“原来你们站在一起是这般模样,真真……好看耀眼的紧,你还不快说,是怎么将咱们素有煞星之名的靖王世子变成绕指柔的!一定得教教我。”   璎珞脸色红透,头一回羞的有些无以复加,应付不来,忙道:“别闹了,一会子出去晚了可如何是好,赶紧将衣裳拿过来。”   说着吩咐妙哥几个,璎珞能得未来夫君如此厚爱,妙哥这些丫鬟自然再高兴不过,忙笑着将一套春绿大袖长裙礼服捧上,道:“没想到太后会突然赏赐这景福长绵冠,幸而当初做礼服时,多选做了这一套绿色的,不然这会子却是要抓瞎了。”   及笄礼上所换礼服都是换与头上钗冠相配套的,原先准备的花冠却是配的一套真紫色大礼服,如今却是不能穿了。   这一套春绿的大礼服却也极为精致,里里外外足有十几层,绿的都深浅不一,穿在身上动作间,绿意翻涌,层层叠叠,让人想到春日风过,青翠浓浅泛起绿波的山谷,空幽而满是生机。   璎珞穿好礼服出来,四下又是一番惊叹声,绿色是极挑人挑相貌的,能穿出彩的人并不多,可璎珞肌肤白皙剔透,脸颊红润有光,身段高挑,人迤逦明艳,却又不乏灵动清丽气质,倒将这一身的绿衣绿裙穿的璨璨生辉,宛若早春最鲜亮的一朵娇花。   秦严目光略凝滞片刻,这才瞒过笑纹,注视着璎珞缓步过来。   璎珞再次向宾客行揖礼后,朝西跪坐,王雪瑶送上酒杯,长公主接过醴酒,走到璎珞身前,面向她,念祝辞,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璎珞行拜礼,接过醴酒后跪着把酒撒了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又持酒沾了沾唇,这才将酒置于乔丹华托着的托盘上。她再度向长公主行拜礼,长公主也答拜了。   宾客们发现,璎珞虽是进郡王府没多久,可通身的从容气度,风华优雅,举止礼仪,竟然毫不逊色于长公主。   这实在不得不令人惊叹,要知道长公主何等身份,那可是天之骄女,从小就受礼仪熏陶长大,浑身的气度更是和出身相辅相成,优雅融进骨血的,然而璎珞一个庶女,半道得了机缘成了郡王府的县主,却也能有此气度风采,这便更加引人注目,令人惊叹了。   不觉心道,难怪能得太后喜爱,能引得靖王世子奉若心尖肉。   台上,璎珞和长公主相互见礼后,长公主却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宜之于假,永受保之。”   长公主言罢,看向了唐氏和祁阳王,却是询问两位长辈,可要给璎珞取了小字。   大丰女儿家有及笄礼上,父母为其令取小字的,也有的并不取小字,只等女儿出嫁后,有的会让丈夫给取小字,是为夫妻之间的亲昵称呼,也有表示出嫁从夫之隐意。   璎珞没了父母,祁阳王和唐氏原本也没为璎珞准备小字,此刻见长公主望了过来,祁阳王便瞧向了秦严,道:“不知太后可有赐嫣姐儿小字?”   对祁阳王这一问,秦严明显甚为满意,清隽的面上如被花影春风映过抚过,道:“不若便取皎皎二字何如?”   祁阳王闻言哈哈一笑,睁眼说瞎话地,笑道:“太后为嫣姐儿取的小字,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虽是这样说,可在场的人却都知道这小字乃是秦严所取。   而女子取小字多有从《诗经》中选字的,秦严这皎皎二字,分明出自《月出》一诗。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皎皎,取此小字,当知靖王世子一片倾慕之心了,来日我的夫君若待我有此十之一二,已是足矣。”   今日来观礼的也有不少姑娘家,这会子都坐在一起,听闻秦严给璎珞取的字,吏部尚书阮家三姑娘阮倩云不觉喃喃出声。   她的哥哥和迟璟奕乃是好友,自然也见过迟璟奕。她是文官,书香门第的姑娘,原本便更欣赏书生气质的清润男子。   原本知道璎珞便是和迟璟奕退了亲的苏家姑娘,她还为璎珞惋惜了几分,觉得璎珞这等如水一般,瞧着娇艳艳的女子,配秦严那样满身煞气的武将,实在可惜,如今却不免感叹先前管中窥豹了。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多么皎洁的月光,照见你娇美的脸庞,你娴雅苗条的倩影,牵动我深情的愁肠……   璎珞没想到秦严竟然从这样露骨优美的一首诗词中给自己择了小字,还是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又暗暗指自己是他心中的皎皎月光,一时间脸色又通红了起来,心里却荡漾出了蜜一样的甜意。   取过了小字,璎珞方跪在了祁阳王和唐氏身前,再度行了叩拜之礼,聆听教诲,唐氏目光慈爱,道:“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璎珞再拜,答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长公主这才扬声道:“礼成!”   一时间观礼台上的宾客们便都站了起来,待璎珞起身再度向宾客行揖礼后,纷纷还礼。   整个及笄礼直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才算礼成,庄严而隆重。宾客们并不在祁阳王府中用宴,璎珞随着唐氏送走了各府夫人们,却和几个玩的特别好的姑娘移步飞雪院吃席玩闹。   自然少不了乔丹华,王雪瑶,还有荥国公唐家的三位表姐妹,阮倩云和乔丹华的堂妹乔丹芸。   今儿璎珞及笄,长辈们也不拘着,还准备了一些清酒,璎珞带着她们回到飞雪院,席面已经备好,几个姑娘彼此都不陌生,欢笑着落座便闹了开来,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璎珞吩咐了妙哥先招呼着,自己到了东屋,云妈妈已候着了,见璎珞进来福了福身,璎珞扶了下,问道:“妈妈,七妹妹还没来吗?”   璎珞口中的七妹妹说的却是苏瑛紫,她这一向也没时间去见苏瑛紫,今日及笄却是早早便让人往苏府送了帖子,希望苏瑛紫能前来的,可到这会子却也没见其踪影,璎珞不觉有些担忧。   云妈妈便道:“还没来,姑娘也莫难过,七姑娘和姑娘感情好,不会因姑娘隐瞒便恼了姑娘的,兴许是家里长辈拘着不让来也未可知。”   璎珞叹了声,到底不放心,吩咐道:“妈妈传个信儿,让马六去苏宅打听下吧,若然真是出不来,便打听下七妹妹的行踪,看她可有出府的机会,我去见她。”   四通街上,苏瑛莺却站在琉璃阁的窗口目光阴冷的瞪视着楼下的街道,哪里吏部尚书阮夫人的马车刚刚过去,阮家虽是掌权之家,可因非勋贵,和祁阳王府并不住在一个坊中,自四通街经过回府,却要路过琉璃阁。   苏瑛莺知道今日乃是璎珞的及笄礼,更知道她的及笄礼请的客人们非富即贵,长公主做的正宾,德高望重的将军府太夫人楼氏做的赞礼。   一个贵女如何贵,如何受家族重视,及笄礼便可见一斑,姑娘及笄礼办的隆重,出嫁后婆家都不敢小瞧,有所忌惮,往后出门交际,更是奠定了人际基础。   苏瑛莺想到去年冬上,太夫人马氏和她的母亲白氏便在为她准备及笄礼,还专门让宋氏进京时,从江南寻回来两个绣娘为她准备及笄礼的礼服做准备,而前半个月她终于及笄礼了,这些却全部没用上,她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正宾都没请到。   去的全是打秋风的粗鄙商户人家,甚至落魄户的寒门,再想到去年府中长辈根本就没提过苏璎珞和苏瑛紫几个庶女及笄一事儿,毫无准备,可如今却造化弄人,苏璎珞一跃成了县主,及笄礼如斯烈火烹油般热闹,苏瑛莺便难以适应这等落差,她真不甘心啊!   ------题外话------   咳咳,新一月了,这个月求下月票哦,现在月票是11张,今天月票能达到40票就加更一章哦。   只需要再29张票而已,妞们,让我看到你们的力量啊!   妞们手里有票滴,赏素素一张吧,么么哒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79 不甘心(二更)   苏瑛莺心中嫉恨的厉害,咬了咬牙,唤了丫鬟问燕进来,吩咐道:“派人给王爷递个口信,就说我有话和王爷说,让王爷得空了过来一趟。”   问燕听罢脸色便是一白,她是苏瑛莺离开定安侯府后重新置办的丫鬟,也算是绝境中被苏瑛莺买了下来,苏瑛莺平日里虽然脾气大了些,可多数时候对丫鬟并不算刻薄,作为贴身丫鬟,她自然知道苏瑛莺和瑞王的那点事儿。   在她看来苏瑛莺真是傻透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这样一直和瑞王夹缠不清算怎么回事,吃亏的还不是自己?更何况,那瑞王一看就是哄着她们姑娘,半点真心都没有。   她面露犹豫,动了动嘴皮子想要劝说苏瑛莺,苏瑛莺却厉眸瞪了过来,直吓的问燕当即闭了嘴,她知道苏瑛莺并不是一个能听得进去劝的人。也不敢再言,低着头退了下去。   问燕离开,苏瑛莺方才软了身子靠在了窗棂上,只觉浑身疲累。她岂能不知道瑞王是在玩弄她,可到了如今地步,她实在不能甘心,除了继续攀附瑞王,她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也不识得更厉害的人物。   当然,凭借着她的相貌,这会子找个富贵少爷,嫁去做少奶奶,兴许也能被捧到手心生活,再不济,她手中有银钱,靠着这些银钱,她也可以呼奴唤婢的过一辈子了。   可如若苏瑛莺穿越过来是个农户姑娘,得到这样的生活,她可能已经满足了,可偏偏她之前是侯府嫡女,做过美梦,如今眼见着比自己身世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的璎珞风光无限,苏瑛莺却是如何都不能满足于嫁个寻常富户了?   瑞王是三日后才到的琉璃阁,他虽然厌憎苏瑛莺,可苏瑛莺一张脸和身子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苏瑛莺这样的便是偷。瑞王原本是想将苏瑛莺这样的美人送到诚王身边,以谋后事儿的,谁知道苏瑛莺命好,还没进诚王府,诚王便倒了。   瑞王便索性将苏瑛莺当成了禁脔,作为男人,时不时还是喜欢到苏瑛莺这里寻些滋味,吃吃野味的。   苏瑛莺虽然恨瑞王绝情,可对这种生活却也没多大的心理压力,在前世时,她便做过情妇,如今不过是重操旧业罢了。只要没人知道,那便没什么。   故此两人虽然各有各的心思,相处的倒还很是愉悦,欢愉一番后,苏瑛莺扯了被子盖住身子,瑞王慵懒的自身后抚着她的肩头,却漫不经心的道:“说说你那好五妹妹的事儿吧。”   苏瑛莺顿时便身子一僵,贝齿紧咬,瑞王口中的五妹妹自然是原来定安侯府的五姑娘苏璎珞,现在祁阳王府的真宁县主了。   一个男人在床上公然表示对另一个女人的兴致,瑞王根本就不遮掩他玩弄苏瑛莺的意思。   苏瑛莺一双眼眸红的几乎滴血,深吸了一口气才笑了出来,翻了个身,趴在瑞王怀中,道:“我五妹妹可是好颜色,怎么,王爷看上了?可惜了呢,靖王世子可把五妹妹当心尖尖疼宠,王爷想动她,岂不是割靖王世子的心头肉?”   苏瑛莺声音娇滴滴的,带着股浓浓的醋意,瑞王掐了她一把,声音暧昧的在她耳边道:“怎么?吃味了?”   苏瑛莺这才眼波流转,妩媚勾人的嗔了瑞王一眼,道:“人家哪有那个资格,只我对王爷一番真心,王爷问人家知无不言便是。五妹妹性情倒和靖王世子差不多,都是冷人,虽瞧着温软和气,其实她在家时也就在意两个人,一个是她那弟弟,另一个便是我七妹妹呢。说起来,前几天五妹妹及笄,还专门给七妹妹送了帖子呢,只是大哥哥不允她去。”   她说着支起身子来,又道:“对了,我七妹妹虽然不比五妹妹娇艳欲滴,可也是楚楚动人的小美人呢。五妹妹虽说冷情冷性的,可对看得上的人还是蛮真心实意的。”   瑞王闻弦音而知雅意,笑着道:“莺儿可真是七窍玲珑心呢。”   说着捏了苏瑛莺的下巴亲了上去,苏瑛莺抬臂迎上,低垂的眼眸中一片冷意。   瑞王最好将苏瑛紫弄到身边去,便不信苏璎珞会不踏足瑞王府?瑞王明显是对苏璎珞居心不良,哼,男人都是这样,见着苏璎珞那等绝色的岂能不惦记上呢?   惦记上好啊,瑞王就是个心狠手辣的衣冠禽兽,她倒要看看苏璎珞逃不逃的出瑞王的手掌心!   至于苏瑛紫,呵,她不是和苏璎珞手足情深嘛,若然叫她因苏璎珞的关系被瑞王玷污收房,倒要看看她们还怎么姐妹情深。   苏瑛紫恨上了苏璎珞才好,相亲的人报复起来那才够味呢。   苏瑛莺无比怨毒的想着,而瑞王此刻却也想着苏璎珞,前些时日他送给苏璎珞的谢礼,那铺子,那女人竟然直接交给了秦严。   他非但没能在秦严和苏璎珞间埋下任何隐患,反倒白白损失了银财,那些东西他自然看不在眼中,可那女人的做法却见他一阵气堵。   尤其是瞧着她和秦严那般恩爱信任,他心中怎总有股想破坏的欲望呢!   他脑中不可抑制又闪过那日上元佳节,火焰冲天中那张比火更为灼热的容颜,双手钳着苏瑛莺的腰肢狠命动作了起来。   待得事毕,苏瑛莺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浑身上下青青紫紫,哪里都疼,心绞疼的毛病又犯了起来,她瘫在床上像丢了半条命,晕晕沉沉看着瑞王下榻穿衣,抵着晕厥的前兆,勉强撑起身体,虚弱道:“我那三叔前些时日被打了,如今病倒越养越重,只怕时日无多,王爷要行事,还是快些的好,不然我那七妹妹可就要为父守孝三年了。”   瑞王回头,见她顶着一张虚弱要晕的脸竟还能说出这一番话来,愈发觉得最毒妇人心,面上却笑着道:“还是莺儿一心为本王筹谋,乖,好生歇息,本王回头再来看你。”   言罢,拍了拍苏瑛莺的脸,转身大步去了,床上苏瑛莺一下子软倒,半响都没再睁开眼。   已是四月天,傍晚,春末的余韵似散未散,夏日的燥热已悄然弥漫,飞雪院的东角,一处溪水绕着一栋雕梁画栋的阁楼蜿蜒流淌,绿树掩映,照的溪流也碧玉青翠,夕阳的余晖洒在溪水中,融着树影水波,随风飘动,尤显阁楼清爽幽静。   这阁楼却是璎珞的绣楼,眼见着婚期临近,璎珞的嫁衣却还没能绣好,这几日她都被拘在阁楼中绣嫁衣,每日里唐氏还派身边的桂嬷嬷亲自过来督促。   阁楼上,璎珞一针扎在大红嫁衣右袖上那朵开的荼蘼的牡丹花花蕊,落下最后一针,长长出了一口气,用象牙镶碧玺的花剪将绣线剪断,将针扎在旁边的花囊上,伸展手臂打了个懒腰,道:“哎呀,总算是又完成了一条袖子,就身下一边袖子了,当真是累人啊,妙哥快看看,我这眼睛是不是都已经熬坏了?”   坐在旁边绣着幔帐的妙哥闻言头都没抬,哼了一声,道:“姑娘的嫁衣奴婢们已是帮了不少忙了,姑娘就绣这么两条袖子,还绣了这一个月,也莫怪郡王妃让桂嬷嬷来看着姑娘!”   璎珞闻言正准备起身和妙哥理论,外头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显得有些过分凌乱慌张,璎珞顿住了话语望了过去,片刻云妈妈便进了屋,她脸上神情果然焦虑慌乱,进来也不待璎珞询问便道:“姑娘不好了,方才马六家的来送信,说是苏府那边,不知怎么回事,苏三老爷将七姑娘送去给瑞王做妾室,这会子轿子已经抬出苏府角门有一个来时辰了!”   璎珞闻言豁然起身,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发白。   苏瑛紫和瑞王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如何会闹出这样一出来,想到前些时日在花园中,瑞王堵住她后的一番作为,璎珞不觉在屋中来回走了两步。   依着如今苏府的门第,苏瑛紫进瑞王府能得个侍妾的位份就算不错了,苏瑛紫原就不是一心攀高枝的人,不可能是她自己甘愿去给瑞王做侍妾的。   苏定文如今名声臭的可以,他也不可能再巴结上瑞王,那么只能是瑞王自己找上门的,可瑞王无端端的怎么会寻上苏家,还要收了苏瑛紫,不是璎珞自恋,她是真觉得瑞王可能是因自己的原因。   若然真是如此,那自己岂不是害死了苏瑛紫!   便不是因自己的关系,苏瑛紫是她在苏府唯一的牵挂了,又曾多次帮过她,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瑞王毁了苏瑛紫。   璎珞提着裙子就往外跑,道:“妙哥,赶紧,派人去寻世子爷,让世子爷直接往瑞王府去碰面!云妈妈,我这便先出府了,迟了恐就来不及了,你替我往千禧园去给祖母解释一二。”   说话间璎珞已经奔下了阁楼,她来不及多做收拾,只抓了个帷帽戴在头上便出了垂花门,直奔车马房,叫了马车,一路出了祁阳王府便往瑞王府急赶。   她心中焦灼的厉害,一直催促着车夫赶路,马车一路疾驰,饶是如此,赶到瑞王府前时却已是两刻种后了。   璎珞心中虽急,可也还有理智,知道自己一个人是如何也不能去闯瑞王府的。谁知道瑞王到底有何图谋,她这自己送上门就是羊入虎口,说不得救不了苏瑛紫倒要将自己给搭进去。   她焦虑的坐在马车上,目光紧紧盯着瑞王府的朱红大门,满手心都是冷汗。   好在没片刻便有急促的马蹄声赶了过来,璎珞一把挥起车帘,望去却是失望,眼前来人并非秦严,而是影七和先前派去寻秦严传话的祁阳王府小厮四平。   到了近前,影七翻身下马,却道:“见过县主,我家爷一早出城往西郊军营了,只怕到入夜才能回来不知出了何事?属下这便派人去唤爷回来?”   祁阳王府派去的人就只说璎珞急事儿请秦严速速来瑞王府,却没说具体出了什么事儿,璎珞的事儿,影七不敢怠慢,忙便打马赶了过来。   璎珞闻言一颗心却是沉到了谷底,脸色苍白,这会子再去请秦严根本就是徒劳,只怕秦严赶回来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眼见天色已黑下来,璎珞心急如焚。   祁阳王根本镇不住瑞王,便是她这会子回去请祁阳王也是没用的,璎珞目光落在影七身上,咬牙道:“等不及了,影七,你可敢护我闯一闯这瑞王府?”   影七虽还不知出了何事儿,可璎珞并非任性胡为之人,她这样着急,一定有她的原因。   秦严早便吩咐过他们,说以后他们这些秦严的亲卫便有两个主子了,璎珞的话影七不敢不听从,躬身单膝跪地,道:“愿誓死护卫县主!”   璎珞目光微眯,道:“好!”言罢又冲旁边的四平吩咐道:“你快到博易侯府去求见长公主殿下,就说我在瑞王府有难,请长公主万望前来相救。”   璎珞言罢,挥手令四平赶紧去,自己大步便往瑞王府门前而去,影七紧随其后。   ------题外话------   虽然还差9票,还是奉上二更。嗷嗷,求月票啊,木有票,素素二更都木动力了。苏瑛紫这事儿是大婚前最后一个剧情了,菇凉们,难道你们都不想早点看到大婚?   票票给力,还会二更哦!票榜,让素素占一席之位吧,拜托了!   上次苏定文的郁郁挂掉,都是后话,按照时间推算,如今苏定文是重病缠绵之时哈,提下,免得妞们看着迷糊。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80 闯瑞王府(求票)   璎珞心思沉沉,虽然觉得瑞王府就是个虎口狼腹,但料想瑞王但凡有些理智,也不可能真将她怎么样。除非他想和秦严,太后长公主一系彻底撕破脸。   璎珞想着,长吸了一口气,带着影七大步到瑞王府门前,示意影七上前敲门。   如今天色已经沉暗了下来,瑞王府门前早便挂起了大红灯笼,将府门前照映的通红明亮,朱红大门上的铜兽门环发着微微的幽光,璎珞盯着那狰狞的兽环,一颗心不受控制往下沉。   苏瑛紫只怕已经被抬进去一个多时辰了,若真出事儿,只怕早出事儿了。不过如今天色才刚刚黑下去,她只希望瑞王没那么心急,还顾忌着身份,不曾白日宣淫。   府门被打开,守门的小厮眼见外头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身后却跟着一个穿戴打扮似富贵小姐,头上还戴帷帽的女子,顿时有些发愣,只道古怪。   影七见敲开了门便退到了一旁,璎珞扬声道:“府上今儿是否新抬进来一位姑娘?劳烦去通报一声,就说新姨娘的姐姐前来拜会瑞王殿下。”   璎珞自然不会用真宁县主的身份闯瑞王府,便算是不为她自己的名声,她也不能往秦严的脸上抹黑。   今日府中确实从角门抬进去了一房妾室,虽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消息却也传到了门房,小厮是知道的。不过一个侍妾的姐姐,却跑到王府来要见王爷,这不是失心疯吗,当真以为自己是瑞王的小姨子了啊?!   更何况便是小姨子,也没直接跑来寻姐夫的道理啊。   小厮愕了下,面露嘲,正要讥讽出声,不想璎珞却又道:“你就这样禀上去,瑞王自有计较,真觉得于礼不合,不放我们进去便是,你也不落什么错。可若是你私自拿主意,耽误了你们王爷的事儿,说不得却是要陪上你的小命了!”   璎珞的话满是笃定,底气十足,影七更是一个冷刀扫视了过去,道:“还不快去!”   这两人的气势实在太足,言行也太古怪,再加上璎珞的话很有些道理,小厮反倒有些怕了,当即撂下话,道:“等着!”   言罢,他关上门飞也似的往前院书房跑去。   如同璎珞所想,瑞王就算抬个天仙回来,也没火急火燎就要去圆房的道理。苏瑛紫被抬进府安置在内宅,瑞王连瞧都不曾去瞧一眼,只听了回报后,知道苏瑛紫已经进府便丢开此事,依旧在书房中忙碌。   小厮到了书房外寻到瑞王的贴身侍卫朱俊将事情回了,朱俊却是对瑞王的心思置之甚深的,闻言忙进了书房,禀道:“王爷,府门外真宁县主求见!”   瑞王万没想到璎珞消息竟然这样灵通,这就寻上了门,他愣了下,微勾起了唇角,心情颇为愉悦的丢了手中笔,靠在椅背上,敲了两下椅扶,出了片刻神方才吩咐道:“将县主带到万凤亭候着,另唤苗荆进来。”   朱俊闻言躬身应下快步出了书房,不过片刻便有个穿灰色长袍,瞧上去已年过半百,身形矮小枯瘦的男人躬身进了书房,先跪在地上给瑞王磕头请安,才道:“不知王爷唤小人所谓何事?”   瑞王也未曾叫起,只盯视着苗荆,脑海中想的却是三年前他在尤州的一场见闻。   那年他奉皇命到尤州去办差,尤州乃是九黎族的聚集地,他早便听说九黎族擅长一种养蛊之术,甚为好奇,便使人扫听了一番。倒真叫他寻到了一名养蛊的奇人,便是眼前这个枯瘦老头。   他秦严瞧见这苗荆将一只蛊虫种在他身边一名侍卫的体内,苗荆只要拍响一面小鼓,他那侍卫便会腹痛不至,身不如死。   瑞王想着,目光微闪,问道:“上次你说的那个蝴蝶蛊可已养成?”   苗荆闻言面露得色,道:“回王爷的话,那蝴蝶蛊上个月刚刚养成。”   瑞王微眯了眼,道:“可管用?你再和本王好生说下此蛊。”   苗荆并不因瑞王的质疑而生气,反倒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来,他们九黎族虽然擅长养蛊,可蛊术神秘,传承更是严苛,其实真能治出厉害蛊物,并且能用蛊毒控制人的,即便是整个九黎族也没几人。   瑞王不了解,有所质疑也是人之常情,更显得他的蛊术神秘古老。   他抬头道:“养蛊祈祷和咒语是必不可少的,可气血的交融却也不可或缺,那蝴蝶蛊已让小人用自己的血喂养了七年之久,蛊种早已于下人在灵性上融为一体。这蝴蝶蛊种在人的体内后,一个时辰便会死掉,然其融进血液,便会产下蛊卵,而此蛊种的后代也会携带下人的灵性,会听命于下人的驱使。只蛊卵从孵化到养成蛊虫需要大半年的时间,故此下蛊后少说也要小半年,下人才能操控蛊虫。”   瑞王闻言面上露出了笑意来,点头道:“九黎族的养蛊之道果然诡异莫测,先生坐下说话。”   苗荆磕头谢恩后,这才在一旁落座,瑞王便又问道:“种此蝴蝶蛊将会如何?”   苗荆便又恭敬回道:“蛊虫在中蛊者的身体中养成后,只要小人驱动蛊虫,便会身体长出像蝴蝶一样的斑纹,故此方称蝴蝶蛊。倘使不停催动蛊虫,中蛊者将会腹痛难忍,继而腹部肿胀如瓮,身上花纹会与日俱增,若然得不到救治,七日后身上蝴蝶斑纹便会爆裂开,流血而死。”   这样一个美丽的名字,却是一种如此惨烈惊悚的蛊,实在令人心惊。   瑞王目光微缩,扣着椅扶的手微微顿了下,道:“如此,这蛊如何中下?中盅时可有感觉?来日可能彻底驱除?驱除后可会伤身?”   苗荆便回道:“蛊物多从口入,此蛊亦然,需佐以酒水,中蛊者服下便可,此蛊入体若然不催动它,中蛊者不会有任何感觉。来日若要驱除也是可以的,只要以下人制下的特殊香味所诱,蛊虫自会爬出,只不过驱除后会伤及中蛊者的根基,以后会变得体弱些罢了,却也无碍性命。”   瑞王对苗荆的回答显然非常满意,笑着道:“很好,你下去准备吧。”   苗荆便站起身来,躬身行了一礼后方退了下去。   瑞王眯着眼瞧他出去,暗道这巫蛊之术果然诡异而厉害,难怪历来皇室之中,高门大户皆闻蛊色变,皇室更是只要牵扯到巫蛊便流血满地,历来涉及巫蛊案,更是扑朔迷离,异说纷纭,如此防不胜防,这苗荆,待得用完,他登临大宝时,却是万不能留!   不仅如此,那九黎族会蛊术之人,最好也一并血洗一遍!   瑞王想着,朱俊已迈步进来,禀道:“王爷,真宁县主已被引到了万凤亭。”   瑞王点头,勾起唇来,站起身,转入书房内室,由着婢女伺候着重新换了一件暗金绣麒麟的锦袍,这才出了书房往外院小花园中的万凤亭去。   万凤亭建在一处山坡上,瑞王拾阶而上,果然便见亭子中站着两个人,他目光直接忽略站在璎珞身后的影七落在了那个穿烟紫色衣裙的纤娜身影上。   万凤亭的四周早挂上了一圈七八盏琉璃宫灯,将亭子照的一片柔红明亮,璎珞背对着这边,并未落坐,目光大抵瞧的是内宅的方向,整个身影映衬着远处苍黑天幕,有种遗世而独立的美丽。   瑞王唇角愈发挑起,脚步略顿方才继续提步。   而亭子中影七留意到瑞王的到来,唤了璎珞一声,璎珞这才转过身来,她头上还带着帷帽,透过轻纱,目光于瑞王对上,福了福身,道:“小女见过王爷。”   瑞王笑着撩袍进了亭子,抬手便要去抚璎珞,尚未近身却被影七挡住了身影,那边璎珞也已自行站起了身来。   瑞王神色不变,只笑着道:“县主大驾光临,当真令本王不胜欣喜。”   言罢,却盯向影七,道:“这不是靖王世子身边的亲卫影护卫嘛。王府何时这般没规矩了,还不快带影护卫下去歇息!好生招待!”   顿时便有王府的管事上前请影七离开,见影七不为所动,便上前拉扯了起来,影七手臂一震,那管事退后了两步,脸上难看起来。   瑞王也跟着冷了脸,沉声道:“影护卫这是何意?真宁县主也是你半个主子,主子们有事要谈,下人却不知退避,靖王世子难道就是这样教你们规矩的?还是影护卫今日前来是要大闹我瑞王府的?”   瑞王言罢,目光再度投向了璎珞,笑着道:“相信真宁县主今日前来拜会,也非恶意的吧?”   璎珞自然没想着凭借她和影七二人能用强硬的手段带走苏瑛紫,闻言冲影七道:“你先退下吧,瑞王是你们世子的表兄,也算不得外人,一会子你们世子来了,我于他解释便好。”   璎珞这话却是告诉瑞王,她来瑞王府的事儿已让人通知秦严,秦严稍后就到。   瑞王听到她暗含警告的话,却也面色不变,只笑着抬手道:“县主请坐。”   影七看了眼璎珞,见璎珞轻轻点头,便随着王府管事退了下去,瑞王摆了摆手,一时间连亭子中站着的两个婢女也跟着退了个干净。   璎珞并未落座,倒是瑞王撩袍在石桌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神情悠然,好整以暇的瞧着璎珞,道:“县主来都来了,还戴着那劳什子的帷帽做什么?难道是怕本王吃了你?”   他话语微显暧昧,璎珞无动于衷,只道:“王爷,明人眼里不说暗话,我这次是为我七妹妹而来,还请王爷直言,如何才肯让我带七妹妹离开。”   瑞王却不接话,只道:“说起来县主还是头一回到本王的瑞王府来,这万凤亭乃是瑞王府中地势最高之处,放眼望去,整个瑞王府皆在眼前。不知县主觉得本王这府邸景致如何?哦,县主戴着帷帽想必也无法瞧清,不若本王陪着县主近距离四处走走瞧瞧,何如?”   璎珞见自己戴着帷帽,瑞王根本就不接话,一时气恨,却也无可奈何,抬手去掉了帷帽,再度盯视着瑞王,道:“王爷如何才能让我带走七妹妹?”   瑞王目光落在璎珞身上,却见她今日打扮的极为素淡,满头乌发上竟然只别着一根檀木发钗,鬓发略有些散乱,一瞧便是急匆匆赶来的。   只绝色的美人就是不同,即便如此,却有种天生丽质的清艳之色逼人而来,微乱的发丝反而更添慵懒蛊惑,她站在琉璃灯下,肌肤被晕上了一抹微红的光,令她的身影有些朦胧,宛若一朵安安静静绽放在暗夜,却又有着惊心动魄美丽的昙花。   瑞王目光微凝,笑着道:“县主何出此言?本王不记得县主还有个七妹妹。”   言罢,他不待璎珞再言,便又道:“这是今年下头新贡的极品云雾,统共也就几两,父皇赏下来一些,寻常本王可舍不得拿出来待客,县主且尝尝味道如何?”   璎珞见他又开始装傻,心中发恨,到底上前坐了下来,只却并不饮茶,目光沉定盯着瑞王,神情冷清,一语不发。   瑞王见她在身旁坐下,又见她如临大敌,神情冷凝,禁不住望着璎珞,片刻才叹了一声,道:“你又何必如此忌惮爷,爷却记不得何时曾伤过你了,反倒是上次你帮了爷,爷一直心存感激……”   璎珞怎会注意不到瑞王不再自称本王,她心中冷笑,打断瑞王的话,道:“王爷既心存感激,那便让我带走苏瑛紫,也算两清。”   亭子中的石桌本就那么大,只放着三张石凳,璎珞坐下,瑞王分开的腿只要稍动便能触碰到她的衣裙,有股清幽的冷梅香似有若无的随风而来,璎珞神情冷若冰霜,只这等姿态却更显清艳绝俗,有种高不可攀的冷艳高贵。   瑞王瞧着璎珞,忽而一笑,道:“若然爷不想和你两清呢?”   璎珞眸心猝然一缩,豁然站起身来,竟然是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瑞王忙站起身来,挡在了璎珞身前,道:“你瞧你,脾气当真是比爷还大,你不管你那七妹妹了?”   璎珞闪开两步,却讥诮的挑唇,道:“小女虽和七妹妹姐妹情深,可却更在意自己的名声和富贵,小女今日前来已算尽了姐妹之情,无奈人微力薄,如今只能等世子爷回来再做打算了。”   她很清楚,要想带走苏瑛紫,越是让瑞王觉得她在意苏瑛紫越是糟糕,故此言罢,她又敛衽一礼,道:“告辞。”   言罢,竟当真迈步毫不留恋就往亭外走了。   瑞王微愕,眸中闪过狐疑,只他是以利益为重之人,倒又觉璎珞这样做也不奇怪。   他忙追了两步,陪着笑,便去拉璎珞的手,道:“你瞧,爷说你心急,脾气大,你好恼。爷又没说不让你带人走,你什么急啊。”   璎珞自然不可能真走,她料想瑞王也不敢将她怎样,就算她一时带不走苏瑛紫,只要在此拖着瑞王,和他虚与委蛇,等到秦严回来,或者长公主前来,自然便能如愿。   这会子瑞王抓她的手,她避了下,瑞王没能拉住璎珞的手,却抓住了她的衣袖。   璎珞只当未见,回头瞧向瑞王,道:“王爷这话便是说同意我将人带走了?”   瑞王见她未曾甩开自己,心中微跳,却也知道璎珞不是个好相于的,不敢更近一步,只拉着璎珞的袖子将她再度往石桌旁扯,道:“人你可以带走,只本王却有个条件。”   璎珞由着他带着重新坐下,扬眉瞧向瑞王。   瑞王这才面露苦色,道:“爷今儿忙着处理父皇交给爷的差事,到这时辰都还空着肚子呢,爷自己用膳也没什么胃口,你陪爷用回膳,吃两盅酒,也让爷有机会谢谢你上次的救命大恩,爷便让人带你七妹妹过来,可好?”   ------题外话------   要看二更吗?要二更吗?嘿嘿,冰雪聪明的你们懂滴哦!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81 相护(二更)   瑞王言罢,好整以暇,一派悠然的瞧着璎珞,好像笃定了她一定会答应。   璎珞不喜欢这种感觉,好似自己已经是旁人的瓮中之物,可她如今却没有回旋的余地。左右就是吃顿饭,她前世时谈生意,也没少赴饭局,只要小心一些拖到秦严或者长公主过来,也许影七那里顺利的话,她还可以早点如愿。   想着,璎珞笑着道:“王爷盛情,小女怎敢推辞。”   瑞王不觉朗声而笑,拍手道:“来人,摆宴知宁阁。”   言罢,他站起身来,暗金绣云纹的广袖轻拂,道:“县主请。”   璎珞却坐着没动,懒懒的道:“何必再换地方,我瞧着这处便极好,风景如画,凉风习习,便在此设宴好了。”   笑话,这里四面通风,兼之视野开阔,起码不用防备染什么怪香,真要有什么事儿,逃跑也方便。   再换到一个封闭的空间去,可就危险多了。   见璎珞如此,瑞王略怔,旋即摇头一笑,摆手道:“罢了,罢了,如今天色晚了,爷是怕你在此着了凉风,你既不愿移步,那便都随着你,可好?”   言罢,他重新落座,吩咐了一声,外头丫鬟应了。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万凤亭中便摆上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并九节錾云龙纹青瓷壶中的青梅酒。   瑞王手执酒壶往青玉酒杯中斟了两盅,笑着冲璎珞抬手示意。   璎珞根本不敢碰瑞王府的吃食,见此手抚上酒杯抚摸转动了下,欣赏一番,便又将酒杯放了回去,眼见瑞王表情无甚变化,心下稍定,道:“小女酒量一向极浅,空腹的话只怕一杯即倒,还是先用些菜品吧,我看瑞王府的饭菜倒是色香味俱全。”   瑞王闻言挑唇一笑,却也放下了手中杯盏,道“怪爷思虑不当了,这厨子是下头人新送进府的,爷尝着手艺倒还好,来,先尝尝这道鲍鱼烩珍珠菜,还有这道鲫鱼舌烩熊掌,若是你吃着好,回头爷将这厨子送到郡王府去。”   瑞王说着便挥退了丫鬟,亲自用公筷给璎珞布了两道菜,璎珞却但笑不用,起身也给瑞王夹了那两道菜,道:“礼尚往来,哪里能让王爷伺候小女。”   她说着又挑了两道菜,给瑞王夹了,送到瑞王面前,又道:“王爷不是说一直不曾用膳吗?想必是饿的厉害了,快请吧。”   瑞王怎会看不出璎珞的心思来,瞧了眼璎珞放在面前的菜,又是会意一笑,道:“好,好,你送上的,便是毒药本王也吃得。”   璎珞面色微寒,瑞王倒也知趣,不再多言,举止优雅的将碟子中的菜一一送入口中,复又瞧向璎珞。   璎珞这才动了筷子,只略用了两口,她动作极慢,也只挑瑞王动过的菜品食用。   瑞王倒也不着急,待用了半饱,便又举杯劝酒,道:“上次的事儿一直未曾好好谢过你,今儿你说什么也要受用一杯,本王敬县主,县主可莫要再说空腹的话了。嗯?”   璎珞常听人说有种酒壶,倒出来的酒不一样,看着是从一壶中所出,其实一杯可以有毒,一杯却无。   她不愿意吃酒,只道酒量浅,实在用不了,瑞王却极坚持,道:“难道县主不想带走苏瑛紫了?本王不过是让县主陪酒一杯,县主便如此推脱,可见没有半点诚意。”   璎珞见他如斯,却愈发不敢吃那杯酒了,只扬眉道:“果真我吃了这杯子酒,王爷便让人去请七妹妹?”   瑞王却道:“一杯难显诚意,两杯,只要县主陪本王用上两杯酒,本王立刻让县主带走苏七姑娘。”   璎珞这才咬牙,道:“好!一言为定!”   言罢,她抬手去拿那酒杯,只不想一个错手,那酒杯竟被她碰倒了,顿时酒水便沿着桌面流了个干净,璎珞惊呼一声站起身来,道:“不好意思,方才手一下子就滑了,所以……”   瑞王却面色微变,沉冷了一张俊面,盯视着璎珞的目光也冰冷沉怒了起来,一拍石桌站起身来,道:“县主莫不是当本王是傻子吧?县主既然没诚意,处处防备着本王,本王也没必要念着县主的好了,来人,送客。通知紫月院准备起来,本王这便过去。”   瑞王言罢,竟是转身便走,璎珞微惊,本能追了一步,却被侍卫挡住了去路。   “县主还是请吧!”   侍卫示意璎珞离府,璎珞眼见着前头瑞王的身影已出了亭子,面色微白,急声道:“王爷,方才小女当真就是手滑了,王爷再敬酒,小女定好生陪王爷饮上两杯。”   瑞王闻言这才顿住脚步,回头瞧了璎珞两眼,终是转身回到了桌前,他落座后,慢悠悠地又倒了两杯酒,这才瞧向璎珞,挥了挥手,侍卫退出去,瑞王肃着脸目光在酒杯和璎珞之间转了两圈。   他这样子分明随时都要翻脸,璎珞心头焦急,可不管是长公主还是秦严,短时间都不可能赶到,影七那里也不知道如何了,竟然也不见动静。   她走至桌前,端起酒杯来,在瑞王的鄙视下眼见已是不喝不行,正犹豫不定,却不想这时候亭子外突然响起一阵动静。   “七皇子,您不能上去啊!七皇子!”   “狗奴婢!滚开!”   “哎呦!”   说话间,两个侍卫拦拦阻阻地,沿阶上来了一个穿深紫色箭袖锦袍的少年,少年一张俊面含怒,在琉璃灯的映照下,愈发显得一股邪肆的俊美妖冶逼人心魄,竟是七皇子叶宇轩。   他几步便进了小亭,目光先在璎珞身上转了一圈,这才看向了坐着的脸色难看的瑞王,忽而一笑,道:“三皇兄好兴致,既是有宴,何不请了弟弟我一起?”   瑞王目光落在方才企图阻拦七皇子的两个侍卫身上,见他们身上都挂了彩,显是被七皇子手中乌金马鞭所伤,不觉目光一凛,道:“还不滚下去!”   两个侍卫半句话都不敢多言,躬身退了下去,瑞王这才瞧向了叶宇轩,皮笑肉不笑的道:“七皇弟这是来拜访哥哥我呢,还是来寻衅的?”   七皇子却扬眉而笑,接话道:“自然是拜访,只三皇兄府上似都不通礼数,竟然敢阻拦小爷,三皇兄自来待客以诚,对兄弟更是热情爱护,想来这定不是三皇兄的意思,回头三皇兄还是好生整治下那些自作主张的侍卫吧。”   七皇子说话间已走到了石桌旁,又道:“今儿,小爷来的倒巧,真宁县主怎也在此?”   璎珞见叶宇轩过来,虽然不明白他这时候怎么会赶过来救场,可一颗提着的心却立刻便放了下来,闻言笑着道:“七皇子许是不知道,今日苏七姑娘被抬进了瑞王府为妾,原本王爷看上她,乃是她的福分,只我却知道苏七姑娘身子不大好,只怕难以承担为瑞王生儿育女,开枝散叶的重责,没得再碍了瑞王的眼。明人眼前不说暗话,苏七姑娘和我姐妹情深,所以我便想带了七妹妹离开。这不,王爷说了,只要我陪酒两杯就应我所请呢。”   叶宇轩闻言却伸手便截下了璎珞手中的酒杯,道:“不就是吃两杯酒嘛,小爷替真宁县主陪三哥!小弟我先干为敬!”   他言罢,竟二话不说,仰头便灌下了那杯酒,冲瑞王亮了亮酒杯,又利索地倒了杯酒,再度一饮而尽,将酒杯往石桌上一执,目视着瑞王,道:“三哥可否请苏七姑娘过来了?”   瑞王眼见着叶宇轩将两杯酒饮下,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一窒,半响才出声,道:“七皇弟喝了却是不算,那苏七姑娘,哥哥我甚为喜欢,可是正经抬回来的,连迎妾文书都走过了,来人,取文书来!”   叶宇轩却抬手,道:“呵,小爷不看劳什子的文书,这么看来,三皇兄是不给弟弟我面子了?怎生真宁县主喝了就放人,小爷我喝了却就不行了?”   瑞王见叶宇轩站在璎珞身前,少年郎略显单薄却清俊挺拔的身影却将璎珞严严实实地给挡在了身后,不觉眸色沉了沉,摩挲着身前放着的酒杯,道:“自然是不同的,本王虽非怜香惜玉的风雅人,可县主陪酒,本王却也是有风度的,自然放人!七皇弟吃了这酒,本王若然放了人,可又怎么算,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兄弟争抢一个女人呢,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七皇弟是知道哥哥的,哥哥可从不将自己的女人送人。”   叶宇轩双眸眯了起来,盯视着瑞王,两人无声对峙,空气中有股硝烟之气弥漫开来。   却于此时,外头再度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一个清甜而不失清脆的声音,笑道:“哎哟,今儿是什么风,竟将七皇弟和真宁县主都吹进了咱们瑞王府,我来晚了!当真失礼!”   说话间一个穿红娟缎绣金纹衫右衽襦裳,下套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头戴吉祥七彩凤冠,瞧着二十二三模样,容貌娇美清丽的妇人进了亭子。   一双妙目盈盈如水不动声色的在叶宇轩挡着的璎珞身上扫了一下,方才冲瑞王道:“王爷也是,既是真宁县主来了,为何不通知妾身前来相陪,若是招待不周,岂不显得妾身是个不知礼数的骄狂之人?”   璎珞方才令影七退下,早便吩咐了他,寻机便想法子惊动瑞王妃,她便不信,若然瑞王能少一房娇妾,瑞王妃会不动心思,不促成苏瑛紫出府!   这会子见瑞王妃也来了,开口明显便是对瑞王有怨,璎珞心中愈发定了下来,笑着上前冲瑞王妃见礼,道:“见过王妃,是小女失礼了,该投了帖子再来拜访王妃的。”   她之所以没直接找上瑞王妃,却也是料定了,瑞王不会放她见瑞王妃,所以才让影七见机行事。   瑞王妃上前扶起了璎珞,啧啧称赞了两句,道:“在宫宴上便见过县主,只觉恍若神妃仙子,没想到这凑近了瞧,更是仙姿国色。”   璎珞忙道:“王妃才是风华绝代,小女远不及呢。今儿多有叨扰,却是因我有个结拜妹妹被瑞王看中抬进了府中,我那妹妹身子骨不好,恐无福消受王府的赫赫富贵,我便斗胆登门,想带她回去,还请王妃成全。”   瑞王妃却是满脸惊讶,道:“怎么会呢,不瞒县主,苏七姑娘可是和我们王爷两情相悦,极是乐意进我们瑞王府呢,我们王爷器宇轩昂,又身份尊贵,苏七姑娘容貌娇美,多才多艺,和王爷正是相配。便身子骨略差了些,王府中什么好吃食,好药材没有,我精心为苏七姑娘调理一年半年的,也便好了。想来县主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县主不信,我这里有一张苏七姑娘亲笔所写的信,县主看过便知。”   瑞王妃说着抬手,旁边丫鬟忙奉上了一封信,瑞王妃递给璎珞,璎珞展开看,却见上头果然是苏瑛紫的笔迹,说的也和瑞王妃口中相符,只道是自愿进瑞王府,谢谢她的关心,请她放心离开,成全她一番爱慕瑞王之心。   璎珞目光微闪,瑞王妃却笑着道:“唉,今日是苏姑娘的新婚之日,县主也知道,这新娘抬进去,可是不兴再出来的,不吉利,不然倒可请了苏姑娘亲自过来可县主解释。”   做妾和做妻是不一样的,再来便是做妻,也没娘家人跑到洞房去探望的道理,璎珞自然也不好提亲自去看苏瑛紫的话。   诚王妃已经送来了一封苏瑛紫的亲笔信,这时候她再纠着不放,那便太过分了。   璎珞面色微变,那厢诚王妃却回头瞧了眼诚王,眸光似嗔非嗔。   诚王显然对诚王妃的这种识大体,在外人面前,绝不扯他后腿的行为很是满意,目光深情和感激,诚王妃这才含笑低了头。   璎珞心中发沉,这时候叶宇轩却突然道:“如此,我们便不搅扰三哥了,告辞!”   他言罢,将旁边放着的帷帽一扯,动作利索的给璎珞扣在了头上,拉着她,不有分说便往外走。   璎珞对苏瑛紫也算置之甚深,半点都不信苏瑛紫会心甘情愿写下这样一封信,苏瑛紫又不是傻了,怎么会来跳瑞王府这个火炕。   她没见到苏瑛紫亲口听她承认对瑞王有情,哪里会甘心,本能甩了下,叶宇轩却是攥的更紧,干脆一把抓住了璎珞的手,大力拉着她往外走,一面低声在她耳边道:“相信我!”   璎珞闻言没再乱挣扎,由着叶宇轩拉着出了亭子,一路下了小亭,叶宇轩却突然吩咐跟着的影七,道:“你先带她出去!”   璎珞闻言忙瞧向叶宇轩,道:“你要干什么!”   叶宇轩俊面冷寒,却道:“你一个待嫁姑娘,还要不要名声,给小爷赶紧走!”   璎珞抿了抿唇,到底没再多言,只道:“你自己小心,真不行,莫硬来。我们再想法子。”   叶宇轩闻言冷峻的面色略缓了下,眸光复杂沉沉盯着璎珞片刻,这才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璎珞便没再言,转身大步往府门而去。   那厢叶宇轩却突然道:“三哥迎小妾,如此大喜,做兄弟的既来了,不闹的洞房岂不无趣,小爷今儿倒要看看那苏七姑娘是何等绝色,竟惹的三哥如此回护。”   他说着已大步往内宅闯了过去,谁都没料想他会有此一举,小厮护院上前阻拦,叶宇轩抬脚便是窝心踹,手中马鞭更是挥的虎虎生风。   大批侍卫来不及阻挡,他已冲远了,过了垂花门,内宅更都是婆子丫鬟,见七皇子来势汹汹,宛然一煞星,哪里敢惹,只惊呼不已。   而叶宇轩刚进内宅,便见前头一个小丫鬟鬼鬼祟祟的躲在人群后冲他施眼色,见他望去,一溜烟的便往东边走。   叶宇轩毫不犹豫便跟了上去,传游廊,过穿堂,很快便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院子外挂着红灯笼,西厢房窗户上象征性的贴着两张红喜字,里头透着红光。   叶宇轩不顾一院子的惊叫阻拦声,两脚踹翻两个丫鬟便冲进了西厢房中,直奔内室。   床上,苏瑛紫一身水红衣裳,直挺挺躺着,一双杏眼已哭的宛若核桃,嘴上更是被堵着帕子,瞧见闯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登时瞪大了眼睛,泪珠无声滚落,满眼惊恐。   ------题外话------   嗯,其实我还是想说,我是亲妈   票票哦,月票哦,投进来,月票给力,二更都不是事儿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82 情种   叶宇轩几步到了床前,见苏瑛紫一动不动的躺着不觉蹙眉,一把扯掉了堵着苏瑛紫嘴巴的帕子,问道:“不能动?”   苏瑛紫以为进来的人会是瑞王,眼泪滚了又滚,一双核桃眼愈发迷蒙不清,加上叶宇轩站在床前,身影高大,光影在背后,故此苏瑛紫愈发瞧不清楚,闻言只知道哭。   叶宇轩不耐烦起来,又沉声怒道:“能不能自己走?说话!”   苏瑛紫虽然哭的瞧不清人,却也觉得不对劲,又听院子里好似一阵吵乱声,有丫鬟冲进来喊着七皇子,她顿时反应了过来,忙摇头打了个哭咯,含含糊糊的声音传来,道:“动……不了……”   叶宇轩一听她那含糊的声音,便知是咬过舌,眉心蹙的愈发紧,却没犹豫弯腰便将苏瑛紫抱了起来,转身便欲离开。   两个丫鬟上前便要阻拦,叶宇轩一脚踢开一个丫鬟,目光冷冷扫向另一个,那丫鬟双腿一软,自己便跌坐了下去,眼前袍角一闪,叶宇轩已是抱着苏瑛紫出了屋。   而那边,璎珞二人一离开,瑞王妃便冷了脸,冲瑞王道:“可见王爷是厌了妾身了,真宁县主过来,王爷都知会妾身一声,妾身……”   她说着泪珠子便落了下来,瑞王妃娘家势大,瑞王对这个正妃却还是极看重的。   见瑞王妃恼了,忙将人抱过来,哄着道:“真宁县主的身份你也知道,她这趟来是为了苏七姑娘,本就是遮头遮脸来的,爷也不好去知会你,惊动太多人倒不好。何况,爷也没想到不过纳房小妾,却会闹出这样多事儿来,那苏七刚刚入府便惹来事端,爷这不是怕你累着嘛。”   瑞王妃却落泪道:“妾身瞧王爷分明是怕妾身恼了那苏七姑娘,回头再苛待您的新欢!”   瑞王忙忙搂着瑞王妃一阵哄着,瑞王妃将头埋在瑞王怀中,却是冷笑了起来。   那苏七刚进府就折腾出这么多事儿来,瑞王府可容不下这样的小妾!   瑞王没料想到叶宇轩会杀一个回马枪,这会子瑞王妃闹起来,只好声好气的哄着,不想他这边还没和瑞王妃说清楚,侍卫便来禀报叶宇轩私闯内宅的事儿,瑞王面色微变,匆匆便往内宅赶。   可他被瑞王妃拖着这些时间,等赶到时,叶宇轩已经带着苏瑛紫出了紫月院,正要往二门冲。   瑞王上前拦住,面色冷寒,沉声道:“老七,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哥哥正经走了文书的妾,你这么掳走算怎么回事!”   叶宇轩却冷哼一声,上前一步,逼近瑞王,道:“三皇兄也看到了苏七姑娘不愿委身于你,人弟弟今儿是定要带走的,三皇兄若然令人动手,弟弟奉陪到底。”   他言罢大步便要绕过瑞王,瑞王动了一步,挡住叶宇轩的去路,脸色已是一片铁青,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历来婚姻之事儿父母之命,苏老爷将她女儿许给了本王,她便是本王的人,老七,你莫要以为父皇疼你,本王便真不敢动手!”   叶宇轩闻言倒邪肆笑出了声来,挑唇盯视着瑞王,道:“三皇兄素来有贤名,在父皇面前又从来友爱弟弟们,文韬武略,爱民如子,兼济天下,弟弟我却只有个嚣张跋扈的名声,三皇兄若是想让父皇知道咱们宽厚待兄弟的瑞王殿下为个妾室就能和弟弟大打出手,让天下人都知道,三皇兄也不过是贪花好色之人,弟弟我却也乐意陪三皇兄演完这场戏。”   瑞王闻言险些没咬碎一口银牙,吐出血来,七皇子不要名声,他一向在外塑造的好名声,可不能就这么坏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瑞王脸色红一阵青一阵,叶宇轩却没再看他,迈步再度往外走,这次若他所料,瑞王没再阻拦,只在叶宇轩走出七八步后,蓦然一笑,转身瞧着叶宇轩的背影,凉凉的道:“呵呵,老七,为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做到这份儿上,想不到咱们兄弟间也能出你这么个情种,三哥我佩服啊!”   叶宇轩脚步略顿了一下,脊背微僵,终是没转身,大步去了。   待他身影消失,瑞王才神情再度阴冷下来,目光在一院子受了惊吓的丫鬟婆子身上扫过,锐利如刀锋,道:“今儿的事儿,哪个敢不要命的乱嚼舌根,往外传,便莫怪本王不顾主仆之情!”   他言罢,也一甩衣袖,大步离开了。   而叶宇轩已出了瑞王府,府门外,璎珞早和影七等的有些心急。   璎珞让影七趁机去惊动瑞王妃,影七也确实做到了,后来瑞王妃到来,虽然面上表现的和瑞王同进退,可璎珞却也瞧见她暗中向七皇子打眼色了。   想着有瑞王妃做内应,叶宇轩应该能顺利带苏瑛紫出来,可心中到底担忧。   这会子眼见着两人出来,璎珞方才大松了一口气,迎上前来,目光殷切的瞧向叶宇轩,见他点了下头,顿时松下心神来,道:“劳烦殿下将七妹妹放进马车去。”   那边车夫已驾了车过来,璎珞先上了马车,这才招呼着叶宇轩将苏瑛紫送进马车,半抱着苏瑛紫。   而苏瑛紫受此惊吓,原以为一辈子都要葬送在瑞王府里了,谁知如今还能逃出生天,一时将头埋在璎珞怀中,眼泪横流。   璎珞安抚规劝了几句,扶着苏瑛紫在车厢中躺下,这才出了马车,看向叶宇轩,道:“七皇子殿下怎么会突然到瑞王府于我解围?”   叶宇轩神情有些冷沉,闻言似轻哼了一声,有些没好气地道:“县主人忙事多,自然不会知道爷的宅邸就建在瑞王府的旁边这等小事了。”   叶宇轩虽然还不曾及冠出宫,开府建制,可天玺帝已将七皇子未来的府邸给规划了出来,如今正在建造中,准备等七皇子一娶正妃,便可搬出来自立门户。   七皇子今日却恰好到新府邸中指点验收宅子,他身边亲卫倒刚巧瞧见了璎珞和影七进瑞王府的一幕,原本也没留意,后来发现瑞王府门前停靠的马车乃是祁阳王府的,那亲卫才将事儿禀给了叶宇轩。   这才有了叶宇轩跟着闯进瑞王府的事儿。   璎珞是确实不知七皇子的府邸在何处,见少年脸色不好,倒有些不知如何接话,抿了抿唇方道:“瑞王蛮难缠的,七皇子方才带舍妹出来,他没为难七皇子吧?”   叶宇轩瞧向璎珞,见她脸上还是有显而易见的关心,分明还是在意自己的,叶宇轩脸上寒色略动两分,语气也略有松动,道:“瑞王妃派了人引路,没费什么功夫,再说三皇兄在乎名声,这种事情他哪敢闹出府来。”   他言罢,脸上已是有了讥诮之色。   璎珞略松了一口气,却道:“先前瑞王似执意要让我喝那酒,我总觉那酒许是有什么问题,你现在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了?”   璎珞对瑞王提防甚深,总觉那酒水有问题,她一直在拖延时间,便叶宇轩不到,她也不会去喝那酒水。   她全然没想到叶宇轩会突然出现,自然更料想不到他会夺了她的酒杯,二话不说便一口灌了,她当时连阻拦的时间都没有。这会子难免上上下下打量着叶宇轩,生恐他喝出个什么问题来。   叶宇轩却冷哼,不以为然的道:“那酒最好没什么问题!”言罢,他睨着璎珞,又道,“你以为酒有问题我那好三哥敢给我喝?”   璎珞愕了一下,旋即倒明白了叶宇轩的意思,他会喝那酒,也是有恃无恐。   酒水真有问题,叶宇轩出个什么事儿,瑞王便该想着怎么向天玺帝交代了。   人有亲疏,她喝了瑞王府的酒真有个头疼脑热,只要拿不到酒有问题的证据,天玺帝根本不会理会。   可叶宇轩却不同,便什么都查不出,天玺帝也会震怒,牵连上瑞王。   料想瑞王也是知道这个的,酒水真有问题该是不敢无视叶宇轩喝下去的,璎珞略松了一口气。   她瞧向叶宇轩,却还是坚持着道:“七皇子还是让太医好好把个脉,我吃两杯酒,瑞王便答应放人,我却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脸面,若是……”   叶宇轩见璎珞如此,盯视着她,突然一阵烦躁,转身便翻身上马,打断璎珞的话,道:“行了,行了,爷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你进去吧,别在此久留了,被人瞧见,你是嫌自己身上的闲言碎语还太少?赶紧进去吧,爷送你回郡王府。”   璎珞却没动,依旧站在车辕上盯视着叶宇轩,叶宇轩被她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到底挥了挥手,道:“知道了,爷回宫便传太医。”   璎珞这才冲叶宇轩点了下,也不推辞他一番相送的好意,只吩咐影七道:“你往博弈侯府去,告诉长公主殿下,我这边没事了,省的长公主殿下再白跑一趟。”   影七瞧了眼叶宇轩,略犹豫了下,到底躬身应了,打马而去。   璎珞这才转身进了马车。马车中苏瑛紫并没睡着,一直安安静静的躺在车厢中,外头的动静自然也听到了,见璎珞进来,她虚弱的笑了笑。   璎珞在苏瑛紫身边跪坐下,苏瑛紫便道:“五姐姐送我去春绣坊安置吧,我这样子怎好到祁阳王府去。”   苏瑛紫明显是怕连累璎珞的名声,这才如是打算的。   璎珞倒想起那时,她和萧承麟离开苏府,苏璎紫便让春绣坊的绣娘等在街上拦下他们的事儿。   她不觉笑了起来,安抚地拍了拍苏瑛紫的肩头,道:“无妨的,当日你能在我们姐弟绝境时伸出手来,如今却怎觉我不可以?”   苏瑛紫眼眶微热,又叫了声,“五姐姐。”   璎珞听她口齿不清,略抬了下苏瑛紫的下巴,对着灯见她口中一片模糊,不觉心一缩,道:“怎么那么傻。”   苏瑛紫摇头笑了笑,却未言。   苏定文将她卖了,瑞王府是什么地方,便是她先前还是侯府庶女时,进了那地方只怕都要受尽苦难,不得善终,更何况是如今这等身份,进了那地方便是任人打骂的贱妾。王府女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暗无天日,她苏瑛紫不觉得能强得过旁的女人。   她这伤却是在苏府时咬的,只想搏一搏,也许她这样,苏定文会生出些怜惜之情,饶过她,只可惜她还是太过天真了,瑞王府的长史官上午造访的苏府,苏定文下午便将她收拾送了过来。   不过这样也好,生养之恩,她也算还了,今日之后她不会再听从苏家任何人。   想着,苏瑛紫便又一把抓了璎珞的手,道:“我姨娘被关了起来,不知道……”   璎珞抚了抚苏瑛紫的头发,点头道:“你别急,姜姨娘应该没什么事儿,回去后我就让人去苏府。”   苏定文将她送进瑞王府,不过是打量着靠上瑞王府,将来还要用她这个女儿,想必也不会将她的生母如何,苏瑛紫想着,也就平静了下来,只紧紧抓着璎珞的手。   ------题外话------   素素:想要小七平安吗,嗯嗯,其实这个可以用月票赎人的   小七:卑、鄙、无、耻   嘿嘿,上章好像好多妞对女主有微词,解释下哈。女主现在有祁阳王府,秦严,太后和长公主府,甚至将军府为后台,其实实力已经很强了,她这样还不敢闯瑞王府那真就太怕事儿了。事实证明,瑞王也确实不敢用什么强手段。   小七是个意外,女主料不到他会突然出现,突然夺酒,小七自己一腔热血,要替女主,这个真怪不着女主的。难道小七不喝那酒,瑞王能将他们怎么样?若来的人是秦严,就一定不会碰那酒,小七还属于热血少年。   女主是料到瑞王府有危险,可难道就因为可能有危险就不救人?相信那样无情无义的女主大家更不能接受哦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83 瑞王傻了   马车外,叶宇轩骑马行在车边儿,听着里头切切私语声,心中倒生出些妄想来,只想着这条路若然一直行不到头倒也不错。   遂想起瑞王方才的话,心口一阵苦意翻腾,握着缰绳的手不觉便紧了紧,引得身下马儿吃疼嘶鸣一声方才回过神来。   他轻嘲的挑了挑唇,眸光微敛盯视着前方,夜幕已经彻底笼罩了大地,巷子深处一片黑寂,他只觉那股黑沉要扑面将人吞噬,即便他离马车那么近,可那透车窗而出的灯光暖馨却也和他全然无关。   转过街巷,就见前头马蹄声声,有一队人迎面而来,叶宇轩收了心思,略催马上前,见是祁阳王领头,这才将手不动声色地从腰间乌金鞭上移开,催马迎了上去。   互相见了礼,璎珞也听到动静撩起了车帘,欲行礼,祁阳王已到了马车前,上下打量了璎珞两眼,这才道:“回府再说。”   言罢又请了叶宇轩到祁阳王府小坐叙话,叶宇轩余光瞧了眼马车上坐着的璎珞倒没有拒绝,拱手应了。一行人这才再度往祁阳王府而去,至府中,璎珞送了苏瑛紫进内宅,先拜见了唐氏,道明了原委,唐氏见苏瑛紫状态极差,便令丫鬟将她暂且安置在了璎珞的飞雪院中,又请了祁阳王府的客卿大夫过来给她瞧了。   璎珞惦记着叶宇轩,禀明了唐氏,亲自带着大夫往祁阳王的书房而去。   她到时叶宇轩已和祁阳王叙完了话,正准备告辞。璎珞如何也想不到瑞王竟然会用蛊物害人,她虽不懂医,却也知道,毒药的话,剧毒的吃下去不会超过一炷香时候必定会发作,而慢性毒,却一定要长年累月的接触或者食用读物才可以。   不可能吃上一回,或者接触一下,就能中了慢性毒药的。   这会子离叶宇轩喝下那酒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叶宇轩还好端端,璎珞提着的心便又放下了一些。却还是坚持让大夫给叶宇轩诊了脉,叶宇轩倒也配合,大夫却是什么也没诊出来。   璎珞又恐府中做客卿的大夫医术不精,再度交代叶宇轩回宫后传个太医再瞧瞧。   叶宇轩见她分明放心不下自己,虽知她只是因在瑞王府是他代她受了那酒,歉疚感动的原因,可心中却禁不住泛起一圈圈涟漪,荡着荡着,却又觉一阵苦涩。   这般心情忽上忽下,忽甜忽酸,让他觉得自己特意跟着来祁阳王府真是笑话,便不愿再多呆,站起身来,冲祁阳王拱手道:“马上宫门便该落匙了,晚辈不多搅扰了,告辞。”   祁阳王起身笑着相送,叶宇轩忙躬身道:“郡王不必相送,折煞晚辈了。”   璎珞便福了福身,道:“不若便由孙女代祖父送送殿下吧。”   祁阳王呵呵一笑,点头道:“也好,殿下慢走。”   叶宇轩心头微跳,面上却未动声色,又向祁阳王行了一礼,这才大步而出,璎珞提裙随在了身后。   祁阳王的书房外绿树掩映,这个季节更是花香四溢,各种花在夜色下尽情舒展摇曳着身姿。今夜无月,连星子也没几颗,在昏暗的光线下花影更显朦胧迷离,却醉人心神。   叶宇轩沉默的往前走,双手却禁不住在身侧紧紧握住,心间似有一条线,紧紧的牵着他,一头是他的一颗心,一头是身后女子不紧不慢的脚步。   没人知道这些时日他心头的苦闷,少年郎头一次动情,却求而不得。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平生头一次体会到求而不得,竟然失去的就是平生最想要的。   不,他从来都不曾得到过,又何来的失去?谈失去,岂不可笑了。   想着这些,叶宇轩终有些气血翻涌,猛然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而璎珞不是木头,怎可能感受不到叶宇轩的那些心思,今日她承他之情,念着自己马上就要大婚,却想和叶宇轩说个清楚,就像是当初她和迟璟奕便说的很清楚一般。   只迟璟奕那时候到底和叶宇轩又有些不同,迟璟奕很成熟,而叶宇轩却更热血,也更脆弱,璎珞斟酌再三,张口几次,却都觉言辞匮乏。   她原就不是情商很高的女人,这时候实在也不知该和叶宇轩说些什么,既不伤少年一颗赤子之心,又可以让他尽快释怀。   她这厢想的入神,一时间也没想到叶宇轩会突然停下脚步,故此叶宇轩转身,璎珞便一头撞进了叶宇轩的身上。   额头像撞上了一块铁板,禁不住惊呼了一声,尚未来得及退开,腰肢便被叶宇轩紧紧扶住了。   璎珞一惊,挣了下,不想叶宇轩竟抓地更紧,头顶响起了他分明带着火气的执拗话,道:“那时候你告诉爷,说你命贱,担不起爷的错爱,只愿嫁得寻常人家为妻,经营自己的小日子,皇宫的荣华富贵迷人心性,只会移了性情。你说的每句话,爷都清清楚楚记在心上,可如今又如何?秦严和爷又有何差别,何故他便可以,爷却不行!?还是,当初你那些话便不过都是哄着爷玩的!”   璎珞抬头,却见叶宇轩的一张俊面近在咫尺,少年的脸庞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稚嫩青涩,他抿着唇,侧颜便有锋锐的弧线,即便是光线黑暗,也能瞧清他烧红的双眼。   璎珞睫羽轻闪,道:“他和你出身却无大不同,可他能允我正妻之位,你却不能。”   叶宇轩双眸骤然眯起,道:“呵,原来你眼里在意的竟然是名分二字,和贪慕富贵虚荣的女人又有什么不同!?”   璎珞并不在意叶宇轩的嘲讽,只点头,道:“七皇子说的对,我不过红尘中最是平凡一个女人,执着名分,执着富贵,七皇子还不知道,我甚至比她们更多了贪心二字,我除了要正妻之位,甚至不容许夫君有第二个女人,便是将来怀了身孕,我也不可能给夫君抬妾安排通房,他若然敢动一下那念头,我便敢绝情绝爱,让他追悔一世!你看,我就是这样的女人,恶毒,虚荣,霸道,贪心。”   叶宇轩已被璎珞一番话惊地瞪大了双眼,璎珞却缓缓笑了,又道:“当日七皇子能给我什么?最好怕也只是侧妃之位吧,如何能够满足的了我呢。不过当日我和七皇子殿下说的话,却尽皆肺腑之言,不曾是欺哄殿下的,不然那时候也不会和迟家定下亲事,世事弄人,如今我已是皇上御赐的未来靖王世子妃,七皇子又何必还执着于我的那些话呢。”   叶宇轩有些消化不了璎珞的话,他神情复杂而难解的看着璎珞,道:“你说的是真的?将来靖王世子若然有了妾室,你当着便要和他绝情绝爱?”   璎珞对此却是再确定不过的,也没想骗叶宇轩,点头道:“是。”   叶宇轩猛抽一口气,却是喃喃道:“如此擅嫉,为何……”   如此耸人听闻,如此擅嫉不贤,为何他听了反倒竟诡异的觉得这样也不错,竟还是嫉妒秦严能得她如此浓烈的爱。   璎珞见叶宇轩半响无言,神情也怔怔的,不过脸上到底褪去了方才那股子暴躁的戾气,这才又道:“我要的这些,七皇子殿下都给不了,所以秦严和七皇子你是不同的。”   叶宇轩身子微僵,闻言目光逼视着璎珞,夜色下,她的眼眸似映着青溪的碧水,清清凉凉,晶莹透澈,却又似清清凉凉的能往人的心里渗。   这双眼眸极美,可却无波无绪,理智从容,让人心生凉意。叶宇轩不觉松开了璎珞,见她退后了两步,拉开了距离,一时倏然而笑,道:“你最好记住你今日的话,爷会盯着你的!你最好别叫爷发现你发现你阳奉阴违,便莫怪爷秋后算账!”   他言罢,再没多言,转身便走,步子迈的极大,略显仓促。   璎珞张了张嘴,想谢谢今日他的相护,可声音却卡在了喉咙口。   她想,也许他这会子最不想听的便是她说谢,说来日定相报这样的话吧。   璎珞望着叶宇轩消失的方向,禁不住轻叹了一声,转身欲回飞雪院,谁知刚转身便又撞上了一堵硬邦邦的铁墙,登时额头再度被撞得一疼,再次哎呦一声,双眼顿时便迷蒙了起来。   她的人更是被撞的往后退了两步,这才踉跄着站住,抬头泪眼迷蒙的瞧去,就见秦严一身玄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夜色中。   暗影中,她只瞧见了他一双宛如寒冰的眼眸,猛然一瞧,竟恍惚有种当日在荒院夜色下初见他的那种感觉。   璎珞心中咯噔一下,揉着额头,扯了扯嘴角,道:“你……何时来的?”   秦严却道:“不早不晚,就你方才说要和爷绝情绝爱时。”   秦严的声音并不见多冷,平平淡淡,璎珞嘴角却是一抽,心道完了,这明显是醋的狠了啊。   瑞王府中,瑞王送走了叶宇轩便阴沉着脸回了书房,令人去瑞王妃那里,再度交代要她这两日管束好内宅,一定要内言不出,便又令人传了那苗荆过来。   苗荆来时,瑞王正时而烦躁时而兴奋的在书房中走来走去,他没料想到七皇子会突然冲进来坏他的事儿,他更想不到七皇子竟然会二话不说便吃了那酒。   那蛊毒确实是下在了酒中,酒壶也确实是鸳鸯壶,里头带按钮机关的,他因料定了第一杯酒那真宁县主多半不会喝,故此所倒的头一杯酒是一样的,并未触动机关。   只在他发了怒,璎珞做出妥协后,他回到亭子中再倒酒时,他才触动了机关,将蛊倒入了璎珞的酒杯中。   而那酒却让叶宇轩给二话不说的灌了下去,当时他心脏一缩,确实想过阻止的,因对叶宇轩下蛊不比寻常,风险太大,他之前从未这样想过。   这事儿若然弄不好,很可能他便会满盘皆输。就像逼宫造反一样,不是逼到时候了,是一招轻易不会动的棋。   然他又觉得当时阻止,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了,心头又冒出一股侥幸来。心想寻常要想下这样的暗手,不知要费多少人力物力,这回误打误撞,说不得是老天在帮他,要知道控制一个七皇子,便等于捏到了唐贵妃一系的势利,那可比控制一个苏璎珞要来的厉害。   就是这样的贪念侥幸一动,他的动作便慢了一步,眨眼间那酒便进了叶宇轩的口。   这事儿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中,所以这会子瑞王心绪浮动厉害,他见苗荆骤然停下了脚步,立刻便问道:“那蝴蝶蛊倘若不催动,当真把不出脉来?中蛊者当真毫无感觉?若然一直不催动,难道可在中蛊者的身上携带一辈子?快说!”   苗荆从来没见过这样情绪激动的瑞王,他愣了一下方才躬身道:“回王爷的话,这蝴蝶蛊莫说是太医圣手,便是将中蛊者分成碎片,也休想找到什么。蛊靠血液滋养,自然是可携带一辈子,便人没了,血未散,这蛊还可存活,若然不催动,也是万感受不到半点的。”   瑞王听了顿时放下心来,简直欣喜若狂,哈哈大笑,只觉喜从天降。   这样的话,他不到万不得已不催动那蛊便是了,到了关键时刻,能胁迫唐贵妃七皇子一系,已是足够了。   他得意非常,禁不住拍手道:“好,好,太好了,这回可真是歪打正着,竟叫父皇最疼宠的儿子中了本王的蛊,七皇弟,你莫怪哥哥,命该如此啊!”   苗荆闻言却愕然抬头,面色微变,道:“王爷这话何意?难道那蛊不是下给真宁县主的吗?”   瑞王摆手轻笑,道:“哈哈,天不遂人愿,爷那好七弟争着去喝,本王也拦不住啊。”   苗荆这下子却面色大变,道:“那蛊酒七皇子喝了?”   瑞王就算再因兴奋迟钝,这会子也察觉到不对劲了,敛了笑道:“怎么了?”   苗荆却跺了跺脚,道:“王爷从一开始传唤小人问话,便问的是,有没有一种蛊能控制女人的,小人这提的这蝴蝶蛊啊!”   瑞王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蹙眉道:“难道这男人女人还有区别不成?”   苗荆搓了搓手,神情焦灼,道:“自然有区别!有大大的区别,便譬如这蝴蝶蛊,宿主便只能是女人,只有妇人的血方能滋养,令其吸取血后,母蛊产卵死去,接着卵再滋养生长。可这男人的血液却无法令母蛊死去,母蛊只会越长越大,然后无处可藏,破肌肤而出!根本对中蛊者毫无作用啊,王爷!这蝴蝶蛊就是专门对付女人的,如何……哎呀,这如何能下给男人!”   瑞王方才还满心欢喜,觉得喜从天降,如今一听那蛊非但没用,而且还为他惹来了大麻烦,简直后患无穷,顿时脑子一轰。   大喜猛悲的结果便是,他抬手点着苗荆,喘了两口粗气,一个没呼吸过来,仰头便倒了下去!   “王爷!”   苗荆惊呼声响起,砰地一声,瑞王已倒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却说祁阳王府中,璎珞还舔着唇,有些胆寒的瞧着阴气沉沉的秦严,她将方才说的话又在脑中过了一遍方才讨好笑着,道:“方才我的话,你肯定没听全,我是说倘若你纳妾了,我就和你那个……那个啥,可你怎么可能纳妾呢,这没道理啊,我这不是为了让他死心嘛。”   秦严却冷笑一声,道:“那个啥?”   璎珞当着秦严的面,哪里敢说绝情绝爱这样的字眼,简直就是火上浇油,看秦严这会的神情,就知道他得暴跳如雷,璎珞闻言上前两步,拽了秦严的袖子可怜巴巴的摇了摇,道:“我是心里知道你不可能那么做,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这才有底气那么说的呀。”   秦严挑眉,盯视着璎珞,道:“真的?”   璎珞顿时点头如蒜,秦严没再说话,神情却半点没缓和。   璎珞转着脑子,猛然一拍头,福灵心至,道:“那个方才他没故意抱我,是我没走稳,他扶了一下,就没想到让你碰上了,呵呵,你看,这天下的事儿就是这么凑巧啊。”   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秦严浑身都透出股冷寒来,璎珞见他如此,心头一阵收缩,收着收着便变了味,生出股委屈和暴躁来,突然甩开秦严的手,退后了一步,道:“你爱信不信!反正我光风霁月,不惧不愧!再说了,我方才的话也没什么不对,本来就是,什么事儿都好说,可这纳妾上我就受不了,若然你将来敢碰旁的女人,不对,你但凡敢动一下心思,那我就敢怎么给的,怎么收回去!”   她到底没将绝情绝爱那样刺耳的话说出口,可话里的意思却也明明白白。   秦严见她竟然还恼了,一闪三步远,顿时蹙起眉来,谁知他这边还没言语,璎珞那边便睫羽一晃,晃荡出两行泪来。   清凌凌,像是一颗颗冰珠,砸落在秦严的心头,令他神情一慌。   璎珞却是背了身子,道:“出了事儿,我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可你偏就不在,那个时候我都已经到瑞王府门口了,天也黑了,瑞王随时都会圆房,那时候我身边就影七和一个车夫在,再想别的办法都没时间!我那还不都是太过依赖你,信任你,才会连个备用方案都没准备。你不知道那时候我进瑞王府有多忐忑,瑞王那个人,阴阳怪气,居心叵测,阴气沉沉,我就怕自己带不出七妹妹来,再搭进去了自己。我没想着去向七皇子求助,想的也是你姨母,可七皇子偏就撞上了这事儿,偏就是他帮我挡了两杯可能有问题的酒,你以为欠人债的感觉很好啊?我……”   璎珞越说越是委屈,眼珠子断线一样流,秦严哪里受得了她这个啊,没等她再往下说便上前两步将璎珞拥进了怀里。   璎珞挣扎起来,秦严抱着不放,俯身一下下亲吻她的发顶,她的额头,感受到她不再挣扎这才道:“好了,爷错了,爷也是恼自己不在,担心你心里窝着火,方才又刚好听到了那话……莫哭,你这是要将爷的心泡皱吗?你摸摸,真皱巴起来了。”   说着拉了她的手往心口上放,璎珞没忍住轻笑了一下,一时间又觉自己如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自从那次在秦严面前哭过以后,她就好像自动开启了娇滴滴模式,在秦严面前越来越娇,半点委屈受不得,动不动就想流泪,这还了得!   璎珞这厢纠结着,秦严却以为她还在恼怒,勾起她的下巴来,道:“你知道的,爷就是听不得你说那些绝情的话,还有,方才那小子的手往哪儿放!”   秦严这回的话就是明晃晃的醋劲十足了,璎珞绷不住又笑了出来,嗔了秦严一眼,秦严便顺势将吻落在了她的泪痕上,一点点移到唇角,吻了上去。   苏瑛紫暂时在飞雪院中安置了下来,飞雪院中石榴花也已打了花苞,一晃又是二十日如白驹过隙,匆匆过去,石榴花已然开的如火如荼,日子也不知不觉就到了五月十八。   而靖王府来迎娶的日子,却是五十二十,璎珞是当真进入了备嫁之时。   ------题外话------   素素:咳咳,今天小七退场,上秦爷,老男人的性福生活这个其实可以用月票换滴哈   珞珞:月票万能,女主算啥   秦严:小七说的对   素素:对啥?卑鄙无耻?呵呵   秦严:无良作者死不悔改,嗷呜,爷的性福就靠给大家了!票票滴甩起来!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84 唯愿爱如初(求票)   许是真有婚前综合症这回事儿,越是临近迎亲之日,璎珞的心便像是放在油锅上煎一样,就没片刻安宁的。   前世时她也是嫁过的,可根本半点感觉都没有,结婚时具体的事儿璎珞早就忘记了,可她却记得婚礼前一天她还跑到国外谈生意,是婚礼当天直接下飞机在轿车上换的婚纱。   大抵是爱于不爱真的很不同,这会子要嫁了,璎珞倒有矫情了起来,一时忍不住瞧着镜中的自己叹息,觉得明明才刚刚及笄,还是十五岁的小萝莉,却要嫁人,就像在糟蹋国家花朵,她那时候怎么就没狠狠心,多争取两年闺阁生活呢。   一时又觉得相爱容易相守难,便两情相悦,真正走入婚姻殿堂前,大抵谁的心里都要咯噔一下,患得患失,她虽深信秦严,可这时候却又免不了心中忐忑,想那个万一。   一时又总恐婚礼再出个什么意外怎么办,若是再有人来捣乱,给他们添堵,可如何是好?   以前她总想着婚前综合症都是心理承受能力不行的人才会患,觉得自己就是一女金刚,精神世界的巨人,怎么可能得这个。   可这会子才发现,她在婚姻上好似骨子里真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脆弱焦灼,着急上火、忧心忡忡。   以至于连唐氏都察觉了她的不对劲,这日璎珞起来正坐在梳妆台边儿怔怔的瞧着镜中人,由着妙哥梳头,外头突然响起咣当一声响,璎珞骇地一下子便蹦了起来,脸色都变了,惊声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说着也不顾妙哥手中还虚虚握着她的头发,抬脚便忙忙往外赶,自行挑了帘子就见外头廊下,一只青瓷茶盏碎裂在了地上,旁边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站着,而乐慧抱着两匹锦缎似正准备进屋。   眼见璎珞披头散发,神情难看的出来,乐慧忙道:“都是奴婢的错,抱着布倒没瞧清路,布头撞上了她,倒弄碎茶盏,怨不得她的。”   那小丫鬟见闯了祸,跪在地上都要哭出来了,这会子听到乐慧将过错揽了过去才好了一些。   这若是平常,谁不羡慕她们这些在飞雪院中伺候的,哪怕是三等丫鬟,那出去也是令人艳羡的。   真宁县主是郡王妃的心头宝,又最是待人宽厚温软的,轻易都不会拿捏下人,飞雪院油水足活计轻,最重要的是舒心的很。   可大半个月来,县主突然脾气大了起来。平日里不会怎么样的错,这时候犯那就是大事儿。   丫鬟毛手毛脚,打碎东西,还惊吓了主子,这要遇上那苛责的主子,拉下去杖毙都是有的,小丫鬟如何能够不怕,好在乐慧是唐氏送过来的大丫鬟,她揽了过错,县主该会饶了她一条命吧。   小丫鬟跪在地上冷汗直冒,璎珞却瞧了乐慧一眼,道:“既如此便罚你三个月的月钱!”   乐慧微楞了下,璎珞已是掀起帘子进了屋。   外头丫鬟婆子们见璎珞竟连乐慧的脸都下了,一时愈发心惊胆战起来。   乐慧可是唐氏赏的,极为脸面,平日里璎珞对乐慧也是客气宽厚,连她都没顶住挨了挂落,以后她们还是更小心谨慎吧,左右还两日县主便嫁出门了。   乐慧这会子已回过神来,她是大丫鬟,平日里得赏多,自然也不在意月钱,脸上已恢复了笑意,冲小丫鬟道:“行了,赶紧收拾下退下吧。”   璎珞不知道自己已成了万人嫌,进来屋,蹙眉又在梳妆台前坐下,妙哥也神情忧虑,总觉得这飞雪院是不是进了什么赃东西,可她们这些丫鬟也检查过几遍,真没什么可疑的。   倒是前几日璎珞嘴里出了燎泡,连唇角都冒了泡,太医说璎珞阴阳失衡,内火旺盛,开了些清热的汤剂。   可这用了几日,燎泡倒是消下去一些,只姑娘这脾气却还是没恢复啊。   妙哥正想着,外头传来说话声,却是苏瑛紫来了。丫鬟挑起帘子,苏瑛紫进了屋,见璎珞还在梳妆倒愣了下,遂笑着道:“姐姐今儿气色好些,想来是睡足了觉的。”   璎珞前日夜里辗转反侧到天亮才眯了一下,故此昨日脸色极不好,昨夜睡的便多了些,今日早上便起晚了。   这会子听了苏瑛紫的话,她往镜中看了看,见自己唇边还留着一颗没彻底消下去的燎泡,想着要顶着这样一张脸出嫁,一时便意兴阑珊,将头发从妙哥的手中抽了出来,道:“算了算了,别梳了,赶紧挽个发髻吧,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妙哥每日起来睡前都给璎珞上下通头发一千遍,只有这样才能让一头乌发越来越黑亮浓密,于身体也有好处。这些时日璎珞干什么都不耐烦,倒有十来日没通够了。   见璎珞摆手厌了,妙哥便也不再坚持,只望着姑娘嫁了人能好起来,为璎珞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了两支清爽的簪子。   妙哥退了下去,苏瑛紫这才上前,只吩咐身后丫鬟拿出一个小包袱来,打开后却见里头竟都是各种各样的荷包,璎珞一诧,苏瑛紫便笑着道:“先前听说姐姐成了祁阳王府的县主,又赐婚靖王世子,我便想着总要有些表示方好。可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姐姐添妆,便想着多为姐姐绣些荷包,这里头是两百八十八个荷包,有我做的,还有姨娘做的,只望着到时候能派上用场。”   璎珞拿了那荷包细细看,却见都是喜庆的颜色,各不一样,上头绣花极是精致鲜亮,也都是寓意极好的花样,做的当真是用心,一瞧便不是针线房出的活计。   大婚当日免不了用荷包给前来道喜的宾客身边的得意人散红包赏喜钱之类的,这荷包的用量是极大的,虽然针线房上做了不少,可有些亲近的府邸,或者特别高贵的宾客额,却不能用那针线房的活计。   故此这些天不光是飞雪院的大丫鬟,便唐氏千禧院的大丫鬟并萧承麟身边绣活好的丫鬟差不多都在做绣活,可嫁妆里需要绣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璎珞的婚期本来就赶的很,便是再绣,荷包还是少,有了苏瑛紫这些却是能解燃眉之急了。   重要的是苏瑛紫这份心,璎珞摩挲着荷包,拉了苏瑛紫的手,道:“好妹妹,难为你一直念着我。”   苏瑛紫却笑,道:“姐姐不也念着我呢,这次若非姐姐,我和姨娘都不知怎么样了。”   说着和璎珞相视一笑,那日将苏瑛紫安置在飞雪院,翌日璎珞便派人到苏宅去接姜姨娘。   祁阳王府的人却是寻到了苏景涵,苏景涵在苏瑛紫被送进瑞王府时正好参加今年的春闱,进了贡院。   大比后从贡院被搀扶回去就听说了苏瑛紫被送走的事儿,想到他这边还辛辛苦苦的努力科举,那边自己的父亲却跑去和瑞王府勾连不清,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倒敢去参与夺嫡,苏景涵脑子一黑一头栽倒了过去。   而璎珞却是帮了他的忙,得知苏瑛紫被弄出了瑞王府,苏景涵还是乐见其成的,当即便做主让祁阳王府的人接走了姜姨娘。   苏瑛紫这已算是嫁出的女儿了,苏家自然也不会再管着她。姜姨娘虽然是苏定文的正经妾室,可苏定文如今缠绵病榻,也顾不上什么妾室了,既然姜姨娘不愿意再呆在苏府中,苏景涵也不勉强她。   而苏定文本还希望靠上瑞王府,重拾昔日风光,如今希望再度落空,整个便进入了弥留时期。   那边姜姨娘自然不可能也跟着住进祁阳王府,好在苏瑛紫母女之前便用多年积蓄偷偷在南城买了一个两进院子,因要收拾了方能住人,姜姨娘便先住了过去,招呼着收拾院子,采买下人,而苏瑛紫暂且被璎珞留在了郡王府中养身。   璎珞吩咐妙哥将荷包收拾下去,苏瑛紫才又道:“便我也看的清,靖王世子对姐姐乃是一片真心,姐姐嫁过去定然会被世子爷珍之爱之,怎还担忧焦虑成这样呢。”   苏瑛紫的劝慰却令璎珞苦笑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大抵真是太在意了,倒更惊恐交加,也大概是如今爱的太美好了,便生恐留不住这份完美,她也时时自我安慰,可根本没用处,心情还是那么焦躁难安。   璎珞想也许等嫁了便会不药而愈了,她和苏瑛紫说了片刻话便一起到唐氏的千禧院去请安,行礼后说了几句话,苏瑛紫知道唐氏必定和璎珞有话说,便识趣的起身告了退。   璎珞坐在唐氏身边,唐氏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打量着,见气色比昨日略好了一些,这才道:“有个事儿,祖母一直也没问你,可眼见着还有两日便该出门了,却是压不得了。”   璎珞愣了下,点了点头,唐氏便道:“你也知道,这女子出嫁,便是那公主之尊,也是要准备了通房丫鬟的,不然等真用得上的时候就要抓瞎。自己人,手中捏着卖身契,想发卖便能发卖了去,总比男人自己踅摸的好。”   见璎珞面色微变,抬头欲言,唐氏拍了拍她的手,压下她的话,方才又道:“你身边的四个大丫鬟,乐慧和乐棋是祖母刚给你的,我瞧着她们伺候的还算用心,便让你带过去。妙哥便不必说了,紫梦受了伤,等她好了,若是还能伺候,便嫁了人,当管家娘子,蓝玫上次在大国寺没了,白霜和绿桐倒也都是好的,只是一来她们年纪都不算小,最小的也都十五了,你嫁过去这三两年内料想是用不上通房的,等过个三两年,她们都大了,不适合。再来,祖母也一向不赞成将贴身的大丫鬟安排成通房,没得伤了主仆情分。让她们多了这份心,倒不能再尽心伺候,倒不如一早便不给这希望。所以,祖母给你选了六个十二三的,容貌虽都出挑,可也万压不住你,都是郡王府的家生子,祖母手里捏着她们的家人,不怕她们蹦跶,你若觉得好,她们这会子便在院子里,祖母这便让人传进来,你过过目,便让她们补了三等丫鬟的例跟你过去靖王府,你若实在不愿意,祖母也不勉强。”   璎珞原就焦躁的很,听了这话,虽然知道唐氏是一番良苦用心,可却忍不住浑身都弹起了一层刺,当即便起身道:“我不愿!我不需要她们!”   唐氏吓了一跳,眼见着璎珞脸色都白了,顿时又心疼的厉害,忙将她拉进了怀里,拍抚着璎珞的背脊,冲桂嬷嬷摆手道:“赶紧,赶紧都赶走!”   说着抚着璎珞的背,轻声细语的哄道:“好孩子,没事儿了,你不愿意,祖母不提这个便是了。”   璎珞埋在唐氏的怀中,闻着从唐氏怀中传来的馨暖而干净的气息,渐渐平静了下来,脸上顿时便又烧红了起来,哆喏着道:“祖母对不起……”   唐氏没说话,只含笑拍着璎珞的背,道:“傻话。”   璎珞便又红着脸道:“他答应我的,这辈子就守着我一个就够了。我真不需要通房。”   唐氏心中有些不以为然,男人的话哪里就信地住,刚成亲那会,祁阳王还不也说过差不多的话,结果呢还不是有了乔侧妃?   就算这样,外头提起来,也说祁阳王是有情有义的男人,郡王府竟然就一个侧妃,提起来,还都羡慕她这个郡王妃好福气。   她这都过了一辈子了,也就见过前太傅高府上,高老太傅是个重情的,家中只有一位妻子,可没妾,却也是有通房丫鬟的。   只守着一个女人,真真是从未见过,除非是那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便农户人家,家里有个五斗米还念着娶房妾室呢。   那靖王世子,是性格怪癖一些,这会子还没开窍,真是食髓知味了,哪有男人是不贪腥的。   璎珞这样脑子一根筋,唐氏有些担忧,可这会子她也不会劝她,只点头附和道:“好,好,咱们不准备便是。”   见璎珞一惊一乍,情绪实在不佳,唐氏便又道:“好了,你也莫闷在屋中了,还有两日便出阁,以后可就不能想什么时候逛郡王府,便什么时候逛了,趁着这两日再好好四处走走。对了,一会子你二婶子便要过来带着人抬家具往靖王府新房安床了,让桂嬷嬷陪你再去看看那些物事,有不合心意的还能最后再改改。”   璎珞闻言点头,她心情因唐氏的话又走了一轮过山车,也想出去散散,出了千禧院便和桂嬷嬷说着话到了前院。   这会子所有的家具都已摆放在了第二进的院子中,系着红绸,婚前两天,娘家长辈是要押着家具先到新房中安床,而明日才会带着床褥、床单及龙凤被等前去铺床。   家具有一人来高,大的有庞大如屋的两进拔步床,小的有恭桶,子孙桶,甚至是蝴蝶双飞剪。   竟然是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那做工更是没的说,线条流畅有力,精雕细琢的,花式也都是最大气不过的,都散发着深沉而古朴的光泽,这么一水的紫檀木家伙事放在一处,当真有种令人心惊的感觉。   桂嬷嬷笑着道:“若不是太后,可真准备不出这样的一套体面家当来,也不知王总管是从哪里搜罗来的。”   这么多好木头太难凑,根本就是有价无市,太后恐郡王府准备不出,亲自吩咐慈云宫的管事太监下江南弄来的,前几日才从江口码头卸了货,巴巴地往进了郡王府。   璎珞心中发暖,想到太后也这般疼宠看重自己,心头略宽。   她又逛了会园子觉得心情好多了,这才回到飞雪院,可进了屋没片刻便又焦灼了起来。   到了傍晚,眼瞧着内室的拔步床,想着只用再睡两晚上便该挪地方了,璎珞便又焦虑了起来。   妙哥却于此时匆匆进来,笑着道:“姑娘快看看奴婢手里这是什么?”   璎珞望去,却见妙哥手中分明捏着一封信,见妙哥一脸得意讨赏的模样,她这样,璎珞心思一动,眸光亮了亮。   如今临近迎亲,长辈们管得严,璎珞已经二十来天没见过秦严,也没收到过他的只言片语了。   此刻她猜到了那信的来历,哪里还能等得,上前两步便抽过了信,打开看过后却是一怔。   见她目光凝滞,整个人都像是傻了一样,妙哥大惊失色。   姑娘如今这状态出嫁,别说郡王妃担心,便是她们这些丫鬟也放心不下,都怕她婚礼上再出点啥事儿,原想着说不得收到了秦严的书信能好些,谁知道倒更魔怔了,妙哥急得汗都冒了出来,上前便要去拿璎珞手中的信。   不想手没触上信,璎珞却突然笑了开来,她这笑简直宛如雨后花开,灿烂明媚,又若乌云散去,金光万丈,妙哥一怔,接着便整个人轻松了下来。   要知道这大半个月姑娘可没这样笑过了,便笑着也好似蒙着一层阴云一样,如今倒好,这分明是好了嘛!   她一时倒好奇起,世子爷到底说了什么,竟然有此疗效,简直太神奇了。   她往上凑,伸着脖子看那信,璎珞却护小鸡一样,匆匆折了起来,抬眸眼波流转的嗔了妙哥一眼,将信收进了怀里,还似怕会丢了一般,不放心的本能拍了拍胸口。   妙哥一阵无语,笑着道:“奴婢唤人进来给姑娘盥洗睡下吧?”   璎珞却摇头道:“好妙哥,我饿了,你去看看厨房还有没有吃的,我想吃些东西呢。”   璎珞这些天食欲不佳,尤其这两日吃的极少,方才晚上就夹了两筷子菜,这会子见她知道饿了,妙哥倒开心起来,脆生生应了,脚步匆匆出去。   璎珞听到很快外头便响起了丫鬟们轻快的脚步声,乐慧几个的欢笑声,这个飞雪院都似云开雾散,驱尽了冷暗一般。   璎珞含笑摇头,抿着唇脚步轻盈扑到了床上,滚了两圈,又忍不住将怀里的信取了出来,再度将早已刻进脑中的信又一字一字看了个遍,痴痴笑了起来。   其实那信就一两句话,可却瞬间便安抚下了她焦躁了半个月的心。   今娶为妻,生同枕,死共穴,白首无忧,唯愿爱如初!   璎珞一遍遍的念叨着,只觉一颗心都飞扬了起来。其实苏瑛紫说的对,秦严待她的心,天地可鉴,她真不该如此的焦虑难安。   从来白头偕老的见的多,她也唯愿当儿孙满堂,小辈绕膝时,还能和他爱如初。   璎珞想着,一颗心火热了起来,连眼眶都有些微微发烫,却晶亮的骇人,宛若旁晚时天际最闪亮的启明星。   ------题外话------   一更奉上,二更争取早点,今天素素要是能冲上月票榜前六就三更哦,三更的话应该就能写到洞房滴哦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85 出嫁   翌日便到了铺床之日,萧家的几位堂亲伯婶带着人往新房铺了床,回来时璎珞刚好还在郡王妃的千禧院。   她起身欲避,二婶娘却拉了她,笑着道:“哎呦,真没见过那么精致的拔步床,要说这南边工匠的手艺还真是要比咱们这边儿匠人的手艺好,那拔步床安进去,不大不小,正正好,上头卷篷顶雕刻着榴绽百花,下头的踏步,前头的雕花柱架,花罩廊庑,就没有不精致的,再挂上大红洒金的龙凤幔帐,铺上鸳鸯戏水的大红铺面……嗳嗳,真真是想不到的好看。你呀,明儿这会子就瞧见了。”   璎珞脸上发红,唐氏替她解了围,打发了她回千禧院。   待到了晚上,璎珞被伺候着最后泡了一遍滋养肌肤的药浴,出来后又细细在身上覆了一种养肤膏,便早早的上了床。   妙哥放下了帐幔,笑着道:“还是姑爷有办法,就一封信姑娘这就将脸色养了回来,嘴角的泡也都没影了,明儿三更天便得起来折腾,姑娘赶紧的睡吧,今儿夜里若然睡不好,明儿可是顶不住的。”   璎珞通身舒泰,躺在床上便觉有了睡意,闻言点头,妙哥还没退下,唐氏便来了。   妙哥似想起什么来,顿时红了脸,瞅了璎珞一眼,抿唇一笑,跑了出去。   璎珞忙坐起身来要迎唐氏,唐氏已是到了床边,将她按了回去,叹了一声,道:“唉,祖母没有女儿缘,好容易得了你这么个贴心孙女,原想着能多留两年,却事不遂人愿,遇上靖王世子这么个火急火燎要娶媳妇的。祖母便再稀罕,也不能挡了你的姻缘,好在靖王世子瞧着是个好的。嫁过去,要好好的过日子,没事多回来看看。”   璎珞见唐氏满眼不舍,不觉也眼眶微红,伏在唐氏怀中,道:“祖母,我也不想嫁,真想在家中多做两年姑娘,多让祖母疼宠两年。”   唐氏的不舍并非假意,璎珞虽则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可她是真将璎珞看的和萧承麟一样的。萧承麟虽是金孙,可年纪已经大了,不能总往内院跑,更不能养于妇人之手,萧承麟多半都在外院,或者跟着祁阳王出门走动。   唐氏年纪大了,在府中无所事事,镇日膝下空虚,多空了璎珞的陪伴,说起贴心来,萧承麟却是万万没法子和璎珞比的。   只没想,这才没半年时间,璎珞便要出嫁了。   璎珞的话,却让唐氏失笑,拍抚着她,道:“这可就是傻话了。”   说话间她才将带过来的一个方形带扣锁的雕花盒拿给了璎珞,道:“这个你拿着。”   璎珞知道古代女人出嫁前都是要由家中长辈做科普知识的,想必这盒子里的东西就是小黄书之类的东西了,璎珞脸上微热,总觉这样的事儿由亲近的长辈来传授,非常令人难为情。   她这边红了脸,一副烫手模样接过那盒子,唐氏却蓦的一笑,道:“你当这里头是什么?”   璎珞闻言一诧,抬眸瞧向唐氏,却见唐氏竟满脸的促狭戏谑,道:“这里头是三万两银票。这是祖母另添给你的,没列在嫁妆单子上,万一以后有个急用,也说不得,有备无患。你好生收起来,和谁都别说。”   璎珞知道自己误会了,顿时涨红了脸。   她的嫁妆都是唐氏准备的,璎珞手中有药膳楼,每月都有一大笔进项,有了银子,她手头上又有从穗州带过来的一群可用之人,这半年她其实也置办了不少产业。   她自己也是有能耐为自己置办一份嫁妆的,然祁阳王和唐氏都是真心疼爱她,她却不会提自己置办嫁妆的事儿。   本来挖走了祁阳王府不少家底,璎珞便总觉有些不安,这会子见唐氏又拿了三万两银子的体己出来。要知道定安侯府姑娘出嫁,中馈就只拨两千两银子置办嫁妆。   这三万实在太多了,璎珞欲推辞,可抬眸却见唐氏殷殷的眼眸,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写着慈爱。   璎珞推辞的话没说出,只道:“祖母!”   言罢投进了唐氏的怀中,唐氏便抚着她的长发,絮絮叨叨的又交代着嫁后要如何如何的话来。   待得唐氏走后,璎珞的二堂婶萧二夫人便来了,这几日郡王府中的事儿,都多劳她帮忙,这几日她都住在郡王府中。   她到也不多寒暄,将一个珐琅镶嵌宝石的盒子给了璎珞,道:“你一会子婶子走了,你让丫鬟点了灯,瞧瞧的看。”   璎珞方才脸红了一回,这回倒有些哭笑不得,怎么都娇羞不起来了。   萧二夫人到底和璎珞也不算熟,得了这样重要又艰巨的任务,本来也有些不好意思,见璎珞如此倒松了一口气,愿意和她多说几句了。   她知道女人的头一回很重要,有那不懂的,就是头一回伤了,以后都害怕,有了心理阴影,倒总冷淡着,可这男人都是好那些的,若然在这事儿上总冷着端着,却也是不成的。   故此萧二夫人又提点璎珞道:“明儿洞房,你就只听世子的,乖乖躺着,他做什么你都只管配合着,莫嫌羞,夫妻间,这是人伦常事……”   璎珞忙道:“我知道了二婶娘。”   萧二夫人却以为璎珞是嫌羞,她这会子左右已经说开了,也没啥不好意思的了,又道:“你能知道什么!别羞,婶娘和你说,这女子瓜破头一遭,那都是疼的,也没啥舒服的,你到时候别怕。要是实在受不住,也莫都由着他,你得和他说,他才能知道怜惜着些,要是他折腾的狠,你也莫傻受着,摸摸他,亲亲耳朵脖子,他能看点你也少遭些罪……”   璎珞这下是真听的脸红了,前世虽开放,可她打小就撑家业,严肃的时候多,还真没人敢和她混说这些。她还从没和人这么当面讨论过那种事儿。   见璎珞连连点着头,一个劲儿往被子里钻,萧二夫人这才满意的停了话,吩咐璎珞赶紧休息便离开了。   而她走后,璎珞才有些好奇的打开了那珐琅嵌宝石盒子,却见里头并排放着一溜五六个的……鸭蛋?   鸭蛋青的皮,圆圆的,璎珞愣了下,拿出一个鸭蛋,仔细瞅了瞅才发现那东西中间是有一条细缝的,分明是上下两截。   她将那蛋打开,不觉啊的一声。   却见蛋里头镶嵌着两个彩陶的小人,一男一女,自然都没穿衣裳,那彩陶竟是制作的极为逼真,肌肤和真人一样,胸前两点樱红,便连身下那种地方也是黑的黑,红的红,逼真的宛若实物在眼前。   令人脸红心跳的是,那蛋慢慢合上,能瞧清楚里头两个小人是如何紧紧相嵌成一体的。   璎珞手中拿着的蛋壳,男陶仰面躺着,女陶背对他骑在他腰上,姿势大胆的简直令璎珞都目瞪口呆,大涨见识,面红耳赤。   她不敢再看,将蛋忙放了回去,啪地合上盖子藏在了床脚的被子下。想了想又觉不保险,爬起来悄悄下了床,将盒子推到了床底下。   这才爬上床,蒙住被子,因念着今日睡不好,明儿便气色不好,不能美美的了,璎珞不断给自己放松,很快便睡了过去。   尽管如此,她这一夜也就觉得只眯了一会子眼般,便被云妈妈唤醒,璎珞眼睛都没睁开,屋子里便热火朝天,丫鬟们进进出出忙碌了起来。   也不必盥洗,直接便进了净房,早已备好了沐浴的热汤,璎珞被推进去,浴桶中覆着层层花瓣,散发着阵阵清香,璎珞顿时便觉浑身筋骨都舒展开了,人也更困顿了。   云妈妈却道:“姑娘实在累的厉害便靠着桶壁再睡个回笼觉,这一整日可够折腾的。”   璎珞迷迷糊糊点了点头,当真就睡了过去,也不知泡了多久,云妈妈将璎珞推醒,到底又眯了会,这会子却清醒了不少,被丫鬟扶出了浴桶,擦拭干净后,穿了一件单薄的亵衣便扶着出了房。   璎珞刚坐下将头发弄的半干,便被安排着赶紧用膳,膳食却极是清淡,也不让多用汤水,匆匆用过,又是一番盥洗,漱口香舌,给璎珞梳妆的全福夫人便到了。   祁阳王府请的全福夫人乃是威北侯府的太夫人,老太太已经七十来岁,家中四世同堂,难得的是,她还父母双全,娘家高堂都已是耄耋老人。   真真是全京城再有福不过的全福人了,京城贵女们出嫁哪个不想请了威北侯府的太夫人做全福夫人,也能沾沾福气,可老太太年纪实在大了,家中晚辈们轻易都不会让老人应下这事儿。   京城有传言,龙王也好请,威北福难沾。   可见威北侯太夫人的难请,见老太太进了屋,璎珞忙站起身来行礼,连声道谢,威北侯太夫人含笑将她扶起来,道:“今儿可是丫头的好日子,新娘最大,可莫拜我这老婆子了,来,坐下,这么水灵的丫头,太婆婆可得好生描画梳妆才好。”  萧二夫人忙指挥着丫鬟们将璎珞按在了梳妆镜前,威北侯太夫人不是头一回给新娘子上妆了,动作熟练地给璎珞通了发,一面梳,一面便有喜婆在一旁唱着。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待挽起高高的发髻,又用了假发,堆出如云的高髻,摸了淡香的头油,又一支支插上了头面。这才接过丫头手中的细线扭成十字在璎珞脸上开脸,笑着道:“丫头这皮肤可真真是没见过的好,竟水润细致的和婴孩一样,都不需要弹脸,太婆婆给你意思着刮几下也便算了。”   说着弹了几下,璎珞也没感觉到疼,威北侯太夫人便放了手,瞧着端视镜中璎珞,道:“啧啧,这么弹弄两下脸颊便宛若上了胭脂,要我说这脂粉便省了吧,涂的黏黏糊糊孩子也不舒服。”   太夫人这话倒不假,本来璎珞的底子就好,在太后宫中时又用了失传的凝雪霜,泡的药浴,养的一身皮肤当真是弹指可破,毫无瑕疵,这一段时日她虽折腾的厉害,又是出燎泡又是失眠的,可年轻啊,心态一调整过来,立马就恢复了全盛的姿容,如今脸蛋儿一弹,真真自然嫣红,如同天际的彩霞。   威北侯太夫人说着商量了萧二夫人,萧二夫人也仔细看了璎珞,见她果然丽质天成,眉不画而黛,靥不染而红,唇不点而朱,便点头笑道:“太夫人瞧着好,那便这样,只到了晚上,洞房中花烛明亮,还是薄薄上一层妆容不显寡淡。”   威北侯太夫人点头,这才给璎珞描画了起来,璎珞生恐被画成一张颜料脸,紧张的瞧着,好在太夫人和她的审美观出奇的一致。   画完了,目光欣赏的道:“丫头长的明艳,若是再画那等艳丽雍容的妆容,就太锋芒毕露了,太婆婆给你画了一个清雅别致的梅花妆,瞧瞧,多清艳脱俗。真真是太婆婆见过的最美的新娘了。”   正说着话,外头欢声笑语传来,清脆的声音进了屋,就见乔丹华,唐纤冬,苏瑛紫几个说话着都进来了,瞧见盛装打扮的璎珞,顿时笑声便没了音儿,一个个都和色中恶鬼一样盯着璎珞。   璎珞倒不好意思了起来,最后还是乔丹华惊叹道:“哎呦,我的小心肝都受不住,表哥可要怎么办呢。”   一屋子丫鬟宾客都笑了起来,璎珞脸愈发羞红,嗔了乔丹华一眼,乔丹华根本不怕,跑过来拉着璎珞的手,又是一阵打趣,加上唐纤秋几个附和,热闹的不行。   梳好了妆容,萧二夫人忙着吩咐丫鬟给璎珞穿礼服,那边也请了威北侯太夫人去休息。   乔丹华几个这会子也不好再在此搅扰,笑着道:“我们去前头了,一会子王府的迎亲队伍就该到了,我们可要好生设几道关卡,可不能让表哥轻轻松松就接走了这么娇美的新娘子。”   “是呢,是呢,那太便宜他了,难得今儿靖王世子爷不会生气,不趁着今儿这日子为难一下,以后想找补可都找补不回来了。”   唐纤秋附和着,几个姑娘叽叽喳喳商量着,跑了出去。   璎珞听着她们的话,笑着摇头,暗自却为秦严捏了一把汗。   新娘的嫁衣,里里外外加起来十多层,璎珞一层层往身上套,待整个梳妆上,一个上午都过去了,因梳妆好了,午膳便更不方便动了,可怜璎珞只吃了几块糕点,还没喘口气,外头便吆喝着司礼婆婆到了,这司礼婆婆却是代表婆家来看新娘的,不过走个过场。   人刚走,外头便传来小丫鬟们的叫声,道:“迎亲队伍进前街了,都赶紧去看啊。”   说话间外头院子里一阵欢笑的脚步声,全部都跑到外院凑热闹,瞅新姑爷了。   璎珞一惊,要站起来,云妈妈扶着她做好,道:“且得闹一两个时辰呢,要是世子爷被姑娘们难住了,闹个两三个时辰都是有的。”   璎珞一听松了口气,可她如今大妆打扮,便连弯个腰都有妙哥几人盯视着,生恐给弄褶了嫁衣。   一板一眼的端坐着,简直如同受刑,璎珞抗议为何梳妆这样早,妙哥却笑,只道梳妆过了午多不吉利。璎珞便只好苦笑了,想到秦严可能会被困在外院两三个时辰都过不来,璎珞就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在还没一个时辰,外头就一阵大动静,唐氏被扶着进了屋,后头簇拥着无精打采的乔丹华几人,眼见璎珞望过来,唐纤冬冲上前便向璎珞告状,道:“靖王世子太狡猾了,来迎亲竟然让一匹狼跟着助阵,那狼虽说身上披红挂彩的,跟在靖王世子甚为温顺,可我们一起劲儿,那狼便助阵一样叫,心都慌了,原本能有的手段都没施展出来,嫣妹妹,回头你可得好生说说靖王世子!”   璎珞方才就觉好似听到了狼啸声,只因前头人声喧哗,鞭炮鼓乐声声而响,她便以为是错觉,没想竟是真的,一时她愕地张大了嘴。   唐氏上前却道:“这回是真该出阁了,外头迎亲队伍已经过来了。”   说着紧紧地重重的握了握璎珞的手,璎珞顿时眼圈便红了,一群人忙着插科打诨,给璎珞盖上了红盖头。   “吉时到,新娘子出阁!”   喜婆的声音传来,璎珞被扶着出了屋,移步到前厅中,跪下向唐氏和祁阳王再度磕头受训。   祁阳王只道:“好孩子,记得你有娘家,到了那边腰杆子挺直了,有什么祖父都给你兜着。”   从来女子出阁都是教授什么好好伺候公婆,照顾小姑,友爱妯娌之类的,祁阳王的话顿时便让四下一片寂静,目瞪口呆,最后却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好!新娘子受宠,有家族后盾,姻亲气势足,新郎也有福。”   顿时才响起一片附和赞叹声,堂中的女人们看向璎珞的目光却是羡慕不已,谁不想得到娘家这样无条件的支持啊。   这祁阳王府,可真是疼姑娘疼到了骨子里。   唐氏也道:“该交代的,祖母都交代你了,今儿送了你出阁,祖母是要你走一条阳光道的,你也别叫祖母失望。”   璎珞磕头哽咽应了,妙哥将她扶起来,萧承麟已弯腰等在了一旁。   璎珞被萧承麟背在背上往外走,锣鼓声震,鞭炮声响,恭喜声更是一路环绕。   璎珞却只能看到地下喜庆的红毯,感受到萧承麟虽还有些单薄,却非常平稳的脚步。   少年郎的背脊已有了男子的宽阔,不知不觉弟弟也长大了,璎珞感叹着,道:“姐姐离开后,你要好好照顾祖父祖母,没事多到内宅转转,陪陪祖母,有什么事儿,记得及时通知姐姐。姐姐便嫁了,也还是你的姐姐,郡王府的事儿,你莫一个人扛着,遇到什么不明白的困惑的,都要记得姐姐,知道了吗?”   萧承麟却半响没吭声,出声时声音还是哽咽的,只道:“我都知道,姐姐要幸福。我虽打不过秦大哥,可也不会叫姐姐受欺负!我会好好练武的!”   璎珞含笑点头,拍了拍萧承麟的肩,没再说话。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鼓乐声齐齐骤响,随之一声狼啸也冲破了云霄,竟是出奇的和谐,璎珞知道已经到了门前,顿时心跳便快了起来,欢庆的气氛,心中的欢喜,对未来的憧憬,一下子便冲散了惆怅。   她虽然看不到秦严,可却已经感受到他的灼热视线。   确实,秦严一身喜袍就站在十步开外,他的脚边啸月身披红绸红花,也正随着他的主人盯着被背出来的璎珞,许是打扮的太过滑稽,失了威武,难得的它的狼脸上竟和他的主子一样衬出几分喜色来。   ------题外话------   秦严:渣妈说了月票还差点事儿,所以不给爷洞房   素素:都交代了,别提我,别提我!   秦严:不给洞房爷娶个屁亲,当屁男主,爷要罢演   素素:呃,男主掉链子了,真不愿我……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86 花烛好(三更)   秦严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视着被萧承麟背出府门的璎珞,她一身红衣,裙摆摇曳飘飞,即便是看不到那倾城的容貌,更因趴在萧承麟背上连身形都瞧不清,可秦严却觉得她已是别具风姿,惹人心醉了。   萧承麟将璎珞背到了喜轿旁,秦严已是忍不住迎了过去,只动了动手,萧承麟便莫名腿一绊略倾身往前倒,这冲势扬地璎珞身上飘逸的裙子一层层散开,在风中飞舞。   她本就轻盈,此刻竟有种凌空飞出的感觉,四周惊呼声一片,这样娇滴滴的新娘子,摔了还不得哭鼻子?   下一刻却发现实在太嫌操心了些,因为一双同样穿着喜服的新郎已伸出一双铁臂稳稳的将新娘子给抱在了怀中。   风扬起新娘头上半边盖头,惊鸿一片,鸦雀无声。   秦严抱住了璎珞,璎珞一颗心砰砰跳的极快,她听到秦严发出一声喟叹的满足的叹息,趁着将她往花轿中送的当口,凑至她的耳边低低的道:“皎皎,你是我的了!”   这还是头一回听他唤她的小字,想到这小字是他取的,又想到这小字出处的那一首缠绵悱恻的诗,璎珞红润的面容愈发若艳霞抚落。   秦严将璎珞放下,退出了花轿,翻身上马,围观的宾客百姓才哗然出声。   “瞧见新娘吗?没想到这新郎俊美,新娘更是神妃仙子一般。”   “哎呦,这可真真是一对璧人,这将来生出的娃子得漂亮成什么样。”   ……   四周的议论声,秦严觉得甚合心意,唇角不由扬了又扬。   萧承麟被人扶着站稳时,秦严已抱璎珞入了轿,这个活明明是他这个娘家兄弟干的,旁人只当是他年纪太小,背不动姐姐,失了手,只有他知道,明明是未来姐夫抢人动了手脚。   萧承麟心头郁结,可也不好在这等时候发作,闷闷的。   秦严因萧承麟差点害的璎珞送命莲花峰而吃味,到这会子都没释怀,见萧承麟不快,根本视而不见,翻身上了马。   萧承麟见此,忙忙追到了秦严马前,一把拽住了辔头,仰头盯视着秦严,道:“你别欺负我姐姐,不然我就算拼命也要找你算账!”   他平日里很是敬佩尊重秦严,这几句话却说的毫不含糊。   秦严居高临下看着萧承麟,道:“就算你拼命也不能将爷怎么样吧?”   见萧承麟色变,握紧了拳头,倔强地咬牙欲辩,却又无从反驳,秦严道:“光靠练武可不成,还要锻炼心性,爷劝了祖父送你上边疆,进军营历练,你可敢?”   萧承麟少年心性,哪里经得住秦严这等激,当即目光火热,道:“当然敢!”   秦严点头,却道:“那好,记着你的话。”他言罢,这才俯身拍了拍萧承麟的肩膀,道:“你放心,我便是伤了自己个儿,也不会伤害你姐姐的。”   萧承麟得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心里很满足,仰头看着秦严笑出了一口白牙。   秦严马上能如愿送走了比自己在媳妇心中占份量重的小舅子,也很满足,俯身瞧着小舅子温和的笑了。   外人不知道这两人就这会子功夫便达成了某种共识,纷纷感叹新郎待未来小舅子这么和颜悦色,新娘子果然有福。   萧承麟退开,喜乐声响起,花轿便动了起来,璎珞靠在轿壁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轿子自然不能一路进靖王府,要抬着花轿,后头跟着嫁妆,绕城半圈。   璎珞这个规矩还是知道的,她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的盖着盖头端坐,好容易这会子没人监督,忙忙摘掉了盖头,软了身子。   一路来观礼的人实在太多,一来这是御赐的亲事,靖王府娶亲,必定声势浩荡。二来秦严名声太大,又传闻俊美无双,更有他们也想看看到底慈安大师批的准不准,靖王世子这回是能顺利娶到妻子呢,还是会重蹈覆辙。   而璎珞浩荡的嫁妆,自然更是引得一路惊叹,喜钱更是洒了一路。   偏这些璎珞都看不到,她闷在轿子中既没有热闹看,又觉得累的狠。   于是没睡醒的她,靠着轿子,一摇一晃的,没多久竟然就迷糊了过去。   秦严一直随在轿旁,眼见轿子的窗帘处鼓出来一块,分明是某个贪睡的女人将头抵在了上头,他不由轻笑,眼眸闪了闪。   嗯,这会子睡着了好,是不是就意味着晚上洞房了可以多闹会?   这样一路喧嚣,热热闹闹的到了靖王府,秦严屈指一弹,靠着轿子睡的迷糊的璎珞一个激灵腰杆瞬间挺的笔直笔直,瞪大眼,目视前方,视线有些发直。   一时又想起不对了,忙手足忙乱的捡起盖头,顶在了头上。   轿子中的动静被秦严听音猜了个七八,顿时没忍住发出低笑。   璎珞听到笑声才知怎么回事,她轻哼了一声,却于此时,轿子落了下来,竟然是已经到了靖王府。   璎珞这才知道误会了秦严,想到竟然睡了一路,脸色有些发红,好在她便睡着也绷着一根弦,不曾弄乱了衣衫头发。   踢轿门,下花轿,过火盆……一路喧喧闹闹的进了大堂,璎珞头上盖着红盖头,什么都看不到,不过却能瞧见秦严一双脚,跟着那双脚,她觉得特别踏实安心。   拜高堂时,四周蓦然安静了一下,璎珞瞧不见,却不知靖王身旁坐着的并不是靖王妃,而是放着敏颖长公主的牌位。   她因古怪的气氛愣了一下,秦严立马便感受到了她的无措,毫不顾忌地拉住了她的手,两人这才拜过。靖王便是心中有怒,可当着宾客的面,他也万不敢表现出什么来,乐呵呵的点头叫了起。   接着便响起了唱喝声,“夫妻对拜。”   璎珞被丫鬟搀扶着站好位置,对着秦严拜下,心中生出了无限缱绻柔情。   夫妻,从此以后他们便是夫妻了啊!   被秦严牵着进了洞房,璎珞只觉满屋子都是人,她坐在喜床上,竟然一阵阵的紧张,手交握在身前,已经是捏了一手心的汗。   “新郎快挑盖头,也好叫我们看看美娇娘!”   一阵哄闹声响起,璎珞心砰砰乱跳,秦严早便想取了盖头好好看看自己的新娘了,取了丫鬟呈上的挑竿便毫不迟疑挑起了璎珞的盖头。   璎珞本能抬头,四目相对,已自称一方天地!   他穿红色原来也可以这样邪魅惑人,这是璎珞的第一感觉,目光痴了起来。   而她自来便是美人,如今媚眼如丝,眼波流转,红烛微动,盛装丽颜,似带着流光四射的美,也骤然夺去了他的心扉。   四周一切好像都远离了二人,偏屋中的观客们也都被这男俊女靓,痴痴对望的一幕夺去了心神,半响喜房中竟是鸦雀无声。   “舅母好看,喜欢舅母!”直到一声童稚的赞声响起,屋中才再度恢复了喧闹打趣声。   “啧啧,如此美娇娘,果然果然!”   怨不得靖王世子这样的冷人也动了凡心,果然倾城绝色。   秦严瞧着璎珞,真不想移步,可他还要去前头待客,紧了紧拳头,方道:“我一会便回。”   言罢,脚步没再迟疑,转身便离开了。   众女眷这才围了上来,一个穿水红色绣菊花纹的妇人上前拉了璎珞的手,道:“我是你四婶娘,可累了?”   璎珞闻言便知这是靖王嫡出四弟的媳妇,忙唤了一声四婶娘,笑着道:“并不累的。”   她如今初来乍到,她少说少错,只一味装羞。   四夫人蔡氏打趣了几句,便招呼一个嬷嬷将个两岁左右,粉雕玉琢穿着大红小喜袍的小男孩抱了过来,璎珞这才发现,那抱小孩的嬷嬷竟然是水嬷嬷。   她愕了一下,眼见水嬷嬷一脸慈爱,小心翼翼的将那男童放在喜床上,想到方才屋中响起的那声清脆的舅母。   璎珞心头一跳,目光灼热而询问的看向水嬷嬷,水嬷嬷冲璎珞点了点头。   璎珞立马便知道,这男童便是她头一回见到秦严时,他怀中的婴孩!   这孩子竟然回来了,这说明天玺帝接受了这个小皇孙。   说起来,璎珞还给这孩子喂过奶呢,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谁都不会不喜欢,如今由这孩子给她压床,璎珞简直欣喜若狂。   见小男孩坐在床上乖乖巧巧又充满的好奇的盯着自己看,乌溜溜的眼珠剔透的如同黑曜石。   璎珞一颗心软的不行,从喜床上拾起两颗红枣来,笑着冲他道:“舅母给小安安变个戏法好不好?”   安安却是眨巴着眼睛,一脸困惑,嘟着红艳艳的小嘴,道:“舅母怎知我叫安安?”   璎珞柔软的笑了,道:“舅母当然知道,舅母还知道我们安安如今还有一个月就两岁大了。”   安安惊异的瞪大了滚圆的眼睛,拍手道:“嬷嬷,舅母,仙女,变戏法变戏法!”   安安还不足两岁,说话竟然已极为利索,而且逻辑性还很强,这样聪明可爱的孩子,璎珞简直爱的不行,伸手给安安看了看掌心的红枣,手腕一翻,再抬手,那红枣便没了。   安安一脸惊愕,鼓着肉鼓鼓的腮帮,像只呆萌的小仓鼠。   璎珞失笑,道:“安安看好了哦。”   言罢,另一只手一摊,却见两颗红枣已躺在了白皙的掌心中,安安高兴的拍手,璎珞将红枣拿给安安吃。   四周一片笑声,“哎呀,新娘子可真是蕙质兰心。”   “是呢,小皇孙和喜欢舅母呢。”   安安是前些时日,秦严得了皇上的准许,亲自出京护送回来的,进了京城便送进了皇宫,今儿还是头一回在外人面前露面,方才水嬷嬷抱着孩子进来,道明孩子身份,很是掀起了一翻惊涛骇浪。   不管平日里关系如何,这桩婚事是皇上御赐,谁也不敢在这时候添堵闹事儿,故此洞房中一片和谐。   那蔡氏又给璎珞一一介绍了洞房中的女眷,便道:“好了,好了,新娘子也累了,咱们这人也看了,便就走吧。”   一时屋中女眷散去,璎珞也和安安约好了来日进宫去看他,还给他变戏法,水嬷嬷便抱着安安也离开了。   洞房一下子空了下来,璎珞整个人都瘫了下来,妙哥和乐慧几个忙忙上前,伺候着璎珞卸妆,拆发,道:“热水都准备好了,姑娘快沐浴一番,等出来了也好清清爽爽的用点东西。”   前院,王府华灯异彩,宾客满座,喧哗劝酒声不断,今日大家都卯足了劲儿要灌秦严,可无奈秦严身边却跟着四个军中同僚。   威北侯府的世子爷,贺郡王府的三少爷和七少爷,承应伯府的三老爷。   四人和秦严都有过命交情,都是秦严军中的勋贵子弟,这会子秦严好不容易娶上了妻子,四人简直是不遗余力的挡酒   要灌新郎酒,先得摆平了这四大金刚。闹到最后,往往是要灌新郎酒的还没怎么挨上新郎的边儿,倒被这四大金刚给轮番上场灌趴下了。   故此好些人一瞧这阵势不对,索性都直接歇了心思。   不过有些酒却是需得秦严亲自敬的,比如皇子的一桌。   二皇子体弱,今日却也来了,他身体喝不得酒,今日也和秦严碰了一杯。   瑞王面上笑意却有些僵硬,皮笑肉不笑,只因他已经听说了小皇孙回京的消息,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这会子真真是恨死了秦严,不仅因为他娶了他感兴趣的女人,春风得意,实在碍眼,更因为秦严这明显是打了让废太子回京的打算,冥顽不化,根本就拉拢不过来。   碍到了他的大事儿!   见秦严过来,他抓了酒壶便站起身来,倒了一杯酒,道:“老五,今儿你大喜,却不叫兄弟们喝个够,喝个尽兴,这可不对,来,是个男人,就先满饮了这杯!”   秦严还记挂着前些时日璎珞上瑞王府的事儿,那时候他还没找瑞王算账,天玺帝便突然密召了他,和他提了安安,派了他出京接人。   这一去便是二十来天,他也是前两日才刚刚赶回来的。   这会子瞧见瑞王,秦严面上不动声色,却道:“瑞王敬酒,怎敢不喝,这酒杯便算了,我用这个便好。”   他说着便抓住了瑞王握着酒壶的手,却也不去夺酒壶,只紧紧攥着拉着瑞王的手作势往身前带,看在旁人眼中,便是秦严要借着瑞王的手吃酒。   可秦严手上是用了内力的,瑞王虽有功夫可却远远及不上秦严,没等酒壶到秦严口边,他的手一脱力,酒壶落地而碎,秦严挑唇松手,却道:“实在不是我不和瑞王喝。”   言罢挪步,竟然直接跃过瑞王往下了。   瑞王手腕上已多了一圈紫痕,恨的咬牙。   今日小皇子来压床的事儿已经传遍了,大家看到这一幕,心思各异,却觉品出了点什么来。   而秦严已到了叶宇轩身边,这回他倒很干脆的喝了三杯,道:“七弟来贺喜,我心领了,定然会白头偕老,子孙满园的。”   叶宇轩神情微冷,捏着拳头,如何不知秦严这是报复他那日在祁阳王府,明明知道他已经来了,却还扶着璎珞后腰说那番话的仇,面对秦严的敲打,他只冷哼了一声,道:“你最好别给我机会!”   秦严笑了笑,理都没理叶宇轩,便冲身后跟着的四大金刚道:“招呼着,爷洞房去了!”   叶宇轩顿时脸色铁青,瑞王却凑了过来,道:“呵呵,七弟,来,咱们哥俩今儿好好喝两杯。”   叶宇轩目光落在瑞王脸上,冷冷注视了两眼,站起身便大步离开了。   旁的新郎都是装醉离席,轮到秦严这直接大摇大摆便甩下一摊子走了。   秦严回到洞房时,璎珞却刚从净房中出来,身上换了一件蕊红绣缠枝石榴花的斜襟柔纱长褙子,底下是玫瑰粉色的百褶裙,一头长发已取下了假发高髻,因还未干,只梳顺了放在脑后。脂粉未施,却整个人都带着股湿蒙蒙的水汽。   璎珞完全没想到秦严会这么快回来,她正手中拿着帕子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滴水的头发,抬眸就见秦严像凭空出现般站在内室的珠帘前,目光炙热的烫人,她被吓了一跳,啊了一声,手中帕子便一个滑脱掉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题外话------   我没脸露脸了,真心不是故意卡这里的,实在写不到啊……   我可以弱弱的说,是因为月票还木进前六吗…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87 三从四德   璎珞手中帕子掉落在地,秦严便轻声笑了起来,好似察觉了她的紧张,而这让他很是愉悦。   妙哥和乐慧跟着璎珞从净房出来,那边乐棋已经准备好了烘干头发的熏笼,而云妈妈正忙着指挥绿桐将膳食都摆放在桌上。   屋中丫鬟们皆在忙碌,又没想到秦严会不让外头小丫鬟通传便自行进来了,听到笑声,便全愕住了,这才多大会儿,怎么就敬完酒了!   这也太心急了吧,云妈妈禁不住有些担忧,瞧向璎珞,那眼神就好像自己姑娘是一只马上要被撕裂的小绵羊。   秦严却顾不上她们的惊异,大步走了进来,吩咐道:“都退下!”   这时候自然不会有人不识趣,妙哥几个纷纷福身,躬身退下,云妈妈也不敢头一天就惹姑爷生气。可终是放心不下,到秦严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道:“姑娘身子娇弱,万望世子爷怜惜一二。”   璎珞顿时红了脸,秦严目光在她脸上不曾移开,将她又羞又窘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下好笑,心情好,又知道云妈妈是璎珞的奶娘,便极为和颜悦色冲云妈妈点头道:“爷知道了。”   云妈妈却半点没放心,这越是喜欢,那事儿上只会越是折腾,世子爷身强体壮的,一身蛮力,平日又不近女色,这可真是……   可不放心又能如何呢,云妈妈只能福了福身跟着退了下去,也不敢就去休息,就守在旁边的暖阁中。   待得她们都退下,璎珞顿时便觉空气一热,好像屋中龙凤花烛的火焰一下子就冒了起来,撕拉啦,空气中都带着股灼人的热度。   敌不动我不动,璎珞站着没言语也没避让遮挡。   而秦严的目光便在她身上一寸寸的划过,如今的天已经很暖和,洞房中又四处都摆放着喜烛,倒有些燥热,故此璎珞身上的衣衫也甚为轻薄,且都是贴身的衣料,柔软的垂落,勾画出她本就比一般女子更加突兀有致的身体线条。   秦严的目光从她因沐浴而带着潮气的红润面庞,滑落到优美粉红的脖颈,再到略微散开的衣襟,定在了鼓囊囊的胸口处。   她的头发没干,滴下的水渗透了胸前的衣衫,一层层纱衣浸水透明,风光若隐若现。   秦严原本就吃了酒,虽不多却也血热,又是洞房花珠夜,欲来的不受控制。   他这会子什么都不想,就想将垂涎勾了他一年的小鲜肉刁进嘴,吃进腹。   可今日是她的好日子,他却不想往后她回忆起来,除了那事儿,竟然没半点其它的柔情蜜意。   故此他冲自己说着,左右都是自己的了,左右都抱进家了,不急。   暗自压了又压,秦严方才走上前,抬手抚了抚璎珞散落在胸前的发丝,道:“还记得那日在后花园中,爷用内力给你干发吗?那时候爷就想,皎皎的头发香香的滑滑的,柔顺如缎,摸着真舒服,便是消耗些内力,能这样亲近,也是愿意。今儿再也爷伺候你?”   秦严说着便拉了璎珞往旁边的美人榻走,极为放松的样子。   璎珞倒愣了,方才秦严那样瞧着她,那目光都幽绿绿起来了,她分明瞧见他袍子下头有东西动了动,像是要冲破囚笼的兽,她还以为他走过来便会二话不说抱着她上床呢!   待被秦严抱起平放在美人榻上,璎珞才回过神来,道:“我听说内力难修,那日也便罢了,今儿有丫鬟在,让她们进来伺候,你快去沐浴更衣吧。”   秦严将璎珞的长发全部笼在双掌中,闻言眸光含笑瞧向璎珞,道:“你着急了?”   璎珞本是想着她穿礼服就难受的要死,秦严那喜服也是里里外外好多层,定然也难受的很,这才催促,谁知他倒调侃起她来,顿时面上微红,啐了他一口,道:“我急什么,倒是某人装的蛮像,可莫前功尽弃才好。”   她说着目光凉凉往秦严身下瞄了一眼,秦严脸都黑了,手上用力扯了下璎珞的头发,咬牙道:“你这女人!再撩爷,回头可莫怪爷不够怜香惜玉!”   璎珞自然听出秦严话中的认真,一时倒真不敢再调皮了。   美人榻前早安置了春凳,上头放着鎏金嵌宝熏笼,里头还燃着清雅的梅香,有熏笼蒸腾,再有秦严的内力辅助,很快璎珞的长发便干爽了起来。   秦严这才放开她,道:“爷去沐浴,你怕早饿了,先用着,一会子爷出来陪你一起。”   他说着喊了丫鬟备水,自行进了净房。   云妈妈忙忙进来,眼见璎珞坐在美人榻上,头发已经干了,身上的衣衫却半点没乱,顿时便长长松了一口气,觉得世子爷还是有分寸的人。   听到秦严去了净房沐浴,她便上前瞧着绿桐将熏笼移走,一面低声冲璎珞道:“姑娘如今嫁了,怎好还如此不晓事儿,世子爷虽疼惜姑娘,可姑娘若是恃宠而骄,慢慢的世子爷也要有微词的,便世子爷心疼姑娘,没让姑娘伺候,可这服侍世子爷沐浴也是姑娘的分内事,知道姑娘害羞,可总有第一回的……”   听云妈妈絮絮叨叨催着自己进去净房照顾秦严,璎珞虽知她的一番好意,可她却没想那么过日子,她不是这古代以夫为天,将自己放入尘埃的女人,而秦严也和这古代礼教教出来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他也不需要她那样。   他们自有一番相处之道,她不希望有人插手他们夫妻间的相处之事儿,便云妈妈也不行。   故此璎珞拉了云妈妈的手,道:“我都明白妈妈的意思,只是世子爷体恤我,不让我进去伺候,还让我先用膳,这是他的一番心意,我若违逆,辜负他一番心意,也不好吧。”   云妈妈忙道:“姑娘怎么能在这种事儿上偷懒,尤其是这伺候夫君沐浴,总是劳动丫鬟,这……”   她正说着,就见那边跟去净房伺候的绿桐和乐棋已被打发了出来,两人面上都有笑意,福了福身道:“世子爷说,以后净房都不用伺候,只准备汤水便好。”   云妈妈闻言一怔,璎珞却早料到会这样,瞧向云妈妈道:“妈妈瞧见了吧,我有分寸,也比妈妈了解他,妈妈也累一日了,赶紧歇息去吧。”   云妈妈愕了一下,却也为璎珞高兴不已,像世子爷这样的世家子弟,真真是再没第二个了。   她呵呵笑着,道:“好,好,妈妈瞎操心了。”   秦严不过冲了下水便出了净房,璎珞已被妙哥伺候着挽了个慵懒的堕马髻,只在发髻上斜斜插了一根流苏红宝石的海棠发簪,正坐在八仙桌前用糕点。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望去,不觉目光一窒。   却见秦严也已换去了喜服,只穿了一身白绫亵衣亵裤,上身只斜斜系了一根带,松松垮垮的露出大半胸膛来,下身还沾着水,绫裤贴着腿,几乎能瞧清里头结实健硕的长腿。   他没洗头发,一头乌发还扣着紫金冠,可发丝难免脱落出来一些,沾了水垂落在额前,若说美人有出水芙蓉一说,这男人刚刚沐浴出来,却也称得上夺魂妖魔了,真真是性感的让人窒息。   璎珞挑了挑眉,毫不掩饰欣赏和痴迷,秦严走过来,一把便捂住了她的眼眸,道:“大胆!”   璎珞很是无辜,一双眼眸在秦严的掌心中不停眨动,长而卷曲的睫毛像两排小刷子,刷着他的掌心带起一股酥痒,一直往心里钻。   她并不急着挣脱,只嘟着红唇道:“食色性也,你不喜欢?”   这话从璎珞口中吐出,秦严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他低声而笑,胸膛震颤,身上那股子因靠近她,因她方才注视而勾起的火倒压了下去。   他放开璎珞的眼眸,却是一弯腰便将她抱了起来,自己在凳子上坐下,将她安置在了腿上,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耳珠道:“今儿娘子累了,为夫来伺候娘子进膳。”   秦严身上滚烫的厉害,他只穿一层亵衣,身上又微湿着,就这样将她抱在怀中,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香味,极干净却极有侵略性的男人味,荷尔蒙分泌的味道,璎珞两颊绯红,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口水。   秦严已是夹了一块红豆糕送到了璎珞的嘴边,璎珞张口含住,就着他的手一点点吃下,秦严盯视着她时张时合,香舌时隐时现的红唇,目光再度幽深起来。   璎珞却是瞟了他一眼,也动手夹了菜送到秦严口边儿,两人你喂我一下,我喂你一口,也不说话,只目光相触间却火花四射。   桌上的东西多是甜腻充满能量的甜点,大抵是顾念着要洞房,一点汤汤水水都没准备,糕点也都是甜糯清香的味道。   这种东西吃几块也便罢了,吃多了却是腻味,璎珞用了一些便不乐意张嘴了,秦严也不勉强,只拿过旁边准备的茶水让她漱口。   璎珞含了一口,秦严道:“爷瞧你也没用多少,一整日没吃东西了,就用这么点,可是都不合胃口?爷让厨房再准备一份正经饭菜来。”   他说着便要起身,璎珞今日刚嫁过来,却没想再夜半折腾厨房上的人,拉了他,道:“我真饱了,夜里吃多了也不克化。倒是你,比我吃的还少呢,若是吃不下,倒可吩咐下厨房。”   秦严确实极饿了,今日也是一日都没吃什么东西,忙着祭祖待客,迎亲的,不过他历来就不挑吃食,东西虽甜腻腻的,不合胃口,可总比在草原上追敌时,断了粮吃草根啃生马肉来的强,璎珞若不合胃口,他倒可以再传膳一回,璎珞既不吃了,他也嫌麻烦。   索性将璎珞一揽,挑拣了几样还能入口的飞快用了起来,璎珞含笑瞧着,却蓦然想起了安安来,笑着道:“没想到会是安安给我们压床,那孩子小时候就生的好看,如今更是粉雕玉琢的,真讨人喜欢。”   她不提安安还好,提了秦严便不觉想起了两人头一回相遇的情景来,更是免不了又想到孩子要哭时,某女人大胆的骇人,却又机敏的过人的举动。   他最后饮了一口茶水,望向璎珞的胸口处,道:“那日爷对你印象深刻,皎皎那么聪明,一定知道让爷印象深刻的是什么?嗯?”   秦严这话倒不是玩笑话,他并非贪花好色之人,之前虽然一直不近女色,可军营中有军妓,他身份放在那里,以前也不乏胆大的女人存心勾引,甚至边疆的女人糙,当众也会撩衣裳喂娃子。他年纪也不小了,自然不可能连女人身子什么样都全然不知,女人胸前那两团子,他却也是见过的。   只以往便看见过,也没什么感觉,可不知怎的,那日自从瞧见过璎珞,他脑子里时不就会闪过那一幕。   他的血滴在了上头,沿着那柔腻的白皙往下滚,每次一响起,身体里便躁动不已。他这却不知算不算是对她一见钟情了。   秦严想着,手却不觉覆了上去,隔着衣衫轻揉慢捻起来。   璎珞觉得自己真是傻了,这会子和他提安安,察觉到他的动作,他的眼神,她心里砰砰急跳,软软的靠在了秦严怀中,却又觉得自己没出息,他就这么摸几下,自己便又羞又热起来。   故此她靠着秦严,故意在他耳边轻笑,道:“等不及了?”   秦严倏然抬眸,凝视着璎珞,如翻涌黑色漩涡的眼眸,炙热而黑沉,道:“一年了,你说爷等不等得及?”   言罢,豁然起身,抱着璎珞便往红纱幔帐轻浮的拔步床走,像是火星点燃了油火,便连这几步路都等不及了,俯身便先堵住了璎珞的唇。   温热的气息,火热的唇舌,上来便是抵死缠绵,势要夺去她的所有神知和呼吸。   他的口中还残留了一些酒味,不知是不是因这酒的原因,平日里秦严的唇有些发凉,可今日却火热霸道,恣意品尝,如潮水将她吞没掩埋。   璎珞的心跳彻底失速,可她不愿压抑自己,抬手抱着秦严从他散开的衣襟口毫不犹豫探了进去。   谷欠望男女,干柴烈火,洞房花烛,真没什么好矜持扭捏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最原始最自然的碰撞。   不知不觉,两人便滚到了锦被间,衣衫也褪了个干净,秦严浑身炭火一样热,已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龙凤喜烛静静的摇曳着火苗,芙蓉暖帐被不知何处溢进的风吹的飘晃,隐约露出一双交缠身影。   “皎皎……”   秦严伏在璎珞耳边呢喃,感受到她已情动,再忍不住便要夺取她的所有美好。   璎珞却蓦然一扭腰像一尾游鱼般躲了开来,秦严一怔,璎珞已翻身而起,一把将呆愕的秦严推倒在下,压了上去,媚眼如丝的道:“夫君好威猛呢,妾心真是欲醉,只是……有一事却得言明……”   她说着身子微微扭动,见秦严倒抽一口冷气,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双拳更似怕伤了她,克制地放在床上,捏的咯咯直响,璎珞不觉满意勾唇,吐气如兰,道:“夫君是国之栋梁,三从四德要懂得,以后呢,妾的脚步你要跟从,妾的建议一定要听从,妾说错了话,也要盲从,妾若是生气了,必须忍得,妾的心思更要得懂得,妾若撒娇你要受得!关键是,拈、花、惹、草要不得,洁身自好需记得!”   秦严万想不到她这会子倒和他上纲上线的说教起来,见她言辞间还不住撩拨自己,顿时瞪眼,咬牙道:“活活的妖精!”   说着再不纵容她,拉着她的手便将人扯了下来,璎珞惊叫一声贴在秦严身上,秦严顺势一个翻身再度占据了主动,声暗若哑,道:“娘子,再不灭火,命都没了,你去哪里寻这三从四德的好夫君?”   说话间带着璎珞的手便往下拉,璎珞惊呼一声,一时帐中红浪翻被,久久不息。   ------题外话------   文文只能写到这里了,咳咳,今天未必有二更,因为我要去写福利,意犹未尽的赶紧进福利群!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88 不知足   夜深人静。   柔红色的百子千孙床帐渐渐停止摆动,帐中令人脸红心跳的动静方才停止了下来,好似一场疾风骤雨,戛然而止,洞房中安静的有些让人浮想联翩。   暖帐中气息蒸腾,烘着脸庞,让人无端脸红心跳。   拔步床上已乱的不成样子,璎珞随手扯了一条锦被掩了掩身子,闭着眼睛,喘息还有些沉沉。   秦严躺在璎珞身旁,他的身体还紧紧贴着她,手臂横了过来,紧紧抱着她,很是占有的动作,两人身上都黏腻腻的,不怎么舒服,可却又不让人厌恶。   璎珞方才表现的极是大胆自然,可这会子却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好意思去看他。   只听不到他发出声音,到底觉得有些奇怪,终是扭了下头,望去却见秦严面对她侧躺着,目光却是落在纱帐垂下的朱红流苏上,眼珠一动不动,有些没焦距,魔怔了一样。   璎珞骇了一跳,也顾不上羞意了,忙侧了下去推秦严,抬手拍打他的脸,道:“秦严,你干嘛!秦严!”   她这一拍,秦严方才动了动漆黑的眼珠,盯向璎珞,见她还布满红潮的妩媚脸庞上满是担忧,不觉愕了下,接着似恍然了过来,蓦然一笑,整个人生出股生动的痞气来,抓住璎珞拍在脸颊上的手,道:“爷在想,原来这敦伦之事是这种滋味,真真如书上写的一样,快活的如在云端。皎皎,真好……”   璎珞闻言才知道他方才根本没啥事儿,就是在回味罢了,一时间倒有些哭笑不得,听了他伏在耳边暧昧的话,更是脸上霞彩蔓延,水盈盈的眼眸娇嗔无比的瞪了秦严一眼。   她不想搭理这吓她一跳的浑人,想要翻个人背对他。   秦严见她不肯再搭理自己,却撑起身子,笑着凑上前,仔细打量她。   见璎珞闭着眼睫毛抖动的宛若风中的蝴蝶,两颊嫣红如天际最美的霞彩,便又有些心思浮动起来。   他本就没餍足吃饱,这会子顿时又起了兴,来势汹汹,一把便抱住璎珞,紧紧贴了上去。   璎珞顿时感受到了,瞪大了眼睛,控诉的盯向秦严,却见他一脸温柔的笑,道:“皎皎,以前爷在军营中时,听军里汉子们说,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便是女儿家在床上的莺啼声。”   他说着一双手半点不老实的游走起来,哄着她道:“皎皎方才一时轻哼一时哭的,真是好听……嗯,就是太快了,爷方才也太紧张,都没听清楚,要不你再哭一回给爷听听?嗯?”   璎珞今儿不到三更天就被折腾了起来,一天就是光顶着一头足有几斤重的头面假发,穿着喜服正襟危坐就浑身不得劲,累的紧了。虽是在花轿中眯了眯眼,可根本没睡踏实,且那么僵着身子坐着睡也不解困。   加上她今儿到底是姑娘家头一回,便后来也尝到了滋味,可这会子却觉身子不大好,火辣辣的从里到外,动下就丝丝的疼,不定被折腾成了什么。   她这会子就像唤了丫鬟送水,赶紧清理一下睡觉,见秦严这般不体贴,一味缠着又要,她整个都不好了,翻了个身,躲着秦严,道:“明儿还要早起进宫呢,你莫闹了,唤丫鬟送水,咱们早早安置吧。”   她说着便要起身,怕秦严阻拦,忙张口就要喊人备水。   可她的动作如何能快的过秦严,这厮不待她声音出口便将她拽了回来,竟然卑鄙的一口堵住了她的嘴。   “唔……”   璎珞唤人的声音彻底被堵回了喉间,她瞪眼,气急的去拍打秦严,他倒好,吻的愈发深了起来,一双手四处的点火撩拨,没片刻便将璎珞弄的喘息不过。   确定她一时发不出声音了,他才松开她,道:“往后爷什么都由着你,今儿你乖乖的,就再一回。”   说着也不待璎珞反应便自行由了心意,璎珞惊呼一声,恨得拧他,秦严却喘息着愈发得意了。   岂料这回儿他折腾的时间更长了,结束时璎珞早已经迷迷糊糊,只觉身上一点力气都没了,连爬起来清理一下都不愿。   恍恍惚惚好像听见秦严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兴奋的很,她觉得他实在聒噪的厉害,索性卷了被子蒙住了头脸,感觉到秦严起身叫水时,倒是松了一口气,彻底睡了过去。   之后在秦严抱着她上净房沐浴时又迷迷糊糊睁开了下眼,等两人胡乱擦拭了身子回洞房,喜床已被收拾了清爽。   璎珞是注重隐私的现代人,之前没成亲时,总觉得做了那种事儿,再叫丫鬟来收拾床铺,实在是难为情的厉害,为这事儿她还很是纠结了一番。   可这会子临到时候,根本没心思计较这些事儿了,被秦严抱着放回床上,她便搂着香扑扑的被子,翻了个身马上进入了睡眠状态。   偏秦严却依旧兴奋的厉害,支着身子,双眸黑亮的盯着璎珞看。   她身上还光着,背对着他,盖着艳红的锦被,却露出半截香肩来。他虽然生恐伤了她,可她的肌肤实在太娇了些,这会子上头还是被留下了不少痕迹。   他虽然看着懊悔心疼,可却又忍不住浮想联翩,回味悠长,这一回味便觉得这种事儿当真就没法餍足,身上的劲儿有涌了上来。   见璎珞已闭着眼眸,呼吸绵长,睫毛低垂着一动不动,恬静的像一副画,只朱唇微张,却还带着些欢愉过后的妖冶妩媚,秦严不由心思一动,又凑了上去。   他握住她的肩头,轻揉了一下,推了推璎珞,继而在她耳边轻声道:“皎皎,你今儿这么累,若是不将身上紧绷的筋骨揉开,明儿一准下不得床,你睡着,爷给你按摩下,嗯?”   说着他的手便落在了她的背脊上,轻按慢揉起来。   璎珞已是睡的迷迷糊糊,也没听清秦严到底说了什么,不过按摩这关键两个字她倒还是听清了的,她浑身确实酸痛难受,这会子又觉得秦严揉的确实很舒服,便哼了哼,还翻趴在了床上。   于是没过多久,暖帐中便蓦然响起了璎珞一声饱含哭音的控诉。   “秦严,你这个混蛋!”   外头云妈妈根本就放心不下,带着丫鬟守在稍间,好容易等到了叫水,眼见璎珞被秦严亲自抱去了净房,并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云妈妈刚松了一口气,正要吩咐乐慧几个都可以休息去了。   谁知道上房里头竟然有闹了起来,云妈妈的脸顿时便黑了。   姑娘年岁还小,又是头一遭,哪里受得住这样接二连三的闹腾,眼见着如今上半夜都过去了,明儿天不亮又要起来祭祖进宫认亲的,云妈妈绷着脸在稍间里来回走动了好几圈。   一时觉得不能再这么由着姑爷闹腾,一时又怕跑去阻拦,搅了姑爷的洞房花烛,来日他再对姑娘有埋怨,或者真发起火来,姑娘今夜更不得睡了。   犹豫了几下到底握了握拳头,到了正房窗外,咳咳地咳嗽了两声。   里头动静小了一阵却也没停,好在云妈妈等得都要失控时,里头总算是消停了下来,隐约听到秦严低低哄人的声音,却丝毫不闻自家姑娘的音儿。   云妈妈有些担忧,听见秦严喊水,忙叫了乐慧端水送进去,还低声吩咐了,让她好生留意下姑娘。   乐慧应了,忙忙端着水进去,没进内室就听里头传来秦严的声音,道:“放在门口。”   乐慧听秦严的声音清冷中又有些所不出的暗哑,顿时便顿住了脚步,犹豫了一咬牙,将水盆放在门口,到底硬着头皮伸头往里头瞧了眼。   就见里头纱帐半卷,床沿上还挂着一件亵衣,脚踏上丢着浴巾,绣鞋丢的左一只右一只。   乐慧顿时便涨红了脸,慌乱的瞄了一眼,便忙转身退了出去。   云妈妈就等在外头,见她出来拽了人便回了稍间,问道:“怎么样?姑娘可还好?”   乐慧脸上热意还没褪,闻言眼前便又响起方才瞧见的一幕。   姑爷就套了件亵裤,披散着头发正将姑娘抱在怀里,手里端着茶盏,好像是在哄姑娘吃水,姑娘身上掩着锦被,可却也雪肌半露,闭着眼睛……   两人紧紧靠在一起,画面旖旎的让人脸红心跳。   她根本就没瞧清姑娘好坏,不过大抵是没事儿吧。见乐慧只红着脸不啃声,云妈妈急的跺脚,又推了推乐慧。   姑娘本来就子嗣艰难,这若是再被伤了身子还了得!   乐慧这才忙道:“姑娘好像已经睡了,妈妈不放心的话就自己去看吧,世子爷只叫奴婢将水放在了门口。”   云妈妈闻言暗怪乐慧不靠谱,见她脸上红的厉害,啐了一口倒也没再难为她。自己猫在窗户外又听了片刻动静,见再没闹腾,心道估计都睡了,确实也没听到璎珞的哭闹声,这才长出一口气,锤着老腰歇息去了。   而屋中,秦严怎么可能听不到云妈妈闹的动静?   他原本就不耐烦让丫鬟婆子的伺候,可如今娶了璎珞,他不需要,却不能因此而委屈了璎珞。   勉强才忍了下来,云妈妈方才在外头咳嗽,他确实也心中不快,愈发不耐烦,可也知道云妈妈是放心不下璎珞。而且今夜确实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太孟浪些,见身下璎珞的泣哭求饶声都弱的像猫儿了,这才匆匆就交了粮。   这会子他却依旧没睡,听到云妈妈脚步声离开,他将璎珞抱进怀中,却是又细细瞧了她半响这才闭上了眼眸。   璎珞觉得这一夜过的简直如同打仗,比昨夜睡的还短暂。   她还睡的一片黑沉,就听耳边又响起了秦严的声音,觉得他又在唤她推她,璎珞有种发疯的感觉,蹙着眉,道:“秦严!你再闹个试试!”   她即便声音还满是没睡醒的迷糊,可口气却已满是肃杀之意,秦严愣了下。   纱帐外,云妈妈已经带人进来伺候盥洗,时辰确实不早了。   秦严脸上顿时便有些尴尬,却也不曾气恼,只又捏了捏璎珞的鼻子,道:“皎皎,到时辰了,再不起一会子进宫便晚了。”   璎珞听到进宫二字,一下子便醒过神来,睁开眼睛,怒目瞪视着秦严,她一双明眸满是红丝,烧的火红,眼底也带着些青影,确实蛮疲惫的样子。   秦严有些不敢和她对视,摸了摸鼻子,眼中闪过懊悔之色,却道:“乖,一会子在马上上,爷抱着你再睡会儿。”   言罢不待璎珞反应,翻身下床,道:“伺候世子妃盥洗吧。”   璎珞这才发现秦严早已收拾妥当,身上已经穿戴整齐,而纱帐外云妈妈也带着丫鬟端着一应东西等着,想必是方才秦严不舍得唤醒她,如今拖到时辰了,不得不唤了她。   若然错过了进宫的时辰,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天下去了,璎珞也顾不上生气了,忙忙抱着被子起了身。   ------题外话------   票妈飘过,月票砸来,今天有二更哈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89 交托   妙哥几个都是贴身伺候惯了的,知道璎珞的习惯。也不进帐伺候,只将准备好的衣裳都送进了纱帐中便等着璎珞自行起身。   璎珞抬起身却觉得稍稍一动浑身都是酸疼的,蹙着眉穿好肚兜,亵衣,待穿亵裤时,腿一动,竟是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便席卷了全身。   她没忍住顿时身子一软倒了回去,闷哼了一声,身上起了一层虚汗。   纱帐就虽然有三层,可都是轻纱的,影影绰绰却能瞧清里头的情景,璎珞这突然倒下,倒将云妈妈几个骇了一大跳。   云妈妈忙掀开幔帐进去,一眼便瞧见了璎珞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乍然一看真真有些吓人,她面色一白,倒听到外头捧着外裳的乐棋倒抽一口气,道:“世子爷这也太狠了……”   云妈妈回头瞪了眼乐棋,这才上前扶着璎珞起来,道:“姑娘先缓缓,妈妈去给姑娘拿药来。”   璎珞闻言苍白的脸色便起了红晕,这要是一早起不了身,再闹出大动静来,她以后也没脸见人了。   再来,当真这么几个丫鬟,她也浑身不得劲,忙摆手道:“妈妈也是知道的,我这身子稍微磕碰一下就得好几日淤青,没事儿的,方才不过是腿抽筋了。妈妈去准备头面吧,我自己来。”   说着拿了亵裤,摆手令云妈妈出去。   云妈妈见她脸色好了起来,瞧着精神也还成,这才退了出去。   璎珞哪里还敢出声,忙忙咬牙穿好里三层,这才喊了声,妙哥挑起帐子,乐棋捧着水盆,绿桐端着痰盂,乐慧拖着青盐上前有序的伺候了洗漱。   然后才伺候着璎珞穿上一层层的大红礼服,在梳妆台前坐下。由着绿桐梳发,她今日要进宫发髻却是不能简单了,虽是不用再带假发,梳高髻,可发丝却也一层层往上梳,比平日不知繁琐了多少。   璎珞神情还有些萎靡不振,云妈妈念着昨儿闹的晚,早让人准备了煮鸡蛋,给璎珞滚了滚眼,瞧着还有些憔悴,便又吩咐多上了点脂粉。   这样待收拾齐整也已是两盏茶后,眼见外头天都有些亮了,璎珞也着急起来,忙忙出了屋。   秦严却在暖阁中等候,璎珞过去,迎面就见秦严一身暗红色绣图案纹的锦袍,玉带束腰,正神清气爽,一脸悠闲的吃着茶,见她出来便望了过来,一双眼眸分明闪过可见的亮光,既惊艳又带着点讨好。   今日璎珞也确实非常的美,她原就很适合红色,如今头上又梳了妇人的发髻,全部头发都挽了上去,优美的脖颈和姣好的脸庞便再无遮拦,整个人宛如陡然盛的海棠花,娇艳艳一股侬丽扑面而来。   秦严站了起来,不自禁朝璎珞迎了过去,冲她伸出手,道:“走吧。”   璎珞却恼他昨日闹腾的厉害,这会子她掩藏在裙摆下的两腿都还在不自觉的发软打颤,可当着一屋子丫鬟的面,却也万不会冲他甩脸色,柔婉的笑了笑,福身道:“世子爷久候了,可以走了。”   言罢,她才将手放在了秦严的掌心中。   见她这般,秦严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果然还是恼了。这会子他心里也悔的厉害,可当着丫鬟的面也不好多言,想着一会子到了马车上一定好好的哄哄媳妇。   这才小心翼翼的拉着璎珞的手往垂花门走,先进宫去拜见太后,谢天玺帝赐婚,回来后才祭祖认亲。   这会子天色才蒙蒙亮,四个丫鬟在前头打着灯笼,今日有雾,早晨还有些冷飕飕的。   秦严察觉璎珞走路姿势有些不对,忙道:“可是冷?”   说着一手横了过去,揽住璎珞的肩膀,紧紧拥着她,带着她往前走。   璎珞不舒服索性也将自己的重量都交托给秦严,几乎是被他半拖半抱着送上了马车。   马车很是宽大,秦严扶着璎珞坐好,便果断的关了车门,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车角中挂着两盏琉璃灯,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给璎珞的面容度上了一层柔光,饶是如此,秦严也能瞧的出她比平日冷淡的脸色。   他搓了搓手,有些犹豫的抬手要去搂她,笑着道:“你没睡好,躺在爷怀里再好生睡一觉吧。”   他的手触上璎珞,见她没有挣扎,却也没主动靠过来,顿时便更加忐忑了起来,将她抱过来安置在腿上,方才哄道:“爷错了,真错了,谁叫爷的皎皎那么好呢,爷食髓知味,实在没忍住……”   璎珞是真的气恼非常,本来这身子就刚刚及笄,还在长身子呢。她原就觉得十五成亲很是有些难以接受,念着秦严年纪不小了,才没坚持一定要再等上两年再嫁。   结果呢,她体谅他,他倒好,头一晚便可这劲儿的折腾她。   她这会子肯定轻度撕裂了,原本女人头一回便不会有多少欢愉感。璎珞竭力配合他,头一回还算是愉快的,可秦严偏又闹起来。   第二回时,她已经很疼了,根本就感受不到半点舒服,只念着秦严年纪一大把了以前也没碰过女人,她心疼他,又欢喜他,这才没表现出来,咬牙配合着。   结果竟然等她睡着又趁她不备欺了她,后来她明明哭的很厉害,求他不要了,结果他却半句不听,倒愈发起劲了。后来璎珞觉得自己都呈半晕厥状态了。   那时候她就在想,萧二夫人的婚前教育原来是真的有道理,第二回她不舒服时就该明明白白告诉秦严,不该佯装无事的由着他的。其实女人真不是时间越长,次数越多就越舒服的。   这会子被秦严抱在怀中搂着哄,璎珞不觉一阵委屈,眼泪便有些不受控制的无声往下坠,吧嗒吧嗒地滴落在了秦严的手背上,可将秦严给吓坏了。   他还说娶了她回来,一定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一定要对她好的,结果第一天就让她委屈了,还惹哭了她。秦严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忙手足无措的亲吻她的眼睛,泪珠,道:“你莫哭,你想怎么惩罚爷都成,只别哭啊,仔细一会子眼睛哭红哭肿了,脸上的妆容也花了,可还怎么进宫见人啊。”   璎珞闻言却瞪着迷蒙的眼睛,抽抽搭搭的道:“秦严,你什么意思!感情不让我哭,就是怕我进宫给你丢人呗!”   事实证明胡搅蛮缠真的是女人的特性之一,尤其是生气的时候,不管平日多通情达理,有时候都会不自觉的胡搅蛮缠起来。   璎珞本就担心自己状态不好,等下到了宫里一时要跪这个,一时要拜那个的,别再出了什么丑才好。偏秦严这会子还非和她说这话,顿时便怒视着秦严,哭的愈发委屈伤心了。   秦严见自己越哄越乱,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也不知该怎么劝了,只觉突然笨嘴拙舌什么哄人的话都想不起来了,只焦急的将璎珞紧紧抱在怀中,胡乱地道:“乖,莫哭,小宝贝……爷的心尖尖……莫哭。”   璎珞听他声音中满是惊慌无措,连什么心尖尖都喊了出来,一时又觉不好意思起来,脸上发红。   她哭过发泄过,心里已是好过了不少,也真怕一会没法见人,渐渐便收了眼泪,躲在秦严怀里抽抽搭搭地发抖,秦严见她好了些,这才觉得长松一口气,语言能力也恢复了些,道:“爷方才不是那个意思,爷是怕你流泪哭坏了眼睛,回头眼睛该疼了,再说也伤身,你若不舒服,咱们这就回去,改日再进宫去拜见皇祖母便是。”   他说话间便要吩咐车夫回去,璎珞吓了一跳,忙拽了秦严的衣襟,抽泣着道:“我看你是诚心让我丢脸呢,这会子回去回头……回头全宫里的人不都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好事儿了!”   她虽还在埋怨,可水润的眼眸中却是嗔大过于怒了,许是因刚哭过,她的脸颊红红的,一双妩媚的眼眸,愈发显得清澈剔透,波光流转,潋滟风情,嘴巴也红艳艳的,这般宜喜宜嗔的模样,更是令秦严心一跳,握住璎珞的手,道:“很疼吗?”   他不问还好,一问璎珞又委屈起来,吸着鼻子,抬起拳头捶打秦严,道:“明明我都哭着求你不要了,你就是不听,你怎么能那样……怎么能那样。”   秦严任由璎珞捶打,却呐呐的道:“可你前头也哭了啊,也说不要了,爷以为……好了,好了,爷以后再不那样了。爷这不是稀罕你嘛,莫哭了。”   璎珞闻言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出不去进不来,感情这蛮人连女人在床上的真话还是假话都分辨不出来!   璎珞有些哭笑不得起来,一时又觉得他这样总比那种身经百战的花丛高手强,再来,他说的也是,若非太欢喜,稀罕她,也不会控制不住,食髓知味。   璎珞慢慢释怀,不再抽泣瞪了秦严一眼,道:“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秦严倒一愣,想了想也不知璎珞提的是哪句。   璎珞翻了个眼,道:“你说只要我不哭了,你就随我怎么惩罚都好。这话可是真的?”   秦严忙点头道:“爷一言九鼎,还会欺你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子吗?”   璎珞见他打趣自己,哼了一声,却道:“那好,就罚你以后都睡到西厢房去,不准进屋!”   秦严顿时便大惊失色,忙柔声哄道:“这个可不行,爷好不容易才将媳妇娶回来,不用在孤枕难眠,寒夜裘凉的,你怎么能这样呢,只除了这个旁的都应你。”   “还说怎么惩罚都好,还说什么一言九鼎,感情都是骗人的。”   马车中一对新夫妻伴着嘴,倒是一路热闹地到了宫门。下了马车,就有慈云宫的太监顺心迎了上来,笑着跪下请了安,道:“奴婢恭祝世子爷世子妃新婚大喜,早生贵子,龙凤呈祥、琴瑟和鸣、鸳鸯福禄……”   他嘴皮子溜,一口气便说出一连串的吉祥话,秦严在马车上哄好了媳妇,心情大好,闻言摆摆手,道:“行了,还不赶紧伺候世子妃上轿。”   说话丢给顺心一个装了金锞子的荷包,后头跟着的云妈妈也忙上前扶着璎珞上了轿子。   坐进轿中,璎珞才长出了一口气。好在太后体恤她,派了轿子过来接,这要是一路走过去,她不保证会不会半道就出了丑。   秦严却不和璎珞一顶轿子,到了慈云宫两人才牵手进了大殿。   太后今儿穿了一件绛红色绣金凤的吉祥凤袍,头上难得的戴着点翠红宝石头面,雍容华贵,气色极好,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一般,见秦严牵着璎珞的手进来,璎珞略低着头,粉面含春,两人一高大挺拔,一婀娜有致,真真宛若一双璧人。   太后顿时便笑开了,不待璎珞跪下磕头,便忙招手让她坐到身边去。这毕竟是婚后头一回拜见太后,长辈体恤疼爱是一回事,做晚辈的也该更懂礼敬重才好,璎珞还是坚持跪下磕了头。   起身时,秦严忙伸手扶了璎珞一把,抬眸就撞上了太后瞪过来的了然视线,他顿时便红了脸。   太后将璎珞拉到身边坐下,见她脸上脂粉比寻常时要厚上许多,愈发心中清楚。虽怪自己孙儿也太孟浪,不懂怜香惜玉,可想着这不近女色的孙子总算是开了窍,碰了荤,她又像除尽了心头阴戾。   想着小夫妻这么黏糊,等璎珞养好了身子,一准能生几个白白胖胖的曾孙给她抱,这脸上就更是宛若菊花,笑开了。   太后一径的拍着璎珞的手,见秦严坐在旁边,便摆手道:“行了,你出去转转,哀家和你媳妇说会子体己话,莫在这里碍眼了。”   秦严闻言这才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瞧了璎珞一眼。   太后瞧见不由好笑,道:“还怕你皇祖母吃了你媳妇不成!”   秦严耳根一红,见璎珞一直红脸低头,也不瞧自己一眼,心下有些失望,却转身大步流星的去了。   待他出去,太后看向旁边儿的云妈妈,云妈妈这才上前将一个紫檀木的盒子捧给了太后,璎珞诧了下。见太后打开盒子看了一眼。   璎珞见里头放着一块沾血的白绫帕子,顿时涨红了脸。   她昨儿从净房出来,床被都被收拾过了,也没留意元帕去了哪里,她听说元帕都是要拿到祠堂中烧掉的,只以为她那元帕也已经送过去烧了,哪诚想竟还要带进宫给太后验收。   不过想比太后,总比拿去给靖王妃检查来的好。   太后见璎珞的脸红的滴血,心里却愈发高兴,将元帕递回给云妈妈,却吩咐道:“他们年轻小夫妻,难免行事毛躁,不知轻重,却不知有些事儿过了,易伤身子,世子血气方刚,世子妃有时候也难免抹不开脸面,你是世子妃的乳娘,要多提醒着些,一会子哀家也再交代下阿严,要知道女人的身子娇弱,平日可得多注意着些。”   璎珞的脸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了,不是都说古代人不开放吗,怎么他们夫妻的房事儿,谁都能说上两句,行不行啊!   云妈妈点头应了,太后才摆手令她退下去。拉着璎珞的手道:“皇祖母打从见你头一回便喜欢你,盼着你能成哀家的孙媳,如今总算是如愿了。阿严他小时候命苦,你是不知道,当年他被带到哀家面前时,浑身都长满了毛发,真真就像是一个野人。他那时候不会双腿站立走路,只会像狼那样用四肢行走。先开始时,他见到人就暴躁嚎叫,不停地撕咬东西,攻击靠近他的任何人。那时候这慈云宫中好些宫女太监都让他伤了,有一次没看好,他竟生生咬断了一个小宫女的脖颈,哀家没有法子,只能让人将他重新关进了笼子里。这一关就是大半年的时间,那时候他连吃饭都成问题,哀家精心准备的饭菜他根本不肯吃,只愿意吃些血淋淋的生肉,吃时也不用手,反倒放在地上用牙齿扯……你不知道,当时哀家瞧见他那样子……哀家这心里……”   太后说着禁不住有些心情激荡,哽咽起来,璎珞从来没听人说过这些,想着太后说的那种情景,自己都没发现眼泪已是夺眶而出。   太后这才又道:“那时候他白日睡觉,晚上却狼哭鬼嚎的,怕火怕光的,每日不睡觉的时候,便急躁的在笼子里爬来爬去,嘶吼暴动,每日里十个指头都是血淋淋的。”   太后说着怅然一叹,这才又道:“就这样有大半年的时间,许是离开狼群的时间长了,他又开始惊惧恐慌,虽然不再攻击人,可却变得很惧怕人,整日抱着身子蜷缩在笼子角,任谁叫他都没个反应,便是哀家将笼子打开,他也不敢踏出一步……那时候就是每日里逼着他用饭,都宛如上刑一般。”   璎珞听的心头剧烈收缩,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捏着狠狠绞着一样疼痛。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方才又道:“好在哀家不曾放弃他,日日都要在笼子边儿陪他三三个时辰,或是和他说话,或是唱歌给他听,你一定想不到,阿严他小时候还蛮喜欢听歌的,每回哀家一唱歌,他便会不知不觉探出头来好奇的看哀家,后来渐渐的,他不再害怕哀家,哀家又花了半年时间,这才让他接受了哀家,牵着哀家的手终于走出了那笼子。”   太后想着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来,抽出帕子给璎珞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璎珞却一颗心高高提着,道:“那后来呢?”   太后将她的泪擦拭干净,才又道:“后来啊,哀家就教着他怎么走路,怎么吃饭,穿衣,梳头,洗澡……阿严他很聪明,学东西真的很快,只是唯独在说话上,任哀家怎么教,他都不肯开口,哀家教了一年多,他才学会了三五个词……”   太后说着却面露兴奋,拉着璎珞,笑着道:“你知道吗,阿严他头一个会说的话,便是祖母呢,哀家到现在还记得清楚,那时候哀家可真是高兴啊……等他快八岁那年,却不知为何,突然就开窍了,说话也利索了起来。”   璎珞却心情沉重,秦严用了三年时间方才从一匹狼回归成了一个正常人,那三年她完全无法想象他经受着怎样的痛苦,又是用怎样的毅力走过来的。   人的行走和言语都不是天生的本能,从出生到七八岁对人的身心发展极为重要。人脑的发育也有不同的年龄特点,错过了关键期,会带来无法挽回的损失。长期脱离人类社会环境的孩子,是真的会变成野兽的,根本就不可能再产生人脑的功能。   她完全不敢想象,倘若秦严不是五岁便被找了回来,倘若他已经错过了人脑最佳发育期,或者那时候太后放弃了他,他如今会变成什么样子。   太后见璎珞双拳紧紧握着,伸手帮璎珞拉开,抚了抚她掌心的掐痕,这才道:“哀家和你说这些也没旁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阿严那孩子不常于人亲近,能让他真心接受的人统也没几个,他如今既娶了你,便定会好好待你,只他是个不擅表达的,要是哪里做的不好,或者伤到了你,那一定不是他的本心,万望你多包容他,担待他,皇祖母老了,就将他交给你了。”   ------题外话------   继续例行求票   昨天发烧了,二更木更上,大家见谅,今天尽量多更哈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90 狼孩   璎珞感念于太后对秦严的一片慈爱心,闻言握紧了太后的手,重重点头,道:“皇祖母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相互扶持,好好过日子的。”   太后便拍着璎珞的手,笑着连声道:“好,好啊!”   璎珞抿了抿唇,这才道:“只是皇祖母,当年阿严他到底是如何丢失的?”   她一直都不明白秦严堂堂长公主之子,又是靖王府的嫡子,身世如此尊贵,该是身边随时都跟着一大片人,前呼后拥,千娇万宠长大才对,怎么会失踪,还被狼给刁了去,这也太古怪,太匪夷所思了些。   太后顿时脸色便沉寒了下来,道:“当年你婆婆生阿严时遭遇了难产,这你也是知道的,虽然最凶险时被神医相救可到底伤了元气,其后身子便枯败了下来,没能撑过一年半便没了,当时是敏颖出殡葬往灵山,阿严作为孝子,虽然年纪小,却也是要被乳娘抱着随行的。当日夜里就歇在灵山,据当时伺候的丫鬟说,阿严被乳娘哄睡后,乳娘便将她们都遣散了,自己守在阿严身边,可到了夜半时分,外头守夜的婆子却听到乳娘出去的声音,她只以为乳娘是要出恭,便也没在意,可许久却都不曾见到乳娘回来,丫鬟这才觉得不对劲,起身看时,发现床上不仅没了乳娘,竟然连阿严也跟着不见了。当时丫鬟便嚷嚷了开来,惊动了靖王和所有人,等找到那乳娘时,她却已经跌下山谷死了,可阿严却没有了踪影,当时侍卫们将灵山翻了个遍,后来只寻到一些碎裂的布片,谁都以为阿严已经没了,不想老天开眼,怜惜阿严命苦,竟叫他活了下来!”   璎珞听的蹙眉,道:“皇祖母,那乳娘?”   太后摇头,叹息一声,道:“那乳娘是敏颖亲自挑选给阿严的,她的母亲是哀家的陪嫁丫鬟,父亲也是哀家娘家的世代侍卫,她的夫君又是敏颖的侍卫,可以说一家人都是忠心耿耿的,可没想到最后却生出了这等事来……”   敏颖长公主不可能感觉不到自己生命在流失,女人为孩子是可以殚精竭虑的,她若没了,头一个便该放心不下秦严,因为秦严是男孩,是靖王的嫡长子,他会挡了后头人的路。   敏颖长公主会为秦严选那样一个乳娘,一定是有十足的信心,非常信任那乳娘才对,可为什么还会这样。   璎珞目光沉了下来,道:“皇祖母,后来难道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吗?”   太后摇头,叹了一声,道:“为这事儿,那乳娘一家几乎全部被哀家处罚,死了许多人,可也未曾查出什么来。后来箭锐营的兵勇们驻扎在麟角峰,夜半巡山时,却遭受了狼群攻击,不巧就发现狼群中有匹古怪的小狼,猎了来将他关在木笼中带回了军营。”   太后说着声音略顿了下,捏了捏拳头,似是舒缓了一下情绪,方才道:“那小狼被带回军营后便成了当时军营小将军锦乡侯世子的宠物,他肆意的折磨,鞭打,欺辱他,就像对待真正的宠物一样,兴许比宠物还不如,因为他本身就是个怪物,还没一些贵人们饲养的名贵宠物来的珍贵。也是那年,皇上在西郊狩猎,令勋贵子弟们跟随,锦乡侯世子便带了他的宠物前去炫耀。”   太后言罢见璎珞眼泪又滚了出来,便道:“你看,今儿是你的好日子,皇祖母真真不该和你说起这个来,倒惹的你也跟着伤心难过。一会子阿严那臭小子,还不得怨怪皇祖母,心疼的起来。快莫哭了。”   璎珞却摇头,道:“谢谢皇祖母告诉我这些,我只有知道了这些,才能了解阿严,更知道珍惜现在的一切。皇祖母,那后来呢?夫君他是怎么回到您的身边的?”   太后捏了捏璎珞的手,道:“你姨母当时也在,她瞧见那小狼时,他正被一群勋贵子弟策马圈在中间,逼迫着和一头狼狗厮咬,无意间露出了脚底心来,阳光下你姨母瞧的清楚,那小狼脚心就生着殷红如血的几颗痣,和阿严的胎记一般无二,再加上年岁瞧着也差不多,你姨母也是存了奢望,便将那小狼捆绑,洗漱干净。你也看到了,阿严生的和你姨母很是相像,当时他因常年混在狼群中,脸上毛发旺盛,可你姨母还是认出了他来,阿严这才回到了皇祖母的身边。”   太后和璎珞说着体己话时,秦严正在偏殿中陪着安安玩耍。安安手里拿着个小绣球不停往空中抛,不管抛的远近,秦严都是腾挪着将小球稳稳接在手中,然后随手一丢,小绣球便能回到安安的脚边。   安安见舅舅像只大鹏鸟一样在屋中飞来飞去,不觉开心的将小手掌拍的啪啪直响,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来,咯咯咯咯的甚是好听。   水嬷嬷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她含笑站在一旁瞧着。   秦严见此便知水嬷嬷是有话要和他说,又玩了几回便将绣球交给了乳娘,吩咐乳娘陪着安安,又冲安安道:“安安乖,舅父出去一会儿,一会再回来陪安安,好不好?”   “舅父要快些来陪安安哦。”安安奶声奶气的道,一双眼眸中满是依赖。   他是秦严带进京城的,秦严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亲人,回京一路他便和秦严熟悉了起来,如今也是和秦严接触的最多,还是很依赖喜欢秦严的。   秦严见他一双湿漉漉的眼眸期待的瞧着他,心中一柔,牵了牵唇角,道:“好,一会舅父和舅母一块来陪安安玩。”   安安倒还记得昨日夜里见过的又好看又会变戏法的舅母,当即便拍起了手。   秦严摸了摸他的头发这才大步出了殿,水嬷嬷等候在廊下,见他出来便行了个礼,却是将一个红木盒递给了秦严,道:“这是治世子妃身上伤的玉液膏,世子瞧了便知是怎么用的,是太后珍藏的秘药,比外头的要好不少。”   秦严接过来,一时倒还没弄清楚水嬷嬷的意思,水嬷嬷便笑了下,福身退下了。   秦严将盒子打开,却见里头躺着两瓶白瓷小瓶,想来里头定是那玉液膏了,他的目光落在除了瓶子外,静静躺在盒子中的玉质物件上,一时愕了一下,马上便明白了水嬷嬷的意思,脸上闪过些许尴尬,接着眼睛却亮了起来。   却于此时,璎珞从殿中出来,见秦严站在廊下捧着个盒子,脸上还带着些诡异的笑,不觉站定了,就那么静静的瞧着他。   他身影高大挺拔,阳光从铺着金黄琉璃瓦的屋檐洒下,在他身上笼了一层金光,他一半身子沐浴在阳光中,一半身子背着光,五官愈发深刻,冷峻的神情被光线柔和,面若冠玉,如斯俊美,浑身都有股令人折服的强势气场。   他无疑是个强者,像个发光体,那样优秀,那样渊渟岳立,可单看如今的他,谁又能想象他曾经受过的苦,曾经经过的磨难。   璎珞的心又疼的起来,已经不是方才那种剧烈的疼痛,却更绵长,她眼眶再度发热起来。   秦严关上盒子,这时候才发现了她,不由挑眉,道:“看什么呢?”   “看你……”   璎珞回着,她的话毫无疑问的取悦了秦严,他扬唇笑了起来,阳光下俊美无筹。   璎珞也跟着笑,走向秦严,尚未走近,便被拦住腰肢搂进了怀里去,她身上的红衣在微风中蹁跹起舞,像被他捉住的蝶。   秦严搂紧她,低头俯身,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她的,声音低沉,道:“怎么突然嘴上抹了蜜一样,皇祖母于你说什么了?”   璎珞却笑,歪着头道:“哪里有说什么,不过是嘱咐我,若是受了某个混小子的欺负,可以进宫来寻皇祖母做主,现如今,我可比你受宠!”   她说着傲娇的扬了扬下巴,秦严被她逗笑,扬眉间却见她一双眼眸有些发红,不由凝视着道:“怎么回事?”   璎珞在殿中时,已经用水覆过,还滚过鸡蛋,又重新上了胭脂,这会子便眨着眼睛道:“没事儿,方才在马车上哭过,眼睛脆弱,外头光线太强了。”   言罢便转移话题的瞧向了秦严手中那盒子,道:“什么东西啊,方才见你笑的那么怪?”   秦严却亲了亲璎珞的眼皮,方勾唇道:“一会子上了马车你便知道了,爷先带你去承乾殿拜见皇上,一会子再过来和安安玩会。”   璎珞总觉得秦严的笑说不出的诡异暧昧,可听到要去见天玺帝,便也没了多追究的心思,两人一道往前宫去。   他们到承乾殿时,天玺帝却正和叶宇轩说话,听闻秦严带着新妇来谢恩,便摆手令叶宇轩可以离开了,道:“你这皮猴,父皇给你指点差事便推三阻四,腹痛头晕的,真真是个没出息的,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父皇的眼了。”   他话虽如此说,可口气中却满是慈父的喜爱之情,叶宇轩也不怕他,起身笑着胡乱行了一礼便飞也似的出去了。   他到殿外,正碰上秦严和璎珞。   两人站在一起,都穿着喜庆的红衣,他们背对这边,并肩而立,殿前空旷的风,吹的两人衣袂交织在一起,背景是旷远而干净的晴空,画面美好的令人叹息,可叶宇轩却瞧的脚步一顿,双拳捏了起来,脸上方才嬉皮笑脸的神情彻底不见。   秦严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和叶宇轩对视了一眼,璎珞便也跟着转了身。   叶宇轩望去,就见璎珞如今已是妇人的打扮,发丝全部挽了上去,瞧着像是一下子大了两岁般,可容颜却也一下子盛放了出来,似吸足了露水的花,不经意间有股以前没有的灼灼风情逼人而来。   他自然都知道,她的这一切变化都是因她身旁的男人,她的夫君。   他拳头捏的更紧,声音微暗,道:“世子爷和世子妃可以进去了。”   言罢,迈步就走,璎珞却忍不住问了一句,道:“七皇子留步,不知七皇子那日回宫后可曾请太医看过?”   叶宇轩站定,自然知道她问的是当日从瑞王府出来的事儿,身上寒意散去了些,道:“看过了,并无异常,你不必惦记。”   他言罢,忍不住瞟了秦严一眼,哪知道秦严倒笑了笑,道:“那日真是多谢七弟了。”   昨日靖王府宴客,秦严可不是这种口气,也不是这种态度。如今璎珞看着了,他倒能装!   叶宇轩顿时一口气噎在喉间,轻嗤了一声,转身大步去了。   “走吧,咱们进去。”   秦严这才冲璎珞一笑,两人进了殿,恭敬的在殿中跪下,磕了头,天玺帝瞧来,笑道:“行了,都平身吧。”   皇帝面前,秦严倒也不忌讳,依旧态度自然的扶了璎珞一下,璎珞手心浸出了汗。   帝王心最难测,天玺帝虽然宠信秦严,可帝王面前宁肯谨慎恭谨,也莫大意半分,万一天玺帝觉得秦严恃宠而骄呢。   璎珞站起来便躲开了秦严的搀扶,接着起身的动作遮掩着瞧了眼,见天玺帝并无任何怒容,这才松口气,而天玺帝也不过冲璎珞说了几句什么伺候公婆,淑静贞贤的场面话,便打发了他们出来。   ------题外话------   秦严:爷爱吃肉是有根源的,唉,从小命太苦,只能生猛吃肉,习惯了   素素:我成为票奴也有根源的,唉,家里俩娃嗷嗷待哺,生计所迫啊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91 认亲   璎珞和秦严从承乾殿出来便回了慈云宫,和安安略玩了一会念着还要回府祭祖认亲便早早地离了宫。   上了马车,秦严依旧将璎珞搂坐在腿上,亲着她的额角,道:“可是累了?”   璎珞这次进宫还真没想的那样累,原本她进宫是一定要拜见各宫娘娘的,这就需要一个个的见礼磕头,可太后体恤她,宫妃们都被太后给打发走了,只道来日再见不迟。   而太后和天玺帝也都不曾难为她,也就从慈云宫到承乾殿去时是走着过去的,中间没人时,还是秦严抱的她,她倒真不累。见秦严面露担忧,她笑着摇头,道:“哪有那么娇气?!”   秦严闻言却高高挑起了眉,虽然没说什么,可眼眸中却满是戏谑之色,璎珞一下子便想起了自己早上来时在马车上冲秦严哭的情景来,那时候表现的好似受了天大委屈,受了多重伤,进宫都进不得的样子,这会子又说自己不累,这不是自打脸嘛?   璎珞顿时红了脸,怎么会告诉秦严,她这会子其实身子还疼的很,不过是以为太后说的那些话,让她心中对秦严多了包容和体谅,这会子只想用尽所有温柔对他?   她不准备将太后的那些话告诉秦严,怕会伤他的自尊,虽然秦严是一个非常强大,意志力极强的人,可任何男人大抵都想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永远都是高大威武,不愿她看到他潦倒不堪的样子吧。   故此璎珞脸红了一下后,便忙忙转移了话题,嗔了秦严一眼,道:“对了,之前那盒子里到底放着什么,你不是说上了马车我便知道了吗?”   她言罢,眸带好奇的瞧着秦严,秦严顿时俊面上便溢出了古怪的笑意来,却是凑至璎珞耳边道:“自然是好东西,是皇祖母特意给的伤药,抹上便不疼了。”   他言罢,亲着璎珞的耳珠道:“皎皎乖,爷现在就伺候你抹药可好?”   他说着就兴冲冲的从马车的隔层取出了那盒子,打开给璎珞看。   璎珞就瞧了一眼,顿时便涨红了脸,只见那盒子中间的红绒布上,分明放着个剔透青玉做成的抹药物件,只是那物件与其说是抹药用的,倒不若说是女子自蔚所用的物件,那形状简直活灵活现,只不过缩小了好几号罢了……   璎珞涨红着脸,啪的一声便盖住了盒盖,哪里会容秦严在马车上给自己这样抹药,忙道:“我这会子已经好多了,不必抹药了。”   秦严却肃了脸,道:“爷方才扶你上车时你的腿还是抖的,额头还渗了汗,明明疼的厉害,怎能说好了呢。”   璎珞闻言咬了唇,还是一径摇头,道:“反正觉得好些了,真不用这会子就抹药,不然你将这药给我,我……我晚上沐浴时,自己会抹的。”   马车的车门就那么薄薄一层,车厢有没有什么隔音效果,外头车夫挪动下身子,里头都能听到些动静,璎珞哪里敢在这里让秦严胡为。   加上她到底是新嫁,脸皮子虽是比旁的古代新嫁娘肯定要厚上一些,可一想到秦严要亲自给自己抹药,只一想那情景,就觉无端的羞。   秦严见她脸红嘴硬,却愈发来劲儿了,搂着璎珞一本正经的道:“皎皎,爷就是怕一会子回府后你挨不住,万一再摔了晕了的,岂不尴尬?爷就是单纯的抹药,什么都不做的,左右昨儿爷都瞧过了,这会子你还羞什么,嗯?”   他这样说,璎珞顿时便想了昨夜他趁她迷糊,偷看她的情景来,还有他那些令人听的又羞又说不出折磨人的混账话。   璎珞脸上更红了起来,生恐他发起浑来,愈发不肯了,索性扭了扭身子,背对着他。   秦严却也不着急,只是长叹了一声,道:“一会子回了府,先要认亲,太妃是定要跪的,还有靖王也少不了,母妃的牌位也要拜一拜,嗯……爷是嫡长子,下头的侧妃,庶出弟妹的倒不必理会,只靖王府因太妃还活着,便还没分家,靖王有三个兄弟,二老爷四老爷都是庶出,唯三老爷是靖王一母同胞的,这三人却是要行礼的。还有一些堂亲长辈也是要认一认的,这一番下来少说也得个一个来时辰。其实认亲也没多累,关键是祭祖,一套下来磕磕跪跪的,怎么也得几十趟……”   秦严话没说完,璎珞已咬牙道:“那就回去后抹吧。”   她真不敢肯定,自己不抹药能坚持住,更何况也没有自己折磨自己的道理。   秦严原也没想着她能应下在马车上胡闹,闻言便笑着抱了璎珞过来,竟是扬声道:“赶个车怎么那么慢,快些回府!”   璎珞有些脸黑,外头车夫倒是扬声应了,缰绳顿时被甩的啪啪响。   璎珞昨日是蒙着红盖头进的府,根本就没留意到新房在哪里,这会子才得以弄清楚。他们住在皎月院,这院子位于靖王府的中轴线上,紧邻着的就是谢太妃的福禄院,以及靖王和靖王妃所住的梓涵院。   这皎月院乃是靖王府中第三大院子,很是配秦严世子的身份,原本叫松风院,被定为新婚院落后方才被秦严改成了如今的皎月院,便连院子上悬挂的匾额也是秦严亲自书写。   两人一路回到皎月院,秦严一路和璎珞解释,道:“原本爷都住在旁边的公主府中,爷也不耐烦住在这边府中,原是想着成亲后咱们也住那边的,可……皇上以孝治天下,圣训于爷,言道,先前未成亲也便罢了,如今既成家了也该担负起长子长媳的责任,还是搬回王府中才是正理,免得你媳妇将来出门走动,也要被人低看一头。圣上既如此说了,爷也只得做罢。”   璎珞闻言点头,原本她也没想着能住去公主府躲清净。   而且皇帝说的也是占理,全天下都以孝为天,不管靖王如何对秦严,秦严作为儿子是必须要孝敬父亲长辈的。   一个不守孝道的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唾弃指责,不管他的身份如何高贵,都将无法立世立足,定要被人看不起。   秦严以前能住在长公主府中,那是因为人人都知道他小时候的经历特殊,孤僻的很,又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传言,他住在相对清冷人少的公主府也便可以理解。   可如今他都成亲了,再住长公主府确实说不过去,天玺帝就算再宠信秦严,也不可能纵着秦严不孝。   不过住不成公主府也没什么,璎珞听了太后的话,这会子满腔的热血,就想要好好探探这靖王府,定要将害的秦严遭受那些非人经历的黑手抓出来不可。   如果真是靖王妃作乱,她便不信自己就找不到她的破绽,寻不出真凭实据来!   总要逼的她现出原型不可!   如果不是靖王妃,她也一定要将那人寻出来,不让那人生不如死便难消她心头之恨!   故此这靖王府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她都闯定了!   两人回到皎月院,进了屋,秦严便抱起了璎珞,直往内室去了。妙哥几个原是要进屋伺候的,见此忙忙退了出去。   内室中秦严已经将璎珞放在了床上,解开了罗衫。   等两人从内室出来来,璎珞的脸像是涂多了胭脂,红的厉害,不过眉宇间却清爽了许多,疲惫之色略减。   秦严却沉着一张脸,脸色严肃的厉害,眼里满是心疼和懊悔。   他没想到会将她伤的那么厉害,先前他也听说过,女人头一回会疼,那些军营里的汉子们说荤话时,也曾说过,什么洞房时他家婆娘哭的直叫唤之类的话。   可昨夜璎珞头一回时,却不曾叫过疼,也不曾哭的厉害,他便以为那些军营里的汉子,都是为了鼓吹自己厉害胡说八道的。   心想着头一回都没事儿,后头自更没事儿了,不是都说头一回才疼嘛   结果方才上药时,就像是看到一朵娇滴滴带着花露刚刚盛开的花儿,一下子给风雨摧残的不成样子,伤成了那个样子。怪不得她早上走路都要他搀扶着,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他又岂能不心疼愧疚。   倒是璎珞见秦严脸色难看,浑身都充斥着冰寒之气,连丫鬟们都察觉到气氛不对,纷纷避着秦严,忙安抚他道:“好了,我没那么娇气,休息两日便好了,你别这样,今儿可是咱们成亲第二天,你冷着张脸,旁人还当你不喜欢我这妻子呢。”   秦严这才勉强勾了下唇角将璎珞拉进怀中,抚着她的头发,道:“爷这几日都不碰你了,你好生养伤,等回门了再说。”   璎珞也未曾言语,只靠在秦严怀中环住了他的腰。   两人靠在一起静默了片刻,眼见时辰是真不早了,便忙吩咐了丫鬟进来,重新盥洗梳妆,这才往谢太妃的福禄院去。   认亲就安排在福禄院中,他们到时,谢太妃等人已经等着了。   见璎珞夫妻进了院,候着的丫鬟便清脆的叫了起来,道:“世子爷和世子妃来了!”   说话间有丫鬟打起了门帘,璎珞略退后一步,随在秦严的身后进了花厅,她略垂着头,一脸柔顺谦逊,进了屋尚还来不及看这满屋子的人,就听上首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道:“虽是进宫拜见太后和皇上,可也该看着点时辰,让一屋子长辈等着你们两个晚辈,成什么样子!”   随着这声音,砰的一声响,分明是有人将茶碗丢到了桌案上。   璎珞没想到刚进屋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还如此的不留情面,略愣了下,顿时便对这靖王府的人没了什么好感。   她未曾抬眸去看,不过想也知道,这会子会如此说的只有谢太妃,秦严的祖母了。   人家都是隔辈亲,尤其是长孙和幼孙,那都是家中老人手心里的宝,这谢太妃倒好,不知道的还以为秦严是她的愁人呢。   璎珞想着,走在前头的秦严却已经接了话,道:“皇上多圣训了两句,便晚了些,看来祖母这是对皇上有微词?”   “休得胡言!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一声斥责响起,这声音宛若洪钟,震耳欲聋,中气十足,是个成年男人的声音,这才璎珞遁声望了过去,却见开口的是个束着紫金冠,面容英俊,身材挺拔高大的男人,他穿暗红绣金蟒袍,金刀大马端坐在那里便有股威仪气势,此刻面露怒容,双眼含威,便更令人畏惧,心生忌惮了。   这是靖王,秦严和他的长相果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不过也幸好如此,她瞧靖王第一面就不怎么喜欢这个人。   靖王的话,顿时便令气氛更加凝滞起来。   秦严却也顿住了脚步,双眸清冷无比的盯视着靖王,父子二人,一个双眼含怒,宛若火星迸射,一个眼眸冷清如水,却含着不怒而威的清寂,半分不让。   坐在上首罗汉床上的谢太妃更是被方才秦严一句话顶的胸口起伏,正喘着粗气,一副随时都要被气的晕厥的模样。   ------题外话------   嘤嘤,月票榜被挤掉两个名次,妞妞们,乃们还有票票吗,投给票妈吧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92 认亲风波(二更)   屋子中气氛变得很是僵持,长乐郡主秦仪媛蹙眉欲言却被自己母亲一个不悦的眼刀扫了一眼,顿时扁了扁嘴。   她眼珠子转了转,便忙忙凑到了谢太妃的身前,一面给谢太妃顺着胸口,一面劝解道:“祖母千万莫动气,相信大哥和大嫂不是故意拖延时辰让长辈等候的,太后和大哥祖孙情深,多留大哥说了几句话也是有的。”   她这话简直就是在戳谢太妃的心窝。   谢太妃娘家犯了事儿,败落了,谢太妃好在是生养了两个嫡子,儿子又争气当上了靖王,才能稳坐靖王府太妃之位。   可谢太妃自己底气不足啊,就愈发想寻个能拿捏的儿媳妇,偏靖后来娶了公主。   敏颖长公主不是嚣张跋扈的人,对谢太妃也恭敬,可她却也有公主的骄傲,不可能对谢太妃做小伏低的,谢太妃自己底气不足,便觉得敏颖长公主不将她看在眼中。   她不喜欢敏颖长公主,更不喜欢敏颖长公主的高贵身份,如今秦严也是亲近宫中太后的白眼狼,早年还和皇子们论资排辈,根本就不像是秦家的人。   此刻被秦仪媛一点,谢太妃顿时面色一变,扯着嗓子道:“哎呦,纵然是做长辈的有哪里训斥的不对,做晚辈的也不该这样公然顶撞吧,看来老婆子是老了,遭人嫌弃了,倒让孙子辈指着鼻子吆喝,罢了罢了,老婆子也不在这里碍眼了,老大,你明儿便收拾行礼,老婆子要回老家去!不!这就收拾去,老婆子这就走!这就走!”   这边秦严还和靖王对峙,那边谢太妃却拍着桌子哭天抹泪的喊叫了起来,引得靖王面色一变,忙忙站起身来过去跪在了地上。   他一跪,自然是二老爷等人也带着晚辈跟着跪了。   璎珞有些愕然,简直目瞪口呆,靖王太妃,何等身份啊,可以说在这京城中比她身份高的女人还真没几个,便宫中的太妃,只怕也没她身份高。   这样的身份不过配了高大上的形象吗?就算高冷不了,起码也该端庄肃穆吧,可这谢太妃,完全堪比市井泼妇了,当着这么多晚辈的面,说撒泼就撒泼,说哭就哭,要不要这么……不要脸啊。   不过璎珞却不得不说,老太太这哭的很有成效,眼见着呼啦啦跪了一地人,马上便将她和秦严给孤立了起来,就显得他们两个特别的不孝!   “母亲,您老说这等话,岂不是拿刀戳儿子的心窝子!”   靖王跪在谢太妃脚边儿,磕着头道。   谢太妃便将靖王拦住,却道:“母亲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经不住有人瞧母亲碍眼啊。”   谢太妃早先动了要让谢芷兰嫁给秦严的心思,偏秦严闹了那么一出,将谢芷兰吓晕吓尿了不说,还害的谢芷兰没脸见人,当晚便吊了脖子,好在丫鬟发现的及时,给救了回来。   不过谢芷兰却郁郁寡欢,不好意思出来见人,很是病了一段时日。   故此谢太妃愈发厌恶秦严,更连带着占了世子妃之位的璎珞,昨日两人大婚,满是宾客她不好做什么,真有个事儿,也是丢了靖王府的脸。   可今儿不一样,是靖王府的认亲,来的也都是亲眷们,她又是最高长辈,谢太妃是打定了主意要闹腾一番,起码也要让秦严低头不可,不然她咽不下那口气!   果然谢太妃这一嚎,靖王便吆喝了起来,道:“孽障!还不快过来跪下!”   靖王沉喝一声转过身,随之大家的视线也都跟着移了过来,望过去却皆是一诧,只见璎珞正靠在秦严身上,哭的一脸是泪,脸色发白,满脸惊慌。   见众人都望了过来,璎珞哭的却愈发起劲了,她今儿原本在慈云宫中听到秦严那些过往便难受的很,又顾念着太后,怕勾的太后伤心,压抑着自己没哭出来。   这会子她便使劲想太后的那些话,眼泪简直不受控制,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滚,那样子别提多凄惨多委屈惊慌了,比谢太妃那等干嚎没几滴泪的不知高明多少。   她一面哭,一面拽着秦严的手,道:“夫君,怎么办,太妃她不喜欢我,我……我不知道错在了哪里,我随着夫君从宫中回来只换了身衣裳忙忙来拜见太妃,可太妃还是生气了,怎么办才好!不对,不对,我说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她说着重重哽咽了两下,推开秦严便冲谢太妃道:“都是我的错,太妃说的对,纵然做长辈的有错,晚辈也万不该顶撞,所以太妃不用收拾东西离开,千万不用这样,该避让的是我。我自请处罚禁足一月!不,不,我这就回娘家去,这样太妃就可以不必离开王府了。”   璎珞当真是满脸的诚挚愧歉,全然的认错态度,诚惶诚恐的,说着她转身便要走。   谢太妃不是蛮不讲理,拿身份压人嘛,她也可以不讲理,也可以胡搅蛮缠。   众人万万料想不到璎珞竟是这等反应,顿时愣住,那边秦严却是毫不犹豫,跟着璎珞便也往外头走。   眼见两人都要出去了,靖王头一个呆不住了   笑话,这桩亲事,那可是皇上御赐的婚事,璎珞那是皇上钦定的靖王世子妃。   头一天这媳妇没认亲就走了,这往大了说就是对圣旨赐婚的极度不满,是藐视皇上啊!   靖王府是有权有势,是唯一的异姓王,可越是到这个位置,越是如履薄冰,越是要小心谨慎,哪里敢闹出这样的把柄往天玺帝的手中送啊!   便是没有这一层,那祁阳王府也不是好惹的。纵靖王府无惧,也不好如此交恶,惹得祁阳王闹上门来,再引得言官闻风而动,也是一场大麻烦。   需知树大招风,靖王府现在要稳,风浪还是少些的好。   靖王便是再糊涂,这头脑还是清醒的,当即站起身来,大喝道:“站住!这才嫁进来头一日,便哭着喊着要回娘家,你的妇德都学到哪里去了!”   璎珞闻言身子一抖,回过头来,难以置信的看向靖王,好像不明白怎么就得了他如此评价训斥,她眼泪又滚了出来,一副被欺负的无措模样,摇摇欲坠的道:“是,我都听王爷的,不回便是。只是太妃怕是又要回老家了,王爷难道更希望太妃回老家?”   靖王张口结舌,瞪着璎珞说不出话来,只觉她实在胡搅蛮缠的厉害。   那边秦仪媛终于呆不住了,上前道:“嫂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你留下了,祖母就非要回老家?只要大哥哥和大嫂跪下好好给祖母磕头认个错,祖母她老人家最是宽厚晚辈,定然便原谅你们了。再说了,嫂嫂都是我秦门妇了,却还这一口一个太妃,一口一个王爷的,又是何意。”   璎珞却道:“长乐郡主这话说的不妥,正是因为长辈宽厚,做晚辈的才应该更加恭敬,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啊!我自避回娘家,便是诚心认错,便是要请太妃她老人家消气啊,既然王爷觉得此举不妥,那我还是自请禁足一个月好了!至于长乐郡主说的改口的事儿……”   璎珞脸上一时露出娇羞无限的神情来,咬着唇瓣,道:“人家……人家这不是还没认亲呢,怎么能提前改口呢。”   秦仪媛气的咬牙,璎珞自请禁足一个月,这哪里行。   这样的话,三日后回门是不行了,靖王府今儿的事儿还不都得传扬出去?   媳妇还没认亲,就因为从宫中回来晚了而被禁足了,这和直接回娘家又有什么不同?   秦仪媛瞪视着璎珞,道:“你……”   璎珞却打断她的话,道:“啊,感情长乐郡主这是觉得我自罚的不够?那好,我自罚禁足三个月好了!我……我是真知道错了。”   她这样旁人还真不好说什么,人家都自罚禁足三个月了,还能如何,相信再有人提出旁的惩罚办法,璎珞也只会装傻地坚持要对自己严厉,非禁足不可。   秦仪媛脸色难看,气的不轻,却又不知该如何反击。   靖王妃却站了出来,笑着冲谢太妃,道:“母亲也是知道的,宫里的规矩太多,这太后各宫娘娘都要拜见,一番番礼仪走下来,便得许多时辰,世子和世子妃耽搁了时辰,也是有的。母亲最是宽和晚辈,这认亲晚些倒没什么,都是自家的长辈,还能和小辈计较?只这会子若还不认亲,一会子祭祖却是要错过吉时的,这可是大事儿啊。”   靖王妃这话却是在给谢太妃台阶下了,靖王见璎珞执意要禁足,已是心烦气躁,头疼欲裂,这会子倒有些怪谢太妃多事儿,母亲的那点心思他还是看的清楚的。   今儿这分明就是母亲执意要给孙媳妇下马威,当年没能压住秦严的母亲,后来秦严也是个不听话的,这会子便想着拿捏孙媳妇。   可谁知倒闹成这等地步,如今是骑虎难下,不管怎么样,万不能错过祭祖,今日也不能不认亲。   靖王由不得回头,感激的瞧了眼靖王妃,接着便双眼祈求地瞧着谢太妃。   谢太妃心里窝囊啊,堵着一块巨石一样喘不过气来,她舍下脸皮子闹,结果倒好,什么都没捞着,连儿子也逼着自己妥协让步。   这会子她点了头,那岂不是输的彻底?   谢太妃咬着牙不说话,那边秦严早便不耐烦了,靖王说他也便罢了,竟然敢训斥璎珞,若非璎珞使劲拽着他,他早便忍不住了。   这会子见谢太妃不言语,秦严拽着璎珞便往外走,竟是态度果决,头也不回。璎珞一副小媳妇的模样,亦步亦趋的跟着。   谢太妃见此,脸色涨红,终是道:“行了行了,认亲!”   秦严却好似根本没听到谢太妃的话一般,依旧拉着璎珞往外走,璎珞却破涕为笑,扯着秦严的手,高兴的道:“夫君,你没听到吗,太妃她的意思是她收拾东西回老家了!所以咱们也不用走了啊!”   谢太妃原本就堵着一口气,听到璎珞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脸色时涨红时铁青简直跟调色盘一样精彩。   不管怎么说,今儿是一定要认亲祭祖的,璎珞的名字不记在靖王府的宗谱中,这世子妃的名头也坐不实。   秦严便再不喜靖王府这些人,可却改变不了他们是他长辈的事实,见此也便停了脚步,转了身。   忙有丫鬟上前放好了蒲团,秦严这才拉着璎珞上前,先向谢太妃行了礼,谢太妃这会子都没回过劲儿来,原本还想着趁着敬茶,接机好好给璎珞一个下马威的,这会子却连气都喘不顺,头上青筋直突,疼的厉害,只摆手便赏了璎珞一本女戒做见面礼。   她这明显是不喜欢璎珞,璎珞也不在意,欢欢喜喜的就收下了,还道:“这女戒可是一本宝,学好了,走到那里都能挺直腰板,祖母对孙媳真好,孙媳来日定好好捧着这本书来向祖母讨教。”   谢太妃见她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险些又气一个倒仰。   ------题外话------   二更送上,求月票哦,这么努力更新,比不过人家更四五千的,好心酸滴赶脚啊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93 显灵   拜见过了谢太妃,接下来便是靖王和靖王妃,倒不必秦严特意提醒,靖王妃便让人将敏颖长公主的排位给请了出来,放在了靖王旁边的椅子上   璎珞留意瞧了眼靖王妃的神情,却见她从始至终竟然都神态平和,并瞧不出任何嫉恨不甘的神情,倒是靖王颇有几分复杂怜惜的瞧了眼靖王妃。   璎珞和秦严跪下磕头,璎珞接过丫鬟手中的茶,恭恭敬敬捧给了靖王,道:“父亲,请用茶。”   靖王瞧着璎珞明艳的五官,又瞧了眼旁边儿跪着的神情冰冷的秦严,心中却有些颇不得劲,眉心微蹙。   一个人的审美都是有方向的,像靖王,他便爱靖王妃,也欣赏靖王妃那等寡淡带着柔婉书香气息的女人,瞧着璎珞这样明媚侬丽的倒觉碍眼刺目。   原就不喜,再加上璎珞还不是个省油的灯,刚进门,就敢将谢太妃气成那个样子。靖王对璎珞已是妥妥的不喜了,可他总归是男人,也没当着众人的面为难儿媳的,他还拉不下那个脸,便只沉着脸接了茶,略沾了下唇就放在了一边,摆了下手,丫鬟赏了一套红宝石头面。   璎珞历来不在犯不着的人身上浪费感情,见此恭敬的谢了,也便随着秦严起了身。   接着却是要拜母亲了,两人重新跪下给长公主的排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却还是由着靖王代替用了茶,赏了一双祖母绿玉镯子。   待站起身,靖王便开口道:“继母也是嫡母,给你们母亲行礼敬茶!”   秦严闻言没言语,靖王便示意靖王妃过来坐下,靖王妃上前,秦严方才道:“父亲果然是重规矩的人,说的极是,只是我们行礼前,是不是也请继母也将礼数走全了,先向母妃的排位执妾礼呢。”   秦严话落,靖王面色便难看了起来,怒目道:“你!”   靖王妃却笑着道:“王爷,礼法规矩不可废,这也是应该的。妾身是后来人,姐姐才是王爷的元配,妾身自该向姐姐问安。”   靖王妃的话令靖王面露隐痛之色,当真是心疼的无以复加。   靖王妃却又笑了笑,当真恭恭敬敬地冲敏颖长公主的牌位跪下,磕了头行了礼。   璎珞冷眼旁观,却见靖王妃当真没表现出半点不妥之处来,甚至连她的眼神都是柔和谦恭的。   一个女人被独宠了十多年,跪前人跪的如此心甘情愿,毫无私心,是靖王妃已经修身养性成了仙人,女德真就学的那么好呢,还是她压根就不爱靖王,方才能做到如此不嫉不妒。   这靖王妃若非真是大善便是大奸。   璎珞想着,那边靖王妃已是跪下磕头被丫鬟扶了起来,敏颖长公主的牌位这才被请了下去,靖王妃落座,璎珞二人上前跪在蒲团上磕了一个头,璎珞将茶盏送到靖王妃面前,道:“母亲,请喝茶。”   靖王妃笑容漾起,清雅脱俗,伸出纤细的手指稳稳接过,用了两口方才放下,道:“好,好,这是母亲为你准备的见面礼,是早先濮云大师开过光的蜜蜡手串,母亲一直随身带着,如今便于你带吧。”   说着将手腕上一串灿灿黄的剔透的蜜蜡珠串滑到了璎珞的腕子上,举止极是亲昵宽厚。   濮云大师虽然比不上慈安大师有名,可也是大丰极为德高望重的高僧,靖王妃这手串又分明是心爱之物,相比之下,她的这见面礼倒是比谢太妃和靖王要来的厚了。   璎珞一脸感动,接了过来,对着阳光,冲秦仪媛的方向晃了晃手腕,黄灿灿的手串映衬着她皓白如雪的手腕,当真好看的紧。   余光见方才就上前一步明显有些不甘的秦仪媛身子一僵,轻哼了一声。   璎珞只当没瞧见,再次谢过靖王妃站了起来。因方才闹了一阵子,如今时辰便不早了,为了不错过祭祖的吉时,旁的亲眷便只略见了一下,一行人便忙往家庙去。   今日璎珞作为新妇,是可以进家庙的,其她的女眷却不必跟随,倒是靖王带着秦家的几位老爷,少爷一路随行。   祠堂早已准备好,供桌上摆放着几个錾花卉纹银托盘,上供着些新鲜果子、鹿头、五碗菜、五色点心等,一个白玉双龙吐珠四脚大香炉,里头已燃了几只香,靖王作为大家长,率先上前,恭敬叩首后,这才烧三炷香,一叩一拜的分别插入了香炉中。   接着却是几位老爷,各自都点了三支高香,秦严也按顺序上前上香跪拜,下头几个堂兄弟,等这一番下来,才算轮到了璎珞。   靖王上前,向祖宗们祷祝了一番,告知今日乃是世子迎娶了贞贤好妇,特令其来拜见祖宗,这才起身挥手令璎珞和秦严上前。   璎珞随着秦严再度跪下,行三叩头,接过丫鬟准备好的高香,那香每一根足有婴孩手臂粗细,烟雾缭绕,她将香插入香炉,退后两步,再度跪下磕头行礼,只磕了两下,还差那一下便要完成了,却突听四周响起了惊恐的叫声和抽气声。   “快看!”   “天!怎么会这样!”   秦严跪在璎珞的身旁,闻言当即抬头,双眸顿时一凛,只见那放在供桌上的鹿头和羊头,这时候竟然不知为何突然流出了黑色的浓血,那血沿着羊头和鹿头的眼睛耳朵和鼻孔往外流淌,咋一看,便是秦严这等上过战场,从死尸堆里站起来,环顾四望毫无畏惧的人,也生出一股凉森森的感觉。   他本能地抬手,倾身过去,在璎珞抬头的瞬间,用一只宽厚而温暖的大手轻轻却不容拒绝的覆在了璎珞的眼睛上。   璎珞虽然什么都没瞧见,可却感受到了四周诡异的气氛,感受到了秦严紧绷的身体。   她眉心微蹙,倒没忙着挣脱,感受到秦严掌心传递过来的温暖和力量,心中安定而满足。   “王爷,这女人我们秦家不能要!”二老爷便率先神情激动,却斩钉截铁的开口道。   “对,不能要!便是皇上御赐的亲事,祖宗显灵不肯接受她,皇上也不能逼着咱们不孝啊!”   三老爷也脸色发白,惊呼出声。   “祖宗预警,便说明这女人有问题,会给我们秦氏满门带来天大的灾祸,如今容下她,来日祸及满门如何是好!”   “出了这样的事儿,该请所有宗族长辈都前来商议,相信长老们定会有个决断,毕竟御赐的亲事,并非说退便能退的,更何况,如今已是正经拜过天地,也圆房了的!”   讨论的声音响起,璎珞分明感觉到秦严浑身都在发抖,她听着那些人的话,心头微凉。   她知道,古代人都敬奉神明,一些解释不清的现象,就会往神明上推,多少女人因触犯神明祖先,便被处以极刑。其实,哪里有什么祖宗显灵,璎珞半点都不信!   她抬手去拉秦严盖在眼睛上的手,可还没扯动,秦严却已一手捂着璎珞的眼眸,一手搂着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从蒲团上带了起来,他的声音沉冷如冷,比腊月的风更令人胆寒,却是冷笑道:“够了!这是我秦严的妻,一生一世,她都是!既然秦氏祖先容不下她,这秦姓爷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秦严言罢,竟是弯腰抱起璎珞来,将她的脸颊压在怀中,带着她便要大步流星的离开。   靖王等人愕然不已,家庙中一时死寂一片,待靖王回过神来,秦严已走出了五六步。靖王双眸一眯,闪过些许暗芒来,道:“站住,秦严,你此话何意?难道为了个女人,便要背弃祖宗,你还胆敢抛弃姓氏,自请除宗不成!”   秦严脚步略顿,却蓦然一笑,嘲讽的瞧着靖王,道:“这难道不是父王所希望的吗,也好给您其他嫡子腾出位置来。”   他言罢瞧着靖王铁青紫涨的脸,忽而冷嘲一声,道:“爷不防告诉你们,爷的妻子,爷不可能放手,便为她和全天下作对,爷也无谓。你们随意吧,有了决定告诉爷便是。这秦家的宗谱,不上又如何?!”   他说着再度转身,身影决绝而果断,冷峻如山。   靖王气的胸膛起伏,又道:“秦严,你这个逆子,为了个女人放弃世子之位,你可莫后悔!”   见秦严连脚步都未曾停顿一下,靖王言罢冷哼一声。他话虽如此说,却也知道,有太后在,有天玺帝在,根本就不可能让秦严被除宗。   秦严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拿此事儿来威胁他们,他护怀里的女人竟至如此,真是红颜祸水!   二老爷也蹙眉,道:“这……这算怎么回事,我秦氏一族迎妇几百年,也不曾出过这样的显灵之事儿,分明那女人娶不得,难道还是咱们这些做长辈的故意刁难他们!”   几个小辈却有些战战兢兢,已经退的离供桌那边二十来步远,脸色都有些发白,显是被这等怪事给吓的不轻。   璎珞哪里能让秦严就这么带着自己离开,他们这一走,她不被秦氏祖宗认可,乃是祸害的名声还不落定了。   她倒不怪秦严的激动和决绝,他是古人,相信看到什么怪事,受知识局限性,也容易往鬼神上想,更何况从来关心则乱。   靖王等人激动的话,显然已让秦严烧红了眼,他不想她呆在这里受委屈,明显只想带着她离开。   璎珞却挣扎着,在秦严没反应过来前,猛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趴在他肩膀上往供桌上直直望去,这一望,倒也吓了一跳。   家庙里头本就光线略暗,前头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牌位,显得有些阴气森森的,那鹿头和羊头,又极是狰狞,如今冒出黑色的浓血来,一点点往下蔓延,尤显得诡异恐怖。   她现在虽然不知为何会如此,可却相信,定然是有人搞的鬼,只要好好查了,就不信无法解释这等现象,故此她盯视着那供桌,突然出声笑了起来。   这时候她咯咯清脆的笑声,更显得诡异了,在空旷的庙堂中响起,简直有种午夜鬼泣的效果,靖王等人顿时便毛骨悚然起来,瞪大了眼睛。   二老爷更是反应最大,往后退了一步,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秦严也被璎珞吓了一跳,脚步陡然停下,凝眸看向她,神情担忧。   璎珞故意吓唬靖王等人,可没想秦严担心,忙眨着眼睛看向他,道:“夫君,这也叫祖宗显灵啊?这显灵的也太容易了吧,这样子我也可以让祖宗显显灵的!”   秦严见她神情嘲讽,一双眼眸清澈如洗,这才大松一口气,眼见璎珞根本没被吓到,瞧样子半点都不怕里头的诡异事儿。   他倒不着急走了,抱着璎珞站定在了原地。   那边靖王却陡然暴怒起来,怒目瞪视着璎珞,道:“一派胡言,我秦氏祖先岂是你可以随意言辞轻辱的!本王要进宫,倒要问问皇上,可是对本王,对靖王府有所微词,才赐这等不知所谓,毫无妇德的妖女进我秦氏门!”   ------题外话------   呜呜,上午去医院给闺女验血就等了一上午,下午素素又发烧了,更晚了,抱歉,晚上争取二更,不过亲们也表等哈 ☆、094 要回娘家   璎珞觉得见过偏心的父母,却绝没见过偏成靖王这样的,他简直是看秦严哪里都不顺眼,恨不能将秦严早日扫地出门一般。   父子俩不像是爷俩,倒更像仇人。   璎珞素来是人敬我一寸,我便还一丈的性子,靖王对秦严没有父子情,她待靖王也不可能容情,闻言便挣脱了秦严,跳下来,提步往堂中走,笑着道:“公爹这话说的好,靖王府乃是朝廷勋贵之首,世代替君王守护大丰的江山,何谓功不可没,皇上怎么可以给靖王府赐下个不合格,惹怒祖先的媳妇呢?倘若事情果真如此,不必公爹前去金銮殿鸣冤,媳妇便自请下堂去!只是如今事情都还没有查个清楚,公爹便是闹到圣驾面前,媳妇也是要喊冤不服的!”   璎珞说话间已经进了堂中,秦严却像是生恐她出个什么意外,紧紧跟在身边,一双冷厉的眼眸便不四处扫视,堂中一众人也不敢此刻出声。   二老爷等人虽然是长辈,可秦严历来连靖王都敢顶撞,他们也不敢在秦严面前拿长辈的谱。加上秦严一向有煞名,早先身边养着的狼撕了人的事儿,他们也都还记得清楚,故此这会子都瞧着靖王,倒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靖王盯视着璎珞,又瞧了眼站在璎珞身边护着她,防备自己却像是防备洪水猛兽的秦严,嘲讽的勾了勾唇,道:“好,既然你说要查个清楚,那边查吧,本王倒是要看看,这祖宗显灵如何查!?若非祖宗显灵,如何你一上了香,供品便七窍流血了!”   璎珞见靖王同意让她查,便举步往供桌的方向去,秦严却一把拉了她的手,璎珞回眸安抚的瞧了他一眼,这才握住他的手,道:“没事儿,我去看看。”   言罢,便再度往供桌的方向去。   秦严见她执意如此,便也随着她一起过去,两人凑近了供桌望去,却见那鹿头和羊头的七窍还在往外渗黑血。   凑近了仔细看,秦严却蹙起了眉,道:“好像不是血,是虫子?”   璎珞这时候也看清楚了,从鹿头和羊头七窍流出来的并非浓浓的黑血,好像是某种虫子,那虫子极小极小,甚至比蚂蚁还小个数十倍。全身都是黑色的,密密麻麻非常的多,蠕动着往外爬,它们爬的很慢,隔几步外瞧,便像是有黑色的血从七窍中流出一般。   方才事情发生的突然,加上众人乍然一看,都被惊到了,故此根本就不敢多瞧,倒都以为是七窍流血。   “确实是虫子!”璎珞点头道。   靖王等人闻言诧了下,靖王率先提步过去,仔细盯着瞧过却未言。   三老爷和四老爷略大胆一些,也凑上前看了看,却道:“好像是虫子,可即便是虫子又如何,这也不能说明不是祖宗显灵啊。”   “好好的鹿头羊头突然生出了这种怪东西来,还早不往外爬,晚不往外爬,偏这会子出来,那也是祖宗显灵之故!”二老爷跟着附和道。   确实,好好的鹿头和羊头是不可能生出这种怪东西来的,这分明是有人事先将虫子塞进了鹿头和羊头中,只是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令虫子在她上香后爬了出来。   璎珞眸光闪动,头一个便想到了靖王妃给的那蜜蜡手串子,难道是手串子有什么问题,能够吸引这些虫子?   可她又觉得不大可能,起码自己要害人,就绝对不会这么不谨慎,这样万一查出什么,都一个便洗不清自己。   靖王妃怎么可能做这样的蠢事儿,她怎么看都不像如此蠢的人。   不过虽是如此说,璎珞还是将带着手串的那只手往鹿头那边不动声色的放了放。   从鹿头中慢慢往外爬动的虫子依旧沿着既定的轨迹往外爬,并不曾往她手的方向移动半分。   手串是没有问题的!   璎珞心中早有准备,倒也不曾失望,只凝眸思索起来。   虫子会爬出来,一定和它的习性有关系。一般虫子的习性是什么,趋光性?或者是追逐某种香味?   趋光不对,从她进来后,这堂中的光线就没有变过,追逐香气的话,她身上并不曾带什么香啊。   也许它们是喜欢香烛的味道?可这也不对,祠堂中一直都燃着香烛,香烟缭绕的,之前也不曾瞧见有虫子出来啊。   到底是什么呢。   璎珞一面思索着,一面目光在供桌上来回的扫视,突然却见供桌鹿头的后头有些亮晶晶的液体,她正要抬手却摸,秦严却抓了她的手,自己抬头去捻了一点,在指尖捻了下,又闻了闻,道:“是水。”   璎珞顿时双眸一亮,却是笑了起来,直起身来。   她这一笑和方才阴气森森的笑却又有不同,便宛若金光万丈,破云雾而出,灿灿其华,令人无法直视。   秦严便知她一定是想明白了什么,他目光微凝,心思转了转,神情也是一变,冷哼了一声。   璎珞知道他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便扬声冲伺候的小厮道:“去端一盆冰来。”   那小厮闻言却是没动,秦严眯着眼盯视了过去,道:“世子妃的话没听到?”   他声音平静,小厮却吓的也不敢去看靖王了,连应话都忘记了,跌跌撞撞便跑了出去。   二老爷见此,却道:“装神弄鬼的,这是要干什么!”   璎珞失笑,道:“二叔这话也说的好,到底是祖宗显灵还是有人在故意装神弄鬼,一会子冰来了,立马便能见真章!”   靖王府是自己建有冰窖的,弄些冰来并不费什么事儿,很快那小厮便捧着一盆子冰过来了,璎珞指挥着他,道:“将冰盆放到供桌边儿上去,就放那羊头和鹿头中间好了。”   小厮瞧着那还流着黑乎乎东西的羊头和鹿头却有些腿软,可又害怕璎珞身旁站着的秦严,战战兢兢将冰盆挪了过去便软着腿,匆忙退了下去。   冰盆里冷气往一边不断的冒着,有些寒气便溢出扩散到了那蠕动着的虫子旁,令人惊异万分的情况便发生了。   只见那虫子好像受了惊吓一般,竟然开始改变往外爬的规矩,纷纷又往鹿头和羊头里缩去,远远望去,这便像是血液在倒流。   一点一点的,没过一盏茶的时间,竟然就缩了个干干净净,那羊头和鹿头瞧上去竟完好无损了!   璎珞挑起了眉,瞧向靖王,道:“到底是祖宗显灵还是有人故意陷害妾身,想必公爹这样英明公正,一定不会被欺瞒,会给妾身一个交代吧?”   璎珞的话却令靖王脸色难看,可事实摆在眼前,确实是他们方才错待了璎珞。   璎珞并非不被祖宗接受,而分明是受了人陷害,受了委屈。   靖王不得不铁青着脸,咬牙道:“到底是谁!竟敢将手伸到祖宗面前,做出此等亵渎神明祖宗的事儿来!本王查出一定严惩不贷!”   他言罢,到底神情微缓,冲璎珞道:“今儿让你受了委屈,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二老爷却倒现在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东西怎么又流了回去!?”   璎珞指了指鹿头后的水渍,道:“其实很简单,就像动物要冬眠一样,这虫子对冷热的反应也很敏锐。它们稍冷就会抱成一团,缩在一起取暖,而稍热一些,便会成群活动。有人将这虫子用一层薄薄的冰包裹住,塞放进鹿脑和羊脑中。因冷,虫子便缩在一起,不为所动。方才几位老爷和少爷们都上了香,每日三支高香,燃烧起来,供桌旁边的温度便起码上升了好些。香炉靠近鹿头和羊头,使得里头的薄冰融化,虫子感受到了热,纷纷复苏,自然便成群结队的从七窍爬了出来。而方才我放了一盆冰,大家也瞧见了,它们感受到了寒冷,立刻便缩了回去。这陷害我的人,明显事先试过很多次,知道裹多厚的冰,刚好能撑到我上香时,这虫子便爬了出来。这人倒是将时辰把握的刚刚好呢,可见对今日祭祖上香的流程很是熟悉呢。”   璎珞这话顿时令人茅塞顿开,恍然都明白了过来,可却也听出来了璎珞最后几句话的意思。   能做到如此陷害人的,确实得是对祭祖和王府之事儿了若指掌的人才成,而祭祖之事儿却也是当家主母管着的,靖王府的当家主母是靖王妃呢。   众人面色微变,一时望着靖王不言语了。   靖王却道:“这件事儿,本王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不管是谁动的手脚,我靖王府都容不得这样包藏祸心之人!”   靖王说的冠冕堂皇,璎珞却是不怎么信他,若真能查到靖王妃身上去,多半只会轻拿轻放。   早先靖王和二老爷等人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要赶她离开,如今想说这么一句话便灭了她心头之气,那也想的太美了些。   璎珞当即便泪珠滚落了下来,道:“御赐的亲事,竟然也有人敢如此动手脚污蔑陷害于妾身,妾身这才头一日进王府,便没片刻安宁,差点便被驱赶出靖王府,妾身……妾身胆小怕事儿,这靖王府妾身是呆不下去了,也不敢呆了,这下一刻谁知道又会有什么锋刀利箭就冲妾身刺过来了?这要害妾身的人实在太可怕了,妾身相信公爹一定会将人给抓出来,给妾身一个交代的,不过在此之前,妾身还是回去郡王府住着的好,妾身害怕啊,夫君!”   璎珞说着,滚着眼泪便瑟瑟发抖地朝秦严望去。   秦严当即便握了她的手,道:“好,爷陪你回郡王府住着去!走吧!咱们现下就走!”   方才璎珞查事儿时,差点没趴到那诡异的鹿头羊头上去,怎么就没见她有半点害怕的?   这会子倒哭哭啼啼的,说变脸就变脸,喊着叫着说害怕,这女人还能变脸更快一些吗?!   靖王脸色铁青,唇角直抽抽,眼见着秦严牵着璎珞,两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靖王额头青筋都暴了出来,道:“站住!本王已经说了,之前的事儿是本王和你叔父们冤枉了你,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还要如何?!当真要闹的满城皆知,不成!”   这会子璎珞带着秦严回了娘家,靖王府的事儿不出半日就得传遍全城去,光是天玺帝那里,靖王就得焦头烂额的去解释,城中可以想象的流言蜚语更是不知会有多少,靖王岂能容璎珞和秦严离开。   璎珞听到靖王暴跳如雷的声音却是嗤之以鼻,这会子她占着理呢,她怕什么!   靖王说些软话,她都不见得搭理,更何况靖王还是如此态度。   璎珞脚步一顿,回头惊惧万分的瞧了靖王一眼,接着脸色一白,嘴唇哆嗦着道:“媳妇……媳妇没想如何,就是害怕,想回娘家避一避啊,等害媳妇的人抓到,媳妇立马就回来,公爹怎么生这样大的气……夫君……”   她言罢目光楚楚的瞧向秦严,像是被靖王给吓住了,没等人反应便身子一软,竟是晕了过去!   ------题外话------   求月票哦,马上要掉下榜了,汗   另外,潇湘办了个活动,2015年度类别盟主评选,2015年7月10日—2015年8月9日期间开启投票功能,2015年1月到6月期间订阅VIP章节消费达到30元的会员都有9张选票(每个类别仅有1票),每个类别的选票仅可投给该类别的作品。投票地址在潇湘首页,素素的这本书在穿越类中,感兴趣滴妞可以去看看,这个肯定第一不了,大家随便给素素投下,能不垫底就好。异能类大家要是没喜欢滴作者,拜托投给公子硕的《重生之超级女学生》哦,么么哒。 ☆、095 迎合(二更求票)   璎珞一晕倒,秦严便稳稳的接住了她,抱起来大步便往外去了。   靖王自然知道璎珞是装的,可他一个大男人,又是璎珞的公公,便算是知道,难道还能将璎珞从秦严怀中扒拉出来使劲晃晃不成?   璎珞这边一晕,靖王也拉不下脸来和她仔细计较。   他头疼不已地看着璎珞二人大步而去,双手紧紧攥了起来,觉得秦严是个难缠的逆子,如今娶了这个媳妇,瞧着竟更难缠,瞧瞧着一上午闹出的事儿,简直都要掀了靖王府的天!   且不说靖王如何郁结难受,璎珞被秦严抱着出了祠堂进了皓月院便忙忙吩咐云妈妈,道:“现在就去备车,妙哥跟着我回郡王府去!也不必收拾什么行李,就简单收拾两件世子爷的换洗衣裳便好!妈妈留在这里和乐慧几个好好看着院子,尤其是这正房,任谁都别放进来!”   云妈妈见璎珞被秦严抱回来就骇了一跳,差点跟着一头栽倒,后来发现璎珞是装的,这才算松了一口长气。谁知璎珞刚睁开眼睛便吩咐了这些话,竟然是要现在就带着人回娘家去。   哪有成亲第二日就回娘家的啊,云妈妈不知出了什么事儿,一时愣愣的,道:“姑娘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璎珞却道:“妈妈便莫多问了,再问就来不及了,赶紧收拾下,我和世子这便走。”   云妈妈虽觉得头一日就回娘家非常不好,自家姑娘这等于是头一天就得罪了未来公婆,太妃。   可云妈妈却也知道,璎珞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而璎珞竟然说世子爷也跟着走,这便说明是发生了大事儿,既然世子爷都要和自家姑娘一起走,那便没什么好劝阻的了。   云妈妈忙忙便吩咐了人去套车,又让妙哥简单收拾下秦严的衣裳。   那厢秦严已将璎珞抱进了屋,他将她放坐在了窗前的美人榻上,双手抚着璎珞的眼眸,脸上净是戾气,眼睛中却充满了心疼。   他觉得特别的歉疚,明明是自己费尽了心思才迎娶回来的女人,明明早便想好了,娶了她回来,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的。   可这才头一日,她都受尽了委屈,这些委屈,有他给的,也有他的家人给的。   瞧着璎珞红红的眼眸,秦严只觉一颗心都揪了起来,轻抚着她嫣红的眼皮,声音略暗哑的道:“疼吗?”   璎珞眼睛确实有些难受,今日差不多总泡在眼泪里,不过她这会子心情却蛮舒畅的,左右给她不自在的人,这会子只会更加不自在。   想到谢太妃气的话都说不出的样子,还有靖王铁青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璎珞便觉得舒坦。   更何况,她在宫中听了太后的话,一直就不舒服,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一样,这会子在靖王府闹腾了两回,她虽掉了几滴眼泪,可却觉得舒服多了。   见秦严满脸歉疚,璎珞倒摸着他的脸笑了起来,道:“你不知道,女人隔一段时日哭一哭才好呢,有助于将心里的郁气儿都发泄出来,身子还能更健康呢。”   秦严不觉被她的话逗笑,道:“只你歪理多。”   璎珞扬了扬眉,却道:“咱们快走吧,不然等会子怕就走不了了。”   靖王是拉不下脸面说好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离开,靖王妃若是得了消息就不一样了,那女人是个能舍脸面,伏低说软话的,一番软言软语下来,她再坚持回娘家便不大好了。   故此还是趁着靖王妃有所行动前,赶紧的走!   璎珞就是打定了主意,趁着这次机会将事情闹大了去,也好让京城的高门大户,还有百姓们都知道知道,这靖王府本来就不是风平浪静,一片和气的,将来万一闹起什么事儿来,那也不能只怪他们夫妻不守孝道。   秦严自然也明白璎珞的意思,往常他的名声很坏,也不差对靖王靖王妃不敬也一条,对这些他也根本无所谓,可如今却不一样了,他娶了璎珞,便不能让璎珞跟着他落得这样的名声。   他是男人,男人名声差点,在外行走,有能耐有权势在手,名声又算什么。   可女人不一样,这世道对女人太苛刻,他不能让璎珞背负任何骂名。   故此闻言他便又抱起了璎珞,道:“走吧,既是晕了,便继续晕着吧。”   璎珞被秦严亲自上了药,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可浑身却还是酸疼的,根本没恢复过来,这会子能光明正大的被秦严抱着自然是好,当即便窝在秦严的怀中闭上了眼眸。   秦严抱着她便出了屋,直接往二门去了。   那边祠堂发生的事儿终于也传到了靖王妃的耳朵中,彼时靖王妃正和秦仪媛在梓涵院的暖阁中说话。   秦仪媛对靖王妃将那串蜜蜡手串给了璎珞的事儿耿耿于怀,很是不开心,嘟着嘴,道:“那手串母亲都戴了十多年了,连我讨要母亲都不给,如今却给了她,凭什么呀!”   靖王妃对秦仪媛今日的表现很不满意,见她这般,不觉沉了脸,道:“住嘴!那是你嫂嫂,什么你啊她啊的,对嫂嫂要恭敬,以后你再这般没大没小的,便罚你抄女戒十遍!还有,今日在你祖母那里,那么多长辈都在,你出什么头!便你嫂嫂有什么顶撞长辈的地方,也不该你来出这个头,我看母亲平日里说的话,教导你的你统没放在心上!”   秦仪媛本来心里就委屈,这下子又被靖王妃数落,顿时红了眼,靖王妃到底心疼女儿,见她红着眼睛,身影单薄的坐在那里,背对着这边,肩头一缩一缩的,到底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在女儿身旁坐下,拍着她的肩背,抚着她的头发,道:“你也不小了,明年都要及笄了,怎如今还是这等急躁的脾气呢。无论是大哥哥怎样,都是靖王世子,是你父亲的嫡长子,他娶的妻子是世子妃,母亲不过给了一条手串,怎也值当你如此。”   秦仪媛却抽搭了起来,道:“女儿就是提母亲难过不值,母亲那手串明明是心爱之物,送了她做见面礼,她也不会戴不会珍惜的,做什么要给她。母亲对大哥那么好,可他又是怎么对母亲的,根本就没半点尊重!也半点没将母亲当嫡母看!”   靖王妃闻言却摇头笑了起来,道:“傻孩子,母亲有你,有你两个弟弟,也不需要你大哥当我是母亲啊,只要你们敬重母亲,对母亲好,母亲便满足了。你要懂得,大哥大嫂便是有错,也轮不上你指责不满,你说了便是错!传出去便是你不敬重兄嫂,不贞静娴雅。”   秦仪媛虽然心中不满母亲的话,可却不敢再顶撞,低低的应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却于此时,靖王妃见全嬷嬷急匆匆的进来,便冲全嬷嬷施了个眼色,回头冲秦仪媛道:“好了,回去想想母亲说的话,母亲不会害你,去吧,回头母亲让绿萼将那支琉璃七彩簪送去珍巧院。”   那琉璃七彩簪是用七色琉璃做成的,下头挂着七串颜色不同的琉璃珠子,插在头上,光线一照,七色斑斓,剔透如水,甚为好看,秦仪媛想要很久了,可却因为是早年靖王送给靖王妃的东西,有纪念意义,故此靖王妃一直不曾给她。   如今却是允了她,秦仪媛顿时忘记了方才的不快,笑着应了,高高兴兴走了。   她这边出去,靖王妃才瞧向了全嬷嬷,见全嬷嬷沉肃着脸,便知祠堂那边不大好,她在美人榻上缓缓坐下,方道:“说吧。”   全嬷嬷将祠堂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靖王妃,道:“这会子世子已经抱着世子妃回去了皓月院,只怕是已在收拾东西准备回祁阳王府去了。”   靖王妃见全嬷嬷神情不好便知祠堂那边大抵情况不大好,故此听全嬷嬷说璎珞如何行事,揭露了那虫子的关窍,她只扬了扬眉,倒没多大反应。   如今听到这里才面色微变,她没想到,璎珞竟敢如此豁出去的直接闹大。   一个新嫁娘这样做无疑是将靖王府的长辈都得罪了,她怎么敢!这等胆色,倒真和秦严如出一辙了,也莫怪成了夫妻。   靖王妃哪里还坐得住,若然这时候让秦严陪着璎珞回了娘家,可以相见,京城中会传起怎样的流言蜚语来,只怕她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的好名声就要因此而大打折扣了。   靖王妃恨的一拍桌子,道:“糊涂!既得了世子妃要回娘家的消息,便该头一个禀报这个,怎生连个轻重急缓都分不清楚!”   她言罢站起身来便匆匆往外走,全嬷嬷方才也是心里焦急,失了方寸,这会子生恐误了靖王妃的事儿,急匆匆的跟在后头,道:“老奴这就到二门去,若是世子妃还没走,说什么都要将人拦下。”   靖王妃点头,全嬷嬷便提着裙子飞也似的去了。   可惜她赶到二门时,二门的婆子却说一盏茶前,世子便抱着晕厥的世子妃离开了。那边前往皓月院的靖王妃自然也扑了一个空,心中恼恨非常,她心思沉沉的回到梓涵院,大丫鬟白鸽便迎了上来,禀道:“王妃可算回来了,王妃刚离开王爷就到了,脸色不大好看。”   靖王妃对靖王的到来并不意外,点了下头,目光略闪,提步进了屋。   靖王就端坐在堂屋的交椅上,脸色阴沉,见靖王妃进来也未曾像平日那样迎上她,靖王妃掩在袖中的手略捏了下,上前便提着裙子要跪下。   靖王这才面色微变,忙起身扶住了靖王妃,道:“你这是作何!”   靖王妃却执意推开了靖王的手,坚持跪在了地上,面露愧色,道:“妾身管家却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妾身实在有愧王爷的信任和托付。”   太妃谢氏并非个很擅内宅手段的人,先前老靖王在时,内宅是很乱的,侧妃侍妾欺到谢太妃头上的不在少数,谢太妃也吃了不少妾室的苦头。   谢太妃不怎么顶用,靖王和四老爷这两个嫡子便也跟着没少受磨难,靖王原本还有两个同胞兄弟却都没养住。   老靖王虽然在女色上不算个好的,不过脑子却清醒,对嫡庶却还分得清,这样靖王才稳稳承袭了爵位。   不过这也使得靖王特别厌恶那种满腹心机,手段恶毒的女人,他甚至因老靖王的那些妾室,并不喜欢容貌特别美丽的女子。   靖王妃对靖王的这些喜好非常清楚,她的容貌便属中等,她迎合了靖王的所有喜好,她在靖王面前,从来大度知性温柔得体,从来不嫉不妒宽厚贤淑。   正因为靖王妃清楚靖王喜欢什么样子的女人,她才时刻都不敢懈怠,此刻跪在地上,她脸上满是愧歉之色,却绝无半点心虚之色。   靖王见靖王妃如此,忙再度抬手一把将她拉了起来,道:“本王信你,你掌管中馈十多年,从来不曾出过任何差池,这次定然是下头有人捣鬼,你又不能时刻盯着下头人办事,有个顾忌不到的地方也是难免。” ☆、096 上大戏   靖王妃对靖王的信任很是动容,柔顺的靠在了靖王的怀中,流着感动的泪水,道:“妾身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世子妃会选择回娘家去,妾身有愧,没能处理好中馈便罢了,竟然关键时刻连应变能力也这样迟缓,妾身听闻消息,紧赶过去时,世子已经抱着世子妃离开了,王爷,如今可该如何是好,皇上那里,王爷该如何交代?都是妾身的错。”   靖王原本就满肚子气,听了靖王妃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璎珞选择回娘家也便罢了,明显还是有预谋的,不等靖王妃采取行动就赶着走了,这不是儿媳妇和儿子,真真是一对仇家!   还有皇上那里,他自己的媳妇和儿子,凭什么管教一下倒还要向皇帝交代,简直是……   怎么想怎么烦躁憋屈,厌憎难受!   靖王兀自顺了顺气方才道:“虽则是御赐的亲事,可皇上也不能管到靖王府的家事上。”   靖王妃似略松了一口气,这才又道:“虽然如此说,可如今此事必定要闹的满城风雨,还是要尽快查清楚是谁做乱才好,原本这是妾身的分内之事,可如今事涉世子,妾身还是避嫌的好,妾身想还是由王爷亲自查这次的事儿,方才能给受屈的世子妃和祁阳王府一个交代。”   靖王听到一个交代,额角青筋又跳了跳,他常年身处高位,最讨厌受人胁迫,如今倒是在儿媳妇和儿子面前,处处要给这个交代,给那个交代的,真是令人烦不胜烦。   靖王道:“避什么嫌!这事儿你来查,本王再放心不过,谁若胆敢说半句闲话,本王头一个不放过他!”   靖王妃却摇头,非常坚持,一径地表示定是要避嫌的,请靖王亲自来查,若然靖王不同意,她便要长跪不起。   靖王觉得靖王妃这样子都是为了他着想,是为了他在皇帝和太后,还是祁阳王府那边好说话,这才非要避嫌的,她这样委屈自己,全是因为他。   靖王动容非常,将跪在地上的靖王妃拉了起来,道:“好,本王都应你,本王亲自来查便是。只是这样一来,想必一些小人要以为本王疑心于你,必定更加猜忌于你,见风使舵,做出根红顶白之事儿,你却是要为本王受委屈了。”   靖王妃摇头而笑,靠在靖王怀中,道:“怎么会呢,只要王爷能查到幕后之人,为妾身洗脱了嫌疑便好了啊。再说,为了王爷,为了王爷能早日和世子冰释前嫌,妾身便受些委屈也没什么,更何况,这委屈还是暂时的呢。”   她将话说的云淡风轻,笑容舒缓,好似受些委屈真的没有什么。   靖王瞧的愈发心疼,一面是什么都为自己着想,处处体贴的妻子,一面是处处于他作对,恨不能将他逼到绝地的前妻留下的儿子,靖王的心偏向那边根本毋庸置疑。   祁阳王府,璎珞和秦严的马车刚刚进府便有人一路快跑着前往内宅报信,唐氏闻信骇了一跳,知道定是出了大事儿,一面令人赶紧去寻祁阳王回来,一面便要亲自出院去迎人,被桂嬷嬷劝住,便在花厅中望眼欲穿。   待见璎珞被丫鬟簇拥着进来,瞧她面色红润,人也精神,又见秦严也一道进来,两人举止亲昵,目光间情意绵绵,唐氏才放下心来。   见礼后坐下,唐氏听闻了事由,便道:“那便在家里住下,我祁阳王府的姑娘没有嫁过去便这般受气的道理!”   她言罢,又怕秦严多想,对秦严唐氏还是没什么不满的,便又缓和了语气,冲秦严道:“靖王府如此,这些年也是难为你这孩子了,你待嫣姐儿好,祖母都是知道的。”   很少有人用这样对孩子的口气对待秦严,会用这等口气的除了太后,便是长公主,唐氏如此自然说出这几句话来,秦严怔了一下,心中涌起暖意来,忙起身恭敬的行了礼,道:“是我不曾照顾好皎皎……”   他话没说完,便被唐氏摆手打断,道:“行了,行了,今儿一早进宫,又是认亲又是祭祖的,想必你们也早累了,先下去安置吧,祖母让小厨房给你们收拾些吃食,安置好,好生歇息下,晚上再过来陪祖母用膳说话。”   璎珞便笑着抱了唐氏的手臂,摇晃着撒娇道:“还是在家里好,有祖母这般疼着,都不想回去了。”   唐氏瞪了璎珞一眼,道:“行了,都成亲的人了还这般模样,也就世子能容下你说这等话,快去吧。”   璎珞和秦严自然是住在了璎珞的飞雪院中,两人好生歇了一觉起来,秦严听闻祁阳王已经回来了,便往前院去寻祁阳王说话,璎珞这边也听丫鬟进来禀道苏瑛紫来了。   她移步花厅就见苏瑛紫正面色担忧的站在花厅中走来走去的,听到脚步声,苏瑛紫望了过来,当即眼前一亮,快步上前,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姐姐怎么就……”   她咬了咬唇,似是怕僭越了,关切之情却显露无疑。璎珞拍着苏瑛紫的手,笑着道:“也没什么,坐下慢慢说。”   左右不用两日,事情也会传出来,璎珞自然也不会瞒着苏瑛紫,将事情说了。   苏瑛紫拍着胸,听的都惊心动魄,道:“幸而世子爷护着姐姐,信着姐姐,若不然……”   璎珞不欲多说靖王府的糟心事,便和苏瑛紫说起了旁的,两人闲谈了片刻,苏瑛紫却道:“前几日我娘便送信儿说宅子收拾好了,我想送姐姐出嫁,便没多提,本来是想着等姐姐三朝回门后再说的,既然姐姐提前回来了,我便今儿就给姐姐告个辞,这便搬回去住了,还请姐姐应了,也好让我早日和我娘团圆不是。”   姜姨娘如今自己住在外头,苏瑛紫心中惦记也是难免,加上如今她已经出门了,苏瑛紫再住在祁阳王府上想必自己也觉不得劲的很。   璎珞闻言也不劝阻,只笑着道:“瞧你说的,我还能扣着你不放不成?不过也不必这样赶,好容易我回来,你倒急忙着要走,怎样也呆到明儿,咱们姐妹再说说话。”   苏瑛紫欣然应允,却又抿了抿唇,道:“有件事,我觉得需要和姐姐说一声。”   璎珞挑眉,苏瑛紫便又道:“就是我进瑞王府的事儿,我原就觉得奇怪的紧,我并没见过瑞王,便是依姐姐的话,瑞王可能是因姐姐的缘故才会行此事的,可我总觉得瑞王好端端的也不该想起我这样的小人物才是。我娘如今虽然从苏府离开了,可娘以前毕竟是管过一段时间家的,在苏府倒还有两个可用的人,前两日,我娘得到消息,说是……说是长房的苏瑛莺和瑞王好似有些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些不知道姐姐可晓得?”   璎珞闻言倒是一愕,她还真不知道这个,她想到自苏定文一房进京,苏瑛莺莫名其妙几次三番的针对她的事儿,直觉便告诉她,这次的事儿定然有苏瑛莺的功劳在。   璎珞目光微微眯起,眸中闪过冷厉的光,冲苏瑛紫道:“这事儿我让人去查证下,若然真是她在其中捣鬼,我会让她也尝尝被人安排亲事的滋味!”   送走苏瑛紫,璎珞便让人去传话给马六,令他查证苏瑛紫的话。   苏瑛莺整日往琉璃阁跑,而琉璃阁的背后站着瑞王,虽然这都是隐秘之事儿,可却也经不住人特意的查。   马六当日便送来了信儿,璎珞得知这其中真有苏瑛莺的功劳,一时间倒想起了之前她在定安侯府的庄子上住时,那日晚上从唐氏田庄回去路遇几个黑衣人袭击,最后被啸月所救的事儿来。   那次翌日一早,苏瑛莺冒雪到了庄子,当时她就怀疑苏瑛莺一准和那些黑衣人有什么关联,只是后来却没能查到。   如今想来,当日那些黑衣人多半也是瑞王的人,而瑞王之所以那时候对自己出手,自然是冲着秦严去的。   至于瑞王如何知道自己和秦严的关系,当然是苏瑛莺做下的好事儿了!   想明白这些,璎珞神色冷了下来。   先是想方设法的毁她的清白,后又随意将苏瑛紫给退了出来,出手便要毁人一辈子,苏瑛莺这样一条毒蛇,璎珞怎么可能放过。   既然她这样喜欢毁人清白,那便也让她尝尝这其中滋味好了,璎珞略想了下便吩咐了些事儿给马六。   故此,当日傍晚,苏瑛莺便收到了一封瑞王的信。   那信是凭空出现在苏瑛莺的桌上的,上头还盖着瑞王府的印鉴。   苏瑛莺和瑞王的关系无人知道,更何况,信能这样无声无息的出现,也并非寻常人能够做到的,故此苏瑛莺倒没多起疑心,真以为是瑞王令人相邀。   她拆开信,却见里头写着邀她今夜二更到苏府后门,会派人来接她,带她去一个地方。   苏瑛莺心中是有疑惑的,瑞王既要见她,为何不往琉璃阁中传话,可瑞王之前并不曾主动寻过她,他也不曾告诉过她,以后若然有事寻她,他会如何找她。苏瑛莺虽然有些怀疑,可却也无法肯定信就不是瑞王写的。   想到她和瑞王的关系就无人知道,再加上,瑞王并不是好性子的人,苏瑛莺并不敢违逆他的意思。   故此,当日夜里苏瑛莺还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偷偷带着丫鬟出了门。   苏府的后门,她悄然而出,果然见两个人骑在马上,旁边还有一辆马车静静候着。见她出来,那其中一个骑马的人便居高临下的瞧了过来,道:“王爷今儿兴致好,在听风楼等着苏姑娘过去一块听戏,赶紧的,上车吧。”   那人的声音有些尖细,一听便是太监,他骑马站在阴影中,不过看体型,苏瑛莺却认了出来,分明便是瑞王身边的崔公公,她在琉璃阁时是见过一两回的。   苏瑛莺顿时便心中安定了下来,瑞王自从得到她的身子后,还没如此主动邀过她呢,苏瑛莺很是高兴,不敢拿大,冲崔公公福了福身,道:“有劳公公了。”   言罢这才提着裙子在丫鬟问燕的搀扶下一起上了马车,车帘子放下,马车麟麟往京城最大的戏楼听风楼直奔而去。   入夜的听风楼很是热闹,远远就见红灯高挑,人声喧哗。苏瑛莺是姑娘家,自然不好直接走前门,马车停下时,苏瑛莺见分明到了听风楼的后门,心中愈发安定了,她戴着帷帽下了车,见前头崔公公的身影已经进了楼,忙忙跟了上去。   丫鬟问燕要跟着,旁边的一个侍卫却拦了下,苏瑛莺也没多想,瑞王邀她听戏,自然没让丫鬟在一旁碍事的道理,便回过头来冲问燕道:“你在此稍候吧。”   言罢,苏瑛莺便忙提步跟着崔公公的身影往听风楼深处去了。   崔公公引着苏瑛莺一直往里头走,穿过了两道长长的廊道,倒来到了一处房门前,他背对着苏瑛莺躬身冲里头道:“王爷,苏姑娘来了。”   苏瑛莺不知道这是到了哪里,也不敢多问。只以为这听风楼大概也是瑞王的生意,若不然这一路怎么会安排好了一样,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瑞王既然安排她来这里,想必是极安全的。   隐隐听到前头唱戏的声音,还有喝彩的声音,想必这边是后台的休息室?   苏瑛莺正想着,里头响起了一声模糊的轻应声,“嗯,带进来!”   声音被前头的喝彩声一下子掩盖了过去,有些模糊不清,崔公公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侧了下身子,苏瑛莺便忙应了,快步走了进去。   她刚进去,房门便从外头一下子关上了。   里头竟然没有点灯,黑的厉害,苏瑛莺骇了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腰肢便被人紧紧搂住,接着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上来便在她的脖颈耳后游移亲吻,男人的一双手更是撕扯着她的衣衫。   苏瑛莺没想到瑞王竟然会如此,愕了一下,又觉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男人嘛,都是爱新鲜的,之前一直在琉璃阁中许是厌了,今儿倒是换了个地方,不过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感觉这样奇怪,脚边儿好像放着许多箱子一样,磕磕绊绊的,还有些奇怪的味道,怎么也不挑选个好地儿。   苏瑛莺正疑惑,男人的手却已经撕开了她的衣裙,褪下了亵裤,顿时身上一光,苏瑛莺惊呼了一声,哪里还有功夫多思多想,只主动靠了上去,想着好好迎合,总能有自己的好处的。   她的主动果然令男人愉悦非常,搂着她便急急移动着,苏瑛莺只以为他在找床,便也配合着他移动,双手也急切的去扯男人身上的衣裳,偏男人好像在玩趣味,竟然不给她碰,只他一双手四处点火,他手段高片刻便让苏瑛莺动了情。   咣咣咣!   突然几声锣鼓声响起,接着传来一阵轰然叫好声,那声音好似就响彻在耳边一样,震耳欲聋。   分明就是西楼子里看戏的观众们喝彩的声音,好像就只有一墙之隔,不,根本就像是在眼前啊!   苏瑛莺倏然一惊,觉得不对劲起来,她猛然睁开眼睛,要推开眼前人,可这时候就听砰的一声响,身前有什么东西轰然倒下,接着眼前蓦然光芒大亮。   苏瑛莺睁大了眼睛,惊愕的发现,她就站在灯火明亮的戏台子上,眼前是已经拉了半截的帐幕,而方才轰然倒塌的竟然是戏台子后头充当幕布的布景板。   她还没反应过来,两边的幔帐陡然一下子全部拉开,顿时外头楼上楼下,千百双眼睛难以置信的瞪视了过来,齐齐盯向站在戏台子中间,全身赤裸,不着寸缕的苏瑛莺,苏瑛莺的眼神震惊而茫然,还带着些情动的媚意,而众观众的目光更是齐齐愕住,一瞬死寂,接着才骤然反应过来,哗然出声。   ------题外话------   先虐渣莺,求月票,又掉名次了,唉 ☆、097 苏瑛莺完了   苏瑛莺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整个人都站在灯光下和众人的视线下懵住了。   台子两旁负责弹拉的也都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的盯着台子上的苏瑛莺,一声二胡的声音被拉响,接着便走了调,尖锐而扭曲着戛然而止。   台子下数千双眼睛愕然盯视,反应过来后,哄笑口哨,叫骂淫笑声轰然响起。   “呦喝,这听风楼何时做起皮肉生意了!”   “货色不错啊,只可惜了这骚味都冲鼻了,不是雏儿,爷却不愿碰!”   “哈哈,大爷我没这个讲究,美人,来,冷了吧,到爷怀里来!”   ……   本来夜里前来听戏的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这会子出了热闹可看,顿时便像是热油倒进了水里,炸了开来。   苏瑛莺皮相是真不错,又还没弄清状态,方才帷幔拉开时甚至她身子还呈现一种承欢的姿态,脸上更是带着情动的迷离。   女人有一副好相貌,生的国色天香,若然再能有个高贵的身份,那自然是众星捧月,可若是妓子之流,那便就是任人亵玩的货色了。   苏瑛莺如今这般模样出现在这里,谁又会将她当成正经人?   顿时便有几个靠近戏台子的公子哥争先恐后的跳上了戏台,苏瑛莺反应了过来,大声尖叫,抱着身体,她想要躲藏的,可四周却好似都是人,她手足无措,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打眼一望四处都是戏弄嘲笑亵玩的眼神,嬉笑声淫笑声像是潮水一波波地向她涌来。   苏瑛莺脸色早已煞白,不待她惊恐地找到逃离的法子,几个先上台的公子哥已经抓到了她,你捏一把,他摸一下的,苏瑛莺尖叫不已,下头看客们却愈发兴奋,哄笑声愈发的大了。   苏瑛莺方才根本就没来得及看之前抱着自己撕裂自己衣裳的男人是谁,好像光线大亮时,那男人便不知去了哪里。   这会子苏瑛莺被男人们你一把我一把的拉扯着,下头又响起各种哄笑声,眼见着更多的纨绔子弟跳上台来,苏瑛莺脑子懵然,觉得自己就像掉进狼群的小绵羊,她禁不住叫出声来。   “瑞王殿下!瑞王殿下你在哪里!?”   苏瑛莺满是惊恐,喊叫的声音便很是尖锐刺耳,这来看戏的又都是些男人们,她这女声倒是穿透力极强,瞬间便叫不少人都听了去。   这女人可以玩,可却不能给自己招惹了祸事。   纨绔子弟们因为经常在外头玩,所以更懂得如何趋利避害,更知道什么人敢惹,什么人根本沾不得。   真是那种蠢的霸道,什么都敢做的二愣子纨绔,其实并不多。   纨绔们也是有心眼,有头脑的。   这会子听苏瑛莺口口声声的竟然喊出了瑞王来,顿时台子上就是气氛一窒。   这女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喊瑞王,瑞王那是一般人能招惹的吗?   不管这女人是和瑞王有一腿,这会子叫起了瑞王来,还是这女人是有人安排的,故意陷害瑞王名声的,这两种情况,他们都不能轻易招惹了卷进去。   美人是很美,可就是臭婊子货色,热闹是热闹,可这热闹若有杀身之祸,那便凑不得了。   “妈的,扫兴!”本已从身后抱住苏瑛莺光溜溜的身子,正探手往她胸上抓的穿墨绿长袍的公子回过神后便啐了一口,又捏了下苏瑛莺软绵绵的身子,果决的丢了人,转身下了台。   其他几个围着苏瑛莺的男人见此,对视着,交换着眼神,最后还是觉得美人没有自己的命要紧,尤其还是为这么个不洁净的美人,实在更不值得了。   他们也都纷纷住了手,跟着离开了台子,下头还准备往上爬的公子哥们,瞧见几人撤了倒也有些犹豫起来,人都是从众的,此刻见大家都有所顾忌,自己也就改了主意。   苏瑛莺却还蹲在台上,抱着头,尖叫不已。   也是这个时候,她留在外头的问燕被故意放了进来,见到苏瑛莺那样跪在台上顿时两眼一黑,差点没晕厥过去。   她是签了死契的,苏瑛莺出了事儿,她也跟着完蛋,这会子她很想晕过去,可也知道不能这样放着苏瑛莺不管。只能苍白着脸,忙忙解了身上衣裳,连滚带爬地上了台,哭着道:“姑娘,您快穿上,快穿上!”   这会子众人都还没散,又因方才苏瑛莺的喊声,四下安静,问燕这一叫,众人倒都听的清楚。   有人便疑惑了起来,道:“姑娘?呵,难不成这台上的婊子还是个未曾出阁的小姐不成?哟,这倒是稀奇了。”   “瞧她那婢女的衣衫,倒不像是风尘烟花之地,伺候丫鬟穿的衣裳,倒真像是小户人家的婢女。”有人当下便接了话。   这时候后头便传来了一个声音,道:“这确实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爷认识她。”   这人一言,众人都瞧了过去,纷纷打探起来,那说话的人穿着件圆领蟹壳青色锦缎长袍的公子。   见一下子成了焦点人物,他脸上还露出了些许得意之色来,道:“你们不知道,去年小爷我到原定安侯府参加赏花宴,可就见过侯府的嫡长房嫡长女,当时真真是惊若天人,虽然只见了那一面,却是记忆犹新,魂牵梦绕,后来这定安侯苏家落败被褫夺了爵位,小爷我还央了母亲去苏府求着苏四姑娘做贵妾,可惜被拒了,喏,那台子上的就是苏四姑娘了。”   这人的话顿时令四下静寂一片,接着纷纷议论了起来。   “原来是她啊,之前不是就有定安侯府长房姑娘貌美的流言传出,看来是真的了。”   “对,说什么京城双姝,一个定安侯府的苏四,还一个谢太傅家的谢三姑娘。啧啧,这苏家虽败落了,可应该也不至于就到了让姑娘出来做皮肉生意的地步吧。”   “什么做皮肉生意,没听到方才那姑娘还口口声声喊着瑞王殿下呢。说不定是以前苏府没败落时便勾搭上了,如今苏家那样,瑞王怎好将惹了圣上厌恶的苏家女抬进府中。”   “哎呦,这在外头偷个黄花大闺女玩,可比弄回府去有趣的多,想不到瑞王也是同道中人啊。”   “你疯了吧,闭上嘴巴,仔细招惹了祸事,又要吃你老子的夹板炒肉!”   ……   这边众人纷纷议论,谁都没注意到先前那爆出苏瑛莺身份的公子哥已经悄然离开了。   戏园子的后头偏僻处,马六见一切都按照璎珞的意思办妥了,遥遥冲二楼雅间站着的李班主拱了拱手,李班主忙回了一礼,马六吹着小曲,悠哉悠哉的离开了听风楼。   当日苏瑛莺被问燕搀扶着出了听风楼,好在问燕身上还带着些散碎银两,两人这才雇了一辆车子赶回了苏府。   两人不敢闹出风声来,直接从后门又偷偷回到了府中,谁知翌日一早天还没亮,苏府门外便拥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人,对着苏府指指点点,不时还嬉笑几句。   苏家人觉得奇怪,一打听,顿时便知道了昨夜听风楼闹的大丑闻,知道了苏瑛莺做的好事儿。   苏定功差点没被气死,冲进苏瑛莺的房中质问苏瑛莺,苏瑛莺竟然还企图遮掩狡辩。苏定功哪里是好糊弄的人,上前便撕裂了苏瑛莺的衣襟,顿时布满了淤青和吻痕的脖颈便露了出来。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苏定功一巴掌闪在了苏瑛莺的脸上,当真是恨不能将这个把脸丢到全天下的女儿直接掐死了去。   苏瑛莺被打翻在地,却是心恨难平,她怒目瞪向苏定功,岂料苏定功火气被她瞪的又起,拽起人来便又是一个耳光,道:“你怎么没一头撞死在听风楼,你还回来干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   苏瑛莺却猛然推开了苏定功,道:“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连侯府的爵位都保不住,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喝混日子,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教训我,老娘受够了,不稀罕当你苏家的女儿,老娘今儿便离开!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苏定功愣了一下,接着便觉苏瑛莺是真得了失心疯了,竟然能说出这样狗屁不通的话来,他怒极反笑,道:“你和我断绝父女关系?哈,当真天大的笑话!在家从父,你女戒没学过,是吗?!来人,这样丢人现眼的女儿,我苏府容不得,送四姑娘上路!”   苏定功进来时早便屏退了丫鬟下人,就带了两个心腹婆子,这会子他一句话喊罢,便有两个婆子冲了进来,两人上前二话不说便按住了苏瑛莺。   一个抓着苏瑛莺,另一个取了一根白绫便往苏瑛莺的脖颈上套,套上后,一脚蹬住苏瑛莺的脊背,手臂用力,拉扯起绳子来。   苏瑛莺的脸色顷刻间便红了起来,越来越红,一双眼睛也越来越凸,她的眼中写满了不置信,写满了惊恐惊惧。   她这会子才真正清醒起来,原来她不可能和苏定功脱离父女关系,原来她已经无路可走,她真的完了,她这会子才真正明白这是古代,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古代,苏定功随时都能这样要了她的命!   她先前跟着瑞王厮混时,她一直都没什么心理负担,就好像在前世时,她也曾找过几个金主一般。现在她才发现,不一样的,她的处事态度就不对,她根本没有适应这个古代社会,所以她输了,输的一塌糊涂。   只可惜她明白的太晚,这会子她已经没了翻盘的机会。   可苏瑛莺却不甘心,她瞪视着苏定功,用最后一点力气,道:“银子……琉璃……阁……”   苏瑛莺的声音几乎难以听到,但是她的口型,苏定功却是看明白了,他瞬间恍然了过来,忙忙摆了摆手,道:“松开她!”   婆子应命松手,苏瑛莺顿时瘫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好在算是暂时保住了一条命,她半响才道:“琉璃阁的银子,我都藏了起来……咳咳……父亲饶命,我便可以都给父亲,还有瑞王那里……咳咳,不瞒父亲,琉璃阁是瑞王的,我……咳咳,是瑞王的人……父亲便不怕我死了,瑞王会寻父亲麻烦?”   苏定功顿时便被苏瑛莺震住了,目光微变令婆子们下去,道:“银子呢?”   苏瑛莺却摇头,道:“父亲以为我傻吗?都给了父亲,父亲要处死我怎么办!每七日,我给父亲一百两银子!”   见苏定功面露不满,目光在屋中乱转,苏瑛莺岂能不知他的想法,道:“就算父亲让人将这里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银子,银子我都分地方藏在了外头,地点只有我知道,左右苏家早就没了名声,父亲又何必为我的事儿如此大动干戈,留着我为父亲挣多多的银子不好吗?”   苏定功如今没了权势,手中也确实缺银子,也比以前更渴望银子,闻言定定看着苏瑛莺,到底没说什么,转身去了,却吩咐了婆子将苏瑛莺牢牢看守了起来。   苏瑛莺没从地上爬起来,便有婆子砰砰地将门窗全部用木条订了起来,苏瑛莺躺在地上,看着光线骤然便暗的房间,一时觉得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当真还不如方才死了的好。   可这会子她连死的勇气都没有了。   与此同时,早朝上,靖王府和瑞王同时被御史弹劾上了御案。 ☆、098 替死鬼   靖王府头一日办了喜事,第二日一早没过午,世子妃便和世子一起离开王府回了娘家,听闻世子妃还是晕厥着出的府,当日这消息便不胫而走,传了不少人家。   甚至于靖王府中祭祖出了事儿的流言也都像长了草一般传遍了,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可世子既然陪着世子妃回了娘家,可见世子妃是受了极大委屈的。   故此翌日早朝,靖王便被御史弹劾了。   御史告靖王虐待皇帝御赐的儿媳,是为对天玺帝的极大不敬,更告靖王内宅不靖,内帷不修,齐家不严。   而那边瑞王就更离谱了,竟然贪花好色,强占民女,德行不佳。   天玺帝还垂询了靖王,问及靖王府祭祖之事儿究竟情况如何,怎么闹得世子妃头一日便离了王府,道:“爱卿细细说来,若然是真宁县主的过错,她虽然是朕御赐的婚事,朕也不会偏袒于她,定下旨斥责,令她改过。”   靖王脑门上汗水微渗,可天玺帝既然询问了起来,他便不敢有所隐瞒,只得当着众大臣的面将靖王府祭祖的事儿说了一遍,道:“微臣知道委屈了真宁县主,正在严查此事,一旦找到奸人,不论是谁,定予以严惩,给真宁县主一个交代,也请皇上给微臣一个肃清内宅的机会。”   说着磕起头来,只觉得四周都是同僚们嘲弄的目光。   家事儿丢人丢到了金銮殿,靖王也是涨红了脸,心中虽然恼恨秦严和璎珞不留余地,可对幕后动手之人却也心生恨意。   天玺帝闻言沉默了片刻方道:“如此,朕便等着爱卿的处理结果了。”   天玺帝这分明是要继续关注这件事儿,竟是如此袒护真宁县主!   靖王心惊了一下,不过随后便也释然了,真宁县主是御赐的,如今头一日便回了娘家,这也算是靖王府明晃晃打了朝廷和天玺帝的脸,天玺帝在意真宁县主便是在意他自己的龙颜,会一直关注此事也是在所难免。   靖王忙忙磕头应是,保证两日之内定然要查出奸人,解决此事,天玺帝才摆手令其退下。   接着天玺帝才看向了瑞王,直接将龙案上两本奏章丢到了瑞王的脚边,怒斥道:“伤风败俗,好好看看!”   瑞王这次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昨日他在府中听到听风楼的消息时,早已经入睡了,问讯真真是恨不能将苏瑛莺碎尸万段,他连夜召集了幕僚前来商议,可是当时听风楼听戏的人实在不少,事情已经传了出去,幕僚们也是没有办法。   只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让瑞王否认到底便是。   今日御史果然就拿昨儿听风楼的事儿说话,瑞王跪下,拾起弹劾的奏折看了下,这才神情坦然的道:“皇上请容儿臣自辩。”   天玺帝瞧着瑞王,道:“准。”   瑞王方才道:“皇上,这上头说听风楼伤风败俗的苏姑娘口口声声喊了儿臣的名字,让儿臣救他,又因为她为琉璃阁办事,而琉璃阁又是瑞王府的生意,故此便弹劾儿臣和苏家姑娘不清不楚,玩弄民女。儿臣实在不服。昨日夜里儿臣早早便安歇了,根本就不曾离开过瑞王府,儿臣满府上下都可以作证。那苏姑姑娘在听风楼喊出儿臣的名讳来,实在不知是受何人指使,又是何等居心。”   他说着略抬头瞧了眼天玺帝的神情,这才又道:“再一个,那琉璃阁确实是儿臣的产业,可儿臣堂堂皇子,怎么可能亲自管理?便那苏姑娘和琉璃阁有什么干系,儿臣也不可能知道啊。儿臣已经问过下头管事了,那苏姑娘是因为擅长画首饰图样,这才得了琉璃阁三成的干股,其它便真没什么了。儿臣根本不曾见过这苏姑娘,实在不敢担此玩弄民女的罪名啊。望父皇明鉴。”   天玺帝闻言这才面色稍霁,道:“好,此事朕会令王爱卿细查究竟,你平身吧。”   早朝结束,靖王和瑞王面色却都不怎么好,靖王府的烂摊子还等着靖王回去处理,可想而知今日早朝之后,京城的百姓们茶后饭余将会怎样谈论靖王府的家事儿。   同僚们也都等着瞧靖王府的热闹,靖王沉着脸,也不和百官再做寒暄便快步去了。而瑞王面上虽还带着些笑意,可也神情僵硬,勉强和几位大臣寒暄了两句便也早早离开了。   而靖王昨日便已经查到了在羊头和鹿头中动手脚的下人,乃是负责准备祭祀之物的大厨房上的一个姓裘的管事婆子,也确实在那婆子的屋中发现了一些痕迹。   只是那婆子的嘴巴极硬,昨日靖王的人不管如何审问,她竟都死咬着不肯交代幕后之人。而那婆子并非家生子,乃是二十年前从府外买进来的,孤身一人,连个家人都没有,也无从威逼。   靖王强硬手段都用过了,可这裘妈妈却嘴硬的不肯出声,还差点咬舌自尽,连个下人竟然也这样难产,非要和他作对,这也让靖王很郁结。   他早朝回到了靖王府,便再度询问管家秦河,道:“那裘婆子还未曾招供?”   秦河弯了弯腰,道:“回王爷的话……她招了。”   靖王倒意外了下,抬眸盯视了过去,道:“说!”   秦河这才上前一步,道:“这裘婆子在府中是认了个干儿子的,今日将她那干儿子捆绑了在她面前略施手段,她便招了。”   靖王目光略有不悦,道:“既是这个年纪认下的干儿子,她又是孤家寡人一个,那便是当以后养老送终之人认下的,当成亲生儿子也是理所应当,怎早知道她有个干儿子却不动此心思。”   秦河忙面露愧意,道:“还是王爷洞若观火看的清楚,属下原以为这婆子嘴巴如此之硬,这样死忠,一个干儿子想必也没什么用,倒是想岔了。”   靖王摆手,道:“行了,招出了谁来?”   秦河抿了抿唇,道:“那裘婆子说,都是梅西院中赵侧妃指使她这样做的,属下已经派人查证过了,这裘婆子早年确实得过赵侧妃的提携。裘婆子并非家生子,刚进府那些年根本无法出头,后来是偶然一次赵侧妃尝了她做的糕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才慢慢熬出了头,升上了管事婆子。说起来,赵侧妃对裘婆子也算是有知遇之恩了。”   秦河的话令靖王双眸微眯,脸色阴沉的道:“梅西院赵侧妃?她竟敢如此!”   秦河垂首道:“赵侧妃总归是二少爷的生母,属下没敢惊动,只让人暗中将梅西院看守了起来,王爷看……”   靖王豁然起身,道:“本王亲自去审问她!”   他言罢大步便往梅西院而去,梅西院的赵侧妃乃是靖王的通房婢女出身,年纪比靖王还大个一岁,育有比秦严略小两岁的二少爷秦政。   她年纪大了,自打靖王妃过门后,这十多年来,靖王便一步不曾踏足过梅西院。   靖王今日到来,她却好似是早便知道的,靖王进屋便看见赵侧妃穿着一身半旧的宽大水红绣梅花交领长褙子,一条素白挑线裙,梳着个简单的单髻,插了一支白玉簪,正对着梳妆镜描眉。   瞧见他进来,她也不曾起身相迎,依旧对镜描画着,待画好了眉,这才看向靖王,道:“王爷可还记得婢妾这身衣裳?这是婢妾当年被抬姨娘当夜所穿,也算是婢妾洞房花烛时的喜服了呢。”   赵侧妃早老了,这些年更不像是靖王妃那样受尽滋润,如今穿成这样,又描眉画唇,瞧着极是古怪,靖哪里有时间多瞧她,直接便问道:“你知道本王要来,看来本王也不必多问了,为什么那样做?”   赵侧妃却叹了一声,道:“王爷不记得了吗,当年婢妾和长公主是同时有孕的,长公主生世子爷时,婢妾也要临盆呢,可就因为长公主那边难产,婢妾生产时竟然连一个接生嬷嬷都找不到,最后婢妾的孩子是生了出来,可却因为在母体中呆的时间太长,他连两日都没撑过去便夭折了,那孩子如若活着才该是王爷的长子!婢妾恨长公主,也恨世子!若非长公主怕婢妾抢了世子长子之位,婢妾怎么可能生产的那么艰难!若非世子难产抢了王府中混乱不堪,婢妾这里又怎会毫无人管,婢妾的孩子也不会死!婢妾要报仇!为我儿报仇!”   靖王难以置信,拍案起身,道:“就因为这事儿,你就敢亵渎我秦氏先祖,破坏祭祖?!”   赵侧妃却笑了起来,道“婢妾也恨靖王妃,自她进门便霸着王爷,婢妾再没承宠过,婢妾就是要让世子以为是靖王妃搞的鬼,要让世人以为是靖王妃做的孽,凭什么那么个嫉妇占着好名声,她不配!”   靖王闻言勃然大怒,一脚踢在了赵侧妃身上,道:“你简直就是个疯子!来人,看好她!”   他言罢,转身大步出了屋直接便往皇宫去了。天玺帝听闻靖王的回禀后,却只淡淡道:“方才祁阳王刚进宫喊了屈,既然都查清楚了,爱卿便亲自往祁阳王府解释一番,早日接世子妃回去吧。”   靖王略松了一口气,傍晚时便押着赵侧妃,亲自到祁阳王府拜见。   不管怎么说,靖王都是璎珞的长辈,既然登门了便没有挡在门外的道理,祁阳王很热情的接待了靖王,听靖王讲了一切后,却是道:“竟是如此,却不知靖王准备如何处置这赵侧妃?”   靖王对赵侧妃没什么感情,如今只想早些平息纷乱,闻言便道:“这样包藏祸心的女人,本王自然是容不下的,自然要严惩不贷,依本王的意思,便让她暴毙吧。”   祁阳王闻言目光一缩,心道这靖王好狠的心,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呵呵,这是王爷的家事儿,我却不好插手干涉,不过赵侧妃毕竟是陷害的嫣姐儿,这事儿是不是也该问问嫣姐儿的意思?”   靖王来,秦严却不曾露面,说是出了府,靖王原就有些不满,此刻听祁阳王要问璎珞的意思,更是心头冷笑,只却也不敢表现出来,道:“郡王看,如今事情也弄清楚了,本王也不会包庇赵侧妃,嫣姐儿是不是也该回王府去了?”   祁阳王却面露难色道:“王爷不知道,自昨儿嫣姐儿从靖王府中回来,她便病倒了,如今实在是起不了床啊,既然她都回来了,我看,还是让她在家里好好养养病,等三朝回门一并过了再回去王府也不迟。”   祁阳王言罢也不顾靖王沉下来的脸色,便唤了个人,将这边的事儿都去告知璎珞和唐氏。   璎珞听闻赵侧妃的事儿却是半点也不惊讶意外,她也根本就不信是赵侧妃一力所为。   赵侧妃二十多年前没因恨生事儿,如今她都有了二少爷了,倒又为个早便夭折的孩子折腾了起来了?   赵侧妃这明显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璎珞倒也并不失望,因为一早她便不曾期许过,这回能让真正的幕后人显出原型来。   那人在靖王府扎根那么深,太后都一直没能查出什么来,她也没指望自己一出手便能查到端倪。   只璎珞却也没准备就此算了,故此只吩咐了妙哥几句,让妙哥到前院去给靖王回话。   “世子妃实在病的厉害,本是想撑着起身跟着王爷回府的,可谁知道才刚扶着起了身,便又晕厥了过去,实在是移动不了,世子已经出门给世子妃请大夫了,王爷可否宽限几日,等世子妃病养好了,立马就回府去。至于赵侧妃,世子妃也说了,虽是她不安好心,陷害世子妃,可她到底是为王爷育下了二少爷的,若是按王爷的令其暴毙,岂不是让二少爷和我们世子结了杀母之仇?故此世子妃恳请王爷为了二少爷和我们世子也轻惩赵侧妃,便送到庄子上令她再莫回府就好。”   妙哥将璎珞的意思传达了,靖王脸色便愈发黑了起来,岂能听不出璎珞话中的嘲讽之意来。   感情他重惩赵侧妃,倒又成了错?!   且昨儿还活蹦乱跳的人,今日就病的动不动就晕倒,连马车都上不去了,这分明就是和他作对,得理不饶人,就是不肯回府去。   靖王脸色难看,祁阳王却笑着道:“我看嫣姐儿的话也有几分道理,王爷说呢?还是将那赵侧妃划掉了侧妃名分,送到庄子上看管起来算了。”   靖王心中虽堵的要命,可天玺帝明显是站在祁阳王府一边的,他也只能忍气吞声,道:“如此也好,倒是本王先前思虑不周了。”   他一个做公爹的,也不好提到后头去探病的话,心知今日是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接回璎珞了,便起身,道:“如此,便让嫣姐儿先在郡王府中修养着吧,本王告辞了。”   “王爷慢走。”祁阳王自然不会留人,打着呵呵便送走了靖王,待他人一出书房,祁阳王便哼了一声,不屑的摇了摇头。   而靖王满身火气回到靖王府,靖王妃给他上了茶,又亲手用温热的毛巾伺候靖王擦拭了手脸,听靖王说了祁阳王府的事儿,便道:“王爷也莫气,妾身知道世子妃的意思,只怕若非妾身亲自去求她,她是不肯回府的……”   她说着苦笑了一下,道:“世子妃这到底还是于妾身生了嫌隙,还疑心着妾身呢。赵侧妃这回也是算无遗算了,知道就算她被揭露了,妾身也是洗不干净,世子妃还是会心疑于妾身,妾身没想到,赵侧妃心里对妾身的嫉恨竟然已到了如此疯狂的地步。也怨妾身,不该总霸着王爷,都是王爷的女人,妾身如此占尽雨露,也难怪她会如此……”   靖王却拉了靖王妃的手,道:“这怎么能怪你,是本王自己不愿意,你何曾拦过本王,倒是时常为她们着想,时常开私库赏赐她们,补偿她们,是她们自己心太大了!至于祁阳王府那边,他们不愿意回来便不回来了吧,你也不必亲自去赔礼道歉求他们,你是长辈,若然真那样做了,外头不定传成什么样子呢!本王不能如此委屈你!”   靖王妃却摇头,道:“不,皇上那边还看着呢,妾身明日一早便前往祁阳王府,一定会带回世子和世子妃的,王爷放心,妾身为王爷不觉得委屈。”   靖王闻言也知有天玺帝盯着,只能如此,便叹了一声怜惜而歉疚的拥住了靖王妃。   靖王妃靠在靖王怀中,脸色阴沉了下来。   这次是她太过小瞧了那丫头片子,想到自己作为婆母,却要低头前往祁阳王府去赔罪接人,靖王妃的手不觉便死死捏了起来。   ------题外话------   求月票,妞们有票滴不要留了,给素素吧,票榜一直在掉,素素要营养不良了 ☆、099 出游(一更)   翌日一早,靖王妃便乘坐着马车亲自往祁阳王府造访,她如今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坐在马车中,神情显得很平静。   而璎珞和秦严的婚事本来就是万众瞩目的,先时各大赌场还开了赌局,赌靖王世子这次能否顺利成亲,后来果然应了慈安大师的话,新娘平平安安的进了洞房。   大家却还在关注着,想看看新娘会不会还没等圆房便又被克死了,故此因这份关注,第二天秦严抱着晕厥的璎珞回了祁阳王府,不足半日消息便传遍了半个京城。   有不少百姓不明就里都在猜测,这世子妃一定是又被克了,后来方才传出靖王府祭祖成事儿的传言来,接着早朝上靖王被弹劾,又绑着赵侧妃到祁阳王府赔罪,结果还是没能接回世子夫妻。   这一出出堪比再精彩不过的大戏,引得众人等着看靖王府的闹剧,看世子夫妻何时才能回府。   不少府邸都派了人偷偷守在靖王府和祁阳王府附近等着瞧最新动向,故此今日一早靖王妃一到祁阳王府,消息便传了开来,甚至又有人开了赌局,赌靖王妃今日能否接回世子妃去。   祁阳王府,靖王妃的马车直接从角门开了进去,一路到了垂花门,马车停下,靖王妃方才扶着丫鬟白鸽的手举止从容的下了马车。   唐氏身边的桂嬷嬷已经在等着迎接,上前道:“没想着王妃竟然亲自造访,王妃快请到千禧园中宽坐。”   靖王妃到了千禧院,唐氏自然也是极热情的接待了,两人坐下略寒暄了几句,靖王妃方道:“听我们王爷说嫣丫头回府就病了,我担忧了一夜,这不今儿一早便坐不住赶紧过来探望了。不知如今可好些了?请了哪位太医看过,可吃了药?”   唐氏叹了一声,道:“是太医院王太医的脉息,说是苔薄白,脉弦细,乃是大惊卒恐,伤于心肾,气机逆乱,气血不达宗筋所致。不过是开了些人参、菟丝子、当归、白芍之类益肾宁神的汤药,用了一日了,却也不见好,只这一两日功夫眼见着便瘦了两圈,真真是叫我瞧着就心疼。”   唐氏说着便抹起了眼泪,靖王妃自然不相信璎珞是真的病倒了,心中气恨,可面上却也半点都不能表现出来,忙忙规劝着唐氏,又一脸惭愧的道:“您将孙女嫁到了靖王府,是我这个做婆母的未曾照顾好她,倒让她受了这样大的惊吓和委屈,不知可否让丫鬟带我去探望下她?”   唐氏这才渐渐停止了哭,道:“这是应该的,只是想必王妃也知道,世子爷待我们嫣丫头却是一片真心,见嫣丫头吃王太医开的汤药不管用,世子爷是急性子,今儿一早便带着嫣姐儿上大国寺寻慈安大师了。哎,说起来,慈安大师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说见就见的,可嫣姐儿的命格好啊,不知怎么上次就得了慈安大师的缘法,这不,我说这样的病真不必去麻烦大师,世子爷偏紧张嫣姐儿的不行,还是去了,倒是叫王妃扑了一个空。孩子们这一去,只怕是到晚上才能回来,王妃看……”   靖王妃这下子脸上的笑意是真挂不住了,这自古婆媳都是天敌,哪家的婆婆不是新媳妇一进门就要来个下马威,先威慑住儿媳的?所谓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当年她刚嫁到靖王府时,面对谢太妃那样难缠的婆婆,那也是正经吃了些苦,用了不少心思才熬出来的。   她虽然不是秦严的生母,可却也是嫡母,也是正经婆婆,如今倒好,她没摆上婆婆的谱,低头前来赔罪请人了,这脸都丢了满京城了,萧涵嫣竟然敢晾着她!   说什么一早上山看病了,明明昨儿便该猜想到她今日要来,这是故意躲了出去!   还想让她负荆请罪,接二连三的上门不成!   可恨!实在太可恨了!   靖王妃面上神情僵硬,双手禁不住紧紧捏住,掌心一片刺疼。   唐氏其实也不赞成璎珞如此戏弄靖王妃,毕竟是婆母,来日靖王妃心存恨意,不定怎么想法子折腾璎珞,光拿婆母的身份压她,便要受苦。可偏璎珞一意孤行,非要如此,还说不会有事,唐氏也只能由着她。   而靖王妃银牙咬了一瞬,转眼却忍了下来,道:“既孩子们不在家,那我明日一早辰时再来便是,今儿便不多叨扰了,这便告辞了。”   她将明日要来的时辰都说的清楚,显然是怕明日再如今日一般扑空。   靖王妃无功而返,离开祁阳王府时,璎珞和秦严确实在大国寺所在的莲花山上,只不是看病,而是游玩。   莲花山连绵起伏上百里,风景秀丽,山麓中,树木苍翠,清幽迷人,空气清新。   晨曦初露,秦严和璎珞已一人一马置身在山峰间。   望去,林中白云环绕,山涧巨瀑,泉水淙淙、流水潺潺、鸟语花香、草色绸织。   天际一片晴澈,一只苍鹰在空中盘旋,发出嘹亮的叫声,引得林子中一阵动静,几只兔子从马蹄前仓皇的逃窜了过去。   有一只灰毛野兔,似是惊吓过度,逃窜间竟一头撞上了一棵树,身子一翻倒在了草丛间,蹬了蹬腿,撅了撅屁股半响都没能爬起来。   璎珞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一阵愕然,接着便抱着肚子笑的俯倒在马背上,眼泪都流了出来,指着那只兔子,一径的问着秦严,道:“你方才瞧见了没?哈哈,原来守株待兔的故事是真的啊,这天下间真就有兔子会笨的自己往树桩子上撞啊!”   她说着便又一阵笑,初夏明媚的阳光从绿荫间洒落,笼在她身上脸上。   因还是新婚,她今日依旧穿着红衣,为了行动方便,上身是一件窄袖银红束腰短袄,下头套着同色的灯笼裤,裤腿束在鹿皮小靴中,外头是前头两幅的马面裙。   腰间束着缀了珍珠的丝绦带,头上发髻高挽,只在上头扣着一只玲珑的珍珠小花冠。龙眼大小的珍珠镶嵌在银冠上,花冠四周是镂空的牡丹花,翘起微卷的牡丹花瓣间,垂下八条流苏来,每条流苏都是米粒大小的金珍珠,其下缀着一颗龙眼大的金珠。   随着她笑声响起,流苏摇曳生辉,映衬着她姣好侬丽的姿容,当真是艳光流溢,风流蕴藉,盛颜丽姿,不可描摹。   秦严望去,眉梢眼角也带着浓浓笑意,眸光落在璎珞身上便窒住了。   她今日的穿着本就贴身,如今笑起来花枝乱颤,胸前某处便愈发显了出来,摇曳舞动,令人口干舌燥,他又想起了洞房那日的情景来。   她骑在他的身上,惩罚着扭动着身子,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三从四德。那样子妖娆的令人心惊,却又磨人的令人心恨。   秦严初尝滋味,本是食髓知味,结果却一个没控制好伤了娇娇滴滴的小妻子,这两日虽然两人时时都在一起,可那事儿却是彻底没了指望,一到夜里,璎珞虽然还让他抱,可他的手稍一不老实,她便用水汪汪的眼眸幽怨的瞧他,也不消多说什么,只一句还疼呢,他就浑身如泼冰水,再不敢乱来。   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她夜夜好眠,他如卧针毡。   如今稍微一瞧她,就能浮想联翩,满脑子都是洞房花烛时的旖旎舒爽,挡都挡不住。   眼见秦严眼神又不对了起来,璎珞马上便停了笑声,双手抱着胸便一脸戒备的盯向秦严,道:“你往哪儿看呢!”   这两日璎珞护自己护的紧,平日里柔情蜜意的,一察觉他有所意动,他便立刻从情哥哥便成了仇哥哥。秦严怎么算都不划算,本来一夜一回,也该有三回了,可瞧这样子,今儿晚上自己还是碰不到媳妇的身。   这可真是亏大了。   想着,秦严也笑不起来了,整个人都像蒙上了一层阴郁不得志的暗光。   却也不敢冲璎珞表现出来,收回了目光,腰间长鞭甩了出去,一荡一卷,便将那只还在草丛中拱着小屁股,只露出动来动去短尾巴的灰兔子带了起来丢到了璎珞的怀里去。   璎珞接过那兔子,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道:“这样呆头呆脑的兔子,带回去给安安玩儿正好。”   秦严这才笑了下,依旧觉得气闷的紧,恰天上那鹰又往这边俯冲盘旋。   嗖的一声响,璎珞应声望去,就见一道流星寒光从秦严指尖飞出,那鹰应声落下,一头栽倒进远处的林子去了。   兔子吓了一跳,一个劲儿的往璎珞怀里拱。秦严回头后,眼见那兔子都挤到了媳妇胸口去,顿时脸就绿了,探手便过去将兔子拎了出来,扬手就要往远处扔。   璎珞忙抓了他,道:“别摔啊,可怜东西,本来就撞坏了脑子,你再摔它一下,死了也要当个疯傻兔子了。”   说着将兔子从秦严手中抢了回来,岂会不知秦严的那些心思,眼波流转着嗔了秦严一眼,只觉这男人愈发没出息了,如今倒连只兔子的醋都要吃。   秦严的目光却还在那只被璎珞温柔抱回去的兔子身上,压根没瞧见璎珞娇嗔的眼神,璎珞心头好笑,愈发故意的将兔子往怀中揽,于是秦严就见那兔子又在自己这两日一直想爬却没爬上去的馨香窝蹭来蹭去的占尽了便宜。   他的脸愈发难看了,正准备用眼刀杀死兔子,却闻一声轻笑传来。   “傻子!”   秦严拧眉瞧向璎珞,迎上的却是她,眼波流转满是笑意和戏谑的明眸,秦严心思一动,目光一闪,纵身便从马背上跃起,下一刻便落到了璎珞身手,从背后搂着她,俯下身子来在璎珞耳边轻蹭,道:“皎皎,你可是好了?”   璎珞见他问的直接,愈发笑不能抑,回眸瞪了秦严一眼,道:“你有点出息成不。”   秦严却神情忧郁,道:“自己媳妇面前要什么出息啊,还没好吗?那这会子你骑马没关系吗?马鞍那么硬,伤到了可如何是好,要不咱们回去吧?”   璎珞好容易出门游玩,难得的在古代度个蜜月,天玺帝只给了秦严五日婚假,回门回去他就要上朝,璎珞哪里肯就此回去。   闻言,她回头白了秦严一眼,道:“骑马怎么能一样!要回你自己回,我还没学会射箭呢。”   秦严见她不肯接自己的话,就是不松口,却愈发贴近了一些,环着璎珞的腰肢将她整个圈在怀中,道:“那就是好了?嗯?”   璎珞却冷了脸,怒目掐了秦严手臂一下,道:“那日你是怎么说的,说好的,这些天都让我好好养着的,等回门了再说,按正常算,明儿才该是我的回门日呢。”   璎珞的话令秦严顿时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却又亲着她的耳珠厮磨,道:“爷的话自然是没忘的,爷这不是担心你嘛,要不,今儿回去爷再给你抹回药?就抹药,只抹药,嗯?”   璎珞心里已经憋着笑了,闻言却依旧冷着脸,洞若观火一般用清凌凌的眼神瞧着秦严,道:“我会信你?”   言罢,她便转了头,再不搭理他,只逗弄起怀里的小兔来。   秦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记得以前好像在哪儿听了那么一耳朵,说这女人头一回都娇的很,要是一个弄不好以后对那事儿就会没了兴致,有那再不让碰的,宁肯给夫君安排通房都不愿的,也都是有的。   他越想越觉不妙,盯着璎珞的头顶,眼睛都直了。   小媳妇这几天的反应,不会也打算从今儿后都不让碰了吧?   这个想法一入脑,秦严觉得简直犹如当空一道雷,顿时天也不蓝了,树也不绿了,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搂在璎珞腰间的手倒是不自觉一个用力。   “哎呦。”璎珞疼的叫了一声,秦严这才忙松了手,可整个人还是有些失魂落魄的反应不过来一般。   璎珞见他这般倒有些心疼起来,也不该再逗他了,将兔子丢进旁边儿挂着的袋子里,靠着秦严僵硬的身子扭了扭腰肢,道:“你那药我用不上了,以后也不想再用上,你要再敢弄伤我,下回我就罚你到外院书房去睡。”   璎珞的话令秦严愣了一下,接着便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顿时僵硬的身子便松弛了下来,忙抱了璎珞,惊喜来的太快,以至于有些难以置信,道:“皎皎,你这话的意思是……”   璎珞又嗔了秦严一眼方道:“快教我射箭,我的意思是,你今儿教的好,晚上自有奖励。”   秦严顿时从箭囊中抽了一支箭,扶着璎珞的手搭在弓弦之上,道:“爷先带你猎几只小东西感受一下如何发箭!”   他说着双腿一夹,马儿跑了起来,冲进林子,惊动了林中小动物,秦严挽着璎珞的手,抬臂间带着她便嗖嗖嗖的先后射出好几只箭。   璎珞原也不是古代动手运动能力都不行的闺秀,前世时虽然不曾接触过射箭,可她却会玩飞镖,也玩过射击。   如今射箭感觉上自然更容易把握,她平日里又注重锻炼,手臂也比寻常女子有力,秦严带着她在林子间穿梭,箭囊中箭支快用尽时,她已经能自己挽弓将天上的飞鸟射下来了。   璎珞刚刚学会一项新技能,愈发兴奋,留恋在山林中不肯罢手,秦严却拉了她,道:“乖,咱们下回再来,你头回拉弓射箭,练多了明儿手臂要疼的厉害了。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没办正事儿呢。赶紧去瞧过了你说的那天降示警,便早些回城吧,也免得祖母担心。”   璎珞抬眸望了望天色,见明明时辰还早,秦严便催着回去,翻了个白眼,却也知道他心思早飞了,不觉微红着脸点了头。   秦严心生一喜,调转马头,一抖马缰,两人便往大国寺的方向疾驰而去。   ------题外话------   今天争取三更,二更在五点左右哦 ☆、100 桃子(二更求票)   大国寺的后山是有一大片桃林的,平日里桃子都是七月间才熟,可这大国寺的后山有处桃林因临近温泉,每年的桃子却熟的要早上一个来月。   如今还不到中元节,桃林中已经挂满了累累果实,多数还不曾成熟,都是青青的果子,可却有些早熟的已经带上了淡淡的粉色,掩映青翠欲滴的绿叶下,尤其讨喜可爱。   璎珞和秦严穿梭在桃林中,没走片刻前头陆忠便迎了过来,先向璎珞见了礼,才冲秦严见礼道:“姑爷。”   秦严点了下头,璎珞便道:“陆叔带路吧。”   陆忠也是早先璎珞在穗州时买来的,他年纪大,处事练达,办事沉稳,璎珞在外头置办了好几处铺子和田庄,都是陆忠在统管着。   这次的事儿牵扯到废太子回京,璎珞原本是想交给秦严的人来办的,可秦严却说无妨,让她放心去安排就好。璎珞便将事交给了陆忠,陆忠带着璎珞二人往桃林深处走了片刻,便停了下来,目光有些灼热,指着前头的一颗桃树,道:“老奴打听过,前头这几颗桃树每年都熟的早,便将那桃子选在了这几颗树上,就是那颗,世子和世子妃请。”   璎珞点头,扶着秦严的手走过去,两人停在树下往上看,秦严的眼毒,一眼便瞧见了枝叶间几颗明显有异常的桃子,那几颗桃子明显已经快熟,可引人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桃子上竟然隐约能瞧见几个隐隐约约的字,秦严眯起眼细看,几颗桃子上的字连在一起正是东风无辜,无辜有冤八个字。   而废太子的字便取的是云风二字,东风无辜,略一想便知道说的是东宫废太子,而废太子正是因巫蛊一案被废流放的。   秦严心一跳,一个腾挪便上了桃树,小心翼翼的抬手触上其中一只带字的桃子,用手触摸那上头的字迹,揉了几下见那字完好无损,不由惊异非常,不敢多碰,生恐弄坏了桃子,跳下树,拉了璎珞一脸惊喜的道:“果然像你说的一样,那字是生在上头的,抹不掉啊!这简直就像真天降警示一样,是如何办到的?太神奇了。”   璎珞却瞧了眼陆忠,道:“这有什么,莫说是这八个桃子,便让这满山的桃林都长满了字,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早先我让陆叔和大国寺商议了,将这一片桃林都买了下来,就是想着这处的桃子比旁的地方熟的早些,再用我这独门萧氏生字法,让每个桃子都长了吉祥字,到时候桃子在京城定能卖个天价。如今既这生字的法子用到了这上头,却是再也不能让它生吉祥字,用来挣银子了。”   秦严见璎珞一脸惋惜肉疼的模样,不觉好笑,拥着璎珞道:“小财迷,几筐桃子能卖个多少银子。”   璎珞却觉秦严实在不通庶务,像这种带字的桃子,她只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让人知道字是怎么长出来的,一年也别弄很多生字的桃,只消二三十个桃子,拿到城中去竞价。   京城富贵之人那么多,谁不想占个祥瑞二字,就这么二三十个桃子一年少说也能净挣个好几万两银子,卖个几年,也是一大笔钱,还不用费什么人力物力。   可如今却是不能了,不过想到废太子回京,将来当上了皇帝所能得到的,璎珞也便只能忍痛割肉了。   “这生字的法子其实很简单,只要用厚厚的纸细细剪出字的形状来,然后小心翼翼的黏在桃子上。桃子靠阳光完成色变,如此那贴了纸照射不到的地方,自然和旁的地方颜色就一日日不一样起来,待撕了纸,字也就生长在了上头。我恐这字生的太清晰了,倒显出了人为的痕迹来,便让陆忠前几日就撤掉了贴纸,等过两日中元节时,桃子再长几日,这字能更模糊一些,更像自然生长出来的了。这法子我只告诉了陆忠一人,从之前,这桃林便早有你派来的死士守卫着,桃子又是陆忠亲自照料的,所以万不会有人知道字是人为的,来日中元节,只管将桃子送到圣上面前便是。”   璎珞细细解释给秦严听,秦严不觉恍然大悟,拥着璎珞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下,道:“爷的皎皎可真是奇思妙想,这等法子虽是简单,却若非听到,任是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到的。爷得皎皎这般贤妻辅佐,还有何忧?这桃林虽是买了下来,可到底临近大国寺,咱们赶紧离开吧,免得被人瞧见倒生出麻烦来。”   璎珞却觉秦严分明是还惦记着她之前说的奖励,逮住一切机会劝她回府,可他们也确实不适合在此久留,不由瞪了秦严一眼便也随着他往山下去。   两人进了城,天色已尽傍晚。璎珞不肯回府去,央着秦严带她上酒楼用膳。   两人直接到了药膳楼,在二楼的雅阁中落座,正等着上菜,倒听外头有人提及了靖王府这两日的事情。   “听说今日一早靖王妃便亲自坐车往祁阳王府去赔罪了,若是祭祖的事儿没她什么事儿,她能这般低三下四的?”   “这话说的是,说什么赵侧妃做的恶,可扰祭祖,对赵侧妃能有什么好处,靖王世子就算有个什么不好,得了便宜的也是靖王继妃的两个嫡出子,那赵侧妃的儿子也甭想沾上边儿。”   “呵,这靖王妃如此低姿态,我看八成是被查出了什么来,只是为了王府的脸面,不曾对外说出来罢了。”   ……   几个夫人许是相邀了一起出来吃药膳,就在璎珞和秦严所在雅阁的旁边,雅阁的隔音效果一般,声音便模模糊糊的传了过来。   璎珞听几人说的火热,不觉挑了下眉,勾唇一笑。   这和她预计的发展是一样的,她之所以逼迫靖王妃俯低身段到祁阳王府去,就是要让人猜测靖王妃。   就像是这几个夫人说的,若然靖王妃什么都没做,凭什么伏低做小的委屈自己,凭什么做婆婆的却向媳妇低头?   如今就算是有赵侧妃顶了事儿,相信也有不少人怀疑到靖王妃身上去。   弄的满城风雨,靖王妃多年营造的好名声也就岌岌可危了,她再故意激一激靖王妃,便不信靖王妃若真是个奸恶的,她还能沉得住气。   只要她沉不住气了,总是会露出马脚来的。   璎珞听着八卦,心情愉悦的用了晚膳,这才和秦严遮遮掩掩地悄然回到了祁阳王府。   两人出去了一日,自然是先往千禧院中给唐氏问安,两人到时,祁阳王和萧承麟却也在,一番厮见落座后,唐氏便将早上靖王妃到访的事儿说了,道:“靖王妃说是明日辰时再来,明日是正式的回门日,便在家好生陪着祖母,莫出门了。”   璎珞也知道将靖王妃耍弄的太厉害了就不成话了,有理也会变成没理,本来也没打算明日再避着靖王妃,便点头道:“是,我们都听祖母的。”   坐在旁边的萧承麟便站起身来,道:“明儿是姐姐回门,有件事本来就打算姐姐回门之日说于姐姐,今儿恰好大家都在,我便提前说了。”   璎珞见萧承麟神色郑重,不由一楞,就见萧承麟直直瞧了过来,道:“姐姐,我已经求了祖父,等过几日便离府到北边军营中去历练了,祖父祖母都已经同意了。明儿我好生陪着姐姐一日,来日走时,便不再给姐姐专程打招呼了。”   璎珞一阵愕然,实在不明白自己怎刚刚出嫁没两日,弟弟就生出了离家的念头来。   她眨了眨眼,看向唐氏,唐氏正望着萧承麟,神情慈爱而无奈,见璎珞瞧过来便冲璎珞点了下头。   她确实是同意了,也是不得不同意。   她即便再宠萧承麟,也知道,他要撑起祁阳王府的未来就必须上战场去磨砺,今年萧承麟虚岁也已十二了,确实不算小了。   萧承麟的父亲祁阳王世子却是七八岁时就被祁阳王丢去军营的,先前祁阳王就有这个打算,言道萧承麟整日就在家中跟着武学师傅学习不是事儿,想将萧承麟送到军营中去。只唐氏怎么肯,先前两个儿子是怎么没的,唐氏忘不了。   如果萧承麟是个没野心,自己不进取的,唐氏都可以为着私心将他留在身边。   可如今萧承麟自己有心,孩子自己要上进,唐氏如何能够拦着?她瞧的出萧承麟是自己生了主意,且也打定了主意的。   祁阳王老怀欣慰,更乐见其成了。这会子萧承麟说出这事儿来,璎珞却骇了一跳,总觉得萧承麟还是个孩子,去了军营,什么事儿都说不得,万一有什么战事,便不能龟缩在军营中,可战场刀枪无眼……   她脸色微变,看向萧承麟,道:“你怎突然就生了这等念头?再等两年不好吗,等功夫学的再扎实一些,你再到军营中,我和祖母也能放心些。或者让祖父打个招呼,先在京郊的几个军营中历练两年……”   她话没说完,萧承麟便上前拉了璎珞的手,打断她道:“其实我早就有这个念头了,只是想送姐姐出嫁后再付诸行动,如今姐姐有姐夫照顾,我也能放心的离开了。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璎珞见大局已定,萧承麟态度坚决的很,便也没再多劝,只细细的嘱咐着萧承麟离家后的各种琐事。   是日夜,秦严想到璎珞今日许的奖励,回到飞雪院后便坐在临窗的圈椅上把玩着一只玉把件不时往窗外瞧。   眼见外头天色一点点黑了下来,心里充满了雀跃。   璎珞盘腿坐在旁边的美人榻上,正给今日带回来的那只傻不拉几的灰兔子擦拭身上的水珠,秦严豁然起了身,倒是将她给吓了一跳,茫然望去,就见秦严目光灼热的走了过来,道:“兔子都洗了澡了,媳妇,咱们是不是也该去洗洗了?”   璎珞闻言又愣了下,往外瞧了眼,见天色刚刚擦黑,便摇头道:“你先去吧,今日你出汗多,我却还好,我让人给你备水。”   说着唤了声,外头便有丫鬟应了一声,忙碌了开来。   秦严嫌弃的瞧了眼被璎珞放在膝上擦拭毛发的兔子,在旁边坐下,连人带兔的抱起了璎珞来,令她坐在腿上,这才用鼻尖蹭着璎珞的道:“你陪爷一起啊。”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声音竟然还带着些撒娇意味,璎珞脸便有些发红,道:“想什么呢,在我娘家呢,你再不收敛着点,仔细祖父拔了你的皮!别闹了,快去!”   璎珞说着推了下秦严,神情却娇嗔无限,秦严不觉拥着她道:“祖父也不能管到咱们夫妻的房事儿上啊,再说了,便知道了又如何,咱们夫妻感情好,鹣鲽情深,祖父祖母只有高兴的。”   他话虽然这样说,可也知道如今在祁阳王府中算是客人,院子中又这么些伺候的丫鬟婆子,夫妻俩有什么动静根本瞒不过人,闹的太厉害了,璎珞难免面上不好看。   知道她不会由着自己的意,秦严到底没再勉强,又亲了亲璎珞,听那边净房都准备好了,便松开璎珞自行进去沐浴。   他心里惦记着事儿,匆匆梳洗一番便出了净房,却发现璎珞已经不在屋中了,不由一愣,正要找人,外头响起一个嬷嬷的声音,道:“世子妃想趁着少爷没走,亲自给少爷添两件夏衣,这会子亲自往前院去给少爷量尺寸去了,让奴婢向世子爷禀一声。”   秦严闻言顿时脸色一黑,勉强压了压郁结,嗯了一声。   外头婆子退下,秦严兀自站了片刻,这才叹了一声自躺在床边随手捡了本书,翻着等人,谁知他这边几页书都快翻烂了,院子里却还是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璎珞竟敢还不回来!   秦严顿时丢了书,脸色彻底黑了。   说好的奖励呢!   再说了,她都还没为他这个夫君量过身,做过衣裳呢!凭什么他的女人倒巴巴地跑去给萧承麟那臭小子量身?   秦严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英明果决,果然就该早早的撺掇萧承麟那小子离开!   他这厢越想越不是滋味,书也翻不下去了,豁然起身,扔了书便去扯挂在旁边的外裳,准备到前院去寻人。   却与此时,外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正是璎珞回来了,秦严眼眸一亮,想了想,翻身上了床,先是平躺着,想了想便又翻了个身,背对床躺了下来。   很快外头便响起了婆子的请安声,脚步声响起,秦严听到璎珞进了屋。   他躺着没动却竖起耳朵来不放过一丝声响,璎珞似是没想到他睡下了,脚步一下子轻了,还回身冲丫鬟嘘了一声,打发了她们都出去。   接着秦严便听璎珞的脚步声靠了过来,一步步离床愈发近了,秦严勾了勾唇角,心道凉了爷这半响,还知道回来就哄哄爷,还算不差。   谁知道璎珞的脚步明明都已经到了床前了,却倏忽一转并非往床前来,反倒是冲着柜子去了,接着他便听到她挑选皮料的声音,又低声指挥着妙哥搬了好几匹布出来,道:“这些都是先前祖母赏的,没往嫁妆里放,就是想着以后还偶尔回来住,指不定能用得上,我瞧着这匹雪青的,绛紫,棕绿的都不错,你看这匹的花纹,做成圆领袍,弟弟穿着一准精神……”   “少爷肌肤白,这几样颜色都是极相衬的,这匹竹青的倒清爽,可以做套亵衣亵裤。”妙哥的声音细细碎碎传来。   接着璎珞又道:“成,这几匹都先搬到外屋去,咱们慢慢商量,仔细吵醒了世子,走。”   说着脚步声传来,很快内室的珠帘响了下,璎珞竟带着妙哥出去了!   秦严双拳顿时握了起来,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沉来形容了。   ------题外话------   呜呜,最近肿莫卡文卡的这么厉害,一个小时就能写不到一千字,还总觉得情节不连贯,这是要死人的节奏啊 ☆、101 对手(三更)   秦严坐在床上郁结的只觉腹中肠子都打成了一结结的,耳听外头璎珞还在低声和妙哥讨论着这件衣裳做好后,最好配个什么颜色的荷包,那件又该配什么颜色的中衣才好看。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闷声生气了,这样子,他在里头吐血身亡,自己把自己怄死,外头璎珞也不知道啊。   “咳咳!”   秦严顿时躺回床上咳了两声,外头说话声停了,秦严摆好姿势,只道这下璎珞该进来了吧,结果他还没出一口气,外头说话声便又响了起来。   秦严整个人都炸了毛,豁然起身,也不和璎珞玩迂回了,直接便大步往外走。   于是妙哥刚将一匹天青色的布按璎珞的吩咐搭在那匹棕绿色的上头瞧配色,抬头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冷森森的站在内室通往外室的珠帘后,一身白衣,笼着满身肃杀。   妙哥额头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再也不敢听自家姑娘的,也不敢配合姑娘演戏了,站起来,冲璎珞投了个可怜巴巴的眼神,夹着尾巴便没义气的弯着腰跑了出去,还不忘将房门给关了个严实。   璎珞有些想抚额,还没起身,眼前就蓦然多了个人影,璎珞啊了一声,本能地起身就想跑,谁知道这一起,起的猛了,鼻尖一头撞在了秦严的下巴上,顿时便疼的她眼泪模糊起来。   她这厢捂着鼻子唔了一声,那边秦严却已抱着她的腰肢将人扛了起来,转身便进了内室,直奔拔步床,将璎珞丢了上去,接着高大的身子便压了上来,将她死死困在了身下。   四目相对,眼见璎珞鼻头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疼的小模样可怜兮兮的,不由扬眉,道:“该!叫你抛夫!”   虽是脸上神情恶狠狠的,可眼神却出卖了他,到底写满了心疼,见璎珞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忙将她的手拉开,道:“爷看看鼻子撞歪了没?”   璎珞鼻梁果然乌青了一片,秦严蹙眉碰了下,疼的璎珞泪珠直晃,拽着秦严放在鼻子上的手便送进了口中,咬了下,含含糊糊的道:“说了要好好待我的,洞房便让我受委屈,回门又撺掇着我幼弟离家,这会子还撞我鼻子,秦严,你怎么能这样!”   璎珞言罢,抓了秦严的手又狠狠咬了下,秦严听她话里的意思,竟是知道了萧承麟要离家去军营都是他给撺掇的,顿时面露心虚之色。   哪里还不知道,方才璎珞丢了他自去萧承麟那里,回来又是挑布匹又是选配色的都是专门在急他,一时也不敢追究璎珞抛夫之罪了,讪讪笑着,道:“不是爷撺掇,那小子将来是要顶立郡王府门户的,可你瞧他现在哪里有半点该有的样子?爷都听暗卫说了,上回山崩时,原本好好的,就是那小子临危慌乱,这才出了岔子。皎皎,他不小了,虚岁都十二了,爷八岁才学会说话,十二也已经进了军营了。”   见璎珞红着眼还瞪视着自己,不过却也不曾反驳恼怒,秦严心头一松,方才又道:“他在京城,上头有祖父祖母,还有你这个姐姐护着,永远也别想长大独当一面,你不能看护他一辈子不是?老鹰不将幼鹰赶下悬崖,它便永远学不会飞翔。”   璎珞想了想觉得秦严说的也确实有道理,郡王府人口简单,温馨安宁,萧承麟在这里确实是无法磨砺不成一柄锋利的剑的,而对于祁阳王府来说,萧承麟要担起担子来,就必须要有锐气。   见璎珞渐渐眼眸沉静下来,秦严才亲了亲她的鼻尖,道:“你放心,祁阳王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如今怎么可能不看护好最后的希望?就算去了军营,小苦头是要受些,大危险不会有的。”   璎珞却哼了一声,睨着秦严,道:“你说的冠冕堂皇,道理一套又一套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是因为上回我救弟弟掉下悬崖的事儿耿耿于怀!小心眼!”   秦严却笑起来,压下身子来,右腿膝盖用力一顶,便分开了璎珞的腿,笑着在她耳边道:“嗯,爷就是计较……皎皎,你看,咱们三日前就夫妻一体了,这世上也只有爷和你是一体的,往后你需得将爷放在你心里头的第一位,若不然,你放了谁,爷便灭了谁!”   秦严说着便将腰肢一沉,璎珞顿时红了脸,啐了秦严一口,道:“呸,夫妻一体说的哪儿是这个!”   秦严却笑,声音震荡在璎珞的耳边,热气扑洒在脖颈上,激起一层小颗粒,就听他声音低沉的道:“嗯?可爷觉得这个解释最贴切了。嗯,爷就喜欢和你这样一体……”   他说着手便解开了她的衣带,璎珞被他不知羞耻的话撩拨的身子发软,只能眼睁睁瞧着他一双手四处惹火。   外头皎月寂寂,屋中却人影成双,缠绵难分。   疾风骤雨时,秦严盯视着身下如花盛开的璎珞,揉着她的心窝,逼迫道:“说,你这里装着谁?”   璎珞受不住到底溢出似泣似叹的娇声来。   “你……”   翌日一早,璎珞刚从千禧院陪唐氏用完早膳回来,就听外头传来了桂嬷嬷的声音,道:“靖王妃来了,这会子正在和郡王妃说话,想必过回去就该来探病了,让姑奶奶赶紧准备下。”   妙哥应了声挑帘进来,见璎珞正懒洋洋的依在美人榻上看书,便道:“世子妃快些起来吧,一会子靖王妃就过来了,咱们怎么也得做出个病了的样子来啊。”   璎珞却摆手,道:“不必,正要这样才好,左右她也不会相信我是真病了,何必再多此一举的演戏呢,她累,我演的也累。”   妙哥一阵愕然,可璎珞分明有所打算,妙哥便也不再多言。   没片刻,果然外头响起了一阵动静,璎珞这才施施然的从美人榻上起身迎到了外间。   迎面靖王妃已带着丫鬟白鸽进来了,瞧见璎珞迎了出来,忙上前拉了璎珞的手,道:“都是母亲治家不严,出了赵侧妃这样包藏祸心的,害的你这孩子受了大苦,来,叫母亲好好看看。”   璎珞本是福身要见礼的,被靖王妃拉起来便顺势抬了头,她这一抬头,分明瞧见靖王妃面上笑意狠狠凝滞了下。   靖王妃确实有些破功,她能不破功吗,昨日她来郡王府,明明说的是璎珞病的不轻,上山请慈安大师看病去了。可今儿眼前的璎珞哪里有半点病容,她容色照人,脸色红润,眼眸水润,眉梢眼角一抹红晕,风流旖旎,带着春色。   分明半点病都没有,这两日只怕还颠鸾倒凤受尽雨露滋润,日子过的别提多舒坦了。   这么明显的耍弄人,靖王妃岂能神情不变?!   四目相对,璎珞冲靖王妃眨了眨水意盈盈的眼眸,笑着道:“虽说是母妃管家不严所致,可母妃也非圣贤,怎么可能不犯错呢,偶尔有个错处那也是可以原谅的,母妃放心,我没往心上去的!”   璎珞的话差点没将靖王妃气个倒仰,她觉得这个儿媳妇压根就是个不按理出牌的,靖王妃噎了半响都有些接不上话来,脸上有些僵硬。   璎珞却一副未曾发现任何不妥的模样,道:“母妃怎么瞧着我不说话呀,是不是我今儿脸色特别好看啊?我也觉得今儿气色特别好呢,一定是一早便见到母妃的原因呢。”   璎珞说着摸了摸脸,一脸喜意。   靖王妃没言语,倒是她身后白鸽忍受不了开了口,道:“世子妃今日气色是好极了,不过昨儿郡王妃不是还说世子妃病的厉害,太医开的药都不管用,这才特特的去大国寺医病的吗?”   璎珞脸上的笑容顿时敛了,拉着靖王妃的手,道:“母妃方才还说自己治家不严,这才生了祸患,我瞧着也是呢,我和母妃说话,如今一个丫鬟倒敢没规矩的插话了,依我看,这等没规矩的丫鬟就该严惩,若不然还不得再养出一个包藏祸心的?这都是她们欺母妃您宽厚温和,良善温软,可这风气可不能惯着啊!”   璎珞言罢这才看向白鸽,道:“跪下!掌嘴!”   白鸽脸色一变,平日里长辈跟前的阿猫阿狗那也是金贵的,更莫说是大丫鬟了,婆婆身边的大丫头到了跟前,哪个不是礼让三分。   再说有时候这做主子的不好说的话,大丫鬟就得替主子来说,这都是有的,故此虽说是有主子说话,丫鬟不能随意插话的规矩,可得脸的大丫鬟平日里和主子们开个玩笑,凑个趣儿之类的也多见,真按这等规矩的就没几个。   白鸽万没想到璎珞就不按理出牌,拿出这错处竟就真要惩自己,顿时慌了神,瞧向靖王妃。   靖王妃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可璎珞却将话说的滴水不漏,还是拿她早先治家不严的客气话来堵她,这会子她却是连反驳的话都寻不出来。   而且白鸽确实是被抓住了错处,若然她袒护着白鸽,谁知道今日璎珞又要如何闹腾,靖王妃发现,自己竟然完全猜不成璎珞的套路来。   不过有一点她却瞧的明白,璎珞就是想要逼自己发怒,逼自己破功。   她就偏不如她的意!   靖王妃想着,瞧了眼白鸽,道:“既是错了,就要认错!”   白鸽顿时眼睛里就漫出了一层泪光,跪在了地上,道:“世子妃见谅,奴婢错了!”   言罢便啪啪地掌起了自己耳光来,原以为打两下也便是了,岂料那边儿璎珞也不拦着,反倒拉了靖王妃在美人榻上坐下,道:“母妃一定不会像这丫鬟一样疑心我的,我知道!我本来就是受了惊吓才病倒的,这是心病,昨儿慈安大师就给我念了两遍经,说来也是神了,马上我就觉得这精神也回来了,身体也轻便了,这不,昨儿夜里安眠一夜,今儿起来这脸色就养了回来,到底是年轻就是不一样呢,母妃说是不是?”   那边白鸽一张脸已经红肿了起来,靖王妃双手捏紧,面上却已恢复了从容,笑着道:“是这个道理,既然都已经好了,是不是也该回王府去了?免得皇上以为王府慢待御赐的儿媳,以为王爷对此婚事不满,那就不好了,你说呢?”   璎珞一脸吃惊,笑着道:“瞧母妃这话说的,我自然是要回王府的啊,王府是我的家,我是未来王府的女主人,哪里能不回去呢。当初回来时便说了,等找到了幕后黑手,我便回去,赵侧妃不是已经俯首了嘛,其实母妃今儿就算不来,我傍晚也是要回去的!”   璎珞这样干脆就应了下来,靖王妃有种自己蓄积全身力气,一拳头打上棉花团的憋屈感,顿时又是一噎。   感情她这一趟趟的跑,都是白跑了?   和璎珞说了没一盏茶时间的话,靖王妃觉得自己已经内伤了,有种两辈子修为都不够用,两辈子修身养性都压不住暴躁的感觉。   ------题外话------   三更了,真要吐血了,妞们赶紧用你们手中的月票给素素充充电吧,真趴了 ☆、102 闹剧   靖王妃从祁阳王府离开时脸上神情瞧不出什么异样来,可马车刚出了祁阳王府,她便狠狠的将桌上一只青瓷莲花纹汝窑茶盏扫在了地上,脸色也沉了下来,真真被气的不轻。   摔了一个茶盏,靖王妃顺了顺气,觉得好受了一些。她回到王府中,也不回梓涵院,便先往谢太妃的福禄院去。   进了梓涵院正好撞上丫鬟静丹捧着个黑漆托盘,上头放着藤草鸟虫彩绘药碗,正准备伺候谢太妃用药。   靖王妃摆了摆手,静丹便忙上前将托盘呈给了靖王妃,靖王妃亲自端着进了屋。   谢太妃这两日又病了,自打认亲礼上被璎珞气了一顿,她便在福禄院中称起了病。靖王妃进去时,谢太妃正躺在东屋床边的罗汉床上,靠着个墨绿色镶金丝暗刻大朵海棠花的大迎枕和旁边的谢芷兰说着话。   见靖王妃进来,谢芷兰忙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福了福身,道:“伯母从郡王府回来了啊,世子妃没是没有回来吗?”   她说着往靖王妃的身后瞧了瞧,没看到璎珞的身影,面露疑惑。   靖王妃便笑着道:“今日原本就该是世子妃回门的日子,等傍晚回门后便会回来了。”   谢芷兰这才笑着道:“我还以为世子妃会跟伯母一起回来呢,毕竟已在娘家住了好几日了,伯母此去辛苦了,我来吧。”   她说着要上前去接靖王妃手中的托盘,靖王妃也未拦着,顺手给了她,自己在罗汉床上坐下。   谢太妃却脸上没了半点笑意,冲靖王妃道:“她摆的谱倒大,一个小辈让长辈三请四催的,还拿着架子不回来,依我说,便莫去郡王府纵着她这性子,她不爱回来便一辈子住在郡王府才算本事!”   靖王妃柔婉的笑了笑,道:“母妃也知道这桩亲事是太后看好的,皇上赐婚的,这几日朝堂上王爷的压力也很大,世子妃还是早日回来的好,何况这回是真的让她受了委屈,她心中对靖王府有抵触,有怨怼,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世子妃毕竟年纪还小,母妃何必和她一般计较。”   靖王妃说着从谢芷兰的手中取过了汤碗,亲自尝了尝温度,这才将药奉给谢太妃,道:“母妃快些喝吧,母妃生气,还不是坏了自己的身子,母妃是长辈,便莫和不懂事的小辈一番见识了吧。”   谢太妃被靖王妃几句话拱起火来,哪里还喝的下药,推开药碗,脖子粗着道:“只听过晚辈不可忤逆长辈的,何曾听说过长辈需让着晚辈的!太后看好的媳妇,皇帝赐婚的?那便能猖狂的没边儿了?是何道理!”   她说着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靖王妃一眼,道:“你是她嫡母,也是正儿八经的婆婆,倒软着身段,跑到郡王府去请她,你也不嫌丢人!这次是为了王爷,也就算了,等她回来,你可要将规矩给她立起来!”   靖王妃面露为难,哆喏着道:“母妃也知道的,我总归是继母,怎好管的太多……再说,我这些年连妾室的规矩都没怎么立过,却给继子媳妇立规矩,这……母妃还是疼疼我,绕了我吧。”   谢太妃顿时便气的脸皮子发红,道:“你这性子,来日被儿媳骑在头上作威作福莫怪我没提醒过你!”   靖王妃却道:“我实在做不来,若不然那时候也不会想着将兰丫头说给世子爷,我也有私心的,兰丫头性情温婉,又是母妃亲自教导出来的,懂事明理,和我也最是投缘……谁知道,唉,如今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谢太妃瞧着旁边因提及婚事,脸色发白,垂着头,肩膀抖动不已的谢芷兰,脸上怒恨之色更盛了。   是日傍晚,璎珞虽不舍,可还是别了唐氏和萧承麟随着秦严登上马车往靖王府而回。   马车上,秦严见璎珞情绪不高,便将她抱在了膝上,道:“以后爷每个月都带你回来住上几日可好?”   璎珞闻言双眸一亮,兴奋的抓了秦严的手,可旋即便又蔫了下来,道:“哪里有出嫁的姑娘总回娘家住的,便爷不在意这个,我真这样做了也得被世人指责不受妇道,出嫁从夫,总回娘家旁人连祖母都会一并指责的。”   世道就是这样的,太过离经叛道,便要承受来自社会的各种压力,璎珞即便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可名声这种东西,有和没有所能得到的好处和弊端却大不相同,能有璎珞还是不想自己葬送了的。   秦严见她如是,便笑着道:“那这样好了,每次休沐日,爷都带你出门逛逛,咱们便回来看看祖母,不住下便是。”   璎珞顿时便笑了起来,道:“嗯,这个好!谁也没规定女人不能跟着自家男人出门游玩啊,她们眼红嫉妒,也只能怪自己没像我一样找个疼媳妇的好男人,可编排不了我什么。”   她说着愉悦的秦严脸上重重亲了一口,秦严见她一脸娇俏,不觉心思一动,将璎珞揽在怀中,道:“既然知道爷是好男人,便该好好犒劳爷,今儿回了皎月院,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可不能再事事推三阻四的寻借口了。”   璎珞知晓秦严说的是昨儿他邀她一起沐浴却被推辞的事儿,不觉白了他一眼,道:“秦严,你如今色令智昏,脑子就只认一件事儿,皇上他知道吗?”   秦严闻言一愣,旋即不觉朗声笑了起来,道:“要不爷去主动坦白,请皇上罢免了爷,好让爷日日都和爷的皎皎厮混着可好?”   璎珞由不得全身一抖,夸张着揉了揉胳膊,秦严便又扬声笑了起来。   夫妻两人回了王府直接便进了皎月院,既然回来了,璎珞自然不会在礼数上让人拿捏,收拾了一番便前往靖王妃的梓涵院中请安。   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到梓涵院来请安,如今天已热了起来,梓涵院的木棉花不用火墙也已开的如火如荼,远远望去,精美绝伦的庭院包裹在一片花海之中,未曾置身其中便能感受到一派繁华,更能感受到靖王妃的受宠程度。   璎珞瞧着这一派花样繁华,想到的却是旁边公主府的萧瑟,原本还有秦严住在那边,如今公主府却是更加寥落了。   而这靖王府中更是不曾留下半点长公主的痕迹,虽说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可这换的速度也太快了,也难免令人唏嘘感叹。   她进了梓涵院,正好碰上靖王和靖王的孩子们一起陪着靖王妃用膳完,都坐在明间中吃茶说话,听到璎珞过来请安,靖王妃倒不曾让她等候,直接便令丫鬟迎了璎珞进屋。   靖王已经回避到了内室去,秦仪媛和其幼弟秦蕴坐在靖王妃的身边说着话,而靖王妃的长子秦靖则坐在旁边的扶椅上,见到璎珞进来,秦靖率先便站了起来,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绣长袍,束着小玉冠,脖子上挂着一个赤金璎珞项圈,上头镶嵌着一块似金非金似铁非铁的锁片。   他只比萧承麟年幼一岁,少年也已开始长身体,高高瘦瘦,却显得很结实,一身宝蓝将他映衬的肌肤白皙,五官和靖王竟是足肖了七八分,一瞧便是父子两个。   他站起身来,冲着璎珞便行了一礼,道:“见过大嫂。”   那边秦仪媛却还坐着,见弟弟起了身,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也冲璎珞福了福身,道:“大嫂。”   靖王妃的幼子秦蕴年纪小,睁着一双大眼睛瞧着璎珞,突然从罗汉床上跳了下来,冲上前便推了璎珞一把,神情桀骜的道:“坏蛋!就是你害祖母生病的!”   秦蕴今年已过了五岁生辰,人虽小,可身体却很壮实,长的小牛犊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撞过来,璎珞顿时站立不稳,往后踉跄着退了三步,一屁股跌坐在了靠近柱子的角落里。   可不知怎么回事,秦蕴撞了璎珞后也没能站稳,跟着璎珞便也跌趴出去,滚了两下正好便撞上了放在墙边儿的雕花花架上,架子上摆放着一盆如玉汝窑八角敞口瓮,里头养着两株睡莲,并一黑一白两尾小锦鲤。   受此撞击,那敞口水瓮当即便倾斜了下来,可怕的是水瓮竟是直直往秦蕴的脑袋上砸了下来。   这一幕实在发生的太快,一切都是眨眼间,谁都没有想到秦蕴好端端的会突然对璎珞动手,更没想到他小小人,非但推到了璎珞,自己竟然也滚了出去。   这会子眼见那瓮从高处落下,砸向秦蕴,屋中响起一阵尖叫声。   “蕴哥儿!”   “啊!”   靖王妃的脸色都白了,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就往这边扑,秦仪媛更是尖叫一声,连看都不敢看了,用手捂住了眼睛。   秦靖离这边最近,眼见幼弟要遭大罪,也脸色一变要往这边护着秦蕴,不曾想他身影一动,倒是和欲急扑过来的靖王妃撞在了一起,两人顿时脚步相撞,齐齐跌倒在了地上。   关键时刻,却是璎珞爬起身来,狠狠拽了秦蕴一把,将秦蕴拉到了身边,那水瓮几乎是擦着秦蕴的小脑袋坠落在了地上,咣当一声,碎裂成了十几片。   璎珞将秦蕴拽到了身边,却是凑了上去,道:“没事儿吧?”   秦蕴是真被吓着了,方才眼瞧着那水瓮兜头砸下来,他脑子都懵了,此刻耳边一声剧烈碎裂声,更是心肝惧裂,被璎珞唤回心神来,他瞧见的便是璎珞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他想到姐姐说的那些话,又想到就是因为撞了眼前人他才跌倒,本能地觉得害怕,叫了一声便往后退,爬着要逃离璎珞身边,结果一把便按在了地上的碎瓷片上,细嫩的手掌割破,哇哇的哭了起来。   本来那水瓮翻下来,里头的水便浇灌了秦蕴一头一脸,这会子水沿着头发往下流,男孩坐在水中瞧着血红的手哇哇的大哭,别提多可怜了。   靖王听到动静从内室中冲出来时瞧见的就是这混乱的一幕,就眨眼间,小儿子受了伤,满身是水,满手是血,靖王妃和大儿子跌坐在一起,惧是脸色惨白,惊惶失措,而女儿则脸色苍白的倒在丫鬟的身上,只有璎珞虽然坐在地上,可却好端端的。   靖王顿时大怒,几步抢上前去便将秦蕴从一滩狼藉中抱了起来,沉目盯视着璎珞,道:“你这个毒妇到底想干什么!”   璎珞对靖王的咆哮却是没什么怒意委屈,她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水,慢慢站起身来,一双清冷无痕的眼眸盯视着靖王,道:“父王这话是怎么说的,您的小儿子对长嫂不敬,上来就推了长嫂自己扑了空,摔倒在地,管我什么事儿?方才若非我拉他一把,这么小的孩子被那样大的水瓮砸了头,头破血流是一定的,横死当场也是说不好的,我救了他,倒还成了毒妇了?真真可笑!”   靖王妃跌坐在地上,被方才那惊吓的一幕闹的如今腿都是软的,这会子见靖王抱起了秦蕴来,她好容易有了些力气,还没起身,就听璎珞说什么横死当场,脸色又是一白。   璎珞的目光却恰于此时扫了过来,凉凉的瞧着坐在地上的靖王妃,道:“弟弟对我这样大的恶意,一准是有下人或者谁在他面前胡说八道的撺掇所致,母妃还是好好查查的好,可怜这么小的弟弟,是谁竟舍得让他被当枪使,唉,我都不忍心呢。”   她言罢,抬眸淡淡瞥了眼依在丫鬟身上,脸色惨白如雪的秦仪媛,神情颇有些洞若观火的明睿。   靖王妃双眸微眯,随着璎珞的目光也回头瞧了一眼,就见秦仪媛碰上她的目光,便心虚的躲开了,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靖王妃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冲的胸口发疼。   那厢璎珞却突然面露委屈之色,眼眶一红,又瞧向靖王,道:“虽说我不是父王亲生,可我嫁的却也是父皇的嫡长子,蕴哥儿对长嫂动手也便罢了,媳妇救了他一命,却还要受父皇如此责骂,儿媳……呜呜……”   璎珞再也说不下去了,抬手捂着脸,转身便奔出了屋,一面捂着脸哭,一面往皎月院而回。   这会子正是晚膳后下人们闲着无事儿时,院子中人比较多,璎珞这样哭着一路回去,没两盏茶功夫消息便传遍了靖王府。   下人们都知道,世子妃从娘家回来,头一次去给王妃请安,便不知为何,带着丫鬟一路委屈的哭回了皎月院。   璎珞回去时,秦严却在后头的练武场练剑,听闻璎珞是哭着回来的,顿时眉心一蹙,脚步匆匆便赶回了正房,他进屋时,璎珞却已在内室中,正坐在八仙桌旁笑意盈盈的和乐慧挑拣着几支新剪的海棠花,摆弄着往嵌绿松石的花鸟素银花斛中插花。   见秦严进来,璎珞眸光流转瞧了过来,道:“咦,不是说要练一个时辰呢,怎就回来了?”   说着将手中最后一支花丢进了花斛中,瞧了瞧,满意一笑,示意乐慧摆到床边的高几上去。   秦严见她脸上笑意舒展,眼睛黑白分明,丝毫瞧不出哭过,不觉纳闷,道:“你没事儿吧?”   璎珞摆手令乐慧出去,见秦严手中还提着剑,一副好似她说有事,他便敢提剑去寻人算账的模样不觉莞尔一笑,上前几步,从他手中拿了剑,在空中慢慢挽了个剑花,神情蓦然一厉,剑光一闪,便将剑尖对准了秦严,微微仰着下巴,挑眉道:“我这样凶悍,能有什么事儿?”   她那桀骜的模样颇有几分冷艳的娇俏,秦严舒了一口气,推开剑锋,道:“开了刃的,仔细伤到手。”   言罢探手在璎珞手腕上点了下,剑便脱了手,秦严顺势接过,放在了旁边的架子上,这才道:“怎么回事?”   璎珞目光却还在那把剑上,思量的是不是也该跟着秦严练个剑,有些心不在焉的道:“也不知道你那郡主妹妹怎么想的,竟然挑拨着蕴哥儿来推我,蕴哥儿虽小,我本不该和他计较的,可就因为他小,若不教训下,今后还不定会如何呢,下次说不得就敢被人指使着给我下毒药,小孩子才是防不胜防,所以,我便吓唬了他一下,结果他自己倒不小心弄伤了手……” ☆、103 责女(二更求票)   秦蕴就是个小孩,还没形成自己的价值观,可古代的孩子都早熟,虚岁六岁却也不是完全不懂事,分不清是非对错的年纪了。   秦蕴虽是被秦仪媛撺掇的,璎珞也不愿意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可若然这次放任不管,下次那熊孩子就能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   若是秦仪媛再怂恿他往她的吃食里投毒,不用想熊孩子都会去照做。而一个小孩想投毒,可能真不会有人怀疑和防备。   即便为了自己的安全,璎珞也不能不和秦蕴计较。   只她到底是个大人,算计个小娃娃还是有压力的,璎珞就想将秦蕴吓唬住,让他有所忌惮,最重要的是,借此敲打下靖王妃,让靖王妃约束秦仪媛。   所以她才会顺势跌倒还做了点手脚,令秦蕴滚向了花架,又在那敞口水瓮落下来时,及时拉开了秦蕴。   本来也没想弄伤那孩子,后来却是秦蕴自己受了秦仪媛的影响,害怕她,躲闪间碰到瓷片扎伤了手。   璎珞将在梓涵院的事情和秦严说了遍,言及靖王当时的反应,便瞧向秦严,道:“你会不会就不是靖王的亲生儿子啊,怎么他待你倒更像待仇人!”   见秦严脸色难看,璎珞忙捂了嘴,道:“我没有侮辱母亲的意思,我就是……就是觉着靖王好似对你真没什么父子情。”   秦严自然知道,璎珞不是在暗指自己的母亲红杏出墙,他只是因靖王冲璎珞发怒心生不愉,这才脸色不佳。   见她变了脸色,懊恼的捂着嘴,他忙收敛了神情,拉下她的手来,顺势握在手中,道:“母亲嫁进靖王府时,正是先帝晚年,当年先帝宠信晋王,今上虽从小养在皇祖母的正宫之中,充当嫡子,可到底并非皇祖母亲生,故此太子身份便有些岌岌可危。老靖王是个精明擅谋的,他早瞧出儿子能耐不足,偏又刚愎自用,眼高手低,唯恐自己死了后,靖王不能守住靖王府未来几十年的富贵荣华,也看到了当时皇祖母和皇上的危境,便主动向先帝提出了让母亲下嫁靖王府的请求。当时皇祖母和皇上需要靖王府的势力,稳固地位,抵抗晋王。而靖王府也需要母亲这位长公主来延续其后数十年的富贵权势,两方都有意,极力促成此事,这才有了母亲嫁进靖王府这桩婚事。”   璎珞闻言心中却有些发堵,虽然公主的婚事总是和政治联系在一起,可璎珞却总觉得太后那样爱孩子,不是为了利益便牺牲女儿幸福的人。   她犹豫了下,却还是问了出来,道:“皇祖母她……我看姨母和姨夫就非常恩爱,听丹华说,她的父亲母亲是两厢心悦方才成的亲,为何……”   敏颖长公主和敏慧长公主是双生子,年纪一样大,为何两个人的亲事却这般的不一样,待遇也这样的不同。   秦严明白璎珞的意思,摇头道:“当年虽是利益所驱,可皇祖母却也问过了母亲的意思,是母亲自己说瞧上了父王,愿意嫁过来的。可嫁了后,夫妻感情却很是淡漠,母亲多是生活在旁边的公主府中,父王嫌少过去。任谁都瞧的出,母亲过的不快乐。没几年,母亲又因为生我难产,早早便去了,偏姐姐和我,皆是命途多舛。也是因此,皇祖母总觉得有愧于母亲,皇上也感激于母亲的付出,心有愧歉,对我也便格外宽容宠信。”   所以,敏颖长公主其实和靖王并没多少夫妻感情,两人是因为利益被捆绑在了一起。   敏颖长公主当年说自己看上了靖王,愿意下嫁,只怕也是不愿太后和天玺帝为难,更不愿最后被牺牲的人是孪生妹妹。   皇权争斗,不赢输掉的便是所有人的性命,敏颖长公主当年也许是瞧出来,牺牲自己的婚姻,便可换来亲人的安宁,这才说愿意的吧。   只可惜这样一个爱护妹妹,体贴长辈,通达世情的好女子却白瞎了靖王这种渣男,未曾得到应有的珍爱,早早便香消玉殒了。   璎珞神情黯然,秦严却拥了她,俯身轻轻亲吻她的发顶,道:“你放心,爷将来一定会做一个好父亲的。”   璎珞回过神来,环住了秦严的腰,笑着道:“我知道,你会的!”   窗外挂着的红灯笼洒下一片清淡的暖光,隐约透窗而入,给两人笼了一层朦胧的微光,一室温馨。   此刻的梓涵院中却没有这样的好气氛,璎珞捂着脸奔了出去,靖王便脸色铁青的扬声唤丫鬟去叫大夫。   秦蕴娇生惯养长大,五岁了根本就没有尝过疼的滋味,如今一下子被割破了手,又受了惊吓,浑身湿透,哭的瞬间便满脸鼻涕,浑身直抽。   靖王将他抱放在罗汉床上,又催着丫鬟去快去拿止血药,绷带等物。   靖王妃已经回过了神从地上爬了起来,也坐在罗汉床上,抱着秦蕴,见粉雕玉琢的小儿子瞬间哭成了泪人,心疼的也要掉眼泪。   旁边秦仪媛知道自己闯了祸,也不敢说话,只瑟缩着肩膀,紧紧咬着嘴唇。而秦靖却蹲在地上,正拿了个小九连环一面解着一面逗着秦蕴,企图吸引他的注意。   可秦蕴实在疼的厉害,对玩具彻底没了兴趣,哇哇的哭的愈发厉害。丫鬟取了药箱,却要先将秦蕴手中插着的碎瓷片先取出来方能消毒上药,秦蕴的哭喊声更撕心裂肺了起来,引得秦仪媛也抽抽搭搭的跟着哭。   满屋子的凄风楚雨,靖王心情愈发暴躁起来,耐着性子哄着秦蕴,道:“蕴哥儿乖,莫哭了,蕴哥儿别动也别哭,让丫鬟将瓷片取出来,才能上药包扎,等上了药蕴哥儿才能不疼,蕴哥儿勇敢一点,明儿爹爹给蕴哥儿一个特别好玩的东西,好不好?”   靖王哄罢,示意丫鬟去取那瓷片,那丫鬟一触,疼痛更加剧烈,秦蕴便哭的更加厉害了起来,反应也更强烈,一个劲儿的往后缩手,踢着脚要蹬开丫鬟。   靖王不觉便失了耐心,豁然站起身来,看着哇哇大哭,虚岁六岁了却还好似什么都不懂的小儿子,看着站在旁边犯了错却瑟缩着肩膀脸色苍白的秦仪媛,再看看有些不知所措的秦靖,头一回觉得什么都变了样。   以前他明明觉得女儿乖巧娇俏,儿子一个孝顺懂事,一个娇憨可爱,如今怎一转眼便成了这个样子。   靖王以前觉得靖王妃非常会教导孩子,他在靖王妃这里永远觉得最舒心,最温馨,可如今头一次觉出了烦躁。   靖王妃这会子却没有功夫留意靖王的神情,她还在抱着秦蕴哄着,好容易弄了一身大汗才控制着秦蕴包扎好伤口。   靖王妃又花了许多时间哄了秦蕴吃下安神汤,也不放心送秦蕴回他自己的院子,让丫鬟收拾了碧纱橱,就哄着秦蕴睡在了她内室的碧纱橱里。   然后她又细细嘱咐了丫鬟仔细盯着秦蕴,莫让他睡着了碰到伤口,要不时瞧一瞧是否发烧诸如此类的事儿,这才满身疲累的移步回到西暖阁,令丫鬟将秦仪媛唤过来。   秦仪媛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哪里敢离开,一直就呆在靖王妃的寝房中,此刻被母亲唤来,脸上满是惊慌,进了屋,便呐呐的站着,手指搅着衣带,一脸不安。   靖王妃盯视着秦仪媛,却是面沉如水,道:“跪下!”   秦仪媛从没见母亲这样发怒过,顿时身子一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心里却觉得委屈的很。   她还不是因为心疼母亲,觉得那萧涵嫣给了母亲气受,这才撺掇着小弟,想要为母亲出上一口气的。   她想着,小弟撞倒了萧涵嫣,让萧涵嫣受个教训,给她一个下马威,也让她出个丑,知道天高地厚。   到时候就算小弟有不敬长嫂之错,可那也是小弟孝顺祖母的原因,谁让萧涵嫣将谢太妃给气病了的,萧涵嫣要是和小弟斤斤计较,那也只会让人觉得她这人以大欺小,而且不爱护小叔,气量狭窄。   她是真没想到,小弟会自己控制不住力道跟着栽倒,还险些被水瓮砸到。   这下不仅没作弄成萧涵嫣,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欠了萧涵嫣的人情,秦仪媛自己也觉得很憋屈。   “可知错了!?”靖王妃的声音有些低沉,响了起来。   秦仪媛的眼泪便滚了出来,抬眸瞧着靖王妃道:“母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伤到小弟啊,我……”   “够了!母亲问你可知道错了!”靖王妃见秦仪媛竟然半点不知错,还兀自强辩,顿时便拍了下桌子。   秦仪媛吓了一跳,脸色愈发白了起来。她是靖王妃的头一个孩子,平日里也是娇宠着长大的,又有靖王疼爱,长到这么大,真就没受过父母这样的教训和指责。   秦仪媛愈发委屈起来,她觉得母亲虽然疼爱她,可到底比起两个弟弟来,却差了一些。明明今日她也受了惊吓,她自己也担惊受怕了半天,可母亲却还这样凶她。   虽有些怨怼,可秦仪媛却不敢和靖王妃再倔着,抽抽搭搭的道:“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听母亲的话,生出事端来,更不该将蕴哥儿推出来,他那样信任依赖我这个姐姐,我不该哄他做坏事。可我也是心疼母亲,我见不得有人欺负母亲,呜呜……”   秦仪媛说着眼泪又滚了出来,靖王妃见女儿如此,到底不忍心,可想到璎珞那样难缠,秦仪媛若还是这个莽撞性子,将来少不得要吃亏,她便忍着去扶秦仪媛的冲动,道:“媛姐儿,你明年就及笄了,不小了,怎么行事还这样没有分寸,你弟弟才五岁,你不爱护他也便罢了,怎么能怂恿他去做那样危险的事情呢。更何况,母亲早便说了,你需尊重大哥大嫂,他们如何行事,自有外人评点,你父王心中也自有一杆秤,可你是小辈,不尊敬兄长嫂嫂,那便是错,是品行不端!你只要做好自己,旁的事儿母亲会操心,为何你就不肯听母亲的话呢。”   靖王妃说着,声音中已满是疲惫和失望。   靖王妃从来都是宽和大度,光风霁月的,要骗过靖王,就要骗过自己,骗过孩子,故此靖王妃从来都不教导儿女们阴私之事儿,只教导着女儿对秦严敬重,可秦严和靖王关系恶劣,秦仪媛又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反倒因为靖王妃的态度,秦仪媛愈发觉得秦严对不起靖王妃,心中愈发不忿,充满了不平和恨意。   只这会子她听母亲的声音中有失望之意,却忙忙点头,道:“母亲我真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听母亲的话,再也不敢乱来了。”   靖王妃闻言这才起身,扶起了秦仪媛,替她擦了擦眼泪,道:“这才是好孩子,你大嫂心思多,你莫去招惹她,往后乖乖的,其它的都有父王和母妃呢。好了,罚你回去抄写十遍金刚经,静静心,去吧。”   秦仪媛低垂着头,却微微咬了唇,她心中有些不甘。   母亲明明是看不起她,觉得她不是萧涵嫣的对手,可那萧涵嫣也就只比她大一岁罢了,母亲明明是她的亲娘,为何要这样低看自己的女儿!   这次是意外,下回她一定要让母亲对她刮目相看,母亲是个不争的性子,可她却受不得旁人欺到头上来!   靖王妃却不曾瞧见秦仪媛的不甘的神情,又抚了抚她的头发,安抚了两句,这才令秦仪媛退下。   ------题外话------   二更求票票哦 ☆、104 不满   秦仪媛离开,靖王妃靠着椅背揉了揉有些隐隐发疼的额头,缓了片刻,这才想起来,竟是好长时间没瞧见靖王的身影了。   她蹙眉抬眸,唤了全嬷嬷,问道:“王爷呢?”   全嬷嬷却偷眼瞧了下靖王妃,心里有些忐忑,道:“给小少爷包扎伤口时,王爷便说前院还有事儿,留了金泉在这边靠着随时禀报消息,王爷他回去前院书房了。”   靖王妃闻言便微微握了拳,这边出了这样的事儿,乱成一团,王爷竟然提前离开了,是前院真有要事儿吗?   “王妃,要不要老奴吩咐下小厨房,收拾几样点心,王妃到外书房瞧瞧?”全嬷嬷禁不住建议道。   靖王妃却摆了摆手,道:“罢了,王爷忙完自然会回来的。”她言罢,又捏了捏眉心,这才道,“说说吧,外头如今是不是流言四起了?”   全嬷嬷脸色微变,道:“世子妃从梓涵院离开那会子正逢下人们闲着,好些人都瞧见世子妃哭着离开……后来又请了大夫给小少爷包扎伤口,那会子忙乱,也没顾得上约束下人……”   “所以这话的意思是现在府中下人们都已经知道了,蕴哥儿对长嫂不敬,偏世子妃还救了蕴哥儿一命,王爷却责骂了世子妃?”靖王妃见全嬷嬷呐呐说不下去了,便接过了话,声音却有些阴沉,像是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   全嬷嬷垂着头,应了一声。   靖王妃倒没恼怒地大发脾气,只胸口起伏片刻,道:“咱们这位世子妃可真真是好手段!”   全嬷嬷闻言面色又是一变,愕声道:“难道小少爷是被她拉倒的?”   靖王妃却没说话,事实上她也不知道秦蕴到底是怎么滚到花架处的,小孩子撞倒了人自己没收住势,跟着滚倒也是有的。可她总觉得事情太过凑巧,怎么就刚好撞上了花架将水瓮给撞了下来呢。   方才她倒也私底下问过秦蕴,可秦蕴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有人拽了他,还是他自己扑倒的。   靖王妃抿了抿唇,外头却传来了郝嬷嬷和丫鬟的说话声。   郝嬷嬷是谢太妃跟前的得意人,靖王妃不敢怠慢,忙收敛了神情令全嬷嬷出去迎迎,片刻郝嬷嬷便进了屋,福了福身,道:“太妃听说蕴哥儿受了伤就要亲自过来看,好容易被劝住了,却放心不下蕴哥儿,让老奴来请王妃过去问话。”   靖王妃站起身来,叹了一声,道:“母妃让嬷嬷来,想来也是放心不下,让嬷嬷亲自代替她老人家看看蕴哥儿吧,嬷嬷更我来。”   郝嬷嬷忙笑着道:“要说王妃最知太妃的心思,也莫怪太妃疼王妃跟亲生闺女一样呢。”   靖王妃引着郝嬷嬷看了蕴哥儿,郝嬷嬷见蕴哥儿睡的很安然,这才和靖王妃一起退下,往福禄院去。   谢太妃年轻时候受庶孽的气儿,老靖王的庶出儿子就有五个,老靖王死后,靖王承继了爵位,谢太妃扬眉吐气,虽说没分家,可却将那些平日里不老实的妾室和庶子都想法子赶了出去。   如今靖王府的四房,二老爷到四老爷是剔除了那些被赶的庶子后重新排的辈,二老爷和四老爷虽然都是庶出,可两人的生母却都是谢太妃当年的陪嫁丫鬟,一直对谢太妃忠心,又老实的很,谢太妃这才容得下他们。   谢太妃因这些经历,对庶出有抵触,故此靖王虽然有五个儿子,可秦严不得谢太妃喜欢,下头两个庶出的孩子也不得宠,只靖王妃所出的两个嫡子,是谢太妃的心肝肉,尤其是年纪最小的蕴哥儿。   故此一听蕴哥儿受伤了,谢太妃便坐不住了,忙忙便让郝嬷嬷去了梓涵院。此刻靖王妃一进来,谢太妃便忙起了身,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靖王妃抹了抹眼泪,道:“都是媛姐儿那丫头,见母妃病了,担忧心疼,便和蕴哥儿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让蕴哥儿以为是世子妃气病了母妃。母妃也是知道蕴哥儿那孩子的,实心眼,谁对他好他心里清楚,也只对谁好,待母妃更是头一位的好,连我这个母亲都比不上。听了他姐姐的话,便一心想着替母妃您出气,见了世子妃过来请安,竟然突然跑过去推她,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自己滚到了花架下头,撞翻了上头的水瓮,好在世子妃反应快拉了他一下,才没被砸到头,只是躲闪世子妃时却被碎瓷片给扎了手。王爷原本是在内室的,出来误会了世子妃便说了两句重话,世子妃受了委屈才哭着离开的。”   靖王妃的话就突出了两点,秦仪媛和秦蕴都是好孩子,因为孝顺谢太妃才闹出了事来,对璎珞救人一事儿,却是几个字模糊带过,虽然也说了,可避重就轻,反倒叫人觉得秦蕴摔的有问题。   至于后头靖王针对璎珞的那些话,更是表明,靖王是误会了,璎珞却抓着不放,又觉得受了委屈。   谢太妃听的勃然大怒,拍着身下罗汉床道:“便是蕴哥儿推了她,难道还冤了她不成,我就是被她给气病的!蕴哥儿别说没错,纵有什么错处,那她一个大人就好和一个孩子计较了?莫说什么她拉开了蕴哥儿,若非她蕴哥儿还不会受伤呢!”   谢太妃言罢,见靖王妃不言语,火气发不到璎珞身上,便指着靖王妃道:“还有你,怎么做娘的,孩子在你身边你都看管不好,倒叫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他小孩子家家的,若是伤到了筋脉可如何是好!”   谢太妃的声音委实大,只怕连外头的丫鬟都能听到动静,靖王妃只刚嫁过来时受过婆母的责难,后来她伏低做小,已慢慢收服了谢太妃,如今突然遭受谢太妃的责骂,只觉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眸光闪过厌恶之色。   靖王妃在谢太妃处耽搁了少说有一个时辰才回到梓涵院,夜色已是很深了。她满身的疲惫,料想靖王在前院书房估摸着也已经睡下来,便没再去管他,自行洗漱一番就歇下了。   前院靖王却并没有休息,外书房的灯光还亮着,也不知道为何,他不想回去梓涵院,可也不怎么想在外书房中睡下,心里总有些烦躁,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虽然离开了梓涵院,可到底是惦记着孩子的,留了身边的小厮金泉,金泉来禀说秦蕴已经睡了过去,秦仪媛也回了自己的静宜院,而王妃被谢太妃叫去问话,靖王才略安心了些,坐下翻起书来。   夜色已晚,书房笼在灯光下,月影横斜,一个灯笼摇曳着越来越近,在书房外守着的小厮望去,就见两个窈窕的身影越来越近,以为是王妃带着丫鬟寻了过来,便也没在意,还略垂了垂首。   脚步声近了,却闻有清甜悦耳的声音道:“王爷可是在书房中?”   这声音却并非是靖王妃,小厮抬头望去,就见月光灯影下站着两个人,前头是提着灯笼的丫鬟,后头那位身段窈窕略显清瘦,上头穿的是浅绿,星星点点缀绣着红艳艳石榴花的右衽短襦,外罩鹅黄绣了一整朵牡丹的纱质半臂,下头套一件雪白的月华裙,只裙角绣满了缠枝大红的石榴花。   这女子却也是靖王后院的女人之人,杨氏,她有夫人的位份,位份上仅次于侧妃。   说起来靖王妃自进了靖王的内宅后,靖王便没再添过女人,这杨夫人却是靖王妃进府前不久抬进府的,本也是好人家的小姐,因父兄要巴结靖王才将刚刚十三的她送给了靖王。   她如今也不足三十,保养得益,身上倒有股兼具少女和少妇的风情,生的并不顶顶美,可眉眼间却有股灵气,梳着妇人的圆髻,上头带着掐丝珐琅鱼形流苏步摇,鬓边插了一朵盛开的海棠绢花,站在夜色中,被朦胧的灯光照映着,娇美却不显刺眼,眉目温婉如水。   小厮显然没想到杨夫人会来,愕了一下,方才回道:“王爷在的,只是夫人也该知道,王爷在书房忙时,从来不见女眷。”   说着瞧了眼杨夫人手中提着的食盒,示意杨夫人可以回去了。   这么多年靖王妃独大,靖王对靖王妃的感情有目共睹,这些小厮哪里会为着个夫人去得罪靖王妃。   杨夫人闻言却也不恼,只笑着道:“妾身是知道的,妾身没想打搅王爷,可否请两位将这糕点留下。妾身的兄长前些天刚刚升任了从五品骑都尉,妾身没旁的意思,就是想谢谢王爷对兄长的提携。”   说着将食盒送上,又示意丫鬟送了荷包上去。   小厮对看了一眼,正有些犹豫不决,里头靖王却是听到了动静,只以为是靖王妃来了,想到自己留下烂摊子给她,自己却躲到了书房来,却又有些歉疚起来,起身便迎了过来,一把推开房门,道:“怎么过来了,本王正准备回去……”   言罢,却一眼瞧见了目光盈盈,眉目温婉站在外头的杨夫人。夜风吹的杨夫人身上鹅黄纱质半壁轻扬,白裙微晃,纤细的似随时会被风吹走一般。   靖王略楞了一下,旋即蹙了眉,道:“怎么是你!”   他的声音有些紧绷,带着不喜。   这些年靖王妃得宠,靖王的后院很平静,女人虽多,可已经许久没有人主动往靖王身边凑了,只因靖王妃刚刚嫁进来那两年,因为花样多被靖王打发了好几个女人,渐渐的,大家见靖王是真守着靖王妃过日子,也就都心灰意冷的歇了心思。   陡然间,眼前出现一个女人,靖王诧了下,眼神凛冽了起来。   杨夫人知道靖王不喜欢不老实,心思多又主动的女人,脸色一白,忙忙跪下,又将方才冲小厮说的话说了一遍,道:“妾身就是感激王爷,所以听说王爷入夜还在忙碌,又得知王妃今日因小少爷的事儿操劳无空,不自量力,想替王妃分担一二,这才做了两样糕点。虽已快入夏,可夜里寒凉,妾身只想王爷用些点心,也能多少抵些寒凉……”   靖王闻言倒想起了杨夫人所说一事儿,杨夫人的兄长确实他所提携,也是他手下将士,因这一层也不敢严惩杨夫人,更何况,杨夫人也确实是有原因才前来的。   他面色稍霁,眼见杨夫人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旁边放着个食盒,露在外头的手上却裹着一层白布,便道:“手怎么了?”   杨夫人忙将手缩了缩,道:“没什么,就是方才做糕点时,笨手笨脚的烫了一下。”   靖王没多言语,只道:“食盒留下,你退下吧。”   言罢,他转身进了书房,片刻外头便没了动静,小厮将食盒送进去,将糕点摆了出来便也跟着退了。   靖王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却听闻金泉来报,只道靖王妃已歇下了,顿时瞧着那几碟子糕点嘲讽一笑。   连个杨氏都知道送食物来,她倒睡下了。   他摆手令小厮退下,捻了一块芙蓉糕送入口中,只觉入口酥香清甜,还真勾起了食欲来,又略动了几块。这才站起身来,吩咐小厮进来收拾了下,指着糕点道:“这事儿不必告诉王妃了,给本王宽衣安置吧。”   言罢,进了内室。   翌日,皎月院中,璎珞在秦严怀中醒来,只觉浑身酸疼,动了下身子禁不住轻哼了一声。   她一动,秦严便也醒了过来,紧了紧手臂,将璎珞更紧的拥在了怀中,肌肤相贴,却舒服的喟叹了一声,道:“时辰还早,不再睡会儿?”   璎珞却回头瞪了秦严一眼,道:“都说了不让你抱着我睡!你怎么又这样!”   秦严极喜欢将手臂穿过璎珞的脖颈,让她呆在自己怀里,拥着她睡,两几日,每每醒来,都是软玉温香的抱满怀,简直不能再舒坦满足了。   璎珞却非常不喜欢这样,她是想和秦严亲近的,可被他抱着睡真的很难受啊。   头枕着她硬邦邦的肩,脖子下又是他咯人的手臂,这么睡上一夜,简直堪比在石头上躺了一夜啊,每日醒来她脖颈都是僵硬的。   偏她说了一次又一次,秦严是屡教不改。   对上璎珞控诉的眼眸,秦严俊美的面容上马上便闪过了委屈和幽怨来,道:“皎皎,爷睡着了啊,睡着了是手臂自己要过去的,爷什么都不知道啊,再说,你怎么能这么嫌弃自己夫君呢。”   言罢,竟是将脸埋进了她的脖颈中,一脸伤心欲碎的模样。   璎珞翻了个白眼,抬手戳了戳秦严被自己枕了一夜的手臂,道:“难道这里就不酸吗?睡觉就睡觉,非要搂搂抱抱做什么!”   秦严却闷声在她耳边理直气壮的道:“娶媳妇就是为了抱娃,睡觉各睡各的还娶什么媳妇!”   璎珞气恼的推开秦严,磨牙道:“抱娃和这个睡觉有什么关系,我说的又不是那个意思!”   秦严不觉瞧着有些气急败坏的璎珞笑了起来,觉得她这炸毛又无奈的小模样实在有趣,挑了下眉,道:“哦?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抱娃和哪个睡觉有关系?嗯?”   说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沿着她雪白的脖颈细细亲吻,璎珞顿时浑身一抖,却踢着秦严,道:“秦严,我今儿该去梓涵院晨昏定省了,你快起来啊!”   秦严声音却含糊了起来,道:“不是脖子疼吗,爷替你松泛松泛……”   “有用嘴给人按摩松泛的吗?!起来啊!嗯……”   两人在帐子中又闹了一阵,一早便要了水,引得璎珞坐在梳妆镜前时,都不敢和丫鬟对视,脸色红的似染了胭脂,她这厢好容易将头发梳起来,脸色才渐渐恢复了正常,这时候才将古嬷嬷唤了进来,问起昨儿夜里梓涵院的事情来。   古嬷嬷也是唐氏的陪嫁,嫁了人以后便没再回去唐氏身边伺候,反倒在外头帮衬唐氏的嫁妆铺子,这回璎珞出嫁,唐氏觉得云妈妈性子一向绵软,怕璎珞吃亏,特将古嬷嬷给请了回来,让她跟着璎珞陪嫁到了王府来。   古嬷嬷被璎珞问起来,便道:“昨儿王妃二更天才从太妃那里回去梓涵院,回去后便没再离开过,王爷歇在了外书房,不过染笑院的杨夫人入夜倒带着丫鬟出了回垂花门,只她没去多久,也就有两盏茶时候便回了。”   杨夫人是靖王的女眷,那么晚了,去了前院,上哪里根本就不用细想。   璎珞挑唇笑了笑,起身拉着古嬷嬷的手,道:“这才没两日,嬷嬷便能打探到这些来,可见祖母赞的不错,嬷嬷真真是个能人,以后在这王府中,嬷嬷便是我的眼睛和耳朵了,我有哪里做的不妥的,或者是想不到的,也还请嬷嬷多多提点。”   古嬷嬷连道不敢。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璎珞才令古嬷嬷退下,在妙哥的伺候下穿戴好了衣裳,恰乐慧进来,道:“世子妃,云妈妈清点世子妃的嫁妆入库,却发现有样压箱底不见了,就是……就是大婚前一晚,萧二夫人夜里给世子妃送去的那样东西,那也是女子嫁妆必备的压箱底,没有可不成,是不吉利的。那东西原本第二日收拾床铺时便该收进箱笼随着嫁妆带过来的,可当日奴婢收拾床铺没瞧见,一忙起来,倒给忘记了,这会子云妈妈问起来,奴婢才想起来,世子妃可知那东西去了哪里?”   乐慧说着脸色已有些白,嫁妆少了一样,这可是她犯了错了。   璎珞已准备去给靖王妃请安了,哪想到乐慧会突然提这个事儿,顿时眨了眨眼睛,脸色便蓦然红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乐慧说的是什么东西,就是那夜萧二夫人送去给她的那一盒子“鸭蛋”嘛,当日她瞧过后,便给塞到了床底下。   哪里想到那东西竟然还是必须要的嫁妆啊!这会子被乐慧当着妙哥和绿桐的面问起来,顿时便有种做了大坏事被发现的感觉,头皮一麻。   难道要她告诉乐慧,那东西被她半夜爬起来塞到了床底下?这也太有损她英明高大上的主子形象了吧。   璎珞正在犹豫是装做不知道呢,还是装作不知道呢,谁想秦严偏这会子挑帘进来,道:“退下。”   璎珞瞪大了眼,没想着秦严竟好巧不巧这会子练功回来了,见他洞若观火一般带着戏谑的目光望了过来,她顿时涨红了脸。   乐慧几个倒不敢多言,忙躬身退了个干净。   璎珞却咳了一声,道:“哎呀,给母妃请安要晚了,我先去梓涵院了,有什么事儿回来再说。”   言罢低着头,脚步匆匆便要从秦严身边挤过去。秦严一阵好笑,在她溜走时,长臂一伸便将人截进了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磨蹭了两下,道:“皎皎,你把压箱底弄哪儿去了?那个可是辟邪用的,没有了,可怎么行呢……”   璎珞被再三逼问这个问题,顿时觉得自己做了穿越以来,最蠢的一件蠢事,整个人都不好了。   ------题外话------   求月票呀,打滚求月票,月票是素素的回元丹啊,赶紧让我满血复活好码二更啊! ☆、105 作死进行时(二更求票)   因和秦严又闹了片刻,璎珞到梓涵院时已经有些晚了,不过昨日她到底救了秦蕴,靖王妃自然不会难为她,还拉着璎珞的手好一阵寒暄,表示感谢。   靖王有五个儿子,却只得两个女儿,长女秦仪琼便是废太子妃,次女就是靖王妃所出的秦仪媛。   靖王妃平日并不给靖王的侧妃,夫人和侍妾们立规矩,侧妃们都是十日才到靖王妃这里请一次安。故此来给靖王妃请安的除了璎珞,便只有秦仪媛。   靖王妃拉着璎珞谢着她昨日救了秦蕴的事儿,璎珞却道:“瞧母妃说的,蕴哥儿是我弟弟,我还能眼睁睁瞧着他受伤不成?只是蕴哥儿这个年纪最怕被人调拨带坏,母妃可曾查清楚了,到底是谁在蕴哥儿面前诋毁于我,害的蕴哥儿那样误解我的?”   璎珞昨日虽然暗示了秦仪媛在搞鬼,可是毕竟是没有证据的,靖王妃昨日责罚了秦仪媛,却也是悄悄的。   今日被璎珞当面再提及此事,靖王妃面上神情不变,站着旁边的秦仪媛却浑身一僵,面色难看,双手狠狠扎进了掌心中。   靖王妃叹了一声,道:“母妃已经查明了,捣鬼的是蕴哥儿身边一个叫珠儿的大丫鬟,母妃信任她们,不想竟是嚼舌根的坏根,母妃已让人将她绑了过来,就由你处置吧。来人,将珠儿带上来!”   靖王妃言罢,没片刻便有婆子押了个穿粉色比甲的丫鬟进来,那丫鬟瞧着也就十三四,跪在地上,哭着道:“是奴婢猪肉蒙了心在小少爷面前乱说话,奴婢错了,求世子妃饶命啊!”   璎珞瞧了眼珠儿,道:“你是小少爷贴身伺候的大丫鬟?”   珠儿忙磕头道:“回世子妃的话,奴婢是。”   璎珞却也明白靖王妃的意思,要找人给秦仪媛背黑锅,大抵是怕随意弄个小丫鬟来分量不够,她会揪着不放,索性便推出来一个贴身大丫鬟来。   璎珞点了点头,道:“你是家生子吧?抬起头来,我问你,你可知道挑拨主子间的关系,无事生非,还闹得主子为此受伤,便是现在立时将你打死,将你全家都发卖也是不屈了你的?”   珠儿闻言脸色顿时一白,没想到璎珞竟然罚的如此之重。她确实是家生子,靖王妃寻到了她替郡主背黑锅,她不敢不从,本来想着牺牲自己一个保全了全家富贵的,可若是世子妃要将她和家人都发卖了呢?   那岂不是都没了活路了,珠儿一慌,本能看向靖王妃。   靖王妃顿时双目便是一厉,珠儿骇然失色,忙垂了头,道:“呜呜,世子妃饶命,奴婢真没想到几句话小少爷就会记在心上,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知错了,这和奴婢家人没有关系,求世子妃放过奴婢家人吧。”   说着砰砰地磕起头来,她想的明白,这会子不能反口,她若反口了,王妃是不会放过她和她的家人的。   只有坚持到底,便是全家都被发卖了,兴许王妃还能看她忠心的份上,在外头安置他们全家。   珠儿咬着不放,璎珞点头,回眸瞧向靖王妃,道:“母妃,既然这丫头已经知道错了,也不是有意的,相信我敲打了她一番,她往后也不敢再妄动口舌了,她到底是五弟弟的贴身大丫鬟,五弟弟这个年纪最是粘身边的人,突然换了丫鬟只怕也不能适应,依我看,母妃就绕着丫鬟一回,子罚半年的月例吧。”   珠儿万没想到璎珞非但没罚她,反倒还为她求情,瞪大了眼睛惊喜而愕然的瞧向璎珞。   靖王妃更是始料未及,她还以为方才璎珞那样吓唬珠儿,都是为了揪着此事不放,非要逼着珠儿反口,招出秦仪媛呢。   此刻闻言靖王妃愣了一下后却一下子明白了璎珞的用意。   珠儿原本就是为秦仪媛顶缸,如今又得璎珞求情,再让她留在秦蕴身边,自己如何能放心的下。一来担心珠儿会心中有怨,再来也要担心珠儿会承璎珞的情,恐珠儿被璎珞收买。   可自己若发落珠儿,找由头撤了她大丫鬟的位置,却也不妥。珠儿顶缸一事儿,不少下人也都心知肚明,她撤了珠儿,难免会叫下人们心寒。   这样自己竟是左右为难起来,怎样都不是了。   靖王妃想的明白,可却无法反驳,这时候她如坚持处罚珠儿,那便更让人寒心了。苏璎珞这是和她玩阳谋呢,便是知道是个陷阱,自己也只能往下跳。   靖王妃心中紧缩,瞧向璎珞,却见璎珞面上只挂着一派温软单纯的笑意,靖王妃眸光微闪。   眼前人明明还是个黄毛丫头,只比自己的女儿大了一岁,玩弄起阳谋阴谋来却是信手拈来,连想都不必多想便坑了人。   秦严倒是好命,竟选了这样一个多智近妖的妻子!   “怎么了?母妃瞧着我做什么?”   靖王妃回过神来,笑了起来,道:“只是没想到世子妃这样心善,既然世子妃为她求情,那便暂且原谅她这一回吧。”   靖王妃言罢冲珠儿道:“还不快叩谢世子妃。”   珠儿忙忙谢了恩,这才躬身退下。   璎珞含笑瞧着,眸光澄澈,她安排珠儿还有一重目的,在于试探靖王妃。靖王妃若然真是个心思简单,光风霁月的,便不会多加猜测,也便不会忌惮珠儿被自己收买,怀有二心。   可靖王妃若是处置了珠儿,那便说明靖王妃是处处时时都在防备着秦严的,这样的靖王妃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待珠儿出去,靖王妃才起了身,道:“好了,也该去福禄院给你们祖母问安了,走吧。”   从梓涵院到福禄院并没多少路,故此几人并未做肩舆,走着便过去了。福禄院一早便热闹了起来,二房三房四房的女眷也都在福禄院中。   璎珞跟着靖王妃进去,说话声略顿了下,众人的目光都瞧了过来,见靖王妃在前,璎珞跟在后头,两人举止亲昵,神态自然,众人目光皆有不同。   靖王妃是除了谢太妃王府身份最尊贵的,她进来,屋里的人便都站了起来,一番见礼后,三夫人郭氏率先关切道:“大嫂,听说昨儿蕴哥儿受了伤,如今可都没事了?”   郭氏的夫君三老爷是靖王一母同胞的弟弟,郭氏是三老爷的元配,却是比靖王妃这个嫂嫂足足大了十来岁,偏要敬靖王妃为嫂子。   不仅是三夫人,二夫人和四夫人年纪也都比靖王妃要大。   璎珞瞧了眼几人觉得靖王可真是老牛吃嫩草,吃的太厉害了点,不知道靖王每次瞧见一屋子年老色衰的弟妹们对着靖王妃叫嫂子是何感受。   靖王妃笑着道:“已经无碍了,多劳三弟妹关心。”   三夫人问罢,二夫人和四夫人也表示了关切,免不了又关心起秦蕴是如何受伤一事儿,靖王妃将事情说了一遍,也提到了动口舌的珠儿。   二夫人,三夫人和四夫人却是半句异议都没有,更是不曾有人提到秦仪媛。   璎珞冷眼旁观,发现二夫人和四夫人是庶出媳妇,在靖王妃面前竟是老实的不行,低眉顺眼,半点是非都不敢沾。而三夫人虽说不是唯唯诺诺,可显然也被靖王妃团结的很好,听了靖王妃的话还拉着璎珞的手,道:“世子妃确实心善,如此以德报怨,方才是大家气度。”   谢太妃坐在罗汉床上,旁边坐着谢芷兰,另一边却坐着三夫人所出的秦仪冰,闻言冷哼了一声,道:“行了,没什么事儿都散了吧,兰姐儿、冰姐儿和媛姐儿留下来陪着我用膳便好。”   谢太妃从头到尾,就没和璎珞说上一句话,璎珞可还是新嫁娘,头一次到福禄院来请安,谢太妃如此,却是一点脸面都不给她了。   对璎珞的厌恶和不喜真是表现的不要太明显。   二夫人和四夫人是庶子媳妇,感同身受,不觉同情的瞧了眼璎珞,却见璎珞半点黯然都没表露,倒像是没有放在心上一般,听闻谢太妃的话,还最先反应过来,福了福身,道:“多谢祖母体恤,世子还等着孙媳妇回去一并用早膳呢,如此,孙媳便先行一步了。”   她言罢转身便扬长而去了,倒将谢太妃又一个好噎。有种自己费心落人脸面,到最后反倒成全了别人的憋屈感。   世上最憋屈的事儿莫过于,你将别人视为对手,别人却压根没将你放在心上,你摩拳擦掌,对手却云淡风轻。   谢太妃气的咬牙,脸色极是不好。   待二夫人等人下去,秦仪媛今日也没哄谢太妃的心思,便瞧了眼一面给谢太妃顺气,一面愤怒谴责璎珞的谢芷兰,目光略闪。   她自然知道谢芷兰为什么这样恼恨璎珞,都是因先前母亲想将谢芷兰说给秦严做世子妃一事儿,看来谢芷兰还不曾死心,对此事很是耿耿于怀呢。   秦仪媛心思微动,愈发没了陪谢太妃吃饭的心思,只想早些回去细细思谋一番,便福了福身,道:“祖母,我昨夜里担心弟弟没睡好,这会子头有些疼,想先回去休息……”   谢太妃对秦仪媛还是疼惜的,闻言忙道:“那赶紧回去吧,昨儿的事儿,祖母都听你母亲说过了,不怨你,祖母知道你是孝顺的好孩子,你莫心思太重。”   说着摆了摆手,秦仪媛面色感动的红着眼眶谢了,这才退了出去。   她急着回去想法子,脚步快,出了福禄院,却陡然脚步一顿,只见前头不远处的岔道上,一男一女正在相对说着话,那女子穿石榴红绣金丝缠枝蔷薇的褙子,正是方才离开福禄院的璎珞,而另一个却不是秦严,他穿着一身绯色团花圆领纱袍,腰间挂着个花鸟纹银香囊,系着玉佩丝绦,显得玉树临风,风流俊俏,却是三房的三堂兄秦举。   这个三堂兄生的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却是腹中草包,只会留恋花丛的风流鬼。他只比秦严小两岁,早便娶了妻,三堂嫂有了身孕,眼见就要生了,三堂兄却非要将一个花楼女子正经抬进府做妾室,结果气的三堂嫂早产,最后孩子是生下来了,还是个儿子,可惜三堂嫂却伤了身子,没几年就去了。   那孩子也因为早产,养到三岁就夭折了,因这事儿如今三堂兄还没续上弦。   好色的三堂兄最是爱美人,而璎珞又是那么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如今两人站在一起说话,明显还是三堂兄盯着璎珞连连作揖,纠缠不休,秦仪媛心思微动。   她盯视着冷着脸喝斥了一声什么,然后带着丫鬟扬长而去的璎珞的身影,勾唇笑了起来,心道,好嫂嫂,这可不怪我心狠,要怪只怪嫂嫂你生的太好,招蜂引蝶了!   ------题外话------   大戏马上开演,求月票啊! ☆、106 撺掇   璎珞一身不快的回到了皎月院,秦严并不在屋中,他大婚天玺帝只给了五日的假,今日是最后一日,虽不必去上朝,可这些时日因忙着筹谋废太子回京一事儿,故此秦严还是很忙的,这会子却是在书房中处理些事儿。   璎珞回到正房不见秦严也没在意,先便吩咐了丫鬟备水沐浴,厌弃的闻了闻身上,总觉着带着股古怪的脂粉味。   方才她从谢太妃的院子里出来,转过抄手游廊时,不知道那秦举从什么地方便冒了出来,她躲闪不及,一头撞在了他身上。   她就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瞧着长的还蛮玉树临风一男人,怎么身上一股子熏香味,自认风流倜傥,却把她恶心的够呛。   想到秦举连连作揖,纠缠休的模样,璎珞愈发厌弃,几下脱掉衣衫便进了净房。   秦严在前院自然是有书房的,可如今刚刚大婚,他却不舍得离开皎月院,便在皎月院东厢房收拾的内书房中处理事情,听到璎珞回来的动静便出了书房,可回到正房却不见她的身影,倒听到净房中传来水声。   璎珞从皎月院离开时明明刚沐浴过,秦严双眸一凛回头盯向妙哥,妙哥自然不会隐瞒,将璎珞回来时遇到三房少爷秦举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   秦严脸色便冷沉了下来,虽摆了摆手,没说什么,可平白让人觉得像是酝酿着暴风雨般令人害怕。   璎珞很快便出来了,见秦严已靠在美人榻上翻着她先前扔在上头的一本游记,不觉笑着走了过去,道:“让人摆早膳吧,时辰不早了呢。”   秦严闻声丢开了书卷,搂着璎珞的腰,一紧手臂,璎珞便站立不稳,跌趴在了秦严的身上。却见他凑上来对着她便是一阵乱闻,璎珞被他的气息拂的有些发痒,笑着躲闪,知道他定然是从丫鬟那里听到了自己被秦举冲撞的事儿,便笑着道:“许是无意的,就撞了一下也没怎样,好了,别闹了,赶紧用了早膳,你不是说要带我逛园子去吗?”   秦严见她没放在心上,眼眸中闪过一丝暗芒,却也不再多说什么,扶了璎珞起身,挪步用膳。   早膳很清淡,两人都不习惯丫鬟伺候,只两人清清静静的用了膳,璎珞便趁着太阳还不晒人,拉着秦严去逛花园。   靖王府占地广,花园也修建的美轮美奂,在京城是很出名的,前几日璎珞回了娘家,也不曾好好四处走走看看。嫁进来几日了,却不能连住的地方都什么样都不知道。   秦严对靖王府其实也不熟悉,靖王府的花园说起来还没有御花园来的熟悉,以前也没有游逛的兴致,今日陪着璎珞却是兴致高昂。   两人也不需要坐肩舆轿子,更不用丫鬟们跟着,手拉着手便一路说话一路瞧着风景到了花园。   一路遇上不少下人,眼见着素来冷肃满身煞气的世子爷竟然好性的拉着世子妃的手,满目温柔,唇角带笑,活似换了个人一般陪伴在世子妃身边,都觉得眼睛要被惊掉了。   退避请安后,却又难免惊异的多瞧两眼。今日秦严倒没再穿红衣,不过总是新婚其间,却也不能穿的太冷肃了,他着一件紫红色的圆领锦袍,简单的样式,只在袖口,领口和下摆处用金线绣着青松的图案,同色的腰带,用金线滚边,中间镶嵌着一颗绿色大猫眼石。   衣着简单,却极衬秦严的气质,令他俊美无筹的五官愈发显得清俊尊贵,又因心情愉悦,神情温柔,整个人宛若一块惊世紫玉,散发着温润之气。   而璎珞今日穿一件大红色的金丝镶牡丹锦绣长褙子,杏黄色的软云罗祥云呈瑞月华裙,头上戴了支八宝玲珑衬金缕的牡丹钗,耳朵上挂着红宝石流苏耳铛,整个人艳丽而娇俏,站在秦严身边,一双人美的耀人眼。   两人挽着手,置身在风景如画的园子中,让人不觉想到天上的神仙眷侣,想必也就如此了。   离璎珞二人极远的一处小亭中,谢芷兰站在柱子后面,远远望着两人相携的身影,银牙紧咬,眼眸中满是嫉恨之色。   她的双手已捏紧成拳,却还是止不住浑身颤抖不已,想到秦严竟然让他的狼将自己吓得出了大丑,那样冷酷无情,再看他竟如此温柔的对待另一个女人,她便满身的不甘,满心的嫉恨!   她如今愈发成了笑话了,即便她没刻意去听,她也能感受到自从璎珞进府后,下人们看自己的那种嘲笑不屑的目光。   秦严迎娶的偏又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想也知道如今靖王府的下人们也看不起自己这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只会嘲笑自己先前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自己还有什么脸留在靖王府中,可除了这靖王府,自己又能上哪里去呢!   谢芷兰正心情激荡,不想身后跟着的婢女却突然开口道:“戏文里头说的只羡鸳鸯不羡仙说的一定就是世子和世子妃这样的,真美……”   谢芷兰闻言猛然转过身来,就见丫鬟梧桐正怔怔的瞧着远处秦严和璎珞相依的身影,脸上都是痴迷艳羡之色,谢芷兰气的脸色发白,神情狰狞,扬起手来,一巴掌狠狠的便扇在了梧桐的脸上。   梧桐毫无防备,被谢芷兰这一巴掌扇的直接跌倒了下去,趴在了地上,半边脸顿时便涨的老高。   她哭着瞧向谢芷兰,反应过来也不敢多言,爬起来便砰砰的磕头,道:“奴婢说错了话,奴婢该死,表姑娘饶命!”   谢芷兰听了梧桐的话却非但没有消气,反倒更加暴躁难受了。梧桐就因为方才说的是真话,谢芷兰才更加怒,梧桐口口声声的表姑娘,更是像在提醒她的身份,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寄人篱下。   谢芷兰喘着大气,盯视着梧桐的目光简直能吃人,却于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笑。   “咦,兰姐姐这是怎么了?”   随着笑语声,秦仪媛缓步进了小亭,瞧了眼跪在地上的梧桐,道:“下去吧。”   她是王府正经嫡出的姑娘,受封郡主,谢芷兰即便在谢太妃那里得宠,也不敢得罪秦仪媛,故此梧桐大松一口气,忙连滚带爬的出了亭子。   她下去,秦仪媛才拉了谢芷兰的手,两人在美人靠上挨着坐下。秦仪媛目光也隔着花丛楼阁瞧向那边秦严两人的身影,也不和谢芷兰绕弯子,道:“我知道兰姐姐为何不高兴,说实话,兰姐姐和大哥哥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大哥哥竟然那样对待兰姐姐,反倒对那萧涵嫣如此呵护有加,可见也是个肤浅的,就爱那娇艳好看的。”   谢芷兰因秦仪媛的话面色略好看了一些,神情黯然的道:“世子妃生的国色天香也是人家的能耐。”   秦仪媛却挑眉,往谢芷兰身边凑近了些,道:“可我却为兰姐姐抱不平,兰姐姐蕙质兰心,温柔婉约,岂是那飞扬跋扈,半点贤良恭谦的萧涵嫣能比的?只可惜如今满府上下,便连外头人都羡慕萧涵嫣的福气,却笑话兰姐姐,说兰姐姐是……”   秦仪媛说着捂住了嘴,谢芷兰脸色更难看了,秦仪媛又道:“不过,兰姐姐有没有想过,若是这会子大哥哥收了兰姐姐为偏房,那可就打了萧涵嫣的脸了!兰姐姐就不想报仇?扳回一局?”   谢芷兰虽然心中有恨又不甘,可却从来没想过要纠缠秦严,去给秦严做妾。此刻听闻秦仪媛的话,她面色一变,豁然起身,道:“媛妹妹怎么能这样轻看我,谢家虽然败落了,可我是嫡出的姑娘,却也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更何况,世子爷的性子,我……”   谢芷兰想到秦严的性子,又想到秦严对她的态度,就打退堂鼓。秦严明显对自己没兴趣,自己主动凑上前去,即便是成了事儿,将来又能得个什么好?   秦仪媛见谢芷兰这般,却是恨铁不成钢的跺脚道:“兰姐姐怎么那么糊涂!男人哪个不是贪花好色的,即便世子妃再国色天香,稀罕个两三年也便到头了,大哥可是未来的靖王,还能只一个王妃不成?如今是新婚,大哥自然护那萧涵嫣如珠如宝的,可等个几年可就未必了,兰姐姐还不趁现在占个名分,来日萧涵嫣失了宠,兰姐姐的机会不就来了吗?更何况,萧涵嫣不得祖母喜欢,来日没了大哥护着,可姐姐却有祖母撑腰,这有长辈撑腰的妾室压过正室的可不再少数。”   秦仪媛的话令谢芷兰心思微动,秦仪媛便再接再厉,又道:“兰姐姐如今名声都传到外头去了,愈发难说上什么好亲事了,兰姐姐想想,与其背负着笑柄的名声随意嫁了,是不是还不如给大哥做妾室?有祖母在,兰姐姐将来说什么也得是正经侧妃。如今大哥新婚若是收用了兰姐姐,那兰姐姐可算是实实掌了萧涵嫣的脸,以前笑话兰姐姐的那些人,就再也说不出取笑的话来了,兰姐姐如今在王府中身份不尴不尬的,若做了大哥的妾室,那可就名正言顺了。”   秦仪媛的话令谢芷兰目光火热了起来,确实,这时候若是秦严碰了她,那众人该笑话的便是萧涵嫣了,她也能扬眉吐气了,以后更能光明正大留在靖王府,一辈子都不必离开。   做王爷的侧妃,怎么都比嫁到小户人家去做妻的好,若然她有家族支持,还可以筹谋嫁去做人妻,可她没有,她除了谢太妃,什么都没有。   嫁出去,谁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婆母,还不如在靖王府中,起码还有太妃看护着她。   谢芷兰微微咬了唇,心思已经被秦仪媛说动,道:“可世子对我……”   秦严对她并没那种心思,若秦严是个听长辈话的还好,谢太妃开了口,她便能如愿以偿,可问题是谢太妃根本在秦严面前说话不管用……   秦仪媛见谢芷兰已经被自己说动,顿时勾唇一笑,凑近谢芷兰,道:“只要兰姐姐都听我的,我自然有法子让兰姐姐如愿。”   她说着微微踮起脚尖来,在谢芷兰的耳边嘀咕了起来,谢芷兰听的脸色渐渐红了起来。   两人在亭子中又细细说了会儿话,秦仪媛送走谢芷兰,遥望着已经不见了璎珞二人身影的花园,轻快的转了个圈儿。   现在谢芷兰已经在她掌控之中,只要再说动了三堂兄,她就能送给好大哥大嫂一份特别的新婚礼物了。   秦仪媛有些急不可耐起来,提着裙子,像花蝴蝶一般跳下小亭,往三房所住的西边院子去了。   秦举是成了亲的,可正妻过世有好几年了,平日里秦举便也不在正院中歇息,多在妾室所在的思暖院中,秦仪媛寻过去时,秦举却没在府中,秦仪媛只好留下话,泱泱转回。   秦举出门厮混,当日入夜时分才从外头回来,他在妾室张氏房中厮混了片刻便出了院子,一路鬼鬼祟祟的往花园摸去,熟门熟路的摸到一处假山,钻进山洞,没多久便有一个身段窈窕的女人闪了进去,秦举一把抱住便亲香了起来,口中喊着,“想死爷了,怎么来的这么晚。”   “姨娘刚刚歇下,三爷慢点……嗯……”   娇滴滴的女声响起,很快山洞中便传了不堪入耳的声音。   只两人衣衫褪尽,正兴起,不知怎的,突然巡夜的婆子便寻到了这边来,听到动静,顿时大惊,当头的婆子怒喝一声,道:“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好命的淫荡臊蹄子,勾搭着小厮银乱内宅,还不将人都拖出来!”   声落,四个婆子便冲了进去,拽着两人便拉了出来,火把盛亮,顿时将两人照了个清清楚楚。   秦举震怒着沉喝,婆子才瞧清,拽出来竟不是偷溜进内宅和丫鬟厮混的外院小厮,竟是三少爷秦举,顿时面露诧色和惊色。   明明是她们巡夜时,瞧见有个穿小厮衣裳的翻墙进来往这边来了,她们才尾随过来,怎么就成了三少爷。   婆子忙忙松开光溜溜的秦举,秦举铁青着脸冲进了假山穿戴起来。可那光溜溜的丫鬟却也被众婆子瞧清,有人惊呼着,道:“这不是秋姨奶奶房里的向雪姑娘嘛,怎么会……”   三少爷偷人偷到了自己父亲的姨娘房里去,简直丢了大人了。向雪可是三老爷收用过的,这若是向雪有了身孕,来日都说不清是爷俩谁的。   三夫人听闻此事气的摔了好几个茶盏,三老爷更是差点吐血,令人按着秦举便是三十板子。   板子没打完,秦举便先晕厥了过去,本是寂静的夜,因此事很是热闹了一番。   而秦仪媛听闻消息后却愕然了笑起来,翌日她一早便到三房去探望受伤的堂哥。   虽说是堂兄妹可也是男女有别,更何况秦举还伤着躺在床上,姿态不雅。秦仪媛就在外室中隔着帘子做了下来,屏退了下人和秦举说起了话,道:“三哥哥就没想想,好端端的,那些婆子怎么就发现了三哥哥和向雪的密事儿?”   秦举目光一闪,道:“你什么意思!”   秦仪媛勾了勾唇角,道:“三哥,昨儿我瞧见你和大嫂嫂在院子中说话了呢,三哥哥不过不小心撞了下大嫂,如今便可怜兮兮的躺在了这里,三哥哥便不恨?”   秦举咬牙切齿,心中确实也是怀疑秦严的,若不然他和向雪并非头一回偷情,怎么偏偏白日冲撞了世子妃,晚上就出了这等事儿。他脸色阴沉,却道:“妹妹到底想说什么,直言吧。”   秦仪媛站起身来,道:“三哥哥爽快,萧涵嫣气坏了祖母,害的我母亲名声扫地,前日还害的我弟弟受伤,我恨她,可这样的娇媚美人,三哥哥却是喜欢的,三哥哥便不想一亲芳泽吗,我可以助三哥哥一尝所愿!”   秦举闻言双眸一眯,一下子从床上翻坐了起来,却又疼的抽气,倒了回去,想了下却是冷笑,道:“秦严是什么人,不用我说吧,妹妹想解恨,却莫拿三哥当枪使!”   秦仪媛笑起来,道:“三哥哥平日是个精明的,怎么关键时却傻了,三哥哥亲近了萧涵嫣,难道萧涵嫣还敢告诉大哥哥不成?亲近一回,她不敢说,三哥哥这手里可就有了把柄,以后想什么时候亲香,那萧涵嫣还敢说个不字?”   听里头秦举没了声音,秦仪媛又道:“唉,可怜向雪了,那么娇滴滴的一个美人,如今已是一卷破席裹着丢了出去,三哥哥最是怜香惜玉,便不想着为向雪报仇雪恨?有句糙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话糙理不糙,三哥哥说呢?”   秦举半响没言语,将秦仪媛的话又想了想,蓦然一笑,道:“以前哥哥我怎就没发现,媛妹妹可真是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呢。”   ------题外话------   今天晚上素素有事儿,没法码二更,所以没二更了,明天争取补上哈。 ☆、107 立规矩   翌日一早,璎珞醒来时,秦严已经起来上朝去了,璎珞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往梓涵院去晨昏定省。   今日恰好是靖王妾室逢十日前来给靖王妃请安的日子,除了秦仪媛外,屋中还站着六个妇人打扮的女子,穿宝蓝色对襟绫红牡丹花褙子,诸色竹叶裙打扮素净的刘侧妃站在靖王妃的身后,伺候靖王妃茶水。   刘侧妃是靖王早年收的偏房,育有靖王的三子秦文,年轻时大抵也不是容色极佳的美人,如今年纪大了身材也略有些走形,脸色暗淡,站在靖王妃的身后倒像个老妈子。   璎珞打眼瞧了,大抵靖王的几个妾室都是十多年前抬的,年纪都已不小,加上这些年靖王妃一人独大,她们难免缺少雨露滋润,心情不佳,保养不得益,便使得气色不好,很是显老。   这也便罢了,璎珞发觉靖王还真不是个爱美人的,靖王的妾室瞧着都不过中上之姿,没有特别出众,特别明艳的。从此可以看出,靖王并不欣赏太过明丽耀眼的女人,从敏慧长公主和秦严的容貌便能看出,敏颖长公主一准也是风华绝代的美人,靖王不喜欢敏颖长公主倒也不意外了,就如靖王瞧着自己这个儿媳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般。   生养了儿子的刘侧妃都恭恭敬敬的站在靖王妃的身后立规矩,便更莫提其她的妾室了,璎珞只专门留意了一下古嬷嬷提过的杨夫人,却见她今日头上梳了倭堕髻,只戴了一只珠钗,耳上是一对小珍珠耳环,素淡灰暗的长褙子,月白色的裙子,中规中矩的站在妾室中间,低眉顺眼,倒瞧不出半点心思来。   似是感受到了璎珞打量的目光,她不动声色的飞快抬眸瞧了璎珞一眼,好像并不意外,还冲璎珞笑了下,这才又垂了头。   璎珞眸光微闪,也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   那边靖王妃用了茶,韦夫人忙奉上帕子,靖王妃压了压唇角便摆手道:“如今天慢慢热了,过两日针线房上的夏衣也该按份例发下去了。针线房的活计虽好,到底不及外头楚衣阁的精致,这两日我让楚衣阁的绣娘到王府来,到时候开了我的私库,好生挑选些料子,再给大家多添几件夏衣,今年世子迎娶了世子妃,正哥儿和文哥儿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府中都是喜庆之事儿,大家也该穿戴装扮起来才是。”   刘侧妃便带头笑着道:“还是王妃最体恤我们,只是王妃的私房都该给郡主留着做陪嫁才是,怎好用在我们这些人身上。”   “是啊,怎好走王妃的私账,替补我们。”韦夫人也附和着。   靖王妃却摆手,道:“瞧瞧你们,这点子布料衣裳,我还是拿的起的。好了,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伺候的,都回去吧。”   刘侧妃带着妾室们又谢过,一行人才退了下去。   靖王妃便瞧向璎珞,神情温和的道:“等的着急了吧?走吧,随母妃去给你们祖母请安。”   璎珞便上前一步扶了靖王妃起身,笑着道:“不着急,世子是个不爱女色的,后院如今就我一个,还是母妃这里热闹,我瞧着也有意思呢。母妃待父王的女人们真好,也难怪外头都说母妃最是贤良大度,若是我一准做不到母妃这样呢。”   她一派天真笑意,神情真诚,靖王妃心中冷笑,早便不为她言辞多动,笑着点了点头,未曾接腔。   秦仪媛走在靖王妃的另一侧,听的却是心头火气,脸色变幻,偏她竟生生忍了下去。靖王妃见此,眉目却愈发舒展了,只以为女儿终于听了自己的劝,知道收敛脾气了。   而璎珞虽见秦仪媛没几次,可对秦仪媛的性子却也算有所了解,见她竟然没呛声,不觉动了动眉梢,略挑了下唇。   待到了福禄院,一屋子女眷说了片刻话后,谢太妃便又令二夫人等人都退下了,却是留了孙子辈的姑娘和孙儿媳妇。   大房因为秦严一直未曾娶妻,故此压着下头的秦正和秦文也都没能娶妻。可二房和三房的男孩却也年纪大了,没道理也因秦严的关系,按长幼有序娶不上妻子。   故此二房的四少爷,三房的三少爷都是娶妻了的,三少奶奶之前已经过世了,今日被谢太妃留下来的孙媳妇就只有四少奶奶卢氏和璎珞两个。   今日秦严已不在府中,璎珞没了回去服侍自家男人的借口,谢太妃开了口,她自然是要乖乖留下来的。   她如今已经算过了新婚期,该担起做人媳妇的责任了。用膳前,卢氏忙前忙后的跟着丫鬟摆膳布箸,璎珞便也要跟着摆膳伺候。   耳边听着里头传出的秦仪媛和谢太妃越来越欢快的笑声,再瞧瞧卢氏时不时的瞧过来的同情眼光,璎珞岂能不明白,谢太妃这是用长辈的身份压着她,使劲折腾她呢。   美其名是留孙媳吃饭,却是要代靖王妃让她这个新媳妇立规矩呢。   虽然都是给儿媳妇立规矩,没见过祖母让孙媳妇立规矩的,可一个孝字大过天,谢太妃偏要孙媳妇伺候,谁又能说出个不是来?   璎珞倒没放在心上,虽是伺候谢太妃,可重活自然有丫鬟做了,她不过是跟着略动动手,除了不自由,累是累不到的。   反倒有些歉疚的瞧了一眼卢氏,卢氏这分明是受了自己的拖累,卢氏略愣了下,遂略笑了下便忙忙垂了头。   三房本来就是庶出,她的夫君四少爷又是庶出的庶出,卢氏出身不高,在谢太妃这里自然是夹着尾巴做人,璎珞明显不招谢太妃的喜欢,她自然也不敢和璎珞走近。   璎珞心里明白,自然也不会和卢氏套近乎,也不在意卢氏的躲避态度。   待摆好了膳,璎珞方接过丫鬟递上的帕子略擦了下手,转身进了内室,福了福身道:“时辰不早了,祖母用膳吧。”   谢太妃却没应她,只一径地笑着点秦仪媛的额头,道:“你这皮猴,就会和祖母贫!”   秦仪媛便投进了谢太妃的怀里,咯咯笑着道:“谁叫祖母就喜欢看孙女贫呢,祖母,孙女饿了呢。”   谢太妃这才道:“好好,随祖母用膳去吧,祖母可不能饿着了我的贫孙女。”   秦仪媛扶着谢太妃起身,几位姑娘也都跟着起身簇拥着谢太妃往暖阁走,从璎珞身边经过,秦仪媛不觉给了璎珞一个得意又轻蔑的眼神。   璎珞却早已过了年少轻狂,会因一个小女孩一个眼神暴跳如雷的年纪,见此不觉笑笑,全然没放在心上。众人移步暖阁,谢太妃带着谢芷兰和秦仪媛几个姑娘坐下,璎珞和卢氏却站在一旁伺候。   姑娘们都是娇养的,儿媳妇却是娶回来操劳的。璎珞做为新媳妇亲自伺候谢太妃,这些事儿其实在闺阁中时便有嬷嬷专门教导过,从端水盆伺候谢太妃净手,到奉茶盏伺候漱口,璎珞都做的一丝不苟,挑不出一点错来,布膳时更是谢太妃看哪个菜,她下一刻便手脚利索的将菜品送到了谢太妃的面前。   她这样倒叫谢太妃半点发作的由头都找不到,秦仪媛瞧着,略诧了下,旋即便默默用起膳来。   食不言,倒也没人闹什么事儿,饭毕谢太妃才瞧向璎珞,道:“好了,你们也快些用膳吧,先不必伺候着了。”言罢,又拍着璎珞的手,道,“想不到你贵为县主,做起这些事儿倒也得心应手,是个伶俐孩子。”   璎珞便笑着福了福身,道:“谢祖母夸奖。”好像根本就没听出谢太妃话中的嘲讽意味一般。   秦仪媛不甘心,凑上前道:“祖母又不是不知道,大嫂以前没进郡王府,没当上郡主前,可是跟着生母住在乡下呢,想必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做这些伺候人的事儿自然是得心应手了。”   璎珞闻言面色丝毫未变,只道:“不过都是尽孝罢了,我听说母妃当年刚嫁进来时,还曾亲自侍奉祖母出恭,祖母睡着时也曾亲自为祖母打扇,要不外头怎么都说母妃是难得的贤良淑德呢,我这也是以母妃为榜样,拾人牙慧罢了,倒叫妹妹见笑了。”   秦仪媛顿时面色难看了起来,靖王妃当年刚嫁时,确实在谢太妃面前伏低做小了一段时日,不然又如何能收服的了谢太妃?   谢太妃脸色也是一沉,却道:“既如此,一会子祖母歇晌,你便也在一旁伺候着吧,这时节虽然不用打扇,可若祖母不让你伺候,岂不是显得厚此薄彼了?”   秦仪媛噗嗤一笑,睥着璎珞道:“那可就劳烦大嫂咯。”   璎珞只福了福身,道:“伺候祖母是孙媳的福分呢。”   谢太妃点头往前去了,秦仪媛却在路过璎珞时,撇了撇嘴,低声道:“死鸭子嘴硬,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她言罢仰着下巴就往前走,不想太过得意,没留神却和忙着指挥丫鬟撤碗碟等物的卢氏撞在了一起,卢氏脸色一白,璎珞见到秦仪媛抬脚便踩在了卢氏的脚背上,狠狠揉碾了两下,卢氏脸色一白,却咬着唇一声没敢吭。   秦仪媛似很得意,回头含笑又瞥了眼璎珞,这才带着丫鬟扬长而去。   待她们都离开,丫鬟方在旁边支了个小桌,伺候着璎珞和卢氏坐下用膳。膳食已经有些凉了,璎珞并非娇气之人,前世时工作忙,吃凉了的工作餐也不是没有的,比这个可简陋的多。   只她如今有宫寒之症,上次好容易调理了大半年,结果莲花峰落水又伤了元气,如今身体愈发难以受孕,平日还在用药膳和汤药调理着,璎珞说什么也不会碰这些凉食的,只用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   卢氏却是狼吞虎咽的,见此瞧了眼璎珞,小声道:“多少吃点吧,一会子马上就要进去伺候,你这样如何顶得住!”   璎珞笑了下,却道:“你的脚没事吧?”   卢氏摇头,尴尬一笑,道:“郡主娇生惯养的才多大点力气,没事。”   璎珞点头,道:“说起来,你都是受了我牵连,等会子回去了,我让丫鬟给你送些膏药,实在是抱歉。”   卢氏像是没料到璎珞会如此说,面上有些受宠若惊,遂两颊一红,略显木讷羞涩的笑了下,道:“如此,谢谢世子妃了。”   言罢,又扫了几口饭,犹豫了下,却又冲璎珞道:“世子妃还是别逞强的好,太妃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吃软不吃硬的,又总归是长辈,世子妃和太妃硬扛,总归是要被孝字压着,吃亏的还是世子妃。”   璎珞知她一番好意,笑了笑,道:“谢你提点,我没事儿。”   见自己的话璎珞明显就没往心里去,卢氏也便不再多言,低了头。   却于此时,谢太妃的丫鬟亦静进来,福了福身道:“世子妃和四少奶奶还没用完吗,太妃要用茶,奴婢们只怕笨手笨脚泡不好……”   卢氏忙冲璎珞施了个眼色,示意她快用,自己倒站了起来匆匆出了屋。   璎珞却不紧不慢的瞧着亦静,道:“劳亦静姐姐将这些饭菜送去小厨房再热上一热,我有胃病,吃不得凉物,太妃最是宽厚的性子,对待晚辈那样慈爱,想必这点小事儿一定是可以体谅的。”   亦静闻言福了福身,却道:“世子妃稍后,奴婢去请示下太妃。”   璎珞悠哉的点了下头,并不担心。若然她不说有胃病,谢太妃说不得还可以抓着卢氏吃的,她怎么就不行,苛责她伺候一回长辈便各种怨言。可既她表明有胃病,吃不得寒凉,若谢太妃再发火,便有虐待孙媳之嫌疑了,谢太妃敢坚持让她用食,她便敢装肚子疼晕倒。   想必谢太妃也明白这些,不敢做的太过分了。   璎珞用了膳食才回到谢太妃身边伺候,彼时秦仪媛等姑娘都已经离开了,只谢太妃一会要水一会儿要躺下的,指使着璎珞和卢氏团团转。   这般又闹腾到午膳,伺候了谢太妃用午膳后,谢太妃没片刻便该歇晌了,有丫鬟禀四少爷回了府,谢太妃便打发了卢氏回去伺候四少爷,只留了璎珞在福禄院中。   谢太妃睡午觉,璎珞便在外头的碧纱橱上略躺片刻,待到下午又支使的璎珞团团转。   璎珞却表现的再安分不过,半点错都挑不出来。她人年轻,体质好,又颇沉的住气,这样折腾了一日,还面色红润,不见半点疲累,可谢太妃却有些支持不住了。   她到底年纪大了,折腾旁人自己其实也要跟着折腾,又养尊处优惯了,一日下来只觉没灭了璎珞的威风,没拿捏住璎珞的错处,反倒弄的自己满身的疲惫。   到了傍晚时,估摸着秦严要回府,谢太妃就不敢继续留着璎珞了,打发了璎珞回皎月院去,璎珞一走,谢太妃自己倒觉松了一口气,倒回了软枕上,令丫鬟给她捶打按摩。   璎珞慢步往皎月院走,回到院中时,秦严还不曾回来,璎珞进净房略泡了会身子,出来时已是浑身神清气爽,换了一身家常的褙子坐在八仙桌旁用着云妈妈端上来的银耳红枣莲子羹,暖热的汤水暖了心肺,她舒服的眯了眯眼。   云妈妈见此却心疼不已,道:“太妃明儿一准还这样,这怎么能行呢,要不还是和世子爷说说……”   璎珞闻言却抬眸瞧了眼云妈妈,道:“内宅的事儿,告诉世子干什么,他一个爷们,整日里操心内宅,干涉内宅之事儿像什么话,妈妈放心,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嘛,妈妈且耐心等几日,我有法子脱身的。”   言罢又劝解了云妈妈几句,待云妈妈出去,璎珞才唤了古嬷嬷来,云妈妈虽然是她的奶娘,可性格使然,这么些时日,虽忠心有余,可能力却不足,心也软。   不过云妈妈虽心思不够灵活,可却足够细心,璎珞将皎月院的事儿交给云妈妈看着,很是放心,遇到事儿却多仪仗古嬷嬷。 ☆、108 雨夜(二更)   赏了座,璎珞方才问道:“这两日长乐郡主可有什么举动?”   古嬷嬷先前便得了璎珞的吩咐,知道秦蕴受伤一事儿就是秦仪媛捣鼓出来的,故此私底下便在留意着秦仪媛的举动,闻言禀道:“前日长乐郡主往三房跑了一趟,昨儿又一早去了三房,奴婢令人仔细打听了,长乐郡主却不是寻三夫人或者六姑娘,反倒是去了三少爷的院子。哦,对了,昨儿傍晚,长乐郡主往后花园采了几支荷花,亲自送去了福禄院,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出来。”   璎珞闻言略敲打了几下桌子,她总觉得秦仪媛今日有些古怪。   在靖王妃面前,她表现的很老实,像是刻意在迷惑靖王妃,隐瞒什么。而在谢太妃那里,她又表现的太过锋芒毕露了些,倒像是故意挑衅生事儿。   这就更奇怪了,前几日,这秦仪媛还知道挑唆了秦蕴,虽然心机浅了些,一眼就能瞧出端倪来,可至少还知道拐道弯儿,怎么如今受了教训,反倒更蛮横莽撞了?   要说秦仪媛是为了激怒自己,让自己犯错,却也不像,若不然眼瞧着自己规规矩矩的,让谢太妃无错可捉,秦仪媛就不该那样平静才对。   那她这上蹿下跳的,又是为了哪般?   璎珞敲打桌面的声音蓦然顿了下,想到了有些动物在面临危险时,便会张牙舞爪迷惑敌人,却趁机逃生。动物尚且知道转移敌人的注意力,更何况是人呢。   又想到那日在院子中撞上三少爷秦举,还有秦举那些烂名声,再想到秦仪媛几次三番的去探望秦举。   璎珞觉得自己知道秦仪媛的企图了,她目光略眯了眯闪过些许冷芒来。   秦仪媛昨日傍晚去了福禄院,今日一早谢太妃便让自己立规矩,若说秦仪媛撺掇谢太妃只是为了整治自己,那今日自己表现的无错可捉,秦仪媛便不该那样平静。   看来秦仪媛还有后招,而这后招很可能和秦举有关系。如此倒是不必急着从谢太妃那里脱身了,且静观其变,等着蛇出洞好了。   但愿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不然这秦仪媛心思也太龌蹉了些,来日也便莫怪自己以牙还牙,以大欺小!   璎珞正想着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并丫鬟们请安的声音,璎珞知道是秦严回来了,便吩咐古嬷嬷先退了下去。   这几日两人新婚燕尔都整日腻在一起,今日秦严突然忙碌起来,一日不见人,璎珞竟有些想念,快步迎了出去。   她刚出内室,便见秦严大步进来,身影跨入,目光便准确的笼在了她的身上,两人视线焦灼在一起,彼此已从对方的眼中瞧出了想念的情意。   秦严大步过来拥住了璎珞,在她耳边喟叹一声,道:“爷算知道何谓美人乡英雄冢了,只这一日功夫,爷便相思成疾了,来日还如何上战场啊。”   后头丫鬟们本要跟进来伺候,乐慧和妙哥撩帘全然没想到秦严刚回来就和璎珞亲香了起来,眼见两人姿态亲昵暧昧的搂抱在一处,脸上皆是一红,忙忙退了出去,挥手令跟着端水端茶的都退了个干净。   外头难免传出些动静来,璎珞嗔怪的瞪了秦严一眼,方才道:“你如今是愈发会甜言蜜语的哄我了,既是英雄冢你还抱着我做什么,还不赶紧放开!”   秦严却笑,非但没松开,反倒弯腰抱起了璎珞来,大步便往内室走。璎珞吓了一跳,只以为他又要胡闹,忙推他道:“天还没黑呢,外头丫鬟婆子都还守着等着伺候晚膳,你干什么!?”   秦严原本就是想搂着她说会儿话,哪里想到她反应这样大,见她脸色都变了,倒觉好笑,索性真抱着人压在了美人榻上,作势要扑下来,璎珞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一面急的面红耳赤,推搡着秦严,道:“你疯了,白日宣淫也挑时候的,这会子不成,真不成!”   听她这般说,秦严倒愣住了,动作一顿,盯视着璎珞,道:“挑什么时候?这会子不成,哪会子就成了?”   璎珞心里焦急,见他如是问,忙道:“自然是午睡时啊,醒来要水也不那么打眼。”   这会子两人在屋中乱来,不消一盏茶功夫,只怕满院子都知道两人做什么好事儿了,这古代就是这样,隐私上就别想和前世一样,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璎珞只指望着什么时候秦严闲了,能带她到庄子上住些时日,庄子上清净,下人也少,倒能松乏一些。   秦严闻言瞧着璎珞愣了一下,接着便闷声笑了起来,道:“原来皎皎将这事儿琢磨的如此清楚啊,果然是爷的贤内助,解语花,聪慧无双,蕙质兰心。如此,爷明儿中午说什么也得回来一趟,若不然岂不是空负了皎皎一番美意?”   秦严说着松开了璎珞,坐起身来,却是瞧着璎珞又是一阵闷笑,璎珞见他满脸戏谑,如何不知自己被戏弄了,一时面色涨红,豁然坐起身来,抬脚便去踢秦严,却被他轻松扣住了脚踝,璎珞羞恼的瞪开,跳下美人榻就往外走。   不想又被秦严扣住腰肢拖了回来,拉进怀中,又一掐腰肢,璎珞便又坐在秦严腿上,被他抱在了怀中。   秦严亲吻了下璎珞还带着红晕的面庞,方才道:“今儿在家都做什么了?可曾无聊?”   璎珞听他声音低沉悦耳,自带股沉静而缠绵的温柔,便也不再恼他,道:“也没做什么,就是看看书,写写字,看着云妈妈清点嫁妆收库什么的,倒也不觉得闷。”   秦严却瞧见了桌上尚未吃完的粥,略挑了下眉,道:“怎这时候倒吃起粥来?”   璎珞在福禄院中没吃好,云妈妈也料想的到,早让厨房温着粥,璎珞一回来便呈了上来,可秦严看来却有些奇怪,都要用膳时辰了,怎倒吃起粥来。   璎珞不欲秦严担心自己,也知秦严若知道谢太妃让她立规矩,定然要闹的天翻地覆,便道:“怎么?人家饿了吃碗粥你倒心疼了?”   秦严见她嘟嘴扬眉斜眼的,模样有些刁蛮便又笑起来。璎珞却拉了秦严,道:“对了,今儿我听古嬷嬷说了,这皎月院原本是有四个大丫鬟的,还有不少二等三等丫鬟,并婆子若干,这些人……”   璎珞嫁过来,这些天近身入屋伺候的都是她带过来的陪嫁,可这皎月院怎么可能原本没有伺候的人呢,原本的四个大丫鬟,璎珞没特别留意,她们竟然也闪的远远的没往前凑,这便奇怪了,云妈妈和古嬷嬷都有些拿不准怎么对那几个丫鬟。   秦严闻言却道:“你没嫁过来前,爷住在公主府那边,身边没丫鬟伺候,都是几个亲卫跟着。如今新房定在了这边,自然不能再让亲卫伺候,便需安置丫鬟婆子,这些人,爷怕你嫁过来费事儿,索性添人时便没让靖王妃插手。都是姨母从博弈侯府和长公主府选了送进来的,卖身契都在爷的手里,忘记拿给你了,等会儿爷让人送去给云妈妈。那四个大丫鬟,其中有两个原是姨母身边伺候的,叫什么爷也没仔细留意过,倒是有两个唤谷云和谷雨的,你平日若出门,最好带在身边。”   秦严言罢,璎珞便结结实实愣住了,接着她喜笑颜开,毫不吝啬欢喜的抬身在秦严两颊上狠狠亲了两口,道:“夫君真真是英明神武,再也想不到的英明神武了!”   若是这院子中的人都是靖王妃安排的,她这会子也确实要费心费事的多。   而秦严这样体贴周全,璎珞岂能不惊喜欢喜?   怨不得那四个丫鬟都不往前凑,不安排事儿也自己清闲着,却原来她们原本也不是秦严的丫鬟,就没贴身伺候过,自然是不好贸然往前凑了。   至于秦严提的谷云和谷雨两个丫鬟,璎珞也听的明白,让她出门带上,定是两人有武艺在身的,多了这样两个可用之人,璎珞顿时觉得宽心许多。   两人又说了片刻话,这才唤了丫鬟进来,璎珞亲自拧了帕子给秦严净脸,又换了一身清爽的常服,便传了膳,刚坐下,倒有外院的小厮来禀,靖王让秦严到外书房说话。   璎珞不由目露担心,待下人都退下,便瞧向秦严,道:“可是前朝有什么事儿?”   秦严给璎珞盛了一碗汤,方才道:“没什么,姚国政的折子今儿递上去了。”   早在春初时,大国寺山崩,南方有些地方春旱,有些地方却涝灾,天玺帝便发了罪己诏,其后按璎珞的计划,秦严亲自完善后私密操控,便起了一些流言。   先是有传言,说废太子在流放途中遭受虐待,去年冬又寒冷异常,滴水成冰,废太子在苍岭受尽折磨,春上已经病入膏肓。   接着便湖州的两处土地庙突然毫无征兆的倒塌了,而那两处土地庙却和废太子有关。   七年前,湖州知府连同下头几十位官员鱼肉百姓,一手遮天,是当时的太子查清此事,一力做主为民除害,收拾了湖州那一众官员,令湖州海晏河清,百姓重见天日的。   故此当时湖州百姓自发为太子建了好几处生祠,之后太子被废,那生祠自然就不好继续放着,享受香火和百姓跪拜了,便幽官府强制性的将生祠改建成了土地庙。   如今没多少年,土地庙莫名其妙就坍塌了,慢慢的便有流言从湖州传散开来,都道太子当年因巫蛊案被废黜其实是受奸佞之辈的诬陷,都是冤屈的。   正因为如此,苍天才会不满,废太子病入膏肓了,降灾于民,示警于天下,天玺帝发的罪己诏,其实错就错在冤枉废太子,罢免储君,令得国之根基不稳,灾祸不断。   这种流言越传越广,慢慢就传到了京城,流传甚广,只是却被压着,虽然天玺帝也有所耳闻,却一直没摆到明面上去。   而今日这姚国政的折子却是将此事头一个翻上了台面,他上折子请求天玺帝重审当年巫蛊案,还废太子清白。   这一纸折子,可谓掀起一层浪,可以想象,未来朝堂上必定是风起云涌,要变天的。也难怪秦严刚回来,靖王便来叫人,想必是要审问秦严,姚国政可否是受秦严指使。   璎珞心跳了下,手不觉捏紧了粉彩素荷圆碗,舒了一口气,道:“皇上如何处置的?”   秦严见她屏息,放下了手中汤碗,握住璎珞的手,方道:“皇上当场罢免了姚国政的御史大夫之职,将其下了刑部大牢。”   璎珞闻言长长吐了一口气,眼眸中有了笑纹,捏着碗边儿的手也松了些,道:“那么严肃倒吓我一跳!皇上既没杀了姚国政,便说明这事儿大有可为,废太子回京有望,如此便好。”   不怪璎珞紧张,她如今嫁给了秦严,很明白自己的利益其实是和废太子栓在一起的,秦严和太后一直不曾放弃废太子,她便也只有这一条路,不成功,便成仁。   若然天玺帝上来便态度坚定的杀了秦严用来探路的姚国政,那便说明天玺帝在废太子一事儿上心智坚定,一意孤行,根本没有改变心意的心思。   如此这事儿便棘手了,也许最后只能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武力,若真到那个地步,风险便更大了。璎珞自然希望天玺帝这里能够松动。   两人用了膳,秦严往前院去见靖王,他到时靖王正坐在书案后看着文书,见他来了,屏退下人,也没什么话好和秦严这个儿子叙的,直接便问道:“这些时日外头关于废太子的流言蜚语,还有今儿姚国政的上奏可和你有关?你可是插手了?”   秦严神情未动分毫,却是冷声回道:“王爷高看了,谁不知道姚国政最是耿介,忠心皇上,是皇上倚重的老臣孤臣,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驱使的动姚大人,王爷若是觉得姚大人这样好受人所驱,怎么不指使下他给我看看?”   靖王听秦严说话阴阳怪气的,直气的脸红脖子粗,秦严这个儿子,私底下从来就没叫过他父王,简直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靖王咬牙平息了下情绪,不欲和秦严多做计较,左右多计较,也不过是这逆子将自己气的更加吐血罢了,他道:“既和你无关,以后也莫多插手,你是我靖王府的世子,不是废太子的妻弟!你要记住这点!靖王府如今已经位极人臣,不需要再参与党争,扶植新皇,赌那份泼天富贵,靖王府世世代代,只忠心于皇上一人,当年太后做主将你姐姐嫁进东宫,本王便说过,本王不会因此对太子效忠,今日更是如此,这也是我靖王府的祖训。你若敢违逆祖训,便也莫怪本王不认你这儿子。”   秦严闻言却笑了,睥睨着靖王,道:“王爷可真真是秦家的好儿孙,既如此重视祖训,还请王爷也记牢了今日之话,莫做了违背祖训的不孝子孙才好。”   他言罢也不多瞧靖王脸色,转身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书房,走到院子中,如愿听到里头传来一声瓷器碎裂声,秦严嘲讽一笑。   此后秦严忙着外头的事儿,一日比一日回来的晚,璎珞却依旧每日到谢太妃处立规矩,日子一晃便是五日,除了秦仪媛还是时不时蹦出来冷嘲热讽外,倒是一切风平浪静。   这日璎珞照旧在福禄院中伺候,到了傍晚却下起了暴雨来,天色黑的便早了些。谢太妃今日许是折腾累了,倒没多留璎珞二人,早早便安歇了。   饶是如此,璎珞和卢氏从福禄院出来,天色也已黑透。   这两日四少爷去庄子上和人会文不在家中,许是谢太妃觉得只留璎珞一个太过露针对她的痕迹,故此每日也都令卢氏伺候在侧。   从福禄院中出来,璎珞见卢氏神情疲惫,难免面露歉疚,道:“要不你明儿装病得了?”   卢氏闻言不觉一愣,璎珞的意思卢氏自然明白,谢太妃就是为了收拾璎珞这个世子妃,她是受了池鱼之灾,她装病,谢太妃非但不会追究,反倒会觉得她识相。   卢氏许是没想到璎珞会这般为自己着想,神情略显复杂,却道:“不必了,我来了,世子妃也能有个伴,两个人总能分担些,左右我也没孩子,夫君也不在,我呆着也是闲着。”   她言罢却从怀中摸出来一个香包递给璎珞,腼腆一笑,道:“前天太妃罚我多亏了世子妃为我求情,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能谢世子妃,便自己绣了个香囊,里头装的也不是什么好香,是我自己瞎胡捣鼓的,世子妃千万莫嫌弃。”   璎珞接过,却见卢氏的绣活正经不错,香囊精致的紧,样子不是寻常的形状,反而绣成了莲花状,一片片缝制在一起,每一片上都绣着精美的荷花纹,在灯笼下,简直如一朵栩栩如生的荷花。   而里头的香也是分散装在一瓣瓣莲花瓣中,香味浓郁,却也并不难闻。   这几日璎珞和卢氏倒也相处出了些革命感情来,见香囊精致,而卢氏又神情忐忑,便随手挂在了身上,道:“四弟妹哪里话,这么好看的香囊,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卢氏便笑了起来,时辰已经不早,两人身边儿各自都只带着一个丫鬟,如今雨下的大,丫鬟手中的灯笼被吹的忽明忽灭,一阵风吹的雨水浇灌进了游廊,免不了扑溅在两人的身上。   两人也不再多做停留,加快脚步往前走,卢氏所住的秋雾苑刚好和皎月院是一个方向,两人带着丫鬟匆匆沿着抄手游廊往前走,刚转过一道弯儿,璎珞却突觉脚下木屐一滑,哎呦一声往旁边栽倒,妙哥惊呼一声,忙丢了手中灯笼去扶她,可还是晚了一步,璎珞已扑倒在了地上。   本来雨水就已经漫进了廊道,璎珞这一摔,顿时扑起满身水来,身上单薄的春衫便湿了个透透。   妙哥跪倒在地上,忙忙问道:“世子妃怎么样,可有哪里摔伤了?”   她说着忙去解身上的衣裳,披在了璎珞身上,可璎珞身上已湿透了,风一吹依旧冷的浑身发抖。   卢氏也忙凑了上来,道:“风太大,这样回去可不行,前头就是冬暖阁,不若先过去避避,也好让丫鬟回去唤人过来接应。”   璎珞瞧了卢氏一眼,又望了望前头不远处抄手游廊连着的一处位于弯道上的八角暖亭,笑着道:“也好,这样狼狈回去也不好看。”   卢氏站在璎珞一旁将灌进来的风挡住了些,道:“我陪着世子妃,虽是能去冬暖阁中避一避,可如今阁中早已不生炭火,这满身湿的也是冷的紧,世子妃还是快让丫鬟回去取干爽衣裳过来方好。”   璎珞闻言点头,瞧向妙哥,道:“有四少奶奶陪着我呢,你快去快回,路上湿滑,自己也小心点。”   妙哥福了福身要走,卢氏却又唤住了她,令自己丫鬟如莹将手中灯笼给了妙哥,道:“一点月光也没有,没个灯笼可不行,拿着吧。”   方才妙哥着急扶璎珞,灯笼掉地上已经不能用了,见此便看向璎珞,见璎珞点头,便接过灯笼快速的去了。   ------题外话------   求月票,妞们票票砸滴狠,下章素素也虐滴狠哦,尽量三更哈,不过肯定又要很晚,大家也表等 ☆、109 自食恶果(三更)   妙哥去了璎珞才和卢氏一起往冬暖阁的方向去,冬暖阁建造在福禄院和梓涵院中间小花园,是专门让赏景之人歇脚的地方,冬日在此观雪,风景奇绝,阁中常常备热茶热水,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春日,阁中却显得有些清冷,璎珞随着卢氏进了屋,便觉外头风雨声远去了,身子也回暖了一些,她抱着身子,抖的那么厉害了。   卢氏却道:“衣衫都湿透了,还是赶紧脱下来的好,这里离皎月院也没多远,想必丫鬟很快就能过来了。”言罢,自己也打了个喷嚏,用帕子使劲揉了揉鼻子。   璎珞闻言瞧了瞧黑漆漆的四周,却道:“还是等等吧,还能忍受。”   她说着却将妙哥披在她身上的那件衣裳又裹了裹,卢氏见她如此,笑了笑却也没再坚持,心里有些焦急。   许是很快,也或者过了片刻,她骤然听到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响,回头就见原本不停走动取暖的璎珞倒在了软榻上,一手支着额头揉着,神情迷离困惑。   卢氏忙凑上前,道:“世子妃怎么了?”   璎珞眼睛略睁了睁,却道:“我怎么浑身发软……”   卢氏眼中光芒一闪,和如莹对视了一眼,两人上前便架起了璎珞,卢氏道:“不好,世子妃一定是着了风寒,这里离梓涵院最近,我们还是先将世子妃扶去那边吃些热茶,先暖暖身。”   说着,连拉带扯的架着璎珞便出了冬暖阁,见璎珞晕晕沉沉,也不反抗,卢氏顿时松了一口气,和如莹打了个眼色,急道:“你快布置吧,我自己带她过去就好。”   如莹点头,匆匆又跑回了冬暖阁,将窗户都关上,直奔香炉,点染了里头早准备好的催情香。   而这边卢氏扶着璎珞出了冬暖阁没走几步,迎面便有两个人影过来,两人都穿着黑色的斗篷,离近了却正是谢芷兰和秦仪媛。   秦仪媛瞧了眼靠在卢氏怀中迷迷糊糊的璎珞,顿时便笑了起来,冲谢芷兰道:“你快去冬暖阁后头守着,一会子大哥便要到了,里头已经点了最霸道的催情香,又黑灯瞎火的,大哥以为冬暖阁里头的是萧涵嫣,又有催情香,何愁不成事儿!”   谢芷兰咬了咬牙,点了下头飞快地提着裙子往冬暖阁的方向奔了过去。   而皎月院中,妙哥奔进了院子,云妈妈忙忙迎了出来,不见璎珞身影,却是一楞,妙哥已道:“世子妃回来的路上摔了一下,正好跌进了水中,身上湿了,这会子正被四少奶奶陪着躲在冬暖阁里,奴婢回来取衣裳。”   云妈妈尚未言语,倒是屋中秦严已听到了动静,竟已飞快的拿了几件衣裳并斗篷大步走了出来,他一面往外走,一面吩咐云妈妈道:“爷过去便好,你们速速准备热水姜茶,再派人去唤大夫。”   声音落下他人已出了皎月院,大步流星地往冬暖阁方向去了。   妙哥却是一楞,在福禄院中,她没听到世子爷已经回来的消息啊。   她瞧向云妈妈,云妈妈却道:“世子爷刚回来,问起世子妃,我也不敢说世子妃是去了福禄院立规矩,只说世子妃被王妃叫过去说话了,你便回来了。”   云妈妈言罢,见妙哥身上也差不多全湿了,外裳也没了影,忙又让她回去收拾,又叫了乐慧带着灯笼去接秦严二人。   而谢芷兰守在冬暖阁后头,却是不敢提前进去的,那催情香霸道,她怕先进去了会先迷了心智。夜风裹着雨水往她身上拍打,他却觉得浑身火热,一颗心更是砰砰乱跳,双眸在夜色下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像孤注一掷的赌徒。   不知等了多久,她总算听到了脚步声,沉而稳,一步步像是踩在她的心房上,令她呼吸都不畅了,脸色红了一片。   男人的脚步声到了冬暖阁外头,吱呀一声响,他进去了。谢芷兰咬着唇,伏在后门的门板上,没敢当即进去,心里想着让那催情香略发挥了作用再进去。   里头传来男人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喝,道:“还不出来!?”   声音很沉,很威仪,隔着门板夹着雨声,很男人,谢芷兰心跳如鼓,推开门板闪了进去,借着一抹透入的光瞧清屋中站着个高大的人影,她迅速关上门板便走了过去。   那男人被她抱住,僵了一下,谢芷兰害怕催情香效力还没上来,怕被识破声音,也不敢出声,只用柔软的身子挂在男人身上不停扭动。   而屋中催情香果然像秦仪媛说的那样霸道,谢芷兰刚进来就迷失了自己,喘息不止起来。而催情香从来对男人更霸道,那男人被谢芷兰蹭着,先时还推了一下,接着便失了心智,一把搂住她撕裂衣衫倒在了美人榻上。   外头,方才负责布置的如莹还守在不远处,听见里头动静渐渐大了起来,顿时脸红耳赤,悄悄上前,推开了一扇窗户,令暖阁里的味儿慢慢散在夜风中,这才转身飞快的引人去了。   却说那边,谢芷兰走后,秦仪媛便瞧向卢氏,道:“你做的不错,扶她过去吧。”   卢氏抿了抿唇应了一声,扶着璎珞便往东边走,秦仪媛却也跟在后头,见她拖着璎珞走的慢,便上前搭了把手,两人扶着璎珞转了一个弯儿,璎珞踉跄间却抓到了卢氏的鬓发,卢氏忙稳住璎珞,抬手将被璎珞勾乱的鬓发别到耳后时却惊叫了一声,道:“不好,我戴在耳边的宝石绢花不见了!那绢花是前日太妃刚赏的,若是丢了来日太妃一定不高兴!”   秦仪媛闻言不觉面露不耐烦,道:“什么破绢花,祖母没那么气量狭窄。”   卢氏那绢花是前两日,谢太妃可能觉得这回因璎珞的关系让卢氏跟着受罪了,便赏赐她的。   虽是绢花,可花蕊却是成色非常好的红蓝宝石缀成,价值不菲,是卢氏为数不多的贵重首饰,莫说她是庶子房的庶子媳妇,谢太妃对她从来吝啬刻薄,便只为了那绢花的价值也丢不得啊。   听闻秦仪媛的话,卢氏却苦着脸道:“太妃的赏赐,丢了是大不孝,方才进冬暖阁时明明还在的,一定就是这几步路丢了的,郡主就让我回去找找吧,求求郡主了。”   卢氏这回立了功,秦仪媛也不好太不给脸,见她求上了,便烦躁地摆手,道:“行了,行了,你赶紧去。”   卢氏忙应了弯着腰寻了回去,秦仪媛扶着璎珞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却觉不对劲,只觉璎珞沉沉靠着她的身子突然一轻,接着璎珞便脱离了她的搀扶,秦仪媛还没反应过来,一包带着浓郁香气的东西便堵住了她的口鼻,秦仪媛瞪大了眼睛,想要挣扎,可她的力气如何比得上璎珞,根本挣扎不开,也就几吸间,秦仪媛的身子便软软靠在了璎珞的肩上。   “世子妃,您没事儿吧?!”   这时候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旁边的草丛里跳了出来,正是之前秦严提过的丫鬟谷雨。   璎珞摇了摇头,问道:“谷云呢?”   谷雨上前从璎珞手中接过了秦仪媛,道:“世子妃放心,谷云已经往皎月院方向通知世子爷去了,世子爷是不会上当去冬暖阁的。”   璎珞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早猜到秦仪媛会有所动,身边又怎么可能只带妙哥一个丫鬟。   这几日,谢太妃不定时的放她回皎月院,故此璎珞便假意不让丫鬟们来接她,只让妙哥一人跟着。其实就是为了引蛇出洞,而暗中,谷雨和谷云两个一直都跟着她,随机应变。   其实从福禄院出来,璎珞还不曾怀疑卢氏,甚至卢氏送她香囊时,她都没怀疑到卢氏身上。   至到跌倒在冬暖阁附近的廊道上,璎珞当时不动声色的摸了下地上,却发现她滑倒的地方,滑腻腻的,根本就不是水的感觉,分明是有人提前泼了些油。   当时卢氏跳出来的太及时了,她提出去冬暖阁的主意也太及时,更太有主见了,完全和她平日的性子不附和,璎珞当时才怀疑上了卢氏。   当时卢氏盯着,她也不好给妙哥打眼色或者给暗示,念着谷雨二人跟着,也便随妙哥去了。   她既然知道卢氏有问题,又如何不提防卢氏给的香囊呢?   外头风雨大,香囊挂在腰间,味道太淡,根本进不到鼻中,进了冬暖阁,璎珞便觉那味道一下子浓郁了,她借着裹衣裳的动作,早将香囊扯下来,远远扔到了软榻那边。   卢氏和那如莹的帕子上分明有薄荷的味道,璎珞见卢氏二人假装打喷嚏,不时用帕子揉鼻子,便猜想到薄荷正能克制那香囊中的香,当时心头便冷笑不已。   她料想那香味不是迷晕人的,便是催情的,左右这两样都能让人身上发软,神智不清,她只要装软装晕便好,果然她软倒在榻上,两人便扶了她出来。   璎珞趁着那时候才又将丢掉的香囊捡了回来,出了屋,香味又淡了,故此她根本没闻几下那香,身子半点事儿没有。   出了冬暖阁,瞧见秦仪媛过来,璎珞又趁机摘了卢氏鬓角的绢花,这才有了方才卢氏被调走一幕。   “世子妃,奴婢已经寻到三少爷了,他就在前头花墙后的甬道那里等着,如今怎么办?”   谷雨的声音传来,带着些毫不掩饰的恨意,璎珞飞快脱了秦仪媛身上的黑斗篷披在身上,道:“我这人,从来不愿欠人,旁人给我什么,我便还什么。”   她说着将斗篷披在了身上,系好后带了兜帽,扶着秦仪媛便往谷雨说的花墙后去了。   谷雨嘿嘿一笑,又跳进了花丛中,只暗中跟着。   璎珞力气大,拖着晕晕沉沉的秦仪媛走的飞快,到了花墙便将卢氏的那花囊塞进了秦仪媛怀中,这才转过了花墙。   花墙那边,果然有个披着斗篷的身影,瞧见两人过来,忙忙迎了上来,道:“四弟妹可算来了,怎么这么慢!”   璎珞学着卢氏的声音,道:“三少爷快些啊!”   雨声打散了她的声音,秦举接过秦仪媛美人在怀,也顾不上分辨,还在璎珞手上抹了一把,道:“来日爷再谢过好弟妹。”   璎珞差点没被恶心吐,转身便匆匆绕过了花墙。   秦举也没在意,抱着秦仪媛便往梓涵院后罩房走。   梓涵院是靖王妃的院子,秦仪媛又是靖王妃的心头肉,秦仪媛想要将后罩房给排空却是简简单单的事儿,秦举抱着人便直接进了一间下人房。   自然是不好点灯的,只将人丢在床上,便撕起了衣裳。今日没有月光,方才璎珞又抓乱了秦仪媛的头发,秦举根本瞧不清人,猴急地撕了衣衫便压了上去,心里却想着真是可惜,这么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却瞧不见模样。   只念着得了这次,萧涵嫣定然不敢声张,回头拿了她的肚兜亵裤,有了这个把柄,不怕好嫂嫂不就范,来日方长,下回定要青天白日的快活才好。   他便急色的扑了上去,口中胡乱喊着,“好嫂嫂,真香啊……”   而那边璎珞身上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换掉,刚转过花墙没走两步,迎面便见谷云在后,秦严在前飞快地奔来,璎珞眼眸一亮,尚未动作人便被秦严整个揽在了怀中,他身上极暖,斗篷一裹,璎珞立马觉得浸入骨头里的凉意跟着散了。   ------题外话------   哈哈,猜猜和谢芷兰在一起的会是谁捏   三更求票票哦,今天手指头要敲断了,快来犒劳下我吧 ☆、110 靖王府上大戏   “你来了……”   璎珞静静窝在秦严的怀中,声音带着些满足的轻叹,秦严捏了捏璎珞的手,感觉到她的指尖冰冷,像是夜里的雨,目光沉了沉,弯腰便将璎珞给抱了起来,将拿过来的衣衫胡乱给她包裹住,道:“回去再给你算账!”   他言罢,抱着璎珞脚步飞快往皎月院奔,他身影如飞,踏水溅雾,手臂却极稳,璎珞紧紧挂在秦严怀中,只觉无比舒服,好似一夜的混乱担心,勾心斗角全部都远离了她,所剩唯有安宁。   她自然知道秦严所说算账的意思,他气恼她瞒着往福禄院立规矩的事情,更气恼她明明知道有危险却半个字都没和他提过。   璎珞挑唇笑了下,靠在秦严怀里乖乖的没动弹,走了没几步,隔着两条花道却见远处略有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聚拢,好似正是往冬暖阁的方向去了。   璎珞不觉将头从斗篷中钻了出来,往那边望了一眼,道:“冬暖阁那边谢芷兰如何了?”   璎珞并不惊异会有人群往冬暖阁去,秦仪媛要设计秦严和谢芷兰,还想秦严抬了谢芷兰为偏房给自己这个世子妃添堵,自然要让人瞧见秦严毁了谢芷兰的清白才成,秦仪媛怎么可能事后不安排人来看戏呢。   只是璎珞并不知道她离开后,秦严虽然没进冬暖阁可却还有旁的男人进去了。   她只让谷云去拦住秦严,却没旁的安排,她本就是将计就计,那时候也来不及再做旁的安排。   秦严闻言往冬暖阁方向瞧了眼,黢黑的眼眸掠过一抹冷意,脚步未曾停顿,带着璎珞继续往皎月院急赶,道:“她都是咎由自取,也算如愿以偿了。”   璎珞听的莫名其妙,不明白谢芷兰怎么就算如愿以偿了。还想再问,秦严却将斗篷一裹,将她整个人又塞进了斗篷中。   待回到皎月院,璎珞便忙忙被拉着去泡热水,搓身子,喝姜汤。   秦严却转身便离开了皎月院,往冬暖阁去。   冬暖阁,早有秦仪媛安排好,如莹很容易便带着人来了。   秦仪媛安排此事,就是为了让秦严出丑,自然光下人来看热闹是不够的,还要有主子才成,谢太妃已经歇息了,想要引出来比较难,可这冬暖阁离梓涵院近啊,秦仪媛本来就是替靖王妃出口气,这样的热闹靖王妃自然是要安排过来的。   不仅如此,靖王也需要来看看,这样才会更厌恶秦严,喜欢她和两个弟弟。   故此秦仪媛之前还派了人到前院去唤靖王过来,而如莹引人更是一下子便惊动了梓涵院。   大晚上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靖王妃做为主持中馈的主子,也匆匆赶了过来要看个究竟。   一众人来的很快,几乎是一盏茶的功夫,黑洞洞的冬暖阁前便聚集满了人,灯笼和火把的光映衬着耸立在夜雨中的冬暖阁,里头动静却隔着薄薄的门板都传了出来。   丫鬟撑着伞伺候靖王妃到时,婆子们已将冬暖阁给围了起来,靖王妃蹙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如莹忙爬了出来,跪在地上,回道:“奴婢是四少奶奶身边的丫鬟如莹,夜里伺候四少奶奶从太妃处回去,奴婢发现荷包不见了,便沿路寻找,可却看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鬼鬼祟祟进了冬暖阁,奴婢有些好奇,想靠近些看看是谁,没想到还没靠近就听到里头传来尖叫声,撕心裂肺的,奴婢害怕便唤了巡夜的妈妈们前来查看,不想倒惊动了王妃,王妃赎罪。”   如莹言罢,前头离冬暖阁近的婆子已经听到了动静,快步过来,凑至靖王妃耳边,道:“王妃,里头是一对私会的男女……”   靖王妃闻言面色一变,目光沉沉盯着冬暖阁,她在想着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里头的又会是何人。   只还不等她思量清楚,那边秦仪媛安排好的巡夜婆子便一下子撞开了冬暖阁的门,道:“什么狐媚妖怪,大半夜的在靖王府胡作非为,王妃面前还不快滚出来请罪!”   那东暖阁就是一间八角亭子,四周都上了门板窗户,里头布置简单,被这婆子一冲撞开来,顿时里头的情景便一目了然。   巡夜婆子手中的火把,丫鬟们提着的灯笼,光芒争先恐后的往亭子中涌,迎面便是那张美人榻,地上散落了满屋子的软红轻罗,锦衣玉带,榻上一双人竟还撕缠在一起,那女人的腿白生生挂在男人腰上,摇曳生姿,当真是迷乱不堪入眼。   光线虽然暗淡,加上男人背对这边,高大的身影又遮挡了身下女人,故此大家一时倒瞧不清两人是谁,可地上罗衫上金丝线闪着光,却绝非丫鬟能穿的衣裳,那玉带也非小厮能用的。   更何况,那男人头上分明还扣着紫金冠呢!   撞开门的婆子,声音略顿了下,确定众人已将里头情景瞧清了便惊叫一声,“世子爷?表姑娘?天,怎么会这样!”   她尖叫一声,噗通一下软倒在了地上。   这一声叫实在太刺耳,软榻上的一双人总算是被惊醒了过来,那男人率先一僵,忙从女人身上撤了出来,胡乱拽了件衣裳,背对着这边遮挡了一下。   他这一动,却将身下的女人完全暴露了出来,那女人玉体横陈,一张脸潮红一片,迎着灯火,果然是表姑娘谢芷兰!   “把门关上!”   外头靖王妃蓦然提声,上前一步声音尖利的命令着。   冲进冬暖阁的婆子闻声忙忙退了出来,随手便掩了门,只是外头却窃窃私语不断。   “竟然是世子爷和表姑娘,这大半夜的,倒在此私会起来。”   “世子爷不是瞧不上表姑娘吗,怎么会……”   “可怜了世子妃,才刚进门就……”   四下低语声不断,谁都没有注意到,靖王妃此刻脸色铁青的厉害,风雨中她的身子微微发抖,一双眼更是直勾勾盯视着被关上的门板,眸光血红,瞪的老大。   旁人瞧不清楚,可她怎么可能认不出那男人来,她嫁给靖王十五六年了啊!朝夕相处,几乎夜夜相对。她的男人在床上是什么样子,她又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   正是因为太熟悉,方才那一幕撞入眼中,她才会痛彻心扉,觉得呼吸都被强行夺走了。如今门板被关上了,可她脑子中还是方才瞧见的那一幕。   凌乱的衣衫,女人白生生分开的腿,不堪入目的纠缠身影,还有方才夜风送过来的隐隐约约的吟哦喘息声。   靖王妃眼前一阵阵发黑,遍体生寒。   若是刚嫁那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她兴许还受得。可如今,十多年的专宠,十多年的唯一,靖王妃只觉天塌地陷,那种被彻底背叛的疼痛,简直要撕裂她的心!   她银牙紧咬,告诉自己要挺过去,一定要挺过去。   婆子的话,让大家误以为里头的人是秦严,要赶紧坐实此事!   可她还没顺过气来,身后便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道:“如今靖王府的夜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这声音……   靖王妃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身子彻底一软,被旁边白鸽眼明手快的扶住才不曾跌在地上。   而婆子丫鬟们回头望去,就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后头的回廊大步过来,灯影笼在他的身上,一身冷峻,满身清华,却不是世子爷秦严,又是谁?!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那婆子不是说里头的人是世子爷吗?   四下一片静寂,秦严历目扫向其中一个离的近的婆子,道:“你,方才何故提起世子妃和爷?说!”   那婆子被他冷眸一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发白,磕磕巴巴的道:“里头表姑娘不知和谁幽会,方才奴婢们……奴婢们误会是世子爷,世子爷饶命啊……”   婆子的话令秦严高高挑起了眉,无视风雨直接往冬暖阁的方向走,靖王妃本能挡住了他,指甲深深陷入了白鸽的手臂,这才有力气,开口道:“世子留步,不管里头男人是谁,女的终归是表姑娘,还请世子给表妹留最后一份体面。”   说起来靖王为何会在这里,却皆是秦严的功劳。   之前他拿着璎珞的衣裳匆匆出来,迎面便撞上了前去报信的谷云。   从谷云处得知了秦仪媛和谢芷兰的打算,秦严如何能放过谢芷兰,正想该给谢芷兰送个好情郎过去,却不想靖王便送到了眼前。   这靖王却是秦仪媛亲自安排人往前院请来的,用的借口是靖王妃身子不舒服。   靖王听闻了消息,带着小厮匆匆往内宅来,进了内宅,因到底已经夜了,小厮入内宅不大方便,他便打发了小厮回去,自行往梓涵院来。   这倒方便了秦严,不过令谷云鬼鬼祟祟在靖王眼皮子底下晃了下,又往冬暖阁闪,靖王便果然上钩跟着到了冬暖阁。   秦严让人引了靖王过来,此刻如何会依了靖王妃的意思?   他居高临下睥睨着靖王妃,冷声笑道:“王妃的意思是,表姑娘的脸面重要,本世子替人背黑锅便无碍?”   言罢,不待靖王妃再言,秦严上前一脚踹开了冬暖阁的门。   里头靖王正焦急地系着衣带,赤足站在地上,身上衣衫歪歪斜斜,露出大片胸膛来,还不曾穿戴好,门被踢开,靖王这般毫无形象,荒淫不堪的一幕便无遮无拦的映入了所有人的眼中。   靖王怒目抬头,迎上满院惊讶愕然鄙夷的眼神,顿时脸上火辣辣地便烧了起来。偏后头谢芷兰也发现出了错,正抱着衣衫缩在角落嘤嘤的哭着,声音细细碎碎飘了出来,更是提醒着靖王方才发生了什么。   谢芷兰是谢太妃嫡亲的侄孙女啊,靖王是她的表舅!她和靖王那是差着辈分呢!简直是伤风败俗啊!   靖王脸上火辣辣的,瞪着外头,沉喝一声,道:“还不都滚!”   秦严轻嗤了一声,转身便率先大步去了。   靖王妃靠在白鸽身上,站在风雨中和靖王目光对上,靖王尴尬地躲避开,嘴角动了动,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转过了身系起腰带来。   靖王妃身子又晃了晃,却于此时,全嬷嬷面无人色地奔了过来,瞧见靖王妃,她简直泪如雨下,脚下一软,摔了一跤,吃了一口脏水也顾不上,接着便又忙忙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到了靖王妃身边,低声在靖王妃耳边道:“不好了,后罩房郡主和三少爷滚在一起,郡主……郡主身子破了。”   秦仪媛的计划是让谢芷兰成事儿后,哭着喊着坚持说是秦严约她到冬暖阁的,到时候如莹开窗早便将屋中的催情香吹散了。   纵然旁人有疑惑,觉得秦严不可能约谢芷兰,事实摆在眼前,秦严也是百口莫辩,只能纳了谢芷兰。   谢芷兰以后会不会得宠,秦仪媛根本就不在意,她只要给璎珞添堵报仇就成。   而冬暖阁这边闹了起来,璎珞和秦举那边便不好再闹出来了,若是两边都出了事儿,那就太凑巧,也太让人怀疑了,反倒不美。   而且秦仪媛想着璎珞真和秦举成了事儿,一准不敢声张,以后还不是秦举随叫随到,这多好玩。   这次不揭发她,留着以后慢慢玩,细细的玩,那才有趣呢。   所以秦仪媛没安排大批人马往后罩房那边去,可也不能没个目击证人不是?故此秦仪媛便只安排了全嬷嬷带两个靖王妃的丫鬟去见证。   左右这些都是母妃的人,就算知道是她搞鬼,也没什么。   可秦仪媛没料想到,最后全嬷嬷去见证的,却是她和三少爷秦举乱伦的一幕。   全嬷嬷进去时,秦举还在忙活着,身下秦仪媛却早昏迷了过去,全嬷嬷差点没被看到的一幕惊的差点背过气儿去。   这样的事儿,哪里能瞒过靖王妃,全嬷嬷忙亲自过来禀报,她的话入了靖王妃的耳,靖王妃却半响都没反应过来,犹自眨了眨眼瞧着雨夜下全嬷嬷模糊的脸,道:“你方才说什么,谁和谁?”   全嬷嬷瞧向靖王妃,这才发现靖王妃的情形不怎么对,简直面无人色,神情恍惚,双唇发白,颤抖不已,全嬷嬷心里一惊,忙扶住了靖王妃。   靖王妃却也在同时,双腿一软,彻底支持不住,直挺挺往后仰倒过去。   “王妃!”   四周忙乱惊呼一片,冬暖阁中,靖王已穿戴的差不多了,却有些没脸出去。正迟疑,就听外头传来众人喊王妃的声音,他心中一惊,本能地走了两步要推门出去,可手都放在门板上了,却又顿住了。   他并不知秦仪媛那边也出了事儿,只以为靖王妃是因瞧见他和谢芷兰才晕倒的。   平日里靖王妃表现的贤惠大度,体贴入微,从不约束他去妾室那里,更是从不虐待妾室,如今他明明是被人算计的,不过碰了个女人,又没说给名分,她倒好,当场就发作了起来。   她这一晕,下人们岂不是更加鄙夷自己,都要说自己这个王爷恬不知耻,和表外甥女厮混,结果气晕了嫡妻!   靖王妃从前是贤内助,如今却当众打他的脸,靖王身子顿住,脚步挪不动了,最后索性闭了闭眼,转身往后门走去。   榻上谢芷兰哭哭啼啼,抱着衣裳瑟瑟发抖,见靖王要走,本能地扑下了榻,上前抱住靖王,道:“王爷,我怎么办,我没清白了,王爷不管我,兰儿……兰儿就只有死一条路了啊!”   靖王心烦意乱,都快恨死谢芷兰了,此刻谢芷兰缠上来,靖王一脚踹开,怒声道:“那就快去死!”   言罢,人已到了后门,推开便闯进了风雨中,毫不留恋的离开了冬暖阁,谢芷兰疼的惨叫一声,伏倒在地上哀哀哭了起来。   外头,靖王妃已经被全嬷嬷掐了人中悠悠醒了过来,她却觉得醒过来还不如晕迷着,清醒过来,眼见这样大的动静靖王竟然都充耳不闻,靖王妃愈发心灰意冷,心痛如绞,撑着身子起身,道:“扶我回去!”   她不能倒下,秦仪媛那里还要她处理呢,不能倒下!   ------题外话------   二更大概还十一二点,表等哈 ☆、111 耳光   靖王妃硬撑着被全嬷嬷扶回了梓涵院,彼时秦仪媛已经被全嬷嬷使人偷偷挪到了靖王妃正院西厢房里。   而三少爷秦举更是被堵了嘴,也让押进了西厢房中,捆绑着坐在地上。   靖王妃进了西厢房,一眼便瞧见了瘫坐在角落的秦举,他身上胡乱挂着件长袍,发髻微乱,神智是清醒的,瞧见她进来,挣扎着哼哼了起来。   靖王妃看见这样的秦举,便想到了方才衣衫不整的靖王,想到了靖王将谢芷兰压在身下的一幕,画面一变,成了秦举和秦仪媛,靖王妃眼前一黑,险些没再背过气儿去。   她狠狠闭了下眼眸,不再看秦举,大步到了床前。   秦仪媛躺在床上,还晕迷着,靖王妃掀开了被子一角,倒抽一口气,只见秦仪媛身上的衣裳尚未穿起来,青青紫紫满是痕迹。   她的女儿,娇养了十四年的女儿,脏了,还没说亲事,还没成亲便赃了!还是和堂兄乱伦!   靖王妃再也看不下去了,松开了捏着被子的手,豁然转过身来,盯向秦举的眼光阴狠毒辣,宛若一柄柄刀子,要将秦举片片凌迟。   她那神情和眼神太可怕了,秦举吓的往后缩了缩,靖王妃上前,彻掉了秦举口中塞着的布团,秦举马上求饶道:“大伯母,我真不知道是媛妹妹,我就是再好色,也没好到妹子身上的啊!”   靖王妃自然知道这里头定然有事儿,不然秦仪媛怎么会大半夜的不在寝房中,却没带一个丫鬟到了梓涵院的后罩房里?   她声音嘶哑,道:“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事情弄成这个样子,秦举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原原本本地将秦仪媛的计划都告诉了靖王妃,道:“事情就是这样,大伯母,一开始也是媛妹妹撺掇的我,真不是我先动的心思!”   靖王妃听了秦举的话却是一阵天旋地转,她算是明白了,谢芷兰为什么会在冬暖阁和靖王滚在一起!   原来都是秦仪媛搞得鬼,自作聪明,不仅将靖王和谢芷兰凑成了对,还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蠢货!   她竟养出了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来!   想到这些时日,秦仪媛在自己面前表现的老老实实,在自己面前时对璎珞也算客气,自己便相信了女儿,以为她真的听了自己的话,靖王妃便恨不能扇自己两耳光。   女儿是什么性子,她这个当母亲的怎么能弄不清楚,之所以这么轻易就被秦仪媛哄骗了过去,都是因为秦仪媛是她的女儿,她愿意相信女儿啊!   可女儿竟然费心思隐瞒欺骗她,转眼给了她这样大的打击!   靖王妃喘息粗重起来,压抑着咆哮的冲动,闭上眼眸忍了又忍,方才道:“给三少爷松绑,全嬷嬷,你亲自送三少爷离开,今晚三少爷喝醉了一直在自己屋中睡觉,根本不曾出来过!”   秦举闻言,面上一喜,忙道:“多谢大伯母,侄儿今晚上根本不曾出过门,不曾见过媛妹妹!”   靖王妃冲全嬷嬷点头示意,全嬷嬷上前解开了秦举,带着秦举出了屋。   靖王妃像是被抽掉了筋骨一样,瘫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很快全嬷嬷便回来了,见靖王妃脸色阴沉,背脊挺直的坐着,不知怎的,眼眶便有些发热,上前道:“王妃便这样轻易放了三少爷?”   靖王妃却苦笑,道:“嬷嬷以为我便甘心,我好端端的女儿就这么给……可又不能杀了他,这会子便打他骂他又有什么用,惹恼了他,他在外头胡说些什么,吃亏的还不是媛儿,男人于这事儿上不过是落得个风流二字罢了。”   全嬷嬷叹了一声,没再言语。   靖王妃又道:“去端盆冷水来。”   全嬷嬷一楞却不敢违逆,忙转身出去,很快便端了一盆冷水,靖王妃起身,亲自接过,走到床前便面无表情的兜头浇在了秦仪媛脸上。   秦仪媛骤然惊醒过来,还没尖叫出声,靖王妃已狠狠按住了她的嘴,秦仪媛瞪大了眼睛,瞧着神情冷厉盯视着自己的靖王妃,浑身发抖。   脑海中一些画面纷沓而来,那香囊里的香是让人头脑昏沉,浑身发软,无法挣扎发生的,可她头一次破身,秦举又死命折腾,秦仪媛又不是死了,怎么可能什么感觉都没,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什么都清楚,什么都记得,这会子被靖王妃捂着嘴,泪眼便颗颗涌了出来,双目血红一片,靖王妃盯着她,道:“母妃放开你,你好生回答几个问题。”   见秦仪媛点头,靖王妃才道:“冬暖阁里点了香吧?香是谁弄来的,又是谁点的?”   秦仪媛哭着道:“香……香是三哥……”   她说着狠狠打了个哆嗦,没说完便呕吐了起来,全嬷嬷忙上前替她拍抚着脊背,秦仪媛回过劲儿来,才道:“香是三哥那里珍藏的,我没让人去弄,点香的是四嫂身边的丫鬟如莹。”   靖王妃又问,“除了卢氏和如莹,还有谁是得过你吩咐的?”   秦仪媛又抽抽搭搭的陆续说了三个人,靖王妃这才转身瞧了眼全嬷嬷,全嬷嬷明白靖王妃的意思,这些人都要赶紧处理掉,她冲靖王妃点了下头,快步去了。   全嬷嬷刚出去,靖王妃便扬起手来,一巴掌狠狠扇在了秦仪媛的脸上,秦仪媛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被扇得栽向床柱,头撞了下,顿时半边脸肿的老高,嘴角流出了血来,她捂着脸愣愣的瞧向母亲,却见靖王妃脸上满是冷然之色,那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冷然和狠厉,秦仪媛一时连哭都不敢了。   靖王妃手掌打的生疼,却觉得不及心头疼痛万分之一,她盯着秦仪媛道:“这一巴掌打你欺哄母亲。”   说着扬手便又是一巴掌,道:“这一巴掌打你忤逆母亲,自作主张!”   言罢不待秦仪媛反应,便又是啪地一巴掌,道:“这一巴掌……你可知今日进了冬暖阁的人是谁?”   秦仪媛只觉牙齿都松动了,两边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眼泪横流,却死咬着唇,不敢出声,往常她敢冲靖王妃撒娇顶撞,今日竟是半个字都不敢刁蛮出口,只一个劲儿的摇头。   靖王妃讥嘲的挑了挑唇,道:“是你父王!你亲手将你父王送上了谢芷兰的床,蠢货!”   秦仪媛浑身一抖,捂着嘴呜咽了起来,靖王妃神情却慢慢缓和了下来,坐下来拉着秦仪媛道:“不能让你父王知道是你要陷害你大哥和大嫂,你听好。现在,你到前院去寻你父王,跟他请罪,就说谢芷兰自从上次被秦严拒绝之后便郁郁寡欢,几度寻思,如今见世子妃进了门,又起了自绝的心思,你心疼表姐,这才想帮她,想要引了你大哥去冬暖阁,至于为什么去的不是秦严,反倒成了你父王,你不知道。听明白了吗?”   秦仪媛哆哆嗦嗦的点头,道:“我都听母妃的,我……我这便去。”   靖王妃这才抚了抚她的头发,叫了白鸽进来替秦仪媛收拾了一下送她往前院书房去。   此刻的福禄院中,谢太妃早便被动静惊醒,派了人去打探消息,丫鬟回来将冬暖阁的事情说了,谢太妃听了眼一翻,身子一晃,被郝嬷嬷及时灌了一口清心明智水,这才缓过劲儿来。   当即谢太妃便哭天抹泪起来,道:“这是做的什么孽啊,这叫我还有什么脸见娘家人。”   谢芷兰从小便被接到了谢太妃身边教养,谢太妃也信誓旦旦说过,要给谢芷兰安排一桩好姻缘,如今好姻缘没影,谢芷兰倒让自己表舅给占了,谢太妃率先想到的便是怎么向娘家人交代。   郝嬷嬷忙劝道:“太妃千万莫生气,您气坏了身子,表姑娘可就更没人撑腰了。”   靖王要了谢芷兰,在谢太妃和众人的思想里是不吃亏的,反倒是谢芷兰,这辈子算是完了。故此靖王虽然亲儿子,谢太妃却先嚎着的是谢芷兰,先觉得对不住谢芷兰。   如今听了郝嬷嬷的话,谢太妃缓了一缓,道:“你说的对,可如今……这可如何是好啊!?”   郝嬷嬷劝道:“表姑娘已经跟了王爷,如今又闹的满府皆知,也只能委屈表姑娘给王爷做妾了,虽说是差着辈分,可这太祖爷时,太祖的明妃不也是太祖的表侄女?太妃做主将表姑娘给了王爷,谁还敢乱嚼舌根不成?”   谢太妃闻言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声,道:“只好这样了,好在前几日赵侧妃犯了错被送走,腾出来位置来。”   郝嬷嬷道:“是,等表姑娘嫁了,太妃多劝劝王爷去几趟,将来生了儿子,分得一份家产,总也能帮衬着谢家些。”   谢太妃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全,是这样。”她说着一拍桌子,又道,“王妃是怎么管的家,竟生出这样的乱子来,去将她给我叫来!还有蟲哥儿那孽障,也给我叫过来!”   蟲哥说的却是靖王的小名,郝嬷嬷知道谢太妃这是要用身份压着靖王妃给靖王抬了谢芷兰了,禁不住有些为靖王妃寒心。   说起来靖王妃这些年对谢太妃却也算用心了,也正是如此,谢太妃这样挑剔的人才能待靖王妃很是不错,可那又如何,和自己亲手养大的谢芷兰比,在从来偏心娘家的谢太妃心里,到底是差了一层。   靖王妃被唤到福禄院时,谢芷兰已经被送了过来,正被谢太妃搂着哭。   谢太妃问她何故会入夜跑到冬暖阁去,又怎么会和靖王呆在一起,谢芷兰却没办法说出口,总不能说是自己和秦仪媛合谋要害璎珞,却被坑了吧。   无凭无据的,自然也不能说是璎珞害的她,她这样说了,难免要查下去,一查谁知道会查成什么样。而且就算是卢氏能作证诬陷璎珞,她也没办法解释,自己怎么就跑去了冬暖阁啊。   谢芷兰一个劲儿的哭,谢太妃又恼又气,直捶床沿,这个时候靖王妃到了。   她进了屋便先往地上一跪,请罪道:“母妃赎罪是媳妇不曾管好家,竟然生出了这样的事情来,不过母妃放心,儿媳已经敲打过今夜瞧见表姑娘的下人们,他们绝对不敢胡说八道将事情传扬出去,当务之急,是赶紧给表姑娘寻户人家嫁出去,表姑娘嫁了,这事儿便也算过去了,便有什么风声传出去,那也只会被当成流言。儿媳已拟了一张单子,上头有五个人选,都是王爷手中甚有前程的后生,仪表堂堂,家境殷实,又靠着靖王府提拔,定然不敢亏待了表姑娘。”   她说着将手中单子送了上去,谢芷兰却脸色一白,抬眸愕然地瞧着靖王妃,道:“可我……可我已经是王爷的人了啊。”   说着,扑进谢太妃的怀中一阵哭泣。她这会子已经想的清楚,错了,便只能错着来。   嫁出去,莫说她没娘家支持,太妃在时,她大抵还能过两年好日子,太妃一旦没了,她又有着不洁的名声在,夫家岂能容下她?!   唯今只有跟着靖王,谢太妃就近看着她,多让靖王去她那里几次,早日生下孩子,来日便谢太妃没了,谢家也是靖王的母族,总不至让靖王妃太过磋磨她,更何况,靖王妃还是个要名声的。   她不嫁出去,靖王妃的话,根本就是说的好听,其实还不是犯了嫉,不肯给靖王纳年轻貌美的妾!   谢太妃见谢芷兰如此,挥手打掉了靖王妃手中的纸张,道:“我做主了,将兰姐儿抬做侧妃!此事不必再议!出了这种事儿,除了一床锦被遮盖,没旁的路!再说,说不得如今兰姐儿腹中已经有了我秦家的孙子,如何能够嫁到外头去!”   靖王妃听了差点没吐出血来,尤其是那句说不定有了孙子,她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   如何愿靖王抬了谢芷兰?谢芷兰可不是寻常的妾,谢太妃如此袒护着她,让她做了靖王的妾,这靖王府得成什么样子!   “娘,兰姐儿可是王爷的外甥女啊,这怎么能行,这若是抬了兰姐儿,王爷的名声可就全完了……”靖王妃惊愕的道。   谢太妃却又一拍桌子,道:“你莫危言耸听,就是抬个侧妃罢了,怎么就扯的名声都毁了?这又不是亲外甥女,何止于此!”   靖王妃却也瞧出来了,谢太妃这是铁了心了。她双拳紧紧握起,瞧了眼将头藏在谢太妃怀中,抖个不停的谢芷兰,蓦然一笑道:“既然母妃觉得没事,媳妇都听母妃的便是。”   谢太妃好似没有想到靖王妃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见靖王妃脸色都是白的,又有些尴尬愧疚,拉了靖王妃过来,道:“你放心,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小的,你才是正经嫡妻,兰姐儿也不是那等猖狂的,定不会不敬你,她若敢不敬你,你就来寻母妃,母妃为你做主!”   靖王妃却道:“是,兰姐儿先前便和媳妇投缘,如今做了姐妹也好。只是,这纳侧妃总归是要办酒宴,宴两桌客的,兰姐儿这身份实在是有些……说出去也不大好听,依儿媳的意思,不若将她送出府去几日,重新安排个身份再抬进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谢太妃闻言一楞,连谢芷兰也停了哭声。   “换个身份?这……”谢太妃有些犹豫,换个身份那以后还怎么帮衬娘家?   靖王妃却道:“表姑娘在王府中这么些年,来日就算换个身份抬进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样对外也好看,对内母妃照样可以疼惜兰姐儿,也免了兰姐儿得个勾引表舅的恶名,不是样样齐全?”   靖王是谢太妃的亲儿子,若能保全靖王的名声,谢太妃自然是愿意的,顿时便拍手,道:“如此甚好,就按你的意思去办。” ☆、112 靖王妃的应对   谢太妃同意了靖王妃的建议,靖王妃才笑着拉了谢芷兰,道:“妹妹快别哭了,仔细一会子王爷见了倒以为妹妹心中委屈,反倒不美,快随我下去收拾下妆容吧。”   谢芷兰听靖王妃已经改了称呼,叫起了自己妹妹,顿时脸上一红,谢太妃对靖王妃的贤惠大度却是满意非常,拍着谢芷兰的手,道:“王妃是个好的,你以后可要好好伺候王爷和王妃,好了,去吧。”   靖王妃这才拉着谢芷兰出了屋,到了厢房中,谢芷兰方神情忐忑的要往地上跪,道:“王妃,兰儿真没想到去了冬暖阁的人竟然是王爷,兰儿都是听的媛妹妹的吩咐,兰儿……”   靖王妃却心中冷笑,即便是阴差阳错,谢芷兰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方才在谢太妃面前那样做腔做势,如今倒又一副无辜模样,当真打量着自己是个蠢的,任她糊弄不成。   靖王妃面上却露出羞惭愧歉之色来,扶起谢芷兰,道:“妹妹且莫如此说,我都已经知道是媛儿做的孽,我未曾管束住她,竟让她闯下如此祸事来,已是羞惭。妹妹今日受了委屈,来日进门我定会好好待妹妹的。”   谢芷兰脸上又红了起来,靖王妃这才又道:“我已经吩咐了媛儿去前院请罪,只说是她见你还因上次和世子议亲一事儿还耿耿于怀,这才想成全你,引了世子过去,却不知为何去的却是王爷,我让媛儿这样说,也都是为了妹妹你好,相信妹妹也不想让王爷知道妹妹有意陷害世子妃取而代之的事儿吧?王爷历来可就不喜心思阴毒的女子。妹妹一会子在王爷面前且莫露了口风才好。”   谢芷兰脸色不由微变,若是这样说,王爷只会以为他是遭受了秦严的算计才会到冬暖阁的。   可是王爷却也会误会,她痴迷于世子爷,这样的话,王爷心中岂不是存了疙瘩,厌弃了自己?以后如何还会宠爱一个心中装着旁人的妾室,更何况这个旁人还是自己的儿子?   可不这样说,又能如何呢。   难道要告诉王爷真相?正如靖王妃所言,王爷素来厌恶心思阴毒的女人,若知道真相只会更容不下自己。   或者也可以告诉王爷,自己早便倾慕王爷,本来冬暖阁设计就是为了王爷,可如此一来,自己主动爬床,还勾的是自己的表舅,岂不是名声更加淫荡不堪,更让靖王厌恶?   谢芷兰方才还因为还算如愿松了一口气,如今却觉前途未卜,脸色愈发白了下来。   靖王妃眼眸中冷色更盛,却知道谢芷兰无路可走,只能听从自己的安排。   而靖王在前院已经听了秦仪媛的哭诉,本是勃然大怒,恨不能一脚踢死秦仪媛的,可到底是娇宠的女儿,加上秦仪媛脸色憔悴苍白,两眼红肿如桃,脸颊上更是已被靖王妃教训的肿得老高,靖王便使不出这个火了。   秦仪媛瞧着靖王又哭着道:“父王,女儿错了,可女儿就是不忍心兰表姐再去寻死,女儿就想着大哥纳了表姐做妾也不吃什么亏,这样表姐也如愿了,大哥也能因表姐的关系和祖母亲近两份,岂不是两全其美,所以才动了心思。女儿真没有恶意,女儿也没想到去冬暖阁的会是父王,更不知道为何明明该是大哥,却何故就变成了父王。”   秦仪媛说着已经呜咽着痛哭起来,脸上满是懊悔痛苦之色,她这倒不是做戏,她这会子是真情流露,想到今夜发生的事儿,她是真懊悔了,悔的肠子都青了。   靖王看在眼中,却完全相信了女儿的话,见她主动坦白,主动认错,而且现在确实已经悔悟,且出发点也是好的,只是可怜同情表姐。靖王便觉得女儿只是出世不深,太过天真良善,这才会被有心人利用,做下这等不规矩的事儿来。   而那有心人,自然是一心想算计秦严的谢芷兰。   谢芷兰这个女人,自己不端庄也便罢了,还带坏利用他的女儿,再想到今日因谢芷兰在冬暖阁中他所经受的一切耻辱,靖王便恨不能将谢芷兰给捏碎。   却于此时,谢太妃那边派人来请。靖王到谢太妃处,谢太妃斥责了靖王一顿,便将他和靖王妃商量的结果通知了靖王,靖王听的双拳紧握,道:“这如何使得!兰姐儿长在王府中,我一直拿她当亲子侄一样看待,如何能够收她为妾!”   谢太妃闻言却气的直喘粗气,道:“你毁人家清白时怎么就没想着她是亲子侄!如今满府上下都知道兰姐儿清白没了,你不认账,是想逼死兰姐儿吗!?”   靖王满色涨红,道:“母妃,我那是遭了算计!若非兰姐儿用香,我岂会……母妃!”   靖王尚未说完,谢太妃便两眼一翻倒了下去,惊地靖王连声喊人。   一番忙碌谢太妃被弄醒,靖王妃和谢芷兰也到了床前,眼见谢太妃醒来后就固执的看向靖王。   靖王双拳紧握,满脸挣扎,心中不愿可又抵不住谢太妃相逼,靖王妃便道:“王爷,你便答应母妃吧,兰妹妹唯今也没了它路,王爷若是担心流言蜚语,妾身已经和母妃想了法子,先送兰妹妹到外头略避一避,随后再换个身份入府便是。”   靖王看向靖王妃,见她如此贤惠体贴,为他着想,不免又面露愧疚之色,终是点了点头。   好容易伺候谢太妃歇下,夫妻二人回到了梓涵院中,靖王妃流着泪跪在了地上,道:“请王爷惩罚妾身教女不严之罪!”   靖王眼见靖王妃神情疲倦,满身伤痛跪在那里,心如刀绞,忙上前扶起靖王妃,道:“子不教父之过,你何错之有,要说错,那错的也是本王。”   靖王妃顿时眼泪滚落,道:“王爷不知道,听闻全嬷嬷说这一切竟都是媛姐儿造的孽,我这心里……当时那里承受的住,晕倒后真就不想再醒过来面对这一切。妾身真是羞愧……”   靖王听闻靖王妃在冬暖阁前晕倒皆是因此,只觉误会靖王妃至深,不仅做了多不住靖王妃的事儿,还那样疑她气她,靖王将靖王妃揽在怀中,温柔地拍抚她的背,道:“不怨你,媛姐单纯,都是被谢芷兰给哄骗了!还有秦严那孽畜……”   靖王已经料想到,他会被引去冬暖阁必定是秦严做的手脚!   靖王妃只当没听到靖王后一句话,只在靖王提谢芷兰时浑身一抖,哭的愈发不能自抑,道:“兰妹妹年轻貌美,水灵的像一朵花儿般,来日她进了府,王爷……王爷可要好好疼爱她才好。”   她话是如此说,眼泪却像是决堤了一般往下流,靖王愈发羞愧心疼,对靖王妃此刻话中透出的伤心和醋意,他却只觉欢喜,拥着靖王妃道:“这次是本王错了,本王岂会一错到底,你放心。”   当夜靖王留在了梓涵院中,守夜的丫鬟只听正房中王妃一时哭一时笑的,夫妻两人喁喁私语到半夜,后又要了一回水至天微亮才消停。   却说皎月院中,璎珞回来便被云妈妈伺候着去泡热浴,因怕她寒气如体,云妈妈令丫鬟加了两遍热水,非要她泡个彻底不可。   璎珞身上越泡越懒,本就在福禄院中伺候老虞婆一整天,夜里又折腾了一出戏,这会子困倦上来,不知不觉便靠着桶壁睡着了。   突听身后发出些动静,像是什么东西被丢在了屏风上,璎珞猛然惊醒,只以为是云妈妈又让人进来加水,便又迷迷糊糊闭了眼睛,道:“还不行吗?身上都皱成老太太了。”   她言罢就觉脚步声传来,却好似比丫鬟们更沉一些,接着便闭着眼眸都有股压迫力压顶而来,璎珞豁然睁开眼睛,却已晚了。   只见一道高大的影子在眼皮子底下,一沉入了浴桶,引得桶中的水哗啦啦往外流着。   秦严早褪了衣衫,她这一睁眼简直近距离地见证了俊男沉水图,甚至他身体的每一处都让她近距离瞧了个清楚。璎珞脸上一红,虽是两人已多次肌肤相亲,可这样洗鸳鸯浴却是头一回,她竟本能地有些羞怯害怕,身子一动就想爬起来逃走。   岂料人没走成,却被秦严压在了桶壁上,他欺身上来在她耳边道:“身上皱成老太太了?爷帮你看看。”   璎珞整个人被秦严无处不在的气息包围,脸愈发红起来,挣扎着道:“我泡好,云妈妈!”   她说着便喊起人来,可这却不是洞房夜,云妈妈也不再怕秦严没分寸会伤了自家姑娘,知道秦严进来了,哪里会贸然带着丫鬟闯进来。   璎珞喊了两声没反应,欲哭无泪,秦严却贴上了她,声音嫌弃地道:“果然皱了,真丑!”   他声音一本正经,满是嫌弃,璎珞顿时顾不上羞也顾不上逃了,愤怒扭头瞪向秦严,道:“说谁丑呢!”   她这一转头却被秦严堵住了嘴,吻来的又狠又霸道,不容抗拒,璎珞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本就热气蒸腾,喘息不过,片刻她便觉得头脑晕沉,严重缺氧,忍不住不停捶打秦严,秦严在她唇上狠咬了一下,这才松开。   璎珞泪眼朦胧,靠在秦严身上,一面顺气一面控诉的瞪他,秦严却道:“瞪什么瞪!不是和爷说每日里在皎月院做做针线,看看书,闲了就和丫鬟说说闲篇,不知多自在?怎半夜倒从福禄院出来,还弄成这幅鬼样子?泡皱巴了也是你活该!”   璎珞见他神情有些冷,明显是真生气了,一时倒觉委屈起来,哼了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男主外,女主内,干嘛内宅的事儿非要告诉你,还是你压根不信我的能力,觉得我管不好内宅之事儿?”   若非谷雨和谷云,今夜后果不堪设想,秦严一想到秦仪媛和谢芷兰的打算,便浑身火气,恨不能立时杀人。   秦仪媛倒也知道,想要引他过去,用璎珞为饵,这才费心让璎珞日日去福禄院,后来更是设计璎珞的心腹妙哥回来传话。   若非谷云传话,他可能真就上当了!   见璎珞竟然还敢还嘴,秦严双眸一眯,手臂一个用力便将璎珞困进了怀中,道:“男主外?爷在外头的事儿可没瞒过你,还敢犟嘴,看爷怎么收拾你!”   水又哗哗啦往外漾,璎珞惊呼一声。   等秦严给璎珞胡乱裹起来抱出净房时,璎珞头软软枕在秦严肩上,望去却见浴桶中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一层水,净房里到处流的是水,一片狼藉。   顿觉没脸,将头彻底埋在了秦严怀里。两人在床上又腻歪了片刻,璎珞方才又想起冬暖阁的事儿来,问起谢芷兰来,推着秦严道:“你那时候说谢芷兰也算得偿所愿了,是何意啊?”   秦严正懒懒躺着,把玩着璎珞的长发,闻言便道:“王爷大抵是要多一位妾室了,谢芷兰所盼不就是这个吗。”   璎珞一愣,旋即恍然过来,顿时张大了嘴,接着却不可抑制地捂着肚子笑了出来。   说实话,她虽对靖王妃没好感,对秦仪媛恼恨厌恶,可最恶心的却还是靖王。   靖王妃便有歪心,那女人偏心自己孩子也算正常,秦仪媛便是坏心,也是从小娇宠养成的刁蛮任性,不可一世。可靖王呢,都说虎毒不食子,秦严没了生母,又年幼遭受非人磨难,靖王作为父亲,非但不心疼孩子,反倒恨不能秦严去死。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人渣中的人渣,璎珞早瞧他不顺眼了。   女人笑的花枝乱颤,眼泪都要溢出来了,脸上一片嫣红霞彩,白皙身子也难免从锦被下滑了出来,秦严目光略沉了沉,道:“皎皎,你在爷面前这样取笑爷的父王,真的好吗?”   璎珞闻言略敛了笑,却主动扑倒在秦严身上,对着他的唇便是吧唧一下,道:“夫君威猛,还是夫君手笔大!”   秦严却目光闪动,意有所指的道:“虽说你家夫君确实威猛,可皎皎这样直言夸赞,不大好吧,为夫都难为情呢。”   他说着一双手已不老实了起来,璎珞脸上热度又起,嗔了秦严一眼,忙滚下来用被子裹了裹身子,道:“那秦仪媛和秦举那里呢,你不会也安排人过去瞧热闹了吧?”   秦严眸光略冷,摇头道:“兄妹乱伦影响不好,爷到底也是靖王世子,靖王府名声太糟,于爷和皎皎也不利,再来,往后咱们还要有孩子,投鼠忌器,这次便先便宜了他们。”   璎珞闻言便也明白了过来,兄妹乱伦,传出去便是旁人不敢当着靖王府中人的面胡说八道,可心里必定也是鄙夷万分的。   难免会说靖王府里全是男盗女娼之辈,肮脏不堪。如今她却也是靖王府的女人,这种香艳之人,又往往流最广,流传的事情最长,来日他们若是有了女儿,这事儿再被翻出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璎珞挑眉,见秦严思虑的竟比她还周全,岂能不知他是将她放在心上,半点都不愿伤到方才会如此,一时眸中一柔,主动勾了秦严的襟口,嗔他一眼,道:“呸,才刚刚成亲,倒将孩子时时挂在嘴上。”   她话虽这样说,那眼波流转,风情万种的娇嗔眼神,还有大胆而轻佻的动作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难得她这样主动,秦严瞳孔一缩,翻身便欺了上去,道:“夫妻敦伦,生儿育女,再正经不过之事儿,有什么说不得想不得的?”   说话间埋头下去,亲了两口,却又想起一事儿来,猛然抬头逼视着璎珞,咬牙切齿地道:“皎皎,你这身子你再敢让她受回凉试试,再有下次,看爷还这么轻易放过你不!”   璎珞却笑了起来,主动勾住秦严的脖颈,吻了上去。 ☆、113 撑腰(二更)   翌日璎珞起来秦严依旧已没了身影,璎珞摸了摸旁边,床榻都已经凉了,看了看窗外,天色却还没亮。她躺着睁着眼眸瞧着头顶樱红色的帐幔,浑身软绵绵的,懒懒的不想动。   帐子里好似还有秦严留下的气息,便他人不在身边,也觉得很安宁。   璎珞舒展了下身子,打了个呵欠,外头妙哥便听到了动静,走进来查看,见璎珞果然已经醒了过来,便笑着上前挑起了帘子,道:“方才福禄院和梓涵院都有人来传信,说是太妃和王妃今日免了晨昏定省,世子妃要不要再睡会子?”   璎珞闻言便又往被子里沉了沉身子,道:“昨儿梓涵院可有什么动静?”   妙哥摇头,道:“昨儿夜里王爷宿在梓涵院,除了冬暖阁闹了那一场,倒没旁的动静了。”   璎珞听靖王昨夜留在靖王妃处,不觉挑了挑眉,却也并不觉意外,只打着呵欠道:“我再睡会吧。”   妙哥应了声悄步退出去,璎珞侧身卧着闭上了眼眸。   靖王妃能笼络住靖王十多年,可见是个手段不凡,沉得住气的,若昨夜的事儿便能让靖王和靖王妃反目成仇,那才奇怪呢。   璎珞又想到了秦仪媛前几日的作为,她在靖王妃面前,明显收敛脾气,虽然不说是处处礼让着自己,可自己用话激靖王妃时,秦仪媛却也都按捺着性子没发作。   瞧上去秦仪媛似故意在哄骗靖王妃,昨日夜里的事儿,瞧着也像是秦仪媛的手段,手法太嫩了些。   靖王妃到底是忠是奸却还是不得而知,只是秦仪媛小小年纪心思便如此歹毒,又似恨透了秦严和她,璎珞却不信这其中没有靖王妃的影响,更不信靖王妃若真像她表现的那样善待秦严,大度贤良,秦仪媛会这个态度。   如今秦仪媛受了大挫,靖王更是收用了谢芷兰,她便不信靖王妃还沉得住气!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昨夜秦严惩她,闹的晚,璎珞想着迷迷糊糊便又睡了过去。   她再醒来却已天色大亮,这些时日每日一早去福禄院立规矩,今日不必过去反倒有些不习惯,用了早膳,古嬷嬷却来了,璎珞赏了座,古嬷嬷道:“早上王妃传唤了不少下人到梓涵院,恩威并施的训了一番话,还处置了两个昨夜巡夜的婆子。辰时,有辆马车从角门出去,奴婢打听了下,说是表姑娘生了病,被送出庄子上养病。”   璎珞闻言倒一愣,靖王妃训斥惩罚婆子倒是意料中的事儿,昨夜的事儿传出去有碍靖王的名声,在府中疯传也是有损靖王威仪,靖王妃自然要训诫一番的。   可谢芷兰是怎么回事儿,谢太妃平日里待谢芷兰比秦仪媛还好两分,怎没让靖王抬了谢芷兰,反倒将人送走了呢?   璎珞略思了下,却有些了然起来。   谢芷兰是靖王的表外甥女,直接变成靖王侧室,到底不好看,想来这是将谢芷兰送出去,过些日子再变个身份进府。   可她总觉得谢芷兰出府没那么简单,便吩咐古嬷嬷道:“嬷嬷联系下外头,让人盯着谢芷兰。”   古嬷嬷退下,璎珞方才拿起针线,加紧时间给萧承麟做衣裳,萧承麟已经定好了离京的日子,也没几日功夫了。   倒是云妈妈进屋见璎珞埋头做针线,便上前道:“倒有件事儿要提醒世子妃,再一个月便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寿辰了,今年是世子妃头一年给太后过寿辰,不知多少人盯着看呢,世子妃可得早早准备才好!”   璎珞闻言一怔,忙道:“此事幸而妈妈提醒了,我得好生想想。”   且不说旁人看不看的,太后待她一番真心,璎珞也自心中敬佩感激太后,头一回以外孙媳儿的身份给太后祝寿,确实要好生想想,用些心思才成。   璎珞这厢思索了片刻,一时也没太好的主意,便先搁了此事,又动起针线来。   她做了一阵子针线,太阳竟就到了当空,不知不觉就正午了,璎珞觉得有些饿,正要让人摆饭,外头倒传来的请安声,竟然是秦严回来了。   这些时日秦严总是早出晚归,每到入夜方归,就没在家中用过午膳,璎珞愣了下,遂惊喜起身,忙迎了出去。   她出了内室,秦严已大步进来,见璎珞满脸欢喜的迎了出来,心中一阵敞亮。   璎珞上前,道:“今日不忙吗,怎这会子就回了?”   秦严却搂了她的腰,笑着道:“皎皎忘记那日爷说的话了吗?”言罢,见璎珞眨了眨眼,脸上茫然,显然没明白过来,便俯身在她耳边沉声道,“爷的皎皎语录里有言,白日宣淫可是要挑时辰的。”   璎珞顿时瞪大了眼,没想到那日的话,秦严竟当真,还真为这个专门跑了回来,她愕然一下,唰地便涨红了脸,推了下秦严便扭身回内室了。   秦严哈哈大笑,也不去管她,自行进净房换了常服,出来见妙哥讯问是否摆饭,便道:“先等等,爷和你们世子妃先往福禄院去一趟。”   璎珞闻言也顾不得羞恼了,瞧向秦严,秦严却走过去,牵了璎珞的手,将人拉了起来。   璎珞一路迷迷糊糊跟着秦严到了福禄院,他们到时,谢太妃正好用膳,秦严拉着璎珞直接便闯了进去。   谢太妃一愣,愕然地瞧着秦严,道:“你们怎么来了?”   秦严却是大刀阔斧地拉开一张座椅,自行落了座,道:“听闻这些天世子妃都在祖母这边立规矩,孙儿怕她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故此今日特意抽了时间回来。这不,孙儿亲自带她过来,也好验看一番,若是她哪里做的不好,孙儿也好当面指点。”   秦严的话说的客气恭敬,可他目光冷沉瞧着谢太妃,口气生硬,神情冷峻,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他的气势本就强,身上的气质又煞气重,如今这般,顿时骇地一屋子丫鬟变了脸色。   谢太妃的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她岂能不明白,秦严这是拉着璎珞寻事儿来了。   谢太妃的神情不大好,僵着脸没言语。   秦严却也不吩咐璎珞布膳,倒是亲自给谢太妃盛了一碗粥,送上前,道:“还是孙儿先给她做个示范吧,孙儿亲自盛的粥,祖母怎么不尝尝?”   不管秦严态度如何,话却说的满满的,也确实做着布膳之事儿,谢太妃不得不在秦严的眼神下端起了碗,刚送了一口粥进口,秦严便道:“说起来昨儿夜里的事也蹊跷,世子妃的丫鬟说世子妃在回去的路上摔了,被四少奶奶扶着去了冬暖阁。不瞒祖母,冬暖阁出事儿时,孙儿正拿着衣裳往冬暖阁赶呢,若非路上耽搁了两步,当时进了冬暖阁的便是爷了。”   秦严说着,略嘲讽的勾了勾唇,又道:“若是爷进了冬暖阁,这会子可真是满口是嘴都说不清了,祖母说这事儿会不会太巧了,虽说祖母如今不当家,都是王妃在主持中馈,可事关表姑娘和父王,祖母是不是该将昨儿的事儿查个清楚呢?”   谢太妃是猜想到了的,秦仪媛和谢芷兰多半是想害璎珞,结果自己却搭了进去。   如今事情好不容易平息了,秦严口口声声要查,那就是抓着谢芷兰和秦仪媛不放。   本来谢芷兰和靖王滚在一起已经够声名狼藉了,若是再牵扯出冬暖阁里燃了东西,再拉扯出谢芷兰欲害璎珞的事儿来,那谢芷兰也甭想嫁了,真真可以一条绳子吊过去了。   秦严这是跑来明晃晃的威胁人呢!   谢太妃一口粥顿时堵在喉咙眼,上下不得,明明是甜糯丝滑的粥,却像一口淬了毒的刀子,怎么都咽不下去。   见谢太妃脸色都变了,秦严却又为谢太妃夹了一道菜,冲璎珞道:“伺候祖母要用心,祖母越过王妃,不让王妃立规矩,偏就看上了你,那也是对你的爱护。”   他这话便是满满的讽刺了,更是点明了,谢太妃不叫儿媳立规矩,却非拘着儿媳妇,实在不合情理,传扬出去虽碍着孝道,旁人不会说什么,可心里却也明白,谢太妃是针对璎珞,刻薄孙媳。   谢太妃脸色已经铁青了起来,端着粥碗的手更是抖个不停。   璎珞憋着笑,却有些反应不过来,感情秦严这回来并非为了那事儿,是来为她撑腰的啊。璎珞心里有些甜滋滋的,面上却一脸受教,福了福身,道:“夫君说的是。”   秦严这才点了点头,又瞧向了谢太妃道:“对了,孙儿有一事儿还没告诉祖母,通政司参议刘知明今年调任了通州知府,也算是双圆镇的父母官了……”秦严说着又为谢太妃夹了一道菜,道,“祖母大概不知道,这刘知明和孙儿也算有些交情,既然他去了通州做父母官,孙儿少不得要吩咐他帮衬下谢家,祖母大可放心。”   谢太妃的娘家犯了事儿,罢了官,如今谢太妃的娘家亲人可都在通州双圆镇,秦严这又是威胁!   谢太妃是个偏心娘家的,秦严简直掐着谢太妃的七寸捏,谢太妃一口气不顺,被口中粥噎住,剧烈咳嗽了起来,手中粥碗更是掉在了地上,吧啦一声摔了个粉碎。   秦严豁然站起身来,目光扫视过站在屋中,早已愣住的丫鬟,停在郝嬷嬷苍白的脸上,喝斥道:“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伺候着!”   他那死人两字声音沉沉吐出,带着一股子血腥气儿,立马有丫鬟双腿一软,直接瘫了。   秦严却笑着冲谢太妃作揖,道:“既然祖母身子不适,孙儿改日再来陪祖母用膳。”   他言罢,转身便拉着璎珞出了屋,径自往福禄院外扬长而去。   两人刚出屋,便听里头响起一阵太妃的慌乱呼喊声。   出了福禄院,璎珞却是扬唇笑了起来,笑一阵,看看秦严,又抿着嘴笑。   秦严不懂内宅妇人们那些弯弯绕绕,这种直接的维护方式,璎珞却甚是喜欢。有时候弯弯绕绕的,既能得个好名声,又能惩治了人,可却累人累心,璎珞还是觉得这样直接打上门来,最是爽快解气。   这样嚣张,感觉真是不错!   她倒是不怕以后谢太妃会因为这个想法子对付她,反正谢太妃本来就够不喜她的   如今秦严都拿谢太妃的娘家人出来威胁了,谢太妃想必今后是不敢再用孝道压人,拘着她上福禄院去立规矩了。   璎珞一路心情愉悦的跟着秦严回了皎月院,为了奖励上道且疼媳妇的男人,中午歇晌,自然是做了那皎皎语录里挑时辰的事儿,以至于秦严神清气爽的离了府,璎珞却揉着腰在床上又窝了一下午,待用晚膳时,却听闻谢太妃又病了的消息,璎珞眨了眨眼,有些失落的想,今儿以后大抵靖王府里是要清净几日了。   ------题外话------   秦严:何谓宠妻?   皎皎语录:为媳妇打倒一切老妖婆   二更求票票哦 ☆、114 释怀   谢芷兰被送走,秦仪媛犯了大错,被靖王妃拘着反思禁足,谢太妃哪里因为秦严一番气,加上谢芷兰的事儿受了些刺激,竟是真病倒了,自然也就顾不上折腾璎珞,也不敢再折腾璎珞。   靖王妃从来都是贤惠的形象,谢太妃病了,也忙着侍奉汤药,不过她在谢芷兰一事儿上本就心恨谢太妃,如今侍奉在侧,自然寻找一切机会,不动声色的说些添堵的话。   谢太妃本来就是因郁结而病,再被靖王妃不时的添添堵,倒缠绵病榻,好不起来了。   璎珞却成了最清闲的那个,当真每日里动动针线,看看书,练练字,和丫鬟说说闲篇,逛逛园子,赏赏花,日子别提多悠闲了。   一晃便是七八日,便到了萧承麟离京之日,秦严专门腾了时间来,一大早天不亮便陪着璎珞往城外去。   马车滚滚到十里亭时,萧承麟和祁阳王已经在了,璎珞被秦严扶着下了车,萧承麟便迎了上来,少年今日穿着一身玄色箭袖长袍,只腰上系着玉带,一身利落,神情兴奋,眼眸明亮。   他上前来冲璎珞郑重行了一礼,被璎珞扶起来后,便笑着扬声道:“姐姐放心,我会时常写信回来的!”   璎珞见他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心中的不舍和郁结便也散了,替萧承麟紧了紧斗篷这才道:“姐姐不指望你在军营出人头地,建功立业,只想弟弟平平安安的回来,你记得,祖母和姐姐都等你回来呢,什么都没这个重要。”   萧承麟重重点头,璎珞又细细碎碎的嘱咐了一大堆,眼见那边萧承麟的几个好友还等着于他践行,便也不再多言,令他去了。   萧承麟看向璎珞旁边的秦严,秦严上前一步,只一手揽住璎珞,一手拍了下萧承麟的肩,道:“你姐姐我会照顾好的,你放心。”   萧承麟想听的就是这个,闻言笑开了,道:“姐夫一言九鼎,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说罢,又看了眼璎珞,这才转身而去,待和几个好友道了别便翻身上了马。   萧承麟此去军营是为历练,自然不好带许多的东西物件,连马车也没有,只侍卫背着几个包袱。   璎珞瞧的到底心疼,眼眶微红,萧承麟却冲祁阳王和璎珞的方向又弯腰一礼,调转马头,头也不回得离去了。身后二十多骑护卫,皆是祁阳王仔细挑选出来的,一行人扬起一片尘土,消失在了晨雾中。   璎珞总有种雏鸟离开温暖的巢穴,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感觉。虽有些不舍,可更多的却是自豪和祝福,羡慕和期许。   秦严搂住她,轻拍她的肩头,低声道:“来日天下抵定,你想去哪里爷都陪你同去。”   璎珞闻言回过神来,仰头瞧向秦严,他的面容在清晨清冷的微风中,带着柔和的安抚和坚定的承诺,璎珞扬唇笑了起来,靠近了秦严怀中。   祁阳王眼见远处尘土都没了踪迹,长叹了一声,回身冲璎珞道:“天凉,早些回去吧。如今麟哥儿不在家,你祖母一人难免孤寂,没事儿时,你们也多回家看看。”   言罢又瞧向秦严,道:“上次景衡赢了棋,祖父可没服输,还等着再于景衡大战一场呢!”   秦严拥着璎珞,道:“休沐时,我会带皎皎回去的。”   祁阳王见两人靠在一起,神态亲昵,一瞧便是伉俪情深,笑着点头。   璎珞二人回到王府,门房见到马车过来,忙忙就退下偏门的门板,迎着马车进了门,却恭敬的道:“禀世子爷,方才刚好有迟府的人送来了一张请柬,说是给世子爷和世子妃的。”   秦严闻言瞧了眼璎珞,也没言语,只略推开门,伸了手出去。   小厮恭敬的请柬放在了秦严手中,恭送马车远去。   马车中,秦严把玩着手中大红烫金的请柬,神情似笑非笑,睨着璎珞,道:“三日后便是迟璟奕新婚大喜啊,他倒还不曾忘记给你送来一张请柬。”   璎珞见他口气中还带着些古里古怪的味道,不觉失笑,抬手夺了他手中请柬,打开看了看,这才抬眸,笑盈盈的看向秦严,道:“怎么?你吃味啊?那我让人将贺礼送去,自己不去了便是。”   秦严却扬声,道:“去!怎么能不去!不去多失礼啊,到时候爷亲自陪你去!”   秦严对迟璟奕的事儿一直耿耿于怀,要知道当初可是璎珞躲了他,坚持和迟璟奕订了亲。想想他就觉得胸口发闷,虽然如今两人总归在一起了,可当初璎珞舍他选迟璟奕,秦严一想起就觉得心里发酸。   他和璎珞成亲,也是给迟璟奕发了请帖的,迟璟奕却不曾来,两人成亲后,璎珞更是不曾见过迟璟奕。如今迟璟奕成亲,秦严自然是要去的,他得带着璎珞让迟璟奕看清楚,如今站在璎珞身边的人是他,她是他的世子妃,他们夫妻情深,任谁都插不进来。   他得让迟璟奕彻底死了心,既娶了妻,便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少再惦记他的媳妇!想都不准再想!   璎珞见秦严言罢,神情微敛,沉着一张俊面,不觉好笑,蓦然起身,裙裾一扬便跨坐在了秦严腿上,主动抬臂环着他的脖颈,伏在他肩头,在他耳边笑着道:“傻子,那会子我排斥感情,不想动情,躲着你,却选了他,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严闻言身子震了下,虽早便察觉出璎珞对迟璟奕许也不是那种男女情爱,不然她也不会后来退了亲,那么快便转圜了过来,被他哄好了。   可终究那时候她选的人是迟璟奕,他心中总觉扎着刺一样,想想就心酸,这会子听她亲口承认,当日确实不曾对迟璟奕动情,反倒因不想动情方才躲着自己,秦严只觉眼眸都一下子被点亮了。   他扶着璎珞的肩头将她扯了出来,双目炯炯地盯视着她,道:“果真?你那时候其实心中也喜欢爷的对不对?”   璎珞脸庞微红,若然知道他这样的好,她当时定不会那样折腾,可闹了一大场,最后两人兜兜转转却还是在一起了,也许这便是好事儿多磨,缘分天定吧。   “你一定不知道,我一直都想谢谢你的……”   璎珞也凝视着秦严,声音清浅含笑,见秦严微怔,她凑近他,轻啄秦严唇角,方才低低呢喃又道:“谢谢你当时一直坚持,不曾放开我。”   若是秦严那时候放手了,错过了他,将是她两世来,最大的损失和遗憾。   秦严却因璎珞的话呼吸一窒,接着猛然抬手将她按进怀中,深吻了上去。   三日后,迟府大宴宾客,迟家大少爷迎娶海家嫡出的大姑娘。   迟家富可敌国,这回成亲的又是当家掌舵的少东家,迎娶的还是三品大员的嫡女,这样的大喜事儿,自然是要操办的极尽风光的。虽然迟家如今是商户人家,在婚礼操办上有不少的限制约束,一些极为贵重的物件都不能用,可却于细节处彰显出了奢华风光。   前来的宾客更是不乏朝中重臣及其家眷,热闹非凡。   璎珞和秦严到的并不早,是傍晚才到,秦严往前院,璎珞却是坐着马车直接驶进了内宅。   内宅早宾客满座,这会子不到开宴时候,却离新娘进门的时辰不远了,故此女客们都聚集在迟家太夫人楼氏的长松院中。   “太夫人,靖王世子和世子妃到了,这会子靖王世子爷已被老太爷迎到了前头,世子妃到院外了。”   听闻靖王府世子妃到了,顿时花厅中便是一阵静寂,不少人都愕然地瞧向了迟太夫人。   迟家如今到底不在朝,今日虽然来了不少官府中人,可有不少都是冲着海家面子来的。而海家并非世代勋贵,也是海大人这一代才出头升至按察使的。海云天和勋贵之家并没多少往来,今日来的官宦之家也多是像海大人这样三五品的官员,勋贵实在没来什么人。   倒也有身份高些的,比如迟璟奕和吏部尚书阮家的公子交好,今日阮夫人郭氏便带了女儿,前来捧场。可吏部尚书夫人就算尊贵,却也比不上将来的靖王妃。   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这会子却出现在这里,大家愣住也是在所难免。   愣神间璎珞已进了花厅,她今日穿戴并不很华贵,一身寻常的浅紫缎底牡丹褙子,鹅黄色暗花月纱裙,腰间束着茜色宫绦,以翡翠玉佩压裙,头上戴着两支小金凤吐珠簪子,上头龙颜大的珍珠滚圆润泽,除此之外便没再戴其她首饰。   素净中却又透着通身的高贵,她原就容貌侬丽无双,成亲后成是像花苞盛开一样,散发出炫目的光彩,以至于人一进来,便有种满室生辉的感觉,四周也更加俱寂了。   而今日迟璟奕成亲,将军府太夫人楼氏自然是要来的,她和妹妹迟家太夫人坐在一起。   璎珞进来便先上前冲两位太夫人见礼,迟太夫人虽有诰命在身,却也起身还了半礼。   璎珞的身份,却是瞒不过迟家太夫人的,想到自退亲后,迟璟奕面上并不显,可性子却愈发沉闷内敛,有那么一段时间,一日都不见开口说几回话,如今虽然瞧着好了,可她这当祖母的却瞧的出来,自己那傻孙儿并不曾真正放开手。   再瞧着眼前色色俱全,容貌气质都属上乘的璎珞,太夫人便有些心情复杂。也曾想着,当初逼迫迟璟奕退了苏家的亲事,是不是做错了。   不过这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海家大姑娘能够下嫁已经是迟家高攀,而昔日苏家庶女也已经成了靖王世子妃,各自都有既定的路,她只希望孙儿能够早日看开,好生珍惜经营自己的姻缘。   迟太夫人眸中光影一闪而过,笑着道:“世子妃能来,迟家蓬荜生辉啊。”   璎珞忙道:“太夫人实在是折煞我了,今儿太夫人得意孙儿成亲大喜,明年这时候就能抱上重孙了,今儿这喜酒,太夫人可得给咱们备够备足了才成!”   迟太夫人闻言失笑,旁边的楼太夫人倒拉了璎珞过去,点着她道:“你这丫头馋嘴贪杯倒馋到这儿来了!”   一屋子人都笑了,见楼太夫人和璎珞举止亲昵,便有些恍然。   祁阳王府和振威将军府可是世交,素来就走的近,靖王世子妃瞧着将军府的面儿上来参加喜宴也是有的。   却也有人曾听闻过靖王府世子妃是苏家庶女的传言,先时还有些心中犯嘀咕,这会子瞧见璎珞落落大方,神态自然,倒觉得那些流言都是无稽之谈。   若真是如此,那这靖王世子妃岂不是先时和迟家大少爷定过亲的?这会子不远远避着就罢了,哪里有专门过来贺喜的道理。更何况,若真是如此,靖王世子也不可能亲自携世子妃前来啊。   “新娘子到了!”   却与此时,外头响起丫鬟们欢快的叫声,一时间花厅中众人纷纷起身,都赶着往外头瞧热闹,璎珞也忙笑着道:“今儿瑶姐姐没来,改明儿一准得寻我打听这场热闹,我可得赶紧瞪大眼睛瞧瞧去,不然回头没话支应她,岂不要糟。”   楼太夫人笑着推着璎珞,道:“只你这丫头嘴贫,快去吧,免得来日到编排起我,言道是我这老婆子没眼力见,碍了你的事儿。”   璎珞只笑,又冲两位太夫人福了福身,这才和阮家姑娘一起往前头去了。   ------题外话------   呜呜,卡文了,更晚了,今天晚上肯定二更不了,素素十二点后更上了,审核编辑明早九点上班,大家明早来看 ☆、115 惜取眼前人   璎珞和阮倩云一起赶到前头时,正巧便看到吹吹打打中,新娘子的花轿到了迟府门前,顿时喜钱洒落,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一片哄抢,喜庆话说的震天响。   璎珞见轿子倾斜,新娘子要出来,不觉也掂着脚尖往前瞧,恰旁边围观的人群一阵哄挤,她身影一晃竟是往前倒去,璎珞忙欲伸手抓住些什么,还没寻到平衡点,腰肢倒被人环住,身子往后一跌,瞬间落入了熟悉的怀抱中。   璎珞愕然回头,正迎上秦严带着些无可奈何的笑脸,她不觉皱了皱鼻子,道:“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言罢,却发现这会子花轿到了,前院的男客人们也都过来瞧热闹,这里倒是男女都有,没那么多规矩礼数。不过却也不是混在一起,男人们都在靠前的地方,这边却都是些姑娘和媳妇子们。   偏秦严半点都不忌讳,偏就自行到了这里来。   他今日穿着一件藏青色云翔符蝠纹锦袍,腰间系着犀角带,缀着一枚白玉佩。黑发束起以镶碧玺鎏金冠固定着,整个人清冷而挺拔,俊美无筹。   只这样一身清冷的打扮却也和周围姑娘们轻红暖黄的衣衫太不相同,加上秦严本来就气场强大到让人畏惧,故此他这么一过来,即便是花轿到了大家注意力都该在府门前的此刻,姑娘和夫人们也都留意到了秦严,不自觉的纷纷退后了一些,将地方空了出来。   璎珞倒没注意到这些,她还神情略显惊讶的瞧着秦严,只秦严却不曾答她,目光瞧向府门处,道:“踢轿门了,呵,人家海大姑娘可比你温柔多了,迟璟奕温润如玉,配海大姑娘这样温柔体贴的倒正正好。咱们成亲时,皎皎那一脚踢的可真真不轻呢。你这等恶脾气的也就爷降得住,还是莫祸害他人的好。”   花轿到了府门,新娘子下轿前,新郎要到轿前,下马威似的朝轿门轻踢一脚,轿内新娘马上应战,还踢轿门一脚,这是在用一种特殊的语言向人们宣示,日后男不惧内,女不示弱。   当日璎珞的花轿到了靖王府门前,璎珞还在轿子里头睡觉,被秦严一下子弹醒来,吓了一跳,等秦严踢轿子时,她便报复似的狠狠回踢了一脚。   结果那一脚她踢的太用力,引得本已经停下的花轿一个剧烈的晃动,人人都瞧的清楚,当时便引得瞧热闹的人轰然大笑起来。   如今秦严又提起这一档子事儿,璎珞不觉嗔怪的瞪了秦严一眼,道:“还不都是你,害的人家都以为我是个非要压夫君一头的恶婆娘呢!”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话,秦严还虚虚地半搂着璎珞,而璎珞更是略靠着秦严,秦严低头目光宠溺又温柔,专注又深情地瞧着璎珞,而璎珞更是一颦一笑,满是勾魂摄魄的娇媚,那是只为一人而绽放的娇媚。   两人之间的浓情蜜意便是瞎子都瞧的见,这一副画面实在太过美好了,以至于这边整个都安静了下来,姑娘和夫人们都无不艳羡的瞧了过来,便连前头不少男人也都看了过来,这完全抢了前头一对新人的风头。   这一片的宁静来的有些诡异,以至于迟璟奕牵着红绸,引着海大姑娘走进府门后,回过头来便一眼注意到了这边。   更是不用费任何力气,他便又一眼瞧见了依偎在一起说着话的璎珞和秦严。   彼时璎珞正靠在秦严身前,仰头娇嗔无比的瞪着秦严,而秦严却闷声两声,不知回了句什么,璎珞便红了脸,略垂了头竟是不胜娇羞的模样。   迟璟奕说起来也算了解璎珞,她并非那种扭捏作态,又爱脸红害羞的小女孩,多是落落大方的。就像那日他在茶楼中向她坦白心迹,提出欲求亲之意,那时候他那样握住她的手,她脸上也不曾出现羞涩之情,一双眼眸更是清澄明白。   故此如今瞧见这样一幕,迟璟奕什么都明白了,一瞬间像被一击重锤砸了心窝,他脚步当下便是一顿,竟有些失态的僵在了原地,脸色也有些发白起来。   偏后头的海书筠头上顶着盖头,没第一时间感受到迟璟奕的停顿,依旧牵着松松垮垮的红绸往前走,这一走险些就撞上了迟璟奕的后背。   好在她低头瞧见了迟璟奕的一双鞋子,加上又生活在边境,不似京城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子灵敏些,及时不动声色的往后急退了一小步,这才没闹出丑来。   只她分明轻撞了下,却又猛然退了回去,到底将愣住的迟璟奕给惊醒了回来,他本能回头瞧了眼,却见盖着红盖头的他的新娘,牵着红绸,正安安静静的站着。   她举止镇定,不慌不忙,更不曾出言指责,开口质问。   迟璟奕目光落在海书筠手中牵着的红绸上,那红绸的另一端在他手中,从此以后她将依赖他生活,她也是他的责任,就像是这根红绸,他牵到哪里她就只能走到哪里,他出了错,她却也要跟着承受这错误。   这便是妻啊,夫妻一体的妻。   迟璟奕神情微恍了一下,目光闪过些歉疚,收拾心情,转身重新走了起来,却是再没往璎珞二人那边瞧上一眼。   而璎珞和秦严说完话回头时,迟璟奕却已再度提步,故此她根本不曾发现方才的不对劲。更不知道秦严竟然是说真的,真秀恩爱就秀到了人家的婚礼上,还无形中抢走了不少新人的风光。   那边迟璟奕牵着海书筠进了穿堂,准备拜堂,这边不少被秦严二人吸引了目光的众人才呼啦啦往穿堂方向拥。   璎珞说起来,这还是头一回见古代人成亲拜堂的,上次自己成亲时顶着盖头,根本什么都瞧不见。   故此这会子也满脸兴奋,抬步便要跟过去,可她脚步刚动,身旁秦严却抓了她的胳膊,道:“拜堂没什么好瞧的,如今婚礼爷也陪你来参加了,贺礼更是送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璎珞闻言一愕,心说这怎么刚来就要走,秦严见她不乐意,却是俯身笑着道:“今儿啸月大抵会带着孩子到公主府去,爷怕回去的晚了,它等不及便要回去了。”   璎珞还是那次落崖见了啸月和它的孩子们,后来便再不曾见过了。   她和啸月有患难之情,心中还着实想的紧,闻言便双眸一亮,哪里还会去惦记着看拜堂,左右没几日便到王雪瑶成亲,还有的看。   这会子哪里有不听秦严话的,当即便点着头,催促着秦严,道:“如今天色还早,啸月带着狼崽们不会出什么意外吧?咱们赶紧回去!走,走,走!”   说着她便自行转了方向,脚步匆匆往外去了,风风火火的样子,直令秦严勾了勾唇角,这才脚步悠然的跟了上去。   却说那厢,一对新人进了洞房后,迟璟奕便在众人的哄笑中挑开了盖头。   红烛下,海书筠俏脸微红端坐着,她生的额盈满,眉似月,肌肤若玉,口若含丹,一双杏眼,盈盈如水,尖尖的下巴,略一抿唇,两颊边儿有一对深深的酒窝。略抬起眼眸瞧了眼迟璟奕,便羞涩的垂了头,留下一截粉白的脖颈。   迟璟奕怔了一下,海书筠无疑是个美人,只是让他怔住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这海大姑娘的长相和他想的实在不大一样。   他定亲后,虽然没特意打听过海书筠其人,可家人却三不五时的要向他念叨。   迟璟奕却也知道,海书筠年幼丧母,小小年纪便教养幼弟,掌管中馈,便连其母的嫁妆都是一手管着,听闻甚是能干。迟璟奕便一直以为这样的姑娘该生的端庄大气,许是略显英气飒爽,可海书筠的容貌,实在有些过于甜美娇柔了些。   他这一愣,四周倒响起一阵打趣声。   “哎呦,新娘子果然美的紧,新郎可看花眼咯。”   迟璟奕不觉便有些尴尬,脸色略烫。只他再度看向海书筠时,神情已恢复自然,道:“我出去待客,片刻便回,你如饿了,便先用些。”   他转身去了,洞房中又闹了片刻,众人便也出去了。   海书筠收拾一番,换了身家常衣裳,坐下梳头时才问跟过来陪嫁丫鬟山晴,道:“方才进门时怎么回事?”   山晴脸色便不大好看起来,偷眼瞧了眼海书筠,却不敢隐瞒,道:“是靖王世子和世子妃,站在一处说话,姑爷瞧见便……”   山晴咬唇没说下去,海书筠却略愣了下,只楞过后却也没多言什么,只示意山晴赶紧梳发。   璎珞的身份,海书筠却也明了,一来当初秦严请海云天提亲时便也透露了一些,再来海云天也不是吃素的,既然迟璟奕已经成了自己女婿,自然对迟璟奕前头定了那场没成的亲事,也是了若指掌。   海云天觉得这亲事上是他委屈了自家女儿,自然也不曾隐瞒什么,将其中的事儿都告诉了海书筠。   而海书筠却并没将这些事儿放在心上,依旧表示愿意嫁过来,一来海云天欠了秦严的,如今秦严要讨还,她做女儿的替父偿还人情也是天经地义,再一个,对迟家这门亲事,她自己也觉得可行。   山晴是海书筠的贴身大丫鬟,自然该知道也都知道,故此提起方才府门前的事儿,先便替自家姑娘委屈了起来。   她给海书筠梳着头,见海书筠神情无异,面色平静,到底没忍住,道:“姑爷能娶姑娘是福气,偏还不知道珍惜,还没进门就给姑娘这样的委屈受,人家都做了世子妃了,明明还夫妻鹣鲽情深,姑爷却还……”   “山晴!”   山晴话没说完,海书筠便沉声打断,她的声音不见尖利,可却有着不容忽视的沉厉,山晴一下子住了口,银牙紧咬。   海书筠却转过身来,沉眸盯视着倔强站着的山晴,道:“我说过,既然定了亲事,便再莫说什么高攀下嫁的话,且认真说起来,海家是父亲这一辈才兴旺起来的,迟家却已富足了几代。更,这门亲事是我同意拍板的,我再说一遍,我对这门亲事是满意的,左右都要嫁人,嫁进迟家来,起码婆母不会磋磨,夫君会敬重,日子也能顺心些,迟家不是一般的商户,门第不低,况,姑爷虽不能出仕,将来孩子却并非如此,诰命自有我儿将来为我挣得,却比妻凭夫贵更让我高兴。”   见山晴神情略松,垂着头站着,海书筠又道:“看在我们从小一处长大的份儿上,这些话我最后说这一遍,你若再不上心,我这里却也留不得你了,只能将你送回海家去。”   山晴闻言面色大变,噗通一声跪下,哭着道:“姑娘别送奴婢回去,奴婢离不开姑娘,奴婢就是觉得姑爷他这时候都娶了姑娘了,却不将姑娘装在心上,姑娘这么好,替姑娘委屈不平……”   海书筠叹了一声,却道:“我都知道,可你也不想想,哪有事情是色色俱全,十全十美的,便真有这等事儿,又凭什么就落到你家姑娘的头上来?好了,我的事儿,我心里有数,今日不必你伺候了,去唤山竹进来,你好生下去想想我的话,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过来伺候。”   山晴知道自家姑娘从来说一不二,既说了再想不通就要送她回去的话,便两人从小长大的情分,来日也不会容情,她不敢再言,低低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待她出去,海书筠方才瞧着镜中人略怔住了。   她自然知道迟璟奕心中没她,可这也没什么,本就是没见过的陌生人,凭什么只订了亲事,成了婚事,人家心中就该装着她了?   她的心里也不见得有他呢,不过将他当成夫君看,尽到做妻子的责任罢了。她对迟璟奕也是这点要求,只要他将她当妻子看,给她妻子的体面和尊重便好,其它的实在不必强求太多。   她父亲虽然和母亲感情极深,可这些年她管着家事儿,二叔,三叔父家中却乱的可以,妻妾不分,阴私事儿不断,她也不是没见识过。早便不想着嫁个夫君,鹣鲽情深了,能够做到举案齐眉,互相尊敬已是不错。   而这一点,相信嫁进迟家这样的门户会更容易一些。   迟璟奕回来时,海书筠已经略用了些吃食。见迟璟奕回来,忙忙上前福了福身后,举止自然的接过丫鬟奉上的醒酒汤,道:“夫君先用了醒酒汤再沐浴吧。”   她略低着头,并不曾看他,举止却也并不扭捏羞涩,她这样迟璟奕倒是不知怎的,松了一口气,接着醒酒汤,一饮而尽,道:“劳烦你了,你若累了,便先歇着,不必顾念我。”   迟璟奕的声音很温和,便不曾有柔情蜜意的亲昵举止,可却也是体贴的,海书筠唇角微挑,点了下头。   迟璟奕进了净房,她便果真先上了床,自然也不会真就自己先睡了,捧了一本书瞧了起来。   她这厢书都翻了好几页,里头迟璟奕却不曾出来,海书筠听着里头的动静,书卷略放下来,她原就是冰雪聪明的,这会子倒也猜到了迟璟奕的心思。   迎个亲而已,再说现在又不是大热的天,哪里就需要长时间的沐浴。真有心洞房的,只怕沐浴都能省了去的。   想必是他心中有人,根本没心思洞房。只迟璟奕到底也是掌管多年生意的迟家少主子,想来也不是任性之人,海家的身份摆在那里,他又迎娶了自己,想必也不会真不和自己洞房,这会子磨磨蹭蹭的,大抵只是心里不怎么顺,想拖延一二。   海书筠眉心微拧,作为女人,遇上这种事儿怎么可能心情真像是自己想的那样平静,窝心是有的,可她早也不是任性的小姑娘家了,窝心给人脸色这样不理智的事儿也是做不出。   他不怎么乐意洞房,她海书筠也有自己的骄傲,也不想自己的夫君明明记挂着旁人,倒和自己洞房,她放下了书卷,道:“去取一盘棋来。”   山竹闻言愕了下,却不敢耽搁,很快便取了一盘暖玉棋子来摆在了旁边美人榻上的炕桌上。   于是迟璟奕出来时便见自己的妻子正盘腿坐在美人榻上,自己和自己对弈,见他出来忙下了床,福了福身,喊了声夫君。   迟璟奕目光落在那棋子上,尚未反应过来,海书筠便道:“闲等无事儿便摆了一局,只自己和自己下到底无趣了些。”   迟璟奕岂会看不出海书筠的意思来,神情略探究复杂的看了眼她,到底上前,瞧了眼棋局,道:“看似白棋要被切断了,其实不然呢。”   说着略动了一子,顿时一片白子便活乏了过来,海书筠上前一瞧,落了座,笑着道:“棋之道,千变万化,一着生,一着死,生生死死,变幻莫测,看来夫君深谙此道呢。”   她说着动了一颗黑子,迟璟奕目光微亮,不自觉在一旁落座,两人一来一往竟是就这样下起了棋来。   本是各怀心思,不过很快却发现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不知不觉竟是连下了三局,待最后一局,迟璟奕以一子取胜时,外头天色都有些蒙蒙亮了。   瞧了瞧滴了一桌烛泪的龙凤喜烛,迟璟奕看向海书筠面有愧色,海书筠却只当没看见,眨了眨眼,道:“很快便要到认亲时辰了,我是撑不住了,得略歇一会。”   言罢,推开棋盘也没再管迟璟奕却是自行到床上,躺了下去,迟璟奕瞧着她面朝里躺着的身影,神情再度变得有些复杂。   过了片刻,他也起身过去,却是躺在了海书筠身旁,察觉到她身子僵了下,半响没动,片刻却在她动了动身子时,探手过去,却只握住了海书筠的柔夷,道:“元帕的事儿你莫担心,我会和祖母说。”   饶是海书筠不似寻常女子容易害羞,被迟璟奕如是拉着手,又提元帕,也是红了脸,略抽了下手。   迟璟奕没松开,脸上也有些不大自在,却又道:“谢谢你,给我些时间……”   他的话点到为止,海书筠却听的明白,心略跳了下,没出声,却很快呼吸绵长了起来,迟璟奕这才松开她的手,翻了个身,怔怔瞧着她的身影半响也闭上了眼眸。   祖母其实是对的,与其抓住虚妄的过去,不如惜取眼前人,且行且珍惜。   过去的,便珍藏于心,就让她过去吧。   瞧见她一切都好,他到底是高兴大于痛苦的,想必对于她,更是如此。 ☆、116 中元节(二更)   日子转眼便到了中元节,每年中元节家家户户都要在家门口焚香布田,香插在地上,越多越好,象征五谷丰登。府中主子和丫鬟们也都到花园中往河里放水旱灯,这些水灯是为了给冤死鬼引路的,灯灭了,水灯也就完成了把冤魂引过奈何桥的任务。   中元节前一日,妙哥几个丫鬟在用彩纸做荷花状的水旱灯,璎珞觉得有趣,便也跟着凑热闹。   亲自剪了彩纸来,在上头画上荷花花瓣,再小心翼翼的糊在做好的莲花灯架上。   古嬷嬷进来见璎珞拿着彩纸往灯架上糊,人都快贴到灯架上去了,不觉好笑,上前道:“世子妃这灯做的倒精细,只这认真劲儿,就比你们几个皮猴玩闹做的强。”   乐慧闻言却笑着将手中做好的荷花灯举起来给古嬷嬷看,道:“嬷嬷仔细瞧瞧,便主子做的好,也不兴这样埋汰我们的,我这灯嬷嬷可能挑出个不好来?”   古嬷嬷见她一脸骄矜,也不言语,抬指戳了下乐慧。   璎珞却也糊好了灯,交给妙哥拿出去挂着风干,又在乐慧的伺候下净了手,这才和古嬷嬷进了屋。   “世子妃让盯着表姑娘,今儿倒有消息,表姑娘被送进庄子,今儿一早却传出消息说是病重没了,只马六却盯到,表姑娘是被送出庄子,暂时安置在了猫眼巷里的一处二进院子中。想必之前世子妃猜想的没错,太妃和靖王是打算让表姑娘再换一个身份再抬进王府的。说不得,今日晚些,表姑娘病死在庄子上的事儿就会传开了。”   璎珞闻言点了下头,吩咐道:“让马六继续盯着些。”   到了这日快入夜,果然便传来表姑娘在庄子上病逝的消息,听闻谢太妃听到消息便病倒了。   靖王妃先时也敲打过下人们,不准嚼舌根,乱传那日冬暖阁的事情,可这样的事儿,哪里能瞒得住。府中下人们该知道的都知道,如今听闻表姑娘病逝,便就真信了。女人出了这样的丑事儿,被病逝也不是没有过的,也就唏嘘了几声便罢了。   翌日,中元节,大丰各处寺庙都要做花蜡、花瓶、假花果树等,备竞奇妙,常例殿前,广陈供养,倾城巡寺随喜。寺僧也募施主钱米,和尚道士设孤魂道场。   大国寺,这日却也是要慈安大师亲自设道场,以祭奠为大丰国阵亡的军士们。天玺帝更是要从宫中起驾,亲上大国寺参加祭奠。   皇帝出行,臣子们自然都是要跟随的。因太后也前去,故此高品级的命妇们也都随行前往,谢太妃病了,今日倒是不去,璎珞却一早便穿戴好前往梓涵院和靖王妃一起前往。   今日璎珞穿着一身世子妃的朝服,她大婚没几日封命妇的旨意便下来了,她命妇品级随了秦严,如今却是三品淑夫人。朝服乃是深青色,上绣五色翟鸟,配素纱中单,黻领、衣襟侧边、裙裾,镶着酱红色边绣三对翟鸟纹,系玉革带。   头上带冠,冠上饰金凤四只,中间的大金凤衔着一颗珠圆玉润的珍珠,上有翠盖,下垂珠结,其余小的金凤也皆口衔珠滴。   这一身装扮极是庄重,容易显老,穿在她身上却愈发映衬的人如玉雕,肌肤白皙,又比平日里平添了几分贵重威仪之气。   靖王妃瞧着璎珞,纵心中恨意翻涌,却也不得不赞叹了几句,道:“长的水灵,穿什么都这样好看。”   璎珞上前举止亲昵的搀扶着靖王妃,却也夸赞道:“王妃的朝服原来是这个样子的,这种深紫色也很衬母妃呢,母妃原本就气质儒雅,浑身书卷气,穿这雅致的颜色正是相得益彰,我就不行了,生的太招摇,将来做了王妃,穿这种朝服一准没母妃合适。”   旁边全嬷嬷听的脸直黑,璎珞这话根本就是说靖王妃长得不行,更是刺着靖王妃,将来王妃的位置也要让贤。   靖王妃早就习惯了璎珞这种说话风格,闻言只笑了笑,璎珞偏又道:“对了,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郡主的朝服呢,本来想着今日能瞧见,不想妹妹竟是去不了,只能下回了。”   长乐郡主被靖王妃拘着禁足改性子,璎珞偏要拿这事儿刺激靖王妃。   靖王妃心中怒恨的紧,面上却还是未动声色,道:“下次有的是机会。”   璎珞却目光微闪,越发觉得靖王妃问题很大。   要说前些时日,她和靖王妃还算没什么大仇大恨,言辞间相互试探,靖王妃大度隐忍了下来也是有的。   可经过冬暖阁一事儿,璎珞便不相信靖王妃不知道都是她这个世子妃搞的鬼,虽说是秦仪媛咎由自取,可作为母亲,却定然不能公正的对待此事。要说靖王妃一点都不恨自己,璎珞是半点不信,靖王妃又不是圣人,可如今自己还是常常拿话激她,靖王妃却依旧很能稳的住。   这样沉得住气,倒愈发觉得先时秦严的事儿,靖王妃说不得真脱不开关系。   两人各怀心思的出了靖王府,先到宫中汇合了其她命妇们,这才随着圣驾往大国寺去。   经这些时日,大国寺前山被堵了的道路早清了出来,山道石阶都被砸压坏了,也都重新换上了新石。今日天玺帝上山祭拜,早便有御林军沿着山道站了一路,气氛威严。   天玺帝为视诚意,步行上山,其后大臣,命妇们自然都是一路步行,唯太后年纪大了,方乘坐肩舆。   璎珞一路都随在靖王妃的身边,等到了半山腰时,却神色惊惶的拉住了靖王妃的胳膊,指着那处悬崖,道:“母妃,当日我就是从这里跌落下去的,如今瞧见却还觉得心惊胆战的。”   靖王妃神情关切,拍抚着璎珞的手,轻声安抚了两句,璎珞却又道:“母妃,当日若非在茶寮被一对母子缠住,耽误了片刻,我们也不至于就遇上了山崩。我总觉得那对母子出现的很是蹊跷,还怀疑是有人早便知道山崩之事儿,特意安排我那时候上山。”   靖王妃闻言却是心头一跳,面上却满是惊讶,道:“你怎会有这等念头?若是有人能预测到山崩之事儿,那也只能是慈安大师了,可慈安大师慈悲为怀,是得道高僧,若然是预知此事,岂能不事先预警于人?哪里能看瞧着石家姐弟还有那么多下人都枉死在此处的。”   璎珞原是试探靖王妃,目光一直紧紧盯视着靖王妃,不放过她任何一点神情变幻,可靖王妃除了适当的表现了惊讶外,竟然没露出任何惊慌和心虚来。   璎珞心中略觉失望,笑着道:“母妃说的是,许是我总被人害,所以便有些疑神疑鬼起来了。”   她言道总被人害,自然也暗指了秦仪媛先前暗算她的事儿,靖王妃这才微颦了下眉,笑了笑没言语。   一行人上得山上,男人们跟随着天玺帝祭祀,而命妇们却只是跟随着太后往各大殿中为大丰祈福。   一番跪拜后移步到大雄宝殿中,跪坐下来听能恩大师念经超度亡魂。   这厢又是一个来时辰,待经毕,太后刚被长公主和唐贵妃搀扶起身,便又太监从外头匆匆进来,神情显得有些惊慌无措,禀道:“太后,前头大国寺奉上今年的供桃,其中有八个桃,显出了天机异相来,上头……上头竟是生来有字!”   秦严做这些事儿时,并没有告知太后,此刻太后听闻太监的话,不觉面露惊诧之色来,道:“桃上有字?可是何字?这是天降祥瑞于我大丰了吗?”   在场的命妇们闻言也是面露惊诧,又敬畏的瞧着那太监,太监却道:“回太后的话,那桃子上的字连在一处却是两句话,八个字,言道,东风无辜,巫蛊有冤啊!”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长公主喃喃的念叨了两遍,眼眶顿时便是一红,扶着太后的手一紧,道:“东风无辜,东风……东宫废太子取字正风,啊,这说的……母后!”   长公主虽然话没说全,也没直接挑明,可她的神情还有她的话,却已经让满殿的命妇们都明白了这八字真言的寓意所在。   顿时满殿皆惊,唐贵妃更是面色一变,银牙紧咬起来。   此处虽都是女人们,可却皆是品级极高的诰命们,虽说女人不涉政,更是不管外宅的事儿,可生活生长环境所致,并不代表她们就没有政治触觉。   先前关于废太子的留言一起,后有姚国政为太子翻案鸣冤的奏折呈上,早便让大家都意识到了一些朝堂动向,如今又突然冒出八个苍天预警的异桃来,顿时她们便觉察到了今后的朝堂风波来。   大殿中死寂一片,太后却是神情动容,双手微颤,道:“当真如此?快,扶哀家到前头去,哀家要亲眼去瞧瞧。”   太后说着已是迈开了脚,长公主和唐贵妃便忙搀扶着紧随其后,她们一动,后来众人面面相觑,便也跟了上去,都想看看是否真有天降预警这样的奇事儿。   前头的大殿中,天玺帝和众大臣也正因那八个桃子气氛凝重。外头响起通传声说是太后到了,天玺帝才收敛了神情,忙起身迎接了出去,太后颤抖着手扶上天玺帝的手臂,道:“哀家都听说了,那桃子呢,可是真有其事儿?”   废太子是天玺帝的元后所出,而天玺帝的元后乃是天玺帝还做皇子时迎娶的,太后是天玺帝的嫡母,这媳妇却是太后亲自选的,和太后感情很好。   后来废太子自然也是得太后喜爱的,这才亲上加亲,迎娶了太后的外孙女,废太子被废黜时,太后便曾阻止努力过,只是后来到底不能阻止天玺帝的圣断,如今天降预警,太后这般神态激动,兼有悲色,也在情理之中。   天玺帝扶着太后的手,却道:“桃子就在殿中,母后慢些,来人,将那供桃呈上来。”   天玺帝此刻的神情也极是凝重,虽说是君权神授,可天玺帝做为君王,愚弄百姓的话却是自己不会信的,可方才那桃子天玺帝却瞧的清楚,那字真的就是生在了桃子上头,用水洗不掉,擦也擦不掉,也已经让太医辨识过,觉不是用什么药水涂抹浸泡的,或者用什么书写的,确实是自然生长的。   天玺帝此刻难免也有些泛嘀咕,难道真就是苍天预警,替废太子伸冤?   不由便想起了废黜太子的一些旧事来,太子是他的嫡长子,怎么不喜爱,小时候他对太子也是一片慈父之心,只是皇帝和太子的关系从来都是微妙的,慢慢的这一份父子之情就变了味道,可是防备和忌惮,猜忌和厌恶。   后来先是发现太子银乱后宫,和他的妃嫔不清白,惩了太子之后没过多久就发生了巫蛊一案,当时他确实因诅咒而缠绵病榻,后来便从东宫中搜出了巫蛊之物来,这才一怒之下废黜了太子。   然而前些时日却发现,太子银乱后宫一事儿便是有心人的栽赃陷害。   天玺帝又怎么会瞧不出来银乱后宫一事儿,和巫蛊案大抵是连环计,既然头一件就是栽赃,后头的便更有可能是栽赃了,可废太子已然被废黜,却也不是因其无辜,便能赦免这样简单的事儿。   ------题外话------   二更求月票,三更还是很晚哈 ☆、117 疯子   废太子是否归京复位,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牵扯太多,纵容天玺帝心中已经有些怀疑当年之事儿,却也不会轻易有所决断。   太后进来大殿,很快便有太监托着托盘呈上了那八个生出字的桃子来,桃子已经按顺序排列好,字迹对着太后和众人。   对于完全不曾见过长字水果的太后等人,乍然瞧见这样一幕实在是震慑人心,顿时便抽气声一片,太后更是眼泪横流,颤抖着手几尽虔诚的触了触那桃子,冲天玺帝道:“皇帝以为此事如何?”   天玺帝却道:“母后,这桃上字到底是否真是苍天示警还未可知,朕还需要进一步查证,今日是盂兰盆节,是祭奠阵亡将士们亡灵的日子,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吧。母后以为如何。”   太后见天玺帝不肯给个明话,分明在用拖字诀,心中难免有些失望,目光未从桃子上离开,只道:“后宫不得干政,哀家相信皇帝圣明决断,爱民如子,不忍冤枉了任何庶民百姓,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皇上既还要进一步查证,哀家等着便是。”   言罢,这才抹着眼,转身由长公主搀扶着离开了大殿。   太后一离开,秦严瞧了眼站在东边的御史王大人,王大人当即便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道:“皇上,苍天示警,可见当年的巫蛊一案却有冤情啊,还请皇上重审当年巫蛊案!”   他一言落下,户部右侍郎白大人也跪了下来,磕头道:“皇上,当年虽从太子的东宫寝居中发现了巫蛊诅咒之物,可废太子却一直不曾认罪,许这中间真有冤情,微臣也奏请皇上重新审理巫蛊案。”   两人之后陆陆续续有更多的官员跪下请奏,靖王不觉警告的看向了秦严,却见他不看还好,一看,秦严倒迈了步,撩袍便跪了下来,跟着请奏,道:“微臣奏请皇上彻查废太子巫蛊一案。”   秦严这一跪,引得靖王脸色都绿了,他前两日才刚刚训斥警告过秦严,偏秦严这会子就枉顾他的意思,实在是忤逆不孝。   随着秦严这一跪,殿中又瞬间跪下十几位官员,天玺帝沉目看着,片刻方才道:“朕说了,此事容后再议!”   言罢他大步拂袖出殿而去了。虽是不曾同意,然天玺帝却也不曾处罚任何人。   瑞王站在一旁,脸色有些控制不住的难看起来,双拳已经紧握起来,目光却往叶宇轩的方向瞧了眼,心死沉沉。   出了字桃示警一事儿,回京的途中便显得尤其安静,气氛沉重。   其后几日,每日里上朝都有大片官员上奏彻查废太子巫蛊案,天玺帝不置可否,留中不发,这样过了五六日,此事尚未定论,倒是先迎来了太后的寿辰。   今年虽非太后的整寿,大丰又连年遭灾,太后早有言要简办寿辰,可该有的宴席等却是不能省的。   这日一早璎珞便穿戴齐整随着秦严进宫去贺寿,进宫后先到慈云宫,长公主一家却已经在了,不仅乔丹华,便连其兄长三个也都到了,小辈们一一上前磕头后,待天玺帝带着几个皇子到了,便一起陪着太后用了长寿面。   到了近午,方设宫宴,外命妇们也带着自家的姑娘们进宫贺寿,宴席尚未开时,璎珞和秦严便带着安安到御花园中玩。   如今是已是秋日,花园中却依旧郁郁葱葱,四处流水潺潺,亭台楼阁映着湛蓝的天空,宛若一道道剪影。   安安是小孩子根本就安静不下来,进了御花园便从秦严的怀里蹭了下来,在花园里头疯跑起来。今日璎珞进宫有给安安专门带了礼物,那礼物有些类似于蹴鞠用的球,上头却缀了好多的金铃铛,放在地上踢着,就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铃铛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细碎碎,晶晶亮亮的光芒来,也煞是好看。   璎珞和秦严跟在后头,瞧着安安在前头踢着小球一路咯咯的笑个不停,秋日的阳光落在身上,清爽而温暖,连拂面而来的风似乎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前头安安追上小球用力踢了一脚,小球嘀铃铃的滚了出去,刚好碰到了一处假山,转了方向拐进了花丛中的岔道上。安安瞧不到球了,不由一阵着急,甩着小胳膊,迈着小短腿忙忙往岔道上跑。   璎珞却听岔道那边响起了欢笑声,道:“球!球!好看!我捡到球了!”   接着是宫女的脚步声和惊呼声,道:“公主小心!”   璎珞还没反应过来,秦严便加快脚步赶了上去,前头安安跑的很快,已追着球跑过了岔道。   他跑过去,就见自己的球正被一个穿银红色宫装的女子拿在手中蹲在花坛边儿上把玩着,发出嘀铃铃的声音,那女子脸上挂着笑,好似对他的球很是喜爱,爱不释手一般。   安安这个年纪对自己的玩具看的最紧,最怕人抢他的东西,瞧见这一幕便冲了上去,抬手便去抢那小球,口中焦急地喊道:“我的!”   那女子却也露出了被人抢夺玩物的恼色和焦急来,将球往怀中一抱,接着便护着球扭了个身子,并且还伸手往安安身上推了一把,道:“我捡到的!”   她是大人,力气何其大,一下子便将安安推到在地,许是撞疼了屁股,愣了一下便哇哇大哭起来。   秦严闪过岔道,眼见安安被推倒,坐在地上哭,一步抢上前去将安安给抱了起来,目光冷锐盯向那穿银红色宫装的女子。   那女子脸上这会子还带着一面帷帽,不同于寻常透光性很好的白纱帷帽,她头上的帷帽是黑色的,将脸整个都遮挡了起来。   这会子会在御花园中出现,且如此打扮的,除了永乐公主就再没旁人了。   秦严神情一冽,永乐公主却像是被吓住了,连滚带爬的往宫女的身后躲,竟也缩在宫女的身后呜呜的哭了起来,只她却还不忘将那球紧紧地抱在怀里。   永乐公主带着四个丫鬟,如今见永乐公主闯了祸事,顿时都面色发白,跪了一地。   如今永乐公主早便不是昔日风光之时,横行后宫的时候了,昔日她是帝后疼宠的公主,还有一个有望继承皇位的亲大哥诚王,即便是永乐公主表现的端庄知礼,很是无害,在后宫之中也是谁都不敢招惹的。   可如今能给永乐公主撑腰的人都没了,天玺帝对这个女儿也是出于怜惜和可怜,方才没褫夺她的公主封号,却是再不曾到永乐宫去。   可小皇孙却正是得宠,是太后的心肝宝贝,皇上最近也常常到慈云宫去看小皇孙,又听闻前朝正在闹着废太子归京一事儿。   废太子若能回来,小皇孙将来更是身份贵重了,哪里是永乐公主能招惹的。   宫女们跪着战战兢兢,磕头不住请罪。永乐公主却也坐在了地上,将身子又缩了缩,好像这样就能藏在宫女身后不被发现了一般。   璎珞提裙跑过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眼见安安在秦严怀中哭个不停,璎珞先上前去接过了他,柔声哄道:“安安不哭了,一会子咱们还要给曾皇祖母拜寿呢,安安哭了就不漂亮了。”   安安这才止了大哭,抽抽搭搭的指着永乐公主道:“舅母,安安的球!抢走了!”   这边秦严一过来,永乐公主的宫女便忙从永乐公主手中夺起球来,无奈永乐公主死抱着不放,被宫女抢还一面哭着一面坐在地上踢着腿,浑然三四岁孩童被抢了东西的样子。   她这样撒泼,偏又并非孩童,力气大,宫女一时半刻也夺不过球来,耳听安安又告状,那宫女着了急,对着永乐公主便是狠狠的两下掐拧,永乐公主一疼,那球便脱了手,宫女忙捡起送了过来。   安安喜笑颜开,就要去拿,璎珞忙先一步接了,却不曾递给安安,只在安安耳边哄着道:“球球先让舅舅帮安安看着好不好,不然有人再来抢怎么办,安安太小了,现在还抢不过坏人呢。”   安安闻言有些胆怯的往还在挣扎着的永乐公主那边看了一眼,乖巧的点头,看向秦严。   秦严自然明白璎珞的意思,永乐公主碰过的东西,还是小心为慎,便上前接过了那球。偏那边永乐公主挣脱了宫女,竟是冲着球又扑了过来,她这一下许是扑的太匆忙,一下子绊住了裙摆,摔倒在地上,却是摔的头上帷帽落了地。   她抬起头来,神情还激动而执着的盯着那球,阳光洒在她脸上,被火炭烧毁的面庞顿时便显露无疑,本就极为可怖,此刻加上神情激愤,更添狰狞。   她趴在那里披头散发,抬着头伸着手,阿啊叫着的模样,宛若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阴戾鬼怪。   这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发生在几句话间,根本防不胜防,璎珞骇然失色,她从看见永乐公主起便浑身紧绷防备着,此刻更是本能地将安安给按在了怀里。   还在安安之前目光盯着秦严手中的球,此刻又及时被璎珞护着,什么都不曾看见。   而璎珞也往后激退了几步,看向永乐公主,就见永乐公主依旧盯视着秦严手中的球,因得不到眼泪一行行往外滚。   秦严蹙眉,上前护住了璎珞二人,沉声道:“还不快带公主回去!”   宫女们如梦初醒,忙上前架住永乐公主,胡乱给她扣了帷帽,拉着走了,离的老远,都能听到她凄厉的哭喊声。   安安虽没看见永乐公主,可那哭喊声却也极是渗人,小身子缩在璎珞怀中,不停拱着屁股,显得很是不安。   璎珞拍着他的背,低声哄着。出了这样的事儿,璎珞有些担心安安,也不和秦严去宴席大殿了,先折返回慈云宫中,请太医来给安安看看。   太医很快便到了,仔细看过后,却没发现任何不妥,璎珞逗了安安一会儿,见他俨然已经忘记了先前花园的事儿,咯咯又笑了起来,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等哄的安安睡了,她才出了殿,秦严不放心,还守在外头。迎上秦严的目光,璎珞笑了笑,道:“安安无事儿,已是睡着了。”   秦严却拉了璎珞的手,道:“幸而你方才反应的快,不然……”   安安还不足两岁,这个年岁的小孩太脆弱了,受了惊吓,都得生一场病,这古代的医疗条件不行,孩子是很容易夭折的,尤其是宫中的孩子,因平日里养的精细,更是受不住什么风吹雨大。   方才永乐公主那样子,便是成年男人瞧着都得吓的心脏狂跳,更何况是安安这样的小孩。   若非璎珞护着安安,让孩子什么都没瞧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璎珞却抿了抿唇,道:“你觉得她是真疯还是装疯?”   秦严摇头,道:“爷先前派人盯着永乐宫,这么些时日也不曾见她露出什么马脚来,爷会让人再盯紧些。若是装的,便不信她能装神弄鬼一辈子!”   璎珞叹了一声,总觉得永乐公主今日的行为瞧着痴傻,却有些太过歪打正着了些,就像是冲着安安来的。 ☆、118 有孕了吗   如今前朝正闹着废太子回京一事儿,有安安在,天玺帝时不时看见孩子总是能想到废太子的,慢慢兴许真能被唤起父子情分来。   而且天玺帝这些时日,也像是越来越喜欢安安这个孙儿,废太子若是回京,那可是要坏了好些人的美梦的,自然有人不愿安安得天玺帝喜欢。   可若说永乐公主是装疯,璎珞又觉得不像。   永乐公主曾经那样痴迷过秦严,若是她,爱过一个男人,毁容了,但凡还有一丁点理智,都是不肯将丑陋的容颜坦露在那男人眼前的。   可永乐公主却似真忘记了秦严,若非真傻了,她真能做到如此吗。   璎珞心思沉沉,秦严见她蹙眉不展,便道:“好了,前头宫宴只怕要开了,莫想了,咱们先过去吧,莫让皇祖母多等。”   两人到前殿时,太后还和宫妃们在偏殿中,另外几家王府的女眷们在都陪伴在侧,都围着太后说着趣话。   信王妃今日一早刚刚得了一个金孙,这会子太后问起,难免笑的乐呵呵,道:“小人生的虎头虎脑,哭声震天响,又和太后一个时日生,倒是他的福气。”   太后笑着道:“等大点,带进宫来,也让哀家看看,如今安安在慈云宫中,来日也能多个玩伴。”   信王妃连声应着,恰这时候璎珞进来,信王妃便笑着道:“世子妃也大婚快三个月了,不定来年这时候太后便能再添一个和小皇孙一般玉雪可爱的小曾孙呢。”   信王妃言罢,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到了璎珞的身上,璎珞垂着头装羞,走到了太后身边,太后笑着拉了她的手,道:“嫣姐儿年纪还小,哀家便吃亏在这生养太早上,不急,不急。”   众人显然都没想到太后会如此说,愣了一下,瞧向璎珞的目光不免感叹而羡慕起来。   做女人的谁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嫁了人哪里能由着自己性子想什么时候生养便什么时候生养?都是恨不能趁着新婚笼着男人,三年抱俩,先在婆家站稳了脚跟再说,至于自己的身子,往后慢慢调养,也总比迟迟不生养,婆母不喜给男人安排妾室来的强。   只有女人才能明白女人的苦,这会子见太后这样为璎珞着想,又如何能够不艳羡感叹起来?   旁人不明就里,璎珞却清楚,她如今身体没调理好,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有孕,太后这样当众说了此话,不过是不想她承受众人非议的各种压力罢了。   这样她三两年无法有孕,众人也只会以为是太后疼惜她,不让她过早受孕罢了。   璎珞心里感动,回握着太后的手,太后却不想纠缠这个话题,问起安安来。   璎珞笑着道:“安安在花园玩了一阵,有些困顿,便先送回慈云宫歇息了,一会子乳娘带他过来。”   小孩子都是说睡就睡,太后听罢倒也没疑心。   众人说着话,却不曾发现旁边站在靖王妃身后的秦仪媛脸色有些难看,身影也有些僵硬。   秦仪媛这些时日都被禁足重新学规矩,磨性子,靖王妃像是定了决心,一定要让她知道天高地厚般,请了两个宫中的教养嬷嬷,极为严厉的每日教她说话,坐卧。到了晚上更是不准疲惫的她歇息,还要抄写佛经和女戒。   这般两个月过去,秦仪媛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如今安静的有些沉闷。   上次去大国寺靖王妃便不曾放秦仪媛出来,好端端的姑娘,又没什么原因,总不带出门来,一次还好,两次便难免引人侧目,招惹闲话,经王妃恐外头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这才不得不带了秦仪媛。   只这会子听到信王妃等人说着受孕的事儿,秦仪媛浑身都寒凉到了底,只因从那日之后,她的月事儿便没来过。   靖王妃自然不会忽略这个问题,前些天便让大夫偷偷给秦仪媛把过脉,只许是因为才一个来月,脉象并不明显,大夫并未查出来,只说再等两日请脉方才准确。加上秦仪媛平日月事儿便不是很规律,那事儿之前又是刚刚来过月事儿。   靖王妃和秦仪媛便心存侥幸,觉得也许月事儿不来,是正常事儿。   这两日靖王妃便会再请大夫给秦仪媛把脉确诊,如今两人都悬着心呢,听到这样的话题自然脸色好看不了。   秦仪媛甚至有些禁不住的颤抖起来,靖王妃察觉到后,狠狠捏了捏秦仪媛的手,这才没能当场出丑。   片刻宴席那边便到了时辰,皇帝也带着人过来了,太后随众人移步正殿,顿时大殿中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请安祝寿。太后在天玺帝的搀扶下走上高台坐下,天玺帝也退后两步,也跟着撩袍跪了下来,道:“恭祝母后凤体安康,万寿无疆。”   随着天玺帝这一拜,下头官员及诰命们也再度磕头叩拜,跟着山呼祝寿。   太后笑着抬手,连声道好,天玺帝方才起身,又将太监托上来的长寿面亲自奉上,敬了长寿酒。太后象征性的用了长寿面,这才免了众人的跪拜之礼。   今日万寿节,整个大丰都大赦天下,官府十日内不受理刑事案件,全民不准穿素色衣裳,下头的官员们更是要在自己设案向着京城的方向叩拜祝寿。   而这御殿之中官员们却要将自己准备的寿礼呈给太后,自然不是所有人都一一上前亲自进奉寿礼的,先是皇帝率着各宫娘娘们祝寿,接着乃是皇子皇女们,下来便是宗室,最后方才是大臣们,却也只几位得势得宠信的大臣方才有机会露脸。   天玺帝和众妃嫔进献的寿礼并没什么特别之处,都不过是些绣品,字画,玉雕之类。   轮到皇子们时,倒是瑞王令人搬上来了一块石头,那石头需得两人抬着,看上去平淡无奇,可泼了水上去,石头的纹路却清晰了起来,竟隐隐约约的瞧见上头有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神情穿着和太后倒有些想象,身后更有一只金凤飞舞着,像是围绕在老者的身边。   在场都是富贵之人,并不乏喜好收集奇石的,可这样自然生长的纹路,形成这等传神的画面却真真是不曾见过,一时惊异赞叹。   信王便率先笑着跪下,道:“此石形成如此纹路,真乃祥瑞也,可见太后福泽绵延受金凤护佑,必定福如东海!”   一时间众人纷纷跟着跪下,附和起来,气氛热烈。   太后含笑,天玺帝也赞赏地看了瑞王一眼,道:“老三倒也费心了,赏一年俸禄。”   一年的俸禄瑞王自然是看不在眼中的,可这份尊荣却令人高兴,这么些皇子,天玺帝只赏赐了他,也算是一种宠信和肯定了。   瑞王神情愉悦的跪下谢了恩,这才神态恭谦的退下。   接下来便是宗室们上前祝寿了,只秦严是太后一手带大,又是外孙却是排在了皇子们后头,他领着璎珞一起上前,跪下磕头说了吉祥话后,璎珞才让人呈上了寿礼,却是一副画卷。   打开之后,众人望去,只见上头的画倒和寻常瞧见的画有所不同,寻常的画都是大片的留白,可这画却反其道而行之,颜料涂抹的满纸都是,浓墨重彩中,却见霞光漫天,身穿家常袍的太后站在花园之中,身旁落着一只凤凰,而四周更是落满了色彩斑斓的鸟雀。   整张画卷色彩浓艳,热热闹闹,令人观之震撼,这样的画倒是新奇,也比寻常画法更能渲染出那种金碧辉煌,赫赫扬扬的气氛。   画是璎珞和秦严共同完成的,四周略静了片刻,太后方才笑着点头,道:“这画倒别致,哀家很喜欢,你们用心了。”   天玺帝也点头,道:“这画倒也好看热闹,程爱卿,你瞧如何?”   说着看向了那边坐着的翰林院掌院学士程大人,这程大人极擅绘画,画画的造诣乃是大丰一绝。   被点了名,程大人忙躬身回话,道:“这画的画法迥异,倒也颇为写真形象,却不知这画法可是世子和世子妃自行琢磨的?”   虽说是两人共同画的,可秦严不过为璎珞找寻颜料和合适的纸张,最多打打下手,故此程大人问罢,璎珞便回道:“并不自己琢磨的,以前曾经见过一张舶来的画,便是这般样子,觉得有趣便一直记得,这回却也是模仿所画。”   程大人闻言笑着点头,冲天玺帝道:“早年微臣也曾见过异国之画,便是如此,不过依微臣看,世子和世子妃这画便放在异国画作之中也属上乘了。”   天玺帝笑着赞了璎珞二人几句,这画虽说新奇,也算夺人眼球,可今日送画送字的也不再少数,不乏画的好的,便是一些绣品上的绣图也是栩栩如生的。自然是没有瑞王呈上的祥瑞石头来的不凡出彩,故此天玺帝倒也没多加赏赐。   璎珞和秦严又磕了一头,秦严方道:“孙儿和孙媳还为太后准备了一样贺寿礼,却是一会子到了花园中方才能呈上的。”   天玺帝不由面露好奇,冲太后道:“这两个孩子倒是吊起母后胃口来了。”言罢,又冲秦严摆手道,“一会子若是这样生辰礼不够特别,朕可要治罪的。”   待秦严二人退下,宗室大臣们都进献了寿礼,这才上了歌舞,开了宴席。   宫女们鱼贯而入,穿梭着将菜品呈上,待歌舞上了两轮方才上了热菜,头一道便是清蒸鲈鱼,璎珞早便饿了,闻着香味,口水便分泌了出来。   她这厢还盯着那道菜还没放稳,就听旁边突然传来呕吐声,璎珞转头望去,就见秦仪媛正捂着嘴,弓着身干呕个不停。   她愕然了一下,接着目光便闪烁了起来。而秦仪媛旁边坐着的靖王妃已然变了面色,脸色不受控制的发白。   大抵人就是这样,越是紧张越容易出问题,秦仪媛自在偏殿中听了信王妃和众人提怀孕的事儿后便有些精神紧绷,这会子那道鱼上来,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了身孕,恶心反胃来的根本不受控制。   这会子刚好是一阵歌舞停歇之时,殿中较为安静,秦仪媛这两声呕顿时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秦仪媛脸色顿时煞白起来,用手紧紧捂着嘴,脸色惊恐的四处望着,只觉那些望过来的目光好似都带着了然,都知道了她的丑事一般。   靖王却诧了一下,道:“媛姐儿这是怎么了?”   靖王妃眼见连上头的太后和天玺帝都望了过来,手心里已是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来,忙冲着上头磕头请罪道:“小女这两日有些脾胃不适,原以为用了药已好了,没诚想倒惊扰了太后的寿宴,实在罪过,臣妾这便带她下去。”   说罢忙冲秦仪媛示意,让她磕头请罪,好赶紧退下去。   秦仪媛额头上满是汗水,忍着强烈的不适,放下手,屏住呼吸磕了个头,开口请罪,道:“太后赎……呕……”   她这一开口便没办法再屏息,一股子鱼腥味又冲鼻而入,刚说了三个字,没忍住竟是一扭头真呕了出来,一时大殿一片沉寂。   ------题外话------   求月票哦,今天没有三更了,闺女又发烧了,唉 ☆、119 丑闻   秦仪媛一下子吐了出来,引得满殿皆惊,靖王妃头皮发麻,忙道:“小女无状,惊扰了太后寿宴,实在罪责难赎,臣妾这便带她下去。”   说着也顾不得礼数了,就要拉了秦仪媛下去,可太后却开了口,道:“既然是不舒服就劳王大人给长乐郡主把个脉吧。”   今日太后寿宴,太医院的院判王大人却也是赫然在座的,闻言便忙站起身来,躬身应命后便向秦仪媛走了过来。   这些时日秦仪媛被禁足学规矩,靖王妃只说是因上次秦仪媛阴差阳错的害了靖王一事儿,一定要让女儿受到教训,改了脾气才好。   靖王如今见女儿沉闷而消瘦,本就担心女儿,这会子秦仪媛又毫无征兆的吐了起来,靖王便更是担忧了,闻言忙躬身行礼,道:“多谢太后开恩。”   秦仪媛却顿时面色大变,许是心中恐慌,愈发忍不住不断干呕,整个人瘫在地上,眼见着王大人越走越近,就好像走过来的不是太医,而是催命的厉鬼一般,她禁不住一面干呕,一面看向靖王妃,大喊起来,道:“我不好把脉,我就是吃坏了肚子,我不要把脉,母妃,我不要!”   靖王妃见秦仪媛先失了方寸,顿时面色也跟着发白,额头冒汗,跪地道:“太后,小女只是吃坏了肚子,没必要劳烦王院判,还搅了太后的寿辰和大家的兴致。臣妾带她下去歇息一会儿回去吃原先的汤药便好。”   靖王妃言罢,起身便要带着秦仪媛离开,那王大人已经到了跟前,奈何病人和家属都极为不配合,只得躬身站在旁边,等候太后和天玺帝再下令。   而这殿中的都是精明人,如何瞧不出不对劲儿来,若真是吃坏了肚子,能当场让太医院院判把脉,自然是再好不过,也能显示太后的恩宠。   而如今死活不给王太医把脉,简直就是直接打太后的脸,还有连靖王都谢恩了,靖王妃却还这样一意孤行的阻拦,这若是没什么事儿,靖王妃和长乐郡主怎么可能这个样。   再瞧长乐郡主那惊慌恐惧,六神无主的模样,然后再联想下她闻不得鱼腥味一事儿,不少夫人其实都已经猜想到了什么,瞧向靖王妃母女的眼神难免就有些探究和鄙夷,震惊和不可置信。   众人都猜想的到,太后是宫中熬出来的人精岂能看不成端倪来,永乐郡主到底是秦严的妹妹,她也不想永乐郡主太过难堪,见靖王妃要带着永乐郡主离开倒没出言阻止。   可天玺帝却突然开口,道:“今日是太后寿辰,太后从来都是心怀慈悲的,永乐郡主是阿严的妹妹,也算太后的外孙女了,既然生了病,就让王院判好生看看,也免得这会子退下了,太后还一直记挂着。”   靖王妃闻言身子一僵,可天玺帝都开了口,她这会子再抗旨,那可就跟不打自招一样了。   她当日事后是给秦仪媛和谢芷兰都喝过避子汤的,秦仪媛这边自然是没有问题。   而谢芷兰那边,因她替出了要让谢芷兰出府换个身份再进府一事儿,若是有孕了,进府时候便不大好看,故此谢太妃也没拦着谢芷兰喝避子汤。   上个月谢芷兰已是来了月事,可偏如今都一个来月了,秦仪媛就是迟迟不来月事。那避子汤却也不是喝了之后就一定不会有孕事的。何况她怕伤了女儿的身子,喝的也是温和些的避子汤。   靖王妃原本想着喝了避子汤就没事儿了,可这女儿的月事迟迟不来,靖王妃便又忐忑起来,生恐那百中有一的倒霉事就落到了秦仪媛的身上。   这会子她只祈求苍天,秦仪媛一定不要是有孕了,只是因为上次吃了避子汤所以月事失调了才迟迟不来,而秦仪媛方才呕吐的反应也只是因为心理作用而已。   靖王妃这边浑身紧绷的祈祷着,可事实证明,人倒霉时那真是阻都阻不住。   王院判把脉后神情就古怪了起来,一个堂堂郡主未婚有孕,且还闹到了国宴上来,这靖王府可真真是丢脸都丢到全天下去了。   旁边靖王妃一直盯视着王院判,不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见王院判的神情心中便咯噔一下,在王院判开口前,率先开口,沉声道:“王大人可瞧仔细了,小女这肠胃不适已有好多日了,可要调整药方?院判若治好郡主,靖王府感激不尽!”   治个肠胃病,哪里就需要靖王府感激不尽?   靖王妃这话根本就没说完,王院判却听的明白。今日瞒下了丑事儿,靖王府感激不尽,若是不瞒着,靖王府自然是视他为眼中钉!   只靖王府是不好招惹,可当着天玺帝的面,他可不能欺君啊,自然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当下额头冒汗,却声音肯定的道:“回禀皇上,长乐郡主的脉象滑如走珠,乃是喜脉无疑,瞧月份当是不足两月。”   王院判的话顿时便宛若炸雷一样,一下子炸的殿中气氛沉寂,目瞪口呆。   猜想是一回事儿,真证实就又是一回事儿了。   未婚有孕,简直伤风败俗啊。   “竟然真是有孕了,没想到靖王府这样的门第竟然也会养出如此恬不知耻的女儿来。”   “靖王妃历来贤惠,怎嫡女却被教养的如此不成样子……”   “这可真是,如此德行败坏的女子,如何担当的起郡主的尊贵封号。”   ……   四周窃窃私语不断,靖王经觉得四面八方投过来的嘲笑目光简直能将他淹没,他受不住打击,面露震怒之色来,道:“王太医可不要信口开河,本王女儿还不曾嫁人,怎么可能是喜脉,怎么可能受孕!”   王太医却抹了把脸上的汗,道:“王爷,微臣家中世代行医,微臣行医也已有四十来年来,还不至于连喜脉都诊错。郡主是待字闺中,可身怀孕事却也是千真万确,微臣不敢欺君啊。”   靖王妃脸色早已煞白一片,身子有些摇晃。而靖王怒容过后,脸色涨红,复又铁青,一下子就从席案后跳了出来,抬脚便踢上了秦仪媛,怒骂道:“你这个伤风败俗的东西,本王打死你,让你出来丢人现眼!”   靖王当众便受不了打击的暴跳如雷起来,靖王妃身影摇晃,却毫无一点扭转局面的主意。   众人瞧着素来端庄淑静,雍容贤淑的靖王妃,不少面露讥嘲的。   要知道靖王妃可素来有贤惠名声呢,可偏偏这样一个贤惠的人教养出了如此水性杨花的女儿。以前她们有多嫉妒和羡慕靖王妃的好福气,如今便有多么的幸灾乐祸。   上头天玺帝也没想到靖王府今日会闹出这样的大丑闻来,眼见当众就闹的鸡飞狗跳,不由神情古怪的瞥了眼坐在秦严身边神情惊愕,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璎珞,又瞧了瞧脸色苍白的靖王妃,这才咳了两声,道:“好了,靖王!今日可是太后的寿辰,你便是要教女,也不该在此胡闹!”   靖王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跪了下来,痛心疾首地道:“罪臣教女无方,更搅扰冲撞了太后千秋寿辰,罪臣无颜面对皇上太后,这便告退。”   天玺帝也没多言,今日太后的寿辰,也不好多加处置,只摆了摆手,靖王便忙带着靖王妃和秦仪媛狼狈的退了出去。   不管内里如何,在外人眼中秦严到底还是靖王府的世子,是秦仪媛的兄长,出了这等事儿,却也不能淡漠不管,璎珞和秦严也悄然退了出去。   外头退出了大殿,靖王便受不住了,到了无人处便屏退了宫人,怒目瞪着秦仪媛,道:“逆女,混账,还不说,这肚中孽种到底是谁的?!”   秦仪媛被靖王逼问,却哪里能说出秦举来,整个人都跌坐在地上,只知道呜呜的痛哭,半句话都说不出。   靖王见她如此,见此恨不能一掌拍死她,又瞪向靖王妃,道:“你说!”   靖王妃从来不曾见过靖王这般沉怒冰冷的眼神,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哆喏着唇,流泪道:“王爷,妾身不知,妾身……”   靖王却没那么好糊弄,上前一步便狠狠捏住了靖王妃的手腕,将她拖到了身前,道:“你还敢欺瞒本王,若然你一无所知,方才岂会拦着太医诊脉!说!”   靖王妃的手腕被震怒的靖王捏的几欲断掉,却只一个劲儿的摇头,泪水都被摇了满脸,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   靖王却想到了那王太医的话,若是秦仪媛腹中孩子快两个月的话,倒是和那日冬暖阁之事对上了,因为这其后秦仪媛就被禁足了,若要有什么事儿,也该是禁足前发生的才对。   他脑海中冬暖阁那日的事儿呼啸而过,虽还不曾想个明白,可却知道当日的事儿定然没有靖王妃和秦仪媛说的那么简单,靖王妃和秦仪媛定然是隐瞒了什么的。   靖王还想再逼问,恰这时候璎珞和秦严过来了。   “靖王有什么怒还是回府再发的,这里到底是皇宫。”   秦严清冷的声音传来,靖王回头望去,见他和璎珞神情淡然的站在不远处,神情寡淡,就像是高高在上看热闹的陌路人,一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也不再多问,甩开靖王妃自行大步离去了。   出了这等事儿,秦仪媛的一生算是彻底完了,靖王妃以后出门更是抬不起头来,以前她有多风光,以后便要有多狼狈,多被人嘲笑讥讽。   靖王妃受了这样大的刺激,到底有些忍不住了,回头目光如淬毒的刀一般落在了璎珞身上,两人目光相触,璎珞却缓缓笑了起来,澄澈的眸光中有了然有洞察,有嘲弄和鄙夷。   靖王妃竟被她这样的目光瞧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拉起跌坐在地上的秦仪媛,脚步匆忙追赶靖王去了。   璎珞见她们走远,却是摇了摇头,她倒真没想到秦仪媛会有身孕,她以为当日靖王妃一定不会忘记给秦仪媛喝避子汤,可却没想到……   秦仪媛腹中的孩子是乱伦来的孽种,肯定是留不得的,想到这个璎珞心头却有些刺痛,不大舒服。   她前世时便失去过一个孩子,这一世又因为喝了绝子汤,有宫寒之症,子嗣艰难。她对付仇敌,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可却也有自己的底线,不管如何她都绝不会去害旁人的腹中骨肉。   可如今秦仪媛腹中的孩子却留不得,而这孩子的到来却和她多多少少有关系,璎珞莫名的心情就有些烦躁沉闷起来。   秦严见她脸色不好,只当她是担心靖王妃会胡乱攀咬,便拥了璎珞,道:“靖王妃是聪明人,没有充足的证据和完全的准备,她是不会贸贸然将秦仪媛的事儿往我们身上推的。再说,爷也不是可以随她拿捏攀诬的角色,她真敢诬陷,爷就能让她自食恶果,悔不当初!”   璎珞被秦严拥着,闻着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干爽气息,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秦仪媛是自作孽,人总是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负责的。   璎珞见秦严眸含担忧,不觉扬眉笑了起来,道:“还是夫君想的明白,咱们回去吧,还要继续给皇祖母过寿呢。” ☆、120 祥瑞(二更)   宫宴过后,天玺帝便陪着太后又移步到御花园中,早早便搭建了戏台,不仅请了京城最好的戏班子来唱戏,还有各种杂耍百戏。   戏台子建造在风景秀美的玉凤楼前,太后和天玺帝等皆可坐在玉凤楼中观赏唱戏演百戏。   玉凤楼的四周风景如画,假山堆砌,花木扶疏,更有一汪碧湖环绕着半个玉凤楼,此刻湖中还有一片晚荷开的清丽脱俗,碧水粉荷,分外美丽。   璎珞和秦严到时,太后和天玺帝也是刚刚过来,正准备往玉凤楼去,众大臣诰命们都簇拥在一旁。   天玺帝见璎珞和秦严过来不觉顿住了脚步,道:“刚才可说了,还有一份生辰礼要在花园中进献给太后的,如今可要拿出来了吧,若是不好,朕可就要治罪了。”   方才靖王府闹了那样一场丑事儿,引得天玺帝和太后都极为不悦,可如今天玺帝对待秦严却依旧是态度和善亲昵,可见靖王世子真和靖王府要分开对待的,即便靖王府有一日失宠,只怕天玺帝对靖王世子这份宠信也依旧。   而且这长乐郡主刚刚出了那等事儿,这边靖王世子和世子妃照样喜庆太后寿辰,天玺帝也不觉有任何不妥。周围难免有人品出些味儿来,愈发觉得靖王府的水深的很。   秦严上前,却是目光温柔看向璎珞,冲天玺帝道:“这份寿礼却是世子妃一人准备的,微臣也不知道是什么呢。”   天玺帝不由面露期待和好奇看向璎珞,虽然接触不多,天玺帝却发现秦严迎娶的这个真宁县主当真是个妙人,这才刚刚嫁进靖王府没多久,没想到靖王府就闹出今日这样的大事儿来。   那秦仪媛早前不曾闹出丑闻来,偏真宁县主嫁进去没多久便出了事儿,天玺帝却不信这中间没什么由来。   天玺帝的目光有些古怪的发亮,璎珞莫名有些抖了抖,这才道:“这份礼物不过是博皇祖母一笑罢了。”   说着她抬掌啪啪地拍了三下,便有早先安排好的太监忙忙前去准备,很快便有两队宫人,一队提着上百个木桶,一队双手提着木笼缓缓过来,随着他们过来,有清脆悦耳的鸟叫声叽叽喳喳的响起,众人望去,却见那笼子里竟然关着成千上万只的翠鸟。   鸟儿在笼中扑飞着,羽毛五彩斑斓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芒。   待得这两队宫人离的近了,众人才现在原来另一队太监提着的木桶中却放着清水,里头红白黑花各色锦鲤正欢腾的游动着。   “这是要做什么?”   天玺帝率先不明所以的问出了声,这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弄这么多的鸟和鱼儿来做什么,这些鸟和鱼儿瞧着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啊。   再说也从没听说过太后喜欢鱼儿和鸟啊。   唐贵妃站在天玺帝的旁边,自从皇后废黜以后,后宫诸事儿都是由唐贵妃在总领,今日璎珞让人送这些鸟和鱼儿进宫,唐贵妃自然是知道的,这会子也满脸好奇,冲天玺帝道:“一早世子妃便让人送了这几车鸟和上百桶的鱼儿进宫,臣妾这可都好奇了快一日了,简直是茶饭不思,都在琢磨这事儿了,实在不知这靖王世子妃是要做什么呢。”   天玺帝闻言更加起兴,便连太后也是满脸的好奇不解。   “弄这些鱼鸟来,难不成世子妃也想学那杂耍百戏的艺人,要彩衣娱亲,表演百戏给太后看不成?可这也不对啊,即便是表演百戏也不用这么些鸟鱼吧。”瑞王不觉笑着插口道。   璎珞走到了太后的身边,扶住太后,却也不多言,只指了指前方不远被花树围绕的小亭子,道:“还请太后到亭子中宽坐。”   太后不知她搞什么鬼,笑着抬指点了点璎珞的额头,这才由着璎珞搀扶到了亭子中坐下。   而璎珞却出了亭子,又拍了下手,提着鸟笼的太监们便走上前去,靠近亭子站定,璎珞亲自接过其中一个笼子到了太后的身边,示意太后打开放飞鸟儿。   太后将鸟笼一打开,顿时里头的鸟儿便欢腾着扑棱着翅膀飞了出来,往高空飞了去,而与此同时,那些提着鸟笼的太监也都打开了鸟笼,成千上百只翠鸟同时被放飞出来,叽叽喳喳叫着,欢喜无比的往高空飞。   璎珞却已和太监后都悄然退到了远,站在天玺帝身边,天玺帝不由失笑,道:“难道世子妃给太后的生辰礼便是这放生吗?太后慈悲,最是怜惜众生,这些鸟儿被放生,太后心中舒服,倒也确能一笑,只是这样可没什么新奇,不值当这般吊朕胃口,朕却是要罚你的!”   璎珞只笑,抬手示意天玺帝继续看,道:“皇上莫急,且看!”   随着她的话,天玺帝再看过去,却见惊奇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方才还因得了自由欢腾着往天空往远处飞的翠鸟们竟然纷纷都飞了回来,或落到了亭子上,或落到了亭子四周的地上,或者于亭子的栏杆上,里头的石桌上,或者有两只干脆落到了太后的肩上手上去。便是那飞的最远的,也都落到了亭子旁边的花树上,不愿意再飞远。   太后就站在亭子中,这样望去,四周竟拱卫着她落满了成千只翠鸟,叽叽喳喳的鸣叫,这一幕简直就和在殿中时,璎珞呈上的那一副千鸟朝凤图如出一辙!   顿时天玺帝和众大臣诰命们便都愣住了,有那沉不住气的姑娘们已是惊叫了出声。   “看,快看,那些鸟儿怎么都不愿意飞走呢?”   “是呀,被关在笼子中好容易得了自由,它们怎么都不愿意飞走?”   ……   这些疑惑的声音不断响起,便连天玺帝也满是惊异,而站在亭子中的太后也惊异的看了过来。   璎珞却于此时上前一步,福了福身,扬声道:“太后是国母,是大丰亿万臣民的母亲,慈悲天下,德威天地,而泽及禽鸟,鸟儿不愿意飞走,正是被太后的福泽所及,被太后的德威所感,这是祥润之兆呢,太后定然福泽深厚,万寿无疆!”   璎珞的话却令众人一愣,虽然知道定然不是真如璎珞所言,那鸟儿被太后福泽所及故此才不肯飞远,可今日原就是为了给太后贺寿,自然是怎么哄太后高兴怎么来,顿时也都很有眼色的跪了下来,跟着道:“太后福泽身后,泽及禽鸟,必将万寿无疆!”   亭子太后不觉摇头笑了起来,而天玺帝更是朗声而笑,拍着抚掌道:“好一个福泽深厚,万寿无疆。哈哈,这个寿礼倒也算别致。”   太后却从亭子中走了出来,点着璎珞道:“只你这丫头是个惯会作怪的,想必这些鸟儿定是受过驯化的,这才不曾飞走,倒用来糊弄哀家,不过这么多鸟雀要驯化好可要费多少时日和驯养师啊。”   璎珞却神情娇俏的嘟了嘴,道:“哪里就是驯化的,这些鸟明明是像孙媳说的是被太后福泽所及才不肯飞走的,若然太后和皇上,诸位大人们不相信,可再用这些鱼儿试上一试,这确实有驯鸟一术,大家可曾听说过驯鱼的?”   确实,驯鱼儿一说倒是从来不曾听闻,也不曾见过的。   闻言天玺帝也点头,道:“好,就用这鱼儿再试上一试,若然当真如此,朕和诸爱卿方算是服了,真信了!”   璎珞便笑着上前,又扶了太后走至亭子边儿的湖前,同样亲自提了一桶鱼帮着太后一起倒进了水中,又示意太监将那几百桶的鱼儿都倒进水里去。   和方才放生的鸟儿一样,那些鱼儿进了水,当真是欢喜非常,摇头摆尾的就纷纷往湖中游走了。   天玺帝和众人都紧紧盯着湖面,多了半响却见湖边平静了下来,鱼儿全部都游走了,一时不觉摇头失笑。   觉得这才是对了,这些鱼儿被放了会回来才是荒谬之事儿。   天玺帝也不由沉了脸,看向璎珞,道:“这回你这丫头可还有何话要说!这若是鱼儿游不回来,你愚弄太后和朕,愚弄满朝文武大臣和诰命们,这个罪名可是不轻啊。”   天玺帝陡然色变,沉了脸,又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不少人都为璎珞捏了一把汗。   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游走的鱼儿无缘无故,又不投食会主动再游回来,故此纷纷摇头,觉得璎珞想出风头可却做这样没把握的是,还是太过年轻,不够谨慎沉稳了些,如今倒好,虽然前头令人惊艳,后头却不尽人意,只能沦为笑话了。   长公主有些担心,笑着冲天玺帝道:“今日母后生辰,世子妃也是为让母后高兴,皇弟可不能严惩于她。”   秦严和太后倒是神情自若,其实他们也都不知道璎珞有何办法能让鱼儿游回来,可他们对璎珞的了解,却知道璎珞不是冒失之人,既然说了,自然是有十足把握的。   果然就见璎珞神情平静,脸上还挂着淡雅的笑意,听了天玺帝的话,却也不曾惊慌半分,只道:“皇上且莫着急,只要太后站在这湖边不走,不必一盏茶时候,妾身敢保证,鱼儿必定都游回来!”   天玺帝见璎珞自信满满不由挑眉,他原也只是为了吓唬逗弄璎珞,自然也没想到要真惩罚她,这下见她如此沉得住气,不觉目露赞赏。   又过了没片刻,蹲在湖边的乔丹华率先指着湖面叫了起来,道:“太后,皇上快看,鱼儿!”   众人随着她的手望过去,果然就见清澈的湖面上有三三两两的鱼儿游了过来,不觉都惊异出声,也便是眨眼间,越来越多的鱼儿成群结队的纷纷游了回来,渐渐的,密密麻麻的鱼儿尽数又回到了岸边,而太后便站在湖边。   一众人这回当真是都愣住了,这次不必璎珞带头喊口号便有那激动的跪了下来,在次喊道:“太后福泽恩及鱼鸟禽兽,泽被天下,德威苍生,这是祥瑞啊,太后万福,太后万寿!”   众人纷纷跪下喊着,场面当真煊赫到了极点,璎珞也跟着跪了下来。   太后自然是又奇怪又高兴的,笑的合不拢嘴。这样吉祥的事儿,又说是祥瑞,天玺帝自然也是乐意看到,高兴万分的,哈哈大笑,热闹了一阵后便看向璎珞,连连点头,道:“果然值得期待,极为有趣,这份生辰礼送的好,送的妙,真真是今年的头筹,独一份啊,世子妃可想要什么赏赐,母后高兴,朕这做儿子的不赏赐怎么成呢!”   璎珞不由笑着道:“臣妾也算是皇祖母的孙媳妇了,孙媳妇送寿礼,乃是尽孝,怎好要皇上的赏赐。”   不管如何,璎珞制造了这等祥瑞之景,对天玺帝都是有利的。   一来,太后虽然是养母,可到底是有母子感情的,太后生辰有祥瑞,天下人也会盛赞天玺帝孝顺。   再来,本身国家有祥瑞那也是做皇帝的是明君,若不然苍天是只会降灾的,怎么会这样的日子降下祥瑞之事儿来?   天玺帝前些时日刚下了罪己诏,灾祸又不断,前几日大国寺又遭遇了生出字桃,苍老示警一事儿来,作为帝王也是要受到一些非议的,如今有祥瑞,对天玺帝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故此天玺帝说要奖赏璎珞的话,却也是真心,闻言便道:“你孝心固然可嘉,朕却也要赏赐,这样吧,西山有处温松园,风景不错,便赏赐于你了。”   京城西山上有两处温泉,是离京城最近的温泉了,可却都被圈进了皇家园林中,这温松园便是其中之一,如今皇帝没给皇子们,竟然赏赐给了璎珞,这可真是大手笔,令人艳羡了,一时四下哗然。 ☆、121 补救   璎珞其实并不知道那园子有什么好的,不过听旁边一片抽气声,连瑞王都露出了艳羡不置信的神情来,便知定然是个不错的园子,当即面露受宠若惊之色来,跪下谢了恩。   有了这一出所谓的祥瑞,待众人都挪步进玉凤楼中听戏看白戏时,便就有些情绪浮动,看不怎么投入,总禁不住去想那鸟和鱼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朝中大臣们就算是见多识广,议论了半天也都寻不到根由,参透不了其中的玄机。只得感叹当真是天降祥瑞了。   而乔丹华却一直跟在璎珞身边,拉着璎珞,磨来磨去,非要她告知那鱼和鸟是怎么回事不可,璎珞制造这祥瑞就是为了提升太后的民望和威仪的,说出来大家都知道了原因,还有什么意思,自然不肯这会子就告诉乔丹华的。   害的小姑娘泪眼汪汪,嘴巴嘟的都快能挂油瓶了。   不管是真祥瑞还是假祥瑞,能献上这等寿礼的璎珞都成了今儿顶顶出风头的一个,一下子便将瑞王先前的风头给打压了下去。   大臣们诰命们瞧着伺候在太后身边的璎珞,没有不称赞一声的。   瑞王找那一块奇石,可谓倾尽王府之力,满天下的搜罗,用了一年时间,可风光却全叫璎珞给抢走了,自然心中不是滋味。眼见叶宇轩坐在不远处,依着栏杆,目光寂冷落在虚空处,一身举人千里外的冷淡,和这一处热闹景致格格不入。   瑞王目光略闪,走了过去,在叶宇轩的身旁落座,却是笑着道:“七弟想什么呢?”   叶宇轩充耳不闻,连瞧都不曾回头瞧瑞王一眼,瑞王却也不恼,目光越过叶宇轩落到了太后旁边的璎珞身上,道:“唉,要说这真宁县主还确实算个能人,这般聪颖的女人本便不多见,难得的是还生的倾国倾城,也难怪七皇弟心心念念,无法放手,便皇兄我看着这样的女人,也是要心肝颤一颤的。”   他这话说的却是轻浮了,叶宇轩眯着眼终于扭头盯了瑞王一眼,他那一眼极冷,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   瑞王状似惊吓的抖了下,讪讪一笑,方才道:“嗨,老七,你这又是何必呢,那女人如今是秦严的夫人,你便维护着,她还能领你情不成,你犯得着为她连兄弟之情都不要了吗……好,好,哥哥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   瑞王见叶宇轩眸中翻涌的情绪好似都要满溢出来,忙忙住了口,摆摆手,没再多言,倒是伸手替自己和叶宇轩各自倒了一杯酒,道:“来,老七,三哥敬你一杯。你不知道,三哥为了给太后寻那奇石,可没少费工夫,这风头却让靖王夫妻给抢了去,今儿啊,咱们哥俩都是失意人啊。来,来,慢饮此杯。”   叶宇轩嫌瑞王聒噪,一推桌子便要起身离开,瑞王这才忙抢先一步站了起来,道:“行了,行了,三皇兄不多言了,这便走行了吧。”   言罢,自行饮了一杯酒,冲叶宇轩扬了扬杯底便转身走了。   叶宇轩这才又落了座,却被瑞王几句话搅的愈发心烦气躁起来,他目光禁不住的往太后那边望去。   却见璎珞正侧身站在太后的身边,也不知道冲太后说了句什么,太后便笑的无可遏制,拉着璎珞的手,不住拍着,秦严坐在旁边闻声,转过头去,目光极为柔和宠溺的瞧了过去。   璎珞似有所觉,回头望了一眼,四目相对,她眼眸中有细细碎碎的光芒满溢而出,美的有些令人炫目,可又让人心酸绞痛。   叶宇轩猛然收回了视线,仰头便将方才瑞王倒下的那一杯酒给灌了下去,这一喝便有些止不住,又倒了一杯,直灌了有小半壶,只觉脑子都有些昏昏沉沉的,这才将酒壶丢开,起了身,大步下了玉凤楼往御花园中去了。   这会子众人都在玉凤楼那边,御花园中倒是清净的很,叶宇轩往一处绿荫间的亭子中略坐,依着栏杆闭了眼眸,清风吹抚,却不知是吃的酒是否太猛了些,以至于人竟有些晕晕沉沉的醉了。   他禁不住拧了眉,抬起身,狠狠甩了下头,睁开眼眸,倒真有些天旋地转的,略揉了揉额头方才好些,只眼前却闪过一道身影。   那身影从亭子不远处的花道间往东边去了,这倒没什么,可偏那身影穿着一件宝石蓝褶子小袄,外罩一件银蓝色水袖对襟绣银线缠枝蔷薇的长褙子,下头一条月白色绣着双碟戏牡丹的惊涛裙,却正是今日璎珞的打扮。   且那身影瞧着也确实是璎珞无疑,若是寻常瞧见一个肖似璎珞的身影,独自一人往园子深处去了,叶宇轩大抵还会心存怀疑,不会轻信。可这会子他心绪浮动,又头脑昏沉的厉害,不自觉地脚步便移了起来,出了亭子,追着那身影往前去了。   他追了不知多远,却觉头脑越来越昏沉,前头那身影倒好似幻境一般,总是不远不近的,却怎么追都追不上,眼前越来越模糊,叶宇轩觉得有些不对,扶着假山石晃了晃头,顿时栽倒在了地上。   他这厢一头倒下,便从旁边的隐蔽处走出一个人来,那人长身玉立,器宇轩昂,头戴紫金冠,自是瑞王。   他目光沉冷盯着地上仰面躺倒的叶宇轩,压着声音吩咐道:“要怎么做,还不快些!”   他声音落下,便见从身后又跳出来一个人,这人的体型有些瘦小,穿着一身普通的太监服饰,瞧上去甚为不起眼。   这人正是瑞王养在府中精通蛊毒的苗荆,他闻言忙道:“还请王爷帮忙一起把七皇子殿下移到隐蔽处,属下也好施展手段将殿下身体中的蝴蝶蛊给诱出来。”   这会子虽说后花园中没什么人,可却也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过来,瑞王不敢耽搁,忙忙上前,和苗荆一起将叶宇轩抬进了旁边的假山洞里去。   山洞中苗荆早已准备好了驱蛊所用之物,指挥着瑞王将叶宇轩平放在了地上,然后便从会怀中取出一只挂满铃铛的,也说不出是什么材质制成的手环带在了手腕上,又迅速将叶宇轩上来衣物褪去,这才点燃了一根颜色诡异发蓝的香,一面摇动铃铛,一面将燃烧的香在叶宇轩的身上来回的慢慢游移。   瑞王站在一旁一面四处瞧着把风,一面神情焦急的瞧着苗荆,见他忙活的半天,额头出的汗都沿着眉骨流了下来,可地上躺着的叶宇轩却半点反应都没有,瑞王不由有些着急起来,没忍住,问道:“怎么还没动静,那蝴蝶蛊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或者还不曾养大吧?”   上次听苗荆说了这蝴蝶蛊中在男人身上根本没用,母蛊长到一定时候会破体而出,瑞王便头疼欲裂,差点没被气的吐血。   若是等蝴蝶蛊的母蛊自行从叶宇轩身上破体而出,叶宇轩自然就知道自己中了蛊,大抵不用怎么想便会怀疑到他的身上,到时候再上天玺帝面前告上一状,他可真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故此瑞王不能坐以待毙,等着那蝴蝶蛊的母蛊自行从叶宇轩的身上爬出来,他要在母蛊破体而出前就想办法,提前将母蛊给诱出来才成。   而且还不能让叶宇轩知道,得先弄迷了叶宇轩才成。   故此这段时日瑞王一直在处心积虑的寻找时机,今日乃是太后的寿辰,到底让瑞王寻到了合适的机会。   他知道璎珞是叶宇轩的软肋,便专门用璎珞来刺激叶宇轩,令叶宇轩乱了方寸,心浮气躁,判断力和警觉性都大大降低,果然就成功的将叶宇轩引到了这里来。   只早先苗荆却也说过,蝴蝶蛊的母蛊并非是什么时候都能引出来的,只有母蛊长到了一定时候方才能感受到召唤,这会子见迟迟没有动静,瑞王便担心是时机不曾成熟,那母蛊未曾长成,顿时脸色便难看了起来。   苗荆却未曾回答瑞王的话,只又靠近了些叶宇轩,将腕子上的手环摇的声音更大了些。   那厢,叶宇轩刚离开没多久,天玺帝便起了身。   他不可能一直陪着太后看戏听曲,却是要回御书房去议事儿的,向太后禀明之后,天玺帝便带着几个六部官员下了玉凤楼,只到了园子中,天玺帝却蓦然停了脚步,吩咐几位大臣先往御书房去恭候,便让身边的陈公公往玉凤楼去传唤璎珞下来。   陈公公到时,璎珞正和长公主说着话,陈公公忙忙上前见了礼,这才笑容满脸的道:“皇上传世子妃到园子中回话,还烦劳世子妃移步。”   陈公公态度很是和蔼,璎珞忙笑着道:“劳烦陈公公了。”言罢,瞧向长公主,道,“姨母宽坐,我去面圣,一会子刚好再回去慈云宫瞧瞧安安睡醒来了没,若是醒来了,也好带他过来。”   长公主料想天玺帝大抵也就是为方才那所谓的祥瑞传唤璎珞,便也没多言,只点了点头。   璎珞起身,又和太后回禀了一声,秦严听闻,不由道:“爷陪你下去吧。”   皇帝传唤,秦严跟去,这不摆明了不放心,怕皇帝对她不利嘛,想必天玺帝见了不会高兴,璎珞虽心中一暖,却不怎么赞成,道:“皇上左右就是问问我方才的事儿,我会如实回话的,等下再回去看看安安,你便陪着皇祖母听戏吧,免得咱们说走都走了,皇祖母这边儿要冷清了。”   秦严就是唯恐璎珞应答不对,引了天玺帝怪她欺君而不悦,听她打算一会子如实相告,他便点了下头,也不再坚持相陪,倒是太后笑着道:“既是回慈云宫接安安,便让水嬷嬷带两个宫女跟着你吧。”   有水嬷嬷在自然就更妥当了,璎珞乖顺的应了。   她带着水嬷嬷出了玉凤楼,前头陈公公领路,很快便见天玺帝正站在方才太后放鸟的那个亭子中,面对湖面负手而立。   那鸟儿总是要拉撒的,那么多的鸟儿丢在御花园中不是个事儿,故此这会子早有太监将那些鸟雀都收了起来都带走了。   璎珞走进亭子,跪下行了礼,天玺帝这才回过身来,在亭子旁的美人靠上随意坐下,冲璎珞抬了抬手,道:“平身吧。”   璎珞站起身来,天玺帝方才道:“今儿这祥瑞来的倒是有趣,却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   天玺帝到底是古人,祥瑞和苍天示警这种事儿,他也是半信半疑的态度。   可今儿这祥瑞,却明显是璎珞安排好的,虽然猜不透其中的玄机,可天玺帝也知道是人为制造的。   璎珞不觉抿唇笑了笑,道:“其实这让鸟儿不飞,鱼儿游回,并不难,臣妇一说,皇上定然立刻便能明白。这养鸟儿玩鸟的人都知道,每日遛鸟时,要刻意的来回摇晃鸟笼子,这是为了锻炼鸟儿的胸肌,就是让鸟儿胸脯和翅膀上有力量,这样鸟儿放出来,才能有飞的能耐。臣妇准备的那些鸟儿,却都养在笼子中,从来不曾有人摇晃甩动笼子锻炼它们,故此这些鸟儿放出来,凭借本能扑腾着翅膀想要高飞,可它们其实是不具备飞的能力的,扑腾了那两下子,便不得不都落了下来,根本就走不远。”   璎珞一说完,天玺帝便莞尔笑了起来。原以为是有人专门驯化的那些鸟儿,还想着这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却不想竟是如此简单,倒是会取巧,他抬手点了下璎珞,道:“那这鱼儿呢,又是怎么一回事?”   璎珞眨了眨眼,道:“那些鱼儿要略麻烦些,可却也是同样的道理。我先时便问过钦天监,知道这些时日大抵都不会下雨,又算好放鱼儿时会是什么时辰,这样便弄清楚,这个时辰湖边水的冷热温度,只要用和此冷热相同的水,一直养着那些鱼儿,鱼儿便会适应了这种水温,略高一些,或者略低一些,都会感觉到难受。皇上大抵也知道,茶水凉了,往上头注入热水,饮茶时,上头热的喝完了,下头可能水还是凉的。所以这湖中,湖底和湖中心的水温,其实和湖边儿是不一样的。这些适应了一种水温的鱼儿进了水后,自然会往湖中和湖底游,可渐渐的水的冷热却是变了,它们早便已经熟悉了湖边的水温,自然会感觉到难受,慢慢的也便都游回来了。”   天玺帝听的一愣,接着不由抚掌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才道:“好一个祥瑞,原是如此!真真是奇思妙想,倒是聪慧无双。”   璎珞忙福了福身,谦虚了两句,道:“不过是想博太后和皇上一笑,投机取巧罢了,都是些小聪明,不敢当皇上这样的夸赞。”   见她态度谦恭,落落大方,应对自如,丝毫不见战战兢兢,天玺帝不由起了逗弄之心来,蓦然沉了脸,道:“只你这般愚弄朝臣们,糊弄于朕,说是什么祥瑞,却是该当何罪!”   璎珞倒没想到天玺帝会突然色变,愕了一下,心中明了,只抬眸眨了眨眼睛,道:“今儿是太后生辰,出现祥瑞之兆难道不好吗?”   天玺帝见她如此,不由再度哈哈大笑起来,起了身道:“你是个聪明的,阿严倒也算有福。以后多进宫陪陪太后,安安好似也很喜欢你。”   璎珞福了福身,恭敬的应了。天玺帝点了点头,这才迈步去了。   璎珞长出了一口气,提裙出了亭子,不远处水嬷嬷带着两个宫女候着,见璎珞神情轻松的出来,不由笑了起来,道:“许久不曾听见皇上这样笑过了,也就世子妃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到了慈云宫太后便乐呵呵的,见了天颜,竟也有这等能耐。”   璎珞被这般盛赞,倒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嬷嬷说笑了,是太后慈爱,皇上宽厚,若是太后不疼我,皇上厌恶我,我说什么都是错的。咱们快去慈云宫接安安吧。”   水嬷嬷应了,一行人分花拂柳往慈云宫去,走着走着,璎珞倒听到一些古怪的铃铛声,不由脚步一顿。 ☆、122 叶宇轩的执着(二更)   假山洞中,瑞王焦急的汗水直流,突听那边苗荆呼一声,道:“母蛊苏醒了,殿下!”   声音中透着一股轻松和兴奋,瑞王也跟着心神一松,忙忙走过去看,果然就见躺着的叶宇轩手臂上凸起了一块来,并不算大,也就拇指腹大小的肿块,圆滚滚的,沿着手臂上的筋脉移动着,瞧着有些渗人。   瑞王忙催促着道:“还不快些,将它弄出来啊!”   苗荆点头应着,目光精湛有光,手中的铃铛摇晃的更加厉害,并将那蓝色的香凑近了母蛊,那母蛊似感受到了驱使,突然暴躁起来,一阵快速的移动,时而冲到叶宇轩的脖下,眨眼又到了手腕。   最后苗荆突然将那香按在了叶宇轩的手背上,接着那一块凸起便也跟着滚到了手背,突然肌肤像是被虫蛀了个洞般,血管爆裂开,鲜血涌出,其间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爬了出来。   瑞王有些骇然地别了下眼,还没瞧清楚,苗荆便将那东西用香拨到了地上,一脚踩上去,碾压了两下,长松一口气,道:“没事了,王爷。”   瑞王望去,却见苗荆已是抬起了脚,地上有一团黑红的血,就像低落的血液一般,倒瞧不出什么不妥来。瑞王不放心,又走上前去,将那一团黑又碾压了几下,踢的没了踪迹,这才道:“快些给他穿上!”   苗荆应声,忙忙蹲下给叶宇轩整理起衣衫来,刚合拢衣裳,还来不及将腰带系好,就闻外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有人出声道:“是谁在哪里?”   苗荆和瑞王不由齐齐一惊,瑞王冲苗荆施了个眼色,两人匆匆将叶宇轩拖到了假山边儿上,又将他的手按着假山锋利处狠狠划拉了下,两人匆忙猫着腰便借着山石的遮掩离开了。   外头过来却正是璎珞和水嬷嬷一行,实在是山洞中发出的那种铃声太古怪了,几人隐约听到,觉得奇怪便寻过来看看。   到了近前,那铃声却突然消失了,璎珞几人走近假山,正觉是不是方才听错了,就听宫女紫真突然惊叫一声,道:“世子妃,嬷嬷快看!”   顺着紫真的惊呼声,璎珞望去,就见到一角银白绣盘丝金纹的锦袍,分明是有个人倒在假山边儿的地上,一动不动,竟像是生死不知般。   瞧那锦袍绝非寻常的侍卫能穿的,璎珞拧了眉,往前走了两步,顿时那身影腰间束着的玉佩便显露了出来。   是一块剔透的紫玉,可穿着玉佩的宫绦却是明黄色的!   不是皇子便是王爷!   璎珞一惊,也顾不得害怕了,两步抢上前,顿时便瞧清了躺着的人,惊呼一声,“七皇子!?”   眼见叶宇轩趴在地上,双目紧闭,一点反应也没有,璎珞骇了一跳,伸手探了探鼻息,感觉到气息这才大松一口气。   水嬷嬷也蹲了下来,道:“七皇子殿下怎么会自己倒在这里,难道是醉酒的缘故?”   水嬷嬷一言,璎珞才注意到,叶宇轩身上一股酒味,衣衫不整,瞧样子倒真像是醉酒摔倒在了这里。眼见叶宇轩的手背上被山石擦的血肉模糊,还咕咕的往外冒血,璎珞忙扯了一块内衬裙摆,想先给他包裹一下,这明显是伤到了动脉,这样不处理只失血就成问题。   只她拿起了叶宇轩的手却觉得一阵奇怪,他除了手上,旁的地方都完好无损,并看不到伤口,可这手上却似有个血洞。   这若是头上有个血洞倒没什么,从假山上摔下来撞上假山尖锐处,戳了个血洞也是正常。可这伤却在手背上,而且旁的地方半点擦伤都没有,怎样才能造成这样古怪的伤势呢。   璎珞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再想到先前听到的古怪的铃铛声,璎珞愈发狐疑。   何况叶宇轩怎么瞧都不像是会喝酒喝的烂醉如泥,倒在地上万事不知的人啊。   今日又是太后的寿辰,朝臣诰命们那么多,叶宇轩是嫌自己太受宠了吗,才在这样的日子做下如此没德行的不靠谱事儿来?   璎珞迅速的用布条给叶宇轩包裹住伤口,一面吩咐紫真悄悄去告知唐贵妃,一面拍打起叶宇轩的脸颊来,边拍边喊他。   水嬷嬷见璎珞可这劲儿的折腾叶宇轩,不由道:“七皇子大抵是醉的狠了,世子妃还是让他睡着吧,一会子唐贵妃的人来了,带走他便好,何必非唤醒他来呢,这醉酒之人唤醒来倒是闹腾。”   水嬷嬷却也是怕换醒来叶宇轩来,他大吵大闹的倒引来人注意这边,对七皇子的名声不好,唐贵妃难免以为是她们故意而为。   璎珞闻言却没言语,依旧不依不饶的拍着叶宇轩,不停叫着。   瑞王自然不敢毒害叶宇轩,给叶宇轩下的毒不过是寻常的致迷药物,既能让他晕睡片刻,以便诱出母蛊来,事后太医把脉也查不出什么来。   这会子璎珞不断拍打叫唤叶宇轩,叶宇轩便也慢慢被唤了醒来,他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便是璎珞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庞。   她的眉微微拧着,双眸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焦急,红唇轻轻张合着正唤着他。   叶宇轩觉得有些恍惚,她的声音好似从极远的梦境中传来,以至于他怔怔瞧着她,半响都一点反应没。   璎珞见叶宇轩明明醒来过来,可却神情木然,也不言语,顿时心惊,道:“七皇子,你到底怎么了?你还好吗,可还识得我是谁?”   她心中焦急,声音便有些尖利,叶宇轩顿时便清醒了过来,眼眸渐渐有了焦距,却是猛然拉住了璎珞的手,道:“先前瑞王府那杯酒,有蛊毒!”   璎珞被叶宇轩陡然抓了手,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听到叶宇轩说出这样一句惊人的话来,一时间倒也顾不得挣扎了,整个人都愣住了。   叶宇轩追出来,人越来越恍惚,而前头璎珞那身影却总也不远不近,怎么叫都不理,怎么样都追不上,叶宇轩已是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感觉出了问题,当时他狠狠咬了下舌尖,唤醒一些神智来,接着便装晕了过去。   果然他这边刚刚倒下,便听到他的好三哥瑞王的说话声,接着瑞王和那苗荆的话叶宇轩其实都是听在耳中的。   只当时他并不敢表现出来,生恐知道自己醒着,瑞王会索性杀人灭口,做出更加不可理喻的事情来。   故此叶宇轩一直都在假装晕迷,只那致迷酒水药效实在太强了些,在他知道瑞王和苗荆原来是要唤出他体内蛊物,心神为之一松时,便也抵抗不了那药,彻底昏沉了过去。   以至于后头瑞王和苗荆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又是如何离开的,璎珞怎么会到了这里,他一概不知。   只如今神智清醒过来,叶宇轩眼眸中便有冷锐之光流动,说出了最关键之处。   水嬷嬷听到蛊毒二字,面色大变,浑身微颤,当真是闻蛊色变。   璎珞却一时没有反应,只因她觉得很恍惚,难道这巫蛊之术不是书中杜撰出来的吗,便废太子是因巫蛊之事儿被废黜的,璎珞也没相信过世上竟真有这种蛊毒诅咒之术,如今这样骤然从叶宇轩的口中说出来,实在是让她诧异莫名。   见她没反应,叶宇轩却挣扎了下想要起身,然而他动了下却不曾起身,浑身发软,根本连坐都坐不起身。   他倒了回去,这才冷声冲水嬷嬷道:“施蛊之人被瑞王带进了皇宫,穿太监服饰,身材极为瘦小,大抵中年年岁,声音略有些暗哑,应该不是中原人士,嬷嬷快将这些告知太后,就说本殿下被个太监推下了假山,让太后速速令人封锁内宫,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人寻出来!”   水嬷嬷拧眉,一时没动,她是太后的人,却怎么可能因叶宇轩的两句话便相信了,还掀起这么大的动静来。   叶宇轩不觉沉了脸,转眸又盯向璎珞,道:“你也不信爷?”   璎珞被叶宇轩盯着,四目相对却是眸光微动,道:“不,我信殿下。”她言罢便毫不犹豫的冲水嬷嬷道,“烦劳嬷嬷按七殿下说的去做,嬷嬷想想,七殿下编造这样的谎言又有何益,嬷嬷可莫忘了,废太子是如何被流放的,如此天赐良机,嬷嬷犹豫什么!”   璎珞这般果断,一来是以她对叶宇轩的了解,她是真的信他的。再来也是瑞王府中,叶宇轩吃下那杯酒,她一直便觉得有问题,可偏事后半点问题都没有,此刻叶宇轩说里头有蛊毒,璎珞倒觉得这样才正常。   更有,方才叶宇轩手背上的伤,她也确实觉得非常古怪。   水嬷嬷闻言浑身一震,璎珞的话自然和七皇子的对她威慑力不同,心知璎珞说的都对,水嬷嬷再没犹豫,起身便匆匆往玉凤楼的方向奔了过去。   望着水嬷嬷远去,璎珞方才心思沉沉的低头,不想对上的却是叶宇轩幽深的眼眸,那眼眸中好似藏着许多辨不清的情绪,让璎珞有些不自在。   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叶宇轩竟然还抓着她的手,璎珞忙挣了下。   只叶宇轩竟是捏的极紧,感觉到她的动作,他还收了收五指,攥紧了她。   偏他还用的是受伤的那只手,璎珞扯了两下没能抽出来,却是拉扯的他的掌心不断往外渗血。   那蛊物原就是滋养在血脉中,又是破动脉而出,一时血洞中渗出的血液就像是流逝的水一般,璎珞被捏着的手就好似泡在了血流中,湿滑黏稠,她顿时脸色一白。再想到叶宇轩都是为她才会中蛊遭受今日之罪璎珞又有些愧疚,不敢再动。   虽然此刻水嬷嬷去寻太后,紫真去找唐贵妃,此处除了二人再无旁人,但叶宇轩握着她的手又算怎么回事?璎珞还是瞪向叶宇轩,道:“你疯了?快放开!”   叶宇轩今日喝了酒,这会子神智虽已回来,可人却因酒而有些恍惚癫狂,他先前便受了瑞王的刺激。这会子拉着璎珞,更是浑身都蹿动着一股奔涌的情潮,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见璎珞瞪过来,声音带着些怒又带着些颤抖的担忧,叶宇轩倒是忽而笑了起来。   叶宇轩原就生的一副极为邪肆妖孽的容貌,这会子因失血虚弱,身子软软半靠在假山上,脸色苍白,这一笑却似半酣半醒,邪魅无匹的脸,又显出几分阴柔颓废来,有种逼人心魄的别样俊美,璎珞为之一怔。   叶宇轩却是道:“你这样子倒像回到了穗州初识时,那时候你便这般没大没小的,总是骗爷……”   他的声音带着些飘忽的追忆,似乎是从珍藏的心底小心翼翼翻出的喟叹,说着笑容却又微敛,唇角便也有了些分明的苦意,又道:“后来进了京,知道了爷的身份,便再不曾听你用这种口气和爷说过话了,总是七皇子长,殿下短的。便是当日爷将你从三哥府上带出了也不见你放下半分客气,依旧满口的敷衍。”   言罢他略抬起身子来,目光紧紧锁着璎珞又道:“怎么,这会子倒是肯换种口气和爷说话了?”   ------题外话------   二更求月票,嗷嗷,票票呀你们在哪里,投给可怜滴轩轩吧,后妈不爱,就靠大家了,哈哈 ☆、123 吃醋狠了   璎珞没想到叶宇轩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眼见着他的身体欺了过来,有股浓浓的酒味夹杂着血腥味冲进鼻端,她眉微微颦起,道:“你喝醉了。”   叶宇轩却也没否认,反倒勾了勾唇角,道:“是,爷是喝醉了,喝醉了做些什么轻狂的事儿,大抵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说着却是又往璎珞的身边欺近了一些,方才叶宇轩被扶起来靠坐着假山,而璎珞为了给他包扎伤口,就跪坐在旁边,这会子叶宇轩突然如是,璎珞一时半刻站不起来,只能往后仰了仰身子,避开叶宇轩,道:“叶宇轩,你别乱来!这里是御花园!”   叶宇轩闻言却笑的愈发起劲儿了,离璎珞越来越近的一张妖孽面容上满是迷醉之色,道:“你终于肯唤爷名字了,可见爷以往就是对你太宽容了!爷就要乱来!”   璎珞见叶宇轩分明就是醉了,便也不再于他分辨,只撑着地面便要起身,岂料她刚一动,叶宇轩便快若闪电的将手臂环在了她的腰后,他会子大抵已经恢复了力气,一个用力,璎珞便整个人跌趴在了他的身上。   璎珞顿时惊住,挣扎起来,偏她越挣扎,叶宇轩便用力更大,璎珞不觉面色发冷,瞪视着叶宇轩,道:“松开!你再不放手,我便不客气了!”   叶宇轩见她双眸微眯,眸中像是碎散了星火一般,灼亮逼人,长长的睫毛因情绪浮动而轻轻颤抖着,又因挣扎两颊浮起一层薄薄的轻粉色来,红唇抿成一条线,薄怒的她整个人愈发显得艳色无双,灵动非常。   瞧着这样的她,他脑海中便想起了宜喜宜嗔四个字来,不管她的冲他笑,还是冲他恼,他都觉得那么好看,怎么都看不够。   叶宇轩目光有些痴然起来,盯视着璎珞也不说话,只环着她任由她挣扎着,推着他,却怎么都不肯放手。   他这样子,璎珞愈发觉得他是酒醉了,心中便有些慌起来,醉酒的人都是没有理智的,谁知道他会对她做出什么事儿来。   这般想着,璎珞倒缓了面容,神情柔顺了下来,哄道:“七皇子,你先放开我可好,我不离开,你有什么话,放开我,咱们慢慢说。”   她神情柔软,语气轻柔,带着些诱哄,倘若叶宇轩是真的醉了,大抵便真被她蛊惑松开了,可他原就没醉,不过是借着酒醉贪图这一刻的放纵罢了。   这会子他非但未曾放手,反而目光微闪,神情酣然的将头靠在璎珞的颈边蹭了蹭,道:“咱们?呵,爷不放,咱们这样也能说话。”   璎珞自没放过叶宇轩方才眼眸中闪过的那一抹光芒,又听他回话分明逻辑极强,不觉神情一凛,抬腿便往叶宇轩的腿间撞。   她却也没想着要去伤叶宇轩,不过是试他而已,果然他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并未放开她,反而是拽着她原地翻了个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无法再动作,可同时也暴露他根本不曾醉酒的事实。   酒醉之人哪里会有这样迅速机敏的反应?   璎珞这次是真的恼火了,神情冰冷不含半点温度的盯着叶宇轩,道:“七皇子装醉却行此无礼唐突之事儿,便不怕被人知道贻笑大方吗?!”   叶宇轩见她冷若寒霜,一时心如被热油浇过,灼痛万分,他顿时便红了眼眸,神情近乎狰狞的怒目瞪视着璎珞,嘶吼道:“你以为爷愿意这样!爷恨不能从来不识得你,也好过如今这般拿得起,放不下的惹人厌恶笑话,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鬼样子!”   璎珞印象中的叶宇轩是嚣张飞扬的,骄傲而不可一世的。如今见少年仿若困兽一般,她的心里也不怎么好受,神情便缓了下来,轻声道:“叶宇轩,我成亲了……你这样只会毁了自己,毁了我,何必呢。”   她的声音很低,可听在叶宇轩耳中,却宛若有重锤砸下一般,令他浑身一僵,旋即却盯视着璎珞,喃喃着道:“是啊,何必呢,可爷就是放不下,就是不甘心,当初明明是爷先识得的你,也是爷先起的念头……”   他说着像是陷入了某种魔障一般,捆着璎珞的手臂越来越紧,竟然脸庞也向璎珞压了下来。   璎珞大惊失色偏头挣扎起来,只这会子叶宇轩身上的气力已经恢复,人虽是清醒的,可又有些因酒液作用而癫狂着,他又是习过武的,璎珞哪里挣扎的了。   眼见叶宇轩的唇落了下来,璎珞只能偏头躲避,叶宇轩的唇落到了她的脸颊上,蹙了蹙眉,便去捏璎珞的下巴,璎珞气力不及,眼见着他的脸又覆了下来,偏她被捏着两颊,连话都说不出来,顿时呜呜两声,气的眼眶都泛了红。   可预期的吻并没落下来,璎珞只觉得身上一轻,瞪眼去瞧,就见方才还压在她身上的叶宇轩已是被掀翻了出去,丢到了假山旁。   而她更是手腕被一股大力攥着,从地上生硬的拉扯了起来,转瞬便跌落进一个硬邦邦的怀抱。   虽然没有熟悉的温柔,可却有熟悉的味道,同样令她心安,既然是手腕被秦严捏的疼痛,璎珞还是觉得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不觉抬眸瞧去,却是小心肝一抖,只见秦严浑身冰冷,一张脸上满是肃杀的嗜血之色盯视着滚落在假山旁的叶宇轩,璎珞瞧着他那模样便不受控制的瑟缩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的闭了闭眼。   前次她被叶宇轩从瑞王府带回来那日夜里,便被秦严瞧见她和叶宇轩单独在一起,还举止有些亲昵,这回又如此,璎珞想想就觉得头大。   只怕这一次,秦严是没那么容易掀过此事的。   眼见秦严往叶宇轩的方向走了一步,璎珞生恐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忙道:“他是喝醉了,你莫于他一般见识了,咱们快走吧,我想离开这里了。”   璎珞不言语还好,她这般紧张,倒让秦严生出一股她袒护着叶宇轩的错觉来。   想到他听了水嬷嬷的话,惊慌的往这边赶,谁知却瞧见的是自家媳妇被他人压在身下亲吻的情景,秦严便恨不能捏死叶宇轩。   可方才心中的愤怒却不及璎珞此刻的话,令他更加心冷难受。   方才叶宇轩都那样强迫璎珞了,这会子她竟然还替他辩解,竟然还害怕自己伤了叶宇轩?   秦严觉得自己都要不认识怀中人了,他脚步果然就因璎珞的话停了下来,垂眸看她,四目相对,秦严的眼神并不见多么冷厉,却带着股淡漠的审视一般,令璎珞的心突突一跳,觉得气息都被他那一眼给夺走了一般。   她咬下了唇,下意识的想要解释,想说自己不是替叶宇轩辩解,只是这里终究是御花园,今日又是太后的寿辰,在这里这等时机下,秦严若是伤了叶宇轩,可如何收场?   不想她话没说出来,秦严却蓦然松开了她,接着竟是也不管那边的叶宇轩了,更是不再多瞧璎珞一眼,转身就往外大步走了。   璎珞顿时一楞,明明是暖意融融的秋日下午,可她却突觉出了冷意来,脸色都变了,本能地便追着秦严的脚步奔了出去。   而叶宇轩跌坐在假山旁边儿,瞧着璎珞那样性子的人,居然因为秦严一个眼神就脸色大变,惊慌失措追了出去,她临去前甚至连奉送自己一个眼神都不曾,顿时苦笑起来,觉得心头比灌进了黄连水还要苦涩难言。   这厢叶宇轩因情所苦,那边璎珞提裙去追秦严,却不想秦严是越走越快,他诚心不愿意搭理人,她如何能够追的上。   璎珞索性哎呦了一声,接着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跌坐在一处树荫下,揉弄脚踝泪眼汪汪的瞧着秦严。   她猜的没错,秦严确实便算怒不可遏,也是留意着身后动静的,她这厢跌倒,前头秦严果然便顿住了脚步,虽然未曾转身,可却扭头瞧了过来。   璎珞一喜,忙便揉着脚哼哼了起来,泪眼汪汪的瞧着秦严,可怜巴巴的娇声道:“夫君,我好疼,扭到脚了……”   谁知她这厢话都没能说完,秦严竟瞟了她一眼后,淡漠的转了身,大步便又往远处去了,那背影怎么瞧怎么绝情。   璎珞瞪大了眼睛,连眼中刚逼出的一点泪水也吓了回去,爬起来便忙又去追人。心里郁结不已,只道唯男人与小人难养也,他们果然是只有自己愿意被你哄着的时候,你才骗得了他。   瞧瞧,如今恼了起来,她便是装的再像些,他都不上当了。   璎珞觉得自己真真是受了无妄之灾,叶宇轩要发疯,她能有什么法子,怎么就那么倒霉,好巧不巧在叶宇轩最最过分时,就让秦严看见了呢。   想到方才的情景,璎珞头皮发麻,秦严不会误会之前他没到时,她和叶宇轩已经那般亲昵的纠缠了许久吧?   想到这个,璎珞愈发着急起来,提起裙摆,跑了起来,只她还没追上秦严,迎面唐贵妃扶着太后,身后带着大批人马却是已经闻讯都过来了。   璎珞忙放下了裙摆,抽出帕子抹了抹汗,咬唇缓步走了过去。   见她过来,太后抬手道:“怎么会有太监敢在御花园中谋害皇子呢,得亏被你撞上了,你没事儿吧?”   说着关切的将璎珞拉到身边,仔细瞧着,璎珞忙摇头,道:“我没事的皇祖母,我到时,那歹人已经跑了,只是七皇子受了些伤。”   唐贵妃在一旁已是抹起了眼泪,道:“母后,轩儿受此劫难,母后可一定要为他做主。”   太后便松开了璎珞,改而拉着唐贵妃的手拍了两下,道:“你放心,残害皇子,不管是谁,都严惩不贷。哀家已让人封锁了御花园的所有出口,也已令人去禀报皇上,马上便会知会宫门,令守门禁卫军加紧门禁,排查可疑之人,万不会放了歹人离宫的。”   璎珞却顾不上太后和唐贵妃在说什么,只目光讨好的望着太后身旁站着的秦严,可秦严却似真恼的狠了,竟是一个眼角风都不肯给她。   璎珞正要挪两步过去拉他,不想秦严却似洞察了她的心思,她刚挪了一步,他便冲太后行礼,出声道:“今日乃是皇祖母生辰,却有人趁此机会行不轨之事,实在难容,孙儿亲自去排查,定要将那太监抓出来不可。”   没有证据,叶宇轩不好直言是瑞王给他下了蛊,只能说是有太监意图谋害他,让太后封锁御花园和后宫拿人。   这样禁卫军寻起人来,难免有些没方向,可秦严却是知道内情的,他来负责此事,带人排查,自然会将方向定在瑞王身上,想要找到人便也容易的多。   故此太后闻言也没多想,便摆了摆手,道:“你快去吧。”   秦严点头,转身便大步去了,期间自是不曾瞧璎珞一眼的。   璎珞本能地跟了一步,倒被太后拽住,莫名的道:“他去办事,你跟着做什么?”   璎珞迎上太后诧异的目光,一时红了脸,只得哆喏道:“我怕他有危险……”   太后不疑有他,不由戏谑的笑了笑,拉着璎珞又往假山那边去瞧叶宇轩了,璎珞回头就见秦严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顿时便有些蔫头耷脑起来。   唉,这会子没将人哄住,等等会不会更难哄了,璎珞抚了抚额,觉得哄夫君的任务有些任重而道远起来。 ☆、124 夜不归宿   太后等人赶到,吩咐着太监将叶宇轩先扶到了御花园中流雨阁中安置,太医被唤了过来,一番诊脉后,却道:“七皇子殿下除了手上被山石砸了个血洞,有些划伤以外,并无任何不妥,微臣已给殿下包扎妥当,再用些补气血的汤药,这两日注意莫食用发物,伤口莫沾染水,养上半月便无碍了。”   叶宇轩闻言眸光微冷,果然,太医什么都查不出来。   若非他装晕,听到了瑞王和那假太监的对话,只怕等他醒过来,也只会以为自己是吃醉了酒,从假山上跌下来,划伤了手背的。   唐贵妃闻言长出了一口气,拍抚着心口,落泪道:“还好没大碍。”她言罢,却又冲璎珞道,“这回真是谢谢世子妃了,若非世子妃刚好经过,惊动了歹人,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她说着,又看向叶宇轩,道:“轩儿也该谢谢县主。”   璎珞却知道,瑞王根本没想对叶宇轩怎样,相反,若非因她的缘故,叶宇轩也不会吃瑞王府的酒,更不会中蛊有今日之事儿了,虽说当日叶宇轩吃下那酒,乃是一头热血,自作主张,可璎珞到底心怀愧疚,觉得欠了叶宇轩。   此刻听闻唐贵妃的话,忙忙道:“七皇子吉人天相,再说我也是赶巧了,并没做什么,怎么敢当七皇子的谢呢。”   叶宇轩却是躺在罗汉床上,自始至终,都没接唐贵妃的话,更不曾抬眼看上璎珞一下,神情显得异常冷漠。   他这般分明也是窝着气呢,璎珞有些头疼,她并不擅长处理这种感情事情。总觉得自己已经和叶宇轩说的很清楚了,偏叶宇轩就是放不下,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后少出现在他面前。   故此便冲唐贵妃笑了笑,又冲太后福了福身,道:“这会子安安只怕已经醒来了,我回慈云宫看看。”   等出了流雨阁,璎珞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却说瑞王带着苗荆离开,因知道惊动了人,瑞王便想尽快安排苗荆离开皇宫。   可苗荆毕竟不是真太监,行走在皇宫中,难免要避人耳目,等赶到安排好的顺华门时,远远就见宫门戒严,排查的甚是严格。   今日太后寿辰,虽然进宫的官员和女眷很多,可这些人进宫都是不能带下人的,加上得以参加宫宴的都是在朝堂上官职和地位很高的朝臣及其女眷。   这些人,来往宫廷频繁,守宫门的禁卫军都认得,故此想要混入这些人中离宫也是难的。   苗荆见势不对,便不敢再往顺华门去又折返了回去,瑞王的人接应后,便只得暂时将他藏匿了起来。   这日因七皇子受伤,宫中气氛有些紧绷,宫门排查,所有的宫人出宫必须有慈云宫出示的出宫门牌,核实了身份,方才可出去办差。   参加宫宴的大臣等也都是要再三核查身份才放行,故此瑞王一直就没寻到机会将苗荆弄出宫来。   到傍晚,他离宫之时,却见秦严带着人亲自守在宫门,将他的马车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毫不留情的翻了个底朝天。   瑞王脸色不由有些阴沉,咬牙切齿,见翻查的禁卫军都退了下去,难免冲秦严阴阳怪气的道:“先前倒是不知景衡和老七的感情竟是这样好,老七出了点事儿,景衡这般亲力亲为的抓人,当真是令我这个做哥哥的都汗颜了,这也难怪,景衡和老七脾胃相同,眼光相同,连看上什么人也都一样呢,哈哈。”   说着便嘲弄的笑了起来,秦严原就因之前叶宇轩和璎珞抱在一起而恼火,这一整日脑子里全都装着那刺眼的一幕。这会子再听瑞王此话,想到先前若非瑞王从中作梗,叶宇轩也不会和璎珞有这一场牵扯,如今倒叫璎珞承叶宇轩的情,对叶宇轩愈发放纵宽容。   他盯视着瑞王简直恨不能一剑将人戳个窟窿,瑞王见他煞神般矗立在马车前,身影紧绷,似随时都能扑上来一般倒勾唇笑了笑。   他本就是故意刺激的秦严,秦严最好动了手,他今儿便马上告到父皇面前去,秦严便算是再受宠,也没有无故就动手打皇子的道理,倒要看看父皇还会不会袒护秦严。   说不定弄出些什么动静和混乱来,还能浑水摸鱼地将苗荆给弄出宫去。   瑞王如是想的,浑身兴奋,站在马车前的秦严却蓦然收敛了一身暴虐气息,突然沉冷淡漠起来,往旁边闪了下身子,看都没再看瑞王一眼,只吩咐道:“放行!”   瑞王倒憋屈了起来,直道可惜,秦严到底不像叶宇轩,尚嫩些,只要摸到了软肋,挑唆两句便乱了方寸,满头热血。   瑞王急着回去找幕僚商议事情,却也没功夫在宫门瞎耽误,便也未再纠缠,令马车出了宫门。只是他心中却有些不安,秦严摆开这样的阵仗,分明就是怀疑什么了。   那蛊物已从叶宇轩的体内诱出,任是太医也瞧不出任何不妥来,按理说叶宇轩被唤醒后,只会以为自己是醉酒受伤才对,可如今却封了宫,倒像是苗荆的事儿已被查知了,这却是为何,哪里出了错?   瑞王心思沉沉,有些焦虑不安,令马车赶的飞快。岂知突然传来嘎查一声响,马车便跟着剧烈一晃,瑞王没防备,一头撞上车门,接着便从马车中滚了出去,跌在地上疼的浑身筋骨都跟散了一样。   马儿嘶鸣出声,跟着的护卫忙忙围上去扶起跌滚的瑞王,却见他发冠也乱了,浑身沾满了尘土,额头更是被蹭破了一层皮,气的浑身都是颤抖的,狼狈非常。   瑞王神情阴森,望去就见马车的一旁车轴竟是无端断开了,以至于半个车厢都歪斜了过去,显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不用想,瑞王便知道是谁做的,一时双拳紧握,怒道:“秦严!你最好莫落到本王手中!”   不说瑞王这边的狼狈状,却说璎珞这会子也有些怨念起秦严来。   只因宫门都要落匙了,秦严却还没回慈云宫,却是派了个人,传话说他要在宫中捉拿行刺叶宇轩的刺客,令璎珞先行回王府去。   璎珞岂能不明白,这是秦严恼着自己,不肯面对她,心中不免就有些委屈,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事儿,如今倒弄的里外不是人,简直都成了夹板中间的肉了。   只秦严不肯回去,璎珞也不好在宫中乱来,便只得和安安又玩了片刻,辞别了太后,自乘马车回了王府。   秦严安排好把守宫门的事宜,又令人专门留意了瑞王生母淑妃等几处可能会藏人的宫殿,这才回到慈云宫去。   他先见了太后,今日之事儿,太后到这会子还是一知半解的,不怎么清楚。秦严便将前次璎珞去过瑞王府的事儿说了,方才道:“三年前瑞王曾经到尤州去办差,尤州乃是九黎族的居住地,九黎族人擅长巫蛊压胜之术,大抵是那时候瑞王便掌控了会巫蛊压胜术的人,且带回了京城,接着便生出了废太子巫蛊案。”   他说着,太后脸色已然森寒了下来,秦严便又道:“之前我们总以为废太子是遭诚王和废皇后所迫害,巫蛊案也是他们所为,如今看来,怕并非如此。”   废太子本就和天玺帝有些嫌隙,天玺帝对其已有不满,先发生了废太子银乱后宫,和天玺帝的宠妃有染一事儿,接着便又生出了东宫行巫蛊压胜术,诅咒天玺帝,这才使得天玺帝一怒之色,废黜太子。   这前后两件事间隔的很近,像是连环计,又因前头废太子银乱后宫,太后查到了些蛛丝马迹,都指向了皇后的凤仪宫,再加上,废太子被废黜,诚王也确实占尽了优势,故此秦严和太后一直都以为废太子被废都是诚王一系的功劳。   可如今瞧来,只怕两件事儿根本不是连环计,前者已经证实却为皇后所为,而后者却恐是瑞王动的手脚,倒叫诚王背了这么久的黑锅。   太后双拳紧握起来,道:“既然那懂巫蛊之人进了皇宫,便莫想再出去了。”   秦严将安排搜查之事儿又简单提了两句,见太后神情有些疲倦,便告退出来。   他从殿中出来时,天色都已经黑了,秦严望着远处黑沉夜幕下的宫廷,竟有些茫然萧索。   先时,他习惯了孤寂,每日差事办完以后,便回清冷的公主府,并不觉得如何。可自从大婚以后,便感觉心头突然藏了一处温暖的所在,那一处名唤家,每日里不管多忙,多苦,多累,只要想想皎月院,便觉得浑身暖意融融的。   办完了差事,总是急匆匆地就往家里赶,那种有所依托有所挂念的感觉将整颗心都填充的满满的。   说起来这才大婚两个月,他竟便习惯了那种温暖充实,今日恼上来,不想归家,却有种冷寂的受不住的感觉,茫茫然起来。   秦严抬手揉了揉眉心,苦笑了下。   正失神,就听偏殿中,安安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脚步一转,便往偏殿去了。   他进了屋,就见乳娘正哄着安安入睡,许是小家伙白日里睡了一长觉,这会子精神的很,正趴在被子里扑腾。   如今天已入秋,夜里已是凉寒,安安只穿亵衣,乳娘怕他冻着,要去抓他,偏他当捉迷藏般咯咯的疯躲,闹的乳娘一个劲儿的喊着小祖宗。   秦严不觉好笑,上前去,长臂一伸,一把便将安安连人被被子的给拽进了怀里,夹在了腋窝下,安安大叫起来。   好容易扑腾着从被子里钻出头来,见是秦严,眉眼一亮,讨好的叫着舅舅。   秦严这才冲乳娘和宫女道:“都退下吧,爷哄他睡觉。”   待人都退下,秦严才将安安放回床上,盖好被子,道:“怎么不好好睡觉倒闹起嬷嬷来。”   安安躺在床榻间,盖着锦被,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无辜的眨了眨,道:“嬷嬷讲故事,不好听。”   秦严不觉扬眉,揉了揉安安的发顶方道:“讲故事?”   安安便抱了秦严的胳膊,道:“舅母讲故事,好听好听。”   秦严莫名心头一跳,却道:“舅母给你讲什么故事了?”   安安笑着拍手,毕竟才刚刚两岁,想了半天,却是怎么能表述不出来意思,磕磕巴巴半响,秦严也没听懂安安说的什么,笑了笑,正要哄安安睡,却听他突然道:“老爷爷做错事……背木头道歉……”   秦严闻言愣了下,蓦然倒明白了,璎珞这讲的大抵是负荆请罪的故事,没想到她倒乖觉,将心思都动到了安安的头上,秦严心头的气倒散了一些,哄着安安道:“舅母还说了什么?”   安安又想了半天,方才道:“着火了,池里鱼儿……死了。”   秦严听罢却冷了脸,这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故事,她可当真是好,愿意道歉是好的,感情却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倒还觉得无辜不成。   身旁安安瑟缩了一下,秦严方才回过神来,收敛了情绪,却是蹬掉了靴子上了床,道:“今日舅舅不走了,陪安安一起睡觉,可好?”   安安进京一路便是和秦严一起睡的,如今闻言眉开眼笑,滚进了秦严怀里。 ☆、125 渣爹   却说靖王一行,在宫中丢了大脸以后,回到靖王府,瑞王便将靖王妃和秦仪媛直接带到了外院书房审问。   进了书房,瑞王将秦仪媛往地上一丢,便再度逼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不快说!”   秦仪媛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靖王,她这会子满脑子就是自己腹中有了孽种,还被全天下人都知道了,自己可怎么办。   若然是让人知道她不仅未婚先孕,腹中的孽种还是和堂兄乱伦的种,她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不对,现在她也觉得没脸再活着了。   秦仪媛觉得自己实在太倒霉了,明明有喝下避子汤,为什么还是出了事儿,难道是那夜秦举太兴奋,就那么一会子功夫便折腾了三回的缘故?   秦仪媛瞪大了眼睛,眼泪鼻涕横流,看着靖王,可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靖王见她这般,却是痛惜愤恨交加,抬手便抽出了腰间的马鞭,甩手便往秦仪媛身上没命的狠抽,道:“说!再不说,本王连你带你腹中孽种一起打死!”   瑞王一辈子就没这样丢人过,如今盛怒之下,自然不会容情,那鞭子啪啪地打在秦仪媛的身上,顿时便是锦衣破裂,棉絮飘飞,鲜血渗染。   秦仪媛抱着头,手背上被甩了两道子,背上更是开了花儿,惨叫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靖王已经起了疑心,从宫中回来的一路上,竟然不让靖王妃和秦仪媛呆在一起,也不让两人有机会串供。   靖王妃这会子正在想着如何措辞,不想靖王竟然就动起了手来,她脸色不觉一变。   虽然恼恨秦仪媛不听话,不争取,更怪秦仪媛将谢芷兰弄上了靖王的床,可到底是自己的长女,是身上掉下来的肉。眼见着秦仪媛挨打,靖王妃怎能无动于衷,她惊呼一声便扑到了秦仪媛的身上,道:“王爷息怒啊!”   靖王收势不及,一鞭子便抽到了靖王妃的背上,靖王妃狠狠抖了一下,母女两人跌在一起,别提多凄惨了。   可靖王却不曾消气,他已经感受到靖王妃对自己的隐瞒,更是对靖王妃教出秦仪媛这等女儿而恼恨,又怪靖王妃明明知道秦仪媛的事儿却还未曾处理妥当,没能管好后宅,指使弄出这样的丑闻来。   想到今日之后,他在朝堂上必定要成为笑柄,这一辈子都未必洗脱得了,靖王就气不打一处来。   避开靖王妃,一鞭又往秦仪媛的小腿上抽。   秦仪媛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不知道疼为何物的,如今遭受靖王的鞭打,根本承受不住,竟是一个没顶住,哭喊出声,道:“是三哥哥的,三堂兄的啊!”   她这一声简直就是天际一炸雷啊,靖王顿时动作便停下了,手中鞭子也跟着脱手掉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盯视着哭的一脸模糊的秦仪媛。   一时间连倒在秦仪媛身上的靖王妃也没了动静,书房中静的出奇,有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靖王妃闭了闭眼,本来出了这等事儿,靖王妃已想好了,只说出靖王军中一个子弟的姓名来,将秦仪媛这事儿担了。   左右如今事情闹的实在太大,秦仪媛已经不可能有什么好姻缘,嫁个能拿捏的住的男人,一辈子平安富足还是有保证的。   而且这种事儿,向来都是一床锦被遮了,只要嫁了那人,慢慢的流言也就平息了。   这样的话,选的男人就不能太耿直,也不能没有野心,可这野心也不能太大,需得找个想靠上靖王府,又足够圆滑,心思活,可又胆子不大的聪明人。   靖王妃这一路上甚至都已经将人选想好了,谁知道这会子秦仪媛竟一打就招,将秦举攀扯了出来。   靖王妃抬眸,见靖王脸色阴沉,额头青筋暴起,一副要吃了秦仪媛的模样,顿时她心里咯噔一下,忙道:“王爷,这事……”   靖王妃话都没说出来,靖王便暴喝一声,一把将靖王妃从秦仪媛的身上拽了起来,随手丢了出去,瞪视着秦仪媛,道:“孩子是谁的,你再说一遍!”   秦仪媛浑身发抖,心中又惧又痛,已然在崩溃的边缘,颤抖着道:“是三堂兄的,父王,我……啊!”   她话说一半,爬起来想抱着靖王的腿哀求,还没扯到靖王的袍角,靖王便抬起一脚来,毫不留情的踹在了秦仪媛的肚子上,嘶吼道:“畜生!本王踢死你这孽畜!”   他这一下子实在用了十分的力气,秦仪媛整个人都被踹地飞了出去,一下子撞在了书案上,滚落在地,当即便捂着肚子吐出一口血来,神情扭曲起来。   而靖王妃方才被靖王丢出去,人便扑向了茶几,腰肢正撞上桌角,疼的脸色都发白了。   一时扶着茶几顺气,那边砰的一声响,回头就见秦仪媛捂着肚子倒下,眼见靖王踹了那一脚还不算,抬步就又走了过去,目光凶残的盯视着秦仪媛的肚子,竟大有直接踢掉秦仪媛腹中孩子的架势,靖王妃面色大变忙扑了过去,拦在了前头。   秦仪媛更是惊吓的浑身发抖,哭着道:“父王饶命,都是世……”   她话说一半,想要将璎珞谋害的事儿都说出来,可靖王妃却猛然回头叱呵一声,道:“住嘴!到了这个时候你竟还想狡辩吗,当日若非你心思不正,入夜了还在外头乱跑,岂会出这样的事儿!”   靖王妃很清楚,秦仪媛攀咬出璎珞来会怎样。   以靖王对秦严夫妻的厌恶,定然会寻上两人,可那两人哪里是好招惹的。   到时候只怕得闹的更大,说不得要讲理讲到宫中去,宫中太后偏袒着,秦仪媛如何能占得了便宜?当日秦仪媛行事手法太嫩了些,留下的痕迹也太多,根本就不可能栽赃给璎珞而不将自己牵扯进去。   若是再牵出秦仪媛害人不成反害己,依着太后的性子,只怕秦仪媛的小命能否保得住都是问题。   靖王妃怒喝着,她神情更是带着分明的警告,秦仪媛是极怕靖王妃的,顿时便不言语了。   她腹部绞疼无比,这会子额头豆大的冷汗不停往外渗,也确实支持不住了,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靖王妃抱着秦仪媛,这才冲靖王哭着道:“举哥儿是个什么人,王爷还能不知道吗?就是冬暖阁那日夜里,媛姐儿亲自送了谢芷兰去冬暖阁,后来回去的路上便碰到了吃醉酒的举哥儿,举哥儿人错了人,只当媛姐儿是府中丫鬟,神智不清之下就做了糊涂事,强了媛姐儿,这又怎么能怪得着媛姐儿!王爷,你当真要踢死亲生女儿正门风吗?!”   靖王妃哭的很凄楚,她怀中秦仪媛更是如纸人一般,瘦削的软倒着,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形状凄惨。   靖王虽怒,却也知道,秦仪媛不可能是和秦举两情相悦,真乱伦起来,那不管怎么发生的事儿,秦仪媛也算是受辱受折磨的那个。   如此,再瞧着抱了秦仪媛哭的靖王妃,倒不忍再动手,恨的丢掉手中马鞭,转身出屋去了。   而璎珞回到王府中,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秦严回来,一时便有些做什么都六神无主的感觉,待天色已经黑透,派到外院府门等候的人,还是没有消息传过来,她便急的在屋中团团转起来。   还是古嬷嬷进来禀报梓涵院的事情,璎珞才被转移了一些注意力。   听闻靖王回府后便发了一通脾气,最后秦仪媛竟然是被抬着出的书房,璎珞不由摇头讥笑。原本以为靖王对秦严来说,畜生了点,对秦仪媛姐弟们到底是慈父,如今瞧来,靖王根本就不懂爱,对谁都做不了一个好父亲,他对靖王妃和其子女,其实也不过如此。   靖王若是能至始至终都护着靖王妃和秦仪媛几个,璎珞反倒能高看他一眼,可如今瞧来,不过是个自私自利,只顾自己脸面的渣男罢了。   古嬷嬷却又道:“王爷倒是不曾去寻三少爷的麻烦,从书房出去后便离府了,方才自外头回来,似是用了些酒,王妃那边忙着照顾郡主,王爷回来倒正遇上杨夫人回娘家归府,后来便被杨夫人扶到了碧月院去,这会子已经安歇下了。”   璎珞闻言倒勾唇笑了,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上次在靖王妃处请安,杨夫人便和璎珞有过眼神的交流,璎珞让古嬷嬷打听靖王几个妾室,发现这个杨夫人确实是个有心思的。   一来她年纪尚轻,还有博的资本,再来,这么些年,杨夫人没寻到机会,如今杨夫人显然也发现机会来了,靖王和靖王妃之间已经不是一块无坚不摧的铁板。   她既入了靖王府做夫人,便没离开的可能性,又怎么会不想要个孩子傍身呢。   故此今日刚刚从宫中回来,璎珞便让古嬷嬷将宫中发生的事儿都传去了碧月院,令得杨夫人知晓。   而这杨夫人果然没让她失望,竟真有手段将靖王勾去了自己院子。呵,靖王的后院,可是要热闹起来了。   古嬷嬷下去,璎珞便又唤了妙哥,问道:“门房还没消息吗?世子爷还没回来?”   妙哥摇头,见璎珞神情焦躁,便劝解道:“可能是宫中的事儿还不曾安排好,世子妃要不先沐浴更衣,上了床靠着慢慢等?今日在宫里礼数多,只怕身上也疲乏。”   璎珞也觉得自己需要找点事儿做做,不然真是如坐针毡,一会儿都不得安宁。   便起了身,收拾一番进了净房。   待她从净房出来,亲自选了一套白色的纱质里衣,外罩明红绣缠枝梅花的半臂,耦合色绣满缠枝大红牡丹的月华裙穿上,又细细挽了个慵懒的发髻,别了朵宝石海棠绢花,照了照镜子,见自己明艳又不乏清丽,这才移步上了床,捡了本书靠着看了起来。   她先时还看不进去,后来倒慢慢入了心,不知不觉已到了二更天,原本今日一早进宫,后来都不得安歇,累的紧,这会子看着看着便就迷糊了过去。   外头守着的妙哥听到动静,进来轻轻抽了璎珞手中书卷,扶她躺好,又放了帐幔。   璎珞这一觉睡得不踏实,许是还惦记着秦严,也许是习惯了两人同榻而眠,睡到半夜她便惊醒了起来,一摸身旁,发现凉冰冰的,并不见人,璎珞顿时便清醒了过来,一咕噜坐起身来,便唤妙哥。   妙哥匆匆进来,挑起帐幔,见璎珞眉头紧锁抱膝坐在床上,不觉吓了一跳,道:“世子妃做噩梦了吗?”   璎珞却摇头,道:“世子爷一直都没回来?”   妙哥神情一僵,点了点头,璎珞又问秦严可曾让人传话回来,妙哥神情不好的又摇了摇头。   璎珞顿时哪里不知道,秦严这是今晚上不打算回来了,气的两颊发红,摆了摆手令妙哥退下去,自己却恨恨的捶起了枕头来。   她发了片刻闷气,越想越觉得秦严过分,有什么话,有什么误会,你倒是当面锣对面的鼓的说啊,这般一有事,就不回来,躲着她又算什么,冷暴力吗?   她心中来了气,索性倒下蒙了被子便闭上了眼,只可惜心中有事儿,翻来覆去的都有些难以入睡,直折腾到快天亮才算睡沉了过去。   ------题外话------   二更求票,我爬去码三更,唉,再也写不到和好了 ☆、126 等(三更求票)   靖王妃这一夜过的很不好,她将昏厥的秦仪媛送回去后,便忙忙让人去请了大夫。   大夫诊过脉后却说秦仪媛被踹了肚子,惊了胎气,加上前些时日,不曾好好休息保养,身子有些亏空,如今她的身子极是虚弱,若是直接踹掉了腹中那团肉倒还好些,如今这般,却恐立刻用了堕胎药,身子虚弱会受不住那些虎狼之药落下什么后遗症,所以大夫建议为了稳妥期间,还是先保胎,等身子略养好一些再想堕胎的事儿。   靖王妃闻言身子一晃,只道这是造的什么孽,要这般折腾,瞧着守伤躺在床上的秦仪媛,对下狠手的靖王也有些怨恨起来。   她守着秦仪媛上了药,又吃了药,折腾到大半夜才回到梓涵院去。   毫无意外的发现正房一片冷清,靖王也没了人影。   若是寻常大抵会询问一番,今日靖王妃却不想知道靖王上了哪里,她浑身疲惫的躺下,却也睡不着,只想着秦仪媛的事儿究竟该如何处置,思前想后的也是到快天亮才睡着。   翌日清晨,靖王妃刚收拾好,还没来得及去看秦仪媛,靖王的妾室们便都来了。   原来今日正是妾室们奉十日来请安的日子,靖王妃起的晚,倒忘记让丫鬟通知她们,今日免了请安了。   人来了,靖王妃却并不想见,正要吩咐丫鬟打发她们走,却听廊下传来一阵动静。靖王妃令白鸽出去看个究竟,眨眼白鸽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的回道:“是杨夫人,跪在廊下,请王妃赎罪。”   靖王妃闻言便是一愣,道:“赎罪?赎什么罪?”   言罢,她却是不耐烦的揉了揉眉心,冲白鸽摆手道:“行了,让她们都进来吧,我倒要瞧瞧她们这是想干什么,莫不是以为有点风声便能翻天了!”   白鸽知道靖王妃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言,躬身出去。片刻,几个妾室便一起进了屋,靖王妃漫不经心的端坐着吃茶,见几人进来,她目光扫去,却是微怔。   只见几人今日打扮的倒是各不相同,却同样精心,瞧着一个个倒像是年轻了七八岁一样,都精神抖擞,着装鲜亮的。   靖王妃眉心微动,凝望向其中最显眼的杨夫人。   她今日穿着一件水红色的及膝刻丝绣石榴花的小袄,下头是嫩绿色的月华裙,虽是红配绿,可因颜色和花样都不错,搭在一起竟穿出一股味道来,便像是嫩绿的叶儿托起一朵娇滴滴的花儿,却也好看,再瞧脸上,白里透红,眉梢眼角带着些妩媚的飞红,隐见春意。   靖王妃心中咯噔一下,突然就明白了过来,捏着茶盏的手顿时便抖了起来,溅出几点滚烫的茶水在手背上。   靖王妃紧紧抿着唇舒了口气,这才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双手笼进袖中,狠狠交握了起来。   想到昨夜她过的日子,秦仪媛受了罪,再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儿,靖王竟然在这样的日子里去睡妾室,靖王妃心中便像有万马奔腾,怎么都平静不下来,一颗心当真要被生生踏溅的碎掉了。   要说先前那次和谢芷兰是遭了算计,这回又算什么?!   先前那次,她还可以骗自己,靖王并非自己想碰的谢芷兰,靖王对她还是忠诚的。可这次,便连这样自欺欺人都不可以了,就像是伤口结了痂,又被生生的扒拉开,鲜血淋漓,现实令靖王妃喘息不过。   她的目光紧紧盯视着杨夫人,里头的冷色,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杨夫人骇的脸色一白,跪了下来,哭着道:“王妃饶过妾吧,昨夜王爷是喝醉了,妾刚巧昨儿请示了王妃出府,回来就碰上了王爷,王爷要去妾的碧月院歇息,妾不敢不从……”   杨夫人这话就像在打靖王妃的脸,以前她有多专房独宠,如今就有多可笑可怜。   其实杨夫人自己清楚,若非靖王昨夜吃了酒,她恐怕是没能耐将靖王给拉过去的。只是她已然走了这条路,迈了脚,如今便没回头的余地了。   她相信,有了头一回,便会有第二回,男人嘛都是一个样。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刺激靖王妃,搞的靖王妃和靖王生嫌隙,不然两人又如胶似漆了,那还有她什么事儿啊。   靖王妃缓缓回过神来,见旁边妾室们分明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她十指紧了又紧,这才蓦然一笑,道:“杨夫人这是何意,你们本便是王爷的妾室,伺候王爷是天经地义的,这些年,本王妃也没少劝王爷过去,昨儿我进宫累着了,王爷体贴去了妹妹那里,有妹妹帮忙分担,我也是高兴的,只盼着王爷就此想开,能够让几位妹妹雨露均沾才好。”   她说着唤了杨夫人上前,笑着褪了手腕上的玉镯子给了杨夫人,道:“还望妹妹早日为王爷开枝散叶才好呢。”   杨夫人岂能听不出靖王妃话中的锋芒,她这话,来日靖王若是只上她的碧月院,而不往其她妾室那里去,那其她妾室便会将她当成靶子,只怕撕了她的心都有。   杨夫人身上出了冷汗,只此刻却也没退缩的道理,笑着屈膝谢了靖王妃。   待妾室们都退下,靖王妃却没去成秦仪媛那里,因为她胸口疼病倒了。   而皎月院中,璎珞一早便知道靖王妃今日没让她去请安的心思,她也懒得去靖王妃那里和她虚与委蛇,或者耀武扬威,就没打算往梓涵院晨昏定省。   一觉睡到半上午,璎珞才舒展着身体醒来,她坐在床上,瞧着丫鬟们进来,端水盆的,拿毛巾的,捧衣裳的……   璎珞突然觉得这可真是自己梦寐已久的生活,有吃有喝,还堕落的有奴婢伺候,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重要的是夜里还没人闹你,更不会被人拖进肌肉堆里死死捂一晚上,起来浑身酸疼。   这日子真正是美,她应该高兴才对,想了想,觉得秦严不回来其实也不错。   这样说服着自己,却发现心情还是很低落,一时苦笑着踢了踢腿。   她用过午膳后,觉得屋中闷气,便让丫鬟将美人榻搬到了院子里的花荫下,躺在上头看书。   只书上的字入了眼,却怎么都不入心,璎珞索性闭上了眼。   她想了又想,都觉得秦严不是胡乱生气的人,这次他气成这样,必定是有原因的,必定是觉得她有地方错的厉害了。   可他到底气她什么,璎珞却左思右想都不明白。   难道就因为叶宇轩亲了她一下,他就能这样闹起离家了?可那又不是她的错,他连分辨都不听,连给她哄人服软的机会都不给,又算怎么一回事!   不觉又想起了上次两人吵架的情景来,那时候他明明保证的好好的,说是以后都不和她争执了,都让着她,便她有说错的地方,也会先服软,先哄着她,事后两人都平静下来了再说其他。   现如今她算是知道他的意思了,感情他是不和她争吵了,这都直接就上升冷战了,还吵个屁!   璎珞窝了一肚子火,觉得秦严这种行为简直就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冷笑不已。若是以后稍有不快,他就敢夜不归宿,这还了得。   心里也想着,不管他昨儿夜里宿在哪里,都不能纵着他这行为。他不回来好啊,她还不找他了呢,要是今日夜里入了夜,他再敢没人影,她立马就收拾了包袱回郡王府住去,叫他不回来!   她这样拿定了主意,倒是心里没那么火急火燎的纠结了,下午还弹了一会子琴。   许是音乐真能平复心境,安抚情绪,总之到傍晚时,璎珞的情绪已是一片平静。念着秦严是初犯,许是他自己并不知这种不回来的行为有多严重,再想着昨日秦严瞧见的那一幕确实很令人误会。   要是她瞧见有个女人躺在秦严怀中,还亲了上去,莫说是瞧见了,只要想想她就受不了,不管什么原因,一准也要迁怒到秦严身上。   再想想,太后先前告诉她的那些话,璎珞到底心软了起来,心道,罢了,只要他今夜里回来了,她便原谅他,好好哄哄他,事后再叫他知道,以后再敢夜不归宿,她就不伺候了便是。   故此,她从琴房出来后便去了厨房。   她忙碌了一个时辰,亲自操刀做了一桌子饭菜,等从厨房出来,天色已有些黑了。   璎珞沐浴更衣,收拾了一番后,便系了件斗篷,准备往府门去迎人。   临出门,想了想,却又折返了回来,脱了斗篷,又选了件略厚实挡风的长褙子穿上,未再披斗篷,带着妙哥出了皎月院。   妙哥在前头打灯,璎珞行在后头,等到了府门便翘首看向府外空荡荡的街巷。   夜色已渐渐降临,靖王府占着一条长街,门前的大道空旷笔直,只要秦严回来,老远璎珞便能瞧见。   门前空旷,难免有些风,妙哥手中的灯笼被吹的晃来晃去,里头的光芒因着夜越来越深而越来越亮。   眼见街头还没动静,璎珞不由有些踌躇起来,她直觉秦严今夜不敢不回来,他也没那个定力可以晾她两个晚上,可眼瞧着夜色愈发黑了,秦严还是没影,璎珞不免有些忐忑起来。   下午时那种满心的火气郁结又齐齐涌了上来,月上柳梢,璎珞脸色冷了下来,正准备吩咐妙哥前头掌灯,回去收拾东西,今夜就回郡王府去。   却于此时,街头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璎珞心一动,望去,果然就见有一行人破开夜幕纵马而来。   她眸光一亮,竟觉整颗心都随着那马蹄声轻快了起来。   马上来人确是秦严,他尚未行到府门,就见府门前的街上站着两道窈窕的身影,一盏灯光在夜色下发出微红的光,微弱却暖人。   他似有所觉,心中狠狠跳了一下,将马儿纵的更快了些,越来越近了,他甚至都能瞧见她耳边晃动的红珊瑚耳铛了,她的面容也慢慢清晰起来。   温柔的眉眼,轻翘的唇角,发亮的眼眸,以及被风吹的微乱的发髻。   秦严觉得大抵再没有归家时,瞧见妻子翘首以盼的身影,看到她明媚迎接的容颜,更让人惊喜和温暖的事情了。   这一瞬间,心里的什么气好似都散了,一日的焦躁烦闷好像是也一下子散光了。   纵马间,秋夜寒凉的风,吹拂而来,秦严突然内疚起来,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将她丢在家中这两日,也不知她是从什么时候就等在这里了。   会不会昨日夜里,她就守在这里,守着一盏孤寂的灯,翘首以盼的等着她的夫君归家,可他却没有回来!   她会不会站到了半夜,甚至站了一夜?   这么冷的风,她又有寒症,如何使得!   秦严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心疼,马儿到了近前,甚至不待停稳,他便纵身飞了下去,先解了身上披着的大氅便裹在了璎珞身上,胡乱披着,就摸了她的手,触手果然冷丝丝的,秦严眉宇蹙起,弯腰便将璎珞抱了起来,一面大步往府中走,一面斥着妙哥,道:“怎么伺候的,出来不知道给世子妃加件衣裳,准备手炉!”   璎珞窝在秦严怀中,闻言狡黠的勾了下唇。   ------题外话------   嘿嘿、这个闹别扭大概要明天继续了,票票哦,放心女主该调教夫君时绝不手软 ☆、127 哄夫君   璎珞挂着秦严的身上,禁不住勾唇笑了起来,用小拇指轻轻的一下下的勾弄着他的腰带,像一只乖顺而讨好主人的猫儿。   秦严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垂眸望去,迎上的是她水意莹然的眼眸,波光流转,勾魂摄魄,府门前的风将她的鬓发吹的微松,有两缕发丝垂落到了脸前,慵懒而妩媚,两颊不知是不是被冻的,有些发红,四目相对,她红唇轻勾冲他露出笑容来,如夜色下灵动勾人的妖。   秦严脚步略顿了下,目光凝住,岂能不知她是故意的,他拿她没办法,这会子怒气早便消散了个彻底,到底先开了口,轻声道:“出来怎也不知让丫鬟加件斗篷,故意的吧?”   璎珞便瞪了眼,极是无辜的道:“怎么会呢,我特意穿了一件挡风的厚外衣啊,只是没有想到,才刚刚入秋,夜里竟然就这样寒凉了。你也知道的,我出门不爱带很多人,就妙哥一个,指了她回去拿斗篷,我自己在这里总有些不合适。好在,我也没等多久,你就回来了。”   秦严一听她就是在说假话,她大抵都没发现,她根本不会说谎,一说假话便滔滔不绝的样子。   她动这些小心思不过都是为了让自己怜惜消气罢了,这样在意自己,让他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可又有些恼她不知照顾自己,明明最是受不得冻,偏明知故犯。   秦严有些无奈,简直不知该拿怀里小女人如何是好,责她的重话这会子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的,谁让气氛这样好呢。   他脚步加快,璎珞见秦严没再言语,不由又笑,将手毫不客气的钻进了秦严的衣襟,贴在他熨烫的肌肤上取暖。   秦严抖了一下,璎珞便笑出声来,只道,谁叫你夜不归宿的,冰死你。   两人进了皎月院,一路进了正房,秦严方才将璎珞放下来。两人在屋中时,一般都不会让丫鬟伺候,故此云妈妈带着人进来送了热水,准备好热茶便退了下去。   璎珞挽了袖子,亲自往水盆旁拧热帕子伺候秦严洗脸,不想她刚将毛巾浸湿拧干,秦严走了过来,接着帕子却是直接盖在了她的脸上。   水很热,骤然接触被风吹的凉飕飕的脸颊,璎珞呜呜两声,挣扎一下,秦严却将她搂进怀里,用毛巾捂着脸揉了两下,这才将毛巾丢回水盆。见璎珞脸色红润,瞪着眼,便沉声道:“以后不准再这么胡闹!”   他言罢,顿了下便又道:“便要到府前去迎人,也该让丫鬟准备好斗篷,带上手炉。”   璎珞闻言便笑了起来,主动往秦严怀中靠了靠,把玩着他腰间系着的双鱼玉佩,道:“你喜欢我去接你,对不对?那往后我每日都到门口接你下衙可好?”   软玉温香的依满怀,秦严神情柔和,道:“不必每日都迎,以后爷出远门回来,你迎一迎就好。”   璎珞乖巧的点头,接着才微微将秦严推开些,凑在他身上抽着小鼻子一阵乱闻,道:“我闻闻你昨夜是不是上不正经的地方寻花问柳去了!”   秦严一阵好笑,拉了她出来,见她嘟着嘴,神情幽怨,不觉道:“想什么呢,爷昨儿在宫里和安安一起睡的。”   璎珞自然不会真怀疑秦严去了不正经的地方,闻言撇撇嘴瞪了秦严一眼,马上就要用膳,她没想这会子和秦严算账。   顺势便走了开来,道:“我去看着她们摆饭,你换了衣裳过来。”   秦严见她出去,这才迅速地洗了脸,自行拿了一旁准备好的常服进净房换裳。   等他到西次间时,就见璎珞正亲自将妙哥托盘上盛着菜肴的四季斑斓花鸟鱼虫的粉彩盘子往桌上放。   见他进来,笑了笑又转身摆好最后一道菜,这才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了下去。两人落了座,秦严发现今日的饭菜和往日确有些不同,不仅菜色极佳,便连盛放菜品的盘子都像是特意选的。   菜肴摆放在相应的成套粉彩瓷器中,煞是好看,散发着诱人的色泽和香味。   秦严不觉看向璎珞,道:“你做的?”   璎珞没说话,只给秦严夹了一道莲肉鸡丝,道:“你尝尝味道如何?”   屋中掌了灯,昏黄的灯影下,璎珞的面容温婉娴静,秦严下午时在宫中是胡乱用了些膳食的,此刻却觉得饿的厉害,用了口,只觉味道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当下便二话不说的横扫起来。   璎珞费心准备了一个时辰,没有什么秦严这样的举动更能肯定她的厨艺了,瞧着的吃的舒服,她心里也高兴,默默为秦严盛了一碗汤放在了旁边,她才自己动了筷。   她这一日心情不佳,难免影响了胃口,下午又忙着准备吃食,后来又去府门迎人,倒是没觉出饿来,如今心事儿没了,食物入口,便觉出了饿来,吃的便比平日要略急一些。   秦严不动声色的瞧了眼璎珞,眸中再度闪过歉疚,也给璎珞盛了碗汤。   两人没怎么说话,只不时给对方夹下菜,屋中却说不出的温暖安宁,待都吃饱,桌上的菜竟下去了七七八八。   丫鬟进来收拾,两人却移步内室吃茶,屏退了下人,秦严将璎珞抱在美人榻上两人依偎在一起低低的说着话。   璎珞难免问起宫中的事情来,道:“宫里如今怎么样了?”   秦严将璎珞往怀中带了带,嗅着她发间散发出的馨香,却有些心思浮动,心不在焉的。   他在感叹,在宫中时,他明明还在气恼,心中像塞着块石头般,根本无法纾解开,怎么一转眼,便这样了。他好像是跌进了她刻意编织的网,被束了手脚,缠缚了锋芒,根本就无从挣扎,又心甘情愿的沦陷。   听闻璎珞的话,秦严方才恍然回神,道:“宫里?你想问什么?若是问叶宇轩的话,他已经没什么事儿了,爷也不曾将他如何。”   璎珞听他开口就是这样的话,声音虽还带着些低柔,可分明就是醋劲儿没消,她不由失笑,从秦严怀中爬了起来,推了下他,道:“你够了吧,那日七皇子是吃醉了酒才……而且真没怎么样,他想亲我来着,可我避开了,然后就碰了一下脸,你就来了啊,再没旁的了!这都两日了,你将我丢在家中,害的我一夜都没睡着,今日更是茶饭不思的,你也该消气了吧。”   璎珞不提那日的事儿还好,一提秦严便又满腔的怒火。   他抬手便将璎珞抓了回来,轻轻一拽,她便仰倒在了他的怀中,头枕着他的膝盖,被迫仰视着他。   秦严抬手准确的抚在她的右脸,被叶宇轩亲了一下的地方,有些恶狠狠的蹭了蹭,道:“就只碰了一下脸?你说的倒轻巧,这都叫有了肌肤之亲了,爷没当场砍了他一双手已是好的了!你竟然不当回事儿!”   秦严说着冷笑起来,璎珞瑟缩了下,当即便有些心虚起来。   秦严是古代人,在这个问题上,她压根就和他说不通。璎珞其实也知道,这也就是秦严,若是换做其他男人,瞧见自己媳妇和旁的男人抱在一起,不管什么原因,大抵都要闹着休妻了。   见秦严脸色沉冷,目光肃杀,拇指更是在她的脸颊上一阵狠蹭,她眨了眨眼,道:“你这是嫌弃我了?”   眼睛眨着眨着,便有些泪眼汪汪起来,秦严岂能瞧不出璎珞是在装可怜,可偏他就吃她这一套,眼见她可怜巴巴的,他便多大的气性都会忍不住心软,把持不住,顿时眼眸中的厉色便弱了。   璎珞察言观色,小手摸到了秦严的腰间,扯着他的腰带,拉了两下,衣襟散开,她的手便跟着滑了进去。   秦严目光愈发闪烁起来,侧脸却依旧线条冷锐,璎珞抬起身子,亲吻他的唇角,呢喃道:“我是你的,你一个人的……”   秦严这两日比璎珞过的还不如,睁眼闭眼,眼前都是璎珞被叶宇轩压在身下的情景,既然知道当时不是她愿意的,他的心里也郁结不已,早恨不能将她压在身下,让她在他身下求饶,也好叫她知道谁才是她的男人,她的夫君!   这会子璎珞自己送上来,秦严哪里还受得住,当即按住她的后脑,攻城略地的夺了她的气息,反客为主的将璎珞压在了美人榻上。   不知不觉她的衣衫已经散乱了开来,外裳中衣里衣脱落,秦严目光却是一凝,只见她今日里头没穿肚兜,倒是穿着一件极古怪的衣裳。   黑色的上头系着肩带,只笼着某个位置,肩带上绣着红色的水波纹,很简单,却令女人姣好的曲线更加突出,瞧的他眼睛都呆了。   璎珞里头穿的正是自己自制的内衣,先前她穿越到这里,身子还在发育,总是有些疼,便也没费心思做什么内衣。如今嫁了人,便总注意自己的容貌和身材,倒动了些心思,自己尝试着缝制,调整试验了好几次才勉强做出这么一件能穿的。   见秦严目光凝住,璎珞不免有些得意,又有些羞臊,扭了扭身子想要遮掩一下,手却被秦严给抓住压在了身侧。   眼见秦严越凑越近,璎珞心突突跳了起来,脸色绯红,谁想预料的亲近没有,他倒是突然抬眸瞧着她笑了起来,先是两声闷笑,接着倒越笑越大声,越笑越过分了。   璎珞本就有些羞臊,被他这一笑,脸色顿时涨红,挣扎起来,偏秦严将她困在身下,怎么都动了下。璎珞恼怒的瞪眼,秦严方才略收敛了笑意,道:“虽说是女为悦己者容,可皎皎,你这个有点过了吧……”   璎珞见自己一番好意,他竟然敢取笑自己,恼的用了气力,挣扎起来,秦严怕扭伤了她,不觉松了手,璎珞抬手便笼住了衣裳,道:“你喜欢便算了!”   她言罢,跳下美人榻怒气冲冲地便往外走。脚刚迈出,人却被秦严从身后抱住,她恼的抬脚欲跺他脚背,秦严却用了力将她从后头抱了起来,璎珞两腿在空中乱踢,就听秦严道:“皎皎,你这个性子也太暴了些,爷可没说不喜欢……哎,别咬,快松开。”   他话没说完,璎珞已是咬上了他的手臂,秦严惊呼一声将璎珞丢到美人榻上,再度压了上去,见璎珞脸色红的滴血,不觉爱怜的用手抚了抚,璎珞却冷着脸,侧头避了一下。   心想,自己真是魔怔了,才想着在这种事儿上打扮取悦他,她一番心思,倒遭他这般取笑,下次再想她这样却是做梦去吧。   见璎珞分明恼了,秦严哪里还敢笑,只是他瞧着她身上穿的东西,好是好,可确实极是古怪啊,秦严不由低声在璎珞耳边哄着,道:“爷喜欢,只是你那里本来就很好了,嗯,大小爷很满意,实在没必要这样……再说,你这么吊着它多难受啊。”   他说着挑了挑她肩上的系带,道:“瞧,都勒出红痕了。”   说着用拇指轻抚起来,璎珞脸色因他的话愈发红起来,心里的恼倒因他的话略散了一些,瞪眼道:“谁和你说这样是为了变大的,你不懂便莫乱说!”   秦严顿时饶有兴致的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璎珞却觉自己是疯了才和他这种没见识的土包子深入探讨这个问题,白了秦严一眼,索性扭头不再多说。 ☆、128 疑心   见璎珞闹起了小脾气,秦严便含笑俯身去亲她冷艳的眉梢和眼角,一下下的,动作很轻,落在眉眼间,扫过睫毛,就像一片羽毛来回的刷。   璎珞痒的厉害,不由就笑了出来,嗔恼的看秦严,眼眸中恼色少了,娇色凭添,秦严这才抬眸盯视着她,声音暗哑,道:“别以为将爷勾的方寸大乱,便能原谅你了,说,可知道错了?”   言罢却是在璎珞身上四处点火,璎珞原本就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见他这会子还不依不饶的,不由哼了一声,道:“我本来就没有错,又不是我要招惹他的,他吃了酒,神智不怎么清楚……哎哟!”   她话没说完,秦严便狠狠捏了她两下,璎珞惊呼一声,怒火高涨,厉声道:“秦严,我都赔尽不是了,你再敢抓着不放试试!”   秦严却道:“试试便试试,你能拿爷如何?”   璎珞双眸微眯,翻身便压在了秦严身上,一面将他身上衣裳剥落,一面俯身在他耳边埋怨的道:“阿严,你确定要在这时候和我一直讨论七皇子吗?哎呦,我现如今被你提醒的,满脑子都是他了呢。嗯。”   她话没说完,秦严已狠狠掐着她的腰肢办起了正事儿,他显是惩罚她方才胡说八道,半点怜惜都没,璎珞较劲的不肯配合,秦严没了法子,将她双手钳住,重新将人压在了身下,却道:“爷今儿不和你计较错和不错的事儿,来日再清算总账。”   璎珞咬牙,死死挡住要溢出口的声音,怒目瞪他,道:“那才好,我还有账和你清算呢!”   言罢,双手挣脱钳制,一把抓上秦严的肩,刺痛传来,秦严哼了一声,一时美人榻吱吱呀呀的声音愈发强了,两人再顾不上拌嘴对峙。   却说靖王今日下衙后却有些不知该往哪里去,昨夜他是有些酒醉,便被杨夫人拉到了碧月院去,虽然滋味还不错,可靖王和靖王妃的感情到底深厚,今日清醒着,他便迈不开腿再往碧月院去。可梓涵院靖王妃那里,有了昨夜的事儿,他便更不好意思过去了。   故此靖王便回了前院书房,一直到入夜,正准备让人收拾下后头的卧房,将就睡下,就听外头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小厮请靖王妃安的声音。   靖王愣了一下从书案后站起身来,还不曾移步,靖王妃已经走了进来,福了福身,道:“妾身听闻王爷回来后没好好用膳,便特意让小厨房准备了几样好克化的点心送了过来,不曾打扰到王爷吧?”   靖王妃今日穿着一件月白素绸袄儿,外罩一件莲青色镶边半臂,素白的腰封,下头系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整个人瞧上去素素淡淡的,愈发显得人消瘦憔悴。   靖王昨日气盛对秦仪媛动了手,今日想来,却是有些后悔的,毕竟是自己捧在手心疼了十多年的母女,平日里娇的紧,若说没有感情那怎么可能?   只他愈是后悔,便愈是不知怎么面对靖王妃,这会子见靖王妃竟然主动放下身段来俯就他,他心情大好,忙上前亲自接过提盒放在了一旁,又拉了靖王妃的手,靖王妃却是瑟缩了一下,靖王望去,就见靖王妃的手上包裹着白纱。   想到昨日靖王妃扑倒在秦仪媛的身上,他难免错抽伤到了靖王妃,靖王便道:“昨日是本王太冲动了。”   靖王妃的眼泪便落了下来,一面哭一面哽咽着摇头,退后两步又跪在了地上,道:“王爷惩罚妾身吧,妾身不曾管教好咱们的女儿,竟然让她接二连三的办错事,妾身无颜面对王爷了。”   靖王原本是恼恨靖王妃的,一来靖王妃分明事事隐瞒着他,甚至分明欺哄于他,再来,秦仪媛闹出这样大的丑事来,他也确实怪靖王妃不曾管教好孩子。   可昨日他觉得做错了事儿,好似亏欠了靖王妃,如今再见靖王妃跪下来请罪,靖王便不打算再计较了,扶起了靖王妃,道:“子不教父之过,也是本王平日太过疏忽媛儿了。你管着这一大家子,难免有个看管不到的地方。”   他说着声音微顿,咳了下,方才又道:“昨日夜里……”   靖王妃忙道:“昨日夜里王爷吃醉酒去了碧月院,今日一早杨夫人去给妾身晨昏定省时,都已经和妾身说了。”   靖王当下神情就不好看了,只道杨夫人实在嚣张,他不过昨日去了一次,今日一早她竟敢跑到靖王妃面前耀武扬威。   却听靖王妃又道:“昨日妾身忙着照顾媛姐,王爷醉了没个人伺候着怎么能行,杨夫人替妾身分担,照顾王爷,妾身今日还赏赐了她呢。”   靖王闻言面露讪色,转移话题问起了秦仪媛来,靖王妃这次能如此快的放下身段来见靖王,就是为了秦仪媛。此刻靖王提到了正事,她便道:“王爷,如今事已如此,妾身琢磨着该尽快想法子补救王府的脸面才是,媛姐儿已经知道错了,妾身实在不忍心一杯鸩酒结果了她,妾身自私,想了几个主意,想王爷拿个主意。”   靖王虽然恼恨秦仪媛,可要一杯毒酒药死她,却也下不定那个决心,听闻靖王妃的话,便示意她说。   “媛姐儿腹中的孩子是孽种,不用说是不能留的,这头一个法子,就是送媛姐儿落发出家。第二个,是让媛姐儿暴毙,然后就像表姑娘一样,换个身份嫁到外地去。这第三个,便是从王爷的军中选个身份不高的,让媛姐儿嫁了,在外头人看来便像是一床锦被遮了一般,等嫁了过去,再随便寻个由头让媛姐儿小产便是。”靖王妃言罢,眸光紧张而哀求的看着靖王,好似生怕他不答应自己一般。   靖王想了想,却道:“依本王看还是这第二个法子好些,一来只要媛姐儿留在京城,流言蜚语便不会消除,媛姐儿自己只怕也受不住指点,倒不如索性让她换一个身份,远远的嫁了,虽是不能在我们身边,可到底能重新开始,过的也自在些。等过些年,流言蜚语都少了,想回来还是可以回来的。”   靖王妃替的法子,原本就是轻重不一,算准了靖王会选中间的,闻言忙道:“妾身都听王爷的,如此妾身便着手安排了,这事儿还是从速的好,拖的越久,外头人非议王府的时间便越长,总归不好。”   靖王闻言点头,靖王妃咬唇又道:“只是这样的话,妾身忙于此事,只怕要耽搁了表姑娘进府……”   靖王本来对谢芷兰就没什么,还有些厌恶,闻言当即不在意的摆手,道:“这没什么,你先安排媛姐儿的事儿,旁的都往后推便是。”   靖王妃再度应了,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响起了说话声,却是杨夫人来了,靖王闻声,沉喝一声,道:“书房重地,怎能乱闯,让她回去!”   外头很快便没了动静,只经过这一事儿,书房中的气氛却好似又有些变了。   有些事儿发生了就没那么容易粉饰太平,靖王妃福了福身,道:“既然王爷已经拿定了主意,妾身这便告知媛姐儿,也好劝劝她,莫再生事儿。”   靖王也有些不想面对靖王妃,闻言倒松快一笑,道:“如此你快去吧。”   靖王这一夜在书房后的寝房中对付了一夜,他以前和靖王妃感情好,从来不在外院书房留宿,寝房中难免有些准备不足,靖王这一夜睡的并不怎么好,躺在有些怪味的床上,心里倒总想起昨夜的事儿,辗转反侧大半夜才睡安稳。   而靖王妃离开了书房确实去了秦仪媛那里,将靖王的决定说了,方才道:“母妃已经给你选了个人,是景州知府,而立之年,也算是年少有为。关键是此人没多大背景,两榜进士出身,就是靠钻营才做到了知府之位,去年进京述职,曾托了你三婶娘的关系想攀上王府,你嫁给他,他定是不敢待你不好的,母妃也能放心。”   秦仪媛却有些不愿,咬唇道:“他都三十了,难道还不曾成亲吗?”   靖王妃见她如此,恨不能再扇她一耳光,却忍了下来,只是神情微冷,沉声道:“自然是成过亲的,三年前死了元配,有两个庶女,却不曾有儿子,母妃是可以给你说个没成亲过的,可你如今这样子,找个不曾成亲的未必便好。这景州知府还有一个好处,来日等事情淡了,母妃可以说服你父王将他调任进京来,到时候你也就能时常回家了。”   秦仪媛心中怎么会愿意,她想象中的夫君和这三十的鳏夫相差实在太大了,嫁去做继室能有什么好的,又是景州那种破地方。   可眼见靖王妃已经生了气,秦仪媛却不敢再多言,只点了下头,道:“母妃,女儿真的还能回来吗?”   靖王妃见她应了下来,这才笑了开来,拉着秦仪媛的手,双眸微眯,道:“能的,等有一日,宫中的太后做不成太后了,我儿自然便能回来了,到时候,母妃看谁敢说我儿半句不是!”   秦仪媛却吓了一跳,捂了嘴,道:“太后做不成太后?母妃,这怎可能!”   靖王妃笑了笑,道:“皇上总是要老的,太后对皇上有抚育之恩,对皇子们可就没了,这京城的天早晚都有变的那一日。”   苏府中,自从苏瑛莺被关起来,便只能靠着她时不时给苏定功一些银两甜头,才不至于被活活饿死。可她这样就像是饮鸩止渴一样,只能一日日养大苏定功的胃口,根本就不是长久之法。   好在这些时日,苏瑛莺已经暗中收复了一个送饭的丫鬟,有了些许希望,这日天都黑了,晚膳却还是不曾送来,苏瑛莺饿的两眼发绿,拍了几回门,却是遭来外头守门婆子的一顿谩骂。   待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大厨房那边才想起苏瑛莺来,派了小丫鬟露儿来送饭。送来的自然都是残羹冷炙,苏瑛莺早便已经习惯了,如今入了秋,起码送过来的饭菜不像前些时日天热时都发了馊。   屋中也没点灯,苏瑛莺便席地在门口坐下便大口吞咽了起来,令外头露儿给她说说外头的事儿。   露儿却正是苏瑛莺费心收买的丫鬟,小丫鬟在大厨房那种地方,每日人来人往,消息倒是灵通,便和苏瑛莺说起了太后寿宴的事儿来。   说起那御花园鸟不飞走,鱼不游走的祥瑞事儿来,简直是眉飞色舞,却道:“要说,最近京城的稀奇事儿真是不少,先是大国寺后山长出了带字的桃子来,如今太后寿宴上,又有祥瑞一幕,竟然和靖王世子妃画的百鸟朝凤图一模一样,姑娘说稀奇不稀奇?不过要说这些,却都没有长乐郡主当众被诊出喜脉来令人震惊……”   露儿的话入耳,苏瑛莺正往口中塞着冷了油腻的令人作呕的菜,却是猛然顿住了动作,心里一跳,一口吞咽了满口的饭菜,厉声道:“什么长了字的桃子?!你好好说说这事儿!”   ------题外话------   唉,果然一天写的多,接着就得卡文,本来码字速度就渣,一卡就成了渣中的极品渣,呜呜   刚从黑屋爬出来,看见今天评论区好热闹,在此说句,大家都消消气,素素谢谢支持维护素素的菇凉们,也借用尘尘滴一句话,素素每天琐事实在太多咧,情绪容易波动,也请菇凉们给素素一个安静的码字环境,么么哒。今天速度太渣是不成了,明天尽量写福利放群里哈,爱大家。 ☆、129 知晓   露儿听苏瑛莺的声音尖锐而颤抖,愣了一下,方才小心翼翼的道:“那带桃子的字,是中元节祭祀时在大国寺后山桃林中发现的,刚好有八个桃子长在一颗树上,都长出了字来,上头写的是‘东风无辜,巫蛊有冤’,说的就是废太子巫蛊案乃是受了冤枉,人们都说这是苍天示警,这些时日听说朝堂上的大人们都在请皇上重审巫蛊案呢。至于太后寿辰上的祥瑞,听闻是靖王世子妃画了一副很新奇的画,那画浓墨重彩,上头涂抹了颜料,却是一副色彩斑斓的百鸟朝凤图,后来在御花园中,果然就出现了千只雀鸟围绕着太后不肯离去的一幕。”   露儿的话说完,里头便传来了一声碗碟碎裂声,确实苏瑛莺猛然站起身来,一双隐在黑暗中的眼眸已是一片血红,身子都在不停的打颤。   那桃子会长出字来,旁人不知道,她苏瑛莺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什么新奇的画,分明就是油画。   为废太子伸冤,废太子妃又是靖王世子的姐姐,不用说这事儿定然也是靖王世子妃弄出来的。   靖王世子妃苏璎珞,分明和她一样也是穿越而来!   想到头一回见到苏璎珞时,自己感受到的那种不舒服感和熟悉感,想到后来她们两次交锋,她还曾经派人去查过苏璎珞。   当时查了苏璎珞的人也回来说过,苏璎珞性情有很大的变化,可当时因没查出来苏璎珞露出其它马脚来,苏瑛莺便也不曾多想,没想到……   苏瑛莺又想起了前世时,她捅了苏珞后,两人倒在一起的情景。当时她迷迷糊糊中,好像是瞧见了一些光影笼着她们。   她一直怀疑她之所以会穿越便是那莫名光影的原因,而她和苏珞两人是一起丧命的,既然她得了机缘,可以穿越,苏珞便也有可能。   所以在刚睁开眼的那日,她才会将那个和她一起晕迷的丫鬟给处置了。   没想到,千算万算,却不曾算到苏珞是真的穿越了,不过却是穿越到了当时离京城千里之外的穗州。   想到前世的累,再想到今世的苦,想到自己两辈子都毁在了苏珞一人之手,苏瑛莺如何能够忍受的了,她大叫出声。   “啊!”   声音凄厉而充满恨意,惊的外头露儿脸色大变,瑟瑟发抖的跌坐在了地上。   苏瑛莺喊了一声后,听到外头的动静,这才扑到了门前,道:“露儿,你帮帮我,偷偷给我打开房门,等我出去了,便给你两百两银子致谢,这样你就有银子给你母亲看病了啊,好不好?”   翌日一早,璎珞起来时便觉浑身的酸疼难受,眼睛睁开被外头刺目的阳光一照,只觉一阵耀眼,忙偏了头。   身边自然早便没了秦严的身影,璎珞想到他昨日折腾到快天亮才勉强饶了她,放她安睡,莫说是她教训他夜不归宿了,自己连提都还没提,就被他折腾的差点掉了半条命,她脸色便沉了下来,咬牙切齿的心里满是郁结。   总惦记着,今日秦严回来还得继续和他清算总账才好。   她在床上又躺了半响,这才揉着腰坐起身来,喊了一声。   妙哥听到动静忙进来,笑着道:“世子妃醒了,世子卯时就走了,不让奴婢们惊动世子妃,后来梓涵院那边来打招呼,今日免了晨昏定省,便也没唤世子妃。”   璎珞听秦严竟然卯时就走了,心道那岂不是没怎么睡就走了,真真是活该。又实在不明白,那种事儿对男人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宁肯少睡觉也要精神勃勃的闹腾。   璎珞起了身,刚收拾好,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哭声喧哗声,璎珞一惊,忙忙打发了妙哥出去看看,片刻妙哥便脚步匆忙,惊疑不定的奔了回来,进了屋,便回道:“世子妃,是郡主的知涟院传来的动静,奴婢出了院子,见知涟院的吴嬷嬷脸色惨白,哭喊着往梓涵院去了。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璎珞闻言目光微闪,也不及用早膳了,带了两个丫鬟往梓涵院去,尚未到,就见靖王妃被搀扶着,一脸雪白踉踉跄跄的往知涟院的方向去,璎珞迎上,靖王妃却像是瞧都没瞧见她一般,直接哭着过去了。   璎珞拦住了一个丫鬟,那丫鬟却哭着道:“是郡主,她……她上吊自戕了。”   璎珞闻言双眸眯了眯,接着便也装出一副惊惶模样跟了过去,她只站在门外看了一眼,依稀瞧见靖王妃抱着脸色灰白的秦仪媛哭,秦仪媛的脖颈上确实有一道青痕。   等回到皎月院,云妈妈陪着璎珞进了屋,却亲自呈上了一碗安神汤,道:“没想到郡主竟然会……世子妃赶紧吃了这安神压惊汤,出了这等事儿,今儿且有的忙呢。”   璎珞却摇头一笑,道:“没什么好压惊的,妈妈放心,我没事儿,至于郡主,呵,说是自戕谁知道呢。”   云妈妈听璎珞这话有异,愣了下,道:“世子妃这话是何意,难道郡主是被王爷给强行……”她脸色惨白了下来。   璎珞却摆了摆手,道:“好了,既然说是自戕没了,那便是吧,左右今后这王府是没长乐郡主这个人了便是。”   虽然靖王妃演的很像,可璎珞却不觉得秦仪媛是真的自戕死了,秦仪媛的性格虽然跋扈娇蛮,可从小娇生惯养的,根本就没有自戕的魄力。再说了,出了这样的事,靖王妃怎么可能不让丫鬟们十二个时辰盯着秦仪媛,怎么可能会让她自戕了呢。   待云妈妈出去,璎珞又唤了古嬷嬷来,问起昨日夜里靖王妃的行踪。   方才知涟院闹起来,古嬷嬷便动了些心思却打探了一番,此刻璎珞问起,自然没有答不上来的道理,当即道:“昨儿夜里,王妃带着食盒往前院书房了一趟,出来后便直接去了郡主的知涟院,有一两个时辰方才离开回去梓涵院,王爷昨夜歇在外院书房。哦,对了,昨儿夜里杨夫人也往前院去了一趟,可没能进去书房的门就被打发了回来。”   璎珞闻言呵的一声笑了,靖王妃去前院书房,离开后就去看了秦仪媛,显然靖王妃去书房,不是为了笼络靖王,主要是为了秦仪媛的事儿。   杨夫人也去了,却被靖王打发,说明靖王和靖王妃没有闹翻,应该还相处的很不错才对,其后靖王妃便去看秦仪媛,应该是将她和靖王的相商结果告诉秦仪媛。   靖王妃不会害秦仪媛,更不能忍心处死秦仪媛保全靖王府的颜面,若真是那样的话,昨儿夜里就该出事儿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如今大白天的闹出来,倒像是专门做戏给人看的。   璎珞不觉挑唇一笑,道:“王妃倒是将金蝉脱壳一术玩的顺溜,表姑娘那边就玩这一套,轮到了亲闺女这边也如此。”   璎珞已猜到了靖王妃的打算,不过秦仪媛是死是活,她也不在意,想明白便摆了摆手,令古嬷嬷退下,又换了一身素色衣裳,这才到梓涵院去帮忙。   到了下午,靖王和秦严以及王府的其他男主子们便都被请了回来,秦仪媛说是已经自戕没气儿了,这事儿便也没什么好商量的,收拾一下发丧便是。   秦仪媛并不是正常死亡,这种自戕的闺阁女子,尸身是不能在家中过夜的,也不必待客办丧事,当日傍晚便只一队下人披麻戴孝抬着棺木,凄凄切切悄无声息的将人抬了出去。   靖王妃紧跟着便病倒了,璎珞作为儿媳自然是要侍奉汤药的,不过靖王妃原就不是真病,璎珞去了梓涵院便被打发了回来。   她回来后方才得知,下午曾回过府的秦严方才已经又离开了,只留言给她,说是宫中那边人还没抓到,还要继续排查。   璎珞知道瑞王手中这个懂巫蛊术的假太监极为重要,若是抓到了人,说不定能审问出当年东宫巫蛊案的真相来,秦严这样重视却也是理所应当,故此便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谁知到了快入夜时,妙哥却进屋禀道:“世子妃,前头有人来传世子爷的话,说是这两日有些要事需得离京一趟办事,大抵要三五日方归,让世子妃给他收拾两件换洗衣裳,让人带过去。”   璎珞闻言一愣,见妙哥神情有些古怪,眼神有些躲闪,便道:“到底怎么了?世子爷派谁回来取东西的,你去将人唤过来,我问他几句话。”   妙哥闻言面色却又是一变,脚步挪不动,咬了咬唇,却道:“世子妃,来的是个女子。”   璎珞彻底愕住,眨了眨眼仿佛才消化了妙哥的话般,声音平静的道:“你去将人带进来便是。”   妙哥偷眼瞧了下,见璎珞神情平静淡然,这才转身出去,过了片刻便引着个女子进了屋。   璎珞望去,倒明白妙哥方才神情为何那么紧张古怪了,但见那跟在妙哥身后的女子瞧着十八九模样,正是女人最娇俏明艳之时,她身段极为高挑,突兀有致,行动间没有寻常女人的娇弱如轻柳模样,反倒让人觉得有股率性洒脱,却又并不男性化,反倒显得风姿宜人。   再看她的容貌,更是令人称绝,五官生的精致而冷艳,肌肤未施粉黛,却欺霜赛雪,眉目间天生带着些婉转风韵,一身青色的裙衫,全身更是无任何环佩修饰,头上乌油油的绾了一个髻,竟也半点珠翠未戴,纵然如此,却让人不得不赞一声,真真是无双的大美人。   而且还是那种一瞧便不寻常,极有味道的大美人。   璎珞心中有些不怎么舒服起来,转瞬那姑娘便到了身前,竟是福了福身,声音静淡无波地道:“见过世子妃,世子爷让属下回来取几件换洗衣物。”   璎珞将手中茶盏放在了旁边的炕桌上,留意到这姑娘口中的自称,不由挑眉道:“世子爷如今人在哪里,你又是什么身份?”   那姑娘想来是没料到璎珞会直接问自己是谁,抬眸瞧向璎珞,待看清璎珞的容貌,眼眸中似有情绪飞快的翻涌了下,接着低了头,道:“属下名唤青旋,属下的身份,世子妃可以问身边的谷雨和谷云,世子爷如今还在宫中。”   璎珞闻言目光微闪,谷云和谷雨都会功夫,她们的来历璎珞是知道的。每个家族都有些私底下经营的暗势力,就像暗卫死士之流。   谷云和谷雨便算是这种人,而眼前这个自称青旋的竟然也是这等人,却跟在秦严的身边,她从前可没听说过秦严身边还有这号人物。   璎珞抿了抿唇,方才又道:“世子爷要去哪里?所为何事?你总要于我说清楚吧,不然我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样的衣裳合适。”   青旋这才恭敬的道:“回世子妃的话,宫中该抓的人已经抓到了,那人乃是九黎族之人,擅长巫蛊压胜之术。只是他的嘴极硬,审讯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他甚至不承认和瑞王有所牵连,世子爷查到那人的亲眷大抵在贺州,此去贺州就是为了控制其家眷,逼迫其开口。时间紧急,世子妃还是快于世子妃挑选衣裳为好。”   璎珞岂能察觉不出青旋压抑的不恭,闻言道:“此次出行,你是否也跟随世子前往?”   青旋唇角露出一抹轻笑来,神情似有些雀跃,转瞬又遮掩了下去,声音却比方才多了几分自信般,道:“属下确要随世子前往,因为那……”   她话没说完,璎珞却抬手打断,道:“好了,不必多言了,既然世子爷让你跟着便必定有他的原因,你无需向我交代这些。退下吧,一会子收拾好了,我让丫鬟将包袱送出去。”   青旋闻言又抬眸瞧了璎珞一眼,这才行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她这厢出去,璎珞便沉了脸,眸光微眯,让妙哥去将谷雨叫进来回话。   谷雨在外头就看到了青旋,进来见礼后,被璎珞问起青旋的事儿,便也没露出什么惊讶来,只道:“奴婢们学武艺和本事的地方被奴婢们称为无名阁,无名阁里有不少像奴婢们这样的女孩,青旋姑娘比奴婢们大好多岁,奴婢们受训时,她已经不在无名阁了,不过奴婢们倒都听过她的大名,听说青旋姑娘是这些年无名阁姑娘们中的佼佼者,不仅武艺好,其它本事都很拔尖,人也好看。还听闻因此,青旋姑娘便被世子爷选中,有时候需要时,便会带着青旋姑娘一起出去办事,听闻五年前有次青旋姑娘还替世子爷挡过两剑,受过重伤,也因此一直很得世子爷的信任。”   璎珞闻言抿了抿唇,盯视着谷雨,声音轻却带着股威压,道:“哦?果真如此吗?”   谷雨埋着头,目光乱闪,咬了咬牙道:“是……是这样的,奴婢不敢欺瞒世子妃。”   璎珞这才吩咐谷雨退下,忽而冷笑了起来,片刻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忙碌着给秦严收拾东西,眼见妙哥取了几件中衣亵衣外衣包裹好,璎珞又吩咐妙哥去取几样可能会用到的药丸和厨房新做好的糕点包了一起放进去。   妙哥方才一直都在屋中,心里窝着火,见璎珞竟然事无巨细的为秦严整理行装,便禁不住不忿的道:“世子妃,方才那个什么青旋的,分明就是个……”   璎珞瞟了一眼,妙哥声音顿时,没敢说出狐媚子三个字来,却咬了咬牙,又道:“世子妃问一句她才回上一句,这般不恭敬,分明就别有心思,世子爷他怎么能……”   妙哥说罢眼眶便红了起来,璎珞闻言却神情平静,道:“你只管按我说的收拾东西便是,总不能因此便耽搁了世子爷的正事儿吧,赶紧去。”   妙哥瞧着璎珞冷冷淡淡,平平静静的面容,却不敢再违逆一字半句,闭了嘴脚步极重的跑了出去。   等她回来将璎珞吩咐的药物和食物放进包袱,璎珞又检查了一遍,见无甚遗落,这才亲自裹好包袱系起来,令妙哥拿出去给那青旋。   妙哥不情不愿的出去,等再度进屋,却见璎珞已是换了一件出门的衣裳,正对着镜子系着身上的斗篷,妙哥一诧,璎珞却道:“去吩咐下车马房准备马车。”言罢,又道,“对了,往贺州出城是走西直门吧,咱们就去西直门。” ☆、130 秦严教妻(二更求票)   妙哥听璎珞要去西直门,分明是去堵秦严的,顿时精神大震,忙忙应道:“奴婢这就叫人去车马房吩咐一声。”   说着脚步匆匆跑了出去,她出去璎珞才慢条斯理的整着脖颈下斗篷的系带,抬头间见镜子里她雪白的脖颈上还残留着几点吻痕,脸色便又有些绷不住沉了下来。   捏了捏拳头,眼角露出些怒意来。   世子妃受世子宠爱,府中人人知晓,秦严又是一尊没人敢惹的煞星。   皎月院让人去吩咐备车,车马房麻溜的便将马车收拾了出来,赶到了二门处,璎珞带了谷雨和妙哥两个丫鬟,到二门上了车,马车便一路出了靖王府往西直门急奔。   靖王府离西直门自然是比从皇宫到西直门近的,璎珞令人将马车停在城门僻静处便依着车壁闭上眼眸等了起来。   她并没等多久就听外头传来妙哥的声音,道:“世子爷来了!”   璎珞这才睁开眼眸,由着谷雨给自己重新披了斗篷,带了帷帽,这才扶着谷雨的手施施然的下了马车。   她才站定,秦严带着几骑便到了近前,璎珞望去,和他四目相对,他似毫不意外她会出现在这里,就像她扫了一眼,没瞧见秦严带着的人里有那个什么青旋,并不觉得吃惊一样。   秦严纵马过来,许是怕马蹄扬起的尘埃会呛着璎珞,还有十多步便勒马停下,跳下马背,快步走了过来。   妙哥见秦严身后那些人没有一个女人,却瞪大了眼眸,道:“世子妃,那个青旋不是也要去的吗?”   璎珞并没回答妙哥的话,只淡淡瞥了眼身旁站着的谷雨,谷雨便缩了缩肩膀,没敢和璎珞对视。   璎珞收回视线,往前走了几步,迎上秦严,却也不提那青旋的事儿,只道:“那个假太监真的抓到了?”   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秦严有些瞧不清楚璎珞的面容,略挑了下眉,抬手将她脸前的纱撩起挂在了帷帽上,方才道:“抓到了,只是他什么都不肯说,爷探知昨儿夜里有一队人领了瑞王的令往贺州方向去了,猜想瑞王此时有所动,多半是和巫蛊一事儿有关,便拿此事试探了下那苗荆,他果然面色大变,只道爷能救出他的家眷,便愿意投诚,故此爷需得往贺州去一趟,少则三日,多不过五日。”   他说着抬手抚了抚璎珞的脸颊方才又道:“瑞王派出的人夜半已经走了,爷需得快些追上才成,来不及回府去,便令人诱你前来送爷。皎皎乖乖在家等爷回来,嗯?”   秦严的眼眸中有不舍,说起来这还是两人大婚后头一次分开,平日里秦严虽说也是早出晚归的,起码每日都是同床共枕的。   这会子要离京一趟,竟是分外的不舍。   璎珞见他如是,却气的笑了出来,鼓着腮帮,斜睨着秦严,道:“诱我过来送你?呵,你若让人直说,我还能不来不成?哦,对了,那位美貌于气质并存的青旋姑娘呢,怎么没在你的队伍里呢,不是说要带着美人一起去贺州双宿双飞吗?”   璎珞说着踮起脚尖来,越过秦严的肩头,装模作样的在后头瞧了瞧。   秦严见她分明是气的狠了,却扬唇笑了起来,俯身凑近璎珞,道:“美貌于气质并存?能得爷皎皎如此夸赞,想必真是一位美人,爷要不要当真唤到身边来伺候呢。”   说着摸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   璎珞听秦严这话,分明连那青旋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心中虽然更舒坦了,可却也气的险些没吐出一口老血来。   想到秦严昨日夜里将自己给吃干抹净,今儿竟就来了这么一出,还揪着七皇子的事儿不放,和自己算账,璎珞就恨他恨的牙痒痒。   瞪着眼睛盯视着秦严,总算没忍住,抬起一脚来便跺上了秦严的脚背,怒声道:“你敢!”   秦严又怎么会在意她那点力道,站着没动,任她跺了两下,才侧着身子,挡住璎珞的身影将她扯进了怀里抱住,道:“真气上了?”   璎珞有些委屈,闻言白了秦严一眼,道:“你便不怕我真相信了?”   秦严却笑,略低头于她额头相抵,道:“爷是什么样儿人,皎皎到现在都不清楚?若你我夫妻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爷便真该惩你了。若爷身边真有这么一个人,怎会提前不告诉你?爷知道骗不过你,你若真信了,那也是活该,谁让你不信任爷呢。”   璎珞气的跺脚,感情他找个人专门来气她骗她,她若真信了还成了错了。   秦严见她脸色不妙,却道:“爷给了三日时间,可你愣是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还敢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没错,爷只得提醒你一二了。”   璎珞闻言垂了眼眸,虽是气的要命,可也知道秦严马上要离京,不能这时候和他闹脾气,免得他记挂着她,在外办事心不在焉的倒遭了算计。   捏着拳头,她忍了忍,方才抬眸嘟唇道:“我如今知道错在哪里了,当日我便不该自己留下照顾七皇子,遣了水嬷嬷去知会太后。我也不该因愧疚便软了心肠,全心的信任七皇子,跟不该瓜田李下,不知避嫌。”   秦严在意的一直便不是璎珞被七皇子碰了那一下,他恼怒的是璎珞对七皇子的态度。   恼她对叶宇轩全心全意的信任,她就是因为信任七皇子,所以才让水嬷嬷离开,自己留在那里照顾七皇子。七皇子一股热血对待璎珞,秦严看的出,璎珞是感动又愧疚的,这种感情让她连瓜田李下,连避嫌都记不得,感动和歉疚虽然不是爱情,可却也极危险,秦严照样容不得!   瞧着乖乖认错的璎珞,秦严脸色柔缓了下来,拥着她,道:“爷是男人,爷比你要了解男人,就仿若上次七皇子借酒醉行那样的事儿,下次他会否更加发疯?即便他不会,可他身边的人会否利用你对他的那点信任,借叶宇轩的手伤害到你?你又可否想到,那日若率先赶到的不是爷,而是旁的什么人,瞧见你们那样又会如何?你将置你自己于何地?又置爷于何地?”   璎珞脸色有些微白,眸光轻颤。   她知道秦严说的没错,就像是她今日看到那青旋,即便知道青旋和秦严不可能有什么,可真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她便扎心挠肺的难受。   听到青旋说宫中抓那巫蛊人的事儿,知晓秦严连这样重要的事儿都让她知道,这样的信任,她那时候感觉堵心堵肺的,连气都喘不顺了。   青旋若是寻常一个手下,她倒还不至于小心眼到连秦严身边有个女手下都容不下的地步。可那青旋却表现的爱慕秦严,这就不行了。   就像秦严说的,他是男人,了解男人。同样,她是女人,也了解女人爱慕上一个男人会如何。   这样的青旋,就像是炸弹,她容不下秦严信任这样的青旋。   相同的,在秦严眼中,怕叶宇轩也是炸弹,他也容不下她那般的信任叶宇轩。   “夫妻一体,皎皎,你心中只需,也只能信爷一人!”   秦严的声音响起,璎珞回过神来,迎上的是他霸道而锐利的眼眸,璎珞心颤了下,却没反驳,道:“我明白了,来日,我会避着他的。”   秦严这般霸道,若是先前,她可能会觉得他太不讲道理了些,可能还会和他争吵,觉得他不可理喻,可这会子,璎珞却怒不起来,因她也同样霸道,又如何能怪他呢,大抵相爱的人眼中真的是这样的,莫说是容一粒沙了,便是一粒尘埃也不肯容啊。   见璎珞难得的乖巧,秦严蹭了蹭她的额头,半响未言,两人呼吸交融,片刻他才抬头,道:“爷得赶紧动身了,你若嫌王府吵闹便回郡王府住两日,等爷回来了亲自去接你。”   璎珞含笑点了点,抬手给秦严略整了整斗篷,轻声道:“你一切小心,莫挂念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秦严点了头,这才又深深看了璎珞一眼,转身大步去了,翻身上马后,没再瞧过来,调转马头带着人飞驰出了西直门。   璎珞眼瞧着他消失在城门口,这才抿了抿唇,眸光微冷。   秦严,你和我的账算清楚了,我和你却有的清算了,竟然用这样的手段敲打她,哼!   璎珞转身,那边妙哥却也多少听到了两位主子的话,知道都是虚惊一场,却正拽着谷雨生气,道:“谷雨,你怎么能帮着世子爷骗世子妃呢!”   谷雨满脸忐忑和为难,见璎珞过来,忙跪了下来,道:“世子妃,世子爷吩咐,奴婢……奴婢不敢不从啊。”   谷雨原就是秦严的人,如今也担的是皎月院的第一丫鬟,秦严安排她做这个一等丫鬟,也没说将人就给了她。   而皎月院是璎珞和秦严的共同住所,谷雨自然认她和秦严为共同的主子,若是妙哥听秦严的算计她,璎珞自然要严惩的,可谷雨,认真说来,却也没什么错。   璎珞瞧了眼跪在那里,战战兢兢,脸色发白的谷雨,叹了一声,扶着妙哥的手上了马车方才道:“罚你不准上马车,跟着跑回去吧。若是没跟上,便不必回去了。”   谷雨是习武的,跟个马车还是行的,就是累了点,闻言简直感激涕零,大喜过望,忙忙应了。   从来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若是世子妃真因这个事儿,不让她在身边伺候了,世子爷根本也不会有个二话,如今世子妃轻轻罚过,谷雨已经很庆幸了。   却说瑞王府,瑞王自没将苗荆带出宫,心里便各种不踏实,当夜回到府中,他便换了两个幕僚商议对策。   商量到最后也只能是严密留意宫中,真不行了,就只有杀了苗荆,来个死无对证这一条路。   这两日瑞王因这事儿真真是时刻提着一颗心,茶饭不思,如坐针毡,这日傍晚,他才从宫中回来,却是因为得知苗荆已经被抓而心烦意乱,苗荆的家人扣在他的手上,他倒不怕苗荆当下便招了,已经做了杀人灭口的准备。   只秦严将人看守的紧,杀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瑞王心情烦躁的从宫中回府,刚到王府门前从马车中下来,便见一个穿丫鬟服饰的枯瘦女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一面往这边扑一面叫道:“瑞王殿下,是我,我是苏瑛莺!”   瑞王还站在车辕上,闻言一惊,盯着扑过来的苏瑛莺略有诧异。   原因很简单,若非苏瑛莺自报姓名,他压根就没有认出苏瑛莺来。   他虽对苏瑛莺没多少好感,觉得这女人又假又阴狠,可印象中苏瑛莺却是个十足的倾城美人,皮相那还是不错的,可眼前人,枯瘦干黄,双眼狰狞,两颊凹陷,实在是毫无半点昔日的风情啊。   他惊诧间,却见苏瑛莺已离马车近来,目光紧紧盯着他,有股疯狂的光在其中闪烁,她道:“瑞王殿下,我有极重要的事儿要和殿下说啊!烦请瑞王殿下拨冗听我一言!”   ------题外话------   求月票啊!马上这个月过完了,妞们表捂着了,万一忘记了就要过期作废鸟 ☆、131 苏瑛莺之死   若是寻常时日,苏瑛莺寻上门来,瑞王大抵还会见她一面,听听她到底要说些什么。   可今日瑞王因为巫蛊苗荆的事儿已经焦头烂额了,看见苏瑛莺寻上门来,想到这女人赤身裸体的在听风楼中让成千上百的男人看了个光,听闻还被一群男人堵在戏台子上摸了个遍,瑞王何等身份,自以为高贵不可攀,又怎么能和苏瑛莺这等比青楼妓子更不如的女人搅合在一起,没得让人瞧见,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在瑞王看来,苏瑛莺早便该一头撞死了,怎么还有脸皮活着。   他最早和苏瑛莺在一起时,确实因为苏瑛莺的容貌痴迷过,可很快便发觉了苏瑛莺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只是又想利用苏瑛莺,这才和苏瑛莺保持着某种关系。   如今瑞王却觉得苏瑛莺就是个霉星,但凡和她沾染的事儿,就没个好的,就像是苏瑛紫的事儿,就是苏瑛莺撺掇的,若没苏瑛莺紫进王府,如今也不会生出苗荆被抓的事来。   故此这会子瑞王看着苏瑛莺,简直恶心欲吐,又怎么会容苏瑛莺靠近,听她细言,在他看来,苏瑛莺沦落到如今地步也没什么值得自己关注的了。   “什么乌七八糟的人也敢往本王面前凑,还不拖下去!”   瑞王沉喝一声,接着跳下马车便往王府而去。   苏瑛莺愕了一下,接着神情狰狞起来,爬起来就往瑞王身边冲,道:“王爷,我真有要事,是关于……唔……”   苏瑛莺话没说完,侍卫便一把塞了她的嘴,钳制着苏瑛莺往远处拖。   苏瑛莺睁大了眼,却只能瞧着瑞王的人跨过高高的门槛,消失在了朱门后。   侍卫们见苏瑛莺竟然还不死心,还想挣扎开了,好往府门扑,又见苏瑛莺明显已经令瑞王厌憎,哪里会和苏瑛莺客气,顿时拳脚便招呼到了苏瑛莺的身上。   苏瑛莺挣扎间,嘴巴里塞着的东西掉落,她大声的喊着,道:“我知道大国寺桃子长字的原因,求求你们,禀报王爷,王爷会见我的!”   侍卫们闻言却是根本不当一回事儿,其中一人不耐烦了,上前一步索性一下子将苏瑛莺劈晕,挥手道:“赶紧将人丢走,王府门前由着个女人闹腾像什么话!”   瑞王府这一带都是高门大户,街巷深深,平日里并没太多的人流走动,那些侍卫拖着苏瑛莺却也不曾走远,便将苏瑛莺丢到了一条街巷中。   侍卫们刚刚离开没多久,便有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掠进了巷子,到了苏瑛莺的身边,探手触了触苏瑛莺的鼻息,感觉还有气息便弯腰将苏瑛莺给抗了起来,快步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街巷中。   苏瑛莺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身处一间极黑的屋子里,瞧外头的天色,却是已经黑了。她动了动,只觉浑身的疼不可挡,半响才忍着疼痛靠墙角坐稳。   顾目四望,屋子里家具简单,四周没半点声音,苏瑛莺爬起来,忍着疼到了门前,推了推,门是从外头落了锁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这里的,于是更加惊惶不安。   只觉自己如今就像是一只臭老鼠,只能蜷缩在这阴冷肮脏的角落里,任人处置,苏瑛莺心头愈发恨的厉害。   有些人入了魔障,就走不出来,如苏瑛莺,前世时,便是萧启言玩弄了她,可她却偏偏恨毁了萧启言的苏珞,只觉是苏珞挡了自己的好日子。   这世,瑞王将苏瑛莺玩弄成这般鬼样子,可苏瑛莺依旧觉得她会如此,都是苏璎珞害的,觉得自己两辈子都是毁在了苏珞这个毒辣的女人手中。   尤其是看到苏璎珞如今要什么有什么,和前世一般受到追捧,尊贵不可攀,苏瑛莺就恨不能毁了这一切!   可她却也知道,如今自己和苏璎珞实力太过悬殊,直接找上苏璎珞,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故此她才会寻到瑞王府来,只可惜瑞王竟不肯听她一言。   苏瑛莺现在有些后悔,她觉得自己太过冲动了些,既然知道瑞王是个阴狠不念旧情的人,她便不该这样冲动的寻到瑞王府来。如若她行事更谨慎一些,也不会现在落得如此境地,也不知是什么人将她关押在了这里,又是什么目的。   苏瑛莺正惊恐不安,外头却蓦然响起了说话声,道:“看来苏姑娘是醒了,苏姑娘说知道桃子长字的原因?”   那声音骤然响起,苏瑛莺吓了一跳,缩着身子往后退了退,道:“你是谁?你想要干什么!”   “回答!”   外头沉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股杀意,苏瑛莺转了转眼珠,却觉得她是在瑞王府门前被侍卫弄晕的,很可能外头人也是那些侍卫中的一个。   大抵是想要占有她的功劳,这才将她带到了这里来拘押,她不敢抗拒,瑟瑟的道:“我是知道,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一个关于靖王世子妃的天大的秘密,你是不是瑞王殿下的人?求求你了,将这些都告诉瑞王殿下,等我立了功劳,我不会忘记大哥的恩情的。”   “靖王世子妃的秘密?什么秘密?”   外头沉静了一刻,方才有人饶有兴致的问道。   苏瑛莺愈发觉得自己猜对了,知道自己若是什么都不透露,这人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可她也知道自己若直接说靖王世子妃是借尸还魂的,那外头的人更只会以为自己发了疯,故此她便道:“靖王世子妃的秘密我只会告诉王爷一人,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桃子生字的原因。”   苏瑛莺说着起了身,略往外走了一步,朗声便将生字的原因说了个清清楚楚,接着她声音尖锐的道:“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天降警示要替废太子伸冤,这事儿就是靖王世子妃整出来的,根本就是在欺君!欺君之罪,愚弄圣上,就该砍头示众!你将此事禀报王爷,王爷一定会召见我,我自会和王爷细说靖王世子妃的那个最大的秘密!等我立了功劳,王爷也会赏赐你的。我敢保证,这个秘密换取的功劳,将比揭露桃子的功劳还大。”   外头沉默了片刻,那人的声音才再度响起,道:“好,姑且相信你,我会寻机会禀报王爷此事,你老实在此候着。”   说话间又脚步声远去了,苏瑛莺舒了一口气,坐在了地上。   而外头,却有两个身影出了院子,离屋子远了,那高个的男人脸色沉肃,道:“此事关乎世子妃,且我听那女人说的桃子长字的法子,确有些道理一般,我看还是禀给影侍卫,再做处置的好。”   那另一个略矮一些的人点头,道:“如此你赶紧往公主府禀事便是,我留在此看着那女人。”   高个子应了一声,脚步匆匆离开了。   秦严这几日正因巫蛊一事儿和瑞王交手,故此他人虽然离开了京城,却也让人紧密关注着瑞王的一举一动,故此苏瑛莺跑到瑞王府门前大闹的一幕也落入了他们的眼中。   瑞王府的侍卫们因为瑞王的态度而没将苏瑛莺的话当一回事儿,可他们却不敢不谨慎对待,这才有了苏瑛莺被带过来的事儿。   这日夜里,璎珞沐浴后进了书房给萧承麟写信,妙哥却进来禀道:“世子妃,公主府那边的影护卫求见。”   秦严今次离京并没有将影七给带上,却让影七留在京中留意各处动向,暗桩见苏瑛莺的事情禀明了影七,事涉那带字的桃子和璎珞,影七不敢擅专,当即便到了靖王府求见璎珞。   璎珞闻言诧了下,心知若无要事,影七当不会过来,便忙加了件斗篷到前院去见影七。   听了影七的回话,璎珞却是愕住了,苏瑛莺若是农家女子,璎珞可能还会想,兴许她就是无意间发觉了桃子生字的秘密,可苏瑛莺不是,她一个大家闺秀,不事生产,怎么可能将桃子生字的原因说的那样准确明白?   还说知道自己一个特大秘密,璎珞想到先前在定安侯府时,她不明苏瑛莺对自己何故那样大的敌意,让人查了些苏瑛莺的事儿。   当时便了解到,苏瑛莺有次落了水,醒来后又时候会记错事情,认错人。   人落水时间长了,脑子缺氧,会影响到记忆也是可能的,故此当时她也不曾多想。如今听了影七的回报,璎珞却蓦然明白了过来。   她实在没想到,原来穿越的并非自己一人,不由倒晒然笑了起来,只因她知晓此事后,竟然生不出什么激烈的感情来。   若然是在一年前,得知苏瑛莺便是前世的高莺莺,她定然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可如今,璎珞却发现,她是真的成了这大丰的靖王世子妃,她是萧涵嫣,她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古代,收获了爱情亲情和友情。   而前世的人和物,真的已经淡了,远了。   “世子妃?那苏姑娘知道了桃子生字的秘密,若然不妥善安排只怕会祸患无穷,是否要属下将她处置了?”   影七自然是知道璎珞和苏瑛莺是堂姐妹的关系,处置苏瑛莺,却不敢不请示璎珞的意思。   他言罢,眼神还有些担忧,似怕璎珞会因私情而优柔寡断一般。   璎珞闻言,回过神来,想了想只点了点头,道:“你看着办吧。”   影七倒没想到璎珞会如此果决,松了一口气,转身便走,他走了两步,璎珞却又蓦然开口,道:“你替我带一句话给她,就说……”   璎珞吩咐了几句,影七记牢,恭敬的应了,璎珞点了点头令其退下,她望着漆黑的暮色,眼见影七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施施然地回了内宅。   而苏瑛莺还在苦苦等着瑞王前来,眼见天色愈来愈沉,外头还没有动静,心中便有些焦急,想着难道是那人独吞了功劳,根本不曾提她?一时又想着,也许瑞王是听了缘由,急着安排揭露苏璎珞欺君之事儿,一时还顾不上她罢了。   她就这么劝慰着担忧着,浑身都快冻僵了,外头终于传来了动静。   “影护卫!”   “开门。”   随着声音,房门被打开,与此同时外头的月光也洒了进来,苏瑛莺瞪大了眼望去,就见三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进了屋,可却并没有瑞王的身影。   她瞧向那三人,他们的面容并不狰狞,瞧着她的眼神也不见凶残,可苏瑛莺莫名就觉得有些惊恐,心中有股很不好的预感。   她往后退了几步,尚未来得及张口,就听那前头的男人道:“送苏姑娘上路吧。”   影七的声音很平淡,就像是在说今天月色还不错一般,苏瑛莺却听的眼珠暴凸,可不待她尖叫出声,已有个黑影欺近了她,接着便有一根麻绳套住了脖颈。   窒息的感觉来的很突然,很痛苦,苏瑛莺想要挣扎,可她哪里是暗卫的对手,只能瞪着越来越血红的眼睛盯着影七,那样子满是不甘和质问。   影七这才道:“苏姑娘,我们世子妃有几句话带给你。”   他言罢,就见苏瑛莺顿时停止了所有挣扎,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   影七无视她的反应,又道:“高莺莺,人若是分不清是非对错,便是苍天悲悯,给你十生十世,也只会惨淡收场,苏姑娘转世投胎最好反思自身,不然也不过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罢了。”   苏瑛莺听在耳中,浑身剧颤,她想起了前世苏珞对她的不屑一顾,想起了今世苏璎珞对她的轻描淡写,想到了那次她被乔源绑着押到郡王府门前,璎珞对她的视而不见……   没想到,到了如今,苏珞都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竟然都不屑前来和她说上一两句话,亲自解决了她。   人最可悲,莫过于此,她两世都将苏珞当做劲敌,可苏珞却从来没将她看到眼中过。   苏瑛莺突然觉得没了意思,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极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若是今次她从苏家逃出来,不想着去寻苏璎珞复仇,明明知道和瑞王是与虎谋皮,还寻上门,也许她现在可以远走高飞,可以寻一个风景如画的镇子重新开始,她手中还有些藏起来的银财,也许她可以比一些地主婆过的更加自在悠闲。   可是,她却选择了泥足深陷,自取灭亡,也许这当真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待她再多想,影七冲苏瑛莺钳制着苏瑛莺的男人点了下头,那人手下一个用力。   就听一声轻微的咔嚓,苏瑛莺彻底软倒在了地上,眼眶中有泪水滑了出来,月光一照,恍若悔悟。   ------题外话------   唉,估计是昨天睡的太晚,今天脑子迟钝,卡死了,这章写的不怎么满意,就酱紫吧,今天木有二更了,明天状态好的话就三更补哈 ☆、132 老婆跑了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便是四日,随着苗荆被抓的时日变长,瑞王心中的惊惧和不安便更大。   这日下朝回到府中,他刚进书房换了一身常服便有侍卫匆忙在外禀道:“王爷,派去贺州的人回来了。”   瑞王面色一变,忙道:“快让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人踉踉跄跄的进了书房,瑞王瞧去,但见他斗篷下的灰衣沾染了不少血污,一手捂着腹部,分明就是受了重伤,顿时大惊失色,道:“怎么回事?苗荆的家人呢?”   这人正是瑞王派往贺州去捉拿苗荆家人的暗卫之一,其闻言跪地,喘息着道:“回禀王爷,属下们赶到贺州,苗荆的家人却不知怎的得知了消息,已然逃离,属下等费力追赶寻找,好容易将人追上,谁知还不曾带回,便被靖王世子所劫,属下等人不敌,没能完成王爷的任务,请王爷责罚。”   瑞王听的火冒三丈,气急败坏,站起身来,几步到了那暗卫身前,抬起脚便踹了上去,叱呵道:“废物!”   暗卫被踢翻出去,本就受了伤,这下更是口吐血沫,晕厥了过去。自有人进来,忙忙的将暗卫给拖了下去,瑞王在书房中暴躁的来回走了几步,道:“还不曾查出来秦严将苗荆关押在了哪里吗?!”   候在一旁的侍卫额头冒汗,道:“还不曾……”   “废物,去查!调用所有人也要将之查出来,在秦严回京前,若是查不到便都不必活着了!”   侍卫浑然一凛,忙应了一声,快步退了出去。   瑞王心神躁动,若是等秦严带着苗荆的亲眷回京还杀不了苗荆,那便真要出大事儿了。   早先他将苗荆从九黎族带出来,打定了主意要用苗荆,只是那巫蛊之术实在太过诡异莫辩,令他自己都极为忌惮,若不能想法子控制得住苗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的。   故此他早先便让苗荆自己给自己下了一种蛊,那蛊是子母蛊,子蛊中在苗荆的身上,而母蛊就握在他的手中。万一苗荆不听话,起了坏心,他便可以烧死母蛊,从而引起苗荆身体里的子蛊反噬,进入苗荆的大脑,啃噬起脑髓,令人丧命。   这子母蛊,他是经过验证的,一旦中蛊无法驱除,他相信,不管秦严看守的多严密,他都可以通过子母蛊,杀了苗荆来个死无对证。   只是有一点,这种子母蛊,动手烧死母蛊前要确定子蛊就在附近,不然子蛊是感受不到母蛊丧命的,感受不到,子蛊便不会反噬。   可恨秦严不知将那苗荆藏到了哪里,他的人竟然到现在都没有查到苗荆的下落。   瑞王焦急难安时,璎珞在郡王府中却也收到了影七送来的消息,说是秦严今日便能回来。   当日她送走秦严便带着人回了祁阳王府,左右是秦严应过的,加上这些时日,许是萧承麟刚走,唐氏不大适应,身体有些不大好。璎珞也想多在郡王府中陪伴下唐氏,尽尽孝心。   听闻秦严今日就能回来,璎珞含笑表示知道了,打发了影七便施施然的去了千禧园。   她和唐氏说了会子话,便道:“祖母也知道,太后寿辰时皇上赏赐了我一处园子,听说那温松园里头的温泉可好了,祖母身子不好,都是太过惦念麟哥儿,心思忧虑的,不若孙女陪着祖母到温松园去住上几日散散心?”   唐氏还没言语,旁边伺候的杜嬷嬷便道:“世子妃这个主意好,要老奴说,郡王妃就是闷在府中闷的,每日里瞧着这些少爷用过的物件,睹物思人,忧思不已,能不生病?去园子里散散心好,老奴早便听闻那温松园风景如画,又有温泉可沐,也让老奴们跟着郡王妃长长见识?”   杜嬷嬷言罢,几个丫鬟也笑着凑趣撺掇起来。   唐氏闻言也有些意动,却是冲璎珞道:“你总归是出嫁女,是旁人家的媳妇,偶尔回来住个一两日,倒也没什么,可这都住了三日了,再往西山园子里跑算怎么回事?便是你婆母没个二话,外头也要传些闲话的,还是……”   璎珞闻言却道:“我回来是请示过王妃的,王妃深明大义,知道祖母身边就我一个孙女,祖母身体不好,还交代我可多住两日,好好尽尽孝呢。世子还好多天才回来,我便是这会子回了王府也是每日里闲着。至于外头传闲话,若是寻常或许还有,去温松园却必定不会。祖母莫忘记了,那可是皇上赏赐给孙女的,孙女自然要欢喜的过去好好看看,再好好住上一住,这样方才能感沐到皇恩,显出对皇上赏赐之物的重视和喜爱嘛,谁若说孙女去住温松园不对,那便是觉得孙女不该敬重皇上!”   唐氏不觉笑了起来,点着璎珞,道:“只你歪理多,祖母辩不过你。”   璎珞便站起身来,笑着道:“如此,我这便让人去套马车,既是要去,那便趁早。这会子就出发天擦黑咱们就能到了。赶紧的,收拾行李。”   她说着,屋子里的丫鬟们便都欢欢喜喜的忙活了起来。   唐氏并不知道秦严今日就回京了,半个时辰后便被璎珞糊弄着上了马车,出了郡王府往西山去了。   是日傍晚,璎珞一行到抵达西山时,秦严却带着人纵马进了城门。   进了宫门,秦严便勒住了马儿,本能地往几日前离开时,璎珞乘马车送他的那处角落瞧了眼,见那里空荡荡,心里竟有些失望。   转瞬又觉这会子天色都晚了,璎珞若真出来接人,颠簸不说,万一受了凉更是不好。   他便收回目光,冲身后人吩咐道:“爷先进宫,你回王府和世子妃说,就说让她莫等爷,早些安歇。”   侍卫领命,打马而去,秦严才带着人一路往皇宫的方向奔驰。   秦严将苗荆挖出来后,并没从宫中带出来,他离京,太后原是想将苗荆押在慈云宫中看管的,可慈云宫虽然防守严密,太后和安安毕竟一老一少,苗荆那样的危险人物,秦严总有些放心不下。   更何况,瑞王一定会趁着他离开京城,动手段。   若是将苗荆放在慈云宫,难免慈云宫便成了瑞王的目标。   故此秦严便索性将苗荆丢到了叶宇轩和唐贵妃,由着叶宇轩负责看押。   那苗荆伤了叶宇轩,又和瑞王有涉,瑞王倒了,对唐贵妃来说,也该是乐见的。   唐贵妃在皇宫中也是经营多年,能受宠多年,并稳坐贵妃之位,唐贵妃看守个人该当没什么问题。   秦严如是认为,可等他到唐贵妃的云霞宫时,却发现并非如此。唐贵妃和叶宇轩的脸色都极为不好,秦严进殿后,唐贵妃屏退了众宫人,面色难看的道:“苗荆死了。”   秦严原就有不好的预感,闻言虽不意外,可神情却冷厉了下来,扫了眼同样脸色不佳的叶宇轩,道:“人是怎么死的?”   他这厢好不容易带了苗荆的亲眷回京,就是想迫使苗荆供出瑞王来,偏费了这样大的气力,苗荆却死掉了,心中岂能不窝火?   更何况,若然废太子一事儿真是瑞王动的手段,这次兴许便能一下子洗脱冤屈了,这样重要的人,明明知道瑞王定会想法子杀人灭口,唐贵妃和叶宇轩却还是没能看管好,弄的人死了,秦严双眸眯起,锐利的目光在唐贵妃和叶宇轩身上两回扫过。   叶宇轩目光清冷于秦严对视,冷声道:“人好好被看守着,每日的食物和水都是专门有人试过毒的,可苗荆还是出了事儿。他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抱着头,像疯了一般四处乱撞,接着便七窍流血,没一盏茶功夫便死透了。”   秦严闻言目光一凛,整个人都有些杀机腾腾的。   叶宇轩却冷笑起来,道:“这几日爷亲自看守,莫非世子爷还怀疑是爷故意弄死了苗荆不成?哼,巫蛊之术,诡异莫测,只怕是瑞王先前便用什么手段控制住了苗荆,如今不必寻到人便可置人于死地。便是世子爷亲自看守,只怕也是这般情景。”   秦严却轻勾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讥嘲来,肯定的道:“若是爷来看守,绝不会让人莫名其妙就这么死了。”   他言罢却是目光淡淡的扫了眼唐贵妃,唐贵妃双眸微眯了下。   叶宇轩并没留意到秦严和唐贵妃之间微妙的气氛,听秦严如是嘲讽自己,当即便站起身来,怒目盯视着秦严,也出言嘲讽道:“世子爷既如此能耐,当初怎不带着苗荆南下,亲自看押,做什么还将人交给本皇子!”   叶宇轩到底年轻气盛,又因为几日前御花园的事情,对秦严愈发嫉恨,偏如今苗荆还死在了他的看守下,叶宇轩觉得颇没脸面,如今又被秦严讥讽便有些暴躁起来。   秦严并不想和叶宇轩做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可想到璎珞对叶宇轩的态度,却是看叶宇轩哪里都不顺眼,心头火气未消,淡淡道:“爷当时哪里知道七皇子连个人都看不妥。”   叶宇轩闻言脸色都涨红了起来,额头青筋暴起瞪视着秦严,秦严脸色冷淡,眼眸沉寂回视着他。   不想叶宇轩却蓦然咬牙,红着眼眸,先退了步,梗着声音道:“这次算本皇子欠了世子爷一命,来日必将奉还。”   不管怎么说,苗荆都是死在了他的看守下,这一点是无可辩驳的事情。   见叶宇轩如是,秦严却也觉得没趣幼稚的紧,别开了头,淡淡道:“用不着,人既然是爷交到你手中的,出了什么后果,爷都得担着,倒是前次在瑞王府,承蒙七皇子护内子离开,一直不曾当面致谢,爷也算欠了七皇子一命,来日亦会奉还。”   叶宇轩听他如是说,却觉秦严这是在向他敲打炫耀,双拳握的咯咯直响。那边唐贵妃见两人针锋相对,七皇子又跟炮仗一般,眼见着一点就要着了,忙从罗汉床上站起身来,道:“谁都没想到,看守的这般严密,瑞王竟然还能做到杀人灭口,如今事已这般,还是心平气和的商议下下一步该如何做才是。世子爷说呢?”   秦严从宫中议完事后,又折到慈云宫中拜见了太后,将事情进展告知,这才脚步匆匆往靖王府赶。   小别胜新婚,他这几日是真思念娇妻了。   进了靖王府,天色早便暗了,宫灯早已挑起。秦严大步流星的直奔皎月院,可越是靠近却越发现不对劲,整个皎月院就只院门点燃着两盏红灯,里头竟瞧着黑漆漆的,倒像是一座无人的荒院一般。   秦严莫名竟有些心慌,加快脚步几乎是飞掠地到了皎月院前,眼见院门都是关着的,分明已经落了匙,秦严眉头拧紧,砰砰的将院门拍的震天响。   ------题外话------   这么热的天,竟然停电了,我也是醉了啊 ☆、133 独守空房(二更求票)   秦严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门房守门的婆子顿时便被惊醒了,都顾不得点灯,忙忙一面穿衣一面跑了出来。   “开门!”   外头响起沉喝声,婆子骇了一跳,接着才辨出是世子爷的声音,忙忙哆嗦着开了锁,打开了门,战战兢兢的退到了一边。   见院子中果然一点灯火都没有,秦严历目盯向婆子,道:“世子妃呢?”   婆子却满脸愕然,道:“世子妃?世子妃回娘家去了啊,世子爷怎么回来了?”   却说秦严今日派人回来送信,可那侍卫进了靖王府却听闻世子妃回了娘家,还没回来的信儿,故此便折返了奔去了祁阳王府。   他一个侍卫自然不能闯到祁阳王府的内宅去回话,故此就和门房的小厮打了个招呼,让小厮通报给璎珞。   可门房小厮却是璎珞打过招呼的,根本提都没提璎珞带着唐氏离京去了西山别院的事儿。   那侍卫只以为话传到了,便自忙去了。而影七那边也是一样,影七平日里都在公主府中,公主府和靖王府不一个门出入。   得到了秦严今日回来的消息,影七便去祁阳王府告知了璎珞,在影七想。璎珞得到秦严回来的消息,一准便该收拾下回府来了。   他哪里知道璎珞心中在恼秦严,压根就没打算回来?他传了信便回了公主府,自然也不会去告知秦严,璎珞回了娘家的事儿。   导致的结果便是,秦严以为璎珞在家,而皎月院的下人们更是不曾收到秦严今日会回来的消息。   院子中都没有主子,世子妃又带走了不少丫鬟婆子,早早的下人们便都歇下了,院子中自然也黑漆漆的连盏灯都没有。   此刻秦严听闻婆子的话便有些傻眼了,他眉心动了动,倒还没意识到璎珞是在生气,因为毕竟他离开京城时,她还情意绵绵的送到了城门口,还给他温柔的整理了大氅。   他想起了早先在城门时自己说的话,他说让璎珞可以回娘家的,还说自己回来了去接她。   想必璎珞是在郡王府中等着他过去接的吧。   秦严瞧了眼黑漆漆的皎月院,发现没有璎珞的院子,他连踏进去的欲望都没有,当即二话没说便转了身,大步流星的就又往府门去了。   守门婆子愣了下,见世子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料想今日这么晚了,大抵世子爷和世子妃也不会回来了,多半要明日一早再一起回来,便又挂了门,打着哈欠回去睡了。   秦严回府上了马便往祁阳王府急赶,没进京前倒还不觉得,只一空闲,脑子里就满是璎珞,被她的一颦一笑给添的满满的,进了城又忙着进宫办正事,也顾不上儿女情长,可方才一进了靖王府,那种入骨的思念便像是蜂蛹的潮水一样将他彻底淹没了。   他恨不能立马便将她抱进怀里,嵌入骨血,原以为进了皎月院便能见到小媳妇了,谁想迎接他的竟然是冷冰冰的院子。   他早就习惯了皎月院每晚温暖的灯光,每日不管他多晚回来正房都有个娇滴滴的女人等候着,如今乍然瞧见那样黑漆漆冷冰冰,空落落的院子,他都觉得整颗心都空了,险些喘不过气来。   秦严将马儿催的更快了些,原本已经入夜,京城虽然已经好多年没有宵禁,可这边是高门大户的居住区,道路上倒也没什么人。   秦严疾驰而过,蹄声如雷,很快便到了祁阳王府。   跳下马背,他上前叩了门,门房倒是很快就有了反应,打开了门,只是瞧见秦严也是一愣。   而秦严已是看都不看门房小厮一眼便大步往里去了,小厮愕了下,自然不会跑去拦住不让姑爷进门。   他忙关上了门,快步追上,道:“世子爷是寻郡王的吧,世子爷先到书房吃茶,奴婢这便去通知郡王。”   秦严却道:“不必,爷去飞雪院寻世子妃。”   那小厮便脚步一顿,忙又准上,道:“可世子妃不在飞雪院啊!”   秦严闻言,脚步这才稍慢了一些,道:“在郡王妃的千禧园吗?这么晚了,怎还在千禧园,可是郡王妃身子不大好?”   小厮迎着秦严微锐的目光,瑟缩了下,方才道:“回世子爷,世子妃……世子妃不在郡王府啊。”   他声音刚落,秦严便欺近了一步,虽是什么都没做,甚至脸色都未变,可小厮却觉得一阵骨寒,忙噗通一下跪地,道:“今日一早,世子妃便和郡王妃一起离府往西山温松园散心去了。”   秦严脸色顿时便黑了,若是这会子再感受不到不对劲,他就不是迟钝,而是傻缺了。   眉心不自觉蹙起,秦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淡声问道:“你在门房当差,今日靖王府和公主府那边可曾来人拜见世子妃?”   小厮不敢欺瞒,忙磕头道:“今儿一早便有公主府的侍卫来过,在花厅中和世子妃还说了几句话。”   秦严听罢头疼起来,小媳妇这明明是知道自己回来了,这才专门跑了的!   秦严苦笑起来,也不在和小厮多言,转身便又原路折返出了郡王府。   只等他上了马,却是有些茫茫然起来,长夜孤寂,竟是有种不知该往哪里去的感觉。   如今已是二更天了,西山离京城并不算近,他这会子即便打马疾驰过去,莫说和璎珞说话了,马上就折返回来只怕明日的早朝都要错过。想来璎珞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瞒着消息,跑去了西山别院。   明日早朝还有要事,误不得,秦严在马上打了个转,往西边瞧了瞧,到底抬手抚了抚额,御马又往靖王府而回。   守门的婆子没想到秦严会折返回来,开了门,眼见秦严脸色黑如锅底,也不敢多言战战兢兢的将人迎了进去,正准备招呼着院中下人们都起来伺候,秦严却是吩咐道:“不必声张了,你去大厨房瞧瞧还有什么吃食给爷端些来便是。”   守门婆子忙应了,那厢秦严已进了正房。   秋夜寒冷,屋中冷冰冰的,璎珞离开将贴身丫鬟都带走了,下头二等三等丫鬟也被放出府去松乏两日,院子中就只留了古嬷嬷带着几个信得过的婆子守着。   这会子却是都睡下了,莫说粗使的丫鬟不敢往秦严跟前凑,便是凑上来秦严也只会更心烦,故此进了屋却是连个伺候的人都没。   他自行点了灯,瞧着屋中熟悉的一桌一椅,摆设和离开前并没一点不同,可就因为少了那个人,平日觉得满是温馨甜蜜的地方就变得冷冰冰的渗人。   秦严从来不是怕冷之人,这会子竟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冷,对着幔帐不由又是一阵苦笑,虽是腹中空空,这会子竟连胃口也没了。   他索性也不换衣了,倒头便躺在了床上,帐子中锦被间好似还有璎珞留下来的气息,秦严将被子胡乱裹在身上便闭上了眼眸。   婆子从大厨房寻了吃的来,刚上台阶还没言语就听里头传来秦严的声音。   “不必了,下去吧。”   婆子愣了下,没敢多劝,转身又走了,很快外头便没有动静。秦严却裹着被子在床上翻腾来翻腾去,直折腾了一两个时辰才勉强闭了闭眼。偏睡着了又梦见了那女人,披散着长发,穿着她做的那件古怪的胸衣,像蛇一样攀在他身上,勾的人满身火气,他眼睛都红了,抬手去抓她,一下子抓了个空,顿时便清醒了过来。   瞧了瞧外头,天色却还是沉的,秦严头疼欲裂,却也睡不着了,一咕噜坐起身来,忍不住扒了扒头发,恨声道:“这个狠心的女人!”   于是这一日,秦严早朝难得的头一回最早到了,偏他站在大殿前的广场上负手而立,对谁都视而不见,一脸暴戾。   加上秦严前几日禀明了天玺帝,出京办差去了,便害的朝臣们猜测不已,皆以为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使得整个广场气氛都凝滞沉重的很。   等到早朝结束了,却什么大事儿都没发生,绷紧了弦的大臣们还有些茫茫然,难以相信,依旧频频的往秦严方向瞧。   好容易真散了朝,这才一个个抹着冷汗,莫名其妙的散了。   秦严早朝后却汇同了叶宇轩一起往天玺帝的御书房求见,前几日秦严离京便是请示了天玺帝,言道为叶宇轩在御花园被太监推下假山一事儿需出京一趟。   如今他刚回来便和叶宇轩一道求见,天玺帝心知是御花园一事儿有了眉目,便令陈厚实领了两人进来。   秦严二人进前双双跪下行礼,天玺帝瞧着最疼爱的幼子和最器重的子侄倒是和颜悦色,道:“平身吧。”   秦严和叶宇轩却都未曾起来,叶宇轩率先磕头,道:“请父皇治儿臣欺君之罪。”   叶宇轩的话令天玺帝微楞,道:“何来的欺君之罪?”   叶宇轩抬了手,他的手背上还缠绕着纱布,道:“皇祖母万寿节时,儿臣在御花园其实并非是被太监哀给推下了假山,儿臣当时其实是装晕的,乃是有人故意给儿臣喝下了有问题的酒水,又将儿臣给引诱到那假山处,当时儿臣察觉到了不妥便装了晕,接着儿臣听到了四皇兄的声音。”   叶宇轩的话刚落,天玺帝脸色便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却又波澜不惊地盯视着叶宇轩,道:“你的意思是,你四皇兄蓄意谋害你性命?在御花园中?当时怎么没见你如此说?”   叶宇轩磕了个头方才又道:“父皇明鉴,当时儿臣没有任何证据,空口无凭,怎敢说于父皇?”   不管是什么原因,在天玺帝面前状告自己的兄长,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天玺帝也是从皇子时期过来的,他自然知道皇子们之间不可能和睦,他甚至也冷眼看着他们兄弟争夺,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看见这种矛盾尖锐化,闹到台面上来。   祸起萧墙,一旦闹到台面上来便会不可收拾。   此刻天玺帝面色沉寒,闻言道:“这么说,如今你是有证据了?”   叶宇轩却抬头道:“父皇,儿臣本来能找到证据的,可昨日儿臣抓到的那个假太监被灭口了。儿臣之所以还是选择将此事如实告知是因为此事涉及到了九黎族,涉及到了巫蛊压胜之术,巫蛊之术,防不胜防,儿臣唯恐今次放纵,来日更酿大祸,故此才决定前来向父皇坦白。”   没有证据反倒告到了皇帝面前,弄不好便会被倒打一耙,且天意难测,也可能会因此惹了圣怒,可昨日秦严和叶宇轩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将事情摆到天玺帝面前来,赌上一赌。   天玺帝听闻巫蛊压胜一术,顿时背脊便微微一直。   朝廷严令禁止巫蛊之道,一旦发现有人使用巫蛊之术谋害人,那可是无论身份贵贱,按照律法一概处以极刑的,就像废太子,贵为太子,却因一个巫蛊案便遭受流放,这还是上百官员求情,太后阻拦后,从轻处置了。   可见上位者对巫蛊之事儿的畏惧和忌惮,天玺帝还清楚的记得,当年受东宫压胜诅咒,他身体虚弱躺在床上差点丧命,太医们什么都查不出的那种恐惧感。   此刻再问巫蛊,他双拳顿时便不动声色的紧握了起来。   ------题外话------   两天求票松懈,票妈就快被挤下榜了,最后一天了,妞们还有月票吗,求票票哦,关键时刻掉下来可真是前功尽弃了,票票票票票票!   三更大概要十二点了,要是跟不上审核,妞们明天早上看,表等哈 ☆、134 媳妇不能惹   天玺帝的目光在秦严和叶宇轩身上来回转了两转,这才道:“说说吧。”   叶宇轩略松了一口气,率先说起了当日进瑞王府且喝了一杯酒的事儿,接着又将御花园的事情说了。   秦严这才开口,接话道:“后来那叫苗荆的假太监是在宝钞司被找到的,擅长巫蛊术的便是此人,他是九黎族人,身上还有九黎族的徽记。微臣抓住此人,因其不肯招供,又提出只要微臣能到贺州护住其亲眷,便肯招认的条件,微臣这才离京去了贺州,只没想到微臣护住了其家眷,回来却得知苗荆被灭口了。”   秦严抬眸见天玺帝眉宇微锁,便又道:“微臣虽没有直接证据可证明此事儿和瑞王有关,然各种蛛丝马迹却足够佐证此事。四月十八那日傍晚,内子确实去过瑞王府被逼着饮酒,皇祖母寿宴那日也确实是瑞王向七皇子敬酒后,七皇子便晕沉,虽之后未曾寻到那酒杯酒壶,可这却更说明问题。前几日也确实有一队瑞王府的人往贺州去了,另外,苗荆的亲眷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可却能证明苗荆是在四年前,随着京中一位大人物进的京城,而四年前,皇上也确实曾派瑞王到九黎族一带办过差事。”   天玺帝目光略沉,岂会不明白,巧合实在太多了,瑞王就算不是主谋,那也定然干净不了。   更何况,如今诚王倒了,瑞王却确实嫌疑最大。   七皇子和秦严平日并不亲近,两人当不会合谋起来去诬陷瑞王,更何况,也没有这样空口诬陷人的。   天玺帝闭了下眼方才道:“传瑞王。”   瑞王散朝后还没来得及回到府中,便被天玺帝派去传召的太监追上又折返回宫,他一直留意着叶宇轩和秦严的动向,知道两人下朝后便联袂到了御书房求见。   故此这会子天玺帝要传见他,他早便知道所为何事,也早就有所准备。进了殿,他神情狐疑的瞧了两眼跪在地上的叶宇轩和秦严,这才跪下见礼,不想刚跪下,一直无什么特殊表情的天玺帝便突然震怒,抄起龙案上的茶盏便直直砸向了瑞王。   天玺帝好歹也是领兵打过仗的皇帝,也算是文武双全,那茶盏飞来,瑞王又不敢躲,顿时便砸在额角,头破血流,杯盏四裂。   天玺帝沉怒喝道:“孽障,你做下了什么事儿还不从实交代!”   瑞王脸色发白,一脸惊恐,满眼茫然,顾不上额头流下的血迹和地上的碎瓷片,连连磕头道:“父皇息怒,儿臣实在不知儿臣犯了何错,竟致父皇发这样的火。”   天玺帝瞧了眼叶宇轩,叶宇轩便道:“苗荆死了,可是四皇兄所为?”   瑞王却面露诧色和茫然,道:“苗荆是谁?七皇弟在说什么,为兄连苗荆是谁都不知道又如何会去杀他。”   七皇子的话问的有陷阱,倘若瑞王紧张心虚,直接否认,自然便会落入陷阱,可显然瑞王早有准备回答的滴水不漏。   叶宇轩见诈不住他却也不失望,道:“苗荆是九黎族极擅长巫蛊压胜术的奇才,难道不是四皇兄将他招揽至麾下对臣弟下的蛊吗?”   瑞王顿时瞪大了眼睛,道:“七皇弟在说什么?莫说哥哥根本不曾招揽什么苗荆,便是真有这样的人,哥哥也不会用来毒害七皇弟啊,七皇子此事到底从何说起呢!”   瑞王满脸的无辜,叶宇轩自然没什么意外的,不得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瑞王却是一脸惊愕,像是无法从叶宇轩所说的事情中回过神一样,半响他才冲天玺帝磕头,急声辩道:“父皇,儿臣真不曾有什么擅长蛊毒的手下啊,儿臣四年前是去过九黎族之地,可儿臣是奉命去查探勘探到的铁矿的,却不曾接触什么巫蛊之事儿或人。当时儿臣回京更不曾带什么九黎族的人,不信父皇可以令人细查,哦,对了,当时跟随儿臣同去的还有工部左侍郎仇大人,当时儿臣每日都和仇大人在一起,他一定可以为儿臣作证。”   瑞王言罢,又看向叶宇轩,一脸的沉痛,道:“七皇弟,咱们兄弟本就没几个,哥哥虽然年长你许多,使得不曾一处长大,感情难免不够深厚,可哥哥却万万也做不出杀弟的混账事儿来啊。你说当日御花园,听到哥哥的声音,又怎么知道不是有人故意模仿了为兄,借此污蔑为兄,离间咱们兄弟感情呢。那日为兄是敬了七皇弟一杯酒,可七皇弟当时并没喝为兄倒的酒啊,为兄还有些生气,拂袖而去了,之后在花园中碰到了锦乡侯,为兄一直和他在一起,不曾离开过,不信父皇可以传唤锦乡侯问话。”   叶宇轩见瑞王一推三五六就是不认账,却是面露急色,瞧了眼天玺帝又盯向瑞王,道:“好,就算如此,四皇兄又如何解释派人到贺州找寻苗荆家眷一事!?”   瑞王愈发惊异了,道:“什么贺州?父皇,儿臣并不知府中有人这些天往贺州去过!哦,是了,儿臣的王妃在贺州倒是有几处铺子,儿臣依稀记得前些天她说那几处铺子出了些问题,似乎有个掌柜的捐钱跑了,想要爷拨一队侍卫于她,好到贺州解决此事,莫不是因此才有王府中人往贺州去吧?”   瑞王言罢,见天玺帝面色沉静,也不知可否信了他两分,捏了捏拳头,他又道:“父皇,儿臣是真喜欢那苏家姑娘这才抬进了府中,当日靖王世子妃去要人,搅儿臣的好事儿,儿臣自然不高兴,这才想为难她一番,灌她几杯酒。要说阿严也算儿臣的兄弟,儿臣承认儿臣为个妾室落弟妹的脸面不对,可要说那酒中有蛊毒,却是万万不能啊。再说,若然真有蛊毒,又像七皇弟说的,儿臣要谋害他,儿臣为何还要在万寿节时候再将蛊物弄出来呢?儿臣冤枉啊,父皇!”   瑞王推的干干净净,天玺帝见此却半响没做声,过了片刻,他才靠着龙椅,摆手道:“瑞王禁足,朕会令人细查此事,再做处置,都跪安吧。”   瑞王闻言脸色微白,却也没再多说什么触怒天玺帝,磕了个头,竟是头一个脸色坦然无畏的退下了。   那边秦严和叶宇轩手中无确实的证据,自然也没指望就凭两人几句话便可让天玺帝处置瑞王,见此倒也不曾多言,跟着告退。   待两人出去,瑞王已经被扶着前去包扎头上的伤口,叶宇轩和秦严不合,事情完了,一点都不想和秦严呆在一处,二话没说,大步便走了。   秦严却是往慈云宫看过太后,将御书房的事儿略提了提这才离宫,上马也不再回靖王府,直接往城外去。   西山离京城不算近,马车少说也要四个时辰方才能到,秦严驰马到温松园时却已是申时初。太阳已经往西偏,温松园映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下,粉墙黛瓦,更显景致独秀。   秦严却顾不上瞧风景,上前便拍了门,门房倒是很快就开了门,瞧见他甚至没什么惊异的表情,只恭敬的退开,行礼道:“世子爷来了,世子爷请跟奴婢往丽秋院安置。”   说着迎了秦严进园,温松院的景致果真极好,不愧是皇家园林,里头当真是一步一景,处处精致,却又不显刻意雕琢。   便是秦严这会子没什么赏景之人,穿梭其中也觉得心平气和了许多。等到了丽秋院,眼见听到动静的乐棋迎了出来,秦严便知璎珞是住在这里了,心情又好了两分。   以至于乐棋行礼说一大早璎珞便陪着唐氏出去山上游玩了,秦严除了感觉特别无奈外,都生不起气来。   他被迎进屋,乐棋也没多问便吩咐丫鬟送了热茶又摆了些简单的吃食。   秦严本就恐京中生变,从贺州一路未曾休息赶路而回,昨夜没胃口便躺在床上翻烙饼了,今日早朝前才勉强用了几块糕点,这会子到了温松院便有种跋山涉水,总算闯到了地方,虽然还没修成正果,可也没那么焦灼的感觉。   准备的膳食是温热的,并不油腻,清清淡淡的,入口感觉极是不错,秦严扫光了桌上的饭菜,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岂能不知这是璎珞特意为他准备的,且她连自己什么时辰会到,都掐算的准准的。   又算到了他定极是饥饿疲惫,准备的东西便以清淡好克化的东西为主。   想到这女人恼脾气归恼脾气,却还知道关心照顾自己,秦严心中舒坦了不少,沐浴之后便躺到了床榻上。   帐间还有璎珞留下的气息,许是吃饱喝足,困乏便上来了,秦严倒没费多大气力便睡了过去。到底是两个日夜没怎么合眼了,他这一觉睡的很沉,等察觉到不对劲猛然睁开眼眸时,秦严便瞧见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只见璎珞正盘膝坐在床榻外侧含笑瞧着他,见他醒来,还眨了眨眼,道:“夫君,睡得可好啊?”   她的声音极度婉转,带着些刻意的娇滴滴,笑容温柔甜美,秦严恍若梦中,本能地抬手要将人揽在怀中以示存在感,可手臂一动,却听哗哗啦啦一声响,没能伸出手臂来,倒被什么东西给嗝的手腕疼。   他猛然扭头瞧了眼,顿时脸上便哭笑不得起来,却见不知何时,他的手腕上便被套了两个铁质的圈,那铁拳有两个环,一个环扣着他的手腕,另一个环竟然扣在床头的红木镂空架子上,他本能的动了下脚,脚下竟然也是锁起来的!   他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被她整个缩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秦严顿时便有种极不好的感觉,璎珞却眨眼冲他笑,道:“夫君啊,这个呢叫手铐,可是妾身这几日专门画了图纸令人去铁匠铺子打造的,看,这里有个钥匙孔,用钥匙方才能打开呢。而且要死把钥匙齐备,方才能彻底得了自由。很厉害吧,看钥匙在这里呢,每把钥匙都不一样的呢。还是影七护卫专门去打造的这四只手铐,这若不是他,妾身还不知道哪家的铁匠铺子手艺这样精湛呢。”   璎珞说着将手中的钥匙摇的叮当咣当响,秦严目光不自觉追着钥匙移,璎珞却笑眯眯的将钥匙收进了怀中,凑近秦严道:“想必夫君一路赶路定然是极累的,妾身用这东西拷着夫君,夫君也好专心的睡觉。如今天色方早,妾身先去伺候祖母安歇,夫君莫等妾身,先睡哦。”   她言罢,当真要跳下床榻去,秦严到现在还有些恍惚,见她真要这么丢下自己离开,顿时额头青筋微暴,道:“皎皎乖,快给爷解开,爷来还不曾向祖母问过安呢,咱们一起去给祖母请安。”   璎珞却回头,笑着道:“不必,妾身和祖母说了,世子爷要好几天才从贺州回来呢,祖母不知道世子爷来了呢,这会子世子爷过去岂不是吓坏了她老人家?”   她说着妩媚一笑,凑近秦严俯身去亲吻他的唇,秦严相思成疾,醒来虽瞧见了她,但却一下也不曾碰上,如今她主动亲近方才感受了一点真实感。   他追逐着她清甜的唇舌,不知餍足的正要加深这个吻,谁想璎珞却猛然撤开了,秦严本能的抬起身子要追,引得哗啦两声响,身子没抬起又坠了回去,顿时前所未有的头疼了起来。   ------题外话------   求票票,这个是昨天的三更,菇凉们最后一天了,有票滴赶紧投了,不然就作废了哦 ☆、135 可怜的秦严(二更求票)   秦严瞧着璎珞的目光几乎都哀怨了起来,璎珞却半点都不为所动。   她可清楚的记得,几日前,秦严是用怎么样霸道的手段敲打她的,可恨的是,他竟然在离京前那么干,害的她当时发作不起来,自己憋着郁结了这好几日。   不好好调教下往后他若还这么干,那还了得?   故此璎珞姿态轻快地跳下了床,笑着回头冲秦严道:“夫君乖乖躺着,妾身伺候祖母睡下便回来伺候夫君。”   她说着抛了个媚眼,扭着腰,挑着那串钥匙,故意当着秦严的面,将钥匙甩在了他看得着,偏又够不到的八仙桌上。   又回头冲秦严笑了笑,这才施施然往外走,听到秦严粗重沉闷的呼吸声,璎珞扶着门框又回眸瞧了眼。   床上秦严忙抬起头来,竟是沉了脸,目光深邃而迫人,压着声音道:“适可而止,皎皎,快给爷解开!”   他这会子哀求都未必有用,到吓唬起璎珞来了,璎珞表示自己一现代女性,绝对不是被吓唬长大的,无视秦严的怒火,勾唇又是一笑,妖媚的宛若夜间盛放的曼陀罗,轻启红唇,却道:“爷可别乱动哦,丫鬟们都守在外头呢,爷这若是乱动,引来了人只怕是要损伤爷的脸面呢。乖,妾身去去就回。”   言罢,竟然真就转身迈着轻快的脚步,还故意哼着小曲出去了。   屋中没了人,那女人留下的一阵香风好似还在,秦严简直要疯了,挣扎了两下却发现这手铐竟极为结实,用内力都无法将其震断,秦严额头突突直跳,偏连抬手揉揉都不成。   他有些无力瞧着头顶飘荡的帐幔,这会子当真就只有苦笑的份了。   摊上这么一个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小媳妇,秦严真真是……只有生受着的份儿了。   而璎珞也确实是瞒着唐氏,秦严来的消息的。   这若是让唐氏知道秦严回来了,一准立刻就打包让她回去伺候夫君,谁让古代女人嫁了人就该在后院围着男人团团转,前前后后的鞍马伺候着呢。   故此璎珞索性就没让唐氏知道此事,她到了唐氏住的雾湖院亲自伺候着唐氏用了汤药,又说了片刻话,眼见着唐氏歇下这才折返丽秋院。   乐棋等丫鬟们知道秦严的习惯,世子爷不爱让丫鬟伺候,没唤她们,她们寻常也不会往跟前伺候,免得不讨好不说,再惹了世子爷厌,又令世子妃怀疑有了当姨娘的心思,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故此璎珞回来时,乐棋带着几个丫鬟还在稍间里说话做针线,正房轻悄悄的,并没任何动静。   听到动静,乐棋带人迎了出来,璎珞问了两句,乐棋却道:“世子爷大抵还睡着,不曾听到声音。”   璎珞便回头吩咐妙哥几个,道:“既如此,你们便不必跟进去伺候了,免得闹出动静来,倒打搅了世子爷休息。”   言罢,她自行挑起帘子进了屋。   毫无意外,秦严还四仰八叉的平躺在床上,许是这会子功夫连怒火都被磨没了,听到动静,他望过来,眼眸中竟然无波无澜,无情无绪的。   他这样子其实是挺震慑人的,有种暴风雨欲来的平静,若是旁人瞧见了一准要双腿打打颤的,可璎珞根本就知他对她是只纸老虎,一点不怕。   她款步到了床前,无视秦严的目光,将他上下用目光直勾勾的扫视了个遍,突然坐在床边抬手去摸他额头上的汗,道:“啧啧,夫君很热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呢?”   动作间,身上锦绣广袖滑下来些,露出一小段欺霜赛雪的手臂,上头挂着的羊脂玉镯子在灯影下散发出温润的光泽来,愈发映的那皓腕凝脂般玉雪剔透。   这会子已是秋日,山中气温低,屋中又没到染炭火的时候,冷飕飕的,秦严哪里是热的,他根本是急躁的。   方才睡了一觉,一时半刻的也睡不着,后脑清醒的很,人睡着了不知道累,一个姿势很久不动也没什么,可清醒着却偏动不了,那种折磨简直难以言喻。   秦严只觉没片刻功夫,他的身上便都躺僵硬了,想要想些朝堂上的事儿来分散下注意力,可帐子中锦被绵软,四处都是小媳妇的气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璎珞故意的,他的枕头边儿上竟然还胡乱丢着她一件肚兜一件亵裤。   秦严原本就小别胜新婚,渴妻成疾了,方才她离开前又故意亲了亲他,这会子被丢在这种环境中,脑子里根本全是某个可恶的女人,实在想不到朝堂上去,简直比昨日躺在冰冷冷黑漆漆的屋中独守空房还叫人难受。   此刻好容易等到璎珞回来,虽然心中有火,可也知道,自己越恼,她便越是不会放过他,更清楚,璎珞不闹个够,即便他闻言软语的哄她,她也不会就放开了他。故此索性不言不语,静观其变。   谁知璎珞坐到床边儿便露出一截手臂有意无意的撩拨起他来,若是行动自如,这般自然是求之不得,可这样被困着,感觉就没那么美妙了。   秦严盯着璎珞,道:“乖,给爷松开,爷知道错了,那日不敢让青旋去皎月院演戏,可爷等了三日你都不知道错在哪里,爷总不能任你糊涂下去吧?”   璎珞却笑,轻轻抬眸,明眸若水,道:“青旋?叫的好不亲切呢。”   她那轻飘飘的口气就像是一股冷风,秦严顿时便抖了下,露出无奈的笑来,道:“你知道的,爷根本没见过她,爷就只让下头去挑个漂亮些的女暗卫,没亲自见她。”   璎珞便面露哀怨之色,道:“想不到夫君手底下还有那般国色天香的美人,又功夫好,有本事,这回不亲自见,谁知道下回,下下回呢。哎呦,夫君是没瞧见那青旋戏演的多真,在妾身面前有多嚣张,这回是假的,说不得下回,下下回就成真的了。”   她说着背转过身去,抽了帕子,竟是抹着眼泪来。   秦严哪里想到她说哭就哭,明明前一刻还笑意盈盈的捉弄他,下一刻怎么就凄风楚雨的委屈起来了。   秦严有些怀疑璎珞哭泣的真实性,偏她背对着他,他就是瞧不见她的脸。   想到那日的事情,秦严也不知道那青旋到底是怎么演的戏,是不是太过火了,是不是真给璎珞委屈受了。   他心中便越来越不确定,越来越忐忑起来,眼见璎珞肩头抖的愈发厉害了,手一抹泪,不经意间露出手来,映着灯光亮晶晶一片。   秦严顿时骇然失色,心疼的厉害,急的哄道:“皎皎快莫哭了,眼睛哭坏了爷得多心疼啊,爷真知道错了,下回有话一定好好和你说,再不那样了。”   璎珞却只一个劲儿的哭,秦严额头又冒出汗来,勉强撑起些身子来,继续哄着道:“乖乖,只要你不哭了,你说怎样惩罚爷,爷都由着你可好?”   璎珞继续哭,秦严只觉哄媳妇真是一项技术活,他是真要黔驴技穷了,抿了抿唇方才干巴巴的道:“莫哭了,伤身。再说,你这哭下去惊动了丫鬟,万一再以为爷欺负你,跑去惊动祖母,岂不是搅扰祖母休息?莫哭了,啊?”   璎珞充耳不闻,继续抖肩,秦严有些无力起来,瘫在了枕间,只他目光却不曾稍离璎珞片刻,眼神无奈又疼惜,还有些许懊悔,道:“爷的小宝贝,你再哭下去,爷的心都碎了……”   璎珞见他情急之下这样肉麻的话竟也说的出,一时间倒装不下去了,揉了揉眼睛,这才转身瞧向秦严,道:“罢了,那青旋的事,妾身不提了便是。”   秦严眼见她双眼虽被揉弄的有些发红,眼睛泪汪汪的,可脸颊上却干干净净,半点水痕都没有,哪里不知她方才都是装的。   却将他戏弄的心都纠成了一团团,心中是有恼火的,可看她将眼睛揉的红通通的,偏又凶不起来。更何况,如今他这般模样,若再发了火,那可真是只有等着挨宰的份儿了。   只秦严实在被折腾的有气无力的,见她似施恩一般不再计较青旋的事儿,却也没半点放松劲儿,总觉得事情还没完。   果然璎珞瞧了他两眼,便蓦然道:“夫君这一趟不知可有受伤?妾身日夜悬心,如今夫君总算回来了,妾身不亲眼检查一下怎么能行呢。”   说话间便去解秦严的衣衫,一面解一面还搔首弄姿的一时撩撩头发,一时抬眸冲他笑笑的。   秦严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禁不住开口道:“皎皎,你莫乱来!”   璎珞却嘟嘴,一脸的无辜道:“妾身就是给爷检查下身体,怎么会乱来呢,别怕。”   秦严哭笑不得,身上衣衫却已被她解了个七七八八,因手脚被绑缚,她没法彻底脱下来,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来,冲着他比划了几下,妩媚一笑,撕拉啦的便将外袍连带中衣里衣都给挑裂了,笑着冲秦严炫了下她的匕首,道:“真好用,爷从前撕裂妾身好几件衣裳,今儿这也算礼尚往来了。”   言罢璎珞丢了匕首,骑在秦严身上,扯住被挑开口的衣衫,用力一拉扯,撕拉啦的衣袍就被彻底撕掉了,璎珞不由满脸兴奋,脸颊微红,眸灿如星,冲秦严扬着手中的布条,道:“原来撕衣裳的感觉这么过瘾啊,难怪爷总爱这么干。”   秦严却是脸都黑了,他有时候心切之下是会粗鲁些扯她衣裳,已经不记得当时是不是有快感了,只知道自己如此躺在这里,被璎珞这么扯裂衣裳,满满的都是屈辱感和羞愤感。   他脸色都有些涨红起来,怒目瞪着璎珞,道:“你这女人,适可而止,不然却是要乐极生悲的!莫怪爷没提醒你!”   璎珞见他一张俊美无筹的面容此刻涨红一片,额头青筋跳动,深邃的眼眸中却似关着两头凶兽,随时都会扑出来将她撕裂一般,她不由心一突。   可瞧了眼秦严被锁着的手脚,璎珞又觉得他是外强中干,根本吓唬她的,一时便生出股争强好胜之心来,愈发来劲了,她扬了扬匕首,撩着秦严的亵裤腰带,傲娇的扬了扬下巴,舔着唇,居高临下的盯视着秦严,道:“乐极生悲?妾身只知道及时行乐呢。”   说着便如法炮制的直接割裂了秦严的亵裤,她动作故意没轻没重的,秦严甚至都感受到了那匕首刀锋划过肌肤上方的冷意,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璎珞瞧了瞧秦严将匕首丢掉,眼眸流露出娇嗔之意来,道:“瞧你,一点都不信任妾身,妾身怎么会伤害到夫君呢,夫君不是说了吗,咱们夫妻一体,除了彼此谁都不能信任,可你看,你都不信任人家呢,瞧着一身冷汗冒的。”   她说着便用小指指甲在他布满汗水的胸膛上狠狠地从上一直刮到裤带下,抽出手来,拇指弹了弹小指,果然弹落两滴汗珠来。   秦严见她居然越玩越过分了,一时间拳头捏的咯咯直响,有种自从娶了媳妇就再威风不起来的感觉。   ------题外话------   早上还更了一章,大家表看漏了哈,晚会还有一更 ☆、136 乐极生悲的璎珞(三更求月票)   秦严心恨难抑,声音便带着些暗哑的粗嘎,沉沉的满是威压,话却说的讨巧,道:“乖,给爷松开,咱们莫闹了,嗯?”   璎珞看了看秦严,见他好像真恼了,犹豫了下却又咬牙顶住了。   她是疯了才会这会子放开秦严,等着被教训?   她早就想好了,就这么捆着他,折磨够了,她就去睡大觉,等明儿时辰到了再放开秦严,到时候赶回去上朝都要迟了,便不信秦严还能将她怎么着。   她想的周全,闻言便白了秦严一眼,脸上好似写着,松开?当我傻子啊?   非但不松,她竟然还脱起衣裳来,秦严额头汗珠滚落,顿时整个人更加不好了起来。   璎珞脱了外裳,又将里衣略松了些,这才两下子撕裂秦严的亵裤丢下了床。见秦严愤恨的咬牙扭头,侧脸绷着刚硬的曲线,她心情很好的上下欣赏着,又故意凑过去,在秦严耳边吹气道:“幸好妾身亲自检查了,不然都不知爷竟然真伤了,还伤了这么些地方呢。”   秦严往贺州,难免和瑞王的人动起手来,虽然未曾受大伤,但刀枪无眼,身上难免也被剑芒划拉了几处,只这些伤在秦严眼中真算不得伤口,且如今过了两日,伤口都已结痂了。   此刻他人已经被璎珞扒光,而那女人更是不知死活的贴在耳边儿又吹气又蹭脖颈的,秦严猛然扭动,竟让他逮了璎珞的唇,狠狠吻了起来。   璎珞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心险些没被他给吓跳出来,脸色都变了一瞬,被秦严堵住唇,倒像是被一头猛兽咬了一口般。   她欲挣扎,偏秦严吸卷住了她的舌,璎珞捶打他,他不痛不痒,压着他的肩膀要起来,秦严便狠狠啧巴着她的舌,揪的都疼了起来。   璎珞想咬他,可秦严如今已经不是当初没亲过嘴的土老帽二愣子了,技术娴熟,反应灵敏,璎珞愣是咬不住他,倒是他不知怎么办到的,愣是一个吻将她亲的浑身发软,身体也躁动起来。   璎珞呼吸都不顺畅了,秦严才松开她,璎珞却有些无力趴在他肩头喘息,就听秦严低哑的声音从脸侧传来,道:“皎皎,你动情了,乖,给爷开锁,爷好好伺候你,嗯?”   璎珞闻言顿时脸色红透,羞惭起来,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点,喘匀了气便从秦严身上撤开,瞪着秦严,道:“妾身还没给爷上药呢,急什么。”   她的眼眸还带着些动情的水润氤氲之色,两颊嫣红,发髻早便凌乱了,红唇更是被他吸允的红艳如滴水樱桃。   秦严眼眸深深浮动着情潮,声音已是严厉了起来,道:“别闹了,解开!”   璎珞只作未闻,往外室了一趟,回来时手中拿着一盒子伤药,她并没直接往床上来,反倒坐在梳妆镜前拆了头上的簪环等物,由着一头青丝都披散了下来这才又爬上了床。   打开那金疮药盒,里头的药膏呈胶液状,见璎珞当真挑了一些要往他身上抹,秦严汗都流了下来,道:“伤口都结痂了,不必涂药了。”   璎珞不以为然,嗔了秦严一眼,道:“怎么能那么不小心呢,本来伤口没好,伤痂未脱就不该见水,偏你还沐浴,瞧,这伤口边缘都发红了,还是抹点药妾身才能放心。”   她说着挑弄了药糕往他腹部的伤口上抹,只那动作力道还有神情姿态,哪里像是在抹药?   而且秦严发现这女人出去了一圈,亵衣的衣带便松开了,襟口半开,里头风景若隐若现,他浑身轻颤,既便觉得很是耻辱,却也挡不住浑身火气直冒。璎珞只当没瞧见他的反应,叹了一声,道:“这样抹药太慢了,有了。”   她说着竟跳下了床,跑出屋去很快又跑了回来,带起一阵香风,等上了床,秦严才看清楚,她竟然手中拿着一根干净的狼毫笔。   他顿时脸色就黑红了起来,璎珞却不管秦严的反应,自顾用狼毫笔沾了药膏,往秦严身上一点点的刷,一面刷一面打着圈,四处游走。   狼毫笔扫在身上,痒的要命,偏那种痒又不大纯粹,好像带起一股酥麻直入骨髓。秦严忍不住脸色难看的动了起来,引得手铐和脚铐一阵乱想。璎珞很满意他的反应,抬眸笑着道:“这样抹药很舒服很有新意吧?当初夫君也曾逼着妾身抹药呢,如今这也算是礼尚往来,夫君不必多谢。”   自从两人成亲,他就给她抹过一回药,那便是刚成亲这几日,太过孟浪将她弄伤了。   想到那时候抹药的情景,秦严体内的火一把便烧了起来,牙齿都咬地咯咯作响。   他算是看出来了,璎珞今儿就是专门和他清算总账的,还清算的彻底。他是真受不住了,这会子倒调集起一切脑筋来思考起来了。   璎珞这般折腾自然是气未曾消除,她这般一口一个妾身,阴阳怪气的,显然是还恼着他哪里呢,可他方才都已经道歉了啊,难道道的还差点火候?   秦严屈服了,再度开口,道:“皎皎,爷真知道错了,以后有什么爷都好生和你说,倘使你不明白,爷就多说几遍,绝对不再使强硬手段了,那个青旋……”   秦严话没说完,璎珞便半趴在了他身上,笑着道:“夫君,方才妾身都说过了青旋的事儿翻篇了,妾身虽然是一介女流之辈,可说话却也一句是一句,既然说不介意了,就是不介意了,夫君怎么还提呢。”   她说话间狼毫笔还点着他,垂下的发丝有意无意的在他肌肤上撩动,秦严简直要疯掉,又想了想,突然福灵心至,道:“那日皇祖母寿宴,事后爷不该留宿在慈云阁,即便是真有事儿不能回家,也该早早让人回去告诉你一声,爷这事儿也做错了。”   璎珞听他这般说方才停了动作,扬眉看秦严,道:“你这话当真?”   秦严见她如是,便知这回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忙忙道:“自是当真的,爷那日也是从安安口中得知你并未觉得自己有错,这才有些窝火,当时爷心里头油煎一样,怕回去后一言不合和你吵起来,再伤了你,这才想着在宫中呆上一日也冷静冷静,以后爷知道了,不再那般了,可好?”   璎珞这才笑了起来,柔顺的伏在秦严身边,用柔软的发顶蹭了蹭他的脖颈,道:“你那不叫冷静冷静,在我看来简直就是离家出走。”   秦严听她终于不再一口一个妾身了,只觉呆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禁不住长出了一口气,道:“是,是,爷家里有皎皎这样的好妻子,怎么能离家出走了,以后必定不能了。”   他言罢,璎珞便撑起身在,奖励的在秦严脸颊上亲了一下,秦严轻笑着,道:“快给爷松开,嗯?”   璎珞却起了身,跳下床,秦严以为她终于要去八仙桌那边拿了钥匙过来解锁了,谁知璎珞却悲悯又疼惜的瞧着他,道:“夫君,我是真的消气了,也原谅你了,可我觉得你这会子一定不能心平气和,我今儿陪着祖母游山去了,累的紧,实在经不住夫君的折腾了,且夫君从贺州回来也不曾好生休息一夜,所以为了咱们两人,夫君还是再委屈一夜吧,夫君放心,等早朝时辰快到了,我一准松绑,不会让夫君你误了早朝的。”   她说着上前了两步,小心翼翼的给秦严盖上辈子,也不再亲近他,丢了个飞吻,道:“乖,晚安。”   言罢她自行吹灭了屋中的两盏灯,慢步到了床边的美人榻,往上头一躺,蒙了被子竟是背对这边真睡了。   秦严简直难以置信,沉喝一声,“萧涵嫣!”   璎珞却是真累了,昨夜秦严没睡好,璎珞其实也睡的不安宁,前半夜总是忍不住担心秦严,到了后半夜方才迷迷糊糊睡着。只唐氏起的早,她想多陪陪祖母,早上便不能睡懒觉,早早便去了唐氏那里。   又怕被唐氏看出精神不济来,撑着精神哄唐氏开心,又出门游了山,这会子和秦严闹了一个来时辰,她身心舒畅,简直就是倒头便睡。   秦严先时叫她,她还模模糊糊听到了,后来竟连他叫喊声都听不到了,彻底陷入了沉睡。   而秦严却不怎么敢大声叫,生恐再惊动了丫鬟,眼见那边璎珞没了动静,气息绵长真睡着了,秦严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深呼吸了几下,这才缓缓平息下来,冷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眸静静等待着。   外头丫鬟婆子们见正房灯都灭了,不闻半点动静便知两位主子都歇下了,便也各自安寝去了。   秦严和璎珞入夜不用丫鬟值夜,守在稍间的丫鬟便也打着呵欠各自散了。外头渐渐没了动静,万夜俱寂,只有虫鸣声偶尔传来。   秦严侧耳倾听,却是忽而睁开了眼眸,很快的,就听吱呀一声响,外室的门好似被谁推开了,可却又不闻什么脚步声,秦严沉眸瞧向珠帘处。   那里已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的身影,一双绿光盈盈的眼眸,森寒的发着幽光,就像夜色里最璀璨夺目的绿宝石。   秦严扬了下眉,瞧了眼八仙桌上放着的那串钥匙,轻声道:“啸月。”   啸月的身影便动了起身,迈着无声无息的步子到了桌前,刁起钥匙蹭到了床前,将钥匙放在了秦严的枕边儿后,啸月便卧在了床前,却是将硕大的狼头伸向秦严,微眯着眼睛,温顺的等着主人抚摸它的脑袋。   可它等了半天却都没个反应,啸月忍不住委屈的发出两声呜呜声,秦严见啸月可怜兮兮的控诉的看过来,脸色便有些发红,轻咳了两声,这才动了动手腕,他这一动手铐哗啦啦的响,啸月才注意到自己无所不能,威猛高大的主子竟然被拷在床上。   一时看向秦严的目光有些说不出的鄙夷,秦严头皮发麻,冲啸月努了努嘴,道:“开锁!”   啸月往拔步床外退了一步没动弹,秦严有些无语,觉得今日自己真是虎落平阳被女人和狼欺,叹了声方道:“两只烤鸡?”   啸月扒拉了下前爪,秦严又道:“再加烤鹿?”   啸月哼了声,这才上前重新刁了那串钥匙,找好角度,前爪爬上床头,去试着锁,它运气竟是不错,头一把钥匙便找对了,咔嚓一声响,秦严顿时一抖手腕,抖落了手铐,扯了啸月狼嘴里的钥匙便动作迅速的开了其它三把锁。   接着他跳下床,顾不上摸摸啸月的头便跳下了床,连鞋都没穿就大步往璎珞躺的美人榻直扑而去。   璎珞睡得很沉,连梦都没做,窗外的月光透过绞纱窗洒了进来,笼罩着美人榻,照的她唇边恬淡的笑容朦胧而美好。   秦严站在榻前打量了一眼,冷笑一声,一把掀开被子将璎珞往怀里一扯,顺势在美人榻上坐下,翻了她躺在腿上,啪啪两声便先拍在了屁股上,璎珞骤然惊醒过来,睁开眼睛瞧见的却是啸月近在咫尺的一双绿盈盈的,冰冷冷的狼眼,吓的差点没尖叫出声,臀部疼痛传来,她瞬间明白了。   秦严说的竟是真的,原来乐极是真要生悲的。   ------题外话------   嗷嗷,晚上了,你们的月票赶紧投啊,千万表叫票票作废啊!月票,月票,都给素素吧,吸票大法,走起! ☆、137 温泉夜话(月初求票)   啪啪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秦严一巴掌一巴掌的拍在璎珞臀上,他虽然不会下死手,可却也用了一些气力。璎珞疼的眉头皱起,更要紧的是,她竟然看到趴在地上,近在咫尺的啸月眼中好似满是嘲笑和鄙夷。   太耻辱了,她又不是孩子,竟被如此教训!   还有他的狼,更是欺负人,想也知道是啸月帮忙弄开了手铐。   他们夫妻间的事儿,插足也便罢了,竟然这会子还敢鄙视她,幸灾乐祸!   璎珞怒目瞪着啸月,踢腾起双腿来,挣扎着要往美人榻下跳,道:“啸月,你这个叛徒,好歹咱们也有生死交情,你怎么能……哎呦!”   她话没说完,秦严竟将她的亵裤给扒拉了去,又是啪的一巴掌。他这一下用了些力气,没有了亵裤在,那声音在沉静的夜下显得有些尖锐。   璎珞顿时便红了眼眶,怒道:“秦严,你也适可而止,小心我改日寻到机会再报复回来!”   秦严见她当真恼了,又见月光透窗而入落在她身上,被他教训的地方已经泛起一层珠粉光芒。他气血翻涌,却也分不清楚是躁的还是怒的,只想将她压在身下好生收拾一番。   倒是不在拍她,顺势便褪了璎珞的亵裤,秦严抱起璎珞便往方才被她挑衅的拔步床走,璎珞光着半边身子,挂在秦严身上,却见啸月竟然还蹲在地上仰着头追着她看,它那样子,那神情实在是诡异。   太人性化了,就像是屋中有个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第三者一样,璎珞羞愤的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她还来不及抗议,秦严便将她丢在了床上,不等她爬起来就压了上去。他方才被她撕裂了衣裳后直接就盖上了被子,这会子甚至连脱衣裳都省去了,立马就是疾风骤雨。   璎珞的尖叫声从枕间溢出,知道反抗不了,只能断断续续的祈求,道:“啸月……让它出去,出去啊……”   在另一双眼睛前,做这种事儿,就算是狼眼,璎珞也羞愤的想死。   秦严见她声音都带着哭音,到底没敢太过逗弄她,加上他自己也觉啸月在这里很奇怪,便道:“出去!”   啸月表示最厌人类的哭声,帐中哼哼唧唧的声音实在心烦扰人,昂着头它便迈步离开了。   璎珞挣扎着瞧了眼,眼见那双绿莹莹的眼睛消失了,刚松了一口气,就听秦严道:“皎皎这手铐脚铐极有意思,自己也来试试吧,爷不像你心狠,就拷个手如何?”   说着咔嚓一声响,璎珞脑子一片空白,本能挣扎却被秦严按住了手腕,道:“别乱动,仔细弄伤了手,乖,天亮爷就给你松开。”   ……   璎珞是打算好了的,拷着秦严到二更然后再松了他,到时候秦严就得赶着上早朝去,她呢,还能美美的睡上一夜。   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太残酷了,最后的结果是,她一夜都没合成眼,只后悔自己实在不该让影七去弄那手铐脚铐来,虽然收拾了秦严,可她自己也吃尽了苦头。   待得二更,秦严穿戴准备赶回城上早朝时,璎珞已被收拾的躺在床上连瞪人的气力都没了。   秦严昨儿就是出了宫直接来的这里,朝服在沐浴前就换下了,早有丫鬟收拾妥当放在架子上,秦严自行穿戴好。见璎珞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知道她还不曾睡着,便上前坐在了床边,抚着她的头发,道:“今儿便算了,我让丫鬟往祖母那里说一声,你好生休息。明儿却是定要回府去的,这里太远了,爷来回一趟太耗时太久。乖,明日下朝爷来接你回去,今日若是时间允许,爷晚上再过来。”   璎珞背对着秦严躺着,闻言却一言不发,心里腹诽。   回去?她才来这里住了两日,才不回去呢,回去好方便他欺负她吗?   璎珞拉了拉被子,依旧不吭声,秦严见她装睡,打定了主意不理人,只觉好笑,眼见天色实在不早了,虽然心中有万千不舍,还是拍了拍璎珞的肩头,起身道:“爷走了。”   听到脚步声,璎珞方才禁不住闷声道:“大氅在柜子里。”   朝服自然是没有大氅了,秦严也不知道他的衣裳这里准备了没有,身上便没披大氅,可如今夜色正深,秋风寒凉,他骑马进城,便有武艺护身,也是要遭些罪的。   听璎珞如是说,秦严勾唇笑了笑,依言寻了件大氅披上,这才大步出屋去了。   璎珞一觉睡到日头高挂才起身,匆匆到唐氏那里时,见唐氏含笑望来,顿时便红了脸。   昨夜秦严来了,她便睡到这会儿才起,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好事。   唐氏却只有高兴的,小两口小别胜新婚,她也年轻过,自然是明白的。更何况,秦严不嫌麻烦和辛苦,这么远还到这里来充分说明,秦严对孙女的喜爱。   乐呵呵的拉了璎珞,唐氏道:“既然世子爷已经回来了,你便不好躲在这里偷懒了,今日便赶紧收拾下回去吧。”   秦严在,府里哪能没人伺候,一来没有让男人无端独守空房的道理,再来秦严便是再欢喜璎珞,独自在府中也容易出事儿。   璎珞听唐氏这般说,突然觉得秦严早上让丫鬟来给唐氏送信儿,并非是为了心疼她,给她睡觉的时间,分明就是为了告诉唐氏,他回来,好绝了自己还想赖在这里不回去的心思。   璎珞便笑着道:“我是陪着祖母出来散心养病的,这才没住两日,倒收拾东西回来,马车颠簸,这一来一回的,哪里还是养病,根本就是折腾祖母嘛,这怎么行?少说也要住上半个月才好,祖母放心,昨儿夜里,世子爷听闻祖母最近身体不好,也是这样说的,让我安心在这里陪伴祖母,他闲暇了,会来看我。”   唐氏闻言笑容满面,连连点头,却道:“世子爷是个好的,你就更该做好自己才成,哪里能世子爷体贴,你反倒任性骄纵起来?!”   璎珞顿时张口结舌,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唐氏拍着她的手,道:“祖母知道你是想多陪陪祖母,祖母不回去就是了,祖母瞧着这园子真是好,也沾沾孙女的光,多在此住个一月俩月的便是。”   璎珞闻言却转移了话题,道:“对了,昨儿祖母还说小清泉那边风景好,咱们午膳就摆在那里可好?”   是日夜,璎珞等到天黑秦严都没来,心中竟有些失落,念着他再晚些到,又是不说合眼便该起身赶路去上朝,大抵今夜是不会来了,璎珞便收拾下睡了。   不想她刚睡迷糊,突觉身边床榻一沉,骤然惊醒就见秦严正坐在床边瞧着她,璎珞眨了眨眼,忙坐起身来,道:“你怎么这么晚来了!”   起身时,胳膊不小心碰到了秦严放在床边的手,只觉冷冰冰的,她不由又蹙了眉,道:“赶路也不知道穿厚些,真以为自己是铜墙铁壁呢!”   秦严闻言却笑了,轻抚着璎珞的头发,道:“还是皎皎关心爷。”   他微微挑起眉来,眼眸中满是笑意,口气却有些调侃。璎珞一下子觉出不对劲来,自己明明早上还恼着他呢,顿时哼了一声,又要扭身往床上躺。   秦严失声而笑,却是一把将璎珞抱了起来,道:“爷听说这丽秋院后头就有温泉池子,爷都让风吹透了,皎皎陪爷去泡泡吧,也给爷按按僵硬的筋骨。”   璎珞被他抱起来往外走,闻言踢腾着要下来,拍着秦严道:“我刚沐浴过弄干了头发,你要泡自己泡去,快放我下来!”   秦严怎么可能放人,俯身闻了闻道:“皎皎好香,没关系,爷一会子亲自给皎皎烘头发。还是皎皎想要爷唤个丫鬟来伺候按摩啊?”   璎珞才不信他会那么干,可也不会傻到拿这种事儿开玩笑去激秦严,便道:“你自己泡吧,这会子过来该不会还没用膳吧,我去让厨房弄些吃食,再准备些姜汤……”   秦严却笑,道:“这等小事儿,丫鬟们自有眼力劲,若不准备那也该发卖了去了,用不着你。”   璎珞一路抗议到底,最后还是被秦严毫不犹豫的丢进了温泉池子里,这处水温略有些偏热,可却最是解乏。璎珞没了法子,只好寻了东西将长发都束了上去用帕子裹好,见秦严靠在水边闭上了眼睛,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璎珞又心疼了起来。   想必他这些时日真累的厉害,本来就出去了一趟,回来后也没能得到好好的休息,见他一动不动的,她倒主动靠了过去,手触上秦严的肩头,揉按起来。   他的筋骨果然都是僵硬的,璎珞加了些力道,秦严当即舒服的哼了一声,与此同时,他抬眸瞧了过来。   他身上早便褪光了,下水前连束发的冠带也都拆了丢在池边儿,这会子身子半沉半掩在雾气氤氲的泉水中。懒洋洋的靠着池壁,长长的墨发披散开来,水雾缭绕中,发黑如墨,亮如缎,一缕缕落在刚劲的肌骨上,映衬的肌肤愈显质感。   贴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水珠滚落,使得那俊美无匹的容颜显得妖娆蛊惑。望过来的目光更像是渗进了水雾一般,深邃而迷离,闪烁着波光,勾神摄魄的要命。   璎珞被他一眼望的手一滑,只觉贴着他的掌心发烫,咬了咬牙才没松手,只怪自己没出息,哼声道:“看什么看,再看我不揉了!”   秦严轻挑唇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怕把人又逗的炸毛,便真闭了眼,享受着美人搓背揉肩。   秦严的身材极好,宽厚的肩背,结实的胸肌,紧窄的腰身……挂了水珠简直跟添诱惑。璎珞心砰砰直跳,有些口干舌燥,她觉得一定是自己早先就泡过一次,这会子身体缺水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璎珞瞧了眼秦严,道:“你这次去贺州可带回了那苗荆的家人,他招供了吗?”   秦严闻言又睁开眼眸,似笑非笑的瞧了眼璎珞,突然抬起双手,将脸侧和脸前的墨发往背后笼了一下。随着他这个动作,筋骨滑动,发丝甩着水珠,胸肌和强健的手臂在水光下尽情展现着力量和动感的美,身上的水珠更是沿着肌骨线条往下坠落,腰间也若隐若现。   璎珞目光一直,脸愈发红了起来,要命,这个妖孽!   璎珞有些大力的按着秦严的肩头,将他往水中压了压,道:“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乱动什么!”   秦严似轻笑了下,倒没揭穿她,声音带着些懒洋洋,道:“苗荆死了,爷从贺州回来,他便已经死了。”   璎珞闻言心一沉,神智倒清醒了些,道:“死了?怎么死的?瑞王竟然能在你的手中抢走他的命?”   秦严离京前,连瑞王府都看管了起来,又怎么会不安排好苗荆,苗荆那么重要,怎么会被瑞王灭口了呢。璎珞对此,是真的惊讶。   秦严自然听的出璎珞话语中对自己的信任,哪个男人听到自己的女人由衷觉得自己厉害,也会很受用,他唇角略扬,道:“爷离京前,没敢将苗荆安置在慈云宫,便交由了叶宇轩和唐贵妃看管,是爷疏忽大意,太过小瞧唐贵妃了。”   秦严说到最后,语气已是蓦然沉了下来。   璎珞闻言一愣,道:“你是说,苗荆是被唐贵妃弄死的?怎么可能呢,瑞王如今势如中天,唐贵妃野心极大,自然希望瑞王倒台,更何况,叶宇轩是唐贵妃的命根子,苗荆和瑞王对叶宇轩动了手,唐贵妃又怎么会……”   她说着声音骤然一顿,心思微动,已是明白了过来。   秦严见她如是,眸中闪过赞赏之意,道:“若然是从前,唐贵妃自然乐意瞧见瑞王倒台,可如今朝廷上正在闹着重查东宫巫蛊案,唐贵妃便不如是想了。”   苗荆若然真招供了,朝廷上呼吁废太子回京的呼声便会更高,只怕到时候民间都会有所动,书生们也会请愿。真若如此,天玺帝大抵也扛不住,再也挡不住废太子回京。   瑞王倒了,再回来一个废太子。   要知道废太子可是既嫡又长,更有太后,博弈侯府,秦严等人的全力支持,比瑞王只会更加棘手。   到时候,瑞王又没了,唐贵妃想要叶宇轩上位,只会更加艰难。毕竟相比涉足朝堂多年,心智都已经沉稳,且还有了嫡子的废太子,初涉朝堂连开府建制都还不曾的毛头小子叶宇轩,无论从哪方面讲都占不到优势。   唐贵妃是不希望瑞王倒台的,起码留着瑞王,真拦不住废太子回京,瑞王还是和废太子斗上一斗,她也能浑水摸鱼,有所作为。   璎珞叹了一声,有些心疼秦严,道:“这么说真就白忙活了一场吗?好不容易瑞王自己出了这样的大错,原本以为这次可以一举成事儿,没想到如今却……”   秦严笑了笑,抬手轻拍了下璎珞,安抚道:“却也未必,这些年皇上极宠唐贵妃,有一定的原因就是觉得她与世无争,加上七皇子年幼,不曾摄政,父子感情更为纯粹……唐贵妃便没有亲手杀苗荆,只怕也故意泄露过苗荆的消息,瑞王才能趁机灭口,皇上不是好糊弄之人,心中会有所权衡的。”   他言罢便将和叶宇轩一起往御书房告瑞王一事儿说了,璎珞勾唇微笑,道:“皇上二话没问便先砸破了瑞王的头,可见是信了的。瑞王就算辩白的再彻底,没有实证,蛛丝马迹露的太多,也洗脱不干净。”   秦严哼了一声,道:“皇上子嗣单薄,如今诚王也被圈禁了起来,皇上到底心软了,只怕瑞王……是不会轻易处置的。”   他言罢,轻声一笑,道:“心软好啊,皇上心软了,对废太子也会如此,今儿早朝皇上下令释放了天牢里的姚国政,虽然不曾官复原职,令其归乡了,可这却足够令一些人看明白事情了,废太子回京已是早晚的事儿了。”   璎珞闻言倒也理解,若是将儿子们都收拾了,将来选择性就太少了,更何况,帝王都惯用制衡之术,瑞王倒了,废太子回来,天玺帝怕也睡不踏实。   她叹了一口气,却蓦然道:“阿严,往后咱们就生一个孩子吧。”   作为母亲,若是看见下头孩子因为这些权利而争的头破血流,她一定会心碎欲死的。   秦严闻声愕然抬眸瞧向璎珞,见她微颦着眉头,一脸难过的样子,不由好笑起来,手臂一揽便将璎珞拽进了怀中,抵着她的额头,道:“瞎想什么呢,爷将来充其量就是一王爷,你却操这份心,岂不多余?”   璎珞闻言白了秦严一眼,道:“难道王府如今就安生了?靖王的爵位也很诱人呢,亲王也就算了,还是不用降等,世袭罔替的。争上了,以后子子孙孙,重孙重重孙,可就都不用发愁了。”   秦严失笑,咬了璎珞鼻尖一下,引得她瞪来,方才道:“你真以为世袭罔替就安枕无忧了?没那能耐,偏要站在风口浪尖上,那是寻死。明王府也是世袭罔替的亲王府,结果又如何?更何况,如今靖王府的情形又怎能和咱们到时候想比,爷不会有妾室,更不会有庶子继子。”   他说着,吻上璎珞的唇,道:“乖,爷的儿子都给你生,只给你生,一母同胞,只有兄弟扶持的,不会祸起萧墙……”   说着声音已含糊了起来,璎珞推他,道:“可是……”   秦严却松开她红润的唇瓣,改而向下攻击,道:“别可是了,你先给爷专心生出儿子来再说……”   许是秦严怕璎珞真恼大了,不肯回府,在浴池里闹了两回,夜里倒没再折腾。二更,璎珞察觉到身边有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秦严已经收拾穿戴好,知道他又要疾驰回京,心中倒不忍心疼了起来。   原想着在这边儿多住几日,谁叫他竟敢拷着她,这会子却心软了,撑起身来,道:“昨儿就和祖母商量好了,一会子天亮我去请过安,便让人套车回去,你下朝后便莫亲自来接了。”   秦严见她如是体贴,心一瞬间软的不可思议,走过去将她揽在怀中,亲了亲额头,道:“无妨,今儿不是很忙,等爷来接你。乖。”   自打出了大国寺山崩的事儿,他便有些不放心她自己出远门,更何况,如今瑞王那边刚交手一次,瑞王也看的清天玺帝对他的态度,秦严生恐瑞王再将心思动到璎珞的身上。   这一路回京,虽是一路官道,可到底深山密林的,璎珞自行回去,他却是如何都放心不下的,宁肯自己多来回一趟,也不愿在京城提着心等。   璎珞见他坚持,略有些明白他的用心,心下一叹。   得夫如此,她愿意包容体谅。   ------题外话------   新的一月了,求月票,这个月大概是素素最后一次求月票了,因为下个月的月初或者月中,应该可以完结了,希望菇凉们能够最后支持《庶女为妃》一次,让本书能够画个圆满的句号,最后上一回月票榜,拜托了! ☆、175 错了吗(二更求月票)   璎珞被秦严接回王府时天色已经黑了,她回到皎月院略收拾了一下便先往靖王妃的梓涵院去问安,只到了梓涵院,全嬷嬷却未将璎珞迎进去,便迎了出来,福了福身,道:“王妃说了,世子妃从西山回来想必一路舟车劳顿也该极累了,便不见世子妃了,世子妃赶紧回去歇息吧,明儿再过来问安也不迟。”   璎珞闻言却是微愣了下,接着便笑着点头,道:“母妃如此疼我,我真是前世修的福气,如此,嬷嬷好生伺候,我便先回去了。”   全嬷嬷福了福身,璎珞便转身往皎月院而回。到了皎月院便吩咐妙哥,道:“你去寻古嬷嬷,让她查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靖王妃历来注重名声,说什么她舟车劳顿,体贴她不见她了,不过是话好听,若真是如此,早便该让丫鬟过来说一声,如今她都到了梓涵院了,没见便被打发了回来,这简直就是打脸。   若非出了事儿,璎珞觉得靖王妃当不会如此行事才对。   古代的马车让人实在受不了,一路颠簸璎珞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秦严去了前院处理事情,她趁此功夫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出来才觉去了一身疲乏。   刚巧古嬷嬷就过来回事儿了,璎珞传她进来,让妙哥搬了个小杌子来,古嬷嬷坐下后回道:“世子妃这几日不在府中不知道,郡主没了后,王爷和王妃好像也出了点问题,这些天王爷多半睡在前院书房,世子妃离开那日,杨夫人便去梓涵院门前跪着请罪了,跪了两个时辰,后来王爷不知怎么就到了梓涵院,正好就遇上了晕倒的杨夫人,亲自将人送了回去,当夜便留下来,后来又陆陆续续的去了三日,倒是再没去过王妃的梓涵院。”   璎珞闻言倒是一愣,诧道:“杨夫人在梓涵院跪了两个时辰,王妃竟都没管她?”   靖王妃那么注重名声,怎么肯露出了虐待妾室的名声?更何况,前几日杨夫人刚有些得宠的苗头,这个时候如此对待杨夫人,不是还要让人非议她擅嫉,容不得妾室吗?   靖王妃怎么会呢。   古嬷嬷却是一笑,道:“世子妃不知道,杨夫人跪在梓涵院时,王妃根本就没在院中。确实偷偷的出府了,王妃带走了两个得力大丫鬟和全嬷嬷,梓涵院中倒是还有两个大丫鬟,可杨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那两个大丫鬟压制不了杨夫人。”   璎珞闻言却笑了起来,杨夫人一准是得到消息,知道靖王妃不在,这才如此行事的,又引了靖王回来,靖王看到杨夫人跪了两个时辰晕厥了过去,势必会对靖王妃不满,亲自送杨夫人回去。   到时候杨夫人再利用靖王的怜悯之心,将人勾的留在她的院子中,等靖王妃回来,就一切都晚了。只怕靖王妃和靖王说当时她不在,靖王也会有所怀疑,靖王妃这是吃了个闷亏。经此一事儿,靖王妃和靖王之间的关系只会更糟。   感情都是这样的,期望越大,等平衡被破坏时,裂痕也会越大。   靖王妃偷偷出府,想必是去看望假死被送出去的秦仪媛了。   璎珞抿了抿唇,道:“那方才呢,可否探知出了什么事儿?”   古嬷嬷微微蹙眉,道:“梓涵院的消息不好打探,奴婢一直想在梓涵院中寻眼线,可都没能成,倒是不曾查出来是怎么回事,只不过全嬷嬷今儿傍晚时出府了一趟,方才回来后便直接回了梓涵院,许是和外头的事情有关。奴婢这两日会再仔细探查,世子妃……”   “不必查了,你下去吧。”   两人正说着话,秦严的声音却突然响起,璎珞望去就见秦严大步流星的进了屋。   古嬷嬷闻言忙站起身来,行了礼,躬身退了出去。   璎珞上前伺候秦严换衣裳,仰头道:“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秦严却扬了下眉,道:“等爷沐浴出来和你说,或者,你伺候爷沐浴?”   璎珞这会子好奇心都被挑了起来,见秦严分明就是利用她这个心理,哄她伺候他,可谁让她是真想知道呢,只能亦步亦趋的跟进了净房。   秦严泡进木桶中,由着璎珞揉搓着长发,感受着她柔软的手穿梭在发间,舒服的直叹息,却是半个字都懒得说了。被璎珞催了又催,方才道:“现在让靖王妃焦头烂额的也就是秦仪媛了。”   璎珞眨了眨眼,却道:“秦仪媛都被送出去了,难道她又出什么事儿了?”   秦严冷哼了一声,道:“脑子蠢笨的人去了哪里都会状况不断,先时秦仪媛有靖王妃看着还好,如今离了靖王妃只会更事情不断。”   璎珞推了秦严一下,道:“你倒是往重点上说啊!”   秦严失笑,方悠悠然的道:“也没什么,靖王妃给秦仪媛安排了个男人,想让秦仪媛嫁到南方去,那人已而立之年,是娶续弦,秦仪媛看不上。偏秦仪媛住的宅子旁住着个进京游历的佳公子,仪表堂堂,青春年少,风流不羁,每日又是吹笛又是弹琴的,秦仪媛就不知怎么和这公子好上了,那公子也是外地的,乃是青州陈氏的嫡出子弟,秦仪媛如今哭着喊着想要嫁那公子呢。”   璎珞闻言愕然的张大了嘴,半响才道:“那什么佳公子是……是你安排的?”   不然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凑巧的事儿!   秦严只勾了勾唇,没应声也却也没反驳,璎珞不觉摇头一笑,道:“那人有什么问题吗?”   她才不会相信,秦严是关心妹妹,这才给妹妹寻了个佳公子。秦仪媛出了那样的丑事儿,像靖王妃那样给她寻个想要依附王府,娶续弦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好。可这个佳公子,听着就不靠谱的很。   秦严冷笑,当日秦仪媛企图害璎珞,璎珞自己动手报了仇,他这个夫君可还不曾出手呢,怎么就此饶过秦仪媛?   佳公子嘛,自然自诩风流,只璎珞问起,秦严却不愿和她多说外头男人那些腌臜事儿,转移了话题。   梓涵院,靖王妃听了全嬷嬷的回报,哪里还有心思见璎珞,直气的连摔了好几个茶盏,拍着桌子道:“这个逆女!我是上辈子欠了她吗,这辈子要让她这样来讨债!青州陈氏世代簪缨,是朝廷中的清流,这种家族最在乎名声,规矩森严,她如今连清白都没了,却要嫁进这样的家族,她是嫌命太长了吗?!”   全嬷嬷在旁边劝了又劝,靖王妃却是余怒难消,最后到底放心不下秦仪媛,让全嬷嬷去套了马车又偷偷出了府去看秦仪媛。   秦仪媛住在离靖王府小半个时辰的南城乌月巷中,见靖王妃到了,她心知是自己和全嬷嬷说了和巍郎的事儿,靖王妃为此事而来,顿时面上遍布红霞,羞羞答答的迎了靖王妃,道:“母妃,你……啊!”   她话没说完,便挨了靖王妃狠狠的一巴掌,秦仪媛顿时捂着脸愣住了。   靖王妃是真对这个女儿失去了耐性,愚蠢便罢了,还自以为是,受了一次大挫,竟然还不长进。   想到因为这个女儿,弄的如今她的生活也一团乱麻,靖王妃更是怒意翻腾,见秦仪媛瞪着自己,便道:“你莫忘记了,你肚子里如今还有一块肉呢,这样你还敢到处招惹什么佳公子,你那佳公子知道你腹中带着一块肉还会要你吗?!你个不知羞的!”   秦仪媛闻言眼泪横流,道:“母妃,你怎能这样说我,旁人谩骂侮辱我也便罢了,可母妃知道,我是被萧涵嫣那个贱人给害的,我都是为了母妃才落得这般境地的啊!我……”   “你住口!你也不想想,那佳公子怎么就出现的这样的凑巧,你便不怀疑是有心人故意安排的吗?!”靖王妃痛心疾首的指着秦仪媛道。   秦仪媛愣了一下,面色一白,可旋即她便摇头道:“不会!不会,母妃没见过巍郎,不知他有多好,他的琴声和笛声那样纯碎动听,怎可能是心思叵测之人。母妃,我只要堕了胎,自然就可以换个身份嫁给巍郎,他不会发现我以前的事儿的!母妃,求求您成全女儿吧,女儿已经这样可怜了,您真忍心女儿花样年华去给人做续弦当后母?”   秦仪媛涉世不深,以前在深宅大院中,被靖王妃看着,自然没机会接触什么风流公子,如今她正一片黑暗,那佳公子的出现简直就是光,引的秦仪媛一下子就丢了心,如今分明就是一意孤行,入了魔障了。   靖王妃见她这样气的咬牙切齿,道:“你想瞒着身世,以后靖王府便不能替你出头,你将来出了什么事儿,便只等着被磋磨死吧!你听话,母妃给你安排的亲事虽然瞧着不风光,可你嫁过去万不会受苦,虽说是做续弦后母,可就只一个庶女,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和元配是一样的。”   秦仪媛却突然尖声道:“不!我不要!母妃花样年纪做人后母,愿意给人当续弦,逢年过节的跪拜前人的牌位,对待继子战战兢兢的,可我不愿!”   靖王妃简直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瞪大了眼睛,目光森然的盯视着秦仪媛,顿时一个字也说不出了,浑身都在克制着颤抖。   有一刻,她在想,难道她错了吗?竟要遭受这样的报应,让亲生的女儿,指着她的鼻子说出这样戳心窝子的话来!   她有些晕眩,身子一晃,被全嬷嬷扶住,脸色煞白了起来,全嬷嬷也沉了脸,道:“郡主怎能这样说王妃!王妃都是为了郡主好啊,郡主也不想想,您出了事儿后,都是谁在为郡主善后,一步步的为郡主筹谋,只有王妃啊,您……”   “全嬷嬷,你甭劝她了!走!”   靖王妃厉声打断了全嬷嬷的话,却是再也不愿和秦仪媛多说一句,转身便出了屋。   到了院外,她却目光扫过伺候的人,下令道:“从现在开始,不准再让郡主出房门半步,若让我再发现你们纵她去和什么陈公子私会,便统统打死了丢乱坟岗上去!”   里头秦仪媛听到动静,脸色苍白的追了出来,道:“母妃,我错了,您不能……”   靖王妃却沉声道:“堵了她的嘴,丢进去,锁门!”   丫鬟上前塞了秦仪媛的嘴,将秦仪媛强行弄了回去,靖王妃沉着脸离开了院子,回到王府才吩咐了人去查那陈公子。   这一夜,靖王妃做了一夜的噩梦,梦到了她的前世,最后她梦到了慈安大师,她梦到慈安大师嘲笑她,说她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接着靖王便突然大骂她骗子。   靖王妃猛然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她抱着身子颤抖不已,渐渐平静下来,攥紧了拳,喃喃道:“不会的!我没错!没错!”   靖王妃睁眼到天亮,却得到了乌月胡同传来的消息,秦仪媛昨夜闹的厉害,身子还不曾养好,故此小产了,已让大夫看过,虽是保住了性命,可身子却也毁了,以后都不可能受孕了。   靖王妃闻言闭了闭眼,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却不曾再出府去探望。   ------题外话------   汗,票票好少呃,妞们有了票记得投哦,表攒着了,上不了榜咯,么么哒 ☆、139 抱养皇孙   因秦严令人盯着秦仪媛那边,故此秦仪媛小产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璎珞的耳中。   璎珞以为出了这样的事儿,靖王妃一定更加恨她,要忍不住出手了,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到梓涵院请安时,靖王妃依旧不咸不淡,不温不火的。   全身戒备的璎珞什么都没等来,起码靖王府表面上看还是一派安宁。倒是过了半月,突然便传来四少奶奶卢氏重病不治,晕迷不醒的消息,璎珞闻讯令古嬷嬷去打听。   古嬷嬷很快便回来了,禀道:“四少奶奶的丫鬟说,两个来月前四少奶奶便有些不舒服,总是做噩梦,人恹恹的胃口极不好。大病倒没有,小病却不断,半个月前夜里睡觉时窗没关严实,一早起来四少奶奶便有些头晕鼻塞,太医看了说是感染了风寒,开了两副药剂,说是吃上几日便好。可谁知那药却是越吃病越重,这两日发烧都烧糊涂了,到昨日夜里已是水米不进,只怕也就这一两日了。”   璎珞闻言一愣,摆手令古嬷嬷下去,当日秦严回府,便问起他此事来,道:“明明是小风寒,怎倒好不了了?是你动的手,还是王妃在为秦仪媛报仇?”   那日雨夜,秦仪媛害她,卢氏却是帮手。事后,秦仪媛和秦举滚在了一起,谢芷兰虽没得逞,可也算得偿所愿,等着做靖王的姨娘了,唯有卢氏,逃过了一劫。   璎珞倒不是忘了她,只是卢氏从那日以后,许是因害怕就躲到了自己院子中装起病来。   卢氏是小角色,被人当枪使,事情败露后又当起了缩头乌龟,璎珞对这种人实在看重不起来,便只让古嬷嬷盯着卢氏,想着等卢氏出来活动,再对付她也不迟,没想到她这厢都还没有出手呢,卢氏倒不行了。   秦严闻言目露冷然,却道:“卢氏?呵,何用爷动手,她根本就是自己将自己给吓死的。”   卢氏的公爹是庶出,虽是没被赶出王府,可谢太妃对其也没多少好感,卢氏做为庶房媳妇,男人又不顶用,本来在王府中就活的战战兢兢,不敢得罪靖王妃和秦仪媛。   错了那件事儿后,眼见着秦仪媛和谢太妃宠爱的谢芷兰都倒了霉,卢氏更是害怕靖王妃和谢太妃找她算账。   日夜悬心,不得安宁,茶饭不思。本来就害怕了,谁知道就传来了谢芷兰在庄子上病逝的消息。   卢氏不知道她和秦仪媛合谋的事儿是不是已经被谢太妃和靖王妃知道了,又不知道谢芷兰是假死,等着换个身份进府,当时谢太妃和靖王妃的处理结果也不曾往外言道。故此卢氏便以为谢芷兰真是被处死了。   想到连谢太妃疼爱的风光无限的表姑娘都被处置死了,郡主更是被关了起来,听说日子也过的极为不妥,偏自己这里好好的,也没人理会。   卢氏便愈发害怕惊惧起来,整日里疑神疑鬼的,就她这样,自然很快便瘦弱多病了起来。本来等了两个来月,眼见不管是谢太妃还是靖王妃,抑或是璎珞这边都没动静,她便略松了一口气,精神刚好一些,谁知就接着发生了秦仪媛在宫宴上被爆出有孕一事儿来。   卢氏当即便又病倒了,紧跟着秦仪媛也死了,卢氏听闻此讯当时就给吓晕了过去,也是秦仪媛被运出府的当日,卢氏得了风寒。大夫看过后开了汤药,可卢氏总觉得有人要在汤药中动手脚让她也步了秦仪媛和谢芷兰的后尘。   汤药也用不尽,自然小病拖大病,加上精神紧张惊恐,休息不好,可不就病入膏肓了?   秦严护妻心切,原本是打算收拾卢氏的,可听说卢氏当日夜里就吓病了,他便没再多管,觉得让卢氏自生自灭也很有趣。自然,卢氏最好自己将自己玩死,若是挺了过来,秦严不介意再补一刀。   璎珞原本以为是秦仪媛又出了事儿,靖王妃心中发恨,便挑软柿子捏,报复卢氏去了。   此刻听秦严说的如此肯定,卢氏是自己作孽把自己给作死的,她虽愕然,可也听出来了,秦严根本就让人盯着卢氏呢,不然哪里能这样肯定。   既然卢氏他都不放过,那当日对她起过心思的秦举就更不必说了。   她舔了舔唇,主动圈上秦严的腰肢,道:“夫君准备怎么对付三少爷?”   秦严却不答只抬手将璎珞散乱的发丝挂在了耳后,道:“再五日便是爷休沐了,到时候带你出府看场好戏。”   璎珞双眸一亮,秦严却松开她,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净房。璎珞愣了下,见他情绪似不大好便主动跟了进去,帮着秦严宽衣,道:“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秦严摇头,道:“皇祖母这两日精神有些不大好,有些担忧罢了。”   璎珞不由跟着提了心,蹙眉道:“皇祖母怎么了?太医看过了吗?可说是因为什么了?”   秦严叹了一声,道:“皇祖母一直有关节病症,如今入了秋,暑热蒸腾,寒意袭人,关节便易引发外寒内湿的疼痛症。每年都会如此,过些时日便会好些,太医看过,开了祛风通络,化湿止痛的药剂,膏药,又针灸过,老毛病了,都怎么管用。”   竟是关节的病症,璎珞不由微愕,道:“皇祖母怎么会落下这样的病症?”   太后出身极好,后来又做皇后,一路到太后,身边的宫人没上千也上百,伺候的生恐不够精心,怎么就得了关节病?   见璎珞惊异,秦严便道:“皇祖母当年生了母妃和姨母便再难受孕,你当先帝为何不曾考虑过废后另立?那是因为先帝有一年冬天病重,不知为何竟是药石不治,当时还是皇后的皇祖母在大雪天出宫去了大国寺,一步一磕头的从山下跪拜到了山顶,等到了大殿祈福上香后便晕厥了过去。”   秦严说着,口气微冷,又道:“许是皇祖母的一片真心感动了佛祖,先帝竟就慢慢好了起来。可事后,皇祖母却在床上躺了近三个月,一双腿险些废掉。那时候先帝已经有了好几个皇子,其中德妃出自名门,人美艳无双,生的三皇子也聪明伶俐最是肖似先帝,当时先帝已动了废后,另立德妃为后的念头。可没想到,他病重时,德妃竟然联合外臣准备助三皇子登基,反倒是皇祖母一心一意的为他求佛,不曾放弃,真情感人。从那以后,先帝便再也不曾动过废后的念头。”   秦严说着,语气已是讥讽了起来。璎珞心有些发沉,既然从秦严的几句话中都感受到了宫廷的那种刀光剑影,步步深渊。   她握了握手,主动靠进秦严怀中,道:“我倒知道几个治关节病的药膳方子,明儿我进宫去探望皇祖母。”   翌日,璎珞难得和秦严一道起床,亲自伺候秦严穿戴了朝服,送他走后,她略收拾了一番,天不亮便进了宫。她到时太后才刚刚起身,正被水嬷嬷伺候着用参汤,听说璎珞来了,倒吃了一惊,忙让水嬷嬷去迎她进来。   璎珞进了内殿,但见太后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松香色大通袄依在床上,身后垫着弹墨山水大迎枕,腰下都盖在厚厚的锦被下,额头上束着墨绿的抹额,虽是眼眸因她的到来而发着亮光,显得精神些,可脸色和眉宇间的倦意确让她有些病态。   “怎么这一大早的就来了,早上寒冷,一准是阿严和你说了皇祖母的腿病吧?不碍的,年年如此,早习惯了,过些时日也便好了。只阿严大惊小怪的,人老了,哪能没个病啊痛啊的。”   璎珞上前,因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寒气也不敢太过靠近太后,只笑着道:“哪里就是为皇祖母的病来的?我又不是大夫,来了也不管用,是孙媳想念皇祖母了!”   太后呵呵的笑,正要说话,脚步声传来,接着便响起了安安清脆而愉悦的叫喊声,“舅母!”   一些时日不见,小家伙又长了不少,穿着金百蝶穿花大红棉袄,起花八团倭锻灯笼裤,脖颈上挂着金螭璎珞项圈,上头悬着一块红翡,头上结着小辫,用五色丝绦系着,小脚丫上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蹬蹬蹬的就朝璎珞扑了过来。   他玉雪玲珑的眼眸中满是惊喜和喜爱,纯粹的黑眼眸,乌溜溜水汪汪的,实在令人心软,璎珞忙伸开手,将扑过来的安安抱了起来,吧唧地亲了一口脸颊。   安安咯咯的笑,在璎珞怀中蹭了蹭道:“舅母怎么才来看安安,舅母再不来,安安都等老了。”   安安的语气一本正经,脸上甚至还带着点哀怨,顿时引得璎珞一怔,接着便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捏了捏安安的小脸蛋道:“舅母看看,一段时日不见,安安是不是真等老了,长皱纹了?”   言罢,惊异一声,道:“哎呀,不好不好,额头上真生印子了!”   安安闻言吓了一跳,挣扎着就要跳下璎珞的怀抱去找镜子,顿时便引得太后和水嬷嬷等人又是一阵大笑。   玩闹了一阵,璎珞方才起身去给太后亲自准备药膳,因是早膳,便也没弄的很丰盛,最做了当归猪蹄筋汤和鹌鹑薏米汤。   她陪着太后,照顾着安安用了膳,秦严便也下朝过来了。安安要去花园里玩秋千,秦严抱着他去了,璎珞便陪着太后在偏殿中说话。   刚好太医来针灸,璎珞便亲自伺候在旁,待太医退下,太后已是出了一头汗,璎珞拧了帕子给太后擦拭了脸,扶着她躺下,太后见她神情紧张,脸色严肃,便拉了她的手,笑着道:“皇祖母没事儿,莫怕,孩子。”   璎珞迎着太后温和含笑的眼眸,却觉得一阵阵心酸,忍了忍方才笑着道:“皇祖母,孙媳在宫里住上几日吧,夫君在慈云宫还有住处,他小时生活长大的地方,我都不曾呆过呢。”   太后岂能不知她的心思,闻言含笑道:“知道你有这份孝心,皇祖母身边宫女太监一大堆,皇帝和贵妃,各种娘娘们也每日都来探望,实在不必如此。倒是皇祖母最近精神实在不济,安安又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难免有些看顾不过来,安安身边的丫鬟嬷嬷们虽然忠心,可到底都是奴婢,只怕太过纵着他,你若真有这个孝心,不防将安安带回王府去照顾一些时日。”   安安是皇孙,身份金贵,璎珞倒不曾想到太后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来,只她是真正喜欢安安,加上对自己也有信心,觉得定能保护好孩子,便没推辞,道:“好啊,就是怕皇祖母习惯了热闹,会想他。”   太后却笑,道:“皇祖母精神头不行,总是乳娘和丫鬟陪着安安,小时候倒也没什么,他如今慢慢长大,该学事儿学道理了,过些时候还要开蒙,总这样却也不成。”她说着将璎珞的手拉在了手中,拍抚着道,“再一个,民间有个说法,夫妻两个子嗣缘浅的,先在身边养上个孩子,慢慢的这孩子便能带来弟弟妹妹,虽是不可信,只试试却也是一举两得。”   璎珞略楞,太后便道:“皇祖母没有催着你生孩子的意思,只是……”   璎珞又怎么会不明白太后的好意,见太后解释,忙握紧了太后的手,道:“皇祖母都是为我好,我都知道。我会待安安如己出的,等姐姐回来了,定会交给姐姐一个聪明伶俐,健健康康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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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妃却笑着道:“安安来了,我怎能不亲自来看看,说起来我去慈云宫几次,总也碰到安安在睡觉,今儿倒还是头一遭见他。”   靖王妃说着放开了秦蕴的手,冲安安伸出手,道:“安安,让我抱抱,我给你特别好玩的有趣玩意,好不好?”   靖王妃许是也觉得自己这个样子让安安叫外祖母有些奇怪,故此并未自称,说着从袖中拿出来一只玉雕的小猪,小猪雕的极好,在阳光晚霞下亮晶晶的,随着红绳晃荡,很惹小孩子喜欢。   寻常孩子瞧见有玩具拿,多半就扑过去了,谁知道安安却不,许是从小吃苦的原因,戒备心要强一些,看向璎珞,道:“舅母,她是谁?”   璎珞见靖王妃笑容微敛,却笑着道:“安安要礼貌,不能她啊,你啊的,这是外祖母。安安下来,给外祖母请安可好?”   安安闻言却瞪着眼睛看靖王妃,满脸吃惊,童言童语的道:“外祖母?舅母,安安的外祖母真好看,像姐姐!比小石头的外祖母好看多了!”   小石头却是博弈侯府三房的孩子,安安回京后,太后让一些家中有同龄孩子的勋贵带着孩子进宫玩闹了几次。   正常孩子的外祖母自然不会像靖王妃这样,瞧着便像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小孩的声音尖细,又因为安安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异之事儿一般,提了声,故此这会子满院子的下人便都盯视了过来。   本来给安安收拾屋子,这会子院子中的下人便多,这会子几十双眼眸都齐齐盯着靖王妃,靖王妃瞬间便涨红了脸,神情难得的褪去了柔婉,带着尴尬。   安安本来听璎珞说靖王妃是外祖母,都要伸手让靖王妃抱了,见她神情一变,安安立马就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安,又扑回了璎珞的怀中,还将脸死死藏在了璎珞的脖颈下,不肯出来了。   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难免就觉得一定是靖王妃对孩子露出什么厉色了,不然孩子岂会这样?   靖王妃气恨的要命,偏安安童言稚语,没半点讽刺,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加的尴尬不堪,难受堵心。   这会子见整个院子里气氛都变了,靖王妃勉强笑了下,也不指望着璎珞能给自己解围,将身旁的秦蕴给拉了出来,笑着道:“安安,这是小舅舅,以后在王府中,就让小舅舅陪着你玩可好?”   安安听到有人陪他玩,这才按捺不住好奇,从璎珞怀中扭过头来,瞧了眼站在靖王妃身前的秦蕴,却又疑惑的道:“舅母,他和安安一样大,不要叫舅舅!外祖母欺负安安,占便宜!”   靖王妃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简直都有些忍不住投向安安刀子眼锋了。   这孩子真不是故意的吗?!   璎珞也有些惊愕不已,安安这也太歪打正着了吧,瞧着靖王妃都要绿起来的脸,那么八面玲珑的女人,这会子愣是说不出话来,璎珞便觉憋笑憋的内伤。   倒是秦蕴明显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快,突然抬手便向安安抓了过来,道:“你才欺负人,不准欺负我母妃!”   秦蕴突然抓住了安安的腿,安安惊恐之下便本能的踢起脚来,结果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准,一下子踹在了秦蕴的额头上,自然也没踢的多疼,shU 可秦蕴却往后倒在了靖王妃身上,愣了一下,觉得受了莫大委屈,哇哇哭了起来。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以至于璎珞和靖王妃都没反应过来,等恍过神时,秦蕴已捂着额头哭了起来。   而安安见秦蕴哭了,也不知是受了感染,还是小人精知道哭了就不挨骂,也跟着扑倒璎珞怀里哇哇叫了起来。   一时间院子中各自的丫鬟乳娘围上来,有些鸡飞狗跳的,靖王妃有些恼怒,还没来得及吱声,安安便也跟着哭了。   本就是秦蕴先动的手,如今她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她蹲下来哄着秦蕴,偏秦蕴还记得上次被璎珞教训的事儿,这会子愈发觉得委屈,又见靖王妃不为自己做主,便越哭越厉害了,直嚷嚷道:“母妃不疼我,我要找父王,我要让父王将他们都赶出王府!卖给牙婆做奴婢!”   “呵,好大的口气,这是要将谁卖给牙婆啊,皇上的小皇孙吗?”   院子里正闹着,秦严的声音却传了进来,清冷的嗓音,顿时便令院子中安静了下来。   便连哭闹的正厉害的秦蕴都突然停止了哭声,他好似非常害怕秦严,陡然停了哭声慌慌张张的往靖王妃的身后躲,因哭声停的急,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心疼的靖王妃一颗心都缩了起来。   令她更恨的是,那便安安倒是欢喜的从璎珞怀中抬起头来,张着手叫舅舅,要着让秦严抱,安安脸上半点泪水都没有,引得靖王妃银牙紧咬。   只方才秦蕴确实是说错了话,又被秦严当场抓着,靖王妃怕秦严揪着不放,再以长兄的身份惩罚秦蕴,忙示意乳娘将秦蕴抱了起来,冲秦严道:“蕴哥儿没规矩,我回去会好生管教他的,既世子回来了,我便不多留了,先带蕴哥儿回了。”   秦严倒也不想和靖王妃多纠缠,只点了下头,璎珞便也跟着福了福身,目送靖王妃带着人转身离开。   靖王妃还不曾走出天井,就听背后传来安安欢快的笑声,她转过身,就见隔着假山荷塘,秦严正将安安高高抛起,稳稳接住,安安被逗得一时尖叫,一时欢笑的,声音清脆传遍了院落。   再瞧眼挂在乳娘身上,还在抽噎的秦蕴,靖王妃的手狠狠握了起来。   等回到梓涵院,她便克制不住脾气狠狠的将桌上一只梅花描金云纹美人瓶扫落在了地上,瓷器四溅,里头插着的几支茶花,花径折断,花瓣零落。   靖王妃抬脚将那飘落到脚下的一朵花碾碎,起伏的胸口才略平顺了些。   全嬷嬷站在一边,见靖王妃神情和缓了些,便道:“世子妃是愈发过分了,大抵是年轻气盛,打量着王妃和气便不知天高地厚了,王妃是正经婆母,也该管一管了。”   对于全嬷嬷的话,靖王妃却不置可否,闭上眼眸,待神情恢复了平静,她才抬起脚来,轻拍了下裙摆。全嬷嬷忙躬身上前,抽出帕子给她擦拭着绣花鞋上沾染的一点花汁。   就听头顶靖王妃道:“有些敌人,你随意敲打,慢慢折磨,他只会苟延残喘,像小狗一样摇头乞怜,有些敌人,你打他一次,他便会抬头一次,一次比一次抬的高,可你只要有信心在他站起来前,将他打趴下,那便没什么。可有些敌人,你却需得一巴掌就将他彻底拍死才行,若不能一举击垮,他便会蓄积力量,撕咬的你遍体鳞伤,遇上这等敌人,若非有完全的把握,最好的办法便是等,一击而中的机会,总会留给更有耐心的人。”   全嬷嬷闻言不知为何,心里竟泛起一股子彻骨的冷意来,没敢接话,就听靖王妃道:“不急,也不能急……总能等到的。”   皎月院,靖王妃走后,璎珞瞧着秦严和安安在廊下玩闹了一阵,眼见安安头上都冒了汗,才见他接了过来,往屋中走。   安安伏在璎珞肩头,许是玩的累了,乖巧的被璎珞抱着进了内室,璎珞将安安直接放在床上,自己也脱了鞋跪坐着探手去摸安安的后领,感觉脖颈下一层汗,便吩咐丫鬟拿帕子来。   安安感觉到璎珞手指伸到了衣领下却是痒的咯咯笑,又往璎珞怀中钻着,璎珞怕他身上汗愈生愈多,将他拽了出来,道:“安安乖,咱们歇会,让舅舅过来床上给安安讲故事好不好?”   安安却蓦然站起身来,冲屋中的秦严,道:“舅母香香的,安安也香香的,舅舅是臭臭的,不准上床!舅母讲故事。”   说着抱了璎珞的脖颈,又往她怀里钻了起来。   一颗小脑袋供的璎珞胸前一晃一晃的,那动作,熟稔的紧。   秦严瞧着,脸色顿时便黑了,心说,好小子,爷这些时日竟都没发现,难道这小子早便这样吃他媳妇的豆腐了吗?!   接着便又想起了之前初见的情景来,然后秦严很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这辈子头一个吃着他媳妇胸前软豆腐的人,竟然不是他,而是眼前这个小“男人”!   头一次啊,媳妇的头一次竟然不是他的,被这无耻臭小子抢去了。   秦严瞬间不好了起来,简直怎么瞧安安怎么不顺眼,上前两步便果断的将安安从璎珞怀里拽了出来,拖着下了床,道:“我带他去扎会马步。”   安安不知道什么是扎马步,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被粗鲁的揪下了床,还傻兮兮的直拍手。   璎珞却一惊忙道:“他才两岁出头,扎什么马背!秦严你别乱来!”   秦严压根不搭理璎珞,嫌安安小短腿实在慢,干脆一抬手便将安安提起来抗在了肩上,大步便出去了,只留下话,道:“虚岁三岁了,可以习武了,皇祖母让咱们带他,便是恐奴婢们溺爱他,咱们可不能辜负皇祖母。”   说话间他人已掀起帘子出去了,璎珞见他说风就是雨的,一阵莫名其妙,只秦严不是没分寸的人,她便也没再追,跳下床,穿鞋去稍间瞧丫鬟给安安布置房间了。   安安在皎月院中住了下来,院子中多了一个小人,好似一下子连气氛都变了,热闹了极多。   以前秦严一忙起来,早出晚归,璎珞自己在府中到底清冷了些,虽是看书,做针线,时而练字,处理各种事儿,也不觉得焦急无聊,可有了安安陪伴,却像是充实了许多,也欢乐了许多。   安安是个让人疼惜的孩子,大抵是从小便没受过父母的疼爱和保护,孩子很早熟,乖巧听话的不像个两岁多的孩子。   实在令人心疼,伺候的奴婢再多,到底和父母亲人是不一样的,璎珞和安安很投缘,安安好似也在璎珞身上找到了不曾得到的母爱,没两日便特别的粘璎珞。   好在小孩子精力不济,每日秦严回来时,多半安安都已经睡下了,这才没令秦严再醋性大发,拉着安安去扎什么马步。   日子一晃便到了秦严沐休的这一天,听说舅舅要带他和舅母一起出去游玩,安安头一天晚上便兴奋的不得了,非要睁着眼睛等天亮。   璎珞抱着他哄了又哄,方才将他哄睡,想到孩子说的,怕闭上眼就找不到舅舅和舅母,又不能去玩了,她便心酸的厉害。   安安从前被藏着,都不曾出府门一步,被秦严送进京城时,更是一路赶路也不曾游玩,进了京后直接便入了皇宫,之后就出宫过一回,还是她大婚时来给她压床。   小家伙长这么大都不曾上过街,翌日一早甚至都不用丫鬟喊起,他便自己醒来了,没穿好衣裳就要到上房找璎珞,最后还是丫鬟禀了璎珞,璎珞亲自给安安穿戴一新,抱着他出的屋。   早膳也不在府中用,璎珞牵着安安出来时,秦严已负手立在了廊下,他今日穿着一件簇新的藏蓝色锦绣长袍,镶着玄色澜边,澜边上绣着葱翠的文竹,腰间束青玉带,头戴碧玉冠,翩翩俊逸,却又沉稳如山。   而璎珞则穿一身宝石蓝的亮缎褶子小袄,外罩一件银蓝色水袖对襟齐膝湖绸长褙子,其下是一条月白绣明月荷塘的惊涛裙,束着高髻,却只插着一对颜色翠绿的凤头簪,簪头垂下一串子碧玉流苏,和秦严的装束无论从发饰还是颜色都极搭。   而安安则穿着碧蓝色撒花大袄,下露松花麒麟绫裤,短发结成小辫,用红丝系着,攒至顶中,扣着一顶小小的玉帽,挂着项圈,玉雪可爱。   三人往廊下一站,都是极出众的容貌,顿时便像有万丈金光着亮了整个皎月院一般,令得四下一静。   ------题外话------   月票,月票,嘤咛,奴家嗓子都喊哑了,爷们就满足人家吧,捂脸 ☆、141 嫁祸   今日是八会寺庙会,这八会寺建造在京城城南,虽然不像大国寺那样皇家寺院,气势恢宏,可也香火鼎盛,极受京城百姓的推崇。一般在春节,元宵节等节日举行大庙会,另外每月上中下又有三次小庙会,热闹非凡。   今日带了安安出来,去逛铺子茶楼什么的便不合适了,秦严便带着璎珞和安安直往八会寺的方向赶。   临近八会寺便热闹了起来,马车缓缓停下,秦严抱了安安下去,璎珞跟着下了马车,却见马车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巷子,影七今日驾车,见璎珞似面有疑惑,便道:“前头转弯便是集市了,马车过去只怕要堵在人流中。”   璎珞恍然过来,笑着冲秦严怀中四处乱看,却因没看到好玩的而面带失望的安安道:“好吃的好玩的就在前头,咱们走过去,好不好?”   安安乌溜溜的眼眸一亮,挣扎着就要往下跳,秦严将他放下来,璎珞两人一左一右的牵着,这才出了巷子。   庙会极是热闹,不仅有演百戏杂耍的,还有舞划旱船,骑马射箭,吹喇叭套轿子等等的,更有各种各样的小吃食和买各种东西的小摊位。   一大早便人声鼎沸,擦肩接踵的,其中不少夫妻带着孩子的,许是怕小孩子走丢,或者被人群挤住,多是父亲让孩子骑脖颈上。   安安瞧了不由也瞧向秦严,秦严将他托了起来,放在了左肩上,单肩撑着他也稳稳的,还能一只手牢牢将璎珞护在身前。   璎珞瞧着欢喜的手舞足蹈的安安,不觉便想起了那时候上元节她和秦严出来逛灯市的情景,含笑看向秦严,大抵他也想到了那时候,凝眸望过来,相视便露出了会心的笑意来。   “那个那个!快看那个!”   安安的叫声传来,璎珞沿着他的小胖手瞧过去,就见路边一个摊位上头发花白的老汉正摆开一个捏面人的摊子。老汉的面人捏的极好,生动有趣,上头还都画上了鲜亮的颜色,很是显眼。   似是听到了安安的声音,老汉瞧了过来,许是不想一大早便遇到一家容貌气质如此不俗的客人,略愣了下才冲安安笑着道:“小娃娃喜欢吗?可以做一家三口的面人,就像这个呢,小娃娃生的和爹爹真像,捏出来一个大一个小,多好玩啊。娃娃的娘亲也好看,捏出来一定仙女一样。”   安安顿时便拍起了手,抱着秦严的脖颈,竟是喊道:“爹爹,娘亲,安安要那个面人。”   都说外甥像舅,安安如今确实和秦严越长越像了,见老汉误解了,璎珞原也没打算冲老汉多做解释,只却不想安安会因老汉的话如此高兴,她倒庆幸起来,方才不曾解释。   若然解释了,孩子一定会受伤吧,想到安安对父母的渴望,璎珞目光越发柔软疼惜了起来。   三人在摊子前蹲下,那老汉很快便捏好了两大一小三个面人,涂上了颜色,扎在竹签上。老汉的手艺当真是好,不仅面人的容貌又几分肖似,便连身上穿戴也都惟妙惟肖,和他们一模一样,安安高兴的眉开眼笑。   秦严付了钱,三人才起身,安安稀罕着小面人,这会子倒不急着四处逛了,秦严也趁此寻了一家面食摊,叫上了三份面,并一些小吃食。   吃食虽然没有王府中饭菜精细,可也颇有一番风味,璎珞和安安吃的津津有味,倒听后头有桌两个穿寻常布衣的男人说着话。   说的竟是前些时日太后寿宴的事儿,其中一个男人道:“那鸟都不飞,鱼都不游,可是天大的祥瑞了,太后福泽深厚,自然也说明咱们大丰国祚永存,这天下太平,咱老百姓也能跟着享福。”   另一个道:“听说最近朝堂上那些大臣们都在吵着让废太子归京呢,连老天都示警说这废太子是被冤枉的,想必皇上圣明,快要召废太子回来了,废太子既嫡又长,就算是咱们没啥见识,可也是知道的,那大户人家,就是这嫡长才是正统,才最尊贵,更何况这储君呢。”   “听说太后当年便不同意废立太子,太后这等神佛一样的人,偏爱废太子,自然因为废太子是个好的。”   ……   百姓们并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他们却最是相信这些祥瑞之类的东西。如今连这样的寻常百姓都议论起了废太子回京一事儿,看来此事不会拖很久了。   璎珞禁不住瞧向秦严,秦严却只道:“快些吃,中午咱们去药膳楼用,到时候再想吃这些小吃食却是没有了。”   用过膳,璎珞牵着安安,三人刚出小吃摊就见对面正在卖一窝小奶狗,引得好几个小孩都蹲在前头瞧,安安也欢呼着甩开璎珞的手便跑了过去。   璎珞怕他被咬,忙提裙跟上。那小狗足有六只,只是寻常的狗,可因小,毛茸茸的,眼睛乌溜溜很是可爱。安安蹲在前头一会儿指指这个,一会瞧瞧那个,眼见有个女娃的祖父给她买了一只带走,安安羡慕的瞧着,又扭头看璎珞。   璎珞将他抱了起来,往人群中走了几步,方才道:“外头的小狗怕不干净,安安想要狗儿,回去后让舅舅专门给安安寻一只来可好?”   安安到底是皇子,璎珞不得不谨慎一些,尤其是这种猫狗之类的活物,哪里敢随便买来给他,万一有问题抓挠一下就是大事儿。   安安倒也乖,虽然目光还恋恋不舍的透过璎珞肩头盯着小狗,可却没再闹着现在就非要不可。   璎珞含笑亲了安安一下,道:“舅母从来不会骗小孩子,安安不相信舅母吗?”   安安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也笑着亲了亲璎珞,又去看秦严,道:“舅舅会给安安找小狗吗?”   秦严将安安从璎珞怀中抱了过来,又安置在肩头才道:“会的。”   安安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璎珞并不知道,这一幕倒落进了旁人的眼中。不远处的人群中,迟璟奕目光穿过人群落在璎珞身上,眼见秦严一手揽着孩子,一手将璎珞牢牢护在人流中,两人便像是寻常恩爱夫妻带着孩子出来游玩一般,便是瞎子都能看出柔情蜜意来,他目光略闪了闪。   最后望了一眼,挪开了视线,转身间见面前竟是一处卖首饰的摊位,上头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女子首饰,不由目光微凝。   那卖东西的会看眼色,忙招呼着道:“公子爷是送给娘子的吧,瞧公子爷这相貌气质,贵夫人定也是绝顶的姿容,戴这一副玉八件的头面一准好看,您瞧瞧着玉质,这水头,放到那铺子里头至少也得三五十两银子,搁在那玲珑楼少说也得上百两,咱这儿只要八两。”   那玲珑楼正是迟家的产业,是百年店铺了,而琉璃阁却是这些年才在京城兴起的,倒不是迟家的玲珑楼就比不上琉璃阁,不过是知道琉璃阁背后站着瑞王,迟家不去和其争锋罢了。   不过寻常百姓说起珠宝首饰铺子来,却是只知道玲珑楼不知什么琉璃阁的,迟家玲珑楼的头面,一副少说也要上千两银子,百两?进去连个发簪都难买走,随喜跟在迟璟奕后头,见那掌柜不懂装懂,说的话骗骗寻常人也便罢了,竟忽悠到了自己公子头上。   又见这摊上东西实在粗糙,公子怎么可能瞧得上,正要辩驳两句,却见迟璟奕竟真伸手从摊上取了一支发簪。   随喜顿时瞪大了眼,少爷竟要买女人用的发簪也便罢了,竟然还看得上这摊子上的东西?   迟璟奕拿那发簪极是简单,是木雕的石榴花簪子,不是什么名贵木头,可石榴花却雕琢的栩栩如生,花开灿烂。他记得前几日海书筠还说过,在北边时,她的院子中种着好几颗石榴树,每年这个季节石榴便熟了,她最爱做的事便是带着丫鬟们栽石榴,说起这些时,她眉目含笑,神采奕奕。   想必,她是爱这石榴花的吧。   他也不多问价钱,摩挲了两下便收进了袖中。   璎珞一行逛到饥肠辘辘才到药膳楼用了午膳,安安年纪太小,精力不足,才用了些东西便晕晕沉沉起来,璎珞哄着他吃了饭便睡了过去。   秦严令影七和暗卫们护着安安先回去,又带璎珞逛了些铺子,到天擦黑,璎珞以为要回去了,不想秦严却带着她往城南去。   等到了城南天已经黑透了,秦严却是带着璎珞到了一大片宅邸前,璎珞望去就见弄巷中一座座宅院前皆挂着红黄灯笼。   因宅子离的都不远,远远望去,倒是别样旖旎,而巷子中和巷子外,更是和旁的街巷不同,旁的街巷入夜后难免冷清,这里却车来车往的,好不热闹。   璎珞诧的看向秦严,却听他道:“这里是软烟巷,里头住着的都是些不正经的女人,最早是那楼子里姑娘被赎身后又重坠此道,不愿回楼里去,便在此置办个私宅。后来渐渐的一些身世飘零,不得不出卖皮肉的女子便皆在此租宅子,挂牌做生意。再后来,一些人从江南买来绝色的廋马,也在此收拾园子,接的都是些不好去青楼楚馆的官家身份的人,勋贵子弟们也多来此。”   璎珞闻言恍然,却不明白秦严带她到这里来做什么,秦严倒也没多做解释,抱起了璎珞便闪身进了一处巷子,然后又越了两道墙,便跳进了一处宅院。   这院子里竟和寻常人家并无多少不同,修建的风景雅致,小桥流水,远处临湖一片灯影,甚是喧嚣,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隐隐竟有争执声传来。   璎珞正好奇,秦严已搂着她的腰,悄无声息的掠了过去,寻了一颗树冠宽大的榕树带着璎珞躲在了枝桠间。从这个角度却正好能看到小湖边儿上灯火通明处的情景。   璎珞望去,一眼便看到了争执圈中穿蓝色袍子的男子,是秦举!   璎珞挑了挑眉,蓦然响起了秦严之前说的话,他说沐休要带她出府看好戏的,感情就是说的这个啊。   秦举这会子明显是在和人争执,旁边的那些公子哥们倒像是看热闹的,璎珞又瞧向和秦举差点动起手来的那公子。   那人穿一身月白色长袍,瞧着也就弱冠模样,见他双眼都红了起来,盯视着秦举的目光好似有杀父之仇一般,璎珞不用想便知道这定是上演的争风吃醋戏码。   只她却越瞧越觉得那和秦举争执的公子哥面熟的很,疑惑的看向秦严,却听他道:“那是荣国公府的世子爷沈琮文。”   璎珞眨了眨眼,荣国公府的世子,那岂不就是靖王妃的嫡亲兄弟?怪不得她瞧着那人眼熟,却原来和靖王妃有几分神似。   璎珞心思一动便明白了秦严的意思,果然就听秦严道:“秦举今世注定会命丧荣国公世子之手。”   秦举可是谢太妃幼子的嫡长子,若是他被靖王妃的亲弟所杀……靖王妃以后可该如何自处,尤其是在秦举和秦仪媛发生了那种事儿之后,靖王妃只怕要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秦严这一招,可真够狠,够阴险的。 ☆、142 叫靖王妃滚来   璎珞喟叹着秦严这一招实在是阴险了些,就听那边突然传来惊呼声,那忙望了过去,就见那沈棕文不知怎么已是动起了手,一脚踹在了秦举的肚子上。   秦举跌倒在地上,惊呼一声,却从旁边扑出来一个穿淡粉色素纱广袖衫,里头套茜红色折枝褙子,白月色挑线裙子,梳坠马髻,头插朵牡丹滴翠堆纱花,耳朵上挂着赤金镶翡翠水滴坠儿的貌美姑娘。   那姑娘原就生的极为美艳,如今面色凄惶无助,腮边带泪,灯光下更映得她肤光似雪,妩媚撩人。只见她扑到了地上便搀扶住了秦举,哭着冲沈棕文道:“世子爷息怒,紫月一介卑贱之身,实在担不得两位公子爷为紫月大打出手啊。”   这姑娘显然就是两个男人大打出手,为之吃醋的对象了。   她这会子扑出来护着秦举,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果然立马就见秦举洋洋得意起来,索性也不起身了,将那紫月往怀中一拉,手便探进了衣摆里揉捏起来,啧啧的在其红唇上亲了两口,道:“沈棕文,你也看到了,美人更倾心于爷,今日紫月開苞,爷是要定了她!”   秦举这般当下便激怒了那沈棕文,他立马就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昨儿夜里紫月亲口说的,希望爷今儿能来梳笼了她!”   秦举闻言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道:“你才是放屁!紫月会看上你?她只钟情爷一人,便说也是对爷说这话,你做梦的吧!”   沈棕文逼问的看向紫月,那紫月却一味的哭,她却是越哭越好看的美人,哭泣间,衣衫散落,露出里头醉人的风情来,她看向沈棕文,道:“世子爷,奴家不想世子爷因奴家惹上什么麻烦……”   沈棕文见她欲语还休,说出的话又如此委曲求全,体贴柔情,顿时便道:“紫月莫怕,爷还怕了他不成!”   说着便又冲上去和秦举扭打在了一起,四周顿时一片欺哄声,两人也越厮打越厉害了起来。   璎珞瞧了这一会儿,却也瞧的明白,那紫月分明就是故意挑拨刺激的秦沈二人,先是护着秦举,后又答非所问的让沈棕文以为她都是为沈棕文好。   两个男人可不就为她拼起了命来,更何况,这廋马果然是尤物,一举一动之间流露的风情和妩媚,实在叫人心惊,一瞧便能瞧出和寻常女人是不同的。   这样的女人,连她瞧着都心痒痒,更何况那秦举还是好色好的没下限的,只怕沈棕文也是此辈。   璎珞摇头,瞧向秦严,道:“那个紫月是你的人?”   秦严见她双眼眯着,黑黢黢的目光让他心一紧,觉得非常危险,一个回答不好就要坏事。   他想了下才开口,道:“你也知道,男人沉醉美人乡容易迷了心智,这种地方能收集到许多意想不到的秘事秘闻。”   璎珞便扬了扬眉,呵了一声,勾唇道:“这紫月倒是千娇百媚,爷瞧了就不动心?”   秦严觉得这个问题简直比方才更危险,忙敲了璎珞一下,道:“爷有洁癖!你这女人胡思乱想什么!”   璎珞知道这种廋马,即便不曾失身,在调教的过程中也会接触许多男人,通过各种手段让她们知道滋味,这样才能妩媚如妇人,又好似清纯若少女。   听秦严如是说,璎珞却瞪了他一眼,道:“呸,瘦马不脏,脏的是想出这些手段调教女人,满足自己玩弄之心的男人们!”   秦严摸了摸鼻子,委屈不已,道:“是是,只是这和爷有什么干系?看戏,看戏。”   璎珞皱了皱鼻子,这才扭头,岂料正好就瞧见沈棕文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了一把匕首,翻身压在秦举身上,一扬手便刺了过去。   匕首的寒光在灯影下森寒骇人,引得人群惊慌奔走,喊着,“不好了,杀人了!”   场面乱了起来,璎珞也不曾看到秦举被刺中了哪里,就见那沈棕文似乎自己也吓了一跳,爬起身来,满脸惊恐茫然的丢了匕首,匕首咣当落地,沈棕文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秦举,道:“爷不是故意的,是你逼爷的,爷……紫月给你便是了,爷不争了!”   他说着转身竟是逃跑了,璎珞这才瞧见,亭子里秦举正跪坐在地上,身子蜷缩着,手好似捂着身下,惨叫不已。   下人围了上去,秦举许是疼的受不住了,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璎珞二人回到靖王府时,秦举还不曾被送回来,等璎珞沐浴出来便听古嬷嬷说,三房那边大抵是出了什么事儿了,闹了起来。   三房,秦举浑身是血的被抬回来,三夫人险些没晕厥过去,她就生了两个嫡子,一个还养到六岁夭折了,如今就剩下秦举这一根独苗,秦举若是有个万一,三夫人觉得自己也不想活了。   大夫替秦举看了伤,处置好伤口后出来,三夫人忙询问起秦举的病情来,那大夫摇头叹息,却道:“唉,三少爷他伤了子嗣根,只怕以后养好了伤……也无法再……不过好在贵府三少爷成亲多年……”   三夫人闻言身子便狠狠晃了晃,秦举是成亲多年,可他没儿子啊,早年嫡妻倒是流了个儿子,可惜早产儿,不结实,夭折了。庶女倒是有,可庶女管什么用啊!这是要让她的儿断子绝孙吗?!   三夫人无法接受,都失态的抓住了那大夫的胳膊,只她还没求大夫救命,就听到了更加恐怖的话。   “这还是小事儿,关键是刺伤三少爷的匕首上好似用了毒,具体是什么毒,老夫才疏学浅,却是看不出来,三夫人还是快快再为三少爷宴请名医吧,迟了恐怕……”   听了大夫这话,三夫人再受不住了两眼一翻,晕到了丫鬟怀中,丫鬟将她弄醒,大夫已经告辞了。三夫人一面令丫鬟快将三老爷寻回来,一面骂着沈棕文,道:“真是个黑心烂肝的,竟然下这样的狠手,我的儿啊!”   她哭着扶了丫鬟的手进了屋,屋中秦举躺着,是醒着的,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许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他眼角有泪痕。   三夫人近前去,一巴掌要拍向秦举,到底不舍得,捶在了床沿上,道:“为着个粉头,你把自己的命都给生生搭进去了,你这个不孝子啊!你可叫母亲怎么活!”   秦举却一把抓住了三夫人的手腕,紧紧攥着,一双眼眸里满是愤恨之色,道:“母亲,不是因为粉头,是大伯母,是靖王妃,是她要害我性命为媛妹妹报仇!”   三夫人听的一愣,眼泪都僵住了,她觉得秦举是魔怔了,愕然道:“你大伯母怎么会害你?什么为媛姐儿报仇,我的儿,你在胡说什么!”   秦仪媛和秦举的丑事儿,王府中先开始除了当事人,就只靖王妃和全嬷嬷知道。后来秦仪媛爆出有孕的消息,靖王才知晓此事。   谢太妃也问起此事来,靖王怕谢太妃受不了,便连谢太妃都瞒住了。毕竟兄妹乱伦实在太叫人难堪,可女儿被糟蹋了,靖王却不能不作为。   故此他倒是将此事告诉了弟弟三老爷,靖王也想狠狠的惩治秦举,可又怕秦仪媛一出事,秦举便挨骂,会让有心人猜想到什么,故此靖王和三老爷都暂时按捺着,只等过些时候再收拾秦举。   故而三夫人根本就不知道秦举在说什么,秦举都到了这般境地,自然不会再隐瞒,将事情都说给了三夫人听,又道:“母亲,前几日,我听说媛妹妹小产了,伤了身子,以后再不能受孕了!接着我便被王妃的娘家兄弟给坏了子嗣根,世上哪里有这样凑巧的事儿,王妃这是要一报还一报,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为媛妹妹出气,才让沈棕文那孙子刺伤儿子的!母亲,这事儿子没法忍,你得为儿子做主啊!儿子都还没留个种,给您生个孙子呢啊!”   三夫人听的心痛如绞,道:“你怎知道媛姐儿不是真死了,是被藏了出去?又怎知道媛姐儿前几日小产了?!”   秦举却是脸色略一尴尬,道:“王妃身边的绿云说的……”   三夫人闻言便知那绿云和秦举有苟且,恨的没忍住捶打了秦举两下,道:“母亲说了你多少次了,要你收敛着点,收敛着点,若不是你这样的贪花好色,你媳妇又怎么会早产没了?遁哥儿又怎么会因为早产养不住夭折?你如今也不会如此……你怎么……举哥儿!”   三夫人捶着捶着,虚弱的秦举却是晕厥了过去,引得三夫人一阵惊叫。   等太医被请来,再度给秦举看过,得到的还是同样的话时,三夫人有些绝望了,扶着丫鬟的手便跌跌撞撞的去了谢太妃处。   她到时谢太妃都已经睡下了,她在院子中一阵哭嚎,不等谢太妃起身便冲了进去,扑到谢太妃的床前,便道:“母妃啊,举哥儿,您最疼的举哥儿要死了啊,要被王妃给害死了,您给我们母子做主啊!”   谢太妃听的一阵糊涂,可秦举要死了她却是听懂了,身子一晃,斥责三夫人道:“混账!你还是不是举哥儿的亲娘,什么死啊活啊的,有你这么咒自己儿子的吗?!”   三夫人却泪流满面,道:“母妃是真的,太医都说举哥儿他没得救了……母妃!”   秦举是谢太妃小儿子的嫡长子,他在府中论辈排第三,上头两个堂兄,秦严没长在谢太妃身边,也不得谢太妃喜欢,二少爷秦风却是四房的,四房是庶出,和谢太妃隔着肚皮,自然也不稀罕。   如此秦举等于是头一个在谢太妃身边承欢膝下的孙子,他下头有好多年不曾有嫡出孙辈,再加上秦举从小就油嘴滑舌,后来更是将哄女人的手段学的透透的,自然便将谢太妃的心笼的死死的。   便是靖王妃的小儿子秦蕴,到了谢太妃这,那也要排到秦举的后头。   谢太妃还时常拿私房银子贴补秦举,这也是秦举有能耐在府中横行,四处沾染丫鬟,在外头挥霍使劲玩弄女人的原因所在,因为他有谢太妃撑腰啊,他怕什么?!   秦举如此受宠,以至于骤然听闻这样的消息,谢太妃急怒攻心,顿时便吐出一大口血来,直喷了三夫人一脸。屋中好一阵忙碌,等谢太妃平静下来,三夫人才将所有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秦仪媛的孩子是秦举的,秦仪媛假死送到了外头小产无法受孕了,秦举被靖王妃寻仇快整死了。   这些消息对谢太妃来说,实在是太劲爆了,谢太妃一下子承受不住,顿时便青紫了脸,道:“叫沈晴颜给我滚来!”   沈晴颜却是靖王妃的闺名,谢太妃怒的连王妃都不称了,连名带姓的叫靖王妃滚过来,可见心中之怒,只她喊罢,还不曾等到靖王妃到来,便受不住闭气晕厥了过去。   ------题外话------   哈哈,马上开始狗咬狗,你们开森吗?记得月票哦,妞们月票给力,素素虐渣更给力!么么哒 ☆、143 恩爱夫妻到头了   靖王妃这日也睡的极早,故此三房秦举被抬回来后,全嬷嬷听闻消息去打探过,知晓竟是荣国公世子将秦举给捅了,这才忙忙让人唤醒了靖王妃,靖王妃穿戴好时,那边三夫人已经去了福禄院谢太妃处告状。   靖王妃匆匆地往谢太妃处赶,还没到就碰上了郝嬷嬷领着人过来叫靖王妃过去。   等靖王妃到时,谢太妃却是还不曾醒来,好在太医还不曾离府,已在为谢太妃针灸医治。   听到靖王妃来了,三夫人率先冲了出来,就像是一阵旋风,出了正房便直扑靖王妃,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巴掌,血眼猩红地道:“沈晴颜,你这个毒妇,枉我平日敬你如嫂,只当你是个好的!你杀我儿,我给你拼了!”   她说着就又是一巴掌拍上去,直将毫无防备的靖王妃给打的踉跄了一下,尖叫着倒在了丫鬟的身上。   就这样三夫人还是不能解气,又扑了上去,抓住靖王妃的头发就开始撕扯。   平日里三夫人和靖王妃是极要好的,靖王妃会做人,三夫人的男人不中用,就是个纨绔子弟,三夫人还想靠着靖王妃在府中过好日子,讨好了靖王妃好给自己的儿子说上一门好续弦。   两人当真是妯娌和谐,相处愉快,所以丫鬟婆子们根本没料想到三夫人会突然如此,一下子都愣住了,竟然眼瞧着三夫人和靖王妃扭打到了一起都没反应过来。   靖王妃这辈子何曾挨过这样的打,受过这样的丑?   她猛然抓住了像疯妇一样的三夫人,用了全身气力将其狠狠的推搡了出去。三夫人跌倒在地上,靖王妃却历目而视,居高临下的道:“你这个疯妇!够了!”   靖王妃这一声沉喝实在是用了十分的锐气,她脸色在灯影下更是一片狰狞,浑身杀气,双眸如刃,口气中的戾气和厌憎,更是那样的明显。   这实在是和她平日里温婉娴雅,柔声细语的温软模样太不一样了,没有对比许还不觉得,当一个平日仙子般的人突然暴露出魔鬼的一面来,就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三夫人一下子就愣住了,满院子的丫头婆子更是惊住了,听闻秦举和谢太妃出事,匆匆赶来的靖王更是惊住了。   他站在院门,愣愣的看着这样陌生的靖王妃,只觉得自己好似从来都没认识过她一样。   三夫人愕住,心神震裂,回过神来,却一眼瞧见了和靖王一起站在院门处的三老爷,她当下便泪水横流,爬起来扑了过去,跪在地上,扯着三老爷道:“爷啊,你好好看看,我们母子要被人生生磋磨死了,那个毒妇,她让娘家兄弟害了举哥儿不说,如今连妾身都不放过啊!这还是什么大嫂,她容不下老爷和我们,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三老爷也听说了秦举的事儿,并且去看过秦举,秦举是他的嫡子,他还是很看重的,瞧着唯一的嫡子躺在那里奄奄一息,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三老爷也心疼不已。   这会子又见三夫人被当众推到,三老爷盯向靖王,道:“大哥,不是弟弟我向着自己人,我早先便说了,举哥儿做了错事儿,我会将他交给大哥随意处置,大哥怎么教训他,弟弟我都没个二话。可为何大嫂却要如此行事,举哥儿便是有错,也不该死的如此窝囊折磨!弟弟我虽然不成才,却也不能眼看着自己亲儿子,正妻被人如此侮辱,自己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谢太妃做王妃收受到妾室打压,连带着靖王在府中处境也不大好,和三老爷这个亲弟弟倒是相爱相互,兄弟情深,三老爷如今怒不可遏,靖王面对弟弟的质问,也有些无言以对。   毕竟三老爷已经答应将秦举交给他处理了,如今靖王妃却私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靖王觉得由有理变成了理亏的。   尤其是秦举快不行了,三夫人有怒,靖王妃就该让一步,哪里能这样当众欺辱三夫人,还被三老爷抓个正着?   靖王对靖王妃有些不满起来,瞧向靖王妃,沉声道:“还不过来给弟妹道歉!”   靖王当众这样不给靖王妃颜面,靖王妃简直觉得难以置信。   道歉?她如今道歉了,岂不是就做实了杀害秦举的罪名了?还是在靖王的心中,已经认定秦举的事儿就是她做的?   靖王妃心往下沉,盯着靖王的眼眸浮现出深深浅浅的情潮来,这就是她的夫君,心疑她至此的夫君!   靖王妃眼眸中聚集起泪意来,上前,将被三夫人打的红肿的两颊露了出来,道:“我怎么可能让娘家兄弟去杀害举哥儿,这不是将我自己置于两难之地,令我在王府中再无立锥之地吗?三弟妹和三弟怎么也不想想,我是要有多蠢才会做出这等事来?”   三夫人倒因为靖王妃的话略愣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郝嬷嬷出来了,道:“太妃醒过来了,醒过来了!”   靖王闻言忙提步往屋中去,靖王妃等人也不好再争执,跟着都进了屋。   送走了太医,谢太妃靠在床上,却是将刀子一样的眼光往靖王妃的身上剜,拍着床沿道:“我是老了,不中用了,让你们这样糊弄我!媛姐儿不是说没了吗,怎么也成了假死脱身?啊!?王妃可真真是好大的本事!”   当初让谢芷兰假死换个身份入府的事儿便是靖王妃提出的,故此谢太妃不用问,也知道秦仪媛的事儿都是靖王妃安排的。   枉费她为秦仪媛的死还伤心了几日,到如今却原来都是被靖王妃愚弄的。   谢芷兰那时候出了府,靖王妃说是过个一两个月便将人接进来,可一两个月过去了,却出了秦仪媛的事儿,靖王死了女儿,自然不好在这个时候抬妾室进门,谢芷兰的事儿便又遥遥无期了。   谢太妃原本就觉得靖王妃是在拖延糊弄她,当初提出让谢芷兰换个身份便是不安好心,对靖王妃很是不满,这会子又因秦仪媛和秦举的事儿,对靖王妃真是怎么看怎么厌恨了。   见谢太妃怒不可遏,靖王等人便都跪了下来,靖王冲靖王妃道:“看你将母妃气的,还不快认错!”   靖王妃磕了头,靖王方才道:“母妃,不是儿子媳妇故意瞒着你媛姐儿的事儿,实在是怕母妃您受不住啊。”   谢太妃见靖王如是,却是一巴掌拍了过去,道:“这女人就那么好,从她嫁过来你便袒护着她,如今她都害你三弟断子绝孙了,你竟还这样袒护着她?!你这是为了她,不要兄弟,连为娘也想气死,啊!?”   谢太妃这会子却是看不得靖王袒护着靖王妃,替靖王妃解围的。   靖王妃闻言却忙道:“母妃,举哥儿的事儿真和媳妇无关啊,您想想,媳妇若真是想要对举哥儿做些什么,又怎么会让娘家弟弟动手呢?这样媳妇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举哥儿有个三长两短的,难道我娘家兄弟摊上人命便能好了?我在王府中又该如何自处?更何况,媳妇虽是无德,可出嫁从夫的道理还是明白的,举哥儿是我的侄子,便是他有错,我又怎忍心让他去死呢?”   谢太妃听的神情略动了下,冷笑道:“呵,那你的意思是,举哥儿会被你娘家兄弟所伤完全都是出于意外了?”   靖王妃原本对任何人都隐瞒着冬暖阁当夜秦仪媛和谢芷兰联合谋算璎珞的事儿,如今秦仪媛都完了,她自己又差点就要背负上杀害秦举的罪名,便也顾不得了,磕了个头,道:“母妃质问媳妇前,且先容媳妇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先说清楚,这事儿起因还是冬暖阁那夜,那日除了媛姐儿和表妹,其实还有两个人从头到尾都参与了,便是四少奶奶卢氏,还有……世子妃萧涵嫣!”   靖王妃接着便将当日秦仪媛设计璎珞不成,却遭设计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靖王早便知道冬暖阁那日的事儿另有内情,如今闻言双拳紧紧握,只觉心中怒火滔天。   人偏心就是这样的,靖王这会子就觉得,他的生活之所以变成如今这样混乱,都是秦严和璎珞的错!   而谢太妃更是如此,她本来便被秦严威胁了一番,以至于一下子病倒了,更是憋屈的不敢再去寻璎珞的事儿,这会子一听秦仪媛和秦举,谢芷兰和靖王都是遭了璎珞的算计,谢太妃当下便怒地冲靖王道:“你生的逆子!如今又娶了逆媳!当真好啊,真是造孽啊!”   三老爷和三夫人倒是愣住了,这会子三老爷才上前一步,道:“照大嫂的意思,举哥儿这事儿和大嫂无关,都是世子所为了?”   靖王妃却摇头,哭着道:“我养出了媛姐儿这样的女儿,当日之事儿,实在不敢说出来。如今将事情和盘托出也不过是因为见母妃因我欺瞒那样生气,怕母妃气坏了身子罢了。至于举哥儿今日之事儿,我想多半是意外,世子爷当日已经出过气了,应该不会如此残忍的对待自己的堂兄弟的吧。”   靖王却一拍桌子,道:“去叫世子和世子妃过来!”   不得不说靖王妃这一招祸水东引用的好,靖王和谢太妃等人的怒火立马便转了方向。   不过也因靖王妃平日里行事都滴水不漏的,今日这一番举动便显得太过刻意了,和她平日塑造的关心继子,宁肯委屈自己的纯良贤惠模样,实在是相差的太远了。   靖王便是再色令智昏,如今却也瞧清楚了,靖王妃并不像她整日里表现出来的那样温良无害,大度无私,贤惠温婉。   靖王瞧着靖王妃的目光不觉就有些复杂起来,靖王妃含泪望过去,靖王却转开了视线。   靖王妃心中一突,随即低头苦笑了下,她知道,她和靖王的夫妻感情只怕是无法挽回了。靖王喜欢纯粹纯良的女人,如今发现被愚弄了,只怕以后对她,能保留面子情也便不错了。   可她不将当日的事情说不来难道就这么背负上杀害秦举的罪名吗?   秦举在谢太妃的心中是什么地位,靖王妃很清楚,倘若谢太妃真以为是她害的秦举,只怕都能逼着靖王休妻。   靖王也只会怪她太过心狠手辣,害的他的弟弟断了嫡脉,王府中两个最要命的人都对她有了不满,她这日子可要如何过?   更何况,靖王妃是真咽不下这口气,这个闷亏她实在吃不下去,勉强吃下去她会被憋死的。   只是,这会子靖王妃将璎珞和秦严扯了出来,她却一点都不开心。   因为她很清楚,秦严和璎珞本来就不得靖王和谢太妃的喜,即便再多了这一件事儿也不多,可她就不同了,她失了靖王的宠爱,谢太妃的信任,将会失去很多。   ------题外话------   求月票,月票榜上了半天就掉下来咧,菇凉们有票就投哦,月票月初最珍贵,攥在手里真心可惜嗷 ☆、144 好日子到头了(二更求月票)   璎珞是从古嬷嬷的口中得知秦举的情况的,听闻秦举伤到了子嗣根,璎珞唇角便不自觉抽了抽。   秦举,这下倒成秦不举了!   她打发了古嬷嬷,刚好秦严从净房中换了身常服出来,璎珞不由挑着眉看他,戏谑道:“怎这么长时间了,你都没个长进,对付这种登徒子还是这一招呢?”   秦严先是一愣,继而便明白了,璎珞这说的是当初他对付乔恩珉的手段和如今对付秦举如出一辙,都是废了子嗣根。   在这个上头,他也没想着长进,不觉哼了一声,道:“这要什么长进?以后敢打你主意的,也好有例可遁,就比照他们两个来。”   璎珞抿唇笑了笑,方才又问道:“听太医说匕首上有毒?我还以为你会让秦举直接死在沈棕文手里呢。”   秦严冷笑起来,道:“让秦举直接死了太便宜了他,爷要三夫人看着秦举是怎么缠绵病榻,苟延残喘,最后却还是抵不过命,丢了性命的。这样三夫人才能更加牢记将他儿子捅死的那个人。至于匕首上那毒药,那时候在宫中不是搜到了一瓶陋颜草汁吗,爷让人用那药汁调了一种毒,神仙难治!”   璎珞顿时打了个寒颤,只觉得罪秦严,当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上次她在宫中被太后治身上的伤疤,搜到的那陋颜草,沾上一点,伤口便会反复溃烂,想到秦举又是伤到了子嗣根,璎珞便有些恶心。   只想到那秦举贪花好色的毫无底线,不知玩弄糟蹋了多少女人,连和堂妹乱伦后有了孩子,他都不当一回事,照旧到烟花之地留恋挥霍,璎珞便又觉得秦举得到这样结果也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却在此时,云妈妈进来言道谢太妃那边来人请他们过去。   璎珞和秦严一进福禄院的屋门,绕过屏风,靖王便先起了身,大步过来就向秦严动了手,去抓他的领口,道:“逆子,你三堂弟的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秦严如何能让他得手,避都不避便一把攥住了靖王的手腕,狠狠捏住,口气冷淡,道:“三堂弟?那是什么鬼东西?没有证据的事儿,我劝王爷还是莫要胡乱往我身上扣的好,我受不得委屈,会闹到皇上面前,请皇上评理的!”   “好,好,竟敢拿皇上压老子,便是皇上也没干涉人家老子教儿子的!”靖王气的脸色发白。   秦严一把甩开了靖王的手,他年轻力强,竟是将靖王甩的直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定,瞪视着秦严,胸口起伏,简直似一头凶兽,恨不能下一刻就扑上来将秦严给撕碎。   三老爷根本就不敢招惹秦严,只指望着靖王给他做主,此刻青白着脸,没做声。三夫人也是不敢和秦严对上的,故此扑倒在谢太妃的脚边儿,抱着谢太妃的腿一个劲儿的哭着秦举。   璎珞冷眼旁观,见秦严和靖王率先就对上了,父子两人谁也不让谁,气氛僵持,便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靖王妃,道:“王爷要给我们夫妻定罪,总要拿出证据来吧,就算是没有实证,便是一些蛛丝马迹也成啊,这般空口无凭的,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更何况,我听闻三堂弟的伤是被王妃的弟弟刺伤的,这和我们有什么干系,难道我们夫妻还能蛊惑沈世子替我们办事不成?”   她说着目光转向了靖王妃,道:“还是有人对王爷说了什么,巧言令色的让王爷误会了我们?”   随着璎珞的话,众人的目光便都投向了靖王妃,靖王妃却神情坦然。   不待靖王妃言语,秦严便开口冷声道:“如果是为秦举的事情唤我们来,爷只有一句话,这事儿和我们无关,谁捅地刀子找谁去。”   他说罢竟是拉着璎珞便要转身离开,靖王妃略上前了一步,道:“世子妃是如何知道举哥儿被我娘家弟弟捅伤了,世子妃好似对这件事情很清楚嘛。”   璎珞脚步顿住,回头勾唇看向靖王妃,她那眼眸笑意盈盈的偏又锐利非常,像是能看到人的心里去,更像是在嘲讽着。   终于忍不住了?终于将尾巴露出来了?   靖王妃脸色有些难看,璎珞才挑眉诧异的道:“许是三夫人因担心三少爷忘记了提醒下人们规矩,这会子这事儿都快传遍全府了,王妃不知道吗?”   靖王妃却又道:“听说今儿世子沐休,世子和世子妃也是刚刚从府外回来,不知先前又在哪里?”   璎珞一时倒面露惊愕之色,瞬间红了眼眶,委委屈屈的道:“母妃说这话,难道也是怀疑我们吗?母妃以前对我们最好了,比对媛妹妹,对蕴弟弟都要好,今儿母妃这是怎么了?”   说着抽了帕子去抹眼睛,靖王妃险些被她给气晕过去。   方才她进来便咄咄逼人的暗示她调拨离间,这会子倒又装了起来。   旁人演戏起码是从头演到尾的,她倒好,说演就演,毫不掩饰她借演戏讽刺你的真相。   靖王妃一时噎住,靖王也知在秦举这件事儿上,大抵是和秦严掰扯不清,秦严也不可能承认这事儿。   他冷哼了一声,道:“便不提今日举哥儿之事儿,先来说说冬暖阁出事儿那日的事儿。”   璎珞如今听靖王等人一口一个举哥儿就觉很好笑,这名字如今真是充满了讽刺。   她垂头掩饰忍不住的笑意,不想靖王目光如电盯视了过来,道:“世子妃这是心虚了吗?!”   璎珞这才忙抬起头来,道:“我只是在想东暖阁出事儿是什么事儿,有些记不得了呢。”   靖王听的险些喷出一口血来,脸色一下子涨的通红。   就听璎珞又道:“啊,想起来了,王爷说的是下雨那夜啊,王爷和表姑娘在东暖阁……”   璎珞的话顿住,在靖王还没来得及出声时捂嘴道:“儿媳愚笨,说错了话,父王一定不会怪责的吧?”   靖王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和璎珞继续纠缠,越是纠缠只会令他自己越是难堪罢了。   谢太妃见靖王拿璎珞没办法,到底是忍不住了,亲自提枪上阵,道:“媛姐儿都交代了,当日是她设计陷害你,不想最后却害了自己和举哥儿在一起,我问你,这事儿不是你做的,还有谁!?你这个心思歹毒的混账,媛姐儿和举哥儿是堂兄妹,这种事儿你是如何做的出来的?!还有东暖阁,王爷是你的公爹,你将诡计都动到了公爹的头上,你这是大不孝!给我跪下!”   璎珞目瞪口呆,她是真震惊了。   见过极品,见过不要脸的,可真就没见过像谢太妃这样极品中的极品。   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啊,秦仪媛害人没害成,便成了完全无错的无辜人了?   还有,历来高门大户都要脸面,就算发生了这种没脸的龌蹉事儿,也都不会放在台面上来说,可今儿这满屋子的人可真是不要脸面,完全撕开脸了,这样的肮脏事儿都摊开了来说,真真是……   璎珞气极反笑,接着却是面露惊愕之色来,道:“太妃在说什么?什么媛妹妹都交代了?什么媛妹妹要害我?我一句也听不懂呢,我那日出了福禄院便和四少奶奶道了别,直接就带着丫鬟回去了,可不知道太妃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有,祖母说媛妹妹害的自己和三少爷在一起?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媛妹妹腹中的孩子竟然是三少爷的吗?天啊!这不是乱伦吗?!天啊!”   璎珞说着惊愕地捂住了嘴,后退两步倒在了秦严身上,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一样。   靖王妃脸上时红时白,难看的要命,突然觉得自己扯出秦严和璎珞来也许是错的,闹到这会子,只会让自己更加不堪罢了。   谢太妃更是气的被三夫人顺着胸口,半响才道:“你休要装傻充愣!”   璎珞委屈了,吸着鼻子道:“我都是说真的,哪有半句谎言,太妃若然不信,可以找媛妹妹或者表姑娘来和我对质啊,或者是四少奶奶,也可以当众对质的。”   靖王拍着桌子,道:“胡闹!你明知道她们都……还怎么对质!”   璎珞嘟嘴,语气轻巧的道:“媛妹妹和表姑娘都死了嘛,四少奶奶听说今日也好几日水米不进了,看来也没法对质了,所以,王爷和太妃也不能证明我就说谎了啊。”   靖王脑仁直疼,璎珞已是再度开口,看向三夫人,道:“三婶婶,三弟出了这等事儿,我们做兄嫂的也很惋惜,只是我们真指使不动荣国公世子,这件事真和我们无关。至于东暖阁那夜的事儿,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离开福禄园就直接回去皎月院了。还有,媛妹妹虽然没了,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那日的事儿还是莫再多言了吧,免得她在黄泉路上都觉没脸,唉,若是只为了三弟受伤一事儿的话,既查不清楚,为什么不报官呢?”   “你闭嘴!”靖王妃蓦然出声喝止道。   靖王妃突然疾言厉色的,令众人都瞧了过去,她顿时便知坏了事儿,咬牙不已。   璎珞愕然的瞧向靖王妃,委委屈屈的道:“我就是觉得眼看就要出人命官司了,确实应该报官啊,更何况,既然事情掰扯不清,大理寺刑部的官员们是专门做这个的,最是厉害,一准能查个清楚明白,既能替三堂弟伸冤,若真是有人陷害的沈世子,也能替其洗脱罪名,这不是一举两得吗?王妃这样抗拒,难道是……”   她话没说完,可意思很明白,靖王妃这样抗拒报官,那是心虚嘛。   三老爷和三夫人的审视怀疑目光也跟着落到了靖王妃的身上,谢太妃竟是眉眼一亮,道:“对,就该报官!举哥儿都这样了,不能就如此算了!要查个清楚!”   靖王妃身子晃了晃,若是报官,那靖王府等于和荣国公府彻底决裂了,以后成了仇家,一个是她的婆家,一个是娘家。   她是出嫁女,只能呆在婆家,可失了娘家,她这王妃以后还能如此逍遥吗?   更何况,打起了官司,她就成了夹板肉,那滋味岂是好受的?   璎珞既然敢这么说,分明是有绝对的信心,报官后不会被查到他们身上,那自己的弟弟岂不是就要被坐实杀人之罪了,她可只这么一个嫡亲的弟弟,弟弟做不成世子,甚至被砍了头,她在娘家往后也真没什么依持了。   璎珞瞧着倍受打击,满头大汗的靖王妃,再度感叹,秦严太狠了。   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阴谋带阳谋。   他设计嫁祸沈棕文捅了秦举是阴谋,事后便三夫人等人相信了靖王妃的话,明白是秦严搞的鬼,可秦举确实是沈棕文捅的,谢太妃和三夫人依旧会视靖王妃为眼中钉,肉中刺,这种趋势是不可逆转的,靖王妃根本没有办法扭转,这便有是阳谋了。   靖王妃如今就像是被网住的虫子,挣脱不开,她在靖王府的好日子是真的到头了。   ------题外话------   二更奉上,哈哈,下头会继续虐滴,妞们看的爽,记得摸摸袋袋里有票票木,投月票哦 ☆、145 沉不住气了   “报官!既然事情弄不清楚,便报到京兆府去!”谢太妃像是被璎珞点醒了一样,情绪激动的嚷着。   三夫人和三老爷自然是毫不余力的表示支持,靖王妃脸色苍白,咬牙切齿。   谢太妃见靖王妃站着不言语便觉得有些碍眼,在她看来,靖王妃出嫁从夫,就应该完全站在秦举这边,站在靖王府这边儿。   她沉声道:“老大媳妇,你怎么说?”   靖王闻言也瞧向了靖王妃,靖王妃顶着满屋的目光,双手紧紧攥了起来。   她早便不是相信爱情的年纪了,前世她过成那个样子,已经对男人死了心,若然她真相信期待爱情,她重生后根本就不会选择靖王这样一个有前妻,有庶子的男人去爱,她要的尊荣,是富贵权势!   只是这么些年靖王对她一心一意,确实极宠,靖王妃便也慢慢动了心,可近日来发生的事情,靖王的反应,却让她再度明白,天下男人一般黑,靖王根本和她前世的夫君没什么差别,关键时刻他们相信的,在乎的还是他们自己。   靖王根本就靠不住,靖王妃怎么可能放弃她的娘家,放弃她的后盾?   咬了咬牙,靖王妃跪了下来,哭着道:“母妃这是要让全京城都看咱们两府的笑话吗?王爷位列朝班,若是我们两府的事儿闹到了朝堂上去,这不是上赶着让王爷无颜面对同僚,让言官御史们抓住王爷不放吗?”   靖王妃的话虽然有些道理,可是却遮掩不住她心里向着娘家的意图,谢太妃冷哼一声,冲靖王道:“瞧见了吧,这就是你一心宠爱了十多年的好媳妇!心里哪里有靖王府半点,我瞧着她嫁给你,只怕也是冲着你能提携荣国公府的份儿上!”   不得不说谢太妃真相了,靖王妃被谢太妃如此当众谴责,一时面露哀泣之色,看向靖王。   靖王神情复杂,他头疼欲裂,只觉今日发生的事儿纷纷乱乱,令他心思浮动,对于枕边人,他好似真的不曾了解过。   当完全相信一个人时,就像是被迷了心智一样,她做的很多事儿,你都看不出问题来。   可当对一个人产生质疑时,也会像入了魔障一样,她的事儿,就算没有意图,你都能猜疑出意图来。   如今的靖王就是如此,他看着靖王妃就有一种美人皮被一层层剥下,露出丑陋而肮脏内里的感觉。   只靖王妃说的也不错,秦举的事儿,他压制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这事儿越闹越大,他不可能为了弟弟的儿子,将自己推出去任御史弹劾,给皇帝发难的机会。   故此迎上靖王妃的目光,他跟着跪了下来,道:“母妃,此事儿子会让荣国公府给靖王府一个交代,不会让事情就这么过去的,至于报官……两家到底是姻亲,若是闹的太难看,那不成了全京城全天下的笑柄了吗?母妃可不只有举哥儿这一个孙儿,靖王府的名声坏了,往后孩子们的亲事都受影响,更何况,举哥儿的事儿也算不得光彩,何必闹的满城议论纷纷呢。”   他说着又瞧向了三老爷,道:“举哥儿已经这样了,可三弟还有三个庶子,举哥儿的事儿闹大了,势必也影响他们的亲事,三弟也要三思啊。”   三夫人闻言神情激动起来,她就秦举一个儿子,她儿子如今都这般了,她就想要报仇。凭什么为了庶子的利益倒要委屈她的儿子,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表达,三老爷便道:“好,我信大哥,等着荣国公府的交代!”   “不行,举哥儿……”   “闭嘴!你教养出了那么个贪花好色的混账东西,这会子还有何颜面在此指手画脚!还不回去照顾举哥儿!”三夫人尖叫出声,三老爷却沉声喝断。   三夫人眼见就要没了儿子,不敢再违逆夫君,笑着跑了出去,三老爷也跟随其后地告退了。   靖王妃略松了一口气,谢太妃却因靖王支持靖王妃的意思而愈发不满靖王妃,看向靖王妃道:“靖王府一直都是你当着家,我原以为你是个清醒的,可你瞧瞧这些时日你将王府给管的,简直就是一塌糊涂!原本就该收了你管理中馈的权利,可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往后你就好好整肃一下府里吧。你这样也伺候不好王爷,这样吧,我这里有两个丫头倒不错,今儿便带回去,开了脸伺候着王爷,去,叫念槐和念桃出来见过王爷。”   谢太妃吩咐郝嬷嬷,片刻便有两个穿藕荷色褙子的俏丽丫鬟进了屋,两人显然已经知道了被送给了靖王,脸上都带着红晕,上前羞答答的给靖王见了礼,又冲靖王妃见礼。   谢太妃显然也知道靖王的爱好,送的女人容貌俏丽,可也并不太张扬,靖王妃虽心中已对靖王不报什么希望,可瞧着靖王开始一个两个的收用年轻女人,心中也是针扎一样,疼的无以复加。   只她这会子哪里能说个二话出来,不得不冲谢太妃磕头,道:“还是母妃想的周到,母妃调教的人自然也都是好的,两位妹妹今后好好照顾王爷,今儿我出来的匆忙,也不曾带什么好东西,见面礼便来日再送吧。”   两个女人忙忙福身连道不敢,谢太妃却冲靖王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王爷明日还要上朝,也赶紧让她们伺候着去安歇吧。”   谢太妃没让靖王妃起身,也没让靖王妃离开的意思,靖王便也只做没发现,站起身来,躬身告退,带着两个羞羞答答的女人扬长而去了。   靖王妃孤零零的跪在那里,低着头,眼眸中已是泛起了一层阴戾的黑云。   谢太妃却冷哼一声,道:“媛姐儿好好的姑娘都让你教坏了,若非媛姐儿自作主张,又怎么会闹成今日这等样子,你好生跪在这里反思!没我吩咐,不准起身!”   她言罢站起身来,扶着郝嬷嬷的手也走了,等躺在了床上,生怕旁人看不住靖王妃,还让郝嬷嬷亲自去瞅着。   这一夜,靖王又多了两个妾室,可靖王妃却在谢太妃的福禄院中跪到了天亮,一颗心都在滴着血。   等早上她被丫鬟扶回去时,走路都是踉跄的,腿上红肿不堪。全嬷嬷拿了药油给靖王妃推着腿,见靖王妃咬着牙,脸色都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子不停往下滚,可却一声都不堪吭,只闭着眼睛,像是无知无觉了一般。   她不由心疼的眼泪直往下掉,等搓好了,将靖王妃的腿放回去,轻轻盖上被子,全嬷嬷方才道:“王妃,世子步步紧逼,实在是不能再退再等了,再等下去,王妃就要被逼死了,王妃就是不为自己多想想,也该想想两位少爷,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全嬷嬷哭了起来,靖王妃缓缓睁开眼眸,一双眼漆黑无底,不知为何全嬷嬷浑身一寒,觉得这样的靖王妃十非的诡异骇人,她忙低了头,就听床上传来靖王妃幽凉的声音,道:“你说的对,本王妃不能再等下去了。”   今世的好多事情都和前世发生了变化,如今变数越来越大,不仅靖王府中,便连朝堂上也是,这样下去,不待她等到那个完美的时机,一招致死秦严,她就会先一点点失去所有,她不能再等下去了,没有完美的机会,那便制造机会,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王妃这便对了,王妃昨儿一夜未睡,快些歇着吧。”全嬷嬷回过神来,笑着道,正要爬起身来,替靖王妃抽去身后靠着的引枕,好伺候靖王妃安歇,谁知外头却传来了说话声。   “郝嬷嬷,您怎么亲自来了?”白鸽的声音响起。   “不知王妃可在?太妃那边刚刚起了身,吩咐了我过来喊王妃前去伺候,王妃若是收拾好了,便赶紧过去吧,莫耽搁了太妃用早膳才好。”   接着便是郝嬷嬷的声音,全嬷嬷闻言面色大变,王妃跪了一夜都没合眼,谢太妃这一早又要王妃过去伺候,瞧样子竟是要给王妃立规矩,这简直是将人往死里头磋磨呢。   全嬷嬷神情激愤,正要出去理论,靖王妃却起了身,拉住了全嬷嬷,道:“给我更衣!”   全嬷嬷眼泪又流了下来,道:“王妃您这又是何必,左右如今王爷也被狐媚子迷了眼,误解了王妃,王妃还在意这些虚名干什么!”   靖王已经怀疑了靖王妃,又何必再装那贤惠孝顺样子呢,倒是哭了自己,那谢太妃可不是省油的灯,你退一步,她就会进两步。   全嬷嬷的意思,靖王妃都明白,可她却自有打算,她心中已经有了算计,唯今不过是虚与委蛇,让谢太妃和靖王放松罢了,等到来日……   来日她一定会将今日之辱加倍还给他们!   秦举的病拖拖拉拉,直过了半个月才彻底咽了气,在这之前,四少奶奶卢氏也成功吓死了自己。   靖王府连着办了两场丧事儿,全府上下都似被蒙上了一层阴云。   而随着秦举的死,靖王府和荣国公府的这一场官司也越闹越僵。靖王府要求沈棕文给秦举偿命,荣国公府又怎么会同意,做出的最大让步,便是杖责神纵容一百板子。靖王府又要求这杖责由靖王府来执行,可荣国公府又怕靖王府的人直接将沈棕文给打死了,死活不同意。   靖王府便觉得荣国公府根本就没有诚意,就是想要演场戏,糊弄靖王府,就这样来回的掰扯,最后还是靖王妃回了一趟娘家,不知道她冲自己的父母说了什么,荣国公府提议由荣国公上折子,褫夺沈棕文的世子之位,再打其五十板子,然后驱逐出京城,令其再不可回来。   靖王府也知道,若非报官不可能完全不顾姻亲关系,非逼得荣国公府大义灭亲地弄死沈棕文,既然荣国公府已经做出了这样的让步,靖王便劝说三老爷应了下来,这才算是让此事暂时落下了帷幕。   这期间靖王在朝堂上遭受弹劾,被天玺帝多次斥责,每日都被同僚用各种眼神打量。而靖王府杨夫人传出喜讯,靖王也不再往梓涵院去,倒是谢太妃又开始给靖王妃立起了规矩,靖王妃忍气吞声,人迅速消瘦下来等事儿,掠过不提。   只说在靖王疲于应对朝堂上的弹劾时,天玺帝也查证了秦严和叶宇轩联合状告瑞王一事儿,接着便下旨将瑞王禁足在府中三月,闭门思过。   天玺帝对瑞王的禁足来的非常突然,以至于大臣们都不知道瑞王是如何惹怒了天颜,不过瑞王失宠,却让更多的大臣看清楚了朝廷的风向,于是更多的大臣跟随请奏重查巫蛊案。   民间也开始有书生随之请命,天玺帝终于抵不住众意,责令三司会审,重新查察天玺八年的东宫巫蛊案。   ------题外话------   求月票,又被挤下榜了,汗哒哒 ☆、146 狗咬狗了(二更求票)   靖王府阴云密布时,皎月院却一切安好,气氛融洽。因安安在,更是添加了不少热闹和乐趣。   秦严那日在集市上答应了给安安找宠物,没想到他却是真记得这件事儿,而且办事极有效率,没两日璎珞刚和安安一起午睡醒来,便听院子中传来一阵惊呼声,平日里皎月院的丫鬟是极有规矩的,不会无故惊呼,璎珞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忙出了屋。   就见秦严大步进了天井,身旁却还跟着两只半大的狗,望去一只苍灰色的毛,额头上却生出一簇金色的毛,另一只是灰白色的,阳光下绒毛上又似滚着一层银光。   那两只狗跟在秦严的身边,一左一右,步履从容,举止傲慢,满院子丫鬟婆子的惊呼声,都不曾引得两只狗儿四处乱看,它们就好似天生高人一等,很少能有人有事儿可以引起它们的注意一般,样子瞧着甚是傲骄。   璎珞瞧着那两只狗,却是越看越觉得眼熟,瞧着瞧着她便啊的惊叫了一声,瞪着秦严道:“这是……是啸月的那两个孩子吗?”   秦严已大步上了台阶,见璎珞认出了小狼来,只伸手从她的怀中接过了安安,道:“安安喜欢小狗还是这样的大狗?”   安安瞪着乌溜溜的眼眸好奇的瞧着那两只小狼,小狼如今已有小半岁了,身量比安安要高的多,站在院子中威风凛凛的,吓的丫鬟婆子们都不敢靠近,许是见秦严抱着安安指点着它们,它们都瞧向了安安,两只狼的眼眸都是蓝色的,剔透而冷锐,就像是冰封在雪层中的蓝宝石,比狗的眼眸更具威慑力,更加深邃。   安安好奇的瞧着,却是怎么都觉得舅舅忽悠人,想比这种比他还高大的狗儿,他还是喜欢那日在集市上瞧见的,软软乎乎,小小的奶狗。   安安嘟嘴,道:“大狗狗不好,要小狗狗!”   许是秦严将两只小狼称呼成狗它们就不高兴了,这会子见安安竟然还觉得它们比小狗还不如,高傲的狼被惹怒了,呲着牙发出两声嚎叫来。   它们不叫还好,院子中的丫鬟们只当是皇孙闹着养狗,世子爷寻了两只来,因为谁都不会想到,秦严这个疯子会弄这样危险的狼给安安玩。   可如今两只狼一叫,顿时便暴露无疑了,小狼再小也是狼啊,它们嗷呜的长啸声和够的旺旺声是那样的不同,它们身上的毛发因为怒火而根根竖起,浑身的暴戾之气,彰显无疑。   顿时便令院子中的丫鬟婆子骇然失色,纷纷后退,脸色苍白了起来。   秦严却哈哈大笑,指着那小狼冲安安道:“安安看,它们多威风,以后安安带着它们,再有人欺负安安,安安就放它们去咬人,这样不好吗?”   安安望着满院子受惊的丫鬟婆子,觉得好像是蛮威风的,一时又好奇的去瞧小狼,秦严又道:“安安不记得那此在御花园的事儿了吗?那个疯婆子突然跑出来和安安抢舅母送的小球,安安当时若是有它们保护,疯婆子一定不敢靠近安安。”   璎珞站在旁边,听秦严说永乐公主是疯婆子不由抽了抽唇角,再听秦严竟然如此蛊惑安安养狼,心中好笑。   她本是有些不认同秦严如此,总觉得让安安这样小的孩子养狼这样凶残的动物,可能会影响他的心智,令他从小就嗜血残忍,又担心狼会伤到安安,可此刻听了秦严的话,她却又有点犹豫。   他们都不可能不错眼的盯着安安,安安又还是孩子,精力只会越来越旺盛,将来难免四处乱跑,若能有两只小狼随时保护着,也许会安全很多。   璎珞正想着,那边秦严竟然已经抱着被勾起了兴趣的安安下了台阶蹲在了地上,他将安安放下,示意安安去摸两只小狼。   碰到比自己还要高大威猛的动物,安安本能的害怕,躲在了秦严的怀中,秦严倒也不着急,慢慢的用话诱他,安安渐渐的便探出了手,抚向小狼。   璎珞有些紧张,盯紧了安安,见那小狼不过略抗拒了一下,随后在秦严的拍抚下乖乖的让安安摸着它们,过了一阵竟还主动用毛发蹭着安安小小的手心,安安也越放越开,咯咯笑个不停,她才松了一口气。   待秦严将安安放在那银白色的小狼身上,令他骑狼玩儿时,璎珞便摇头笑着进了屋。   从这日开始,皎月院中除了小皇孙外,又多了两只狼,秦严让人在皎月院后的空场上给两只狼安了个家。许是因为和啸月已经熟悉了,连啸月都不怕了,璎珞自然也不会害怕两只小狼,她也相信秦严将两只小狼带回来,便定能保证狼不会随意的伤人,便也纵容了安安养狼的行为。   只秦严陪着安安和两只小狼很是熟悉了一阵,抱着安安回来后,璎珞却让乳娘抱了闹出一身大汗的安安去洗澡换衣,拉了秦严商量着,道:“那两只狼平日里怎么喂食?”   秦严坐在八仙桌旁,呷了一口茶,方才道:“爷让人在后头围了一处栅栏,里头建了狼窝,喂食却还是要喂活食的,如若不喂活食,狼会慢慢失去野心,当真就变成两只狗儿的。”   璎珞听他果然是要喂活食,禁不住蹙眉,道:“那可不可以喂活食的时候你来喂,只给安安准备些肉让它喂。安安那么小,我怕他日日给小狼投食活物,那血肉模糊的,会受惊吓,晚上再做了噩梦……”   璎珞说的很委婉,可秦严其实是明白她的意思的,她是怕安安这么小就接触这些血腥的东西,养成了残忍的心性。可这种事儿,秦严却和璎珞有不同的看法。   将璎珞拉到了身边,他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安安他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是太子的嫡长子,他出生便注定做不成一个心慈手软,纯良无害的人,他这一辈子,必须经杀戮,尝血腥。他的一生会很长,在这一生中会经过很多的风浪,至到站在权利的顶端,你和我,姐姐和姐夫都不可能护他一辈子。他不能活在纯真中,与其让他养成纯善无害的心性,再去强迫他接受残忍杀伐,倒不若一开始便让他懂得弱肉强食来的更好。”   璎珞闻言不觉叹了口气,到底没再多言。   太后让她带回安安,是怕安安长期长在奴婢之手会被毁了,太后都不敢溺爱安安。她便更不能因为心软害了安安,将安安保护的太好,只会让他失了生存的能力,在这点上,也许秦严是对的。   秦严带回来两只小狼养在皎月院中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靖王妃的耳朵中,彼时靖王妃刚从议事厅听各处管事婆子们回过话,移步到了内室,神情疲倦的靠着大引枕闭目养神。   她这些时日实在被累的够呛,谢太妃变着法的折腾她,她原本是每天一早在议事厅处理中馈之事儿,如今一早却要赶到谢太妃处立规矩,一直被指使着,做这做那,到了中午谢太妃歇晌,靖王妃才能离开片刻。   可这会子功夫她却也休息不成,要趁着这会子功夫处理中馈之事儿。待处理完了,刚歇不到一盏茶时候,那边谢太妃便要起身了,又得唤了她过去伺候着。   靖王妃被指使的连轴转,没几日便消瘦了不少。   这会子听闻秦严带回来两只小狼给安安养着,靖王妃揉着额头,只吩咐道:“跟伺候蕴哥儿的丫鬟婆子都交代下,莫让蕴哥儿往皎月院凑,以后见了皇孙也别往上凑,远远的避开,莫再叫那两个畜生给伤着!”   全嬷嬷应了,就听外头传来了丫鬟的声音,道:“禀王妃,太妃那边起身了,唤王妃过去呢。”   全嬷嬷顿时脸色一变,沉声道:“催催,催什么!把这不长眼的丫头拉下去,掌嘴三十!”   外头响起一阵动静,全嬷嬷见靖王妃已起了身,不觉上前疼惜而愤恨的道:“太妃这是要磋磨死王妃啊,偏太妃是王妃的婆母,占着个孝道二字,王爷如今又不肯护着王妃,这可如何是好!太妃如此将王妃日夜困在福禄院,倒便宜了杨夫人和念桃念槐那三个贱蹄子!王妃得想个法子,不能让太妃这样折腾下去了,再折腾王妃的身子也要垮了啊。”   靖王妃眸光略闪了下,却忽而勾唇一笑,道:“嬷嬷一定想不到当年秦严堂堂长公主之子,靖王府嫡长子,金贵非常,是如何被狼给刁去养了的。”   全嬷嬷闻言瞳孔一缩,惊诧的盯向靖王妃,靖王妃却没再说下去,只收敛了笑意,抬手抚了抚头上的发簪,道:“我这么多年将太妃当亲生母亲一样敬爱伺候,可她如今却是说翻脸就翻脸,既然她如此不仁义,那我也没必要对她尽愚孝了,她用太妃的身份压我,那这个太妃便不让她当了就是……呵,抱回来两只小狼好啊,倒是用得上。”   靖王妃说着示意全嬷嬷附耳过来,低低的吩咐了几件事儿。   待全嬷嬷领了意,靖王妃方才施施然的起身往福禄院伺候去了。   秦举没了后,谢太妃又遭打击,病的愈发厉害,太医整日出入靖王府,令得前来靖王府探病的各府夫人们也多了起来。   多数客人靖王妃招待过便好,可有些身份高的,却是需得引到福禄院去,看过谢太妃的,比如说敏慧长公主殿下。   不管谢太妃如何的不待见秦严,她都是秦严的祖母,她病了,长公主作为秦严的姨母,就只为了面子情也是要过府探望的。   长公主是带着乔丹华一起来的,因是专门来探病的,便也没往皎月院来,先便到了靖王妃的梓涵院,在花厅中略坐了一下,一行人便往谢太妃的福禄院去,璎珞带着安安也随行在侧。   安安最近和两只小狼早便熟了,每日不管去哪里都要带着他的两个朋友,平日里安安离开皎月院,璎珞也乐得他身边跟着小狼,随时保护。   今日是往谢太妃的福禄院,璎珞眼中的福禄院就和猛兽窝也没什么两样,故此安安唤了小狼,璎珞便也没阻止,默许两只小狼一路跟进了福禄院中。   因是和长公主一道,福禄院的下人们自然也不敢阻拦小狼进院。   故此两只小狼便跟在安安的身后,一起进了谢太妃如今就寝的正房。   谢太妃这几日都起不得床,长公主来了,她才收拾了下仪态,却依旧靠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   如今已经入冬,天气寒凉,谢太妃的屋中早早笼了炭火,又没怎么通风,屋中一股子药味,甚是难闻。   谢太妃脸色蜡黄,头发枯槁,瞧着倒像是老了几岁一般,见长公主坐下,膝头抱着安安,而璎珞和乔丹华一左一右的站在长公主身后,平日里对她各种刁钻的璎珞,对待长公主柔顺又体贴的,谢太妃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本来就不喜秦严生母敏颖长公主,如今对前来探病的敏慧长公主也是冷冷淡淡的,不咸不淡的说着话。   长公主正询问郝嬷嬷,谢太妃平日都吃什么药,一日吃几次,却突然听安安稚嫩的声音响起,道:“灰灰,银银!姨祖母快看灰灰和银银,真好玩!”   长公主闻言朝着安安指着的方向望去,却见大家说话没注意,不知什么时候那两只小狼竟钻到了后头去,这会子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就拖出来了两样东西。   银银口中叼着的是个还挂了锁头的雕花盒子,而灰灰的头上却顶着个金项圈,两只小狼追追赶赶的跑了出来。   长公主的目光含笑落在灰灰顶着的项圈是,目光陡然一滞,豁然站起身来,于此同时,站在谢太妃床前的靖王妃明眸中闪过一抹阴冷的笑意瞟了眼还无知无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的谢太妃。   ------题外话------   菇凉们,有月票滴,一定要立马投了啊,素素最后一回求月票了,只求大家帮偶在票榜上占个好位置,哈哈,扑倒群么么 ☆、147 闹进宫   长公主的反应实在太大了,以至于满屋子的人都跟着提起了心,愕然地瞧向了银银和灰灰。   璎珞见长公主的目光死死盯着灰灰头顶挂着的项圈,不由也仔细瞧了过去,只见那项圈好似是用铜煅制的素圈,只上头却镶嵌着好几块翠的滴绿的玉,缀着一块极普通的长命锁,寻常见到的项圈多是用金银玉石做长命锁,可这项圈上却用的是一块木头,上头依稀刻着长命富贵和蝙蝠、金鱼吉祥图案。   那项圈大抵已经有些年月了,木头和玉石都有些暗沉,铜制的素圈已经斑斑驳驳的,显然很久都没人擦拭过。   璎珞觉得有些奇怪,那项圈上镶嵌的玉,分明是祖母绿,一共三大块,就这么几块玉就价值连城了。这说明打造这项圈的人应该极富贵才是,可怎么项圈却又用了铜,长命锁瞧着也是寻常的木头。   她正奇怪,就见长公主已经几步到了灰灰面前,一把便摘掉了那项圈,而与此同时,靖王妃挪了挪位置,躺在床上的谢太妃终于也瞧见了那项圈,她先是愣了下,接着一双浑浊的眼眸瞪大,震惊的瞪着那项圈,脸色瞬间犹如死灰。   长公主将项圈翻过来看过,却是眼眸一厉,如有雷霆万钧地凝视向谢太妃,道:“这是阿严小时候的项圈,姐姐入葬,阿严失踪那日他脖子上便戴着这项圈!这项圈如何会在太妃这里!”   长公主一句话石破天惊!顿时便让屋中所有人都呆在了当场,目光齐齐看向了谢太妃。   谢太妃头上聚集起了冷汗来,张了张嘴,一个字没说出,两眼一番直接晕了过去。   “母妃!”靖王妃扑了过去,忙忙喊太医。   长公主却沉声道:“来人,既然太妃晕厥了,宫中太医最多,便抬着太妃,随本宫进宫给太妃诊病吧。”   长公主出行是带着一行公主仪仗的,她一声令下便有宫女进来,竟然二话不说便上前去抬床上的谢太妃,谢太妃本就是回答不出长公主的话,装晕了过去,这会子眼见如此,哪里还装的下去,忙忙悠悠然的睁开的眼,看向了靖王妃,伸手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靖王妃却面露担忧之色,上前扶住谢太妃,道:“母妃方才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长公主殿下担心不已,正说将母妃移进宫中诊治呢。”   谢太妃便忙道:“进宫?这如何使得,这……”   她话没说完,鼻间嗅到一阵幽香,双眸一闭,倒在了靖王妃的臂弯里。   靖王惊叫着,“母妃!”说着将放在谢太妃头上擦拭汗水的帕子收了回来。   却于此时,郝嬷嬷端着药碗进来,她是谢太妃的心腹,方才长公主一行过来,郝嬷嬷却被靖王妃故意给打发了出去端药。   此刻郝嬷嬷眼见谢太妃晕倒吓了一跳,上前两步,还不曾言语就听靖王妃道:“郝嬷嬷,你镇日照顾母妃,不是说母妃已经好些了吗,怎么母妃见了长公主手中那项圈这会子功夫便晕厥了两回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那项圈有什么紧要之处,勾起母妃什么念想才如此情绪波动?”   郝嬷嬷闻言本能的就往长公主手中瞧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铜质的项圈,她顿时大惊失色,手中的托盘一下子脱手,掉在地上打翻了。   长公主微微眯眼,道:“还愣着干什么,没见太妃已经晕厥了过去吗?耽误了太妃诊病如何是好,还不快抬了太妃这便进宫!”   她言罢,两个宫女上前。   长公主的贴身宫女中是有会武艺之人的,这两个宫女瞧着娇娇弱弱,可到了床前便轻轻松松将谢太妃抬了起来,其中一个宫女一弯腰,另一个便将谢太妃扶到了她的背上,那宫女背着人便出去了。   郝嬷嬷还没回过神,谢太妃已经被背了出去,郝嬷嬷要阻拦,长公主一个眼色,两个宫女上前辖制住郝嬷嬷,押着她也往外走去。   郝嬷嬷大惊失色,冲靖王妃道:“王妃,太妃如今身子虚弱怎么受得住马车颠簸之苦啊!”   靖王妃却沉喝一声,道:“闭嘴!没见太妃如今情况危急吗?王府派人去请太医,再等太医过来,什么都耽搁了,难道长公主还会害太妃不成!”   谢太妃的丫鬟们虽然觉得事情不对劲,可她们并不知道那项圈有什么奇妙之处,加上靖王妃不曾阻拦长公主带人,她们便也战战兢兢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谢太妃晕迷不醒被背了出去,郝嬷嬷也面色苍白的被两个宫女搀扶着跟了出去。   璎珞目光在跟随出去的靖王妃身上饶了下,勾起一抹浅浅笑意也抱着安安,跟了出去。   一盏茶后,长公主的车驾便出了靖王府,璎珞令乳娘抱着安安坐一辆马车,自己却和乔丹华一起陪着长公主同坐。   马车中,璎珞和乔丹华分别坐在长公主的身旁,一上马车乔丹华便忍不住了,道:“母亲,这真是表哥失踪时身上佩戴的项圈?如今却在谢太妃的屋中被翻了出来,那岂不是说明表哥他失踪前最后一个见的人是谢太妃?”   长公主摸索着手中的项圈,目光带着追思,道:“当年姐姐生阿严时极为凶险,差点便……故此阿严生出来后,虽然不是早产儿,也健康的紧,可母后和姐姐总担心他养不住,做这项圈时便不敢用贵重的金银之物。索性打了个最简单的铜圈,用的木制长命锁,只玉最养人,这才镶嵌了这么几块玉,这后头还刻着阿严的名字,项圈错不了,就是阿严失踪那时戴在脖子上的,后来阿严不见,侍卫搜山,就只寻到了一只鞋,却是并没找到这项圈!”   长公主说着面色沉冷了下来,道:“至于这项圈如何会被谢太妃藏着多年,自会审问个一清二楚!”   璎珞想到谢太妃平日里对秦严的那种厌憎态度,却是心中发紧,若是被自己的亲祖母丢弃方才害的秦严过了那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那么谢太妃……她真该入地狱!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便进了宫门,长公主令人去请天玺帝,便带着谢太妃直接往太后的慈云宫而去。事涉谢太妃,她要趁着靖王还不知情的时候,便将一切都弄个清清楚楚,免得横生枝节,出什么变故,这也是长公主当机立断将谢太妃弄进宫的原因。   天玺帝到慈云宫时,太后正拿着那项圈垂泪,璎珞陪在旁边哄着,而谢太妃也被唤醒,正由靖王妃扶着坐在椅子上。   她浑身不安,瞧见天玺帝进来,浑身便抖了下。   璎珞等人起身见礼,天玺帝方接过太后手中的项圈细细看,道:“不错,朕记得这项圈,还是母后和皇姐亲自设计敲定后让人打制的。”   他说着盯向谢太妃,道:“只不知这项圈怎么会在太妃那里?”   谢太妃出了满手心的汗,皇帝问话却也不得不答,而且她也知道,这会子再装晕半点用没有,她声音微哽,道:“回皇上,这项圈当日夜里许是乳娘摘了下来,放在阿严的床边,阿严失踪后,老身伤心极了就想留了这项圈,放在身边做个念想。可因知道长公主和太后都极疼爱阿严,老身怕她们跟老身抢这项圈,便做主让照顾阿严的丫鬟隐瞒了项圈还在的事儿,只说不曾找到项圈。”   长公主却冷笑,道:“既然太妃这么珍爱项圈,生恐姐姐和母后抢了去,怎这项圈如今斑斑驳驳,这一瞧就是从来不曾被珍视过吧。”   谢太妃又垂着泪道:“早先阿严刚丢时,老身是常常拿出来把玩的,可瞧着这项圈,却伤心难抑,整夜整夜睡不着,后来郝嬷嬷见老身如此便做主将项圈收了起来,再不准老身碰,再后来阿严被找到了,老身自然也就顾不得这项圈了,倒给忘了此事。”   璎珞在一旁听的差点没笑出来,谢太妃平日里一口一个逆子,孽障的,如今到了宫中倒好意思唤阿严,还有,这得要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太妃平日多慈爱呢。   谢太妃兀自抹着泪,太后沉默不语,靖王妃站在一旁低眉顺眼,好像这一切都和她无关。   长公主笑了起来,道:“太妃说的可真是感天动地呢。”   她言罢,刚好水嬷嬷躬身进来,太后和长公主便齐齐盯视了过去,水嬷嬷上前见了礼,道:“郝嬷嬷说项圈是当日靖王府的侍卫从山中寻到的,因太妃思念世子爷,想留做念想,又怕长公主抢了项圈,便隐瞒此事,私藏了项圈。”   郝嬷嬷和谢太妃可真真是一对主仆,连编造个假话都如出一辙的,这样有默契,只可惜假话就是假话,事先没机会串供,如今破绽就出来了。   “呵,这可真是奇怪了,一个说项圈是在阿严床边发现的,一个却说项圈是侍卫从山中搜找到的,皇上,当年阿严失踪蹊跷就多,阿严是皇姐的亲骨肉,是皇室血脉,皇上一定要将事情查清,以慰皇姐在天之灵啊!”   长公主跪了下来,璎珞也顿时泪流满面,跪下哭着道:“皇上,夫君他吃了那么多的苦,若非太后悉心教导,夫君他这辈子可能都是狼,成不了人!皇上一定要为夫君做主啊!”   “皇帝舅舅,害表哥的人实在心太狠了,一定要将人揪出来,残害皇室血脉,可是大罪!”乔丹华也上前,愤恨的道。   天玺帝亲自起身扶起了长公主和璎珞,道:“自然是要严查的,陈厚实,你带那个什么郝嬷嬷下去审问清楚,说不定是这嬷嬷记错了事儿,若是如此,也好还太妃一个清白。”   陈厚实是天玺帝的心腹太监,掌管宫廷,什么宫刑没见识过,审问个人,他的手段比大理寺刑部也不差什么。   见他领命去了,谢太妃身子一晃,差点没倒在圈椅中。   她面无人色,战战兢兢,一瞧便是做贼心虚,璎珞目光在坐立难安的谢太妃和站在旁边拧眉不语的靖王妃身上扫了两下,心中一片清明。   谢太妃既然拿了那项圈,不可能不好好藏着,就算没藏在非常隐秘的地方,也该盒子上把锁,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让银银和灰灰给拖了出来呢。   就算项圈是秦严小时候用过的,如今二十来年都过去了,秦严身上的气息也变了,那项圈更不可能还残留了什么气息,银银和灰灰,若是项圈没人动作手脚,银银和灰灰不可能去托它。   还有,长公主要带谢太妃进宫,靖王妃可是推波助澜了的,靖王妃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可不像是她表现出的那样事不关己呢。   想到这些时日,谢太妃百般折磨靖王妃的事情,璎珞可以肯定,此事一定是靖王妃对谢太妃的反击。   那么,靖王妃又是如何知道秦严的项圈在谢太妃哪里的?   若秦严被丢弃,真是谢太妃所为的话,靖王妃是也参与其中了呢,还是她后来无意中发现这个事情的?   ------题外话------   求月票,票榜太激烈了,菇凉们有票就投了吧,表留着了啊 ☆、148 当年事   郝嬷嬷被带了下去,宫中的刑罚多的是让人受不住的残忍手段,莫说是一介妇孺,便是心性坚毅的暗卫之流,也多有抵不住刑罚,乖乖招供的。   像郝嬷嬷这等,到了陈厚实手中,求死不能,都不需要太过高超的手段,郝嬷嬷就老实招供了。   陈厚实回来时,手中拿着郝嬷嬷的招供书,他将招供书奉给了天玺帝,道:“郝嬷嬷已然招供,当日在灵山,是谢太妃让她前去给世子爷的乳娘传话,令乳娘亥时将孩子带过去,不要惊动旁人。”   “那乳娘是姨母亲自挑选的,怎会如此听谢太妃的话,便不曾生疑?”乔丹华禁不住惊异出声。   陈厚实又道:“回郡主的话,当时为了不让乳娘告诉旁人此事,谢太妃还让郝嬷嬷骗乳娘,说是她的家乡民间有一种说法,生母入葬的头一日,午时正将亲生孩子带到墓前祭拜,便能令孩子一生一世都受到母亲在天之灵的庇护,只是万万不能惊动很多人,不然会惊了亡魂,便不能灵验。”   他说着就听谢太妃尖声道:“胡说八道!这都是胡说八道!”   陈厚实却不顾谢太妃的反应,继续道:“乳娘没想到谢太妃是世子爷的亲生祖母,却会做出丧心病狂,谋害自己嫡亲孙儿的事儿,故此虽然觉得谢太妃这要求有些奇怪,可也只当真有这等习俗,便不疑有他,当夜在丫鬟们都睡熟后,抱着世子偷偷出去寻谢太妃。结果谢太妃将她带到山崖处时,郝嬷嬷亲自出手,将毫无防备的乳娘推了下去。其后,谢太妃将世子爷脖颈上的项圈取了下来,这才将世子爷亲手抛了下去,只是没想到世子爷福大命大,竟然存活了下来,还被狼群收养了。”   陈厚实的话和那供词上所写一模一样,长公主已是听的浑身颤抖,太后相对来说要平静一些,可双拳却也紧紧握着,隐隐颤抖。   当年什么都查不到,可因为靖王和敏颖长公主的感情不好,太后便也曾怀疑到靖王身上过,心想着会不会是靖王在外头有了什么女人,怕秦严挡了后来人的路,这才处理掉秦严的。   可她查来查去却发现靖王在外头真没什么女人,都说隔代亲,太后记得秦严刚出生时,谢太妃还是很疼爱秦严的,虽然谢太妃不喜欢长公主这个媳妇,可对秦严这个嫡长孙却是看护的很好,故而不曾疑心谢太妃,可却怎么都没想到,动手的竟然会是她!   太后盯视着谢太妃,声音平静中透着一股威怒,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说!”   谢太妃浑身发抖,只摇头,还是不认,道:“不是我做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日我是阿严出事儿后才得到消息的,至于那项圈也是郝嬷嬷拿来的,她说是在阿严床边发现的,让我留着做个念想,都是郝嬷嬷污蔑我,是她污蔑我的!一定是有人指使她的,对,是不是你?!”   谢太妃说着竟是突然扯了靖王妃出来,面色狰狞地瞪视着靖王妃,道:“一定是你,是你收买了郝嬷嬷,让她污蔑的我!就因为我这些时日给你立规矩,对不对!”   靖王妃面色大变,哭着道:“母妃,郝嬷嬷是您的陪嫁,是您的心腹,前些天,郝嬷嬷还看着媳妇跪了一夜,毫不容情,媳妇哪里有本事收买郝嬷嬷啊。母妃,世子是您的亲孙子,您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一定是有原因的对不对,您快向太后,皇上坦白,兴许太后和皇上慈悲,会体谅母妃的。”   谢太妃气的推开靖王妃,又坚持道:“我没做过,是郝嬷嬷污蔑我!”   见她如是,天玺帝冷声道:“太妃若是拒不认罪,那便只能劳宗人府介入审问了。”   宗人府是专门管理皇家宗室事务的,进了里头,就和进了大理寺刑部一样,谁还管你是什么太妃,便是皇后太后,进去了,只怕也抖不起来了,用了刑,出来后皇帝也不会为你做主。   谢太妃浑身发抖,死咬着唇,半响才道:“皇上,老身贵为靖王府的太妃,我靖王府满门忠烈,皇上如今却因一个奴婢的胡言乱语便要对老身用刑,便不怕天下人寒心吗?”   天玺帝岂会被谢太妃几句话给吓唬住,作为帝王,他最恨旁人威胁他。莫说人证物证俱全,便是此事只有一证,天玺帝都不会轻轻放过,见谢太妃自讨苦吃,天玺帝当下不再多劝,道:“陈厚实,请谢太妃往宗人府!”   陈厚实应命,手中拂尘甩了甩,立马便有两个太监上前,将谢太妃给搀起来便往外带。   谢太妃怎么敢认罪,认了罪,她就真完了,她还指望着靖王能够救她一救,抱着这一点希望,谢太妃只惨白着脸吆喝着冤枉。   靖王妃面色苍白的跌坐在地上,谢太妃都被拉了出去,她才不住的磕头求情起来,天玺帝却起了身,道:“朕前头还有事,宗人府那边若是查出了事情来,朕自会给阿严一个交代,也好安皇姐在天之灵。母后也莫太过伤心,毕竟阿严如今好好的,还娶了妻,将来生子后,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太后叹息一声,冲天玺帝摆手。   靖王妃既然要动谢太妃,提前又怎么会不把靖王给安置好,靖王却是一早便遇了好友,一起出京往西山狩猎去了。   于是谢太妃终究不曾等到靖王回来便受不住宗人府的手段,她愿意招认了。   谢太妃被带到了天玺帝的御书房中,得到消息,璎珞也搀扶了太后前往御书房,彼时秦严已经到了。   谢太妃瘫坐在地上,这才天玺帝问起她当年是否是她指使郝嬷嬷引诱乳娘抱秦严夜半出去时,谢太妃很干脆的应了是。   璎珞真听到谢太妃承认,心里还是觉得狠狠紧了紧。她分明也瞧见旁边秦严的身影一僵,想必秦严即便平日再厌恶谢太妃,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祖母,被其谋害,他还是会难受伤心的。   璎珞悄然移了半步,借着宽大的广袖遮掩,紧紧握住了秦严的手。   秦严神情却只一瞬便恢复了常态,感受到璎珞的小动作,他心头一暖,轻勾了下唇角。   “阿严是你嫡亲的孙儿,你何故要如此做!?”天玺帝沉声问道。   谢太妃神情忽而有些诡异,像懊悔又像是痛苦,道:“秦严刚刚出生时,我也是很喜爱他的,他生的玉雪可爱,又是靖王府中头一个孙辈小子,我虽然不喜长公主,可对秦严却是疼爱非常,可有此无意间,却让我发现,秦严的血滴在老靖王的骸骨上,竟然不往里渗,就悬在骨头上,我便起了疑心,后来我又听我儿无意中提起过,长公主在嫁进王府前,心里就有人了,我便愈发觉得秦严不是我儿的血脉,喜爱慢慢变了味,我不能让一个野种占着我靖王府嫡长孙的位置,这才在灵山送葬时寻到机会动了手。”   天玺帝听的一阵愕然,道:“秦严的血滴在老靖王的骸骨上不往里渗?老靖王在秦严出生前就已经下葬了啊!哪里来的骸骨!?”   谢太妃脸色有些狰狞起来,甚至带着些得意之色,道:“那个死鬼宠妾灭妻,使得我们母子受尽了妾室的摧残折辱,我本是该有三个嫡子的,可我的三儿却六个月小产了,那是个成型的男胎!你们不会知道,当我看到他小小的身子躺在一滩污血中,无声无息血肉模糊的样子,我的心里有多恨!我知道那是慕侧妃做的,可就因为没有证据,死鬼便袒护着那贱人,让我三儿活活送了命!我恨他!”   谢太妃说着冷笑起来,又道:“所以我要让他死了也尸骨两处,他不是最擅弓马吗?他不是武将出身吗?我便剜去他的腿骨,让他到了阴间也只能做个瘸子,让他在世投胎也不能做完人!”   谢太妃竟然在老靖王死后,生生剜出其一段腿骨留在了身边?!   璎珞浑身一股恶寒,哆嗦了一下,简直觉得谢太妃就是个十足的疯子!   谢太妃却好似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哈哈笑了起来,她越笑越是得意,道:“你们不会知道,每日里我将那段腿骨拿出来,用刀刻画,用针刺扎,用脚踢踩,用火烧灼……是何等的快意!他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蠢笨不堪,难当靖王府主母吗?结果又如何?我生生比他多活了这二三十年,多享受了这二三十年的尊荣富贵,他宠爱的那些小贱人们,全部都被我收拾的苦不堪言,哦,对了,还有死鬼最疼爱的两个庶子,如今还不是被早早赶出了靖王府,哈哈!”   天玺帝闻言简直难以置信,他逼视着谢太妃,道:“老靖王若然当真是个宠妾灭妻的,当年便不会给你的长子求娶皇姐为妻,更不会撒手前,不给庶子妾室安排退路。”   谢太妃却不以为然,满脸冷笑,骤然间又看向秦严,道:“只是我没想到,秦严出事儿后的第三年,宇哥的血也不小心滴在了那骸骨上,竟然也没往里渗,我才知道,这骸骨滴血的法子竟然也会出错。”   璎珞是知道骸骨滴血认亲一说的,古代人不知道什么DNA,他们往往判断是否亲生就两种法子,一种是滴血认亲,另一种便是这骸骨滴血。   据说将血滴在血亲的骸骨上,若是血能很快的渗透进去,那便是亲生子嗣,若是血覆在骨头表面不往里渗透,便非亲生。   可这种法子,在璎珞看来和滴血认亲是一样荒谬无根据的,没想到谢太妃就因这个认定了秦严是野种,就能忍心将他丢下了悬崖!   简直可笑!太可笑了!   而谢太妃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痛苦和懊悔,她眼泪流了出来,喃喃的道:“我后悔过的,知道行错了事儿,我曾到大国寺为秦严超度了整整一个月,有一年时间,我日日为他烧钱烧衣祭拜,希望他能早日投胎,不要恨我。可没想到后来他竟活着被寻了回来……”   谢太妃恐慌起来,她摇着头道:“他回来了,我松了口气,甚至庆幸过,感激过,可我到宫中看他,瞧见他那副样子,我……我回去后便日日噩梦不断,惊恐不安,后来便是他好了,回到了靖王府,也不和我亲近,每一次,看到他我便能想起我的过错,我便不舒服,渐渐的,愧疚也越来越少,反倒厌恶与日俱增。”   谢太妃的话令璎珞冷笑一声,再不愿多看她一眼。   从没见过谢太妃这样自私的人,没担当的人,她只会将错都往旁人的身上推,却永远无法面对自己的过错,这样懦弱又自私的人,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显然太后也受够了,站起身来,率先往外走去,璎珞便也拉着秦严冲天玺帝见礼后,紧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谢太妃身边时,谢太妃却突然抬起身子拉住了秦严的袍子,道:“阿严,祖母错了,你能原谅祖母吗?”   秦严低头瞧了眼谢太妃,却是缓缓的抬脚抽出了自己的袍角,一言未发,拉着璎珞大步离开了御书房,身后响起谢太妃呜呜咽咽的哭声。   ------题外话------   二更继续打滚求月票,老妖婆这回是真完了,下章领盒饭。 ☆、149 谢太妃的结果   靖王妃被暂时安置在了宗人府中看押,等待处理结果。   璎珞和秦严跟着太后出来,眼见长公主扶着太后,旁边跟着乔丹华劝慰着,璎珞便落后了两步,拉着秦严略慢了些。   她脚步磨磨唧唧的,时不时的还抬眸瞧瞧他,偏又不说话,一脸欲言又止的,只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却满是关切疼惜和担忧,秦严觉得她这种小模样很是少见,也有趣的紧。倒生出了逗弄之心来,绷着脸,就像是没发现她的关注一样,也不说话。   其实对于谢太妃残害他的事儿,他是真的没什么感觉,也就初听谢太妃承认时,心中略震了一下罢了。他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性子冷淡,对无关的人从来就不肯多投注感情,哪怕是恨。   对谢太妃便是如此,从不曾当她是祖母,她做出什么事儿来,他自然也不会伤心。   璎珞见秦严不说话,却愈发替他难受了,眼圈渐渐都有些红了起来,再也顾不得其它,突然往前迈了一步,挡住秦严的去路后,伸出手臂便将秦严给紧紧抱住了,也不说话,就将脸颊贴在秦严的心口位置,柔顺而依恋的蹭着。   冬日午后温暖的阳光从翘角屋檐洒下,笼在两人身上,温情脉脉,两人相依便无凄楚孤寂。   前头乔丹华无意间回头看了眼,顿时就脚步一顿,被不远处的画面所触动,目光痴痴然起来,道:“皇祖母,母亲快看!”   太后是真的很难过,心中愧疚的很,她本来就因为当初牺牲女儿的幸福拉拢靖王府而愧疚,后来女儿过的不好也便罢了,如今竟又生出这样的腌臜事儿来,太后出了大殿眼泪便落了下来。   敏慧长公主轻声劝慰着太后,此刻闻言,两人方才一起回头望去。   美好的一幕,总是能触动人心的,看到秦严低头拥着璎珞,两人亲昵的相依相偎在一起,太后和长公主的心情也瞬间好了很多。   长公主笑着道:“母后看,如今阿严比谁都过的好,我瞧的出来,阿严每日都很快活,以前十天半月不见笑一下的人,如今笑容也多了,话也多了,母后也快莫多自责内疚了。姐姐在天之灵瞧见了,也不会开心,母后将阿严教养的这么好,阿姐只有感激母后的,再说了,阿严是个孝顺孩子,母后可莫再让阿严经了这样的事儿,还要我母后担忧了。”   太后闻言这才张开嘴,深呼吸了一下,道:“你说的对,阿严现在很好。”   有时候一个亲密的肢体语言要比说无数话来得更管用,秦严这会子一颗心便柔的要命,他自然是察觉了前头太后等人望过来的目光,即便是想和媳妇亲近,可这里也确实不是地方,故此他笑着道:“好了,爷无碍,皇祖母她们都看着呢。”   璎珞闻言回头,果然就见太后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来正瞧着这边,她脸上一红,本能地转头把脑袋埋进了秦严怀中,接着又觉不对,忙又推开了秦严,往后退。   她这反应真称得上呆头呆脑了,秦严闷声笑,扶着璎珞的后腰,避免她退的急了摔倒,前头却传来乔丹华的声音。   “表哥表嫂继续,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哈!”   说罢伴着笑声,搀扶着太后又往前去了。   璎珞红着脸,忍不住看向秦严,道:“你真没事儿?”   秦严这会子倒是心思一动,脸色又黯然了一下,强颜欢笑道:“爷能有什么事儿,没事儿,爷前头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便不陪你们回慈云宫了,皇祖母只怕心情不好,就劳皎皎多劝慰了。”   璎珞见秦严分明因方才的事儿伤着了,拉着秦严的手紧了紧,这才松开,目送秦严去了。   她回到慈云宫太后已调整好了心情,看上去没那么难过了,将璎珞招到身边,太后便冲长公主道:“好了,让嫣姐儿留在这里陪着哀家就好,你那府上也一堆事儿呢,赶紧回去吧。”   敏慧长公主在博弈侯府住,像寻常媳妇一样,处理中馈,孝敬公婆,太后这样说,她也知道,太后大抵也还有话对璎珞说,便没多言,带着乔丹华告退了。   太后拉着璎珞的手坐在罗汉床上,目光柔和,道:“今天可吓到你了?”   璎珞摇头,笑嘻嘻的道:“皇祖母太小瞧人了,这些事儿哪里就能吓住我啊。”她笑意微敛,又道,“只是和皇祖母一样,为婆母和夫君觉得不值。”   太后长叹了一声,目露追忆,道:“当年老靖王为其嫡长子求娶敏颖,哀家也是被形势所逼,便安排敏颖见了见靖王,不曾想,敏颖竟说她愿意嫁过去。靖王此人,虽说才干平常,可相貌却是个好的,哀家只以为敏颖是真瞧上了靖王,便促成了这件亲事。谁想,并非如此,敏颖她从小就比敏慧要懂事聪颖,想必是瞧出了哀家的难处,瞧出了当时形势紧迫,这才故意装出看上靖王的样子来,唯恐哀家为难。”   璎珞闻言心中难过,道:“母亲她是个孝顺的人,若是见皇祖母为她的事儿,到如今还不能释怀,一定会难安的。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想得到,靖王娶了母亲,得了母亲的助力坐稳王爷之位,保全了靖王府几十年的富贵权势,可是却又寡廉鲜耻,不善待母亲呢,皇祖母又不是神佛,不必太过苛责自己。阿”   太后眼眶微红,道:“是啊,你母亲她一直都极孝顺。其实敏颖嫁过去后生了琼姐儿,哀家才无意中发现,她之前在闺阁时,竟然也是喜欢过一个男人的……”   璎珞微微愕然的瞪了下眼眸,心里有些好奇又疑惑不解,按太后对两个孩子的爱护,若是敏颖长公主喜欢一个男人,应该会成全才对,长公主身份高贵,也不存在高攀的问题,难道是那男人不喜欢敏颖长公主?   见璎珞怔怔瞧过来,若有所思,太后接着道:“只是那男人……和敏颖的身份实在太不相配,那人是敏颖的护卫,家中往上数几代,都是哀家娘家的家奴,而且他比敏颖大个数岁,敏颖及笄时,他家中都已经有妻室了。”   璎珞是真愕住了,她万没想到敏颖长公主竟然会喜欢上自己的侍卫,这古代地位森严,主仆有别,那侍卫是几代的家奴出身,就算太后再疼爱敏颖长公主,也万万不可能将女儿许配给下头的家奴。既是护卫,大抵京城不少人也都是见过的,就算换个身份,也遮掩不住,更何况,若是真成全了敏颖长公主,皇家的脸面也都没了。   更不要说,那男人还是成过亲了的,也难怪敏颖长公主会隐瞒下这一桩心事,连自己最亲近的母后和妹妹都不曾告诉。   “那后来呢,那个侍卫现如今还在吗?”   太后摇了摇头,道:“敏颖出嫁前给那人除了奴藉,又写了封推荐信,令那人带着家眷到西北军中建功去了。敏颖生养阿严那一年,他倒是刚好立功封四品将军进京受封谢过恩,曾到公主府求见,敏颖未曾见他,后来敏颖因生阿严难产,坏了身子,拖了没一年就去了,哀家听闻那人一个月后在西北出去狩猎时,不巧就遭遇了一小队敌军哨探,凭一己之力,杀敌数十,后来气力耗尽,身首两处,埋骨沙场了。算算时日,那个时候刚好是敏颖过世的消息传到西北之时。”   璎珞听的眼眶微热,哪里会有那样凑巧的事儿,刚好长公主的死讯传过去,他就独自一人出去狩猎,就偏巧撞上了敌军的哨探兵马,还没能藏匿逃脱,反而厮战在一起,弄的身首两处。只怕是生无可恋,就那么去送了命。   她半响才声音略显干涩的道:“只望母亲和那人下辈子能做一对有缘有分的夫妻。”   太后闻言闭了眼眸,半响才道:“哀家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竟被勾着和你说起这些事儿来,好了,这会子时辰真不早了,想必你也饿的紧了吧?别让这些事儿影响心情,陪着皇祖母用膳去。”   用了午膳,璎珞陪着太后在花园中略散了散,天玺帝便来了,心知八成是为了处置谢太妃一事儿,天玺帝需要和太后商量一下,璎珞便乖觉的高了退。   而这日靖王是到傍晚时才得知消息匆匆归京的,进了城,来不及回去靖王府换衣裳便先进了宫,天玺帝在御书房中召见了靖王。   不待靖王跪稳当,天玺帝便一脚狠狠踹在了靖王的身上,靖王在地上打了个滚,二话不敢说,忙忙爬起身来,重新跪好。   天玺帝声音沉怒,道:“敏颖是朕的皇姐,当初更是为了朕才下嫁的靖王府,你虽是靖王府的嫡长子,但资质平平,能够顺顺当当承继爵位,和迎娶了敏颖不无关系。靖王府这些年能够风光依旧,稳坐这大丰勋贵第一把交椅,那也和敏颖下嫁,当年老靖王关键时刻支持朕不无关系,朕本以为你会善待皇姐,没想到你竟寡廉鲜耻,只知道索取,不知回报,纵容谢太妃做出这等混账事来!”   靖王跪在地上,面对天玺帝的雷霆震怒,砰砰磕起头来,道:“虎毒不食子,微臣实在不知此事,皇上明鉴啊。”   见靖王磕的额头淌血,沿着眉骨往下滴,天玺帝这才怒意渐消,却余怒未除,回身坐到了龙椅上,只道:“依靖王看,该当如何处置谢太妃!?”   靖王闻言额头冷汗之冒,谢太妃就算有再多的不是,那也是他的生身母亲,他若是将谢太妃推出去挡了太后等人的怒火,天下人又将如何看待他?定然会遭受唾弃。   可偏天玺帝就将此事交给了他决断,若然替谢太妃求情,靖王若不做些什么,又怎么能令天玺帝满意,放过此事?   靖王冷汗越汇越多,最后只得道:“皇上赎罪,秦严虽是我靖王府的子嗣,到底也是皇亲国戚,皇室血脉,母妃如此做,确实大过,可母妃她总归是一时糊涂,不管如何,她都是微臣的母亲,是秦严的祖母啊。还望皇上能够容情,绕过微臣母妃一命,微臣齐家不严,愿意……愿意交出虎贲军的虎符,保全母妃性命。”   虎贲军乃是靖王府世代掌管的,天玺帝早便有意回收兵权,可一直不曾寻到很好的机会,如今闻言,天玺帝双眸微眯,瞬间却又恢复了常态,道:“虎贲军已由靖王府世代掌管,朕又怎好收回兵符呢,靖王切莫说这样的话了。”   靖王却听出天玺帝话中的温和来,心思略动,知道天玺帝是顾忌什么,靖王便道:“皇上,还请皇上成全微臣的一片孝心啊!微臣愿意明日早朝上折请罪。”   天玺帝闻言这才叹了一声,道:“难为爱卿一片孝心了,只是谢太妃所犯过错实在太过,死罪难免,活罪难饶,朕念及家丑不外扬,便允了爱卿带太妃回王府去,不过爱卿也莫让朕和太后失望,既然知道齐家不严,往后该纠正错误才是。朕期待着爱卿的处理结果。”   靖王忙磕头应是,天玺帝又道:“如此爱卿自领三十廷杖,退下吧。”   靖王浑身微颤,再度应声,外头已经准备好了廷杖之物,陈厚实恭候在一旁,见靖王出来,皮笑肉不笑的道:“王爷请吧。”   靖王情知今日这一顿打免不了,自行撩袍在廷凳上趴下,陈厚实一扬手,板子便砰砰砰的一下下抡在了身上,毫不容情。   没几下靖王已满头大汗,疼的紧咬牙关,陈厚实冷眼看着。   廷杖的诀窍的多的是,陈厚实有的是法子,让人将靖王打的皮开肉绽,疼痛入骨,偏就不伤筋骨,待三十廷杖挨完,他已是脸色惨白,浑身抖若筛糠,瘫软如泥。   是日夜,靖王撑着伤痛的身体,从宗人府将谢太妃领了回去。   谢太妃本来身子就欠佳,进了一趟宗人府,动了刑,又受了一场审问惊吓,被靖王带回去时已是昏迷不醒,到了半夜她才悠悠醒过来,听闻靖王挨了打,还将虎符给折了进去,谢太妃又是一口老血吐出,身子愈发不好了。   她气息奄奄的拉着靖王的手,哭着道:“都怨母妃,害了你,害了王府,往后没了虎符,靖王府可该当如何……”   靖王心中也怪谢太妃,可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却也是多说无益,只道:“皇上早便想收回兵权了,这回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儿子若然一意装傻,只怕……母妃做下此等时,太后却是不能因一个虎符就消气的,则会靖王府,母妃是呆不得了,儿子已经让人收拾了家庙,母妃今日就连夜动身前往家庙修身养性吧。”   谢太妃闻言面色剧变,盯视着靖王,满是不置信,好似不明白,她都到了这等地位了,怎么还会被发送家庙!   靖王却无可奈何,站起身来,拂袖去了,谢太妃愣住,眼见着靖王一瘸一拐,却毫不留情的决然而去,谢太妃扑倒在床榻上哭死了过去。   当日夜里便有马车载着病的七荤八素的谢太妃离开了王府,而谢太妃一生追求不过是尊荣二字,成为靖王府的太妃令她倍感满足,提携娘家更是不遗余力。   如今她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谢太妃如何能够接受?   没几日功夫,她便有些糊糊涂涂的,精神都不大清醒了起来,在家庙中却依旧做着太妃的美梦,对着伺候的下人一时唤逆子,一时叫死鬼,一时又骂贱人的,只是被送进家庙中的,都是失势之人,伺候的下人们却是不会再顾念她的身份,哭喊哀求了,谢太妃自然免不了受了些苦头,却也是咎由自取,不必多言。   ------题外话------   例行求月票,嘿嘿,有票票滴帮素素稳定下名次哦,么么哒 ☆、150 靖王妃的贪念(二更求月票)   靖王妃料准了一切,却不曾想到靖王一向自私自利,竟然会拿了虎符换谢太妃一条命。听闻此事,她略拧了拧眉头,半响都没说话。   其实靖王手中的军队并不是只这虎贲军一支,可虎贲军却是实力最强的,如今虎符被收,除非靖王府将来再立下大功,不然想拿回来却是不可能的了。   靖王妃想着,蓦然叹了一声,心道,这也许真是天意……已是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这回太妃彻底消停了,也好让王府那些捧高踩低的狗东西们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谁才是王府永远不落的太阳!”   前些时日,谢太妃整日折腾靖王妃,而靖王又不再到梓涵院里来,杨夫人又有了身孕,以至于府中不少下人都不大安生,闹了几出事儿,靖王妃掌管中馈也比前些年吃力一些,幺蛾子不断。   这些闹事的就不乏谢太妃的人,如今谢太妃倒了,全嬷嬷自然高兴。   她的愉悦痛快的声音传来,靖王妃回过神来,淡淡笑了下。全嬷嬷却抿了抿唇,道:“只是奴婢有一事儿实在想不明白,当年太妃既然以为世子不是王爷的血脉,都要摔死世子了,何故还要栽掉那项圈呢?”   靖王妃冷笑了下,道:“你却不知道,那项圈是当时最复名望的释明大师给开过光的,听闻可保世子一生安康,太妃最是信这些事儿,八成是怕有那项圈在,世子便死不了,这才摘了项圈下来。”   全嬷嬷打了个冷颤,唏嘘道:“到底是养了几个月的孙儿,便是怀疑非亲生,可那么小一个孩子,也真下的去那个手!”   全嬷嬷感觉到靖王妃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却并不明白自己编排谢太妃,又不是说的靖王妃,靖王妃怎么如此的恼怒。   可她也不敢多言,忙住了口,笑着道:“不过若非谢太妃歹毒,今日王妃也不能如此轻易便将其绊倒了。”   靖王妃却只摆了摆手,道:“行了,你退下吧,让我静静。”   全嬷嬷躬身退下,靖王妃却闭上了眼眸,想起了当年之事儿来。   敏颖长公主生育秦严难产时,她刚重生回来没多久,那时候荣国公府,她的处境并不好,父亲是嫡次子,本身没能耐,又爱摆勋贵子弟的阔绰,在外头斗鸡走狗,章台走马,母亲管不住他,还要拿嫁妆银子贴补。   那时候大伯已经请封了世子,大伯娘却是个面甜心苦的,整日想着早些将蛀虫一样的二房给打发出国公府,长房的堂姐永远高高在上,一副施恩的模样面对她。   她重生一世如何甘心再想上辈子一样过的平庸苦涩?若然不改变身份,就凭借她那样的父亲,根本不可能说到一门什么好亲事。她必须要成为自己掌控自己命运的人,不想任人摆布,就得让父亲听她的!   让父亲依靠她,仪仗她!   她想了半个月,终于记起了一件事,那便是敏颖长公主难产一事儿,前世时,敏颖长公主生产时遭遇难产,一尸两命!   可她却知道一位神医,那神医二十多年后曾救过一个和长公主当时情况一样危急的孕妇,太后知道此事时,还曾惋惜过,专门将那神医请进宫中,询问过当年神医在何方,痛哭不止,引得满京城的贵夫人都知道此事。   她觉得这是她的一个机会,故此她也真付诸实际了,她靠着重生的所知,找到那个神医,并且成功请回了他,后来又成功救了敏颖长公主和秦严。   她也成功得到了长公主和太后的青睐,敏颖长公主还请求了太后,为她请封了县主之位。   从那一刻起,她彻底翻了身,在荣国公府中,因太后和长公主的看重,大伯娘再不敢小瞧她,便连一向高高在上的堂姐也艳羡她。   她开始频频出入靖王府,一开始她是真的没有坏心,可慢慢的不知怎么就被公主府和靖王府的富贵眯了眼。   她犹记得那年冬天,在荣国公府中,她刚刚因一筐普通的银霜炭和大伯母闹了些不痛快,到了靖王府中,却发现连谢太妃身边的二等丫鬟屋子中用的都是上好的银霜炭,当时便想到了前世的堂姐。   前世,长公主死后靖王并没立刻续弦,却在四年后邂逅了刚及笄的堂姐,后来迎娶了堂姐为继妃,对堂姐极好,已经落败的荣国公府更是因为堂姐在京城的勋贵圈子中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前世谁不说荣国公生了一个好女儿,她还记得自己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是如何羡慕地膜拜过堂姐的。   重活一世,她突然觉得这一切其实她也可以拥有!她还记得当时她狂跳不止的心,奔涌不息的血脉!   是的,只要让大伯父去死,大伯父还没有儿子,她的父亲就能继承爵位,她就可以替代堂姐成为荣国公的嫡女。   只要设计堂姐嫁了人,她就可以替代堂姐和靖王相遇邂逅,让靖王爱上她,求娶她。   她不是个貌美的女子,却正好附和靖王的审美,这世上哪个男人不爱鲜亮的女人?与其期待什么良人,倒不如设计靖王,她这一副容貌简直就是专门为靖王打造的,为何不用呢。   她甚至比堂姐更具备优势,因为她无意中已经打进了靖王府,比前世的堂姐更有优势!   这样的念头冲入脑海便再也不能阻止,故而她一步步的执行了下来。   可和前世相比,长公主和秦严的存在便成了阻碍,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做靖王继妃,又怎么能容得下这一对母子呢。   她深知,等她年纪越大,动手的话便越遭怀疑,故而她当时便下了手。   长公主是她救的,不然前世长公主早就死于难产了,故此她动起手来基本没多少心理压力,她只是取回她错救的性命,让一切都归于原位罢了。   她利用长公主的喜爱和感激,在长公主调理身子的汤药中动了点手脚,那时候长公主本就因难产伤了元气,吃了她加了料的汤药,脉象就好似难产空了身子,并瞧不出任何不妥来。   至于秦严,她也不能留着。   长公主没了,他若是养在谢太妃的身边,谢太妃疼爱有佳,以后哪里还有她所生儿子的事儿?   好在前世时,她有次无意间偷听了堂姐和大伯母说话,说起谢太妃变态之事儿来,知道谢太妃竟然留着一段老靖王的骸骨,日日拿出来折腾那骨头。   于是一个计划便生成了,秦严的血并非无意间滴落到骸骨上的,一切都是她精心设计的,且她设计的精妙,连谢太妃也只以为是凑巧,根本不曾发现是她在暗中动了手段。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对当年的事儿那样清楚,知道谢太妃手中有秦严的项圈。   长公主和秦严如愿被她处理掉了,秦仪琼却和她成为了手帕交,秦仪琼感激她曾经救过长公主,常常邀请她到靖王府来。   她年纪小的时候是刻意避着靖王的,哪个成年男人都不可能对个小女孩动心思,不过她却在靖王府中不动声色的留下了许多足记,也收买了些丫鬟,渐渐的待她长大方才慢慢的诱惑了靖王。   后来果然成功做了靖王继妃,日子也像她设定的一样完美无缺,她得到了想要的一起,她甚至利用手中的权柄送了前世的夫君去死!   只除了一件事,她没想到秦严竟然命大没能死,反倒被找了回来,并且还被太后给教养好了。   这使得她这些年为秦严克妻之名,当真是费尽了心机。   好在,靖王府中一切还算在她掌控之中,早先她收服了谢太妃,自然没必要打那项圈的主意,因为当年她毕竟插了手,她也有些心虚,总担心这件事儿被翻出来,万一牵连到自己便得不偿失了。   只是没想到自从璎珞嫁进靖王府后,事情越来越脱出掌控,弄到现在,谢太妃竟和她反目成仇,那样磋磨她,这便不得不出手了,这才有了今日的一桩事儿。   靖王妃想着这些旧事儿,双手紧握了起来,不管怎么样,她已经走到了今日这一步,再没有退路了,既然靖王靠不住,那便想法子让她的儿子早日继承靖王的爵位好了!   这个靖王妃她也做够了,也许是时候换个身份当当了。   灯影下,靖王妃的唇边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意。   皎月院中,璎珞今日从宫中回来后,亲自下厨精心收拾了一桌饭菜,待秦严回来,更是忙前忙后的事事躬亲伺候着,可谓殷勤备至。   用菜时,她更是恨不能端着碗一口口的喂他,秦严心中好笑,可却也非常受用,绷着脸,神情黯然,时而恍惚的陷入伤感。   等好容易用完膳,平日里这时候璎珞都要去陪伴安安,且哄安安入睡,总打发了秦严去书房办公。   而今日她却将安安留在了慈云宫,围着秦严团团转,眼见秦严在美人榻上坐下,璎珞忙亲自沏了茶放在秦严的手边,秦严冲璎珞笑了下,拉住璎珞的手,将她拉坐在身旁,道:“别忙活了,你的心意爷都知道,爷真没事。”   他言罢又冲璎珞笑了下,可很快就又看着灯影出了神。   璎珞见秦严冲自己“强颜欢笑”,愈发心疼的厉害,脱了鞋爬上了美人榻,挪到了秦严身后跪坐,抬手按在秦严肩上,道:“夫君今日在外奔波了一日,一准累的紧,我帮你松松筋骨,可好?”   璎珞这会子瞧不见自己,秦严脸上便露出了扭曲的笑意来,道:“好。”   于是璎珞使出吃奶的劲儿来,认真又小心翼翼的给秦严揉按起来。   秦严还真不知道璎珞有此等手艺,被她一双手又捏又揉又捶的,别提多舒坦了,只是他自己知道,自己浑身肌肉的,揉弄起来是很费气力的,虽然舒服,却也怕累坏了媳妇的芊芊素手,故而没等璎珞往肩下揉按,秦严便翻身上了床,顺势将璎珞给揽在了怀中。   他紧紧抱着她,将脸埋在了璎珞的肩窝,接着就不动了。   璎珞看不见秦严的神情,却觉得秦严分明比方才更黯然了,她有些难过,又有些歇气,忍不住抚着秦严的背,道:“你别这样啊,你说怎样才能高兴起来,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去做,虽然你没有一个好祖母,但是还有皇祖母,姨母和我啊,不管什么时候,我们一定都不会舍弃你。”   秦严等的就是璎珞这话,闻言他忍着笑意又在璎珞颈项间闷了几秒,这才抬眸看向璎珞,幽深的眼眸翻涌着黑潮,道:“果真?要你做什么你都肯?”   璎珞见他似有了精神,双眸微亮,忙将头点的如小鸡吃米一般,秦严却凑至璎珞耳边,道:“皎皎,前些时日爷让人在公主府那边搭好秋千了,你都还不曾去看过呢,要不今夜咱们过去公主府那边住可好?”   璎珞万没想到黯然失魂的秦严会突然说出这等话来,想着这等事儿,她愣了下,眨了眨眼,脸色一红,不觉狐疑的瞪向了秦严。   ------题外话------   继续打滚求月票,嘎嘎,其实大家真心不该讨厌靖王妃,看见木,靖王妃是最大的神助攻啊,木有靖王妃,就木有秦严啊 ☆、151 装可怜的秦严   秦严见璎珞狐疑的看过来,立马脸上便露出了黯然之色来,叹了一声,道:“还是算了,都这么晚了,明儿还要上朝……爷不过是今日不想呆在这府里罢了,气闷的慌。”   他说着翻身起来,道:“早些安置吧。”   见他说着就要往拔步床去,身影逆着灯光显得莫名寂寥,璎珞心一紧,哪里还有心思研究秦严是不是在图谋不轨,忙抬手拉了他的衣摆。   秦严回头望去,就见璎珞已从美人榻上跪坐起身,两只小手抓着他的衣袖,仰头望着他,她的眼眸湿漉漉的,带着些讨好的温柔,道:“你既不想住在靖王府,咱们过去公主住一夜也没什么的,只是这么晚过去,会不会不大方便?”   秦严却挑眉,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咱们不惊动院子里的下人便是,爷偷偷带你过去。公主府那边影七几个每日里都有收拾着,什么都是齐全的,虽然屋子里难免没有笼炭火,可有爷在,自也冻不着你,你若怕长久不住人,阴冷了些,咱们带个汤婆子过去便是。”   现在都已是冬日了,璎珞是个耐不住寒凉的,又有宫寒之症,屋子中夜里已经开始烧炭盆。   此刻,璎珞见秦严设想的周到,又念着现在外头冷的要死,寒风刺骨,秦严便算是真让人搭了什么秋千,总也不能这大冬日的乱来。   只怕还没戏耍,人就要被吹成风干冰棍了,料想他先前那样说,不过是突然想起了那事儿,提一提罢了,最多将她带过去,让她瞧瞧那秋千,言语上逗她几句而已。   璎珞便也彻底放下心来,道:“我去吩咐她们都歇下,等外头没动静了,咱们再过去。”   于是小半个时辰后,秦严才拉着裹了厚厚黑斗篷的璎珞出了皎月院,一路往公主府的方向去。   公主府虽和靖王府相链,可因两府都占地极广,故而两人过了两盏茶时候才到了浮云院。   听到动静,守院的影七和苏哲便先迎了出来,见秦严身边还牵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裹着厚厚的斗篷,知道定是世子夫人,也不敢多看,更不敢冒然凑上前去伺候。   秦严拉着璎珞往正房去,只随意吩咐了一句,令准备热茶,烧些热水,再备两个炭盆送进来。   正房果然是日日有人收拾的,秦严点了灯,璎珞便四处观望起来,饶有兴致的。   这里是秦严自出宫便一直住着的地方,和他们住的新房比起来,很是不同,显得更为宣阔,简洁,屋中摆设极尽简单刚硬,几乎找不到半点柔性气息。   璎珞一面瞧着,一面便要去解脖颈下的斗篷系带,秦严却握了她的手,道:“这屋子长不住人,果然是有些阴冷入骨,爷先带你去个地方暖和暖和,等会子,屋里生了炭盆,驱了寒意咱们再回来休息。”他说着已将带过来的汤婆子塞进了被窝里,拉着璎珞的手往外走。   璎珞满腹狐疑,不明白公主府这会子能有哪里是暖和的,难不成是厨房?   可公主府又没主子住,厨房这会子也该早熄火了啊。   她只新婚过后往公主府这边来过一回,也只是逛了小半片花园而已,对公主府并不熟悉,此刻被秦严拉着左右拐来拐去,愈发不知到了哪里。   好在也不过一盏茶时候秦严便停下了,示意璎珞看,璎珞望去却是一愣,只见一处垂满绿色藤蔓的木门横在眼前,今夜没有月亮,天空只缀着星辰,这处位于花园中,疏影斑驳,使得显现微弱的星光愈发暗淡了一些。   璎珞还来不及打量四周,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秦严便上前毫不犹豫的推开了那道木门。   璎珞顿时便觉一股暖热,融合着浓郁的芬芳和水汽扑面而来,她惊呼了一声,人却已被秦严拉扯了一把,不容分说便进了木门。   身后木门关上,秦严松开了璎珞的手,似是转身往旁边去点灯。   璎珞依稀觉得是进了个屋子,光线一下子有黯了极多,黑漆漆的四周影影重重都是黑影,不过那浓郁的芳香却让璎珞分辨出这里大概是什么地方了。   果然,门口的五盏琉璃灯被秦严一一点亮,璎珞眼前便也跟着惊艳明亮起来。   这里果然是一处花房,竟是比靖王府的花房还大,一眼望去,一片葱茏中繁花点缀,高低错落,藤蔓垂挂,饰以假山流水,又有几只鸟雀被灯影惊醒,叽叽喳喳掠过藤蔓,简直就像是突然坠入了一处幽谧的山谷一样。   花房显然有人精心打理着,打眼一望,各种花木都有,绿意满屋,花开繁华,一步一景,当真是美的惊心。   璎珞打眼一瞧,就看到了不下十种的名贵花木,各种茶花,兰花,菊花……红的妖艳,黄的耀目,蓝的清雅,都好看的紧。   璎珞被这满屋子的花惊艳到,兴致勃勃的四处打量,语气兴奋的道:“我怎么没听人说公主府还有这样大一处花房,这是你送我的惊喜吗?”   她说着轻嗅了下身边的一簇十样锦,抬头间呼吸却是一窒。   却原来在她贪看花木时,秦严已将暖房中的琉璃灯都点亮了,顾目四望就见这整个花房竟然都是用琉璃给搭建成的。   琉璃色彩流云漓彩、美轮美奂,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如今夜间虽然显不出剔透来,可却更加光彩夺目,反射着灯光,晶亮如七彩的星。   置身其中,就像是到了一个梦幻王国一样。   见璎珞整个人都呆住了,满目的惊艳,秦严心情极好的勾起了唇,觉得自己一番功夫倒没白费,上前行至璎珞身边,将她揽在了怀中,道:“欢喜吗?”   璎珞有些回不过神来,傻兮兮的点头,道:“这里真是美呆了,怎早不带我来看,这是母亲生前的花房吗?”   秦严点头,道:“母亲是爱花人,所以当年建造公主府时,倾国之力,才弄来这么些琉璃,建造了这一处通体琉璃的花房。这花房乃是大丰独一份的,连皇宫中都没有。母亲在时,倒是亲自照料花房,爷听皇祖母说过,那时候母亲花房中的花儿便连宫中国宴时,皇后都过来借些撑场面。爱花之人,皆以能一观公主府的花房为荣。后来母亲没了,公主府便也荒凉了起来,这花房每日只维系便耗银不少,更莫说那些娇贵的花木都要精心打理才好,故而便渐渐也废弃了。之后爷虽住在公主府中,可爷一个粗人,自然不会弄什么花房。”   他说着顾目四望,道:“这花房是爷前些时日才吩咐人收拾起来的,匆忙之中却也寻不来多名贵的花木,倒也勉强入眼,等你以后遇上什么喜欢的,再慢慢补齐便是。”   大抵是没有女人能经受得住这种繁花攻击的,璎珞眸光晶莹,笑意难抑,不乏惊喜的瞧着秦严,道:“我自然是欢喜的,只是你今儿是怎么了,原当你心情不佳,还想哄你开心呢,怎就换了你给我惊喜了呢。”   秦严却意味深长的一笑,道:“皎皎想哄爷开心,爷自然是要成全的。”   他说着拉了璎珞往花房深处走,道:“你不想好好看看吗,爷记得之前头一回去皎皎闺房,见到桌上插着些红叶,这花房中虽没秋日的红叶,可却有一片一品红,皎皎跟爷来。”   璎珞随着秦严绕过一片摆放的错落有致的各色小苍兰,果然就见一大片的一品红开的耀眼,如一大块红锦铺展在地上。璎珞笑了笑,正要言语,秦严却从后头抱了她,握住她的右手,带着往上抬起,轻声在她耳边呢喃,道:“皎皎看,爷给你准备的惊喜在哪里呢。”   璎珞随着他的手笑着望过去,顿时笑意就愕在了眼中,就见秦严指着的地方,不高不低的挂着一架秋千。   四周是各色花丛,绿意垂挂的藤蔓绕着秋千的绳子,秋千上头更是搭着个花架,架子上种了蟹爪兰,花枝都往下长,花朵冲下开的恣意,可以想象,坐在那秋千上,四周皆是花丛,连头顶都垂挂花墙该是何等的舒心悦目。   可问题是,这里怎么会有秋千!这里怎么能有秋千!   璎珞顿时有种晴光万里天却突然被雷劈中的感觉,先前的惊喜统统都化成了泡沫飞灰,她瞬间就笑不起来了。   有种兔子被大灰狼诱拐进了洞,还傻兮兮乐呵半天的错觉。   “皎皎,这秋千搭的可好?这里温暖如春,四季如画,什么时候坐秋千都不怕寒风雨淋,皎皎便不想试试?”   秦严的声音在颈侧传来,璎珞浑身都禁不住哆嗦了下,本能推了下秦严转身就要往外跑。   可她哪里是秦严的对手,步子没出去,人就被秦严抱了起来,璎珞顿时尖叫起来。   “秦严,你这个骗子,色狼!”   她到这时候哪里还能不明白秦严之前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都是装出来哄骗她的,一时间拳打脚踢,可还是被秦严丢在了秋千上,没等她往下跳,他便将秋千晃了起来,璎珞吓得不敢再动,秦严又晃了两下,自己便也跟着跳了上来,璎珞只觉身边一沉,腰肢便被他揽着,身子飞了起来,已被秦严转了个身,迫的她不得不分腿抱着他的脖颈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一阵晃动,引得上头花架上花瓣扑簌簌的往下坠落,四周像是下了花雨,璎珞心跳加快,又是沉迷又是害怕,瞪着秦严道:“你快下去,要塌掉了!”   秦严哪里肯听她的,却是轻咬她的耳朵,道:“无妨,爷试过,结实着呢,皎皎不行,试试便知。”   秦严说的一本正经,璎珞想到他搭秋千的目的,却是险险没吐出血来。觉出他手不老实的乱动,她顿时面红耳赤,就算没人看,也觉得太是荒唐了。   她推着他,企图挣扎,道:“放我下去,我恐高啊!”   秦严却哪里肯放过她,他让人收拾这花房都有两个来月了,可惜后来因惹恼了璎珞一回,她虽然从温松院跟着他回来了,只秋千的事儿却不准他再提。   今日好不容易将人骗了过来,秦严却是说什么都要试试滋味的,他揽着璎珞手上使了些巧劲将秋千荡的更高了些,吓的璎珞不敢乱动,道:“乖,你应了,爷才搭的这秋千,若是荒废了,岂不可惜。咱们就试试,若是不好玩,爷也好死心不是……”   两人在秋千上拉拉扯扯,倒也蹭的火花四溅。   不过事实证明,还是莫要轻易尝试新奇的好,两人直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也没怎么摸出窍门来。偏秦严却一直兴致勃勃的,最后还是璎珞哭了出来,他才鸣金收兵。秦严觉没觉出滋味来璎珞是不知道,倒是她,晃的头都晕了,骨头都散了,浑身都是酸疼的。   等秦严抱着她从秋千上跳下来时,璎珞都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被他裹了斗篷往外走,从他臂弯迷迷糊糊往后瞧就见秋千下已是摇落了一层蟹爪兰的花瓣,璎珞心想这秋千真真留不得。   明儿她醒来恢复了精神,头一件事便是让人拆了它! ☆、153 原来如此   璎珞被秦严抱回房中草草清洗了一下身子,两人便相拥而眠了,翌日璎珞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皎月院的床上。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秦严是什么时候将她挪回来的,他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璎珞竟然一无所知。   她动了动身子,还觉得浑身酸疼,想到昨夜的事儿,脸上就没来由的发烫。   索性都已经晚了,璎珞干脆也不着急起身了,躺在床上闭着眼眸想昨日发生的那些事儿。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突然了,昨天一天她都没能好好的想想谢太妃暴露一事儿,这会子将细节统统又想了一遍,璎珞愈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当年之事儿离现在已经二十四五年了,而靖王妃却是在十五六年前才嫁进靖王府的,何以她会知道秦严被谢太妃丢弃这件旧事?!   原本璎珞觉得,大抵是靖王妃这些年掌管中馈在谢太妃的福禄院中早便安了眼线,无意中便发现了此事。   可如今想想却又觉不对劲,昨日她仔细观察了屋中每个丫鬟的反应,除了谢太妃和郝嬷嬷看到秦严的项圈后大惊失色,旁的大丫鬟们根本就不明所以。   这说明当年那一桩事儿只有谢太妃和郝嬷嬷两个人是知情人,郝嬷嬷明显是没被靖王妃收买的,不然不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便连郝嬷嬷的家人,如今都被全部处死了。   郝嬷嬷不可能被收买,既是郝嬷嬷不可能告诉靖王妃当年之事儿,那又如何解释靖王妃知道谢太妃动手丢弃秦严的事儿,并且还知道谢太妃留了秦严的项圈?   总不能是谢太妃自己告诉靖王妃的啊!   解释不通,那么这里头便一定有大蹊跷。   璎珞觉得就有一根线,马上便能触到,让她想明白所有事儿了,可偏偏又差那么一点,总也触不到关键。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的头都大了,越来越没思路,索性坐起身来,这才唤了丫鬟进来伺候。   等用过早膳,璎珞却还是放不下方才的心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非常重要,必须想通不可。   她移步暖阁,便传了古嬷嬷进来,吩咐道:“嬷嬷可否帮忙去查查王妃的事儿,事无巨细,尤其是靖王妃二十多年前刚刚出入靖王府的一些事情,能查到的都查个清楚,过来回我。”   古嬷嬷见璎珞神情严肃,显然非常重视此事便躬身郑重应了。   古嬷嬷是到傍晚时才来回话的,道:“年岁实在太长了,自从靖王妃嫁进府掌管了中馈以后,府中下人撤换了不少,早年当差的老人也多都不在府中了,奴婢好容易打探到锦棉院小丫鬟云竹的祖母二十多年前在太妃的院里做嬷嬷,后来让王妃已年迈为由打发了出去。云竹和巧绿投缘,今儿刚巧云竹不当值,要回家去,奴婢便让巧绿跟了过去,如今巧绿就在外头候着,世子妃可要见见她?”   巧绿却是皎月院的三等丫鬟,因平日里有些跳脱,总被云嬷嬷训斥,璎珞倒有点印象,闻言点头,古嬷嬷出去,片刻便带了个穿浅绿色褙子的小丫鬟进来。   小丫鬟倒也不紧张,跪下规规矩矩的请了安,自行回道:“禀世子妃,奴婢跟着云竹回去凑到她奶奶王嬷嬷身边说闲话,倒也打听到了一些事儿。王嬷嬷说,当年因王妃救了公主和世子爷,得了公主高看,差不多日日都到公主府玩,还曾和废太子妃一起亲自伺候过公主汤药呢。那时候长公主的身子还没调理好,太妃常常将世子爷抱到福禄院去照看,靖王妃便也常常和废太子妃一道到太妃处玩,王嬷嬷说,太妃那时有脱发的毛病,还是靖王妃不知从哪里寻了张方子,治好了太妃这毛病,所以太妃很喜欢王妃,有时候还留了王妃宿在福禄院中呢。”   璎珞听的眉心微蹙,道:“王妃曾经和废太子妃一起伺候过长公主的汤药?”   巧绿点头,道:“王嬷嬷是这样说的啊,废太子妃和王妃差不多年纪,两人那时候可要好了。哦,对了,王嬷嬷还说,当时还是王妃建议废太子妃亲自伺候长公主汤药的呢,说是长公主产后虚弱,看到废太子妃这样有孝心,一定心情好,心情好的话,身子才能早日养好。当时连太妃都夸赞小小的王妃是个周全人呢。”   璎珞听的却愈发蹙起眉来,总觉得靖王妃当时小小年纪,这样的八面玲珑,能够既让长公主喜欢,却又不招惹谢太妃厌烦,太是厉害了。   要知道谢太妃和长公主可是水火不容的一对婆媳,就算是璎珞,她也难保费尽心思,可以既讨好长公主又讨好了谢太妃。   可偏偏小小年纪的靖王妃却做到了,这会不会太厉害了些?   而且靖王妃竟然碰过长公主的汤药,想到长公主的病逝,再想到如今靖王妃得到的。璎珞不免多想起来。   虽然当时靖王妃是和秦仪琼一起照顾汤药,可当时秦仪琼也是小小年纪,应该并不难糊弄,若是靖王妃存了什么歹心,会不会就能借助秦仪琼的手来谋害长公主呢。   毕竟谁也不会怀疑秦仪媛这个亲生女儿,会在自己生母的汤药中做手脚。   可是靖王妃那时候才是五六岁的小女孩,又为什么要害长公主?总不能她六岁就打定了主意要嫁给靖王做继妃吧?   璎珞想到这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生了出来。   不知道怎么她就突然想起了苏瑛莺来,既然苏瑛莺也可以穿越,那么这世上会不会得到了这种机缘的人并不是只有她们二人而已?   有没有可能靖王妃也是!   若然靖王妃也是穿越的,那么她小小年纪便八面玲珑,谋算长公主,为以后铺路,说不得也是会的。   可是这样就又不对了,靖王妃应该不希望废太子回京才对,若然靖王妃也是穿越之人,何故当时大国寺出现生了字的桃子时,靖王妃没有一点动作和反应呢。   就像是苏瑛莺,她知道此事后,便想着揭穿,让天玺帝治他们一个欺君之罪,若靖王妃是穿越人士,也该如此才对。   璎珞越想越头疼糊涂,又随意问了巧绿几句,没什么收获便打发她和古嬷嬷都下去了。   不想,她苦死不解的问题,倒了翌日清晨却突然因机缘,一下子便被点醒了。   彼时她刚用过早膳,正准备收拾下进宫去接安安回来,妙哥却进来,禀道:“世子妃,房门来报信,说是四喜胡同的云姑娘和她嫂子郭氏前来拜访世子妃,世子妃可要见上一见?”   璎珞听的略愣了下,诧道:“哪个四喜胡同的云姑娘?”   妙哥早便知璎珞大概忘记了,回道:“世子妃忘了吗?就是云水绣姑娘,当初世子妃借银子接济过云家,还在振威将军府中见过云家的阿牛小少爷。”   璎珞这才想起妙哥说的是谁来,一时倒更加惊愕了,道:“她们怎么寻到了这里来?!”   妙哥摇头,也有些不解,璎珞想了想方才道:“将人迎到花厅奉茶,我稍后就来。”   这四喜胡同的云姑娘却是云水绣,她和璎珞说起来还是因宋氏而结缘。   那时候在穗州的田庄上,宋氏联络了人贩子欲偷了璎珞出府,毁她清白,璎珞将计就计却让苏瑛珍遭了算计,当时她被丢在人贩子的马车上时,云水绣便在里头。   后来璎珞进了京,有日夜里刚巧又碰上了走投无路的云水绣,云水绣向璎珞借银子,璎珞帮了一把。   那时候正值云家最是困难之时,妙哥后来也陆陆续续又奉璎珞之命到云家去过几次,帮扶一二。   再后来云水绣的兄长腿伤养好了,云家的情况略有好转,璎珞念着她和云水绣的相遇总归牵扯到一些密事,便没再让妙哥去过云家。   本来璎珞也并非贪图云家回报之人,故此之后便没了联络,只却没想到这会子云水绣和其嫂嫂倒寻到了王府中来,璎珞岂能不心生奇怪?   她当初在京城碰上云水绣时,可还是苏璎珞的身份,如今她已然是真宁县主,这一家子怎寻到她的?!   璎珞满腹不解,那厢妙哥已经去迎了云家姑嫂二人进来,过了二门一路往皎月院走,到了皎月院,却正好碰上全嬷嬷带着人到皎月院来送冬装。   妙哥站定冲全嬷嬷福了福身,道:“嬷嬷怎么来了,快进去坐坐。”   全嬷嬷笑着道:“这是今年皎月院丫鬟婆子们冬装的份例,一人两件棉衣,两件棉裤,三件夹棉的褙子。王妃管理中馈,前几日因太妃的病,略耽搁了几日,这会子才发下来,让老奴亲自过来给世子妃陪个不是。”   妙哥忙道:“王妃辛苦,晚两日也没什么,都是为了向太妃尽孝,瞧嬷嬷说的,我们世子妃哪能因这个就生了怨言,这不知道还当我们世子妃是多没孝心的人呢,您说是不是?”   全嬷嬷脸色略沉,道:“不怨便好,既如此,妙哥姑娘便叫个人清点下,赶紧收了吧。”   妙哥这才应了,招手叫了几个小丫鬟来接衣裳。云嬷嬷瞧了眼跟在妙哥身后的云家姑嫂二人,见两人穿戴不过寻常小门小户的夫人小姐打扮,见她打量过去,还略显拘谨的躬了躬身子,全嬷嬷便也没多在意,淡淡扫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待丫鬟清点了冬装,她便带着人转身走了。   她却不曾看到,云水绣的嫂嫂郭氏待她转身,盯着全嬷嬷的背影瞧了半天,满脸狐疑,问妙哥道:“方才那位嬷嬷是?”   妙哥让着郭氏二人进院,道:“那是我们王妃身边伺候的全嬷嬷。”   郭氏不由又回头瞧了眼,垂头间,一脸的不解。   璎珞换了身见客的衣裳到花厅时,云水绣和郭氏已在坐着吃茶了,见璎珞进来,忙忙站起身来见礼,璎珞笑着虚扶了下,重新坐下,因本就不熟悉,故而也不多绕弯子,只笑着道:“云家嫂子和云姑娘今日来是?”   郭氏是头一回见璎珞,听璎珞问起,竟是起身跪在了地上,道:“上回我们全家都得世子妃相救,妾身一直不曾有机会当面谢谢世子妃,给世子妃磕个头,今儿世子妃说什么也要受了妾身这一礼。”   云水绣也忙跪在了地上,璎珞吓了一跳,忙忙站起身来,吩咐了妙哥将人拉起来,一番礼让后,再度坐下,郭氏方道:“今儿来,却是因为明儿妾身全家就要举家离开京城随夫君上任去了,故而特来谢过世子妃,也和世子妃打个招呼,免得世子妃还惦记着妾身一家。”   璎珞并不知云水绣兄长考中进士,有了官身一事儿,闻言却也替云家高兴,道:“原来是云老爷高中要赴任了啊,不知是要往哪里上任?”   郭氏笑着,面上露出些许自豪之色来,道:“承蒙世子妃先前的帮衬,夫君他高中今年的一甲榜眼,如今已经接到了吏部的授官文书,授的是涠洲庆云府松县知县一职。”   璎珞听闻那云家大爷竟然是今年的榜眼,不想自己当初善念倒对金科榜眼有了恩情,略愕了下,却也是高兴的,道:“当时也不过举手之劳,云老爷高中凭的是十年寒窗,当不得云夫人如此谢意。”   郭氏连连摆手,面露感激,道:“雪中送碳难,当日若非世子妃,妾身和小儿已是一尸两命,公爹的性命只怕也难保,甚至于夫君的腿得不到及时救治,说不得就要耽搁了今年的大比,世子妃对云家上下的恩情如山。原本我家老爷是想要一起前来致谢的,只是有恐给世子爷惹来麻烦,故此便让妾身和小姑二人代替全家,好生给世子妃磕头。”   秦严是王府世子又手握兵马,新科的榜眼前来拜访,说不得有些闲着没事儿干的言官便要弹劾他拉拢施恩新科进士,结党营私之类的。   再一个,怕是云家也怕贸然前来拜访,恐有攀附之嫌。   璎珞笑了笑,又推辞了一番,云水绣才将带来的礼物奉上,不过是些自己做的绣品和一些家中做的小吃食,却也是用足了心思。   璎珞令妙哥接了下来,这才问道:“却不知云夫人和云姑娘是如何寻到王府来的?”   云水绣面上露出些许红晕来,娓娓道来,道:“世子妃帮了我们全家,不想后来却传出世子妃被苏家除宗的消息,小女一家担心非常,还曾试图打听过世子妃的下落,只可惜却一无所获,一直忧心不已。不想,前些时日小女却在西直门瞧见了世子妃,也是缘分,当时不大确定世子妃就是恩人,便也没敢往前凑,后来又多番打听,小女又在王府角门守过两回,瞧见过妙哥姑娘出府,这才确定了。先前不好来打搅世子妃,如今要离京了,若是不来拜谢恩人,却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璎珞微怔,想来就是前些时日,秦严出京时她到西直门相送那次,碰巧被云水绣看到了。   倒不想两人如此有缘,璎珞听说云水绣已经订了亲,便当即褪了手上一对白玉镯子给她添妆。   云水绣倒也没扭捏,大大方方的收下了,郭氏却道:“妾身难产,若没世子妃那日帮衬,妾身和小儿只怕凶多吉少,小儿的名字一直都不曾取下,公爹和老爷一直说世子妃是小儿命中贵人,妾身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世子妃为小儿取个大名?”   非亲非故的璎珞哪里好给云家小公子取名,连连推辞,无奈郭氏坚持,云水绣也在旁边帮腔,言道是他们全家人的意思,璎珞推辞不过,这才给取了。   郭氏和云水绣便也不再多叨扰,告辞起身,只那郭氏已然转身走了两步,犹豫了两下却又转回身来,道:“有件事,妾身也不知该不该说。就是妾身全家得世子妃相助以后一个月,那时候妾身刚出月子,有日家里突然来了个穿戴极富贵的嬷嬷,妾身招待了她,她家主子听闻妾身夫君高才,如今却遇到了难处,特让她送百两纹银来资助。”   郭氏言罢,冲璎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道:“妾身全家那时候已经得了世子妃的帮助,委实不需要这笔银子,妾身便推辞了,送走了那嬷嬷,这事儿妾身一直觉得有些古怪,原本已经忘了此事,可刚刚……妾身随着妙哥姑娘进府,却是又瞧见了那嬷嬷,而且听妙哥姑娘说,那嬷嬷是贵府王妃身边的得力嬷嬷,那当日前往妾身家中,主动要帮衬云家的岂不就是王妃吗?可王妃和云家毫无交际,她又是如何知晓云家之事的呢?”   郭氏的话令璎珞瞳孔蓦然收缩,捏着茶杯的手都攥紧了,道:“竟有这样的事儿?云夫人不曾认错人吧?”   郭氏尚未言语,云水绣便“啊”了一声,道:“对了,小女也想起来了,当日那嬷嬷敲门,还是小女去应的门,她说明了来意,小女说要请嫂嫂出来待客,她似乎还非常惊讶,又确定了一遍,问我到底是不是云举人的妹妹。”   郭氏接口道:“是了,当时妾身接待了那嬷嬷,她看妾身的眼神很古怪,好似妾身不该身在云家一般,后来听闻妾身推辞接受那一百两纹银,她还询问了一番云家的情况,知道云家得了恩人的帮助,还试图探问过恩人的情况,妾身觉得此人古古怪怪的,哪里敢将世子妃的事儿说出去,便只说是老爷的一位同窗帮了我们。那嬷嬷见妾身推辞不受那银子,也便带着银子告辞了,后来就再也不曾出现过。没想到今日竟然在王府中遇上了。”   璎珞眸光跳动,道:“果真是全嬷嬷?全嬷嬷怎倒不曾认出夫人来?”   郭氏回道:“绝不会错的,那嬷嬷没多大变化,连声音都一样,岂能错了?不怕世子妃笑话,那时候云家穷困,妾身粗布麻衣的,又是刚出月子,身影丰腴,倒和如今差别极大,那全嬷嬷不曾认错妾身来也是应当的。”   璎珞若有所思,又问道:“云老爷可是才名远播之人?”   郭氏摇头,道:“不瞒世子妃,妾身全家都是老实人,夫君他虽然寒窗苦读多年,可大比却也曾三次名落孙山,夫君平日里行事并不张扬,也不爱于人斗文会诗,只一门心思做学问,又谈何才名远播,也正是因此,那嬷嬷突然造访说是听闻了夫君的才名,又得知云家苦难,愿意资助夫君科举,妾身才觉得古怪,不敢承受。故而,对那嬷嬷的印象也非常深,今日一件全嬷嬷便认了出来。”   璎珞心中砰砰乱跳,禁不住上前握了握郭氏的手,道:“云夫人今日这一番话却是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当真是帮了大忙了,多谢提点。”   郭氏面露无措,她本来就是觉得奇怪,又想着这高门大户里,总有许多的弯弯绕绕之事儿,且又听说靖王妃并非秦严的正经生母,再想到当日那全嬷嬷曾经试探,打听过救了云家人的是谁。   郭氏生恐这里头有什么蹊跷,怕靖王妃在算计璎珞,这才说出了此事。   她万没想到自己犹豫下的一番话,竟果然对璎珞有用,局促后才笑着道:“世子妃言重了,妾身全家的命都是世子妃救的,妾身说几句话哪里算得上什么帮大忙了,世子妃且莫折煞了妾身。”   璎珞没再多言,又握了握郭氏的手,这才令妙哥送了云家姑嫂出去。   她目光幽深望向庭院虚空处,好多事情都似豁然开朗了起来。   ------题外话------   素素家里停电了,一直更不上文,晚了,抱歉。   另外,说下这个月的更新,文文已经在慢慢收尾了,越快完结,越是不好写,这几天素素一直在卡文,写的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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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珞越想越心惊肉跳,可接着她就犯了难,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秦严开口说这事儿。   难道直接告诉秦严,说她怀疑靖王妃是重生的?且不说她一点证据都没有,都是靠的自己猜测,只这事儿如此离奇,秦严就不能信,只会以为自己精神失常了,除非她用自己穿越的事儿来说服他。   可穿越之事儿,乃是璎珞藏的最深的秘密,她本能的害怕让任何人知道。   虽然她是爱秦严的,也相信告诉了秦严此事,他不会伤害到她,可这事儿告知秦严,对他真的好吗?对他们夫妻间的感情到底会不会有影响,毕竟前世她是结过婚的。   璎珞有些头疼起来,一个声音告诉她,要告诉秦严,一个声音又说,没必要如此,说了只会徒增烦恼。   这样扯来拉去的,以至于当日夜里秦严下衙回来,璎珞还心思沉沉,心不在焉的,总是跑神。   用了膳,移步内室中,秦严拿了本书靠在美人榻上随意翻着,就见璎珞坐在八仙桌旁,漫不经心的玩着鲁班锁。   秦严翻了一页书,抬眸见璎珞将鲁班锁摆弄的乱七八糟,颦眉正瞧着窗外发愣,不由放下了手中书卷。   恰云妈妈端着药碗进来,秦严询问的望了过去,云妈妈轻声道:“是治宫寒的汤药。”   秦严便坐起身来,示意云妈妈将汤碗端过去。   云妈妈瞧了眼精神恍惚,都没察觉屋中多了人的璎珞一眼,将汤碗呈给秦严,这才满脸担忧的退了出去。   自今日早上世子妃见了那云家姑嫂便这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真是让人担忧,只指望着世子爷能将世子妃劝慰过来。   云妈妈退了出去,秦严抚着汤碗的手感觉汤药温热,正是能用之时,便起身走向璎珞。   璎珞正拧着眉头纠结,突然便觉脑袋被人强行掰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唇齿间便被注入了一口苦涩而熟悉的药汁,那种苦味引得璎珞魂魄瞬间归位,清醒了过来。   望去正对上秦严近在咫尺的清俊容颜,他以唇给她哺了一口药汁,退开时已然蹙了眉,道:“这药怎么这么苦,每日都喝吗?一日喝几回?”   璎珞见秦严神色冷峻,像是在生气,倒是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眨了眨眼方才回道:“每日都喝的,只喝一回便好。”   秦严是知道璎珞按太医看的方子在喝药调理身子的,可璎珞从来没当着他的面喝过药,新婚他放婚假时倒是日日陪着她,可那时候她还不曾喝这汤药,后来他每日出门,璎珞却好似专门躲着他吃药,总之秦严是不曾碰上过。   他确实是生气了,气自己实在粗心,竟然从来不知道她每日喝的药汁苦到了这种份儿上,方才他不过小小饮了一口又哺到了璎珞的口中,那苦味儿的后劲这会子便弄得胃部一阵翻涌。   真是活受罪,想到璎珞天天都喝这样的汤药,秦严觉得自己当真是失职的很,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秦严冷着脸,端着药碗的手瞧着有些僵硬,似随时都会将汤碗丢出去摔个粉碎一般,璎珞忙站起身来,却接他手中药碗,道:“其实喝习惯了也就没那么苦了。”   这药确实是苦的很,头一回喝时,璎珞便没忍住胃里翻腾,刚喝进去便连药汁带饭菜的都给呕了出来,弄的非常狼狈。   后来她便刻意避着秦严,都是他不在家时喝药。一来不想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二来也是觉得没必要让秦严知道了担忧心疼,左右药都是得吃的,何必两个人一起受罪。   而且,璎珞本来也不是特别娇气的那种女人。今日却因心思浮动,下午时跑去逛园子了,误了吃药。   秦严听她说习惯了,心里火气更大,见她来拿碗,却是一个扬手,璎珞就眼睁睁地瞧着那药碗从半开的窗口飞了出去,落在廊下青砖上发出一声响,外头传来丫鬟的惊吓声。   璎珞不觉跺了跺脚,急道:“你怎么扔了,云妈妈好容易煎好的!”   秦严沉着脸,捏着璎珞的下巴将她的视线从窗外拉了回来,道:“胡说!那么苦如何能够习惯,从今儿起那药汁便别喝了。太医不作为,等爷收拾他们一顿,配了不苦的药来再说。”   璎珞闻言简直哭笑不得,道:“是皇祖母安排的太医,哪里有不精心伺候的,良药苦口,哪就能因苦就不治病还怪大夫的,又不是孩子。好了,都吃了好几个月了,再吃上一两个月说不得就能调整下药方了,到时候换药许就没这样苦了,再说,一日也就喝一回,还能忍受。”   秦严却不为所动,只道:“爷说不喝了就不喝了,爷没那么着急要孩子,咱们如今这样就很好,现如今安安就够添乱了,再来个兔崽子,爷就要被挤兑的没地儿去了。”   见璎珞还要辩,秦严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到床边将人丢了上去,道:“听话!身子慢慢调理,不是说药膳便能调理吗?就多做药膳食用便好!”   要说秦严不想要孩子,那却是假的,毕竟他年纪着实不算轻了,旁人这般大孩子早开蒙了。   可若说就因此,便让璎珞每日受这份苦罪,秦严却是不肯的,且他也是说真的,自从安安被璎珞带了回来,秦严对要孩子的热情骤然便降了两三分。   他发现小孩的争宠能耐实在太恐怖了,安安只要一个湿漉漉的眼神,璎珞就能抛了他这个夫君,马上去哄孩子。   本来他在家的时候就不多,一日就晚上能好好和媳妇亲热会,可如今却要分出来少说小半个时辰给安安,而且秦严发现如今安安在璎珞心中的分量简直是与日俱增,这还没多久呢,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秦严瞬间觉得生孩子没那么美好了。   璎珞听他如是说,却是瞪大了眼睛,道:“你不着急我急呢,瑶姐姐如今都三个月身孕了,我可不想以后瑶姐姐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咱们的却还是个吃奶娃,以后在一起玩会被欺负的。”   秦严挑眉道:“打酱油?欺负不欺负不在年纪,爷的孩子生下来就必定会打虎狼杀豺豹,哪能被个打酱油的欺负。”   大抵世上的父母都这样,孩子都还没影,就会觉得自己的宝宝一定是最特别的。   璎珞失笑,心里却越是想早早要个自己的孩子,她还没再辩,秦严便突然压了上来,道:“今儿出了什么事儿?一直心不在焉的?”   璎珞一下子便呼吸微窒,只觉秦严的目光逼视着自己,好似有穿透人心的力量,叫她心砰砰直跳,好像她的那些事儿都要被看穿了一般。   她目光游移,有些不敢和秦严对视,又怕被他逼问,迫的紧紧盯着秦严,道:“什么出了什么事儿?没事儿啊,我就是……在想,快到年关了,今年弟弟在军营也不回来,该收拾些什么东西提前给他送过去才好。”   秦严岂会瞧不出璎珞的隐瞒,又逼近了一些,锁着她清艳的眉眼,道:“是吗?”   他的神情肃然,璎珞呼吸一窒,张了张口,有那么一瞬就要脱口而出,将自己的来历交代个清楚了,可声音没出口到底还是噎了回去,好像有种什么情绪控制着她,勒住了咽喉,让她说不出来。   忐忑担忧,不安恐慌。   璎珞抿了抿唇,垂了眼眸,道:“真的没什么嘛。”   言罢,有意无意的将手探进了秦严的衣衫中去,秦严见她为了掩饰躲避,竟然连美人计都用上了,心中发沉,面上却不动声色,也不逼问她,她不愿意说的事儿,他便是逼了也没用。   索性有些惩罚性的吻住了璎珞,两人腻歪了一阵。时辰尚早,璎珞推开秦严,喊了云妈妈,竟是吩咐云妈妈去再熬一碗汤药来。   方才药碗突然砸了出来,云妈妈便一个好吓,有不见房中有什么动静,也不敢贸然进来看,还以为汤药出了问题,直急了一身汗。   此刻见璎珞神情平静吩咐再熬药来,云妈妈才松了一口气,秦严脸色微沉,璎珞却瞪了他一眼。   当着云妈妈的面,秦严倒没多言,云妈妈出去,不待他再说此事,璎珞便道:“那药都坚持用了几个月了,如今停药,药量不到,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见秦严不快,璎珞又挪到了他身边,扯着他的衣带,道:“你若真心疼我,一会子便喂我啊!”   她眸光若水,娇软妩媚,分明在勾他,秦严呼吸略窒,将她揽进了怀中,低头道:“喂你?像方才那样?”   璎珞脸色略红,嗔了秦严一眼,却勾唇道:“这样一起苦着,也便是了。”   秦严见她打定了主意要吃那药,便也没再多言,等云妈妈端来了药,他便打发了丫鬟们都下去专心致志的喂媳妇吃药。   偏他故意捉弄她,先前喊苦的人是他,如今一点点喂的还是他,还说什么喝的快了更容易反胃。璎珞想要夺了药碗,一口气灌下,秦严又作势要砸碗,等一碗药按他的方法喝完,璎珞觉得不仅胃里口里是苦的,她自己都像是从苦药汁里捞出来的一般,从里苦到了外。   秦严见璎珞皱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眼睛都泪汪汪的,这才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道:“让你不听话!还有,往后不准再瞒爷任何事儿。”   璎珞裹着蜜饯,控诉地瞪秦严,哪有他这么喂药的,诚心折腾人。秦严却沉哼了一声,道:“往后都这个时辰喝药吧,爷每天都亲自这般喂你。”   璎珞身子抖了抖,她虽求子心切,可也经不住秦严如此折腾啊,见秦严神情认真,竟像是说真的,当即便道:“我听话,听话,这药不吃了便是。”   秦严这才摸了摸她的脸庞,将药碗丢开,躺下将璎珞揽在了怀中。   璎珞今日没有歇晌这会子竟就有些睁不开眼,秦严瞧她睡的熟了,这才抽出被她枕着的胳膊,取了衣裳披上出了屋。   他几乎刚踏入外室,面色便沉了下来,出屋唤了妙哥和云妈妈进暖阁说话。   云妈妈两人进来,就见秦严面沉如水的坐在那里,神情并不见多严厉,可却压得人透不过气儿来,忙跪了下来。   秦严只道:“说罢,世子妃怎么了?”   云妈妈额头渗了汗,只因她也不知道璎珞今日到底是怎么了,那里回答的上来,就道:“早上世子妃起来还好好的,本来都收拾了下准备进宫去接小皇孙回来了,可门房却报说云家姑嫂来拜访,世子妃在花厅接待了她们,待她们走后,世子妃便有些恍恍惚惚的。”   “云家姑嫂?何人?当时谁伺候在身边,都说了什么?”   妙哥忙将事情都说了一遍,见秦严重视此事,她更是将那云家姑嫂的每一句话都学了出来,秦严听的仔细,却也没觉出什么不对来,叮嘱了妙哥和云妈妈这几日伺候更精心一些,这才让二人退下。   翌日璎珞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时,妙哥便将昨日夜里秦严审问她们的事儿告诉了璎珞。   璎珞听的一愣,捏着发簪的手略紧了紧。   秦严明显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对劲,放心不下才询问的妙哥和云妈妈。他这样的紧张她,关心她,她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便当天大的事儿关注询问,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如今这事儿都成她一件心事儿了,若然再瞒着秦严,只会更加影响夫妻感情。   璎珞想着,这才下定了决心。   是日夜,却不知怎的,天一黑竟开始乌云密布,天空竟还打起了雷。   冬雷震震,引得满院子丫鬟婆子战战兢兢,只道当真是不详。   璎珞坐在美人榻上,听着外头的雷鸣声,倒不至于害怕。   古人迷信,有冬雷震动,万物不成,虫不藏,常兵起的话。可璎珞却知道,冬天打雷也不过是一种正常自然现象罢了,虽说是少见,可也不是没有的。   只是今日秦严不知因什么事情耽搁了,倒比平日回来的晚,到这会子都没能回来。璎珞听着那雷声阵阵,不觉就有些担心不安。   却于此时,妙哥脸色微白,脚步匆匆的进来,禀道:“世子妃,方才马六从外头递了消息进来,说是世子妃让他盯着梧桐巷那边,不想今夜梧桐巷那里便出了事儿,有一道雷不知怎的,正好就击在了梧桐巷表姑娘院子的正房上,屋子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差点就将表姑娘给生生烧死在里头,如今梧桐巷那边已是烧了一片屋,奴婢方才往南边瞧,果然有火光呢。”   璎珞听的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来,脸色也微微一变。   谢芷兰差点被雷劈死,那梧桐巷的住处可是靖王妃亲自为谢芷兰准备的啊。当初靖王妃建议谢芷兰出府换个身份再进府,果然别有打算,没按好心。   运用自己能知未来的能力谋害人,靖王妃可当真是运用的得心应手!她这般太是防不胜防了,璎珞觉得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今日必须将一切都告诉秦严,不然谁知道下一个靖王妃要害的会不会就是秦严了。   ------题外话------   继续打滚求月票 ☆、154 遇袭   外头的雷声轰隆隆的不时响起,听上去非常骇人,璎珞披了一件斗篷到屋檐下,向西边望去,果然远处隐约能瞧见些许火光,红光交织着压得低沉的乌云,显得很是诡异。   璎珞瞧着瞧着,心中便有些莫名的不踏实,回头问妙哥道:“什么时辰了?”   妙哥知晓璎珞是担心还没回来的世子爷,便笑着道:“世子妃莫担心,今儿天不好,瞧着黑沉,其实才戌时刚过,世子爷平日若是回来用晚膳也便罢了,若在外头用膳,也就差不多戌时回来,这会子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璎珞在天擦黑变天时便已令人去给秦严送蓑衣,可那送蓑衣的下人却没将蓑衣送到秦严手中,说是今日城外神弩营中选百户,秦严被请到军营做评判去了。   可这会子已经如今晚了,天又如此,秦严还没从城外回来,如今谢芷兰那边又出了事儿,璎珞便愈发不能安心了。又等了两柱香时候,外头还没动静,璎珞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大起来,禁不住站起身来。   她坐不住了,唤了妙哥给她加了一件斗篷便往靖王妃的梓涵院走。   她不能坐着等,起码去见了靖王妃能试探一二。她到了梓涵院,全嬷嬷却将她挡在了屋外,道:“世子妃来的不巧,今儿王妃忙着清点库房,准备年节的琐事,实在辛苦劳累,这会子已经歇下了。世子妃若是有什么事儿,不防明日再来?”   璎珞闻言瞧了眼正房,却道:“瞧着灯还亮着,想必母妃还不曾睡下,只是躺下了吧?这样也好,说起来惭愧,我这做儿媳妇的都还没有伺候过母妃安歇,今儿左右都来了,嬷嬷便成全我一回,也让我孝顺一回。”   她一面说,一面不顾全嬷嬷的阻拦往里走,全嬷嬷却是脸色微厉,上前一步便又牢牢挡住了璎珞的脚步,道:“世子妃且慢,王妃未请,世子妃便如此硬闯,这岂是孝道所在?”   璎珞见全嬷嬷如此急言厉语的,为了不让自己进去,竟然都有些图穷匕见的样子,而且外头都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屋中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璎珞便愈发觉得有问题了,扬手便啪的一声给了全嬷嬷一个重重的耳光,冷厉道:“刁奴闭嘴!母妃是没传唤,可却也没阻止!何时我要见母妃竟然还需要你一个奴才允准了,竟还敢指摘主子不孝,我看全嬷嬷是活糊涂了吧!拉住她!”   璎珞言罢,大步就往屋中闯。   她突然动手,连全嬷嬷都挨了打,一下子就震住了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以至于谷云和谷雨上前钳制住全嬷嬷,妙哥推开挡在门前的大丫鬟绿桐时,其她丫鬟们竟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璎珞便毫无阻拦的冲进了屋,进了屋却发现内室中连着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倒是幔帐一层层垂落着,里头隐约有个人影笼起。   她都已经到了屋中,里头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璎珞大步上前,一把挥开幔帐,掀开笼起的被子,里头却没有人,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引枕!   靖王妃根本就没在梓涵院中!   璎珞面色微变,大步便出了屋,外头全嬷嬷还在面色狰狞的挣扎着,大声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世子妃对王妃不敬,大不孝,在婆母院子中耀武扬威,你们身为王妃的丫鬟不阻着拦着,回头王妃拔了你们的皮!放开!哎呦,恶媳妇欺到婆母头上来了啊!”   全嬷嬷喊着,那些愣住的丫鬟婆子反应过来,想到靖王妃平日里的手段,忙忙要进屋去阻拦璎珞,不想璎珞已经一阵风般冲了出来,目光冷冷一扫院中便落到了全嬷嬷的身上,道:“跪下!”   全嬷嬷没反应,谷雨毫不犹豫便是一脚踹在全嬷嬷的膝弯儿,全嬷嬷跪在了地上,双眼通红的盯视着璎珞,心中惊慌不已。   璎珞已是走到了全嬷嬷身前,居高临下的道:“王妃被你这刁奴藏在了哪里?还不快说!”   全嬷嬷浑身一颤,怒声道:“老奴是王妃最得力倚重的,做什么要害王妃,世子妃便算是要除去老奴,也该找个像话的借口!”   璎珞冷笑,道:“那好,本世子妃不问你这个,就只问你,王妃去了哪里?”   璎珞的话令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惊住了,她们是真不知道靖王妃竟然没在院子中。此刻全部都诧异的盯视了过来。   全嬷嬷满身都是汗,她自然不能说出靖王妃去了哪里,更说不出靖王妃为何不在梓涵院,又为何做出一副王妃在屋中的假象,她什么都解释不出,哑口无言,只得昂头道:“王妃是世子妃的婆母,世子妃没资格管到王妃头上来,老奴要见王爷,王妃去了哪里,这事儿王爷都知道!”   全嬷嬷想的明白,现在什么都不能说,那就只能抬出王爷来。   这样起码不会传出对靖王妃不利的荒唐的流言蜚语来,不然王妃这大晚上的没了人影,是很容易没了清白的。   全嬷嬷的话却令璎珞冷笑不已,眯着眼道:“胡说,王爷最重规矩,岂会容王妃夜半偷偷出府,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一定是你这刁奴将母妃给怎么样了!谷云谷雨将她押到皎月院去,我亲自审问,定要救出母妃来!”   谷云谷雨应命,将全嬷嬷提了起来,全嬷嬷要大喊,却被谷云眼明手快的堵了嘴,璎珞带着人便气势汹汹的离开了梓涵院。   出了梓涵院,璎珞便吩咐妙哥,道:“你快去公主府,让影七护卫现在马上带一队人出城接应世子爷,快去!”   这会子天已经开始下起了雨来,阴沉的厉害,偏靖王妃又不在院中,璎珞本能地觉得今夜会出事儿,她如何放心得下秦严!   进了皎月院,璎珞便冲谷云二人道:“你们既是暗卫出身,当也懂那些刑讯手段才是,将她带下去,死活不论,都要将她的嘴给我撬开,我要知道靖王妃到底去了哪里!”   谷云二人见璎珞神情冷厉,不敢怠慢,忙拽着全嬷嬷去了。   璎珞在花厅中焦急地走来走去,足过了一盏茶时候,谷云才拖着奄奄一息的全嬷嬷进来,将全嬷嬷丢在了地上,道:“还不快说!”   全嬷嬷身上倒看不出什么伤势来,只是浑身都被汗水侵透,脸色惨白,唇角依稀还沾染了些血迹,瞧着极是虚弱,再没方才的威风劲儿。   闻声,她抬眸吃力的看了眼璎珞,这才道:“郡主……郡主没有死,王妃……王妃是去探望郡主了……”   璎珞自然知道秦仪媛没死,她还知道秦仪媛小产了,更是因为秦严的安排,再三忤逆靖王妃的意思,母女二人早便已经反目成仇了。   靖王妃也早已经放弃了秦仪媛,既是如此,又怎么会再去探望秦仪媛。   璎珞觉得全嬷嬷没说实话,轻轻勾唇笑了起来,她端着盖碗,轻轻用茶盖撇着茶汤上两片绿叶,道:“看来全嬷嬷今儿是不准备走出这皎月院了,王妃不见了,嬷嬷是唯一一个知情人,等王妃回来,本世子妃只要一口咬定是为了王妃的安危,这才严审嬷嬷,到时候就算是嬷嬷送了命,王妃也对本世子妃无可奈何。全嬷嬷可要想清楚,是要命呢,还是要忠。莫心存侥幸,以为本世子妃不敢杀你!”   她说着冲谷云丢了个眼色,谷云即刻俯下身去,璎珞垂了眼眸,花厅中响起全嬷嬷被堵了咽喉的闷哼声。   璎珞瞧着不紧不慢,可心中却着实有些焦急,不知道靖王妃去了哪里,她就安心不下来。   可没想到她还没审问出来,外头响起了一阵喧嚣声,接着就见靖王在前,后头跟着企图阻拦的古嬷嬷等人行了过来。   璎珞眯了眯眼,站起身来,暗自叹了口气,知道今日是没办法继续审问全嬷嬷了。   待靖王进来,她才施施然的行了一礼,道:“夫君还没回来,王爷怎么来了?”   秦严不在,靖王倒来了儿媳妇的院子,这却不怎么合规矩,靖王的脸色因璎珞毫不留情的嘲讽弄的微僵,道:“王妃不在院中的事儿和本王打过招呼,你一个晚辈,什么都不清楚,倒敢到婆母的院子中耀武扬威,对婆母的管事嬷嬷喊打喊杀,是何道理?本王再不来,我看你就要将王府翻个天了!”   璎珞知道靖王的心是偏的,和他多说无益,如今秦严不在,她和靖王硬碰硬也只有吃亏的份儿,故而只柔顺的福了福身,道:“媳妇也是担心母妃,怕奴大欺主罢了,毕竟深夜母妃不在院子中又不知去向,实在古怪。既然父王知道此事,媳妇也便放心了,媳妇知错了。”   靖王但觉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脸色愈发难看,却也不便在说什么,瞪了全嬷嬷一眼,转了身。全嬷嬷忙踉踉跄跄的爬起来,跟着靖王离开了。   城外,由神弩营通往京城的官道上,雷鸣闪过,像是在乌沉的天幕劈开了一道口子,雨水冲刷而下。伴着震耳的落雨声,分明有沉肃的马蹄声和兵器碰撞声隐隐而来。   秦严骑在马上,将缰绳急甩,急速而有力的马蹄声,践踏起一片水花泥泞来,蹄声如雷中有尖利的响箭声,似带着勾魂追命的气势从四周急射而出。   秦严唇角划过一抹冷笑,听风辩位,身影宛若一道残影,在马背上上下翻飞,嗖嗖嗖的一阵响,紧追而来的十多支利箭便皆被他躲闪开去,莫说是碰到他的人了,竟连衣角都射不到。   从后头紧追上来的是二十多骑黑衣人,他们人人都紧握着弓箭,那打头的黑衣人见箭雨奈何不得秦严,不由沉喝一声,道:“射马!”   一声令下,黑衣人全部都搭起弓箭来,隔着氤氲的瓢泼雨幕对准了前头的黑马。   哪想,秦严却在此时,非但不躲反而蓦然调转了马头,几乎不曾停顿,便宛若一道闪电冲着这边横冲而来。   嗖嗖嗖!   二十多支利箭同时射出,劈开雨幕,直逼秦严,却见他纵马左突右闪,竟然人马合一,若一道流光,飞闪在密集的箭雨中,突破箭幕,瞬间便和那二十多骑黑衣人撞在了一起。   他来势凶猛,黑衣人简直反应不及,来不及勒马,眼见就要迎面撞上,秦严唇际冷意更甚,蓦然提缰,身下马儿嘶鸣一声,前腿骤然弯下,竟然是于疾驰中生生跪在了地上,而马背上秦严已是飞身而起,手中寒剑若一道夺命闪电,飞掠而过,带起一道道血光,血腥之气几乎瞬间弥漫开来。   来不及反应的黑衣人,眨眼已有八个皆是一剑封喉而死,噗通通的跌落,身子重重砸进了泥泞中,再没动上一动,他们身下的坐骑,甚至都还没意识到主人已死,因突然失去驾驭,嘶鸣着往前乱奔,瞬间消失在了雨幕中。   而秦严一击得手,身影飞掠已回到了马背上,只这片刻功夫,剩下的黑衣人却也结成了圈,将秦严团团围堵在了官道上。   只是瞧着秦严单枪匹马,身影冷肃地勒马路中,他们竟然一时间不敢上前,发动攻击。   他们今夜奉命在官道上围击秦严,原本是有五十六个人的,之前便打探的清楚,秦严身边只跟着两名暗卫,原以为以五十六对阵三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完成任务。   但是事实证明,对方实在太强悍了,如今他们折了半数人命才杀死了秦严身边两个暗卫,如今眨眼间,秦严又杀八人,转瞬他们这边就只剩下了十四个人。   十四对阵一人,本该毫无畏惧才对,然此刻闻着四周纵然大雨倾盆都浇不散的浓重血腥味,黑衣人竟充满了惊惧,不敢妄动。   那被围堵在中间的一人,就那样执剑随意而立,便似煞神临世,给人一股杀机四伏,地狱锁魂的惊恐之觉。   只是他们犹豫,秦严却不会手软,趁着黑衣人还都没从方才他的雷鸣一击中回过神来,便将手中寒剑挥舞的如同白练,剑走游龙地杀向了东边的几个黑衣人。   他的剑招并不花哨,劈,扫,撩,刺却半点不拖泥带水,每一下都宛若携了风雷之势,剑出,寒光劈开雨滴,直刺要害。刀光撩绕,八面生风,身周仿若有闪电炸出。   一时间官道之上,刀剑碰撞上,带起一片肃杀之意。   等秦严一剑后刺,挑落最后一个黑衣人时,官道上已是再度响起了马蹄声。秦严略眯了下眼眸,原以为是又来了一波刺客,听了下马蹄声,却将手中寒剑一挥送回了剑鞘中。   只眨眼间,已有一队人奔到了近前,来人正是影七一行。   恰此时天上又闪过一道雷,将天地映的大亮,影七打马在前,望去却被骇的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雷鸣白练,映的官道上横尸遍野,血水如雨,而秦严便一人一马矗立在满地的尸身中,电光闪过,瞬忽映亮了他的身影。   一张清隽无双的面容上,不可避免的被泼溅了一些血点,殷红点点,可却毫不影响他的俊美清隽。身上紫袍已经染红,雷电一映更是宛若炼狱修罗,雨水冲刷着他挺拔的身躯,也不知是身上受了伤,还是衣衫上旁人的血已太浓重,一滩蜿蜒的血水在雷鸣闪电的白色寒光下混着瓢泼雨水氤氲在马背下,四下流淌。   影七心口剧跳,蓦然竟不敢直视,加快马速,到了近前,勒马躬身,尚未下马,便闻秦严道:“你们咋怎么来了?”   秦严的声音清冷低沉,平稳有力,听不出受了伤的样子,影七松了一口气,回道:“世子妃不放心世子爷,让属下带人来接应。”   秦严原清波无绪的眼眸这才略沉浮了一下,冷漠无尘的面上,眉宇微蹙,吩咐道:“看下可有活口,带回去,报了京兆府……赢南和赢北的尸身在前头两里处,好好带回去安置。”   言罢,他打马便往城门方向奔驰而去,影七匆匆安排了一下,留下一队人善后,也调转马头追了上去。   一行人回到靖王府,秦严却没直接回去内院,先到外书房中,简单收拾了一下,这才脚步匆匆往皎月院去。   璎珞早已焦急如焚,一听秦严回来了,忙忙便提裙迎了出去。   见抄手游廊上秦严大步而来,身上还穿着滴水的蓑衣,瞧着却是安然无恙的,璎珞长松了一口气,迎了上去。   秦严脸色柔和下来,大步流星迎了她,见她要扑上来,却是错了下步子,道:“爷一身是水,别靠过来,出来做什么,瞧身上都湿了。”   雨水被风带着往抄手游廊里倾洒,璎珞的裙摆已是湿了一大片,秦严不赞同的引着她往屋中走。   进了屋,璎珞要上前去给他脱蓑衣,一面抬手一面道:“怎么这么晚?我让影七去接应你,你遇上他不曾?”   秦严却又抬手避了下,笑着道:“不过是天色不好,半道又下了雨,略避了避便回来的晚了,哪里能有什么事儿。你快进去换了衣裳,王爷唤爷过去问话,爷前院还有些事儿未曾处理好,一会子在前院收拾下便好,你若是困顿便莫等爷,早点歇息。”   他说着,冲妙哥招手,道:“没见世子妃衣裳都湿了,还不过来伺候。”   璎珞听他还要去前院,倒也没疑心,她在梓涵院闹了一场,靖王要唤秦严过去问话也是正常,正要将府中的事儿略提一下,秦严却摆手说已经知道了,催促着她赶紧进去换衣裳。   璎珞裙摆湿了,却也不舒服,便笑着应了,被妙哥推进了内室。   眼见她进去,秦严才松了一口气,他身上血腥味没散,当真怕她察觉,又吩咐了云妈妈仔细伺候着,这才转身大步又往前院去了。   书房中,影七却早已令人准备好了绑带金疮药,秦严进了书房,便褪去了身上蓑衣,湿透的胸前锦袍上,氤氲染出了两片红来,分明是受了伤的。   方才他在书房中不过是换了身干净衣裳,匆促将伤口勒住便又套上蓑衣去了内院,就是怕璎珞知道了担心。   影七瞧着这样的主子,当真有些不敢置信,主子这样一个冷人,如今为了世子妃却是做到这等程度,可见珍爱。以前他不相信什么百炼钢能成绕指柔,如今心下却只剩唏嘘。   秦严的伤并不算轻,虽然没伤及内脏,可也是皮开肉绽,创面极大,影七早已等的焦急不已,此刻见秦严进来,忙忙便忙碌了开来。   他常常处理这些,动作敏捷,等给秦严缝合后上了药,这才长出一口气,一面包扎伤口,一面道:“世子爷这伤没个半月是好不了的,哪里能瞒得过世子妃。”   秦严淡淡扫了眼影七,没言语,影七心下一凛,忙低了头,却于此时,外头传来禀报声道:“见过王爷!”   竟是靖王寻了过来,秦严知道先前璎珞闯梓涵院的事儿,料想这会子靖王来定是兴师问罪的,唇角划过一抹冷笑。   ------题外话------   求票票哦,好危险,一直在月票榜的最后,稍不留神就要被挤下去了,妞们有票赏票嗷。 ☆、155 变故   秦严挥手令影七退开,自行接过绷带在身前打了个结,而靖王恰好大步踏了进来,目光落在秦严包了纱布的胸前,眉宇间打了个折。   秦严却未瞧靖王一眼,随手笼上了衣襟,慢条斯理系着衣带,就像不曾看到靖王一样,更莫说站起来行礼了。   靖王也没指望着秦严对自己能有个好脸色,主动开口,却道:“怎么回事,弄成这个样子!?”   他却是在书房中听闻了秦严满身是血的回府,这才寻了过来的。   秦严抬起眼皮瞧了靖王一眼,勾了下唇角,却并不以为靖王是来关心自己伤势的,只淡声道:“王爷若是前来警告我,不准再插手废太子一事儿的话,那么大可不必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王爷,姐父和姐姐,我是一定要救他们回来的,王爷若是怕受了牵连,可以对外宣布和我脱离父子关系,明儿我们便搬到公主府去住。”   秦严的声音平稳而轻缓,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嘲讽和冷意。   “你!这是你一个做儿子的可以说的话吗?!”靖王被秦严两句话顶的心口发堵,却也因为他言中了自己的来意而面红耳赤。   靖王自然不是为了内宅之事儿来寻秦严的,内宅的事儿还犯不着他如此的兴师动众。他是听闻秦严受了伤,这才禁不住过来的,却也不是因为担心秦严这个逆子,而是为了靖王府。   秦严这个时候遇刺不用想就知道是为了废太子回京一事儿,废太子回来,会触动有些人的利益,所以有些人忍不住了要处理秦严。   靖王早便警告过秦严,靖王府不会因为废太子妃是靖王府的姑娘便辅佐废太子,他不希望秦严搅合储君之争,可显然秦严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故而如今秦严遇刺受伤,靖王觉得自己有必要过来再敲打秦严一番。   只是这个逆子还是如此令人气恨,他都还没开口,便被秦严给顶的心窝疼。   面对靖王的怒火,秦严却显得很是不屑,冷淡的往外走。   靖王见此,更是火冒三丈,沉声道:“秦严,你一意孤行,到时候落得个尸骨无存,别怪为父不曾提醒你!靖王府已然权利登顶,你老老实实做你的靖王世子便好,非要搅合进皇子夺嫡中去,是嫌命太长,还是嫌靖王府还不够木秀于林,富贵太长?!”   靖王的话秦严根本就嗤之以鼻,靖王这是将他当傻子哄骗呢,他老老实实做世子,等到瑞王登基,可还有他的活路?   便算不是瑞王最后成了事儿,换做其他皇子,没了太后作依持,靖王要做的头一件事儿只怕就是废他这个世子。   更何况,废太子妃是他唯一的姐姐,他怎么可能自己享着富贵,放任姐姐在苦寒之地,受尽折磨。   秦严脚步未停往外走,靖王见自己吼了这半天,秦严半点反应都没,气的怒声道:“真真是个逆子,娶了个媳妇也是逆媳,半点温婉谦恭样儿都没有,连母亲的院落都敢乱闯,母亲身边的得力人都敢随便下脸子动手!”   秦严听靖王编排到了璎珞的身上,这才顿住了脚步,回头似笑非笑的瞧着靖王,道:“我的媳妇再不温婉也总比王爷的强,三更半夜,夜不归宿,当真是一等一的贤良呢。王爷便不怕不知不觉被带了绿帽子吗?!”   靖王闻言额头青筋都爆了起来,沉声道:“她便是再不好如今也坐在你母亲的位置上,岂容你一个晚辈指点诋毁!”   言罢,见秦严高高挑起了眉,满脸惊异,那模样好像在说,怎么会有人,媳妇都给他带了绿帽子了还维护有佳,真是个傻子。   靖王不由涨红了脸,粗声粗气的道:“你大概不知道,你妹妹其实没死,只是假死后住在了外头,你母亲今夜是去看你妹妹了!”   全嬷嬷是这样告诉靖王的,而靖王听说靖王妃不在府中,也是如此想的。   他虽然最近和靖王妃闹了一些不愉快,夫妻感情受到了影响,他对靖王妃也产生了许多的质疑,可却不至于怀疑靖王妃不贞的地步。   秦严闻言看向靖王的眼神非但不曾缓和,反倒更加的嘲讽同情,怜悯了起来,道:“哦?王妃是这样告诉王爷的吗?那可真是奇怪呢,据我所知,三日前,秦仪媛便没在王妃安排的那处宅院里了。哦,对了,王爷大抵还不知道秦仪媛去了哪里,呵,不防回去后好好查查,您的女儿当真是这天下头一份的端庄温婉,您贞静贤淑的王妃教导出来的女儿,啧啧……”   秦严不曾将话说完,摇了下头,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靖王双拳紧握,想吼秦严两句,可秦严的话却令他满心都是疑问。   秦仪媛的事儿,靖王妃和他商量好后,便将秦仪媛安置了出去。   这事儿靖王全权都交给了靖王妃,只等着到时候秦仪媛按靖王妃的安排出嫁便是。这些时日他也不曾过问秦仪媛的事儿,只以为秦仪媛在府外都好好的,可如今听了秦严的话,靖王心中难免惊异了起来。   秦严并非信口开河之人,秦仪媛出了什么事儿?若是三日前秦仪媛就没在了,那靖王妃今夜又去了哪里?!   靖王再呆不住了,大步离开后,叫了人备马,他穿了斗篷蓑衣便打马出了府。   秦仪媛安置在什么地方靖王还是知道的,他驰马一路直奔秦仪媛的宅院,到了地方,敲开院门,却发现伺候的下人们战战兢兢,面无人色。   靖王一脚踢开拦在房门前的下人,冲进屋中搜找了一圈,既没有靖王妃的身影,也没有秦仪媛的身影,靖王面色大变,一鞭子抽在管事嬷嬷的身上,沉喝道:“还不快说!郡主去了哪里,王妃可曾来过!?”   管事嬷嬷见事情瞒不住了,哭着跪倒在地上,道:“郡主……郡主看上了隔壁借住的一位陈公子,王妃知道后,不准郡主和那公子联络,郡主伤心折腾之下便落了胎儿,好容易养了大半个月,不想……不想三天日郡主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药,迷晕了看守的丫鬟跟着隔壁的陈公子私奔了。奴婢们怕禀了王妃,王妃会处置奴婢们,故而便瞒下了此事,这几日都在四处寻找郡主,想将人寻回来好将功抵罪,奴婢们错了,王爷饶命啊!”   靖王听说秦仪媛竟然跟人私奔了,先是和堂兄乱伦有了孽种,又在宫宴上丢尽了靖王府几辈子的脸面,就说那些都不是秦仪媛的错。   如今她受了这样大的打击,竟然还不老实,跟男人有了私情不说,如今还淫奔了!这总不能还是旁人的错了吧。   想到秦严说的那些嘲讽的话,靖王身子晃了晃,半响才道:“王妃呢?今夜可曾来过?”   那管事嬷嬷磕着头,道:“王妃自从大半个月前和郡主争执了一番离开后便不曾再来过了。今日……今日更不曾来了。”   靖王闻言脸色立马难看的令满屋子下人都战战兢兢的磕起头来。   靖王这会子满脑子都是秦严的那些话,那些说他戴了绿帽子的话。   他浑身充斥着一股暴虐气息,一脚踢翻前头磕头的嬷嬷,冲出了屋,上马后便往靖王府疾驰而去。   却说瑞王府中,瑞王这些时日都被禁足在府中思过。   外头天玺帝已然令三司重审当年的巫蛊案,瑞王哪里能坐得住,在府中镇日暴跳如雷,稍不如意便又砸又摔,这些时日王府中几乎每天都有被处置的下人。   这日清晨,瑞王在书房中默练了片刻心经静心,到底是起了些作用,心情略平复了下来,瑞王才放了笔,揉了揉眉心,出了书房,准备往后院歇息片刻,松乏松乏。   岂知他还没走出书房的院落,倒听几个小厮在一处花墙底下缩着闲谈,说的却是费太子能否回京一事儿。   “听说大理寺已经查明了,当年东宫巫蛊案,都是诚王和皇后陷害的,说不定皇上很快便会召费太子回京了。”   “竟真的是被冤枉污蔑的吗?这么说那大国寺上,长了字的桃子,当真是上天预警了?今年真是怪事多,一会上天示警,一会又生出祥瑞来。”   “是不是上天预警不知道,不过前些时日有个疯婆娘倒是闯到了咱们王府门口,冲出来就要见王爷,你们猜怎么着?”   “疯婆子?什么疯婆子?”   小厮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分明是听到了有趣的事儿,说的起了劲。   瑞王闻言便想到了那日苏瑛莺闯到府门前求见的事情,他脸色沉了下来,正要迈步绕过花墙,令几个胆敢乱嚼舌根的小厮好看时,不想听到那小厮一句话,瑞王的脚步蓦然一顿。   “谁知道是哪里来的疯婆子,说自己是什么苏府小姐,生的枯柴一样,竟然还对咱们王爷用色诱,当时王爷就让侍卫叉了她,谁知道她竟然还不消停,你们猜她和侍卫说什么?哈,那疯婆子竟然说她知道桃子为什么会长出字来,说这根本就是欺君的手段,根本就不是什么苍天示警,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哎呦,这女人真是失心疯了,多少朝廷大臣都堪不破这其中的奥妙,一个疯婆子倒明白了!”   “谁说不是呢,这样的失心疯,你们……王……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那小厮说着,抬头间猛然瞧了绕过花墙面色冷沉的瑞王,顿时骇然失色,噗通一声跪下来磕起头来。   其他几个小厮也反应了过来,跪了一地,瑞王目光却盯视着其中一人,道:“那苏姑娘最后可曾说了桃子长字的原因?”   小厮吓的双唇直哆嗦,战战兢兢的道:“没……没有,那失心疯……不,不,苏姑娘没能说出话来便被堵了嘴,打了一顿,丢到巷子里去了。”   瑞王闻言双拳握起,脸上闪过懊悔之色来。   他是知道苏瑛莺的,那女人虽然有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却也不是胡说八道,毫无成算的人。   她既然说了,知道桃子为什么会长字,就一定是知道原因的!   瑞王咬牙,这会子真是万分后悔,怎么就最该见苏瑛莺的一次,他却没给她机会。   若然能够证明桃子生字乃是人为,便能将这欺君之罪往秦严身上推,兴许能阻止费太子回京!   瑞王想着冷冷扫过几个小厮,道:“非议朝政,各杖五十板子!”   他说着已是转身,匆匆又回了书房,唤了人来,吩咐道:“去,将苏瑛莺找来,掘地三尺,本王也要见到人!”   可惜瑞王这时候醒悟却是晚了一步,人没找到,倒是打探到,当日有人瞧见疑似苏瑛莺的人被两个男人带走了。   再想到,那几日瑞王府附近有一股暗势力出没,靖王府的暗卫回报说,可能是秦严的人,瑞王便猜想苏瑛莺是落到了秦严的手上。   这让他愈发觉得必须找到苏瑛莺才成,瑞王下了死命令,下头人倒也有些能耐,竟然被他们寻到了当初秦严所派暗卫最后关押处置苏瑛莺的地方。   那处小院就在瑞王府不远处的一条巷子中,本便是一处荒废的院子,当日暗卫不过是借来一用,后来处置了苏瑛莺,处理了尸首后便撤离了。   瑞王的人心知苏瑛莺八成是死无全尸,找都找不到尸骨了,生恐瑞王会发怒,便在关押苏瑛莺的那处屋子中搜索了一番,企图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来。   不想这一搜还真让他们搜找到了一些东西。   而这份东西就是在这个冬雷震震的日子被送到了瑞王的书房中。那是一份苏瑛莺留下来的血书,却是苏瑛莺临死前留下来的最后东西。   当日苏瑛莺被关在屋中,虽然以为是瑞王府的侍卫将她关了起来,她也令其给瑞王传话了,可她到底心中不踏实,生恐出现变故,所以在等待的时候,苏瑛莺从内衫中撕扯了一段白绫,用血留下了一份遗书,并且将那血书偷偷的藏在了墙角夹缝中。   当日影七前去处理苏瑛莺时,因是晚上,竟然没能发现那份血书。   血书上并没有写那长字的桃子是怎么回事,可却写了一些莫名奇妙的话,血书中包着的还有一串七色手串。瑞王拿着血书看了几遍,眉宇越蹙越紧,看的不甚明白,便想到了靖王妃,特让人传讯给靖王妃,令人去请了靖王妃过来。   这也是靖王妃不在府中的原因,只因为她接到了瑞王的传讯,说又要事相商,再加上她知道今日瑞王安排了人伏击秦严,生恐瑞王传讯是此事出了纰漏,这才匆匆赶来。   靖王妃到时,瑞王还坐在书案后捧着苏瑛莺留下的那份血书看。   “主子,夫人来了。”   外头,外头突然响起侍卫的声音,瑞王猛然回过神来,豁然起身,道:“快请。”   书房的门被打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她到了屋中,抬手去掉头上兜帽,露出一张温婉清秀的面庞,屋中被外头风雨带的摇晃的灯影,映衬着她,愈发显得眸光一片沉冷之意,正是靖王妃。   瑞王站在书案后冲靖王妃拱了拱手,道:“王妃一路辛苦,且坐下说话。”   靖王妃倒也不多言,抚了抚裙摆,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外头的侍卫早便退了下去,也无人前来打扰,瑞王起身亲自给靖王妃斟了一杯茶送上,道:“王妃可当真是神机妙算,今夜果然便下了大雨,本王的人早便派了出去,在官道上伏击秦严,这次管叫他尸骨无存!”   靖王妃乃是重生之人,她前世时虽然生活的不如意,可也苟延残喘了四十多年,她死时,大丰早便改天换地,坐在皇位上的便是此刻眼前人,瑞王!   靖王妃如今重活一世,本也没想和瑞王牵扯在一起,只因她便是再蠢也明白,皇权争斗,实在是刀光剑影,搅合到其中弄不好便是万劫不复。既然她已经坐到了靖王妃的位置上,就没必要再多冒这个凶险。   可是天不从人愿,她以为被处理的很干净的秦严非但没死,反而回来了,非但没能成为狼人,反倒慢慢的被太后教养好,回到了靖王府。   秦严有太后的支持,有天玺帝的疼爱,早晚都是要封为靖王世子的。故此她不得不先下手,劝说靖王给秦严请封了世子之位。   可她心里在滴血啊,她知道有太后和天玺帝撑腰,她很难将秦严压制下去,虽然她已想到了致死秦严的法子,可事就怕万一。她对靖王也不能做到完全信任,于是靖王妃便想到了一条最后的杀手锏。   那便是投靠瑞王,她要辅佐瑞王登基!   只有这样,她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就算靖王靠不住,她也可以不要夫君,直接让新皇册封她的儿子为靖王。   故此,早在十多年前,靖王妃便对瑞王投了诚,利用自己所知的事儿尽可能的帮助瑞王。   其实她前世不过是个内宅妇人,过的又不得意,知道的朝堂上的事情并不多,能帮上瑞王的也不多,可她是靖王妃,又极得靖王的看重,瑞王自然是不会怠慢的。更何况,靖王妃这个人,有时候真有几分本事,能够预知一些事情。   就像这一次,就是靖王妃提前告诉瑞王,今日夜里会有大雨,瑞王才安排了这一场刺杀。   动手的地点就在离京城不远的官道上,秦严一定料想不到有人敢在那里动手,没防备他就容易成事儿。而且,今夜大雨,官道上不会有人经过,动静也不容易传出,是极适合伏击的。   若然能一举杀了秦严,便等于断了废太子的手足,废太子回京,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即便是杀不了,瑞王也已经安排好了后头事儿,找好了替罪羊,自不会查到他的头上,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靖王妃听闻瑞王的话却没那么乐观,道:“你莫小瞧了秦严,他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   瑞王点头道:“本王自然不会小瞧他,故此这次遣了五十多个顶尖的暗卫,就算杀不了秦严,也要让他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   靖王妃眸光闪烁了下,自然也是希望瑞王能一举帮她除掉心腹大患的,她唇角勾了勾方道:“王爷说有事儿要商议,不知是何事?”   瑞王这才忙回身从书案上取了那份血书并那串血书包裹着的手串给了靖王妃,示意靖王妃去看,自己有道明了苏瑛莺的事儿,道:“这是她最后留下的东西,竟然说她和苏璎珞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分别借尸还魂到了苏府两位小姐的身上,还说那带着她们过来的力量很可能就是来自于这一串手串,本王实在是难以相信,可这苏瑛莺也并非胡言乱语之人,又是临死前留下的此血书,有人会拿遗书开玩笑吗?却不知夫人怎么看此事?”   这些年,靖王妃总能预知一些事情,对瑞王的解释却是,她懂天文,知阴阳五行的缘故,时而看到苏瑛莺留下的血书后,瑞王才头一个想到了靖王妃,并且请人将靖王妃唤了过来。   而靖王妃目光落在那血书上,双眸却陡然眯了起来,外头一道闪电划过天幕,映的她的脸,无端竟显出些诡异的厉色来。   ------题外话------   求月票嗷,不然开虐了,嘿嘿 ☆、156 夫妻反目   “如何?王妃可看出什么眉目来了?”   旁边响起瑞王的催促声,靖王妃才回过神来,见瑞王蹙眉盯着她手中的手串,便略摩挲了下,道:“鬼神之说,从来宁可信其有的好,就像王爷说的,这是苏姑娘临死时留下的东西,她当不会开这样的玩笑才是。我倒是认识一位真人,于这阴阳八卦,命相五行之上道行极深,王爷若是相信我,可否将这手串并血书让我带回,送于那位真人,细细参悟其中端倪?”   瑞王自然是放心靖王妃的,没有人能够比他更了解靖王妃对秦严夫妻的厌恨。   不仅如此,实在苏瑛莺留下的血书太过匪夷所思了些,借尸还魂这样的事儿,瑞王却是不大信的。而且他觉得这血书和手串大抵也派不上什么用处,总不至于借此就能给靖王世子妃按上个祸国殃民妖孽的名头吧,那苏璎珞可是连慈安大师都批命福泽深厚之人,这整天大丰又有哪位高僧道长的声望能大的过慈安大师的。   想清楚这些,方才瑞王还兴致勃勃,这会子却突然意兴阑珊起来,道:“王妃若有用拿回去便是。”   靖王妃却和瑞王不一样,她早就怀疑璎珞有问题了。   前世她虽然不曾接触过什么定安侯府的姑娘,可也知道定安侯府好端端的,没有被褫夺爵位,那苏定文好似还升官至户部尚书,祁阳王府更是不曾冒出来一对姐弟,更不曾有什么真宁县主。   围绕着苏璎珞,实在有太多的地方和前世不同了。而且靖王妃发现,璎珞那个脾气,气质处事,当真半点不像是庶女出身。   她有好多地方想不明白,早便怀疑过璎珞会不会和她一样,可大国寺山崩一事儿,却让靖王妃放弃了这种想法。   只是如今却得了这样一份血书,靖王妃有自己的例子在先,觉得这血书上的话一定是真的。   借尸还魂,不管苏璎珞之前是什么地方的孤魂野鬼,她一定要参透这手串的秘密不可!   靖王妃想着便将东西仔细包好,收进了袖囊中,这才抬眸瞧向瑞王,道:“不知苍岭那边儿可有消息传过来?若说秦严是关节,那苍岭那边可才是心脏所在,王爷可莫心慈手软,错过了时机啊。若要等废太子回来,王爷再想动手,到时候可就不容易了。”   靖王妃说的却是废太子那边,秦严这边瑞王都派了暗卫刺杀,更莫提苍岭废太子那里了。只要废太子死了,釜底抽薪,一切自然迎刃而解,秦严再是蹦跶也都没用了。   瑞王沉哼了一声,道:“心慈手软?王妃看本王像吗?之前本王不动废太子那是怕废太子出了事儿,将秦严太后逼急了,他们会投到老七那边去。如今中宫之位可空悬着呢,若然唐贵妃得了太后的支持,册封为后,老七可就成了嫡子。王妃也知道,唐贵妃可也不是省油的灯。杀了一个废太子,倒再立起来一个老七,那样便得不偿失了。只如今父皇眼见动了让废太子回京的念头,本王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先下手为强。只已经派出去了两波人,倒如今却都不曾得手,可见秦严是防着呢。”   靖王妃抿了抿唇,她现在一时间也没什么好主意。前世时,废太子也是因为巫蛊案被流放的,然后就死在了流放的路上,是不是瑞王动的手,靖王妃一个内宅妇人都不清楚。   今世就因为多了一个秦严,什么就都变了,废太子没死在流放路上,如今竟然天玺帝又动了让废太子回京的念头,越来越多的轨迹被改变,靖王妃的心有些莫名慌乱惊恐。   她正蹙眉想着,外头却突然传来了沉而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有侍卫推门冲了进来。   瑞王知道定然是派去刺杀秦严的人有了消息传回来,腰杆一挺,浑身一震,目光灼亮的盯视了过去,来人迎着瑞王期待的目光却是腿下微软,跪了下去,道:“王爷,失败了。派去的死士全军覆没,不过靖王世子当是也受了伤。”   瑞王闻言却大失所望,挥手便扫落了桌上的茶盏,恨声道:“一群废物!秦严!来日本王定将你碎尸万段!”   天玺帝对下头的皇子们有防备,皇子们蓄养死士都是不准许的,故而瑞王豢养一名死士并不容易,可瑞王府的死士却有半数都折在了秦严的手上,这让瑞王如何能够不恨!   靖王妃听闻失败了,也是暗叹了一声,却很快站了起来,道:“秦严受了伤,靖王府大抵要忙乱,我得赶紧赶回去了。告辞。”   刺杀失败了,瑞王得盯着下头人善后,闻言也不再多留靖王妃,唤了人送她离开。   靖王妃回到王府时天色已是不早,靖王妃从后门进府,一路早便安排好了,她悄无声息的便回到了梓涵院。   进了梓涵院却觉出了气氛不对来,院子中好似特别的静谧无声,靖王妃还没进正房,全嬷嬷便听到动静迎了出来,上前便捏了靖王妃的手,道:“王妃可算回来了,不知郡主如何了?哦,对了,王爷来了,正在屋中等着王妃呢。”   全嬷嬷说着又捏了捏靖王妃的手,因靖王在,倒是一时间没机会提璎珞大闹梓涵院的事儿。   靖王妃听闻靖王来了,脚步略顿了下,略蹙了蹙眉,这还是这些时日以来,靖王头一回入夜过来,可没想到就碰上了她不在梓涵院。   靖王妃暗自提了心,摆手令全嬷嬷让开,自己脚步舒缓的进了屋。   靖王并未在内室,就在明间的太师椅上坐着,神情显得很平静,靖王妃瞧去,倒看不出他的来意和心情来,就只解着自己身上的斗篷,道:“王爷来了多久了?可是侯妾身侯的急了?因没想到王爷回来,妾身就多在外头停留了一会子,王爷也知道,媛姐儿自小就比较粘人,又娇生惯养的,如今出了府,又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见了妾身便不想放妾身回来,还闹着让妾身今夜歇在那边呢。”   她语气无奈而自然,面上的神情更是毫无一丝破绽,靖王看在眼中,冷在心头。   靖王妃睁眼说瞎话,竟如此的炉火纯青,那么以前她是不是也像这样就他哄骗的团团转!   这个女人!   靖王勉强按捺住暴怒的心情,问道:“你去了媛姐儿哪儿?媛姐儿如今怎么样了?”   秦仪媛跟着人淫奔了,伺候秦仪媛的下人知道这事儿太严重,若是让靖王妃知道,她们一定都要遭受严惩,很可能要搭上命。   故而一院子的丫鬟婆子商量后,决定先隐瞒着靖王妃,赶紧的想法子寻找秦仪媛,将人找回来起码还能戴罪立功。   靖王妃又早和秦仪媛闹翻了,这些时日都放弃了秦仪媛一般,对秦仪媛的情景没主动关心过,故而靖王妃到现在还不知道秦仪媛已经不在小院了。   听闻靖王的问话,靖王妃便垂起了泪,也顾不上身上被泼溅的雨水,她撩起裙摆跪了下来,苍白着脸,道:“王爷,妾身有罪!”   靖王双手禁不住捏了起来,眼前这一副情景他不陌生,这十多年来,靖王妃不止一次的下跪请罪,一脸温婉贤淑。   从前他一直觉得这样的靖王妃令人动容,都已经是王妃了,却如此的谦恭贤良,对自己的要求甚至是苛责的。可如今眼前再出现这一幕,知道真相的靖王却觉得可怕。   难道从前的千百次,靖王妃都是用这副谦恭贤良的模样来骗的他?!   靖王蹙眉,声音暗哑,道:“你何罪之有?”   靖王妃眼泪又淌落了下来,无比懊悔,痛心的模样,道:“妾身以前太是娇惯媛姐儿了,以至于养成了天真,半点不知世间险恶的性子,到了那小院,许是因为遭受了打击,心中真是最脆弱的时候,她竟认识了隔壁院子来京城游历的一个风流公子,那风流公子只怕是蓄意哄骗媛姐儿,没两日竟就骗的媛姐儿非要嫁给他,违逆妾身的意思。妾身一怒之下,便将媛姐儿锁在了房中,可不想媛姐儿伤心之下,竟就小产了,还因为这个伤了身子,大夫……大夫说媛姐儿以后都没法做娘了……”   靖王妃哭声渐起,梨花带泪,抹着眼泪,这才又道:“这些时日妾身心中如有油煎,一时都不得安宁,妾身的媛姐儿,怎么就那么倒霉,出了府避在小院里,都能招惹来什么进京的公子,不过寥寥两面便被骗了心,妾身恨她如此的不长记性,如此糊涂,害了自己,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妾身又怎么能不管她,今儿还是去看了她,媛姐儿如今已经明白了过来,她说都是那公子特意接近她,哄骗她,她……”   靖王妃的话虽然半句都没有提到秦严,可靖王却是听懂了,靖王妃句句都在暗示,不是秦仪媛的错,秦仪媛只是太单纯太不知险恶了,这才被什么风流公子哄骗。   至于为什么那么巧,隔壁院子就住着个风流公子,而且那风流公子还刻意接近秦仪媛,靖王妃没有说,这才更能引诱着靖王去猜测,而且很自然就能想到秦严的身上。   就像是有一张一直裹着纯善贤良,谦恭的美人皮,一点点在他的面前开裂,露出了里头肮脏而令人不忍直视的丑陋。   靖王浑身发抖,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豁然起身,冲至靖王妃面前便一脚抬起狠狠踹在了靖王妃的身上。   靖王妃毫无防备,被一脚踢在胸膛上,直往后翻倒,惨叫一声滚了几下,身子重重撞在了门框上。她晕头转向,口中立马涌出一股腥甜来,还没回过神来,靖王已经又冲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盯视着靖王妃道:“满口胡言!本王再问你一遍,你去了哪里?!说!”   靖王妃捂着嘴咽下了翻涌的血气,恍惚的抬眸瞧着靖王,却见他脸色铁青,神情狰狞,一双盯着她的眼眸更是猩红一片,充满了愤恨。   靖王妃浑身发抖,她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靖王这样问,明显是确定她没去秦仪媛那里。难道说靖王已经知道她漏夜出门是去了瑞王府?   靖王妃和瑞王相结交的行为是完全瞒着靖王的,靖王根本一无所知。   靖王妃也不敢将自己投靠了瑞王的事儿告诉靖王,靖王府能够这么多代在朝堂上屹立不倒,那就靠的是中立的态度,从来不掺合到皇子党争中去。老靖王会支持天玺帝,迎娶敏颖长公主,那是老靖王看靖王能力平凡,怕靖王府会败落,又有足够的信心,觉得天玺帝能够胜出,深谋远虑之后才做的决定。   而她支持瑞王却不同,她根本没办法说服靖王,瑞王会成功,是真命天子。   就算靖王再疼她,也不会拿靖王府的安危让她胡来,故而靖王妃什么都不能说,她不能告诉靖王她是去了瑞王府。   可若不告诉靖王,靖王一定要以为她不守妇道,定要怀疑她的清白。   靖王妃绞尽脑汁想着说辞,而她那哑口无言的模样,却已让暴怒的靖王没了耐性,见靖王妃答不出话来,靖王耳边只有一个声音。   那便是秦严说的,他被带了绿帽子还维护他的好王妃。   靖王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这些年竟然独宠靖王妃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淫妇,他恨得甩手便向靖王妃挥了过去,道:“你这个贱人!”   靖王这一下简直就是携雷霆之势,用了十二分的气力,正在想措辞的靖王妃被整个扇偏了脑袋,一头撞在门柱上,顿时便是额头淌血,软倒了下去。   外头伺候的全嬷嬷和丫鬟听动静不对劲,冲进来看时,就见靖王妃不知死活地躺在血泊中,而靖王则怒气腾腾冷漠的看着。   全嬷嬷尖叫一声便忙上前搀扶靖王妃,靖王倒也不和下人们多做计较,大步出屋走了,只回到了书房,他却吩咐,道:“王妃从今日起禁足,王府中馈暂由世子妃代管。”   而靖王妃已被全嬷嬷等人合力移到了床上,靖王妃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唇角挂着血迹,可更骇人的是额头,被撞破了好大一个血洞,全嬷嬷用帕子按压着,便让丫鬟赶紧去请大夫。   梓涵院中这一夜操乱非常,到三更天,靖王妃才悠悠转醒,全嬷嬷伺候着靖王妃用了汤药,无奈靖王妃显是头被撞的狠了,恶心的厉害,刚灌进去的汤药没一刻钟便尽数呕了出来,不得不再灌。   如是折腾了三回,靖王妃才算勉强安生下来,全嬷嬷扶她躺倒,这才将璎珞夜闯梓涵院,引得靖王知道靖王妃不在院中一事儿告诉了靖王妃。   靖王妃早便知道若没有背后动手段,靖王万不会如此,闻言眸光向粹了毒一般,冷笑了起来。待听全嬷嬷说,靖王让她将中馈交给璎珞时,倒没了多大反应,缓缓闭上了眼眸。   皎月院,璎珞没再关注梓涵院,并不知道靖王和靖王妃因秦严的挑拨反目成仇之事儿,她这夜提着一颗心,瞧见秦严回来了便上榻准备安歇了。   可又惦记着秦严去见靖王的事儿,怕秦严受气。再来,也还想着将自己的来历告诉秦严,便拿了本书心不在焉的翻看。   因心里想着如何措辞,怎么说秦严更容易接受,她倒越来越清醒。   而秦严包扎了伤口,身上难免还有些血腥味,怕被璎珞察觉,他还专门在外院滞留了一些时候,谁知等回到皎月院,时辰已极晚了,却见正房的灯还没熄。   听丫鬟说璎珞还在等着,他倒歉疚起来,忙大步流星地进了屋。   璎珞见他进来放下手中的书,瞧他神情平静柔和,想必并不曾被靖王影响心情,这才略松了一口气,道:“怎么去了这么久,王爷没因梓涵院的事儿责备你吧?”   秦严上前坐在床边,将璎珞散在胸前的长发往耳后挽了挽方才道:“没事儿,前头还有些事儿未曾处理完,便多耽搁了会儿,怎还不歇下?”   璎珞抿了抿唇,往床里挪了挪,拍着身边床榻示意秦严上来说话。   秦严略犹豫下,褪了靴子,上了床,神情惬意的略侧了身子,瞧着璎珞,示意她开口。   璎珞心里有事儿,倒也没发现他连外裳都没脱,平日里恨不能上了床便将她压在身下,或者困在怀中,今儿却有些老实的过分。   她只当他是等着自己说话,便眸光微闪,道:“今儿冬雷差点将谢芷兰劈死在屋中,你可知道?”   秦严回来后倒还不曾听闻此事,挑了下眉,璎珞便将谢芷兰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又道:“你说这冬雷怎么就那么好巧不巧的劈到了谢芷兰所安置的那院子,还正好就劈中了正房呢,那院子可都是王妃安置的,这倒像是王妃早知道了,今夜会打雷劈了那屋子,烧起大火一样。”   秦严听的心头略动,他今夜在官道上遭受伏击却也是一样的。   若非今夜的天气,官道上不时就会有行人,很容易惊动城中兵马司和神弩营的兵勇们,绝非伏击的合适地点。   也是因此,他出城到军营才没带那么多的侍卫和暗卫,可却偏偏遇到了那样大规模的伏击,这说明伏击之人早便预料到今夜会变天。   可今日的冬雷和暴雨,来的根本不附和气象变幻,极是罕见,又是谁能有这样大的能耐,可以观天象到此等地步呢。   秦严原本就有些疑惑,此刻听了璎珞的话便更心生怪异,示意璎珞继续说下去。   璎珞见他若有所思,便又道:“今儿这事儿,倒叫我想起来了先前我上大国寺却不早不晚遭遇山崩的事儿呢。”   秦严双眸骤然一缩,拧眉道:“你是说,你怀疑靖王妃早便预知到了山会崩,这才顺水推舟安排你那日那个时辰上山?她也预知到了今夜会有冬雷,且会劈中哪里的房屋,这才提前安排谢芷兰住在了那里?这怎么可……”   秦严说着却猛然意识到了不对,他想到了昨日晚上,璎珞睡着后,他审问妙哥听到的那些话。   他身子略抬起一些,饶是平日心性沉稳,此刻也略变了脸色,满脸震惊不解。   却闻璎珞道:“你大概也从妙哥处知晓了,靖王妃曾经试图拉拢过云家人,那时候云家大老爷可还是个不值一提,毫无名声的举子,靖王妃犯得着对这样一个人示好吗?除非她知道云老爷会高中榜眼,除非她预知了,云老爷将来在朝堂上会有作为。你再想想母亲生你时的事儿,若非靖王妃早已预料到母亲会难产,如何能那样及时又凑巧的就送来了擅此症的神医?这种事情,若是发生个一次两次还可解释成凑巧,可若总是发生,五件六件事儿皆是如此,难道还能说是凑巧吗?”   秦严因璎珞的话,眉宇蹙的更紧,一时无言。   ------题外话------   夫妻反目了,离靖王夫妻成仇还远吗?哈哈,打滚求月票嗷 ☆、157 坦白   秦严想了又想,虽然觉得璎珞说的很有道理,可还是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他瞧着璎珞,摇头道:“这太匪夷所思了,若真能预知如此多的事情,岂不成了神佛仙人?这如何可能?!”   璎珞心下暗叹,她早便知道若不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说服,秦严是万万不能相信靖王妃真有预知能力的。   她瞧着秦严,目光沉定,声音却无比肯定,道:“靖王妃不是神佛仙人,她是重活一世的人!”   “重活一世?什么意思?”秦严惊异万分,瞧着璎珞一双近在咫尺的明眸,莫名竟有些喉咙发紧,他微微蹙起了眉。   璎珞舔了下唇,道:“重活一世,就是说她前世时不知怎的死了,却没能喝孟婆汤便又转世投了胎,而且回到了过去。比如说,前世时靖王妃可能活到了四十岁,醒来后却发现已是又一世,而这一世,她回到了自己五岁时。所以,她会知道母亲要难产,提前准备好了神医,所以她知道和你定亲的那三位姑娘都是短命之人,故而便特意促成了这亲事,使你成了克妻之人。所以,她能知道山何时会崩,知道云家大爷会中榜眼,提前去施恩。更知道今夜冬雷会劈了哪处的房屋将谢芷兰提前安排进去……”   璎珞的话说的非常肯定,她的眼眸幽深黑沉,有种神秘莫测的光芒,让她的眼眸亮的逼人,引人相信,却也令人惊慌。   秦严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害怕,心头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来,这种恐慌并不是因为他被她的话吓唬到了,也不是因为她说的事情太过诡异。而是他突然有种眼前女人,他的女人,突然间离他很远,好像他们已不在一个世界的感觉。   这令秦严心脏陡然收缩,他抬手便猛然扣住璎珞的腰肢将她扯进了怀中,紧紧抱了起来。   璎珞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有此反应,她愣了下,好似明白了什么一般,柔顺而乖巧的靠着秦严没再言语,也没再动弹。   秦严的呼吸似有些急促,静谧的夜里,璎珞甚至听到了他有力而快速跳动的心跳声。   秦严的敏锐是璎珞所料不及的。她禁不住抬手抚着他的背脊,半响方听秦严的声音从颈窝传来,道:“你是如何肯定这些的?”   秦严的声音有些说不出的干涩,很轻却像敲在她的心头,璎珞轻轻阖了下眼眸。   其实秦严大概对她早有疑惑不解之处吧,只是她不说,他从来不提罢了。是呢,他那样敏锐聪明,谨慎通透,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她身上的种种奇怪之处来?   璎珞轻轻叹息了一声,方才道:“我之所以这样肯定,是因为我……和她有差不多的经历,我也没喝孟婆汤,就像是沉睡了一觉,醒来后我便成了十四岁的苏府庶女苏璎珞。”   璎珞的声音没落,便觉得秦严的手臂狠狠收了下,她只觉整个人似乎都要被他给挤压进身子中去了,他抱的是那样用力,那样紧固,好似害怕她下一秒会从他臂弯中消失一般。   璎珞一颗高高吊起的心,瞬间便落了地,眼眶有些发热。   她之前就忐忑不安过,她怕她说出实情来,秦严会接受不了她,将她当成妖魔,会害怕畏惧她,即便知道秦严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到她的事儿,可也怕因为她的坦白,他会排斥她。   可很显然,他没有,若不然,他这会子该远远的推开,躲避她才对。   秦严确实有过怀疑,他不是心中没有分寸的人,璎珞一个庶女,从来都不曾出过内宅,可是她却会骑马,会拳脚功夫,她还知道许多连皇宫中都不曾有的药膳方子。   他虽然从来不干涉她的事情,可却也知道,璎珞在外头有自己的人手,且她开了不少的店铺,有成衣铺,药材铺,珠宝铺,字画铺……而且她经营的很好。一个本该毫无见识的庶女却会经商之道,且还得心应手,于此道分明甚是熟稔,这就太奇怪了。   一个在嫡母欺压下长大的庶女,却会许多本应该不可能会的东西,甚至于连多少高门精心培养的嫡女都远远不如她,这也太奇怪了。更莫提,她的胆量,胆识,魄力,连许多男人只怕都不如,这些都不是苏府庶女能养成的心性。就算是天赋禀异,也不可能像她这样完全脱离了成长环境。   更何况,璎珞身上原本有那么多的积年伤痕,他根本无法理解,璎珞这等有手段,有魄力,又不卑不吭,不怯懦不退缩的女子,如何前十多年会生活的那样悲惨可怜。   除了这些,她身上还有许多的地方都叫他费解不已。   秦严一直都知道璎珞有事情瞒着他,他隐约能感受到那是她埋藏的最深,最不愿意让人知道的秘密。   她不提,他便也不问,只因他爱她,只在乎她的心中是否也有他,其它的他一概不觉得重要。   以前他也想,总有一日她会向他彻底敞开自己,将她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他,让他走到她的心底最深处去,可如今她真开了口,他却禁不住浑身都在因惊慌不安而颤抖。   他蓦然间觉得璎珞离自己好远,他不知道她在成为苏璎珞前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不知道她来自何方,更不知道她之前都经历过什么。   这种触摸不到,参与不了的无力感和惊惧感,向他席卷而来,令他觉得怀中人好似随时都会消失在眼前一般。   秦严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只能本能地将璎珞搂的紧一点,更紧一点。   她说就像是沉睡了一觉,醒来后她便成了十四岁的苏府庶女苏璎珞。会不会她再睡上一觉,醒来时便发现又回去了前一世,或者又开始了下一世?   感受到璎珞在怀中柔软而温暖的身子,秦严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缓缓松了些手臂。   按照璎珞的说法,靖王妃应该是在四五岁时便有了这等诡异莫测的奇遇,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靖王妃还好端端的,璎珞和靖王妃的情况差不多的话,她是不是也不会随意消失?   这样想着,秦严轻轻吐出一口气,有些脱力的将头枕在了璎珞的颈窝上。   璎珞方才被秦严抱紧,心中其实是忐忑的,她不知道秦严在想些什么,可却能感受到他激烈的情绪变化,她不敢多言刺激他,就只能安静而柔顺的等待。   此刻感觉到秦严情绪平复了下来,璎珞才舔了舔微干的唇瓣,道:“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秦严身子略动了下,将璎珞从怀中拉了出来,目光幽深锁着她,却道:“你前世是如何死了的?”   璎珞万没想到,他最先问的会是这个问题,她为之一楞,怔怔的瞧着秦严。   他的眼眸深邃而黢黑,就那么直直凝视着她,灯影下他的瞳眸近在咫尺,倒映着她小小的脸庞,专注而炙热,明暗闪烁,浮动情绪,沉默无言,没有往日那些凛冽的张扬,他的神色隐忍,可璎珞却从他眼眸中看到了疼惜和怜爱,还有隐匿在这些情潮下的愤恨和庆幸。   秦严头一个问的,一定会是他最在意的事,璎珞原本以为秦严会先问她前世可曾嫁人生子,却不曾想到他最在意的会是她前世的死!   他眼中的疼惜是那样的明显,璎珞瞬间明白了过来,爱到极致,爱到深沉,他最先在意的总是你这个人,而不是其它任何东西。   爱到深沉,更不会因为任何狂风暴雨就摧残了这份爱,即便是桑海桑田,黄泉碧落,都无法更改这份执着而深沉的爱。   秦严对她的爱已然深沉,不是浮华张惶的,而是冷静持重的,宽容理解,并不是口头上说说罢了,而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真诚和体贴,哪怕全世界都放弃她,他也会一直如此不离不弃。   璎珞的眼泪顿时便滚落了下来,只觉前世今生,她的存在就是为了遇到他,穿越时空就是为了得到这样一份爱,为了能够和他相遇,组成一个家。   她泪流满面,秦严却慌乱了起来,手忙脚乱的给璎珞抹着眼泪,道:“若是不愿回忆,便莫再想了,都过去了。爷虽然不能跑到你的前世去为你报仇雪恨,但可以保证,今生今世,除非爷死,不然谁都莫想再欺你一根头发丝!”   璎珞知秦严是误会了,以为她前世死的太惨,故而才哭泣落泪,她想解释,可却因他的话,心头更加软的一塌糊涂,哽咽难言。   她只能一个劲儿的摇头,却晃落了一串串珠泪。   人行走世间,实在太孤独了,能找到一个愿意对你不离不弃的人携手一世,何其幸运,她没办法不为之动容流泪。   秦严愈发焦急起来,璎珞见他眉宇都蹙成了一团,平日里那样清冷淡漠的一个人,如今满脸都是无措,她禁不住抬手抱住秦严的脖颈便深深吻了上去。   璎珞的动作突然又激烈,秦严略愣了一下,好像也一下子明白了她为何落泪,他身子一颤,接着便拥着她,反客为主,攻占了她的唇齿,炽热缠绵。   两人都像是要从对方身体中汲取能量一般,唇齿焦灼而饥渴的纠缠在一起,直到璎珞的气息不稳,秦严才稍稍离开了些,一下下吻过她沾染了泪痕的脸颊。   他的唇掠过她颤抖的眼睑,慢慢又回唇上,温柔的斯磨,辗转不休,温柔却又带着股说不出的霸道占有欲,慢慢深入,缱绻不息。   璎珞被吻的有些失神,她能感受到自己和秦严的心跳都有些快,那么生动的贴合在一起,良久秦严才彻底松开璎珞,将她拥在怀中,没再言语。   璎珞靠在秦严身上,缓缓睁开眼眸,此刻她一颗纷乱震颤的心已完全在秦严的气息安抚下澄净平复了下来,她摩挲到秦严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待呼吸平缓了下来,方才道:“我来的那个地方我们叫它二十一世纪,就像大丰比两百年前的大周国要富裕繁荣一般,我的那个时空繁荣程度大概相当于大丰往后再五六百年。在那里,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一夫一妻,女人也可以出门赚钱养家,不受任何限制,有很多女人取得的成就要比男人要高的多……”   璎珞断断续续的将自己所在的时空说给秦严听,没有皇帝,法制社会,不会因为女人没了清白便要付出生命为代价,人们的代步工具已经脱离了马匹……等等,秦严一直极安静的听着,拥在璎珞肩头的手却越来越用力起来。   他完全不能想象璎珞口中所述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的,人竟然能飞到天上去,那不是和神仙也相差无几了?   想象不出却并不妨碍他的判断,他听的出,璎珞来的那个地方对女人更为宽松,他也明白了璎珞为何会那样执意于一夫一妻。   他有些恍然的将璎珞往怀中拥了下,垂眸凝视着她,道:“爷往后不会有妾室,更不会有通房,就只要你一个,爷会给你最好的……会宠爱你一生一世,你不要再回去了,好不好?”   秦严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的口气是那样的无助哀叹,好像她的一句承诺,或者一个摇头,便能顷刻间摧毁他的所以意志,令他或安然,或成魔一般。   他这样彷徨,璎珞眼眶便又潮湿了起来,她轻勾唇角,抬手抚他因得不到答案而冷峻起来的面容,道:“傻瓜,我早便走不了,也早便不想走了。”   秦严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用额头抵着璎珞的,两人呼吸纠缠,久久不语。   ------题外话------   呜呜,今天有事,回来又遭遇卡文,更新字数不多,见凉,没脸求票了,捂脸遁走 ☆、158 贴近   外头虽暴雨已经不在,冬雷已经歇下,可风声却一下下吹的急,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呜咽之声。   屋中一灯如豆,两个紧紧相拥的人,两颗心却是贴近的那样的近。   秦严和璎珞半响都没再言语,过了许久,璎珞才略动了动身子,撑起手肘来,从秦严怀中探出头来,眸光含着笑意看向秦严,挑了挑唇,道:“前世,我的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弟弟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可弟弟总归已经长大,他会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人生,而我,哪里有你,哪里便是我的家。”   秦严身子微颤,凝眸也看着璎珞,神情略显动容,只他还没来得及言语,就见璎珞眸光清亮,扬眉又道:“夫君,你都不问问我,前世是否婚配过吗?”   璎珞的眉眼间染着一丝狡黠之色,倒像是用这事儿来打趣逗弄他一般。   其实在没和秦严坦白前,璎珞心中是充满了忐忑的,可这会子她却什么都不担心了,秦严的态度,他的反应,已经完全让她感受到了一股底气,他爱她的心,她毫不怀疑,她知道即便前世她曾经有过婚史,秦严都不会在意的。   她确定这点!   秦严见她如是,心中倒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怎么可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呢。他心中只介意一件事,那就是璎珞前世是否爱上过旁的男人,除了这个旁的真没多做计较的必要了。只会感激苍天给她这一段奇缘,将她送到自己的身边来。   他介意的是她心底此刻是否还藏着一个人,只要想到有这个可能,他就堵心堵肺,难以呼吸。不过如今瞧着笑意盈盈,明显拿此事逗弄自己,专门惹自己吃醋的璎珞,秦严已经知道答案了。   若然她前世曾经爱过,此刻便万做不到这样的潇洒轻快,他气恼的将璎珞再度拖进怀中,俯身便气势汹汹的去吻她,璎珞笑着躲了下,正要讨饶,秦严却双手扣住了她的手臂,翻身压在她的身上,道:“爷不管你是苏珞,还是苏璎珞,如今爷只认你是皎皎,是爷今生今世唯一的妻,以后生生世世的妻!”   他说着,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轻轻将她脸庞抬起了些,俯视着璎珞的眼眸,历目沉声,又道:“你也只需记得这个,前世的种种,爷不和你计较,你也不准记得,想都不要再想一下,可懂?”   璎珞眸光清莹若水,抬手抚上秦严的面庞,略勾了下唇角,轻声道:“还是醋了啊……哎哟。”   她话没说完,秦严捏着下巴的手指便加大了力道,璎珞惊呼一声,哪里敢再撩他,忙点着头,泪光盈盈的道:“这个还用你说吗,谁会没事儿去想些无干的人和事儿啊。”   秦严闻言这才满意,似奖励般在璎珞唇瓣上点了点,璎珞抬手挽着他的脖颈回应。   两人话都说开,心情激荡之下,心意相通,自然就更渴望身体上的更贴近,璎珞难得热情非常,秦严呼吸渐急,已是被勾起了汹汹的欲来,可他还不曾忘记,自己身上有伤,之前却是一直瞒着璎珞的。   他正天人交战,一边挣扎着要推开璎珞,和她继续方才的话题,说说靖王妃,好转移了璎珞的注意力,遮掩了受伤之事儿,一边却怎么都有些推不开贴上来的软玉温香,这会子就想狠狠要她,宣告他的占有权!   他这边儿就犹豫了一瞬,不想那边璎珞便猛然扯开了他的外裳,顿时一股血腥味儿便冲了出来,秦严脑子蓦然一清,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正忘我亲吻着秦严的璎珞,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骤然停下动作,有些茫然的望向秦严的胸膛。   但见秦严的中衣胸前已然有两片沾染了血红,就像是落在雪地上的红梅,星星点点,格外醒目。   方才秦严数次忘形,紧紧拥抱璎珞,伤口怎么可能不裂开?   其实之前便有血腥味儿充斥在幔帐中,只是两人心思都有些漂浮,注意力全在话语上没注意到罢了。   这会子骤然瞧见那氤氲出中衣的血色,璎珞瞪大了眼睛,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蓦地抬头盯着秦严。   秦严觉得有些心虚,忙忙地去笼外裳,企图遮掩一二,笑着道:“不是什么大伤……”   璎珞见他竟然还企图掩盖,顿时脸色更加黑沉起来,一把就抓住了秦严的手腕,厉声道:“秦严!”   她这明显是恼了,秦严笼着衣衫的手僵住,苦笑了下,松开了衣襟任由璎珞剥了他的外裳,有褪下了染红的中衣,里衣,这才露出里头绑了纱布的伤处来。   他的伤虽和往日伤重时没法比,可却也算不得什么轻伤,毕竟今日着实有些凶险,此刻被处理完好的伤口,已然全数都崩裂了,血水染透了白纱往下蜿蜒,璎珞脸色顿时就白了。   昨夜秦严还好好的,如今受了伤,却定然是今夜所致,想到今日秦严是去了京郊的神弩营大营,从那里回来一路都是官道,平日里是绝对不会有人在哪里设伏的。   而今夜刚好雷鸣暴雨,秦严便刚好受了伤,又想到今夜靖王妃的不在府中,璎珞双眸盯着秦严的伤处,双拳已是紧紧攥了起来,恨得咬牙,水眸似能迸射出星火来。   她暗自调息片刻,这才颤抖着触上那染血的纱布,扬声喊人,道:“妙哥,快去前院喊人,就说世子爷身上的伤口崩裂了。”   想到方才秦严回来过内宅,又以靖王找寻为由匆匆离开了,分明是在试图遮掩伤势,璎珞便知他定然是在前院处理的伤口,前院应该还留着包扎等物。   “没什么大碍,就是看着渗人一点。这里是咱们的寝房,怎么好让侍卫进来,沾染了血也不好,爷去暖阁里收拾下……”   秦严的声音传来,却因璎珞浑身都是冷意,他的话语便有些底气不足,言到最后被璎珞轻轻瞥了一眼,音调已是消弭了下去。   璎珞却不再和秦严对视,只动作轻柔的往他身后放了个大引枕,扶着他靠床半躺了下去,动作间有着不容拒绝的威压。   见秦严老实下来,不再没眼色的提去什么暖阁,璎珞这才寻了剪刀来,直接剪开了他身上赃了的绷带。   她动作轻柔非常,可瞧着那伤口一点点显露出来,心中却充满了懊悔和内疚。   她觉得都怪自己,若然自己昨日不犹豫思量一番,直接就将靖王妃重生的事情告诉秦严。   说不定今日秦严出京往神弩营去便会多带些人手在身边,多加防备,兴许今日就不会受伤了。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都怪自己,禁不住随着那伤口彻底暴露出来,皮开肉绽的,眼泪便断了线一样往下淌落。   又生恐泪水滴落到秦严的伤口上会引起感染,璎珞忙扭了头。   秦严见璎珞说哭就哭,还扭过头去,不给他看,顿时便慌了神,觉得璎珞这是生他的气了。   他原本想的好好的,这几日都晚些回来,刚好也快璎珞的小日子了,就这样瞒个七八日,等伤口结痂了,便算璎珞知晓了,也不会太担心。   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璎珞今夜偏偏就和他坦白了穿越的事儿,最后弄成了这个样子。   见璎珞侧脸一片晶亮,水光点点,秦严忙要起身哄人,谁知刚一动,腰腹间的伤口被牵动,又淌出些血来,偏璎珞余光还留意着这边,顿时便转过身来,脸色惨白的就去推秦严肩头,眼泪落的愈发汹涌起来,道:“你还动,你诚心让我悔死,内疚死,是不是?!”   秦严见她贝齿咬着下唇,还是忍不住泪水直往下淌,忙老实躺着,连声道:“爷不动,不乱动了,你也莫哭了,你这么哭个不停,让爷怎么躺的住啊!你这样才是诚心的勾爷拉扯伤口呢,哎哟,疼死爷了。”   秦严说着却是故意动了下,然后便夸张的喊起了疼来。   他这样有些无赖的警告,顿时吓的璎珞生生止了眼泪,却被噎的直打哭嗝,双眸红通通的盯着秦严,道:“我不哭便是,你莫动了!”   秦严见这招如此管用,脸上顿时便露出些许得色来,又恐璎珞看出来,忙收敛神情去瞅璎珞。却见她一双眼睛都盯在他的伤口上,倒是没留意他的神情如何,秦严松了一口气,却瞧着璎珞发起怔来。   她这会子就跪坐在他的身边,一头乌黑的发尽数披散在身后,脸颊上还挂满了泪痕,在灯光下闪烁晶莹,映衬的那雪白的肌肤剔透似泛珠光,因还在打哭嗝,她的肩头一抖一抖的,贝齿还隐忍的咬着樱红的唇瓣,手指按在染血的纱布上替他按压着伤口止血,眼眸和神情都充满了焦灼和担忧。   瞧着这样的妻子,秦严一颗心像是被泡在了温暖的水中一般熨帖而满足,他不管她来自何方,既然她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让他明白了何为圆满,他便觉不会再松开她的手,即便是苍天,也休想再将她从他身边带走!   妙哥带着影七提着药箱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平日里素来从容镇定的世子妃哭的像个寻常内宅妇人,一脸担忧的跪坐在世子身边,目光一寸不移的盯着世子的伤处,脸上的神情倒像痛的人是她一般。   而世子悠然的靠在引枕上,目光却直勾勾的盯视着世子妃,双眸深邃似有柔光浮动,可那神情却像是在跑神。   不知道为何,妙哥觉得眼前这一幕不经意间就流传出令人艳羡的温情深意来,世子妃和世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妙哥虽然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可却敏锐的感觉到两位主子似乎更加亲近黏糊了。   她不敢多看,忙忙低了头,而璎珞听到脚步声看过来,目光落在影七手中的药箱上,陡然一亮,道:“快些,世子的伤口只怕要重新缝合包扎!”   影七自进了屋,便未曾抬过头,到底是世子妃的院子,又是夫妻两人的寝房,他哪里敢随便抬头,闻声本能要望过去,岂料头没抬起便觉出一道凌冽而熟悉的视线落在了身上。   影七脖子一梗,果断停止了抬头的动作。   果然就听屋中响起秦严的声音,道:“还愣住做什么!伺候世子妃梳洗下。”   秦严这话却是冲妙哥说的,妙哥这才反应过来,忙忙上前挡了下璎珞,示意璎珞下榻。   璎珞原本准备歇下了,身上只穿着亵衣亵裤,披头散发的,方才和秦严在床上说话,闹了一会子,如今衣衫散乱,确实不适合呆在这里。   见影七站在床前不敢靠近,头都要埋进胸膛里去了,而秦严又含笑看过来,催促之意却明显,璎珞到底没再说什么,下了榻,绕过屏风到后头收拾去了。   影七这才上前,动作利索的给秦严处理起来,彻底去掉绷带,见伤口果然都崩开来,影七一脸郁结,禁不住嘟囔,道:“都说了瞒不住,爷这又是闹的哪般。”   瞧伤口裂成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做了特别激烈的运动,难道是世子妃索要,世子爷怕被世子妃发现伤势逞强应对,结果……还是世子爷软玉温香的一靠近,自制力就都飞了?当真是牡丹花下做鬼也风流?   这还是自己英明神武的世子爷吗?   影七一面熟练的处理伤口,一面腹诽个不停,秦严听着他的嘟囔声,又瞧着影七那神情便知道这厮在取笑主子,顿时脸色一红复又转黑,冷眸睥睨着影七,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影七动作一顿,心道,算了吧,世子,这话谁信。可听秦严的声音紧绷,却不敢再乱挑衅主子,忙忙加快动作包扎起来。   璎珞穿好衣裳,又收拾了下妆容,净了脸从净房出来,影七已是动作熟练快速的给秦严又上了药,正在包扎。   璎珞也未再上前打搅,眼瞧着影七收拾妥当,这才吩咐他留下药箱,可以下去了,又令妙哥赶紧去厨房熬补血汤药送来。   待屋中下人都退了,她才重新坐在秦严身边,道:“一定是靖王妃动的手,可恨!”   秦严抬手抚上璎珞的手,轻轻安抚的拍着,道:“动手伏击的都是死士,足有五十来人,靖王妃不会有这样大的暗势力,看来,她是和人联合了。呵,一个内宅妇人,倒敢掺合皇储之争,当真便以为有前世的记忆便能为所欲为,立于不败之地了吗?”   璎珞之前还不曾想到这一点,如今听了秦严的话,她暗自点头,靖王妃重活一世,知道前世是谁登基为帝的,依她贪婪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不早早投诚,以期换取利益权贵呢。   只是如今有望成为储君的,除了瑞王,却还有一个七皇子,唐贵妃却也是有野心的,到底靖王妃投诚的是瑞王,还是七皇子?   璎珞略拧了下眉,她对叶宇轩一直怀有感激心理,叶宇轩是个真性情的,璎珞还是欣赏的,她由衷希望靖王妃不是投诚的七皇子,不然……   “可曾留下活口?”璎珞禁不住问道。   秦严略叹了一声,又拍了拍璎珞的手,道:“今日爷身边带的人手不足,后来有些杀红了眼,没控制住,倒是不曾留下活口,不过总有蛛丝马迹能查出来的。放心,她敢掺合储位之争便是找死,倒剩了爷的事儿。”   不管当年秦严母亲的死是不是和靖王妃有关,单单凭借着秦严被谢太妃丢弃,靖王妃却深知此事,其中透出的蛛丝马迹,以及大国寺山崩,还有今夜秦严遇刺一事儿,靖王妃便和他们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故而没必要多查往事,唯今要做的便是直接还击!   璎珞听的明白,禁不住略靠过去一些,依偎在秦严的身边,道:“你准备如何做?”   秦严抚着她的长发,声音悠然,轻缓的道:“不管她投诚的是谁,爷都该成全她才对得住她这么些年的暗中筹谋不是。”   璎珞挑眉,道:“你是说……要让靖王妃逼宫谋反?她是个谨慎的人,怎么会轻易走这一步!”   秦严冷笑,略侧头亲吻了下璎珞的发顶才道:“她会不会走这一步棋,却是由不得她了。”   ------题外话------   今天闺女周岁,去折腾着照相了,更新晚了,抱歉。咳咳,厚脸皮的求票票,表拍我… ☆、159 放下执念   这一夜,因秦严身上的伤,待处理好又喝了补血的汤药,夫妻二人躺在被窝中又喁喁私语到三更才睡下。   璎珞惦记着秦严身上的伤口,总害怕自己睡沉了会碰到他,一时又担心秦严会发烧,故而这一觉,她睡并不踏实,过一会便会自动醒来,迷迷糊糊探手去摸秦严的额头,却总能迎上他睁开望过来的黑沉眼眸。   璎珞原本还以为秦严是伤口疼痛睡不好,这才易醒,后来才发现,他好像并非是因伤口之故,每次她稍稍一动他便紧张的盯视过来,那神情带着点小心翼翼,看清楚她后,他的神情便明显松缓了下来。   这让璎珞突然恍悟,他分明是因自己说了穿越之事儿,还有些心有余悸,总害怕她会在睡梦中出岔子,这才如是。   璎珞顿时便心疼起来,摩挲到秦严的手,十指相扣,夜半又在秦严耳边郑重保证了一回,直折腾到天色渐亮,两人才都沉睡了过去。   秦严本来想瞒着璎珞伤情的,如今既然璎珞已经知道了,他自然也没必要再苦着自己,左右昨日便让影七善后将遇袭一事儿报到了京兆府,今日索性装起了重伤不起,早朝也不去了。   打定了主意在家中歇上个十天半月,也好将媳妇看的牢牢的!   故而璎珞醒来时,动了动身子就被秦严搂了腰肢。   平日里秦严这个时辰早便不在床上了,身边总是空的,今日醒来便被揽住,璎珞还略不适应的愣了一下,接着便猛然想起了秦严身上的伤来,忙避着他撑起身子坐起来,扭头盯向秦严,道:“你受了伤,身子虚的紧,怎不多睡一会?”   秦严见她睡眼惺忪的,乌发略乱,一张脸被床榻间的暖气熏的宛若染了艳霞,眉目间自带一股慵懒,竟是别有一番于平日不同的妩媚娇俏,他不由眸光一深,声音略哑,道:“爷饿了……”   他肚子倒是真适时的叫了两声,只是那神情,那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却分明是另一种意思。   他的话分明是一言两意,说话间还抬手在璎珞的腰背间轻抚着,那眼眸深深浅浅的流转着深邃的色泽,表明他更想要吃的绝对是眼前的美色。   璎珞瞪了秦严一眼,这才忙起身,下了床才唤了丫鬟进来伺候,又回头冲秦严道:“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去给你做来。”   这会子天色都大亮了,厨房早膳是定然已经准备好了的,可秦严受了那么重的伤,璎珞却想亲自照顾他的饮食。就算不能全权负责,起码每顿要亲手为他准备两个菜品或者汤品才成。   她这样贤惠,秦严却也乐得享受起来,道:“爷头一回吃你的手艺那种面就极好,爷想吃那个。又清淡又饱腹。”   璎珞闻言想起…见秦严躺在那里,瞧过来的目光像生病讨要好吃食,冲大人撒娇求爱的孩子,她好笑的摇了摇头,却道:“等着,很快就好。”   她言罢便匆匆进了净房,收拾一番后选了身简便的箭袖短袄,套月华裙,将头发尽数挽上去,用两支紫玉簪子固定住,便出屋直奔厨房。   等她收拾好一碗香喷喷的汤面,由丫鬟托着随着她回到寝房时,却发现皎月院的丫鬟婆子都规规矩矩地站在院中,正房的门外站着两个太监,璎珞脚步略顿,只以为是太后听闻秦严受伤的消息后,派了人来探望,不想云妈妈却快步上前,道:“是早朝皇上得知了世子爷遇刺受伤的消息后,让七皇子殿下带了太医前来诊治探望。”   璎珞眉头微挑,秦严遇刺,天玺帝定清楚是因废太子归京一事儿所起,想来天玺帝是怀疑秦严用苦肉计,这才派了太医前来探查。   至于七皇子,如今瑞王还在禁足中,能代表天玺帝前来探查的也就是他了。璎珞倒不怎么吃惊,只是秦严原本就看不上七皇子,上次又闹的那么不愉快,如今秦严带伤,七皇子却还晃到了他面前来,也不知两人会不会又一言不合就闹起来。   璎珞到底担心秦严的伤势,也顾不上避嫌了,脚步加快进了屋。   屋中,太医果然正站在床边给秦严诊查伤势,他已被扶着坐起身来,身上的衣衫散开,伤处也被重新解开查看,璎珞脸色略显难看,疾步上前,怒色道:“都说了要卧床修养,不准乱动,怎又起了身!”   她言辞毫不客气,分明就是冲着太医去的,那太医脸色尴尬,只到底也算瞧清楚了伤口,便忙道:“世子爷体格强健,伤口不曾感染,已在慢慢愈合,每日记得换药便好,微臣再给世子爷留两幅汤药煎服,养上一月,便可痊愈了。”   秦严略点了下头,却冲走到床前弯腰给他整理衣衫的璎珞道:“爷是想着马上要用膳了,不坐起身也没法用膳,你给爷做的什么面,真香。”   他说着目光稍移,瞧了眼五步开外,坐在八仙桌前的叶宇轩,又冲璎珞道:“七皇子殿下也来了,你见个礼吧。”言罢,又冲叶宇轩道,“内子忧心我的伤势,倒是失礼于七皇子,七皇子勿怪才好。”   璎珞自进来后,便因太医又给秦严折腾了一遍伤口而恼怒,哪里顾得上叶宇轩,心中甚至是有些迁怒的,此刻听闻秦严的话,这才瞧向了一旁坐着的叶宇轩,福了福身,道:“叫七皇子殿下见笑了。”   叶宇轩自从上次御花园蛊毒一事儿后便再不曾见过璎珞,今日被天玺帝指派过来靖王府探病,他心中本还极是期待,可此刻坐在璎珞和秦严的寝房中,看着这满屋子充满温馨气息的摆设,他却有股透不过气,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觉。   尤其是璎珞进来后的种种反应,她甚至瞧都没瞧自己一眼便直奔秦严而去,眼中除了她的夫君,再无旁人旁事的模样,更是让叶宇轩浑身泛苦,觉得如坐针毡。   此刻璎珞神情疏离的在秦严的提醒下才向自己见礼,叶宇轩更是一颗火热的心都像是被砸进了冰雪中一般,他脸色冷凝,只冲璎珞淡淡点了下头便别开了视线。   璎珞有些讪讪的,秦严却浑身舒爽,冲后头妙哥道:“将世子妃亲自做的面端过来,莫凉了。”   妙哥这才忙要垂首上前,秦严却并不去端碗,只看向璎珞,眼神带着些无辜的期待,璎珞哪里瞧不出,这小心眼的男人还在为上次御花园的事儿耿耿于怀,专门就要在叶宇轩面前秀恩爱,他这般璎珞当真是又好笑又无奈。   只她早就已经做了人妇,且如今和秦严两情缱绻,极为和乐,却也不希望叶宇轩还执拗不清,不肯放手,错过他自己的姻缘,于她和秦严也全然没有好处。   故而便回身接过了妙哥手中的托盘,坐在床沿边儿,一口一口地一面吹,一面仔细喂秦严,时不时还用帕子给他擦拭下唇角的汤汁。   叶宇轩坐在旁边瞧着,这里是夫妻两人的寝房,是他们的家,两人那般旁若无人的坐在床上,这屋中再多的人也插不到他们中间,两人自成一个世界,叶宇轩从来没有一刻向此时此刻一般体会的那么清楚,自己就是完全多余的!   他脸色泛白,只想即刻起身离开,可他是奉皇命前来探视的,作为挂名的京兆府尹,秦严遇刺一事儿又报到了京兆府,他于情于理都该询问一番才成。   叶宇轩双拳紧握,勉强问了秦严几个关于昨夜遇刺的事情,便站起了身来。正要告辞,秦严却突然看向他,道:“还没恭喜七皇子开衙建制之喜,另外听闻贵妃娘娘已给七皇子选出了侧妃和正妃的人选来,只等着七皇子下月吉日从皇宫中搬出来便准备赐婚,当真是双喜临门。”   叶宇轩闻言本能地看了璎珞一眼,璎珞略怔,却也只能笑着道:“恭喜殿下,到时候可莫要忘记给我们夫妻发帖子来。”   叶宇轩没再言语,只点了下头,便冲秦严拱手道:“世子多休息,我便不多打搅了,这便回去和父皇复命去了。”   叶宇轩说着转身便大步去了,太医也忙忙躬身行礼跟了上去,璎珞禁不住回头嗔了秦严一眼,秦严却是勾唇一笑,道:“你代爷送送他吧。”   到底是奉天玺帝之命前来探病的,璎珞便将手中汤碗放在了托盘上,转身跟了出去。   秦严目光随着她的身影出去,这才示意妙哥上前,取了上头汤碗,呼噜噜几下便利索的将里头面带汤汁吃了个一干二净,心情极好的将汤碗丢回去,闭上了眼眸。   外头,叶宇轩脚步极快,璎珞出了屋到了廊下,前头叶宇轩已快走出天井,璎珞不由提声道:“七皇子请留步。”   叶宇轩闻声脚步骤然一顿,却没回过身来,待璎珞脚步声靠近,他才转身瞧向璎珞,似有嘲讽的勾了勾唇角,道:“呵,怎敢劳烦世子妃相送。”   璎珞见他浑身生了冰刺一样冷漠,不觉抿了抿唇,遂又笑着道:“七皇子是奉皇命而来,自然代表了天颜,夫君有伤在身,不能亲自相送,妾身自然要代夫君行送客之责的。七皇子殿下,请。”   她说着略侧身,点头让路冲七皇子抬手示意。   见自己用疏离的口语说话,璎珞便更为客套规矩疏离,叶宇轩气的脸色发红,冷冷瞥了璎珞一眼,这才猛然转身大步就往前走。璎珞摇头一笑,步履不紧不慢的跟上,随行的太监太医倒也乖觉,都渐渐落在了后头,不至于太远,却也留给了璎珞和叶宇轩说话的空间。   眼见就快走出了皎月院,叶宇轩心里油煎一样不舒服,偏旁边璎珞却似全然不在意他的情绪,真是来送一位寻常的客人一般云淡风轻,不准备开口多言的样子,叶宇轩到底先忍不住了,脚步骤然顿住,看向璎珞,道:“你便没什么要问爷的,或者没什么要和爷说的吗?”   璎珞这才站定,看向叶宇轩的目光依旧清澄从容,道:“昨夜夫君遇刺之事儿,可和七皇子殿下有关?”   叶宇轩倒并不意外她会问这个,只却也没想到,她会问的如此直接,略怔了下,油煎一样的心倒莫名因她这等态度而平静了一些,却冷冷一挑眉梢,一张妖孽俊美的容颜,愈发显得肆意邪魅起来,道:“你问这话,又有何意,爷便说了,难道你便能信吗?”   璎珞却打断叶宇轩的话,道:“我信!只要殿下说了,我便可以信。”   叶宇轩身子微震,一双狭长邪肆的眼眸骤然眯起,紧紧盯视着璎珞,眸光比正午的阳光还要炙热,好似要望进她的心底深处去,看个清楚一般。   璎珞不偏不倚地任他锁着自己,却道:“我信不是因为其它,而是我一直觉得七皇子是个真性情的儿郎,对朋友待之以诚,不会骗我罢了。”   叶宇轩因她的话,眸光微黯了一些,喃喃道:“朋友?”   璎珞挑唇,笑着道:“难道不是吗?还是七皇子已经不再认我这个朋友了?殿下,人有执念是好的,可当执着过分的时候就会生怨念,到那时候,便唯有放下执着才会自在。殿下若肯放下,会发现有些人还在哪里,从来就不曾改变过,也从来都不曾离开过。”   叶宇轩沉默不语,将她的话在心中略念了一遍,唇角略含苦笑。   他这两次总觉得她太是绝情狠心,对她确实是有怨恨的,总觉得是她变了,可如今她却告诉他,是他的执念太深,若肯放下,她一直都在哪里。   是的,从相识,到如今,她都在那个位置,离他不远不近,从未变过,她只是不肯走近他罢了。   叶宇轩蓦然一笑,说不出的萧索自嘲,一瞬又收拾了神情,瞧着璎珞道:“昨日秦严遇刺一事儿和爷无关!”   他言罢,转身便走,这次却是脚步沉稳,再没回头看下璎珞。   璎珞自认对叶宇轩还是有所了解的,他既说了昨日的事情和他无关,璎珞便信了七八分,心中略松了一口气。   她回到屋中便将叶宇轩的话告诉了秦严,秦严似笑非笑的瞧了眼璎珞,倒也没就此事多言,却将她指使的团团转。   一会子要喝水,一会子嫌有热,一会子嫌凉。一会子又说无聊,要看书,偏又闭着眼睛让璎珞念给他听,时而又要嫌弃她语速太快,时而又说还是自己看好,让她躺在旁边,举着书,专门负责翻书页。   许是男人生病了都会孩子气,璎珞倒也不和秦严计较,到了近午时,秦严到底身子微弱,补眠歇下,璎珞才移步出了寝房。   云妈妈也找到了机会和璎珞说府中的事儿,先说了昨夜梓涵院的事儿,又道:“王爷怒气腾腾的从梓涵院回到外院书房,便让人来传话,说是禁了王妃的足,从今日起王府的中馈便都交由世子妃处置。方才全嬷嬷已经送了各处的对牌过来,另外,平日里王妃都是辰时在明悦堂见各管事婆子们,分派对牌,回事后差不多辰时三刻便各自散了。前些时日因太妃总让王妃过去立规矩,管事们回事便改到了未时正,今儿世子妃头一回理事,可还是这个时辰?”   璎珞完全不知道梓涵院昨夜的事儿,昨日夜里靖王派人来时,秦严已经回来,小两口正说话,不准任何人靠近,今日一早两人起的晚,后来宫中又来了人,以至于云妈妈这会子才有机会向璎珞禀了此事。   璎珞略愣了下,觉得靖王竟然将中馈交给她实在是太出乎意料。   不过很快她便明白了过来,想必是靖王妃做了什么让靖王彻底厌弃,无法接受的事儿,靖王恼恨非常,不得不禁足了靖王妃。   至于将中馈交给她这个世子妃,却也是靖王无可奈何的决定罢了,毕竟如今谢太妃不在了,靖王没办法直接越过她这个正经世子妃,将中馈嫁给他的侧室。   若然靖王真敢这么干,光外头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了他。   这会子中馈落到了她的手中,璎珞挑唇笑了起来,看来她得对得住这个机会,好生大刀阔斧动作一番了,也好逼上靖王妃一逼,便不信她还坐得住!   只要将狐狸诱出了洞,自有天罗地网等着她!   ------题外话------   票榜掉下来两个名次,求票票哦,满怀期待滴求票票嗷 ☆、160 掌家   靖王禁足了靖王妃,将管理中馈的权利交给了世子妃,这事儿不过半日便传遍了整个靖王府。   故此这日一早不少管事婆子们便私底下聚在一起研究了一下对策,靖王妃掌理王府中馈已经有十多年了,这十多年谢太妃轻易不会插手管家的事儿,靖王妃已经不动声色将整个靖王府都换上了自己的人,将权柄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些人都是靖王妃的人,她们自然不会希望璎珞来掌管这个中馈,若要璎珞站稳了脚跟,岂不是该将她们慢慢撤换下来,换上世子妃自己的人手了?   这样的话,哪里还有她们的活路?!   而且靖王这么多年来对靖王妃的宠爱,众人都自认眼睛雪亮看的清楚,如今靖王是不知何事恼了靖王妃,可众人却觉得依靖王对靖王妃的感情,或者是看在靖王妃所出的两个少爷的份上,靖王的恼怒也只是一时的。   只要她们让璎珞吃足了苦头,让璎珞管家管的一塌糊涂,自然靖王便会放了靖王妃出来善后。   故此,管事婆子们私底下聚在一起,商量后的结果便是,一致对外,一定不能让世子妃得权。   底下的丫鬟们也都长着眼睛,自然瞧的出管事妈妈们的心思和小动作,便有许多下人并不看好璎珞。都在瞪大了眼睛,想看着世子妃是如何被一群刁滑的婆子们糊弄的。   到了未时正,各处的管事婆子媳妇们便都聚集在了明悦堂前头的敞厅中,只是和往日靖王妃前来的端肃气氛不同,今日她们三五人聚集在一起,嘻嘻哈哈,说说笑笑,甚是松散。   “世子妃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敞厅中的嬉笑声虽然停了一些,可却还显得很是松散,只站在后头的一些婆子漫不经心的转头望去,却是骤然面色大变,没了声息。   只见璎珞今日穿着一件藏青色莲花暗纹对襟湖绸长褙子,上头镶金色的澜边,袖口和襟口上都用石青色的丝线绣着莲花,下套一条暗红色石榴裙,裙边同样绣着石青色的莲叶,头上只简单的挽着个飞天髻,别了两支银凤翘翅素银钗。   她原是十五六的年岁,平日都只穿鲜亮的颜色,靖王府的下人们只知世子妃的艳色倾城,却不知世子妃竟然穿上此等庄重厚重的颜色,还可以如此的威仪摄人。   是的,十五六的世子妃容貌倾城,皮肤白若雪,两颊红润似霞染,穿这等老气的颜色,非但不显老态,反倒是更衬得乌发雪肤,更撑出了一股气势来。   那扑面而来的沉肃威仪之气,简直要压弯人的双腿。   本便气势十足,令人生畏,更骇人的是,世子妃的身侧竟然跟着两匹半大的狼,一苍灰,一银白,拱卫在世子妃的身边,绿眸闪烁着嗜血的冷光,随着世子妃的脚步,昂头用冰冷的眼珠睥睨着众生,走动间甚至亮出了它们尖利的爪。   噗通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先承受不住,跪了下去,接着噗通通的便倒下了一片。   璎珞身后跟着古嬷嬷,再后头跟着妙哥几个大丫鬟,被簇拥着进了明悦堂前的院子,目光扫过后头不自觉跪倒的人,璎珞神情淡淡,对自己特意制造出的威压还算满意。   只是这院子后头站的,都是不大得势的管事娘子们,前头的方才是平日里在府中耀武扬威,掌管一方权势底气十足的管事们。   这些人也更难对付,此刻这些人便有些还像是没察觉璎珞的到来一般,明明听到了动静,却头也不回一下,还在装着没察觉主子到来一般,旁若无事的说着话。   璎珞目光在那些人的身上略扫了一下,带着人往前走,不等她靠近,后头跪着的奴婢自动让出一条道出来,璎珞步履从容自人群间穿过,前头却还有三个穿金戴银的管事嬷嬷站在道中说着话,挡了去路。   不等璎珞过去喝斥,灰灰已经冲了两去,嗷呜一声吼叫,便作势要往人身上扑。   那三个管事嬷嬷是打定了主意要给璎珞这个世子妃一个下马威的,故而虽然知道璎珞来了,却根本不屑回头看上一眼,一味的装聋作哑,岂料一声狼啸近在咫尺的突兀响起,顿时便让她们受了惊吓,纷纷扭头就见一匹苍灰色的狼,正前身伏地,亮着爪牙,露出凶狠的目光,张嘴留着涎水准备扑上来,那架势简直似要撕裂她们一般。   即便是一匹半大的幼年狼,那也比一只成年大狗来的骇人啊。   那三个管事嬷嬷哪里料到璎珞竟然带了这种鬼东西前来理事,想到关于秦严的狼早年在谢太妃寿宴上咬掉人家公子的腿,当众撕吃下去的事儿来,她们骇的当即就面色惨白,连滚带爬的哀嚎着跌坐了一地。   灰灰大抵是觉得很威风,冲着跌的最近的那嬷嬷便凑了上去,一面又发出嗷呜一声叫来,那嬷嬷竟然不堪打击,当场就尿了裤子,也顾不上丢人了,爬起来就往前滚,撅着个屁股,上头穿的草绿色妆花裙子上荫出一片浓重的墨绿来,甚是惹眼。   这嬷嬷却是卢嬷嬷,乃是大厨房的管事嬷嬷,平日里在府中那是非常得脸的,后头跪着的奴婢们,见到卢嬷嬷弄的如此狼狈丢人,一时整颗心都乱颤着,哪里还敢吭声。   顿时院子中半点声息都没有,只是卢嬷嬷和那几个同样受惊的嬷嬷发出的尖叫声,惊恐而仓惶。   “回来,灰灰,你又调皮了。”   眼见卢嬷嬷吓的快要晕厥过去,璎珞才轻唤了一声,她的声音轻柔而甜糯,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娇宠,在这种气氛下更显慵懒从容。   一声唤,灰灰便听话的转身迈步,像个得胜的将军一般回到了璎珞的身边,还分外得意的冲站在璎珞身侧的银银昂头哼了一声,十足的炫耀。   银银却撇开了头,冷漠而高贵,好像在说,吓唬几个没用的婆娘,小爷都不屑。   璎珞瞧灰灰因得不到同伴的肯定,瞬间耷拉下脑袋,不觉好笑起来,抚了抚它的脑袋,这才提步,一路畅通无阻,在跪倒摊倒一地的管事嬷嬷中穿过进了花厅。   妙哥飞快上前用熏笼在最上首的太师椅处绕了两圈,熏了香,璎珞才扶着乐棋的手上前落座,乐慧将早准备好的暖炉送到了璎珞怀中,又往她身后垫了个绣花靠枕。   上了茶,璎珞才瞧向院中,这会子方才都惊魂未定的婆子媳妇们才渐渐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那卢嬷嬷头一个老脸涨红,只觉几辈子的脸面都在今儿丢尽了。   她平日何等得力,谁见了不得叫声嬷嬷,说上几句好话,便是在靖王妃面前,也有三分脸面在的,今儿竟叫世子妃这么个丫头片子给落了脸,她如何肯干休?!   爬起身来,卢嬷嬷便冲璎珞道:“世子妃这般羞辱府中老奴们,不将咱们当人看,便世子妃是主子,身份贵重,咱们这些人都是奴婢,是主子脚下的烂泥,却也没有无故受这等欺辱虐待的道理吧?!”   卢嬷嬷的话,顿时便令那几个同样被吓得瘫软大失脸面的管事嬷嬷们义愤填膺的同时向璎珞发难。   “世子妃不将奴婢们当人看,奴婢们要寻王妃做主!”   “对,寻王妃做主,王妃即便是被禁足了,那也还是王妃!再不行,咱们便去寻王爷做主!”   院子中吵闹起来,璎珞却神情都没动上一下,由着她们脸色激动的叫嚣个不停,她悠然饮了两口茶,将茶盏送回桌上,这才闲闲一佛袖,道:“几位嬷嬷如此给我按罪名,也容我说上一句。我做什么吗?唉,我听闻太妃早年理事时,身边就带着一只宠物狗儿,后来王妃掌了中馈,一切都效仿太妃,每次来明悦堂,也都抱着一只王妃养的宠物猫儿,王妃这等孝顺,我作为媳妇的,自然也要继续效仿下去,这不,灰灰和银银是本世子妃所养,就因此,我才带了灰灰和银银过来。怎这等孝行,倒让你们编排起我的不是来了?!”   璎珞说着,神情略冷,一拍桌子,道:“我倒是要问问,怎么我尽孝道,还要经过你们这些奴婢同意,或者我应该受你们胁迫,以后都做个不孝之人?嗯?!”   璎珞竟然搬出这样一番说辞来,顿时几个嬷嬷便有些张口结舌,哑口无言。   靖王妃之前来明悦堂确实都抱一只猫儿,可那猫儿小小巧巧,通体雪白,窝在靖王妃的膝头,王妃时不时抚摸,赏心悦目,怎么能和两匹凶恶的狼相提并论?   她们可都是知道的,这两匹狼,平日里吃的可都是活物,每日里都有专门的人运送活的小动物,狍子獐子野鸡之类的进皎月院,然后再出来便是一些被撕裂的皮毛还有血淋淋的碎骨。   这样养成的狼哪里就能脱了野性,哪里算什么宠物?!真真是随时都会暴起伤人的。   可璎珞非要说是宠物,又说是效仿的靖王妃,而且方才那狼也确实不曾伤人,只是叫了两声罢了,闹到了王妃或者王爷面前,也只能说是她们这些人太没胆量,被吓着了,世子妃却是披着孝道的外衣,根本半点错都不用担的。   这根本就是个哑巴亏,吃也白吃。   卢嬷嬷几人想的明白,这会子脸色都难看了下来,本来想给世子妃下马威的,结果可好,如今已被世子妃扫了脸面,却是说都没地儿说去。   她们闭了嘴,璎珞却不肯就此罢休,冷声道:“胡乱给主子扣莫大的罪名,这才是奴大欺主!真真是了不得!”   璎珞这话顿时便骇的卢嬷嬷等人面色微白,若是真让世子妃以奴大欺主的罪名处置她们,那到时可真是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了。   卢嬷嬷尚还在挣扎,旁边几个嬷嬷却是顶不住压力,噗通通的跪了下来,请起罪来。   卢嬷嬷眼见满院子的人都跪了,就剩下自己一个还在苦苦撑着,顿时便有些双腿发软打颤,可不待她再挣扎反应,璎珞已是一拍桌子,道:“好一个刁奴欺主!以为是府中的得力人,便敢恃宠而骄,欺到主子头上,随意给主子按罪名,甩脸子。浑身脏污非但不请罪下去收拾,还要仪态不整的冲撞主子,这样岂有半点忠奴的样儿?!卢嬷嬷即日起革除大厨房管事嬷嬷之职,杖责三十,即刻执行!”   大厨房乃是府中油水最多的地方,厨房的采购等事儿都是卢嬷嬷一手霸着,平日里不得势的各院主子们便是要单独加个菜也需要使了银子打点着。   大厨房的管事,可见得势,卢嬷嬷是靖王妃的陪嫁出身,这些年在府中奴婢们中间可也是领头人。今日提议给世子妃下马威的就是她。   如今都还什么都没做呢,便被世子妃逮住了错,毫不容情的,竟然要削职杖责,卢嬷嬷简直不敢置信,她瞪大了眼,尖叫起来,道:“世子妃,你这样无故严惩奴婢,如何服众,你……呜……”   她话都没说完,便被谷云谷雨钳制住,嘴上塞了汗巾,自有皎月院的婆子抬了早准备着的廷杖和廷凳过来,谷云讲卢嬷嬷往凳子上一推,利索的掀开裙摆,撤掉裤子,露出白生生的肉来,旁边婆子手中的廷杖便碰碰的落了下来,没几下便皮开肉绽。   一院子的下人顿时脸色都惨白一片,瑟瑟发抖,却是没一个人敢吭上一声的。   卢嬷嬷这样的人,平日里在她们中间也算是一霸了,都遭受了这等待遇,如此之惨,谁还敢忤逆半分?!   璎珞今儿就是来杀鸡儆猴的,出手自然不会客气,如今瞧着一院子抖如筛糠,冷汗直冒,满眼惊惧不安的婆子媳妇子们,她只招手令银银和灰灰到了身边,从一旁丫鬟准备好的食盒中取了些肉食喂给它们。   卢嬷嬷被打的晕厥过去,最后威风凛凛的管事大嬷嬷,就这样瞬间便成了一条死狗一般的烂泥,被拖了出去。   璎珞目光再扫过四下,却是全部人都垂着头,半点都不敢再存轻忽之心,更不敢再抬头打量璎珞一眼。   四下落针可闻,璎珞目光环视一圈,这才道:“卢嬷嬷奴大欺主,竟然妄图煽动大家对抗主子,为难主子,念着你们是受了蒙蔽,便不再重罚。”   璎珞言罢,目光已然落在了方才跟着卢嬷嬷义愤填膺谴责她的几个婆子身上,直盯的几人汗流浃背,再度跪下来请罪,她才柔声道:“你们几个便各罚一个月的月前,以儆效尤吧。至于卢嬷嬷空出来的位置,我看便由……”   她声音略顿,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只闻璎珞道:“我看便由章嬷嬷来接了这大厨房管事一职吧!”   她声落,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来,只因璎珞上来就惩了卢嬷嬷,她们都以为璎珞是要安插自己的人手,填补了卢嬷嬷的空缺。   可不想她所提的章嬷嬷却也是靖王妃的陪嫁,而且巧妙的是,这章嬷嬷虽和卢嬷嬷一样都是靖王妃的陪嫁,可她平日里因男人不比卢嬷嬷的男人得势,自己的嘴巴也不如卢嬷嬷利索,故而这十多年来一直都被卢嬷嬷给压在身下。   如今她被提了上来,必定对世子妃感恩戴德,心存感激。更重要的是,若是璎珞直接安排了自己人补缺,她们这里的一院子人,便都要兔死狐悲,免不了就怕璎珞裁撤了她们,也给世子妃的自己人腾位置。   若是如此,便少不得全部拧成一根绳,和璎珞对着干了。若是那般,便璎珞是主子,身后又有秦严撑腰,府中也少不得要大乱起来,她这家便难以管下去了。   可如今璎珞让章嬷嬷补了空,她们却是大松一口气,人有希望,就多了顾忌,只有在绝望时,才会奋起反抗,不顾一切。   世子妃这杀鸡儆猴之下,又适时一放手,也没揪着其她人不放,这才是高明呢。   一时间众人算是服了,神情间虽是惊恐少了些,却多了谦恭敬重。却也有人看的明白,今后这王府怕是要就此易主换天了!   ------题外话------   求月票,继续打滚求票票嗷嗷,美人们,都表吊着爷了,票票滴给我吧 ☆、161 逼   能当上管事的奴婢都不是傻的,她们算是瞧出来了,世子妃这一招真狠,她们谁不听话,卢嬷嬷就会成为前车之鉴,她们下头多的是人要顶替了空缺,说不定还盼着她们出点什么岔子呢。   世子妃就提拔了一个章嬷嬷,却将她们一直对外的心给打散了,再不敢妄图和主子对抗。   院子中一群刁滑的婆子媳妇们就这样被震住了,不敢再露出分毫不敬之色来。   璎珞这才缓声道:“虽说是我管家,可府中王妃管家自有一套规矩,便还按照这规矩来就是,另外,我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子,却也是有错必惩,有功必奖的,大家只要好好办差,自然不会少了赏赐。好了,今儿主要有一件事,王爷近期要纳上一房妾室,因是良妾,故而府中还是要办几桌席面的,相关的管事留下来商议下章程。其她人谁有事要回,这便上前回事儿,没事儿的也不必在此候着,各自散了吧。”   璎珞声落,下头略静了下这才慢慢地有人动了起来,很快便也有人单独上前回事。明悦堂前廷杖的血腥味都还没散,众人心有余悸,自然是无人生事儿的,很快璎珞便将事情都理完了,却独独留下了新提携的章嬷嬷,道:“其她人都散了吧,章嬷嬷且留一留,关于王爷纳妾要办席面的事儿,我还有些事儿要吩咐大厨房。”   在场的几个管事婆子顿时瞧向章嬷嬷的眼神便带了几分猜度,章嬷嬷自己的面色也微微变了下,不过却也只一瞬便遮掩了过去,恭恭敬敬的应了是。   待明悦堂中婆子们都散尽,璎珞却并不看章嬷嬷,只是端了茶盏慢悠悠的品着,章嬷嬷也是个精明人,见此情景,却是上前一步,道:“多谢世子妃今日提携之恩,奴婢一定管好大厨房,兢兢业业伺候好每个主子。”   章嬷嬷这话却是不偏不倚,虽然有谢,却没什么实质性内容的。   璎珞不由含笑瞥了章嬷嬷一眼,道:“嬷嬷是个聪明人,想必也瞧见方才那几个嬷嬷的猜疑神情了,嬷嬷觉得你如今还有退路吗?”   璎珞的话令章嬷嬷神情微动,却一时未言。   今日璎珞上来便收拾了卢嬷嬷,却偏偏提拨了她,事后又故意让人看见,单单留了她下来。   这样,是个人大概都要猜测,说她章嬷嬷早便投了世子妃,就算她满口是嘴,只怕也难以说清楚。   王妃看着宽和,其实并非如此,这些年她们在王妃手下干活,可没少见王妃处置下人,对有异心的人,王妃从不手软。   王妃能相信自己并未投靠世子妃吗?只怕是不能的,世子妃将她单独留下来,便是绝了她的后路,要她投诚的意思。   若然她不接世子妃递过来的台阶,那便是得罪了世子妃,来日王妃那边讨不好,世子妃这边又得罪了,她在这府中又该如何?!   章嬷嬷越想脸色便越是苍白,却听璎珞道:“妙哥。”   妙哥闻言上前,从袖中抽出一支赤金镶嵌红宝石的扁方来,笑着冲章嬷嬷道:“以后章嬷嬷就是大厨房的管事嬷嬷了,您可是我们世子妃提携的头一个人,您可要为世子妃长脸才成,且莫让下头人说世子妃没有识人之明才是,这扁方是世子妃赏赐给章嬷嬷的,章嬷嬷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这扁方正衬嬷嬷的气质和身份呢。”   她说着将那赤金扁方顺手便插在了章嬷嬷的发髻旁,明晃晃的甚是惹眼。   章嬷嬷脸色却又是一变,这就是璎珞用的又一个阳谋了。主子赏赐那是看的起你,做奴婢的若是推辞不受,那便是大错特错!   所以她必须领赏谢恩,可她却知道,这发簪收了,自己就更加说不清楚了。   等她带着这发簪出去,只怕不等半日,满府就都要传遍。   她受了提携,又被世子妃单独留下,如今还得了这样的重赏,说和世子妃没关系,那可真是鬼才信。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章嬷嬷想的明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扬声道:“奴婢谢世子妃赏,一定不会给世子妃丢脸!”   璎珞这才笑了起来,站起身来,亲自扶了下章嬷嬷,这才道:“我一向不亏待自己人,嬷嬷且退下吧,以后相处多了你就明白了。”   章嬷嬷略抬了下眼眸,却见璎珞近在咫尺的面容,美艳倾城,甚至还带着些少女的清丽,可世子妃这等年纪已有如此手段,只怕没有人在面对这样的世子妃还能还敢生出半点不敬和轻视来。   也许早早跟了这样的主子也不错,章嬷嬷不敢多看,忙垂头,又恭恭敬敬福了福身,这才退了下去。   靖王妃虽然已经被禁足削权,可靖王妃在王府整整经营了十五六年,又怎么可能轻易倒台。   故而明悦堂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梓涵院去,彼时靖王妃正坐在书案后练着字,听闻卢嬷嬷被当场打晕,拖了下去,章嬷嬷最后离开明悦堂,头上插着明晃晃的金镶宝石扁方,众管事嬷嬷们更是被震的半点心思不敢动。   靖王妃冷笑一声,笔下一狠,好好的一个静字最后一笔便成了一团黑。   她执了笔,将那写坏了字狠狠揉了,闭目缓了半响,这才重新睁开眼眸。   三日后,靖王府中摆宴席,足足十几桌席面,请了些王府本家旁支的客人来,为靖王新纳了一房妾室。   这妾室不是旁人,正是谢芷兰,如今谢芷兰更了身份,却是称了刘姨娘。大抵是因谢芷兰的母亲姓刘,她便更了刘姓。   十几桌的席面虽然不算多,可对纳妾来说,却也算是大场面了,除此之外,轿子进府,还放了鞭炮,府上下人们也都多领了一吊钱。   席面上的菜肴大厨房也都准备的格外用心,这些都给了新姨娘极大的脸面,无疑也无形落了靖王妃的脸面,府中不少下人都在偷偷的传,说王爷就是为了这位新姨娘才禁足王妃的。   定然是王爷想纳妾,王妃不敢,才惹怒王爷,将中馈权交给了世子妃,要不然怎世子妃刚刚掌权,这新姨娘便要进府。   排场摆的这样大,自然是新姨娘极得王爷喜欢了。   且不说这些流言传到靖王妃的耳朵中,她又如何生气愤恨,只说靖王,却也不知道今日竟是他要纳妾的日子。   他从府衙回来,就见府中张灯结彩的,竟然挂了不少红灯笼,他并不知道今日府中有什么喜事,想了想,也不是什么节日,不觉奇怪,便招呼了个人询问,岂料那奴婢竟然恭喜他,又纳新妾,还说新姨娘,刘姨娘一个时辰前就已经进了府,被安置在了水月院中。   他纳妾?他纳什么妾?!   世上哪里有儿媳妇随便给公爹安排妾室的道理!   靖王一愣之后,顿时勃然大怒,脸色都铁青了起来,厉声便吼道:“什么刘姨娘,哪儿来的刘姨娘!去叫世子妃给本王过来!”   璎珞得了传话,悠然的换了身衣裳,这才施施然到了前院靖王的书房,她刚带着丫鬟进屋,靖王便沉不住气的一拍桌子,道:“混账东西,给本王跪下!”   身后谷云脸色微变,怕靖王暴怒会朝璎珞砸东西什么的,便和谷雨一起分别上前一步,拱卫在了璎珞的身侧靠前处。   靖王虽然并非多惊采绝艳的人物,可他到底出身好,活了半辈子,一直都位处高位,也领过重兵,上过战场,威严气势是很足的。若是寻常妇人,被靖王如此喝斥,只怕早便顶住不了,可璎珞心里对靖王全是鄙夷,又哪里会敬畏于他?   她眉头都没动上一下,神情淡淡瞧着靖王,道:“王爷要罚儿媳,总要有个由头吧?若无缘由,请赎儿媳不能从命了。”   靖王见她那云淡风轻的模样简直和秦严一模一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见两个丫鬟竟然也敢藐视他,拱卫在璎珞身侧,一副随时打算动手的模样,更是恨的双眸微眯。   可他毕竟是做人公爹的,却也没真和儿媳动手的道理,故而靖王怒声道:“你还好意思装无事儿,本王问你,这天下可有随意给公爹安排妾室的道理?你的女德都学到哪里去了!啊?!”   靖王说着,竟然真就抄起了桌子上的茶盏冲着璎珞砸了过来,璎珞尚未反应过来,谷云和谷雨便一个上前挡在了璎珞面前,一个拉着璎珞往后急退。   然而那茶盏却并未砸到挡在璎珞身前谷云的身上,只因茶盏竟是在空中突然发出铛的脆响,碎裂了开来,因破裂的位置离书案比较近,碎片茶水泼溅了一桌案,两片碎瓷更是冲着书案后靖王的脸飞射了过去,靖王惊变,狼狈躲闪了下,可即便如此,他的身上也无可避免的沾染了一些茶渍。   靖王陡然起身,青筋暴露,盯向门口,道:“逆子,为了这么个毫无妇德的女人便敢对你老子动手,你可真是好啊!”   璎珞闻言回头,果然就见秦严已站在了门口,一身的清冷,正眸光若冰地回视靖王。   感受到璎珞的视线,他才漫不经心的将眸光从靖王身上移开,看向璎珞时,像是有春风吹过冰封的原野,瞬间柔和了下来,道:“没事吧?”   “没事吧?”   璎珞却和秦严同时出声,说的又是同样的话,两人目光中的关切甚至都一般无二。   愣了一下后,秦严却忍不住轻勾唇角,璎珞却瞪了他一眼,几步过来,道:“不是让你卧床莫乱动吗,伤口刚结痂,你这般再裂了可如何是好!”   虽然璎珞身边带着谷云和谷雨,可两人都是奴婢,靖王真要打定主意为难璎珞,两人未必就能护得住她,秦严听闻璎珞被靖王传唤过来,哪里能够放心?   他拉了璎珞的手,没说话,那边靖王却愈发气恨起来,璎珞前脚过来,秦严后脚跟来,其用意不言自明!   逆子就是将他这个父亲当仇人看的!   靖王还没能说出话来,璎珞却瞧了过去,面露委屈,道:“原来王爷说的是刘姨娘的事儿啊,刘姨娘怎么能说是儿媳随意给公爹纳的呢,刘姨娘可是王爷您亲口答应要纳妾的呢。王爷自己要纳妾,做媳妇的自然要尽孝道给公爹安排好才是,儿媳如何就没有妇德了呢?儿媳实在是冤枉啊!”   靖王气的浑身发抖,道:“一派胡言,本王何时答应要纳什么刘姨娘了!?”   璎珞面露恍然之色,看向靖王的眼神却不掩鄙夷之色,道:“哦,王爷是不是还不知道,这刘姨娘就是表姐谢芷兰,难道不是王爷答应的太妃,要让表姐换一个身份进府为妾吗?”   璎珞这时候称谢芷兰表姐,简直就是明着在说靖王不顾廉耻,为老不尊,荒唐乱伦。   偏她脸上还挂着说不出的戏谑表情,那样子仿似在说,你看,我都不想说你这腌臜事儿,你偏要让我说出口,真是脏了我的嘴。   如今离冬暖阁那夜已经过去了小半年,靖王差不多都忘记了谢芷兰,此刻骤然被提出这样一个人,又是在儿子儿媳的面前,以这样一种方式。   靖王顿时涨红了脸,脖子粗着,半响竟是都说不出话来。   璎珞却一脸无辜的道:“说起来也是,儿媳一直以为表姐真的已经死了呢,可前几天打雷那日,安置表姐的那处宅院却遭了天雷给烧了个一干二净,表姐没了地方安置,伺候的人这才禀报到了府上,刚好王爷将王妃给禁足了,这事儿就报到了我这里来。我还不信,专门出府见了表姐一次,这才信了。表姐说了,当时是王爷,王妃和太妃商量定下的,让表姐换个身份进府为妾,儿媳看表姐如今实在也没地方安置,又有王爷答应在先,这才办了此事的,儿媳可都是遵从太妃,王爷和王妃的意思呢,可不敢担随意给公爹纳妾的罪名。”   璎珞说着抽了帕子,吸了吸鼻子,压了压根本没眼泪的眼角,这才又道:“媳妇念着太妃如今不在府中,而刘姨娘总归是表姐,还特意将纳妾礼办的风风光光,就是怕委屈了表姐,落了太妃的脸面,难道这样也是错吗?刘姨娘总归是太妃最喜爱的小辈,还是王爷以为太妃如今不在府中了,便不用再尽孝道了?若是那样的话,王爷说出来,儿媳立马认错改正。”   靖王被璎珞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抬手点着璎珞,手指都是抖的,道:“伶牙俐齿!还敢说都是尽孝!”   璎珞不屑,低了头,秦严压根不想和靖王多待,拉着璎珞二话不说便转身出了书房,夫妻二人竟无视靖王扬长而去了。   没走出书院,就听书房里头响起一阵碰碰作响声。   而璎珞随着秦严回到皎月院,便忙忙将他按回床上,脱了靴子爬上床,跪坐在他的身边,解开衣衫查看他的伤势。   眼见伤口的结痂情况良好,并未再挣裂,她才松了一口气,不想手未从秦严胸前撤回来,人便被他压在了身下,就听他在耳边不正经的道:“皎皎,你看王爷都纳了美妾,你夫君我却是素了好几日了,你是不是该补偿一二?”他说着便双手游走起来,唇更是在她脸侧耳边一阵流连,璎珞这几日因秦严身上的伤,虽同床共枕,可轻易都不让秦严碰她的,偏秦严刚刚得知璎珞穿越一事儿,恨不能时刻将她搂在怀里,融进骨血里。   这会子压着璎珞,身体却是马上就起了反应。   璎珞脸庞因秦严的气息撩的微红,却推着他,嗔怒道:“你若羡慕,也可以纳妾去啊,我又没拦着你。”   秦严却笑,亲吻她的唇角,道:“这会子嘴硬,爷若真纳妾,却不知谁要哭死了去呢。也羡慕他这个做什么,爷就只要皎皎,只是爷如今伤的这么重,正是要吃肉补肉的时候,皎皎忍心让爷这么一直素着?嗯?”   男人的声音充满委屈,甚至还有些撒娇的意味般,璎珞一阵无语好笑,推推拖拖的,渐渐帐幔间的动静就大了起来。   “你的伤!别闹!”明明是警告的话,说出口却变了味。   “怕爷弄伤自己,皎皎便多疼疼爷,主动点,嗯?”低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引人面红耳赤的蛊惑,夜幕缓缓降临,冬夜寒凉,屋中却春意旖旎。   ------题外话------   汗,月票马上掉榜,妞们还有票票吗,表藏着了,素素心都悬了 ☆、162 又一波狗咬狗   谢芷兰进了靖王府后完全没有过上她想象的生活,从前爱护她的谢太妃不在府中了,她的后台已然没有了。   靖王原本就对她没男女情,又因冬暖阁受人算计的丑事,而厌恶于她。她进府璎珞办得风光,可却又招惹靖王一场气,故而当日夜里宿在了杨夫人处,根本就没到谢芷兰住的水月院去。   谢芷兰独守空房,她的洞房花烛,空荡而凄清,怀着期待的心情,谢芷兰等了一日又一日,足十日过去,靖王却还是不曾来过她的屋,新姨娘俨然已成了笑话。   谢芷兰这些天并没有走出水月院一步,一来她总归有些心虚,她在这王府中住了十多年,下人们不可能不认识她,如今却换了个身份,掩人耳目,可她怕面对府中下人们打量鄙夷的眼光。   原本想着等靖王来了,她有了些许宠爱,再出院子,下人们见了也能忌惮一二。可如今看着没指望了,谢芷兰也实在憋的不行了,这日傍晚,她便带着丫鬟出了院子,往靖王回内院必经的路上等人。   她等候期间,果然有不少下人都注意到了她,指指点点,神情诡异,谢芷兰甚至隐隐听到她们非议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和鄙夷厌弃。   她脸皮紫涨,好容易等到了靖王回来,岂料靖王瞧见她站在路旁,脚步一顿,脸色便沉了下来,待走近了,更是疾言厉色,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回去!”   谢芷兰顿时便红了眼眶,悬泪欲泣的道:“王爷,妾都进府十多日里,王爷却还不曾到妾的水月院中去过,今日妾准备了一些酒菜,王爷可否移步水月院一坐?”   她楚楚可怜的,可惜靖王瞧着远远近近不少下人都偷偷关注着这边,脸皮便紫红了起来,而且他本来也不喜欢妖妖娆娆,可怜兮兮却做着勾男人的主动事儿的女人,谢芷兰简直就是戳中了靖王两大痛脚,顿时靖王便变了面色,厌声道:“赶紧滚回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他言罢竟是拂袖就走,谢芷兰被他步子带的差点摔倒在地,望着靖王远去的背影,她的脸色顿时便白了起来。   她之前在府中做表姑娘时,靖王对她还算和颜悦色,她原本以为瞧在往昔的情分上,瞧在谢太妃的面子上,靖王多少会给她一点体面。   可没想到,靖王竟然一下子就变的如此无情。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有时候人的身份转变了,那便什么都变了。   可谢芷兰却明白一点,那就是今日她走了这一步,却没能将靖王拉过去,还招惹了靖王的厌恶,不出半日她便会再度沦为满府笑柄,以后在这王府中更是会寸步难行。   耳边已然响起远近处的嗤笑声,谢芷兰脸色灰白,被丫鬟扶着往水月院回,走了两步,她的目光却穿过层层朱墙望向了靖王妃的梓涵院方向,一双眸中凝聚了深深的恨意!   是的,她恨靖王妃!   若非靖王妃用缓兵之计,说什么换个身份进府对她好,她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谢芷兰如今早瞧的清楚,靖王妃根本就没按好心,她表面上装贤良,可结果呢,将自己弄出王府后便再没有了下文,以至于现在若非世子妃替她筹算,允她进府,她到这会子还在外头不明不白的呆着呢。   且谢芷兰进王府前去见了一次谢太妃,谢太妃虽说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可她也有清醒的时候。   谢太妃告诉她,她会有此下场,都是被靖王妃给谋算的。   谢芷兰也想的明白,那项圈不可能莫名其妙被狼拖出来,而且还不早不晚,刚好在长公主来探病的时候。分明是有人动了手脚,这动手脚的不可能是秦严夫妻。   因为若是两人知道真相,早便闹起来了,如何会等到现在?而且,当日靖王妃根本对长公主带谢太妃进宫的事儿推波助澜,之前谢太妃又曾让靖王妃立过规矩。   靖王妃好手段,先将自己弄出府去,再釜底抽薪,断了她的后台,灭了谢太妃,她自然就没了依持,以后还谈什么进府?!   还有那院子被雷劈中的事儿也不寻常,世上哪里有那么凑巧的事儿,房子和伺候的下人都是靖王妃一手安排的,前些时日她无意中得了一本游记,上头写了有人用人为的手段引天雷的,谢芷兰觉得八成她住的屋子被雷劈中就是靖王妃的手段。   再想到,自己被靖王糟蹋就是因轻信了秦仪媛,而秦仪媛还不是靖王妃的乖女儿!?   谢芷兰就恨不能将靖王妃给撕碎了,她恨意翻涌,目光陡转倒是突然定住,眼中多了一丝异彩的光芒。   三日后,秦严的伤口已经好的七七八八,璎珞不敢大意,又给他上了药,被他拉到怀中亲昵了一阵,这才出了寝房。   古嬷嬷已经等在了暖阁中,璎珞坐下后,古嬷嬷便道:“世子妃,今日一早刘姨娘到花园中闲逛,碰上了三夫人,两人在亭子中说了有一盏茶时候的话呢。”   璎珞闻言便勾起了唇角,道:“很好,不必再留意她们了,咱们只管等着看戏便好,其它什么都不必多做。”   古嬷嬷应了,笑着退下。   璎珞和谢芷兰是有过节的,若非谢芷兰有用,若非确定谢芷兰进了府,不会和皎月院过不去,璎珞又岂能允了谢芷兰进府?   先前她故意将一本写有人为引天雷的游记巧妙的送到了谢芷兰的眼前,后来又安排了谢芷兰去见了一次谢太妃。   靖王妃没让谢芷兰进府的意思,靖王更是早早忘记了谢芷兰这个人,恨不能她再别出现在眼前,谢芷兰不明不白的住在府外。   前些天她住的小院整个被天雷给毁了,没人管的谢芷兰甚至连个住处都没有,在旅店住了两日,这个时候璎珞伸出了手,风风光光的将谢芷兰迎进了府,成了靖王的妾室,谢芷兰非但不会再于璎珞为敌,而且会怨恨靖王妃。   这不,这才没几日,谢芷兰便受不了和三夫人勾连在了一起。   秦举的死,三夫人和靖王妃可已成了宿敌,两人在一处想也知道会一拍即合。   棋子都已经到位了,接下来,璎珞只需静待便好,她不着急,到要看看谢芷兰能折腾出什么花儿来。   璎珞施施然站起身来,缓步回了寝房,就见秦严依旧穿着一身白绫亵衣,略敞着胸靠在床上翻着本书,神情极为悠然。   如今早落了两场雪,外头极冷,屋中虽然笼着炭火盆,可璎珞穿着棉衣也才觉得刚好,瞧见男人冬日也如此一身轻爽,璎珞面露艳羡,上前夺了秦严手中书,道:“我这里差不多了,这几日必有所动,你那边如何了?”   那日叶宇轩离开后,秦严又令人留意了下瑞王和靖王妃,果然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来,确定了靖王妃果真和瑞王府有牵连。   秦严便定下了谋略,就是要逼反靖王妃和瑞王。   璎珞自然负责对付靖王妃,而秦严则在朝堂上对瑞王发出了又一波攻击。   这几日他虽借着养伤歇在家中,足有大半个月都没再去上朝,可每日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前院书房中和幕僚在一起商议处理朝事儿。   秦严没上朝,早朝却极为热闹,先后有人弹劾瑞王党下几名重要官员,更有先前秦严遇刺一事儿,也有流言蜚语直指瑞王,更糟糕的是,边关来报,废太子几番遭受刺杀,最后一次更是从刺客的身上搜到了瑞王妃娘家平鲁将军府韦家的令牌来。   此事这两日更是在朝堂上掀了轩然大波,天玺帝勃然大怒,已派遣钦差前往苍岭全权调查事情真相,与此同时,朝堂上再度掀起了请旨令废太子回京的浪潮。而天玺帝竟也态度有所松动,瑞王府几处受压,近来处境并不好。   秦严闻言将书从璎珞的手中抽了回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才悠悠然的道:“爷知道了,你只顾好内宅便可,爷有分寸。”   他说着丢开了手中的兵书,一手抄到璎珞的腰间,也不知是怎么一提一搂的,一下刻璎珞便躺在了秦严的身边,枕着他的肩头,躺在了床上。   秦严略侧身便从床里枕下摸出了一本绿皮的书来,笑着道:“爷明儿便上朝去了,今儿便莫再管那劳什子的中馈了,下头那么多嬷嬷管事的,行事自有分寸,哪里需要日日回事儿。爷刚让人淘换了一本好书,咱们一起看,嗯?”   璎珞闻言面色便有些发红起来,这几日秦严歇在家中,随着伤势渐好,他也越发不老实起来,这几日也不知发的什么疯,从什么地方弄来了几本才子佳人的话本,日日拉着她躺在床上一起看。   这种话本免不了月前月下,情动缠绵的各种描写,璎珞发现这古代人写起香艳事儿来,笔锋一点都不刻板,那描述好些都比现代人更加露骨,直令她都大开眼界。   和秦严一起看这种东西的结果便是,看着看着便帷幔低垂,床榻摇曳,可这几日都是黄昏用完膳后两人才蒙着被子看小书,今儿这可还大白日呢,连太阳都没过午,秦严居然也……   璎珞脸红拧秦严的腰肢,挣扎着要下床,不肯陪着他胡闹,偏秦严不放手,竟然还率先开口冲外头扬声道:“世子妃累了,今儿便不去明悦堂理事儿了,有什么事儿回了古嬷嬷,拿主意便好。”   外头很快响起妙哥的应声,璎珞却一下子连脖子都红了起来。   她累什么?早上起来,屁事儿都没干,丫鬟们再清楚不过了,如今秦严连借口都不好好找,只怕满院子人都能猜到他们在屋中躲着干什么了!   想到今日早上便起的晚了,如今又这般,璎珞扑到秦严身上便对着他的肩头咬了一口,秦严却笑,道:“夫妻敦伦乃是人生大事,皎皎不必如此害臊。”   璎珞禁不住抬头瞪秦严,道:“呸,哪本圣贤书教你白日宣淫了!没规没矩!”   秦严却扬眉,道:“圣贤哪有爷英明神武,听他们的做甚,爷才是规矩。”说着翻开书,诱着璎珞看了起来。   左右秦严话都说出去了,璎珞也不再想着去明悦堂,索性便陪着秦严斯磨起来。   一晃又三日,璎珞终于等来了谢芷兰的动作。   这日她刚到明悦堂,满院子管事嬷嬷都躬身站着等着回事儿,却突闻有人惊呼着靠近了这边,远处也有喧嚣声传来。   这些时日璎珞已经稳住了局面,府中大抵还是有些小动作的,可大规矩上却没人敢乱来,这样吵闹,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坐在太师椅上捧着茶盏的璎珞双眸一闪,看了眼古嬷嬷,古嬷嬷却摇了摇头。   自从瞧见谢芷兰和三夫人搭上后,她便没再留意两人的动向,这些时日快年关了,府中琐事太多,古嬷嬷帮着璎珞料理中馈,也是镇日忙的脚不沾地,却也不知道谢芷兰究竟在搞什么鬼。   璎珞转过头来,刚好就见一个脸色苍白的丫鬟穿过外头院子踉踉跄跄的扑了过来,一下子跪在地上,磕头道:“世子妃救救我们夫人,六少爷将我们夫人推进淞荷池里去了,世子妃救命啊!”   六少爷却说的是靖王妃所出的大儿子秦靖了!   ------题外话------   继续扯着嗓子求月票嗷,为毛怎么喊都是险险掉榜的节奏捏,票票多,晚上九点加更一章呀 ☆、163 受够了(二更求票)   靖王对秦靖非常厚爱,只从其名字就从了靖王的封号便可窥视一二,靖王对这个儿子简直就是寄予厚望。   从小就亲自教导,且最近靖王妃虽被禁足,却也不影响靖王对秦靖的宠爱,每日依旧会抽出时间来亲自指点秦靖武艺。   秦靖生的非常肖似靖王,想必也是因此,靖王即便怀疑靖王妃给自己带了绿帽子,也不曾迁怒到秦靖的身上。   璎珞全然没想到,谢芷兰竟会将秦靖给扯进来,眉心微跳,这谢芷兰该有多怨恨靖王妃啊,竟拿靖王妃的眼珠子下刀,这一刀可当真是狠!   对秦靖下手,简直比直接欺到靖王妃头上,更叫靖王妃忍无可忍吧!   那丫鬟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璎珞一时还没认出来她是谁,略愣了,便有那伶俐管事嬷嬷出声道:“世子妃,这是杨夫人的大丫鬟海棠。”   璎珞闻言面色一变,一下子便站了起来,脚步匆匆就往后花园里走,古嬷嬷等人连忙跟上。   一路上璎珞才问起到底是怎么回事,海棠哭哭啼啼的跟在后边儿,道:“我们夫人这两日不害喜了,看午后阳光好便想到花园中散散心,到了花园又想起来淞荷池那边有一片梅林,也不知打了苞没,便带着奴婢往淞荷池去。因淞荷池边儿的风大,我们夫人又走的累了,便在靠湖的亭子里歇脚,吩咐了奴婢回去拿斗篷,等奴婢再回来,就听到噗通一声响,远远还有两声尖叫,奴婢赶紧绕过假山……就见……就见六少爷站在河边,手还伸着,而我们夫人已经跌进湖里去,正挣扎不停……”   海棠说着又呜呜的哭了起来,杨夫人已经有了四个来月的身孕,如今又是数九寒冬的,后花园的荷塘虽然没结冰,可是却也冷的刺骨。   杨夫人掉进去,等救了上来,只怕……   璎珞只是将谢芷兰弄了进来,是有让她兴风作浪的意思,却也没想到谢芷兰会如此一石三鸟。   自从谢芷兰进府,靖王多在杨夫人处留宿,让谢芷兰成了笑柄,如今谢芷兰既算计了杨夫人,又陷害了秦靖,还一刀捅进了靖王妃的心窝子上。   秦靖可是靖王妃在王妃最大的希望,更何况,这些时日靖王最宠爱的就是杨夫人,这几年靖王不曾再填子嗣,如今杨夫人有了身子,靖王还是挺看重的,越是如此,靖王知道自己看中的孩子被最疼爱的儿子下了毒手,才会更震怒,更怒不可遏。   璎珞带着人到后花园时,湖边那杨夫人已经被人给救了上来,只是却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且身下已经见了红。   而旁边,一身云青色锦袍的少年秦靖脸色苍白的站着,还在冲四周指指点点的下人粗声辩驳着,道:“不是我,我没有推她!”   璎珞尚未站定,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和沉喝声,道:“怎么回事?!”   璎珞回头就见靖王脚步匆忙,脸色难看的走了过来。谢芷兰要行事,自然是挑选了一个靖王休沐的日子,这样也好让靖王第一时间看到杨夫人的惨状,从而对秦靖怒气更盛。   果然靖王冲过来瞧见杨夫人浑身湿漉漉,惨白着脸躺在地上,而她身下的藕粉色马面裙下分明已渗出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痕,映着她已经有些鼓起的小腹,格外让人揪心。   靖王当即就额头青筋暴起,快步过去亲自将杨夫人抱了起来,道:“快叫大夫!”   他言罢,看都没看正哭着喊冤的秦靖便大步离开了,他越是这样看中在乎杨夫人,秦靖便越是觉得透骨森寒,他毕竟还是个少年郎,以前在靖王妃的保护下,府中谁人敢小看慢待他半分?   靖王更是对他甚为看重,秦靖长这么大头一次遭受这样的事儿,他有些惊惶无措,却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璎珞看了眼半大孩子,无助又茫然站在那里的身影,虽然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可也她是秦严的妻子,秦靖却不知夺了秦严多少的东西,在靖王眼中只怕秦靖才是他的嫡长子。   而秦靖对此享受的理所当然,从来没表现出愧欠过,在面对秦严时,更是除了畏惧排斥,再没其它情绪。   对于这样一个少年,璎珞也生不出什么同情心来,淡淡瞧了眼,便也转身离开了,冲古嬷嬷道:“这事儿虽说发生在内宅,又涉及杨夫人,可到底是牵扯到了六少爷,我便不多管了,劳嬷嬷去告诉王爷一声,还是让王爷亲自查吧。”   古嬷嬷应了,而靖王本也没想让璎珞查此事,自然是没多为难古嬷嬷,反倒头一回觉得璎珞是个识趣的。   而大夫给杨夫人看过后,却让靖王失望了,杨夫人的状况不大好,受了太大惊吓不说,落水后还撞到了后腰,孩子已经是保不住了。   杨夫人醒来,正好听到大夫的话,她好不容易盼的这个孩子,可以说等这个孩子,她等了足足十多年,好容易才等到靖王妃倒台,等到机会,如愿得了孩子,如今这孩子却生生被害死了!   她尖叫起来,掩面痛哭,旁边海棠却道:“夫人且莫如此,本就虚弱,再伤心太过,累了身子,以后更没指望了。六少爷害了夫人的小少爷,即便六少爷是王爷最疼爱的,定也会为夫人做主的。”   杨夫人当时站在湖边,其实并没看到是谁将她推下去的,只看到了一片青色衣角,挣扎间她拽了下那人的衣衫……但到底那人是谁,她其实并不曾看到脸。   她正回想,海棠便往她的手中塞了一块衣角布料,道:“夫人被救上来时手中还紧紧捏着这块衣角,奴婢看的仔细,六少爷的衣摆就缺了这么一角!”   杨夫人有些茫然的瞧着那衣角,她落了水,当时很慌乱,拽没拽到东西,她根本就想不清楚,不过既然海棠这样说,那便定是这样!   杨夫人捏着衣角,满心的恨意。   故而靖王进来时,杨夫人哭成了一团泪人,捏着靖王的手道:“妾只是想要一个孩子,妾没指望生下个小公子,是个姑娘就极好,妾以后也能有所寄托,等妾老了,容颜不再,王爷不到妾这里来了,妾还能守着女儿思念王爷过日子,可为什么……妾即便生了小公子,他是庶子,即便是幼子,也万不会夺走王爷对六少爷的疼爱和看重啊。难道是妾太过贪心吗,王爷……”   杨夫人呛了水,声音暗哑难听,不复平日的莺转柔婉,可却更显可怜凄楚。   靖王瞧着眼见又要晕厥过去的杨夫人,双手握了起来,心中难免在想。   难道竟真是秦靖为争宠动的手?如今靖王妃被禁足,秦靖知道他这个父王是他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依持,更加看中父爱,而杨夫人又得宠,他怕自己有了宠妾生的幼子,会慢待了他,对他不复从前那样厚爱,所以就谋害手足?   靖王不觉想到了前些天秦蕴的话,他哭喊着问,是不是母妃被禁足了,父王以后都再也不疼他了。   秦蕴才五岁,哪里会懂子凭母贵,秦蕴这种想法是不是就是秦靖这个哥哥灌输给他的?!   靖王脸色铁青,又是痛心又是失望,拍抚着杨夫人,神情莫辩。   待从杨夫人的住处出来,靖王便令人将当时在后花园的涉事之人都传唤了过来。   他先审问了杨夫人的丫鬟海棠,海棠便又将和璎珞禀报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末了道:“奴婢听到夫人的尖叫声,忙忙奔过假山,就见夫人被六少爷推下了湖,六少爷的手当时还没来得及收回!而且当时刘姨娘和丫鬟碧珠就站在远处的九曲回廊上,奴婢还听到了刘姨娘的惊呼声,说不定刘姨娘也瞧见了事情的经过。”   靖王听闻谢芷兰当时竟也在远处,便又令人去传唤谢芷兰。秦靖面色惨白,汗水直往下滴,冲上去便对着海棠一阵拳打脚踢,神情狰狞的道:“你这个贱婢,为什么要冤枉我!我没有推人,我没有!”   海棠哭着抱住头,却是缩成一团任由秦靖踢打,哭着道:“六少爷,我们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碍不着六少爷的路,分不了六少爷在王爷心中的地位,您为什么要这样狠心!”   秦靖气的浑身发抖,还要踢打,靖王却暴喝一声,道:“够了!”   秦靖对靖王还是敬重的,他忙回身冲靖王跪下,磕头道:“父王,儿子真的不曾推杨夫人,儿子今日午膳用的多了,便想到后花园去散步消食,谁知儿子刚到后花园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奴婢,从花道边儿滚出来撕裂了儿臣的衣摆,接着竟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儿子恼怒非常,这才一路跟随到了那湖边。谁知接着就听到了有人落湖的声音,儿子听到有人喊九少爷落水了,儿子以为是蕴哥儿落了水,一时心急,这才中了计奔到了湖边去,然后就见水里杨夫人浮浮沉沉,儿子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有许多人听到动静跑了过来。事情就是这样,儿子真没推杨夫人啊。”   海棠却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道:“六少爷,明明是你推了我们夫人下去的,奴婢看的真真切切,又哪里来的什么引你的奴婢!”   靖王闻言道:“既然你说是有人撕裂了你的衣摆,引了你到湖边的,那便将那奴婢的样貌道来。”   秦靖面色难看,神情激动,道:“儿子没能瞧清那人,不过真有这个人啊,父王你要相信儿子啊!”   靖王又道:“当时是谁头一个下去救的杨氏?”   顿时便有个婆子站了出来,她如今已经换了衣裳,头发却还在滴水,上前跪在了地上。   靖王便逼问道:“你救杨夫人上岸,可曾留意到杨夫人当时手中是否拿有东西。”   婆子略想了想,才道:“杨夫人的右手中好像捏着什么,因为奴婢在湖里将杨夫人托起时,曾将她的手往奴婢脖子上带,让杨夫人抓住奴婢,可杨夫人却攥紧了拳头,根本不知道抓奴婢,后来还是奴婢强行将她托上岸的,故而奴婢对此有印象,夫人的手中确实捏着一团青色的东西。”   婆子的话滴水不漏,靖王又看了眼跪着的秦靖,他此刻还穿着那件青色锦袍,袍摆被扯掉了一条,很是明显。   若是按秦靖的说法,杨夫人在水中时,手中是定然不会捏着布料的,可婆子却说杨夫人从水中出来,手里就有布料,那只能说是秦靖在说谎了。   杨夫人九盼孩子,也没可能拿孩子来陷害秦靖,靖王如今已信了六七分就是秦靖动的手。   却于此时,谢芷兰来了,秦靖顿时便像看到了救星一般,道:“刘姨娘,你快告诉父王,不是我推的杨夫人,你快告诉父王啊!”   谢芷兰之前住在王府中,和秦靖却是很熟悉,秦靖也很喜欢谢芷兰这个表姐,他觉得谢芷兰一定会站在他这边,还他公道。   谢芷兰也确实跪了下来,目光游离,道:“王爷,妾确实没有看见六少爷推杨夫人,六少爷是被冤枉的!”   秦靖顿时大松一口气,感动的看了眼谢芷兰,又去看靖王,靖王却将谢芷兰心虚的表情看在眼中,顿时方才的六七分相信,变成了如今的八九分!   谢芷兰替秦蕴遮掩这就对了,这些时日自己总在杨夫人处,谢芷兰是恼恨杨夫人的,而谢芷兰在府中时,又和蕴哥儿感情不错,所以才如此替蕴哥儿遮掩。   靖王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可是他对亲手教导,亲自带大的秦靖还是极有感情的,若然秦靖背负上一个弑弟的罪名一辈子就完了。   他虽然痛心杨夫人的孩子,可那孩子毕竟都没成型,却是没法和秦靖相比的,靖王并不想失去了一个未成型的孩子,却再毁了另一个,故而谢芷兰的话倒成全了他,让他有了台阶下。   只是既然是秦靖做下的恶事,却也不能一点不惩,靖王沉怒道:“秦靖,罚你去跪祠堂三日三夜,谁都不准给他送吃的,都退下吧!”   他言罢起身竟就这么走了,秦靖却是面色灰白的摊在了那里,这样的天,跪祠堂三日夜,只怕半条命都要丢掉,若当真是他做的,他也认了,可他根本就是被冤枉的啊,秦靖双目猩红了起来。   秦靖被押到祠堂受罚时,靖王妃已经得知了事情的所有经过,靖王虽然最后没有坐实了秦靖谋害未出世弟弟的罪名,可是这样重罚秦靖却也等于判了秦靖死刑,秦靖的品行是注定要遭受质疑的。   靖王妃虽然有两个儿子,可秦蕴还太小,她的所有希望都放在秦靖的身上,她那样谋算秦严,还不都是为了秦靖能当上世子,继承靖王府的一切?   如今秦靖令靖王失望厌恶,又坏了名声,靖王妃如何能够再忍!?她那日被靖王当胸踹了一下,便伤到了,如今更是忍不住气血翻涌,当场便呕出了一口血来。   全嬷嬷见靖王妃脸色惨白如纸,殷红的血无声无息就从唇瓣间溢了出来,骇然失色,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靖王妃,哭着道:“王妃,她们这是要作践死王妃和两位少爷啊!”   靖王妃当家期间并没有在梓涵院中单独设小厨房,彼时,谢太妃的院子中是有小厨房的,靖王妃为了表现自己的谦恭,和谢太妃的尊贵,才如此做的,这样也充分彰显了靖王妃的贤良。   左右大厨房乃至整个靖王府都在靖王妃的掌控下,有没有小厨房也无所谓。   可这回靖王妃被禁足,大厨房又被璎珞换了管事,先前不曾在梓涵院单设小厨房的弊端就表现了出来。   每日里送来的饭菜,不是咸的没法吃,就是满满一厚层油,今日送过来的饭菜竟还有动过的痕迹。   如今又发生了秦靖被冤枉,眼看就要遭一场大罪的事儿,饶是全嬷嬷平日算个沉稳人,如今也是受够了。   靖王妃缓缓推开全嬷嬷,站直了身子,抽了帕子一点点抹掉了唇角血色,眼神坚定了下来,道:“嬷嬷,你去安排,今夜本王妃要出府一趟!”   如今秦仪媛已经给人淫奔了,靖王妃夜半偷偷出府,只能是去瑞王府,全嬷嬷身子一抖,遂也一握拳头,道:“是,奴婢这便去安排,王妃放心!”   ------题外话------   加更求票票嗷,打滚求票票嗷 ☆、164 大结局(上)   夜幕低垂,繁华的京都也沉浸在了睡眠中,雪花无声飘落,瑞王府里一片沉寂。   瑞王妃的落霞苑中,却灯火通明,正房啪的一声响传来,分明有碎瓷落地声撕裂了夜的安宁。   内室中,但见瑞王趴伏在床上,身上的衣裳已被褪下,正由医女伺候着上药,他的后背到腿部,此刻早已一片血肉模糊,正是受廷杖所伤。   这几日瑞王被弹劾刺杀靖王世子和废太子一事儿闹的沸沸扬扬,虽则事情还不曾查清楚,可是却显然也惹怒了天玺帝,天玺帝将禁足在府中的瑞王召到了御书房问话。   瑞王虽一直辩解,可他先前在御花园蛊毒一事儿上已招惹了天玺帝的猜疑,如今思过期间又被怀疑动作不断,屡教不改,还是遭受了天玺帝的雷霆怒火,被拖出御书房杖责了三十。   瑞王这明显就是失了圣心,情况愈发糟糕了。瑞王如今身上疼痛,却抵不过心头的暴躁焦虑,故而一直沉着张脸,脾气极大,处理伤口的医女心惊胆战,虽小心翼翼,却还是扯到了瑞王的伤口,令其发了脾气,将旁边的汤药碗扫了出去。   瑞王妃拧着眉头站在一边,脸色微白,冲医女道:“笨手笨脚的,你退下!”   说着挥手令下人都退下,上前亲自接了金疮药给瑞王上药包扎,见瑞王沉闷不语,整个人显得阴气森森,便劝慰道:“父皇只是一时别小人蒙蔽,等事情查清楚,说不定还会对王爷一如往昔,王爷该好生养伤才能早日想法子,维系地位啊。”   瑞王闻言却冷笑,事情确实是他做的,他觉得只要没有留下证据和把柄,父皇也不能将他怎么样,然而如今都没有实证,父皇却如此对待他,这便说明父皇是真雷霆震怒,厌了他,失去的圣宠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回来的?   更何况,废太子回京如今瞧来已然是大势所趋,父皇早晚会妥协,到时候便更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了!   瑞王心情不佳,瑞王妃又连着劝了好多句都说不到点子上,徒惹瑞王更加心烦意乱罢了。只如今他失了圣宠,却对瑞王妃更加看重起来,毕竟瑞王妃的娘家也是领兵的。   瑞王正耐着性子应付瑞王妃,就听外头传来禀声,道:“王爷,东明求见。”   东明是瑞王前院书房的小厮,他这会子前来必定是有要事儿,瑞王妃也不敢阻拦,扬声令东明进来。   东明进了屋,却是瞧了眼瑞王妃,没有说话,瑞王便道:“茱儿,你也累了一日了,先歇着去吧。”   瑞王妃并不大关心瑞王在外头的政事,闻言点了下头,起身便离开了。东明这才上前,低声道:“王爷,靖王妃送消息来,今夜要前来拜访王爷。”   瑞王闻言双眸微眯,示意东明上前搀扶起了身,披了衣裳,穿上斗篷后便出了屋。瑞王妃听到动静见这样晚了,天还下着雪,瑞王身上带伤竟然还要往前院去,不觉上前阻拦道:“王爷到底有何事儿,竟至自己的身子于不顾?!”   瑞王拍着她的手,道:“有些事要商议,本王议完事儿便回来,你莫担忧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   他言罢松开瑞王妃的手,大步去了,瑞王妃没有办法,只能让丫鬟再去准备些补血的膳食来。   那厢瑞王到外院书房没多久,靖王妃便披着黑斗篷被带了进来,一番见礼后,靖王妃见瑞王姿态僵硬,站在屋中也不落座,脸色又有些苍白,倒像是受了伤,不觉蹙眉道:“王爷这是?”   瑞王倒也不瞒着靖王妃,苦笑道:“本王听闻王妃被禁足了,大抵外头的消息不太灵光,今日父皇将本王召进宫中赏赐了三十廷杖。”   瑞王和瑞王一党的人先后被施压,这些靖王妃是知道的,可她如今消息确实要得知的慢些,并不知道天玺帝今日竟然惩了瑞王,她面色大变,道:“难道皇上已经认定废太子和秦严遇刺是王爷所做?”   瑞王脸色发沉,眸光中闪现出不平之色来,双手握拳,愤声道:“都说父母疼孩子的心都一样,可父皇却从来都是偏心的,往日里,父皇偏爱大哥,大哥出生没多久便受封太子,亲自教导,后来大哥渐渐步入朝堂,和父皇难免起了些微妙,父皇便又偏疼起了四皇弟来,明里暗里的扶持四皇弟和东宫制衡,再后来又偏爱老七,偏心的都没边儿了!唯独本王,得到的一切,都是本王战战兢兢,循规蹈矩,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父皇却从来看不到本王的努力,到是稍稍有些风吹草动,父皇便如此疑本王,处置本王,实在是……”   瑞王面色狰狞,声音都高亢了起来,他因双拳握的太紧,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一双眼眸在灯影下泛着一层红光,却不知是因愤恨还是因委屈。   靖王妃瞧着这样的瑞王,眸光微闪。   天玺帝对瑞王虽算不上特别偏爱,可也算不错了,起码前世时,天玺帝是传位给了瑞王的,虽然这其中不乏瑞王的手段,使得废太子死在了苍岭,诚王落败,但当时七皇子叶宇轩却好端端的,当时天玺帝还很是疼爱叶宇轩。   可涉及承继大统的大事儿,天玺帝却还是选择了看上去更稳重,更年长的瑞王。   瑞王如今已经而立之年了,而叶宇轩却还是半大少年郎,前世时,天玺帝是在一年后的冬天感染伤寒,竟引发了早年在战场上所受箭伤驾崩的,彼时其顺应朝臣们的意思立瑞王为太子,承继大宝。   一来是叶宇轩和年长的兄长比起来确实稚嫩,二来唐贵妃虽野心勃勃,叶宇轩却对皇位好似没多大兴趣,相比之下,确实瑞王更适合皇位。三来,也是天玺帝虽喜欢叶宇轩,但这个幼子,年纪实在太轻了,生不逢时,摄政也太晚,当时还没发展起自己的势力。   若是天玺帝再等个十年驾崩,很可能帝王便是叶宇轩的了,可偏偏天玺帝的驾崩那么突然,也是天命,让瑞王登基。   不过这却也说明,天玺帝对瑞王这个儿子还是极为看重的,不然的话,在最后关头,天玺帝力排众议传位于叶宇轩,瑞王再起兵造反,即便能做上皇位,也要受后世非议。   至于瑞王觉得天玺帝偏心,靖王妃倒觉得也可以理解,废太子虽然丧母,可总归是嫡长子,得重视是一定的。   孩子都是子凭母贵,后来天玺帝抬举诚王,那是因为诚王是中宫皇后所出,也是嫡子。   而叶宇轩又是幼子,又是受宠的唐贵妃所出,而瑞王的生母淑妃一向不受宠,瑞王排在几人后头却也正常。   可靖王妃却不会这样规劝瑞王,更不会提醒他天玺帝是看重他的。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若天玺帝不看重瑞王,这会子何苦将瑞王杖责警告,直接冷着,到了时候处置了便好。   靖王妃虽然想的明白,开口时却道:“唉,妾身也提王爷不值,妾身一介妇人都能看出,王爷有雄才伟略,腹中有锦绣乾坤,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明君人选,必定能成就一番帝业,可偏偏皇上就看不到王爷的好,如今王爷的处境实在堪忧,等到废太子归京,只怕是……”   靖王妃说着又长叹了一声,瑞王面色愈发苍白起来。   天玺帝没得到实证不会要他的命,可秦严和废太子心中却有数,他们对他可不会心慈手软,走到这一步,不成功便成仁,你死我活的游戏,他不能如此束手待毙下去。   瑞王双拳紧握,眸光闪烁出逼人的光,蓦然盯向靖王妃,道:“本王听闻王妃如今在府中的处境也不怎么好?”   他说着轻嘲的挑了挑唇角,道:“那萧涵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王妃看来也没少着她的道呢。”   靖王妃倒不知璎珞和瑞王之前的牵扯,只是她活的年岁长了,却是自认看的懂男人的,瑞王那口气,还有面上的表情,以及他这会子特特提到璎珞,都让靖王妃生出种古怪感来。   想到璎珞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那刁钻精怪的性子,靖王妃有些了然,道:“萧涵嫣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聪慧女子,本王妃多有不及,这等国色天香,风流妩媚的女子,入宫伺候帝王才不算委屈,倒是便宜了秦严那个冰碴子。”   靖王妃这话似随意一说,听在瑞王耳中却让其心思一动。   靖王妃说的对,只要他当了皇帝,要什么女人没有,到时候横刀夺爱未尝不可,像靖王世子妃那样的女人,要脑子有脑子,要气魄有气魄,要美貌有美貌,这样的女人就该收藏在皇宫中,秦严也配?!   到时候,他会让秦严尝到玷污他瞧中女人的滋味!   瑞王面色变幻,靖王妃瞧的真切,心里对璎珞多了几分不屑,直道红颜祸水。   靖王回过神来,却道:“对了,上次王妃拿回去的那份血书和手串可曾参悟明白了?”   靖王妃心神微闪,那东西她已送去识得的那紫阳真人处,当年这紫阳真人能够一眼看出她是携怨重生之人,说明确实是有些能耐的,而紫阳真人也回了话,说是那手串确实有些古怪,只怕里头封印了什么神秘的力量,只是他还不曾参透里面的玄机而已,让她且容他一些时间。   靖王妃想着,摇头道:“还不曾参悟。”   瑞王这才仔细看向靖王妃,眸光映着烛光明灭不停,道:“本王还以为是上次那手串有什么问题,王妃才漏夜前来,既不是因此事,王妃今日来是?”   靖王妃今日前来瑞王府已经是打定了主意,这会子见瑞王问起,便也不再打哑谜,直言道:“妾身今日前来,乃是向王爷正式投诚,准备以靖王府的名义向我大丰未来新君提前行跪拜之礼的!”   她说着便起了身,恭恭敬敬,郑重地向瑞王行三跪九叩之礼,道:“妾身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靖王妃堂堂王妃之尊,见了瑞王是不必行大礼的,而且她虽然和瑞王多有牵连,是为何意,各自心中都清楚。可两人却从不曾将话说的这样明白露骨过,毕竟这样的话,说出来便是妥妥的谋权篡位。   而如今靖王妃突然如此,瑞王却心神一震,目光陡然放出一道逼人的异彩来,浑身血脉沸腾,靖王妃这一跪拜简直让他提前体会到了登大宝那种俯瞰一切的滋味,更让他心中升起一股急不可耐来,渴望更加疯狂了起来。   灯花噼啪一声响,瑞王才回到了现实中,他并没让靖王妃起身,却目露狂喜之色,道:“王妃所言,以靖王府的身份是为何意?难道王妃已经说服靖王扶持本王了吗?”   靖王妃却抬起头来,略笑了一笑,道:“王爷无非是想要靖王手中的兵权,靖王顽固,不肯听妾身的,但妾身却不能看着他将王府带向灭亡,所以……臣妾会有法子让靖王乖乖听话的,只是靖王手中掌控兵马以虎贲军最为强大,如今虎符却已被皇上收回,王爷若是如今有所动,即便没有虎符,靖王府也能动用的了虎贲军,可若王爷再等下去,一旦皇上有时间将虎贲军分化掌握在手中,到时候靖王府只怕想帮王爷,却也是有心无力了。”   瑞王闻言双眸骤然眯起,并未回答靖王妃的话,来回的在书房中疾步走动着。   其实在靖王妃之前,他也有想过,如今父皇对他的态度每况愈下,瑞王府的处境愈发不好,若然不能先下手为强,很可能就会落得个满盘皆输,鸩酒圈禁的下场。   可若是逼宫谋反,总归是逼不得已不想也不敢走那条路的,而且他手中的兵力也确实不足,可今日天玺帝的一顿板子,却让瑞王心思浮动不已,愈发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而靖王妃今日的到来,她的这一番便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令得瑞王心中天平顿时倾斜。   他双拳骤然紧握,上前两步,冲靖王妃道:“王妃,平身,若然真能成就大业,朕定然不会亏待了王妃!”   靖王妃面上露出舒心的笑意来,她扶持瑞王,为的可不就是这个!   天玺帝的天命就只还有一年,靖王妃原本是想再等上一年的,待瑞王登基,就算她害不死秦严,秦严也会生不如死。可是如今形势愈发和前世不同了,靖王妃却是沉不住气,也等不得了!   瑞王亲自扶起靖王妃来,两人低低商议起后事来。   靖王妃却不知道,靖王府中,她前脚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出了府,后脚便有人进了皎月院,将其离府的消息禀了秦严。   秦严得知靖王妃去了瑞王府,挑了挑眉,冲璎珞道:“鱼儿终于上钩了。”   璎珞听靖王妃竟真胆大包天的走到了这一步,不觉摇头一笑,道:“她到是玩的大,也不怕将整个靖王府都折进去!”   旋即又想,靖王妃若是真要和瑞王联手谋反,却并不是靖王妃知道些未来之事儿便能成事儿的,逼宫谋反要的是实力,是绝对的武力,而这些瑞王并不具备啊。   靖王府倒是世代掌兵,难道靖王妃还能说服靖王投靠支持瑞王不成?   璎珞想着主动勾了勾秦严的手,道:“靖王如今对王妃可是大不如从前了,难道靖王妃还能说服靖王投靠瑞王?还是其实靖王早便受了靖王妃的影响,早便是瑞王的人了?这样的话,到时候会不会将靖王府给整个卷进去!?”   靖王妃参与进去,她一介妇人,即便事后天玺帝追究,也不会因她就牵连整个靖王府。   可靖王若是参与进去就完全不一样了,帝心难测,靖王府作为掌兵的异姓王府,和皇帝的关系一直很微妙,一方面历代皇帝都靠靖王府领兵抵御外敌,另一方面靖王府在朝廷扎根太深,势力颇大,又招皇帝猜忌。   靖王若是也参与了进去,谁知道天玺帝其后,会不会一并收拾铲除了靖王府。   秦严便再和靖王不和睦,都是靖王府世子,是靖王的血脉……天玺帝若是动靖王府,秦严和她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说不定会跟着成为陪葬品!   见璎珞面色凝重,秦严将璎珞拥进了怀中,却道:“谁和你说靖王会参与谋反的?靖王这人虽没多大才智,可却还算有点优点,他这人并不志大才疏,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平日行事也多循规蹈矩,知道靖王府树大招风,已然权利登顶,更是从不掺合皇子之争,从未起过贪念想再进一步。”   璎珞闻言略松了一口气,可接着她却瞪大了眼眸,蓦然间明白了秦严逼迫靖王妃的用意来。   她不由抓紧了秦严的手臂,道:“王妃难道是想要对王爷动手?她怎么能……”   靖王若然执意不肯顺了靖王妃的意思,靖王妃又要联合瑞王谋反,非要掌控靖王府的兵力的话,肯定会对靖王做些什么的,这样的话,靖王便算彻底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个什么样的了。   秦严逼迫靖王妃,根本是一石二鸟,连靖王都给算计在了里头。   璎珞心中发紧,瞧着秦严冷漠的俊面,道:“到底是多年的恩爱夫妻,靖王也算宠了靖王妃一二十年,毁在靖王妃手中,想必会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靖王总归是秦严的亲生父亲,不论怎样,他不曾害过秦严,而秦严不管多厌恶靖王,怨恨他对姐姐的冷漠,作为儿子,他都无法手刃靖王,所以还是让靖王自食恶果吧,也让他好好看看清楚,这些年疼爱的女人,到底是怎样一条美人蛇!   故而秦严眸光微敛将璎珞揽进了怀中,道:“爷不过是让靖王知道事实的真相罢了。”   大事基本已定,接下来只要守株待兔的等待便好,璎珞不愿再想这些糟心事儿,不由挑唇抱了秦严的手臂,靠在他肩上,道:“杨夫人小产,谢芷兰害的秦靖名声大坏,也算出了一口气,王妃要做大事儿,近来这王府中想必能风平浪静一段时日,咱们明日进宫去接安安回来,可好?”   安安已在宫中住了很久,璎珞是实在想念,前些时日因秦严受伤,府中也不平静,这才勉强压着思念,没接孩子回来,如今却是一日也等不得了。   本来璎珞疼他的小外甥,秦严该高兴才对,可见璎珞这般惦记安安,简直比惦记他这个夫君还要更胜一筹,秦严便有些不是滋味了,哼了一声,道:“如今皇祖母的身子养的略好了些,皇祖母也喜爱安安,慈云宫又冷清,还是让他多在宫中陪陪皇祖母吧。”   璎珞一听便急了,捶了下秦严,道:“皇祖母年纪大了,哪里经得住吵闹,安安如今又大了些,最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没得闹的皇祖母头疼。我自然知道皇祖母喜爱安安,到时候我每三五日都带安安进宫去探望皇祖母便是。再说了,灰灰和银银不是你寻来给安安的小伙伴吗,安安再不回来,它们都要和安安生疏,不认这个主子了。”   见璎珞急了,秦严眼眸淡淡撇过去,搂住了她的腰肢,道:“既然这么喜欢小孩子,咱们就加把劲,你早日给爷生个孩子,省得等姐姐回来,安安回了东宫,你冲爷哭天抹泪起来。”   他说着一双大手便探入璎珞的衣衫下游走起来,璎珞想到安安来日总会回到父母身边,心中为他高兴的同时,却也像是空了一块般,她自然也是渴望子嗣的,眼见她翻了年也要虚岁十七了,这个年纪做母亲却也不算早。   故而对于秦严的亲近,她也未曾推闪,可心里却因想到安安会离开而有些恍惚黯然,秦严见她如此不专心,惩罚地直接结束前戏,奔了主题,就像是一朵含苞的花儿,骤然经历暴风摧残,璎珞脸色都有些白了,拧着眉瞪秦严,却听他附耳道:“乖,专心点,这样爷才能尽快让咱们儿子在你腹中孕育,安安回家了,你也不至于太难过,嗯?爷可都是为你好。”   璎珞脸色被他附耳吹来的气息撩的发红,却道:“为我好?呸,秦严你怎么好意思开口!”   秦严却笑,再没精力和她拌嘴,堵住她樱红的唇,开始他的造子计划。   翌日,璎珞醒来就觉外头格外敞亮,她坐起身,妙哥便听到动静进了屋,见璎珞坐在纱帐中正抱膝瞧着窗口发怔,样子还有些迷糊,便上前撩开纱帐往旁边的白玉勾上挂,道:“昨儿夜里落了一夜的雪,这会子倒是像要出太阳了,世子爷两刻种前便回来了,见世子妃还没醒也不让奴婢们打扰,世子爷往前头书房去了,说是要处理些事儿,便不陪世子妃用早膳了,等世子妃收拾好,直接过去书房便是。”   秦严昨夜答应璎珞,今日要一起进宫去接安安回来的,见他果然守信,上了早朝便回来了,璎珞倒有些羞赧,自己睡到这会子,想必这满大丰,也没几个出嫁媳能有此等待遇的。   她用过早膳,收拾了一番带上昨日傍晚便亲手熬上一直用文火煨着的十全大补汤往外院秦严的书房去。夫妻两人这才坐了马车进宫,等到了皇宫,太阳果然已经从云层中钻了出来。   厚厚的积雪在阳光的照映下泛着一曾晶莹的光,令整个皇宫更加庄严肃穆,古朴大气。   一路进了慈云宫,璎珞陪着太后说话,秦严才告退离开。   安安已经有些时日没见到璎珞了,缠着要璎珞抱,璎珞将他安置在膝头和太后逗弄着他,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而秦严出了慈云宫却是一路往太医院而去,他到了太医院便直奔药典所寻到了奉太后之命给璎珞调理身子的卢太医。   卢太医被以冷面著称的靖王世子单独传唤出来,心里到也猜到了大抵是为璎珞的身子,故而到了秦严身前,他便垂首道:“可是世子妃的身子有什么不妥?在下这便陪同世子爷过去给世子妃瞧瞧。”   秦严却脚步未动,盯着卢太医,直将卢太医盯的一脸莫名,冷汗直冒,才道:“内人很好,只是本世子听闻行医者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冤亲善友,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卢太医是当今大丰首屈一指的医者,想必这医德更是高人一等,待病人如至亲,不忍其受一丝半点的苦楚。”   卢太医听秦严说了这么多,却是愈发不明所以,只擦着冷汗道:“这个是自然的,自然的。”   秦严却道:“既如此,内人每日喝卢太医的调理药剂,药苦而不堪言,重则呕吐,轻则影响食欲,卢太医想必定也不忍,这个问题想来卢太医也是有法子解决的,内人那药爷已做主给她停了,爷希望卢太医能在十日之内做出调理的药丸来,卢太医没问题吧?”   卢太医闻言顿时额头冷汗冒的更厉害了,道:“世子爷有所不知,这并非所有的汤药都能研制成药丸服用的,若是能够,在下又怎会让世子妃受汤药之苦,世子爷……”   秦严却不肯听卢太医继续说下去,打断他,道:“本世子相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爷已将太医院最擅长做药丸的陈太医送到了卢太医的药典署,两位太医可以好生切磋交流一下,爷派了人这十日专门在此伺候协助两位太医研制药丸,这十日就劳烦两位了,等药丸制好,爷定让人亲自送两位归家。”   卢太医一听,这竟然是将两人拘禁起来,研制不出药效好的药丸就不放人的意思,顿时就头皮发麻起来,只他还不待多言,秦严已是转身离开了,卢太医还要追,却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两个禁卫挡住,请回了药典署。   璎珞并不知道,秦严为了给她制药将两位太医软禁在了药典署中,可这消息却很快就传到了掌管后宫的唐贵妃耳中。   唐贵妃听闻此事,心思微动。   翌日,天玺帝最近新宠的王美人病了,却因擅长妇人病症的卢太医没能来,耽搁了病情,虽然后来得到了救治,没闹出什么大事儿来,不过那王美人却也着实受了些委屈和苦头。   天玺帝到王美人的青莲宫中探望,王美人倒没多说什么,只是脸色苍白的靠在天玺帝怀中说了几句差点以为就再也见不到皇上的话,天玺帝见美人如是,难免怜惜,出了云莲宫,当晚却是到了唐贵妃的云霞宫。   用完膳,闲话间,天玺帝便提到了王美人,道:“王美人年纪小,未免性子跳脱,不够沉稳,朕看她和爱妃倒是投缘,爱妃平日里多照看一下。”   天玺帝说这话倒也不至于敲打唐贵妃,或者是怀疑唐贵妃为难王美人。   王美人位份低,又是个没生养的,刚刚得宠,根本不可能威胁到唐贵妃,唐贵妃也犯不着在意王美人。   可王美人病了,太医院那边却派不过来有能耐的太医,这若是无宠的嫔妃遭遇此事也就罢了,可王美人如今正得宠却如此,必是有人动了手段的。   天玺帝便觉得怕是王美人的得宠,招来了嫉妒,其她妃嫔动了手段才会如此,唐贵妃是掌管后宫的,便如是提了一句。   而唐贵妃却面色一变,忙忙起身跪在了地上,请罪道:“臣妾统领六宫却没照顾好王妹妹,臣妾有过。只是这事儿也是王妹妹病的不是时候,刚好这几日靖王世子将卢太医拘在药典署,不准其出屋半步,王妹妹便凑巧得了病,这病还是唯卢太医最是擅长,结果太医院那边卢太医被禁卫军看守着出不来……后来便耽搁了王美人的病情。”   本来秦严在太医院做的这些许小事,万万传不到天玺帝耳朵中的,这会子唐贵妃一言,天玺帝便愣住了,拧了下眉,道:“你说阿严将卢太医拘在药典署不准出屋?还让禁卫军看守着?这是怎么回事?”   唐贵妃便摇头一笑,道:“说来也是世子爷爱妻心切,听闻是让卢太医为世子妃调制一样药丸,因心切便将卢太医和擅长炮制药丸的陈太医关在了一起。”   天玺帝脸色不由沉了下来,秦严这事儿做的嚣张不当了。   见天玺帝眸光沉沉,唐贵妃垂首扬了下唇角。   太医主要是为皇家服务的,秦严倒好,为了自己的女人,让皇帝的女人受苦,在太医院中胡为,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还有,秦严奉命训练过禁卫军,如今他说征调几名禁卫军去看守卢太医,禁卫军便乖乖听话奉命,来日他要让禁卫刺杀皇帝,是不是禁卫也乖乖听命呢。   这可都是大忌,唐贵妃便不信天玺帝能够坐视不管!毫不起猜忌之心,就容得下秦严如此放肆!   如今瑞王一步步失宠,唐贵妃却并不想废太子顺利归京,即便是阻挡不了,她这会子也要慢慢剪除废太子的力量,而秦严是废太子的臂膀,不得不对付的头一人!   天玺帝目光沉浮却是瞧着唐贵妃半响没言语,良久他才沉哼一声,道:“这个秦严,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唐贵妃这才面色微变,抬头惊慌道:“皇上息怒,世子爷也是一心为世子妃,这才行事欠妥了些,是臣妾多嘴了些。”   天玺帝略抬了下手,示意唐贵妃起来,道:“此事朕知道了,不怪你,你平身吧。”   翌日,下了早朝,天玺帝便令人将秦严传唤到御书房问话。   昨日太后便得知了王美人的事儿,知道这其中竟然还牵扯到了秦严,太后便令人给秦严提了个醒。   这会子被天玺帝传唤,秦严倒也心中有些底,进了御书房,刚好撞见太监端了新沏好的茶过来,秦严便顺手接了过来,冲那太监摆了摆手,太监躬身下去。   秦严便端着托盘进了内殿,殿中天玺帝坐在龙案后批阅奏章,只有陈厚实站在旁边研磨伺候着,秦严脚步放轻上前,陈厚实听到动静放下墨块,正准备回身去接茶,亲自奉上,就见竟然是秦严捧着茶盘。   他动作顿了下,便躬身移了两步,让开了位置。   秦严上前将茶盏轻轻放在桌上,又捏起墨条来继续磨起墨来。   天玺帝倒没注意,断起茶盏用了两口,又在手边的奏章上用朱笔批阅了两下,放在一旁正要去翻找另一册相关的奏章,不想便有一只手将那本奏章送到了眼前,天玺帝这才愕了下,抬眸就见秦严站在一旁,垂首磨墨,旁边还放着个托盘。   对他这等讨好示弱的手段,天玺帝是又好气又好笑,接过奏章顺势便在秦严头上拍了一下,道:“你这皮猴,这会子倒知道规矩,舔着脸来讨好朕了!惹事儿时怎不多想想!”   秦严这才退后一步,撩袍跪下,神情和平日并不见什么不同,道:“皇上息怒,微臣虽行事不妥,将卢太医陈太医拘在太医院不准其回家,可却也没限制两人不准出诊,昨日,也无人前去传卢太医到王美人处看诊。”   宫中有宫禁,是不准向外传递消息的,尤其是后宫之中,内言不出,外言不入,可太后在宫中地位超凡,经营多年,内宫中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如何能瞒得过太后?   王美人的事儿,太后不可能没听到风声,太后若然听到了风声,也不可能不给秦严提醒一二。   秦严今日若装傻,演戏,表现的什么都不知道,天玺帝必定震怒。   可秦严却未曾那样,他表现的很真实,起码不曾企图哄骗于天玺帝,反倒是一开始就表现的知道天玺帝为何生气的样子,这种毫不掩饰的行为,反倒让天玺帝消了两分气性。   而秦严这么个冷人,冷着一张脸做着端茶磨墨的讨好事儿,主动讨好,更让天玺帝舒服了三分。   如今再闻秦严并不曾令禁卫军限制卢太医出诊,天玺帝便又明白了几分,火气也就散了个七七八八,面色稍霁瞧着跪在那里,腰杆笔直的秦严,沉声道:“你倒还有理了!卢太医好歹也是正四品的品级,你说软禁便软禁,可还将朝廷法度放在眼中!”   秦严磕了个头,却道:“所谓软禁是使用暴力的手段,强制禁足。可微臣这个实在谈不上软禁,不过是吓唬下卢太医,和他闹着玩罢了。他要是非要回家,微臣还能真让禁卫将他如何不成?谁知道他那么不经吓,就真乖乖呆在太医院了。”   天玺帝听秦严竟然这般狡辩,顿时倒被气笑了,冲着秦严便砸过去一本奏章,道:“照你这么说,倒还怪卢太医胆子太小了?王美人那里,是不是也只怪她病的太不是时候?”   秦严这次倒没再辩驳,只抬眸道:“舅父,微臣都快三十了,却还没个儿子,累的太后也跟着悬心不已,舅父至孝,天下人都知道,见太后惦记微臣的子嗣问题,茶饭不思,想必也要跟着悬心,微臣令卢太医赶快制良药,也算是替皇上分忧吧?”   天玺帝哪里能想到秦严竟也有这样狡辩无赖的时候,这回是真被逗笑了,哪里还发的起火来,指着秦严点了两下,方才摆手道:“朕不听你胡搅蛮缠,下去领十板子,长长记性!”   秦严却面露苦色,道:“要不换个旁的?微臣身上带了伤,回去您外甥媳妇瞧见,又该掉金豆子。掉金豆子也没什么,要是再将微臣赶到外书房去睡,那可就不好了,这天寒地冻的,微臣又伤又寒,生了病也耽搁替皇上办差。”   天玺帝不由随手抓起两本奏章又兜头往秦严身上丢去,骂道:“你个得寸进尺的臭小子,滚,滚,赶紧给朕滚!”   这话却是不再罚了的意思,秦严闻声这才又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道:“微臣谢主隆恩。”   言罢,拾起地上几本奏章,送到龙案上放好,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待秦严出去,天玺帝却丢了手中朱笔,靠在龙椅上,神情莫测。   今日若不是秦严应对得当,他必定雷霆震怒,对秦严生出不满来,从而可能牵连到废太子。   秦严并没让禁卫军看着卢太医不准其就诊,可卢太医在药典署中却偏偏没收到王美人病了的消息,这中间若无蹊跷才见鬼,而此事又是通过唐贵妃的口传到了他的耳朵中。   唐贵妃,看来也是动起心思来了。   天玺帝面色沉冷了下来,轻敲了两下龙案,扬声道:“陈厚实。”   陈厚实忙躬身进来,天玺帝却道:“拟旨,召张鼎,胡信知进京往吏部备报。另,着礼部修缮即日东宫。”   天玺帝的话令陈厚实身影一震,那张鼎和胡信知,皆是在废太子被废一事儿上遭贬斥被夺了官职,流放了的,如今天玺帝却将两人召回,且又令其到吏部备报,这是要重新启用啊。   更莫说令礼部修缮东宫了,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啊。   这些时日,朝廷上请奏废太子回京的声音越来越大,可天玺帝一直未曾表态,如今这确是明确了意思了。   只是既然皇上已经下定了主意,为何又不直接下旨召回废太子呢。   陈厚实禁不住道:“皇上既然圣意已定,何故不下旨召回废太子,如今这样的话,只怕废太子那里会遭受些压力。”   有些人怕是要忍不住,对废太子的刺杀会更疯狂起来。   天玺帝闻言却道:“朕就是要好好看看,还有谁会迫不及待的碰出来!”   陈厚实略沉了下心,却听天玺帝又道:“另,拟旨赐婚肖国公嫡长女陈婉若为恪王正妃,福宜伯嫡次女,永恩将军嫡长女为恪王侧妃,令礼部择吉日,安排大婚事宜!”   方才陈厚实在外头却也认真听着御书房中的动静,天玺帝为什么召见秦严,陈厚实也心知肚明,如今听闻天玺帝这话,陈厚实一惊,双手禁不住捏了捏。   前些时日天玺帝已经封了七皇子叶宇轩为恪王,令其出宫到了恪王府中建府。   而方才天玺帝所言的几位姑娘,都是唐贵妃亲自为七皇子挑选的,唐贵妃挑选的正妃侧妃人选很是巧妙,虽然门庭都不算拔尖,可却皆是手握实权的勋贵之家。   或者本身手中就握有兵权,或者是姻亲盘根错节。   之前唐贵妃便多次召见几位姑娘进宫游玩,到其宫中说话,意思表现的很明显,就是看中了几人欲为恪王选妻的,只是天玺帝却一直未曾表态,也不曾明确下旨赐婚。   如今蓦然赐婚,唐贵妃必定高兴。   可天玺帝选择在唐贵妃刚刚给秦严上了眼药的时候赐婚,这其中的意思就有些不好说了。   唐贵妃定然会以为天玺帝是恼怒了秦严,甚至废太子,可能会因此而野心更加放任,以后动作更多。   可以陈厚实对天玺帝的了解,若唐贵妃真这样的话,只怕离失宠,甚至打入冷宫也不远了。   天玺帝明明是宠爱唐贵妃的,如今却如此给唐贵妃错觉,可见帝王之心,实在是难测的紧,也只望着唐贵妃做个聪明而知足的人,还有七皇子也只望莫行差踏错伤了皇上的心才好。   陈厚实想着,躬身领了命,屏息退下。   天玺帝缓缓闭上了眼眸,唐贵妃,他能满足她的,都已经满足了,只希望她能适可而止,迷途知返。   七日后,用了晚膳,璎珞刚和秦严移步暖阁中,秦严便从袖囊中拿出一个紫檀木雕刻当归人参的木盒来递给了璎珞,道:“这是卢太医新为你调制的药丸,每日早中晚各用上一颗,药效和原先那汤药差不多,这是五日的量,待用完了,爷下衙回来再稍给你新的。”   璎珞闻言眉眼染上了笑意,道:“竟真能制成药丸啊。”   说着打开那盒子,却见有两排龙眼大小的黑药丸静静躺在红绸面上,迎面一股药味扑面,虽不甚好闻,想必味道也不怎么样,可吃这个药丸却是比原先的汤药不知好了多少。   她不觉眉开眼笑,凑上去奖励的亲了秦严一口,道:“哎呀,真真悔死我了,早知道太医真看人下菜碟,我就不瞒着夫君用药了,本是不想你跟着受罪,又想着卢太医是领了皇祖母的命,定是不敢怠慢,谁知道他竟还藏私,却是叫我白白受了那么些时日的苦。哼,等回头进了宫,见了卢太医,我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此事。”   璎珞并不知道为这一盒子药,还引起了一场后宫和朝堂小风波。见她高兴的令妙哥备水用药,秦严只笑了笑,却是瞧向璎珞,突然道:“礼部今日已经定下了恪王的大婚之期,等过些时日冬狩回来便行纳征礼,婚期定在了明天夏,正妃迎娶后一个月便抬两位侧妃进府。”   璎珞正喝药,刚灌了一口水准备送服,便突闻秦严说起叶宇轩娶妻的事儿,她动作顿了下,接着才咽了药,又用了几口温水,将口中苦味冲了下去,这才施施然的放下了碗,看向秦严,道:“所以呢,你想让我有什么反应,黯然伤魂吗?”   她说着便叹了一口气,神情怔怔,表露出一副情殇的模样来。   秦严见她如此,虽知她是故意装给自己看的,却也不是个滋味,一把将璎珞扯进了怀中,道:“你敢!”   璎珞这才冷哼一声,抬指点着秦严的胸膛,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我和他早就没什么了,偏要趁我喝药的时候说这事儿,你是想看我被水呛住呢,还是想看我无动于衷呢?这般试我,我看爷一定是更想看我惊痛的被水噎住咯,哼,我偏就不如你的愿!”   秦严见璎珞满脸娇俏,不由将她揽的紧了些,道:“爷怎么会试你呢,爷这不是刚好想到此事了,随口一说,对了,恪王行纳征礼,到时你陪爷一起过府贺喜,贺礼可要好生准备下……”   这厢夫妻二人搂抱在一起喁喁私语,那边靖王的书房,秦靖却正跪在靖王面前陈情,道:“父王,儿子当真不曾做过谋害杨夫人,杀害未出世弟弟的恶毒之事儿,此事都是那刘姨娘伙同了三婶娘陷害的儿子,三婶娘身边的管事嬷嬷顾嬷嬷,就是她负责收买威逼的杨夫人的丫鬟海棠,让她诬蔑的儿子。父王若然不信,可以审问顾嬷嬷,一审便知!儿子真的是被冤枉的啊,父王!”   杨夫人落水一事儿已经过去了许久,当时秦靖被罚跪祠堂,两日一夜没吃没喝,又冷又饿,晕厥了过去,靖王没有要害死秦靖性命的打算,见其晕厥发烧,这事儿便也算了,请了太医进府为其治病。   期间秦靖病的都发糊涂过,可他却一直都在喊冤,一直都不曾承认,害过杨夫人的事儿。故而靖王冷静之后,也有过怀疑。   而秦靖,当日听谢芷兰维护自己,还将谢芷兰当成好人感激过。   如今跑到靖王的面前说这一番话,却是受了靖王妃的提点,全是靖王妃让人传了消息给他,他才知道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谢芷兰和三夫人联手污蔑他。   靖王闻言见秦靖一脸坦荡恳切,便摆手道:“你先下去,此事父王会再查证!”   待秦靖退下,靖王想到三夫人丧子乃是靖王妃嫡亲弟弟动的手,这样看来三夫人确实有动手的可能,便传唤了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   半个时辰后,三夫人身边的顾嬷嬷便被秘密锁拿了起来,靖王手下的人,审问一个内宅嬷嬷还是轻而易举的,很快靖王便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没想到竟然真的冤枉了秦靖,靖王一阵内疚。   秦靖的事儿,不仅对其身心都遭受了折磨,更重要的是,如今连秦靖的名声都毁了,甚至外头也有秦靖争宠谋害父亲有孕侍妾的流言蜚语传出。   毕竟是最疼爱的儿子,靖王一阵恼恨,三夫人是他的弟妹,不能随意处置,还需等三老爷回府后再行商议,可谢芷兰,刚进府便如此的兴风作浪,一个姨娘却不知本分,靖王却是恨意难抑。   他起身便冲到了谢芷兰的院中,彼时谢芷兰也正在用晚膳,听闻靖王来了,她愣了下,旋即便满脸惊喜的站起身来,准备迎出去。   天知道,她从进府后,这还是第一回靖王到她的院子中来。   谁知谢芷兰还没绕过餐桌,靖王已大步进了屋,不待谢芷兰行礼,靖王已是上前一下子掀翻了餐桌。   谢芷兰就站在桌旁,靖王又是站在对面朝着谢芷兰掀的桌子,顿时满桌子的汤汤水水便都向着谢芷兰浇灌了过去,无从躲避。   谢芷兰的身上脸上,顿时便狼狈的不成样子,有些汤水还热着,谢芷兰被烫的跳脚,尖叫不断,靖王却冷漠的瞧着,直到谢芷兰慢慢平静下来,不再尖叫,哭着跪在地上,膝行到了他的脚下,抱着他的袍摆哭着质问,靖王才眯着眼冷声道:“贱人,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不知廉耻,满腹心机,毒害本王的子嗣,陷害靖哥儿,本王当真是瞎了眼才允你这等祸害进了靖王府!”   谢芷兰闻言面色大变,哭着道:“王爷一定是弄错了,妾刚进府没多久,哪里有能耐谋害杨夫人!”   靖王冷笑起来,他开始也是这样想的,虽然谢芷兰在王府生活多年,可那时候她是姑娘的身份,自持身份,自然不会和杨夫人这样的妾室多做接触,更和其丫鬟海棠沾不上一点边儿。   而谢芷兰进府后,谢太妃已经不在了,谢芷兰一个孤女,又没有宠爱,按说也算计不到杨夫人的头上。   毕竟杨夫人也不是傻子,她的贴身大丫鬟哪里有那么好收买的。   有了海棠和谢芷兰的双重做证,靖王才冤枉了秦靖,他却没想到谢芷兰会和三夫人联合起来,谢芷兰没能耐让海棠背叛杨夫人,可三夫人却能办到!   此刻见谢芷兰还不肯承认,认错,靖王一脚踢开谢芷兰,也不和她多言,只道:“来人,刘姨娘祸害内宅,陷害少爷,谋害王府子嗣,即日便将她送往庄子,再不准踏出田庄一步!”   靖王言罢,转身便走,谢芷兰万万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刚刚进府,连一日好日子都没过,便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她满脸不甘,跌跌撞撞冲出房想要去追靖王,可靖王带来的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绑缚了她便塞堵了嘴巴。   靖王回到了书房,平静下来后便让人唤了秦靖过来,道:“父王已经查清楚当日之事儿了,已经让人去寻你三叔回来,刘姨娘父王已做了惩处,你三婶……却还要于你三叔商议,父王会为你讨还公道,也会告知全府是刘姨娘兴风作浪,洗清你身上的污名,这次是父王误会了你,你可有什么要求,父王一定都满足你。”   秦靖闻言双眼含泪,一副沉冤得雪的感动模样,却道:“父王,儿子没什么要求,只求父王能多陪儿子和弟弟用几次膳。”他说着眼眶发红,又道,“以前咱们一家人都是欢欢喜喜的共进膳食,如今……母妃被禁足,儿子不明就里,却也不敢向父王求情,只求父王能怜惜幼弟,自从见不到母妃,蕴哥儿已经好久没好好吃过饭了。”   靖王正内疚,听了秦靖的话,又见他竟比以前瘦弱了不止一点,且原本神采飞扬的少年,如今也变得黯淡无光,靖王不觉叹了一声,道:“近来是父王太过忙碌,忽略了你们兄弟,走,现下父王也饿了,这就陪着你们兄弟用晚膳。”   秦靖面上一喜,父子两人便一起到了秦蕴的四全院,他们到时,刚好乳娘正在哄着秦蕴吃饭,桌上摆满了饭菜,秦蕴见了父兄非常高兴,父子三人落座后,也算是用了这些时日以来最和谐的一顿饭菜。   用罢,移步暖阁,靖王又考校了秦靖的学问,也问了秦蕴几个问题,这才自回书房而去。   秦靖兄弟将靖王送出了门,秦靖抱着秦蕴回到屋中,秦蕴才不解的问道:“哥哥,母妃为什么不让我们吃靠东边餐盘的饭菜?”   秦靖闻言忙捂住了他的嘴,声音沉肃的道:“蕴哥儿不要多问,以后这话更是说都不要说,只要记得母妃的吩咐便好。这样母妃便能出来和我们团聚了,蕴哥儿不想早日见到母妃吗?”   秦蕴点头,道:“我都听哥哥和母妃的!”   秦靖这才摸了摸他的头发,道:“母妃是不会害我们的,父王却……所以,我们只要乖乖听母妃的话就好。”   这日后,靖王便时常前往秦蕴或者秦靖的院子中,和两个儿子共进膳食。   一晃半月,年关临近,也到了一年一度的冬狩之时。   天玺帝每年都要带着朝臣们进行两次狩猎活动,一场秋狝,一场冬狩,以示武于天下。   秋天,家禽都要长大了,故而要保护家禽不受野兽的侵袭,减少损失,维持收成的平衡,天子便带头进行秋狝活动,而冬天,万物休息,此时猎杀一些动物,增加收成。两场出行狩猎活动,也是向天下人展示武力和皇家气派。尤其是国家有动乱,或者是有战事时,更会举行大规模的狩猎活动,借此来演武。   今年因朝廷上风波不断,政务繁忙,天玺帝便取消了秋狝。而这冬狩,却是说什么都不能再取消的,礼部已经准备了许多时日。   这次冬狩,天玺帝将带后宫诸妃嫔,皇子们共同前往,太后也会移驾随行,凡三品以上官员皆也参加,另外勋贵们也可带着子弟女眷同往。   眼见临近天玺帝出京之时,靖王已决定今年要带着秦靖同往。   往日里秦靖年岁还小,在冬狩上也出不了什么风头,去了也意义不大,今年秦靖却也虚岁十二了,靖王又刚愧欠了这个儿子,使得外头多有关于秦靖的风言风语。   故而靖王便想带着秦靖,让其在冬狩上出个风头,也好压下流言来。   因此,从外头回来,靖王便直接到了秦靖的春茗院中,父子二人说了许久话,眼见着到了饭点,便直接留在了春茗院中用膳。   靖王正要吩咐人去接秦蕴过来,秦靖却目光一闪,道:“父王来前,儿子才刚刚从蕴哥儿那边过来,他早上玩的过了些,这会子已困倦了,儿子吩咐乳娘好生伺候着呢。”   听小儿子睡了,靖王便没再多言,和秦靖落座用膳,秦靖亲自给靖王盛了一碗粥,捧到了靖王的面前,道:“父王这些时日辛苦了,父王且先喝碗汤养养胃。”   靖王含笑接过,不疑有它,端着便一口气用了大半碗,旁边秦靖已是身影僵硬,双手微微颤抖的紧紧盯着靖王。   蓦然,靖王用粥的动作一顿,接着他的脸部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牵扯了一下般,嘴角开始抽搐,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双眸陡然绽出锐光,想要扭头去看秦靖,可偏头不能动,口不能言,强行用力的结果是,手中汤碗脱手,洒了满身,他也从座位上直接往后仰倒,摔在了地上,眼歪嘴斜,手脚抽搐不停,竟好似中风了一样。   可他脑子却是分外清醒的,他狠狠的盯视着秦靖,在无声的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亲生父亲下毒!   秦靖到底年岁小,瞧着靖王倒下,他脸色已经煞白起来,也浑身哆嗦着,害怕而心虚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被靖王死死盯视着,他哭着道:“我不想的,可我都说我是冤枉的了,父王还是罚我跪祠堂,祠堂好冷,我好饿,浑身都没了知觉,我没错!没错!可我快死了,父王,我差点死掉!父王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不服!”   秦靖越吼,神情越是激动,却于此时,脚步声绕过屏风,进来一个身影。   她几步靠近了秦靖,抬手扣住了秦靖的肩膀,无声的拍抚安抚着。   靖王先是看到一双青莲色绣文竹的秀雅绣鞋,接着是雪青色如水波般的澜裙,他费力的抬头,终于瞧见了那进来的女人。   她的容貌依旧柔婉娴雅,头上妆容简单素雅,还戴着他亲手送的那套紫玉头面,只是俯视过来的眼眸,冷的好似冰凌,阴狠的仿若淬毒的刀!   是和他同床共枕了十七个年头的女人,靖王妃沈晴颜!   靖王早便猜到秦靖就算心中有恨,定然也不敢做出这样下毒的大事儿,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撺掇,蛊惑其弑父,他也猜想到了靖王妃,只是却没想到真看到靖王妃的这一刻,心里却宛若被千刀万剐!   这是他疼爱了十七年的女人啊,她竟然,伙同儿子,谋害他至此!   他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又到底疼爱了一个什么样的妖魔!   靖王恨不能上前劈了靖王妃,可他用尽全身力量,却依旧只能发出呜呜声,像是破败的风箱,越是用力,越是浑身抽搐不停。   只能瞪大了一双血红的眼眸,恶狠狠的盯视着靖王妃。   靖王妃却淡淡转开了视线,只冲秦靖柔声道:“母妃知道你是好孩子,上次他冤枉你,害的你受尽苦难,险些丢命。这生育之恩,便算是还了,他宠妾灭妻,宠庶灭嫡,我儿都是我了保护母亲,若非如此,母妃就要被作践死了,我儿无错,先出去吧,母妃不会将你父王如何的,去吧。”   秦靖浑身发抖,心中充满了矛盾挣扎,害怕和自我否定,他只想早早逃离这里,闻言不顾靖王望过来的饱含祈求希望的眼光,转身便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   靖王见此绝望的闭上了眼眸,靖王妃却上前两步,站在靖王身前,居高临下的盯视着他,道:“王爷放心,只要王爷乖乖听话,我是不会要了王爷性命的,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靖王闻声猛然睁开眼眸,死死盯视着靖王妃,他的眼眸中满是不解和愤恨,写满了质问。   靖王妃抚了抚裙摆,慢慢蹲了下来,道:“王爷一定在想,你待我那么好,我为何要如此对待王爷吧?”   靖王确实不明白,眼前的靖王妃实在太陌生了,褪去了伪装的靖王妃显得冰冷而无情,再不是那个靖王熟悉的女人。   靖王好歹和靖王妃有过十七年的恩爱岁月,所以即便这大半年来,他和靖王妃之间裂痕越来越大,靖王念着旧情也做不到去害靖王妃,即便怀疑她给自己带了绿帽子,他都只是将她禁足而已。   可靖王妃呢,她竟然毫不犹豫就给他下了毒,还是借着儿子的手,她怎么能丝毫不念旧情,难道那么多年的鹣鲽情深都是假的?   难道这个女人,真在外头偷了什么男人,那男人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似是看到了靖王的疑问,靖王妃叹了一声,道:“唉,王爷还是不信我,我没有偷人,从来不曾呢!”   靖王因靖王妃这话,脸上狰狞之色略减,可他眸中的不解之色却更深了,靖王妃似有些同情这样迷惑不解的靖王,她又叹了口气,看向靖王的眼神悲悯了起来,道:“王爷可还记得我第一次对王爷表示出好感是何时?”   靖王浑身一抖,眸光闪动。   靖王妃从小就出入靖王府,和女儿秦仪琼是手帕交,那时候虽然他不常见到小姑娘的靖王妃,可是却也有印象,是个很乖巧懂事,安静清秀的小姑娘,隐约觉得这小姑娘身上有种寻常小丫头没有的娴静优雅。   不过对这么个小姑娘却也是不会生出什么它念的,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同,却是靖王妃十二岁时,躲在王府的园子中哭,他刚好经过,遇到了哭的梨花带泪的她。   当时她躲在假山后头,一双眼眸水洗过般清澈,又宛若雨打花苞一般秀美可怜,他从未见过这个沉静娴雅的小姑娘哭过,故而便很惊异,表示了关切。   可她却羞红了脸,那娇羞的模样,靖王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后来靖王才知道小姑娘是因为来了初潮,弄脏污了裙子,这才躲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急哭了。那次他脱了外裳替她解了围,犹记得她羞红了脸蛋,偷偷瞥向自己的目光,像山间的麋鹿一般,在他望过去时,偏又惊慌的躲闪开,只是连耳根都红的剔透了。   那日他的心就像是被一缕春风吹过,不过靖王妃毕竟是个半大姑娘,又是女儿的手帕交,过后几日,他也便一笑了之,一切如常了。只是不想其后倒是常常在靖王府中各种偶遇她,她又总表现出对他的不同来,那种躲闪爱慕,克制的目光,都让靖王心软感动。   慢慢的,便有了一段忘年恋,他也从靖王妃的身上,找到了久违的激情,像是重回了少年时代一般意气风发,这才心甘情愿的等了她那么多年,最后在及笄后迎娶了回来。   靖王想着这些,神思恍惚,靖王妃却面露讥嘲,道:“王爷就没想过吗,怎么会那么巧,我初潮时便让王爷给撞上了?当时还刚巧没有丫鬟跟在身边。”   靖王蓦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视着靖王妃,靖王妃笑了笑,抬手拍着靖王抽搐着的脸颊,道:“王爷猜对了,那日是我故意在假山边儿等着王爷呢。王爷也不想想,您的岁数都能做我父亲了,我虽然在国公府不是嫡长房的女儿,可却不缺父亲呢,我父亲待我却还算不错,我又不缺父爱,正常小小年纪的姑娘,怎么会看上自己手帕交的父亲呢?唉,王爷难道真以为是自己玉树临风,令小姑娘都折服不已吗?”   靖王妃的声音毫不掩饰嘲讽之意,靖王不是傻子,听到这里,他想到过去的种种,想到靖王妃嫁过来后得到的一切尊荣,眼睛血红一片,呜呜了两声,像是一头困兽。   靖王妃抬手抚了抚靖王的眼眸,像是要安抚他,靖王却觉得那温软的手落在肌肤上,宛若一条毒蛇盘踞,令人作呕发寒。   靖王妃却道:“本来我嫁过来之后,王爷待我极好,后来又有了三个儿女,我是真喜欢上王爷,想和王爷白头到老的,无奈世事弄人,王爷如今却受了奸人挑拨,于我夫妻生隙,再难回到当初。我的孩子,媛姐儿彻底毁了,王爷却还要冤枉靖哥儿,害的靖哥儿差点送命,还有蕴哥儿,他那么小,却也受尽了委屈,王爷既然不能护着孩子们,那么就只能我这个做母亲的来了。”   见靖王浑身抽动着似有无数的不甘要表达,有无尽的愤恨要言诉,靖王妃却蓦然站起了身来。   见她要走,靖王拼命挣扎,心中无限恐慌和悲愤,许是他心中太过激愤,也许是他身体中的药效还没完全发挥作用,他竟发出了含糊的话语来,道:“贱人,你……想干……什么!”   靖王是实在不明白,靖王妃到底要做什么!   她毒害自己又有什么意义,自己去了事儿,爵位便会立马落在秦严的身上,靖王妃怎会如此做?!   还是靖王妃要连秦严一起谋害了?可就算她能顺利将秦严也害死,就不怕太后和皇上那里起了怀疑吗?   退一万步,就算太后没怀疑,让秦靖承继了爵位,秦靖如今才十岁,哪里能撑得住靖王府,靖王妃要个空架子靖王府又有何用?   靖王妃见靖王到现在都不明白,这才再度看向靖王,神情讥嘲,道:“到了现在王爷竟然还不明白吗?那日我夜半出府,去的不是什么奸夫的住处,而是瑞王府呢!”   靖王闻言,瞳孔骤然收缩,不可置信的瞪视着靖王妃,他如今已经知道这女人的阴毒和狠辣,虚伪和无情,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靖王妃竟然如此大胆,竟然有此等魄力和野心,一个内宅妇人竟和得势皇子勾结在了一起,掺合了夺嫡之争!   靖王一直以为靖王妃是温婉贤淑的,如今才发现便是瞎子也该比他要认得清楚。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道:“你要谋反?你疯了!你会毁了靖王府!”   靖王妃却呵呵一笑,挑眉道:“王爷说错了,我没疯,我只是比王爷更能看清局势罢了。如今再坐以待毙,等着废太子回京登基,可还会有我们母子三人的立身之地?!先下手为强,我筹谋二十余年,不是要做人下人的!我的儿子更不是!”   见靖王一脸的不认同,却张口说不出话来,靖王妃笑了笑,道:“王爷想说,即便是废太子登基,秦严得势,也不会将我们母子如何吗?呵呵,王爷别天真了,我是为了权势才处心积虑地嫁进王府的,王爷便不想想,当年长公主的死怎么就那么巧给我腾出了位置吗?还有,前些时日太妃谋害遗弃世子的事儿,又是如何那么轻易被爆出来的呢?亦或者这些年世子克妻之命的由来,王爷从不曾怀疑,可世子和世子妃却是聪明人,如此,王爷还觉得他们会放过妾身和孩子吗?”   靖王今日遭受的打击简直是一波又一波,一波比一波更为强劲,他瞧着靖王妃那张挂满嘲弄讥诮的脸,只觉喘息不过,只能大张着嘴,胸膛剧烈起扶着,不断发出呼哧呼哧的粗喘声,却因嘴巴斜着,流淌出一脸涎水来,狼狈非常。   靖王妃瞧着他那般可怜模样,却盯着自己恨意难抑的眼神,她的神情也冷厉了起来,一脸阴沉,又道:“还有一点王爷也错了,我一介妇人,哪里有能耐谋反?所以,不是我谋反,而是王爷你投靠了瑞王殿下,准备以靖王府全部的兵力协助瑞王殿下登大宝之位……王爷放心,我给王爷下的毒,只会让太医以为王爷是突然中风了,关键时刻我还会给王爷喂一粒半粒的解药,让王爷能够好好为瑞王殿下办差,王爷最好能乖乖听话,不然……”   靖王妃言罢,拍了拍手,很快便又有个穿藏蓝袍子的男人走了进来,靖王一瞧再度瞪大了眼,这男人不是旁人,却是他最信任的王府官家秦忠。   靖王见他进来,先还眼中本能冒出期待和希望来,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眼中色彩还没暗淡下去,果然就见秦忠对着靖王妃行礼,靖王妃却道:“好了,将王爷挪回他的书房去吧,然后去请太医,将王爷中风的消息宣布出去。”   秦忠领命,靖王瞧着秦忠恭敬的模样,只觉自己当真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货,十多年来,他所信任的,宠爱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大奸大恶之辈!   瞧着秦忠一步步走近,靖王索性闭上了眼睛,实在不想再看这些人恶心的嘴脸。   半个时辰后,皎月院中,璎珞和秦严得到了靖王突然在外院书房中风的消息,璎珞心神一震,看向秦严。   早便想到靖王妃会对靖王出手,却不想手段竟是如此的狠辣阴毒,秦严却面色不变,上前握了璎珞的手,道:“走吧,咱们去探探他的病。”   璎珞点头,随着秦严赶到外院靖王的书房时,屋中已经有哭声传出。   靖王被安置在书房内室的罗汉床上,璎珞二人进屋,先瞧见的倒是书房。   只见书房案后的太师椅倒着,旁边的地上还碎散了不少笔墨等物,一片狼藉,秦严看向官家秦忠,秦忠双眼通红,道:“都是老奴的错,今日得到家庙的消息,说是前些时日太妃便有些神志不清的,昨日却是陷入了昏迷,只怕是时日无多了,老奴将这消息告知了王爷,谁想王爷竟经受不了刺激,一下子便扑倒在了地上,老奴大惊将王爷搀扶起来,就见王爷……就见王爷眼歪嘴斜,怕是……怕是中风了。”   他说着跪了下来,道:“老奴有罪,世子爷快进去看看王爷吧。”   秦严沉默不语,看了眼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秦忠,这才举步进了内室。璎珞忙提步跟上,进了屋,就见靖王平躺在罗汉床上,身上还沾染着茶渍墨迹,发冠微歪,脸色灰白,歪嘴斜眼的,再没了平日暴跳如雷的鲜活劲儿。   而秦靖和秦蕴已经跪在了床边儿,正流泪满面的抓着靖王的衣角哭着。   见到秦严进来,秦靖瑟缩了下,将秦蕴挡在了身后,道:“大哥,父王他这样,可如何是好?”   秦严扫了眼兄弟二人,未曾言语,看向了靖王。   靖王也望了过来,看向秦严这个儿子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和期许。   璎珞瞧着这样的靖王,觉得他还是寄希望于秦严能够发现不妥,解救了他的,可他平日里恨不能秦严早日去死,好给他和靖王妃的儿子腾位置,这会子却又觉得秦严有责任救他,岂不是可笑?   长公主的死,秦严年幼时被丢下悬崖,这一切都是因靖王而起,倘若靖王立身正,又怎么会招惹来靖王妃这样一条毒蛇?   就算靖王妃谋害长公主时,靖王和其还没什么,可其后十七八年,靖王妃蛊惑着靖王做后爹,靖王何曾有一日觉得自己做错过?他一直偏宠靖王妃和她的孩子们,对从小受尽磨难的秦严何曾尽过一日为父的本分?对废太子妃又何曾怜惜过半分?   薄情寡义,靖王将这个词演绎的淋漓尽致!   而如今,他咎由自取,秦严却也注定是要让他失望了。   淡淡挪开视线,秦严只道:“太医呢?还不曾来?”   也是巧,他声音落,外头便有了动静,秦忠引着两个太医进来,两人上前冲秦严见礼,秦严摆手,道:“不必多礼,先给王爷诊脉医治要紧。”   秦靖忙忙拉着秦蕴也退到了一旁,太医上前分别诊了脉,足足用了两盏茶时候,方才起身抹着汗,道:“王爷因突受刺激,使得气血逆乱、脑脉痹阻,从而血溢于脑,致使突然肢体麻木、舌蹇不语,口舌歪斜,确为中风之状。此病症起病急、变化快……微臣二人这便为王爷针灸,再佐以汤药,若是三五日内病情有所好转,一切都好说,可若是不见起色,只怕是……”   秦严闻言,目光再度落在了靖王身上,迎上靖王灼灼逼视的视线,看着他呜呜作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出声道:“如此,便有劳两位太医了。”   靖王冲着秦严抬起,颤抖不已的手终于无力的甩了回去,双眼一闭,竟是有两滴浑浊的湿润滑了出来。   靖王如今有种生无可恋,生不如死的感觉,他从前珍爱的,拥有的全都变了样子,一夕间,所有的亲人都成了仇人,众叛亲离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孤寂绝望。   他不知道靖王妃还要用怎样的手段逼迫他乖乖就范,听话的配合瑞王谋逆,他虽不是多惊艳的人物,可一辈子却也从没忍受过这样的屈辱和折磨,靖王若可以恨不能现在就自杀了,可他如今却是连咬舌都办不到。   太医留下来给靖王针灸,璎珞便随着秦严退了出来。   其后数日,太医都留在了靖王府负责给靖王诊治,而靖王根本就不是中风,自然太医的针灸和汤药都没发挥作用。   过了四日,朝堂上下便都知道靖王中风的消息了,天玺帝赏赐了不少药材进府,太医每日进进出出,靖王的病情不好不坏。   就这样一晃到了冬狩的前夕,眼见还有三日便要成行,届时满朝文武都要跟随天玺帝到林山狩猎,这日夜,城门已经关闭,京城已陷入沉睡,却突有震天的急促马蹄声响起。   西直门外,随着马蹄声奔近,城门上的守城兵也举着火把往下看,待那几骑驰近,就见马上人竟然身传甲胄,马儿的辔头上更是高高的挂着三面色彩鲜亮的小旗,旗下系着铃铛,随着马儿驰近,铃铛声愈发清脆。   西直门上的守卫面色大变,这可是前方遇战事报信斥候的装扮,果然就听那前头一骑,高高抬手扬起一只信筒来,大声喊着,“速开城门,边关急报!”   守城的不敢耽搁,忙忙奔下城门,打开了西直门,那报信的一路人,已是冲到门前,停都未停,便带起一阵疾风,扬尘冲着皇宫疾驰而去了。   守城兵勇们禁不住浑身打了个颤,看这样子,大丰是要起兵事了啊!这可真是多事之秋!   ------题外话------   大结局中25号晚十点   另素素新文《名门骄妃》占坑中。穿越了,大抵是上辈子好运用尽了,这辈子总缺些运道。成了官宦小姐,可家道中落。有个哥哥,可是庶兄。生了张倾城面皮,可毁容了,身段真不错,可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病秧子   旁人穿越步步莲华,她拼命挣扎,越混越差。从良家女到奴婢到婢妾。好在,夫主是倾世无双的美男子,外表仙姿秀逸,可惜内里心性如冰。得,还是甭挣扎了,做个姨娘,有吃有喝,睡睡极品美男,日子也不错。   等等,夫主要成亲了?新主母是王府郡主?这日子,唉,还是带着怀里肉球,卷银子逃命吧。   不是妾室打倒正室的故事,男主一直宠女主,宠宠宠,宠出了骄妾,女主还没被宠自觉,逃逃逃,带着儿子继续逃的故事。一对一,双处宠文。 ☆、165 大结局中(新文求收藏)   夜,皎月院。   璎珞蜷缩在秦严的怀中睡的正沉,外头却突然响起了几声轻叩,璎珞迷迷糊糊动了下身子,想要睁开眼睛,却因困顿怎么都睁不开。只感觉身边秦严坐在了身来,接着她的肩头便被拍抚了两下,有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安抚,道:“你睡,爷出去瞧瞧。”   璎珞也没大听清,哼了两声翻了个身,便又睡了过去。   秦严这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顺手从衣架上取了一件锦袍披上,一面系着腰带,一面到了外室,推开房门,就见厢房中守夜的丫鬟已经被惊醒,都站在了院中,而廊下却站着影七。   见秦严出来,影七面色沉肃上前两步,低声道:“世子爷,边关有急报送进了京,皇上宣召世子爷。”   秦严闻声双眸微眯,不过点了下头便折返进了屋。   屋中璎珞迷迷糊糊倒也听到了秦严回来的脚步声,只以为他要上床继续歇息,可听那脚步声只到床前顿了下,便绕进了净房去。   璎珞心知是出了什么大事儿,精神一清,故而等秦严从净房收拾好出来时,就见璎珞揉着额头坐在床上,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显得娇弱而慵懒。   而璎珞也望了过去,见秦严竟然大半夜的穿了朝服,不觉放下揉弄额头的手,惊道:“出什么事儿了?”   她神情紧张,秦严便走到了床前,抚了抚她垂落的长发,才道:“边关有战报,皇上宣爷进宫商议,你继续睡吧,别担心。”   璎珞闻言面色微变,本能地拉了秦严的手,道:“你多带些人。”   如今夜色正沉,秦严这会子进宫去,璎珞想到前些时日他在京郊遇刺的事儿,总不大放心。   秦严点头,俯身亲了下璎珞的额头,这才起身大步去了。   璎珞瞧着蓦然就觉空荡下来的屋子,拧了拧眉,觉得有些冷,缩进了被子中。她心中担忧,原本想着这后半夜定然是睡不着了的,谁知道不知为何,近来竟然是贪睡的紧,不知不觉便又睡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却是被脸颊边儿的瘙痒感给惹醒的,睁开迷蒙的眼眸,就见一个人影坐在床边,正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手指间带来熟悉的粗糙磨砺感,知道是秦严,璎珞本能地往他的大掌边儿蹭了蹭。   她迷迷糊糊像只在主人掌下贪睡的猫儿,秦严禁不住笑了下,笑声在宁静的清晨,显得低沉而富含磁性。   璎珞心神一颤,眨了下眼睛,这才瞧清,不知何时天色竟然已经亮了,天光透窗而入,照在了秦严的身上,映的他身上甲胄寒光点点,放射着一层冷光。   甲胄?   璎珞骤然瞪大了眼睛,看清秦严身上穿戴,顿时清醒,猛然坐了起来。偏秦严见她醒了,往前凑来,璎珞这猛地起身便一头磕在了秦严的胸前,甲衣的鳞片被撞的簌簌直响。   璎珞鼻子更是一阵酸疼,哎呦了一声。   “爷看看,怎么那么不小心。”   秦严忙将璎珞的脸抬了起来,但见她挺翘的鼻端一片通红,眼睛中也蕴了两汪泪。他拧了眉,却也无可奈何,璎珞哪里还顾得上疼痛,抓了秦严的手,瞪着明眸,道:“你要出征?现在吗?边关怎么了?怎么走的如此急!”   秦严是统兵之人,上战场是在所难免的,璎珞自然知道这点。可自识得他,这一年多来,大丰并无战事,璎珞也没这个准备。   他是武将,可他也是她的男人,战场刀枪无眼,若然可以她希望永远都不要看他上战场。   可也知道这不可能,只是如今实在太突然了,璎珞禁不住浑身紧绷,面色露出些仓惶来。   见她就像是惊弓之鸟一般,秦严心头怜惜,想要将她揽入怀中安慰,可身上甲胄冰凉,又恐她着了寒气,便握着她的手,道:“边关急报,北耀去年便遭受了雪灾,今年再度遭灾,牛羊死伤无数,为了生存,出兵奇袭了边境数城,烧掠无数,如今已经攻破了马跃城,风门关告急,皇上令爷领神威,永威二军即刻赶赴过去驰援,刻不容缓。这一去……若战报属实,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两三年都是有的,爷不在,你有什么事儿就都进宫去寻太后。”   秦严言罢,见璎珞面色都变了,眸中全是不舍,他心中不忍,可却明白自己的使命,话语不停,又道:“至于靖王妃和瑞王,皇上是个警觉之人,爷已经将靖王府的情景略提了一些,皇上自然会防备,会有分寸。”   见璎珞也没个反应,只一径怔怔的看着他,秦严无奈一叹,又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交代道:“爷怀疑瑞王会趁此次冬狩动手,爷走后,你便将安安送回皇祖母那边去,此次冬狩,靖王中风无法成行,靖王妃定然会留下来照顾,靖王府却不能无人前往,故而你是推脱不过的,只到了林山,却莫要四处走动,多警醒着些,跟在皇祖母身边。爷留了些人给你,自会前往保护。另外,爷会让啸月跟着你到林山去,真遇什么凶险了,记得吹爷送你的那狼骨哨。还有一事儿,皇上这次离京前往林山冬狩,会带走北衙禁军八营十三卫同行护驾,却留西衙禁军镇守京师,万一瑞王生事,京城必定有变,振威将军府那边只怕要牵扯进去。西衙禁军的统领白迎胜和瑞王妃娘家平鲁将军韦府是姻亲,而盛承义却是西衙禁军的副统领,万一白迎胜谋逆,盛承义的处境便不妙了,你和将军府走的近,爷走后你可前往提点一二。”   见璎珞还是不言语,秦严捏了捏她的手,道:“别让爷担心!嗯?”   璎珞迎上秦严的眼神,这才发现他也和自己一样,是担心记挂她的,想到他就要离开,即便自己再是不舍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唯一能做的便是让他轻装上阵,不以自己为念,璎珞骤然清醒了过来,神情间的仓惶和脆弱也陡然便褪了个干干净净。   她蓦然抓住秦严的手,一下子抓住了他方才话语中的重点,道:“什么叫若战报属实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五年?战报还能是假的吗?你是怀疑,瑞王要借冬狩谋反,所以这时候讹传战报,调虎离山,要骗你离京?”   璎珞冰雪聪明,一点就透,秦严面上露出赞叹之色来,道:“对,若并无战事,爷很快就会到林山接你的!”   璎珞不觉拧眉,道:“就不能等上两日,看看靖王妃等人的动静吗?这样岂不是就能揣测出到底是不是边疆真起战事了?”   秦严叹了一声,抚了抚璎珞的脸,道:“可若真是北耀人大兵叩边了呢,战场行事瞬息万变,晚一日就可能失去先机,或者是失掉几条防线,晚一日边境就可能横尸遍野,北耀人就可能屠戮几城,十几城,爷等不起!也不能等!不管是真是假,都得先当真有战事来准备!”   璎珞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切体会到夫君的高大,和作为将帅妻子必须承担的责任,她心中涌起一股热血来,脸上也有了笑容,抚了抚秦严的脸,道:“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你去吧,只是要小心,我在家中等你保卫大丰子民,等你凯旋而归!”   秦严见她恢复了常态,这才有了笑容,又亲了亲她的额头,豁然站起身来,竟是再没多做儿女情长之态,转身便大步往外走去。   璎珞一惊,身子绷直,忍不住又提声道:“别让自己受伤!”   秦严脚步微停,只抬了下手,身影便出了内室。   男儿总比女人要来的果决心狠,璎珞瞧着垂落下来的门帘,有些怅然的叹了声气。   说来也怪,秦严在时,他一整日都在外头没个人影,璎珞也该吃吃该睡睡的,可如今他才走头一日,璎珞便有些心不在焉,茶饭不思。   想着秦严临行前交代的那些话,璎珞便收拾了一番,带着安安一起前往振威将军府中探望王雪瑶。   她的车驾前脚出了靖王府,后脚梓涵院的靖王妃便听到了消息,全嬷嬷拧着眉,道:“王妃,这时候世子妃到振威将军府去,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吧?”   靖王妃想了想,却摆手道:“应该不会,咱们这个世子妃可是靠着振威将军府楼太夫人从中牵线,这才一跃进了祁阳王府成了真宁县主的,她和将军府历来交往丛密。将军府的夫人也有五六个月了,两人是手帕交,过两日世子妃便要离京随驾前往林山,临行前去瞧瞧好友也是正常,咱们别疑神疑鬼的,越是关键时刻越要镇定才是。若她真是察觉了什么,就该暗中动作,哪里会这样的大张旗鼓前往。更何况,还带着小皇孙,哪里是去办大事的样子。”   全嬷嬷闻言轻吐了一口气,道:“王妃说的是,是老奴太紧张了。”   璎珞到了将军府便被迎进了太夫人楼氏的松鹤院,刚到廊下,王雪瑶就迎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宽松大褙子,上头绣着绚烂的红石榴花,早已显怀,宽松的腰身遮掩不住凸起的肚子。   人也丰盈了不少,见到璎珞未语先笑。   璎珞忙上前扶住了她,道:“你出来迎我做什么!赶紧的屋里去,回头再吹了风,盛大哥还不得打到靖王府去。”   “哪里就有那么娇弱了,大夫还说要多动动才好呢,这就是小皇孙吧,可真是玉雪可爱。”王雪瑶说着,敛衽就要冲安安行礼。   璎珞原本牵着安安,方才急着搀扶王雪瑶便松手,往前了几步,这会子安安才迈着不紧不慢的小步子上了台阶,好奇的看着王雪瑶。   见她要行礼,却却避了一步,道:“是瑶姨母吧?瑶姨母是双身子的人,身子重,快快不用多礼。”   他今日穿着一身红色绣了暗金色蝙蝠的杭绸小袄,外头套着毛茸茸的小斗篷,脖子上挂了玉质长命锁,头上梳着小辫,系着彩绳,愈发显得粉雕玉琢,小模小样的甚是可爱。   这会子背着个手,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等话来,神情间还颇有些皇家人的高贵严肃,一时间不仅王雪瑶和廊下的丫鬟们愣住了,连璎珞都呆了。   倒是安安见气氛不对了,大家都奇怪的看着他,这才往璎珞身边靠了靠,扯住璎珞的手,道:“舅母安安说的不对吗?”   璎珞顿时回过神来,见安安神情有些忐忑,便蹲下身点了点他的鼻子,道:“你这小大人!是说的太对了,把大家都惊呆了!你这小屁点,怎么就知道双身子,身子重这些话的?”   安安脸色一红,有些羞赧,嘀咕道:“安安在宫中学的。”   太后哪里总有宗室勋贵家的媳妇们有孕了带过去觐见的,想必安安是从太后那里听到的,倒将人一个好笑。   王雪瑶瞧着安安简直稀罕的不行,连声道:“将来我的孩子能有小皇孙一半聪明可爱也都满足了。”   说着也不顾璎珞了,拉了安安往里走,连声吩咐丫鬟去拿好玩的好吃的。   璎珞摇头笑,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屋。   如今振威将军府马上添丁,太夫人心情好,脸色也红润,倒比一年前还要康健硬朗些,见过礼拉了璎珞在身边坐下,闲话家常。   说了一阵子话,璎珞才瞧了眼坐在那边美人榻上玩竹编蚂蚱的安安,道:“将军府有个好大的练武场,比皎月院舅舅的练武场还大,安安要不要去看看?”   安安虽早熟,到底是小孩子,一听有新鲜看,当即就要往下跳,璎珞吩咐了谷雨和谷云好好照顾他,这才令他们出去。   太夫人一瞧这样,便知璎珞是有话说,挥手令丫鬟们都退下,又令金嬷嬷守在外头。   待屋中只剩下太夫人和王雪瑶,璎珞便也不再绕弯子,直言道:“夫君今早离京前,提醒我,说皇上冬狩期间,京城恐会生变,让我来于太夫人说上一声,也好让盛大哥警醒一二。”   太夫人闻言面色大变,璎珞的话说的不清不楚,可太夫人活了一辈子,又是何等的睿智。   这些年太夫人撑着将军府,对朝政却也是了如指掌的,听了璎珞的话,心思已是转了几转,神情郑重的拉着璎珞的手,道:“谢谢你这孩子了。”   眼眸中却是蕴含着感激的,璎珞忙笑着摆手,道:“伯祖母这是什么话,往日若没伯祖母的照看,哪里有我们姐弟的今日。更何况,瑶姐姐,我可是当了亲姐姐的,盛大哥又是我干儿子的亲爹,他置身危险中,我哪里能袖手。也就一句话的事儿,伯祖母这般郑重谢我,却是折煞了我,客气的让我伤心了。”   她说着脸色黯然起来,太夫人哈哈笑着,岂能看不出她是装腔作势,又搂着璎珞哄了两句,璎珞才喜笑颜开,道:“我还要将安安送进宫里去,便不多留了。”   说着站起了身,又拉了王雪瑶的手,道:“我去了林山,回来再来看瑶姐姐,瑶姐姐可要照顾好我干儿子。”   王雪瑶失笑,送了璎珞出去,待折返回来,却冲楼氏道:“珞妹妹方才说的……”   见她拧着眉,还有些一知半解的样子,太夫人招手让王雪瑶坐在了身边,道:“只怕是瑞王要借机谋反了!”   “啊!”王雪瑶顿时面色大变,脸上血色都褪尽了。   又想了遍璎珞的话,王雪瑶有些着急的道:“若是如此,自然是要先控制京城的,夫君他是西衙禁军副统领,岂不是首当其冲!”   太夫人拍扶着她的手,道:“放心,危机也是机遇,将军府到底是因子嗣单薄败落了,可此事若是承义处置的好,立下大功,将来将军府未尝不可重震门庭,莫慌。你先装腹痛,令人赶紧将承义从军营唤回来,好生商议便是。防范于未然,应变得当,总能化险为夷的。”   王雪瑶点头,深呼吸了两下,这才点头起身去了。   而璎珞送安安进宫后,回到皎月院,瞧着空荡荡的屋子,愈发惦记思念秦严,她这种状态直到三日后离开靖王府,跟随天玺帝出京前往林山冬狩,换了个环境才好些。   如今边关有战报,冬狩反倒更加浩浩荡荡起来,一路仪仗蜿蜒,伞盖锦旗遮顶,随行护卫马蹄阵阵,气势汹汹的出了城门。   御驾这厢刚刚出京,靖王府中,是日夜便悄然驶出了一辆马车。   马车中有一坐一躺两个人,那坐着的人穿一身宽松的青莲色锦绣长袍,眉清目秀,却是靖王妃。而躺着的人,眼歪嘴斜,目光木然,正是靖王。   这马车到了城门下,趁着夜色混入最后一波出城的人群中,驶出了京城,直奔虎贲军所驻守的通州而去。   马车行事的极快,不过两个日夜,便在翌日的傍晚赶到了通州虎贲军所驻扎飞鹰山脚下的忠魂镇。   早有瑞王安排好的人在接应靖王妃,马车直接驾驶进了一处不起眼的民宅。   将靖王抬进屋中安置好后,靖王妃便当着靖王的面,和前来接应的两个男人坐在了屋中八仙桌前商议起来,道:“两位将军都是虎贲军的将领,能否一举控制虎贲军,可就都靠两位了。”   这两人确实都是瑞王的人,在虎贲军中混了个小将领的位置,闻言忙起身冲靖王妃行礼,道:“王爷有令,嘱咐我等一切听凭王妃差遣调令。”   靖王妃却瞧向一旁令一个瘦高中年男人,这人却是瑞王的幕僚,是瑞王特意派到她身边,协助她掌控虎贲军的。   靖王妃道:“妾身一介内宅妇人,哪里懂什么军队,还是多多仰仗胡先生才是。”   那文士打扮的胡姓幕僚忙谦逊了几句便道:“虎贲军是靖王府世代掌控,军中几个重要将领都是世代跟随靖王府的,甚至祖上都是秦氏家奴出身,对靖王府可谓忠心耿耿。本来有靖王在手,只要他肯听话,便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可惜前些时日靖王交了虎符,天玺帝派了高虎山为将,前来接管虎贲军,高虎山倒也有点能耐短短时间,便策动了两个高级将领,故而咱们行事前,便要先杀了高虎山三人才万无一失……”   靖王躺在床榻上,耳中听着这些人当着他的面,谈论着如何将秦家世代掌控的虎贲军收为己用,浑身都在颤抖,无力而痛苦。   几人商议了半天,那胡军师才道:“虎贲军是离京师最近的一支大军了,对驰援京师,掌控大局,至关重要,既可助王爷控制京城,稳定局势,又能抵挡叛逆军队进攻京城,所以万万不容有失,王妃确定靖王到时候一定会听话吧?”   靖王妃看了眼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的靖王,道:“放心。”   待商议好,几人离开,靖王妃才走到了床前,俯视着靖王灯影下苍白扭曲的脸色,见他眼眸中闪过恐惧,靖王妃叹了一声,似不忍又似可怜,接着却从怀中摸一个小盒来,从中取了一颗红色的药丸强行掰开靖王的嘴塞了进去。   靖王呜呜直叫,很快脸色便涨红起来,浑身青筋都因痛苦而根根爆出,他蜷缩着身体在床上滚了两下,跌下床榻,像一条经过碾轧而扭动挣扎的虫。   凄厉而压抑的惨叫声不断发出,直过了两刻钟,靖王妃才往靖王口中塞了一粒白色药丸,靖王平静下来时,已是浑身大汗,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的靖王,看向靖王妃的目光满是惊惧和害怕。   靖王妃上前,拍了拍靖王的面庞,柔声道:“好了,睡吧,睡吧,没事了。”   靖王便闭上了眼眸,也不知是疲惫,还是受了蛊惑,真乖乖的睡了。   靖王妃看着这样的靖王,眸中跳跃着疯狂而阴狠的光。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她很清楚人频临死亡那一刻的恐惧和脆弱。人一次次面临死亡,他不会再渴望解脱,只会对死亡形成彻骨的惊惧,已经失去了求死的勇气!   这些时日,她每天都会让靖王尝试两次频临死亡的感觉,这种反复的刺激,果然彻底摧毁了靖王的意志力,摧垮了靖王的精神。   他先前两日,看向她的目光还厌憎愤恨,可后来就变得麻木起来,如今却是惊惧害怕,像被人驯服后再也无法反抗,生出反咬主人的宠物。   靖王妃确信,这样的靖王,三日后只会乖乖的听话,他如今已算不上一个有独立意识的人了。   三日后夜,虎贲军中发生了一场兵变,虎贲军的新统领和两位副将被杀害,血溅军营,而靖王却在此时突然出现在了军营中。   军中参将以上将领都被聚在了帅帐中议事,靖王一身戎装坐在上首,旁边站着两个同样穿铠甲的护卫,站在靖王右边的侍卫一身甲胄挡不住清俊的面容,正是靖王妃。   果然如她所料,靖王今日服用了解药,眼歪嘴斜的症状虽没了,可她告诉他,他的体内毒素未解,靖王果然就不敢反抗,乖乖的听令行事。   这会子靖王坐在上首,便按着他们商议好的话鼓动着军中将士们,道:“飞鸟尽良弓藏,我靖王府,我秦氏上下将士们为大丰立下了汗马功劳,本王祖上至今更是忠心耿耿,然天玺帝却猜忌本王,容不下秦氏一族。自古忠君者,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本王便是落得个九族皆斩,也无话可说,然本王却放下不下军中的将士们,尔等几代追随我秦氏,欲血沙场,埋骨忠魂,若是靖王府没了,天玺帝如何能够相信尔等,容得下尔等,如今天玺帝派高虎山前来虎贲军中接掌,便是对虎贲军动手的前奏!”   靖王几番话令得帐中群情激奋,这些人本就世代受靖王府统领,此刻自然被靖王所驱,纷纷表示会听从靖王安排!   靖王妃垂眸,长吁了一口气,觉得事情当真是进行的再顺利不过了,这会子瑞王那边,天玺帝也该快到林山了。   只要一到林山,瑞王便会动手,彼时她这边正好呼应瑞王。   靖王妃正心中发热,就听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有一名小将冲了进来,跪地禀道:“报王爷,外头有一队人逼了过来,瞧打出的旗号像是世子爷的亲卫。”   靖王闻言还没反应过来,靖王妃就面色大变,低声道:“王爷,不能让秦严进营!”   靖王看了眼靖王妃,见她满脸厉色,不由站起身来,道:“不能让秦严进营!”   诸人都瞧向了靖王,满是诧异,闹不明白这一对父子是怎么回事。虽说外头传言父子二人不和,可遇到这种大事,难道意见还不和,打算父子反目不成?   靖王还没再言,外头已是传来了喧哗声,间杂着马蹄声和兵器碰撞上,竟是秦严闯营了!   秦严作为靖王世子,自然是来过虎贲营的,他一出现,营地里便有人喊少将军来了,快开营。却也有些守将觉得事情不对劲,要拒守营寨,先行通禀,再做安排。   秦严哪里会给他们反应的时机,领着一行骑兵便直接以雷霆之势往里冲。   原本虎贲军就还闹不清楚状况,秦严又冲势强劲,瞬间就撕破了一条口子,直冲帅帐而来。   他驱马狂奔,离帅帐还是许远便弯弓搭箭,嗖嗖两道流光自指尖射出,帅帐前挂着的巨大帷幔便脱落下来,垂落在了地上。   一时间帐中将士们都望了过去,入目营地中火把冲天,秦严的背后,是动起手来的兵戟交加,那一人一骑却像是从炼狱场冲出的神兵天降,携惊雷之势,横冲而来。   震惊中,秦严已是再度弯弓搭箭,两箭同时射出直逼帐中靖王的方向而去!   “王爷!”   “不好!”   惊呼声响起,帐中将军们纷纷抽出冰刃抵挡,然而秦严这两箭何其凌厉,根本无从阻挡。   只他们瞪大了眼瞧去时,却见都还来不及反应的靖王依旧好端端站着,可靖王身旁的那两个侍卫,那高大的眉心中箭,倒地而亡,清秀的那个……   竟是被打掉了头盔,一头青丝披散下来,竟是个女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   军营中如何会有女人,靖王来商议如此重要的事,如何会带个女人!?   震惊中,令人更为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秦严突地勒马帐前,一箭对准傻站着的靖王,众目睽睽下那靖王竟然突然抱住了头,跪在地上,一面磕头一面哭喊,道:“饶命,不要!本王不要死!不要死!别杀我,我不要死!”   那懦弱无用,哀讨乞怜的模样,简直让人不忍多看!   军中都是硬气汉子,骤然瞧见这样的靖王,个个目瞪口呆后,是难以接受,是大惊失色,是唾弃痛恨。   “王爷怎么了?”   “不,这个一定不是王爷!?”   “这是怎么一回事!”   帐中顿时乱了起来,秦严施施然又搭了一支箭这次却不再理会磕头痛哭的靖王,对准了脸色苍白的靖王妃,提声道:“靖王已经被靖王妃用药物控制成了废人!诸位可是都想好了,要跟随靖王妃谋朝篡位,支持瑞王逼宫?”   他的话石破天惊,顿时帐中便混乱一片,看看跪在那里痛哭求饶的靖王,再看看披头散发,双目血红的靖王妃,他们相信秦严的话。   接着众人一个个跪了下来,道:“世子爷要替末将们做主,末将们都是受了蒙蔽,却无谋反之心啊!”   声音成片响起,秦严沉声道:“我靖王府及部署之下军士们皆世代忠良,忠君报国,马革裹尸,肝胆涂地,岂容你一介妖妇蛊惑众听!尔等放心,本世子定会向皇上替尔等陈情,皇上虚怀若谷,包容天下,必不会于诸将军为难!”   “谢世子,忠君报国,马革裹尸!”帐中响起回应声。   待这声音落下,众人才群情激奋起来,道:“杀了这妖妇!”   “对,杀了谋害王爷的妖妇!”   靖王妃浑身颤抖,面无人色,见秦严勾着弓箭的手指动了动,她尖叫道:“秦严,你敢!你敢动本王妃一根手指头,便叫你那宝贝世子妃给我陪葬!”   秦严目光陡然一冷,手中动作却顿住了,道:“何意!说!”   他言罢,却是又抽了支箭雨,搭箭拉弓一气呵成,箭羽射出,靖王妃膝盖被穿透,扑跪在了地上,疼的脸色扭曲起来,却挣扎着看向马背上一身凛冽之气的秦严,虚弱道:“秦严,你那个世子妃是什么来历,你难道不清楚吗……”   她言罢,抵不住疼痛晕厥了过去,秦严听闻靖王妃的话,却是猛然一扯缰绳,心中有股极为强烈的不安涌了上来。   于此,璎珞一行已临近林山行宫。   这一路她都陪伴在太后的身边,凤辇中空间极大,队伍又走官道,皇上体恤太后,行进速度并不快,遇到飘雪天气还会在沿途驿站中休整一下。   凤辇又经过减震处理,铺着厚厚的皮毛毯子,坐在里头虽不能说就毫无行路颠簸之苦,但也算舒适的了。   璎珞带着安安,时而长公主和乔丹华也过来凑热闹,说说话,看看风景,一路倒是纾解了相思之情,也不觉无趣。   就这样行了十日方才到了林山,林山依山,建了林山围场,更建造着林山行宫。天玺帝和诸朝臣们先在行宫中安置,稍做休整后,翌日便前往林山围场,彼时将住在围场中的御营中。   御营内设连帐一百七十多座为内城,外设连帐两百八十座为外城,在围猎期间,天玺帝将带着朝臣们在御营的内城中驻营莅政,接见臣下,一如宫中。   璎珞惦记着秦严的交代,到了行宫之后便一直留宿在太后的正阳宫中,翌日天色还苍灰,行宫中便动了起来,御驾移驾林山围场,璎珞也随着太后收拾了一番,往围场中赶。   她这还是头一次来林山参加冬狩,原本因心中有事儿而不得开怀,可在瞧见被广亵草原所环抱的林山围场时,却是心情震荡,什么都忘记了。   放目望去,坦荡无际,草虽已枯黄了,可却更显壮观,极目远眺,蓝天、白云与草原相融相连,骏马嘶鸣令人心旷神怡。远处更是山脉与草原相连,沟壑纵横,奇峰林立。   今日是冬狩的头一日,天玺帝却是要进行首射的,众勋贵女眷诰命们都被请到了点将台旁的观礼台上落座。璎珞坐在太后的身边,怀中还抱着安安,好奇的看着眼前一望无边的广袤草原。   太后知璎珞是头一回来便笑着和她道:“你看,一会子便会有百兽从那边山麓被赶出来了,到时候皇帝才会下场进行首射。”   璎珞抬眸沿着太后的手看向东面,却有些迷惑,道:“动物都是怕人的,如何才能让它们聚集在一起,再被全部赶出来?”   又不能放上一把火,将动物都烧出来。   一旁乔丹华闻言便道:“每次狩猎开始,都有皇子率骑兵按预先选定的范围,合围靠拢形成一个包围圈,会有头戴鹿角面具的侍卫隐藏在圈内密林深处,吹一种特别制造的长哨,那木哨的声音吹起来就和雄鹿求偶的声音是一模一样的,到时候雌鹿就会闻声寻偶而来。而雄鹿呢,也会为夺偶而至。鹿群到了,自然便会有其他的野兽为了食鹿而聚拢,等百兽聚拢时,骑兵自然就会缩小包围圈,驱赶百兽,包围圈越缩越小,自然野兽便密集起来被渐渐赶了出来。”   璎珞闻言恍然,道:“今年是瑞王殿下负责驱兽吗?”   乔丹华点头,道:“每年都是皇子领骑兵负责驱兽,还能较量一番呢,谁聚拢的百兽更多更凶猛,皇上还有奖赏呢。去年是七皇子负责驱兽,还围住了一头猛虎呢,皇子们驱兽是按齿序来的……废太子不在,二皇子体弱,从来不参加冬狩,今年可不就轮到了瑞王。”   乔丹华说着撇了撇嘴,却于此时,远处的山麓中突然响起了各种叫声,树林耸动,仿若有万千凶兽正从其中奔出,令得天地失色。   “瑞王殿下开始驱百兽了!”   不知是谁惊护了一声,璎珞望去,只见点将台那边,天玺帝也起了身,在大臣的簇拥下,他一身戎装下了点将台,已是翻身上了马背,蓄势待发。   璎珞往远处瞧去,尘土飞扬,远远的已有一些灰点从山麓中现了出来,而早就等候在山麓外草原上的骑兵也都聚拢了上去。   几乎是一瞬间,马蹄声,兽鸣声,百兽慌乱逃窜的凌乱奔腾声,以及骑兵们驱赶百兽的吆喝声,直引得天地色变,连这边的观礼台都震动了起来。   那边慢慢的动物已被聚拢驱赶而来,渐渐已经瞧清楚百兽圈中的各种动物,朝臣们便忽然齐齐跪了下来,这边除了太后,女眷们也都起身跪地,响起了山呼万岁的声音。   天玺帝便在这样的万众瞩目中,一抖马缰,宛若一道利箭冲百兽圈那边冲了过去,其后禁卫军跟随保护。   待天玺帝远去,众人才起身眺望起来。   璎珞正被眼前万兽奔腾的涉猎图所震,就觉腿被抱住,低头却见安安水汪汪的大眼仰视着她,脸色有些微白。   璎珞忙蹲下身将安安抱了起来,道:“安安可是害怕?”   安安点头,圈紧了璎珞的脖颈,往她怀里缩着。   孩子才两岁出头,这般天地震荡,万兽齐鸣,害怕却也正常,璎珞将他的小脸蛋安置在颈窝,背对着围猎场,拍抚他的背脊,道:“莫怕,你看,这边有那么多侍卫包围我们,野兽不敢过来的,安安以后长大了也是要每年涉猎的,安安不是最喜欢吃舅母做的烤肉吗,一会子皇爷爷射了鹿来,舅母就亲自给安安烤鹿腿吃,好不好?”   安安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小身子没那么僵硬了,璎珞正要将他拉出怀里来,就感觉安安抱着她脖颈的手再度一紧,璎珞诧异了下,就听安安道:“那个抢安安玩具的疯女人!舅母,怕!”   璎珞闻言回头,果然就见永乐公主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广绣襦裳,带着个帷帽显得不伦不类的站在人群后不远处。   今日前来围场,女眷们也多穿戴利索的窄袖衣裳,永乐公主这一身打扮显得极为违和怪异。   璎珞不由愕了下,早先在队伍中往林山来时,便听闻这次皇上带了所有公主皇子前来,永乐公主也是来了的,可她这么些天却不曾看到过她,今日骤然见到,不知为何,璎珞便有种不大安宁的直觉。   她心跳莫名有些快,也不知是不是永乐公主感受到了她的注视,璎珞总觉得帷幔后她好似看了过来一样。   她略动了下眉稍,正想进一步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忽而就见永乐公主猛然抬眸,掀开了那脸前的帷帽。   她一张沟壑不平,坑坑洼洼的脸露了出来,被坏皮包裹着的眼,阴毒的瞪视了过来,那里头的阴毒和痛恨是那样的显而易见,那根本就不是一个疯子该有,会有的眼神。   她是装的!她果然都是装的!可她怎么突然就不装了?!   璎珞心一震,瞳孔陡缩,还没反应过来,可却陡然间感受到了一股森寒的危险。   与此同时,四周突然响起了一片惊呼声。   “皇上!保护皇上!”   “啊!百兽发狂了,快护驾!”   这些惊呼声几乎是和永乐公主掀开面纱是同时的,璎珞不知为何,勉力忍住了回头去看天玺帝那边的冲动,只死死盯视着永乐公主,只觉得如今永乐公主这边才是最大的危机所在。   果然,下一刻,就见永乐公主蓦然抬起了手臂,她穿着的暗红广袖往下滑动,顿时便露出了黑漆漆的一点来,寒光一闪,璎珞蓦然惊醒,瞳孔收缩。   不待她张口呼喊,永乐公主的广袖已经彻底落了下去,绑在她手腕上的一支小型弩机顿时露出了狰狞的全身来。   比那更快的是,嗖嗖嗖射出的几支短箭。   因永乐公主站在人群的后头,而璎珞陪同太后都是坐在观礼台的最前头。如今天玺帝那边出现了变故,观礼台上的女眷都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   故而隔着重重人层,那短箭射出倒是落不到这边来,可璎珞却生生瞧着伴着惨叫声,有两个夫人倒了下去。   而永乐公主的动作不停,三箭射出就又是三箭,这边儿的变故太突然了,以至于除了璎珞竟然每一个人注意到。   “闪开!”   璎珞将安安护在怀中,只来得及惊叫了一声,却又瞧见三个身影倒了下去。   随着这三人倒下,她和永乐公主间再无遮挡,人是不可能快的过箭的。璎珞只来得及将安安紧紧护在身前怀中,眼睁睁看着永乐公主再度抬起了手弩!   她面色微白,呼吸凝滞,只觉天地远处的吵嚷声都远去了,眸光中就只剩下那一点黑漆漆泛着寒光的箭头,四下里甚至连风都静止了一般。   观礼台这边是有禁卫护卫的,然而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更重要的是前头天玺帝那边也出了变故,吸引了禁卫的注意力,故而永乐公主连伤了五人,射出了两拨箭,禁卫军竟然都没反应过来。   待听到那些被射到的夫人的惨叫声,听到璎珞那一声尖利的警告声,才有禁卫发现了这边的情景,迅速拉弓搭箭,对准永乐公主。   永乐公主觉出不妥来,眼见好几个禁卫箭都搭在了弦上,根本就来不及让她再发射一轮短箭。   她狠狠咬了咬牙,阴毒的目光中闪过不甘,蓦然间竟是手臂一动,调转了方向,本来明明已经对准璎珞额头的弩便冲向了璎珞的左方!   而璎珞本以为这次已是避无可避了,却没想到永乐公主竟在关键时刻改了主意,换了目标,她一愣间,那袖弩已是连射三箭,破空而出。   她的左边?是太后!   永乐公主的目标是太后!电光急闪间,璎珞突然醒悟了过来,来不及回头去看,她便将怀中安安对准前头一人,往其怀中丢去,安安的哭声响起璎珞整个人已往左边扑撞而去。   身影倾倒而下,天旋地转,四周人影交错,璎珞只觉恍惚间好似推开了一人,接着肩头却随着风声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   而伴着这剧疼传来,身旁也响起了乔丹华和长公主的尖叫声。   “表嫂!”   “保护太后!”   璎珞的身子重重砸在了地上,额头撞在了地上,有半天都是懵的,待她被一条坚定有力的手臂从地上扶起时,眼前还在一阵阵发黑,只觉得眼前好几个人影在晃,可眼睛却有些发沉。   “嫣姐儿,你怎样?快,传太医!”   “表嫂,你可不能有事儿啊,你若出个好歹,表哥回来可不得捅破天!”   “舅母!舅母你睁开眼看看安安啊!”   “都慌什么!丹华抱着安安,敏慧带他们先跟着禁卫退,哀家守着嫣姐儿,先走!”   声音时远时近,璎珞努力睁开眼眸,依稀间倒是瞧清楚了太后的身影,她这才放下了提着的心,然后便头一歪彻底晕厥了过去。   璎珞却不知道,她那一声惊呼,不仅吸引了禁卫军的注意,更令七皇子叶宇轩也看了过来。   当时他就在不远处的点将台下,已然上了马,准备往生了异变的围猎场去救驾,瞧见这边儿情景,顿时便调转了马头,一夹马腹便往这观礼台冲了过来,一面冲一面拉弓搭箭。   永乐公主的短箭刚出,叶宇轩的箭便追命一般到了,一箭便射穿了永乐公主绑着弩箭的手臂。   永乐公主倒了下去,可却已经来不及阻挡射向太后的那三支连发的弩箭。   彼时太后正因天玺帝那边的变故而心急,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边,整个人都暴露在永乐公主的弩箭下,可就是那关键时刻,璎珞撞开了太后。   太后形容狼狈的跌在了地上,可那短箭却擦着璎珞的肩射了过去。   叶宇轩赶上观礼台,只来得及将撞倒在地的璎珞扶了起来。   那厢永乐公主肩头中箭倒在地上,抬起头来,不待爬起来,已被禁卫军控制住。   她却急急瞧向璎珞这边,见太后好端端的,眸中闪过失望之色,只看到璎珞倒在叶宇轩的怀中,紧闭着眼眸,她却又哈哈狂笑起来。   她以前深爱秦严,深恨抢了秦严的璎珞,可是自从毁容失去所有以后,她不仅恨璎珞,更恨秦严,恨不能将这一对夫妻剥皮生啖其肉!   她如今没了做皇后的母亲,没了当王爷的哥哥,想要报仇雪恨,只能装疯卖傻的,暗中投靠瑞王。   瑞王要在冬狩上行刺天玺帝,逼宫谋反,而太后却是经历了两朝宫廷风云的,有手段,更有威望!   有太后震着,即便天玺帝死了,瑞王的兵马团团围住林山围场,变数也太大。故此,太后必须死!   而永乐公主便是刺杀太后的那一柄剑,观礼台也是动手的最合适地方,天玺帝那边生变时,更是最合适的时机!   永乐公主自然想要亲手杀死璎珞,可她没想到,璎珞的运气那么好,反应那么快,竟然提前发现了她,她来不及杀死璎珞,再杀太后,只得忍痛放弃了亲手杀璎珞的机会。   因为太后活着,瑞王也许便成功不了。太后和天玺帝都死了,瑞王一定能够成为新帝,瑞王登基,秦严才会生不如死,璎珞也会跟着没了天日!   只是她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太后逃过了一劫!   不过璎珞却明显是受了箭伤的,那箭上涂抹了剧毒,她活不了!   活不了了!   “哈哈哈,萧涵嫣,你去死!去死!”   永乐公主尖声大笑时,叶宇轩抱着晕厥过去的璎珞已是察觉到了不对。   那箭明明是擦着肩头射过去的,为什么璎珞会晕厥不醒?!   再听到永乐冲满快意和阴毒的笑声,叶宇轩陡然抬手,一下子便撕裂了璎珞肩头的衣衫,随着衣裳被扯裂,露出雪白的中衣来,上头一团黑血异常惹眼。   叶宇轩瞳孔骤缩,手上又是一个用力,中衣连带着里衣亵衣全部破裂,璎珞的左肩彻底暴露了出来,只见她纤细的肩膀,本该雪白如凝脂的皮肤已经黑了一片。   太后惊呼一声,饶是再沉稳,于此伤势也缺少经验和应变,苍白着脸色震怒着,道:“太医!太医在何处!”   随着太后的惊喝声,叶宇轩却是果决的手起刀落,忍痛几下,竟将璎珞肩头的黑色皮肉,连皮带肉整个都削了出来,深可见骨。   直到殷红的血淌了出来,他才觉得浑身一软,手中剑掉落在地,额头豆大的汗沿着眉骨往下滴。   怀中璎珞因剧痛身子骤然抖了抖,叶宇轩本能地环紧了她,低声道:“没事了,一定会没事儿的。”   却不曾发现声音都是颤的,太后守在旁边,见璎珞的脸色灰白,却是顾不上叶宇轩的失态。恰此时,太医脚步匆匆赶了过来,太后忙指挥着其上前包扎诊脉。   叶宇轩也将璎珞交付了出去,见那边永乐公主还在笑个不停,他瞧了眼依旧昏迷不醒的璎珞,提剑一步步走向永乐公主,剑指永乐,道:“解药呢?”   永乐公主渐渐止了笑,眼睛里都因痛快的笑意蕴了一滩水,道:“解药?七皇兄,你觉得见血封喉的毒药,会有解药吗?哈哈。”   她说罢又是一阵狂笑,叶宇轩脸色沉怒,手中的剑却是向前一送,竟是直直刺进了永乐公主的眼中,永乐公主顿时惨叫出声,浑身剧烈颤抖着,捂着眼睛满地打滚。   叶宇轩却一脚踩在了她的脖颈上,再度冷声问道:“解药!”   永乐公主浑身因疼痛抽搐,满脸是血,令得原本一张烧毁的脸愈发狰狞可怖,却依旧摆手不言。   叶宇轩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瞧着这样的永乐公主才确定竟真的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他整颗心都凉了下来一般。   叶宇轩踩着永乐公主脖颈的脚,禁不住有些脱力,永乐公主适时挣扎了出来,伏在地上,捂着眼睛一个劲儿的咳嗽,只还不待她回过劲儿来,就听一声狼啸由远及近的传来,她刚抬起头来,那剩下的一只眼就惊悚的看到一个庞然大物扑了过来。   永乐公主尖叫一声,右臂已被生生撕扯了下来,接着是左臂,脖颈……几乎瞬间她被啸月撕裂成了几片!   啸月奉命跟在璎珞身边,可璎珞害怕今日围猎,万箭齐发会出了意味,伤到啸月,故而没让它靠近这边。   变故来的太突然,啸月是察觉这边出了事儿才从营帐那边奔过来的,却只远远看到永乐公主伤人的一幕。   它虽来不及保护主人,可却有的是力气撕裂敌人,将其生吞活剥!   四周一些没来得及逃跑的夫人们瞧见这血腥的一幕,尖叫声不断,叶宇轩却淡淡移开了视线,见璎珞已被抱着往御帐那边去了,便又翻身上马,往围猎场那边赶着救驾去了。   却说这边发生了巨变,那边围猎场上,天玺帝到了百兽围猎圈,射出了三支箭,每支箭都有猎物中箭,正浑身畅快,哈哈大笑,却不想变故就在这一刻产生。   那些被围堵的猎物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竟是齐齐发了狂般,都朝着天玺帝这边狂啸着冲了过来!   平日里围猎,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百兽被骑兵驱赶出来,只会更加惊慌失措,四处乱撞,就像被吓破胆的无头苍蝇一样,任人宰割。   可这回百兽尽皆狂暴冲着天玺帝围攻,那气势是非常骇人的,天玺帝面色大变,只他是领过兵,打过仗的皇帝,却还算镇定,嗖嗖射出几箭后,见百兽无恐,便调转马头,迅速驱马往前冲,四周的禁卫冲上去护驾,箭雨齐齐对着狂暴的百兽群射杀。   四周驱赶百兽的骑兵也忙赶着护驾,没了他们的驱赶包围,百兽很快分散了开来,天玺帝那边面临的危机自然也就减轻了许多。   只是却在禁卫军的箭雨对着百兽展开血腥射杀时,却也有暗箭偷偷对准了策马奔驰的天玺帝。   暗箭携风雷之势射去,天玺帝骤然从马背上跌落了下去。   “皇上!护驾!有刺客放暗箭!”   “皇上中箭了!太医!传太医!”   禁卫军包围上去,远处瑞王看到天玺帝中箭落马,脸上迅速闪过狂喜之色,不动声色的冲身后打了一个手势。很快,有一道青烟,从东面的山麓中冲天而起。   天玺帝被禁卫军护卫着送回御帐救治时,璎珞也已被抬回了太后的凤帐中救治,她肩头的伤口已被叶宇轩用利箭削去皮肉,此刻血肉模糊,太医先给她包扎了伤口,这才摸了脉,细细的把脉。   一旁太后站着,神情凝重,长公主楼着哭的一抽一抽的安安,旁边乔丹华也眼眶红红的,都紧张的盯视着床上脸色惨白的璎珞。   也不知是那太医就是把了很长时间的脉,还是她们心里实在太着急,只觉得都煎熬的不成样子了,太医才放下了手,站起身来。   不待他行礼,太后便道:“快说!”   太医额头满是大汗,却也不敢去擦拭,道:“禀太后,那箭头上的毒确实厉害,虽然说的是见血夺命,可毒素融进血中,随血管游移周身却也需时间,世子妃肩上的伤虽然是沾染了毒,若是处理的稍慢一些,毒素被冲刷进血管,流转周身,只怕神仙难救。不过好在,当时处理的快,世子妃体内虽然也进了毒素,却并不很多,未曾达到一定的毒素量,自然是于性命无妨碍的。”   听太医这般说,太后长长松了一口气,连声道:“这便好,这便好!要是这孩子因救哀家有个三长两短,哀家真是无颜见阿严了。”   旁边长公主面上也带了笑,拍了拍太后的手臂,又冲太医道:“不是说没事吗,那世子妃怎么还不醒?”   太医舔了舔唇,略皱起了眉头,其实他也说不清,按理说世子妃体内的毒素真没多少,而且脉象平稳,真不该昏迷不醒才对,可偏她就是醒不来。   不过好在他诊出了旁的脉来,倒不怕被太后和长公主责难,故而道:“世子妃身体中并未残余多少毒素,微臣给世子妃行针排毒,再开上两幅汤药,这毒素也就排尽了。世子妃迟迟不醒,大抵是怀了身孕,身体虚弱,又受了惊吓,再加上失血,所以……”   他话没说完,乔丹华便惊喜的道:“表嫂怀孕了?!”   太后捏着长公主的手也是陡然一个用力,力道大的长公主都觉出了疼痛来。   秦严年纪真不小了,这会子才有了子嗣,太后盼这一天不知盼了过久,长公主心中也是高兴,眼眶微热,自然不会提醒太后,捏疼了自己的。   安安也反应了过来,拉着乔丹华的手,道:“舅母肚子里有小弟弟了吗?”   乔丹华低头冲他笑,道:“是呢,安安要当哥哥了呢!”   “可是喜脉,确定无疑?”惊喜来的太快,太后禁不住又问了一遍。   太医见太后和长公主果然大喜,不再询问璎珞昏迷一事儿,略松了一口气,道:“确定,虽然脉象并不明显,当是刚刚一月有余,可微臣却可确定,的确是滑脉无疑!”   太后便笑了起来,连声道:“好!好!”   看向床上躺着的璎珞,又脸色微变,急声道:“她如今刚刚中过毒,这毒可会影响到胎儿?”   太医摇头,道:“太后放心,毒素很轻微,并无大碍。”   太后这才放下心来,忙道:“如此你还等什么,快快给世子妃行针服药!对了,先写张安胎的方子,哀家这就先吩咐人将安胎药熬上,这孩子受了惊吓又受了伤,摔扑到地上,可莫再有个好歹!赏,重重的赏!”   太医彻底松了气,可他这口气却松的太早了些。原本以为璎珞是怀孕体虚等原因导致的晕迷不醒,等排了毒,针灸后就可以醒来,可等太医将能做的都做了,璎珞却还是怎么唤都唤不醒来。   太后焦虑之下大怒,太医顶着压力,却还是什么都做了却一点用也没有。   而彼时瑞王正站在御帐外,脸上还带着关切天玺帝伤势的哀痛,眼眸中却明光灼灼。   太医在御帐中进进出出,脸色难看,御帐前却被禁卫军把守的严严实实,瑞王和诸皇子大臣们都被挡在了外头,谁也不知道天玺帝到底如何了。   可瞧这样子,却愈发坐实了天玺帝遇刺要驾崩的架势,若是天玺帝伤势轻,这会子早该召见大臣安抚人心才对。   天玺帝一直无动静,瑞王愈发肯定了心中所想,他忍不住了,当即冲平鲁将军韦大人施了个眼色,接着瑞王便突然痛哭失声道:“父王,父王你怎么样了,你就让儿臣们进去看看您吧!”   他说着便要往御帐中冲,挡在御帐外的禁卫军统领程执却上前挡住了瑞王,道:“王爷还是恭候在账外吧,没有皇上的吩咐,谁都不准靠近御帐一步!”   瑞王闻言痛哭流涕,道:“父皇,都是诚王一党的余孽,竟然做出此等弑君之事儿,父皇,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啊,父王!”   他说着两眼一番,竟是悲痛的晕了过去。   瑞王的人忙忙上前,搀扶起瑞王便退了下去,将瑞王往其营帐中挪。   诸大臣们这会子都守在帐外,今日天玺帝遇刺时,永乐公主也在观礼台上对太后动了手,故而不少大臣们都猜测是诚王余孽作祟。   却也有些警觉的,察觉出了不对劲来,故而此刻见瑞王被抬下去,有的大臣直赞叹瑞王孝心感人,却有的大臣沉默不语,暗道这可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瑞王回到自己营帐后,便推开搀扶的人,沉声道:“韦大人那边如何了?”   有暗卫上前恭敬的回道:“自从得到天玺帝中箭落马的消息,属下便发了信号,韦大人的人马早已就位,都在附近的密林中藏着,这会子正朝此地聚拢!听凭王爷的调令!”   瑞王勾唇,道:“好,很好!等人马一到,立刻逼进御帐!”   暗卫接口道:“王爷放心,韦大人会负责压制住禁卫军,属下会带人控制了太后,王副将会带人控制诸大臣和皇子。到时王爷就可以直破御帐,只要拿到玉玺,逼迫皇上传位于王爷,到时再让皇上死于箭伤,王爷就可以对外宣布先皇是被诚王余孽所伤,已然驾崩,王爷临危受命,在这里便登基为帝,坐实了身份。到时候王爷就是名正言顺的新君!更有靖王妃那边迫使靖王府掌控的虎翼军拿下京城,等王爷御驾回京,来日便靖王世子要助废太子领兵北上,那靖王世子也是起兵祸,谋反的罪臣贼子!到时候天下人,人人得而诛之,自然还有靖王府的虎贲军抵御他,有文武百官替王爷出谋划策!”   瑞王打的好算盘,简直面子里子兼顾,听了暗卫将他天衣无缝的计划道尽,瑞王哈哈一笑,好似已经看到了君临天下的那一日。   外头响起震动声,暗卫道:“是韦大人带兵马来了!”   瑞王面色一喜,迅速被一队侍卫护卫着出了帐,就见一队骑兵纵马飞冲而来,后头似有数千步兵跟随。   瑞王目光闪过狂热之色,负手而立,很快那队人便到了近前,为首穿玄色甲胄的正是平鲁将军韦棕,瑞王妃的父亲。   其到了瑞王帐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微臣奉王爷之命前来救驾!”   身后所有将士便都跪下行礼,声震天地。   瑞王上前亲自扶起了韦棕,扬声振臂道:“随本王护驾!”   接着便带着人马往御帐的方向逼近,这边动静太大,御帐前守候的大臣们已经感受到了不对劲,眨眼间瑞王便带着兵马到了近前。   禁卫军全部戒备,将御帐层层护住。瑞王带着人马过来,禁卫军统领一声令下,所有禁军便都横起了手中的长枪。   吏部尚书阮大人率先对瑞王发难,道:“瑞王,你想做什么!”   其实到了现在大家心里已经都非常清楚明白了,天玺帝的突然遇刺不醒,瑞王这么快便带兵马前来,这不是谋逆逼宫又是什么?!   天玺帝分明就不是被所谓的诚王余孽所刺杀,这一切根本就是瑞王自导自演的一出逼宫大戏!   瑞王见阮大人蹦出来,却是拧眉道:“阮大人还是让开的好,本王现在怀疑父王已经重伤不治了,若不然父王怎么会不召见我们这些皇子?说不定父王已经怎么样了,禁卫军统领程执,本王怀疑你也是诚王余孽,意图谋反,本王现在就要见到父皇,尔等还不退下!”   叶宇轩见此,沉声道:“四皇兄,程将军是奉父皇之命,守卫御帐。如今父皇受伤,四皇兄却带着这么多兵马前来,难道真要弑父谋逆吗?!”   韦棕却道:“王爷,咱们是前来护驾的,见到了皇上,自然分明,何必和他们多言!”   他言罢,又低声道,“王爷,迟恐生变啊,关键还是要控制了皇上。”   瑞王目光明灭,一挥手,道:“给本王冲!”   顿时韦棕便带着人马和禁卫军交上了手,瑞王更是沉喝道:“众官听着,只要肯跪下俯首者,本王自会视为忠良,不会多做为难,若有冥顽不化,企图和诚王余孽一起谋逆者,立斩不赦!”   天玺帝在此涉猎,自然是安排好了护卫之事的,只大队的兵马却都驻守在行宫那边,跟随到围场的只有禁卫军,天玺帝受伤遇刺后,驰援护驾的军队就该到了,可到现在护驾队伍都没出现。   见此,有些大臣就觉得那救援的军队是被瑞王控制了,而里头的天玺帝明显已经遭了暗算,有那意志不坚的墙头草,眼见着瑞王一党的大臣都跪了,便也跟着往下跪,岂不知,在他们膝盖弯下向瑞王屈服的时候,便已被御帐前的禁卫军给记下了名字,等待他们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瑞王见大臣们跪了,更加得意,瑞王的人也士气大涨,将禁卫军逼的步步退后,瑞王也被侍卫护着冲到了御帐前,终于被他撕开一道裂口,冲进了帐中。   瑞王进帐后便直奔龙床,掀开层层帐幔,可当最后一层帐幔被掀开时,他却怔在当场,只因龙床上空无一人,天玺帝根本就没在帐中!   瑞王脑子发懵,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惨叫声骤然响起,瑞王回头,却见不知从哪里射出一层层的箭雨来,穿透了御帐,他身后跟着冲进来的几十人瞬间便倒下了大片,有的身上连中十数箭,直成了刺猬!   瑞王大惊失色,脸色骤变,心知这御帐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忙在护卫的保护下往外撤退。他一面撤外面一面又射过来一波箭雨,瑞王身边的护卫们费力的挥舞着手中刀剑替瑞王抵挡着,饶是如此,瑞王从帐中退出时,手臂也中了一箭。   他捂着手臂,满身狼狈的退了出来,到了帐外,却见四周不知何时禁卫军已经退了,此刻天色已经渐黑,前头一片火把光亮中,停着一辆战车,上头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一身玄色,绣金线麒麟纹窄袖织锦袍,外面罩着黑貂大氅,黑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束在紫金冠中,插着碧玉虎头瓒,紫金冠的正中,镶嵌着一颗绿猫眼,那猫眼在火把的映照下,就像是一颗盯视着猎物的狼眼。   他一张清隽无双的面容此刻更是如笼寒霜,眼眸仿似倒影了身后看不清的火把光芒,蕴藏着滚滚嗜人的烈焰,他站在战车上,目光直逼过来,却叫瑞王生生打了个颤,脸色惨白着往后倒退了两步,道:“秦……秦严!”   这站在战车上的人正是秦严,他那日出京之后便脱离了大军,带着一小队先锋,每人配备三匹马,只带着干粮,来回换马的一路往边关急赶。   日夜奔驰,不曾停歇,只用了五个日夜便奔赴到了全州,全州已经靠近边关,他不忘观察沿路民生动向,却发现全州并不见大规模的流民南迁。   每每边关遭逢战事,百姓是一定会早早往南边逃命的,如今不见流民,秦严便知多半边关无恙,即便有些战事,也必没战报上所言的那样严重。   故而他令副将继续带着援军往边关赶,自己便带了一队人直奔通州虎贲军营,果然就将靖王妃一行给堵在了军营中。   事后知道瑞王将在林山逼宫,他担心太后和璎珞,也是半点不敢怠慢,连夜便奔驰往林山而来,却到底晚了一步,没赶在瑞王刺杀天玺帝前。   而天玺帝早便得了秦严的提醒,只是他子嗣不丰,如今已不剩几个皇子,故而天玺帝还想给瑞王一次机会,只要瑞王不真正做出谋反举动来,他都可以容下瑞王。   岂料瑞王到最后却还是选择了逼宫,只天玺帝有所准备,自然不会落入瑞王的网中,白日里中箭落马,虽受了一些小伤,可却并无大碍。   事后让太医装作他重病不治的样子,不过是引瑞王动手罢了,瑞王派人前去控制行宫大军的人马,更是早有防范,恰又遇秦严带人前来勤王,两边夹击,便将瑞王的人歼灭了个一干二净,然后秦严便带着人直奔了过来。   此刻他冷冷睥睨着瑞王,道:“你没有退路了,放下兵器吧,或许皇上会饶你一命!”   瑞王捂着肩头的伤,却觉得浑身冰冷,本该被调离京城的秦严出现在这里,而本该在御帐中的天玺帝却没了踪影,瑞王已知道自己的逼宫都失败了,他蓦然吐出一口血来。   “王爷!”旁边的侍卫忙扶住了瑞王。   瑞王推开人,抹掉唇角的血迹,道:“秦严!你莫嚣张,便本王失败了,你靖王府也落不得好,哈哈,你一定没想到,靖王府也参与谋逆了!你的父母都是谋逆的罪人,你能洗脱的清吗?秦严,本王倒要看看皇上会如何处置你!”   瑞王此刻还不知道靖王妃那边早就暴露了,秦严正是遁着靖王妃,逼迫他谋反的。   他只以为靖王妃挟持靖王谋反的事儿,秦严还被蒙在鼓里。   秦严见他如是,倒有些可笑起来,略勾了下唇角,道:“王爷若说的是虎贲营那边的话,只怕是要让王爷失望了,虎贲营如今好端端的,至于皇上会否判本世子谋逆,皇上是明主,自有决断,就不劳王爷担心了。”   “皇上驾到!”   秦严声音刚落,便有唱报声传来,火把从中间分开,天玺帝一身明黄龙袍,在叶宇轩等人的陪同下行了过来。   瑞王的人原本还手执武器,想要做最后抗争,指望着能有什么转折出现,可这会子真瞧见天玺帝好端端的站在了眼前,却是全部面色惨白,最后一点士气也被打散了。   秦严见天玺帝过来,也从战车上一跃而下,躬身站在了一旁。   天玺帝很快就到了近前,他上前竟没搭理瑞王,先拍了下秦严的肩头,道:“阿严这一趟辛苦了。”   显然是听到了方才瑞王和秦严的对话,这会子才特意安抚。   众人见此,不由暗叹,这靖王世子的荣宠真是说不得,有这份荣宠在,便是靖王真错了什么糊涂事,想来靖王府要屹立不倒几十年还是轻轻松松的。   秦严却面色未变,只拱手道:“微臣护驾来迟,皇上折煞微臣了!”   天玺帝点了点头,这才看向瑞王,道:“逆子,你倒行逆施,企图弑父篡位,如今还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瑞王看着好端端的天玺帝,脸上满是绝望,重重闭了闭眼,道:“成王败寇,儿臣没什么好说的!儿臣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父皇您逼的!”   天玺帝闻言怒极反笑,道:“朕如何逼你的?”   瑞王嘲讽一笑,道:“父王,倘若儿臣不走这一步,您敢说会饶过儿臣吗?您在得知儿臣和当年巫蛊案有关时便不动声色,那时候便动了杀念吧!您那些看似宽恕的敲打不过是逼迫儿臣谋逆,好名正言顺的杀子罢了!”   瑞王觉得,倘若天玺帝真不计较,当初在确定他和巫蛊案有关时,便该重罚他,天玺帝若重罚了,他才能安心。天玺帝只是轻轻罚了个禁足,他岂能安心?他不安心,必定作乱!   而天玺帝等的就是他的谋逆作乱,好名正言顺的杀子!   听瑞王竟如此说,天玺帝脸色铁青,说不出的伤痛和失望,黯然和疲倦,却未再发一言。   瑞王却蓦然大笑起来,道:“罢了,罢了,成王败寇,今日既然事败,儿臣认了便是!”   他说着猛然抬手,一下子就拔出了那支射在手臂上的箭雨,带起一道血痕来,接着他一扬手,便握着那支利箭狠狠戳进了自己的咽喉!   一箭穿透,过喉而死,瑞王的身子重重倒了下去。   韦棕等人惊叫一声,见瑞王都死了,纷纷丢了手中兵器,一场精心谋划的宫变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而秦严见瑞王已死,他心中惦记璎珞,便冲天玺帝行礼道:“微臣去看看皇祖母。”   秦严自赶到后便一直在忙于平乱,并不知道璎珞的消息,而天玺帝却是知道璎珞因救太后而中毒箭之事儿的,这会子见秦严如此,他欲言又止,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摆手道:“去吧。”   秦严心思早便不在这里,也没大注意天玺帝的表情,闻言便大步流星的去了。   天玺帝见他脚步匆匆,不觉问旁边叶宇轩,道:“靖王世子妃还不曾醒来?”   叶宇轩闻言眉头略蹙,脸上闪过一丝沉冷来,道:“不曾。”   璎珞中箭昏迷是早上时,如今已夜幕低沉,太医什么都做了,可她偏就醒不来,委实让人觉得不安忐忑。   而秦严很快便到了太后的凤帐前,太后和长公主还守着晕睡不醒的璎珞,听闻外头传话说秦严过来了,太后瞧了眼长公主,脸上尽是担忧。   长公主站起身来,道:“我去和他说。”   太后也是觉得提前告诉下秦严,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的好,不然一进来瞧见璎珞这个样子,谁知道会发什么疯!   长公主刚脚步匆匆的出去,就见秦严迎面大步到了近前,玄色的大氅被他沉稳却快速的脚步带的在身后卷荡,映着火把光芒的俊美面容,忽明忽灭,愈发显得冷峭起来。   见他目光扫了自己一眼,便落到了自己的身后,神情略松,有明显的期许像照到冰面上的第一缕阳光,柔和了些许脸部线条,长公主张了张嘴,竟是身子略抖了下,没能说出话来。   而就这会子功夫,秦严已经迈着大长腿到了跟前,道:“姨母,皎皎呢,没在这里吗?”   长公主见他果然上来便询问起了璎珞,唇角划过一抹苦笑,道:“阿严,你先别着急,听姨母说……”   岂料她声音刚传出,话都只说一半,眼前便人影一闪,秦严竟是越过她,两步便如一阵风般掠进了大帐。   帐子搭建的极大,进去被一座十二扇的四季花鸟屏风分成了内外室,帐中更是燃了充足的炭火,进帐便一股暖意扑面,可那暖意却不曾驱散秦严身上的寒,他只觉透骨冰凉。   只因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和浓浓的药味,他脚步顿了下,眉头略拧,轻闭了下眼眸,这才迈着沉稳却快速的步伐绕过了屏风。   内帐中布置简单,一览无余,床榻就在屏风的正对面。故而秦严进了内帐,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床榻上沉睡的璎珞。   她身上盖着淡黄色的锦被,遮掩了身形,唯露出一张素白的小脸来。   璎珞的脸色平日里多泛着淡淡的红晕,不必摸胭脂,便已桃腮新荔,气色是很好的。然而此刻灯光笼在她的面容上,脸色却苍白的很,便连平日里丰润红艳让人总想狠狠咬上一口的唇瓣,此刻也像是卷落枝头,开始褪色的干花一般,透出些青白来。   她神情很是静谧安然,可却也因此更让人觉得无声无息,那模样,竟就像是没了呼吸一般。   秦严只觉好似有一只手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心脏,眼前一黑。本就是日夜奔驰,不曾歇息,此刻又突受如此刺激,饶是他一向康健如虎,如今也一个没忍住,急火攻心,抬手按住胸口,却也没忍住一口腥甜冲口而出。   “阿严!”   坐在床边的太后哪里想到秦严反应会这样剧烈,惊呼一声,霍然起身。心里却不知为何涌出一股浓浓的害怕来,若然床上的璎珞再醒不过来,只怕她这个孙儿,也是要跟了去的吧……   一定要醒过来啊,饶是太后一辈子经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此刻也禁不住心头默念,充满祷祝。   而长公主听到太后的惊呼声也快步冲了进来,眼睁睁瞧着秦严呕出一口血来,直被骇地双目圆瞪就要大声喊太医。   只她声音还未出,秦严已是回过了神来,扭头道:“姨母不必慌,我无碍,莫吵了她歇息。”   秦严在通州虎贲营听了靖王妃最后警告的话,便心中甚为不安,若不然天玺帝这边早有警觉,他也不至于担忧的披星戴月,一刻不停留的赶来林山。   方才又猛然见长公主欲言又止,满脸难色,再看璎珞那般,这才被骇住了,一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急火上涌,呕出血来。   不过一口血涌出,心胸间倒觉松快了些,神智也就慢慢恢复了,也知道,璎珞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屋中也不会有如此浓重的药味,长公主和太后的反应当更激烈才是。   见他虽清醒了过来,可唇角的血都没来得及擦掉,就恐自己高声喧哗吵闹到了床上的璎珞,长公主眼眶莫名微红,只点头道:“好,好,姨母不叫人便是,你媳妇没大事儿,你近前看看吧。”   秦严因是闻到了血腥味,便只以为璎珞是受了伤,脚步放轻到了床前,却并没触碰璎珞,只目光几近贪婪的留恋着她的面庞,道:“怎么回事?”   太后坐在旁边,却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早前永乐公主疯了后,秦严便派了人在永乐宫观察,虽然没发现永乐公主的任何破绽,但却是有意要斩草除根的,可却是太后阻止了。   却是虑着天玺帝没褫夺永乐公主的封号,便是起了怜悯之心,若然出手弄死永乐,天玺帝那边难免会生出不满来,觉得他们太过阴毒,连个疯子都容不下。   到时候难免会觉得废太子登基后,是不是会对其他皇子赶尽杀绝,当此紧要关头,要是让天玺帝有了这等想法,那便势必要影响废太子归京。   太后本这此等考虑,没让秦严处置永乐公主,可如今偏偏事情就出在了永乐公主身上,而且璎珞又是因救她而伤,太后满眼愧疚和懊悔,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秦严。   其实永乐公主身边一直都有秦严的暗卫盯着的,可谁知那两个暗卫竟然都死了,到底还是大意了。   ------题外话------   大结局下大约四五万字,30号或31号更。求月票嗷嗷嗷,想看大虐滴结尾还素完满滴结尾,月票绝对是影响无良作者心情滴阴晴丹!   哈哈,素素最后一次求月票了,希望菇凉们有票滴都能最后支持《庶女为妃》一次,让它能够画个圆满的句号,素素不求前六,只要能进前十就行啊,拜托了,就靠大家为素素赢来最后一个月的荣誉了!如果这本书有给过你一点快乐,一点感动,请为《庶女为妃》投上珍贵的一张月票,群么么,爱你们。   另素素的新坑《名门骄妃》求收藏,求包养,还会坚持素素一惯的偏明媚温馨的风格哦,妞们快来新坑和我约会哦,怀着一颗期盼的心静候大家! ☆、166 大结局?终)新文求收藏!!   太后一时无言,长公主也没能说出话来,实在是今日情况危急,若非璎珞那一撞,说不定太后便殒命了,长公主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来还有些心有余悸,说不出话来。   而秦严却已轻轻掀开了璎珞身上的锦被,略挑开中衣便瞧见了她肩头包扎着的厚厚纱布,只觉一阵碍眼刺痛,再度问道:“何时受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秦严虽然不是大夫,但接触这种箭伤之类却是多了,这会子自然瞧的明白,璎珞不是睡着了,根本就是晕迷不醒。   他眉宇蹙了起来,声音不觉便有些暗哑。   太后瞧着秦严,虽然他的神情平静,举止也不见慌乱,可她还是瞧出了秦严身子的紧绷来,心中竟有些发颤,道:“是今日早上受的伤,如今已有快五个时辰了。当时哀家和你姨母,安安和你媳妇都在观礼台上看皇上首射,那些被围起来的百兽却突然发了狂,哀家一时担心皇上那边出事,到没想到永乐会趁此时机对哀家动手。永乐用弩箭伤人,因太突然,当时又乱,护在周围的禁卫军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太后说着目露疼惜和感动,望向璎珞,这才又道:“你媳妇发现了不对,撞开了哀家,救了哀家的命,可那箭却擦着她的肩头射了过去。虽是万幸没射穿肩头,可那箭上永乐抹了剧毒,好在当时老七反应快,冲过来后,当即便用剑剜掉了那块带毒的皮肉,太医说,若非当时处理的及时,等到毒行血脉,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媳妇的命。可明明你媳妇体内没多少毒素,且如今都已排了出来,她却不知为何一直不肯醒过来。”   对此太医疑惑不已,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太后和长公主更是焦心不已。   太后眼眶略红,又冲秦严道:“她是为了救皇祖母才受的伤,都是皇祖母不好,都是皇祖母对不起你们。”太后心中担忧不已,声音有些发颤。   秦严此刻已经顾不上是谁救了璎珞,也顾不上询问永乐公主可有处置之类的事儿了,目光一直都在璎珞身上。   听闻太后如此自责,他这才扭头,将视线从璎珞的肩头移开,望向太后,道:“皇祖母如此说岂不是辜负了皎皎一番心意?也让孙儿无地自容,若是当时易地而处,孙儿知道,皇祖母也会不顾自身危险来救护我们的。”   太后见他还不忘安慰自己,禁不住便落了泪,却道:“阿严,你不知道,你媳妇她……她如今已经有一个来月的身孕了!”   秦严一愣,有半响都没明白太后的意思般,只觉脑中轰的一下竟是一片空白,太后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了两边,顿时眼眸中便涌起了狂喜之色来。   他猛然回头,盯视着姿容恬静的璎珞,眼眸中好似落尽了春的明媚,夏的炽热,翻涌着浪潮。   旁人像秦严这样大,孩子可能都十来岁了,秦严以前不曾娶妻时,对子嗣真没什么渴望。   可自从有了璎珞,成了亲,他却希望能和相爱的人拥有共同的血脉延续,非常渴望子嗣,尤其是前些时候,璎珞将自己的来历告知他以后,秦严从实心中不踏实,晚上睡觉都要睁上一只眼睛,总害怕璎珞会离开自己。   这样的心态,令他更加渴望孩子了,总觉得有了孩子,她便再也走不了了。   即便没有这些,秦严也知道璎珞因身子的问题,对子嗣之事颇为介意,很有压力,如今她终于有了他们的孩子,他岂能不欣喜若狂!?   秦严不顾长公主和太后都还在,便禁不住握住了璎珞的手,带到唇边轻吻了下,道:“爷不会让你们母子出事儿的!”   他的目光有担忧,可却也有无坚不摧的坚定和信念,他的声音更是笃定而沉稳。就像一座山,拥有风雨难撼的力量。   不管璎珞是因什么晕睡不醒,便是上天入地,他也要将她留在身边,救她醒来!   秦严说着将璎珞的手紧紧握在掌中,方才冲太后道:“太医如何说的?”   见秦严似是沉静了下来,太后轻吁了一口气,道:“几个太医都说,皎皎的脉搏平稳,当真已把不出任何不妥之脉来,不该如此晕睡不醒才对。也有可能是有了身孕,身体虚弱,稍微一些毒便能让她产生如此大的反应。说是,晚些时候再针灸一次,让多和皎皎说说话,兴许明日就醒过来了。”   秦严闻言半响都没言语,太后既如此说,他知道就算再将太医叫过来,也是无济于事,故而便只道:“皇祖母想必也累了,且去休息吧,这里孙儿照看着就行。”   太后心知他是想单独和璎珞在一起安静会,便也没再多言,又略担心的瞧了眼床上还是没有清醒意向的璎珞,这才扶着长公主的手出了帐。   内帐中安静下来,秦严将斗篷脱下,又脱了靴子,躺在了璎珞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揽在怀中,大掌抚上璎珞平坦的小腹,轻声在她耳边道:“皎皎,咱们有孩子了,你怎还如此任性,快点醒过来吧,别吓唬爷。只要你肯醒来,要爷做什么都成。嗯?别贪睡了。”   璎珞依旧紧闭着眼眸,毫无反应,秦严却也不气馁,抱着她又絮絮的说起了两人相识时的事,道:“头一回在穗州知府宅子中碰上你,那时候爷是真没想到荒院中会有人,爷看着你突然出现,当时第一感触便是,倒是个美人,只是可惜了……”   他说着声音顿了顿,眸光闪过些追忆来,笑容浮动在清冷而深邃的眼眸中,这才又道:“爷那时护着安安,所行密事,哪里能容人知晓?是打定了主意要杀你灭口的,不过是看你识趣,爷又受了重伤,这才且留了你的性命,已做利用,想让你弄些吃食来之后再行处置。可不曾想到……你竟别样的聪明和镇定,爷看着你明明察觉到了危险,却应变得当,又心软善良,爷晕厥你却还是不曾丢下安安不管,爷不知为何,竟就心软了,竟是平生头一回改了主意,最后鬼使神差的就放过了你,事后还按你的意思令人送去了银两,当真是爷平生头一回做那怜香惜玉之事儿。”   秦严说着,偏头瞧了瞧璎珞,她安宁的躺在他的臂弯中,身子香软而温暖,唇瓣带着自然的上翘弧度,竟像是在笑。   他凑过去轻轻吻她,呢喃道:“你一定不知道,当日爷晕厥过去,你若是放任安安不管,趁机逃离,爷事后是定要行灭口之事儿的。你的一念之差救了自己的命,爷的一念之差,却成就了自己的姻缘。爷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神佛,更不信鬼怪,可爷信你,信咱们这份姻缘,爷知道,你到了爷身边,勾了爷的心,是舍不得再丢弃爷的,爷知道咱们既得了这份跨越千年的姻缘,定是要圆满的,所以,快点醒过来,别让爷担心太久……”   秦严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一直在璎珞的耳边回荡,璎珞却一直没半点回应。   秦严这十多日来,几乎都在马背上过来的,睡的极少,这会子闻着从璎珞身上传来的熟悉的香味,心里虽焦虑,可也无可避免的涌起一股疲倦来,他不知说了多久,才缓缓闭上了眼眸,很快便拥着璎珞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并未睡多久便醒了过来,睁开眼眸后便探手触上了璎珞的额头,她肩上的伤并没引起发烧,额头凉凉的,秦严小心翼翼起身,出帐后便唤了太医过来。   再度行针排毒,太医果然还是那一番说辞。   到了翌日,璎珞却依旧不曾醒过来,便连天玺帝都惊动了,特意派了陈厚实前来询问状况,后便派遣了这次随行的所有太医过来会诊,可会诊的结果却依旧无用。   此次林山冬狩,发生了瑞王谋乱一事儿,虽然平定了下来,但京城却必定也会配合有所变动,天玺帝为安抚众臣子,也需得今早回宫,稳定局面。   故而到了第二日的下午队伍便整装待行,可璎珞却还晕睡不起。   太后的意思是,璎珞如今身体虚弱,又是刚刚受孕,怕是经不住马车颠簸,欲留下来等璎珞清醒过来后,再行回京之事儿。   可秦严却另有所思,拧眉不语。   璎珞一直醒不来,太医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秦严心里自然是着急的。   明明太医诊断不出问题来,偏偏人却是怎么也醒不过来,这让他不得不想到了在虎贲营时,靖王妃说的那些警告他的话。   那日靖王妃的话,分明就是知道璎珞的不同,秦严当时因心中的一些不安饶过了靖王妃,其后更是单独审问过靖王妃。   可她却又闭紧了嘴巴,怎么都不肯再多言一句,秦严因担心林山这边,也没时间和靖王妃耗,便让下头人押送靖王妃回京,他自己先一步奔驰林山。   这会子疑心到了靖王妃的头上,秦严不觉就想,璎珞古怪的沉睡不醒是否会和靖王妃有关?   人一日不吃有且浑身乏力,难以支撑,更何况是长久的晕睡?更莫提,璎珞如今还有身孕!   秦严只要一想到可能是靖王妃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便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一刻都不想等下去。   既然有此怀疑,便不能留在行宫坐以待毙,故此秦严反驳了太后关于留下的主意,坚持要从速回京。   为此,太后特意腾出了凤辇来,秦严又亲自看着宫女将里头重新布置了一番,多铺了两层厚厚的皮毛垫子,这才将璎珞移进去,一路更是秦严亲自照看着璎珞,绝不叫她被颠簸到。   回京的一路行的很快,不过五日马车便进了京城。   瑞王在林山谋逆时,果然西衙禁军企图趁机发动兵变,掌控京师,幸而有西衙禁军副统领盛承义应变的当,力挽狂澜,使得西衙禁军营中虽发生了一场小哗变,可却最终以禁军统领被制服,而暂时压下了惊变,其后天玺帝在林山行宫龙体平安无恙,瑞王伏诛的消息传回京城,京城的局势自然便更加稳固了。   不过天玺帝的圣驾回京,却可以瞧见京城之中四处兵甲林立,街道上百姓显然也都觉察到了不同寻常,人影稀疏,整个京师都被笼上了一层阴霾。   这些却和秦严没什么关系,他现在唯一关心的便是璎珞和孩子。   凤辇进城后,直接便回了靖王府,秦严将璎珞安置好后,瞧着她明显消瘦了两圈的脸颊,眉宇间已是覆上了一层沉色,轻抚她已显得苍白的脸庞,道:“等爷回来,爷一定会寻到原因的……一定!”   一定会寻到让她沉睡不醒的原因,他一定会救醒她的!   靖王妃自从事败之后被秦严的人押解进京,便被关押在了靖王府的私牢中,可笑的是,靖王也被丢了进来。秦严安排了心腹看守两人,对二人自然是不会客气的,一日虽然不至于三餐不继,可也不见天日。   如今正值数九寒冬,地牢中更是阴冷潮湿,这对从来养尊处优的靖王和靖王妃来说,简直就是地狱一样令人难耐痛苦。   靖王先时还有些怕靖王妃,两人呆在天牢中一人一个角落,互相都不搭理对方。   可过了两日,靖王却慢慢从对靖王妃的惊惧中回过了神来,想到靖王妃施展在他身上的种种手段,他如何能够对她无恨?惧意减少后,这恨意便立马占据了上峰。   又知道如今两人的处境,靖王妃已经再难折磨自己,相反,他们虽然都落在了秦严的手中,可他到底是秦严的亲生父亲,以孝为天,秦严多半也不敢将自己怎么样。   而且靖王觉得他虽然到过虎贲军营,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可他那都是迫不得已,而且也没酿成大祸,秦严又立了功,天玺帝就算是震怒,应该也会看在瑞王府,看在秦严的颜面上留他性命。   可靖王妃就不一样的,这女人,简直就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这样想着,觉得翻身了的靖王倒心宽了起来,再看靖王妃便更难忍住冲天的恨意!   故而第二天的夜里,几日没合眼,抵不住睡意的靖王妃刚睡着,便被一阵剧痛给惊醒,睁开眼睛,眼前便是无限放大的铁栏杆。   却是靖王抓着她的头发,正将她的头脸狠狠的往铁栏上撞击!   砰地一声响,靖王妃再度狠狠撞上,额头顿时便有液体流下,她惨叫出声,靖王抓着靖王妃的头发,令她惨白的脸露了出来,瞧着血液蜿蜒挂在她脸上,心中痛快无比,骂道:“你这个贱人,毒妇!本王落得今日这等地步,都是你这毒妇所害!”   说着对着靖王妃就又是一阵的拳打脚踢,靖王是习武之人,在无人帮衬,又无毒药在手的时候,靖王妃哪里是靖王的对手?   惨叫一声比一声更加凄厉,自然是惊动了看守他们的人。   可他们却只冷漠的看着,并不掺合两人之间的事儿,只在靖王过分时,保住靖王妃的命便可。   故此秦严到私牢时,就见到了极为讽刺的一幕,靖王正居高临下,用脚踩着靖王妃的脸将其按在冰冷粗粝的地面上碾压着。   靖王妃也不知是已经被打的没了反抗的力量,还是心中太过愤恨,倒是发不出声音来,竟然一动不动的任由靖王施为。   那梓涵院外,靖王妃虽然被禁足,璎珞先前已经掌了家,可靖王妃到底还是明面上璎珞的婆母,那梓涵院外的一层层火墙又烧了十多年了,璎珞也没刻意削减梓涵院的用度。   故而今年火墙依旧烧着,木槿花儿依旧开着,昔日靖王盛宠靖王妃的见证还在,然而这一对昔日恩爱无间的夫妻却反目成仇变成了这般样子。   秦严冷眼瞧着,只觉讽刺恶心,他往前又走了两步,靖王这才听到动静回头,瞧见秦严,靖王有一瞬间的呆愣,接着踩在靖王妃头上的脚便不自觉脱力落在了地上,他脸上闪过些许复杂神色来。有惊惧有期盼心虚……   秦严却并没看他,目光一掠便落在了爬起来的靖王妃身上,道:“带过来。”   言罢,他便自行往靠里的一间密室走去,靖王愣了下,见秦严不搭理自己就要走,几步扑到了铁门前,双手抓着门盯视着秦严的背影道:“放我出去!便是本王有错,也该皇上来处置,我总是你父亲,难道你要对生父动用私刑吗?!”   见秦严头都没回,脚步不顿,靖王双眼血红,大喊一声,“秦严!”   可那身影还是不曾回顾一下,消失在了一扇门后。   私牢中建有一个密闭的审问间,靖王妃被拖进来仍在了地上,抬头瞧清四周的情景便打了个抖,眼眸中尽是惊恐。   但见这不大的一间屋子,四壁上都挂满了刑讯工具,各种各样的刀具刑具在火把的光影下闪烁着阴冷的光,而这青石板的地面上,虽然明显是经常受到冲刷的,可却斑斑点点,布满了血迹。   靖王妃面色大变,已经被靖王打的青肿的眼眸中闪过一瞬间的惊惧。   她这几日虽然被关押在地牢中,可是还心怀侥幸,祈祷着瑞王那边已经成了事儿,说不定秦严会载在瑞王手上,她便能够得救了。   想着这些她才有力气熬过靖王的谩骂毒打,可是如今秦严的出现,却是打破了她最后的幻想。   不过靖王妃却并没绝望,秦严如今出现在这里,还单独审问她,多半是他的心肝肉,靖王世子妃出事儿了!   靖王妃撑着疼痛的身体缓缓爬了起来,坐在地上,这才抬手撩了撩脸上乱了的发丝,看向秦严的目光带着些得意,道:“世子爷日理万机,这会子还能拨冗前来这里见我,真是荣幸,咳咳……让我……咳咳……猜测下世子爷的来意,可是世子爷的心头肉,萧涵嫣出了什么意外?”   靖王妃被靖王伤的不轻,不断咳嗽,秦严闻言却是瞳孔一缩,浑身的寒意令得靖王妃不自觉往后挪动了一下。   虽然先前有猜测是靖王妃动了什么手段,可如今听她如是说,竟是坐实了此事,秦严当真恨不能现下就将靖王妃碎尸万段!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略松了一口气,只要知道了症结所在便好。   他目光睥睨着靖王妃,道:“你对她做了什么?说!”   靖王妃自从在瑞王那里得了苏瑛莺留下来的那一封血书和手串,便思谋着将东西送到她识得的那真人处参悟,说不定关键时刻能够用做自己的一条退路。   那真人参悟许久,却告诉她,手串有些不简单,其中像是凝聚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应该就是那股力量才让萧涵嫣有了和她一样的奇遇。   靖王妃便问那真人,是否能够通过那手串来控制人,那真人却道,或可一试,只是能否成事他却并不好说。   说起来,靖王妃早年也是机缘巧合,才识得了这么一个有些道行的真人,彼时那人还是个小道士,却能一眼就说出靖王妃重生的来历,靖王妃是动了杀念的,不过因其重生的经历,一直都让她不安,生恐那日再出个意外,她又回到了上一世去。   这道长既然能瞧出她的不同来,说不定有朝一日会有用,故而靖王妃便将人掌控了起来。   大丰朝崇佛抑道,佛教寺庙的兴盛,使得道馆寥落,道士们的日子并不好过,靖王妃又是威逼又是利诱,一手将那道士捏在手中,又捧成了如今有些个名气的真人,还不让其太过得名望,可谓煞费苦心。   这些年她也曾利用那真人做了一些秘事,两人早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靖王妃让其想法子通过手串试着影响璎珞,那真人自然是不敢怠慢。   只是那真人道行到底不够,既参详不透手串里究竟藏着什么古怪力量,便也无法确定一定能通过手串影响璎珞。   他没给靖王妃肯定的保证过能行,只说他作法试试,也许能通过手串,将璎珞这一抹异世游魂直接夺去送走,也许能让她重病不起,也许只能让她小病小痛一下,也有可能他什么都办不到,这都是他说不准的。   也是事有凑巧,本来那真人能耐不足,是不足以影响璎珞的,可偏璎珞受了伤,身体虚弱,魂魄不稳,便像是撕开了一道口子,有了契机,这才让真人得逞了。   这也是为何璎珞之前都好好的,受伤后却醒不过来的原因。   而靖王妃虽然惦记期盼着此事,却也一直悬心不已,如今她见秦严这副样子,又听他口中所言,顿时便明白,是苍天不绝她,那真人处成事儿了!   “哈哈哈,萧涵嫣,她如今怎么样了?一定没死对不对,若然她死了,世子爷也不会有如此的好心情,到这里来追问我这个问题了。让我想想,是不是她大病不起,太医却又丝毫找寻不到病因?”   秦严的眼眸蓦然又是一眯,靖王妃却道:“世子爷,咱们来做个交易如何?世子爷现在放了我离开,十日后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还你一个康健的世子妃,何如?”   秦严自知道靖王妃是作俑使者,虽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冒着寒气,可却还算表现平静,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此刻听闻靖王妃的话,他依旧无言,只是看着靖王妃的眼眸又沉了两份。   他的这种静默不知为何,就令靖王妃有些毛骨悚然的,她脸上出现了些许惊恐,旋即又被笃定和自信所掩盖,道:“秦严,你可要想好了,我如今沦落成这个样子,不过是贱命一条,我的两个儿子早已送走,逃出升天,如今你应了我,我就当捡了一条命,你不应,我拉着萧涵嫣陪葬也不算亏本!怎么样,世子爷,您的世子妃可就那么一个,这心肝肉被挖了,想再长出来可没那么容易。”   早在准备行事前,靖王妃便神不知鬼不觉得将两个儿子都送走了。秦严因边关战报,离京匆忙,到底让靖王妃钻了个空子,将秦蕴和秦靖都早早藏匿了起来。   秦严听靖王妃一句陪葬,身子骤然紧绷,只他怎么可能就因靖王妃的几句话便轻信了她?   万一他放了人,靖王妃却反悔,不放过璎珞呢?   更何况,靖王妃竟然还提出十日后,他如今两三日都等不得,更莫说是十日了,十日后谁知道璎珞会不会已经虚弱的无药可救了!   秦严瞧着靖王妃,表现的却是异常镇定,他甚至都没理会靖王妃便站起了身来,看都没再看靖王妃一眼,就大步流星的出了密室。   靖王妃有些傻眼,她全然没有想到秦严会是这等反应,待秦严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却险些被无边的恐惧给吞没,先前的笃定,稳操胜券的感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都被秦严的不按理出牌给打散了。   很快便有一个男人进了密室,那男人浑身都有股阴冷之气,脸上全然没有一点表情,看向靖王妃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这人有个绰号叫真言,就是说的什么样的硬骨头,到了他的手上,一用刑,也是要口吐真言的。   他走向靖王妃后便将其拖了起来,甩到墙上,靖王妃还没来得及挣扎,手脚已被墙上的锁扣拷了起来,靖王妃浑身扭动,带的锁镣哗啦啦的响,在密闭的空间中回荡,她尖叫起来,道:“你要干什么!你不能对我用刑,我还是靖王妃!不要……你走开,我不会说的!你怎么用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啊!”   接着刑房中便传来衣衫撕裂声,以及令人心惊胆颤的惨叫声!   秦严很清楚,自己越是表示的慌乱在意,便越会给靖王妃勇气和信心,故而根本就没多搭腔,至于用刑,对于靖王妃那样的人,他只嫌脏了手!   “我劝王妃还是老实交代的好,你以为现在你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若然你老实说了,或许主子还能看在你识时务的份儿,饶了你一条贱命。若然你执意不说,前头那些便只是开胃小菜。”   行房中,阴冷的声音传来,被锁在墙上的靖王妃闻言身子几不可见的抖了抖,她身上其实并没多少明显的伤口,可却早已衣不蔽体,男人旁边儿的银盆上放着一排排细细密密足有上千根泛着冷光的长针,这些长针一根根送进身体中去,稍微一动,浑身剧痛,越痛越挣扎,针越行走于肉中。   痛的连哭都不能哭,连叫喊都无法,身体上的折磨不足言说,精神上的折磨也不曾落下。   靖王妃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内宅中的夫人,何曾被夫君以外的人看过哪怕一寸肌肤,然后此刻她却衣不蔽体,被个男人行如此之刑。   靖王妃脸上身上全是汗水,咬着牙,虚弱至极,却保持着最后一份清醒,她知道不能说,说了她才是真没命了。   靖王妃想着,只吃力的抬了抬眼眸,一言未发,于是那男人抓起靖王妃的手,接着寒光一扬,又有十数根针没进了靖王妃的指尖,惨叫声再度响起。   几番用刑,到了傍晚时,屋中人才去回禀秦严。   秦严其实并未离开私牢,就等候在阴冷廊道中,真言出来,秦严并未转身,身影显得有些暴躁,真言脸色微白,上前跪地,请罪道:“属下无能,今日王妃已吃不消,不敢再审。”   秦严也没想到,靖王妃竟然有如此坚毅的心性,到了这里,刑罚用尽都能守口如瓶。   今日再审,只怕靖王妃会身子吃不消真弄死了去,秦严虽急躁,却也不得不按捺下性子,吩咐道:“看好她,别让人死了!暂且不必动刑了。”   靖王妃这分明是看的清楚,知道告诉了他璎珞的事情,璎珞得救了,她手中便没有了唯一的筹码。   她打定了主意,要么就拉着璎珞一起陪葬,要么她赌赢了,自然是救了自己一命,说不定秦严真答应了她的条件,她还能摆秦严一道,逃出生天后让他知道丧其之痛!   靖王妃有次心性,又拿定了主意,再用刑对她就未必管用,靖王妃又是个养尊处优的,若然再一不留神让人死了,璎珞那里秦严却是冒不起这个险的。   他沉着脸出了刑房,唤了影七来,吩咐了几件事儿,这才回到了皎月院。   他唯恐去过刑房,身上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先沐浴换裳后,才到了床前。   床上璎珞还是那般无声无息的躺着,秦严如今心中已有了分寸,神情倒是松缓了下来,脱靴后便上了床,俯身在璎珞的额头轻吻了下,这才将她的身子略侧了下,替她揉按起全身来。   这些日,左右瑞王伏了诛,秦严索性将政务都丢了,连每日去天玺帝那里点卯都省了,只一味的亲手照看璎珞。   换衣,擦拭身体,喂食喂药,按摩,知道璎珞是个喜洁的,却是每日还要抱着她洗澡……这些,秦严都不假她人之手。   只除了她出恭一事儿是让丫鬟们伺候的,这倒不是他嫌弃,事实上自从璎珞晕迷不醒后,秦严就有些神经紧张过度,等闲根本就不让人碰璎珞一下,丫鬟们寻常也不准她们靠近。   他倒是恨不能连出恭一事儿都亲自照顾的,可太后却拦了下来,太后的心思其实也简单。   她是做女人的,知道女人的心思,都想留给自家男人最美好的一面。又不是缺少人伺候,丫鬟们都忠心耿耿,若是璎珞这会子晕迷不醒,这样的事儿还被秦严伺候着,来日醒过来后,大抵是要不自在的,觉得伤自尊的。   太后这样劝说也便罢了,连云妈妈也在此事上坚持。   云妈妈的想法却和太后异曲同工,只是她倒想不到璎珞心理会如何上去,她的想法很简单,姑爷对自家姑娘再好,那男人都是贪花好色的,都喜欢佳人美人,姑娘又不是非得姑爷照顾,她自然要保证姑娘就是睡着也要做个香香美美的睡美人。   不过提起此事,倒不得不说,璎珞真真和寻常晕迷不醒的人不大一样,寻常晕迷的人完全失去了意识,可璎珞每日都是被丫鬟搀扶到净房,架在恭桶上解决的生理问题。   她就好像还有意识,知道身边发生的事,却只是一时间贪睡醒不来一般。   这一点也给了秦严希望和莫大的安慰,而事实上,璎珞是真的还有些意识。   这些天她好像是陷入了一层层迷障中,进入了一个梦里的混沌世界,迷迷糊糊她是能感受到有人在摆弄她的身体,抚摸揉按,有时候她好像还听到有人一直在耳边说话,只是那声音好似隔的很远,任她用尽了气力,都无法听清。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听着那声音,感受到那人的陪伴却觉得很是安心,有时候她又觉得很焦躁,总觉她不该这样,她觉得自己好像弄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她一定要赶紧找回来才行,可每次一努力,身边便会有更浓厚的迷雾涌过来,将她吞噬,令她迷茫。   这种状态下的璎珞并不知道因为她的晕睡,这些天已经引起了多少人的牵肠挂肚。   祁阳王府,唐氏已经禁不住病倒了,祁阳王府见璎珞如此,也往军营送了信,令萧承麟从速回京。   太后更是日夜难眠,精神极差,引得天玺帝每日都派人垂询璎珞的病情,太医院被弄的人心惶惶。长公主带着乔丹华日日的亲自探望,已经开始在民间寻找神医。   便连振威将军府,楼氏也在璎珞回京的当日,听闻消息赶了过来探望,听闻璎珞竟已有了身孕,却因不知名的原因晕睡了足有五六日,楼氏回府和王雪瑶说起此事,难免都担忧的落了泪。   至于七皇子叶宇轩更是在回京的路上,便不知从哪里弄来个当地名医亲自送过来给璎珞诊脉。   秦严先前和叶宇轩闹了些不愉快,这次却知是叶宇轩应对及时,才阻止了毒素蔓延,对叶宇轩倒是还算和颜悦色。又因璎珞情况不佳,更是不会拒绝叶宇轩的好意,只可惜大夫把脉的结果却和太医没什么两样。   不过饶是如此,在回到靖王府后,叶宇轩又带着两个大夫进府,秦严也不曾将人挡在门外。   更无法接受璎珞沉睡的却还是安安,这孩子如今早和璎珞生出了股深厚的感情来,根本就不肯跟着太后回宫,非要守在舅母的床前等着舅母醒过来不可,头几日甚至日日哭的眼睛都是红肿的。   相比之下,秦严倒是成了最镇定平静的那个,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他的精神是真崩到了极致,若然璎珞再沉睡三五日,只怕那根弦一断,秦严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回京的第二日,太后到底放心不下璎珞,凤驾亲自到了靖王府,她到时,秦严正喂璎珞用膳。   璎珞被妙哥扶着,靠在妙哥的怀里,秦严却坐在床边上,轻轻吹了汤匙中的汤,小心翼翼的送到璎珞的口中。   不时的还用帕子仔细的给她擦拭唇角沾染的汤汁,因要确保她口中含着的汤用进去了,再送服第二口,故此费时又费事的,寻常的侍女做这活可能都要不耐烦。   可太后却见,秦严那样的人,坐在床边,一口口的吹着,轻轻喂着,遇到璎珞未曾吞咽,食物滑出,便用帕子轻柔擦拭,动作竟然半点不耐都不见,倒是因小心,往往半碗饭喂完,秦严已满头大汗。那样子,真真看的人心都颤了。   太后见璎珞分明半点起色都没有,这一两日功夫,人却瞧着又消瘦了不少,她实在不忍心再瞧,便压了压眼角泪意,扶着水嬷嬷的手出了屋。   她在暖阁中坐了许久,秦严才换了身衣裳过来,陪坐在旁边,瞧着太后不大好的脸色,道:“皇祖母不必太过担心,若是皎皎知道,为了她皇祖母夜不能寐,只怕也难以安心,孙儿会照顾好妻儿的!”   太后却不觉目光疼惜看着秦严,道:“还劝皇祖母,哀家看着你这脸颊都要凹陷下去了,皎皎醒来瞧见你这副样子才是戳她心窝呢。”   秦严这些时日是确实清减了不少,闻言不过笑了笑。   太后也知,他心情不好,也没什么胃口,日夜悬心,更非言语可以宽慰。不觉叹了一声,眉目间满是忧愁之色。   秦严见此方才道:“皇祖母放心,孙儿已经查出了症结所在,不会让皎皎出事的。”   秦严并未告诉太后,靖王妃涉及此事的事儿,只因牵扯到了璎珞异于常人的来历,他不想被旁人知道。   故而太后此刻听闻秦严的话,愣了一下,面上涌起狂喜来,道:“症结是什么,那还不快些解开这症结!”   秦严却不再多言,只道:“还差点东西没找到。”   太后见他如此言简意赅,便觉秦严是故意说这些来宽自己的心,面上又是一黯,道:“哀家明日亲自去大国寺上香祈福。”   太后年纪大了,最近一直在奔波,这才刚从林山行宫经历一番舟车劳顿回京,又因璎珞的事儿夜不能寐,身子哪里吃的消?秦严如何能让太后去大国寺亲自祈福,便道:“孙儿也正有此意,皇祖母身份贵重,如今又遭逢一场大乱,皇祖母要往大国寺去难免要一番布置,这时候劳师动众的却是不好,还是孙儿这个做夫君的去大国寺祈福吧。”   太后闻言也知这会子连连出宫不大好,叹了一声,便也作罢了。   翌日,秦严却是不到天亮便出了府,驰马直奔大国寺。   他到大国寺山下时天色才刚刚亮,可是一路往大国寺的山道上却已经有不少前来上香之人。   大国寺是皇家寺庙,来的也多是官宦之家的女眷们,寻常的平民是不到这里来的。刚刚经历了一场京城异变,人心惶惶的,朝堂上必定会有一番动作,故而不少人家,为求个心安,怕被搅合进瑞王谋逆一事中,受了那灭门之祸,这些天女眷来上香祈福的人家还着实不少。   这些香客们多是乘坐马车的女眷,偏秦严骑马而来,身后只跟着影七等几骑侍卫。   他们一行的到来,顿时便引得了所有人的注意,立马便有人认出了秦严来,不觉间目光便都聚集到来这边。   却都在惊异,这一大早的,在瑞王谋逆一事儿中立了大功,正是春风得意,以后必定更加得圣宠的靖王世子爷怎么会来这大国寺。   正纳闷,就见那边儿秦严已翻身下了马,将身上披着的斗篷解下后,便随手扔给了后头的侍卫,接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竟然众目睽睽中对着上山的石阶屈膝双腿着地就那么跪了下去!   顿时四下一片死寂,却是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了过来,这一刻似乎连山风都静止了。   秦严的身影就那么笔直的跪在台阶下,目光古井无波,都周边的视线更是视而不见,接着他举止虔诚的叩了个头,站起身来,行了一节台阶,再度撩袍跪下!   弯腰,叩首!   起身,再跪!   他每一下都跪的很用力,撩起的袍子发出轻微的声响,双膝落地的声音发出沉闷的响动,额头叩地的声音更是似敲在人的心头。   四下沉寂过后,却是一片哗然!   惊!靖王世子这竟然要一步一叩首的拜上大国寺去,都说前来祈福,越是虔诚便越是灵验,若然能够一步步叩首上去,必定会心想事成。   可虽然大国寺有这样的传言,百年来却并没有人敢轻易的尝试此事。   要知道大国寺可不同于寻常寺庙建在半山腰上,大国寺因是皇家祭天的寺庙,那是建在山顶的啊!   这上山的台阶,不多不少,足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   这样一步步叩首上去,莫说是寻常的妇道人家,便是个健硕的汉子,也得丢了大半条命去,弄不好,半道儿就得放弃。   故而虽然大国寺有这等传言,可这百年来,就只有两个人尝试过此事。   这头一个便是当今太后了,当年太后为先帝祈福,以皇后之尊,叩拜行上大国寺,令得神佛开恩,先帝病愈一事儿流传的是极广的。   还有一个却是前几年,永威侯府的一个妾室,跑来大国寺说是要为府中生病的正室夫人祈福,结果磕头磕了有两百来步便累的晕了过去,下山时还莫名其妙的跌倒,滚下台阶给磕掉了牙,闹成了一场大笑话。   那妾室一瞧就是个借大国寺磕头祈福的事儿博名利的,她莫名其妙磕掉牙,大家都说是因为心不诚,遭了佛祖的惩。   这事儿也让大国寺磕头上山祈福的传言又神了两份,如今不想又见有人一步一叩首的上山,而且这人竟然还是靖王世子!   这如何能不引人注目!   “听闻这次瑞王谋逆,还曾企图策动虎贲军,都是靖王世子力挽狂澜压制了军中一场哗变,后来又赶往林山行宫护驾及时,靖王世子又立下大功,如何还来此祈福?”   “你不知道吗,听闻是靖王世子妃出了事儿,林山狩猎时,永乐公主像趁乱射杀太后的,是靖王世子妃救了太后,只是好似其后便陷入了晕迷,到现在都没能醒过来。”   “哎呦,这样说靖王世子这是为其妻子来祈福的吗?”   “一定是的,不然还能为什么。靖王世子爷对世子妃这份真情,可真真是让人羡慕。”   “这一生便得夫君像靖王世子待世子妃这般十之有一的情谊都满足了。”   ……   远远近近不少低语声响起,秦严却只充耳不闻。他是武将,身上杀伐极重,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佛忌杀生,所以他不可能信奉这个。   一个从不相信神佛的人,今日却虔诚的一步一叩首上山祈福,只为了他的妻儿,他什么都愿意去尝试!   秦严到达大国寺已是这日的过午,明明是数九寒冬的天气,秦严身上又只穿着单衣,可等进了大国寺时他已汗流浃背,浑身湿透。   他上了香,添了香油钱,便到了大国寺后山的一处幽林,那处幽林深处建造着一座禅院,却是专门为慈安大师建的修佛之处。   平日里是不准香客擅自靠近的,秦严倒没被拦下,到了禅院,他尚未敲门,便见院中走出一个沙弥,合掌一礼,道:“师祖一月前已经离寺云游,命小僧在此等候世子爷,师祖留下一句话,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世子爷请回吧。”   那小僧人言罢,又合掌一礼,这才躬身退回了院中去,轻轻合上了院门。   “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   秦严低低将这话呢喃了两遍,却是唇边有了些许笑意,双眸中色彩微亮。   秦严从大国寺策马回到靖王府中便直接回了皎月院,沐浴后询问过云妈妈,今日他不在璎珞的情况后,正准备进屋去看人,就听外头禀报,影七求见。   秦严眸光一闪,挥退云妈妈,起身便大步出了屋,影七候在廊下,身上风尘仆仆,见秦严出来,他单膝跪下,却是沉声道:“属下幸不辱命,查到人藏在什么地方了!”   秦严闻声脸上紧绷的线条松缓了下来,只道:“下去准备,爷亲自去拿人!”   “是!”影七应下,起身脚步沉稳而矫健的去了。   秦严这才回转,他进了内室,行至床前将璎珞的手从锦被中拿出来,紧握了片刻,这才道:“等爷回来。”   说着亲吻了下璎珞葱白的指尖,又将她的手送回锦被中盖好,这才起身大步而出。   自从在私牢见了靖王妃,知道璎珞的晕迷不醒都是靖王妃在搞鬼,秦严出了私牢便令影七动用一切势力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秦靖和秦蕴给挖出来,若是寻不到人,他们这些人也都不必回来了!   影七很清楚璎珞对秦严意味着什么,哪里敢怠慢,这一个日夜来连眨眼的时间都怕浪费了,倒也不辱命,竟真叫他寻到了靖王妃两个儿子的地方。   许是靖王妃觉得一旦出事儿,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秦靖和秦蕴二人就被安置在京城南边的一处三进民宅中。   宅子内外倒是安排了些人手保护,秦严亲自带人前去捉人,一番交缠,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将易了些容貌的秦蕴兄弟二人生擒了下来。   也不多问,令影七堵了两人的嘴便往靖王府赶。   他回到靖王府,还没带着秦蕴兄弟去审问靖王妃,倒是先在王府门前碰上了刑部右侍郎周大人带着一队人马前来拿靖王和靖王妃入刑部牢狱,等候天玺帝发落。   秦严这时候又怎么会让靖王妃离开他的眼皮子?   却冲刑部右侍郎道:“靖王妃于世子妃晕迷一事有些关隘,如今赎本世子不能交人,送客!”   他言罢自带人跨进了府门,挥手便令人关上了府门。   “世子爷!”那周大人带着人往上冲了两步,却被关上的府门所阻,拍了两下,没半点动静,不由苦笑。   他们是奉皇命前来捉拿谋逆的罪人,也就靖王世子敢这样让人吃瘪,公然包庇参与了谋逆的罪人了!   “大人,这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世子爷不肯交人,难道还能硬闯靖王府不成?!”   周大人怒斥一声,转身就走,道:“先回去再说!”   靖王虽然参与了谋反,可这有靖王世子在,这靖王府的将来且不好说着呢,这会子谁敢硬闯靖王府去?   这厢周大人没能抓到人,正在琢磨着是不是要进宫去向天玺帝禀下此事。那厢秦严带着人进了王府,并未回皎月院,直接令影七带了两个人押着秦蕴和秦靖便进了私牢。   私牢中,靖王妃昨日受了刑罚,今日却得到了救治,有专门的大夫进了私牢给她诊脉上药,而且靖王妃今日这一整天都没在被人提审上刑。   靖王妃心中是得意的,她就知道,只要她能坚持住,秦严即便是为着萧涵嫣那个贱人,也是不能将她怎么样的!   只要她能耐得住,秦严就会让步,他对萧涵嫣那样痴情,她怕什么?!   等她离开这里,到了安全的地方,说什么也要东山再起,伺机报今日之仇的!   这样想着的靖王妃,在听到廊道上传来脚步声望去,看见秦严高大修长的身躯一步步走来时,她的脸上是挂着得意的笑容的,等到秦严的身影停在了牢房边儿上,靖王妃还懒洋洋的往身后的墙上靠了些,道:“怎么样,世子爷可是想好了,要答应我的条件放我离开了?”   秦严闻言却看都不曾看靖王妃一眼,只略侧身,令人将牢房的门打开,接着他大步迈进了牢房中。   而随着他这一步进来,一直被挡在秦严身后的两个身影便一前一后的落入了靖王妃的眼目中。   秦靖和秦蕴,一高一矮,却同样被堵着口舌脸色惨白的看着她。   靖王妃面色大变,豁然起身,尖叫一声,道:“蕴哥儿,靖哥儿!你们怎会……秦严,你想要干什么!”   靖王妃先前之所以可以那么强硬,都是因为她提前做好了安排,将最重要的人,她的两个儿子送走了,可她没想到秦蕴两个竟然会被秦严挖了出来,她浑身抖动,一时间心头满是惊惧。   而靖王原本也坐在牢房中,看到秦严进来,知道他和靖王妃之前有些什么纠葛,本不动声色的瞧着,这会子见秦靖和秦蕴被这样带了进来,一时间也眉头微蹙的看了过来。   秦蕴和秦靖分明是被灌了什么药物,浑身都显得绵软无力,被丢进牢房,即便没绑缚手脚,也瘫软着一动不动的。   靖王妃忙要上前查看他们的情况,身子一动,却被影七扭住手脚按坐在了地上。   她双眼赤红,盯向秦严,厉声道:“秦严,你敢动他们一根毫毛,我便要你的心头肉为他们陪葬!”   秦严却依旧未曾理会靖王妃的叫嚣,只挥手道:“准备吧。”   有人领了命,很快便挪了两架刑架进来,将秦靖和秦蕴分别固定在了上头,接着又将一套刀具呈给了秦严。   那刀具用牛皮囊袋装着,大眼一望,大大小小,粗粗细细足有二三十把,把把都在熹微的光线下发着寒光。   秦严接过,拿着手中晃了晃,满意的看到靖王顿变的脸色。   他勾唇一笑,今日进来后,头一次毫不吝啬的将眼神递给了靖王妃,从那套刀具中随手抽了两把出来,在修长的指间把玩旋转着,道:“王妃可知这一套刀具是用来做何的?”   靖王妃只觉他的笑容满是嗜血的邪气,浑身一抖,瞧了眼被扣在刑架上被堵着嘴,却满眼惊恐,浑身颤抖的两个儿子,她尖叫着,道:“秦严,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话算数,你若是敢伤我儿,我便让萧涵嫣魂飞魄散!沦入地狱,不得超生!”   秦严却笑,好似没听到靖王妃的话一般,继续道:“这把带勾的小刀,是专门用来剔除人关节间的碎肉的,王妃瞧,就这样轻轻一勾,技术精湛的人,能从关节下顺利撕出一片片带着筋骨的血肉来,却毫不损伤骨头的完整,还有这一把……”   “秦严!你要做什么!他们都是你的弟弟!你不能对他们用刑!”   靖王突然出声打断了秦严的话,秦严瞟了眼到现在还不知所谓的靖王的,唇角又弄了下,俊面之上闪过些诡异的笑来,道:“谁说爷要对他们用刑?是王爷你要对他们用刑才对!”   他说着笑容一收,脸上神情一冷,抬手便将那套刀具整个丢在了靖王的脚边,靖王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瞧着散落在脚边发出寒光的刀具,浑身略僵,往后退了一步,才看着秦严,道:“你什么意思?”   秦严冷哼一声,道:“王爷是个敏而好学的,还曾经跟着侩子手学过那千刀万剐的凌迟手段,听闻还亲自操刀凌迟过两个人,怎么?如今本世子给你这个机会,你不想再试试那种刺激的感觉吗?”   富贵之人,多有各种寻求刺激的乐趣,这京城之中权贵们玩的花样五花八门,什么惊悚恶心的都有。靖王便曾经觉得凌迟颇有意思,将一个活生生的人,说切多少片断气便切多少片,实在是有趣的紧,专门跟人学过这门手艺。   只此事说出去到底有些不好听,知道的人并没几个,不想秦严竟然知道,而且今日竟然提起此事来,听他的意思是,要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自对秦靖和秦蕴这两个儿子,用凌迟的酷刑!   靖王顿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盯视着秦严。   而靖王妃也算听明白了,那些刀具,是凌迟处死的专用刀具,秦严他竟然,他竟敢,要在她的面前,令靖王凌迟了她的两个孩子!   “不!秦严,你这个魔鬼!你这个疯子!”   伴着靖王妃的尖叫声是秦靖和秦蕴两个因突然明白过来剧烈挣扎而响起的镣铐哗啦声,响彻在私牢中有种鬼域魔窟之感。   靖王也脸色青白,指着秦严,看他的目光,就好似他是个十足的疯子。   秦严冷笑,一步步走到了靖王的面前,他身上穿着的苍蓝色绣银线蟒纹的锦袍,随着步伐移动,映着私牢中的火把,折射出一道绚丽而清冷的银芒,那光芒沉淀下来,他脚步已是停下,抬手弯腰从地上又捡起了一把刀来,修长的手夹着那薄薄的一片刃,送到了靖王的面前。   他的声音很轻,却一经开口,便引得靖王妃,连带着秦蕴兄弟都停止了狼哭鬼嚎,认真倾听起来。   “王爷,你确定要拒绝我的提议吗?我可以告诉你,你和他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从靖王妃的方向,只能看到秦严的小半张侧脸,他冷峻的面容,一半遮掩在阴影中,露出的小半,有着冰雪般的清隽俊秀,薄唇映着火光,甚至泛着一些柔润的红,然而就是这样无害魅惑的唇间,却说出来了这样令她惊悚的话来!   靖王妃心脏陡然收缩!双目圆瞪盯向了靖王,她浑身都在颤抖。   靖王此刻面色已是一片青灰色,也在瞪视着秦严,道:“你疯了吧!敢弑父,便不怕天下人口诛笔伐?”   秦严挑唇轻笑起来,不屑而倨傲的盯着靖王,道:“疯傻的人是王爷你吧,王爷也不想想自己刚犯下了什么罪,先忠君,后尽孝,家国天下大过小家小户,本世子为大义灭亲,又有何不可?难道谁还敢替你说话不成?”   靖王脸色愈发不好看了起来,秦严真杀了他,不会有人替他说话,当此时机,替他说话,岂不是要被疑心是瑞王余孽了?   虽然世人不会言出,可秦严弑父的话终会被人私下诟病,可偏偏秦严就是个不畏人言的!   “是你乖乖听话,活!还是他们免受凌迟之苦,活,你却替他们死,王爷好生想想吧。”   秦严再度轻声道,声音中似带着无尽的蛊惑一般,一直在动摇着靖王的心。   那边靖王妃又疯了一般的尖叫了起来,道:“王爷,你不能,那是你的亲生骨血啊!王爷,你是世子爷的生身父亲,他是在吓唬你,他怎么能完全不顾父子情,真杀了王爷呢!”   秦严失笑,好像很满意靖王妃的癫狂和靖王此刻脸上的挣扎一般,他再度挑唇,道:“或许王爷今夜表现的话,取悦了我,我会考虑在皇上面前替王爷美言几句呢,就像是王妃所言,王爷到底是本世子的生身父亲嘛。”   秦严这话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靖王眸中盛放起亮光来!   靖王怕死,这次他犯了大错,天玺帝那边说不定就会赐酒,如果秦严肯保他,他的命便算是稳当了。   靖王妃眼见靖王神情微变,尖叫起来,偏秦严失了耐心,不再和两人玩这种游戏,手中寒光一闪,剑尖已是抵在了靖王的咽喉,作势就要往里刺。   剑锋的冷芒令靖王再无挣扎,突然出声,道:“本王答应!”   秦严半点都不意外,含笑收回了手中的剑,秦靖和秦蕴再度剧烈挣扎了起来。   而靖王妃则是浑身瘫软,靖王的话好像是魔咒,抽走了她身上的所有力量,令她绝望,痛苦,悔恨。   靖王捡起地上的刀具,走向了秦靖二人。   两人并排被固定在刑架上,皆用无比惊恐,哀求的目光盯视着靖王。   靖王犹豫了下,到底觉得秦蕴还小,动不了手,他走到了秦靖的身前,蓦然咬了咬牙,神情狠厉起来,道:“你这个不孝子,为父待你那样好,先前却是你伙同你母妃给为父下的药,你先不孝,便莫怪本王如今心狠!”   靖王说着,猛然一拉扯,撕拉啦的,秦靖身上的衣衫便被他撕下丢在了地上,顿时露出了少年清瘦白皙的上身来。   “开始吧。”   侍卫搬来一只红木圈椅,秦严撩袍坐下,端起了茶盏,那样子就像是坐在庭院中赏花,神情几分恣意几分惬意。   见靖王闻言,竟然真就选了一柄刀,对准了秦靖,靖王妃只觉世上再没有比现在更为荒唐的事情了,亲生父亲要对儿子行凌迟之刑。   她双眼血红一片,声音凄厉无比,道:“不要!”   秦严修长的手动了动,用茶盖撇着茶末,头都未抬,却轻声道:“聒噪。”   影七立马便堵上了靖王妃的嘴,而靖王闭了闭眼睛,睁开时,狠狠拍出一掌,直击在了秦靖的心窝上。   秦靖脸色瞬间惨白起来,额头豆大的汗珠往外滴落,脸色扭曲,双目圆瞪,却因被堵住了口,只能发出呜呜声。   靖王妃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可却也因被堵了嘴,无法发声。   秦严的声音却再度悠悠响起,冲靖王妃道:“瞧见了吧,王爷这一掌是为了将秦靖的心脏打的收缩起来,这猛然一下,心脏紧缩,便能让他身体中的血液流动减缓下来,这样才好下刀,不然这血肉模糊,血腥逼人的,就影响观察,下刀无凭,要弄的一塌糊涂了。这技术好的,说片多少刀就是多少刀,最后一刀送出,人方可断气,王妃放心,王爷是仔细学过的,定也能办到这点,不过到底是亲兄弟,爷也不说片个三五千刀了,爷也没那个闲工夫在此观看,就片个九百九十九刀吧。”   随着秦严的声音落,靖王那边也落下了第一刀,这一刀干净利落,一下子就将秦靖右胸上的乳头给挖了下来,留下一个圆坑。   秦严扬眉,道:“不错!”   他言罢挑唇再度瞧向靖王妃,道:“王妃看到了吧,王爷方才的一掌果然是封住了秦靖的大动脉,没什么血流出呢,啧,这第二刀也干脆!”   那边靖王手起刀落,秦靖的左胸乳头也被挖了下来,只有零星几点血带了出来。   秦严见靖王又换了一把刀,不屑的瞟了眼脸色扭曲,瞪着秦靖的靖王妃,再度讲解道:“这第三刀就该在胸腹上切了,片的肉要宛若铜钱大小,似鱼鳞的形状方才为佳,这下一刀的新刀口和上一刀的旧刀口边缘要相接,还要界限分明,故而这凌迟又叫鱼鳞割。”   他说着呷了口茶,方才点头,道:“不错,这第三刀下去露出的肉岔白生生的,只跳出了三粒血珠,这可真是个好开端,这样的话,八成能将凌迟进行到最后,不会中途人便死了。”   秦严的声音简直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之声,令得靖王妃本就已经面临崩溃的神经愈发绷紧,头脑嗡嗡直响。   她看见靖王一片片落下,看见秦靖剧烈的颤抖,看见秦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见她的孩子用恐惧到了极点,可怜到了极点的目光,哀求的看着她。   靖王妃心中拉锯一样牵扯,她知道秦严要什么,可告诉了秦严,她和两个孩子都将不得善终。   只不告诉秦严,她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孩子,在她的面前被亲生父亲凌迟成一堆白肉吗?!   靖王妃觉得地狱只怕也没有这样的痛苦,折磨!   靖王的手一下下的落,刀口在一块块的扩大,秦严的声音愈发愉悦,靖王妃不想听,可却又忍不住,竖着耳朵不敢错漏一个字。   “这胸肌要落满五十刀才好,王妃一定不知道第五十刀下去会有怎样的奇景吧?呵,到时候秦靖两边的胸肌刚好被割尽,胸膛上肋骨毕现,肋骨之间会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膜。那薄膜之间是什么靖王妃不知道吧?”   “爷告诉王妃,那时候会瞧见一颗突突跳动的心,就像是一直裹在纱布里的野兔,砰砰,一跳一跳……”   “呵,不知有多神奇呢,这时候就不能再割胸膛了,要换了那裆下之物,那个地方却是要三刀割尽的……”   靖王妃听着秦严如同魔音的话,挣扎的更加剧烈了,她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沿着整张脸,流的四处都是,她已经看不到靖王进行到了哪一步,数不清靖王落了多少刀。   脑海中全是秦严的那些可怖的话,耳边都是儿子挣扎发出的呜呜声。   靖王妃用尽全力挣扎起来,倒是让她挣开了被堵着的嘴巴,她尖叫出声道:“啊!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秦严将手中茶盏放下,走到靖王妃的面前,在她身边蹲下,声音含笑,在靖王妃的耳边道:“王妃不该高兴吗?若非王妃前些时日的苦心调教,王爷如何会如此的惧怕死亡,竟然答应用两个儿子的命来换取自己的呢,说起来,能有今日这一场好戏,还都赖王妃的促成呢。”   靖王妃因秦严的话浑身一震,确实,她前些时日每天折磨靖王,令他感受生死一线的那种恐惧,使得靖王恐惧死亡,成了被驯服的没了灵魂的木偶。   这几日,靖王慢慢恢复了常态,可是他对死亡的恐惧却还刻在骨头中。   若不然,靖王如今哪里能这般狠心,虎毒不食子,靖王却为了能活,要千刀万剐了亲生儿子。   她是帮凶!她是凌迟儿子的帮凶!   这个念头将靖王妃打击的浑身一震,秦严在一旁观察着她,适时打了一个手势,有人便上前一下子去掉了塞在秦靖和秦蕴口中的布。   也不知靖王又在哪儿落了一刀,秦靖嘶哑的惨叫声传来,而秦蕴的哭喊声更是尖利。   “母妃!救我!母妃!”   “痛,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靖王妃瞬间崩溃,什么心理防线都顾不上了,尖叫道:“京南五里紫云观!”   秦严闻言瞳孔骤然收缩,不过一抬手,便有人控制住了秦靖三人,一时间刑房中没了半点声音。   秦严呼吸略重,道:“紫云观有什么?说!”   靖王妃这会子整个人都被秦严逼得崩溃了,闻言哪里还顾得上旁的,只哭着道:“观中紫阳真人道行颇深,他如今在作法,所以萧涵嫣才会出事。”   秦严双眸眯起,豁然站起身来,抬了下手,影七二话不说,将靖王妃的口重新堵上,扭了起来,拽着她便率先出了私牢。   秦严跟着迈步而出,而靖王见他竟是二话不说便要离开,不觉追了两步,道:“你说了要在皇上面前为本王求情的!”   秦严闻声这才回头看向靖王,道:“你错了,爷从未说过要为你求情,爷只说,会替王爷美言几句,爷不会忘记这点的!”   秦严在“美言”二字上咬音极重,分明是说的反话,靖王气的脸色发青,就要冲向秦严,却被人拦截,秦严已是大步离开私牢,脚步声远去了,唯留下一句。   “移交刑部吧。”   当靖王被押送着进了刑部天牢时,秦严一行已到了靖王妃所说的紫云观。   既寻到了地方,便不费吹灰之力寻到了那紫阳真人作法的密室,秦严闯进去时,就见一串不知名的七色手串被安置在一个巨大的绘有阴阳八卦图的旋转台上。   转台不知是靠什么力量,正在旋转着,四周贴了许多古怪的符纸。   旁边的供桌上,香烛香烟缭绕,一个须发皆白,瞧着倒颇有些道骨仙风的老道,身上穿白色绣八卦图的道袍盘膝而坐,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念叨,那一串手串竟似有微弱的流光浮动。   眼前的一幕,莫名令人惊悚,秦严突然冲进来,使得那老道被惊动,睁开了眼眸。   目光所及,就见秦严一手拎着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靖王妃走了进来,紫阳真人脸色一变,还没做出反应,秦严腰间寒剑已是剑光一闪,隔空射向了紫阳真人。   那剑去势太强,秦严用了十成内力,以至于一剑穿过紫阳真人的肩头后,去势不减,竟然生生将他的人给带了起来,撞在后头的墙上,发出碰的一声响,将他的人生生给钉在了墙上!   与此同时,却见那八卦图,八卦阵中的手串蓦然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接着像是被手串给吸收了进去般,光芒收敛,陷入了沉寂。   这些时日一直感觉到浓雾中漂浮着的璎珞,只觉眼前蓦然一亮,不待她反应,便看到了一处别墅。   牙白色的墙体,映衬着翠绿的草坪,蓝色的天空,令人一望便想住在里面。   这地方,是她的家,她结婚前和苏阳共同的家!   怎么回事,是在做梦吗,她怎么就到了这里!   璎珞有些迷茫,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往别墅的方向去,然后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做梦了,因为她的身体竟然穿透门直接进了屋。   黑色的大理石地面,铺着多彩的织物,精美的地毯,墙上还挂着她和苏阳在草坪上一起给宠物多多洗澡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笑容明媚,却顶着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那是苏珞,这地方熟悉又亲切,并没有任何改变,所有的摆设都还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等等。   璎珞瞧见东边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照片,那是一张结婚照片,里头帅气的小伙,是她的弟弟苏阳,而他旁边小鸟依人的女人,笑容柔婉,气质清丽,穿着白纱,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着是那样的幸福。   璎珞自穿越后最是放心不下便是弟弟,如今瞧见弟弟竟然结婚了,虽然是梦,可她也禁不住双眸微湿,正心中触动,就听有动静传来。   璎珞回头,只见门被打开,一高一矮两道人影进了屋,那高的正是苏阳,他含笑扶着身边娇小的女人,那女人穿着宽松的衣裳,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医生说咱们的宝宝在你肚子里发育的可好了,你好好养着,等到六个月后,也好给我生个飘飘亮亮的小公主!”   苏阳小心翼翼的护着女人进了屋,言罢正好看到了挂在墙上姐弟二人的合照,他又道:“要是姐姐还在就好了,瞧见我要做父亲了,她一定是最高兴的。”   “我也希望她是个小公主,最好能长的像姐姐一样。”   “谢谢你雯雯。”   “我都看见了,我真的很高兴,苏阳,你要好好的,姐姐也在另一个世界找到了幸福,有了家,有了亲人,友人,你莫记挂姐姐!”   璎珞禁不住热泪满眶,大声的嘶喊,她一面喊一面去抓苏阳的手。   然而她的身体却穿透了苏阳的,可令她惊异的是,她听到苏阳惊呼了起来。   “姐姐和我说话了,雯雯,我方才听到姐姐和我说话了,她真的和我说话了!”   璎珞一愣还想继续试试,不想一股力量将她往外拉,她好似听到了两个声音在远处喊她。   “娘亲,娘亲!快回来!”   “娘亲,你不要宝宝们,不要爹爹了吗。你快回来!”   是谁,怎么会有一个男娃和一个女娃在嚷嚷呢,他们唤谁娘亲?   璎珞有些奇怪,可却不知为何,听到那声音只觉得揪心的很。   他们在叫她娘亲吗?   爹爹?说的是秦严吗?   秦严呢,他的人呢,璎珞惊慌了起来,本能的跟着那呼喊的声音不断寻找,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她好似看到了一团光亮,璎珞心头一喜,接着眼前一黑,迷雾消失了。   她只觉浑身一震,然后耳边好像传来了谁的惊叫声。   “快看,世子妃眼皮刚刚动了,真的动了!云妈妈!太医!快请太医!”   秦严并没有杀死那紫阳真人,唯恐璎珞那里还不曾有起色,紫阳真人这便要再动些手段。   他风尘仆仆的奔回靖王府后,直冲皎月院,刚进皎月院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和这些时日的沉闷和死寂比起来,满院子都是来回走动的丫鬟,她们的脸上好像都挂着笑意,四处都喜气洋洋的。   瞧见这一幕,秦严倒有种做梦一样的感觉,脚步一顿,有些不敢进院子了。   妙哥端着个托盘,从小厨房出来,却是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院外身影有些僵硬的秦严,她当即便笑着扬声道:“世子爷快进屋看看吧,世子妃一刻钟前醒来了,太医刚刚来诊脉,奴婢正说赶紧派人去给世子爷送信呢!”   秦严将妙哥的话听的真切,他心脏陡缩,接着狂跳起来,狠狠闭了下眼眸,待眼里那股酸涩之意稍平,这才蓦然睁开眼眸,大步流星进了院。   “恭喜世子爷!”   “世子妃康健了,恭喜世子爷。”   一路有机灵的丫鬟纷纷笑着道,秦严无暇顾及,三步并两步便宛若一阵风般进了屋。   他刚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说话声。   “太医,孩子真的无碍吗?先前中了毒,这些时日又沉睡不醒,我可真怕孩子会受到影响。”   那声音充满的担忧,低柔中还带着些虚弱,可秦严分辨的清楚,那是璎珞的声音,是她的声音!   他再不迟疑,大步跨进了内室。   入目,果然就见璎珞已经坐起了身来,还穿着他今日离开时,亲手给她套上的耦合色绣绿叶竹纹的常服,长发已是简单的在脑后挽了个发髻,她依靠在弹墨绣并蒂莲的迎枕上,正由着太医把脉。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抬眸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秦严从来没有如此感动过,从来没有如此感激过。   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她一双水盈的眼眸竟是那样的迷人美丽。   他亦从来不知道,能让她睁开眼睛,只这样望着自己,就是幸福!   他眼眶发热,却见那双凝望过来的眼眸率先滚落出一串串珠泪来。   “夫君,对不起,我回家晚了。”   璎珞的声音落下,秦严已是几步到了床前,不顾她虚弱的身体,不顾屋中还有些什么人,紧紧的将璎珞抱在了怀中。   屋中丫鬟们红着脸看着这一幕,瞧着那一双紧紧搂在一起,仿佛忘却天地的夫妻,跟着又红了眼,竟是一个个跟着哭了起来。   太医无措而尴尬的站了起来,还是云妈妈反应的快,揉着眼泪,摆手吩咐大家都先出去。   秦严这一回来,想也知道夫妻两个要许久都平静不下来,什么事儿都要推后了。   细碎的脚步声出去,屋中安静了下来,秦严这才略平复了下来,想到璎珞晕睡了这么久,身子虚弱,忙忙松开了她,却是亲吻着她的泪珠,一下一下,极致的温柔和缠绵。   璎珞仰着头,任他的唇落满面颊,只喃喃的道:“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让你这样担忧,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方才一会子云妈妈已经将她晕睡期间发生的事都说了,璎珞岂能感受不到秦严的情绪?   他先前不过是强撑着,知道自己不能倒下罢了,这会子她醒了过来,他一定不知道,此刻他浑身都还在颤抖不停。   璎珞心疼又歉疚,主动亲吻上秦严的唇。   泪水被唇舌卷进,苦苦的涩涩的咸咸的,可唇齿交缠,深入心田却唯剩下了甜。细碎小心翼翼的浅吻,渐渐再也不能满足两人急于贴近的两颗火热的心。   秦严加重了这个吻,璎珞被动承受着,感受着自己的唇瓣被他恣意吸允的发麻,她发出一声轻哼,秦严本还在她唇上留恋舔弄的温热便就此探入,扫刮着细齿,急躁的探入,舌头长驱直入,寻到她清甜的小舌,纠缠斯磨。   气息的交流,柔软的碰触,唇齿的相依,含弄吮咬,难舍难分。直到一声怪响在屋中响起,秦严动作才顿了下,缓缓撤离。   经过方才的动情一吻,璎珞有些虚弱的靠在秦严的臂弯中,她的唇瓣因他的吸允,褪去了这些时日常见的苍白,水润红艳,正一张一合的急喘。她的脸庞虽然依旧消瘦,可却也浮起了薄红,映着水意盈盈的眼眸,妩媚美丽的惊心,也灵动鲜活的令人心颤。   璎珞见秦严盯着自己不说话,却是抬手抚上了肚子,道:“像是好几日没吃饭了一般,当真是饿的能吃下两头牛!”   说着,她的肚子便又配合着奏起乐来。   秦严却没被她逗趣的话逗笑,只抚着她略红的脸颊,声音暗哑,道:“可不就是几日没吃了!来人!”   说着冲外头喊了一声,来日方长,他这会子感觉有千言万语要和璎珞说,虽然只想两个人呆在一起,可璎珞的身体却吃不消。她的腹中可还有他们的孩子呢。   秦严喊声刚落,外头早准备好的云妈妈几人便先后进来。   大家都盼着璎珞醒来,故而在皎月院中开了小厨房,每日里十二个时辰,确保文火上温着粥汤,璎珞不管什么时候醒来,都能第一时间吃上东西。   这会子云妈妈端来粥,正要伺候璎珞,秦严却抬了手,云妈妈就笑着将那粥碗放在了秦严手中。   像之前十数天一样,秦严一勺勺的吹了喂给璎珞,却不想,璎珞刚用了四五口,便被折磨的一手抢了秦严手中汤碗,自己放在唇边,咕噜噜没几下便吃了个干净,又冲云妈妈道:“还有吗,再盛一碗来。”   屋中所有人顿时呆愕当场,不过瞧见璎珞刚刚醒来,就如此的生龙活虎,却是都高兴的很。   璎珞是真真饿啊,躺着的日子,虽然每日都有秦严喂她,可每次只能喂些汤汤水水,且多数都流了,进入腹中的真没多少,虽是每日要进食十多次,可也难以供给身体所需的营养。   她晕睡时候还好,这会子一醒来,身体机能开始运转,那股剧饿就排山倒海一样压了来,要知道孕妇本来就是容易饿的。   就秦严那慢腾腾的喂食速度,简直就是折磨人。   回过神来的秦严见璎珞将空碗递给云妈妈,倒笑了,阻道:“你才醒来,可不能一下子吃的太多了,肠胃会受不住。”   他言罢,璎珞却嘟了嘴,抬手抚上了小腹,道:“不是我非要吃的,是他们饿了,非要吃呢。”   璎珞一言,再度令得满屋子人全愣了,秦严目光随着她的手,挪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饶是平日里那样沉稳如山的人,此刻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眸,道:“他们?”   璎珞却笑,道:“我晕睡的时候听到有人唤我娘亲了呢,是两个声音,是他们将我带回来的。”   秦严愕然,而满屋子的丫鬟却都笑了起来,妙哥率先道:“这么说世子妃腹中是有两个小主子了,这可真是太好了,恭喜世子爷,恭喜世子妃!”   “世子妃既然梦到了,那便一定是两个,当年太后就生下了两位长公主,听说生双胎的人家,子辈也爱生双胎呢!”   “是呢,一准没错的,世子妃如今醒来了,可要多多吃饭才好!也不知两位小主子是郡王还是郡主。”   ……   丫鬟们叽叽喳喳的,璎珞却低下头,勾唇而笑。   她知道,她的孩子是一对罕见的龙凤胎呢!   只是这话她自然是不会直接说出来的,这做梦说知道是双胎,等将来真是双胎的话,就够让人惊异的了,若然再说准了龙凤胎却有些太扎眼了。   丫鬟们不知道璎珞是怎么一回事,只当她真是做梦,可秦严又如何不知?   听她这样说,顿时便知道璎珞腹中真的已经孕育了两个孩子,又听竟是孩子们将她给唤回来的,秦严目光有些古怪又有些热切的瞧着璎珞的腹部。   他半响才开口道:“即便是饿,也不能一次吃多了,先等小半个时辰再吃,先吃两顿流食再加其它。都下去吧。”   云妈妈带着人再度退下,秦严才坐到了床上,将璎珞揽进怀中,大掌放在了她柔软的小腹上。   那里和平日并没有任何的不同,可却神奇的孕育着生命,他和她期盼依旧的孩子,此刻正在她的腹中成长,在有不足八个月,他们就要出来和他见面。   秦严的手小心翼翼的有种说不出的柔软和感动,璎珞抬手抚上秦严的,道:“你都不想知道,我腹中是两个儿子还是两个女儿吗?”   秦严却眉梢微动,蹙了下眉,不过他很快就舒展了起来,道:“都好。”   璎珞就知道他会如此说,禁不住有些洋洋得意的抬了抬下巴,侧身睥睨着秦严,道:“你给孩子们取名字时,要费心想一个男孩名一个女孩名了。”   秦严顿时愕的张大了嘴巴,竟是傻了一般。   却也不怪秦严如此,就是刚才云妈妈等人说她腹中是两个小郡王,还是两个小郡主一样,却并不猜测是龙凤胎一样。   只因这古代可不像是现代,双胎那样的多,这古代双胎是非常罕见的,而龙凤胎在双胎中更是罕见的很。   又因为古代的医疗条件不行,孩子本就多爱夭折,这双胎生下来又弱,即便平安生产,也很难养活,故而大丰,诞下龙凤胎视为祥瑞,寻常庶民之家,若然是诞下一对龙凤胎,那更是其父可以直接授官的,虽然只是授个九品官,可其辖上的县令等官员却是可以跟着在官职上都提上一级的。   由此足见这龙凤胎之罕见,也是如此才会被视为是祥瑞之气,可即便如此,大丰建朝这么久,却都没有听过说哪里出现了龙凤胎的。   见秦严彻底愣住了,璎珞便又将她晕睡时发生的事儿细细说给了秦严听,她本是为了说孩子的事儿,却不想秦严只听到她回到了原本的世界,还看到了弟弟苏阳,他就已经脸色苍白,骤然锁紧了怀抱,身子微颤。   璎珞眼眶微红,满是心疼,忙忙住了口,略扭了扭身子。   本来秦严是坐在床上,从背后将她抱坐在膝上的,这下两人迎面相拥,两颗心都似跳动在了一起,璎珞抬手安抚着秦严,道:“我有预感,我这次回去就是和那个世界,和唯一牵挂的弟弟道别的,以后再也不会,也再也不能回去了,我不会再离开你,离开我们的孩子们,我保证。”   秦严又收紧了手臂,半响都未曾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璎珞才听他声音闷闷的道:“你是被孩子唤回来的,哼,怎生不是因爷!”   璎珞一愣,蓦然从他这话中听出了浓浓的郁结和酸味,不由噗嗤一声便笑了,抬指戳戳秦严的胸膛,道:“秦严你羞不羞啊,和没出世的孩子们争风吃醋?”   璎珞越想越是好笑,秦严却被她取笑的浑身难受,脸色也沉了下来,眼见他要恼,璎珞才柔顺的靠在他怀中,道:“真是傻子,我都还没将过他们,哪里能在意他们大过你,是他们提了爹爹,我才发疯一样要回来的。”   秦严因她的话心里灌了蜜一般,虽然知道和自己的孩子们争风吃醋这种事儿,实在幼稚的很,可却忍不住雀跃,好像第一次战役打赢了一般。   璎珞却轻笑了起来,只笑着笑着眼眶又湿润了,道:“你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听到云妈妈说我真的怀孕了当时有多高兴,我的身子调理了这么些时日,到底还差点事,这可当真是意外之喜,是苍天垂怜,赐给我们的珍宝。我一定会好好吃饭,锻炼,会生下一双健康可爱的宝宝。”   璎珞的声音微颤,天知道她真确定有孕那一刻喜极而泣时,心中是多么的满足。   秦严拥着璎珞,眉宇却再度微微蹙了起来,璎珞如今已经十六岁,可生孩子本就是过鬼门关,这双胎更是险之又险,想到太后因生姨母和母亲,就伤了身子,差点丢掉性命,秦严便心有余悸。   甚至因为她腹中是双胎,本来因她有孕而有的狂喜都被冲散了一些,心头覆上了一曾担忧。   只是如今既成事实,秦严也不想加重璎珞的负担,只暗自决定马上在大丰南北,全国范围内寻找神医,以备不测。   以后她有孕期间,更是要全心全意的亲自照看才成。   他面上忧虑之色不过一闪而过,璎珞并没发现,等她回头时,秦严脸上已经只剩下温柔的笑意。   璎珞从醒来后还不曾认认真真的看过秦严,这一望却是愣住。他无可避免的清瘦了许多,唇边因这两个日夜的奔波生出了一层青茬,显得有些落拓粗犷,额头却是有一片乌青隐隐透着血色。   虽然是瑕不掩瑜,这样的他,平添些忧郁,依旧俊美的惊人,可璎珞却心疼无比,内疚无比,抚上秦严的额头。   她已从云妈妈处知道昨日秦严上大国寺的事,想到平日一个从不信佛的人,却满怀虔诚的做出此等事时,他的心中该是有多么的煎熬无望,害怕脆弱,璎珞的心便揪成一团,眼睛再度氤氲起来,道:“真傻,哪里有什么佛祖,你这般,可让全天下的女人都要嫉妒死我了。”   秦严拉了她的手,轻触她含泪的眼眸,道:“有了身孕便莫再总是难过流泪了,再说,爷如今倒真觉得大国寺有些能耐,起码慈安大师是真得了道的高僧。”   见璎珞诧异而好奇的望过来,秦严又道:“爷在大国寺并未曾见到大师,可大师却留了话给爷,言道,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咱们的姻缘,可不就是天定的?这缘分的到来是天注定的,要看机缘巧合,人不能强求,然而缘分的失去却是由人定夺的,感情的得失,要看自己的把握,自己把握的好,感情长久,把握不好,不会维持,感情失去。爷自持一直珍视你,而皎皎也从来回以真情,我们夫妻情比金坚,大师的话,可不就是告诉爷,无需担忧,你会回到爷身边来,咱们的缘分不会散吗?果然,爷刚从大国寺回来,事情就出现了转机。”   对于他是怎么让靖王妃开口的,秦严自不会将那些腌臜事告诉璎珞。   也确实,本来他没料想到影七带人能那么快就将秦靖兄弟挖出来的,故而便觉得也许真是他的诚心感动了神佛,不管事实如何,璎珞如今醒来,他对大国寺会存一份感激,以后不介意让王府每年都去添一大笔香油钱。   璎珞却不置可否,事实上她到此刻都还不知道她这一场晕厥是因何而起。   秦严想到那串古怪的手串,目光微闪,那东西很有些邪门,秦严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将那东西收进去,再也不要让那手串出现在璎珞的面前!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却传来了响动。   “禀世子爷,世子妃,长公主,郡王妃的车驾都到二门了。”   方才璎珞一醒来,云妈妈便忙忙的让人往祁阳王府,博弈侯府,将军府和宫中送了消息。不过这么快,长公主和唐氏便到了,还是让人意外。   秦严有些无奈,站起身来,道:“你们说话,爷先到前头处理些事,一会子回来陪你用膳。”   璎珞见秦严一脸郁结,好似对长公主和唐氏的到来并不欢迎,不觉笑着捏了捏他的手。   秦严便又交代云妈妈,道:“世子妃刚醒,莫让她太累。”   言罢,这才大步离开了。   片刻长公主带着乔丹华,并唐氏一起便都进了屋,见璎珞果真醒了,气色虽然这会子功夫也养不回来,可精神瞧着却是极好的,不由都高兴的落了泪。   尤其是唐氏,这些时日还因担忧卧病在床,如今一听闻璎珞好了,撑着病体便来了,只可见她病也确实是心病居多,这会子看着璎珞好端端的,立马觉得浑身病体去了个七七八八。   璎珞好了起来,秦严才有功夫处理些朝事。天玺帝那边,三日后下了处置靖王和靖王妃的圣旨。   靖王妃参与瑞王谋逆,罪不可恕,五马分尸,尸体不可收殓,弃之荒野,以儆效尤。靖王妃娘家荣国公府抄家,男丁斩首,女眷充入官妓。   靖王念及被人以药物控制,网开一面,准保有全尸,处绞刑,念靖王世子救驾有功,准其为父收殓下葬。靖王妃所出子嗣却不得幸免,处斩刑,念及秦严求情,改为流放。   于此圣旨同下,却还有令靖王世子承继爵位,成为新一代靖王的旨意,璎珞也跟着荣盛靖王妃。   京城中有的府邸因为这一场宫廷政变而彻底消失,有的因此而崛起,一番风云变幻,待这场血雨腥风差不多平息下来,却已是两月之后了。   这时冬去春来,早春的风已经染了些绿意在柳梢上。   天玺帝终于下旨令废太子回京,复立太子之位。朝堂上下一片赞同,废太子归京,众望所归。   万事都有两端,有人为此高兴,却总有人是为此不快的。云霞宫中唐贵妃便因早朝上传来的此消息失手打碎了一套昂贵的宫制粉彩牡丹茶具。   秦严下朝回到皎月院时,璎珞却已提前得知了这个好消息,正和安安说话。   对于父母安安因从未见过,此刻听闻父亲母亲就要回来了,安安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莫名的忐忑害怕,正坐在床上,窝在璎珞的膝头上说话。   “等父王和母妃回来,安安就不能住在这里了吗?可安安想和舅母住在一起,安安不想到东宫去。安安还想亲眼看着小弟弟们从舅母的肚子里蹦出来呢。”   他说着小手摸向璎珞隆起的腹部,小脸上满是不舍和不开心。   安安前些时日刚过了三岁生辰,虚岁已四岁了,已启蒙,在古代已算是个大孩子了。古代七岁不同席,男孩子过了七岁,便不能在住在内院中,要挪到外院,拥有自己的院落,差不多开始学着脱离父母长辈。   安安这年纪已经懂了很多事儿,见他听闻要回东宫,反倒不开心了起来,璎珞笑着抚他的脸蛋,道:“安安方才不是问舅母为什么安安都起床了,舅母却还贪睡吗?其实是因为舅母昨日夜里都没怎么睡着。”   “为什么舅母夜里没睡着?”安安果然满脸诧异的道。   璎珞如今已有孕五个多月,她因是怀的双胎,肚子一过三个月,便像吹气球一样圆了起来,现在只五个多月,腹部的隆起简直像人家八个月的。   可能是苦尽甘来,璎珞刚刚醒来那阵子,孕早期是真没受什么苦,没有害喜孕吐的症状,让她很快就养回了身子,消瘦的身体也恢复了起来。可三个月后,随着肚子越来越的,却是有了苦头,最先表现出来的便是睡眠。   此刻被安安黑溜溜的眼眸瞧着,璎珞抚着他的小肩头,道:“你看舅母顶着这样一个大肚子,走路也吃力,弯腰已是不能,晚上躺着的时候啊,舅母便总担心会不小心压坏了弟弟妹妹们,便有些难以入眠。安安知道吗,做娘亲是很辛苦的,舅母晚上睡不好,有时候还会腿抽搐,等弟弟妹妹们再大些,舅母可能腿脚都会肿起来,出恭的次数也会很频繁,舅母的体型会变的很难看,脸上会长出斑点来,身体笨重,想坐,坐不下,想躺,躺不成,腰酸背疼。这些便也罢了,等到弟弟妹妹要从舅母的肚子中蹦出来时,那种疼痛更是难忍。”   安安听的似懂非懂,可大致意思却都明白了,不觉皱起了包子脸,将小手从璎珞肚子上拿开,道:“我不要舅母难受,安安不要弟弟妹妹了!”   璎珞将他拉回来,道:“可舅母却不觉得辛苦,安安知道为什么吗?”   见他摇头,璎珞揉着他的头发,道:“因为每个做娘亲的都爱孩子,大过爱自己,天下的所有母亲都宁肯自己受痛受累,也要将孩子带到这个美好的世界,让他们享受阳光,享受雨露,享受欢乐,懂得酸甜苦辣是什么滋味,看着他们成长,爱护他们,保护他们。”   见安安有些明白,又有些迷茫的睁着纯净的眼眸看着自己,专注的听着,璎珞又道:“安安的母妃也是一样,安安的母妃生下安安时比舅母更加辛苦。舅母累了饿了苦了,还有那么多丫鬟们伺候着,可母妃生安安时,身边却没有这些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安安的母妃累了,不能休息,饿了,无法饱腹,痛了,只能咬牙忍着!还要时刻担忧有坏人会伤害安安,要拖着沉重的身体保护安安……安安,你要记得,母妃是这个世上最爱安安的人,也是为安安付出最多最大的人。安安只有回到父王,回到母妃的身边才最幸福。”   安安好像听懂了一些,却面露纠结,咬了咬粉嫩的唇瓣,道:“可是……安安回了东宫会想舅母的,舅母有了弟弟们不要安安了吗?”   安安是个敏感的孩子,璎珞将他揽进怀中,笑着道:“怎么会,舅母会时常进宫去看安安,安安想舅母了,也可以禀明了父王和母妃回来住上两日,安安的房间,舅母不会让人占了去的。”   外头秦严含笑听着一高一低两人的细细碎语,听到这里才撩起帘子进了屋。   “舅父!我父王和母妃真的要回来了吗?”   安安见秦严进来,禁不住双眸一亮,跳下了床榻,扑到秦严身边拽着他朝服的袍摆问着。   秦严弯腰将安安抱起,点头道:“是,安安一家人可以团聚了,安安可是开心?”   安安被璎珞开通了半响,闻言重重点着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亮亮的,秦严这才道:“舅父有话和你舅母说,安安先跟乳娘出去玩会儿可好?”   待安安出去,秦严才上前,单膝在床前跪地,将脸颊贴在了璎珞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道:“今日他们可乖?”   璎珞是在上个月被太医确定,腹中确实是双胎的,秦严本来就紧张,确定后便更是一刻都不愿离开璎珞了,每日除了上朝,他连公务都是带回王府,在内书房处理的。   璎珞如今才五个多月,可夜里睡觉已经不大安稳,她稍微动一下,秦严便会睁开眼眸看看,晚上她腿脚抽筋,他总是第一时间发现,仔细的帮她揉按。   如今已有了胎动,两个小家伙喜欢早上在娘亲的肚子中做早操,秦严的脸颊贴过来,便觉被不算轻的动作踢了一下,即便不是第一次感受,秦严也心一跳,尤感神奇。   “我很好,你别总是这么紧张,往后还有四个多月熬呢,你总这样,等他们出来,你反倒要累坏病倒了,真若那样,看你还有何颜面摆父亲的威风!”璎珞笑着道。   秦严苦笑,哪里是他说不紧张就能不紧张的,实在是太后生产,他的母亲生产都出了事儿,璎珞如今肚子已是这样大,叫他如何能够不担心!   “前些时日,我是身子虚,急于养起来,又怕因为之前的晕迷,孩子们营养没跟上,便补的过了些,肚子才起的这么快,这两日,云妈妈和陈嬷嬷已经在缩减我的膳食了,每顿都吃的极少,多食几次,这样孩子们不至于过大,到时也便于生产。我身子骨也好,每日都在锻炼,你安心了,生个孩子,对我这种女强人,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你再这样小瞧我,我可不高兴了!”   有些时候璎珞会给秦严说些现代的事情,故而她的话,秦严都听的懂。见璎珞沉了脸,秦严便也笑着起了身,道:“爷知道了。”   两人说了片刻话,不由就说到了太子回京一事儿,秦严道:“虽则如今瑞王已死,可太子归京却也不得不防,爷的意思是,一明一暗,明中用替身坐车驾随前去接应的东宫仪仗回京,而太子则走暗线回京。”   璎珞点头,却道:“就怕真有人要动手的话,会防着咱们如此。”   秦严笑着点头,道:“所以这暗里怎么走,却也是要推敲一番的,爷听闻迟家近期正有一队商队要从北边回来。”   璎珞诧的看向秦严,双目却是一亮,道:“你想让太子和太子妃混到迟家的商队中去?”   秦严点头,璎珞想了想,道:“如此也好,混进商队,不易被察觉,再有暗卫和死士一路跟随保护,啊那便更加稳当了。”   本来迟璟奕迎娶的海姑娘的娘家便是秦严的人,如今太子回京,若无意外,必定是要继承大统的,这时候秦严想到迟家,简直就是在送泼天的富贵给迟家,想必迟家也是很愿意的。   秦严能想到迟家却也是因璎珞之故,他可不想璎珞总觉得欠了迟璟奕一般,送这份泼天富贵给迟家,也算是清了他横刀夺爱的这笔债。虽然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横刀夺爱。   秦严见璎珞也觉此举妥当,不由拉了璎珞的手把玩着,道:“只是这些时日爷的左右恐都有人暗中盯着,做此决定爷便不适合再见迟璟奕或者迟老太爷了,到时后日振威将军府办喜事,迟家少奶奶是一定会去的,你可挑了时机于她相商此事。”   王雪瑶在一个月前为盛府添了个大胖孙儿,后日便是满月宴,璎珞自然是要去的。而迟璟奕的妻子海氏自然也会前往。   她笑着点头,秦严便道:“那后日,你陪爷去过恪王府,便让麟哥儿送你去将军府,爷便不去了。”   后日不仅是将军府孙儿的满月宴,也是恪王叶宇轩向未来恪王妃行纳征礼,下聘的日子,璎珞和秦严也是要去捧场的。   这般说定,到了第三日清晨,璎珞便收拾好登车和秦严一道往恪王府去。天玺帝子嗣本就不丰,如今死的死,圈禁的圈禁,有病的有病,剩下的也就即将回京的废太子和恪王,必有大用,恪王又是幼子,一向得宠,今日这场喜事又是恪王出宫开府后的第一场喜事,故而宾客盈门,今日这里当真是集中了满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们。   一早便热热闹闹,喜庆非常,璎珞因有身孕,到了地方便被秦严亲自送到了众高阶诰命们所呆的清苑殿中安坐。   她虽年纪小,可如今已是靖王妃,在场便都是品阶高白发苍苍的诰命夫人们,可身份真能和她相提并论的却没两个,加上秦严和太后对她的宠爱,世人皆知,璎珞坐在那里,却是没人敢轻视半分,反倒都围着她谈论起她腹中的双胎来,直道好福气。   正说着话,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长公主便瞧了眼身边儿的嬷嬷,道:“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可是到了吉时?聘礼要出府了还是怎的?”   那嬷嬷领命而去,片刻却面色严肃,脚步匆忙的回来,凑近长公主的耳边禀报了几句,长公主面色一变,接着便站起了身,冲璎珞道:“聘礼出了些岔子,你随着姨母一起去瞧瞧吧。”   璎珞闻言却觉并非如此,若真是聘礼出了什么,恪王府虽然没主母主持,可王府属官众多,哪里用得着长公主去补救,更何况,她如今身子笨重,跟着去添乱吗?   显然,是出了什么事儿,长公主随意找的说辞罢了。   璎珞跟着长公主出了殿,果然就听长公主道:“这个老七,竟然留书一封,离京不知所踪了!今日这纳征礼是办不成了,一会子消息传开,只怕要场面混乱,你如今身子笨重,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璎珞闻言不觉愕然当场,叶宇轩今日下聘,却留书走了?   这……她轻叹了一声,垂眸掩住了眸中的复杂之色。   点了点头,拜别长公主,璎珞待出了恪王府登上马车,这才禁不住抬手抚了抚左肩。   那里正是前些时日所受箭伤之处,因中毒被叶宇轩用剑刃剜掉了一块皮肉,当时挖的太深,后来即便用了凝脂霜,却还是留下了一点狰狞的痕迹。   那个当机立断,救了她和孩子的少年,在就要迎娶王妃时,离开了京城,不知所踪了,璎珞无法说服自己,这和她毫无关系。   她叹了一声,只望着外头海阔天空,江湖之远,他能够学会放下。   轻轻闭了闭眼眸,璎珞收回手,清声道:“好了,去将军府吧。”   “世子爷说等萧公子来送世子妃过去,现在萧公子还没有来啊。”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   似是回应他的话,萧承麟属于少年郎的嘎哑声音传来,“姐姐!”   璎珞挑起车帘,正好看到萧承麟一身玄色锦袍,头戴鎏金冠驰马而来,眨眼间便到了马车外,他如今已在变声,身量较之一年前又长了岂止一头,已经有了男人的宽阔肩背,这些时日在军营历练的性子沉稳了不少。面容竟是愈发像祁阳王了。   萧承麟却是在璎珞晕睡时匆匆回京的,虽然他回来时璎珞已经醒了过来,可萧承麟心有余悸,得知璎珞有了身孕,还是双胎后,便没再离京,准备等看着璎珞顺利生下小外甥后才离开。   “姐姐,恪王的事,弟弟都听说了,一会子宾客都要离开,只怕要乱,咱们快走吧。”   萧承麟的声音传来,璎珞点头,马车才缓缓往盛府而去。   与此同时,离京城已有百里之遥的京南路官道上,叶宇轩一身劲装,突然勒马而立,回望京城的方向,神情不辨。   他身后紧跟侍卫青锋也忙勒马停下,见叶宇轩遥望京师久久不语,便道:“王爷,这会子只怕皇上和娘娘,都已经知道您不告而别的消息了,皇上是定然要龙颜震怒的……您……”   这次叶宇轩离开京城,要去哪里,要去多久,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只是不想再呆在京城中了。   白广彦是侯府嫡子,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故而叶宇轩连总不离身的白广彦都未曾告诉,只带着护卫便离了京,这侍卫虽忠心但到底不明白叶宇轩的心思。   言了两句,被叶宇轩目光淡淡扫过,忙躬身垂首,再不敢多言一句。   叶宇轩却目光微闪,她应该也知道他离开了吧,却不知可会因此而略微感到些牵挂和惦念否……   他想着,终究是自嘲一笑,蓦然收回了脸上的落寞之色,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若一支利箭劈开笔直的官道,逐日而去,徒留一缕烟尘,久久不落。   振威将军府中,璎珞正坐在花厅中,瞧着王雪瑶怀中红色襁褓里粉嘟嘟的婴孩看。   小娃娃刚刚满月,却已圆润了起来,闭着眼睛睡的香甜,璎珞本就喜欢孩子,如今自己也快做母亲了,看到这样小的婴孩,不觉就会母性泛滥,简直不舍得移开目光。   王雪瑶不由打趣她,道:“好了,好了,你眼见着都要一下子有两个小宝宝了,倒来稀罕我的。”   她言语间不乏羡慕,虽然生双胎不易,可做为女人,却总还是想一下子来两个宝宝的,想想若是两个生的一般模样的孩子对着自己喊娘亲,就能融化了一颗心。   璎珞这才收回些视线,道:“我可是做干娘的,正经该稀罕呢,你就让我抱抱吧。”   她挺着个大肚子,偏偏手痒痒,看着王雪瑶怀里的宝宝就想接过来抱抱,王雪瑶哪里肯,冲璎珞抬了抬下巴,指了指那边安静坐着的海书韵,道:“你看看都是当娘的,表嫂就比你稳重的多,人家都不往人多的地方凑,偏你挺着个大肚子,还要来做那皮猴,孩子给了你若是压坏了你们王爷好容易得来的宝贝小郡王,我可是陪不起的,这将军府可不能给你们王爷掀了,你快饶了我吧。”   璎珞这才佯怒的哼了一声,顺势便往那边海氏的身边走,道:“做了娘的人,还这样牙尖嘴利,我去寻迟大奶奶说儿女经去。”   海氏早对璎珞闻名已久,说起来今儿倒是头一遭见,看她过来,便笑着起了身,就要福身行礼,璎珞忙上前一步托住了她,道:“你也是有身子的,便莫和我虚礼了。”   海氏比璎珞晚一个月有孕,如今小腹刚刚有些凸显,被璎珞扶起却也没再坚持,笑着道:“这里有些气闷,王妃脸色有些不大好,民妇扶王妃出去散散可好?”   璎珞双眸一亮,这海氏果然是个聪明极的,她刚刚过来,海氏便猜到她是有话要说。   璎珞点头,道:“你不知道,我自打这身子笨重后,便总喘息困难,这厅中人多,确实有些气闷。”   海氏笑了笑,应道:“民妇害喜没过,也是有些不大舒服,王妃小心门槛。”   两人说笑着,一起往外头去,便有人留意这边,见二人都时不时摸摸肚子,说着怀孕的琐事,便也只以为是同做了母亲,比较聊得来,倒是不曾多想。   于是这日,迟家大少奶奶有幸得了王妃的青眼,两人相谈甚欢,离开的时候,也是一块出的将军府。   出了府门,璎珞的马车略停,正要和海氏道别,就听马蹄声响起,璎珞和海氏同时望去,但见迟璟奕一身青衣骑马而来,他一眼便瞧见了坐在马车中的海氏,两人目光相对,有温情流转。   到了马车前,他略弯腰,瞧着海氏,道:“不曾害喜吧?”   海氏不由面色一红,不动声色的嗔了迟璟奕一眼,道:“不曾,我和王妃相谈甚欢,正道别呢,夫君还不见过王妃。”说着往璎珞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间略有些迟疑和紧张。   迟璟奕闻言回头,骤然瞧见璎珞,先是一怔,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翻身下马,行了个礼。璎珞看的出,迟璟奕方才那一怔,只是没料到会见到她的诧异,却并没其它,他看她的眼神,温和依旧,却已不复炙热。   璎珞不觉笑着看了眼海氏,海氏正望着迟璟奕,面容之上带着释然之色。   她回过神时正和璎珞略含调侃的目光撞上,一时脸红通红,璎珞又笑了下,冲她点了点头,这才道:“迟公子不必多礼,走吧。”   此处人多眼杂,她并未对迟璟奕表现出太过的熟悉,只点了下头,便放下了帘子,示意马车可以走了。   皇宫,云霞宫中,唐贵妃的人第三次回报,已经将京城能寻的地方寻遍,并不曾找到任何恪王的踪迹,各个城门也都问询过,都没人看到恪王出城去。   待回报的人退下,唐贵妃隐忍不住又扫落了一套茶具,丁嬷嬷令人都退下,劝说了几句,唐贵妃却不由落泪道:“本宫这样辛辛苦苦的筹谋都是为了谁!?他怎么能如此回报本宫!?如今结亲不成,反结仇!他怎么就那样任性,都十七了,却不懂本宫的一番用意,他是得宠的皇子,等新皇登基,哪里还有我们母子半点活路,他是非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时,才知悔吗?!”   丁嬷嬷见唐贵妃脸色气的通红,不由劝解道:“贵妃娘娘且莫如此,殿下总有明白贵妃心意的一日,只是如今殿下已经离了京,不知去向了,那事儿,可还做得?”   唐贵妃闻言这才平息了悲意,抹了下眼泪,神情坚定,道:“他不懂本宫的一片慈母心,本宫却定要给他最好的,他走了也罢,那事儿照做不误,真等废太子回不来了,他总归要回来的。这样也好,真若事败,便也牵连不到他,皇上对他还是有父爱的,想必本宫承担了过错,皇上会护着毫不知情的轩儿。”   丁嬷嬷叹息道:“贵妃对王爷真是……一片慈心令天地感动。”   是日夜,璎珞和秦严并排躺在床上,璎珞细细碎碎的和秦严说着今日在振威将军府和海氏提让迟家商队掩护废太子回京的事情。   说完了此事,她难免有些担心,道:“你是怀疑唐贵妃,还是怀疑恪王?”   叶宇轩这会子离开京城,只怕若是废太子回京途中遇刺,多数人都会怀疑是叶宇轩做的,秦严会否疑心叶宇轩离京出走,其实就是借着逃婚的举动来掩饰对废太子动手的行为?   她却不知为何,觉得叶宇轩并非如此,他是真的因逃婚而离京的。   她的话令秦严望了过来,在黑暗中目光灼灼的盯视着璎珞,道:“爷只是做好防范罢了,不想怀疑任何人。”   他说着略翻了个身,手指触上璎珞肩头那一片凸凹不平的伤痕处,轻轻抚着,道:“和爷老实说,这回叶宇轩救了你,你是否又对他心软了?今儿听闻他离开了,可有伤心怅然,难过不舍?嗯?”   秦严目光灼灼,璎珞却有些好笑,抿了抿唇,道:“怅然所失嘛,好像是有一点点,至于难过不舍,伤心不已,好像……哎呦!”   她话没说完,秦严的手便顺势下滑,探进她的衣襟中,狠狠在她身上如今最绵软的地方捏了两下。   璎珞吃疼惊呼,秦严的身子却小心翼翼覆了上来,湿漉漉的吻细细碎碎沿着脖颈一路往上,慢慢抵达耳珠,含在口中,轻品慢咬,声暗而沉,道:“有些话玩笑不得,爷会当真的,所以……你该惩!”   他说着已将她的手拉了下去贴在了他的身下,道:“爷都素了五日了,帮帮我,好皎皎……”   璎珞粉面因他的亲吻而绯红起来,又因他的动作和声音惹的心跳失速起来。   自从璎珞有孕,先时她身体虚弱,又是孕初期,秦严虽渴的要命,可却半点不敢累她。   可随着她身体养起来,秦严却渐渐放开了,时不时就要折腾她一下,璎珞心疼他,因是现代人,知道孕中期其实可以有些夫妻生活的,便告诉了他这个,两人也瞒着云妈妈等人,偷偷尝试了两次。   可因害怕伤着孩子,每次都无法尽兴,结束时,璎珞还好,秦严却满身紧张的大汗淋漓,非但没觉得到了纾解,反倒被勾的更加躁起来。   后来璎珞肚子长的大了,自己先就不愿意解衣给秦严多看了,只他磨的狠了,才用一些旁的法子替他纾解。谁知道秦严竟好似贪上了这种新奇,有了第一回,秦严这厮便得寸进尺起来,三五日就要磨她一回。   璎珞被折腾的不行,秦严也发现妻子好似有些吃不消,这才有所收敛,现在都是六七日才辛苦她一回。璎珞被他软语求着,想着再过些时日,身子更加笨重,秦严便想要这些都成奢望了,也便没多说什么,略侧了下身,纵容着他将手愈发深的探入了她的襟口。   秦严今夜却有些斯缠的厉害,她帮他解决完,却贴了上来,在她耳边蛊惑的道:“皎皎,爷痛快了,可你不难受吗?爷也帮帮你,你乖乖的,爷会让你舒服的……”   “别……我不需要……嗯……”   璎珞的肚子实在比一般准妈妈要大些,偏她怎么吃身上都不大长肉,营养好似都鼓到了肚子上,以至于腹部像是突出了一个大圆球,璎珞自己都觉得古怪骇人的很,故而都不愿意给秦严多亲近。   此刻见他去解她的衣衫,她本能又抗拒起来,偏秦严动作极快,魔掌已是探进了裙下,璎珞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动情的娇吟取代。   耳边顿时响起秦严的低笑声,道:“口是心非,别急……”   许久,璎珞躺在床上急喘着,脸上身上都染上了一曾薄红,浑身发软动不了身,眸光氤氲望去,却见秦严随手抓了件白绫绣梅的亵裤往她身下擦,璎珞顿时一惊,踢了他一下,躲开身来,道:“那是我的啊。”   秦严一楞,瞧了眼,却道:“没事,回头爷给你洗了便是,爷的寻不到丢哪儿去了。”   说话间便要继续手中的动作,璎珞一急。   自打她有孕,秦严又半点没收通房的意思,云妈妈和丫鬟们便不知多少高兴,可后来见秦严半点不避讳,依旧和秦严同床共枕,云妈妈便担忧了起来,丫鬟们更是每日里盯的死紧,生怕两人没分寸弄出什么事儿来。要知道,寻常夫妻,那都是妻子一有孕,男人便多宿在外院,或者妾室们房中的。   一来就是女人有孕了,身子变形,不方便让男人见到,影响以后争宠,再来也是怕把持不住,伤了子嗣。   要说这古代不好处,就有这一点,夫妻生活就好似透明的暴露在奴婢们的面前,一点隐私都没有。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寻常人家的夫人只会将丫鬟奴婢当会动的物件,大抵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可璎珞不行啊,她到底是接受过平等观念的,怎么可能将活生生的人当物件?   指使这两个月来,每次和秦严有些亲近举动,都遮遮掩掩,还要想法子将痕迹毁尸灭迹,以防云妈妈和丫鬟们察觉了。   所以没回也不敢刻意叫水,都是擦拭在了秦严的亵裤上,回头他再穿走了,弄到外院书房去收拾下。   这会子秦严见璎珞都瘫成了一汪水,却还惦记着这事儿,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道:“回头爷拿到外院帮你洗了就是。”   璎珞却坚持,撑着身子就要起身去寻秦严的,道:“不行,不行,我的衣裳不见了一件,妙哥岂会发现不了!你快早你的来。”   秦严见她要起身,这才忙丢了手里的,叹了一声在床上翻找起来,却是禁不住道:“这可真是偷情一般,爷是野汉子吗?”   是因为自己没法适应这古代对下人的态度,不好意思才弄的如此偷偷摸摸,还要委屈秦严自己洗裤子的,璎珞听他这样说,也有些过意不去,忙忙勾着秦严的胳膊,小意说起好话来。   翌日,璎珞起来用了早膳后,妙哥进来禀道:“王妃,紫姑娘来了,想见王妃。”   璎珞闻言不觉一愣,紫姑娘说的却是苏瑛紫了。   苏瑛紫自从脱离苏府以后便和姜姨娘开了女户,在京城做绣铺,成衣铺的生意。许是觉得她到底是苏家的姑娘,出入靖王府会给璎珞带来麻烦,她是从没来过靖王府的。都是趁着璎珞回祁阳王府的时候,有时会过去见上一见,给璎珞带些自制的小吃之类。   今儿这倒还真是头一回登靖王府的门,璎珞只当出了什么事儿,忙忙让妙哥将人带了进来。   苏瑛紫今年也已及笄,她穿着一件月白素绸袄儿,外罩一件淡青缎镶边长褙子,腰间系着秋香色的腰封。下系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头上挽着乌溜溜的发髻,只简单插着两支梅花碧玉簪。   她本就生的甜美,这些时日身子又抽了条,倒又多了些清丽。   坐下后,她便取出自己缝制的一些小衣裳来,道:“姐姐有孕,我这做姨母的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孩子们,便只做了几件小衣裳,做好后,都已经水洗了好几遍,等姐姐生产,我不在京城,姐姐可要给孩子们穿。”   璎珞听她如是说,倒是一愣,道:“你要去哪儿?”   苏瑛紫笑了笑,却道:“这京城大而繁华,可到底不是我和姨娘的根。姨娘的家乡在丰州,想要带着我到丰州去安家,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璎珞闻言略蹙了下眉,想了想,道:“丰州?以前倒不曾听说姜姨娘是丰州人士,她在丰州还有什么亲人吗?丰州那么大,你们要去丰州什么地方?”   苏瑛紫抿了下唇,摇头道:“姐姐也知道,姨娘很小的时候便被卖了,家乡已经没什么人了,我们准备到丰州的州府鹿城落脚。”   丰州那却是叶宇轩的封地了,不怪璎珞多想,自从那次叶宇轩将苏瑛紫从瑞王府中带出来,璎珞便觉得苏瑛紫对叶宇轩好似有些不寻常。   苏瑛紫这个年纪委实也该说亲事了,可她却办了女户,好似半点要寻人定亲的意思都没有,倒是一门心思的跟着姜姨娘打理起生意来。   寻常到祁阳王府见面,也会有意无意的打听叶宇轩的事。如今叶宇轩刚刚离开京城,苏瑛紫便也要离京,去的又是叶宇轩的封地,千里迢迢,她和姜姨娘两个女人,到了地方又是人生地不熟,讨生活何等艰难。   若是姜姨娘在丰州还有亲人,还说的过去,又没了亲人,苏瑛紫这般突然要离开,说不是为了去追叶宇轩,璎珞都难信。   她想了想,到底禁不住道:“紫妹妹此去可和恪王有关?”   苏瑛紫好似也不意外璎珞会如此问,面上略红,道:“姐姐,我不瞒你,我此去确实有此原因在,我看多了寡情男人,从姨娘哪里也听多了绝情男人,实在不想随随便便找个人,谈婚论嫁,然后过那种毫无盼头,一成不变,勾心斗角的日子。就像夫人,争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最后又如何呢?如今好容易我和娘都脱离了苏府,自己能为自己做主了,这些时日我们母女也委实挣到了一些银钱,衣食无忧,以后靠着这些银钱,或是继续开铺子营生,或是在乡下置办些产业田地,日子都会比嫁人来的自在。所以我早就绝了嫁人的心思了……”   璎珞听她如此说,倒是一叹,道:“你原是如此想的。”   苏瑛紫点头,脸上红色又增,眉目间却一片清亮,道:“我心中有了人,若然真要找个男人的话,倒宁肯不管不顾的拼着一回,我知我的身份,便跟了他,只怕也是个姬妾之流,可我没想入他那王府,做个外室,他想起我了,来看看我,厌了也没关系,好歹我全力争取过,也是无憾了。再不然,只远远看着他也是好的,等到有一日累了,我兴许会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招了赘。”   她说着眼眸微润,略垂了下头,再抬头时,眼眸中又浮现了盈盈笑意,道:“我知道他心里只有姐姐,其实八成是不会接受我的,可却忍不住想试一试。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去了丰州,不过是想成全自己一回罢了。若是他没在丰州,也是没关系的,我和姨娘是真厌了京城这浮华之处,想找个安宁点的地方安家了,丰州也确实是姨娘的家乡,姨娘说那里民风朴实,四季如春,是个极好的地方。”   璎珞瞧着苏瑛紫,心中倒是一阵钦佩,不管苏瑛紫的想法是否成熟,做为一个古代姑娘,她能有这份胆气和决断,便是个不俗的。起码苏瑛紫敢于爱,这点却就比她要强上百倍。想到当初对于秦严,自己的躲闪犹豫,退却害怕,璎珞倒生出些羞赧之心来。   静默了下,她才握了苏瑛紫的手,道:“妹妹打算何时离开?”   苏瑛紫见璎珞没多言相劝,倒是松了一口气,道:“明日便出发,姐姐放心,姨娘没进苏府前也算见识过一些世面,算不得完全的内宅妇人,我们都安排好了,跟着镖局行走,身边也买了几个签了死契的下人,有护院,有丫鬟婆子,姐姐不必担忧,到了那边我会给姐姐来信的。”   璎珞闻言便没再多言,又拉着苏瑛紫的手说了些话,倒是苏瑛紫看她大着肚子,不敢多累着她,早早便告辞去了。   秦严回来,璎珞问了他丰州的情况,只令秦严写了封给鹿城知府的信,拿了靖王府的信物,令云妈妈亲自出府送往了姜宅。   一个月多后,京城郊外,桃红轻粉,已然落尽,花瓣被风吹过打进水中,卷荡无踪,枝头上繁花落败,多了浓翠绿意,漫山遍野一片苍翠。   一早,雾气未散,山边官道旁的十里亭中便停靠了一辆马车,旁边十数骑黑衣护卫沉默牵马而立。   十里亭中,秦严给璎珞笼了笼身上披着的薄斗篷,脸色还在发黑,瞧着璎珞斗篷下遮掩都遮掩不住的大肚子,道:“爷真是得了失心疯才同意带你到这里来!怎么你一求爷就什么都应了你呢!”   璎珞却笑着勾了勾秦严的手指,道:“今日是姐姐和姐父到京的日子,我怎么能不前来迎接,你放心,虽说是双胎要早产些,可昨儿太医和嬷嬷们还为我检查了,孩子们还没下移,都老老实实的,少说也要再十来天才能生产。从府里出来到这里,一路官道,平坦的很,回府去也就是小半个时辰的事儿。能出什么事儿!我这些时日憋在府中,实在苦闷,心情不快也不利生产的,你就当带我出来兜兜风,散散心吧。”   璎珞如今已有七个来月的身孕,太医和接生嬷嬷们都说了,双胎很少能坚持到时候,多都要早产的,璎珞现在状态虽然还好,但也随时都有可能生产。   府中已经一切准备就绪,而今日正是太子和太子妃进京的日子,他们随着迟家的商队,顺利到了京城。   秦严一早要带着安安过来接人,偏璎珞早上睡不着,哭着喊着求着要跟来,秦严也不知自己当时是发的什么疯,竟像是脑子被她迷晕了一样,稀里糊涂的就将璎珞给偷偷带了出来,到了半道,秦严才后怕了起来,原是要立刻掉头回去的,可璎珞这边金豆子立马滚了下来,于是秦严觉得脑子又空白了,再然后一晃神,就到了这里。   璎珞却也不是任性非要来,而是她察觉到这两日安安格外敏感暴躁,不安兴奋,就算拿新奇的玩具逗他,都没法让夺去他的注意力。而且这两日小家伙特别的粘璎珞,这一切都是从秦严两日前告诉安安,他的父王和母妃今日就要到,今日带他来接人开始的。   看着这样的安安,璎珞实在放心不下,秦严虽然也疼安安,可他到底忙,平日陪伴安安的时候不多,安安对秦严如今并不怎么依赖,他又是个粗枝大叶的,璎珞怕他疏忽了安安,这才决定跟来的。也是她确实问过接生嬷嬷,她肚子这样子,该是不到时间生产,才敢如此。   这会子秦严直唠叨,璎珞却没耐性听,坐在了一旁的美人靠上,喊着正掂着脚尖往远处看的安安,道:“安安过来舅母这里,等下你父王和母妃到了,会有人骑马来报的。”   安安闻言垂着头回到璎珞身边,依着璎珞坐好,璎珞见他也不说话,便笑着道:“舅母给安安讲个故事可好?”   安安没言语,不知在想什么,璎珞便自顾道:“今天咱们就讲一个小蝌蚪找娘亲的故事,说从前呢,有一群小蝌蚪……”   璎珞声音轻柔的低低讲了起来,果然安安一听是找娘亲的故事,很快便被吸引了注意力,还不时的问着璎珞,道:“小蝌蚪的娘亲为什么会离开他呢?小蝌蚪们找不到妈妈怎么办?”   璎珞将安安揽在怀中,耐心的回答着,就听安安又道:“小蝌蚪找到了青蛙娘亲,可小鱼长的和大鱼娘亲一样,小鸭子也长的和鸭子娘亲一样,小蝌蚪为什么长的和娘亲不一样呢?”   璎珞笑了,点着他的小鼻子道:“谁说小蝌蚪长的和青蛙娘亲不一样了?小蝌蚪们找到娘亲后,欢快的在娘亲身边游玩,渐渐的,它们就长出了两条后腿来,接着呢有长出了前腿,这时候它们连身上的肌肤也变成了绿色的,叫起来呱呱叫,已经和青蛙娘亲一模一样了呢。”   安安禁不住拍手笑,又道:“那安安也和母妃长的一模一样吗?”   璎珞揉着安安的头发,道:“那是当然了,一会子安安就好好看看,谁长的和安安一模一样,一定便是安安的娘亲了,安安便像找娘亲的小蝌蚪一样勇敢,扑到娘亲的怀里去,好不好?也让舅母看看,安安是不是最聪明,是不是像小蝌蚪一样,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娘亲,好不好?”   安安双眼晶亮,禁不住重重点头,恰此时一马奔来,禀道:“世子爷,太子和太子妃殿下的仪仗到了!”   说话间璎珞望去,就见官道上已出现了遮天的锦旗伞盖。   太子回京,是要继续做储君,入主东宫的,故而自是不能偷偷摸摸跟着商队进城的,到了京城附近,没人敢在动手,故而在昨日夜里,东宫仪仗已经被秦严派去前头镇子上迎接太子了。   见队伍越来越近,璎珞拉着安安起了身,迎到了亭外。   很快,队伍便到了近前,中间护卫着的马车不待停下,车门便被推开,从上头探出一个朱红色身影来,瞧向这边,一眼便落在了安安的身上,身子跄踉着,顾不上马车挺稳就要往下跳。   璎珞略推了下安安,道:“安安不是让舅母看看你和小蝌蚪谁更厉害吗,快去吧!”   璎珞言罢,安安果然便小跑着奔了过去。   这从马车上探身的自然是秦怡琼了,她生下安安后,都来不及好好看看自己的孩子,便匆匆将他送走了。   母子分离,是这世上最深的痛,这些年,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多少次在午夜梦回,喊着孩子的名字,拥抱住的却只是虚无的空气。   她已经想不起孩子的模样了,即便知道如今他早已成变了模样,可她固执的一遍遍想着他刚出世的样子,好像记起了,便能证明什么一般,可她发现,哪怕天日日夜夜的回想,孩子的面容也在脑海中越来越模糊。   她恐慌,痛苦,害怕……   如今好容易她回来了,这一路她想过许多可能。   孩子不会认识她,孩子大概认生,不敢过来,孩子许是会哭闹,不肯让她靠近,孩子更甚可能质问她是谁,踢打她……   她不敢奢求,她的孩子还认她,那样的想法太过美好,她怕希望太大,会心碎成伤。   方才看见安安小小的身影,她便一眼认出了那是她的孩子,哪怕是从未见过他的样子,她也知道,那就是她的孩子啊!   她小小的孩子,已经长成了这般懂事乖巧的模样,玉雪可爱,不变的是血浓于水,是母子连心,她一眼便认出了他来。   如今秦怡琼瞧着孩子向自己跑过来,她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即便是做梦,她也要拥抱自己的孩子!即便知道抓到的只会是虚无的空气,她也要抓住自己的孩子!   秦怡琼几乎是滚的,跄踉从还未停稳的马车中滑了下来,迎着安安便张开双手跑了过去。   安安见她泪流满面,向自己扑过来,脚步略顿了下,可却不觉她有任何的恶意,相反他觉得很亲近,好像她的面容确实和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想象呢。   安安想着舅母讲的故事,想着勇敢扑进青蛙娘亲怀中的小蝌蚪们,他没再迟疑,往前扑进了秦怡琼的怀中。   抓到了!抓到了!她抱住了!抱住了!   已经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秦怡琼拥着安安泪如雨下。   四周站满了人,可却一片寂静,唯有女人悲戚又喜悦的哭声响彻着,璎珞靠在秦严身上,眼泪也流了下来,轻声道:“你们男人争天争地,争名争利,岂知到头来,苦的却都是女人,其实女人要的真的很简单,唯夫君疼爱,孩儿绕膝,岁月静好罢了。”   秦严闻言,看了眼从马车中下来,站在母子几步开外,双眼含泪的太子,叹了一声,这才低头瞧着璎珞,道:“爷不是他,爷的眼中,没有什么比你们母子更重要,你要的岁月静好,爷会给你,时限是生生世世!”   璎珞抬眸看向秦严,望进他幽深却清澈的眼底,道:“我信你!”   有些事儿,难就难在开头上,许真是母子连心,没过多久,安安便对太子和太子妃露出了亲近之态来。   太子妃平静下来,才瞧见了挺着个大肚子的璎珞,顿时骇了一跳,又想到方才安安问她的第一句话。   “舅母说见到安安哭的最厉害,长得最好看的人便是娘亲,让安安不要害怕,哭了才说明爱安安,你是安安的娘亲吗?”   想着这话,秦怡琼便知安安能这样快和自己相认,璎珞定然没少做工作。   她也知道,这些时日,一直都是璎珞在照顾安安,望着璎珞的目光充满感激和亲近。秦怡琼牵着安安,快步过来,不待璎珞行礼,忙扶住了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握住璎珞的,道:“皇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皇姐没想到你将安安教的这样好,便是皇姐亲自带他,也不会比现在更好,谢谢你。”   璎珞不想秦怡琼和自己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脸上一红,只她还没言语,秦怡琼便已变了面色,冲秦严怒目而视,道:“阿严你怎么搞的,你媳妇肚子都这样大了,你竟然让她坐马车颠簸到这里来?!你怎么照顾人的,怎么这么些年了都没点长进!”   璎珞早听秦严说秦怡琼是个泼辣爽利的性子,可也没想到这一会子功夫,就见她变了三回脸,目瞪口呆。   秦严却是瞧着三年不见,姐姐虽然被边关风霜吹的老了足有十岁,可却依旧精神鲜活的面容勾起了唇角。   “你还敢笑,你……”   “皇姐,是我坚持要来的,不敢夫君的事儿的。”秦怡琼还要再训,璎珞忙忙拉了拉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   秦怡琼这才看向璎珞,却又脸色温柔了起来,道:“弟妹不必替他说话,这小子从小就是个冰棍子,不懂体贴人,他……”   璎珞见此,不由失笑,道:“安安还在呢,我可是和安安说,他的娘亲是天底下最温柔的。”   秦怡琼闻言立马闭上了嘴巴,低头看向安安,神色紧张。   安安却笑了笑,道:“母妃和舅母都陪着安安坐马车回去好不好?”   秦怡琼自然是一万个好的,等他们三人上了马车,秦严才向太子郑重见了礼,太子扶着他来,拍着秦严的肩,道:“这几年苦了景衡了。”   秦严却摇头,道:“姐夫说哪的话。”   太子朗笑起来,道:“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说,来,和姐夫比一程,看谁先跑到城门下,瞧瞧姐夫这几年可曾荒废了这弓马骑射,如何?”   “有何不可!”秦严接话。   两人先后上马,奔驰而去,马蹄声响彻,安安扑在车窗上,望着他们如箭远去的身影,乐的直拍手。   璎珞随着太子妃的车驾进了城,太子和太子妃自然是先要进宫去拜见太后和皇上的,璎珞既然已经出来了,便也准备跟着进宫去。   岂料马车刚走到青云坊,因安安说了句搞怪的话,被逗的大笑的璎珞,突然只觉腹下一阵疼痛,笑声戛然而止了。   秦怡琼也正笑着,璎珞笑声停顿的太过明显,以至于她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劲,忙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璎珞没有立刻接话,又细细感受了下,只觉又是一下疼传来,好似有什么正在往下坠,璎珞额头渗出了些汗意来,苦笑道:“皇姐,我好像是真要生了!”   秦怡琼大惊失色,张大了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安安吆喝了一嗓子。   “噢!小弟弟们终于要从舅母肚子里蹦出来陪安安玩了!”   小孩子的声音尖细,安安又因兴奋,这一嗓子吆喝实在不小。   秦严本就驰马走在离车驾不远的前头,骤然听到安安这一嗓子,脑子轰的一声响,身子一软,险些就从马背上滑下来!   若是璎珞在皎月院中发动了,秦严自然不至于如此,可如今这种情况,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秦严只觉都傻了,脑子一片空白,本能的去看太子,太子见这个平日里清冷淡漠,镇定沉稳的妻弟,竟然像孩子一样无助的看过来,心里倒觉好笑,只想着以后定要拿这事儿好好取笑逗弄秦严几次才好。   他虽这样想,可反应却不慢,沉声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看看你媳妇怎么样了!”   言罢,不再敢秦严,吩咐道:“车驾转道靖王府,快!左诚,你快马到靖王府传信,令准备起来。丁涧,你现在进宫,和皇上太后禀明世子妃要生产一事,本宫和太子妃先到靖王府去了,容后进宫。”   太子吩咐下去时,马车已经转道,而秦严更是已经冲进了马车,将璎珞抱在了怀中,他心里紧张,不觉间便一直在下意识的收着手臂,道:“你怎么样?很疼吗?要生了吗?真的要生了吗?”   璎珞被秦严禁锢在怀里,只觉骨头都被他隔疼了,呼吸也困难了,下头发动的疼都要变成浮云了,她还没来得及抗议,秦怡琼就惊的嚷了起来,怒道:“就你这粗鲁劲儿,你媳妇没生就被你折腾坏了,还不赶紧松开!没轻没重的!”   秦严这才惊醒过来,忙忙松了璎珞,却还是问着,道:“你觉得怎么样?”   璎珞到底没生养过,这会子也是慌的,她不知道现在自己算好算坏,只是害怕不会因为自己的胆大行为,真让孩子生在马车中吧。   见秦严也慌了,她不觉就红了眼眶,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孩子会不会有事啊,怎么办?怎么办!”   到底还是秦怡琼镇定,也有经验,见两人都慌了神,便声音沉稳的道:“没事,你是头胎儿,从发动到孩子生出来,不折腾个两三个时辰且生不出来呢,这都到了青云坊了,离靖王府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慌什么。来,跟着皇姐深呼吸!”   于是,璎珞的生产过程就像打仗一样,好容易风风火火地到了靖王府,一路从正门到仪门,二门,一路门槛全卸,车驾直接飞驰着驶入,直接便开到了皎月院。   马车没停稳,秦严便抱着璎珞跳了下来,疾步往准备好的产房中送。   云妈妈脸色惨白,天知道早上发现璎珞不见时,她便眼皮子直跳,果然就出了事儿。   不过这会子也顾不上想这个了,忙着送璎珞进产房,吩咐各处准备的人加快速度。   好在早就做好了生产的准备,什么都是现成的。不过因突发状态混乱了片刻,院子中便井然有序起来。   产房中,璎珞已换了一身衣裳,在床上躺好,秦严一脸紧张的守在旁边,用一块温热的帕子给璎珞擦拭着额头,四个接生嬷嬷早已准备到位。   那清瘦些的嬷嬷,见秦严还呆在产房中,温言细语的安慰着璎珞,竟是一点出去的意思都没有,顿时便傻了眼。   这女人要生孩子,男人在产房不出去还怎么生?这不是添乱吗?!   都说靖王做世子时候就是个疼世子妃到骨子里的,为着世子妃还跑去一步一跪的登过大国寺,她们这些时日住在皎月院中等着伺候生产,也算真涨了见识了。   世上还真有这等痴情人,对外人可以心性冷漠如冰,狠厉如刀,可到了媳妇面前,真能生生就成了绕指柔的。   可这就算再疼惜媳妇,这会子也不能失了分寸啊。   嬷嬷不由看向了长公主,长公主也正关心着璎珞,询问着,“疼不疼?多久疼一下,现在可是饿?”   她一时间倒不曾注意到秦严,此刻被嬷嬷提醒,长公主才脸色微变,上前将秦严从璎珞旁边挤开,道:“赶紧出去!休要在这添乱了!”   秦严哪里肯出去,他眼瞧着璎珞这会子脸色都是白的,忙道:“爷就在这陪着她,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便好,甭管爷!”   言罢,看向璎珞,道:“皎皎,我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他的声音充满了请求。   璎珞其实并不害怕生产,她有前世的经历,前世女人生产并没那么可怕,所以对这古代女人生孩子过鬼门关的说法还真是没多大的感觉。总觉得不至于那么恐怖,这就叫糊涂人胆大。   方才在车上慌了,那是因为事发太突然,可这会子都回到家了,璎珞便也镇定了下来,见秦严如是,立马便道:“不好!你快出去吧,我自己能行,再说了,还有姐姐陪着我呢,你要相信我!我这样要强的女人,怎么可能被生孩子难倒了,快出去!”   璎珞说话声音中气十足的,镇定的很,长公主见此,面露赞赏,又催秦严。   秦严无奈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这绝对是最难熬的一天了,从早上到半午时分,产房中都半点声音都没有,只见丫鬟们进出,一时端糕点,一时捧参汤,一时送热水,干净衣物……   来来去去,每次有人出来,秦严都忍不住拦住了问问里头情况,简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太子负手站在一边看着,见秦严如此慌乱,简直六神无主的,觉得甚是好笑,只接着便想起了秦怡琼生安安时自己的心情来,一时叹了声,也顾不上看秦严笑话了,走过去道:“弟妹这是头胎,且没那么快呢。在苍岭时你姐姐生安安……”   他说着便将话题渐渐引到了苍岭流放的日子上,企图转移秦严的注意力,虽然效果不怎么好,可到底令秦严冷静了一些。   没半个时辰,太后和唐氏两位长辈便都听到消息赶了过来,有长辈坐镇,秦严才算彻底冷静了下来。   产房中,璎珞的产道迟迟不开,用了些糕点和参汤,便被嬷嬷们扶着下了床,一圈圈的在屋中走。   很疼,可璎珞却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息来,她相信自己一定能顺利的生下她的孩子们。   她在晕迷中已经提前听到过他们的声音,她期待着,和他们见面的一刻!   阵痛越来越集中,嬷嬷询问了璎珞几句话后,忙吩咐着将她搀扶躺好,再检查时,便道:“好了,王妃听奴婢号令运气使劲,不要害怕紧张,胎位是正的,用劲儿便好。”   璎珞拽紧了身侧床单,一旁嬷嬷往她口中塞了个软木,接着便是难耐的努力!   璎珞这一胎因养的好,怀孕后期都在减少食量,控制孩子的大小,加上璎珞每日都会散步运动,自从进了七个月后又每日认真做嬷嬷教导的那些动作,帮助孩子转身,引导孩子头朝下,好顺利生产。   故而虽然宫口开的慢了些,阵痛的时间长了些,可生产却还是顺利的。   到傍晚晚霞将落时,诞下了第一个宝宝,屋中传来一声婴啼声,虽不算嘹亮,可却也清晰可闻。   秦严站在窗外,因产房中一直没什么喊声传出来,他已经焦虑到了极点,耳朵听到这声哭声,这会子当真是如闻天籁一般。   太后等人也长长松了一口气,就听里头传来嬷嬷的声音,道:“是个小郡主!哟,虽是早产,可却不小呢,生的真漂亮!”   太后顿时便笑了起来,连声道:“小郡主好,小郡主好啊,好!”   站在一边的唐氏也露了笑容,道:“先开花再结果,挺好。”   大户人家,若然头胎是双胎的话,多是盼女孩的,只因这若是生下两个容貌相同的男孩,一个是嫡长,一个不得不做嫡次,将来继承家业的注定是嫡长那个。   又因两人生的一样,容易生出乱子来,混淆了嫡长的位置。   故而若不是有了嫡长子,这头胎双胎儿还是都是女孩的好。   第一个宝宝出来了,第二个也便快了,没一盏茶时候,屋中又传来一声哭声,较之先前那声略微柔弱些,可也很清晰的传到了外头。   只是屋中却突然传来一阵抽气惊呼声,外头人不明所以,只以为出了事儿,秦严当即便身子一晃,然后猛然拔腿就要往产房里头冲。   太后眼前发黑,可却神智还在,沉声道:“揽住他!”   太子和萧承麟忙上前同时出手,擒住了秦严,秦严目赤欲裂,挣扎着,太后上前,道:“你进去干什么,添乱吗?!”   言罢,扬声道:“里头怎么了!?”   屋中传来回应声,道:“禀太后,王妃三人母子均安。”   众人皆是长松一口气,秦严只觉身子都要软了,捏紧了拳头才一脸镇定的又站住。   说话间已有嬷嬷抱了清理后的小郡主出来亮相,到底小,不过绕了一圈就进去了,等第二个孩子被接生嬷嬷清理好,裹在襁褓中送出来给太后等人看时,姐姐已经回到母亲身边睡的香甜。   太后等人一见嬷嬷出来,便瞧向了她怀中的婴孩,见他一张小脸皱巴巴闭着眼,可却还是能瞧清精致的眉目来,笑不拢嘴,得:“这做妹妹的,倒是比她姐姐要稍弱一些,可见是个乖巧的,当年哀家生你们姐妹,你这当妹妹的反倒要比姐姐胖呢。快让哀家先抱抱。”   头一个是个小郡主,太后便想当然的觉得这第二个也是,那接生嬷嬷满脸笑意,抱着襁褓走向太后,道:“太后这回可是说错了,这可不是小郡主,是个俊美的小郡王呢!王妃这可是百年难见的龙凤胎啊!恭喜太后,恭喜王爷!”   太后顿时就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那襁褓中的小脸,伸出的手都有些僵住了。   委实是这龙凤胎太罕见了,太后都这般了,可想唐氏等人的反应了。想来方才屋中动静那么大,也是因此,没想到竟是龙凤胎的缘故。   秦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听到的时候,也是心中一跳的,接着倒是头一回反应过来,道:“本王现在能进去看王妃了吗?”   他一言,这才打破了屋中的呆愣气氛,太后笑的见牙不见眼,忙忙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抱过孩子,道:“真是龙凤胎?哎呦,这可真是好,好,好啊!快,来人,进宫给皇上贺喜,就说咱们大丰有了龙凤祥瑞了,而且还出在咱们皇家,这可要昭告天下才成,这说明我叶家不负天下,繁荣盛世,国祚永存,才会降此祥润于皇室啊!”   太后怎能不高兴?!秦严终于有后了,还是这罕见的龙凤胎,这本身就够她梦里都笑醒多少次了,还有这两个孩子来的时机实在是好啊。   废太子刚回京,便遇上百年不遇的祥瑞,这说明什么?这两个孩子真真是生来就这样的招人疼!   唐氏,长公主,太子妃都围上来团团转,安安更是急的不行,被太子妃抱着要亲弟弟。   产房中,璎珞还清醒着,她的脸上汗水未干,粘着些湿漉漉的头发,秦严小心翼翼的给她拨弄的,四目相对,璎珞的眼中都是浓到化不开的喜悦和满足,秦严眸中却盛满了疼惜,道:“还疼吗?”   自然是疼的,可看着身边躺着的小小一团,璎珞却半点都感受不到疼了,反倒感激这疼,让她清晰的知道这不是做梦,她做娘亲了!   璎珞笑着摇头,目光落在孩子皱巴巴的小脸上,眼睛蕴了泪水,又瞧向秦严,道:“我当母亲了。秦严,我当母亲了!”   秦严却笑,道:“我也当父亲了,皎皎,谢谢你。莫哭,月子中可不敢如此。”   他说着抚上她的眼睛,待她闭上眼眸,又倾身过去在上头落下一吻。   璎珞逼回了泪水,恰嬷嬷将弟弟抱了回来,也放在了璎珞的身边。   两个孩子都躺在大红色的襁褓中,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来,两张皱巴巴,红红的小脸,小的还没她的手掌心大,却也能瞧的出,生的竟是一模一样。若非弟弟要再小一些,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璎珞只觉怎么看都看不够,只是瞧着他们小小的样子难免担忧,道:“嬷嬷说,当姐姐的小丫头四斤三两,弟弟反倒轻些,才三斤八两。哭声也要微弱一些,秦严,我自己来喂他们好不好?”   璎珞早便和秦严说过这个问题,告诉他前世时的一些知识,母乳喂养的好处。秦严却有些不大同意,生恐累着了璎珞。   此刻见她又提这个,看着两个孩子实在是小,便也让了步,点头道:“好,一会子爷和她们说,不给你准备回奶药便是了,只是不可多累,喂个三四个月,等他们身子骨结实些,便要交给奶娘。”   璎珞笑着点头,秦严抚她脸颊,道:“睡吧,爷守着你们母子。”   璎珞是真折腾的累了,闭上眼睛,立马就沉睡了过去。   这厢她安睡,秦严才起身,亲吻了下璎珞额头,退出了产房。   太后稀罕两个孩子不行,要留在王府中住上些时日,唐氏在祁阳王府也是冷清,王府大的很,最是不少院子,索性也叫人收拾院子,留了下来。   太子和太子妃却是要早早进宫的,秦严这边刚得了一女一儿,也该进宫去亲自和天玺帝说一声。   故而便趁着璎珞和孩子们都睡了,忙着和太子一行进了宫。   他见了天玺帝,天玺帝也是满脸笑意,拍着秦严的肩,道:“好小子,龙凤胎,祥润之气入我皇室,好,好!两孩子的名字容朕好好想想,洗三礼时,朕亲自去王府,亲口赐名。”   能得天玺帝赐名自然是好的,秦严谢了,天玺帝才摆手令他下去,留了太子叙话。   而秦严出了殿,却没直接出宫,而是以帮太后拿东西的名义进了后宫。   一炷香后,御花园的沉香楼中,秦严神情清冷将几张纸丢在了身穿真紫色宫装的女子面前,那女子脸色难看捡起纸张,看过后浑身便颤抖了起来。   这女人不是旁人,正是唐贵妃。   “你可看清楚了,凭借着这些供状,本王就可将你从贵妃的位份上拉下来,刺杀太子,拉拢朝廷重臣,收买皇上身边近身太监,不管是哪一条,都够贵妃娘娘进那冷宫一回了吧?”   唐贵妃早先派了人前往刺杀太子,可之后便没了音讯,唐贵妃本就心急火燎,不想今日突然就听到了太子和太子妃仪仗已经进城的消息。   唐贵妃当即便知道要坏事儿,果然,秦严就找上了门。   此刻捏着手中的东西,她面色惨白,身子晃了晃,这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上。   她闭了闭眼眸,心思才清明起来,秦严若是要她死,早该将这些东西送到天玺帝的面前去才对,他既让拿了这些罪证来单独见她,便是要放过她的意思。   唐贵妃有些哆嗦的道:“你什么意思!?”   秦严睥睨着唐贵妃,道:“恪王救过本王妻儿,本王欠他三条命,今日且放过你一回,只是没有下次了,贵妃娘娘倘使再不安分,本王便会将手里的人证送到皇上面前去。”   他说着不再看唐贵妃,提步往外走,经过唐贵妃身边时,到底又道:“太子回京,大势已定,贵妃若是聪明人,就该懂审时度势,好自为之吧。”   他言罢离了沉香楼,唐贵妃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半响长叹一声,带着认命的意味。   秦严回到皎月院,知道孩子和璎珞如今都脆弱的紧,秦严专门沐浴之后才进了房。   他进去时,璎珞和孩子竟都醒着,屋中点着灯,璎珞衣衫松散,衣襟半敞,正手中抱着个襁褓在云妈妈的指导下给孩子喂奶。   她到底是头一回,姿势有些僵硬,额头又渗出了汗意来,一脸焦急无助的看着云妈妈。   见秦严进来了,璎珞觉得有些囧,本能地遮掩了一下襟口,可如今她那里因涨奶实在突出的太厉害,哪里能遮掩的住?   她自从肚子大的厉害后,就不给他看了,这心情好时,让摸一摸,这会子秦严见到久违的馨香窝,眼睛就有些直,喉头滚了下。   璎珞急的不行,见他竟还这般,便有些恼怒,正要嗔他,却不想孩子突然松开奶头,哇哇的哭了起来。   璎珞吓的什么都忘记了,抱着孩子,轻轻拍着,求救的看向云妈妈,道:“他这是怎么了?这可怎么办,是不是拉了?”   云妈妈忙示意乳娘上前接过了孩子检查,见小屁股干干的,便道:“小郡主许是吃不到奶水,着急了。”   璎珞闻言都要哭了,道:“那就让她来再吸会,明明已经来奶了的。”   云妈妈见乳娘拍抚下,孩子安静了些,云妈妈却凑到璎珞耳边低语了两句。   璎珞脸庞顿时飞红,却低着头,点了点脑袋。   云妈妈便令人抱孩子到外屋略避一避,又冲秦严低语了两句,秦严眼睛顿时就是一亮,没想到自己回来的竟然这样巧,竟还能碰上这般美事儿。   他几步便到了床前,笑着道:“来,让爷看看,可是真有奶了。”   璎珞红着脸瞪了秦严一眼,羞意过去,便也觉没了什么,缓缓敞开了衣襟,道:“你进宫这会子,我都喝了三回催奶汤了,方才就觉腰侧凉丝丝的动,这里便有了硬块,疼的很,你轻点。”   秦严用手抚了抚,又捏了捏,引得璎珞一阵低呼,他却是笑,道:“好像是硬硬的,不过爷就觉得大了不少,轻点如何能行,爷可是给咱闺女儿子做先锋军的……别遮,好,好,爷不说了。”   等秦严从屋中出来,顶着一张高冷的脸吩咐云妈妈抱孩子们进去时,云妈妈发现王妃的乳腺是通了,可脸色却通红一片,明眸更是如氤氲了雾气的湖水。   方才嚷嚷着要吃的姐姐,这会子倒是等不及又睡了过去,反倒是弱小点的弟弟,哼哼唧唧的,璎珞按乳娘教的抱过了孩子,将他红红的小脸蛋凑近。   孩子还紧紧的闭着眼眸,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因脸小,倒愈发趁的睫毛浓密而纤长,因哼唧一颤一颤,又脆弱又可爱。   一经靠近,感受到母亲的绵软香甜,小家伙便像是找到了新奇的东西,立马就不哭的,张着小嘴,闭着眼睛,却是又拱又叼的寻找。   璎珞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忙趁势放了进去,小家伙立马便吸允了起来,只露出黑黑的头发来,因吞咽一动一动的。   秦严瞧孩子吃的起劲,坐在一旁看着,眼前似又出现了头一回见璎珞的情景来。   那时候看她喂安安,却全然没有想到,这个女人有一日会坐在这里,如是的喂着他们的孩子,缘分当真是神奇。   秦严正喟叹着,突然哇哇的哭声响起,却是躺在旁边的姐姐也醒来了。   方才她便饿了,没要到吃的,便又抵不住睡意困了过去,可还是饿了,可怜的小东西再度张嘴哇哇大叫起来。   刚做母亲的璎珞技术不娴熟,有心放下小的哄大的,可小家伙虽弱弱的,吸奶的劲头却是足足的,璎珞没拽掉,反被扯的生疼,嘶了一声。   秦严立马心疼的不行,狠狠瞪了眼像个小吸盘一般沾在璎珞身上的小脑袋。   璎珞顿时便不乐意了,怒道:“你瞪他干什么,他懂什么,再说也不是他的错。”   秦严被璎珞护崽子的模样闹的哭笑不得,忙去抱哭的凄惨的女儿,道:“要不,爷帮你托着她吃奶?”   璎珞觉得那情景,想想都尴尬不雅,可为了女儿,却是什么也顾不上了,点了点头,便见秦严像模像样的抱着女儿跳上床,凑到了另一边。   秦严抱孩子还真就比璎珞来的娴熟,早先是他亲自护送安安离开苍岭的,怎么抱孩子,秦严还是有心得的,于是女儿很快也吃上了奶。   两人一人一边占据着璎珞,璎珞只觉说不出的古怪和满足,见秦严挑唇笑着看,便脸红的道:“咱们先给孩子们取了小名?”   秦严点头,道:“不如叫圆圆和奋奋?取缘分谐音,这女孩自然是要圆圆满满才好,男孩却要多奋发向上的。”   猿粪?   璎珞顿时嘴角抽搐,不置可否,却只看了眼秦严,道:“才想起来,太后和祖母都在呢,大名皇上要亲赐,这小名有老人在哪里有咱们的份,还是让两位祖母,一人给孩子取一个吧。”爱爱   秦严注意力都在两个孩子和那两团肉上,心想着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得今日这美差事,完全不知道自己取的名字已被媳妇嫌弃到了极致,听她说的有道理,还点了点头,道:“可!一会子爷和皇祖母说。”   事实证明,太后和唐氏在起名上要比秦严靠谱的多,给姐姐取名晚姐儿,弟弟却取名曦哥儿。   只因晚姐儿是晚霞将来落尽时出生的,而曦哥儿出生时天色已黑,过后却要迎来晨曦。   小家伙们虽早产,但却都很健康,只是瘦弱些罢了,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子,像尽情吸收阳光和雨露的小牙牙,从破土而出的那一日开始,每日都有惊人的变化。   三天后,靖王府的两位小主子行洗三礼,那可真是百年都难得一见的热闹。   就这么几日,靖王府王妃生了一对龙凤胎的消息便长了脚一般传遍了整个京城,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向整个大丰国传去。   这日一早,不仅靖王府车水马龙,宾客如织,就连整个京城都是欢腾的。   靖王府和祁阳王府门前都要抛洒喜钱,不知是谁说的,只要捡了这喜钱,拿回去供奉着,来年定然求子的子,这便使得一大早天都不亮,就有一群一群的人往两府拥,弄的王府门前道路都是不通的,平民来捡这喜钱也就罢了,连好些大户人家的夫人也都派了丫鬟下人们过来守着。   临近靖王府的几条街都是拥挤的,人人口中都在议论着靖王府的一对罕见的龙凤双胎的小主子。   “听说,那小郡主和小郡王出生时,漫天都是霞光,哎呦,当时老汉我就坐在家门口乘凉,就觉着眼前一晃,亮光一闪啊,这抬头一看,我老天,就见那西边天上,一道金光闪动,好像落到了东边去,老汉当时一个好吓啊。如今一想,那道金光定就是靖王府两位小主子临世出的祥瑞之气了。这靖王府可不就是那金光的方向!”   “金光?我昨儿也在院子里看天了,怎没瞧见?”   “嗳,那是你眼拙,这还能有假的,连皇上都说是祥瑞了。”   “谁说不是呢,小郡主和小郡王生而不凡,都是沾着仙气儿的,俺媳妇都三年了,也没怀上,今儿说啥要抢一枚喜钱不行,为这,俺将四邻八亲都叫来了,便不信抢不上!”   “哎呦,听说从小郡主和小郡王出生,这太后娘娘就没离开过靖王府,太后可是菩萨一样的人,这福气就算是不求子的也是要沾一沾的,今儿这喜钱可不好抢哟”   ……   吵嚷声不绝于耳,王雪瑶抱着孩子坐在马车上,旁边坐着太夫人楼氏,马车走的慢极了,可她们也不觉着急,听着外头的说话声倒也得趣。   见王雪瑶捂嘴直笑,太夫人楼氏却看着她怀中的孩子心思微动。   璎珞的这两个孩子祥瑞不祥瑞,太夫人不知道,可这两个孩子生来便万众瞩目,将来注定一生荣宠,煊煊赫赫,太夫人却是看的出的。   这两个孩子,百年难见,又和皇室粘连着,养好他们,天玺帝也能向天下人宣扬其明政仁政,这两个孩子的健康成长,只怕天玺帝比关心自己的孙儿更关切。   而太子登基,已成大势,太子回京当日,两个孩子便带来了祥瑞,这对太子也意义不凡啊,想也知道,将来新帝登基了,会如何圣宠这两个孩子。   更有那太子的唯一子嗣,小皇孙安安更是于璎珞有种母子情,自然要护着弟弟妹妹的。往后这两个孩子的后台那是强硬着呢,绝对能在京城中横着走。   而璎珞,太夫人是知道的,她教导的孩子错不了,看安安如今懂事重情的模样便知道。   太夫人想着,眸中闪过坚定之色,冲王雪瑶道:“以后多让冲哥儿跟着小郡王玩。”   王雪瑶笑着道:“这是自然啊……”   她言罢,却品出些不对来,将军府和璎珞走的近,璎珞又是她的手帕交,将来孩子们是少不了一起玩儿的。   若是没旁的意思在,太夫人也没必要专门郑重的说这话,若是有旁的意思……   王雪瑶一惊,抬眸道:“祖母的意思是,想让咱们冲哥儿将来跟着小郡王,等开蒙了做伴读?”   太夫人见王雪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觉点头,道:“我知道你不舍得,可机会难得,你仔细想想,让冲哥儿一生追随小郡王,错不了!”   王雪瑶垂头望着膝上睡的沉沉的儿子,片刻后抬眸道:“祖母说的是,孙媳都听祖母的。”   一个时辰后,天玺帝圣驾到了王府,太后和天玺帝亲自主持龙凤胎的洗三礼,太子等百官全部都到场,场面隆重的简直比皇子洗三都要盛大。   两个孩子都裹在明红色的襁褓中,经过三天的成长,虽然还是小小的一团,可皮肤却不再皱巴巴的,有了水灵的感觉。   由长公主和唐氏亲自抱着绕了一圈,算是亮了相,这才进行了洗三礼。   完后,天玺帝御口亲自赐了名,郡主取名为秦朝瑾,小郡王取名秦朝瑜。本来是要当场此封号为小郡主,并封小郡王为世子的,可太后说只恐荣宠太过,两个孩子压不住,天玺帝这才意犹未尽的作罢,摆驾回宫。   璎珞还在做月子,并未出席洗三礼,孩子们被抱回来,听闻天玺帝取的名字,璎珞喃喃念了两遍。觉得还不错,瑾瑜,是为美玉也,也指美德贤才,她也希望两个孩子能如是。   而秦严送走了天玺帝便先回了皎月院,他没进屋就听里头传来璎珞欢快兴奋的笑声,唇边也不觉勾起笑意来,挑帘而入,就见床上,两个孩子都躺在璎珞的身边,而璎珞正侧卧着,垂下的柔软发丝有一缕被晚姐儿扯在了小手心中,攥的紧紧的,正一摇一摇的拉扯。   璎珞被逗的直笑,明眸流转望向了那边本睡着的小儿子曦哥儿,却不想正对上他一双睁开的乌溜溜的眼眸。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清澈的像天山上雾气刚散的湖泊,纯净的不沾染一点尘埃,就那样清晰的倒影出她的脸庞来,璎珞顿时便愣住了,接着欢喜抬头,道:“曦哥儿睁开眼睛了,云妈妈快来啊!”   两个孩子都是早产儿,虽然并不算太轻,可到底瘦弱了一些,出生三日了都还不曾睁眼,本以为会是健壮一些的晚姐儿先睁开眼睛的,倒是不想,先睁开眼眸看世界的竟然是弱一些的弟弟。   璎珞头一次和自己的孩子见面,高兴,兴奋的什么似的,抬眸不想就瞧进了秦严。   也顾不上管他这会子怎么没在前头招待客人,忙忙招手就要和他分享喜悦,道:“快来看啊!快点!”   秦严一时间却站在门口没动,妻儿们躺在床上相处的情景实在太过美好,他竟有些不敢轻易打扰,被璎珞又催促了两声,这才大步过去。   岂知,儿子好像是嫌弃爹爹的迟钝和怠慢,就在秦严靠近的一瞬间,吧嗒一下合上了眼眸,秦严就只看到了他忽闪一下的长长睫毛。   璎珞傻眼了,有些好笑的抬指轻轻戳了下曦哥儿的脸蛋,小家伙竟鼻翼动了动,似冷哼了一声般扭了个头。   璎珞一阵愕然,却是不敢再乱动他了,白了秦严一眼,道:“都怪你,磨磨蹭蹭的,儿子都生气了!”   秦严却笑,挑唇道:“臭小子,老子不稀罕,爷看爷的小晚姐儿便好。”   璎珞诧的顺着秦严的目光望去,果然就见不知何时,晚姐儿也睁开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眸,她的眼睛好似比弟弟更大一些,而曦哥儿的眼睛更狭长一些,此刻她正直勾勾的和父亲对视呢。   秦严这会子倒体会到了璎珞方才的激动,被女儿纯净剔透的眼眸瞧着,当真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和满足,兴奋和愉悦,他有些刻意的牵动唇角,冲小姑娘笑。   结果他不笑还好,一笑,晚姐儿哇哇的哭了起来,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拼命的挤成缝,张大了红红的嘴巴,露出粉嫩嫩的两排牙床来。   “……”   璎珞却笑,忙将晚姐儿抱了起来,拉了衣襟哄她吃奶,瞧着有些明显郁结的秦严道:“晚姐儿的食量明显更大些,总也吃不饱,要的有急,每回醒来喂的慢了就哭嚎起来。”   她说着,见秦严还是一脸黑沉,不觉噗嗤一笑,戏谑道:“真的,儿子真不是嫌弃是才闭眼的,闺女也不是被你吓哭的,你别伤心啊!”   说着自己就先忍不住,扬唇笑的花枝乱颤。   见秦严作势起身要走,这才忙忙收敛了唇边笑意,倾身过去在秦严紧抿的唇上蜻蜓点水的落下一吻,道:“好了,你再这般,我都要以为自己生的不是双胎,而是三胞胎了。”   她眉眼间满是狡黠之色,微丰的面庞红润,双眸晶亮水润,秦严瞧着这般的璎珞,心头只觉安宁,凑上前小心翼翼的避开还在吃奶的晚姐儿,加深了这个吻。   屋中,温情一直在,屋外,初夏的风恣意的吹,即将唤醒更加热烈繁华的盛夏。   ------题外话------   <全书完>真滴是最后一次了,求月票,求评价票,求鲜花,求钻石,求打赏,求评论,满地打滚各种求!   哈哈,鉴于包子们出场率太低,本文会有个写包子的番外,不过素素需要先休息,后记下月中再更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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