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名:国色生枭   作者:沙漠   第一卷 云山谁人不识君   楔子   残秋凄冷,斜阳夕照,余晖似雾,天地之间充斥着一种烟红之色。   斑驳的卫陵府城墙沐浴在夕阳的余光之下,古老的卫陵城透着一股肃穆气息,作为当今天下四大名城之一,卫陵城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建于徽江之畔,其后更有齐云山为依托,山明水秀,气候宜人,亦是诸多退休朝臣选择安度晚年的佳处。   黄昏时分,卫陵城城门尚未关闭,进出城门的人依然是络绎不绝,城门校尉此时正靠坐在城墙下的一张小椅子上,一边用手抠着自己脖子上生出的几个小痘痘,一面则是望着天边即将落下去的残阳,直待再过上半个时辰,便要关上城门,换班之后,去烟罗坊喝上几杯花酒,找自己的相好姑娘切磋一下本事。   守门的卫兵们也大都是精神困倦,没有精神,不过其中倒有一名小兵蛋.子却还是十分认真地检查进出城门的车辆货物,熟悉这样情况的人心中都清楚,如此尽职尽责的小兵蛋.子,自然是刚刚调过来的新兵,老兵油子才不会有这等闲情逸致。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城外的官道上传过来,轰隆隆的极是震耳,守门校尉顿时皱起眉头来,朝着马蹄声望去,只见官道上尘土飞扬,数匹高头大马正风掣雷电般向这边狂奔而来,气势极盛。   守门校尉立刻起身来,顺手抄起了手边的佩刀,脸上微现怒色,但是随着那骏马渐渐靠近城门,这守门校尉脸上竟然显出惊疑之色。   来骑不过六人,但是气势之壮,却比百骑更胜,六名骑者清一色披着紫色大氅,头上戴着方形紫帽,大氅在风中飘扬,猎猎作响,极是威武。   城门内外的人们也看到了骑者飞驰而来,纷纷闪躲,倒是那十多名精神困倦的兵士此时却精神一震,纷纷握紧刀柄。   守门校尉抬起手,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倒是那新兵胆子不懂规矩,已经高声叫喝道:“都停下马来!”   六骑眨眼间就已经到得城门下,根本没有作停下的准备,甚至也不顾城门下还拦着人,却听得六骑中已经有人冷声喝道:“都闪开!”   众人见骏马不停,纷纷躲闪,已经有兵士叫骂道:“快停下受检,敢直闯城门,要造反吗?”   只是那六骑风般掠过,直冲进城门内,那新兵蛋.子拔出刀来,对着最后一骑挥刀砍了去,孰知那人反应比他快上许多,新兵大刀刚刚劈下,那人的马鞭却已经毒蛇般抽出,狠狠地打在了新兵的肩头,听得“喀嚓”之声响起,那新兵蛋.子惨叫一声,肩胛骨竟是被这一鞭子生生打断,马上骑者眼眸子里泛着刀锋一般的冷芒,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已经收鞭随着自己的同伴而去。   新兵的大刀已经落地,左手捂着肩膀,脸上尽是痛苦之色,其他兵士惊骇之间,已经有一名兵士叫道:“弟兄们,这是反贼,咱们追!”   “都给我住嘴!”城门校尉冲上前来,脸上满是怒容,眼眸子里却带着惊恐之色,竟是到得那新兵身前一脚踹出去,正中那新兵的心窝子,新兵“哎呀”又是一声惨叫,被踹倒在地。   城门进出的人们都是大惊失色,方才出现的这一幕实在是让人感到十分的吃惊,只是人们却想不通,那群骑士肆无忌惮冲进城内,这守门的官兵不去追赶,却为何还自己人动起手来。   守门校尉却是发疯般又往那新兵身上踢去,厉声骂道:“是谁让你动手的?你想死不打紧,是不是想将大伙儿都害了?就他妈长着一个脑袋,也要在这里发疯?”   旁边的兵士见状,都是面面相觑,倒是有一名年岁大一些的兵士急忙上去拉住,劝道:“梁校尉,他刚过来,也不懂事,你别和他一般计较……真要是打死了他,向上面也不好交代!”   梁校尉余怒未消,气呼呼地道:“老三,你可知道,咱们说不定都要被这王八蛋连累,搞不好脑袋都要搬家!”   那老三皱眉道:“这……这话从何说起?”   “老三,你也是老兵了,当真这样没有眼力。”梁校尉苦笑道:“方才那群人你难道看不出是什么来头?咱们这样的人,岂能得罪他们?到时候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三小心翼翼道:“我也觉着来头不小,可是……他们走的太快,也没瞧清楚究竟是什么来头!”   “你没看见他们腰间的流云刀?”梁校尉握着拳头道:“你可看见领头那人的靴子是什么颜色?”   “流云刀?”老三这才脸色大变,眼眸子也显出惊恐之色:“梁校尉,你是说……他们是……是……!”声音发颤,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梁校尉叹道:“谁说不是,这天底下,还有其他人敢佩着流云刀?那领头的是红色的靴子,你该知道是什么分量吧?他只要抬起一根手指,咱们这些人都得脑袋搬家……!”指着地上痛苦呻吟的新兵道:“老子到时候真的要死,第一个就得将这王八蛋先活剐了!”   ……   ……   顺平大道是卫陵城中的一条重要大道,顺着这条大道直走到头,便是卫陵城中最气派的一座府邸,城里的人们称其为“方园”。   方园的主人乃是前户部侍郎方老太爷,这位方老太爷一生堪称传奇,为大秦帝国的崛起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晚年离职之后,便即来到了南方的卫陵城颐养天年,过上了养花弄草的恬静生活,他的这座府邸,更是当今皇帝陛下亲自下旨令人花了两年的时间建造,就是为了表彰方老大人为大秦国立下的功劳,而且方园门头上的“方静养心”四字,亦是由皇帝陛下亲手所书,令人镶刻上去。   这样的人物,自然是了不起的人物,便是卫陵府的总督大人,当年也是受过这位老大人的恩惠,所以在这座城里,方老太爷等同于太上皇一样的人物,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在卫陵城就等于是圣旨一般。   只是从四日之前开始,整座方园便四门紧闭,而且府邸四周,竟然调来卫所精兵,没有任何闲人能够靠近这座府邸。   ……   六名身披紫色大氅的骑者入城之后,依然如闪电般划过城内的大街小巷,经过一家茶馆时,那茶馆门前正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等六骑飞驰而过,探头向外看着那几名骑者经过的茶馆掌柜这才缩回头来。   茶馆不大,但是里面客人倒是不少,都在窃窃私语,从门外划过的六骑却也有不少人瞧见,便有人摇头叹道:“咱们卫陵府只怕有大事要发生了。”   茶馆掌柜走到一张小桌子边坐下,桌上正坐着三名长衫读书人,其中一人已经压低声音道:“前番刚刚听人说起,风将军和他手底下十三太保都被西梁人所害,这桩事儿还没淡下来,咱们卫陵府这头又出了这档子事,看来今年可不是什么好年头。”   茶馆掌柜轻声道:“孙先生,你当真觉得方园之内出了大事儿?”   “显而易见。”那孙先生抚着胡须道:“你也不瞧瞧,这次可是从卫所调来精兵,若是平常的事儿,哪里能用上这等阵仗。”   旁边一名灰衫中年人也压低声音道:“你们可瞧见刚刚过去的那几名骑士?这帮鹰狗子都来了卫陵府,你觉得事情还小得了?”   “该不是方园出了什么命案吧?”另一人轻声道。   孙先生淡淡一笑,道:“就算是命案,那也是了不得的命案。你们可没见,这几日总督大人和袁指挥使都成日待在方园,这两人关系素来不睦,少有在一起的时候,可是这次却联手在一起了……嘿嘿,用不了几日,恐怕就有惊天大事传扬出来了。”   这几人在窃窃私语,距离不远的另一张桌子上,却只坐了一名茶客,一身灰布衣衫,便是在茶馆喝茶,却也是戴着一顶斗笠。   听到旁边几人议论,这人嘴角泛起怪异的笑意,也不多坐,丢了几枚铜钱在桌上,拎起身旁的一只黑色包裹,悠然出了茶馆。   ……   ……   六骑径自飞马来到了方园正门前,守卫在门前的兵士立时握紧了刀,六骑勒住马,领头一人抬起头来,看了看门头那块书着“方静养心”四字的大匾,轻轻一挥手,便有一名骑士催马上前几步,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黑色的铜牌,上面只是简简单单地写着“神衣”二字。   “大人稍等!”守卫见到铜牌,立时变色,急忙行礼,尔后迅速转身去禀报。   六名骑士腰间都佩戴着弯刀,刀鞘上却是刻着流云,除了领头人穿着红色的靴子,其他五人俱都穿着蓝色的长靴。   领头人不过三十岁左右年纪,皮肤白皙,眉毛极淡,双唇甚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带着一丝阴冷的气息,却又如利剑一般寒冷犀利。   守卫叫开大门,与里面人嘀咕两句,随即里面之人迅速前去禀报,没过多久,就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起,从府内出来一群人,当先一人一身官服,年近五十,在他身边则是一名武将打扮的粗壮汉子,一身黑色盔甲,这两人迅速上前来,当先之人已经拱手道:“敢问可是神衣卫岳千户?”   领头人翻身下马来,拱手道:“正是岳冷秋!”竟是不多言,直接问道:“宋总督,老大人现在何处?”   一身官服的正是卫陵府总督宋元,在他身旁的,自然就是卫陵府兵马指挥使袁不疑。   宋元和袁不疑神色都十分凝重,立刻道:“岳千户请随我来!”   宋元和袁不疑都属于地方上的高级官员,论起官位,比之岳冷秋只高不低,但是此时对岳冷秋却显得十分的恭敬。   岳冷秋手下的五人同时下马,都是手按流云刀刀鞘,跟在后面。   进了方园,宋元已经道:“事发之后,我们第一时间封锁了方园,方园上下五十八人,无一离开,如今都已经在控制之下。”   岳冷秋淡淡道:“圣上本想让老大人在这里安度晚年,可是这次却在你们眼皮底下被人所害……圣上很是震怒,若是不能查出凶手,两位大人固然前途堪忧,我岳冷秋的脑袋只怕也保不住了!”   宋元和袁不疑都是豁然变色,对视一眼,眼眸子里满是惊恐之色,额头上瞬间便冒出冷汗来。   在方园穿梭,很快就到了一处雅致的小院子内,走到了一处精致的房屋外,宋元轻声道:“老大人的遗体就安置在里面,在得知岳千户要前来调查此事之后,这里一直派人守护,没有任何人进去过。”顿了顿,加了一句:“这也是老大人遇害的现场,是……是老大人的六姨娘柳氏所居住的院子!”   岳冷秋一挥手,他身后跟随的五名部下立时分散开来,便在院子的各个角落开始寻摸起来。   岳冷秋上前推开房门,打量一番,屋内正厅一切井井有条,并无异样,他瞥了宋元一眼,问道:“里面的摆设是否都没有移动过?”   “没有!”袁不疑在旁回话道:“老大人遇害之后,第一时间报知了总督衙门,宋大人也当机立断派了我来调查,我确定屋内的陈设没有丝毫移动!”   岳冷秋微微点头,走进了侧面的内室,屋内死一般寂静,里面的陈设却很是奢华,最显眼的便是那一张粉帐锦榻,屋内飘荡着一股子浓浓的香味,却又夹含着一股子没有散去的血腥味。   岳冷秋走到锦榻边,便看到了放置在床上的方老太爷遗体,显然是死后换上了体面的锦衣,脸上微微发青,肌肉已经僵硬。   岳冷秋转头看了袁不疑一眼,淡淡道:“袁指挥使,老大人是在这床上遇害的?”   袁不疑立刻道:“不是!”指着房中的一张桌子,道:“我们到场的时候,老大人的遗体是倒在桌子下面!”   岳冷秋淡然道:“可是你刚才说过,这屋里没有动过分毫!”   袁不疑一怔,随即眼眸子显出一丝不快,道:“只是将老大人的遗体从地上安置到床上,并无其他地方被动弹过,岳千户是不是太拘泥了?”   岳冷秋面无表情道:“袁指挥使果然是带兵的出身,并不懂得如何调查命案……宋大人看来是所托非人了!”   袁不疑顿时变色,显出愤怒表情,宋元也是微皱眉头,岳冷秋不等他们说话,已经冷冷道:“老大人遇害时的姿态、伤势甚至是表情都可能是线索,但是这一切已经被你们所破坏!”问道:“老大人遇害之时,那位柳氏可在现场?”   袁不疑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虽然对岳冷秋的态度很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当夜老大人在她房中歇息,她自然是在现场的!”   “她没死?”   “没有!”   “从她口中可审出线索?”岳冷秋十分快速地询问。   袁不疑皱眉道:“审问?六夫人如今还是惊魂未定,她毕竟是老大人的遗孀,我们……我们怎好审问!”   岳冷秋冷然一笑,直接向宋元道:“宋大人,还请你将方园所有人召到正厅,袁指挥使不会审,岳某来审!”说完,转身便从屋内离开。   袁不疑狠狠地看了岳冷秋一眼,宋元却是叹了口气,都随着出门。   ……   ……   方园是皇帝陛下下旨所建,工程巨大,占地面积极广,它的正厅自然也是非比寻常的宽阔,方园从上到下五六十号人全都站在正厅之内,不显得丝毫的拥挤,而老大人的家眷们显然还没有从悲伤之中缓过神来,一个个面有凄色,正厅之内,戚戚惨惨一片。   正厅之内鸦雀无声,岳冷秋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茶杯,很悠闲地品着茶,在他身后,则是那五名如冰山一样的神衣卫,一个个面无表情,目光犀利,普通人根本不敢接触他们那带着阴冷气息的目光。   岳冷秋从头至尾没有说一句话,而方园上下则是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这些人出身户部侍郎府,大都是了解官场之事,知道岳冷秋这些人的身份,在神衣卫面前,谁都会生出一种逼近死亡的感觉。   岳冷秋看似很悠闲地品着茶,但是他那一双鹰鹫般犀利的眼睛却时不时地在人群中扫过,也不知过了多久,岳冷秋才淡淡道:“柳氏留下,其他人先退下!”   在场众人终于松了口气,纷纷离去,猛见岳冷秋抬手指着其中一名男子道:“将他留下来!”   立时便有一名神衣卫迅速上前去,探手抓住那男子手臂,随即用力甩了进来,另有一名神衣卫上前去将正厅大门迅速关上,只是瞬间,空阔的正厅之内就只剩下岳冷秋一行六人以及柳氏与那名男子,大门关上,整个大厅顿时灰暗下来。   那男子如同筛糠般直发颤,跪在地上,颤声道:“大人,小的……小的没有罪啊……!”他一身青衣,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相貌清秀,衣裳打扮一瞧便知道是方园的一名小厮。   那柳氏却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少妇,身形圆润丰满,姿色美艳,姣丽蛊媚,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却更显得楚楚可人。   见到身边那小厮不住地叩头乞求,少妇丰润的娇躯也开始微微发抖,强自镇定,但是那水汪汪的眼眸子里却还是掩饰不住惊恐之色。   岳冷秋左手托着茶杯,右手捻着茶盖轻轻拂过茶面,淡淡道:“说吧,当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本官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你们虽然没有经历过我神衣卫的刑罚,但是你们也应该听说过……六夫人娇柔之躯,花容月貌冰肌雪肤,本官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美丽身体受到一丝一毫的亵渎!”   柳氏虽然眼中满是惊恐之色,但还是故作镇定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那夜突然有刺客出现,我……我当时就吓昏过去,等我醒过来,老爷……!”说到此处,眼圈儿泛红,哽咽起来。   岳冷秋却似乎没有兴趣看一个女人在这里表演她的柔弱,使了个颜色,那小厮身后的神衣卫立时一手握住小厮的一只手腕,另一手按在小厮肩头,猛力一扯,就听得“咔嚓”一声,这小厮的肩骨竟然被神衣卫生生扯断,那撕心裂肺的惨叫让刚刚出去的人们都是心中发寒,而柳氏更是花容失色,脸色惨白,娇躯摇摇欲倒。   岳冷秋站起来,拿起桌上的茶壶,走到那小厮身边蹲下,凝视小厮,淡淡道:“这是一壶开水,我素来不太喜欢太残酷的刑罚,但是这一壶水如果洒在你的脸上,我想你一定会生不如死.”他瞥了旁边娇躯发颤的柳氏,嘴角泛起冷漠的笑意:“你不就是凭着这一张脸才讨人喜欢吗?不要否认我的猜测,满厅众人,方才只有你神色恍惚,时不时地偷看六夫人,你额头的冷汗一直没有停止……所以本官觉得,你一定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氏闻言,身子一软,便跌倒在地,脸色难看之极。   岳冷秋捏着那小厮下巴,盯着小厮的眼睛:“告诉我当晚发生了什么,只要你老老实实说出来,我可以给你们一大笔银子,让你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你们可以选择远走高飞……你们应该相信,本官有这个能力!”   小厮忍着剧痛看了六夫人一眼,终于道:“大人,小的……小的是真心喜欢六夫人,小的为了她,可以……可以不要这条性命……!”   柳氏闻言,眼中竟是显出一丝温柔,软绵绵瘫坐地上,道:“是……是我先勾引他……此事……此事与他无关……!”   岳冷秋眼中寒芒闪现,沉声向那小厮道:“本官不在乎你们之间的关系,告诉我,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小厮犹豫了一下,终于道:“那天晚上,老太爷……老太爷本是在四夫人房中歇息,所以……所以小的就去了六夫人……六夫人那里……!”他脸上满是恐惧之色,顿了一下,见岳冷秋正冷冷看着自己,于是颤声继续道:“可是老太爷半夜忽然又到了六夫人房中,小的当时无法走脱,只能……只能躲到床底下……!”   柳氏又怕又臊,别过头去,不敢看小厮。   “半夜老太爷和六夫人睡下后,小的本想等老太爷睡着之后离开,可是……可是那刺客就出现了。”似乎是回忆到那天晚上的情景,小厮的脸上充满了惊恐之色:“小的在床底下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景,只听到老太爷叫了一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小的心里惊恐,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小半天之后,才听那刺客让老太爷交出一件东西来!”   “交出东西?”岳冷秋淡眉一紧,“什么东西?”   “小的真不知道,那刺客也没说。”小厮额头上满是冷汗:“小的只听老太爷也问了一声,问那刺客想要什么东西,那刺客却说老太爷是在装糊涂……!”   岳冷秋转头看向柳氏,问道:“当时你可看清情况?”   柳氏脸色惨白,咬着红唇,想了想,终于道:“当时我正要伺候老爷歇息,老太爷刚刚躺下闭上眼睛没多久,那帐子忽然就被掀开,我只瞧见一个人戴着斗笠,手里拿着一把刀对着老太爷的咽喉……我……我当时便吓晕过去,后面发生什么,那全都不知道了!”   岳冷秋转头看向自己的一名部下,那部下已经弯下身子,恭敬道:“院子里里外外都细细检查过,没有留下任何大的痕迹,只是那屋子的窗栓底部有一条很浅的刀痕,卑职肯定刺客是从那扇窗户翻进去的。但是屋内没有遗留刺客的足迹,窗台上也没有任何其他痕迹……刺客的身手十分了得,而且十分谨慎,不留痕迹!”   岳冷秋眼中寒芒闪烁,问那小厮道:“你继续说,后来如何?”   “小的当时真是心惊胆战,他们好像还说了几句话,但是小的当时却没有心思全部记下来。”小厮抹了抹额头冷汗,“后来小的听老太爷说了一句,老太爷说东西已经给了他,问那刺客究竟是谁,那刺客却没有回答,随后……随后小的就在床底下瞧见老太爷忽然倒在地上,老太爷……老太爷临死的时候,那眼睛……眼睛却是瞧见了小的在床底下……!”   这小厮想起方老太爷临死时那古怪的目光,浑身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当夜那股寒意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体之内。   岳冷秋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冷冷问道:“还有什么?”   “其他……其他的小的真不知道。”小厮连连叩头:“小的知道待在那屋里,若是被人发现,什么都说不清了,所以……所以自己就跑了出去,当时深夜,却是……却是无人发现,大人,小的句句属实,不敢欺瞒,你大发慈悲,绕了小的一条狗命……!”   岳冷秋沉吟片刻,问道:“你从房中离开,老尚书是否已经死去?”   小厮点点头,随即马上又摇头,颤声道:“老太爷……老太爷胸口全都是血,不能动弹,可是……可是还有呼吸……而且……!”说到这里,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且什么?”岳冷秋厉声道。   小厮身体一弹,急忙道:“而且小的离开房屋之时,听……听到老太爷说了一句极……极古怪的话!”   “古怪的话?”岳冷秋眉头一紧,再次蹲下身子,“什么话?”   小厮小心翼翼道:“好像是……六……六龙聚兵……六龙聚兵……!”他脸上显出困苦之色,竭力思索着什么,终于想起来:“是六龙聚兵,菩萨开门!”   岳冷秋喃喃自语:“六龙聚兵,菩萨开门?这……是什么意思?”抓住小厮衣领,冷声问道:“可还说了其他什么?”   小厮摇头道:“其他的再也不知道了。大人,小的知道的没有一字隐瞒,还请大人放过小的这一遭!”   岳冷秋缓缓站起身,背负双手,来回走了几步,若有所思,此时夕阳早已经落下,屋内一片灰暗,气氛十分的诡异,他喃喃自语:“六龙聚兵……菩萨开门……这与老尚书被杀有什么关系?老尚书临死前为何会说这样一句话?”他满腹疑云。   那柳氏却已经道:“大人,你刚刚说过,只要我们说实话,你就……你就让我们远走高飞……!”出了这档子事,柳氏自知无法再在方园待下去,如果岳冷秋果真信守诺言,赐下一大笔银钱,与这小厮远走高飞,却也不失是一个极好的出路。   岳冷秋淡然一笑,吩咐一名神衣卫:“他们要走,你就安排他们离开,让人们再也寻不到他们……!”他转过头,看了柳氏那俏媚的脸庞一眼,平静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永不分离。”   ----------------------------------------------------------------   PS:新书上传,新的历程从今天开始,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愿大家与沙漠一起,陪伴我踏上新的征程。   新书期间,需要的是红票收藏,还请大家多多支持,沙漠经过六百万字的锻炼,自信能够送上一本值得一读的好书。   在此鞠躬!   收藏收藏!   第一章 登舟坐看枫林晚   新书时期,最需要红票收藏,请大家多多支持一下!   ------------------------------------------------------   枫树成林,远远望去,就如同一片荡漾的红色海洋,风起时,红浪翻滚,风止时,娴静优柔,天地之间顿时便显得异乎寻常的安静婉约。   置身枫林之中,聆听那枫林在秋风中的呼吸和轻语,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一般。   枫林旁边,便是自北向南蜿蜒而流的泾江,江边的芦苇已经枯黄,在秋风中摇曳,这里有一处码头,称为枫林渡。黄昏时分,斜阳夕照,码头停靠着一艘客船,客船并不大,而且此时前来渡船的旅人也不是很多,几名船上的水手正帮忙客人往船上拎东西,夕阳余晖之下,一切都显得十分的恬静。   楚欢此时就躺在枫林边上的一堆枯草之上,两臂环在脑后,一双透着灵气的眼睛此时正望着夕阳落日,嘴角正衔着一根青草,神色平静,在他的脑袋边上,则是放着一只灰色的包裹,鼓鼓囊囊,看上去十分沉重。   他不过二十二三岁年纪,长相谈不上俊俏,但是脸庞的棱角分明,透着一股子坚毅的气息,皮肤稍显发黑,已有些粗糙,从他的脸上,能够看出与他年纪有些不相符的沧桑感。   旁边偶尔经过路人,都是行色匆匆,少有将目光投到他身上的,便算有人看上一眼,也会立刻捂着鼻子带着厌恶之色快步走开。   楚欢衔着青草,青草的香味还能钻入鼻中,他只是望着落日晚霞,对于身边偶尔经过的行人也是不瞧上一眼。   耳边又听到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楚欢便知道道上又过来马车,而且其中夹杂着不少马蹄声,他却闭上眼睛,不予理会。   距离此处不过五十里地便是太原城,有些旅客喜欢从水路北上,都会从城里雇辆马车送到枫林渡,然后从这里乘船北上。   感觉到马车从身边经过,楚欢睁开眼睛,却见到从身边过去的马车忽然停下来,他眯着眼睛看过去,只见那是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马车边上,则是跟着四五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随从,隐隐见到那马车的窗帘子是掀开的,虽然瞧见一张雪白的脸庞从那窗帘中向外探头看了看,一时间却也瞧不清那马车中人的模样,只是楚欢却肯定是一名女子。   随即却见到一匹马凑过去,伸手从车窗处接了一个很小的包裹,马上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调转马头回来,到得楚欢身边,竟是骑在马上将手里的包裹递过来。   这老头儿长得慈眉善目,看起来也是个和善之人,笑道:“在外面不容易,这里有些干粮点心,填填肚子吧!”将包裹丢在了楚欢身边,又调转马头离去,那马车此时却已经重新向前进,在数骑簇拥下,往前面的枫林渡过去。   楚欢脸上满是错愕之色,张了张嘴,随即打量了自己一番,身上的衣裳残破不堪,而且盖着一层污泥,赤着一双脚,草鞋是丢在一旁晾着,身上的皮肤也满是泥土,乍一看去,与一个游荡四方的乞丐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这才哑然失笑,这一阵子忙着赶路,竟然没有在意自己的装束,怪不得对方丢下包裹来,想来是马车中人瞧见了自己的模样,误以为自己是一名无家可归的乞丐,所以生了恻隐之心,这才让人丢下一些吃的。   楚欢叹了口气,很灵活地翻身站起,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对方将他当成乞丐让他有些好笑,但是那车中人显然还是心肠不坏,在这里躺了大半日,从这里经过的旅人有几十拨,无一例外都是在这里加快步子离开,却只有这次有人施舍食物。   不过说起来,他的肚子倒也有些饿了,拿起包裹打开,里面却是几块饼和几个糯米团子,一阵香味飘来,制作的也十分漂亮,让人很有食欲。   ……   ……   华丽的马车到得码头边停下,在身边跟随的骑者之中,却有一名衣着华贵的男子,那男子二十七八岁年纪,一领青底竹花纹的棉夹袍,五彩夹丝腰带上挂着一方碧绿晶莹的美玉,头戴蓝色皮帽,长相说不上俊朗,倒也不难看。   方才老头儿留下包裹给楚欢,这男子就显出不屑之色,显然对于路边肮脏无比的乞丐很是厌恶,只不过似乎是顾忌车中人,所以没有发作。   马车停下之后,这男子立刻催马到得车窗边,一副斯文之态,脸上甚至带着柔和的笑容,道:“世妹,到了渡口,可以下车了!”翻身下马,十分殷勤地上前掀开了马车帘子。   从车内先是出来一名丫鬟打扮的姑娘,先跳下了马车,随后从里面又出来一位姿色秀美的女子,看上去二十三四岁年纪,打扮十分得体,珠圆玉润的柔腴身段儿,一件狐领锦绸的紫色棉夹袄,一条青色湘水裙,并无太多的首饰,秀发鸦黑,目似秋水,唇似点绛,杏眼琼鼻,就像一朵冉冉浮出水面的净莲,清纯秀美,惹人怜爱。   这女子出了车厢,立时将手中拿着的一顶黑纱斗笠戴在了头上,顿时将她清美的容颜俱都遮挡住,她伸出一只欺霜赛雪的玉手儿,那名掀开车帘的男子喉结蠕动了一下,急忙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扶住那女子下车,只是那女子却将手缩了缩,声音如黄莺般清丽却又透着一股子清冷的味儿:“不敢劳烦陆世兄……!”幸好那先下车的丫鬟也十分机灵,伸出手去,女子这才扶着丫鬟的手臂下了车。   那男子有一分尴尬两分恼怒,唇边划过一丝冷笑,却是一闪而过,也跳下了马车,向几名随从吩咐道:“都帮着将东西先送到船上去,不管多少银子,都要让船上安排一处单舱!”这才含笑向女子道:“世妹,这一路上可要多加小心,为兄本想一路护送你回到云山府,可是……!”   他还没说完,女子就已经道:“世兄的心意,琳琅心领了。这一次前来太原,已经叨扰多日,琳琅心中已经十分惭愧,今日世兄又相送至此,琳琅心中甚是感激,不敢再劳烦世兄!”   男子立刻摆手道:“世妹说这话就实在见外了。想你我两家乃是世交,世伯亦曾与家父是八拜之交,为兄心里早是将世妹当做自家人看待,来日方长,世妹日后可不能再说这些见外话了!”   琳琅头戴斗笠,黑纱遮面,看不清她表情,她的声音柔和却又淡定:“礼不可废。只是你我两家商妥的事情,还请陆世兄多费心思了!”   陆世兄一拍胸口,“世妹放心,从今儿个开始,为兄便亲自打理此事,绝不会耽误。”   琳琅盈盈一礼,谢道:“琳琅谢过了。天色已晚,陆世兄早些回去,不敢再耽搁了!”   陆世兄抱了抱拳,说道:“世妹一路顺风,等到这边准备妥当,我会亲自将货物送过去,到时候又能与世妹相见了!”   琳琅这一次却没有说话,在丫鬟的搀扶下,径自往客船行去,先前赐给楚欢包裹的老头儿也早已经下马来,向陆世兄拱手笑道:“少东家,就此别过,多多保重!”   陆世兄点了点头,随意地拱了拱手,眼睛却是望着前面,盯着琳琅腰肢下面的丰.臀,随着那盈盈腰肢的轻轻扭动,那丰美翘臀也是左右摆动,摇曳生花,这小子脑中却已经是想着那裙子下面丰.臀的柔嫩的弹性,眼中显出极古怪神色。   他这副嘴脸,老头儿却是看在眼中,眼眸子深处显出一丝黯然,也不多言,转身跟了上去。   陆世兄瞅着琳琅几人上了船,这才摸着下巴轻叹道:“这娘们真是水米不进,她在太原这阵子,我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却连她的手都没能碰到一下……若是能够睡她一晚,死了也值!”   旁边一名随从嘻嘻笑道:“少东家,这叫牡丹花吓死,做鬼也风流。”   另一名随从眼中也是泛起淫亵的光彩,说道:“少东家,小的跟了你这么些年,漂亮的姑娘见得不少,可是比起苏琳琅,那些女人便什么都不是了,你瞧那腰身,那屁股……对了,还有那胸,啧啧……真是水嫩嫩的骚到骨子里!”说到这里,这家伙口水似乎都要滴出来。   陆世兄抬起手中的马鞭,对着那人抽了过去,那人“哎哟”叫了一声,陆世兄已经低声喝骂道:“嘴巴都给老子放干净点。以前那些女人都只是老子的玩物,不放在心上,你们怎么说都可以,但是这次不成。老子这次是玩真的,无论费多大劲,老子都要将苏琳琅弄到手!”   旁边一人小心翼翼道:“少东家,这苏琳琅在云山府也是有名有号的人物,想要搞到手,只怕不容易!”   “老子还不知道这一点。”陆世兄冷笑道:“不过说到底,还不是一个寡妇而已?老子不相信她一辈子不要男人?这一次她前来太原,那是有求我陆家,有这个攥在手中,老子迟早要爬上她的床!”转身去翻身上马,沉声道:“都走了!”   一行人包括那辆马车,纷纷调转马头往回赶,而楚欢此时却已经吃完了点心,拎着自己那只灰色的包裹,嘴里叼着青草,慢悠悠地迎面而来。   ----------------------------------------------------   PS:红票,红票,谢谢大家了!   第二章 莫欺少年穷   楚欢拎着包裹走到码头处,此时天色渐暮,码头停泊着一艘不大的客船,看起来颇有些成旧,船头上正有一名粗壮的船夫在叫唤着什么,已经有一名灰衣船夫从船头跳上了码头,正要拔锚启程。   楚欢走上前,正要踏上舢板上船,那粗壮船夫已经两步走到舢板边上,挥手道:“去去去,这里可没有闲钱赏给你。”   楚欢淡淡笑道:“谁要你赏钱,我要乘船去云山府!”他嘴里说着话,可是嘴角那根青草就像黏在他的嘴上,并不掉下来。   粗壮船夫打量几眼,粗声道:“原来叫花子也会换地方。臭叫花子,老子劝你一句,这太原府产粮最多,那些老爷太太有余粮赏你一口,到了云山府,粮食可没这里多,可别饿死在那头。”   楚欢淡淡道:“现在我要乘船,回头给你船钱,我现在是你的老爷,你说话还是小心一些!”   粗壮水手嘿嘿直笑,旁边两名船夫凑过来,一名船夫笑着打趣道:“臭叫花子,你在地上趴着学两声狗叫,我们便让你上船,连船钱也不要你的,你看如何?”   楚欢不急不怒,淡然道:“我老子娘生我下来,是让我说人话,不是学狗叫。”说完,已经踏上了舢板,那是准备上船。   粗壮船夫握起拳头,冷笑道:“滚下去,你再上来,老子将你丢到江里喂鱼!”   楚欢嘴角叼着青草,摇头叹道:“逼人太甚对你们没有好处,你们无非是见着我这一身衣裳才会如此,而我却知道,只有守门的家狗才会看衣裳识人……莫欺少年穷,今日这船我是登定了!”   粗壮船夫冷冷一笑,旁边已经有一名水手抄过旁边的一根木棍,便要准备动手,而楚欢毫无惧色,大步顺着舢板往前行。   粗壮船夫骂道:“真是找死!”提起拳头,上前一步,便要朝楚欢打过来,猛听得一个冷厉的声音道:“住手!”   粗壮水手被这一声喝止住,回过头,只见一名身着黑色劲衣的汉子正从船舱内出来。   这汉子身形粗壮,浓眉大眼,国字脸,额头系着一条黑色的带子,虎背熊腰,腰间甚至还挂了一把刀,大踏步走过来,皱眉道:“他要登船,有何不可?你们这不是客船?只要付得起银子,谁不能登船?莫欺少年穷,这句话说得好!”   几名船夫显然对这大汉很是忌惮,粗壮船夫赔笑道:“客官,这是个叫花子,哪里有船资?从这里往云山府要三四日时间,那是要一贯船资,他岂能拿得出来?”   黑衣汉子冷笑道:“你怎知他拿不出来?他若真的拿不出来,回头你们找我,我来替他付船资就是。”   见汉子这样说,几名船夫互相看了看,也就不敢多说,粗壮船夫瞪了楚欢一眼,冷笑道:“这次算你运气,遇上贵人了。只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这个样子,绝不能进船舱,免得惊了里面的客人。这船头船尾的甲板你都可以待着……嘿嘿,你本就是地当床天当被的人,自然不会在乎这个!”   楚欢也不多言,上了船去,粗壮汉子虽然勉强让楚欢上船,但是心中却是对楚欢十分的厌恶,楚欢从他身边经过,他故意转身撞了一下,看似随意,但是却使上了极大的力气,孰知他这一撞,就像撞在石头上一样,而楚欢在他撞过去的时候,也有意无意地迎了一下,所以那水手一撞之后,身体蹭蹭往后退了两步,也幸好旁边有同伴眼疾手快抓住,否则搞不好便要从船舷边掉进江中。   楚欢回头看了一下,戏谑笑道:“站都站不稳,还怎么做船伙计?”摇了摇头,看向那黑衣大汉,这一次却是从嘴角拿下青草,微笑道:“谢谢了!”   那黑衣大汉点了点头,并不多言,转身返回船舱,楚欢却跟在后面,也要进到船舱,粗壮船夫怒声道:“老子说过,你这个样子,不能进船舱,否则这船你不能乘!”   楚欢皱起眉头,回过头来,见那粗壮船夫正恶狠狠地看着自己,他尚未说话,忽听得岸边隐隐传来马蹄声,抬眼望去,落日余晖之下,只见从远方驰来两匹骏马,速度极快,其他船夫显然也都听到了马蹄声,还以为有乘客前来,都将目光转到岸边去。   距离码头一段距离外,两匹骏马忽然停住,众人依稀看得清楚,那马上乘客都是黑色劲装,但是都戴着一顶斗笠,看不清样貌。   在岸上正在收锚的船夫高声叫道:“两位是要乘船南下吗?这就要开船了,还请两位客官速速上船!”   那两人兀自没有动静,众人正奇怪间,却见那两人忽地调转马头,快马疾驰,很快便有没了踪迹,船夫们面面相觑,正在疑惑间,从舱边船廊过来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头儿,呵斥道:“都愣着做什么,不用干活了?”   几名船夫这才反应过来,粗壮船夫已经道:“船主,这会子日头都已经落山,只怕没有客人过来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这船主姓潘,手底下带着七八个船夫,走到船头左右望了望,岸边冷冷清清,确实没有人影,点头道:“船上的人也够挤了,就这样走吧!”   当下便有船夫收舢板扬帆,准备开船。   那粗壮船夫似乎想到什么,急忙转头去看舱门,却发现那叫花子一般的年轻人已经没了踪迹,忍不住低声骂道:“妈拉个巴子!”   潘船主就在他身边,听他骂粗话,沉下脸来,骂道:“薛老六,说过多少次,让你改了这毛病,你是吃了大便吗?嘴巴非得这样臭?”   粗壮船夫薛老六尴尬道:“船主,刚才有个叫花子上船……!”还没等他说完,潘船主已经四下里找寻,尖着嗓子道:“人呢?快赶了下去!”   薛老六急忙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番,潘船主拉长脸,压低声音道:“到了云山府,提前将这叫花子的船资收上来,若是没有,你自去找那人要船资,若是收不上来,就用你自己的工钱补上来……!”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   ……   楚欢进了船舱之内,便感觉到这舱内有些拥挤,不大的地方,却容纳了二十多人,他进到船舱之时,船舱内不少人的目光便投到他身上,见到他邋遢摸样,不少人顿时便皱起眉头来,更有几人捂起鼻子,显露出厌恶之色。   只是出门在外,谁也不清楚谁的底细,倒也不敢招惹是非,楚欢随意地扫了一扫,见到方才为自己解围的那黑衣大汉正在舱内,于是向那黑衣大汉点了点头,那黑衣大汉也是点了点头,却并不多言,在他身旁,亦有两名和他身着一样黑色劲衣的汉子坐在舱内,这三人显然是一起的。   船舱内里,却有三间单舱,黑衣大汉和两名同伴便是坐在左边单舱的门前,三间单舱房门都是关上,能够住在单舱之中的,非富则贵。   楚欢瞧见角落处还有一块空位,便走了过去,在角落处坐下,那身边是一名长衫中年人,脸型瘦长,有些苍白,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见到楚欢在他身边坐下,皱起眉头,往里边缩了缩,似乎是要与楚欢拉开距离。   楚欢倒也看得出来,这长衫人显然是一个读书人,不过瞧他身上的长衫还有两处补丁,显然也没有什么功名。   不过读书人大都自诩清高,虽然未必有什么出息,但是却总以文士自居,自然是瞧不上叫花子这样的低贱人物。   只是在舱中却没有见到那苏琳琅主仆三人,楚欢心知定是在那三间单舱中的其中一间之内,他还没多想,靠右边那单舱的房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人,随即又瞬间将那房门关上,楚欢却是瞧得清楚,从房里出来之人,却正是在岸上给自己施舍过的那名老者。   老者出了来,船舱内竟然立刻有人叫道:“老苏,来这里坐,腾地儿给你!”又有人道:“老苏,这次咱们还真是有缘分,能够同乘一条船,在云山府的时候就总想找你喝喝酒,可是你一直忙的没有空闲,今日正好,我这里带了一坛子好酒,就在这里痛饮一番!”   召唤老者的,却也是锦衣华服之人,看起来就不是普通百姓,颇有家资,看他们的神情,竟是对这老者十分的尊敬。   被称为“老苏”的老者带着笑,拱手回礼,一眼瞅见了角落边的楚欢,先是一怔,然后竟是走过来,竟是在那读书人和楚欢中间坐了下来,和蔼笑道:“小兄弟,也往云山府去?”   楚欢对着老者倒是有几分好感,这老者显然不是一般的身份,竟是不忌讳自己的模样,坐在自己身边,笑着点头道:“是往云山府去。方才在岸边,可多谢老丈了!”   老者摇头笑道:“不谢不谢。出门在外,谁能没个难处。是了,你这口音虽说不是地道的云山话,可是还是带着几分云山腔,莫非小兄弟以前在云山府住过?”   楚欢道:“不瞒老丈,在下生于云山府,只是后来外出,已经多年没有回乡。”   老者微微颔首,正想说什么,却听得身边传来哭声,这哭声来的十分突然,满舱众人都有些吃惊,顺着哭声看去,却正是楚欢身边那读书人正嚎啕大哭起来。   ---------------------------------------------------------   PS:新书期需要大量红票收藏,还请大家帮助沙漠顶过这段时间。   很多读者不知道沙漠开书,大家有时间,帮忙宣传一下,人多力量大,谢谢大家了!   第三章 江上来匪   众人面面相觑,都感到莫名其妙,不知这读书人发了什么神经,却听那读书人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大声道:“忠臣何至于此?满门忠烈,为何有此结果?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顿时便有人明白过来,只怕是这读书人看书时看到某个故事,所以才会突然间如此癫狂,有人心中已经暗想:“原来是个书呆子!”   一名锦衣富贾已经戏谑问道:“你说的满门忠烈是指何人?这天道又为何不公?”   读书人边哭边道:“诸葛武侯一生忠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自不必说,其子诸葛瞻、其孙诸葛尚却也都是忠良之臣,最终三代为国而死……岂不让人痛哉!”说到此处,用衣袖擦拭眼泪,一脸的悲伤。   众人都是心中讥笑,只觉得此人当真是愚不可及,为楚欢解围的黑衣大汉却已经冷笑道:“文臣死谏,武将死战,这才是尽忠职守,理所当然之事。若不如此,又何谈忠义?”随即冷哼一声,道:“只不过后主昏庸,尽忠庸主,诸葛父子却是死的不值!”   读书人脸上顿时变了颜色,他豁然站起,抬手指着黑衣大汉,面红耳赤道:“你……你信口雌黄胡说八道。人臣尽忠,怎会不值?”   黑衣大汉冷笑道:“若照你这样说,西梁肖天问自然也是大大的忠臣,他日肖天问若是死在我大秦铁骑之手,你是否也会如此痛哭?”   读书人顿时语塞,脸色忽白忽红,难看至极,半晌才道:“肖天问乃是大奸之辈,怎能……怎能是忠臣?”   黑衣大汉冷冷道:“对我大秦而言,肖天问自然是大奸之徒,可是对西梁国君而言,肖天问可是一生尽忠。西梁若不是因为肖天问的存在,二十多年前就败在我大秦铁骑之手,又何来今日之祸患?”   他话声刚落,旁边便有一人道:“我最近刚刚听说,西梁人害死了风将军,出兵我大秦关西道,连破我大秦三州之地,生灵涂炭,百姓死伤无数……!”说到这里,叹气道:“风将军一死,还有谁能够坐镇关西抵挡西梁兵?”   大秦帝国天下总设十六道,每一道下面管领数州,州下设县,实行道、州、县三级行政制度,而总督衙门所在州,则直接称府。   云山府隶属于南山道,南山道下辖八州,而云山府乃是其中一州,因总督衙门就设在云山州,所以直接称呼为云山府。   这关西道地处西北,一直是抵挡西梁国进攻的最前线。   此人一说,船上的人们神色都有些黯然,虽然关西道距离他们还是颇为遥远,但是关西风将军之死却已经传遍开来。   大秦百姓,少有不知风将军名号者,这些年来,风将军坐镇关西,屡次瓦解西梁人的进攻,世人都知道,关西有风将军在,西梁人便难以东进一步。   但是就在不久前,却有传言在民间流传,大秦西北支柱风将军被西梁人设计所害,非但风将军身死,就连他手底下名动天下的十三太保也俱都遇害。   噩讯传开,大秦朝野俱惊。   ……   夕阳已落,天地间已经昏暗起来,缆绳舢板已经收起,潘船主带着船上的十一名水手到得船头,很郑重地拜了三拜,然后取出十枚铜钱,一枚一枚地扔进了江中。   这是出船之前的规矩,十枚铜钱用来孝敬水神,用以祈求水神保佑一路上平安无事。   枫林渡的客船分为两种,一种是往北上,目的地是最终到达沧州,而另一种则是南下,目的地则是云山府,泾河自北部沧州开始,自北向南蜿蜒曲折,长达近四百里地。   一声吆喝响起:“开船了!”这艘船立时便开始扬帆,此时正值顺风,客船很快就离开了码头,在秋风之中,南下云山府。   因为提及风将军之死,船舱内静了很长一段时间,许久之后,才听一名商贾轻叹道:“风将军一死,西梁人只怕还会继续紧逼,朝廷自然也要对西梁用兵……官府一定会增加赋税,咱们这些人少不得又要大出血了!”   他这话一说,舱内便有数人脸色难看起来。   朝廷征税,老百姓的日子自然会困苦,而这些家资殷实的商人,就更是官府征税的重点对象,这几年来,朝廷时不时地加征赋税,全国各道的商人苦不堪言。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也都是意兴索然,都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不少人已经紧了紧衣裳,靠着船板开始睡觉。   楚欢也斜靠在角落处,那老者却似乎满腹心事,舱内一时显得十分的寂静。   客船顺风向南,不过行出十多里地,两岸便高山连绵,客船行于江上,两边高山就像兽牙,正将这客船吞食进口中。   秋风萧瑟,孤船在夜色中也显得十分凋零。   楚欢眯着眼睛,似睡未睡,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地听到一阵奇怪的响动,睁开眼睛,舱中昏暗无比,若不是舱壁上挂了两盏油灯,那是什么都瞧不见,借着昏暗的灯火,却瞧见舱内诸人大都怀抱自己的包裹,都迷迷糊糊睡着,甚至有两人还发出鼾声来。   身边的老者也靠着舱壁睡着,倒是那名黑衣大汉却坐起了身子来,似乎也听闻到动静,楚欢看向他时,那黑衣大汉也正看向楚欢。   那黑衣大汉似乎也瞧出楚欢感觉到不对劲,轻轻推醒身边的同伴,附耳对一名同伴说了两句,随即领着另一人小心翼翼从狭窄的空隙中走了过来,到得舱门边上,看了楚欢一眼,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有说,领着自己那名同伴除了船舱。   楚欢皱起眉头来,凝神细听,那声音依然有一下没一下地传出,似乎是撞击之声,只是一时间到难以听出声音从何传出。   他拎起自己的包裹,也走出了船舱,到得舱外,只见那黑衣大汉和同伴正在甲板上低声说着什么,瞧见楚欢出来,黑衣大汉淡淡笑道:“阁下莫非也听到什么动静?”   楚欢含笑不语,却见那黑衣大汉猛地抽出腰间佩刀,速度快极,那刀锋眨眼间就对准了楚欢的咽喉,而黑衣大汉的同伴却脚下迅速移动,眨眼间已经掠到了楚欢的身后。   楚欢皱起眉头,脸上却无惧色,只是淡淡道:“这是何意?”   黑衣大汉冷笑道:“阁下究竟是何来历?”   楚欢叹了口气,道:“我们虽然不是朋友,但也不会是敌人。”他的目光投向黑衣大汉身后,平静道:“如果是我,这个时候只会想办法对付即将到来的危险,而不是询问他人的身份。”   黑衣大汉眉头皱起,他似乎也感觉到什么,转过头,向江面望去,脸色顿时大变。   秋月凄冷,月光洒射在江面之上,江面之上波光粼粼,天地之间一片宁静,在那江面之上,此时却迎面过来一艘船,月色之下,看得十分清楚。   黑衣大汉收回刀,快步走到船舷边,从船舷边往下瞧去,神色更是吃惊,沉声道:“不好,船底有人……!”意识到什么,握紧刀把:“有人凿船!”   黑衣大汉同伴亦是吃惊道:“泾江素来平静,向来没有土匪……!”   “定是有人要劫船!”黑衣大汉神情严峻,吩咐道:“二虎,进去通知大家,有土匪劫船,有力气的随便拿件东西出来与土匪拼上一拼。”随即又觉得依靠舱里那群船客实在不靠谱,便要去寻船主将船夫们组织起来,想到身后还有楚欢,转身问道:“阁下登船之时,露了一手功夫,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如今大敌当前,还请齐心协力共拒强敌!”   楚欢道:“我只有一些蛮力,恐怕帮不上忙!”   黑衣大汉冷笑道:“你若不是他们一伙,那便与我们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男子汉大丈夫,总要有三分血性,难不成你还准备束手就擒任人屠戮?”也不多言,从怀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丢过去,楚欢抄手接过,黑衣大汉便急匆匆往后面去,那是去寻船主。   楚欢接过匕首,便觉得一阵寒气从匕首散发出来,知道这把匕首不是普通的匕首,吹毛断发,锋利无比。   他抬头望向迎面而来的那艘船,因为是逆风行驶,速度不是很快,但是两艘船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近,楚欢甚至能够看到来船的船头上人影闪动,似乎人数不少。   黑衣大汉的同伴显然已经将险情告诉了舱内众人,楚欢已经听到舱内传出嘈杂之声,随即从船舱内已经出来数人,到得甲板上,望见了夜色下正靠近过来的船只,一个个大惊失色,惊声叫起来,已经有人大声叫道:“快些调转船头,有土匪过来了……!”   潘船主此时却已经领着数名船夫来到了船头,脸色惨白,额头上已经冒出汗来,便是他身边的船夫也都是神色惊恐。   黑衣大汉跟着过来,看着潘船主,沉声道:“船上可有刀具?还不分发刀具给大伙儿,有善水的赶快下水去,船底有匪正在凿船!”   潘船主神情慌张,目光闪烁,看着匪船正迅速接近过来,此时想调转船头逃跑也是来不及,颤声道:“船上……船上并无刀具!”   黑衣大汉冷笑道:“看来你是准备等死了!”   潘船主想了想,终于向那粗壮船夫薛老六道:“去将舱板夹缝内的刀具都取出来,让大伙儿聚集过来,说什么也要保住这条船!”   大秦严禁民间使用兵器,刀具更是其中重点限制之物,这潘船主一开始还不敢暴漏自己藏有刀具,但是事到如今,大难临头,却也顾不得这些。   这艘船上有七八名粗壮船夫,水性极佳,常年来往江上,倒也不是没有见识之辈,那薛老六听潘船主吩咐,一挥手,叫道:“弟兄们,都去取刀具,和这帮土匪拼了!”   -------------------------------------------------------------------   -------------------------------------------------------------------   PS:新书正式冲榜了,有红票的兄弟姐妹们,在新书期间,还请将你们手中宝贵的红票赐给沙漠,另外记得收藏。   而且新书榜规则改变,点击变得相当重要,所以大家有时间就多点击一下,虽然字数还少,有不少朋友有养书的习惯,但是还是期望大家能够抽时间每天点击一下,沙漠这个时候需要的就是点击红票和收藏这些数据,感谢大家了!   另,自己推荐一下老书,下面是链接,将近四百万字,可以打发一段时间:   第四章 夜袭   黑衣大汉临危不乱,颇有大将之风,进了船舱之内,只见舱内的人们已经是乱作一团,大多数人都是紧紧抱着自己的包裹缩在一起。   “你们都知道了,江上有土匪过来劫船,想活命的都站出来和他们拼上一拼。”黑衣大汉沉声道,见到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抱着包裹战战兢兢缩在角落处,立刻上前将那人拽起来,喝道:“堂堂七尺之躯,还有没有男儿血性?你这般缩在这里,还当那些土匪能放过你?”手里握着大刀抬起来,厉声道:“女人留在这里,男人有什么拿什么,说什么也要和他们拼上一拼!”   船舱内众人面面相觑,此时那靠左的单舱房门忽然打开,从船舱里出来一位明丽动人的美妇,三十出头,肤色白皙,身材保养得益,凹凸有致,外套白色狐裘,一件水红的锦裙,身姿聘婷,就如同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美人儿,她云鬓微乱,看起来似乎是刚刚睡醒,还带着几分星眸朦胧的味儿,显然并不不知道有土匪袭船,瞧见黑衣大汉揪住一名客人的衣襟,蹙眉道:“卫天青,你在做什么?出了什么事儿?”   黑衣大汉松了手,神色顿时恭谨起来,上前去低声道:“夫人,外面出了一些麻烦,有土匪劫船,我令黑子在这里护着你,正组织人手剿灭土匪!”   美妇闻言,先是一惊,随即竖起柳眉,娇斥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劫船,卫天青,你带人将那帮土匪全都抓起来,回去好好审问!”   她说得十分轻巧,就似乎这一声令下,土匪必能被擒一般。   黑衣大汉卫天青面不改色,只是道:“夫人,土匪人数不少,您还是进去安全。”向守在门边的同伴道:“黑子,你留在这里保护夫人,土匪真要杀过来,除非踏着你的尸首,否则绝不能让他们接近夫人一步。”   同伴答应一声,拔出了腰间佩刀,那美妇显然也从卫天青的神色中感觉到事非寻常,急忙转身回了屋内关闭房门,那黑子便即握刀在手,横在门前。   卫天青扫视船舱众人一眼,冷声道:“是坐以待毙还是奋力一搏,你们自己选择。”向身边的二虎道:“二虎,咱们出去御敌!”   他二人尚未走出船舱,便听到船头传来一声惨叫声,卫天青神色大变,厉声道:“贼子动手了。”脚下生风般,窜出了船舱。   船头上已经乱作一团,潘船主手中也拿了一把刀,但是手儿发颤,连那大刀也跟着晃动,而甲板上却已经躺着一名船夫,肩头插着一支羽箭,显然是从敌船射来箭矢,伤了这船夫。   薛老六等七八名船夫此时都拿着刀,正聚在船头,本来还有些勇气,可是敌船尚未靠近,一支羽箭就已伤了一名同伴,这让他们心头顿生恐惧之感。   卫天青瞥见楚欢拎着包裹站在船舷边,微一皱眉,随即向那薛老六道:“船底有人,一旦被他们凿穿船底,此船必沉,大伙儿都得没命。你带人下水,先解决了水下的匪类再说!”   其实他心里还真是没底,这几名船夫看起来虽然粗壮,似乎也能顶上一顶,可是瞧他们那带着惊恐表情的面庞,只怕土匪真的过来之后,也抵挡不了几下。   对方射来一箭,已经是起了震慑作用,将这边的士气大大地打击了一下。   薛老六几人面面相觑,还有些犹豫,一时不敢下船,那潘船主六神无主,听到卫天青之言,此时却是有些着急,这条船是他的最大本钱,若是这条船真的沉了,对他来说那是损失巨大,立刻叫道:“薛老六,还不下去,将船底的兔崽子都给我宰了!”   薛老六倒也明白大敌当前,只能拼上一拼,一咬牙,叫道:“跟我下去!”快步到得船舷边上,纵身跳了下去,身后几名船夫互相看了看,也都是心一横,跟着一个一个地跳进了江中。   此时从那船舱之中出来四五名男丁,一个个战战兢兢,抬眼望见贼船将近,顿时更为惊恐,一人瞧向卫天青,颤声问道:“咱们……咱们该怎么做?”   卫天青瞧见这几人模样,神情严峻,心知今夜凶多吉少,虽然船上人数不少,但是真正能拼上一拼的却是屈指可数。   他还来不及说话,却听得江上传来一个粗重的声音喊道:“都给我听着,咱们只要货,不要人,谁要是嫌自己命长,大可顽抗,老子的刀可不长眼睛!”   这声音却是从贼船传来,此时那贼船已经十分靠近,已经能够十分清晰地看到对方船上的贼匪,只见那边船头上立着七八人,一个个手提明晃晃的大刀,清一色黑色劲衣打扮,却都用黑巾蒙着面孔。   那条船并不大,速度却颇快,转瞬间又近了几分,卫天青握紧手中的大刀,冷然一笑,低声向身边的同伴二虎道:“这帮贼匪定然有首领,待会儿咱们认准他们的首领,擒贼擒王,只要拿下他们的匪首,今夜或许能够化险为夷!”   二虎显然也是训练有素的武士,点头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人数虽然不少,咱们也未必就输了给他们!”   卫天青回过头,向楚欢道:“小兄弟,今夜若是能够联手制住这群土匪,卫某必不会亏待你。”   楚欢淡然一笑,并不说话。   眼见两条船靠近,那几名从船舱出来的男丁却又急急缩回船舱之内,竟是不敢抵抗,卫天青冷然一笑,见到敌船上已经有几人正要跳上船来,厉吼一声:“谁敢上来,来一个杀一个!”挥刀上前,对着一名要跳船过来的土匪劈了过去。   匪船立时传来笑声,一个声音讥讽道:“还真是有不怕死的,弟兄们,先解决了这有种的!”   卫天青这一刀劈过去,劲风阵阵,又快又急,那第一个要跳过来的土匪见到寒光突起,大吃一惊,本来要搭上船舷的手一抖,整个身体下坠下去,竟是从两船缝隙中间落进了江中。   卫天青一刀击退来匪之后,就感觉身前劲风袭至,他也来不及多想,身体侧闪,一支羽箭从他身边划了过去。   他这一闪间,又有一名土匪趁机跳上了船来,二话不说,抡起手中大刀照着卫天青临头劈了过去,二虎提刀上前相助,却早有第三名土匪也跳了过来,迎上了二虎。   打开缺口,贼船之上的土匪一个接一个跳过来,转瞬间便有七八人跳了过来,仅有一名黑衣人尚自站在贼船船头,冷眼观望。   贼匪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卫天青和二虎却非泛泛之辈,以寡敌众,一时之间却丝毫不落下风,卫天青一把大刀挥舞的虎虎生风,横劈竖砍,三四名土匪一时间竟然是近不了他的身,二虎在几名土匪围攻下虽然显得有些吃力,但是瞧他模样,众匪想要拿下他,却也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楚欢靠在船舱边,眯起眼睛来,他此时透过刀光剑影,却是看向了敌船船头的那名黑衣人。   虽然那人脸蒙黑巾,甚至连头上都扎着黑巾,但是楚欢一眼便瞧出那人乃是一名女子,蜂腰耸胸,长腿翘臀,黑色的衣裳竟是将她的身材曲线勾勒的十分妖娆。   照此看来,这帮土匪的头子,竟然是一名女匪首。   潘船主本来手里握着刀,见到卫天青与土匪交上手,早已是魂飞魄散,丢下手里的刀,一步步后退,那也是准备缩到船舱里去,猛地见到一道影子从船舷边飞上来,随即又听到“砰”的一声响,一件东西重重砸在甲板之上。   潘船主全身一颤,看过去,惊叫一声,从船舷边飞到甲板上的,竟然是方才下水的一名船夫,在甲板上挣扎着,身上湿漉漉的甚至带着鲜血,一条左臂已经齐腕被砍了下来。   潘船主一时间竟不敢上前,呆立当地,脸色煞白。   楚欢一皱眉,知道如果任由那人一直流血,说不定就会失血过多死,当下也不管其他,两步上前去,蹲在那船夫身边,从那船夫身上撕下了一块衣襟,十分利索地为那船夫包扎断臂伤口,那船夫此时已经昏死过去,好在楚欢动作娴熟,很快就将伤口包扎住。   听得那边传来一声厉吼,在数名悍匪的包围之下,卫天青虎虎生威,刀光飞舞,那几名悍匪也都是颇有手段之辈,但是激战之中,却根本近不得卫天青身边,反倒是卫天青找到了一个破绽,反手一肘子击中了一名悍匪的肩头,随即一个反撩腿将那悍匪从船舷边踢入了江中。   “好硬的角色!”悍匪之中有人大声喝道:“弟兄们,先放了这点子的血!”   潘船主想退回船舱之中,可是双腿这时候就像灌了铅一样,猛地又一道身影从船舷边飞上来,“砰”地落到了甲板上,潘船主魂飞魄散,这一次依然是一名下水的船夫,虽然身上并无刀伤,但是整个人落在甲板上之后,便即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   PS:弟兄们果然火力威猛,再差一点就能冲到新书榜第一,差一点点,大伙儿加把劲,咱们杀上去!   第五章 月夜血战   二虎以一敌三,虽然砍伤了一名悍匪,但是他也是被悍匪砍了两刀,其中后背一刀伤势较重,鲜血溢出,不过此人却也骁勇,一把刀也是舞的虎虎生风,身处险境而不乱,一见便知道是久经杀阵之辈。   双方激战正酣,忽听得船舷边又传来响动声,随即便听到船尾那头传来惊呼声:“不好了,匪子上船了,快来人啊……哎唷……!”一声惨叫后,便即没有声音,但是从船尾那头分明传来嘈乱之声。   卫天青连劈数刀,打开一条缺口,靠近二虎,厉声道:“二虎,匪子上船了,你去船舱,和黑子护住夫人,这里交给我!”说话间,又是连连挥刀,横削竖砍,那是要独战群匪。   楚欢蹲在那名断臂船夫身边,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冷眼旁观,他看得分明,这帮土匪绝非普通的乌合之众,一个个都是刀法甚佳,也幸亏卫天青此人武艺高强,若是他功夫弱一些,早就被这群悍匪拿下。   只是悍匪以多打少,却始终不能拿下卫天青,甚至有两人反被卫天青所伤,焦躁起来,有人喝骂连连,但是卫天青却是越战越勇,口中亦是厉声斥道:“乌合奸匪,今日定要将尔等尽数诛杀在此!”他的刀法并不花哨,看上去甚至十分简单,但是每一刀砍出都是犀利无比,而且都是直取敌人的要害。   从另一侧船舷已经翻上来两名悍匪,也是黑衣蒙面,刚刚从水中出来,身上潮湿,他们上了船,径自往船舱过去,卫天青在那便瞧见,又是一声厉喝,挥刀逼退两名悍匪,厉声道:“二虎快去!”   二虎背上的伤口鲜血直流,但还是怒吼一声,一刀逼退身前敌人,高喝道:“兔崽子给老子过来!”从缝隙中窜出来,几步上前,直往那奔向船舱的两名悍匪杀过去。   匪船船首那名女匪首一直是冷漠注视,见到自己的部下迟迟不能取胜,又见到卫天青越战越勇,那一双弯月形的眼睛里便即显出不奈之色,拔出手里的刀,丢开刀鞘,娇声叱道:“都闪开!”前奔两步,右足一点,整个人就如同轻盈的蝴蝶般跳了过来,站到了船舷上,尔后又是双足一点,右手握刀,临空直往卫天青劈了过来。   这女匪首出马,围攻卫天青的几名悍匪迅速闪开,卫天青也已经感觉到劲风袭至,脚下微微一挪,反手就是一刀,“呛”的一声响,两把大刀相击,火星四溅。   卫天青出这一刀之前,就知道对方是个劲敌,所以这反手一刀使了全力,以他几十年的刀法.功底加上使出全力,自信如果对方与自己硬拼上,对方十有八九要脱手放刀,而且他也听到匪首的声音,知道是个女子,更是觉得对方绝不可能还能握住刀。   女匪首杀过来,在卫天青而言,那是正中下怀,他心中本就想着擒贼擒王,只是苦于被匪众缠住,脱身不得,此时女匪首主动过来,那就是自投罗网。   但是出乎卫天青意料的是,这女匪首虽然与卫天青硬碰硬地接了一刀,可是那女匪首手中的大刀非但没有脱手,反而十分连贯地又是一刀横劈过来。   ……   二虎缠住两名悍匪,不令他们进入船舱内,但是当那女匪首登船拖住卫天青之后,那边除了留下两名匪众在旁掩护,剩下五六名匪众则是气势汹汹杀过来,二虎本就负伤,此时面对七八名匪众,那是万万不能招架,虽然奋力相搏,但是很快就被人用刀背砍在了脑后,当即便被砍倒在地,旁边立时有两名匪众上前按住,解下了腰间早就准备好的牛筋绳子将他捆上。   剩下众匪瞧也没瞧瘫软在地上的潘船主,甚至也不去理会乞丐般的楚欢,如狼似虎地冲进了船舱之内,很快就从船舱之内传来惊呼之声,里面一片响动,躁乱无比。   随即又听得从里面传来怒喝之声,楚欢皱起眉头,里面金戈之声传出,他就猜知守在里面的黑子已经与匪众交上了手。   不可否认,卫天青三人确实悍勇,但是这帮匪众不但个个勇猛,而且人多势众,船上乘客虽多,但是却根本没有几个人敢于出头与这帮悍匪相搏,凭心而论,即使船上的乘客都奋起而战,面对这群悍匪,那也是决计讨不到便宜。   卫天青和女匪首互相对砍了十数刀,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女匪首的功夫远远超过他的预料,他连出十数刀,那都是他几十年来刀功的精髓之处,但是这名女匪首却能够一一接下,甚至能够挥刀反击,这让卫天青心中吃惊不小,亦感觉这群悍匪绝不是乌合之众。   那女匪首非但刀法了得,而且身形轻盈,就是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楚欢也是暗暗称奇,按照常理,那女匪首身形苗条玲珑,与卫天青魁梧健壮的身体相比相去甚远,乍一看去,卫天青的力量定然是远胜那女匪首,可是真交起手来,那女匪首却似乎在力量上丝毫不输于卫天青,而且比起身法敏捷灵巧,卫天青倒似乎还略逊一筹。   掩护在旁的两名悍匪握着刀,似乎对女匪首充满信心,只是在旁观看,并不上前,瞧他们的神色,却还是显得颇有轻松。   卫天青越斗越心惊,他已是瞥见二虎被匪众捆绑住,更是听到从船舱里传出的惊呼声和打斗声,虽然明知与高手对战绝不能分心,可是此时却也由不得他不担心舱内情况,反倒是那女匪首一门心思想要拿下卫天青,一刀比一刀诡妙,一刀比一刀凶狠。   楚欢在旁瞧见,脸色忽地冷峻起来,看着那女匪首越来越古怪的刀法,用一种极低的声音喃喃自语:“这……不是大秦刀法……!”   他正疑惑间,目光却瞧见匪船之上忽地又出现一人,那人却与其他匪众不同,包括女匪首在内,都是黑色劲衣在身,而且蒙着黑巾,但是此时匪船出现的那人,却是一身银白色的衣裳,身材欣长,头发披散在后,用一根带子系住,在他的脸上,却豁然带着一张恶鬼摸样的狰狞面具,月光照在那青铜制作的面具之上,泛着幽幽光芒,显得异常诡异。   那面具人身后背着箭盒,左手握着一张长弓,此时已经缓步走到匪船船头,淡定自若,虽然脸上的面具有些怕人,但是那站立身姿却是十分潇洒。   虽然此时女匪首在与卫天青的拼斗中微占上风,但是想要在片刻间击败卫天青却是万万不能,那面具人缓缓抬起握着长弓的手,右手从身后箭盒中取下一支羽箭,弯弓搭箭,却是对准了激战中的二人。   女匪首身形轻盈飘忽,打斗之中,却也是瞧见了那面具人弯弓搭箭,娇声喝道:“不必你管,你若用箭,我必杀你!”   那面具人显然对女匪首十分忌惮,本来搭好的弓箭又缓缓放了下去。   ……   猛听得“砰”的一声响,从船舱之内飞出一人来,却是一名匪众,从额头到脖子上竟是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血肉模糊,甚至白骨都在伤口处若隐若现,当真是惨不忍睹,这人似乎是被人从里面一刀砍中后踢将出来,重重砸在甲板上,挣扎两下,一时间却是起不了身。   女匪首身旁两名匪众看见,都是大吃一惊,一人快步过来,取出伤药急忙为这受伤匪众治伤,而那船舱之内的喝骂声也是越加的粗鲁,很快,听的里面有人高声叫道:“砍中了他的大腿,大伙儿一起上,做了这杂碎!”   卫天青心知船舱之内不妙,连出三刀,将女匪首逼退两步,怒吼着转身向船舱冲了过去,刚刚冲到舱门前,忽见从船舱内又飞出一人来,卫天青挥刀欲斩,但是月光之下,瞬间便看出从舱内飞出之人乃是守在里面的黑子,收刀探手,将黑子接住,只见黑子全身上下鲜血淋淋,身上已经挨了不下十刀,有几处刀伤都在要害处,已经是奄奄一息。   卫天青悲怒交加,他一手抱着黑子,一手握刀,从舱内又窜出三四人来,将卫天青团团围住,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丝血迹,却不知是他们自己流出的血,还是黑子的血溅到他们的脸上。   卫天青怒极反笑,转身抬手,刀锋指向女匪首,厉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女匪首眼眸子里满是冷意,冷笑道:“劫富济贫!”   “放屁!”卫天青怒道:“当我卫天青是瞎子吗?这船上能有多少财帛,要劳动你们这么多人?你们今夜埋伏在此,那是早有计划,你们究竟所图为何?”   女匪首淡淡道:“你既然是卫天青,那就没有错了!”她行走之时,柳腰轻摆,走到昏迷之后被捆绑的二虎身边,抬起一只脚,踩在二虎的脑袋上,一双弯月形的眼睛却是盯着卫天青,冷冷道:“你若还要打,本姑娘乐意奉陪,否则就扔下手里的刀,免得自取其辱!”   卫天青狂笑道:“看来你知道我卫天青之名。好得很,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你就该知道,我卫天青半辈子都是刀上过日子,还从没有放下过手中的刀!”   -----------------------------------------------------------   PS:弟兄们的火力让沙漠兴奋不已,冲榜第一日就得到众多兄弟姐妹的帮忙,令沙漠感动。   两千红票,日增近两千收藏,点击竟然过万.....   咱们完全有实力占据一席之地,弟兄们,姐妹们,咱们继续催动铁骑,踏血前行,而沙漠能做的,就是尽一切能力为大家献上一本好书,不让大家失望。   另外五月二十八号,沙漠将接受完美降龙电台专访,在书评区有置顶帖子,大家如果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沙漠,可以在那里留下来,到时候沙漠会认真回答。   感谢大家,继续前进!   第六章 落水   【求红票,求收藏,请大家多多支持!】   -----   卫天青这句话刚说完,就听得船舱内传来女人的尖叫声,随即听到一个声音惊叫道:“你们做什么?快放开我……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好大的胆子,你们……卫天青,你在哪里?”   听到这声音,卫天青神色大变,他转过头去,只见三名匪众拥着一名美妇从船舱之中走出来,其中一名匪众手里的大刀顶在美妇的腰间,那美妇面无人色,本来妩媚的面庞此时一片惊恐。   那美妇见到卫天青,颤声道:“这……这都是什么人?他们……他们要做什么?”   卫天青将目光缓缓转向了女匪首,按捺住怒火,冷笑道:“这就是你们的手段?也未免太过无耻了吧。你若真有胆量,便与我单打独斗,若是真能胜我,落在你们手中我也甘心。”   女匪首尚未说话,便听一个响亮的声音道:“无耻?嘿嘿,比起你们的两面三刀,我们的手段实在是太过良善了。你们这些鹰犬,有什么资格骂我们无耻?”声音之中,那名持弓的面具人已经从船舷边翻过来,缓步向那美妇走了过去。   那美妇被匪众控制,卫天青投鼠忌器,一时间却是不知如何是好。   美妇见到那面具人狰狞的青铜面具,更是心惊,本想往后缩一缩,但是那硬邦邦冷冰冰的刀锋就在腰间,却又不能后退。   面具人走到美妇身前,铜制面具上那一对镂空的圆孔之中露出一对漆黑的眼睛来,在美妇身上打量一番,最后盯住美妇的眼睛,淡淡问道:“乔明堂是你什么人?”   美妇娇躯发颤,咬着嘴唇,终于还是道:“那……那是我家老爷!”   “你是他的夫人?”   “是……!”   “那就对了!”面具人淡淡一笑,吩咐道:“将她捆上!”   卫天青厉声喝道:“你们既然知道夫人的身份,就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此事一旦被大人知晓,你们便是跑到天涯海角,也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面具人哈哈笑道:“卫天青,你可知道,我们现在就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女匪首却已经道:“不要多说废话,将人带走!”看了卫天青一眼,移步上前,刀锋已经顶在那美妇的咽喉,惊得那美妇又惊声尖叫,女匪首已经淡淡道:“卫天青,我数三声,你若还不弃刀,我定然会割断她的喉咙。”   卫天青咬牙切齿,脸上满是愤怒之色,女匪首却已经平静数道:“一……二……!”   卫天青长叹一声,丢了手中刀,满脸无奈之色。   面具人嘿嘿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卫天青,当年你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后来屈身做了朝廷的鹰犬,那便是识时务,今日又能弃刀,这也是识时务,嘿嘿,怪不得你能活到今日,果然是不简单。”随即声音一冷:“都给我绑起来!”   几名匪众立刻一拥而上,将卫天青和黑子扑倒在地,取了牛筋绳将他们牢牢绑住,卫天青一脸怒色,但是看到那美妇被女匪首控制,终是不敢反抗。   女匪首见卫天青被绑,这才收回刀,这时倒也注意到了船舷边的楚欢,弯月形的眼睛淡然无比,只瞥了一眼,冷声道:“将这个女人和卫天青带走!”   立时有匪众问道:“船舱里的那些人怎么办?”   女匪首淡淡道:“不必牵连无辜。”   面具人抬手道:“且慢。”看向女匪首,道:“船舱之中,多是自私自利的商贾,他们中间有人家资万贯,怎能轻易放掉?咱们正缺银子花,将他们带走,通知他们家人来赎,少不得有一大笔赎金。”   女匪首冷冷看了面具人一眼,并不说话,不置可否。   面具人见女匪首并没有提出异议,一挥手,沉声道:“将里面的人都带出来!”当即便有数名匪众进了舱内,舱内一时间便又嘈杂起来。   楚欢见状,面无表情地拎起身边的灰色包裹,正要站起身,却见那女匪首两步走过来,向自己打量一番,随即听着女子问道:“你包裹里是什么?”   楚欢这只包裹看起来虽然十分的成旧,而且沾满了污泥,但是却显得十分沉重,鼓鼓囊囊的,那女匪首盯着包裹,眼眸子里已经显出异色,显然对包裹里的东西充满疑惑。   楚欢站起身,靠到船舷边,咧嘴一笑,道:“没什么东西,你们瞧不上!”   女匪首伸出一只手,冷笑道:“拿来我看!”   方才楚欢为了救人,出手为船夫包扎伤口,这女匪首自然是看在眼中,虽然并没有将主要精力放在楚欢的身上,但是楚欢包扎伤口的娴熟动作,却还是让这女匪首生疑,此时见到楚欢对手中的包裹十分在意,便对包裹里的物事十分感兴趣。   楚欢摇摇头,又是咧嘴一笑。   女匪首眼中微显怒色,探手去抓,又急又快,楚欢此时靠住船舷,已经是退无可退,眨眼间,女匪首一只手儿已经抓上了包裹,便要夺了过去。   便在此时,楚欢的眼眸子里显出狡黠的笑意,他左手紧握包裹,右手却在瞬间已经探出去,速度快极,直往那女匪首的手腕子抓了过去,口中却故作惊慌道:“这是我的包裹,你不能抢我的东西!”   那女匪首显然没有想到楚欢出手竟然如此之快,甚至根本想不到楚欢在这种时候还敢出手,她急忙松手,翻手向上,想要反扣住楚欢的手脉,但是楚欢的速度比她预想的还要快,在她手掌刚刚翻过来之时,楚欢的手已经搭上了她的手腕子。   女匪首漂亮的眼眸子显出吃惊之色,来不及多想,就感觉到楚欢的手臂一扯,就像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扯过去。   这女匪首果然不是泛泛之辈,虽然突起变数,但她右手迅速抬起,手里的刀直往楚欢的手臂上砍了过去。   她只当这一刀下去,楚欢为了保住手臂,定然会松手,孰知楚欢却已经高声叫道:“女大王,我不通水性……你……!”声音满是惊恐之意,而他整个人却已经翻身从船舷便落下江去,但是抓着女匪首手腕的右手却并没有松开,女匪首大刀没有砍落,就感觉那股拉力越加庞大,整个人竟然被楚欢生生拉扯过去,也是从船舷边翻进了江中。   甲板上的众匪面面相觑,实际上这伙人到现在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楚欢和女匪首落水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情,这些人自然只以为是女匪首将楚欢打下水,但是一时间却不明白女匪首为何也跟着一同落入江中。   而且楚欢方才连续惊恐叫了两声,这些人自然是万万想不到他们的女首领是被楚欢带下了船。   ……   ……   “扑通”一声响,江面水花四溅,楚欢和女匪首一同沉入水中,凄冷深秋,江水甚寒,楚欢落入水中一刹那,就感觉全身上下每一个毛细孔似乎都有寒气侵入。   楚欢方才迟迟不动手,自然不是贪生怕死,就如同卫天青所想一样,匪众人多势众,硬拼绝对不行,唯一有可能化险为夷的方法就是擒住匪首,迫使对方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他一直在等待着机会,只盼抓住时机一举拿下女匪首,虽然时机未必会出现,但是在没有一定的把握之前,他是绝不会轻举妄动。   他方才上前为船夫包扎伤口,那自然是真的为救人,但是他故意将自己娴熟的包扎技巧显露出来,实际上就是存了让女匪首注意的心思。   一个衣衫偻烂的乞丐拥有娴熟的包扎伤口技巧,而且在面对这种险境之时并无畏惧,这自然是很容易让人注意到。   只要引起女匪首的注意,就很有机会接近女匪首,从而找到出手的机会,虽然楚欢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这是他在如此时刻想出的最佳方法。   而事情的发展,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女匪首果然对楚欢起了疑心,甚至接近过来,而楚欢走到船舷边,便是有心要将这女匪首带下江中。   方才女匪首与卫天青的对战,已经让楚欢十分清楚这女匪首的功夫了得,而且船头满是匪众,如果在船头交手,不能在短时间内制住女匪首,那么群匪一拥而上,楚欢便不是敌手,所谋心思必定前功尽弃,只要到了江中,楚欢才有可能一展身手将女匪首拿下。   ……   落入水中,女匪首显然是又急又怒,楚欢死死拽住她的一只手腕子,根本无法挣脱,她右手挥刀欲砍,但是水下阻力极大,那大刀自然比不上在岸上的狠辣犀利。   女匪首的刀法讲究的是诡异,是出奇制胜,而出奇诡异的最大条件,便是能够用最快的速度击出奇招,让对方错愕之间便即出刀袭至,没有了速度的保证,刀法就算古怪,却也难以伤敌。   此时女匪首就是这般处境,她恼怒之下,想要用刀砍断楚欢拽住自己手腕的右手,可是水下的阻力让他的刀功根本无法施展出来,反倒是楚欢知道此女的刀法很是厉害,不能过多纠缠。   楚欢一开始本以为这女匪首既然拥有匪船,只怕水性极佳,但是此时却已经感觉出来,真要论起水性,此女的水性竟然远远比不上自己。   楚欢就如同水中的游鱼一样,十分灵活,在纠缠之中绕到了女匪首的身后,右手紧扣住那手腕,横臂于女匪首胸前,竟是将那女匪首的两臂都紧紧夹住,那女匪首激烈挣扎,但是楚欢的力气可也不小,死死箍住,绝不放手。   他的手臂挤压在那女匪首胸前,只感觉到那酥胸异乎寻常的坚挺,那女匪首挣扎之间,胸前柔软与楚欢手臂肆意摩擦,弹性十足,丰满异常。   第七章 人生若只初见   甲板之上,船舱里的人们正一个接一个地从船舱之内出来,面具人和两名匪众在女匪首落水之后,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奔到船舷边上,月色之下,只见到江面水花翻动,落水二人都沉在水面之下,一时之间却看不见下面情况究竟如何。   面具人眼眸子内此时却已经显出一丝焦急之色,左手紧握长弓,转身叫道:“快来两个熟悉水性的,下去将那乞丐拿上来……!”他叫唤别人,自己却没有跳下去,倒像他自己并不精通水性。   他一声令下,便从后面迅速上来两个人,二话不说,便从船舷边跳了下去。   此时楚欢手臂上的力气越来越大,他自然没有心情真的去品味女匪首胸部的坚挺和弹性,只是想用手臂上的力量给予女匪首胸口挤压感,让她透不过气来。   只要这女匪首呼吸被堵住,短暂时间内虽然不会死亡,但是却能够进入昏迷状态。   女匪首拼了全身力气挣扎,她的力气倒也是不小,楚欢心知此女手段十分了得,如果真的被她挣脱开去,自己还真未必能够拿下她,全身与女匪首紧紧贴在一起,姿势虽然暧昧至极,但是两人却是处于生死相争时刻。   女匪首上身被制住,但是下面两条修长结实的腿儿却是拼命向后踢,只可惜水中阻力太大,这姑娘腿上虽然有些力道,可是踢在楚欢身上,隔靴搔痒根本没有任何伤害,只不过她双腿乱踢之间,带动着那滚圆挺翘的臀部扭动,恰恰在楚欢小腹处摩擦,虽然深秋的江水已经颇为寒冷,但是两人身躯相贴之处,却是十分的温热,那紧绷绷翘突突的的臀儿拼命扭动,却也让楚欢在力搏之间有些心跳加速。   女匪首始终难以挣脱开,而且在楚欢的挤压下,胸口果真是憋闷难当,呼吸困难起来,挣扎之间,她蒙面的黑巾已经散开,甚至头上的黑巾也已经散乱,隐隐现出里面乌黑的秀发来。   楚欢知道船上的匪众很快便要下来,在他们过来之前,必须控制住女匪首,所以手上丝毫不留气力。   猛地感觉手臂上一阵剧痛,楚欢呲了呲牙,却是女匪首在万般无奈之下,竟然低下头,一口咬上了楚欢的手臂。   楚欢虽然意志力极其坚韧,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那女匪首这一口咬下去,那是拼了所有力气,牙齿深陷进了楚欢的臂肉之中,楚欢一时吃疼,倒也没有想到这女匪首竟然会来这一手,手臂吃痛之下,也就不由自主地微松了松。   那女匪首见这招有效,便不松口,握刀的右手手肘往后击来,楚欢疼痛之下,心知不妙,见得前面水花翻动,已经依稀看到两名匪众向这边游过来,心中暗赞这女子果然非同一般之时,却也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只怕是要落空了。   他深知若是再不抽出手臂,这女子十有八九要从自己的手臂上咬下一块肉来,拼力抽出右臂,那女匪首这下倒是松开了牙齿,楚欢的手臂抽过来,从那女匪首胸前经过之时,一时气恼,竟是扯住一块衣襟,猛力拉扯过来。   女匪首气息刚顺过来,楚欢手臂松开,她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一条结实的腿儿往后一蹭,蹭在了楚欢的胸口,虽然不至于伤害到楚欢,但是她却已经借力与楚欢拉开了距离,气息的缺乏让她也来不及去对付楚欢,而是迅速浮上水面寻找空气呼吸。   楚欢扯过那块衣襟,也不知是何处的,只觉得十分的柔滑,似乎是丝锦织成,显然不是穿在外面的黑色劲衣,便要扔下,但是却感觉入手处有些硬邦邦的,就似乎有一块小石头般,心中奇怪,将那衣襟拿到眼前,依稀看见黑乎乎一团,里面却是夹含着一件东西,摸索着从衣襟中将那件东西拿出来,入手处竟是温润无比,光滑异常,显然是那女匪首带在身上的一件物事。   那边两名匪众已经过来,楚欢也不及多想,扔开那一块衣襟,却是将那一块硬邦邦却又温润的物事塞进了自己腰间。   女匪首螓首露出水面,船舷边那面具人紧张焦急的眼睛这才轻松下来,他本想抬手召唤一声,但是猛地瞧见一个诡异的场景,一时间呆若木鸡,手抬到一半,便再也抬不起来,整个人石头般僵住,一双眼睛也是发直。   清幽月光之下,女匪首浮出水面,秀发散落,正在江面贪婪地吸.允这空气,只是在月光照耀下,女匪首前胸处的衣裳微微敞露开来,月光一照,白花花的一片,虽然并没有整个显露出来,但是大片白腻的肌肤在月光之下却是极为耀眼。   更诡异的是,那女匪首显然一时之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束胸被楚欢拉扯下去,此时是胸口衣襟大开春光外漏,她在水下险些憋死,这时只是吸.允空气恢复气力。   虽然有些距离,而且夜色之下看不分明,但是那白花花的一片还是耀住了面具人的眼睛。   一阵风吹过,女匪首隐隐感觉到胸口发寒,情不自禁地用手去紧衣裳,这一抬手,立刻感觉有些不对劲,低下头,立时见到自己的胸口敞露,左边那高耸丰满的酥胸从衣襟中溢出大半来,这一惊非同小可,情不自禁“啊”地叫了一声,急忙将衣襟掩上,随即银牙紧咬,想到刚才水下之事,想起这是楚欢干的好事,羞怒交加,恨声道:“我要杀了你!”重新沉入水底,去寻楚欢。   楚欢此时正在水底之中,他精通水下换气之法,就算一时半会儿不浮出水面换气却也无碍,见到制住女匪首的如意算盘落空,便想趁机潜水离开这里,毕竟船上悍匪众多,而且土匪们已经控制了整艘客船,自己便是长了三头六臂,也绝非这群土匪的敌手。   他水性甚佳,只可惜下水过来的两名悍匪却也是水性极佳之辈,楚欢左手还一直抓着自己的灰色包裹,颇为沉重,速度自然比不得只握着匕首过来的两名悍匪,很快就被这两人缠住,三人在水底纠缠,那两名悍匪倒是狠辣无比,匕首直往楚欢身上刺,也幸亏楚欢水性不弱,否则必定丧生在悍匪的匕首之下。   正在纠缠间,女匪首已经过来,楚欢右臂之上被那女匪首咬伤,鲜血溢出,鲜血混在江水之中,此时三人夹击,楚欢却只能一只手对付,心中暗暗叫苦。   那女匪首游过来,在水下挥手,示意两名匪众暂且闪开,自己却是欺身过来,手中大刀直往楚欢刺来,楚欢闪过,那女匪首却是探手抓住了楚欢的衣领,楚欢这是却不反抗,任由她抓住,这女子大刀又朝楚欢划过来,楚欢正要闪躲,却见那大刀忽地停住。   楚欢奇怪间,女匪首已经拎着他的衣领向上游动,浮出了水面,两名匪众也趁机过来,一人抱住了楚欢一条腿,顿时将楚欢制住。   楚欢浮出水面之后,立时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又显出惊恐之色,大声道:“女大王,你……你饶了我吧……!”   此时他与那女匪首近在咫尺,那女匪首脸上的蒙巾已经不见,在月光之下,楚欢却是清晰地看到了这张脸。   这女子看上去已经有二十三四岁年纪,杏眼桃脸,皮肤白皙,娥眉淡扫,唇似点绛,端的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女人,只不过这张脸上却透着一股子沧桑之感,两绺湿漉漉的发丝贴在白皙的脸上,黑白分明,颇有美人出浴的风韵,有一股子浓浓的女人味,只可惜那双弯月形的眼睛之中,那一对漆黑如墨的眼眸子却满是寒意。   楚欢却也没有想到这帮悍匪的头领竟是这样一位美貌佳人,心中顿时升起“卿本佳人奈何为贼”的感觉。   他故作惊恐出声求饶,只可惜那女子对此视若不见,那双充满寒意的眼眸子里却又带着一股子羞恼恨意,嘴角边泛起一丝冷笑,并不说话。   楚欢苦笑道:“我水性不好,方才……方才为了保住性命,所以有些手忙脚乱,若是对……对姑娘有失礼之处,还请姑娘……姑娘莫怪……!”   女子冷然一笑,红唇微启,声音清脆,只是却带着一股子冷意:“你觉得我不会怪你?”说到此处,似乎想到什么,双目向下看了看自己胸口衣襟,倒也严实,便即放了心。   楚欢道:“姑娘,我……我只是四处流浪的游子,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当真要杀了我?我瞧你们也是劫富济贫的好汉,我这种穷人,正是需要你们帮助,你……你总不能违背道义杀穷人吧?”   女子也不插言,等楚欢说完,才冷漠道:“穷人也有善有恶,为善自然不杀,像你这般……这般无耻之辈,还想活下去吗?”也不再多说,冷声道:“将他带上船去!”   那两名匪众已经浮出水面,都用匕首对准了楚欢,这女匪首一吩咐,两人便即拖着楚欢往客船游过去,而船舷边的面具人见到楚欢被制住,已经是弯弓搭箭,箭锋对准了楚欢,只待楚欢稍有异动,便即出箭射杀。   --------------------------------   PS:虽然很罗嗦,但还是要尽可能地求兄弟姐妹们支持!   第八章 带血甲,无名牌!   楚欢回到船头甲板之时,船头已经是人满为患,船舱里的乘客都已经被驱赶到了船头,拥挤在船头甲板中央,十多名匪众则是手提大刀围在四周,船头此刻那是鸦雀无声。   到了船上,两名匪众立刻取绳子将楚欢也绑了起来,推进了人群之中,只是楚欢手中一直拎着的灰色包裹却被一名匪众抢了过来。   楚欢到得人群中,一眼便扫到了苏琳琅主仆三人,除了上船之前在道路上惊鸿一瞥之后,这是楚欢第一次在船上见到苏琳琅。   那丫鬟站在苏琳琅身边,一张清秀的脸蛋儿已经惨白,被称为“老苏”的老者也是站在苏琳琅身边,而苏琳琅头上依然带着斗笠,那垂下的黑纱依旧将她的面庞掩住,看不清她的面孔,但是那婀娜丰润的身姿在人群之中却是鹤立鸡群异常显眼。   楚欢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刚才下水的薛老六等一干人此时也都躺在甲板上,俱是被五花大绑,有几人身上血迹斑斑昏迷不醒,也不知是死是活,而这群人边上,楚欢看到了双手被反绑一把大刀架在脖子上的卫天青,卫天青的神色异常严峻,楚欢看向他时,卫天青的目光也正望向楚欢,四目相对,卫天青却是微微点头,虽然神情严峻,但是眼睛里面还是带着一丝赞赏之色。   女匪首从船舷边跳上甲板,也不知从身上哪处撕了一片布巾,重新将脸孔蒙上,上船之后,见到楚欢已经被反手绑起来,冷笑一声,瞥见一名匪众手里正提着楚欢刚才拎着的那只包裹,上前去冷声道:“打开!”   她此时已是肯定楚欢来历不简单,方才在江中那是吃了大亏,便想看看这包裹里面到底是什么。   匪众蹲下身子,将包裹放在甲板上,十分利索地打了开来。   面具人也走了过来,不少人都往那包裹之中瞧去,只见入眼处一片黑褐色,匪众伸手将里面的物事拿起来,“喀拉拉”一阵响,张开来,却是一件破甲,一瞧就知道是兵士穿在上身的甲胄,但是这件甲胄已经残破不堪,有多处破洞,而且上面满是血迹,血迹早已经发黑。   女匪首眼眸子里显出一丝讶色,显然想不到这包裹里面装的竟然是一件带血的破甲,瞧见那包裹里似乎还有一件东西,自己弯腰将那东西拿在手中,却是一块木牌,月光下仔细一瞧,竟是一块祭奠逝者的灵位。   女匪首眼中满是惊奇之色,看了看灵牌两边,竟然没有一个字,也不知是祭奠何人所用。   楚欢脸上面无表情,冷漠地看着女匪首,他绑在身后的双手已经缓缓握成拳头,而那一双眼眸子里第一次显露出森然的寒意。   面具人在旁也是感到有些奇怪,只是看到女匪首湿漉漉的衣裳紧贴身躯,将那妖娆身姿勾勒的凹凸起伏,特别是胸前那两团丰盈因为束胸被扯,也就十分傲然地挺立起来,湿漉漉地衣裳紧贴其上,虽然看不见里面雪白娇嫩的春光,但是两团山峰般的形状却是一清二楚,当真是波涛如怒峰峦如聚,这面具人面具遮掩下看不清表情,可是那一双眼睛里却满是炽热的火焰,微靠近过来,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女匪首也不理他,只是走到楚欢身前,抬刀抵在楚欢的咽喉,另一只手抬起,看了无名灵牌一眼,冷冷道:“这都是些什么?你是当兵的?”   楚欢淡淡道:“不是!”   “这破甲难道不是你的?”女匪首缓缓收回刀子,“这灵牌是谁的?”   楚欢神情变的古怪起来,皱起眉头,微一沉吟,才淡淡道:“这是我兄弟的战甲,他战死了,我没能带回他的遗体,只能带回他生前穿过的战甲回乡安葬!”他看着女匪首手中的无名灵牌,神情显得十分黯然,声音也说不出的平静:“他死的地方,离家乡山高路远,我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将这灵牌带在身上,他……不会迷路!”   女匪首眼中显出诧异之色,卫天青听到楚欢的话,那也是悚然动容。   “为何战死?”女匪首再次追问道:“该不是因为欺压百姓反被杀死吧?朝廷的走狗,本就干不了什么好事?”   楚欢的脸上骤然显出森然之色,被绑住的双手握拳,青筋暴突,声音说不出的冷酷:“住口!你若再有一言污蔑,必死无疑!”   他这陡然一声冷喝,却是让船首众人吃了一惊,此时众匪是刀蛆,而楚欢算得上是鱼肉,在这样的时候,他却敢如此对女匪首冷喝,不少人都觉得楚欢实在是不知死活,这个时候如果激怒了这帮悍匪,只要别人扬刀一挥,楚欢只怕就要人头落地。   卫天青眼中显出异色,似乎也没有想到楚欢竟然有如此胆识,而一直如同水仙花般站在人群中的苏琳琅却也是微转过头来,那黑色的轻纱之下,一双眼睛看向楚欢。   ……   楚欢厉喝,女匪首眼中倒是没有显出怒意,反倒是那面具人眼中立时显出怒色,叫道:“来人,给我砍了这小子,看看是刀子硬,还是他的骨头硬!”   旁边一名匪众扬刀便要砍,那些乘客顿时都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却听那女匪首冷声道:“住手!”那匪众便不敢砍下去,缓缓放下手臂。   面具人忙道:“这小子满嘴胡说八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留下是祸患,应该早些除去才好!”   女匪首冷笑道:“是该你发号施令,还是听我的?”   面具人闻言,无话可说,恨恨地看了楚欢一眼。   “你准备将这些人都带走?”女匪首一扫被围住的众人,脸上潘船主等一干船夫,那是有三十多人,在船头上黑压压一片。   面具人嘿嘿笑道:“自然不是。”抬起手,连续指了六七人,“你们都站出来!”苏琳琅亦是在被指之人当中。   他所指的几个人,都是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家资殷实之辈,那些随从却是一个都没有指到。   众人一时没有动弹,已经有匪众厉声喝道:“点到的人都站到一旁去,谁要是耍花样,老子一刀砍了他脑袋!”   众人不敢反抗,已有几人急忙走出人群站到一旁,苏琳琅移步要过去,那丫鬟急忙拉住她手臂,脸上满是惊恐之色,颤声道:“小姐……!”   苏琳琅抬手在丫鬟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虽然看不清她面孔,但是姿势优雅,似乎并无畏惧,淡定自若,只是轻声道:“照顾好苏伯!”她声音十分娇柔,但是却又给人一种极清冷的感觉。   “老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大敌当前,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又能做什么?而且知道就算与这帮悍匪争辩,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只怕还会惹出更大的麻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琳琅轻盈袅袅地走到了一旁去。   面具人挥手道:“将他们带回船去,都给我绑结实了……嘿嘿,这些可不是人,那是白花花的银子。”众匪顿时都笑起来,早有人上前在两船之间搭上了舢板,随即将苏琳琅等六七人赶到了匪船之上,而面具人随后走到卫天青身边,看了卫天青身旁脸色惨白花容失色的美妇一眼,目光从那美妇鼓鼓的胸部扫过,冷笑道:“卫天青,这次就屈尊你这位大人跟我们遛一遛,要是运气好,你们或许还有机会活下去!”一挥手,又让人将卫天青和美妇推搡到匪船之上,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二虎和黑子却并不问津。   旁边一名匪众凑近问道:“这些人怎么办?”   面具人附耳吩咐两句,那人立刻找来一只木桶,从江里打了一桶水,随即拎了过来,又让人找来一只木瓢,在水桶里搅了搅,这才舀了一瓢水,走到一名乘客身边,将木瓢递过去,粗声道:“饮一口!”   那人战战兢兢接过木瓢,看到木瓢里浑浊的江水,苦着脸道:“大王,这……这为何要饮江水?”他话声刚落,立刻有一名匪众将大刀搭在他的脖子边上,冷声道:“哪里有这么多废话,是要饮江水还是要掉脑袋,任你选一样!”   那人没有法子,只能饮了一口木瓢的江水,便要递回给匪众,那匪众努努嘴,道:“传下去,每人都要饮一口,不想饮江水的,只要留下脑袋就好!”   众人无奈,除了手脚被捆住的,俱都饮了,随后匪众又拿着木瓢往那几名被捆绑的船夫口中灌水,终是到得楚欢面前,也要往楚欢口中灌去,却听那女匪首已经道:“不用给他,将他也带走!”   面具人忙道:“这人没有什么作用,要么杀了,要么丢下,为何还要将他带走?可别多出一个麻烦来!”   女匪首冷冷瞥了他一眼,径自往匪船过去,只是冷冷道:“带走!”上了甲板,又回过头来,淡淡道:“将他的包裹包好,一并带走!”回到了匪船之上。   两名匪众上前将楚欢推搡到了匪船之上,楚欢刚刚到得匪船船头,忽地听到身后传来“砰砰”之声,他回过头去,只见那些饮过江水的乘客们竟然一个个栽倒在甲板上。   楚欢脸色一寒,冷声道:“水里有毒?”   一名匪众将他狠狠一推,说道:“咱们劫富济贫,他们听话,自然不杀他们。不过咱们可不能让他这么快通风报讯,水里下了蒙汗药,不到明天中午,一个也醒不来!”随即嘿嘿笑起来,很是得意。   ---------------------------------------------   PS:收藏,红票,红票,收藏!!!!   五月二十八号接受电台专访,置顶帖有专门的问题贴,大家多支持!   第九章 绑架   客船上的人们饮了江水,中了蒙汗药,都是昏迷过去,而楚欢等人则是被推进了船舱之内,一个个都是被反绑着双手,挤在一起。   很快,匪船便即扬起风帆,顺风往南行,没过多久,便再也见不到客船的踪影。   此时已经将近子时,月当中天,匪船扬帆而行,速度快极,行了不过一个多时辰,匪船便即停下,群匪到船舱中将楚欢带人逼出了船舱,楚欢出舱看时,却发现这艘船却是靠了岸,岸边乃是一片树林,并没有码头。   有匪众搭起了舢板,将众人又赶到了岸边,女匪首最后跳下船,匪船上只留下了两名匪众。   “你二人扬帆继续往南行,能走多远便走多远。”女匪首在岸边说道:“官府的走狗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定会追来,你们一旦发现危险,便要弃船离开……不过等到他们真要追上,只怕你们已经离此至少几十里地了,他们决计想不到我们已经在这里下了船!”   那两名匪众对女匪首十分的敬畏,拱手抱拳道:“放心,我们理会的了。”   女匪首也抬手抱了抱拳,其他上岸的众匪也是冲着那两人抱拳,都道:“保重!”直等到那匪船离开,女匪首才挥手道:“咱们走!”   借着月光,楚欢此时却瞧见女匪首头上的黑巾早已经不知所踪,显出乌黑的秀发来,盘在头上,一只莹润无比碧意盎然的碧玉簪子横插在乌黑油亮的青丝上,弯弯柳眉下那一双翘眼精光闪烁,颇为冷厉,虽然面上依然用黑巾蒙着面,而且是群匪之首,但却还是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女人味。   她一袭黑色劲衣,蜂腰翘臀,虽然因为习武手掌有些粗糙,脸上也显出憔悴风霜之色,但是那脖子处的肌肤却是欺霜赛雪白嫩无比。   楚欢之前在江中与女匪首纠缠之时,却也与她照过面,只是那时不能静心细看,印象中只知道是个极美的女人,至于相貌究竟怎样,却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众匪胁迫着楚欢等人进了树林之中,没走多远,便瞧见了两辆马车停在树林之中,马车旁边更有五六匹骏马,两名黑衣劲装的蒙面人正在马车边等待,见到众人过来,那两名蒙面人急忙迎上来,自然是女匪首一干人的同党,一直等在此处接应。   连上楚欢,恰好是十人被挟持而来,群匪用刀子逼着众人上了马车,十名被挟持者,每一辆都有五人上去,而且等到众人上车之后,土匪们又利索地用绳子将诸人的双脚也捆住,女匪首和面具人更是各带着一名匪众登车监视。   楚欢自始至终都是表现出了极度的忍耐和淡定,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但是从他脸上却也难以看到一丝一毫的恐惧之色。   十名被挟持着,除了苏琳琅和那名美妇,还有一个女人,这三个女人加上另外两名男子进了前面一辆车子,而楚欢和卫天青则是与另外三人坐在后面一辆车子,面具人则是带着一名粗猛匪众坐在楚欢这辆马车之中。   这两辆马车的车厢都很是宽阔,虽然每辆车里都坐了七人,谈不上宽敞,却也并不十分拥挤。   女匪首一声令下,两辆马车立时在林中崎岖不平的道路上往东而行,十多名匪众则是合乘那五六匹骏马,分散在马车两侧,跟着向前。   ……   车行辚辚,经过一夜的折腾,车内几名被挟持者在胆战心惊中竟然沉沉睡去,而卫天青和楚欢则是挤在一起,却没有睡过去。   楚欢头靠在车厢上,神色平静,若有所思的模样,而卫天青则是带着冷然的笑意,盯着那青铜面具人,马车一路行来,他那一对锋利冷峻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青铜面具,就似乎想要看穿面具人的心。   面具人靠坐在车厢中,忽地开口冷笑道:“我知道你很想杀我,只可惜你这一生都没有这个机会了。”他很舒坦地伸直腿,悠然道:“乔明堂对你信任有加,他的夫人返乡探亲,派你来回护送,那是对你寄予了厚望,只以为有你在旁,他的老婆就不会有危险。不过乔明堂恐怕想不到,他手底下最能倚仗的人,却是如此不堪一击,不但保不住他的老婆,便是连自己也无法保住……嘿嘿,是乔明堂手底下确实无人可用,还是乔明堂识人不明误信你这等庸材……这倒真是耐人寻味啊!”   卫天青冷笑道:“我便知道,你们苦心积虑设下埋伏,在江上劫船,目的就是为了绑架夫人……!”   “你说的不错。”面具人身体微微前倾:“到了这个份上,倒也不妨对你直说,咱们出动这么多人手,就是探知你们会乘船南下。”他眼中显出阴鸷之色,“走陆路固然会快一些,但是危险也会多出几分,而走水路虽然慢,却安全不少。你们返回太原之时,秘密而来,你虽然还想悄无声息回去,只可惜你们那位夫人回到娘家的动静太大,搞得人尽皆知,你是个老江湖,自然知道如此动静下来,返回云山府的道路必定不会太平。”他又是“嘿嘿”一声冷笑:“所以你兵分两路,将随同而来的另外六名护卫分作另一路,护送那辆马车从陆路返回,那是疑兵之阵,而你本人则是带着两名护卫保护你们那位夫人从水路返回,看起来安排的十分巧妙,只可惜你们离开太原城的那一刻起,咱们就一直盯着你,你想跑也跑不了……狐狸再狡猾,又岂是猎人的对手?”   卫天青怒极反笑,冷声道:“常言道得好,祸不及家人,你们自称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却做出绑架人质这等下作行径,实在是令人不齿。”他脸色如霜:“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乔大人手下多的是一流好手,你们还真当查不出这件事情是你们所为吗?我劝你们还是放了夫人,否则……!”   他还没说完,面具人已经冷声打断道:“否则如何?难不成他乔明堂还有本事将我们一网打尽?嘿嘿,老子实话告诉你,就凭区区一个乔明堂,我们还真没有放在眼里,他想派兵剿杀我们,就算是下辈子也不会有那个能耐!”   楚欢在旁听见,微眯起眼睛。   “乔明堂”这个名字在客船之上他就听过,当时女匪首逼问美妇,就问及那美妇是不是“乔明堂”的老婆,此时又听面具人提起,依稀知道那乔明堂似乎是朝廷的官员,但是一时间还不清楚是个什么样的官位。   只不过手底下有卫天青如此悍勇之士,恐怕也不是寻常官吏了。   而且楚欢心中十分疑惑,这些土匪费尽心机绑架乔明堂的老婆,其目的又是为何?楚欢肯定他们绝不是为了钱财,如果仅仅是为了钱财,大可劫掠富贾巨商,犯不上去得罪朝廷的高官。   他心中虽然疑惑,但市面上表情却是平静无比,任何人都难以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卫天青却已经哈哈笑起来,声音中充满嘲讽:“当真是大言不惭不知羞耻。你明知水路之上只有我卫天青和两名弟兄护卫夫人,却还出动了这么一大帮子人,最后也只不过是用夫人安危逼迫我就范,对付我区区卫天青就要你们如此大张旗鼓,你们又凭什么和乔大人斗?究竟是我卫天青无能,还是你们这帮宵小反贼无能,也不必我多言了。”   面具人一双眼眸子显出怒意,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嘿嘿笑道:“你们官府中人狡诈多端,我们自然也要施以巧计。谁胜谁负,有时候可不是单凭武功厮杀,那还是要靠脑子的。”他身体重新往后靠去,道:“如今你杀不了我,我却能杀得了你,而且你们那位夫人也落到我们手中,我们自然是胜者……只是这些无辜商贾受你牵累,你该问心有愧才是!”   “卑鄙无耻!”卫天青冷声道。   面具人亦是冷笑道:“卑鄙无耻?好得很,等到了地方,我让你再看看什么是卑鄙无耻。那位乔夫人虽然年纪不小,但是保养的还真是不错,细皮嫩肉,胸大屁股圆,一看就是骨子里风骚无比的妇人,正好老子有阵子没有尝到肉味,回头倒要尝尝这位官夫人的滋味是个什么样……想来这乔夫人在床上的本事不差,否则乔明堂为何对她宠爱有加,这次我也要看看这女人发起浪来,究竟是个什么骚样儿……!”说完,发出一阵淫亵的笑声,他身旁那名匪众也发出怪异的笑声。   卫天青目呲俱裂,厉声道:“你若敢动夫人一根毫毛,我卫天青做鬼也要弄死你!”说完,“呸”的一声,一口唾沫从卫天青的口中吐出,正吐在青铜面具之上。   面具人大怒,探手揪住卫天青的衣领,挥手连续抽了十几个耳刮子,“啪啪”直响,将旁边好不容易睡着的几人惊醒,只见到卫天青两边的脸颊已经高高肿起,红肿一片,口中溢出鲜血来,都是大惊失色,惊恐不已。   卫天青却面无畏色,将口中的鲜血一口吐出,落在车厢之内,竟是夹含了两颗牙齿,这面具人显然是下手极狠。   面具人抽了十几个耳刮子,这才收手,气呼呼地重新坐下,吩咐道:“这张嘴太臭,给我堵起来!”旁边匪众立刻上前,从卫天青身上撕下了一片衣襟,握成一团,塞进了卫天青的口中,将之堵住。   面具人冷冷一笑,看向那几名受惊之人,说道:“现在安静了,你们睡觉吧!”瞥眼去看楚欢,只见楚欢双目已经闭起,头靠在车厢壁板上,似乎已经睡着。   第十章 夕阳之下残古庙   马车在中途歇了两次,却是这群土匪要饮水吃干粮,而且大都是两人合乘一匹马,又都是粗壮的汉子,人不歇息马也要歇息。   大秦帝国的马政十分严格,除了官马,普通人的私马都是要由地方官府进行登记注册,无论买卖转让,之前都要前往官府办手续方可,而且地方上的马政司也都会定时派人核查当地私马的动向,整个大秦帝国对于马匹的控制是十分严格的。   这群人能有这许多匹马,那还真是不简单。   而且在船上搏杀之时,也有几名匪众受了伤,虽然经过处理包扎伤势不重,但是终要时不时地休息一下,以免伤势加重。   被绑架的众人一路上却没有吃的,不过匪众却为每个人喂了几口水,只有卫天青被堵上嘴巴,面具人不许喂水。   如此这般在路上停了两次,当马车第三次停下来之后,外面就传来声音:“到地儿了!”面具人率先掀开车帘子跳了下去,很快便有匪众上来解了楚欢等人脚上的绳子,将楚欢等人赶下了马车。   楚欢下了马车,才发现已经是黄昏时分,这一路上竟然是行了许久,夕阳西下,金黄色的余晖洒射在大地之上,楚欢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前面不远的一座残破古庙。   那古庙不大,孤零零的矗立在荒郊之中,只瞧那残垣断石之间生有青苔,便可知年代的久远,大门也早已经腐烂,留下残框,门头之上雕刻的名字经过多少年的风雨也已经模糊不清,楚欢好不容易才辨识出乃是“兰亭寺”三个字。   这名字听起来倒雅致,只可惜这个地方却充满着阴森鬼气,即使还是黄昏时分,但是从那破败的大门往里面瞧,黑乎乎一片,让人心里慎得慌。   这也不只是哪朝修建的野庙,两边都是死一般寂静的密林,许多树干有好几人粗,亦可见两边的林子也有了许多的年头。   女匪首下了车子,吩咐道:“将他们带到那间石室之中,派人把住门,轮换值守,两人一班……!”冷冷扫视了众人一眼,目光在楚欢的脸上微一停顿,很快便移开,冷声道:“谁要是不老实,就看他的脖子硬不硬了!”   众匪粗声喝斥起来,将楚欢等人往那残破的古庙中赶进去,不少被绑架者都是心惊胆战,楚欢反倒是见到那苏琳琅从头至尾都表现的很是镇定,那娇躯没有丝毫颤抖,比起一旁脸色惨白浑身发颤的乔夫人,那胆气显然是大出许多。   众人进了庙内,里面死一般寂静,夕阳余晖从残破的缝隙之中穿射进来,让众人看清里面更为残破的样子,正堂前的几座石朔菩萨像早已经是东倒西歪没了形状,几只耗子在那上面跑来跑去,似乎并不怕人,乔夫人见到耗子,又是惊声叫起来,旁边早有匪众用刀子顶着她的腰,骂道:“叫魂吗?还不快走,再不快些,回头抓两只耗子给你做宵夜!”   乔夫人强忍着恐惧闭上嘴,不敢再发出声音。   这古庙不大,很快就到了一处屋子前,一名匪众上前推开门,那屋门发出“嘎吱吱”的声音缓缓被推开,里面便是一片昏暗,已有匪众挥刀道:“都给老子进去。”   虽然一个个心惊胆战,但众人还是一个跟着一个进了屋内,楚欢尚未进去,那名女匪首却已经过来,冷冷看了楚欢一眼,又看了楚欢身后的卫天青一眼,吩咐道:“这两个人都绑了脚!”虽然楚欢二人已经是阶下囚,但她显然对这两个人还是不放心。   当下便有人上前强行将两人的双脚也用牛筋绳子绑上,这才抬进了屋内丢下,随即便转身离去,听得“嘎吱吱”之声再次响起,那屋门被紧紧闭上,在外面更是扣了外栓。   ……   ……   石屋之内一时间陷入极度死一般的寂静,关上屋门之后,这里面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看不清一丝一毫的东西,每个人的眼前都是黑蒙蒙一片,就像变成了瞎子一样,只听得旁边有人呼吸而已。   楚欢被扔到地上之后,挣扎扭动着往旁边滚动,很快就碰到一堵墙,扭动着身体坐了起来,然后靠着墙壁,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忽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传入鼻中,身旁更有呼吸声,显然就在自己旁边也有人靠在墙壁上,凭那幽香味自然确知身边乃是一个女人。   被绑者中间共有三名女子,楚欢一时间也不清楚身边究竟是谁。   遭遇着一场大难,楚欢道是镇定自若,但是这中间自然少不了害怕之人,在这阴森可怖的黑屋子里,很快便有抽泣之声传出来,听那声音,明显是个男人。   他这一抽泣,立时勾动其他人,顿时便有数人哭出声来,屋内顿时哭声阵阵,随即听到那乔夫人边抽泣边道:“卫天青……这些都是什么人?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我们会不会……会不会死在这里?”她却是忘记,卫天青的口中被堵着东西,此刻哪里能够回答。   乔夫人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楚欢立刻知道自己身边的女子定然不是乔夫人,只是屋子里多人哭泣,自己身边这名女子却是静无声息,楚欢隐隐感觉,身边十有八九便是苏琳琅。   他微一沉吟,终是轻声道:“谢谢你的糕点……味道很不错!”他在等船之前,那位被称为“老苏”的长者送了糕点给他,他这样一说,其实也是想确定自己身边是不是苏琳琅。   身边之人一开始并未说话,过了片刻,楚欢才听得一声“嗯”,声音很轻,简单无比,楚欢这才确定身边真的是苏琳琅。   “你放心,这帮人将你们抓来,只怕是想要些银子而已!”楚欢声音很柔和,如果此时有光,别人看到他的表情,一定会骂他是疯子,身处如此险恶境地,他的脸上此时竟然还带着淡淡的笑容:“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查问你的身份,然后会联系你的家人,只要你的家人交出赎金,你自然就可以离开的。”   苏琳琅又是“嗯”了一声,说不出的平静,她虽然简单回应,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有着极大的距离感。   旁边有人听见,已经问道:“是否拿了银子,他们就真的会放了我们?”   楚欢淡淡道:“如果你们还真样哭下去吵下去,这群土匪厌烦了,未必不会杀两个人让你们静下来……死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那是谁也不知道的。”   他这一说,正在抽泣的几人顿时便不敢发出声音来。   ……   天色入黑之后,整个残破古庙笼罩在黑幕之下,显得清冷阴森。   这座古庙虽然不大,但还是有几处残破的房舍,处处灰尘,许多地方都布满了厚厚的蜘蛛网,靠近左侧的一处小室之内,此时女匪首和数名匪众正在屋内议事。   女匪首和众匪都已经摘去了黑巾,只有那面具人屋子带着狰狞的青铜面具,一张破旧但已经擦抹干净的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灯火闪烁,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四周的墙壁上,扭曲诡异。   女匪首面孔在灯下看起来很是严肃,却又显出几分疲倦之态,匪气之中,却又带着几分女子的妩媚婉约,抬手撩起腮边的一绺青丝置于晶莹洁白的耳根后面,不自觉地显出极为动人的风情,而青铜面具下那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盯着等下这张美丽的脸庞,一时间根本转不开。   “这个女人的家世很好,她的祖父莫青绕在致仕之前,曾是国子监祭酒,门生故吏众多,在朝廷很有威望,如今虽然致仕,却还是很有人脉。”女匪首缓缓道:“乔明堂与这女人的婚事,就是这位国子监祭酒亲自做主促成,而乔明堂当初就在国子监进学,还当过国子监的学正,算起来,他还是莫青绕的学生。”   坐在女匪首左侧的乃是一名十分强壮的大汉,左眉之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极是显眼,大多数匪众都是站着,他却能与女匪首和面具人一样坐在桌边,显然在这群土匪之中颇有些身份。   胎记大汉立刻道:“也就是说,不管乔明堂心里愿不愿意,于公于私他都不会不管这个女人?”   “不错。”女匪首嘴角泛起冷笑:“乔明堂能够有今天,与这个女人的婚事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当年乔明堂深得莫青绕欣赏,将这个女人许配给他,从此之后,乔明堂得到了一大势力帮助,这才青云直上。而且据我所知,乔明堂对这个女人也确实是十分喜欢,一来他必须要给莫青绕一个交代,二来只怕他自己也舍不得这个女人,所以有这个女人在手,他一定会答应咱们的条件。”   旁边众匪顿时兴奋起来,已经有人道:“黛儿姐,如此说来,二爷和天佑哥有救了?”说话之人比之女匪首似乎还要大上几岁,胡子拉碴,但是却依旧称女匪首为“黛儿姐”,显然这种称呼不在乎年龄,只在乎地位和威望。   其他几名匪众也都是显出欣喜之色,又一人握着拳头道:“这几个月来,咱们折损了十几个兄弟都没能成功,还是黛儿姐高明,想出这个法子来。”   女匪首没有丝毫喜色,俏脸上依然是凝重之色:“咱们绝不能掉以轻心,人没有回来之前,什么样的变故都有可能发生,咱们每一步都需小心谨慎,一步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闻言,顿时又都严肃起来。   面具人忽然问道:“黛儿,难道你还觉得会出什么事情?”   女匪首看了她一眼,柳眉微蹙,随即才缓缓道:“咱们要派人去送信,与乔明堂商谈条件……但是我担心乔明堂可能会找神衣卫那帮贼狗子出马。”   --------------------------------------   PS:红票给力点吧,新书期啊!   第十一章 歹毒心思   面具人闻言,轻蔑笑道:“黛儿不必担心,那帮贼狗子只不过是徒有虚名,当真能有什么能耐?依我看,杀人放火他们会干,真要与我们斗,只怕还嫩了一些!”   不等女匪首说话,胎记大汉已经肃然道:“侯兄弟,话不能这样说。咱们平日里骂一骂那些贼狗子倒也无妨,但是真要行事,却不能轻视他们。”   面具人淡淡道:“薛青山,你说这话,是怕了那帮贼狗子?”   胎记大汉薛青山霍然站起,脸上显出愤怒之色,握起拳头,沉声道:“侯兄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怕了他们?我只是觉得此番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绝不能出现任何差错。这几个月来,咱们想了诸多法子,都没能成功,反倒折损了不少弟兄,如今好不容易有此机会,那是万不能有失。”   旁边立刻有一名匪众道:“薛五哥说的是。贼狗子残忍无比,心狠手辣,可不是好对付的。我以前听说过,神衣卫的人,那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都是一群不知生死的畜生。”   “不错。”旁边亦有人神情冷峻道:“神衣卫挑选人手,那是十中存一,活下来的已经是嗜血成性,丧尽天良了!”   面具人冷笑一声,问道:“怎样一个十中存一?”   那人道:“神衣卫挑选人手之前,第一关就是要挑选勇悍之士,普通人连第一关也过不去。等到第一关过后,便十人分成一组,吃喝拉撒这十人都在一起,据说要秘密训练三年。在这三年之中,能够撑住训练活下来的,最多也不过一半,而剩余的人,最后还要互搏生死,能够活到最后的一个人,才有资格进入神衣卫。”说到此处,词人却也感到一阵寒心,咬牙道:“同甘共苦三年,怎么说也有了感情,可是最后却要亲手杀死朝夕相处的同伴……你说他们最后还能留有人性吗?”   面具人嘿嘿笑道:“如此说来,你们还真是怕了。嘿嘿,你们害怕神衣卫的贼狗子,我侯幕信可不怕。”   薛青山冷笑道:“侯幕信,你这是要找事吗?”   面具人淡淡看了一眼薛青山握起的拳头,冷笑道:“怎么,薛五爷还要对我动手吗?”他眼眸子寒光乍现:“你莫忘记,你们都是拜过道门的人,谁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你们自己知道后果会如何!”   “住口!”女匪首冷喝一声,“事儿还没办成,就在这里内讧吗?”她冷视侯幕信一眼,道:“郓州震天南你总该听说过吧?他手底下有几百号弟兄,哪一个不是敢打敢杀的好汉?震天南自己又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就在两年前,从震天南开始,到他手底下三百一十四名弟兄,在短短两天时间内便被杀的一个不剩,那可是神衣卫的手笔。咱们自然不会害怕那帮贼狗子,可是要想成事儿,就不得不提防他们!”   女匪首如此一说,侯幕信反倒不敢多说什么。   见侯幕信不说话,女匪首才缓缓道:“按理说乔明堂如果聪明,便一定不会将此事张扬出去,也不会让神衣卫的人插手进来。但是咱们不得不防……乔明堂能有今日地位,绝不是简单人物,狡诈无比,我们要提防他耍花样。”   薛青山坐下道:“黛儿,去给乔明堂送信的事儿,交给我去办。”   女匪首蹙起眉头,微一沉吟,才道:“五哥,我想了想,还是我亲自去一趟。我一个女人,不会太引人注意,而你的名声在外,官府也知道你‘红虎’的名号,行事反倒不方便。而且会里也离不开你!”   薛青山摇头道:“绝对不成。黛儿,我虽然比你年长,但是脑子没你强,手上的功夫也比不上你,我若有意外,你还能领着弟兄们干下去,可是你若有失,咱们就全完了。”见女匪首还要说话,断然道:“你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定,不会改变主意。你若不同意,那便是嫌弃我办事无能,那我现在就抹了自己的脖子!”   女匪首眼中显出感动之色,轻叹一声,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五哥明日动身,你不必与乔明堂正面接触,只要找个机会将消息留给他,和他议定换人的地点……你自己一定要多保重,若是出现变故,便什么也不必谈,先保住自己再说!”   薛青山见女匪首同意,微笑点头。   侯幕信道:“咱们手里还有那几个人质,是否明日也派人通知他们的家人,让他们送来赎金?”   女匪首摇头道:“不可因小失大。那些人质暂且扣住,等到五哥这边的事情办完,咱们再商议其他人质的事儿。”她站起身来,道:“大伙儿这阵子都辛苦了,今晚先都好好歇息,石屋那边派人轮值看守,不容有失,先都散了吧!”   众人也确实疲惫的紧,纷纷出了去,只有薛青山似乎还有事情,并没有立刻出门。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女匪首才关上房门,过来轻声问道:“五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薛青山想了想,才低声道:“黛儿,侯幕信这个人你要小心。我瞧这人心术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自打他过来之后,我总觉着心神不宁……!”   女匪首银牙咬起,美眸中寒光显现,冷笑着低声道:“他若老老实实倒也罢了,想要掀起风浪,我林黛儿一刀便砍了他!”   薛青山立刻摇头道:“绝不可义气用事,他终究是道使,咱们都是拜过道门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对他下手。”   女匪首苦笑着叹了口气,并不说话。   薛青山微一沉默,才道:“但愿这次能够一切顺利,只要二爷能回来,咱们付出的一切也都值得,日后依然可以得报大仇了!”顿了顿,又道:“你早些歇着吧,石屋那边我再去叮嘱几声,不会有事!”   女匪首林黛儿点点头,道:“五哥也早些歇着!”送了薛青山出门,这才将房门关起来,走到桌边坐下,看着桌子上孤灯跳动的火苗,呆呆出神,许久之后,隐隐感觉身上有些发凉,这才记得自己身上的衣裳一直没有换。   她为了行动方便,外面穿一套黑色劲衣,里面却穿得很简单,只是在江中与楚欢相斗之时,贴身束胸已经被楚欢扯下,先前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状态,也没有多顾及,此时终于松下来一刻,就感觉身上有些凉,知道是自己的衣裳少了些。   情不自禁地想到在江中与楚欢纠缠的情景,又想到束胸被扯走,林黛儿脸上一阵发烧,粉拳儿握起,漂亮的弯月形眼睛里带着一几分恨意。   她左右看了看,确定门窗关的严实,这才走到那张临时搭起的木床边上。   床上有一只黑色的包裹,里面装的正是她要换上的衣裳,。   ……   薛青山从屋内出来之后,并没有注意到,在古庙内一处昏暗的角落,两双眼睛正盯着他缓缓离开,一根残破的石柱后面,侯幕信和一名匪众冷视薛青山离开,这才收回了目光。   “道使,当真要让他去找乔明堂?”侯幕信身边的匪众三十出头年纪,脸部有些瘦小,一对八字须,眼睛却是很细小。   侯幕信一时没明白过来,低声道:“他不去,难道还要让我们去?”   “道使误会了。”匪众小眼睛里闪着古怪的光:“我的意思是说,当真要用那个女人去换二爷和鲁天佑?”   侯幕信眼中显出疑惑之色,伸手在匪众的额头摸了摸,奇道:“秦羽,我看你也没发烧,怎么说这样的昏话?咱们费尽心思抓那个女人过来,不就是为了用他换回林崇谷和鲁天佑吗?”   秦羽嘿嘿一笑,目光阴鸷,压低声音道:“道使当真愿意看到那两个人回来?”   侯幕信一阵,眼眸子里也显出古怪的神色来。   “林崇谷和鲁天佑都不是简单的人物。”秦羽轻声道:“他们若是回来,恐怕对道使有百害而无一利啊。”顿了顿,更是压低声音道:“道使你想一想,林黛儿虽然在会里颇有威望,但是比起林崇谷甚至是鲁天佑,那都是大大不如。会里有上百个弟兄,除了林崇谷,恐怕连鲁天佑都镇不住,就更别说林黛儿能在短短时间内将所有人都镇住了。道使完全可以借助这个时机,拉拢人心,只要手段得当,这歃血会日后就未必姓林了!”   侯幕信眼睛亮起来。   “只要道使能够控制歃血会,又加上您的道使身份,林黛儿只怕终究还要依附于你。”秦羽嘿嘿笑道:“到时候道使想要如何摆布她,那还不是由您说了算?可是如果林崇谷和鲁天佑回来,只怕……!”他说到这里,便止了话头,后面的话不用说,侯幕信自然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侯幕信微一沉吟,终于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就看道使怎么想了。”秦羽眼中显出冷厉之色:“想要阻止林崇谷和鲁天佑回来,办法还真是不少,就看道使愿不愿意做!”   ----------------------------------------------------------------   PS:感谢冰火阑珊、强盗头头、小小三粉、烟斗老哥、一茶一座、口马口非、丿婼嬡丶無痕、Y代号、kjkjkj、大紫微、小帝惜妃、陈宇涛、飞腾野牛、村支书叔、九尾猫妖、欧阳琊、梦随蝴蝶飞、xoxoxo等朋友的捧场,沙漠在此感谢大家。   新书期间,求个热热闹闹,还希望读者朋友们多多留言,让书评区热闹一些。沙漠保证,一定会尽一切能力,画出一副波澜壮阔的江山美人图,一定会写出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给大家!   敬谢诸位支持,再求红票收藏!   第十二章 寻物   侯幕信低声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这次薛青山要去送消息,就是一个机会。”秦羽嘿嘿笑道:“薛青山此去,不会带很多人,最多也只会带上一两个人跟在身边。”   侯幕信面具下的眼珠子转了转,轻笑道:“你是说半路上截杀薛青山?”   “道使果然是睿智无比。”秦羽低声道。   “不成!”侯幕信立刻摇头道:“倒不是杀不了薛青山,只不过就算杀了他,只怕也不会有什么作用。薛青山无法去谈,到时候林黛儿还会派人去,甚至她自己会亲自出马,根本无法阻止这次与乔明堂的谈判!”   “道使错了。”秦羽摇头道:“杀薛青山,不是为了阻止谈判,而是为了让林黛儿死了谈判之心。”顿了顿,更是凑近过来:“道使手中还有道门之人,可让他们扮作官府中人,趁机截杀薛青山,尔后咱们再故布疑阵,让林黛儿以为是乔明堂派人所杀,如此一来,林黛儿必定会以为乔明堂无意谈判,这谈判……自然也就进行不下去。只要无法谈判,林崇谷和鲁天佑就不得回来!”   侯幕信微一沉吟,道:“你可莫小瞧林黛儿,这个女人心思缜密,可不容易瞒骗。杀薛青山固然不难,但是想要让林黛儿相信是被官府所杀,那可是不容易。”他嘿嘿一笑,道:“这个女人如今越来越多疑,对本使也怀有戒备之心,所以你这个法子冒有风险……可还有其他的法子?”   秦羽眼珠子一转,道:“另一个法子便是釜底抽薪了,直接断了林黛儿的心思。”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压低声音道:“要想如此,咱们就要在那乔夫人身上动手,要么干脆弄死她,要么……我们暗中将她放走……!”   “放走?”侯幕信怔了一怔。   “放走她,林黛儿手中便没了谈判的本钱。”秦羽摸着下巴道:“没了手里的本钱,林黛儿便什么也谈不成了。这是她最后的法子,也是她最后的机会,如果这次还无法救出林崇谷,那么以后恐怕就再也救不出来了。”   侯幕信一时间并没有说话,只是微一沉思,片刻之后才道:“待我再想想……!”他心知秦羽所说的这两个法子确实很有道理,但是不知为何,心中一想到林黛儿那一双虽然漂亮却十分冷漠的眼睛,却让他心里有些发慌,不敢轻举妄动。   他倒真想按照秦羽的法子去做,可是却总感觉自己无论做什么,林黛儿那一双眼睛似乎都会看穿一般,一时间却也不敢轻易下决断。   他抬起头,看到林黛儿所在的小室之内依然亮着火光,摆手让秦羽先退下,自己则是呆看着那小室片刻,随即眼眸子里显出古怪的神色,在昏暗之中蹑手蹑脚往那小室靠近过去。   先前一进到这座破庙之中,他便亲自带人将这小室打扫了一下,本来几处窗户都已经破败不堪,但是他却派人用木板封堵住,看似小室严实无比,但是他却故意将小室的其中一只窗户用窗纸封上,为了找寻那张窗纸,他也是花了不少的力气。   此时他站在残庙的昏暗处,一双眼眸子闪着炽热的神采,在他前面不远,就是那用窗纸封住的窗户,此时屋内灯火闪烁,却是将一个美妙的身影投射在窗纸之上。   那一道影子的身体曲线极其优美,前凸后翘,玉.峰高高翘起,臀儿向后怒突,侯幕信看着窗纸上投射的影子,只感觉口干舌燥,情不自禁地将一只手缓缓往自己的下身移过去,面具下那一双眼睛的瞳孔也开始扩张起来,呼吸急促。   鬼使神差般,他一步一步地往那窗户边接近过去,瞧见那身影正在动作,显然是在换衣裳,距离那窗户不过四五步远,侯幕信的步子便停下来,不敢再向前,眼中除了炽热神色,却又多了矛盾之色,似乎不知道是否应该再往前进几步。   但是仅仅一瞬间,他的脚步又开始抬起,微微屈下身子,往那边靠过去,终是靠到窗边,矮下身子,竭尽全力忍住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身体缓缓往上起来,一只手哆哆嗦嗦探出,便想去那窗纸上戳出一个洞来,一睹小室之内的春色。   他的手指尚未戳上窗纸,便听得一个声音道:“在哪里?到底在哪里?”这声音正是林黛儿的身影,侯幕信听到这声音,大惊失色,还以为林黛儿发现了自己,便想逃离,但是此时他却感觉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不能动弹,心中那是暗暗叫苦。   他知道林黛儿的性子,如果自己偷窥被林黛儿发现,依照林黛儿的性子,她可不管自己是不是什么道使,必定会一刀将自己宰了。   很快,就听得屋内传来“哐当”一声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很快就听不到声息,侯幕信听得屋内再无动静,微微起身,那窗纸上已经没有了林黛儿的身影,也不见林黛儿过来找自己麻烦,这才松了口气,知道林黛儿并没有发现自己。   ……   ……   林黛儿换了身乳白色的衣裳,看起来更是明艳娇媚,只不过她还是没有忘记在脸上蒙着黑巾,脚步匆匆,手里握着未出鞘的大刀,来到了关押楚欢等人的石室前,两名在这里看守的匪众见到林黛儿过来,都打起精神,一人已经道:“黛儿姐,这里没事,你放心,咱们绝不会掉以轻心。”   林黛儿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几分焦急之色,吩咐道:“快将门打开!”   匪众不知林黛儿为何深更半夜还要开门,也不敢多问,一人上前拉开了外栓,林黛儿又吩咐道:“拿火把,跟我进来!”   这古庙在夜里尤其冷清,而且伸手不见五指,所以两名匪众点了火把插在一旁,听到林黛儿吩咐,不敢怠慢,一人已经过去拿起火把,都跟着林黛儿进了石室之内。   楚欢一直靠在墙壁处,忽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即就听到女匪首的声音传进来,立时眯起了眼睛,嘴角划过一丝古怪的笑意。   火光亮起,石室之内顿时清晰可见,楚欢先不去看进来之人,而是借着火光四下里看了看,发现这石室十分的狭小,四面都是石壁,连一面窗户也没有,被绑架的人们分散在石室各处,包括乔夫人在内已经有五六人沉沉睡去,而卫天青则是处在斜对角靠在墙壁处。   楚欢心中隐隐觉得,莫非这石室是当初古庙和尚用来面壁思过之处?   他想到身边苏琳琅,转头看了一眼,只见苏琳琅依然带着斗笠,身上衣裳虽然有些凌乱,却还是十分淡定地坐在旁边。   林黛儿进了石室之内,四下扫了一下,见到楚欢,咬牙切齿,快步上前来,冷着脸,“呛”地一声,已经拔出了大刀,刀锋直指楚欢的咽喉,冷声道:“东西在哪里?”   楚欢抬了抬眼皮子,皱眉道:“什么东西?”   “你还在这里装糊涂?”林黛儿眼中显出气恼之色:“你若再不交出来,我一刀便杀了你!”   楚欢叹了口气,道:“人为刀蛆,我为鱼肉,我落在你手中,要杀便杀,何必找理由。你要我交出东西,可是我连你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那什么交给你?不就是想要我这条命吗?来,拿去就好!”   林黛儿又气又急,收回刀子,往后退了两步,从旁边匪众手里接过火把,道:“你们搜他的身,一个地方也不要落下……!”   两名匪众二话不说,立刻上前,在楚欢身上摸索起来,楚欢身上衣着单薄,破旧的很,两名匪众片刻间就从上到下搜了一遍,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就连卫天青在客船上送给楚欢的那把匕首也是不见踪迹。   “什么都没有!”匪众起身来,向林黛儿道:“黛……唔,咱们要搜什么东西?”   林黛儿也不回答,上前来,死死盯着楚欢的眼睛,只见到楚欢那一双透着一丝灵气的眼睛淡定自若,冷冷问道:“你……你当真没有藏起来?”   楚欢叹了口气,道:“搜也搜过了,我身上还能藏什么?”眼中显出古怪之色,问道:“你到底要找什么?”   林黛儿眼中满是怨怒之色,猛地一跺脚,转身便走,他身边两名匪众急忙跟了出去,“嘎吱吱”声响起来,石室的门又被关了起来。   楚欢等到林黛儿出去,这才松了口气,他坐正身子,在黑暗之中,竟然没有人看到,他本来被绑住的双手却轻松地拿到身前,将手腕上的牛筋绳子抖了下去,随即凑到苏琳琅耳边,低声道:“方才可多谢你了!”伸手到了苏琳琅的身后,摸出了两件东西,一件是卫天青给自己的那把锋利匕首,另一件则是在江中与林黛儿纠缠之时,扯下林黛儿束胸之后得到的一块玉石,比鸡蛋稍微小一些,温润光滑。   楚欢知道,林黛儿急匆匆过来找寻东西,十有八九就是这块玉石了,却不知道这块玉石究竟有何作用,会被林黛儿贴身带着,而且玉石丢失之后,竟是让林黛儿如此焦急。   第十三章 中计   苏琳琅从头至尾一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此时却终于开口,用极轻的的声音问道:“你……怎能解开绳子?”   她心中确实是十分好奇,这些人中,卫天青和楚欢都是用牛筋绳子绑住,与其他人的粗麻绳子不同,这牛筋绳子能够伸缩,就是为了防备力气巨大之人能够用气力挣脱。有牛筋绳子捆绑,哪怕力气再大,却也难以挣脱开来。   苏琳琅此时倒也知道楚欢虽然衣着破旧寒酸,但是却不是普通的叫花子,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楚欢竟然有本事能够解开牛筋绳子。   楚欢轻轻一笑,低声道:“我一无所长,最大的本事,只有这一招……这天下只怕没有任何绳子能绑得住我!”   苏琳琅心中暗暗称奇,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楚欢解开自己脚上的绳子,将玉石塞进了自己的腰间,右手握着那把锋利的匕首,他方才借着火光已经看清楚了卫天青所在的位置,当下并不犹豫,按照那个方向摸了过去,很快就摸到了卫天青的身边,压低声音道:“我是楚欢,不要说话!”摸到了卫天青的双手,用匕首割断了捆住卫天青双手的牛筋绳子。   卫天青抬手取下塞在口中的布巾,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压低声音道:“好手段,原来小兄弟还有这般本事,当真是失敬!”   楚欢淡淡一笑,道:“小技巧而已,上不得台面的!”   卫天青低声道:“哪里话。”他迅速解开绑在腿上的牛筋绳子,又压低声音道:“小兄弟,若是早些解开,方才那女人进来,咱们便可联手将她拿下,只可惜迟了一步……!”   楚欢淡淡一笑,轻声道:“这些都是亡命之徒,就算抓住了那女匪首,也未必能够让他们屈服。而且……咱们是要让大伙儿平安无事离开这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卫天青伸手来,在黑暗中竟是准确地拍了拍楚欢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小兄弟,这次如果能够脱险,我定不会亏待你!”   楚欢并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只是淡淡道:“倒也不是为了救你一人……!”说到这里,却并不多言。   他是个有恩必报之人,苏琳琅虽然只是赠给他一包点心,但是对他而言,能够在自己那般情况下赠送糕点,苏琳琅至少是个仁善之人。   船上发生变故之时,如果楚欢想独自离开,以他的水性早就可以下水离去,就是想要解苏琳琅的危难,所以一直寻找机会,甚至隐忍至此。   ……   卫天青知道乔夫人所处位置,正要过去帮乔夫人解开绳子,却被楚欢伸手拉住,压低声音问道:“暂时还不要惊动大家……!”   卫天青心知楚欢恐怕已有计划,低声问道:“小兄弟,你心中可是已有脱身之法?”   楚欢微一沉吟,才低声道:“我先前一直细听外面的动静,门外确实只有两名看守,但是这道门在外面已经扣上了门栓,要想离开这里,首先便需要打开这道门,而且要将门外的看守解决!”   卫天青心中暗暗称赞,说道:“解决门外两个家伙,倒不是什么难事。现在咱们手脚已经松开,他们绝不可能知道,只要将他们引进来,便可拿住。”顿了顿,又道:“只是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其他土匪又是如何分布。就算咱们能出了这座古庙,但是这里的地形丝毫不熟悉,而这帮土匪将我们带到此处,自然对这里了若指掌……一旦被他们发现,他们人多势众,大伙儿未必能走脱!”   楚欢淡淡一笑,低声道:“卫大哥莫忘记,古庙之外,可还有不少马匹……!”   卫天青眼睛亮起来,急道:“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只要能够得到马匹,乘马而去,他们就算人多,那也是追不上咱们的!”   楚欢在黑暗中微微点头,微一沉吟,才低声道:“只是不知道大伙儿是否都能骑马?”   此时旁边已经传来一个极轻的声音道:“两位……两位大爷,我……我善马术……!”那声音很轻,颤声之中却带着一丝丝兴奋。   这人就在卫天青旁边,先前虽然睡着,但是林黛儿方才进来一闹,这家伙却已经醒来,只是怕生事端,所以闭着眼睛装睡。   楚欢和卫天青低声商议,这家伙却是留心听见,得知有机会逃走,兴奋无比,忍不住出声说话。   卫天青听到声音,一探手,已经将这人拖了过来,那人陡然被拖过来,吓了一跳,几乎叫出声,随即一只手蒙住他的嘴,说不出话来。   卫天青已经压低声音道:“切莫大声,免得被外面听见!”   这人拼命点头,卫天青这才松开手,问道:“你会马术?”   “是是是……!”这人忙压低声音道:“卫大人,你只怕不记得小人了,小人曾经在云山府见过你,大人的英武,一直记在心中,昨日在船上就认出大人,却不敢相认!”   卫天青奇道:“你知道我?”   “是,小人朱发,是隆和马行的东家。”这人低声道:“不知大人是否还记的?”   卫天青想了想,才道:“原来如此。”   朱发苦笑道:“小人这次往太原去,是要谈一笔生意,只是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唉……两位,这一次若能让小人脱身,小人定有重报!”   楚欢也不多言,轻声道:“有会骑马的,那就好了。这帮土匪手中应该有六七匹骏马,咱们共有十个人,只要有半数能骑马,就可以一人带一个离开!”   “就这么着了!”卫天青下定决心道:“将门外的守卫引进来,制住他们,然后我先去找寻马匹在什么地方,找到了马匹,大伙儿趁夜摸过去,能不能走脱,那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楚欢轻声道:“暂时不可动手。那匪首方才寻东西,一时半会还没歇息,瞧那女子很是机警,不可掉以轻心。而且守在门外的土匪回头必然要换班,等到他们换班值守之后,咱们再再动手不迟!”   卫天青深觉此言有理,觉得楚欢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如此冷静的头脑,实在不简单,点点头,随即问道:“刚才那女人要找寻什么?我瞧她方才的样子,那丢失的东西应该十分重要!”   楚欢自然不会对他说真话,笑笑道:“我也不知。”   卫天青何等精明,知道楚欢定然清楚只是不愿意说罢了,他既不说,卫天青也不好多问。   ……   子时时分,两名守在石室外强打精神的匪众终于等来了轮值的同伴,随便扯了几句,便自换值,新来的匪众便在石室门外坐下,一人探头贴着石室大门往里面听了听,里面并无异动,反倒能够隐隐听到里面传来呼噜声,不由嘿嘿笑道:“也亏他们能睡得着!”   “能睡更好,免得麻烦。”另一名匪众从腰间取出一个小酒壶,“就怕他们不睡,搅得我们也不安宁。你要知道,咱们看守的可不是几个人,而是一屋子的黄金白银!”   这人灌了一口酒,旁边那人便伸过手来,要拿酒去饮,还没接过,就听得身边石屋的门响了起来,“咚咚咚”似乎有人轻轻撞击,声音并不是十分的大。   两名匪众顿时提起身来,抓起了放在身边的大刀,那声音停了一下,隔了片刻又再次响起。   一名匪众显出怒色,凑过去,沉声问道:“大半夜的,敲魂么?”   里面竟是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快开门,里面……里面有人得了急病,快要死了……你们快救救他……!”那声音显得十分焦急。   两名匪众起身来,一名匪众提起旁边的火把,一手握着刀,努嘴道:“开门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另一名匪众皱眉道:“都大半夜了,能有什么事儿?是不是里面有人耍花样?”低声道:“要不我去告诉黛儿姐一声,看看黛儿姐怎么吩咐?”   拿着火把的匪众正要点头,就在这时,里面传来“哎哟”一声叫,听起来十分的痛苦,这两名匪众也是经验老道之辈,听那痛苦叫声,知道绝不是作伪。   两人对视一眼,都显出古怪之色,又听门边那女人焦急道:“快开门救他,再迟真的死人了……!”   “黛儿姐只怕歇下了,这点小事要去找她,也太过无能。”举着火把的匪众道:“可别真死了人,咱们回头不好向黛儿姐交代……他们都被绑着,咱们进去看一眼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成。”   毕竟是久经杀阵之人,胆识自然是有的,虽然知道卫天青武功高强,但是此时卫天青手脚都被牛筋绳绑着,也不惧怕,当下一人上前去拉开了外门栓,轻轻推开,里面黑乎乎一片,举着火把的匪众一手紧握大刀,进了去,另一名匪众握刀跟在后面。   二人刚刚进去,还没瞧清楚里面情形,就听得“喀嚓”一声,身后的门已经被关上,这二人心里顿时都是吃了一惊,一齐想道:“不好,中计了!”   ------------------------------------------------------------   PS:感谢口马口非、揭阳人、义鬼、信离、生产队长121、凌甲、蒾子、漠惟、近卫_梦幻、millen等朋友的捧场,谢谢诸位支持!   第十四章 设计逃生   在石室大门被关起的一刹那,手持火把的匪众就感觉到从自己左侧已经袭来一阵劲风,他心知大事不妙,一时间也来不及想里面怎能有人解开绳子,拼尽全力一刀砍了过去,大刀只看到一半,这匪众就感觉自己的胸口就像被大铁锤重重一击,五脏六腑顿时像被震碎一般,说不出的痛苦。   他知道对方是早有准备,设计好了要偷袭,便要出声叫喊,好让那些在古庙里歇息的同伴听到声音赶来救援,只可惜他还没有喊出一个字,又是一拳重重地击打在他的脑门子上,这一拳势大力沉,这匪众哼也没哼一声,便即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这连出两拳的,正是卫天青。   后面那名匪众反应极为快速,他听到身后屋门被关,也不往前,二话不说,回转身就是一刀砍了下去,虽然石室之内昏暗无比,但是那支火把却没有熄灭,借着那火光,这名匪众却也是看到自己的大刀往一道身影砍了下去。   他这一刀砍的十分果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却见那身影不退反进,速度快极,他的大刀尚未落下,那人却如同一头猎豹般窜到自己的身前,竟是一头撞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这身影一撞之力不小,匪众被这一撞,只觉得小腹难受无比,手上就软了几分,他却也在瞬间反应过来,张嘴便要叫人,而对方显然早有准备,一只拳头从下面击打上来,正中这匪众下颚,匪众只觉得自己的腮骨巨震,疼痛无比,而他的下颚骨也被这一拳打得脱落,张开了嘴,却是合不上。   他心中又急又恼,这时候有感觉身后有劲风袭来,尚未转身,脑后又被冲后面冲过来的卫天青一记重拳击中,头晕脑胀,当下便一头栽倒了下去。   只是瞬间,两名匪众就被楚欢和卫天青联手击倒,卫天青拿起地下的火把,看了楚欢一眼,竖起大拇指道:“小兄弟,干的好!”   屋里的人们都已经醒来,灯火之下,瞧见两名匪众已经倒在地上,一个个欢喜不已,卫天青已经转过身,向众人低声道:“你们若想离开这里,就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发出响动。”   众人立时连连点头。   美妇乔夫人脸上依然是惨白一片,方才正是他按照卫天青的教导,声称里面有人将死,将那两名匪众引了进来,她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方才说话倒也是有模有样,此时更是焦急道:“卫天青,咱们快走,再不走,回头那些土匪发现了,咱们便再也走不了了!”   其他众人纷纷点头,一个个急切想离开这里。   卫天青向乔夫人恭敬道:“夫人,你们在此稍安勿躁,等我出去先探明马匹所在位置,然后回来带大家走。”又问道:“你们中间谁会骑马,会骑马的举手!”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便有四人举起手来,其中一人一只手捂着肚子,额头上还有冷汗,这人却是隆和马行的朱发。   刚才两名匪众在外面听到的痛苦叫声,正是这位朱发叫出来,他叫声逼真,倒也不是因为他有那样的演技,只不过是当时卫天青为了效果达到最佳,在他的肚子上打了一拳,虽然只用了五成力气,但是也已经让朱发痛苦不堪。   楚欢却也瞧见,苏琳琅此时也举起手来。   卫天青微微点头,示意众人放下手,看向楚欢,楚欢明白他意思,知道是在询问自己是否会骑马,点点头。   “咱们十个人中,就有六个会骑马了!”卫天青道:“这样就好办多了,会骑马的带上不会骑马的,等我找到马匹所在之后,回来领你们过去!”顿了顿,肃然道:“大伙儿也知道,这帮土匪人多势众,而且都是一群亡命之徒,等会儿找到马,那就各自上马逃离,这里的地形咱们都不熟悉,能不能逃脱他们的追拿,就看各位的运气了。”他也不敢太过耽搁,向楚欢道:“小兄弟,你留在这里护着夫人,我出去探查马匹所在,此事过后,定当重谢!”   楚欢淡淡笑道:“我们分头行事吧,我也要找回自己的东西!”也不多说,上前轻轻拉开屋门,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卫天青愣了一愣,却不知楚欢要去做什么,也不耽搁,将火把交给乔夫人,然后低声道:“你们先将这两人捆起来,堵上嘴巴!”转身出了门,四下扫了扫,一片寂静,楚欢已经不见踪迹,当下带上了屋门,在黑暗中凭着记忆向古庙外摸了过去。   ……   ……   侯幕信在这群土匪之中身份特殊,大多数匪众都是在古庙一处残破但却宽敞的偏厢歇息,这些人最近一阵子日夜难眠,疲惫不堪,今日终于将乔夫人绑架到手,心情也就松了不少,不少人用过一些干粮之后,就在破旧的房子内沉睡过去。   侯幕信则是在另一间小厢房歇息,找了木板临时搭了一张小床,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但是翻来覆去却始终难以入睡,小腹处那股热意始终不曾消退,而且越来越浓,满脑子都是先前在窗纸上看到的那个诱人身影,幻想着林黛儿白嫩嫩的身体,浑身臊热难当。   他翻身坐起来,摘下了脸上的面具,用力地搓了搓脸,想要平静下来,但是林黛儿那前凸后翘惹火的身形在他的脑子里就是挥之不去,让他浑身上下充满着一股炽热的欲望,他又将青铜面具重新罩在脸上,站起身来,来回走动片刻,忽地停住脚步,面具下的眼眸子显出古怪的光芒。   “林黛儿动不了,那里不还关着三个女人吗?”侯幕信低声自语:“那戴着斗笠的女子看起来身形不错,只不过看她样子,有些胆子,倒是不好对付……倒是那乔夫人姿色不差,而且看起来胆子小,借口将她带过来讯问……嘿嘿,便是强办了她,她自重身份,只怕也不敢说出去!”一想到这里,顿时兴奋起来,倒也不犹豫,上前轻轻打开门,四下里看了看,四周一片寂静,便轻步向石室那边过去。   想到等会儿能在乔夫人那样的美妇身上大大发一番邪火,欲.火焚身,心中急不可耐,加快了步子往石室那边过去。   ……   卫天青按照记忆中的线路,在黑暗中摸索着出了古庙,只见古庙外两辆马车正停在那里,他蹑手蹑脚靠近过去,隐隐听到车厢内传来呼噜声,心知车厢之内定然有匪众在里面,本想上去解决了里面的匪众,但是又担心多惹事端,此时最大的事情乃是要保护乔夫人脱身逃离此地,绝不能铃声变故,念及至此,便打消了解决车厢匪众的念头,转而向古庙左侧轻手轻脚摸过去。   他在残垣断石之间绕着古庙探查,绕到了古庙的后面,借着月光看去,竟是见到不远处有一处小水溏,小水溏旁边则是稀稀拉拉几棵大树,七匹骏马正系在那边,隐隐瞧见一个身影靠在一棵大树下,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   卫天青知道那定然是看守马匹的匪众,当下弯下身子,轻手轻脚绕了一圈子,绕到了匪众后方,却并没有急着靠近,观察片刻,确定那匪众果真睡着,便即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接近过去,片刻后到得树干后面,那匪众兀自在沉睡中,卫天青二话不说,慢慢抬起手中的大刀,大刀绕到了那匪众的咽喉处,横里一拉,便将那匪众的咽喉隔断。   那匪众睡梦中被割断喉咙,剧痛无比,条件反射般一只手抬起捂着喉咙,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很快便倒下去,抽搐两下,便即死去。   卫天青冷冷一笑,将匪众尸首拖到一颗大树后面,四下里瞧了瞧,借着月光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便不再停留,又摸索着回到了古庙之中,到得石屋门前,轻轻推开门,里面的人们先是一惊,见到是卫天青,都欢喜起来。   乔夫人已经急急问道:“找到马匹没有?”   卫天青点点头,看到两名被打昏的匪众已经被绑住,这才轻声道:“咱们现在就过去,灭了火把,一个跟着一个牵着衣服,出去之后,不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我带你们去马匹那里,得了马匹,大家就各奔前程,一切保重了!”   苏琳琅忽然道:“他还没有回来!”   “谁?”卫天青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四下看了看,竟是不见楚欢身影,皱眉道:“他去了哪里?怎地还没有回来?”   众人都没有言语,卫天青沉吟之间,才有一人小心翼翼道:“他……会不会已经先走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已经有人附和道:“只怕是真的走了,否则怎会大半天不见回来……!”   苏琳琅微一沉吟,才轻声道:“他恐怕是寻他的包裹,应该……应该不会撇下我们。”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是语气却十分肯定,似乎确信楚欢绝对不会丢下众人独自逃生。   第十五章 千钧一发护红颜   旁边有一人低声问道:“咱们……咱们就这样等下去吗?若是他不回来,咱们是不是……是不是就不走了?”   这里面的人,多是家资豪富的商人,自有私利之心,此时瞧见有机会逃走,实在不想因为楚欢而被耽搁,有几人心中甚至开始怨责楚欢迟迟不归,却不想能有逃生的机会却是拜楚欢所赐。   卫天青沉吟片刻,心中暗想:“那小子机灵聪明,而且看上去手段不弱,若是能为己用,倒是大大的美事。以他的能耐,要独自逃生,恐怕并不困难……!”瞧了身边紧张万分的乔夫人一眼,叹了口气,又想:“夫人的安危当为第一,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真的走不成了。”下定决心,从乔夫人手中接过火把,低声道:“都一个一个牵好,我现在灭了火把,带你们出去!”   苏琳琅黑纱下的眼睛显出怪异之色,问道:“我们丢下他?”   卫天青道:“他能应付得来,没有我们,他会更轻松。”肃然道:“不必多言,都牵好,我灭火把!”将火把熄灭,四下里顿时一片漆黑。   众人此时一个跟着一个,以卫天青居首,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古庙外去。   ……   ……   林黛儿也是十分疲倦,可是她却一直没有睡下歇息,坐在桌边,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她记得那件东西一直是带在自己身上,而且贴身珍藏,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体,可是就在刚才换衣裳的时候,她却陡然发现那件东西已经不翼而飞。   她在屋内找寻片刻,没有见到那物踪迹,立时想起在江中与楚欢缠斗的情景,难不成东西竟是在那时候丢失?   只是她往石室中搜找一番,却并找到那件东西,心中虽然恼怒,却也觉得自己判断有误,毕竟楚欢上船之后就被绑住,一路行来,手脚被捆,如果东西在他身上,根本不可能藏起来,她自然不知道楚欢早已经解开了身子,将那东西藏在了苏琳琅的身后。   心烦意乱,也不知过了多久,无奈苦笑:“难道在那之前就已经丢失?又或者……在江中纠缠之时,那件东西已经落入江底?”   只是脑中又想起楚欢当时淡定无比的表情,总觉得其中有些怪异,一时也睡不着,又想东西是否落在了车厢之内,当下便起身来,出了房门,想要往车厢中去找寻一番。   她出了门,便要往古庙外去,忽地见到前面不远一个声音窜过去,心中顿时生疑,低声道:“是谁?”   那影子一闪而过,并不停留,也不答话,林黛儿感觉事情古怪,拔出腰间的一把匕首,身轻如燕,往那身影追过去。   那身影好快,在残柱乱世中穿梭,林黛儿进步跟上,一时间却也追不上那人,绕过一块石柱,却已不见了那影子,听得身后脚步声响起,林黛儿霍然转身,借着破庙缝隙洒射进来的月光,只见一人拿着弓箭正匆匆过来。   林黛儿皱起眉头,自然认出那是侯幕信,而侯幕信也已经瞧见林黛儿,急忙上前来,还没有开口,林黛儿已经问道:“半夜三更,你不睡觉,拿着弓箭出来做什么?”   侯幕信急道:“石室……石室那边好像出了事情!”   ……   侯幕信方才一心想着要借口将乔夫人带出来,发泄一下他身上的欲.火,所以往那石室去带人,谁知道到了石室那边,却瞧见那里本来点燃的火把已经熄灭,而且石室门前的守卫已经不见踪迹。   侯幕信倒也不笨,第一反应就知道石室出了变故,急匆匆回到自己的屋内取来了弓箭,有了弓箭在手,他却没了畏惧之心,想要过去看看究竟发生何事,谁知道在这里竟是碰到了林黛儿。   林黛儿听说石室有变,俏美的脸上神色大变,失声道:“不好!”双腿一点,柳腰一扭,整个人已经飞也似地往石室那边过去。   远远瞧见石室那边黑乎乎一片,林黛儿就知道真的出了事情,立时从腰间取出一支小竹箫,吹了几声,那清脆的竹箫声立时在古庙内响起,清晰地向四周传开,很快,就听得庙内响起嘈杂的动静,有匪众高声道:“大伙儿快起来,出事了!”   林黛儿此时已经到得石室门边,一脚踢开大门,里面黑乎乎一片,侯幕信此时也已经弯弓搭箭,跟在林黛儿身后,对准了里面。   这时候从西角已经亮起了火光来,一群匪众手握大刀如狼似虎飞奔而来,林黛儿此时也不看石室,柳眉紧蹙,神情凝重,似乎想到什么,娇声道:“马……去后面,他们一定去找马……!”转身便往庙后跑过去。   侯幕信急忙跟上,好没出古庙后门,从后面已经传来马嘶之声,林黛儿又急又怒:“果真要跑了,快追过去,绝不能走了那女人!”   林黛儿此时卯足了全身气力,那是拼了命追过去,在断石残垣间如同蝴蝶般轻盈飞舞,刚出了后门,就见到小水塘边的马匹都已经被解开,已经有人骑着马正要离开。   身后群匪已经紧跟上来,呼和出生,纷纷叫嚷:“不要跑!”   乔夫人身子娇贵,行走的慢,此时尚未上马,林黛儿一眼瞅见,飞身上前,几个起落间已经要追过去,厉声娇喝:“走不了的!”横里一人抢过来,大刀照着林黛儿已经劈了下来,一个声音粗喝道:“受死!”这人正是卫天青。   这一刀势大力沉,林黛儿手中只有匕首,却不敢硬接,侧身闪过,卫天青却已经沉声叫道:“夫人快上马!”又是横劈一刀,往林黛儿的腰间砍过去。   林黛儿眼见乔夫人正手忙脚乱往马背上爬,咬牙切齿,身体后仰,一条饱满结实的玉腿扫向了卫天青的下盘。   卫天青急忙跃起,向后跳出,见得一大群匪众已经冲过来,不敢耽搁,回身便走,那边乔夫人正往马背上爬,卫天青此时也顾不得忌讳,托住乔夫人圆滚滚肉呼呼的屁股,将她托上马,身后林黛儿已经追来,他又反身连劈了三刀,将林黛儿逼退两步,这才翻身上马,坐在了乔夫人的身后,此时也不顾其他,拿过缰绳,一抖马缰,便要离开。   林黛儿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乔夫人离开,回头厉声娇喝:“侯幕信,还不射马,不能让他们走了!”她此时只一门心思想留下乔夫人,也顾不得其他人,而其他的人见到土匪追出来,早已经是魂飞魄散,拼尽全力上马,片刻间便有两匹马撒蹄狂奔,没入黑夜之中,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侯幕信听到林黛儿呵斥,急忙弯弓搭箭,他的箭术却是非同小可,此时有月光洒射大地,而且距离卫天青那边并不远,站在小水塘边,侯幕信自信如果一箭射出,完全可以射中自己想射中的任何一个目标,当他的箭锋瞄准了卫天青,却又犹豫着移动到骏马身上,在松手前的一刹那,脑中骤然响起秦羽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如果卫天青和乔夫人这次真的能够逃离,那么林黛儿手中也就没有了与乔明堂谈判的本钱,如此一来,林崇谷和鲁天佑就不能安然返回,这对侯幕信那是大大有利。   鬼使神差地,侯幕信这一箭却没有射向卫天青和他座下的骏马,而是转射向了旁边的一人,他对准的这人,不是别人,却正是苏琳琅。   苏琳琅与另一名女子合乘一匹马,她先帮助那名女子上了马,自己却还来不及上去,不知为何,此时却还记挂着楚欢没有出来,回头去看,就见到了月光之下那戴着青铜面具的匪众弯弓搭箭,而箭锋却是对着自己。   她大吃一惊,没来得及多想,侯幕信已经松开了手,箭矢如闪电般向她射了过来,值此时刻,她却已经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站着。   “小心!”旁边传来一声叫喊,随即她就感觉身边一个人扑上来,将她抱开,饶是如此,她却还是感觉到大腿上一阵钻心剧痛,那支箭矢虽然没能射中她要害,却还是射在了她大腿之上。   林黛儿俏脸冰冷无比,回身厉声娇叱:“侯幕信,你瞎了眼吗?你要射谁?”   侯幕信再次取出箭矢,只是经刚才那一箭耽搁,卫天青已经调转马头,呵斥声中,也不管其他,带着乔夫人骑马往东而去。   苏琳琅被抱着躲过一箭,还没来得及多想,就感觉自己被整个抱起来,抱她之人脚步奇快,几步间窜到了另一匹骏马旁边,已是迅速将苏琳琅抱上马,而那人也紧跟着翻身上马,在身后一群匪众的厉喝声中,那人已经调转马头,亦是往东边的一条野草丛生的道路上飞驰而去。   林黛儿此时当真是火冒三丈,明知对方骑马而去,速度快极,她还是扬腿往东边追过去,心中只想着乔夫人乃是换回两个重要亲人的关键,绝不能让乔夫人走脱。   追出十几米远,听得前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她心中焦急,此时身后却也传来马蹄声,听到薛青山的声音传过来:“黛儿上马!”薛青山奔马之中,已经伸出一只手,林黛儿伸手握住,薛青山用力一带,林黛儿的娇躯就如同一片轻盈的花儿般飘上了马背,落在薛青山身后。   “五哥,不能让他们跑了!”林黛儿咬牙切齿,她一来绝不能让乔夫人离开,二来却也是看见楚欢刚才突然出现救了苏琳琅,瞧见楚欢当时那矫捷的身手,林黛儿忽然觉得,自己丢失的东西,只怕真的就在那叫花子的身上。   薛青山方才听到林黛儿的竹箫声,就知道大事不妙,当别的土匪顺着竹箫声发出的方向往古庙后方来,薛青山却带着两个人冲向古庙前门,那边有两辆马车,每辆马车有一匹骏马,当机立断斩断了缰绳,翻上了那两匹骏马,随即便往后面追了过来。   ----------------------------------------------------   PS:感谢口马口非、妖邪有泪、landon、丿婼嬡丶無痕、无忧太子、羊羊鬼、汉库克的情话等朋友的捧,谢谢!   另外高考将近,要面对高考的同学将精力放到课本上,暂时离开网文一段,等你们回来,可以大大放松了,也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取的好成绩!   第十六章 斩狼   楚欢一手抱着苏琳琅,手中还拿着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那只灰色包裹,另一只手则是抓着马缰绳,在月色之中,放马飞奔,在野林子里一路向东边疾奔。   他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但是却也看出东边这头有一条道路,所以此时只能顺着这条路飞马前行,知道苏琳琅腿上中了一箭,此时必定是疼痛无比,沉声道:“暂且忍住,很快就会甩开他们!”   但是耳边隐隐听到后面传来马蹄之声,知道林黛儿并没有放弃,依然是追了过来。   他自思若是单打独斗,自己也未必会输给林黛儿,但是此时身边有受伤的苏琳琅要照顾,而且听后面追来的马蹄声,显然不止一匹马,更不会只有林黛儿一个人,这就有些难对付了。   后面是林黛儿追上来,前面却又隐隐听到卫天青的马蹄声,他往前驰出一里来路,见到有一条斜道出现,也不多想,调转马头,往那斜道上拐了进去,寻思后面追兵若是上来,看到两条路,自然要分成两路,那么就减弱了对方的人手。   这条斜道杂草丛生,而且旁边有一条河,幸好这匹骏马倒也健壮,踩踏着杂草往前直行,也不知行了多久,昏暗之中,不知不觉竟是奔到了一处山脚之下。   后面的马蹄声一开始消失了一阵子,但是楚欢刚刚松开气,有隐隐听到后面的马蹄声响起,他又往前行处十来里地,低声问道:“你伤势如何?”   苏琳琅却并没有出声,楚欢感觉事情有些不妙,瞧见前面有一片极茂盛的枯草丛,到的那旁边,却是抱住苏琳琅,低声一喝,从那马背上滚了下去,正落在了草丛之中,他迅速抱住苏琳琅躲到了茂盛的草丛后面,而那匹骏马却依然向前飞奔而去。   过了小片刻,果然听到后面马蹄声响越来越想,月光之下,一匹骏马很快就追上来,楚欢在草丛中依稀看见,那马背上坐着两个人,后面一人正是那女匪首,心中不由暗叹,这女匪首还果真是锲而不舍,竟然追了大半夜还不放弃。   薛青山和林黛儿自然想不到楚欢已经带着苏琳琅从马上下来,一闪而过,兀自去追那匹无人乘坐的骏马。   等他们过去,楚欢这才看向苏琳琅,只见苏琳琅头上的斗笠早已经不见,显出一张秀美的脸庞来,五官精致,琼鼻粉腮,杏眼樱唇,柳眉似黛,在樱唇嘴角左侧下端,却有一点殷红的小痣,她生的本来就极美貌,这殷红一点,却是妙笔生花,镶嵌在她清秀的脸庞上,增添了万种风情,妩媚至极。   只是此时这一张风情万种的脸却苍白一片,额头上香汗珠子冒出来,银牙轻轻咬着下唇,那美丽的眼眸子中,却隐隐现着痛苦之色。   楚欢吃了一惊,低声道:“此地不可久留,姑……这位夫人,在下先得罪了!”他本想称呼这女子“姑娘”,但是虽然此女肌肤白皙细嫩,面容娇美妩媚,可是却绝不会是十多岁的小姑娘,瞧她脸上流露出来的成熟风韵,显然已经嫁为人妇,便只好称为“夫人”。   楚欢知道大秦礼教虽然并不是十分严格,但是男女之间的礼教之妨却还是免不了,若非形势如此,他也不会这般与苏琳琅近身接触。   苏琳琅显然也是个知道事情轻重之人,事急从权,虽然痛苦无比,却还是轻轻“嗯”了一声,楚欢拱拱手,将那包裹重新系了一下,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双手横抱起苏琳琅,入手只觉得这香香软软的身子实在是轻得很,苏琳琅又是痛苦又是羞涩,转过头去,不敢看楚欢。   楚欢也不多言,他抱着苏琳琅转身往不远处的密林中行去,这树林之内虽有月光洒射进清冷的光芒,但依然是阴森无比,四周时不时地传出蛇虫之声,更时不时地听到野狼嚎叫之声,楚欢毫无角色,在林中穿行,反倒是苏琳琅心里却有些害怕,此时此刻,她身边只有楚欢能保护她,不知不觉中,亦是将楚欢当作了自己的保护神。   楚欢行了许久,穿过林子,竟是拐到一处山谷,也不知是什么所在,四下里草木依依,怪石嶙峋,深处山谷之中,两边的高手冲天而立,如同洪荒怪兽般张牙舞爪,楚欢有一脚没一脚地往前行,低头看了苏琳琅一眼,月光洒射在苏琳琅秀美的脸上,白的耀眼,但是那一双美眸紧闭着,神色看起来比先前还要痛苦几分。   楚欢知道苏琳琅腿上的伤势不能耽搁,此时正值深秋时分,秋风一过,甚是阴凉,自己必须找到一个地方暂时歇息下来才可。   他顺着山谷往前走,只盼能找到一处遮风御寒的地方,这山谷竟然极深,走了好一阵,忽地感觉一阵阴风袭来,只感觉身旁的草丛中有一道影子朝自己直扑过来,他手中抱着苏琳琅,无法反击,只能低吼一声,腿下一用力,整个人往前窜出几步,这山谷中道路不平,碎石遍地,踩在一块石头上,那石头一滚,楚欢脚下一滑,若是他手上没有抱人,自能轻松稳住,可是手中抱了苏琳琅,一下子滑倒在地,生怕伤了苏琳琅,两手拼力稳住,一条腿却是跪了下去,正跪在乱世上,就感觉腿上有几处刺痛,心知是被乱石所伤。   他反应机敏,此时顾不得伤势,身后那阴风再次扑过来,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苏琳琅放在地上,几乎在同一时间拔出了卫天青所赐的那把锋利匕首,身体却是如同石头般往后撞过去,听得“砰”一声响,竟是生生撞在一物身上,只感觉到硬邦邦毛绒绒,耳边传来“嗷”的一声嚎叫,那东西一触即飞,楚欢回转身来,月光之下看得清楚,偷袭自己的却是一头灰毛巨狼,自己向后一撞,竟是将那头巨狼撞飞出去。   他没有丝毫的停顿,在那头狼还没有起身时,就已经扑上前去,手中寒光闪烁的匕首往前探出,那巨狼速度也是极快,一翻身又扑过来。   巨狼两只锋利的前爪直往楚欢胸口抓来,眼见一人一狼便要碰上,楚欢却陡然身子一片,闪出空隙,而他的右手握着匕首狠狠刺过去,听得又一声狼嚎,楚欢手中的匕首竟是刺入了巨狼腹部,楚欢一咬牙,用尽全力往下一拉,那匕首当真是锋利无比,竟是生生在那巨狼的肚子上拉开了一条深深的口子,从那一条长长的口子中喷溅出鲜血,漫天血雨,这头巨狼硬是被楚欢在电光火石间开膛破肚,落在地上之时,抽搐几下,便即不再动弹。   他解决完这头狼,微喘着粗气,收起了匕首,转身去到苏琳琅身边,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方才一幕,苏琳琅却也是看在眼里,惊惶无比,见到楚欢手上满是鲜血,惊道:“你……你受伤了?”   楚欢机敏地四下看了看,确定再无其他巨狼,这才摇头,温和一笑:“没有,这不是我的血,是狼血!”却瞥见苏琳琅一只手掌鲜血淋淋,吃了一惊,知道是方才匆忙将她放下之时,她手掌贴地,被乱石所伤,立刻从自己本就破旧的衣裳上撕下一块布巾,有十分利索地撕成了条状,道:“先止住血,待会儿我再给你处理伤口!”   苏琳琅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来,楚欢迅速地用布巾为她包住左手手掌,苏琳琅手掌在与楚欢接触之时,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怎地,微微颤抖了一下,眼中神色颇有些古怪,看了楚欢一眼,月光之下,只见楚欢脸上带有血迹,而且多有污垢,不修边幅,头发凌乱,看上去十分的邋遢,但是不知为何,苏琳琅却感觉这张脸是自己一生中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   包扎好伤口,楚欢这才重新抱起苏琳琅在山谷中找寻歇息之处,这露天之下,不但寒冷,而且随时会被野兽攻击,没过多久,竟也是运气,寻到一处山洞,并不宽阔,甚至有些狭小,但是足够容纳两人,进到洞中,楚欢将苏琳琅轻轻放下,这才松了口气,道:“他们绝不会找到这里,咱们在这里好好歇歇吧!”   虽然有月光,但是山洞里却是昏暗一片,难以看清彼此。   楚欢想到苏琳琅腿上的箭伤,知道不能耽搁,当下就在洞外找了枯草干木,进到洞中,费了半天力气敲打石头引燃了火堆,又在洞外砍了一些树枝堆放在洞口,这才过来坐下,见到那箭矢兀自插在苏琳琅腿上,拱手道:“夫人,箭伤不能耽搁,事急从权,我现在要为你处理箭伤,还请你……请你多多包涵!”   苏琳琅此时只感觉自己中箭的左腿几乎麻木没有知觉,虽然一直以来遵循礼制,但是此时此刻,又怎能拒绝?   她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转过头去。   楚欢明白她意思,知道这是默许,轻声道:“得罪了!”上前蹲在苏琳琅腿边,一只手伸出,伸到一半,犹豫了一下,但终究还是轻轻掀起了苏琳琅青色的湘水裙子,露出下面粉色的丝锦长裤,那支箭矢插在小腿肚子上,穿透了裤子,更是穿透了小腿,楚欢心中暗赞:“这女人果真毅力极强,如此重伤,她一路上都没有痛叫一声!”   他左手轻轻扶住了苏琳琅的小腿,入手处,虽然隔着裤子,却依然感觉到滑腻无比,弹性惊人,苏琳琅也不知是疼痛还是怎地,娇躯一阵颤抖,银牙咬着下唇,眼眸子紧闭着。   楚欢拿过匕首,小心翼翼割开了箭矢周围的衣襟,顿时显露出里面的肌肤来,入眼处竟是一片乌青,与旁边白的耀眼的肌肤相映,从那伤口处竟是向外溢出一阵阵黑色的血液来。   楚欢见状,眉头皱起,低声道:“这箭上有毒!”   ------------------------------------------------------   PS:别人求票很煽情,我不会说煽情话,唉,有票的给几张,赏个收藏就是!   第十七章 孤男寡女   新一周冲榜,兄弟姐妹们多砸红票多收藏,鼓足劲拼一下哈!   ------------------------------------------------------------------   苏琳琅微微睁开眼睛,苦笑道:“我是不是会死?”   楚欢神色凝重,微一沉吟,抬头问道:“我现在要帮你取出箭杆,你能否忍住?”顿了顿,肃然道:“你一定要忍住!”从旁边捡过一根枯枝,递到苏琳琅口边,吩咐道:“咬住它!”   苏琳琅见到这根枯枝脏兮兮的,沾着尘土,无论如何也不敢咬住,别过头去,楚欢已经肃声道:“你是想忍受一根枯枝,还是想毒性蔓延全身而死?”   苏琳琅娇躯一颤,似乎想到什么,微一犹豫,终于咬住了那根枯枝。   “我现在帮你取箭杆,这中间一定会很疼,但是你若想活下去,就必须撑下去,没有这根枯枝,我担心你会咬断自己的舌头。”楚欢已经将匕首放在火堆上烤起来,也不管苏琳琅是否同意,从苏琳琅那条青色湘水裙子上撕下了一大片衣襟来,苏琳琅看着楚欢撕扯自己的裙子,先是吃了一惊,两条腿儿缩过去,情不自禁夹.紧,美丽的眼睛瞪大,但是很快就平静下去,知道楚欢是要用来包扎处理伤口之用。   楚欢将布巾准备好,又想到什么,低声道:“必须找到水来清洗伤口,否则会感染……!”也不管苏琳琅是否懂得这句话的意思,起身来,拿起匕首,转身就要出去。   见楚欢要离开,苏琳琅只觉心中一紧,有些着急,张了张嘴,但是她性子中的矜持还是让她没有喊出声来,好在楚欢已经转头来,柔声道:“你不必害怕,我方才看到一处小山泉,不会走远,马上就回来!”不知不觉中,楚欢却也将自己当成了苏琳琅的保护神。   离开山洞,楚欢又将山洞前的枯树摆好,封住山洞口,顺着来路走了一阵,见到旁边有一片小竹林,他过去砍下一根长的较粗的竹子,又制作了两只装水的竹筒子,这匕首还真是锋利的紧,没花多少时间就制作完成。   做好竹筒,找到了来时看到的一眼山泉,那泉水是从山壁的一处缝隙中缓缓流淌下来,也不知水源是在何处,楚欢接了两竹筒子泉水,自己伸出舌头喝了个饱,这才急急忙忙往山洞那边赶回去,走到途中,看到自己杀死的那头巨狼尸首,当下将装满泉水的两只竹筒夹在怀中,腾出一只手拉住一条狼腿,就往山洞那边拖了过去。   到的山洞前,将狼尸丢在洞外,进了山洞,只见到苏琳琅已经靠着石壁一动不动,他吃了一惊,急忙过去,只见苏琳琅的脸色愈加的苍白,那冷汗顺着光滑白皙的脸庞往下流淌,不敢耽搁,放下了竹筒,将匕首放在火上烤红,这才小心翼翼折断小腿两边的箭杆,开始为苏琳琅处理腿中的箭矢。   苏琳琅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在楚欢动手之时,她的呼吸便开始急促起来,脸上显出痛苦之色,咬着口中的木棍,一只手揪着自己的衣襟,酥胸急剧起伏,显然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楚欢尽可能地加快速度,他显然对处理伤口十分的内行,动作娴熟无比,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竟是将苏琳琅小腿中那一截子箭杆取了出来,上面满是鲜血,他将箭杆丢进火中,抬头看了苏琳琅一眼,眼中显出犹豫之色,但很快神色变得坚定起来,二话不说,抱起了苏琳琅那条浑圆结实的美腿。   苏琳琅虽然此时气力虚弱,但还是大吃一惊,吐出了口中的木棍,娇声叱道:“你……你要做什么?还不……还不放开?”她出身豪门,遵守礼制,今夜万般无奈之下,已经有许多逾越之处,此时见到楚欢抱住自己的腿,当真是惊怒交加,只可惜全身酥软,想要挣脱,却没有力气,而楚欢的力气甚大,抱着她的腿,嘴巴已经凑在伤口处。   苏琳琅又羞又恼,先前她一直觉得楚欢为人不错,但是此刻却以为楚欢是见色起意,在这孤男寡女相处时刻起了歹心思,要对自己动粗,羞恼之间,心中又是无比的惊恐,知道楚欢如果真要起了色心,自己是万万阻止不了,扭动娇躯,想要挣扎,甚至抬起一条绵软无力的手臂,要去打楚欢。   却见到楚欢已经抬起头,“噗”地一声,从口中吐出一股子鲜血,那一双带有灵气的眼睛豁然看向苏琳琅,淡淡道:“毒血不吸出来,你这条腿就要废了!”也不多说,又将嘴巴贴上苏琳琅的玉腿,帮她吸出里面的毒血,只觉得苏琳琅光滑的腿上,除了那毒血的血腥味,另有一股子从肌肤之中散发出的幽香味,楚欢心知这就是苏琳琅身上的体香了,那体香十分好闻,只是与血腥味汇合在一起,显得颇有些古怪。   苏琳琅愣了一愣,抬起的手缓缓放下,这才明白楚欢用意,她只感觉楚欢在伤口处大口地吸.吮着毒血,疼痛之中,却又带着一种古怪的感觉,看着这个男子蹲在自己身边,嘴巴贴着自己的小腿,脸上也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其它,一阵阵发热,额头上的香汗珠子往下直流淌,贝齿咬着嘴唇,竭力忍受的,但是却又时不时地发出两声呻吟,那是痛苦所致,只是这痛苦呻吟发出来,却又带着一股子销魂的味道。   没过多久,楚欢就吸出了五六口鲜血,说来也怪,当毒血吸出,玉腿上那乌青的颜色渐渐淡了下来,变成殷红之色,楚欢又取过竹筒,用里面的泉水将伤口擦洗了一下,便用裙布包住。   楚欢道:“里面的毒血大部分吸出来了,不过还有一些残毒,这条腿算是保住了。”顿了顿,见苏琳琅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四目相对,苏琳琅有些苍白的脸上竟然升起飞霞,扭过头去,楚欢一怔,随即明白什么,原来自己还抱着人家的大腿,此时才感觉这条腿当真是滑不溜手,白嫩无比,一阵尴尬,小心放下,又道:“这山谷里多有奇花异草,回头我去找些草药,再将你体内的余毒清除!”   苏琳琅轻声问道:“你……你懂得草药?”   “不懂。”楚欢呵呵一笑,说道:“我经常受伤,所以对皮肉伤药了解几分。”看到火堆的火光小了不少,又出去寻了些枯木,将火势燃起来,石洞之中又温暖起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苏琳琅娇躯一颤,又别过头去,楚欢也有些尴尬,想了想,道:“是了,你失血太多,而且咱们有阵子没有吃东西,我去弄些吃的!”出了山洞,看到那狼尸,当下取出匕首,十分利索地将一张狼皮剥了下来,又从上面切了一些狼肉,用木棍子穿起来,返回洞中,将那狼肉放在火上烤。   苏琳琅靠着墙壁,见楚欢烤肉,不由问道:“这……这是什么肉?”   “狼肉!”楚欢笑笑:“方才在路上,它想吃了咱们,不过它的运气不好,没能吃了咱们,如今反倒要被咱们吃进肚子!”   苏琳琅花容微微失色,有些吃惊道:“咱们……咱们要吃狼肉?”   楚欢道:“虽然味道不会很好,但是却能填饱肚子。你放心,我以前吃过狼肉,不会有事!”   苏琳琅颇有些不自然,微一沉吟,才道:“你……你这里没有油盐,这……这怎么能吃?”   这次反到是楚欢一怔,随即哈哈笑起来,苏琳琅见他笑容中有几分戏谑之意,脸一红,咬了咬牙,随即道:“你……你笑什么?”   楚欢呵呵笑道:“你是富贵人家出身,想来是没有经过这样的环境。”顿了顿,才道:“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求食物的味道,对于我们来说,能够补充自己的体力,让自己继续活下去才是最现实的。”叹了口气,道:“这天下间,许多人想饱餐一顿也难求,哪里又会奢求食物味道的好坏。”   苏琳琅听到这话,脸色微变,觉得有些刺耳,但是却并没有多说什么,沉默一阵,才终于问道:“你为何……为何救我?”   楚欢抬起头,看着苏琳琅,认真道:“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虽未必能做到,但是受了别人的恩惠,总要还了这份恩情,否则身上挂着别人的恩惠,总有些不轻松!”   苏琳琅奇道:“恩惠?”似乎不明白对楚欢有什么恩惠。   楚欢笑笑,道:“我先前就对你说过,你给的糕点味道很不错!”   苏琳琅这才想起来,更是惊讶,道:“难道……难道就因为几块糕点,你……你就这样舍命相救?”不知为何,当问出这句话之后,苏琳琅内心深处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一股子失望之感。   楚欢呵呵一笑,却不说话,将手中的狼肉翻了一个面,此时洞中已经弥漫着一股子肉香味道,苏琳琅已经两天没吃,肚子还真是饥饿的很,此时这肉香味飘动,却也让她来了一些食欲。   过了片刻,楚欢拿过木棍,用刀子割下一块肉,又从地上拿过一片没用完的布巾,将那热乎乎的狼肉递过去,笑道:“可能不对你的胃口,但是足够填饱肚子,能够补充体力!”   苏琳琅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接过,她吃东西十分的矜持,手拿一块狼肉,闻到香味,食欲大振,一只手挡在前面,似乎是不想被楚欢看到她吃东西的样子,轻轻咬了一小口,嚼了两下,微蹙眉头,还真是不怎么好吃。   楚欢呵呵一笑,也不说话,只是拿起旁边的一截竹筒,方才清洗苏琳琅的伤口,还剩有半竹筒清水,等苏琳琅接过去,楚欢这才割下一块狼肉,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苏琳琅吃了小半块肉,实在吃不下去,又饮了一些泉水,只觉得这泉水十分甘甜,而且这是新砍下来的竹子,水中还带着青竹的竹香,见楚欢在狼吞虎咽,犹豫了一下,将竹筒递了过去。   楚欢呵呵一笑,接了过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仰首饮了一大口,又大口吞吃着狼肉,苏琳琅见他饮水,忽然间脸上又是一阵发烫。   楚欢固然是无所谓,但是苏琳琅将竹筒递过去的时候,虽然看似不经意,却是十分留意楚欢饮水动作,见到楚欢的嘴唇贴上之处,正是自己方才樱唇碰过的地方,虽然楚欢看起来是无意,但是苏琳琅还是觉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暗暗想道:“他……他怎也碰那地方……他是故意的吗?”一时间不敢正视楚欢,只是用眼角余光去瞥了两下,见到楚欢虽然大口吃肉,但是嚼咬起来却很慢,就像是在吃着某种上等佳肴,细细品尝其中的味道。   楚欢抬起头,正对上苏琳琅偷瞥自己的目光,又是呵呵一笑,他的脸上似乎总带着一种很阳光的笑容,虽然不修边幅看起来很邋遢,但是那笑容让人看起来却是十分的顺眼。   苏琳琅目光与楚欢接触,却有几分慌乱,心中很是不解,她曾经面对那么多人的目光依然淡定自若,分派得当,但是为何今日每次碰到楚欢的目光,就会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   PS:感谢大紫微、冰火阑珊、揭阳人、血洁魔社、恒殇、伤心一箭、穆容秋风、中嘉等朋友今日的捧场,沙漠会更努力!   红票,收藏,谢谢大家了!   第十八章 敷药   楚欢还当苏琳琅不解自己为何这样吃法,解释道:“食物是上天赐给我们最好的礼物,没有食物,我们都活不成的。所以咱们有了食物,就该珍惜,将食物完完全全变成自己的体力,细嚼慢咽,可以更好地吸收食物里的养分!”   苏琳琅“嗯”了一声,随即轻声问道:“你……你在那古庙之中,是如何解开绳子的?你怎会有那样的本事?”   这是她心中一直想知道的问题,对她而言,楚欢能够解开牛筋绳子,那绝对是一个奇迹。   楚欢想了想,微笑道:“其实说起来也不难,这绳子绑人,逃不脱十二种绑法,鱼龙结、万花结、三扣结、双环结……懂得它们的绑法,只要十根手指没有被斩断,就有法子破解,不过想要熟练解开绳子,要下一番苦功夫才是。”似乎并不想多谈,道:“这两日你疲惫的很,而且今日又受伤失血,要好好休息才成。”顿了顿,道:“你这伤势,就算恢复的快,也要三五日才能起来……!”   苏琳琅柳眉蹙起,道:“难道……难道咱们要在这里待上三五日?”   “恐怕是如此了。”楚欢叹道:“我也想早些离开这里,但是你腿上的伤必须养好,就算不能痊愈,也要能够起来走动才成,否则……否则若是强行走动,伤了里面的筋骨,日后就难以复原了!”   苏琳琅脸上显出懊恼之色,道:“可是我家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回去……!”又觉得说这些根本无济于事,轻叹一声,一脸无奈。   “天亮之后,我去寻些草药,如果运气好,或许能早些让你站起来!”楚欢将手里最后一块肉放进口中,嚼咽下肚,起身出去将那张剥好的狼皮拿进来,递给苏琳琅道:“晚上睡着了会很凉,盖上这个会暖和许多!”   苏琳琅见到狼皮,便想到巨狼狰狞摸样,不敢接过,楚欢呵呵一笑,也不多言,将狼皮放在苏琳琅身边,自己走到火堆另一侧,背对着苏琳琅躺了下去,伸手抓过那只灰色包裹,当做枕头垫在了脑袋下面。   苏琳琅看着楚欢的背脊,若有所思,她此时也是十分困倦,靠着石壁,又想起家中,一开始却是难以入眠,但是没过多久,困意上涌,终是不知不觉中睡着。   ……   ……   等到苏琳琅次日醒过来之时,只见洞外一片亮光,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入手处一阵毛茸茸的,苏琳琅吃了一惊,低头一看,也不知什么时候,那张毛茸茸的狼皮竟然盖在了自己的身上,怪不得一夜睡下来,竟是不觉得一丝凉意。   石洞里的火堆早已经熄灭,苏琳琅转头去看,却没见了楚欢的身影,吃了一惊,随即急忙掀开狼皮,见到自己身上衣裳整整齐齐,这才松了口气,心中只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眼光落处,只见两只竹筒正摆在旁边,里面盛满了泉水,火堆上横放着一根木棍,上面串着两块烤好的狼肉,一切都准备的妥妥当当,苏琳琅看在眼中,心中升起一股多年没有感受到的暖意,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女子好美,她此时云鬓凌乱,用手理了理头发,重新用钗子插好,又拿过竹筒,从里面弄了水嗽口洗脸,没有东西擦干,无奈之下,只能用衣袖将自己脸上的水渍擦干净。   这一切做完,却不见楚欢回来,心中竟是有些焦急,她腿上有伤,又不能走动,只能待在石洞里等候,心中却是明白,楚欢绝不会撇下自己一人离开。   只是等了许久,兀自没有见到楚欢回来,心中愈发焦急,想要挣扎起来,只是动了一下,小腿上就是一阵剧痛,“哎哟”叫了一声,根本不能起身。   楚欢帮她疗伤之前,她的腿上已经麻木,虽然疼痛,却也能够忍受,但是毒血被吸出,伤口经过处理之后,那麻痹之感一去,疼痛之感就清晰起来,动上一下,那阵疼痛感反倒是难以忍受,蹙着柳眉,美丽成熟的脸上带着一丝痛苦之色。   便在此时,听得外面脚步声响起,一道身影进了洞中,苏琳琅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心中一喜,只是她生性矜持,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而楚欢进来后,一眼就看出苏琳琅的腿儿移动过,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东西,埋怨道:“你的腿伤还没有好,我都叮嘱过你,不要乱动,这样会影响伤势复原!”苦笑着摇了摇头。   苏琳琅长这么大,还真没有谁敢这样怪责她,但是此时听楚欢怪责之言,却充满了关切之心,心中泛起一阵暖意,轻声道:“我……我不小心……!”   楚欢也不多怪责,见烤肉和清水都没有动,便道:“还没有吃东西吗?虽然难吃了些,但是一个人要尽可能地用一切方法保持体力才成!”   苏琳琅总感觉楚欢的话有些古怪,但是怪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楚欢见苏琳琅不说话,也不好多说,随即脸上露出笑容,道:“看来咱们的运气实在不错,我大早上出去找寻草药,寻了一早上,也没有发现珍贵药材,差点儿放弃。好在回来路上,瞥见山壁间有两株红花草,正是治你腿伤的奇药……!”说话间,已经小心翼翼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一株奇形怪状的草药来,只见那草药又细又长,颜色却是赤红。   苏琳琅显出奇怪之色,她也算是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这样的药材,问道:“这就是红花草?”   “是啊!”楚欢坐了下去,将红花草托在手心,笑道:“这又叫春归草,最奇妙的并非是能治你的伤,而是能够不留疤痕。只要将此药敷在伤处,你的伤口会很快愈合,而且愈合之后,不超过一个月,上面的疤痕就会消失,依然会是滑不留手白嫩嫩的肌肤……!”说到这里,猛地止口,尴尬一笑。   苏琳琅也是脸一红,此时青天白日,亮光照在她的俏脸之上,耳边吹着一绺青丝,她脸蛋这般一红,顿时充满妩媚之姿,风情万种,虽然有些尴尬,但是想到腿上不留疤痕,心中却也是十分欢喜,女人天性.爱美,她却也不例外,若是光滑白嫩的腿上留一道疤痕,总是十分难过的。   楚欢拿过一支竹筒,里面只剩下半筒水,多余的水却是方才苏琳琅嗽口洗脸用去,他将里面的泉水倒掉,将红花草放进竹筒中,又从包裹里取出两种药草,拿起一根木棍开始捣鼓起来,那是要将药草碾碎,用来敷在伤口处。   苏琳琅却也是冰雪聪明,知道要敷药,轻轻掀起一截裙子,露出小腿,又小心翼翼将包扎的布条撕开,露出伤口,只见那处微微肿起,红通通一片,楚欢已经将药草捣好,将那黏糊糊的草药倒在自己的掌心,随即过去,轻声道:“这红花草药性虽好,但是药性颇烈,敷上去之后,可能有些疼痛,你咬牙忍一忍!”   苏琳琅“嗯”了一声,微点螓首,楚欢这才小心翼翼将手掌贴过去,将手中的药草敷在了伤口处,这药草的药性果然是极烈,苏琳琅只感觉药草敷上去之后,竟如火烧般,又如同无数根小针刺入肌肤,“哎哟”一声轻吟,脸色瞬间痛苦不已,情不自禁伸出一只手伏在了楚欢的肩膀上。   那疼痛感极是强烈,苏琳琅的手搭上楚欢的肩头,更是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肩肉,楚欢也是冷不丁地被抓住,随即感觉到肩上一阵疼痛,却是苏琳琅的手指太过用力,那细长的指甲隔着单薄的衣服刺入楚欢的肩肉中,楚欢亦是有些吃痛,咧了咧嘴,但是苏琳琅那一声痛苦的轻吟,钻进他耳中,却犹如销魂的呻吟,竟是让楚欢心中一荡。   苏琳琅虽然强自坚忍,但是这药性实在不是她这个女流之辈所能抵挡,疼痛之下,抓着楚欢肩头的手慢慢松开,娇躯缓缓往后倒,竟是晕厥了过去。   楚欢看她晕厥过去,苦笑摇头道:“良药苦口,这药虽然奇效,但是药性太强,我虽然知道,但是却不能告诉你,你若是知道会如此痛苦,只怕就不敢敷药了。”随即小心翼翼将药草在伤口处敷匀,此时光亮之下,愈发觉得苏琳琅小腿上的肌肤白的耀眼,浑圆修长,而且紧绷绷的弹性十足,心中暗叹:“豪富之家出身果真不同,若是寻常女子,哪里能保养的这样好!”   他敷上药,用布条包扎好,这才将苏琳琅的裙子拉下来,站起身来,苏琳琅那圆润起伏的娇躯就在眼底,昏迷过去,却依然是美丽撩人,心头又是一荡,但是迅速静下心来,用狼皮帮她盖上,这才走出洞来。   放眼处,山绵起伏,杂草丛生,身处深谷之中,两边的高山却是直耸云霄,只可惜是在深秋,草枯叶落,若是在春夏之际,这里必定是一片绿意盎然,宛若世外桃源了。   忽听得空中传来大雁之声,他抬起头,苍穹之下,大雁摆成人字形,正往南边飞去,楚欢脸上微显黯然之色,喃喃自语:“你们也是从北方而来,南归故土吗?”   望着大雁南去,知道从眼帘中消失,楚欢这才收回目光,走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沉默许久,忽地起身来,捡起一根枯木,横握在手中,低喝一声,竟是在这洞外独自练起功夫来。   他手中木棍左劈右砍,很是犀利,却是以棍带刀,明显是在习练一门刀法,身形甚快,步伐矫健,那木棍却是被他挥舞的虎虎生风,凌厉无比。   直到浑身大汗,楚欢才停了下来,歇息一番,又练习了一阵,这才罢手,喃喃自语:“收放自如,随心所欲,返璞归真……要达到那样的刀法境界,谈何容易!”叹了一声,丢了木棍,回到洞中,靠在石壁上,看了苏琳琅一眼,依然是在昏迷之中尚未醒来,便将手臂横抱胸前,眯起眼睛,不知不觉中,竟也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睁眼醒来,第一眼便往苏琳琅望去,却见到苏琳琅已经醒来,正靠着石壁坐着,那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眼神十分古怪。   楚欢微微一笑,直接道:“挺过来就好!”   苏琳琅欲言又止,身体轻轻扭动一下,左右看了看,随即看了楚欢一眼,莫名其妙地,这美貌少妇的脸上又显出红晕来,轻咬香唇,颇有些心神不宁。   楚欢颇觉奇怪,问道:“你……需要什么吗?”   他不问倒好,这一问,苏琳琅神色更是不自然,别过头去,不敢看楚欢,犹豫半天,才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我……我想……想……解手……!”   -----------------------------------------------   PS:冲榜求票求收藏!   第十九章 出山   楚欢闻言,张了张嘴,此时苏琳琅固然脸色羞红,而楚欢却也是颇有些尴尬。   正所谓人有三急,细细想来,在江中发生变故之后,可是已经有两日,苏琳琅先是被绑着,后来又受了伤,还真是没有机会解手。   楚欢想要出去,可是走到洞口,转过头来,想了想,终于还是问道:“你……你自己能行?”   苏琳琅“嗯”了一声,低下螓首,楚欢“噢”了一声,便即出了山洞,在外面守着,忽地感觉自己也要解手,走出几步,在野外撒了泡尿。   他慢慢收拾好,忽听得石洞里“哎哟”叫了一声,声音颇有些痛苦,楚欢条件反射般,如同猎豹般窜了过去,只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毕竟这荒郊野外,蛇虫鼠蚁甚多。   他几步间就冲进了洞内,尚未站稳,便往苏琳琅看过去,入眼处却是看到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如同雪团一般,怔了一下,但是骤然间却已经看清,却是苏琳琅跌倒在地上,身体侧躺着,半边雪.臀没有掩住,又圆又白,粉腻腻的欺霜赛雪,圆润丰硕,那是春光大泄。   楚欢也没有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呆了一下,苏琳琅摔倒在地,本就吃痛,此时见到楚欢突然进来,“哎呀”一声叫起来,楚欢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转身出了洞,脸上却也有些发烧,可是一颗心却是跳得厉害,只是那一瞥,苏琳琅圆润白嫩的雪股便已印记在楚欢的脑子里,一时间竟是消散不去。   楚欢靠在洞外的石壁上,气息微促,之前二人有些身体上的接触,可那是形势所迫无可奈何,而这一次却与之前情景不同。   楚欢站在外面,等了许久,听到里面没有声音,终是问道:“唔……你可好了?”   苏琳琅在里面“嗯”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让楚欢听见,楚欢这才进去,只见苏琳琅已经整理好,坐在一旁,却是低着头,显然方才那一幕让她感到十分的尴尬,便是此刻也不敢抬头看楚欢。   楚欢咳嗽两声,干笑着到一旁坐下,见到烤肉还没有动,忙转变气氛道:“夫……夫人,你先吃些东西吧。回头我再去找找看有没有野果子……!”   苏琳琅“嗯”了一声,石洞之内一时沉寂的很,双方都没有说话,好半天之后,苏琳琅终是觉得这样下去气氛太过僵硬,鼓起勇气轻声问道:“你……你包裹里的战甲……真的是你……是你兄弟留下来?”   楚欢闻言,神色微显黯然,沉默了一下,轻轻点头,却不多说话。   苏琳琅顿时起了好奇之心,又问道:“他……他当真……当真死了?”   楚欢皱起眉头,淡淡道:“逝者已去,不必多提!”   苏琳琅一怔,在这之前,楚欢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而且声音也是十分柔和,可是在这一瞬间,楚欢却是显得十分冷淡,甚至连声音也产生了距离感。   苏琳琅有些尴尬。   楚欢见苏琳琅脸上表情,也知道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淡,随即淡然一笑,道:“我说故事给你听吧,打发时间!”   ……   接下来两续两日,二人就在山洞这里待着,靠着楚欢时不时说些故事打发时间,而苏琳琅腿上的伤势竟然也是恢复的甚快,那全是靠了红叶草的作用。   若是没有这红叶草,就算再过三五日,那也未必能够站起来。   到第四日一大早,苏琳琅却已经能够支撑着站起来,亦能够走动一段路,只是终究没有痊愈,就算有红叶草这样的奇药,伤口却也不可能那么快愈合,所以每次行出不到一百米,就会坚持不住。   楚欢发现苏琳琅神色一天比一天焦急,显然是急着要回去家中,他知道苏琳琅腿上的伤真的要痊愈能行走的话,只怕最少还要两三日时间,   每日苏琳琅出动活动之时,都是咬牙想要多走几步,那自然是想早日痊愈,可是这样的伤势绝不是能够硬撑,几次摔倒,楚欢看在眼里,这天夜里终于问道:“你是不是急着回家?”   苏琳琅幽幽叹道:“我迟迟未归,家里必定乱成一团。他们一直不知道我的下落,家中……!”说到此处,眼圈儿竟是泛红。   楚欢想了想,终于道:“明日我带你离开这里!”   “可是……可是我的腿?”苏琳琅蹙起眉头,随即表情不自然起来,只以为楚欢明日是要背着自己离开这里。   此前无奈之下,与楚欢肌肤接触,她已经颇有些不安,如今伤势正在恢复,这个时候却是不敢再让楚欢背负。   楚欢笑了笑,只道:“早些歇息吧,明日我想办法就是!”   这一夜两人各自歇息,次日天刚蒙蒙亮,苏琳琅就听到洞外传来一阵动静,睁开眼睛来,接着晨曦昏暗的光芒,却发现楚欢又已经不见,自己旁边则是摆着一些野果子和泉水。   苏琳琅又向前两日一样,嗽洗一番,吃了两个果子,外面动静时小时大,她知道定是楚欢在外面,只是弄不清楚他在做什么。   许久之后,晨光更加明亮,楚欢从洞外进来,见苏琳琅起来,含笑道:“咱们今天可以走了。先走出这片山林,出了山林,看看能否找辆车子,只要能找到马车,你就能早日回家了!”   苏琳琅先是显出一丝喜色,但是瞬间眼中却划过一丝复杂神色,不知为何,听说今日能够离开这里,在她内心深处,竟是隐隐升起一股失落之感,就像突然间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等苏琳琅收拾一番走出山洞,却见洞外竟然放着一张青藤架,四周用结实的木棍编程框架,中间确实编上了青藤,就像一张小小的青藤床。   楚欢在旁边笑道:“你这腿是不能走路的,你躺在这上面,我拉你出山林!”   苏琳琅一怔,陡然间,心中泛起一股深深地感动,感动之中,却是让她心中暖暖的,这种暖意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体会到。   “这……这会很累……!”苏琳琅轻声道:“你……你可以吗?”   楚欢哈哈一笑,撸起袖子,孩子般亮了亮自己结实的手臂,玩笑道:“你不用担心,我这人的身子是铁打的,连你一个柔弱女子都不能拉动,那可是让天下人笑话的!”   苏琳琅见他亮出臂肌,脸上一阵绯红,心儿跳动加速。   二人收拾了一番,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楚欢让苏琳琅坐在了青藤架子上,那灰色包裹放在苏琳琅旁边,那张狼皮自然也不忘记,过去提起两只拉手,吆喝道:“咱们走啰!”晨曦之中,拉着苏琳琅离开了共同生活几日的小山洞。   楚欢也不知道这山林到底有多大,只是一路向南,走走停停,前进并不快,直到黄昏时分,依然没能走出这片山林。   瞧瞧天色渐暗,楚欢回头笑道:“若是再走不出去,咱们只怕要露天而眠了!”   苏琳琅想也没想,鬼使神差道:“只要你在旁边,我什么都不怕!”她这句话说完,就知道说错了话,俏脸上又是发烧。   楚欢呵呵一笑,又行片刻,忽见得前面出现几道身影,看起来都很是粗壮,那几道身影迎面而来,却也瞧见了楚欢。   楚欢瞧那几人装扮,却像是在山林中打猎的猎人,身上都挂着猎物,看那几人面相,也不似匪类,见到那几人靠近过来,楚欢停下脚步,不再往前。   来者共有三人,当头一人浓眉大眼,身材魁梧,见到楚欢邋遢摸样,皱起眉头,随即看到青藤架上的苏琳琅,更是吃惊,浓眉人已经拿起弓箭,弯弓搭箭,对准了楚欢,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两名同伴也是左右分开,张弓搭箭对准了楚欢。   这也难怪这几名猎人起疑,楚欢不修边幅,宛若落魄的叫花子,而苏琳琅虽然经受变故,衣衫多处破损,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出身富贵,而且长的花容月貌妩媚动人,这两个人组合在一起,就显得十分的别扭。   “还不说实话?”见楚欢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开口,浓眉大汉沉声喝道:“这位娘子不必害怕,你是不是被他劫掠至此?我们救你出来,拿他去见官!”   这几人突然出现,苏琳琅眼中虽然有一丝吃惊,但是脸上却还是保持着淡定,亦在心中判断这几人是善是恶,听那浓眉大汉如此喝问,立刻道:“你们不要误会,我们……我们路上遇到强盗歹人,他是……他是好人!”说到这里,回过头,看了楚欢一眼,心中又一次重复:“他是一个好男人!”   三名猎人互相看了看,浓眉大汉机警地打量楚欢一番,见到楚欢虽然衣着破旧,但是脸上毫无歹气,又听苏琳琅这般说,这才收起弓箭,示意另外两人也收了弓箭,十分干脆地道:“我们是山脚村庄的猎户,既然是落难,你们要是愿意,随我们回去,总少不了一口吃的!”   从前苏琳琅百事做主,只是此刻却是看向楚欢,那是让楚欢来做主。   楚欢轻轻放下青藤架,拱手道:“劫后余生,能得诸位大哥相助,感激不尽!”   那猎人听楚欢如此,倒是生出好感,虽然不确定楚欢身份,但是三条汉子,自然不会对楚欢有丝毫畏惧,领着楚欢二人,一路往西,竟是在太阳刚刚落山之时,便已经走出了山林。   路上楚欢却是从猎人自我介绍中知道,这三人乃是亲兄弟,姓云,名字倒也简单,称为大力、二力、三力。   交谈之中,亦是得知身处的这片山称为青龙山,连绵起伏,如同一条青龙俯卧大地,所以由此得名,苏琳琅询问离云山府有多远,才得知距离云山府尚有近两百里地,算得上是路途遥远了。   云二力个子偏矮,见到那张狼皮,很是惊讶,询问来由,楚欢也不隐瞒,照直说了,三兄弟啧啧称奇,都说这是铁背狼,凶悍残暴,若非经验老道,寻常猎人也不愿意碰上这样的凶物,却不想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年轻人竟是能够凭借一把匕首就将铁背狼开膛破肚。   ------------------------------------------------------   PS:感谢沙漠终粉、冰火阑珊、旧轩、landon、飞腾野牛今日捧场!   另看到不少书友在书评留言,但是却没有收藏,让沙漠震惊不已,收藏轻轻一点,不费吹灰之力,还请大家高抬贵手啊!   第二十章 路到尽头终须散   云氏三兄弟的住处就在山脚下的一处小村庄,稀稀落落不到二十户人家,都是打猎为生。   三兄弟与老母住在一起,只云大力取了妻子,生了一对儿女,房屋十分简陋,草木搭建,三间屋子连在一起,好在常年打猎,屋里多有皮毛,住在山脚,也不怕没有柴火,屋内倒是温暖的很。   三兄弟十分好客,将打来的猎物洗剥干净,让云大力妻子去煮了,又取出了平日里珍藏起来的酒水招待客人,满桌子野味,比之楚欢先前临时烧烤的狼肉,那味道自然是美味的多。   听说楚欢二人要往云山府去,云大力便劝二人多住几天,毕竟苏琳琅的腿伤未好,并不适合赶远路,只是苏琳琅记挂家中,却是询问这附近是否有马车可以雇佣。   云大力便道:“倒是有赶马车的,不过往云山府去,路途遥远,他未必会去。而且就算他真的愿意跑一趟,车钱那也是不低!”   苏琳琅从手上摘下手镯子,递给云大力:“这是翡翠镯子,值些银钱,还望云大哥帮忙说一说,若是他愿意走这一趟,到了云山府,我还有厚谢!”   她知道楚欢身上并无银钱,所以率先将镯子取下来。   云大力接过手镯子,看了一看,却也知道是贵重之物,便道:“既然如此,明日我先去将这镯子兑成银子,尽量将车钱压下来,多余的银子,回头我会交给你!”他话声刚落,忽听得门外传来马蹄声,听得一个粗重的声音叫道:“云家兄弟在不在?鲁经承亲自前来,还不快快出门!”   听到那声音,云家兄弟三人都是豁然变色,云三力已经起身跑到墙边,拿起了靠在墙边的一根铁叉,一脸的怒容。   云二力也是怒容满面,唯有云大力一脸凝重,看了云三力一眼,沉声道:“老三,不得胡来!”起身来,向楚欢二人拱手道:“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又低声向两个兄弟叮嘱道:“你们不可胡来!”抬步出了门去,他两个兄弟则是跟着一起出了门。   楚欢亦是皱起眉头,起身走到一扇窗户边,透过窗棂缝隙向外看去,只见门前火光明亮,五匹骏马停在门外,四名差役打扮的男子正簇拥着一名灰衣中年人,那中年人干瘦的很,坐在马上很是神气。   云大力出了门,扫了一眼几人,皱起眉头,拱手道:“草民云大力,不知大人来此有何吩咐?”   那干瘦中年人自然就是鲁经承,经承乃是吏名,大秦各县,县衙下设六房,而每房则设一名经承,称不上官员,只是小吏而已。   小吏虽小,但终究是衙门里办差的人,比之普通百姓自然要强上一些,而这位鲁经承见到云氏兄弟,眼睛一翻,尖着嗓子道:“云大力,前儿个派人来收赋税,听说你们三兄弟抗而不缴,可有此事?”   云大力沉声道:“大人,这几年我们从未少缴一文铜钱,该缴的赋税,我们从不拖欠。可是今年衙门里已经来了五六次,我们缴纳的东西,比之去年多出一倍不止……!”一咬牙,正色道:“草民实在不知,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鲁经承怪眼一翻,骂道:“去年是张知县,今年是王知县,这岂能一样?收取多少赋税,那是朝廷的吩咐,你还能管得了?朝廷事多,什么地方都要用银子,你们不拿银子出来,谁拿银子?”抬手指着云大力,冷声道:“你给我听着,最迟三日,你们欠下的税钱若是还不能送到衙门里,可别怪我翻脸无情。是了,知县老爷吩咐下来,快要入冬了,令你们这个月再交两张虎皮上去……!”   云三力性情火爆,忍不住道:“那还不如让他来抢。还让不让咱们活下去?”   鲁经承脸色一沉,厉声道:“你说什么?”   云大力一扯云三力,将他拉到身后,神色凝重道:“大人,虎皮不是说有就有。这青龙山的野兽越来越少,老虎也是难得一见,再不同往年……!”   “少说废话!”鲁经承冷喝道:“这一次是我亲自来,是好言对你说话,若是你们不能按时上缴,下次可就不是这般说了!”也不多言,冷哼一声,调转马头,领着手下爪牙离去。   云三力见到他们离开,对着他们的背影吐了一口吐沫,然后气呼呼地回到了屋内,坐下端起酒碗,一口气饮下了一碗闷酒。   云大力和云二力也回到屋内坐下,气氛再无先前那般欢快热闹,楚欢拿起酒坛为三兄弟满上酒,皱眉道:“云大哥,他们就这样欺凌百姓?”   云大力端起酒碗,饮了半碗,苦笑道:“兄弟,说句胆大包天的话,这是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否则我真想落草为寇,将这帮贪官污吏杀个干净!”   云三力在旁道:“大哥,我早就说过,咱们去找山头落草为寇算了,这样下去,总要被他们逼死。”   云二力握着拳头道:“虎皮……那老家伙还真是要上瘾了。从年头到现在,咱们已经送上了三张虎皮,其中两张虎皮还是咱们以前存下来的。他真当青龙山漫山遍野都是老虎?”顿了顿,咬牙切齿道:“郑老五就是为了凑上两张虎皮,上山猎虎,虎皮没得到,反倒被老虎咬了脑袋……官府这是要将咱们往死路上逼啊!”   苏琳琅微蹙眉头,楚欢亦是神情冷峻。   云大力叹道:“十年前,赋税不重,我们缴了赋税,还能够些好日子,可是这些年,朝廷的赋税一年比一年重,说是西梁人屡屡翻边,关西军大批增兵,还要修建关隘,驱除西梁人……哼,还真当我们这些人都是聋子瞎子不成?我听人说,关西军非但没有增兵,而且还减员,朝廷加收赋税,不是为了抵挡西梁人,而是……而是为了让咱们的皇帝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楚欢脸上显出古怪之色。   云大力点头道:“我也是听人所说,不知真假,但是觉着十有八九是真。你也知道,这几年来,大秦各道广修道观,从道观出来的道士更是横行霸道,有时候官府也不敢去招惹。我还听说,京城之中,道士横行无阻,达官贵人门也都不敢去得罪的!”   云三力叹道:“想当年,我大秦铁骑所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那时候是何等的雄风,可是不过短短十年,当年的铁血雄狮已不复存在,被区区西梁人屡屡犯边而不能制……那位统军十万纵横天下的皇帝,如今……!”说到这里,又是端起酒碗,一口气喝下。   楚欢见这三人当着自己的面发泄心中的怨气,却也知道这三人乃是耿直的血性汉子。   云大力忽地摆手道:“罢了,不说这些了!”向楚欢笑道:“兄弟,让你们见笑了。看你们疲惫的很,早些歇着,我明天天一亮就去找寻马车,如果顺利的话,明天正午马车就能过来!”   楚欢拱手道:“那有劳云大哥了!”   三间小屋,云大力便让苏琳琅跟着自家妻子睡一处,几个男人则是随便凑合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云大力果真去寻雇马车,到正午时分,一辆马车停在门前,赶车的四十多岁,人唤把式刘,驾车的技术极好。   往云山府路途遥远,来回最快也要七八天工夫,把式刘本不愿意跑这么远的路,但是看在云大力的面子上,又加上出重金雇车,终是勉强答应。   苏琳琅的翡翠镯子当真是好东西,云大力先是与把式刘到市集的玉器行卖了个好价钱,这才一同回来。   玉镯子卖了二十五两银子,雇车却要花费十五两银子,剩下十两银子,云大力一文不差交还苏琳琅,苏琳琅却不收,执意要做谢礼,让云大力留下。   云大力却也是个执拗性子,断然不收,声称若是收了银子,那便算不得好汉子,琳琅无奈,换了个法子,将头上的钗子送给了云大力的妻子,一番推辞,最后云大力拗不过,只能收下,他却不知道琳琅赠送的这根钗子,少说也要四五十两银子,至若那只玉镯,那也是值百两银子,云大力不知真实价值,却是被人狠狠宰了一道。   云家兄弟又为二人准备了一些干粮和水在路上食用,辞别云家兄弟,琳琅和楚欢共乘一车,出了村子,折而向南,往云山府去。   一路上倒也顺利,日出起身,日落找客栈歇息,琳琅手中有那十两银子,一路上倒也足够花销。   行了两日,进了云山府的地界,又行了一日,渐近云山城,琳琅的心里却是变的失落起来,总觉得即将要失去什么,心中空荡荡的,神情也有些魂不守舍。   楚欢掀开窗帘,向外看了看,终是回头看着琳琅,温和一笑,道:“快到地儿了,再往前走两里地,我就要下车了!”   琳琅只觉得心中一颤,不知为何,内心深处竟有些伤痛,失声道:“你……你要下车了吗?”   楚欢点点头,分别在即,他微一沉默,终于笑道:“这些时日,若有得罪之处,你别放在心上。”顿了顿,沉吟一番,终于道:“人生总有起伏,能撑过来就好。这次变故,你慢慢就会忘记…...!”   “忘记吗?”琳琅俏媚的脸上一片黯然,幽幽叹了口气,终于想起什么,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姓!”   “不要知道!”楚欢平静道:“都忘记……有些事情能够忘记,对你会好些!”他自知两人相处这段时日,迫于无奈,自己与琳琅身体接触,这终归是让一个女人清誉有损之事。   他现在只希望琳琅忘记这一切,这样琳琅心中就不会有负担。   琳琅心头一阵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楚欢掀起帘子,叫道:“刘大哥,前面大树下停一下,我在那里下车……!”这马车说到就到,转眼间就到了一棵大槐树下,勒马停住。   楚欢看着琳琅,微笑道:“这次搭了你的顺风车,可是多谢你了!”拿起包裹,看了看旁边那张卷起的狼皮,本想留下来送给琳琅,但是又想留下来反倒让琳琅难以忘记这些事情,便拿了起来,想要说什么,终究只是道:“就此告别,日后多多保重!”从车内出了去,跳下了车,向把式刘笑道:“刘大哥,这一路上可有劳你了。”   一路行来,把式刘也与他熟络,这也是个憨厚之人,笑道:“没事,你一路走好。你放心,我会将这位夫人送到府上!”   楚欢点了点头,看了车厢一眼,终是没有说什么,一甩手,将狼皮搭在肩头,往大槐树旁的一条小路折过去。   只行出几步,就听琳琅的声音叫道:“你……你等一等!”   楚欢停下脚步,微一犹豫,终是回过头,春风般笑了笑。   琳琅掀开车窗帘子,眼圈儿已经泛红,声音也有些发颤:“我们……我们还能再见到吗?”   “相见不如不见!”楚欢微笑道:“你和我本就是不同的人,回去吧,一路顺风!”也不多言,转身便走,口中却是高声唱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琳琅痴痴看着楚欢的身影慢慢远去,那人虽然衣着破旧,但是来的潇洒,去的也潇洒,夕阳余晖之下,那金色的光芒笼罩着返乡的游子。   古树小道、金色夕阳、返乡游子,勾勒出一副恬静的画面。   两颗晶莹的泪珠从琳琅眼角滑落,顺着白皙光滑的脸颊往下流淌,她轻轻重复着楚欢那一句话:“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声音发颤,漂亮的眼睛望着楚欢那孤单寂寥的背影,不舍离开。   ----------------------------------------------------   PS:唔,这本书框架比较大,字数应该不逊于权臣,所以大家耐心地看,沙漠保证整部书会跌宕起伏、波澜壮阔。   画卷需要慢慢展开,才能品味其中的意境,而书,也要慢慢地从冰山一角到达得窥全貌,所以我们一起慢慢来画这幅画,来写这部书!   至于更新,大家知道,沙漠最低都是三千字,有时候两更完全比得上别人的三更,这样做,夜市尽量保持故事的流畅性,而沙漠整体上更新还比较稳定。   谢谢大家的相伴!   唔,没收藏的帮助收藏一下,至若红票嘛,我知道喜欢我书的朋友都在默默投票,沙漠天天求票你们也烦,只是新书期,总是要大家支持的,毕竟众人拾柴火焰高嘛,还是说声有劳砸几章红票吧,呵呵!   第二十一章 素娘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楚欢与琳琅相处几日,自然不可能没有丝毫感情,但是他却知道两人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今日一别,或许再也不会相见。   夕阳落山,天地昏暗起来,楚欢凭着脑海深处的记忆,沿着小路径自往西而行,行出一个多时辰,天色早已经完全黑下来,一弯新月也是从天边升起。   楚欢翻过一道土坡,前面便出现了一片湖泊,湖水清澈,在月光下泛着清冷幽光,看到这片湖泊,楚欢脸上显出一丝欢喜之色,脑海深处那道记忆让他明白,自己离家已经越来越近了。   他走到湖边,将狼皮和包裹放下,然后双手捧起湖水,痛痛快快喝了几口,月光照耀下,他的相貌倒映在湖水之中,细看之下,蓬头垢面,还真是邋遢的可以,摇头叹了口气,这样的模样回家,只怕家里人瞧见都会吓一跳,当即将全身衣裳脱去,放在湖边草丛,自己跳进湖中,那是要好好清洗一番。   深秋时分,湖水甚是冰凉,但是楚欢身体素质极佳,丝毫没有寒意,将自己身上的尘土好好地洗了一番,便是连头发也细细细了一遍,正要上岸将头发束起来,忽听得不远处隐隐传来一阵哭声,楚欢立时皱起眉头,靠近湖边,湖边枯草顿时将他掩住。   他借着月光望向哭声传来方向,只见湖边不远的那条小道上,隐隐出现几条人影,哭声正是从那群人传出来。   楚欢皱起眉头,凝神细看,那几人渐渐走近,只见头前一人身材粗壮,身后背负着一人,后面则是跟着三四人,负着弓箭握着铁叉,这几人都没有注意湖中的楚欢,就从旁边走过,楚欢却是看的清楚,那哭泣之人不过十五六岁的青年。   楚欢心中大是奇怪,不知道发生何事,他此时全身赤裸,自然也不好出来,眼看着那几人渐渐远去,那哭声也渐渐低下来,直到最后什么也听不见。   楚欢虽然感觉奇怪,但毕竟事不关己,也不多想,上岸穿了衣裳,又以湖水为镜,从本就破旧不堪的衣衫上又撕下了一条布带子,将头发拢在脑后,用带子绑住,这才拎起狼皮和包裹,顺着湖边继续往西而去。   行了小半个时辰,就见到前面显出一片村庄来,秋夜凄凉,月光清冷,黑夜下的村庄宁静一片,四野寂静,那村子内有几点火光亮着,自然是有些人家还没有吹灯歇息。   楚欢站在小坡上,看着那片村庄,呆呆出神。   许久之后,他才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月亮,抬步往那村子走过去,不知为何,越是接近村子,他心头却越有些忐忑。   村庄有三四十户人家,不算小村子,但是家家户户房子都比较矮小,也十分的古旧,一看就知道这里的房子建起都有些年头了。   与楚欢脑海中记忆的景象相比,村子并没有太多的改变,他在村中穿行,夜黑风高,却也是没有遇上一人便找到了自家所在。   那是一栋十分破旧的土坯房,一看就是经过许多年风雨的老房子,比楚欢记忆中的还要破旧许多,按照楚欢的记忆,土坯房中间一间是客堂,两边则是卧室,左边的应该是父母所居之处,而右边那一间,在当初这具身体离家之前,应该就是他与兄长所居之处。   楚欢稳了稳情绪,终于走上前去,将狼皮放下,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却无声息,他便加大了一丝力气,“咚咚咚”敲了几下。   很快,他就听到屋内响起一阵动静,听那动静,屋内似乎有些慌乱,随即便听到脚步声响起,似乎正往大门这边过来。   楚欢等了一等,依稀听到那脚步声已经走到门边,可是却不见大门打开,很是奇怪,又敲了敲门,屋内却是传来一个女人冷冷的声音:“是谁?”这声音带着戒备之意,更带着一股子敌意。   楚欢一怔,在他的记忆之中,家中除了母亲,并无其他女性,而这声音显然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绝不是母亲,自己难道走错了门?   他退后两步,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清晰地记得确实是这一家,又上前去,轻声道:“我是二郎,快开门!”   “什么二狼三狗的,快给老娘滚开!”里面那声音冷笑道:“想到老娘这里讨便宜,想也别想!”   听这声音,这女子竟是十分泼辣,楚欢一头雾水,但是确定自己没有走错门,沉声道:“这是楚原家吗?”   屋里的女子并不答话。   楚欢本以为回来之后,定是一场久别重逢的激动感人场面,实在想不到竟是被堵在大门前,一时间不明所以,拍门叫道:“大哥,我是二郎,快些开门。二郎回来了!”   他拍了两下,屋里依然没有反应,皱起眉头,用力一推,本来关好的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拉开门闩,竟是被他、一下子推开,屋内一片昏暗。   楚欢皱起眉头,正要抬步进门,就看到面前陡然出现一道人影,尚未看清,就见那人影已经抬起手,月光之下,倒也看得清楚,那人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毫不留情地往楚欢砍了过来。   楚欢大吃一惊,万想不到开门之后迎接自己的竟是一把菜刀,他轻巧往后退了两步,站定身形,那人也不再追,站在门前,一手握着菜刀,另一手则是叉着腰。   楚欢借着月光打量一番,只见袭击自己的却是一名女子,上身穿着青色秋袄,下身穿一条粗布碎花裙子,很是朴素,瞧她容貌,虽然称不上十分美丽,却也是有七八分姿色,看上去与楚欢差不多年纪,也不过二十二三岁,脸上皮肤自然比不得苏琳琅那般白皙娇嫩,但在乡下女子中间,那却是极白极光滑,头上梳着发髻,一瞧那发髻,却是已为人妇。   这女子身材高挑,不知是不是秋袄的缘故,胸前鼓鼓囊囊,在那细细的腰身衬托下,上围就显得十分挺拔,只是眼角眉梢间却带着冷意,眼眸子里更是冲着敌意,不等楚欢说话,这妇人就已经叉着腰抬起另一只手,菜刀向前,冷笑道:“给老娘快滚,你再往前一步,老娘一刀剁了你喂狗!”她声音略有些沙哑,虽然是在斥责,却依然十分动听。   楚欢皱起眉头,似乎想到什么,脸上显出恭敬之色,盯着少妇问道:“你……你是不是素娘姐?”   这少妇一怔,随即冷笑道:“什么事儿不好,半夜三更摸到老娘的门头来,真当我叶素娘是好惹的吗?你还不快滚!”   “素娘姐,我是二郎!”楚欢上前一步,素娘立时警觉地握紧手中的菜刀,厉声道:“不要过来!”   “你不认识我了?”楚欢苦笑道:“我是楚欢,楚二郎!”   “楚欢?”素娘叉着腰,冷笑道:“我家小叔子已经死了七八年,难道还还魂了不成?”   小叔子?   楚欢一怔,心中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方才猜想的果然不错,这个少妇,竟真的已经成为了大哥的媳妇,也就是成了自己的嫂子。   楚欢见素娘不肯相认,也知道自己的经历十分离奇,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道:“素娘姐,你不认识我不要紧,你去叫大哥出来,大哥定能认识我!”   “大哥?”素娘眼中划过一丝黯然,咬着牙,恨恨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是不是冯二狗让你过来的?”往东边瞧了一眼,骂道:“那天杀的冯二狗,天打雷劈,穿了人皮,不做人事……定要不得好死!”   楚欢一时有些糊涂,更奇怪的是,外面闹出这样动静,屋子里却是寂静一片,自己那位兄长迟迟不见出来。   见楚欢呆呆站着并不准备离开,素娘又气又急,还要斥骂,便在这时,屋里终于传出一个声音来:“素娘,外头出了什么事儿?”   素娘听到声音,急忙道:“娘,没事,外面有夜猫子撞门,我出来赶跑它,你老人家睡着就是!”   楚欢听到那声音,忽地一闪身,在素娘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跑到屋子左边的窗户旁,对着窗户叫道:“娘,我是楚欢,是你的二郎,娘,二郎回来了!”   素娘见状,花容微变,举起手中菜刀便要过去,但是走出一步,却陡然停下,脸上显出疑惑之色,上下打量楚欢一番,眼眸子里显出古怪神色。   屋内却已经响起动静来,老妇人的声音传出:“是……是二郎……真的是二郎吗?”那声音已经有些发颤。   楚欢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几步间到得大门前,径自往屋内冲进去,素娘本想阻止,不知为何,只张了张小嘴,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任由楚欢进了屋去。   ---------------------------------------------------------   PS:感谢拉娜雅、心灵杀手、六六六六六六、long大神、阿阿殊、生产队长121、还是见山、小小三粉等好朋友的捧场,在此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二十二章 游子归家   楚欢一气冲进了左边屋子,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看到,屋内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木床,床边放着两张椅子,一名满头花发的老妇人已经坐起身子来,看到从门外冲进来的楚欢,一脸的不敢置信,颤声道:“二郎,真的……真的是二郎回来了?”   楚欢松开手,包裹落在地上,一步步上前去,看着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跪倒在老妇人脚下,“是我,我是你的二郎,儿子回来了!”   老妇人已经泪如雨下,张开手抱着楚欢,虽然许多年没有见到,但是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青年,正是自己失踪多年的儿子。   老人抱着自己的孩子,不敢撒手,生怕这是一个梦。   素娘此时也已经回到屋内,站在门边,看到母子相认的一幕,脸上也微显激动之色,但是很快,脸上又显出怪异之色来,看着楚欢的背影,眼中竟似有几分厌恶之色,随即瞧见地上那只灰色包裹,脸上顿时堆起一些笑容,扭着腰肢上前去,笑道:“娘,二郎回来就好。这些年你日思夜想,总算将他盼回来了!”   老妇人这才松开手,擦了擦眼泪,向楚欢道:“这是你嫂子,快些见过!”   楚欢心中已经猜知,起身来,对着素娘恭敬一礼,素娘笑了笑,欠了欠身子还了一礼,又主动上去从地上拿起包裹,一改方才冷冰冰的模样,笑咪咪地道:“这是二郎的行礼吧?我来帮你放好!”只觉得包裹很重,手指碰处,只觉得有些坚硬,心中很是欢喜,楚欢却已经过来接过,恭敬道:“不敢有劳素娘姐!”   素娘也不以为意,老妇人却已经问道:“二郎,你一路辛苦,还没吃东西吧?”   楚欢过去握着老夫人的手,含笑道:“娘,二郎不饿!”   老妇人已经向素娘道:“素娘,二郎没吃东西,你弄些吃的!”   素娘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客堂很快就亮起了灯火,随即素娘又拿了过来将老妇人房中的油灯点燃,这才出去。   老妇人拉着楚欢在床边坐下,轻叹道:“这两年,全亏了素娘,否则今日你回来,只怕见不到为娘了!”   楚欢此时心中也大感怪异,脑中的那个记忆清晰地告诉他,自己应该还有父亲和兄长,可是到现在为止,家中另外两个男丁却是一个也没有见到。   “母亲,父亲大人和大哥去了哪里?”楚欢握着老妇人干瘪的手,满是疑惑问道。   老妇人闻言,身体一颤,眼圈儿又是一红,道:“他们……他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二郎,你……你回来的晚了!”   楚欢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记忆之中,父亲身体不好,而且年事已高,离家多年,父亲离世倒可以理解,只是大哥比自己只是年长四岁,正大壮年,怎会也离开人世?   如此说来,素娘岂不是寡嫂?   难道家中,就只有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在撑着?   想到此处,楚欢只感觉心中一酸,他瞧见这屋里空空荡荡,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土坯房子多年没有翻修,破旧不堪,甚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还往屋内钻进一丝丝凉风,好在老妇人床上的被褥足够厚实温暖,但是家中生活的凄苦却也是一目了然。   “你父亲本来就有病在身,八年前你突然失踪,你父亲四处找寻,全无音讯,那时候就伤心过度加重了病情。”老妇人伤心道:“撑了不到半年,也就去了。”   “那……那大哥又是怎地走了?”楚欢问道。   “你父亲离世后,就是你大哥一直撑着这家照顾我!”老妇人道:“家中清贫,当年为了医治你父亲的病,借了不少银子,这些年你大哥靠着家里两亩薄田,既要偿还债务,还要贴补家用,入不敷出……!”   楚欢神情黯然。   “家里没有银子,小的时候,你父亲就与素娘的父亲定了娃娃亲,你大哥年岁既大,按理说早就该娶妻生子,只是……只是家中哪有银钱为他娶媳妇,只能一拖再拖!”老妇人叹道:“你大哥为了早些取回素娘,除了种田,又时常出去打渔,想多赞些银钱,两年前你大哥去往县城卖鱼,与人起了争执,被人打伤,回来之后,几个月都不能起床!”   楚欢闻言,双拳握起,冷声道:“是何人打伤大哥?”   “现在也说不清了,都说是县城里的一帮无赖。”老妇人伤心道:“你大哥一直不能起来,身体越来越差,日日吐血……我没有法子,去找你舅爷商量,你舅爷便提议将素娘娶过门来冲冲喜,说不定大郎的病就能好起来。我思来想去,便将家中的银钱凑起,又借了些银子,终是将素娘迎过门来,谁知……!”说到此处,老人眼中满是泪水,抬手擦了擦,继续道:“谁知素娘过门不到一个月,你大哥……你大哥还是没有撑住,就那样去了!”   楚欢叹了口气,实在没有料到家中竟是有这样的变故,大郎即去,家中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顽强生活下来,中间的苦楚,不问可知。   他心中只是想:“既然我回来了,无论还有天大的事情,先也顾不得了,先要让她们过上好日子才成!”   老妇人握着楚欢的手,轻声道:“素娘是个好姑娘,你大哥去后,她日夜照料着我,家里没有男丁,种不了田,好在村里徐家婶子帮忙,素娘又能刺绣,徐家婶子那些丝绢来,素娘在上面刺花绣鸟,交给徐家婶子换些银钱度日……!”说到此处,想到什么,擦了擦眼泪,强挤笑容道:“你瞧我,一说这些就没个停,二郎,快告诉娘,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为何一直没有回来,你可知道,娘这些年望眼欲穿,村里的人都说你……唉,可是为娘知道,你终究会回到娘的身边,你瞧,这不是回来了吗?”   楚欢神情顿时古怪起来,微一沉吟,终于道:“娘,孩儿……孩儿八年前外出之时,被一伙匪人抓去,这些年都在为他们干活,这次是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逃了出来……!”说到这里,心中暗暗惭愧:“不是我不说真话,实在是事情太过离奇,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   ……   事情确实很离奇。   楚欢只记得,前世在酒吧之中,身为调酒师的他瞧见几个流氓欺负自己的女老板,一时激愤,挺身而出,在干净利落打趴下三名流氓之后,却被一名猛汉一刀刺破了自己的心脏,倒地昏迷之后,当他再次醒来,便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还清楚的记得,醒来之后,看到一张虬髯大脸,从那一天起,他离开了这个地方,一别就是八年,但是这具身体的记忆却没有一丝遗漏,换句话说,这具身体承载着两个人的记忆----前世沙飞鹏,今生楚欢!   这样离奇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对母亲言明,莫说是一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老村妇,便是高高在上的皇亲贵胄,对于这样离奇的事情只怕也是嗤之以鼻。   他心中清楚,自己如果真的说出来,母亲不但不会相信,甚至还会觉得自己的儿子精神有问题,在外面多年变成了一个傻子。   母子二人说这话,门外却是传来动静,楚欢知道是素娘在为自己弄吃的,起身来,便要出去向素娘说一声辛苦。   楚欢倒是记得,素娘是邻村叶家洼的人,他的父亲也是农家出身,当年却与楚欢的父亲有些交情,两家也曾偶尔走动,记得素娘小的时候,还随着父亲往这边来了几次,她年纪虽然与楚欢一般大,但是性子却有些野,硬是让楚欢叫她姐姐。   小的时候,两家便定下了娃娃亲事,所说那时候素娘和楚欢相处的多些,但是定下的亲事,却是将素娘许给了老大。   楚欢扶着母亲先躺下,这才出了门来,客堂并不宽敞,一张成旧的桌子上点着油灯,客堂角落处却是砌着灶台,素娘此时正弯着身子,往土灶里面添柴火,那桃形般浑圆紧翘的臀部被粗布碎花裙子紧紧包裹着,紧绷的臀部几乎要将裙子撑破,破衣而出,形状完美至极,就像是用圆规画出来的一样,异常的丰满滚圆,诱人至极,随着她往土灶里添柴火,那丰满的臀儿轻轻晃动,摇曳生姿。   楚欢急忙转过目光,望向灶台,半旧已经有些发黄的小瓷碗中放着调好的面糊,旁边有小袋子面粉,看分量已经不多。   素娘添了柴火,感觉身后有人,急忙转身,见是楚欢,也不多说,麻利地将调好的面糊倒进锅里,说道:“家里存粮不多,给你煎两张饼填饱肚子……瞧你这样子,这些年在外面只怕也过得不怎么样,这顿有饼吃,下顿可就未必了……!”她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却十分动听,虽然不像先前在门外那般冷冰冰,但也没有几分热情。   见楚欢不说话,转头看了一眼,抬手撩了撩腮边一绺青丝,女人味十足,问道:“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楚欢看着素娘衣着朴素,手脚麻利,心中感叹,拱手一礼,肃然道:“素娘姐,这两年多亏你照料母亲,二郎向你道谢!”   “谁要你道谢!”锅台里发出滋啦啦的声音:“我过了门,就是你们楚家的媳妇,照顾婆婆,那也是理所当然。你要是真想谢我,日后就好好争气,好好孝顺老娘……!”顿了顿,才淡淡道:“你欠了这个家的,慢慢还回来!”   楚欢明白素娘为何如此冷淡,毕竟身为人子,八年未归,不曾尽孝,素娘不.明真.相,自然对楚欢怀有一丝怨气。   素娘在锅台里煎着面饼,又道:“我屋里有两块木板,你先拿出来铺在客堂,晚上就先这样歇一晚,回头再想其他法子!”   楚欢点点头,看到客堂正位摆着父亲和兄长的灵牌,便即过去恭恭敬敬拜了几拜,随即才起身走到右边房门前,正要推门,忽地想到这是素娘房间,不知是否方便,正想问一声,素娘已经道:“里面没什么东西,你去将木板拿出来就是!”   毕竟是乡下人家,不像高门大户深宅豪院那般讲究太多繁文缛节,楚欢这才推门而入,这屋里的油灯已经拿到客堂,甚是昏暗,楚欢摸着过去将窗户打开,月光透进来,此时打量一番,这屋里也是简陋无比,亦是一张小木床,床后是两只木柜子,自然是用来盛装衣物所用。   床边有一张小长桌子,上面放着竹编的小篓,里面放着针线剪子,旁边则是放着一些丝锦,楚欢从母亲口中知道,素娘就是靠了这些维持着两人的生活。   桌上还放着一面铜镜和一支木梳,那木梳已经有些发旧,想到传说中古代女子对镜贴花黄,胭脂水粉罗腮红,楚欢苦笑着摇摇头,那床上倒是收拾的整齐,但是一眼就能瞧出来,床上那一床被褥甚是单薄,比起母亲那边的被子远远不如。   这家中可说是一贫如洗,但是楚欢却完全看出来,素娘是一个极其孝顺的儿媳妇。   靠屋子角落放着两张木板,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恰好今夜能用上,楚欢将木板拿到客堂,并拢铺在了客堂角落里,那边素娘已经煎好了两张饼,盛在盘子里放在桌上,只是道:“好了,吃完早些睡吧!”收拾一番,回到自己的房中,没过片刻,抱了一床被褥出来,放在了木板上,也不多说话,径自往母亲屋中去了一趟,片刻就出来,看了楚欢一眼,那张很有姿色的脸拉下来,冷哼一声,扭着腰肢,便即回到自己房中关上了门。   楚欢觉得有些莫名奇妙,吃了两张饼,只是个半饱,又往母亲房中去,母亲却已经躺下,母子二人又说了会子话,楚欢知道老人身体不好,劝他早些睡下,过去拿自己那只包裹,却感觉自己的包裹似乎有翻动的痕迹,想了一想,忽然明白什么。   素娘方才拿包裹的时候,有些笑脸,语气虽然不热情,却也和缓几分,但是刚刚冷哼一声回房,楚欢不明原因,此时楚欢却明白,恐怕一开始素娘以为包裹里是银钱,所以有些欢喜,想必回来进屋看了一下,见到只是破甲,所以变了脸色。   第二十三章 大户门前怨   楚欢当夜就在客堂睡下,被褥并不厚,卷在被褥里面,楚欢隐隐闻到被褥上有一丝丝淡香味,想了一想,忽然明白什么。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床被褥是从素娘的床上取下来,楚欢方才看过,母亲床上的被褥虽然厚实,可素娘床上的被褥却很单薄,如果有多余的被褥,秋末冬初时节定然已经拿出来用。   想来素娘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总不能让刚刚回家的小叔子冻着,所以只能将自己床上的一床被褥拉下来丢给楚欢。   楚欢一路奔波,刚到家中,心中也算踏实下来,很快便沉沉睡去,只不过或许是太过困倦,半夜那呼噜声打的极响,素娘在床上被这呼噜声吵得实在睡不着,爬起来,披了衣服打开门探出头,只是见到楚欢睡得十分香甜,终是一跺脚,嘟囔一句:“便是人家圈里的猪也没这么大的动静,这还让不让人睡……!”扭着细腰圆臀,返回屋中去。   次日一早,楚欢睡的正香甜之时,耳边隐隐传来鸡鸣之声,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立时见到光芒有些刺眼,用手遮挡住,却发现大门已经打开,一眼瞥见一道人影站在门边,眯起眼睛看了看,不是素娘又是谁。   昨夜昏暗,不能看的分明,此时却看的清楚,素娘上身依然是那青色秋袄,腰间扎着灰色围裙,围裙上面还有几处补丁,围裙系在腰间,那腰儿便显得十分纤细,亦将上围胸部衬托的更为丰隆。   不施粉黛,却有几分浑然天成的妩媚,皮肤颇白,头上发髻用一根木簪子束着,脸颊两边则有几绺青丝飘动,虽是乡野女子,却也带有几分媚人风情,只是此刻素娘眉梢眼角间却是带着几分冷笑,见到楚欢睁开眼睛,立刻道:“哟,这一大早你就醒过来了,我还当你要睡到中午呢。”撇撇嘴,道:“也是,一路上折腾的辛苦,回到家里,自然是要好好歇息的……要不你再睡一会儿,水缸里没水,我自己去湖里挑两担水回来!”   楚欢自然听出这是反话,也不以为意,翻身起来,道:“素娘姐,我去担水。”转头看见屋角灶台边有水缸,水缸边一只旧木桶,立刻过去,瞧见水缸里的水还真是不多,拿起木桶边往外走,从素娘身边过时,素娘右手杵着细腰,另一只手将腮边青丝往后撩了一下,说道:“你就这样子出去?你瞧瞧你这身衣服,破的不成样子,这般出去,别人还当叫花子讨饭呢。”没好气地道:“你等一下!”转过身,扭着腰肢往自己往自己屋里去,那被花布裙子包裹的紧绷绷的臀部左右晃动,如同风中花瓣,十分动人。   看素娘行走姿势,想来是天然如此,并非有意做出这样子。   很快,素娘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衣裳,递给楚欢道:“这是大郎穿过的衣裳,你先换上吧!”等楚欢接过衣裳,这才走到屋角,抱起了一只鸡,下面有一只鸡蛋,喜滋滋地拿起来,笑咪咪地对母鸡道:“花儿争气,明天再来一个!”瞧她那热情样子,对那只母鸡竟是比对楚欢还要亲热几分。   楚欢一怔,昨夜他倒一直没有发现屋角竟还趴着一只母鸡,那母鸡一晚上竟也一声不吭,看来是只沉得住气的老母鸡。   素娘放下母鸡,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喜滋滋地将那鸡蛋放进灶台边的一只小竹筐里,然后伸出手指头,轻声点道:“一、二……八……十二、十三,唔,再数一遍,一个,两个……十三个了,没错,是十三个,再攒几个,卖了钱,便能给娘买双新鞋了!”一时间竟是忘记了旁边的楚欢。   楚欢看素娘认真的样子,心中一酸,神色柔和地看着素娘,素娘此时转过身,见到楚欢正盯着她看,不知为何,脸上一热,拉下脸来,没好气道:“还等什么?还要继续睡?”   楚欢“哦”地回过神,左右看了看,无奈之下,进了素娘房间,换了一身衣裳出来。   这一身衣裳虽然很是朴素土气,但是穿在楚欢身上,却让楚欢显得十分精神。   只是他方才进房换衣服之时,却发现素娘床面上只剩下一床被单,用手摸了摸,下面便是硬梆梆的床板子,显然昨夜自己盖的的被褥,是素娘垫在下面的床褥。   他心中很是感动,出了门,也不多说,拿起了木桶,便要出门,走到门旁,见到自己带回的狼皮就在旁边放着,于是向素娘道:“素娘姐,这狼皮你垫在床上,晚上睡觉会暖和不少。”他本想将这狼皮给母亲铺上,但是母亲床上被褥甚厚,素娘照顾的十分周到,反倒是素娘床上硬梆梆的,女人家身子只怕受不住。   说完这句话,楚欢便即拎着木桶出门而去。   素娘见楚欢走远,这才上前去,摸了摸狼皮,脸上显出几分欢喜之色,自语道:“还真是软和,垫在下面定会暖和。”但是笑容很快消失,低声嘟囔着:“离家八年,不闻不问,回来一张毛皮就想打发了,还真是想的美……!”拿起狼皮,摸着那狼毛十分柔顺,终是喜滋滋地拿回了自己屋里。   ……   楚欢出了门,他知道村子前面不远就有一条小河,村里人吃水洗衣服啥的都是往那里去,经过几户人家,天虽然刚亮堂没多久,但是村里人也都打开了门。   楚欢经过之时,庄户人家十分疑惑地看着楚欢,楚欢则是笑着点头,路人都不认识,也不搭理,行了片刻,只见前面几名庄稼汉迎面而来,每个人的神色都十分凝重,边走边叨咕着什么,便是楚欢停在旁边微笑向那几人点头打招呼,这几人却也似乎没看见,唉声叹气走过去,楚欢隐隐听见一人道:“回头大伙儿凑些银钱,不管怎么说,大栓既然去了,总要入土为安才是!”   楚欢心中狐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却觉得十分诡异,到了村前的河边,现在河边洗了脸,便拎着一桶水往回走。   到了家里,素娘已经在灶台边熬粥,他将桶里的水倒进水缸,只有半缸水,便又提着木桶去打了两桶水回来。   刚想歇下,进去看看母亲,素娘已经道:“家里柴火不多了!”说完这句话,也不看楚欢,更不多言。   楚欢看了看灶边,堆放的柴火确实不多,而且也知道即将入冬,冬日里家里若是没有柴火,那就更加难以过冬了。   瞧着这天越来越冷,已是临近冬日,自己还真是要在这阵子多准备些柴火,呵呵笑道:“我现在就去砍柴去!”记得村子东头有一片树林子,颇为茂密,如今深秋,在那边自然能砍到不少木柴。   八年未归,又见到家中如此清贫,楚欢心中暗暗惭愧,虽然控制这具身体的是另外一个灵魂,但是这具身体毕竟是为人之子,此时别说只是让楚欢担水砍柴,便是做再苦再累的事情,楚欢那也是心甘情愿,心中却是想着尽可能地补偿她们,日后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家中倒是有一把斧头,不过缺了一处小口子,还有些生锈,楚欢在外面找了石头磨了磨,又从家中拿了一条粗绳子,这才出门而去。   他一路往东头去,忽见得前面不远有一处大门大户人家,处在村子最东头,与存在其他低矮的房舍大不相同。   青砖白瓦,围了院子,一看就与别家人不同,远远便能瞧见这户人家,楚欢心里奇怪,记忆之中,似乎村子里都是清苦百姓,并无这样的大户人家。   渐近那户人家,便听得哭声传来,又听得一个声音带着哭腔大声叫道:“你们害死了我大哥,我要与你们见官……呜呜呜,我大哥就是被你们逼死的……!”   楚欢十分奇怪,加快步子过去,只见那户人家紧闭大门,朱红色的大门十分显眼,但是此时在那大门前,却有一人正边哭边叫,楚欢瞧那人身影,身形矮小,竟是觉得有几分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略一沉吟,眉头一展,终是想起来。   昨夜他回家途中,经过一片湖泊,在湖里洗澡,岸边经过几个人影,当时便有人哭哭啼啼,他当时没有上岸,但却看得清楚,当时经过湖边哭泣之人,似乎就是眼前那人。   他听那人叫喊,似乎是死了大哥,听那意思,此人大哥竟似乎是被这大户人家逼死,虽然不明其中缘由,却已经皱起眉头来。   便在此时,猛听得院子里传出狗吠之声,随即便见到那大门“嘎”地一声打开,两条凶恶的狼狗已从那大门之中窜出来,在门前哭叫的小个子见得两条狼狗窜出来,“哎呀”叫了一声,连退几步,一时没留神,踩到一块石头,便即摔倒在地。   那两头狼狗似乎想要扑上来,但是狼狗脖子上却系着绳子,两条绳子牵在一人手中,那人也已经从大门内出来,穿一身蓝色锦袍,上身更是套一件紫色毛边锦裘,腰束锦带,头戴软帽,年纪不过三十岁左右,貌不惊人,此时正牵着两根栓狗的绳子,指着那跌倒在地的小个子哈哈大笑道:“瞧瞧,瞧瞧,两条狗就将他吓得屁滚尿流,这样的狗杂种也敢到我门前叫嚷,还真是不想活了不成!”   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人穿着黑色劲衣,看起来十分强壮,另一人一袭黑袍,干干瘦瘦,戴着黑帽子,瘦长的脸上长着两只骨碌直转的小眼睛,抬手指着小个子骂道:“有人生没人养的小杂种,还不快滚,我们家冯老爷今天心情好,饶你这一遭,要是还不快滚,打折你的腿!”   -----------------------------------------------------------   PS:感谢豆豆BB001、小小三粉、大紫微、阿阿殊等朋友捧场!   第二十四章 红色石   小个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见到那两头大狼狗,十分害怕,但是他心中有怨气,手忙脚乱爬起来,却不肯走,大声叫道:“你……你们逼死我大哥,你们……你们要随我去见县太爷……!”   那三十岁左右的冯老爷眼睛一斜,脸上显出阴冷的笑意,冷笑道:“见县太爷?兔崽子,这县衙大门朝哪面开你都不知道吧?还要带老爷我去见官。”他隐隐一笑,道:“我还真想知道,真要到了县衙门,县太爷是帮你还是帮老爷我。你说老爷逼死胡大栓,老爷倒是想问你,他自己非要上山去打猎,被熊瞎子抓断了脖子,关老爷什么事?当初老爷我不是没给他机会,让他在我的田里种田,他要是听话,也不会有今日,这是自作自受,活该!”   那小个子恨上心头,叫道:“冯二狗,你个丧天良的东西,小爷今天就和你拼了……!”便要冲上去,那两条狼狗一见小个子动作,立时吠叫起来,凶狠无比,带着那绳子绷直,若不是冯二狗还拉着,两条大狼狗便已经扑上来。   那冯二狗目露凶光,冷笑道:“我冯家大门前,还真没人敢在这里撒野,老爷没找你麻烦,你却自己找上门来,那也怪不得我!”便要将手中栓狗的绳子松开。   楚欢握紧斧子,眼中寒光划过,他知道那冯二狗一旦松开绳子,那小个子万万不是两条大狼狗的对手,瞧那两条大狼狗凶恶摸样,真要扑上来,这小个子不死也得重伤。   他脑海之中,方才听到“冯二狗”三字,陡然就想到昨夜素娘的斥骂,依稀记得,素娘当时就好像怀疑自己是冯二狗派过去。   在他的脑海中,他很快从深藏的记忆中想到了冯二狗的身份,依稀记得冯二狗也是这个村子的人,楚欢离开故乡那年,冯二狗才二十出头,却游手好闲,其父也是个好吃懒做之人,这父子二人在村里的名声极臭。   本来冯家有些家底,但是这父子二人吃喝嫖赌无所不沾,家底早已败光,后来还坑蒙拐骗,村子里的人视为蛇虫毒药,几乎无人愿意和他们走在一起,而且记得离乡之时,冯家不过只剩下两间破草屋,实在想不到八年过去,冯家非但没有彻底败落,反倒盖起了青砖白瓦的大房子。   眼见冯二狗要放狗栓,楚欢正要上前,却听一个声音叫道:“胡小栓,四处寻你,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大哥的丧事不办了吗?还不跟我们回去!”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长者带着三四个村名急匆匆而来,径自到得那胡小栓身边,那几个村名往前一横,已经挡在大狼狗和胡小栓之间,显然是担心冯二狗真的要放狗扑咬胡小栓。   冯二狗本已准备放绳子,陡然出来几人,便又握紧了绳子,大声道:“刘保长,胡小栓不分青红皂白跑到我家门前叫骂,你是这个村最有威望的长者,也是我刘家村的保长,如此疯狗般的行径,你老人家还是多管管的好。”   几个村民眼中都显出愤怒之色,但是愤怒之中,却又带着几分畏惧,敢怒不敢言。   刘保长上前两步,笑道:“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你莫放在心上。他大哥被熊瞎子扯断了喉咙,这孩子心里苦,唉……那大人大量,就不要和他计较!”   那戴着黑帽子的小眼睛尖着嗓子道:“刘保长,这次我们家老爷看在你的面子上,就放他一马。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日后若是还要闹事,可别怪我家老爷翻脸无情。”   冯二狗冷哼一声,向那小眼睛道:“赵保,咱们回去……真是晦气!”转身牵了两条狗进门,那小眼睛赵保和那劲衣壮汉跟着进了门,随即大门“哐当”一声响,重重关上。   刘保长上去对着胡小栓脑袋扇了一下,低声骂道:“你个兔崽子,自己跑到这里来,那不是自己找死吗?他冯家身后什么背景,你听也听过了……!”转头向旁边几名村民道:“将他带回去!”   那几名村民这才拉着胡小栓往后走,那胡小栓不甘心,还是叫骂道:“冯二狗,你坏事做尽,丧尽天良,没有好下场……天老爷的眼睛盯着你,阎王爷的簿子也在等着你,你……!”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却是被人捂住了嘴。   刘保长见到村民将胡小栓拖走,这才松了口气,看了那朱红色大门一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要离开。   楚欢却认得刘保长,知道他大名叫做刘天福,是个宽厚之人,上前去,恭敬叫道:“刘叔!”   刘天福正要离开,陡然看见一个后生出现在他眼前,吓了一跳,抬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皱起眉头,问道:“你是?”   “我是楚二郎!”楚欢微笑道:“刘叔还记得我吗?”   刘天福显出惊讶之色,上下打量楚欢一番,显出惊奇之色,问道:“你……你是楚家的二小子?这……这怎么可能?不是说楚家二小子八年前就……!”没有说下去。   楚欢笑道:“我是楚二郎,回来了!”   刘天福却也依稀能够看处楚欢的眉眼子与八年前有些相似,伸手拍了拍楚欢肩膀,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母亲和你嫂子过得苦,我也没法子多照应,如今你回来了,你们楚家还有男丁撑着……这很好……!”   楚欢道:“这些年多亏刘叔照应着,二郎感激不尽!”   “没这话,没这话。”刘天福摆手道:“谈不上照应,乡里乡亲的,帮衬着就好……噢,二郎啊,我还得去帮衬处理大栓的丧事,回头有空咱爷俩儿再好好唠……!”勉强笑了笑,但是眼眸子里的凝重神色却是难以掩饰,急匆匆地去了。   楚欢将冯家大门前的这桩事情尽数看在眼里,不但看到了冯二狗的盛气临人,更是看到了连刘天福这个保长与冯二狗说话之时都有些低声下气,心中便已经知道冯二狗必定是这刘家村的一霸。   看了一眼这青砖白瓦的房子,楚欢心中明镜儿似地,冯家能够有今天,十有八九是欺压村里的百姓才有今日。   他冷笑着看了那朱红色大门一眼,这才抬步离开,到了东头的树林子里,里面多是枯木,许多地方已经砍伐过,自是刘家村的村民砍去积攒过冬之用。   楚欢到了林子深处,卷起衣袖,找到一棵枯树,抡起斧子便开始砍起来,他手脚麻利,不到个把时辰,就砍伐了许多的柴火,而且就在林子里将枯木砍成一节一节便于烧火。   捆了两大捆,楚欢身上已经出汗,放下斧头,就在枯叶满地的林中坐下,准备歇息下再往家中去,忽地想到什么,伸手往怀里摸去,摸出一件东西来,正是从林黛儿身上得到的那件东西。   这是一块光滑无比的石头,比鸡蛋稍小,形为椭圆,但奇怪的是,这块石头通体竟是赤红之色,楚欢倒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可是这种红色的石头却是从未见过。   他知道这世界上多有奇石,自己没有见过,却也未必没有红色的石头。   石头温润光滑,石头上面,却有一条条黑色的脉络,楚欢本以为是有人故意画上去,但是仔细看了小半天,却觉得这上面的黑色细线脉络绝非人工用笔墨画上去,就似乎天然带在石头上一样,乍一看去,上面的黑色线条似乎杂乱无章,但是楚欢却总觉得这细线脉络似乎颇有规律,只不过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看懂究竟是何意思。   记得当日林黛儿发现丢失这块红色石头之后,显得异常焦急,楚欢还记得当时她那心神不宁的神情,心知这件东西对于林黛儿来说,一定是十分的重要。   虽然有可能是林黛儿心爱之人送给她的信物,但是楚欢还是觉得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而且就算是儿女之间私下定情互赠信物,也不以这样一块古怪的石头作为定情信物。   他隐隐感觉到这块红色的石头之中必定藏着某种秘密,只可惜翻来翻去看了无数遍,除了模样奇怪些,根本看不出其中有什么门道。   楚欢只能将红色石收起来,不再去想,将斧头别在腰间,拎着两捆柴禾往家里去,寻思这两捆柴禾远远不够,回头再来多砍些回家才是。   他走到家门口,只见一扇门半掩着,素娘养的那只老母鸡正蹲在门前晒日头,还没进门,就听见从里面传来一个利索却又带着几分媚气的声音:“……楚大婶,我这是为你们家好。你也瞧见了,胡大栓与冯二狗作对,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半颗脑袋都没有了……真是吓死人了。要是你们一直这样拖下去,那冯二狗可是丧良心的家伙,说不准就要对你们使绊子下阴招,那又是何苦。如今他答应给你五十两银子,只要你在这文书上按个手印,五十两银子便到手,后半辈子也就不愁了……你说说,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你老人家怎么就想不通呢?”   楚欢皱起眉头。   只听自家母亲楚李氏声音传出来:“你也知道冯二狗是个丧良心的畜生,我……我怎能将素娘推进火坑……便是我这身老骨头散了,也不会在上面按手印……!”   第二十五章 泼辣寡嫂   那媚气声音已经道:“哎哟,楚大婶,你这就是说胡话了。谁说这是将素娘往火坑里推?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那是送素娘去享福。冯家在村里有大房子,听说在县城那头也还有宅子,他们家吃香的喝辣的,锦衣玉食,比城里的大户也不差。冯二狗是真心喜欢素娘,你按了手印,就可将素娘逐出楚家,她回去娘家,没了老子娘,长兄为父,到时候冯二狗上他大哥家提亲去,有他大哥做主,便又是一门好亲事了。素娘过了他家门,吃香的喝辣的,绫罗绸缎也不缺,哪能像现在这般日夜刺花绣鸟讨生活,还时常吃不饱饭。”   屋子里顿时沉寂下来,楚李氏并没有说话。   楚欢脸上已经是一片寒意,他心中本就对冯二狗满是厌恶,此时听到这番话,却是明白那冯二狗竟是将主意打到了素娘的身上。   半晌,才听那媚气声音又道:“楚大婶,素娘过门,那是为了给大郎冲喜,可是嫁过来没有一个月,大郎就去了。这两年来,素娘对你孝顺有加,村里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那都是看在眼里,你就忍心看着素娘跟着你一直苦下去?说句不好听的话,等到他日你百年之后,还要素娘为你们楚家守一辈子寡?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楚大婶若是执意不肯,那就是毁了素娘一辈子,你……你当真忍心啊?”   楚欢听到母亲的长叹声,便要进门看个究竟,正在此时,却瞧见素娘正抱着一只木盆回来,远远瞧见楚欢,就已经道:“砍柴也不知道回来吃饭,灶台上给你留了粥……!”   她刚说完话,楚欢就听得屋内传来一阵手忙脚乱之声,随即听到那媚气声音慌慌张张道:“楚大婶,这事儿你好好想想,回头我再来找你!”随即一个身影从门内急匆匆出来,走的十分匆忙,楚欢正站在门前,那人快步出门,若非楚欢眼疾身快躲开,那人几乎撞在了楚欢的身上。   那人差点撞上人,“哎哟”先叫一声,停了步子,抬起头,见到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后生,虽不是玉树临风,也只是穿着朴素的衣裳,但是脸上却带着英气,顿时眯起眼睛,那眼儿水汪汪的似乎要溢出来。   楚欢看了一眼,只见出来的是个女人,显然就是方才说话媚气的女人,二十五六岁年纪,一双丹凤眼,薄嘴唇高颧骨,虽然看着有些刁蛮嘴脸,可是模样还真是不错,带着三分媚气四分风骚,一头乌油油的青丝盘着堕马髻,鬓边还插着一朵绢制的海棠花,徐娘半老,那是风韵犹存。   楚欢皱起眉头,那边素娘见到这妇人,却已经丢下手里的木盆,竟是从身上取出一把剪刀来,开口骂道:“老娘说过,再上门来,老娘打断你的腿,你还真是不知廉耻,看老娘怎么收拾你!”叫骂间,已经举起手中的剪子,直往那妇人冲过来。   楚欢见到,大吃一惊,想不到素娘竟是随身带着一把剪刀。   虽然昨夜已经初步见识过素娘的凶悍,但是此刻才真正发现,素娘凶狠起来,真如一头母老虎,奔跑之间,那丰隆的胸部上下起伏,荡出炫目的波浪。   虽说素娘俏脸上看起来十分的凶恶,但是她跑动的姿势却不粗俗,反倒有几分柔美,只是速度极快,气势极凶,口中更是娇叱道:“老娘今天就剪断你的舌头,看你日后还怎么嚼舌根子。”   那半老徐娘魂飞魄散,撒开两腿就跑,口中尖叫着:“要杀人了,要杀人了……!”路边倒有几名经过的村民瞧见,没有一人上前,只是瞧着好戏。   素娘在后面追,那徐娘则是像见了凶神恶煞般飞跑,跑丢了一只绣花小红棉鞋,本想停下来捡起,可是见到素娘依然在后面追赶,那是连鞋子也不敢要,越跑越远,素娘追出一小段路,便即停下,叉着腰,冲着那徐娘背影喊道:“下次别让我瞧见你,再上门来,便是追到县城里头,我也要剪烂你那张破嘴!”   楚欢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十分震惊。   等素娘扭着腰肢回来,楚欢才回过神来,素娘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以后看着那破落货,便不要让她进门,那张乱嚼舌根子搬弄是非的破嘴,我总有一日撕烂它。”此时楚李氏已经出来,不等楚李氏说话,素娘就已经道:“娘,都和你说了好些次,不要让那破落货进门,你怎地还放她进去?她又和你乱嚼舌根子了吧?她那张破嘴里说出的话,你不要理会……!”   楚李氏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   楚欢皱眉问道:“娘,素娘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刚听那女人提到冯二狗,冯二狗想干什么?”   素娘立刻道:“提那丧尽天良的畜生作甚?”看了楚欢旁边放下的两捆木柴,道:“你要是闲,喝了粥,再去砍些柴禾回来。马上要入冬,家里少不了柴禾要用!”不等楚欢说话,回过头去,见到木盆倒扣在地上,刚刚洗的衣裳都落在地上,急忙过去,边收拾边嘟囔道:“就知道那女人过来没好事,害我又要再去洗一次……!”抬头道:“娘,这些衣服脏了,我去西头河边再洗一洗,要是那个女人再过来,可别让她进门……!”瞥了楚欢一眼,并不多说,转身去了。   楚欢看着素娘颇有几分妖娆的身姿,心中却是明白过来,素娘如此泼辣,那也是生活所迫,家中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没有一个男丁,而且素娘更是姿色甚美的寡妇,若是没有人心中打着歪主意,那是谁也不信的,她作出泼辣模样,实际上就是给那些别有居心的人看一看,免得以为楚家没了男人就好欺负。   楚欢扶着母亲进了屋,皱眉再次问道:“母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方才孩儿从冯家门前经过,瞧见胡家的小子在他门前叫骂……!”   楚李氏吃惊道:“小栓去冯家叫骂?”老妇人眼中显出恐惧之色:“那……那小栓现在怎样?他……哎呀……!”   楚欢见谈到冯家,母亲却如此惊惧,心中怒火升上来,知道冯二狗必定也欺负过自己家,在母亲面前强忍怒气,轻声道:“小拴被刘叔带走,不过……不过我听小栓在那叫喊,好像……大栓被熊瞎子打死了!”   楚李氏闻言,先是一惊,随即悲声叹道:“作孽啊……作孽啊……!”眼圈儿红了,楚欢扶住母亲回到房间坐下,神情已经凝重起来,从今日所见所闻,这冯二狗已经给整个刘家村带来了极大的不幸。   “大栓兄弟的老子娘去的早,兄弟相依为命,本来祖上留下了几亩薄田,养家糊口自是不难,只可惜……唉,冯家小子这些年买地霸租……!”说到这里,见楚欢脸上表情已经有些冷峻,她经得多,倒是担心楚欢年轻气盛惹出事,叹道:“罢了,不说这事儿了。这几天你舅爷回来看我,等他过来,我让他帮帮忙,看看能不能给你找个事儿做!”   楚欢的舅爷,自然就是楚李氏的兄长,楚欢记得,舅爷今年六十多岁,二十多岁的时候就中了秀才,不过那是前朝的秀才。   这个世界的历史与楚欢记忆中的历史很不相同,按照楚欢所知,东汉末年,天下三分,最终是司马氏得了天下建立了晋朝。   但是如今这个时代的历史却有改变,三国魏蜀吴,最后一统天下的却是吴国孙氏,孙氏建立大吴国,延续两百多年,被华国所取代,而大华国传承了一百五十余年,最后两代皇帝宠信宦官,任用佞臣,导致了天下动乱,最后群雄割据,乱世争雄。   当今皇帝陛下本是秦国小国主,趁势起兵,最终却是凭借着多年训练出来的大秦铁骑,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南征北战,消灭了四方割据的十八国,重整六合乾坤,如今大秦帝国亦才统一天下十六年而已,开国之君依然君临天下。   舅爷虽是大华国时期的秀才,但是天下乱了那么多年,等到大秦帝国渐渐走上正轨开设科举之时,舅爷已经年过五十,也就无心再考,只是做了教书夫子,挣点银钱养家糊口,日子也并不宽裕好过,如今却在青柳县城住着。   楚欢却对冯二狗的事情十分在意,冯二狗欺辱村中其他的乡亲,就让他心里十分憎恶,此时明知自己家中也被冯二狗欺辱,自然不会置之不理,追问道:“娘,孩儿刚刚回来,诸多事情都不知道,这冯二狗到底做了什么,你便告诉我。他买地霸租……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楚李氏犹豫了一下,也觉得楚欢迟早会知道冯二狗的事儿,早些说给楚欢知道,也能让楚欢心中有提防,便轻声道:“冯家小子自打他父亲死后,便更是胡作非为,在村里偷鸡摸狗,后来村里人都觉得是个祸害,便将他从村里赶了出去!”   “这样的败类,自然是要赶走!”楚欢微微点头,随即眉头一紧,问道:“既然被赶走了,他又怎地回来了?而且在村子里作威作福?”   ------------------------------------------------------------   PS:感谢冰火阑珊、阿阿殊、pengjie4545、滚过来滚过去四位朋友的捧场。   没有收藏的朋友帮忙收藏一下,然后大伙儿帮着撑在红票榜上。   另外建了一个小群,完全是沙漠私人群,有过捧场的好朋友可以加235321789.神衣卫群,等候你们的到来!   第二十六章 丧尽天良   楚李氏苦笑道:“三年前,离开许久的冯家小子大摇大摆回来,衣着光鲜,而且一回到村里,便往家家户户上门买地……唉,那时便开始回村作孽咯……!”   楚欢冷笑道:“亲不亲,家乡人,甜不甜,故乡水。他们父子当初也是受了父老乡亲的照顾,若是发达了,该当回报才是。这土地是大伙儿活命的根基,他一回来便要买地,那是要断了大伙儿的生计吗?”说到这里,眼中寒芒更盛。   楚李氏叹道:“谁说不是。他回来买地,大伙儿自然不同意,没有一家要卖,更是将他赶了去。隔了几日,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带来一群泼皮无赖,先是到了那田产甚多的大农之户强卖,而且给的价钱极低,若是不签文书,便要出手殴打,村里的男人本想和他们拼一拼,可是那些破皮无赖都是下狠手,打伤了不少人,后来大伙儿无奈,只能先在卖地的文书上按了手印,准备等他们离开,便往县太爷那里去讨公道。”   楚欢冷冷一笑,却不说话。   “可是后来你刘叔带人去了县衙门,状告此事,本想让县太爷做主,将冯家小子抓起来,归还咱们的地,可是……!”说到这里,楚李氏摇了摇头,满脸无奈。   楚欢道:“可是那县太爷根本不为咱们做主?”   “谁说不是。那县太爷宣了冯家小子去,询问此事,那冯家小子便拿出文书,说是愿买愿卖,他没有强逼大伙儿卖地。那县太爷见到文书,便说你刘叔他们是胡搅蛮缠,非但没有惩治冯家小子,反倒将你刘叔他们打了一顿板子……!”楚李氏苦笑道:“大伙儿告不成,没有法子,冯家小子打赢了官司,更是得寸进尺,又带着人回来逼着大伙儿卖田,若是不从,便让人殴打。这都是庄户人家,哪里是那群泼皮无赖的敌手,不少人被打的头皮血流起不来身,就那般被逼着卖了田产,后来有人又去县衙门告了两次,可是状子都没递上去,就被县衙门的人打了回来……咱们家那两亩薄田冯家小子一开始也没看上,倒也没找我们家麻烦,后来你大哥走了,我想想家里也没有男丁,若是冯家小子真找上门,那也就将两亩田卖给他就是,只是后来他却一直没有上门来……!”   楚欢双手十指相扣,眯起眼睛,道:“冯二狗这样做,总不会真是大发好心,定有阴谋。”   “一开始为娘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不过他既不上门,我和素娘心里自然是欢喜。家里没男丁,可是村里多有男丁,若是租了出去,一年下来,总能有些粮食给我们,我和素娘又吃不了多少,那租粮足够我们用度。”楚李氏叹道:“冯家小子占了咱村上百亩田,又放下话来,谁若是愿意耕种,到了收成之时,可留下五成的米粮……!”   “没有那好事!”楚欢立刻道:“这小子没安好心!”   楚李氏道:“是啊。虽然可以留下五成,但是谁租种他的地,却要负担官府的税收。每年下来,衙门里最少要收取三成的粮食作为赋税,大伙儿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冯家小子来收五成,官府收三成,自家只能留两成,那是连一家老小的口粮也不够啊!”   楚欢的拳头已经握起来。   “一开始谁也不愿意干,可是……可是这村里都是农户出身,除了种田,什么活也做不了,不种地连口饭也不能吃,若是租地种上,虽然分的少,可是凑合着过过也不能饿死。”楚李氏道:“村里大部分人后来都租了他的地,不过胡家两个小子却不肯租地,和其他年轻力壮的汉子外出打猎,有时候出去三五天,打到了猎物便回来歇一阵子,靠打猎活下去。”   楚欢明白过来,胡大栓被熊瞎子弄死,是因为自家的土地被占了,却又不愿意继续受冯二狗盘剥,无奈之下,只能出去打猎求生,谁知道这次出去,却被熊瞎子弄死,说起源头来,还真是被冯二狗逼死。   楚欢微一沉吟,又问道:“娘,今天上门那个女人是谁?我在外面听着,她好像让你签一份文书,这又是怎么回事?”   楚李氏脸上慌张起来,忙道:“没……没什么……!”神情很不自然。   楚欢握住母亲手,平静道:“娘,二郎既然回来了,就绝不会让你们受别人的欺辱。儿子如今也是堂堂七尺之躯,家里唯一的男丁,有什么事儿,你不要瞒我,都由我来扛!”   楚李氏闻言,神情和缓下来,显出欣慰之色,想了一想,终是轻叹道:“那是铁家的大媳妇槐花!”   “槐花?”楚欢对这个名字十分的陌生,但是在脑海中迅速搜索“铁家”的信息,很快就想出来,问道:“是军户铁家?”   大秦总设十六道,各道下面设州,州下有县,而兵部则是在各州都设有卫所。   卫所乃是大秦军队之基,立国之初,一州设三卫,而每一卫之下则是设五个千户所,每千户所一千一百人,卫设卫都统,千户所设千户长,下有百户长,三卫则由各州的卫制侯辖制,卫制侯只是各州最高军事长官的名称,并非爵位,而各州卫制侯的顶头上司,便是各道负责军务的指挥使。   大秦十六道,各道最高长官是总督,但是总督只能管各道政务,却不能直接插手军务,而指挥使则只能掌管军务,却不能插手政务,名义上总督是各州最高长官,但实际上只是政务长官,所能调动的也只是编制限定在五千人的总督禁卫军,并不能直接对指挥使和卫所军下达命令。   只不过指挥使虽然是各道军务最高长官,掌管着各道的卫所军,但是若没有枢密院的调令,那么五百人以上的兵力,指挥使便无法调动,而且指挥使虽然可以对部下进行调动,但是却无权对百户长以上的官位进行升降,卫所军的卫制侯、卫都统、千户长甚至是百户长,那都是由兵部做出任免,只会是有权上折子弹劾举荐,却无权利做出实际升迁,只不能对最底层的小校做出任免罢了。   而大秦卫所军属于各道各州的常备军,这些军士的出处,便是大秦军户,那是兵部有册子登记,几乎每一个村子都会有数目不等的军户存在。   军户不必上缴赋税,他们的存在,就是大秦军队的根基,军户子弟,只要到了十五岁,便要进入所编制的千户所报道,正式成为大秦帝国的一名军士,开始进行军事训练,淬炼成一名合格的帝国军人。一入军队,如果能够活得够长,便能够在五十岁离开军队返回家乡养老。   大秦帝国的皇帝是从军人出身,所以对待军人倒也不错,凡是军户子弟出身,若非战时,每年都会有两次机会回家探望,而且所得的军饷也不低,一旦在战场上立功,自然能够升迁上爬,就算没有得到立功升迁,能够活到老来返乡,那么多年的军饷积蓄也足够他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   军户子弟依然可以娶妻生子,甚至在非战之时,妻儿每年都有几次机会往卫所探望,不过一旦真要平乱征敌,这些军士却要迈上沙场,为国抛头颅洒热血。   刘家村四十多户人家,却只有两家军户,其中一家便是铁家,而人们一说到铁家,都会在前面加上军户二字,直接称为军户铁家。   楚欢却是没有想到,那个被素娘追打的狼狈而去的妇人,竟然是军户铁家的媳妇。   “老铁家父子三人如今都在军中,这槐花是铁家大儿媳妇。”楚李氏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你离家第二年,槐花才嫁过来,只是这些年下来,槐花这肚子也不争气,一直没有动静,没能生个一男半女下来。头几年,铁家大小子还时常回来,后来见槐花肚子不争气,就只让人捎回银钱,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反倒是槐花前几年总往卫所去,只是这两年却不再过去……!”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那她找你做什么?”楚欢问道。   楚李氏犹豫一下,终于道:“她也是被冯二狗逼着过来,劝为娘在一份文书上按个手印……!”   “文书?”楚欢立刻问道:“是什么文书?”   “是……是将素娘逐出我楚家,让她回娘家的文书。”楚李氏黯然道:“冯二狗没有上门强卖我楚家的田产,为娘一直还以为他存了一些好心。本来我们家那两亩地已经租给别人,每年都能得些粮食,可是每次种粮之后,便有人故意将那两块地的种子挖出来……一开始不清楚是谁这样做,后来才明白,那是冯二狗派人故意捣乱,就是不想让咱们有粮吃。冯二狗插手,咱家两块田也就没人敢租,实在没法子,后来徐家婶子知道素娘女红做得好,才谋了女红的活儿做下来养家糊口。可是打那以后,村里有几人暗地里过来,劝为娘放素娘离开,让她重新找人家,总不能年纪轻轻跟着我这个老太婆过一辈子……为娘想想也是,素娘孝顺贤惠,娘虽然舍不得她离开,但是大郎已经去了,总不能让素娘这样守下去,放了她回去,要是有福的话,还能重新许个好人家,我一个老太婆,不能误了这样一个好姑娘……!”   楚欢冷笑道:“那几个前来劝你老人家的,定是冯二狗在背后指使!”他现在已经明白,冯二狗定然是看上了素娘,所以处心积虑想要将素娘弄到手。   素娘性子太烈,身在楚家,冯二狗不好下手,但是一旦被楚家放出去,回到娘家,那么长兄为父,素娘的兄长便可以决定素娘的前程,冯二狗到时候再想得到素娘,有素娘兄长在中间决定,自然就变得容易得多。   楚李氏道:“一开始娘不知道是冯家那丧良心的畜生在后面打歪主意,私下里和素娘说了,要放她离开楚家。谁知素娘这孩子死心眼,只说她要是走了,便再无人照顾我,她既然进了我楚家的门,生是我楚家人,死是我楚家鬼,只会好好照顾我,若是我逼她离开,她便……唉,便撞死在我楚家门前……!”   楚欢闻言,顿时肃然起敬,心中亦是好生感动,想到冯二狗在背后使坏,竟敢打素娘的主意,一直被他可以隐藏的凌厉杀气陡然间从他的眼眸子中冒出来。   忽然间,他响起什么,他与母亲说了半天话,却迟迟不见素娘回来,按理说那几件衣服也用不了这么久,眯起眼睛,起身道:“娘,素娘姐还没回来,我去看看!”   ……   素娘此时正在村西头的河边洗衣服,那一条小河,河水清亮,蜿蜒如玉带,可说是刘家村的生命之河,素娘蹲在河边,从后面看去,她的背影儿就像一只精致的葫芦,纤细的腰儿,下边的臀儿就像是葫芦浑圆的底儿,在那细腰衬托之下,异常的滚圆丰润,紧绷绷充满了弹性。   素娘并没有注意到,她在清洗衣物之时,从她身后那枯草丛生的小径上正有一人轻手轻脚地往这边摸过来。   这人不是别人,却正是丧尽天良无恶不作的冯二狗。   说来也巧,胡小栓在冯二狗门前一闹,让冯二狗心情很不爽,他在屋里想了想,越想越恼火,知道胡家如今正在办丧事,便想往胡家走一趟,显显威风。   这两年下来,他可是看明白了,这村子上下已经没有一个人敢和他作对,他在村子里说一,便没有人敢说二,所以带了狗头军师赵保和两条狗便往胡家走。   谁知道走到半路上,还没到胡家,却瞥见了素娘的身影,当时便心中发痒,瞅见是素娘孤身一人往村口河边去,这小子立时将两条狗.交给狗头军师赵保,自己蹑手蹑脚跟过来,那是想借这个机会好好调戏素娘一番。   素娘在河边洗衣服,冯二狗跟了过来,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直勾勾地盯着素娘的背影,他如今也知道素娘性子野,不能轻易招惹,所以躲在树后,盯着素娘纤细的腰肢圆滚的臀儿看,先饱个眼福,不敢出来。   只是随着素娘在河边搓揉衣服,身子一动一动,带动着丰.臀儿微微上下起落,那动作看在冯二狗眼里,便觉得十分的香艳,这小子越看心中越痒,脑中满是龌龊念头,而且越想越激动,喉头发干,鬼使神差地从树后面出来,蹑手蹑脚往素娘靠近过去。   第二十七章 调戏   冯二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素娘的香.臀,距离越近,呼吸也就越为急促,脖子充血涨红,那额头上竟是冒出一丝丝冷汗来。   素娘在河边石头上搓着衣服,那水声哗哗,冯二狗脚步又轻,她一时间却也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   冯二狗距离五六步远,慢慢张开双臂,便想着靠近过去之后,先将素娘抱住。   他往日里也多次调戏过素娘,但是素娘身上时刻带着剪子,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他亦知道素娘十分泼辣,真要被她发现自己靠近过去,那就不好对付了。   自打素娘嫁过来,他就一直对素娘垂涎三尺,而楚大郎离世之后,更是时刻想着将这俏媚寡妇搞到手里,只可惜素娘不假辞色,对他冷若冰霜,他花了不少心思,但是素娘对他时刻提防,一直让他没有机会得手。   今日也是鬼使神差,被他看到素娘独自来到村口河边,那心里瘙痒万分,鬼迷心窍跟了过来,而看到素娘丰润的身子,又瞧见四下无人,便起了歹心。   他看着那丰润润娇嫩嫩的身子就在眼前,喉头发干,加快步子,一脚前踏,冷不丁“喀嚓”一声响,这一声响先是让冯二狗惊了一下,低下头,却见到自己正踩在一根枯枝之上,随即更看见有四五根枯枝摆在地上,心中顿时明白,这小寡妇果然是心思慎密,这几根枯枝显然是这俏媚的小寡妇故意摆在这里,就是防备有人从后面过来。   这一声响,立时惊动了素娘,忽地站起身来,转过身,瞧见了冯二狗。   冯二狗看到素娘转过身来,吓了一跳,竟是后退两步,见素娘俏生生地站在河边冷冷看着自己,衣袖卷起来,露出两只白藕般的白嫩玉臂,一绺青丝在素娘额前被风吹动,满是妩媚女人味,心中痒痒的,嘻嘻笑道:“素娘妹子,真是巧了,你在这边洗衣服,我也是过来溜溜步……!”眼睛已经落到素娘鼓囊囊的胸口,见到胸部丰隆隆挺起,看起来极为丰硕,喉头动了动,竟是又往前踏出了一步。   素娘一只手叉在腰间,另一只手轻轻将额前秀发撩到耳后,她这个动作最为柔美,冯二狗看见这风情一撩,竟是有些发呆。   “你乱叫什么,素娘也是你能叫的?”素娘沉着脸道。   冯二狗见素娘非但没有拔出剪刀,反倒搭理起自己,虽然声音冷冰冰的,但是却已经让她心花怒放,嘿嘿笑道:“我就叫了,那你说怎么办?要怎么罚我,只要你开口,我便愿意受罚。素娘妹子,说说,要怎么罚哥哥我,你说嘛,说嘛……!”脸上满是淫邪之色。   他便是这种得寸进尺的小人,见到素娘打理,便顺梯子往上爬,肆意调笑。   素娘冷笑道:“好啊。你要我罚你,我真要罚你,你愿意听吗?”   “愿意愿意!”冯二狗连连点头:“好妹子,你只要开口,没有哥哥做不到的。为了你,哥哥便是死了也无妨!”   素娘轻轻一笑,妩媚生姿,低声道:“不许……不许喊人家好……好妹子……!”   冯二狗见素来冷冰冰的素娘经对自己一笑,当真是色授魂消,激动起来,道:“你就是我的好妹子,我认定你是哥哥的好妹子……!”又往前一步,抬起手,便想去抓素娘的手。   素娘却是后退一步,又拉下脸来,道:“不要过来!”   冯二狗停住步子,嘻嘻笑道:“好,我不过去。好妹子,你该明白哥哥的心思,你知道这两年我想你想得有多苦,我是茶不思饭不想,这日夜只想着你。”他狠狠地看了素娘胸部两眼,表现得一脸诚恳摸样:“好妹子,楚家大郎已经去了,哥哥怜惜你一个人过的辛苦,只要你跟了哥哥,要什么有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哥哥这一生就只守着你,你让我往东,哥哥就绝不往西,你让我上梁,我就绝不会揭瓦……!”   素娘却是轻柔一笑,道:“你当真这样喜欢我?”   冯二狗见素娘如此反应,色迷心窍,又往前一步,道:“妹子,哥哥是真心喜欢你,若是骗你,不得好死。你跟了我,吃喝不用愁,也不用再受这些苦。楚家那个老太婆,这些年让你做这做那,可是苦了你,你看看这白嫩嫩的一双手,都起了茧子……哥哥心疼的很啊……!”他作势又要往前去,此时看眼前这个小寡妇是越看越勾魂,特别是对自己方才一笑,那真是风情万种让人全身酥软,只想着将这娇软软香喷喷的身子按在身下肆意玩弄。   素娘这一次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过来,脸上泛起娇柔的笑意,道:“你说让我罚你,那我罚你跳到河里,你还真愿意跳?”   冯二狗嬉笑道:“愿意,回头身上湿了,你用你那白嫩嫩的小手儿帮哥哥擦干就好……!”他见到素娘不退反向自己走过来,心花怒放,但是陡然间,这小子灵光一闪,只觉得事情极是怪异,往日里从来不假辞色的素娘今日陡然如此妩媚勾魂,甚至对自己微笑,这还真是大为反常。   他是泼皮无赖出身,能有今日,却也是有些头脑,明白过来,就感觉事情古怪,也就在这时,素娘手里已经多出一把剪子,已经悄无声息狠狠往冯二狗刺了过来。   素娘对冯二狗可说是恨意极深,就是因为这样一个无赖的存在,不但让村子深受其害,亦是让素娘每日里也提心吊胆,今日冯二狗跟着摸过来,素娘见四下无人,心思一转,故意勾住冯二狗,就是等他放松戒备,出手刺伤他。   她倒不想真的刺死他,但是却一心要将冯二狗刺成重伤。   这一下子极是突兀,若是冯二狗最后时刻没有陡然醒悟,定然要被素娘刺中,也幸亏他在最后时刻发现不对劲,在素娘刺出之时,已经后退了一大步,素娘这一剪刀便刺了个空。   这小子泼皮无赖出身,平日里也是喜欢打架斗殴,颇有些手段,素娘刺空之后,他趁势探出手,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素娘握着剪刀的手臂,身体顺势一转,已经绕到了素娘的身后,一把抱住素娘纤腰,嘿嘿笑道:“我就知道好妹子心思多,你这是想要杀了我?嘿嘿,哥哥就喜欢你这劲儿,够野,要是在床上也能这般泼辣,那哥哥可就爱死你了……!”   他呼吸粗重,素娘被他抱住,拼力挣扎,厉声斥骂:“冯二狗,你这畜生,快放开我,你……放开我,你不得好死……!”   只是她一介柔弱女子,哪里是无赖出身的冯二狗对手,冯二狗将她抱得死死的,喘着粗气道:“叶素娘,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看看这刘家村上下,谁敢和我作对?老子现在就办了你,尝尝你的骚.劲儿……!”一用劲,竟是将素娘甩倒在河边的草丛。   素娘惊怒无比,那冯二狗将她甩倒在草丛中,那身体重重压在素娘身上,一只手便要去撕扯素娘的衣裳。   素娘大声叫骂,可是无济于事,她心中凄苦,猛地将头往后一撞,听到“哎呀”一声叫,竟是撞在了冯二狗的鼻子上。   冯二狗一时吃疼,素娘拼力挣脱,挣扎着起来,便要跑开,冯二狗有这样好机会,哪里会放过素娘,他鼻子出血,更是让他心中恼火,一只手探出,已经抓住素娘脚踝,素娘又是摔倒在地,冯二狗已经恶狠狠地道:“想跑,今儿个你就跑不出我的手心,老子今天若是干不了你,也就不姓冯……!”   他迅速起身来,一脚踢在素娘的右手手腕子上,将素娘手里的剪刀踢开,看着倒在地上的素娘,脸上显出阴狠的淫笑。   便在此时,只见一道人影如同猎豹一般从远处奔过来,那人速度快极,脚下如风,冯二狗见到来人,有些吃惊,眼见到那人往自己冲过来,便知道是冲着自己过来,骂道:“谁他妈多管闲事,快滚开!”他这句话刚刚说完,那人影却已经冲到他面前,冯二狗吃惊之间,只见那人已经提起拳头,二话不说,对着他的脸孔一拳便打了过来。   这一拳的力道,当真是骇人听闻,只听“喀嚓”一声响,冯二狗本就被素娘撞出血的鼻子,被这一拳竟是打碎了鼻梁骨。   这小子也还真是久经斗殴战阵,吃疼之下,竟是能在这瞬间抬腿往前踹去,只可惜对方的出脚速度比他更快,他的腿刚刚抬起来,对方一个窝心脚,已是狠狠地踢在了他的心窝处,这一脚踢得冯二狗当即便岔气,整个人已经飞出去,“砰”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头上戴的软帽已经飞出去。   他知道大事不妙,想要挣扎逃离,可是这一脚委实凶狠厉害,他只觉得自己的气息一时间根本顺不过来,心口那是一阵剧痛,这一脚就似乎将他的心脏踢裂。   他站不起来,那人影却迅速跟上前去,干脆利落地扯住了冯二狗的发髻,就像拖着一条死狗般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边拖过去。   冯二狗就感觉自己的头发似乎要被扯落,头皮像针扎一样,撕心裂肺地疼痛,直到此刻,他兀自不知道这人是谁,更想不通有谁如此大胆,敢对自己动手。   -------------------------------------------------------------------   PS:感谢冰火阑珊、天道为民、心伤孤单、阿松桑、permeate、ai真三、阿阿殊等朋友的捧场。   特别感谢冰火阑珊,让沙漠写书三年来,终于有了第一个府丞级别的书友,脸上有光,十分感谢,我相信通过沙漠的认真努力,一定还会有更多书友支持沙漠,伴我而行!   第二十八章 一条腿   这突然冲出来的人影,自然是楚欢。   楚欢在家里与母亲说话,迟迟不见素娘回去,就起了防备,一路快跑来到了村口河边,远远就望见冯二狗在欺辱素娘。   楚欢当真是恼怒至极,八年离乡生涯,已经养成他干脆利落果断勇猛的性格,此时见到冯二狗欺辱自己的至亲之人,那是根本不作考虑,直接冲过来,毫不留情地痛下狠手。   此时他已经拽着冯二狗的头发,一路拖拽到大树边上,拽着头发扯起来,一手拽头发,一手掐住冯二狗的后脑勺,将冯二狗的脑袋对着那棵大树就撞了过去,“砰”一声响,冯老爷的脑袋终究不是铜皮铁骨,额头与那粗皮大树亲密接触,额头的皮肤顿时就裂开,鲜血溢出。   楚欢并没有停手,按着冯老爷的脑袋,对着那颗大树连续撞击了十多下,冯二狗的脸上已经被撞得变形,满脸的鲜血。   此时素娘已经爬起来,见到楚欢正在殴打冯老爷,立时叫道:“二郎,给我打死这个畜生,往死里打……!”   冯老爷此时已经被撞的头晕眼花,想求饶,可是门牙被撞落,脑子一片空白,连话也说不出来。   楚欢又撞了几下,这冯二狗双眼已经泛白,素娘虽然恼恨,但也是个理智的女人,知道若是一直打下去,冯二狗定要被楚欢活活打死。   打死了人,那是要偿命,素娘先前叫着让楚欢打死冯二狗,那是充满恼恨,此时冯二狗当真要被打死,她自是担心楚欢犯上人命官司,急忙过来,拽住楚欢的手,急道:“二郎,别打了,真要出了人命可了不得!”   楚欢这才停手,一扯冯二狗已经散乱的头发,冯二狗身子摇摇晃晃,倒在地上,鲜血满面,已经看不清五官。   楚欢站在冯二狗身边,还没等冯二狗回过神来,已经一脚踩在冯二狗的胸口,冯二狗身子一弹,一脸痛苦之色,强忍着剧痛问道:“你……你是谁?”   “你用哪只脚踢的?”楚欢冷冷问道。   他方才远远见到冯二狗用脚踢了素娘手腕子,想到素娘那一只柔弱的手却要经受这畜生重重一踢,当真是满腔怒火。   若是以前,他根本不会多啰嗦,早就扭断了冯二狗的脖子。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身在村里,还有母亲和素娘,真要惹上人命官司,他也是不愿意的,毕竟对他而言,他现在却是想着能尽快让母亲和素娘过上好日子,如果自己惹上人命官司,那么自己便也不能好好照顾家人。   “别……别打了,我……我错了!”冯二狗此时哪敢反抗,在地上呻吟道:“爷爷,你……你绕了我这一遭,你要多少银子,我……我回去取给你……!”   “左脚还是右脚?”楚欢淡淡问道。   素娘知道冯二狗身后的背景,拉着楚欢的手臂,急道:“二郎,咱们走!”   楚欢却不理会,依然冷冰冰地看着冯二狗,“快说,是左脚还是右脚?你若再不说,那就是两只脚都踢过!”   这时候,村里人显然也得到了消息,保长刘天福领着三四名壮劳力匆匆过来,见到冯二狗躺在地上,楚欢一只脚踏在他胸口,知道是出了大事,加快步子跑过来,刘天福已经叫道:“二郎,不要乱来,有话好好说!”   他也真是担心楚欢惹上是非,这冯二狗背后有什么势力,刘天福可是清楚的很,只以为楚欢刚刚返乡,不清楚冯二狗底细,若是得罪了冯二狗,后患无穷,抢上前来,拉住楚欢另一只胳膊,连声道:“不要乱来,你先回去,快走!”   看到冯二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整个脸部鲜血直流,几乎已经看不清样貌,心知这一次仇怨那是结的大了,心中暗暗叫苦,只想让楚欢先离开,自己再好好劝慰冯二狗,尽量让这场祸事消弭下去。   只是他拉扯楚欢,楚欢的身体却如同一块岩石一样,根本拉不动分毫,那一双冰冷的眼睛依然盯着冯二狗眼睛,声音愈加的冰冷:“你不说?”   冯二狗心知自己今天是真正碰上狠人了,带着哭腔道:“右……右脚……不不不……左……哎呀,爷爷,你……你饶了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了!”   楚欢二话不说,左右看了看,瞧见了河边一块石头,有人头大小,径自过去,一只手便抓起了大石头。   刘天福和几个村民豁然变色,素娘也是花容失色,纷纷上前拦住,刘天福劝道:“二郎,你就给你刘叔一个面子,这次就算了吧……!”   素娘亦是吃惊道:“二郎,咱们……咱们惹不起他!”   楚欢看了素娘一眼,然后看着刘天福,平静道:“刘叔,不是二郎不给你面子。二郎离家这么多年,没有好好照顾家人,让家人受苦,如今回来,便是天塌下来,我也要为她们撑着。”冷冷看了躺在地上想要挣扎起来却根本不能的冯二狗一眼,冷笑道:“谁要是欺负我娘和素娘姐,便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打的他死都忘不了。”一把推开刘天福,直往冯二狗走过去。   冯二狗知道大难临头,挣扎着想跑,在地上往前爬,大声叫道:“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他只喊了几声,楚欢已经过去,手中大石头对准冯二狗的右脚脚踝砸了下去,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喀嚓”一声响,俱都清楚,冯二狗右脚脚踝骨定然被石头砸断,这小子一条右腿那是彻底地废了。   冯二狗的叫声戛然而止,没了声息,却是在剧痛之下,已经休克过去。   刘天福等人呆呆看着,一时间却是没有反应。   冯二狗在他们的心中,就如同凶神恶煞,这几年来,村里上下没有一个人敢惹,任由这冯二狗欺凌,他们难以想像,冯二狗会有一天被人打成这个样子。   好半天,刘天福终于缓过神来,急道:“来,快……快将他送到徐郎中那里去……快啊,都站着成死人了!”   那几个村民这才回过神来,见到冯二狗被打成这样,心里却都是畅快无比,那是大大的出了一口恶气,听到刘天福吩咐,虽然心中不甘愿,但还是上前去,七手八脚地抬起冯二狗,往村里徐郎中家去。   刘天福看了楚欢一眼,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半晌才苦笑道:“你啊你,太年轻气盛,这下子闯了大祸……!”摇头叹气,也急匆匆回了去。   楚欢这才转身,见到素娘脸色有些苍白,衣衫不整,想到素娘方才被冯二狗欺辱,心中怜惜,他方才脸上满是冰冷之色,此时已经和缓下来,柔声道:“素娘姐,你……你还好吧?”   素娘看着楚欢面庞,叹了口气,低头瞧见衣裳不整,急忙收拾,收拾好衣裳,又用手将头发整理了一番,重新用木钗子插好,也不说话,过去默默地将衣服洗好,便要端起木盆,楚欢却已经抢上前去端起来,素娘不说话,转身便往村里走去,边走边放下了衣袖。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门前,素娘忽然停住步子,转身接过了木盆,低声道:“这事儿暂不要对娘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端着木盆过去晾衣服。   楚欢本想再去砍些柴禾回来,但想到刚刚打了冯二狗,也不知道待会儿是不是还会有人找上门来,便先将那两担柴禾拿回屋中灶台边摆好,见到母亲正在素娘房里整理刺花绣鸟的丝锦,也不去打扰,出了门,就在屋外靠着墙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环抱双臂,靠着墙壁,抬头望了望天天上的日头。   刘家村村子不算大,楚欢打断冯二狗右腿的事情,对于这小小的村子来说,那可是天大的事情,没过多久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   冯二狗乃是刘家村一恶瘤,整个刘家村上下,还真没有一个人没被他欺负过,听说楚欢打折了冯二狗的右腿,当真是大快人心欢天喜地,只是忌惮冯二狗的势力,却不敢明面表现出来,但是许多人心中都是欢喜不已。   只是有一些人很快又为楚欢担心起来。   村里也已经知道,楚家失踪八年的楚二郎忽然间回来,一个个心中惊奇,楚欢的父兄在村子里都是与人为善的老好人,所以村子里的人们开始为楚欢担心,都知道冯二狗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更有些年轻的小子知道楚欢的壮举之后,心中立时升起敬慕之心,专门过来看看这个英雄人物,只是心中害怕冯二狗回头报复,不敢走近,都是远远地望着楚欢,甚至有人在远处竖起大拇指来。   楚欢靠着墙,素娘晾完衣服回来,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楚欢一眼,终是什么话也没说,进了屋去。   楚欢在屋前坐了一阵子,忽地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睁开眼睛来,以为是冯家的爪牙找上门来,向前看去,却是那个死了兄长的胡小栓。   楚欢皱起眉头,不知道胡小栓此时过来所为何事。   却见胡小栓到得楚家门前一棵大树下,停了步子,瞧见靠着墙壁坐下的楚欢,立时快步过来,距离楚欢尚有三四步远,猛地跪倒在地,连叩了五六个响头,楚欢吃惊间,胡小栓已经抬头道:“楚二哥,你帮我大哥报了仇,我胡小栓日后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   楚欢一怔,随即起身过去拉起胡小栓,道:“没这事。快回去!”   胡小栓流着眼泪道:“我想为大哥报仇,没那本事,楚二哥今天打折了那畜生的腿,那就是我胡家的恩人,小栓日后只听你的话,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楚欢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大哥丧事要紧,赶紧回去,要是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楚二哥,尽管来找我!”   胡小栓声音哽咽,点点头“嗯”了一声。   便在此时,就听一个声音冷冷道:“你就是楚二郎?”   这声音来的突兀,楚欢抬头望过去,只见从大树边缓缓走来一人,一步一步过来,这人一身黑色劲装,身材魁梧,十分粗壮。   楚欢嘴角泛起冷笑。   此人他倒还真的见过,正是冯二狗手下那名粗壮的劲装人,之前胡小栓在冯二狗门前叫闹,冯二狗出门之后,带着两个人,一个是狗头军师赵保,另一人便是眼前这人了。   ----------------------------------------------   PS:大家看完,砸几章红票,谢谢了!   第二十九章 大快人心   楚欢也不理会那人,向胡小栓笑了笑,道:“你先回去!”   胡小栓握着拳头,瞪着那劲装人,道:“楚二哥,我……我帮你!”他年纪不大,身体也单薄,与那劲装人相比起来,只看身形就立分高下,但是他只以为楚欢也不会是这人的敌手,所以要留下来帮着楚欢,两人一同对付劲装人。   劲装人双拳紧握,距离楚欢尚有七八步远,这才停下来,楚欢此时看清楚此人的长相,一脸横肉,目露凶光,一看就知道是过来找麻烦。   劲装人盯着楚欢,粗声问道:“人是你打的?”   楚欢淡淡一笑,点头笑道:“是我打的。怎么,他让你过来报复?”   “你小子还真是够狂啊!”劲装人看着楚欢,冷笑道:“你知道冯老爷是谁的人?敢对他动手?老子刚刚打听出来,你小子昨天晚上才回来,怎么,你是想一回来就躺下?”   楚欢四下里看了看,微笑问道:“是不是只有你一个?”   劲装人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楚欢这是赤裸裸地小瞧他啊,一时间怒气上涌,抬起一只拳头,冷笑道:“就这一只拳头收拾你,便已经足够!”   屋里楚李氏和素娘听到外面动静,都出了门来,这劲装人一直是跟在冯二狗身边,村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来历,但是却知道这人是个十分凶悍的打手,见到此人找上门来,不明缘由的楚李氏顿时惊惧万分。   素娘自然也认得此人,知道此人很能打,只以为楚欢不是敌手,大声道:“是我让他动手的,你要找就找我好了!”上前去,竟是拦在了楚欢的身前。   劲装人挥手道:“你给老子滚开,老子不打女人!”   素娘还要说话,楚欢却已经道:“素娘姐,你带娘回屋去!”   素娘转过头来,蹙眉道:“你回去,我来和他说!”楚欢却是拉住素娘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淡淡道:“带娘回去!”他声音淡定,却带着一股子不可违抗的威势。   素娘咬着嘴唇,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楚欢也没有听清,只见素娘一扭身,过去扶着楚李氏往屋里去,楚李氏心惊胆战,急忙询问缘故,素娘一边安慰,一边将她带回了屋中。   胡小栓看了楚欢一眼,轻声道:“楚二哥,咱们一起打死这王八蛋……!”还没等楚欢说话,胡小栓就已经怪叫一声,像一头小牛犊子般冲了过去。   劲装人见胡小栓冲过来,脸上显出不屑的笑意,眼见胡小栓冲到,抬起一只脚,已经向胡小栓踢过来,胡小栓“哎哟”惨叫一声,被踢中小腹,剧痛之下,这小子倒还真有一股虎劲,拼了命抱住了劲装人的腿,忍着痛大声叫道:“楚……楚二哥,我……我抱住他腿……你……你来打他……!”   楚欢眉头皱起,双手握拳,脸上那股淡淡的笑意已经消散,却没有立刻冲过去,而是上下打量了劲装人一番。   劲装人却已经伸出一只手,掐住了脖子,将胡小栓提起来,胡小栓小腹被踢了一脚,本就十分疼痛,浑身没有力气,他抱住劲装人的腿,也是凭着一股怒气,此时被掐住脖子,疼痛无比,更没了气力,抱着劲装人大腿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开,而劲装人将小个子的胡小栓临空提起,骂道:“就凭你一个小杂种,也配和老子斗?”手一甩,已是将胡小栓甩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一时间也爬不起来。   不远处一些村民看见,都是又惊又怒,但是却又没有一个人敢过来。   这几年村里上下真的是被冯二狗欺负怕了,对冯二狗有着极深的畏惧感,而这名劲装人这两年一直跟在冯二狗身边,乃是冯二狗身边的一条恶犬,谁也不敢惹。   劲装人甩开胡小栓,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回到楚欢身上,冷冷道:“你现在跪下来,给老子叩两个响头,然后跟着老子去见冯老爷,要如何处置你,那就是冯老爷的事情了!”   楚欢淡然道:“以前你们就是这样欺负这里的父老乡亲?”   劲装人拉下脸来,粗声道:“你说什么?你跪是不跪?”   “你现在跪下来,对着那边的村民叩二十个响头,然后收拾东西滚出刘家村,我楚欢就放你一马!”楚欢淡淡道:“否则今天你只怕是要爬回冯家了!”   劲装人双目瞪大,有些不敢相信楚欢说的话,他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竟是如此的胆大包天。   他竖起大拇指,大笑道:“好,小子,你有种,爷爷今天就来会会你,看你有几分本事!”说完,竟是将自己的衣裳缓缓解开,敞开了胸膛。   只见在劲装人的胸口,竟然纹着豹头,血口张开,利齿如刀,很是狰狞。   看到劲装人胸口的豹头纹身,楚欢淡然一笑。   劲装人打开衣裳露出豹头,本就是想给楚欢几分震慑,但是自己的这个行为显然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效果,这让他更是恼怒,厉喝一声,粗壮的身子已经扑过来,那铁一般的大拳头已经冲着楚欢狠狠打过来。   他这一拳还真是劲道威猛,带着呼呼劲风,颇有几分实力。   却见楚欢后退一步,右腿猛地抬起,速度极快,照着那劲装人出拳的右手腕子飞踢一脚,“喀嚓”一声响,脚尖正中劲装人的手腕子。   楚欢的脚上力量极强,这一脚踢中劲装人右手腕子,竟是在瞬间就踢断了此人的腕骨,劲装人“哎哟”叫了一声,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楚欢又是照着他的小腿迎面骨踹了下去,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响起,这劲装人“啊”地一声惨叫,腿骨折断,无法支撑身体,身体便是一斜,歪倒在地上。   不远处的村民和刚才被打倒在地上的胡小栓看到这一幕,全都看的傻了,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合不拢嘴。   楚欢从头到尾,一只手也没用,只是连踢出两脚,一脚踢断劲装人腕骨,一腿踢断他的小腿骨,动作干脆利落,潇洒无比。   这胸口纹着豹头的大汉往日里一直都是村民害怕的煞神,而且他刚才那副模样,看上去也似乎有些能耐,但是在楚欢的腿下,竟然连一个回合也走不了就被打趴下。   胡小栓挣扎着爬起来,捂着小腹,看着在地上呻吟的大汉,上前去照准大汉的脸就是一脚踹过去,骂道:“神气啊?现在怎么不神气了?半年前你将我大哥打的十几天没有起来,今天也尝到了这个滋味吧?”他越说越气,又是对着那大汉的脸部踹了几脚,充满怨怒的几脚自然是颇有些力道,竟是将此人的门牙踢落了两颗。   大汉只觉得自己的手和脚都是钻心剧痛,又被踢落门牙,心中又是惊恐又是愤怒,直到此时,兀自恶狠狠地道:“好……好小子,你……你他妈的有……有种……你可知道……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你会后悔的……!”   楚欢走上前去,蹲在大汉身边,伸手抓住大汉的头发,将他的头拎起,淡淡道:“不管你是什么人,回去跟你背后的人说一声,要想再来闹事,派几个能打的,像你这样的,再来十个也没用!”放了他头发,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大汉,道:“我刚才说过,你不叩头,只能爬回冯家……现在就从我的眼前爬回去……!”   大汉急火攻心,直到此时此刻,兀自觉得自己背后势力雄厚,挣扎着要爬起来,他也有几分硬气,竟是强忍着剧痛站了起来,但是却不敢再和楚欢打,脸色铁青,凶狠道:“你等着……!”看了胡小栓一眼,道:“你们等着……回头看看……看看你们怎地哭爹喊娘向爷爷我求……求饶……!”   楚欢此时已经转过身来,背对着劲装大汉,听到这句话,以左脚为轴心,身子猛地一转,右腿高高飞起,扫在了大汉的脸上,那大汉又是一声惨叫,那粗壮的身体竟然被踢飞出去,然后落在地上,大声呻吟,远处的村民见到,一个个喜形于色,都是心中畅快。   劲装大汉心知自己今日是撞上了阎王,万万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哪敢再嘴硬,只觉得身上有几处撕裂般疼痛,不敢再留下来,更不敢再爬起来,硬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挣扎着爬出了一小段路,抓过路边一根木棍,胆战心惊回头看了一眼,见到楚欢依然站在那土坯房的正门前并没有追过来,这才挣扎着起身,杵着那根木棍,忍着剧痛,一瘸一拐而去。   等那人一走,围观的十几名乡亲已经忍不住纷纷上前来,一个个欣喜万分地叫道:“楚二郎,你这是替大伙儿出了口恶气!”   “楚二哥,你真是厉害。那家伙平日里凶神恶煞一般,遇见你,那就是耗子见了猫!”   “胡说些什么。那家伙是耗子,楚二哥可不是猫,楚二哥是老虎。”   每个人都是心情舒畅,在旁边连连夸赞楚欢,此时的楚欢,自然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英雄,每个人看楚欢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便在此时,却见到素娘拎着一只灰色的包裹出来,神情有些黯然走到楚欢身边,沉默了一下,才将包裹递给楚欢。   楚欢接过包裹,一时间不明白素娘的意思。   第三十章 人不受欺   素娘看着楚欢,终于道:“你快离开村子……!”那双秀气的眼眸子里显出黯然之色:“你今天打伤了他们两个人,冯二狗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还是先离开,否则……否则他们会打死你的!”   素娘此言一出,本来充满喜气的村民们顿时都黯然下来,方才见到劲装大汉被打倒,村民们只知道欢喜,此时却忽然醒悟过来,楚欢今日两次出手,都是痛下狠手,连续打伤了冯二狗和劲装大汉,这已是闯下了天大的祸事。   楚欢不清楚,这些村民可是清楚,冯二狗当初强买田地,可是带回来一大群的泼皮无赖,当时村民们还集合起来,与那帮泼皮无赖大打一场,最后不少村民受伤,硬是被那群泼皮无赖打怕。   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有大批的泼皮无赖找上门来,楚欢虽然能打,但是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凭楚欢一人之力,如何能是冯二狗身后那帮人的敌手。   当下便有人劝道:“楚二哥,你还是先出去避避风头吧!”   “是啊。二郎,冯二狗那帮人不是好东西,瑕疵必报,我看你还是先出去躲一阵子。”   “只怕他们已经派人去找帮手了。他们人多势众……!”   大家七嘴八舌,都劝说楚欢赶紧离开。   素娘道:“你先出去躲一阵,家里有我照应,不会有事!”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已经叫道:“二郎在哪里?楚二郎,你真是糊涂啊!”声音之中,一人匆匆过来,却又是刘家村的保长刘天福。   见到刘天福过来,大伙儿都散开,让出一条路。   刘天福今天可是一头乱麻,本来一直在处理胡大栓的丧事,可是胡小栓先是去冯家闹事,随后楚欢又在河边打折了冯二狗的腿,两桩事情已经让他感觉到大麻烦快要来到。   他在那头将冯二狗送到徐郎中家中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让人将冯二狗送回家,刚刚处理完,就有人跑过去告诉他,楚家二郎又将冯二狗身边的走狗打废,他得到消息,一路小跑过来,那心中是焦急不已,却也暗暗怪责楚欢一回到村里就惹出如此麻烦。   楚欢见到刘天福,却是微微一笑。   刘天福沉着脸,训斥道:“你还笑得出来。”见到楚欢手里拿着包裹,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你先离开村子,出去避避风头。你嫂子和你娘就交给我,不用担心。”瞥见胡小栓就在一旁,皱眉道:“刚才是不是也有你?”   胡小栓硬着脖子道:“我不怕,我没有楚二哥的本事,要不早就打死冯二狗那畜生!”   “住口!”刘天福怒道:“你打不死他,他到时还会打死你!”想了想,道:“你也不能留下,要出去躲一躲。”向楚欢道:“二郎,你现在就带小栓离开,走的越远越好,暂时不要回来。冯二狗那头,我回头再说说……!”   楚欢却已经摇头笑道:“刘叔,我既然敢惹事,就不会怕事。我娘和素娘姐都在这里,我不会走!”   “你这倔小子,怎么就不听话呢?”刘天福皱眉道:“打了冯二狗,你就觉得自己很厉害?等到他叫来人,你想走也走不了!”   胡小栓在旁道:“刘叔,我也不走。我大哥还没有安葬,我绝不会这时候走!”   刘天福急的直跺脚,抬手在胡小栓的脑袋上打了一巴掌,骂道:“你们胡家就剩你这一个小子,你留下来,是想让你们胡家断子绝孙啊?”   此时村里人都得到消息,纷纷过来,没过多久,楚家门前人满为患,黑压压一片。   刘家村不大,发生这样石破天惊的大事,自然是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刘家村不知道此事的人已经很少。   楚李氏在屋里看见自家门外聚了一大群人,也是奇怪,出了来,见到楚欢手中拿着包袱,又听人说让楚欢出去躲一躲,老人家自然不笨,听乡亲们的话风,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颤巍巍从后面过来,一把拉住楚欢的手,老泪纵横:“二郎,打的好,为乡亲们出了口恶气。儿啊,听你刘叔的话,赶紧带着小栓离开……娘死前能看到你,知道你还活着,便再无牵挂了……!”   楚欢将包裹递给素娘,素娘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楚欢这才抬手为母亲擦去泪水,抱着母亲佝偻的身躯,柔声道:“娘,你放心,儿子既然回来,就会好好照顾你,绝不会离你而去。”抬起头,看着刘天福,正色道:“刘叔,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咱们凭什么就要被区区一个地痞无赖欺负?村里的事儿,二郎都已经知道,乡亲们累死累活,到头来连一顿饱饭也吃不上,他冯二狗一个无耻之徒,反倒要在村子里作威作福……他凭什么?咱们流血流汗,凭什么要供养这样一个地痞流氓?”他神情淡然,缓缓道:“事情是我惹下的,所有的事情我楚二郎来担!”   刘天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从人群中忽地走出一个粗壮的汉子,大声道:“二郎,你给乡亲们出了气,我石头也不是孬种,冯二狗要是找了人来,我帮你!”   他一出声,身后一个妇人急忙扯了他衣裳,他却是挥手挣开,粗声道:“男人的事,女人少插手。二郎说的没错,咱们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连家里的口粮都不够,这样下去,还要不要活?”   旁边立时又响起不少声音:“不错,和他们拼了!”   “冯二狗那坏胚子,这两年将咱们是害苦了,这样下去,咱们不饿死,也要被他祸害死!”   “妈的,拼了!”   “楚二哥,你放心,他要是真的带人来,我们帮着你。咱们村里也有几十号壮劳力,还当真怕了那些王八蛋!”   “当官的不管咱们,地痞无赖欺负咱们,咱们还真要一直忍下去?咱们自己不拼,那还有谁帮咱们?”   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激动,积压在大伙儿心中多年的怒火在这一刻都爆发出来,男人们一个个握起了拳头,声音也越来越大。   刘天福皱起眉头,很快慢慢舒展开来,抬起手,高声道:“都静下来!”   他是这个村的保长,威望甚高,一出声,大家顿时都静下来,很快就变得鸦雀无声。   刘天福沉吟一番,终于道:“这么着,万事以和为贵。我先去冯家说一说,若是能够和平解决此事,那就不要动粗。”   “若是冯二狗不肯和解呢?”粗壮的憨实汉子石头问道。   刘天福道:“若是他冯二狗实在逼人太甚,我再回头和大伙儿商议怎么办。”看向楚欢,道:“二郎,你先留在家中,哪里也不要去,更不要再惹事。”   楚欢神色依然一片淡定,微笑道:“刘叔你放心,别人不欺我,我也不会欺负别人。只是若真有不开眼的欺负到咱们头上来,咱们也不会任由别人骑在咱们头上拉屎!”   ……   ……   冯家大宅。   冯二狗终究只是一个靠欺压村民爬起来的无赖,比不得真正的豪贾巨商,更比不得真正的达官贵人,虽然靠这两年榨取的钱财建了一栋宅子,但也只是比起村中其他百姓的民宅要豪富一些,没有三进三出的大庭院,没有九转回廊,更不存在假山小池后花园子,只是一栋偏大的青砖白瓦房子,前面一个稍大一些的院子,屋后则是一个小庭院,那两条黑乎乎的大狼狗此时就被拴在前院之中。   冯二狗平素欺男霸女,而且时常逛窑子,虽然年过三十,却尚未娶妻,这栋宅子里并没有住几个人,除了冯二狗、赵保和劲装大汉之外,便只有一个厨子和一个家仆。   此时冯二狗正躺在榻上,已经从昏迷休克中清醒过来,虽然已经在徐郎中那里处理了一下伤势,腿上更是敷了药打了石膏,但是全身的疼痛却没有丝毫的减弱,口中兀自痛苦的呻吟着。   赵保此时就坐在床边,他本是一个账房,后来被冯二狗请了来,就是为了帮着冯二狗算计村民,成了冯二狗的心腹狗腿子。   今日冯二狗被打成这个样子,赵保也是心惊胆战,想不到村子里陡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厉害的猛人。   从门外传来脚步声,赵保急忙起身,房门被推开,就见到劲装大汉一瘸一拐满脸痛苦之色地走了进来,赵保吃了一惊,急忙上去扶住劲装大汉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吃惊道:“陆豹,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冯二狗听到动静,也是挣扎着坐起来,见到劲装大汉陆豹的样子,亦是吃惊不小,问道:“是……是那小子将你……将你打成这个样子?”此时心惊肉跳,惊恐不已。   陆豹是上边专门给他配备之人,就是帮着他稳住刘家村,在他眼中,陆豹可是一个很能打的角色,对付普通村民,一个对两三个绝无问题。   他本想让陆豹去将楚欢抓过来,狠狠地折磨一番,实在想不到楚欢没有回来,陆豹却是带了一身伤跑回来。   第三十一章 假慈悲后真毒性   陆豹脸上依然带着几分痛苦之色,但是眼眸子里却满是凶光,粗声道:“那小子太……太扎手。咱们得派人去找薛老大……不废了那小子的两条腿两条胳膊,这事儿……这事儿便不能善罢甘休!”   冯二狗见状,知道是碰上了真正地硬手,叫道:“来人……快他妈来人……!”   宅子里唯一的家仆急匆匆进来,诚惶诚恐道:“老……老爷!”   冯二狗道:“你去城里,找到薛大爷,让薛大爷……让薛大爷快带人过来……!”说完,呼吸便急促起来。   他被楚欢踹了心窝子一下,那一脚凶狠无比,便是到现在,冯二狗也还没有缓过气来,只要说几句话,就感觉心脏痛得厉害,呼吸困难。   家仆急忙答应,转身便要去,赵保忽然道:“慢着!”转过身来,向冯二狗低声道:“老爷,这事儿是不是换个法子!”   冯二狗一怔,随即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这小子不简单啊!”赵保坐下去,缓缓道:“陆豹的身手,老爷你是清楚的,寻常人五六个难是敌手,可是这小子却能伤了陆豹,可见他的身手实在了得!”   其实陆豹真要打起来,无非能打两三个而已,他说五六个,那是翻了一倍,故意给陆豹脸上贴金,而陆豹听他这样一说,虽然身上疼痛,可是心里却也舒坦,道:“不错,这小子不是一般人。想我陆豹乃是薛大哥手下的八大金刚之一,一般人近不了我的身。这小子一定练了绝高的武功,我怀疑他已经是当世顶尖高手,非同小可……!”他门牙被踢落两颗,说话之时直漏风。   他故意将楚欢吹嘘成绝顶高手,那也是为自己的失败找回颜面。   赵保点头道:“陆豹说的不错。那小子太过棘手。薛大哥事务繁忙,这等小事,他自己是绝不会过来……派了其他人来,咱们人多势众,固然可大占上风,可是……!”说到这里,却停住不言。   冯二狗急道:“可是什么?你快说!”   赵保咳嗽一声,才道:“可是在下担心那小子凭着厉害的身手,能够逃脱出去。赵保也说了,那小子很可能是绝顶高手,如果真的被他逃脱……!”说到此处,他脸上显出诡异之色,看着冯二狗的眼睛,只是很怪异地一笑。   这一笑,却是让冯二狗浑身一冷,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今天可是见识过楚欢的凶狠,更是见识过楚欢的胆大包天,如果真的叫来人,却被楚欢跑脱,那么以楚欢的性格,冯二狗和陆豹这些人日后的日子恐怕就非常不好过了,那时候必然会每日里提心吊胆,担心楚欢回来报复,以楚欢的性情来看,他若是报复,到时候可就不是断手断脚的问题了。   冯二狗浑身发凉,半晌才道:“赵保,那你可有法子真正解决了这小子?”说到此处,冯二狗的眼中已经显出凶戾之色。   赵保微一沉吟,才压低声音道:“在下倒有一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此事,而且绝不留后患!”嘿嘿一笑,道:“若是这个法子得成,那么不但可以铲除大患,还能够让老爷抱得美人归!”   “快说!”冯二狗激动道。   赵保起身来,凑到冯二狗耳边,低语一番,冯二狗皱起眉头,问道:“这……这能成吗?若是那小子不上当,又当如何?”   “这就看老爷能不能说得动她了!”赵保轻抚颌下山羊胡须:“只要老爷按照在下所言去做,在下觉得能有七成把握可以成功!”   冯二狗眼珠子转了转,道:“好,就这么办!”   正在此时,院子外传来敲门之声,冯二狗等人立时紧张起来,他们此时对楚欢已经存有极大的恐惧之心,还真是担心楚欢找上门来。   院里的两条大狼狗已经大声吠起来。   很快,外面传来刘天福的声音,听到刘天福的唤门声,冯二狗兀自有些紧张,让赵保出去看看动静,赵保蹑手蹑脚过去,透过大门门缝,瞅见外面只有刘天福一人,这才松了口气,打开门来,刘天福已经微躬着身子,还没说话,赵保已经眯着本就极小的眼睛问道:“刘保长登门,不知有何贵干呢?”   刘天福尴尬笑道:“我是过来瞧瞧冯老爷的伤势!”   赵保眼珠子转了转,忽地一笑,道:“进来吧!”等刘天福进到院子里,这才关上门,然后领着刘天福进了屋内。   冯二狗一见刘天福,心中便是怒火中烧,他害怕楚欢,可不害怕刘天福,便要将满腔怒火骂在刘天福的身上,只是刚刚张口正准备喝骂,就瞧见赵保在刘天福身后连连使眼色,冯二狗瞧见赵保挤眉弄眼,顿时明白过来,竭力压住心头怒火,呻吟两声,却不说话。   刘天福过去,微躬着身子,小心翼翼问道:“冯老爷,你……你伤势如何?”   冯二狗心中满是怒火,心中骂道:“老子伤势如何,难道你看不清楚?”面上却一副痛苦之色,“哎哟”叫了两声,才道:“刘……刘保长,楚家……楚家二郎下手真是不轻啊……我这条腿……我这条腿已经废了……!”   刘天福陪着小心道:“冯老爷,回头我再让人往城里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良医圣手能够医治,若是青柳城没有,咱们便去云山府城寻找郎中,总要找到好郎中治好你的腿!”   冯二狗心中是咬牙切齿,暗想:“老子这条腿骨头都被砸碎,哪里还能够治好。楚家小子要了老子一条腿,老子却会要他一条命!”但是这话他自然不会说出来,只是带着一丝痛苦之声哼哼道:“刘保长,你……你回去告诉……告诉楚二郎,日后我冯家和他楚家井水……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大家相安无事,你……你回去劝劝他,不要……不要欺人太甚!”   刘天福一听,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问道:“冯……冯老爷,你是说……你是说这事儿就这样……就这样算了……!”   他心中大觉古怪。   冯二狗是个瑕疵必报的泼皮无赖,今日吃了这样大的亏,被打断了一条腿,难道他真的就甘心就此作罢?   冯二狗依然半真半假一副痛苦之色,道:“只要……只要他不再挑事儿,这事……这事暂且就按下。但是……但是他若还要闹事,还要胡来,那……那可别怪我不客气……刘保长,你当知道,城里薛大老爷是……是我的干爹,楚家小子若真是不知进退,要得寸进尺……那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刘天福虽然感觉有些古怪,但是他今日上冯家来,本就是为了替楚欢说清,如今自己尚未说情,冯二狗却先说出这样一番话,听冯二狗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对楚欢十分忌惮,而且更像是承诺,如果楚欢不再找他麻烦,他也不会再去为难楚欢。   这是刘天福求之不得的事儿,比他预想中的结果还要好,顿时显出喜色来,道:“冯老爷大人大量,我回头就去和楚家小子说,让他不要再胡作非为。”拍着胸口保证道:“我刘天福把话撂这儿,他要是再来和冯老爷为难,我第一个便将他赶出刘家村……!”   冯二狗又开始哼哼起来,却丢了一个眼色给赵保,赵保哪能不明白,上前去,轻声道:“刘保长,冯老爷伤势未愈,还要多歇息,你就先请回吧。”顿了顿,色厉内荏道:“但是冯老爷的话你可要带到,楚家小子日后还是老实一点。我家老爷与人为善,气量大极,这次就饶他一遭,可是他要是不识时务,嘿嘿……刘保长,你算未见过薛大老爷,但是总该听说过他的本事……!”   刘天福忙道:“几位放心,话儿我一定带到,也一定会好好劝说楚二郎!”   当下赵保又将刘天福送出了门,虽然冯二狗信誓旦旦声称此事就此作罢,但是刘天福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忐忑不安。   狗改不了吃屎,他并不相信冯二狗真的如此大度。   只是又想,难道这次楚欢出手,真的是将冯二狗打怕了,所以冯二狗心中忌惮楚欢,不敢将这事儿继续闹下去?   这也未必没有可能。   冯二狗这个地痞,一直以来仗势欺人,欺负的都是穷苦百姓,如今遇上一个狠角色将他反制一顿,所以心中便起了怯意,不敢再与楚欢纠缠,这自然也是大有可能之事。   刘天福出了冯家院子,一路上思索着,想要猜测冯二狗的真实意图,一步一步而去。   这边赵保回到屋子里,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走到冯二狗身边低声道:“老爷,我还担心楚家小子事后想想,会悄无声息地逃走。这刘天福上门,真是恰到好处,咱们用刘天福先稳住楚家小子,只要他不走,嘿嘿……!”眼眸子里泛起诡异阴鸷之色。   冯二狗咬牙切齿,冷笑道:“这一次……这一次要是整不死那臭小子,咱们……咱们也就没脸在这村子里待下去了……!”握起拳头,恨恨道:“楚欢,你等着,你这条命老子要了,叶素娘……老子也要骑了……!”   ------------------------------------------------   PS:感谢紫薇疯爆、wo可爱你、晓风吹醒残梦、卑微一生、slittls、是不是你呢等好朋友的捧场,谢谢大家!   新一周了,继续冲榜,大伙儿如果有票,暂时就帮着沙漠撑场面,谢谢大家哈!   第三十二章 一桶水   楚家门前的人都已经散去,刘天福回到楚家,叫过楚欢,将冯家那头的意思说了一遍,见楚欢神情淡定,颇有几分忧心地道:“冯二狗那边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葫芦里卖什么药,咱们一时还不清楚。不管如何,他现在有伤在身,恐怕很长一段时日都无法作恶,你也不要再在村里惹是非,只不过平日里还要留点神。冯二狗一肚子坏水,还是要提防他才是!”   楚欢谢过,刘天福又叮嘱了几句,毕竟胡家那头的丧事还没有办完,又急匆匆地往那边去。   这一日倒也是相安无事,到了晚饭时分,两碟子青菜,量不多,外有三碗稀粥,便是楚家的晚餐,只是素娘另外又为楚李氏单独烙了一张饼,吃饭之时,老人却将这饼分成两半,要分给楚欢和素娘一人一半,两人俱都不要,最后还是楚李氏做主,一张饼分成了三份,一家三口这才用了晚饭。   冯二狗的阴影还笼罩在楚李氏和素娘的心头,楚欢虽然淡定自若,但是两个亲人心里却是一直提心吊胆,家里的气氛也是颇有些僵硬。   用过晚饭,素娘伺候楚李氏睡下,这才在铁锅里放了水,烧起热水来,而楚欢则是坐在板床上,靠着墙壁,双臂环于胸前,若有所思。   他倒不是在担心冯二狗一伙人,只是回来之后,已经体会到家里的寒苦,那是寻思着如何赶快找个事儿干,也好贴补家用,不让家人过得太过贫苦。   他虽然身负不少本事,但是这些本事在这个小村子里当然施展不开来,虽说家里还有两亩薄田,可是如今已经残秋入冬,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种地,靠在墙壁间想着点子,思来想去,觉得若是想要找份好差事,还是要往县城里走一趟,看看有没有好机会。   他自己有的是力气,县城里头自然不缺商号、当铺、油坊、酒肆、茶楼、车马行这些地儿,总也有用人之处,想着等这边的事情稳定下来之后,先去城里的那些铺子转一转,若是能有铺子用人,自己先过去干着,就算一开始挣不了多少银子,但是能够保住自己吃喝也成,总不能一个大老爷们在屋里吃女人的。   楚家此时的收益主要就是靠素娘那一双手,刺花绣鸟那是细致活儿,每天都要占去她极多的时间,而且她还要操持家务,洗衣做饭打扫屋子都是她来做,睡的很晚,起的又早,极是辛苦。   楚欢心中想着如何去寻门路养家,靠在墙壁若有所思,时不时地微皱一下眉头,而素娘坐在灶台边的小木凳上,灶里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粉颊带红,面若桃花,十分的俊俏,俊俏之中又带着几分天然的妩媚风情。   素娘见楚欢不说话,偶尔去瞥他一眼,见到楚欢时常皱眉,还以为楚欢现在是静下心来,对冯二狗的事情感到了后怕,忍不住道:“现在知道怕了?谁让你下那么重的死手,冯二狗那种小人,哪里能够得罪的太深……!”   楚欢一听,先是一怔,随即明白素娘是误会了,呵呵一笑,道:“素娘姐,你是以为我害怕冯二狗带人来报复?”   素娘也不看他,只道:“好勇斗狠的人多的是,也没见几个有出息的,有出息的还不是那些沉得住气的人!”   她一个乡村寡妇,倒也说不出太大的道理,只是知道大人物绝不会意气用事而已。   楚欢微微一笑,依然靠着有些发凉的墙壁,笑道:“该当好勇斗狠的时候,总还是要出手的。若是换做你,见到我被人欺负,你不帮我吗?”   “不帮!”素娘立刻道,不过说话时明显底气不足,是脱口而出而已。   其实她心中十分的矛盾,她对冯二狗固然十分的恼恨,但是凭心而论,她终究只是一个柔弱女子,虽然在村里看起来性子颇有些泼辣,但内心却还是十分柔弱,对冯二狗那样颇有后台的地痞流氓也是怀有害怕之心。   楚欢今日为了她,出手打了冯二狗和陆豹,这让素娘心里有些感动之余,却又有些埋怨楚欢出手太重,与冯二狗结下了大仇,日后将是祸患无穷。   感激与埋怨这两种心思同时在她心头交缠,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欢出手到底是对是错,实际上直到现在,她的心儿还在烦恼不已。   “反正我不会眼睁睁看你被人欺负!”楚欢声音柔和,脸上带着一抹微笑:“素娘姐,你不要担心,出了什么事儿,都有我在前面顶着,我不会让你和娘有任何麻烦。”   素娘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听到铁锅里沸水哗哗响,急忙过去,拿了木瓢,将锅里的热水都舀进了木桶里。   她倒是担心多费柴火,所以烧的热水不多,只有小半桶,又往桶里加了一些凉水,伸手探了探,温度刚刚好,正要提起来,楚欢却是利索过来,抢着要帮她:“素娘姐,我来帮你拎过去!”   素娘已经拎起来,楚欢抢着要接过,他伸手握住桶手,正好与素娘的手儿碰上,素娘顿时就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急忙撒手,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楚欢一怔,素娘粉颊却已经有些泛红,瞪了他一眼,却又抢过木桶,低声道:“谁要你管,撒手!”   楚欢有些尴尬,撒开了手,素娘没好气地道:“少管我的事!”拎着木桶,扭着细腰往屋里去,楚欢无奈笑笑,见到素娘进门后,便将房门关的严严实实。   他却不知,素娘今日被冯二狗纠缠,甚至抱着压在河边草丛里,这对素娘来说十分的耻辱,烧了热水,那是要好好洗个澡,楚欢不知女人心思,这洗澡水他要去接,素娘心中就感觉古怪,所以语气有些生硬。   秋夜幽静,楚欢回到木床躺下,很快就听到屋里水声哗哗响起来,楚欢这时候明白过来,素娘这是在屋里洗澡,不知为何,楚欢听到这哗哗水声,脸上有些发热,亦感觉心跳的有些厉害,自知素娘是自己的寡嫂,不能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只不过他毕竟是个气血方刚的男子,明知旁边是个女人在洗澡,若是依然十分淡定,那反倒有些古怪了。   素娘显然在屋里也是有些小心,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那水声时有时无,楚欢将被子蒙了头,不去想水声,又想起如何去找份差事做。   也不知过了多久,素娘的房门才悄悄打开一条缝隙,随后慢慢拉大,素娘微微探出头来,见到楚欢脑袋蒙在被子里,似乎已经睡着,这才蹑手蹑脚拎着木桶出来,那木桶里是用过的洗澡水,她此时下身穿一条暗白色的长裤,上身穿青色的小褂,外面披了秋袄,洗过澡后的俏寡妇就像熟透的蜜.桃一般,身材匀称,细腰圆臀,酥胸饱满将那青色小褂高高撑起,破衣欲裂,只以为楚欢已经睡着,这才做贼似地悄悄打开门,将洗澡水倒了出去,然后关上门,又蹑手蹑脚将木桶放在灶台边,又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房中,紧紧关上了门。   楚欢一双眼睛在被子缝隙中却是看到了素娘蹑手蹑脚的样子,他倒不是为了占便宜,只是觉得素娘蹑手蹑脚模样十分的滑稽,颇有些哭笑不得。   ……   ……   楚欢心知冯二狗口中虽说不找自己麻烦,但是这事儿绝不可能就此罢休,知道冯二狗迟早还会找过来。   楚欢心中倒是没有半丝惧意,所谓不动如山,兵来将挡,心里却是想着等冯二狗先出手,若是冯二狗当真还要往老虎头上撒尿,楚欢正好借机会一劳永逸地帮着村子里除去这颗毒瘤。   他知道这等宵小之人,必然会有些宵小手段,他虽天不怕地不怕,却也提防冯二狗那帮人会对自己的家人暗中使绊子,所以这两日并不出门,只是在家中等着。   比起耐心,天下间真要超出楚欢的人只怕并不多,该出手时,楚欢从不会有任何顾忌,但是该沉得住气的时候,他也比任何人能忍。   他知道,冯二狗的耐心绝不会比自己的强,不出意外,对方很快就会出手,自己所要做的,便是谨慎小心,耐心等待,只要抓到机会,便将对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过了两日,冯二狗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动静,胡大栓也已经在村里人的帮助下,在村西头的一处坟地安葬下去。   村里百姓感念楚欢为大家伙儿出气,也知道楚家目前的境况十分清苦,虽然村里几乎没有富裕的村民,但还是有一部分村民暗中往楚家送了东西,有的送了几个鸡蛋,有的送了一些青菜,虽然都只是最廉价的东西,但却都是村里人的一份心,楚家推辞不下,也就收了。   这日黄昏,一辆马车忽然停在楚家大门前,这两日村民们对楚家也是十分的留意,特别是石头那些壮劳力,心里记挂着楚家,担心冯二狗的人来找麻烦,所以时常派人往这边看看,一旦冯二狗真的带人来,村里的壮劳力便集中起来,与那帮地痞流氓拼上一拼。   第三十三章 李夫子   楚家门前停下的马车谈不上华贵,普普通通的一辆马车,车夫勒住马,便即离开辕头,过来掀开了车帘子,从车里便即出来一位六十多岁的长者,拄着拐杖,国字脸,一对长出眉尖的雪白眉毛,下了车,便即向那车夫道:“小哥,你稍等片刻,老夫很快就好。”   那车夫却是恭敬道:“李夫子,我们家少爷吩咐小的听你指挥,无论等多久,那都是要等的。”转身过去,从车厢里拿出一封包好的纸包和一只小布袋子,笑道:“李夫子,这是你的东西,莫忘记拿了,小的给你拎着!”   “有劳有劳!”李夫子忙道。   马车停在门前之时,已经惊动了屋里的楚欢,出了门来,见到老者,觉得有一种陌生感,那李夫子瞧见楚欢,也是有些吃惊,上下打量几番,皱起眉头问道:“你……你是哪家后生?”   楚欢脑中有着记忆,也是端详一番,终于认出来,这李夫子不正是自己的舅爷吗?也就是楚李氏的兄长,如今在青柳城做教书先生。   他急忙上前,躬身行礼道:“舅爷!”   李夫子又是吃了一惊,他方才瞧楚欢眉眼,还真是觉得有些熟悉,但是根本没有往楚欢身上想,毕竟楚欢失踪八年,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此时楚欢这一声“舅爷”,却是让李夫子吃惊之余,瞬间想到楚欢,眼睛亮起来:“你……你是二郎?”   楚欢恭敬道:“是二郎!”   此时屋内素娘在屋里也听到动静,透过窗户看到了李夫子,又急忙去告知楚李氏,扶着楚李氏出来。   李夫子看到楚李氏,物资不敢相信楚欢还活着,带着疑惑看向楚李氏,又指了指楚欢,问道:“这……这真的是二郎?”   楚李氏见到兄长过来,十分高兴,急忙向楚欢道:“二郎,拜过舅爷没有?”   楚欢本已经向李夫子行过礼,听母亲这样说,又在李夫子身前跪下,恭敬行礼,李夫子这时候再无怀疑,颤巍巍上前去,满脸欢喜,伸手拉着楚欢,连声道:“快起来,快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是天不绝楚家……!”一时间情难自禁,老泪纵横。   自打楚大郎离开人世后,楚家只剩下两个女人,李夫子心中时常牵挂,他只有楚李氏一个妹妹,嫁到楚家,楚家男丁断绝,他心中亦是时常感叹妹子的命薄,只要有时间便会从城里过来探视。   他的家境也不是很好,但毕竟是教书先生,日子还过得去,怜惜妹子生活贫苦,所以也时常过来周济一下。   今日见到楚欢“死而复生”,那当真是欢喜万分,自知楚家还存有男丁,妹子日后尚有人供养,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落地,握着楚欢的手,一时不肯松开,还是楚李氏和素娘上前扶着李夫子,李夫子这才平复激动心情,被搀扶着进了屋内坐下。   那车夫将纸包和小袋子拎进了屋内,放在桌子上,这才笑眯眯道:“李夫子安坐,小的在外头等着!”这才出了门去。   李夫子向素娘道:“素娘啊,这是一封点心,还有一小袋子盐巴,你先收起来!”   素娘尚未说话,楚李氏已经道:“大哥,你自己也不宽裕,这两年你已经帮衬许多……!”她话没说完,李夫子就知道他的意思,立时沉下脸来,拐杖“咚咚”在地上敲了两下,道:“素娘,快些收起来!”   这老人虽然年事已高,看起来老态龙钟十分虚弱,但是语气坚定,自有一股让人不敢违逆的威势,素娘也不敢多说,看向楚李氏,见楚李氏微微点头,这才上前将点心和盐巴拿到了楚李氏房中。   李夫子看着站在旁边的楚欢,迫不及待地询问楚欢这几年的境况,楚欢只好又将当日对母亲说的言辞说了一遍,李夫子听完之后,敲着拐杖,十分恼怒地道:“当真是无法无天,自古匪类祸国殃民,那是一点不假。”向楚欢道:“二郎,你可还记得地方?回头你随老夫往衙门里去,寻到县太爷,将此事上禀知县大人,知县大人必会派兵围剿……!”   楚欢所言,只是应付之语,哪里能找出土匪藏身之地,忙道:“被抓去之时,蒙着眼睛,不知道道路。这些年二郎身在深山,为他们干活,却也不知是身处何地。这次也是趁夜找了个机会逃出来,一路上只知道早日回家,沿途打听,二郎……二郎如今还真是不记得土匪的巢穴在何处!”   “可惜可惜!”李夫子连连摇头。   楚李氏却已经道:“大哥,你在城里这么多年,认识的人多,如今二郎回来,你看能不能在城里帮他谋个活计……!”   楚李氏固然是想让楚欢能找个事情做,但是更为重要的原因,却是担心冯二狗报复,希望楚欢能早些离开村子,免遭报复。   凭心而论,楚欢脑海中的知识不少,也有着远超出这个时代的见识,但是如今他身无分文,算得上是一贫如洗,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虽脑中有不少点子,但毕竟是条件使然,一无钱财二无势力,想要拼出一番天地,没有平台可不成。   李夫子捻着胡须,微微点头,对楚李氏的话深以为然,道:“当初就想让大郎去城中谋个事儿,只是大郎那孩子木讷憨实,比不得二郎灵活,而且他只想着靠着那两亩薄田谋个生活……那时他又不忍让你一人留在这边,所以一直没有往城里去。”   楚大郎那时候还没有迎娶素娘,只是与母亲相依为命,李夫子倒是有几次让大郎往城里做事,只是大郎一来憨实没有出过门,连县城也不敢过去,二来也是怕丢下母亲一人,所以并没有答应。   楚欢却知道,自己留在这个小村子,终不会有大发展,他当前的心思,就是要凭借着自己的一双手,多挣银钱,留下来足以让母亲和素娘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而要多挣银子,第一步就是必须从这个小村子走出去。   “舅爷,我有力气,什么活儿都能干!”楚欢笑道:“二郎这两天也想着要到城里去谋份活计,堂堂七尺之躯,总也不会没有活儿干!”   李夫子捻着胡须,对楚欢此言大是满意,欣慰道:“你能这般想,就已经十分不错。你父亲和你大哥一直守在这个村子,不敢走出去,你有这个胆量,就十分难得。”顿了顿,微一沉吟,道:“老夫在城里经了几十年,倒也有些人脉……这样吧,老夫今日回城之后,就四处张罗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你的活计,想来不出十日,就当有消息了。”   楚李氏激动道:“二郎,还不谢过你舅爷!”   楚欢急忙谢过,李夫子摆手道:“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二郎啊,你娘和你嫂子日后就要全凭你照顾,你父亲和你大哥已经不在,楚家就要靠你撑起来,他日若能光耀门楣,你父亲和你大哥在泉下有知,亦能瞑目了!”   说了会子话,李夫子又叮嘱一番,这才起身道:“老夫回城之后,便即张罗此事!”   楚欢和家人要留李夫子吃完晚饭再走,但是李夫子却是拒绝,只说这马车乃是一名学生之物,那学生知道自己要来村里,所以专门派人用马车送过来,不好太晚回去。   这老头儿十分固执,一家人劝留不下,只好作罢,送了李夫子出门,上了马车而去。   ……   ……   夜无月,夜风凉,整个刘家村一片寂静。   冯家大宅之中,冯二狗的紧闭的房间之内,一阵阵销魂的娇.吟声时有若无地响起,在冯二狗那张极大的床榻上,冯二狗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则是兴奋地看着一个雪白柔软的身子在自己的身上起起落落,雪白身体上那一对玉.峰上下抖动,如同两只玉兔在争先恐后赛跑。   冯二狗有伤在身,这女人动作倒是十分小心,许久之后,雪白的身子才软软趴在冯二狗的身上,懒洋洋的声音道:“真是好快活……人家还担心你这一伤,便许久不能快活了……!”这声音既媚又带骚,很是勾人。   冯二狗经过两日休养,身体上的痛楚已经减轻了许多,他是要色不要命,刚刚好一些,便与女人折腾起来,此时那女子软绵绵的身子压在他身上,他还是觉得有些吃力,身上隐隐作痛,低声骂道:“骚娘们,还不下去,压死……压死老子了……!”抬起一只手,在这女人丰硕雪白的大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啪”的一声,那雪白的屁股上便出现一道红红的掌印,这女人“哎哟”叫了一声,随即笑骂道:“你这死鬼,真是没良心,奴家冒了失名节的风险来这里伺候你,你却一丝儿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一边小心翼翼从冯二狗身上下去,一边揉了揉屁股,躺到冯二狗身边,又拉了被子赶住白花花的身子。   冯二狗低声道:“名节?名节个屁,你这骚婆娘还要名节!”随即露出古怪笑容,道:“老子从一开始便不懂怜香惜玉,第一次上你的床,你可不是还要装模作样,后来怎样?一摸到你这骚婆娘的奶.子,你不叫哼哼的让老子折腾,那时候也没瞧你说怜香惜玉啊……!”   女子微恼,伸手在冯二狗胸口轻轻拍了一下,低声娇骂道:“你这王八蛋,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是你半夜摸上奴家的门,硬是占了奴家的身子……你若有能耐,怎地还没将叶素娘弄到手?天天惦记着她,要真是汉子,你也半夜摸上她的床,强占了她的身子……!”   -----------------------------------------------------   PS:感谢近卫_梦幻、slittls、wo可爱你、Love深o蓝、雪中血色、萧忆情01、生产队长121、斯介克汀等朋友的捧场!   继续求红票收藏!   第三十四章 另有居心   冯二狗听女子这般说,立时沉下脸,恨恨道:“你这是在讥讽老子没能耐?”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冷意,那眼睛也斜向了身边的女子。   那女人显然对冯二狗还是十分的畏惧,急忙道:“奴家不是这个意思。奴家只是担心,如今楚二郎回来,你日思夜想的美梦恐怕不能成真了!”   “你放心,老子自有办法。”冯二狗冷笑道:“出不了几日,老子就会让叶素娘乖乖上老子的床……!”脸上随即显出淫邪笑意,伸手在女人白花花肉呼呼的胸口抓了一把,道:“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便与叶素娘一起伺候老子,上半夜归她,下半夜归你……!”   “你这死鬼……!”女人吃吃笑起来:“只怕真要被你占了叶素娘,便不会将奴家放在心上了……!”   冯二狗道:“相处久了,便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老爷我重情重义,你既然跟了我,我也不会亏了你……!”顿了顿,低声道:“只是这次却要你帮帮忙,事成之后,我必重重谢你!”   “帮忙?”女人一怔,随即道:“奴家又能帮什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奴家三番五次上楚家的门,如今叶素娘看到奴家,就像发了疯一样,奴家……奴家是真的不敢再往楚家去了。叶素娘那疯寡妇不好惹,真要恼了她,只怕真要被她剪刀刺死……!”   冯二狗低声道:“用不着……用不着你上她家门,你只要……!”虽然四下无人,但是冯二狗还是贴近女人的耳边,低声细语一番。   女人听后,微微变色,急忙道:“不可不可,这是坏奴家名节之事……奴家……奴家可真不敢做。好人,你就放过奴家这一遭,想想其他法子吧。奴家真要被卷进这事儿,回头……回头少不了生出大麻烦……!”   冯二狗拉下脸来,怒道:“他妈的,老子又不是让你下油锅,你怕什么?这事儿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老子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不听话,可别怪老子翻脸无情。”伸手捏住女人尖尖的下巴,冷笑道:“刘家村老少若是知道你偷人,你还能在这里呆下去?嘿嘿,铁家也不会放过你,将你浸猪笼都不是没有可能!”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军户铁家的大媳妇槐花。   槐花听冯二狗这样说,脸色煞白,忽地坐起来,低声哭道:“你这没良心的,当初……当初是你强暴了奴家身子,还说会好好待奴家,如今……如今有这般无情……!”白花花的身子随着哭泣也颤抖起来,此时心中对冯二狗那是又怕又恨。   冯二狗伸手抓住槐花的胳膊,又阴阴笑道:“只要你听话,日后我也不会亏待你。你按我的话去做,绝对不会有错。”   槐花不答话。   冯二狗从枕头下拿出一根簪子,这簪子式样精巧,虽然非金非玉,却也是十分精致好看,递到槐花眼前:“如今你既然是我的人,凡事就当听我的话。你要知道,楚家小子若是不除,日后老爷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老爷我没好日子过,你这骚婆娘难道还能过上好日子!”见槐花不接,他自己将那根簪子插到槐花发间,轻声道:“只要这次事成,老爷向你保证,这根簪子一定会给你换成金的!”   槐花闻言,停下了抽泣,看向冯二狗,虽然脸颊上兀自带有泪水,却还是将信将疑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绝不会有假!”冯二狗信誓旦旦道:“你知道老爷我的能耐,一根金簪子还是能够拿的出来的,只要你听话,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槐花低着头想了想,终于一咬牙,点头道:“好,奴家便听你的……但是你可不能有负奴家……!”   冯二狗闻言,心中大喜,兴奋起来,一只手抓着槐花的头发,往下压了压,嬉笑道:“来……咱们再戏耍一遭……!”硬是将槐花的头压到了自己的胯间。   ……   ……   楚家的土坯房年头久远,多年没有修缮,有许多地方已经出现了缺口,屋顶上也不严实,一到下雨天,总会有漏雨的地方。   冬日将至,楚欢自然不会任由土坯房钻进寒风,所以这两日专门将房子修缮了一番,添添补补,总是要让这房子遮风挡雨才成。   用湿泥糊墙,房顶上则是加了干草。   这日黄昏时分,天上阴云密布,瞧这样子,过不了多时,这天便要撒下大雨来,楚欢此时人在屋顶,将屋顶最后一块稀薄之处加上了干草,这才站起身来,扫视一遍屋顶,甚是满意,正要下屋顶,却瞅见就在屋后一棵大树后面,一个身影探头探脑向这边张望。   楚欢目力甚佳,倒是瞧得清楚,那躲在树后的,倒也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被素娘追赶着逃去的军户铁家大媳妇槐花。   楚欢皱起眉头来,不知这媳妇来这边又为何事?   他从梯子上下了屋顶,也不去理会那妇人,一手提着梯子,便要送回邻居家,却见槐花已经轻手轻脚走过来,距离几步远停下步子,那张颇有些妩媚的脸上却是带着一丝慌张,四下张望,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见楚欢要走,槐花急忙压低声音喊道:“楚……楚二郎……!”   楚欢转过头,淡淡一笑,问道:“铁家嫂子,你是叫我?”   槐花显出几分尴尬之色,但还是点了点头,她一双眼睛左顾右盼,显得心神不宁,却还是靠近几步道:“二郎啊,嫂子……嫂子求你个事……!”   楚欢笑道:“你说!”   槐花想了想,终于显出几分笑来,轻声道:“嫂子的屋子漏雨,我一个妇道人家,总是不方便爬到屋顶上去……!”她说到这里,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眼巴巴地看着楚欢,话里的意思,自然是不问可知了,那是想让楚欢过去帮忙收拾一下屋顶。   楚欢心中却已经生疑,暗想:“村里劳力多的是,她怎地就会找上我?”   “若是为难,就当……就当嫂子没说!”槐花有些尴尬道:“家里没有男人,凡事都不方便,二郎若是怕人闲话,不去也罢……!”她抬头看了看天,喃喃自语:“这雨估摸着也下不了多久!”   楚欢心中感觉古怪,但是他心中从来无惧,笑道:“嫂子说的什么话。正好,这梯子还没有还回去,我现在就去帮你堵上屋顶的漏口……总不会让你被雨水淋着就是!”   槐花面露喜色,道:“那可多谢你了!”   “我回去说一声……!”楚欢这句话还没说完,槐花急忙道:“二郎,你……你也知道,素娘与……与我有些误会,她若是知晓你去帮我,只怕……只怕不会答应!”她往西头指了指:“你瞧,我屋子就在那边,很快就好,你就……你就莫要对素娘说了。”   楚欢想了想,道:“也好。这雨快要下来了,我去帮你先堵上!”   当下楚欢拎着梯子,随着槐花往她那屋子过去,天空阴云密布,天地间一片昏暗,秋风卷动,吹在人身上还真是十分的寒冷。   铁家的屋子比楚家要大一些,只不过也是多年未经修缮,看起来也是年头久远,楚欢在屋边搭了梯子,径自上了屋顶,他在这屋顶上倒也能够望见自家那边的状况,倒也不担心冯二狗的人会在这时候对自家不利。   天边“轰隆隆”一阵雷响,大雨来临已经无法避免,楚欢在屋角找到了缺口,便即将屋顶上的茅草倒均匀,没过片刻,从天上就落下了豆大的雨滴来,这大雨说来就来,速度快极,很快,天地间便是雨蒙蒙一片,楚欢加快速度搞好,这才下了屋顶,只见槐花正在屋下等着,就这一小会儿大雨,已经是将槐花的衣裳打湿。   楚欢这才发现,这妇人今日并没有穿秋袄,那大雨打湿她的衣裳,衣裳贴在她身上,竟是将她的身体勾勒的丰腴起伏。   楚欢道:“铁家嫂子,这屋顶回头还要重新收拾一番,不过今天下了大雨,怕是来不及。等到天晴下来,再铺上一层干草!”见雨势越来越大,这女人起伏的身体被衣服包裹的愈发地曲线毕露,道:“雨大了,你先回屋吧!”转身就要走,槐花却已经叫道:“二郎,你快进屋躲躲,等雨小一些,你再回去。”   楚欢摇头道:“不用,就在那头,很快就到……!”   槐花已经沉下脸来,道:“你这是瞧不起嫂子吗?你帮了我,也不进屋坐坐,难道还担心屋里有鬼?又或者是担心嫂子要害你?”   楚欢皱眉间,槐花却已经拉着他的胳膊,往屋里拉进去,连声道:“快些进来躲躲雨,便是素娘知道,也不会怪你!”   楚欢被她来进屋内,见得屋内也十分的简单,但是比起自家的一贫如洗,铁家倒是要好处不少,正堂有桌子椅子,桌子上还摆放着茶具。   槐花拉着楚欢在桌边坐下,为他倒上茶,笑眯眯道:“二郎啊,今日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嫂子今天可要淋雨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湿漉漉的衣裳贴在胸口,将她本就十分丰满的胸部撑得高高鼓起,她看了楚欢一眼,只见楚欢一双眼睛只是盯着门外的大雨,并没有看她,顿时有几分失望,但是脸上还是堆笑道:“二郎。你先坐着,嫂子去换身衣裳,换好衣裳给你煮姜汤喝……!”   “不用了!”楚欢神情淡定,微笑道。   槐花吃吃笑道:“哟,乡里乡亲的,还客气什么?淋了雨,回头要是头疼脑热,素娘可不会放过我。喝了姜汤,就不会有事!”转身扭着圆臀往屋里去,到得门前,回头看了看,妖媚一笑,声音有些娇腻:“可不许走了,等嫂子出来……!”又是吃吃一笑,进了门去,却故意不将门关上,只是虚掩,留出了一道缝隙。   楚欢镇定自若地坐着,忽听屋里传来声音道:“二郎,嫂子在里面换衣服,你……你现在可不能进来哦……!”那声音颇有些勾魂,透着一股子风骚.味儿。   楚欢神情不变,只是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   PS:昨晚牙疼,一晚上没睡好,今早居然还发烧,所以去了医院,中午那一更就没有更。   下午躺了一下午,感觉好了不少,这一章赶了出来。   中午缺的,我会补起来。   大家多收藏,几秒钟点下“收藏”,很简单的,谢谢大家了!   第三十五章 抓奸   楚欢并没有等太久,槐花便已经从屋内出来,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下面穿一条翠绿百褶裙,上面则是一件粉色的布衣,只是有意无意间,布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隐隐现出里面的粉色肚兜来,脸上则是带着妩媚笑容,见到楚欢不动声色坐在桌边,声音娇腻:“二郎,你身上的衣裳也湿了,要不要进去换身衣裳?”   楚欢笑道:“嫂子客气了。这雨下不了多久,小一些我便回去!”   “嫂子家让你不舒服!”槐花嗔怪地白了楚欢一眼:“都是乡里乡亲,将这里当成你自己家就是!”她打量楚欢一阵,又道:“哟,你看看,身上都还是雨水……!”到旁边取了一条干毛巾,靠近过去,腻声道:“来,嫂子给你擦一擦……要是不擦干,回头生了病,那嫂子可对不住你!”扭着腰上前来,走到楚欢身后,便要帮楚欢擦拭身上的雨水。   楚欢立时起身,淡淡笑道:“不敢劳烦嫂子了!”   槐花先是一怔,随即吃吃笑起来,花枝招展,酥胸颤动,波涛汹涌,嗔怪道:“瞧你,还真当嫂子要吃了你不成。”她将手里的毛巾递给楚欢,道:“来,你自己擦擦,嫂子给你煮姜汤!”此时屋里十分昏暗,槐花先是点上了油灯,又过去关上门,道:“你也知道,我铁家的男人都是卫所当兵的,家里没人,这屋里一天到晚都是冷清清的……嫂子知道你急着回去,等喝了嫂子给你煮的姜汤,你要走嫂子也不拦你……!”   楚欢依然是一脸淡定,微笑道:“嫂子费心了!”   槐花吃吃一笑,妩媚看了楚欢一眼,轻声问道:“二郎啊,有没有心上人啊?要不要嫂子给你寻摸一个姑娘,保证给你找个好媳妇!”   楚欢笑道:“我楚家一贫如洗,只怕也没有姑娘能瞧上二郎!”   槐花凑近过来,身上散发着浓浓的体香味儿,直往楚欢鼻子里钻,只听槐花媚声道:“谁说没姑娘看上二郎?二郎长的好看,身体又结实……!”说到这里,咬着嘴唇,水汪汪的眼睛里泛着妩媚风情,低声道:“嫂子若是没嫁人,一准要嫁给二郎这样的男人……!”   她此时却已经十分的明目张胆,话语中满是挑逗味道,身体更是往楚欢凑过去,那一对丰满的酥胸似是无心却又似有意地从楚欢的胳膊上擦过。   楚欢瞥了槐花一眼,只是那目光中的神色十分的古怪,不知为何,槐花看到楚欢那一双眼睛,全身上下竟是泛起一种极奇异的感觉,就似乎被楚欢这一眼看穿了自己的所有心事。   楚欢缓缓坐下去,自己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才转头盯着槐花的眼睛,带着微笑,十分平静地问道:“嫂子,这……是不是冯二狗逼你的?”   槐花闻言,本来带着媚笑风骚的表情一时间便即僵住。   ……   ……   铁家大门关上之后,屋里的灯火亮起,距离铁家不远的一颗大树后面,立刻走出一个人来,这人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望着从屋子后窗透出的火光,嘴角泛起得意的笑容。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冯二狗身边的狗头师爷赵保。   赵保也不犹豫,转身就往保长刘天福家奔去,速度甚快,很快就到了刘天福的门前,这大雨天,村子上下都早早关门,刘天福也不例外。   赵保抬手“咚咚咚”敲响刘家大门,很快,大门打开,刘天福仔细看了看,认出是赵保,心中吃了一惊,这大雨天,实在不知道赵保上门有何居心。   赵保却已经露出古怪的笑容,道:“刘保长,村里出了大事,你可知道?”   刘天福心中一紧,这几日他是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归根结底,还是担心冯二狗会找人来村里报复,此时赵保找上门来,开门见山就是这样一句话,刘天福只以为是冯二狗的人到了,心中焦急,忙问道:“出了何事?”   赵保嘿嘿一笑,道:“方才我去给我家冯老爷取药,经过铁家,你知道我瞅见了什么?”   刘天福闻言,反倒松了口气,问道:“怎么,铁家出了乱子?”   赵保嘿嘿笑着,压低声音道:“我瞅见有个男人钻进了铁家门……如今那大门关的死死的,刘保长,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古怪?”   刘天福一颗心又提上来,还没说话,赵保已经接着道:“刘保长是这个村的保长,大小事儿都归你管。铁家的男人都在卫所当兵,这时候有男人往铁家钻,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情吧?若是做出有伤风化之事,传扬开去,你刘保长是难辞其咎啊!”   刘天福皱眉道:“难不成是铁家的人回来探望?”   “绝对不是!”赵保十分肯定道:“我看得清楚,那个男人绝不是铁家的人……刘保长,黑灯瞎火,大雨之夜,铁家娘子一人在屋子里,这时候钻进一个男人,这事儿你可要好好管管!”   刘天福只觉得其中大有名堂,但是一时间也想不透其中有何玄机,微一沉吟,才问道:“你觉得该当如何是好?”   “刘保长说笑了。”赵保嘿嘿笑道:“我只是偶尔瞧见此事,担心这样败坏风化的事儿会牵累你这个做保长的,哪里知道如何处理?”顿了顿,轻笑道:“只是这样的事儿,绝不能姑息,要真是让我说,该当叫上村里的壮劳力,一起过去瞧瞧……我只是担心有人瞧见铁家娘子孤身在家,起了歹心,咱们乡里乡亲,总要过去帮她一帮……刘保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天福微一沉吟,又见赵保带着古怪神色看着自己,心中却是十分忐忑。   他身为一寸保长,这类有伤风化的事儿自然是归他管辖,按照大秦律法,如果这类私通的丑事没有保长第一个出面,那么时候查究起来,保长也是脱不了干系,连累被惩处的。   也由不得他多想,转身到屋里拿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棍子,跟着赵保出了门,往村里找了七八名粗壮的劳力,尔后径自往铁家去。   这事儿尚未确实,所以他也没有将事儿告诉大家,但是这个时候一群人往铁家去,村民们心里却也明白七八分。   其实大伙儿心里隐隐知道,铁家槐花似乎和冯二狗有些不清不楚,但是这样的事情没有十足证据,谁也不敢多漏一句口风,就算手头有了证据,谁又敢去得罪冯二狗?   但是今天过来通知的却是冯二狗的心腹赵保,这让大伙儿心里满是疑惑,闹不清楚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玄机。   一行人在雨夜里跟着赵保来到了铁家屋后,刘天福正要带着众人冲去铁家,赵保却瞧见那那窗户上兀自有灯火照映,低声道:“等一等,这时候过去,只怕惊跑了奸夫!”   刘天福皱眉道:“再不过去,槐花吃亏了怎么办?”   赵保还要劝阻,却瞧见映在窗子上的灯火忽然熄灭,心中大喜,道:“刘保长说的是,咱们可不能让铁家娘子被人占了便宜!”他此时也握了一根粗大的木棍在手,一马当先,第一个往铁家冲过去。   刘天福一怔,想不到赵保如此积极主动,随即回身道:“大伙儿跟上!”也跟了过去,身后七八名壮劳力都是拿着木棍子,如狼似虎往铁家冲过去。   赵保绕到铁家正门,二话不说,抬起脚对着大门猛力一踹,只可惜他的力气实在不怎么样,这一脚竟然没有踹开。   刘天福也已经跟上来,挤着眉头道:“赵保,这事非同小可,你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若是并非与你所说,这干系可就大了!”   赵保拍着胸口道:“你放心,抓不到奸夫,便是我的责任!”   “好!”刘天福点点头,使了个眼色,旁边立时上去一名大汉,却正是村里最健壮的汉子石头,也是二话不说,抬起一脚踹向了大门,听得“砰”的一声响,铁家大门立时被这一脚踹开,赵保见大门被踹开,又是第一个冲进了屋子内。   刘天福皱着眉头,握紧手里的木棍,带着众人哗啦啦也进了屋内。   屋内昏暗,但是赵保却对屋里的布局十分清楚,径自往左边房间过去,正准备抬脚踢开门,但是想到方才踢大门不开,有些尴尬,让了过去,石头倒是实诚人,见赵保让开,知道是要自己上前,于是又是抬脚将房门也踢开。   赵保喜形于色,冲进房内,房内十分昏暗,他冲入房间之时,便听到槐花带着哭声叫道:“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赵保心中暗喜,只觉得这铁家娘子还真是会演戏,昏暗之中,依稀看见槐花缩在床角,床上的被子鼓起,明显有一人在被中。   赵保大义凛然喝道:“铁家娘子不要怕,我们来救你。好你个王八蛋,竟敢强暴良家女子,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说话间,已经举起手中的木棍子,毫不犹豫地对着床上那人狠狠地砸了下去。   他这木棍是方才精挑细选的大粗棍子,虽然他的力气比不得村户壮汉,但是这一棍子下去,却也是力道十足,正打在床上那人身上,只听那人“哎哟”一声惨呼,在床上动了动。   赵保确定有人,更是来劲,叫道:“大伙儿都来打这王八蛋……抢占民女,天理不容,我们要替天行道,为铁家娘子主持公道!”他口里叫着,手底下可不含糊,抡起那大木棍子连连砸下,那石头也是耿直人,还当真有人摸上门强暴槐花,亦是大喝一声,手里的木棍狠狠砸下。   第三十六章 将计就计   刘天福并没有进屋内,听到屋里传出男人的惨叫声,便知道赵保还真是没有说谎,他过去点着了油灯,屋内顿时明亮起来,只见几名壮汉此时都已经进了屋内,那木棍子如同雨点般往那床上之人的身上砸去,一开始那惨叫声还十分的响亮,只是几十棍子下去,那声音就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刘天福此时终于叫道:“都别打了,莫打死了人!”他这一喊,众人才止手,倒是赵保看起来满腔义愤,手里的木棍又重重砸了两三下,这才罢手。   刘天福举着油灯进了屋,瞧见槐花正卷缩在床角,衣裳凌乱,皱起眉头,又往床上看,只见那被子已经是血迹斑斑,显然这一顿没头没脑的棍子,已经让床上那人受了重伤。   刘天福走上前,向槐花问道:“铁家媳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槐花一脸惊恐,身子颤抖,抬手指着床上之人道:“他……他刚才闯进我屋里,还关上大门……他说……他说我若不从他,我日后便没有好日子过……我不从他,他就……他就撕扯我衣服,幸好……幸好你们进来……!”   赵保得意洋洋道:“我就说嘛,保准没有看错。”指着床上那人道:“这样的禽兽,就当打死了才是。”向刘天福道:“刘保长,夜入良家女子屋内,意欲强暴,这可是犯了王法,咱们不能姑息。这就将他绑了,明天一大早送到县衙门,请知县大老爷做主!”   刘天福皱起眉头,并没有说话,赵保已经咄咄逼人道:“刘保长,你总不是要庇护他吧?我可告诉你,国有国法,这样的败类若是不交给官府,嘿嘿……!”他没有说下去,但是那古怪的笑声中充满了威胁之意。   刘天福一咬牙,上前去,掀开了被子。   灯火照在那人身上,那人浑身上下已经是血迹斑斑,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般,刘天福用力将那人翻过来,顿时露出一张脸来。   看到那人的脸,刘天福先是一怔,随即显出古怪之色,转身看向赵保,问道:“赵保,你是说要将他绑到衙门里去?”   赵保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心里却已经盘算着,只要将楚欢关进大佬,那便有许多机会将楚欢置于死地。   他这招借刀杀人之策,精心布置,如今一切都如他所计划一般,心中自是充满了得意之心。   刘天福忽然冷笑道:“好,赵保,你果然是大公无私,我刘家村上下,便领你这份情!”沉声道:“拿绳子来,将冯二狗绑了,明天一早送到衙门里去。冯二狗强暴民家妇女,证据确凿,众目睽睽,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一切全凭县老爷做主就是!”   赵保正自洋洋得意,忽听到:“冯二狗”三字,身体一震,感觉事情大是不妙,挤上前来,往床上看了一眼,神色大变,失声道:“老……老爷,怎么……怎么是你?”   床上遍体鳞伤之人,竟豁然是刘家村最大毒瘤冯二狗。   赵保这一惊非同小可,其他村民此时也已经看清床上躺着的竟是冯二狗,互相看了看,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兴奋之色。   石头已经叫道:“拿绳子来,将他绑起来!”   赵保已经上前去,一把抱住冯二狗的头,惊声道:“老爷,老爷,你醒醒,老爷,你怎样了?”再无方才得意之色,满脸惊恐。   他实在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了。   按照道理,躺在床上的明明是楚欢,怎地却变成了冯二狗?   冯二狗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他本就被楚欢打的受伤不轻,今夜又挨了这样一顿毒打,气息微弱无比,半晌才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赵保,眼眸子里显出怨毒之色,但是很快就用气若游丝的声音道:“去……去找……找干……干爹……!”说到这里,再也支撑不住,昏阙了过去。   赵保知道大事不妙,他心里也是惊恐万分,这个主意是他所谋,谁知道最后却让冯二狗变成这个样子,心中又是惊恐又是愤怒,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槐花厉声道:“你……你这个臭婊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天福能够当上保长,一来是威望所致,二来也是有些头脑,赵保这句话一问出,刘天福就知道今夜之事定然有着极大的猫腻。   只是他也想不通事情怎会变成这个样子,盯着赵保,缓缓道:“赵保,明日前往县衙门,你是否也跟着去做个人证?”   赵保此时连死的心都有了,怒道:“你们……你们敢绑了冯老爷?还想不想活了!”   他话声刚落,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道:“到底是谁不想活?冯二狗强暴民女,这官司就是打到京城去,他也是犯了王法!”声音之中,楚欢已经进了屋来,神情淡定,只是用一种戏虐的眼神看着赵保。   赵保见到楚欢,怒火攻心,抬手指着楚欢,冷笑道:“你……好……!”一时间却是说不出话来。   楚欢的手中却是拿了绳子,也不多说,上前去,便要去抓冯二狗,赵保拦住,怒道:“你敢动我们家老爷一根汗毛?”   楚欢抬起手对着赵保的胸口就是一拳,赵保“哎哟”叫了一声,这一拳楚欢并没有用全力,却足以将赵保打的岔过气去,软软地倒在地上。   楚欢上前去,将冯二狗从床上拖下来,然后用绳子绑住了冯二狗的手脚,拎起来扔到了铁家大堂,这才向刘天福道:“刘叔,明日便将他送到县衙里去,看看县太爷还能说什么!”   刘天福走过来,皱眉道:“便是将他送到县衙门,只怕……只怕事情也不好办。”   楚欢淡淡道:“不管怎样,强暴民女,证据确凿,他想在这里待下去,那已是万万不能了!”   石头见冯二狗在地上一动不动,走了过去,伸手探了探鼻息,只觉得鼻尖发凉,鼻端已经没了气息,吃惊道:“冯二狗……冯二狗死了!”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刘天福急忙过去,伸手探鼻息,随即神色凝重起来,皱眉道:“他……他当真死了!”   赵保闻言,吃惊不小,忍着胸口疼痛出来,到得冯二狗身边,摸了摸冯二狗的,也探了探鼻息,惊呼道:“你们……你们打死了冯老爷……!”   刘天福已经拉下脸来,沉声道:“赵保,方才可是你第一个动手,我拦也拦不住,而且……是你招呼大伙儿过来,更是你让大伙儿动手,就连最后大伙儿停了手,也是你还在不停地打,这都是大家看在眼里的。”   “不错,我们都只是打冯二狗的身体,赵保你可是对着冯二狗的脑袋死命地打……!”   “这冯二狗是你赵保打死的,可别往别人头上泼脏水!”   “我们都能作证,是你最后几棍子将冯二狗打死的,到了县太爷面前,咱们也是这般说!”   众人纷纷叫起来,冯二狗被打死,大快人心,而且能将责任放在赵保的身上,大伙儿自然是不遗余力,七嘴八舌之间,就似乎已经得出一个事实,这冯二狗是被赵保打死。   赵保张了张嘴,脸色苍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争辩。   刘天福道:“赵保,你也不用害怕,冯二狗强暴民女,你领着大伙儿惩恶除奸,这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到了县衙门,我们也会为你说情!”   “正是。你虽然一直跟着冯二狗,但是我们现在明白,你是一个大大的好人,这几年你身在狼穴,却始终想着村里的百姓,而且趁这次机会,帮助大伙儿除掉了冯二狗,大伙儿都感你的情。”   “赵保,刘保长说的是,咱们会为你说话的。”   “知县大老爷清正廉明,谁是谁非,他老人家自然是明察秋毫。赵保,不要怕,咱们刘家村上上下下都会帮你的,就算县太爷不能秉公办理,咱们就帮你告到云山府总督大人那里去!”   村民们七嘴八舌,已经坐实了冯二狗是被赵保打死。   赵保此时是有苦说不出,论起来,这事儿还真是他挑起,他去找村里人过来,又是他第一个冲进来,第一棍子是他打下去,最后一棍子是他收尾,他无论如何也逃不了打死人的罪责。   似乎是想到什么,赵保猛地怪叫一声,飞一般从屋里冲出去,转眼就消失在大雨之中。   石头和几名村民想去追,楚欢却已经拦住,笑道:“不用追,他要是跑了,那却正好,畏罪潜逃,就算不是他打死的,那也是他打死的了!”   村民们闻言,顿时都是欢喜起来。   冯二狗的死,无疑让大伙儿心中扬眉吐气,就仿佛压在身上几年的大山骤然间被搬开,佝偻几年的身板终于可以挺起。   一行人也不耽搁,在楚欢的带领下,将冯二狗的尸首带回了冯家宅子,楚欢更是在冯二狗的房中四处搜找,好不容易在墙壁的空隙中找到一个木盒子,打开了看,里面装的正是从刘家村村民手中榨取的地契以及按了手印的买地文书,楚欢将地契全都交给刘天福,让他还给村民,那一叠卖地文书被楚欢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在冯家养伤的陆豹这个时候躲在床底下,大气也不敢吭一声,村民虽然早就看到他躲在床底下,却也无人去理会。   得了地契文书,到了院子里,那两头大狼狗恶狠狠地道吠叫,楚欢却是抡起木棍子,将那两条恶犬打死,更是在冯家院子里将两条狗剥了皮,狗肉分成多份,每家都得到一份。   这两条大狼狗在村子里也没少咬人,这一次却是要让大家品尝香肉了。   众人欢天喜地,刘天福却还是有些忧心忡忡,找了个机会,将楚欢单独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二郎,这事儿是不是你搞的鬼?”   他从一开始就感觉事情古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特别是后来楚欢适时出现,让他隐隐觉得,今夜之事,与楚欢决计脱不了干系。   楚欢自然不会承认,只是笑道:“恶有恶报,大概如此吧!”   槐花借整修屋顶将楚欢骗去,然后大加勾引,那是按照冯二狗的吩咐,设计陷害楚欢,只可惜楚欢心中时刻存着防备,槐花的行为反常,让他第一时间便猜到了背后必有猫腻。   他当时直接了当地戳破阴谋,槐花便慌了神,而楚欢这几日一直等着冯二狗出手,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将计就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更是加以威逼劝说槐花,槐花虽然性情放.荡,但是终究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村妇,胆子极小,而且她虽然委身冯二狗,但那也是迫于无奈,心里对冯二狗也是大有恨意,经楚欢一说,反倒是转到了楚欢这边来。   按照赵保的计划,让槐花勾引楚欢,尔后找个机会给楚欢下春药,那是想利用春药勾起楚欢的情.欲,春药和槐花的勾引双管齐下,十有八九能让楚欢中计。   而且为了让计划万无一失,赵保特意选了烈性春药,不但能激起人体的生理情.欲,而且服用药物之后,体力会在短时间内消失,连走路也会十分困难。   只要楚欢中计,自然就会落下强暴民女的罪名,一旦绑到衙门里关押下狱,那么冯二狗就完全可以利用上面的关系将楚欢整死在大狱之中。   这一计划阴险无比,楚欢从槐花口中得知计划,便即将计就计,与槐花合演了这一处戏,实际上在赵保四处找人之时,楚欢就已经去了冯家,硬是将冯二狗抓到了槐花家中。   冯二狗设下毒计想要整死楚欢,却想不到最终却送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刘天福见楚欢并不承认,也不多问,只是叹道:“冯二狗一死,他身后那帮无赖很快就会到村子里来,咱们……咱们逃也逃不掉的!”   ----------------------------------------------------   PS:感谢书生叶、Lucifer01、心伤孤单、dennisou、T逃避、恋清舞、qww123123、wo可爱你、大头鬼1970、华子明天、Lucifer01、白相相的等朋友的捧场,沙漠会继续努力!   收藏很快破万,大伙儿没收藏的帮着收藏下哦!   第三十七章 一触即发   村里的百姓拿回了地契,更是得知冯二狗已死,这一夜村里上下都是人人欢喜,便是连素娘和楚李氏也十分的欢喜。   但是欢喜过后,村子很快就陷入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冯二狗在村里死去,而且手里的文书被烧地契被拿回来,这事儿可不小,许多人很快就意识到,麻烦恐怕很快就要降临到整个刘家村。   次日一大早,刘天福便将村子里的男丁俱都聚集起来,除了年事太高或者年纪尚幼,村子里近七十名男丁都已经聚在了村东头冯家宅子门前,一夜大雨之后,兀自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刘天福派了人前往县城报官,只说赵保打死了冯二狗,其他人则是听从刘天福的吩咐,严阵以待,等候着那群泼皮无赖过来。   三年前,冯二狗带着几十个泼皮无赖打到村子里,那一次群殴直到今日依然没有被大伙儿淡忘,一想到那次群殴,不少村民兀自心有余悸。   不可否认,这些纯朴的村民中间不乏健壮的汉子,但是终归是一群只知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的庄稼汉,种田干活在行,打架斗殴却是绝对比不上那群泼皮无赖。   不少人兀自记得,虽然当时刘家村的男丁多出对方一倍,可真打起来,除了极少数村民能够与泼皮较量一番,大多数的村民在动手前就生出了怯意,一经交手,大半村民都是狼狈而逃。   那一场群殴,让刘家村上下从此屈服在冯二狗的脚下,任由欺凌践踏,如今三年不到,曾经让村民们心惊胆战的泼皮将会再一次来到刘家村。   虽然有人提议去报官,让衙门里派出官差来保护村子,但是这提议一说出来,便是连提议人自己也有些尴尬地不再言语。   上一次群殴之后,村子里也未尝没有派人往衙门里报官,而且还是刘天福亲自带人前往,衙门里听说此事,非但没有为村民出面,甚至斥责刁民闹事,就在衙门前乱棒将刘天福等人打退,也正是因为那次官府的强横霸道,让村民们知道官府不会秉公办理,申诉无门,这才无奈地屈从了以冯二狗为代表的地痞流氓。   村民们清楚,这个时候,就算派人往官府去,官府也绝对不会派人来管,地痞流氓和官府,很多时候都是一丘之貉。   明白这个道理的刘天福,早早地派出几路人出了村子,去往村外看着,只要瞧见有大批人往村子里来,便即迅速回来通报。   村民们则是各自回家,找寻称手的“兵器”,大秦帝国禁止民间使用刀具,一经发现,那可是能够论以谋反之罪,所以大伙儿无非还是找寻木棍一类的武器,准备与那帮地痞流氓搏一搏。   楚欢倒是没有管那许多,刀枪棍棒他都能使上几招,而且对付区区地痞流氓,似乎也没有到必须动用武器的份上。   刘天福召集大家嘱咐过后,大伙儿先都是散了,而且约定好,只要村头锣声一响,全村的男丁便要往村东头集合起来,那是表明地痞流氓已经到了。   散过之后,楚欢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之中回了家,一进家门,就闻到了一股子香味,灶台里的火烧的正旺,素娘正在灶台前煮着昨晚分发过来的狗肉。   两条壮硕大狼狗,分成几十份,每家倒也能分上一两斤肉。   素娘并没有发现楚欢回屋,锅里的狗肉炖的正香,素娘显然也是许久没有尝到过肉味,凑过去闻了闻,喃喃自语:“真是香……怪不得人人羡慕那些老爷太太,每天都有肉吃,谁不想做老爷太太呢……!”那诱人的香味直往素娘的鼻子里钻,让素娘食欲大动,她禁不住拿起筷子,鬼使神差地往锅里夹了一小块肉,竟是在此喃喃自语:“我又不是偷吃,只是……只是尝尝味道而已……!”似乎是在开解自己,说完这句话,才将狗肉放进口中,闭上眼睛尝了尝,一脸陶醉之色,那一小块肉她竟是舍不得吞嚼下去,而是嚼了两下,便即含在嘴中。   楚欢在门边看着,虽然感觉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心酸。   素娘虽然正在品味着狗肉美味,但毕竟这两年来她一直有着极高的警觉性,似乎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转过头来,便看到了站在门前的楚欢。   素娘一怔,此时她口中尚有一小块狗肉,见到楚欢,立刻闭上嘴,转过头去,生怕楚欢说她偷食,竟是将那一小块狗肉吞进了肚中。   这是慌乱之间,那块肉一时没有吞下去,卡在喉咙里,素娘顿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俏脸憋得通红,手忙脚乱拿起木瓢,舀了一瓢水,慌张地饮水,想要用冷水将那肉块冲下去。   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楚欢看了好笑,还没等他说一句话,猛地听到村头传来铜锣之声,声音极是响亮,楚欢立时明白,那帮地痞竟然已经到了。   他倒没有想到来的这样快,村民们刚刚散回家中,只怕还有些人没到屋子里。   他也不多言,转身出了门,按照事先的约定,往村东头过去,沿途便见到村子里的男丁一个个急匆匆地往村头跑过去。   到得村头,只见这里已经聚集了二三十号人,刘天福正在其中,楚欢上前去,汇入人群中,就听的人们纷纷道:“来了,你们瞧,就……就在那边!”   楚欢向远方望去,只见从远方正往这边行来七八辆大马车,速度甚快,距离村子也是越来越近。   刘天福神情凝重,村民们面面相觑,死一般的寂静,从村里兀自有人往这边聚集过来,大伙儿大都是拿着长木棍,当那几辆马车远远地停下之后,五十多号村民已经聚集在村头。   刘天福回过头,沉声问道:“都到齐了吗?”   “还有几个人没来!”有人回道:“被婆娘拴在家里,不让过来!”   顿时便有不少人显出不满之色,可是心中却也知道,今日一战,凶多吉少,恐怕比上一次还要令人惊恐。   上一次便有不少人伤筋动骨,有甚者休养好几个月才缓过来,这一次因为冯二狗的死激怒了对方,说不定都有缺胳膊断腿的事儿发生。   楚欢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村民们的最前方,站在了刘天福身边,望着那几辆马车在村头不远处停下,嘴角泛起冷笑,转过身来,看着不少已经脸色发白的村民们,沉声道:“人家打上门来,你们就不要怕,没动手士气便弱三分,那定然要吃亏!”   包括刘天福在内,此时村民们都是心中惊恐,楚欢陡然说出这番话,大伙儿的目光顿时都瞧向了他。   也就在这一瞬间,大伙儿忽然想到,论起能打,楚欢恐怕是这群人中最能打的,楚欢两脚废掉陆豹,这事儿刘家村上下那都已经是人尽皆知,一想到己方阵营还有这样的厉害角色,不少人顿时微微定神,已经有人道:“二郎,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楚欢废掉冯二狗和陆豹,在村民中已经有着不小的威望,当下石头也上前来,看着楚欢道:“二郎,你说咱们该怎么打?瞧他们的阵势,来的人不少……咱们只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楚欢尚未说话,人群中忽然有村民惊呼道:“他们……他们下车了……!”   楚欢回头望去,只见从那七八辆马车上陆陆续续跳下不少人来,虽然是深秋时分,而且天空还飘着小雨,但是那群人穿的却都不多,几乎人人都是青衣青裤,头上甚至扎着青色的头戴,而腰间却是束着黑色的布腰带。   这群人手中的武器倒也简单,也都是木棍子,只是长短统一,绝不是路边随便寻摸的木棍。   不过片刻间,从马车中陆续跳下来三十多号人,黑压压一片,数量比之刘家村的村民似乎要少一些,但是对方的气势却远远强出许多。   下了马车,这些地痞流氓望着村口黑压压的刘家村村民,一个个都是显出戏谑的笑容,这里面有一半以上的人参加了两年前的那场群殴,当时将刘家村村民打的屁滚尿流,一想到当时村民狼狈逃窜的场面,不少地痞流氓嘻嘻笑起来。   毫无疑问,在这群久经战阵的地痞流氓眼中,刘家村的村民只是一群看起来数量众多的绵羊而已,绵羊再多,又岂能是狼的对手?   面对这群村民,地痞流氓心中毫无压力。   ……   流氓们没有压力,村民们的压力可就大多了,看到那群人跳下马车,村民们脑海中便情不自禁地想到两年多前的那场溃败,脸上也就不由然地显出害怕之色。   楚欢心里清楚,如果这一次村民们再次败在这群地痞流氓手中,那么从此之后,村民们的胆子必将被真正吓破,从今年以后绝不敢再与这帮流氓为敌,换句话说,这一场架如果失败,那么村民们在恐惧的压力下,日后必将任由这群流氓继续欺凌下去。   他神情淡定,莫说来的只是三四十名乌合之众的流氓,便是面前出现成千上万训练有素的正规敌军,楚欢也绝不会皱一皱眉头。   “你们要知道,这次败了,日后咱们就要为这帮畜生做牛做马!”楚欢沉声道:“都是七尺之躯的汉子,是不是男人,就看这一阵了。”顿了顿,又道:“咱们几代人都在这里安居乐业,天下大乱之时,乱兵没有毁了咱们的村子,难不成如今天下大定,还要让这帮地痞将咱们祖上留下的产业夺了去?难道咱们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儿老小一年到头饿肚子?”   “不能!”石头第一个喊起来,目眦俱裂:“便是被他们打死,也绝不能再让他们夺了咱们的地!”   “咱们和他们拼了!”   “咱们已经被冯二狗折腾了好几年,如今冯二狗死了,咱们绝不能再让别人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群情激奋起来,先前那股子惊恐之感也消失不少。   楚欢点头道:“大伙儿听着,真要打起来,绝不能乱,三个人合成一团,只照着一个人打,打趴下再找另一个……只要自己没被打趴下,就要将对手打趴下。谁要是第一个退,那便是辱没了自家祖宗,堂堂男子汉,只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   --------------------------------------------   PS:收藏即将破万,大家加把劲哦!   第三十八章 雨中群殴   一群地痞流氓站在马车边,并没有立刻过来,从人群中挤出三名汉子来,当先一人高高壮壮,头上寸草不生,穿着大黑褂子,在这深秋雨天,竟是敞着胸膛,在他的胸口,却是纹着虎头,血盆大口张开,栩栩如生,威风凛凛。   在他身后,左首之人瘦高个子,神色阴鸷,右边之人个子颇矮,但是走动之时,下盘极稳,看起来却也是有两下子。   这三人出来之时,四下里的地痞流氓都是躬着身子,一个个毕恭毕敬,显然这三人在这群流氓地痞中很有地位。   虎头纹身的光头走上前,望向村口黑压压的村民,嘿嘿一笑,向左首瘦高个子道:“老三,你可还记得,上次过来之时,你凭着一双手,可是打折了五条胳膊八条腿?”   瘦高个子阴鸷一笑,道:“今日绝不会比上次少!”   那矮个子嘿嘿笑道:“虎哥,上次兄弟没能过来凑场子,这次可得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你也知道,如今白瞎子那边已经被我们打的无法还手,咱们不去动他们,他们就求之不得,根本不敢来惹咱们。唉,说起来,我还真是想着几年前刚跟薛老大出来打天下的时候,那时候白瞎子人多势众,薛老大带着咱们一帮人,硬是打出了一片天地来,想想那时候,每天都能痛快地打上一顿……!”   光头嘿嘿笑道:“这大半年没有让你动手,成日里只知道泡在氤氲阁,你这身子只怕被那些婊子给掏空了……!”   “我的身体可是强壮的很。”矮个子邪邪笑道:“哪次过去,不是将那些骚娘们弄得哭爹喊娘……!”   “好了,不说这些。”光头神色冷峻下来:“老五被打废了一条腿,冯二狗那王八蛋丢了性命,这帮刁民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薛老大说了,这次要是镇不住这帮刁民,咱们也就不用回去了。”   矮子立刻摩拳擦掌:“虎哥,咱们现在就过去,放倒他几个人,其他的定然是一哄而散。”   光头摇头道:“薛老大说了,这帮刁民已经烧了买地文书,就连地契也被他们抢了回去……冯二狗这个废物,留下这破烂摊子让咱们收拾。”顿了顿,道:“咱们今天过来,别的事都可以放下,但是地契可得拿回来,没了地契,咱们每年就会少出一大笔进账。”转过身来,扫视了几十名地痞流氓一眼,沉声道:“都给老子记着,上面放下话来,只要不出人命,怎么弄都成,衙门那头已经打理妥当,不会有麻烦。”   一众人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光头又道:“老三,老六,你们跟我过去。”抬步就往村民们走过去,瘦高个和矮子一左一右跟着,大摇大摆,虽然刘家村的村民黑压压一片,但是这几人根本不放在心上。   见到对方过来,村民们经过楚欢一说,虽然情绪比方才镇定不少,但还是显出几分紧张。   楚欢面无表情,竟是独自一人向前迎上去,面对强敌,楚欢毅然地担起了重责,他必须要以行动来激起村民们的士气和胆量。   石头和胡小栓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咬牙,跟着楚欢上前去。   双方距离四五步远,便都停下步子来。   光头到没有想到村民之中竟然有人敢迎上来,打量一番,见到中间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貌不惊人,抬手摸了摸光头,哈哈笑道:“这刘家村还真是吓破了胆,派个孩子上来……是了,你们保长不是姓刘吗?他人呢?让他滚出来,老子有话要问他!”   楚欢却是淡然一笑,问道:“你们人都到齐了?”   这话一出口,对方先是一怔,随即都显出愤怒之色,矮子抬手指着楚欢,厉声道:“臭小子,你挺狂啊!谁教你这么没规矩的?”   楚欢并不理会,抬手指了指光头,“你是他们的头儿吧?来来来,咱们好好谈谈!”   “妈拉个巴子。”见到楚欢嚣张摸样,光头吐了口吐沫,混到今天这个份上,还有人敢这般对他说话,那真是罕见的很,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你有什么资格跟老子谈。快去将你们保长那条老狗叫出来,冯二狗是老子的弟兄,你们打死了人,抢了地契,今天要是没个交代,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也走不了!”   石头怒道:“你们……你们不讲理。地契是咱们自己的,咱们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冯二狗……冯二狗是赵保打死的,我们已经派人去报了官,你们要为冯二狗报仇,尽管去找赵保就是!”   矮子已经厉声道:“去你.妈.的,冯二狗死在你们村里,你们脱不了干系。废话少说,地契你们交不交出来?自己交出来,老子还能饶你们一遭,否则今日便要血洗你们刘家村……!”他话声刚落,就觉得眼前一花,只见一个人影已经闪到他面前,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对方已经抬起一条腿,直往自己的胸口踹过来。   矮子真是吃了一惊,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动手,对方却先动起手来。   薛老大手下八大金刚,他虽然排名第六,但是真要动起手来,他下手却是最猛最狠,在他的胸口,纹着一条毒蛇,与他出手一般,毒辣无比。   眼见那一脚踹向自己的胸口,矮子反应倒也快,一只手已经握成拳头,直往那条腿的脚腕子狠狠砸过去,他十分自信,只要自己这一拳头打在对方的脚腕子上,对方这只脚十有八九是要废了。   他的拳头狠,可是那条腿却极快,一开始明明是往矮子的胸口踢过去,但是眨眼间,这条腿却陡然抬高了几分,一脚踹在了矮子的面门上。   这一脚着实不轻,而且指东打西,矮子根本防备不过来,当他反应过来之时,只感觉自己脸上一阵剧痛,特别是自己的鼻骨,疼痛钻心,这一脚竟是将他的鼻骨踢断。   楚欢一脚踢中他面门,根本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又是一脚踢出,这一次却是踢向了矮子的小腹,狠狠命中,那矮子被这一脚踢得连退五六步,随即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时间根本站不起来。   楚欢这突然一击,不单村民们惊呆,便是那帮地痞无赖也是呆若木鸡,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特别是这帮地痞流氓,在他们眼中,矮子老六可是久经战阵,那是什么场面也见过,莫说被人打趴下,往日里打架斗殴,就是吃亏的时候也少。   可是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乎是在瞬间就被对方击倒。   那帮流氓一怔之后,瞬间反应过来,已经有人高声喊道:“兄弟们,六爷被打了,都给我冲啊!”便有几名流氓举着木棍带头冲过来,一时间,三十多号人如狼似虎往这边扑过来。   刘天福见状不妙,神情严峻,也是叫道:“大伙儿上,不能再教他们欺负咱们!”他五十多岁,一举手中木棍,带头冲过去。   楚欢先声夺人,村民们已经是士气大振,刘天福这一声喊,大伙儿再不犹豫,都是怒吼着往前冲过去,大家按照楚欢方才嘱咐,三人成一团。   光头见矮子老六被瞬间击倒,那也是大吃一惊,但他终究不是泛泛之辈,反应过来,已经是飞起一腿,往楚欢踢了过去。   他是八大金刚之首,手底下的功夫自然也是最强,这一脚劲道十足,速度也是极快,楚欢倒也看出这一脚势大力沉,没有硬接,后退了一步,挥起拳头往光头的腿上砸过来。   石头见到已经动手,也是大喝一声,握起一只拳头往光头击了过去,熟知那瘦高个早有准备,石头出拳之时,瘦高个已经蹿上前来,也是飞起一脚往石头踹过来。   胡小栓也不只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脸上憋得通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兔子般窜过去,竟是双手抱住了瘦高个一条腿,大声喊道:“石头,打他,打他……!”瘦高个被胡小栓抱住腿,怒喝一声,一拳击下,打在了胡小栓的背后,这一击力道十足,胡小栓“哎哟”叫了一声,口中顿时便吐出鲜血来,可是他兀自没有放手,只是强忍剧痛叫道:“打他,打他……!”   此时双方后面的人都冲上来,就像两股洪流,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在这秋雨连绵的时日,刘家村口一场壮观的群殴开始。   比起地痞流氓的单兵斗殴能力,村民们明显处于下风,但是方才楚欢已经嘱咐过,三人一团,盯着一个人打,村民们虽然心里紧张,却也没有忘记这一点,一上手,只要其中一人攻向一名流氓,身边两名同伴也不管其他,只是跟着第一人往前打。   一时间棍影飞舞,惨叫连连,甫一交手,双方就都有人挨了棍子,不少人还没大展身手,就已经被木棍打的头破血流。   光头大汉此时已经连续攻出几招,而楚欢连退了几步,乍一看去,倒似乎是光头大汉占了上风,而光头大汉亦是越攻越猛,他块头极大,比之楚欢要高出不少,身体更是比楚欢强壮许多,见到楚欢连连后退,倒以为方才楚欢能够打倒矮子老六,不过是因为突然偷袭而已。   眼见四周都是互相缠斗的身影,光头大汉此时倒也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先前既然敢第一个敢走出来,这群村民的士气十有八九就是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得来,自己只要将这个年轻人打倒,这帮村民必然士气大弱,也必将不堪一击。   一念至此,他大吼一声,抬起腿来,气势十足地往楚欢踢了过去。   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楚欢的身子一矮,蹲了下去,但是一条左腿横扫而出,光头那一脚划过楚欢的头顶,但是楚欢这一腿,却结结实实地踢在了光头的支撑腿上。   简洁、干脆、犀利、冷酷、有效!   第三十九章 江湖有道义   光头被楚欢扫中支撑腿,他就感觉自己的支撑腿似乎是被千钧铁棒击中,清晰地听到“喀嚓”一声响,随即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往前栽倒,而楚欢却已经腾身而起,探手掐住了光头的肩膀,一膝盖顶在了光头的小肚子上,随即又是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光头的面庞,鲜血飞溅,几颗牙齿从光头的口中带着血丝飞出来。   光头的脸庞因为痛苦而变形,等楚欢后退之后,硕大的身躯重重栽倒在地上,早有村民冲上前来,棍子如雨点般落在光头的身上,光头却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只是忍着剧痛抱着头,此前嚣张跋扈的八大金刚之首,此刻却已是狼狈不堪。   秋雨依旧,地面上都是雨水,只不过雨水之中,却又带着殷红的鲜血,固然有刘家村村民的血水,更有那帮地痞无赖的鲜血。   虽然村民们按照楚欢的方法,三人抱成一团,盯着一个人打,这样固然打伤了不少地痞无赖,可是村民们自己却也有极大地损伤,泥泞不堪的地面上,已经躺下了二十多号人,在地上挣扎呻吟,根本爬不起来。   村民们人数虽然多上不少,但是打架技巧比起流氓还是差了许多,打倒对方一个,村民们往往已经倒下两三个。   本来流氓们在群殴之中已经处于上风,但是此刻楚欢已经将光头放倒在地,旁边有流氓瞧见,已经惊声大叫:“不好了,虎哥……虎哥倒了……!”   他不喊还好,这一喊,地痞流氓顿时是心惊肉跳,而村民们则更是士气大振。   若说矮子老六被击倒已经让流氓们大是吃惊,那么光头虎哥被放倒,便是让流氓们生出恐惧之心了,这光头虎哥是这群人的首领,所谓蛇无头不行,最强的虎哥都被放倒,谁能不惧?   刘天福年过五十,已是半百老人,但是他庄稼人出身,身体还是不错,混在人群之中也是呼喝有声,若只是他一人,只怕早就被这帮擅长斗殴的流氓放倒,好在村民们知他年纪大了,专门有两个粗壮的村民护在他身边,虽然刘天福也挨了几棍子,却是伤势不重。   此时听光头虎哥被放倒,刘天福立时放开嗓子叫道:“官府不管咱们,这帮畜生欺负咱们,咱们要活下去,就得自己拼一拼,都给我打死这帮畜生……!”   听到刘天福的喊声,村民们都是大声叫起来,他们在开打之前或许还有些紧张害怕,可是此时真打起来,心里的紧张和害怕渐渐消失,特别是楚欢连续放倒矮子老六和光头虎哥,村民们心里最后一丝紧张完全消失,怒吼着拼斗。   这帮流氓自以为刘家村的百姓好欺负,所以一开始就有了轻敌之心,此时双方士气却是此长彼消,村民们为了保护自己的村子和土地,那是个个拼命,而这帮流氓见到刘家村的村民一个个红了眼,却都是惊慌不已,他们虽然在打架斗殴的技巧上胜过村民,可是真要和这帮村民玩命,那却是不敢。   一方怒吼拼命,一方则是心惊胆战,结果不言而喻,群龙无首的流氓们开始往后溃退,没了继续拼斗下去的勇气。   三大金刚剩下的那名瘦高个子已经连续放倒了三四名村民,此刻也发现光头虎哥被楚欢放倒,这才惊惧于楚欢的手段,瞧见光头如死狗般躺在地上,心里是惊恐无比,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一头羊率领的狼群,有时候根本敌不过一头狼率领的羊群。   楚欢一马当先,在人群之中,就如同深入羊群的猛虎,他出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招式看起来直接简单,但是效果极佳,只是片刻间,就已经放倒了五六名泼皮。   身后的村民那是兴奋无比,楚欢通常都是一手一脚便即击倒泼皮,而村民则是一拥而上,棍子如雨下,种种落在倒地的泼皮身上。   虽说大伙儿心里也有分寸,不会真的伤人性命,但是那帮泼皮头破血流遍体鳞伤却是免不了的,楚欢身后,那惨叫声是一声比一声响。   这帮泼皮固然擅打,大多都是惹是生非唯恐天下不乱之辈,但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若占上风,那自然是越打越兴奋,可是处于下风,那就一个个再无斗志,已经有数人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跑,他这几人一跑,立时起了反应,除了被打倒在地无法爬起来的泼皮流氓外,其他人纷纷四散逃窜。   村民们大占上风,热血沸腾,叫吼着在后面追赶,大雨之中,只见村头四周都是逃窜的泼皮和追赶的村民。   瘦高个子也知道势不由人,如此溃败,他事先那是想也没想过,见到楚欢出手极狠,自知绝不是楚欢敌手,也是转身就跑,口中却兀自高叫道:“虎哥,老六,我回去叫人……!”他逃跑的速度倒是极快,已经受了几处外伤的石头怒吼着在后面追赶,却是追不上他。   见到泼皮四处逃窜,楚欢知道大局已定,缓缓回到那光头虎哥身边,这家伙此时已经是遍体鳞伤,光秃秃的脑袋上满是血迹,旁边三四名村民拎着木棍,虽然怕打死这家伙都止了手,但是却围住光头,免他跑掉。   楚欢一过来,村民们都以一种崇敬的目光看着他。   大伙儿心知肚明,今天若不是楚欢下狠手击倒光头虎哥和矮子老六,刘家村的村民今天可是凶多吉少。   有不少人兀自在回味着楚欢出手击倒矮子老六的场景,干脆利落,动作潇洒,心中愈发地觉得这个年轻人实在是不简单。   楚欢在光头虎哥身边停下,用脚踢了踢,光头虎哥哼哼两声,却是难以动弹。   楚欢蹲下身子,正要去翻光头的身体,却见光头猛地暴喝一声,本来动也不动的身体陡然间探出一只手,手里竟豁然多了一把匕首,直往身旁楚欢刺了过来。   “小心!”村民们惊呼起来。   谁也想不到这光头竟是这般歹毒,忍耐至此,竟然突然刺出这狠毒的一招。   只是楚欢就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光头一匕首刺出,楚欢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探出一只手迎向了光头握着匕首的右手,众人尚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就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只见在电光花时间,楚欢竟然握住了光头的右手腕子,在瞬间用力一扳,清脆的骨折声响起,只在眨眼间就已经将光头的右手腕子生生折断。   那匕首已经落地,楚欢放了手,光头左手握着已经被折断的右手腕子,壮硕的身体看起来是条汉子,可是此时却是号啕大叫,口水汗水和脸上的血水混合在一起,狰狞扭曲。   楚欢捡起那把匕首,在手里微微把玩,嘿嘿笑道:“别人都用棍子,你却拿出匕首来,真是不讲规矩,这事儿若是传扬出去,你的名号只怕是大大有损啊!”   村民们见楚欢无事,都松了口气,早有村民上前去狠狠踢了几脚,骂道:“叫你偷袭,叫你偷袭……!”   光头毕竟是道上的老字号,虎死不倒架,倒有几分硬气,死撑着半跪在地上,握着手腕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楚欢,厉声道:“小子,你……你他妈有种……,有种……有种你就弄死你虎爷,只要今天你虎爷不死,咱们……咱们没完……!”   旁边跳出一个人来,却是已经受了伤的胡小栓,他从后面过来,对着虎哥的光头就是一巴掌,骂道:“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嚣张?”   “小栓,口舌之利让他逞逞就是!”楚欢不以为意,淡淡笑道:“记着,我叫楚欢,免得到了阎王爷那里,不知道是死在谁的手里!”   光头心里一寒,他盯着楚欢的面孔,虽然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带着几分笑意,但是那双眼眸子却是极其的犀利,那一双漆黑的瞳孔里,隐隐泛着一股血腥味。   不知为何,光头在这一刻却是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来头绝不简单,他甚至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绝不会像普通村民那般,如果这个年轻人轻描淡写说出要杀一个人,那一双眼睛里的寒光已经证明他完全能够做得出来。   光头见过不少厉害角色,有些人就是他见到,也得毕恭毕敬,那些人中不乏杀人如麻的狠角色,光头此时感觉到,这年轻人眼睛里的淡定和冷酷,与那杀人如麻的角色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他实在想不明白,刘家村怎地会有这样一个角色的存在。   “你……你们不要乱来……!”光头气焰已消,在楚欢那冷漠的眼睛下,他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全身一阵颤抖,用最后的勇气道:“杀人偿命,你们……你们不要犯了王法……!”   “法不责众!”楚欢把玩着匕首,慢条斯理道:“你们自己找上门来,刘家村村民为了自保,奋起反抗,乱战之中,不知道是谁一不小心打死了虎爷您……!”抬头顶着光头的眼睛,轻轻笑道:“这个理由是不是不错?官府就是追查下来,最后只怕也是不了了之……!”   村民们闻言,很有默契地都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已经有人抬起木棍,比划着要往光头的头上砸下去。   虎爷心惊胆战,再也硬不起来,鼻涕眼泪横流,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裤裆里热乎乎的,刺鼻的尿骚.味在风雨中一吹就散。   “诸位,求……求求你们,饶了我……!”光头颤声道:“这事儿……这事儿到这里就了了,以后我八里堂的人再也……再也不会踏进你们刘家村一步……!”可怜巴巴看着楚欢:“楚……楚爷,你饶我一遭,我要是报复就不是人养的,以后……以后你有吩咐,传个话给八里堂蔡虎,我……我一准给你办的妥妥当当……!”   楚欢并不说话,只是淡淡笑着。   光头跪在楚欢面前,哭道:“楚爷,我是你孙子,你……你就饶孙子一遭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他浑身颤抖,此时哪里还有半点男子汉的骨气。   楚欢抬手拍了拍光头的肩头,含笑道:“你们刚才一过来,我就跟你说过,咱们谈一谈……现在是不是可以谈了?”   “楚爷你吩咐!”光头蔡虎见事情有转机,急忙道:“您老有什么吩咐,都……都交给孙子去办!”   “回去告诉你们那位主,刘家村过的是安生日子,谁要是让我们过不好,我们也不让他好过!”楚欢贴着蔡虎耳朵道:“顺便告诉他,别想着报复,更不要连累家人,江湖道义,祸不及家人,他要是记不住,敢背后使刀子,我可以向他保证,当他死的时候,身边不会有一个活着的亲人……!”   楚欢的话,让蔡虎心惊肉跳,连声道:“楚爷你放心,这话……这话我一定带到……!”微挺起胸,道:“江湖有道义,不会连累家人,咱们……咱们薛老大懂这个道理!”   第四十章 缝衣裳   当蔡虎和矮子老六等一干残兵败将被同伴抬回马车狼狈而去后,刘家村的村民们一时间欢声如雷,压抑了几年的怒气在今日一朝发泄出来,便是受了伤的村民,也是显出兴奋的笑容。   大伙儿打扫了一下战场,这一场群殴,村民们也有近一半人负伤,大部分只是皮肉之伤,却也有五六人伤筋断骨伤得不轻。   徐郎中这一日却是成了全村最为忙碌之人。   一场大胜,刘家村扬眉吐气,家家户户都显得热闹非凡,到黄昏时分,却从县城里来了几名衙差,径自到了冯家宅子里。   陆豹早已经不知所踪,便是连冯家宅子里的一名家仆和那名厨子也是不见踪迹,只有冯二狗的尸首躺在正堂,无人理会。   刘天福天还没亮就派人往县衙门报官,按照时辰,最晚中午时分也该到了,可是这几名衙差却姗姗来迟,似乎是有意回避这场群殴。   几名衙差在冯家宅子里,将刘家村保长和涉案的铁家媳妇槐花都叫了过去,另外还找了几位村民入内,其他村民却都不能入内,包括楚欢在内,都只是在宅子外面等候。   直到入夜时分,刘天福出来,唤了几个会做饭的女人进去,为那几名官差烧饭,这冯家宅子里自有储藏的酒肉,伺候几名官差吃了晚饭,守在门外的村民们等了许久,终于见到衙差出来,两名粗壮的村民用门板抬了冯二狗的尸首出来。   村民们见人出来,立时都围了上去,几名衙差呼喝着让人推开,从中走出来一名捕快,瞧他身上的衣着,似乎是这群衙差的捕头,尖尖脸,长着八字须,大声道:“这冯二狗夜入良家妇女屋子,意图强辱民女,这事儿你们知不知道?”   村民们立时纷纷道:“大人,冯二狗在村里为非作歹,恶贯满盈,他夜入他户,乃是千真万确之事,咱们村子里上下都能作证!”   这捕头微微点头,又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个叫赵保的。可有此人?”   “有!”   “赵保现在人在何处?”   “昨天夜里,赵保失手打死了人,已经畏罪潜逃,如今早已经不知道下落何方!”村民们纷纷回道。   捕头皱眉冷笑道:“本捕头可告诉你们,瞒报真相,意图包庇,那可是犯了王法的事儿。据本捕头所知,这赵保似乎是冯二狗身边的心腹,他怎会出手打死自己的主子?这中间究竟有什么猫腻,你们还是早早说来。”说到这里,冷眼扫视村民,淡淡道:“若是现在老实交代,本捕头或能为你们开脱一二,否则到了知县大人那里,想要再坦白可就来不及了……衙门里的杀威棒,你们中间只怕也有人领受过吧!”   刘天福已经躬着身子道:“黄捕头,这事儿确实是赵保所为。”顿了顿,道:“小人刚才已经禀明,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赵保领着咱们干的,方才张仵作也检查过尸首,致命伤在头部,咱们这里有七八个人当时都在场,那是看的清楚,这致命伤,确实是赵保所打!”   刘天福话声一落,便有数位村民齐声道:“不错,我们都可以作证,冯二狗正是赵保打死的!”   黄捕头神情阴霾,沉默片刻,他却也知道这样的事儿最难处理,这刘家村村民一口咬定冯二狗是赵保所杀,就连赵保打人的那根木棍子也拿了过来,更有七八个人敢于作证,甚至连当事人槐花也一口咬定冯二狗意图施暴最后被赵保打死,这是人证物证俱全,最可恨的是,当事人赵保如今不见踪迹,下落不明,这畏罪潜逃的意图十分的明显。   楚欢身处人群之中,望着黄捕头,心中却也是冷笑,见到黄捕头阴霾的神情,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有些不甘心,但是刘家村这一次团结一心,冯二狗之死也确实太过诡异,便是衙差们也找不出其他破绽来。   半晌过后,黄捕头才吩咐刘天福在村里套了一辆牛车,将冯二狗的尸首拉去县衙门,又让刘天福和槐花跟着前往县衙做口供。   槐花有些害怕,刘天福却知道这是必不可少的程序,劝慰槐花几句,又有几名村民主动提出愿意前去作证,黄捕头便连夜将这几人带了去。   等他们离去,村民们又在冯家门前议论纷纷,楚欢却不多说,径自回了家中,一进家门,素娘就急忙上来问道:“那些衙差都走了吗?”   楚欢点点头,将事儿说了一遍,素娘有些害怕道:“刘叔也跟去了吗?”   “你不用担心。”楚欢笑道:“咱们这边有人证有物证,而且赵保畏罪潜逃,刘叔他们不会有事。这里出了人命案子,衙门里总不能置之不理,总要过问一番。刘叔他们去到衙门,将事儿都说清楚,那也就是了!”   楚欢心知刘天福等人一定会咬死是赵保杀死了冯二狗,毕竟当时刘天福这些人在场,不咬死赵保,那么人命案子就会牵连到他们的身上,所以他们定然是不会松口。   槐花是知道这次事儿的内情,但是她要保住清白,也绝不会改口,只会说冯二狗意图淫辱她,绝不敢承认自己与冯二狗联手陷害楚欢,只要槐花口里不蹦出楚欢的名字,那么冯二狗的案子就绝对牵扯不到楚欢的身上。   素娘听楚欢这样一说,微微放了心,随即冷笑道:“铁家那破落货平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总是在外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会卖弄……!”说到此处,及时止住,后面的话毕竟不好出口,只是接着道:“她也不想想,村里有冯二狗那个坏坯子,怎能不盯上她?我看她是活该……!”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分,想想槐花现在已经去了衙门,祸福难料,毕竟是乡里乡亲,她虽与槐花水火不容,但心里不知为何却有几分担心,向楚欢问道:“他们……他们去衙门,会不会挨棒子?”   楚欢眯起眼睛,这事儿连他也是说不准,见素娘脸上已经显出担忧之色,忙劝慰道:“素娘姐,你就别担心了,这事儿说破天,理儿也在咱们这边。那知县大人便是再糊涂,也终不会不问青红皂白胡乱打人。青柳县城离云山府城不过四五十里地,他真要胡作非为,事儿闹到云山府城那边被总督大人知道,他这个乌纱帽恐怕也戴不下去了!”   素娘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忽地瞥见楚欢的肩头露出一片肌肤来,却是楚欢今天厮斗之时,以上不小心拉破了一块。   这倒也不是有人打到了他,只是胜利之后,村民们欢庆,都是感念楚欢,这个拍拍他的肩膀那个拉拉他的胳膊,将他当成大英雄看待,他这衣裳本就不结实,也不知是谁力气大了些,将他肩膀的一块衣襟撕破。   “你受了伤?”见到楚欢衣裳破了,素娘还以为是今日与泼皮厮斗时受伤,急道:“可去徐郎中那里瞧了?”   楚欢摇头笑道:“没事,被自己人不小心撕破的,回头补补就成!”   素娘道:“那你脱下来,我先给你缝上……!”她转过身,便去拿针线,等她回来之时,楚欢却已经将衣服脱了下来,灯火之下,楚欢的身材极其结实匀称,皮肤微黑,但是却反而有一种健康气息。   瞧见楚欢的身体,素娘“哎呀”叫了一声,脸上一红,转过头去,将手中刚刚找出来的一件衣服丢过去,责怪道:“谁让你脱衣服了?”只觉得心儿跳动的快起来,呼吸微促,丰满酥胸上下起伏。   楚欢一怔,他毕竟不是纯粹的古代人,对这男女礼防的的思想还是浅了许多,想不到素娘却是如此反应,伸手接过丢过来的衣服,急忙船上,笑道:“不是你刚刚让我脱下衣服,要给我缝衣裳吗?”   “我难道让你在正堂便脱衣裳?”见楚欢顶嘴,素娘柳眉竖起:“你自己不知道找个地方啊!”   “找地方?”楚欢尴尬道:“这屋里就三个地儿,娘已经睡下,不好去打扰,你……你的房里我总不好进去,你又让我去哪里换?”看了看门外,兀自下着淅淅沥沥小雨,笑道:“素娘姐,你该不会让我出门去换衣裳吧?”   素娘见楚欢越说越有理,回头瞪了他一眼,上去将手中的针线递过去,气道:“那你有本事你自己缝就好了!”转身回到自己屋里去。   楚欢怔了一怔,想不到素娘如此容易发脾气,自己只不过是辩解一番,也不知是哪里惹得她生气?摇了摇头,情不自禁叹道:“唉,女人心,海底针……!”   素娘的耳朵机灵,刚进屋子,听到这句话,立马出来,一手插在腰间,柳眉微竖,冷声道:“你说什么?”   楚欢忙笑道:“没什么,我就是……就是没用过针,不知道能不能缝好!”   “缝不好别穿就是!”素娘别过脸去,不再理会。   楚欢在油灯边坐下,他还真是没有做过针线活,拿着破衣裳摆了几个姿势,却不知道从哪处下手,素娘躲在门边偷偷看,见楚欢有些呆滞的样子,心里好笑,咬着嘴唇,扭着圆滚滚屁股过去,将针线和衣裳抢过来,居高临下地看了楚欢一眼,转身回去了自己屋里。   第四十一章 盘剥   素娘拿了楚欢衣服进屋缝补,楚欢心中暗笑,素娘有时候嘴巴虽然刻薄些,但是心肠却是极好的,便是人们常说的刀子嘴豆腐心了。   屋外细雨纷纷,楚欢走到屋角,拿起了自己的那只灰色包裹,也不与素娘说,在细雨之中,径自出了门。   此时天色早已经黑下来,十分的昏暗,楚欢拎着包裹,一路向西而行,沿途却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确定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的踪迹。   他出了村子,经过村西头的那条河,依然一路往西,夜色之中,就如同鬼魅,速度极快,闪之即过,一口气行处十多里地,四下里空旷一片,楚欢这才停下脚步,瞥见一处土坡,快步走过去,顺着土坡来回走了一遍,这才找到一处地方,蹲下身子,从怀里取出了卫天青赠送的那把匕首,便在地上掘了一个深坑,随即便将那只灰色的包裹放进了土坑之中,正要埋起来,忽然想到什么,又从腰间取出了那块红色的石头。   石头入手,温润异常,甚至反着淡淡的红色光芒,只可惜对这块奇石,楚欢一无所知,细细看了看,上面黑色的线络依然是清晰无比。   沉吟一番,楚欢终于将这块红色石也塞入了灰色包裹之中,随后才将坑填了起来,只是上面一层新土,很容易被人看出这里被人挖过。   虽然这里十分荒凉,而且四周并无道路,人迹罕至,但是楚欢还是起身去找了一块大石头,将那大石头压在了新土上面,也算是留下了一个记号。   也正好今天下着雨,新土经过大雨一淋,很快就会与旧土混在一起,用不了一两日,就会契合无缝,难以看出来。   蹲在石头边上,楚欢沉吟许久,终于用一种极是低沉的声音道:“好好安歇,后面的事情……我来办!”说完这句话,再不停留,在夜雨之中,又如鬼魅般回到了村子。   门是虚掩着,楚欢轻轻推开门,一进门,就见到正堂的桌子上摆放着碗筷,桌上放着两碗米粥,一碟青菜,另有小半碗狗肉,里面不过五六块狗肉而已。   素娘却是双手托着香腮,手臂杵在桌面上,似乎已经睡着,桌上的油灯灯火闪烁,那灯火照在素娘白皙的脸上,倒也是娇艳如花,十分俏媚,而桌上的饭菜也已经没有了热气。   楚欢转身关上门,却已经将素娘惊醒,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伸手到腰间去摸剪刀,看见是楚欢,这才松了口气,随后蹙眉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去了哪里?”   “没事,就是出去走走!”楚欢笑吟吟地到桌边坐下,端起粥碗,素娘急忙道:“我去热热……!”   “不用!”楚欢摇头道:“凉粥喝的舒服!”抬手喝了小半碗。   素娘端起粥碗,道:“娘身体不好,我一早伺候他吃了晚饭,现在已经睡下……!”看了看那狗肉,脸上泛起一阵晕红,想到白天偷吃狗肉的时候被楚欢看见,脸上发烧,“那个……娘喜欢……喜欢吃狗肉,所以……所以多余的肉我都……我都先留起来了……!”   楚欢将狗肉推到素娘面前,道:“素娘姐,我不能吃狗肉,一吃狗肉身上就会起红斑……唔,这些你都吃了吧!”   素娘眨了眨眼睛,奇道:“还有这样的事情?”但是一转眼间就明白过来,楚欢这话十有八九是假的,无非是将狗肉留给自己吃而已。   楚欢也不说话,只是呵呵一笑,两口便将米粥喝完,这点口粮对他来说,连半饱也算不上,但是他知道家里的困境,自是不会多说话。   吃了粥,楚欢便即往屋角自己的板床上躺下去,心里却已经寻思起来,李夫子那边固然已经去为自己谋事儿坐,自己也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那边,马上入冬,家里添了自己这样一个大男人,如果仅靠素娘的针织刺绣换些口粮,那是万万不成的。   素娘瞧见楚欢躺下,撇撇嘴,她喝粥极其斯文,只是吃了几口青菜,一直不动筷子去夹狗肉,等到米粥喝完,那狗肉的香味在鼻尖飘动,素娘望了望楚欢,似乎已经睡着,这才夹了一小块狗肉放在嘴里,也嚼咬,含在嘴里收拾了碗筷,将剩下的狗肉小心翼翼收起来,这才回房品味自己口中那块狗肉的味道。   ……   ……   次日直到黄昏时分,兀自不见刘天福等人回来,楚欢往村里探望了受伤的村民,最后来到石头家里。昨日石头与八里堂老三正面交手,他虽然孔武有力,可终究不是老三的对手,身上受了几处伤,左臂骨折,好在经过徐郎中处理,这条手臂保住,但是也要休养十天半个月。   石头见到楚欢来探望,十分欢喜,家里也是贫苦,让妻子端了椅子来,楚欢坐下,石头便笑道:“二郎,可真是有你的,你那身手,啧啧……!”抬起没有受伤的手,竖起了大拇指。   楚欢摆手笑道:“不值得说。”岔开话题问道:“石头,这两年你们受冯二狗盘剥,每年下来口粮不过两成,你这一家老小,怎能吃得饱?”   “自然吃不饱!”石头苦笑道:“只靠那两成口粮,早就饿死了。”   楚欢微微颔首,问道:“你也知道,我们楚家两亩薄田没有收成,如今也眼看入冬,根本来不及种粮。这一个冬天过下去,家里若是没有进项那可撑不住!”   石头道:“二郎,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找个活儿干?”   “就是这话!”   “其实我们平日里除了种地之外,只要有闲时,就往县城去,等在县城城门外,城里的老爷太太要用短工,寻找做力气活的,便会到城外来找,每年也能接到一些活儿,帮人扛东西啥的,虽然挣不了两个钱,但是也能凑活着贴补家用。”石头叹道:“特别是每年冬天,活儿反倒多起来……只可惜徐郎中嘱咐过,我这条手臂两个月内不能干重活,否则伤筋动骨难以痊愈,今年冬天倒是难熬下去了。”随即又笑道:“不过这地契拿了回来,明年开春种了田,靠家里那几亩田,养活一家老小不成问题……明年若是能有剩余,去扯两尺布回来,给家里人做身新衣裳,哈哈哈……!”   虽然伤了一臂,但是拿回了地契,明年便有了盼头,石头还是十分的欢喜。   楚欢心中也是感叹,这些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并没有太大的奢望,对于他们来说,能吃得饱穿得暖,就能够心满意足。   他却也打定主意,如果李夫子那边没能找到活儿,回头就按照石头所说的法子,往县城门外等活儿,先熬过这个冬天再说。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得外面有人叫唤道:“保长回来了,保长回来了!”   声音很快就传遍全村,村里的人们都往刘天福家去,石头虽然受伤,但是对此事十分的关心,硬撑着和楚欢一同来到了刘天福家。   刘天福家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天色昏暗,刘天福已经站在大门前,抬起手叫道:“大伙儿听我说,知县老爷已经定了案子,杀死冯二狗的是赵保,衙门里已经张贴了文书,四处通缉赵保。”顿了顿,又道:“只是知县老爷还说,这事儿是发生在咱们村,而且咱们村子里也有人动了手,那是脱不了干系的!”   村民们紧张起来,已经有人高声问道:“刘叔,那知县老爷要怎样?”   “知县老爷说了,冯二狗欺男霸女,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终究死了人,若是就这样处理,他担心府城那头会怪罪。”刘天福接过旁边一人递过来的水,饮了一大口,才继续道:“他要往县城去打点此事,平息下来,但是打点要花银子,知县老爷估算了一下,起码要花上二三百两银子……!”   村民都是吃了一惊,对于口粮都成问题的村民来说,这可是一笔庞大的数目。   “保长,他总不会让咱们拿这笔银子吧?”立刻有村民反应过来,冷笑道:“便是拆了咱们的房子,卖儿卖女,那也凑不上这些银子!”   刘天福道:“我也是这般对知县老爷说。知县老爷犹豫再三,最后定了主意,让咱们村凑上一百两银子,多出的银子,他自己掏出来!”   石头闻言,立刻叫道:“放他娘的臭屁,他舍得自己掏银子?还真将咱们当成了傻子,他这是要借机榨取咱们银子,什么打点上面,那是胡说八道!”   村民们纷纷叫喊起来,都显得十分愤怒。   刘天福抬起手,让众人静下来,这才叹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咱们都清楚。但是话说回来,冯二狗是在咱们村里死的,民不与官斗,咱们这银子若不交上去,只怕他会借这个事儿继续闹下去,咱们终究是不得安宁……!”咳嗽两声,沉声道:“这事儿我做主了,拿银子消灾,按照各家田产来分摊银子,如今地契都回到大伙儿手里,总也能承受得住。我知道你们手头上没有现银,回头我再去想法子,不管是借银子还是其他法子,先将银子送过去,大伙儿缺的银子,回头都交上来就是!”忽然想到什么,高声道:“楚二郎,二郎在不在这里?”   楚欢从人群中上前,道:“刘叔,我在这!”   “这次村里能够除掉冯二狗,也都是亏了你,分摊的银子就不派到你们家了。”刘天福抚须道,尔后又高声向村民们问道:“大伙儿有没有意见?”   “没有,该是这样!”   “二郎是咱们村的大功臣,咱们谁也没话说!”   楚欢只是向四周抱了抱拳,以示感谢,但是一想到衙门里派下如此重担,毫无廉耻地盘剥百姓,心中满是怒意。   此事过后,没过两日,天气愈加的寒冷,屋里开始生起炭火,楚欢见李夫子那边一直没有音讯,便做好准备,要与村里几个壮劳力往县城那边去蹲点找活儿干。   只是尚未成行,这天中午,李夫子就已经乘着上次那辆马车过来,一下马车,便十分兴奋地喊道:“二郎,二郎,快收拾收拾,随老夫去县城!”   第四十二章 和盛泉   楚家人将李夫子迎到屋内,不等众人说话,李夫子已经道:“二郎,你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去城里。晚饭之前,咱们便要赶到城里去,晚上请客吃顿饭,你这事儿算是成了。”   楚李氏十分欢喜,问道:“大哥,是找到好事儿了?”   “我这几日在城里找了一些旧交,不过大都用不上人,倒是和盛泉的大作师韩渊知道此事之后,念在老夫与他多年旧交,却是愿意介绍二郎往和盛泉去做事。”李夫子抚着胡须笑眯眯道:“今天一大早,韩渊便派人找上了老夫,让老夫带着二郎过去,老夫已经下了帖子,今天晚上请了韩渊吃饭,那边也已经答应了!”   素娘忍不住问道:“舅爷,和盛……和盛泉是做什么的?”   李夫子一愣,随即道:“素娘啊,你真是没出过门,什么事儿也不知道。你可知道,咱们云山府有云山三号,那都是百年字号,这和盛泉便是其中之一。和盛泉是咱们云山府……不不不,是咱们南山道首屈一指的酒家!”   “是让二郎去卖酒?”素娘茫然道:“跑堂的?”她虽然知道的事情不多,但是也知道酒家有跑堂子的。   李夫子摇头道:“和盛泉可不是酒楼,那是酒坊。这般说吧,老夫这些年来也品过不少酒,但是论起醇香,还是和盛泉的竹清酒最是上等。”说到这里,老人家喉头动了动,似乎对竹清酒十分的眷恋。   素娘似懂非懂,也不再问。   楚欢微一沉吟,才问道:“舅爷,我去了那儿,要做些什么?”   “这个老夫还真不知道。”李夫子摇头道:“不过韩渊既然答应了,这事儿就没差,总会给你安排个事儿做。”抚须笑道:“二郎啊,这韩渊乃是酒坊里的大作师,真正的大师傅,他年轻的时候,也只是个伙计,但是头脑灵活,如今成了大作师,可是人人羡慕,衣食无忧。他与老夫颇有交情,有他照顾你,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进了和盛泉,你便好好跟着他学,说不定哪天你也能成了大作师,你娘和素娘便都有好日子过了!”   楚欢心中暗叹:“成为大作师,只怕难以达到。不过要让娘和素娘姐过上好日子,那却是我必须要做到的!”   楚李氏虽然也不懂什么和盛泉什么竹清酒,但感觉到是个好事儿,拉住楚欢的手,道:“二郎啊,你舅爷帮你找了个好活计,你可不能辜负舅爷。到了那头,就好好做事,娘不求你能飞黄腾达,只求你平平安安,能吃饱穿暖就成……!”说到这里,眼圈便红了。   楚欢抱着母亲,柔声道:“娘,你放心,孩儿会好好做事。等二郎有了钱,便将你们也接到城里去……!”   李夫子闻言,满脸欣慰,抚须道:“好好好,大孝为善,该当如此,该当如此!”   素娘神情也有些黯然,呆站了片刻,终于转过身,回到自己屋里去,片刻之后,拎了一个包裹出来,递给楚欢:“这是换洗的衣裳,你……你自己在外面保重……!”   楚欢接过包裹,柔声道:“素娘姐,娘就靠你多照顾了,我一有机会就回来看你们!”   李夫子已经拄着拐杖起身来,道:“约好了人,咱们可不能误了时辰。二郎啊,咱们这就走!”虽然天色尚早,但是李夫子是读书人,将礼仪看的极重,只怕回去晚了,误了时辰。   楚欢扶着李夫子出了门,上了马车,回过头,只见素娘扶着楚李氏站在门前相送。   马车转了个方向,楚欢探出头,大声道:“你们回去吧,我会常回来!”这句话说完,马车就离楚家已经颇远,素娘扶着楚李氏往前走了几步,直看着马车消失在眼帘中。   ……   ……   青柳县是南山道云山府直辖县城,在云山府以南五十多里处,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城,但是地理位置极佳,继续往南不过百里地便是南山道宿州地界,往东不到六十里地便是汉州地界,汇于三州的交通要道,也正因如此,整个云山府除了府城之外,这青柳县城却是最为繁华。   这个时代的县城,自然不可能与后世那般人流穿梭相比,但也是车水马龙,十分热闹,商号、当铺、酒肆、茶馆、油铺也是应有尽有。   李夫子的马车入城之时,天色尚早,按照李夫子的吩咐,马车径自到了一家酒楼门前停下,楚欢扶了李夫子下车,李夫子便即向那车夫拱手道:“有劳有劳!”   那车夫却是十分恭敬笑道:“李夫子客气了,少爷说了,只要夫子用车,派人说一声,天大的事情也要放下!”   李夫子呵呵笑着,那车夫一挥马鞭,马车便即离去。   楚欢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楼,倒是一处古色古香的两层小楼,门头挂着一块黑色的匾额,写着血红色的三个大字,唤作“一品香”,屋内熙熙囔囔,十分热闹。   李夫子道:“这家酒楼有些年头了,在这城里头有些名气,老夫去年来过一次,便是在这里饮的竹清酒。”   楚欢一怔,李夫子是去年过来,这已经一年多,却对这里记忆犹新,由此看来,李夫子的生活也是十分的拮据。   忽然想到什么,楚欢有些尴尬道:“舅爷,我身上……!”   李夫子知道他要说什么,呵呵笑道:“不妨事,老夫身上带了银子,虽然不多,但是一顿饭的银钱还是有的!”   楚欢心中有些愧疚,他这次回来,当真是身无分文,想想刚回家的那天夜里,素娘拉长脸,心里却也是明白,离家八年,回家却身无分文,这总会让人感到失望。   李夫子正要带着楚欢进酒楼,忽听得街上传来一个声音叫道:“抓住小贼,妈的,给老子站住……!”楚欢听到声音,转过头去,只见一名大汉手里举着一根短棍,往这边冲过来,在那大汉前面,一人正慌忙跑过来,两只手捧着胸口,看起来十分的惊恐。   楚欢倒也看的清楚,被追之人衣衫偻烂,一件破棉袄,头上戴着一顶十分成旧的皮帽,严严实实,脸上却是炭黑般,十分邋遢,看不清模样。   这人看起来十分瘦小,在街上的人群中窜来窜去,终是撞在一名男子身上,身体比不得那男子粗壮,竟是被撞倒在地上。   那男子骂了一句,并不理会,径自走开,后面拿着短棍的大汉已经追上来来,一脚便踩在皮帽人身上,粗声骂道:“他奶奶的,跑啊?看你有多大能耐!”   皮帽人脸上显出痛苦之色,抬起手想要去推开踩在自己身上的大腿,但是他力气显然极小,竟是推不开,反倒是从身上胸口掉下了两只红薯来。   大汉用手中短棍指着皮帽人,依然骂道:“瞧你这小子贼眉鼠眼,就知道偷鸡摸狗,看老子打不死你!”举起手中的木棍,照着皮帽人劈头便要打下去。   他的木棍还没有打落,就感觉自己的手腕子一紧,就像是被铁钳子夹住,动弹不得,转过头来,只见一个土里土气的年轻人正握着自己的手腕子。   “为何打人?”楚欢冷声问道。   这皮帽人就倒在自己的脚边,瞧那大汉要打人,楚欢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放手!”大汉怒喝道。   楚欢用力一推,趁势也松开了手,大汉只觉得一股推力将他推得退出了三四步,站稳身形,抬起棍子指着楚欢道:“来了个多管闲事的。”又指着地上的皮帽人道:“这小子偷了我两只红薯,老子爱打就打,你少管闲事!”   楚欢淡淡道:“两只红薯,能值几个铜钱,要下这么重的手?瞧他样子,也是饿极了,否则谁会去偷你的红薯。真要是小偷,偷金偷银,哪里会去偷这不值钱的东西。”   大汉道:“你说的轻巧,若是这不算偷,那人人都去拿一份,老子喝西北风去啊?”   李夫子上前来,拄着拐杖道:“君子动口不动手,青天白日,自有王法,他便是真偷了你东西,你自去报官,也用不着打人!”   旁边多有围观之人,见到这个状况,瞧那皮帽人瘦小可怜,也都是在旁指指点点,都说那大汉的不是。   那大汉知道众怒难犯,他自然不可能为了两只红薯真的去报官,骂道:“真他妈晦气……!”拿着木棍指着皮帽人道:“臭小子,下次若是再被我见到,老子扒了你的皮!”骂骂喋喋地去了。   楚欢这才蹲下身子,将那两只红薯拿起,这两只红薯极小,楚欢一只手便能抓住,递到那皮帽人面前,温言道:“拿着吧!”   皮帽人这才抬起头来,只见他眼囧边已经流下两道泪水,那泪水在脸颊上滑落,竟将脸颊上的黑灰洗去不少,露出两道白白的痕迹。   莫看这皮帽人身子瘦弱,但是露出的地方却是肌肤白嫩。   “我……我不是有意的……!”皮帽人脸上满是惊恐之色,怯生生地道:“我……我要吃的去活命……!”   楚欢也不多言,将红薯放在他手中,起身来,过去要扶着李夫子进酒楼,却听那皮帽人在身后道:“谢谢……谢谢你……!”   楚欢回过头,只见皮帽人已经站起来,两手将红薯死死握在手中,似乎害怕那红薯飞了一般。   楚欢只是微笑点了点头,并不多言,搀扶着李夫子进了酒楼,早有店伙计上前来,躬着身子道:“是两位吗?”   李夫子抚须道:“先给我们找个静一些的地方,还有一位客人没有过来,要等上一等!”   “两位是要雅间吗?”伙计笑问道:“楼上正好还有一间雅间,不过要多收你二十枚铜钱!”   李夫子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如此也好!”   当下那伙计将两人往楼上带,到得楼梯处,楚欢想到什么,回头望了望,只见那皮帽人兀自站在门前,正呆呆地望着自己。   楚欢见他可怜,若今日是自己一人,只怕便要带那皮帽人进来吃一顿,不过今日是请人吃饭,自己却不好做主,那边早有店伙计瞧见门前站着一个乞儿,挥手骂道:“快滚开,别耽误了做生意!”   那皮帽人这才拿着两只红薯,消失在楚欢的眼帘中。   第四十三章 隔墙有耳   楚欢和李夫子进了雅间,里面比之外厅还真是清静许多,落座之后,伙计很快就送上茶水来,笑问道:“两位要吃些什么?花炊鹞子、鸡舌羹、爆獐腿、菊花兔丝、芙蓉煎牛筋……还有姜醋金银蹄子、八宝腊鸡,这是楼里客人点的最多的菜肴,色香味俱全,两位来了这里,该尝尝才是!”   这店伙计口齿利索,菜肴说上来如数家珍,楚欢听着一愣一愣的,心中却也是颇为感叹,一来感叹果然是每行每业都不简单,就是酒楼的伙计也得有一张口齿伶俐的嘴皮子,二来却也是想不到区区一个县城,这家看起来也并不是十分奢华的酒楼竟然有这些上档次的佳肴。   他却不知,这青柳城地处三州交通要道,乃是东去南来的必经之地,三州无论官商交通,都要打从青柳城过。   来往的官差或是商客,也都会在青柳城驻宿,也正因如此,青柳城在大秦帝国县城的规模中,绝对是数一数二,而其繁华程度,也属一流。   楚欢身着粗布衣裳,看起来便知是从乡村而来,若只是楚欢,这店伙计倒未必如此热情,反倒是李夫子一身青袍,看起来是个极有修养之辈,所以这店伙计十分的殷勤。   李夫子摆手道:“且不忙这些。”顿了顿,轻声嘱咐道:“若是有人自称韩渊,你便将他带到这里来就是,等到客人到了,再点菜不迟。”   店伙计答应一声,下了去。   李夫子读书人出身,是个有些讲究的人,此时身处雅室之内,便觉这地儿须得谨慎小心,连声音也轻下来:“二郎,咱们等一等,韩渊用不多时,就该来了!”瞥见雅室内的墙壁上挂着一副画,起身背负双手上前去,那幅画乃是一幅山水图,画的倒也颇有神韵,旁边提着一阕诗词,李夫子轻声念了一遍,瞧见落款,立时摇头叹道:“真正是世风日下,这是徐从阳的诗词,仿效未尝不可,只是这落款也要署上徐从阳的名字,却未免有些欺世盗名了!”   楚欢将包裹放在旁边,落地之时,却听到包里似乎有一阵响动,有些奇怪,打开包裹看了看,这才发现,这包裹里不但有折叠整齐的衣裳,另有一串铜钱,大概有七八十枚铜钱,用一根红绳串起来,夹在了衣服中间。   楚欢一怔之后,迅即明白,这铜钱自然是素娘放在里面,虽然数目不多,但是依照楚家的条件,近百枚铜钱却是不小的数目,乃是素娘一针一线针绣得来,楚欢看在眼中,心里一阵感动,知道素娘是担心自己在外面身无分文,所以才在包里放了这些铜钱。   李夫子此时已经背负双手回来,兀自叹道:“若是能得见徐从阳的真迹,老夫此生倒是无憾了!”   楚欢系好包裹,问道:“舅爷,这徐从阳是何人?”   “也难怪你不知道!”李夫子抚须笑道:“说起来,这徐从阳还是你我的乡人,他是云山府出身,不过三十年前就已经离开了云山府,如今在京城可是高官……这徐从阳不但为人正直,文采斐然,歌词诗赋无所不精,诗经礼乐无所不晓……!”说到这里,眼睛里闪着光:“他年轻的时候就写得一手好字,而且痴迷字道,老夫那时就知道他在书法一道必有大成,果不其然,如今天下人都知道徐从阳的字那是一字千金啊……!”   楚欢奇道:“舅爷,你年轻的时候认识徐从阳?”   李夫子一怔,随即摇头,目光闪烁:“不认得。老夫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徐从阳那是京城高官,八竿子也打不着……!”说到这里,李夫子的眼眸子里隐隐显出黯然之色,似乎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楚欢只觉得李夫子言不由衷,显然是在隐瞒什么,心中暗想:“难不成舅爷与徐从阳还真有些瓜葛?”   正在此时,猛听得“砰”的一声响,正若有所思的李夫子身子一震,吓了一跳,楚欢却是皱起眉头来,却已经听出这声音是从隔壁传过来。   这里连着几间雅室,旁边却也是一处雅间。   “范公子,你这是将咱们兄弟当猴耍啊!”隔壁传来一个粗重的声音,楚欢听的十分清晰:“咱们兄弟都是道上混的,不管别人怎么说,咱们自己却是将信义看的极重……你范二公子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难不成连这点信义也不守?”   这人话声刚落,楚欢就听到一个声音陪着小心道:“四爷息怒,消消气,你……你声音放轻些,这里人来人往……!”   “你让我如何不生气?”粗重声音道:“咱们道上的兄弟,讲的就是一个‘义’字,你现在不守信义,那是抽我青脸老四的脸!”   楚欢和徐夫子对视一眼,都是感到十分疑惑。   只听那范二公子声音传了过来:“四爷,先坐下说话,咱们也不是头一次打交道,什么事儿坐下来好好谈谈也就是了!”   粗重声音放低了些,但是楚欢却兀自能够清晰听到他说话,只听他趁着声音道:“这事儿没得谈。范逸尙,定金你是付了,这后面还欠着五百两银子,正好最近我八里堂的弟兄们手头紧,老子也不和你多说废话,最迟一个月,这笔银子若是还没送到老子的手里,嘿嘿……你范逸尙不守信义,也别怪我青脸老四坏了规矩!”   范二公子声音焦急起来:“四爷,你……你这话是何意思?”   “什么意思?”青脸老四冷笑道:“范公子,你是聪明人,别说不懂我的意思。”   范二公子声音充满恼意:“青脸老四,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已经付了二百两银子作为定金,这事儿到此为止,定金我也不要了,你还想怎样?你……你莫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青脸老四冷声道:“事先咱们可是说好的,定金二百两银子,事后本要你八百两,凑成一千两银子,可是你好说歹说,我也是瞧在咱们以前有些交情,让了你三百两,这最终七百两银子将事儿定下来。这都说好的事情,难道你要出尔反尔?”   “我何曾出尔反尔!”范逸尙气道:“这不是事情有变,用不着你们动手吗?你们不用出手,坐收二百两银子,这还不成?”   “我们要的是七百两!”青脸老四冷笑道:“定下的事儿,就得信守承诺。你买我卖,概不退货,你出银子我们出人,这说的事情,变不得,就算用不上咱们的人,但是银子你却一两也不能少了。”   听到那边传来椅子滑动之声,随即又听那范逸尙的声音软下来:“四爷,不瞒你说,若事儿没变故,莫说七百两银子,便是七千两银子,恐怕也不是太难的事情。只是……唉,四爷,为了这次事儿,我已经花了近千两银子,而且还是卖了最后的两间铺子……你那五百两银子,我实在拿不出来。”   “你卖多少铺子,与我何干!”青脸老四的声音十分冷漠:“我要见的是银子,要听的是痛快话,可不是你这些废话。”顿了顿,声音又压低下去,李夫子却已经听不见,倒是楚欢的听觉极佳,隐隐听到那青脸老四道:“范二公子,要不我来帮你出个主意?”   楚欢没有听范逸尙说话,隔了片刻,才听那青脸老四道:“你不还是有一栋大宅子吗?那栋大宅子,就算低价卖出,怎么着也得四五百两银子……!”   “不成!”范逸尙的声音有些惊慌:“家母尚在,那老宅子……老宅子卖不得……而且房契地契如今都在家母手中,就算我有这个心,那也是……那也是……!”   青脸老四嘿嘿笑道:“范二公子的手段,我们八里堂也不是不知道。当初你们范家也是万贯家财的大户人家……如今仅剩一座老宅,这些年范二公子过着仙人般的日子,范家万贯家财在你手中可以肆意支配,怎地到头来,却连一个老宅子也支配不了?”   “你……!”范逸尙剧烈咳嗽起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青脸老四声音依然钻入楚欢的耳朵里:“既然老宅子卖不了,范二公子两年前不还是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小妾吗?据我所知,你那小妾花容月貌,风流身段,能歌善舞,我前阵子倒也瞧见一眼,虽然大了两岁,不过我倒是觉着大有味道,又风骚又勾魂,那翘屁股……啧啧……范二公子如今也玩腻了,不如将她抵过来,折算成二百两银子……你若是觉得我这价钱低,大可自己将她送到软玉阁,陈妈妈只怕还能给你一个好价钱……!”   “砰!”   隔壁传来重重的拍桌之声,随即听到范逸尙怒不可遏地道:“青脸老四,你的嘴巴干净一些,你这还真是想讹诈老子?”   他怒起来,那青脸老四比他更怒,粗声道:“范逸尙,你给老子听着,别他妈还将自己当成富家少爷,你们范家如今什么样子,莫说青柳城,就是整个云山府,又有几个人不知道?想在老子面前摆架子,去你.妈.的!”听他“呸”了一声,又听他继续道:“你给老子听好,一个月后,就在这个地方,带上五百两银子过来,到时候老子若是没见着人,哼,可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第四十四章 十二大菜   楚欢眉头微紧,听到这里,却也隐隐听明白,这隔壁起了争执的两人,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八里堂他自然是知道的,刚刚打过交道,而那位范逸尙范二公子,看来也不是什么好鸟,想来也是个挥霍无度的纨绔子弟罢了。   听得“哐当”一声响,隔壁传来重重的关门声,随即听到范逸尙在那边恨恨骂道:“一群地痞流氓,也在本公子头上撒野……!”只是这话的声音,实在没有多大底气。   忽听得门外传来敲门声,李夫子精神一震,压低声音向楚欢道:“只怕是韩大作师来了!”颤微微起身来,楚欢十分机敏地上前去打开了门,便见到门外站着一名店伙计,在店伙计身边,却是一名年近五十的老头,身穿水湖色棉袍,戴着皮帽,一看起来就是地位不一般。   李夫子已经笑呵呵上前道:“大作师辛苦了,略备薄酒,多谢赏光啊!”   那老者果然是和盛泉的大作师韩渊。   韩渊看起来慈眉善目,脸上带着笑,进了门来,笑眯眯拱手道:“李夫子真是客气了。这等小事,举手之劳,何须如此,韩某腆着脸皮来赴约,真是惭愧惭愧!”又打量楚欢两眼,见小伙子精神利索,笑问道:“这位就是李夫子的外甥吧?”   “正是!”李夫子忙道:“二郎,还不见过韩大作师!”   楚欢躬身行礼道:“晚辈楚欢,见过大作师!”   韩渊摆手道:“什么大作师,惭愧的紧,你唤我韩伯就好!”   李夫子却已经将韩渊拉过去做下,召唤店伙计过来,让韩渊点菜,韩渊推辞,李夫子便亲自点了几个菜,这韩渊倒也是实诚人,李夫子只点了三四个菜,韩渊就急忙止住,不让再点下去,想来是担心李夫子太过破费。   店伙计退下,楚欢在房门边正要关门,却瞅见一名锦衣公子恰巧从门前走过,这公子二十三四岁模样,身着紫色暖袍,腰系蓝带,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神情阴郁,打从门前走过之时,这公子却鬼使神差地往屋里瞧了一眼,先是看见楚欢,便显出不屑之色,冷哼一声,刚要走过房门,眼角余光却是瞥见了屋子里的韩渊。   这公子见到韩渊,却是陡然停下步子来,脸上显出古怪的笑容,后退了两步,便要进屋来,楚欢却是站在门前,淡淡道:“出去!”   那公子一怔,显然想不到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青年竟敢这般与他说话,脸色沉下来,伸手便往楚欢胸口推过来,冷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般对本公子说话……!”他伸手来推,楚欢却是轻描淡写闪过,这贵公子一时推了个空,恼怒的紧,此时却见那韩渊已经起身迎过来,带着微笑拱手道:“这不是二公子吗?可有几日没有见到二公子了!”   楚欢此时却已经听出这年轻贵公子的声音,显然就是隔壁方才与青脸老四争吵的范逸尙,现在看来,他与韩渊也是有些熟悉。   范逸尙瞥了楚欢一眼,冷笑道:“韩渊啊,这是你的人?胆子不小啊,竟敢阻我进去!”他直呼韩渊大名,很是轻狂。   韩渊却显得十分谦恭,笑眯眯道:“二公子,不如赏脸一起坐一坐?”   范逸尙眼睛扫了一遍,看了看李夫子,又看了看楚欢,似乎明白什么,嘴角泛起一丝怪笑,竟是大大咧咧上前去,一屁股在桌边坐下,不客气地道:“即使如此,本公子便给你几分面子,在这里坐一坐!”   韩渊一愣,他只是客套的场面话,本以为范逸尙若是识趣一些,必然离开,却想不到此人脸皮极厚,竟然真的坐下来。   韩渊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李夫子,却见李夫子已经含笑道:“既然是大作师的朋友,相聚是缘分,坐下饮几杯水酒又有何妨?”   韩渊尴尬笑了笑,也在桌边坐下,李夫子已经向楚欢吩咐道:“二郎,去找店伙计要一副碗筷!”   楚欢倒是显得出奇的镇定,出了去,很快就拿来碗筷茶杯,摆放在了范逸尙的面前,范逸尙咳嗽一声,瞥了瞥桌上的茶壶,若有所指,韩渊明白他意思,起身来拿起茶壶,要为范逸尙倒茶,而楚欢急忙上前接过,竟是亲自为范逸尙倒了杯茶。   范逸尙见楚欢为自己倒茶,得意洋洋,此时这雅间之内的气氛十分僵硬,有这范逸尙在场,许多话儿也就不方便说。   屋内静了一下,韩渊才有些尴尬问道:“二公子这一向可好?”   范逸尙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才放下茶杯道:“比不得你们清闲……是了,韩渊啊,作坊里的酒窖这阵子是要开窖了吧?”   韩渊脸色微微一变,眼中划过古怪之色,但还是勉强笑道:“二公子也知道,酒窖开窖,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够做主的,还要听大东家的吩咐!”   “下人?”范逸尙嘿嘿笑道:“你是酒坊的大作师,本事大着,哪里还能自称下人!”   “不敢不敢!”韩渊忙道:“只是为大东家做事,我在和盛泉已经快三十年,东家不以下人待我,但是咱们为东家做事,还是要记住自己的本分!”   便在此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店伙计手托紫木托盘进了来,道:“几位,酒菜上来了!”将四样菜肴和一壶酒水摆在了桌子上,便要退下。   范逸尙扫了一眼,立刻叫道:“等一等!”   店伙计忙躬着身子问道:“二公子还有何吩咐?”这范逸尙显然是这家酒楼的常客,店伙计对他十分的熟悉。   范逸尙抬手指着桌上的菜肴,大言不惭道:“这都是什么东西?是人吃的吗?今日本公子与韩大作师在此饮酒,你送上这些菜肴,可是故意奚落本公子?”他似有若无地瞥了李夫子一眼,冷笑道:“本公子本来还有几分食欲,可是见到这几道喂猪的菜,便没有半点食欲了,扫兴,扫兴!”   他此言一出,李夫子和韩渊豁然变色。   这范逸尙乃是酒场上的老手,今日的情景他看在眼中,瞬间就明白其中的缘由,断定是有人求韩渊办事,所以在这里请客吃饭。   他心中十分清楚,这看起来颇有些斯文的长袍老者和土里土气的乡下小子必然是一起的人,而这顿饭钱,那十有八九就是这两个人来付。   他方才在隔壁已经饮了不少酒,而且与青脸老四一番争执,心情十分的郁闷恼怒,这时候抓到这个机会,便想好好地放松一下。   而且楚欢方才阻他入门,让他心中十分的不舒服,便想借此机会好好地整治一下这乡巴佬。   李夫子虽然对范逸尙没有半分好感,但是看在韩渊的面子上,也不好撕破脸皮,更何况他是读书人,对面子看的也是极重,微一缓神,勉强笑道:“让公子见笑了。”又道:“范公子想吃些什么,尽管点来就是!”   说完这句话,他的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自己腰间的褡裢,褡裢里面装着他身上存下来的银子,数目并不多。   范逸尙嘿嘿一笑,向店伙计道:“这几道菜,你先撤下。既然进了这雅间,若是不能好好地吃上一番,那可是丢人的紧!”   这店伙计熟识范逸尙,知道这范逸尙是个纨绔子弟出手大方的主,他们吃的越好,酒楼挣的银子自然也就越多,忙赔笑道:“二公子,您老想要吃些什么?”   “大菜先别急着上!”范逸尙摸着下巴道:“这样吧,先来四干果、四鲜果、两咸酸、四蜜饯。”   他说的轻描淡写,李夫子和韩渊却是隐隐色变,只楚欢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神情淡定,端着茶杯喝茶。   那店伙计眉开眼笑,道:“二公子要什么果子蜜饯?”   “老规矩,干果四样是荔枝、桂圆、蒸枣、银杏。鲜果你瞧着什么新鲜往上来……咸酸要砌香樱桃和姜丝梅子。”范逸尙如数家珍,显示出他是吃客中的高手:“四样蜜饯,就来玫瑰金橘、香药葡萄、糖霜桃条和去皮蜜莉肉。”   店伙计笑眯眯道:“二公子是老行家,这些蜜果咸酸都是有存货,马上就给您送上来。不知二公子还要吃些什么大菜,您老先吩咐下来,小的好去让人准备!”   范逸尙瞥了脸色有些苍白甚至身体有些发抖的李夫子一眼,得意洋洋道:“也不需多,来个十二大菜,按照平日里的规矩来。对了,熏鸭舌可得来新鲜的叶舌,若是有一丝儿不新鲜,可别怪本公子翻脸!”   店伙计忙道:“二公子放心,小的保准现杀的鸭子取鸭舌……!”又问:“二公子还要些什么点心?”   范逸尙还未说话,韩渊已经道:“够了够了,太多就糟蹋了。”心中却是想着,这范逸尙是自己顺嘴留了下来,不想惹出这样的麻烦来。   他却也知道,范逸尙方才点的这些菜,少说也要四五十两银子,特别是范逸尙口中的十二大菜,那可是一品香的招牌大菜,每一道都是做工细致却又价格昂贵,单那熏鸭舌,要吃新鲜鸭舌,那是要现杀二三十只活鸭,成本极高。   韩渊知道李夫子的底子,心知李夫子便是全身上下搜找,也不会超过十两银子,打定主意,实在不成,自己这次就大出血,掏了这顿饭钱。   -----------------------------------------------------------   PS:牙疼持续中,坚持码完,这是昨晚的一更,补上了。   准备去医院排队给牙龈消毒,中午一更我会今早赶出来的,还请大家多支持哈。   收藏,红票,顶起!   第四十五章 反客为主   范逸尙看到韩渊焦急模样,心中大是快意,笑道:“说的也是,这些果品菜肴将就吃上一顿,也算是足够了。”看了桌上那壶酒,问道:“这是竹清酒?”   “正是!”店伙计忙道。   范逸尙笑道:“也就这样的酒能喝上一些。今日本公子兴致好,要一醉方休,你先来十壶竹清酒……记着,要醇香的竹清酒,里面若是掺了一滴水,你这酒楼也就别再做生意了。”指了指韩渊,向那店伙计嘿嘿笑道:“不妨告诉你,这就是和盛泉酒坊的大作师,你这里的竹清酒,可是从他鼻子底下出来的,要是味儿有一丝不对,韩大作师可是能够一下子就闻出来!”   店伙计肃然起敬,看韩渊的眼神立刻不同,连声道:“不敢不敢,这竹清酒是咱们这里的招牌,谁敢砸了和盛泉的招牌!”恭敬地退了下去。   范逸尙这才靠坐在椅子上,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看向楚欢道:“小子,是头一次进城吧?待会儿上来的,可都是这一品香的招牌大菜,算得上色香味俱全,待会儿吃东西,可莫抢急了咬着舌头。”   楚欢淡淡笑道:“多谢二公子指点!”   范逸尙悠然道:“这些菜肴,我倒是吃腻了,只是今日你们在这里,想来一辈子也难得来一次,既然来了,就该好好尝一尝,免得白活了这一辈子。”   他话里处处透着高人一等的味道,李夫子此时也不理会,心里却是盘算着待会儿若是酒饭过后,自己的饭钱不够该怎么办,老人家心里却是十分的着急。   韩渊的性子倒好,他虽然心中对范逸尙也十分的不满,但是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勉强陪着笑。   “是了,你们东家最近可好?”范逸尙品了一口茶,忽然问道:“听说你们大东家最近出了些事情,身体有恙,可有此事?”   韩渊摇头笑道:“二公子,我成日里在酒坊待着,对外面的事情并不清楚。而且我只是一个下人,大东家的事情还真是不敢过问!”   “这倒奇了,你们大东家不是每个月都会来酒坊一次吗?你是大作师,该当有机会见到,又怎会不知情况?”范逸尙怪笑道:“韩渊啊,你要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时候还是要机灵一些好,不要抱死一棵大树……这天下就没有倒不了的大树!”   他话带机锋,韩渊微微皱眉,并不说话。   雅室之内气氛僵硬,没过多久,店伙计就将干果鲜果都端了进来,摆了满满一桌子,便是楚欢看了,却也觉得眼前一亮。   这些干鲜果品在盘上摆放的十分讲究,范逸尙为了显示对这里的熟悉,更是装模作样对果品进行评点,而且抬手道:“既然上来了,能吃一些就尝一点,只是可莫贪多,待会儿还有大菜,留着肚子尝尝这里的十二大菜!”   楚欢却是并不客气,拿了果品有滋有味吃起来,倒是李夫子心惊肉跳,陪着韩渊吃了一点,这些果品本来都是十分的美味,可是李夫子吃在嘴里,味同嚼蜡。   楚欢吃了片刻,起身为范逸尙的杯中斟满酒,含笑道:“今日多亏二公子介绍,否则还真不知道这酒楼有这等好东西。”   李夫子见状,心中只是暗叹楚欢果然见识不多,更觉得楚欢太过淳朴,心中暗想:“你这混小子,现在吃着高兴,回头付饭钱,咱们拿什么付给店家!”   范逸尙听话风里似乎带着几分奉承之意,很是得意,随即心中却也更加蔑视楚欢,只觉得这小子果然是混小子,自己明明是在宰他,要让他回头大大出丑,这小子看起来却懵然不知,反倒对自己奉承起来,愈加地觉得自己实在是聪明。   楚欢给自己的杯中也斟了酒,举杯道:“二公子,小弟是乡下人,头次进城,方才多有得罪,这里向二公子谢罪,还请二公子多包涵!”   范逸尙听这话心里舒坦,端起酒杯,悠然道:“日后学着如何做人,今日是瞧在韩渊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若是平日里,本公子可没这么好的脾气!”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楚欢立时又将范逸尙杯中填满酒,笑道:“能与二公子同桌饮酒,是小弟的荣幸。小弟初来乍到,日后还请二公子多多指教!”   李夫子微皱起眉头来,便是韩渊眼中也显出几分不悦之色。   看楚欢外表,倒像是一个老实的人,韩渊第一眼见到楚欢之时,只觉得这个年轻人质朴敦厚,还以为是个可造之材。   但是此时见到楚欢对范逸尙十分逢迎,韩渊心中就有不快之意,但是看在李夫子的面子上,又顾忌范逸尙,面上倒是淡定如常。   李夫子心中也是十分的不痛快,心中暗骂楚欢糊涂,他是读书人,讲的是风骨,见楚欢说话有奉承之意,自己便先觉得丢了面子,心中又想:“二郎这孩子出自乡村,也没见过世面,更是没念过书,见到这样的贵公子,自行惭色巴结一番,那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回头定要好好教导他一番,人不可有傲气,但是却绝不能没有傲骨……趋炎附势万不可取!”这番心思只在心中考虑,面上也是顾着韩渊在场,并不发作。   这天下还真是少有不爱听奉承话的人,无论男女老少,真要有人奉承,心里总是欢喜的,范逸尙自然是毫不例外,见楚欢如此奉承,倒也是眉开眼笑,道:“谈不上指教。只不过你从乡下来,见得少知道的也少,日后见得多了,也就明白许多事情了。”见楚欢恭敬向自己敬酒,又是一口将杯中饮尽。   他喝酒倒也痛快,一口一杯,李夫子看在眼里,心里颇有些心疼。   他是明白的,这竹清酒乃是一等一的好酒,就这一壶酒,便要一两银子,昂贵得很,他自己从来都舍不得喝这样的酒,见到楚欢与那范逸尙说笑间,范逸尙转眼间便已经饮下了一壶酒,李夫子一只手握着腰间的褡裢,老人家的手有些抖,额头甚至渗出一丝冷汗来。   楚欢带着笑,竟是在笑谈中敬了范逸尙十多杯酒,这范逸尙一来心情确实郁闷,二来楚欢几句话说的让他越来越得意,三来也确实是个好酒之徒,片刻间,竟是脸上泛红,亦感觉头有些发晕,显出几分醉意来。   这竹清酒确实是芳醇可口,但是后劲极大,范逸尙先前本就喝了不少酒,此刻在楚欢的“奉承”下,又是不知不觉两壶酒下肚,那酒意顿时就上头来。   他脸上已经是红彤彤一片,眼神迷离,也忘记了整治楚欢那档子事,口齿不清道:“今日……今日便饮到这里,不胜……不胜酒力,下次……下次再痛饮一番……!”想要站起来离开,楚欢却已经抓住他手,笑眯眯道:“二公子,小弟还有事情要请教,来来来,再饮这一杯酒,咱们慢慢细谈……!”硬是按住了范逸尙,不让他起身,又为他斟满了酒,范逸尙迷迷糊糊之中,又被楚欢劝了几杯酒,几杯酒下肚,这范逸尙只觉浑身燥热,胸口憋闷,一口酒上涌,“哇”地一口,竟是吐了一地的酒水,整个人却已经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知。   楚欢这才冷淡一笑,转过头去,向韩渊和李夫子道:“舅爷,韩伯,肚子也都饿了,咱们放开量大吃一顿才是!”   这个时候,一品香的十二大菜只上来了一半,楚欢又唤来店伙计,令他将地上打扫干净,更吩咐道:“剩下的六道菜,你打包包好,咱们要带回去。”又道:“是了,二公子吩咐了,你们楼里上等的点心,每样来三份,都封好了,回头要带走!”   那店伙计自然是连声答应。   韩渊和李夫子呆若木鸡,半晌回过神来,他们也不是愚笨之辈,韩渊已经反应过来,抚须笑道:“原来如此……!”向李夫子笑道:“李夫子,你这外甥,可是聪明的紧呐!”   李夫子也已经猜出楚欢用意,却有些担心道:“这……这只怕不合适吧?”   楚欢却已经为他们斟上酒,连声道:“舅爷,韩伯,吃酒喝菜,来,韩伯,二郎日后还要您多多照顾,这杯酒敬您老人家!”   韩渊饮了杯中酒,见李夫子还有担心之色,笑着低声道:“李夫子,这范二公子乃是大富之人,他既然过来凑热闹,而且这些菜肴酒水都是他点上来,由他付账,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听他话中意思,显然对这次能够整治范二公子也是十分的欢喜。   三人在雅室内吃喝,范逸尙却如死猪一般趴在桌上,没过多久,竟是鼾声如雷,店伙计将大包小包的菜肴和点心送进来之时,亦是大觉奇怪。   剩下的六道菜,都是用荷叶包住,而点心则是以糖纸包着,楚欢又令店伙计取来糖纸,将桌上的干果鲜果也都包好。   韩渊担心范逸尙会醒来,随便吃了一阵,便道:“李夫子,二郎如果没有他事,现在便跟我一起去酒坊,从今天开始就是我和盛泉的人,你放心,只要他能吃苦肯干,总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李夫子连声道谢,又让楚欢谢了韩渊。   楚欢见时候差不多,便唤来店伙计,问道:“总共是多少饭菜钱?”   店伙计忙道:“前前后后,共是六十八两四钱银子,不过掌柜的说了,那四钱银子免了,凑成整数,六十八两银子便是!”   这数目一报出来,李夫子张大了嘴,想不到这一顿饭钱竟然吃去这么多银子。   “你们这里都是壶装的竹清酒,可有坛装的?”楚欢问道。   店伙计回道:“有有有,五两银子一坛!”   “这样吧,你搬两坛过来,一并算进账里!”楚欢吩咐道。   店伙计答应,出去搬了两坛子竹清酒进来,这坛装竹清酒也是十分的雅致,坛子十分讲究,楚欢接了过来,道:“二公子睡下了,先不要打扰他。我们有事先离开这里,这些东西我先送回二公子府里……等二公子醒来,自会付你银子!”   店伙计皱起眉头,似乎想说什么,楚欢已经冷笑道:“怎么?担心二公子没银子付账?”   店伙计忙道:“不敢不敢!”   这时候李夫子和韩渊已经起身来,楚欢搂着两坛酒,含笑道:“韩伯,舅爷,你们先下楼,我马上就下来!”   李夫子和韩渊相视一眼,其实心里也清楚,他们就算留下来也没用,加起来也不可能付得起这饭钱,一齐出去下了楼,楚欢这才吩咐店伙计:“帮我将这些干果点心还有菜包都拿下来,是了,这桌上还剩下六壶酒,你也给我一并拿下来!”   店伙计急忙去拿,但是东西太多,一个人根本拿不了,又唤了两名伙计过来,加上楚欢一共四人,大包小包地下了楼。   楚欢让店伙计叫了一辆马车,将大包小包俱都拿上了马车,又扶着李夫子和韩渊上了车,这才回头嘱咐店伙计:“回头煮碗醒酒汤,让二公子清醒清醒,可不能一直醉下去!”上了马车,在店伙计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马车很快就离开了一品香。   ---------------------------------------------------   PS:新一周,大家多给票哈。   另外,沙漠保证这本书会很好看,目前是冰山一角,慢慢拉开画卷,精彩缤纷曲折离奇跌宕起伏的故事会慢慢呈现出来的!   唔,还差不到一百个收藏就破万,大家帮忙支持下!   第四十六章 大酒坊   马车先是到了李夫子的住处,乃是一处很简陋的屋子。   说来也怪,李夫子乃是读书人出身,在这社会还是有几分地位,但是楚欢却记得,这老先生这一生却从未娶过亲,孤寡至今。   这是楚欢想不通的地方,以李夫子的身份,年轻时候要娶一房妻子并非难事,但是李夫子却了然一生,如今年过六十,自然不会再有娶妻之念,老人家独自生活至今。   楚欢不明白缘由,却也不好多问,知道李夫子既然没有娶亲,中间必定有他个人的苦衷,自己又何必触动他的忌讳。   楚欢将两坛竹清酒和干果点心俱都拿进了李夫子简陋的屋中,那几壶剩下的竹清酒也拿了进去,知道李夫子喜欢饮酒,这些酒水也足够他饮用一阵子,最后却是留下了一份上等点心,送给了韩渊,韩渊客气两句,却也受了。   临别时,李夫子要往楚欢手里塞二两银子,却被楚欢拒绝,也不多说,上了马车,李夫子无奈,又与韩渊客气几句,马车这才离开,径自往青柳城西边而去。   青柳城虽然比不得云山府城规模庞大,但是却也绝对不小,马车辚辚,楚欢心中清楚,那和盛泉的酒坊,十有八九便是座落在城西。   韩渊在马车之中,倒是饶有兴趣地打量楚欢,笑问道:“二郎,你这次糊弄了范逸尙,就不怕他日后寻你报复?”   楚欢呵呵一笑,道:“瞧他也是大户出身,为了几十两银子找我一个乡下小子麻烦,那也太没有气量了。”犹豫一下,终于还是问道:“韩伯,你……似乎和他很熟悉?”   韩渊点点头,眼中显出厌恶之色,道:“那样的人,还是少接触的好……居心不良,不是什么好东西!”听他言语,显然对范逸尙十分的不满。   楚欢心中却想:“难道你们还有过结不成?”   韩渊沉吟片刻,终于压低声音道:“二郎,进了和盛泉,凡事就要守和盛泉的规矩。”   楚欢点头道:“韩伯,你放心。”   韩渊想了想,似乎想到什么,叮嘱道:“是了,酒坊梁坊主的性子有些怪,你……千万不要惹他不快,更不要得罪他,否则……便是我也不好为你说话!”   楚欢一怔,韩渊的语气似乎有所保留,这让楚欢敏锐地感觉到那位梁坊主只怕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这梁坊主是和盛泉的东家?”楚欢想了想,轻声问道。   “那倒不是!”韩渊摇头道:“咱们大东家在府城有宅子,唔……不过和盛泉的根基在青柳城,大东家在这边有祖宅,偶尔会往这边来住一阵子。”   “原来如此!”   “不过这梁坊主是大东家的亲属……酒坊平日里都是由梁坊主打理。”韩渊轻声道:“大东家在府城店铺众多,而且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所以对这边倒是管的不多,大小事务都是交给了梁坊主。”   楚欢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忽地闻到一股香味入鼻,细细闻了闻,那是一股淡淡的酒香味,只听韩源已经笑道:“咱们到了!”探出头去,马车果然很快便停了下来,楚欢跟着韩渊下了马车,只见天色已经入黑,在自己眼前不远处,便出现了一处极为庞大的酒坊。   韩渊要付车钱,楚欢却已经抢了过去,询问车钱,抢在韩渊身前付了二十枚铜钱,这才在韩渊的带领下,走向了那处酒坊。   那淡淡的酒香味,正是从酒坊之中漂浮出来,楚欢第一眼就看到了酒坊前有一处牌楼,牌楼上挂着两盏灯笼,灯光之下,能够清晰地看到牌楼上写着“和盛泉”三字,字体飞扬,笔走龙蛇。   韩渊指着酒坊介绍道:“左边的是粮库,里面储存着酿酒所用的高粱、玉米、大麦、小麦等五谷杂粮,这中间便是酿酒间……!”往右边指了指:“那里是储存成酒的酒窖,平日里开外窖封酒,内窖却要等大东家的吩咐,才能开窖取酒!”   楚欢倒是饮过不少种类的酒,但是对酿酒还真是一无所知,懵懂地点了点头。   韩渊领着楚欢进了酒坊,门前一名青衣伙计恭敬行礼:“大作师!”   韩渊点点头,问道:“坊主是否在酒坊?”   “在!”伙计恭敬道。   韩渊这才向楚欢道:“我先带你去见见坊主!”楚欢点头,拎着包裹和那几封点心跟在后面,行走之间,只觉得四周的空气中都飘荡着酒香之味,心中暗想:“成日里在这样的环境做事,也不知这里的伙计是否都是酒量极大?”   他方才尚未进入酒坊之时,从外面就感觉到酒坊占地极大,此时进了来,更觉得宽阔庞大,跟着韩渊一路前进,经过几处,都是看到酒坊里的伙计们忙忙碌碌,随意看了一下,这酒坊里的伙计人数着实不少,后面尚未过去,只在这前面的作坊间就瞧见了四五十人。   韩渊见楚欢好奇的神色,笑道:“这里有一半都是和盛泉的老伙计,这处酒坊已经有五六十个年头,当年第一批老伙计离开之后,子承父业,能够入坊来做事。”嘿嘿一笑:“家父当年也是这里第一批老伙计,我二十岁的时候,便即进了和盛泉,如今已经三十多年了……!”   楚欢奇道:“当年天下大乱,这里应该是武陵国的土地,大秦国征讨武陵国,这酒坊没有被破坏?”   韩渊笑道:“说起来,这倒是奇事一桩。当年老东家还在世,武陵国时候,这酒坊倒是顺利经营,后来大秦国打了过来,这里的守兵打了不到半个月便即降了,老东家那时便觉得咱们这酒坊保不住,十有八九要经受战火践踏……!”   楚欢来了兴趣,奇道:“那为何如今还安然无恙?”   “说来也是老东家有胆识!”韩渊抚须笑道:“我还记得清楚,当时大秦军队的一位将军领着数百名兵士打从这里过,闻到这里的酒香,便即停下。那将军本想让部下将这里的美酒都抢走,然后一把火烧了此处,可是老东家不甘心自己的心血眼睁睁地被毁掉,所以竟是主动站出来,去寻那将军……!”说到这里,笑道:“你可知那位将军是谁?”   “是谁?”   “雷孤衡雷大将军!”韩渊道:“大秦帝国,风雨雷电四大将军,当年率军攻下青柳城的,便是那位雷大将军了!”   楚欢“哦”了一声,却并不多说。   “老东家找到了雷大将军,我们当时都是心惊肉跳,只以为老东家是有去无……嘿嘿,只是我们没有想到,老东家非但找上了雷大将军,而且还与他打了一个赌!”韩渊眼中闪着光:“老东家告诉雷大将军,只要雷大将军饮下三杯酒,便会醉倒!”   楚欢笑道:“我虽然孤陋寡闻,但是也听人说过,雷大将军生平最大的爱好,便是美酒了!”   “正是。其实老东家也是知道这一点,听说过老大将军爱酒如命,才会冒险一搏。”韩渊叹道:“那雷大将军也还真是一条好汉子,老东家不过是一介商户,与雷大将军地位相差甚远,他本来不必理会我们,但是最终他还是接受了老东家的赌约。三杯酒,若是雷大将军醉了,不伤和盛泉一分一毫,若是不能醉,那么便一把火烧了和盛泉!”   “如今和盛泉安然无恙,看来老东家那一次是赢了!”楚欢微笑道,他现在才知道,和盛泉竟然有这样一段故事,倒也算的上是一桩美谈。   “不错!”韩渊点头道:“雷大将军饮了三杯酒,那是老东家亲自酿造出来的美酒,三杯酒下肚,雷大将军没过多久竟然真的醉倒,睡了整整一天,等他醒来之后,大家夸赞,这和盛泉也就保全了下来。”顿了顿,笑道:“好些年前,雷大将军被册封为柱国前将军后,还曾来过云山府,特意来饮老东家酿的酒……嘿嘿……!”说到这里,韩渊的脸上满是光彩。   这是和盛泉最荣耀的往事,韩渊亦是和盛泉的老伙计,和盛泉有此荣耀,他亦是感同身受,脸上觉得十分光彩。   说话间,二人已经穿过几道门,转到一处拐廊,到了一间房门前,韩渊敲了敲门,恭敬道:“坊主,人带来了!”   房里沉寂了一下,随即才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进来吧!”   房门“噶”地一声打开,只见一个瘦干男子打开门来,如同楚欢见到的那群和盛泉伙计一般,亦是青色衣裳,只不过头上却戴了顶皮帽,小眼睛溜溜转动,不过三十岁年纪。   楚欢心中奇怪,难不成这人便是梁坊主?   他还没多想,那人却是对着韩渊拱了拱手,笑道:“大作师回来了?刚才还正在四处寻大作师,后来才知道大作师去吃酒,嘿嘿,大作师真是好福气,这里面有东家养着,外面也有人供着,真是让小的羡慕得紧!”   韩渊面上微显不快之色,楚欢却已经微皱眉头,听这人自称“小的”,自然不会是梁坊主,只不过这人的话中带刺,显然是与韩渊的关系不睦。   -----------------------------------------------------------   PS:今晚八点半,降龙电台开始连载《国色生枭》有声小说,感兴趣的可以去听听,呵呵!   第四十七章 狼狈为奸   韩渊却也不理会那人,只是向楚欢道:“这是袁管事!”   楚欢淡淡笑道:“袁管事!”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那人阴阳怪气道:“果然是不懂规矩的乡下土包子!”说完之后,只是嘿嘿一笑,转身进了去,韩渊领着楚欢进了屋子,楚欢忽地想到自己手中还有给韩渊拿的点心,这般进去,颇有些不妥,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这般进去。   那小眼睛领着二人进了偏室,就见到一张大椅子上正坐着一名一身紫色锦衣的胖子,这人年近五十,白白胖胖,大腹便便,留着两撇小胡须,那黑色的胡须和白色的皮肤相映成趣,一看就知道是平时保养的极好。   楚欢心知,眼前这个胖子,十有八九就是和盛泉的梁坊主了。   梁坊主此时正端着一只茶杯,品了一口茶,见到韩渊进来,肥胖的脸上立时显出笑容,他这一笑,那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笑呵呵道:“大作师回来了?作坊里还真是离不开你,方才天锅房里在蒸馏,那火候未到,便有人往天锅上头添冷水,差点坏了事,好在袁管事恰好在旁边,及时制止,这才没有出岔子。”他一脸笑容,看起来和蔼可亲,此时明明是在责备韩渊,但是说话的声音却是十分的柔和,就似乎只是在与韩渊说几句玩笑话。   韩渊急道:“我临去之时,曾交代过,我回来之前,万不可上天锅……!”他还没说完,小眼睛的袁管事便冷笑道:“大作师,你这话就说差了。你这一去好几个时辰,难道天锅房的伙计就都歇下来?你要知道,这些伙计吃咱们的喝咱们,还拿着工钱,怎能让他们闲下来?”   楚欢闻言,顿时对这袁管事大起厌恶之心,此时却也看隐隐看明白,这和盛泉酒坊之中,看来也是存在内斗。   至少现在看来,这袁管事和梁坊主是一伙的,这两人勾结在一起,显然是故意要与韩渊为难,只不过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而已。   袁管事冷言冷语,韩渊虽然是老好人,却也忍不住道:“袁管事,你这话倒是说差了。大伙儿拿的是东家的工钱,吃的喝的也是东家的,什么时候吃了你的喝了你的?而且我出去也就这么一会儿,事先也是与坊主打过招呼,这天锅房的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何必抢的这样急?”   楚欢听得有些迷糊,也不知道所谓的天锅房是怎么一回事儿。   韩渊这样一说,袁管事顿时语塞,脸涨得通红,梁坊主已经笑呵呵道:“大作师,袁管事也是一时着急,说话糙了些,你不要管他。”瞧向楚欢,笑道:“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年轻人吧?唔,看起来很是精神,定是一把好手。”   韩渊这才向楚欢道:“来见过坊主!”   楚欢上前去,也是点头笑道:“楚欢见过坊主!”他左手右手都拎着包裹,特别是左手,用麻绳栓的五六封点心十分的显眼。   梁坊主兀自坐在椅子上,打量楚欢两眼,目光从楚欢手那几封点心扫过,笑意更浓,他倒是眼见,也瞧出楚欢手里那几封点心是出自一品香。   他自然去过一品香,知道那里除了十二大菜名气极大,那里的点心也是上等货色,瞧楚欢手里拎的点心,少说也值个三五两银子。   他只以为这是楚欢带来孝敬自己的,看不出这楚欢穿着土里土气,却还是颇为大方,眯起眼睛笑道:“既然是大作师介绍过来,自然是没有问题。”向韩渊道:“大作师,这样吧,他初来乍到,让他往晾堂去做事!”   韩渊忙向楚欢道:“还不谢过坊主!”   楚欢道:“谢过坊主!”   梁坊主摆手笑眯眯地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和盛泉的人,日后跟着大作师好好学,总是能有一番出息的。”向韩渊道:“大作师,你将他安顿一下,明天开始,就让他开始往晾堂做事就好!”   韩渊拱手称是,转身便要带着楚欢离开,楚欢虽然心中对这梁坊主并无好感,但还是向他微微颔首,转身便跟着韩渊往门外走去。   梁坊主一时间愣住,忍不住叫道:“等一等!”他只觉得楚欢是不是太过憨直,脑子不灵光,所以忘记将点心留下来。   韩渊停下脚步,转过身,问道:“坊主还有吩咐?”   梁坊主目光从楚欢手中点心扫过,笑道:“唔……那个……对了,大东家派了人过来,告诉咱们,八日之后便会亲自过来巡视,内窖八日之后也要开窖,你……嘿嘿,你这几日辛苦些,将新酒都整理一下,开窖之后,老酒出窖一批,这新酒也得往里面添上一批才成!”   韩渊道:“坊主放心,这事儿我一直记着。按以前的规矩,这次开内窖,大概出酒一千坛左右,如今已经存了近千坛新酒,还有八天的时日,怎么着也还能出两百来坛,不会误事!”   “如此就好。”梁坊主见楚欢还没有反应过来,心里有气,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挥手道:“你们去吧!”   韩渊点头,这才转身便走,梁坊主眼看着楚欢和韩渊离开屋子,那张本来带着笑意的大肥脸顿时拉下来,眼睛里显出恼怒之色。   袁管事在旁看得清楚,知道梁坊主心思,已经靠近过来,压低声音冷笑道:“坊主,这韩渊狂妄,想不到他带来的这个人也是如此的狂妄。坊主给他韩渊面子,让他带人进来做事,可是他们却一点规矩也不懂。”   梁坊主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冷哼一声,道:“韩渊这是倚老卖老,仗着是酒坊里的老家伙,又得大东家信任,那是连老子也不放在眼里了。”   袁管事急忙凑近过来,眨着小眼睛道:“坊主,韩渊这老家伙三番四次与您唱对台戏,长久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如今他又带了一个小的进来,而且……而且看那小子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且不说不知道孝敬,方才连行礼也是不懂规矩,坊主,这样的人,只怕迟早会闹出乱子来……!”   梁坊主饮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灯火照在他的脸上,还真是白里透红,瞥了袁管事一眼,问道:“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将他赶出去就是!”袁管事愤愤不平道:“刚才看到他对坊主不敬,小的心里就是十分的不痛快。”   “赶出去?”梁坊主冷冷一笑:“韩渊得大东家器重,便是老子平日里也要给他留几分面子,不好撕破脸面。我既答应让他带一个人进来,总不能还没有待上几日便将那小子赶走吧?”   袁管事阴笑道:“坊主,赶走一个乡下土包子,哪里还用你出手,咱们也不必明赶,这事儿你交给我,小的想法子让他自己离开就是!”   梁坊主眼睛里显出一丝光,嘴角浮起笑容,咳嗽两声,故作深沉道:“袁管事,咱们也不是不能容人,只是……只是为了酒坊的前途,里面可不能有那些不懂规矩的家伙,你……自己看着办,但是切莫让事情太过张扬,总还是要给韩大作师几分薄面的!”   袁管事嘿嘿笑道:“坊主放心,小的知道怎么做!”   梁坊主瞅见房门微微敞开,抬抬手,指了指房门,这袁管事是梁坊主身边头号心腹,这小子摸清了梁坊主的性子,知道他是示意自己去将房门关上,急忙过去关上房门,随即凑了过来,梁坊主已经侧过身子,低声道:“八天后开窖,你让那几个小子手脚利索点,定要做到神鬼不知。你告诉他们几个,若是出了岔子,老子饶不了他们!”   袁管事神情肃然起来,低声道:“坊主不必担心,这几人都是自己人,绝不会出乱子。”   “你要记着,这里面可不是只有咱们。”梁坊主神情阴冷起来:“韩渊在这里面待了三十多年,这里面不少人和他交情极深……老子一直觉着他的眼睛总盯在我身上,所以咱们还是要小心为是,提防这老家伙坏了咱们的事!”   ……   ……   楚欢跟着韩渊出了房间,径自往酒坊后面行去,行出一段路,韩渊放缓脚步,回头望了望,又四下里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二郎,你觉着那袁管事如何?”   楚欢微皱眉头,想了一想,才低声道:“他似乎对您老不坏好心!”   “虽然不愿意背后论人是非,只不过……唉,二郎,你日后在酒坊之中,还是多提防袁管事。这人心术不正,也不知道是怎么搭上了坊主,一年前进了酒坊,进来之后,迅速被坊主提拔为酒坊的管事。”韩渊轻声道:“这人瑕疵必报,不要轻易招惹他!”   楚欢淡淡一笑,微微点头。   ----------------------------------------   红票加收藏!!!!   第四十八章 哑汉   酒坊的正后方是一处极大的院落,院落里有三排木板房,规模不小,但是却十分的简陋,韩渊对楚欢倒是十分尽心,亲自将他带到了这后院来。   按照韩渊的介绍,楚欢知道这出院子乃是和盛泉伙计们住宿和吃饭的地方,那一排排木板房便是住宿之处,左边有一处比较宽阔的大房子却是厨房所在。   见到韩渊过来,从厨房里便出来一名浑身油腻腻的中年人,四十多岁年纪,圆滚滚的如同肉球一般,眯着小脸上前笑道:“大作师,您老怎地到了这里?晚上他们说你不在坊里吃饭,所以您老的饭菜就没给你送去。”又打量楚欢两眼,见楚欢粗布衣裳,便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韩渊向楚欢道:“二郎,这是陈师傅。”向陈师傅道:“我还要往天锅房去瞅瞅,耽搁不得,陈师傅,你帮二郎安排一个住处……是了,帮他拿一床被子,这天冷了,没有被子却不成。”   陈师傅笑道:“大作师尽管去忙,这里交给我就是了!”   韩渊向楚欢道:“你就在这边先安顿下来,明儿个开始便往晾堂去做事……回头会有人来带你过去。二郎啊,到了这里,凡事多看多学,放麻利一些,千万不要坏了这里的规矩……少说话,多做事就是,若是有为难之处,尽管找我就是!”   楚欢笑道:“韩伯放心,二郎知道怎么做!”   韩渊点点头,转身便要走,楚欢忙将点心递过去,道:“韩伯,你的东西!”   韩渊回过头,笑了笑,从那六封点心之中只拿了三封,道:“你自己也留些尝尝!”也不多说,径自去了。   陈师傅这才回身叫道:“小三子,你出来!”很快从屋里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计,看起来十分的灵活,问道:“师傅,什么事?”   陈师傅指了指楚欢,道:“这是大作师带来的人,你帮他安顿一下……去给他拿床被子,就说是大作师吩咐的!”   那小三子点点头,看了楚欢一眼,不冷不热道:“你跟我来!”   陈师傅转身往厨房去,楚欢却已经笑道:“陈师傅稍等!”递了一封点心过去,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陈师傅尝尝!”   陈师傅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道:“这怎么好意思,客气了,客气了……!”向小三子道:“给他拿一床最厚的被褥!”   小三子带着楚欢来到一排木板房前,让楚欢等候,自己去拿被褥。   楚欢瞧见这大庞大的院子里有竟是有七八口水井,又看了看房子的数量,心里却也是大致判定,这和盛泉里面至少有上百名伙计。   他心里倒是有些吃惊,看来这和盛泉的财力确实雄厚的很。   院子里暂时还比较安静,作坊里的伙计们还没有回来,都在干活,此时天色早已经大黑,小三子很快过来,领着楚欢到了一处木房前,推开了门,里面黑乎乎一片,小三子将被褥递给楚欢,让他抱住,自己过去点着了油灯,屋内顿时明亮起来。   这屋里十分的简陋,也十分的窄小,左右两边各有两张小木床,加起来共是四张小床,虽然已经进入初冬,但是屋内却还是充斥着一种浓浓的汗臭味,床上的被褥也都是油兮兮的十分邋遢,随意地堆在床上。   左边两张床上已经堆着被褥,右边靠外的一张木床也是放了一床被褥,被褥很薄,比起楚欢怀里的被褥要差上许多,看来自己那一封糕点还真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小六子不冷不热指着那张空板床道:“你就睡那里了!”   楚欢将被褥和手中的东西俱都放好,这才含笑道:“有劳你了。”顿了顿,问道:“是了,那晾堂是个什么所在?”   他听韩渊让他明日往晾堂做事,心里好奇,不知道晾堂是个什么所在。   小三子道:“待得久了,你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了。新来的人,向来都是往粮库里去搬运粮食,你一进来就能往晾堂去,已经是很不错了。”   他也不多言,转身出了去。   楚欢这才将被褥铺好,伸了个懒腰,往床上躺了下去,双手放在脑袋下面,若有所思。   虽然只是刚刚进来,但是楚欢却知道自己日后在和盛泉的生活未必顺利,他今日已经瞧出梁坊主和袁管事蛇鼠一窝,他们与韩渊的关系十分不睦,自己是韩渊带进来的人,在他们眼中,自然将自己归为韩渊一派,楚欢敏锐地感觉到那两个家伙日后只怕要对自己为难。   这几日他一直没有睡好,颇有些疲倦,微闭上眼睛小憩片刻,只是没过多久,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阵杂乱之声,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道:“都早些歇着,明儿个一早,还要继续做事,谁要是赖床迟了,那是要扣工钱的!”   楚欢倒是听得明白,这声音正是那袁管事,听那声音跋扈的很,楚欢微皱眉头,竟是想起了周扒皮的故事。   “嘎”的一声响,本来虚掩的房门被推开,从外面进来两个人,瞧见屋里点着灯,更瞧见楚欢已经从床上坐起来,这两人都是有些吃惊,楚欢却已经站起身来,抱拳笑道:“我是新来的伙计,我叫楚欢!”   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疲倦的脸上显出笑容来,看上去都是憨厚之人,也都点头,其中一名高个子道:“我是黄复,他是牛金!”   旁边矮个子牛金微笑着点点头,走到自己的床边,从床上拿了一条已经发黄的毛巾,转身出门去,那黄复也是拿了条毛巾,向楚欢道:“你晚上要是洗抹,就早些往井边去排队,去晚了排的人就多了!”   楚欢笑道:“多谢了!”   黄复也不多言,径自出去。   他刚出去,从门外又走进一人来,比起黄复和牛金,这人的个头要高大许多,也健壮许多,虬髯大须,虎背熊腰,衣裳很薄,也十分破旧,蓬头垢发,进门来看了楚欢一眼,微皱起眉头,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楚欢知道这屋里连上自己,共住了四人,除了黄复和牛金,这大汉显然也是住在这屋中,微笑打招呼:“我是新来的伙计,我叫楚欢!”   那虬髯大汉竟是理也不理,似乎没有听见一般,只是走到楚欢旁边那张木床边,二话不说,直接上床去,用那薄薄的被褥盖在身上,连脑袋也蒙在被褥中,一动不动睡下。   这虬髯大汉如此古怪,倒是楚欢想不到。   没过多久,黄复和牛金便已经回来,在对面两张床坐下,黄复已经笑问道:“楚欢,将你分到哪里做事?是粮库吗?”   “不是。”楚欢道:“明日一早,往晾堂做事!”   “晾堂?”牛金微显惊讶:“是谁带你进来的?你一进来便往晾堂做事,运气倒是好得很。”   楚欢笑道:“是大作师带我进来!”   “原来如此!”黄复和牛金这才恍然大悟,都显出亲近之色,黄复已经道:“原来你是大作师的亲戚?唔,日后可要多照顾咱们兄弟了!”   楚欢只是淡淡一笑,问道:“对了,还要请教两位,这晾堂是什么所在?小弟初来乍到,对酒坊一无所知,日后反倒要请两位大哥多照顾。”   黄复笑道:“这也不怪你。外人只知道酒坊酿酒,却不知道这里面可不简单。粮库和酒窖自不必多说,粮库存五谷杂粮用来酿酒,那酒窖乃是用来封存新酒所在。除此之外,这作坊里却有好几房,将粮食变成美酒,便是从这几房一一而作了!”   楚欢拱手道:“还请多指教!”   “唔,作坊里有酒曲房,有晾堂,有酒坑,还有天锅房……酒曲房是制作酒曲的处所,没有酒曲,便无法酿酒。”黄复侃侃而谈,显示着他老伙计的身份:“这晾堂乃是做大的处所,将粮食炒成半熟,然后按照小作师的吩咐,配上料子,加入酒曲,搅拌之后发酵,发酵几日之后,便往酒坑送过去,放进酒坑里加水再发酵,出了酵母,便要往天锅房里送过去了!”   “小作师?”楚欢眨了眨眼睛,他知道韩渊是大作师,却不想原来还有小作师。   “酒曲房、晾堂、酒坑和天锅房都有小作师。”牛金忙道:“我和你一样,也是在晾堂做事,黄复却是在酒坑那边做事了。”   黄复显出几分得意之色:“再过上两年,若是在酒坑那头做得好,便可往天锅房里去了。”   牛金也是有几分羡慕道:“你在天锅房里熬上一些年头,只怕也能成为小作师……!”   “那可没准!”黄复笑道:“牛老弟,过了这个年,你只怕也能调到我酒坑来,到时候咱们可就在一起了!”   楚欢虽然懂了一些什么,但又好像依然一片迷糊,不过却也明白,这里的伙计却都想着往天锅房里去,看来到了天锅房,也就等于有了出头之日。   牛金笑了笑,忽地想到什么,道:“还是莫多说了。过两日便要开窖,这几天事情可多,还是早些歇息,免得明日迟了,那是要扣工钱的!”翻身上了床,脏兮兮的杯子便盖在身上。   黄复也是伸了个懒腰,叹道:“肚子有些饿得紧,这时候若是能有个馒头吃,那可真是上了天……!”知道这是妄想,摇了摇头,也要睡下。   楚欢听见,笑道:“我这里还有些点心,几位不嫌弃的话,一起尝一尝!”取了一封点心,打开了,里面却是十几个梅花糕,式样精致美观,一股子香味已经飘散出来。   黄复眼睛亮起来,牛金也坐起身来,看到楚欢手里的糕点,喉头蠕动。   楚欢起身,走过去道:“来,吃两块糕点,垫垫肚子!”   黄复有些不相信,他年纪虽大,但是却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点心,想不到楚欢如此大方,怀疑问道:“你……你真的送给我们吃?”   “吃吧!”楚欢自己拿了两块糕点递给黄复,黄复有些不敢相信接过,楚欢又给牛金拿了两块,这才走到那虬髯大汉的床边,轻声叫道:“这位大哥,这里有几块糕点,若不嫌弃,一起吃两块!”   牛金已经道:“楚欢,你这样喊他,他听不见。”   楚欢皱起眉头,回过头来,脸上显出疑惑之色。   “他是个聋子。”黄复解释道:“还是个哑巴,又聋又哑,听不见别人说话,自己也说不出话来。这家伙很古怪,你不用理会他!”   楚欢微皱眉头,想了一想,伸手往那虬髯大汉的被子上轻轻推了推,那是想要大汉起来吃两块糕点,孰知刚刚推了一下,就见那被子猛然掀开,那大汉豁然坐起来,脸上显出愤怒之色,死死盯着楚欢,就似乎看到仇敌一般。   第四十九章 瞎了眼   楚欢此时靠近,却是看的分明,这大汉的皮肤极黑,虬髯茂盛,几乎挡住半个脸,但是却瞧得明白,这大汉的鼻子极高,额骨微微前凸,瞳孔也比普通人大上一些,漆黑的眸子如同夜空里的星星一般,竟是隐隐透着一股子神威。   这大汉陡然起来,怒目相视,若是一般人,只怕要被吓住,楚欢却是淡定自若,伸出手,手心托着两块梅花糕,微笑着,他既然知道这大汉是聋子,便不说话,但是这个动作传递的意思却已经十分的明显。   虬髯大汉看了楚欢手中的糕点一眼,怒色微微和缓,却并不接受,只是重新躺下,用被褥蒙住了头,表现的十分怪异。   黄复道:“楚兄弟,你不用理会他。这还是坊主前阵子在外面带回来,看他有些力气,留在粮库里搬运粮食。听说这家伙没有工钱,一日只给他三顿饭吃便好……只是这家伙脾气不好,谁靠近他,他都当成仇人一般看待。”他先前直呼楚欢之名,此时楚欢送了他糕点,他便称呼起兄弟来。   楚欢微皱眉头,盯着鼓起的被褥,若有所思。   便在此时,外面已经传来梆子声,听得有人已经叫道:“都歇下了,吹灯歇下了……!”   黄复却是找了一块布巾将一块糕点包起来,拿了另一块,低声道:“楚兄弟,灭了灯歇息吧!”   楚欢收回糕点,回到床边,吹灭了灯火,这才上床躺下,心里却兀自感到十分奇怪,方才他看清楚了虬髯大汉的面孔,只觉得那面孔和中原人颇有些不同,倒像是外邦人士,只不过不那么明显罢了。   只不过这虬髯大汉的胡须浓密,掩饰了大半张脸,如果不仔细看,绝难看出与中原人的不同之处。   灯火熄灭,没过多久,黄复和牛金便传来鼾声,显然也是累极了。   楚欢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到旁边传来很轻微的响动声,他微睁开眼睛,身体却不动,在昏暗之中,却瞧见那虬髯大汉正从床铺上起身来,动作很小,如果不是楚欢的听力极佳,那是很难发现身边的异动。   这虬髯大汉起身之后,轻步走到门边,打开了门,出门之后,又十分小心地带上了房门,随即便没了声息。   楚欢心中大感奇怪,他今日刚刚来到和盛泉,却万没有想到碰上这等怪人,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却也不知道这大汉究竟往哪里去。   心中又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多疑,那虬髯大汉也有可能是往茅房里去。   秋夜幽静,院子里早已经是死寂一片,和盛泉上下都已经在梦乡之中,楚欢半睡半醒等了片刻,良久不见虬髯大汉回来,心下更是疑惑,确定那虬髯大汉绝不会是往茅房里去。   黄复和牛金睡得极沉,鼾声大作。   楚欢随即苦笑,那虬髯大汉与自己毫无瓜葛,又何必去多管闲事,无论他想做什么,与自己又有何干系?   念及至此,便不再多想,沉沉睡去。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刺耳的梆子声将楚欢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却发现天色已经微微亮起来,黎明的一丝曙光从木板房唯一的一处窗户洒射进来。   黄复和牛金已经匆匆起来,院子里也已经传来嘈杂之声,牛金向楚欢道:“楚兄弟,快些起来,你随我去晾堂!”   楚欢知道牛金也在晾堂做事,点了点头,起身来,忽地想到什么,转头去看虬髯大汉的床铺,恰好瞧见虬髯大汉已经从床上起来,正向门外走去。   楚欢微微皱眉,想起昨夜之事,也不知道虬髯大汉是何时回来,如果不是自己昨夜亲见,谁能知道这虬髯大汉半夜三更出去过。   黄复和牛金此时已经往门外走,楚欢也跟了上去,出了门来,天色才刚蒙蒙亮,但是院子里却已经是黑压压的满是和盛泉的伙计,人流却是往厨房那边过去。   楚欢跟在牛金身旁,也往厨房那边过去,已经瞧见伙计们正排着队,一个一个地从那厨房领取早点,而所谓的早点,却只是两个馒头而已。   厨房前摆放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放着蒸笼,陈师傅站在一旁,小三子和另一名伙计则是向和盛泉的伙计们分发馒头,伙计们拿到馒头,一边吃着一边往作坊里去。   楚欢和牛金拿了馒头,便也往作坊过去,跟着一群人进了作坊之内,到的一处极为宽空庞大的屋内,楚欢就闻到了冲鼻子的霉味,也瞧见这里面东一堆西一堆堆满了半熟的粮食。   这是晾堂,也是整个作坊里人手最多的地方,共有将近四十人。   刚进晾堂内,一名戴着帽子的中年人上前来,牛金已经向楚欢低声道:“那是咱们晾堂的小作师,你唤他徐作师就是……记住,当着小作师的面,千万别喊‘小作师’,那会让人心里不痛快。”   楚欢点头,心中却是十分明白,这就好比后世的正副职,便是副职在身,却也不希望别人称呼职位时在前面加个“副”字。   中年人背负双手上前来,打量楚欢两眼,问道:“你就是楚欢?”   “是!”楚欢点头笑道:“楚欢见过徐作师!”   徐作师微微颔首,招手将牛金唤过来,吩咐道:“你带着他拌料!”也不多言,径自离开。   此时大伙儿都已经是将馒头吃完,开始各就各位做事,牛金带着楚欢到了一处粮食堆边上,找了一把铁锹递给楚欢,轻声道:“你跟着我将这小麦料搅动,要将里面的酒曲和料子搅匀称了才成。”说完,拿着铁锹,率先示范起来。   楚欢瞧见,只觉得牛金手里的铁锹就是一个大锅铲一般,而那小麦堆则是放在锅里的要炒的菜,用那大锅铲翻来覆去炒匀。   楚欢看了几下,便即明白,这事儿其实十分的简单,也便帮着搅动起来,牛金已经轻声道:“咱们和盛泉酿造的酒,颇有些不同。咱们这里的是以小麦为主的麦酿酒……你瞧这里面也有玉米和高粱,但是份量极少!”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另几处,那边的伙计也如这边一样在搅动熟粮堆,压低声音道:“那边都是以高粱为主,酿的是高粱酒……唔,那便是大麦酒……这粮食不同,配的酒曲也不同,出来的味道也是不尽相同……!”   楚欢前世是调酒师,还真与酒类接触极多,红酒、白酒、黄酒……分门别类,他只要闻一闻,便能断定出酒水的年份和品牌。   白马庄、木桐庄、希雅丝、罗曼丽.康迪……威士忌、白兰地、朗姆酒……茅台、汾酒、五粮液……这些名词对于楚欢来说,那是信手拈来,极为熟悉。   但是楚欢虽然对各种名酒十分了解,却对酿酒工业一无所知,他所接触的都是成品美酒,根本没有接触过酒坊,更不可能接触这样古老的酒坊。   毫无疑问,酒坊中的一切对于楚欢来说,都是十分的陌生,却也是十分的新奇。   “那竹清酒是哪种酒?”楚欢问道:“是大麦酒还是高粱酒?”   “不是大麦酒,也不是高粱酒,那是大米酒!”牛金笑道:“竹清酒可是咱们和盛泉的招牌,只是大米价格昂贵,所以竹清酒的产量不多,价格也很昂贵。咱们酒坊每出十坛酒,也就一坛酒是竹清酒而已!”   楚欢微微颔首,他在一品香饮过竹清酒,确实是上等的美酒,甘沥净爽,醇香无比。   正在此时,耳边却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不想干活,就滚出和盛泉,吃干饭不做事,咱们和盛泉可养不起这样的大爷!”   楚欢皱起眉头,转头看去,只见那小人嘴脸的袁管事不知何时来到了晾堂,就在旁边不远处冷冷地望着这边。   这晾堂人来人往,楚欢与牛金说话,倒是没有注意袁管事过来。   牛金脸色顿时发白,低下头,一声不吭,急忙做事。   楚欢淡淡地看了袁管事一眼,他记得韩渊的嘱咐,不要轻易与袁管事结怨,所以也不理会,自己做事,只不过他这冷淡的反应,却是让袁管事脸色更加阴沉,这袁管事背负双手,打量楚欢一番,嘴角泛起冷笑,缓步走开。   晾堂内的伙计们忙忙碌碌,没过多久,楚欢竟是感觉身上冒出汗水来,带着热意,他站直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眼角余光却瞥见一名伙计手中抱着一只瓷罐,正往自己这边过来,速度极快。   楚欢微皱眉头,正不知那伙计要做什么,却见那人走到自己身边,却陡然往自己身上撞过来,楚欢反应快极,侧身闪过,那伙计撞了个空,脚下拌蒜,竟是一下子摔倒在地,手里的瓷罐子落在地上摔的粉碎,从里面散出黄色的酒曲来。   这里突然起了变故,瓷罐子破裂的声音传开,四周不少人便即将目光投过来,一个个显出疑惑之色。   那摔在地上的伙计此时却已经坐在地上,指着楚欢尖声道:“你……你为何要撞我?你可知道,这……这是还没有制成的酒曲,你……这都怪你……!”   楚欢先是皱眉,当他看见不远处袁管事正快步往这边走过来,顿时明白什么,眼中划过寒意,嘴角也泛起一丝冷笑。   袁管事还没靠近,就已经抬手指着楚欢叫起来:“老子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家伙,是不是方才我说了你两句,你就将气撒在别人身上?这坛酒曲,你可知道值多少银子?”   楚欢淡淡看着袁管事,平静道:“不是我撞的!”   “你还狡辩!”袁管事冷笑道:“我看得清楚,他从你旁边经过,你故意撞他,你难道还不承认?”   “你亲眼所见?”楚欢将手中的铁锹放下,双臂环抱胸前,以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袁管事:“你既然看见,就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是我撞的他,你……难道瞎了眼?”   -----------------------------------------   PS:求收藏,求红票!   第五十章 赶人   楚欢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十分清晰,四周的伙计一个个都听的十分清楚,几乎所有的人都显出惊骇之色,一个个目瞪口呆。   袁管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自从进了和盛泉,和盛泉的伙计都是畏他如虎,便是大作师韩渊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可是今日,这个进酒坊还没一天的新伙计竟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他勃然变色,厉声道:“你说什么?你若有种,敢再说一遍?”   牛金知道楚欢这话说出口,已经是闯下了大祸,急忙扯了扯楚欢衣服,楚欢依然是双臂环抱胸前,淡淡地看着袁管事,缓缓道:“如果你真的亲眼看到,那就应该看见,是他故意要往我身上撞过来。袁管事,我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做,但是如果你说是我撞了他,那我只能说你是瞎了眼!”   袁管事脸色铁青,冷笑道:“好……好……!”他左右瞧了瞧,看到旁边地上有一根木棍,过去捡起握在手中,二话不说,对着楚欢就是临头一棍。   楚欢瞧见那木棍打下来,不躲不闪,反倒是抬起一只手迎了上去。   这袁管事这一棍子力气极大,他盛怒之下,那是有心要狠狠教训楚欢,眼见楚欢抬起手,他这一棍子重重地搭在了楚欢的手臂上,就听“喀嚓”一声响,这根木棍竟然断成两截子,四周众人一时间更是震惊无比,面面相觑。   袁管事手中拿着半截木棍,呆了一呆,楚欢却已经上前一步,厉声道:“你为何打人?”   楚欢脸色冷峻,眼中寒光乍现,袁管事被楚欢这一声冷喝竟是吓得后退两步,随即缓过神来,知道自己失态,自己堂堂和盛泉的管事,怎能让小小的伙计吓住,抬起手,喝道:“臭小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这是不想干了,好得很,咱和盛泉正多了吃干饭的,你现在就给老子滚,收拾收拾,滚出和盛泉!”   楚欢冷漠道:“滚?你虽然是管事,可是不问青红皂白,你有什么资格将我赶出去?”   袁管事将手中的半截木棍丢下,冷笑道:“好,好……你等着……!”转过身,快步离去,那故意碰撞楚欢却自己跌倒在地的伙计却也爬起来,跟在袁管事身后过去。   牛金苦着脸,跺脚道:“楚兄弟,你……你真是糊涂,怎能这样和袁管事说话?这下子说什么也来不及了,袁管事定然是去找坊主了……唉,袁管事只要将刚才的事情告诉坊主,你……你一定会被赶出和盛泉!”   此时有几名伙计靠近过来,都是怪责楚欢不该这般顶撞袁管事,其实这些伙计平日里也都是经受袁管事多般欺凌,今日楚欢当众让袁管事下不来台,这些伙计心中却也是颇为解气。   楚欢淡淡笑道:“你们方才也是看到了,并非是我楚欢要去顶撞他……他今日有心要算计我,就算我不这般,他也不会善罢甘休。”顿了顿,笑道:“咱们在这里为和盛泉做事,那是想踏实做事求条活路,可不是来给他做奴才,任他欺凌!”   “话是这样说,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名老伙计叹道:“咱们在和盛泉,虽然累了些,可是总还饿不死。你或许不知道,这外面有多少人想进和盛泉,可是没那机会……罢了……!”摇头叹气过了去。   徐作师此时已经沉着脸过来,道:“都在做什么,还不散开干活?”   众人急忙散开,各自干活。   徐作师看了楚欢一眼,道:“你跟我来!”带着楚欢走到晾堂僻静处,皱眉道:“事儿我都看见了,可是你也太过年轻气盛。你既然跟着大作师进来,真要出了什么事儿,先忍下一时之气,回头再找大作师商议……这下倒好,什么都来不及了!”   楚欢听着小作师话语之中似乎有关切之意,心知这徐作师只怕是韩渊的人,含笑道:“徐作师,你放心,事儿是我做的,一切后果我来承担,绝不连累你们!”   “也不是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事儿。”徐作师叹道:“袁管事是坊主的心腹,他既然有心找你茬子,只怕……唉,算了。楚欢,这和盛泉你恐怕是待不下去了,你自己回头去找大作师合计合计,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门路……唔,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叹了口气,也是摇了摇头。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楚欢当众顶撞袁管事,晾堂见到这一幕的人,都觉得楚欢铁定是要被赶出和盛泉。   楚欢嘴角泛起冷笑。   他还真不相信,自己当年比这更大的舞台都混得风生水起,会连小小的一家酒坊都待不住,对他来说,信奉的永远是那一条铁律。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砍我一刀,我还你十刀!   ……   并没有让楚欢等太长时间,只是片刻间,就有一名伙计过来叫道:“楚欢,坊主让你过去一趟,有事寻你!”   楚欢此时正在等着,听到有人叫唤,悠然过去,那伙计见到楚欢,道:“坊主在等你哩!”   楚欢倒也记得坊主的房间所在,径自穿过几道门,到了那条拐廊,径自来到梁坊主房门前,还没进去,就听到从里面传来袁管事的声音:“坊主,你是没有瞧见,太嚣张……太嚣张了。小的自打进了和盛泉,处处维护和盛泉的规矩,就担心给坊主您丢脸……小的万万没有想到,那楚欢竟是这样大的胆子,小的只是见他偷懒,所以说了他一句,谁知他怀恨在心,恶意报复,刘九从他身边过时,他竟是故意撞倒了刘九……唉,那一坛子酒曲就这样被毁了……!”   随即听到一个声音道:“坊主,袁管事说的千真万确。那楚欢故意撞到小的,袁管事上去询问,他却辱骂袁管事,而且……而且还拿了棍子要打袁管事……小的活了这么多年,头一遭见到这样嚣张无耻之徒,他要是留下来,咱们和盛泉是再无宁日了……!”   楚欢站在门前,听着房里传出的声音,嘴角泛起冷笑,这几人果真是颠倒是非毫无顾忌,看来正如自己所料,自己打从昨天进入和盛泉开始,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那是有意要闹出是非将自己赶出和盛泉。   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无非是袁管事大吐口水,声称定要将楚欢赶出和盛泉,楚欢也没有心思听下去,敲了敲门,屋内立刻静了下来,很快,房门被打开,开门的正是那故意撞过楚欢的刘九,见到楚欢,刘九目光闪烁,低下头去。   楚欢神情淡定,进了门去,知道梁坊主就在内室,直接进了去,便看到梁坊主肥硕的身躯坐在椅子里,就似乎是一坨肉堆在椅子上,袁管事则是站在旁边。   见到楚欢进来,袁管事一副幸灾乐祸之色,眼中显出得意之色。   楚欢上前去,拱手道:“坊主,你叫我?”   梁坊主却是一副笑脸,和颜悦色道:“楚欢啊,我听袁管事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楚欢淡定道:“坊主,究竟什么事儿,袁管事恐怕已经对你说明白了!”   梁坊主皱眉道:“如此说来,确有其事?”   “楚欢只是一个小伙计,便是再说什么,那也是没用了。”楚欢含笑道:“只是楚欢到现在还不明白,那刘九抱着没有制作好的酒曲往晾堂去做什么?楚欢虽然初来乍到,但是也知道,往晾堂送去的酒曲,那都是已经制作好的。”   刘九此时已经过来,辩解道:“那是我在晾堂检查时发现的,那一坛子酒曲尚未成品,所以要拿去酒曲房重新制作!”   “原来如此!”楚欢若有所思点头。   袁管事抬手指着楚欢道:“姓楚的,你也别再狡辩,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你不但撞翻了酒曲,而且还想殴打本管事,这是和盛泉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你可知道,咱们和盛泉能有今日,那是大伙儿都按规矩办事,可是你呢?这才第一天,你就如此猖狂,犯了规矩,老子也不多说,你要是识趣,现在就收拾包袱滚出和盛泉。”   楚欢眉头皱起,梁坊主却已经道:“小楚啊,我第一眼瞧见你,便觉着你是有才干之人,你眉骨非比常人,日后定然是要发达的……!”   楚欢心知这家伙突然蹦出这话,绝不会安什么好心。   果然,却听梁坊主话锋一转:“咱们和盛泉是小地方,你是有大出息的人,留在这里,只怕要埋没你。我想了想,你确实不大适应酒坊的事儿,也不适合留在这里干活……不过你放心,你撞翻了那坛酒曲,我也不会让你赔付……你毕竟是大作师带来的人,我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坊主,你的意思,是让我离开和盛泉?”   “这个……怎么说呢,和盛泉确实不适合你,要不你再出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地方收留你?”梁坊主依然是笑眯眯地道:“你也知道,我虽然是坊主,但是这和盛泉并不是我的,我是代替大东家管理酒坊,若是大东家知道今日的事情……嘿嘿,大东家最是讨厌有人坏了酒坊的规矩,所以……你也莫让我为难才是……!”   第五十一章 那一双眼睛   楚欢面无表情,袁管事却已经狐假虎威道:“坊主的话你没听明白吗?赶快收拾东西,滚出和盛泉。”满脸得意之色。   楚欢眉头皱起,终于转身便走,在梁坊主和袁管事的注视下,离开了房间。   两人见楚欢离开,都是松了口气,互相看了看,都显出得色,袁管事已经弓着身子奉承道:“坊主,还是您高明。三言两语,便让这小子无话可说。”   梁坊主端起茶杯,得意洋洋道:“咱们说话做事,都要留有三分余地。你看看,方才我这样一说,既没有拉下脸,也没有撕破面子,还是给韩渊留了几分颜面。老袁啊,你做事还是太过火气,以后做事还是和善一点的好……!”   袁管事笑道:“坊主,您这不是为难我吗?你当真以为谁都能向你一样,有这样一副好脾气?您说话是讲道理的,一针见血,这是要极深的智慧,小的这样的粗人,哪里能有这样本事。以后还要在坊主身边多学,只要能及上坊主半分,小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梁坊主肥胖的脸上笑得如同花一样,放下茶杯,低声道:“赶走一个小杂碎,那倒算不得什么。韩渊前两日过来向我请求,要介绍一个人进来,他受大东家器重,我也不好驳了他面子。但是今日有着臭小子的事端,将他赶出去,那是重重抽了韩渊的脸面……经此一次,韩渊日后也就不会再带人进来,就算他还要舔着脸介绍人进来,我到时候便可借这小子的缘由干脆拒绝……!”说到这里,他的眼中显出一丝冷意:“我要让他韩渊明白,这和盛泉酒坊,老子说了算,他韩渊可算不了什么!”   袁管事大为佩服道:“坊主果然是高明。不错,如此一来,韩渊便再也不能往和盛泉安插他的人手了!”   两人正在得意,忽听得脚步声响,梁坊主皱起眉头,抬头看去,只见刚刚离开的楚欢竟然是去而复返,正快步走了过来。   袁管事见到楚欢去而复返,立时抬手骂道:“滚出去,谁让你进……!”他话没说完,却瞧见楚欢的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吃惊之下,后面的话生生地憋了回去。   梁坊主见到楚欢拎着把菜刀进来,顿时色变,眼中显出惊恐之色,急忙起身来,躲到椅子后面,颤声道:“楚欢,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袁管事也是魂飞魄散,见到楚欢杀气腾腾,躲在桌子后面,也是不敢上前来,更不敢多说一句话。   楚欢上前去,将菜刀丢在桌子上,道:“坊主,你砍死我吧!”   袁管事见楚欢丢了刀,这才结结巴巴道:“楚欢,你……你不要乱来,你……你有话好好说,你拿刀……拿刀是什么意思?”   “坊主,我是从乡下来的穷小子。”楚欢面无表情道:“家里有老母要养,我是好不容易才进了和盛泉,找到了这份活儿养家。如今已经入冬,离开和盛泉,我再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家里房子漏风,衣食成忧,这般回去,无法瞻仰老母,愧对她老人家。堂堂七尺之躯,连自己的老母亲也养不活,那是为不孝……不孝之人,无颜苟活于世,坊主,你是个好人,一刀砍死我,算是做了大善事!”   梁坊主额头冒汗,抬起衣袖擦了擦冷汗,道:“小楚啊,这……这怪我考虑不周啊。没有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处境,唔……来来来,咱们坐下好好谈谈……!”指着一张椅子道:“来来来,小楚,坐下说,坐下说!”眼睛瞥过那把明晃晃的菜刀,虽然放在桌子上,但是与楚欢距离极近,楚欢一抬手就能拿到。   楚欢也不客气,大咧咧坐下,靠在椅子上,盯着梁坊主:“坊主,楚欢是个重情义的人。别人对我好,我对别人知恩图报,但是若有人想使绊子整治楚欢,楚欢……!”他没有说下去,但是眼睛里的寒芒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梁坊主看到楚欢眼中划过的寒芒,竟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故作镇定拉过椅子坐下,与楚欢保持了一定距离,勉强笑道:“知恩图报,这是好汉子啊。小楚啊,刚才是我考虑不周全,没有想到如今已经是入冬了。你说的不错,这一入冬,各家铺子商号就不怎么收伙计……小楚啊,和盛泉酒坊虽然小,但是你这样的人才,那是一定要留下的。你是大作师推荐过来的人,必然不简单,我昨天看到你,那就下定决心要留你下来的。”   楚欢面无表情,袁管事眼眸子深处划过怨毒之色,但是却又不敢多说一句话。   梁坊主依然大言不惭地道:“方才袁管事说你坏了规矩,我是不相信的,既然是大作师推荐来的人,那是绝不会坏规矩的。”转向袁管事,骂道:“以后说话不要颠三倒四,差点让我误会。小楚这样的人才,那是求也求不来,怎能放走?我打定主意了,小楚啊,你孝心可嘉,在这边好好干,挣了银钱,好好孝顺你母亲……!”   他说话之时,目光一会儿盯在楚欢的手上,一会儿去瞥菜刀,就怕楚欢突然暴起。   正在此时,门外有传来脚步声,很快,就见到韩渊急匆匆进来,他站在门前,却瞧见楚欢气定神闲坐在椅子上,而梁坊主满脸堆笑,一时间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站在门前愣住。   见到韩渊过来,梁坊主松了口气,急忙起身,笑着打招呼道:“大作师!”   韩渊狐疑地进了屋内,楚欢已经站起身,叫了声:“韩伯!”   楚欢清楚,韩渊定是听到风声,知道自己出了事情,所以才急匆匆赶过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韩渊一头雾水,看到桌子上的菜刀,微显惊讶之色。   梁坊主看了楚欢一眼,见到楚欢依然是面无表情,冷漠的很,急忙笑着上前来,抓着韩渊的手,叹道:“大作师啊,小楚是个人才啊。小楚今天刚刚做事,我思来想去,所以叫来小楚,是想和他好好谈一谈……唔,小楚说话十分风趣,日后定能为我和盛泉出大力气,大作师眼光真是非同一般,为我和盛泉带来了一个好伙计啊!”   楚欢嘴角终于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道:“日后还要坊主躲躲照顾了!”   “谈不上谈不上。”梁坊主连声道:“小楚啊,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千万不要客气,你既然是大作师介绍进来,就是自己人,我只要能帮上忙,绝不会推辞!”   楚欢点头道:“那就多谢坊主了!”   “小楚啊,作坊里事情多,我也就不多说了,你先去做事吧!”梁坊主擦去额头冷汗。   韩渊听到风声,那是专程过来为楚欢求情,可是却没有想到是这样一番场景,兀自满腹疑云,见梁坊主这般说,也就宽下心来,向梁坊主拱了拱手,领着楚欢离开。   楚欢和韩渊前脚刚出门,袁管事立刻上前拿起菜刀,恨声道:“这小子太猖狂了,这是威胁,坊主,咱们去报官,将他关进大狱!”   梁坊主狠狠瞪了袁管事一眼,扶着桌子坐下去,虚脱一般,喘了几口气,才道:“报官?他伤到你了?若是拿把菜刀就能关进大狱,这天下还不早乱了?衙门里那帮衙差,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畜生,将他关进大狱倒不难,可是衙门里那帮人会放过咱们?招惹上他们,咱们有多少银子都要被他们吞光!”   袁管事急道:“难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臭小子在酒坊里撒野?”握着拳头道:“他就一个人,咱们手底下人多的是,还治不了他?”   “不要乱来!”梁坊主喘着气道:“他不一般!”   “不一般?”袁管事奇道:“坊主,这……这话从何说起?”   “这人不怕死!”梁坊主简单明了道:“他是亡命之徒!”   袁管事皱起眉头,狐疑道:“不过是一个乡下小子,愣了些,可是咱们也不必怕他……!”   “乡下愣小子?”梁坊主冷笑道:“擦亮你的眼睛,多看一看。三年前,在菜市口砍了脑袋的两名江洋大盗你可还记得?”   袁管事点头道:“记得,官府费了好大劲才抓住,那两人手底下有十几条人命……!”   “你可还记得当时行刑之时?”梁坊主说话之间,声音竟是情不自禁地微微发抖:“那天下着雨,刑场四周人山人海,我也在其中。你可还记得,当时那两个死刑犯就在刑台上吃了最后一顿饭,脑袋快要丢了,他们却喝酒吃肉淡定无比,该吃吃,该喝喝,没事人一样,现在想起当日他们的眼睛,我还……我还心有余悸!”   袁管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刚才楚欢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就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幕。”梁坊主的手有些抖:“楚欢的眼睛,和那两名死囚犯的一模一样……!”   袁管事闻言,打了个冷颤。   “他们都是不怕死的人。”梁坊主心有余悸轻叹道:“咱们……咱们是真惹不起!”   袁管事突然地将手中的菜刀放下,屋内气氛一时极为僵硬,半晌过后,袁管事才小心翼翼问道:“坊主,难道……难道咱们要让这样的祸根留在咱们酒坊?”   “不行,万万不行!”梁坊主坚决道:“这样的人留在酒坊,我……我睡不踏实。”顿了顿,又道:“不过咱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咱们对付不了他,有人能对付!”   “谁?”   “大东家!”梁坊主冷笑道:“还有几日便要开窖,大东家一定会过来。到时候我会将此事报给大东家,以大东家的性子,绝不会留下这样的匪人……!”   袁管事眼睛亮起来:“坊主,我明白了。咱们是要借大东家的手,将楚欢赶出去。大东家赶他走,与我们无关,到时候楚欢也就怪不到咱们的头上!”竖起大拇指:“大东家,您实在是高,小的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沧江之水,连绵不绝,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   楚欢回到晾堂,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谁都以为楚欢必然会被赶出和盛泉,却没有一人想到他还能重新回来。   在牛金惊讶的注视下,楚欢拿起铁锹,开始搅拌熟粮堆,瞥了牛金一眼,楚欢笑道:“坊主请我去喝茶,茶喝完了,自然要回来做事!”   牛金回过神来,抬起手,竖起大拇指,一脸的崇拜。   -------------------------------------------------------------------------   PS:感谢冰火阑珊、第伍、丿婼嬡丶無痕、血洁魔社、还是见山、wo可爱你、晓风吹醒残梦、身临其境、Love深o蓝、生产队长121、骆驼啃蘑菇、大紫微、书生叶、追杀烽火、华子明天、Lucifer01等朋友这几日的捧场。   六月份到了,沙漠要做的,是一丝不苟地尽一切能力写出好文送给大家,而大家要做的,就是尽力支持沙漠,让沙漠知道身边有你们在保护着我和国色向前进。   六月份,欧洲杯即将到来,喜欢足球的朋友有福了。让红票和收藏来的更猛烈些吧!   第五十二章 夜随   楚欢当众顶撞袁管事,最后却神奇地留了下来,这很快就在酒坊之中私下传播,只两三日时间,酒坊中几乎无人不知,但是却没有一人敢在明面上说出来。   只是自那以后,和盛泉的伙计们看楚欢的目光开始变的不同,大家看到这个新进来的伙计,都显出几分敬畏之色,与楚欢同室的牛金和黄复说话之时,也变的小心翼翼起来。   只不过楚欢对他们的态度十分柔和,说笑之间,牛金和黄复的紧张也就慢慢消除,多了敬畏。   梁坊主和袁管事这几日却是十分的老实,那袁管事平日里最喜欢背负着手在各房走来走去显摆威风,可是经过那次事情之后,他却是两三日没有往晾堂去。   楚欢这两日听到最多的,却是伙计们开始谈起开窖的事儿,他对此并不明白,这天夜里询问黄复二人,黄复便解释道:“开窖是行话,说的俗些,那就是取酒了!”   “是往酒窖里取酒?”楚欢问道。   他既然暂时栖身在和盛泉,心知对和盛泉能对了解一些总是好的,而且凭心而论,虽然楚欢早已经脱离了调酒师的职业,但是他的骨子里对酒文化还是有一丝眷恋,也充满了一定的兴趣。   “当然啦!”黄复比起牛金,更要健谈几分:“你是不是见过酒库?”   楚欢点点头,他进来和盛泉的第一天,就在外部看过酒库,面积庞大得很。   黄复笑道:“你看到的只是外窖而已。”   “外窖?”   “不错。”黄复道:“在酒库的下面,还挖有内窖……外窖和内窖,一字之差,但是相差却是天壤之别……!”   楚欢来了兴趣,身子往前倾了倾,又瞥了旁边木板床一眼,那虬髯大汉一如既往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睡觉,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楚兄弟,你听过竹清酒,对吧?”黄复问道。   楚欢点点头。   “那你觉得竹清酒味道如何?”   “甘冽清爽,芳醇无比,确实是一等一的上等好酒!”楚欢真诚道。   黄复点点头,道:“竹清酒乃是内窖出来的酒……那自然是咱们和盛泉最好的酒了……恐怕也是整个云山府最好的酒了!”   “内窖和外窖有什么区别?”楚欢好奇问道。   黄复想了想,才道:“其实整个云山府,恐怕也只有我和盛泉有内窖,所有的酒坊只有外窖存酒……咱们的内窖,那是老东家在世的时候就挖建起来。”   楚欢奇道:“既然内窖藏酒能出好酒,为何其他酒坊没有内窖?”   牛金在旁憋不住,抢着道:“楚兄弟,这内窖可不是挖个坑就能成。那是要金土才成……!”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不清楚,接着道:“金土不是真的金子做成的土,这种土质是金黄色的,与一般泥土不同……那金土里面带着香味……!”觉得自己口才还是不佳,看向黄复,道:“你来说!”   黄复嘿嘿一笑,才继续道:“当年老东家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金土,那个时候,大家只是觉得这金土新鲜,但是究竟有何用途,却很少有人知道。老东家令人在地下挖了内窖,内窖的墙壁和地面却都是用金土敷上,开始大半年,每隔几日就会让人去往金土上浇水,说来也怪,每次浇水过后,那金土散发出来的香味就变得越来越浓,楚兄弟,你说是不是怪事?”   楚欢摸着下巴,微皱眉头,他虽然对“金土”这种土质并不了解,但是却也明白,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种金土本身绝不只是土壤那么简单。   “后来内窖开窖,老东家规定,内窖只能存放大米酒,那就是竹清酒了。”黄复道:“内窖半年才能开一次窖,每次能够都取最早储藏的美酒……取一批就会放一批新酒进去补充,出来的酒虽然只储藏了两年,但是比珍藏十几年几十年的美酒还要香还要好!”   楚欢微微颔首,如此看来,这内窖的竹清酒却是和盛泉打出名气的根基。   “外窖的储藏的是大麦酒、小麦酒、高粱酒……!”黄复道:“这些酒自然比不得竹清酒那般芳醇甘美,但是却也是极好的美酒,这云山府不少地方都会专程往我们这里来大批买酒……而每次开内窖,各地酒楼酒肆的掌柜东家都会赶来,就是为了抢着买咱们的竹清酒……!”   楚欢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内窖和外窖是怎么会事儿,微笑道:“多谢黄大哥指教了。想不到我们和盛泉还有这样的风水宝窖!”   “确实是宝窖啊!”黄复点头叹道:“谁都知道,咱们和盛泉这处内窖,实际上就是一处摇钱树,有了内窖,就不愁没有银子。可是话说话来,宝物谁都想要,咱们和盛泉有这处宝窖,固然让我和盛泉生意兴隆,可是却也惹得许多人的妒忌。楚兄弟,你初来乍到,或许不知,自从老东家去世之后,多少人都想着法子想要占了咱们的酒坊,有几次这酒坊险些都落入别家之手,也幸亏大东家据理力争,保住了这一处宝窖……!”   说到这里,外面又传来梆子声,叫喊着让众人歇息。   黄复便不敢继续说下去,当下吹灭了油灯,各自上床睡觉,如同往日一样,没过多久,屋里就想起了黄复和牛金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楚欢依然如同前两夜一样,裹在被子里面,却留了一道缝隙,在昏暗之中,一双眼睛可以瞧见旁边床上的虬髯大汉。   等了没多久,四下里寂静一片之时,虬髯大汉果然再次掀开被子,悄无声息地向门外走去,如同往日一样,顺手将门轻轻带上。   楚欢满腹疑云,从第一天夜里开始,这古怪的情景就没有中断过。   这几夜下来,虬髯大汉每夜都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房屋出去,而且一去就是很长时间,直到凌晨之前才回到屋中继续睡下。   楚欢可不觉得这虬髯大汉是在梦游。   本来这虬髯大汉与楚欢没有丝毫的瓜葛,虬髯大汉行动虽然古怪了些,楚欢也不愿意多生是非,可是这几夜的迹象让楚欢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他瞧过虬髯大汉的相貌,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却隐隐与中原人士的相貌颇不相同,楚欢心中甚至觉得,这虬髯大汉留着那么茂密的虬髯大须,十有八九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相貌,免得被人认出他的真实面目来。   大秦帝国,西北有西梁,东北有高丽国,西梁人的相貌与秦人相貌几乎没有太大的分别,高丽也是差别不大,而楚欢却可以断定,这虬髯大汉既非西梁人,也绝不会是高丽人。   当虬髯大汉关门离开之后,楚欢也轻轻掀起被子,如幽灵般从屋内跟了出去,也是顺手轻轻带上了房门。   夜色之下,他却隐隐瞧见虬髯大汉的身影正往西边去。   楚欢的身形隐于夜色之中,似乎与黑夜融为一体,他的脚步轻盈,身形敏捷,借着房屋的阴影,迅速跟上了前面的虬髯大汉。   今夜的月亮被乌云挡着,只探出一点点边沿,所以天地之间的光芒也是极为暗淡,幸亏楚欢的目力惊人,若是换做一般人,在这样的夜色之下很难辨别出方向。   楚欢却是瞧得清楚,那虬髯大汉的身法十分的敏捷,如同鬼魅一般,看不出他身材魁梧健壮,行动却是如此的敏捷轻灵。   楚欢知道这虬髯大汉必定不是泛泛之辈,不敢跟的太近,远远地跟在后面,行出一阵,就看到虬髯大汉到得西边的院墙处,根本没有做丝毫的停留,如同壁虎一样爬上了高高的院墙,只眨眼之间,就攀爬到墙头,从墙头翻了下去。   楚欢见到虬髯大汉那敏捷的动作,吃惊不小,他甚至觉得,那虬髯大汉的手段绝不弱于自己。   小小的一家县城酒坊,怎地会有如此高人?   楚欢心中虽然吃惊,脚下却没有停留,也是迅速到了墙边,整个人也如同壁虎般贴上墙壁,手指扣住墙壁上的缝隙,他的手指十分有力,如同钢铁铸就,也是在片刻间就爬到墙头,然后整个人从墙头上轻盈地落到了墙外。   落在墙根,楚欢四下看了看,正西边依稀能瞧见那虬髯大汉的身影,楚欢立刻跟了上去,身子微微弓着,虬髯大汉和楚欢就像黑夜里的两道幽魂,一前一后往西而去。   和盛泉处于青柳城的西角,这里的房舍已经十分的稀疏,多是民巷所在,楚欢保持距离跟着那虬髯大汉顺着一条冷清的长街往前行,只行出小片刻,那虬髯大汉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向后面望了望。   -------------------------------------------------------   PS:精品小封中,要点脸面,大家多给几张票,多增加收藏量。   虽然明知看我的书不会有小朋友,但还是说声“儿童节快乐”,咱们保持一颗童心,快乐地度过每一天,也希望沙漠的书能给你们带去少许的快乐,便即满足!   第五十三章 君自何处来   虬髯大汉回头看了一眼冷清的长街,长街之上,没有一个人影,黑夜之下,这条并不宽阔的长街萧索且压抑,两边黑压压的房子给人一种心理上的压抑感。   虬髯大汉神情淡定,那双眼睛却划过古怪的光芒,侧身一闪,拐进了旁边的小巷之中。   当虬髯大汉的身影从长街消失,一处房屋的屋檐下飘落下来一个人,正是方才迅速躲在屋檐下的楚欢,他双手抓着凸起的屋檐,整个人缩在屋檐下,在这昏暗的夜色之下,根本不可能发现他的踪迹。   不知为何,从无所惧的楚欢此时却感觉心中有一阵紧张,这种感觉来的十分突然,却又十分的明显,甚至在一刹那之间,楚欢的心中竟然生出折返回去的念头。   内心深处,他隐隐地承认,这个虬髯大汉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简单。   两人既无瓜葛,这虬髯大汉到底想要做什么,自己本不应该掺合进去,但是鬼使神差地,他今夜却还是跟了过来。   折返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楚欢并没有太过犹豫,立刻贴着墙壁迅速跟上前去,到得小巷转角处,楚欢并没有立刻折进去,而是贴着墙壁,屏住呼吸,微眯起眼睛。   虽然虬髯大汉的脚步极是轻盈,但是楚欢自信还是能够从脚步声中听到对方的位置,他仔细听了听,脚步距离有些远,显然是真的进了小巷。   他微探出头,小巷之内,一片漆黑,昏暗一片,难以看清虬髯大汉究竟在什么地方,楚欢身体贴着墙壁转进小巷,正往小巷中摸索过去,猛地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劲风击过来,速度快极,楚欢吃了一惊,身体如同闪电般迅速后退,后退之时,依稀看得清楚,竟是从漆黑的小巷之内,出现一个拳头大的飞石来。   费时速度极快,好在楚欢的速度也不慢,闪身躲过,那飞石正砸在楚欢刚才贴住的墙壁上,直听“砰”的一声响,那飞石竟是深深打进石壁之中,深陷进去。   楚欢眼角瞥见,微微变色,飞石穿墙,这是何等样的力量?   他知道自己的行踪十有八九被发现,整个人就如同鹞子一般,迅速退到小巷之中,依稀听到一个极快的脚步声正往自己追过来,楚欢不作犹豫,奔到一处房屋下,整个人已经跳起,抓住屋檐,随即身体就像荡秋千一样翻身上了屋顶。   这里是民居,房屋都不高,对于楚欢来说,翻上屋顶,轻而易举。   他上了屋顶,立刻往东奔出,脚下步伐轻盈,虽然是踩在瓦房之上,但是发出的动静却是极小,奔行之间,却瞧见屋顶下面的长街之上,却有一道人影迅速向自己追过来,瞧那身形,正是自己一直跟踪的虬髯大汉。   楚欢按捺住心中的吃惊,他自信自己的行动已经十分隐秘,处处小心,可是万料不到最后还是被虬髯大汉发现了踪迹。   他现在不知道,虬髯大汉是从酒坊出来之时一开始就发现了自己的踪迹,还是在半道上才发现。   虬髯大汉的速度极快,很快就在长街上与楚欢保持了平行,一高一低,楚欢见此情景,知道既然被这虬髯大汉发现了踪迹,今日想要顺利脱身,肯定不是容易的事情。   虬髯大汉身体粗壮,但是动作轻灵,他陡然间冲了过来,轻描淡写之间,竟然也翻身上了屋顶,整个人就如同一头极凶猛的猛兽,直往楚欢扑过来。   暗淡的月光之下,双方都已经看清了对方的脸,那虬髯大汉脸上显出怪异的冷笑,右手已经握住拳头,脚下不停,一拳直往楚欢砸过来。   楚欢见事已至此,也不畏惧,那虬髯大汉出拳攻他上盘,楚欢却已经右腿横扫,攻向了虬髯大汉的下盘。   这两人的速度都是快极,但是相比而言,虬髯大汉的拳速明显要快过楚欢。   楚欢心知自己已经没有退去的可能,明知对方拳速快极,他还是咬着牙全力扫向对方的腿,只盼能击中对方,让他的拳头无法打到自己。   但是他明显还是低估了虬髯大汉的能耐,他的腿尚未扫到大汉,对方的拳头却已经打在了他的肩头,楚欢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那阵疼痛几乎在瞬间蔓延到全身,可他还是忍着这剧痛,右腿重重扫在了虬髯大汉的腿上。   一直以来,楚欢对于自己的腿部力量有着绝对的自信,但是今日,他却必须怀疑自己的腿功了。   当他的右腿扫在虬髯大汉的腿上时,竟似乎扫在铁柱子之上,楚欢的右腿几乎骨折,而对方却是纹丝不动。   楚欢这一刻终于明白,自己是真的碰上了一流的高手。   而虬髯大汉也趁此机会,一只大手已经探出,往楚欢的脖子抓过来,楚欢虽然肩头剧痛,但他的意志却是极其坚韧,哪怕只有最后一丝机会,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的左手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将藏在身上的那把锋利匕首拿在手中,当虬髯大汉粗糙而有力的大手抓向他的脖子之时,楚欢手中的匕首已经狠狠地往虬髯大汉的手掌扎了过去。   虬髯大汉的眼中划过不屑之色,手腕子翻过,轻描淡写地躲过了楚欢的匕首,而大手犹如毒蛇一样探出,掐在了楚欢的脖子上。   楚欢一时间只感觉自己的脖子上就像是被箍上了铁箍,而且越来越近,呼吸已是变的越来越困难,他万万想不到,自己躲过了无数的风险,此番竟然死在这怪异的虬髯大汉手中。   他只能在心里苦笑。   虬髯大汉那张黑黝黝的脸庞没有任何感情,那一双漆黑的瞳孔盯着楚欢的眼睛,正当楚欢感觉全身乏力无法支撑下去之时,虬髯大汉的却微微松开了手,脸上带着冷笑,但是眼眸子里却显出一丝赞赏,声音沙哑:“原来神衣卫之中,也有这样的角色!”   这个又聋又哑的虬髯大汉,终究还是开口说话,他当然不会是聋子,更不会是哑巴。   楚欢急促呼吸,但是虬髯大汉的话,他却是听得一清二楚,此时终于明白,这虬髯大汉竟然是将自己当成了神衣卫的人。   只听那虬髯大汉依然用沙哑的声音道:“神衣卫那老太监手底下,有四大千户,青龙朱雀我都见过,你是白虎……还是玄武?”   虽然此时的状况,这虬髯大汉只手间就能杀了楚欢,但是楚欢却全无惧色,脸上甚至显露出嘲讽之色,笑道:“他们的本事……比……比我高?”   虬髯大汉虽然微松了一些气力,但是右手依然是掐着楚欢的脖子,楚欢呼吸并不顺畅。   楚欢这句话,顿时让虬髯大汉眼中划过异色,但是这道异色只是一闪而过,虬髯大汉却依然用那沙哑声音淡淡道:“你们神衣卫还真是手脚通天,短短时日,竟能查到我的行踪……甚至还安插.你进入和盛泉来打探我的虚实……神衣卫虽然不乏高手,但是我瞧在眼中的还没有几个……!”顿了顿,微皱眉头道:“不错,你的武功虽然不差,但是比之四大千户还有一些差距……!”   楚欢脸上憋得泛红,但还是笑道:“四大……四大千户算什么东西……老子……老子还没放在眼里……!”   虬髯大汉盯着楚欢的眼睛,而楚欢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片刻之后,这虬髯大汉竟然松开了手,站直了身子,月色之下,他的身形就像一座铁塔伫立在屋顶之上。   楚欢咳嗽几声,缓过气来,才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虬髯大汉,问道:“你为何不动手?”   “你不是神衣卫的人!”   楚欢知道自己不是虬髯大汉的敌手,干脆将那匕首收进怀里,道:“看来你是被神衣卫的人追杀……神衣卫追杀的人,很难逃脱他们的手心!”   虬髯大汉脸上显出不屑之色,淡淡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跟踪我?”   楚欢叹道:“同住一室,如果换作是你,每天夜里隔壁床上的人都会抹黑爬起来跑出去,第二天凌晨才跑回去,你会不会好奇?”   虬髯大汉眼眸子盯着楚欢的脸,许久之后,嘴角竟然泛起奇怪的笑意,道:“有意思。你不怕死,我不杀你。”顿了顿,眼中划过寒芒:“我是个聋子,更是个哑巴,有时候还希望自己是个瞎子……今夜之事,你觉得该怎么做?”   “你想让我装成聋子,哑巴,还有瞎子!”楚欢叹道:“又或者……你想真的让我变成聋子,哑巴,瞎子!”   虬髯大汉笑起来,挥手道:“去吧,以你的身手,甘于隐在酒坊,自然有你的道理。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这天下真正不怕死的人不多,能多一个是一个!”竟是不再言语,铁塔般的身体竟是如蝴蝶般从屋顶上飘落下去,在楚欢惊讶的目光中,这虬髯大汉说去就去,竟是无比的洒脱。   楚欢翻身下了屋顶,兀自觉得肩头十分疼痛,此时又想起方才踢到虬髯大汉的腿,那虬髯大汉的腿却如同铁柱一般,坚硬无比。   他皱起眉头,满腹疑云,人的身体都是血肉之躯,他想不明白那大汉的大腿为何会那般结实,自己全力一击竟是不能伤那虬髯大汉分毫。   难道那虬髯大汉的腿部还另有机关?   楚欢十分地确定,在自己所见的高手之中,这虬髯大汉就算不是第一,也绝对是第二,那是极少见的恐怖高手。   这样一个强大的人物,为何会甘心留在一家县城的小酒坊?   以他的能耐,便是去往大秦帝国首都洛安城,也必定会有无数达官贵人争相抢着收其为门客,前途一片光明,他却为何隐于如此县城?   他的身上,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楚欢满腹疑云,无数的问题涌上来,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第五十四章 开窖不吉   楚欢回到和盛泉之时,虬髯大汉自然没有回来,黄复和牛金依然是鼾声如雷,楚欢躺在床上,肩头的疼痛感依然没有消失,他也知道虬髯大汉那一拳还是留了几分力气的,否则他要使出全力,必定会将自己的肩胛骨打碎。   眼睛盯在虬髯大汉的床上,楚欢不知道经过今夜之事后,虬髯大汉还会不会回来,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但是这样的疑问到凌晨时分,便即消散,虬髯大汉竟是出乎楚欢意料回来,楚欢没有起身,而虬髯大汉回到屋内之后,径自上床,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常,将自己裹在被子中,很快便悄无声息。   次日起来之后,这虬髯大汉依然如同往常一样,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而楚欢却也显得淡定自若,两人就似乎都忘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切如常。   黄复和牛金虽然同居一室,但是对此却是一无所知,他们根本想不到,与自己同室的两个人,竟然都是极其强悍之辈。   ……   和盛泉开内窖,对于和盛泉本身来说,是每年只有两次的大事,每当这个时候,也是和盛泉酒坊最热闹之时,在开窖前两日,就有各地的酒商纷纷赶来,就是为了能够在开窖之时,早些购到一些竹清酒。   竹清酒可说是整个云山府最有名气的美酒,酒质芳醇,甘冽清爽,而且最重要的是,每年从和盛泉出产的竹清酒数量不多,每次开窖,也不过千坛竹清酒出产,一年两次开窖,加起来也不过两千坛而已,虽然都是二十斤大雕花大酒坛,但是对于尚酒的秦人来说,这样的数量甚至不能支撑云山府的酒市。   古语说的好,物以稀为贵,竹清酒也就成了酒市上的抢手货,往市场上买去,一斤竹清酒的市价几乎都在一两银子左右,利润极其高昂,而这些商家眼见利润巨大,每当和盛泉开窖之时,都是趋之若鹜。   开窖前两日,青柳城的各家客栈便有有许多的商家前来,大都是云山府偏远州县的酒商。   梁坊主这两日却也是十分的忙碌,只因和盛泉毕竟有不少老客户,这些客商在开窖之前,便接二连三地来到酒坊,先与梁坊主攀攀交情,也好等到开窖之时,能够多购的几坛酒,对他们而言,多拿一坛酒,也就等于多了几两银子。   两天说过就过,开窖这日一大早,酒坊里的伙计们按照往日开窖的规矩,并没有各自去干活,而是都集中在酒库外面,等着开内窖取酒补酒。   按理来说,那些客商今日一大早便该云集在和盛泉的大门前,那样的场景,酒坊里的老伙计们都见过无数次。   每次大门一开,就会看到外面熙熙攘攘一片,几十名大小酒商会一拥而入。   可是出奇的是,今天和盛泉敞开大门,门外竟是冷冷清清,没有一个酒商在外面等候,这让背负双手一副得意洋洋之色的梁坊主大是惊奇,满脸疑惑询问身边的袁管事:“是今天开窖吗?日子没弄错?”   袁管事看着酒坊大门外冷冷清清,那牌楼之下没有一个人影,也是一脸茫然,纳闷道:“坊主,是今天……没错啊?昨天送李掌柜离开的时候,你不还让他们早些过来吗?李掌柜当时可是答应得好好的……!”   梁坊主摸着下巴肥腻腻的肉,兀自有些疑惑。   大作师韩渊此时就在旁边,轻声问道:“坊主,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吧?就算有一两个人误了时辰,可是……总不会所有人都误了时辰?都到了这个时候,也该有几个客人过来了……!”   梁坊主想了想,向袁管事吩咐道:“你带两个人往前面街口去瞧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袁管事急忙答应,领着一名伙计快步离去。   ……   楚欢此时就在人群之中,整个酒坊有一百二三十号人,此时都已经聚集在正院,大门打开,没见到应该出现的客人,伙计们也都低声私语,感到十分奇怪。   牛金此时正压低声音向楚欢道:“这还真是少见……以前开窖,都是争着抢着挤进来找地方坐,今儿个倒好,椅子给他们摆上,却没有一个人过来。”   正院之中,确实一早就摆下了几十张椅子,齐刷刷分成两边,漆黑的大椅子在黎明曙光之下,倒还真是颇有气势。   楚欢虽然是头一次参加和盛泉的开窖,并不清楚往日的情景,但是从大伙儿的议论声中,却也知道今日的场面大不寻常。   没过多久,正当所有人都窃窃私语满腹疑云之时,就瞧见袁管事和那名小伙计屁滚尿流地跑回来,众人看得清楚,那袁管事捂着脸,脸上竟是肿起老高,嘴角还向外流血。   梁坊主大吃一惊,上前几步,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袁管事捂着脸,痛哭流涕道:“坊主,不好……不好了,路口……路口被封着,客人们进不来,都被赶走了……小的上去询问,却被……却被他们打了一拳,掉了两颗牙齿……!”他一脸委屈,眼眸子里还带着惊恐之色。   梁坊主怒道:“谁那么不长眼睛,敢封住路口?”抬起手,叫道:“袁管事,你再带人去,要说打架,咱们这里可不缺人手!”   当即便有几个好事的伙计叫道:“真是翻了天了,敢堵咱们和盛泉的道,弟兄们,操家伙,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   说话间,便有十多人要回去拿东西去干仗。   袁管事却已经急忙叫道:“等一等,等一等!”   众人奇怪,都停下步子,面面相觑,大伙儿都知道袁管事是个瑕疵必报的主,这次被人打落了牙齿,那一定是要报复,可是没想到这袁管事却出声阻止。   韩渊皱起眉头,似乎想到什么,沉声问道:“袁管事,是谁……堵住了路口?”   袁管事尚未说话,却听得“呛”的一声锣响从前方传过来,众人都朝那边望去,只见牌楼外面,已经出现黑压压的一群人来。   当先是三匹马,马上各乘一人,在这三人之后,则是二三十名青衣青裤的汉子,都是扎起了衣袖,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人群中的楚欢瞧见那群人的打扮,嘴角泛起浅浅的冷笑,这还真是冤家路窄,虽然那群人尚未靠近,但是楚欢却知道,这群家伙正是八里堂的人。   就在不久前,八里堂的人前去刘家村,双方大打出手,想不到那边的事情刚刚平息下来,这群地痞流氓却又找上了这里。   随着那群人气势汹汹靠近过来,楚欢看着那带头的三骑,却至少认出了其中的两人。   当中一人,锦衣白马,看上去乃是一位贵公子,他左侧一骑之上,却是坐着一名瘦高个子,这两人楚欢都曾见过,那贵公子正是几日前被楚欢整治的范二公子范逸尙,而那瘦高个子,却是当日前往刘家村的八大金刚之一,当日光头虎哥和矮子老六都被楚欢打伤,只有此人临阵脱逃。   范逸尙右侧的骏马上,却是一名铁塔般的大汉,晨光之下,他的脸膛泛着一阵青色,与常人的皮肤大不相同。   楚欢眼珠子微微一转,想到当日在一品香的情景,整治范逸尙之前,这范二公子曾在隔壁的雅间与一个叫做“青脸老四”的家伙争执过一番,如今瞧见那铁塔般大汉一副青色的面皮,看来这人十有八九就是青脸老四了。   韩渊此时也是瞧见了范逸尙,心里吃惊,暗想:“难道范逸尙是因为头几日在一品香的事情,所以带人来报复?”心中颇有些忐忑不安,回过头,想在人群中找寻楚欢,只是人头攒动,身后有上百人,他年纪大了,楚欢混在人群之中,他一时之间也是看不见。   梁坊主此时脸色泛白,额头上冒出冷汗来,见到对方距离大门不到十多步远停下,想了想,终是迎上前去,抱拳勉强笑道:“这不是二公子吗?当真是稀客啊。三爷、四爷,您二位也来了?”   范逸尙三人都是翻身下马,后面立刻有人上来将三匹马牵到一旁去,这范逸尙一副得意洋洋之色,背负着双手,大声问道:“梁步全,你们大东家可到了?”   梁坊主陪着小心道:“二公子,大东家很快就到……您是来找咱们大东家?”   “自然是要找他!”范逸尙背负双手往和盛泉里面走过去,盛气凌人,道:“今儿个三爷四爷给本公子面子,陪着本公子来处理一件事儿,你快些派人上茶来,咱们就在和盛泉的院子等他!”   他浑不将和盛泉那一干人放在眼里,径自进了和盛泉的大门,那瘦子老三和青脸老四则是紧跟着进去,随后八里堂一群地痞无赖也跟着进了院子内,一个个趾高气扬,气焰十分嚣张。   进了院子,瞧见不少伙计正怒目相视,青脸老四嘿嘿一笑,抬手指着那群伙计,大笑道:“瞧你们一群孬孙样,怎么着,还想和你四爷动手?四爷是讲规矩的人,谁要是真不服气,上来几个和四爷练练,四爷有阵子没动手,正想活动活动!”   第五十五章 大东家   和盛泉的伙计们心中愤怒无比,但是大家却又都知道这八里堂可是如今青柳城天字第一号的恶棍集中营,特别是包括青脸老四在内的八里堂八大金刚,那一个个都是青柳城出了名的泼皮,而且都是十分擅长打架斗殴。   这群人在青柳城横行霸道,可是官府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所以虽然青柳城的百姓们都十分憎恶,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此时青脸老四肆无忌惮挑衅,和盛泉的伙计们却是没有一个人敢搭话,八里堂那帮地痞流氓顿时都哄笑起来。   范逸尙大摇大摆走到院子里的大椅子边,一屁股坐下,向梁坊主问道:“他什么时候能来?可别让本公子等得太急了。对了,开窖是什么时候?”   梁坊主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勉强笑道:“二公子稍候片刻,大东家很快就到!”向青脸老四使了使眼色,青脸老四倒是看见,起身过去,跟着梁坊主到了墙边僻静处,梁坊主便苦着脸道:“四爷,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孝敬您的银子,我和盛泉可是一分没少,你……你今日怎地跟着他来了?”   青脸老四摸着满是粗须的下巴,轻笑道:“老梁,一码归一码。今天的事情,与你无干,是范二公子将我们当成朋友,请求我们出头帮他一个小忙而已。”   “四爷,今天是我和盛泉开窖的日子,大东家亲自到场,你们这样一弄,将客人都堵在街口,不让他们进来,回头大东家到了,我……我也不好交代啊!”梁坊主额头冒冷汗。   “老梁,实话告诉你,要不是你们和盛泉今天开窖,咱们还不来了!”青脸老四不怀好意笑道:“罢了,这事儿与你无关,你不必多问,等到你们大东家过来,一切都明白。”   梁坊主这边与青脸老四说话,和盛泉人群之中,牛金此时也压低声音向楚欢道:“这帮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楚兄弟,你瞧见那青脸的家伙没有?他是八里堂的青脸老四,每个月都会往我们和盛泉来一遭,说是要过来捧场,实际上就是往咱们这里来榨银子。”   楚欢神情淡定,低声道:“榨银子?”   “是啊!”牛金苦笑着低声道:“不说别人吧,就说我自己,我在和盛泉待了快十年了,每个月现在能有二两银子的工钱,可是真要发到手里的,却只有……嘿嘿,只有一两三钱银子……!”   楚欢皱起眉头,这就等于少了三分之一的工钱,低声问道:“是……酒坊克扣工钱?”   牛金见四周不少伙计都在低声私语,并无人注意自己,于是靠近楚欢耳边,低声道:“酒坊每个月要交银子给八里堂求太平……坊主说了,咱们和盛泉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从上到下要同甘共苦,所以……八里堂要收银子,咱们每个月也要拿出一份来,那扣下的七钱银子,便是由坊主交给八里堂的人了!”   楚欢眯起眼睛来。   和盛泉酒坊有将近一百五十人,换句话说,每个月从这群伙计身上竟然要克扣一百两银子,这一年下来可就是一千两,这绝对不是小数目。   ……   正在这当口,大门之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叫道:“大东家到了!”   所有人顿时都将目光看向了大门,而梁坊主和袁管事等几个人已经急忙向门外过去,那自然是要去迎接和盛泉的大东家。   本来安坐在大椅子上的范逸尙忽然间变得不自然起来,脸上神色古怪,显得颇有些慌乱,坐在他身边的瘦子老三咳嗽了一声,范逸尙看向他,只见瘦子老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范逸尙这才镇定下来,稳坐在椅子上,不过眼眸子深处,却还是带着几分不安。   楚欢这阵子时不时地听到有人提起大东家,似乎每个人对这位大东家都十分的尊敬,他却也想看看,这位大东家到底是何等样的人物。   脚步声中,只见几个人簇拥着一人进了大门,那人上身穿一件紫色绣花翔缎袄,外面是一件白色的夹袄,紫白相间,十分耀眼,底下却是一条水墨湘蓝裙子,头上戴着一顶斗笠,黑纱遮面,风姿绰约,身段圆润丰腴,行走之间,脚步轻盈,却又带着一股威势。   楚欢见到,微吃了一惊。   他当然已经明白,这个率先而入的女人定然是和盛泉的大东家,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堂堂和盛泉的掌门大东家,竟然是一个女子。   瞧那女子身段装束,楚欢脸上的神色有些呆滞,这个女人的身形竟是那样的熟悉。   大东家到得院子内,黑纱下的眼睛瞧向范逸尙等人,抬起一只玉臂,向门外一指:“立刻滚出去,和盛泉不欢迎你们!”   她的声音柔美动听,但是此刻却满是冷意,干脆利落。   范逸尙一怔,旁边的瘦子老三却已经咳嗽起来,范逸尙回过神来,站起身,笑咪咪地道:“大嫂,咱们都是自家人,怎么一见面,就要将我这个小叔子赶出大门?这要传扬出去,可都会说你不容人啊!”   大东家冷声娇叱道:“住口,谁是你大嫂?范逸尙,带着这帮流氓,从我的酒坊滚出去!”   青脸老四豁然变色,沉声道:“大东家,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咱们守规矩讲道义,到了你口中就成了流氓……你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这样的言辞,不该出自你口吧?”   大东家虽然娇弱如柳,但是气势却极强,冷笑道:“守规矩讲道义?那我问你,我和盛泉好好做生意,你们为何拦住客商不让他们过来?你们又凭什么一大群人往我的酒坊里进来?这是擅闯民宅,你可清楚?这样的人,还敢自称守规矩?”她莲步轻移,走到院子当中,冷冷道:“我知道你们八里堂鱼肉乡里横行霸道,可是在我和盛泉,容不得你们胡来。”   梁坊主在大东家身边低声劝道:“大东家,你别着恼,好好谈……!”   “与他们无话可谈!”大东家淡然道:“我已经让人去了衙门,衙门很快就派人过来……你们若是识趣,还是刚快离开!”   青脸老四哈哈笑起来,随即恶狠狠地道:“不要拿衙门来吓唬咱们,老子一没放火二没杀人,就算衙门里的差役来了,老子也不怕。”指着范逸尙道:“范二公子是咱们的朋友,听说范二公子被人欺负,遭受不公,作为朋友,我八里堂的人今天是过来为范二公子助威。”看向范逸尙,冷笑道:“二公子,你说是不是?”   范逸尙急忙点头道:“不错……他们……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果然是狐朋狗友。”大东家冷笑道:“范逸尙,你找来这样一帮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范逸尙似乎对大东家还有几分惧怕,但是看看自己身后一大帮子八里堂的人,却还是有了胆气,挺着脖子道:“也不干什么,只是过来拿回我们范家该得的东西!”   “该得的东西?”大东家抬起手,四下里指了指,道:“你自己看一看,这里一石一瓦,有哪一样是你们范家的?你要拿回你们范家的东西,又从哪里拿?”   “大嫂,不要如此绝情。”范逸尙冷笑道:“这和盛泉酒坊是你苏琳琅的,一砖一瓦都是你苏琳琅的,但是你可莫忘记,你苏琳琅……却是我范家的,你的东西,本就是我范家的!”   ……   人群中的楚欢早已经认出大东家便是苏琳琅,他其实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这个曾经与他共患难的女子叫做苏琳琅,但是当苏琳琅开口说完第一句话,楚欢就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   他神色虽然平静,但是心里却是异乎寻常的吃惊。   他根本想不到,与自己曾经共患难的那名女子,竟然是和盛泉的大东家,他只觉得命运实在是离奇的紧,他本已打定主意绝不会再与苏琳琅相见,所以两人当初在大槐树下分别之时,走得十分决绝。   他也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见到苏琳琅,可是命运之神还是开了他一个大大的玩笑,让他们的命运轨迹再次交集在一起,而且楚欢还成了苏琳琅名下一家酒坊的伙计。   佳人还是那个佳人,楚欢十分熟悉,但是却又觉得不熟悉,熟悉的是这个女子的身段和声音,不熟悉的却是这个女子的性情。   他在江船之上初见苏琳琅之时,这个女子淡定清冷,有一种凛然不可犯的气质,此后遇险之后,二人在山林共处数日,楚欢亦觉得这个女子实际上十分的柔弱,是需要有人在旁保护,可是今日瞧见,苏琳琅却是果敢干脆,颇有女强人的风范。   范逸尙那几句话,却又让楚欢十分的疑惑,听范逸尙话里的意思,苏琳琅似乎与他范家大有交集,而且交集极深,一时间却不明白,这苏琳琅与范家究竟有何瓜葛?   第五十六章 酒坊起风波   琳琅听到范逸尙的话,婀娜玲珑的娇躯晃了晃,随即听到琳琅厉声道:“范逸尙,你……你给我滚……!”她的声音充满了怨怒,更是带着凄苦之意。   范逸尙非但没有滚,反而上前一步,冷笑道:“苏琳琅,我大哥虽然死了,可我范家还在。只要我范家在一天,你就是我范家的人,跑也跑不了……!”他四周指一指,得意道:“你说的不错,这里都是你苏琳琅的东西,可更是我大哥的东西。我大哥不在,我这个做兄弟的还在,兄终弟及,我大哥的东西,自然也是我的东西!”   韩渊在旁一直没有言语,此时终于忍不住上前斥道:“二公子,当年是你们范家对不起大东家,大东家不与你们范家计较,已经是大人大量,你……你如今反倒以此来羞辱大东家,还有没有良心?”老人家一脸怒色,显然对范二公子是深恶痛绝。   楚欢在后面听见,终于明白过来,琳琅却是有夫之妇,似乎琳琅的夫君乃是范逸尙的兄长,也就是范家的大公子了。   只不过听他们话里的意思,那位范家大公子已经魂归九泉,琳琅却是成了寡妇。   此时楚欢也明白过来,当日在一品香韩渊见到范二公子还有几分客套,那显然是因为其中有这层关系在内了。   不过瞧眼前的场景,琳琅似乎与范家的关系十分不和睦,楚欢并不知道其中有何隐情,但是这个时候也明白韩渊当日为何不阻止自己整治范逸尙,那显然是双方一早就有积怨,只不过是在面子上看起来还有几分客套而已。   范逸尙件韩渊站出来,脸色立刻难看起来,抬手指着韩渊骂道:“你这个老东西,老子还有帐没有跟你算,你先不要急着跳出来,回头老子自然会收拾你!”   他所说的,自然是不久前发生在一品香的事情。   此时那瘦子老三也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嘿嘿笑道:“大东家,这就是你不地道了。古语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当初既然入了范家的门,那生是范家的人,死是范家的鬼,跑也跑不了的。二公子说的不错,兄终弟及,大公子去了,但是二公子还在,如今范家由二公子主持家务,你既然是范家的人,就当听从二公子的吩咐……!”   “住口!”苏琳琅娇躯晃动,似乎是支撑不住,可见其心里正承受着极大的痛楚,可是她去依然顽强地站在院子里,怒声道:“我苏琳琅早已与范家没有任何瓜葛……你们……你们快滚出去……!”她说完这句话,脚下虚浮,韩渊瞧见,急忙过去,伸手扶住了琳琅,急道:“大东家,你……你怎么样?”将琳琅扶到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范逸尙摸着下巴,道:“你放心,本公子今天也不是过来收你的酒坊……本公子听说今天和盛泉开窖,正好我要款待贵客,所以要从这里取些美酒回去。和盛泉开内窖,每次能有一千坛的竹清酒,这次我也不要多,五百坛就够了……!”他嘿嘿一笑,冲着琳琅道:“大嫂,我这点要求,你不会不同意吧?”   和盛泉的伙计们顿时都显出吃惊之色。   和盛泉出窖的竹清酒,自然不是就铺子里的小坛酒,都是二十斤的雕花大坛,这竹清酒在酒市上一斤能卖出一两银子左右,但是酒商们从和盛泉批发,则是在六钱至七钱银子之间,中间的利润空间极大,而范逸尙开口就是五百坛,那就是万斤美酒,就算贱价卖出去,七八千两银子那也是轻轻松松。   他一开口就是近万两银子的美酒,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琳琅坐在椅子上,微微平静下来,冷哼道:“只要我苏琳琅在这里,你休想从和盛泉拿走一坛子酒!”   “大嫂,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范逸尙拉下脸去,冷笑道:“老子今天既然到了这里,可就没想过空手而归。老子是来拿自己的东西,和你说一声,那是瞧得起你,就算你不同意,那也管不着老子来拉酒!”   青脸老四笑道:“二公子,说的不错,这和盛泉可有你们范家的份子在里面,拿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你是我八里堂的朋友,这次我们一定会全力帮你!”   韩渊见情势不妙,回头大声道:“大伙儿都看见了,八里堂的人欺人太甚,他们今天是要来咱们和盛泉抢东西,咱们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和盛泉放肆?”   伙计们都是面面相觑,若是其他的人来和盛泉闹事,和盛泉有上百名伙计,绝不会惧怕,可是今天前来的,却是人人厌恶却又人人畏惧的八里堂。   不过上百名伙计,却也有几个热血的汉子,上前几个人来,便有人叫道:“弟兄们,咱们不能让八里堂的人在这里撒野。大东家平日待我们不薄,今日酒坊有难,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话声还没落下,就听得“咔嚓”一声响,将在场的人都惊住。   却是在那人说话之时,青脸老四一条腿猛地重重踩在一张椅子上,他这一踩力道十足,那是存了震慑人心之用。   此人的腿功也算是了得,他这一教踩下去,竟是将一张雕花楠木大椅子踩得四分五裂,哗啦啦散落一地。   这一手功夫亮出来,八里堂的人都是纷纷叫好,一个个声音响亮,而和盛泉那几名站出来的伙计却是满面惊惧,情不自禁地退了下去。   和盛泉都是踏踏实实干活过日子的人,并不喜欢惹是生非,只是见到范逸尙和八里堂的人实在是太过欺人太甚,所以热血上涌,有几人想要出来搏一搏,但是青脸老四这一手功夫展露在大家面前,那已经是对和盛泉的伙计们起了极大的震慑作用,谁又敢出头?   琳琅坐在椅子上,却是冷哼一声,轻蔑道:“在这里显示你的本事,你是想要在我和盛泉动手吗?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今天你们想要从这里拿走一坛酒,除非从我苏琳琅身上踩过去……!”她的声音虽然声线柔美,但是语气却是极其坚决。   便在此时,听得大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听得一个冷漠的声音大声道:“是谁在此骚扰酒坊?真是好大的胆子!”声音之中,从门外闯进几个人来,当先一人一身皂衣,头戴方帽,腰间佩着大刀,大步而行,在几名灰衣衙差的簇拥下,进了院子。   和盛泉的伙计们看到衙差过来,顿时都松了口气,有官府的差官到这里来,八里堂的人便算再猖狂,那也不敢再官府中人面前胡来。   从衙差身后,抢上来一名老者,快步走到了琳琅身边,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小姐,不要担心,胡知县派了差官过来,他们不敢胡来!”   琳琅这才起身来,向那领头的差官盈盈一礼,却并没有说话。   人群中的楚欢此时却微微皱眉,这一群人进来,楚欢倒也认识两个,那领头的捕快却是不久前去过刘家村调查冯二狗之死的黄捕头,至若抢进来的老者,当初在太原府枫林渡登船之时,却也见过,被人称作“老苏”,当时正是这老苏和一名丫鬟陪同琳琅回云山府。   不过后来林黛儿带人劫船,留在船上的乘客和船夫都是被迫饮了蒙汗药,现在看来,那群人最终也还是脱险了。   黄捕头等人进来,八里堂那些泼皮都有些慌乱,倒是范逸尙和青脸老四等人淡定自若,那范逸尙甚至笑咪咪地上前拱手道:“黄捕头,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二公子?”黄捕头一副狐疑模样,打量范逸尙两眼,才咳嗽一声,正色肃然道:“二公子,和盛泉有人往衙门里去报案,说是有人擅闯和盛泉,逞凶作恶……怎么,该不是二公子你带人来闹事吧?”手握刀柄,沉声道:“二公子,咱们虽然相熟,但是丑话我可说在前头,胡知县治理青柳县,那是清正廉明兢兢业业,是要保一方黎民平安,我们这些做下属的,那都是要相助胡知县治理青柳县。本捕头在青柳县是做什么的,你是知道的吧?”   “是是是!”范逸尙连连拱手,“黄捕头管束着一方的治安,我青柳城百姓安居乐业,胡知县固然是治理有方,黄捕头却也是功不可没啊!”   黄捕头冷哼一声,道:“二公子,本捕头不听这些奉承话。本捕头在这位置已经四年了,做的是一个秉公办事不徇私情,求的是一个黎民安居百姓祥和……今天你带着这一帮子人来到和盛泉,可是真的要在此闹事?哼,二公子,若是你不能说出个道理来,那么本捕头只有对不起,带你去一趟衙门了!”   和盛泉上下见到黄捕头秉公办事,更是欢喜。   范逸尙嘿嘿一笑,咳嗽一声,才道:“黄捕头说的是,只是捕头只怕是误会了……今日我前来和盛泉,绝不是为了闹事,更谈不上擅闯民宅啊。”凑近过去,笑道:“黄捕头,这和盛泉酒坊,到底是姓苏还是姓范,您明察啊!”   ----------------------------------------------------------------------   PS:感谢冰火阑珊、大紫微、好疯流、loudyg、丿婼嬡丶無痕、一茶一座、剑流儿、打破痰盂、陌生的人人、无敌DE贱客、wo可爱你、a75、通天博学士、淡看云中月、笛无声、追杀烽火、阿旺andy、罗汉竹、imrf、梦入友囿、无忧太子、自然之傠等朋友的捧场,感谢至极!   依然不厌其烦地求红票求收藏。另外推荐一首歌,枪火与玫瑰乐队的“don’tcrygunsn’roses”,呜呜呜,我听了两天,还没听够,喜欢听歌的不妨听听。   第五十七章 春风般的笑   琳琅上前两步,肃然道:“这是我苏家传下来的产业,与范家没有半点干系,今日范逸尙带着八里堂这一群地痞流氓上门,还请大人为我们和盛泉做主!”   黄捕头点头道:“苏大东家不用担心。”转视范逸尙,冷声问道:“二公子,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众所周知,这和盛泉是苏老东家一手经营下来,如今苏老东家去了,大东家继任,这和盛泉自然是苏家的!”   范逸尙却是淡定自若笑道:“黄捕头,你这话不假,可是青柳城也是众所周知,她苏琳琅,可是我范家的媳妇!”   楚欢在人群中神色平静,微微眯着眼睛,打从官差进来之后,他就盯着范逸尙,但是范逸尙的反应却是出乎楚欢的意料。   范逸尙显得太镇定,就似乎心里早有准备,对黄捕头这一干衙役没有显出丝毫的惧怕。苏琳琅刚抵达时,范逸尙显得有些慌乱,如今衙差来了,他反倒显得十分镇定,这前后的差异十分的明显,在范逸尙这诡异的反应之中,楚欢敏锐地嗅到其中似乎蕴藏着某种猫腻。   黄捕头听范逸尙这般说,却是微微点头,道:“这倒是真。大东家确实是范家大公子的夫人……!”   “这就是了。”范逸尙显出得色道:“黄捕头,出嫁从夫,这苏琳琅既然是我范家的媳妇,她的东西自然也就是我范家的。”指着和盛泉那敞开的大门道:“这里的东西,是不是该有我范家一份?”   黄捕头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终于看向苏琳琅,道:“大东家,二公子这话……也未尝没有道理……!”   琳琅冷淡一笑,道:“大人,今日琳琅不想多做口舌之辩。大人既然来了,还请大人将这干横行霸道的地痞流氓赶出我和盛泉!”   “苏琳琅,你没资格赶我走。”范逸尙大声道:“黄捕头,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今天我只想过来取走一些酒水,但是我知道和盛泉的人霸道无理,如果我单独来取,他们必定不会同意,所以这才请了朋友过来主持公道。黄捕头,你管一方治安,但是恕在下直言,今日我与和盛泉的纠纷,乃是我们范家的家事,黄捕头总不想插手我们范家的家事吧?”   黄捕头怒道:“你好大的胆子……!”随即叹了口气,向琳琅道:“大东家,二公子话糙理不糙,衙门要做的,是要维护一方安宁,可是……哎,真要说起来,今日确实是你们的家事,本捕头……确实不好插手!”   琳琅黑纱下的俏脸一片淡定,美丽的眼眸子里划过嘲讽之色,淡淡道:“大人这样说,琳琅也就无话可说了!”   黄捕头叹了口气,一脸关切之色,道:“大东家,如今苏家产业全靠你一人撑着,你一个柔弱女子,要打理这么大的产业,确实是令人钦佩。这样吧,今天的事情虽然是你们的家事,但是本捕头就脸皮厚一回,为你们说和说和……!”转视范逸尙,冷声道:“二公子,虽说苏大东家是你们范家的儿媳妇,但是这里的产业毕竟是苏老东家留下来的,你们范家也不能太过刁难。本捕头来问你,你说要过来取酒,要取多少?”   范逸尙笑呵呵地道:“有黄捕头在这里做主,那么在下就心里有底了。黄捕头也该知道,这和盛泉每年出产的酒,超过六七千坛,整个云山府,都有和盛泉的酒水在市面上。在下不是无理取闹之辈,也不是贪得无厌之徒,这次过来,只想取走五百坛竹清酒,黄捕头,这……不过分吧!”   还没等苏琳琅和黄捕头说话,老苏就已经大声道:“不行。你说的轻巧,五百坛酒说拿走就拿走,你可知道这五百坛酒是我和盛泉的心血?”   “老东西,这里还轮不上你来插话。”青脸老四一直没有吭声,此时却是握起拳头冷喝道:“黄捕头和二公子在说话,你一条老狗在旁边叫唤什么?”   老苏却是愤然道:“和盛泉是老东家和大东家两代人的心血,你有什么资格一句话就拿走五百坛竹清酒?买粮,运输,入库,酿酒,封存……你可知道这里面有我和盛泉多少人的血汗?又有多少本钱在里面?”   琳琅淡淡道:“苏伯,不用和他们说这么多。”   黄捕头冷眼看着范逸尙,沉声道:“二公子,我在这里说句公道话,这和盛泉一年内窖也才出产两千坛竹清酒,那是花了许多心血……虽说大东家是你们范家的媳妇,但是你这般狮子大开口,是不是太过分了?五百坛……这个数字太大了,莫说是大东家,连本捕头听着都觉得不妥……!”   琳琅在旁,如同风中百合,窈窕婀娜,一言不发,只是冷眼旁观。   黄捕头见琳琅不答腔,有些尴尬,但还是干笑两声,道:“大东家,这样吧,三百……三百五十坛吧。二公子毕竟是范家的家主,你……你好歹也是大公子的夫人,二公子才这里取走三百五十坛竹清酒,倒也……倒也说得过去!”   此言一出,和盛泉的伙计们顿时都骚动起来,俱都窃窃私语,方才看黄捕头的架势,大家还以为他是帮助和盛泉,可是越听越不对劲,等到这句话出来,大家忽然间觉得,这黄捕头似乎是在帮着范逸尙。   琳琅听他说完,淡然一笑,道:“黄捕头,你既然说过不便参与家事,那你还是请回吧,这里烦劳不上你!”   黄捕头脸色一沉,道:“大东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琳琅淡淡道:“没什么意思,我想我的话已经很清楚了!”   “大东家,既然如此,那么本捕头就不插手这件事情了。”黄捕头冷笑道:“本捕头好心为你们说和,大东家却如此……!”他再不多言,转身便走,身边的几名衙差立刻跟他出了大门。   黄捕头一走,八里堂的人顿时都来了精神,更是得意起来,范逸尙也是趾高气扬地道:“苏琳琅,事已至此,咱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转身向瘦子老三和青脸老四道:“三爷,四爷,咱们去内窖,我知道内窖的入口!”   青脸老四立刻挥手道:“弟兄们,咱们拿酒去,帮着二公子拿了酒,晚上大伙儿都能好好乐呵乐呵!”   他大踏步往和盛泉正堂过去,老苏见状,也顾不得其他,快步过去,拦在大门前,怒道:“谁要进去,从我的身上踩过去!”   早有几名八里堂的地痞上前去,当先一人抬起手,叫道:“老不死的,滚开,再不闪开,老子打散你这一身老骨头!”   他说话间,已经探出一只手,便要往苏伯身上推搡过去。   琳琅此时又急又怒,黄捕头明显是与范逸尙勾结在一起,今天的事情,这些人是早有预谋,故意演了这场戏。   面纱下的那双眼睛已经泛红,甚至带着一丝泪光,但是她却兀自坚强站立,见到有人要去推搡苏伯,已经娇声斥道:“住手!”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听得八里堂里面有人叫道:“小心……!”   所有人已经看见,一把椅子忽然向石头一样飞向那名准备推搡苏伯的流氓,速度快极,宛若流星一般,那句“小心”还没有落音,那把椅子已经重重砸在了那流氓的头上,只听得“咔嚓”一声响,坚固的椅子却是散碎,被砸的流氓头上很快就冒出鲜血来,他一脸茫然,眼珠子翻了翻,便即栽倒在地。   这一下突兀异常,所有人都是吓了一跳,无论是和盛泉的人还是八里堂的人,都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很快,所有人就都朝一个地方望过去,从和盛泉的人群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大家都知道,那椅子正是此人砸出来。   这人衣着朴素,头发散在脑后用一根粗布绳子扎起来,皮肤微黑,但是脸庞的轮廓棱角分明,透着一股子坚毅之气,此时却又带着满脸的寒意。   这人当然是楚欢。   某些时候,冲动是魔鬼,但是往往有些男人的体内就是充斥着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血性,有时候还是就得冲动一把。   凡事谋定而后动,永远只是一个美好的理想,人算不如天算,人世间有太多的无常,但是血性却不失。   楚欢有血性,所以在一帮宵小如此践踏他人之时,他还是淡然出手。   琳琅看着楚欢从人群走出来,娇躯剧震,如果此时她的面纱打开,所有人都会不可思议地看到这位素来镇定冷静的大东家将是一副吃惊无比的表情。   那种表情不仅仅是吃惊,包含着太多太多。   她忽然间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不知道为何,当她看到楚欢走出来之时,她的眼泪竟是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哭声,但是她的娇躯在颤抖,而她的心在这一刻,就似乎从地狱陡然间飞到了天堂,更像是看到了自己走失许多年的亲人一般。   楚欢却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到琳琅身前,掏出一块很普通的粗丝手绢,却很干净,递给琳琅,露出一个如春风般的微笑:“不要哭,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   他的笑如春风,可以融化一切,温暖一切!   -----------------------------------------------------   PS:大家多留书评哈,不要骂我,夸我几句,让我有动力嘛!   爱你们,你们也爱我不?   第五十八章 真正的腿功   春花开,秋叶落,最是动人再相逢。   没有人能体会到琳琅现在的心情,就像琳琅也无法体会其他人的心境一样,当楚欢出现在人前之时,在场的人固然都大吃一惊,但是吃惊之后,各人的情绪也大都不同。   至少瘦子老三是第一个显出惊恐之色,在他身后的诸多八里堂地痞之中,已经传出惊呼声来。   在场的八里堂众人,除了瘦子老三之外,还有不少人当日参加了发生在刘家村的群殴,那一次可说是八里堂的奇耻大辱,而给予他们耻辱的,不少人清晰地记得,正是眼前这个年轻的乡巴佬。   他们既是吃惊于楚欢怎地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却又是对楚欢的手段存着恐惧之心。   当日楚欢三拳两脚就废了光头虎哥和矮子老六,这事儿八里堂的人可没忘记,毕竟光头虎哥如今还在家里躺着起不来床。   和盛泉的人群中,黄复和牛金也是张大了嘴,在和盛泉的伙计心中,大东家可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底层的伙计与她的身份可说是天地之别。   但是现在看过去,楚欢和大东家竟似乎没有半分的身份差距,楚欢递出手帕是那样的自然,更出人意料的是,大东家竟然伸出微有些颤抖的玉手,接过了那张实在登不上台面的粗纱手帕。   范逸尙见到楚欢,打量一番,终于打破了沉寂,尖声叫道:“好啊,臭小子,原来你也在这里。好得很,老子正要找你!”   他在一品香被楚欢狠狠地摆了一道,那口恶气憋到今天可都没有发泄出来,此时见到楚欢,可说是分外眼红,打定主意,今天不但要从和盛泉取走竹清酒,还要给这个小子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知道知道范二公子的厉害。   楚欢并不理会他,将手帕递给琳琅之后,微笑道:“总以为再也见不到,可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琳琅震惊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在这个时候看到楚欢,她心里方才的愤怒和委屈在这一瞬间早已经烟消云散,听楚欢这样一说,琳琅却也是露出一丝笑容来,轻声道:“你……你还好吗?”   “你的腿伤好些了吧?”楚欢温言道:“看你能自己行走,想来已经好了不少!”   琳琅微微点头,道:“已经好多了,多亏了……多亏了你找寻的药!”   二人对话之间,就似乎再次回到了在山林之中独处的时光。   但是这般旁若无人的对答,让范二公子火冒三丈,厉声骂道:“臭小子,本公子说话你没有听到吗?给老子过来!”   楚欢想了想,终于向琳琅道:“不要怕,一切……有我!”   就像当初在山林之中一样,这个柔弱的女人有着一个山一样的男人在撑着她。   楚欢回过头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抬起一只手,向范逸尙招了招手,嘴角泛着淡淡的笑容:“你来,咱们好好谈一谈!”   “谈你.妈.的个头!”范逸尙怒骂道,转身看向瘦子老三,道:“三爷,这小子……!”他只说到这里,就感觉到不对劲,因为他已经瞧见,方才盛气凌人的瘦子老三此时满脸惊恐之色,那张脸已经变得有些苍白。   “三爷,你……你怎么了?”范逸尙奇道:“你身子不舒服吗?”   青脸老四正冷冷地看着楚欢,双拳已经握起,听这边情况似乎不对,转头来看,见到瘦子老三模样,顿时皱起眉头,问道:“老三,你怎么了?”   瘦子老三回过神来,终于道:“老四,咱们走!”   “不用着急,让这小子知道什么是规矩,咱们再去酒窖不迟!”青脸老四冷笑着,他还以为瘦子老三是要往内窖去。   瘦子老三叹了口气,道:“老四,二公子的事情,咱们管不了,咱们……现在就离开!”顿了顿,加了句:“咱们离开和盛泉!”   青脸老四一怔,随即道:“老三,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   “没有!”瘦子老三望着淡定自若站在院子当中的楚欢,苦笑道:“老四,虎哥现在还躺在床上……!”   青脸老四一愣,他扫了一眼不远处充满惊恐的诸多八里堂地痞,又打量楚欢两眼,终于明白了什么,眼中微显吃惊之色,失声道:“他……他就是楚欢?”   楚欢的名字,在八里堂已经是诸人皆知。   瘦子老三点点头,向楚欢抱了抱拳,勉强笑道:“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此时不但范逸尙一脸惊诧之色,便是和盛泉的人也都是目瞪口呆,特别是梁坊主和袁管事,嘴巴张的大大的。   他们可是知道,八里堂的人横行一方,在青柳城可说是无人敢惹,八里堂的人素来都是趾高气扬,此时见到瘦子老三竟然主动向楚欢行礼,而且瞧那模样,竟似是对楚欢十分的畏惧,一时间根本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从那日楚欢拿着操刀进去之后,梁坊主和袁管事都知道楚欢不好惹,但却还是没有想到他竟是这般厉害,连八里堂的人都不敢招惹他。   青脸老四脸上先是吃惊之色,但是很快就显出恼怒之色,冷笑道:“原来你就是楚欢。好得很,我听说虎哥和老六都是被你打伤,他们都说你的腿功厉害……只不过老子却是不信。”   他当然会有些怀疑。   刘家村的事儿他知道得一清二楚,本以为打伤虎哥和矮子老六的是生着三头六臂的狠角色,可是此时他所见到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乡下小子,他实在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年轻人会有那样的手段。   楚欢嘴角带着淡淡笑意,指着那张被青脸老四踏碎的椅子,淡淡道:“你的腿功很厉害?”   “不错。”青脸老四双手交叉在一起,十指相扣,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缓步向楚欢走过来:“老子十一岁开始练八卦腿,到现在还真没碰上对手!”   楚欢笑起来,点头道:“很好,很好!”   “你什么意思?”   “你十一岁开始练八卦腿,我却是前几年开始练踢狗腿……!”楚欢背负双手,立于众人之间,却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好小子,你还真够狂的!”青脸老四怒道:“四爷今天还真就想看看你的本事究竟如何。”   瘦子老三皱起眉头,沉声道:“老四,咱们先走……!”   范逸尙急忙道:“三爷,四爷,咱们……咱们就这样便宜放过这小子?八里堂在青柳城可是名声显赫,谁人不敬,今日……今日难道要被一个乡下臭小子吓跑……!”   他此言一出,瘦子老三立刻冰冷地横了他一眼,范逸尙顿时便不敢说话。   青脸老四并不理会瘦子老三的劝说,此时已经走到楚欢面前,距离楚欢不过三五步远,脸上露出凶狠之色,冷笑着粗声道:“八里堂就是一路打上来的,素来只有人怕我们八里堂,八里堂可不怕别人。”   “有胆识!”楚欢笑着挑起大拇指,道:“刚才听你嘴里总是说到‘规矩’二字,好得很,那今天我就和你讲讲规矩。我是和盛泉的一个小伙计,你们今天一大帮子人进来闹事,我这个做活计的看不下去,所以……不管你们现在想不想走,有两个规矩你给我听清楚!”   “什么规矩?”   “第一,擅闯酒坊,欺辱和盛泉,想要离开,就要留下一样东西。第二,在这里毁坏的任何东西,都要拿银子赔偿,你踏碎了一张椅子,那么这张椅子便要拿银子出来赔偿。”楚欢平静道:“这就是和盛泉的规矩,你可听清楚了?”   青脸老四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听着,这青柳城的人,只能守我八里堂的规矩,八里堂可用不着受任何人的规矩……嘿嘿,说了你也不懂,让四爷教教你怎么守规矩!”说完这句话,青脸老四大喝一声,铁塔般的身体已经上前两步,一脚便往楚欢胸口踹过来。   青脸老四,在八里堂八大金刚之中,腿功第一,伤在他腿下的人可说是不计其数。   他这一下子使出了苦练已久的腿法,一个高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楚欢胸口踢至,动作漂亮迅猛,踢得极高,显示出他极深的下盘功底。   和盛泉的人群中传出惊呼之声。   琳琅只觉得心儿剧跳,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虽然知道楚欢绝不会吃亏,但是看到青脸老四那犀利的一脚,却还是忍不住捂着嘴,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担忧之色。   几乎在这同一时间,楚欢也出腿了,一个十分简单的动作,却十分的准确有效,只是以更快的速度踢在了青脸老四的支撑腿上。   楚欢这一脚十分的凶狠,青脸老四只感觉支撑腿的膝盖关节一阵剧痛,整个人失去了重心,于是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到,青脸老四身体前栽,在楚欢轻巧闪过之后,青脸老四重重摔倒在地,当场摔了狗啃屎。   他方才一副凶狠之态,但是与楚欢尚未过一招,便即被踢断了腿骨倒在地上。   第五十九章 酒坊威,铁胆响!   琳琅见到青脸老四倒地,一颗悬着心的终于落下去,眼中显出欣喜之色,她知道,楚欢绝不会让任何人失望,这个铁一样的男人,从来不畏惧任何事,无论什么样的困难,到了他的面前,便都会灰飞烟灭,正如楚欢自己所言,这个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和盛泉的伙计们在吃惊之后,立时都欢呼起来,他们心中积压的怒气,在这一刻也都大大的宣泄出来,也在这一刻,楚欢成了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危难时刻,或许会有很多人被压迫着不敢宣泄自己的愤怒,但是无论何时,总会有一两个真正有血性的男儿会站出来。   天塌下来怎么着?有男儿的头颅在顶着。   楚欢背负双手,看着躺在地上的青脸老四,含笑道:“你叫四爷是吧?怎么样,四爷,是你的八卦腿厉害,还是我的踢狗腿厉害?”   青脸老四怨毒地看着楚欢,但是膝盖骨已经被楚欢一脚踢断,根本站不起来,额头上也满是冷汗,对于楚欢这句冷酷嘲讽的话,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个年轻人看似在笑,但是那一对眼眸子里的寒意一直没有消失,自己此时若是还要顶撞,只怕还要吃更大的苦头。   他只是想不通,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乡下小子,怎会有这般强悍的腿功,他苦练了这么多年的八卦腿,在楚欢的面前竟然走不了一个回合。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楚欢淡淡道:“三脚猫的把式便是再练一百年,也终究是三脚猫的把式……你同不同意我这句话?”   瘦子老三脸色极其难看,更是苍白可怖,但是此刻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倒是八里堂的地痞们,中间有几个生猛的角色,见到青脸老四被打倒,当下便有人叫道:“妈的,弟兄们,大家一起上,打不死这狗.娘.养的!”便有人已经拎起楠木雕花椅子,往楚欢砸过来。   三四张椅子炮弹般砸过来,楚欢没有闪躲,反而迎上前去,腾身而起,双手双脚过处,几张椅子都已经被打开,落在地上碎开,而楚欢整个人依然如同猎豹般冲到八里堂地痞前面,拳影腿影过处,几声惨叫,已经有两人倒在地上,而楚欢又是一拳重击在一名流氓的脑门子上,那人哼也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其他流氓见状,惊呼连连,纷纷后退,一个个充满惊恐之色,却是没有一个人再敢往上来。   楚欢整了整衣裳,淡淡问道:“还有谁?”   此时那里还有人敢多说,瘦子老三两只手有些发抖,骂道:“谁让你们动手的?”向楚欢勉强笑道:“楚……楚兄弟,这次是个误会,你……你大人大量,咱们现在就走!”   楚欢笑了笑,道:“你们的四爷留下了一条腿,算是留下了一样东西……不过这里因为你们,已经坏了好几张椅子……!”他捡起地上一根椅子腿,问道:“你是三爷吧?你来说,这该怎么办?”   瘦子老三尴尬笑道:“这个……我们自然赔偿。”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大概十两重,递了过来,楚欢却只是看了一眼,淡淡道:“不够!”   瘦子老三一怔,但还是立刻叫道:“谁有银子,拿上来!”   当下便有五六名地痞凑了银子上来,足有二十两,楚欢却依然摇头道:“不够!”   瘦子老三勉强笑道:“楚兄弟,这楠木椅子……嘿嘿,最多也就二两银子一把,我们……我们毁了五把椅子,这里有二十多两,也……也足够了吧!”   楚欢淡淡一笑,回身向大作师韩渊问道:“韩伯,这些椅子,多少银子一把?”   韩渊可不是老糊涂,知道楚欢的意思,上前来,道:“这些椅子都是很多年前从洛安京城买来,当时不过二两银子,但是路途上的运输费用,再加上年头这么久,也算是古董了,若是没有十两银子,绝对合不上!”   瘦子老三心中暗骂:“你这个老狐狸,还他妈古董?你们家古董还拿出来摆在外面让人坐啊?”可是这时候楚欢已经给他们带去了绝对的震慑力,瘦子老三只想着越早离开这里越好,无奈叫道:“所有人都掏出银子来,凑上……凑上六十两银子……!”   “不对!”楚欢平静道:“六十两银子可不对。”   瘦子老三张了张嘴,陪笑道:“这……十两银子一把,六把椅子六十两……这没错啊!”   楚欢指了指不远处的苏伯,道:“你们刚才有人惊着了苏伯,老人家年纪大了,现在虽然看起来没事,但是回头有个头疼脑热的,总要去看大夫的。看大夫,那是要花银子的,你们总不会让咱们自己掏银子吧?”   “那要多少?”   “几把椅子可不能和老人家的身体比。”楚欢悠然道:“这样吧,先留下一百五十两银子,加上六把椅子,两百一十两……看在你们知错能改,就收你们二百两银子,拿了二百两银子,该走就走,我不会拦着!”   瘦子老三倒吸一口冷气。   都说八里堂的人黑,现在看来,这个土包子比八里堂的好汉们还要黑啊,这一开口就是二百两,也不怕闪了舌头。   瘦子老三虽然心中畏惧楚欢,但是楚欢如此逼人,他也是心中有火,忍不住道:“楚……楚欢,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欺人太甚?”楚欢脸上现出冰冷的寒意,冷笑道:“你难道忘记你们方才是如何对大东家?一大帮子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也亏你们还自称是道上混的……难道你不知道,道上有两条铁律,不祸及家人,不欺凌弱小……你们守规矩没有?”   琳琅此时已经眼圈发红。   她知道,今日如果不是楚欢,和盛泉必将受到极大的耻辱,这个男人就想上一次一样,在自己最为难的时候,挺身站出来,护在了自己的身前。   情不自禁,琳琅眼角竟是有珍珠般的泪珠儿滑落下去,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楚欢,看着那个挺直的背影,她十分清楚,至少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人能欺辱自己。   瘦子老三被楚欢冷声斥责,顿时便不敢多说话,只是招手让人凑银子,但是这些流氓都是哪里真的能在这片刻间就凑出二百两银子,好不容易才凑上就是多两银子,还不到一百两,瘦子老三捧着银子走到楚欢面前,尴尬道:“楚……楚兄弟,只有这么多,你看……!”   “拿笔墨来!”楚欢沉声道。   琳琅终于看向梁坊主,道:“去取笔墨!”   梁坊主急忙答应,肥胖的身躯如同一头肉猪,片刻之后,取来笔墨纸砚,放在一张椅子上,楚欢已经接过了那九十多两银子,交给韩渊,指着笔墨纸砚,向瘦子老三道:“立个欠据,还欠一百一十两,每日利息按照三分利算,一日不归还,就算一日的利息,利滚利,先说清理不乱,三爷,来吧!”   瘦子老三眼中现出怒色,楚欢却已经冷哼道:“怎么,三爷还想动手试试斤两?”   此时和盛泉的人士气已经上来,人群中已经有人叫唤道:“立欠据,立欠据!”一人之声很快变成两人,两人变四人……片刻间,和盛泉上百号人纷纷举起手臂,大声叫道:“立欠据,立欠据……!”声音极是响亮,气势也是十分的雄壮。   瘦子老三知道势不由人,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立了欠据,交给了楚欢,随即一挥手,沉声道:“抬上人,咱们走!”   当下八里堂的人将青脸老四等几名受伤的同伴抬起来,跟着瘦子老三便往外走。   那范逸尙见到势头不妙,知道今日已经坏了事,急忙跟着八里堂的人,便要一起离开,却听到楚欢的声音已经在后面响起:“二公子,刚才我就说过,咱们好好谈一谈,你现在可有空闲?”   范逸尙听到这句话,胆战心惊,哪敢留下,更是加快步子,反倒是瘦子老三停住脚步,冷冷地看着范逸尙,冷笑道:“让你留下,你没听见吗?”今日八里堂的颜面被楚欢狠狠扇了一耳光,归其缘由,与范逸尙脱不了干系,所以此刻瘦子老三对范逸尙实在没有什么好脸色。   范逸尙一怔,随即显出惊恐之色,叫道:“三爷,你……你可不能丢下我……!”他疾步过去,一把抓住瘦子老三的手臂,乞求道:“三爷,你带我走,我……我不能留在这里!”   瘦子老三挥起手,“啪”的一声,重重扇在范逸尙的脸上,随即又抬起一脚,将范逸尙踢倒在地,这才带着八里堂的人狼狈而去。   范逸尙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八里堂那帮人的背影破口大骂:“言而无信的懦夫,口口声声说讲信义,到头来却是这个鸟样子……!”忽地感觉到背后一阵发毛,猛地想到自己的处境,身上打了个冷战,回过头来,只见到和盛泉的上百双眼睛正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不少人脸上都满是戏谑之色。   范逸尙额头上冒出冷汗,看到楚欢站在院子当中,勉强挤出笑容,脚步沉重走过去,道:“楚……楚大哥,都是自己人,只是个误会而已……!”看向琳琅,叫道:“大嫂,你……我是王八蛋,你别往心里去……!”琳琅却是看也不看他,更不理会。   楚欢却已经上前来,掐着范逸尙的后脖子往门外走去,笑呵呵地道:“二公子是吧?来来来,兄弟和你说点事,耽误你点时间!”提着范逸尙出了和盛泉大门,四下无人,范逸尙小脸儿吓得煞白,胆战心惊,哭丧着脸。   楚欢让范二公子靠着外墙站好,这才双手横抱胸前,含笑看着他。   “二公子,前阵子在一品香,听说你欠八里堂青脸老四几百两银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欢带着微笑问道。   范二公子像个小朋友一样靠着外墙站直,双脚并拢,双手贴着大腿,不敢有丝毫反抗,此时听楚欢问话,吃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楚欢抬手就是一巴掌,“现在是我问你话,你就老实回答,还轮不到你来问我,二公子,守点规矩好不好?”   范逸尙捂着脸,委委屈屈,哭丧脸道:“我老实说。前阵子我得到消息,听说苏……大东家出了事儿,去往太原府没能按时归来,而且在衙门里传来消息,她乘坐的客船被土匪劫了……所以……所以……!”却是不敢说下去。   楚欢冷冷一笑,还没说话,范逸尙害怕这家伙又要打自己一巴掌,急忙道:“所以我想收了苏家在府城和县城的所有铺子。大东家是……是我范家的媳妇,她若出了意外,名下的产业……自然是我范家的,所以我找上了八里堂的青脸老四,让他带人帮我出头,免得……免得到时候收铺子有人拦阻……!”说到这里,范逸尙脸上已经满是冷汗,却不敢不说下去:“为了这事,我卖了自己名下最后的铺子,往衙门里打点了近千两银子,还先付了青脸老四一笔银子……!”   “可是后来大东家安全归来,所以你的计划不能实行,用不上八里堂的人,但是八里堂却还是让你将谈好的报酬全部交给他们,是不是这样?”楚欢神色不善。   范逸尙颤声道:“是……是这样。我欠了好几百两银子,无法偿还,可是……可是那帮家伙没信义,若是不还银子,便要将我的老宅子和……和我的小妾霸占去,我思来想去,只能……只能带着他们来和盛泉取酒,有了这些酒,便能……便能有银子了!”   楚欢皱眉道:“衙门里的人也是你打点的?”   “胡知县……胡知县就是一个乌龟王八蛋。”范逸尙咬牙切齿:“八里堂其实就是胡知县的人,八里堂的薛老大其实就是胡知县的走狗,八里堂这两年鱼肉乡里,榨取的每一笔银子,有一部分都要交给胡知县,这事儿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没人敢说出来。上次我就已经打点了胡知县近千两银子,这一次他又要榨取,今日若是真的取到了酒,回头卖出的银子,要分给他三成……!”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楚欢听到这里,眼眸子里的寒意更浓,如此看来刘家村百姓被盘剥,明里是八里堂,暗里却是那个胡知县。   恐怕整个青柳县,绝不止刘家村一处受此盘剥,这位胡知县,还真是大大的贪官。   楚欢此时也终于明白,为何黄捕头会前来帮助范逸尙这群人,原来他们的关系竟然是如此密切。   “你给我记住,以后再要踏进和盛泉一步,我一定会打断你的手脚!”楚欢冷冷道:“这次给你长点小记性!”猛地一拳掏在范逸尙的胃部,范逸尙疼的跪倒在地上,捂着胃部,鼻涕眼泪都流出来,楚欢却像没事人一样,拍拍手,整了整衣裳,转身往酒坊中走去。   ……   ……   瘦子老三领着一帮人出了和盛泉,到了大街尽头,令人都往右去,自己却是向左走,很快便转进一条小巷子里。   这小巷子里,竟然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黄捕头和几名衙差正站在四周。   黄捕头见到瘦子老三一副惊慌模样,顿时便皱起眉头来,靠近车帘子,低声道:“大人,老三过来了!”   很快,从马车内跳下一人来,这人四十五六岁年纪,个头不高却很结实,头上戴着一顶黑皮帽子,身着黑色的锦袍,长相却是十分凶悍,一脸横肉,左眉眉骨之上有一条清晰的疤痕,似乎是被刀砍伤留下,他右手握着两枚铁胆,手指灵活,两枚铁胆在他手中滚动摩擦,“呛啷啷”直响。   -----------------------------------------------------------------   PS:说两件事儿,第一件,沙漠这本小说的有声小说每天都会在降龙之声电台连载,每天八点半准时开播,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听一听,捧捧场。收听的链接是:http://event51.wanmei.com/radio/201205/playercaomei/index.htm   第二件事,就是加群的事情,确实喜欢沙漠的书,可以加群:24222495沙漠美色群,大家一起对国色提出建议,伴随沙漠一起向前进。   最后还请求收藏红票吧,有能力的朋友捧场一二,数目不在多,就是撑个场面,呵呵!   第六十章 马车里的谋算   瘦子老三快步上去,躬着身子,小心翼翼道:“薛爷!”   这人自然就是八里堂的当家人薛老大,他看着瘦子老三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微皱眉头,问道:“怎么了?那边事儿办妥了?”   “没……没有!”瘦子老三有些慌张:“和盛泉来了个厉害的角色,打上了……打伤了老四!”   薛老大先是一怔,随即脸上布满寒意,冷笑道:“是和盛泉的那帮刁民动手?”他神色虽然阴沉下来,但是右手却并没有停下来,那两枚铁胆“呛啷啷”直响。   “不是!”瘦子老三苦着脸道:“是……是上次刘家村那小子,他……他如今就在和盛泉,成了和盛泉的伙计!”   “楚欢?”薛老大眼中微显吃惊之色,随即脸上的寒意更浓,淡淡道:“还真是阴魂不散。老四是被他打伤的?”   “断了一条腿。”瘦子老三道:“他……他出脚太快,老四不是对手,除了老四,还有好几个弟兄被打伤,有两个至今昏迷不醒!”   薛老大缓缓道:“老虎的腿,老五的腿,再加上今天老四的腿……嘿嘿,这小子出手倒真是狠,已经打断了我三条腿。”微一沉吟,沉声道:“老子倒要看看,这三番五次和老子作对的乡下土包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厉害角色!”   正在此时,车厢里传来咳嗽声,薛老大脸上的表情立刻恭敬起来,转身上了车,进了车厢之内。   这马车外面看起来倒也普通,可是里面布置的却极是奢华,车座毛皮所铺,里面甚至摆了一尊小木案,上面摆着果盘,还有从高丽国流传进来的福寿膏子。   车厢之中,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一身华服,头戴紫色的毛皮帽子,窝在车厢内,一只手指头上正捻着福寿膏子,用鼻子嗅着,见到薛老大进来,这老头儿才拿起桌上的一方上等丝帕,轻轻擦了擦手,声音苍老,中气虚弱:“不要逞匹夫之勇,很多事儿,不是要靠武力去解决的。”   薛老大在老头儿对面坐下,恭敬道:“还请堂尊指教!”   这老头儿,豁然是青柳县的胡知县,乃是这一地的父母官。   胡知县眼睛上翻了翻,靠在车厢内,懒洋洋地道:“本官还准备等一阵子再收拾那小子,不过现在看来,却也不用再等下去了。只是那小子能够连伤你手下三员大将,可真是不好对付的……薛琅,你觉着咱们有什么好法子可以对付他?”   薛老大笑道:“有堂尊做主,这青柳县有什么人不能收拾。他便再厉害,难道还是堂尊的对手?堂尊一句话,这小子便没有活路。”   “糊涂!”胡知县皱眉道:“本官一方父母,难道要任意欺人?那小子没有触犯王法,本官又怎能一句话让他没有活路?你还当本官是草菅人民的昏官不成?”   薛老大急忙陪笑道:“堂尊消气,是小人口无遮拦说错话了。”   胡知县叹了口气,道:“也是怨你,手底下的那帮蠢货越来越没用处,连一个乡下小子也是对付不了……本官觉着你也该警醒下面的人,若是整日里没长进,只怕再过几年,你八里堂在青柳城也无立足之地了!”   薛老大忙抱拳道:“一切还请堂尊多多照顾。我八里堂是堂尊一手扶持上来,这日后,还是要多麻烦堂尊的。堂尊教训的是,小人手底下那帮吃干饭的越来越不成器,小人回去之后,知道怎么做。”   “那就好!”胡知县轻声道:“不过那小子存下来,是个祸患,只不过本官却也不能没有任何理由便胡乱抓人……你或许不知道,这和盛泉可不是简单的一家酒坊,和盛泉那死去的老家伙可不简单,那是与朝中雷将军有些瓜葛的……!”   薛老大正色点头道:“这事儿,小人倒也知道几分。只是雷将军乃我大秦一等一的大将,身份尊贵,当真会将小小的苏家放在眼中?堂尊是不是……太小心了?”   “小心?”胡知县冷冷一笑,轻蔑地看了薛老大一眼,不客气地道:“薛琅,你只是在这一县之地闯了些名头,还当真自以为天下无敌了?朝廷的事儿,那是错综复杂,其中凶险,又岂是你这样的人所能明白?”   “小人愚昧,还请大人指点!”   “那小子身处和盛泉,背后的靠山就是和盛泉。许多人都以为,和盛泉如今只有那个小娘子在支撑,便没有什么能力……这真是荒谬。”胡知县叹道:“若是和盛泉当真那么容易对付,本官早就将和盛泉的酒坊弄到手,还要等到今天,靠你们这些人去弄一些酒银子来?”   薛老大并不敢接话。   “本官迟迟不动手,就是因为担心和盛泉还与京里那位有联系。”胡知县抚着胡须道:“和盛泉这些年虽然不显山不显水,但是谁敢保证他们没有暗地里与雷将军联系过?看似苏家这几年平静无比,但是他们若真的有与雷将军联系过,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大人说的是!”薛老大点头道:“不过真要整治一个小小的乡下穷小子,和盛泉总不会为了这样一个小人物去惊动雷将军吧?”   “整治人也要讲道理,要以防万一!”胡知县淡淡道:“咱们要出手,就要万无一失,绝不能留下后患……就算上面真的来人,咱们也能有理有据应对!”   “大人英明!”薛老大笑道。   胡知县想了想,终于道:“本官刚刚听你们说,这小子又打伤了你们好几个人?”   薛老大握起拳头,神色不善,点头道:“老四的腿被打折了,还打伤了几个小字辈,有两个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胡知县眼中划过阴险之色,轻叹道:“本官还真希望那小子出手再重一点……真要打死了人,惹上人命官司,嘿嘿……只可惜你那两个手下只是昏迷过去,如果死了个把人,那一切事儿也就解决了……!”摇了摇头,叹道:“可惜……真是可惜……!”   薛老大眼睛一亮,随即眼眸子深处显出寒意,凝视着胡知县,轻语道:“既然昏迷过去,谁知道是死是活……只怕已经死了也未可知……!”说到此处,薛老大的两只拳头已经握起,青筋暴突。   ……   ……   从各地而来的酒商们终究还是来到了和盛泉,他们到达之时,和盛泉方才的战场已经收拾干净,楠木雕花大椅子摆得整整齐齐。   酒商们来到和盛泉,热闹无比,都谈起刚才被堵之事,颇有几分恼怒,而梁坊主、苏伯、韩渊等一干人则是招待客人们,大家有说有笑,方才的不快已经暂时散去,酒商们大都认识,互相打着招呼,脸上带着笑意,但是心里却是暗暗较劲。   这些酒商们都已经带来了自己的酒车,直待得到酒后,便即直接装上车运走,所以和盛泉的大门之外,车马无数,蔚为壮观。   八里堂的人退去,琳琅却也没有空闲与楚欢单独说话,只能先带着众人来到了酒库,酒库外窖大门上了三把大锁,梁坊主固然有一把,还需要大作师韩渊和大东家琳琅两把钥匙才能打开外窖大门。   酿制好的新酒已经早就摆放在酒库外面,密密麻麻,那是有好几千坛,垒起了好几层,看上去十分的壮观,这些新酒是要等从酒库取出老酒之后,再入库封存。   琳琅在众人之中,就如同百草丛中一朵花,异常的显眼美丽,她此时也已经放下了刚才的不快,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乃是处理正事。   身处人群之中,楚欢得到的是四周人们敬畏的目光,牛金一直跟在楚欢身旁,就似乎靠在楚欢身边,面上也有了几分的光彩。   虽然成日里在酒坊做事,但是当大家闻到从酒库之中弥漫出来的酒香,每个人还是感到了一阵惬意,从头舒服到脚。   “大伙儿听着,按照以前的规矩,先出老酒,再往里面填补新酒。”之前八里堂的人过来之时,梁坊主缩在一旁不敢说话,此时却已经是光彩满面,指手画脚道:“搬运的时候,都给我小心来着,谁要是碰坏碰碎了酒坛子,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到时候我可是不客气的!”   琳琅皱起眉头,在旁淡淡道:“搬运之时,让大家小心一些就是,也用不着说这些话,坛坛罐罐,人多手杂,碰坏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立在众人之前,身姿婉约,灿若春花,朗声道:“今天是开窖的日子,大伙儿要辛苦了。琳琅很早就对大家说过,这和盛泉不是我苏琳琅一人的,而是在场每一个人的,和盛泉有今天,不是靠了我苏琳琅,而是大伙儿流血流汗换来的。琳琅答应大家,只要今年的利润高了,绝不会亏待大家,年终定会给每一个人包一份大大的红包!”   众人一时间欢声如雷,纷纷叫好,琳琅见大伙儿欢喜,也露出一丝笑,转头向身边的韩渊道:“大作师,回头从里面抽出几坛子竹清酒,让大伙儿也尝尝!”   韩渊笑眯眯道:“大东家菩萨心肠,对大伙儿关照有加,我代大伙儿谢谢大东家了!”   楚欢在人群中见琳琅处事精明,只言片语中就尽得人心,不由也露出笑容来,知道这个女人可并不简单。   --------------------------------------------------   PS:新书榜到期,接下来在推荐没有到来之前,就只能靠我的兄弟姐妹帮我撑住了,红票咱们已经在榜上,还望大家继续支持,收藏咱们继续提速,而点击却是不可或缺的,大伙儿有时间,多帮忙点点,总不能让一些人看咱们的笑话。   沙漠拜谢了!   第六十一章 开窖   韩渊打开第一把锁,梁坊主跟着上去打开第二把,而苏琳琅则是最后一个上去打开第三把锁,三锁打开,梁坊主立刻叫了两个人上来,将那极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随着库门打开,从里面喷出更为浓郁的酒香味,不少伙计挺着鼻子嗅着,脸上满是惬意之色。   “先取内窖!”大作师韩渊高声道。   琳琅在人群中见到楚欢,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但是苏伯在旁却是看得清楚,已经向楚欢招手道:“楚欢,你一起进内窖!”   此言一出,便有许多人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楚欢,牛金在旁已经低声道:“楚兄弟,你真是厉害,能进内窖的,可没有多少人!”   楚欢也不明白其中意思,只是淡淡一笑,过了去,另有二十多人从众人之间出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几分得意之色,似乎能进内窖是极为光荣的事情。   韩渊已经召唤几名伙计跟着进了酒库,很快,黑乎乎的酒库就亮起灯火来。   梁坊主却已经靠近袁管事,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袁管事微微点头,梁坊主的嘴角便泛起一丝笑意,也不多言,进了酒库。   琳琅等到里面灯火亮起来,才带着包括楚欢在内的伙计进了酒库之中。   楚欢一进到酒库,立时便大开眼界,他在外面虽然看到酒库的庞大,但是毕竟还没有太直接的感受,此时进入酒库之中,便感受到了酒库的宏大,天顶极高,里面充满了浓香酒味,放眼看去,无数雕花大坛就像等待检阅的士兵一样,摆放的整整齐齐,齐刷刷的甚是壮观。   这外窖便有数层,一路向里走,韩渊已经带人将酒库里的墙灯一一点燃。   到得外窖最里面,只见韩渊和梁坊主等人正在那里等候,在他们的脚下,却有一块铜板制成的地面,上面却是有一个钥匙孔。   琳琅过了去,轻声吩咐道:“进了内窖,大伙儿还是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引燃了火!”   “大东家放心,我们知道!”几名负责燃火的伙计立刻道。   琳琅这才微微颔首,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把金色的钥匙,上前去,将金钥匙插进铁板上面的钥匙孔,韩渊立刻令人上前,便有两名粗壮的伙计上前缓缓打开了铁板,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大洞来,袁管事手拿火把,看了琳琅一眼,见琳琅点头,他便第一个拿着火把下了去,后面立时跟着两名伙计,也举着火把下去,经那火光一照,楚欢这个时候倒也看得清楚,那洞口之处,却是建有石梯,袁管事等人便是顺着石梯往下去。   等到几人下去后,琳琅这才亲自下去,楚欢等人也跟了下去,楚欢走在往下行的石梯上,只觉得设计的十分巧妙,看来和盛泉在这内窖之上还真是花了不少的功夫。   当楚欢踏上内窖的地面时,内窖有多处已经点上了灯火,无数的雕花大坛,就像沉睡在地下的幽灵军团,神秘而肃穆。   楚欢此时却也切身地感觉到,这内窖的空气中,却是飘荡着两种香味,一种固然是那酒香之味,另一种便是一种混杂着泥土气息的淡香味。   他之前听黄复和牛金提起过内窖,知道这内窖的地面和四周墙壁都是覆盖着一层金土,此时借着火光却也看得清楚,只见内窖四周的墙壁,果然是金黄之色,虽然不可能像真金那般纯黄,但是比起一般的泥土,确实是大为不同,而楚欢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泥土,心里暗暗称奇,也不知道和盛泉的老东家是从哪里淘到这样的东西。   但是他也清楚,这样的金土一定是十分罕见,否则和盛泉也不可能在云山府的酒业之中独占鳌头。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琳琅却是走到楚欢身边,低声道:“你跟我来!”她带着梁坊主和大作师韩渊继续往里面走去,楚欢犹豫了一下,终是跟上前去。   梁坊主走出几步,回过头来,望向袁管事,袁管事也是对了一个眼色,再次点头。   楚欢恰在旁边不动声色看见,微皱起眉头,总感觉这两个家伙正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众伙计已经开始竟然有序地向上面搬运竹清酒,在那洞口之处,自然有其他人接应着,由上面的人将竹清酒搬出酒库。   楚欢等四五人跟着琳琅走到内窖最里处,却到了一处铁门之前,在这内窖之中,却还有一处房间,那铁门关的极为严实,走到铁门之前,琳琅停下脚步,这才转过身来,声音柔和:“我离开府城之时,已经得到了消息,明年开年之后,京里便要派人到达云山府,评选云山贡酒!”   韩渊立刻显出兴奋之色,道:“大东家,五年前光禄寺那位少卿评选不公,让咱们功亏一篑,只希望这一次能有一位公平的官员前来评选!”   琳琅淡淡道:“公道在人心,咱们一切尽心就好,就算来年落选,那五年之后呢?十年之后呢?只要我苏琳琅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停下,一定要完成父亲大人的心愿!”   韩渊叹道:“老东家这一辈子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咱们和盛泉的酒能够成为皇家御酒……只可惜世道不公,老东家一生也没能完成这个心愿。”   楚欢在旁听着,也不言语,但是从这只言片语之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琳琅一个柔弱女子,支撑着苏家产业,经营这样一家庞大的酒坊,看来不单单是为了做生意,更是在继承其父的心愿。   此时那边的伙计们正在袁管事的带领下,竟然有序地搬运竹清酒,这边几人低声细语,并没有受影响。   梁坊主时不时地偷偷瞥向楚欢,眼眸子里的神色十分复杂,既有厌恶,又有畏惧。   琳琅沉吟片刻,终于道:“不管怎样,明年开年后的御酒评选,咱们一定要全力以赴,拿出我和盛泉最好的东西,尽人事,听天命吧!”   “也没多少时间了,不过三四个月时间。”韩渊轻声道,随即想起什么,轻声问道:“大东家,您这一次太原之行,不知……不知可否谈妥?”   琳琅面纱下的俏脸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道:“陆老东家与父亲已经做过多年的生意,当年陆老东家遭遇困境,父亲还出手帮过他,我苏家和他们陆家也算得上是世交了。这一次去往太原,陆老东家倒是十分痛快,答应帮着咱们撑过难关!”   “这就好,这就好!”韩渊显出欢喜之色,连连点头。   楚欢在旁却是半懂不懂,说他懂,只因为他知道琳琅去过太原府,二人第一次相遇,就在太原府外的枫林渡。   现在看来,琳琅前去太原府,乃是去找寻一个陆家寻求帮助。   只是楚欢却有些听不懂,这和盛泉遇到了怎样的麻烦,却需要琳琅亲自往太远去寻求帮助。   梁坊主也笑道:“大东家出马,必定是手到擒来,没有办不成的事儿。陆家当年欠了我们和盛泉的情,也到了该偿还的时候!”   琳琅皱起眉头,道:“话不能这样说。自古以来,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也不在少数,陆老东家这次能够出手相助,那也是他老人家的恩情,咱们记在心里就是!”   梁坊主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笑了笑,道:“大东家说的是!”   琳琅终于看向楚欢,含笑道:“楚欢,这次和盛泉能躲过一劫,全凭你出手相助,我……我不知如何感谢你!”心中却念着:“原来他叫楚欢……楚欢!”   楚欢淡淡一笑,只为微微点头,并没有说话。   梁坊主皱起眉头,厌恶地看了楚欢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什么。   琳琅向梁坊主道:“你去厨房说一声,单独做几样菜,楚欢今日帮着我们和盛泉度过一难,我要向他道谢!”   梁坊主犹豫了一下,终是点头。   琳琅这才将目光投到那扇紧闭的铁门上,沉吟片刻,终于喃喃自语:“父亲,你放心,女儿终其一生,定会有一天帮你达成夙愿!”她的双眸,微微泛红。   楚欢也是看着那扇铁门,不知道在那扇铁门之后,究竟藏着何样的东西,但是他知道里面东西对苏琳琅一定是十分重要,否则绝不会收藏的如此严密。   梁坊主往那边望了望,见到伙计们在搬运竹清酒,微眯起眼睛,随即向琳琅道:“大东家,外面还有许多客商在都等着,您看是不是……是不是出去和他们打声招呼。都是咱们和盛泉的老客户,您一出面,这日后买卖关系也就更加的紧密……!”   琳琅想了想,点头道:“也好,这边你就先打理着……!”看了楚欢一眼,微微一笑,道:“回头我请你吃饭!”   楚欢呵呵一笑,也不多说。   上千坛竹清酒,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弄出去,而且还要往里面添加新酒,好在和盛泉的伙计们都已经熟悉了套路,效率倒是十分的迅速。   琳琅和苏伯在外招呼客商,而梁坊主则是在内窖指挥大家搬运。   虽然酒商们人人都想多得一些,但是毕竟数目有限,而且和盛泉的竹清酒还要留下一批作为镇坊之用,所以能够外放的不过六百余坛,而对于每一名酒商的分配额,琳琅却是心中有数。   这些客商远路而来,竹清酒为主,但自然也不会完全只批发竹清酒,和盛泉外窖的酒水虽然不能与竹清酒相比,但却也都是出了名的美酒,每名客商自然也会批发不少而去。   和盛泉这一日热热闹闹忙忙碌碌,直到半下午,千余坛竹清酒才出窖,而琳琅百忙之中,终是让苏伯请过浑身是汗的楚欢,来到了后院的厨房之中。   这厨房之内,自有一处单独的食堂,虽然不大,但是布置的倒也舒服雅致,乃是平日里琳琅前来之时,就餐之所。   她毕竟是一介女流,总不至于与一帮男人在一起用餐。   楚欢到得雅室之内,琳琅正坐在桌边等候,此时她已经摘下了斗笠,露出美丽的面庞来,丰神冶丽,明媚妖娆,少妇的妩媚风情展露无疑。   为避闲话,苏伯也在一旁陪着。   见到楚欢进来,琳琅缓缓起身,带着动人的笑意看着楚欢,柔声道:“原来你叫楚欢……我的名字是苏琳琅,你现在该知道了吧?”   楚欢落落大方进去,先是向苏伯拱拱手,笑道:“苏伯,上次一别,多日未见,您老一向可好?苏伯当日赐下的糕点,至今让我思及不忘!”   苏伯摆手笑道:“可莫这般说。当日那一份糕点,可是小姐相赠,我可没什么功劳!”琳琅虽然已为人妇,但是因为某种原因,“范夫人”的称谓早已经避嫌,苏府上下只是称呼为“小姐”。   楚欢转视琳琅,轻叹道:“看来这天下真是不大,转来转去,最后还是相逢!”   琳琅抿嘴一笑,倒也落落大方,含笑道:“你不愿意看到我?”其实她现在的心情十分之好,在脑中一直没有散去的那个身影本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可是离别并没有多久,却再次相逢,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   而缘分,是有缘人才能够拥有的福分。   -----------------------------------------------------------------------   PS:感谢无敌DE贱客、陌生的人人、强盗头头、神奇一吓、汉库克的情话、墨雨林溪、心如一座空城、沙漠灰、丿婼嬡丶無痕、笛无声、打破痰盂、wo可爱你、绅蓝、自然之傠、华子明天、割二两肉、守望者1899、Lucifer01、梦入友囿、烟斗老哥、老瞒、经典金唱片、jgw0508、白水记忆、琅禹等好朋友的   第六十二章 两个人,一壶酒!   楚欢并无任何拘束,笑道:“你是东家,我是伙计,东家要见伙计,伙计哪敢说个不字。”   琳琅掩齿一笑,明媚动人,道:“今日一时也来不及,略备小菜,谢你今日帮我和盛泉度过一难,等到回头再重重谢你!”   楚欢道:“可不要那样客气。我如今既然是和盛泉的伙计,要在这里混碗饭吃,自然不会让别人砸了这里的场子。大东家要是真想谢我,回头给我多发些工钱便是!”   琳琅知他这是玩笑话,妩媚一笑。   小别重逢,琳琅心中欢喜,本来心里还有些紧张,但是楚欢此刻三言两语之间,便将二人之间的紧张感消除,琳琅也变的轻松起来。   她毕竟不是一般的女子,见多识广,不比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落落大方,抬手道:“你先坐!”等楚欢坐下,才嫣然一笑:“粗茶淡饭,未必合你口味,只是这里的每一道菜都不缺油盐酱醋……!”   楚欢知她意思,知道这是说起了二人在山林相处的时日。   那时候每日里靠楚欢打些野兽来烤着吃,没有油盐酱醋,味道实在是很普通。   楚欢哈哈笑道:“只不过这里可没有我喜欢吃的狼肉。”   琳琅怕楚欢误会,急忙道:“你可莫多想,我的意思是……那些时日每一顿我都吃的很踏实,是我……是我这一生中吃到的最好美味!”她虽然并不扭捏,但是说到这里,不知为何,心儿却是微微加速,那张明媚妖娆的俏脸儿泛起一丝红晕,看上去十分动人妩媚。   苏伯在旁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却也知道自己在场不方便,笑眯眯起身道:“小姐,还有几道菜没有上来,我过去瞧一瞧,催促一番!”   琳琅知道苏伯心意,不知为何,心跳得更厉害,想要拦住,但是不知为何,红润的樱唇只是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苏伯呵呵一笑,抚须出去,顺手微微带上门,却还是留出一条不大的缝隙,并没有关严,那自然也是有意为之。   虽说琳琅今日请楚欢单独吃饭是为了感谢,但是毕竟是孤男寡女,若是将门关严实,二人独处一室,那是好说不好听。   屋内顿时剩下两人,琳琅却觉得自己心里比方才紧张些,丰满酥胸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那张满是少妇风情的脸上红润一片,十分的俏媚。   并没有让气氛僵硬下去,楚欢已经开口笑道:“眼圈儿还是红红的,先前受委屈了吧?”   琳琅闻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微嗔道:“你才眼圈儿红了……!”条件反射般。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微在眼角点了点,随即想到什么,拿着手里的手帕看了看,正是楚欢先前给他的粗纱手帕。   之前八里堂闹事,琳琅又是气恼又是委屈,楚欢出来递给她手帕,她一时也没多想就接过,此时缓过神来,却感觉有些不妥。   这毕竟是男人的手帕,想必也被楚欢贴身带着,自己却拿了男人的贴身之物擦眼泪,似乎有些不妥当。   “这个……这个还给你……!”琳琅伸出手,将手帕递过去,但是又感觉不妥,这手帕自己已经用过,上面还有自己的泪水,就这样还回去,似乎也有些古怪。   楚欢却是满不在乎,接过手帕,却是十分小心地将手帕折叠起来,一丝不苟,十分认真,琳琅看在眼里,心里一颤,暗想:“他……他为何这样?难道……难道是因为……是因为我用过这方手帕,所以他才……他才如此珍惜……!”只觉得芳心跳得极快,见到楚欢将那手帕揣进怀里,当楚欢将手帕揣进怀里的一刻,琳琅娇躯微微一颤,眼中划过羞涩之意。   如果是和其他的男人打交道,琳琅未必会如此拘束,更不会有这种心跳的感觉,但是楚欢不同,二人曾经有过一阵共患难的时光,甚至无可奈何地有过肌肤接触,这让琳琅对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的在意,而这个男人在她心中,也变得十分特殊,不同其他男人。   楚欢收好手帕,笑道:“这手帕是我母亲交给我的!”   琳琅“哦”了一声,这才知道楚欢如此小心,不是因为这方手帕被自己用过,而是因为这方手帕是他母亲所送,不知为何,心里竟是有一点失落   但是很快,心中却又想:“这是他母亲送的,那便不是一般的物事,可是……可是他先前为何要将他母亲所送之物递给我……!”一时间心中有些杂乱,随即暗暗怪责自己:“苏琳琅啊苏琳琅,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现在只是一个寡妇,还能有这些胡乱心思……!”   楚欢自然不知道这美貌妇人心中所想,拿起酒壶为两个杯子斟满酒,举杯道:“大东家,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琳琅镇定了一下心思,也是端起酒杯,含笑道:“和盛泉有了你,日后定不会受人欺负了!”   楚欢哈哈笑道:“大东家可莫将我当成和盛泉的护院,又做伙计又做护院,那工钱很贵的,你是要付给我双份工钱的!”   琳琅嫣然一笑,道:“真要是我和盛泉的护院,我可是求之不得。不过双份工钱可不能发给你,你自己方才也说,你是和盛泉的伙计,保护酒坊,那是你的责任!”   楚欢故意叹道:“我只听说天下商人都是盘剥手底下的伙计,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琳琅忍住笑,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就等着我盘剥吧!”   楚欢展颜一笑,犹若春风,两人举杯,楚欢一饮而尽,琳琅只是浅浅尝了一口,放下酒杯,才正色道:“楚……楚欢,府城那边,我苏家还有好几家铺子,你……你可愿意随我去府城?我……我绝不会亏待你!”   楚欢一怔,随即淡淡笑道:“大东家,不用如此麻烦。我的家离青柳县城不远,一有机会,我会时常回去看望家人,去了府城,倒是没这么方便了。”   “你不用担心,一切我来安排!”琳琅急道。   楚欢只是微微一笑,道:“此事回头再说吧。”顿了顿,换了话题道:“大东家,方才听你们在内窖谈话,虽然没听明白,但是好像和盛泉还有些其他的麻烦……你远去太原寻求帮助,看来麻烦不小……唔,可能是我多问了!”   琳琅明白他意思,神情微显黯然,叹道:“这也不瞒你,我上次前去太原府,乃是往陆家求粮……!”   “求粮?”   琳琅微点螓首:“嗯。太原府乃是大秦第一产粮之地,陆家的陆老东家与家父有过交情,这次我苏家遇上了困难,所以前往太原求粮。”   楚欢皱眉不解道:“太原距离我云山府路途遥远,从那里购粮,岂不是要多花费出许多的运费?我云山府产粮虽然比不得太原府,但是……似乎粮市也不差啊。大东家又何必舍近求远?”   琳琅苦笑道:“谁说不是。只是若能在云山府购到粮食,我又岂能往太原去。”   “难道云山府无粮可购?”   琳琅微一沉吟,才摇了摇头,黯然道:“不是无粮可购,而是我苏家购不到粮食!”   楚欢一怔,颇为好奇。   琳琅想了想,才道:“罢了,咱们不谈这个。如今与太原那边谈妥,咱们酿酒便不缺粮食,和盛泉也绝不会因为粮食的麻烦而关门。”   楚欢见琳琅不愿意谈起此事,也不多问,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吃,笑道:“本以为张师傅的厨艺平平,现在看来,还是有几份本事的。”   琳琅笑道:“张师傅的手艺不差。家父临去时,曾经对我交代过,和盛泉的繁荣,不在那一砖一瓦,也不在内窖,只在上下齐心,所以必须要善待酒坊里的伙计。张师傅正是因为手艺好,我才特地请来,让大伙儿吃的舒心,做起事来也有力气。”   “舒心?”楚欢淡淡一笑道:“一日三顿馒头,倒也确实舒心!”   楚欢这一句话说出来,自然是大有用意。   他在和盛泉这几日,对和盛泉里面的事情已经颇为了解,特别是和盛泉伙计的饮食,让楚欢心里颇有些不痛快。   楚欢并不是一个贪逸恶劳好吃懒做之人,他对物质的追求并不贪婪,只是和盛泉的伙食确实是极差,酒坊里的伙计大多数人都是干着繁重的粗活,一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壮汉,可是每日里的饭食却是总不够吃,许多人只是吃了半饱而已。   楚欢先前一直以为是和盛泉的大东家苛刻如此,但是今日见到琳琅,却觉得琳琅似乎并非如此苛刻之人。   琳琅闻言,花容先是一怔,随即柳眉蹙起,问道:“难道酒坊的伙食,每日都是馒头?”   楚欢端起酒杯,并不说话,只是浅浅一笑。   琳琅知道其中必有缘由,起身来,叫道:“苏伯!”   苏伯其实一直就在外面,听到琳琅唤他,急忙推门进来,琳琅却已经带着几分愠色道:“你去将张师傅叫过来,我倒要问问,酒坊里的伙计们每日里都吃些什么!”   ------------------------------------------------------------   PS:高考到了,也不想多说什么,参加高考的同学全力以赴,发挥自己的能力面对人生中的一次大挑战。   这是你们人生路上极为重要的一个过程,或许关乎你们这一生的命运,所以握起拳头,挺身而上,拿出一份好成绩,回报你们的父母和你们的老师。   新书榜到期了,这段时间是推荐空白期,没有人推荐,所有的成绩,就只能靠你们这些老兄弟来撑着,拜谢大家!   第六十三章 狗咬狗   和盛泉的大厨张师傅很快就进来了,恭恭敬敬道:“大东家,你找我?这饭菜可还合你们的口味?若是不好,我再给你们做去!”   他心里现在对楚欢是即敬畏又羡慕。   楚欢大展身手,打退八里堂,这固然让和盛泉的诸多伙计人人敬畏,而能够得到大东家的邀请,在这间雅间就餐,在张师傅的记忆之中,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大东家虽然待手下很温和,但是在伙计们的眼中,大东家是高高在上的人物,甚至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今日却将一个伙计请到雅间就餐,张师傅心中对此却是十分的羡慕的,隐隐觉得楚欢日后在和盛泉必定是青云直上了。   琳琅却没有那么废话,干脆利落道:“张师傅,我来问你,大伙儿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张师傅一怔,意识到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说!”琳琅的声音开始冷淡起来。   张师傅额头冒了一丝汗水,惊慌道:“大东家,这……这不怪我,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这……这都是……!”却没有说下去。   琳琅似乎明白什么,淡淡道:“苏伯,你去将梁坊主叫过来!”   苏伯答应一声,很快离去,没过多久,梁坊主就屁颠屁颠过来,进了雅室,还以为琳琅是唤他来用餐,颇有些得意,但是瞧见琳琅神色有些不对劲,再看看旁边的楚欢,心中隐隐升起不安之感。   楚欢起身来,笑道:“大东家,这屋里太闷,我出去一下!”也不等琳琅答应,径自出了门。   见楚欢如此,梁坊主顿时冷哼道:“真是没有规矩。”凑近过来,压低声音道:“大东家,是不是这小子在背后嚼舌根子了?我正有件事儿要向大东家禀报!”琳琅不说话,只是淡淡看着他,梁坊主顿时便将楚欢那日拿刀威胁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说话之间,不知不觉中已经坐在一张椅子上,一脸无奈道:“大东家,你说说,这种人咱们和盛泉还能留下?不错,今天八里堂来闹事,他出了头,看起来似乎是为咱们酒坊好,但是如此一来,可就彻底将八里堂得罪了。”   琳琅不动声色,只是“哦”了一声。   见琳琅如此,梁坊主更是来了精神,低声道:“咱们酒坊还要在青柳城经营下去,这里是咱们的根,而八里堂的势力,在青柳城可说是无人敢惹,这次将八里堂得罪了,日后免不了还有大麻烦。大东家,你当那帮地痞流氓就这样算了?他们可都是瑕疵必报之人,我现在已经开始担心他们会对我们酒坊下暗手……哎,万事以和为贵,可是这楚欢却只知一味好勇斗狠,连累咱们和盛泉,大东家,这样的人可真是留不得!”   琳琅花容淡定,轻声问道:“那依你之见,咱们该怎么做?”   梁坊主听琳琅向自己请教处理方法,更是心花怒放,得意洋洋道:“大东家,话说回来,他今天出头,似乎是帮了咱们,我们若是就这样赶走他,就放那些人不懂其中道理,只怕会有些不满。我已经想过了,这事儿大东家出面,劝他自己离开,让大家都留些颜面……甚至可以给他几两银子,他只是一个土包子,见了银子,必然会乖乖滚蛋!”   琳琅眼中划过一丝冷笑,问道:“将他打发走了,如果八里堂的人再来闹事,你说该怎么办?今天八里堂的流氓在我和盛泉嚣张放肆,根本没有王法,但是我和盛泉一百多号男人,除了楚欢,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头……!”说到这里,妩媚的俏脸上满是冷淡之色:“如果下一次八里堂的人再过来,没有了楚欢,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梁坊主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琳琅也不多言,问道:“是了,这个月酒坊里有多少支出?”   梁坊主一愣,忙道:“大东家,我……我这就去取账本!”他急匆匆而去,很快便取来账本,琳琅接过,翻看了几页,柳眉微微蹙起。   梁坊主只觉得今日事情颇有些古怪,想到楚欢临走前那淡淡的笑意,心里又情不自禁升起一阵慌乱。   许久之后,琳琅才问道:“每个月伙食支出不少,大伙儿平日里是否吃的很好?”   “大东家放心,一日三顿,一顿不少,每天都会有荤菜,米饭让他们吃个饱!”梁坊主站直身子,笑道:“大东家您以前交代过,大伙儿都是干力气活,要吃饱才成,我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琳琅冷冷一笑,叫道:“张师傅,你进来!”   张师傅正等在门外,听到传叫,急忙进来,却不敢去看梁坊主,只是微躬着身子,到了琳琅面前。   琳琅蹙眉道:“张师傅,大伙儿平日吃的是些什么,你来说!”   梁坊主微微色变,忙道:“大东家,你不……!”他还没说完,琳琅已经淡淡道:“你先别说话,张师傅是酒坊里的大厨,大伙儿平日吃些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梁坊主看向张师傅,眼中现出凶恶之色,但是张师傅根本不去瞧他,额头上渗出冷汗,结结巴巴道:“早上和晚上都是两个馒头,中午……中午三个馒头加上一碗粥……对了,还有些咸菜……!”   琳琅也没有立刻动怒,只是瞧向梁坊主,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梁坊主脸色泛白,狠狠瞪了张师傅一眼,正想反驳,琳琅已经淡淡道:“你不必撒谎,我现在出去随便找一个人询问,就会有真相。家丑不可外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老实告诉我!”   梁坊主额头冒汗,终于硬着头皮道:“大东家,酒坊一百多号人,要是天天荤菜大米饭,这一个月下来,可要费去不少银子,我……我也是为你打算……!”   “为我打算?”琳琅冷笑道:“你可知道这样做,会失了人心。今日的事情,你是看在眼里的,八里堂来闹事,没有几个人站出来,这是为什么?”   梁坊主哪敢说话。   “我来告诉你,道理很简单,因为大伙儿根本没将和盛泉当成自己的家。”琳琅俏脸愠怒:“父亲在世时,说的很清楚,咱们要想和盛泉不倒,就要让大伙儿将和盛泉当成家。你现在让他们吃不饱,他们岂能将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家?你让大伙儿吃不饱,他们凭什么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将手中账本丢在桌子上,淡淡道:“你口口声声说是为我打算,但是账面上的银子可没少,甚至一个月比一个月高,如果按照张师傅所说,大伙儿每天只是吃馒头充饥,那么你这上面一个月的伙食开支,足够大伙儿吃三五个月……!”   梁坊主此时依旧没有认罪,道:“大东家,这是我管教不严。这厨房里我一直是让袁管事管着,他往上报账,我以为他诚实,也就没多过问,谁知道……哎,这都怪我查管不严!”   “袁管事?”琳琅道:“他不是你带进来的人吗?莫非他连你也欺瞒?”   “人心隔肚皮啊!”梁坊主摇了摇头,一副感慨之色,其实他现在已经是慌了神,只想找个替罪羊出来为自己挡罪,而最好的替罪羊,自然就是袁管事。   琳琅显然是决心要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又找来了袁管事,袁管事一脸纳闷,来到雅室,感觉到气氛不对,有些战战兢兢。   当袁管事知道梁坊主将责任推到自己头上后,大惊失色,汗如雨下,急忙辩道:“大东家,这……这与我无关啊,我……!”   梁坊主却已经冷声斥道:“还与你无关?你不要多做狡辩。”却是向袁管事使了个眼色,那是希望袁管事先将责任担下来,其他事情慢慢再议。   只是袁管事陡然被扣了大帽子,心里郁闷之极,他也十分清楚,这要真是将罪责担下来,必定会被扫地出门,惊乱之下,也不知道是装作没看见还是真没看见,大声道:“大东家,小的若真的干了那样的事,天打雷劈。小的只是办事的,酒坊做主的,可……可不是小人!”   梁坊主也怒了,骂道:“我一直对你照顾有加,而且对你十分信任,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认错吗?”他只希望用这话提醒自己对袁管事的恩惠,让袁管事明白过来。   谁知道袁管事本就是阴损小人,这时候要替别人担罪责,他岂能干休,站直身子,冷笑道:“坊主,话可不能这样说。真要是我干的事儿,我绝无二话,可是……这事儿与我无关,你这是想找替罪羊吗?”看向琳琅,道:“大东家,小的也豁出去了,这一切都是坊主干的。每个月的伙食支出,他都贪墨了大笔,小人也得了一些,就是张师傅也收了一点银子,以前大伙儿闹过,坊主还说这都是大东家的主意,还说谁要是闹事,就滚出和盛泉……到现在为止,大伙儿还以为这都是大东家您的主意。对了,还有工钱……坊主每个月还克扣大伙儿工钱,说是八里堂的人要闹事,只能用银子打发,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每个月要往八里堂送银子,但是克扣的工钱,他自己还要留下一半……!”   梁坊主脸色铁青,拿起桌上的酒壶,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子打不死你!”手中的酒壶已经朝袁管事砸过去。   袁管事根本想不到梁坊主当着琳琅的面出手打人,猝不及防,那酒壶正砸在他额头上,“呛啷”一声,酒壶碎裂,酒水溅出,而他的额头也被砸破,鲜血冒出来。   第六十四章 祸临   袁管事捂着被打破的脑袋,脸上显出痛苦之色,随即眼中就显出怨毒之色,这一类的小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知道与梁坊主已经撕破脸,顿时破口骂道:“姓梁的,你打人?”   梁坊主恶狠狠地道:“老子打的就是你。”他此时怒火攻心,一时间忘记琳琅就在旁边,看了看桌子,便要去抓碗碟。   琳琅沉下脸来,冷声道:“住手,这酒坊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梁坊主惊觉过来,急忙缩手,苍白着脸,勉强笑道:“大东家,这……这家伙胡言乱语,你……你千万不要相信他!”   袁管事冷笑道:“大东家,我有证据!”   “证据?”琳琅蹙眉:“什么证据?”   “大东家,今天开窖,姓梁的包藏祸心。”袁管事道:“他……!”   梁坊主厉声道:“滚,和盛泉容不得你这种人,快滚,你再胡言乱语,老子……!”他此时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狗熊,十分笨拙地挥舞着手,粗俗不堪。   琳琅冷淡道:“他要说话,总要让他说完,是不是胡说八道,我心里自有分寸!”   袁管事抹去额头血迹,恨恨道:“大东家,他……他偷酒!”加了一句:“他让我干的,我不得不干……!”   梁坊主面如死灰,气息急促:“你……你信口雌黄,不要诬陷好人!”   “好人?”袁管事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豁出去了,冷笑道:“好你奶奶个锤子……大东家,他在内窖劝你出去招呼酒商,就是想要找机会让我们下手。你现在可以去他的屋子里看,我们偷偷弄了二十坛子酒过去,就藏在他屋里……他还说了,回头让我将这二十坛子酒换成银子,分给我一份!”   琳琅看着梁坊主,凄然一笑,道:“姑父,你便这样对我?”   梁坊主面色惨白,慌神道:“大东家……琳琅,我……你……你别听他胡说……我……!”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欺骗我?”琳琅苦笑道:“姑母当初亲自来求我,让你来打理酒坊,我瞧在姑母的份上,虽然知道你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但还是勉为其难答应。本以为你有了正经事,也以为你会看在姑母的面子上,会真正地帮我一把,可是……可是你看看你是如何对我?”   梁坊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脸颓然,面色发白,半晌不语。   琳琅起身来,丰美的身形曲线玲珑,看向袁管事,道:“这样吧,你回头支取二十两银子,和盛泉你是呆不下去的,但是毕竟也为我和盛泉做了这么长时间,这二十两银子你拿去做点小生意也好!”   袁管事已经知道自己必将无法留在和盛泉,听琳琅还要给他银子,虽然此人人品极差,但还是有些感动,跪倒在地,道:“大东家,我……!”一时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正在此时,忽听得门外传来嘈杂之声,有人已经在外面叫道:“不好了,衙门里来人了……!”   琳琅花容骤变,俏脸生寒,拿过斗笠,戴在头上,一时间也顾不得梁坊主,整理好斗笠,快步走出了厨房,只见院子里黑压压的都是人,不远处,已经瞧见黄捕头带着二十多名衙差气势汹汹闯进来,和盛泉的人们都是惊讶不解。   这些衙役都是将佩刀握在手中,瞧他们的架势,来者不善。   琳琅上前去,尚未说话,黄捕头已经拱手道:“大东家,对不住了,我又来了!”   “却不知有何贵干?”   “无事不登三宝殿。”黄捕头冷笑道:“你们酒坊里有杀人犯,奉了知县老爷的命令,前来拘捕杀人犯!”   琳琅有些吃惊,但还是镇定道:“黄捕头,我们这是做生意的地方,你可不要任意诽谤。”   “大东家,衙门里没有证据,绝不会胡乱抓人!”黄捕头目光在人群扫动,忽地停下,见到了站在出房门前的楚欢,抬起手,道:“楚欢,你杀死了人,现在就跟我去衙门。”   楚欢见到黄捕头等人来到酒坊,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此时黄捕头将目标直指向他,更称他杀了人,楚欢就知道其中大有诡异。   和盛泉的伙计们都是膛目结舌,有些不相信。   琳琅已经冷笑道:“黄捕头,你不要信口雌黄。”   “大东家,今天八里堂的人跟着范逸尙来到你们酒坊,这事儿是无数双眼睛都看到的。”黄捕头淡淡道:“楚欢出手打人,你们也是看到的……我现在告诉你,八里堂一个叫赵宝的被他打伤,还没抬回家,就死在半道上……!”   琳琅闻言,花容失色。   楚欢嘴角却泛起冷笑,他对自己的出手掌握的极有分寸,固然可以让对手遭受极大的肉体痛苦,却绝对不会伤害到对手的性命。   今日他出手虽凶,但是心里十分清楚,绝不会有人死在自己的手里。   黄捕头也不多说废话,一挥手,喝道:“拿下杀人犯楚欢,带回衙门受审!”   琳琅横在前面,娇声斥道:“谁敢!”   “大东家,我劝你还是不要掺合此事。”黄捕头冷笑道:“楚欢是你们和盛泉的人,他打死了人,你们和盛泉也是脱不了干系。只是知县大人法外开恩,只追究这一人,你们若是识相,就不要掺合进来!”   琳琅还要再说,楚欢却已经上前来,淡淡道:“不必为难他们,我随你们去衙门!”他神情说不出的冷漠。   黄捕头点头道:“是条汉子!”沉声道:“绑上了!”   几名衙差如狼似虎扑上去,将楚欢绑起,楚欢自始至终只是冷漠应对,并没有反抗,倒是和盛泉的伙计们群情激奋。   但这毕竟是人命官司,大伙儿心里有愤怒,却也不敢阻拦衙门办差。   琳琅面纱下的俏脸已经是苍白一片,眼圈发红,强忍着要流出来的眼泪,向楚欢道:“楚欢,你不用担心,你没有杀人,你是冤枉的,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黄捕头冷冷笑道:“如今不是你要讨公道,而是赵宝的家人要讨公道。”   琳琅厉色道:“这中间究竟有什么猫腻,迟早要揪出来,我定不会让人害了楚欢!”她冰雪聪明,衙门里的人突然来抓楚欢,琳琅心中已经感到极为怪异。   黄捕头冷哼一声,并不多言,挥手道:“带走!”   楚欢走到琳琅身边,却是轻柔一笑,道:“不用为我担心,我说过,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凑近过去,轻声道:“人不是我杀的,你这边要小心……等我出来,有机会再带你去烤狼肉吃!”他说得十分轻松,就像十分肯定自己能出来,更像这次去往衙门只是作客一般。   琳琅神情坚定,轻声道:“楚欢,无论如何,你都要撑住,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冤枉你,这个官司,我一定会帮你打赢!”   楚欢呵呵一笑,在衙差们的推搡下,出了后院,和盛泉上下俱都跟到了前门,看着黄捕头这群衙差将楚欢带走。   琳琅贝齿咬银牙,等到见不到楚欢身影,立刻吩咐身边的苏伯:“苏伯,赶快备车,我们现在就回府城,速度要快!”   苏伯知道琳琅是要出手,立刻答应,琳琅又向身边的大作师韩渊道:“大作师,我只担心这次楚欢被抓,是他们设下的圈套,楚欢一进了衙门,祸福难料……你从账上支取银子,马上往县衙里去,姓胡的贪财,你看看用银子是否能够打通……不必计较花多少银子,只要能保住楚欢就好。”   韩渊点头,却还是轻声道:“大东家,他们既然设下这个诡计,只怕是有心要为难楚欢……咱们就算使了银子过去,也未必好使!”   “我知道。”琳琅点头道:“我只是想要时间,你争取花些银子将事情拖一拖,我现在就回府城去找人想办法。”   在琳琅看来,楚欢被抓,完全是因为他帮和盛泉出头,更直白地说,是为了自己才遭此大难,她是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楚欢。   她自然不知,这次毒计目标直指楚欢,却是因为胡知县那一干人对楚欢起了忌惮之心,楚欢成了他们路上的绊脚石,他们这次是有心要将这颗绊脚石踢开。   梁坊主在旁欲言又止,神情闪绰,最后还是凑上来,道:“大东家……要不……要不往衙门里去的事情就交给我。我……我之前倒也与胡知县打过交道,大作师与衙门来往的少……咳咳,这个……姑父干了一些蠢事儿,这次……这次你让我尽份心……!”   琳琅犹豫了一下,见梁坊主正期盼地看着自己,叹了口气,道:“姑父,不管如何,这次还请你真的帮琳琅一把!”   梁坊主一直显得紧张,听琳琅这般说,立时道:“大东家,你放心,我一定将功赎罪!”   马车已经驶过来,琳琅匆匆上车,又掀开帘子嘱咐道:“衙门那边定要打点,无论如何,不能让楚欢在里面受了伤害……大作师,酒坊里你就先照应着,我往府城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   PS:大家多留评论,虽然字数少,许多朋友在养,但还是让书评热闹点吧。   第六十五章 虎入笼   青柳县衙在青柳城正中,楚欢却并没有被直接带到衙门,而是带往了距离县衙门颇有一段距离的县衙大狱,按照黄捕头的说法,此时天色已晚,不能升堂,等到回头知县老爷传下吩咐,再提审楚欢前去过堂。   县衙的大狱设在一处阴暗的院落里,守卫倒也颇严,楚欢被带进了牢房之内,迎面过来一名满脸络腮胡的牢头,笑着向黄捕头道:“黄捕头,又来货了?这次又是犯了什么事儿?”   黄捕头淡淡道:“这就是杀死赵宝的楚欢,现在天色已晚,老爷传下话来,回头再提审,你可给我看牢了,要是出了岔子,你这吃饭的家伙事可是保不住了。”   牢头打量楚欢两眼,眼眸子里划过怪异之色,嘿嘿笑道:“放心,我张大胡子办事,您还不放心吗?”叫道:“来人,将他关到甲字号房!”   从后面立时过来几名粗壮的狱卒,将楚欢往里面带过去。   等那几名狱卒带下楚欢,张大胡子才凑近过来,低声道:“黄捕头,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交给小的,小的保证让他舒坦舒坦!”   黄捕头冷冷一笑,看着楚欢渐渐没在昏暗阴影中的背影,抬手摸着下巴,瞥了张大胡子一眼,轻声道:“你可小心着点,不是猛龙不过江……这小子可不是好对付的。”   张大胡子面上现出狰狞之色,道:“便真的是条龙,到了我这里,也得让他变成一条死蛇!”   ……   ……   县衙后院的一处厢房之内,灯火明亮,一张奢华的黒木大桌子上,摆满了美酒佳肴,但是桌边却只坐了三人,除了一身宽松便装的胡知县和满脸横肉的八里堂薛琅,在胡知县旁边还坐着一名不过二十岁刚出头的丰满少妇,虽然不是十分美丽,却也有七八分颜色,胜在皮肤雪白和那骨子里透出来的风骚感,此时一脸妩媚之色,咬着胡知县的耳朵窃窃私语,随即咯咯笑起来。   这少妇却是胡知县的小妾,这胡知县虽然在青柳县为官数年,但却并非青柳人,他前来上任,家业却在故乡,家人也都留在故乡看守着家业。   胡知县在这边孤寂,一年前便讨了这房小妾,而这房小妾也确实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快乐,深得他的喜爱。   胡知县听小妾低语之后,也嘿嘿笑起来,一只手绕在后面摸着少妇丰满的臀部,轻轻揉捏,向薛琅道:“薛琅啊,你手下死了人,本官让你过来,只是想安慰安慰你,既然已经去了,你也就节哀顺变才是!”   薛琅叹道:“小的已经派人去抚恤赵宝家人,孤儿寡母,确实可怜,这一次楚欢作恶行凶,还要请大人为赵宝做主啊!”   胡知县嘿嘿一笑,尚未说话,门外传来声音道:“大人,和盛泉来人了!”   薛琅皱起眉头,胡知县却是十分淡定,抚须笑道:“来的倒是快。若不是顾忌苏家和雷大将军有些瓜葛,本官这一次恨不得将苏家也拖下水来。”起身来,道:“既然来了,本官就去见见,薛琅,你在这里先候着!”整理了一些衣裳,又嘿嘿笑着在那小妾脸上摸了一把,这才离去。   等胡知县离开,屋内只剩薛琅和那小妾,薛琅已经从袖中取出一根碧玉钗子,上千双手奉上,笑眯眯地轻声道:“夫人,楚欢杀了我的弟兄,天理不容,还请夫人在老爷耳边说上两句,无论如何,这一次绝不能放过那土包子。”   小妾伸手接过,吃吃笑道:“真是漂亮……薛大爷,你在青柳城威风八面,又有老爷相助,两个大男人,还治不了一个乡下穷小子,依我看,那穷小子这次进来,也就出不去了!”   ……   梁坊主此时在偏厅等候,他的心情倒是十分复杂,在他内心深处,对楚欢自然是充满了敌意。这次自己的诸多丑事被揭漏出来,虽然是从袁管事口中吐出来,但是梁坊主心中清楚,归其根由,那肯定是楚欢在琳琅面前说了什么。   但是他向琳琅主动请缨,要来衙门里打点,却也是真的希望做些事儿,只要自己在这次危难之中立下功劳,也就不用担心琳琅将自己赶出和盛泉,甚至于自己这个坊主的位置还有可能保住。   他在厅中没有等候太久,胡知县便已经咳嗽着进了来,梁坊主急忙迎上前去,躬身道:“大人,小的是和盛泉梁步全,这个时候惊扰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胡知县坐了下去,咳嗽两声,道:“本官知道你为何而来,不过你也不用多费心,回去和你们大东家说一声,本官为人处世,讲的是公正廉明,绝不会贪赃枉法。”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道:“赵宝的尸体如今就在衙门的尸房里面,仵作已经验过尸首,却是是被击中头颅而死,证据确凿,楚欢杀人那也是无法辩解的事实了!”   梁坊主上前几步,瞧见左右无人,靠上前,从袖里取出银钞塞过去,赔笑道:“大人的清名,无人不知。但是当时情势紧张,楚欢也有可能是失手杀人,而不是有意杀人,这是非还要请大人多多彻查。”   胡知县瞥了那几张银钞,也不过二百两银子,面不改色,也不接银钞,淡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向本官行贿不成?”显出怒色道:“本官岂是那种收受贿赂贪赃枉法之人?本官已经说过,本案要公正处理,绝不徇私枉法!”他脸上一副大义凛然之色,显得有些痛心疾首。   梁坊主只是赔笑,又从袖中取了几张银钞,笑着低声道:“大人,我们大东家已经吩咐下来,无论花多少银子,都要保住楚欢……一切还要劳烦大人!”   胡知县瞧那银钞已经有四五百两,喉头动了动,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弹了弹,梁坊主却也是深谙此道之人,将那几张银钞放在旁边的茶案上,刚刚放下,胡知县就已经放下手里的茶杯,正压在那银钞之上,咳嗽道:“这样吧,本官办案,素来小心谨慎,虽然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身,但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这个案子,本官不会匆忙定案,回头本官再安排人重新检验尸体,总要认证物证俱全方可定案的……!”   梁坊主堆笑道:“那一切就有劳大人了!”   胡知县微微颔首,露出几分笑意,道:“你们大东家还真是仁义,为了一个小小的伙计可以不惜金银……是了,你们大东家当真说过那句话?”   梁坊主一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胡知县淡淡道:“你们大东家当真说过,无论花多少银子,都要保住楚欢?”   “这……!”梁坊主一时之间也摸不透胡知县这句话里有没有陷阱,想了想,微拉长声音,最后还是点头道:“大东家确实如此交代!”   “哦?”胡知县颔首道:“本官知道你与大东家是亲戚关系,是大东家的姑父,对吧?”   梁坊主忙点头道:“是是!”   “如果是你遇上这官司,你们大东家如此费心,本官倒是能理解。”胡知县抚须道:“可是此番只是你们和盛泉的一个小伙计,你们大东家却也要如此不费重金……你告诉本官,这楚欢与你们大东家是和关系?他们……难不成也是亲戚?”   “绝对不是!”梁坊主十分肯定道:“大人,其实您不知道,我们大东家外冷内热,心肠是极好的。这次楚欢杀人,归其缘由,也是为和盛泉出头,如今楚欢犯了人命官司,大东家心里自然会过意不去,花些银子想要打点一番,保住楚欢……这也是情有可原!”   胡知县这才微微宽心,他还真怕楚欢真的与琳琅有极深的瓜葛,若是那样,事情反而不好办,此时梁坊主这般说,胡知县心里便明白,露出笑容道:“本官知道了。你先回去,让你们大东家放心,本官一定会秉公办事!“   梁坊主拜谢胡知县离开之后,胡知县才匆匆回到后院雅室,薛琅已经迎上前来,问道:“大人,可是苏琳琅前来?”   “是梁步全。”胡知县走到桌边坐下,嘿嘿笑道:“看来和盛泉是想花银子买命了。苏琳琅放下话来,只要保住楚欢,花多少银子都成,这可是发财的大好机会!”   旁边小妾媚声道:“哟,苏琳琅还真是够大方的呀。这楚欢与她有什么关系,要让她如此不惜本钱?”还没等其他人说话,风骚笑道:“该不是寡妇思春,那俏寡妇看上了这个伙计,所以才会如此大力相救吧?那苏琳琅寡居了多年,如今也是动了心……依我看啊,只怕这两人暗地里早就好上了……!”   薛琅却是皱起眉头,轻声问道:“大人,是梁步全过来?那苏琳琅没有亲自出面?她要真想救楚欢,为何不亲自过来?”   胡知县抚须道:“薛琅,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薛琅想了想,才道:“大人,我觉着这事儿不能拖下去,夜长梦多啊!”低声道:“大人,那楚欢可是一头下山虎,这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极狠……!”   胡知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打倒是能打,咱们整治他,无非是挡着咱们的财路。如果苏家真的肯出血,一个小小的乡下穷小子,那也不足为虑。”   “大人这话说的是。”薛琅微微一笑,但很快就显出肃然之色道:“大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乡下穷小子,无权无势,三番五次与我们明面作对,这样的人,那是心里就存着反心,乃是大大的刁民。”他握起拳头:“小的只是担心,如果为了苏家的银子,最后真的将这小子放出去,一旦这小子怨恨上咱们,那么……!”他没有直说出来,只是吐出几个字:“亡命之徒,无所不为啊!”   第六十六章 群狼惊   胡知县眼皮子一跳,本来还有几分得色的脸顿时便阴沉下来,靠在椅子上,抚须道:“薛琅,有什么话,你不用拐弯抹角,尽管说来。”   薛琅身体微微前倾,道:“堂尊,这次机会,倒也确实是个发财的好机会。苏家富庶,若是能借此机会让他孝敬一些上来,倒也是乐事。只不过……堂尊,不瞒你说,我觉着那臭小子的来头不清。刘家村那边出了事后,小人曾暗中派人打听过,这楚欢八年前突然失踪,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可是前不久却突然回来……这一回来,为人行事大不相同,而且一身好功夫,连我八里堂他也是丝毫不放在眼里,甚至出手废了我这边三条腿。堂尊,这人失踪的八年,究竟做了些什么,咱们可是查不到丝毫线索……如此人物,若真是匪类,一旦为了得到苏家的一点银子将他放出,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胡知县并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   ……   ……   县衙大狱的甲字号房乃是要犯之所,一道石门打开之后,里面便溢出腐臭的味道,这下面一年到头见不到阳光,阴暗无比,却又森然无比。   楚欢神情淡定,双手被绳子绑着,在数名狱卒的推搡下,到了狱卒房,那张大胡子很快就跟过来,在椅子上坐下,拿过毛笔和一本名册,道:“姓名!”   “楚欢!”   张大胡子大笔一挥,在犯人名册上写下了楚欢的名字,这才收好,起身走到楚欢面前,绕着楚欢走了一圈,嘿嘿笑道:“怎么样?绑着绳子,是不是不舒服?”   楚欢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怎么,瞧你样子,还不服气?”张大胡子冷笑着,指着狱卒房四周的器具道:“你可瞧好了,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老子听说你在外面很能打,八里堂有好几条腿是被你打折了……嘿嘿,那些威风在我这里你可显不了,你要是在这里撒野,老子先打折了你的腿!”   这狱卒房四周,多得是各种刑具,不少刑具兀自带着斑斑血迹,屋内的空气中不但充斥着腐臭之味,更有着一股子残留的血腥味。   这里绝对是一处阴森之地。   楚欢淡淡一笑,道:“只要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等我出去,我保证会收拾你!”   此言一出,张大胡子和几名狱卒先是一怔,随即俱都发出怪笑声,这可是他们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一个重刑犯在囚牢之中,竟敢对牢头发出如此威胁,那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张大胡子大笑过后,面色一冷,沉声道:“看来这位伙计对咱们这里实在不了解,哥儿几个,都动起手来,让他知道知道咱们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两名狱卒上前去,其中一人已经抡起一根手臂大小的粗木棍,挥舞着便要往楚欢的头上砸过去,棍风落下,楚欢身体一闪而过,那狱卒砸了个空,正在恼怒,却听得一个声音冷冷道:“住手!”   声音之中,从外面进来一个人,一身黑色便服,几名狱卒看到,急忙躬身行礼,道:“二公!”   二公是对县丞的尊称,县丞乃是知县的辅佐之官,亦是属于朝廷命官,属于吏部甄选,皇帝任命,这一县之中,知县自然是当之无愧的一把手,而县丞乃是一人之下的二把手,所以衙门里的下级吏员通常都称其为“二公”。   这县丞唤作赵寅海,屈居胡知县之下,这青柳县的权柄都握在胡知县手中,这赵县丞实际上也没有多大的权势。   但他毕竟是朝廷命官,衙门的的吏员却也是不敢得罪。   “你们这是要滥用私刑?”赵县丞相貌堂堂,国字脸,眉毛粗浓,瞥了楚欢一眼,淡淡道:“此人是否已经定罪?”   张大胡子忙笑道:“二公,都这么晚了,您怎地来这种地方?”他自然不知道,梁坊主离开县衙后,总觉得事情不妥善,所以又暗中去找了赵县丞,其目的,无非是觉得多打通几个人就能好办事,回头也好在琳琅面前表功。   这赵县丞在衙门里多年,却是深知衙门里的规矩,知道楚欢被抓进大狱,少不了要受一顿打,他既然收了银子,也还真的过来瞧瞧,恰恰见到这帮狱卒准备对楚欢动手。   “刚从这边路过,所以进来看看。”赵县丞道:“此人尚未定罪,你们不要擅用私刑……这要是传扬出去,不但你们没有好果子吃,只怕还要连累堂尊!”   张大胡子忙道:“二公说的是,小的们不敢了!”   赵县丞打量楚欢几眼,缓缓道:“这人是和盛泉的人,和盛泉还是有些势力的,若是未定案便打伤了他,到时候和盛泉的人找上来闹事,也不好对付。”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等到赵县丞离开,张大胡子才冷笑道:“算你臭小子运气,关到甲字号房去……!”   两名狱卒便将楚欢带出了狱卒房,旁边立刻有一名狱卒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道:“头儿,这小子如此猖狂,到了咱们这地儿也敢撒野,咱们就这样算了?”   “算个屁!”张大胡子摸着乱蓬蓬的胡须道:“你也不用急,到了咱们这个地儿,就咱们说了算,若是连这样一个臭小子都整治不了,咱们也都该去吃屎去!”   狱卒笑道:“头儿,你的意思是?”   “用不着咱们出手。”张大胡子招招手,那狱卒凑近过来,张大胡子耳语几句,狱卒立时嘿嘿笑道:“头儿,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办!”   ……   甲字号房在地牢最深处,客栈里的甲字号房通常都是头等上房,而地牢里的甲字号房,那却是最让人丧胆的牢房。   地牢过道中,又闷又臭,墙壁上灯火昏暗,来到甲字号牢房,隔着木头做成的牢柱里面昏暗一片,透过牢柱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已经横七竖八躺着七八个人,黑乎乎的,虽然这边响起动静,但是里面众人看也不看,就似乎都已经睡着。   “范胖子,新来的犯人,好好照顾着。”狱卒打开牢房大门,将楚欢推了进去,嘿嘿笑道:“不要玩得太过火!”说完,已经重新将牢房锁上,和同伴径自离去。   两名狱卒刚刚一走,本来躺在地上睡觉的犯人们顿时都爬起身来,一个个都用古怪的目光打量着楚欢,看上去都是不怀好意,没有一个是善类。   靠在最里面睡在一堆干草上的一个胖汉子悠悠坐了起来,嘴里叼着根干草,他两边都没有人敢靠近,这牢房空间不算大,但是他一个人却占了极大的地方,在这里面显然地位不一般。   楚欢知道,这家伙肯定就是狱卒口中的范胖子。   范胖子坐起身,吐出口里叼着的干草,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   其他犯人此时都站起来,将楚欢围在当中,   “身上有什么东西,都拿出来,有没有吃的?”   “有银子吗?”   “范老大在这里,你他妈还站着,快跪下,懂不懂规矩?”   楚欢穿着土气,此时的表情看上去却也是十分的憨厚,做出一副惊恐之色,可怜巴巴道:“几位大哥,我叫楚欢,他们说我杀了人……所以将我抓了进来!”   众人一听,先都是吃了一惊,毕竟是杀人犯,这一般人可不敢惹,虽说这甲字号房都是重犯,却也没有敢杀人的,便有几名犯人微微变色,退了一步。   “吊毛!”范老大先是一怔,但是随即看到楚欢样子,立马道:“就你这样的还杀人?你他妈有那个胆子吗?杀猪还差不多”   楚欢咧嘴笑道:“我不敢杀人,可是他们说我杀人,我也不能辩驳……对了,几位大哥,我睡哪里?”指了指范老大睡的地方,道:“是那里吗?”   “妈拉个巴子,你还想睡范老大的地方。”一名犯人骂道:“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我操,还不跪下……!”一脚踢向楚欢的腿弯,便要将楚欢踢跪下。   只是他刚出脚,楚欢却已经飞起一脚,一个漂亮的侧踢,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家伙就被踢中胸口,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正落在墙角的粪桶上,一股恶臭飘散开来,这人躺在地上淋了一身的屎尿,一时间岔了气,动也不能动。   当众人目瞪口呆之际,楚欢却已经高声叫喊道:“来人啊,打死人了,快来人啊……!”他声音极高,就似乎自己是被别人所揍。   两名狱卒此时却也听到叫喊声,相视一笑,根本不理会,径自离去。   楚欢叫了两声,这才回过头来,扫视那几名犯人,咧嘴笑道:“刚才他们让你们照顾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可没听明白!”   众人此时明白,这小子不是善茬,他叫喊那两声,实际上是调虎离山,将别有用心的狱卒调走而已。   --------------------------------   PS:求收藏和红票!   第六十七章 黑夜下的狱神庙   范胖子和其他囚犯都是呆了一呆,很快,范胖子便反应过来,怒骂道:“我操,他还打人?”转身从他的干草堆下摸出一根不长的粗棍子,叫道:“他绑了手,哥几个一起上,打不死这狗.娘.养的。不要怕打死了人,死了就说是畏罪自杀!”   关在甲字号房的,就算不是杀人进来,那也都是无法无天的大恶之辈,听范胖子一声令下,众人摩拳擦掌,一哄而上。   虽说楚欢显示了一下手脚,但是毕竟被绑着双手,看起来也不像是狠角色,这群无法无天的悍徒还真是没将楚欢放在眼里。   瞧着这群人涌上来,楚欢心中暗暗冷笑,他今日俯首被抓进来,无非是不想连累和盛泉,毕竟当众与管家斗,后果总是不妙的。   他一股怒气正压在心头上,一直没有地方发泄,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迎上来,那还真是来得及时,楚欢若是不将这群人的屎打出来,还真对不起上天赐给自己这次发泄的机会。   他的双手虽然绑着绳子,但是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将绳子解开。   只不过对付这几个人,他实在没有必要用上手,而且他一双腿的威力着实凶狠,就像两根大铁棒子,只要扫出去,便带着凌厉劲风。   这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鬼哭狼嚎,声音隐隐传到狱卒房,包括张大胡子在内的狱卒们都是满脸幸灾乐祸之色,都以为今晚楚欢就算不死也要奄奄一息。   ……   ……   县衙大狱不远,有一处狱神庙,这里面供奉的的乃是狱神皋陶,一旦犯人判刑之后押犯刑场之前,都要在这里祭拜一下。   青柳县终究是一县之地,狱神庙的规模也很小,而且早已经破败不堪,从前任知县开始,这狱神庙除了作为囚犯祭拜之地,而且还成为了停尸房。   出现人命官司,在案子没有审理完毕定案之前,死者的尸体便会运到这里来,暂时放在这里,等定案之后再将尸体交回处理。   这一次人命案的主角赵宝的尸首,此刻就安置在狱神庙之中,狱神庙里除了一位常年在此看守的老狱卒,另外还派了两名狱卒在这里守着尸首。   已是入冬,入夜之后,夜风凄冷,狱神庙四周一片宁静,便是狱神庙之内,也是幽静的很,那老狱卒早已经睡下,只有那两名看守尸体的狱卒在堂前点了油灯,弄了一些猪头肉,一人一壶酒,在灯下闲聊饮酒。   冬夜漫长,这两名狱卒被分配在这里看守尸体,心里实在有些不爽,饮酒暖暖身子,也好打发这漫长的寒意。   狱神庙外寒风呼啸,庙内的小屋子里还摆放着尸首,两名狱卒心情也不是十分痛快,说说聊聊之间,猪头肉吃了个干净,而两壶酒也都下肚,困意上涌,紧了紧衣裳,一名狱卒上前看了看,确定大门关得严实,这才回转过去,趴在破旧的桌子上歇息起来。   天上无月,大地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冬夜的风听起来就如同游魂哽咽,充满着诡异与凄凉之意,狱神庙在黑夜之中,显得阴森无比。   狱神庙门前不远的一颗大树之后,转出一个人来,身形粗壮,看着狱神庙大门紧闭,踏着步子缓缓靠近过去。   他虽然身躯很魁梧,但是步伐却很轻盈。   靠近那扇已经有些破败的大门,这人透过门缝往里面望过去,清晰地瞧见油灯跳动,那两名狱卒趴在桌上已经沉沉睡着,甚至发出响亮的呼噜声。   这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塞进门缝之中,小心翼翼地挑开了里面的门闩,动作十分熟练地收回匕首,然后轻轻地推开了门。   他胆子极大,虽然两名狱卒在旁边睡着,他却毫无畏惧地登堂入室,进了门,反手将门关上,又轻轻地扣上了门闩。   他在堂中没有多做任何停留,轻步走进了放有尸首的小屋子内,这里面昏暗一片,可是此人却似乎有夜视眼一般,来到了屋内,走到尸首旁边,蹲了下去。   地上放着一张木板,赵宝的尸首此时就放在上面,用一张白布蒙着。   这人掀开白布,在这阴森黑暗的小屋子内,面对这具尸首,镇定无比,甚至已经开始检查尸首,他检查尸首的手法十分的熟练,在黑暗之中,动作灵活无比。   半晌过后,这人才低声自语:“果然是被冤枉,楚欢当时出手的力道没有这么重,这脑后勺的伤,定然是后来重击下去。”   他沉默一阵,亮出匕首,竟然在尸首的几处要害地方刺了几刀,这才用白布重新将尸首盖上,嘿嘿一笑,转身离开了小屋子。   ……   ……   次日一大早,张大胡子为了看看昨夜的战场,更为了看看楚欢伤势有多重,领着几名狱卒大摇大摆来到了甲字号房。   当这几名狱卒看到甲字号房的情景,一个个目瞪口呆,张大了嘴,都能塞进两个鸡蛋。   只见囚牢之中,包括范大胖子在内,所有人都是双手抱头蹲在墙根,面朝墙,撅着屁股,动也不敢动,有几个人身上还带着血迹,隐隐传来让人怜爱的哽咽声。   他们的双腿不停地打晃,由此可以看出,这些人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   只有楚欢坐在范胖子以前睡的那堆干草上面,靠着墙壁,嘴里叼着根干草,似乎在想着什么。   张大胡子半晌才回过神来,怒吼道:“这是怎么回事?范胖子!”   范胖子听到声音,就想等来了救兵,转过身来,只见他本就有些发胖的脸上此时红肿一片,两只眼睛更是发青发肿,嘴角还带着血迹,声音发颤:“张头……你……你可来了……!”听到一声冷哼,只见楚欢正冷冷看着自己,范胖子打了个寒颤,急忙转过身去,依然双手抱头,撅着屁股,由此看来,昨天晚上,这群悍徒已经被楚欢完全震慑,即使是狱卒前来,这帮囚犯却也也依然战战兢兢。   张大胡子见状,恼怒不已,抬手指着楚欢道:“楚欢,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楚欢站起来,走到门边,神秘一笑,道:“这事儿太诡异,你问问他们就知道了……我昨晚睡得沉,一早上醒来他们就这副德行……!”   张大胡子冷笑道:“姓楚的,看不出来,你还真是本事不小!”   “过奖!”楚欢淡淡一笑。   “还不都转过来!”张大胡子怒喝道:“都那样干嘛?”   范胖子这些人听到喝声,急忙都转过来,但是双手却兀自抱着后脑勺,不敢放下来。   旁边一名狱卒看了楚欢一眼,冷冷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快说,咱们这里,可容不得任何人撒野,范胖子,究竟怎么回事儿,你来说!”   范胖子苦着脸,道:“昨晚……昨晚这里面有两只大耗子,我们……我们抓耗子,黑灯瞎火,看不清楚,所以……所以都撞着了……!”   “抓耗子?”张大胡子又是恼怒又是好笑,看着楚欢,冷笑道:“小子,别急,咱们慢慢来……看你能神气到什么时候!”   他冷哼一声,带着手下人便走,范胖子鬼哭狼嚎叫道:“张头,你……你别走,等一等,求你了,给我换个牢房……我不能待在这里……!”   张大胡子却不理会,很快便离开。   楚欢这才回过头,皱眉看着范胖子,淡淡道:“怎么?和我在一个房里,委屈你了?”   范胖子脸色煞白,急忙道:“楚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不站好!”楚欢冷喝一声,范胖子等人急忙转身,又像先前一样,抱着头,撅着屁股,面朝墙壁待着,大气也不敢出。   楚欢这才走到干草堆边,躺了下去,打了个哈欠,道:“昨晚一晚上没睡好,现在好好睡一觉……对了,吃饭的时候,记得叫我!”   范胖子忙不迭答应。   楚欢躺下之后,微闭着眼睛,心里却是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现在对外面的情况并不知晓,虽然知道琳琅一定会想尽办法在外面打点关系援救自己,可是他却隐隐觉得这次的事情绝不会那么顺利摆平。   自己出手有分寸,最后却被人说成打死了人,那个赵宝肯定是死了,但是究竟是怎么死的,那还真是大有问题。   楚欢知道,对方既然能舍掉一条命来对付自己,那么对方用心之毒,绝非一般,他们那是有心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自己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被人冤枉,在这个地方糊里糊涂丢了一条性命。   昨天被抓进牢房之时,楚欢沿途已经熟悉过,牢房的构造完全记在心上,实际上这县衙大牢十分的简陋,根本谈不上严密。   毕竟是县衙大牢,自然不可能与正规的大狱相比,楚欢十分自信,自己如果想要闯出这处简陋的囚牢,并非困难事情。   这牢房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十分的严密,但是对楚欢来说,实在不算一回事。   只不过虽然能够一搏逃出去,但是事后必定会牵连不少人,最起码和盛泉一定是要被牵连进来,而自己在刘家村的母亲和素娘那也是必然要被牵连。   他现在平心静气思考,就是希望能想出一个完美的计划。   第六十八章 探监   这日衙门里并没有提审楚欢,反倒是胡知县这一日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他为官多年,嗅觉极其灵敏,不知为何,自从将楚欢抓紧大狱之后,他的内心深处总感觉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正午时分,他吃了小半碗粥,心里就有些发燥,令人去将八里堂薛琅找过来,薛琅从县衙的后门进来,到了偏厅,胡知县已经在等候,见到胡知县的神色不好,薛琅急忙问道:“堂尊,找小人过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胡知县开门见山道:“这案子……不能开堂审理!”   “不能开堂审理?”薛琅吃了一惊,急忙道:“堂尊,这是为何?是不是……是不是出了什么乱子?”   胡知县皱眉道:“本官觉着事情有些不对劲。”盯着薛琅,低声道:“梁步全昨日那句话,让本官想了一晚上……这话中有问题啊!”   “堂尊说的是哪句话?”   “苏琳琅那句话。”胡知县显得心神不宁:“她说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救出楚欢……这句话分量不轻啊。本官昨天一开始只以为苏家愿意在本官这头花银子,可是现在想起来,只怕这句话里含着威胁之意啊。”   “威胁?”薛琅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冷笑道:“堂尊,她苏家虽然有些银子,但是当真敢威胁堂尊?苏家是民,堂尊是官,民与官斗,她是找死不成!”   胡知县连连摆手,道:“不对不对。你要懂得,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苏琳琅敢放下那句话,只怕是真的花大银子了,她回了府城……薛琅,你说她会不会往总督衙门去?”   “总督衙门?”薛琅怔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轻声道:“堂尊,总督大人日理万机,岂会为这等小事大动干戈?而且……而且总督大人何等人物,岂能在乎苏家那点银子?”更是压低声音道:“都说总督大人两袖清风,这些年来他做出了一副清贫模样,还当真会为一个乡下小子收取苏家贿赂?堂尊,总督大人固然位高权重,但是在云山府却也不是只手遮天,罗指挥使的眼睛可是一直盯着他,他可不敢乱来!”   胡知县沉吟片刻,道:“凡事都说不准。这边真要提审定了案,判定的结果还要送到府城交给刑部司,你可不知道,刑部司的蓝主事可是总督大人一手提拔起来,这案子真要呈上去,只怕刑部司不会披红……!”说到此处,胡知县脸色颇有些难看。   薛琅皱眉道:“堂尊的意思是说,总督大人就算不亲自出面,也会让刑部司故意找事?”   “如果苏家真的能打通总督衙门,刑部司必然会出面。”胡知县叹道:“本官还是考虑不周……!”   薛琅忙道:“堂尊,你也不必愁闷,苏琳琅虽然家资殷富,但是未必能打通总督衙门的关系,就算真的打通,咱们这边人证物证俱全,难道还怕他们不成?堂尊,您是吴老太爷的关系来到这里,您莫忘记,你背后还有吴老太爷!”   “吴老太爷?”胡知县叹道:“老太爷虽然曾是朝中大员,但是……如今却已经告老还乡,他虽有爵位,却不是官身……真要是出了事情,老太爷也未必能保得住本官!”   “吴老太爷虽然不是官身,但是老太爷的儿子如今在京中可还是很有实力。”薛琅道:“堂尊,你曾经对小的说过,老太爷的儿子如今可是二皇子身边的亲信,您身后是老太爷,老太爷身后可就是二皇子……就算是总督大人,他想翻案,也要考虑考虑吧。咱们手中人证物证俱全,到时候真要闹大,罗指挥使和吴老太爷必定会对总督大人发难……总督大人绝不会为了这样一个乡小子将事情闹大!”   胡知县微微颔首,终于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本官心里还是不安宁。”他眼中显出阴狠之色:“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总督大人的心思,咱们猜也猜不透……这事儿我看还是早了早好,拖下去一刻,我就一刻心里不安宁!”   薛琅凑近道:“堂尊,您的意识是?”   胡知县微一沉吟,凑近薛琅耳边低语几句,薛琅微皱眉头,随即点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堂尊好主意!”   ……   ……   大狱之中的饭菜实在不怎么样,但是范胖子等人还是规规矩矩将食物俱都摆放在楚欢面前,让他挑选,然后都挤在墙角,战战兢兢地看着楚欢,等着“楚爷”吃完,若有剩下的,再过去充饥。   世界上的每一处角落都是如此,强者为尊,而且强弱的世界,都会自然而然地形成一套对强者有利的规矩,就算是大狱也不例外。   楚欢也不客气,他肚子也正饿着,端起饭碗正要就餐,便在此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道:“楚欢,有人看你来了!”   楚欢一怔,心想难道是琳琅过来,放下碗筷,起身来,看过去,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木门柱的缝隙外。   来人上身穿青色棉袄,下身一条粗布碎花裙子,一方紫色的头帕裹在发髻上,长相清美,板着脸,右手拎着一只竹篮子,不是素娘又是谁?   楚欢呆了一下,他万万没有想到素娘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到来,上前去,苦笑道:“素娘姐,你……你怎么来了?”   素娘咬着嘴唇,眼圈有些发红,也不说话,放下手中的篮子,一声不吭地从里面取出两只瓷碗递了进去,又取了一小壶酒,终于抬起头,脸上显出难过之色,开口道:“早知道这样,你就不该……不该进城。娘盼着你有出息,可是……!”她一抹眼泪,却是说不下去。   楚欢叹了口气,道:“素娘姐,你别难过,我不会有事……!”   素娘道:“你还说没事?你以为是打了人那样简单吗?舅爷都说了,你这次是闹了人命官司……你就知道好勇斗狠,这下子可好……!”她又是怨责又是难过,泪珠儿不争气地落下。   楚欢问道:“娘……知道这事儿?”   素娘摇头道:“娘还不知道。昨天半夜舅爷过去,他老人家担心娘受不住打击,所以只是单独对我说了。娘只以为你在这边过得很好,舅爷是借口要收拾一下房子,所以我才跟着过来……!”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我能进来,还是舅爷花了银钱……!”   “舅爷去哪里了?”   “舅爷去找知县老爷。”素娘轻声道:“舅爷说你不是凶恶之徒,一定不会杀人,所以去求见知县老爷为你做主!”   楚欢心中暗叹:“一切都是他们在背后搞鬼,找他有何用?”看素娘伤心样子,低声道:“素娘姐,你放心,我没有杀人,谁也不能定了我的罪!”   素娘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你当真没杀人?”   “没有!”楚欢十分肯定地道。   素娘抹去眼泪,道:“二郎,只要你没杀人,我就帮你申冤,知县老爷不给你做主,我就去府城,府城那些大官不为你做主,我就去京城,不会让他们冤枉你……!”她的语气坚定异常。   楚欢闻言,心中感动,凑近过去,压低声音道:“素娘姐,你待会儿离开这里,将舅爷带回刘家村……无论如何,一定要劝他暂去刘家村,你们在家里收拾一下……!”   素娘姐一愣,失声道:“你要做什么?”发觉自己声音太大,捂着嘴,往那边望了望,见两名狱卒正在那边低声私语,随即发出古怪的笑声,也不知道在那边说些什么。   楚欢神色严峻,压低声音:“素娘姐,你什么都不要问,按照我说的去做,带着舅爷回刘家村,就在家里待着,什么地方也不要去,听懂了没有?”   素娘瞪大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见到楚欢神色十分严峻,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便在此时,那边狱卒已经催促道:“好了好了,可以走了,头儿吃完饭就过来,要是让张头儿看到,那就麻烦了!”   素娘提起篮子,看着楚欢,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楚欢却已经温和一笑,道:“去吧,不用担心我……记住我的话!”   素娘点了点头,她毕竟是乡下女子,遇到这等大事,也不知如何是好,听楚欢如此吩咐,似乎有什么打算,迷迷糊糊答应。   她边走边回头,终是加快步子,两名狱卒瞅她过来,一人已经嘿嘿笑道:“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嫂子!”   “嫂子?”两名狱卒互视一眼,随即都嘿嘿笑起来,眼睛在素娘丰满的胸脯和翘翘的浑圆丰.臀上打量着,一人已经淫亵道:“好吃不如饺子,好上不如嫂子……!”他话声未落,素娘俏脸一沉,拎起手里的竹篮子便照着那狱卒打过去,骂道:“不要脸的东西,当老娘好欺负吗?老娘打死你……!”   那狱卒显然没有想到素娘反应如此激烈,大为吃惊,急忙后退,顺手拔出刀,厉喝道:“臭娘们,好大胆子!”   楚欢在那边听到动静,双拳握起,脸上满是寒意,直待一拳击断木栅栏,他是万万不能允许别人欺辱素娘,也就在此时,听到一个声音厉喝道:“住手!”   那狱卒听到喝声,急忙止手,只见到一身黑衣的赵县丞背负双手,突然出现在地牢之中。   赵县丞神色冷峻,上前来,看了素娘一眼,问道:“你是楚欢家人?”   素娘点点头。   “快走吧!”赵县丞淡淡道:“这地方是重地所在,不得擅入!”   素娘回头往楚欢那边看了一眼,一咬牙,出门而去,赵县丞冷冷看了两名狱卒一眼,两名狱卒低着头,战战兢兢,赵县丞这才背负双手来到楚欢牢房前,见到楚欢正站在木栅栏后,打量几眼,才凑近上前,低声问道:“人……是你所杀?”   楚欢微皱眉头,并没有说话。   赵县丞淡淡道:“你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这个时候,说话和不说话还有区别?”楚欢冷冷笑道:“但是话说回来,想要轻易定我的罪,那还是要拿出充足证据了……我最厌恶别人往我身上泼脏水!”   赵县丞淡淡一笑,压低声音道:“楚欢,人如果不是你所杀,你就要撑到底……听我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你先撑下去……许多事情,一旦撑下去,就会有转机……!”   说完这句话,赵县丞也不多言,转身便去了。   楚欢眯起眼睛,这赵县丞来到地牢,冷不丁对自己说出这番话,用意何在?   第六十九章 鬼蜮伎俩   楚欢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既然陷入这样的宵小布局,那么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自己只能找个机会强行离开这里,回到刘家村,带着家人暂时离开云山府。   他甚至想过,等到在其他地方安顿下来,一有机会,便即返回青柳县,将陷害自己的胡知县和八里堂薛琅置于死地。   衙门里的差役刚开始前往和盛泉逮捕楚欢之时,楚欢便知道其中事有蹊跷,进了囚牢,并没有花太长时间,就已经想通了这阴谋之中的关节吗,心知必定是八里堂与县衙联手设下此计。   只是赵县丞突然来到地牢之中,冷不丁地留下了一句话来,这让楚欢感觉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隐隐觉得接下来的事儿恐怕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   楚欢刚进监狱之时,在狱卒房被为难,赵县丞及时出现,楚欢对他颇有印象,当时张大胡子那群人称他为“二公”,便已经让楚欢得知了赵县丞的身份,虽然不知他姓“赵”,却知道这人乃是青柳县的县丞。   楚欢没有与这位赵县丞打过任何的交道,按理来说,他不会相信这衙门里的任何一个人,但是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赵县丞前来说出这句话,那是对自己提醒着什么。   也正因为赵县丞这句话,他暂时按捺住了心中的越狱计划。   范胖子这帮囚犯自打楚欢进来之后,身心都受到了重创,过的生不如死,但是面上却还要尽可能地显出笑容来。   因为这位“楚爷”的脾气实在不好,只要看到谁的脸色不好,就怀疑是对他不满,而这位楚爷整治人的手段实在是太多。   晚饭之前,一名狱卒来到牢房,沉声叫道:“范胖子,张头儿找你!”打开门来,范胖子急忙出来,走出牢房的一刹那,竟是说不出的轻松。   狱卒带着范胖子来到狱卒房,里面只有张大胡子一人,那名狱卒关上房门,握着刀柄,就站在房门边上。   范胖子上前来,委屈道:“张头儿,你给我换个地儿,那牢房我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   张大胡子起身来,嘿嘿笑着,问道:“范胖子,你当真怕了那小子?”   范胖子苦着脸道:“张头儿,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功夫太厉害,你让咱们好好教训他,可是……可是咱们真不是他的对手……!”   张大胡子摇头道:“范胖子,说起来你也算是一号人物,当初为了几两银子,差点将人砍死,怎么到了这里,你的杀气便没了?”   范胖子尴尬无比,只是道:“张头儿,您给我换个牢房,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   张大胡子靠近过来,压低声音道:“范胖子,遇到事儿,你就往后退?丢不丢人?不就是一个乡下穷小子吗?你莫忘记,这牢房可是老子的地盘儿,想要收拾他,那还不容易?”   范胖子眼睛一亮,道:“张头儿,您的意思是?”   张大胡子从袖里掏出一只极小的纸包,嘿嘿笑问道:“范胖子,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泻药!”张大胡子笑道:“这玩意儿要是放进饭菜里,吃进肚子里,便是铁打的汉子,那也要变得奄奄一息,没有丝毫力气……!”   范胖子毕竟不是什么善茬,明白什么,压低声音道:“张头儿,您的意思是……将这泻药放进那小子的饭菜之中?”   “等那小子吃下泻药,就从一头老虎变成一只小绵羊。”张大胡子嘿嘿笑道:“范胖子,那你受的委屈可就有了发泄之处……到时候你们想整治那小子,可就全凭你们的心意了!”   范胖子眨了眨眼睛,露出冷笑,道:“张头儿,你放心,只要那小子没了力气,你瞧我怎么收拾他……只要你护着小的,老子便先要了他两条腿!”   “好!”张大胡子竖起大拇指:“范胖子,你还是有种。”将手中的纸包递过去,道:“你先收起来,一找到机会,便往他饭菜里下药……!”   范胖子一怔,却没有接过,问道:“张头儿,你是让小的去下药?”   “怎么,不愿意?”   “不是不是!”范胖子忙道:“可是……可是小的就在那小子的眼皮底下,几乎没有机会……张头儿,你派人送牢房的时候,事先下好泻药,岂不更方便?”   张大胡子冷笑道:“范胖子,看来你是没那个胆子了。”收起纸包,挥手道:“老子好心帮你,你却不识好歹,也罢,你去吧,继续受那小子的欺辱……这事儿,老子日后就不管了。”冷哼一声,道:“老子可是听说了,知县老爷这几日身体不适,只怕十天半个月也不能开堂审案,所以……嘿嘿,你们若有本事,就撑上十天半个月!”   范胖子骤然色变,楚欢只进了大狱一天,范胖子这伙人就已经在心里哭爹喊娘,若是与楚欢待上十天半个月,那是谁也忍受不了。   范胖子想了想,一咬牙,道:“张头儿,小的明白了,若是治不死他,我范胖子也枉为男人了!”   张大胡子哈哈一笑,这才将纸包递过来,笑眯眯道:“范胖子,事情要做的隐秘,这包泻药一定要收好……可不能让那小子看出端倪!”说完,将那纸包递了过来。   范胖子接过纸包,收在自己的腰带中,咬牙道:“张头,你放心!”   张大胡子嘿嘿一笑,挥手道:“你先去吧。范胖子,老子也给你放个话,真要出了事儿,我给你担着……这小子其实无权无势,只是会打架而已,真要落在你们手里,你们尽管变着花样玩!”   范胖子嘿嘿一笑,那名狱卒这才领着范胖子回了牢房。   等那狱卒回来,张大胡子脸色已经冷峻起来,压低声音道:“晚上的牢饭,你亲自送过去,千万不要让他们怀疑!”   狱卒轻声道:“张头放心,小的知道怎么做!”   张大胡子走到椅边坐下,微一沉吟,终于道:“今晚便不要睡了,睁大眼睛,只要那边出了事儿,要立刻处理现场,绝不能留下任何的线索……特别是那小子的尸首,必须立刻转移处理掉,不可留下后患。”   狱卒道:“都已经安排妥当,绝不会出差错。”   ……   ……   云山府城距离青柳城不过几十里地,青柳城作为交通要地,南通北往,都是修有官道,而府城与青柳县城之间的官道修的十分的平整,当初也是耗费了不少银子。   黄昏时分,天色将暮,初冬的寒风刮在脸上,已经颇为严寒。   八匹骏马如风一般从官道上席卷而过,马蹄声哒哒直响,路上的行人尚未回过神来,八骑便已经如风一般卷过。   眼睛不好使的,那是连影子也没看到,眼睛好使的,只看到那八骑气势汹汹,腰间甚至配了大刀,大秦帝国对民间的兵器控制得十分严格,能够佩刀在身,十有八九便是官府中人了。   ……   青柳城县衙地牢昏暗一片,楚欢进来虽然只有一日,但是却已经适应了囚房之中那股子腐臭之味。   范胖子被叫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就不敢再看楚欢的眼睛,甚至神色都有些变化,楚欢看在眼里,并不言语,但是心中却已经感觉到事有蹊跷。   对于范胖子这些囚犯来说,与楚欢共处一室,就等于和老虎住在一个房间,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惹恼了这头老虎。   虽然只是共处一日,但是这头老虎的威力,范胖子等人已经是心知肚明了。   囚房之内十分的安静,这死一般的寂静让囚房之内的气氛十分的压抑,范胖子距离楚欢远远地坐着,靠在囚犯角落,昏暗之中,偷偷往楚欢那边看了两眼,只见到楚欢躺在干草堆上,似乎已经睡着。   范胖子心中冷笑,暗想:“先让你再猖狂一阵,回头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越看越不顺眼,只等着牢饭早些过来。   他的手情不自禁滑到自己的腰间,确定那包泻药安静地待在那里,嘴角泛起狠戾的笑意。   脚步声从牢房过道中响起,范胖子精神一震,很快,一名狱卒出现在牢门外,瞧着盛装饭菜的木通道:“起来了,奶奶的,一帮杂碎,每天还要爷伺候你们……!”   他打开门,将木桶放进来,却又拿了一只小竹篮子,从里面取出一只大瓷碗,向楚欢道:“楚欢,你们东家倒是讲究,花了银子打点咱们,咱哥儿几个也不能亏待你,给你弄了一碗红烧肉……!”   一听红烧肉,范胖子等人眼中都露出光来。   楚欢坐起身来,也不过来,只咳嗽一声,范胖子已经上前来,将那碗红烧肉端了过去,恭敬放在旁边,这才退下去。   狱卒用古怪的目光看了楚欢一眼,楚欢却也正瞧向他,这狱卒触碰到楚欢的目光,竟是转过头去,转身便出门,回身将牢门锁上,站在门外又看了楚欢一眼,这才快步离去。   --------------------------------------------------------------   PS:昨晚看球,今天起得晚,还有点私事,所以更新晚,对不住。   不过确实看好俄罗斯,这与国家的重视度有关,有好的联赛,总会出好的国家队!   第七十章 阴差阳错   楚欢神情淡定,瞥了那群囚犯一样,只见那几个家伙蹲在墙壁下,一个个都瞅着那红烧肉,喉头都是情不自禁地在动。   楚欢用鼻子闻了闻,叹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这样的美味!”一副陶醉之色,随即摸了摸肚子,自语道:“只是肚子还不怎么饿……!”抬手指着范胖子道:“范胖子,你先将这碗肉看好,我困了,先睡一觉,等我醒来再慢慢享受!”   范胖子一愣,随即面露喜色,连连道:“楚爷,您睡您的,这碗肉就交给我看着!”   “你可记好了,这里面要是少一块肉,别怪老子扒了你的皮!”楚欢冷冷道,随即伸了个懒腰,也不多说,躺了下去,甚至是背面对着这群囚犯。   范胖子此时当真是心花怒放。   他腰间揣着纸包,自打从狱卒房回来之后,心里就盘算着用什么法子往楚欢的饮食中下药,心中一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上天竟然是如此眷顾他,自己一直担心没有机会下手,可是这上天却赐给他这样的大好机会。   他几乎要高兴的蹦起来。   他靠近过去,待在那碗红烧肉的旁边,油乎乎散发着肉香的红烧肉就在自己眼前,在地牢之中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肉味的范胖子喉头动了动,却是不敢动弹。   楚欢面朝里面,身体不动,呼吸匀称,微眯着眼睛,没过多久,他的呼噜声便响起来。   范胖子眯起眼睛来,轻声叫道:“楚……楚爷……!”   楚欢呼噜声很响,却哪里能够听到范胖子的轻呼声,范胖子见楚欢没有答应,脸上便显出阴狠之色,一只手缓缓摸到腰间,便要去取那纸包,拿泻药放进这红烧肉之中。   他倒真是有些忐忑,楚欢的余威犹在,一想到楚欢毫不留情的出手,范胖子心里还是有些突突,今日下药,若是被楚欢察觉,自己接下来可就真没好日子过。   他有些犹豫,但是心中有一想,自己本来是这座牢房的老大,平日里何其逍遥,可是楚欢进来之后,自己却变成了孙子一般,而且这楚欢处处找自己茬子,从昨夜进来之后,一天功夫,起码打了自己四五次,要是这样下去,用不了两日,自己只怕要被这小子活活打死。   想到委屈处,范胖子不再犹豫,那是铁了心要往红烧肉里下药,他掏出纸包,小心翼翼打开,正准备往肉里面下药,但是看到那金黄黄透着香味的红烧肉,一时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战战兢兢拿了一块肉放进嘴中,入口后,果然是肥腻油香,范胖子脸上显出陶醉之色,细嚼慢咽,猛地听到楚欢的呼噜声小了下来,吃了一惊,将口中的肉硬生生地吞进肚子里,用最快的速度将纸包里的泻药倒了一点在红烧肉之中。   他只怕整包药都倒进去不容易融化,会被楚欢看出端倪来,所以只倒进了一小半,然后手忙脚乱将那纸包重新收进了自己的腰间。   见楚欢呼噜声虽然小下来,却没有转过身来,也没有动弹,似乎兀自在沉睡中,范胖子这才松了口气,屁股往后挪了挪,与那碗下了泻药的红烧肉拉开了一些距离。   他盯着倒在红烧肉上的泻药,见到那白色的药沫正在迅速融入肉中,顿时显出得意的笑容,眼中的凶狠之色也显漏出来。   他不是什么善茬,这一日被楚欢整治的死去活来,心中已经是怨怒至深,这一次抓到机会,已经打定主意,只要楚欢中毒没了气力,那是一定要打断楚欢两条腿。   正在想着如何折磨楚欢,范胖子忽地感觉到小腹一阵剧痛,就如同一把刀子插进了小腹之内,疼痛不已,他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整个人捂着肚子,已经软倒在地上,开始挣扎起来。   囚牢里的其他几名囚犯都是吃了一惊,已经有人上前来,惊声道:“范老大,你……你怎么了?”   几人凑上前来,只见范胖子已经满脸苍白之色,额头上溢出豆大的汗珠来,瞳孔却在短短时间已经泛红。   几人又惊又怕,根本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变故。   范胖子在地上痛苦挣扎,他只觉得小腹就似乎被匕首一下一下地刺中,而他泛白的脸,开始慢慢地发青发肿,几名囚犯见到,已经有一名囚犯失声道:“不好,范老……范老大中毒了!”   范胖子眼珠子已经凸出来,甚至渗出血,在这临死前的一刻,他陡然间明白了什么,拼尽全力指着那红烧肉,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里……里面有……有毒……!”   他的意思,听起来很清楚,但是没几个人能明白一个更深的意思。   范胖子在这一刻却终于明白,在他下毒之前,这碗红烧肉之中便已经放有毒药,但是他却想不通,张大胡子明明是让自己来投放泻药,为何这饭菜之中事先就已经放了毒药?   在他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前,他的全身已经发僵,呼吸已经停止。   囚犯们呆呆发怔,片刻之后,终于有人清醒过来,疯了般扑到门边,大声叫唤:“不好了,死人了,快来人……!”声音凄惨,在黑夜之中,在这阴森的地牢之中,犹若鬼号。   也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道:“都不要触碰尸体,也不要碰那碗肉!”声音之中,本来已经睡去的楚欢却坐了起来。   旁边有人惊声道:“楚……楚爷,这肉里……肉里有毒……!”   楚欢微微点头,也不多言,已经听到地牢里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听到张大胡子的声音喝道:“半夜三更,嚎什么……!”他领着三名狱卒快步过来,到得牢房外,一名狱卒举着火把往里面照过来,透过木栅栏的缝隙,牢房内的情况一目了然。   张大胡子第一个将目光投向角落,却见到楚欢好生生地坐在那里,吃了一惊,随即目光移过处,却见到范胖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失声道:“怎么……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楚欢已经站起来,冷笑道:“我倒想问问你们,怎会成这个样子?”   张大胡子显出慌乱之色,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挥手道:“来人,将尸首先抬出来……对了,那碗肉是物证,也要一并拿出来!”   便有人急忙去开锁,楚欢一个箭步冲到囚门前,厉声道:“住手!”   他这一声喝,极为冷厉,那开锁的狱卒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失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楚欢却是站在门前,冷笑着看向张大胡子,道:“我倒想问你,你说这碗肉是物证,却不知道是什么证据?”   “楚欢,是否你在碗中下毒,害死了范胖子?”张大胡子厉声道:“你进来之时,我们忘记搜身,这是我们失职,但是你一再草菅人命,真是罪大恶极!”   楚欢不怒反笑:“人性险恶,竟至如斯。你倒是聪明,想以玩忽职守的罪责来洗清更大的罪……只是我倒想问你,你怎知这碗红烧肉有毒?你又怎知范胖子一定是中毒而死?”   张大胡子一愣,他方才一时情急,脱口而出,此时才发现自己是说漏了嘴。   他却也十分清楚,范胖子阴差阳错中毒而死,这可是出了大事,现在要做的,必须是处理掉这碗红烧肉和范胖子的尸首,否则必定留下大大的麻烦。   “楚欢,你休要狡辩。”张大胡子蛮横道:“来人啊,将尸首先抬走……!”   “想抬走尸首?”楚欢淡淡笑道:“想要销毁罪证吗?草菅人命,就想这般处理,天底下可没那么容易的事情!”抬手指着张大胡子道:“今天要是你们能将尸首抬走,老子就不姓楚!”   张大胡子一怔,随即拔出刀来,怒道:“楚欢,你这是妨碍办差,便是砍死了你,咱们也是不担罪责……!”他现在心中当真是焦急无比,本以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会顺利完成,谁知道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这尸首和那碗红烧肉拿不出来,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他本以为这样一碗烧的香喷喷的红烧肉一送过来,楚欢必定会三下五除二吞下肚中,但是万万没有料到,楚欢没吃肉,反倒是范胖子先偷吃了一块,因此而送命。   一招失算,当真是满盘皆输。   他目露凶光,此时恨不得扑上前去,一刀便将楚欢劈成两半。   楚欢却已经横在牢房门前,瞧他那架势,今日想要从牢房里将尸首和红烧肉拿走,还非得过他这一关才成。   张大胡子手中紧握着刀,他身边三名狱卒也都拔出刀来,一个个凶神恶煞般看着楚欢。   楚欢回过头,沉声道:“你们都瞧见了,这帮当差的害死了你们范老大,如今你们都是知情人,他们这是要杀人灭口了!”   那几名囚犯见到范胖子中毒而死,根本不清楚这中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心惊胆战,此时听楚欢这样一说,俱都看向张大胡子等人,一个个都显出愤怒之色来。   -----------------------------------------------------------------------------   PS:感谢大紫薇、陌生的人人、梦入友囿、桀柒、老瞒、华子明天、神奇一吓、日月固有明、落笔成伤、wo可爱你等朋友的捧场,谢谢你们的支持!   后面故事一定会更精彩,画卷慢慢展开,还望大家继续多支持,多收藏,多砸票!   第七十一章 一具尸首一碗肉   胡知县年纪大了,但是他身边的小妾却是正当盛年,老家伙虽然经常说要养身补气,但是只要上了床,经身边这小骚货三下两下一挑逗,便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今天晚上胡知县虽然有些心神不宁,但是还是被身边的妖精用丁香舌儿勾起了欲望,在妖精香香软软的身子上折腾了小片刻,便气喘吁吁地从她身上滚下来,感觉到身边妖精欲求未满发着牢骚,老家伙心里还是有些尴尬,低声安慰几句,只觉得身体困乏,刚刚眯上眼睛,还没有熟睡,就听到门外传来惊慌的声音道:“老爷……老爷……!”   胡知县睁开眼睛,也没有起身,问道:“半夜三更,叫魂吗?”   外面声音道:“老爷,出大事了……!”   胡知县一怔,随即脸上竟然显出喜色,将小妾搭在自己身上的那条白花花的大腿推开,起身来,披上衣裳,走到门前,打开了门,只见门外却是地牢的牢头张大胡子。   张大胡子一脸惊慌之色,胡知县微皱眉头,随即压低声音道:“事儿办妥了?可都处理好了?”   张大胡子苦着脸,道:“老爷……真出大事了!”   胡知县感觉古怪,瞧见张大胡子的脸上有一块高高肿起,吃惊道:“出了什么事儿?你脸上怎么回事?”   “老爷,那小子发疯了!”张大胡子神情慌乱,低声道:“小的按老爷吩咐,先将毒药包交给了范胖子一份,然后又在红烧肉里面下了毒药……!”   “这没错啊。”胡知县出了门来,顺手将门拉上,走到院子里的一处假山下面,今夜无月,四下昏暗,冬夜的寒风凄冷,胡知县也顾不得身上衣裳单薄,沉声道:“那小子中毒而死,便可以派人从范胖子搜出毒药,就说他们有私仇,是范胖子在狱中下毒……难道事情有变?”   “范胖子死了!”张大胡子苦着脸:“楚欢还活着……!”   胡知县豁然变色,眼中现出惊骇之色,一把揪住张大胡子的衣领,厉声道:“你说什么?怎会这样?你不是说过,狱中的饭食,都是楚欢先吃饱,那帮家伙才能进食吗?”   张大胡子苦笑道:“老爷,本来就是这样的。小的也以为,这份红烧肉送过去,楚欢一定会大块朵颐……可是不知道为何,楚欢没吃红烧肉,范胖子却好像先吃了肉,如今已经毒发身亡!”   胡知县神情阴冷,眯起眼睛来,道:“怎会如此?难道……难道是你们露出破绽,被那小子看出端倪了?”   张大胡子摇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胡知县背负双手,一脸焦急,来回走了几趟,忽地想到什么,问道:“范胖子的尸首可取出来?赶快将范胖子的尸首和那碗红烧肉处理掉……这可不能留在那里,会出大事的!”   张大胡子道:“老爷,出了事儿,小的第一个便想着将尸首和物证取走,可是……可是楚欢拦在里面,咱们……咱们拿不出来!”   胡知县一愣,脸上瞬间显出恼怒之色,骂道:“愚蠢,饭桶……你们连这点小事都办不了,还能做什么?他是一个囚犯,你们是狱卒……那牢房是你们的地方,你们……你们竟然斗不过他?”他又急又恼,脸色此时变得难看至极。   张大胡子低着头,额头上冷汗冒出,道:“老爷,楚欢……楚欢真是能打,我们四个人就是冲不进去,还被他打伤了一个,小的……小的也挨了他一拳……!”   胡知县一跺脚,眼中杀机浓郁:“本官就不相信,一个乡下小子,被关在大狱里,还能如此猖狂?这县衙大牢是他的,还是咱们的?”他心急如焚,身在官场,他十分明白,一旦此事张扬出去,必定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他在青柳县为官多年,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儿,像这样的草菅人命,绝非第一次,之前每一次都是神不知鬼不觉顺利无比。   可是这一次却出现了致命的差错。   一个人老了,有时候就容易变的懒惰,在胡知县看来,用此前屡试不爽的方法尽快解决楚欢这个眼中钉,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有这样的方法摆在自己的面前,他自然不愿意再去多想其他的法子,甚至没有想过这个计划的失败。   当这个计划真的出现了差错,胡知县立刻就感觉到了失败之后会给自己带来的巨大麻烦。   “老爷,这小子不得不除。”张大胡子阴狠道:“是不是连夜召集衙门里的人手,进去将这小子剁了?他虽然能打,但是衙门里办差的真要全部召集起来,也能凑上二三十人……小的不相信,他还真是三头六臂,一个人能打这么多?”   胡知县忙道:“对,快召集人手,绝不能让这小子活下去……!”刚一出口,猛地想到什么,骂道:“你这糊涂的东西,尽出馊主意……这事儿能张扬出去?你是想弄得满城皆知吗?”   张大胡子一愣,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这谋害楚欢可是暗箱操作的事情,自己是胡知县的亲信,胡知县这才放手让自己去办。   为了让事情办的隐秘,涉及此事的人是越少越好,俱都是胡知县的绝对亲信。   这种暗箱操作的事情,当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多一个人知晓,也就多了一份风险。   “本官去换身衣裳!”胡知县微一沉吟,终于道:“无论如何,尸首和那碗肉一定要从里面拿出来……!”   ……   ……   昏暗的地牢之内,楚欢此时就盘膝坐在牢门前,牢门到现在也没能打开,张大胡子去寻胡知县,剩下的三名狱卒则是手握大刀,守在牢门前,其中一人额头上被包扎起来,却兀自溢着鲜血,牢门内外都是死一般的寂静,气氛压抑到极点。   一阵脚步声响,楚欢微微睁开眼睛,很快,就看到一身官服的胡知县匆匆过来,楚欢虽然这是头一次见到胡知县,但是胡知县那一身官服,让楚欢一眼就辨识出他的身份。   胡知县一脸怒容,到得牢门前,一抬手,指着那三名握刀的狱卒喝道:“大胆,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何要拔刀?”   三名狱卒面面相觑,胡知县身边的张大胡子却已经冷喝道:“还不收了刀!”   狱卒急忙收刀。   胡知县这才冷哼一声,往牢房里看了看,先是瞥了楚欢一眼,随即目光投到楚欢身后的那具尸首,又看了看尸首旁边的那碗红烧肉,脸色阴沉,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会出了人命?”   张大胡子忙道:“大人,小的们……小的们也是闹不明白,想要将尸首抬出来查查情况,可是……!”说到这里,为难地看了楚欢一眼。   “牢房里出了人命,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胡知县冷声道:“便是囚犯,也要保护他们的安全,岂能让他们死在牢房里?他死了,他的家人怎么办?”冷冷看着张大胡子,骂道:“他是否是被你们逼迫而死?”   张大胡子忙道:“大人,小的……小的真不清楚……!”   楚欢冷眼旁观,看着他们演戏,淡淡道:“知县老爷,我来告诉你,范胖子是被毒死,而毒药是在这碗红烧肉之中……至于这碗红烧肉,却是你手下办差的送来,本是送给我的晚餐,如果不是因为我吃饭之前睡了一觉,现在躺在地上中毒而死的便是我!”   胡知县脸色大变,失声道:“当真如此?”   楚欢冷然一笑,并不说话。   “张大胡子,你来说,这碗红烧肉是谁做的?”胡知县厉声道:“朗朗乾坤,竟敢有人下毒谋害……你这个牢头是怎么当的?”他猛地抬起一条腿,一脚踹在张大胡子身上,张大胡子“哎哟”叫了一声,被踢倒在地。   这胡知县年过五十,可是看他这一腿踢出去,还真是健朗的很。   胡知县这才转向楚欢道:“你们放心,本官绝不会就此罢休。既然有人下毒,本官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们一个公道!”挥手道:“来人,将尸首和物证取出来,赶快去找寻叶仵作,本官现在开始便要查查这个案子,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暗箭伤人!”   张大胡子从地上爬起来,便要上去开门,楚欢却已经冷笑道:“知县大人,这尸首不能抬走!”   胡知县一怔,皱眉道:“这是为何?”   “我不相信某些人。”楚欢淡淡道:“我差点死在这碗红烧肉上,而且为此阴差阳错死了一个人,这事儿不能草草了结!”   “草草了结?”胡知县按捺住心中怒火,平静道:“你们不用担心,人命大事,本官不会儿戏,定会查出究竟是谁投毒!”   楚欢却依然摇头道:“不成,除非府城刑部司来人,否则这尸首不能抬走!”   胡知县肚子都要气炸,但还是强行压着怒火,心平气和道:“本官知道你们的心情,不过你们也要体谅本官。没有尸首和物证,本官如何查案?本官用人格保证,一定会将投毒的凶手绳之以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谁在背后暗箭伤人,本官饶不了他!”   第七十二章 软硬皆施   胡知县一副假模假样的伪君子样子,楚欢看在眼里都要作呕,淡淡笑道:“知县大人果真是公正廉明,让草民好生钦佩!”   胡知县勉强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听楚欢已经继续道:“大人,你是一县父母,如今囚牢有人被莫名其妙地毒死,这事儿让大人来查,实在有些不合适。草民只是乡野村夫,但是也懂些道理,如果府城司派人过来调查此事,大人才能避嫌,这对大人才有好处!”   胡知县此时也顾不得为何一个乡野草民会知道刑部司这样的机构,他只想尽快将尸首捞出来,抚须道:“楚欢,本官听说你误伤人命,但是今日有人想在狱中暗害你,看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凭本官为官多年的经验,你十有八九是被冤枉的……!”   楚欢盯着胡知县的眼睛,面无表情。   他心里明镜儿似地,今日自己守住范胖子的尸首,就等若是掐住了胡知县的要害,这老小子肯定已经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这才亲自出动,软磨硬泡想要将尸首弄走。   见楚欢不动声色,依旧没有闪开的意思,胡知县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盛怒的火焰,板下脸来,打着官腔道:“楚欢,本官这是要办案,你若是阻扰办案,那可是大罪……你现在本就有杀人的嫌疑,若是再加上阻扰办差的罪名,本官就算想保你,那也是保不住的。”咳嗽一声,轻声道:“你先让开,本官在这里给你透句话,只要你不乱生是非,你杀人一案,也不是没有转机……!”   谁知道楚欢却似是哑巴吃秤砣铁了心,不言不语,冷然地守在牢门前。   胡知县见楚欢软硬不吃,心中焦急,冷笑道:“楚欢,看来你是真想阻扰办差了。本官可告诉你,这是县衙大牢,可容不得你在此撒野,你若是真的再不闪开,可别怪本官不客气。”他此时心中充满杀机,只想将楚欢千刀万剐。   堂堂知县,竟被一个关押在狱中的囚犯胁迫,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但是胡知县此时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此事他不想张扬,就只能靠手底下这几个人将此事处理掉,可是手底下这几个人,却又不是楚欢的对手。   他为官多年,还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   他直直盯着楚欢,楚欢却也毫无畏色地盯着他,二人四目相对,气氛一时间僵持住,本就昏暗阴森的地牢更是压抑无比。   ……   范胖子中毒而死的那一刻,楚欢就意识到一个天大的机会降临下来,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起事件会有怎样的后果,但是他却敏锐地感觉到,这件事情必定是握住胡知县的一个把柄。   赵县丞之前来到地牢里留下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楚欢感觉到地牢之外十有八九在涌动着某种风暴,他自己并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自己一旦抓住机会,很有可能会给胡知县带来致命的打击。   他无法确知赵县丞接下来会做什么,但是他却相信,赵县丞一定在做着什么。   他已经具备了一种对危机感的敏锐嗅觉,而这一次,他嗅到的并不是自己的危机,反倒是这位胡知县的危机。   胡知县半夜三更亲自来到这里,更让楚欢确定这位知县大人心里肯定是充满了恐惧感,只有恐惧,才会让这位知县大人深夜来此,也才会让他演出这场戏。   胡知县越是恐惧,楚欢就越确定自己手中抓住这把柄的重要性,而且楚欢心里也隐隐觉得,这位知县大人一定不像此事太过张扬,只要他害怕张扬,那么就不会大动干戈。   胡知县见楚欢坚定的神情,已经知道此事十分棘手,被一个关押在狱的囚犯如此要挟,胡知县又是恼怒又是无奈,他背负双手,良久之后,才叹道:“楚欢,你开条件,本官现在就可以放你出去!”   楚欢笑道:“大人这是要置楚欢于死地!”   胡知县脸色阴沉,道:“这话从何说起?”   “大人何必明知故问!”楚欢淡淡笑道:“草民前脚走出大牢,大人后脚便可以冠草民一个越狱之罪……草民只怕没有命走出这处地牢!”   他这当然是谦虚之词。   胡知县这群人虽然知道楚欢很能打,但还是小瞧了楚欢的真正实力,如果此时楚欢真的想离开这里,对楚欢来说,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胡知县嘴角抽搐,他软硬皆施,楚欢却是软硬不吃,他终是沉不住气,冷哼一声,拂袖回走,张大胡子急忙跟上。   胡知县走到狱卒房内,往那张椅子上一屁股坐下,重重一拍桌子,脸色铁青:“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张大胡子凑过去,小心翼翼道:“大人,这事……这事该如何处置?”   胡知县盯着桌上跳动的灯火,那灯火照耀,将胡知县的影子投射在背后斑驳的墙壁上,随着火光的扭动,胡知县那道影子也是左右扭曲,鬼魅一般。   “楚欢必须要死!”胡知县沉吟半晌,终于阴森道:“尸首和物证也必须处理掉!”他看向张大胡子,面色阴鸷,冷冷道:“这事儿是你没办利索,你现在就给本官想出法子来……要是想不出来,你这牢头也甭干了!”   张大胡子额头冒汗,结结巴巴道:“大人,小的……!”猛地眼眸子里显出阴狠之色,凑上前来,低声道:“大人,迫不得已,只能出狠招了!”   “什么狠招?”   “小的有两个招儿,大人您听听看。”张大胡子低声道:“这第一招,便是干脆一把火烧了这里。咱们将这里面浇满油,然后先出去,将地牢的石门关上……一把火烧起来,这里没有水救火,里面的人必定都会被一把火烧死!”   胡知县倒吸了一口冷气,瞥了张大胡子一眼,道:“你小子还真是心狠手辣,这地牢有三十多号囚犯,你这一把火,难不成要将这些人都烧死?”眯起眼睛,微一沉吟,问道:“还有一个法子呢?”   “召集人手,配上弓箭,什么话也不说,到了甲字号房,直接将里面的人尽数射死。”张大胡子冷冷道:“里面的人都死光了,范胖子的尸首也就能够拿出来了……!”   胡知县微微颔首,又低声问道:“这事儿要是上面查下来怎么办?平白无故射死他们,府城那头一定会派人过来调查!”   “越狱!”张大胡子低声道:“便说甲字号房的囚犯意图越狱,还打伤了人,迫不得已,咱们才出手射杀。”他摸了摸自己发肿的脸,“楚欢先前出手打伤了咱们,正好留下证据……!”   胡知县嘴角泛起阴森笑容,抚须道:“张大胡子,本官平日还真没白照顾你,关键时候,还是有些能耐的!”   张大胡子显出得意之色,笑道:“大人,您若同意,小的现在就去召唤一些人手过来,去往兵器库取出弓箭,到时候什么话也不说,取了弓箭过去便将他们直接射杀!”   胡知县沉吟了片刻,神情坚定起来,道:“就这么办。你现在就去调动人手,记住,这次再不能失手了……!”   张大胡子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伸手拉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一道黑影,张大胡子吓了一跳,向后退出两步,“呛”的一声,拔出腰刀,厉喝道:“是谁?”   胡知县也是吃了一惊,霍然站起。   门外那道黑影平静道:“堂尊可在此处?”声音中,缓步走进一人来,却正是游魂一般时见时不见的赵县丞。   赵县丞陡然出现,张大胡子张大了嘴,十分吃惊,胡知县也是吃了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背负双手,咳嗽一声,道:“原来是赵县丞,半夜三更,你来这里做什么?”   赵县丞神色淡定,微微一笑,上前来,向胡知县拱了拱手,笑道:“堂尊原来在这里。属下今日在户房查账,发觉下面还有不少赋税没有收取上来,左思右想,一晚上睡不着,所以去衙门里找寻堂尊,那边说堂尊来了大狱,属下也就来到这里。”   县丞乃是知县的副手,真要说起来,一县之事都可以插手,县衙的刑、户、工、吏、礼、兵六房,还有各样县务,县丞都有资格过问,但是副手终究是副手,知县若是放权倒也罢了,若是不放权,县丞却是很少能够拍板定事儿。   而通常情况下,几乎没有一个知县真的放权给县丞,就算放点权力,也是些无关紧要的小权,所以素来县丞都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看起来分量十足,但是实权却很低。   知县品级虽低,看起来似乎只要是个官儿就能捻死,但是实际上作为一县之尊,知县的权势实在不小,一县的工商、财政、税务、司法、交通、民生等等俱都掌握在知县手中。   胡知县控制着青柳县,赵县丞作为他的副手,手头上几乎没有任何权力,可以说是整个青柳县官吏系统中最空闲的人,对于这样一个有名无实的人物,胡知县本就没放在心里,而且这赵县丞平日里表现得极其低调,也极其谦恭,这就更让胡知县不放在眼里,赵县丞的低调,有时候都能让胡知县忘记手底下还有这样一个人物。   此刻这赵县丞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地牢之中,胡知县吃惊之余,内心深处竟然升起一股子不安之感,他混迹官场多年,倒也不是愚蠢之辈,这反常的现象,让他感觉到了不祥之兆。   ------------------------------------------------------------------   PS:沙漠郑重向朋友们求一次收藏,这一个月来,大家十分的给力,沙漠的收藏轻松破万,现在差一点点就能进入收藏分类前十,在此向大家借铁骑五百,杀进前十,沙漠拜谢了!   第七十三章 峰回路转   胡知县心里虽然吃惊不小,但是面上却还显得十分镇定,咳嗽两声,道:“本官已经乏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议。”   赵县丞点头称是,随即带着疑惑之色问道:“堂尊,如此深夜,您亲自来大狱,难道这里有什么事情?这里有事,你派人过来处理一下,又何劳堂尊亲自前来?”   堂堂一县之尊,三更半夜往又是腐臭又是昏暗的地牢跑过来,自然是大大反常。   胡知县与张大胡子似有若无地对视一眼,皱眉道:“赵县丞,莫非本官的行事,还要向你细细禀明才成?”   他与张大胡子已经商议好接下来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射杀甲字号房的囚犯,消灭罪证,可是这赵县丞却突然过来乱了阵脚,这让胡知县心中大为恼火。   赵县丞不急不躁,只是摇头笑道:“堂尊言重了,属下没有其他意思。”顿了顿,才道:“是了,张牢头,这地牢之中如今关押了多少人?你那名册给我看看,我今夜正好闲来无事,既然过来,也就顺便核对一下囚犯的数目!”   张大胡子一愣,胡知县也微微变色,沉声道:“赵县丞,黑灯瞎火,这个时候核对什么囚犯……这里阴暗的很,你先去吧!”   谁知道往日里谦恭听话的赵县丞今日却一反常态,笑道:“堂尊,属下身为一县县丞,说起来,那是随时可以核对牢房的犯人数目……就算是三更半夜,也不会受阻扰!”他神色坚定,瞧那样子,今夜是定要检查牢房了。   胡知县眯着眼睛,此时终于明白,这个平日看起来温顺如绵羊的赵县丞,今夜却突然显出獠牙来。   他早不查狱晚不查狱,却恰恰掐在这个档口前来查狱,事情就显得十分怪异了。   赵县丞已经伸出手,向张大胡子道:“名册交给我!”   张大胡子看向胡知县,只见胡知县神情怪异,微一沉吟,胡知县微微点头,张大胡子这才过去取过囚犯名册,双手奉给了赵县丞。   赵县丞似笑非笑,接过名册,转身便出去。   张大胡子见赵县丞出了门,急忙凑到胡知县身边,惊慌道:“大人,这下子麻烦了……甲字号房还有尸首,姓赵的一定会发现……!”他额头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在红烧肉中下毒虽然是胡知县下令,但是张大胡子亲手下毒,这个事儿一旦彻查下来,真相曝光,张大胡子也是跑不了罪责。   胡知县脸上却已经没有了惊慌之色,反而一脸的阴鸷,压低声音道:“张大胡子,你是本官最信任的人,今天的事儿,你我心里都清楚,一旦被揪出去,你和本官都没有好下场……!”他眼中杀机陡现:“青柳县四通八达,南来北往客商如云,乃是一块大大的肥肉,一直以来,可都是有人惦记着……!”   张大胡子眼珠子一转,低声道:“大人的意思是……赵县丞一直想取大人的位置而代之?”   “本官疏忽了。”胡知县冷笑道:“姓赵的藏得果然很深……只不过他背后若无其他人,凭他一人之力,绝不敢向本官叫板!”   “大人说的是……府城那头?”   胡知县微微点头,道:“本官可是吴老太爷当初举荐,说白了,这背后可是二皇子……这些年咱们青柳县暗中扣留下来的赋税,有不少是往二皇子那边孝敬过去……!”他神情阴暗:“本官这些年行事谨慎,就是担心府城那头别有用心之人抓住本官的把柄……可是这一次本官只怕要栽在那个乡下小子的手中了!”   张大胡子有些慌乱道:“大人,您……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他是胡知县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这些年在胡知县的照顾下,倒也是活的有滋有味,胡知县一倒,他张大胡子日后自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更何况范胖子这起案子如果真要掀起来,胡知县固然前途尽毁,自己那也必定是遭受株连的。   胡知县沉声道:“张大胡子,你想不想日后跟随本官继续享受荣华?”   “大人您说!”张大胡子也不是蠢人,知道胡知县有了计较,目露凶光道:“只要大人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小的都敢去做!”   胡知县抬手,做出刀状,尔后狠狠切下去。   张大胡子眼中微显吃惊,低声道:“大人,您的意识是……!”   “一不做二不休,姓赵的既然撞到刀口来,便将他也砍了,到时候直接嫁祸给楚欢他们。”胡知县阴然道:“张大胡子,你敢不敢动手?”   张大胡子微一沉吟,终于一咬牙,道:“大人,小的知道怎么做了!”二话不说,转身便走出了狱卒房,快步向赵县丞追过去。   昏暗的牢房通道之内,赵县丞正缓步往牢内过去,张大胡子脚步极快,快步间已经追过来,赵县丞回过头,见到张大胡子,微眯起眼睛。   “二公,小的陪你核对人数。”张大胡子按捺住心中的紧张,笑道:“二公您放心,这里面每一个进来的犯人,小的都会登记在名册上,每出去一个犯人,小的也会划掉名字!”   赵县丞点头道:“我是闲来无事,随便看看!”也不多言,转身继续往里走。   张大胡子跟在后面,在昏暗的灯火下,本来带笑的脸已经瞬间变的阴沉无比,眼中杀机浓郁,缓缓拔出刀来,缓缓抬起,刀锋对着赵县丞的脑后,神色狰狞,一咬牙,便要砍下去。   赵县丞显然是有所警觉,霍然转身,见到张大胡子举刀欲砍,厉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老子要砍了你!”张大胡子狞笑着,手臂用力,大刀便往下砍过来。   几乎就在这同一时间,昏暗之中一道影子流星般飞向张大胡子的肩头,“砰”的一声,那道影子正中张大胡子的肩胛骨,听得“咔嚓”一声响,张大胡子的肩胛骨瞬间被击碎,他这条手臂恰好握刀,肩胛骨一碎,整条手臂在瞬间便剧痛钻心,手里的大刀非但砍不下去,而且已经是脱手落了下去。   从昏暗的通道之中,如狼似虎冲上来几个人,当先一人虎背熊腰,头戴毡帽,不等张大胡子反应过来,一脚踹在张大胡子的后背之上,张大胡子“哎哟”叫了一声,已经是被踢翻在地。   张大胡子倒地,赵县丞松了口气,向那虎背熊腰大汉拱手道:“多谢卫大人出手相救……看来他们真的是包藏祸心了!”   这卫大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色衣裳,浓眉大眼,神情冷峻,只是向赵县丞微微点头,一挥手,沉声道:“将他绑起来!”   他身后两名强壮的汉子立时上前来,腰间早就准备好了粗绳子,三下五除二,便将张大胡子绑了起来。   张大胡子一脸愤怒,骂道:“你们是谁?敢擅闯县衙大牢,是要造反吗?”   卫大人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刀鞘,方才张大胡子砍向赵县丞,千钧一发之际,正是这卫大人全力掷出刀鞘,那刀鞘击中了张大胡子的肩胛骨,这才救下了赵县丞。   卫大人将手中刀收进刀鞘,提到走到张大胡子面前,冷视张大胡子,淡淡道:“小小狱卒,竟敢行刺县丞,你还是真要造反了。”挥手道:“将他带往大堂,蓝大人正在那里等候!”   两名大汉推搡着张大胡子,便往牢外走去。   胡知县在狱卒房里紧张无比,等着张大胡子的消息,他心里此时一片紧张,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是绝对不会去招惹楚欢。   打一开始杀人栽赃,就已经陷入了棋局之中,此后为了赢下这局棋,胡知县步步紧逼,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下毒害人这一步棋却出现了极大的变故,而这一步棋的失算,让他在这局棋中开始处处处于下风,陷入了危境。   外面传来的古怪动静,让胡知县精神更是为之一紧,他从椅子上起身来,眯着眼睛微一沉吟,就听到狱卒房的房门传来敲门声。   胡知县急忙上前,一把拉开大门,急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不妙!”外面那人平静道:“一招失算,满盘皆输……胡知县,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声音之中,一道魁梧的身形缓缓走进狱卒房,正是卫大人。   胡知县见到这人,大吃一惊,连退几步,张大了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卫大人看也不看他,径自走到那张椅子边坐下,冷冷道:“胡知县,你可认得本官?”   胡知县终于缓过神来,“普通”跪倒在地,惊慌道:“下官……下官青柳县知县胡玮拜见卫大人,不知大人大驾光临,下官……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卫大人将手中的佩刀放在桌子上,开门见山道:“胡玮,有人往总督衙门拜府鸣冤,状告你是非不分,冤枉好人,总督大人闻听此事,十分震怒,所以派了蓝大人和本官前来彻查……!”   “大人,冤枉啊!”胡知县急忙道:“下官在青柳县为官数载,夙夜忧叹,只怕有负皇恩,处处谨慎,为官清廉,绝不会诬陷好人!”   卫大人冷笑道:“说得好。就在方才,你手下的牢头欲杀县丞,这又作何解释?本官此来,不为其他,只为楚欢杀人一案,如今蓝大人就在你们县衙大堂,怎么样,胡大人,咱们一起去见蓝大人!”   第七十四章 大堂开戏   甲字号牢房之中,楚欢盘膝坐在牢房门前,就如同一尊把守着大门的神佛一般,岿然不动,身后那几名囚犯此时对楚欢是又敬又怕。   这几名囚犯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事情的缘由,在他们眼中,只瞧见范胖子被一碗红烧肉毒死,所谓兔死狐悲,范胖子好歹也是与他们一样的囚犯身份,被活活毒死,自然也让这群人对官府产生了极大的敌视和怨恨情绪。   楚欢的表现,看在这些人的眼中,就好像楚欢是在为范胖子打抱不平,虽然这一日受到了楚欢的极大摧残和折磨,但是在这种时候楚欢挺身而出,还是让这群囚犯心中生出了敬意。   更让他们惊骇和佩服的,却是楚欢身为一个囚犯,竟然敢与堂堂一县之尊当面做对,这份胆气和魄力,当然是极其少见的。   牢房通道那边传来的奇怪响声,楚欢却是听得十分清楚,知道牢房之中发生了变故,立时警觉起来。   胡知县愤愤而去,楚欢可不觉得他会就此罢休,心知那老家伙必定还会想出其他的阴狠法子来对付自己,而自己要做的,便是在这里坚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万不得已,无非脱狱而去罢了。   那边的动静很快就寂静下来,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楚欢皱起眉头,很快就看到一个人出现在牢门之外,挺直站立。   楚欢抬起头,看向那人,只见来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浓眉大眼,那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   “是你?”见到来人,楚欢大吃一惊。   这突然出现的大汉,竟然是楚欢的熟人,而且两人也算是共过患难,正是在泯江和兰亭寺共患难过的卫天青。   兰亭寺那一夜,楚欢与卫天青联手救出了众人,但是后来在混乱之中却各自走散,卫天青带着乔夫人骑马离去,而楚欢则是护着苏琳琅突围成功。   那夜之后,楚欢与卫天青便再无见过,而楚欢脑子中甚至已经忘记了这个萍水相逢之人。   只是上天却似乎总在与楚欢开着玩笑,他以为不会再与琳琅相见,自己却成为了琳琅名下一家酒坊的伙计,他本已忘记卫天青这个人的存在,谁知道在这样的场合,这个几乎被自己遗忘的卫天青却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卫天青见到楚欢,脸上带着笑意,拱手道:“楚兄弟,让你受苦了!”   囚牢里那几名囚犯张大了嘴,不敢置信,他们可是瞧得清楚,卫天青那身装束,显然是官府中人,而且看样子地位不低。   但是这位官府中人,却率先向楚欢拱手,甚至称呼楚欢为“楚兄弟”,这简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几名囚犯心中此时都在猜测着楚欢究竟是什么人。   楚欢缓缓站起身来,皱起眉头,微一沉吟,终于问道:“你怎地会在这里?”   “不瞒楚兄弟,这次前来,是为了楚兄弟而来。”卫天青含笑道:“听说楚兄弟遭受冤狱,我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便快马加鞭赶了过来……!”目光到处,忽地瞅见楚欢身后那具尸首,顿时皱起眉头来。   楚欢顺他目光看了范胖子的尸首一眼,平静道:“希望这具尸首对你有用!”   ……   ……   青柳县县衙大堂此时已经点上了灯火,灯火通明,将宽阔的县衙大堂照的亮如白昼,正匾上的“明镜高悬”四字,在灯火之下,也是灼灼生辉。   往日开堂,左右两班衙役威武不凡,但是今夜的大堂之上,却不是那帮县衙役的地盘。   胡知县平日的正座之上,此时却是坐着一名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一身蓝色袍子,头戴官帽,腰系锦带,靠坐在那张大椅子上,闭目养神。   堂下设了几张椅子,胡知县此时就坐在一张椅子上,脸色有些灰白,却兀自强装镇定,在他下首,赵县丞亦是坐着,比起胡知县的不安,赵县丞却是显得气定神闲。   堂前左右站着五六名一身灰色劲装的大汉,他们的腰裙都是甲胄所制,头上的帽子前尖后圆,十分的特别,气势威武,就像五六尊铜像一般握刀站立,岿然不动。   大堂正中,张大胡子被反绑着双手跪在地上,垂着头,一动不敢动。   整个大堂之内,静的怕人,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半晌过后,大堂之外传来一阵响动之声,很快,便见到一群人稀稀落落到了堂前,一名衙役快步进来,在堂下跪倒,禀道:“启禀大人,县主薄、六房经承、学官、巡检都已经传到,就在堂外候着!”   一县之地,百姓众多,看起来一座县衙似乎在百官之中不起眼,但是纵观天下各道,县衙门却是一国之根基。   县衙的官吏机构,也素来十分的完整,   一般而言,县衙可以分为官、吏、役三个等级,官主决策,吏理文书,役供驱使。   所谓官者,知县自然是一县之尊的正官,县丞、主薄则是佐贰,这三个职位皆是朝廷命官,而第二等的吏,则是在吏部有注册,有正式编制的公职人员,负责日常事务的处理,比如六房书吏、仓库司库、巡检司正副巡检,还有那医馆训典,驿馆驿丞,学馆教谕等等,数量算不多,但是各个系统都有涉及。   最下面的便是衙差,站堂、看管、守卫、催科、抓捕等等,听后管理的差遣,进行实际事务的办理。   这大半夜,衙差将主薄、六房经承以及学官巡检俱都传来,那可是大动干戈,胡知县额头渗出冷汗来,清晰地明白,接下来必有一场暴风雨。   他只瞧向跪在堂中的张大胡子,只盼张大胡子能看自己一眼,自己也好使个眼色过去,让张大胡子明白一些关窍。   胡知县毕竟不是泛泛之辈,真到了这关键时刻,他反倒冷静下来,将这次的事儿细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着自己确实没有留下直接的证据,最大的隐患,便是跪在堂中的张大胡子。   这次毒害楚欢的事件,胡知县暗中指使,但是实际操作人却是张大胡子,胡知县现在只想让张大胡子对上自己的眼睛,自己用眼神给他递个意思过去,只要张大胡子咬死不知情,不松口招供,那么刑部司的人便难以定罪。   胡知县身后毕竟还有人,他十分清楚,只要自己能撑过今夜,事情或许就有转机,府城有自己的靠山,他们的消息灵通,只要知道自己这边出了事情,必然会出手相助。   换句话说,只要刑部司今夜无法定案,那么事情便有转机,所以胡知县急切地想让张大胡子封住口,万万不能让刑部司今夜定了案。   胡知县虽然官位不高,可是深谙官场的明争暗斗,府城刑部司主事蓝廷玉深夜赶到青柳县,与楚欢发抓的时间间隔仅仅一日,由此可见这次刑部司的行动速度。   如此雷厉风行,抓紧时间,刑部司自然也是存了势在必得之心。   胡知县心中冷笑,虽然面临危机,但是他此时却尽量让自己的心情镇定下来,他心中太明白,一旦这次自己失利,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   刑部司主事蓝廷玉靠坐在正堂的主座上,听到衙差禀报,微睁开眼睛,面无表情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大秦三省制,中书、门下以及尚书省。   中书拟令,门下审核,尚书执行,而尚书省下分六部,京中主设六部衙门,地方设六部司,而更次之的县一级则设六房。   蓝廷玉是为府城刑部司主事,可说是整个云山府刑事最高长官,地位非同小可。   蓝廷玉一声令下,门外的官吏纷纷进来,在大堂上拜见,尔后按照身份高低站在两旁,这些官吏有不少是在沉睡之中被传叫过来,兀自有些迷糊,看到堂上坐着刑部司主事官服的蓝廷玉便是大吃一惊,再看清楚跪在堂中的乃是张大胡子,更是惊骇莫名。   蓝廷玉瞥了众人一眼,这才坐正身子,神情淡定,声音微有些沙哑,向堂下的张大胡子淡淡问道:“堂下跪着的是何人?”   张大胡子低着头,回道:“小人张轩!”   “张轩,本官问你,你为何要刺杀赵县丞?”蓝廷玉淡淡问道:“你与他有何仇怨,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张大胡子抬起头来,叫道:“大人,小的……小的冤枉……!”看向那边的胡知县,一脸紧张。   这个时候,他将目光直直看向胡知县,却是让胡知县心里突突,张大胡子这个举动,就好像是说胡知县是幕后指使一般。   胡知县心惊肉跳,这个时候不少人顺着张大胡子的目光也瞅向他,他却不好再向张大胡子使眼色做暗示,干脆别过头去,不看张大胡子。   蓝廷玉淡淡一笑,看向赵县丞,问道:“赵弘文,张轩欲图行刺于你,可有此事?”   赵县丞赵弘文起身来,拱手道:“回禀大人,下官夜巡牢房,张轩陪同,中途突然对本官出刀行刺,此事卫大人亲眼所见,下官不敢欺瞒!”   便听得堂外传来一个声音道:“不错,本官可以作证,张轩确实要在狱中行刺赵县丞。”话声之中,虎背熊腰的卫天青已经进了大堂之内。   第七十五章 一败涂地   卫天青进入大堂,身后却还跟着两名武士,这两人抬着范胖子的尸首,径自到了大堂之内,将范胖子的尸首放在了堂下。   两边众人瞧见抬进一具尸首进来,更是大吃一惊,胡知县几乎要从座中站起来,好在他竭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惊恐,脸上划过惊慌之后,还是静坐不动。   卫天青进到堂中,瞧了胡知县一眼,随即才向蓝廷玉道:“蓝大人,本官带人往大狱提审楚欢,恰恰见到张轩欲图挥刀砍杀赵县丞,所以出手阻止。”   蓝廷玉神色镇定,微微颔首,问道:“卫大人,这是何人的尸首?”   “这是与楚欢同处一座牢房的囚犯,本官入牢之后,才发现大狱之中竟然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卫天青大步走到一张空椅子边,一屁股坐了下去:“此人是中毒而死。”神奇地从手中拿出那碗红烧肉,淡淡道:“本官已经询问过,此人是吃了这碗肉才中毒致命,我亦令人检查过,这碗肉中,果然有剧毒药物。”   堂上那群青柳县官吏都是豁然变色。   蓝廷玉靠在椅子上,瞅向胡知县,问道:“胡玮,对此事……你作何解释?”   胡知县起身拱手,正色道:“回禀大人,下官对此事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蓝廷玉淡定自若,竟是露出一丝微笑:“据本官所知,今夜你胡大人就在大狱之中,本官也不问你为何深更半夜往大狱去,本官只问你,你既然身处大狱之中,那边出了人命大事,你难道一无所知?”   胡知县道:“下官确实有失职之罪,还请大人降罪。”   蓝廷玉微笑点头,看向张大胡子,冷冷问道:“张轩,你是大狱牢头,狱中有人中毒而死,你可知情?”   张大胡子自始至终低着头,不敢说话,此时只是回道:“大人,小人……小人……!”   “知不知道?”蓝廷玉再问一句。   张大胡子终于抬起头,额头冒出冷汗,点头道:“小人……小人知道……!”   他说完这句话,胡知县那边已经皱起眉头来,嘴角微微抽搐。   蓝廷玉笑道:“好。那本官再问你,这人为何会中毒而死?这碗红烧肉,可是你们送进去的食物?为何食物中有毒药?”拿起惊堂木,“啪”地一声拍响,厉声道:“将你所知,一五一十俱都交代上来,若有隐瞒,可莫怪本官不客气!”   胡知县唯恐张大胡子漏嘴,急忙抢着道:“蓝大人,下官斗胆说一句,据下官所知,楚欢进了大狱之后,与同室囚犯发生激烈冲突……这碗红烧肉,下官只怕是他们在囚牢之中内讧所致。”   “内讧所致?”蓝廷玉淡淡笑道:“胡大人,你的意思是说,这碗肉里的毒药,是牢房中的囚犯所下?”   胡知县硬着头皮道:“下官确实是这样认为!”   “胡大人,本官倒是诧异了,这些人既然被关在大狱之中,难道事先没有搜查身子?”蓝廷玉摸着下巴的青须道:“囚犯从何处得到如此剧毒的药物?”   胡知县露出惭愧之色道:“这是下官失职……!”   他现在只想避重就轻,失职之罪自己能担下来,但是谋害之罪却是万万不能认。   蓝廷玉笑道:“原来又是失职。”顿了顿,叹道:“本官却有些想不通,囚犯戴罪之身,不思悔改,却依然敢在大狱之中投毒杀人,这……当真是骇人听闻啊!”   胡知县额头微渗冷汗,但还是道:“回禀大人,甲字号房关押的都是大奸大恶之徒,这些人穷凶极恶……心怀怨恨,暗中下毒,却也未尝不可解释!”   “不错,倒也说得通。”蓝廷玉点头道:“那照胡大人所言,这下毒之人该是楚欢才是,对吧?”   胡知县不敢说死,只是道:“究竟是谁投毒,还要细细调查,中间原委,下官只能是推断,却不能确定!”   蓝廷玉微微一笑,看向张大胡子,问道:“张轩,胡大人的话,你是否赞同?你觉得是否是囚犯由恨生恶,投毒杀人?”   张大胡子低着头,却并没有立刻说话,堂中一时间静的怕人。   卫天青此时也终于沉声道:“张轩,你若将所知事情从实招来,蓝大人必回从轻发落,若是混淆视听,在此胡言乱语,嘿嘿……!”他只是冷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这不说比说出来的震慑力还要大。   胡知县也急忙道:“张轩,你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你虽然有过错,但却也是本官失职,真要有失职之罪,本官率先领受!”   他这话却是给张大胡子底气,提醒张大胡子不要害怕,两人绑在一起,定要撑下去。   张大胡子终于抬起头,看了胡知县一眼,不知为何,他此时的表情倒显得十分镇定,脸上那股子惊恐之色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知是不是胡知县这句话给了他底气。   “回禀大人,小人都招了!”张大胡子一咬牙,终于道:“红烧肉里的毒药,并非囚犯投毒,而是……而是小人亲手下的毒药!”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谁也想不到张大胡子竟然如此轻松便将罪责认了下来。   胡知县先是一惊,随即眼眸子中显出几分感激之色,暗想:“张大胡子,亏着本官平日对你照顾有加,危急时刻,不愧是条汉子。”   张大胡子主动认罪,胡知县只以为张大胡子这是要将罪责都揽过去,这是丢车保帅的招数了。   ……   蓝廷玉淡淡道:“张轩,你此言当真?当真是你亲手下毒,害死了此人?”   “回大人话,小人不敢欺瞒。”张大胡子抬头,从容道:“这碗红烧肉本来是要送给楚欢,送去之前,小人偷偷放了毒药,可是后来阴差阳错,楚欢没有中毒,却是这范胖子中毒而死……!”   “啪!”   惊堂木响,蓝廷玉冷声道:“那你为何要投毒,为何要置楚欢于死地?”   张大胡子瞥了胡知县一眼,平静道:“回禀大人,小的与楚欢无仇无怨,怎会想杀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胡知县心中一跳,就似乎一桶冷水临头泼下,全身顿时泛起一阵寒意。   “奉命行事?”蓝廷玉面不改色:“奉了何人之令?”   张大胡子低下头,道:“小人不敢说!”   “说!”卫天青厉声喝道。   张大胡子抬起头,抬起手,豁然指向胡知县,朗声道:“小人只是小小牢头,指使小人投毒的,乃是知县老爷!”   胡知县只觉得头晕眼花,五雷轰顶,他最信任张大胡子,可是没有想到片刻之间,蓝廷玉甚至没有动刑,张大胡子就将自己卖了。   他霍然起身,指着张大胡子,又是愤怒又是惊恐,颤声道:“张……张轩,你疯了吗?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说完这句话,胡知县脑中灵光乍现,猛地觉得事情大大不对,方才张大胡子面无惧色,说话之时镇定无比,在如此场合,张大胡子为何会如此淡定?   张大胡子已经大声道:“小人不敢说谎。知县老爷忌惮楚欢,生怕最后定不了楚欢的罪,担心楚欢出狱之后会报复,而且楚欢是知县老爷的绊脚石,所以老爷这才下定决心要除掉楚欢。他找到小人,交给小人毒药,让小人投毒在饭食之中,毒死楚欢……!”   胡知县气急败坏,不只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全身发抖,脸上肌肉扭曲变形:“张大胡子,你血口喷人,本官……本官何曾下过这道命令?你……你诬陷本官,可知后果如何?”   “小人只是据实道来!”张大胡子声音清朗,面无惧色:“老爷为了以策万全,还让小人事先找来范胖子,给了范胖子一包同样的毒药,那是准备栽赃陷害。到时候楚欢一死,便能从范胖子身上搜出毒药,便可证明是范胖子投毒……府城就算来人调查,人证物证俱全,范胖子也无法抵赖,只能成为毒害楚欢的替罪羊……只是后来出了差错,楚欢没死,范胖子却中毒而死……!”   堂中众人满脸惊恐,固然是因为大狱之中出现了这样离奇的毒杀案,更为惊骇的是,谁都知道张大胡子乃是胡知县的心腹,可是今夜夜审,张大胡子却是如此轻易出卖了胡知县。   而且张大胡子说话之时,条理清晰,毫不打哽,这些话说起来熟练无比。   胡知县头晕眼花,几欲跌倒,一把抓住椅把,一屁股软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神色难看之极,冷汗已经如雨下,口中喃喃道:“这是……这是陷阱……陷阱……!”却也不知道他口中的“陷阱”究竟指的是什么。   蓝廷玉却依然是淡定自若,道:“张轩,还有什么,都说出来!”   “范胖子死后,老爷担心府城来人调查,所以想着将范胖子的尸首和物证都处理懂掉,断了线索和证据,但是楚欢却拦在狱中,不让我们取出尸首和物证。”张大胡子声音洪亮,满堂之人都能听清楚:“老爷深更半夜前往大狱,就是想捞出尸首和物证,但是楚欢铁了心,我们打不过楚欢,老爷又不敢惊动太多人,所以僵持不下。后来老爷下了命令,让小的召集人手取弓箭,准备将甲字号房的囚犯俱都射死,回头直接冤枉他们要越狱……!”   卫天青盯着胡知县,冷笑道:“好歹毒的心肠!”   蓝廷玉此时也看向胡知县,淡淡笑道:“胡玮,张轩所言,可有虚假?”   第七十六章 刀刀致命   胡知县面无人色,只是喃喃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这是陷阱……陷阱……!”   蓝廷玉冷冷看了胡知县一眼,淡淡道:“方才本官还纳闷,半夜三更,你往大狱之中跑去所为何因?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档子事!”看向张大胡子,淡淡问道:“张轩,本官再问你,你为何要在狱中对赵县丞行凶?”   “这也是知县老爷吩咐下来。”张大胡子道:“县丞大人夜查大狱,知县老爷担心县丞大人看到那具尸首,事情便会张扬出去,惹来无穷事端,所以……所以老爷吩咐小的一不做二不休,将县丞大人也杀了,回头再诬陷是被楚欢等人越狱所杀……!”   赵县丞瞥了胡知县一眼,冷哼一声。   蓝廷玉一拍惊堂木,厉声道:“胡玮,你还有何话可说?”   胡知县擦去额头冷汗,道:“大人,这都是张轩血口喷人,下官……下官是被冤枉的!”   “冤枉?”蓝廷玉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敢说这是冤枉你?否则张轩小小牢头,与赵县丞无冤无仇,为何要对赵县丞痛下杀手?你一县之尊,半夜三更跑去大狱,作何解释?”厉声道:“还不跪下!”   胡知县“噗通”跪倒在地,兀自硬着头皮道:“下官是受冤枉,不敢认罪!”又道:“下官要去总督府,请总督大人做主!”   他可不是真的想要总督做主,不过是想拖延时间,今夜不定案,只要拖下去,自己的后台只怕就要出手了。   蓝廷玉岂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淡淡道:“本官身为刑部司主事,云山府刑事俱归本官管辖,而且此番前来审讯,亦是奉了总督大人之命……怎么,胡大人莫非觉得本官不够资格审案?”   胡知县的身份与蓝廷玉相差甚远,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主薄何在!”   堂中立刻出来一人,小心翼翼道:“下官在!”   “案情始末,张轩已经交代清楚,你现在立刻将案情笔写出来!”蓝廷玉道。   主薄急忙令人找来笔墨,在旁战战兢兢将张大胡子交代的案情写了出来,这才呈给蓝廷玉,蓝廷玉看了一遍,才向胡知县道:“胡玮,本官不想撕破颜面,你好歹也是圣上下诏的朝廷命官,如今做下这等不法之事,本官希望你能俯首认罪,回头本官还能为你说说情!”   胡知县心中冷笑:“你们今夜突然而来,本就是要置本官于死地,为本官求情……还真当本官是三岁孩童吗?”淡淡道:“蓝大人,下官受人诬陷,绝不会胡乱认罪!”   卫天青霍然站起,冷笑道:“胡玮,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想顽抗吗?今夜大伙儿都在这里,你所作所为,人证物证俱全,抵赖也抵赖不了!”   胡知县看向卫天青,依旧负隅顽抗,道:“蓝大人,卫大人,张大胡子口口声声说下官要置楚欢于死地,甚至还要下毒毒害,下官实在不明白其中动机何在?下官下令抓捕楚欢,无非是因为楚欢杀人被告,下官不知所谓的忌惮楚欢从何而来?至若说楚欢是下官的绊脚石,下官想要将他踢除,下官更是不知从何说起……!”   蓝廷玉微笑点头道:“胡大人的意思,本官明白了。”沉声道:“传楚欢上堂!”   卫天青已经站起身道:“不必传了,楚欢就在堂外!”叫道:“楚欢上堂!”   声音落下,楚欢便已经缓步从堂外进来,众人面面相觑,楚欢却已经一脸淡定地到得堂中,看了蓝廷玉一眼,终是跪倒下去,“草民楚欢,见过大人!”   蓝廷玉抬手道:“楚欢,抬起头来!”   楚欢抬头,看向了蓝廷玉。   蓝廷玉淡淡问道:“楚欢,你可知罪?”   “草民不知身犯何罪!”   蓝廷玉拿起桌上的一份案宗,道:“你不知身犯何罪?本官来告诉你,你逞强斗狠,误伤人命,可有此事?”   楚欢闻言,便知这蓝廷玉话中有话,这“误伤人命”四字中的“误”字,可是大有含义。   胡知县此时干脆道:“蓝大人,楚欢伤人性命乃是事实,究竟是否误伤,却不能断言。此人好勇斗狠,殴斗之时,也未必没有存了狠毒心思!”   蓝廷玉瞥了胡知县一眼,也没有发作。   楚欢已经道:“回禀大人,当日和盛泉开窖,一群地痞流氓上门闹事,草民一时义愤,出手驱赶,或许打伤了人,但是草民出手自有分寸,绝没有误伤人命!”   胡知县冷哼道:“出手有分寸?你以为你是谁,有那等本事吗?赵宝被打之后,被抬出和盛泉,半道上就伤重而死,你休要抵赖!”   楚欢瞥了胡知县一眼,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卫天青却已经在旁淡淡道:“胡玮,你是文人出身,不知学武之人的分寸。学武之人,对火候把握的极佳,出手轻重,心中自有分寸。”   “卫大人,下官确实不是习武之人,但是赵宝尸首上的伤势,却是不可作伪。”胡知县回应道。   “好!”卫天青冷笑道:“既然如此,这验尸自是必不可免!”   胡知县却已经道:“蓝大人,卫大人,赵宝尸首出事当日便已经由仵作检验过,而且尸检文书已经记录在册。”   蓝廷玉沉声道:“仵作可在?”   人群中一人出来,跪倒在地,“小人叶全,乃是本县仵作!”   蓝廷玉抚须问道:“叶全,本官问你,尸首检查过,你可确定赵宝是被打死?”   叶全眼角余光看向赵县丞,只见赵县丞神情淡定,面无表情,也全急忙回回道:“启禀大人,小人确实检查过尸首,只是……只是赵宝身上有多处伤痕,小人……小人却也不知赵宝是否身有隐疾……!”   胡知县看到叶全瞥向赵县丞的目光之后,心里“咯噔”就是一沉,只觉得事情更加的诡异,一股不祥之兆袭上心头。   “如此说来,你并不确定赵宝是被人打死?”蓝廷玉问道。   叶全忙道:“小人……小人颇有疏忽……!”   “叶全,你身为仵作,怎会有疏忽?”胡知县急道:“尸首你可是验过,致命之伤在头部……!”   “也不必争论。”蓝廷玉道:“如今大家都在这里,当堂验尸便是。”沉声问道:“本县捕头何在?”   一直在人群中心惊胆战的黄捕头终于站出来:“小人在!”   “你速去抬来赵宝尸首,当堂验尸!”   卫天青沉声道:“来人,陪同他一起去取尸首!”两名府城来的武士立刻出列,黄捕头领着人迅速离去,大堂一时沉寂下来。   夜色幽静,大堂之内的气氛亦是死一般的寂静。   并没有等候太长时间,赵宝的尸首便即被抬来,放在堂下,蓝廷玉沉声道:“叶全,你现在便当堂验尸,务须小心谨慎,绝不能出差错!”   叶全急忙称是,看了赵县丞一眼,这才过去开始检验尸首,脱去衣服,“啊”地一声,顿时变了颜色,在场众人看他吃惊之色,都是十分疑惑。   卫天青已经走到尸首边上,只看了两眼,脸上立时显出古怪之色,看向胡知县,问道:“胡玮,你刚才说赵宝的致命之伤是在头部?”   “是!”胡知县斩钉截铁道:“是被楚欢重击头部而死!”   卫天青神情更加古怪,继续问道:“本官问你,楚欢伤人之时,是徒手还是握有武器?”   胡知县立刻道:“是徒手。”但是立刻又摇头道:“据下官所知,楚欢还用过椅子……!”他已经感觉到卫天青的问话有些古怪。   “你确定楚欢当时手中没有刀具?”卫天青咄咄逼人。   胡知县皱起眉头,微一沉吟,才道:“据下官所知……楚欢行凶之时,并无刀具……我大秦禁止民间使用刀具,楚欢就算藏有刀具,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取出来!”   卫天青哈哈大笑起来,这大笑十分突兀,堂中之人面面相觑,胡知县却觉得这笑声十分刺耳,似乎也带着某种陷阱。   卫天青笑声嘎然而止,盯着叶仵作,道:“叶全,你现在就检查,告诉本官,赵宝是因何而死?”   叶全缓缓起身来,朗声道:“启禀诸位大人,赵宝……是被匕首刺死!”   胡知县失声道:“胡说!”几步间冲过来,看向尸首,只见尸首的心脏处、小腹处竟然出现了两处刀伤,瞧那刀口,显然是新伤。   胡知县一时间只感觉全身冰冷。   蓝廷玉此时也终于站起身来,背负双手走到堂下,看了尸首一眼,瞥向胡知县,淡淡道:“胡玮,今日若非我们及时赶来审讯此案,你是否会就此草草结案?若不是本官下令重新验尸,你是否还要在验尸文书上声称是被击中头颅而死?”   胡知县只觉得浑身发软,脑中一片空白,身体晃了晃,终于一屁股坐了下去。   “明明是被匕首刺中要害而死,你却声称是被楚欢击中头颅而死。”蓝廷玉冷笑道:“毫无疑问,你这是掩盖事实,是恶意冤枉楚欢。楚欢并无杀人,你却将他拘押下狱……这中间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背负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胡知县,一字一句道:“你方才还说没有害人动机,但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胡知县瘫坐在地,他怎么也想不通,尸首身上怎地会多出刀伤来?   第七十七章 劫后重逢   楚欢此时却也有些疑惑,只觉得今夜的事情处处透着古怪,他此时就像水中望月雾里看花,似乎抓到了一丝端倪,但是仔细想,却又发现一片虚无。   蓝廷玉见胡知县面无人色,厉声喝道:“胡玮,你还不如实交代罪行?当真要本官大刑伺候?”   胡知县坐在地上,忽然笑起来,笑声古怪,四周官吏衙差都是面面相觑,却见胡知县边笑边挣扎着站起来,竟是极其大胆地指了指蓝廷玉,又指了指卫天青,随即在古怪的笑声之中,又先后指了指赵县丞、张大胡子和叶仵作,声音古怪:“本官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你们事先设计好的,你们这是布着陷阱坑害本官……!”他猛地一抬脚,将近在咫尺的张大胡子踢翻在地,指着张大胡子,也不只是哭还是笑:“你这卑鄙小人,本官实在没有想到,你竟然吃里扒外……你什么时候成了他们的走狗?”   卫天青一使眼色,立刻有两名武士上前去,将胡知县手臂反扣,按倒在地上。   两边的青柳县官吏衙差,不少都是胡知县栽培出来的人,虽然感觉今夜之事异常古怪,但是如此情况下,又哪里敢出来维护胡知县。   谁都能看出来,蓝廷玉和卫天青这次夜审,那是有心要扳倒胡知县,这两人都是府城大员,谁敢与之相抗?更何况人证物证摆在眼前,就算有胆大的想替胡知县争辩,却也无从辩起。   ……   胡知县被按在地上,却依然发出凄厉笑声,恨恨地盯着缓缓走向大座的蓝廷玉,大声道:“本官知道,很多人瞅着青柳县眼红,一直想将本官扳倒……你们串通一气,坑害本官……只是本官要告诉你们,别以为这样你们就胜了……!”   蓝廷玉坐到位置上,一拍惊堂木,厉声叱道:“胡玮,你休得胡言乱语。”扫视左右,沉声道:“今夜之事,你们都是看在眼中,也听在耳中,胡玮胡作非为,丧尽天良,为了个人私欲,已经是断送了两条性命……你们中间,可有异议?”   众人哪敢反驳,俱都连称不敢。   蓝廷玉点头道:“如此甚好,今夜开审,将你们都召集过来,就是让大伙儿做个见证,免得有人说本官是一言堂,诬陷胡玮。”顿了顿,淡淡道:“既然都无异议,这份罪状之上,还要你们都签上名字,本官回头也好向总督大人复命!”   众人顿时神色各异,不少人都变了颜色,此时大伙儿才明白,今夜将众人全都传唤过来,果然是别有用心。   卫天青使了个眼色,一名武士从主薄手中接过罪状书,第一个走到赵县丞面前,赵县丞起身来,接过毛笔,二话不说,便在罪状书上签了字。   那武士又走到主薄面前,主薄拿着笔,犹豫了一下,旁边卫天青冷哼一声,主薄一惊,急忙签了字。   一县之中,除了知县,便是县丞和主薄的身份最高,这两人都签了字,其他人就算心中不服,却哪里敢不签?   而且瞧今夜阵势,若是不签这个字,估计还真走不出这个大门。   片刻之间,在场诸人俱都签了字,胡知县脸如死灰,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栽了,当那罪状书摆在他面前,胡知县嘶声道:“本官绝不会签字认罪,本官无罪,你们这是……这是屈打成招……!”他一时慌乱,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词那是大大不合适。   卫天青却不多言,上前来,抓住胡知县一只手,冷声道:“割破手指!”旁边一名武士取刀割破胡知县手指,卫天青硬是将胡知县的手指按在罪状书上,血迹印上,便即定了案。   胡知县想要挣扎,但他一个文弱之人,岂能是卫天青这般武夫的对手,这血指印终究是按了上去,卫天青拿起罪状书,上前递给蓝廷玉,蓝廷玉扫了一眼,这才道:“诸位目光雪亮,胡玮罪有应得。”沉声道:“来人啊,将胡玮带下去,天一亮,便即带回府城,交由总督大人发落……青柳县的县务,暂且交由赵县丞打理。”看了跪在堂中的张大胡子一眼,道:“张轩,你知错能改,如实招供,本官念你是受人指使,自会从轻发落……楚欢受人诬陷,本官定你无罪,可以回去了!”   张大胡子急忙叩头道:“小的谢过大人!”   “将尸首抬下去,交由他们家人安葬,另从县衙之中取出五十两银子,用以抚恤死者家属。”蓝廷玉将罪状书收进怀中,这才懒洋洋道:“都快天亮了,大家都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众官吏这才战战兢兢告辞,胡知县大呼小叫声中,也被带了下去。   楚欢起身来,卫天青却已经上前来,笑道:“楚兄弟,让你受苦了,真相大白,还你清白!”   楚欢抱拳笑道:“多谢卫大人!”   “卫大人?”卫天青故意沉下脸:“楚兄弟,这个称呼日后万不能用。你我乃是一同患难过的,若不是楚兄弟当日出手,卫某今日是死是活尚未可知!”   他拉着楚欢的手臂,走到蓝廷玉面前,向楚欢道:“这位是蓝大人,你们已经见过了!”   蓝廷玉抚须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楚欢,这一次胡知县落网,真是亏了你,若不是因为你,这老奸巨猾的奸官未必能够伏法!”   楚欢拱手笑道:“蓝大人言重了,草民何来功劳?是蓝大人雷厉风行,这才将贪官依法治罪!”   蓝廷玉笑了笑,向卫天青道:“卫兄,这赶了大半日的路程,今夜又是一番审讯,我可是真的倦了,可要好生歇息片刻,明日一早,咱们还要赶回府城!”   卫天青笑道:“你自去歇息,我与楚兄弟重逢,可是要好生喝上两杯!”   蓝廷玉点点头,向楚欢又是一笑,显得十分和蔼,这才背负双手出门而去,出门之时,却见到那赵县丞正等在门外,蓝廷玉和赵县丞并肩细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慢慢远去。   ……   ……   县衙偏厅之中,卫天青已经令人弄了一桌酒菜,拉着楚欢落座,更是屏退左右,亲自斟上酒,笑道:“楚兄弟,做大哥的今日这杯酒,是要向你赔罪!”   楚欢道:“卫大……!”   还没说完,卫天青便已经道:“楚兄弟,你称我大人,我会不高兴,叫我大哥,我就会欢喜!”   楚欢叹了口气,道:“卫大哥!”   卫天青哈哈大笑,举杯道:“来,为我们劫后重逢,干一杯!”楚欢也不拘束,举起酒杯,两人都是一干而尽。   “楚兄弟,做大哥的说过,今夜请你饮酒,一来是劫后重逢,二来也是向你赔罪。”卫天青脸上显出愧疚之色:“当日为了保护夫人脱身,做兄弟的没能顾到你,脱身之后,我一直心存愧疚……!”说到此处,叹了口气,脸上的愧疚之色十分真挚。   “不怪你!”楚欢道:“卫大哥,凭心而论,如果当日我换成是你,也会那样做。做大事不拘小节,若行起事来瞻前顾后,顾此失彼,那反倒是不能成大事!”   卫天青一怔,随即脸上显出几分欣赏之色,竖起大拇指道:“楚兄弟,当日第一次见到你,做兄弟的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做事干脆利落,是个成事的人。”   楚欢笑道:“卫大哥过奖了!”随即拿起酒壶,先为卫天青斟上酒,尔后自己也斟满酒,才道:“这次小弟能够洗脱冤屈,还要多谢卫大哥出手相助啊!”   卫天青显出古怪之色,苦笑道:“楚兄弟,我卫天青一介武人,不会说谎……而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若是对你说谎,良心有愧!”   他突然来上这么一句,楚欢皱起眉头,问道:“卫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弟愚钝,听不懂!”   卫天青叹道:“楚兄弟,不瞒你说,这次前来,最主要的目标乃是胡玮!”   楚欢却无异色,微笑道:“卫大哥不说,小弟也心知肚明。”今夜在县衙大堂的一幕,楚欢是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便是瞎子也能看出今夜是要扳倒胡知县。   卫天青端起酒杯,自己饮了一口,才道:“楚兄弟,就在昨日入夜时分,总督衙门前的大鼓被击响……你或许有所不知,总督衙门前的大鼓称为‘天鼓’,除非奇冤,否则不得轻易敲鼓,若是案子最终不能翻案,那么击鼓之人必将受到株连!”   楚欢眯起眼睛,似乎明白什么,问道:“卫大哥,那击鼓之人是……!”   “是和盛泉的大东家。”卫天青道:“你自然知道,就是那位苏琳琅!”   楚欢叹道:“你是说,苏琳琅前去击鼓,是为了替我喊冤?”   “正是!”卫天青点头道:“这女子果然是胆识不凡,总督衙门那面天鼓很久没有响起过,这一次却是被苏琳琅敲响。”   楚欢心中感激,苏琳琅为了替自己喊冤,竟是不怕诛连,这份情意,确实非同小可。   “我此前倒也听过苏琳琅的名声,但是却从未见过。”卫天青道:“直到昨夜见到她本人,我才想起,当日我们在江上遇险,这苏琳琅也是身在其中!”   楚欢点头道:“不错,卫大哥护送夫人离开之后,是小弟救出了她!”   “原来如此。”卫天青颔首道:“这女子知恩图报,果然是重情重义。”   楚欢却显出几分疑惑道:“卫大哥,苏琳琅昨夜击鼓喊冤,你却昨夜见到她……难道卫大哥也是在总督衙门办差?”   当初遇险之时,楚欢就感觉卫天青是官府中人,但是却并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官职。   卫天青看着楚欢,平静道:“不瞒楚兄弟,我确实是在总督衙门办差……云山府总督麾下五千禁卫军,俱都归我统领!”   第七十八章 毛骨悚然   楚欢微微一怔,他倒是也猜出卫天青身份不低,但是却没有想到卫天青的官位竟然是如此之高。   大秦各道设有卫所军,名义上的最高军事长官乃是指挥使,但就算是指挥使,却也不能轻易调动军队,正常情况下,五百人以上的兵力调动便需要有枢密院的调令,而一道最高长官总督却是无权查收卫所军的军务。   只不过总督手中却有一支禁卫军用于调动,编制不得超过五千人,主要负责的也是卫戍保护等职,偶尔地方出现百姓骚乱以及寇盗横行,禁卫军便用来平定动乱。   卫天青手掌五千禁卫军,那自然是总督最信任的部下,而卫天青手中的兵权,也就显示着他在云山府地位的显赫。   楚欢只是微微一怔,却没有显出太过惊讶之色,只是笑道:“卫大哥原来如此高位,是小弟眼拙了!”   卫天青见楚欢并无尊畏之色,宠辱不惊,心中顿时更为欣赏,笑道:“楚兄弟,无论为兄是何官位,与你却是平等私交。”   楚欢笑了笑,问道:“卫大哥身为禁卫军统制,却要为区区一县县令屈尊来此,这位胡知县还真是有面子。”   卫天青摇头道:“楚兄弟,你可莫小瞧这区区青柳县,你可知道,青柳县乃是云山府第一大县,其辖地可是面积巨大,而且地处交通要地,商旅如云,南来北往,颇是繁华,其地位是非比寻常。”端起酒杯,自饮一杯,问道:“楚兄弟,你可知天下有五样营生,最是利润巨大?”   楚欢摇头笑道:“小弟只是一介草民,所懂粗浅,还请卫大哥赐教!”   卫天青伸出五根手指,道:“盐、铁、茶、瓷、丝……此五样营生,利润巨大,凡此商家,都是日进斗金啊!”   楚欢皱起眉头,有些听不明白,问道:“卫大哥,小弟愚钝,这胡知县……与这五样营生有何关联?”   “不是他这个人有关联,而是他所坐的位置大有关联。”卫天青道:“你恐怕也知道,青柳县本地有数处铁矿,那是大大的财富,虽然目下工部司下了文书,禁止开采,但是这青柳县坐拥数处矿产,一旦开采起来,那便是财源广进……!”   楚欢似懂非懂,并不说话。   “除了这些矿产,青柳县因为地处要道,设有关卡,此五行商旅一旦货物流通,都是要缴纳重税……!”卫天青正色道:“单是这关税,青柳县每年可是有大批的税银进项……!”   楚欢似乎明白什么,低声道:“卫大哥,你的意思是说,这一次扳倒胡知县,是为了得到这些收益……!”   卫天青摇头道:“倒也不是如此简单。”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什么,但是终究道:“楚兄弟,有些话本不该对你直言,但是我与你意气相投,这一次的案子,你又卷入其中,有些事情若是不对你言明,为兄心里反倒是不踏实。”   楚欢淡定道:“卫大哥,官门中事,我一介草民,也不好知道的太多,若是不方便,还是莫说为好!”   卫天青哈哈笑道:“楚兄弟果然是洒脱,不过这等事情,都是心知肚明,你若是为官,我反倒不好对你直言了。”举杯与楚欢共饮一杯,才道:“楚兄弟,云山府下面各县,青柳县地盘最大,赋税应该最多,但是这些年来,各县往府城户部司缴纳的赋税,反倒是青柳县最少!”   楚欢皱起眉头,冷笑道:“可是据小弟所知,胡玮这些年在青柳县算得上是横征暴敛……许多百姓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难道他有那样的胆子,将赋税都收入囊中?”   “他哪有这样的狗胆!”卫天青冷笑道:“他要真是这般做了,莫说这个知县的位置,只怕那颗人头早就被人砍了!”   楚欢颇有些迷糊,他没有经过官场,对于官场的复杂一时间还并不熟悉。   卫天青轻声道:“胡玮自然也会搂些油水,但是数量极少……那些赋税,另有渠道,流到他最大的主子那边!”他这句话说的隐患,并没有说透。   楚欢皱眉道:“既然屡欠赋税,为何不派人查办?任由他在这里胡作非为?”   “楚兄弟,总督大人哪有一日不想着铲除这颗毒瘤。”卫天青叹道:“只是胡玮身后自有一股势力在支撑着他,想要将他铲除,绝非易事,若没有一击必中的机会,总督大人是不会轻易出手!”   楚欢笑道:“如此说来,这次却是找到了机会,所以卫大哥才一击必中?”轻声道:“恕小弟直言,那叶仵作想必是卫大哥的人吧?否则他在堂上,也不会那般随意检查一下,便即肯定赵宝是被匕首刺死!”   楚欢心中一直疑惑,他确实有些想不明白赵宝身上为何会出现刀伤。   而且他也知道,胡知县便是再愚蠢,要诬陷自己杀人,也不可能愚蠢到用刀具去杀,否则这将是一个致命的漏洞。   胡知县这样的人,绝不可能留下这样的漏洞。   卫天青微一沉吟,才道:“真要说起来,他是赵弘文的人!“   赵弘文便是赵县丞。   楚欢微微点头,堂上的蛛丝马迹楚欢都是看在眼中,那叶仵作与赵弘文打过眼神,必定是一伙人。   “赵弘文此人并不简单,他曾经在京里担任过官职,后来因事被贬,来到了青柳县,成了青柳县的县丞,在胡玮手下并无实权。”卫天青缓缓道:“此人十分隐忍,其实早就投靠在总督大人门下,一直在这里盯着胡玮,坐等最佳时机!”他凝视着楚欢,道:“楚兄弟,蓝大人之前说过,此番若不是因为你,未必能够扳倒胡玮,这绝非虚言!”   楚欢叹道:“可是小弟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我究竟帮上了什么忙?”   “你的性情。”卫天青笑道:“楚兄弟非人下之人,性情刚直,你入狱之后,便即出手将囚牢中的犯人痛打一顿,当真是豪气干云啊!”   楚欢也不知这话究竟是何意思,只是淡淡一笑。   卫天青随即肃然道:“楚兄弟有所不知,自那一刻起,赵弘文就盯上了你,他觉得你必不甘受冤枉,而且一定会成为胡玮手中最棘手之人……赵弘文事先已经在叶仵作口中得知过验尸报告,赵宝确实是头部被重击而死,但是叶仵作却十分肯定判断出来,你所殴打的伤痕与后来致命一拳有着些许时间上的差距,换句话说,赵宝绝对不是死在你手上……!”   楚欢道:“想来也是胡知县他们瞧我不顺眼,所以才要置我于死地!”   “不错!”卫天青肃然道:“胡玮既然出手,那必定不会让你活下去,而且在他看来,你区区一介草民,他要对付你,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顿了顿,轻声道:“如果只是一般百姓,估计这次就要被胡玮打下冤狱,甚至会死在牢里,但是这次你却也是亏了苏琳琅!”   楚欢点头道:“小弟知道!”   “赵弘文知道,这一次苏琳琅既然出手,那么胡玮定然会担心府城派人来调查。”卫天青缓缓道:“胡玮害怕你的案子被翻案,所以以他的性子,赵弘文断定胡玮一定会暗中对你下毒手!”   楚欢眯起眼睛道:“这位赵县丞果然是不简单。”   卫天青笑道:“毕竟是京里当过官的,经得风浪多,吃一堑长一智,这赵弘文确实不可小视。更让我佩服的,便是赵弘文竟然事先便猜到胡玮有可能下毒杀人!”   “果然是高人!”楚欢又叹了口气,最了解公门阴暗内幕的,自然还是公门中人。   “话说回来,赵弘文也不是凭空胡猜。”卫天青冷笑道:“据我所知,青柳县此前也发生过两三桩这样的事情,在你之前,已经有几人死在大狱之中,报上去的是畏罪自杀,也派了人来查,只是这边善后之事做的极好,查不出线索来!”   楚欢皱起眉头,轻声道:“卫大哥,那牢头张轩是否也是你们的人?”   卫天青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但是脸上的表情,自然是肯定了这个问题。   “如果张轩是你们的人,那么胡玮此前多次暗中害人的事情他也必定参与其中。”楚欢凝视卫天青问道:“按理说你们早就该有机会对胡玮下手,为何要等到今日?”   “你说的不错。”卫天青道:“此中关键,张轩乃是十分重要之人。但是张轩早先却并非我们的人,他与胡玮狼狈为奸,遮掩许多事情,根本没有留下线索。张轩投靠我们,是迫不得已,就在两个月前,赵弘文才抓住了张轩一个大把柄,这个把柄一旦公布,足以置张轩于死地,张轩万般无奈,这才被赵弘文控制,也才会在这次扳倒胡玮的过程中出大力气!”   楚欢点头,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又想到什么,皱眉道:“那么张轩这次下毒……是有意为之?”   “将计就计而已!”卫天青道:“赵弘文就等着胡玮出手下毒,而胡玮此人也算不得大智慧之辈,竟然真的被赵弘文料中,下令张轩往食物中投毒,张轩得到命令,暗中与赵县丞商议,胡玮的出手,正中赵弘文下怀,张轩投毒,看似是胡玮下令,实际上却是赵弘文下令,其目的毒杀囚犯之后,以此为机会,一举扳倒胡玮……!”   楚欢道:“如此说来,张轩带人往牢房里取尸首和物证,只是故作模样?”   “倒也不是故作模样,他只是想将这物证保留下来,以免被破坏。只是他没有想到你会阻拦……你出手阻拦,极是坚决,张轩心中有底,得到赵弘文的指使,故意借这个机会将胡玮赚到地牢之中,如此一来,胡玮也就等于到了案发现场,半夜三更堂堂知县往地牢里跑,正好落实胡玮别有用心的罪状……!”卫天青叹道:“而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暗中抵达县衙,与赵弘文一合计,适时而出,就似乎是恰逢其时……!”   楚欢听到此处,只觉得心惊肉跳,想不到今夜之事,竟然是处处陷阱,每个人都藏着狡诈心思,权势之争,果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陡然间,楚欢的脸色便微显寒意,淡淡道:“卫大哥,赵弘文下令张轩投毒,想毒死一个人整倒胡玮……但是他这次下毒的目标,其实是我。难道说,他赵弘文一开始便打算毒杀我,用我的性命来整倒胡玮?”   卫天青苦笑道:“楚兄弟,昨日深夜,苏琳琅走后,为兄便向总督大人求情,要出手将你救出来,但是总督大人大局为重,并没有应允。”顿了顿,继续道:“不管你信不信,为兄当时已经下定决心,总督大人就算不应允公开相救,为兄也会暗中运作助你脱困……!”他说的十分真实,楚欢微微点头,相信卫天青当时应该是如此想法。   “只是为兄尚未筹划,赵弘文却已经暗中派人到了府城,只言青柳县有变,时机已到……总督大人接到赵弘文的密信,知道机会确实到来,便即改了主意,派了为兄和蓝大人一同前来,务必要将胡玮扳倒。”卫天青叹道:“为兄在路上,也不知道赵弘文在这边已经为胡玮布下了如此陷阱,更不知道赵宏文要对楚兄弟下毒……!”他说到这里,神情古怪,终是苦笑道:“好在吉人自有天相,阴差阳错,楚兄弟却是活了下来……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楚兄弟日后必将前程无量!”   楚欢端起酒杯,自己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缓缓道:“果然是高明……!”   ---------------------------------------------------------------   PS:有人催激情,不用急,沙漠的书不缺少激情,慢慢来,女人嘛,怎可能少....!   求票求收藏!   第七十九章 引虎入山   楚欢与卫天青在厢房之内边饮边谈,忽觉四周的光线明亮起来,都是回头看了看,却见从窗纸外透出亮光来,不知不觉中,这天色竟然已经亮起来。   卫天青长吐一口气,道:“楚兄弟,你因此事差点丧了性命,我若是隐瞒此事原委,心中有愧。如今既然将事情始末都告知于你,心中反倒是踏实下来。”他随即一笑,道:“楚兄弟,这次你逢凶化吉,为兄心中甚委,但是你受此委屈,为兄也不会让你白受。”想了一想,终于道:“楚兄弟,你今日便随我一同去往府城,为兄虽然没有什么能耐,但是在禁卫军中给你谋个差事倒也不难……你手段了得,终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楚欢拱手笑道:“多谢卫大哥!”   “既然如此,你可有要收拾的东西?”卫天青以为楚欢答应,而且这等美事,他也不会觉得楚欢会拒绝,笑道:“不过到了府城,为兄定然会给你安排妥当,倒也不必收拾什么。”   楚欢微笑道:“卫大哥,你若是因为看到小弟受委屈,所以以此为补偿,小弟是万万不敢领受的。”   卫天青一怔,随即皱起眉头,道:“楚兄弟,难道你不愿意随为兄前往?”   他是禁卫军统制,地位极高,既然开口要将楚欢带过去安排进禁卫军,那自然不可能只让楚欢成为一个小小的禁卫军卒。   如此美事,不知道多少人想巴结也巴结不来,可是楚欢的意思,却似乎是拒绝。   见楚欢只是微笑不说话,卫天青急道:“楚兄弟,你可知道,这可是极好的机会,进了禁卫军,为兄绝不会亏待你!”   楚欢倒也不讨厌卫天青的性情,卫天青武人出身,性情颇有几分豪迈之气,也算得上是义气中人,但是或许是在官府中为官已久,不自然间就透着一股子官场的习气。   卫天青虽然是让楚欢跟着他前往府城,或许也存着好意,但是楚欢听在耳中,却总感觉有几分施舍的味道。   而他,并不喜欢这种味道。   但是卫天青盛意拳拳,而且凭心而论,这也算得上是一次极好的机会,楚欢却也不好直接拒绝,想了一想,终于道:“卫大哥,小弟今日只怕是不能与你一起同行……但是卫大哥的这份好意,小弟记在心中……!”   卫天青其实还真是欣赏楚欢的才能,问道:“楚兄弟可是另有高就?”   “为大哥说笑了。”楚欢摆手笑道:“小弟一介草民,哪里能另有高就,只是……这样吧,卫大哥,小弟在这边还有些许事情要处理,进入禁卫军的事情,且让小弟考虑一番……!”   卫天青想了想,点头道:“如此也好,人各有志,你若有其他的想法,为兄也不勉强。只是事关你的前程,你好好想一想,莫要轻易下决断。一旦想好,决定要进禁卫军,你自去总督衙门寻我……!”   楚欢知道卫天青一番好意,起身拱手道:“多谢卫大哥!”   卫天青也起身来,哈哈一笑,正在此时,门外却传来声音道:“卫大人,蓝大人那边派人传话,天已经亮了,初雪落了,为免路上耽搁,还请卫大人早些动身!”   卫天青怔道:“下雪了?”几步间走到床边,打开了窗户,便见到窗外白雪飞舞,两人谈话之间,竟是没有感觉到今年的第一场冬雪已经悄然而至。   初雪如同鹅毛般从天空中飘洒下来,窗外却种着几株梅花,梅花香自苦寒来,冬雪飘落,那梅花却依然盛开。   雪片落在梅花指头,梅花的素雅与雪花的纯净相容共处,异常的清美。   楚欢走到卫天青身边,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轻声道:“初雪迎春……初雪来了,春天也就不远了!”   卫天青瞥了楚欢一眼,笑道:“楚兄弟,看不出来你还甚是多愁善感。”顿了顿,道:“为兄先且回府城,在那边等着你前去!”   楚欢笑了笑,道:“定会去拜访卫大哥!”   卫天青瞧见楚欢衣裳单薄,道:“你等一等!”出了门去,没过片刻,便即回来,手中却是拿了一件棉袍,亲自为楚欢披上。   楚欢怔了一怔,随即一笑,忽地想到什么,轻声问道:“卫大哥,小弟还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赐告?”   “你说!”   “赵宝身上出现的刀伤……是否是你们的人刺上去的?”楚欢心中一直不解,为何赵宝的尸身上会出现匕首所刺的伤口。   卫天青摇头道:“此时我还真是不知道。不知是不是赵弘文令人安排……!”   此时门外又传来声音:“卫大人,蓝大人那边已经准备好,就等大人!”   卫天青回道:“知晓了!”向楚欢道:“楚兄弟,为兄要赶回府城,你多多珍重!”   楚欢道:“我送卫大哥!”两人并肩出了县衙,这天还没有完全大亮,蓝廷玉和那群府城来人都已经戴上了斗笠,胡知县则是被绑了双手,由一名粗壮武士押在马上。   赵县丞正在衙门外相送,卫天青接过斗笠披风,穿戴之后,这才翻身上马,瞅向楚欢,笑道:“楚兄弟,我在府城等着你!”也不多言,一挥马鞭,高声道:“走了!”   一群人再不停留,在大雪之中,片刻间便即离去。   众人走后,赵县丞这才看向楚欢,笑道:“楚欢,此番委屈了你,你莫放在心上。”   楚欢从卫天青的口中,已经得知这赵县丞是个心机极深之辈,自己就差点死在他的手中,不冷不淡地应道:“大人抬爱了!”   赵县丞道:“本官令人取车送你?”   “不敢有劳!”楚欢拱了拱手,道:“草民告辞!”也不多言,出了衙门,踏雪而去。   ……   出了县衙门所在的这条街,楚欢左右看了看,这初雪将至,道上行人稀少,不得以这么早出门的也是行色匆匆,为生计而奔波。   想想这次所遭之事,竟是那般的诡厄,人心之争,当真是骇人听闻,但是楚欢却也明白,一旦进入官场,人心狡诈之事便是防不胜防。   漫步于大街之上,积雪纷飞,楚欢摸了摸怀中,里面还有一些铜钱。   他入狱之后,说来也怪,里面的狱卒竟然没有搜他的身,或许也是觉得楚欢这样的穷小子身上不会有什么值钱的玩意,所以素娘给他的铜钱倒也留了些在怀中。   他在路边的一处早点摊位停下,摊位正有几个人在吃着早点,楚欢喝了两碗粥,吃了两块煎饼,付了铜钱,这才问摊主:“劳驾,请问八里堂在什么地方?”   摊主一怔,随即脸色难看起来,转过身不敢说话。   楚欢皱眉间,却听得身后传来冷笑道:“你要找八里堂?找八里堂做什么?”楚欢回头,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正从位子上站起来,穿着粗布棉袍,脸上带着冷笑。   “你知道八里堂在哪里?”楚欢盯着那男子问道。   那男子嘿嘿笑道:“老子当然知道……这青柳城,我还真没见过不知道八里堂所在的人,你是外地人?”摇头道:“只是听口音也不像外地人。说吧,你是想投进八里堂?”   楚欢微一沉吟,终于道:“你带我去八里堂!”   男子哈哈笑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要入八里堂的门,可是要备齐入门礼……!”打量楚欢一番,楚欢身上穿着卫天青赠送的棉袍,看上去倒也不是贫穷之人,男子微微点头,道:“瞧你也不是破落户,这样吧,你先给我敬上一份引见礼,我便带你去八里堂!”   “引见礼?”楚欢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却不知何为引见礼?”   男子笑道:“若是没有人引见,你这虎头八脑地往八里堂去,弟兄们少不得给你一顿教训……由我引见,你就方便的多!”   “原来如此。”楚欢笑道:“如此说来,你也是八里堂的好汉?”   “四爷门下!”男子挺着胸膛,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胸口,得意道:“青脸四爷你总该听说过吧?”   楚欢点头,心想:“青脸老四不但听过,那也见过,他那条腿也是刚刚被我打断。”但是面上却含笑道:“这样吧,你领着我去,回头少不得给你一份大大的引见礼!”   这男子衣裳普通,看上去也不是能打之辈,说话虽然有些得意,但是却透着一股子矮人一等的气息,楚欢心中知道,此人就算是八里堂的人,只怕也是不入流的角色。   他在刘家村和和盛泉两次与八里堂开打,若此人参与其中,必定已经认识自己,连自己都不认识,可见对方连闹事的资格也没有。   “你可不能骗人!”男子道:“我可是八里堂的人,你若是骗我,可没你好果子吃!”   楚欢笑道:“不骗人!”   男子这才道:“走吧,我领你去。”也不留早点钱,径自领着楚欢往八里堂去。   雪花越来越多,看样子今日免不了一场大雪,男子加快步子,领着楚欢穿过几条街,拐了几个巷子,来到一条街道之上,指着前面道:“那边就是八里堂,你可别忘记,待会儿可要给我引见礼……我是四爷的门下,你要是骗我,不得好死!”他一路上几次提醒“引见礼”的事儿,生怕楚欢忘记。   两人来到一栋大户门前,只见朱门高院,门前左右两头石狮子张牙舞爪,十分威猛,朱色的大门紧闭着,门头的牌匾上,豁然写着“八里堂武馆”五字。   楚欢这时候才明白,这八里堂原来是一家武馆。   -----------------------------------------------------------   PS:高烧中,昨天一夜没睡,全身发烫,现在少还没消下去....不会嗝屁吧....求大大们给票   第八十章 踢馆   大秦以武立国,虽然禁止明间私藏兵器,但是武人的地位在大秦国还是比较高,大秦十六道,每一道都有民间开设的武馆。   楚欢见到“八里堂武馆”,便知道这是挂羊头卖狗肉,这武馆是假,收纳地痞流氓组成一帮祸害乡里的社团才是真。   楚欢为人行事,其实在他来说,十分简单,只是紧守着八个字而已。   有恩必报,有仇必报!   这一次他被栽赃陷害关进大牢,胡知县固然是最大的黑手,但是楚欢心里明白,这八里堂也是极大的帮凶,踏出县衙一刹那,他就下定决心,这次要是不闯入虎穴治治薛老大,他还真就不姓“楚”了。   “敲门!”楚欢盯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淡淡道。   男子古怪地看了楚欢一眼,却也没有犹豫,上前去抬起手,正要敲门,随即想到什么,转身走到楚欢身边,问道:“对了,可别怪我没告诉你,你带的银子够不够?拜师礼可少不了……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呈上的拜师礼越多,在八里堂的地位也就越高……!”   楚欢拍了拍胸口,笑道:“你放心,不单是拜师礼,还有你的引见礼,我都不会寒酸,定会让你们满意!”   男子眉开眼笑,喜滋滋道:“那就好,那就好!”上前去,敲了敲门,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声音道:“大清早的,叫魂吗?”   “四爷门下,有人要拜师入门,我引见过来!”男子大声道。   “嘎吱”一声,大门打开,一人出门来,瞅了楚欢一眼,倒也不认识楚欢,只是见楚欢穿的棉袍有些分量,趾高气扬问道:“是你要入门?”   “是!”   那人又打量几眼,才道:“薛爷还没起身,你先进来候着吧。”转身进去,楚欢上前去,忽地停住脚步,低声对那名引自己过来的男子道:“你领路有功,今日就不连累你,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日后就不要再来八里堂了!”   男子一愣,随即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楚欢,就像看怪物一样,直到楚欢走进八里堂,这男子才回过神来,嘟囔一句:“这是发什么神经……!”追上前去,轻声道:“对了,你可莫要忘记给我的引见礼……要不是我,你可进不了这大门……!”   他一心记挂着楚欢的引见礼,紧贴在后面跟进去,虽然楚欢提醒,他可完全不放在心里。   楚欢进了大门,眼前一片开阔,这八里堂竟是面积极大,前院宽敞,左右都有侧房,正堂更是古木古香,门前两根大红柱子立起,青瓦白砖,煞是殷富。   在那两根红柱子支起的外廊匾头上,龙飞凤舞书写着“武以载道”四字。   这院子当中有一大片空地,而空地两边,则有几排武器架子,上面虽然没有大刀长矛,却多有木棍长鞭,亦有大铁锤子。   开门的男子回过头来,道:“薛爷一时半会起不来,我去看看其他几位爷谁起来了,给你禀报一声……!”走了两步,回头道:“你们两就在这院中候着,不要乱走,八里堂可不是你们可以随意走动之处。”便自去了。   大雪纷飞,八里堂的院子倒是十分宁静,楚欢站在院中,积雪飘落,落在他的棉袍发间,颇有几分萧瑟之意。   楚欢回头看了引路男子一眼,叹道:“你没走?可莫怪我没提醒你!”   男子歪着头,道:“我可告诉你,我入门比你早,你可不能骗我。你想使花招让我离开,是不是不想给我引见礼?我可告诉你,你真要耍赖,我可跟你没完。你要知道,八里堂的兄弟多与我相熟,只要我叫唤一声,他们定会一拥而上,将你打得满地找牙……!”   他越是这样说,楚欢就越是知道他在八里堂没有任何地位,方才那开门的男子正眼也不瞧这男子一样,可见此人在八里堂混的实在很差劲。   他始终记挂着“引见礼”,可见身上也实在是寒酸的紧,不过此人的眼珠子倒是灵活,滴溜溜地转,那眼眸子深处,竟显出一丝担忧之色。   楚欢见这人面相有些滑稽,塌鼻梁小眼睛,虽然不像什么正经人,倒也不似大恶之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男子没好气地道:“你说话懂不懂规矩?我好歹是你引见人,你要问我名姓,也该客气一些!”   楚欢莞尔道:“哦?那你说该如何客气?”   “你该问我尊姓大名才是!”此人挺起胸膛,也不等楚欢问,便道:“我免贵姓孙,大名子空……!”   “孙子空?”楚欢微笑道:“你确定不是孙悟空?”   “孙悟空是谁人?”孙子空奇道:“此人名字倒与我有几分相仿,是你的朋友吗?他可有兴趣入我八里堂?若有这份心,你让他过来就是,带上引见礼,我帮他引见!”   楚欢呵呵一笑,抬手指着匾上的“武以载道”四字,笑问道:“这是你们八里堂的座右铭?”   孙子空看了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还认识上面的大字不成?”   楚欢也不多言,走到武器架前,看了一看,伸手握住了一根铜棍,取了出来,握在手中,向那孙子空笑眯眯道:“孙子空,八里堂的人都认识这四字?”   孙子空不知楚欢为何有此一问,道:“都是一帮大老粗,真要识字,也不会过来练武了……!”忽地意识到什么,挺胸道:“我与他们不同,这四个字我识得……武以载道……!”   “武以载道!”楚欢冷然一笑:“好个武以载道。只是既然都不识字,挂着这块匾,那岂不让人贻笑大方!”他一双眼睛盯着那块匾,孙子空正感觉楚欢脸色有些古怪,却见到楚欢整个人猛地向前急冲,随即整个人竟然如同猿猴般跳跃起来,弹跳力相当惊人,孙子空吃惊之间,楚欢手中的铜棍已经重重击在那块匾上,便听得“咔嚓”一声响,那块匾竟然被铜棍从中间打裂,随即又听得“咔嚓嚓”一阵响,那块匾连着屋檐上的石头一起落了下来。   虽然大雪纷飞,但是这声音异常清脆,传遍四周。   孙子空目瞪口呆,站立当地,脑中一时间空白,整个人已经僵住。   这一声巨响,却是惊动了院子两侧的人,听的一阵阵嘈杂之声响起,随即两边侧门纷纷打开,一下子便冲出十来人,已经有人怒喝道:“是谁在这里闹事?是要踢场子吗?”   楚欢手握铜棍,拄在地上,却只是盯着正堂大门,两边窜出一群人来,他是连看也没有看一下,浑然不当这些人的存在。   八里堂众人瞧见门头一块出了个残缺塌陷下去,那块写着“武以载道”的匾额没了踪迹,都知道出了事儿,纷纷从兵器架上取出武器,将楚欢围了起来。   敢在八里堂闹事,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来人却是不可小觑。   猛听得有人惊呼道:“他……他是楚欢!”   “啊?”   “啊!”   “是楚欢……!”   四周一阵骚动,孙子空一脸懵懂,已经有人对着他厉声道:“孙子空,是你将他带过来的?”   孙子空点点头,随即又摇头,冷汗直冒,颤声道:“我……这……是他自己要来拜师……!”此时才知道自己今日是做了天大的蠢事。   莫说八里堂,就是整个青柳县,楚欢的名字也已经传遍开去,和盛泉当众打断青脸老四的腿,将八里堂的人打的狼狈而走,这事儿早已经传遍大街小巷。   孙子空不是聋子,这事儿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竟然是自己将楚欢引到了八里堂来。   他脸色苍白,不管今日结果如何,自己引虎入山,八里堂的人一定会秋后算账,回头自己必然没有好果子吃。   八里堂的人既然认出是楚欢,便没有人敢上前动手,若是换成别人,八里堂这帮家伙早就一拥而上,乱棒相加了。   只是楚欢的名气太响,而且八里堂与楚欢直接交锋过两次,两次都是吃了大亏,八大金刚之中,光头老大、青脸老四、老五陆豹三人都已经被楚欢打断了一条腿,矮子老六也是被楚欢踢伤了内脏,八大金刚已经有四人直接被楚欢打的躺在床上,如今尚不能起床。   这样恐怖的角色,八里堂的这些小喽啰自然不敢主动出击,和盛泉一战,非但青脸老四被废,还有不少手下人也都被打成重伤,此时谁又敢冒着重伤的风险上前动手。   前院的动静,自然很快就惊动了正主,片刻间,从正堂侧面又窜来几个人,楚欢倒也认识其中一个,正是瘦子老三。   另有两个衣裳与瘦子相仿之人,楚欢猜测大概就是所谓八大金刚的其他几个了。   瘦子老三见到楚欢,神色大变,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来,拱手道:“原来是楚爷,不知楚爷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楚欢伫立在大雪之中,淡淡道:“倒也不是指教,只是按照你们的行话说,楚爷今天是来……踢馆!”   第八十一章 大闹八里堂   踢馆?   八里堂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子还真是大胆妄为,竟然一人便上门来踢馆。   八里堂虽然在楚欢手下连输两阵,但是毕竟不是等闲社团,这几年在青柳县那可是横着走,只要报上是八里堂的名号,青柳县也可说是无人敢惹。   上门踢馆,在大秦帝国那可是有讲究的。   一般而言,若不是野心勃勃或者是结有仇怨,少有踢馆的事儿出现。   所谓野心勃勃,就好比一个地方出现两个武馆,如果其中一家想要独大,而且自持有些分量,那便会登上另一家武馆踢馆。   踢馆的结果,直接关系着武馆的存亡。   若是其中一家武馆胜了,那么另一家武馆便要摘下门匾,从此销声匿迹,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很少出现踢馆之事。   但是楚欢今日前来,毫无压力,反倒是他若真的将薛琅打败,这八里堂的招牌从此之后便再也不能挂起来。   八里堂人人变色,矮子老六旁边一名紫膛脸的汉子已经冷笑道:“踢馆?楚欢,老子承认你有一手本事,可是就凭你一个人想要摘我八里堂的牌子,是不是太将自己当回事了?”他握起拳头,冷视楚欢:“既然出来了,就老老实实地去过日子,求菩萨保佑自己能够平安无事……不知死活来到我八里堂,还真将自己当成一根葱了!”   他话声刚落,就见到楚欢身形一动,紫膛脸却已经见到楚欢手中的铜棍子已经往自己的胸口直戳过来,速度犹若闪电。   紫膛脸吃了一惊,想不到楚欢毫无征兆便出手,他倒也是一直提防着楚欢,见到铜棍过来,竟是没有闪避,反而大喝一声,挺胸迎上,一只手更是探出,直往铜棍上抓过来。   熟知楚欢铜棍明明是戳向他胸口,却在瞬间变招,铜棍棍端上挑,“噗”的一声正击打在紫膛脸的下颚,便听得“咔嚓”骨头碎裂声响起,紫膛脸脸色显出痛苦之色,目中满是惊骇,他的下骸骨被这铜棍重重一击,已经脱落,甚至已经骨裂,整个人已经痛苦地蹲下去,捂着嘴,手指尖很快就溢出鲜血来。   楚欢瞬间收回长棍,淡淡笑道:“你敢挺胸来迎,看来你胸口应该是练了铁布衫一类的功夫,不过看样子你的下巴并没有练成!”他冷然一笑,道:“现在知道我是哪根葱了吧?”   楚欢铜棍一击,又是打伤了紫膛脸,四周众人顿时惊骇无比,孙子空张大了嘴,他虽然听过楚欢名声,但这还是头一次看到楚欢出手。   那紫膛脸是八里堂的老七,性格颇有些残暴,便是八里堂的人,平日里也有不少人遭他毒打,对此人甚是畏惧。   此时在众人眼中阎罗王一样的人物被楚欢轻易击伤,众人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惊恐。   瘦子老三已经对楚欢的身手见怪不怪,保持镇定,一挥手,沉声道:“扶七爷下去疗伤!”立刻有两人上前去扶走紫膛脸。   瘦子老三拱手向楚欢道:“楚爷,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八里堂以前或许有不对之处,你大人大量,莫往心里去。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你也知道,咱们八里堂在青柳县还是吃得开,日后楚爷与我八里堂就是朋友,楚爷要是有用得着我八里堂的地方,知会一声,我八里堂必定倾力相助……俗话说得好,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一个敌人多一座拦路山,楚爷一看就是睿智之人,自然知道如何取舍……!”   楚欢笑道:“八里堂之中,你算得上是一号人物,知进退,伶牙俐齿……!”随即摇头叹道:“只是你还没有资格与我说这番话,姓薛的在哪里?”   “老子在这里!”正堂大门“嘎吱”一声打开,身着锦织棉袍头戴方形棉帽的薛琅踏出门来,右手握着两枚铁胆,脸上神色阴沉,立于大门前,居高临下看着楚欢,冷笑道:“是谁敢来我八里堂砸场子?”   楚欢这是头一次见到薛琅,见到薛琅脸上横肉,一脸凶相,一看就不是善类,淡淡笑道:“你就是八里堂的老大?”   “老子就是薛琅!”薛琅虽然知道楚欢手段不凡,但是人家都打到自己的门里来,自己自然不能再示之以弱。   他的出身本就不好,当年杀人越货的事情也没少干,这几年在青柳县打下根基,不但有一帮子跟班徒众,而且与县衙门打得火热,可说是混得十分惬意,这八里堂是他一手打造出来,如今楚欢单人徒手前来砸自己的招牌,薛琅自然是万万不允。   他一出来,就是一副居高临下姿态,固然是这几年养成的习气,更为重要的,却是不能在自己的徒众面前失了威信。   楚欢点头道:“好得很。”   “老子很好,你却不好!”薛琅冷笑着,手中的铁胆“呛啷啷”直响,盯着楚欢的眼睛道:“你这阵子玩的挺好,是个人物,薛爷我倒也听过你的名头。但是就凭你想要踢了我八里堂的招牌,只怕还没那个资格……!”   他说这番话虽然面不改色,心里却是十分的纳闷。   薛琅可是知道楚欢被关押进地牢,甚至知道胡知县准备狠下毒手,他今日闭门不出,实际上就是等待县衙那头过来通传自己。   薛琅知道,只要楚欢被杀,胡知县必定会派人来寻自己过去,少不得要饮酒庆祝一番。   只是没能等来胡玮的人,却等到楚欢亲自打上门来,薛琅心里可是好生纳闷,实在不知道县衙那头出了何等大事。   卫天青和蓝廷玉行事隐秘,而且动作迅速,雷厉风行,一夜之间便将胡知县定案拿下,薛琅消息虽然灵通,但是到现在却也没有收到消息。   他当然也不可能想到胡玮会这么快倒台。   楚欢却是淡淡一笑,很直接地道:“胡玮已经被押往府城,不出意外的话,他再也回不到青柳县……他既然走了,你也该走了。”抬头望了望漫天飞舞的鹅毛白雪,缓缓道:“我倒也不想伤了和气,这样吧,你自己自断双臂,然后便可以离开青柳县……唔,还是离开云山府吧。从今以后,也别再回来了,如果以后还让我看到你,那两条腿恐怕就保不住了……!”他四下看了看,含笑道:“你这宅子倒也不小,值些银子,从今以后,就归我了……怎样,你同不同意我的建议?”   四周众人就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楚欢,已经有几个人露出轻蔑的笑容来。   虽然大伙儿都知道楚欢厉害,但是楚欢这番话说出来,还是让大家感到了一阵欢乐。   薛琅大笑道:“楚欢,大话我听得多了,但是你这番话,却是老子听得最大的话。”脸色一沉,喝道:“都给我听好了,今天无论是谁,只要打断他四肢的任何一处,老子赏银三百两……!”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薛琅一声令下,在场的二十多人互相看了看,随即便有人厉喝一声,挥舞着手中的棍子,往楚欢抢过来。   这一人抢出,其他人哪会怠慢,纷纷叫喝起来,一拥而上。   孙子空却是脸色有些发白,当众人往前冲,他却往后缩,躲到一旁去,瘦子老三却是环抱双臂,站在薛琅身边,并没有动手。   楚欢今日前来,已经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四周二十多名汉子一拥而上,呼和声阵阵,楚欢脸上没惧色,反倒流露出一阵兴奋之色。   他手中的铜棍宛若游龙,在飞雪中激荡开来,人如虎,棍如龙,在八里堂众人的乱棍之中,却是进退有致,却又速度快极。   八里堂虽然门面上是一家武馆,但是这群徒众实际上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虽然在薛琅的重赏之下围攻楚欢,可是心里对楚欢还是存了忌惮。   而且这群人的棍法,那完全是市井匹夫耍狠的手段,没有任何套路,比之楚欢的挑、刺、挥、砸等各般套路,实在是相去甚远。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楚欢一出手,纯熟的招式自然不是这些乌合之中所能比拟,只听得惨叫声连连,在惨叫声中,一个又一个徒众翻倒在地,痛苦挣扎。   楚欢宛若雪中游龙,在纷飞大雪之中,身形异常潇洒,铜棍到处,所向披靡。   瘦子老三越看越心惊,缓缓退到薛琅身边,压低声音道:“薛爷……我怎么觉着,楚欢不像是在使棍……!”   薛琅脸色也有些难看,自己手下那群人就似乎是楚环大战前的开胃小菜,在楚欢的棍影之中,一个个都靠近不了楚欢的身体。   楚欢以寡敌众,反倒是自己这帮徒众处于绝对的下风。   “不是使棍?”薛琅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我瞧他倒像是枪法!”瘦子老三低声道:“江湖中人,使枪的寥寥无几……反倒是沙场战阵多有枪法出众者……!”   薛琅似乎并不在意这番话,冷笑道:“管他是棍是枪,进了八里堂,老子就要让他爬着出去……!”他的身形猛地一展,腾空而起,飞雪之中,右手猛地一甩,他手中便有一枚铁胆直往楚欢飞砸过去,犹如流星一般,速度快极,而力道也是十足。   第八十二章 除霸   薛琅手中铁胆脱手而出,直往楚欢击过去,楚欢此时已经一棍击倒一名徒众,听得身侧劲风顿起,知道有人出手偷袭,却也并不慌乱,铜棍横里支出,就听得“呛”的一声响,火星四溅,楚欢竟是用铜棍生生挡住了铁胆。   薛琅出手便不留情,第一枚铁胆击出之后,他并不多做考虑,第二枚铁胆也已经跟着飞出。   楚欢挡住第一枚铁胆,迅疾便握紧铜棍,看到第二枚铁胆飞过来,嘴角泛起冷笑,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是挥出铜棍。   “呛!”   又是一声响,这一次楚欢却并不是阻挡,而是像打高尔夫球一样,用铜棍将那枚铁胆生生地打了回去。   那铁胆调转方向,又以极快的速度反向击回薛琅那边。   薛琅倒是有些吃惊,莫看只是用铜棍击回铁胆,无论是准头还是力量,那都是要把握极佳的火候,眼见铁胆忽忽飞来,薛琅身体后仰,铁蛋从他面皮上堪堪划过。   薛琅出手,那帮徒众便不再上,纷纷往后退,薛琅的本事大家都是一清二楚,楚欢的能耐大家也都亲身领教过,这两个人交上手,自然没人敢插入其中,免得祸及无辜。   薛琅此时已经飞步向楚欢冲过来,顺手从身边一名徒众手中抢过一根铜棍,神情狰狞,发着低吼声,手中铜棍临空而起,随即已经对楚欢狠狠地砸了下去。   楚欢一瞧薛琅出手,就知道绝非那帮徒众可比,这薛琅的力道和出手速度都不弱,而且攻击之中自有一股犀利的气势,却也难怪他能在青柳县称王称霸。   两人铜棍相交,“呛呛呛”之声大作,那火星也是四溅,在飞雪之中,两人的身形纵横交错,只是片刻间,竟然已经交手了十来个回合。   这十来个回合下来,薛琅脸色愈发的难看,而楚欢却是淡定自若,嘴角始终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旁边大多数人都看不懂两人谁占据上风,只是看到飘雪中两个身影来回腾挪,倒是远远观看战局的瘦子老三却是看得明白,脸上亦是显出吃惊之色,皱起眉头来。   他已经看清楚,虽然二人在场面上看似不分仲伯,甚至薛琅进攻的势头比之楚欢还要猛,但是薛琅连续出招,却都被楚欢轻松化解,薛琅的棍法看起来威猛无比,但是实际效果却是极差。   而楚欢交上手后,却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却似乎对化解薛琅的招数很有兴趣。   如果是初学者,还真会以为楚欢被逼的无法进攻,但是只要稍微懂得一些棍法,便能够清楚,楚欢这是留着力,只瞧他轻描淡写之间就能化解薛琅的招数,便可见他对这一场比拼已经充满了十足的信心,在交手中的气势实际上是大大处于上风。   旁人不知这种状况,薛琅却是心知肚明,他一出手便使出杀招,虽然倒也不敢当众真的将楚欢打死,但却是存了打断楚欢手脚的心思。   只是真交上手后,薛琅才发现自己终究还是轻视了楚欢,对方的手段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强出不少,甚至于只交手了不到十招,薛琅就知道楚欢的棍法远在自己之上。   更可恨的是,楚欢的棍法明明在自己之上,可是他却迟迟不发难,就像猫戏老鼠一样,在逗弄着自己,虽然明知楚欢是在逗弄,可是自己却不敢懈怠,谁知道楚欢什么时候会突然出手放出杀招,对方的防守功夫严密之极,那么进攻的手段必定还要强大。   ……   薛琅终究还是无法忍耐下去,铜棍连连砸下,怒喝道:“姓楚的,你还不出手……!”他当真被楚欢这种轻蔑到极点的态度所激怒。   只是他却忘记,与敌对阵,首要的一个因素便是要有淡定的心境,特别是面对比自己武功还要高的对手,不但需要镇定之心,而且还要有耐心。   他此时已经是犯了大忌,而楚欢似乎也已经逗弄足够,没有心思继续逗弄下去,手中的铜棍骤然变快,临空而起,照着薛琅连续击打下去。   楚欢一动手,其气势和犀利程度却是薛琅不能相比,薛琅心中大惊,再无进攻之势,只能连连抵挡,而且步步后退。   楚欢一棍比一棍猛,一棍比一棍快,他的招式并不花哨,但实在是很有效,薛琅握着铜棍支档,只觉得楚欢每一次砸落,自己的手腕子便有一阵发麻的感觉。   “呛呛呛!”   薛琅脸色煞白,连续后退,忽地感觉手脉处隐隐作疼,眼见得楚欢又一棍子砸下来,薛琅拼尽力气迎上去,“呛”的一声响,薛琅就感觉自己的两只手腕子有一种被刀割般的剧痛感,更像是撕裂感,再也支撑不住,双手松开,铜棍便从手中脱落,而楚欢那铜棍兀自向下击落,薛琅大惊之下,惊恐叫道:“饶命……!”   “呼!”   楚欢手中的铜棍到得薛琅额头处,只差几寸,豁然停住,薛琅瞳孔收缩,一脸的惊恐,楚欢若不是掌握火候及时收手,薛琅这颗脑袋必然要被铜棍砸个稀巴烂。   豆大的汗珠从薛琅额头冒出,四周的八里堂徒众目瞪口呆,此时谁也不敢吭一声,甚至连呼吸声也不敢稍大一些。   与死神擦肩而过,薛琅再也没有了勇气,双腿一软,竟是跪在了雪地之中。   他这一跪,也就等若是承认了楚欢踢馆成功,也等若是青柳县从今以后再无八里堂这个名号,更代表着他薛琅从今以后在这块地方再无容身之地。   楚欢缓缓收回铜棍,淡淡道:“自毁双臂,现在就滚出云山府……你若不动手,我来帮你!”   薛琅汗如雨下,颤声道:“楚……楚爷,你大人有大量,绕我这一遭,从今以后,我什么都听您的……八里堂日后就听您的吩咐……!”   他此时面无人色,哪里还有从前威风八面凶悍无比的姿态。   楚欢摇头道:“不必多说。”这八里堂为非作歹多年,刘家村的村民更因为这帮人的存在,已经困苦多年,楚欢自然不可能容许这颗毒瘤继续存在下去。   这薛琅是胡玮的走狗,这两年帮着胡玮干下了诸多丧尽天良之事,楚欢当然也不可能轻易地放过他。   薛琅咬着牙,跪在雪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楚欢见薛琅没有自断双臂的觉悟,叹了口气,猛地抬脚,“砰”的一声,正踢在薛琅的右肩之上,“咔嚓”之声响起,薛琅惨叫一声,整个人飞了出去,而后重重落在地上。   四周发出一阵惊呼声。   楚欢却没有停手,又是上前走到薛琅身边,没等薛琅在痛苦中缓过神来,又抓住了薛琅左臂,只是轻描淡写一扭,薛琅撕心裂肺叫起来,这眨眼间,他的两条手臂便被楚欢生生废去。   剧痛之下,薛琅再也支撑不住,晕死过去。   ……   八里堂的徒众们见到此状,一个个胆战心惊,一人忽地发现自己手中还握有武器,急忙扔下,他这一动作,立刻提醒了其他人,纷纷扔掉手中的武器。   楚欢看向瘦子老三,淡淡道:“找一辆马车,将他送出云山府……不管去哪里都好,只是以后莫再回来……!”   瘦子老三瞥了躺在地上的薛琅一眼,嘴角微微抽搐,青柳县响当当的人物,方才还威风八面的人物,这片刻间就成了一个废人。   瘦子老三心中叹息,若是知道有今日结果,当初说什么也不能和楚欢这样的人物结怨,只是现在说什么也迟了。   瘦子老三犹豫了一下,上前来,拱手道:“楚爷,小人有几句话要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欢丢开手中的铜棍,淡淡道:“你说!”   “楚爷,外面天寒地冻,能否进屋说话?”瘦子老三恭敬道:“屋里烧着炭火,说话方便!”   楚欢皱了皱眉头,八里堂之中,他倒觉得这瘦子老三颇通世务,终是踏步往那正堂之中进去,入了堂内,只见里面黒木桌椅,装点的倒也是十分的华贵。   瘦子老三请楚欢坐了下,这才恭敬道:“楚爷,小的也不多说废话,只是敢问一句,从今而后,楚爷是不是要让八里堂解散?”   楚欢淡淡一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瘦子老三正色道:“楚爷,小的斗胆说一句,这八里堂……不能解散!”   楚欢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瘦子老三,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淡淡道:“按照规矩,我踢了馆,这八里堂的名号就不该再继续存在下去吧?”   瘦子老三点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楚爷想想,这八里堂真要解散,当真对百姓有利?”   楚欢听瘦子老三话中有话,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瘦子老三微微靠近一些,压低声音道:“楚爷,八里堂的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你心知肚明。这帮人在进入八里堂之前,是青柳县的泼皮无赖,坑蒙拐骗无所不为……!”叹了口气,指着自己道:“小的以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干了不少祸害百姓之事……八里堂如今入堂子弟有六十多人,楚爷您想,八里堂一散,这一帮子人一哄而散,没了约束……!”顿了顿,才轻声道:“只怕那个时候,百姓更会深受其苦……!”   楚欢似笑非笑道:“散兵游勇固然可害人,但是结成社团害起人来,更为肆无忌惮……你是想让我保留八里堂?”   瘦子老三道:“楚爷这句话说的极是。但是话说回来,这帮人约束在一起,到底是胡作非为还是恪守规矩,那还要看如何管束他们……楚爷正气凛然,不是小的拍马屁,只要有你管束,这帮人身上那股子欺凌弱小的无赖之气必定会被洗去……!”   楚欢明白过来,道:“你是让我来管束八里堂?”   ----------------------------------------------------------   PS:虽然目前字数不多,虽然没有任何推荐,但是每天的红票依然稳定,沙漠心中甚是欣慰,知道大家依然在保护着沙漠,沙漠心存感激。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这两天沙漠会存稿子,下周会为大家爆发一下!   请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沙漠,沙漠是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第八十三章 正气堂   瘦子老三尴尬一笑,道:“小的知道八里堂名声不好,让楚爷来管束大家,会让楚爷为难……但是小的这也是无可奈何。这帮人都游手好闲惯了,一旦散了,不会有人真的去做正行,只会继续为恶……!”   楚欢盯着瘦子老三的脸庞,看了半晌,只让瘦子老三有些不自在,好不容易楚欢才开口说话道:“你叫什么名字?”   瘦子老三忙道:“小的马靖!”   楚欢点头道:“好一个马靖。当日在刘家村,你见势不妙,转头便走,那时候我还真以为你是个不讲义气的卑鄙小人,只是今日看来,八里堂之中,反倒是你最有出息了。”   其实瘦子老三马靖比楚欢还要大上七八岁,是三十左右的中年人,但是楚欢这话说出来,就似乎是一个长辈在夸赞晚辈一样。   马靖一怔,不知楚欢这话含着何样意思,有些尴尬。   楚欢敛容正色道:“马靖,危急时刻你敢出来担待,倒也有几分胆气。你是维护你手底下那帮弟兄吧?”   马靖一愣,随即苦笑道:“楚爷……楚爷果然是睿智。”顿了顿,叹道:“楚爷有所不知,我八里堂崛起之前,青柳县的地霸是白瞎子那伙人。后来薛……薛琅领了我们打服了白瞎子的人,他们便不敢生事,不过白瞎子在青柳县有根基,手底下还有一帮子人,薛爷当初也是担心这白瞎子狗急跳墙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来,所以并没有将他逼入绝路……如今这白瞎子虽然十分低调,但是在青柳城却还是有一股子势力……!”   楚欢听他这样说,就知道这白瞎子肯定也不是简单之人,想来也是一个狠角色,否则薛琅绝不可能让这个城里还存着另一股势力。   “我明白了!”楚欢淡淡道:“你是担心八里堂一散,白瞎子的人会出来报复!”   “正是!”马靖叹道:“头两年与白瞎子的人为了争地盘,大小阵仗打了无数次,八里堂的弟兄与白瞎子的人结下了大仇……一旦八里堂一散,大伙儿群龙……嘿嘿,群蛇无首,白瞎子的人必然会出来一个一个收拾……其实八里堂不少兄弟都是拖家带口,到时候若是断了胳膊缺了腿,没了生计,家里的老小可就……!”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一脸担忧之色。   楚欢笑道:“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有如此见识。马靖,我还真是小看了你。”顿了顿,才道:“你说的不错,这八里堂的头头我是做不来,这八里堂的名号也不能存在下去……!”   马靖显出沮丧之色,尚未说话,楚欢已经接着道:“不过你的话倒也是不无道理……!”   马靖眼睛一亮,有些兴奋:“楚爷,您的意思是?”   “八里堂不能再有了,以后……唤作正气堂吧!”楚欢缓缓道:“但是不想解散,却不能再向从前一样,这名号换了,规矩也得换!”   马靖一怔,“正气堂?”但是听楚欢的话风,八里堂的人可以不解散,忙道:“楚爷,您是大家的老大,八里……不不不,正气堂的规矩自然由您来定!”   “规矩很简单,坑蒙拐骗、持强凌弱这些事儿再也不能干了。”楚欢缓缓道:“据我所知,青柳县能挣钱的活儿不少,修路铺桥、引渠灌溉、建造房舍……这些工程都需要人,也都有工钱,你们在青柳县有人脉,若是去张罗这些工程,自然可以拿下来,都出些力气,也就不缺养家糊口的银子。”   马靖怔了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楚欢却是清楚,马靖方才那番话还真是有些道理,若真的就此将这帮泼皮无赖解散,必定会成为青柳县的不安分份子,到时候坑蒙拐骗的事儿必定大为增加。   而且这群人虽然不是什么善类,但许多人都是有家室之人,还要养活家小,他们习惯了坑蒙拐骗的手段,只会以此谋生,若是将他们解散,没有了约束,还真是大麻烦。   如果以正气堂的名号将这群人约束,让他们不至于肆无忌惮地为恶,倒也是一件美事。   见马靖神情有一丝失望,楚欢微皱眉头,冷冷道:“怎么?这个规矩守不住?”   马靖忙摇头道:“不敢不敢……!”低声问道:“楚爷,胡知县真的倒台了?你也知道,薛……薛琅一直是以胡知县为靠山,胡知县一倒,在衙门里没了人脉,许多工程县衙里只怕不会交给我们做,而且……而且只怕还会对我们不利!”   “你不必担心。”楚欢道:“只要你们不再胡作非为,出了事儿,我自然会站出来。但是丑话我可说在前头,若是还有人无法无天欺凌弱小,可别怪我不客气!”   他语气中带着一股子寒意,马靖连忙道:“楚爷放心,楚爷的吩咐,我会交代下去!”   楚欢点点头,想了想,才终于道:“不过青柳城也不只有你们这一帮子人,你们若是收敛声息,只怕还有其他人会趁机敲诈勒索……!”   “正是!”马靖的眼神又热切起来。   楚欢想了想,才道:“这样吧,既然不散,这青柳城的治安你们也帮着官府维持一下,有时候你们出面,比官府更加方便。都是为了生计,日后要是有人在各家店铺闹事,你们也出面管管,不过却不能像以前一样胡作非为敲诈勒索,辛苦费虽然免不了,也要恰到好处,大铺子多拿一些,小铺子就少收一些……!”   马靖眼睛亮起来,他倒也是聪明人,低声道:“楚爷放心,每个月收取上来的银子,我都会按时给您送过去……!”   楚欢摆摆手,道:“先不说这个了。你记着就是,谁要是持强凌弱,薛琅就是他的下场。”   “那楚爷什么时候搬过来?”马靖忙道:“我派人将这里好生收拾一下……!”   “不必。”楚欢淡淡道:“日后正气堂你打理着,真要有什么大事,再找我就是,我是不会在这里住的。”顿了顿,四下里看了看,敛容冷笑道:“薛琅带着你们这几年倒是盘剥不少,这里面的摆设还真是奢华。”随即脸色一沉,道:“你记着,这里面值钱的东西,都给我卖了,留下一些所需用品便可……这几年你们盘剥诸多百姓,他们中间不少人困苦不堪,你自己合计着,该怎么办,你自己心里清楚!”   马靖立刻肃然道:“楚爷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值钱的东西变卖之后,我会将银子还回去……!”   “不要和我耍心眼。”楚欢冷冷道:“也不妨告诉你,你们那些手段伎俩,我心知肚明,上不得台面,谁要是和我玩花样,我就永远让他玩不了花样……!”目光冷冷看向马靖,马靖打了个冷颤,躬着身子道:“楚爷放心,小的不敢!”   楚欢站起身来,道:“薛琅你派人立刻送出云山府,告诉他,再也不要回来,免得自讨欺辱。”说完,抬脚便要离开。   马靖忙道:“楚爷这是要走?”   “你还有事?”   “楚爷步行而来,难道没有马匹?”马靖笑道:“楚爷若是不嫌弃,可以往后院马厩中去看看,那里有好几匹骏马,楚爷不妨选一匹代步!”   楚欢闻言,微一沉吟,他知道大秦的马匹管束的严格,能够拥有一批马,那可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梦想,自己若有一匹马,日后却也是方便许多,这就等于在自己穿越前的那个时代有了一辆小轿车。   他点点头,马靖忙道:“我领您去!”   当下马靖领着楚欢来到后院马厩,这里果然有五匹骏马,都是膘肥腿长,一看就知道是耐力极佳的良驹,这几匹马,自然也是薛琅费尽心机收罗起来的。   楚欢进了马厩,竟是十分熟练地在几匹马的身上都是摸了摸,终是牵了一匹大黑马出来,这黑马身躯极为壮硕,看起来也很是威武,马鬃茂盛,通体毛色油亮发黑,顺滑无比,马靖已经竖起大拇指道:“楚爷,果然好眼光,这五匹马之中,这匹马最是昂贵,薛琅也是花了大价钱才弄到,脚力极佳,而且速度极快!”   楚欢淡淡一笑,轻轻抚摸着骏马的面庞,神色竟是显得十分柔和,竟是对这马匹显得十分的心爱。   马靖还要说什么,楚欢却已经道:“正气堂交给你打理,如何打理,你比我更清楚,只是我定下的规矩,劝你还是不要忘记,否则……!”   马靖一个冷颤,忙道:“楚爷放心,楚爷的话,小的一字不差记在心里!”又道:“楚爷相中了这匹马,那我待会儿就去往衙门办理手续,将这匹马过到楚爷的名下。”   楚欢也不罗嗦,翻身上马,他的动作十分的熟练灵活,倒似乎是经常骑马之人,马靖看在眼里,啧啧称奇,想不到楚欢看起来只是个乡下穷小子,却又极佳的马术。   他倒也灵活,快步过去,打开了后院大门,楚欢正要离开,马靖似乎想到什么,忙道:“楚爷稍后!”急匆匆而去,楚欢正疑惑间,马靖很快就去而复返,拿了一只小袋子,递了过来,楚欢接过,打开袋子,里面竟然有五六片金叶子。   楚欢清楚,这个时代,真金可是极其昂贵,这五六片金叶子,起码价值五六百两银子,端的是一笔巨款,普通人一辈子也不可能拥有这么多银钱。   楚欢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将袋子塞入怀中,再不多言,一抖马缰,骏马便向前行,出了后院大门,进了一条小巷,楚欢折而向西,驰马便行。   尚未到街口,却听得身后有人叫道:“楚爷……楚爷等一等……!”   楚欢勒住马,回过头去,却只见一人正飞奔而来,瞧那身形模样,却是那位引着自己到得八里堂的孙子空。   第八十四章 雪花漫舞中的乞儿   孙子空脚下飞快,踩踏的地上尚未厚实的积雪飞溅起来,楚欢皱起眉头,心叹此人的奔跑速度实在是有些惊人,眨眼之间,那孙子空却已经奔到了近旁,带着笑,神色有些尴尬,却还是开口问道:“楚爷……楚爷要走了吗?”   楚欢握着马缰,骑在马上看着孙子空,反问道:“你是来找我要引见礼?”   孙子空一愣,随即尴尬笑道:“楚爷……楚爷说笑了!”   “那却不知你有何贵干?”   孙子空笑眯眯道:“楚爷方才大展神威,就像天神下凡,手握乾坤,脚踏八方……!”见到楚欢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那眼神看的孙子空直发毛,却是不敢说下去。   “我时间不多,你有话就直说!”楚欢想了想,终于道:“你是否担心那帮人会对你报复?”   孙子空领着楚欢登上八里堂大门,最终却将八里堂的名号摘下来,虽说即使没有孙子空出现,楚欢最后也能找到八里堂,但是孙子空毕竟卷入此事,八里堂的人自然会视他为内奸。   孙子空干笑了一下,想了想,猛地跪倒在地,抬头看着楚欢,可怜兮兮道:“楚爷,你……你收我为徒吧,我……我拜你为师!”   楚欢一怔。   孙子空眼圈红红道:“楚爷,你……你不能忘恩负义啊,是我将你带到八里堂,你就收我为徒吧,我一定会听你差遣!”   楚欢只觉得此人十分滑稽,淡淡笑道:“你年纪比我还要大几岁,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好教你,怎能收你为徒?”   “能教能教。”孙子空急忙道:“你本事那么厉害,我只要跟你学到一丝皮毛,在青柳县便能横着走……!”   楚欢“哦”了一声,道:“你要拜我为师,是想学到本事,在青柳县为非作歹?”   “不是不是……!”孙子空知道自己说错话,忙道:“其实……其实我是为了强身健体,也是为了免遭别人欺负……!”他看着楚欢眼睛:“师傅,你放心,你收下我,我一定会好好跟你学功夫,绝不为非作歹,谁要是敢惹你,我立刻出手,打他个桃花满天飞!”   楚欢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颇有几分滑稽的人,笑道:“看来你很有诚意啊!”   “有!”孙子空忙道:“我很有诚意的,你看我的眼神!”他眨了眨眼睛,那眼睛之中,还真是有几分真挚的味道。   楚欢心中好笑,问道:“你是戏子出身?”   “戏子?”孙子空不屑地道:“下九流的玩意,我不是戏子。”顿了顿,才道:“不过我有些技艺别人不会!”   楚欢打量孙子空两眼,摇头道:“瞧不出来!”   孙子空嘿嘿一笑,开口道:“瞧不出来!”   他声音一出口,楚欢却是有些吃惊,这孙子空陡然说出这一句话倒也不奇怪,但是他的声音却异常的奇怪,就似乎是楚欢的回声一般,那声音与楚欢的声音一模一样。   孙子空见楚欢露出惊愕之色,得意笑道:“师傅,您瞧我这技艺如何?”他这声音依然是模仿楚欢,惟妙惟肖,几乎没有一丝差别,恐怕是最熟悉楚欢之人听到这声音,也不会怀疑这声音是出自他人之口。   楚欢大是好奇,问道:“你这是……口技?”   孙子空得意笑道:“正是口技。师傅,不瞒您说,莫说这青柳县,只怕整个云山府也没有几个口技比我强的。”   楚欢奇道:“你有这样的本事,何愁没有一碗饭吃?为何要跟着我。我可告诉你,我也是穷人一个,可没有闲钱养你这个徒弟!”虽是这般说,但是楚欢却也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生出几分赞叹之心,想不到此人貌不惊人,却还有这样的奇巧之技。   孙子空苦笑道:“师傅,你当这行饭好吃吗?”一脸黯然之色,道:“我幼时便开始跟着一位高人学习口技,学成之后,在这县城摆摊子,且不说每日里没有几人打赏,就那巡街的差役见到,要收摆摊子的税银,我十天挣的银钱,还不够一天的税银……!”   楚欢皱起眉头,见孙子空兀自跪在地上。抬手道:“你先起来说话吧。”   孙子空这才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雪,道:“我没有靠山,后来好不容易攒了两个钱,有人说想要在县城摆摊子,就得身后有人护着,所以我就提了入门礼拜到了八里堂青脸老四的门下……虽说这样那帮差役不再寻我的事,可是每月挣的微薄银子,还要大半交到青脸老四手中……!”   楚欢心知这样的人虽然有些技巧,但是却都被人视为奇.淫技巧,也是被归属为下九流的人物,孙子空瞧不上戏子,其实他的身份也补比戏子要高,素来被人瞧不起,这样的人如果没有靠山帮着,自然会受人欺负,黑白两道定会拼命地盘剥。   见楚欢不说话,也瞅不出楚欢是何心思,孙子空忐忑道:“师傅,你收不收我?”   “莫胡叫。”楚欢肃然道:“这样吧,回头我给他们打个招呼,以后你卖艺,不从你手里抽银子就是,也不必拜师了!”   孙子空忙道:“师傅误会了,其实我拜您为师,不是为了有靠山,真是仰慕你的功夫,想要在你手下学本事。”他挺了挺胸,道:“男子汉大丈夫,总要有些本事在身上,说不定我日后还能大有前程……!”   楚欢笑道:“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志向。”笑声之中,已经抖动马缰,催马而行。   他这马速极快,孙子空见楚欢要走,心下着急,脚下生风,速度奇快,黑马尚未撒开蹄子跑,孙子空的速度竟然不比骏马慢。   楚欢有心想看看孙子空的脚下到底有多大能耐,吆喝一声,骏马更是在雪地上飞奔,孙子空已经叫道:“师傅,你到底留个话啊?要不要我?”   楚欢看孙子空几乎与骏马平行,而且奔跑之时,脸不红心不跳,更是惊奇,想来这孙子空竟也不是一个一无是处之人,还有几样绝活,不说那口技,但这徒步奔行的本事,就颇为惊人,顿时对这看起来有几分猥琐的家伙生出好感来,大声道:“要不要你,就看你心诚不诚了!”又是一声吆喝,黑马更是撒开蹄子向前飞驰,这黑马真要全速飞驰起来,孙子空的速度便赶不上,停下了步子,瞧着楚欢飞马而去,呆了一呆,随即才喃喃自语:“当然有诚意,诚意的不能再诚意了……!”脸上显出奇怪之色,道:“我方才眼中那般有诚意,师傅难道没看见?”纳闷一阵,眼睛亮起来,一拍脑袋:“妈的,怎地忘记了,原来是要诚意……我明白了!”   ……   ……   在八里堂一阵折腾,此时已是上午时分,楚欢骑马行于街道上,这雪却是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往前望去,十步之外便已经有些模糊。   楚欢念着家人担心,倒想骑马回刘家村看看情景,总不能让家人一直担心下去,又想回去之前,先往酒坊去一遭,酒坊众人也不知道自己已经从大牢里出来,回去说一声,总要让大家心安才是。   大雪纷飞下,一时间还真是辨不清道路,楚欢对县城的地形还不熟悉,而且青柳县城规模不小,面积巨大,大街小巷也不在少数,自己若是漫无目的寻去,只怕天黑也找不到和盛泉。   他四下看了看,看看能否找到人问路,只是这样的大雪天气,却也是少有人在大街上行走,平日里摆摊的今日因为如此漫天大雪也未能出摊。   往前行了片刻,他头上已经覆盖了一层雪片,就如同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般。   便在此时,突然瞧见一个身影从前面不远出晃动了一下,大雪之中,倒也瞧不清楚,楚欢催马赶上,正要出声叫喊纹路,却猛地发现那身影竟然是颇有些熟悉。   楚欢放慢马速,却没有叫出声,只是跟在那人身后,盯着那人背影看,那人在寒雪天气里,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抱着膀子,那棉袄显然并不暖和,挡不住这等严寒,那人缩着身子,将她颇有些瘦弱的身体尽可能地缩在破旧棉袄之中。   楚欢微一思索,猛地想起来,此人却还真是自己的熟人。   楚欢记得,自己跟着舅爷李夫子初进县城之时,在一品香门前遇到一早不平之事,为了两只红薯,一名壮汉要殴打一名乞儿,自己当时仗义出手,救下了那身体单薄的乞儿,此时在大雪之中缩着身子往前行的,可不就是那被自己救过一次的小乞儿?   这乞儿身体瘦弱,走在积雪之中,看上去十分的可怜,却也不知这样寒冷的天气,他为何会出现在街头?   楚欢心中好奇,生出怜悯之心,想看看这乞儿究竟要往哪里去,若是太过困苦无助,自己能够帮上一帮也是好的。   穿街走巷,两人在大雪之中一前一后穿街过巷,那乞儿根本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随,行了好半天,拐到一条街上,又往前行片刻,才到了一个土屋子前面。   说是土屋子,不过是依靠着旁边的大宅的墙壁和房檐,用木头和泥草随意搭建起来的破旧屋子,屋顶估摸着是用席子盖着,大雪积在上面,往下压去,屋顶能够明显看出已经凹陷下去。   那土屋子没有房门,只是一张草席子代替,乞儿掀开草帘子,闪身进去,迅速放下草席子,似乎是害怕风雪吹到了屋子里去。   第八十五章 如莲   楚欢下了马来,轻步走到屋前,站在那草帘子前,瞧见这屋子四周兀自有许多缺口缝隙,想来这小小的屋子之内必定是十分寒冷。   听得屋里先是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听得一个声音道:“师傅,炭火熄灭了,我先将火烧起来……你会暖和一些……!”   这声音颇有些虚弱,却也十分轻柔,带着关切之意。   听得又一个更为虚弱的声音道:“不用烧炭……木炭不多,用不了多久,晚上会更寒,留着晚上就是……如莲,你……你过来,师傅帮你捂一捂手……!”   却听那乞儿的声音道:“师傅,如莲不冷……只是今日我出去一遭,很多人家都关了门,铺子也都没有开门,所以……所以没有寻到吃的……!”   “师傅不饿。”那虚弱声音叹道:“孩子,难为你了,都怪师傅……!”   楚欢站在门外,心中颇有些感慨,听那声音,这里面只有两人,似乎是师徒身份,只是在这困苦条件下,一对师徒却是互相关切。   “哎呀!”听到屋内传来惊呼声,随机听那如莲道:“师傅,你……你身上好冰,冷不冷?是……是如莲没用……!”   “不冷,不冷!”师傅声音道:“如莲,师傅不冷的,你……哎,都是师傅这病连累了你……那里还有一个包子,师傅吃不下,你热一热,自己吃了吧……师傅有些困……!”   “师傅,你身子在发抖!”如莲带着哭腔道:“你病重了。我去给你请大夫,师傅,你撑一会儿,我这就去……!”   “不用,师傅……师傅撑一会儿就没事……!”那师傅虽然这般说,但是声音却是愈加的虚弱,显然是病的极重。   “不行,我这就去找张大夫,求他来为你看病……!”声音之声,楚欢便听到脚步声往门帘子这边过来,闪身往后靠在墙壁上,就见到那瘦弱的小乞儿已经从门帘子内出来,小心翼翼地合上了帘子,向相反的方向跑去,楚欢就在他身后,他却没有看见,显然是十分急切要去寻大夫。   楚欢微一犹豫,伸手掀开了帘子一角,露出缝隙来,透过这道缝隙,里面的情况竟然是一目了然。   三根木棍子支着房顶的草席子,日用物品极少,而且都是破破烂烂,在屋子角落处,有一张极矮极破旧的小床,上面盖着一床十分破旧的被褥,被褥中显然躺着一个人,微微鼓起。   在矮床旁边,几个木棍子搭在一起,组成一个小灶台,中间悬挂着一个瓦罐,旁边虽然有一些木炭,但是数量极少,看上去又像是燃烧过的,多半是大户人家用过倒出来,被他们拾了过来,就是这样一点点烧过的木炭,兀自舍不得用,屋里面没有生活,便显得冰冷凄凉。   整个屋内,可说是一贫如洗,根本没有任何值钱的物事,甚至连基本的生存都存在问题,楚欢看在眼里,心中微有些发酸。   躺在床上的那人此时正剧烈的咳嗽起来,楚欢皱眉间,却见到床上那人挣扎着趴到了床边,“哇”地一声,竟是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楚欢大吃一惊,正想进去,但是就这般贸然闯进去,凡是大大不妥,而且他此时却也看清楚,那床上之人,头上竟是没有一丝头发,光秃秃的雪白一片,更惊人的是,楚欢能够看清此人的面庞,不过三十多岁年纪,相貌却颇为清美,柳眉琼鼻,豁然是个女人。   一个光头的女人。   只见那女人吐了一口鲜血之后,又一阵咳嗽,随即才从被中取出一块布巾,用那布巾擦拭地上的鲜血,似乎是要将地上的鲜血擦干净。   只是她动作十分的吃力,而且那张长得还比较好看的脸上,苍白一片,显是病情十分的严重。   楚欢微一犹豫,他与这女人素不相识,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女人,自然不好进去,想了一想,向小乞儿如莲离开的方向望去,大雪纷飞之中,也看不清多远,当下顺着如莲过去的方向寻过去,虽是大雪,但是如莲踩踏的脚印倒也还能看的清楚,顺着脚印往前行出片刻,转了一条小巷子,前面便开阔起来,前方豁然有一家“张记药铺”。   只是看到那“张记药铺”大门紧闭,小乞儿如莲缩着身子,正在敲着门,带着哭腔叫门道:“张大夫,求求你过去看一看,等我有了银钱,一定会还给你……我从不欠人钱的……!”   只是那药铺大门紧闭,无论如莲哭的有多悲伤,里面却是没有一个人应答,那药铺的大门也是纹丝不动。   如莲不敢敲的太用力,但是那哭声却是十分的绝望和无奈,他身子慢慢软下去,坐在门前雪地上,兀自哭道:“张大夫,你要不去救师傅,她会死的……我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成……!”   楚欢看到这里,怒火攻心。   素来医生的职业被看做是救死扶伤的神圣职业,但是古往今来,却又有多少医生见死不救,打着“救死扶伤”的旗号,无非还是为了得利而已。   他几步间就上前去,伸手将如莲扶起来,道:“不用求他!”   如莲泪水涟漪,顺着脸颊滑落下去,楚欢看他脸庞,却发现他却不再是第一次见面时的脏兮兮面庞,白嫩的脸庞上柳眉似黛,杏眼琼鼻,那张小小的嘴唇却有些发青,显然是这寒冷的天气冻住,此时终于知道,这小乞儿分明是一个姑娘家。   瞧这姑娘岁数,也不过十四五岁年纪,但是眉眼之间,却分明是一个美人坯子。   楚欢这才有些吃惊,他急忙松开手,姑娘见到楚欢,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怔住,脸上显出激动之色,道:“是……是你?”   楚欢也不多言,心知那边屋子里的女人病情极重,若是再不诊治,十有八九熬不过这个冬天,二话不说,抬起脚来,对准药铺的大门狠狠一脚踢了过去。   他的脚上功夫自然是厉害无比,八里堂不少人就是废在他这只脚上,一脚踹出,那门板竟然是直直倒了下去,“轰”地一声砸在地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屋里传出惊呼声:“哎哟,我的妈呀……!”人影闪动,楚欢已经上前去,只瞧见门板后的大堂之内,两名伙计正屁滚尿流在地上爬动,显然是被这景象吓住,而大堂正中的一张椅子上,一名四十多岁的青衫人端着茶,本来是要饮茶,此时却是像石头般呆立不动,拿茶杯的杯沿在他口边,却是不敢再引下去,那一双眼睛直直盯着空荡荡的门洞,一脸的惊骇之色。   等到楚欢进到大堂,这青衫人才回过神来,猛地站起,一脸惊恐,颤声道:“你……你是什么人?你擅闯民宅,是……是要抢.劫吗?”   楚欢冷冷一笑,瞅见他身边还烧着炭炉,屋内十分的暖和,心中更是恼怒,如莲在外面苦苦相求,这家伙却还在屋内生着炉子品茶,上前两步,抓住青衫人的衣领,冷笑道:“你是张大夫?”   楚欢力气甚大,这一抓衣领,便将青衫人的脖子勒住,青衫人一时间只觉得透不过起来,直翻白眼,手中的茶杯已经落地,“啪”的一声响,碎成一片。   如莲一双眼睛满是惊讶,站在门外,却不知如何是好。   楚欢微松了松手,这青衫人才缓过起来,惊恐之下,老实回道:“是……我就是张思淼!”   “好得很。”楚欢冷冷道:“我来问你,你耳朵是不是不好使?”   青衫人张大夫忙道:“好使……!”   “既然好使,你怎么听不到外面的敲门声?”楚欢手一推,将青衫人丢在了椅子上,回头指着门前的如莲,问道:“有人在门外求医,难道你没有听见?”   张大夫额头冒冷汗,道:“这位英雄是什么人?与她有何关系?”   “有什么关系你也不必管,我现在问你,她要请你去给人看病,你能不能跟着去?”楚欢盯着张大夫的眼睛问道。   “英雄你听我说。”张大夫解释道:“并非我不去,先前我已经看了两三次,他师傅那病,委实是病入膏肓,无法可医,就算诊治,无非是要珍稀药材续命而已……上次我好意给他们配了一些药,他们还没有银子付药钱,我自认倒霉……我这也是小本经营,若是这般施舍下去,我这药铺子也就甭开了……!”   如莲泪眼婆娑,急道:“张大夫,我从不欠人钱的,欠你的药钱,我一定会还给你,我只求你去帮我师傅看病……!”   张大夫摇头道:“姑娘,我这不是慈善堂,而且我早就对你说过,你师父那病大罗神仙在世也是不可能医治的,能撑过这个冬天就已经是菩萨保佑了……!”小心翼翼看了楚欢一眼,道:“英雄,那病我是不会看的,你们……你们另请高明吧……!”   楚欢淡淡道:“若是我偏要你去看呢?”   楚欢其实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但是这张大夫明知外面有人求医,在如此大雪纷飞的天气,却紧闭大门在屋里饮茶,这样的医德,确实让楚欢心中十分的不痛快。   张大夫为难道:“英雄,你踢塌了我的大门,我不与你计较,但是这出诊……!”   他话没说完,楚欢又是一脚踢在旁边一张椅子上,那椅子顿时飞起来,砸到墙壁上,“啪啦”一声,四分五裂。   “你可以慢慢想!”楚欢淡淡道:“只盼这里所有东西都稀巴烂之前,你能想出是不是要出诊……!”   第八十六章 回天乏术   张大夫在这青柳县城也算得上是一位有名有好的人物,身为县城里屈指可数的几位有名望的大夫,别人请他看病,从来都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会有人直闯药铺,威逼他去看病。   这时候大雪纷飞,街上肯定不存在衙差巡街,自己铺子里算然还有两个小伙计在旁,但看目前的情况,根本不是这位“英雄”的对手,此时若是拒绝出诊,倒霉的只能是自己,见到楚欢似乎又要砸东西,张大夫无奈道:“英雄莫要动手,请稍后……!”向一名伙计骂道:“还不爬起来,快去把我的药箱拿过来!”   楚欢方才踢门而入,两名伙计吓得趴在地上一直没敢起来,此时听到吩咐,急忙爬起来,过去拿了药箱,张大夫背着药箱,披上大氅,戴了帽子,这才委委屈屈跟着楚欢出了门。   楚欢求医的情景,如莲都是看在眼中,心中感激无比,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连连向楚欢道:“恩……恩公,谢谢……谢谢您……!”   楚欢微微一笑,瞧了张大夫一眼,道:“该谢谢这位神医才是!”   “谢谢张大夫……!”如莲感激道。   张大夫一副苦瓜脸,带着几分委屈,只是点了点头,跟着楚欢和如莲穿过巷子,来到了那破烂的屋子前,如莲率先掀起帘子进去,激动道:“师傅,张大夫来给您瞧病了……!”   张大夫既然到来,楚欢却也希望他能好好瞧病,掀起帘子,先让张大夫进去,回头看了自己的那匹大黑马,倒也乖巧,就在不远处站着,马背上沾着白雪,黑白相间,倒也是雪中一景。   楚欢犹豫了一下,终究是跟着进了屋内,到的里面,虽然不比外面酷寒,但却也是冷风习习,绝不暖和。   如莲叫了两声,床上那人却没有回答,当下去看,只见床上的女人已经是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脸色苍白的可怕。   如莲顿时慌了手脚,眼泪流下来,张大夫瞅见床边的地上有一滩血迹,叹了口气,摇头上去,道:“你先别说话,我来看看!”坐到床边,这样的贫苦人家,倒也没有太多讲究,他拉过那女人的手,为她把起脉来。   如莲见楚欢就站在旁边,一脸感激之色,上前来,感激道:“恩……恩公,三番两次麻烦你,实在……实在对不起……!”   她年纪虽不大,但是言语得当。   楚欢微微一笑,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当不得恩公二字。今日也是张大夫菩萨心肠,要多谢谢他才是。”顿了顿,道:“莫再叫我恩公,若是瞧得上,唤我一声楚大哥就是,我比你长几岁,倒也当得起这声大哥!”   如莲眉清目秀,肌肤白皙,琼鼻比之一般人似乎要挺一些,不过或许是因为生活太过困苦,显得十分瘦弱,身体单薄,听楚欢这样说,有些踌躇道:“我……我不敢!”   楚欢一身棉袍,看起来似乎有些身份,如莲自觉身份贫寒,却是不敢高攀。   “有何不敢?”楚欢笑道:“你唤我大哥就是,不用害怕。”   如莲这才怯生生地道:“楚……楚大哥!”   楚欢微笑点头,这才看向那边,微皱起眉头来。   片刻之后,张大夫终于收回手,摇了摇头,如莲战战兢兢问道:“张大夫,我师傅……我师傅的病怎么样?什么时候才能好?”   张大夫摇头晃脑道:“古书云,阴阳者,天地之道也……!”   他还没说两句,楚欢就已经皱眉道:“张大夫,这些话咱们听不懂,你还是说些我们能懂的话,让我们知道病情,如何?”   张大夫看了楚欢一眼,心中暗暗诅咒,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其实病人一直有胃病,这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顿了顿,才道:“依我猜测,这胃寒最少也是七八年前就已经出现,病人自身没有好好注意调养,导致病况加深,如今早已是五脏惧寒,此为阕阴之症,你们自己也可瞧瞧她的气色,生机十分有限……!”   如莲眼中含泪,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   楚欢皱眉道:“你可能救下她?”   “不能!”张大夫倒也痛快:“两位,如果你们能请到宫中御医,或许他们医术高明,能有起死回生之术,但是若以我言,此病已经是病入膏肓,回天乏术。有银子,倒可以买些性温之药续命,就好比人参之类,而且她五脏惧寒,非得辽东道出产的野山参才成,寻常的土参根本不足以镇住她体内的寒气……!”   如莲脸色惨白,神情黯然。   辽东野山参可不是寻常之物,出产稀少,据说真正的野山参,一根就值千两银子,那可不是寻常百姓能够用得起,就算是富贵之家,也未必能用上,主要是达官贵人才能珍藏。   这青柳县虽然是商旅往来之地,但真要寻起来,只怕没有一户人家藏有野山参,就是各家药铺子,也不可能出售真正的辽东野山参。   如莲一贫如洗,莫说真正的野山参,便是普通的人参也是难以买得起。   更何况野山参有价无市,就算有银子,也未必能逃换得到。   张大夫知道如莲心思,摇头道:“你也不必多想了,就算得到野山参又如何?无非让她多活几个月而已,这病根是治不好的。“起身来,向楚欢道:”这位英雄,不是我不尽力,确实是回天乏术!“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两包药来,递给如莲,道:“这两味药都是性温药材,虽不明贵,但也可以起到一丝作用,你煎熬了让她服下,不过……!”摇了摇头,背起药箱,却不多言。   楚欢看张大夫神情,知道他所言不假,而且此时看那女人的脸庞,白如雪,嘴唇发紫,虽然尚未醒过来,但是身体却还是微微发抖,知道确实是无力回天。   张大夫拱了拱手,便往门外走去,如莲手里握着两包药材,一时间呆住,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愣愣出神。   楚欢跟着张大夫出了门,问道:“没有其他法子?”   “我确实已经尽力。”张大夫摆手道:“英雄,这事儿到此为止,你也莫让她再去找我,就算我来了,也还是这句话而已。”顿了顿,才道:“这里寒气极重,只会加重她的病情,照这样子下去,不出一个月,她便撑不住,若是调养的好一些,也是熬不过这个冬天……!”摇摇头,背着药箱,就此离去。   楚欢皱起眉头,微一沉吟,正想进去安慰几句,目光到处,却见不远处正有一骑缓缓过来,楚欢仔细看去,只见那人一身黑色的棉袍,骑着一匹灰马,风雪之中,距离十来步远便即停下,那人翻身下马来,竟是直向楚欢走过来。   楚欢瞧那人面庞,只见那人身体并不高大,但是行走间却显得下盘极其厚实,更奇怪的事,此人左眼竟然戴着一只眼罩,是个独眼龙。   距离三四步远,那人拱手笑道:“敢问尊驾可是楚欢楚爷?”   楚欢眉头松开,想到什么,淡淡道:“我听说青柳城有一个叫做白瞎子的好汉,难道你就是白瞎子?”   “不敢!”独眼龙笑道:“在下白贵,当年被人废了一只招子,得了个废号叫做白瞎子,让楚爷见笑了!”   “阁下是来找我?”   “正是前来拜见楚爷!”白贵笑吟吟道。   楚欢知道此人当初也是青柳城一霸,倒也不是什么善类,却不知为何会突然找上自己,甚至知道自己会在这个地方。   白瞎子倒是十分会察言观色,见到楚欢的神情,似乎猜出楚欢心思,笑道:“楚爷大闹八里堂,更是将八里堂改为正气堂,在下好生钦佩,特意前来拜会。在下在一品香摆了一桌酒,小弟做东,只想请楚爷赏个面子,一起去喝几杯!”   他比之楚欢大上十岁也不止,却自称“小弟”,显是对楚欢十分的忌惮。   楚欢素来不以貌取人,而且虽说白瞎子以前是青柳城一霸,但是楚欢对他了解不多,而且此人风雪天气,竟是前来请自己饮酒,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倒也不好冷颜相对,拱手道:“白兄盛情,鄙人心领。只是今日却不能答应白兄邀请了!”   “那就有些遗憾了!”白瞎子有些失望,打量破旧的屋子两眼,奇道:“楚爷难道就住这样的地方?”   楚欢一时不知白瞎子究竟是何用意,反问道:“怎么,这地方不好?”   白瞎子一愣,但马上笑道:“楚爷误会了,在下绝没有瞧不上的意思。只是这样的地方,冬天漏风,里面一定十分寒冷,实在不适合住下去。”   楚欢叹道:“可是有许多人连这样的地方都没得住!”   白瞎子点头道:“楚爷说的是。”顿了顿,问道:“不知在下是否方便进去看一看?”   楚欢却没有立刻答应,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地方,随意让别人进去,总是不好。   白瞎子见楚欢有些犹豫,忙道:“楚爷,您千万别误会我今日前来的用意。”顿了顿,正色道:“楚爷恐怕也听过我的名声,都说我白瞎子以前是青柳城一霸,但是楚爷不妨往穷人口中打听,我白瞎子是不是持强凌弱之辈?”   --------------------------------------------------------------------------------   PS:满三十万字了,要进入潜力榜,潜力榜的数值听说是点击为主,还望大家有空多点击两下,拜谢了!   第八十七章 白瞎子   楚欢心中还真在想,既然被人称为地霸,恐怕就是一个持强凌弱的地头蛇,但是口中却道:“我并无此意。”   白瞎子哈哈一笑,道:“楚爷,不瞒你说,我白瞎子也是穷苦人出身,当年仗着一身力气,想踏踏实实做些事情养家糊口,但是我白瞎子性情刚直,看到不平的事情就想管一管,当年受雇于一户财主家,说是帮他看家护院,但是后来却让我白瞎子帮他讨要租钱,许多穷苦人家连饭都吃不上,交不上租子,便要靠我们这些人出手。”说到这里,白瞎子盯着楚欢的眼睛问道:“如果是楚爷,该如何做?”   楚欢摇头道:“我没有遇到那样的情况!”   白瞎子呵呵笑道:“楚爷可以去打听一下,当年我白瞎子并没有帮他欺压百姓,反倒是见他强索一名村妇,便拿了一把刀子砍了那财主,虽然没有砍死那家伙,但是我却为此蹲了三年大狱!”   楚欢一怔,到没有想到这白瞎子竟是义气中人。   “那财主本想将我白瞎子害死在大狱之中,但是那时的知县老爷倒是一个明是非之人,或许对我的行为也有几分欣赏,白瞎子最后还是活着出了大牢。”白瞎子神情淡定,带着笑,就似乎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只是白瞎子没有想到因祸得福,坐了三年大牢,出来之后,却成了青柳城的名人,青柳城那帮混混全都称他一声白爷,甚至连知县老爷也对他颇有几分欣赏,从那以后,白瞎子身边就聚集了一大帮子人,成了青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楚欢倒也是暗暗称奇,想不到这白瞎子倒也是个传奇人物,他之前几次听过白瞎子的名号,但今日却是头一次见到,本来并无什么好感,但是白瞎子这一番话说来,楚欢对他再无一丝的厌恶之感。   白瞎子拱了拱手,道:“楚爷,白瞎子在青柳城混迹多年,虽然没做什么利民好事,但却绝对没有欺压穷苦百姓。白瞎子手下有一帮兄弟要吃饭,所以免不了往一些铺子里收些银子,也私下里接下帮人摆平事端的活儿,那都是从有钱人手里掏银子,至若穷人,我和手下的弟兄碰也不碰……!”说到这里,似乎知道楚欢要想什么,笑道:“楚爷也许会说,这穷苦百姓无银可掏,所以我没有对他们动手,这话倒也不假,但是在下当年风光之时,每个月都会拿出一些银子周济穷人,也不是为了求名,只是想着自己的出身,不能忘本而已!”   楚欢笑道:“如此说来,白兄倒是一位急公好义之人?”   “急公好义谈不上,但绝不是宵小之徒。”白瞎子正色道:“否则白某今日也不敢前来邀请楚爷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楚爷平了八里堂,青柳县少一大恶,白瞎子心中畅快,所以觉着楚爷是可交之人,所以这才厚颜前来攀交情。”   楚欢含笑道:“白兄倒是个爽快人!”   正在此时,草帘子掀开,眼圈儿有些发红的如莲从里面出来,看到楚欢,忙道:“楚……楚大哥,外面风雪大,你……你进来避避风雪……!”   她瞅见楚欢身前不远的白瞎子,见他一副独眼龙模样,有些害怕,不由往后缩了缩。   白瞎子已经笑道:“姑娘莫怕,我不是坏人。”又笑着向楚欢问道:“楚爷,却不知在下现在能不能算是您的朋友?”   楚欢微笑道:“鄙人处世,倒也简单,若是别人诚心将我当做朋友,我也必将别人当作朋友!”   “好!”白瞎子一拍手,哈哈笑道:“楚爷,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白瞎子的朋友了。”向如莲拱手道:“姑娘,在下是楚爷的朋友,却不知能否一同进去避避风雪!”   如莲有些不知所措,她虽然觉得如此破旧地方让人进去有些寒酸,但是她将楚欢当作恩人,而白瞎子自称是楚欢的朋友,自是不好拒绝,脸蛋有些泛红,怯生生道:“里面……里面很破旧,你若是愿意……自然可以进来避风雪!”   白瞎子哈哈一笑,他只道如莲与楚欢有些关系,不敢怠慢,拱手道:“多谢姑娘了!”   三人进了屋内,白瞎子四下看了看,已经皱起眉头,又见到那火堆已经生火,旁边两包药已经打开,又瞧见床上的女人,顿时便明白几分,向楚欢问道:“楚爷,你的朋友生病了?”   楚欢尚未说话,如莲已经有些脸红道:“这……这是我的恩公,我们……我们不是他的朋友……!”她自觉身份低微,却是不敢高攀楚欢。   白瞎子奇道:“不是朋友?”   如莲倒也不隐瞒,只说楚欢是路见不平,所以出手相助,并无关系。   白瞎子赞叹道:“楚爷果然是义气中人,白瞎子钦佩。”随即摇头道:“这里面可不能再住下去,你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如莲不知白瞎子身份,但是瞧他身着上等棉袍,腰系锦带,知道身份不低,听他说要让自己离开,还以为要将自己赶出这里,顿时求救般望向楚欢。   白瞎子一见,知道如莲误会了自己意思,忙道:“姑娘切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你这里既然有病人,便不能在这里住下去,这里面寒气极重,只怕病人的病情会加重。”向楚欢拱手道:“楚爷,我倒有个地方,可以安顿她们,虽然不是什么好所在,但是却也暖和,我想将她们安顿过去,不知楚爷意下如何?”   楚欢微笑看向如莲,柔声道:“姑娘,你的意思如何?”   如莲这才明白白瞎子是一番好心,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这位大……大爷,不用麻烦了,我……我们能撑下去!”   “姑娘,天寒地冻,这才是第一场雪,这一个冬天还长着,只会越来越寒。”楚欢看出如莲有些意动,只是不好意思,立刻道:“这位白善人既然出手相助,倒也不妨换个地方,也好让你师傅好生养病!”   白瞎子听楚欢称自己为“白善人”,顿时有些尴尬,笑道:“楚爷取笑了。”   楚欢摇头正色道:“白兄以前做过些什么,在下不管,但是今日白兄出手相助,不管是何原因,终是一件善事,当得起‘善人’二字!”   白瞎子哈哈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愧领这两个字。”又道:“楚爷,你们在此稍候,我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也不多言,转身出门而去。   见白瞎子离开,如莲这才向楚欢道:“楚大哥,今天可是多谢你了……!”   楚欢笑道:“你可是已经谢了许多次。”过去看了看地上打开的药包,道:“你师傅病着,咱们先将她的药熬上。”从每包药里取出了一点点,放进自己怀中,抬头见如莲正疑惑地看着自己,楚欢笑道:“姑娘,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是占便宜,只是想留着两种药材回头问问是何药材,若是管用,回头去药店再多买一些!”   如莲脸一红,她虽然生活困苦,但是肌肤却十分白腻,显得极为秀气,如同水仙花般给人一种清爽之感,有些不自然低垂下头,轻声道:“楚大哥说笑了,我不是……不是那样想的……你是个好人。”   “我是开玩笑,你别介意。”楚欢道:“姑娘,先将药熬上吧!”   如莲急忙过来,取下瓦罐,向楚欢道:“楚大哥,这药材还要碾碎……你先坐一下,我很快就好……!”她过去将屋内微一的一张破旧的小椅子拿过来,楚欢却已经蹲在药材边上,摇头道:“不用了,我来帮你碾碎,你取水就成!”   如莲忙道:“不成不成,怎能让你做事?”楚欢却也不管,取了药材,找了小瓷碗,开始帮着熬药,如莲见状,知道劝说不住,也就作罢。   她与师父相依为命,一直受人欺凌,从没有人对她这般关护,而楚欢两次相助,今日又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心中对楚欢实在是感激无比,只觉得楚欢就是上天派来帮助自己的神仙一般。   瓦罐放在火堆上熬制,楚欢这才坐下,叹道:“姑娘没有其他亲人吗?为何如此贫苦?”   如莲道:“楚大哥,你……你叫我如莲就好,我的法号……法号是如莲!”   “法号?”楚欢一怔。   如莲双手合十,脸上显出虔诚之色:“阿弥陀佛,楚大哥,我是佛门中人,师傅给我取了法号,唤作如莲!”   楚欢错愕无比,如莲一直戴着一顶破旧的帽子,身着破旧的大棉袄,若不细看,只以为是个小乞儿,如果不是如莲脸上墨尘尽去,还真难看出她是女子,楚欢更不可能猜出他竟然是一位小尼姑。   忽然间明白过来,床上那女人头上没有一根青丝,那自然是一位尼姑了。   -------------------------------------------------------------------   PS:上了潜力榜,需要点击冲名次,大家多多点击哈。   敬谢诸位了,有空多点点!如果今日红票超两千,会加更!   第八十八章 安顿   如莲见楚欢神色有些怪异,还当楚欢嫌弃自己身份,心中有些失落,勉强笑道:“楚大哥,我……我不敢瞒你……!”她俏面生怯,显得楚楚可怜。   楚欢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忙摇头笑道:“如莲,我不知你是出家人,如果有失礼之处,你可莫放在心上。”   “楚大哥,你是菩萨派来帮助我和师傅的,我一定会为你诵经念佛,求菩萨保佑你。”如莲神色坚定,十分诚恳道:“你一心为善,菩萨一定会保佑你这样的好人。”   楚欢呵呵一笑,随即皱眉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在庵堂,却住在这里?”加问一句:“你们是青柳县的人?”   如莲摇摇头,神情黯然道:“我一直和师傅住在府城静慈庵,一年前静慈庵出了事情,师傅便带着我离开了那里,可是府城其他庵堂不收留我们,我和师傅最后辗转来到了这里,就在这里住了下来……两个月前,师傅突然不能起身,我……我只能照顾师傅……!”说到这里,俏脸一红,低着头,“上次碰到楚大哥,是……是因为出去化缘却没有得到食物,师傅又病在这里,需要进食,所以……所以我……!”她回头看了兀自沉睡不醒的师傅一眼,压低声音道:“所以我那天偷了两只红薯……!”   楚欢微皱眉头,他倒不是怪责如莲偷红薯,而是想到如莲当时的处境,只觉得心中颇有些心酸,瞧如莲并不是十分通世务,她身为佛门子弟,却要迫于无奈偷东西,当时心里一定是十分的难受。   如莲见到楚欢皱眉,还以为楚欢瞧不起自己,愈发地忐忑,怯生生道:“楚大哥,我……我知道自己破了佛戒,所以……所以我回来之后,偷偷在心里念了一百遍《百戒经》,也向佛祖乞求原谅……我不是有意要偷东西,可是师傅当时十分虚弱,若是……若是没有东西吃,师傅的身子更不会好……不管佛祖是否原谅,所有的罪孽,我都一力承担……!”说到此处,如莲双手合十,轻诵佛号,一脸虔诚。   楚欢看的辛酸,柔声道:“如莲,你那不是偷东西,那是为了救人。我佛慈悲,本就是为了济世救人,这是佛意的要旨,你没有违背佛意要旨,一心救人,佛祖有知,只会保佑你,又怎会怪你!”   如莲脸上显出几分欢喜之色,问道:“楚大哥,你……你说佛祖当真不会怪我?”   楚欢微笑点头道:“绝对不会!”   如莲脸上这才显出几分解脱的神色,楚欢心中暗叹:“这小尼姑只怕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这几天恐怕也是一直压在心头。”   他还想询问静慈庵究竟出了何事,她师徒二人为何要离开静慈庵,还没来得及问,听的屋外传来一阵响动,很快草帘子被掀开,白瞎子已经进了来,向楚欢拱了拱手,随即道:“楚爷,我叫了一辆马车过来,这里收拾一下,便可以搬到那边去了。”   楚欢见白瞎子做事雷厉风行干脆利落,倒也有几分欣赏,微微点头,向如莲道:“如莲,马车来了,你这里可还有什么要收拾的?”   其实这屋子里一贫如洗,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   白瞎子已经道:“如莲姑娘,除了贵重之物,其他的倒也不必收拾,那边一切生活用品俱都齐全,不会委屈了姑娘!”   他这只是客气话,只瞧如莲样子,怎可能还有什么贵重物品,否则也不至于请大夫看病都拿不出银钱来。   如莲这时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着师傅病情严重,却也知道这里确实不能再待下去。   白瞎子见如莲样子,哈哈一笑,向楚欢道:“楚爷,事急从权,虽然男女有别,但是如今也顾不得这许多,你我一起将如莲姑娘的师傅抬上马车如何?”   楚欢看向如莲,如莲忙点头道:“有劳了!”   当下也不多言,如莲上去收拾,白瞎子和楚欢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女尼姑抬上了马车,这女尼姑脸色发白,兀自在昏睡之中。   一辆马车停在风雪之中,车厢极宽阔,里面准备了厚实的被褥,更是烧了火炉子,如莲在旁一起帮衬着安顿好女尼姑,又回屋子里收拾了一只包裹,更将已经熬好的药罐拎到马车上,一切就绪,如莲有些不舍地看了看那破旧的小屋子,终是上了马车。   楚欢和白瞎子骑马跟在马车旁边,马车行起来,速度却很慢,一来是风雪天气,二来也是顾忌车中的病人,在风雪中穿了几条巷子,过了两条街,竟是到了一家客栈门前。   白瞎子向楚欢拱手道:“楚爷稍候!”下马进了客栈,没过片刻,带着一位很是富态的中年人出来,见到楚欢,笑眯眯拱手道:“这位就是楚大爷吧?”   楚欢此时已经知道白瞎子是准备将如莲师徒安排在这家客栈,这中年人想来是这家客栈的掌柜,拱手笑道:“有劳了!”   白瞎子道:“楚爷,这是祥云客栈的掌柜李富贵!”   楚欢见这掌柜胖乎乎的,很是富态,这李富贵的名字还真是没有叫错。   李富贵已经笑道:“日后还要仰仗楚爷照顾。”见马车停在门外,忙道:“后院已经收拾妥当,这前面客来客往,不得清净,而且人多手杂,不好安顿在这里,后院单有一个小院子,那里有一间屋子,虽然说不上好,但是干净暖和,我这便领你们过去!”   当下李富贵领着众人绕了客栈半圈,到了后院,后院大门已经敞开,进了院中,院子倒是蛮大,而且院中有院,处在大院子左侧,来到小院子里,果然有一间房屋,虽然不大,但是看起来结实无比,而且密不透风,比之如莲先前的破旧房子要胜出十倍不止。   屋内有正堂有房间,楚欢下马率先进去看了一番,只见里面家具俱全,所有生活用品都是备的好好的,而且屋内生了炉子,极是温暖,桌椅都是擦拭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白瞎子跟进来,笑问道:“楚爷,这地方可还合适?”   楚欢此时倒有几分感激白瞎子,拱手道:“白兄以后莫要称呼楚爷,既然是朋友相交,日后兄弟相称便是!”   白瞎子呵呵一笑,当下两人又出去将女尼姑抬进了房内的床上,这里的木床自然是结实得很,而且被褥崭新厚实,屋内炉子里的炭火烧的正旺,异常暖和。   如莲进了屋内,直觉得如同在梦中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富贵已经道:“楚爷放心,白爷有交代,我们这边是断然不会怠慢。每天到了饭口,会有人送饭过来,而且没有这位姑娘的允许,旁人也不敢轻易进来。”看了床上女尼姑一眼,道:“白爷交代过,这里有位病人,回头我就会去请大夫过来诊治!”   白瞎子满意道:“她们住在这里,要是有什么事情……!”   李富贵忙抢着道:“白爷放心,她们住在这里,绝不会出现任何事情!”   “我是说她们若是真有什么事情,你们就按照吩咐去办,回头再告诉我。”白瞎子道:“这两位都是我的远房亲戚,过来投奔我,若是出现差错,你自己好生掂量掂量!”   李富贵忙陪笑道:“小人明白!”   如莲听白瞎子说是他亲戚,有些尴尬,但是知道白瞎子是好意,担心自己在这边受怠慢,想到半日时间从地狱到天堂,一切都是因为楚欢之故,对楚欢更是感激无比,兀自觉得是在梦中,只盼着这美梦不要被惊醒。   楚欢见这边安顿妥善,想到还有许多人在担心自己,自己也不能在这边耽搁,向白瞎子拱手道:“白兄,这次当真是有劳了。只是今日另有他事,回头由我做东,再请白兄饮几杯水酒!”   白瞎子笑道:“楚兄这话我可记着,我可等着你!”   “自然!”楚欢笑道,从怀里取出那两味药材,递给李富贵:“病人可能需要这两味药材,回头有劳李掌柜去购买一些!”又从身上拿出马靖所送的袋子,拿出一片金叶子,递向李富贵:“回头你去将这金叶子兑换成银子,他们在这里的一切花销,你尽管从这上面扣下,剩余的便交给如莲姑娘!”   李富贵看向白瞎子,还未说话,却见白瞎子已经板起脸来,不悦道:“楚兄这是什么意思?”   “李掌柜是开门做生意,自然不能让他亏着!”楚欢微笑道。   白瞎子摇头道:“楚兄还当我是欺凌他?收回你的金子,白瞎子虽然混得不好,但是这点银钱还能拿得出。”叹道:“楚兄为人仗义,我白瞎子也不是含糊的人,你若是不收回金子,那便是不将我白瞎子当朋友,只要有我白瞎子在,不会让她们受委屈,楚兄尽管放心就是!”   李富贵在旁心中暗中嘟囔:“这两人到底是谁的亲戚?白爷说是他的远房亲戚,怎地我瞧倒像是这位楚爷的亲戚?”这话只在心中嘟囔,自是不敢说出来。   楚欢想了一想,收起金子,笑道:“如此,我就不客套了。”向如莲道:“如莲,你们就先住在这里,好生为你师傅养病,我还有事在身,先过去,等到回头有时间,再来看你!”   如莲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脸感激道:“楚……楚大哥,谢谢你!”   “又谢?”楚欢笑道:“以后可不许再谢。”   白瞎子在旁笑道:“姑娘难道不谢我?我今日也可是出了一点力气!”   “自然要谢的。”如莲知道白瞎子是在开玩笑,嫣然一笑,这是楚欢第一次见她笑,犹如百合盛开,十分的美丽,听她脆生生道:“多谢白大叔!”   白瞎子一愣,随即哈哈笑起来:“楚兄,这可有意思了,如莲姑娘称你楚大哥,却叫我做白大叔,而你我兄弟相称,这……这辈分可就全乱了。”   众人顿时笑起来,本有些拘束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   PS:虽然说两千红票才加更,但是大家的支持我是看到的,虽然还没到两千,这一更还是加上来,算是感谢大家的支持!   明天如果两千,肯定会加更。   第八十九章 睡美人   楚欢从祥云客栈离开的时候,大雪终于小了一些,辞别如莲和白瞎子,更是向白瞎子问清和盛泉的位置,这才骑着大黑马一路飞驰,终是回到了和盛泉。   他将黑马拴在外面,只想进去和韩渊说一声,然后回刘家村瞧瞧家人,免得他们担心。   进了和盛泉,伙计们瞧见,都是欢呼起来,都凑上前来,一个个显得十分热情,听楚欢说无罪释放,众人更是欢喜。   楚欢来到和盛泉不过短短几日,但是他如今在和盛泉的威望极高,人人敬畏。   韩渊听说楚欢回来,急忙过来,楚欢当下将县衙里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不该说的自然没说,韩渊听完,抚须笑道:“胡玮欺压百姓,如今被抓起来,那是罪有应得,日后我青柳县百姓的日子只怕会好过一些。”忽地想到什么,忙道:“楚欢,大东家吩咐下来,你若是回来,便去见她,我差点忘了这事儿。”   楚欢一怔,道:“大东家回来了?”   “昨天半夜赶回来的。”韩渊压低声音道:“大东家担心你,一晚上都没有睡,今天早些时候,坊主带回消息,说是你已经被放出来,大东家很是欢喜,我刚刚去瞅了一眼,她好像还在等着你,你快去看看。”   楚欢心中一阵感激,他知道琳琅前夜在府城击天鼓,昨夜连夜赶回来,自己入狱,这两天琳琅却也是来回奔波,幸苦无比。   楚欢按照韩渊指点,来到酒坊一处静室外,这是一个极小的院子,只有一处房间,乃是琳琅平日里歇息之所,没有琳琅许可,谁都不能进来。   院子里有两株梅树,白雪之中,梅花盛开,白红相间,十分的清雅脱尘。   楚欢到得门前,只见房门虚掩着,伸手轻轻推开,屋内便弥漫着一股子幽香之味,这股子淡淡的幽香味与酒坊中弥漫的酒香味混合在一起,十分的好闻。   楚欢进了屋内,只见屋内十分寂静,一眼就看到琳琅正伏在桌子上,俏脸向外,却已经睡着。   她脸上满是疲倦之色,看上去是不知不觉中便即睡着,柳眉似黛,琼鼻樱唇,睡态亦是十分的优雅,看上去妩媚动人之至。   楚欢知道,漂亮女人的睡姿通常都会十分的诱惑,但是像琳琅这般连睡姿都这么优雅的,恐怕是很少见。   优雅来自于气质,气质却又来自于习惯,这从这优雅妩媚的睡姿便可看出琳琅是个极有教养之人。   她梳着宫髻,十分严厉端庄,那张俏媚的脸上,却又有着姑娘家不可能拥有的成熟风韵,内敛而柔和,美不胜收。   屋内点着炉火,甚是温暖,琳琅的棉袄放在一旁,并没有穿在身上,只是穿着一件白色的裙衣,那雪白的衣裙亦是将她白皙的肌肤融为一体,素雅无比,她出身豪富,自然是保养得当,虽然已是为人妇,但是肌肤寻常小姑娘还要娇嫩。   由于身体伏在桌子上,却是让那本就丰满的胸脯更为的壮观,如同倒悬的山峦,鼓鼓涨涨,向前怒突,她身子丰腴柔软,但是那柳腰却是极为纤细,纤细的柳腰却反衬出那香.臀异常的丰润滚圆。   其实琳琅的臀部本就圆润丰满,平日里就能显得向后凸起,此时身体前倾,那香.臀坐在椅子上,便是往后微翘,如此一来,被裙子包裹的香.臀也就愈加的后翘,紧裹的裙子将那臀儿的形状勾勒到极致,香.臀似乎要裂衣而出,向后怒突,形成一个浑圆的完美形状。   琳琅整个丰腴娇躯在衣裙的勾勒下,曲线玲珑,曼妙无比,当真是增之一分则肥,减之一分则瘦。   楚欢看在眼里,心跳有些加速,此时更加知道琳琅果然是丰乳肥.臀,如此端庄成熟的少妇,却有如此惹火的身材,也不知为何,脑中竟然忽地闪过两人当初独自在山林相处之时,那一抹雪白的记忆尚清晰地印记在自己的脑海中。   门外雪花纷飞,屋内却含着几分淡淡的春意,此时琳琅当真是灿若春华,。   楚欢脸红心跳间,急忙收回目光,心中暗暗自责:“她一心为救你疲惫不堪,你脑中怎能有如此不堪之念?”见琳琅熟睡,不忍叫醒,正想退出,却见到琳琅螓首下一只手臂露出一片肌肤来,白皙赛雪,但是如此天气,屋中就算生着炉火,只怕也会受凉。   琳琅没有穿棉袄,如此睡着,只怕真要着凉,楚欢微一犹豫,轻步上前去,拿起琳琅的棉袄,只感觉这棉袄之上都带着琳琅身上那股子幽香味道,情不自禁心神一荡,却又是自责,终是稳住心神,小心翼翼将棉袄披在了琳琅身上。   他不敢惊醒琳琅,知道这少妇鄙视疲惫不堪,轻步便要出门,忽听得“嗯”的一声轻吟,回过头去,却见琳琅睁开眼睛,已经醒了过来。   楚欢转过身,笑道:“是我吵醒了你?”   琳琅见到楚欢,显出喜悦之色,坐了起来,道:“你……你回来了?”忽地感觉身上有些沉重,看了看,却是披上了棉袄,知道是楚欢帮自己披上,心中一暖,嫣然一笑,丰神冶丽:“先前有人说你已经从衙门里出来!”   楚欢点头道:“一大清早就出了来,只是风雪太大,在外面找了地方避避风雪!”   琳琅站起身来,将棉袄穿好,笑道:“你先来坐吧!”指着椅子让楚欢坐下,竟是亲自为楚欢倒了一杯热茶,微笑道:“出来就好了,我听说这次是胡玮在背后害你,府城刑部司来了人,将他抓了去,这真是大快人心!”   “多行不义必自毙!”楚欢冷笑道:“害人者。终害己!”看向琳琅,神色温和起来,道:“大东家,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   虽说这一次刑部司的人前来青柳县,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琳琅击天鼓,只是为了扳倒胡玮,但是琳琅为自己不惜遭受牵连的举动还是让楚欢心中十分感激。   卫天青说的很明白,那天鼓非比寻常,一旦击响,成功翻案倒也罢了,否则一旦楚欢被定案,那么琳琅也将受到牵连,与楚欢同罪。   琳琅已经含笑打断道:“你是为我和盛泉才犯的案子,我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好在总督大人公正廉明,查办了胡玮,你也无罪释放,这就好了!”   楚欢心中冷笑,虽然不知总督人品如何,但是这次还真不是什么公正廉明,无非是权势之争而已。   “无论怎么说,我都要谢你。”楚欢正色道:“大东家为楚欢击天鼓,冒着极大的风险……楚欢将铭记在心!”   琳琅轻咬红唇,微一沉吟,才道:“我遇险的时候,你每一次都挺身而出救护我,难道……难道我就不能为你做这些吗?”   不知为何,楚欢向她道谢,她心中却有几分失落之感,只感觉楚欢这几句客气话一说,就显得见外许多,也生分许多。   楚欢一怔,见琳琅神色有些奇怪,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屋内静了一阵,楚欢终于咳嗽一声,打破僵局,道:“大东家,我想向你告个假,回刘家村一趟……我恐怕家人担心!”   琳琅显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摇头道:“用不着去了!”   楚欢一怔,似乎明白什么,问道:“难道大东家已经派人去告知了?”   琳琅摇头,轻轻一笑,很是妩媚,风情万种:“我没有派人去告诉她们,你若想告诉她们你已经无事,却不能回刘家村去!”   楚欢一时有些糊涂,摸了摸脑门子,他这动作,却是让琳琅觉得十分可爱,又是轻柔一笑,楚欢却是问道:“大东家,你……你可将我弄糊涂了!”   “你这般聪明,也会被人弄糊涂?”琳琅笑道:“我也不瞒你了,我担心胡玮会暗箭伤人,连累你的家人,所以昨天夜里回来之后,立刻安排苏伯去将她们接到了府城去。昨夜苏伯已经派人回来禀报,你的家人已经连夜被苏伯带去了府城,你要想见她们,只能去府城相见了!”   楚欢吃了一惊,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琳琅款款坐下,凝视着楚欢,柔声道:“你……你是不是怪我自作主张?”她本是和盛泉的大东家,平日里清雅冷漠,但是对楚欢却是十分的柔和。   楚欢摇了摇头,叹道:“大东家,你什么都想到了,我……我真是感激不尽!”   琳琅掩齿一笑,甚是美艳:“你不怪我就好。你放心吧,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不会委屈她们,只是她们现在只怕很是担心你,你是否愿意跟我回府城去?”   楚欢点头道:“如此也好,事情已经过去,我好去将她们接回来!”   “接回来?”琳琅故意板着脸:“为何要接回来?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日后她们就在那边生活,难道你还要让她们继续回刘家村受苦?”随即笑道:“你莫忘记,你如今可是和盛泉的伙计,我是大东家,你要听我调动,我现在要调你去府城做事,难道你要违抗我这个大东家的吩咐?”   ------------------------------------------------------   PS:第三更送上,明日两千红票会加更。   第九十章 宅子   云山府城。   大秦十六道,云山府坐落于西山道,介于关中与关西之间,隶属于关中地区,但是比之关中内地的繁华,却颇有些不如。   但是相比起关西之地,云山府却是一等一的繁华之所,街巷纵横,府邸如云,便是冬雪之际,这大街小巷依然是行人不少,比之青柳县城那是繁华甚多。   只见红楼画阁,绣户朱门,雕车竞逐,骏马争驰。高柜巨铺,尽陈奇货异物,茶坊酒肆,但见华服珠履,真是花光满路,箫鼓喧空,金翠耀眼,罗衣飘香。   在这繁华府城,一番雪景,倒似为这府城点缀出了又一番盛景。   云山道往西便是西谷关,西固关以西便是关西之地,而云山道乃是西谷关入关第一道,可说是战略地位极重要。   楚欢与琳琅在县城那头等到风雪歇止,终是一同来到了府城,路上积雪难行,倒也耽搁不少时间,来到府城之时,已经是将近黄昏,天色十分的昏暗,云山府城的红楼朱户却都已经点上了灯,骑着黑马跟在琳琅马车旁,穿行在府城的大街之上,只见得黄昏时分依然是行人往来如梭,有市井俗夫,亦有长衫文士结伴同行,口中时不时地蹦出似是而非的雅词文句,更有华贵的马车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辚辚而行。   两边的店铺子依然是大门敞开,吆喝声阵阵,偶尔经过青楼曲坊,一瞥间便见得依红偎翠,莺声燕语,热闹的欢笑声中,间或传来萧竹之声,更有婉转女子的轻歌之音。   这个时代不比后世,娱乐的活动实在不多,高雅之士无非琴棋书画聊以解乏,而一帮富户达人则是流连于青楼歌坊戏院酒楼而已。   行了好长时间,转到一条长街之上,莺歌燕语之声便即远去,清静下来,琳琅已经掀起车帘子,看着身着披风头戴斗笠行于自己马车旁边的楚欢,笑道:“你的家人就在这条街的街头,我先带你过去!”   楚欢身上的披风斗笠都是琳琅想着给他备下,两人同来府城,男女有别,自然不能同乘一车,琳琅乘车楚欢骑马,只是为防再下雪,所以琳琅事先就备好了披风斗笠,担心路上遇到大雪。   她还真是没有猜错,出县城没多久,便又飘起雪来,楚欢只好披上披风戴着斗笠,好在距离府城不远之时,雪已经歇止了下来。   “大东家的府邸是在这条街上?”楚欢问道。   他自然是以为素娘她们如今就住在琳琅的府中,虽然琳琅说让素娘她们留在府城,但是楚欢却又没有下定决心,只是见到家人之后,再作商议。   琳琅笑而不答,车子往前行出片刻,便在一处宅子前停了下来。   楚欢停住马,只见这宅子也算不得豪门大院,但是宽门高院,颇有些气派,却也是殷实人家的住所。   楚欢本以为琳琅身为一方豪富,苏家在云山府颇有资历,苏府定然是高门大户,府邸庞大,但是眼前这个宅子却与他想象中的不一般。   这处宅子只能算是殷实人家住所,与琳琅的身份很是不匹配,不过楚欢却想琳琅有可能是节俭低调,并不讲排场,才会如此。   楚欢翻身下马,琳琅却没有下车的意思,只是笑道:“这是南坊,离市坊有些距离,很是清净,不会被打扰。”抬起皓如白雪的玉手,向那宅子大门指了指,眼中带着一丝狡黠:“你家人就在里面,你先去见一见,免得她们担心,回头我再派人来请你!”   楚欢一时也不知什么是南坊,但是听琳琅话中意思,她显然不是住在这里,正要多问什么,琳琅却已经放下车帘子,向车夫道:“咱们走吧!”   马车顿时起行而去。   楚欢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微一犹豫,终是过去敲了敲门,没过多久,便听得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道:“是谁?”   楚欢听到声音,顿时激动起来,他倒是一下子便听出来,那声音正是素娘。   “素娘姐,我是二郎!”   大门“嘎吱”一声打开,只见素娘正在门后,见到楚欢,顿时显出喜色,道:“二郎,你……你果真出来了?”一时间欢喜无比。   楚欢这才放下心来,见素娘还是那身青色的棉袄,问道:“素娘姐,娘在这边?”   “在里面。”素娘将大门敞开,见到楚欢牵着一匹黑马,奇道:“这是谁家的马?”   “以后就是我们家的。”楚欢呵呵笑着,牵了马进去,摘下了斗笠,只见这门后是一个庭院,并不大,却也不算小,院子里竟然还有一棵大槐树,楚欢过去将黑马拴在槐树下,素娘却已经关上门过来,打量黑马几眼,眼中显出怀疑之色,显然并不相信这匹马归属于楚欢。   楚欢抬头看去,只见院子正中是一间正屋,很有些气派,那大门敞开,素娘已经道:“舅爷在里面下棋,母亲身子有些乏,正在内屋歇着。”跟着楚欢往正屋去,轻声问道:“二郎,案子审完了?苏先生说你是被冤枉的,这两日就能出来,真被他料中了。”   楚欢知道若是向素娘细细解释,只会越说越复杂,干脆利落道:“嗯,那边已经审过了,我是冤枉的!”   素娘这才轻轻拍了拍高高隆起的丰满胸脯,松了口气,道:“这就好了,害我担心了两天。”话一出口,脸一沉,道:“都是你自己好勇斗狠,这一次是县太爷公正廉明,下一次若是再出事,还会饶你吗?你自己以后可不能胡来。”   楚欢知道素娘这两日确实担心,停下脚步,素娘跟在他身后,没想到他竟然停步,跟得紧,竟是没能收住脚,一下子撞了上去,那鼓鼓的胸部便撞在楚欢背上,已经听到素娘“哎哟”一声,往后退去,皱眉道:“走的好好的,停下来做什么……!”   楚欢有些尴尬,挠了挠头,笑道:“是我不小心。”见到素娘的俏脸白里带红,还真是颇为娇艳,柔声道:“这两日让你担心,是我的错,以后不会让你再担心。”   素娘却似乎对楚欢如此温柔有些不适应,不知为何,脸蛋儿微红,随即没好气道:“我才不担心你。你便是捅破了天,我也不担心。我只是担心娘为你着急而已。”   楚欢呵呵一笑,素娘如此心口不一,却是让他莞尔。   进了屋内,只见正堂不小,桌椅齐全,已经点上了灯火,屋内十分的明亮,素娘却还是充满好奇,凑过来低声问道:“二郎,这是谁家的屋子?苏先生说是你让他将我们接过来在这住几天,这是苏先生的屋子吗?”   楚欢也是微凑到她耳朵边,低声道:“你喜欢这里吗?”他此时距离素娘极近,素娘身上那股子女人的体香味竟是十分好闻。   素娘也不回答,只向旁边一间侧室指道:“苏先生和舅爷在那里面,我去瞧瞧娘醒来没有,娘到现在都弄不清是怎么回事……!”转过身,扭着腰肢摆动着丰.臀去了。   楚欢这才将手中斗笠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轻步进了侧室,只见屋内灯火明亮,光线柔和,而且生着暖炉子,十分的舒适。   旁边一张小桌子上,摆着一副围棋,黑白割据,已经摆了百来子,对弈者一人正是舅爷李夫子,而另一人则是自己见过多次的苏伯。   屋外兀自有风雪声,而且这两名老者显然是深入棋局中,看样子棋艺不分伯仲,沉心其中,却是没有发现楚欢进来。楚欢见到如此场景,心中一阵舒服,轻步过去,苏伯终于察觉出异态,转过头来,瞧见楚欢,显出喜色,立刻起身道:“楚小兄,你可回来了!”   李夫子正研究棋局,听到声音,转头来看,亦是显出喜色,笑道:“苏先生所言果然不差,你说不出两日二郎便能出来,果然如此!”   楚欢上前行过礼,李夫子立刻询问情况,楚欢便颇有分寸地说了,因为苏伯在此,楚欢自不能说是总督想要整治胡玮,只是说一切都亏琳琅击天鼓,府城才派人过去,最终查处了胡玮。   当下都极是欢喜,苏伯已经笑道:“楚小兄,你瞧这宅子可还满意?”   楚欢只觉得话中有话,忙道:“这是苏先生的宅子吗?这两日楚欢家人承蒙关照,楚欢在此谢过了!”说完,深深一礼。   苏伯摇头抚须笑道:“楚小兄错了,这宅子可不是老夫的!”他从袖中取出几张文书,递给楚欢,道:“这是地契和房契,从今天开始,这所宅子就归属楚小兄了!”   楚欢一怔,便是旁边的李夫子也有些惊讶。   “苏伯,这……这可不能开玩笑。”楚欢急忙道:“楚欢没有寸功,怎敢收您的宅子!”   苏伯摇头道:“这宅子不是老夫的。楚小兄,实话对你说吧,这宅子是大东家的,大东家交代下来,见到你之后,这所宅子便归你了。你在和盛泉遇难之时,挺身而出,大东家这是对你的感谢!”   “太贵重了。”楚欢正色道:“楚欢绝不敢收。”   李夫子在旁也道:“苏先生,二郎就算义气出手,但是这所宅子的谢礼太重,不能收!”   苏伯皱眉道:“楚小兄,你要知道,为了和盛泉,你差点连性命也丢了,这所宅子比起你的性命,那可是天地之别。”硬是将房契地契塞到楚欢手中,道:“老夫只是受大东家的吩咐,你若有其他想法,去找大东家,可莫让老夫为难!”   楚欢拿着房契地契,一时间十分尴尬。   第九十一章 亭中俏影   李夫子抚须道:“苏先生,古人说得好,无功不受禄,二郎为和盛泉出力气,那是他份内之事,这处宅子位置甚好,老夫约摸着估计,连上地皮,没有三五百两银子那是拿不下来,这样的赏赐,大大过了。”他是楚欢长辈,而且是读书人,骤然间得到一所宅子,只觉得实在太过,那也是要替楚欢拒绝。   苏伯笑道:“李夫子,我可说过,这事儿我做不得主。”拱手道:“李夫子,楚小兄,你既然安全回来,我也就不在这里多做叼扰,告辞了!”   李夫子忙道:“苏先生,咱们这盘棋?”   “改日再下!”苏伯道:“大东家回来,我还得回去禀报事情,就此告辞!”   楚欢沉吟了一下,终于道:“苏伯,我这边随你一同前去见过大东家,宅子的事情,我亲自对她说吧!”   苏伯点头道:“如此甚好。”   当下楚欢跟着苏伯出了门,天色已黑,灯火之下,地上的积雪却是白茫茫一片,楚欢本要骑马带苏伯过去,苏伯却摆手笑道:“倒也不需骑马,苏府离你们这条街只隔一条街,走一走也就到了。”   楚欢也不多言,与苏伯步行而出。   走在寒冷冬夜的大街上,楚欢倒无一丝寒意,只是初来府城,四周都是陌生的环境,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苏伯,听说和盛泉在府城还有其他买卖?”走在街上,行人稀少,颇有些冷清,楚欢自是不能一言不发,开口动问,只是为了打破沉寂的气氛。   苏伯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身体还结实,走起路来倒也不慢,点头笑道:“其实咱们和盛泉主要的就是经营酒业。青柳县的酒坊你自然是知道,这府城还有三家酒行,专门卖酒,另有两家胭脂铺子,这是老爷去后,小姐自己开设起来的,生意倒也不差。”   楚欢叹道:“大东家要打理这么多产业,倒也是辛劳。”   “谁说不是。”苏伯叹了口气,道:“不过小姐是闲不住的人,若是只呆在府里,反倒冷清,有生意打理,倒也不是坏事。而且咱们苏家也算是大户,宅子里有好几十口人,这些人当年都是跟随老爷从关西迁过来,拖家带口,老爷去的时候,嘱咐过小姐,要善待这些人,决不能弃之不管……小姐要养活这一大帮子人,却也只能操劳!”   “关西?”楚欢奇道:“苏伯,你们是从关西迁过来的?”   苏伯点头道:“不错。苏家本来是关西龙山道的大户,老爷是苏家旁系,虽然帮着苏家在那边将生意做大,但是却备受排挤,而且因为身处旁系,被人瞧不起,总有人出来掣肘,甚至夺了老爷的权力。老爷年轻气盛,便脱离苏家,自己要入关做生意,那时候老爷在苏家的下人中很得人心,他离开之时,竟是有一帮子人愿意跟着他入关创业,我也是其中之一……只是谁也想不到,如今关西苏家没落下去,而老爷却在云山闯下了一片基业。”   楚欢闻言,心中却是颇为钦佩苏家的那位老爷,白手起家,而且有一帮子人愿意跟着他,打下这片基业,如此看来,无论是能力还是人品,苏老爷子都是不弱,也怪不得能有琳琅这样出色的女儿。   “苏老爷果然是一条好汉子。“楚欢点头道,忽地想到什么,问道:”苏伯,前番您和大东家去往太原府,大东家倒也与我说了一番,似乎是往太原去求粮?“   苏伯神情黯然下来,叹道:“不错,正是往那边求粮。太原府所在的安西道,素来是产粮之仓,太原府陆家家主陆老爷子与老爷有旧交,而且陆老爷子是太原商会会长,所以往他那里求粮,最是合适。”   楚欢带着疑问道:“其实上次我也询问过大东家,咱们云山府也产粮,为何不在本地购粮。大东家只说云山府的粮食不卖给咱们和盛泉……这却有些古怪了!”   苏伯立刻显出一丝冷笑,道:“有人故意为难咱们苏家,那是存心要和小姐过不去……只是他们大概没有想到,小姐能从太原购粮!”   “为难咱们苏家?”楚欢皱眉道:“那又是谁?”   苏伯笑道:“你也不必心急,有些事儿,你总会知道的。”两人边走边行,没过多久,转到一条更宽阔的大街上,在一处府邸门前停下。   比之楚欢那间宅子,这处宅子不可同日而语,高院朱门,门前左右两尊石狮子蹲伏,不怒自威。   楚欢心中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大户人家的府邸。   苏伯上前,拍了拍门,屋内立刻传来声音道:“是谁?”   “小六子,开门!”   大门缓缓打开,半敞着,一名小家仆已经出来,恭敬道:“苏伯,你回来了!”瞧这小厮的态度,就知道苏伯在苏府的地位极高。   苏伯只是点头,领着楚欢进了府邸,楚欢四下看了看,果然是气派非常,雕梁画栋,朱门白瓦,大院正中几株梅树,梅花飘香,楚欢记得青柳县酒坊也有两株梅树,看来琳琅倒是对梅花情有独钟。   院内正有几名家仆丫鬟在扫雪,看到苏伯,都显得十分恭敬,却见一名丫鬟迎上来,恭敬道:“苏伯,小姐交代,你们回来后,可去后花园寻她,她在那里等候!”随即向楚欢盈盈一礼,笑道:“楚公子,可还记得我?”   楚欢打量两眼,见这丫鬟十六七岁年纪,倒也清秀,脸庞似乎很是熟悉,想了一想,很快想起,笑道:“我记得了,那天还有你!”   这话别人听着糊涂,但是苏伯和这丫鬟却是懂得意思,那次琳琅去往太原,带了两人,除了苏伯,另有一名就是这丫鬟了。   丫鬟笑道:“楚公子好记性,我叫翠屏!”   楚欢道:“姑娘说大东家等着我们回来,难道大东家知道我要来?”   “那是自然,我家小姐聪明无比,自然是猜到的。”丫鬟笑眯眯道:“快些过去吧,可别让小姐等得急了!”   虽然翠屏只是一个丫鬟,但是楚欢却没有失了礼数,拱了拱手,这才跟着苏伯往后花园去。   苏府占地面积极大,楼阁众多,门廊朱环,果然不愧是云山府有名有姓的大户,穿廊过院,终是进到一处宫门之内,前面便开阔起来,但见得假山石桥,梅花飘红,大雪过后,整个后花园覆盖着一层积雪,而后花园中多处点了灯笼,虽是夜间,却也明亮无比,当真是美不胜收。   想来这后花园当年建造之时,颇花费了一番功夫,尽展园林艺术之妙。   顺着一条青石小路行到花园深处,便瞧见不远处有一座八角小亭子,亭内四角点着灯笼,照的八角亭子十分明亮。   亭子之内,琳琅正在其中。   她一袭白色狐裘,头梳宫髻,看上去端庄华贵,雍容气度,灯火照耀下,肌肤更是显得白皙,眉角间带着自然的妩媚气息,此时正站在一张小桌子前面,手握毛笔,身子微微前倾,似乎正在写着什么。   苏伯也不上前,笑道:“楚小兄,小姐就在那边,宅子的事情,你自去和她说,我去瞧瞧晚饭是否已经备好!”也不等楚欢说话,径自离去。   楚欢有些尴尬,但是宅子的事情总要说清楚,缓步走过去,到了亭内,靠近过去,却只见琳琅却是在作画。   楚欢大为好奇,不想琳琅非但做生意在行,还有这份才情。   他仔细看了看,只见化作已经完成,正是厅外的夜色雪景,笔法自然圆润,惟妙惟肖,楚欢虽然对画技并不精通,却也知道这是一幅极好的画。   琳琅此时却是提着毛笔在旁边写词。   只见上面写道:“留香月,大漠摘星辰,天涯明月愁,何人在舞飞仙情。”这是上阕,下阕尚未完成,琳琅下笔如有神,字迹娟秀,却不失潇洒,终是写完最后一个字,另一只手捻着衣袖,轻轻将毛笔搁在砚台上。   楚欢禁不住轻声将下阕念出来:“寻欢日,江南吹雪霜,剑花烟雨泪,谁家轻吟灵犀曲!”   琳琅却是早就知道楚欢过来,笑道:“闲来无事,所以如此,不要见笑!”   楚欢摇头笑道:“怎会见笑,无论是画还是词,都是极好的。”心中却是暗暗赞叹,想不到琳琅不单是商界骄女,还是诗画佳人。   “酒菜应该很快备好。”琳琅微笑之中,带着几股毫不做作却是纯属天然的妩媚:“今夜请你吃饭,是真正的谢你!”   楚欢尴尬道:“大东家知道我要来?”   “那样一处宅子送给你,你当然不会收下。”琳琅气定神闲,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苏伯只会推说不会做主,你想要退回房契地契,就会亲自上门来找我,我也就不必再派人邀请,等着你过来就是。”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楚欢却是佩服她的智慧,见她俏脸含笑,身上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幽香味,想来是回府之后,已经沐浴换了衣裳。   楚欢正要从袖中掏出房契地契,琳琅已经淡淡道:“你也不用拿出来了,我虽然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你若将房契地契交还给我,我一定会将它们撕毁!”   楚欢一怔,随即苦笑道:“大东家,无功不受禄,你如此……!”   他还没说完,琳琅已经道:“楚欢,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洒脱之人,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只是没有想到你还是如此拘泥于俗化!”   楚欢叹道:“楚欢本是红尘之人,凡夫俗子,自然是俗了。”   琳琅轻轻一笑,美艳不可方物,摇头道:“这房契地契我不会收回来,除非你当真不愿意你的家人过的好一些?身为人子,早一日让自己的母亲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便早一日尽了孝道。”   楚欢听琳琅言辞坚决,显然还真是不打算收回宅子,微一沉吟,从身上取出一只袋子,正是马靖送的金叶子:“大东家,宅子你不收回去,我也没有法子,但是这个你必须收下!”   琳琅不只是何物,问道:“里面是什么?”   “金叶子!”楚欢道:“应该能兑换六七百两银子不成问题。”   琳琅并不接过,只是笑道:“想不到你竟是有钱人,琳琅一直是没看出来啊。”   “大东家莫要取笑。”楚欢尴尬道:“你收下吧,那宅子就算是我花银子买下来!”   琳琅并不接,反倒是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笑盈盈地看着楚欢,道:“楚欢,房契地契我不收,金叶子我也不会收,你若真想还清宅子的银钱,我倒有一个主意!”   ----------------------------------------------------------   PS:琳琅的诗词是我自己与一个姑娘家对对联恶搞的,大家能看出什么门道吗?   本想搞个好词,但是觉着好玩就这样弄了,贻笑大方,连累琳琅,对不起她!   第九十二章 护院师傅   楚欢听琳琅这般说,正要问是何主意,便在此时,却见得苏伯正快步过来,到得亭外,禀道:“小姐,晚饭已经准备好,茶水也已经烧烫!”   琳琅起身,向楚欢笑道:“走吧,先去用餐,慢慢说与你知道!”   当下三人离开亭子,到了吃饭之所,却也是在花园之中,乃是花园的一处雅室之内,布置的十分雅致,炉火正旺,屋内十分的温暖。   除了正堂有张楠木桌子,旁边的角落尚有一张竹桌,放着一个精美的小茶壶和四个瓷盖杯,旁边还置着一盏炉火正在烧水。   楚欢虽然心里想早些将宅子的事情解决清楚,但是却也能淡定自若,却听琳琅展颜笑道:“你不用急。酒菜马上就上来,但是用饭之前,请你品杯茶!”   “这只怕是暴敛天物。”楚欢笑道:“这是文人雅士的习性,我一个俗人,哪里懂得品茶!”   琳琅嫣然一笑,伸出纤纤素手,将那热水倒入壶中小点,烫壶温杯,此时苏伯已经取出茶叶来,笑着向楚欢道:“楚小兄,这是谷雨前采摘的雨前龙井,收藏可不多,小姐可是很少用来招待客人!”   楚欢笑道:“我确实荣幸之至了!”凑过前去,细看起来。   其实楚欢心知清楚,秦人好酒,上到达官贵人下到乡野民夫都能饮上酒,但是说起品茶,却不是人人都能品味,而上等的茶叶,有时候比之黄金还难得。   茶道本就是古老的艺道,充满文化气息。   琳琅饭前品茶,由此却也可见其身份确实是有着富贵人家的生活习惯。   琳琅将雨前龙井丢入壶中,高冲低泡,一阵淡淡的香气便渐渐地在雅室之内弥漫开来,楚欢虽然在茶道上是门外汉,可是闻见这雨前龙井的香味,却也忍不住心神向外。   正宗的雨前龙井,纯天然的绿色食品,花钱都难以买到,楚欢倒是觉得可以尝一尝,也算是过过小资生活。   苏伯向琳琅恭敬道:“小姐,我这就去让他们将酒菜送上来!”   琳琅微微点头,苏伯这才下去。   琳琅将那茶盅内茶汤再行入杯内七分满,只见那龙井叶芽,体型若抢,嫩匀成朵,叶似彩旗,交相辉映,实在是上品好茶。   琳琅端起茶杯,送到楚欢面前,风韵一笑:“你来尝尝,瞧瞧我的茶艺如何!”   楚欢接过茶杯,有些尴尬道:“大东家,不瞒你说,你叫我喝茶还可以,但是说品茶,我却实在有些不懂。这品茶肯定是与喝茶有区别,你教教我!”   琳琅笑着道:“这品茶之法,其实也很为简单。小口慢饮,回转缓咽,茶汤入口之时,口腔缩小,舌下茶汤压迫而出,莲下生津,形似喷潮,这便叫做品茶鸣泉……你慢慢试着就会了,不过你也不必拘泥,想怎样都成,无论是品是饮,随性而为!”   喷潮?   楚欢觉得这个词有些怪异,看着琳琅笑盈盈的俏脸,心中一跳,却见琳琅已经端起茶杯,小咽一口,动作优雅唯美至极,却是在为楚欢做示范。   楚欢忍不住道:“大东家可知道东施效颦的故事?”   琳琅放下茶盏,动作轻柔,优雅无比,尽显华贵大家气质,微点螓首道:“自然是知道的。”奇道:“为何会说到东施效颦?”   楚欢情不自禁道:“大东家品茶之姿,优雅动人,就如同西施一笑,西施宜笑复宜颦,美丽至极……只是我若学着,必然像东施效颦一般,难看之极!”   琳琅闻言,顿时掩齿笑起来,妩媚动人。   说她美丽动人,楚欢当然不是第一个,琳琅的美艳之名,在府城可说是众人皆知,夸赞她的人多如牛毛,甚至不乏一些无聊文士写诗赋词赞美,但是那些人的评价对琳琅却从无任何触动,反倒是楚欢今日这两句话说出来,夸赞她犹若西施一笑,却是让琳琅心中十分欢喜。   “我便说你不是凡夫俗子。”琳琅笑道:“否则你怎能知道东施效颦!”   楚欢呵呵一笑,只是品了一口茶,入口生津,唇齿飘香,点头道:“虽然我不懂茶道,但是这茶确实不错!”放下茶盏,这才问道:“大东家,那宅子的事……!”   还没说完,脚步声响,苏伯已经带人端上酒菜,只是眨眼间,楠木桌子上已经摆了十多道佳肴,色香俱全。   琳琅请了楚欢落座,楚欢也不拘泥,苏伯要退下,琳琅却让苏伯留下,一同用餐,笑道:“你知道我不善饮酒,苏伯,你就代我多陪楚欢几杯,他这次为了咱们和盛泉下狱,要为他压压惊!”   “大东家,我可没受惊!”楚欢笑道:“只是大东家经营酒业,难道不会饮酒?”   琳琅反问道:“那么经营胭脂铺的掌柜,是否一定要会涂胭脂?”   楚欢一怔,心想这可不一定,若胭脂铺子的掌柜是男人,总不能也要学着涂胭脂,觉得琳琅反应过人,顿时笑起来。   琳琅虽说不饮酒,却也不是滴酒不沾,浅饮小杯,主要还是楚欢与苏伯相饮。   琳琅肤色本是白皙娇嫩,但是一杯酒饮下,那白嫩嫩的脸儿便显出绯红来,白里透红,娇艳妩媚,风韵万千。   “大东家,这下子总能说了吧!”楚欢与苏伯饮了一杯,这才放下酒杯,道:“你不收回宅子,却又不收金子,那还有什么其他主意?”   琳琅笑道:“其实倒也简单。你帮我做事,我扣你的工钱,等到工钱够了,也就等若还了我银子!”   楚欢一愣,随即有些吃惊道:“这……这如何能成!”   “有何不成?”琳琅反问道。   楚欢苦笑道:“大东家这是说笑了。若是以工钱偿还,那要到何年何月?”楚欢十分清楚,那处宅子不下五百两银子,就算自己一个月能有五两银子,一年下来五六十两银子,那也是要将近十年才能还清,琳琅这显然是有意刁难了。   琳琅笑道:“你也不用急。我给你安排的事儿工钱很高,而且年终还会有红包,我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就能还清!”   “什么事儿?”   “你也知道,这一阵子我苏家连续出事,被人欺凌。”琳琅正色道:“所以我已经招募了十名护院,日后若是出了事儿,也好有人护持。只是这十人虽然强壮,但是本事太弱,你若愿意,过两日便做他们的师傅,教他们一些本事,也好让我苏家日后不知被人欺辱。”她看着楚欢,显出期盼之色:“楚欢,你能不能答应我这个要求?”   楚欢皱起眉头来,苏伯已经道:“楚小兄,虽然老爷当年从关西而来,在这里落了脚,但是在许多人眼中,我们苏家还是外来户,本地人欺生,时不时地会为难我们。小姐心性好,一直容让,但是如今看来,有些人那是得寸进尺,你越容让,他们就越霸道……小姐招募护院,这也是没有法子,你本事高强,若是能帮助小姐,咱们苏家日后也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楚欢苦笑道:“大东家,要聘请武师,以你们的财力,轻而易举,为何……为何非要我?”   “因为我信任你。”琳琅正色道:“更因为你是真心帮我。许多人帮我,无非是想从我这里得些好处,而你不同!”   楚欢犹豫着。   他知道,琳琅虽然这样说,看似是让自己帮她,实际上却是她在帮着自己,为自己安排一个合适的事儿。   她早不请护院晚不请护院,偏偏在这个时候请护院,那十名护院请来,真正的目的,恐怕就是为给自己创造在这里做事的机会。   说到底,琳琅也是个有恩必报的女人。   楚欢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大东家,我不能十分肯定地答应你,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我不能给予任何的承诺。”   琳琅闻言,美丽的眼睛里留出失望之色,却听楚欢继续道:“但是大东家对我如此照顾,我若是不尽力,实在是说不过去。承蒙大东家看得起,如果没有其他意外,楚欢定当尽力!”   琳琅失望之色顿时消失,微显喜色,道:“这么说,你是答允了?”   楚欢点点头。   琳琅喜道:“那就好。楚欢,你做他们的师傅,一定会很辛苦,所以给你的工钱不会少,每个月十五两银子,年终另有红包……!”狡黠一笑,道:“你若是干得好,两年就能还清宅子的银钱了!”   楚欢心中颇有些惊讶,十五两银子可是天价高薪,知道琳琅这是有意照顾,心中却想着日后多帮衬她一些就是,开玩笑道:“大东家也不大方,像我这样的水平,本以为你会给我五十两银子一个月!”   琳琅知他开玩笑,也笑道:“我小家小业,委屈了你,你多担待点就是!”   便在此时,却听门外传来声音道:“小姐,太原府有人急求见!”   琳琅一怔,随即显出喜色,起身来,向苏伯道:“难道是太原送的粮食已经到了?”   苏伯摇头道:“应该没有那么快。我估算过,再快也还有两三日,而且这下了雪,恐怕还要耽搁一两日!”   楚欢起身来,向琳琅道:“大东家,正事要紧,我这边也吃饱了,天色也晚了下来,只怕家人担心,先告辞回去!”   琳琅微一沉吟,点头道:“如此也好。楚欢,你先歇上几日,回头等这边的人手到齐,你再过来就是。”又微微一笑,道:“代我向你家人问好。”   当下三人也不耽搁,一起出了门,琳琅自去见太原府来人,而苏伯将楚欢送出苏府,这才急匆匆回返。   第九十三章 横吹笛子竖吹箫   楚欢知道琳琅既然准备了这处宅子,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退的回去。琳琅看似对自己十分柔和,但是这个女人的性格楚欢也了解几分,属于外柔内刚,自己如果真的将房契地契交还回去,以琳琅的性子,那是真的会将这些撕毁。   琳琅毕竟是一番好意,楚欢总不能不知好歹,而且琳琅所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是自己孤身一人倒也罢了,但是自己还有家人要照顾,让她们生活的好一些,自然没有错。   琳琅做这些,那是知恩图报,而楚欢更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最早时候希望两人之间再无瓜葛,如今反倒是越缠越深,已经说不清谁对谁的恩惠更大。   好在他如今还在蛰伏之时,琳琅为他安排这样的事情,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无论如何,有机会让家人过得更好,而且能够报答琳琅的恩惠,便算是做其他更难的事情他也不会拒绝,更别说只是训练几个护院了。   苏府与楚欢的宅子还真只隔一条街,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便即到家,虽然已经很晚,但是素娘却还在家里等候,并没有睡觉。   进了屋内,素娘便问道:“你晚上吃过饭没有?给你留了饭菜,我去热一下!”   楚欢笑道:“我已经用过晚饭。”问道:“娘睡了?”   “嗯!”素娘点头道:“舅爷也睡下了,他们年纪大,耐不住这大冷的天气。只是舅爷说了,你既然出来,也就没什么大事,明日一早若是没有大雪,他便要回县城去了。”   楚欢皱眉道:“急着走做什么?”   “我也是这般劝他,让他等你回来再商议。”素娘道:“只是舅爷说还要教学生念书,非得回去才成。”看着楚欢,这次倒是小心翼翼问道:“二郎,咱们……咱们明日是不是也要回去?”   楚欢看向素娘,堂中点着灯火,那灯火照在素娘的脸上,还真是十分的俏媚,不过楚欢从素娘那一双眼眸子里似乎看出一些什么,似乎是不舍……对,就是不舍。   毫无疑问,这所宅子与刘家村那破旧贫寒的房屋想比,当真是天地之别,素娘虽然不是好逸恶劳攀附富贵之辈,但是毕竟是血肉之躯的凡人,这里的生活远强于刘家村,想着要马上离开这里,素娘有些不舍也是人之常情。   见到素娘这个表情,楚欢更是坚定了让家人住在这里的念头,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素娘的问题,反是问道:“素娘姐,你喜不喜欢住在这里?”   素娘一怔,就似乎是被人看穿心思一般,俏脸儿一红,嘀咕道:“住在这里……没有乡亲……也不是好……只是这里暖和……!”她声音很小,但是心意楚欢却是一下子便听出来。   楚欢靠在椅子上,看着素娘站在旁边有些羞答答的样子,只觉得十分新奇,自从见到素娘,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她羞答答的样子,心中暗笑:“原来也不只是母老虎,真要羞涩起来,也是很好看的。”柔声道:“素娘姐,你先坐下,我有事儿与你商量!”   素娘见楚欢正儿八经要与自己商量事情,这还是头一次与自己议事,对于一个家庭凡事都由男人做主的这个时代而言,自己在这个家里显然还是很有地位,顿时坐下,问道:“什么事?”   “就是这所宅子的事情。”楚欢道:“素娘姐,我认真问你,你喜不喜欢这所宅子?愿不愿意在这里长住下去?”   素娘一愣,随即低下头,也不看楚欢,只是用眼角余光撇了楚欢一眼,有些忸怩道:“这……这是别人的宅子,咱们……咱们怎能在这里长住?”   “那你就是喜欢这里了?”楚欢笑道:“若是这样,那就好了。素娘姐,从今天开始,这所宅子就是咱们的,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素娘霍然抬头,吃惊道:“难道舅爷说的是真的?”   楚欢哈哈一笑,问道:“舅爷已经对你们说了?”   素娘这话一出口,就知道失言,就像自己先前那些言语都是做作般,脸上有些发烧,嘀咕道:“舅爷说苏家送你宅子,你晚上过去,是要将宅子退还回去!”   “退不了了。”楚欢摇头叹道。   素娘压住心里的欢喜,盯着楚欢问道:“怎么了?”又道:“舅爷说了,这宅子太贵重,咱们就算有些恩惠施于人,也不能……不能收受如此贵重礼物!”   楚欢笑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处理好。过两天我就去苏府做事,给我的工钱很高,宅子的费用,会从我工钱扣除!”   “工钱?”素娘有些惊讶道:“舅爷说这宅子值四五百两银子,要是靠你的工钱,十年八年只怕都还不清!”虽然失望,但还是道:“二郎,算了吧,你这样就被钉死在苏家,受他们驱遣,也不知道他们如何欺负你……咱们还是回刘家村,免得日后你脱不了身!”   素娘这番话,却是让楚欢听着舒坦,虽然素娘希望生活的好一些,但至少还是关心着自己,并没有因为物质而忽视理智,微笑道:“你不必担心,我说了,那边的工钱高,每个月给我十五两银子,年终还有红包,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两年便可以还清。你们既然喜欢这里,咱们以后就在这里住下!”   素娘听楚欢说有十五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小小的樱唇,微微张启,一脸不敢置信。   她出身农村,莫说每个月十五两银子,便是每年十五两银子对她来说都是一笔巨款,惊讶半晌,才道:“真的?”   楚欢点头。   素娘神情凝重起来,压低声音道:“二郎,我觉着古怪。”   楚欢见她凝重表情,而且看起来神神秘秘,心中好笑,问道:“哦,有什么古怪?”   “我觉着你不值十五两银子!”素娘坦诚道。   楚欢直冒冷汗,尴尬道:“素娘姐,也不能这么瞧不起人吧,我怎么觉着我最少值二十两银子!”   素娘白了他一眼,甚有风韵,压低声音道:“不是和你说笑。我是说你一个月值不了十五两银子的工钱……你说你就只会逞强斗狠,又没有其他本事,苏家为什么要给你这么高的工钱?”   楚欢无奈道:“素娘姐,难道你真觉得我没有其他本事?”   “反正我没看出来。”素娘道:“二郎,不要说笑,我是认真的,你只会打架斗殴,他们却给你这么高的工钱,总不是想……想……!”却没有说出来。   “想什么?”   素娘犹豫一下,终于道:“总不是想让你帮他们杀人放火吧?要真是那样,这宅子说什么咱们也不能要。”   楚欢心中好笑,觉着素娘的脑子还真是敢想,故作深沉,沉吟了一下,微微点头:“素娘姐,你说得对,这宅子不能要。我明天就去回了他们,咱们直接回刘家村去!”   素娘一愣,她倒想不到楚欢对自己的建议如此在意,会如此赞同自己的言语,心里有些急,连忙道:“我这只是胡乱猜测,你……你莫当真。其实这种可能性不大,他们苏家多的是银子,应该……应该不会如此!”又道:“说不定真是感激你这次帮了他们家,所以才会送你宅子,这一所宅子,对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   楚欢笑眯眯道:“我也觉着他们不会那样。既然和那边谈妥了,我们先住着就是,我在他们家做工,要是真要我杀人放火,我们再回去!”   素娘闻言,喜滋滋道:“还是你聪明,就这样,咱们先在这里住下……!”起身道:“二郎,你还没瞧这宅子吧?可大了,后面还有后院,有厨房,还有藤架,舅爷说那是葡萄架,等到了秋天会有葡萄,还有水井,我数了一下,这宅子连上正堂,可有七八间房子,以后你就不要睡大堂了!”   楚欢起身道:“那我睡在哪里?”   素娘听说要在这所宅子长住下去,心中欢喜,热情起来,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你那屋子我帮你收拾好了,可暖和了!”   这宅子除了正堂,还有左右厢房,除此之外,还有后堂,后堂两边又有几间屋子,虽然不是大富人家的宅子,却也比得上殷实之家,颇为宽阔。   素娘端着油灯,带着楚欢到了一件颇为宽敞的房间内,里面物品齐全,还有一张木床,挂了帐篷,里面也是崭新厚实的被褥。   楚欢四下看了看,甚是满意,素娘笑道:“以后你就住这里了。苏先生还真是周到,你这边的东西都已经备齐,就连我屋里的东西也备齐,有妆台、立镜、罗帐……那些我以前只听人说过,如今却都见着了!”   她显得十分兴奋,楚欢倒也理解,这就好比一个人陡然间中了几百万的彩票,情绪难免有些变化,只是想到素娘和母亲一直过着清苦生活,如今却也能过得舒服一些,心里却是十分的欣慰。   楚欢目光扫过房内,见到墙壁上还挂着几幅字画,倒显得颇为清雅,忽地瞥见墙角挂着一支竹箫,竟是情不自禁走过去。   素娘见楚欢对那竹箫感兴趣,解释道:“这支笛子说是宅子以前的主人留下,挂在这里装点的,我瞧着也挺好看,就没有摘下来。”   楚欢已经从墙上取下竹箫,摇头笑道:“素娘姐,这不是笛子,是竹箫!”   “竹箫?”素娘一怔,白了楚欢一眼,道:“笛子和竹箫不都一样,我看着也没什么区别。村子里就有人会吹笛子的,我瞧见他们吹过,和这个差不多!”   楚欢拿着竹箫在椅子上坐下,柔声道:“外貌相似,但是吹法不同,一句话来说,叫做横吹笛子竖吹箫!”   “横吹笛子竖吹箫?”素娘有些迷糊:“什么意思?”   楚欢也不解释,双手竖握竹箫,对着箫口轻轻吹起来,一阵极为苍凉的箫音顿时响起,音质极佳,曲子更是甚妙。   楚欢吹了两下,忽地想到这是大半夜,家人也已经睡下,忙停了下来,素娘脸上却显出惊奇之色,忍不住问道:“你……你会吹箫?我怎么不知道?”   “现在可不就知道了!”楚欢含笑道:“箫音最美,等有空闲,我教你吹箫!”   第九十四章 玉人何处教吹箫   素娘满不在乎道:“谁要和你学吹萧,我才不学,这又不能当饭吃。”忽地想到,如此夜深人静,自己身为寡嫂,却在小叔子房里待着,这可是犯忌讳的事儿,不比在刘家村,兴奋劲头降下来,脸儿有些发烫,道:“你……你早点歇着吧,我先出去!”不敢在这屋里待得太久,转身便走。   楚欢忽地道:“素娘姐,屋里还缺其他东西吗?”   素娘停下脚步,想了想,道:“油盐酱醋都不缺,米缸里也有大米,能吃很久……苏先生还让人送来了一些咸鱼咸肉,数量不少,这个冬天只怕吃不完。唔……好像不缺什么!”   楚欢心中好笑,素娘毕竟是家庭主妇,想到的就是柴米油盐,于是道:“我倒觉着缺点东西!”   “什么?”   “衣裳!”楚欢看着素娘的青丝棉袄,虽然干净,但是却有些成旧,而且穿在身上显得有些臃肿,虽然素娘的身体颇为丰满结实,但是楚欢却也知道,素娘的娇躯体型其实非常的美妙,在刘家村那夜素娘偷偷倒洗澡水,楚欢是瞧过一回,翘臀细腰,丰乳挺翘,身形其实很为曼妙,被这大厚棉袄包裹,却是将她的好身材完全掩盖。   更为主要的是,这棉袄看起来厚实,其实并不算十分暖和,而且素娘似乎也只有这一件棉袄,一个冬天撑过去,实在有些寒酸。   他怀中有马靖巴结送上来的金叶子,那可是一笔巨款,对于楚欢来说,这些金子的最大用途,就是改善家人生活。   而吃穿则是首位。   素娘有些奇怪,问道:“衣裳?”看了看自己的棉袄,干干净净,问道:“我衣裳怎么了?”   楚欢微一沉吟,才道:“明日若是无事,你和我上市集一趟,给你和娘买几件衣裳……府城毕竟不比乡下,衣裳料子会好些,也会暖和许多!”   素娘顿时显出欢喜之色,但是马上黯然下来,摇头道:“你这还没做事,就想着花银子,难不成已经给你发了工钱?就算有工钱,还要扣银子下去还债……家里开销也要花银子,这府城的东西太贵,还是不去了!”   虽然住上大宅子,但毕竟节俭惯了,素娘可不会想到楚欢身上怀有巨款。   楚欢也不多说,只道:“你记着就是,银子的事情不必担心,买几件衣裳的银子也差不了。”   一夜无话,次日一大早起来,李夫子便已经起身,楚欢与他说了宅子的事情,李夫子微一沉吟,终道:“苏家大气,既然这么说了,若是拒绝,反倒矫情。只是既然别人如此待你,你好好为他们办事就成。”抚恤叹道:“你娘这一辈子清苦,如今跟着你,也只盼能过上好日子!”   楚欢道:“舅爷,二郎如今也能挣些银子养家,不如你就留在这里,与我们住在一起,二郎自然也会好好孝顺您!”   李夫子孤老一人,楚欢倒是真心想将他留在身边,也好照顾。   李夫子拍了拍楚欢手臂,一脸欣慰道:“你有这样的心,舅爷就很欣慰,只是我一生在青柳县生活,而且还带着学生,住在这里于公于丝都不合适。若是有空闲,我抽暇偶尔过来转一转就是。”   楚欢知道老人家性子执拗,也不再劝,只是想着等过些年头,老人家实在不能动弹,再接在身边赡养,毕竟李夫子与楚李氏兄妹二人并无其他亲属,日后赡养的责任自然是要自己担起来。   或许是从刘家村往府城颠簸,楚李氏从未出过这么远的门,而且大雪天气,楚李氏却是受了寒,并没有起身。   楚欢往楚李氏屋里说了阵子话,也将苏家赠房子的事情说了,楚李氏十分吃惊,好在李夫子在旁圆场,倒也是含糊过去。   素娘一大早便起来做早饭,服侍楚李氏用完,李夫子三人才用,吃完早餐,楚欢便独自先去,骑马找了银号,拿出一片金叶子,兑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又雇了一辆马车,带着马车回来,李夫子要走,他拦不住,只能雇辆马车送他回去。   他本想将李夫子送回县丞,毕竟有了马匹,而且两地路途不远,倒也方便,李夫子却是拦阻,只说这府城他也不是没有来过,道路十分熟悉,不比相送,楚欢劝不住,只好取了二十两银子塞给李夫子,李夫子推脱不掉,终是收下,乘了马车离开宅子,楚欢骑马送了一程,也就回来。   回到家中,尚未进屋,就听到家里传来一阵竹箫声,声音时响时不响,毫无美妙可言,楚欢轻步循着声音过去,到得自己房门前,只见房门虚言,那古怪的箫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   楚欢透过缝隙,向里面看去,只见素娘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有模有样地竖拿竹箫,粉粉丰润的樱唇正对在箫口之上,学着自己昨晚的样子,煞有其事地按着箫孔,正在吹萧。   只是吹箫岂会那样简单,素娘连气息都掌握不准,竹箫时不时地吹不响,就更别说能吹出美妙的箫音了。   素娘吹了一阵子,显得十分沮丧,一只手托着下巴,纳闷自语道:“这就怪了,二郎吹出来,怎地就不是这个样子?是不是我弄错了什么地方?”   楚欢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好笑,想不到素娘对这竹箫起了兴趣,昨夜还口口声声说竹箫不能当饭吃,不要学,今日却是趁自己出去,偷偷来这里自学。   素娘想了一阵子,实在想不出结果,又拿起竹箫吹了两下,她这两下吹起来,更是难听,楚欢再也忍不住,虽然抿着嘴,鼻中却发出了再也忍不住的笑音。   素娘耳朵灵敏无比,已经听到笑声,像一只兔子受了惊吓,忽地站起来,楚欢此时已经推门进去,笑道:“素娘姐,吹箫呢?”   素娘急忙将手中竹箫放在一旁,有些慌张道:“没有……!”忽地想到什么,露出凶巴巴的神色,“你……你一直躲在外面?”   “没有啊!”楚欢摇头道:“我才刚回来,见到你在里面吹箫,所以听听如何!”   “你还说!”素娘有些诶羞恼,一扭腰,便要离开房间,楚欢却已经拿起竹箫,缓缓道:“《列仙传.萧史》中说,萧史者,秦穆公时人也,善吹箫,能致孔雀、白鹤于庭!”   这文邹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素娘停下脚步,转过头去,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箫声美妙,可以让孔雀和白鹤飞入家中。”楚欢笑道:“素娘姐练会了吹箫,即使不能让孔雀仙鹤来临,黄莺翠鸟想必是能过来的!”   素娘俏脸微红,慢慢挪动过去,问道:“你怎么会吹箫?”   “练!”楚欢温言道:“吹箫其实说难不难,只要掌握好四样东西便可!”   “哪四样?”   “气、指、唇、舌!”楚欢显然对吹箫十分的在行,解释道:“气指的是正确的呼吸方法,指便是手指的灵活性,唇是指调节风门,控制风门,使用嘴劲的功夫,而舌则是指舌头在空腔内活动的功夫……!”   素娘饶有兴趣地聆听,说到舌头之时,也不知是听得入迷还是如何,竟是条件反射般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嘴唇。   她这个动作,纯属无心,只是自然所为,而楚欢看在眼里,却觉得心惊肉跳,平日里感觉素娘有些泼辣,但是那丁香舌儿无意间舔过红唇那一下,却是魅惑如妖,荡人心魄,十分的勾魂,而且女人媚态尽显无疑。   楚欢忽然觉得两人在屋里谈论吹箫,似乎有些异样,特别是想到气、指。唇、舌四点,知识的积累就注定了思想的不同,在素娘看来没什么,但是楚欢自己却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暧昧,又见素娘两只手儿绞着棉袄的衣角,似乎正在接受指导。   猛然间,楚欢忽地想到一句词:“二十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个时代与他所熟知的历史完全不符,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扬州二十四桥,但是玉人吹箫,却是最美的景象。   见楚欢话头忽然停止,素娘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你继续说啊?”   楚欢喉头一动,忙道:“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对了,外面没有下雪,咱们先去街上一趟!”   素娘自然知道去街上做什么,有些不好意思道:“真要去……去买衣裳?”   “自然是真的。”楚欢也不多言,径自出门,往母亲屋里去了,母亲尚在熟睡中,也不打扰,轻轻关上门。   素娘听说要上街,倒有些紧张,但是却又有些期盼,毕竟她早就听说过府城繁华无比,这次有机会出去见一见,自然是十分开心。   两人出了宅子,锁上了大门,也不骑马,楚欢临来之时,已经知道附近有一条长街,商号众多,琳琅满目,领着素娘往那条街上过去。   素娘走在楚欢身边,觉得两人走在一起,有些不合适,放慢速度,楚欢知道她心思,笑道:“这条街走到头,往左面拐去,就能上到店铺。你走在前面,我后面跟着,见了衣裳铺子,你就进去挑选,我付银子就是!”   素娘被他看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楚欢却也真的跟在她后面,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自然说不上话,行了一阵,素娘按照楚欢的指示,转到了旁边的街上,行了没多久,果然听到前面人声喧闹,往前望去,只见长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商铺里的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当真是繁华的很,素娘连县城都去的少,哪里见过这样的繁华场面,却有些怯场,停下步子,回头去看楚欢,见到楚欢正在后面不远处慢悠悠地跟着,脸上带着古怪的笑,素娘顿时气恼,还以为楚欢看出自己怯场,一咬牙,往那热闹的街上行了去。   街上行人众多,素娘是个俏寡妇,但是却穿着一身很土气的棉袄,一瞧就是乡下人,不少男人盯着她打量,素娘走了一阵,胆子却是大起来,有人用古怪目光看,她,她便狠狠瞪回,却有几个穿着华贵的女人也瞧着她,不知是否妒忌素娘的相貌,指指点点,显然是对素娘的衣裳颇有评价,素娘只是冷笑,也不理会。   她心中却想:“你们只是穿了一身好衣裳,也不见得如何漂亮,等我买了新衣裳,看你们还神气!”加快步子,又似乎担心楚欢看不到她,偶尔回头,却总见到楚欢不远不近地跟着,松了口气。   这条街上商铺不少,货物纷呈,琳琅满目,素娘却是觉得新奇,左看看右看看,一脸惊奇之色,终是到得一家布坊,里面都是色彩斑斓的布匹,女人爱美乃是天性,瞧见那色彩斑驳的布匹,素娘忍不住喜欢,靠近过去,瞅见一款布匹颜色极是鲜艳,不由伸手摸了摸,竟是光滑柔顺,她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这样好的料子,更不要说穿过。   素娘正在感受布匹的柔顺,却见店内一个伙计已经皱着眉头上前来,冷冷喝道:“住手!”   素娘有些错愕,抬头去看,只见那伙计正冷冷看着她,向她挥手道:“去去去,往别家粗布坊去卖料子,这里是你能进来的吗?手洗了没有,可别弄脏缎子,你赔也赔不起。”   素娘道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一步,道:“摸也不能摸吗?”   “自然能摸。”店伙计冷淡道:“那要看谁摸。太太小姐们自然能摸,你这样子的,买不起就不要碰,别弄脏了我的缎子!”   素娘一身粗布棉袄,一看就是乡下人,显然没什么银钱,这店伙计自然觉得素娘买不起。   素娘虽然想反驳,但是她身上确实没有多少银钱,她也知道这里面的布匹如此高档,自己身上那些铜钱必定买不起,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一阵委屈,眼圈儿顿时便红了。   便在此时,听得身边一个声音道:“姐,你忘拿银子了!”一只手递过来,托着两锭大银子,说什么也有四五十两重。   第九十五章 老神仙   素娘转过头,只见楚欢正站在自己身边,脸上带着笑,这一刻,素娘只觉得楚欢说不出的可爱,亦觉得楚欢是天下最英俊的男子。   常言道得好,男人最潇洒的时候就是掏钱的时候,而且楚欢更是在素娘最难堪的时候掏出大把银子来。   素娘心里却也有些奇怪,她实在不清楚楚欢怎能轻轻松松就掏出这么多银子来。   那店伙计见到银子,本来冷冰冰的脸顿时便露出笑容来,心里却是暗暗骂道:“有钱人装什么穷酸,真是吃饱了撑着,还当自己是皇帝微服私访吗?”嘴里却已经热情起来:“两位是要买布?”   楚欢看着店伙计,指着布匹问道:“这是黄金做的?”   店伙计知道自己方才态度极差,恐怕一时不能善了,尴尬道:“大爷说笑了,这是丝绸制成,自然不是黄金所制!”   楚欢淡淡一笑,问道:“那它们是进贡到京城的贡品?”   店伙计只觉得这位大爷问话实在奇怪,亦是摸不清门路,陪笑道:“真要是贡品,也不会摆在这里!”   楚欢点点头,道:“那我就奇怪了,这不是黄金所制,你又怎知别人买不起?这不是贡品,你又为何不让人摸?既然能卖,客人自然要看看料子如何,当然要摸一摸,你开门做生意,难道不是卖货,而是看客人的衣裳?”   店伙计微冒冷汗,勉强笑道:“客人这话有意思!”   “其实很没意思!”楚欢淡淡道:“我今日只是教你一个道理,人是用心去看东西,如果只用眼睛看东西,那就是狗了”!   楚欢其实也不愿意与这等势利小人纠缠,但是他头一次带素娘上街,素娘就受此委屈,他自然要为素娘出头,至少要让素娘的心情好受一些。   店伙计皱起眉头,拉下脸来,“客人,你买布就买布,怎地还要骂人?”   此时便有不少行人驻足而观,在旁边看热闹。   这店伙计想来也是个蛮横之人,看到有人围上来看热闹,反倒来了精神,冷笑道:“我们陈记布庄打开门,自然是做生意,可不是让人辱骂的!”   楚欢冷下脸来,素娘见四周有人围看,扯了扯楚欢衣裳,道:“二郎,咱们走,去别家看看!”她知道楚欢平日虽然看起来待人和善,但是却是一个暴脾气,三言两语说不好,便有可能拳脚相加,此时见到楚欢脸色,知道楚欢有可能会就要动手。   初到府城,人生地不熟,素娘还真不愿意看到楚欢因为自己受委屈而大动干戈。   那店伙计见楚欢神色不善,还真是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一步,道:“怎么着?你还想当街打人不成?”   楚欢吸了口气,看出素娘对自己的担心,平静道:“你若不想挨打,向我姐道歉,道个歉,今天我就放过你!”   “好大的口气!”店伙计怒道:“我凭什么向她道歉?脏兮兮的手,摸了我的布,难道我连说都不能?”   楚欢听他说素娘的手脏,冷冷一笑,就要动手,便在此时,听得一个声音道:“出了什么事儿?在这里做什么呢?”从布庄里面,快步走过来一人,锦衣方帽,两撇小胡须,倒像是这布庄的掌柜。   那店伙计忙道:“东家,有人要闹事!”此时布庄里已经过来三四名伙计,都是冷眼看着楚欢。   布庄东家瞧见楚欢,却是显出古怪之色,左看看右看看,猛地跑上前来,一把抓住楚欢的手,激动道:“恩人,是你?你可让我好找啊!”   布庄东家这突然的表现,让四周众人大跌眼镜,楚欢也是莫名其妙,见到这东家一脸激动之色,紧握着自己的手,不由皱眉道:“这位东家,你……认错人了吧?”   布庄东家哈哈笑道:“恩公,我眼睛好使得很,绝不会弄错。”凑近过来,压低声音,轻声道:“恩公可还记得泾河?记得那座古庙?”   楚欢一怔,猛地明白什么,奇道:“难道你也在其中?”   布庄东家点头哈哈笑道:“正是正是,当日我也在其中,恩公只怕不记得了。只是恩公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恩公的音容模样,我却是记得十分清楚!”   楚欢终于明白过来,那次一群人被林黛儿一帮土匪绑架,自己救出他们,这布庄东家竟然也在其中,世事巧妙,竟至如斯。   说起来也是共患难之人,楚欢的怒气消了几分,含笑问道:“你们脱险了?那就好了。”   素娘俏脸上满是诧异之色,这布庄东家豪富之人,怎会对楚欢如此热情?又为何称呼楚欢为恩公?她实在纳闷得很,只觉得楚欢越来越神秘,这家伙身上总是发生一些奇怪的事儿。   此时最心惊胆战的却是那名店伙计,眼前的一幕让他简直无法置信。   布庄东家十分激动,拉着楚欢的手就往里走,道:“恩公,快进来快进来,无论如何,也要让我亲自道谢才成。张顺,快去倒茶……对了,去隔壁糕点铺买些好的点心来,王麻子,你去顺风馆打声招呼,定下一桌酒席,中午我邀请恩公去小酌几杯!”   楚欢被他的热情一时间弄得有些手忙脚乱,这布庄东家实在太热情了,笑道:“不要如此客气……!”布庄东家瞧见素娘站在楚欢身边,忙问道:“这位是?”   “这是……家姐!”楚欢道。   布庄东家忙热情道:“恩公姐姐快请进,来来来,屋子里生了炭火,暖和得紧,这外面寒!”他一时不知如何称呼,竟是称呼素娘为“恩公姐姐”,颇为滑稽。   素娘见布庄东家如此,却反倒有了底气,板着脸道:“我不敢进去,你们家的布都不能摸,哪里还能进你们家的门!”   布庄东家一怔,不明白意思,奇道:“这话从何说起!”   素娘也不隐瞒,将刚才的事儿说了一遍,这布庄东家听完,怒不可遏,转过头,二话不说,一脚便将那呆若木鸡的店伙计踢翻在地,骂道:“你坏了布庄的名声事小,对恩公如此怠慢,我也容你不得。”叫道:“王麻子,带这狗东西去账房算清工钱,让他滚出布庄,以后不许踏进布庄一步!”   那店伙计爬起来跪在地上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楚欢本想为他求情,但又想此人心性不好,留在布庄反到是真的坏了布庄名声,而且欺辱过素娘,布庄东家出手处置,倒也是恰到好处。   那王麻子已经上前来,高头极高,身强力壮,抓小鸡儿似地拎着那店伙计过去,口里还骂道:“平日里眉高眼低,早就该滚出布庄了!”   布庄东家这才向楚欢拱手表示歉意道:“恩公,下面的人不懂事,你切莫放在心上,都是我管教不严,我向您赔罪!”又向素娘道:“恩公姐姐,你大人大量,莫和他一般见识!”   素娘刚才受到那等耻辱,却也不是一下就能消气,看了楚欢一眼,才道:“我是小女子,没有大人大量。二郎,你自进去,我在街上逛一逛,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地方卖衣裳!”转身扭着纤腰便走。   布庄东家有些尴尬,楚欢却已经笑道:“东家不要介意,家姐是这个脾气,很快就好。”   布庄东家呵呵一笑,拉着楚欢进了店铺,连声道:“来来来,恩公,我这里有好茶,你来品一品!”   ……   ……   素娘心中余怒未消,也不进布庄,自己沿着长街往前走。   只是她心里现在还觉得奇怪,楚欢为何能随意拿出两大锭银子,瞧那分量,还不是小数目,难道这是预付的工钱?若真是如此,苏家也未免太好了吧。   素娘虽然是乡下人,但是却并非愚蠢村妇,颇为聪明,觉着天下没有掉下来的馅饼,苏家如此笼络,难不成还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想到这里,素娘就为楚欢担心起来。   楚欢如今是楚家唯一的男子,说白了,不但楚李氏日后要楚欢照料,自己这个寡嫂也是要楚欢照顾的,素娘可不希望楚欢惹上麻烦。   心里下定决心,回头定要问明楚欢银子的来路,若真是苏家所赠,自己定要提醒楚欢小心,可别被别人设计而不自知。   “姑娘,要算一卦吗?我瞧你有大灾啊!”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素娘的思绪。素娘只觉得声音就在耳边,有些奇怪,扭头看过去,发现路边一房檐下背风处摆着个卦摊,旁边插着根棍子,上面飘着布帆,写着一个大大的“卜”字,用一个黑色的圆圈圈着。   卦摊后面,坐着一个老道士,面色清瘦,仙风道骨,双目颇有神韵。   桌子上铺着一块黑布,有些神秘,放着一方砚台,旁边是竹筒竹签一类算命的家伙什。   素娘见这老道正看着自己这边,左右看了看,身边还真没有其他人,不由指了指自己胸口,也不说话,那意思是问老道士是与她说话吗?   老道士抚着白须,含笑点头,一副神秘莫测仙风道骨模样,看上去就像一个脱俗出尘的老神仙一般。   ------------------------------------------------------------   PS:为那些打赏捧场沙漠的书友加更一章,人数太多,名字就不写上来,但是你们的名字沙漠都记着,谢谢你们!   第九十六章 前世夫妻今世姻缘   素娘柳眉蹙起,有些不解,却见那老道士已经指着对面一张小凳子道:“姑娘,请坐!”   素娘摇头道:“我……我不算卦!”她身上没有多少铜钱,觉着这老道士仙风道骨,要是让他算卦,只怕要花不少银钱。   莫说素娘身上没有,她便是有,也不会花银钱去算卦。   老道士却是神秘一笑,抚须道:“姑娘先坐下。贫道算卦,只算有缘人,有缘之人算出一卦,分文不取,而无缘之人便是千金,也不会从我这里求得一卦!”   素娘有些犹豫,老道士却已经笑道:“姑娘有大灾将至,难道不想破解?”   毕竟是乡下女子,而且这个时代人们十分迷信,便是千金贵妇那也颇信命运,老道士这般说,倒是让素娘不安起来,微一犹豫,勉强走了过去,问道:“你算卦,真的……真的不要银子?”   “分文不取!”老道士十分肯定道。   素娘有些怀疑,但还是忍不住坐了下去,问道:“道长如何称呼?”   “闲云野鹤,不拘泥于道号。”老道士笑道:“不过认识的人,都叫我一声吕道长!”   “吕道长,你说我有大灾将至,又是什么意思?”素娘奇怪道,心里还真是有些忐忑不安。   “姑娘莫动!”吕道长盯着素娘面孔,素娘听他这样说,还真是不动,这老道士盯着素娘面孔细细打量一番,让素娘颇有些不自在,两只手儿揪着衣角,显得十分紧张。   “姑娘骨骼清奇,三停适中,面相倒是极好的……!”吕道长抚着胡须,慢条斯理道:“只不过眉宇间含有灰气,将有大灾来临……咦,不对,这灰气带艳色……奇怪奇怪!”   素娘忍不住问道:“道长,看面相能看出灾难?”   “这是自然!”吕道长一本正经道:“贫道并非欺骗之人,大凡观人相貌,先看骨骼,次看五行。量三停之长短,察面部之盈亏。姑娘天庭饱满,灵气十足,双眸有神,阴阳均衡,是贫道这些年来少见的面相。要知道人之面相总有盈亏、盛衰、粗疏、喜滞之分,姑娘却是三停均衡,而且唇下带有梅花痣,带有大秀气之相……却似乎日后必是富贵之人!”   素娘嘴唇左下角有一颗不大的殷红小痣,为她增添了几分妩媚,虽然红痣只是殷红一点,没有梅花之形,却有梅花之艳,老道士说她唇下带有梅花痣,倒也说得通。   素娘听他侃侃而言,觉得颇有些深奥,但也觉得这老道士有些本事,顿时信了几分,只是她脑子颇有些聪明,吕道长说了这一番话,虽然许多听不懂,但是有些意思却听明白,蹙眉道:“道长这样说,似乎我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富贵之人,却有些……!”她也不说下去,但是觉着自己出身卑微,虽然如今生活好了些,但要说到富贵,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吕道长似乎明白素娘意思,微微一笑,正在此时,却听得有人连声道:“让一让,让一让!”一名干瘦男子从人群中挤过来,绕过素娘,见到吕道长,“噗通”跪下,连声道:“吕道长,你真是活神仙,你说我这个月必将发达,前两日我果真得了一大帮银子,你真是神算,料事如神!”取出一只小袋子,看起来有些沉重,双手呈给吕道长:“道长,这是我的谢礼,你说什么也要收下!”   吕道长摇头道:“贫道说过,有缘之人分文不取,无缘之人千金不受,我为你算卦,乃是有缘,既然有缘,就不会收你一文铜钱!”抬手道:“去吧,日后多行善就是,我观你面相,来年还要大大发达!”   那男子叩头如蒜,感激道:“多谢道长,多谢道长!”起身来,连连道:“真是活神仙啊,活神仙!”感叹声中,便即远去。   素娘在旁看得发怔,更加相信这老道士还真是了不得。   吕道长坐正身子,看着素娘,缓缓道:“姑娘,方才布庄那一幕,我也看见,那年轻男子是你何人?”   他这卦摊距离陈记布庄不远,倒是能够看到那边的情况。   素娘想了想,才道:“是我……是我弟弟!”   “不是!”吕道长摇头笑道:“姑娘休要瞒我,若是连这点都算不出来,我也不用在这里摆摊了。”压低声音道:“姑娘,那男子是否你的情郎?”   素娘豁然变色,怒道:“你胡说什么!”   吕道长一怔,但瞬间便显出笑态,淡淡道:“姑娘不必恼怒,贫道只是卦象算出,并非胡言乱语,你若不信,但可离去!”   素娘见这吕道士胡言乱语,有些恼怒,但是不知为何,却并不想就此离去,轻声道:“他……他不是我情……那个……!”只觉得脸上发烧,绯红一片,心中暗暗骂道:“这老道既然是神算,怎地胡言乱语,二郎明明是我小叔子,他怎会说是我情……情郎?真是让人着恼!”   吕道长见素娘脸上泛红,说话有些结巴,虽然有些恼色,但是眉眼间更多的是羞态,便更加确定素娘与楚欢关系不一般,笑了一笑,抬起一只手,手指搭来搭去,似乎在测算什么,很快便道:“姑娘,贫道直言,你莫怪罪,你和方才那位男子前世乃是夫妻,今世也必成姻缘,这是上天注定,命运所终,无法更改!”   素娘脸色古怪,有些恼怒,又有些羞涩,蹙眉道:“吕道长,你……你不要再胡说……!”心中却是波涛澎湃,感觉极是怪异,心跳也加速起来,只觉得这老道士的测算实在是荒谬无比,可是却又不敢完全不信,一时间心情极其复杂。   吕道长却是淡定自若,仙风道骨,微一沉吟,忽地道:“贫道明白了!”   素娘一怔,奇道:“道长明白什么?”   ……   ……   楚欢被布庄东家拉到了布庄的后院屋内,已经有人呈上茶来,布庄东家兀自有些激动,道:“对了,还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接着道:“我叫陈栋,经营布庄,除了这里,还有两家布庄,前番去往太原,也是为了谈些布庄的生意……!”   楚欢笑道:“陈东家,可莫再恩公恩公叫,实在有些惭愧。我叫楚欢,劫后重逢,也是缘分使然啊!”   陈栋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正是缘分。”亲自端着茶杯请楚欢品茶,又道:“那天若不是楚公子相救,我这条性命也不知道还在不在。那夜当真惊险,也幸亏我会骑马,骑马逃了出来……只是当时一心想脱险,不知道后来情况如何,心里也一直记挂着恩公……唔唔,记挂着楚公子!”   “有劳记挂了!”楚欢微笑道,虽说陈栋未必真的十分担心自己,但是他对自己的感激之情却也不假,这人倒也有些情意。   “我一直想打听楚公子下落,但是不知楚公子姓名,更不知家住何方,一直寻找不到。只是心里期盼着楚公子能够脱险,天可怜见,今日竟是让我与楚公子重逢,真是老天有眼啊!”陈栋叹道,随即想到什么,问道:“楚公子如今在哪里高就?”   楚欢想了想,明白自己在苏家做事迟早会被陈栋知道,也不隐瞒,笑道:“本来是在青柳县和盛泉酒坊干活,如今来到府城,要在苏府做工!”   “苏琳琅?”陈栋奇道:“原来楚公子在苏家做事。”随即惋惜道:“楚公子本领高强,这般也有些委屈了!”   楚欢笑道:“不会,只是混口饭吃而已!”   “楚公子如此人才,哪里混不到一碗饭吃。”陈栋呵呵笑道:“我倒是记起来了,当日苏大东家似乎也在船上。”   “正是!”楚欢点头,也不多言。   陈栋笑了一笑,神色随即凝重下来,压低声音道:“楚公子,并非我喜欢在背后论人是非,只是……只是苏家如今正面临困境,说不准用不了多久和盛泉这名号就要从云山府消失……楚公子在苏家,只怕要受到连累!”   楚欢皱起眉头,奇道:“陈东家何出此言?”   陈栋摇头叹道:“楚公子,可不是我在后面咒苏家。”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上次苏大东家前往太原,其实我心里也猜出几分,他们去往太原,只怕是求粮去了!”   楚欢顿时来了兴趣,求粮一事,琳琅和苏伯都是提起过,但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深说下去,而且瞧他们样子,一提到这件事情,就有些黯然,如此说来,苏家还真是面临隐忧,此时陈栋提起,楚欢倒想知道中间究竟是什么情况。   “陈东家,苏家究竟遇到什么麻烦?”楚欢轻声问道:“据我所知,这云山府的粮食似乎都不卖给苏家,这是什么事儿?”   陈栋苦笑道:“若是别人问起,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楚公子问起来,就算不能说,我也还是要告知您了!”   楚欢点头道:“还请赐教!”   陈栋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压低声音道:“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苏大东家得罪了一个大人物,苏家有今日局面,无非是有人报复而已!”   --------------------------------------------------   PS:今日第三更。   只要有精力,沙漠灰尽量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多码一点,也只请大家多支持一下,国色还是一个婴儿,需要大家的呵护才能健康成长!   第九十七章 姻缘符   卦摊前面,素娘与吕道长对面坐着,俏脸上带着疑惑看着吕道长,她现在心情极为复杂,如果是别人说出这番荒谬的言语,素娘早就翻脸,就算不吵起来,也会扭身就走。   但是大秦帝国崇尚道法,这也无形中影响到大秦帝国的各个角落,而且这个时候人们对于命运很为相信,又加上吕道长确实表现出莫测高深颇有神通的模样,这让素娘既不敢相信他的话,却又不敢不相信,衡量下来,反倒是相信的比例多出几分。   吕道长抚须道:“姑娘,贫道方才说过,你眉宇间带有灰气,可是灰气之中却带有艳红……这是极为奇怪的卦像,我方才还没能看出其中端倪,现在却是明白了!”   素娘茫然道:“你明白什么?”   “这是桃花劫!”吕道长神情肃然道。   素娘奇道:“桃花劫?这……这是什么意思?”   吕道长掐指算了算,叹道:“姑娘,桃花劫不是应在你身上,但是对你来说,却又是一番灾难……!”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素娘越听越糊涂,有些发急,问道:“道长,你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怎地……怎地听不明白?”   吕道长想了想,终于道:“姑娘,要贫道说破天机救你一遭,也未必不能,但是贫道却先要问你一句,你相不相信贫道?”   素娘看了吕道长一眼,微低下螓首,脸上有些泛红,两只手儿拉着衣角,显得十分不安,她若是相信吕道长之言,也就等于相信了吕道长那句“前世夫妻今日因缘”的测算。   她是楚欢寡嫂,与自己的小叔子扯上“夫妻”“姻缘”这些字眼,自然是觉得十分的古怪,亦是感觉匪夷所思。   吕道长轻声道:“姑娘若是不信,那么贫道就不便再测算下去,姑娘现在便可离去!”   素娘犹豫一下,终于憋红了俏脸,显得十分的娇艳动人,结结巴巴道:“道长……道长你说,我……我相信你就是……!”觉得心跳加速,呼吸也开始有些急促,丰满酥胸起伏不定。   吕道长眼中划过一丝笑意,素娘这番表现看在吕道长眼里,就等于他所料十不离八九,看来这姑娘和方才那男子关系是十分暧昧,于是平静道:“既然如此,那么贫道也就不妨直言。”顿了顿,才道:“姑娘,你们前世夫妻情分未断,所以今生再续。只不过今生虽然姻缘天定,却充满了荆棘波折……两位的姻缘,恐怕有些阻扰吧?”   素娘说话时遮遮掩掩,让吕道长敏锐地感觉到她和楚欢的关系并不方便对人言,这吕道长察言观色极其厉害,便猜测这一对男女十有八九是互相有意,但是素娘既然不好说出口,想必中间还是有些波澜,所以才有此言说出。   素娘心中一跳,听吕道士这般说,却是升出一股异样之感,心情复杂,一时也不说话。   吕道长轻声道:“贫道不说以前的事情,就说姑娘的面相,一场桃花大劫便在眼前……若是这桃花劫无法破解,两位今生的姻缘就算是天注定,恐怕也会因为桃花大劫之故,难以达成。”   “道长,什么叫桃花劫?”   “桃花劫便是姻缘劫。”吕道长缓缓道:“贫道刚刚明白过来,桃花劫不在姑娘身上,而在男方身上……姑娘,贫道就直说吧,如果这场桃花劫无法破解,男方的心可能就会被他人所带走,如此一来,这场姻缘也就破了!”   素娘眨了眨眼睛,微微一想,明白过来,忙问道:“道长的意思是说,二郎……二郎喜欢其他的女人?”她这也是冲口而出,说完之后,反倒觉得有些不妥,倒似乎真的很在意楚欢喜欢别的女子一般。   吕道长眼中划过喜色,这姑娘称呼那男子为“二郎”,由此便可见关系匪浅,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素娘与楚欢乃是叔嫂关系。   “未必是男方喜欢其他女子。”吕道长压低声音道:“也有可能是别的女子勾引男方,无论如何,从姑娘的面相上可以看出,这场桃花劫是难以避免的。”   素娘想了想,觉着楚欢终究要娶媳妇,无论是他喜欢别的女人,还是别的女人喜欢他,那都是天经地义,顿时便笑道:“这也不是什么桃花劫,有人喜欢他也未必不是好事。”心里却想着:“这老道士难道是想说,二郎已经和别的女子有过交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郎这般年纪,也是该娶个媳妇,回头还要和娘好好说说这事。”她这时候倒忘记吕道长说的“前世夫妻”之言。   吕道长还以为素娘是故作大方,呵呵一笑,抚须道:“姑娘倒是想得开。只是贫道既然道破天机,却也要将话说得明白。一旦桃花劫数到来,那么男方的心中将再无姑娘容身之地,姑娘的言行笑貌,男方将不会放在心中,甚至不会在乎你的任何感受,他的心将会全被别人占去,而姑娘与他前世约定的今生姻缘,只会成为梦幻泡影!”   素娘闻言,不知为何,心中忽然间有一阵极其失落的感觉。   如果只是说楚欢要娶媳妇,素娘或许不会有任何的在意,但是这老道士却口口声声说,一旦楚欢遭遇桃花劫,心里便容不下她,这却让素娘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她倒也未必真的有什么非分之想,毕竟礼教之妨,自己这个寡嫂与小叔子真要有什么发展,似乎很为荒谬,素娘也不怎么在乎,可是楚欢若心里没有自己的一丝地儿,这却让素娘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伤心起来。   这情绪虽然不会可以表现出来,可是眼眸子里微微露出的黯然之色,吕道长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姑娘,你们是前世夫妻,上天注定今世相聚再续姻缘……常言道得好,宁毁十座庙,不破一门亲,贫道出家之人,与人为善,只想帮你们破解桃花劫而已。”吕道长一本正经道。   素娘想了一想,心中十分复杂,蹙着眉头,犹豫半晌,才道:“你说的话……我不相信……你尽胡说……!”   “姑娘不信何言?”吕道长皱眉道。   “你说我和他前世……前世是……是那个,我……我不相信。”素娘言不由衷道:“无凭无据,你随口说来,我也不信你……!”她心中此时十分的烦躁,起身来,道:“你说了,算命不用花铜钱,我……我没有铜钱给你!”转身便要走。   吕道长忽地哈哈笑起来,素娘回头,问道:“你笑什么?”   “姑娘,你不信贫道直言,贫道并不怪你。碌碌众生,自是难以看破生死轮回。”吕道长悠然说道,从衣袖中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纸,递了过去,道:“姑娘,你若不信,这就是证据,不妨拿去!”   素娘蹙眉走回两步,也不敢接过,问道:“这……这是什么?”   吕道长正要说话,忽听得街上一阵骚动,素娘转头去看,只见人们纷纷向路边让开,一辆华贵的马车正缓缓从街上行过来。   那马车装点的十分奢华,只外面就贵气无比,里面自然更不必说,马车旁边,更有几名佩刀的锦衣随从跟在旁边,一个个人高马大,看起来煞是威猛。   那马车缓缓而行,车窗帘子只拉开一条极小的缝隙,昏暗的缝隙之中,一双浑浊的眼睛正从里面向外窥视,那眼睛或许能看清车外的一切,可是外面的人却是很难看清里面的状况。   马车经过卦摊,吕道长的眼睛便与那马车中浑浊的眼睛对上,那浑浊眼睛与吕道长对视两眼,随即便瞅到了素娘的身上。   素娘虽然衣着朴素土气,但是长相带着几分娇俏,那唇下红痣增调自然妩媚,却毫无脂粉俗气,清新自然,带着朴实的农家女子气息。   马车内那浑浊的眼睛显出一丝笑意,马车并没有停,咕噜声中,很快就行过了卦摊。   素娘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府城马车多如牛毛,她也不在意,心里还记挂着吕道长的言语,转头又看向那黄色符纸,问道:“道长,你说这是什么证据?”   吕道长招招手,素娘想了想,靠近一些,吕道长这才压低声音道:“这是前世姻缘符,你不相信贫道不要紧,但是这道符纸可以算出你与那男子前世是否是夫妻!”   素娘惊奇道:“还有这样的东西?”忍不住接了过来,正反两面看了看,莫说图画,就是连一个字也没有,两面都是空白一片。   素娘柳眉蹙起,道:“道长,我瞧不见!”   “姑娘不用心急。”吕道长神秘莫测一笑:“你拿回符纸,晚上睡觉之时捂上一夜……等到第二天早上再看。”压低声音道:“如果上面没有任何迹象,那么贫道就是胡言乱语,但是如果上面有天相显出,到时候你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素娘将信将疑。   吕道长又道:“姑娘,姻缘符你先收起来,贫道可要告诉你,此事除了你我二人,且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便是那男子也不能让他知晓,否则桃花劫到来,你事先泄露天机,贫道想破解也破解不了。”见素娘一脸茫然之色,继续道:“桃花劫只怕很快就会到来,在这之前,姑娘如果信任贫道的话,就独自一人前来,贫道教你破解之法,一旦桃花劫真的到了,姑娘再来求破解,那时候已经迟了,贫道也是无能为力的。”   素娘忙道:“你既然能破解桃花劫,为何不现在就告诉我破解之法?”   “这是天机。”吕道长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想要破解天机,就必须隐秘妥善。”轻声道:“姑娘若是真想破解,那便请另择时日,暗中来寻我,绝不能被家人知晓行踪,否则人人知道此事,那也就不是天机玄妙了。”抬手道:“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尽在姑娘,今日只能为姑娘说到这里,姑娘可以走了!”   素娘犹豫一番,兀自半信半疑,毕竟这吕道长的话实在太过荒谬,她虽是乡野女子,却也不敢完全相信。   收起姻缘符,素娘这才满腹心事往前走,脑中满是吕道士的话。   素娘六神无主走入人群之中,直到瞧不见她身影,吕道长才显出古怪笑容,忽地从旁钻过来一人,正是先前前来道谢的那名干瘦男子。   这干瘦男子嘿嘿笑道:“道长,这次怎地是个村妇?虽说长得还算漂亮,只是太过土气,那头只怕瞧不上……!”   吕道长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懂什么?这才是真正的极品人鼎!”   “我怎么瞧不出来?”   “你又能瞧出什么。”吕道长没好气地道:“这女子眉锁腰直,颈细背挺,瞧她年纪该早为人妇,可却偏偏是处子之身……如此熟透之身,才是极品人鼎,实难寻找!”嘿嘿笑道:“你放心,这一次那边必定满意!”   干瘦男子摸着下巴,有些担忧道:“你说她还能回来?”   吕道长嘿嘿一笑,悠然道:“你以前可见过没有回来的?”   ……   ……   素娘在街上的经历,楚欢此时是一无所知,他此时只是对苏家的困境十分感兴趣,希望能从布庄东家陈栋的口中得到一些具体的情况。   楚欢听说苏家得罪了大人物,倒是有些稀奇,轻声问道:“陈东家说的大人物是指谁?”   陈栋犹豫了一下,终是道:“其实这事儿也有不少人知道,只是没有人敢再明面上说出来而已!”顿了顿,才道:“苏家得罪的,正是咱们云山府商会的会长!”   “商会会长?”楚欢皱起眉头,随即冷笑道:“商会的会长,那是促进协调当地商业的发展,据我所知,苏家的酒业在整个云山府那可是数一数二,这样的商家,该当扶持才对,为何还要打击?而且苏大东家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做事讲规矩,商会会长怎地会盯上和盛泉?”   陈栋点头道:“楚公子说的极是。其实苏老东家在世的时候,在我云山府商界那也是德高望重之辈,每年的商会,头上四把交椅,总有一把会是苏老东家的位置。苏家是关西迁过来的,但是自打来到云山府,都是守着云山府的规矩办事,人品口碑那也是极好的。”   “既然如此,如今苏家被打压,我就看不明白了!”楚欢紧皱眉头,琳琅对他十分的关照,不但为他冒险击天鼓,而且还用变通的法子送了自己一座宅子,让家人过得舒服起来,楚欢自然也对苏家的事情留心起来,若是有机会,自然是要帮助琳琅的。   陈栋欲言又止,似乎不好说,犹豫了一下,见楚欢看着自己,终是苦笑道:“楚公子或许不知,云山府商会会长刘老太爷可不是只有这一个身份,他另有一个身份,那也是很为高贵,是钦封的光禄大夫,那可是正三品的爵位啊!”   楚欢有些惊讶,奇道:“光禄大夫担任商会会长?”   “正是如此。”陈栋缓缓道:“据我所知,朝廷官员很少参与商界之事,毕竟那是自贬身份之举。刘老太爷虽说已经致仕,不再是官身,但是却还有爵位在身,身份高贵,本不应该插手商界的事务……但是四年前,京中户部下了一道委任状,任命刘老太爷担任商会会长一职,当时这个消息传出来,整个云山府商界可是地动山摇,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楚欢微一沉吟,才淡淡笑道:“有所为,必有所图……以光禄大夫的身份担任商会会长,这位刘老太爷自然不会是毫无索取。”   陈栋也是勉强一笑,才道:“比起其他各府各州商会会长,刘老太爷手中的权力可是大着……咱们云山府的户部司条令,有时候可是比不上刘老太爷一句话。咱们这些经商的偶尔私下说笑,也都说云山府的户部司可以裁撤了,尽养着一帮闲差,整个衙门比不得刘老太爷一根手指头……就是总督大人,据说也要给刘老太爷几分面子,而卫所军指挥使罗大人私下里与刘老太爷可是颇有交情!”说到此处,苦笑道:“楚公子,你说苏家得罪了这样的人物,能有个好吗?”   楚欢神情更是凝重,看来苏家还真是惹了不小麻烦,这位刘老太爷在云山府还真是一号强势人物,轻声问道:“难道是上代人结下的仇怨?”   他觉得琳琅知是非明事理,是个极聪明睿智的女子,应该不会去得罪这位刘老太爷。   陈栋的表情非富起来,露出很古怪的神色,楚欢觉得奇怪,就见陈栋已经凑近过来,压低声音道:“这仇怨还真不是上代结下来的。苏老东家两年前才去世,那时候刘老太爷已经担任商会会长两年……他虽然身份富贵,但是云山府的商家如云,商会的情况也是十分复杂,苏老东家是云山府商会的老资历,所以刘老太爷一开始还要指望着苏老东家这帮人帮他稳住云山商会,那时候两人交情还不错,据我所知,刘老太爷可是隔三差五就往苏家跑。”古怪一笑,道:“刘老太爷和苏家翻脸,其实是因为苏琳琅的缘故!”   “此话怎讲?”   “楚公子,我也是听人所言,你也不要当真。”陈栋打了个预防针,才低声道:“苏老东家死后,刘老太爷一开始对苏家十分照顾,大伙儿还以为刘老太爷是顾念与苏老东家的旧情,都说刘老太爷重情义,谁知道刘老太爷却是早就看中了苏琳琅。苏琳琅当年被范家欺辱,后来撕破脸,苏老东家将她接回了娘家来,刘老太爷时常往苏家跑,自然是经常看到苏琳琅,如今想来,那老家伙时常往苏家去,恐怕是没安什么好心,等到今年年中,他却准备纳苏琳琅做小,被苏琳琅大骂了一顿,两家从此就结下了仇怨来……刘老太爷一怒之下,暗中知会各家粮行米库不许卖粮给苏家酿酒,明里却说如今西梁人进犯我大秦关西之地,要各家存粮,以备国家之需……看起来一心为公,但是除了苏家,其他人家照样可以卖粮,这就明摆了是要对付苏家了……!”   楚欢神情冷峻,问道:“老家伙今年多大?”   “据说都快七十了。”陈栋道:“不过看起来保养得很好,有些精力,看上去还不到六十!”   楚欢心中无名火气,这刘会长年近七旬,却对琳琅这样一个佳龄少妇动心思,未能得逞,却公然迫害,当真是人神共愤。   -----------------------------------------------------------   PS:今天有点私事,所以中午没更,晚上这一更就合二为一了,字数没少多少,大家体谅!   求收藏和红票!   第九十八章 有贴登门   陈栋见楚欢脸色不好,忙道:“楚公子,这些我也都是道听途说,你可莫放在心上。”   楚欢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陈东家相告,否则在下还是一无所知的。”心中却还记挂着素娘,知她初次上街,还真是担心会出其他事情,起身来,笑道:“陈东家,这次知道了门,下次若有空暇,再来登门喝茶!”   陈栋忙道:“楚公子这就要走?不成不成,我可是派人去定了一桌酒,今天中午说什么也不能走!”   楚欢笑道:“陈东家盛情,在下心领了,我如今来到府城,如后自然是少不了共谋一醉的机会。”又道:“今日出来,其实只是想给家人买几件棉衣,老母如今尚在家中,不得不回啊!”   “那我派人去将令堂接过来,中午一起吃饭。”陈栋笑道:“总也要拜见老夫人的。”   楚欢摇头道:“家母身体不适,今日实在不成,改日!”   陈栋见楚欢心意已决,也不好多留,只道:“那楚公子稍候片刻,一定要等一等!”自己匆匆出门去,叫过王麻子,吩咐王麻子选出几套棉质上等有暖和又好看的棉袄来,他这布庄虽然主要经营绸缎布匹,但是冬日时节,自然也会专门卖一些制作好的棉袄。   王麻子找了几套合适的棉袄,包了两大包,陈栋提着两大包便要走,忽地想到什么,将棉袄放在地上,自己跑到自己的屋内,打开了一只木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不大不小的一只铜制盒子来,这才出门,让王麻子拎着包裹到了后室。   楚欢见陈栋拿了许多东西过来,立刻明白什么,摆手正色道:“陈东家,你太客气了,楚欢决不能受!”   陈栋却是将包裹放在桌子上,又将手里的铜盒子塞过去,道:“楚公子,说起布行,我懂得比你多,这里有几套棉袄,你拿回家给家人穿上,我保证穿着舒适又暖和。这铜盒子里有份礼物,也是前番别人送给我,我倒也没有好好看过,似乎是珍珠,不值几个银子,你拿过去品鉴品鉴!”   楚欢抬步就走,陈栋一把拉住,肃然道:“楚公子,你这是让陈某日夜睡不安宁吗?”   楚欢皱起眉头,叹道:“陈东家,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你这般做,楚欢是在受之有愧!”   “我虽然只是一个商人,但是知恩图报也是懂的,而且楚公子帮的不是小忙,那是救了我的性命,莫非我的性命连这点东西都不值?”陈栋一脸肃然,硬是将铜盒子塞进了楚欢怀中,沉声道:“楚公子若是不收下,那就是根本瞧不起陈某,嫌弃陈某一身铜臭!”   楚欢哭笑不得,很是无奈,陈栋又笑道:“日后说不定还有相劳之处,这点微薄东西,您就收下,算是给我一点颜面成不成?”   楚欢见这陈栋颇有几分情意,想了想,无奈道:“既是如此,楚欢就愧领了!”他也不是个矫情之人,将铜盒子塞进怀中,拎了两只包裹,又将自己宅子的位置告诉了陈栋,陈栋见他收下,这才满脸堆笑送楚欢出门。   刚出布庄大门,就见素娘站在不远处,靠在一堵墙上,似乎在想着什么。   楚欢与陈栋告别,这才轻步走过去,素娘似乎满腹心事,神色古怪,竟是没有看到楚欢过来,直到楚欢叫了一声,素娘却是吓了一跳,见到楚欢,没好气道:“大呼小叫什么?吓死人了。”见楚欢笑盈盈看着自己,若是平日里,素娘道也没有什么古怪感觉,此时见到楚欢温和的笑容,她却是感觉心里一慌,脸蛋儿一红,扭头道:“走吧,回家!”   楚欢见她有些古怪,还以为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在生闷气,跟上去,柔声道:“姐,那伙计都被赶出布庄,你就不必再生气了。”   素娘也不回头,扭着腰肢一直往前走,只是不冷不热道:“谁生他的气,没那闲功夫……!”楚欢跟在她后面,此时才发现素娘走路竟是十分的好看。   大凡乡野女子,走路的时候都是大步迈,但是素娘行走之时,虽然步子也不小,可是腰肢却如同风中柳絮般扭动,带动着臀部左右摆动,如同风中的花儿般摇曳生姿,翘臀如浪,用一句很现代的话说,那就是走起路来十分的性感。   楚欢急忙收回目光,这次到没有拉开距离,轻声问道:“怎么不高兴了?对了,你不是去看衣裳了吗?有没有看中的?”   素娘忽地停下步子,道:“哎呀,忘记了!”她方才与吕道长一番话过后,就一直思索老道士的话,心里复杂得很,一直往街那头走,若不是撞上一个人,她也不知走出多远,撞到人之后,才发现距离远了,又迷迷糊糊往回走来,竟真是忘记此番出来是买衣裳。   楚欢呵呵一笑,提了提手中包裹,道:“没事,我已经准备好了!”   素娘见包裹很大,有几分欢喜,道:“买了这么多啊?只怕穿不完!”   楚欢哈哈一笑,道:“没事,穿不完就换着穿,只要你喜欢就好。”   楚欢这是随口的无心之言,但是听在素娘的耳朵里,那感受就完全不同,心儿一跳,脸上发烧,低下头,胡思乱想道:“二郎这么关心我,难道真被那老道士算准了?只是这怎么可以……!”她此时神游身外,有些魂不守舍。   她倒不是真的这么快就对楚欢产生男女之情,只是老道士那番话就如同一块大石头砸在她平静的心中,泛起了波浪,一想到“前世夫妻今世姻缘”这句话,心里就发慌,她自觉也是十分茫然,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忽听得楚欢道:“素娘姐,你过来看看!”素娘抬头,只见楚欢已经走到前面去,街边有一个中年妇人正在摆摊卖货,货摊上却都是铜镜梳子一类的东西。   楚欢放下一只包裹,伸手从那货摊上拿了一支红木梳子,向素娘笑问道:“喜欢吗?”   楚欢看到这小摊,就想起刘家村时候素娘那支十分陈旧的梳子,见这红木梳子式样好看,倒是有心为素娘买下来。   他心无杂念,只想着对素娘好,报答她这些年对楚家的贡献。   素娘走过去,那妇人已经笑道:“这位小哥真是体贴,这样疼自家媳妇……!”向素娘笑道:“大妹子,你可真是有福气啊,嫁了个好人!”   素娘脸色骤变,十分难堪,也不多言,径自便走。   那妇人有些奇怪,十分尴尬,楚欢见这妇人说错话,知道她是误会,当下买下了红木梳子,拎着包裹追上去。   他此时也觉得有些尴尬,不好多说什么,素娘在前面走,他跟在后面,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回到了自家宅子的那条街上。   行了片刻,素娘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道:“怎么有人在那里?”脸上满是疑惑,楚欢急忙上前,向前面望去,只见自家宅子的大门边上,有一人如同石像般站立在那里。   那人腰系皮革裙,头戴铁盔,穿着长靴,还配了一把刀,身材颇为高大。   楚欢皱起眉头,门前那人显然也感觉到有人回来,转头看过来,见到楚欢和素娘,已经大声道:“你可是楚欢?”   楚欢恢复淡定神情,回身将两只包裹递给素娘,这两只包裹不是很重,而且素娘出身乡村,比之富户千金自然是有些力气的,伸手接住。   外人面前,楚欢自然是楚家的一家之主,她这个嫂子也是要听从楚欢的吩咐。   楚欢上前拱手,暗自戒备,脸上却带着微笑问道:“在下正是楚欢,阁下是?”   那人打量楚欢几眼,笑道:“果然是年少英杰,我是奉卫统制之命,前来下帖子的!”   “卫大哥?”楚欢一怔,随即笑道:“卫大哥现在可好?他怎知我来到了府城?”   那人哈哈笑道:“你实在是太小瞧卫统制了。统制大人知道你一旦来到府城,必会先往苏府去,所以一直派人等着,昨天晚上就有人回禀你已经到了,统制大人本想亲自过来拜访,只是另有军务,所以派了我来下帖子,请你明日中午去往顺风馆,统制大人在那边设酒席等着你!”   楚欢接过帖子,见这帖子十分的贵气,还真是正规的很,笑道:“有劳这位大哥了!”   “我是禁卫军郎将,在卫统制麾下当差,大号潘阜!”这人脸上带着几分亲热,笑眯眯道:“我在统制大人麾下当差多年,可是很少见他如此郑重下帖子,看来统制大人对楚兄弟是十分的看重啊,日后若是高升,可莫忘记关照潘阜!”   他倒是显得十分热乎,已经开始兄弟相称。   “潘大哥说笑了!”楚欢不卑不亢:“外面风寒,不如进屋里喝杯茶?”   潘阜摆手道:“不了不了。还有他事,我就先告辞了,只是明日在顺风馆,楚兄弟可莫耽搁了!”拱手道:“告辞!”也不多言,就此离去。   等他离开,楚欢这才从素娘手中接过包裹,素娘已经问道:“二郎,明日有人请你吃饭吗?”   楚欢点点头。   素娘道:“他说是统制大人,统制大人是什么?当官的吗?”又道:“这人说他是郎将,郎将又是什么?他的衣着,好像比县衙里的捕头还要气派!”   第九十九章 夜不能寐   楚欢心中暗笑,统制乃是一道总督禁卫军的最高军事指挥者,军权不小,这郎将也只比统制小一级,区区县衙捕头,与郎将的身份相差千里。   不过卫天青派来一位郎将下帖子,可见对自己确实是十分重视。   楚欢也不好细细与素娘解释,只是道:“比捕头的官位是要高一些。”   素娘取出钥匙,打开大门,好奇道:“你怎么认识他们?比捕头还要大,那一定是大官了,他们为什么要请你吃饭?”   “以前认识过,这次来了府城,他们得到消息,所以一起聚一聚而已。”楚欢含笑道,已经拎着包裹进了屋内。   素娘见楚欢不细细解释,含糊其辞,在后面瞪了楚欢一眼,小声嘟囔道:“不说就不说,还真当我稀罕知道吗?”关了大门,回到屋内。   楚欢已经在屋里解开包裹,两大包衣物,却是有五件极好的棉袄,外观漂亮,缎子也是十分的柔顺,里面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料子做成,将手塞进去,十分的暖和,而且还编有毛领。   其中一件是男人的,另四件则全是女装,两件深色,想来是给楚李氏,另外两件,一件纯白色,另一件粉红色,色彩都是十分的明亮,展开来看,果然是贵气临人,素娘在旁看到,脸上虽然没有太过表现,但是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素娘也不急着看自己的,拿了楚李氏的两件,喜滋滋地往楚李氏房中去。   ……   晚饭时候,楚李氏已经起身来,如今吃住都是极大飞跃,她也换上了新衣裳,虽然乡下老妇穿不出贵气的感觉,但是这衣裳十分暖和,老人家心情却是十分高兴。   饭桌之上,楚李氏一直嘱咐楚欢要知恩图报,苏家如此厚待,那是要尽力帮人家做好工,楚欢自然是含笑答应。   素娘用饭之时,心里还在想着心事,时不时地偷瞥楚欢两眼,也不知为何,平日里便是盯着楚欢看,那也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现在哪怕只偷看楚欢一眼,看到那菱角分明的脸庞,素娘就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烧,心跳加速,灯火之下,那脸蛋儿红扑扑的,带着几分妩媚风韵。   楚欢眼睛偶尔对上,素娘就显得十分慌乱,急忙低头,这让楚欢一时摸不着头脑,见到素娘神色闪烁,俏脸上红扑扑的,与平时大不相同,不由问道:“素娘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病了吗?”   素娘心中气结,暗骂:“病你个大头鬼,你才病了。”面上却尽量镇定道:“没……没事!”   楚李氏也察觉素娘有些异样,她当然不可能猜到素娘现在的复杂心情,担忧道:“素娘,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看一看?”向楚欢道:“二郎啊,你嫂子日夜操劳,只怕真是病了,是不是去请大夫过来看一看?”   楚欢立刻放下碗,起身道:“我这就去。”   素娘急了,忙道:“不用不用,我真没事,唔……可能是有些热了,所以……所以……!”   “热?”楚李氏奇道:“你还没有换上新衣裳啊,你这身衣裳娘知道,看起来很厚,其实不暖和……!”   “娘,咱们以前住的那屋子寒气重,如今换了这处宅子,还生了炉子,自然热些。”素娘忙道:“娘,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楚欢看着素娘,还是有些担心,问道:“你真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素娘声音大了一些,有些没好气,这家伙什么不好想,非要说自己病了,难道还真希望自己病倒不成?   楚李氏这才松开气道:“没事就好。”又道:“素娘啊,咱们如今住在府城,水土不适,你可要多顾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她与素娘相依为命两年,互相照顾,心中对素娘那是十分的关爱。   用过晚饭,服侍楚李氏睡下,素娘这才回屋洗了澡,关上房门,迫不及待地换上新衣裳,美滋滋地去找立铜镜。   她这屋里有一面立在地上的大铜镜,可以照全身,穿着一身雪白的新棉袄,站在铜镜前面,只见铜镜里面,一个俊俏的小媳妇显在其中,含羞带俏,美艳无比。   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素娘长相本就不差,身材又好,她的皮肤虽然比不得琳琅那般白皙娇嫩,却也是白白净净,这雪白的锦袄穿在身上,非但不会将她的脸庞白皙遮掩下去,反倒是衬托出一张如花似玉的白皙脸庞来。   特别是她唇下那颗殷红小痣,让她本显朴实的俏脸多出几分妩媚娇艳。   这是上等的锦缎棉袄,看起来不厚,却十分暖和,也正因为不厚,穿在身上,却是将素娘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出几分来,虽不至于像夏日纱裙那边将起伏曲线完全展现,但是至少不想那青色厚棉袄,将素娘前凸后翘的好身材完全遮掩住。   灯光照在铜镜上,灼灼生辉,镜里的佳人娇艳似花,素娘也没有想到穿上这身衣裳之后,自己竟也是这般美,有些错愕,随即欢喜起来,想道:“今日街上看到的那些女人,也没几个比我漂亮吧?”顿时心中十分舒坦,可是瞧着镜中人似乎有些不对,很快就发现是发髻有些不符,她的发髻都是乡下的挽髻,随便插根簪子稳住,虽然看上去自然朴实,但是与这上等的锦袄还是不匹配。   她想了想,抬起手,将头上的一根簪子摘下来,一头青丝如同瀑布般倾泻下去,这一刻当真就如同花儿绽放,乃是最美的一刻。   只可惜只有她自己一人瞧见这番景象,否则旁边若是有男人,定会被这突然而来的美艳风姿所惊呆。   ……   ……   楚欢回到屋中,便要脱衣休息,他一直保持很好的生活习惯,若不是迫不得已,他都会早睡早起,拥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才能支撑一个人的所有信念。   他将怀中东西都取出来,摸到陈栋送的那个铜盒子,心里也有些好奇,微微打开,灯火之下看去,只见那是一颗一颗小珠子,闪闪发亮,无数的小珠子又似乎是被丝线串起来,也不知道是何物,只觉得有些贵重,也不好拿出来,心中想着送给素娘,可是又觉得这样的东西一旦送给素娘,却似乎有些不妥。   楚欢希望素娘过得好,却并不希望素娘变得奢贵起来,对他来说,更希望素娘清雅自然,依然保持从前的纯朴。   这样的东西送给素娘,太过招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楚欢并不希望素娘陡然间变得太过奢华起来。   忽地想到琳琅,她是大家闺秀,虽然说是用工钱抵债,但实际上是变通着送了自己一所宅子,自己回头将这珍珠送给琳琅,也算是一番心意。   他将铜盒子收好,瞧见桌上的红木梳子,这才记得是要送给素娘的,觉着这个时候素娘应该还没有歇息,拿了红木梳子来到素娘门前,只见房门紧闭,轻轻敲门。   素娘正在屋里孤芳自赏,听到敲门声,顿时慌了手脚,急忙问道:“谁啊?”   “素娘姐,是我,你还没睡吧!”楚欢声音传来。   “唔……还没!”素娘回道,心中泛起古怪感觉,暗想:“他这时候过来做什么?”猛地想到什么,回头看到自己的梳妆台上放着吕道长赠送的姻缘符,急忙过去拿起塞到枕头下面,耳边却已经传来楚欢的声音:“今天给你买的梳子忘记给你,现在送过来!”   素娘“噢”了一声,急忙挽起头发,用簪子插上,此时她也不好脱掉外面的棉袄,过去打开了门,露出一条缝隙,见到楚欢正含笑站在门外,心跳微微加速,道:“天寒,早些歇息吧!”   楚欢已经递过梳子,素娘这才将房门敞开了些,道:“家里有梳子,还要花银子买这个做什么?你就会胡乱花银子。”   楚欢见素娘身着白色锦袄,洗过澡后的素娘身上带着一股子淡淡幽香,看上去如花似玉,清香醉人,笑道:“家里有事家里的,这是我给你买的,你不喜欢吗?那我拿走了!”   素娘却已经一把抢过来,不等楚欢多说,“啪”的一声,房门已经关上,楚欢一怔,随即摇头笑了笑,转身而去。   素娘此时背靠房门,心儿扑通扑通跳,闭上眼睛,心中暗想:“他说这是他给我买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听到外面脚步声走远,素娘这才转身插上门闩,脱衣上床,想到吕道士的嘱咐,便将那姻缘符拿起来,塞进自己的怀中,贴着丰满的酥胸放置。   吕道长说要贴身捂一捂,素娘正想知道这姻缘签是不是真的会出现天相,便放在胸口捂着。   这一夜她一直睡不着,脑中胡思乱想,每隔一小会就将姻缘签拿出来看一看,上面空空如也,并无什么变化,更没有什么天相出现,   如是再三,素娘忍不住自语道:“是个老骗子,那里有什么天相?果真是骗人的。”便要将姻缘签扔掉,但是又一想,还是塞回了胸口,迷迷糊糊中,便即睡着。   次日一大早,听到后院传来响声,那是楚欢一早起来用木棍当做大刀在练习,素娘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丰满浑圆的酥胸高高挺起,柔软丰硕,结实挺翘,将身上白色小衣高高撑起,破衣欲裂,素娘忽地想到什么,急忙从胸口取出那姻缘签,仔细一看,脸色大变,满是吃惊之色,表情说不出的丰富,自语道:“完了,老道士没骗人!”   第一百章 挑衅   顺风馆是云山府城比较有名的大酒楼,说起云山府的特色佳肴,人们第一个便是说到酱闷烧鹅,而说到酱闷烧鹅,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往往就是顺风馆,顺风馆的酱闷烧鹅地地道道,色香味俱全,若是到了云山府,不能尝一尝顺风馆的烧鹅,实在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情。   楚欢是在正午时分来到了顺风馆,他不好早来,免得卫天青没到,自己还要在这边傻等着,而若是晚来,那更是失礼了。   顺风馆在云山府城很有名,所以要找到这里并不困难。   他刚下马,就从里面酒楼内迎出一人来,正是昨日见过的潘阜,笑眯眯地道:“楚兄弟是算准了时辰啊。卫大人正在楼上等候!”吩咐店伙计将楚欢的黑马牵了下去,领着楚欢上了三楼。   这顺风馆共有三楼,装潢的十分雅致,食客众多,热闹非凡,倒是三楼显得十分清净,潘阜上了楼,便大声道:“大人,楚兄弟来了!”   楚欢上楼来,便瞧见三楼靠窗的一张桌子上正坐着两个人,其中之一便是卫天青,潘阜叫出声后,卫天青已经起身迎过来,哈哈笑道:“楚兄弟,若不是做大哥的下帖子请你,你是不是就不见我这个大哥了!”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楚欢拱手笑道:“卫大哥知道的,我刚来府城,还没来得及去拜会,你可莫见怪。”   卫天青拍了拍楚欢肩膀,显得十分亲昵,此时另一人也上前来,笑呵呵地道:“这便是统制大人常说的楚欢吗?”   楚欢瞧那人身形不高,脸儿圆乎乎胖嘟嘟的,有些黝黑,眉毛极粗,嘴巴也大,两只耳朵比之常人似乎也要大一些,宛若一尊弥勒佛一般,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上去十分的和善。   卫天青已经道:“楚兄弟,这是乔殷,如今在禁卫军担任郎将之职……这一位你昨日已经见过,也是禁卫军郎将!”   楚欢向那弥勒佛般的乔殷拱手道:“乔郎将,在下楚欢,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乔殷呵呵笑道:“楚兄弟,统制大人时常提起你,我一直想见见让统制大人如此夸赞之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你或许不知统制大人可是极少夸赞人的,今日一见,夙愿得偿啊!”   楚欢笑着摇头道:“不过是双拳双脚,一个鼻子两只眼,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卫大哥是谬赞了。”   乔殷哈哈笑着,向卫天青道:“大人,这位楚兄弟可是有些意思!”   卫天青也是哈哈一笑,当下几人到的窗口桌边落座,楚欢随意扫了一眼,才发现这三楼之上虽然有七八张桌子,却并无宾客。   潘阜似乎瞧出楚欢的疑惑,笑道:“楚兄弟,这顺风馆一天到晚都是顾客不断,虽然热闹,却也喧哗,大人求个安静,所以将这三楼都包了下来,也好让咱们吃着舒心。”   楚欢忙道:“有劳卫大哥了。”   “自家兄弟,不说这见外话。”卫天青摆摆手,随即让伙计将酒菜送上来,酒菜那都是早已经备好,一声令下,十几道大菜便送上来。   乔殷笑眯眯道:“楚兄弟,当日夫人遇险,你和大人联手救出夫人,这事儿我们已经知道。大人对楚兄弟的身手和胆识可是赞不绝口啊!”   楚欢立刻道:“其实都是侥幸而已,现在说起来,实在汗颜!”   卫天青摆手道:“楚兄弟,有本事就是有本事,倒也不用遮遮掩掩。他二人跟了我许多年,都是生死弟兄,在他们面前,不用拘束。”   楚欢微微一笑,随即问道:“卫大哥事后可曾调查过?那帮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卫天青神色凝重道:“也是派人往那边调查过的,也找到了那座古庙,但是贼人早已经走脱,没有留下丝毫线索。这帮人敢打夫人的主意,那便不是普通的贼寇,或许是背后有极大的背景也未可知。”顿了顿,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才道:“神衣卫已经插手此事,他们已经派人继续调查,以他们的调查手段,不久之后应该能够查出一些端倪。”   潘阜冷笑道:“如今的乱党还真是猖狂的很,连夫人也敢打主意。他们难不成想挟持夫人,好勒索一笔银子!”   卫天青摇头道:“这事儿我们也议过,这帮乱党不是突发奇想,他们是打一开始就盯上了夫人,在太原府的时候,就一直寻找机会。我为了掩人耳目,兵分两路,最后还是被他们在半道中算计……他们花费如此精力,绝不可能只是为了一些银子而已。”   弥勒佛乔殷也微微颔首道:“他们如果只是想要银子,大可不必打夫人的主意。统制大人也说过,那帮乱党可不是乌合之众,都是训练有素,功夫不低,以他们的能力,打家劫舍也未必不能得到银子。如果为了银子得罪官府,绑架夫人,那实在是有些愚蠢了。”   “不错。”卫天青肃然道:“所以这帮乱党必然是另有所图……他们绑架夫人的目的,最终还是为了威胁总督大人!”   “总督大人?”楚欢虽然早已经猜到几分,还是禁不住问道:“卫大哥,难道……!”   “正是。”卫天青也明白楚欢要问什么,正色道:“夫人乃是总督大人的正室,楚兄弟上次出手相救,却是将总督夫人救出了险境。”   楚欢眯起眼睛来,并没有说话。   卫天青含笑道:“楚兄弟,你是立了大功。前番从乱党手中救出夫人来,这一次扳倒胡玮,你居功不小,两次功劳加起来,那可是了不得。总督大人也已经吩咐下来,等你到了府城,便让我领着你去见他,他要亲自向你道谢!”   潘阜眼中的神色立刻变得更为热情,笑眯眯地举起酒杯,道:“楚兄弟,你两次立奇功,咱们敬你一杯!”   他身为禁卫军郎将,本来身份不低,却还是主动向楚欢示好,自然也是感觉到楚欢日后有可能会得到总督的重用。   便在此时,忽听得楼梯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又听到一个粗重的声音道:“这个贼老天,天寒地冻,老子的手可是冻红了。”   “千户大人,饮上几杯酒,也就热乎起来了。”立刻有人笑道:“刚才你那一拳还真是势大力沉,那狗.娘养的只怕好几日都起不来。”   又听一个声音笑道:“那狗东西也正是胆大包天,竟敢拦着咱们上来。也不打听打听,咱们指挥使府的人要去哪里,可有人敢阻拦?今天只是赏他一拳,千户大人已经是十分仁善了,否则砍了他一条胳膊,让他日后张张记性。”   卫天青此时已经皱起眉头,拳头握起来,嘈杂声中,楼梯口已经走上一群人来,七八名身着甲盔的兵士簇拥着一人上了楼来。   只见那人身材高大,也是盔甲在身,脸色腊黄,脸上本来带着笑,可是出了楼梯口,瞧见卫天青这几人,眼中寒光陡现,竟是情不自禁将手移到了腰间佩刀的刀柄上,而他身后那几人也是脸色冷峻下来,把住了刀柄。   卫天青只是握拳,端坐不动,而潘阜和乔殷二人却也都是伸手摸向了放在桌边的佩刀,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这酒楼之上,气氛瞬间便紧张起来。   小片刻之后,才见那蜡黄脸的千户大人将手松开刀柄,冷冷一笑,抬步走到一张桌子边上,接下佩刀,“啪”的一声,重重放在桌子上。   那一群兵士也都跟了过来,分成两桌坐下,哗啦啦一片响。   潘阜冷冷一笑,霍然站起来,千户那一群人立刻将目光都投向了潘阜,每一双眼睛里都是闪着寒芒,潘阜尚未说话,卫天青已经抬起手,往下按了按,潘阜似乎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缓缓坐下,冷哼一声。   蜡黄脸冷笑看着潘阜坐下,忽地一拍桌子,大声吼道:“人都死光了吗?还不上酒菜来?”他一声喊出,手底下那帮人也都大呼小叫起来:“快上酒菜,咱爷们都饿了。”更有人拔出佩刀,用刀面“啪啪啪”拍着桌子。   本来还算清静的三楼,此时却是极其喧哗,嘈杂无比。   楚欢皱起眉头,他知道卫天青三人的身份,一个禁卫军统制,两个禁卫军郎将,这可都是云山府有权势的人物,那蜡黄脸和他的手下众人显然都是认识卫天青几人,却兀自如此猖狂,明摆着是要故意向卫天青挑衅。   楚欢眼睛眯起来,似乎明白了什么。   顺风楼上上下下不敢怠慢,很快酒菜便上来,千户拿起酒壶,闻了一闻,猛地往地上种种砸下去,“哐当”一声响,酒壶砸的粉碎,里面的酒水溅在地上。   “这是什么酒?”千户怒声道:“怎么有一股子馊味?”瞅了卫天青那边一眼,卫天青桌上几壶酒与被他砸烂的酒壶一模一样,只听他依然骂道:“这种劣酒,那是给猪狗饮用,岂能让我们饮这种酒?”   他这话是指桑骂槐,“啪”的一声响,潘阜再次拍案而起,冷视千户,沉声道:“姓黄的,你要撒泼滚到其他地方去,别他妈在这里叫唤!”   第一零一章 威慑   潘阜陡然喝骂,在这边闹得起劲的兵士立刻都呼啦啦起身来,更是有人已经拔出刀来,一个个对潘阜怒目相视。   黄千户慢悠悠地站起来,竟是露出笑容,大声道:“咦,这不是潘郎将吗?怎么,也在这里吃饭呢?”看向卫天青,拱手笑道:“原来卫统制也在,方才上楼,我的眼睛被风吹迷了,没能瞧见几位,所以没能打招呼,几位不会见怪吧?”   潘阜抓起手边的佩刀,冷笑道:“黄志肖,你眼睛究竟是被风迷了眼,还是瞎了?卫统制在这里吃饭,你却带着手下在这里胡作非为,真是好大的胆子。”   黄千户脸上故作惊恐之色,拍着胸口道:“我害怕,我打扰了几位大人吃饭,实在罪该万死!”   他手下那群人也都做出黄千户的样子,手拍着胸口,“我好怕呀!”随即面面相视,瞬间爆出如雷般的笑声。   这当真是极大地嘲讽,一旁的乔殷也握刀站起,虽然脸上不如潘阜那样义愤填膺,却也显出几分不悦之色。   卫天青却依然抬手示意二人坐下,潘阜急道:“大人,黄志肖目中无人,今天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瞧瞧禁卫军的厉害!”   卫天青却是淡定无比,自己斟满酒,端杯抬手:“来,喝酒!”   潘阜和乔殷见状,无奈坐下,那边立刻传来一阵不屑的笑声。   楚欢见卫天青遇事沉重,能忍他人不能忍,心中顿时倒是对卫天青生出几分钦佩之心来,在外人看来这似乎是怯懦,但楚欢却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大将之风。   黄志肖见卫天青这边没有反应,脸上显出得意之色,大腿一撩,踏在一张椅子上,高声道:“弟兄们,无聊得很,谁来跳个舞?”   立时有人哄笑道:“赵猴子,你不是会跳猴舞吗?来来来,千户大人要看跳舞,你来上一段!”   当下众人硬是将一个看起来尖嘴猴腮的兵士推出来,让他跳舞。   黄志肖嘿嘿笑道:“一个人跳起来没有意思,都一起来吧!”他站起身来,忽地拔出刀,竟是耍起刀舞来,其他人见状,也都拔刀舞起来,酒楼一时间刀光阵阵,带着一众人肆无忌惮的笑声。   他们这自然还是有意挑衅,正当这群人杂乱无章之时,猛见得从卫天青的桌子上飞出一只酒壶,速度快极,从众人身边划过,“啪”的一声,正砸在黄志肖身边的桌子上,顿时将桌上的碗碟砸开,碎了不少,油菜溅满一桌子。   本来喧闹的声音一时间寂静下来,就楼上的气氛一时间凝固到极点。   黄志肖等人死死盯着卫天青那一桌子,每个人都是握着刀,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却见到卫天青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转身淡淡笑道:“黄志肖,本官请你饮酒,你怎地如此不给面子?”   黄志肖神色冷峻,眼中杀机划过,但很快就笑道:“多谢卫大人了,卫大人如此客气,黄某也不能太过矫情,礼尚往来才是……!”他猛地抬脚,一条腿扫在桌子上,一只酒壶被他脚面扫过,直往卫天青面门上飞过去。   黄志肖这一下使的力气极大,那酒壶的速度也飞快,眼见酒壶便要砸到卫天青的脸,却见卫天青一只手已经探出,轻描淡写地抓住了酒壶,顺势拿着酒壶饮了一大口,哈哈笑道:“痛快,黄千户这壶酒,我可是饮下了,给了你面子!”   黄志肖脸上肌肉抽搐,冷笑道:“卫大人果然好本事。”   卫天青手拿酒壶,缓缓朝黄志肖走过来,他身材魁梧,气势不凡,一步一步走过来,脚步粗重,下盘稳若磐石。   黄志肖身边的众人竟是情不自禁往后退了退。   卫天青走到黄志肖面前,距离两三步停下,上下打量黄志肖几眼,平静道:“都是朝廷的将士,你在我面前跳梁小丑一般,我念在同袍之义,不与你计较。只是你最好不要忘记,就凭你想要与我唱对台戏,只怕还没有那个资格!”   黄志肖脸色一沉,缓缓抬起手中刀,卫天青不屑地看了那大刀一眼,猛地抬手,一掌拍在旁边的大桌子上,“啪”的一声响,低声吼道:“黄志肖,你还敢与本官动手不成?”   黄志肖倒也不是胆怯之辈,冷声道:“你还当我怕你不成?”便要动手,猛听得“咔嚓嚓”一阵响,被卫天青一掌拍下的那张桌子,竟是轰然崩塌下去,好好的一张桌子,瞬间就碎裂开来,桌上本就散乱不堪的酒菜顿时都撒落在地上。   黄志肖和他的部下骤然变色,显出吃惊之色。   “我本不愿意与你这种人计较。”卫天青淡淡道:“但是今日我做东请客,你在这里扰了我的兴致……如果你还不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你我不妨好好较量一番!”嘴角泛起冷笑,缓缓道:“我听说你四处宣扬,说我卫天青名不符实,并不是你的敌手,今天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黄志肖脸色有些发青,卫天青显得淡定自若,这反倒让黄志肖心中直突突,气势之上,黄志肖已经是输了半截子。   黄志肖神色冷峻,竟是缓缓收刀,十分一外地露出笑容:“卫大人说笑了,您是禁卫军统制,武功高强,黄某怎敢与你动手?至若那些流言,不过是有人挑拨离间,卫大人乃是聪明人,总不会连那些留言也相信吧?”   卫天青淡然一笑,道:“黄千户这话倒是不错,我想你也不是愚蠢之人,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语,肯定也不会出自你口!”   黄志肖眼角抽搐,却不多言,挥手道:“咱们走!”竟是第一个往楼下走去,他身后众人面面相觑,有几个颇为不甘心,但是见黄志肖离开,也不敢留下,哗啦啦一群人跟着离去。   黄志肖尚未下楼梯口,卫天青已经沉声道:“黄千户,叫了酒菜,可莫忘记付酒钱,免得给罗指挥使脸上抹黑,让人说罗指挥使手下的人鱼肉百姓!”   黄志肖冷哼一声,径自带着众人下了楼。   卫天青回到座中,楚欢已经笑道:“卫大哥出手不凡,让小弟大开眼界了!”   卫天青摇头笑道:“让兄弟见笑了。只是这帮人自以为是,若是不显露一手,他们便不会知难而退。以前为兄不愿意和这帮人计较,但是今日要与兄弟饮酒,自是要将他们逼退,免得扰了咱们饮酒的兴致!”   潘阜冷着脸道:“大人,罗世良的人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如果不是罗世良的纵容,黄志肖这帮人也不会如此猖狂。”   卫天青肃然道:“老潘,这些话日后还是不要说出口,心里明白就是。总督大人已经嘱咐过多次,不要轻易挑起是非,你该牢记在心中才是!”   潘阜恨恨道:“属下就是心里气不过。”   “气不过也要忍住。”卫天青缓缓道:“今日真要打起来,罗世良那边必会找到由头,又往总督大人那边啰嗦一番,搞不好还要因此而大动干戈。如今他们那边风头正劲,咱们能忍则忍……常言道得好,小不忍则乱大谋!”   楚欢在旁听见,神情淡定,但是心中却也知道,这云山府的总督与卫所军的指挥使必定是水火不相容,只从两人麾下对立的情绪就能看出端倪来。   忽听得窗外传来高叫声:“闪开,闪开!”声音很是清晰,楚欢坐在窗边,扭头向窗外看去,只见长街之上,人来人往之中,忽地多出一队人马来。   这一队人马有五六人之多,当先一人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锦衣华服,头戴高冠,骑马行走于街上,倒也显得是贵气非凡,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感觉。   他身旁几骑,看起来都是此人的随从,一个个身着黑色棉袍,十分统一,看上去自有一股气势,这一行人在街上招摇过市,十分的显眼。   随从之中,已经有人大声呼喝着,让行人闪开道路,瞧那架势,就似乎是什么大人物巡视一般,端得是趾高气扬,嚣张无比。   楚欢一双眼睛却是盯着那群人中那华服之人,瞧那人身形模样,竟是十分的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卫天青见楚欢看着窗外,已经举杯笑道:“楚兄弟,莫要为方才那些人坏了兴致,来来来,咱们饮酒。”楚欢也不再看楼下之人,举杯共饮。   经过黄志肖之后,楼上还真是再无人来打扰,四人觥筹交错,推杯置盏,倒也是饮得逍遥自在,卫天青几乎酒下肚,倒也有几分醉意,向楚欢道:“楚兄弟,等……等咱们吃完饭,你随我去……去总督府,别的不敢说,一官半职总督大人还是……还是能够赐下来的……!”   ---------------------------------------------------------   PS:新一周到来,还请大家多支持,提高各项数据啊!   第一零二章 总督   楚欢其实一早就估算到,今日前来赴宴,卫天青必然会提到进入禁卫军的事情,或许在卫天青看来,楚欢进府城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入禁卫军。   只不过到现在为止,对于是否进入禁卫军,楚欢还是有些犹豫,而且他刚刚与琳琅说好,要训练十名苏府护院,总不能这么快便食言。   卫天青瞧见楚欢并没有十分欢愉之色,反倒有犹豫之色,禁不住问道:“楚兄弟,你有心事?”   楚欢想了想,知道有些事情隐瞒不住,便将要进入苏府担任护院师傅的事儿说了,卫天青听完笑道:“上次苏琳琅为你击天鼓,你这是想报恩,果然是有情有义。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那边只要派人说一声,自不会为难你,而且日后报恩的机会有的是,你总不能因为他们苏家误了自己的前程。”   楚欢摇头笑道:“言而无信,非义气之道。我既然答应了苏家,总不能就此撂摊子的。”心中却是想着,不管以后究竟如何,自己尽力为苏家训练出几个能够看家护院的勇士才成。   琳琅让自己训练护院,虽然是送宅子的借口,但是自己却要尽人事,全力去做才对。   楚欢这般说,乔殷和潘阜互相看了一眼,都是流露出极其古怪的神色。   楚欢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听他话中的意思,倒似乎不想进入禁卫军一般,这实在是大大出乎其他几人的意料。   进入禁卫军,有卫天青照顾,在禁卫军中必然会步步高升,日后可说是前途光明,在苏家担任护院师傅与在禁卫军担任官职,那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乔殷和潘阜只觉得楚欢必定会答应,万没有想到楚欢竟是说出这样话来,虽说信守诺言乃君子之风,但是为了一个护院师傅的位置失去大好的前程,在他们看来,那真是有些愚不可及。   瞧楚欢面相,虽然朴实,但那双精明的眼睛怎么瞧着也不像愚蠢之人,真是不知道楚欢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卫天青微皱起眉头,问道:“楚兄弟,你的意思是……不想进我禁卫军?”   楚欢并没有把话说死,只是含笑道:“卫大哥一番好意,楚欢怎能不知。其实我也想在卫大哥身边多多受教,只是……苏家厚待我,我若是连苏琳琅那点要求都不能办成,也未免太过不义。”顿了顿,缓缓道:“小弟自然清楚,比起护院师傅,进入禁卫军跟在卫大哥身边自然是前途一片光明,只是小弟若因为光明前途而失了信义承诺,卫大哥还当真愿意与小弟这样的人交往吗?”   卫天青盯着楚欢的脸孔凝视许久,猛地一拍桌子,大笑起来,高声道:“好好好,楚兄弟,这才是好汉子,我果然没有瞧错人!”他起身来,正色道:“你要信守承诺,我不能拦你,只是你的前程也不能误了,楚兄弟,你这就随我去总督府,总督大人说过要见你,一切等见过总督大人再说。”   当下卫天青几人也不再吃喝下去,卫天青叫来伙计,结了账,领着几人下楼去,楚欢心知既然是总督说过要见自己,那么自己还真是躲不过。   迟见不如早见,楚欢心里却也想见见这位云山府的第一号人物。   只是刚刚出门,就瞧见空中又飘下细细的雪花来,看来一场大雪又在所难免的降临下来。   四人都骑了马,行到一处街口,乔殷二人却是告辞而去,卫天青这才告诉楚欢,禁卫军有个职责就是负责城防事务,云山府各城门就是由禁卫军的兵士盘查,今天乔殷和潘阜其实都在当值,那是要往各处去巡视一番。   两人并骑往总督府去,楚欢想到黄志肖先前在酒楼闹事,不由问道:“卫大哥,姓黄的是个千户,官职比不得你,他怎敢对你不敬?”   “论起品级,他一个千户自然比不得我。”卫天青倒显得十分淡定:“只是他属于卫所军,我是禁卫军,不属于一个军团。咱们禁卫军管不到他,他们卫所军却也不能对我禁卫军插手!”   楚欢道:“他们是罗指挥使的人?”方才在酒桌上楚欢已经听潘阜说起,卫所军的指挥使叫做罗世良,那黄千户自然是罗世良的部下。   卫天青嘴角划过一丝冷笑,点头道:“不错。”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低声道:“如今罗世良那伙人风头正劲,我倒想瞧瞧他们能猖狂到几时。”却没有解释罗世良为何会风头正劲,说话之间,两人已经拐到了另一条街上。   云山总督府乃是一道最高的行政衙门,其规模自然也是要表现出与其地位相等的气势,红墙高门,气势威严的大门前,两头大狮子张牙舞爪,凶悍异常,左右更有十名身着盔甲的兵士守在门前,总督府所在的这条长街,干净无比,并无其他闲人,楚欢与卫天青骑在马上,每走一阵,就能见到一队禁卫军兵士巡逻走过,俱都向卫天青行礼。   整个总督府衙门的四周,当真可以说是七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的极其森严,亦可见总督对自己的安全十分的注重。   不过这也难怪,一道总督地位显赫,其权势越大,也就代表着敌对势力越多,面和心不合的同僚,杀官立威的乱党,野心勃勃的敌邦,会有许多刀子隐在暗处,寻找机会给予这位总督大人致命一击。   再加上乔夫人不久前刚刚遇险,总督府加强防护力量,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卫天青二人到了总督府前,自有人上来牵马,卫天青连佩刀也不用解,便径自带着楚欢进了总督府,楚欢看在眼里,心知卫天青在总督的心中必然是深得信任。   不过这也是毫无疑问的,若是总督不信任,绝不可能将手下的五千禁卫军交给卫天青来统领。   在总督府门外,只能看见红墙高门那种威严的气势,进了总督府,随着卫天青在总督府内穿梭,楚欢这才真正地知道什么是豪富。   整个总督府,就如同一座小型的宫殿一般,一栋又一栋绚丽的房屋,雕梁画栋,其间点缀着假山小池,无论往哪个方向看去,都是绝美一景,虽是冬日,但是总督府的每一处却没有死寂苍廖气息,反倒是处处都蕴含着生机。   楚欢心中赞叹,这座总督府当初建造之时,必定是耗费了大批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建造这座府邸的匠师,也必定是大师级的匠师,亭台楼阁,小桥假山,都是搭配的自然靓丽,浑然天成。   到得一处拱门处,拱门守卫着两名兵士,见到卫天青,都是拱手行礼,卫天青低声问道:“大人可在府中?”   “回禀统制,大人尚在府中!”   “你去通禀一声,就说我带了楚欢前来拜见。”卫天青想了想,加了一句:“就是那位救过夫人的楚欢!”   两名兵士都是看向卫天青身后的楚欢,神色间立时肃然起敬,一名兵士躬身答应,迅速离去,没过多久,便即返回,恭敬道:“统制大人,总督大人请你们二位进去!”   卫天青回头看了楚欢一眼,见楚欢神色镇定,心中暗暗赞叹。   若是换了一般人,要面见一道最高的长官,大秦国的封疆大吏,十有八九会露出紧张或是激动神色,可是楚欢却显得镇定无比,就似乎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宠辱不惊,能成大事!”卫天青心中暗想:“这次是给大人找到了一个得力之助!”   卫天青对总督府十分熟悉,他负责总督府的防卫警戒事务,自然是对总督府的各处角落都了若指掌,亦是为了方便在总督府内布置人手警卫。   顺着一条弯弯曲曲的青石板小路向前行出不久,就见到前面不远处正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锦袍,头上戴着棉冠,一只手背负在身后,另一只手却是捏着一根小树枝,正在挑逗面前的一只鸟笼子。   那鸟笼子之中,有一只色彩斑斓十分漂亮的鹦鹉,也不知是因为天气寒冷还是因为其他的缘故,那鹦鹉无精打采,锦袍人虽然在挑逗,那鹦鹉却是呆在笼子里不动。   卫天青轻声向楚欢道:“这位就是总督大人,不必太过拘束,但是切莫说错话!”也不多言,领着楚欢上去,躬着身子拱手道:“大人!”   楚欢也是在旁拱了拱手,却没有说话。   锦袍人转过身来,笑道:“总有人常说人心难测,我以前也是觉着如此。有口是心非的,有包藏祸心的,有自以为是的……只是经的多了,也是多少能够看出一些人的心思来。但是这几日我忽然明白,人们常说人心难测倒未尽然,以本官来看,反倒是这一只鸟的心思更难猜测……!”他将手中的小树枝丢开,继续道:“这几日我花心思调教,只想让这鹦鹉说上几句话,可是它却像死了一般,硬是没能为本官哪怕叫出一声来……现在看来,人心固然难测,这鸟的心思更是难测啊,人心我也可以看出一二,鸟心却是一丝儿也看不出来了。”   楚欢并没有抬头,但是这位总督大人忽然说出这番古怪的话来,却是让他感觉有些奇怪。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卫天青含笑道:“这只鸟非我族类,大人不懂它的心思,倒也正常。”   总督呵呵笑道:“不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八个字可圈可点。”目光终是落在楚欢的身上,微一打量,问道:“你便是楚欢?”   “草民楚欢,见过总督大人!”楚欢拱手道。   总督抚着颌下青须,忽地看向卫天青,微微一点头,卫天青眼中划过一道精光,猛地大喝一声,竟是以闪电般的速度抽出腰间的佩刀,横里向楚欢砍了过去。   第一零三章 夫人心中的侠客   卫天青这一刀当真是突如其来,楚欢虽然是个极其谨慎之人,但是事先却对卫天青攻出这一刀没有丝毫的戒备,眼见得卫天青这一刀猝不及防砍过来,楚欢心里一沉,在这一刻,潜藏在他骨子里狼一般的警觉性爆发出来,他的右脚脚跟猛力一顶,整个人已经往后退出,速度之快,犹若鬼魅。   卫天青不愧是禁卫军的统制,楚欢后退之时,他的身形就像影子一般随着楚欢的后退贴了过去,手中刀光匹练。   此时天上已经飘着雪花,楚欢神情冷峻,此时他尚不知卫天青为何突然出手,只觉得十分古怪,心里更是有些吃惊:“难不成他们已经知道我是谁?”心里顿时升起杀机。   卫天青连出七刀,一刀比一刀猛,而且招式奇诡,楚欢心里虽然吃惊,但是却沉着应对,并没有还手,只是竭力闪躲。   七刀过后,卫天青却陡然收刀,没有继续紧逼,而是哈哈笑起来,回过头去,恭敬道:“大人,你瞧如何?”   总督乔明堂已经拍起手来,脸上显出满意的笑容,点头道:“卫统制所言果然不错,楚欢反应机敏,身手不凡,却是不是泛泛之辈。年少英杰,年少英杰啊!”   楚欢站稳身形,双拳紧握,眉头微皱,不明所以,卫天青却已经收刀在腰间,拱手道:“楚兄弟,得罪了,总督大人这是要看看你的身手,你反应快速,连躲我七刀,整个禁卫军中,也难有你这样的人才,没有让咱们失望!”   楚欢这才明白,卫天青突然出手,却是想要当着乔总督的面考校自己的功夫。   乔总督缓步走上前来,楚欢方才没有直视他,倒是没看清他面容,现在却是看的清楚,这乔总督四十五六岁样子,国字脸,浓眉大眼,相貌堂堂,面如冠玉,看上去极是儒雅。   此人年轻时候也必定是个俊朗的人物,便是如今年纪大了,却也相貌堂堂,很有风度。   楚欢见过乔夫人,记得乔夫人虽然保养得好,但是那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相比起来,这乔总督比之乔夫人可是要大出十多岁。   乔总督凝视楚欢,笑道:“楚欢,卫统制两次向本官举荐你,夸赞你武功不凡,今日一见,果真是没让本官失望!”   楚欢缓过神来,拱手道:“总督大人过誉了!”   乔总督摇头道:“并无过誉。卫统制的武功,本官是了解的,若是换成一般人,陡然出刀,莫说躲避,那是连反应也反应不过来的。”此时天上飘着雪花,乔总督含笑道:“随本官进堂说话!”他声音柔和,身为一道总督,朝廷的封疆大吏,却并没有太大的官架子。   乔总督拎着鸟笼子,领着楚欢二人进了旁边的一栋屋内,里面炉火正旺,两名小丫鬟在旁伺候着,乔总督将鸟笼子放在桌子上,在楠木大椅子上坐下,这才指着侧旁的椅子,声音温和道:“都坐下吧!”   楚欢看向卫天青,卫天青已经笑道:“楚兄弟,大人为人谦和,能让你来找到这里,你就不用拘束。”率先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楚欢见状,也坐了下去。   乔明堂身为一道总督,却能对一名乡野草民如此谦和,楚欢此时倒也觉得这乔明堂能够有今日,倒也不是运气使然,本身也还是有些气魄的。   “你的事情,卫统制对本官也都说过。”乔明堂抚须道:“你前番救了夫人,功劳不小,本官在这里向你表示感谢!”   楚欢拱手摇头道:“都是卫统制浴血搏杀,这才拼死救出夫人,草民不敢居功!”   乔明堂闻言,眼中露出几分赞赏之色,便是卫天青也显出欣慰之色。   卫天青露出欣慰之色,倒不是因为楚欢将功劳归属在他的身上,他不过是觉得楚欢果然聪明得紧,在官场之上,不居功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品质,却又是成大事的一个重要因素。   官场乃是天下间最阴讹之处,风平浪尽之时,看上去每个人都带着笑脸,但是一旦风雨爆发,每个人的表情都会变的狰狞无比。   所以在官场上混迹,最紧要的就是能够察言观色,能够清晰地判断形势,能够知进退,而身为部下,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定要拥有不居功自傲的觉悟。   一旦有功,将功劳归属给上司,非但不会失去自己应得的赏赐,往往能够因为识趣反而得到的更多。   楚欢这句谦虚之词,听在这两位官场中人耳中,便都觉得楚欢是个懂事的人,这样的人才,只要稍加培养,必然是可用之才。   此时丫鬟已经奉上茶来,乔明堂端起茶杯,拿起茶盖,吹了吹茶面的茶末,笑道:“这是前番茶商送给夫人的雨前龙井,很是难得,都尝一尝吧!”   这话听起来并无他意,但是楚欢却明白,茶商前来送礼,不可能只是送些茶叶给乔夫人,那是托名而已,不过却也不知道乔明堂是否另有收受其他贿赂?   只是转念一想,乔明堂能将这事儿轻描淡写说出来,倒反似还真没有太多的猫腻,恐怕真的只是借着夫人名义收了些茶叶而已。   几斤茶叶,自然算不得贪污受贿。   想想也是,云山府看似平静,但是官场上派系分明,乔明堂身处其位,自然是小心谨慎,绝不会轻易被人抓住把柄。   楚欢端起茶盏,揭开盖儿,只见水色澄清,色泽翠绿,里边飘着几片茶叶儿,一股淡淡幽香飘然而出沁人心脾,那清茶初而觉得淡雅,既而又觉得那幽香绵绵不绝,虽不强烈,却像三春原野地花草清香一般,久久徘回不去。   楚欢想到之前在苏府,琳琅煮的茶也是雨前龙井,似乎也是这般香味,当时品过,那是极有味道的,看来富贵之人都喜欢在茶道上钻研一番。   品了一口雨前龙井,乔明堂放下茶盏,凝视楚欢含笑道:“楚欢,卫统制乃是本官极器重之人,他几次三番向本官举荐你……虽说你救了夫人,功劳不小,但是本官用人,不会因恩而用,禁卫军是朝廷的精兵,无论是将还是兵,想要进入禁卫军,都是要有真本事才成!”   楚欢神情淡定,点头道:“总督大人说的是!”   “但是今日本官亲眼见到了你的功夫,比之禁卫军中的郎将也丝毫不弱。”乔总督含笑道:“不过陡然升你为郎将,自是难以服众,本官觉得你还是在禁卫军多多历练,等到立下功劳,再逐步提升,这才能服住人心!”看向卫天青,道:“卫统制,不如让楚欢在禁卫军中先做个校尉,若是立下功劳,你自己再慢慢将楚欢提升上来?”   卫天青自然清楚,这校尉乃是禁卫军中最低一级的将官,从校尉开始,其上乃是牙将、卫将、郎将直至统制。   校尉也能管上十五六个人,他听出乔明堂的意思,乔明堂既然让他见机提升,实际上已经是许诺楚欢,日后必保他步步高升。   他真要起身答话,却听得一个娇媚的声音道:“校尉?乔明堂,你老婆的性命只值一个校尉吗?”声音之中,从侧门涌出来几个人,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位美妇快步而来。   这美妇眉黛青山,肤似凝脂,走过来的时候婀娜多姿,丰姿典雅,云状的云鬓凸显高贵,一双凤目显示着她性情中有些高傲,此时带着些许怒色,小巧莲步极为利索地走过来。   楚欢倒是一眼便认出来,这陡然而来的美妇,正是以前一同遭过危难的乔夫人,今日她一身毛裘,披着粉红色的大氅,年纪虽然过了三十,但是保养的极好,肌肤白皙滑.嫩,相貌也是甚美,眉梢间带着成熟女性才拥有的妩媚风情。   乔明堂脸色微变,已经起身来,堂堂一道总督,身子竟然微微躬起,笑道:“夫人,你……你怎么也过来了?”   乔夫人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恩公来了,我能躲在屋里不见吗?”竟是上前来,向楚欢道了个万福,嫣然笑道:“恩公救命之恩,奴家感激不尽,今日可算是有幸当面道谢了。”   乔明堂在旁边看见,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无论怎样说,乔夫人都是堂堂总督夫人,身份高贵,楚欢虽然有恩惠,但终归是乡野草民,乔夫人向楚欢行礼,那是尊卑错乱。   只是这乔总督对乔夫人又是宠爱又是有几分畏惧,倒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表情有些怪异。   楚欢早已经站起来,还礼道:“不敢不敢,夫人一向可好?”   乔夫人出身官宦之家,性情高傲,脾气是有的,但是人心倒是不坏,也懂得礼数,上次被绑架,其实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惊骇,偶尔想到那个恐怖的场景,就有些后怕,心里更是感激卫天青和楚欢。   她性子有些大大咧咧,但却不是笨人,自己脱险,那是全仗着卫天青和楚欢,只不过在乔夫人心中,卫天青和楚欢却是不同。   卫天青不单是禁卫军的统制,也算得上是总督府的护卫首领,乔夫人返回太原娘家探亲,卫天青被派去保护,在乔夫人看来,本就有卫护之职,而且卫天青一直在乔明堂手下办差,乔夫人也将他当做部下看,所以卫天青有功,在乔夫人看来,那是份内之事。   但是楚欢却不同。   在乔夫人看来,楚欢是属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虽说乔夫人自幼出自官宦人家,但是心中却也和许多的女人一般,欣赏那种快意恩仇路见不平的侠客。   侠客的故事,古往今来流传众多。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在人们的心中,侠客洒脱豪迈,乔夫人自然也是时常听到这样的故事,只是她一直都被安全保护,又处在官宦之家,自然是难以见到传说中的侠客。   而楚欢上次救了自己,楚欢的本意或许未必是真的为救她,但是在她看来,楚欢就是那种仗剑行千里的义士侠客,所以乔夫人对楚欢那是有着极深的好感,也正因如此,她才会以总督夫人之尊,亲自向楚欢行礼道谢。   第一零四章 牙将   乔夫人听楚欢动问,立时笑起来,她长相十分的美艳,否则乔明堂也不会那般宠爱,而且美艳之中,更有着成熟妇人那妩媚风情,一笑起来,十分的好看,连声道:“也亏了你和卫天青上次搏命拼杀,奴家才能安全返回。”   乔明堂在旁道:“夫人,我正准备让楚欢进禁卫军,先让他做一个校尉……!”   他话声还没落,乔夫人凤目一冷,柳眉竖起,转头道:“不成!”   乔明堂见乔夫人神色不善,陪笑道:“夫人的意思是?”   “老爷,妾身刚才已经说过,楚欢是救过妾身的性命,以他的本事,进入禁卫军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你只给他一个校尉,难道他对妾身的恩情,只配得上一个校尉?”乔夫人俏脸上颇有愠怒之色,示意身边的丫鬟接下了身上粉红色的大氅,捻起裙裾,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不再说话。   乔明堂神色有些尴尬,道:“夫人,此事我正在与他们商议,你且先回避一下,回头我再与你细说!”   乔夫人柳眉依然竖起,摇头道:“不成。妾身要听你们说完,今日若是没有一个满意的接过,妾身绝不应允!”   乔明堂眼角抽搐,嘴角发苦,他堂堂总督,平日里凡事都是运筹帷幄,但是最大的弱点,就是有些畏惧乔夫人。   乔夫人当初嫁过来,那时候乔明堂的地位还不高,只是在国子监担任官职,莫家势力正盛,乔明堂自然会屈就一些,而且乔夫人性子本就有些刁蛮,再加上乔明堂心里也确实喜欢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美人,处处忍让,十多年下来,反倒是形成了惧内的心理。   乔明堂尴尬的模样看在楚欢二人的眼中,都是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二人自是不能表现出一丝笑意,甚至在这种时候,都不能开口说一句话。   乔明堂稳了稳心神,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叹道:“夫人,今日召楚欢来,不是为了恩情才向他赏赐,而是为了给朝廷收纳人才,这纯属公事,你还是不要混为一谈!”   “为朝廷纳才?”乔夫人看了乔明堂一眼:“即使如此,如此难得人才,你为何只给他一个校尉?你这不是小材大用吗?算不得为朝廷纳才!”   乔明堂苦笑道:“那依夫人之见,难不成要给楚欢一个统制?”   卫天青闻言,有些尴尬。   乔夫人看见卫天青样子,捂嘴一笑,倒也是娇艳的很:“你给楚欢统制之职,难不成要将你的总督位置让给卫天青?”她倒也不忌言。   乔明堂忍不住皱眉道:“胡闹,胡闹!”   “这样吧,你要是真的为朝廷纳才,给楚欢一个卫将吧!”乔夫人敛容道。   乔明堂皱眉道:“卫将?夫人,你真是胡闹。楚欢在禁卫军中连一日也没有待过,在禁卫军中更无寸功,怎能担任卫将?”   “怎么不能?”乔夫人竖眉道:“你那让禁卫军里的卫将们都出来和楚欢比一比,看看是他们厉害,还是楚欢厉害!”   乔明堂急了,摇头道:“夫人,这不是武功高低的问题,而是资历的问题。军队之事,岂同儿戏,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要知道禁卫军铁板一块,治军之首,便是要奖罚分明,当奖则奖,当罚则罚……禁卫军中的官员,哪一个不是攒够了资历和威望才慢慢提升上来……!”   乔夫人也摇头打断道:“你莫和妾身说这些大道理,妾身一介女流,听也听不懂。”   “不是说大道理!”乔明堂无奈道:“夫人,军中任职,不比其他,若是没有资历和威望,骤然提升,那是要出乱子的,底下的将士也不会服气。给楚欢一个卫将,本将倒是一句话,可是真要按你的意思来,让他担任了卫将,且不说赏罚不明,底下的将士也会视楚欢为异类,这对楚欢可是没有半丝好处。你这是害他,不是帮他!”   楚欢见总督夫妻二人竟为自己争吵起来,拱手便要说话,乔夫人却是抬起手,示意楚欢暂不要言语,道:“楚欢,你不用担心,今日他要不是给你一个卫将,我就和他没完。”向乔明堂道:“我不求你让他担任郎将,一个卫将也不成?如此看来,在你心中,我的性命实在不值什么!”   乔明堂连连摇头,只觉得乔夫人有些胡搅蛮缠,可是他不能对乔夫人发作,终是道:“我也不和你争了,最多只能给他一个牙将。这已经是破例了,若是再高,不但坏了禁卫军的规矩,也是害了楚欢。楚欢担任牙将,日后若是资历威望够了,又或是立下功劳,自然可以大加提升……拔苗助长,那是害人害己!”   乔夫人肃然道:“你当真只给他一个牙将?”   “是!”乔明堂态度这次倒是坚决。   “当真不给他卫将?”乔夫人冷冷道。   乔明堂心里有些虚,但还是咬牙道:“夫人,大局为重!”   乔夫人忽地展颜一笑,道:“好吧,那就牙将吧,总比校尉强。”她向楚欢笑道:“楚欢,从今天起,你就是禁卫军的牙将了,这是总督亲口答应的,有我和卫天青作证,他抵赖不了!”   乔明堂一怔,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乔夫人坚持让楚欢做卫将,那是以进为退之法,或许乔夫人也明白陡然封楚欢为卫将十分为难,所以心里早就打定主意要为楚欢谋个牙将,她这以进为退之策,倒是让乔明堂掉了进去。   楚欢刚张口,还没说话,乔明堂已经先开口道:“本官堂堂总督,岂会出尔反尔。”向楚欢笑道:“楚欢,今日夫人为你请求,我就破例让你担任禁卫军牙将。你陡然被封为牙将,在军中少不得会遇到一些麻烦,你自去好生处理!”   楚欢终于有机会说话,拱手道:“总督大人抬爱,楚欢感激不尽,没齿难忘。只是楚欢却不能接受如此厚恩!”   乔明堂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中显出怪异之色。   乔夫人也有些奇怪,问道:“楚欢,你可是不满意牙将之职?”   卫天青知道楚欢的意思,见到乔明堂神情不悦,急忙起身道:“回禀大人,楚欢并非有意拒绝,实是另有缘由!”   乔明堂神情冷淡,端起茶盏,淡淡道:“有何缘由?堂堂禁卫军,难道还不能容下楚欢?”   楚欢摇头道:“大人误会了。只是草民有承诺在身,所以……!”   “承诺?”乔夫人抢着问道:“什么承诺?”   卫天青这才将楚欢与苏琳琅的约定说了出来,乔明堂一怔,上下打量楚欢一番,像看怪物一般,诧异道:“楚欢,本官若是没有听错,你是宁可去担任一个商户家的护院,也不愿意到禁卫军中担任牙将?”只觉得匪夷所思。   不等楚欢说话,乔夫人已经道:“老爷,你说差了。楚欢不是不愿意担任牙将,只是他有承诺于人,所以要履行诺言。古往今来,真正的义士,那都是一言九鼎,有诺必承,楚欢为了诺言,不惜让老爷不悦,这可是重言诺的真正义士。”   乔夫人的心中,终是有一段侠客义士梦。   乔明堂皱起眉头,随即神情微微缓和一些,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末,缓缓道:“本官不强人所难,你若真是要去做那护院,本官绝不勉强!”   卫天青看向楚欢,使了个眼色,只望楚欢能够回心转意,丢了那边的诺言。   楚欢微一沉吟,乔夫人看出楚欢为难,却已经笑问道:“楚欢,你说苏家让你去担任护院师傅,帮他们训练几个护院?”   楚欢点点头。   乔夫人笑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向乔明堂道:“老爷,妾身倒是有一个好主意,可以一举两得!”   乔明堂放下茶盏,问道:“夫人有何高见?”   “老爷,苏家就在府城之内,楚欢既然答应了苏家的要求,便让他去就是。”乔夫人笑盈盈道:“但是这牙将照样封给他,只是一时半会儿不去军中报道。以楚欢的本事,训练几个护院,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用不了多久,等那几个护院学到几招,再让楚欢回来报道就成。”她身体侧倾过去,腰肢很细,半边丰.臀微微挺起,形成一个很美妙的弧线:“训练出几名护院,楚欢也算履行了承诺,他既是禁卫军牙将,到时候入军中报到,苏家也不敢说什么,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卫天青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道:“夫人果然是高见,如此一来,当真是一举两得了!”   乔明堂沉吟着,半晌才道:“身为禁卫军牙将,去给商户训练护院,这……这只怕不妥吧?”   乔夫人脸色不善起来,带着怪责口气道:“老爷的意思,是说妾身这个主意是胡说八道?”   “不是不是。”乔明堂急忙摆手道:“夫人误会了,我细想了一下,这还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全了楚欢的承诺,也为朝廷纳了人才,唔……一举两得,一举两得!”抚着胡须,口中这样说,但是却总有一丝言不由衷的味道。   卫天青松了口气,立时向楚欢道:“楚欢,总督大人如此开恩,还不谢过总督大人!”   楚欢微一沉吟,终是上前一步,拱手道:“楚欢谢过大人!”心中亦想,实在不成,回头在禁卫军中栖身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乔明堂点了点头,道:“话是这般说,但是你既然身为禁卫军之将,若是有调令,你却还是要服从的。一旦禁卫军需要调动应付突变之事,你却需随时回到军中报道,听候调遣!”   “草民知道!”楚欢拱手道。   乔明堂这才起身道:“夫人,外面都下雪了,这屋子里也不是暖和,我送你回房!”过去拿了粉红色大氅,竟是亲自为乔夫人披上,显得很为细心。   “卫统制,你带楚欢出府去吧!”乔明堂挥挥手,并不多言。   楚欢看了桌上的鸟笼子一眼,忽道:“大人若真想让这只鹦鹉说话,不妨找个镜子放在它面前,越清晰越好,或许有奇效!”   乔明堂一愣,随即点点头,也不多言。   楚欢这才和卫天青告退出门。   外面的雪花飘舞,卫天青领着楚欢走出院子,才笑问道:“楚兄弟,你不会怪为兄吧?”   “卫大哥何出此言?”楚欢奇道。   卫天青笑道:“方才为兄陡然出手试探你的功夫,出其不意,让你受惊了!”   楚欢明白过来,笑道:“卫大哥,说句实在话,当时小弟还真是惊了一下,不过卫大哥的刀法真是了得,你连出七刀,气贯长虹,毫无破绽,若是再有三刀,小弟便实在躲不过了!”   卫天青哈哈笑道:“楚兄弟过誉了,我的刀法可是不成样子的。”   楚欢肃然道:“卫大哥自谦了。你的刀法浑厚扎实,那是根基极佳,而且七刀劈出,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确实是好刀法!”   卫天青又是大笑起来,不过眼眸子中还是带有几分得色,道:“不瞒楚兄弟,我这套刀法有个称呼,叫做连云十八刀,劈出七刀,还有十一刀没有打出来!”   “连云十八刀?”楚欢奇道。   卫天青点头道:“十八道若是完整使将出来,犹若云海,连绵不绝,虚实难料……!”一摇头,笑道:“不过这只是我的得意之作,比起三刀来,实在是天地之别!”   楚欢皱眉道:“卫大哥所说的三刀是指哪三刀?”   “鬼刀、狂刀、霸刀!”卫天青肃然道:“三刀四枪破天弓,楚兄弟难道没有听说过?”   第一零五章 三刀四枪破天弓   卫天青说出“三刀四枪破天弓”之时,楚欢眼中迅速地划过一丝无人能察觉的异色,脸上却笑道:“三刀四枪破天弓?还请卫大哥指教!”   卫天青叹道:“其实这是说朝廷的八位强者。”顿了顿,道:“四枪破天弓且不说,这三刀那都是名动天下之辈。狂刀风将军的名号,你总该听说过吧?”   楚欢问道:“卫大哥说的是关西军的风寒笑风将军?”   “正是!”卫天青点头道:“风将军的刀法那可是天下闻名,我虽然没有亲见,但是听过传说,风将军刀法施展出来,状若疯魔,就像喝醉的酒徒,但是看似没有章法,可是每一刀都含着无穷的威力,风将军当年也是凭借着刀法建功立业,世人说他刀法如狂,所以称他为狂刀!”说到这里,卫天青忽然一声长叹,苦笑道:“只可惜风将军如今遇害,和他手底下的十三太保中了西梁人的暗算……天下再无狂刀,也再无风将军!”   楚欢神情黯然,似乎也为这样一个人物被害赶到惋惜。   “不过狂刀虽去,还有鬼刀和霸刀健在。”卫天青憧憬道:“若是能有一日一睹这两位的风采,这一生可就没有白活!”   楚欢问道:“卫大哥,听你这般说,难道他们的刀法还真是出神入化?”   卫天青想了想,这才道:“楚兄弟,我且说个故事与你听。”   “请大哥赐教!”   “我曾听说,古时候有个厨子,为皇帝宰牛,连皇帝看到他的宰牛之技,都是赞不绝口!”卫天青与楚欢并肩走在青石板小径上,边走边道:“据说那厨子一开始宰牛的时候,眼里看到的东西,便只是牛,但是过了好些年,他再看牛的时候,却看不到整头牛,等到再后来,他只凭借精神和牛接触,不必用眼睛去看,就能够了解牛的身体结构,清楚它们的筋骨缝隙,宰牛之时,顺着骨节间的空处入刀,等他将牛宰剥了,皮肉都取走,可是牛的骨架却一分不伤,完好无损!”   楚欢这一瞬间,脑中立时蹦出四个字:“庖丁解牛!”   庖丁的刀法,那可是真正的出神入化,到了那个级别,已经不拘泥于章法,解牛过程,心到意随,浑然天成。   卫天青叹道:“真正刀法,便是那厨子一样的境界了。不拘泥于招式,只是用精神去出刀,达到心意手融为一体,到了那等程度,根本没有招式可言,但是随意使出的一招,那都是宗师级的招式,准确犀利……!”苦笑道:“我这连云十八刀,虽然施展起来倒也不弱,但是终究还是拘泥招式,比起无形意刀,已经是落了下乘!”   楚欢却似乎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点头叹道:“卫大哥也不必遗憾,试问这天下使刀者不计其数,真要达到以心驱刀,浑然天成,那也是屈指可数,寥寥无几啊!”   卫天青微微颔首,两人说话间,已经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总督府大门处,两人也不是拘泥之人,拱手告别,楚欢自是骑着自己的黑马离去。   楚欢走后,卫天青神情立刻严肃起来,加快步子回到了先前所在的那间屋子,而总督乔明堂此时却已经在屋内等候。   见到卫天青进来,乔明堂一抬手,道:“坐下说!”   卫天青坐了下去,拱手道:“大人,楚欢信守承诺,武功杰出,而且得识大体,确实是可造之材!”   乔明堂端着茶盏,微微颔首道:“确实是个人才,禁卫军中,罕有如此年轻才俊,稍加调教,日后或许真的能成为本官的得力之助!”   卫天青含笑道:“大人,楚欢信守承诺,而且当初能够仗义出手,由此可见,此人的人品不差,知恩图报,是个忠义之人!”   “如今这世道,忠义之士难寻,错过就没有了。”乔明堂轻叹道:“若他真的忠于本官,本官自然是不会亏待他。”顿了顿,声音微低:“主上如今处境不好,不少人已经都被那边收拢过去,真金不怕火炼,其实这次变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够炼出真金,知道谁是真金白银,谁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了。”   卫天青正色道:“大人说的极是,那些小人今日能背叛主上,他日也未尝不会背叛那头。留着这些小人,反倒会坏了大事!”   乔明堂微一沉吟,才道:“不过那头羽翼旺盛,奇人异士也收罗不少,咱们需得为主上分忧,多多招揽人才。”顿了顿,皱眉道:“这楚欢是个人才,但是本官还有些担心!”   “大人的意思是?”   “你可调查出他的底细?”乔明堂肃然道:“当日你们遇险,他恰到好处地出现,而且能够救出你们,要么就是你们运气确实不错,这也是我最希望的结果,但是……本官只担心楚欢那次与你们相遇,未必是偶然,有可能是事先计划好的!”   卫天青皱眉,神色凝重道:“大人是怀疑楚欢?”   乔明堂摇头叹道:“不是本官怀疑楚欢,而是本官身在其职,强敌环伺,不得不小心谨慎。你也知道那头的势力,他们手下可不缺高手,如果是有意设下这个圈套,借机让楚欢施恩,从而让他接近到我们身边……!”说到这里,乔明堂脸上显出阴冷之色,低声道:“你可想过结果?”   卫天青神色凝重起来,微一沉吟,才道:“大人,卑职从楚欢的眼中能够看出,此人并不是一个阴险小人……!”   乔明堂摆了摆手,淡淡问道:“本官问你,主上手下,是否都是正义忠诚之士?”   卫天青一怔,犹豫一阵,才摇头道:“恕卑职直言,恐怕……恐怕未必如此!”   “那本官再问你,那头是否都是贪婪卑鄙的小人?”   卫天青摇摇头。   乔明堂点头道:“不错,有时候本就不是以堂堂正正和卑鄙阴险来区分两种人。那头也未必没有忠义之士,咱们这边,也未必没有阴险小人!”   卫天青拱手道:“大人教训的是。”   乔明堂抚须道:“如果咱们要派人过去接近他们的人,也必定会派人忠义之士,你说是不是?”   卫天青明白乔明堂的意思,皱眉道:“大人难道真的以为楚欢是对方派过来的人?”   “本官说过,无论做什么事情,咱们都要小心谨慎。”乔明堂肃然道:“但是话说回来,咱们虽然不能轻易相信楚欢,但是这样的人才,却也不能白白放过。”沉吟片刻,才道:“你派人继续在暗中打听楚欢失踪这几年的情况……总不会查不到一丝儿线索。另外派人暗中盯住楚欢……!”想了想,摆手道:“算了,不必派人暗中盯他,若他并非对方所派,咱们派人盯梢,反倒适得其反让楚欢生出反感之心……!”   卫天青起身拱手道:“大人英明!”   “他若真有什么图谋,本官迟早会看出来!”乔明堂淡然道:“若是可造之材,本官会悉加培养,若是对方派来的暗桩……!”说到此处,只是冷哼一声,眼中划过杀机。   等卫天青退下去之后,便有一名丫鬟捧着一只铜镜进来,乔明堂吩咐丫鬟将铜镜摆在那只鸟笼子旁边,正对着那只鹦鹉面前。   这铜镜打磨的十分光滑,鹦鹉的图像在里面照的十分清晰。   说来也怪,本来死气沉沉的鹦鹉看到镜子里出现了“同伴”,竟是来了精神,往前跳了两跳,显然是对镜子里的“同伴”很感兴趣。   乔明堂抚着胡须,盯着笼子里的鹦鹉,低声道:“说话,快说话!”   那鹦鹉左看看右看看,凑到鸟笼子边,瞅着那镜子里的同伴,陡然张开尖嘴,叫道:“老子英俊不?老子英俊不?”   ……   ……   楚欢骑在马上,顺着长街往前行,心里却在回忆着总督府的每一幕。   卫天青出刀试探他的武功,楚欢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仅有这样一个意图,是否还另有其他玄机?自己当时如果不只是闪躲,而是在惊变之下还手,又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楚欢的警觉性极强,乔明堂所在的那个院子里,看似平静无比,但是楚欢当时却已经隐隐观察到,至少有四五处地方暗藏了护卫,暗中已经有弩箭正对准着自己。   卫天青突然出手,固然有试探自己武功的原因,那么有没有可能也是在试探自己的反应。   像乔明堂这样的封疆大吏,可说是随时都在防备着突如其来的刺杀,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使自己是卫天青带入进去,乔明堂也一定会心存怀疑,楚欢甚至清晰地记得,一开始见面之时,乔明堂那是刻意与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显然是在对自己有提防。   现在想想,如果自己真的是刺客,卫天青突然出刀,那么十有八九会觉得自己的身份被对方看穿,在那种情况下,就会拼死一搏,全力攻向乔明堂。   而只要自己出手攻击乔明堂,隐在暗处的那些弩箭必定会在同一时间发起攻击,那些弩箭分布的地方十分有讲究,只要他们真的发动攻击,那么从各个方向射来的弩箭足以保证刺客没有任何的道路可逃,更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对乔明堂造成威胁。   乔明堂看起来倒也十分和善,只是其心思却实在缜密的很,处处防备。   这一点楚欢倒也能够理解,身居高位者,将自己的安全自然是视为第一位。   “大爷,这有上好的胭脂水粉,买些送给家里姑娘,这是上好的胭脂水粉,价格却便宜!”旁边有声音打断了楚欢的沉思。   楚欢扭过头去,只见街边摆着一个胭脂水粉铺子,门前站着一个伙计,正在召唤路边行人。   第一零六章 庖丁解牛与楚欢解鸡   楚欢犹豫了一下,终是往胭脂水粉铺子买了一盒胭脂,不是最差的,却也不是最好的,他知道女人天性.爱美,素娘出身乡野,从没有涂抹过胭脂,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喜欢,想着她这些年受的清苦,买一盒胭脂回去送给她,想必也能让她欢喜片刻。   出了胭脂铺子,路上瞧见买活鸡的小贩,想到家里虽然也有鱼有肉,但都是腌制的,倒没什么新鲜的菜肴,当下买了一只老母鸡,担心带着活鸡回家后,素娘不舍得杀死会养起来,便让小贩割了鸡喉咙,这才带着老母鸡一路回了家。   回到家里,在大槐树下栓好了黑马,进屋与母亲说了会子话,倒也没将自己担任了禁卫军牙将的事情告诉母亲。   这时候天已经到黄昏时分,素娘正在厨房那边忙活,楚欢拎着老母鸡到了后院厨房,比起以前在刘家村的灶台,新宅子的灶台自然好得多,屋里也已经备好了许多的木柴,楚欢进到厨房,只见素娘正在烧饭,新棉袄却没有穿,穿着那身青色棉袄,系着围裙,正弯着身子往灶台内添木柴生火。   她身子弯起来,臀儿自然而然就翘起来,紧绷绷的被衣裳包裹着,浑圆丰满,听到身后脚步声响,素娘转过身来,见到楚欢,神情有些古怪,但还是道:“你回来了?”她往日说话的语气不冷不热,但是今日的语气,倒似乎柔和许多。   楚欢笑道:“天还没黑下来,这么早就煮饭了?”   “天气太寒,今天又下了雪,娘年纪大,早些做饭,吃完便可以早些歇息。”素娘解释道,见到楚欢手中拎着一只鸡,奇道:“是你买回来的?”   楚欢点头道:“是!”   “家里有许多菜,为何还要花银钱买菜?”素娘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过惯了清贫生活,过日子精打细算十分节约,虽说来府城才几天,但是对目前的生活已经相当满意,家里虽然只是苏伯让人送过来的咸鱼咸肉,但是对素娘来说,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奢华生活,楚欢花银子买鸡回来,这让素娘只觉得楚欢有些大手大脚。   过日子还是要精打细算好。   楚欢笑道:“不值几个钱,咸菜吃太多,皮肤容易变黄!”转身走出去,道:“我去将这只鸡洗剥干净。”   等楚欢出去,素娘有些疑惑,自言自语道:“吃咸菜会变黄?”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微微撸起衣袖看了看自己手臂,撇撇嘴,自语道:“尽胡说八道!”不过心里却也并不觉得楚欢所言纯粹是开玩笑。   忽地想到什么,脸上微微一热,贼兮兮往外看了一眼,这才从怀中取出姻缘签,这只姻缘签可是让她今天整整一日陷入不安之中。   今日一大早起来,她迫不及待看看姻缘签是否出现老道士所说的“天相”,结果还真被那老道士说中,这姻缘签的两面都是出现了古怪的“天相”。   一面是图画,一面是文字。   素娘不识字,所以姻缘签上的那一行小字她不认识,但是那个图画她却是知道,那是一个“囍”字,便是农村办喜事,也会张贴“囍”字,这是姻缘图画,素娘自然识得。   天相出现,素娘一整日都是心惊肉跳,如果说之前还有几分怀疑吕道长故弄玄虚,当姻缘签上出现天相之后,她已经是彻彻底底地相信吕道长的话。   一想到自己前世与楚欢竟果真是夫妻,素娘就感觉面红心跳,匪夷所思,却又是心神不宁,她实在不知道是否该欢喜还是该沮丧。   素娘是个传统的女子,楚家和叶家在素娘幼时交好,所以互相走动,幼时素娘跟着父亲到楚家串门,倒是私下与楚欢玩耍的多一些,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只是后来两家定娃娃亲,素娘年纪比楚欢大上一岁多,所以倒是与楚欢的兄长定了亲。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素娘自然也不能反对,过门之后,楚原已经是伤病极重,根本不能圆房,素娘一心照顾楚原,两人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实际上二人也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   素娘是个纯朴女子,真要说其内心,楚家两兄弟,她内心深处定是喜欢楚欢多一些,但是嫁给楚原,自然就本本分分做楚原的妻子,从无他念。   楚原去世后,素娘又一心照顾楚李氏,在她而言,从没有想过脱离楚家另嫁他人妇的念头,哪怕是楚欢突然回来,她也只是将楚欢当做小叔子,根本不作他想,其实也没考虑过一旦楚李氏离世楚欢取了媳妇,自己该怎么办。   但是这一次突然碰上吕道长,更出现“前世夫妻今世姻缘”这个测言,却让素娘平静的心激起了滔天大浪。   她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脑子里一片茫然。   “素娘姐,鸡头要不要?”素娘正拿着姻缘签满腹心事,忽听楚欢声音响起,一时间手忙脚乱,急忙将手中的姻缘签收起来,有些慌乱道:“随……随你!”   楚欢“哦”了一声,也不多问。   楚欢先将母鸡丢进热水盆里,随后拔了毛,看着整只老母鸡,猛地想起先前与卫天青的对话来,卫天青说到了庖丁解牛的故事,出刀之后,皮肉取下来,骨架却完整。   他微一沉吟,从身上也取出那只匕首来,盯着眼前的老母鸡看了许久,终是喃喃自语:“古时候有庖丁解牛,今日我楚欢也来解鸡!”   他出刀去,顺着母鸡的肚子开始划刀,一开始倒也有模有样,毕竟是有些刀功基础的,但是很快,匕首就碰到了骨架。   他也不懈怠,此时眼中只有母鸡,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半晌过去,老母鸡身上的鸡肉是东一块西一块,成了大小不等的肉渣滓,好好一只老母鸡,被他练刀弄得不成样子。   楚欢只是沉浸在“解鸡”之中,丝毫不气馁,猛听得旁边一声惊呼:“二郎,你在做什么?”   楚欢回过神来,扭头去看,只见素娘站在一旁,捂着嘴,一脸的惊讶之色,楚欢再看自己手下,那只老母鸡已经支离破碎,哪里还成样子。   楚欢尴尬无比。   “你和这只老母鸡有仇?”素娘现出恼色:“这是不是碎尸万段?”也难得素娘知道碎尸万段这个词,她看着花银钱买来的老母鸡被弄成这个样子,恼怒不已。   楚欢收起匕首,挠了挠头,尴尬笑道:“素娘姐,我……我再去买一只!”   ……   晚饭的时候,支离破碎的老母鸡还是端上了饭桌,也亏得素娘本事,不成形状的鸡渣滓被素娘也是勉为其难烧成了一道菜。   楚李氏看着碗中碎呼呼的鸡肉,很是纳闷,问道:“这是那只母鸡?”楚欢回来之时,楚李氏见到他手中拎的老母鸡,虽然此时碗中的老母鸡早已经不忍卒看,但是楚李氏慧眼如炬,还是一下子辨认出是那只老母鸡烧成。   素娘此时也忘记了“前世夫妻今日因缘”的事儿,只是气呼呼地瞪了楚欢一眼,好端端的一只老母鸡,被楚欢糟蹋成这个样子,素娘是余怒未消。   楚欢尴尬笑道:“娘,你老人家年纪大了,鸡肉小些,容易消化。”此时也不管老人家是不是懂得“消化”二字的含义。   素娘又是白了楚欢一眼,没好气地道:“是呀,娘,你看二郎多孝顺……!”她拿起筷子,夹出一块很大的鸡肉,看向楚欢,问道:“那这块大的,是不是留给你自己的?”   楚欢“解鸡”,有大有小,这一块却又未免太大。   楚李氏呵呵一笑,这才向楚欢道:“二郎,这两日你一直没有往东家那边去,东家让你歇两天,你也要过去瞅一瞅,人家对你恩义,你也有将他们家的事放在心上。”   楚欢点头道:“娘,我知道,二郎明日就过去看看。”   素娘放下碗筷,道:“娘,我也想让二郎帮忙找个活儿,总不能呆在家里吃闲饭。这所宅子还欠着债,虽说二郎可以用工钱顶,但是一个人未免太辛苦,我也找份工,可以帮着二郎一起,早日将欠债还清。”   楚李氏尚未说话,楚欢也放下碗筷道:“不必。”看向素娘,正色道:“素娘姐,你操持家里,辛苦得紧,怎能说是吃闲饭?以前是你照顾娘,受尽贫苦委屈,如今我既然回来,就绝不会让你们受苦。你在家里好好照料娘,其他的事情就全部交给我!”   他心中其实倒也十分感激素娘,虽然素娘有时候有些冷嘲热讽,但是这女人的心却极好,正要到大事的时候,却是十分的贤惠,知道宅子欠债,却要找活儿做,帮自己减轻负担。   虽说女人的主责是相夫教子,外事不管,但这并不适合所有人,穷人家里的男丁固然要做事,而女人却也要一同担起家里的负担,素娘出身贫苦,那是习惯于帮助家里担起负担的。   素娘闻言,不置可否,却也不说话。   吃过晚饭,素娘服侍楚李氏先睡下,到了堂中,楚欢却已经上前来,递上下午买的胭脂,素娘接过,奇道:“这是什么?”   “胭脂!”楚欢微笑道:“下午路过胭脂铺子,进去瞧了瞧,瞧着这个不错,所以给你带了一盒,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女人天性对于这类化妆品就有着莫大的好感,素娘倒也不是没有听过胭脂,她出嫁之时,倒也是涂过胭脂,只不过那时找了别人借的,她自己可从没有过自己的胭脂,听楚欢说这盒是胭脂,顿时心花怒放,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嘴上却说:“又胡乱花银子,我又不稀罕胭脂……!”但是那表情分明是告诉楚欢,她太喜欢胭脂了。   心里美滋滋的便想拿着胭脂回屋去看,楚欢却又拿出一只银袋子递过来,轻声道:“这里有三十两银子,你自己收起来,家里若是缺什么,你自己花销就是,若使用完了,再找我要!”   素娘再一次捂住嘴,一脸惊讶,随即眼中显出惊恐之色,神情也变得冷厉起来,“楚二郎,你……是不是做了为非作歹的事?”   --------------------------------------------------------   PS:期盼大家砸票支持,收藏照顾!   第一零七章 拒礼   楚欢一怔,素娘便已经道:“你若是没有干坏事,身上怎地有这么多银子?”她此时陡然想起来,昨日在布庄,楚欢轻描淡写掏出几十两银子,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过惯苦日子的素娘来说,那可是一笔巨款。   素娘无法想象楚欢怎可能有这样多的银子,她只以为楚欢背着家中做了一些坏事。   楚欢莞尔一笑,道:“你觉着我像干坏事的人?”随即肃然道:“素娘姐,你放心,我绝不会为非作歹,这些银子,你尽管收着就是。”将银子塞进素娘手中,也不多言。   ……   ……   苏府之中,此时却也是灯火通明,今日府里来了客人,苏府正堂已经是摆下了酒席,苏府的管家正在作陪。   饭桌之上,只是坐了三人。苏伯含笑道:“少东家,一路上辛苦,也没有准备什么,这天寒,喝几杯酒暖暖身子。”   在苏伯对面,坐着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一身锦袍,脸色有些不悦,也没有端酒杯,只是皱眉道:“苏管家,我瞅着有些不对劲啊。”   “少东家此话怎讲?”   这男子靠在椅子上,四下里看了看,这酒桌上除了苏伯和他,另有一名一身黑色棉袍的中年汉子,眉骨上有一道疤痕,神情很是冷淡,僵硬的如同花岗岩,只是自顾自地饮酒,并不拘束,只听锦袍男子道:“我们从太原出发,连日赶路,一路上虽然也不怎么劳累,但是却也不轻松,只是到了贵府,除了半下午见了苏世妹一眼,到如今却再也没有见到……苏管家,难不成苏世妹对我有什么成见?”   苏伯忙陪笑道:“少东家说哪里话。不瞒少东家,年关将近,名下的铺子都到了年关理账的时候,小姐这阵子事情多,这会子只怕还在理账,你且莫见怪。”   这锦袍男子,却正是太原府陆家的少东家陆世勋。   陆世勋似笑非笑道:“苏管家,既然世妹正忙,我留在这里也很是无趣,这顿饭不吃也罢。”竟是起身来,向身边那黑袍男子道:“萧辰,咱们走!”   苏伯忙起身道:“少东家,你……你这是……!”   陆世勋淡淡道:“苏管家,倒也不是我陆世勋瞧不上你,你也知道,我陆家在太原也是名门望族,我好歹也是有身份地位之人,我不顾冬日严寒,从太原往这边送粮食,苏世妹却避而不见,这……恐怕也不是待客之道吧!”   他一拂袖子,便要离开,却听得一个清脆声音响起:“陆世兄这是在责怪琳琅?”话声之中,苏琳琅却已是从侧厅出了来。   她一身白色狐裘,身材婀娜,聘婷而来,姿容娇艳而成熟,行走身姿宛若流云,气质娴雅,脸上竟是带着几分笑。   陆世勋看了过去,见得琳琅美貌样子,一时间怔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琳琅上前来,盈盈一礼,含笑道:“琳琅杂事缠身,本是想让苏伯代为款待世兄,而且琳琅一介女流,怕是怠慢,不想陆世兄却是有此误会。”   陆世勋看着琳琅娇美笑容,心头一荡,强自镇定下来,拱手笑道:“看来世妹也是中了我的激将之计,为兄可不是真的要走,就是想让你出来,你是苏家主人,若是你不出来,许多事情也就不好商谈了!”他自以为幽默,还十分有修养地拉开一张椅子,笑道:“世妹来了就好,咱们坐下说话。”   琳琅微一犹豫,脸上笑容不减,终是盈盈坐了下去。   陆世勋这才坐下,笑道:“世妹操持这么大的家业,实在是辛苦,平日里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多谢世兄关心。”琳琅轻柔一笑,缓缓道:“师兄此番亲自前来,琳琅心中实在感激,一路上辛苦,琳琅在这里敬世兄一杯酒,多谢师兄此番不辞辛劳相助我苏家!”   陆世勋摆手道:“师妹说哪里话。想你我两家世交,你们家的事情,便是我陆家的事情,世妹的困难,也就为兄的困难,切不要再说见外的话。”   琳琅面不改色,淡淡笑道:“琳琅不敢当。苏家有难,绝不敢连累陆家,只是希望陆家能够看在当年的旧交份上,相助一把而已!”   陆世勋呵呵一笑,他一双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琳琅的脸,看似一脸肃然,但是那眼眸子深处,却满是炽热之色,偶尔间目光从琳琅酥胸划过,不动声色。   “前番送别世妹之后,为兄一回去就开始筹备粮食。”陆世勋正色道:“这是大事,我也知道世妹这边着急,那是不敢有丝毫耽搁的。”随即脸上显出得色,笑眯眯道:“世妹也知道我陆家在太原府的实力,加上我亲自操持此事,世妹所需的第一批粮食很快就筹备齐全。这一次共有五十辆车的粮食,顺着泾河往这边运送,只可惜半道上遇上了大雪,前行不得,所以找了地方歇下,我又担心世妹这边着急,所以嘱咐他们,只要停雪,就必须加快速度赶来,我自己也是凌人先行过来,就是要告诉世妹一声,那些粮食正往这边运过来,你也不必着急!”   琳琅肃然道:“陆世兄一切想得周到,琳琅感激不尽!”   陆世勋哈哈笑道:“又说见外话!”当下端起酒杯,与琳琅饮了一杯,瞧见琳琅遮袖饮酒的模样极是动人,一杯酒下去,那张白皙娇美的脸蛋很快就泛起一阵红晕来,灯光之下,当真是美不胜收。   陆世勋喉结动了动,放下酒杯,道:“世妹,你也知道,我一位族叔如今在京中户部为官,所以此番过来,少不得还要与云山官场上的人打打交道。家父嘱咐过,来到云山府,要往几位大人那边上帖子,请他们小聚一番,他们瞧在族叔的面子上,应该不会拒绝!”   琳琅微点螓首:“世伯嘱咐,世兄自然要尽心去办。”   陆世勋点头道:“不瞒世妹,家父让为兄宴请云山府官员,其实都是为了世妹的缘故。”   琳琅柳眉微蹙,但还是十分优雅一笑,问道:“世兄此话怎讲?”   “世妹前往太原求粮,家父就说过,定是这边有人故意挤兑世妹。苏世伯即去,如今只有世妹顶着这诺大家业,着实不易,咱们陆家必当全力相助。”陆世勋不动声色将椅子往琳琅这边靠了靠,凑近了几分,他已是闻到琳琅身上散发出来的少妇体香,沁人心脾,让他心神荡漾,面上却是一脸肃然道:“按照家父所言,只要世妹需要,我陆家在一日,便会保证粮食永远供给过来,而且价格上也一定会十分合理……但是说起来,这也是治标不治根。世妹的生意在云山府这边,若是不能打点好云山府这边的大小菩萨,终究不是长事,最好的法子,便是一劳永逸解决云山府这边的麻烦。”   琳琅依然是淡淡笑道:“世兄说的是。”   “好在族叔在京中为官,有几分面子,这次我便以此机会宴请几位官员。”陆世勋道:“到时候还请世妹一同参加宴会,也好与云山府的几位高官熟络熟络……!”   琳琅微显犹豫之色。   陆世勋不等琳琅说话,已经道:“世妹放心,此时一切都由我来安排,绝不会让世妹为难。就算真的起不了多大作用,也总好过坐以待毙!”   琳琅轻叹一声,道:“世兄如此费心,琳琅实在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陆世勋却已经在桌下伸过手去,似乎是要安慰琳琅,轻轻拍上琳琅的手,琳琅一时没提防,当陆世勋的手碰到她,她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身体一颤,急忙缩回手。   陆世勋身边的黑袍随从萧辰淡定自若,苏伯却是微皱起眉头,陆世勋却已经笑道:“为兄只想安慰世妹,一切不要担心,有为兄在这里,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让世妹受惊了。”他说的平静自然,倒似乎真的没有其他心思。   琳琅却是起身来,勉强笑道:“陆世兄,琳琅身体有些不适,先请告退。”向苏伯道:“苏伯,你陪好陆世兄,回头派人送陆世兄去往客栈,我已经派人在那边安排好了上等客房!”   陆世勋却起身摆手道:“世妹不用如此麻烦,还要安排什么客栈?我带来的那几名随从,我已经让他们自去找地方歇息……世妹的府邸极大,随便腾出两间空房,我们随便歇息就好,用不着麻烦。”说话间,目光又从琳琅胸口划过。   琳琅虽然神色淡定,但是身上却泛起一阵寒意,方才陆世勋那般胆大妄为,让她生出极大的反感来。   这陆世勋在太原府乃是有名的纨绔子弟,花丛中的常客,脂粉堆的熟人,这点小挠小摸的调情手段对他来说就如同吃饭一般简单,肆无忌惮,那是根本不放在心上的。   琳琅犹豫了一下,陆世勋却已经对苏伯道:“苏管家,随便寻两间房屋,不用太好,能凑合着睡觉就成。”   苏伯看向琳琅,琳琅微一沉吟,终是点点头。   陆世勋见琳琅答应,心中欢喜,从怀中取出一只盒子,通透碧绿,竟是上等的翡翠制作而成,他一手托着翡翠盒子上前去,笑道:“世妹,此番前来,为兄也没有带什么,这是当初家母所赠的传家宝,倒也值几个银子。”他打开翡翠盒子,光芒陡起,在这翡翠盒子之中,竟是盛放着一颗夜明珠。   “世妹,区区薄礼,还望世妹收下啊!”陆世勋双手送过去,一双眼睛盯着琳琅的脸孔。   琳琅立刻摇头道:“陆世兄太客气了,礼物太过贵重,琳琅绝不敢收!”   陆世勋笑呵呵道:“宝物赠佳人,这样的礼物,旁人也不配享有,只有世妹能够担得起!”往前送过去,“世妹快收下,莫辜负为兄一番好意!”   琳琅神情肃然,斩钉截铁道:“世兄,还请快收起来,琳琅绝不会收!”盈盈一礼:“世兄慢饮,琳琅身体不适,先且告退!”竟是再不看陆世勋一眼,转身便去。   陆世勋眼中划过一丝恼意,但是看着琳琅风姿绰约的背影,看着那如同风中柳絮一般摆动的美.臀,眼睛便缓缓眯起来。   第一零八章 目中无人   苏伯安排妥当陆世勋,夜雪之中来到了苏琳琅的院子,让丫鬟进去通报,琳琅很快就让人传苏伯进去。   琳琅坐在孤灯之下,俏脸的颜色有些难看,苏伯看在眼中,心中一阵伤心,叹了口气,上前去轻声道:“小姐,陆少东家安排在了西边院子里,派了两个小厮在那边伺候着。”   琳琅抬起头,眼中泛红,拿起手绢擦了擦眼角,声音有些凄苦:“苏伯,陆世勋居心不正……他没安好心!”   苏伯苦笑道:“小姐,打从我们踏上太原陆家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此人心术不正……小姐应该也一早看出来了!”老人家走到琳琅身边,在椅子上坐下去,柔声道:“孩子,苏伯从老东家开始,就一直跟着你们,几十年了,今日我就倚老卖来,说上两句!”   琳琅凝视苏伯,道:“苏伯,我一直将你当成父亲看,父亲临去之前,也是嘱咐过,凡事都要与你商量,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苏伯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小姐,陆家靠不住,陆世勋别有居心,以我之见,还是尽早与他们撇清关系。”   琳琅苦笑道:“苏伯,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如今除了陆家,咱们还能依靠谁?”她看着跳动的灯火,缓缓道:“陆家之前,我们已经寻了三五处地方,但是他们都有所顾忌,不敢卖粮给我们,也只有陆家有这个实力出手。一旦没有了粮食,酒坊便无法经营,且不说父亲的夙愿不能完成,酒坊里的上上下下也就没了生计……父亲临终前交待过,便是天塌下来,也要将酒坊撑下去,我却不能违背父亲的嘱咐,让他老人家死不瞑目啊!”   苏伯叹了口气,点点头,“那可是要委屈你了。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真要后顾无忧,只能等开年之后的御酒评选了。若是咱们和盛泉的酒能够被评为御酒,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否则……!”说到这里,苏伯一脸黯然,摇头叹了口气。   琳琅俏脸也是黯然一片,沉吟片刻,终于道:“苏伯,雇来的护院明日是否能到?”   “我告诉过他们,明日一早必须赶来。”苏伯道:“明早我会派人去寻楚欢,让他过来!”苏伯此时却是已经明白琳琅的心思。   陆世勋前来,显然让琳琅心中感到有些不安,让楚欢早些来到府中,就等于让琳琅吃了一颗定心丸。   当前形势下,琳琅既要靠陆家供给粮食,却又担心陆世勋别有居心,只要楚欢到来,想必这陆世勋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次日一早,大雪倒是停了下来,苏家雇来的十名护院一大早也就来到了苏府,苏伯正要派人去请楚欢,谁知楚欢却是不请自到。   苏家早已经专门腾出了一个院落,作为护院训练歇息之用,按照规矩,护院每天晚上都要执勤,保护府中的安全,一旦东家外出,也要跟随护送。   琳琅之前并没有雇专门的护院,府中有小厮丫鬟,出远门之时,也通常只是让苏伯和贴身丫鬟跟随,但是经过上次的遭遇,她对安全也关注起来,更何况为了让楚欢能够留在府中帮衬,所以雇了十名护院。   其实这十名护院说起来也就是十条身体强壮的大汉,也都是贫苦人家出身,虽然没有扎实的武功根基,但是却都有些胆量。   当苏伯将楚欢带到这十人面前,宣布楚欢将是这群人的师傅之时,这十人的神色便精彩起来。   这些人中,有年纪比楚欢大的,身体比楚欢强壮得多的,见到楚欢年纪轻轻,而且身体也不见得如何高大强壮,却由他来担任一众护院的师傅,只觉得匪夷所思,众人心中也为免有几分不服气。   不过都是初来乍到,东家既然这样安排,也自然有道理,却是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楚欢正式成为苏家的护院师傅,琳琅心中自是欢喜,她昨夜一夜都有些心神不宁,今日楚欢到来,不知为何,她本来有些不安的心却终于镇定下来。   就好像只要楚欢在身边,便没有任何为难的事情。   早餐之时,琳琅特意让人请楚欢过去,楚欢来到正堂,只见正堂已经坐了几个人,琳琅见到楚欢过来,露出微笑,道:“楚欢,这是太原陆少东家,此番前来,是给咱们送粮食!”   楚欢见桌上坐着两个人,只瞧了一眼,便认出了陆世勋,这却是第三次见到他。   第一次是在泾江江畔,那次陆世勋带人送琳琅上船,第二次便在昨日,他与卫天青在酒楼上饮酒,这陆世勋带着人招摇过市,好不威风。   楚欢面不改色,上前去,拱了拱手。   陆世勋心里已经有些不舒服,琳琅方才那一句话,听似很简单,自然无比,但正是太过自然,反倒让陆世勋十分的不痛快。   将他称为“太原陆少东家”,那本就是将他当做外人,这倒罢了,只是琳琅声称给“咱们”送粮食,这“咱们”二字,就似乎是楚欢和琳琅反倒是一家人一般。   陆世勋倒也很好地掩饰了自己心中的不快,打量楚欢几眼,不冷不热向琳琅问道:“世妹,这又是何人?”   琳琅微笑道:“这是我苏府的护院师傅,叫做楚欢!”   “护院师傅?”陆世勋一怔,随即哈哈笑道:“世妹府邸庞大,家资殷实,却只有世妹独自撑着,招募护院加强防备倒也是应该的。只不过……!”他瞥了楚欢两眼,笑道:“只不过世妹若要雇人,大可不必找这样的人。”   楚欢不动声色,琳琅却敛去笑容,淡淡道:“不知陆世兄此言何意?”   陆世勋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绕着楚欢走了一圈,就像看一件货物一般,终是摇头道:“世妹,莫怪为兄直言,这样的角色,我手底下多如牛毛,跑跑腿倒也凑合着,但是要做护院师傅,那还是差一大截子。你瞧他样子,站出去连唬人也唬不成,若是外人知道这样的人是你们苏府护院,本来没有坏心思,反倒会因为这人的孱弱起了坏心思!”他戏谑地笑着,向琳琅道:“世妹,你若是要寻护院师傅,为兄给你派一个过来,保证是以一当十的好汉!”   琳琅神情有些难看,蹙眉道:“世兄此言是不是太过了?”   陆世勋笑道:“为兄这也是为世妹着想……!”挥手向楚欢道:“滚下去吧!”   楚欢神情淡定,此时却是露出一丝笑容来,看着陆世勋,并没有离开,陆世勋见楚欢不动,皱起眉头,冷声道:“老子……唔,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   楚欢面上带着古怪的笑,反问道:“你是姓陆?”   陆世勋皱眉道:“是又如何?”   “你不是姓苏?”楚欢再次问道。   陆世勋显出怒色道:“哪里有这么多废话,还不给老子滚出去。”他本来还做几分斯文样子,在琳琅面前不便称“老子”,可是楚欢却似乎对他毫无畏惧,这让素来习惯发号施令的陆世勋大为恼火,一个小小的护院师傅都支使不动,让他自尊心很受伤。   琳琅起身来,微显愠色:“陆世兄,这是琳琅聘来的护院师傅,并非普通下人,还请陆世兄尊重一些!”   陆世勋听琳琅话中有维护楚欢之意,更是不爽,看了在桌子上坐着不动的萧辰一眼,随即向琳琅道:“世妹,你也瞧见了,这家伙尊卑不分,如此刁奴,怎能留下?今日为兄就替世妹好好教训他一番!”   楚欢展颜一笑,但是眼中却是戏谑之色:“我楚欢是苏家的护院师傅,何曾轮到你姓陆的指手画脚?你又是什么东西?”   陆世勋一怔,随即为之气结,神情狰狞,沉声道:“世妹,这可不是为兄有心要为难,如此猖狂小人,为兄今日容不下这口气!”   琳琅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后悔,她本意是想让楚欢前来陪着陆世勋用饭,毕竟苏府男丁极少,苏伯另有其他事情打理,自己一个女眷在旁陪着,总是不便,有楚欢前来,自会合适的多。   谁知道这陆世勋却是眼高手低之人,打楚欢一过来,就摆出了高人一等的姿态,对楚欢大加贬低。   楚欢淡淡看了陆世勋一眼,这才瞧向琳琅,问道:“大东家,这小子是不是来闹事的?楚欢既然做了护院师傅,谁要是在苏家闹事,楚欢有责任将他拎出去!”   “有种!”一直闷声不做气的黑袍萧辰缓缓站起来,“看来阁下对自己的本事很有信心!”   楚欢瞧了萧辰一眼,不冷不热地道:“那就要看对谁了。至少在你们两位面前,我对自己的本事还是十分自信的!”   萧辰握起拳头来,琳琅见到堂中弥漫着火药味,蹙起眉头,冷声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苏家难道是武馆吗?”   第一百零九章 羞人的珍珠   琳琅脸色不好看,出言喝止,陆世勋也就不好再弄得太难看,冷哼一声,坐了下去,楚欢却是向琳琅拱手道:“大东家,话不投机半句多,不是一类人,坐在同一张桌上也没什么意思。”也不多言,转身便离开了正堂。   琳琅起身来,急忙追了出去。   楚欢出了门,琳琅莲步快行跟上来,楚欢却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琳琅有些内疚道:“楚欢,我……!”   楚欢却已经摇头含笑道:“大东家误会了。”   琳琅一怔,不明白楚欢的意思。   楚欢神情肃然,轻声道:“大东家,此人当着大东家的面,不能约束自己,很是狂妄,而且我瞧他眼中的神色颇有些古怪,所以……!”他没有将话说下去,但是琳琅知道他话里的意思,那显然是暗指陆世勋不怀好意。   其实陆世勋虽然有时候做作斯文样子,但是他骨子里的那种纨绔气息根本掩饰不了,只要稍微精明一点,谁都能看出陆世勋对琳琅怀有居心。   琳琅禁不住俏脸一热,微点螓首,道:“我知道。”   “我当着你的面与他起矛盾,并不是因为他对我的轻慢。”楚欢平静道:“但是必须要给他一个警示,让他明白,这里是大东家的府邸,他在这里最好不要肆意妄为!”   琳琅冰雪聪明,自然也明白了楚欢深意,露出一丝感激之色,道:“楚欢,可难为你想得这么仔细!”   楚欢温和一笑,似乎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来,正是陈记布庄的陈栋送给他的那只铜盒子。   楚欢并没有细看过,打开过一次,里面似乎是用丝线串起来的小珍珠,他只觉着这有可能是一件珍贵的玩物。   琳琅有些奇怪,问道:“这是什么?”   楚欢将铜盒子递过来,有些不自然道:“这个……这个是件小玩意,大东家对楚欢十分照顾,这件东西……是楚环送给你的!”   他第一次送东西给这位佳人,而且这女人乃是家资殷富的有钱人,却也不知琳琅能否瞧得上,只不过感激琳琅对自己家人的安顿,所以送这件礼物也是表示谢意而已。   琳琅一愣,她没有想到楚欢竟然有会送自己东西,一怔过后,脸上显出一丝欢喜之色,竟也不拘束,接了过去,妩媚笑道:“那可多谢你了!”   此时陆世勋却正站在门前,远远瞧见楚欢掏出一只盒子送给琳琅,琳琅欣然接受,便想到昨夜自己送琳琅夜明珠,琳琅竟是拒绝,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回转到厅中,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冷笑道:“苏琳琅真是欺人太甚……!”眼中又现出阴冷之色,看向萧辰,问道:“你看那小子根基如何?”   萧辰正在饮酒,听陆世勋动问,他才抬起头,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他杀过人!”   陆世勋脸色一惊,低声道:“你是说……他是杀人犯?”   “那我是不是杀人犯?”萧辰淡淡问道。   陆世勋眯起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臭小子不简单?”   “他有杀气。”萧辰虽然是陆世勋的随从,但是看起来却并不陆世勋低一等,轻声道:“那种杀气,只有杀过人的人才有!”   他没有做太多解释。   但是陆世勋相信他的话,有些人本就是同一类人,外人看不出来的事物,他们互相之间却能一眼就看穿。   陆世勋凑近过去,低声道:“那你们两个相比,是他能杀你,还是你能杀他?”   萧辰眼中显出奇怪之色,看了陆世勋一眼,才低声道:“你是想让我杀他?”   正在此时,琳琅却已经回到堂中,陆世勋不好再说,琳琅已经道:“陆世兄,你也许多年没有来云山府,用过早饭,不妨上街市上去看一看!”   陆世勋笑道:“世妹难道有空陪我前往?”   琳琅神情淡定,摇头道:“琳琅尚有杂务在身,却是不能相陪。我会安排人随同陆世兄一同去逛街!”   陆世勋失望道:“那倒不必。”随即又道:“昨夜已经和世妹说过,要邀请几位云山府官员小聚片刻,今日我便亲自前往下帖子。”   琳琅柳眉微蹙,但还是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陆世兄!”   “本来为兄想找一个大酒楼。”陆世勋道:“不过仔细想一想,那终究是人多眼杂……世妹,为兄打算将宴会安排在贵府之中,不知可否?”   琳琅淡然笑道:“只怕那些官员不会屈尊来此!”   陆世勋摆摆手,得意道:“世妹放心。我陆家是太原名门大族,有不少官场中人,族叔也是在户部担任要职,我亲自出面邀请,他们应当还是能够给几分薄面。”   他这自然也是在琳琅面前夸耀自己的家门显赫。   琳琅也不多言,与陆世勋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陆世勋看到她手中那只铜盒子还没有收起来,眼中划过冷意,对楚欢更是满腔恨意。   等到陆世勋用过早餐带着萧辰离开之后,琳琅这才回到自己的房中,将铜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梳妆台上。   这铜盒子看起来平平无奇,琳琅也不觉的里面是什么珍贵的礼物,但是这是楚环头一遭送自己东西,琳琅心中还是有几分激动。   她坐在梳妆台前,十分小心地打开了铜盒子,只见里面却是一颗颗用丝线串起来的小珍珠,有些奇怪,这东西看起来价值不菲,似乎并不便宜,看来楚欢为了送自己礼物,倒是大为破费。   琳琅对于礼物是否贵重,其实并不十分看重,但是话说回来,任何一个女人,若是别人送的礼物贵重一些,那总代表着花了心思,自然也会欢喜几分。   琳琅脸上也禁不住显出娇俏的笑容。   她伸手将盒子里面的礼物取出来,看上去虽然不大,但是取出来,却是越来越多,只见许多根上等的丝线将那些珍珠串在一起,珍珠虽小,但是数量却多。   等到全都取出来,琳琅却感觉十分的奇怪,这东西她还真是没有见过,两手轻轻拉开,一时间还真是看不明白。   她往铜镜中瞅去,礼物横拉胸前,那铜镜之中,将这件礼物的影像清晰地映在其中,琳琅只看了一小会,猛地“哎呀”叫了一声,脸上一片通红,就像火烤般烧起来。   她一开始没看出来,但是经过铜镜映照,再加上比划两下,终于看清了这件礼物是什么,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珍珠,完全是一副用珍珠串在一起打造而成的抹胸。   这种抹胸,也不是普通的抹胸,而是闺房之乐时,用来增加情趣的贴身情趣品。   夜深人静,脱光身上的衣裳,将这抹胸围在胸口,灯火照耀下,珍珠闪闪发光,映衬着白雪般的胸脯,那可是能够增加无穷的闺房之乐。   琳琅此时甚至能够发现,这珍珠抹胸的两个敏感地方,那珍珠就比别处大上一些,整个抹胸用丝线串着珍珠,纵横交错,就像挂上珍珠的渔网一样。   一想到这样的抹胸穿在身上的模样,琳琅就感觉的面红耳赤,胸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脑中一时间一片混乱。   看到铜镜之中,自己已然横拉着珍珠抹胸在丰满胸脯前,琳琅更是羞恼无比,急忙将手中的珍珠抹胸丢在了桌子上,轻拍着胸口,呼吸急促起来,那丰满酥胸上下起伏,波涛汹涌。   “楚欢,你个……你个坏胚子……!”琳琅咬着牙,一时间又是羞涩又是恼怒,她实在不明白楚欢为何要这样做。   送礼物,什么东西不好送,哪怕是一只梳子一双鞋子,自己也会开心无比,可是那家伙怎能送这样羞人的礼物。   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琳琅在梳妆台前呆坐了一阵,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已经有若桃花盛开般红彤彤的脸,那张脸上,明显是羞臊多于恼怒。   她的呼吸还是很急促,伸手轻轻拍胸口,她却是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心之中,不知何时已经满是汗水。   琳琅自己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等到心跳稍微缓和下来,她才再次看向被自己扔到一旁的那条珍珠抹胸,一咬牙,脸上又是一热,手儿有些发颤,将那条珍珠抹胸拉了过来,放进了铜盒子之中,微一犹豫,关上铜盒子,拉开梳妆台的一个抽屉,将那铜盒子小心翼翼放了进去。   楚欢此时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令人极其尴尬的事情,他正在护院的院子之中,带着这些人开始练习蹲马步。   这些人看起来十分强壮,但是没有任何武功根基,楚欢虽然并不觉得真要将他们练成高手,但是基本的功底还是要练扎实的。   黄昏时分,苏伯来到院子,叫过楚欢,低声道:“楚小兄,晚上安排几个人巡夜,陆少东家离开云山府之前,府里要加强戒备!”   楚欢明白苏伯的意思,知道苏伯是担心陆世勋会在苏府胡作非为,点头道:“苏伯放心,大东家既然养了护院,大伙儿也不会只吃干饭!”   第一一零章 蛇来鼠至   陆世勋住在苏府,琳琅虽然不便拒绝,但却是提防起来,而楚欢得到苏伯的吩咐,接下来一阵日子却是要时刻守卫在苏府,所以天黑之前,楚欢抽空回了自己家中一趟,只说苏府事务繁忙,可能有几日不能归家。   楚李氏嘱咐楚欢尽力做事,而素娘却是为楚欢连夜缝制了一双手套,楚欢戴在手上,却也是十分暖和,心中却更加觉得素娘还是十分贤惠的。   这一夜楚欢虽然在苏府派人巡守,但是整整一夜,陆世勋却没有回来,也不知去向何方,直到次日黄昏,这才返回了苏府。   这一整日,楚欢却是没有见到琳琅,直到第三日,苏府上下开始忙碌起来,却是陆世勋邀请了客人,要在苏府设宴。   琳琅虽然心中觉得不妥,但毕竟和陆家没有翻脸,而且当前形势,苏家也要靠陆家的粮食将酒坊撑下去,所以不好拒绝。   而且琳琅心中毕竟也存了几分期冀,陆世勋信誓旦旦要攀上云山府的官场,一劳永逸解决粮食供给问题,若是真的有这个希望,琳琅自然不会拒绝。   酒宴设在宽阔无比的正堂,这一日黄昏时分,整个苏府就处处灯火通明,琳琅亲自操持下,苏府正堂更是灯火灿烂,温暖如春。   苏家不缺银子,陆世勋既然邀请了官员赴宴,琳琅自然不会怠慢,府中上下忙忙碌碌,楚欢领着手下的护院们也都是过来帮忙。   只是楚欢却觉得有些奇怪,往日琳琅看到自己,都会主动说话,十分热情,但是今日琳琅却似乎有些害怕自己一般,总是和自己拉开一点距离,偶尔与自己目光接触,琳琅的脸上就会红彤彤一片,那眼神看起来也有些慌乱,这让楚欢百思不得其解。   前两日素娘的反应就有些古怪,楚欢也没有怎么在意,今日琳琅却也是显得有些奇怪,这让楚欢心里十分纳闷,时不时地摸摸自己的脸,难不成自己的脸上长了花,为何和自己接触的两名女性情绪似乎都有些反常。   陆世勋却是一副公子哥儿作派,就似乎是苏府的主人一样,背着双手走来走去,一会儿责备那扇屏风摆的不正,一会儿斥骂花瓶放的地方错了,一会儿说檀香太浓,一会儿又说桌椅不干净,极尽挑三拣四之能事,口中还大言不惭地道:“近日来的可都不是一般人,若非这次机会,你们只怕一辈子也见不着,可万万不能怠慢了。”   他这幅姿态,苏府上下看在眼里,只觉得十分恼怒,却又不敢发作。   即使是苏府真正的主人琳琅,平日里也是和善对待下人,哪有陆世勋这般狂妄无礼,而陆世勋毫无自知之明,肆无忌惮,就似乎真的将苏家当成了他的府邸。   天尚未入黑,就有人匆匆来报:“小姐,有客来了!”   陆世勋一拍手,笑道:“世妹,看来是为兄邀请的客人到来,我们这便去迎接,可不能失了礼数!”   琳琅微一犹豫,望向不远处的楚欢,见到楚欢正看着自己,粉颊一阵发烧,贝齿咬着银牙,终于还是道:“楚欢,你……你随我一同去迎客!”   楚欢哪里知道琳琅每次看到他就会想到珍珠抹胸的事儿,听琳琅呼唤,答应一声,走到了琳琅身边,他这一走近过来,琳琅脸上更是发烫,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气定神闲淡定自若,心里砰砰直跳,暗想:“看他也不像……不想轻薄之人,怎会……怎会做那羞人之事……!”   陆世勋在旁看见,见琳琅看楚欢神色有异,而且俏脸泛红,他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只一眼就看出琳琅的不对劲,心中顿时升起极大的怨怒:“难不成苏琳琅看上了这小子?”禁不住打量楚欢几眼,只见楚欢身材匀称,皮肤虽然稍显黑一些,但是那一双眼睛很是明亮,眉毛上扬,脸庞棱角分明,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十分英俊之人,但是十分耐看,属于那种越看越好看也越看也有味道的男子。   此时琳琅已经领着楚欢往府门去迎,陆世勋快步跟上,他是想着成为这场宴会的主角,摆出一副有人脉的姿态让琳琅见识一番,所以自然不会落后。   府门之处,苏伯已经守在门前等候客人,琳琅远远就瞧见从门外进来几位锦裘之人,这几人琳琅倒也熟悉,都是云山府有名有号的大商人。   陆世勋已经以一副主人的姿态迎上前去,拱手笑道:“寒夜凄冷,几位东家不辞辛苦,实在是感激不尽啊!”   陆家乃是太原府首屈一指的大富商,也是太原有名的望族,粮食生意是他们的主营,自然也不发其他生意,而陆家家主作为太原府商会的会长,不光在太原府有着极强的势力,因为生意场上的往来,在其他各道也都是有不少生意上的伙伴,这云山府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这几名云山府有名号的大商人前来,虽然是陆世勋出面去请,但是这些人真正还是冲着陆老太爷的面子前来。   诸位大商也都拱手还礼,一阵寒暄,正要迎进厅内,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琳琅知道又是有客前来,迎出门去,只见大门之外竟是来了一队人,个个都是骑着大马,身穿铠甲,武器在身,簇拥着一名黑甲汉子在府前停马。   那黑甲汉子翻身下马,大摇大摆上来,口中粗声道:“妈拉个巴子,这天可真是邪乎,出门的时候还暖烘烘的,这会子老子的两条腿都冻麻了!”   楚欢跟在琳琅身边,瞅见这黑甲汉子,皱起眉头来,却见到陆世勋已经屁颠屁颠迎上去,躬着身子恭敬道:“罗大人,让您受累了,快请进快请进!”向琳琅道:“世妹,这位是西山道卫所军指挥使罗大人,你们只怕还没见过!”   楚欢一怔,想不到此人便是与总督乔明堂嫌隙极深水火不容的卫所军指挥使罗世良。   罗世良四十出头,身板儿很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草莽气息,还真是武人出身,大长脸,虽然没有长须,但是嘴唇上下一圈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短须,看上去便有强悍之气,他行走之时,大摇大摆,一看就是一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物。   此人眼睛看起来不大,但是眼中精光四射,外表看起来似乎很是粗犷,但是楚欢明白,此人的心机绝不会像他的外表这样粗野,否则也不至于让乔明堂睡不踏实。   楚欢也没有想到陆世勋有这样的本事,竟然能请得动这位云山府数一数二的人物。   除了这位罗世良,在罗世良的随从之中,楚欢却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孔,正是几日前与卫天青在顺风馆酒楼发生冲突的那位黄千户,楚欢清晰记得,此人大名叫做黄志肖。   此时那黄志肖显然也发现了楚欢,当日楚欢与卫天青在一起,这黄志肖自然是看在眼中,今日在苏府突然见到楚欢,黄志肖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脸色也阴沉下去。   琳琅上前去,盈盈一礼,恭敬道:“民女苏琳琅,见过罗大人!”   罗世良打量琳琅几眼,摸着粗须哈哈笑道:“不要客气了,今日上贵府叨扰,给你们添麻烦了。”随即又笑道:“本将倒也听说过,和盛泉的大东家苏琳琅乃是咱们云山府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今日一见,果然是风姿绰约,实在是个大大的美人,传言不假,传言不假!”他这话就有几分轻薄,琳琅低着螓首,柳眉微蹙,道:“大人过奖了!”   罗世良回过头,使了个眼色,他带来的十余名随从立刻上前来,从人群中挤进府内,直往正堂而去。   琳琅俏脸有些泛白,罗世良已经哈哈笑道:“本将是个粗莽武人,不藏着掖着。”一边往府中行一边大声道:“明里暗里,有很多人想杀本将,本将这些年杀人少,所以胆子也变小了,生怕有人刺杀本将,出门都会带着贴身侍从,就担心这颗脑袋被人摘了去!”   他看似大大咧咧说出这番话,但是这番话一说出来,却带着一股子寒意,冬夜本就凄冷,经罗世良这几句话,空气中的气温似乎更下降几分。   那些先来的大商户也纷纷上前来拜见,一个个毕恭毕敬。   琳琅心中此时却颇有些不踏实,她冰雪聪明,这罗世良虚伪做作,就连那笑都带着诡异气息,这让琳琅实在是很不舒服。   似乎也看出琳琅的不安,楚欢凑近过来,轻声道:“大东家,不用慌,只是一顿酒宴而已,我在你身边!”   此时的楚欢,倒似乎比琳琅见得世面更多更大。   琳琅听到楚欢熟悉温柔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不知为何,本来有些不安的心竟是镇定不少,回过头,看了楚欢一眼,轻柔一笑。   陆世勋已经陪着罗世良先往大堂中去,一直躬着身子跟在旁边,琳琅微一沉吟,终是起步往堂中返回去,只是还没离开府门几步,又听得门外有人大声叫道:“刘老太爷到!”   琳琅豁然止步,俏脸立时变得十分难看,娇躯微震,银牙已经咬起来。   --------------------------------------------------------------------   PS:分类点击榜已经能够爬到第一位了,这还是在网站并没有开始给大推荐的情况下,一切都是因为兄弟姐妹们的支持,沙漠在此向大家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沙漠的书,知道的兄弟姐妹都明白,因为想增加厚重感,所以节奏偏慢,这也可能是我个人的写作习惯和风格,不过沙漠会尽量提快节奏,而且沙漠也敢保证,这本书的画卷慢慢展开之后,一定会波澜壮阔十分的精彩。   这是沙漠第三本书,也是准备的最久的一本书,每一章沙漠都会做到最好,也希望大家陪伴我再次创造一个辉煌。   在没有大神进入历史类的情况下,还希望大家帮助我这个草根能够占据分类榜首之位,稳住,点击咱们要第一,红票咱们也要第一,谢谢大家,一起战斗!   第一一一章 蛇鼠一窝   楚欢正跟着琳琅往堂中行去,陡然听到外面的声音,脸色也与琳琅一般,变得凝重起来。   楚欢自然是知道,琳琅的和盛泉如今陷入困局,去往太原府求救陆家,其根源就是因为云山府商会会长刘老太爷从中作梗。   刘老太爷老牛想吃嫩草,没能得逞,这才对琳琅发起报复,暗中勒令云山府大小粮商不许对和盛泉供应粮食,这事儿虽然没有摆在台面,但是大伙儿却也是心知肚明,只是想不到今日那个老家伙却陡然上门来。   “老太爷”这个称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担上,即使云山还有其他刘姓长者,但是除了那老家伙,只怕也没有人敢称“刘老太爷”。   琳琅低声道:“陆世勋这是想做什么?”显然明摆着刘老太爷八成也是陆世勋请过来,请来罗指挥使倒也罢了,这陆世勋却将刘老太爷请来做什么。   苏伯此时也在琳琅身边,压低声音道:“小姐,暂时忍一忍,罗大人在这里!”   老人家深知民不与官斗的道理,苏家虽然也是云山府的商界大户,但毕竟是民,今日罗指挥使前来,总不能让场面太过难堪。   琳琅微点螓首,她打理和盛泉,自然也不是普通女子,转过身来,只见从府门处,一名青衣小厮扶着一位老者正往府内进来。   楚欢打量刘老太爷几眼,只见这老家伙一身锦裘,右手拄着一根拐杖,虽然须发皆白,但是他脸上的皮肤却不像一般老者那般枯皱,看上去精神健硕,老当益壮,一双眼睛也无浑浊之色,倒是保养的极好。   琳琅一咬牙,终是上前去,盈盈一礼,勉强笑道:“琳琅见过刘世伯!”   刘老太爷带着和蔼的笑,抬手道:“琳琅啊,都是自家人,就不要如此拘礼。老夫许久不曾过来看你,今日得此机会,也正好过来瞧瞧。”   他一副亲切和蔼样子,若不是楚环早就知道这老家伙十分卑鄙无耻之人,还真要被这老家伙慈祥的面孔所蒙蔽。   刘老太爷今年年近七十,那早就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但是保养得当,看上去还不到六十岁,他曾经在京中为官,一生所经事情众多,极能掩饰,更能做戏,那眼眸子里的神色看起来也是十分的温和,哪怕那眼珠子在琳琅丰满的胸脯扫过,却也是一副道貌岸然亲切和蔼之色。   当下迎着刘老太爷进了正堂,罗指挥使见到刘老太爷进来,却已经起身拱手笑道:“老太爷,这么冷的天,您老不辞辛苦,前来赴宴,这还真是给面子。”   他堂堂卫所军指挥使,对着刘老太爷却也带着几分尊敬,楚欢看在眼里,便知道这老家伙确实是有财有势,在云山府是了不得的人物。   刘老太爷抚须呵呵笑道:“苏老东家生前与老夫交好,如今他去了,老夫却不会忘记旧情,今日也是趁这个机会来看看琳琅侄女。”他说起来轻描淡写自然无比,就像和盛泉遇到今日的困境与他毫无干系一般。   陆世勋已经快步上前来,深深一礼,道:“小侄临来云山府,家父交待过,定要代他老人家拜访刘伯父,今夜是借花献佛,请刘伯父前来饮几杯水酒,实在是有劳刘伯父了。”   他一口一个“刘伯父”,显得十分亲昵。   此时琳琅这个真正的主人反倒似乎成了配角,而这陆世勋反倒真的成了苏家的主人一般。   当下各人落座,罗世良要谦让主座给刘老太爷,却被刘老太爷拒绝,二人一番推辞,罗世良终是坐了主座,而刘老太爷在次席坐了,其他那些大商户也都依次坐下,堂上灯火通明,一时间倒也显得十分热闹。   罗世良带来的十多名盔甲武士,分局大堂两侧站住,一个个冷冰冰的犹若石雕,而千户黄志肖就站在罗世良身侧,手按腰间佩刀刀柄,一副如临大敌谨慎戒备的样子。   苏府的丫鬟们如同穿花蝴蝶,捧着热荤美食,摆到席上,又为客人们斟酒。   琳琅身为主人,自然是要说几句致辞,只是她刚想起身,陆世勋却已经端杯起身,笑道:“今日承蒙诸位赏脸,前来赴宴,小侄实在是三生有幸。小侄先敬诸位一杯!”   他一饮而尽,众人也都端杯饮酒。   等到众人放下酒杯,陆世勋一拱手,朗声道:“小侄此番前来云山府,一来是为了拜见诸位,二来也是为苏世妹送来粮食。”顿了顿,缓缓道:“诸位也都知道,我陆家和云山苏家乃是世交,苏陆两家,乃是一体,苏家的事情就是我陆家的事情,此番苏家遇到困难,我陆家自然是要出手相助的。诸位都是云山府有头脸的人物,今日给我陆家面子,前来赴宴,我陆世勋十分的感激,但是却也要替苏世妹说一句,这日后在云山地面上,还要请诸位多多照顾和盛泉!”   琳琅只觉得这话十分刺耳,不等别人说话,她已经盈盈起身来,神情淡定,微微含笑道:“陆世兄一番好意,琳琅感激,但是陆世兄所言却是差了。”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瞧向琳琅。   琳琅在众人的目光之下,镇定自若,气质优雅,缓缓道:“我苏家和盛泉最近确实遇到一些困难,也确实得蒙太原陆世伯相助,可是却不敢高攀陆家。陆家乃是太原名门望族,我苏家只是当年从关系迁来,靠着家父一生辛劳挣了一些家业,小门小户,不敢与陆家混为一谈。”瞧了陆世勋一眼,不卑不亢道:“苏家遇到困难,若有人真诚相助,我苏家上下打心里感激,但是若是无心相助,我苏家也不会摇尾乞怜!”   陆世勋顿时又几分尴尬,但还是勉强笑道:“苏世妹说的极是。”向刘老太爷道:“刘伯父,小侄私下听闻刘伯父和苏世妹有些误会……!”   他话还没说完,刘老太爷已经抚须道:“陆世侄此言差矣。”顿了顿,露出笑容道:“老夫知道,一些别有居心之辈在背后挑拨离间,想要破坏老夫与苏家的关系,市井流言,做不得真。他们所说,无非是说老夫指使人暗中阻扰粮商向苏家酒坊供给粮食……嘿嘿,说来有模有样,只可惜都是一派胡言,纯属诬蔑老夫!”   坐在诸位的罗世良大马金刀靠坐在椅子上,一副粗莽勇夫的样子,粗声道:“老太爷放心,蛊惑人心的流言,最是可恨,今日能污蔑老太爷的清誉,明日就能污蔑朝廷,后日便能聚众谋反……本将绝不会坐视不理!”   楚欢此时却没有入席,他名义上是苏家的护院师傅,自然不好入席就坐,就站在琳琅身后,瞧见这群人蛇鼠一窝,便知道今日宴无好宴。   刘老太爷呵呵一笑,摇头道:“罗大人清正廉明,守卫一方安定,有罗大人这样的好官,我云山百姓才能安定祥和。老夫倒也不忌讳有人在背后胡言乱语,嘴巴张在人身上,他们要胡言乱语,老夫那也是堵不住。”看向琳琅,神色真挚道:“老夫今日前来,却是要向琳琅侄女解释一番!”   琳琅淡淡道:“琳琅不敢!”   “琳琅侄女,老夫知道那些流言蜚语,还是让你对老夫有些误会,真的以为是老夫从中作梗。”刘老太爷叹了口气,苦笑道:“老夫一身洁身自好,没有其他的爱好,就是爱惜自己的名声,重视的是情意。对于那些市井俗妇,老夫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但是老夫与苏老东家当年交好,与你们苏家有一番情意,若是琳琅侄女对老夫有所误会,老夫心中实在不安!”   琳琅摇头道:“刘世伯多虑了。有些事情,人在做,天在看,刘世伯若是做事清白,问心无愧,也就不必在乎市井流言!我苏家虽然不是名门望族,但是却也不是低眉顺眼的人家,有人相助,我苏家感激,若是有人背后使绊子,琳琅却也从来没有畏惧过!”   她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骨气十足,楚欢在他身后听到,眼中划过笑意,平日里多见到琳琅温柔之态,只是这女子真要严肃起来,却也是凛然不可侵犯,不让须眉。   刘老太爷叹道:“琳琅侄女这话,就带着怨气了。”   陆世勋急忙道:“刘伯父可莫误会,苏世妹是这个性子,却并不是针对刘伯父。苏世妹若是有不当之处,小侄代为赔罪!”   琳琅见陆世勋模样,心中一阵厌恶,冷淡道:“陆世兄难道觉得琳琅所言不当?若是有不当,尽可说出来,今日罗大人在这里,自会做主!”   陆世勋说那句话,一来是想向众人显示自己与琳琅关系亲密,另一方面本也是想做出一副为苏家担当的样子讨好琳琅,却不想他这样做,却更是让骨子里高傲的琳琅生出大大的厌恶之心。   见琳琅不快,陆世勋忙笑道:“世妹怎地连为兄也怪上了?为兄可没有责备世妹的意思。为兄方才就说过,世妹的事情,便是为兄的事情,一切为兄自会替你做主!”   琳琅面无表情,淡淡道:“琳琅做事,从来都是任性妄为,倒也从来没有人能为琳琅做主!”   ----------------------------------------------------------   PS:恳请大家养成看书收藏投红票的习惯,多多支持沙漠同舟共济,打造我们的道路!   第一一二章 唱曲   陆世勋便算再有耐性,琳琅这般说,却也是让他脸上挂不住,有些恼怒,缓缓坐了下去,堂中那一帮大商都是精明无比之辈,此时自然不会多说一句话,倒是罗世良哈哈笑道:“有性格,苏大东家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刘老太爷抚须笑道:“琳琅侄女看来还是对老夫有所误会。”顿了顿,继续道:“今日罗大人在这里,老夫有些话还是向琳琅侄女解释清楚才好。琳琅侄女,市井流传是老夫阻你们粮道,可这实在是大大的冤枉。众所周知,风将军在西北边陲遇害,西梁人趁虚而入,如今已经是连破我大秦安西道三州,虽然目下兵锋暂息,但那也不过是西梁人暂作休整而已,而我大秦也不会任由这帮夷族挥军西进,无论是攻是守,到时候大秦国必定会需要大量的物资,常言道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首当其中的物资,自然就是粮草了!”   罗世良哈哈笑道:“老太爷虽然致仕颐养,但是心存社稷,顾忧国事,当真是忠贞报国的楷模啊。”   刘老太爷叹道:“圣上对老夫皇恩浩荡,老夫虽然致仕,但是只要有一口气在,还是要竭尽所能为国尽忠。老夫忝居云山府商会会长,自然也是将粮草之事放在心上。”看向琳琅,缓缓道:“琳琅侄女,老夫也不瞒你,此前确曾嘱咐过云山府大小粮商,要尽可能多存一些粮食,一旦户部征调,咱们云山府总是要供给粮食出来,总不能到时国家危难,我云山府却无粮可调!”   琳琅神情淡然,并不说话。   刘老太爷继续道:“当兵的在前线打仗,做商人的却也要为国尽忠,做好分内之事。老夫嘱咐下去,也只是做个准备而已,但是老夫却从未说要断绝和盛泉的粮食,市井流言,当真是一派胡言!”   琳琅淡然一笑,道:“刘世伯误会了,琳琅却从未说过是刘世伯从中作梗。刘世伯见多识广,在云山府德高望重,又岂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刘老太爷嘴角微微抽搐,但还是笑道:“琳琅侄女知道就好,只要对老夫没有误会,老夫也就心安了。”   “云山府酒坊不只是我和盛泉一家。”琳琅淡淡道:“庆元坊、石三泰、齐茂芳……,这几家酒坊规模不比我和盛泉小多少。据琳琅所知,这些酒坊依然可以大张旗鼓从粮市上购买大批粮食,琳琅甚至还知道,当他们知道我和盛泉无粮可用,便开始传言我和盛泉即将关门大吉,也正因如此,他们如今都在准备扩大酿酒规模……!”说到此处,琳琅脸上显出不屑的笑容:“各家酒商自以为我和盛泉一倒,他们便可以趁虚占了我和盛泉的酒市……!”看向刘老太爷,问道:“却不知刘世伯可知此事?”   刘老太爷眯起眼睛,抚须道:“还有这等事情?”   “扩大规模,所需的粮食自然会大大增加。”琳琅柳眉微挺,俏脸上一片肃然:“各家酒坊争相大肆购买粮食,这事儿刘世伯难道也不知道?”   刘老太爷咳嗽两声,摇头道:“老夫这一阵时日身体不适,一直在府中修养,倒还真不知这些事情。”   琳琅嘴角划过一丝冷笑,道:“刘世伯乃是云山府商会会长,对于云山府的商界动态却并不知晓,琳琅却是有些吃惊。”   众大商面面相觑,想不到琳琅竟是如此大胆,敢于当众得罪刘老太爷,反倒是楚欢带着欣赏之色瞧着身前琳琅,愈发觉得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刘老太爷图谋琳琅不能得逞,便蓄意打压和盛泉,琳琅对此已经是十分的愤怒,如今这刘老太爷却又在宴会上装模作样,看上去披着人皮,却说些冠冕堂皇虚情假意之语,这让琳琅更是心存不屑,她知道若是一味地退让,这些人反倒会得寸进尺,有时候表现的强硬一些,反倒会让这些人有所顾忌,不敢太过放肆。   刘老太爷毕竟是老狐狸,精于世故,抚须笑道:“琳琅侄女说的是,这倒是老夫的不是了。老夫身体稍有恢复,自会查证此事!”   “为了存粮用于军用,琳琅无话可说。只是刘世伯身为商会会长,眼见粮食只断绝我苏家的粮食却不闻不问,琳琅倒是能够理解,但是市井粗人毕竟只会相信自己的眼睛,却是觉得刘世伯是故意打压我苏家,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琳琅平静道:“只是长此以往,有些流言说的多了,恐怕也就不是流言了。”   罗世良哈哈笑起来,竖起大拇指道:“伶牙俐齿,苏东家果然不愧是云山府商家的女强人,就凭这嘴皮子,什么生意不能做?”   “没有良心,嘴皮子再利索,那也是成不了事的。”琳琅轻柔一笑,绵里藏针。   罗世良摆手道:“也不说这些了,今日本将前来赴宴,可也不是为了听你们说这些,来来来,大家先喝酒,暖暖身子……!”看向陆世勋,问道:“对了,陆公子,今夜设宴,可有什么好节目?只在这里干饮酒,那也实在无趣。我老罗是个粗人,说话直来直去,你可莫在意!”   陆世勋此时实在是有些郁闷,听罗世良这般说,看向琳琅,笑问道:“世妹,罗大人问是否有什么节目,却不知世妹是否安排什么了?”   琳琅淡定道:“琳琅一介女流,只知粗茶淡饭款待诸位,却不知还要什么节目?”   罗世良皱眉道:“那也未免太无聊了些。”   刘老太爷已经抚须笑道:“罗大人,老夫当初与苏老东家交好,倒也知道苏府是从不养歌姬舞姬的,老夫知道罗大人喜欢听曲儿,今夜只怕是听不到歌姬唱曲儿了!”   陆世勋忙讨好道:“这倒无妨。大人若是喜欢,我这边安排人去请几名歌妓前来助兴!”   琳琅柳眉蹙起。   刘老太爷呵呵笑道:“苏府乃是琳琅侄女当家,若是请来歌姬,回头传扬出去,倒也对琳琅侄女的清誉有损啊!”   他此言一出,琳琅眼中划过惊疑之色,楚欢却也是感觉到奇怪,这话听起来还真倒似是为琳琅说话,但是他却也知道,这老家伙不安好心,绝不会平白无故为琳琅说好话。   果然不出楚欢所料,刘老太爷声音微顿,才继续笑道:“罗大人,据老夫所知,琳琅侄女不但容貌美丽,善于经商,而且她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最让人叹服的,却是还有一张好嗓子,能吟善唱……对了,有一首曲子,叫做《花香锦绣月》,琳琅侄女唱起来,歌喉婉转,犹若天籁,那可是让人陶醉其中……!”   琳琅俏脸骤然变色,罗世良却已经拍手道:“好得很,好得很,原来苏东家还是大才女。唔,不瞒诸位,我老罗没有别的嗜好,就喜欢听曲,有时候一首好曲子听上来,能让我老罗十天半个月睡不着觉。”看向琳琅,哈哈笑道:“《花香锦绣月》,这名字听起来就是个好喜头,苏东家,老太爷既然如此推崇你的歌喉,却不知能否为本将唱上一曲?”   此时不但琳琅色变,在场的其他大商也都是微微变色,神态各异。   琳琅就算歌喉再好,毕竟也是良家女子,而且是堂堂和盛泉酒坊的大东家,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罗世良却要求琳琅一展歌喉,这若是在后世倒也无妨,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十分过分的要求。   在大庭广众下唱曲,那是歌姬才干的事儿,而歌姬的身份素来被认为是卑贱得很,若琳琅真的依从,此时一旦传扬出去,琳琅的名声自是要受到极大的打击。   罗世良眼睛紧紧盯着琳琅,刘老太爷抚着胡须眯着眼睛,看似气定神闲,但是眼眸子里满是不怀好意之色,更是往琳琅胸脯上打量着。   陆世勋此时却有些发愣,他自然也清楚,让琳琅唱曲,那就是等若轻贱琳琅,连他也没有想到罗世良和刘老太爷会陡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陆世勋脸上有些挂不住,偷偷看了琳琅一眼,见琳琅脸色有些发白,心中暗暗叫苦,若是真的被逼唱曲,琳琅回头必定会对自己厌恶至极,当下咳嗽两声,起身拱手笑道:“罗大人,刘伯父,两位若是要听曲子,我手里正有两名歌喉极好的歌姬,回头送到府上,要听多久就听多久如何?”   他这是要花钱消灾,准备回头花些银子买两个歌姬送上去,无论如何,总不能让琳琅因为此事对自己生出恨意来。   谁知罗世良却似乎并不怎么给陆世勋面子,依然是粗声道:“陆公子,今日本将瞧在你面子上,前来赴宴,你怎么着也得给本将几分薄面才是。老太爷刚才说起苏东家歌喉,本将现在心里痒痒,就想听苏东家唱一曲……!”看向琳琅,笑道:“苏东家,却不知给不给本将这个面子?”   琳琅小手儿在袖中握成拳头,却忽听得身后楚欢道:“小姐这两日身体不适,并不适合唱歌,而且……我家小姐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唱歌的习惯!”   第一一三章 你是什么东西   楚欢的声音称不上响亮,但是在这并不喧闹的大堂之上,却是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琳琅娇躯微颤,心中一阵温暖,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楚欢总是坚定地站在自己身后。   楚欢这一句话出口,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他,他的衣着算得上朴素,先前除了千户黄志肖时不时地以冷厉的目光看向他,其他人却都根本没有注意这样一个人物。   但是这种时候,却偏偏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物站出来,他这几句话虽然轻描淡写,却是接着罗世良的话头,不少人心中就已经为楚欢默哀。   黄志肖此时终于厉声喝道:“好大胆,你是什么东西,这里可有你说话的地方?”   楚欢面无表情道:“这不是公堂,更不是帝王将相的府邸,我是苏府的护院师傅,承蒙苏大东家赏识,能够进出大堂,自然也能说几句实在话。”   刘老太爷抚须淡淡道:“琳琅侄女,老夫倒是记得,从前贵府的下人是十分的守规矩,怎么有些时日没有过来,贵府的下人也能胡言乱语,没有规矩?”   “刘世伯这话说得好。”琳琅平静道:“凡事讲规矩,我苏家也从来是正派行事,问心无愧,但是若有人先坏规矩,我们苏家也不会和没规矩的人讲规矩。”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楚欢是琳琅聘请的护院师傅,是在帮持我苏家,并非我苏家的下人。他在这里说几句实在话,自然也是无可厚非!”   陆世勋脸色已经十分的难看,相比起对待自己,琳琅对待楚欢的态度实在是胜出不知多少倍,自己说话,琳琅毫不客气反驳,让自己颜面大损,反倒是楚欢说一句话,琳琅却大加维护,这让他即对琳琅有几分恼怒,更对楚欢充满恨意,沉声道:“世妹,家有家规。平日里他胡言乱语几句倒也罢了,今日罗大人和刘伯父都在这里,都是身份尊贵之人,一个乡野粗夫在这里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琳琅淡然笑道:“琳琅倒忘记了,陆世兄也是豪门大族出身,乃是尊贵之身。只是家父当年一穷二白来到云山,毫无富贵可言,说起来,琳琅也是白衣之身,与楚欢一般,都是草芥而已。”她站起身来,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平静道:“陆世兄,今日贵客,也都是敲在你的面子才前来我苏府,琳琅草芥之身,不敢有损世兄颜面,先且告退!”   她说完这句话,当真站起身来,便要离开。   刘老太爷和罗世良让琳琅唱曲,这是对琳琅莫大的侮辱,琳琅虽然一介女流,确实气节极高,自然不会任由他们亵玩。   她心下恼怒,虽然知道得罪这几个人必定会让苏家陷入更大的困境之中,但是相比起苏家的尊严,她却是毫不在乎更大的困难袭来。   陆世勋想不到琳琅外表虽然柔弱,但是性子却如此刚强,大出意料,一时间张大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罗世良脸色也变得十分不好看,却还是摆出一副粗莽笑脸道:“苏大东家这是怪罪本将无礼?本将可没有不敬之意,无非是想听听曲子,而且本将一介武人,认准的事儿,却是很少更改。”他眼睛花过寒芒,声音陡冷:“苏大东家当真不给本将面子?”   楚欢见琳琅娇躯微颤,此时他却也知道刘老太爷和这罗世良乃是一丘之貉,冷冷一笑,沉声道:“几位要听曲,云山府城乐坊多的是,今日是陆少东家设宴宴请诸位,却不是我们苏家宴请,有什么要求,尽管找陆少东家就是。”   琳琅也不多说,只道:“楚欢,咱们走!”   她走出几步,罗世良身后的黄志肖一挥手,守在门前的两名卫所护卫立时横在大门前,拦住了去路,更是大手按在刀柄之上,一副凶狠之色。   陆世勋感觉是太不妙,他今日设宴,其实本意就是为了显示陆家的人脉,是想在琳琅面前显摆一下,只是事情发展的连他自己都预想不到。   刘老太爷今日前来,显然就是不存善意,而罗世良显然是刘老太爷一伙,这两人看似是因为自己的面子前来赴宴,但是此刻却似乎也不怎么给自己面子。   事态已经不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且他隐隐感觉到因为自己特意设下的这道宴会,反倒让自己和琳琅之间产生极大的隔膜,有些吃惊,急忙起身道:“罗大人,这是……!”   琳琅却已经转过身来,冷笑道:“我苏琳琅无权无势,一心经营,素不惹事。但是若有人以为我苏琳琅可以任人欺负,那就想错了。我虽是一介女子,却也知道乾坤王法,今日设宴,我没有犯任何王法,难道几位还要以客凌主吗?”   她肌肤晶莹,面颊生晕,身材窈窕,魅力动人,这一花信少妇,此时盛怒之下,柳眉凤眼,酥胸急颤,艳丽无匹,实在是气质非凡。   楚欢却已经护在琳琅身前,冷声道:“这是要抓人还是要杀人?”   黄志肖终于附耳对罗世良说了几句话,罗世良脸色慢慢阴沉下来,嘴角泛起冷笑,端起桌上的酒盏,一口饮尽,冷笑道:“本将从军多年,死人见得多了,也从不怕杀人。你小子在本将面前耀武扬威,本将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猖狂之人了!”他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酒盏狠狠砸在地上,“哐当”一声响,在场诸人都是吓了一跳。   楚欢面无惧色,罗世良已经冷声道:“来人,楚欢以下犯上,狂妄放肆,拉出去赏他二十嘴巴子,看看他的嘴是不是真的很硬!”   便有两名护卫抢上前来,琳琅却已经冷声道:“谁敢?”   楚欢也已经握起拳头来,他实在想不到罗世良竟然是如此的猖狂放肆,今日登门赴宴,却敢如此妄为,一斑可窥全貌,平日里也不知道是如何放肆了。   正在此时,却见得苏伯从外面匆匆过来,大声叫道:“总督大人来了,总督大人来了!”   在场众人又是一惊,罗世良和刘老太爷齐齐变色。   楚欢眉头一展,陆世勋却显出奇怪之色,心中暗想:“总督大人?他怎会来,我并没有邀请啊!”   很快,一阵脚步声就响起,带着铁甲摩擦之声,大堂之外,云山府总督乔明堂在十多名铁甲护卫的簇拥下,正快步来到苏府大堂,卫天青就护在乔明堂身边。   罗世良脸色很不好看,他虽然与乔明堂水火不容,但是论起来,终究还是乔明堂下属,微一犹豫,还是从主座下来,迎到门前,而堂中众人也都是吃惊万分,一个个都起身来,显得十分惶恐,那几个大商心中却也是惊讶,只以为总督也是陆世勋请过来,心中都在想:“这陆家还真是面子不小,不但请来指挥使大人,连总督大人也请了过来!”   乔明堂一来,堵在门前的两名卫所护卫急忙推开,乔明堂一身锦裘,头戴方帽,进了堂内。   陆世勋第一个抢上前去,拱手笑道:“在下陆世勋,见过总督大人,在下能够请来总督大人,实在是三生有幸!”   谁知乔明堂竟是正眼也不看他,卫天青上前来,伸出一只手,一把将陆世勋推开,冷冷道:“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能请得动总督大人?”   陆世勋一怔,一时间羞恼无比,脸上涨的通红。   罗世良上前来,拱手笑道:“想不到总督大人也能前来赴宴,卑职见过大人!”   乔明堂摆摆手,解开披在身上的黑色大氅,身后有人上前接过,乔明堂这才含笑道:“昨日得到苏大东家的帖子,邀请前来赴宴。本官身为一道总督,也不能成日坐在总督府坐井观天,借此机会了解民生,倒也是大有裨益!”   琳琅闻言,倒是一怔,听乔明堂的意思,他能前来,是因为自己下了帖子过去,可是琳琅却根本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往总督府下过帖子。   其他人此时却都是一愣,不少人这才明白过来,乔明堂前来赴宴,倒也不是陆世勋有那面子,而是琳琅请过来的。   有几人心中顿时纳闷起来:“也没听说苏家与总督有交情,苏琳琅怎能请得动总督大人?”   不少人都知道,乔明堂身为西山道总督,平日为人处世都是极其谨慎,想拍他马屁的人多如牛毛,但是乔明堂却几乎从没有接受过任何的帖子。   今日能够前来赴宴,那可是极其罕见之事,若非瞧得起苏家,那是绝不会前来。   乔明堂抬起手,笑道:“罗大人客气了。你我也许久不曾在一起饮酒,今日正好借此机会,喝上两杯。”瞅见刘老太爷也在人群中,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琳琅感觉奇怪,柳眉微蹙,她一时间也不明白乔明堂为何突然而至,楚欢此时却已经凑近琳琅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琳琅闻言,柳眉展开,露出笑容,盈盈一礼,向乔明堂道:“民女苏琳琅见过总督大人,请大人上座!”   乔明堂微笑点头,却将目光看向楚欢,笑道:“楚牙将,卫统制告诉本官你在这里训练护院,回头本官倒要瞧瞧你训练的人手究竟如何!”   第一一四章 赌约   乔明堂话一出口,在场所有的人都是吃了一惊,因为每个人都听清楚,乔明堂称呼楚欢为“楚牙将”。   牙将这个身份未必很高,但却是军方有地位的将领,谁能想到,在堂中一直不起眼的楚欢,竟然是禁卫军的牙将。   陆世勋张大了嘴,方才他被卫天青冷冷呵斥,颜面尽扫,本来一张脸是涨的发红,此时却已经由红变白,感觉到匪夷所思。   他陆家在太原府固然是豪门大族,家资巨富,但他终究是一介商民,楚欢虽然只是牙将,但是从地位身份来说,已经是瞬间跃居在陆世勋之上。   琳琅也是花容失色,惊愕地看着楚欢,她自然也不可能想到,楚欢如今已经成为了云山府禁卫军的牙将。   楚欢看到琳琅错愕神色,微微一笑,只是拱手向乔明堂道:“总督大人器重了,护院尚在训练之中,不敢让大人见笑!”   乔明堂又是哈哈一笑,在卫天青的护卫下,大步走到了主座,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这本来是罗世良的位置,乔明堂此时坐下,罗世良眼中划过一丝地不为人察觉的寒芒,但表面上自然不敢多说什么,那刘老太爷却也是乖乖地往下移了个座位,罗世良便在刘老太爷方才的次席坐了。   楚欢成为牙将,并没有透漏消息,直到今天乔明堂当众说起,众人才知晓,罗世良心中却已经觉得,楚欢今日敢于和自己作对,恐怕就是乔明堂在背后指使。   他落座之后,哈哈一笑,粗声道:“总督大人,原来禁卫军新出了一个牙将,本将倒是不知啊!”   乔明堂神情淡定,从他的脸上,很少人能看出他心中所思所想,他轻抚青须,含笑道:“这是禁卫军的事情,倒是没有告知罗大人。”看见堂下地上一堆碎片,那是方才罗世良摔碎的酒杯,不由皱眉问道:“这是何故?”   罗世良看了楚欢一眼,粗声道:“总督大人,这事儿卑职还正要向你禀报!”   “罗大人请讲!”   “楚欢身为牙将,以下犯上,本将一时气恼,那是准备让人小惩一番。”罗世良一脸的怒色,看向卫天青,“卫统制,这楚欢是你手下的人,本将倒纳闷了,如此没规矩的人,怎能入得了禁卫军,还能成为禁卫军牙将?”   卫天青面无表情道:“楚欢武功不凡,人品纯良,尽忠报国,如此人才,又为何不能成为禁卫军牙将?罗大人说楚欢以下犯上,末将倒不知道究竟是何缘故?”   乔明堂也是抚须道:“罗大人,想必是中间有些误会吧?”   罗世良恨恨道:“总督大人,光禄大夫刘老太爷对末将提起,这苏琳琅有一副好嗓子,歌声婉转,其中有一曲《花香锦绣月》唱起来十分动听,你也知道,末将最大的嗜好就是喜欢听听曲子,今日有此机会,只想让苏琳琅一展歌喉,让大伙儿开开眼界。”瞥了楚欢一眼,冷笑道:“只是这楚欢不知好歹,当众对本将有所不敬,此风自不可长!”   “原来如此。”乔明堂不动声色看向楚欢,问道:“楚牙将,可有此事?”   楚欢拱手道:“回总督大人,苏大东家身体不适,今日不适合唱歌,而且苏大东家也从无在人前唱歌的喜欢,罗大人咄咄相逼,末将不得不说几句实在话而已,却也不知如何得罪了罗大人,竟然要拔刀子动武!”   乔明堂哈哈笑道:“罗大人是武将出身,脾气刚烈,楚牙将也不要在意!”   罗世良冷笑道:“总督大人,他楚欢在不在意末将管不着,只是末将却觉着,无论他是一介草民还是禁卫军牙将,大庭广众之下对末将不惊,那是违背了朝廷的礼制,此事总不能就此罢休?若是传扬出去,末将身为数万大军的指挥使,威望大损,日后如何统管全军?”   乔明堂微皱眉道:“那依罗大人的意思,又该当如何?”   罗世良恶狠狠道:“总督大人今日在此,末将安敢胡乱做主,还请总督大人处置!”   乔明堂淡淡道:“楚欢是禁卫军的牙将,真要处置,也确实轮不上罗大人,该当由卫统制处置。”回首道:“卫统制,罗大人说楚欢不敬,要治其罪,你记着这事,回头你按照军法好生处置就是。楚欢是你禁卫军的人,该怎么做,由你做主就是!”   卫天青点头道:“末将知道如何做!”   罗世良心中更是冷笑,乔明堂这样说,那就等于是直接包庇楚欢了,他找到这个机会,自然不会就此罢休,笑着粗声道:“其实末将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今天既然总督大人在此,要不咱们借此机会,打个赌如何?”   乔明堂笑道:“罗大人何时又喜欢赌博了?”   “总督大人说笑了。”罗世良哈哈笑道:“其实末将说来说去,也只是为了听首曲子而已。”瞥向琳琅,继续道:“苏大东家说话之时,声音清脆,倒也不像歌喉有问题,只是她不愿意为末将唱曲,末将心中实在遗憾的很。若是总督大人应允,本将今日倒想玩个游戏,让今日的酒宴不至于太过无趣!”   乔明堂靠在椅子上,笑道:“罗大人尽管说来,本官倒真想知道罗大人想玩什么游戏!”   罗世良笑道:“楚欢此前籍籍无名,末将还真瞧不出此人有牙将的能耐,他今日有以下犯上,本该好生惩治一番,不过末将想了想,不如让他出来显显本事,看看是否够格成为牙将,若真有本事,不但可以免去不敬之罪,亦可堵住一些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乔明堂淡淡笑道:“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罗世良道:“楚欢一介草民,陡然成为禁卫军牙将,末将知道卫统制的眼光,倒是相信楚欢有些能耐,可是只怕其他人不相信,若是回头大伙儿都知道一个小小的百姓陡然间被提升为牙将,那必定会心有不服,流言蜚语四起,只怕都会说禁卫军中赏罚不明,不.明真.相的,还以为禁卫军是胡乱用人,不成体统呢!”顿了顿,哈哈笑道:“总督大人,你也知道,末将心直口快,有话憋在肚子里不说就难受,只是这话糙理不糙,还望总督大人不要见怪!”   乔明堂微笑道:“罗大人这也是实在话。禁卫军与卫所军一样,都是朝廷的军队,咱们沐浴皇恩,虽然要提拔人才为朝廷所用,但是奖罚分明四字,却还是要谨记在心的。”   “总督大人所言甚是。”罗世良哈哈笑道:“所以末将想让手下当着在座之面考校楚欢的功夫,一来可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资格担任卫将之职,二来也可让今夜的宴会多些趣味。”   乔明堂微微颔首道:“罗大人果然是用心良苦。”   他这话也不只是夸赞还是讽刺,罗世良却是道:“若楚欢胜了,日后自然不会出现无聊的流言蜚语,而且楚欢今日的不敬之罪末将也绝不会再追究!”   “哦?”乔明堂抚须笑道:“罗大人方才说是赌约,自然还有另一说,如果楚欢败了,那又当如何?”   罗世良嘿嘿笑道:“恕末将直言,若是败了,楚欢自然没有资格担任牙将,这不敬之罪,也足以让他滚出禁卫军。末将想,若楚欢真要是败了,总督大人也不会留下这等无能之辈,而且朝中若是有人知道大人用这等无能之辈,只怕会有人挑起风波,弹劾大人任人唯亲了!”   卫天青皱起眉头,沉声道:“罗大人,禁卫军录用楚欢,乃是末将做主,与总督大人毫无干系!”   他知道罗世良说话虽然带笑,但那是真正的笑里藏刀,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算计乔明堂,今日因为楚欢之故,这罗世良小题大做,似乎要将某些祸水往乔明堂身上引,卫天青自然不会给他机会。   罗世良哈哈笑道:“本将自然知道总督大人绝不会任人唯亲,可是京中那些官员谁能说得清,其间不乏喜欢生是非之人啊。在他们眼中,禁卫军归属总督大人统管,禁卫军中若真的除了差错,即使是你卫统制犯的错,也会牵连总督大人的!”   乔明堂脸上没有丝毫的恼意,反倒是笑容依旧,点头道:“说的不错,本官还要多谢罗大人提醒了。是了,楚欢若败,便知是将他赶出禁卫军?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   罗世良笑道:“末将说过,不想留有遗憾,若是楚欢败了,自然不能继续留在禁卫军,免得拖累总督大人,此外末将还是想要听一听苏大东家的歌喉,如此一来,方能不虚此行啊!”   琳琅柳眉紧蹙,这罗世良今日是有心要与自己为难了。   罗世良和乔明堂对话,堂中其他人都是毫无声息,毕竟云山府两大巨头在这里明争暗斗,谁敢插手。   乔明堂含笑道:“罗大人说要考较楚欢的功夫,却不知是亲自考校,还是另派他人?”   “总督大人说笑了。”罗世良哈哈笑道:“区区牙将,若真要末将亲自考校,那也未免太过欺负了楚欢。”顿了顿,沉声道:“黄千户!”   他身边的黄志肖立刻躬身道:“末将在!”   “你身为卫所军千户,不如指教楚欢一番。”罗世良缓缓道:“他若真的胜了你,那便当之无愧是良才,可堪大用,否则……嘿嘿,无能庸才,总督大人也是不会留用的!”   黄志肖目光如冰,冷笑道:“指挥使大人放心,末将定要好好指教指教这位楚牙将!”他将“指教”二字咬得极重,满是寒意。   第一一五章 比刀   黄志肖站出来,堂中便有不少人显出吃惊之色。   虽然在场大部分人并不知道黄志肖的武功高低,但是却也都不是愚笨之辈,这黄志肖能够担任卫所军的千户之职,自然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在众人眼中,楚欢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跃居成为禁卫军牙将,只瞧那身板,似乎就比黄志肖要单薄一些,再想想二人身份的差距,谁都不会以为楚欢会是黄志肖的对手。   黄志肖面色稍黑,长得倒是彪悍矫健,从罗世良身后站出来,倒也是虎虎生威,威风八面,只瞧他外形,倒也算的上是一条猛汉,全身上下也自有一股身为军人的杀伐果断气息。   罗世良与乔明堂打赌,表面上看似是针对楚欢,但是其中的玄机,在场自然已经有许多人看了出来。   云山府禁卫军归属乔明堂调动,明面上似乎卫天青是禁卫军的最高长官,但是真正能够对禁卫军拥有调动权的,只有乔明堂。   楚欢既然是禁卫军牙将,那就等若是乔明堂的部属,楚欢若是这一战被黄志肖击败,看起来无非是楚欢罢官免职而已,但是对于乔明堂的打击,却一定是十分的巨大。   楚欢被提拔为牙将,如果被黄志肖击败,即使丢了牙将之职,罗世良也绝不可能就此罢手,他也一定会借此事件大做文章,可以肯定的是,不出三日,云山府城必定会流传乔明堂任人唯亲的言论,而且到时候也一定会有人故意夸赞罗世良,夸他大公无私,清除了禁卫军中的无能之辈。   乔明堂威望大失,而罗世良却可借这次机会提升威望,更为重要的事,两人在云山府的斗争,直接会变成京中权势之争,乔明堂甚至很有可能因为这次事件而陷入麻烦之中。   楚欢和黄志肖的对决,实际上就是乔明堂和罗世良的一次明面交锋而已。   而这次交锋,虽然还没有开场,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罗世良和黄志肖这一派自然是大占上风的。   卫天青自然是洞察其中玄机,冷笑道:“罗大人,楚欢只是一个牙将,而黄千户乃是禁卫军千户之职,两人地位悬殊,而且黄千户曾是上过沙场之人,让黄千户来考校楚欢,是不是也还是有些欺人太甚?”   卫天青对于黄志肖的武功,自然是颇有些清楚,知道这黄志肖的武功绝不可小觑,而他反倒是对楚欢的武功根底所知有限。   他自己亲手考校过楚欢的功夫,楚欢连躲他七刀,功夫根底那是绝对不弱,但是让卫天青来评定楚欢和黄志肖谁强谁弱,卫天青心中还真是没底。   他知道楚欢这一战关系重大,若是输在黄志肖手下,丢了牙将之职倒也算不得大事,关键是乔明堂必将陷入麻烦之中,所以出此一言,那也是激将之法,希望罗世良换上其他人,那样楚欢取胜的把握自然是要大一些。   罗世良哈哈笑道:“看来卫统制对你这位楚牙将是再没有什么信心啊。”摸着胡渣道:“要不我随便派上一名亲卫如何?”   乔明堂面不改色,温和笑道:“罗大人这话差了。卫统制不是对楚欢没有信心,只是对黄千户的武功比较推崇而已。”   黄志肖此时盯着楚欢,只见楚欢面无表情,看不出楚欢心中所想,握紧刀柄,朗声道:“总督大人,不管卫统制是何担心,既然开了口,末将自然要给卫统制几分薄面。若是末将三十招之内不能击败楚欢,那便算我输了如何?”   他倒也是瞧出楚欢有两分本事,否则恨不得说十招之内取胜,不过他对自己的功夫也是十分的自信,自觉得三十招之内必定能够击败楚欢。   卫天青眼中划过光彩,却见到楚欢已经缓步走出来,脸上带着笑容,平静道:“既然是黄千户赐教,倒是乐于受教,不过三十招之限还是免了,真要交上手,若是三十招没能分出胜负,打到兴起,也不好住手不是!”   黄志肖骤然变色,他想不到楚欢却是如此不知死活,自己主动提出三十招为限,这小子竟然目中无人,连这三十招之限也不要。   陆世勋心里一肚子憋火,此时听楚欢这般说,心中也是冷笑:“这小子还真是吃了豹子胆,给他几分颜色,还真要开染坊。想来是总督和指挥使这一干人在此,他故意要显露威风,嘿嘿……不知天高地厚,待会儿看他如何收场!”忍不住看向琳琅,只见琳琅一双秋水般迷人的眼眸子正看着楚欢,那眼眸子里满是担忧之色,陆世勋心中更是不快,只希望黄志肖今日能好好教训楚欢一顿,既让楚欢丢了牙将之职,更让他失败之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想到楚欢待会儿落败时狼狈的情景,陆世勋心中升起一阵快意,嘴角泛起嘲讽的笑容来。   罗世良已经拍手笑道:“好,好,好!”向卫天青道:“卫统制,你为他担心,他自己却似乎很有信心啊。不管怎么说,这楚欢倒也有几分男人的气概,本将喜欢这一点!”不等众人说话,已经向黄志肖道:“黄千户,既然楚欢不要限招,你就好好考校一番,务须全力以赴,让楚牙将使出真功夫才是!”   黄志肖抱拳道:“末将知道。”他看向楚欢,冷冷道:“楚牙将,本将武学平常,还请手下留情啊!”他这句话,自然充满嘲讽之意。   楚欢看见他表情的不屑,淡然一笑,拱手道:“应该说是楚欢功夫低微,黄千户手下留情才对!”   黄志肖嘴角带着一丝讽刺的笑容,再次向罗世良道:“大人,堂内施展不开手,若是待会儿动起手来,有血流出,只怕是污了大堂,末将恳请在院中比试!”   琳琅听到“有血流出”四字,忍不住捂住嘴,眼中显出惊恐之色,看着楚欢的背影,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   卫天青听出黄志肖话中意思,忍不住皱眉道:“考校功夫,点到为止即可,难道还要真刀真枪流血才成?”   罗世良哈哈笑道:“卫统制此言差矣,既然是要考校真功夫,自然是要真刀真枪,难道还要摆着花架子比试?我卫所军的部属可是不擅于花架子。而且我大秦将士,真正的猛士,哪一个不是从沙场上一刀一枪真拼杀出来?”   乔明堂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淡若湖面,看向楚欢,楚欢却已经拱手道:“总督大人,卫统制,罗大人所言不差,既然要考校功夫,如果只是摆摆架子,日后还是要被人诟病。楚欢得蒙黄千户赐教,无论输赢,也希望黄千户能够全力以赴,便算是断了胳膊缺了腿,那也是无话可说!”   乔明堂闻言,脸上现出微笑来。   此时的楚欢,实际上代表的就是他乔明堂,不管此战胜负如何,楚欢表现出来的骨气和胆识,还是让乔明堂十分的满意。   “既然如此,堂外比试。”乔明堂起身来,早有随从上前为他披上大氅,而黄志肖已经第一个走出大堂,到了堂外的庭院之中。   天空飘着细雪,庭院之中也有了积雪,庭院空阔寒冷,但是几株梅花树上的梅花开的正欢,外面挂着几只大红灯笼,倒是将庭院内的一片空地照的十分明亮。   黄志肖走到空地处停下,伸手按刀,等到楚欢到了空地处,见楚欢两手空空,才张口问道:“楚牙将用什么兵器?”   “也是用刀!”楚欢看起来毫无紧张之色,反倒是站在大门处的琳琅却是两只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口,脸上满是紧张之色,那姿势倒似乎是在为楚欢祈祷一般。   乔明堂居中站着,罗世良等一干人也都站在屋檐下,看着空地处对决的二人,每个人的神色表情各不相同,而且亦是各有心思。   卫天青听楚欢要用刀,二话不说,解开佩刀扔了过去,叫道:“楚牙将接刀!”   楚欢抄手接过,笑道:“多谢统制!”握着刀鞘,拔出刀来,却是一把厚背砍刀,但是刀锋锐利,寒气逼人。   卫天青身为禁卫军统制,又是刀中好手,他佩带的大刀自然也不是凡品。   黄志肖伸手缓缓拔刀,弃刀鞘在地,以刀指地,动作从容,而楚欢亦是砍刀在手,举重若轻地望着黄志肖的一举一动。   风不大,雪很小,四周寂然无声,所有的目光都凝在场上的两人身上,一个是卫所军中身经百战深得罗世良器重的千户,经验十足,武功不凡,而另一个却是籍籍无名突然间冒出来的一个禁卫军牙将。   从身份上看,胜负似乎早已注定,但是众人瞧见楚欢气定神闲的姿态,反倒觉得这一仗下来,究竟谁胜谁负,那还真是不得而知。   楚欢凝望着黄志肖的一举一动,虽然经受众人目光,但是内心却是十分平静,他也知道自己此战一旦落败,后果必将十分严重,所以倒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也能够看出来,黄志肖能够有今天的地位,却也不是轻易而得,所谓内行看门道,楚欢只看黄志肖握刀的动作和姿势,就知道这人并不简单,他一举一动看似缓慢,却是极为凝重,拔刀握刀之间,已经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请!”楚欢平静道。   黄千户听到请字,并不急急上前,跨步向左上走去,他一动,楚欢脚步立刻跟随移动,却是反向而行,二人绕了半个圈子,不约而同都是一声低吼,纵身跃起,挥刀直砍。   众人都是一惊,没有想到二人一出手便有生死相搏的架势,根本毫不留情,二人跃起犹若苍鹰,挥刀的速度好似电闪,仍众人都是觉得一阵窒息感袭来,心悸莫名。   琳琅却已经是闭上眼睛,俏脸苍白。   ----------------------------------------------   PS:求红票和收藏,大家不要忘记哈,谢谢了!   第一一六章 辱人者人恒辱之   黄志肖高跃直砍之际,见到楚欢同样彪悍砍来,心里还真是吃了一惊。   黄志肖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因为能力和功劳被罗世良保举一步一步提拔上来,他经的战阵极多,交过手的对手自然也不少,在刀法上也有一定的见解和眼力,楚欢出刀的速度和力道以及步伐和握刀的姿势,让黄志肖瞬间就看出楚欢原来也是刀中的高手,不由大是诧异。   他今日出来比刀,无非是觉得稳操胜券,从没有想过楚欢能够对自己形成任何威胁。   也正因为对自己的刀法十分的自信,所以他才对楚欢满是不屑,甚至提出了三十招为限的建议,其目的还是想在今天出出风头而已。   但是楚欢一跃之下,挥刀之间,黄志肖就已经发现,莫说三十招,只怕一百招自己也未必能够击败楚欢。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黄志肖已经知道自己大大轻敌了。   二人挥刀对砍,都是毫不留情,比刀之前就都说过,刀剑无眼,若有损伤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所以两人心中都清楚,如果对方找到机会,绝不会手下留情。   楚欢出刀威猛,并不花哨,但是气势甚足,两人刀光交错之间,似乎总是在生死一线,楚欢胆气之豪,却是让黄志肖心中生寒。   他看不出楚欢刀法的路数,但是楚欢的刀势他却是看得明白。   眼前这个区区牙将,刀势凶猛,倒像是真的要与自己拼命一般,那是真正的以攻为守之势,而攻势太盛,自然就会虚于防守,黄志肖几次都瞅见了楚欢的破绽,但是说来奇怪,这些破绽似乎是敞开着,可以任意攻击过去,不过黄志肖却看明白,如果自己真的出刀攻击楚欢的破绽,楚欢却可以在瞬间变刀,自己或许真的可能伤到楚欢,但是在那个时候,楚欢也完全可以伤到自己。   所以楚欢虽然有破绽,但是黄志肖却不敢攻击那些破绽,他的身家性命都在云山府,一家老小还指望着他生活,他可不敢真的与楚欢拼命。   他不拼命,心中犹豫,而楚欢刀刀犀利,在气势之上,从一开始楚欢竟然是大占上风。   屋檐下大多数人都是看热闹,只见到空地处两道身影纵横交错,你来我往,刀光闪烁,寒芒阵阵,也瞧不出来到底谁占上风,但是罗世良和卫天青这一干武人却是瞧得十分清楚,已经看出楚欢在场面上那是占了上风,卫天青松了口气,脸上带着欣慰之色,而罗世良脸色开始阴沉起来,十分的难看。   黄志肖转念之间,挥刀连连抵挡楚欢的来势,不想和他拼个两败俱伤,只是他方才士气如虹,这下犹豫变招,招式中自然就存了瑕疵。   若是武功悬殊,黄志肖心存犹豫招式中出现瑕疵倒也无妨,甚至对手也难以发现他刀法中的破绽,但是楚欢的刀法却完全不在他之下,目光敏锐,转瞬间就已经发现黄志肖肋下的破绽,毫不犹疑地变砍为刺,半空中急点黄志肖的肋下。   黄志肖一刀隔空已是十分吃惊,见到楚欢的刀法不拘一格,刀走剑势,将浑厚刀法转成灵动剑术,大为惊骇,骇然于楚欢的变招莫测,空中身子急扭,陀螺般向一旁落下去,只是他变招虽快,却被楚欢一刀刺中了肋下衣襟,斜挑之下,肋下的一块甲胄离身。   罗世良和不少懂得刀法的随从护卫们都是骇然,想不到楚欢竟然在不到十招之内,竟然能够挑下黄志肖的甲胄来。   这对黄志肖来说,已经是先失一手。   就算不懂刀法之人,看到黄志肖的甲胄被楚欢挑落,那也是明白如今谁占了上风,琳琅一直闭目不敢看,苏伯倒也瞧出楚欢似乎占了上风,在琳琅身边低声道:“小姐,你看!”   琳琅胆战心惊睁开眼睛,见到楚欢在灯光之下,身形轻灵,并没有处于下风,这才微松了口气,但是呼吸依然急促,饱满胸脯上下起伏。   楚欢此时身子一折,黄志肖躲过之后,楚欢依然是紧追不舍,当黄志肖落地之后,发现眼前刀光霍霍,心中凛然,厉喝一声,脚下急扫,地上雪花翻涌而上,直奔楚欢扑来。   楚欢长刀一划,已经劈开雪雾,冲入了雪阵之中。   雪花翻滚,腾腾而起,众人只见到两人身影被雪雾弥漫,见不到招式动作,只听得乒乒乓乓中火花四溅,双刀相砍猛烈非常。   琳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贴胸口,紧张无比。   陆世勋在旁看见琳琅神态,心中更是恼怒,冷冷看着空地中雪雾,只盼着黄志肖胜利,甚至希望黄志肖错手一刀将楚欢杀了。   楚欢和黄志肖在雪中激战,黄志肖气势已衰,他素来出手狠厉,但是今日楚欢一上来就是先声夺人,一副全力进攻之态,这让黄志肖患得患失,出手之时就犹犹豫豫,而楚欢却是根本不作他想,一口气连砍出了十数刀,一刀比一刀凶猛,逼得黄志肖连连抵挡,一时间竟是没有还手之力。   楚欢每刀击出之后,后劲奇大,黄志肖心知,一直这样下去,自己不用比什么刀法,就这般硬碰硬的拼刀,也要被楚欢拖得活活累死,楚欢就似乎是拥有用不完的气力一般,如同碧海潮生,连绵不绝,无穷无尽,一刀砍下去之后,又是另一刀的开始,其速度和力道让黄志肖心中惊骇万分,连连后退,苦不堪言。   楚欢每一刀砍来,黄志肖都要耗费极大的气力去抵挡,在这种高强度的对抗中,他的体能迅速消耗,疲态之下,他甚至想要弃刀认输,但是却也知道这一战事关重大,自己若是弃刀,且不说事后要被罗世良严惩,更紧要的是,以目下楚欢刀法之凶悍,说不定刀子还没落地,自己这颗脑袋就要被楚欢砍了下去。   雪雾之中,众人瞧得眼花缭乱,猛地听到中间一声惨叫,琳琅花容失色,娇躯剧震,情不自禁往前走出两步,只见从血雾之中,陡然飞出一物来。   那东西飞出之后,落在雪地上,灯火之下,众人瞧得清楚,落在地上的,竟豁然是一条手臂,而这条手臂竟然还握着刀。   琳琅捂住嘴,眼眸子里惊骇万分,那些大商也都是纷纷后退,脸上显出惊恐之色来。   雪雾散去,楚欢长身伫立,握刀在手,而黄志肖已经是脸色苍白,显出痛苦之色,脸上的肌肉扭曲抽搐,而他左手捂着右肩头,从指缝间冒出鲜血,他的一条右臂,竟豁然被楚欢齐肩砍断。   此时此刻,谁胜谁败,那已经是一目了然。   楚欢抬手倒握大刀,抱拳道:“承认!”   罗世良脸色此时已经是难看之极,猛一挥手,厉声喝道:“来人,拿下楚欢!”   数名卫所军护卫已经一拥而上,便要将楚欢拿下,乔明堂也已经沉下脸来,冷声道:“住手!”卫天青一挥手,乔明堂带来的禁卫军护卫也是一拥而上,双方护卫同时拔刀,敌意十足。   罗世良脸色阴冷可怖,问道:“总督大人这是何意?”   乔明堂慢条斯理地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悠然道:“本官倒想问问罗大人,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楚欢以下犯上,砍断黄千户的手臂,该当治罪!”罗世良见到楚欢击败黄志肖,当真是怒不可遏,甚至想一刀便将楚欢杀了。   楚欢这场胜利,让罗世良颜面尽失,而且更可恨的是,黄志肖乃是罗世良手下的心腹重将,今日被楚欢废去,就等若是砍了罗世良的左膀右臂。   更可怕的是,自己这边失了一员大将,而楚欢如今却是禁卫军的人,就等若乔明堂手底下多了一个厉害的角色,两人的实力此消彼长,怎能让罗世良不动怒。   琳琅此时只想上去看看楚欢是否有受伤,但是此时大庭广众之下,她终究害怕被人误会,只是远远望着楚欢,心中一块石头终是落下。   乔明堂看了罗世良一眼,淡淡道:“罗大人似乎忘记了,事先卫统制说过点到为止即可,但是罗大人却不满意,非要他们真刀真枪比刀,如今楚欢失手砍断了黄千户的手臂,你却要治罪,本官倒想问问,如果是黄千户砍断了楚欢的手臂,你又要如何?”   罗世良刚才也是一时气过了头,他可是从没有想到黄志肖会败在这样一个无名小辈的手中,乔明堂此时一问,他顿时语塞。   乔明堂带着淡淡笑容道:“罗大人,黄千户考校之下,楚欢顺利过关,如今看来,禁卫军能有楚欢这样的牙将,实在是朝廷之福,恐怕再也不会有人敢说本官是任人唯亲了吧?”抚着青须,悠然道:“罗大人想听苏大东家唱曲,看来今日是不成了,本官听说,罗大人府中养有歌姬,回府听去就是。”   罗世良本想今日借机狠狠打击乔明堂,谁知道反过头来却落得这个结果,心中实在不敢,却又无可奈何,冷哼一声,挥手道:“咱们走!”   陆世勋急忙上前来,道:“罗大人,酒宴尚未结束,您……!”他还没说完,罗世良就以寒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陆世勋后面的话顿时便缩回了肚子。   罗世良正要离开,乔明堂却已经淡淡道:“罗大人,且慢走!”   罗世良停下步子,回头问道:“总督大人莫非还有指教?”   “本官与罗大人份属同僚,却也有事情要提醒罗大人。”乔明堂缓缓道。   罗世良道:“哦?总督大人想要说什么?”   “罗大人之前说过,本官任用楚欢,有任人唯亲之嫌。”乔明堂含笑道:“但是今日本官麾下小小的牙将,却能击败罗大人麾下的千户,这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会有人说罗大人任人唯亲啊!”   罗世良冷哼一声,并没有说话。   乔明堂抚须悠然道:“黄志肖连一个牙将都敌不过,本官实在怀疑他是否有资格在卫所军中任职。这黄志肖是罗大人一力保荐,只是……本官却想不到如此不堪一击。本官倒也无所谓,但是京里若是有人知道此事,少不得会编排罗大人任人唯亲,如此不堪一击之辈,却能担任云山府卫所军千户,不.明真.相之人,还以为我西山道的卫所军都是酒囊饭桶,这对罗大人的名声只怕是有损!”   罗世良双拳握起,青筋暴突,瞥了一脸痛苦之色的黄志肖,冷声道:“总督大人说的是,是末将用人不明,好在总督大人提醒,还来得及纠正。”沉声道:“从今日起,免去黄志肖千户之职,赶出卫所军,从今以后,卫所军永不录用,此事本将今日就会派人呈折子往京中送呈过去。”看向乔明堂,问道:“总督大人,如此处置,你可还满意?”   乔明堂含笑道:“罗大人秉公办理,本官心中甚慰!”   罗世良再不多言,大步而去,那一群随从也急忙跟上,却无人再去理会断了一臂的黄志肖。   黄志肖抬起头,望了望黑压压的天幕,凄然一笑,捂住兀自流血不止的肩头,托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府外而去,他的背影,孤单而凄凉。   他断了一臂,也就等若成了废人,罗世良像扔垃圾一样将他扔掉,也不为他辩驳半句,可说是绝情到极致,黄志肖不但身体受到重创,这心中自然也是感到了极大的寒意。   等到黄志肖身影消失在众人眼中,刘老太爷这才气定神闲出来,向乔明堂拱手含笑道:“大人,老朽年岁大了,身体不好,先且告辞!”   乔明堂微笑道:“天寒地冻,老太爷路上小心。”也不等刘老太爷离开,就已经向楚欢笑道:“楚牙将,你很好,今日之功,大家都是看在眼里。你能击败黄志肖,武功不凡,从今日起,本官擢升你为禁卫军卫将!”   陆世勋几乎要晕倒,而其他大商则是纷纷拱手讨好道:“恭喜楚卫将,贺喜楚卫将!”   楚欢倒是一怔,这牙将还没坐热乎,却这么快就升为卫将,当真如火箭一般,不过他心中却也明白,今日自己为乔明堂挣足了面子,而且显露出这样一手好功夫,乔明堂自然是要极力拉拢自己为他所用。   若是禁卫军中的将士知道,不少人只怕都要吐血,有些人为升一级,熬上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成,楚欢却是在短短几日之内,却从一介草民连连升官,成为了禁卫军的卫将。   卫天青上前笑道:“楚兄弟,可是恭喜你了。我就说过,跟着大人,大人绝不会亏待你!”   楚欢将手中刀还给了卫天青,笑道:“多谢卫统制!”又向乔明堂拱手道:“谢过总督大人!”   在这院子之中,有不少苏府的家仆,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谁能想到,在苏府担任护院师傅的楚欢,竟然是禁卫军的将领。   琳琅眼中显出古怪的神色,也不知是喜是忧。   正当大家要返回大堂之时,忽听得前院传来一阵响动,随即一名家仆匆匆跑来,到得琳琅面前,禀道:“小姐,出事了!”   ------------------------------------------------------   PS:大章节,只为求支持!   第一一七章 陆公子的海誓山盟   家仆跑来说出了事情,琳琅还以为是罗世良一伙人去而复返,蹙起眉头,问道:“出了何事?”见到楚欢已经走到自己身边,心中安定下来。   那家仆忙道:“有人找上门来,说……!”这家仆向陆世勋看了一眼,才道:“说是要寻陆少东家。”   陆世勋此时正里外不是人,憋了一肚子火,听到这话,不由皱眉问道:“找我?谁要找我?”随即道:“你让他们进来!”   家仆有些尴尬道:“陆少东家,当真……当真要让他们进来?”他神色古怪,倒似乎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陆世勋心里正是有火气,忍不住骂道:“让你去就去,哪里有这么多废话。”   家仆看了琳琅一样,琳琅柳眉依然蹙在一起,她无论是笑是怒,都有一股风韵,微一沉吟,才道:“既然是找陆世兄,你让他们进来就是。”   琳琅今夜在宴会上,几次对陆世勋的话不满,而且今夜闹出这摊子事,也是因为陆世勋张罗的这场酒宴,但是目前双方毕竟还没有真正地撕破脸,陆世勋也终究是苏府的客人,琳琅倒也不想将两家关系弄得太僵。   一众大商虽然见到罗世良和刘老太爷先后离去,但是乔明堂还没有走,邺都不敢先行离开,俱都跟着乔明堂回到大堂,自然也少不得一番阿谀奉承。   琳琅也不再理会陆世勋,转头看向楚欢,银牙咬着贝齿,脸上有些俏红,终于轻声问道:“你……你什么时候进了禁卫军?”   楚欢想了想,笑着低声道:“好像是来到府城第三日!”   琳琅轻叹道:“你怎地也不告诉我?还要委屈你做护院师傅。”   “我并不觉得委屈。”楚欢小声道:“大东家每个月发那么多工钱,也不比禁卫军中的饷银要少,我还真是乐意做这个护院师傅。”   琳琅俏脸又是一红,道:“你……你尽胡说八道。”幽幽叹道:“那你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   “离开?”楚欢奇道:“离开哪里?”   琳琅见楚欢直直看着自己,脸上一阵发烧,撇过头,一想到那珍珠抹胸,便不敢看楚欢,只是道:“你如今是禁卫军卫将,总不成还要留在苏府。你不是还要去禁卫军报到?”   楚欢哈哈一笑,轻声道:“我现在离开,欠你的银子又怎还得清?我已经向总督大人说过,遇到重要事情便调动过去,平时还是留在这里做护院师傅,总要将这些护院训练的以一当十才能离开。”   琳琅忍不住欢喜之色,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楚欢见琳琅显得有些激动,忍不住调侃道:“大东家难道舍不得我走?”   琳琅闻言,心中一跳,俏脸更是晕红一片,忍不住抬起脚往楚欢的脚面才过去,楚欢一时没提防,被琳琅踩了个正着,其实琳琅小小金莲脚,踩上去也没多大力气,楚欢却十分配合地咧咧嘴,轻声道:“大东家脚下留情……!”   琳琅见他样子,忍不住好笑,收回脚来,四下里看了看,这处有些昏暗,倒也没有看到有人注意这边,压低声音道:“你要是不怕我到官府告你欠我银子,尽管离开就是。你欠我的银子还没有还清,现在可不能离开!”   楚欢呵呵笑道:“大东家对我这样好,我也舍不得离开。”   他这句话也是随意一说,但是听在琳琅耳中,却是觉得有些怪异,这句“舍不得离开”,再加上楚欢送的那条珍珠抹胸连在一起,让琳琅忍不住脸红心跳,白了楚欢一眼,脸上虽然显出恼怒表情,但是心里却不知为何涌起一阵欢喜。   他二人在低声细语,大部分人已经回堂,倒也没多少人瞧见,却是陆世勋站在门檐下,冷眼旁观,恨得牙痒痒。   正在此时,家仆已经带着几个人顺着青石板道路走过来,楚欢抬头望去,只见家仆带来三个人,紧跟在家仆身边的是一个身着紫色棉袄的半老徐娘,看样子已经过了四十,但是打扮的花枝招展,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粉,白的吓人,头上插着一根簪子,右手拿着一方手帕,走起路来屁股扭动的幅度极大,脸上带着古怪的笑,虽然年纪大了,但相貌倒也不差,颇有些风韵,只是瞧那打扮样子,竟似乎是青楼里的老鸨一般。   琳琅看到这半老徐娘,俏脸便沉下去。   家仆已经上前来,向陆世勋道:“陆少东家,就是她们要找你!”   陆世勋背负双手,做出一副很高贵的样子,居高临下看着来人,咳嗽两声,正要说话,谁知那徐娘却是抬起手,一抖手帕,妖媚笑道:“哟,陆公子果然在这里,可让我们好找!”   陆世勋皱眉道:“你是何人?”   徐娘媚笑道:“陆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记奴家了。”她年过四十,做出这一副妖媚之态,还真是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别扭。   琳琅转身,低声道:“楚欢,咱们进去。”   楚欢却已经凑近低声道:“大东家,好像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咱们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儿。这里是苏府,可不能让她们闹出事来!”   琳琅想了一想,觉得楚欢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便驻脚冷眼旁观。   陆世勋也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他自然也看出这徐娘十有八九是青楼里的老鸨,实在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而且在这样的场面下,一个老鸨竟找上门来寻自己,他也是经过事的人,感觉事情有些怪异,更何况琳琅就在一旁看着,不由冷声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何曾见过你,更不认识你!”   徐娘脸上的媚笑瞬间消失,一只手叉在腰间,另一只手摇着手中的手绢,冷冷笑道:“陆公子这是翻脸不认人了?”   她表情瞬间变化,果然是风月场上的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陆世勋此时倒有些糊涂了,凭着记忆,他根本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女人,虽然他也曾搞过年纪较大的风韵熟.女,但是却绝没有这个女人在其中,脸色也沉下来,冷声道:“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什么东西,还不滚出去!”   徐娘依然冷笑道:“芙蓉阁,赛花香,陆公子,你这下子可记起来了?”   陆世勋拂袖道:“真不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芙蓉阁鸳鸯阁的,老子不记得!”他已经看出这老鸨是上门找麻烦,心里本就因为楚欢满腔怒火,这下子更是怒火旺盛,也不理会,转身便要进屋。   那徐娘却已经快步上前来,一把抓住陆世勋的衣袖,嘶声叫道:“陆公子,你可不能不认账,这天下可没这个理儿!”   陆世勋用力一抖,一下子没抖开,于是伸手一推,将那徐娘推倒在地,骂道:“你这疯婆子,胡搅蛮缠什么!”   徐娘却已经坐在地上嚎啕哭起来,连声道:“果然是无情无义,你怎能如此不讲理?凝玉姑娘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指望你带她离开,你怎能如此无情?”她哭声极大,一时间惊动了堂里的人,乔明堂刚刚坐下,听到外面动静,立时皱起眉来,又起身带着众人出了来。   那徐娘坐在地上嚎哭,后面上来一人,披着粉红色大氅,大氅之上连着帽子,戴在头上,这人身形苗条,走到徐娘身边,扶起徐娘,也是颤声道:“妈妈,天下男人多薄性,咱们……咱们走就是了……!”听她声音,竟然是十分的凄苦。   徐娘起身来,边哭边道:“好女儿,你好好的身子,被他占了去,他对你的承诺就算不兑现,却也不能让他白白占了你的身子,妈妈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此言一出,琳琅立时确定,这几人果真是青楼中人,十分厌恶地看了陆世勋一眼。   陆世勋此时还真是急了,当着琳琅的面,却有青楼的人找上门,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上前一步,抬手指着徐娘,怒声道:“你们说什么,今日给我说清楚了,否则想走也走不了!”   徐娘身边那女子抬手摘下帽子,露出一张七分颜色的容貌来,说不上十分美丽,但是却也颇有姿色,柳眉琼鼻,樱桃小嘴,皮肤白皙,倒也是楚楚可怜,此时这女子双眸含泪,楚楚可怜,盯着陆世勋,颤声道:“陆公子,你真的忘记凝玉了?你对凝玉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吗?”   乔明堂此时已经来到门前,见到眼前这一幕,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谁人在此喧哗吵闹?”   陆世勋急忙上前恭敬道:“总督大人,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婊子,在这里胡搅蛮缠……!”他素来将青楼女子说成婊子,此时愤怒之下,一时说漏嘴,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却也已经收不回来。   那凝玉娇躯一震,脸上显出凄苦之色,道:“陆公子,凝玉……凝玉在你心中,难道就是一个婊子?凝玉……凝玉虽出身不好,但是洁身自好,好好的女儿身子交给了你,却只换来你这一句‘婊子’吗?”她泪如雨下:“你对凝玉的海誓山盟,难道都是假的?”   她长相虽然不是极其美丽,但却也是清秀俊俏,此时梨花带雨,软语颤声,却是让不少人心中生出同情之心来。   第一一八章 霸王娼   凝玉的声音和表情,让人不会产生丝毫的怀疑,随同乔明堂出来的大商人都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陆世勋。   其实大秦帝国虽然以武立国,但是定国之后,皇帝陛下却也是多用文人,他是深知打天下用武而治天下用文的道理,所以在立国后立刻就恢复了科举考试,便是为了大量的选拨人才,用于建设百废待新的大秦帝国。   而大秦帝国文风弥漫,也造就了风花雪月的气氛,大秦十六道,乐坊青楼多不胜数。   陆世勋去找姐儿风流快活,众人倒也不觉得如何,但是被青楼的姑娘找到府上,而且一把鼻涕一把泪,这可就十分罕见了。   乔明堂背负双手,冷冷看着,并不说话,陆世勋却已经急得满头冒冷汗,声音都有些沙哑:“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如此诬陷本少爷?你们……你们受了谁的指使?”   卫天青冷冷瞥了陆世勋一眼,上前去,向那徐娘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徐娘忙上前行了一个礼,戚戚惨惨切切道:“回禀大人,这位陆公子前天晚上去了我们芙蓉阁,他气度不凡,进去之后,便要奴家送上楼子里的头牌姑娘,奴家给他找了几个,他都是不满意……!”   陆世勋气急败坏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去过芙蓉阁?”   楚欢在琳琅身边压低声音道:“大东家,前天晚上,这位陆少东家似乎真的没有回来,难道……他真的如此不羁?”   琳琅脸色已经有些发寒,十分厌恶地看了陆世勋一眼,并不说话,但是心中却是十分的恼怒,陆世勋在外面风花雪月倒也罢了,却将楼里的姑娘招惹过来,这让琳琅都觉得十分跌面子。   卫天青冷冷看了陆世勋一眼,沉声道:“陆公子,你能否听她们将话说完再分辨?”   陆世勋恨恨看了那徐娘一眼,却不敢再说话。   徐娘继续道:“后来奴家实在没有法子,芙蓉阁明年要举行花魁大选,楼里有四位姑娘正在训练琴棋书画舞蹈歌技,本来是绝不会送出来的,但是这位陆公子说他是太原陆家的少爷,是名门望族,家资巨富,奴家不敢得罪,才将本来要参加花魁选举的凝玉送了出来。”顿了顿,看了满脸乌黑的陆世勋一眼,继续道:“不过事先奴家已经说好,凝玉只能卖艺不卖身,可以为陆公子献艺陪酒,却不能破了她身子……!”   琳琅在旁听见,她是过来人,知道老鸨这是什么意思,羞得满面通红,低下螓首,又急又恨。   卫天青皱眉道:“那后来如何?”   “可是这陆公子还是占了凝玉的身子,奴家质问凝玉为何如此,凝玉却说陆公子对她一见钟情,而且答应为凝玉赎身,更要带回太原纳为小妾。”徐娘叹道:“凝玉真有这样的结果,奴家也是愿意看到的,所以也就准备成全她。可是陆公子临走之时,却……却没有付银子为凝玉赎身,而且……而且那夜的花销竟然也分文拿不出来!”   陆世勋急怒无比,想要说话,卫天青已经冷冷看了他一眼,他骂人的话顿时缩回肚内。   此时那凝玉已经别过脸去,娇躯颤抖,偷偷拭泪,看起来是伤心欲绝,她身形苗条,在这寒夜之中,看上去如同风中弱柳,便是琳琅见了,也是生出同情之心。   “大人,你也知道,咱们都是做生意的人,姑娘们生活不易,靠身子挣几个钱活命。”徐娘悲声道:“凝玉十三岁便开始被我收养,养了六年,花了奴家无数心血,本来等到明年花魁大选,若是能够成为花魁,少不得挣些银子过下半辈子,可是被陆公子占了身子,却一文钱也拿不到,奴家身为他的妈妈,自然不能置之不问,找陆公子讨要说法。陆公子当时倒也说得好,是定要取凝玉,他说自己的钱袋子被偷了,所以拿不出银子,还说他是和盛泉苏家的贵客,就住在苏府,他回来取银子送过去,要为凝玉赎身……!”   陆世勋再也忍不住,叫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此时众人看他的目光都是十分的奇怪,心中却也是相信这徐娘的话,若不是陆世勋果真干过见不得人的事,这老鸨也不可能找上门来。   一想到陆世勋竟是嫖霸王娼,众人的目光中就带着鄙夷之色。   身在风月场,谁都知道,这天下有一样债钱那是万不能欠,就是姑娘的身子钱,赔笑卖欢,若是有人连这等钱都欠下,那人品可是败坏到极点。   “你的意思是说,陆公子一去不复返,并没有送银子过去?”卫天青陈着脸问道。   徐娘叹道:“本来奴家不让陆公子离开,是想让人替他来取银子,但是凝玉却被陆公子花言巧语所蒙蔽,只以为是陆公子是真心,苦苦哀求,奴家这才让他回来。”她苦笑道:“可是陆公子一去就没了音讯,奴家本以为是个骗子,但是凝玉清白被毁,我这做妈妈的必要给她一个公道,万般无奈找到这里,却想不到陆公子果然在这里……!”向陆世勋道:“陆公子,你若是真的不想替凝玉赎身,奴家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是凝玉处子之身被你毁了,你总该拿出个说道来!”   便在此时,却听得一阵笑声响起,楚欢却已经站出来,向陆世勋冷笑道:“陆公子,你还真将凝玉姑娘当做玩物不成?她出身虽不好,但也是清白姑娘,你骗了人家,就想罢手不管,还是不是男人?莫非你在太原府横行霸道惯了,来到我云山府也要如此的嚣张跋扈?”   楚欢这话一出口,那群商人看陆世勋的眼神便更是古怪。   一个太原的富家大少,来到云山府嫖霸王娼,那还真是不将云山府的人放在眼里了,其实这中间有两名商人和这徐娘十分熟悉,只是这种场合不好说笑而已。   陆世勋心中对楚欢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见楚欢站出来,立时抬手指着楚欢骂道:“这事与你何干?你他妈的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卫天青冷下脸来,沉声道:“姓陆的,你还真将自己当成一个人物?楚欢是我禁卫军的卫将,你这样指手画脚辱骂他,可是觉得我云山府五千禁卫军都是摆设?”   陆世勋一怔,随即想起来,楚欢可不是苏家的下人,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禁卫军卫将,自己只不过是一介草民,辱骂楚欢,那可是以下犯上,真要论起来,也是有罪的,一想到这里,冷汗直冒,忙道:“是我失言。但是这些人确实是在污蔑我,他们说我在芙蓉阁寻欢,可有证据?”   徐娘回过头,道:“凝玉,陆公子给你的信物可还在手中?”   凝玉伸出一只手,竟是一枚玉佩,徐娘接了过来,递给卫天青,卫天青接过看了一眼,冷笑道:“这上面写着‘陆’字,却不知是不是陆公子之物?”   陆世勋见到那玉佩,豁然变色,吃惊道:“我的玉佩……怎地在她手中?”他这一说,也就等于承认这玉佩确实是他的。   凝玉抽泣道:“这是陆公子你交给凝玉的信物,说此生不负凝玉,陆公子,难道你都忘记了?”   陆世勋也不只是因为气氛还是恐惧,浑身发抖,后退两步,道:“这……这是陷阱,这枚玉佩前两日我上街之时被人偷了……是你们偷了我的玉佩?”   卫天青冷然一笑,回身问众人:“诸位可相信陆公子的话?”   当然没有人相信。   卫天青淡淡道:“陆公子,此时你看如何处置?是让她们去衙门告状,请你去衙门喝杯茶,还是在这里解决了此事?”   陆世勋浑身发冷,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辩解,他实在不清楚,自己被偷掉的玉佩,怎地会出现在这凝玉手中。   琳琅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屋,再不看下去。   陆世勋一咬牙,恨声道:“那你们想怎样?”   徐娘这才道:“凝玉是我们芙蓉阁花了数年时间训练出来,若是参加花魁大选,少说也能出来三五百两银子,而且陆公子还占了凝玉的身子,既然不打算为凝玉赎身,但是总要做出赔偿吧?”向卫天青行礼道:“还请大人做主,主持公道!”   乔明堂一直站在后面冷眼旁观,他身为一道总督,自然不会插手这样鸡皮算毛之事。   卫天青向陆世勋沉声问道:“陆公子,这银子你是否愿意赔偿?”顿了顿,继续道:“今日本官做主,陆公子若是赔了五百两银子,这事儿就此作罢,否则……就往衙门里去一趟,自然有人专门审理此案!”   到了这个份上,陆世勋无话可说,他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叠子银票,丢给徐娘:“你们陷害本少爷,记着就好!”   徐娘捡起银票,数了数,才笑眯眯道:“这是六百两银票,多谢陆公子,日后我必定好好照顾凝玉!”又谢过卫天青和楚欢,这才牵着凝玉的手,缓缓离去。   乔明堂此时终于上前来,瞥了陆世勋一眼,冷哼一声,道:“真是败兴,回府!”   当下卫天青众人护着乔明堂离开,琳琅也过来相送,到了大门前,楚欢向琳琅道:“大东家,我送总督大人一程!”   当下楚欢跟着卫天青一同离府,乔明堂马车在前行,楚欢与卫天青并肩跟在车后,向卫天青笑道:“卫大哥,今日的事情,可多谢你了!”   卫天青哈哈笑道:“我瞧那小子就不顺眼,这次可真是痛快。”随即压低声音道:“楚兄弟,粮食的事情,大人不好插手,刘聚光是圣上钦封的商会会长,管理云山府商界,大人也不好说话,这事儿看来你还要另想办法!”   楚欢点点头,他也知道刘老太爷刘聚光掌控着云山府商界,那是存心与苏家过不去,今夜罗世良前来,恐怕不是给陆世勋面子,而是与刘聚光合谋侮辱琳琅而已,乔明堂虽然位高权重,但是素来隐忍不发,这个时候,也不会为了苏家轻易与刘聚光撕破脸面。   卫天青拍了拍楚欢肩膀,温言道:“楚兄弟,今日你替大人挣了脸面,日后必定会前途无量,为兄只说一句,只要你尽心办事,大人绝不会亏待你!”   楚欢笑了笑,也不说话,不置可否。   便在此时,街边出现几个人,却正是徐娘和凝玉,另有一名跟随的男子,卫天青上前去,徐娘已经媚笑道:“大人,凝玉没有让你失望吧?奴家就说过,凝玉一定可以!”说完,将那六百两银子银票送上来:“这是姓陆的银票,大人您点点!”   卫天青摆手道:“你自己收着就好,算是你们的辛苦钱!”   楚欢此时也上来,却接过银票,从中间数出三百两,递给了凝玉,另外三百两还给徐娘,淡淡道:“今夜都有功,一人一半,赛花香,丑话说在前头,凝玉的银票,你不可要回去,否则若是让本将知道,你自己小心后果!”   他知道楼子里的姑娘都是老鸨用来摇钱的工具,给了三百两银子凝玉,凝玉也就能够早一日攒满赎身的银子,早日脱离苦海。   凝玉接过银票,一脸感激,徐娘赛花香心中虽然有些不快,但是却不敢与楚欢作对,满脸堆笑道:“瞧楚大人说的,凝玉今夜有功,这是她该得的,奴家绝不敢要回来!”   卫天青笑道:“还是楚兄弟考虑的周到。”挥手道:“你们去吧!”   徐娘这才千恩万谢,带着凝玉离开。   送了卫天青一程,楚欢这才告辞返回,回到苏府,那些商人也都早已经离开,苏府冷清下来,楚欢快步回到大堂,就见到陆世勋正在和琳琅说着什么,而且还伸手去拉琳琅,当下三步当作两步上前,一把拽住陆世勋的肩头,用力一扯,陆世勋竟是被这一扯扯翻在地,楚欢已经护在琳琅身前,冷笑道:“陆世勋,你还要在这里撒野?”   第一一九章 原形毕露   陆世勋被推倒在地,很快就爬起来,满脸怨怒地看着楚欢,冷笑道:“姓楚的,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卫将,就真的能唬住我?小小卫将,我还真她妈不放在眼里!”   楚欢淡然道:“我现在也不和你讲什么卫将的身份,现在老子只是苏府的护院师傅,谁在这里撒野,我就会让他不舒服!”   陆世勋对楚欢是又恨又怕,冷笑道:“好!”看向琳琅,道:“世妹,你要相信我,今夜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从未去过什么芙蓉阁!”   琳琅面无表情,只是淡淡道:“你去没去过芙蓉阁,与我毫无干系。”   陆世勋道:“世妹,我也不知道罗大人会有此一出,要是知道他今夜与你为难,我一定不会设下这样的酒宴!”   琳琅道:“你已经解释过好几次了,不必再解释。有些事情既然过去,那也就不必再多言。”   “那世妹可是相信我?”陆世勋忙问道。   琳琅也不看他,只是道:“天已经很晚了,琳琅身体有些困倦,要先去歇息了。”转身便要走,陆世勋两步上前,想要拦着琳琅,楚欢却已经不动声色横过去,挡住了陆世勋的道路。   陆世勋恶狠狠地看了楚欢一眼,却也不敢再往前,大声道:“世妹且慢走,为兄还有事情要与你说!”   琳琅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蹙眉问道:“你要说什么?”   陆世勋忙道:“为兄本想是借着今夜酒宴解决世妹的困境,但是目前看来,只怕粮食问题在云山府是无法解决了。”   琳琅沉吟一下,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望着陆世勋,问道:“陆世兄有什么话,尽管直接说出来,琳琅说话不喜欢转弯子。”   “世妹,为兄可以向你保证,从今日起,我太原陆家就是你的靠山。”陆世勋拍着胸脯道:“世妹这边需要的粮食,我太原陆家会源源不断地供给上来。”   琳琅点头道:“那一切就有劳世兄,还请代我谢过陆世伯。”   楚欢却是微皱眉头,总感觉这陆世勋似乎还有居心。   却见陆世兄指着椅子向琳琅问道:“世妹,为兄可否坐下来与你细说?”   “世兄还有其他事情?”琳琅蹙眉问道。   她现在对这个陆世勋已经是厌恶到极点,除了生意往来,实在不愿意与这个人有任何的瓜葛,甚至于若非迫不得已,都不愿意与太原陆家继续做粮食生意。   陆世勋神色有些古怪,似乎在想着什么,但还是点头道:“确实有一件重要事情要与世妹商量,其实……其实也是家父临来之时嘱咐过,让我必须向世妹提及。”   琳琅听说是陆老太爷的嘱咐,肃然起来,颔首道:“却不知陆世伯还有何吩咐!”   陆世勋瞧了楚欢一眼,道:“世妹,此事事关重大,也不好被外人知晓……!”他又瞅了瞅楚欢,只希望楚欢明白自己的意思,识趣离开。   但是楚欢显然不是一个识趣的人,反而拉开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在椅子上坐下,然后看着琳琅道:“大东家,我担心有人居心不轨,留在这里保护你!”   他一本正经,琳琅看他模样,心中既是好笑又是温暖,向陆世勋道:“陆世兄,楚欢是我雇来的护院师傅,我对他十分信任,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陆世勋皱起眉头,神情有些尴尬。   琳琅见他犹犹豫豫,便站起身来,道:“陆世兄若是无事,琳琅真要下去歇着了。”   陆世勋急了,忙道:“世妹,先别急,为兄……为兄说就是了。”   琳琅这才重新坐下。   灯火之下,琳琅容颜如花,美艳成熟,散发着少妇的妩媚气质,陆世勋喉头动了动,终于道:“其实……其实家父是担心世妹日后还要被人欺负。如今苏世伯不在人世,整个和盛泉只靠世妹一个人撑着,便是一个男人也辛苦无比,更何况世妹一介柔弱女子。”   琳琅淡然一笑,俏媚生花,明媚妖娆,“有劳陆世伯记挂了。不过琳琅受家父嘱咐,便是再苦再累,这和盛泉也会撑下去。这是家父的心血,决不能断送在琳琅的手中。”   陆世勋叹道:“世妹,这次有人断你粮食,那么明日说不准他们又要想出其他法子来对付你……世妹就算有心撑下去,但是经不住有心人算计啊!”   楚欢在旁似笑非笑道:“陆公子这倒是一句实话。”   陆世勋一怔,想不到楚欢还有为自己说话的时候,还在惊讶,楚欢却已经接道:“这世上人心算计,从来没有歇止过。不过人生在世,处处担心,那反倒是活的没趣味,更何况这天下也未必有那么多厉害的人物,就好比陆公子,若是你想算计大东家,大东家是不怕的!”   陆世勋怒道:“楚欢,你胡说什么,我……我何曾算计世妹?”   “我只是一个比方。”楚欢悠然道:“陆公子也不必如此激动。”   琳琅淡然一笑,问道:“世兄此言,却不知是何意思?”   陆世勋勉强笑道:“世妹可曾想过,如果……如果世妹能够与我陆家结好,有我陆家在明面支撑,这云山府的一些人恐怕就不敢与世妹危难,世妹日后无论做什么,也会顺利得多。”   琳琅冰雪聪明,似乎明白什么,俏脸淡然,问道:“世兄的话,琳琅听不明白。家父与陆世伯曾经也是互称兄弟,这……难道还不算交好?”   “那是前代人的事情,咱们这小一辈的,也该结好才是。”陆世勋看起来有些犹豫,说话的神色也不是十分自然。   琳琅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看着陆世勋。   陆世勋看了楚欢一眼,有些尴尬,但还是咬牙道:“世妹,不瞒你说,此番前来,除了送粮,家父还交代为兄,要……要与世妹商量一件大事!”   琳琅轻轻一笑,声音却无感情:“世兄想要商量何事?”   陆世勋微一沉吟,终于道:“家父想要为兄与世妹结为秦晋之好……!”见琳琅脸色沉下去,不等琳琅说话,急忙道:“世妹,为兄……为兄是真心喜欢世妹,愿娶世妹过门……只要世妹同意,为兄一定会好好待你,而且为兄会动用整个陆家的力量,帮助世妹应付一切困难……!”   琳琅脸色有些恼怒,却还尽量保持镇定,反问道:“世兄莫非不知道琳琅已为人妇?”   陆世勋见琳琅并没有一口回绝,还以为有希望,忙道:“这个为兄自然知道。但是为兄也知道,几年前世妹就已经与那边断绝了关系,再无瓜葛!”   琳琅缓缓道:“世兄厚爱,琳琅心领,但是琳琅只怕没有这个福气。”起身来,道:“琳琅身体不适,先告退!”   陆世勋急了,一时顾不得楚欢在旁,起身急道:“世妹,为兄一片真心,绝非开玩笑。世妹,你上次前往太原,为兄第一眼见到你,就对你倾慕不已……!”   “世兄请自重。”琳琅厉声道:“这些无聊言语,还请世兄不必再言,免得大家再无相见之颜!”   陆世勋也沉下脸去,道:“世妹的意思,便是此事无法商量?”   “断没有商量的余地。”琳琅正色道:“琳琅虽然是柔弱女子,但是还能谨守礼法,世兄还请代为转告陆世伯,陆家若是能够瞧在家父的面子上相助一把,琳琅心存感激,否则琳琅也绝不会屈膝求人!”   陆世勋脸上的肌肉抽搐,他还真没有想到琳琅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甚至不考虑和盛泉的利益,握起拳头来,冷笑道:“世妹,为兄也不怕直说,没有了我陆家的相助,你们苏家只怕躲不过这一劫。你要守住苏世伯留下的产业,没有我陆家相助,恐怕也难以守住!”   楚欢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终于道:“陆公子,你这是威胁大东家?你是否觉得,苏家没有了你们陆家提供的粮食,就不能继续存活下去?”   陆世勋此时也已经撕破脸,冷笑道:“莫非还能想出其他法子?”   楚欢淡然道:“有没有法子,轮不到你来动问。”他缓缓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冷笑道:“陆公子还真是打得好主意啊!”   “你什么意思?”   “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你的人品秉性,还想高攀我们大东家,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什么德性。”楚欢毫不客气道:“迎娶大东家?难不成还想将苏家的产业吞并过去,让和盛泉改姓陆?”   “你……你胡说八道。”陆世勋指着楚欢怒声道:“我也不与你胡搅蛮缠。”看向琳琅,道:“世妹,为兄确实是一片真心,还望你好好考虑,为兄在这里等上两天,你不必急着答复。”拱了拱手,又道:“为兄也不好继续在你这府邸住下去,会出去寻个住处安顿下来,过得两日,还望世妹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陆世勋离开之后,楚欢去看琳琅,只见佳人面色苍白,娇躯颤抖,两只粉拳握在胸前,看起来十分的悲愤,又瞧她两只漂亮的眼睛已经泛红,泪珠儿在眼眶中滚动,似乎随时要滚落下来。   ----------------------------------------------   PS:红票加收藏,一路向前进!   第一二零章 出路   楚欢取出粗布手帕,递了过去,笑道:“大东家,我听人说过,漂亮的人哭得多了,就会变得越来越丑!”   琳琅抬起头,一把抢过粗布手帕,瞪了楚欢一眼,斥道:“胡说八道,你又是听谁说的?我……我又不漂亮!”   楚欢叹道:“大东家这是自欺欺人了,你走到街上找人问一问,我可以保证,十个人会有十一个人说你长得美,你要是不信,咱们可以打个赌!”   琳琅脸上一红,破涕为笑,她梨花带雨嫣然一笑,那是美得动人心魄,用粗布手帕擦拭眼角,嗔怪道:“你尽胡说,我又没哭……!”但是听楚欢夸赞她美丽,她心里还是十分的欢喜,脸上带着绯红,美艳异常,倒是让楚欢有些不好意思看她。   琳琅坐了下去,神情黯然下来,轻叹道:“恐怕我和盛泉撑不下去了!”   楚欢皱眉道:“大东家,你是觉得陆家不会再供应粮食?”也不等琳琅说完,他自己便点头道:“陆世勋此人品行不佳,大东家这次拒绝了他,恐怕他不会再帮助咱们。”   琳琅看了楚欢一眼,这大堂之中,此时也就剩下他二人,十分的清净,柔声道:“你先坐下吧!”   楚欢坐了下去,问道:“咱们的粮食,还能支撑多久?”   “家父在世时,就防止粮食出问题,酒坊无粮,那是万万不能支撑下去。”琳琅轻声道:“所以我和盛泉的粮库一直都储存着至少半年的粮食,以防不备之需。如今粮库的粮食,最多也就只能支撑两个月……!”   “两个月?”楚欢皱起眉头。   琳琅幽幽叹道:“和盛泉有近两百名伙计,都靠着酒坊度日,府城还有我名下的几家酒庄,出售的也都是和盛泉的酒,一旦粮食断绝,无酒供应,那么非但酒坊和酒庄面临困境,最紧要的是酒源供应一旦断绝,家父几十年创造的商脉也会因此而出现麻烦。”   楚欢点头道:“大东家是担心没了酒源,那些与我们合作的酒商就会弃我们而去?”   “未必是他们弃我们而去,但是生意人合在一起,本就是利益结合。”琳琅道:“没有了酒源,他们自然无法继续与我们合作,而天下酒坊众多,不说他处,仅我云山府就有四五家大酒坊,这些酒家也必定会趁我们苏家无酒供应,趁虚而入,抢夺了我们的酒市!”   楚欢知道苏家这次还真是陷入大大的困境之中,沉吟片刻,终于问道:“大东家,咱们能否暗中购粮?不以苏家的名义,化整为零,私下里用其他的途径购粮?”   琳琅苦笑道:“不行。各行各业,那都是有规矩的。我们酒坊酿酒,所需的粮食数目巨大,若是化整为零购买,不可能不走漏风声,若是被那些别有居心之人找到把柄,反倒会诬陷我苏家私下暗中购粮,说不定还要扣上谋反的罪名……!”   楚欢靠在椅子上,寻思着是否有法子解决此事。   “不出意外的话,陆家这批粮食也不一定能够供应。”琳琅冷笑道:“我与陆世勋接触不多,但是却也清楚此人瑕疵必报,虽然这一批从太原运来的粮食或许真的在半道上,但是……陆世勋一定会想出借口,让粮食无法送达!”   楚欢摸着下巴道:“明里不成,暗里也不成,难道没有其他法子?除了陆家和云山府,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购粮?”   琳琅摇摇头,肃然道:“太原府位于平阳道,出了西谷关,便是平阳道的地界,亦是关西第一道。入了西谷关,便是咱们西山道,乃是关中第一道。陆家不但在太原府,而且在整个平阳道都是首屈一指的大粮商,若是没有陆家的应允,关西的粮食便不可能进的来。而关中地区,虽然产粮地方也不少,可是有刘聚光存在,他完全有实力阻止其他地方的粮食流入云山地界,往东往西,咱们都不能得到粮食,就算咱们暗中找到粮商购进,刘聚光的耳目时刻注意咱们,第一次粮食进来,第二批粮食刘聚光也一定会阻断!”   她脸上显出焦虑之色,若非无可奈何,也不会如此伤神。   楚欢倒是明白,自己就算再厉害,但是毕竟无法控制商路,若刘家和陆家都是恶意针对苏家,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根本是无计可施。   琳琅玉臂托着香腮,腮边一绺青丝,看上去妩媚动人,似乎想到什么,才幽幽叹道:“如果事情真如我所料,陆家不再供应粮食,那么我苏家也只有一个法子能摆脱困境了!”   “什么法子?”   “开年之后的御酒评选。”琳琅轻声道:“等到大年一过,京中很快就会有官员前来,专门评选西山道御酒,从中选出西山道的进贡御酒来!”   楚欢坐正身子,问道:“那又如何?”   “如果我们和盛泉的酒能够一举夺魁,成为进贡御酒,那么所有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琳琅解释道:“只要夺得御酒之名,那么刘聚光非但不敢阻拦我们购粮,而且户部司每年都会给我们提供最好的粮食用来酿酒!”   楚欢对此倒是一无所知,精神一震:“还有这等好事?”   琳琅点头道:“真要成为御酒之选,对我们和盛泉将是大大的好事。除了不必缴纳赋税,户部司每年会提供大量的上等粮食,价钱也会只收取市价的三成,而且和盛泉的名声将会更加响亮,遇上任何麻烦,官府都会出来维护,以免不能顺利往京中提供御酒。咱们要做的,是每年向京城提供一千坛上等美酒便好!”   楚欢笑道:“这还真是大好事。”   琳琅摇头苦笑道:“可是真要入选御酒,那又谈何容易。据我所知,西山道各州加起来,共有酒家一百三十四家,其中有名的也有四十多家,其中不乏财力雄厚名气极大的酒坊,我和盛泉想要脱颖而出,却又谈何容易?家父在世之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和盛泉的美酒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御酒,而他老人家的愿望,几乎达成,只差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楚欢既然有心要帮助琳琅走出困境,自然希望能够多知道一些内幕,所以问道:“此话怎讲?”   琳琅独立支撑和盛泉,手底下能够商量大事的人屈指可数,许多时候,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如今楚欢在她身边,她心中已经不自觉地将楚欢当成了自己最大的支柱,她满腹委屈素来无处诉说,有楚欢在,她潜意识中却是愿意将自己的困难告诉楚欢,苦笑道:“就在五年前,家父还在世,那次御酒评选,我和盛泉的竹清酒一路过关斩将,只差最后一步,与忻州方家进入了最后的评选……!”   楚欢知道,忻州乃是西山道仅次于云山府的第二大州,毫无疑问,最后的胜者,却是被忻州方家得了去。   “方家连续两届成为了御酒之选,这十年来,方家代表着整个西山道酒业的最高峰。”琳琅脸上显出鄙夷之色,冷笑道:“世人都以为方家当真有此能耐,却很少有人知道,他们能够成为御酒之选,不过是内有黑幕而已!”   楚欢很感兴趣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他们第一届胜出,我也不知道究竟如何。但是五年前那次胜出,不过是花了银子而已。”琳琅缓缓道:“御酒评选,五年一次,开始的选拔淘汰,是由十名酒中名家评定,但是最后只剩四家的时候,便会由光禄寺的少卿出来评定,四选其二,最后从两者之中再选出一家为御酒之户!”   “上次选拔,和盛泉和忻州方家走到最后,但是方家取胜,他们能够夺得御酒之名,是在中间搞鬼?”楚欢皱眉问道。   琳琅微点螓首道:“正是如此。其实在最后评定之前,那位光禄寺少卿曾私下派人找到家父,暗示拿出一笔银子来,我们苏家的竹清酒便能胜出。”说到这里,轻叹道:“可是家父却是个耿直性子,他觉得若是私下贿赂取胜,便无法证明和盛泉的竹清酒才是真正的御酒,所以拒绝送上银子,只想凭着实力成为御酒……!”说到这里,看着楚欢,苦笑道:“结果不说你自然也能猜到!”   楚欢微微点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也正是因为此事,家父心中一直有个结,终日抑郁,最后身体不支辞世。”琳琅眼圈儿一红:“他临死之前,便是嘱咐我一定要将和盛泉撑下去,直到我们的竹清酒能够有一日凭借着实力堂堂正正成为进贡御酒!”   楚欢赞叹道:“老东家果然是正直之人,我相信老东家的愿望一定能够达成!”   “希望如此。”琳琅轻叹道:“实在无路可走,就只能指望明年的御酒评选了……!”顿了顿,忽然觉得深更半夜与楚欢孤男寡女独自相处,似乎有些不大合适,俏脸一红,道:“夜深了,你早些歇着吧。唔……若是明日没有其他事情,你陪我去静慈庵一趟!”   楚欢道:“好!”忽地想到什么,皱眉问道:“静慈庵?”   琳琅见他神色怪异,奇道:“怎么了?”   楚欢摇头笑道:“没什么。”心里却忽然记起来,自己帮助的那位小尼姑如莲,她和她的师傅不正是被静慈庵的人赶出去的吗?   “你这人古古怪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琳琅轻笑着,忽地轻声道:“今晚的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楚欢一怔,“什么?”   “那个……那个凝玉!”琳琅脸一红:“她们是你找来的?”   琳琅冰雪聪明,今晚总督乔明堂突然而至,后来徐娘又带着凝玉过来,处处古怪,她心中已经猜出几分来。   楚欢呵呵一笑,道:“大东家,我这才府城几天,怎会认识青楼的人?我又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琳琅脸上更是羞红,嗔怪道:“你做事神神秘秘,谁知道你是不是私下里认识的。”   楚欢忙道:“大东家,你可不能冤枉我,我可不是那种人,我从来不进……不进青楼,难道你这都不信我?”   琳琅咬着红唇,娇艳欲滴,风情万种,低声道:“那你为何出面护着那凝玉?”   楚欢一愣,记得自己当时出面维护了凝玉,为凝玉鸣过不平,想不到这美艳少妇竟然记在心上,无奈笑道:“大东家,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性情有些冲动,路见不平事,总是情不自禁要管的。”   琳琅妩媚一笑,也不多问,便要离开,楚欢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是了,大东家可喜欢那礼物?”   “什么?”琳琅一时没有回过神,有些奇怪问道。   楚欢笑道:“就是送你的珍珠。”   他记得那盒子里放的是珍珠,心想女人应该蛮喜欢那样的东西,若是知道送出的是珍珠抹胸,那是绝对不敢再说一个字。   琳琅明白过来,又羞又恼,白皙的脸上瞬间飞霞,转过头去,不敢看楚欢,呼吸急促,酥胸起伏,波涛汹涌,“你……你不是好人……!”   她只觉的心跳得厉害,一只手按着起伏的酥胸,只觉得耳根都在发烧,心里暗想:“他真是……真是轻薄,非但送了那羞人之物,还……还当面问出来……!”   楚欢见琳琅反应怪异,不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不明其中缘故,道:“大东家不喜欢吗?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我倒觉着蛮适合大东家。”   他只是觉得,那珍珠用丝线串起来,应该很好看,琳琅一个女人,就算不是十分喜欢,也不会讨厌。   琳琅听他这般说,更是羞臊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暗骂这人没皮没脸,可是不知为何,她心中多的是羞意,少的是恼意,一跺脚,又说了句:“你不是……不是好人……!”也不敢留下来,快步离开。   楚欢摸了摸脑袋,纳闷道:“我不是好人?这从何说起?”转身往外走,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是什么首饰,当时应该拿出来细细看一看,不过无论什么首饰,大东家戴起来应该很好看,不知道能否看到大东家戴上。”   --------------------------------------------------------   PS:第一卷到此结束,明天开始第二卷:天门初开观沧海!   这本书应该会很长,大家和我慢慢往前走,一路上希望大家多支持,创造又一段辉煌!   第二卷 天门初开观沧海   第一二一章 大槐树下菩提声   静慈庵坐落于云山府城西北角的郊区,建于前朝,年头甚久,据传是某位前朝达官为超渡其母,掏出了一笔银子建了这静慈庵,规模不是很大,主供的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观音菩萨金身重塑,供奉在静慈庵最大的殿堂观音殿。   这是一处尼姑庵,比不得和尚庙大雄宝殿那般气派宏大,却也是肃然耸立,殿前立有两柱小型的佛塔,塔身雕刻精美,上面有佛家力士天女雕像,栩栩如生。   静慈庵所在的郊区,是云山府比较偏僻之所,距离市集颇有一段距离,这里自然是比不得城中热闹,但是图的就是幽静。   静慈庵内的建筑不多,但是都十分精致,多有茂密松林,松林间稀稀落落生长着芭蕉,庵内更有一片葱翠的竹林,在竹林畔,便是观音殿。   禅院之内,种了不少金丝菩提树,青松、劲竹,菩提树微微摇晃,静慈庵内大多时候都是保持着寂静,寂静的如同那极乐世界的永恒寂籁之处。   静慈庵并非随时都接待香客,每个月只有固定的三五日可以入庵拜佛,来者也都是妇人,几乎从不接待男香客。   大秦特色的黑色斗角屋檐在天幕之下,显出一种极其厚重的文化特质,只从这些精致阁楼的禅院之中,就散发着一股神圣的味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果然是佛家子弟修行的好处所,恬静而肃穆。   大雪过后,因为地处偏僻,静慈庵外的道路还有积雪,并没有清扫,今日也恰是静慈庵开门迎香客之日,虽然称不少香客如云,但前来拜佛的香客却也不少,静慈庵外车马众多。   楚欢今日则是陪着琳琅一同前来礼佛,对于琳琅而言,只因目前苏家遇到了极大的困境,所以才拜佛上香,祈求菩萨能够保佑苏家度过这一困境。   除了楚欢,琳琅还带上了丫鬟翠屏,另外则是两名护院,下了马车,琳琅才向楚欢道:“楚欢,你们在这里等着,你们是男人,不好进庵,我和翠屏和快就会出来!”   楚欢点头笑道:“大东家放心,咱们就在这里等着!”   琳琅嫣然一笑,这才带着翠屏往静慈庵行去。   那马车车夫已经笑眯眯道:“楚师傅,你来这里坐!”他自己从车辕上下去,殷勤地召唤楚欢上去坐,算是腾出一个地方给楚欢。   苏府的下人们如今都已经知道,楚欢的真正身份,乃是禁卫军的卫将,非同小可,而且大家还知道,堂堂卫所军千户,可是被楚欢一刀砍断了胳膊。   本来琳琅招募的护院对楚欢担任护院师傅还心有不服,但是经过昨夜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是心服口服,而苏府上下对这位“楚师傅”也是肃然起敬,敬畏有加。   楚欢倒也不矫情,到了车辕头坐下,望向不远处的静慈庵,问道:“这尼姑庵有多少年头了?我瞧那两柱佛塔有些年头,可是这院墙倒像新修的。”   旁边一名三十出头的护院已经凑上前来,笑呵呵道:“楚师傅,说起这静慈庵,可有些年头,那是前朝时候就修建起来,有四五十年了。”   楚欢奇道:“可是这外面的院墙看起来倒像是刚修起来的。”   “不错,这静慈庵去年刚刚翻修过。”护院笑道:“从里到外都翻修了一遍,好像是哪位大善人出银子重修,但是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出了这笔银子。”   “还有这等好人?”楚欢笑道:“那可是活雷锋了!”   “活雷锋?”车夫和两名护院都不明白。   楚欢知道说漏了嘴,摆摆手,眼眸子却瞧着那静慈庵没有离开,心中已经想到如莲师徒正是从这里被赶出去,心里十分疑惑。   正在此时,忽听得旁边脚步声响,更有呜呜咽咽的轻泣声,楚欢扭头去看,只见一个粗布衣裳的汉子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正急步从马车旁边经过,身边跟着一位戴着灰头巾的妇人,那妇人边走边抽泣,十分的伤心。   楚欢皱起眉头,旁边一名护院看出楚欢的疑惑,有心要讨好楚欢,追了过去,大声道:“你们这是出了什么事儿?要往哪里去?”   那大汉也不回头,直往前走,夫人回过头看了一眼,伤心道:“孩子快要死了,我们来求神仙救命……!”   那护院还以为他们是要求菩萨保佑,往静慈庵那边指道:“要求菩萨往那边去,你们走错道了。”   那快步而行的汉子回过头来,恨声道:“那是什么菩萨?我们夫妻一心拜佛,到头来却是这个样子,那些神佛,不敬也罢。”也不多说,领着自家婆娘快步而去。   楚欢倒是听得清楚,只觉得十分古怪,跳下马车,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几人忙答应,楚欢这才快步跟上那对夫妻,一路往前行,只行了片刻,拐到一条岔道上,远远瞧见不远处有一间草棚,草棚边上,则有一颗极高大的槐树。   冬雪时节,槐树只剩下枯枝,光秃秃的参天耸立,前面那一对夫妻,正是往哪大槐树过去。   楚欢看得清楚,大槐树下,却是黑压压的有几十人,都围绕着大槐树坐在地上,虽然地上积雪扫干净,但是如此寒冬时节,却坐在冰天雪地之中,却也不知道那群人究竟为何如此。   那一对夫妻已经快步上前去,男子已经叫道:“神仙救命,神仙救命啊……!”   楚欢皱起眉头,往前走了几步,这时终于看清,那群人围坐在大槐树四周,而大槐树下,却盘坐着一位黑袍人。   那人全身上下都被黑色的袍子笼罩着,甚至于鼻口也被黑布封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有些瘦弱,就如同大槐树下的一块黑色石头。   男子大叫救命,槐树下的人们纷纷扭头来看,楚欢此时也看清楚,围在大槐树四周的,却都是普通的百姓,有粗布衣裳的穷人,却也有身着锦衣的富人,二十多人以那黑袍人为中心,每个人看起来都显得十分的虔诚。   这一对夫妻突然而来,显然是惊动了这里的人,黑袍人也抬起头来,见到男子抱着孩子快步抢上去,抬起手,便有一名百姓上前接过了男子手中的孩子,更有两人立刻脱下了身上的衣裳,放在地上,将那孩子放在衣裳之上躺下。   楚欢啧啧称奇,此时也已经靠近过去,但是这些人却都不在乎他的到来,并没有人关注他。   孩子就摆放在黑袍人的面前,那对夫妻已经跪倒在地,连连叩头:“神仙救救孩子吧,他快要死了……求你救救他吧……!”   楚欢过去,也学着那些人的样子,盘膝坐在地上。   他看向那黑袍人,只见这黑袍人眉毛花白,显然是一位老者,慈眉善目,目光柔和,经似乎有看穿世态苦情之意,那瘦弱的身躯,却似乎有着难以名状的力量。   黑袍人伸出手,翻了翻孩子的眼皮,随即又迅速在孩子身上的几处看了看,拎起孩子的手,褪开衣袖,楚欢见到,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那孩子的手臂上,竟然有十多个黑色的大毒疮,看上去十分的恐怖。   四下里众人都是凭住呼吸,虽然有几个人眼中也显出惊骇之色,却并没有发出一丝响动,似乎是害怕惊扰了黑袍人。   黑袍人看了一阵,却是用那只颇有些干枯的手握住孩子的小手,闭上双目,并无其他动作,只是低声轻吟。   楚欢耳朵灵敏,虽然距离那黑袍人不是很近,却也听得十分清楚,隐隐约约觉着这黑袍人似乎是在吟诵佛经一般。   “为佛弟子,常于昼夜,至心诵念八大人觉:第一觉悟: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如是观察,渐离生死。第二觉知: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第三觉知:心无厌足,惟得多求,增长罪恶;菩萨不尔,常念知足,安贫守道,惟慧是业……!”   虽然只能看清楚黑袍人的一双眼睛,但是却能感受到这黑袍人显得极度平静,他的声音低沉,但似乎却有魔力一般,围在树边的众人竟是很快也跟随着吟诵起来。   一时之间,大槐树下,佛经四起,低沉而肃穆的佛经声,就似乎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所有人都是虔诚无比。   楚欢听到那佛经吟诵之声,身上竟然也生出一种轻松之感,就似乎自己的身体也已经与一树一木融合在一起,而他脑中,竟很快有一种飘然之感,自己的整个身体似乎变成鹅毛一般,轻飘飘的。   猛然间,楚欢似乎感觉到什么,陡然睁开眼睛,他的意志力极其坚韧,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   当他陷入那种轻飘飘感觉之时,耳中却似乎只有黑袍人一个人的诵经声,其他人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当他努力睁开眼睛之后,却发现大槐树下的那些人兀自在低声吟诵,耳边又是众人齐颂之声,这感觉异常怪异。   楚欢瞧向那孩子,只见黑袍人依然握着孩子的手臂,但是那孩子手臂上的毒疮,却开始破裂,从毒疮之中,黑色的血液竟然缓缓流出。   第一二二章 无常有常   这诡异的一幕出现在楚欢眼前,便是楚欢心性再坚韧,也是感到震惊不已,眼瞅着从毒疮留出的黑色血液沾染在孩子的身躯上,黑袍人端坐不动,犹若泰山。   楚欢去看其他人,却瞧见不少人口中虽然吟诵着佛经,但是神情却显得十分古怪,他们的嘴唇在动,声音发出,眼睛紧闭着,可是各人神情却是各异,有的一片平和,有的带着笑意,可是却也有人脸上显出紧张之色,更有人现出惊恐之色,就放佛所有人都在做梦一般,只不过梦境却有好有坏,而梦境的好坏,也从脸上的表情可以揣测一二。   楚欢愈发觉得怪异,猛然间感觉身上有一股怪异之感,却瞥见那黑袍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正望着自己。   黑袍人的眼神看起来异常的柔和,有一种悲天悯人的神色,楚欢看着黑袍人的眼睛,一时间竟然移不开眼睛,耳边听着黑袍人兀自吟诵佛经,只感觉十分困倦,眼皮子竟是耷拉下来,情不自禁陷入迷睡之中。   楚欢心中大惊,他虽然明知自己忽然迷睡有些古怪,极力想睁开眼睛,但是诡异的是,无论他如何用力,眼睛就是睁不开。   他心中本来保持清醒,但是耳边那诵经声却是越来越大,只片刻间,其他人的声音全都消失,只剩下黑袍人的声音独自吟诵,而且清晰无比,就似乎那黑袍人走到他的耳边,对着他独自一人诵经一般。   迷迷糊糊之中,脑中很快就浮现出诸多的场景,从前的事情,就如同放电影一般从自己的脑海之中划过。   似乎一切都是瞬间而过,又似乎是经过了许久许久,楚欢猛地惊叫一声,终于睁开眼睛,耳边却再无声息,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他立刻看向那黑袍人,只见黑袍人已经松开小孩子的手,孩子被他的父亲紧紧抱在怀中,夫妻二人对着黑袍人叩头不知,连称“神仙”。   黑袍人眼中带着慈和的笑意,挥了挥手,他的眼中又带着一丝疲态,竟是看向楚欢,开口问道:“居士作了噩梦?”   楚欢皱起眉头来。   只听那黑袍人轻声诵道:“无妄想时,一心是一佛国,有妄想时,一心是一地狱……众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狱。菩萨观察妄想,不以心生心,常在佛国!”   楚欢脸上显出古怪之色,只觉得黑袍人的经文中大有深意。   “无妄想时,一心是一佛国,有妄想时,一心是一地狱,众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狱。菩萨观察妄想,不以心生心,常在佛国……!”楚欢喃喃念了一遍,禁不住问道:“那大师是在佛国,还是在地狱?”   “地狱!”黑袍人平静道:“我非大师,我乃叉博!”   “叉博?”楚欢一怔,这个称呼真是十分古怪,也不知是名姓还是外号,但是见到黑袍人眼神如水般平静,便又问道:“众生有妄想,大……叉博难道身在地狱,亦有妄想,难道也是众生?”   叉博点头道:“你我都是众生!”   楚欢道:“叉博出手救人,菩萨心肠,若你是众生,那谁是菩萨?”   “你,我皆是菩萨!”   楚欢苦笑道:“但是大师刚刚说过,你我都是众生,我们好像都在地狱。”   “你我都在佛国!”叉博平静道。   楚欢叹道:“叉博话中有话,我凡夫俗子,实在听不明白!”   “佛性是常,心是无常!”叉博眼中含着笑意。   大槐树下其他的人都是屏住呼吸,此时他们不管是否听得懂这禅机,却没有一个人敢打扰叉博,所有人都似乎从方才的梦境中摆脱出来,无论是噩梦还是美梦,每个人的神情都变得更加虔诚,也更加的谦恭。   楚欢沉吟片刻,终于问道:“无常和常,有何区别?”   “寒时水是冰,暖时冰是水!”叉博缓缓道:“迷时结性成心,悟时融心成性。佛性是常,心是无常,佛国地狱,无非只在你我一念之间而已。”   楚欢只觉得叉博所言,博大精深,似乎懂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听懂。   叉博含笑道:“众生执念,所谓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然则叉博以为,人生最大之苦,只是‘放不下’!”   “放不下?”楚欢身体一震。   叉博平静道:“梦由心生,心生无常,无常地狱,脱的人生之苦,便要了却无常……!”   “众生无常,众生有别,无常有常,俱在众生。”楚欢道:“多谢叉博指点。”   叉博声音虽轻,却十分浑厚:“居士若渡无常,随时欢迎!”再不多言。   楚欢站起身来,忽地想到一件事情,问道:“叉博善于医术?”   叉博摇头。   “但是这孩子却是叉博一手救回来。”楚欢皱眉道:“他奄奄一息,若不是叉博出手,恐怕活不过今日!”   “生死皆由天定。”叉博道:“他前来求生,便是天数所定,天命留他,非我之功!”   楚欢点点头,问道:“在下有一位朋友,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却不知叉博能否从地狱将之救回来?”   叉博平静道:“生死天定,非我所定!”   楚欢所说的朋友,自然是指如莲的师傅,她身患寒疾,时日无多,楚欢见到这叉博似乎医术很高,所以才出口询问。   见叉博这般说,楚欢微微点头,也不多言,转身离开。   遇上这样诡异的事情,楚欢只觉得颇有些匪夷所思,他隐隐觉得,这叉博似乎会催眠术这一类的功夫,催眠术楚欢倒是听过,但是却从未亲眼见过,今日自己却似乎被这叉博所催眠。   他心中对叉博的来历生起极大的兴趣,而且“叉博”这个名字,十分的怪异,似乎不是大秦帝国的姓名,却也不知是否西梁人或是高丽人。   回到马车边,两名护院和车夫正在说笑,这静慈庵是不是有贵妇小姐前来,在这里蹲点,倒也是一个看女人的好所在。   见到楚欢回来,几人忙凑了过来,一名护院已经询问道:“楚师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看清楚了?那孩子得了什么病?”   楚欢心中满腹疑云,没有精力向他们解释,只是随意道:“没什么事!”坐上车辕,回想刚才自己的噩梦,神色愈加凝重起来,沉吟片刻,见琳琅还没有出来,不由问道:“大东家还没有回来吗?”   车夫道:“已经进去大半个时辰了!”   正在此时,却见几名妇人往这边经过,听得一名妇人道:“瞧那姑娘也不像是有病啊,长得花容月貌,也不知道是哪家富贵小姐,怎地在会出现那般景象,可真是吓死我了。”   旁边有妇人接道:“那好像就是中风吧,多漂亮的姑娘,会得那种病。当时她就在我旁边,突然就倒下去,不停抽搐,那身白色的披风现在都脏兮兮的……!”   楚欢心中一跳,他记得琳琅便是穿着白色的大氅,跳下车来,两步上前,问道:“你们……你们说什么?有人中风?”   楚欢冷不丁地跳过去,几个妇人吓了一跳,但是见到楚欢神色凝重,一名妇人好心道:“难不成是你们的小姐?那快些去看看吧,就在观音殿,如今人事不知,可吓人了。”   楚欢再不多言,回头道:“你们留在这里。”人已经如同猎豹般直往静慈庵内飞奔而去,心中担心不已。   他知道琳琅虽然平日看起来十分淡定,但是因为苏家的处境,可说是疲惫不堪心力交瘁,若说突然在观音殿晕倒过去,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楚欢飞一般冲到静慈庵门前,那些从里面出来的妇人纷纷躲闪,两名尼姑守在门前,见到楚欢闯过来,正要阻拦,谁知道楚欢的速度比他们想象的要快得多,一眨眼就冲进了庵内。   观音殿是静慈庵内最大的殿宇,极好辨认,楚欢一路飞奔,直往那最大的殿宇跑过去,途中遇到几名尼姑,都是叫起来,楚欢理也不理,一口气跑到观音殿,大声叫道:“大东家,大东家……!”觉得在这里叫喊大东家别扭,又叫道:“琳琅,琳琅,你在哪里?”   他扯着嗓子喊,观音殿乃是庄严之地,十分的宽阔,里面供奉着观世音菩萨,本来是拜佛之时,但是此刻楚欢却瞧见不远处有十多人围在那里,都是七嘴八舌在说着什么。   楚欢叫唤,观音殿内有四五名尼姑急忙上前来,一齐道:“快出去,快出去,这里不许男客进来,你怎能擅闯观音殿!”   楚欢担心琳琅,也顾不得这几名尼姑,一把推开,往那边挤过去,焦急道:“都让开,都让开,琳琅……你怎么样?”   众人见楚欢心急火燎,还真以为是家属到了,急忙让开,楚欢挤进去一看,只见地上果然躺着一名身着白裘的姑娘,旁边一名小丫鬟都哭了出来。   楚欢看到这两人,顿时一怔,这是两张陌生的脸孔,根本不是琳琅和翠屏,这才松了口气,旁边众人已经纷纷道:“还不将她送去看大夫?”   正在此时,却听得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一个男子领着几名丫鬟过来,冲进人群,那哭泣的丫鬟激动道:“姑爷,你可来了……!”   男子抱起躺在地上的姑娘,二话不说,一群人急匆匆地离开。   众人这才知道,那姑娘与楚欢没有半分关系,便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楚欢,楚欢一时间尴尬无比,从人群中退出来,他一路焦急,飞奔而来,大冷的天,额头上竟然冒出汗来。   既然不是琳琅,他也就宽了心,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汗水,苦笑着摇摇头,忽地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楚公子,你怎么跑进来了?”   楚欢转过头去,只见在一尊大佛边上,翠屏正扶着琳琅站在那里,琳琅一身白色裘衣,灿若春华,丰神冶丽,极是美艳。   翠屏在旁捂着嘴偷偷笑,而琳琅则是含笑看着楚欢,那眼眸子中,却满是欢喜之色。   第一二三章 天王   楚欢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急切的样子,琳琅和翠屏是否看在眼里,竟是有些尴尬,上前去,挠了挠头道:“大东家,你在这里啊!”   琳琅温柔一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楚欢一怔,随即笑道:“听说这里面有观世音菩萨,所以……所以我也想进来拜拜,祈求菩萨能够保佑。”   翠屏捂着嘴笑道:“楚公子,当真如此吗?这静慈庵可不受男香客的。”   楚欢笑道:“佛不分贵贱,更不分男女,若是执泥男女有别,那反倒是违了佛家本性。”   “你还懂得佛法?”琳琅轻笑道,妩媚动人。   楚欢呵呵笑道:“也不是懂佛法,只是听过一个故事。”   “故事?”琳琅眨了眨美丽的眼睛:“什么故事?”   楚欢凑近过去,低声道:“大东家,你说这观世音菩萨是男是女?”   琳琅一怔,很快便道:“当然是女人。”又摇头道:“不是女人,是女菩萨!”   楚欢呵呵一笑,压低声音道:“可是我以前听说过,这观世音菩萨,大象万千,千变万化,是男是女,未必是女菩萨,也有可能是男菩萨!”   琳琅急道:“楚欢,这是佛殿圣地,可不许胡说。”忽地感觉与楚欢凑得太紧,显得有几分暧昧,脸一红,往后退了一步,道:“你先去吧,我很快就出去。”   楚欢奇道:“大东家还没有拜完佛吗?”心里实在纳闷,都进来一个时辰了,这静慈庵又不大,怎地还没有拜完菩萨。   翠屏在旁笑道:“楚公子自然不知道,拜佛要诚心。观音殿之后,还有罗汉殿,还有天王殿,每一尊菩萨都要拜上,等拜完了菩萨,才能够求签。小姐诚信拜佛,这才刚刚拜完观音殿和罗汉殿,在后面听到你叫声,才急着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楚欢一阵尴尬,他冲进静慈庵后,心里着急,一路上叫喊,他声音嘹亮,想不到琳琅在后面的罗汉殿都能听到。   不过看来琳琅对自己的声音实在是很熟悉,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辨出是自己。   楚欢奇道:“罗汉殿?”抬头看了看观音殿的金身,只见这观音殿竟然有大小观音像数十尊,吃惊道:“大东家,罗汉殿有多少罗汉?”心中暗想:“若是十八罗汉倒也罢了,若是五百金身罗汉,那可是凄惨无比,难不成每一尊罗汉每一尊菩萨都要拜下来?”   琳琅含笑道:“是十八罗汉,这静慈庵不大,罗汉殿也不大,容不下五百罗汉的。”自然是猜出了楚欢的心思。   “只剩下天王殿,我陪你一起去吧。”楚欢道:“也不差这一会儿,我都进来了,若是不拜一拜,菩萨会怪罪的。”   便在此时,只见不远处两名尼姑对着这边指指点点,向一名灰衣尼姑说着什么,那灰衣尼姑看起来似乎很有地位,点了点头,缓步走过来。   楚欢见这灰衣尼姑不过三十出头年纪,虽然一身灰衣,但是身形却十分圆润,皮肤白皙,眉宇间竟带着几分妖娆艳色,倒不像出家苦修的尼姑,倒像保养极好的妇人。   这尼姑行走之时,腰肢微微扭动,幅度不大,却也颇有风韵,上前来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静慈庵不留男客,还请施主快些离去。”   琳琅见楚欢要陪着自己,不忍拂他意思,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不动声色塞给了尼姑,微笑道:“师太,这是香火银,还请收好!”轻声道:“他进了佛殿,不好就此离去,还请师太通融,让他也能敬佛叩拜,直往天王殿去。”   尼姑却是十分利索地收起银子,又合十道:“众生有佛心,出家之人又怎能不通融。”看了楚欢一眼,含笑道:“几位随贫尼来!”   这尼姑带着琳琅几人来到了天王殿,楚欢进去之后,立刻见到四尊金刚天王怒目狰狞,十分的威严,楚欢看到,心中凛然,只觉得这四大天王果然是威猛。   尼姑合十站在一旁,不动如山,琳琅此时却已经带着翠屏盈盈跪倒在蒲团上,向四大天王叩拜。   楚欢见到四大天王神态各异,装束不同,俱是头戴奇冠,依次是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北方多闻天王。   四大天王,又称四大金刚,持国天王身为白色,穿甲胄,手持琵琶,是主乐神,按照佛家所言,乃是用音乐来使众生皈依佛教。   增长天王身为青色,亦是身着甲胄,手握宝剑,以保护佛法不受侵犯,而广目天王则是红色,为群龙之首,手缠赤龙,若是瞧见有人玷污佛法,就会用赤龙捉起,使其皈依佛教。   北方多闻天王则是一身绿色,右手持宝伞,左手握神鼠,用以制服魔众,维护人民财富。   楚欢目光从四大天王身上一一而过,四尊雕像异乎寻常的真实,栩栩如生,威猛气势喷薄而出,楚欢也知道当今大秦主要供奉道教,佛法在大秦帝国已经萧条衰弱,大秦帝国的道教昌盛,十六道下属各州,多的是道观,寺庙几乎不再修建,现存在的寺庙,也都是前朝之时留存下来。   因为道教的昌盛,导致大秦的道士众多,反倒是和尚变得极少,除了一些年代久远的古刹宝寺还兀自有佛家子弟修行,一些中小寺庙都已经败落,残根断瓦,少有佛门子弟。   寺庙如此,尼姑庵就更是萧条,像静慈庵这般还能整修翻新的尼姑庵,那已经是十分的少见,而供奉的菩萨天王如此栩栩如生色彩斑斓,更是凤毛麟角了。   琳琅十分虔诚地跪拜在地,楚欢瞥眼过去,只见琳琅跪在地上之时,翘臀儿便圆滚滚地怒突出来,丰硕圆润,极是美妙,急忙移开眼睛,却瞥见那尼姑正往自己身上打量着,看上去尼姑神情肃然,但是那眉宇间的神色,总是让楚欢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也不多说,就在琳琅身边的蒲团上跪了下去,与琳琅一起叩拜,琳琅瞧见,脸一红,低声道:“你等一会儿再拜!”   楚欢奇道:“为什么?”   “你……你不许和我一起跪拜。”琳琅脸上发烫:“这……这成什么样子?”   楚欢一怔,随即明白什么,笑道:“还有这些忌讳吗?”他知道男女共拜,总有一些歧义,会让人联想到拜堂成亲。   琳琅显然对此十分的忌讳,所以出言阻止。   他站起身,后退两步,背着手再次打量天王雕像,眼睛一一划过,目光移过广目天王身上时,猛地盯住,脸上显出古怪之色。   他的眼睛,此时正盯在广目天王的奇冠之上。   广目天王头上戴着大红色的冠帽,威风凛凛,增添了威严气息,正冠之处,却似乎镶嵌了一块红色的宝石。   楚欢知道那宝石绝对不是真的,但是瞧见那镶嵌在帽子里的石头,竟似乎十分的熟悉,皱起眉头来,沉吟许久,身体陡然一震。   他此时终于想起,自己的手中,竟似乎有一块与这红宝石一模一样的石头,甚至与大小形状都是一模一样。   当初他与女匪首在水下缠斗,偶尔得到了一块红色的石头,如今那石头被楚欢秘密收藏起来,埋在了刘家村村外的一处荒地。   他得到那块石头之后,也曾仔细看过,却始终看不出其中有什么门道,几乎已经忘记,但是今日看到这天王像,却陡然想起来。   广目天王奇冠正中镶嵌着红色的石头,楚欢死死盯着,越看越像,心中已经确定,自己手中的石头定是与这广目天王奇冠上的石头有所关联,他又去看其他几尊天王奇冠,豁然发现,除了广目天王,其他三大天王的奇冠之上,也都镶嵌着宝石。   不同的是,宝石的颜色与天王皮肤的颜色一样,持国天王是白色的石头,增长天王青色石头,而多闻天王则是绿色的石头。   这些镶嵌在奇冠中的宝石大小和形状几乎都是一样,唯一不同的就只是颜色的区分。   楚欢此时满脸震惊之色,他脑中一时间涌出无数个问题,难道这仅仅只是巧合?但是他记得清楚,自己得到的那块红色石头,与广目天王的红宝石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于有几处不规则的棱角也是一模一样,这又作何解释?   那块红色石头,究竟有何作用?他兀自记得,林黛儿丢失红石头之后,那是焦急万分,毫无疑问,那块石头对林黛儿来说一定很重要,楚欢此前瞧不出红色石头的端倪,还以为是林黛儿的定情物,但是今日看到这种状况,隐隐觉得,那红色石头绝不简单,中间只怕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   那女尼姑见楚欢表情奇怪,也有些疑惑,偷偷瞄了楚欢两眼,却见楚欢已经看向她,这尼姑立时一脸肃然,庄重无比。   楚欢上前两步,合十道:“请教师太法号!”   尼姑合十道:“贫尼灵妙!”   “灵妙师太,我想请问一个问题,却不知道能否指教?”楚欢神色郑重道。   -------------------------------------------------   PS:求红票,求收藏!   第一二四章 法冠上的法眼   灵妙师太微微一笑,她年纪不过三十余岁,笑起来却很媚,让人只觉得这样的女人实在不适合做尼姑,她身上的红尘气太重,声音也很好听:“施主想问什么?”   楚欢微笑道:“其实在下一直对佛法很向外,但是一介草民,所知却不多。”   灵妙师太合十道:“阿弥陀佛,众生皆可修法,众生皆可得渡!”   “这天王殿是供奉四大天王。”楚欢微笑道:“在下也听过四大天王的故事,但是……只是乡野谣传,却不知这四大天王到底有什么说法。”   灵妙师太想了想,才道:“佛法源于天竺,汉时天竺沙门来中土,朝廷尊之,佛祖如来,麾下五百罗汉,八千比丘,更有四大天王护卫佛法,那时候四大天王便随之来到了中土,得享中土众生香火。”   楚欢微微颔首,仔细聆听。   这灵妙见楚欢听得仔细,倒有些劲头,继续道:“这四大天王乃是佛法的护法神,是如来佛祖身边的四大金刚,更是佛教四十二诸天的四位天神,位于娑婆欲界第一重天。这第一重天,又叫做四天王天,位于须弥山山腰的四座山峰之上,那也是四大天王的道场了。”   楚欢倒是来了兴趣:“须弥山?”   灵妙缓缓道:“四大天王居于须弥山四大山峰,持国天王住须弥山黄金锤,增长天王居于须弥山琉璃锤,广目天王居白云锤,而多闻天王居于水晶锤……!”她凝视着楚欢,嘴角含俏:“有这四大天王护持,佛法才能昌盛,天下也才能风调雨顺。”   楚欢点点头,看向四大天王,问道:“在下倒是觉着天王的冠帽金碧辉煌,好生大气!”   “那是法冠。”灵妙解释道:“如同他们居住的所在一般,持国天王是黄金法冠,增长天王是琉璃法冠,广目天王是白云法冠,而多闻天王是水晶法冠!”   两人在这边说起四大天王,琳琅在旁听见,也是好奇,转过头来。   楚欢指着天王的帽子,笑问道:“我瞧那法冠色彩斑斓,那法冠上镶嵌的宝石却也是夺目不已啊……!”   灵妙立刻道:“阿弥陀佛,施主切不可以手指佛,亵渎神佛。那不是宝石,那是法眼!”   “法眼?”   灵妙颔首道:“不错,法冠与天王连为一体,天王的法冠,都是佛祖所赐,那上面的乃是法眼,是佛祖用大智慧大神通创造出的神物,天王拥有法眼,才拥有法力!”   楚欢微微颔首,陷入沉思之中。   琳琅此时已经笑道:“你怎地对这个也有兴趣?”   “只是好奇而已!”楚欢笑了笑,向灵妙合十谢道:“多谢师太指点。”   灵妙含笑道:“不谢!”她笑起来的媚态儿,却是让楚欢感到十分的怪异,见琳琅已经起身,这才过去,向四大天王各拜了拜,这才起身,琳琅轻声道:“你在这里等候,我去取签。”带着翠屏转到后面去。   灵妙见琳琅离开,这才轻声道:“施主看来很喜欢佛法!”   楚欢笑道:“凡夫俗子,自然对神灵有着莫大的敬畏,愚钝无知,才向师太请教。”   灵妙含笑道:“施主若是真的喜欢佛法,不妨时常来这里,贫尼自会一一讲解。”   楚欢一怔,道:“这静慈庵不是不许男香客入内吗?”   “可是施主不还是进来了?”灵妙美眸流转,楚欢此时却是更加觉得,这灵妙师太长得太过媚气,实在没有出家人的清净之态,只听这灵妙继续道:“施主若是怕人闲话,可趁无人之时前来,贫尼自会安排人接应,你与贫尼便可一起谈论佛法了!”   这灵妙师太说话之时,眉宇间满是春.情荡漾,楚欢看着心惊动魄,面上却不变色,轻声问道:“却不知灵妙师太在这静慈庵身处何位?”   灵妙显出几分得意之色,合十道:“贫尼乃是静慈庵的主持!”   “原来是主持师太,失敬了。”楚欢面上带着笑,心中却是一震,若是这灵妙师太是普通尼姑,楚欢倒还能够理解,毕竟不能以貌取人。   但是这灵妙却是静慈庵的主持师太,这就让楚欢心中不得生出疑虑来。   按理说静慈庵虽然小,但是楚欢却也瞧见十多个尼姑,说明这静慈庵也该有二十多号人,他倒也瞧见其中有几个年岁极大者,无论按辈分还是资历,都不该是这灵妙担任主持师太。   这灵妙虽然身披佛衣,但无论是眼眸子里的神色还有挑逗自己的言语,那都带着浓重的放.荡气息,根本没有出家人的觉悟和气质,这样的人,怎可能会成为主持?   他瞧这尼姑,三十出头,若是换上一身衣裳,必定也是一位妖艳出众的美妇,如此六根未尽之人,却又为何甘于在这样一座宁静的尼姑庵担任主持,忍受寂寞之苦?   更让楚欢出现疑惑的,却是想到了如莲师徒,如莲对佛法十分的虔诚,这从如莲盗过红薯却诵读百遍《百戒经》可以看出来,如此一个虔诚的小尼姑,自然是受到她师傅的影响,她的师傅想来也会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如此虔诚的两个人,为何会被逐出静慈庵?   根据如莲所讲,师徒非但被逐出尼姑庵,甚至于府城其他几处尼姑庵都不收留,这中间自然有着大大的怪异。   灵妙见楚欢在沉思,还以为是在考虑自己的话,妩媚一笑,瞧见四下无人,伸出手竟是在楚欢胸口轻轻摸了一下,捂着嘴吃吃笑道:“你还害怕贫尼吃了你不成?贫尼只会与你谈论佛法,你就算想干些别的,贫尼也不会轻易同意!”压低声音道:“你要是愿意过来,无人之时,绕道后门,敲三下便停一阵子,连续三次,自然会有人带你见贫尼。”   她说这话时,媚眼儿只飘,满是浓浓春.情,这话中更是有话,说是不会轻易同意做别的,却并非绝对不肯做别的。   楚欢看着三十多岁的妖艳尼姑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自己,浑身起鸡皮嘎达,好在此时脚步声响,这灵妙立刻恢复一本正经之色,双手合十,脸上那春.情荡漾的神色瞬间消失。   琳琅已经和翠屏过来,琳琅一边走一边看着一张纸签,似乎若有所思,见到楚欢,立刻将纸签握在手心中。   楚欢走过来,笑问道:“拿到签了?”   琳琅不知为何,竟是脸一红,点头道:“咱们走吧!”   楚欢跟在她走出天王殿,又回头看了四大天王一眼,眼角余光瞥见灵妙似乎正看着自己,也不敢多与那艳尼有纠葛,加快步子跟上了琳琅。   “大东家,签运如何?”楚欢问道。   “还没解签。”琳琅有些紧张。   楚欢笑道:“要不给我看看,我帮你解解,我最喜欢解签了。”   琳琅扫了他一眼,摇头道:“你会解个什么?这要自己去悟。”   “我悟性也不错。”楚欢笑眯眯道:“大小姐是抽的什么签?家财签?运势签?还是其他什么签?”   他这样一问,琳琅粉脸上更是绯红,一跺脚,道:“楚欢,你是护院师傅,不是管家婆,那里有这么多问题。我偏不告诉你,更不要你解签。”似乎有些羞恼,加快步子往前走。   楚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语道:“女人心,海底针,刚才还有说有笑,怎么一转眼功夫就恼了。”   ---------------------------------------------------------------   PS:头有些疼,这章少些字,对不住。   第一二五章 听戏   静慈庵位于府城西北角,而苏府坐落于府城南城南坊,距离静慈庵还真是颇有一段距离,回到南坊,经过算不得十分热闹的市集,马车碾压在积雪之上,琳琅却忽听得街市上传来一阵欢笑声,拨开窗帘子,便瞧见市集上正有一个老者在耍猴,那猴子十分的机巧,引得围观众人哈哈直笑。   楚欢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神色看起来却有些疲倦,又似乎是在想着什么,琳琅撩开车窗帘子,楚欢都没有注意。   “楚欢,你怎么了?”琳琅很是奇怪:“是不是太累了?”   楚欢听到琳琅声音,抬起头,笑了笑,道:“没事。”他沿途却是在想着红色石头与天王法眼的关系,更是揣测着静慈庵的古怪。   琳琅抬手指着猴子道:“你瞧,那猴儿可真是有趣!”   楚欢看了一眼,见到那猴子虽是乖巧,但却被绳子系着,只是耍猴人手中的棋子,用意谋利的工具而已。   此时天色颇有些昏暗,冬日的夜晚总是来的快一些,街上行人不多,那群人的哄笑声异常的清晰,听着那些人的哄笑,楚欢心中竟是陡然间生出萧索之心,竟是情不自禁地叹道:“人为刀蛆,我为鱼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林浪听楚欢陡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十分奇怪,问道:“为何有此一言?”   楚欢一怔,随即笑道:“大东家,你说咱们是怎么来的?”   “自然是父母生养的。”琳琅感觉楚欢有些奇怪。   楚欢笑着点头道:“那是自然。我是想问,人是如何而来?”   琳琅嫣然一笑,问道:“你是想考举人吗?怎地会想到这些问题?”   楚欢见琳琅笑颜如花,十分娇美,呵呵一笑,道:“大东家,你瞧那猴子的样子,我总觉着和咱们人一样,你说以前咱们和猴子是不是同一个祖先?”   翠屏也是陪着琳琅坐在马车里,听到楚欢这般说,立刻娇笑道:“楚公子,你可真是说笑,咱们是人,怎会和猴子一样?”   琳琅也是捂着小嘴笑道:“楚欢,这话你和咱们说说倒也罢了,可切莫对外人说起,否则别人一定会将你骂死。”   楚欢苦笑道:“如此说来,大东家是觉得我说错了。”   琳琅微一沉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随即掩齿笑道:“你若是猴子变的,一定是一只大马猴变的。”   楚欢哈哈一笑,道:“大东家若是猴子变的,一定是一直非常漂亮的母猴子所变。”话一出口,忽然觉得这样说实在有些不合适。   琳琅脸也是一红,瞪了楚欢一眼,道:“你越来越没规矩,胡乱说话。”   楚欢挠了挠头,此时马车往前行出一段路来,却瞧见街边有一个气派的大阁楼,门前尚有伙计在招呼着,楚欢见这阁楼共有三层,飞檐流阁,很是气派,那门匾之上,却写着“大园林”三字。   琳琅见他疑惑,已经笑道:“那是戏园子,看戏的地方。”   “看戏?”   “是啊!”琳琅见楚欢似乎很陌生,轻声问道:“楚欢,你……没有听过戏吗?”   楚欢想了一下,摇摇头。   其实大秦帝国除了青楼乐坊,这戏楼也是一景,从前朝中期开始,就有一阵叫做“片儿戏”的演艺开始登上了历史舞台。   “片儿戏”通常都是分为五场,五场连贯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而五场戏必须在两个时辰的时限之内完全表现出来。   有些文人一旦能够编写出走火的“片儿戏”,身价便能够水涨船高,各家戏园子会抢着要他的故事,报酬也是十分的可观。   为此,大秦帝国的文坛,便有专门研习“片儿戏”的文人,不少文人甚至以此谋生。   当然,除了文人,另有一类人更加受益,那便是片儿戏的戏台柱子,戏子在大秦帝国属于下九流的人物,但是在片儿戏中能出名,却能够受到人们的尊重,在片儿戏中打出名号的戏子,被称为“风衣”,每家戏园子,若想撑下去,最少也要一名“风衣”坐镇。   楚欢对这些自然是一窍不通。   琳琅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楚欢,你……你想不想听戏?”   “为何这么问?”楚欢看向琳琅。   琳琅脸上微红,但还是道:“你帮了我许多,你要是愿意……今晚……今晚我带你来听戏?”   楚欢摇摇头。   琳琅顿时显出失望之色,却听楚欢含笑道:“大东家要是真的愿意过来,我请你听戏……我不喜欢让女人带着!”   琳琅立时显出兴奋之色,点头道:“那也好,咱们先回府,换身衣裳过来听戏。”   当下马车加速,回到了苏府,楚欢在堂上等着,琳琅自去换衣服,没过多久,琳琅便回到堂前,此时天色却已经完全黑下来。   琳琅看起来还带着几分羞涩,她终日里被琐事产生,诸事操劳,今日也是看见楚欢想听戏,所以想领着他去看一看,这其实也让她能够放松一番。   只是想着夜晚与楚欢两人去听戏,总觉得心里有些紧张。   琳琅一身黑色的衣服,披着黑色的大氅,戴着斗笠,黑色的纱巾将她的脸孔遮掩住,看在楚欢眼中,却更显出一种熟透了的少妇风姿。   戏园子距离苏府其实并不是很远,琳琅也不坐车子,又觉着从大门出去有些不好,而是与楚欢一起从宅子后面出去。   楚欢知道她担心被外人看见,所以才如此谨慎,不知为何,这般出门,有种偷偷摸摸之感,反倒让楚欢心中生出一种刺激之感。   琳琅对这里的接到十分熟悉,而且天色黑压压的,楚欢跟在她身边,街上却没有多少人。   两人一起走在街上,琳琅却似乎有些紧张,两只手放在胸前,孤男寡女走在昏暗的街道边,琳琅渐渐感到不妥,脚步放慢下来。   楚欢隐隐察觉到琳琅心思,轻声问道:“大东家,你害怕?”   “没有。”琳琅急忙道:“这条路我走了很多年,以前空闲的时候,我也经常去大园林听戏……又有……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虽然这样说,但是话音还是有几分紧张。   楚欢轻叹道:“大东家,你要真是害怕,咱们不去也成。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你的!”   “谁……谁说害怕你欺负我?”琳琅脸上发烧,一跺脚,加快步子,楚欢嘴角泛起笑意,跟在旁边,拐过两条街,便来到了戏园子。   门前的伙计见到有顾客来,点头哈腰道:“两位要听戏?真是巧极了,头一场刚刚唱完,再过小片刻,便是咱们园子的风衣唱的《花蝶恋》,两位有耳福了。”唤来一名小厮,那小厮领着两人进去,小心翼翼问道:“两位是听大堂?”   琳琅从袖中取出银子,便要递给小厮,楚欢却抢先掏出银子付了,琳琅看了楚欢一眼,才向小厮道:“不听大堂,二堂可有座儿?”   楚欢给的银子不少,那小厮心花怒放,恭敬道:“有有有,小的给两位挑个最好的座位,绝没有人打扰。”   楚欢不明白所谓的大堂二堂是什么意思,但是当小厮领着二人到了二楼的一个角落落座,楚欢这才明白,感情大堂是在一楼,而二堂却是在二楼。   冬日里听戏的人也不是很多,一楼大堂稀稀落落有四五十人,从一楼到三楼,中间是个大天井儿,从一楼能够直接看到戏园子的屋顶。   二楼和三楼都是围了一圈栏杆,栏杆边上,则是设了一个又一个小桌子,上面有茶有点心,比起一楼混杂凌乱要强出许多。   一楼正堂中间,则是极宽阔的戏台子,自然就是唱戏之所,在二楼三楼栏杆边上,那也是一目了然,看的十分清楚。   这二楼显然是最佳之处,戏台子上的情况尽收眼底,楚欢和琳琅坐在靠西边的一个角落处,所说二楼也有十来桌坐了人,但是那小厮受了银子,却是安排的妥当,楚欢所在的两边并无其他人,显得十分的清净。   与琳琅并肩在桌边坐下,楚欢四下里看了看,却是生出一种在后世看电影的感觉,琳琅却已经轻声道:“戏园子的风衣时常走动,这两年事情多,我来的少,这《花蝶恋》我还真是没有听过,估摸着别处新来的风衣。”   楚欢坐在琳琅身边,两张椅子距离极小,他能够清晰地闻到琳琅身上散发出的女人体香味,只觉得沁人心脾。   “大东家,风衣是男是女?”   琳琅妩媚一笑,道:“这可说不准,男女都有,不过男风衣占得多些,有些男风衣可以串成女子,表演起来,可比女人还漂亮。”   楚欢摇头笑道:“那我可不信。这天下,恐怕没有风衣的扮相比大东家漂亮。”   琳琅瞪了他一眼,轻声道:“不许胡说。”随即又嫣然一笑,虽说这里颇有些昏暗,但是琳琅一笑的美艳,楚欢却是看的十分清楚。   便在此时,却听得下面传来一阵叫好声,楚欢急忙看去,却只见从后台已经出来一群龙套,奔到戏台上,开始转起圈子来。   楚欢轻声道:“大东家,其他的事情暂时都别想了,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好好听这处戏……!”   琳琅点点头,四下看了看,终于发现四周并无他人,在这个昏暗的角落,只有自己和楚欢,不知为何,脸上一红,心里有些紧张,竟是情不自禁地夹.紧了两条修长却有弹力的双腿。   第一二六章 动情   戏台子已经开场,锣鼓声已经响起来,并没有过太久,风衣便出场来。   《花蝶恋》是一阕爱情戏,内容并不是太复杂,主要是说一对情人互相爱慕,但是女子却患有重疾,男子不离不弃,最终女子香消玉殒。   女子死后,男子日日悲苦,茶饭不食,奄奄一息之际,却是感动了神仙,神仙给了他一次进入阴曹地府的机会,这男子飘荡至阴曹地府,经过无数艰苦,最后竟然感动了阎罗王,但是两人肉身已毁,而且按照生死薄上的记叙,便是投胎为人,两人的缘分已尽,再不能再一起。   这一对情人的魂魄不甘分离,最后阎王出了一个主意,让他们享受短暂的爱情,男子的魂魄附在一只蝴蝶身上,而女子的魂魄则是附在一朵鲜花之上。   鲜花与蝴蝶的生命极短,但是却能让他们在世间短暂相聚。   最后这一对男女按照阎王所说,变成了一花一蝶,相处了短短时日,魂魄离去之时,一花一蝶依然缠在一起,再不分离。   这个故事究竟是谁编出来,没有多少人知道,也是出来不久的片儿戏,虽说颇有些感人,但是戏台上表演之时,多有戏子扮成青面獠牙的厉鬼,五场连戏,中间三场都是在阴曹地府发生的事情,所以气氛显得颇有些阴森。   这《花蝶恋》本来不算是极好的片儿戏,但是不少人却喜欢这种诡异阴森的味道,只觉得看这场戏十分的刺激,所以倒也受到不少人的欢迎。   开始一场出现男女相恋的场景,琳琅和楚欢倒是看得颇有味道,但是当第二折子戏开始,或许是为了增加刺激性,戏园子里的小厮们吹灭了里面的灯火,整个戏园子顿时黑乎乎的一片,只有戏台子上闪着绿幽幽的光芒。   楚欢心中大是赞叹,想不到这戏园子还有如此心思,特意营造出这样一个恐怖的氛围,这让楚欢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坐在电影院观看恐怖片,看来古人的智慧真是无穷的,虽然没有高科技,他们却依然能够想着法子找到乐趣。   楚欢看得津津有味,倒是旁边的琳琅已经不安起来,俏脸已经变得紧张起来,一只手握着一方丝帕,攥在胸口,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丰满胸脯上下起伏,蔚为壮观。   黑灯瞎火之中,戏台子上的小鬼们手拿着火把,犹若鬼火,而这些小鬼一个个都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装扮也十分逼真,看上去十分的恐怖。   琳琅的心开始悬起来,梦见到戏台子上一名小鬼手里拿着一把鬼刀,往那扮演主角的风衣身上砍过去,琳琅虽然明知那是演戏,却也是花容失色,娇躯一震,心中惊恐。   她虽然平日办事雷厉风行,巾帼不让须眉,但终究只是一个女人,外强内弱,这样的景象看在眼中,实在害怕。   她也想不到今夜竟然是上演这样一场鬼戏,《花蝶恋》这戏名听起来还透着温馨的风月气息,但是演起来却完全是一场恐怖戏。   台下已经有不少人拍手叫好,琳琅却是越看越心惊,手心都冒出汗来,她实在有些后悔今夜来看这场戏。   正在她害怕之时,忽地感觉自己的手一暖,黑暗之中,楚欢却伸过手来,握住了她一只嫩嫩的玉手,琳琅被这大手握住,心境顿时镇定不少,但是很快就觉得不妥,想要抽出来,却不知为何没有动作,反倒是觉得被楚欢握着自己的手,整个人便踏实无比,就算戏台子上的是真的鬼魅,她也不害怕。   楚欢却是感觉到琳琅害怕,所以才握住她手,抚慰她一番。   他此时已经将自己当成是在电影院看电影,也没有考虑琳琅是个俏寡妇,只是想让琳琅平静下来。   琳琅的玉手又嫩又滑,小手儿有些发凉,但是却像羊脂玉般滑不留手,楚欢握在手中,只觉得琳琅的手形极好,五指修长,却颇为饱满。   琳琅脸上发烧,她几次想下决心抽回来,但是浑身却似乎无力一般,脑子在想着,手儿却是任由楚欢握住。   或许在这种昏暗的角落里,总会让人变得有所不一样。   楚欢感觉到琳琅的小手开始热起来,鬼使神差地,他竟是划动大拇指,在琳琅小手的掌缘轻轻滑动,感受着那玉手的滑腻。   琳琅感觉到楚欢手上的异动,娇躯微震,终是往外抽了抽,但是她的气力极小,楚欢却是将她的手握的很紧,一抽之下,却是没能抽出去。   琳琅心里有些急,她此时的心情很为复杂,楚欢在她的手上轻轻滑动,既让她感到十分的刺激,但是她心中的伦理还是让她深觉不妥。   楚欢虽然不是登徒子,但也不是柳下惠,在这样的气氛下,身边坐着如花似玉的少妇,在他看来,握握手实在是正常不过,而且他也确实喜欢握着琳琅玉手的感觉。   琳琅抽了一下没有抽出来,心中发急,两根手指头在楚欢的手掌中轻轻轻轻掐了一下,她这本来是要提醒楚欢赶紧放手,但是她却不知,这样一做,反而适得其反。   楚欢还以为琳琅是有所反应,竟也用一根手指在琳琅的手心中挠了挠。   琳琅被这一挠,只觉得浑身酥麻,最终情不自禁发出“嗯”的一声轻吟,看起来她对于肉体的反应实在是敏感无比。   她心中又羞又恼,低声斥道:“放开……你这坏蛋……!”伸出一只脚,便要踩向楚欢的脚。   楚欢反应何其机敏,琳琅的脚踩过来,他立刻感觉到,大腿往后一缩,竟是十分灵活地反过去缠住了琳琅的一条腿,一瞬之间,他却是用自己的两条腿将琳琅的一条美腿夹在中间,此时这姿势便显得暧昧无比。   当楚欢双腿夹住琳琅美腿之时,几乎要舒服的叫出来,这条美腿不但修长,而且浑圆,楚欢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上面的弹性。   琳琅吃了一惊,她想不到楚欢却是如此大胆。   楚欢此时却已经将这当成看电影,与琳琅两下挑逗,却也是有些兴奋,他并非不近女色的柳下惠,只是觉得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也实在刺激,就像后世在电影院中黑灯瞎火之下与女朋友调情一般,这种感觉自然是十分刺激,优势十分美好。   琳琅憋红了脸,心惊肉跳,她一只手被楚欢抓住,一条腿被楚欢夹住,两人身体已经完全靠近,她气息变得急促无比,也不知是气恼还是羞臊,压低声音轻斥道:“你……你快放开……你不是……不是好人……!”   楚欢呼吸也未有些急促,凑近过去,在琳琅耳边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想踩我的脚?”   他说话之时,一股气吹在了琳琅的耳朵上,琳琅更是觉得身上有些燥热,不安地扭动,那一条玉腿便在楚欢两.腿.之间摩擦着。   她的腿浑圆丰腴,一动起来,楚欢更是能够感到美腿上的丰腴和弹性。   “就是要踩你!”琳琅呼吸急促,声音极小,却带着一丝颤音:“你快放开我!”   “我一放开你,你便要踩我。”楚欢道:“我不敢放。”   “你……你流氓!”琳琅浑身发热,楚欢不知道她的身体敏感,甚至连琳琅自己都无法察觉自己身体的敏感性,只是颤声道:“你不许欺负我……你说过不欺负我……!”   楚欢低声道:“你也说过不怕我欺负……!”   琳琅的腿在他身上摩擦,楚欢竟是很快就起了某种反应,他此时显得颇有些亢奋,一时忘记许多。   琳琅身体酥软,娇躯情不自禁靠了过来,楚欢松开琳琅小手,却环臂抱住了琳琅如同水蛇般纤细的腰肢,只可惜琳琅穿着锦袄,却感觉不到肌肤的滑腻。   琳琅的身子又香又软,浑身无力,她脸上通红一片,犹若红云,身上散发出的女人体香,直往楚欢鼻子里钻进去,楚欢惬意地呼吸着鼻间的甜香,感受拥抱的那香香软软的舒适,这种感觉极其美妙,让楚欢甚至不想再加其他的。   琳琅脑中此时一片空白,软语颤声道:“楚……楚欢,我求求你,你……放了我……你……你不是好人……!”   她这软语相求,听在楚欢耳中,却带着魅惑之音。   平日里她是办事干练利索的女强人,此时这般的柔弱,却是让楚欢心中情不自禁涌起一阵征服的快感,环在琳琅腰间的手,竟是情不自禁地滑落再去,一把摸到了琳琅的翘臀。   琳琅的丰.臀,楚欢此前无意间已经看过多次,他知道这翘臀异常的浑圆丰美,在纤细腰肢的衬托下,两瓣圆滚滚的臀.瓣显得异常的丰硕,此时一碰上,果真是柔软弹手,一时之间,楚欢亦是感觉全身一阵酥软,大手竟是极其大胆地在琳琅的臀部用力抓了抓,肉感十足,丰而不腻,弹手无比。   楚欢只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火,他意志力本来几骑坚韧,但不知为何,琳琅这风雨娇躯却像火一般,似乎要将他融化进去。   琳琅此时却也已经情动,两人身体接触,那已经是暧昧到极致,再加上楚欢一只大手在她的臀部抚摸,更是让她浑身无力,只觉得某处甚至泛起一股热潮,但是她脑子里却兀自保持着一丝清明,带着哭腔轻泣道:“你……你就这般轻贱我吗……!”   PS:看完书后,恳请大家投下你们宝贵的红票,这是对沙漠最大的支持,也是本书数据上升的最大体现。   第一二七章 深夜来客   楚欢听琳琅这般说,猛地一惊,他方才情动,情不自禁地已经越界,此时琳琅呻吟带着哭腔,陡然让楚欢清醒过来。   他急忙收回手,松开腿,冷汗冒出,想到自己刚才的冒犯,额头竟是冒出冷汗来。   他本是感激琳琅,在她身边保护她不被人欺负,但是如今自己却成为直接冒犯她的人,一时间十分惭愧,轻声道:“对……对不起!”   琳琅收回腿,却已经起身来,转身便离开,楚欢急忙起身,跟在琳琅身后,除了戏园子,琳琅跑出一小段路,忽地站在街边一个角落处,背对楚欢,娇躯颤抖。   楚欢上前去,听到琳琅隐隐抽泣,外面的寒风一吹,却是让楚欢完全清醒过来,他叹了口气,倒是有些自责,上前去,站在琳琅身后,柔声道:“大东家,是我不好!”   琳琅香肩耸动,摇了摇头,回过头来,泪眼婆娑,梨花带雨容颜甚是娇美:“楚欢,你……你说我是不是……是不是一个坏女人?”   楚欢一怔。   说起来是自己情不自禁,有些冒犯,琳琅怎会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急忙道:“大东家,可莫这样说,是我……是我情难自禁,与你……与你毫无干系!”   琳琅听他说到“情难自禁”四字,低下螓首,脸上微红,轻声道:“你……你当真是情难自禁?”   楚欢有些尴尬,但还是轻声道:“大东家,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如此。”   琳琅幽幽叹道:“我该早些……早些抽出手来,否则……否则也不会如此。”她虽羞涩,但毕竟也是过来人,并不像小姑娘般忸怩,抬起手,将腮边青丝撂到耳根后面,这动作韵味十足,风情万种,楚欢正想说什么,琳琅已经嫣然一笑,道:“咱们要是一直待在这里,可要冻成冰块了……!”   “那咱们回去吧?”   “是回……回戏园子?”琳琅轻声道。   楚欢摇头笑道:“里面阴气森森,你再看下去,晚上只怕要做噩梦的。”   二人当下顺着街道往回走,似乎都想说什么,但终究还都是显得十分沉默,到了苏府后院,敲开了门,琳琅才向楚欢道:“陆世勋不在府里住着,你也有两日没有回去了,你回去看看家里吧。”   这两日楚欢一直在苏府,主要就是提防陆世勋在苏府胡作非为,如今陆世勋搬出去,府里倒还真是安全下来,楚欢点头道:“那我明日早上过来。”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终究只是道:“大东家,你早些歇着吧……!”转过身,便从后巷子离开。   琳琅望着楚欢背影,怔怔出神,终是幽幽叹了口气,忽然感觉两.腿.之间有些冰凉,想到什么,脸上顿时通红,加快步子,急匆匆往自己院子里去。   ……   ……   楚欢穿过一条街巷,便回到自己宅子所在的那条街道,想到今夜自己的举动,颇有些自责,但是事情既然发生,倒也没有什么好后悔。   他只希望琳琅不要太过介怀才是。   夜色深沉,街道昏暗,寒风习习,楚欢踩着已经有些发硬的冰雪往前走,快到自己家门口,却瞧见门前有一个身影正在来回踱着步子,旁边更有一匹骏马。   楚欢皱起眉头,全神戒备,沉声道:“是谁?”   半夜三更,有一个人待在自家门口,楚欢心中自然是满腹疑云。   那身影顿时停下步子,望过来,激动道:“可是楚兄?我是白瞎子!”   楚欢一怔,急步上前,却是瞧得清楚,那身影正是青柳县的白瞎子,白瞎子已经上前来,拱手道:“看来我的运气实在不差,等到了楚兄。”   楚欢知道白瞎子三更半夜从县城赶到府城来找自己,必定不会只是为了来看自己,问道:“白兄怎地在外面等候,你敲门在屋里等着就是。”   白瞎子摇头苦笑道:“楚兄的家人似乎初来乍到,戒备心极强,我叫了几次门,里面无人开门。”   楚欢一怔,随即明白,家里只有素娘和母亲,这三更半夜有人叫门,又不是自己的声音,素娘自然不可能理会。   “失礼失礼!”楚欢忙拱了拱手,上前去重重敲了敲门,没过多久,屋里终于传来素娘声音:“都说过了,屋里没人,你敲到明天早上,大门也不打开!”   楚欢又好气又好笑,叫道:“素娘姐,是我!”   素娘对楚欢的声音自然是熟悉无比,听到楚欢声音,欢喜道:“二郎,你回来了。”随即便听到脚步声响,又听到素娘边走边道:“二郎,你回来就好了,先前有个疯子老是叫咱们家的大门,说要寻你,这三更半夜,天寒地冻,你又不在屋里,我自然是不能打开。那疯子叫了两三次,我都懒得理他,估摸着不是什么好人……!”   “嘎吱”一声,大门打开一条缝隙,素娘探出头来,见到楚欢站在门前,笑道:“你怎么这晚回来了?那边府里没事了吗?对了,你瞧见那疯子没有?”   白瞎子尴尬站在一旁,上前两步,拱手道:“对不住,那疯子是在下,打扰大嫂了!”   素娘吓了一跳,“哎呀”叫了一声,往后缩去,楚欢却已经推开门,向白瞎子道:“白兄,多有怠慢,不要介意。这是家嫂!”   白瞎子忙行礼道:“是在下失礼,大嫂莫怪!”   素娘也不说话,只是敞开门,站在一旁,白瞎子这才牵马进了屋内,素娘关上大门,低声嘟囔着:“二郎都是些什么朋友,哪有半夜三更上门的?”   此时楚欢已经领着白瞎子进了屋内,白瞎子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楚欢问道:“白兄还没吃东西吧?”   白瞎子苦笑道:“我一路快马来到这里,还真是没吃东西。”   他这样说,毫不客套,楚欢反倒觉得白瞎子是真将自己当成了朋友。   “素娘姐,家里可有吃的?”楚欢瞧见素娘进门,便道:“白兄还没有吃东西,你去弄点吃的,让他先填填肚子!”   素娘有些不情不愿,寒冬之夜,柴房冰冷,若是换做楚欢要吃东西,素娘倒是不会多说一句,但是这么冷的天,半夜去为一个陌生人生火做吃的,她还真是有些不情愿,却又不好拒绝,扭着腰往后面去,小声嘀咕着:“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原来只是上门要吃的……!”   等素娘去到后面生火,楚欢这才为白瞎子倒了杯茶。   白瞎子接过茶杯,看到热腾腾的茶水,猛饮了两口,也不怕烫,看来还真是又饿又冷,楚欢看着觉得奇怪,忙问道:“白兄,你深夜至此,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白瞎子神色凝重,轻声道:“楚兄,灵珈师太恐怕是不行了……!”   “灵珈师太?”楚欢皱起眉头,这名字实在太过陌生。   白瞎子忙道:“就是如莲的师傅!”   “哦!”楚欢恍然大悟:“原来她叫做灵珈!”   “正是。”白瞎子叹道:“如莲师徒被安顿在祥云客栈,我倒是找了大夫为她瞧病。本以为换了个地方,再好好调养,还能多撑些时日,但是就在昨日黄昏,她的病情骤然加剧,吐了好几口血,找了大夫瞧,已经无力回天,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   楚欢神色也凝重下来。   白瞎子道:“我询问过如莲,可有其他亲人,但是她自幼便是随着灵珈师太,师徒二人算得上是相依为命,并无其他亲人。如今灵珈师太危在旦夕,她一个小尼姑,也没了主见,我想了一想,此事还是要前来告诉楚兄,一切由楚兄做主才是!”   楚欢点点头,道:“如莲遭遇确实让人同情。”一想到灵珈师太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如莲日后更是孤苦伶仃,心中还真是有些伤感,猛地想到在静慈庵边遇到的黑袍人叉博,叉博医术高明,也不知能否救回灵珈师太的性命,立刻道:“白兄,今夜我便随你回县城,我遇见了一位高人,医术高明,将灵珈师太接来府城,看看还能不能有一线生机?”   白瞎子忙道:“还有这样医术高明的大夫?能否将他请往县城?咱们多出些银子就是。”   楚欢猜想那叉博未必会离开府城,只能将灵珈接来府城送过去诊治,摇头道:“那人脾气有些古怪,不会前往,咱们还是要接人过来。”   白瞎子起身道:“事不宜迟,楚兄,要不咱们现在就动身?”   便在此时,素娘却已经端着一碗面条过来,放在桌子上,不冷不热道:“没什么其他吃的,这碗面条你凑合着吃吧!”   楚欢也道:“白兄,你来回奔波,体力受损,天寒地冻,若是回去,少不得又是一番折腾,这碗面条热乎着,你先吃完咱们再走!”   白瞎子向素娘拱手道:“有劳大嫂了。”他其实比素娘年纪大上许多,也是看在楚欢的面子上,这才称呼素娘为大嫂。   素娘见他一只眼睛戴着眼罩,是个独眼龙,心里就有些不喜欢,也不知楚欢怎地会结交这样的朋友。   白瞎子端起碗,刚刚要吃,却听到大门忽地又传来敲门声,楚欢和白瞎子都是皱起眉头,素娘也蹙眉道:“今晚是怎么了?又有人敲门。”   楚欢此时在家中,她倒不害怕,出了门,问道:“是谁啊?”   “楚卫将可在家中?”大门之外传来低沉的声音:“我是禁卫军的人,有公事要找楚卫将?”   “楚卫将?”素娘立刻道:“没这个人。”   楚欢向白瞎子道:“白兄你先用。”自己出了门,大声道:“楚欢在此,敢问来者何人?”   “卑职是禁卫军牙将孙海。”门外声音道:“奉了指挥使大人之命,特来寻楚卫将公干!”   楚欢上前去,打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一名身着甲胄之人,腰间佩刀,见到楚欢,那人拱手道:“卑职见过卫将!”   楚欢也拱了拱手,问道:“不知孙牙将来此有何贵干?”   孙牙将道:“奉了指挥使大人之命,特来传唤卫将大人。”低声道:“已经查出一帮乱党在府城聚集,指挥使大人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今夜也让卫将大人参与行动!”   楚欢皱起眉头来,孙牙将见楚欢犹豫,肃然道:“卫将大人,这是军令,不可违抗!”   素娘站在一旁,一脸茫然,她虽然并不知道什么是“牙将”,但是“军令”二字还是听得懂,而且孙牙将一身戎装,看在素娘眼中,那就是大官,但是这大官看起来对楚欢也是毕恭毕敬,自家的二郎,怎地有这样厉害?   ---------------------------------------------------   PS:第二卷将会进入一个比较精彩的分卷,应该会很精彩。   国色发书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裸.奔,明天开始,将会有网站推荐,国色也有了四十多万字,到了要冲数据的时候,伴随沙漠的朋友们,至少这一周让我们风骚起来,红票点击让我们潇洒一番吧,拜谢了!   看书的务必帮忙收藏啊,一起打数据的一周!   第一二八章 狗肉面   楚欢想了想,笑道:“孙牙将先进屋,我换身衣裳。”   孙牙将摇头道:“卑职就在外面等候,还请大人快些,今夜围捕,万不可让那帮乱党跑了。”说完,走下台阶,他骑马而来,站到骏马旁边,肃然站立。   楚欢微关上门,留一条缝隙,回身往屋里去,素娘跟在旁边,奇怪道:“二郎,你要跟着他出去吗?是不是很危险?”俏脸上已经显出几分担心之色。   孙牙将在门外等了没多久,楚欢便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更是牵了那匹大黑马。   楚欢翻身上马,道:“孙牙将,咱们可以走了!”   孙牙将点点头,调转马头,拍马而行,楚欢在后跟上,这两匹马的马速都不慢,穿过两条街巷,孙牙将的马速忽然放慢下来,回转头,却见楚欢已经停下了马。   孙牙将很是奇怪,调转马头回来,沉声问道:“楚卫将怎么不走了?”   楚欢指着路边的一个小摊子道:“孙牙将,要不咱们喝一碗热汤再过去?今天一天我都很疲累,不瞒你说,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想填填肚子,否则待会儿动起手来,身上只怕没力气。”   孙牙将瞅过去,只见街边竟然有一处小摊,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头儿已经笑眯眯上前来招呼道:“两位官爷,来一碗狗肉面吧,提神暖身,滋阴补肾,趁热你来一碗吧!”   孙牙将骑在马上,皱眉问道:“你这什么时候起的灶啊,半夜三更,能有买卖?”   “傍黑起的火。”小老头笑眯眯道:“专伺候贪黑赶早的客人,两位爷,要不要来一碗?”   孙牙将还没说话,楚欢却已经翻身下马,大咧咧地走到一旁的小桌子边坐下,道:“来两碗吧,身上正寒的紧,两万面热热身子。”   小老头欢喜道:“好勒,两位稍等,马上就好!”   孙牙将也下了马,皱眉低声道:“楚卫将,那边还有事情,在这里耽搁……也不大好吧?”   楚欢却已经笑道:“孙牙将,吃完这碗面,咱们立马儿动身,不会耽搁的。”   孙牙将还在犹豫,小老头儿已经盛了两碗热乎乎的狗肉面端上来,狗肉香味飘荡,再加上寒夜之中,热乎乎的面条确实能够让人食欲大振,楚欢已经接过一碗,拿起筷子吃起来,边吃边笑道:“孙牙将,愣着做什么,快些吃面。”   孙牙将无可奈何,坐了下去。   楚欢吃了一口面,喝了一口汤,才轻声问道:“孙牙将,咱们府城,难道还会有乱党出没?”   孙牙将立刻肃容道:“楚卫将有所不知,莫说是咱们府城,便是京城之中,天子脚下,那也免不了乱党。只是这帮人如同老鼠一样,躲在暗处,不下功夫难以找出来!”   楚欢皱眉道:“孙牙将,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传扬出去,别人还以为咱们大秦国到处都是乱党呢。”   孙牙将一怔,忙道:“卫将息怒,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楚欢呵呵一笑,凑近过去,低声道:“不过这里也没其他人,说说倒也无妨。其实不瞒你说,本将也听说京中时常有乱党出没,神衣卫每隔几日都能搜寻一些乱党出来,听说神衣卫的鬼狱不消一阵子就满了人,只能杀了一批抓一批……!”   孙牙将道:“那都是小意思。我听说河北道和江淮道闹得最凶,河北出了个青天王,河北道六州之地,这青天王势力渗透三州,手底下啸聚了近万人,成为朝廷大患,虽然暂时还没成大气候,但是骚扰河北之地,祸患无穷,朝廷派了韩三通韩将军去平叛,听说倒是压住了青天王的气焰,但是青天王却与韩将军捉起迷藏,四处躲藏,到如今也没抓到青天王。”   “韩三通?”楚欢皱起眉头。   孙牙将喝了一口狗肉汤,身上热乎,抹着嘴笑道:“卫将总该不会不知道韩将军吧?”压低声音道:“三刀四枪破天弓,这韩将军便是四枪中排行第三的修罗枪,官拜左屯卫军忠武将军,那可是了不起的人物!”   楚欢笑道:“河北乱党啸聚,我倒也有所耳闻,只不过江淮之地乃是我大秦粮仓,哪里的百姓怎地也会作乱?”   孙牙将道:“就是因为担了粮仓之名,这才惹来祸患。”   楚欢笑道:“愿听指教。”   孙牙将还没说话,反倒是那摆摊的小老头已经道:“两位官爷,小老儿插一句话,两位莫怪,江淮道的动乱,小老儿觉着那都是叫贪官给逼的。”   孙牙将皱起眉头,楚欢却笑道:“老丈为何有此一言?”   这小老头显然是个话多之人,凑近过来,道:“不瞒两位,小老儿就是江淮道庆州之人,实在没法子,所以才来到了云山府。”   “庆州?”   “是啊。小老儿一家八口人,在庆州本来也有薄田,头些年倒也能够衣食无忧。”小老头叹道:“可是这几年,官府征收的税务太重,难以负担,听说西边打仗要花银子,而且这些年到处修道观,不少道观就要靠老百姓的赋税养着,那些活不下去的,便先聚在一起,到处劫掠,小老儿的家中就被洗劫过两回,那里实在呆不下去了……!”   楚欢到没有想到大秦国内部忧患竟然如此之深,神情凝重起来。   “江淮被称为粮仓,朝廷一用到粮食,自然是第一个想到江淮,每年从那里征调大批粮食,再加上当地多有贪官,说起来是粮仓,那也只是贪官污吏的粮仓,老百姓可是连饭也吃不饱。”小老头带着怨气道:“江淮道这两年乱作一团,许多人都背井离乡,田地荒芜,早已经算不得天下粮仓。”   孙牙将道:“我听说你们江淮那边有妖道出没,蛊惑民心,可有此事?”   小老头一怔,忙道:“小老儿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小百姓,不懂那些。”瞧他脸上有些慌张,似乎不敢多说。   楚欢问道:“孙牙将,什么妖道?大秦不是崇尚道教吗?”   “这倒不错,我大秦道教兴盛,可是正因如此,有些别有居心之辈便利用这一点,以道教之貌蛊惑人心。”孙牙将道:“听说江淮有不少百姓信奉了妖道,聚众作乱,变成了乱党。”   楚欢颔首道:“原来如此,本将受教了。”   孙牙将又饮了一口汤,猛地想到什么,急忙道:“卫将,咱们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今夜行动十分紧要,咱们快些走吧!”   楚欢终于起身来,付了面钱,这才与孙牙将骑马离开,只是行出一小段路,楚欢眉头忽地皱紧,道:“孙牙将,不好!”   “怎么了?”孙牙将吃了一惊。   楚欢道:“那狗肉面里,似乎有问题!”   孙牙将豁然变色,摸了摸肚子,并无异常,皱眉道:“楚卫将何出此言?卑职并没有感觉到不适。”   楚欢捂着肚子道:“本将肚子好疼,难道不是狗肉面有问题?”他停下马,翻身下马来,也不等孙牙将说话,已经连声道:“疼的厉害,我的找个地方方便一下。”钻进了旁边的一条胡同之内。   孙牙将眉头紧皱,下了马来,凑到胡同边上,问道:“卫将还请快些,不能耽误正事。”   “稍等片刻。”楚欢声音传过来:“马上就好。”   孙牙将无可奈何,站在胡同口等了许久,才见楚欢摇摇晃晃走出来,忙问道:“卫将现在可好些?”   “浑身无力。”楚欢苦笑道:“孙牙将难道真的没事?我怎么觉着那狗肉面有问题?要不咱们回去看一看,本将察觉那买狗肉面的老东西有些怪异。”   孙牙将忙道:“卑职浑身有力,没有半点不舒服。卫将,那老人也是生活困苦,夜里摆个摊子挣些银钱活命,绝不敢害咱们。”   楚欢想了想,点头道:“孙牙将说的有道理。”他过去想要爬上马,但是似乎真的没了气力,两次都爬不上去。   孙牙将犹豫了一下,上前帮着楚欢上了马,这才自己上马,正要离开,楚欢已经问道:“孙牙将,我身上没有兵器,待会儿如何对敌?”   孙牙将笑道:“卫将放心,那边自有刀具交给卫将。”一抖马缰绳,道:“卫将,不能再耽搁了。”放马而行,楚欢这才拍马跟上。   此时已是到了子时,正是深夜时分,天寒地冻,府城四下里也显得十分冷清,拐过两条街,终于来到一处偏僻的街道,孙牙将放慢马速,回头道:“卫将,就在前面了。”   楚欢点点头,跟着孙牙将到了一颗大树下,孙牙将翻身下马,低声道:“卫将,咱们走过去,可莫让马匹惊扰了乱党。”   楚欢也下马来,低声问道:“孙牙将,今夜的乱党,是什么来头?”   孙牙将一怔,但很快就道:“卑职也不知道,只是奉了军令行事。”拔出佩刀,道:“卫将,你跟我来,咱们瞧瞧摸过去。”   他往前行,楚欢跟在他身边,很快就到了一处屋子边上,那屋子看起来十分破旧,里面黑乎乎的一片,整条街上也是死一般的寂静。   ---------------------------------------------------------------   PS:强推中,让数据漂亮些,大伙儿和沙漠一起努力,同舟共济,依靠的,只有你们!   第一二九章 惊夜   孙牙将手中握刀,缓缓往那屋子靠近过去,忽地感觉身后没了动静,转头去看,却见楚欢已经停下来,微皱眉道:“楚卫将,怎么了?”   楚欢笑道:“孙牙将,乱党在那屋子里?”   孙牙将点头道:“不错,至少不下十人。”   “看来他们人手实在不少。”楚欢皱眉道:“孙牙将,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孙牙将奇道:“卫将所指的是什么?”   楚欢伸出两只手,轻叹道:“对方有十人之众,既然是乱党,手中自然有武器,可是我现在手无寸铁,待会儿动起手,如何应敌?孙牙将说会有刀具准备给我,刀具在哪里?还有,指挥使大人如今身在何处,他们是否在这里等我们?”   孙牙将点头道:“指挥使大人所说的地方正是在此处,而且卑职确定乱党就在那屋子里,指挥使大人让卑职找到你之后,来此会合……倒也奇怪,指挥使大人他们为何还没有到来?”   楚欢笑道:“莫非他们已经抓住乱党,离开了这里?咱们在途中耽搁了不少时间,今晚只怕没有赶上,错过了立功的机会。”   孙牙将摇头道:“绝对不会。卫将你看,这里并无打斗痕迹,那帮乱党不是泛泛之辈,不可能没有一丝打斗痕迹就能拿下他们。”顿了顿,轻声道:“恐怕指挥使大人还没有过来。”   “原来如此。”楚欢轻声道:“要不咱们在这里等候?”   孙牙将想了想,点头道:“卫将说的是。不过咱们既然到了,什么也不做,反倒不妥。你我不如靠近过去,偷偷打探虚实,瞧瞧那帮乱党是否还在里面。”   楚欢凑上前来,轻声道:“也好。”   孙牙将微微一笑,正要过去,楚欢忽地问道:“孙牙将,咱们禁卫军有几位郎将?”   “四位郎将!”孙牙将立刻道,随即奇道:“卫将为何这样问?”   楚欢笑道:“孙牙将是跟着哪位郎将?”   孙牙将皱眉道:“卫将,卑职不明白你的意思!”   楚欢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伸出手来,道:“牙将这把刀借给本将用用如何……!”   孙牙将吃了一惊,还没说话,却见到楚欢那只手臂如同毒蛇一样,直往自己的咽喉锁过来,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道:“你要做什么?”手中的大刀条件反射般往楚欢身上砍了过去。   楚欢的速度好快,孙牙将的大刀还没有劈下来,楚欢的一只手就已经如同钳子般掐住了孙牙将的喉咙,孙牙将顿时便感到喉咙一阵窒息,来不及挣扎,楚欢另一只手已经握成拳头,对着他的小腹狠狠一拳,这一拳力道十足,孙牙将感觉自己的魂魄似乎都被这一拳打出身躯,屎尿同时流出,脸上憋得通红。   ……   ……   苏府北角的一处院子里,虽然已是深夜,但是一间屋子里却依然亮着灯火,这间院子乃是琳琅居住之所,旁人根本不敢靠近。   院子里种着几株梅花树,寒冬时节,梅花依然盛开,冰清玉洁。   琳琅的屋子分外内外两处,外屋是贴身丫鬟翠屏歇息之处,里面才是琳琅的闺房,闺房之中微暖如春,立镜、妆台、罗帐、锦榻一应俱全,闺房之中,飘荡着幽幽的女人香味,沁人心脾。   此时闺房之内摆放着一张极大的浴桶,浴桶之内的热气腾腾,水面上还漂浮着梅花花瓣,琳琅此时就横躺在浴桶之中,乌丝贴着脸颊,粉脸上滚动着香汗珠子,闭着眼睛,浸泡在热气腾腾的水中。   楚欢送她回府之后,她就感觉两.腿.之间冰凉,她是过来人,明白是自己情动之时泛出的春潮冷透,所以才会有那种感觉。   她是又羞又臊,回了屋内,便吩咐翠屏安排了热水,自己要洗一洗身子,此时整个人躺在温暖的浴桶之中,只觉得浑身一阵轻松,闭着眼睛,脑海中却响起了在戏园子的那一幕,脸上绯红一片,水面下的两条修长圆润的美腿,却又情不自禁地夹在一起,而她越用力,浑身就越是泛起一阵怪异的感觉,不知不觉中,一只手竟是情不自禁地伸到了羞人之处,触碰到那处之时,全身一震颤抖,银牙咬着红润的嘴唇,整个上身不由往前一挺,一对又大又白的双方从水下浮出水面,宛若两座玉山,但是惊鸿一瞥之间,却又掩入水中。   她是血肉之躯,有着七情六欲,虽然谨守礼节,自制极强,但是今日楚欢偶尔的挑逗,却是让她一直压抑的情.欲隐隐爆发出来。   “楚欢,你……你真是情难自禁吗?”琳琅闭着双眸,呓语般自语:“你情难自禁,那是真对琳琅……琳琅有情了吗?”   热腾腾的水气飘散着,她的俏脸上满是香汗珠子,那一种绯红之色,让她看起来更是娇美动人,风情万种。   若是此刻有人看到她这诱人之极的媚态,只怕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抗拒。   在水气之中,琳琅的俏脸儿越来越红润,她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轻轻在水下抚摸着自己熟悉的身体,每一处都是那般光滑,每一处却又都那么饱满。   琳琅对自己的身体十分熟悉,她也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足以吸引任何一个男人,但是她却从未真正瞧上过任何一个男人,直到楚欢出现。   脑海中浮现出楚欢抚摸自己的情景,她的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滑到自己的臀部,那里饱满柔软,向后怒突翘起。   另一只手依然在双腿之间,一直不敢动弹,但是片刻之后,身上的一阵臊热让她忍不住轻轻动了一下,只是这一动,就再也停不下来,手指动作也越来越快,只是片刻间,她的双腿绷得笔直,身体也拱起来,腰肢向上,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喉咙里发出如同低声哭泣的音腔,很快,她整个人便软了下去,口中急促地呼吸着,脸上酡红,而胸口竟也是微微泛着绯红之色,一对雪白豪.乳随着呼吸起伏,恰在水面处时出时没,豪.乳上的樱桃应为身体的反应也已经挺立坚硬起来,随着豪.乳每一次露出水面,便显露在梅花瓣中,殷虹粉嫩,魅惑至极,活色生香,香艳无比。   “我……我不是好女人……!”琳琅闭着眼睛,不敢睁开,有些羞愧地轻声自语。   正在此时,忽听得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琳琅立时警觉起来,从水中站起身来,浑身赤裸,白的耀眼。   春弯玉股,豪.乳纤腰,凹凸有致,玲珑起伏,比之小姑娘青涩的身体,她的身体更显丰腴,也更有着成熟妇人的诱人体态,她的肌肤保养的极好,比象牙更细腻,比美玉更温润,比细瓷更光滑,天然不雕饰,妩媚而魅惑。   香肩珊珊,光滑的脊背,硕美动人的双峰在她起身一刹那,颤颤巍巍,雪白耀眼,粉.臀肥硕圆润,柔软挺翘,就如同鬼斧神工雕刻一般,整个身体构成诱人之极的曲线线条,这是一幅活色生香的仕女出浴图,天下没有任何画家能够描出这等风姿。   琳琅顺手扯过旁边椅子上的衣裳,走出浴桶,将身体裹起来,出浴之后,青丝贴面,含娇带俏,脸色却已经沉下来,娇声道:“翠屏,外面发生何事?”   她这院子,没有她的允许,可是谁也不敢靠近,但是此刻院子外面传来极清晰的吵闹声,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翠屏很快就回道:“小姐,奴婢出去看一看,好像有人在争吵。”   琳琅穿上贴身小衣,还没穿上外衣,就听到脚步声匆匆响起,又听到翠屏声音道:“小姐,不好了,是……是陆公子,他……他要闯进来!”   琳琅心中一紧,神色冷峻,斥道:“好大胆,他想做什么?”   话声刚落,就听外面传来陆世勋的声音粗声叫道:“你们几个都给本公子守住了,谁也不许过来打扰,本公子有急事要与世妹商议。”   翠屏在外面已经急声道:“陆公子,小姐已经歇息了,你……你不能进来,快些出去……!”   陆世勋粗重的脚步声响起,听他怒声吼道:“你也给我滚出去,老子要和世妹商议大事……来人,将这小妮子拉出去……!”   琳琅听到声音,知道事情不妙,今夜楚欢不在,却想不到陆世勋在这深更半夜突然闯过来。   她也来不及,拉过一件外套披上,又迅速过去妆台便,拉开抽屉,取出了一把剪刀握在手中,神色冷峻,上前去拉开房门。   只见外屋正是乱作一团,两名黑色锦袄的大汉正将翠屏向外拉去,陆世勋则是一晃一晃走过来,他脸上红通通一片,手里竟然还拎着一个小酒坛子,看起来却是喝醉了酒。   琳琅美眸满是怒意,娇声喝道:“住手。陆世勋,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陆世勋看向琳琅,只见琳琅套了一件白色的外衣,衣衫有些不整,里面那件白色小衣隐隐现出,束缚着硕大高耸的豪.乳,下面则是一条丝锦制作的红色贴身小裤,裹得两条修长美腿笔直修长,青丝没有梳理,几绺青丝兀自有些湿漉地贴在雪白俏脸上,那少妇的娇媚俏态当真是让人心神悸动。   陆世勋眼睛亮起来,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往这边走,脸上满是淫亵笑容:“世妹,为兄……为兄是有大事……大事要与你相商,若有……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还请不要怪罪……!”   他说话时,酒气熏天,将这屋里淡淡的幽香味道冲破,很是难闻。   --------------------------------------------------   PS:看完之后,大先收藏,然后砸几张红票!   第一三零章 谁杀谁?   楚欢猝然出手,瞬间制住了孙牙将,孙牙将的脖子被楚欢用手掐住,根本呼吸不过来,再加上小腹上被楚欢一记重拳击打,全身上下绵软无力,没过片刻,他的眼珠子就已经开始向外凸,脸上像大火烧一样通红,却无力挣扎,手中的大刀再也握不住,脱手而落,楚欢却已经顺手接住,握在了手中。   孙牙将眼见便要窒息而死,楚欢这才微微松手,此时他已经瞧见从昏暗处窜出几个人来,前后皆有人堵住。   楚欢抬起手,刀背在孙牙将的脑后重重一敲,孙牙将顿时便一头栽倒下去。   前后共有五人,清一色黑衣劲装,手中都握着寒光闪闪的大刀,只听一人已经冷笑道:“姓楚的,你倒真是聪明。不过已经太迟了,你现在就算发现,那也走不了了。”   楚欢握着大刀,悠然道:“难道你们觉得我是现在才发现?”   五人瞬间将楚欢围在中间,已经有人冷声问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其实这也只能怪你们太愚蠢。”楚欢轻叹道:“你们不觉得这位孙牙将的扮相实在是漏洞百出吗?”他一只脚踩在孙牙将身上,缓缓道:“他这身戎装也为免太新了,就好像是头一次穿上……这倒也罢了,说不准他是存了一套新的甲胄,不能凭此断定他就是伪装的。”   “那你又从何发现?”   “马!”楚欢淡淡笑道:“你们既然有心要骗我来此,就该扮的更像一些。恰好这阵子我见识过禁卫军的马,虽然马匹没什么奇怪,但是禁卫军的马鞍却是和普通的马鞍不同,他们的脚踏与马鞍之间,是用牛皮皮质连在一起,但是今夜孙牙将的脚踏与马鞍之间,却是用粗绳子连在一起,这一点,让我就产生了怀疑!”   “大言不惭!”黑衣人中有人哈哈笑道:“楚欢,你这只不过是事后诸葛,只怕是刚刚才想到这一点吧?要不然你既然发现孙牙将是假的,又怎会跟着他来到这里?”   旁边一名黑衣人沉声道:“别和他说废话,砍了他的脑袋,回去领赏!”   楚欢全神戒备,他倒也瞧出来,这五人握刀的手都是生满茧子,十分粗糙,显然是经常用刀的刀手,不可轻视。   “你们要杀我,总该有个理由。”楚欢淡淡道:“总不能让我死的不明不白!”   黑衣人冷笑道:“这个你倒不用急,等你到了阎罗殿,阎罗王自然会告诉你死在谁的手里!”   楚欢道:“你们是要以多欺少?”   五名黑衣人都是冷冷看着楚欢,却听一人道:“我来试试他的功夫!”   “不要单打独斗。”另一名黑衣人冷声道:“这小子的刀法邪乎,不要轻敌……一起并肩子上,速战速决!”   话声刚落,两名黑衣人已经同时向前,再不多言,挥刀往楚欢砍了过去,另外几名黑衣人也不再犹豫,一起扑上去。   五把大刀,寒光烁烁。   楚欢也不多言,当黑衣人从四周扑过来,他手中的大刀也幻作刀光,此时无论他往哪个方向去,都没有退路,如此情况下,他是有进无退。   在楚欢的眼中,当这五人扑上来之时,他瞬间就能够判断出五人之中谁最强,也能判断出五人之中谁最弱。   陷入重围,他自然要从弱者身上图破,口中低沉怒喝,身体向左边滑过去,当对方的大刀砍落,他手中的大刀也已经扬起迎上,“呛”的一声响,两刀相碰飞,火星四溅,楚欢不等对方变招,刀刃已经贴着对方的刀面迅速下滑,眨眼间便到了对方的手腕子处,楚欢手一转,寒冷刀锋已经向对方的手脉挑过去。   但是这人虽然在五人之中相比较下是最弱,但是本身的功夫却绝对不差,已经窥出楚欢的意图,手腕子也是一番,电光火石间避过了楚欢这刁钻的一击,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   不等楚欢再赶上去,身后左右的黑衣人都已经扑上来,四下里都是劲风袭袭,这些人显然没有其他的目的,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将楚欢置于死地。   身处刀阵之中,楚欢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他手中的大刀宛若游龙,刀光赫赫,一时间死一般的长街上杀声阵阵。   楚欢以一敌五,虽然未占上风,却也没有处于绝对的下风,五名黑衣人倒是显得有些惊讶,他们本以为合五人之力,要斩杀楚欢也只是片刻间的事情,但是楚欢的武功,显然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楚欢的刀法,并不花哨,但是十分朴实。   其实习练刀法之人,有不少追求刀法的写意,那些花架子看起来刀刀犀利,但是实际上却不能真正的发挥臂力的长处,无非发挥物流城的臂力而已,但是如果能够极其巧妙地配合腰腿肩肘的发力,那却能发挥出臂力的十二成力道。   楚欢没有进入人刀合一浑然一体的刀法最高境界,但是在刀势之上,却是经过了苦练,完全能够配合到身体其他各部位的发力,如此一来,他每一刀攻出的威力就非同小可。   人影闪动,便在此时,一道利矢从长街的昏暗处陡然射出,目标却并非楚欢,而是其中一名刀手,那刀手根本想不到在这种时候会有利矢射出,等到他察觉到时,利矢已经横射入他的眼脖子之中,他双目暴突,整个人已经栽倒在地。   这一变故让黑衣人们措手不及,昏暗之中,又有数支箭矢射来,一名黑衣人已经厉声道:“不好,有埋伏,快退……!”   从长街左首已经出现十多条身影,正如狼似虎扑过来,那些人甲胄在身,豁然是禁卫军兵士,当先一人手握弓箭,却是禁卫军指挥使卫天青。   黑衣人见到官兵突至,魂飞魄散,也顾不得楚欢,迅速往另一头跑过去,楚欢哪容他们跑脱,跟在一名黑衣人身后,厉喝一声,手中大刀狠狠砍落下去,那黑衣人虽然心惊,但还是无奈挺刀抵挡,孰知楚欢这一刀力道十足,重重砍在那人刀上,那人只感觉握刀的手臂虎口发麻,还没来得及多想,楚欢的第二刀再次劈下。   楚欢出刀的速度极快,连续砍下七八刀,那人虎口迸出血来,再也支撑不住,大刀脱手,楚欢又一刀劈到他的额头,这人面如死灰,只道再无生路,但是楚欢的刀砍到他额头,却陡然停住,只差几寸便能砍到脑袋。   这人浑身冒冷汗,感觉大刀没有劈下,心惊胆战睁开眼睛,尚没看清楚欢的脸,却感觉小腹一阵剧痛,楚欢却是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上,这人捂着小腹,身不由己地蹲了下去。   另外三名黑衣人一路向另一头狂奔,但是没奔出多远,就听得前面马蹄声响,迎面却又出现一队官兵,这几人此时终于明白,今夜进入圈套的不是楚环,而是他们自己。   黑衣人互相看了看,一人低声道:“杀过去!”握紧大刀,竟是往那队官兵迎上去,十分的悍勇。   这一队禁卫军也有十来人,其中一人身着锦袍,带着一只眼罩,却正是白瞎子,白瞎子手中也握着一把刀,一马当先,往前迎上来。   眨眼间,这三名黑衣人便与禁卫军战作一团,这几人一心要冲出重围,自然是拼尽全力,他们刀法不弱,虽然这次过来的禁卫军都是好手,一时间却也拿不下他们。   卫天青奔到楚欢身旁,见到楚欢已经拿下一名活口,一挥手,向身后众人吩咐道:“上去拿下他们,活的拿不住,死的也成!”   他身后的禁卫军一拥而上。   楚欢拱手道:“卫大哥,幸亏你来得及时,这几名刀手功夫不弱,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是凶多吉少。”   卫天青伸手拍了拍楚欢肩膀,哈哈笑道:“楚兄弟,白瞎子过去找我,说有人要害你,我只怕赶不及,带了手下能用的人手第一时间赶过来,沿途顺着你们的马迹,倒也不难找到。”   楚欢笑道:“我在途中吃了面,又故意装作肚子疼,解了手,估摸着时间足够卫大哥赶来。”   卫天青神情立时肃然起来,握拳道:“老子倒要看看,是谁敢暗箭伤人。”他收弓拔刀,刀锋对着蹲在地上的黑衣人,厉声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那黑衣人抬起头,此时他的眼眸子里反倒没有惧色,只是冷冷看着卫天青,并不说话。   卫天青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上前去踩着他的胸口,厉声吼道:“还不如实招来?你若老实交代,本官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楚欢上前两步,还没说话,猛觉得身后一阵劲风袭来,这劲风极其雄浑,楚欢知道事情不好,身体急忙闪躲,高声叫道:“卫大哥小心!”   卫天青也感觉身后劲风忽至,他反应那也是极快,整个人已经向前窜出。   楚欢闪躲之时,眼角月光却已经瞥见,从旁边的一间屋子内,陡然飞出一块巨大的石头,那石头如流星般砸了过来。   楚欢和卫天青迅速躲过,那大石头却砸在了那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身上,看来这块石头的目标不是楚环,更不是卫天青,而是地上的黑衣人。   石头正砸在黑衣人的胸口,那黑衣人一口鲜血喷出,脸上肌肉扭曲痛苦不堪,身体抽搐两下,便即气绝。   第一三一章 兽性大发   求兄弟姐妹们砸红票,一定不要忘记收藏哦,感激不尽!   ------------------------------------------------------   楚欢躲过巨石,并没有做任何犹豫,整个人如同豹子般冲向了那间屋子,巨石是从那里飞出来,毫无疑问,在那间屋子之中,还隐匿着刺客。   卫天青也不亏是经验丰富的猛将,厉吼一声,几乎与楚欢同一时间往那屋子冲过去,他并不清楚屋子里有几个人,但是能够以巨石杀人,屋子里的刺客自然是非同小可,他与楚欢一左一右,互成犄角往那屋子扑过去。   屋内已经响起动静,卫天青沉声道:“他想跑,不能让他跑了!”   卫天青与楚欢就如同两头豹子般,同时破窗而入,窜进了屋内,这屋子里面空空荡荡,隐隐瞧见一道人影正往后面飞奔。   卫天青见那人速度飞快,心中着实吃惊,想不到这里竟然还隐藏着一位高手,眼见楚欢追过去,卫天青一面收刀,一面却取下弓,弯弓搭箭,厉声道:“楚兄弟小心。”他的箭矢已经对准了那飞奔的身影,弯弓满月,骤然放手,那箭矢如同流星般往那逃窜的刺客身上射过去。   那刺客显然知道无法应对卫天青和楚欢的联手,只求脱身,卫天青的利矢射过来,他已经有所察觉,急忙闪躲。   他这一闪躲,自然就耽搁了往前冲的速度,楚欢的速度如电,握紧手中的大刀,双腿在地上一蹭,整个人如同一只灵猿般跃起,手中的大刀已经临空往那刺客的头上劈过去。   那刺客亦是一身黑衣蒙面,手中没有任何兵器,楚欢的刀速极快,那人却是身体往后翻了一个跟斗,躲了开去,也不知道从地上抓了什么,向楚欢扔过来。   楚欢出刀欲斩,但是猛然间想到什么,身体迅速后仰,昏暗之中,就感觉一块小石头从自己的面上划过,更恐怖的是,与石头同时划过的,竟然有两枚金属细针,贴着楚欢的面皮滑过,若非楚欢陡然灵光一现,这两枚细针只怕就要打在他的身上。   那刺客在地上抓起石头打过来,却只是掩人耳目,他真正的目的,就是在打出石头的时候,其中夹含着暗器,出其不意发起偷袭。   此人在如此时刻,却依然不乱,而且出手狠辣,确实不是泛泛之辈。   楚欢躲过暗器,心中也是吃惊,卫天青此时已经射出第二箭,划破黑暗直取刺客。   那刺客在发出暗器之后,早已经转身继续往后面去,纵身破窗而出,楚欢追着出去,窜出窗子,却发现这后面乃是一条小胡同,那刺客正往东边疾奔,脚速奇快,楚欢自思脚力却是跟不上对方了。   卫天青也破门而出,见到楚欢,急忙过来,问道:“楚兄弟,可有受伤?”   楚欢摇摇头,却是盯着刺客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卫天青望过去,那刺客已经没有了踪迹,冷笑道:“这家伙还真有几分本事,竟然让他跑了。”   楚欢微一沉吟,忽地想到什么,立刻转回前街上,他记得孙牙将被自己打昏,并没有死去,也不知道能不能从他口中得到更多消息。   不过他心中却隐隐觉得只怕那孙牙将已经没了性命,那刺客能够用石头击杀黑衣人灭口,自然也不会让孙牙将活着。   他来到孙牙将边上,蹲下身子,只见孙牙将双目圆睁,脸上肌肉扭曲,而他眉心之中,正有一枚银针,不出楚欢所料,果然是被杀。   正在此时,却见那边一人快步过来,却是卫天青手下的郎将,长得如同弥勒佛般胖嘟嘟的乔殷,乔郎将向卫天青拱手道:“大人,三名刺客顽固抵抗,全都被格杀!”   卫天青皱眉道:“怎么没有留下活口?”   乔殷忙道:“大人说过,活的不成,死的也可以,所以……所以咱们没有留手。而且咱们……咱们也死了两个兄弟,伤了四个……!”   卫天青神色更是凝重,今夜他带来的都是禁卫军中训练有素的精兵,手底下的功夫都是不弱,二三十号人围杀三名黑衣人,最后竟然还死了两个伤了四个,可见这几名黑衣刺客手底下的功夫果然是硬得很。   楚欢站起来,手握大刀,似乎在想着什么,卫天青吩咐乔殷将尸首集中过来,又向楚欢问道:“楚兄弟,你可知道这是谁派人来杀你?你初到府城,应该不会结下这等仇怨。”   楚欢想了想,道:“我记得其中一名刺客当时想要与我单打独斗,但是……他的同伴阻止他,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我的刀法邪乎。”楚欢皱眉道:“他们还没有与我交手,就对我有如此评价,那定然是知道我的刀法。”   卫天青道:“不错。”握起拳头,低声道:“据为兄所知,楚兄弟到了府城之后,好像只有一次施展过刀法。”   楚欢点头道:“是。”   陆世勋在苏府举办酒宴,在宴会之上,楚欢第一次施展刀法与黄志肖一较高下。   卫天青低声道:“楚兄弟,那夜在场的人虽然不少,但是对你起嫉恨之心的,恐怕不多……难道是他们想要暗中害你?”   楚欢眯起眼睛,猛地想到什么,失声道:“不好。”他向卫天青道:“卫大哥,这里交给你,我还有一件事情。”也不等卫天青答话,飞奔而去,看到了自己的大黑马,迅速解开马缰绳,翻身上马,调转马头,飞驰而去。   楚欢行出片刻,便听到身后马蹄声响,回转头去,却见白瞎子握着一把刀跟了上来。   “楚兄,刺客有心害你,你可要处处小心。”白瞎子跟上来,沉声道:“我只怕那帮刺客不会死心,还会想出其他法子来。”   楚欢道:“今夜多谢白兄了。”   孙牙将前去诱骗楚欢,楚欢一眼便从马匹上看出端倪,他回到屋中换衣裳,实际上就是交代白瞎子去通知卫天青,而他沿途又是吃面又是肚子痛,无非是争取时间,让卫天青能够及时赶到,既然有人要谋害他,他自然也要深入虎穴,看看究竟是谁有这般用心。   今夜与卫天青联手反包围,差点便即一网打尽,但是最后那名刺客实在不简单,不但灭了口,而且还被他逃脱,可说是功亏一篑。   但是那刺客的身影在楚欢脑中划过,却让楚欢陡然想到一个人来。   白瞎子已经道:“楚兄客气了。楚兄身为禁卫军牙将,还能和我这样的市井俗夫称兄道弟,楚兄的胸怀,让人钦佩!”   今夜发生了这些事情,白瞎子自然已经知道了楚欢成为禁卫军卫将的事情。   楚欢笑道:“朋友相交,若是拘泥身份,那就永远不会有真朋友了。”   两匹骏马在大街上飞驰而过,犹若闪电。   ……   ……   苏府之中,陆世勋醉醺醺地闯进了琳琅的闺房,见到沐浴后娇艳如花的佳人,陆世勋心神悸动,摇晃着上前,笑眯眯道:“世妹……世妹果然还没有睡,为兄……为兄是有大事要来与世妹相商……!”   琳琅双手背负在身后,握着剪刀,见到陆世勋如此放肆,又惊又怒,呼吸急促,厉声道:“陆世勋,你若还有廉耻,快从这里滚出去!”   陆世勋笑道:“世妹,为兄……为兄有正事相商,你为何……为何要拒人千里之外?”   琳琅尽量保持冷静,他听到外面兀自有吵闹声,就知道陆世勋今夜定是带了人来,那是准备充分,冷视陆世勋,肃然道:“有何正事?”   陆世勋回过头,见到翠屏已经被拉出去,摇摇晃晃过去将房门关上,琳琅心中一紧,神色更是冷峻,知道陆世勋今夜前来,不安好心。   陆世勋叹道:“世妹,粮食……粮食半道上出了问题,只怕……只怕是运不过来了……!”   琳琅并没有任何吃惊之色,似乎这件事情在她意料之中,冷笑道:“既然无法运过来,琳琅也不麻烦你们陆家。你们陆家与我协商好,我事先预付了一千两银子作为定金,既然你们的粮食送不到,琳琅念着陆世伯与家父曾经有过交情,不去追究你们违约,也不会让你们赔偿,将我苏家的定金交换回来,从此以后,你我两家再无瓜葛!”   陆世勋摇晃着上前,琳琅退后两步,厉声道:“你若有话,站在那里说就是,再敢靠近过来,我不会客气!”   陆世勋笑道:“世妹,你我两家是世交,这份……这份交情岂能说断就断。”他拿起小酒坛子,将里面最后一些酒水一饮而尽,将手中的酒坛子丢开,嘿嘿笑道:“为兄今日……今日过来,不就是商议后面的事情吗?”   琳琅冷着脸道:“没有什么好商议的,陆世勋,你我两家不会再有生意往来,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陆世勋淫邪笑着,反是一步步逼近琳琅,一脸醉意,双眸闪着光:“琳琅,为兄是真的喜欢你,打从第一眼见到你,为兄就发誓一定要得到你……!”   “无耻!”琳琅俏脸冷若冰霜,冷笑道:“陆世勋,你是什么东西,我苏琳琅对你这种人,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陆世勋脸色一沉,冷笑道:“苏琳琅,你还真当自己是贞洁烈妇吗?”他一步步已逼近过去,冷笑道:“你和楚欢眉来眼去,还当真别人瞧不出来吗?要做贞洁烈女,就该做的像个样子,表面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背地里却勾搭男人……!”   “你住嘴!”琳琅又怒又急,酥胸因为气愤而上下起伏,波涛汹涌,这让陆世勋的眼睛一时间发直,琳琅抬起一只手,横在胸前,气苦道:“姓陆的,你……你给我滚出去……,你可知道,你这是私闯民宅,你再不出去,我……我便要报官……!”   陆世勋恶狠狠道:“私闯民宅?苏琳琅,老子可是你请来的客人,报了官,也没人理你。”随即阴笑道:“苏琳琅,你也不是什么完璧之身,老子不嫌弃你,你该谢天谢地才是,都好几年没男人了,今天就让老子好好疼疼你……!”他神色狰狞,看着琳琅丰腴火爆的身材,呼吸急促起来,脸上胀得发红,往琳琅扑过去。   琳琅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剪刀,见陆世勋扑过来,再不犹豫,一咬牙,手里的剪刀往陆世勋直刺过来。   第一三二章 残宫   陆世勋虽然醉酒,头脑有些发热,但是却还没有糊涂,见到琳琅的剪刀刺过来,不退反进,右手已经探出,很是迅速地扣上了琳琅的手脉,一把抓住,入手处滑腻非凡,嘿嘿笑道:“好妹子,为兄也是练过几年武艺的,你这点本事,也想杀我?”   琳琅只是一介柔弱女子,这陆世勋虎背熊腰,而且练过武艺,琳琅自然不是陆世勋的对手,只瞬间就被扣住手脉,陆世勋说话间,也已经夺下了琳琅手中的剪刀。   琳琅花容失色,陆世勋满嘴酒气,一把扯过琳琅,抱在怀里,搂着温香暖玉的丰腴娇躯,呼吸急促,道:“好妹子,你……你便从了我,我让你好好快活,日后绝不亏待你……!”   琳琅在他怀中挣扎,但是陆世勋有一身气力,将琳琅死死箍住,琳琅一时间根本挣脱不开,惊怒道:“陆世勋,你……你好大胆子,快放开我……你不怕王法吗?”   陆世勋箍住琳琅双臂,让琳琅双臂不能动弹,凶狠道:“王法?你还准备告官不成?哈哈,好啊,老子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回头等你去告……到时候老子就说是你耐不住寂寞,卖弄风骚勾引于我……你身败名裂,我可不在乎……!”   他喘息如牛,抱着琳琅往房里去,琳琅面如死灰,浑身冰凉,今夜若是被陆世勋占了身子,她可是再也不会活下去。   陆世勋将琳琅一把扔在床上,便要扑上去,便在此时,听得院子外面传来惨叫声,又传来一阵打斗声,陆世勋虽然喝醉了酒,有几分醉意,却也感觉到不对劲。   还没等他出门,就听得“哐当”一声响,房外的大门被一脚踹开,陆世勋大吃一惊,往那边看过去,却见到楚欢手提一把刀,气势汹汹冲了进来。   陆世勋神色大变,楚欢却已经沉声道:“白瞎子,你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谁进来,给我砍了他手臂,所有责任我来担当!”   琳琅本来悲怒欲绝,陡然听到楚欢的声音,就像在茫茫大海上看到救命的小船,嘶声道:“楚欢,快来救我……!”   陆世勋见楚欢一脸杀气,正一步步逼近过来,心中有些发慌,但是他也知道此时大事不妙,万没有想到楚欢这个时候能恰巧赶回来,顺手抓过旁边的一把椅子,举在手中,二话不说,往楚欢狠狠砸了过来。   他是太原有名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也喜欢打架斗殴,手底下虽然养了一帮子打手随从,但是自己却也跟着武师学过几年功夫。   他虎背熊腰,天生就有些力气,手底下的功夫虽说不强,却也能够应付几手。   那椅子往楚欢砸过来,楚欢手一紧,不避不闪,上前迎去,手中的大刀砍过去,“啪”的一声,这一刀砍过去,竟是将那把椅子砍成两半。   陆世勋更是惊惧,他是见过楚欢刀法,知道以自己的能耐,绝不是他敌手,此时酒意也醒了几分,往后退了两步,怒喝道:“楚欢,你想干什么?”   楚欢只是冷漠地看着他,握着刀,一步一步逼近过去。   陆世勋心惊胆战,高声呼喊道:“来人,快来人……!”他今夜带了随从而来,也都是些能打的好手,只盼能够摆脱目前的险境。   干喊了几声,却无一人答应,白瞎子此时握刀在手,横在门前,却是无人能够进来。   琳琅此时已经裹紧衣裳,珠泪如雨,跑到楚欢身边来,楚欢在她护在身后,爱怜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大东家,没事了!”   琳琅咬着牙,指着陆世勋,恨声道:“楚欢,他……他是畜生!”   楚欢冷然一笑,再不多言,飞步上前,陆世勋抓起一只花瓶,又往楚欢砸过来,楚欢又是出刀砍碎,人已经冲到陆世勋身边,飞起一脚,往陆世勋踹了过去。   陆世勋知道已无其他法子,咬牙怒吼,握起拳头,照着楚欢的脚砸了过来。   他出拳也是很为凶狠,劲风呼呼,孰知楚欢腿功了得,陆世勋眼见自己的拳头便要砸在楚欢的脚踝,但是眨眼间,楚欢的脚却陡然消失,陆世勋尚未反应过来,楚欢的大腿却已经顺势而下,一脚踹在了陆世勋的腹部。   楚欢这一脚力道十足,陆世勋被踢中之后,只觉得小腹剧痛,而庞大的身躯却已经飞出去,落在一张椅子上,巨大的冲击力和庞大的身躯竟是将那椅子压碎。   楚欢不等陆世勋起身,又是快步上前,一脚往陆世勋胸口踏过去。   陆世勋虽然小腹钻心剧痛,但是见到楚欢杀机浓郁,知晓事关生死,全力翻滚开去,躲过楚欢这一脚,摸到了桌子脚,怒喝一声,一张桌子竟是被他生生砸过来。   楚欢嘴角泛着冷笑,那桌子往他这边滑过来,他人已经腾身而起,跃到桌面上,又往下跳去,手里的大刀横劈,只听“哎哟”一声,陆世勋的腰间已经被楚欢砍了一刀。   陆世勋魂飞魄散,颤声道:“楚欢,你……你不能杀我……!”眼见楚欢靠近过来,陆世勋躺在地上,却兀自抬脚扫向楚欢的双腿。   陆世勋的武功,在楚欢眼中实在算不得什么,见到陆世勋一条腿扫过来,楚欢也是抬起一只脚,迎了上去,只听得“咔嚓”一声响,楚欢安然无事,但是楚欢的一只脚却是踢在了陆世勋的膝盖骨,这一脚已是将陆世勋的膝盖骨踢碎。   陆世勋在太原呼风唤雨,何曾受过这等苦楚,嘶声惨叫,楚欢却已经踏上他的胸口,手中的刀锋已经指在了陆世勋的咽喉。   陆世勋这下子再不敢反抗,那冰凉的刀锋贴着他咽喉的肌肤,只让他浑身发寒,颤声道:“不……不要杀我……楚欢,你……你杀了我,自己也要偿命……!”   楚欢眯着眼睛,冷视陆世勋,终于开口道:“本将身为禁卫军卫将,你擅闯民宅,为非作歹……我能不能杀你?”   琳琅虽然对陆世勋恨之入骨,但是也知道陆世勋的背景极深,楚欢虽然是禁卫军郎将,但是若真杀了陆世勋,必会陷入大麻烦,上前来,握着楚欢手臂,颤声道:“楚欢,你……你将他赶出去,再不许他踏入我苏家半步!”   楚欢淡淡道:“大东家,你去往太原,可曾留下定金?”   楚欢也知道,既然是做生意,自然会公事公办,琳琅往太原购粮,按照规矩,自然要先交付一定的定金。   琳琅点头道:“付了一千两银子。这次他们的粮食不会再送来……!”   “那就是违约了。”楚欢冷笑道:“陆公子,当时你们是如何谈的?若是违约,该当如何?”   陆世勋此时只盼能够保住性命,其他都不在乎,颤声道:“我们……我们会赔付违约金!”   “多少?”   陆世勋看向琳琅,琳琅已经咬牙道:“他们当时答应若是违约,便赔付十倍……!”   陆世勋脸色变了变,其实按照正常的协议,就算因故无法达成约定,最大也只需要赔付五倍定金,但是陆世勋当时为了讨好琳琅,一拍胸口,承诺若是不能送达粮食,便赔付十倍,无非是在琳琅面前显一下豪气而已。   不过十倍银子,也不过一万两,对于家资豪富的陆家来说,这也算不得什么,陆世勋立刻道:“一万两银子,我们陆家……照样赔付!”   “不行。”楚欢摇摇头:“你粮食无法送达,将会造成我苏家极大的困境,说不准整个酒市也会被动摇,一万两银子就打发了,绝对不成。”   “那你……你说如何?”   “十万两!”楚欢冷声道:“一文钱也不能少!”   琳琅吃了一惊,陆世勋也是骤然变色,心想这楚欢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但是此刻他只求保命,而且就算现在答应,回头也自然有其他方法应对,度过目前困境才是最重要的事儿,咬牙道:“好,十万两就十万两……!”   “大东家,取纸笔,立下字据!”楚欢道。   琳琅蹙起眉头,只觉得实在有些不妥,楚欢转头看向她,琳琅也不再犹豫,取了纸笔,写了字据,楚欢这才让陆世勋按了手印,将字据交给琳琅,才冷冷道:“公事谈完,该谈私事!”   “私事?”陆世勋急道:“什么私事?”   “我身为苏府护院,保护大东家安全,你今夜亵渎大东家,我自然不会就这般算了。”楚欢淡淡道。   陆世勋察觉到楚欢脸上神色古怪,心中一紧,失声道:“你……你想做什么?你……你若杀了我,那十万两银子便……便不能拿到!”   楚欢冷然一笑,猛地抬腿,对着陆世勋的裆部狠狠踢了过去,这一脚可是使上了极大的力气,陆世勋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骤然响起。   琳琅在旁,也显出惊恐之色。   楚欢对着裤裆连踢了三脚,陆世勋终是再也支撑不住,终于昏倒过去,楚欢这才收刀,淡淡道:“总要给他留个记性!”   猛听得外屋“砰”的一声响,楚欢回过头,却见白瞎子躺在地上,正挣扎着爬起来,从门外缓缓走进一人来,神色冷峻,却是陆世勋手底下的萧晨。   白瞎子手里的大刀此时已经握在萧晨手中,萧晨走到白瞎子身边,大刀所指,正对着白瞎子的咽喉。   第一三三章 小巷子   楚欢面无表情,淡淡道:“你回来的倒是很快!”   萧晨的脸也像是木板雕刻,没有丝毫表情,平静道:“楚卫将的话,在下听不明白。”   “原来你不明白?”楚欢嘴角泛起笑意:“本将之前刚刚遇刺,差点被人杀死,本将还以为是阁下带人所为。”   琳琅在旁听见,惊道:“楚欢,你怎么了?你受伤没有?”   楚欢摇摇头,笑道:“大东家不用担心,只是藏头露尾的鼠辈,那等角色,还伤不了我。”   萧晨面无表情道:“楚卫将被人刺杀?在下还真是要恭喜你,能活着回来。”   他的神情看起来异常的平淡,就如同是在和楚欢闲话家常一般,而他握刀的手,稳定而有力,刀锋顶在白瞎子的咽喉,白瞎子尚未起身,只能一脸恼怒看着萧晨,却不敢轻举妄动。   白瞎子的武功不弱,否则也不可能在青柳县打下一片天地,但是方才这萧晨过来,不出五招,便被萧晨击飞,手里的刀也被萧晨夺去,此人的功夫,当真是不可小觑。   楚欢却是收起刀,盯着萧晨道:“收回你的刀,否则我敢保证你绝对不会活着离开云山府。”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是语气之中,却带着令人无法怀疑的坚决。   萧晨竟然真的收回刀,甚至将刀扔在地上。   楚欢显出满意之色,萧晨已经道:“你要不要杀他?”   楚欢自然明白萧晨指的是谁,淡淡笑道:“你不觉得现在杀他,会脏了我的刀?”   “好。”萧晨点点头:“那我现在可不可以带他走?”   “希望你们能够一路顺风。”楚欢含笑道:“想必府城已经开始在搜寻乱党,阁下还是要小心一些,切莫被人当成乱党抓了。”   萧晨摇头道:“楚卫将说话耐人寻味,我只是陆公子身边的随从,乱党一词从何谈起?”   “陆世勋手底下,阁下的武功应该是最高的。”楚欢叹道:“我只是不明白,方才我过来之时,对付的只是一些虾兵蟹将,却没有碰到阁下。”   萧晨终于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人有三急,我总不会时刻跟随的。”   “说的有道理。”楚欢点点头:“你为何还不将他带走?”   萧晨想了想,忽然道:“楚卫将,我的功夫很弱,不是你的敌手,但是有一点在下很自信。”   “哦?”楚欢笑道:“你确实有值得自信的本钱。”   “在下自信,如果在下想要从楚卫将的手上脱身,并不困难。”萧晨古怪笑道:“在下现在只想带着陆公子离开这里,而且向楚卫将保证,只要楚卫将放过我们这一马,也会为楚卫将免去许多的麻烦。”   楚欢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萧晨诚挚道。   楚欢淡淡道:“如果本将不放你走,你又会如何?”   “楚卫将会的。”萧晨很肯定道:“否则卫将也就不会只带一个人过来。楚卫将,陆公子是有背景的人,你如果真的不放我们走,我只怕你后面会很麻烦。”   楚欢摇头道:“我不怕陆世勋的背景,但是我对阁下的背景却很好奇。陆世勋只是一介纨绔子弟,他手下有些高手,我也不奇怪,但是像阁下这样的人物却在他手底下办事,我就有些好奇了。”   “好奇会害死人的。”萧晨叹了口气,见到陆世勋在地上抽搐,道:“楚卫将,我若是再不能将陆公子带走,只怕他真的会死在这里,你也不想这个时候苏府出人命官司吧。”   楚欢沉吟了片刻,终于道:“离开云山府,最好不要再回来,不管你身后有什么秘密,与我无干。”顿了顿,缓缓道:“但是你要记着,我若真的想杀你,无论你是跑到天涯海角,无论你背后有什么样的势力,我都能砍下你的人头,你信不信?”   萧晨竟是认真点头:“我相信。所以今日我只是求你!”   楚欢转过身,拎起陆世勋,伸手在他怀中摸了一把,竟是摸出一叠子银票,这家伙出门在外,身上带的银子还真是不少。   楚欢将银票丢在桌子上,淡淡道:“陆家欠苏家十万两银子,这是首付,其余的款项,还希望你回到太原之后,告诉陆老东家一声,让他早日送过来,免得到时候打官司,那就难看了。”   萧晨点头道:“楚卫将的话,在下一定带到!”   楚欢这才将陆世勋扔过来,萧晨探手接住,道:“多谢楚卫将!”   “一个时辰之内,希望你们已经离开云山府城。”楚欢淡淡道:“否则我实在不敢保证你们还能回到太原!”   萧晨道:“楚卫将放心,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必然已经出了府城。”说完这句话,萧晨再不耽搁,转身便走。   “等一等!”楚欢忽然道。   萧晨也不回头道,只是平静问道:“楚卫将改了主意?”   “你总该让我知道,你叫什么?”   “萧晨!”萧晨回道:“这个名字,楚卫将一定会记得住!”说完,萧晨抬步便走。   楚欢这才看向琳琅,柔声道:“大东家,你没事吧?”   琳琅摇摇头,眼中满是感激之色,道:“楚欢,这次又是你救了我,我……我欠你的太多了……!”   楚欢哈哈一笑,道:“我是你花工钱雇的护院师傅,保护你是我的职责,没有欠我的。”顿了顿,凝视着琳琅,一字一句道:“只要我活着,不会让人欺辱你!”   琳琅心中一阵温暖,眼眶顿时泛红。   白瞎子从地上已经起来,倒也没有受多大伤,上前来,问道:“楚兄,怎地放他们走了?刚才被刺杀,难道是他们搞的鬼?”   楚欢平静道:“陆世勋倒也罢了,萧晨却不是普通人。他太冷静,这样的人……十分可怕!”   白瞎子冷笑道:“若真是他,咱们将他拿下关到大牢里,看他还能神气什么。”   楚欢只是淡然一笑,看了琳琅一样,并不说话。   白瞎子也是个精明之辈,瞬间明白,楚欢并非不能杀萧晨,但是显然是在为琳琅的安全考虑,那萧晨一身阴冷气息,若他身后真有其他势力,就算将萧晨拿下,只怕他身后那帮人会对琳琅不利,楚欢不可能时刻保护在琳琅身边,而且在没有清楚对方的真实来历之前,这样的处理倒也算是妥善。   ……   ……   夜风凄冷,一辆马车在凄冷的长街往城门方向驶去,在马车四周,则是跟随着十多名随从,不少人都是打着绷带,狼狈不堪。   萧晨骑着一匹马,远远地跟在马车后面,沿着长街行出一阵,从一条小巷子传来一声猫叫,低沉而诡异。   萧晨四下里看了看,马头一转,便即悄无声息地拐进了小巷子之中。   小巷子之内,停着一辆马车,车夫被厚厚的棉衣裹着全身,戴着大毡帽,甚至戴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萧晨马匹到得车窗边,便即停下,车内传出一个极苍老的声音:“没有人跟踪?”   “你应该相信我。”萧晨淡淡道。   “人怎么样?”   “断了一条腿。”萧晨轻声道:“而且从今以后再也不能碰女人了……!”   马车内发出戏虐的笑声:“楚欢下手果然够狠。”   萧晨淡淡道:“楚欢是个极聪明的人,他便是再盛怒,也绝不会出手杀死陆世勋。我想过他会让陆世勋变成残废,但是想不到他却让陆世勋断子绝孙。”   “他是个狠人。”马车中的声音道:“若不是为了你我各自的利益,我真希望这次他能死!”   萧晨淡淡道:“他自然不能死。他若死了,咱们就不能借他的手打残陆世勋,更不可能让陆家和苏家从此交恶。苏家最后的指望也没有了,这岂不正合你意?”   “只可惜我苦心训练的六名高手。”马车中人叹道:“一夜之间,断了我一条手臂。”   “人训练出来,本就是为了赴死。”萧晨的声音很冰冷,对生命有着极度的漠视:“你手里不缺银子,有银子,自然还会有人!”   马车中人沉吟片刻,终于道:“陆世勋残了,我听说陆峭风心脏不好,这次对他的打击只怕不小,老头子……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了。”随即笑道:“若是陆峭风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那还不任你摆布?陆世勋自以为今夜都是他一手安排,只可惜他那个蠢货根本不知道,是他自己将自己推下了悬崖。”   萧晨嘴角泛起古怪的笑:“这次也多亏了你!”调转马头,低声道:“不要轻视楚欢,此人来历不明,我只怕他身后也有极大的背景,若非迫不得己,不要与他有交集,否则只怕要坏了大事……!”   “这边的事情,我自然知道如何处理。”马车中人缓缓道:“你处理好太原的事情就好!”   萧晨微皱眉头,也不多言,一抖马缰,从小巷子里出去,往陆世勋的马车追了过去,而小巷子的马车也迅速离开,一切都似乎从未发生过。   第一三四章 伤   楚欢这一夜没有离开,连带白瞎子也跟着守在苏府,直到次日黎明曙光初现,卫天青却是骑马赶来,迎到府中,卫天青一屁股坐下,道:“六名刺客的尸首已经检查过,在他们身上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而且他们的面孔都是生的很,我们都是从未见过。”   楚欢道:“那个所谓的孙牙将,禁卫军可有这个人?”   “牙将之中,倒还真有一个姓孙的。”卫天青道:“但上次泾江出现匪患后,这孙牙将已经被秘密派往泾江沿岸一带调查匪徒的踪迹,并不在府城之中。”说到这里,卫天青皱起眉头,握拳道:“孙牙将被调派出去,很少有人知道。如果这次可扮成牙将,是误打误撞说自己姓孙,那倒罢了,若是他知晓孙牙将离开所以借机化成孙牙将的模样来欺骗你,这可就有些不对劲了。”   楚欢见卫天青神色凝重,轻声问道:“卫大哥难道还有其他发现?”   卫天青似乎有什么心事,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压低声音道:“我会派人暗中盯着罗世良,这一次若真是他所为,既然失手,他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楚欢道:“卫大哥难道觉得是罗世良派人刺杀我?”   “那天夜宴,你得罪最深的就是罗世良。”卫天青道:“罗世良这个人虽然是武人出身,外表看起来粗鲁的很,但却是一个心机狡诈之辈,最喜欢暗箭伤人,这次保不准就是他在后面捣鬼。这六名刺客虽然都面生,但是说不定都是罗世良暗中招揽的好手……只可惜刺客尽数被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楚欢微微颔首,忽地瞥见一旁的白瞎子虽然不吭声,但是脸上却带着几分焦急之色,猛地想起如莲师徒来,自己昨夜本来就要动身赶回青柳县,谁知道中间出了那么一档子事耽搁下来,当下起身向卫天青拱手道:“卫大哥,小弟现在要赶回青柳县一趟,不能耽搁!”   卫天青奇道:“这时候去青柳县做什么?”   楚欢也不好细说,只是大致说了一下,卫天青点头道:“楚兄弟果然是仁义之士。”沉声叫道:“王涵,胖柳!”   从门外立刻进来两名禁卫军兵士,一胖一瘦,卫天青指着瘦子道:“这两名都是禁卫军的校尉,瘦的叫王涵,胖的叫柳长河,都管他叫胖柳,这两个家伙以前在辽东打过仗,也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武功马马虎虎,但是敢拼命。楚兄弟,你如今是禁卫军卫将,虽然没有入军报到,但是手底下还是要带上几个人,这两个家伙日后就归你调配。”   瘦子王涵看起来不到四十岁,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沉稳,喜形不显于色,胖柳五大三粗,个子偏矮,但是看起来很结实,听卫天青说他们武功马马虎虎,虽然不敢说话,但是撇撇嘴,显然对卫天青这话深不以为然。   不等楚欢说话,卫天青已经向两人道:“以后你们就跟着楚卫将办差!”   楚欢本想拒绝,但是细细一想,也知道卫天青的心意,他只怕是担心刺客不死心,所以配了两个人在自己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王涵倒是拱手称是,胖柳急道:“统制大人,楚卫将不在军中,我们……我们如何相随?”   卫天青道:“楚卫将在苏府,那是得到总督大人的应允,楚卫将没有回到军中之前,你们也跟着留在苏府就是。”指了指他们的甲胄:“这身衣裳太过显眼,回头换一身衣裳,总之楚卫将在哪里,你们随时听候吩咐就是。”   胖柳忙道:“大人,难道咱们也要在苏府做护院?”   卫天青皱眉道:“胖柳,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楚卫将要回县城一趟,你们两个出去准备一下,跟着一块过去。”   胖柳见卫天青有些不悦,不敢多言,拱手称是。   两人出了门,胖柳小声向王涵道:“老王,你说统制大人是不是对咱们两有意见?”   王涵看起来是个很随和的人,似笑非笑道:“对你可能有些意见,对我应该不会有任何意见。”   “大言不惭。”胖柳翻着白眼道:“要是对你没意见,怎地将你派给楚卫将?楚卫将只是有名无实,我听说还要在苏府做护院,咱们跟着他,那就是来做护院。老王,我觉着统制大人对咱俩意见很深,用这个法子将咱们踢出禁卫军。”   王涵停下脚步,打量胖柳两眼,问道:“胖柳,敢问你身居何职啊?”   胖柳一怔,随即道:“你发昏了不成?我是禁卫军校尉。”   王涵点点头,扳着指头数起来:“校尉、牙将、卫将、郎将……!”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胖柳:“你觉得统制大人要对付你一个小小的校尉,还要耗费心思用这一招?”   胖柳纳闷道:“这我就想不通了。我觉着我最近办事也没出什么差错啊,怎地将我派给楚卫将?”看了王涵一样,忽地露出笑容:“不过有你老王陪着,倒也无妨,我受罚不要紧,看着你跟我受罚,我心里舒坦的很。”   王涵看了胖柳一眼,摇头道:“这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将我派给楚卫将,是统制大人的奖励,将你派下来,那只能称惩罚了。”王涵边说边走,胖柳一时间想不明白,快步跟上道:“老王,这话从何说起,你给我讲清楚。”   “有些事情讲不清楚的。”王涵故作深沉道:“我觉着我的好日子到了,怎么说我也是个禁卫军校尉,日后在苏府跟着楚卫将,就算楚卫将不会善待,但是苏府上下总还是要给些面子的,这苏家财大气粗,吃香的喝辣的肯定是少不了了。而且跟着楚卫将在苏府当值,也用不着每日去点卯,快活似神仙啊……!”他啧巴啧巴嘴,快步离开。   胖柳呆站片刻,忽地一拍脑袋,自语道:“我怎么没想到,这是好事情啊。”欣喜起来,追上去,喜滋滋道:“看来统制大人这是栽培咱们……!”   ……   楚欢临行前,又与琳琅说了一番,琳琅昨夜受惊,而且受了凉,有些不舒服,在屋里歇着,却是嘱咐楚欢路上小心。   楚欢带着王涵和胖柳二人,跟着白瞎子出了云山府城,一路往青柳县而去。   虽然路上还有积雪,但是好在官道宽敞,云山府与青柳县城路途并不远,快马加鞭,正午时分便即赶到了县城。   楚欢今日是准备将灵珈师太接到府城,去寻那叉博看病,灵珈师太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如今也只有找叉博碰碰运气了。   到了祥云客栈,祥云客栈掌柜李富贵第一时间迎出来,一脸焦急道:“楚爷,白爷,你们可算回来了,事儿不妙了!”   楚欢皱起眉头,问道:“可找过大夫?”   “找过找过,大夫现在还在屋里。”李富贵急忙道:“白爷离开之后,那师太一直昏迷不醒,一个时辰前,忽然醒过来,却又吐了好几口血,小的急忙请了大夫过来……!”   他一面说,一面领着几人到了如莲所在的那个院子,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楚欢回头,示意胖柳二人就在外面等候,自己则是与白瞎子轻步进了屋内。   刚一进屋,迎面过来一人,见到白瞎子,急忙拱手道:“白爷!”   白瞎子问道:“刘大夫,人怎么样?”向楚欢道:“楚兄,这位是刘大夫,跑过大江南北,医术极佳,我也是好不容易找到。”   楚欢拱了拱手,道:“有劳刘大夫!”   “惭愧惭愧!”刘大夫摇摇头:“不成了,白爷,小的已经是无能为力,她气息微弱,撑不了一个时辰……!”   楚欢皱眉道:“为何会这样?前几日不还说能撑上几个月吗?”   刘大夫低声道:“这位爷有所不知,以前的医生都说这位师太是患了寒症,在下一开始把脉,也确实是寒疾之状,如果真的是寒疾伤了五脏六腑,用心调养,倒也确实能撑过今年冬天,甚至能撑过明年春天也未可知!”   楚欢听出他话中意思,皱眉道:“刘大夫,难道不是寒疾之症?”   刘大夫摇了摇头,苦笑道:“如果是一般的大夫,只怕会有此误会。不过在下走南闯北,见了不少伤病,那脉象虽然是寒疾之状,但是和寻常的寒疾有些微的不同,几乎难以察觉,不过在下早些年却碰到过这种脉象,所以有了一些察觉。”   “请赐教!”   “这位师太不是患病,而是受伤。”刘大夫很肯定地道:“如果在下没有看错的话,她曾经必然受过极重的伤势,甚至说差点丢了性命,但是在下也不知道怎么撑下来……虽说撑了许多年,但是她的胃部受到重击,一直不曾恢复,连带着五脏六腑受累,能活到今日,已经是个奇迹……!”   “受伤?”白瞎子惊道:“是刀伤还是剑伤?”   刘大夫摇摇头,正色道:“她的伤势,不是刀剑所伤,倒像是被巨力震伤……当年我偶尔碰到过一位病人,是江湖中人,被人一掌击中了腹部,虽然当时被救出,但是胃部也是被震伤,脉象与这位师太一模一样,但是这位师太撑了好些年,而那人只撑了不到两个月便死了……!”   第一三五章 遗嘱   楚欢皱起眉头,沉吟片刻,终于问道:“这位师太受伤,可还有其他人知晓?”   如莲师徒从静慈庵被赶出来,楚欢也去过静慈庵,只觉得静慈庵透着一种古怪的味道,虽然他也弄不清其中究竟有什么隐秘,但是如莲师徒与静慈庵连在一起,总会有一种怪异感。   即使如莲只是灵珈收养,并无其他背景,但是这灵珈只怕不会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尼姑。   刘大夫急忙道:“楚爷放心,此事我从未对其他人提起过……!”他察觉灵珈受伤,那可不是普通的伤势,只以为这灵珈也是卷入了江湖争杀,自然不敢轻易对其他人提及。   楚欢微微颔首,压低声音道:“刘大夫,这位师太的伤情,你出了这扇门,绝不可向任何人提及,否则只怕为你惹来祸事。”   刘大夫连连点头道:“楚爷放心,小的明白。”   楚欢微一沉吟,低声问道:“我现在若是将这位师太带回府城,你觉得可妥善?”   刘大夫摇头道:“楚爷,这位师太五脏六腑俱损,说句实话,那可是极严重的内伤,莫说运到府城,就算是抬出一里路,那也会迅速加重伤势,只怕没离开县城,这位师太就已经……!”他摇摇头,没有说下去,但是楚欢和白瞎子却都明白他的意思。   白瞎子已经取出一锭银子,塞到刘大夫手中,轻声道:“这些时日,可是有劳刘大夫了!”   刘大夫摇头道:“是我医术还未到家,无法医治,两位爷莫怪。两位爷可以为这位师太办后事了,至若伤势,在下绝不会吐出一个字,告辞告辞!”拱了拱手,就此离去。   白瞎子轻叹道:“看来灵珈师太是无力回天了。”   楚欢神情也有些黯然,如莲的遭遇已经十分凄苦,灵珈师太是她的精神和生活依托,如今灵珈师太即将圆寂,如莲此番必定又要受到一次重重的心理打击。   忽听脚步声响,楚欢抬头望过去,只见一袭紫色棉袄的如莲已经从屋内走出来,她之前那身破棉袄已经无法再穿,白瞎子特意为她准备了这身棉袄,厚大的棉袄裹着如莲瘦小的身躯,更显孱弱,头上戴着棉帽,但是她肌肤白皙,眉清目秀,出水芙蓉一般,给人一种极其纯净之感。   她自然是听到外面的声音,所以出来看一看,这小尼姑眼圈泛红,瞧见楚欢,眼眸子里显出欢喜之色,此时她心中悲伤和欢喜同时存在,不知为何,泪珠儿滚落下来,就似乎看到亲人一般,看着楚欢轻声叫道:“楚大哥,你……你来了?”   楚欢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很是伤感,但却勉强笑道:“如莲,这阵子过得好不好?白大叔可有怠慢?他若怠慢你,你和楚大哥说,瞧我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白瞎子知道楚欢这是为了活跃气氛,让如莲心情放松一些,笑道:“楚兄,我哪敢啊?楚兄的拳头,可没有几个人受得住。”   如莲却已经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楚大哥,白大叔对我们很好,我们现在能够吃饱穿暖,都是亏了白大叔!”   楚欢看到如莲急着为白瞎子辩解,那显然是心存感激,知道这小尼姑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上前去,见到如莲兀自落泪,柔声道:“如莲,莫哭了,楚大哥既然来了,一切事情有我。”   如莲鼻子更是发酸,低下头,伤心道:“楚大哥,师傅……师傅又吐了血……她什么时候可以好?”   楚欢听她这话,就知道刘大夫也没对她道出实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微一沉吟,才低声问道:“你师傅现在怎么样?”   “还没有醒来。”如莲声音发颤:“大夫说了,让我不要离开,就守在师傅身边,这一阵子我也一直在师傅身边,一步也不敢离开的。”   楚欢点点头,走到门边,往里面看了看,只见屋内生着炉子,灵珈师太躺在床上,屋内寂静一片,他正沉思间,忽听得屋内传来动静,抬头望去,只见床上的灵珈动了动,如莲此时就在楚欢身边,见到灵珈师太动起来,欢喜不已,急忙跑过去,抽泣道:“师傅,师傅……!”   灵珈师太年过三十,长相还真不差,只是此时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发紫,艰难睁开眼睛,吃力地伸出手来,如莲急忙握住,她不知灵珈师太已经危在旦夕,见到灵珈师太醒过来,心中十分欢喜,道:“师傅,你饿不饿,徒儿却给你弄吃的……!”   灵珈师太摇摇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声音微弱却很温柔:“如莲,你……你哭什么?”   如莲擦去眼泪,勉强笑道:“师傅,你现在感觉好些吗?”想到什么,忙道:“师傅,徒儿和你说过,是楚大哥救了咱们,楚大哥现在来了!”   楚欢快步上前,向灵珈拱手道:“师太,在下楚欢!”   灵珈师太看着楚欢,秀眉微蹙,她眼中划过一丝奇怪之色,楚欢看在眼中,那神色他瞧得清楚,这灵珈师太对自己显然并非十分的感激,或者说并非十分的信任。   如莲向灵珈师太道:“师傅,那些大夫本来不给你瞧病,是楚大哥帮忙,他们才肯诊治。”   灵珈师太终是向楚欢轻声道:“多谢了……!”她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但是脸上的神色却十分平和,根本看不出是一个经受伤痛折磨的伤者。   如莲看着楚欢,问道:“楚大哥,师傅……师傅醒过来了,是不是……是不是用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好起来?”   楚欢心中暗叹:“这非但不会好起来,而且只怕圆寂在即了,她能醒过来,只怕是回光返照。”但这话他自不会说出来。   灵珈师太用微弱的声音道:“如莲,你……你先出去,师傅……师傅有几句话要单独对他说……!”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楚欢。   如莲自然不会违抗灵珈的吩咐,道:“师傅,徒儿去给弄些汤来,你都……你都好些天没进食了……!”   等如莲离开,灵珈师太才向楚欢轻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楚欢知道灵珈的心思,这尼姑临死之前,显然还在担心如莲的安危,害怕自己救助如莲,乃是另有所图。   他知道灵珈命不长久,这也是回光返照,不能耽搁时间,靠近过去,在灵珈师太耳边低语几句。   灵珈师太身体一震,脸上显出吃惊之色,随即轻叹道:“原来如此……!”   “师太尽管放心,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定当好好照顾如莲。”楚欢轻声道:“在下也绝不会让如莲置身险境!”   灵珈师太轻声道:“阿弥陀佛。楚施主,你让如莲进来!”   楚欢抱了抱拳,出了门,让如莲进去,他知道灵珈师太必有遗言留给如莲,等如莲进去之后,拉上了房门,在客堂坐着。   白瞎子轻声道:“楚兄,灵珈师太不行了,这后事如何操办,还要请你做主。”   ……   如莲到了屋内,走到灵珈身边,跪在床边,握住灵珈的手,轻泣道:“师傅,你会好起来的……!”   灵珈露出慈爱的笑容,轻声道:“如莲,楚欢已经答允为师,日后会好好照顾你……你从今日起,便暂且还俗……!”   如莲吃惊道:“师傅,你为何这样说?徒儿要一直守在你身边。”   灵珈含笑道:“傻孩子,别人不知,为师心里清楚,我怕是撑不过今日了。”此时此刻,灵珈说不出的平静,声音虽然虚弱,但是语调平缓:“为师走后,你要好好活下去……!”   如莲泪如雨下,颤声道:“师傅,你不能说这样的话,你不会死的……!”   “阿弥陀佛,你跟随为师多年,研习佛法,难道还不能看穿生死二字?”灵珈柔声道:“一切行无常,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莲此时泣不成声,不知说什么好。   灵珈艰难从身上取出一物,递给如莲,如莲急忙接过,却是一只用金链子串成的吊坠,而吊坠却是一尊精巧的孔雀。   这孔雀背罩佛光,虽然很小,但是栩栩如生,色彩斑斓。   如莲怔了一怔,她跟随灵珈多年,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吊坠,灵珈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轻声道:“如莲,我……我怀里还有一本佛经,你……你拿出来……!”   如莲急忙帮着从灵珈怀里掏出一本佛经,如莲仔细看了看,这件这本佛经已经发黄,薄薄的不过二十来页,封面上的字,如莲却是看不明白,轻声问道:“师傅,这……这是什么?徒儿看不明白!”   灵珈脸上的颜色愈加的苍白,喘气道:“这是……这是《无我相经》,你……你一定要收好,这两件东西,跟随为师一辈子,是为师心爱之物,你留在身边,为师……为师就能陪在你身边……好孩子,记住为师的话,好好活下去,这两件东西,你……你一定要收好……!”   如莲此时也知道灵珈命不久矣,伤痛欲绝,将《无我相经》和孔雀吊坠收好,握着灵珈的手,哭泣道:“师傅,你是不是要丢下如莲?你……是不是要让如莲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着?”   灵珈脸上显出苦涩之色,轻叹一声,合上双眼,口中喃喃低诵:“即心即佛,即佛即心,心明识佛,识佛明心,离心非佛,离佛非心……!”她声音异乎寻常的平和,而她的脸上,也是一片祥和之色,在如莲抽泣声中,灵珈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终于几不可闻。   第一三六章 争功   楚欢与白瞎子正在低声商议接下来的后事,灵珈若是死去,虽然不会大办,但总要选一块墓地购置棺木安葬下去。   如莲只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诸事都不懂,若不帮她,她什么也操持不了。   正商议间,便听到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更听得如莲悲痛的呼叫灵珈师太,楚欢和白瞎子的心同时一沉。   他们知道,灵珈师太已经去了。   楚欢霍然起身,但是却没动,反倒是犹豫了一下,缓缓坐下去,白瞎子奇怪间,楚欢已经轻声道:“让她哭一会儿吧,心伤的太深,若不哭出来,对她反无益处……!”   白瞎子点点头。   只是如莲的凄惨哭声传出很远,外面的王涵和胖柳听到哭声,还当里面出了什么事,急忙奔过来,见到楚欢正坐在大堂,里屋传来哭声,互相看了一眼,都很是奇怪。   楚欢见两人过来,道:“你们来了也更好,我有些事情回头还要麻烦两位。”   两人跟随楚欢,本就是受了卫天青之命,听候楚欢差遣,见楚欢吩咐,急忙拱手道:“卫将大人但有差遣,属下无敢不从!”   楚欢想了想,终于道:“还请你们回头帮着去购买一些丧事物品,往他们店铺里打听一些,这丧事该如何办?”   楚欢没有操办过丧事,却不知道如何开头。   王涵神情淡定,胖柳脸色就有些变了,眉头微微皱起来,楚欢见到,淡淡道:“怎么,很为难吗?”   胖柳知道楚欢是在说自己,忙道:“不敢,属下立刻就去办。”心中却是在郁闷无比,感觉颇有些晦气,毕竟操办丧事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王涵却已经拱手道:“卫将,办丧事倒也不难,但是有许多讲究,不知死者是否本地人?各地有各地的讲究,若是本地人,属下去寻个老人过来帮着打理,若不是本地人,却要看看他们的丧事是如何一个操办法。死者是男是女,操办起来也各自有讲究。”   楚欢听他这样说,倒是有些条理,虽说只是丧事上的事情,却也说明王涵是个能办事的人。   “大办小办,也要听候卫将的吩咐。”王涵继续道:“大办有大办的法子,小办有小办的法子,不过属下以为,无论大办小办,当务之急,却还是要寻一块墓地。至若棺材,这死者总要停放几日,一切都还来得及!”   白瞎子也道:“这位兄弟说的是,楚兄,墓地的事儿,我去操办,布置灵堂,就让这边操持着。”他起身便要去操办,楚欢却忽然想到什么,忙道:“白兄稍等。”   白瞎子问道:“怎么了?”   “咱们在这边说得热闹,可是差点忘了一件事情。”楚欢苦笑道:“灵珈是出家人,咱们也不知道出家人是如何办理丧事……你们先稍等片刻,等我和如莲商议一番,再作打算。”   白瞎子也是一拍脑袋,“咱们在这里说的热乎,可忘记了这茬子。”   忽听得“咕咕”两声响,楚欢奇道:“怎么了?”   胖柳脸一红,道:“大人,是……是属下肚子在叫!”   “肚子不舒服?”楚欢皱眉道。   胖柳摇头,有些尴尬道:“多谢卫将大人关心,属下不是肚子不舒服……只是……!”他有些磨叽,一时间说不出来。   “饿了!”王涵在旁干脆利落道:“大人,他肚子饿了!”   楚欢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昨夜出了那档子事后,楚欢一直守到天亮,天一亮,又领着这几人匆匆赶来县城,一路上还真没吃东西。   胖柳有些忸怩,脸红道:“我还能撑住。”但是肚子又“咕咕”叫了两下。   楚欢哭笑不得,向白瞎子道:“让李掌柜先弄吃的,不吃饱,待会儿也做不了事情。另外和他商议一下,灵珈师太的尸首停放在这里,合不合适?有没有其他法子解决一下。”   白瞎子答应一声,出门而去。   胖柳这才和王涵走到院子里,瞧见楚欢已经进到里屋,胖柳压低声音摇头道:“本以为是跟来干大事的,谁知道跟着楚卫将,头一遭事儿是办丧事,晦气得很。”   王涵悠然道:“上面交代的事情,无论好坏,咱们奉命行事就好。便是让咱们杀人放火,难道你还要违抗军令?”   胖柳撇撇嘴:“我瞧你很喜欢办丧事嘛,说的头头是道。”   王涵不冷不热瞥了他一眼,问道:“卫将大人的命令,你能不能违抗?”   胖柳想了想,摇摇头。   “既然无法违抗,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招惹卫将大人不悦,还不如极尽所能办差,给卫将大人一个好印象。”王涵缓缓道:“今日其实我心里很舒坦。”   “舒坦?”胖柳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让你办丧事,你还舒坦?”   “那是自然。”王涵笑道:“刚才你和我的表现,在卫将大人面前高下立判,卫将大人对我印象应该是极好的,对你恐怕没什么好印象了。这日后跟着卫将大人,我觉着我应该前途无量,你的前途……!”说到这里,摇摇头,叹了口气。   胖柳心里顿时有些突突,但还是勉强笑道:“你还真是自以为是。你真以为咱两会一直跟着楚卫将?”   王涵肃然道:“为何不会?胖柳,我问你,你从军多少年了?”   胖柳想了想,道:“十四年了。”   “十四年?”王涵嘿嘿笑道:“我是十六年了,咱们都算是老兵,混了这些年头,还只是个校尉……!”   胖柳有些尴尬,却听王涵已经接着道:“但是楚卫将没有在军中待上一天,连续升任到现在的卫将,你说是不是很有差距?”   胖柳压低声音道:“老王,你是不是想说卫将是靠关系爬上来的?”   王涵摇摇头,道:“不是。”   “那是什么意思?”   “卫将很厉害,前途一片光明。”王涵悠然道:“你用你那大胖头好好想一想,统制大人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对人素来不假辞色,但是对卫将大人的态度却极好,人前人后都是称兄道弟,你以前可见过统制大人对谁这样好过?”   胖柳摇头叹道:“没有。”   “据我所知,卫所军千户黄志肖已经被赶出指挥使府,而且断了一条手臂,他那条手臂,就是被楚卫将砍断,这样的本事,你在军中看到几个?”   胖柳神色变了变,道:“当真?”   “你脑子里每日只知道想着哪个女人奶.子大,哪个女人屁股圆,这些正事儿,你自然是不打听的。”王涵淡淡道。   胖柳脸一红,他最大的缺点,就是有些好色。   “楚卫将能够连续升任,现在看来,不是靠关系,而是靠本事。”王涵轻声道:“我倒是觉着,跟着楚卫将,日后只怕真的要前途无量。”   胖柳肃然道:“老王,你一年到头没有几句话是对的,但是今天这话,还有几分道理。”   “所以以后你为楚卫将办事的时候,尽管磨磨蹭蹭。”王涵拍了拍胖柳肩头:“有你做衬托,楚卫将对我的感觉会越来越好,以后我跟着楚卫将发达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胖柳将王涵的手扒开,挺直了兄,肃然道:“老王,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柳长河办事素来是干脆利落,其实我对楚卫将是十分敬慕的,以后有事情,都由我来干。老王,我比你年轻,有些事情,我多帮你分担……对了,你不会有意见吧?”   王涵古怪打量胖柳一番,摇头道:“这个我不会答应你,为了让楚卫将对我的感觉好一些,许多事情,我不会让着你。一定会争先去做,说不准哪天楚卫将飞黄腾达,我也能跟着大大沾光……真希望那一日早些来临!”   此时一名店伙计过来唤两人去吃东西,王涵整了整衣裳,大摇大摆过去,胖柳看着王涵的背影,心中下定决心,日后楚欢有所差遣,自己决不能落在王涵之后。   他眼珠子转了转,忽地嘿嘿笑起来,也不去吃饭,却是叉着腰站在屋子前,一副警戒之态,心中想着:“老王真是笨,我现在就站在这里,卫将大人出来只看到我在这里尽职守护,一定会对我大加赞赏……老王,玩心眼,你可比不过我!”   ……   ……   楚欢进到屋内,见到如莲握着灵珈师太的手,已经哭成泪人儿,那瘦小的身躯在不停地颤抖,心中也不是个滋味。   他知道这件事情对如莲的打击,轻步上前,那厚大棉袍裹着如莲较弱身躯,愈发显得惹人可怜,楚欢几乎想将这个可怜的小尼姑抱在怀里好好地抚慰一番,但是对方是出家人,自己自然不能去抱她,蹲下身子,忽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咦?”   如莲听到楚欢声音奇怪,转头过来,问道:“楚……楚大哥,你怎么了?”   却见楚欢抬头看着屋顶,脸上满是惊诧之色。   -----------------------------------------------   PS:求红票,求捧场!   第一三七章 身后的叹息   如莲心中虽然悲痛交加,但是看到楚欢的模样,却是十分好奇,泪眼婆娑,又问了一声:“楚大哥,你怎么了?屋顶……屋顶有什么?”她顺着楚欢的目光往屋顶看去,横梁屋瓦,并无什么特殊,很是诧异。   楚欢却似乎发懵一样,盯着屋顶,一语不发。   见楚欢似乎梦魇一般,如莲有些害怕,忍不住轻轻拉了拉楚欢衣袖,担心道:“楚大哥,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终于,楚欢微微颔首,对着屋顶道:“师太放心,楚欢记住了。”   如莲更是诧异,惊问道:“楚大哥,你在……你在和谁说话?”   这屋里只有她和楚欢,楚欢绝不会称她为“师太”,但是此时楚欢一脸肃然地对着屋顶说话,真是让如莲充满了惊讶。   楚欢转过头来,看着如莲,问道:“如莲,灵珈师太的话,你可记住了?”   如莲一脸茫然,眨了眨眼睛,问道:“楚大哥,你说的……你说的是什么?”   楚欢正色道:“难道你没有瞧见灵珈师太?她刚刚离开,去了西天佛国!”   “西天佛国?”如莲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楚大哥,你……你看到师傅去了佛国?可是……!”她瞧了床上灵珈师太一眼,悲伤道:“可是师傅不是在这里吗?”   楚欢笑道:“如莲,你不用担心了。刚才我瞧见灵珈师太笼罩在金色的佛光之中,脚踏七彩祥云,对我说了几句话,还叮嘱你几句话,在一群金刚罗汉的簇拥下,已经去往了西天佛国。”   如莲显出惊喜之色,忙问道:“楚大哥,你……你说的是真的?”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她对楚欢充满感激之心,楚欢在她的心中是个极好的人,而且此刻楚欢脸上是一本正经之色,如莲倒是没有太大的怀疑。   她是佛门弟子,跟着灵珈师太学习佛法,未必佛法深厚,但自然也知道佛教徒最大的目标就是成圣成佛,楚欢的意思,灵珈师太去往西天佛国,那就是修成正果了。   楚欢正色道:“灵珈师太一心修佛,心地良善,所以如今圆寂,肉身虽然在这里,但是真身却已经去往西天佛国。”   如莲双手合十,脸上的悲伤之色微微和缓一些,轻唱佛号:“阿弥陀佛!”又问楚欢道:“楚大哥,师傅和你说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楚欢点头道:“灵珈师太放不下你,让我日后好好照顾你,叮嘱你要好好活下去……对了,还让你要好好听话!”   如莲忙道:“我一直很听话的。”   “那就好,那就好。”楚欢立刻点头。   如莲又道:“还有其他的吗?为何我没有看见师傅?”   “可能是你太过悲伤吧。”楚欢肃然道:“如莲,你跟着灵珈师太,自然也知道生死是谁也免不了的,灵珈师太修成正果,你该为她高兴才是。”   如莲虽说心里宽些,但是相依为命的师傅就这样离去,她心里自然还是十分的悲伤,微一沉吟,才道:“楚大哥,师傅让你照顾我,那是不是……是不是要麻烦你?”   “灵珈师太已经成佛,我怎能违抗佛旨?”楚欢正色道:“如莲,以后楚大哥会照顾你,你不会孤单一人的。”   如莲泪眼婆娑道:“我舍不得师傅,但是我听师傅的话。对了,楚大哥,师傅临走之前,嘱咐我要暂时还俗,可是……可是我能够还俗吗?”   楚欢急忙道:“对对对,灵珈师太刚才也对我叮嘱,要记得让你暂时还俗。她还说……唔,她还说在家出家也是一样,只要一心向佛,那也是佛门子弟。如莲啊,灵珈师太的话,你一定要遵从,不能违背的。”   其实楚欢心中明白灵珈师太的意思,以后自己若要照顾如莲,如莲如果一直是尼姑打扮,那自然是极大的不方便,只怕还会惹出不小的麻烦来。   如莲是个虔诚的佛家子弟,灵珈师太临去前如果没有这样的叮嘱,小尼姑那是绝不可能还俗,所以灵珈师太临走前,市集上是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大大的麻烦。   他说瞧见灵珈师太成佛,那自然是善意的谎言,当然更不可能知道灵珈师太有次遗言,此时如莲自己说出来,正中楚欢下怀,自然是竭力强调此事。   如莲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道:“师傅这样说,我就听师傅的。”   “那就好,那就好。”楚欢欣慰道:“对了,如莲啊,灵珈师太既然仙去,但是这后事还是要办的。楚大哥准备找块墓地将灵珈师太的肉身葬了,但是灵珈师太是佛门中人,佛门中人的葬礼讲究些什么,楚大哥也不知道,你是否有什么主意?”   如莲此时尚在悲痛之中,有些六神无主,听楚欢这样问,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道:“楚大哥,我也……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楚欢点了点头,道:“那一切都由我来操办,你不用担心。”   “楚大哥,谢谢……谢谢你。”如莲感激道:“你一直帮着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不过我会每天为你诵经,求菩萨保佑你平安无事!”   楚欢温和一笑,便要离开里屋,如莲忽然道:“对了,楚大哥,我……我想起来了!”   楚欢回头,问道:“想起什么?”   “我想起以前别人的葬礼。”如莲道:“以前庵里有人去世,大家就会围着她念诵佛经三日,然后……然后将肉身火化,骨灰放进佛塔之中!”   楚欢道:“就是这般吗?”   如莲想了想,点头道:“就是这般了。”   “有章程就好办了。”楚欢松了口气,“咱们也按照这样的法子办,你知道要诵什么经,对吧?”   “我知道。”如莲点头道:“是《往生咒》,还有《净土文》、《大悲咒》、《心经》、《地藏经》……!”   楚欢听的发晕,忙道:“那成,我找几个人一同念经。”   如莲合十道:“阿弥陀佛,谢谢楚大哥!”盘膝在床边坐下,低声诵念,却已经开始念起了《往生咒》。   楚欢出了门,只见胖柳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前,堵住了门,一时间出不去,皱眉道:“胖柳,怎么堵住门?让一下!”   胖柳听到楚欢出来的脚步声,所以振作精神,一副很威猛的样子,本想着让楚欢夸赞两句,实在想不到却被楚欢责怪了一句,心中郁闷到极点,急忙让看,十分尴尬,但还是小心翼翼问道:“大人,你可有其他吩咐?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下来,属下上刀山下火海,一定会遵从吩咐。”   方才王涵一番话,对胖柳触动极大,觉着若楚欢日后真的平步青云,自己跟在楚欢身边,总能鸡犬升天,说不准还能凭此光宗耀祖。   楚欢看了胖柳一眼,只见胖柳圆乎乎的脸上,满是期盼之色,倒似乎真的希望自己给他派个差事。   “你会不会念经?”楚欢想了一想,问道。   胖柳一怔,情不自禁挠了挠头,问道:“大人,你……你说什么?”   “念经?”楚欢重复一遍,随即摇头:“你怎会念经……!”便要去寻白瞎子商议,胖柳却是哪里会错过这等表现的机会,瞧见楚欢要走,发急道:“大人,属下会念经!”   楚欢回过头,奇道:“你会?”   胖柳额头冒汗,憋红脸:“大人,你让我念什么我就念什么……!”   正在此时,却听得一阵脚步声响,楚欢循声望去,却见到一个瘦高个带着三四个人过来,那瘦高个见到楚欢,已经显出喜色,快步上前躬身道:“楚爷!”   这人却非别人,而是正气堂的马靖。   楚欢灭了八里堂,改八里堂为正气堂,如今正气堂交给马靖管事,这小子消息倒是灵通,竟是找到了这里来。   楚欢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楚爷去了府城,小的本想着这几日往府城拜见,可是今日有人回报说,楚爷回了县城,小的得知楚爷在这里,所以过来拜见。”马靖恭敬道。   楚欢道:“我离开这些时日,正气堂可还好?”   马靖忙道:“楚爷叮嘱过,要约束正气堂众人,小的都是按照楚爷吩咐,没有人敢欺压良民。头两日还往县衙里去了一趟,求那边介绍一些活儿干,衙门已经答应,开春之后,正好有工程,到时候给我们安排。”   楚欢微笑道:“那就好。”   马靖低声道:“楚爷回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咱们兄弟都在这,要是用人,一句话的事。”   楚欢想了想,才低声问道:“你们会不会念经?”   如莲既然说要诵经,楚欢知她这时心中所求,自然要成全她,可是若去请一帮尼姑或者和尚来,未免大动干戈。   楚欢知道,若是灵珈师太有灵,那是绝不希望大动干戈,想来想去,找上几个人凑合一些,做个意思让如莲心中舒服一些也就是了。   马靖和身后几名正气堂的人都是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   祥云客栈毕竟是客栈,灵珈师太死在这里,若是还在这里办丧事,也未免说不过去,李掌柜虽然不敢说什么,但是也有些为难之色,好在楚欢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并不为难,让人找了车子,将灵珈师太的遗体运到了正气堂,在正气堂里搭了灵堂。   这事儿楚欢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正气堂事先都是清理干净,只留下了马靖和少数几位正气堂的人,另外派人在街坊找了个善于操持丧事的老先生,按照老先生的吩咐,众人七手八脚搭起灵堂,更是派人采买了一些阴祭之物。   如莲亲手为灵珈师太净身换上楚欢弄过来的崭新尼衣,悲伤不止。   按照如莲所言,灵珈师太的遗体要停放三日,三日诵经,然后火化,将骨灰送到尼姑庵的佛塔之中存放。   如莲自始至终跟在灵珈师太的遗体边上,诚心诵经,楚欢又让人弄了一本《往生经》,让众人强记前面几百个字,然后也都在灵堂为灵珈师太诵经,这些人哪里懂什么念经,一开始还记得住,老实诵经,后来越忘越多,只能来来回回重复前面几十个字,但是因为楚欢在场,这些人倒也念得有模有样,特别是胖柳,看上去十分虔诚,声音也是最大。   疲惫之时,大伙儿也是轮换,倒是如莲自始至终不离开,虽然也吃些东西,却不睡觉,又加上伤心过度,显得十分疲倦,楚欢劝了几次,如莲却坚持不离开,楚欢心中叹气,也不再劝。   他害怕府城琳琅和家人担心,派人去通知琳琅,就说在县城有事要办,免得他们牵挂。   到了第二日晚上,楚欢也是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上半夜守了一阵子,白瞎子醒来替换他,他便到了正气堂的后院,暂作歇息。   如莲这两日的悲伤情绪,自然也是影响到楚欢,想到这小尼姑心中的悲痛,楚欢在屋里也是轻叹了一口气。   他这一声叹息后,忽地全身一震,因为他又听到了一声长叹,好像是回声,可这回声却是从自己的身后发出来。   此时这屋里就他一人,灯火闪烁,这身后的叹息来得十分突然,饶是楚欢胆子极大,此时却也不禁毛骨悚然,心想自己进来之时,屋中并无其他人,门窗也是关的严实,这突然发出的叹息又是哪个?难道是鬼魂发出?   楚欢本不信鬼神,但是连穿越这等怪事都能发生,有些超出科学的怪事存在却也让他不再怀疑,而且此时前院停放着灵珈师太的遗体,夜黑人静,此时这身后的叹息让楚欢的汗毛竖了起来。   那一声叹息之后,身后却没有其他的动静,楚欢一颗心砰砰跳起来,一时间不敢轻易回头,却也感应不到身后有人存在,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这一刻的恐怖实在难以形容,以楚欢的警觉,不可能方才进房之时,房中有人他却没有察觉,楚欢只觉得脖子有些僵硬,想要转过头去问声是谁,但却又怕身后谁都没有,而是一张鬼脸贴上来,告诉他说:“我是鬼!”   ---------------------------------------------------   Ps:感谢揭阳人荣升会员,感谢贡士近卫_梦幻荣升贡士,感谢绅蓝、sdw5544两位好朋友的打赏,沙漠会更努力,为你们带来精彩的故事!   第一三八章 高手   楚欢坐在椅子上,觉得屋内鬼气森然,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灵魂穿越,也等若是鬼魂附身,就算身后是鬼,那也没什么好可怕的。   他缓缓起身来,往前走出两步,看起来自然无比,猛地回过身,一只手已经探手抓住自己身上的匕首,但是当他回身之后,一时怔住,身后无人。   这么说刚才不过是幻觉?   楚欢摇摇头,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几天太累了,脑子有些疑神疑鬼了……要好好歇歇才成……!”他说完这句话,缓步向床边走去,只走出两步,骤然间回身一匕首刺出去,这一下子可说是发挥了他速度的极致,又快又狠。   他相信,如果自己身后真的有人,这一匕首就算不能刺死对方,对方也决不会轻易闪躲开,但是当这一匕首刺出之后,却还是刺了个空,他身后依然是空空荡荡。   楚欢神情凝重,嘴角微微抽搐,虽然看起来没有人,但是刚才两下,他都感觉到身后有一阵风,他相信在自己的身后,必定有人。   但是对方的速度和武功远超出他的想象,对方就真的如同自己的影子,可以随心所欲地飘来荡去,他此时甚至都能感觉到对方就在自己的身后。   楚欢深吸了口气,忽然做出了一个奇怪的选择,他不去看身后,也不转身,而是倒行过去,往一面墙壁贴了过去。   他已经明白,对方的武功诡异玄妙,远超出自己,对方如果要对自己不利,以自己的身手,恐怕根本不是对方的敌手。   但是对方并没有出手,却似乎在捉迷藏一样,那么这样看来,对方并不想立刻取自己的性命,自己身体贴到墙上,除非对方能够融入墙壁之中,否则放眼开阔,那人却不能再躲藏在自己身后。   当他快要靠到墙壁之时,一只手掌已经轻轻拍在他的肩膀上,一个低沉的声音笑道:“倒也不笨……!”   那肩膀无声无息地搭上楚欢的肩膀,楚欢身体一紧,但是瞬间又想,此人武功神鬼难测,自己就算全神戒备,那也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反倒松下心来,也不回头,只是叹道:“前辈武功鬼神莫测,却不知为何要与晚辈开这样的玩笑。”   他自思对方既然武功如此诡异,按理说年纪绝对不小,自己称一声前辈,应该合适。   身后的声音轻笑道:“你胆子大不大?”   “不知前辈为何有此一问?”   “那你敢不敢跟我来?”话声落后,楚欢隐隐听得身后微风闪过,等他回头之时,却瞧见一扇窗户已经打开,那人没了踪迹,显然是从窗户离开。   楚欢暗暗心惊,自思此人的速度当真是快若闪电。   他微一犹豫,心中暗想:“这人武功之高,实乃我生平仅见,他若是要对我不利,想要害我,也不必多费周章,方才随手一掌,恐怕就能取我性命了。”   这人来的蹊跷,楚欢心中大生疑窦,他心中此时倒是对这名高手的来历十分感兴趣,而且如此高人,半夜三更到这里来和自己捉迷藏,当然不是吃饱了撑着,自然有其原因,他微一沉吟,便即上前,也从窗户出去。   昏暗之中,瞧见不远出一条人影站在那边,楚欢快步上前,那人却已经闪动身形,往院墙过去,楚欢立时跟上前。   那人形若鬼魅,到了院墙边上,身体如同猿猴腾起,翻到院墙上,然后又从院墙落到外面去,楚欢大是好奇,也是跟上前去,攀上院墙,也翻过了墙去。   这后面是调小箱子,冷清幽暗,那人看起来模模糊糊,还真想寒夜之中的幽灵一般。   楚欢每次快要跟上,那人的速度便加快,一前一后,楚欢跟出好几条街,寒夜之中,已是消耗不少体力,而前面那人时走时停,既与楚欢拉开距离,但是每当距离拉的远了些,他却又停下片刻,如此反复,楚欢不知这人究竟是何意思,又跟出两条街,到得一处僻静处,那人终于停下脚步,不再前行,楚欢此时却已经喘息微微急促,也放缓了脚步,瞧见那人站在一棵树下,靠近过去,拱手道:“前辈如此戏弄晚辈,却不知有何赐教?”   那人一身黑色的袍子,罩着脸,昏暗之中,楚欢却也看不清他的面孔,却听那人忽然哈哈笑起来,楚欢正疑惑间,那人已经摇头道:“胆子有些,但是武功太差,实在不成!”   他这话莫名其妙,楚欢皱起眉头来。   凭心而论,楚欢的武功算不得一等一的精妙,但是楚欢却也自信,自己的武功绝对不能称为太差,能够对自己形成威胁的对手,楚欢直到今日还没碰上几个。   “与前辈相比,自然是弱了些。”楚欢皱眉道:“但是晚辈一身武艺,却也是苦练出来,更得高人指点,倒也不能说太差吧?”   那人哈哈笑起来,戏谑道:“练成高深武功,自然需要苦练,但是苦练却未必练成高明的武功。”他身穿黑袍,但是看起来个头极为魁梧,站在树下,如同铁塔一般,继续道:“至若你说的高人,调教出你这等庸手,高人二字,还是当不得的。若人人都能当高人,这天下间的高人也未免太多?你的武功,也只不过能与市井野夫逞强斗狠而已,实在不值一晒!”   楚欢虽然不自大,但是却也不是妄自菲薄之人,这人说他武功低微,他倒也可以不予计较,但是辱及教导自己武功的高人,这却让楚欢心中愤怒,冷笑道:“我听人说,武功高强者,若是修养跟不上,那也只是修武不修身的粗野之夫而已!”   黑袍人不怒反笑:“好小子,你还真是有胆子,你可知道,要是你真激怒我,取你性命对我来说那是易如反掌!”   楚欢点头道:“这一点我相信。但是你也要相信,就算我武功不及你,却也不会束手就擒。”   黑袍人打量楚欢几眼,却是微微颔首,随即叹道:“看上去像个有血性的人,只可惜做的事情却未免太过卑鄙了些!”   楚欢不明所指,淡淡道:“却不知前辈为何有此定论?楚欢虽然不是良善之人,但是自问却也没有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这句话,在下原封不动奉还!”   楚欢明知这黑袍人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自己若是低声下气,反倒会让对方鄙夷。   楚欢性子本就不是卑躬屈膝之人,而且他隐隐觉得,对付这样的高手,做出低声下气之态让对方反感,还不如率性而为,说不定还能起到奇效。   毕竟这一类真正的高手,见识过太多的卑躬屈膝唯唯诺诺,大鱼大肉吃得多了,遇上新奇的菜,只怕会让他觉得更有味道。   黑袍人果然是没有动怒,只是笑道:“没有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别人看不出来,你当我还看不出来吗?”   “你看出什么?”   “看出你的假仁假义。”黑袍人冷笑道:“你和那两个尼姑无亲无故,却出手相助,别人只当你是急公好义,但是你真正的心思,我却是瞧得一清二楚!”   楚欢面不改色,淡然道:“原来阁下还会读心术!”   “读心术?”黑袍人有些错愕:“你知道读心术?”   楚欢这是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却料不到黑袍人有此反应,反倒有些疑惑,问道:“阁下若不是善于读心术,怎能猜到我的心思!”   黑袍人这才明白过来,楚欢并非真的懂得什么读心术,或许只是一时随口而言,往前走出一步,盯着楚欢的眼睛,缓缓道:“你对两个尼姑是否有所图谋?大尼姑死了,是了,你定然是对小尼姑不安好心,眼见大尼姑快要死去,所以做出一副好人的模样相助,无非是骗取小尼姑的信任而已……如今大尼姑死了,小尼姑对你感激有加,你的图谋只怕要得逞了吧?”   楚欢闻言,却是放声笑起来。   黑袍人厉声道:“你为何发笑?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   楚欢神色冷峻,冷笑道:“方才称你一声前辈,只以为阁下的人品就算不能与阁下的武功相等,但多少也该差不多,实在没有想到,阁下的人品与武功,实在是相差甚远!”   楚欢话声刚落,便见到那黑袍人欺身上前而来,速度之快,令人惊骇,楚欢只当是激怒了此人,也不犹豫,厉喝一声,握紧手中的匕首,挺身迎上前去,往那黑袍人刺了过去。   他虽然知道自己绝非这黑袍人敌手,但是却也不愿意坐以待毙,总是要拼一下的。   只是这黑袍人的武功还真是匪夷所思,楚欢匕首探出,那黑袍人明明就在自己身前,可是陡然间眼前一花,那人却已经骤然从眼前消失,楚欢惊骇间,身后已经传来声音道:“三十招之内,我不出手,只要你能碰上我,就算你赢,今日我便可放过你!”   楚欢眯起眼睛,却没有出手,似乎在想着什么,终于,他缓缓转过身,看着面前的黑袍人,沉声道:“原来是你!”   第一三九章 练皮、练骨、练气!   黑袍人并没有惊讶,那一双眼眸子盯着楚欢面孔,笑道:“你认出来了?”   楚欢叹道:“阁下非但武功高强,而且连声音也能随时改变,实在让在下佩服。只是这半夜三更阁下不好好在和盛泉歇息,却又跑出来做什么?”   黑袍人抬起手,缓缓掀开袍帽,骤然露出一张满脸虬髯大须的脸来,头发依然乱蓬蓬一片,他那浓密的虬髯罩住了它大半个脸,除了那一双眼睛能够清晰看见,他的整个样貌始终给人一种模糊之感。   这人当然不是别人,正是楚欢在和盛泉之时,与楚欢同室而居的虬髯大汉,许多人都只以为他是哑汉,实际上此人武功莫测高深,非同小可。   这人摘下袍帽,便哈哈笑道:“你眼睛倒也灵敏,看来我这身装扮实在不好!”   楚欢自然想不到这个虬髯大汉半夜三更来寻自己,更不明白她究竟有何目的,虽然是熟人,但是楚欢依然戒备,淡淡问道:“在下与阁下先前约好,各走各的道路,却不知为何今夜诱我至此?”   虬髯大汉并不回答,只是道:“我说过,三十招不出手,你若有能耐碰上我,我便饶你这一遭!”   楚欢皱眉道:“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生死相搏?”   “谈不上生死相搏。”虬髯大汉哈哈笑道:“以你的武功,跟我相斗,只能是你死而我活!”   楚欢虽然知道他所言是事实,但是此人如此直言,还是让楚欢心里十分不舒服,握紧匕首,距离虬髯大汉不过四五步远,沉声道:“你装神弄鬼,到底想做什么?”   虬髯大汉却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虬髯,道:“你再不动手,我可要动手了……!”   楚欢见这虬髯大汉存心要找自己麻烦,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此人为何如此,难不成上次撞破此人武功非凡,这人思来想去,又要来杀人灭口?   楚欢本来是个做事干脆利落的人,但是此人的武功实在太高,楚欢清楚,在这绝对的实力面前,自己此时孤身一人,实在没有其他什么好法子。   “还不动手!”虬髯大汉厉喝一声,显然有些不耐烦,说话之间,他人已经再次欺身上前,楚欢见他过来,再不犹豫,亦是厉喝一声,手中的匕首直刺过去。   虬髯大汉近到咫尺,见到匕首过来,不再向前,反而向后,他身形若鬼魅,但是楚欢却也不是软柿子,虬髯大汉的身形如同鬼魅般往后滑动,楚欢速度也不慢,他知道自己就算全力攻击,也未必能伤到虬髯大汉,但是这大汉声言自己三十招不能碰到他的身体,却也未免有些自傲,楚欢心中却是下定决心,此人既然如此自信,自己就算伤不了他,但是三十招内若是能用匕首哪怕在他衣裳上划破一道口子,也定能杀杀此人的威风。   楚欢匕首如电,虬髯大汉身躯虽魁梧健硕,但是行动却轻灵无比,飘荡如云,寒夜之中,在这僻静之所,两人速度都是不慢,就如同黑夜下两道飘荡的游魂一般。   楚欢一开始倒还有些自信,其实他习武至今,遇上的敌手不少,其中也不乏厉害角色,但是楚欢几乎从未败过,也正因如此,楚欢对于自己的武功向来都是十分自信。   他一心想要在虬髯大汉的衣服上划上一道口子,亦深知对方非普通之辈,所以一出手便是拼尽全力,并不留手。   但是十多招过去,虬髯大汉一直如同游魂般在自己身前飘动,自己的匕首每每便要划在虬髯大汉衣服之上,有时候楚欢甚至感觉到刀刃几乎沾上衣服,但是那虬髯大汉往往在瞬间却能闪过,匕首每次都是差之毫厘。   又是十招过去,转眼间便要到三十招,楚欢紧咬牙关,心中越来越震惊。   楚欢上次偷偷跟踪过虬髯大汉一回,却被虬髯大汉发现,当时倒也交过手,只不过那一次未过三个回合,楚欢就被虬髯大汉制住,当时楚欢就惊叹此人功夫之强,实属罕见。   今夜这一次交手,楚欢更是发现,比起上一次,虬髯大汉今夜展露出来的功夫更是令人感到恐怖,他的速度、反应几乎已经超出人体的极限,而且他每一次闪避,都是恰到好处,妙之毫厘,楚欢惊骇之间,心中却也是大为赞叹。   猛听到那虬髯大汉冷喝道:“三十招已过,楚欢,看来你还真只是三脚猫的把式。”   楚欢一惊,这才明白,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攻出了三十招,而三十招之内,自己却根本不能触及虬髯大汉分毫。   不容他多想,虬髯大汉却已经向他迎过来,口中道:“轮到我来给你这三脚猫的把式教训教训了……!”   楚欢眼前就似乎是一道铁塔压过来,一片漆黑,知道事情不妙,双腿一点,借力往后跃去,他身体后跃之时,虬髯大汉就似乎幻成了他的影子,贴着他过去。   楚欢身体后跃,口中却是厉喝,手臂在前面横划,是想阻止虬髯大汉贴近过来。   猛觉得手腕子一紧,楚欢吃惊之间,感觉自己握着匕首的右臂一阵发麻,虎口隐隐作疼,手上一软,那把匕首脱手落地。   楚欢又惊又怒,随即又感觉到虬髯大汉的一只手从自己的手臂上轻轻抚摸一下,虽然是轻柔一摸,但是楚欢却觉得手臂上像针扎一样刺痛。   “皮不紧!”耳边传来虬髯大汉一声嘟囔,楚欢一时间还听不明白什么意思,随即又感觉虬髯大汉扯住自己的右臂,似乎也没有怎么用力地一拉,听得“咯噔”一声响,楚欢感觉肩胛骨一松,他瞬间就明白,这虬髯大汉这一扯之间,却已经将自己的肩胛骨扯脱落。   “骨太松!”虬髯大汉又嘟囔一句。   楚欢额头冷汗直冒,虽然右臂发疼,但他还是竭力踢出左脚,他的腿功是他最为得意的功夫,这一腿踢出去,却也是威力十足。   虬髯大汉不等他左腿踢至,身形一晃,已经滑到楚欢的身侧,与楚欢在瞬间擦肩,擦肩而过之时,虬髯大汉,一只手掌轻飘飘地抬起,电光火石之间,却已经拍在了楚欢的胸口。   按理说以他的魁梧身材,这一掌派出之时,该当带有断石碎金的威猛气势,但是恰恰相反,这一掌十分的柔软,反倒像久别重逢的故旧拍胸致意一般。   只不过他这一掌其实虽然轻描淡写,但是楚欢却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一阵翻动,而且一股巨力扑面而来,他蹭蹭蹭连续退了十来步,强自站定,随即喉头一甜,竟是有一股子鲜血嘴角溢出来。   虬髯大汉站定身形,却不再攻,只是摇了摇头,叹道:“皮不紧,骨不坚,气不足……楚欢,你练的都是什么狗屁功夫?就凭你这一身功夫,也想出人头地?”   楚欢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地败在虬髯大汉的手下,对于这虬髯大汉的功夫,那已经是深感佩服,见虬髯大汉并无继续加害自己的意思,伸出左臂握住自己的右臂肩头,咬紧牙关,用力上下一移,听得“喀嚓”声响,自己却是将自己脱臼的右臂接上。   他此时再看自己的手臂,豁然变色,方才虬髯大汉在自己的手臂上轻轻一抚摸,当时感觉到一阵刺痛,此时看清楚,右臂的衣服破了五道口子,露出里面的肌肤,而肌肤之上,却正有五道鲜血淋漓的血口,这自然是刚才一抚之间留下的伤口。   楚欢愈发觉得这虬髯大汉武功深不可测,对他的身份大是好奇,拱手问道:“阁下究竟是什么来路?今夜有此指教,究竟有何图谋?”   虬髯大汉笑道:“我与你一样,也是一个好管闲事之人。”   楚欢皱起眉头,道:“管闲事?”   “天下武者,按照我的评定,若是分为十品的话,你顶多只能算是四品武者。”虬髯大汉摸着蓬乱的胡须道:“不入流而已!”   楚欢叹道:“在阁下面前,在下的武功实在不入流。”   虬髯大汉正色道:“楚欢,你的武功若是对付泛泛之辈,那是绰绰有余,但是真要遇上真正的高手,以你现在的本事,就是在太危险了。”   楚欢一怔,听他这句话,竟似乎是在为自己担心,一时间闹不明白虬髯大汉究竟是何心思,皱眉问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虬髯大汉抬头望天,没有说话,漆黑的天幕,阴冷空洞,许久之后,虬髯大汉才缓缓道:“你还有家人?”   楚欢点头道:“有!”   “听说你如今进了衙门,成了卫将。”虬髯大汉缓缓道:“若是如此,你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你的责任也会越来越大,需要保护的人自然也会不少,而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谈何去保护他人?”   楚欢越听越疑惑,问道:“阁下这番话,到底是何用意?”   “你要练皮、练骨、练气!”虬髯大汉淡淡道。   ---------------------------------   PS:求收藏!   第一四零章 龙象经   楚欢一怔,只这一瞬间,他却陡然明白,方才虬髯大汉咄咄逼人,其目的恐怕不是为了要与自己为难,只不过是在试一试自己功夫到底有多少深浅。   此时这虬髯大汉说出“练皮、练骨、练气”,还真是让楚欢十分惊讶,不解问道:“前辈的意思是?”   “你曾经是否习练过吐纳调戏内气之法?”虬髯大汉问道。   楚欢点点头,也不隐瞒:“在下确实有调息法门。”   虬髯大汉摇头道:“当今天下,流传世间的调戏法门,多是道家吐纳之法,虽然道家也不乏高深的调戏法门,但是极其稀少,你所习练的,只不过是寻常的道家吐纳之法,若是我没有猜错,你如今修习道家法门也不过三五载而已!”   楚欢心中又是一惊,想不到虬髯大汉竟是如此眼尖,却听得虬髯大汉继续道:“你修习《乾元法》不过三五载,能有今日之造诣,其实已经算是不错。但是《乾元法》太过稀松平常,它与《太上感应篇》、《混沌三圣经》都是道家最常见调息法门,可强身健体,调息养元,不过就算习练一百年,也只不过比普通人强上一些,从武学来说,最高也只能达到六品而已,无法突破!”   楚欢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心生敬佩,拱手问道:“前辈赐教,感激不尽,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前辈?”   虬髯大汉此时神情肃然,已无先前那种戏谑之色,缓缓道:“你可以叫我罗多!”   “罗多?”楚欢只觉得这个名字十分古怪。   虬髯大汉也不多废话,继续道:“凡夫俗子,若是能做到时常静心吐纳,亦可强身健体益寿延年,就更不必说有专门修习元气之法了。你的速度和反应超出普通人,甚至于力道十足,这却都是因为你习练《乾元法》之故,但是这还不够!”   “不够?”楚欢似乎明白什么,问道:“罗……罗前辈武功高深莫测,想必也是修习了高深的道家法门!”   虬髯大汉哈哈笑起来,摇头笑道:“这天下可不是只有道家才有修习元气的法门。”   他瞧见不远处有一块石头,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下去,向楚欢招了招手,楚欢微一皱眉,此时感觉这虬髯大汉罗多并无恶意,终是靠近过去。   “普通的修气之法,就好比你的《乾元法》,就算练到极致,也只是让你五感加强,耳聪目明,身轻如燕,气息顺畅而已。”罗多凝视楚欢道:“但是真正的武道高手,仅仅只是这些,那还远不足够。”   楚欢此时升起极大的兴趣。   一直以来,楚欢在搏击之中,追求的是速度和力道,而且他一直持之以恒提升自己在这两方面的能力。   比起普通人,楚欢在速度和力道之上,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是罗多今日却陡然提出“气”的概念,楚欢自然也知道练气的益处,但是他一直觉得练气是辅助性的功夫,其目的是为了加强身体的机能而已。   “真正的元气,那是能够改变身体。”罗多缓缓道:“皮如棉,骨如钢,气如虹!”   “皮如棉,骨如钢,气如虹……!”楚欢跟着喃喃自语一边,这九个字却陡然让楚欢精神一震,似乎在这瞬间进入了另一个领域。   他猛然想起那一夜与罗多第一次交手,当时他一腿踢在罗多的腿上,就似乎踢在钢铁之上,当时只以为罗多的腿部带有铁制护具,如今看来,事情是另有蹊跷。   见楚欢显出沉思之色,罗多嘿嘿一笑,盯着楚欢,问道:“你想不想达到如此境界?若果真有一日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你大可保护自己身边所有的人了!”   楚欢没有犹豫,道:“能够达到如此境界,自然是梦寐以求!”   “好!”罗多哈哈笑道:“够坦诚。”他微一沉吟,终于道:“我今日传授你一套运气法门,对你大有裨益,却不知你可愿意修习?”   楚欢吃惊道:“你……你传我运气法门?”   罗多点点头。   楚欢又问道:“前辈今日引我出来,难道……!”   他话还没说完,罗多已经笑道:“带你出来之时,并未作决定,这只是我刚刚决定的事情……当然,我随时都会改变主意,我现在只问你,可愿意学这门功夫?”   楚欢弄不清楚罗多为何要传自己功夫,但是心中却隐隐感觉,这罗多既然要传自己功夫,想来绝不是普通的功夫。   楚欢以前修习过道家吐纳之法《乾元法》,其实这并非罗多口中所言的遍地都是,而且修习《乾元法》,却也不是人人都能习练,还需一定的天赋和悟性。   这门心法,楚欢一直都觉得十分精妙,但是落在罗多的口中,却似乎不值一提,既然如此,他要传授的运气法门,比起《乾元法》,只能是更为高深。   楚欢拱手道:“愿受前辈指点!”   罗多哈哈一笑,随即沉声道:“但是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我传授你的练气法门,与你所修习的《乾元法》大不相同,若是习了我的功夫,《乾元法》便万不能再去休习。而且你体内的气脉流通已经习惯了《乾元法》的流通,所以初习我的功夫,体内的气脉定会出现混乱,甚至有时候身体会出现难以忍受的剧痛,如果是这样,你可还愿意习练?”   楚欢皱起眉头来。   罗多嘿嘿一笑,道:“你自己要考虑清楚,说不定是我传授你邪道功夫,故意害你,那也是说不定的。”   他若不这样说,楚欢心中还有几分疑虑,反倒是罗多说出这句话,楚欢再无犹豫,今夜的形势他是看的清楚,罗多要害自己,根本不用话费这样的心思,他今夜引自己出来,九成九就是为了传授自己功夫,当下拱手道:“请前辈指教!”   罗多招招手,楚欢凑近过去,罗多贴近耳朵,低声道:“我现在便口授你运气法门,我只说两遍,你若能记住,那便是你有悟性,可以修炼这门功夫,否则……只能是无缘,你也没有那悟性,便不必学了。”不等楚欢说话,对这楚欢耳朵低声耳语起来。   楚欢记忆力倒是不差,罗多在他耳畔低语,许多词语晦涩难懂,一时间根本无法理解,但是他却极其聪明,一时间无法理解倒也罢了,先将口诀记下来就是。   这一套口诀到有好几百个字,而且不少词句十分拗口,罗多说完第一遍,饶是楚环用心记忆,但是许多却也只记了个六成。   楚欢此时也明白,为何罗多要传授两遍口诀,看来罗多也是清楚,这套口诀确实不是一遍就可以记住。   一遍说完,罗多肃然道:“我再说一遍,你能记住多少,就看你有多大的缘分了!”   楚欢深吸一口气,抛去一切思绪,聚起精神,微微点头。   罗多当下又说了一遍,楚欢闭着眼睛,将罗多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中,等到罗多说完,楚欢却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罗多含笑道:“你记住多少了?”   楚欢也不说其他,当下低声将罗多传授的口诀重复了一遍,罗多听他念完,显出欣慰之色,笑道:“你小子果然有些门道,一字不差!”   楚欢睁开眼睛,道:“前辈传授的口诀,深奥精妙,但是对在下来说,许多地方却是生涩难通,不好领会!”   罗多淡淡笑道:“你若是现在便能将这套口诀领会,那便连神仙也比不上你了。当初为了将这套口诀融会贯通,我是花了十六年的时间,你却想在顷刻间理解,当真是异想天开!”   “十六年?”楚欢大吃一惊,变了颜色,当初《乾元法》花了楚欢不过半年时间便即通晓,楚欢便已经觉得十分艰难,实在想不到这区区几百字的练气口诀,竟然耗去了罗多十六年的光阴,皱起眉头,难道说这罗多的智商太弱,一套法门要花费十六年?   罗多却似乎瞧出楚欢心思,嘿嘿笑道:“你小子的心思,我看得出来,不过以我估算,以你的智慧,要想全盘领悟,只怕要花上二十年。”   楚欢心中不以为然,只是笑了笑,问道:“罗前辈,你传授的这套法门,可有名称?”   罗多想了想,终于道:“《龙象经》!”   “龙象经?”   罗多也不多做解释,道:“你不必强求一时间便将口诀完全理通,我也不会解释给你听,这套口诀,只有你自己慢慢领悟出每一句话的含义,对你才有极大的裨益。口诀三百二十个字,每四十个字便是一道吐纳之法,共有八道,无法跳跃,每一道习圆满,你才有能力循序向上修习……等到你习练到第八道,倒也勉强可以跻身十品高手了!”   楚欢又是一怔,他心中始终记着那三百二十个字,蓦然觉得,这几百个字,一开始的涵义却也不是难以理解,正如罗多所言,越到后面,越是生涩难通,如此看来,这套吐纳法门确实是越往后面越难习练。   罗多站起身来,凝视楚欢片刻,终于道:“言尽于此,我也不与你多说了,只盼你苦心修习,好好保护身边的人!”   他转身便要离开,楚欢急忙道:“罗前辈,承蒙教授武功,感激不尽,可是……在下敢问一句,前辈为何如此垂爱?”   罗多也不回头,沉吟了一下,才道:“我说过,我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瞧着你对眼,传你一套功夫,也算不得什么。不过你可要记住,你我从未见过,我也从未教过你的功夫,至若罗多,世间也从无此人!”   楚欢皱起眉头,罗多的这个解释,当然不能让楚欢理解。   “你用什么兵器?”罗多忽然问道。   楚欢想了想,才道:“刀!”   “大刀看刃,习练大刀之人,皆以为刀刃乃是大刀最利之处,所以刀刃的功夫,就有劈、斩、撩、抹、刺、压、挂多种。”罗多缓缓道:“但是如果刀背、刀身、刀萼、刀柄都算打击对方的利处,那就会出现无穷变化,难以尽数。单手看手,双刀看走,但是若双手使单刀,看手又看走,既有力道,又有灵便……善于利用腕指,单刀在双手间游走如一,想来威力会增加数倍……!”说到此处,罗多哈哈笑起来,再不多言,身形如鬼魅,往前疾走,眨眼间便没了踪迹。   楚欢伫立当地,罗多这番话,却是发人省醒,只是此人来无影去无踪,转瞬即逝,四下里空荡荡一片,冷清无比,就似乎罗多从没有出现过。   第一四一章 多了丫鬟   楚欢回到正气堂,离天亮依然有短时间,他回到屋中,手臂上的伤口依然有些刺痛,弄了些清水清洗了一下,然后自己找了干净的布巾包扎好。   今夜的事情,他自然不会让别人知道。   屋内十分安静,楚欢平心静气,坐在椅子上,又在心中将罗多传授的口诀默念了几遍,牢记在心头。   罗多声言这《龙象经》分为八道,每一道的口诀不过四十个字而已,当下又在心中将第一道的四十个字默念一遍。   这第一道的四十个字倒也不难,若是普通人,只怕难以理解,但是楚欢曾经也学习过吐纳之法,所以对这入门的四十个字,倒也大致能够理解。   所谓的练气,最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呼吸,而属于则是吐纳之法。   普通人偶尔深呼吸,保持呼吸的顺畅,对身体也是有极佳的帮助,很早之前,便有一群人发现到了这一呼一吸之间对人体的巨大益处,由此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研究,创造出了诸多玄奇的吐纳之法。   人的身体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玄妙之源,吐纳之法一旦得当,对人体机能确实起着改善效用,甚至能够突破正常人的人体之极限。   楚欢按照《龙象经》的入门口诀,开始吐纳,一开始倒也很是顺畅,但是仅仅片刻间,就感觉到胸口一阵憋闷,竟是产生了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他吃了一惊,手捂着胸口,屏息小片刻,那憋闷之感才渐渐消去。   这时候想起罗多的话,初练《龙象经》,由于《龙象经》的吐纳之法与楚欢之前修炼的《乾元法》大不相同,气息周游的经脉顺序更是有着天壤之别,所以会出现不适之症。   如此看来,修习《龙象经》之时,胸口出现的憋闷,恐怕就是罗多所说的不适之症了。   到现在为止,楚欢也不知到罗多为何要传授自己《龙象经》,颇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从罗多当时的态度来看,罗多显得十分郑重且谨慎,绝非心血来潮。   他也曾闪过那么一丝念头,这罗多半夜三更找上自己,然后传授自己功夫,是不是隐含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转念一想,只觉得这个可能性太小,正如自己之前所想一般,自己与罗多之间的武道修为差距相差太大,罗多要对付自己,犯不着这样多费周折。   他平息片刻,又开始按照《龙象经》的法门吐纳,这一次依然如刚才一样,胸口一阵憋闷,楚欢知道,武学之上,总会存在着一些难关,说不定坚持一下便能够突破过去,当下便强自忍住,一面按照《龙象经》平缓吐纳,一面忍着胸口的憋闷。   但是随着自己的吐纳,胸口的憋闷之感越来越剧烈,呼吸急促起来,无法顺畅吐纳,而且胸口的憋闷,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楚欢心中大惊,知道不能硬闯过去,急忙收息,此时却已经感觉自己的额头满是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此时明白,这《龙象经》果然非比寻常,这入门功夫便极其难练,自己现在甚至在门前就被挡住,由此亦可见,《龙象经》后面的修习,那该当时如何艰难。   罗多说他花了十六年才领悟《龙象经》,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楚欢正喘息间,门外传来敲门声,便听到白瞎子的声音道:“楚兄,屋里灯还亮着,是否还没睡?”   楚欢过去打开门,却见白瞎子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道:“楚兄,厨房里做了面条,我瞧你这边灯亮着,想来还没歇下,所以给你送来一碗,你乘热吃吧!”   楚欢接过面条,这白瞎子看起来是粗人,倒也细心。   坐了下去,白瞎子微皱眉头问道:“楚兄,灵珈师太去了,如莲姑娘接下来该如何安顿?”   楚欢喝了一口面汤,身上一阵热腾,放下碗筷,道:“我已经答应灵珈师太,日后会帮她照顾如莲,如莲也已经答应,等到灵珈师太火化之后,我和如莲会带着骨灰回去府城,找个时候将骨灰放入佛塔之中,至若如莲……!”他想了一想,叹道:“暂时便住在我那头吧,好在我那屋子宽敞,多出一个人倒也无妨。”   白瞎子道:“如此便是极好了。”顿了顿,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是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楚欢见白瞎子显出犹豫之色,笑道:“白兄,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白瞎子想了想,终于道:“楚兄,是有一件私事儿要与你商量……只怕有些难为你,所以……所以不好启齿……!”   楚欢似乎明白什么,微笑道:“白兄,你我虽然相交不久,但白兄是个性情中人,也帮了我不少……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只要楚欢力所能及,不会推辞!”   白瞎子有些尴尬道:“楚兄,白瞎子四十岁的人了,到如今一事无成,说起来在这县城算是一号人物,但是归根结底,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一方地头蛇而已……!”   楚欢笑道:“白兄是要进入禁卫军?”   白瞎子一怔,立刻起身来,向楚欢拱手道:“楚……楚卫将,白瞎子也是有祖宗,也想光宗耀祖,今日厚着脸皮,只盼楚卫将能够扶助一二。”   楚欢道:“我这卫将,如今也只是有名无实,白兄跟着我,未必能够有很好的前途,说不定还会时常处于凶险之中……这县城虽不大,但丰衣足食,白兄又何必与我一起面对未知的前程?”   “不管前程如何,白瞎子日后愿意跟随楚卫将左右。”白瞎子正色道:“哪怕日后真的遇上祸事,白瞎子也愿意随同楚卫将一同担待。留在县城,固然衣食无愁,但是白瞎子也是七尺男儿,也想活的痛快一些!”   楚欢站起身来,道:“白兄,你能信任楚欢,楚欢感激。这样吧,此事你再考虑一阵时间,若是真的下定决心,再和我说,你毕竟有家有业……不能只凭一时的冲动。”   白瞎子正要说话,楚欢已经摆手道:“你不必多说,再想一想,等你真的决定了,再与我说!”   “既然如此,白瞎子先行谢过。”白瞎子拱了拱手。   灵珈师太的尸首在正气堂停放了三日,如莲寸步不离,到了时辰,楚欢这才劝慰如莲,将灵珈师太的遗体就在正气堂内火化,找了骨灰坛子,将灵珈师太的骨灰存放其中。   办完灵珈师太的丧事,楚欢也不在县城多做停留,只是抽空去看望了舅爷李夫子一趟,少不得买些酒水糕点过去。   他自然不会对李夫子说是前来县城办理丧事,只是专程过来看望,随后便让人雇了车子,如莲乘车,一行人返回了府城。   因为灵珈师太有遗嘱,如莲虽然觉得跟随楚欢会增添楚欢的麻烦,但是却也没有违抗,楚欢知她心情不好,时常安慰几句。   这日黄昏时分,便即返回了府城,马车停在楚欢宅子外面,胖柳非常麻利地上去敲门,开门的自然是素娘,见到胖柳腰挎大刀,有些害怕,真要关门,却瞥见楚欢过来,这才松了口气,打开了门,却瞧见马车中走下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来,十分纳闷。   如莲此时穿着小棉袄,头戴帽子,眉清目秀,皮肤白皙,一看就是个小姑娘,素娘看着如莲感觉奇怪,如莲见到素娘,却有些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楚欢已经笑道:“如莲,这是你素娘姐,以后就要住在一起,她待人极好,不要害怕。”   素娘一时糊涂,什么住在一起,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只是这时候也不好多问,楚欢付了车钱,又让胖柳和王涵暂且回去,临去之前,少不得给了一些银钱,只说让他们去好好吃上一顿。   胖柳很是欢喜,他此前已经见识过楚欢出手大方,不是小气之人,此时掏出银钱,足够大吃大喝几顿,心中只觉着日后必定都是好日子,与王涵欢天喜地去了。   倒是素娘见到楚欢掏出不少银钱给胖柳二人,心中疼了一下,暗中责怪楚欢出手太过大方,不知道锅是铁打的。   进了门内,如莲四下里看了看,脸上依然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此时楚李氏已经出来,见到楚欢,自是欢喜,可是看到多出一个姑娘来,却是十分的疑惑,但是她虽然出身贫寒,却热情好客,既然是楚欢带回来,总归是客人,上前拉着如莲的手,柔声道:“这是哪家姑娘,长的秀气……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如莲见楚李氏温和慈祥,心中一暖,畏惧之心小了些,轻声道:“我叫如莲,今年……今年十五……阿弥……!”她差点唱出佛号,但是陡然间想起灵珈师太的遗嘱,又想起楚欢的交代,这一声佛号只唱了一半便即打住。   “阿米?”楚李氏耳朵倒不聋,见如莲说了一半没说下去,奇道:“姑娘,你说什么?”   如脸顿时小脸憋得发红,楚欢已经上前笑道:“娘,你别吓着如莲。”当下扶着楚李氏回到屋中,轻声道:“如莲姑娘遇到了难处,要在咱们这里住下,以后还要娘照顾着。”   素娘在一旁瞧着,满腹疑云,心里有许多许多的问题,可是一时却也没有机会去问。   楚李氏听说如莲遇到难处,忙道:“这屋子大的很,住在一起也有照应。”拉着如莲的小手:“这丫头手冻得发凉,来,到婆婆屋里去,那里生着炉子,暖和得紧。”   楚李氏表现得十分亲热,如莲何曾得到过如此温柔的对待,心中感动,对楚李氏大生好感,竟是很听话地跟了过去。   素娘见如莲被楚李氏带进去,这才轻手轻脚走到楚欢身边,探头往那边望了望,轻声问道:“二郎,她住在我们家?”   楚欢点点头,笑道:“素娘姐,这事儿我还要与你商量……!”   素娘心中想道:“人都带回家了,还说和我商量。”但是面上却显出疑惑之色道:“她是谁啊?我以前都没见过。”   楚欢路上也想过,如果对家人说如莲是尼姑,这种就会让家人感觉有些怪异,想好了说辞,低声道:“其实她身世很可怜。她的家乡遭了灾,和母亲相依为命,四处流浪,却又碰上歹人,母亲被土匪杀死,只剩下她一个人,举目无亲,我恰好遇上她,见她可怜,本来不想收留,但是心中又一想,你和母亲都是善良之人,如果是你们碰到此事,一定会带回家中收留,思来想去,所以这才带了回来……!”   素娘闻言,鼻子一酸,道:“当然要带回来的。她一个人没有地方可去,若是不收留,一个小丫头,更会生出许多凶险来。反正咱们家里房屋多,我现在就去给她收拾,对了,她还没吃东西吧?我给她收拾好房间,马上就给你们做饭去……!”   素娘也是穷苦人出身,自然能够洞悉穷人的苦难,当初她也是与楚李氏相依为命,吃过许多苦,此时楚欢说起如莲遭遇,让素娘感同身受。   楚欢心中感叹,无论如何,素娘的心地终究是十分的纯善,自己迫不得己这般说,也是善意的谎言,柔声道:“素娘姐,辛苦你了!”   他声音温柔,素娘脸一热,便要去收拾房间,楚欢却已经叫道:“素娘姐,你等一下!”   素娘回过头,好奇问道:“怎么了?”   “莫名其妙收留一个人回来,日后也多费周折解释。”楚欢低声道:“日后若是有人说起,就说是咱们买的一个丫头。”   “丫头?”素娘眨了眨眼睛,甚有风情。   她如今的衣着不比往日,往日穿着朴素的粗布衣裳,就有几分风情,如今穿上锦袄,而且梳洗干净,长发如花朵般盘在头顶,一张白净的脸上,杏眼桃腮,眉黛弯弯,五官虽然称不上精致,却也美丽得很,配上熟透了的女人娇躯,充满了成熟女人的迷人风情。   “大户人家都会有伺候主人的丫鬟。”楚欢道:“以后对外就说如莲是买来伺候母亲的丫鬟,也免去许多的麻烦。”   第一四二章 四口之家   素娘疑惑道:“会有什么麻烦?”陡然想到什么,低声问道:“二郎,今天那两个跟你回来的是什么人啊?他们身上都挂着刀,真是吓死人了。”   素娘毕竟是长嫂,楚欢却也不好什么事情都瞒她,而且有些事情素娘迟早也会知道,沉吟了一下,才道:“那两位都是禁卫军的人……!”担心素娘听不懂什么是禁卫军,干脆道:“他们都是当兵的,是官府中人,以后都听候我的差遣!”   素娘一时没回过神,问道:“为什么要听你差遣?”   楚欢挠了挠头,笑道:“这个……我如今也是官府中人,是禁卫军的卫将!”   “卫将?”素娘疑惑道:“这官很大吗?”   楚欢道:“也不算很大,但是……仅以官职而论,似乎也不算太小,能管一些人!”   “那比起知县老爷,谁大谁小?”素娘忙问道,在她心中,知县老爷就是天大的官了,所以她想以知县的官位来衡量楚欢究竟有多大官。   楚欢见素娘俏脸上一副迫切的神情,心中有些好笑,想了想,才道:“知县是文官,我这是武将,真要比起来……应该不比知县小吧。”   素娘陡然捂住嘴,一脸惊讶,随即满脸狐疑之色,疑惑道:“二郎,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以前听人说过,要做大官,便要读书考功名,你……你又没有念过书,更没考中过功名,连秀才也不是,怎会当官?”心里只觉得楚欢是在逗她玩。   楚欢耐心解释道:“这当官有两条途径,一条途径就像你所说的,依靠考试博取功名,文状元武状元什么的,就是这条道,还有另一条道路,便是举荐。”   “举荐?”素娘眨了眨眼睛,兀自有些迷糊。   楚欢道:“就好比一个人很有本事,但是却没参加考试,但是被眼光很好的大官看见,便起用提拔,这就是举荐了。”   素娘这下子明白过来,蹙眉道:“是不是说你很有本事,被大官看中了,所以提拔你?”   楚欢笑了笑,道:“也可以这样说。”   素娘纳闷道:“二郎,你真有那么大本事吗?苏家提拔你,连当官的也让你做官……!”到了此时此刻,兀自不相信。   楚欢知道素娘心里纳闷,也不多说,只是笑笑,素娘又道:“我听人说,做了官,就是老爷……你现在是老爷了吗?”   “别听那些。”楚欢笑道:“便是再大的官,也是素娘姐的二郎!”忽地感觉这话有些古怪,却瞅见素娘俏脸也是一红。   素娘心中现在已经有些忐忑。   往日里只当楚欢是自己的小叔子,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感,但是现在感觉楚欢所说的似乎是真的,而且她也是见到两名佩刀的兵士送楚欢回来,愈发觉得楚欢所言是真,顿时便有些紧张。   她出身贫寒,小民百姓对官员本就有一种畏惧感,此是楚环成了一名官员,而且似乎比知县老爷还要大,这让素娘顿时拘谨起来,心中既是欢喜,又是忐忑,暗想:“二郎也能当上大官?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只是……只是二郎成了老爷,以后……以后我说话做事可要小心些,不能惹他生气……!”   她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楚欢见她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叫了一声,素娘也没有答应,又叫了一声,素娘回过神来,慌道:“老爷,什么……什么事?”   她心中想着楚欢成了老爷,口中却是情不自禁地叫出老爷来。   楚欢哭笑不得,只能摇头道:“没事,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素娘忙道:“我……我去收拾房间……!”像小猫儿似地,小跑离开,穿着锦袄,她小步子却是飞快,扭着屁股,一转眼就没了踪迹。   楚欢摇头笑了笑,素娘性子虽然刚烈,但是毕竟是出身小户,世面见得太少,遇上真正的大事或者大人物,就有些慌手脚。   到了母亲屋中,只见楚李氏正拉着如莲说话,如莲小脸憋得通红,低着头,也不敢多说。   楚欢知道虽然现在日子虽然比以前好过许多,但是对于楚李氏来说,这府城是个陌生之地,人生地不熟,又不像以前在刘家村可以与村民们说说话,在这里每日憋在屋子里,除了素娘还是素娘,也没个说话的人,如今多了一个小丫头住进来,也就等于多了一个说话的人,而且如莲长得干干净净,看起来也秀气,惹人怜爱,自然让楚李氏满心欢喜。   “这孩子怕生,不敢说话。”楚李氏见楚欢进来,笑眯眯道:“以后都要住在一起,就不要害怕。”   如莲见到楚欢进来,松了口气,楚欢已经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笑道:“如莲,楚大哥有件事儿要与你商量!”   如莲忙道:“楚大哥,你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楚欢道:“我方才和你素娘姐商议过,以后有外人问起,就说你是伺候我娘的丫鬟……!”   如莲立刻道:“楚大哥,我会好好服侍……服侍老妈妈,我以前服侍师……!”似乎觉得这话不该说,脸一红:“我以前伺候过人,洗衣服打扫屋子做饭我都会,有些不会的,我……我可以慢慢学!”她说的诚挚无比,楚欢屡次帮她,她对楚欢的感激无以言表,只盼有机会报答,莫说做丫鬟,便是最苦最累的事情,她也心甘情愿去做。   楚李氏却责怪道:“二郎,你怎能让丫头当丫鬟?咱们又不是大户人家,而且娘也不用人伺候……!”   楚欢忙摆手道:“娘,如莲,你们可不要误会。”向如莲道:“如莲,楚大哥不是让你做真的丫鬟,只是以后有些事情对外人解释起来难免有些麻烦,这般说会简单得多。家里就我们四个人,以后楚大哥会将你当做是我的亲妹妹,我娘也是你娘,你懂我的意思吗?”   如莲点点头,小声道:“如莲明白了,楚大哥,谢……谢谢你!”   楚李氏也笑起来,道:“就是这样了。”握着如莲的手,柔声道:“丫头,以后我就是你娘,咱们在一起过日子。”   楚欢起身来,道:“娘,你要有话何如连说,回头有的是时间,我先带如莲过去看看房间,素娘姐在帮她收拾!”   “我自己会收拾。”如莲急忙起身来。   楚欢温和一笑,领着楚欢出了房间,才压低声音,将方才编出来的身世告诉如莲,如莲显出为难之色,怯生生道:“楚大哥,这……这岂不是说谎话吗?阿弥陀佛,佛门子弟戒妄语……!”   楚欢肃然道:“如莲,你现在已经暂时还俗,不是佛家子弟,你可知道?”   如莲一怔,随即微微点头,神情看上去有些黯然。   楚欢叹了口气,柔声道:“楚大哥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都是为了你好……!”   如莲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楚欢,郑重点头道:“楚大哥,如莲明白,你都是为如莲好,以后别人问起,我都这样说,不会让人知道我是佛门子弟。师傅让我听你的话,我会好好听话的。”   楚欢见她楚楚可怜,爱怜之心顿起,温言道:“这就好。你放心,灵珈师太让我照顾你,我就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受委屈。”忽地想到什么,问道:“对了,灵珈师太的骨灰坛在你身上?”   “在!”如莲捧着胸口:“在我怀里。”   楚欢轻声道:“回头我去打听一下,找个时日将骨灰坛子放进佛塔之中,你看可好?”   如莲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楚大哥,我以前在庵中听她们说,若是人死去,对着骨灰诵经八十一日,便能帮着亡魂渡过八十一遭劫难……所以……!”她低着头,不敢说下去。   楚欢轻声道:“你是想对着灵珈师太的骨灰坛诵经?”   如莲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灵气十足:“楚大哥,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楚欢知道这是她的心愿,在外人看来有些荒谬,但在如莲看来,她这是帮助灵珈师太渡劫,欣然道:“你有自己的房间,只是回头要好生供奉着,若是她们问起,你就说是你母亲的骨灰……你明白我的意思?”   如莲本以为楚欢不会答应,毕竟家中放着骨灰,总是不大吉利,见楚欢答应,又是欢喜又是感激,连连点头道:“我知道的,楚大哥,你放心,我不会乱说话。”   此时素娘已经扭着小蛮腰过来,看到如莲,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含笑道:“如莲妹子,你来看看,我帮你收拾好了,有些简陋,缺什么东西你告诉我,回头我去为你置办。”   如莲忙道:“谢谢……谢谢素娘姐!”   素娘笑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不要这样客套。”过来牵着如莲的手,去看房间。   晚上吃饭之时,素娘为了表示欢迎新成员,倒是做了几道好菜,如莲是出家人,却不吃荤,素娘有些奇怪,心中暗想:“难道我做的菜不好吃?”   素娘的心思,楚欢一眼就能看出来,笑道:“素娘姐,如莲天生不吃荤,只吃素菜。”   素娘“哦”了一声,心中大是奇怪,觉着这天下之事还真是无奇不有,这鱼肉可比青菜好吃多了,怎地会有人不喜欢鱼肉。   吃饭之时,如莲很是腼腆,小口小口吃饭,素娘偶尔看看,却发现如莲的总做很优雅,而且这丫头年纪虽小,长相却是很清秀俊俏,心中陡然想起一事,暗想:“吕道长说二郎有桃花劫,难道……难道应在如莲身上?”随即又想:“她年纪这样小,和二郎相差六七岁,应该不会?”又想:“可是我听人说,有许多年纪相差极大的男女也能成婚的?”她心中胡思乱想,旁人自然毫不清楚她的心思。   陡然间又想起楚欢已经做了官,吃饭之时,也就时常情不自禁地偷瞥楚欢,见楚欢脸庞棱角分明,越看越好看,心中暗想:“这便是做老爷的吗?可是和以前的二郎一样,也没什么不同啊?唔,他们常说见到老爷要行礼,要不然就是大不敬,那么我以后是不是要向二郎行礼?但是我是二郎的长嫂,是老爷的嫂子,那……那还用行礼吗?”心中矛盾不已,打定主意,回头到街市上买菜的时候,找个人探探话风,要做到心里有数才成。   她禁不住又瞥了楚欢一眼,却见楚欢也想自己看过来,顿时心惊肉跳,低下螓首,埋头吃饭,隐隐感觉耳根子发烧。   楚欢却是疑惑的紧,这阵子素娘的反应总有些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第一四三章 勇猛的美娇.娘   这一晚素娘上半夜一直没有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腹心事,直到下半夜实在撑不住,在迷迷糊糊中睡去,翌日天刚蒙蒙亮,她便起身来。   她习惯了早睡早起,便是昨晚睡得晚了,第二天早上也是早早起来,穿上衣服出了房,却见到屋里一个影子晃动,定睛细看,竟是如莲一大早已经起来在扫地,素娘急忙上前,道:“哎哟,你个小丫头,怎地这么早就起来,这些事儿用不着你做。”   如莲道:“素娘姐,你起来了?我……我会扫地的。”   “不用不用。”素娘接过扫帚,道:“昨晚二郎说你不吃荤,家里也没有新鲜的素菜,你要是愿意,洗刷一下,随我去街上买些蔬菜回来。”   如莲忙道:“好。”   两人梳洗完毕,素娘挎了菜篮子,便领着如莲上街买菜。   菜市就在隔条街,路途不远,素娘虽然来府城不久,但是对旁边这条街却已经熟悉,已经知道一些铺子的所在。   冬日里其实也没有什么时鲜蔬菜,不过倒也有豆腐、冬笋、芹菜、胡萝卜这些素菜,路上素娘倒也十分关护如莲,直问昨夜睡的好不好,还缺什么。   素娘本就是个心热的人,如莲一开始对素娘还有些害怕,素娘笑眯眯地嘘寒问暖,让如莲心中热乎乎的,只觉得这个素娘姐真是一个好人。   素娘有楚欢给的几十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对于素娘来说,自己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阔绰人了。   到了街上,虽然天色尚早,但是已经人来人往,如莲有些怯生生地跟在素娘身后,到得一处豆腐铺子前,素娘已经上前去道:“给我来两块豆腐……!”   “好勒!”里面答应着,捡了两块豆腐,用纸包包起来,递给素娘,素娘付了铜钱,接过豆腐放进篮子里,还没转身,便听到身后传来尖利的声音叫道:“哎哟,你这小丫头片子,没长眼睛吗?”   素娘回头,只见如莲神色慌张,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只见一位穿着红色锦袄的妇人正冷眉竖眼地盯着如莲,身边跟着两名丫鬟,早有一名丫鬟上前来,指着如莲骂道:“你这小蹄子,撞了我家夫人,还不跪下道歉?”   如莲怯生生道:“不是……不是我撞上去的,是……是她……!”   那妇人一副尖尖脸,虽然长相不丑,但是一看就是刻薄相,拉下脸,道:“臭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撞了你?还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当真委屈你了?”   素娘火冒三丈,两步上前,一把将如莲拉到身后,抬手将腮边青丝捋到耳根后面,冷笑道:“仗着人多欺负人是不是?”   那妇人一怔,随即怒道:“你又是什么人?敢来多管闲事?”   “这是我妹妹,你欺负她就是欺负我。”素娘是从刘家村久经战阵的,吵架也不在少数,一手提菜篮子,一手叉腰道:“先不说是不是我妹妹撞了你,就算真的是,向你说声对不起也就是了,还需要跪下道歉?你当你是谁?”   旁边顿时围了不少人,那卖豆腐的商户瞧见那尖脸妇人,已经赔笑道:“这不是陈夫人吗?陈夫人,你消消气,她是乡下来的,你别和她一般见识。陈夫人是要买豆腐,我这就给你挑几块好豆腐!”   这人显然认识尖脸妇人,虽然好像说和,但是话里却贬低了素娘,捧着尖脸的陈夫人。   素娘瞪了卖豆腐的一眼,陈夫人却已经轻蔑地笑起来:“原来是乡下来的乡巴佬,怪不得没规矩,也懒得很你们这些泥腿子见识。”   这陈夫人欺负如莲,就让素娘心里不舒服,此时更是贬低乡下人,这让素娘心中火起,冷笑道:“乡下人又怎么了?也是两个眼睛两只手,还比你低一等不成?瞧你这幅样子,也不像是个守规矩的人。”   “你……你说什么?”陈夫人气极:“你这个狐狸精,再说一句试一试?”   素娘长相俏美,如今生活在府城,不比以前在乡下,出门的时候也是打扮一番,看上去妩媚动人,颇为美艳,这陈夫人见她长相美丽,这才骂她“狐狸精”。   论起吵架,素娘可绝不输于一般人,冷笑道:“就算是狐狸精又怎样?凭你这呆瓜脸,想做狐狸精也做不成。也不回去照照镜子,你这幅样子,还有脸到街上来显摆,也不怕丢人。”她一拉如莲的手,道:“走,和这种丑妇说话都累得慌,咱们不理她!”   陈夫人脸上气得发青,她对自己的相貌十分在乎,从没有人敢说她长的丑,而且素娘当着一群人骂自己是“丑妇”,颜面无存,听到旁边已经有人偷偷发笑,陈夫人怪叫一声,忽地往素娘扑过来,叫骂道:“给我打死这个骚狐狸!”   素娘何等高明,她虽然也是女人,但是从小就操持家务,力气比之陈夫人要强出一大截子,陈夫人扑上来,素娘一闪,随即顺手一推,陈夫人扑了个空,又被素娘推动,一下子跌倒在地,痛得怪叫一声,四周立时响起一片哄笑。   如莲惊慌道:“素娘姐……!”   素娘冷笑道:“不要怕,有我在。”她一招破敌,信心大增,再加上护持如莲,让她一瞬间升起极大的责任感。   不远处,两名佩刀差官靠近过来,看到这一幕,一人低声道:“咦,那不是楚卫将的家人吗?怎地与人起了争执?”   另一人瞅了瞅,道:“果然是。”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分到楚欢部下的王涵和胖柳,一大早本来要往楚欢那里去听候差遣,路上却遇到了这么档子事。   胖柳瞅了瞅地上的陈夫人,皱起眉头道:“这好像是陈牙将的婆娘。”   王涵面不改色道:“你认识?”   “以前见过一次。”胖柳小声道:“这女人泼辣得紧,陈牙将在军里算是一条好汉,但是在家里,却十分惧内,许多人说起这事儿,暗地里都笑话陈牙将。”   王涵低声道:“你说这事儿咱们管不管?”   “你要管?”   王涵点头道:“不错,我准备管。”   胖柳有些吃惊道:“那你帮谁?”   王涵很古怪地看了胖柳一眼,反问道:“那你说我该帮谁?”   胖柳呵呵笑道:“当然是帮卫将。”   “那不就得了。”王涵握着刀斌,跃跃欲试,胖柳拉住他胳膊,压低声音道:“老王,这可是陈牙将的夫人,你要是帮楚卫将,可就……可就得罪了陈牙将!”   王涵摇头道:“管不了那么多。如今咱们跟着楚卫将,就是楚卫将的人,楚卫将的家人被人欺负,咱们做部下的难道只知道明哲保身不予理会?”他往前踏出一步,似乎要冲过去,低声道:“真因为陈牙将身份不低,这时候我出头,楚卫将才会感觉到我的忠心,以后一定会对我另眼相看的……咦,胖柳,你这是干什么,你……!”   胖柳没等他多说,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   这边陈夫人的两个丫鬟见夫人被推倒,都是叫了起来,一起往素娘扑过去,围观众人见到,都是好笑,只觉得女人当街打架,还真是大开眼界。   素娘见到两个丫环扑过来,“蹭”的一声,竟然掏出一把剪刀,往前指出,凶巴巴道:“你们要是过来,我扎死你们!”   四周众人皆惊,想不到素娘竟然是如此强悍,谁也想不到,如此娇滴滴的美娇.娘,竟是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剪刀亮出,两个丫鬟不敢上前,此时却听得一个粗重的声音道:“都在这里做什么?大庭广众,聚众斗殴吗?”   说话间,胖柳已经威风凛凛地站出来。   素娘瞧见胖柳,只觉得十分面熟,很快想起来,便是昨夜敲门的家伙,那陈夫人似乎也认识胖柳,已经叫起来:“柳校尉,这骚狐狸精动手打人,快将她抓起来。”   胖柳冷冷看了陈夫人一眼,也不理会,却是笑眯眯到得素娘面前,恭敬道:“大妹子……不不,大姐,出了什么事儿?谁欺负你不成,怎地还掏出剪刀了?”   胖柳如此恭敬,四下里众人一时发懵,觉得匪夷所思。   素娘指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陈夫人:“她当家撒泼,欺负我妹子,还先动手打人,我迫不得已才还手,你说该怎么办?”   “骚狐狸,你胡说八道。”陈夫人骂道:“柳校尉,你可不要相信这骚狐狸的破嘴……!”   “住口。”胖柳神威凛凛冷喝道:“陈夫人,你好歹也是牙将夫人,说话怎地如此不知检点?就凭你出口骂人,谁是谁非就是一目了然。”他盯着陈夫人:“你的名声也不是没人知道,就是撒泼打浑的泼妇,如今还欺负到这位大姐的头上,当真以为这云山府城是你一个人的吗?”   那陈夫人想不到胖柳会对她如此呵斥,一时间怔住,半晌才回过神来,厉声道:“柳校尉,你……你骂我是泼妇?你……你好大的胆子,你……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气的浑身发抖。   胖柳大声道:“我当然知道你是陈牙将的夫人,但是就算陈牙将在这里,我也是这句话。你仗着是陈牙将的家眷,竟敢在这里撒野,这是在败坏陈牙将的名声。”   陈夫人气得差点晕倒过去,身体摇摇晃晃,两名丫鬟已经扶住,陈夫人抬起手,指着胖柳,有气无力道:“你……你记着……!”再不多言,带着丫鬟离去。   胖柳心中有些突突,毕竟今日出头,恐怕真的要得罪陈牙将,四周众人见没有好戏看下去,也都散了。   素娘心里此时却有些得意,人无论身处何种地位身份,都会有自尊心,胖柳是官府中人,今日当众出面为她说话,这让素娘的自尊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素娘虽然见识不多,但却是个聪明的女人,胖柳今日为何帮她,她心知肚明,确定楚欢所言非虚,这胖柳果真是楚欢的部下。   这胖子肯定是看在楚欢的面子上,所以才主动出头维护自己。   一时间素娘有些飘飘然,只觉得身后有楚欢,日子果然过得十分惬意。   -----------------------------------------------------------------------   PS:加更一章,求红票,求收藏,感谢揭阳人、小猪快跑、艳墨、国宝I熊猫、dyhp等好朋友的捧场,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四四章 从此惧   楚欢也是很早就起来,素娘和如莲在屋外的动静,他其实也听见,本想出门打个招呼,但是又一想,日后大家要住在一起,如莲长时间要和素娘相处,两人总要有个单独相处的开始,听素娘要领着如莲出门买菜,倒也是欣慰。   其实他心中清楚,莫看素娘有时候冷着脸对人,但是她是真正的刀子嘴豆腐心。   素娘和如莲出门之后,楚欢却是盘膝坐在床上,若无特殊情况,楚欢很少间断每日清晨起来之后的吐纳修习。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实际上对于习练吐纳之术的人来说,早上吐纳对于增益补元效果最为明显。   《龙象经》尚未踏入第一步,被堵在门口,但是正因为太过困难,楚欢反倒觉得《龙象经》很有门道。   他静下心神,盘膝坐在床上,《龙象经》第一道的四十个字在他脑海中划过,他双手横于胸前,按照《龙象经》法门再次吐纳。   相比起前几次,这一次胸口憋闷的感觉似乎来的晚了些,但终究还是过来,楚欢依然是强自撑住,直到那种窒息感已经无法忍耐,他才快速喘气。   休息了一阵,等到胸口的感觉舒适下来,楚欢再次吐纳,如是再三,也不知过了多久,楚欢整个身上已经渗出一层汗水来。   他知道修习功夫不能连续强撑,等到呼吸顺畅之后,起身穿衣洗刷,刚刚收拾好,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王涵和胖柳却已经过来报到。   楚欢见到两人,笑道:“其实你们也不必往我这里来,这样十分辛苦,回头我去和统制大人说,你们平时在衙门就可以,若是真的要用人,我再调你们帮忙。”   胖柳已经抢着道:“楚卫将,统制大人既然让我二人听你调遣,我们定会效犬马之劳。我和老王甘心听候大人差遣,若是大人让我们回去,统制大人还以为我们不称职,那个……那个总是不好的。”   楚欢笑道:“既然如此,以后也不必来我这边,我如今在苏府办事,你们真要愿意,每日里往苏府去办事就成。”   王涵和胖柳毕竟是禁卫军中的人,每日里挎着个刀往自己家中来,总是有些不妥,被隔壁邻居看见,素娘日后也不好与领居打交道。   胖柳还要说什么,王涵已经拱手道:“属下遵令!”   胖柳也急忙拱手,神色却有些古怪,似乎有什么想说却不敢说出来,楚欢眼尖,自然看的清楚,问道:“柳校尉有事?”   胖柳急忙上前两步,笑眯眯道:“大人,方才在街上……出了一桩事儿……!”他今日帮素娘解围,只觉得立了功,心里憋不住话,只想早些告诉楚欢,让卫将大人夸赞两句。   楚欢“哦”了一声,胖刘辩迫不及待地将方才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不漏过一个环节,其中着力点出陈夫人是陈牙将的老婆,自己不畏惧陈牙将比自己官职高,义无反顾上前帮助素娘,说到动情处,更是大声道:“莫说是牙将夫人,便是总督夫人、诰命夫人,如此欺辱卫将的家眷,我胖柳那也是不答应的,人立于天地,要有正气……!”   楚欢含笑点头,虽然没有出口夸赞,但是他脸上满意的笑容,已经让胖柳大为振奋。   胖柳说话间,素娘已经领着如莲回来,见到楚欢和两名带到将官在说话,素娘用屁股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一紧,竟有些发慌,往旁边绕了绕,就好像身后有鬼追着,拉着如莲风一般回到屋子里,楚欢瞥见,暗暗好笑。   让胖柳二人先去苏府,楚欢这才回到屋中,往后院去,只见素娘正低声和如莲说着什么,听到脚步声,素娘回头,见到楚欢过来,心儿砰砰跳,竟是十分紧张。   她方才看到楚欢在两名校尉面前的样子,虽然和蔼,但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素娘只觉得二郎虽然还是那个二郎,但是感觉却已经大不相同。   “素娘姐,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要与你说。”楚欢平静道。   素娘心咯噔提起来,如莲也是冰雪聪明,知道楚欢找素娘是为了什么,以为楚欢要责备素娘,急忙道:“楚大哥,不是素娘姐的错,都是……都是因为我,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与……与素娘姐不相干!”   楚欢摇头道:“如莲……小妹,你不用多说,我心中有数。”转身往屋里走去,素娘心中忐忑不安,但还是跟着楚欢回了屋内。   她心里七上八下,以前楚欢在外面打架,她几次数落过楚欢,是想不到这次却是自己闹出事情来,虽然自己这边占了理,但心里还是不安。   跟着楚欢到了屋里,素娘有些畏畏缩缩,低着螓首,丰满的胸脯因为呼吸加快而上下起伏,很是胸猛,两只手交在一起,就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若是往日,她或许会镇定应对,但是不知为何,自从知道楚欢是官员后,她心里不自觉地生出畏惧感,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感觉为何来的这样快。   她先前在街上像一头母老虎,此时却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咪,却听楚欢已经问道:“今天有人欺负你?”   素娘抬头,看楚欢神色严肃看着自己,心中一慌,低下头,只“嗯”了一声。   “听说你拿了剪刀?”楚欢又问。   素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小声道:“她们人多些,所以……!”她现在正有些担心楚欢责备自己,虽说是长嫂身份,但是对方如今可是官老爷。   楚欢道:“以后莫要这样,你一个人,真要动起手来,只怕要吃亏,以后谁欺负你,你先忍着,回来告诉我,我去动手。”   素娘一怔,抬起头,奇怪道:“二郎,你……你说什么?”   “我说谁欺负你,我去揍他,不用你亲自动手。”楚欢柔声道:“你和她们动手,她们可有伤着你?”   素娘有些不相信,她本以为楚欢肯定会责怪自己在外面闹事,实在想不到楚欢还如此温言安慰,亦是没回过神,道:“你……你问我是不是伤着?”陡然缓过来,急忙道:“没有没有,她们哪里能伤到我,我手里拿着剪刀,她们不敢上来。”   楚欢温和一笑,柔声道:“没伤着就好。她们欺负你和如莲小妹,你既然有剪刀,就该扎伤一个,让她们长长记性。”   素娘听楚欢这是完全袒护自己,心里美滋滋起来,一块石头落地,娇笑道:“她们真要敢打,我也不怕用剪刀扎她们。”   楚欢呵呵一笑,心中却在寻思,素娘在外被欺负,在楚欢心中,无论素娘是对是错,他都会全力去维护自己的长嫂。   而且他也知道,素娘并不是无事生非之人。   他一番抚慰,其实就是消去素娘心中的不快和紧张,但是他也知道,如今身在府城,鱼龙混杂,自己固然要维护保护素娘,但是却也不能轻易与人结怨,素娘性子有些直,爱憎分明,自己若是一味维护,只怕这反倒让素娘胆子渐壮,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微一沉吟,才轻声道:“不过素娘姐终究是女人,动手打架的事儿,日后还是交给二郎,二郎不会让人欺负你就是。”   素娘聪明得紧,这话另一层意思,就是让自己日后凡事小心些,有些不悦,但是在楚欢面前,也不敢表现出来,轻轻“嗯”了一声。   等她回到后院,如莲急忙迎上来,怯生生问道:“素娘姐,楚大哥……楚大哥责备你了?”   “他不敢。”素娘低声道:“我是他嫂子,他哪里敢责备我,只是害怕我受惊,所以安慰我来着……!”   如莲这才放心,悄声道:“素娘姐,今天……今天可多谢你了……!”   素娘笑道:“都一家人了,别说这些见外话。放心吧,有素娘姐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   楚欢在家用过早餐,便来到苏家,他已经几日没有回来,当日陆世勋欺辱琳琅,次日一大早楚欢就去了县城,也不知琳琅现在心情是否恢复过来。   苏府大门敞开着,进了门,几名下人正在打扫院子,见到楚欢,都是含笑打招呼,楚欢也是微笑回应,进了正厅,只见琳琅一身纯白色的狐裘,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撑着脑门子,闭着眼睛,似乎正在休息,但是那种俏脸上,却满是疲倦之色。   听到脚步声,琳琅已经警觉,抬起头,见到楚欢,顿时露出笑容来,道:“你回来了?”   楚欢见琳琅的笑容有些勉强,显然是满腹心事,却不想让自己发现她难过,皱起眉头,走进过去,轻声问道:“大东家,事情过去了,就不要放在心上。”   琳琅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摇头苦笑道:“你以为我还在为陆世勋的事儿生气?那个卑鄙小人,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让我记挂到现在。”   楚欢奇道:“难道有其他麻烦?”   琳琅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却听脚步声又响起,苏伯已经急匆匆过来,见到楚欢,先是一怔,随即笑了笑,然后神色凝重道:“小姐,朱掌柜和马掌柜一起来了,是不是让他们进来?”   琳琅坐正身子,俏脸淡然一笑,道:“该来的总会来,我倒要瞧瞧,还有多少人要上门……你让他们进来就是!”   楚欢眉头又是一紧,听琳琅话风,来者不善啊。   -----------------------------------------------------   PS:感谢近卫_梦幻、policelisir、绅蓝、yuanjie9几位好朋友的破费捧场,多谢支持!   第一四五章 来者不善   琳琅让楚欢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很快苏伯就领着两位锦衣人进来,一高一矮,但都是年近五旬,琳琅见到二人进来,已经起身迎上前去,虽然知道来者不善,但她修养极高,还是盈盈一礼,道:“朱伯父,马伯父,琳琅未能出迎,还请勿怪!”   这两人都是拱了拱手,落座之后,苏伯令人上了茶,琳琅这才神情淡定问道:“不知两位伯父今日来此,有何指教?”   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高个子已经含笑道:“琳琅啊,听说最近你这里遇到了困难,所以我同马掌柜一通过来看看,看看是否又能帮上忙的地方。”   琳琅淡淡笑道:“承蒙朱伯父挂念,琳琅感激不尽。只是朱伯父所言的困难,却不知所指为何?”   马掌柜性子似乎直一些,道:“琳琅,说起来,我长乐坊与你们苏家合作不是一年两年,从我长乐坊开始做生意,边与你们苏家合作,也都是老熟人,有些歪头巴脑的话我也就不多说,听说你们苏家的酒坊快要出不来酒,却不知有无此事?”   琳琅面不变色,淡淡道:“和盛泉每日里都在做事,如何会有出不来酒这一说?”   马掌柜还要再说,朱掌柜已经抬手止住,笑呵呵地道:“无事便好,我们也是听人说起,所以过来询问一番,还是关心你而已!”   琳琅浅浅一笑,并不说话。   两位掌柜见琳琅不说话,又互相看了一眼,朱掌柜才抚着胡须笑眯眯道:“琳琅啊,今日过来,乃是要与你商量一件事情。”   琳琅微笑道:“朱伯父有何指教,琳琅静听教诲。”   朱掌柜含笑道:“是这么一回事。我吉祥酒楼今年生意不差,所以等过了年,准备再经营两家分店,将生意做得更大一些!”   琳琅道:“这是好事,琳琅现在这里向朱伯父道喜了。”   朱掌柜呵呵一笑,旁边的马掌柜却似乎有些不耐烦,却又不好打断,只是在旁冷着脸坐着,目光瞧见对面的楚欢大咧咧坐着正盯着自己,马掌柜皱起眉头,却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去,望向厅外。   “这生意大了,所需的酒水自然更大。”朱掌柜笑道:“琳琅啊,这些年来,承蒙你们苏家关照,每年可以从你们这里得到六十坛竹清酒,而且其他上等酒水大加供应,我心中是十分感激的。”   琳琅平静道:“家父当初在云山府经营生意,两位伯父鼎力相助,正因如此,家父定下了规矩,便是酒坊里酿出的竹清酒再少,却也要保证你们八大酒楼每年都能从这里拿去六十大坛酒。和盛泉的大坛,每年只出产两千坛,每坛也不过六十斤装,要面对整个云山府的酒市甚至是周边的酒庄,但是这些年来,我们和盛泉的竹清酒便是再紧俏,却也按照家父定下的规矩,以最低廉的价格每年向你们八家酒庄供应四百八十大坛,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楚欢在旁听见,心中一算,也就是说,这两位商人不说从苏家购进的其他美酒,单竹清酒就是三千六百斤,而竹清酒在市面上的价格不菲,一般的商人从苏家批购竹清酒再卖出去,每斤也能挣上四五钱银子,而眼前这两位每斤五钱银子那是铁定能挣到,三千六百斤竹清酒,每年就是两千两银子的进账,这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   朱掌柜笑呵呵道:“琳琅说的不错,你们苏家信守承诺,在酒界那是出了名的,所以咱们八家也素来只照顾你们的生意。”   琳琅淡然一笑,道:“八大酒楼照顾我苏家的生意确实不错,但是凭心而论,我苏家的酒水享誉云山府,八家酒楼能够生意红火,我苏家的名声想必也是帮了你们不少!”伸手将腮边青丝一撩,娇媚动人:“就说朱伯父,当年家父来云山府,得到朱伯父照顾,所以家父在后面帮着朱伯父经营起酒楼,短短八年,朱伯父的吉祥酒楼已经成为云山府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在云山府上百酒家名列前茅……马伯父的长乐坊当年连遭重创,几乎要关门大吉,也是家父提供竹清酒,这才转危为安,却不知两位是否还记的这些往事?”   马掌柜一直看着外面,听到这话,转过头来,道:“这些事儿,你不说我们也都记着。”   楚欢在旁此时却听得明白,想来苏家在云山府有八家极好的合作伙伴,而这八家酒楼当初或多或少都受过苏家的恩惠,有些甚至说是因为苏家的美酒才做大做强。   苏家每年只产两千坛竹清酒,却又四分之一供应给这八家,由此可见这八家实际上是受了苏家极大的恩惠。   朱掌柜笑眯眯道:“琳琅,这些事情,谁又能忘得了,苏老东家对我们的帮助,我们都是记在心上的。”顿了顿,继续道:“今日过来,也是与你商量酒水的事情。这竹清酒有定数,我不能坏了规矩,但是和盛泉还有三步醉、梦里香这些美酒,足以让我的生意红火。所以明年我需要不少美酒,却不知琳琅是否能够帮助朱伯父?”   琳琅浅笑道:“我苏家开门就是做生意,朱伯父送生意上门,琳琅又岂会拒绝?”   “那就好那就好!”朱掌柜从袖中取出一叠子银票,笑道:“这是两千两银票,算是定金,明年四五月份,我便要大量采购……!”又拿出一份单子:“这是酒水种类数额,你先看一看,若是可以,咱们今日就将文书签了,你看可好?”   琳琅接过扫了一眼,蹙眉道:“用的上这么多的酒水?即使再开两家分店,也用不上这许多吧?”   朱掌柜摆手笑道:“多多益善,我是开酒楼的,哪里还怕美酒多?”身体微微前倾,笑眯眯道:“琳琅,若是没有问题,现在咱们就签写文书,你看可好?”又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文书我早已经拟好,你先过目……不过咱们是生意人,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违约,按照规矩,五倍的赔偿,这里总共是两万两银子的文书,你可看仔细了!”   楚欢皱起眉头,心中觉得十分怪异,虽说酒楼不能缺酒水,但是即使是三家酒楼,也不可能用得上这么多的酒水,两万两银子的酒水,那数量可是极其庞大。   他顿时就感觉这文书大有问题。   果然,琳琅却没有伸手接文书,脸色也冷了下来,淡淡道:“朱伯父,你的意思,琳琅有些不懂!”   “哦?”朱掌柜笑道:“琳琅何出此言?”   琳琅神色淡漠道:“琳琅不懂朱伯父存了什么心思?你特意提到违约金,难道这份文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我苏家要向你赔付十万两银子?”   朱掌柜一怔,脸色沉下去,道:“琳琅,你这话又是何意?”   琳琅端起桌上的茶杯,品了一口,这才道:“不瞒朱伯父,在你们来之前,一大早,十三香的邱掌柜、福寿阁的宋掌柜已经来过一次。”   张掌柜和马掌柜对视一眼,朱掌柜不动声色,问道:“哦?不知他们前来有何贵干?”   琳琅淡淡道:“他们虽然来者不善,但并不像朱伯父这般卖弄心思欺人太甚!”   朱掌柜方才一副笑脸,此时骤然变色,一张脸变成猪肝色,冷哼一声,道:“琳琅,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怎能如此出口伤人?”   琳琅柳眉竖起,冷笑道:“是琳琅伤人,还是朱掌柜伤人?”她面若寒霜:“朱掌柜,你这份文书,无非是想试探我苏家明年是不是还能拿出酒水,是在试探我琳琅是不是敢签这份文书,归根结底,终究还是想知道我苏家和盛泉是不是山穷水尽!”   朱掌柜神色冰冷,只是冷笑。   “你想知道,也不必如此花费心思。”琳琅冷笑道:“相比起来,福寿阁的宋掌柜倒是痛快得多,他已经说过,忻州方家派人找上门!”   楚欢闻言,却是知道,这忻州方家乃是如今西山道的御酒之门,苏老东家饮恨而去,就是因为在御酒评选之中,方家采取不正当的手段夺得了御酒之名,此时琳琅此前对楚欢已经说过一次,楚欢倒也是记在心中。   一直不吭声的马掌柜终于开口道:“你既然知道,那我们也不遮遮掩掩。不错,忻州方家确实已经派人找到了我们。据我们所知,你们苏家断粮,本来要与太原陆家合作,但是据说与陆家也翻了脸,你们酒坊的粮食已经断了来路,面临困境,和盛泉关门也不过转眼之间的事情。”   琳琅霍然站起,冷笑道:“和盛泉一日没关门,就一日存在,我苏琳琅只要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和盛泉会在我的手中!”   她肌肤晶莹,面颊生晕,身材窈窕,魅力动人,此时怒气之下,柳眉凤眼,酥胸急颤,更显得雍容华贵,艳丽无匹,气质十分高雅。   “说大话要有实力!”马掌柜也是站起身来,冷笑道:“苏琳琅,没了粮食,你如何撑下去?我承认,忻州方家虽然是西山道的御酒之门,但是他们的酒水比不得你们苏家的,这些年来,云山府的酒市十之七八都在你苏家的控制之下,但是没了粮食酿酒,说什么都是白扯!”又坐下去道:“咱们酒家做生意,没了酒水还做屁的生意?你们苏家没了,我们总不能跟着一起关门大吉?忻州方家找上门,要用低价向我们提供酒水,除了你苏家,他们方家的美酒在西山道也是名列前茅,更何况还担着御酒之名……!”   琳琅冷笑道:“即使如此,你们也不必登我苏家的门,直接与方家做买卖就是。”   朱掌柜脸色本来冰冷,此时终是摇头叹道:“琳琅,你也不用这般心急,误会了我们的来意。其实我们今日前来,确实是想看看你们苏家是否真的面临困境,虽然这手段有些不对,但是……但是也是为了弄清事实,好助你渡过难关!”   琳琅缓缓坐下去,尽量克制自己的怒气,淡淡道:“助我?却不知朱掌柜如何一个助法?”   “琳琅啊,我们与你苏家也算是世交,曾经一同经过风雨,我和马掌柜也都是你的前辈,自然不会害你。”朱掌柜再次露出笑脸:“我这里有一进一退两个法子,都是应对之策,是我个人之见,却不知你是否愿意听一听?   ---------------------------------------------   PS:今天听人说,看书不透红票尿床,被我狠狠训斥一顿。   我觉得应该说看书投票的都能找到最佳的嘿咻对象,以此与诸君共勉。   沙漠踏实写书,大伙儿踏实给票。   第一四六章 中山狼   琳琅淡淡道:“朱掌柜今日前来,若是不让你将这两个法子说出口,只怕你走的也不踏实,好歹你我两家也曾交好,总要让你说几句的。”   朱掌柜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勉强笑道:“这退之法其实很简单。琳琅啊,你终究是妇人家,操持这么大的产业,实在是太过辛苦,而且如今又遇上困境,不如罢手吧!”   “罢手?”   “这酒坊既然无法经营下去,还是趁早收手,另谋他业。”朱掌柜语重心长道:“你们苏家不缺银子,就算现在关了和盛泉,我想苏老东家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你。这般困境,老东家就算在世也未必能够闯过去,更何况你一个妇道人家。你们苏家的产业,你就算后半生什么也不做,你也是花不完的。”   琳琅冷冷一笑,却不说话。   朱掌柜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放下茶杯继续道:“和盛泉关了门,你在青柳县的酒坊也用不上……!”   琳琅已经道:“我和盛泉关门固然简单,但是酒坊还有上百个伙计,你让他们怎么办?”   “此事你还真是不用担心。”朱掌柜笑道:“你苏家用不上酒坊,但是可以将酒坊转手他人,到时候不但可以卖个好价钱,而且酒坊里的伙计也能继续在那里干下去。粮市的粮食不卖给你苏家,但是却不会断了其它酒坊的粮食!”   琳琅淡淡道:“你说的是忻州方家吧!”   朱掌柜点头道:“你既然猜到,我也不瞒你,方家愿意出价五万两银子买下你在青柳县的酒坊……琳琅,这可不是小数目,若是别家,最多只会出到两万两银子,方家此番是很有诚意的!”   琳琅笑起来,笑声有些凄苦,道:“原来是方家在背后打着如意算盘。其实青柳县的酒坊,地契房契加起来,撑破天一万两银子也就足矣,他出价五万两银子,无非是想得到我们苏家的金土酒窖!”   马掌柜插言道:“没了粮食,你那金土酒窖便一文不值。事儿就是这样,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琳琅肃然道:“朱掌柜,那你的另一个法子是什么?”   朱掌柜微皱眉头,见琳琅对第一个法子并不多说,微一犹豫,才道:“第二个法子,也十分简单。你想将和盛泉继续经营下去,就需要粮食,想要让粮市打开允许你们苏家购粮,那就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你亲自去找商会会长刘老太爷!”朱掌柜道:“刘老太爷其实是个好说话的人,你去与他好好商议一番,总能有法子!”   其实这话听起来简单,但是中间确实臭气无比,说白了,就是让琳琅向刘老太爷妥协,答应刘老太爷刘聚光一些不可告人的龌龊条件。   便在此时,听众陡然响起一阵放肆的笑声,众人循声看去,却见楚欢坐在椅子上,正仰天大笑,笑声说不出的刺耳。   马掌柜也不清楚楚欢究竟是何人,见他衣着朴素不华贵,顿时抬手指着楚欢,冷声道:“你笑什么?”   “也没什么。”楚欢笑声停下来,但脸上依然带着古怪的笑容,看着朱掌柜和马掌柜,道:“只是看到两位,忽然想到一个故事。”   “故事?”朱掌柜也是沉着脸:“什么故事?”   楚欢悠然道:“两位想听?”   “你想说什么?”   “既然两位有兴趣,我便将我想到的故事说一说,其实这故事十分的有趣。”楚欢含笑道:“春秋时候,晋国的大夫赵简子狩猎之时,遇到了一匹狼,领着部下狂追,誓要将那匹狼杀死,那匹狼慌不择路,狼狈而逃,危急时刻,在路上却是遇见了一个先生,那先生背着一个大袋子,这匹狼见到先生,便恳求先生将它装入袋子里,好救他一条性命!”   朱掌柜和马掌柜顿时茫然不解,他们出身商家,读书不多,而且楚欢这个故事出自明代文士马中锡的《东田文集》一篇,就算读书,那也是未必知道的。   “赵简子追上来,询问那先生可看见狼,先生帮着那匹狼隐瞒,躲过了一劫,等那匹狼从袋子里放出来,你们猜怎么着?”楚欢卖弄关子道。   朱掌柜立刻道:“那还用说,自然是该当谢谢那先生。”   楚欢大笑道:“朱掌柜忘记了,那是一条狼,是中山狼,忘恩负义是他的本性,出了袋子,那条狼不但不感激,反而回转身扑向那先生。”   琳琅冰雪聪明,已经听出故事的含义,嘴角泛起笑意,朱掌柜和马掌柜先是一怔,好在也不是笨蛋,朱掌柜立马醒悟过来,霍然起身,指着楚欢骂道:“臭小子,你真是好大胆子,你这是在骂咱们?”   楚欢冷笑道:“骂你们?这还用我骂?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事儿你们现在可不是正在做着?”他冷着脸,道:“刚才的话儿我是听明白了,你们两家能有今天,也是多亏了和盛泉的关照,如今和盛泉确实遇到一些困难,你们不但不想着帮衬一把,反而落井下石,替别人跑起腿来,嘿嘿……两位的人品,今日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朱掌柜怒道:“我们这也是为琳琅好,你休得在此胡言。”   “究竟是为谁好,你们自己问问自己的良心就是。”楚欢淡淡道:“你们另攀高枝,大东家不会怪你们,但是你们出这些狗屁主意,连我这个小小的护院也是瞧不下去了。”   马掌柜怒道:“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滚出去!”   “你们给我滚出去!”琳琅霍然起身,酥胸急颤,抬手指向门外:“给我滚!”   马掌柜冷笑道:“好,苏琳琅,你如此不识好歹,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朱掌柜,咱们走!”   “从今以后,无论我和盛泉是盛是衰,你们几家酒楼,再也得不到我和盛泉一滴酒。”琳琅气的脸颊生晕:“当初的情分,今日一刀两断!”   马掌柜冷哼一声,道:“还当我们会求你不成?自己先想想怎么关门吧。”转身便走,朱掌柜犹豫了一下,也跟上前去。   忽听楚欢冷声道:“站住!”   两人同时停步,马掌柜回过头,冷冷道:“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楚欢起身来,背负双手:“这里是苏家,踏进了苏家的门,大东家的话就是规矩,大东家是让你们滚着出去,可不是让你们走着出去,怎么,你们听不懂人话?”   朱掌柜豁然变色,怒道:“好小子,你说什么?”   “你们耳朵聋了?”楚欢冷冷道:“那我再说一遍,你们要离开,从这里……滚-出-去!”   马掌柜冷冷一笑,理也不理,抬步便往外走,尚未走到门口,楚欢已经沉声道:“来人!”   话声刚落,门前陡然出现两人拦住,正是楚欢手下的胖柳和王涵,二人并肩而立,如同一堵墙一样挡在了门前。   王涵神情淡定,而胖柳却是一副义愤填膺之色,两人都是手握刀柄,似乎随时都要从刀鞘中拔出大刀来,气势十分威猛。   在两人身后,更是有好几名楚欢手下的护院,一个个膀大腰圆,杀气腾腾。   这些护院被雇来之后,还没真正派上用场,每日里只是在院子里练武,今日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振奋不已,都想在琳琅面前表现一下。   朱马二人都是大吃一惊,马掌柜已经回过身,虽然看起来还是很镇定,但是声音已经有些发颤:“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要……要仗势欺人吗?”   朱掌柜看到面前两人佩刀,甚是吃惊,他知道民间不允许用这种砍刀,就是大户人家的护院,也是棍棒为主,就算私藏几件兵器,也不可能这般明目张胆地拿出来招摇。   骤然间,他忽然想到什么,脸色骤变,听马掌柜还在叫嚷,急忙扯住他衣裳。   琳琅蹙眉,想要劝止楚欢,楚欢不等她说话,便摇摇头,抬手道:“这两位看来不自觉,来人啊,帮帮他们,给我抬起来扔出苏府,以后看到他们靠近过来,见一次打一次!”   胖柳正虎虎生威地等着吩咐,楚欢一声令下,他第一冲上来,就去拉扯马掌柜衣服,马掌柜还要挣扎,胖柳耐性不好,提起钵大的拳头,对着他的脸上就是一下,马掌柜叫了一声,几颗门牙从嘴里蹦出来,嘴角也流出鲜血,胖柳已经挥手道:“来啊,将这老家伙扔出去!”   护院们抢上来,七手八脚架起两个掌柜,就往外面托,两名掌柜大呼小叫声中,很快就被拖了出去。   琳琅见他二人被架出去,幽幽叹了口气,缓缓坐了下去。   楚欢走到琳琅身边,凝视琳琅,轻声道:“大东家是觉得我不该这样做?”   “不是。”琳琅苦笑道:“这两人忘恩负义,落井下石,如此也给他们一个教训,也是让外人知道我苏家并非任人践踏之地。”顿了顿,摇头道:“只是我实在没有想到,这些人竟是如此的忘恩负义,当年他们起家,我苏家帮他们极多,这些年来,对他们不薄,可是……可是如今我苏家只是遇上了一点困难,他们就这么快变脸……!”俏脸上虽有一些愤慨之色,但更多的却是怅然。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楚欢理解琳琅现在的心情:“大东家,人性如此,你也不必太在乎。他们落井下石,对我们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   琳琅蹙眉道:“此话怎讲?”   “常言道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以前苏家生意兴隆,这些人一个个逢迎巴结,看不出他们真正的人品,但是经此一事,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大可一目了然。”楚欢微笑道:“咱们和盛泉又不是真的要倒闭,只是一个小困难,挺挺就能闯过去……等咱们缓过来,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便都要求着咱们了,到时候他们跪倒在大东家面前,哭天喊地求大东家照顾,大东家到时候看他们,边说一句‘既知今日何必当初’,然后理也不理,摇头离开……!”他边说边做出样子,倒也活灵活现,琳琅见此情景,“噗嗤”忍不住笑出来,急忙抬起玉臂当着小嘴,掩齿道:“亏你还有心思说笑。”但是经楚欢这样一说,琳琅的心情却骤然轻松不少。   琳琅随即轻叹道:“说起来容易,但是……但是他们有一句话却是事实,没有粮食,就无法酿酒,没有酒水产出,父亲花了无数心血打下的酒市……!”苦笑摇头,愁眉不展。   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胖柳已经回来,兴冲冲禀报道:“大人,两个老家伙被扔出了大门,咱们还砸了他们的马车,老家伙只能走着回去了……!”   “砸了马车?”楚欢皱起眉头。   胖柳一怔,见楚欢皱眉,心里一紧,小心翼翼道:“大人……是……是大伙儿一时气愤……!”   楚欢已经笑道:“砸了就砸了吧。你带着大伙儿先去练功,回头我再请你们吃饭。”点头夸赞道:“胖柳,你办事……不错!”   胖柳顿时美得冒泡,心里喜滋滋的,大声道:“为卫将大人办差,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退了下去。   胖柳前脚刚下去,后脚就听到苏伯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徐老东家来了!”   楚欢皱起眉头,以为又是上门闹事的,却见琳琅已经起身,匆匆出门去迎,显然对这徐老东家十分的尊敬。   ----------------------------------------------------------------   PS:感谢风清愁露、揭阳人、桀柒、icaosir、一太白几位好朋友的破费捧场,感激不尽。   另外答应某人的金发大.波.妹一定会有,但是情节未到,等到了时候,不但金发大.波,还大屁股哩。   继续求收藏,砸红票,红票砸的好,晚上春梦早!   第一四七章 天地有正气   楚欢跟在琳琅身边,走到门前,便见到苏伯搀扶着一名花甲老翁正往大堂而来,琳琅匆忙上前,已经行礼道:“徐伯父,这大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上前扶着徐老东家进到屋内,楚欢见琳琅如此尊敬这位老者,那么这位老者必然有值得尊敬之处,也是拱手行礼。   徐老东家落座之后,咳嗽一阵,看起来身体十分虚弱,琳琅急忙让苏伯去沏茶,这才苦笑道:“徐伯父,你身体不适,听说你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没有起来,琳琅本想抽个时间去看你,一直没有得空,徐伯父莫要责怪。”   徐老东家颤巍巍地掏出手绢,擦了擦嘴角,靠坐在椅子上,声音有些虚弱,但还是十分清晰:“琳琅,你们这边的事情,老夫……老夫已经听说了。本来这事儿可以拍下面的小子来,但是……但是老夫不放心,还是亲自过来看一看,心里才踏实。”   琳琅感叹道:“多谢徐伯父记挂着。”向楚欢道:“楚欢,这位是全聚盛的徐老东家,也是家父的老友。家父当年白手起家,就是靠了徐伯父关照,那时候我们酿出的酒无人购买,是徐伯父第一个从我和盛泉批购酒水,这才帮着家父一点一点打开了酒市!”   徐老东家看向楚欢,楚欢已经拱手道:“晚辈楚欢,见过徐老东家!”   徐老东家摆摆手,道:“不必……不必多礼!”咳嗽一阵,才道:“琳琅,路上我瞧见了马掌柜和朱掌柜,他们是不是来欺负你?”   琳琅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徐老东家冷笑道:“忘恩负义的东西,不必理会那等人……!”又看着琳琅道:“若不是忻州方家的人上门,老夫还不知道你这边出了大事。你这孩子,实在令老夫生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不对老夫说一个字……老夫怎么说也是你父亲的结拜义兄,老骨头虽然松散,却还没软下去,脑子也没糊涂,你父亲临终前也是对你交待过,有事情……有事情就去寻我商量,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听话……!”似乎是真的有些生气,剧烈咳嗽起来,琳琅急忙上前,帮着徐老东家轻拍背部。   徐老东家顺了顺气,才道:“老夫做事谨慎,如今虽然看似天下太平,但是外地饶边,国内也是流寇四起……所以先前老夫已经积攒了不少粮食,以应付不备之需。那批粮食我已经派人今日一大早运往青柳县,虽然不多,但是也能让你撑上三四个月,多出些时间,也能让你多想些法子。”   琳琅和楚欢都是一惊。   “徐伯父,你……!”琳琅声音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   楚欢先前还摸不透徐老东家的底细,此时听他这般说,立时肃然起敬。   “不用多说其他的。”徐老东家抬起手,摆了摆,肃然道:“墙倒众人推,攀强欺弱,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忻州方家派了人到咱们云山府,大肆宣扬和盛泉断粮之事,各家酒楼他们都有人登门拜访,这是趁机要抢夺云山府的酒市……!”   琳琅冷笑道:“方家素来就喜欢做这种趁人之危偷鸡摸狗的事情。”   徐老东家道:“如今和盛泉遇上困境,方家大肆涌来,他们还担着御酒之门的头衔,来势汹汹啊。”微一沉吟,才低声道:“刘聚光存心要整治你们苏家,方家又趁势而来,形势却是不容乐观,不过……不过你也不用害怕,便是没了其他的路,还有御酒一途……!”   琳琅道:“徐伯父是说年后的御酒大选?”   “正是。”徐老东家微微颔首:“御酒大选五年一轮,选的日子都是正月二十,如今已近年关,过了年,御酒大选便要开始,只要你们苏家能够胜出,一切麻烦,也就迎刃而解了。”   琳琅轻叹道:“想要夺魁,并不容易。”   徐老东家道:“苏家的竹清酒,享誉云山府,方家的千叶红那是万万比不上的。上次败在方家之手,不过是评选的官员不公,老天瞎了一次眼,不会再瞎第二次!”老人家又是一阵咳嗽,随即肃容道:“琳琅,越是有人想瞧你笑话,你就越不能让他们瞧笑话,记着,这天地之间还有正气!”   老人家这番话义正词严,楚欢听在耳中,深有感触,微微颔首,喃喃自语:“不错,这天地……总还有一丝正气!”   琳琅神情坚定起来,道:“徐伯父,琳琅不会放弃,定要争上一争,以告慰家父在天之灵!”   徐老东家露出笑容,微微颔首,便要起身,琳琅急忙扶起,徐老东家才道:“这天寒,老夫身子不大好,先回去。若是遇上麻烦事,你自去寻老夫……琳琅,方家的酒,我全聚盛不会帮他买一分一毫,你和盛泉便只剩下最后一滴酒,我全聚盛也会吆喝着卖出去……!”   琳琅感动无比,眼圈儿泛红。   送别徐老东家,楚欢才道:“大东家,不是所有人都会落井下石,还是有人在后面支持咱们,你打起精神,年后的御酒评选,咱们一定会胜出!”   琳琅心中欣慰,她喜欢听楚欢说“咱们”“我们”,那是将两人放在了一起,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楚欢一直站在自己身边,心中温暖,轻声道:“楚欢,谢谢你,有你在我身边,我……我什么都不怕。”话一出口,脸上微微生晕,颇为妩媚。   ……   ……   又是两场冬雪过去,天气愈加寒冷,距离年关也不过十多日时间,琳琅并没有因为困境而闲下来,年终清点账目,往名下的店铺巡查,核对账目,楚欢自然一直跟在身边。   这日卫天青却派人过来,请楚欢往顺风馆吃饭,楚欢与琳琅说了一声,留下王涵和胖柳在府里看护,自己骑着黑马来到顺风馆,一上楼,便见到卫天青正在等候。   落座之后,卫天青神秘道:“楚兄弟,知道为何要请你来这里吃饭?”   楚欢见卫天青似乎带着喜色,笑道:“难道卫大哥高升了?”   卫天青哈哈大笑,道:“如今我手掌五千禁卫军,在这云山府再想升职可就难了,而且总督大人对我还是十分器重,不会轻易放我离开。”   “那却是何事?”楚欢笑道:“卫大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卫天青压低声音道:“可还记得那群江匪?”   楚欢一怔,随即明白,卫天青说的是林黛儿那群人,点头道:“自然记得。”皱眉道:“难道卫大哥已经查出他们的身份?”   卫天青点头笑道:“不错!”   楚欢顿时来了兴趣,低声问道:“他们究竟是何人?”   “确实是一群土匪。”卫天青道:“还是神衣卫的人厉害,从马匹着手,顺藤摸瓜,查到了那些人的下落!”   楚欢一怔:“马匹?”   卫天青点头道:“楚兄弟可还记得,当日咱们脱险,我与夫人得了一匹马回来,那匹马是从那群江匪手中得到!”   楚欢点头道:“从一匹马上就能找到那群人?”   卫天青叹道:“以前听人说神衣卫如何如何厉害,我一直不相信。但是此番为了破获这起案子,总督大人暗中请来了神衣卫的人,神衣卫不过来了一位百户和三名属下,就将此事摸清楚了,这就不得不让人佩服了。”   楚欢眯起眼睛,低声问道:“他们是如何查出来?”   “我大秦的马匹,那都是要记录在册的,每一匹马的毛色、腿长,身长,嘴型、尾型都是经过丈量,记录的十分清楚,在户部司的典马房可以查阅。”卫天青轻声道:“但是我得到的那匹马,却没有记录在册,显然不是公马,而是马贩子隐瞒官府交易的私马!”   楚欢微微颔首,却没有说话。   “其实有哪些私马贩子,并不难查。”卫天青道:“神衣卫的人这阵子在地方官府的帮助下,秘密查找,终于找出了这匹马的来源。咱们大秦的马匹,主要有三处产地,一是西北马,一是关中马,再一个就是辽东马了。”   楚欢淡淡一笑,道:“关中马似乎上不得台面吧?”   其实他这话是大有缘由,当今天下,论起马匹的优劣,西梁人的西梁马自然是首屈一指,西梁国地处大秦西北部,占据九州之地,其中有六州之地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牛羊如云,健马万千,国土面积虽然远比不上大秦帝国,但是地理构造特殊,不但有草原,而且有沙漠之地,西梁人勇悍,而西梁马矫健,这是天下闻名的。   除了西梁马,便是大秦的辽东道出产的辽东马最为矫健,但是比起产量,却比不上西北马,西北马的健壮和速度比不上辽东马,但是耐力却胜出。   除此之外,大秦国内还有关中之地出产的关中马,数量不多,而且无论速度、耐力那都远比不上其他地区的马匹。   但是关中马有一样好处,就是毛色纯,外形看起来十分的漂亮,这种马又被称为贵族马,拉车不成,上阵打仗更不成,但是狩猎短距离冲刺还是不差,膘肥腿长,外观漂亮,深得贵族喜欢,这一类中看不中用的马,价格反而不便宜。   真正的懂马之人,心里从来瞧不上关中马,正如识人之人,也从来瞧不上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   PS:奴家羞答答地求红票,就想着红票榜上占第一的位置,奴家可以为诸位郎君奉献一切!   第一四八章 剿匪   卫天青哈哈笑道:“不错,关中马不值一提。”又道:“上次得到的马,是从辽东道出产的辽东马,嘿嘿,这反倒让线索更容易摸清。咱们西山道距离关西最近,流入的多是关西地区的西北马,这辽东马在这边就不会太大,神衣卫很快就摸清,这匹马出自一个姓胡的马贩之手。”   楚欢皱眉道:“便是马贩子,想要从辽东购买马匹贩卖,也该登记在册……就算他不想登记,可是沿途关卡,总会核查?”   卫天青叹道:“这胡姓马贩不是一般的马贩子,他在朝中有人,做的生意极大。马贩贩马,进出马匹都要向典马房上报,每卖出一匹马,那也是要缴纳一定的赋税。大多数马贩自然不敢隐瞒不报,但是这姓胡的仗着朝中有人,却是每年都会隐瞒一批马匹的数目和来源……他与辽东有贸易,购进的辽东马价格便宜,但是在咱们关中之地,辽东马的价格却很高,一进一出,利润巨大,而且瞒报马税,从中挣了大笔的银子。他有京城户部批发的马牌,有这马牌在手,行事方便,依靠银子和背后的势力,已经打通了一条从辽东往关中的马道,每年从辽东偷运好几百匹辽东马,大发其财,虽然这事儿不少人都知道,但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楚欢脸色凝重起来。   大秦开国之后,颁发了许多的禁令,对刀具、马匹控制的十分严格,就是担心有人图谋不轨,意欲暗中图谋造反。   当初中原大地诸侯林立,号称中原十八国,当今天子南征北讨,一统天下,但是各国的余党却未必尽皆诛灭,这些年来,朝廷在大秦各道都暗中布有耳目,就是提防着那些亡国之臣图谋再起,祸乱天下。   但是这两年来,许多禁令已经开始出现状况,不说其他,单是这胡姓马贩,每年就有好几百匹私马暗中流通,马匹的去向官府却根本不知晓,如此一来,隐隐成祸。   有心私底下购买大批马匹的,当然不会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百姓,定是那些别有居心之辈。   仅胡姓马贩一家就有如此多的私马暗流,那么整个大秦国,暗中却又不知道有多少马贩在做着这暗中违法的交易。   卫天青看出楚欢的心思,叹道:“这事儿也不是咱们能操心的了。”顿了顿,又笑道:“不过这次那姓胡的可是前景不妙,地方官员不敢去查他,但是神衣卫可不怕。神衣卫查到他的身上,暗中审讯,倒也是问出了一些情况。那姓胡的交代,这匹马一起贩卖出去的,共有六十匹,不过这种私下交易,他不能询问买主的名姓,好在这姓胡的见他们一次购买六十匹马,倒也留了心,暗中打探过,那批辽东马是流进了通州境内。”   “通州?”   通州也是在西山道的境内,处于西山道北部地区,距离云山府还真是有一段路途,而且通州在西山道各州之中,属于最穷的一州,而且地理条件极差,说起来,通州也是西山道匪患众多的一州,遇上灾年,通州时有骚动,匪患更盛,官府也曾多次围剿,但是压下一批又起一批,一直是西山道官府的心头之病。   卫天青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神衣卫得到口供,暗地里去了通州,在当地官府的帮助下,秘密调查,就在几日之前,终于查出了那批辽东马的流向。”   “哦?”   “通州有一条黑水江,沿江之处,却有一座山,被称为黑水山,神衣卫调查出来,在黑水山附近,曾有人见到过几十匹辽东马同时出没。”卫天青握着拳头道:“后来仔细打听,那黑水山盘踞着一群土匪,不在少数,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楚欢皱眉道:“卫大哥,黑水山有辽东马,也未必就是那群江匪。”问道:“那群人可打家劫舍?附近百姓可受其害?可别只是一群人住在山上,却没有触犯王法,被人当成了土匪。”   卫天青摇头道:“这倒没听说。”又压低声音道:“不过神衣卫调查此事之时,我已经让画师将那女匪首的身形相貌画了个大概,神衣卫的孙百户拿了画像带人往黑水山附近查访,也真是老天开眼,竟真的查出线索,在那黑水山一带,确实有这女匪首出现的踪迹!”   楚欢道:“如此查访,岂不怕走漏消息?那群土匪盘踞在黑水山一带,势必在黑水山附近布下了耳目,神衣卫拿着画像去查线索,若是被黑水山的人知道,岂不打草惊蛇?”   卫天青摇头笑道:“你不必担心,若是其他衙门办差,还要担心一二,神衣卫的人……不用怀疑他们的办事能力!”   楚欢微一沉吟,才问道:“那女匪首的底细可查清楚?他们究竟是何来历?”   “为免打草惊蛇,孙百户并未太过靠近,所以尚未查出他们真正的底细。”卫天青肃然道:“不过用不了几日,他们的底细,咱们就会一清二楚了。”   楚欢奇道:“为何?”   卫天青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这才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就在昨夜,总督大人已经秘密调集两千禁卫军,往通州而去!”   “啊?”楚欢一怔。   卫天青肃然道:“今日找寻楚兄弟过来,乃是要与你说一声,黄昏时分,咱们就要启程,快马赶上去!”   楚欢道:“卫大哥的意思是?”   “不错,你所我一同前去围剿那帮土匪。”卫天青握着拳头道:“这次调集两千禁卫军,那帮土匪便是最凶悍,也必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嘿嘿笑道:“我可有许久没有这样活动手脚了,禁卫军也该好好练一练,为总督大人争口气。此番围剿土匪,总督大人指名让你随同前往……楚兄弟,你进入我禁卫军,禁卫军的兄弟们也已经知道消息,但是对你的能力还是将信将疑,有这样一次好机会,你可要好好显显身手,莫让总督大人失望!”   楚欢微一沉吟,才道:“总督大人之命,楚欢自然遵从。”顿了顿,问道:“只是禁卫军调动,他们昨日就离开,卫大哥为何今日才动身?”   “掩人耳目。”卫天青道:“这次秘密行动,不能让那帮土匪得到一丝消息。我今日在城中显身,便不会有人想到禁卫军已经出动。”   楚欢道:“两千禁卫军,那可是一支庞大的军队,想要人不知……只怕十分困难!”   卫天青笑道:“事先已经计划好,除了极少数的高级将领,禁卫军的将士们都以为此去是要往沧州,通州乃是去往沧州的必经之路,等到了通州,再打黑水山寨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如此!”楚欢明白过来,连禁卫军的将士都能瞒住,自然更能瞒住外人。   “楚兄弟,吃完饭后,你回去收拾一下,黄昏时分,你直接去北城门外的十里官道上等我,我们一同快马追上去!”   “好!”楚欢点头,想到什么,低声问道:“卫大哥,这群土匪远在通州黑水山,为何要跑到泾江绑架总督夫人?他们不为财,究竟是为了什么?按理说这帮人应该不会与总督大人结怨啊!”   卫天青道:“其实此事我也一直纳闷。”顿了顿,皱起眉头道:“不过前些时日,衙门里发生了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那批人有牵扯!”   “哦?”楚欢也没有直接动问,只是脸上显出疑惑之色。   这毕竟是衙门中事,楚欢也不知道卫天青能不能说,若是不能说,自己主动询问,反而不妙,所以并不直接询问。   卫天青对楚欢倒是十分的信任,轻声道:“在夫人被劫之前,云山府大牢曾经连续几次有人意图劫狱,好在大牢守卫森严,那帮贼人都没能得手……本来想抓活口,但是这帮人可真是亡命之徒,要么被杀,要么在被擒之前自杀,几次下来,他们死了十几个人……如今云山大狱更是加强了防备,那帮人却也没有再出现过,不知道黑水寨的那帮土匪,是否与这帮劫狱的贼人有所牵连!”   楚欢一怔,第一反应便是这几拨人必有牵连。   “卫大哥,我明白了。”楚欢轻声道:“那帮江匪劫持夫人,只怕是想用夫人换人……大狱之中,十有八九有他们的同伴!”   “同伴?”卫天青皱起眉头,道:“若这几拨人真有牵连,那么楚兄弟的猜测大有道理。只不过如今也无法确定他们是否是一伙人,而且……而且云山大狱之中,关押的囚犯不下两百人,多是这些年抓住的乱党,不少人无论如何审讯都一字不招,身份都不能确定……倒是实在不知道那帮土匪要救的是谁……!”微一沉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斟上酒,笑道:“不管这些了,打个胜仗,抓住那帮乱党,所有的事情也都一清二楚了……来,楚兄弟,咱们先干一杯,愿咱们此番出手,手到擒来!”   楚欢端起酒杯,两人俱都是一饮而尽。   --------------------------------------------------------------------   PS:感谢一太白、恋清舞、桀柒三位好朋友的捧场。   目前沙漠美色群正在招收书友,群号:24222495,喜欢沙漠的朋友可以入群相聚,入群申请时,一定要写上书名或者作者名,否则不能入群的,防止广告党啊!   承蒙大家关照,红票今天分类第一,还请大家继续撑着沙漠,让咱们在红票榜继续风骚,历史类正值乱世,愿与诸君金戈铁马,雄霸分类!   第一四九章 离别   楚欢与卫天青分手之后,先回到了苏府,向琳琅告假,只说衙门里有公差,要出一趟远门,琳琅却是有些急,忙问道:“要离开多少天?”   “这可说不准。”楚欢笑道:“若是差事顺利,来回十天差不多吧。”   琳琅蹙眉道:“离大年三十也不过十来日时间,怎地这时候派你出去?”但是心中也清楚,楚欢如今是禁卫军的人,官府有令,却也不能不奉命,让楚欢等了片刻,很快就回来,手里拎着一只包裹,脸儿有些绯红,轻声道:“这……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你早些回来!”   楚欢奇道:“是什么?”   “一件衣服而已。”琳琅目光闪烁,不敢看楚欢的脸,耳根有些发烧:“是……是我自己缝制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楚欢一怔,她知道最近一阵时间琳琅为了核对账目清点仓库,每日休息的时间极少,实在想不到在百忙之中,这妇人还抽出时间为自己缝制衣裳,心中顿时十分感动,柔声道:“大东家,这……这实在是难为你了,你缝制的衣裳,我一定会喜欢的。”   琳琅脸儿一红,四下里看了看,似乎是怕人看见,低声道:“你……你拿去就是,可是……可是不许对人说是我送给你的,免得……免得别人闲话。我是瞧你帮我许多,所以……所以做件衣裳谢你……!”她一解释,脸蛋儿更红,如同红彤彤的苹果,娇媚无比。   楚欢知道妇人家这话半真半假,感谢自己应该是有的,但是这件衣服,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感谢,妇人家面皮薄,自然要借个理由送衣裳。   “那就谢谢大东家了。”楚欢微笑着,接过包裹,却听到里面有一阵响动,皱眉道:“里面还有其他东西?”   “你出门在外,身上总要带些银钱防身。”琳琅抬头看着楚欢,轻声道:“可别出门之后,还想我第一次见到你,穿的……穿的那般破旧……!”她脸上显出温馨之色,似乎是想到了二人初次相见的情景,那时候楚欢衣衫偻烂,如同叫花子一般,琳琅自然记在心里。   楚欢一怔,琳琅见他脸色,还以为他误会,急忙道:“楚欢,你……你不要多想,我不是……我不是嫌弃你的,你无论是锦衣玉服还是破衣烂衫,我……我都一样看你……!”她有些着急,在外人面前,她从容镇定,但是在楚欢面前,却总是无意间先露出女儿家的柔弱。   楚欢看她焦急之时,却依然是美艳动人,而且增添了一种别样的风采,盯着那张漂亮充满少妇风情的脸蛋儿,竟有些发痴。   见楚欢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琳琅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去,羞涩道:“你……你看什么?”   楚欢回过神,尴尬道:“大东家,我……我是无心的……!”   琳琅抬头,白了楚欢一眼,捂嘴笑道:“不是无心,那是有心?”这一笑明媚妖娆,娇艳无比,更将她妇人风情展露的淋漓尽致。   楚欢挠了挠头,终是道:“大东家,这银子我不……!”   他话没说完,琳琅已经冷下脸来,道:“你若不拿去,这些银子我就全部扔进水井,你信不信?”   楚欢叹了口气,知道琳琅既然已经决定,自己也无法拒绝,而且自己与琳琅的命运已经交错在一起,有太多的牵扯,这些细枝末节也就不必太在乎。   他点点头,到了这个份上,也就不必多说谢字,道:“大东家保重,我先去了。”   琳琅点点头,眼中有些不舍,等楚欢转身,琳琅轻声道:“楚欢,你在外面小心,记得早些回来……!”   她柔声软语,倒似送别夫君的娇妻一般。   楚欢呵呵一笑,又听琳琅羞答答道:“楚欢,还有一件事情,你……你能不能答允我?”   “大东家你说!”楚欢回过身。   “你……你能不能答应,以后……以后没有旁人,你就叫我……叫我……!”她脸上绯红,低下头去,羞涩不已,却没说出来。   楚欢何等聪明,已经明白琳琅意思,走到琳琅身边,凑近她耳边,柔声道:“无人之时,我便叫你琳琅,好不好?”   琳琅呼吸急促,酥胸起伏,耳根子发热,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此时却是柔情似水,娇美不可方物。   出了门,却见到胖柳和王涵就在不远处转悠,这阵子有着两个家伙负责训练护院,楚欢倒是有时间陪着琳琅巡视店铺。   他两人佩着刀,没事就在苏府院子里像游神一样转来转去,府里的人对这两人还真是有几分畏惧,毕竟是军中之人,但是畏惧之中,心中却又踏实,毕竟这两人是禁卫军校尉,有这两个人护在苏府,还真没人轻易敢上门惹事。   见到楚欢,胖柳第一个反应过来,抢在王涵前头,屁颠屁颠过来,躬身笑道:“大人,可有事吩咐?”他现在巴不得楚欢多给他些表现的机会。   王涵也已经上前来,波澜不惊,拱拱手。   楚欢想了一想,才道:“我要出趟远门,离开一阵子……!”   “我这就去收拾。”胖柳急匆匆道。   “等一下。”楚欢摇了摇头,想了想,才道:“王涵,这次出去,你就不用去了,留下来照顾这边,我家人那边,你也留心照顾着。”   楚欢心中十分清楚,王涵和胖柳性格很不相同,胖柳性子急,虽然孔武健壮,但是做事却欠考虑,勇猛有余,心机不足,而王涵却是一个干练沉稳之人,真要托付事情,王涵远胜于胖柳。   王涵也不多问,点头道:“大人放心,两边我都会照应着,不会出岔子!”   楚欢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两锭银子递给王涵,道:“这个你先收起来,遇到急事,或许能用上。”王涵点头,并不矫情,接过银子。   胖柳看到两锭银子,还以为有自己一份,心中欢喜,正感叹卫将大人出手大方,见到王涵全部收起来,有些心急,忙问道:“大人,属下要做什么?”   “你跟着我一起去吧。”楚欢道:“黄昏时分,你骑马去北城门等我,到时候咱们一起动身。”说完这句话,也不多言,径自离去。   胖柳一阵发愣,见楚欢离开也没掏出银子来,心中失落,凑近王涵,笑眯眯道:“老王,卫将大人出手果然不俗,你那两锭银子,只怕有三四十两吧?你如今一个月四两银子的饷银……这得你大半年的收入。”   王涵气定神闲道:“不止不止,我刚才掂量,怎么着也有五十两!”   “五十两?”胖柳吐吐舌头,随即笑呵呵道:“老王,大人给了两锭银子,你说是不是让咱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锭啊?”   “大人绝无此意。”王涵悠然道:“你刚才听见了,大人是让我有急事用上,若无急事就不用,并没有提到你。这是办差的银子,若是无事,等大人回来,银子还要送上去。”   “鬼才信你。”胖柳见没有自己的份,心中很不平:“银子到了你的手里,就等若是骨头进了狗嘴里,你还能吐出来?没事你也会弄出事来,大人这银子,你是绝不可能送还回去的。”   他又是伤心又是嫉妒,伤心自己没能得到银子,嫉妒王涵一下子得了五十两银子,一脸的不平之色。   王涵也不和他争执,笑眯眯道:“胖柳啊,就算我是狗,嘴里有根骨头总是好事情,哪像你,不但骨头,连骨头渣子也没有一粒,哎……这趟出远门,多自珍重,我就不送了!”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往后院去。   胖柳咬牙切齿,只想仰天长叹,但是很快,他突然想到,留下来的王涵都能有五十两银子的赏钱,那么自己跟随卫将大人出门办差,赏钱只会多不会少。   卫将大人现在没掏银子,那显然是等回头再给。   一想到这里,胖柳兴奋起来,下定决心,此番出去,必定好好表现,只要让卫将大人满意,到时候卫将大人一高兴,说不定能上下一百两银子,那时候不但可以向王涵显摆,而且百两银子,足够自己去找最漂亮的姑娘。   胖柳高兴起来,挺起胸,大踏步去收拾。   ……   楚欢回到自己宅子,院门微敞着,尚未进大堂,就听到屋内传来一阵箫声,时高时低,不成调子,嘴角泛起笑意,毫无疑问,素娘又在练习吹箫了。   楚欢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房门前,只见房门虚言,屋里还是那时响时不响的箫音,心中暗暗好笑,等箫声静下来,才听如莲声音道:“素娘姐,这……这就是吹箫吗?你吹的是什么曲子?”   听得素娘声音带着一丝尴尬道:“我才刚刚学,还吹不出曲子,等我学会了,就能吹出曲子了。对了,如莲,你想不想学?”   “箫音听起来很清澈,很好听。”如莲虚心请教道:“素娘姐,你能教我吗?”   素娘笑道:“好啊。其实吹箫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只要掌握四样东西便好!”   “哪四样?”   “气、指、唇、舌……!”素娘似乎有些得意:“气指的是正确的呼吸方法,指便是指手指的灵活性……!”她侃侃教导,楚欢在门外却是冷汗直冒。   素娘说的这一套,不正是自己之前教她的吹箫之法吗?只是楚欢倒也想不到,素娘的记忆力如此之好,当时自己只是说了一遍,而且因为尴尬还打住,素娘却是将自己所教的一一记住,现在说起来,竟是分毫不差,由此可见,素娘也确实很喜欢吹箫。   楚欢正在门外听着,忽听如莲有些吃惊声音道:“是谁?是谁在外面?”这小尼姑倒是机灵,警觉性极高,感觉到门外有人。   楚欢已经推门而入,笑道:“是我!”   素娘急忙将手中竹箫放在桌子上,心中无比的郁闷,上次吹箫就被楚欢碰上,这次又碰上,真是倒霉透顶,想到自己刚才教如莲的那番话,也不知道楚欢听到没有,脸上一阵发热。   楚欢却已经将包袱放下,道:“你们在这里说话呢?都说些什么呢?”就似乎是刚刚回来,并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话。   他神色真挚,素娘偷偷看了一眼,倒还真以为她刚回来,松了口气,禁不住拍了拍丰隆的胸脯,若是以前楚欢这样问,素娘十有八九回来上一句“说什么要你管”,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因为楚欢带有官身,素娘心里已经产生几分敬畏,低声道:“也……也没说什么!”   楚欢笑了笑,道:“素娘姐,小妹,衙门里有公干,我要出去几天,回来和你们说一声。”边说边解开包袱,看到一件蓝色的锦袄,想到这样一件大袄却是琳琅缝制出来,心中一阵感动。   “素娘姐,这银子你先收起来。”楚欢将包袱里的银袋子递给素娘,掂了掂,怎么着也有百两银子,素娘忙道:“不用,你上次给的银子还剩下很多……!”   “让你拿着就拿着。”楚欢也不啰嗦,将银袋子塞到素娘手中,“身上的银钱备得多些,总不会是坏事。”   素娘接在手中,沉甸甸的,心里倒是美滋滋的,这样一大笔银子在手中,自然是欢喜,问道:“你要出去?去哪里?”   “衙门里有公干。”楚欢道:“很快回来。”   素娘点头道:“那你出去凡事小心,家里有我,不用担心。”   楚欢笑道:“我知道。”   见楚欢似乎要换衣服,如莲忙道:“楚大哥,我……我先出去……!”急忙出去,素娘也正要出去,忽然想到什么,脸上微红,有些扭捏道:“二郎,今天……今天如莲说了一个故事……!”   楚欢奇道:“故事?什么故事?”   “她……她说今生行善,来生就会有好报……你说有没有道理?”素娘低着头,胸口扑通扑通跳,不敢看楚欢。   楚欢点头道:“这话当然是有道理的,种善因结善果,种恶因有恶报……!”   素娘轻声道:“那你……那你信不信有……有今生来世?”   楚欢虽然有些奇怪,不知素娘为何有这样的问题,但是想了想,想到自己穿越而来,这种神奇的事情都会发生,对自己来说,就存在今生来世,点头道:“我相信,人有今生来世,还有……前生!”   素娘娇躯一颤,楚欢已经问道:“素娘姐,为何问这些?”   “没……没什么!”素娘急忙出门,心儿忽上忽下地跳,一张脸而发热,一片绯红,娇艳欲滴,心中想着:“二郎都是官老爷,他说有今生来世,那……那定然是有了。”顿时心情复杂起来,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第一五零章 架铁锅,煮猪肉!   西山道下辖七州之地,通州位于云山府以北,两地相距近两百里地,地理环境多为山区,自然条件也十分恶劣,虽然与云山府相隔不到两百里地,但是这边的气候却明显要寒于云山府,积雪深厚。   通州知州赵广庆也算是一位干吏,但是苦于治下时不时出现民怨骚动,在这通州知州的位置干了近十年,却一直因为地方的匪患问题,未能得到升迁。   大秦这几年赋税加重,而通州素来是苦旱之地,便算是年势好,地里的庄稼也只能收起七成,遇上大旱之年,有时候甚至能出现颗粒欠收的情况,朝廷压下来的赋税却又不能不上缴,无奈只能在地方上强势征税,老百姓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还有赋税能够缴纳上去,官.逼.民.反,一到旱年,通州必定有驻军驻守,用来平定民变。   赵广庆即明白将老百姓逼迫太甚只会让通州的情况越来越乱,但是朝廷的压力却又不能不顾,上了几次折子,恳请朝廷减免赋税,却被朝廷不少官员弹劾管制不力,好几次差点罢官免职,也亏了他在朝中也有人,这才保了下来。   他也曾想离开这座火山口,但是朝廷方面却似乎盯死了他,不升不贬,将他按在这个地方,他两头为难,这知州做的也实在是辛苦得紧。   从秋天过后,赵广庆就心急如焚,只因每年秋后,便是要往朝廷交纳赋税的时期,但是通州收上来的赋税不足六成,短缺甚多,好不容易凑上七成赋税运送进京,却引起几次民变,平定之后,赵广庆又在等着朝廷的消息。   他心中清楚,这些年朝廷开支如同流水一般,各地不少官员因为赋税的原因,被罢官免职,甚至连丢掉性命的也不在少数。   如今只缴纳了七成赋税送上去,弹劾的折子必定多如牛毛。   曾经有几年,赵广庆还是心惊胆战,还真担心丢了官帽,但是每次弹劾过后,又有人出来保住,朝廷无非发下公文,对之大加斥责一顿,勒令将所欠赋税尽快交齐,他还要在这任上干下去,年复一年,他反倒静下心来,从一开始担心官帽被摘,到如今宁可希望朝廷将他降职调用,每年都在等着朝廷的旨意。   他也知道,这赋税需要缴纳的恰到好处,多了那是交不上去,太少了搞不好要掉脑袋,有个六七成,却也是马马虎虎能过去。   只是找如今的情势看下去,今年强征赋税,以百姓骚动为代价勉强凑出七成,但是明年只怕连六成也凑不上去。   通州,一个大火山口。   通州城内,赵广庆每日等的朝廷旨意迟迟未下来,这天晚上,反倒是迎来了府城的官差,来人送上一封公文便即离去。   赵广庆看了看公文,却是让他连夜召集人手,在城外找一空旷处搭建五百顶帐篷,另外准备两千人的饭食。   公文之下,盖有总督印章。   赵广庆苦不堪言,大半夜地折腾这等事情,他也不知道为何有这份公文,但是命令下来,也不敢怠慢,当夜便召集人手,赶到城东搭建帐篷,又命人准备饭食,寒冬深夜,大动干戈。   天刚刚亮,五百顶帐篷终于搭建完成,早有部下来报,正有两千禁卫军正迅速往通州城而来,赵广庆吃了一惊,禁卫军调动,那自然是用来平定叛匪,两千禁卫军更是大动干戈,平定的叛匪数目不小,可是据他所知,在他治下的通州,还没有什么地方用得着如此庞大的精兵前来镇压。   禁卫军一路上几乎没有做什么休息,自云山府出发,每个人配发了三天的干粮,日夜兼程,连续赶路,终于在凌晨时分来到了通州城外。   楚欢和卫天青要比禁卫军大队晚出发一天,半道上与禁卫军主力部队会合,一路行来,楚欢心中却也是暗暗赞叹这支禁卫军的素养。   虽然是日夜兼程的急行军,但是这支禁卫军号令严明,没有停止的命令,没有一个人敢停下一步,急行军本就困难,再加上是冬季行军,那就更加的困难,对体力和意志的要求极其严格,而这支禁卫军保持着极其充沛的体力,可见平日在体能训练上是极其的严格,一般的军队,决不能经受住如此高强度的急行军。   一路之上,除了进食干粮稍作休整,三天下来,几乎没有好好歇息,但是这两千人行军之时,却依然保持者整齐的队形。   此情此景看在楚欢的眼中,对卫天青却是更增添了几分钦佩,俗话说得好,强将手下无弱兵,看卫天青的治军能力,只要看他手下的兵士便可。   这支禁卫军纪律严明,令行禁止,虽然尚未见识过他们杀敌,但是急行军中所展现出来的充沛体能和坚韧意志,已经展现出这支禁卫军的强悍风格,有兵士如此,自可见统制卫天青的统兵之才,也难怪总督乔明堂对卫天青如此赏识极信任,能拥有这样一个忠诚极才能出众的部下,也确实是乔明堂之幸。   楚欢此时已经换上了禁卫军配给的卫将甲胄,一身灰褐色的甲胄,内是牛皮,外加铁鳞,乃是卫将特有的黒鳞铠,头上则是鹰翎盔,这一身盔甲穿在身上,却也是英姿飒爽,特别是楚欢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戴上头盔,更显得英气勃发,不自然间,就有一股的狠厉的杀气弥散出来。   正如他刚穿上这身黒鳞铠之时,卫天青当时便夸赞,楚欢似乎天生就是穿盔甲的人物,船上盔甲,整个人看上去骤然间平添十分的威猛。   一般人第一次穿戴盔甲,总会有些不适应,但是楚欢却似乎对盔甲很满意,盔甲在身,他的精神不自然间就亢奋起来。   两千禁卫军连夜在寒冷的天气中赶路,却没有一个人显露怨言,好在禁卫军的装备乃是整个西山道军人中最好的,甲胄之内有着很暖和的内棉衣,外加上一路上小跑,身体发热,却也是撑到了通州城,黎明曙光之下,已经远远望见了天幕下黑压压的通州城,而城下一片区域,早已经搭建了五百连营帐篷,那片区域的积雪也已经打扫干净。   城门那边,早有人迎过来,也是一身盔甲,浓眉大眼,见到卫天青,已经带着几骑飞马上前,距离上有一段距离,已经翻身下马来,上前单膝跪下:“末将通州营千户段荀参见统制大人!”   此人自然也是认得卫天青。   大秦十六道,每道设有府城,府城有编制五千人的禁卫军归属禁卫军统制指挥,而统制则是直接受命于总督。   除此之外,各道下辖各州,俱都设有一营,编制在一千五百人左右,主要是用来守卫城门之用,偶尔也用来镇压小股动乱,一般而言,发生的小股民变,只需要州营军士出马便成,除非是在应付不来,才有可能往府城请求调动大批禁卫军前来镇压,甚至于请求兵部以及枢密院调动卫所军平乱。   为了防止地方专权,大秦地方行政是军政分开,卫所军的调动权直接受命于朝廷的兵部,地方官员无权调动卫所军,但是军方却也不能插手地方政务。   赵广庆治理一方,做出的决定,驻守在通州的卫所军最高长官卫制侯是根本没有任何插手的资格,相反,赵广庆也没有权利调动卫所军的一兵一卒。   知州所能调动的,只能是知州衙门的几百名亲兵以及通州营的将士,而通州营不属于卫所军,也不属于禁卫军,只能算是地方守卫军。   各州大营的最高指挥者是千户,归属知州管辖。   卫天青是禁卫军统制,这段荀是通州营千户,比之卫天青的等级要低,自然是要参拜的。   卫天青也没有下马,直接问道:“帐篷和饭食是否已经准备妥当?”   段荀立刻道:“回禀统制大人,五百顶帐篷已经搭建完毕,弟兄们可以随时歇息,两千人的食物也已经准备妥善。”   卫天青点点头,也不多说,一挥手,率人往驻地而去。   到了营地,禁卫军将士紧绷的弦已经松下来,不少人只觉得腰酸背痛,只想着钻入帐篷好好歇息睡上一大觉。   卫天青也知道将士们连日的辛苦,高声道:“弟兄们,从今天开始,大家在这里好好歇息几日,等养足精神,咱们再启程前往沧州……这几日,本将定会让你们吃饱睡好。”   段荀却已经让人将食物送上来,都是热腾腾的白面馒头,还有香喷喷的米粥,禁卫军将士们虽然疲惫不堪,但却依然井然有序地排队领取食物。   卫天青领着手底下的一干郎将卫将在段荀的带领下,在营地转了一圈,随即看到将士们吃着喝着大米粥吃着白面馒头,却皱起眉头来。   段荀察言观色,忙问道:“大人,可是有不妥?”   卫天青正色道:“段千户,你可知道,本将手底下这些弟兄,可是连续三日三夜不曾歇息,筋疲力尽,体力匮乏,若是平日吃这些东西,本将不会多说什么,但是这次却不成!”   段荀皱起眉头,卫天青已经道:“烦劳你去寻五十口大铁锅,就在营地旁边给本将架上,另外去对赵知州禀明,本将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先寻一百头猪来,本将要在这里架着铁锅煮肉,手底下的弟兄们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本将要他们吃完猪肉睡大觉,醒来之后继续吃肉,养足精神体力……!”   段荀一怔,卫天青已经大声道:“段千户,还不快去?偌大的通州城,达官贵人众多,他们天天山珍海味,如今我的弟兄就想吃点猪肉,这难道很为难?”   段荀忙道:“末将这就去禀报!”领着手下的人进城去。   楚欢在旁心中暗暗称赞,卫天青果然不愧是干将,这三日急行军,士兵们辛苦不堪,虽然军纪严明,将士们口中没有怨言,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估计不少人心里还是有些怨言,但是此番架铁锅猪肉吃,一来可以让将士们迅速恢复体力,二来也会让将士们心中小小的怨气很快就会消失。   第一五一章 商议   铁锅架起来,一百头猪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很快也送过来,见到猪肉送来,将士们士气为之一振,虽然连续赶路已经十分的疲倦,但是送上嘴边的肉,自然没有人会拒绝,本来将士们要动手杀猪炖肉,但是卫天青却让禁卫军将士立刻入帐睡觉,而是让段荀领着通州营的兵士杀猪炖肉,等猪肉炖熟,再让禁卫军的兵将起来享用。   禁卫军是西山道王牌军,段荀这帮通州营将士心中虽有不满,却也不敢违抗,动手杀猪炖肉,而禁卫军的将士俱都入帐歇息。   疲劳之下,不少兵士倒头便睡,不过片刻间,大营呼噜声震天。   楚欢虽然身体素质极佳,但是连日来赶路,却也十分的困倦,找了帐篷倒头睡下,卫天青口中虽说要在这里歇息几日,但是楚欢清楚,歇息几日那只是对外散布的虚言而已,卫天青让通州营杀猪炖肉却让禁卫军迅速休息,那显然是要抓紧一切时间让将士们恢复体力。   他迷迷糊糊中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已经听到有人叫唤:“楚卫将,楚卫将……!”楚欢虽然在睡梦中,但是警觉性极强,听到声音,立刻醒来,抓住手边的大刀,翻身而起,从帐外进来一名兵士,见到楚欢,拱手道:“楚卫将,统制大人传你赶快过去……!”   楚欢应了一声,出了帐篷,却见天色有些昏暗,吃惊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申时两刻了。”兵士回道。   楚欢佩好刀,搓了搓脸,他记得早上辰时全军便开始歇息,这一眯眼的功夫,便过了四个多时辰,只是这一觉睡的倒是舒服,疲惫之感已经散去,精力体力恢复了七八成。   他跟着兵士来到一顶帐篷外,禀道:“末将楚欢求见!”   里面传来卫天青的声音道:“楚卫将,快快进来!”   楚欢掀帐而入,却见到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将领,都是禁卫军的郎将卫将,楚欢此前见过的潘阜和乔殷两名郎将俱在其中。   楚欢在路途中已经从卫天青口中了解到,如今云山府禁卫军共有四大郎将,连上自己,那是九名卫将,此番前来,出动了三位郎将和五名卫将,加上自己,便是六名卫将,卫天青此番可说是势在必得,定要一举将黑水山的土匪剿灭。   楚欢落座后,随即又有几人连续入内,三名郎将和六名卫将俱都到来,禁卫军的高层将领已经齐聚在此。   帐篷下面扑了牛皮地毯,众人都是席地而坐,见到将领到齐,卫天青才咳嗽一声,取出一张地图,在地上铺开。   楚欢不动声色四下看了看,只见三名郎将似乎心中有数,倒是卫将们一个个露出疑惑之色,显然并不清楚卫天青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召集众人。   楚欢立刻明白,围剿黑水山的秘密,封锁的果然极严,身为军中高级将领的卫将们竟然是一无所知。   自己虽然也是卫将,但是动身之前,便已经知道围剿黑水寨的军情,由此却也可见卫天青对自己确实是十分的信任和器重。   “这是黑水山那边的地形图。”卫天青开门见山:“是神衣卫孙百户经过亲自探查,然后勾画出来,上面的地形,绝无任何的问题。”   卫天青语气肯定,亦可见他对神衣卫办事是十分的信任。   一名卫将小心翼翼问道:“大人,咱们不是前往沧州吗?为何要黑水山的地形图?”   卫天青肃然道:“诸位,咱们的目标,不是沧州,而是黑水山的黑水寨。据可靠消息,黑水山盘踞着一伙强匪,祸患极深,所以总督大人下令,此番要一举将黑水寨踏平!”   卫将们都是有些吃惊,却无一人吭声。   卫天青招招手,众人都往前凑了凑,卫天青这才指着地图道:“大家看这条江,便是通州有名的黑水江,自北向南而流。这通州地面上,山峦甚多,而黑水江沿岸,便有好几座山……!”手指滑动,指到一处:“这里就是黑水山,那群土匪,就藏身在此处。”   郎将乔殷道:“黑水山有匪患,通州官府竟然一丝儿也不知道,也真是够无能的。”   卫天青摇头道:“倒也不能完全怪通州官府,据孙百户打探的消息,这群土匪并不在这块地面作恶,行踪很为诡秘,而且这一带地势不好,道路不但少,而且崎岖难行,人迹稀少,通州地面甚大,这帮土匪在这边又没有闹出动静,像耗子一样窝在那里,如果不是孙百户细心查探,还当真不知道这里藏有强匪。”   潘阜握起拳头,兴奋道:“大人,你吩咐吧,咱们该怎么做?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这次可要杀个痛快!”   卫天青哈哈一笑,随即肃然道:“我们两千精兵,要剿灭区区黑水寨,自然是易如反掌之事。但是咱们此番要做的,第一,便是不能让他们漏网一人,必须一网打尽。第二,这帮土匪颇为凶悍,绝不是乌合之众,所以打起来,咱们必须要做到隐秘周全,尽可能地给他们一个突然袭击,以此减少咱们的伤亡。否则就算剿灭这帮强匪,却伤亡过大,那也等如是败了……!”   众将都是点头。   此番为了剿灭黑水寨,调动两千精兵急行军三日,由此看见总督和卫天青对于此次行动的重视,而且以这样强大的兵力去攻打黑水寨,如果真的伤亡太重,那绝对是一场失败。   众人都看着卫天青,等他吩咐。   “先前本将传令全军,说是要在这里休整几日。”卫天青缓缓道:“这只不过是本将的计策……我们连续赶路,谁都以为咱们不可能马上行动,再加上我传令,恐怕没有人猜到咱们会即刻出发吧!”   “大人,你是说……咱们马上行动?”一名卫将有些惊讶。   卫天青点点头,沉声道:“要一网打尽,又要减少伤亡,最好的法子就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握起拳头:“咱们要以奇兵出奇招,连咱们自己的兄弟都不知道咱们要今夜便去攻打黑水寨,黑水寨的人又怎可能想到?咱们这几日急行军,有心人也只以为咱们是去沧州……嘿嘿,咱们这次就来个出其不意,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他指着地图道:“黑水山后面是黑水江,所以此番兵分三路,除了黑水江那一面,分三面攻打,最好是在他们发觉之前,我们已经攻上山,骤出不意,那帮土匪必然阵脚大乱,再无斗志了。”吩咐道:“乔殷,你率领五百人,从左翼迂回,潘阜,你带领五百人,从右翼攻击,本将亲率一千人从正面攻击……攻击之前,尽可能地做到隐秘,要神不知鬼不觉摸近过去……!”   楚欢皱起眉头,想了想,似乎想说什么,却并没有立刻说出来,卫天青瞧见,笑问道:“楚卫将,你是否觉得有什么不妥?”   众人顿时都将目光瞧向楚欢。   楚欢这是第一次参加禁卫军的军事会议,在场的人自然都听过楚欢的名字,但是大部分人对楚欢一无所知,见楚欢要插话,都有些疑惑,心中却也有几分不满。   卫天青在众人的心目中威望极盛,此时在布置任务,楚欢却似乎有异议,不少人都觉得楚欢这是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楚欢想了一想,才道:“大人,咱们是要三面攻山?”   “自然。”卫天青点头道:“黑水山后是宽阔的黑水江,咱们自然不能从江上攻山……!”说到这里,猛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说了声:“妈的,差点误了大事!”   众人一怔,不知卫天青为何有此一言。   --------------------------------------------------   PS:今日三更,求红票,第二更下午六点钟左右放出!   第一五二章 兵指黑水山   卫天青有些惭愧道:“本将想着黑水江宽阔,江水湍急,却差点忘记这他奶奶的是冬天。冬天江上结冰,咱们三面攻山,却留出了一面来,到时候土匪发现江上无人,大可从那里逃脱,过了黑水江,对面便是一片森林,地势极差,咱们就算追,也不可能全部抓到……!”自责道:“差点误了大事,你们这帮猪脑袋,怎么也都没有想到!”   一名卫将怯生生道:“大人,末将……末将想到了,只是……只是大人在布置军务,末将……末将不敢说……!”   卫天青抬手在那卫将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随即哈哈笑道:“楚卫将,幸亏你提醒!”   立刻有一名卫将道:“大人,其实这还是你自己想到的。楚卫将不过是问了一句是不是三面攻山,可没说江上结冰!”   这卫将显然对楚欢有些不满,其实楚欢不提出来,江上结冰的事儿待会儿还是会有人想到,但是楚欢作为一个新人,当众说出来,似乎是在显摆自己的本事一样,这自然招致他人不满。   卫天青皱起眉头,他身边一名卫将见卫天青神情,还以为卫天青对楚欢有了意见,立刻道:“楚欢,大人只是一时没有想到,不用你提醒,也能很快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你当众而言,可是在嘲讽大人?”   楚欢面不改色,淡淡问道:“阁下尊姓?”   “我姓李!”   “李卫将,楚欢倒想问一问,统制大人将我们召集起来,难道不是为了商议军务?”楚欢缓缓道。   李卫将一怔,立刻道:“当然是商议军务。”   “既然是商议军务,为何就不能提出自己的看法?”楚欢正色道:“不错,这是个小问题,统制大人统筹全局,自然偶有一时想不到的问题,我也相信,只需片刻,大人就能意识到这个问题。”   “既然如此,你出来出什么风头?”李卫将将卫天青眉头愈加紧皱,还以为对楚欢越来越有看法,声音顿时又大了几分。   楚欢肃然道:“只是履行我的职责而已。”   “职责?”   “当然。”楚欢淡淡道:“统制大人如果是一言堂的将军,也就不会召集我们在这里,既然召集我们,自然是要让我们随时补充遗漏问题。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没有人考虑事情能够面面俱到,稍有疏忽,便是关系到整个行动的成败,甚至会多死几条人命。”看向卫天青,道:“大人现在布置军务,命令发下去,待会儿再想起来,难不成又要重新部署?兵贵神速,一旦行动起来,每一刻时间都十分宝贵,又岂能浪费?身为部下,既然意识到不周全,提出自己的看法,那是协助将军将计划布置的更圆满,李卫将若是觉得楚欢是想出风头,那就当楚欢是想出风头好了!”   李卫将脸色大变,已有两名卫将对楚欢也是显出怒容,却听得大笑声起,卫天青已经笑道:“楚卫将,说得好。”   众人一怔,卫天青已经冷冷道:“李宗全,我看你们是好日子过得多了,脑子却坏了。”   李卫将李宗全忙道:“大人,末将……!”   “不要说了。”卫天青冷哼一声:“你若没想到这个问题倒也罢了,若是想到却不说出来,那就是贻误军情,将军情大事当做儿戏。”他瞥了另一名卫将一眼,道:“你说你已经想到,却不敢说出来?本将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担心当众说出来,会有损本将的颜面,只是本将要告诉你,本将上阵之时,是需要同心同德的弟兄,而不是瞻前顾后的懦夫!”   那名卫将脸一红,低下头,不敢说话。   “你们都是有才干之士,所以总督大人和本将才提拔你们。”卫天青沉声道:“但是你们要记住,可别官做大了,这胆子却变小了,脑子也变愚蠢了!”顿了顿,道:“郭阳!”   “末将在!”郭阳是随军前来的三大郎将之一。   “你带三百人,迂回绕到山后江边埋伏下来,他们若是从那边下山逃跑,你们必须拦截住。”卫天青沉声道。   郭阳拱手道:“末将遵命!”   卫天青随即又部署一番,更是令人叫醒全军将士,开始吃肉,吃饱之后,再下令全军立刻出发,众人这才领命退下,卫天青只留下楚欢,叹道:“楚兄弟,你说人是不是很善变?”   楚欢皱眉道:“大人为何这样说?”   卫天青叹道:“李宗全跟随我许多年,颇有才干,而且对我也十分忠诚,当年是个愣头青,什么都敢说,但是……哎,官做大了,心里担心的事儿却多了,该说的话不说,不该说的话却多说……!”说到这里,有些怅然,摇了摇头。   楚欢道:“大人,你也不必如此想。我看李卫将还是为了维护你,反倒是末将脱口而言……!”   “我就喜欢你的脱口而言。”卫天青拍了拍楚欢肩膀:“都是上阵杀敌同生共死的兄弟,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饮,这有话就该痛快说出来,若是自家兄弟说话有顾忌,那反而失了兄弟情义。”语重心长道:“楚兄弟,我见过太多人随着身份的变迁,性子也变的越发不堪,你前途无量,为兄只望你不要有所改变!”   楚欢神情肃然,微微点头。   号角吹起,禁卫军将士闻听号角声,纷纷醒来,铁锅里的猪肉早已经炖的烂滚滚的,营地里肉香飘荡,卫天青大手一挥,将士们便欢天喜地吃起猪肉来。   卫天青和楚欢一起,随着十多名兵士围着一口铁锅吃肉,他睡觉与兵士一起,吃饭也与兵士在一起,并无特殊,称的上是将士同甘共苦。   禁卫军将士们都是魁梧汉子,饭量极大,五十口大锅里的肉最后竟是被吃的一干二净,五十口大铁锅炖了五十头猪,还剩下五十头,卫天青集结将士,大声问道:“弟兄们,猪肉好不好吃?”   “好吃!”将士齐声回答。   “还想不想吃?”   “想!”   卫天青哈哈一笑,指着剩下的五十头猪,向不远处的段荀道:“段千户,这五十头猪,两个时辰之后,你就给本将炖上!”   段荀一怔,刚刚吃下五十头猪,怎地又急着炖猪肉,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拱手道:“末将尊令!”   卫天青这才用洪亮的声音道:“弟兄们,这里的五十头猪,两个时辰之后便炖上,现在大伙儿先跟本将去办一件事情,事情办完,便即回来继续吃猪肉!”   众将士面面相觑,不是说要休整几日,怎地现在要去办事?   “兵分四队,本将今日要练练你们的脚力。”卫天青高声道:“看看哪一队能第一个到达目的地。本将在这里承诺,哪一队第一个到达,每个人都有赏!”   “乔殷,潘阜,郭阳!”   “末将在!”   “领兵出发,看看谁的脚力最强!”   楚欢被分在潘阜一队,他手下的校尉胖柳也是跟在他身边,潘阜这一队五百人,接令之后,二话不说,转身便开始按照事先计划好的路线往北边行。   其他各队不甘落后,立刻出发,四队人马,就如同黑夜里的四条长龙,向北面的黑水江快速而去。   段荀等一干通州营将士瞧见,都是目瞪口呆,一名部下凑近段荀,低声问道:“千户大人,他们……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当真是要比脚力?”   段荀眯着眼睛,淡淡道:“比脚力?嘿嘿,我看倒像是比比谁的刀子快!”   “大人何出此言?”   “不该问的不要问。”段荀沉声道,看向那五十头猪,肃然道:“让大伙儿歇一阵子,两个时辰后,继续生火炖猪肉!”   ----------------------------------   第二更送上,晚上奉上第三更,红票咱们砸上去!   第一五三章 步步惊心   黑水山座落于黑水江畔,通州本就山多,而黑水山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座,并不大,但是四周却没有一条好路,即使有些道路,那也是崎岖难行,如今又是冬季,多是积雪,道路更是极为难走,前几日刚下了一场大雪,黑水山笼罩在大雪之中,光秃秃的树枝枝上,倒是积着一层雪,若是白天望去,倒也是白茫茫一片,颇有自然之态,不入山中,还真是难以知道这黑水山有寨子。   楚欢这一队人离开通州城,一路往北行,到的分岔路口,便即拐到右边的道路上,那是要绕到黑水山的左面发动攻击。   黄昏时分动身,潘阜一路上催促,这次行动,便是连将领也没有骑坐马匹,而是与士兵一同小跑前行。   黑水江其实距离通州城还真不算远,但是黑水江十分绵长,黑水山却是有些距离,夜色深沉,好在禁卫军有专门训练夜间行路,也不打火把,前头领路,后面一个接一个地跟上。   楚欢体能充沛,这一路小跑下来,虽说消耗了不少体力,但是倒也能健步前行,大半夜过后,眼见的天快亮了,隐隐望见远方出现了一座白乎乎的大山。   潘阜指着那山头道:“便是那里了,大伙儿小心一些,可莫让那帮土匪发现咱们的踪迹!”又传令下去,小跑改为慢行,往那黑水山靠近过去。   五百兵士经过一夜的急行军,还真是疲惫的紧,若不是白天睡了一天,猪肉吃的饱饱的,恐怕不少人已经撑不到这里。   距离黑水山不过十里地,几乎没有什么道路,地上碎石嶙峋,极其难行,行了片刻,潘阜令将士们停下,这才沉声道:“弟兄们,今夜咱们不是比脚力,而是比比谁的刀子快!”   众兵士不乏聪明之人,卫天青说是要比脚力,一开始还相信,但是这连夜急行军,不少人已经猜想到只怕是要搞突然袭击了,不过猜到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十分的诧异。   潘阜指着前方不远的黑水山,道:“就在那座山上,盘踞着一伙土匪,具体数目并不清楚,但是顶破天也不过一两百人而已,咱们的兵力十倍于他们。本来嘛,小小土匪,通州营就能解决,但是统制大人为了用实战训练大伙,更为了让大家能有立功受赏的机会,所以这趟差事就让咱们自己办了。”神情一敛,黑夜之中,握住佩刀,沉声道:“弟兄们,此番剿匪,必要全力以赴,打出咱们禁卫军的威风,若是让他们走漏了一个,咱们也谈不上是精兵。靠近之后,行事都要小心,尽量不要惊动山上的人,咱们要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听本将军令,动起手后,能活着便活着,否则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他神情冷峻,声音带着一阵森然之气。   当下潘阜又换过楚欢和另外几名卫将牙将,各带领兵士分散开来,呈扇形往那黑水山摸过去,楚欢带了三十个人,处在左侧往黑水山那边摸过去。   五百兵士呈扇形分散开,如同游荡在黎明时分的幽灵一样,每一个人都拔刀在手,脸上带着杀气,悄无声息地往山脚靠近过去。   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五百军士都已经摸到了黑水山脚,这黑水山上是密密麻麻的树木林子,如同一根根长矛冲天耸立。   按照事先的部署,除了山后黑水江三百人埋伏在那里不参与攻击,其他三路军士要同时往山上发起攻击。   所以到得山脚下之后,五百兵士都俯卧在地,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击。   潘阜坐在一块石头边上,等候许久,抬头望了望天,天色慢慢亮起来,他心中只恨不得立刻率军杀上去,但是卫天青那边的消息还没传过来,在没有确定黑水山被完全包围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动。   如果按照路途估算,卫天青那一队人马是从正面而来,应该是最早到达。   胖柳此时就在楚欢身边,他身形偏胖,这一夜跑下来,体力消耗不少,好在身体坚实,停下来歇息这一阵,已经顺过气来。   “大人,待会儿若真碰上小孩子,他们还手,是不是真要杀了他们?”胖柳一直疑惑这样的问题,压低声音向楚欢询问道。   楚欢此时神情淡定,转头看了胖柳一眼,反问道:“若是连小孩你都打不过抓不住,那还想杀土匪?”   胖柳脸一红,点头道:“大人的意思,属下明白了。”望向山上,密密麻麻的树木遮挡住许多的东西,一时间也看不清山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小声嘟囔道:“这狗不拉屎的地方,土匪怎么选在这种地方!”   他这话,自然没人去回答。   潘阜又等了片刻,终于过来一人,手里竟然拎着一只小沙漏,那人弓着身子靠近过来,低声道:“潘郎将,小的是统制大人派来的!”   “是否都已经赶到?”潘阜急忙问道。   那人将手中的沙漏放在一块石头上,此时沙漏中的沙子已经不多,轻声道:“潘郎将,统制大人同时往左右两翼派人,小的过来告诉你,这沙漏里的沙子漏尽,便可以往山上开始进攻。”   潘阜点头道:“明白了!”盯着那沙漏,所剩已经不多。   这个时代没有手表,无法核对时间,更是无法打电话通气,一般而言,都是对天放射火箭作为进攻讯号,但是今夜围剿,要打个措手不及,自然不能发射火箭,让山上的土匪有了提防。   等待沙漏的这一阵子时间,潘阜就像等待了千年,当沙子完全漏尽,潘阜精神一震,第一个起身来,往一块大石头上跳上去,五百兵士虽然都匍匐地上,却能看到潘阜的身影,见到潘阜一挥刀,五百兵士再不犹豫,一起弓着身子从山脚出发,往山上摸了过去。   楚欢领着左侧的几十名兵士进到了山林之中,这山林之中不但树木参天,而且地上多有怪石嶙峋,极难攀爬。   楚欢握着刀,胖柳紧贴在他身边,兵士们都是如幽灵般保持寂静,而整个黑水山上,除了耳边吹过的寒风声,几乎听不到一丝儿其他的声音。   这出奇的寂静,反倒让楚欢心中升起一阵古怪的感觉。   五百兵士一字拉开,就像一把刀往山上推移过去,攀爬一阵,楚欢隐隐望见山上似乎真的有一团一团的黑影,似乎是房舍建筑。   如此看来,消息果然没错,这黑水山果真盘踞着一帮强匪。   正行间,忽听得右侧传来一阵骚动,楚欢皱起眉头,只见右边不远处人影闪动,似乎发生什么事情,他尚未清楚是何时,却瞥见自己身前不远一名兵士如同石头一般,忽地往下一沉,楚欢吃惊之间,就听得一声惨叫,他飞步上前,冲了过去,却见前面出现了一个不大的深坑,那兵士刚才就是落入这坑中,接着微弱的晨曦光芒往坑里看去,楚欢禁不住皱起眉头,脸上变色。   只见那兵士已经被几根竹刺刺穿了身体,竹刺之上,鲜血淋漓,其中一根竹刺刺穿了兵士的喉咙,兵士双目圆睁,一脸痛苦,身体兀自在抽搐,但是仅仅抽搐几下,便即不再动弹。   “有陷阱!”楚欢心中立刻反应过来。   他还没多想,又听得左右传来一阵阵惨叫声,毫无疑问,已经有不少兵士踩进了陷阱之中,这样的陷阱十分歹毒,只要落下去,必死无疑。   “大家小心!”连续的惨叫已经让兵士们惊骇万分,楚欢沉声道:“山上有陷阱,一定要小心!”   楚欢握紧手中大刀,心中很是震惊,他凑近过去,单膝跪在陷阱边上,看了看坑中的四壁,眉头紧锁,他本以为这些陷阱是黑水山早就布置好,但是此时看那土壁四周,都是新土,也就说明这陷阱就是最近刚刚挖出来,说不准也就是这一两日埋下的陷阱。   若是如此,楚欢就不得不怀疑黑水山的土匪已经知道了官兵来袭,但是禁卫军此番行动可说是保密至极,行动之前,知道这项军事行动的屈指可数,卫将一级只是昨日黄昏得到消息,而兵士还只是先前不久才得到攻打黑水寨的命令,如此保密的军事行动,黑水寨的人怎么可能知道,甚至于早早就布置好了陷阱?   楚欢只觉得匪夷所思,猛地又听得几声惨叫声传来,十分的悲惨,胖柳已经显出怒色,沉声道:“大人,这帮土匪心狠手辣,阴毒得很……!”   楚欢神情严峻,看来这次围剿黑水山,绝不会像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陷阱的出现和同伴的惨死,并没有让禁卫军兵士胆怯,虽然也引起一阵慌乱,但是训练有素的禁卫军很快就镇定下来,同伴的鲜血激起了兵士们的仇恨,都是握紧大刀,加快往山上攀爬。   楚欢回头嘱咐手下众人,每前进一步都要小心谨慎,既然这里已经出现陷阱,那么保不准山上还有其他更多的陷阱。   未见敌踪,却先伤亡不少人,这帮土匪绝不好对付。   第一五四章 寒山空无人   胖柳握着刀,跟在楚欢身侧,他现在可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到现在连个土匪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自己这边却已经伤了不少人,楚欢这边的三十名部下,也是折损了两个,这山上的陷阱不但阴险,而且密集,那些陷坑都被积雪覆盖,从上面看不到一丝痕迹,一不小心踏上去,落进去便必死无疑。   “大人,有动静!”行到半山腰,旁边忽然有兵士提醒,楚欢已经注意到,山上已经影影绰绰晃动着影子,速度快极,竟是往山下扑过来。   “好像不是人!”胖柳倒也有些经验,山上的影子在密林碎石之中行动矫健,速度如电,普通人可绝不会有这等敏捷的身手。   便在此时,却听得一声古怪的叫声,楚欢立时变色,沉声道:“弓箭手,射,那是狼!”   “狼?”胖柳吃了一惊。   楚欢这手下,有七八名弓箭手,听到楚欢吩咐,二话不说,已经迅速抽箭弯弓,对着从山上窜下来的影子射过去。   这些箭手的箭术本也不弱,但是这山林之中的数目太多,纵横交错,而且从山上扑下来的狼却也是动作灵敏,一时难以瞄准,匆忙之中,“嗖嗖嗖”几箭射出,倒是射中了两匹狼,只可惜从这一侧扑下来的凶狼却是有十几头,眨眼间就已经带着阴风扑过来。   楚欢二话不说,沉声道:“大伙儿小心了,还要注意脚下的陷阱!”人如猎豹,紧握大刀,已经飞身迎上一匹狼,手中的大刀照头劈了下去。   孰知那恶狼竟是十分的灵活,大刀劈下去,那狼似乎已经赶到这一刀的威力,两条后腿一点,身体竟是往旁窜去,这一刀便要劈空。   楚欢虽然惊讶于这条狼的反应,但他的反应更快,那狼想要躲闪,楚欢的大刀已经化劈为削,横里削过去,速度极快,一颗狼头带着血水飞起,这一刀却是将这条狼的狼头生生砍下来。   兵士们都已经动起手来,楚欢凭着敏捷的反应和身手斩杀一头狼,但是却并非人人都有这样的身手,听得旁边响起几声惨叫,已经有几名兵士反应不及,硬是被饿狼扑翻在地,只是在眨眼间就被咬断了喉咙,一时间人叫狼嚎,打作一团。   胖柳平日里看起来胖乎乎的,动作也不怎么灵活,但是此时与一头狼对上,倒也是勇猛的很,只是那头狼体型甚大,而且动作比之胖柳更要灵活,胖柳虽然刀刀犀利,但是一时间却并没有能斩杀恶狼,反倒是肩头被那恶狼的利爪抓伤。   楚欢又是斩杀一头狼,见胖柳显得有些困难,横里冲过去,大刀横劈下,那狼急忙闪躲,胖柳抓住时机,也是一刀看下去,那狼哀嚎一声,被斩断了前肢,胖柳随即大刀往下削去,顿时便割破了那恶狼的肚子,内脏从肚子里流出。   “大人,这些狼……这些狼不简单!”胖柳抹去脸上溅到的狼血,握拳道。   楚欢点点头,神情凝重:“这些狼都是经过训练的,知道如何闪避攻击。”他抬头望向山上,皱眉道:“能够将这些牲畜训练的如此有攻击性,这山上还真是有高人啊!”   虽说这些恶狼凶猛,但禁卫军毕竟训练有素,一场人狼搏杀很快就结束,十几头狼全部被杀,但是禁卫军却也付出了四条人命,更是伤了好几个。   忽听得一阵号角声响起,胖柳已经道:“大人,那边传来进攻讯号,让大家强攻上山!”   楚欢点头,其实他也明白,经过这一番折腾,动静已经闹出来,不管山上的土匪事先有没有做准备,此时想要再做突然袭击,那已经是万万不能。   那号角声一响起,便听到四下里都响起低沉的号角声,黎明的曙光初现,而黑水山各处都响起这号角声,卫天青显然知道当前情况,所以干脆下令直接强攻。   禁卫军两千人,除了后山有埋伏,三面围攻,就算这群土匪设有陷阱,但是终究不可能抵挡得住人多势众的禁卫军。   楚欢领着手下的人往上行,却没有掉以轻心,只担心这山上还有其他陷阱,往上行出一阵,接着黎明尚不清晰的光明,已经依稀看见山上出现许许多多的房舍,这些房舍大都是草木搭建,但是此刻却看不见山上有一个人影活动。   禁卫军如狼似虎往山上攀登,铠甲摩擦的声音带着铁血之气,让本就酷寒的黑水山更是寒气袭人,那一间又一间房舍毫无动静,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任何生气,就像一间间鬼屋一般。   楚欢只觉得今日围剿实在太过诡异,这黑水山更是处处透着古怪气息。   楚欢领着手下众人围上两间木屋,却并没有立刻冲进去,胖柳握着刀,靠近大门,沉声道:“里面有没有人?快滚出来!”   弓箭手已经弯弓搭箭,箭尖只指着屋门,只待屋门一开,便即放箭射杀。   屋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众兵士面面相觑,在大家事先的设想中,此次围剿,必定是杀声四起,杀声阵阵,少不得一场搏杀,可是自打上山之后,虽然损兵折将,却没有看到一个土匪,哪怕此时围住屋子,却依然没有一丝气息,这山上倒似乎没有人一般。   胖柳叫了两声,回过头看向楚欢,只见楚欢神色凝重,向他点点头,胖柳明白过来,抬起脚,一脚踹在门上,听得“砰”的一声响,屋门被生生踹开,弓箭手精神为之一紧,而刀手们则是情不自禁握紧了手中的刀。   屋门敞开,里面黑乎乎一片,并无声息,胖柳一咬牙,握着刀,率先冲进屋内,身后立刻跟上数人,片刻之后,就见胖柳冲出来,一脸懊恼道:“大人,屋子里没人!”   楚欢皱起眉头,握刀进去,只见屋内昏暗一片,桌椅横七竖八,尚有一些生活用品也是散乱一片,一片狼藉。   瞧见屋角有一挂锅,楚欢上前去,蹲下身子,瞧见锅底下尚有没有烧完的枯枝,中间积着炭灰,伸手在炭灰上轻轻摸了摸,眉头锁得更近。   “大人,怎么回事?”胖柳凑近过来,急道:“人都去哪里了,土匪呢?”   楚欢并没有回答,猛听得屋外传来几声惊呼,随即听到有人喊道:“大家小心,地下有人!”楚欢精神一紧,人已经迅速冲出屋子,只见几名兵士手握大刀,神色紧张,在他们中间,却有一人被从地上窜出来的长矛刺入了身体。   这兵士死的极为凄惨,那长矛从地下的积雪之中冒出,从兵士裆部刺入,手里的刀落地,人虽然死去,但是因为被长矛串住,整个尸身依旧直挺挺地站着。   忽听得不远处又连续传来惨叫声,四下里顿时一片糙乱。   “他们在地下!”兵士们都有些惊恐:“地下有人!”   如果是正面交锋,这些禁卫军兵士绝不会有丝毫胆怯,但是如今敌人没见着,同伴却接二连三死在这些古怪的陷阱中,这却让将士们心中生出一种寒意,一开始大伙儿以为自己像幽灵一样袭击土匪,但是到头来,对方却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   楚欢此时却已经飞步上前,厉喝一声,手中的大刀对着长矛窜起的地方狠狠劈了下去,听得“轰”的一声响,那处立时响起碎石之声,随即一阵“哗啦啦”地响,石头积雪纷纷下坠,就连那被窜的兵士尸首也跟着落了下去,兵士们凑上去一看,只见地面上却已经露出一个深坑来,早有弓箭手担心下面有敌人,连续数支箭矢射了进去,却如同石沉大海,里面并没有发出任何的惨叫声。   楚欢往那坑里面瞧过去,便即皱起眉头,旁边兵士们也凑上前去,只见那坑有一人之深,此时坑里多有落进去的碎石积雪,还有那被杀兵士的尸首,但是里面却并无敌人的踪迹。   长矛从坑里刺出来,这下面必定有人,但是敌人如今却像鬼魂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这长矛就像是鬼魂刺出。   一股寒意在每一个兵士心头升起,大家面面相觑,勇猛的战士心头,却是笼罩着一层诡异的恐怖。   --------------------------------------------------------   PS:第一更晚到,对不住。昨晚看《冰与火之歌》,睡晚了。   第一五五章 地下玄机   楚欢这边发现地下的坑,很快就听到不远处也传来叫声:“快看,这下面有坑?”   “人呢?”   “是啊,土匪怎么不在洞中?这长矛是谁刺出?”   “难道这山上有鬼不成?”   兵士们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上即使充满吃惊,却又带着些许的恐怖,此时在这山上,已经有不少兵士砸开了这样的坑洞。   楚欢蹲在坑边,皱眉沉思,身后却传来士兵的小声议论,只听一名兵士用略带惊恐的声音道:“咱们上山到现在,没有见这里有一个土匪的影子,这里穷山辟水,阴气森森……该不是这里闹鬼吧?”   “是啊!”立刻有人小声跟着道:“先前的那些狼你们可瞧见了?它们就像鬼魂附体一样,凶悍的很,你们在瞧这坑里,这长矛明明是从下面冒出来的,可是……可是这下面怎么没有人?这长矛是谁刺出来的?”   此时天色微亮,黎明光芒照射下来,四下里只有禁卫军的兵士在四处搜找,除此之外,山上却无其他的生命。   山中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划过,带着呜呜之声,如同厉鬼凄号,不少兵士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楚欢忽然站起身来,他的脸上冰冷一片,回过头,冷声道:“谁要是妖言惑众蛊惑军心,本将割了他的舌头!”   他的声音自有一股寒意,身后兵士顿时住嘴,不敢再说。   楚欢重新蹲下,盯着深坑看,似乎要看出一个端倪来,也看不出里面设有机关,胖柳蹲在楚欢身边,轻声道:“大人,你看着土坑四周,都是夯土,如果有人藏在里面,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跑得掉……!”   楚欢瞥了他一眼,问道:“那你难道也觉得是鬼怪?”   他刚说过谁要是妖言惑众便要割了舌头,胖柳心里便是那样想,嘴里也不敢那样说,忙道:“大人误会了,属下绝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   “这下面是不是埋下了机关?”胖柳轻声道:“咱们的人触发了机关,所以长矛自己冒出来了?”   楚欢淡淡一笑,道:“下去查一查不就知道了?”说完,只是看着胖柳,目光并不移开。   胖柳点头道:“大人说的是,派人到坑里仔细查一查就知道了。”说完,又看向那土坑,忽地感觉楚欢目光似乎还在自己身上,不由转头去看,只见楚欢依然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胖柳一怔,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大人,属下……属下脸上的血迹没擦干吗?”   楚欢摇头,道:“很干净。”但是眼睛依然盯着胖柳。   胖柳被楚欢看得心里直突突,忍不住问道:“大人,你……你有什么吩咐?”   “不是要查里面是不是有机关吗?”楚欢缓缓道:“你是在等着我下去?”   胖柳这才明白楚欢意思,一阵尴尬,只是看着那土坑,心中却有些突突,楚欢摇了摇头,正要自己下去,胖柳已经怪叫一声,跳了进去。   旁边的兵士都围拢上来,只见胖柳落到土坑之中,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很快就平静下来,先是抓起坑里的尸首送上来,兵士们七手八脚地接过安放在一旁。   胖柳用手在四面墙壁上推了推,都是夯土,又四下里检查一遍,满脸狐疑,抬头看向坑边的楚欢,道:“大人,这下面……下面并无机关!”   楚欢示意身边的同伴将胖柳拉了上来,自己却跳了下去,伸手在四面土壁上摸了一摸,在坑边兵士的目光下,楚欢将自己的耳朵凑近土壁,然后倒提大刀,用刀柄对着墙壁重重砸了几下,如此在四面土壁都试过一遍,楚欢眼睛陡然一亮,盯住其中一面土壁,从土坑的地上抓起一块大石头,深吸一口气,对着那面墙壁用大石头狠狠地砸了下去。   只听“砰”的一声响,真人又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却看到楚欢已经用大石头在那面墙壁上砸开了一个洞。   众人互相看了看,许多人已经明白了什么,胖柳已经失声道:“大人,那里面……那里面有密道?”   楚欢又连续拿起地上的大石头,对着那面墙壁连续砸过去,只片刻间,竟是砸开了可以容纳一个人屈身而入的洞口。   这土坑之中,果然有密道。   “快去告诉其他弟兄,土坑有密道。”楚欢沉声道:“他们一定是躲在里面,可别让他们跑了!”他话声刚落,忽见的眼前影子一闪,从那洞中竟然有一根长矛直刺出来,往楚欢的胸口扎过来,坑边的兵士们瞧见,顿时都大惊失色,齐声叫起来:“大人小心!”   这土坑面积不大,楚欢根本没有闪身的机会,但他也没有做任何的闪躲,甚至连自己的大刀都没有使出,而是空手探出,往那长矛抓了过去。   那长矛打的是一个突然袭击,似乎也想不到楚欢的反应竟然是如此的敏捷,眨眼间,楚欢便已经抓住长矛,厉喝一声:“出来!”手中用力一带,便要将那长矛和里面的土匪一起拉出来。   那土匪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一矛失手,在电光火石间显然已经意识到楚欢要连人带矛拉出去,松了手,长矛已经被楚欢夺了过去。   楚欢根本不给那人考虑的时间,瞬间调转矛头,长矛往里面刺过去,他夺矛出矛一气呵成,速度快极,长矛扎入里面,便听得“啊”地叫了一声,楚欢已经感觉到刺刀了什么,便要加力刺透,却发现长矛一轻,往外拉出来一看,只见长矛前半端已经被砍断。   毫无疑问,里面那人虽然被楚欢一矛刺中,但是在电光火石间却用利刃斩断了长矛。   楚欢知道那人已经受伤,这正是抓捕的好时机,整个人已经窜进了那黑乎乎的密道之中,坑边的兵士们瞬间就失去了楚欢的踪迹。   胖柳心中吃了一惊,他知道楚欢一人进去,那是身临险境,忙道:“来两个人……!”握刀跳进坑中,也往那密道之中进了去。   楚欢进了密道之中,不敢掉以轻心,里面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好在楚欢的听力和感觉十分的灵敏,只要前面有丝毫的异动,他能够瞬间判断出来。   这密道倒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狭窄,里面散发着一股子潮气,底下的土面有些松软,但是方才那受伤之人却已经没有了踪迹。   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楚欢立时握紧刀,沉声道:“是谁?”   已经听到胖柳的声音回道:“大人,我是胖柳!”他跟上前来,轻声道:“大人,那家伙跑了吗?这山上,怎还会有这样的密道?”   其实楚欢心里也是惊讶无比,这地道绝不可能是一朝一夕便能够挖掘修建出来,他事先也不可能想到,区区黑水山,竟然还有这样的密道出现。   方才不是只有一名兵士被从地下冒出的长矛刺死,如果每一处都像这里一样,地下有密道逃生,那么这座山上的底下究竟有多少条密道?   这山上的土匪,怎会有如此强大的能力,能在这山林之中修建这样的地下密道?虽然只是行出一小段路,楚欢却已经感觉到这黑水山的密道工程绝对不小,如果仅仅是普通土匪,他们有什么必要要花费巨大的精力修建密道?   他隐隐觉得,不管这黑水山上盘踞的是不是林黛儿那伙人,这群人都绝不可能只是普通的土匪,他们的身上,必定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人,咱们什么都看不见……!”胖柳声音传来:“属下这里有根火折子,能不能……能不能用上?”   楚欢想了想,此时只凭感觉往前走,还真是有些不便,若是能有火光,倒也极好,虽说火光会让敌人知道目标,但是比起在黑暗中向前行,有着火光还是安全一些。   火折子亮起来,顿时便看清了里面的情况,只见这密道两边和顶部都是岩石,只有地上是泥土层,这条密道弯弯曲曲往前通着,自然不可能一目了然。   被刺伤的土匪已经没了踪迹,往前行了片刻,却陡然出现一左一右两条拐道,楚欢停下脚步,胖柳轻声问道:“大人,咱们往那边走!”   楚欢从胖柳手中接过火折子,蹲了下去,火光照在山地上,果然有血迹往前蔓延,那显然是被伤土匪逃离时留下,楚欢顺着血迹望过去,回头将火折子交给胖柳,自己握着刀走在前面,往左面的密道拐了过去。   密道中潮湿阴暗,又行了一阵子,途中又遇上两处岔道,楚欢都是凭着血迹选择道路,心里却是越来越吃惊,这岔道越多,也就证明这地下工程越庞大。   这黑水山中,表面上看去平平无奇,谁能想到,地下竟然有蜘蛛网一样的地下密道。   在一条密道中往前又行出片刻,楚欢却骤然停下了脚步,在他和胖柳之前,竟是横亘着一道石门,石门将密道的去路阻断,不能向前。   第一五六章 故人相逢   胖柳手中的火折子已经只剩下一小截子,看到道路被堵住,顿时皱起眉头,低声问道:“大人,这条路被堵,咱们怎么办?”   楚欢也不说话,回手将胖柳手里的火折子拿过,退后几步,往地上照了照,依稀可以看见鲜血,确定受伤的土匪必然是进料这道石门之后,他又站起身来,在四周照了照,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冷笑,低声道:“我找到了开门的机关,你小心戒备,这石门之后究竟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胖柳点点道,这一次他倒没有多问,因为他在楚欢照射四周之时,已经看到左边的墙壁上有一处粘了一丝血迹。   乍一看去,那地方只是比其他地方多出一点血迹,并无其他异样,但是胖柳毕竟也是经过阵仗的人,自然清楚那道血迹意味着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那受伤的土匪知道后面有热人追杀,所以一路逃到这里,在楚欢的紧追不舍之下,无奈打开了这道石门,而他手上有血迹,触动机关之时,便在这墙上留下了痕迹,想来那人一时情急,根本没主意自己竟然留下了巨大的破绽。   楚欢并不犹豫,示意胖柳紧贴墙壁,自己也贴在墙壁上,一手握刀,另一只手往那沾有血迹的地方按过去,微一用力,那处果然往里面微陷,就听得“嘎嘎”之声陡然响起,那石门竟果真被打开。   胖柳倒也不笨,当石门打开的一刹那,他已经熄灭手中的火折子,几乎与楚欢同一时间蹲下了身子,以免里面射出箭矢来。   石门打开,楚欢整个人已经弯着腰,如同猛虎般窜了进去,随即就地一滚,胖柳一咬牙,也跟着往里面窜了进去。   楚欢刚刚进入石门之内,就感觉到一阵劲风响起,旁边已经有人袭来,楚欢整个人还在地上,又是一滚,在黑暗中滚向那人,手中的大刀已经横里削过去,他动作干脆果断,从窜入石门之后的动作几乎就像下意识作出,一气呵成,“噗”的一声,大刀明显砍在一件东西上,便听得“啊”的一声惨叫,楚欢知道自己这一刀已经砍中了一人,此时四下里一片黑暗,他根本看不清这里面的情况,但是感觉到这里是一处比较空阔的石室,活动范围不小,他不等那人反应过来,已经凭直觉绕到了那人的背后,腾身而起,大刀已经顶在那人的背部。   他刚刚起身,蓦然又听到一声古怪的动静从自己的侧面响起,那声音破风疾鸣,楚欢几乎在第一时间辨明了那声音的情况,他十分确定,那是一支箭,黑暗之中,有一支羽箭已经向自己偷袭过来。   楚欢低吼一声,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身前的俘虏,根本不容他多想,大力一扯,那俘虏已经被他扯到一旁当成了挡箭牌,听得“噗”的一声响,又听得一声闷哼,楚欢只觉得自己手中的俘虏陡然一沉,心中知道,那一箭是射在了俘虏的身上,如果自己所料没错,俘虏已经被箭射死,成了自己的替死鬼。   那箭手在黑暗之中依然能够射出这犀利的一箭,由此亦可见此人的箭术实在是非同小可,若是不将此人解决,那么身处这暗室之中,自己将随时面临此人利箭的威胁。   楚欢也不多想,方才那一箭固然惊出楚欢一身冷汗,但是同时却也让楚欢辨明了对方的位置,他手中猛一用力,已经将手中的俘虏扔向了箭手的方向,而他自己的身体也如同那俘虏的影子一样,跟着直冲过去,那是定要将那箭手制住。   黑暗之中,那箭手显然也不清楚状况,只以为自己的一箭已经射中对手,忽见到有身影向自己扑过来,他还真没有想到这是自己同伴的尸首,只以为自己一箭射失,对手攻过来,他反应倒也不慢,临危却也不乱,第二件已经射出,又是射在了那尸首身上。   以他估计,被自己射中,就算不立刻丧命,也一定会从半空中摔落下去,但是情况却出乎他的意料,那身影中箭之后,依然向自己扑过来。   再要射箭,已经来不及,箭手惊骇之间,抬起一脚踢了出去,正中那尸首,将那尸首踢飞出去,这箭手正奇怪为何对手如此容易对付,却某然感觉身下忽地传来动静,意识到情况不妙之时,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已经顶在了自己的下颚处,那冰凉的感觉让他第一时间便明白自己不能动弹,否则自己眨眼间就会被割断喉咙。   楚欢缓缓站起身来,他声东击西的招术一击奏效,制住了这名箭手,却没有掉以轻心,冷声道:“这里面还有多少人,都不要动?”   说话之时,他已经迅速绕到了箭手身后,将箭手往后拉退几步,自己贴在一面墙壁上,以箭手作为盾牌,以免坚守的同伴继续偷袭。   以他的估测,这箭手在黑暗中箭术精妙,在这群土匪之中应该不是泛泛之辈,自己制住此人,其他人投鼠忌器,未必感情妄动。   依稀听到不远处响起脚步声来,这里面果然还有其他人。   忽然想到什么,楚欢心中一紧,沉声道:“胖柳,你在哪里?”   他记得自己进来之时,胖柳也是跟着自己冲进来,只是自己入门之后便遭受偷袭,随后又制住了箭手,此时却没有听到胖柳的任何动静。   “大……大人,我……我在这里!”从左侧响起胖柳的声音。   火光陡然亮起来,楚欢扭头去看,却见胖柳脖子上驾着两把刀,一左一右两名蒙面人正挟持着他,不由皱起眉头来。   胖柳被擒,刀子架在脖子上,却强自鼓起勇气,一副毫不惧怕的模样。   除了这两人,楚欢又见到胖柳身后不远处有一道人影,那人影已经缓缓上前来,也是一身黑色紧身衣,水蛇腰,丰满的胸脯在紧身衣的勾勒下挺拔如山,异常丰满,豁然是个女人。   这女人也是蒙着脸,青丝盘在头顶,左手举着一支火折子,右手则是握着一把刀,袅袅上前,声音虽冷,却十分好听:“我倒是没想到,官府的走狗之中,还有你这样胆大包天的人才……!”   楚欢此时却已经通过对方的身形,辨识出这女人正是林黛儿。   林黛儿停住步子,她蒙着面,看不清她的脸,但是那一双美丽的眼睛却满是寒意与杀气,她虽然是女人,但是骨子里的杀气却不比那些凶狠的男人弱。   楚欢身着黑鳞甲,头戴鹰翎盔,那头盔很严实地包裹着楚欢的头部,而且楚欢大半个身形都掩在箭手身后,只露出小半张脸,虽有火折子的微光,林黛儿一时间却也认不出楚欢。   楚欢淡然一笑,平静道:“我也没有想到,土匪之中有你这般厉害的女人!”   林黛儿听到声音,身体陡然一震,失声道:“是……是你?”她却似乎已经凭借声音认出了楚欢来。   楚欢知道林黛儿迟早要认出自己,并没有躲闪,微笑道:“看来你对我真是念念不忘,只听我的声音,便能猜到是我……难道一直在想念着我?”   林黛儿脸上竟是一红,冷笑道:“你说的不错,本姑娘确实一直在想着你,不过却是在想着如何砍下你的脑袋!”   “原来你还是一个姑娘?”楚欢淡淡笑道,似乎是要故意激怒林黛儿,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怪不得那般结实,我现在是明白了!”   他这话说的不明不白,旁人听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林黛儿却是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虽然表情冷若冰霜,此时却也是脸上一阵发烧,恨声道:“你……你这走狗……无耻……!”   楚欢当初与她在泾江初见,两人在水底下好一番纠缠,楚欢甚至在水底下扯了林黛儿的围胸,露出一对结实饱满的胸脯来。   林黛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楚欢所指的究竟是什么地方,虽然当时水下缠斗,但是她却记得清楚,楚欢虽然轻薄,却并没有碰到自己的胸脯,不过她也清晰记得,在水下之时,楚欢是从身后抱着自己的小蛮腰,楚欢那该死的东西甚至在自己紧翘翘的臀部摩擦过。   这一句“结实”,也不只是说胸脯还是臀部,但无论是指什么地方,那都不是什么好话,林黛儿又怒又羞,却不知这羞恼之色,反而让她冷若冰霜的脸平添几分娇美风情。   楚欢握刀的手稳定有力,那箭手虽然一脸怒容,却不敢动弹一下。   “都是老熟人了,就不必躲躲藏藏,还蒙面做什么?”楚欢悠然道:“难不成还不敢见人吗?故人相逢,也该坦诚相对才是。”   林黛儿冷冷一笑,竟果真扯下了蒙面纱巾,露出一张冷若冰霜却极其秀美的脸庞来,杏眼桃腮,琼鼻樱唇,她俏脸似霜,十分寒冷,那寒意就似乎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美目之中含着冷冰冰的精光,整个人犹若寒冬时节娇艳腊梅,美是美极,却也寒极。   她不施脂粉,素装淡颜,虽然只穿一身黑色紧身衣,但却比浓妆艳抹绣衫罗裙的美人更要散发出浓郁的女人味。   特别是腮边那一绺青丝以及脸上那尚未退却的一丝羞红,更是在寒冷之中增添了妩媚风情,只可惜这冷美人从无妩媚笑容,却不知她若开心笑起来,又是何等一番妩媚风景?   “让死人看一看,又有何妨?”林黛儿语气寒冷,抬起手中的刀:“你只带着一个人就敢追过来,倒也有些勇气,只是徒逞匹夫之勇,最后只会落个让人收尸的下场!”   第一五七章 芳踪匿   楚欢与林黛儿说话之间,精神却是一刻也没有放松,黑水山不同于一般的土匪,处处诡异,他是不得不小心提防,借着火折子的光芒,四下里扫视,却瞥见林黛儿那几人身后不远处,却有几十口大箱子,那些箱子极其庞大,堆放在石室之中,却也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听林黛儿要取自己的性命,楚欢淡然一笑,道:“姑娘,不瞒你说,想要娶我脑袋的,绝不止你一人,但是现如今,我这脑袋还好端端地在脖子上。倒是我想劝劝姑娘,如今大军围山,你们已经无路可走,如果你还珍惜你手底下这群兄弟的性命,还是带着他们弃械投降吧!”   林黛儿发出刺耳的冷笑,娇喝道:“住口。你这官府的走狗,卑鄙无耻,阴险毒辣,凭什么劝我们投降?”   “卑鄙无耻?阴险毒辣?”楚欢皱起眉头,淡淡道:“你们的手段似乎也不见得有多高尚吧。藏头露尾,处处设陷阱,一中陷阱,必死无疑,没有一丝活路……!”想到不少兵士误中陷阱惨死的模样,楚欢心中顿时升起一团火。   林黛儿冷声道:“官府的走狗,没有一个好东西,自然该杀。”   “该杀?”楚欢冷笑道:“难道他们不是人生父母养,凭什么就该杀?他们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已,反倒是你们,落草为寇,图谋不轨,扰乱天下,究竟是谁该杀?”   林黛儿也不争辩,指着箭手道:“将他放了,本姑娘或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否则……!”   “否则怎样?”楚欢冷冷道,他手中的刀子紧了紧,竟是在那箭手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那箭手失声大叫:“不要动手……救我……!”   林黛儿听箭手声音发颤,眼中顿时显出鄙夷之色,但是却也皱起眉头来,此时胖柳却是大叫道:“大人,你不用管我,我烂命一条,弟兄们很快就会赶到,绝不能用人质交换我,只求我死后,大人帮我照顾家眷,属下感激不尽!”   他这话说的大义凛然,铿锵有力,只是那心中的突突,却没有人知道。   胖柳虽然有些小毛病,但却绝不是笨人,在军中混了十多年,胆子还是有些的,那脑子也能够判断出形势来。   他已经看得清楚,那箭手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将面部罩的严严实实,看不清此人的长相在,还能看到那一双带着恐惧的眼睛。   这些土匪一直不动手,显然是有所顾忌,这让身处敌手的胖柳意识到楚欢刀下的面具人绝不是普通的土匪,这帮人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看来只要面具人在楚欢手中,这帮土匪就绝不敢杀自己,也正因如此,胖柳心里有几分底气,才会如此大义凛然,话中其实也在提醒着双方都有人质,大可以互相交换。   他其实猜不透楚欢对自己究竟是不是在乎,毕竟自己是个小小的校尉,而面具人很有可能是对方的首脑一级人物,楚欢若想借此机会立功,完全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擒住面具人定是功劳一件,所以胖柳心里很担心。   他大声说自己是条烂命,也正是看清局势,向土匪们说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如此一来,如果楚欢开恩愿意交换,那么土匪们就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另一方面也是做出样子给楚欢看,至少让楚欢觉得自己有骨气,如此一来说不定卫将大人生出欣赏之意,就将自己换回去。   他就担心自己说一句软化,反倒让楚欢看不起,那反而更会舍弃自己了。   楚欢哈哈一笑,道:“不错,有骨气……!”刀子在面具人脖子上轻轻摩擦,悠然道:“我真想一刀子划下去,这种人只知道暗中偷袭,箭术不精,只能射女人和尸首……!”   楚欢可没有忘记,当初从那古庙逃生,这面具人可是一箭射中了琳琅的一条腿,若不是自己救治,琳琅那条腿只怕要被那一箭废了。   刀子划来划去,面具人浑身打颤,又叫道:“快救我……放他们走……!”   林黛儿秀美紧蹙,似乎在犹豫什么,旁边一名土匪低声道:“不能再等了,他们的人很快就要到了……!”   林黛儿终于抬起头,向楚欢道:“这次本姑娘放过你,咱们换人!”她似乎很不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胖柳立刻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楚欢。   楚欢却看也没看胖柳,淡淡道:“换人可以,不过想要换人,却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一命换一命,没有其他条件可谈。”林黛儿立刻道:“你若不愿意,大可同时出刀,杀死人质!”   “不要!”面具人自然就是侯幕信,他听林黛儿这样说,魂飞魄散,大叫道:“你不能这样,你……你不要忘记,我不能死,否则……否则你们定不能成事……你不能……不能意气用事……!”颤声道:“你想问什么?”   楚欢淡然一笑,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林黛儿漂亮的嘴角泛起冷笑,道:“我们随便编造一个身份,谅你也难以辨识真伪。你若真想知道我们的身份,大可自己去查……这黑水山如今已没有我们容身之地,你若是能活下去,大可从这里一点一滴查起,如果你真的很聪明,未必不能查出我们的身份!”   楚欢淡淡道:“我不喜欢猜谜语!”   林黛儿道:“你当真以为用他便可以胁迫我?本姑娘还从不曾受人威胁!”她抬起手里的刀,抵在胖柳的咽喉,冷声道:“我数三声,你若不换人,那我们大可同时动手……一……!”   林黛儿道是干脆利落,神色坚定,看起来倒真不是虚言。   侯幕信眼中显出惊恐之色,却又带着怨毒之色盯着林黛儿。   “二!”   楚欢摇了摇头,他从林黛儿的眼中可以看出这女子不是开玩笑,叹道:“换人!”   林黛儿冷然一笑,一把扯过胖柳,刀锋抵在咽喉处,往楚欢走过来,楚欢也是押着侯幕信缓缓上前,二人身体横向交错,同时松手,又同时出刀砍向了对方。   侯幕信和胖柳几乎是同时滚倒在地,胖柳已经瞅到了地上一把刀,那是先前被射杀的土匪落下,滚到刀边,已经伸手握住。   侯幕信却是狼狈滚过去,厉声道:“杀了这两个狗杂碎……!”他的长弓已经不在手中,手里又没有刀,却是不敢上前,那两名土匪却是要冲上去助阵。   楚欢和林黛儿同时出刀,乒乓之响,火星四溅,而手中的火折子已经扔开,石室里面又是一片黑暗,两人黑暗之中对砍数刀,楚欢的力道固然不小,而林黛儿虽然是女儿身,但是手上的力道却也丝毫不弱。   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叫喊声,已经有人大声叫道:“楚卫将,楚卫将,你们在哪里?”却是楚欢手底下的人已经摸了过来。   林黛儿知道不能再战,与楚欢又是双刀对砍两下,双足一点,整个人如同燕子般后掠开去,娇声道:“咱们走!”   楚欢沉声道:“哪里走!”往林黛儿方向追过去。   听得林黛儿娇喝道:“看我暗器!”   楚欢便觉几道劲风袭过来,身体急忙后仰,随即听得脚步声响,林黛儿等人似乎正向石室的一处角落奔过去。   暗器从楚欢头皮滑过去,这一耽搁,便与林黛儿拉开了距离,听得“嘎嘎”一声响,似乎是石门开动之声,楚欢心叫不妙,知道这石室之内不止一处石门,林黛儿等人必定是又打开了一扇石门,准备逃跑。   胖柳听到外面叫唤,已经高声叫道:“弟兄们,贼人在这里,快过来,别让这伙贼人跑了。”他在黑暗中目不能视,不像楚欢那样能够在黑暗中察觉方位,又担心土匪偷袭,所以手握大刀,舞的虎虎生风,将自己周身护住。   楚欢欲要追赶,便听得又一阵“嘎嘎”声响起,那石门显然在关闭,他飞身扑过去,却已经听到林黛儿恨恨的声音传来:“姓楚的,你等着,本姑娘一定要砍了你的人头……!”那声音很快就消失,那“嘎嘎”之声也已经停止,楚欢扑到近处,大刀砍过去,却听“砰”的一声,砍在了一堵墙上,石门已经关上。   此时楚欢的部下已经听到胖柳的声音赶过来,举着好几支火把,一时间石室之内灯火通明。   楚欢看见自己面前是一堵墙,林黛儿等人已经在那墙后,他伸手在墙壁上四处按动,知道这打开石门的机关必定在墙上。   终是按到一处松软处,那处往下微陷,本以为石门会打开,但是连续按了几下,石门纹丝不动,楚欢皱起眉头,随即明白什么,叹了口气,道:“他们在里面封住了机关,石门打不开!”   一群部下举着火把凑近过来,楚欢回过头,也不知道这石门究竟有多厚,想要找块大石头砸一下试试,但是这石室之中哪里能够寻到大石头,瞥见墙根堆着几十口大木箱子,他将大刀收起,上前去抱起一只大木箱子,只觉得这大木箱子极为沉重,一时也顾不得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卯足了力气举起来,将木箱子对准那堵墙狠狠地砸了过去。   听得“轰”一声响,那大木箱子砸在石壁上,却是没有砸开,反倒是大木箱子四散裂开,“哗啦啦”一阵响,木箱子里的东西如水般倾泻落到了地上。   -------------------------------------------------------------   PS:新一周到来,支持沙漠的兄弟姐妹砸红票猛收藏,谢谢大家!   第一五八章 退路   石室中火光十分明亮,木箱子散开,里面的东西落在地上,大家都是看的一清二楚,看到地上散落的东西,众人面面相觑,都显出吃惊之色。   木箱子里并非其他的物事,而是几十把钢刀,堆积在地上,火光之下,这些钢刀都是闪烁着寒冷的光芒。   楚欢眉头紧皱,又将目光投向那堆积起来的木箱子,沉声道:“再打开一只箱子。”   胖柳立刻带着两个人上前去,从中抬出一只箱子,用大刀劈开,掀开了盖子,寒光闪烁,胖柳已经道:“大人,这里面也是刀!”   楚欢上前去,只见木箱子中果然是整整齐齐摆放的大刀。   这里有几十口大箱子,一口箱子按照五十把大刀计算,那也是上千把大刀。   便在此时,听的外面忽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楚欢示意兵士们戒备,很快就从敞开的石门外面又进来一群人,双方见到,第一时间都是握紧刀,看清楚是自己人,这才松了口气,从中出来一名牙将,见到楚欢,已经拱手道:“大人,你们也在这里?这密道弯弯曲曲,咱们转来转去,却转到这里来了!”瞧见散落在地上的大刀,吃了一惊。   这一批人并非楚欢带领的人,他们显然是从其他的土坑进入密道,在密道中转来转去,却是汇到了一起。   “可看见土匪?”楚欢问道。   牙将摇了摇头:“连鬼影子也没瞧见。大人,这里也没见着土匪?”   楚欢指了指那堵封起来的墙壁,道:“这里有机关,他们从这里跑了!”   胖柳在旁已经道:“杀了一个!”说完,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具尸首。   楚欢想到还有一具尸首在这里,上前去蹲下身子,见他左肩肘处有一处枪伤,知道此人便是被自己长矛扎伤的家伙。   在此人身上搜了搜,却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那牙将靠近过来,低声道:“大人,土匪都还在密道之中,他们跑不了,这石门咱们总能想法子打开……!”   楚欢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眼中突然光芒一闪,沉声道:“不好,他们要逃!”   牙将忙道:“逃?咱们有两千人,他们逃不了!”   楚欢却不理会,问道:“你可知道潘郎将在何处?咱们快离开这里,再迟只怕这帮土匪要逃出黑水山了!”   牙将和众兵士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相信,毕竟那帮土匪都陷在密道之中,禁卫军也已经有无数兵士往密道中而来,土匪想躲开禁卫军的兵士搜索离开,可能性实在不大。   楚欢也不多言,只道:“留下五人守在这里,其他人都跟我来!”他并不多做解释,急匆匆地出了石室,胖柳急忙举着火把跟上。   那牙将见楚欢神色凝重,只怕是真的看出什么端倪来,立刻点了五个人留下,带着剩下的七八人匆匆跟上楚欢。   楚欢对自己来时的道路却也记得清楚,在密道中匆匆而行,终于来到土坑,只见土坑外兀自有几名兵士刀锋对着洞口,显然是担心土匪会从里面出来,见是楚环,两名兵士急忙上前将楚欢从洞中拉出来,随后又将楚欢身后的兵士一个接一个地拉上来。   楚欢四下里看了看,只见附近已经出现了七八处洞口,洞口边都有兵士守着,其他人肯定都已经下到密道之中追拿。   楚欢高声道:“潘郎将在哪里?”   “大人,潘郎将也下去了密道之中。”一名兵士远远应道。   楚欢皱起眉头,没有多作犹豫,已经高声叫道:“所有人先跟我来,土匪要逃了……!”   不远处一名校尉装扮的汉子回道:“上面吩咐,咱们守在这里,那帮土匪在里面躲不住,就会从这里出来!”   “别废话。”楚欢冷声道:“他们不会从这里出来。”挥刀道:“都跟我来!”也顾不得多说,竟是往后山方向奔去。   胖柳等人急忙跟在后面,守在其他土坑边上的兵士面面相觑,但是楚欢毕竟是郎将,既然这般发话,当下便有二十多人跟了上去,却也有十多人并不遵从,依旧留在洞口守株待兔。   这黑水山极为陡峭,楚欢带人爬到了山头,在山头向下望去,已经能够看见山下结成冰的黑水河,此时黎明早至,天地间一片明亮黑水河上的冰面也十分耀眼。   楚欢沉声道:“都随我来!”往山下冲过去。   这黑水山虽然不是很高,但是却十分的陡峭,下山也并不容易,领着三四十号人冲到山脚,已经有好几人因为摔倒伤了皮肉。   还没出山林,就听得前方传来声音大喝道:“都停下了,扔下武器,谁要是想留条性命,都老实跪下!”喝声之中,从山下的岩石后面已经冒出几十号身着甲胄手持大刀的禁卫军。   这些人自然是埋伏在后山的郭阳一队人马,为了提防土匪从这里逃走,卫天青专门安排郭阳率领三百人马埋伏在山下,此时山下的禁卫军见到从山上下来一群人,还以为是土匪往这里逃窜,立时冒出来,更有弓箭手弯弓搭箭,准备射杀。   楚欢已经沉声道:“是自己人,不要动手!”   他们此时已经冲到山下,埋伏在这里的禁卫军见到楚欢等人穿着禁卫军甲胄,这才收了弓箭,一人已经上前来,正是与楚欢有过争执的卫将李宗全。   李宗全瞧见楚欢带人下来,皱眉道:“楚卫将,你带人往这边来,是什么意思?土匪可不在这里。”他这般问,脸上也显出疑惑之色。   楚欢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往江面上扫望过去,只见江面上结着厚厚的冰,却并没有一个人影,皱起眉头,问道:“李卫将,你们这边可发现异动?”   “异动?”李宗全冷笑道:“还真被你说中了,确实发现了异动……!”抬手指着楚欢道:“你们不就是异动吗?楚卫将,我倒奇怪了,你们这是杀敌还是撤退?怎么弄得像是被土匪杀退的残兵败将……!”   楚欢冷声道:“李卫将,军情紧急,我没有时间和你开玩笑。郭郎将现在在哪里?”   李宗全也不回答,只是冷哼道:“你既然知道军情紧急,还往这里来做什么?这里是咱们这队人负责,你们的职责是在山上剿匪,可不是到这里来询问是不是有异动。”   楚欢道:“李卫将,我怀疑黑水山的强匪已经从这边逃窜了……!”   不等楚欢说完,李宗全已经哈哈大笑起来,戏谑地看着楚欢,道:“楚卫将,你果然是没打过仗,也亏你说出这样的话。后山一线,埋伏着三百精兵,这后山尽在我们掌握之中……你说他们从这里跑了,是不是白日说梦话啊?他们要是从这里下来,只能变成一具具尸首,绝不可能过了这条江……!”他满脸不屑之色:“楚卫将,我看你是昨晚没睡觉,所以现在做起梦来,只是如今正在剿匪,你这梦还是醒醒的好。”   楚欢皱眉道:“李卫将,有时候话可不能说满了!”   李宗全拍着胸脯道:“别的话本将不敢说,这话本将却敢说,绝没有一名土匪能过江,要是土匪从我眼皮底下溜走,我这双眼睛就挖给你!”   便在此时,听得一阵脚步声响,从左边飞快过来一队人马,却正是后山伏兵的指挥者郎将郭阳,显然是发现这边有异状,带了二三十号人飞快赶来。   见到楚欢,郭阳立刻问道:“楚卫将,山上的情况如何?这山下也没听到山上有杀声,难道突然袭击已经得手?”   不等楚欢回答,李宗全已经冷笑道:“郭郎将,楚卫将不是来报捷讯,而是来找碴子。”   郭阳皱起眉头,楚欢已经拱手道:“郭郎将,山上的强匪异常狡猾,而且发现了地下的密道,如今那些土匪都藏身在密道之中,弟兄们也都在密道之中搜找!”   “密道?”郭阳吃惊道:“小小山匪,竟然在山上修了密道?”   楚欢点点头,道:“他们似乎早有准备,咱们伤了不少弟兄……如果他们真的知道咱们要攻打黑水山,却依然留在山上没有逃走,末将觉得他们一定留有退路!”   郭阳是个经验老道的武将,楚欢神情凝重,说话简洁,他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忙道:“楚卫将,你带人下山到这里来,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楚欢点头道:“末将不敢确定,但是……末将觉得那伙强匪真的有逃脱的退路,一定就在后山这边。”   李宗全忍不住道:“楚欢,你不要信口雌黄,说一些没有任何根据的话。”   郭阳却是横了李宗全一眼,沉声道:“李卫将,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争执?楚卫将既然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向楚欢道:“楚卫将,你也别怪李卫将这般说。咱们这里埋伏了三百人,眼皮子也不敢眨一下,就是盯着山上是否有漏网的土匪,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土匪从山上下来,更没有让一个土匪走脱……!”   第一五九章 冰下逃生   林黛儿在石室之中说过一句话,看起来简单,但是楚欢事后寻思,却觉得大有蹊跷,当时林黛儿说过这黑水山再无他们容身之地,那意思就是说这帮土匪已经是完全放弃了黑水山,而且楚欢也确信林黛儿这伙人是真的不会再回到黑水山,毕竟连地下密道都已经暴漏出来,黑水山也就不会再有更大的秘密值得那伙土匪留下来。   正如楚欢自己所说,如果林黛儿这些人明知道有大军前来围剿,最好的应对方法当然是早早离去,让禁卫军扑个空。   但是他们却留下来,那一副有持无恐的姿态,让楚欢断定林黛儿等人必定有万全的撤退之策。   “如果他们逃离被你们发现,那也就算不得有退路了。”楚欢的目光落在结有厚厚冰层的江面上,并没有立刻解释,而是走到了江面之上。   郭阳也上前去,脸上显出狐疑之色。   “郭郎将,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从冰面之下逃离?”楚欢想了想,终于轻声问道:“神不知鬼不觉,让我们意想不到地逃离!”   郭阳一怔,显出几分惊讶之色,在江面上四处扫视一遍,皱眉道:“这怎么可能?且不说他们是如何从山上到得冰层下面,只说这水下的寒冷,要从冰下游过这条江,岂不被冻死?”   楚欢道:“乍看不可能,但是却也未必不成。山上有无数条地下密道,那地下密道有可能就通向江面之下。而且这条江就在山后,如果他们有心,平时完全可以训练人在这条江中游来游去……至若寒冷,末将一时还不知道他们如何抵御,但是据末将所知,冬日游泳,有些人能够耐得住这寒冷,还是能够撑得过去!”   李宗全也已经无声无息地过来,听到楚欢这番话,冷笑道:“楚欢,你这是在异想天开。你说他们从冰层下面逃离,有什么证据?如果真如你所说,他们可以从地下密道逃走,那么这黑水山有四面,如今我们的人都已经上山,他们为何不从其他方向逃跑,而偏偏选择从这里?”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他们有能耐从冰下逃脱,那么这是最有把握的一条路。”楚欢指着黑水江对面黑压压的森林,道:“统制大人事先部署军务的时候就说过,这条江对面,那是茂密的森林,一旦土匪逃进那里面,想要捉拿,那是困难无比。而黑水山其他三面,虽然道路崎岖,但是只要我们发现他们,完全可以穷追不舍,更何况他们也不确定,咱们在上山之时,山下是否留有人手,这种未知的情况,他们当然不会冒险。”   李宗全兀自满是怀疑之色,郭阳却已经微微颔首,道:“楚卫将,你说的有道理。”猛地想到什么,立刻道:“他们要从水下逃走,定然还要从江面上破开缺口,从水下面出来……!”神色凝重起来,道:“咱们一只只注意山上,没有注意后面的江面……李卫将,你快传本将命令,让弟兄们搜查江面,看看是否有破冰缺口……!”   李宗全急道:“大人,你真的相信楚欢的无稽之谈?如果咱们分精力去找什么缺口,万一那帮土匪从山上冲下来怎么办?”   郭阳瞪了李宗全一眼,沉声道:“是听你的,还是听本将的?”   李宗全见郭阳神色不好,不敢多说,急忙下去传令,楚欢也不闲着,叫过自己手底下的几十号人,也往江面上寻找破冰缺口。   他隐隐觉得,自己这虽然完全是猜测,但是可能性却极大。   埋伏在山下的禁卫军得到命令,立刻分散开来,在江面上找寻出口,楚欢知道对方如果真要从这下面逃离,缺口一定会靠近对岸,领着手下众人一字排开,往前推行搜找,这黑水江江面还颇为宽阔,行出片刻,猛听得不远处有人惊叫道:“这里有缺口,这里有缺口……!”   楚欢精神一紧,难道真的被自己料中,林黛儿等人果然是从冰下逃离?   他正要过去,又听得左前方传来叫喊声:“这里,这里有缺口……大人,这里有缺口!”   郭阳和楚欢等人跑步上前,只见前面果然有一处破冰缺口,距离岸边不过十来步远,那洞口不小,完全可以容纳一个人进出。   楚欢等人神色都是凝重,楚欢已经蹲下身子,用手在洞口边缘摸了摸,抬头看着郭阳,道:“这些缺口,事先就已经打开,这边缘平整,人在冰面之下,绝不可能打出这样齐整的缺口。”   郭阳一脸怒容,骂道:“他妈的,这帮狡猾的土匪……!”   李宗全忙道:“大人,这里虽然有缺口,但是并不能说明他们就是从这里离开?或许他们真的想从这里走,但是未必已经逃走!”   郭阳却已经向楚欢问道:“楚卫将,你说他们是不是已经从这里逃离?”   楚欢并没有立刻回答,顺着冰面走到岸边,直往岸上瞧了几眼,摇头叹道:“只怕已经走了。”郭阳已经跟上来,顺着楚欢的目光看去,只见岸上的积雪之上,不少地方留着踩踏过的脚印,心中大急,立刻拔刀在手,怒喝道:“弟兄们,他们逃了,咱们快追!”二话不说,第一个往岸边的树林子冲过去,兵士们不敢怠慢,一个个如狼般往岸边冲过去。   楚欢皱起眉头,他知道,林黛儿既然想出这样的法子逃离,那么就是有着极大的把握,此时就算近卫军追进森林之中,却也未必能够追上那伙人。   ……   ……   通州城内,知州府。   通州知州赵广庆身着暖和的锦袍,坐在火堆边上,手里端着刚送上来的热茶,品了一口,将茶杯轻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外面虽然寒风似刀,但是屋内却温暖如春,他拿起桌上的一串紫檀木佛珠,很熟练地拨弄着佛珠子,屋里熏着檀香,袅袅生烟,寂静无比。   他扭头看向旁边一身戎装的通州营千户段荀,开口问道:“卫天青他们还没有回来?”   “前日黄昏过去,临走前还让咱们炖肉,可是到现在还不见一兵一卒回返,锅里的肉都炖烂了。”段荀小心翼翼道:“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吃这口肉!”   赵广庆淡淡一笑,道:“你再送一百头猪去城外!”   段荀道:“属下已经派人准备了一百头猪,随时可以送出去。”   赵广庆显出满意之色,笑道:“段千户,如今你办事越来越利索,本官心中甚慰。”顿了顿,平静道:“两千精兵,分作四路,只歇了半日便开拔……这卫大人办事还真是雷厉风行。”淡淡笑道:“看来这卫大人是要在我们通州弄出一番干戈了!”   段荀正要说话,却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外面传来禀报:“启禀大人,禁卫军统制卫大人已经领兵进城!”   “领兵进城?”赵广庆皱起眉头:“他带了多少人?”   “带了一百来人。”来人禀道:“不过他们带着十几辆马车,车子上装着木箱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快要来到府里!”   赵广庆将手中的佛珠丢在桌上,站起身来,立刻向外面行去。   他来到府门前,只见卫天青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府门前,卫天青翻身下马,脸色却是说不出的难看,在他身后,上百名兵士护着十几辆大马车,每辆马车上都堆放着五六只大箱子。   赵广庆脸上带笑,拱手迎道:“卫大人,本官前日就得知你来了通州,本想当时就去见面,但是事务繁忙,好不容易忙完公事,欲要前往,却听说卫大人领兵离开,却只能今日相见了。”   卫天青也拱了拱手,道:“赵大人,行事匆忙,未能入城拜见,还请赵大人莫怪。”   赵广庆笑道:“卫大人这话见外了。来来来,这外面寒冷,进府再叙。”   卫天青抬手道:“且慢。”回头吩咐道:“来人啊,将箱子都搬进来!”禁卫军兵士答应一声,立刻动手,将马车上的木箱子往院子里搬进来。   赵广庆脸上显出狐疑之色,问道:“卫大人,这都是什么东西?你要知道,本官可不收礼的,本官听说你卫大人也从不送礼啊!”   “今天这礼,赵大人一定要收下。”卫天青眼睛里布满血丝:“这些东西,是用我手下五十四条兄弟的性命换回来!”   赵广庆豁然变色,忙道:“卫大人此话何意?”   卫天青道:“先请大人看看这些东西再说!”   很快,近百口箱子已经搬到知州府大院内,堆放在一起,赵广庆狐疑地打量这些箱子,卫天青瞥了他一眼,一挥手,便有兵士上前用刀撬开几只大木箱子的盖子,卫天青抬手道:“赵大人请过目!”   赵广庆皱起眉头,走上前去,看了看几口箱子,脸色微变,转身看向卫天青,问道:“卫大人,你带这么多兵器过来,这是何意?”   卫天青指着那些木箱子道:“总共一百一十四口木箱子,其中四十六口箱子里装的是钢刀,十五口箱子里是强弩,剩下的五十三口箱子里,则全都是箭矢……!”   赵广庆皱眉道:“本官能看见,只是卫大人让本官看这些做什么?”   卫天青冷着脸道:“赵大人,这是你治下黑水山搜找到的兵器……我大秦严禁民间私藏兵器,但是黑水山却有一伙土匪盘踞,而这些兵器,便是他们藏匿的。”他走到赵广庆身边,盯着赵广庆的眼睛:“本官还可以告诉你,这些兵器,只是其中一部分,是那伙土匪来不及转移留下来的,还有大批的武器已经被转移,下落不明……赵大人,本官的意思,你现在明白了吧?”   第一六零章 佛珠   赵广庆脸色终于有些泛白,额头上甚至已经冒出冷汗来,他当然知道卫天青这句话的分量,如果卫天青所言是事实,那么这些兵器就代表着惊天的祸心,如此数目众多的兵器却只是其中来不及运走的一部分,那么全部的兵器又将有多少?   在自己的治下,有如此庞大的祸心,自己却一无所知,这实在是一件极其不称职的大事,想来这事情被朝廷知道,必定会有雪片般的弹劾折子送上龙案,朝中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可是不在少数。   赵广庆微一沉吟,神情凝重,抬手道:“卫大人,进屋说话!”   卫天青想了想,终是点头,回头道:“楚卫将,你一同进来!”楚欢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听他这般说,拱了拱手。   赵广庆瞧了楚欢一眼,也不多说什么,领着卫天青进了暖厅,分宾主坐下,又让下人上了茶,这才令服侍的下人都退下,向卫天青问道:“卫大人,你们这次前来通州,难道并非路过这里去往沧州,而是去围剿黑水山?”   卫天青知道赵广庆对此肯定有些意见,但还是点头道:“不错,此番前来,正是奉了总督大人之令,全歼黑水山匪,只可惜……!”他握起拳头,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怒色。   这一仗打的实在是窝囊的紧,可说是卫天青带兵以来,最让他耿耿于怀的一仗。   赵广庆微一沉吟,才抬手道:“两位请用茶!”伸手拿起旁边案上的檀香木佛珠,又十分灵活地拨弄起来,缓缓道:“卫大人,这些兵器……当真是从黑水山搜找到的?”他话音之中,还是带着几分怀疑。   卫天青脸色本就不好看,听闻此言,立时拉下脸,冷声道:“赵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怀疑本官之言?”   “卫大人误会了。”赵广庆忙道:“卫大人,据本官所知,黑水江畔多有山头,每年从黑水江过往的船只还真不在少数,却从未听说江山有土匪劫船。而且黑水山附近,也没有听说有匪患作乱的消息……本官实在疏忽,实在想不到那里竟然有悍匪盘踞,更想不到那里竟然私藏了如此众多的兵器装备……!”看向卫天青,轻声问道:“卫大人,可抓到活口?本官倒想审一审,这些兵器他们从何而来。”   “活口?”卫天青摇头道:“倒是有三具尸首,却并无一名活口。”   “三具尸首?”赵广庆吃惊道:“难道……难道山上只有三名土匪?”他神色真挚,看起来似乎对黑水山林黛儿一伙人的存在丝毫不知。   卫天青道:“那倒不是。此次攻山,本来隐秘之极,事先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赵广庆微笑道:“这自然不假,卫大人在通州剿匪,本官身为通州知州,却也一无所知,这消息自然是十分的严实。”见卫天青皱眉,立刻笑道:“卫大人继续说。卫大人此番带领两千精锐禁卫军,部署严密,该当将那帮悍匪一网打尽,怎地却只得了三具尸首?”   卫天青也不理会赵广庆话中带着刺,道:“只是本官想不到,此次围剿黑水山,黑水山的土匪却似乎早就得到了消息。他们在山上设下了诸多陷阱,而且依仗山上的地下密道与我们周旋,我禁卫军五十多条性命就丢在了山上……!”他拳头紧握,“这三具尸首,还是在地下密道中斩杀,本官斩杀一人,楚卫将杀一人,还有一人在地下密道被发现,逃脱不及,本被擒住,却不防他口中含有毒药,咬毒自尽……!”   赵广庆忙道:“卫大人的意思,其他土匪还在地下密道之中?”   “若真是困在里面,那倒好了。”卫天青恨恨道:“便是掘地三尺,将黑水山翻过来,我两千禁卫军也要将他们搜出来,只可惜……!”   赵广庆皱眉道:“卫大人,难不成他们都跑了?”   “不错!”卫天青叹了口气:“这帮悍匪狡猾多段,依仗着地下密道通到黑水江,竟然从黑水江过江而去……!”   赵广庆失色道:“过江而去?”身体前倾:“卫大人,难道……难道你没有安排人埋伏在那里?”   楚欢拱手道:“赵大人,统制大人已经想到土匪有可能会从后山逃脱,所以安排了三百兄弟埋伏在那里,但是那帮土匪却不是从冰面上逃脱,而是从冰层下面潜水而去。”   “冰层下面?”赵广庆眉头挤在一起:“寒冬时节,那江水何等寒冷,他们怎能从那里逃脱?”   “确实如此。”卫天青沉声道:“楚卫将说的不差,那帮土匪就是从江面之下潜水而逃。若不是楚卫将想到这一点,我们到现在只怕也不明白他们是如何逃脱。”   赵广庆闻言,打量楚欢几眼,问道:“是楚卫将发现他们潜水而逃?”   楚欢道:“也只是胡乱猜想,却想不到竟被末将料中!”   “后生可畏。”赵广庆微微颔首:“既然知道他们从何而逃,可派人追拿?”   卫天青皱眉道:“赵大人身为通州的父母官,自然清楚那里的地形。黑水江对岸,乃是茂盛的森林,莫说这寒冬天气,便是平常季节也难以行路。郭郎将倒是领人捉拿,只是那帮土匪对森林的地方比我们要熟悉的多,在森林里搜找了大半日,不但没能找到他们的踪迹,便是连他们的脚印也不能发现……这群土匪狡猾多段,进退都是极有章法,绝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赵广庆快速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皱起眉头,却没有说话。   卫天青继续道:“我们在地下密道中四处搜找,里面的道路错综复杂,我们想尽各种方法,打通密道,最后发现了八处石室,其中五处石室空空如也,而今日带来的这些木箱子,都是从其他三处石室找到。我们检查过八处石室,每一处石室都有木屑和铁屑的残痕,如果所料没错,这八处石室之前都是盛放过兵器箱子,但是因为事先已经知道有大军将要围剿,所以那帮土匪才一面在山上设伏,一面转移那些兵器……只是他们或许没有想到我们连夜行军去围剿,所以在转移这最后一批兵器之时,恰恰被我们撞上……!”   赵广庆连连点头道:“卫大人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又问:“卫大人,这是本官失职,本官今夜就写一道折子,快马送进京城,向圣上请罪!”   卫天青肃然道:“赵大人,当务之急,不是去请罪,而是要追拿那批悍匪的行踪,更重要的是查明那批兵器如今藏在何方!”正色道:“赵大人,你可要知道,如果估算的没错,那批兵器的数量都是数以万计,可不是小数目,这是要造反,一旦这些兵器落到乱党之手,你可想过后果?无论如何,你赵大人也是通州的最高长官,这些兵器一旦真的闹出天大祸事,朝廷追究下来,你赵大人……!”说到这里,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这不说却比说更有威慑力。   赵广庆额头再次冒汗,连声道:“正是正是。卫大人,你……你说那些兵器如今藏在哪里?真要落入乱党之手,后果……后果不堪设想啊!”   大秦帝国虽然只是建国短短二十年,但是从建国开始,一直就称不上天下太平,当年南征北讨灭亡十八路诸侯,固然让天下一统,但是这些诸侯残党却依然隐匿在民间,再加上近些年来,朝廷对百姓的赋税一增再增,各道已经是民怨载道,常有乱民骚动。   好在大秦帝国在建国一开始,就为了防备民间动乱,所以下达了许多禁令,对刀具和马匹的管制十分严格,普通人根本不能使用刀具,一经举报发现,轻则充军发配,重则人头落地,所以各地虽然时有暴.动,但是暴.动百姓的兵器实在太过落后,根本无法与正规军作战,朝廷往往以数量不多的军队就能够很快平定动乱。   但是如果有数量庞大的精制武器落入百姓或者别有居心的乱党手中,那么手持精锐武器,就完全可以给朝廷带来极大的危险。   这些残留下来的武器,不但拥有精制钢刀,甚至有箭矢,还有强弩,这些武器装备已经成了系统,流入民间,祸患无穷。   卫天青见赵广庆露出慌乱之色,皱起眉头,道:“赵大人,这通州是你的地面,你还要询问本官如何处理?”   赵广庆一怔,马上回过神来,道:“本官明白了,这就派人传令各级衙门,派出人手全力搜寻土匪和兵器的下落。”   卫天青道:“赵大人现在就应该立刻派人封锁通州地面上的各条道路,增设关卡,他们手中有数量庞大的兵器,他们要想转移,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各条道路,关卡,隘口都要严加盘查来往车辆,见到可疑之人,定要拿下审问……赵大人在通州十多年,对通州地面的情况了若指掌,应该知道如何截断那些土匪的道路。”顿了顿,又道:“大批的武器装备,想要隐藏起来,绝非易事,赵大人可一面让人在明面封锁搜找,另一面则派人暗中查访,必须尽快找到这批武器的下落。”   赵广庆听卫天青这般说,似乎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立刻道:“卫大人放心,本官这就下令部署。”起身道:“卫大人,楚卫将,你们还没用饭吧?本官这边派人安排酒菜……!”   卫天青已经起身道:“不必如此,公务要紧。”拱手道:“赵大人,事关重大,务须严密部署,我禁卫军在这里休整两日便即返回云山府,这两日若是有用得上我禁卫军的地方,尽管开口!”   “有劳有劳!”赵广庆忙拱手道。   送到大门前,楚欢忽然笑问道:“赵大人信佛?”   赵广庆一怔,皱眉道:“楚卫将何出此言?”   楚欢指了指赵广庆手中的紫檀木佛珠,赵广庆立刻笑道:“本官前两年去了一座寺庙,这是庙里的主持赐给本官,说是带着它能逢凶化吉,这一次本官真的希望它能帮助本官逢凶化吉了!”   第一六一章 不解之谜   卫天青领着手下的兵士准备出城,此时时当黄昏,街上行人倒是不少,纷纷闪避,卫天青情绪十分低沉,他此番是有心要打个大胜仗,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这番样子,出动两千精兵,几日来急行军,围剿一座小小的山头,非但没有成功,反而折损了五十多名精兵,这让他心理到现在都窝着一团火,却是无处发泄。   楚欢骑马跟在卫天青旁边,看出卫天青的心情,轻声问道:“大人,你有心事?”   卫天青被楚欢声音打断思绪,摇头叹道:“楚兄弟,不瞒你说,我卫天青领兵以来,还从未碰到如此窝囊之事……总督大人对咱们这次出兵期许有加,谁知道……!”一声长叹,摇了摇头,显得十分郁闷。   楚欢想了想,忽然道:“小弟做东,想请卫大哥喝杯酒,却不知卫大哥愿不愿意?”   卫天青扭头看向楚欢:“喝酒?”   楚欢指着街边的一家小酒馆,笑道:“小弟请不起大酒楼,这里有一家小酒馆,卫大哥可愿意屈就?”   卫天青犹豫了一下,叫过一名牙将,令他带人先出城回营地,自己则是与楚欢到了那家小酒馆前,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迎上来的伙计拉去喂马料,自己则是与楚欢一同进了酒馆之内。   酒馆不大,里面稀稀落落的客人也不多,见到将官进来,里面的掌柜慌了手脚,将酒馆唯一一处幽静的地方腾出来,是一间小房间,用门帘子掩着,楚欢二人进了里面坐下,掌柜亲自送上了酒菜。   楚欢为卫天青斟上酒,也为自己斟上,卫天青拿起酒杯,一口饮酒,随即摇头道:“我实在想不通,怎会是这样的结果!”   楚欢又为卫天青斟上,这才轻声道:“卫大哥,这次咱们围剿黑水山,却也不是一无所获!”   “你是说那些兵器?”卫天青苦笑道:“那些兵器又能算什么收获?咱们死了几十个弟兄,那可都是夏练三暑冬练三伏训练出来的精猛之士……最可气的是,若是死于搏杀倒也罢了,可是死在那些陷阱之中,而且死状凄惨……!”他脸上满是愤怒,握起拳头:“这个仇我一定要报,那帮土匪,我终要一个一个挖出来,全部斩杀!”   楚欢正色道:“卫大哥,话不能这样说。咱们这次看似失利,但是却大有收获。”   卫天青奇道:“此话怎讲?”   “黑水山的状况,卫大哥也是清楚了。”楚欢平静道:“现在看来,那里就是一处隐秘的藏点,乃是乱党用来收藏兵器装备之处。”顿了顿,正色道:“黑水山穷山辟水,罕有人至,根本不惹人注意,山上更是机关重重,如此地方,确实是一个极佳的藏匿兵器装备之所。如果不是这次发兵攻打,只怕谁也不知道,在这黑水山竟然藏匿着数量如此庞大的兵器装备。”   卫天青点头道:“楚兄弟,不瞒你说,从地下密室之中发现那些兵器,我身上可是出了一身冷汗啊……祸心,天大的祸心。这是西山道地界上发现的东西,如果这些兵器装备真的用来叛乱……总督大人必然难逃失察之责。”看着楚欢,肃然道:“楚兄弟,你或许不明白,总督大人虽然位高权重,但是行事却是异常谨慎,西山道总督的位置,那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总督大人但有失足,后果亦是不堪设想。”   楚欢点头道:“小弟明白。也幸好及时发现,否则任由这些兵器囤积下去,祸患无穷。他们将黑水山当做据点,必定是经过精心的选择,不论山上的地下密道是不是他们自己挖掘建造出来,这背后之人定是非同小可之辈。”   卫天青端起酒杯,饮了半杯,皱起眉头道:“这些年,总督大人并没有疏于西山道各州的监察……通州也确实是民怨声最重之地,时常出现动乱,但是一切也都还在控制之中,可没听说有这样厉害的乱党。楚兄弟你也知道,咱们当处于这伙人交过手,他们手底下的功夫可着实不弱,有板有眼,绝不是普通的乌合之众,只是我实在想不起,通州到底有哪群乱匪有如此实力?”   楚欢道:“卫大哥自然不会想起的,否则若卫大哥知道有这伙人存在,他们也就不可能存活到今日了。”   卫天青点点头。   “这次捣毁了黑水山,看似让他们走脱,但实际上却是毁了他们的根基。”楚欢正色道:“黑水山这样得天独厚藏匿装备的地方,可不是轻易就能够找寻到。他们如今固然将大批武器转移,但是想要找一个安全藏匿的地方,绝非易事!”   卫天青似乎明白什么,眉头展开,点头道:“不错。咱们计划出兵,也不过是几日前的事情,他们就算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转移兵器,那也一定是十分匆忙,那批物资数量庞大,他们不可能有办法不漏一点形迹,只要赵广庆派遣手下官兵差役四处搜查,一定会查出一些端倪。此番咱们回到云山府,我立刻奏请总督大人,再次请神衣卫出马,神衣卫到时候过来,那帮土匪就算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躲过神衣卫的耳目!”   楚欢端起酒杯,与卫天青对饮一杯,才皱眉道:“卫大哥,其实小弟有一事一直想不通!”   “何事?”   “小弟对赵知州不大了解,不知卫大哥对他了解多少?”楚欢凝视卫天青,压低声音道:“恕小弟冒昧问一句,这赵知州……可有治理才能?”   卫天青一怔,微一沉吟,才压低声音道:“要说治理之才,赵广庆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赵广庆的父亲曾经跟随圣上南征北讨,是个文吏,当年负责粮秣的记录,圣上定鼎天下之后,他的父亲进了户部,做了一个主事,赵广庆因此也外放做了个小官。这人当初做官,颇有才干,每刀一任,都能有些政绩,也正因如此,这官儿升的也快,十一年前,他便成了通州知州……!”   “十一年前?”楚欢微微一惊:“卫大哥,你是说,这赵广庆在这通州待了十一年,却没有调任升迁?”   卫天青忍不住笑道:“楚兄弟,这事儿许多人都知道,也成了官场上的奇谈。这通州是个穷州,又是个动乱频起的州,官场上的人都知道,这通州知州的座位上都是荆刺,谁坐在上面,那都是扎屁股,这天下十六道,六十六州,知州之位人人都求,但是其中有三州知州的位置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而通州知州恰是其中之一!”   “这是为何?”楚欢奇道。   卫天青解释道:“我方才也说过,这通州自然条件十分恶劣,而且多是山林之地,耕地不多,而且每隔两年就会有天灾,要么黑水江泛滥,决堤出洪,要么就是大旱干燥,收成不好,而且通州地面也没什么矿藏,所以十分穷困。这通州从立国开始,每年都会有乱民骚动,西山道六州之地,这通州民风最是刁蛮,难以驯化……!”   楚欢摇头道:“卫大哥,恕小弟直言,这天下百姓,其实都算不得刁民,也很少有难以驯化之民。百姓们所求并不多,能够吃饱肚子睡得暖和,他们就心满意足。甚至于他们自己吃不饱穿不暖也就罢了,但是自家的父母妻儿也跟着受这样的苦,你说他们又该怎么办?”   卫天青皱起眉头,沉吟片刻,摇头苦笑道:“楚兄弟,一语惊醒梦中人。”叹道:“我卫天青也是贫苦人出身,在官场久了,不知不觉说话也变味了……!”   楚欢忙道:“卫大哥切莫如此说。你的心思,小弟也能明白,你希望天下太平,没有动乱,没有争杀,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卫天青立刻道:“知我者楚兄弟也。”   楚欢含笑道:“卫大哥,咱们继续说赵知州,他怎甘心在这里一直待到现在?”   “甘心?”卫天青立刻摇头道:“他怎可能甘心。他曾经为了离开这里,甚至主动请辞,朝廷不准,后来他又故意办差了差事,然后主动请罪,希望朝廷贬职调用,朝廷依然是不准。朝廷是铁了心要将他按在通州,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赵广庆刚到通州之时,那是准备大干一番,干出了一番政绩。在他之前,几任知州都是无法镇住通州,动乱不断,每年上缴的赋税不过三四成,为此砍了两个,关了三个,赵广庆到任之后,不但民变少了许多,而且每年赋税都能上缴六七成,正是如此,朝廷觉得通州知州的位置非他莫属,不贬不升,按死在这里,赵广庆本想做出政绩得到升迁,谁知道却是弄巧成拙……他这一呆,就是十多年,硬是没有熬出头的日子。”   楚欢咄咄称奇,但是瞬间皱起眉头,轻声问道:“如此说来,这赵知州确实有治理之才,对通州也是治理的井井有条?”   卫天青点头道:“至少曾经是这样。”奇道:“楚兄弟,你为何对他如此感兴趣?”   楚欢淡淡一笑,道:“小弟只是好奇,如此精明的人物,怎会对黑水山的情况一无所知?”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   卫天青皱眉道:“楚兄弟,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有话但讲无妨!”   楚欢想了想,才道:“黑水山大批的兵器,我和卫大哥都见过,那都是从未用过的……小弟以为,黑水山固然是藏匿兵器的地方,但却不是打造兵器的地方。要打造钢刀,制造箭矢,制造强弩,这可都不是简单的事儿,需要大批的工匠铁匠,而且还需要大量的材料,打造钢刀需要炼钢,箭头的铁箭头需要大量的铁矿,还有那强弩,那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制造出来,向来只有军中少量配备,而且造价也是极其昂贵……这些兵器打造出来之后,运到黑水山,沿途关卡难道没有任何人盘查?上万件包藏祸心的兵器,怎会那般轻松就打造出来,又那般轻松运到黑水山藏匿起来?”说到此处,楚欢眉头锁起,凝视卫天青:“卫大哥,你说黑水山那帮土匪真有如此通天能力?”   ------------------------------------------------   PS:这本书沙漠用所有精力和心思慢慢写,诸位朋友慢慢看,如果觉得沙漠还用心,就用你的红票鼓励一下,仅此而已,就是希望有大伙儿给的动力在支撑着我。   第一六二章 窥听   小酒馆内,楚欢这一番话轻声道来,卫天青却是听得惊心动魄,等楚欢这番话说完,卫天青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终究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两只拳头却已经紧紧握起,拳头上的青筋暴突,可见其心中的愤怒与震惊。   一阵沉寂之后,卫天青终于用极低的声音问道:“楚兄弟,你是说……!”   楚欢不等他说完,已经摇头道:“卫大哥误会了,小弟的意思,并不是卫大哥所想的那样。只是这些疑惑在小弟心中盘旋,也只能对卫大哥说来。”   卫天青神情凝重,低语道:“楚兄弟,若不是你这般说来,我还真是想不到这个头上,我只知带兵打仗,一直以为黑水山是一帮悍匪,哪怕是查到大批兵器装备,也只觉得那是悍匪意图谋反,实在想不到……!”他微一沉吟,低声问道:“楚兄弟,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且问你,你是否觉得黑水山的事情另有隐情?甚至事涉官府?”   楚欢肃然道:“如果是富庶太平之州,小弟还不愿意多想,但是正如卫大哥所言,这通州可是民怨极重之地,时有动乱,相比起太平之州,这通州的控制应该更是严密。最起码对刀具马匹等物资管制极严,而且在关卡、隘口、水陆两道的盘查应该更为严格……!”   “不错不错……!”卫天青若有所思,连连点头:“通州有古怪……!”握拳道:“咱们是不是该查一查,这些兵器的来源是从何处得来?还有负责通州交通的衙门,咱们也要好好查一查,说不定这中间便有官匪勾结的交易……!”   楚欢立刻道:“卫大哥,此事万万不可!”   卫天青一怔,皱眉问道:“楚兄弟,你这一番话说来,我已经觉着通州大有问题,咱们既然知道,为何不摸清情况?”   楚欢盯着卫天青,道:“卫大哥,小弟动问一句,你从何处查起?如果真的是官匪勾结,此事可就不是一两名官员参与其中了……而且咱们只是禁卫军,并没有资格对地方官员进行调查,卫大哥想查,却也师出无名,反而会打草惊蛇。”   卫天青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楚兄弟,你要知道,如果真的有官员卷入此事,这事儿……那可是了不得!”   “小弟明白。”楚欢肃然道:“但这也只是咱们在这里猜测,并不能确定一定会有官员牵涉其中。而且就算被咱们猜中,真的有官员牵扯其中,那么究竟是哪些官员牵涉其中,咱们也没有丝毫的头绪,不能轻易惊动,否则定会让通州的情况变得更糟,甚至……甚至会让某些人铤而走险。”   卫天青明白过来,叹道:“楚兄弟,你心思慎密,果然是做大事的人。”问道:“楚兄弟,那依你之见,咱们该怎么办?”   “不动如山。”楚欢轻声道:“咱们回军之后,卫大哥可与总督大人商议此事,总督大人了解情况之后,必有对策。”   卫天青想了想,点头道:“目前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想了想,终于忍不住,还是压低声音问道:“楚兄弟,莫非你觉得赵广庆与此事也有牵扯?”   楚欢摇头道:“这个倒也未必。”   “赵广庆身为一州知州,位高权重,应该不会与乱党有牵扯。”卫天青缓缓道:“我看十有八九是他手下的官员与土匪有牵扯。”   楚欢含笑道:“什么都有可能,但是也许什么都不可能。”顿了顿,神情更为严肃,轻声道:“卫大哥,有一件事情,小弟本不想说,但是……此事却又是无法回避的问题!”   卫天青似乎明白什么,神情也凝重起来。   “此番出兵,事先知道的人极少。”楚欢轻叹道:“但是以黑水山的情况来看,他们事先有布置,那肯定是知道了禁卫军前来围剿的消息……从议定到围剿,中间不过区区四五日时间,行动十分迅速,但是黑水山大批的武器装备被转移而去,而且山上有新设的陷阱,如此看来,他们得到消息的时间,与禁卫军议定出兵前后不超过一两日……!”   卫天青没有吭声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楚欢平静道:“小弟承蒙卫大哥器重,事先也得知了此事,现如今,只怕已经有人怀疑……!”   卫天青已经抬起手止住,正色道:“楚兄弟,我卫天青为人很简单,认准了兄弟,就完全信任,不会有丝毫的怀疑。走漏消息,绝不可能与你有关,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楚欢一怔,见卫天青神色真挚,瞧他眼神,竟似乎对自己真的没有一丝怀疑,心中却是有些感动,拿起酒壶,正要为卫天青斟上,卫天青也已经端起杯子凑上来,却猛见楚欢双目一寒,手中的酒壶已经投掷出去。   酒壶就如同流星般射向门帘子,这小室十分的清净,无人打扰,与外面用厚布门帘子隔住,酒壶如流星,正砸在那门帘子上。   楚欢这一出手力道十足,听得“哎哟”一声惨叫,门帘子外面竟然传来声音。   卫天青神色顿变,整个人已经如同豹子般窜出,大手探出,已经从外面拉进一人来,随即狠狠地摔在地上。   那人“哎哟”又一声惨叫,几乎岔过气去,在地上挣扎,脸上表情扭曲,显得十分痛苦。   卫天青穿着皮靴子的右脚已经踩在那人的胸口,只见此人竟然是酒馆里的一名小伙计,皱起眉头,问道:“你鬼鬼祟祟在外面做什么?”   他此时自然明白,楚欢陡然出手,肯定是发现外面有人窥听。   伙计颤声道:“小人……小人什么也没做……只是过来……过来看看两位大爷……用不用伺候……!”   楚欢皱着眉头,忽地从身上取出一把匕首,蹲在伙计身边,二话不说,一匕首已经扎在伙计的手臂上,干脆利落,那伙计“啊”地又一声惨叫,几乎晕死过去。   “说吧,你到底在外面做什么?”楚欢冷冰冰地问道,伸出一只手捂在伙计的嘴巴上,拔出匕首,那伙计叫不出声音,脸上痛苦万分,身体挣扎,等缓过来,楚欢才收回手,将匕首有对准他的大腿:“若有支支吾吾或者有一字虚言,今天废你双手双脚,再将你投进大牢!”   卫天青见楚欢本事干脆利落,微微颔首,很是欣赏。   做大事之人,有时候便不能存妇人之仁。   卫天青和楚欢一身甲胄,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再加上这连续的痛苦,这小小伙计如何能抵受得住,痛苦交待道:“两位大爷,是……是有人给了小的十两银子,让小的……让小的听听二位说些什么,等回头……回头将二位所言告诉他,他还能……还能重赏……!”   卫天青冷声道:“是何人让你窥听我们说话?”   伙计摇头道:“小的不知道……!”眼见楚欢手里的匕首又要扎下来,魂飞魄散,忙道:“小的真……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知道他在哪里!”   卫天青和楚欢对视一眼,楚欢才问道:“在哪里?”   “在对面的茶馆!”伙计颤声道:“他……他刚才就是将小的叫过去……!”   卫天青二话不说,拎起伙计,闪身出了小室,楚欢已经跟上,只见门外不远,酒馆的掌柜正惊骇地望着这边,楚欢已经向掌柜道:“说一句话,割了舌头!”   那掌柜条件反射般捂住嘴,不敢说话,酒馆还有七八个客人,都是噤若寒蝉,动也不敢动。   卫天青拎着伙计到了一闪窗户边,身体贴在窗户边的墙壁上,问道:“你看一看,那人是否还在那边,瞧清楚了!”   伙计被放了下去,透过窗棂向外望去,很快就被卫天青扯进去,问道:“人还在那边?”   “在!”伙计忙道:“就在茶馆二楼靠窗的地方,那个穿着紫色衣服的,长着八字须……!”   楚欢微探头,向那边望去,向卫天青低声道:“卫大哥,瞧见了,就在那边。”又向伙计冷声道:“你要知道,有一字虚言,你这条性命就没了!”   “小的……小的不敢!”伙计已经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楚欢:“这是……这是那人交给小的……小的不敢说一句谎话!”   楚欢和卫天青对视一眼,两人一个神色就商定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卫天青抬起手,在那伙计脑后就是一掌,伙计双眼一翻,便即晕倒软下去。   酒馆众人都是色变,却都捂着嘴,不敢说一句话,甚至不敢动弹一下。   卫天青这才抬步出了酒馆,当他出了酒馆,身体却陡然摇晃起来,只走出两三步,整个人却看似一软,往前便要栽倒。   楚欢跟在他身边,已经出手扶住,急忙问道:“卫大哥,你……你怎么了?”   ---------------------------------------------------------------------------   PS:感谢揭阳人、芭山夜雨、rebert、生产队长121、王凌岳、一太白、超过小起、桀柒等朋友的捧场!   第一六三章 长街灭口   卫天青摇摇晃晃,看上去就像喝醉了一般,挥手大声道:“想不到……想不到这小小酒馆,却……却有好酒,咱们……咱们再喝!”   黄昏时分,这条街上的行人也不算多,但却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卫天青,见到楚欢和卫天青都是甲胄佩刀,不敢招惹,避开了走,生怕当兵的发酒疯连累无辜。   楚欢苦笑道:“卫大哥,你都已经醉了,哪里还能再饮酒。”抬头看见对面一家茶楼,道:“卫大哥,要不咱们去对面茶楼喝杯茶,解解酒?”   卫天青摇头带着醉意道:“不成,我……我不喝茶,我……我要喝酒……!”   楚欢皱起眉头,却扶着卫天青,往对面的茶楼过去。   茶楼的掌柜见到两名甲胄将领进来,急忙迎上,楚欢已经吩咐道:“楼上给咱们找个地方,上两杯解酒茶,解解酒!”   “两位爷请上座!”掌柜亲领着二人上楼,大声叫道:“快上来两杯解酒茶!”   到了楼上,楚欢看似十分随意地扫了一下,目光从窗边划过,果然见到窗边由一名紫衣人,那人端着茶杯,似乎正在饮茶,但是眼角余光却瞥向楚欢这边,楚欢目光正好扫过,那人神色一敛,猛然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动作。   他手中的茶杯已经砸向楚欢,而整个身体却也已经跳到桌子上,竟是干脆利落地从打开的窗口向街上跳了下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卫天青已经厉声喝道:“哪里走!”一只手探手抓住一把椅子,往那人砸了过去,整个人也与楚欢同时冲了过去。   那人速度极快,从窗口跳到大街之上,便撒腿向东边跑。   楚欢和卫天青也不犹豫,各从一扇窗户跳了下去,这二楼并不算很高,跳下去并不费吹灰之力。   楼上本来还有不少人正在品茶,这陡然发生的一幕,眨眼间便完成,让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一名文士打扮的客人揉了揉眼睛,迷茫问旁边的同伴:“有……有人跳楼?”似乎并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幕。   楚欢和卫天青跳下楼,落在街上,已经瞧见那紫衣人向东边狂奔,二人也都毫不犹豫,飞身追拿,亦都拔出了佩刀。   那人的脚速虽快,但楚欢和卫天青的速度也不慢,街上行人惊声叫嚷,纷纷闪避,前面的紫衣人时不时回头,瞧见身后两人越追越近,脸上显出惊恐之色。   跑到一处岔道,那人拐入另一条街道,而此时卫天青和楚欢已经相距不远,卫天青更是大声厉喝:“站住了,再跑必斩你首级!”   紫衣人显得十分惊恐,眼见便要被楚欢二人追上,忽听得前面传来马蹄声,只见三骑迎面驰来,当先一人一身甲胄,威风凛凛,却正是通州营千户段荀。   段荀见到紫衣人奔过来,皱起眉头,拔刀在手,怒喝道:“站住,不要走!”显然也瞧出这紫衣人有些不对劲。   那紫衣人放缓步子,看了段荀一眼,却见段荀已经回到砍过来,神色大变,身体闪躲,但是段荀这一刀劈的十分的果断,“噗”的一声,这紫衣人一条膀子竟然被斩断,鲜血喷出,街上稀疏的行人见到,都是大惊失色,纷纷逃窜。   紫衣人剧痛钻心,段荀却已经如同苍鹰般从马背上腾起,一脚踢出,正中紫衣人胸口,紫衣人如同石头般飞出去,竟是撞翻在路边的一个摊位上,那小贩早已经缩到一旁,摊位一时间凌乱不堪,一片狼藉,紫衣人滚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脸上又怒又惊,却已经不能起身。   段荀上前,举起刀,一刀劈下,却听“呛”的一声响,却被一刀挡住,段荀扭头去看,楚欢已经赶上前来,挡住了段荀的刀。   段荀皱起眉头,问道:“为何要挡我?”   “为何要杀他?”楚欢反问道。   段荀沉声道:“卫统制和楚卫将不是在追他吗?我只是出手相助而已。”   “追他不等于杀他。”卫天青已经上前来,冷声道:“杀了人,我们如何审问?”   段荀收起刀,问道:“卫统制,此人犯了何罪,要劳动两位亲自捉拿?”   卫天青道:“本将也想知道他究竟犯了何罪,所以要拿他回营审问。”他看向躺在地上的紫衣人,只见那人神情极其痛苦,口中不停地向外吐着鲜血,看起来已经是奄奄一息。   段荀皱眉道:“如此说来,卫统制并不知道他犯了何罪?既是如此,却为何当街追拿?这……当街追拿一个不能确定罪责之人,这似乎有些不妥吧?”   楚欢淡淡道:“段千户可知此人犯了何罪?”   段荀摇摇头,道:“自然不知。”   “段千户既然不知此人身犯何罪,却出刀欲要斩杀,这似乎也有些不妥吧?”楚欢冷冷反问道。   段荀皱眉道:“我是见卫统制亲自追拿此人,能够劳动卫大人亲自出手,此人必定恶贯满盈,身负重罪,所以出手相助二位。我已经令他停下,但是他却依然要逃,事出无奈,我一时情急,这才出手……!”   “原来是一时情急!”楚欢淡淡道。   段荀脸色有些不好看,拱手道:“既然已经拿下,却不知统制大人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卫天青盯着段荀,问道:“段千户可认识此人?”   段荀打量两眼,摇头道:“从未见过!”   “当真不认识?”卫天青沉声道。   段荀正色道:“末将虽然糊涂,但也不至于糊涂到胡乱认人,见过的人,末将心里都有些印象,但是此人末将确实是从未见过。”拱手道:“末将还要前去巡城,就此告辞!”也不多言,过去翻身上马,领着两名兵士拍马而去。   卫天青神情凝重,这才去看那紫衣人,却见楚欢正蹲在紫衣人身边,也蹲下去,盯着那紫衣人问道:“你是何人?受谁指使,要打探我们说话?”   紫衣人身体不停的发抖,一开始还只是口中溢血,但是此时却连鼻孔中也有鲜血冒出,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卫天青和楚欢对视一眼,都是皱起眉头,却见那紫衣人身体抖动的愈加剧烈,胸口急剧起伏,卫天青奇道:“我刚才见到段荀斩他一条膀子,似乎踢了他一脚,怎会伤得这样重?就算那一脚力道十足,却也不至于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   楚欢伸出手,翻了翻紫衣人上眼皮,只见眼珠子之内满是血丝,瞳孔正在收缩,微一沉吟,才道:“卫大哥,他好像……中了毒!”   “中毒?”   “他的眼睛之内有细小血管破裂,而且泛青,这是中毒的迹象。”楚欢皱眉道。   卫天青有些惊讶,意识到什么,急忙揪住紫衣人的前襟,厉声问道:“是谁指使你,告诉我!”   紫衣人喉咙里依然是发出“咕咕”之声,眼中的神色极其复杂,既有惊恐,又有愤怒,隐隐却还带着焦急之色。   “他好像有话要说!”楚欢看向卫天青道:“但是他已经说不出话了。”想了想,向紫衣人道:“你想说什么?用手写出来!”   紫衣人已经失去光泽的眼睛陡然一亮,他似乎想要挣扎起来,便在此时,忽听得有一阵马蹄声响起,楚欢和卫天青循声看去,只见从街上又飞驰来一匹快马,速度快极,如同流星划过,马上之人却是一身黑色衣裳,奇怪的是竟然还戴着一顶斗笠。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眨眼间,那快马已经靠近过来,楚欢陡然想到什么,吃惊道:“卫大哥小心……!”只见那快马上的骑者手中已经多出一支强弩,他骑在马上,双腿夹马腹,马术极其精湛,强弩却已经对准了卫天青。   卫天青听到楚欢的声音,就已经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飞身而起,那快马上的骑者只在转瞬间就将强弩又对准了那紫衣人,瞧他样子,对付卫天青是假,紫衣人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强弩威力远在弓箭之上,射程虽然比弓箭要短,但是攻击力却强出许多,楚欢大吼一声,身体后闪,一只手却已经拉住紫衣人的腿,想将他拉扯过去。   情况很明显,那快马骑者是要杀人灭口。   “突突!”   两声风响,强弩连射出两箭,虽然楚欢想要保住紫衣人性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口供,但马上骑者不但马术精湛,而且也是个使用强弩的好手,两支弩箭,一支射中紫衣人心脏,一直则是射中紫衣人咽喉,在如此高速的情况下,此人还能两件都射中要害,手段确实惊人。   卫天青已经挥刀往那快马扑来,但是这匹马的速度实在太快,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瞬间发生,那人射出两箭,快马已经划街而过,如同风一般。   卫天青知道肯定是追不上,握着拳头,又惊又怒,转身去看,楚欢已经站起来,皱着眉头,淡淡道:“他已经死了!”   第一6四章 失踪   天已入夜,通州的夜晚是极其寒冷的,通州知州府内,赵广庆已经发出了数道命令,除了通州城各级衙门接到命令,通州下辖各县也都有人快马送去官方文书,那是要各县开始派出衙役全力搜找黑水山失踪的武器装备。   特别是黑水山附近百里之内,将作为重点搜索之处,而且百里区域之内的道路关卡全都封锁,过往的车辆、马匹、行人都要经过严密的盘查。   签发文书之后,天已经很晚,赵广庆这才令人准备了几道小菜,正要用餐,家仆已经捧着一小坛酒过来,禀道:“大人,黄昏时候,段千户亲自送来这一坛酒,说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美酒……!”   赵广庆此时一身便服,接过那酒坛子,见酒坛子十分的精致,笑道:“段荀这小子也是个贪杯之人,送我一小坛,他必定还有一大坛。”   便在此时,忽听得外面脚步声响,赵广庆皱起眉头来,望向门前,却见到是卫天青和楚欢去而复返,急忙起身来,拱手道:“卫大人,本官正要用餐,来来来,咱们好好喝一杯。”   卫天青上前拱手道:“赵大人,今天死了一个人!”他开门见山,并没有拐弯抹角。   赵广庆一怔,皱眉道:“卫大人,是谁死了?能劳动你亲自来说,死的不是一般人吧。”   “我也不认识。”卫天青道:“但是此人指使人窥听我和楚卫将的谈话,被我们发现,追拿之时,却死在了大街之上。”   “死在大街上?”赵广庆微显吃惊之色:“卫大人,难道……!”   “不是我们所杀,是中毒而死。”卫天青一屁股坐下,赵广庆这才招呼楚欢也坐下,一脸疑惑问道:“卫大人,到底怎么回事,本官可有些糊涂了。”   卫天青盯着赵广庆问道:“赵大人,你现在是否能派人将段荀带过来,我有话要问他。”顿了顿,皱眉道:“我与楚卫将先前已经往城门去寻他,却不见他的踪迹!”   赵广庆二话不说,立时叫道:“来人啊!”等下人过来,吩咐道:“速去传段荀过来,就说本官有急事要与他商议,速速赶来!”   下人得令而去。   赵广庆等下人离开,立刻皱眉问道:“卫大人,你要寻段荀过来做什么?难道死人与段荀有关系不成?”拿起酒坛子,打开酒封,令人又拿了两个酒杯,便要为二人斟上,楚欢却已经起身接过酒坛子,亲自斟酒,他毕竟是一个卫将,而卫天青和赵广庆的官职比他高出许多,自然是由他斟酒。   卫天青道:“我们追拿那人之时,段千户恰巧碰上,斩断了那人的手臂,而且还踢了那人一脚……!”   赵广庆叹道:“段千户的脾气火爆,本官也时常劝他行事不要急躁,可是这小子一直不放在心上……!”猛地想到什么,吃惊道:“卫大人,你该不会说那人被段荀一脚踢死了吧?”   楚欢这时候终于道:“那人并非被踢死,而是被毒死。”   “毒死?”赵广庆一脸迷茫,显然听的迷糊了,问道:“怎地又是被毒死的?本官怎么越听越糊涂。”   卫天青淡淡道:“等段荀过来,我也要问问他,那人为何会中毒而死。”   赵广庆端起酒杯,苦笑道:“眼看便要过年,本官还准备着过一个好年,但是怪事频出,本官这年看来不好过了。”又道:“卫大人,段荀性子古怪,但却也是忠于职守,本官不知道你对他有什么看法,但是等他过来,还请卫大人冷静对待。”淡淡一笑,道:“这坛酒是他黄昏派人送来,冲着这坛酒,本官就为他说句好话吧……!”说完,杯沿已经凑到唇边,便要一饮而尽。   楚欢眯起眼睛,卫天青却已经厉声道:“不要喝!”   赵广庆一怔,放下酒杯,不悦道:“卫大人,你这又是何意?”   卫天青肃然道:“我只怕赵大人饮了这杯酒,便连这年关也过不去了。”   “卫大人,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赵广庆豁然变色,怒道:“难道你认为这酒中也有毒不成?莫非你觉得本官是要在酒中下毒害你们?”   卫天青摇摇头,淡淡道:“我们不担心赵大人下毒害我们,我们只担心有人下毒要害赵大人!”   “毒害本官?”赵广庆怔道:“你是说段荀?段荀要毒害本官?”随即大笑起来,摆手道:“断不会如此。卫大人有所不知,段千户虽然来到通州只有四年,但是他与我性情相投,对本官十分的顺从,本官也是对他十分赏识。段千户为人低调,办事干练,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非避嫌,本官差点与他结拜成兄弟……这些年来,段荀对本官帮助颇多,本官还准备向朝廷举荐他,另作升迁,他怎可能下毒毒害本官?”他笑着,对于卫天青的话,显然是一丝一毫也不相信。   卫天青叹道:“赵大人若是不相信,大可以验一验这酒中是否有毒。我也并非确定里面必定有毒,但是事有蹊跷,不过是提醒赵大人小心一些才是。”   赵广庆笑道:“多谢卫大人提醒。卫大人惯于领兵打仗,果然是事事小心……!”大笑声中,已经令人取来一根银针,笑道:“我也是曾听人说,这银针验毒最是方便,这里面有毒,银针便会变色。”说完,银针探入杯中,笑道:“段荀怎会下毒害我,卫大人这次可真是多疑……!”他话没说完,声音嘎然而止,脸色瞬间变的极其难看。   在场几人都看得清楚,银针针头已经变成了黑色,这也证明酒中确实有毒。   赵广庆呆了一呆,额头冒出汗来,随即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来人,立刻领人去将段荀给本官绑过来!”   “大人,已经派人去传!”下人提醒道。   “你再带人去,将他绑过来。”赵广庆神情极度的愤怒:“他竟然害我……他竟然敢下毒害我……!”已经站起身来,因为愤怒而表情扭曲,瞅见旁边桌上摆的一件古董,探手抓起,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那件古董在地上被摔得粉碎。   赵广庆呼吸急促,片刻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态,转过身来,重新坐下,苦笑道:“让两位见笑了。只是本官万万没有想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随即皱眉问道:“卫大人,你怎知段荀要在酒中下毒?若不是你方才及时制止,本官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尸首了。”   卫天青正色道:“赵大人,我想问一句,这段荀在通州可是只管城防?”   赵广庆想了一想,终于摇头道:“不瞒卫大人,通州虽然上下官员不少,但是本关信任的却没有几个,而且真正能干事的人才,那也是屈指可数。”顿了顿,继续道:“这段荀为人低调,而且办事素来让本官放心。你们想必也知道,通州情况复杂,本官精力有限,不能事无巨细都要管理,所以给了段荀一些权力,通州各要道关卡都是交由段荀去处理……本官其实最担心的也就是有刀具马匹流入我通州,这些东西一旦落入乱党之手,后果不堪设想,段荀办事干练,由他负责这一事务,本官才安心……!”   卫天青握拳道:“这就是了。”   “什么?”   “赵大人,你也知道,黑水山藏匿的兵器装备可不是小数目。”卫天青肃然道:“我还一直在想,如此庞大数目的武器装备,是如何流入通州,更是如何运到黑水山的……!”   赵广庆叹道:“卫大人,不瞒你说,你们先前离开之后,本官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若不是道路关卡出了问题,这些兵器绝对不可能进入黑水山,但是……本官对段荀十分信任,本官并不相信是他出了问题……!”他微一沉吟,神情凝重道:“如今看来,段荀与此事已经脱不了干系了……只是本官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这样做,他前途无量,只要用心办事,日后必有一番前途,却为何……却为何要与黑水山的土匪勾结在一起。”他神色凝重,眼中显出疑惑之色,,显然是实在想不通这个问题。   段荀如今已经位居通州营千户,只要办事得力,又有赵广庆的保荐,日后定会有升迁的机会,但是他却放弃大好前途,暗中与黑水山有牵连,这究竟是何缘由?   卫天青想了想,道:“事情尚未确定,咱们也不能肯定所有的事情都与段荀有关,此事还要调查审问才是。”   赵广庆点头道:“正是。”   没过多久,忽听外面脚步声响起,先前派出传召段荀的下人来到厅中,赵广庆立刻起身,急问道:“段荀可传过来了?他人在哪里?”   下人穿着粗气道:“大人,段千户……段千户已经不见踪迹,小的去他府上寻人……可是他府上只剩下十来名家仆,他的妻儿已经不知所踪!”   “什么?”赵广庆豁然失色。   卫天青起身来,沉声道:“难道他已经跑了?”   “小的问过,昨日天不亮,段千户的妻儿便已经离开。”下人禀道:“家仆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段千户下午回了一趟家,似乎要找什么东西,离开之后,便没有再回府中。”   赵广庆怒道:“再派人去找,一定要将他给我绑回来。”他抬手指着门外,厉声道:“还不快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快去找!”   下人急忙退下。   赵广庆回过头,浑身气得发抖:“本官如此器重信任他,想不到……想不到他却狠狠.插了本官一刀……!”眼中杀机陡现:“本官找到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还有黑水山那帮土匪,本官一个都不会放过……!”似乎又想到什么,又喊来下人,吩咐道:“立刻派人将段荀的府邸围起来,他的家仆全都捉拿下狱,从里到外给我将他的府邸搜个遍……!”   第一六五章 谁是内奸?   卫天青和楚欢跟着赵广庆一起,到了段荀的府邸,这里早已经布满了兵丁,虽是深夜,但是兵士们手中的火把却将这里照的亮如白昼。   折腾了大半夜,府邸里上上下下搜找了一个遍,但是却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赵广庆从头到尾脸色都是难看之极,显得既是愤怒又是痛心。   没有任何拥有的东西,赵广庆只能失望而归,而满城搜找段荀也是没有找到段荀的踪迹,赵广庆终于确定,段荀十有八九是真的跑了。   他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连夜派人画了段荀的画像,不但在通州城下达通缉令,而且将画像派人送到通州各地,全力通缉段荀。   此外他更是连夜写了两份请罪书,一份送呈京城,请求皇帝降罪,另一份则是交给卫天青,请卫天青转交给总督乔明堂,恳请治罪。   段荀是他的部下,却与土匪勾结,他自然还是有失察之罪。   卫天青知道此时已经不是自己能够追究,自有朝廷和总督处理,便即与楚欢回了营地,休整了一日,便即动身返回府城。   因为带有赵广庆的请罪书函,卫天青并没有与兵士们慢行,下令由潘阜率军返回,自己则是带着楚欢与十多名兵士骑马返回府城。   这日黄昏,一行人回到云山城,卫天青让楚欢先行回去,自己则是到了总督府,乔明堂得知卫天青回来,立刻让他往书房相见。   卫天青一进书房,不等卫天青说一个字,乔明堂便已经指着旁边的椅子道:“我都已经知道,你先坐下说话!”他显得气定神闲,淡定自若。   卫天青没有做下去,单膝跪倒在地,自责道:“大人,卑职请大人治罪!”   乔明堂已经起身来,背负双手,也没有立刻扶起卫天青,只是走到窗边,背负双手看着窗外的一株梅花,沉吟片刻,才道:“起来说话!”   他的声音中,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卫天青起身来,乔明堂已经道:“你飞鸽送来的密信,我已经收到……黑水山未卜先知,段荀官匪勾结……!”他嘴里泛起一丝冷笑,缓缓道:“土匪在哪里,兵器在哪里,段荀在哪里,这都不是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谁走漏了消息!”   卫天青愧疚道:“都是卑职治理不严……!”   “与你无干。”乔明堂依然是背负双手看着窗外的梅花:“知道此事的人,除了你我,乔殷、潘阜、郭阳……还有楚欢!”   “是!”   乔明堂继续道:“本官与你,自然不会出任何问题。”他终于转过身来,凝视卫天青:“乔殷、潘阜、郭阳、楚欢,这四人之中,你觉得是谁?”   卫天青忙道:“大人,他们……他们都是忠诚之士……!”   乔明堂不等他说完,已经打断道:“四人之中,必有一个内奸,这已经不用怀疑。”他走到椅子边,缓缓坐了下去:“我现在只想知道,这四人之中,如果要你怀疑一人,你第一个怀疑的是谁?”   卫天青想了想,无奈道:“大人,卑职以为,或许不是他们自己有心走漏消息,只怕是另有隐情……!”   乔明堂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觉得这几人都忠诚可信,他们自己未必会出卖咱们,只是有可能在什么地方说漏了嘴,所以被有心之人得知,这才走漏消息。”   卫天青点头道:“卑职认为有此可能。”   乔明堂眼眸内精光闪现,平静道:“即便是如此,那也是内奸,就算本人不是内奸,他身边也一定潜藏着内奸……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本官最忌讳的,便是有人在我的背后捅刀子。”   卫天青神情严峻,却没有说话。   乔明堂端起旁边案上的茶杯,品了一口,才道:“通州有一万民乱,也比不得我们身边藏着一个内奸。万民之乱,一支军队便可以平定,但是一名内奸,却可能让本官陷入绝境,所以……本官绝不允许身边有这样的人!”盯着卫天青,再一次问道:“你说,谁的嫌疑最大?”   卫天青想了想,终于道:“如果说这四人有一人是内奸,那么会有很多人怀疑楚欢!”   “不错。”乔明堂缓缓道:“乔殷那三人,都是经过诸多考验,也跟随了咱们很多年……唯有楚欢,初来乍到,甚至来历不明,如果有内奸,自然会第一个想到他!”   卫天青立刻道:“大人,但是卑职绝不相信楚欢是内奸。”   “楚欢是不是内奸,你我现在都不能确定。”乔明堂道:“如果我确定楚欢真的是内奸,他定然回不了云山府!”   卫天青上前一步,轻声问道:“大人,不知您有何见解?”   “本官现在最怀疑的依然是楚欢,但本官却又恰恰觉得楚欢最不可能。”乔明堂轻轻抚摸着茶杯,缓缓道:“如果楚欢真的是内奸,费尽心机靠近本官和你,绝不会这么早就会有所动作。他如果真的是一把隐藏的刀子,要出手就必会置本官于死地,而不是在通州的事情上轻易暴漏出来!”   卫天青拱手道:“大人英明!”   乔明堂叹了口气,道:“卫统制,本官现在已经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就在你前来之前,本官还在思索,是不是要一劳永逸!”   “一劳永逸?”卫天青皱起眉头,有些听不懂。   乔明堂道:“既然那四人都有可能是内奸,本官想过便一网打尽,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大人,万万不可。”卫天青惊道:“大人如今正是用人之时,这几人却又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绝不可能自断手臂。”   乔明堂叹道:“本官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没有下定决心。但是你要知道,除了楚欢,其他几人如今都是手握兵权,在禁卫军中也是有着不小的威望和人脉,一旦有变……!”脸上神色寒冷下来,沉吟片刻,终于道:“卫统制,此事交由你去处理,你尽快查出内奸,本官绝不允许身边有这样的钉子存在!”凝视卫天青,缓缓道:“本官知道你对楚欢十分看重,但是欲图大事者,却不能有妇人之人,如果他真的有可疑,想必你也知道该如何做!”   卫天青神情凝重,拱手道:“卑职明白!”从怀中掏出赵广庆的请罪状呈上去,乔明堂接过,扫了一遍,淡淡笑道:“赵广庆这又是故技重施,此事既与他没有直接干系,朝廷最多也就罚俸而已,不会对他怎样……!”随即摇头叹道:“人心难测,他身边有段荀这样的内奸,本官身边却也有这样的内奸。只是他已经知道内奸是谁,而本官却还是了无头绪……!”   ……   ……   胖柳此时正跟着楚欢一起往楚欢家中去,见到楚欢骑在马上,似乎满腹心事在想着什么,胖柳也不敢打扰,只是静静骑马跟在旁边。   不知不觉中,已经转到楚欢那条街上,楚欢却似乎还在想着什么。   楚欢心里确实在想着事情。   通州的事情还在他脑海中盘旋,虽然最后查出段荀是内奸,但是楚欢却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许多细节在他脑海中翻来覆去地飘过,他是越想越觉得通州的事情十分怪异。   除此之外,他自然也想到了乔明堂最关注的问题,此次军事行动之前,仅有几人知道计划,但是计划却很早就泄露出去,这也就表明禁卫军中必有内奸。   他很清楚,自己的嫌疑一定是最大的,恐怕有不少人如今正在怀疑自己,但是楚欢却清楚,如果真有内奸,只能是乔殷、郭阳和潘阜三人中的一人。   他与这三人接触都不多,对他们的底细并不清楚,却也无从判断这三人究竟谁才是真正内奸。又或者说,三人都不是内奸,此次计划泄露,另有其他的隐情?   一阵嘈杂声打断了楚欢的思绪,他抬起头,只见不知不觉中已经快要到自己的家门口,却听得前面自己的家中传来一阵叫嚷声,楚欢皱起眉头,已经瞧见从大门内先后狼狈出来两个人,率先出来的是一个身着黑色衣裳的瘦弱男子,看起来已经三十多岁,一只手拎着一只包裹,另一只手则是抱着头,十分狼狈,从后面则是跟着一名妇人,二十六七岁年纪,穿着紫色的棉袄,浓妆艳抹,看起来十分的妖艳,正向门外跑出来,口中却大声喊道:“如今发达了,连自己的家人也不认了,可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你总要让我们进去说话才是……!”   听得“哐当”一声,那大门却已经紧紧闭上。   胖柳本来骑在马上恹恹欲睡,见到这情景,精神大振,拍马上前,大声叫道:“好大胆子,你们是什么人,怎敢在卫将府前闹事?”   这一对男女见到胖柳一身甲胄,腰间佩刀,都是惊恐万分,往后缩去,那男子低着头,不敢说话,女人倒也壮着胆子道:“官……官爷,我们……我们不是闹事,是来……是来看亲戚的……!”显得十分的紧张。   楚欢心中很是好奇,已经上前来,骑在马上打量一番,只见那男子看起来十分的老实,低着头不敢看人,显得胆子极小,倒是这女人浓妆艳抹,虽然不是十分的漂亮,却也有六七分姿色,颇为妖娆,身段儿也不差,但是瞧那眉眼儿,显示一个十分泼辣的女人,只是面对胖柳才显得慌张而已。   ----------------------------------------------------------------   PS:感谢近卫_梦幻好朋友升为会元,多谢支持。感谢守望者1899、万年路人甲、影子中的舞者几位好朋友的捧场!   第一六六章 亲戚   妇人见到楚欢上前来,见他一身黑鳞甲,头戴鹰翎盔,十分威武气派,比之胖柳更是威风,不由往后退了两步,躲到了男子的身后,那男子却似乎更害怕,也要往后缩,那妇人禁不住在男子的腰上狠狠掐了一下,那男子“哎哟”叫了一声,却不敢再退,头虽然还低着,但一双眼睛却十分紧张地往上瞅,窥见楚欢,见他一身甲胄,更是紧张,额头都冒出汗来。   楚欢心中好奇,见这两人十分紧张畏惧,含笑问道:“你们是谁?要找谁?”   那妇人见楚欢问话,却是壮着胆子道:“我们……我们要找叶……叶素娘……!”   楚欢一怔,好奇问道:“叶素娘?你们找她做什么?”   “我们是她亲戚。”妇人胆子比男子显然要大出不少,见楚欢虽然威风凛凛,但是脸上却很和善,紧张之感消了不少。   楚欢更是诧异:“亲戚?什么亲戚?”   “奴家是叶素娘的大嫂。”妇人忙道,指着那男子道:“这是素娘大哥,他叫叶世福,奴家叫郑小婉,别人都喊奴家婉姐儿……!”这女人嘴皮子倒也利索,三言两语便说清楚。   楚欢先是一怔,脑中立刻想起来,素娘还真有一个哥哥,兄妹二人,但是对这个哥哥楚欢却是所知不多。   想来也不会有人无聊到要冒认是素娘的兄嫂,翻身下马来,拱手笑道:“原来是大哥大嫂,二郎失礼了。”   叶世福夫妇听楚欢这般说,都是一怔,叶世福这下子终于敢抬头,微一打量,忽然叫起来:“是二郎,真的是二郎……!”   胖柳在旁嚷嚷道:“什么二郎二狗的,这是我们楚卫将,不要认错人了。”他话一出口,感觉不对劲,撇过头去,只见楚欢很古怪地瞅了自己一眼,胖柳心中“咯噔”一沉,忽然明白什么,几欲要抬手抽自己的嘴巴子,心中暗骂自己口无遮拦,嘴贱。   听得“嘎吱”一声,院门打开,躲在门后的素娘听到外面提及“二郎”,就知道是楚欢回来,大门露出一条缝,她瞧见外面站着一个浑身甲胄之人,顿时一惊,急忙关上门,楚欢却已经上前拍门道:“素娘姐,开门,大哥大嫂过来了。”   素娘听出楚欢声音,却也没有开门,在里面道:“我就不开,你让他们走,他们走了我就开门。”   楚欢大是惊奇,按理说大哥大嫂来了,素娘应该热情接待才是,怎地却关上大门,都不让他们进门,满腹疑惑,回头瞧了叶世福夫妇二人一眼,叶世福面有愧色,低下头,婉姐儿却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擦了擦眼睛,道:“都是自家兄妹,以前有些误会,总要说清楚,血脉相连,为何要生分了呢……!”她似乎想要挤出几滴眼泪,但是却连一滴眼泪也没流出来。   楚欢知道其中必有缘故,拍了拍门,道:“素娘姐,你先开门再说!”   素娘犹豫了一下,她虽然不让叶世福夫妇二人进门,但是毕竟楚欢是一家之主,而且如今又是官老爷,总不能将楚欢也关在外面。   打开了一条缝隙,也不往外看,催道:“二郎,你快进来,不能让他们进来。”   楚欢进了去,素娘正要关门,楚欢却已经拦住,皱眉道:“素娘姐,大哥大嫂上门来,怎能拒之门外,外人会怎么说我们?有什么误会,你先让他们进来再说。”   婉姐儿已经扭腰上前道:“是啊是啊,素娘,有什么话不好说开,你先让咱们进去,快过年了,我和你大哥从县城一路辛苦过来,就是过来瞧瞧你……咱们是自家兄妹,有什么过节解不开,要像仇人一样。”   素娘火冒三丈,拉开大门,叉着腰,抬手指着郑小婉:“你还有脸这样说?什么兄妹,你们可曾将我当做你们的妹妹?我和你们无话可说,你们快从我家门前滚开,我不想见到你们。”   叶世福显得十分尴尬,神色间颇有愧疚之色。   “哟,素娘,这话可不能这样说。”婉姐儿道:“你们同父同母,血脉相连,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这兄妹情分可不是一句话说没就没的。我们今天来,也是诚心要向你解释,你总要让我们说几句……你大哥身体不好,又赶了这么远的路,这天寒地冻,待会儿再病起来……!”   叶世福叹了口气,向素娘道:“妹子,以前是大哥不好,你……你莫往心里去……你不想见大哥,大哥不怪你,咱们……咱们这就走……!”伸手抓住婉姐儿手臂,便要离开。   楚欢皱起眉头,终于道:“大哥,大嫂,你们先进来说话。”见素娘不悦,轻声道:“素娘姐,自家兄妹,什么话不好说。”   婉姐儿见楚欢让进去,立时笑眯眯道:“还是二郎……!”陡然想到这样称呼可不好,旁边还站住一名带到的大汉,瞬间改口道:“多谢楚老爷……!”反过手来扯着叶世福往里面去,素娘横在门前,没有让开的意思,与婉姐儿僵在门前,楚欢咳嗽一声,素娘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开。   楚欢招手叫过胖柳,胖柳还在后悔刚才自己嘴贱,不知道是否得罪了楚欢,楚欢已经取出一锭银子来,胖柳精神大振,不等楚欢说话,已经摇头道:“大人,卑职跟着你是诚心相随,绝不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这锭银子,卑职受之有愧……!”口中这样说,却已经是一副半推半就的样子,楚欢递过来,他已经准备伸手去接。   “我身上没有碎银子。”楚欢道:“你拿这锭银子去帮我买些鸡鸭鱼肉,备些熟食,另外买几坛好酒……若是能够拎得下,再买几斤糕点回来……剩下的银子拿回来就是。”   胖柳脸一红,原来是自己会错了意,大人只是让自己跑腿而已,十分尴尬,接过银子,忙道:“大人放心,卑职知道怎么办。”急忙离去。   婉姐儿见楚欢出手就是一锭银子,分量不轻,眼睛一亮,已经笑眯眯道:“楚老爷如今已经是大官了,你不知道,这些年你不在家中,我和你大哥时常念叨着,只盼你早些回来,如今回来便做了大官,真是祖上积德……!”   素娘冷哼一声,转身往屋里去,也不理会。   楚欢领着二人进了屋内正堂,落座之后,也不见母亲和如莲,素娘进了屋后,却直接回到自己屋里去,不闻不问,正堂显得十分冷清。   “大哥大嫂一路辛苦。”楚欢含笑道:“我已经让人置办酒菜,晚上就在这里吃饭,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说。”   婉姐儿进屋之后,左右打量,啧啧道:“这宅子可真是大,要花不少银子吧?”   楚欢笑道:“三四百两银子吧。”   婉姐儿惊道:“这么贵?倒也是,这是府城,比不得小小县城。楚老爷如今又做官又发财,素娘跟着一起,真是好福气啊。”   楚欢微微一笑,解下佩刀放在旁边桌子上,问道:“大嫂不要如此称呼,太过见外。咱们是自家人,你叫我二郎就是。”   “这怎么好。”婉姐儿一只手捏着手帕,吃吃笑道:“以前可以那样称呼,如今你可是大老爷了,不能再这样称呼的。”她虽然不算十分漂亮,但是举手投足却是颇有一股子妖媚味道,特别是那一双眼睛,颇带风情。   楚欢摇头道:“还是称呼二郎好。”问道:“你们是怎地找到这里的?”   “是你们家舅爷告诉我们的。”婉姐儿笑的时候,一双眼睛形成月亮般的弧度,不得不说颇有些勾人:“听说你们已经搬出刘家村,奴家和你大哥十分的担心,打听知道你们到了府城,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去找李夫子询问,李夫子告诉了地方,奴家这才和你大哥过来探望。”   她说话利索,反应极快,条理却也十分清晰,叶世福在旁呆呆坐着,与她比起来,却显得弱势许多,楚欢方才在门前就已经看出来,这叶世福恐怕是个妻管严,十分惧内,家里的事儿,恐怕是婉姐儿做主。   楚欢笑道:“找到这地儿也不容易。”看向叶世福,道:“我瞧大哥气色有些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婉姐儿一听,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这死鬼……不不,你大哥半年前得了病,身子越来越弱……你可不知道,这大半年来,大夫没少看,药也没少吃,可是这病总不见好。大夫说要你大哥身体虚,需要慢慢调养,多吃补药,可是……可是我们小家小户的,那里有那么多银子调养。”这时候眼圈还真是泛红,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道:“你大哥身子弱,不能做事,油铺子两个月前就关了门……这大半年几乎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如今……哎……!”叹了口气,一脸愁闷。   却见素娘已经冲出来,到得正堂叉腰冷笑道:“好啊,我还真以为你们是来认错了,原来是跑这里来哭银子的……你们给我滚,我们家一文铜钱也没有!”   楚欢知道素娘秉性,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子,但是今日对自己的亲兄嫂,却显得十分冷漠,看来双方还真是误会极深。   第一六七章 婉姐儿   素娘出来,叶世福的头压得更低,婉姐儿也有些尴尬之色,急忙道:“素娘,你可别误会。我可没找你要一文铜钱,是二郎问起来,我才如实告诉他……!”   素娘冷笑道:“二郎也是你叫的?你有什么资格叫他二郎?”   婉姐儿显然也是个不低头的人,站起身来,道:“素娘,你这话就不对了。二郎是你的小叔子,我是你大嫂,你可以叫他二郎,我们怎么就不能叫?而且二郎自己方才也说过,我们是自家人,可以称呼二郎,难道二郎的话你也不听了?”   素娘冷冷道:“二郎是我小叔子不错,可是你却不是我大嫂,自然没有资格叫!”   “哟!”婉姐儿也是叉着腰,道:“你说不是就不是?那我问你,这个男人可是你大哥?我是他老婆,自然是你大嫂。”   素娘道:“你们还好意思自称是我大哥大嫂?先不说你们是如何对待爹爹,就说当初大郎病重,我去求你们借些银钱看大夫,你们是如何做的?”她脸上显出怒色:“你们家好歹也是开了间油铺子,我只是向你们借三两银子,你们难道还拿不出来?说什么小本经营,没有积蓄,只能养家糊口……大郎去世,你们却看也不去看一下,那又如何说?”   楚欢听素娘这样说,陡然明白什么,皱起眉头来。   叶世福却已经抬起头,脸上抽搐,叹道:“妹子,都是大哥的错,你……你别怨你大嫂,你要怪就怪我……!”   “我当然怪你。”素娘眼圈泛红:“你什么都听她的,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想吃隔壁树上的枣子,你那么小,树那么高,你虽然害怕,也还是爬上去了……可是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自己看看你自己……!”说到这里,素娘转过身去,娇躯颤抖,看起来十分的伤心。   楚欢看在眼中,心中清楚,素娘虽然对叶世福十分怨恨,但是却还是有兄妹之情,心情一定十分复杂。   叶世福眼圈也红了,道:“妹子,是大哥对不起你。都是我不好……我一直想找机会看看你,可是……可是我怕你骂我……听说你来了府城,我……我心里放心不下,来瞧一瞧,如今见你过得很好,我就没有担心了。”站起身来,看着楚欢,道:“二郎,素娘嫁到你们楚家,就是你们楚家的人,大郎虽然去了,但是你们楚家你还在,日后你就好好照顾着素娘……!”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婉姐儿急忙道:“你要去哪里?”   “回家!”   “现在怎么回家?”婉姐儿急了:“你想在路上冻死不成,还不快回来!”   叶世福这一次也不理会,只向外走,素娘也不去看她,但是娇躯颤抖,楚欢心中暗叹,上前去,一把拉住叶世福,道:“大哥,天黑了,你真要走,明儿早上雇车回去,今晚断不能走。”   忽听脚步声响,胖柳已经大包小包拎着一堆东西回来,大声道:“大人,东西都买回来了,往哪里放!”   楚欢道:“送去后院吧。”   胖柳这才将东西送往后院,楚欢向素娘道:“素娘姐,你看……!”意思是让素娘去做饭。   素娘不说话,又回到自己屋中,看那样子,这顿饭也是不愿意做了。   楚欢无奈笑笑,婉姐儿却已经笑眯眯道:“没事没事,不用烦劳她,我去做饭。”竟是扭着腰肢自己往后院去。   楚欢拉着叶世福重新坐下,胖柳很快就从后院回来,拿出剩下的银子,道:“大人,总共花去了七两五钱银子,还剩下这些……!”心中只希望楚欢随手赏给自己,楚欢却是接过银子,揣在怀中,道:“胖柳,晚上在这里一起吃饭,吃完饭再回去吧。”   胖柳见楚欢收回银子,有些失望,听楚欢让他留下吃饭,顿时欢喜起来,毕竟菜肴是他买来,知道十分丰盛,没有银子,能好好吃一顿也是好的,道:“大人,我去帮帮手,杀鱼切肉卑职很在行。”   “辛苦了!”楚欢点头道。   “不辛苦不辛苦。”胖柳欣喜道:“是卑职分内事。”喜滋滋地去了。   楚欢见叶世福满腹心事,在他旁边坐下,轻声道:“大哥,素娘也是一时想不通,你别怨她。你们是兄妹,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很快就会会冰释前嫌。”   叶世福叹道:“二郎,不瞒你说,大郎病重,我也想拿些银子资助,但是屋里的银子都在她手中。她父亲留下了个油铺子,我虽然娶了她,但是家里指着油铺子生活,所以……所以凡事都让着她。当初是我太过怯懦……!”又是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楚欢此时已经明白这对兄妹的恩怨。   叶世福娶了婉姐儿,得了婉姐儿父亲传下来的油铺子,也正因如此,加上叶世福胆小懦弱,从一开始叶世福在家中就没有说话的权力,而且对家庭财权没有任何掌控权,所以素娘遇难之时,叶世福心有余而力不足,或许更因为婉姐儿对素娘的父亲也不是十分孝顺,这才让兄妹结怨。   “我半年前得了病,身体一天比一天弱,她倒是花了家里的积蓄为我治病,可是……!”叶世福叹道:“罢了,这些事情就不说了。二郎,以后你好好照顾素娘,我也就放心了。”看着楚欢道:“二郎,是我对不住你们,你还能如此待我,我……我很欢喜!”   忽听旁边传来脚步声,却是如莲从母亲房中出来,轻声道:“楚大哥,你回来了?”   小尼姑不穿尼衣,倒是显得楚楚可人,楚欢笑道:“刚回来,这几日可好?”   “好。”如莲点头,轻声道:“楚大哥,楚妈妈让你过去!”   她如今不称楚李氏为“婆婆”,称呼为“楚妈妈”,楚欢起身来,道:“大哥,你先坐一会儿。”到了母亲房中,楚李氏躺在床上,柔声道:“二郎,你回来了?”   “是!”楚欢坐到母亲身边:“娘,你这几日身子可好?”   楚李氏含笑道:“素娘和丫头都细心,娘很好。”压低声音道:“他大哥大嫂是不是到屋里来了?”   “是!”楚欢点点头。   楚李氏想了想,叹道:“来了就好好招待吧。素娘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便是误会在身,血浓于水,看在素娘的面子上,也要善待他们。前些日子我听你舅爷提起过他们,油铺子不是不开张,而是兑给了别人,他大嫂虽然刻薄,但是对他大哥还是不错,用光了家里的积蓄为他大哥瞧病,如今想来是遇了难,所以过来求助……!”   楚欢皱眉道:“他们如今很困难?”   “你舅爷不知底细,也说不清楚。”楚李氏轻叹道:“不过连油铺子都兑出去了,总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咱们这宅子还欠着房钱,也不宽裕,不过……不过若是可以,能帮就帮一把……!”   楚欢点点头,伸手为母亲盖好被子,柔声道:“母亲,孩儿知道如何处理。”   晚饭之时,素娘也不出来,如莲则是伺候着楚李氏用餐,饭桌上除了叶世福夫妇,便只有楚欢和胖柳。   不得不说,这婉姐儿倒有一手好厨艺,做的菜色香味俱全,胖柳倒也不客气,连吃带饮,十分惬意,倒是婉姐儿在饭桌上感叹道:“二郎啊,你们这宅子真是阔气,就连那厨房也是大得很……这么大宅子,怎地没买几个下人啊?”   胖柳嘴里嚼着牛肉,道:“咱们卫将大人前途无量,这宅子算什么,用不上一年半载,还能有更大的宅子,前院后院更大,还带假山水池,还有花园,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气派。”   婉姐儿眼睛冒光,道:“还有花园子?那一定不便宜吧?”   “当然不便宜。”胖柳几杯酒下肚,兴奋起来:“不过到时候自然会有人送上来,大人想要的,不愁没有。我胖柳到时候就为大人守着院子……!”   楚欢瞥了他一眼,道:“多喝酒,少说话!”   胖柳不敢多说,急忙住嘴。   婉姐儿却是一脸艳羡道:“二郎真是有出息,这官定是越做越大。二郎啊,你府里要用人不?你看我和你大哥成不成?”   楚欢一怔。   “这位官爷给你收着前门,你大哥可以给你守着后门。”婉姐儿笑眯眯道:“嫂子我可以给你府里做饭,你看,嫂子做饭还成吧?”   楚欢笑道:“大嫂说笑了,三砖两瓦,哪里能用上下人。”   婉姐儿却似乎是认真的,道:“二郎,嫂子是说真的,你要是同意,我们现在就能留下来……!”   叶世福皱起眉头,咳嗽一声,示意婉姐儿不要多说,婉姐儿白了他一眼,道:“是自己家的兄弟,见外做什么?二郎若真用的上我们,我们当然要出力的。”   楚欢忙道:“大嫂,多吃菜,以后若是需要大哥大嫂帮忙,我自然会开口。”   “那说定了。”婉姐儿喜滋滋道:“我们可等着你的信,只要你传个话,咱们就过来帮你做事……!”   吃完饭后,胖柳便要离去,楚欢终于叫过他,掏出二十两银子,道:“这些银子你先拿去,给家人买几套新衣裳,置办些年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这些银子用的不正当,可别怪我翻脸。”   胖柳接过银子,欣喜若狂,日盼夜盼,好事终于降临,更是下决心要跟着楚欢,对天发誓道:“大人,你放心,我胖柳要是胡来,任你处置。”欢天喜地眉开眼笑地去了,路上骑马哼着歌儿,虽然天寒地冻,但是他浑身上下却是暖洋洋的。   这夜叶世福夫妇二人就留下来歇息,素娘一直没有出门,次日一早,楚欢雇了一辆马车,却是要亲自送二人回县城,他倒不是一定要送二人,只是再过三四日就是大年三十,回县城去将李夫子接来过年,素娘也没出来送。   到了县城那头,楚欢将二人先送到家中,取了三十两银子,只说是素娘的意思,这些银子用来为叶世福看病,叶世福心中有愧,坚决不收,楚欢劝了几句,将银子交给了婉姐儿,婉姐儿眉开眼笑,连夸楚欢有良心,更是几次说起要去帮楚欢做工,楚欢只能含糊应允以后若有可能便请他们帮忙。   离开叶世福夫妇,径自去接了李夫子回府城。   第一六八章 大年夜   大年三十说到就到,整个府城处处张灯结彩,不少地方还准备了灯会,苏府在大年前两日就已经布置好,挂起了大灯笼,张贴起了福字。   琳琅給府里众人包了红包,放了假,都可以回家过年,苏府下人离开之后,府中就只剩下不到十人,诺大的府邸显得十分冷清。   大年三十一大早,李夫子便早早起来,让楚欢准备了笔墨纸砚,亲自写了几幅对联,让楚欢张贴到宅子的几处大门上,而素娘和如莲则是跟着楚李氏剪起了“福”字,宅子门头也挂起了大红灯笼,虽是冬日,屋子里却是喜气洋洋。   中午一过,楚李氏领着素娘和如莲一同准备年夜饭,往年楚李氏和素娘过得十分的寒酸,李夫子也是孤零零过大年,但是今年不同往年,不但买来大批的年货,而且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本来李夫子坚守男人不下厨房的规矩,但是见到楚欢包起饺子来,却也出手帮着,一家人欢欢喜喜。   晚上桌子上满满都是菜肴,自然也少不了李夫子喜爱的竹清酒,一家五口人围着桌子,喜气融融,楚欢更是为每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物,李夫子喜欢舞文弄墨,楚欢是花了心思给他准备了一方上好的砚台和一支上好的毛笔,只乐得李夫子合不拢嘴。   酒过两巡,一家人正说着吉祥话儿,楚欢却已经起身道:“娘,舅爷,你们先吃着,我出去一趟!”   李夫子奇道:“这个时候,往哪里去?”   “苏府那边下人都走了。”楚欢道:“我想过去看看情况如何。”   楚李氏忙道:“是该去看一看,人家帮了你这么多……要不要拿点什么过去?大年三十,空手去总是不成样子。”   楚欢笑道:“我拿一坛酒过去,那府里有个苏伯,喜欢饮酒,我过去陪他喝几盅。”当下从家里拎着一坛酒,骑马来到了苏府。   苏府大门紧闭,但是门前的灯笼却是亮着,楚欢上前敲门,好半天才有声音传出来:“谁啊?”   楚欢应道:“是我,我是楚环。”   大门“嘎吱”一声打开,开门的却是琳琅的贴身丫鬟翠屏,见到楚欢,惊喜道:“楚公子,你……你怎么来了?”   楚欢牵马进了院子,笑道:“可吃过年夜饭?”   翠屏笑道:“在里面吃着呢。是了,楚公子,翠屏向你拜年,可有红包赏啊?”   楚欢哈哈笑道:“我还正准备找你讨要红包呢。”   “真是小气。”翠屏嘻嘻一笑,楚欢已经问道:“是了,大东家在哪里?看来我该是第一个上门给她拜年的!”   翠屏神情黯然下来,道:“我带你去!”领着楚欢到了花园中,指着一间小屋子道:“小姐一个人在里面,我们不敢进去……她……她好像在饮酒,你去看看她,楚公子,你劝劝小姐,莫让她饮酒太多……!”   楚欢皱起眉头,这后花园十分冷清,那间屋子在花园子里也显得十分的孤寂,径自往那兀自走过去,到得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片刻之后,才停琳琅带着几分醉意的声音道:“别吵我……你们……你们别吵我……!”   楚欢沉声道:“大东家,是我,我是楚环。”   很快,屋门被打开,琳琅那张带着酡红的俏脸已经显露出来,白里透红,十分的娇艳妩媚,但是她眼中带着朦胧之色,已经有了醉意,见到楚欢,妩媚一笑,道:“你……你怎么来了?来……陪我喝酒……!”楚欢进到屋里,琳琅随手将门关上,到桌边坐下。   楚欢只见桌上摆着五六个菜肴,但是都已经凉了,菜肴根本没有动过筷子,倒是旁边放着五六壶酒,已经有两壶酒被饮干,第三壶也已经只剩下了一小半。   琳琅坐下之后,端起酒杯,便要饮下去,楚欢却已经抓住她手,皱眉道:“大东家,你不能再喝了……你喝多了……!”   “你才多了呢……!”琳琅醉态可掬,一挥手:“凭什么不让我喝酒……手拿开,我要喝酒……我苏家是开酒坊的,有的是酒……!”端杯一饮而尽。   她此时没有了平日里端庄谨慎之态,如同一个贪杯的孩子般。   楚欢在她身边的椅子坐下,见她如此,不知为何,心里竟然一酸,伸手从她手里接过酒杯,柔声道:“琳琅,不要再喝了……!”   琳琅眨了眨眼睛,她俏脸上潮红一片,星眼朦胧,看上去美艳至极,这一刻,楚欢竟是情不自禁地在脑海中划过“贵妃醉酒”的字眼。   虽然已经醉了,但是琳琅的动作依然优雅,她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手背托着粉粉的下巴,星眼朦胧看着楚欢,道:“你给我……给我倒酒……你会不会饮酒?陪我饮酒……!”   楚欢叹了口气,将她酒杯放下,正要起身去让人煮碗解酒汤,琳琅却已经伸出另外一只手拉住楚欢衣襟,道:“不许走……你为什么要走,你……你不愿意陪我饮酒……!”她又松开楚欢的衣襟,神情变得黯然起来:“原来……原来没有人陪我饮酒……我还是……还是一个人……!”   楚欢重新做下去,他从琳琅的眼中看到了失望和落寞之色,心中不忍,将琳琅的杯中斟满酒,自己有拿过只酒壶,盯着琳琅的眼睛,道:“我陪你饮酒!”   琳琅吃吃笑起来,问道:“你为何要陪我饮酒?你是谁?”   楚欢苦笑,看来琳琅还真是醉了,柔声道:“我是楚欢。你要饮酒,我就陪你,你不是一个人。”   琳琅托着香腮,看着楚欢,道:“那好,你喝,你能喝多少?”   楚欢也不多说,拿起酒壶,仰头饮了一大口,琳琅吃吃笑道:“原来你会饮酒……是了,你叫楚欢……楚欢……!”她端详楚欢看了一阵,不知为何,却忽然伏在桌子上,抽泣起来。   楚欢一时有些发慌,急道:“琳琅,你……你怎么了?”   琳琅哭了一阵,又抬起头,泪眼涟漪,楚楚可人:“我以为你不会过来,我一直在等你来……你还是来了……!”   楚欢听她说的伤感,轻声道:“今天是大年夜,咱们不哭好不好。”取出手绢,为琳琅擦了擦眼泪,琳琅痴痴看着楚欢,等楚欢要收回手,忽然伸手握住他一只手,轻声道:“你要走吗?你留下来多陪我一会儿好不好……不用太久,一会儿就好。你走了,这里会很冷,我……我怕冷……!”   楚欢柔声道:“我不走,我留下来陪着你。”   琳琅嫣然一笑,她一只手握着楚欢的手,看起来十分满足:“你的手好暖和……楚欢,你知不知道,没有人愿意陪着我,只有你愿意……年年复年年,孤灯唯一人……!”说到这里,她拿起自己的酒杯,将杯中酒饮尽,随即剧烈咳嗽起来。   楚欢急忙劝道:“你不能再喝了……琳琅,我扶你去歇着好不好?”   “我不要歇着。今天是大年夜,我要喝酒。”琳琅放开楚欢的手:“楚欢,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好多心事……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楚欢道:“你有什么心事,不要放在心里,说出来会好些。”   琳琅眨了眨眼睛,醉态可掬,问道:“你想听?”又道:“可是我说给你听,你不许告诉别人……不能告诉楚欢,好不好?”   楚欢张了张嘴,琳琅看来真是糊涂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琳琅却已经凑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我喜欢他,可是……可是我不敢对他说,我又配不上他……你说怎么办才好……我真的很喜欢他……!”   楚欢一怔。   “那天……那天他帮我吸毒,他抱着我的腿……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喜欢上他……!”琳琅呓语般轻声道:“他一定不知道,我告诉你一个人,你不能告诉他……他会瞧我不起,你答应我好不好?”   琳琅香软的娇躯与楚欢已经十分靠近,从她身上散发出的体香味直往楚欢的鼻孔里钻去,沁人心脾,一绺乌丝从楚欢脸上划过,痒痒的,却又带着淡淡的幽香。   楚欢沉吟片刻,终于低声道:“你为何不敢告诉他?你不告诉他,他又怎知你心意?”   琳琅身体拉开距离,摇头道:“他有本事,迟早会有大作为……我是什么……!”她脸上带着苦涩的笑意:“我只是一个寡妇而已,我如何能配得上他?”她轻声道:“从嫁到他们家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我是多么讨厌他,他不务正业……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背地里却是寻花问柳……酒色掏空了他的身体,他的母亲一直在责怪我,责怪我不能为他们家添丁,却不知道他的儿子是个无用之人……那天他喝醉了酒,我与他争吵几句,他竟然骂我是个贱妇,天那么黑,他还要将我赶出他们家……!”   楚欢皱起眉头来,他已经听明白,琳琅后面所说的“他”,却是已经死去的范家大公子,也就是琳琅的前夫。   琳琅显然是心中极为凄苦,所以酒醉之下,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苦楚倾诉出来,楚欢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我连夜离开了那个让我充满痛苦的地方……离开没有十日,他便又纳了一房小妾……不过几个月,他就死了。”琳琅轻声道:“可是我知道他的死讯之后,却一点也不悲伤……我以为今生我不会喜欢上任何男人,可是……可是……!”琳琅凝视这楚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是遇见你,我喜欢上了你……!”   第一六九章 酒醉人,亦自醉!   楚欢此时也迷糊了,他不知道琳琅的脑子是否还清楚,她说话似是而非,看起来已经醉了,但却又似乎保持着清醒。   琳琅说完这番话,星眼朦胧,便要站起身来,起身一刹那,头重脚轻,娇躯一晃,便要跌倒,楚欢已经伸手扶住她手臂,琳琅的娇躯便不由自己地靠了过去,那带着发香的青丝从楚欢的脸上划过,痒痒的,楚欢心中一荡,轻声道:“琳琅,我去唤翠屏过来……!”   “不要……!”琳琅头有些发晕,灯火之下,那张已经玫红的脸蛋儿显得娇艳动人,妩媚风情,那肤若凝脂的俏脸上,还带着醉人笑意:“不要……我……我自己能成……!”她想推开楚欢自己站起来,但是脚下发虚,吃吃笑道:“我……我好像飘起来了……!”   楚欢见她醉态媚人,摇了摇头,左右看了看,瞧见旁边有一处厢房,扶着琳琅往里面去,轻声道:“以后可不能这般喝酒了,你酒量可不好……!”   “你酒量才不好呢……!”琳琅妩媚笑道:“我歇一下,还能……还能继续喝……!”   这厢房里只有一张简单的床铺,想来是琳琅平日用来暂歇之处,房里没有点灯,楚欢接着客厅的灯火,依稀看到床铺,扶着琳琅过去,柔声道:“你先在这里歇着,我点灯,然后去给你弄碗解酒汤……!”靠近床边,扶着琳琅躺下,便要去点灯,刚转过身,却感觉衣袖一紧,琳琅却已经伸手将他拉住。   “你……你要走吗?”琳琅轻声道,声音极为柔软:“你再陪我……陪我一小会,好不好?这里……这里好黑,我害……我害怕……!”   楚欢道:“我去点灯!”   “不点灯……这样……这样挺好……!”琳琅声音很轻,很柔,如同夜里的春风一般,听着十分舒服,楚欢叹了口气,不想琳琅大年三十夜里竟然是醉成这个样子,在床边坐下,看向琳琅,只见她一只玉手正拉着自己的衣袖,昏暗之中,那一双媚死人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酒意之下,那一双眼眸子不但媚人,而且颇带朦胧醉意。   昏暗的屋内,一时十分的寂静,琳琅躺在床上,呼吸微促,丰满的胸脯上下起伏,山峦叠嶂,小片刻之后,才听她呓语般道:“你……你陪我说话好不好?”   楚欢含笑道:“你想说什么呢,我陪你说!”   其实他能够体谅琳琅现在的心境,曾经有一段时日,他也曾体会过琳琅这般的心境。   大年三十,万家灯火和和美美,这一个女子却没有其他的亲人,只能独自面对孤灯,那是一种充满了寂寞与萧索的心情。   琳琅侧身转过来,她的身形玲珑起伏,异常的丰腴诱人,这撩人的姿势,竟是让楚欢喉头一动,须知琳琅本就是极美艳的美少妇,身材火爆,而楚欢也终究是血肉之躯,再加上方才一壶酒下肚,虽然还没到酒醉的地步,但是身上还是泛起了燥热之意。   “你说什么我都爱听……!”琳琅轻轻道。   楚欢沉吟片刻,忽然轻声道:“我以前有过一群兄弟……我们生死与共,祸福共担……风光过,潇洒过,挫折过……!”说到这里,楚欢轻轻闭上眼睛,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琳琅用手轻轻拉过楚欢,声音酥软:“你……你靠近些……你慢慢说给我听……!”   楚欢竟是情不自禁地也躺了下去,昏暗之中,楚欢双手放在胸口,与琳琅保持了一点距离,他知道琳琅此时已经醉了,自己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   “他们……现在在哪里?”琳琅侧身躺着,面对楚欢,美丽的眼眸子眨了眨。   楚欢想了想,摇摇头,道:“或许都已经回到故乡了……!”扭头去看琳琅,见琳琅美眸正看着自己,微笑道:“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活着……就该做活着的事情。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只是有时候太过压抑,伤害的只能是自己……!”   琳琅似懂非懂,她只是凝视着楚欢的面庞,这是一张流畅坚毅的面庞,虽然皮肤有点黑,但是宽宽的额头、高高的鼻梁以及那两道剑眉却透着难以掩盖的英气。   琳琅似乎看得痴了,情不自禁地抬起一只手,竟是往楚欢的面庞抚摸过来,楚欢竟是觉得这一刻心跳的厉害。   他不知道琳琅此时是不是清醒的,但是琳琅的手却是异常的温柔,在他脸上流畅的线条上轻轻划动,她的手儿又香又软,从楚欢的鼻梁边划过之时,楚欢情不自禁抬手捉住了琳琅的手儿,琳琅娇躯一震,似乎想要抽出手,但是却绵软无力。   这一刻,楚欢忽然感觉到琳琅的呼吸急促起来,隐隐瞧见琳琅胸脯起伏的厉害。   琳琅的胸脯本就丰硕,身体侧躺,更显壮观,此时衣衫微有不整,露出锁骨处大片的雪白柔腻肌肤来,在昏暗之中,依然白的耀眼。   楚欢闭上眼睛,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想到这时候可不能趁人之危,便要起身离开,但是琳琅显然在这种氛围下被醉意迷失,一只玉臂已经环上了楚欢的脖子。   如此娇美的美少妇就在身旁,楚欢只觉得身上热意上涌,禁不住又看了琳琅一眼,只见她俏脸潮红,美眸没得都能滴出水来,呼吸显得颇为急促,特别是那一对鲜红潮湿的红唇,异常的娇艳动人,就如同熟透了的草莓,让人忍不住生出吃一口的冲动。   琳琅此时还真是醉了,但是脑中却还有一丝清明,只是那丝清明却被身上泛起的一股子燥热所压住,她是血肉之躯,久旷之身,成熟丰美的身子就如同却是雨水滋润的草原,干涸的很,以往夜深人静之时,偶有情动,便会偷偷地自己用手解决,只是这个时候呼吸到楚欢身上男子的气息,只觉得头脑有些发热,只想让楚欢抱住自己,抱得自己透不过气来才好。   迷蒙中见到楚欢看着自己,琳琅情不自禁地凑近过去,竟是主动亲了楚欢一下,蜻蜓点水的一下,却让楚欢浑身血液翻滚,猛地翻身压到了琳琅的身上,他脑海中隐隐觉得这十分的冒失,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却又情不自禁地做出了这种反应。   琳琅被楚欢陡然翻身压住,那最后一丝清明还是让她有些吃惊,轻声惊道:“啊……咱们……咱们不能……!”   她虽然是想惊叫,但是声音发出来后,就如同欲迎还拒的呻吟,酥软入骨,娇腻非常。   这声音钻进楚欢的耳朵,亦是让楚欢全身一麻,情不自禁跟着道:“是……咱们不能……不能这样……!”只是此时琳琅那一堆丰满硕大的胸脯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还有那媚的勾魂的美眸儿三分怯意四分期冀地看着楚欢,荡人心魄,楚欢只觉得身下某处已经威风凛凛地坚硬起来。   琳琅已经感觉到一处坚硬顶在自己的小腹处,她是过来人,知道那是什么,当真是魂飞魄散,失魂道:“不能……不能这样……!”她虽然这样说,但是被楚欢压在身上的感觉却是极好,竟是舍不得让楚欢离开,口中那般说,一只手却是情不自禁地勾住了楚欢的脖子,因为坚硬顶在小腹,让她的小蛮腰禁不住不自然地扭动起来,带动那一对丰.臀时高时低起伏,而她另一只手,却是鬼使神差地伸到小腹处,似乎想要推开,却在迷迷糊糊之中,颤抖着握住了那处坚硬。   楚欢被握住那处,一瞬间全身一个激灵,接下来便是弥漫到全身上下每一个毛细孔的舒坦,他此时极是激动,又是惊讶。   他本以为这个时代的女人必定矜持无比,但是此刻琳琅主动伸手握他那里,却是让他感到这美少妇风情媚骨的另一面。   “我……我用手帮你,你……你饶过我这一遭……!”琳琅激情之下,脑中酒意醒了一两分,似乎预感到什么,声音发颤道:“我……我用手……用手让你舒服……好不好?”她呼吸急促,握着楚欢那处的手儿禁不住发抖,但却还是极轻柔又迅速地动起来,虽然隔着衣服,但是那种刺激感却一点也不弱,她倒似真的想要用手帮楚欢解决。   琳琅闭着眼睛,颤抖着想要用手帮楚欢解决,猛地感觉到胸口一凉,吃了一惊,轻声“呀”了一声,睁开眼睛,却见到楚欢已经悄无声息地解开自己的衣裙,也不知什么时候竟是将自己里面那雪白的锦缎肚兜给扯了下去,那雪白高耸硕大丰满的一对玉兔儿不受任何约束地跳出来,完全暴漏在空气中,颤颤巍巍,欺霜赛雪,形状更是完美至极,那一对硕大挺拔雪峰上的樱桃,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挺立起来,就如同镶嵌在巍峨雪山上的两颗红宝石,异常的灿烂夺目,诱人无比。   第一七零章 软云   琳琅身体的幽香弥漫在空气中,当双峰颤巍巍弹出,更有一阵乳香扑鼻,虽然屋内有些昏暗,但那一对白的耀眼的丰硕双峰却是白的耀眼,那完美的形状,尽收楚欢眼底,楚欢呼吸急促,额头竟是不知为何冒出汗水来,这一时刻只是惊叹。   琳琅穿着衣服的时候,那丰乳肥.臀的魔鬼身材就已经让楚欢有些惊叹,此时扯开胸衣,看到这一对雪白双峰,更是惊叹造物主的神奇,其形状和颜色当真是巧夺天工,宛若一对完美无缺的艺术品,简直是有些不可思议。   琳琅情不自禁地将环在楚欢脖子上的玉臂收回,羞涩无比地掩住胸口,只是她一对硕.乳十分壮观,难以掩饰,若隐若现,再加上脸上那一片潮红妩媚的表情,当真是勾魂摄魄,楚欢竟是情不自禁探出大手,已经覆盖在琳琅的酥胸之上,琳琅娇躯一颤,口中情不自禁发出一阵勾魂的轻吟,而她的手在楚欢身下并没有停止,速度越来越快。   楚欢轻轻揉.搓着酥胸,雪峰光滑腻手,弹性惊人,如同瓷器一般滑不溜手,可见其肌肤保养之光滑,她这一具胴.体完全熟透,不是青涩姑娘家可比,每一寸肌肤都透出性感的诱惑,而她醉酒之后脸上那醉人勾魂的万般风情,几乎不会有任何男人能抵挡得住。   琳琅的手快而巧,楚欢只觉得全身燥热无比,琳琅小手在下面快速的挑逗,已经让楚欢脑中热血一片,特别是琳琅那似有若无极低的销魂轻吟,更是让楚欢的手在她胸上肆意揉捏,变幻出各种形状,但是每一次松开,那双峰却能在瞬间恢复形状,颤巍巍的跳动,可见其弹性之惊人。   “不……不要……!”感觉到雪峰上樱桃一热,楚欢已经俯下脑袋,琳琅知道发生了什么,朦胧双眸似闭未闭,声音虚弱的好似蚊鸣,楚欢却是根本听不见,只觉得手中柔软滑腻,鼻中香味阵阵,快感无比。   他的一只手已经拉开琳琅腰间的粉色腰带,颤抖之间,裙子和衣裳都被褪下,一具白的耀眼美得不可思的丰腴成熟身体完全展露出来,琳琅似乎想阻止,但是她脑中所想和所做的完全不一致,在楚欢温柔地褪下她的衣裳之时,她脑中想反抗,可身体却是配合着楚欢让他褪去身上的衣裳,琳琅双腿仅仅并在一起,雪白的大腿不安地暴露在空气中,她轻轻哀鸣,身子扭动着,充满了柔软之美,但是这般柔弱扭动,却更容易引起男人侵犯的冲动。   身体展露在楚欢身下,虽然羞涩,却也并不像小姑娘般扭捏,毕竟是过来人,透漏出的只是那股子欲迎还拒的妩媚风情,声音发颤:“你……你让我用手好不好……我可以用手……!”直到此时此刻,她兀自坚持用手解决问题。   楚欢压在琳琅身上,最大的一个感觉,就是软,这个俊俏的美少妇身子实在是太软了,压在上面,如卧云眠,其身体丰腴却不腻,性感却不失玲珑,每一寸都带着软,当真是一等一的尤物。   猛地感觉身下一股冲动,楚欢急忙按住琳琅的手,不让她再动作,琳琅似乎感觉到什么,扭着身体,颤声道:“你不能……我也不能……呜呜,我……我不是好女人,是我……是我不好……!”   楚欢听她声音有些惊怕,脑中猛地清醒过来,激情微消之下,瞧见自己压在琳琅身上,琳琅衣服也被自己完全褪下,自己的一只手甚至还在肆意揉捏着琳琅丰满硕大的雪峰,吃了一惊,忽地坐在,身上已经出了冷汗。   他自己一直暗暗念叨不要趁人之危,但是不知不觉中,自己竟还是不知不觉被这美少妇引了进去,琳琅见楚欢从自己身上离开,满腔激情顿时一凉,睁开眼睛,见到楚欢已经坐起来,又见自己白生生的娇躯裸露出来,又惊又羞,这时酒意已经去了五六分,一把扯过衣裳,掩住自己白嫩嫩的身子,但是诱人的娇躯又岂能掩饰住,春光显露,更是诱人。   两人沉寂一阵,楚欢终于道:“琳琅,我……是我不好……!”   琳琅脸上潮红未退,见楚欢有些自责,忙道:“不……不怪你,是……是我不好……!”感觉自己胸部兀自有楚欢手掌留下的热意,微低下螓首,咬着嘴唇,沉吟一番,终于道:“你……你是不是很难受?”她是过来人,对男女之事自然不陌生,方才两人情动,楚欢表现出的激情让琳琅心中其实十分喜欢,至少楚欢对自己的身体十分迷恋,自己喜欢的男人喜欢自己的身体,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她知道楚欢现在定然是极力忍住全身的欲.火,十分感动。   换成别的男人,这个时候未必还会顾及自己,十有八九会趁机占了自己身子,但是楚欢激情之下,头脑还是十分清楚,戛然而止,这其实也是对琳琅的尊重。   楚欢听琳琅这般问,倒有些尴尬,轻声道:“我……我出去一下……!”要起身来,琳琅却已经从身后抱住他,丰满胸脯贴在楚欢的背部,呓语般道:“你不要走……你……你喜不喜欢我?”   楚欢回过头,看着琳琅美丽的容颜,没有太作犹豫,终于点了点头。   琳琅的相貌无可挑剔,她的性情更是令楚欢钦佩,这样的女人若说楚欢不喜欢,那自然是自欺欺人了。   见楚欢点头,琳琅只觉得一阵幸福感流遍全身,妩媚一笑,轻声道:“你刚才……刚才说的对,活着就要做活着的事情,太过压抑,只会让自己更难受……我喜欢你,我……我不让你走,管他们说我是不是不守名节的女人,我……我就是喜欢你……!”说完,凑上前来,樱唇已经贴上了楚欢的嘴唇。   楚欢环抱住琳琅那纤细无比的腰肢,热吻之中,重新压上了琳琅柔软如云棉的身体,而琳琅热烈回应着,更是在热吻中帮着楚欢褪去衣裳,当楚欢那结实的身体完全展露出来,琳琅一只手再次探下去,勇敢地抓住那坚硬之处,凑近楚欢耳朵,咬着牙,颤声道:“你……你要不要……要不要进来……!”   她的手握住那处,一根手指轻轻挠动,楚欢脑子一热,并不说话,只是盯着琳琅双眸,满目柔情,琳琅感受到爱郎的爱意,手儿颤抖,引导着往自己湿漉漉一片的芳草地带过去,楚欢整个身体压上去,压在那柔软香绵的身子上,琳琅雪白圆润的双腿早已经顺从的分开,脚丫子更是轻轻勾住了楚欢的膝弯。   “啊!”   一声微带痛苦的娇.吟在楚欢进入琳琅身体之时响起,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男人碰过,尤其是,楚欢的又是那般庞大坚硬。   “进……进来了……你轻……轻一些……!”   强忍着一开始火辣辣的痛,琳琅却是轻轻扭动着翘臀,双腿货盘或夹,柔软的小手在楚欢的臀.肉、大腿内侧等敏感部位轻揉慢捏,极尽自己的能力,逢迎爱郎,让他享受最大的愉悦。   楚欢一开始十分的温柔,但是看着身下美少妇那勾魂荡魄的媚样儿,再加上琳琅的迎合挑逗,他的动作开始疯狂,惬意地享受着美艳少妇那房第手段给自己带来的快感,只觉得全身骨头酥麻无比,只想疯狂滴冲刺冲刺再冲刺,将胯下承欢娇滴滴的美少妇揉碎冲散,听她在自己放肆冲撞之时,发出的那压抑却媚人的娇.吟。   琳琅一开始那种火辣辣的痛箭尖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久违的快感----,不,是从未体验过的快感,琳琅渐渐觉得自己轻飘飘如同腾云驾雾,身上的男人就像越来越勇猛的战士,在他的驯服下,自己这匹胭脂马被他骑乘着越飞越高,飞上一个又一个云霄。   她丰硕的双峰激烈的抖动着,波涛荡漾,给享受身体快感的楚欢带去更刺激的视觉享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琳琅浑身上下都已经满是香汗淋漓,香汗珠子在滑腻雪白的肌肤上滚动,腮边青丝也已经被打湿,贴在雪白脸颊上,她的身体就好似泥一般瘫软,任由楚欢在她的身上驰骋着,她想大叫出声,却又怕外面有人听见,只能咬着楚欢的肩头,体验着那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一波波销魂快感,而她喉咙里发出的压抑媚吟,更是让她身上的战士愈加的亢奋。   “我是谁……!”驰骋之中,楚欢盯着琳琅被香汗打湿的俏脸。   琳琅眼眸半闭未必,销魂道:“你……你是我……我的情郎,你……你舒服吗?”   果然是识情趣的尤物。   楚欢大为亢奋,咬着她耳朵:“你舒服吗?”   “舒……舒服……好舒服……!”琳琅声音带着哭腔:“我要你……我要你将我撕碎……撕碎我吧……!”   楚欢搂着她软绵绵性感的身子,动作越来越快,抱着着软软的身子,楚欢心中暗赞手感极好,随着他的动作,琳琅的那压抑的媚叫声也越来越快,似乎要喘不过气来,楚欢将她抱在怀中,托着她那两片又白又圆又丰满的雪.臀,上下颠动,琳琅一双雪白玉腿环在楚欢腰部,脚腕子勾在一起,形成一个圈,肉体和视觉的双重刺激享受,在琳琅媚叫声中,终于是一泄如注……。   楚欢压在琳琅雪白娇躯上,在她额前轻轻一吻,琳琅仰起俏脸,雪白的脖子如同天鹅的颈项,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美眸中闪过一丝恍惚,颤抖着长长的睫毛,浑身绵软无比,却轻轻抚摸着楚欢结实的背部,呓语般道:“我……醉了……!”   第一七一章 春风拂过玉门关   周一,恳求红票收藏!   -------------------------------------------------   厢房之内依然是昏暗一片,先前那急促的喘息声也开始平缓下来,楚欢紧紧搂着琳琅柔软香滑的身子,紧了紧两人身上的被子,虽然激情刚过,但是心里却还是隐隐有些自责,毕竟自己对成家之类的事情还没有细细想过,但是今夜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堕入了温柔乡中,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意志开始变得弱起来,还是因为琳琅的魅力实在太大。   琳琅卷在楚欢的怀中,感受楚欢的一只手在自己丰满的雪.臀上轻轻摩挲,那里又圆又白,而且结实挺翘,皮肤如同最好的缎子般润手,手感极好,昏暗之中,她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水汪汪媚得入骨的眼睛里似乎还有一些迷离,感觉到楚欢似乎还在想着什么,她的手轻轻在楚欢胸口抚摸着,久旷的草地享受雨露滋润之后,一片幸福福满足,柔声道:“你……你在想什么?”   楚欢想了想,终于道:“你是否想好,愿意做我的妻子?”   琳琅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话来,陡然一怔,心中充满巨大的幸福感,娇躯轻颤:“你……你说什么?”   “嫁给我吧!”楚欢凝视着琳琅红潮未退的脸。   琳琅脸颊贴在楚欢的胸膛,一时间并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听她轻声道:“你……你不嫌弃……嫌弃我……?”   楚欢皱起眉头,伸出一只手,挑着她的下巴,凝视她俏脸,肃然道:“以后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只是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回去和母亲说,托人上门提亲,会八抬大轿将你抬回去……!”   “不……不值得……!”琳琅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害怕:“你不能这样,会……会有人笑话你……!”   其实这也是她心中的最大顾忌,她是寡居之身,而楚欢非但从未娶亲,而且如今还成为了禁卫军的卫将。   凭心而论,以楚欢如今的身份,想要娶一门好亲事,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琳琅虽然内心里极其喜欢楚欢,但是却也明白,如果楚欢娶了自己这样一个寡妇,少不得会有许多人在背后议论是非,对楚欢的名誉会有极大的损害。   她压抑太久,今日与楚欢完成合体之欢,就不会在乎外人对她说长道短,可是她却不能不为楚欢的前程考虑。   楚欢却已经皱眉道:“笑话我?”随即发出淡淡的笑声:“有个女人为了我,对前面之路毫无畏惧,我也是七尺之躯,会有什么担心?你我既然两情相悦,又何必在乎其他人的绯言绯语。”握住琳琅手,柔声道:“你等着我,我一回去,就会派人过来提亲!”   琳琅酥胸起伏,脸上满是欣喜之色,但很快便幽幽叹道:“你……你这般待我,我……我便是死了也值……!”   “不许胡说!”   琳琅妩媚一笑,轻声道:“只是现在还不成。”   “为何?”   “我虽然与范家恩断义绝,但是……但是婚书却还在他们家人手中。”琳琅苦笑道:“虽无实,却还有名……!”说到这里,俏脸上显出紧张之色,微低螓首,有些紧张道:“你……你会不会怪我?我……我名义上还是……还是范家的媳妇,却与你……我是不是……是不是不守妇道的坏女人……!”   楚欢抱着琳琅柔声道:“不是,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人,是我楚欢心中爱慕敬重的好女人!”   琳琅心中一直纠结于此,与楚欢缠绵,固然让她激动满足,但是心中那块石头却又让她有些自责,此时听楚欢这样说,顿时心中舒畅不少,胸口硕白双峰紧紧贴着情郎的胸膛,感受着情郎身体的温度,呓语般道:“你对我……对我真好……。”   楚欢一只手抱着她极细的腰肢,她腰肢纤细无比,肌肤却异常紧滑,小腹光滑平坦,身体虽丰腴,小腹处却没有一丝赘肉,楚欢今夜见识过琳琅身体,其实也感叹造物主的神奇,琳琅的身体,该丰满的地方丰满弹手,该纤细的地方却是不堪一握,她的胸脯和臀部都是异常丰硕弹手,但是腰肢却又十分的纤细,皓如白玉,绝世尤物。   “你放心,范家的婚书,我会想办法弄回来。”楚欢轻声道:“拿回婚书,我定要娶你过门……!”   琳琅柔声道:“你不要胡来,我……我自己想办法就是。”低声道:“你让我自己处理,你不要胡来好不好?”   楚欢听他软语相求,看着她妩媚娇美的脸上显出楚楚可人的神色,心中一荡,微微点头,只是瞧着那妩媚容颜,先前消退的火气此番又再小腹处升起,他身下坚硬已经勃然而出,再次顶在琳琅小腹处,琳琅虽然过来人,与楚欢又有合体之欢,但还是俏脸儿一红,只是那双眸中显出媚色,一只手儿竟是十分自然地握了过去,楚欢感觉身上一麻,脑中划过“堂上贵妇,床上荡妇”之词,琳琅虽不是荡妇,但是在床第间的风情确实是令人迷醉。   楚欢掀开被子,琳琅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急忙道:“不……不要,真的不要,你……你方才太用力,那里……那里已经有些红肿,你……你没看见吗?”说完这句话,脸上潮红,羞涩妩媚,身体竟然转过去,伏在床上,露出了平坦如同琵琶一般的玉背,更是显出了那丰隆的雪.臀。   楚欢听她说的有意思,忍不住欺身压在她身上,却注意了力道,双臂撑着,身体悬在她身体之上,凑到耳边,低声调笑道:“哪里肿了?让我看一看?”   “讨厌,你……你躲开……!”琳琅一张俏脸捂在红枕之中,不敢抬头,身体完全贴在床上,她那饱满的双方因为挤压,从旁溢出。   楚欢微微一笑,忽然翻身从琳琅身上下了床,琳琅有些心急,转头看见楚欢,不由颤声道:“你做……做什么?”   楚欢不说话,微微一笑,到桌边点亮油灯,那油灯亮起,琳琅“呀”地羞叫一声,脸庞重新捂在枕头中,方才黑暗之中,她胆子倒是大一些,但是此刻灯光亮起来,她却十分的紧张,心儿砰砰跳起来,楚欢将油灯拿到窗边的案台上,上了床,却是放下了粉红色的帐篷,灯火一照,粉帐立刻透出红色的光芒,里面顿时一片泛红,那红光投射到琳琅雪白的娇躯上,雪白之中带着玫红,当真是娇艳夺目。   楚欢到了琳琅身后,却是伸手抱着琳琅的腰肢,微一用力,让她的臀部拱起来,琳琅虽然羞涩,但是爱郎如此,她也不抗拒,双膝跪在床上,雪白雪.臀撅起,那白玉般晶莹浑圆的臀部白的耀眼,肉感十足,手儿摸上去,更是弹性惊人,蜂腰肥.臀,那低腰翘臀的身姿愈发的起伏有致,撩人无穷。   楚欢此时却发现,那腰肢愈是纤细,便愈发显出臀部的丰满来,下面两只玉股竟是异常的肥美圆硕,与那苗条纤细的腰肢形成鲜明地对比。   楚欢抱着琳琅小蛮腰,身体贴上去,却并不急于进去,坚硬在玉股之间蜻蜓点水般点了一下,便即后撤,琳琅身体一阵发抖,口中情不自禁地媚叫一声,楚欢已经轻声调笑道:“要不要进去……!”   “不要!”琳琅咬着牙。   楚欢又是一笑,身体往前,连续三四次蜻蜓点水般,点到即退,他已经感觉到那里泛滥成灾,口中连续问道:“要不要进去?”   “不……不要……!”   “真的不要?”   “讨厌,你……就不要……!”   “要不要?”   “不……不要……你这坏蛋……!”   “要不要?”   这一次琳琅实在受不了,那种蜻蜓点水的味道让她浑身难受,当楚欢再一次点过来时,这美妇再也忍不住,身体主动往后,雪.臀往后一送,她口中发出一声娇.吟.之时,楚欢口中也发出满足的声音,那温润紧凑的感觉再次袭遍全身,身体向前,低声笑道:“你怎地这般猴急?”   琳琅握着粉拳,气急,却脸庞贴在枕头上,撅着雪白肥.臀,用着撩人姿势等待着情郎的又一波冲击。   当楚欢动弹起来,琳琅娇躯一震颤抖,两腿停止,脚趾用力勾起,美丽的脖子仰起来,形成天鹅般美丽的弧度,鼻中发出媚吟,那声音魅惑无比,让楚欢全身更是炽热,抱着琳琅柳腰,迎着琳琅那雪白性感的大屁股,撞击过去,深入进去,两片玉股雪溜溜软弹弹的,随着楚欢的撞击,晃起了一波波炫目迷人的白浪。   “不要……情一点……哦……!”琳琅声音似呻吟,似喘息,似痛苦,似满足……,就这媚吟声已经令人血脉喷张,心痒难搔,而这美妇动情时,已经回过头来,小嘴微开,凤目含春,秀眉微蹙的妩媚摸样,实在是令每一个男人都会为之疯狂。   喘息声渐渐变成低低的媚吟,再变成有些许放.荡的轻呼,最后,琳琅都不知道自已咬住了枕头,喉咙里却发出忘情的媚叫,不知道自己柔软的双臂已经翻过去抓住了楚欢抱着自己腰肢的双臂,不知道双手已经在楚欢的手臂上用力地掐出了一道道血痕,而她的两条腿儿,在忘情之中,竟是情不自禁地抬起,从后面轻轻踢着楚欢的臀部,到了最后,却是双腿分开,雪白的秀足用力弓起,蹭在床单上,很用力很用力,床单被她的脚趾蹭出一条条清晰可见的痕迹。   她只知道,在楚欢抱着她腰肢猛力冲击时,她耳边只传来令她亢奋的肉体撞击声,她不知道自己的雪.臀已经被撞击发红,只知道自己渐渐迷失,身子如同飞到了天上,轻飘飘的,销魂蚀骨莫非就是这种味道?   久旷的美妇,血气方刚的男人,一旦陷入忘情之时,就只会竭力缠绵,想着让自己融入对方的身体,化成一体。   -------------------------------------------------------------------   PS:   这是沙漠第三本书,熟悉沙漠的朋友都知道,沙漠的书,节奏偏慢,算是个慢热型写手。这本书沙漠可以很严肃地说,绝对是沙漠耗费巨大精力心血的一本书,而且可以保证是一个大框架,前面写的情节,都是沙漠认为要用上,至若伏笔,也绝对是经过精心布置的。虽然不敢说这本书会让人人都喜欢,但是沙漠相信,只要大伙愿意相信沙漠,跟着沙漠走下去,一定会是一部让你感觉值得一读的好书。我不敢说这本书设计十分巧妙,但大纲确实是得到了编辑的赞许,认为这本书确实设计的还算有些意思,所以咱们往下走,慢慢揭开面纱,慢慢用伏笔引出精彩的大故事。   许多写手买断之后,或许竞争心就有所松懈,并不在乎数据,但是沙漠却可以肯定的说,我在乎,十分十分的在乎。   凭心而论,如果一位追求速度,我一天也能出个三四更,收入也会大幅度提升,但是我不想,我要用心写好我的每一本书,将它们打扮的漂漂亮亮。而我对数据十分的在意,因为我自认为是个真想写书的人,也是个真希望有很多很多朋友如我一同品味精彩故事的人,所以每一个数据对我来说,都包含着一份支持,哪怕多一个收藏,多一张红票,都会让沙漠心里十分的激动,也正因如此,我一直保持着创作的激情,因为爱这一行,我才做这一行。   真如古龙曾经说过,他写书,不可否认,有金钱因素存在,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有创作的激情,有激情才会用心,用心才会有好东西,而我对此深表赞同,写书,我也会因为生活而为金钱,但是我更希望的是能写出让大家都为之喜欢的好书,而你们的红票和收藏,或许就是对一个用心写书的人最好的鼓励和支持。   感谢大家相伴,感谢大家支持鼓励,一起继续往前行,不求最高,但求更好!   感谢大紫微好朋友升级为会员,谢谢你一直的支持,感谢芈、Liuxing1983、超过小起、policelisir、桀柒等好朋友的捧场,特别向桀柒好朋友说一声迟到的生日快乐!   第一七二章 门庭冷落鞍马稀   大年初一,云山府城热闹非凡,街上马车来往不绝,多是趁着这一天亲戚朋友互相走动,毕竟是新年之后的第一天,这一日往谁家去拜年,那也就代表着极重的分量,特别是有身份或有财富之人,这一日选择的拜年对像,那可是精心挑选。   苏府作为云山府首屈一指的大酒商,依靠和盛泉存活的商家酒楼不在少数,往年的大年初一,登门拜年的客人绝不在少数。   一直依靠苏府的八大酒楼固然不必说,其他的酒楼商家也是纷纷登门,无非是想与苏家拉拢关系,得到更多的支持,未必是盼着得到竹清酒,只要和盛泉能供应其他类的酒水,也足以让酒楼兴旺起来,和盛泉除了竹清酒,另有七八种酒,名头比不上主打的竹清酒,但是在云山府却依然是名气极大。   虽然知道今年可能会出现一些变故,但是琳琅还是天蒙蒙亮就起身来,昨晚承欢一夜,她身体酥软,妙处在楚欢的激烈摩擦下,已经泛肿有些微疼。   毕竟还要考虑到琳琅所处位置,虽然二人私定了终身,但是楚欢还是在一大早起身来,悄无声息出了琳琅的房间,本想先回自己家中,但是自己出门之后,苏府的下人们已经开始忙活起来,那些回家过年的家仆也有不少天还没有亮就回来,楚欢没走到前院,迎面撞上了苏伯,昨晚他过来,却是没有见到苏伯,此时苏伯瞧见他,已经笑眯眯道:“楚小哥,这么一早就过来了?今儿只怕客人不少,还真是有事情要做呢。”   他对楚欢的称呼一直没变,无论是楚欢刚入府还是现在成为了禁卫军的卫将,他都如此亲切称呼。   楚欢挠了挠头,见苏伯笑眯眯的,也不知道这老小子是故作不知还是认真的,毕竟这老小子是苏府的管家,自己昨夜过来,翠屏固然知道,难道这老小子就不知道一丝风儿?又或者说苏伯心里有数,知道自己与琳琅在一个屋子里待了一晚上,却故意装作不知?   下人们打扫庭院,收拾桌椅,准备糕点果品,待会儿若是有客人上门,新年第一日,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的。   天亮起来的时候,琳琅才一身新装袅袅婀娜地到了正堂,经过爱郎雨露的滋润,她俏脸上更是容光焕发,曾经虽美,却有一阵寒冬腊梅的清美,但是此时浑身上下不自然间就透着幸福之气,唇边带笑,竖着宫髻,看上去华贵端庄,气质如芳。   翠屏扶她到正堂之后,她已经感觉双腿有些发酸,坐下之时,美.臀有些灼热,微蹙柳眉,眼中媚意儿一荡,想到昨夜癫狂,想到自己配合爱郎毫无顾忌地摆弄的那些姿势,就感觉脸上一阵发烧,也只有在那忘情的时候才会那样大胆,此时想到那些姿势竟是自己配合完成,只觉得心惊肉跳。   “苏伯去了哪里?”琳琅拿起茶杯,姿势优雅地品了一口,唇齿生香。   翠屏轻声道:“苏伯和楚公子一起去了大门,在那边迎客!”   “啊?”不知为何,此时听到楚欢名字,琳琅就有一种异样感觉,这旁边没有其他人,翠屏是她贴身丫头,忠心耿耿,忍不住低声道:“我又没问楚欢,你提他做什么?”   翠屏掩齿一笑,道:“是翠屏听差了。”   她咯咯一笑,琳琅却是感觉身上有些怪异,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楚欢此时和苏伯正在苏府门前等候,虽然已经有些下人一早赶回来,但是回来的不到一半,按照往年的习惯,苏伯亲自在府门等待客人,那些粗杂活也用不上楚欢,楚欢想了一想,也是跟着苏伯在府前等待,经过昨晚的癫狂发泄,他只感觉自己竟然是神清气爽,虽然昨晚消耗了不少的体力,但是一早起来,却没有丝毫的疲惫之感,反倒是精神奕奕。   府前倒是偶有车辆经过,苏府旁边的几家府邸,却是时不时有人登门拜年,楚欢和苏伯等了许久,却不见一个人上门来,苏伯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   楚欢见苏伯脸色有些不好,轻声问道:“苏伯,以前这个时候,客人们时不时一早就来了?”   苏伯点了点头,道:“八大酒楼的东家是少不得上门来,其他小酒楼那也是一早就抢着过来……若是往年,这个时候正堂已经坐着不少人呢。”   楚欢微微颔首,明白什么。   忽听马车声响,一辆马车快要靠近苏府之时,陡然慢了下来,苏伯精神一震,往前踏出两步,只见那马车车帘子掀开,露出一张脸来,见到苏伯,已经打招呼道:“苏管家,在忙着呢?”   苏伯见到那人,已经笑道:“原来是陈东家,这一大早就出门,可真是辛苦了,大东家正在府中,您先请进去喝杯茶!”   那陈东家问道:“可有其他客人过来?”   苏伯笑道:“陈东家今天是第一位,居于魁首,大吉大利啊!”   陈东家眼珠子转了转,摇头笑道:“苏管家,真是对不住,今儿和胡东家约好,要往他那里去赶早饭,我和他是十多年的老交情,大年初一却是要喝上几杯,先告辞了,回见回见!”说完,已经叫道:“走走,快走!”马车立刻离开,速度极快,就像后面有鬼魂追赶一样。   苏伯怔在当地,片刻之后,才摇了摇头,回到门前,楚欢神色凝重,轻声道:“苏伯,那家伙看来是探风的。”   苏伯叹道:“他是一家小酒楼的东家,往年他都是一大早就赶来,能与大东家说上几句话,他都是高兴的紧……!”摇了摇头,一脸感慨。   没过多久,又连续过来三四辆马车,虽然也都停下,但都是与那陈东家一样,打个招呼,探问几句,便即托辞离去,根本不下马车,更不用谈进到府里。   “人心不古。”苏伯叹了口气:“想来都是知道我和盛泉遭了困难,所以连这大门都不踏进了……想往年大年初一,这门前都是马车,连停车的地儿也腾不出来……!”瞅向隔壁的府邸,远远望去,只见那府邸门前有十多辆马车,与苏府门前的门前冷落鞍马稀形成鲜明对比,轻声道:“那便是做绸缎生意的徐家,往年客人都比我们这边少,如今……哎……!”他的叹息之中,带着一阵淡淡的酸楚。   楚欢却笑道:“他们今日如此,无非是觉得我和盛泉前途无望,只是大东家是个从来都不会放弃的女子,所以……等到咱们夺了御酒之名,狠狠地抽他们的脸,他们都以为和盛泉要垮了,可是咱们就是要不能如他们所愿。”   琳琅以身相许,苏家的事情,如今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楚欢的事情,如今大难在即,楚欢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帮助苏家度过这次难关。   苏伯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但是眼中的神色却是显得十分凝重,显然对于苏家的前途,也感到不容乐观。   忽听马车咕噜声响,两人抬头去看,只见一辆马车过来,在门前停下,二人先是一怔,随即苏伯和楚欢都露出奇怪之色。   这辆马车,不是琳琅平日所趁的马车吗?   车窗帘子掀开,琳琅娇美脸庞先露出来,楚欢和苏伯诧异地对望一眼,楚欢已经上前去,到得窗边,轻声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琳琅看着他,唇边含笑,俏脸如春风般,眼眸子中不自觉地含着三分情,轻声道:“你上车来,我与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你上来就知道。”琳琅轻笑着,随即向苏伯道:“苏伯,不会有人来了,不用再等了,若真有人过来,你帮着招呼。”   苏伯连忙答应,楚欢上了马车,却见马车之中已经备好了几盒礼物,包装得十分精致,在琳琅身边坐下,奇道:“这是要去给谁拜年吗?”   琳琅含情脉脉看了楚欢一眼,想到昨夜就是和这个男人颠.鸾.倒.凤,心里竟是有些慌,脸上发烧,轻声道:“我……我想和你商量一个事,你看……你看成不成?”   她往日做事雷厉风行,此时却是有些含羞带俏,楚欢见她妩媚模样,忍不住探手环住她小蛮腰,凑近耳边轻声道:“你想说什么?”   琳琅腰肢禁不住扭动了一下,伸手指了指车帘外面,那是提醒楚欢外面还有车夫,楚欢已经凑近耳朵边道:“他不敢往里面看。而且……我们正大光明,可不是偷偷摸摸,有什么好怕的?”   琳琅无奈,任他搂着小蛮腰,随即有些羞赧,低声道:“我想……我想去你家里看看,伯母来到府城,我……我一直没有时间过去探望,今天刚好……刚好去给她老人家拜年,你……你说好不好?”她心里其实有些紧张,只怕楚欢不答应。   楚欢凝视琳琅,柔声道:“你有心了,咱们这就去……!”   琳琅忙道:“你……你可不要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只是你帮了我许多,我去……我去谢谢她老人家!”   楚欢知道自己若是多说,反倒会让琳琅心中不安,握住她滑腻玉手,道:“其实我母亲也一直在想着见见你,她说你照顾我这小伙计,是个好东家,有机会还想过来见你呢。”   琳琅嫣然一笑,道:“谁照顾你了?”心中想到马上便要去看楚欢家中,既是紧张又是欢喜。   第一七三章 拜年   楚欢一夜未归,家人知他去了苏府,想来是有事牵绊,所以倒也不如何担心,只有素娘心里十分的疑惑,大年夜里不在家里呆着,说好出去就好,怎地一夜都不见人影。   家人都睡下后,她一个人等了老半夜,到后半夜感觉楚欢或许不会回来,这才自己回屋歇下,次日一大早又起来做饭。   她担心楚欢早上会回来,自己在后面听不见,所以去将院子门虚掩着,早饭尚未做好,就听到前面院子想起楚欢的声音,素娘急忙到了前院,却见到楚欢与一名美艳女子一同进了院子,旁边一名家仆双手都拎着礼盒。   素娘见那女子美艳绝伦,玉面俏容,衣着华贵,头上还梳着宫髻,那是只有出家妇人才会竖起的发髻,顿时十分好奇,也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是谁,但是见到她与楚欢并肩而来,两人似乎还在低声说着什么,显得颇有些亲昵,不知为何,素娘的心顿时吊起来,竟然有一丝不舒服。   楚欢见到素娘,已经上前笑道:“素娘姐,母亲可起来了?”   素娘一时间只顾打量琳琅,也没回答,而琳琅此时却也在打量着素娘,两个女人四目相视,琳琅俏脸含笑,知道素娘是楚欢的大嫂,便向素娘微微行了一礼,动作优雅动人,素娘也勉强一笑,却也不会那般行礼,心里却是想着:“这是谁家的媳妇?怎地这般美貌?”瞥了楚欢一眼,柳眉竟是情不自禁地蹙起来,毕竟大年初一一大早,楚欢带着一个美艳少妇回到家中,这让素娘感到十分疑惑。   楚欢一看素娘神情,就知道素娘心思,笑道:“这位是和盛泉大东家,特地过来给母亲大人拜年!”   素娘这才明白,敢情眼前这美少妇竟然是楚欢的东家,那是大富大贵之人,当下嫣然笑起来,道:“啊,我去叫娘!”急忙转身往屋里去。   楚欢领着琳琅进了正堂,车夫将礼盒送到屋内,便即先出了门去,刚刚落座,如莲却从旁过来,见到琳琅,也是十分好奇。   琳琅见有人出来,急忙起身,如莲有些生怯,楚欢已经笑道:“小妹,来见过你琳琅姐!”   如莲听楚欢这般说,才轻步过来,看着琳琅,轻声叫道:“琳琅姐。”   她昨晚为灵珈师太关门诵经,别人都以为她睡了,其实她诵了百遍经,希望能帮师傅做些功德,比素娘睡得还晚。   早上听到动静,急忙起身收拾,这才出来。   琳琅见如莲长得清秀可人,一见便生出几分欢喜,伸手握住如莲手,含笑柔声道:“长得真是秀气,你多大了?”   “十五!”如莲有些害怕,声音有些小,但是琳琅长相美貌,和颜悦色,如莲倒也不似先前那般畏怯,看着琳琅美人如玉,如莲竟也是情不自禁道:“姐姐……姐姐好美!”   这句话若是别人说,琳琅顶多一笑,但是出自这楚楚可人的小美女之口,却是让琳琅心中欢喜,情不自禁瞥了楚欢一眼,只见楚欢也正微笑瞧着自己,脸上一红,随即从手腕子上取下一只玉镯子,塞到如莲手中,柔声道:“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瞧着与妹妹有缘分,你若不嫌弃,姐姐这只玉镯子你便收下,留作纪念!”   如莲忙道:“不……不能,我……我不能要的……!”   琳琅道:“那你是不喜欢姐姐了?”   “不是……!”如莲有些紧张,瞧向楚欢,楚欢已经含笑点头道:“既然是琳琅姐的心意,小妹你就手下!”   如莲听楚欢这般说,犹豫了一下,终于收下,她从不占人便宜,收了琳琅的礼物,便想回礼,她怀里一直贴身藏着灵珈师太临去送给她的用金链子串起的白玉孔雀,甚至都想拿出送给琳琅作为回礼,但是想到灵珈师太临终前的嘱咐,知道这是师傅最后的遗物,一时间很是犹豫,不知道如何是好。   此时素娘已经扶着楚李氏出来,琳琅见老人家出来,竟然是异常的紧张,看向楚欢,见楚欢微笑颔首,给自己打气,又想到今日自己过来,也是以东家探望伙计家属的理由,她毕竟是见过世面的,稳了稳身,便要上去。   楚李氏已经瞧见琳琅,素娘已经告诉她琳琅的身份,老人家比之琳琅其实更紧张,又见琳琅就如同天上下凡的仙女,漂亮端庄,气质典雅,心里更是发慌。   琳琅肌肤雪腻,身材美妙,楚李氏本就见的世面少,此时看到的又是女人中的极品,惊若天人,再加上知道琳琅是楚欢的东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琳琅心里紧张,楚李氏心里更紧张,只是琳琅善能察言观色,楚李氏的紧张她看在眼里,嫣然一笑,已经上前来,盈盈一礼,在楚李氏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已经上前拉着楚李氏的手,含笑道:“伯母,琳琅来给您拜年了!”   楚李氏回过神来,忙道:“啊,你……你快请坐,快坐,素娘,快倒茶……!”她一时显得有些慌,琳琅却已经扶她坐下,笑道:“不用麻烦了。楚欢这些时日帮衬我们和盛泉许多,我知道你老人家在这里,所以过来给您老拜年。”   素娘已经过去倒茶,但是目光却时不时地瞥向琳琅,心中想道:“这便是二郎的东家?原来是个女人,长得真是漂亮……!”随即心中一沉,暗想:“二郎这处宅子便是她送的?她……她为何要对二郎这样好?”胡思乱想之间,倒了茶,送了过去,而琳琅此时已经与楚李氏亲热地说着话,琳琅毕竟是生意人,紧张感一去,场面话自然该知道说些什么,初次见面,无非嘘寒问暖,问问是否适应府城的生活,又夸一夸楚欢会办事什么的,楚李氏又是紧张又是欢喜,但是见琳琅柔和的很,很快也放下了紧张情绪,说上话来。   素娘奉上茶,瞥向楚欢,只见楚欢正看着琳琅,琳琅偶尔目光与楚欢交错,两人那不着痕迹的情愫未必人人都能看出来,但是素娘可是有心人,而且女人有细心敏感,总些许察觉,回到房中,竟然是有些心神不宁。   她从怀中摸出了吕道长赠送的姻缘签,这阵子一直不见楚欢有什么异状,所以素娘倒放宽了心思,但是今日琳琅上门来,却让素娘情不自禁紧张起来。   桃花劫!   琳琅美貌惊人,素娘方才瞧见她美貌容颜和典雅气质,就感觉有些自行惭秽,她可不是笨人,琳琅上门的一刹那,她的脑子就开始迅速转动起来。   按理说琳琅是和盛泉的到大东家,身份不低,怎会亲自上一个伙计的家门拜年?若说是冲着楚欢卫将的身份而来,倒也能说得通,但是方才她可是瞧见琳琅与楚欢眼色交流之时,那可不像东家和伙计的交流方式。   女人最是敏感,而且姻缘签桃花劫更是素娘的敏感之处,今日这敏感处被挑起来,她的心思自然会机警许多。   昨晚楚欢一夜未归,今日一大早却和琳琅一同前来,这让素娘心里堵得慌。   手中握着姻缘签,素娘满腹心事,此时忽听脚步声响,素娘一惊,转头去看,却见如莲走了进来,素娘这才松了口气。   如莲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道:“素娘姐,你……有烦恼?”   “没……没有。”素娘急忙否认,自己的心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但却忍不住轻声问道:“小妹,你……你说她长的好看吗?”   如莲虽然不通世务,但是却聪明,知道素娘是问谁,点头道:“漂亮,像画里的人。”   素娘心里紧张,似乎想问什么,犹豫了一下,本不好问,但还是忍不住地拉着如莲小手,凑近耳边低声问道:“小妹,你说……你说二郎会不会喜欢她?”   如莲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奇道:“楚大哥会喜欢……!”她还没说完,素娘急忙摆手,有些紧张,示意她小声一些。   如莲会意,压低声音道:“素娘姐,你是说,楚大哥喜欢那位姐姐?”   素娘急道:“不是我说的,我是问你!”   如莲顿时迷茫起来。   素娘又道:“也未必是二郎喜欢她,又或者你瞧没瞧出那大东家看上二郎了?”   如莲想了小半天,才摇头道:“我……我看不出来!”   素娘为止一窒,又是无奈,心里却想着:“吕道长真是神机妙算,二郎果真遇上桃花劫了……!”眉宇间显出烦恼之色,心想:“二郎有难,我可要救他……怎么办呢?”想了想,竟是喃喃自语:“看来只能去找吕道长帮忙了!”   如莲在旁听见,疑惑道:“素娘姐,谁是吕道长?要他帮什么忙?”   素娘一怔,知道自己失口,忙摆手道:“没……没什么,我胡乱说的。”   此时正堂楚李氏正拉着琳琅说话,有客上门,楚李氏一开始紧张,但是琳琅温柔可人,几句话一说,便亲切起来,老人家便开始说起楚欢小时候的事情,说到有趣时,琳琅忍不住捂嘴偷笑,却看楚欢,含情脉脉。   正说话间,忽听院子里响起脚步声来,楚欢抬眼望去,却见到胖柳和王涵各提着礼盒进了来,一进大门,胖柳就大声道:“大人,咱们来给你拜年了!”   楚欢已经起身,含笑道:“怎地这么早就过来了?”拱手道:“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楚李氏也起身来,拉着琳琅手,笑道:“他们在这里说话,咱们进屋去说话。”琳琅平易近人,与楚李氏谈笑之中,楚李氏竟是再无紧张,甚至忘记了琳琅是和盛泉大东家。   琳琅听楚李氏要带自己进房,那显然对自己是十分满意,心中也是欢喜。   楚欢让王涵二人坐了,胖柳已经粗声道:“大人,本来卑职和王涵想请你去顺风馆吃一顿,但是过去一打听,那时连一个座位也没了。”   楚欢笑道:“你们客气了。大年初一,顺风馆生意想来是太好了。”   胖柳握拳道:“大人,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样,那顺风馆上下三层楼都被人包了,除非接到请柬,否则便是空着位子,也不许人进去。”   “还有这事?”楚欢皱眉道:“谁有这么大的气魄,大年初一就将顺风馆整栋楼包下来?”   王涵道:“我们一开始也还奇怪,是谁如此大手笔,后来打听到,是忻州的一位商人,听说姓方,今日要在顺风馆大摆筵席,请客吃饭!”   琳琅此时正扶着楚李氏往房里去,听到王涵之语,娇躯一震,柳眉已经蹙起来。   -------------------------------------------------------------------------   PS:恭喜一茶一坐好朋友升级为会元,感谢你一直的支持。感谢揭阳人、为何选择背叛、牥、芝麻的第六感、绅蓝、龙里格隆、宝儿1003、雨卓言等好朋友的捧场,感谢你们的支持,沙漠会继续努力!   第一七四章 龙虎榜   楚欢的神色也已经有些古怪,微一沉吟,才问道:“忻州方家?他都请了些什么人?”其实他心中已经清楚方家要请哪些人。   王涵见琳琅已经进屋去,才低声道:“大人,卑职已经打听清楚,此人叫做方正昊,乃是忻州妙草堂老东家的大公子,如今妙草堂的事务便都由他全权打理,乃是忻州妙草堂名副其实的掌权人。此人早在前日就已经来到了云山府,而且这两日派人四处下帖子,邀请的除了云山府酒市的商家,还有些与忻州方家交好的商户,有丝绸航、瓷器行、茶叶行、米行的大小商家。”顿了顿,加了一句:“此人这次是有备而来,准备得十分充分。”   楚欢微微颔首,对王涵的办事能力还是十分欣赏。   王涵平日里看似不动声色,但做事却十分有章法,他这阵子一直在苏府,对于苏府的事情多少也了解一些,知道这方家对和盛泉不利,而楚欢与和盛泉的关系又十分密切,所以有心打听出了一些情况,知道楚欢对这些情况应该是十分感兴趣。   “方正昊为了选在大年初一这一天宴请宾客,就连大年也没在忻州过,而是在云山府过这大年三十。”王涵缓缓道:“他将日子选在这一天,一来是要造成声势,显示他方家在云山府的影响,二来想必也是要对和盛泉示威!”   胖柳在旁插了一句道:“大人,其实就是在打和盛泉的脸面。”握起拳头道:“大人,只要你一声令下,我这就去找一些兄弟,回头在他们宴会之时,过去好生闹一闹,让他们这筵席无法顺利进行。”   王涵却已经摇头道:“大人,胖柳这个法子不可!”   胖柳见王涵当着楚欢面说自己的法子不成,鼓起腮帮子,没好气道:“怎么不成?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那里大摆威风,置之不理?”肃然道:“咱们如今跟着大人保护苏府,方家欺负苏家,就是欺负大人,欺负大人,就是欺负咱们,这都骑到咱们头上,咱们可不能示弱,让他们小瞧了。”   王涵正色道:“方正昊今日请的,那可都是云山府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据我所知,其中至少有七成接到帖子的一定会去参加,剩下三成还不能确定。那七成之中,又有六成都是云山府酒行的头面人物,咱们若真的去闹事,本意是冲着方家去,但是在那些人看来,却未必如此觉得,恐怕反以为咱们是故意去打他们的脸面。如今和盛泉的情况本就不好,如果真要去闹事,不但不会打击方家,只怕还会让云山府的大小商家对和盛泉生出怨恨之心,那样一来,反倒是将这些人往方家那边推过去了。”   胖柳听王涵这番话说出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楚欢已经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只怕那方正昊还想着让咱们去闹事。”   胖柳有些尴尬道:“大人,难道……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忻州方家在云山府嚣张跋扈?”   楚欢摸着下巴,淡淡道:“笑到最后的,才算是真正的胜者。”   ……   ……   从大年初一之后,云山府大街小巷的话题也就开始盘绕在即将举行的御酒评选大会上,这是云山府每五年的一次大事,每到这个时候,整个西山道六州的上百家酒坊都会来到云山府,而秦人好酒,各地好酒之士也少不得前来为这五年一次的盛世凑热闹。   云山府的大小商家在这个时候最是欢喜,外来人陡然急剧增加,在评选御酒前后一个月的时间内,客栈、酒楼以及其他各类场所都会生意火爆,但是这一个月内,卫天青麾下的禁卫军也会进入警备状态,四门增兵,而城内的巡逻兵士也会大量增加。   到正月初十开始,各地的酒坊就已经络绎不绝往云山府赶来,而御酒大会的评选,按照往例,都是定在正月二十这一天。   距离时日越近,酒楼茶坊的闲谈也就越起劲,在大多数人看来,虽然参加评选的有近一百二十家,但是大部分都只是小酒坊,真正有资格得到御酒之名资格的,无非五六家而已,而其中最有希望的,自然还是忻州方家和云山苏家。   虽说市井流传苏家和盛泉的酒坊遇到了一些困难,但是苏家的竹清酒毕竟在云山府威名赫赫,那是极负美名的,以酒论酒,和盛泉的竹清酒绝对有资本争取御酒之名。   而忻州方家的千叶红,在忻州也是一家独霸,而千叶红两届都是夺得御酒之冠,虽然有人知道其中有内情,但是大多数人自然还是觉得千叶红很有实力,凭心而论,千叶红与竹清酒虽然多少还有一些差距,但是比起其他酒坊的酒水,那却绝对胜出一筹。   其实对于大多数的酒坊来说,他们虽然参加御酒评选,可还真没有野心夺得御酒之名,按照自身的实力,那是对自己有着自己的目标。   就算不能夺得御酒之名,但是能够借着这次机会出出风头,运气好的话,能够在评选之中夺得好名次,那么身价一定也会倍增,生意也会红火起来。   有实力的酒家,已经备好孝敬官员的礼物,势在必得夺得好名次,而大多数酒家,无非是碰碰运气,落选固然不会十分在意,但是如果祖宗积德,真的有个好名次,甚至进入御酒评选前十名,那么酒坊的前途必将是一片光明。   而苏家和盛泉和方家妙草堂两大西山道数一数二的酒坊,则是成为这次御酒评选的热门,大街小巷都在争论着谁最后能够夺魁。   酒楼客栈青楼戏院生意红火,云山府的赌坊却也不甘落后。   一些赌坊已经想出花招,开出了盘口,美其名曰龙虎榜,将那些大酒坊罗列出来,按照盘口的显示,妙草堂夺魁的几率竟在和盛泉之上,那些好赌之徒纷纷押注。   千叶红两次夺魁,如今和盛泉又遇到困难,再加上一些人的所为内部消息,大多数人都押注方家千叶红最终能够胜出,甚至一些酒商自己也派人暗地里押注,在御酒评选尚未开始之前,忻州方家已经占足了气势,反倒是和盛泉显得十分寂静,并没有太多动作,有些人觉得这是和盛泉在谨慎行事,但是不少人却觉得和盛泉这是被方家的气势镇住,所以示弱。   自从大年初一在顺风馆大宴宾客之后,方正昊便成了云山府风头正劲的人物,每日里都会有云山的商家请客吃饭,特别是那些觉得和盛泉已经无望的酒家,对方正昊大献殷勤,只盼和盛泉倒台之后,能够依附在妙草堂之下继续生意兴隆。   外人都觉得苏家被方家震住,但是并不知道,琳琅却对此次评选依旧保持着信心,而她的信心来源,正是楚欢时常对她的鼓励。   如果没有楚欢,她肚子面对这强大的压力,只怕已经撑不住,但是楚欢鼓励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而且每日陪在她的身边,却是让她感觉到身上有了动力,诚如楚欢所说,在评选大会结束之前,任何的谣言蜚语都不值得一理,方家就算在这边声势闹得再凶,气焰再是嚣张,等到了真正对决之时,只要压下方家夺得御酒之名,那就等于是给了方家真正有力的回击,更是给了那些有奶便是娘的商家一记狠狠的耳光。   方正昊在云山府城四处笼络之时,楚欢在元宵节前已经陪着琳琅来到了县城的和盛泉酒坊,大作师韩渊和梁坊主急忙接待。   自从上次梁坊主在酒坊的恶行被揭穿之后,琳琅便想着将梁坊主赶出和盛泉,但是当时发生突然状况,楚欢被诬陷抓走,梁坊主主动请缨出力,也算是立了小功劳,而且梁坊主是琳琅的姑父,琳琅的姑姑身体不好,很少走动,琳琅看在姑姑的面子上,最后还是饶了他一次,虽然没有剥夺坊主之名,但是酒坊的大小事务却再不能由梁坊主打理,而是交给了大作师韩渊。   韩渊从老东家在世的时候,就一直在和盛泉做事,是真正的老伙计,对苏家也是忠心耿耿,而且办事能力不弱,将就放交给韩渊,琳琅十分放心。   梁坊主有名无实,心里虽然有些不满,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这些时日来,梁坊主在酒坊里倒也规规矩矩,十分配合韩渊,他倒不是笨人,知道琳琅对自己意见极深,能够留下来已经是万幸,虽然有名无实,但好歹每个月还能领到不低的工钱,而且也不用做什么劳累的体力活,他可不想琳琅一怒将自己赶走。   而且他还希望有好的表现,让琳琅看在眼里,他日也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楚欢到了酒坊,自去和一帮伙计打个招呼,他如今不比当初,在酒坊之中甚有威望,很是被大家敬畏,曾经与他同住过的黄复和牛金,那也是为曾经能够同住一室而脸上有光。   只不过传授楚欢功夫,叫做罗多的虬髯大汉早已经不知去向,按照酒坊里的说法,是一天早上突然发现不见,派人找了找,却没有找到下落,如今已经是下落不明。   楚欢一直都疑惑罗多的来历。   罗多武功绝高,却隐匿在酒坊之中,那时候每天夜里偷偷出去,后来又突然找上自己传授功夫,如今却又突然失踪,在罗多身上,处处透着神秘诡异。   楚欢想破脑袋,也无法相处此人究竟有何来历,甚至对他的所作所为猜不出一丝端倪,知道他失踪之后,心知此人必定是另有大事,在酒坊潜伏到头,所以悄然而去。   第一七五章 酒王   和盛泉酒坊有琳琅的单独小院,院里的两株梅花开的正好,除了楚欢和琳琅,大作师韩渊也在屋内,正向琳琅汇报酒坊的情况。   “全聚盛送来的粮食还能够撑上三个多月。”韩渊神情还是十分严肃:“不过这些粮食所酿造出来的酒,也都是去年就被订购,所以在无法确定三个月之后还能有粮食供应,便不可再轻易接受任何订单,否则到时候无货可供,必定会违约,对咱们和盛泉造成极大的损失。”   琳琅神色凝重,微点螓首道:“我知道,所以并没有再与别家签约。”顿了顿,问道:“有人别有居心,故意将咱们酒坊的困难散布了出去,如今流言四起……酒坊里,大伙儿有什么想法没有?”   韩渊微一沉吟,终于道:“大东家,不瞒你说,大伙儿的心思确实有些慌乱,县城里也都在流言咱们和盛泉要关了酒坊,所以大伙儿心里不安,这一阵子做事总是有不少人心不在焉,频频出错。好在我前阵子已经对他们好好说了一通,大伙儿心神倒是稳了不少,不过心里却还是不踏实。”   琳琅轻叹道:“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情,怨不得大家。”   韩渊正色道:“大东家,酒坊里遭受点挫折倒也罢了,只要能挺住,咱们说不定就能撑过去。但是我听说忻州方家已经趁机在府城大肆笼络人心,大东家,这忻州方家不可不防啊,我只担心就算咱们真的撑过难关,但是老东家花费无数心血打下的酒市却被别人占了去。”   琳琅秀眉微蹙,微微颔首,微一沉吟,才道:“再有几日,御酒评选便要开始,我们和盛泉如今的困境,已经没有其他法子解决。其实我心里明白,忻州方家能够在云山府如此肆无忌惮,一来是他方家本就有些实力,二来却也是因为刘聚光与方家互相勾结,成心要将我们和盛泉搞垮。刘聚光若是没有与方家串通一气,大年初一那场宴会,也不会有那么多云山府的商户赴宴。”顿了顿,继续道:“他们存心打压,我们和盛泉想要存活下去,就只有御酒评选这一次机会,只要夺得御酒之名,那么所有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否则……!”说到这里,俏脸上显出一丝苦笑。   韩渊立刻道:“大东家,咱们这次一定要那些御酒之名。老东家一生心愿,就是能让和盛泉的美酒成为御酒,如今咱们又遇到这样的困境,实话说来……咱们除了夺得御酒之名,已经没有其他的退路了。”   琳琅点头道:“正是如此。”又问道:“酒窖是否封存的安全?”   韩渊点头道:“绝不会有问题,我每日都在那里安排两人看守,以防万一!”   楚欢在旁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不由问道:“酒窖里还有很多存酒吗?”   琳琅摇头笑道:“倒不是在乎里面的存酒,只是里面有一样东西,咱们必须要万无一失!”   “哦?”楚欢显出疑惑之色。   琳琅已经起身来,笑道:“咱们过去瞧一瞧。”当下在韩渊的带领下,领着楚欢一起到了酒窖,却又让人将梁坊主叫过来,如同上次一般,进入了地下酒窖。   酒窖之中,依然是浓郁的酒香味弥漫,梁坊主举着火把,显得十分殷谦。   这一次琳琅径自领着楚欢到了地下酒窖的一处铁门之前,楚欢已经笑道:“你说的东西就在这里面吗?”   他记得上一次开窖之时,自己就见过这铁门,当时这铁门并没有打开,也不知道里面存放着什么,今日琳琅领着自己过来,显得十分谨慎,看来里面的东西十分的重要。   琳琅取出一根钥匙,小心翼翼打开铁门,回过头看了梁坊主一眼,道:“姑父,你就在外面等着,里面不能见火!”   梁坊主点头,琳琅这才领着楚欢和韩渊进了里面。   梁坊主在门前举着火把,火把照进室内,楚欢进入之后,才发现这里面是一处很为狭窄的小房间,整个室内密密实实,刚一进来,甚至有一种憋闷的感觉,而这室内的四壁还有地面屋顶,全都是用金土敷上,室内只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却是用金土制作成的两尊模具,形似酒坛。   琳琅走到桌边,凝视两尊模具,片刻之后,才轻声向楚欢问道:“你可知这里面是什么?”   楚欢疑惑道:“是酒?”   琳琅微微颔首,微笑道:“是酒,但不是一般的酒。”   “是竹清酒!”   “不是一般的竹清酒。”琳琅笑道:“配置酿造过程,与竹清酒一般无二,但是比一般的竹清酒更要芳醇!”指着金土模具道:“这两尊外坛,都是完全用最上等的金土制成,比之外面的金土要纯,这里面包裹着两坛竹清酒,你可知道放在这里多久?”   楚欢摇了摇头。   琳琅肃然道:“这是上一次评选失利之后,家父第二天便亲自封存进来的,这两坛酒在这里再差几天便是五年!”   楚欢一怔。   他知道普通的竹清酒,在金土的作用下,半年便可以出窖,那酒便已经芳醇甘沥,而这里面的金土更纯,酿造的环境比外室更好,而且竟然储存五年,这样的竹清酒,又将是何种味道?   “这是酒王!”琳琅眼中显出几分自信来:“这也是我们最后的把握,如果不出意外,我们苏家的竹清酒应该能够进入到最后与方家的对决。方家虽然背地里免不了打通官员,但是如果他的酒水太差,那参加评选的官员也是不敢包庇的。”   楚欢笑道:“如果因为打点了银子,劣酒也能被评为御酒,那么到时候皇宫里的贵人们饮的是劣质酒水,定会大发雷霆,方家免不了倒霉,就连评选御酒的官员那也是逃不了。”   琳琅含笑道:“正是如此。”随即肃然道:“所以方家虽然暗地里打点,但是明里的酒水也不弱。他们妙草堂最好的是千叶红,这五年时间,我猜想他们也一定准备好了美酒。父亲当年就是为了这一次评选,所以亲手建造了这处金土密窖,这两坛酒王也是父亲当年亲手封存。如果能够最后与方家对决,那么这两坛酒王必能派上用场!”   韩渊肃容道:“上一次评选,方家与评选官员勾结,夺走了御酒之名。这一次我倒想看看,朝廷是否还会派那赃官前来?咱们这两坛酒王,莫说在西山道,便是在整个大秦帝国,那也是数一数二,此番若是还不能成功,那真是老天无眼。”向琳琅问道:“大东家,这两坛酒王,是否今日便要带回府城?”   琳琅摇头道:“刚出窖的老酒最是醇美,虽说只剩下几日便要进行御酒评选,但是要进入最后的评定,却需要一些时日。等到最后咱们与方家对决之时,再将这酒王取出,应该会多出几成胜算。”   韩渊微微颔首,道:“大东家,从今天起,我再加派人手在这里看守,不会让任何人靠近过来。”   琳琅微笑道:“一切有劳大作师了。”   楚欢见琳琅充满斗志,微微一笑,琳琅见楚欢看着自己,脸上不由一热,问道:“怎么了?”   “看到大东家如此有信心,我想这次我们和盛泉必会夺得御酒之名。”楚欢含笑道:“让云山府的那些人们看一看,真正的酒王,还是和盛泉!”   楚欢与琳琅在县城稍作停留,又安排了一些事情,这才返回府城,而此时的府城,只要稍微大一些的客栈,都已经客满,从各地赶来的酒商酒客,依然是络绎不绝,云山府的大街之上,马车一辆跟着一辆的行过,酒商的马车之上,都会竖上一面旗子,旗子上都会标明自己的名号。   例如“惠州千里香钱”,又如“通州白河泉赵”,前面地名,中间是酒坊名,最后则是姓氏,竖在马车上招摇过市,就等若是为自己做个广告。   这是酒界的盛事,参选的酒坊,无论大小,都会尽可能地摆出排场,挣些脸面。   楚欢与琳琅在黄昏之前赶回府中,刚刚进府,胖柳已经迎上来,看起来十分焦急,见到楚欢,急忙道:“大人,你可回来了!”   楚欢见胖柳神情焦急,不由问道:“出了什么事?怎地如此焦急?”   胖柳忙道:“大人,统制大人先前派人过来找你,有事吩咐,因为你不在,所以留下话来,如果天黑之前你能赶回来,便往南城门外二十里处汇合。”   琳琅在旁听见,有些担心楚欢,楚欢微笑摇头,示意琳琅不必担心,问道:“可知道统制大人让我去做什么?”   胖柳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京中来人,总督大人亲自出城迎接,统制大人令人前去护卫,也调您前去护卫!”   楚欢点头,当下也不多说,他的甲胄如今就放在苏府,径自去换了一身甲胄,鱼鳞甲鹰翎盔,煞是威风,琳琅看到自己爱郎这般打扮,心神更是荡漾,只觉得楚欢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男儿。   公务在身,不好耽搁,楚欢领着胖柳和王涵,骑马往南城门赶去,出城十里,果然瞧见有一群官员正在等候,路边早就建了十里亭,乔明堂和几位官员正在里面饮茶,卫所军指挥使罗世恒也豁然在其中,虽然两人关系恶劣,但是这种场合,却也是有说有笑,显得十分亲密。   上百名浑身甲胄佩刀的兵士护卫在路边两侧,除了卫天青的禁卫军,尚有罗世恒的卫所军,双方兵士所举的旗帜非但形状不一样,而且上面的图案也不一样。   卫所军是统一的长条旗,旗上乃是图案,无非两种,一种是蹲虎,另一种则是腾豹,大秦卫所军的旗帜,便只有这两种图案。   而禁卫军则是三角旗,三角旗边角有旗带,飘动起来,也是十分的夺目,旗上则是鹰扬图案。   两支军队兵士将领的甲胄也是不同,比起卫所军,禁卫军的甲胄装备要精良不少,像楚欢这类卫将,身上的黑鳞甲造价也是十分昂贵,防护效果也是极好,卫所军中,至少要千户的甲胄才能与禁卫军卫将的甲胄相媲美。   ------------------------------------------------------------   PS:八月来临,这个月是否能够有一个辉煌的战绩,完全靠大家的支持了。   占据分类第一,稳住第一,创造一个辉煌,这是我想要的啊,你们给我成绩,我给你们精彩故事,携手并进。   红票、收藏,点击大量求,谢谢大家了!   第一七六章 京中来者   靠近十里亭,楚欢的马速放慢下来,远远瞧见了卫天青,卫天青也向这边看过来,此时早有兵士上前去牵住楚欢的马,楚欢翻身下马来,整了整甲胄,到得卫天青身边,拱了拱手,卫天青已经含笑低声道:“我知道苏家这阵子正在忙于御酒评选的事儿,你在那边事情也多,所以咱们兄弟也少聚。只是今日京中来人,所以让你过来!”   楚欢点头称是,四下扫了扫,兵士甲胄鲜明,旌旗在寒风中飘扬,大小有几十号官员在十里亭内外等候。   楚欢心中奇怪,御酒评选,是由京中的光禄寺官员负责主持,京中会派一名光禄寺少卿前来主持此项盛典。   光禄寺乃是京中六寺之一,专责皇帝的膳食帐幕,这御酒也在膳食食宿之列,所以由光禄寺负责,楚欢心里明白,光禄寺算不得权势衙门,而一个光禄寺少卿,其实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官员,至少来到地方,根本不用劳动封疆大吏的一道总督亲自出城相迎。   楚欢虽然距离十里凉亭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却能够清晰看到,云山府的重要官员,几乎都来迎候,而且在人群之中,他还看到了一位令他十分反感的人物。   云山府商会会长刘聚光此时一身黑色棉袍,也正在人群之中,与旁边的官员说着什么,他年纪虽然已近七旬,但是看上去却像五十多岁的人,精神还是十分的健烁,根本不显老态,天色渐暗,黑风侵袭,这老家伙却还是有说有笑。   楚欢先是一皱眉,不知道他为何跟了过来,但是很快就想起,此人除了是云山府商会会长的身份之外,另有一个身份,则是皇帝钦封的光禄大夫,是有勋位的,京中来人,他前来迎候,倒也是无可厚非。   只是云山府总督、指挥使等一干重要官员悉数前来,就连着光禄大夫也不畏老迈出迎,楚欢隐隐觉得这次京中所来之人却也不简单。   卫天青示意楚欢到了旁边僻静处,才压低声音道:“通州那边,神衣卫孙百户再次前往,专程去调查段荀的情况。”   楚欢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道:“通州那边,不知是否已经封锁了道路。如果搜查得当及时,未必不能找寻到黑水山土匪窝藏的那批兵器。”   卫天青点头道:“赵广庆倒是派人封锁住了通州的大小关卡,而且加派人手在黑水山周围百里之内全力搜查,另外更是派人搜找段荀的下落,不过目前还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孙百户也已经去了一阵子,只是现在还没有捷讯传过来。”   楚欢微微点头,皱起眉头,若有所思,似乎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卫天青瞧他表情,知他有话要说,问道:“楚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说的?”   楚欢微一沉吟,才含笑摇头道:“没什么,是我胡思乱想罢了。”问道:“卫大哥,听柳校尉说,京中来人,咱们在这里迎候……!”微笑道:“却不知是迎候何样的贵人,连总督大人也亲自出迎!”   卫天青轻声道:“这次御酒评选,光禄寺少卿沈泾是主持官员,不过总督大人前来,可不是为了迎候他!”   “哦?”   “你可听过徐从阳徐大学士的名声?”卫天青低声道:“据我所知,徐大学士此番也从京中过来,总督大人这次出来,乃是为了迎候徐大学士!”   “卫大哥,你说谁?”楚欢皱起眉头,眼中显出惊讶之色。   “徐从阳徐大学士。”卫天青声音极轻,但是充满敬意:“他可是如今朝中了不起的人物,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殿前大学士,可参与中书省议政。”   楚欢此时已经想起,自己当初与李夫子初到县城,在一品香请韩渊吃饭,当时李夫子看到一幅诗画,便说是有人临摹徐从阳的伪作,言语中对徐从阳可是十分的佩服。   难道今日前来的这位徐从阳,便是李夫子口中的那位?   见楚欢似乎想什么,卫天青还以为楚欢没有听过徐从阳的名声,低声解释道:“徐从阳是咱们云山府出身,当年天下诸侯纷争,徐大学士投靠过几位诸侯,最后则是跟着了当今圣上,为圣上出谋划策,圣上能够一统四海定鼎天下,徐大学士那可是功劳不小的。”笑道:“徐大学士丹青妙笔,那都是享誉天下,总督大人就存有徐大学士的一幅画,一直当做珍宝收藏!”   楚欢“哦”了一声,似乎想到什么,低声问道:“这位光禄寺的沈泾沈少卿,是不是五年前主持过咱们西山道的御酒评选?”   卫天青想了一想,点头道:“对对对,五年前,好像也是这位沈泾主持……五年过去了,想不到此人还在光禄寺少卿的位置上!”   楚欢却是心中一沉。   事先他与琳琅谈起过今年主持御酒评选的官员,都觉得五年过去,那位光禄寺少卿恐怕已经升迁或者调任,应该不会是他再来主持,如果换成其他的官员,那么与方家的对决,胜算也许还能多出一两成,只是万万想不到,这五年如一日,前来主持的还是那位沈少卿,老天爷似乎是要与和盛泉开上一个大大的玩笑。   这一瞬间,楚欢就觉得事情显然有些不妙。   卫天青见楚欢皱眉,倒也明白楚欢心思,轻声道:“楚兄弟,你是在为和盛泉担心?”   楚欢想了想,微微点头。   卫天青轻声道:“这些事儿,总督大人不好掺合进去。御酒评选,素来都是有光禄寺的官员主持,地方官员不能插手……!”顿了顿,轻声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和盛泉的竹清酒,我也是饮过,那绝对是一等一的美酒,苏家也未必没有机会。”压低声音道:“而且此番徐大学士一同前来,沈泾未必敢胡来,你有所不知,这位徐大学士,那也是好酒之人啊!”   楚欢淡淡一笑,轻声道:“徐大学士地位尊贵,他此番前来,恐怕不是为了品酒而来吧!”   卫天青一怔,随即神色凝重,低声道:“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徐大学士性情耿直,在朝廷里是出了名的刚正清廉,若无大事,恐怕也不会一路风尘来到云山府。”   便在此时,忽听得马蹄声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从官道上飞驰而来两匹快马,马上乘者到得十里亭边翻身下马,禀道:“大人,车队据此不过十里地,正往这边赶来!”   乔明堂已经长身而起,众官员也都肃然起来,乔明堂走出亭子,向前方官道望去,黄昏时分依稀望见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旗帜。   “列队,准备迎接!”乔明堂立时吩咐。   数十位官员急忙分列左右,站在道路旁边,很快,就远远望见官道上行来一支车队,忽见的从车队中飞出一队骑兵。   骏马如飞,只片刻间,那一对骑兵已经到得近处,人们已经看清,来者共有五骑,清一色都是身披紫色大氅,头带紫色的方帽,腰间佩着刀,刀鞘之上,却有流云飘动,官员们立时都知道,这五骑却都是神衣卫的人。   当先一人脚上的靴子是紫色,其他人则都是绿色,懂得神衣卫编制的人立时清楚,这当先一人,乃是一名神衣卫的百户。   神衣卫是直接由皇帝掌控,不归属任何衙门管辖,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都是无权对神衣卫的事务进行任何干预。   神衣卫中,除了直接统管他们的卫督之外,其下编制都有严格的等级划分,按照红、紫、蓝、绿、白五种颜色划分等级,五种颜色的靴子,代表着五个层次,红色千户,紫色百户。   神衣卫编制到底是多少人,那是谁也不清楚,有人说不过几百人的编制而已,但是每一个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挑选出来的精英,哪怕是白色卫吏,那也是以一当十的强悍之士,也有人说神衣卫有编制数千人,但是分为内外编制,内部编制属于神衣卫嫡系人员,都是经过严格选拔出来,而另有一批则是外围编制,数量众多,分布在大秦十六道的各个角落,成为了皇帝遍布大秦的耳目,这些耳目搜集的情报,只对皇帝一人负责。   但是神衣卫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不过一部分官员却都知道,神衣卫有四大千户,十二大百户,四大千户固然都是惊艳绝才之辈,而十二大百户,那也都是一等一的人才,每一个都是独当一面的厉害角色。   这几名神衣卫驰马而来,停下马来,左右扫了扫,每一个人都是目光如电,虽然在场多是地方要员,但是在这几名神衣卫的眼中,却似乎只是普通人一般,这五人扫视一遍,也不多说,调转马头,又返了回去。   官员们面面相觑,其实虽然在场多是要员,可是真与神衣卫有过接触的人屈指可数,甚至于有不少官员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见到神衣卫的人竟是如此嚣张冷漠,有不少官员已经皱起眉头来,但却又无可奈何。   这是一群处在人间与地狱之间的幽灵,谁也不敢去得罪他们。   第一七七章 三辆马车   旌旗招展之中,车队缓缓行来,前方是十名神衣卫开路,除了先前那名百户,另外还有一名百户也在其中,官员们见到,心里都是惊讶,看来朝廷对徐从阳果真是器重无比,神衣卫总共也才十二名百户,却派出了两名护卫,可见皇帝对徐从阳的安全考虑的十分周到。   三辆马车都不如何华丽,却十分的结实,马车旁边,都是跟随的随从,车队后面,则是近百名骑兵,清一色黑甲黑盔,连马匹也都装备了护甲,铁马金戈,异常威武,其中有数名骑兵举着旌旗,旗帜在寒风中飘扬,上面则是麒麟图案。   官员们看到那旗帜上的图案,就知道是京中十二卫军的兵士护送。   十二卫军乃是左屯六卫军和右屯六卫军的合称,两只军队乃是京中的精锐之师,由十二卫大将军统管,但是两支军队的职责却颇有不同。   左屯六卫军只负责京中的治安,而右屯六卫军则担任一些特殊职责,例如护从钦差出京,保证京畿外围地区的稳定。   车队靠近,乔明堂整了整衣裳,第一个迎上前去,车队前方的兵士立刻呈扇形分开,车队停了下来,乔明堂领着大小官员上前,此时马车旁边早有侍从过去掀开马车帘子,便见到从马车之中出来一人,那人年近六旬,一身青袍,穿的是便装,身材细长,花白胡须,头上戴着一顶棉帽,年纪虽然大了,但是精神却还健烁,只瞧他那一双眼睛,目含精光,便知道不是泛泛之辈。   他的皮肤已经松弛,可是从脸型上却可以看出,此人年轻之时,也必定是一位俊朗潇洒之士,举手投足间,很有气度,下车之时,随从欲要搀扶,却被此人挥手阻止,而是自己下了马车来,似乎在证明他年纪虽大,但是却并非不中用。   乔明堂见到这位老者,已经跪倒在地,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响,在场的官员们俱都跪倒在地,齐声道:“下官拜见徐大人!”   楚欢这些护卫反倒是伫立道路两边警戒,无须下跪,他瞧见那老者,知道这位老者便是那位都察院左都御史徐从阳,见到此人举手投足都是气度不凡,心中暗暗赞叹。   徐从阳下了马车,处在最后面的一辆马车也下来一名蓝袍官员,个头不高,却是大腹便便,细皮嫩肉,年过四十,来到徐从阳身边。   楚欢只瞥了一眼,便猜想到此人很有可能就是光禄寺少卿沈泾,此次御酒评选,便是由此人主持。   徐从阳已经抬手道:“乔总督,让大家都起来吧,不必如此拘礼。”他抬头望着远方巍峨沧桑的云山府城的轮廓,脸上显出惆怅之色,轻抚白须,喃喃吟道:“人世无百岁,屈指细寻思,用尽机关,徒劳心力。年少痴,老成憔悴,只有中间经年,春风得意,忍把浮名牵系?”   他声音低沉,微带沙哑,饱经沧桑,只是寥寥几句,却已经道尽了弹指人生。   乔明堂等官员已经谢过起身,听到徐从阳陡然念出一首诗词来,都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也难以猜到徐从阳的心思。   徐从阳身边的蓝袍官员已经竖起大拇指,谄媚笑道:“好诗,好诗。徐大学士果然是心有天地,出口成诗,下官今日能够亲闻大人吟诗,当真是三生有幸!”   徐从阳却是并不理会这蓝袍官员,只是向乔明堂道:“乔总督,本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寒冬时节,你们都是有公务在身,何必为了老夫在这里受寒?耽搁了公务,老夫可是心中有愧啊。”   乔明堂恭敬道:“大学士一路风尘,真是辛苦。我等在此迎候,比起大学士一路上的辛苦,实在不值一提。大学士是我云山府的荣耀,下官若是阻止大伙儿前来迎候,反倒是不通情理了,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大学士多多指教!”   徐从阳笑了笑,并没有说话,目光依然望着云山府那古老的城墙,叹道:“这云山府城建成已有一百多年,乃是一座古城,立国之后,老夫倒也回来过一趟,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说完,脸上又是感慨之色。   指挥使罗世恒在旁已经拱手恭敬道:“大学士和沈少卿一路辛苦,我等已在城中设下酒宴,为大学士和沈少卿接风洗尘,请大学士和少卿换乘官轿,酒宴之上,再聆听大学士的教诲指点!”他回头一挥手,便有两顶轿子往前面过来。   徐从阳却已经摆手道:“不必如此费心。”问乔明堂:“乔总督,你准备安顿我们在何处歇息?”   乔明堂立刻道:“回大学士,下榻行辕安排在了草堂别院!”   “草堂别院?”徐从阳眼睛一亮。   乔明堂笑道:“大学士可还记得?”   徐从阳笑道:“怎能忘记。老夫当年就是在草堂别院求学,十年寒窗,在草堂别院可是学了无数的道理……!”   乔明堂拱手道:“草堂别院曾是大学士求学之地,亦是云山府第一书院,当年云山精锐尽出草堂。”   徐从阳抚须点头,但很快就皱眉道:“安排在草堂别院下榻?那别院里的先生学子又当如何?他们可愿意借出两间院子来?”   “大学士放心,草堂别院如今并无先生学子。”乔明堂禀道。   徐从阳沉下脸,问道:“你可是将他们都赶出了别院?”   “下官不敢。”乔明堂急忙道:“大学士有所不知,六年前草堂别院就已经迁到了西城。西城那边,新建了草堂书院,比草堂别院更为宽敞。这些年求学的学子日益增多,草堂别院已经容纳不下那么多人,所以这才在西城新建了更大的草堂书院,而草堂别院经过重新修缮,作为行辕使用。”   徐从阳脸色微微缓和一些,道:“如此说来,草堂别院如今并无学子?”   “正是如此,都已经前往草堂书院。”乔明堂回道:“新建书院,当时也曾想了不少书院名称,但是最终想到草堂别院的真谛,所以草堂二字并未改变。”   徐从阳来了兴趣,问道:“乔总督,那你觉得草堂二字何解?”   乔明堂回道:“下官得知,当年这草堂别院本是叫做云山书院,大学士曾在云山书院求学,后来是大学士与诸多前辈提议换一个名称,才改成了草堂别院。草堂二字,本是草芥之堂的意思,其深意乃是说不论出身贵贱,只要有求学之志,都能有求学之途,为国选才,不避出身,哪怕是寒门士子,只要有才学,照样可以为国出力,得到朝廷的重用!”   徐从阳闻言,脸上终于现出笑容,道:“不错,正是这个意思了。乔总督,你知道这意思不难,但是可是这般行事的?”   乔明堂正色道:“下官不敢怠慢。这些学子,都是我大秦帝国未来的栋梁,我大秦帝国的昌盛,需要这些读书人献智献策。下官不才,在西山道专门设立了助学禄!”   “助学禄?”   “正是。”乔明堂解释道:“凡通过乡试得到生员者,虽出身寒门却品才兼优者,可进入草堂书院读书,其吃穿都将由官府拔出银子供给,这便是助学禄!”   徐从阳笑道:“好一个助学禄。乔总督,你为官一方,也总算是办了一些实事,这助学禄乃是利国的良策,老夫回京之后,必定会向圣上提及。”   乔明堂躬身道:“承蒙大学士夸赞,下官惭愧。”   罗世恒见乔明堂在徐从阳跟前讨了好,忍不住瞥了乔明堂一眼,随即恭敬道:“大学士,车马劳顿,还是先请赴宴吧!”   徐从阳摇摇头,道:“还是免了吧,老夫此来,并非为了吃饭饮酒。”向乔明堂道:“乔总督,老夫确实有些疲倦,你让诸位都散了吧,早些回去歇着,免得误了自己的差事。你让人领着咱们去行辕,就在行辕随便备些吃喝!”   他也不多说,返身便重新回到了马车之中,众官员面面相觑,罗世恒微微发怔,瞧见沈泾尚未离开,忙压低声音道:“沈少卿,这……这酒宴都已经备好,云山大小官员皆想为大学士接风洗尘,你看……!”   沈泾脸色有些古怪,看了徐从阳马车一眼,才压低声音道:“大学士既然如此说,还是照着他老人家的意思安排吧!”也不敢多说,往自己的马车中过去。   一声锣响,车队重新启动,乔明堂急忙招过卫天青,令他带领兵士在前开路,往草堂别院去,他自己则是与官员们上马跟在旁边。   卫天青立刻吩咐楚欢领一队人马在前清道,务必保证前往草堂别院的道路一路畅通无阻,楚欢领命,带着胖柳王涵等十多名禁卫军兵士骑马清道。   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浩浩荡荡的队伍缓缓进城,胖柳催马上前,到得楚欢身边,压低声音道:“大人,卑职觉着古怪!”   楚欢看了他一眼,问道:“柳校尉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胖柳一阵尴尬,笑道:“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只是……只是大人可瞧见,车队有三辆马车,但是只有两辆马车下来人!”   “哦?”   “徐大学士从第一辆马车下来,那位少卿是从第三辆马车下来,但是第二辆马车却没有动静,也无人下来。”胖柳低声道:“而且神衣卫的两名百户,应该守卫在大学士的身边,但是卑职却发现,那两人一直骑马跟在中间那辆马车左右,你说这古怪不古怪?大人,你说那中间一辆马车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   楚欢微笑道:“你说的还真是有道理。要不你过去打听一下,那里面装着什么宝贝?”   “卑职遵命!”胖柳条件反射道,正要调转马头,忽地想到什么,瞧见王涵正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额头冒出冷汗,低声道:“大人,那……那有神衣卫守着,卑职……嘿嘿……!”   楚欢摇头叹道:“看来你的胆子也不算太大!”拍马领着众人向前,胖柳有些不甘心,但是回头望见那冷漠如冰的神衣卫,却是在没有胆子接近过去,拍马急忙跟上楚欢队伍。   -----------------------------------------------------   PS:感谢揭阳人好朋友升级为探花,感谢强盗头头升级为进士,让沙漠脸上有光,感谢一太白、pl上善若水、dennisou、书海风流客等好朋友的有力支持,谢谢大家!   第一七八章 殿下   行辕设在草堂别院,当初是云山府第一书院,是学子们求学之地,所以便有天然的安静,草堂别院附近没有任何的商铺,非但不繁华,而且十分的恬静。   新建草堂书院之后,草堂别院也已经重新翻修,从书院变成了行辕,专门用来接待京中要员,这处别院如今已经修缮成为一处雅致精美的园林建筑,处处假山、回廊、鱼池、奇花异木,分外外院,中堂和内院。   虽是天黑,但是别院各处都已经点上了灯笼,亭台楼阁回廊小院之中皆有灯火照耀,显得十分的明亮艳丽。   徐从阳这一次前来,人数有上百人,倒也不再少数,好在草堂别院还真是宽阔,容纳这上百人,绰绰有余,而徐从阳自然是被安排在最中心最雅致的内院之中。   虽然乔明堂知道徐从阳是个清正廉明的官员,不喜欢奢华,但是他还是在里面安排了一些丫鬟厨子,好全力伺候,而这些丫鬟厨子也都是从总督府调过来,是乔明堂府里的人,能够信得过。徐从阳前来云山府,若是稍有差池,第一个倒霉的自然是总督乔明堂,所以乔明堂对于草堂别院的护卫工作十分在意。   官员们本来跟着入城,要送到草堂别院,但是半道上却被徐从阳吩咐离开,众官只能散去,只有乔明堂跟随着一直送到了行辕。   到得草堂别院,十二卫军的兵士立刻部署防卫,将草堂别院护卫起来,每一扇门都安排了护卫,另有兵士巡逻。   十名神衣卫则在草堂别院内部巡逻护卫,至若云山府卫天青麾下的禁卫军,则是负责封锁草堂别院四周的道路,设下路卡,以防不轨之人趁机接近。   楚欢此时也跟着部署道路的防卫。   马车并没有在行辕之外停下,而是直接进入了别院之中,到得里面马车才停下,乔明堂跟着进了院子内,见到马车停下,这才翻身下马。   徐从阳率先下了马车,蓝衣官府的光禄寺少卿沈泾下了车之后,立刻躬着身子,小跑到中间那辆马车边上,恭敬道:“殿下,已经到了行辕!”   乔明堂此时也已经快步上前,跪倒在地,恭敬道:“臣西山道总督乔明堂参见齐王殿下!”   马车边上的一名神衣卫百户已经上前去掀开了车帘子,车内一片寂静,竟是没有反应,徐从阳皱起眉头,走了过去,往车厢之中看去,却见一名身着明黄色锦衣外披白色狐裘的贵公子正横躺在马车车座之上,那车座之上铺着暖和的毛毯,贵公子躺在里面,竟是睡得正香,在车厢之中,竟然放有两只空酒坛子,似乎是喝醉了才睡下。   “殿下,已经到了!”徐从阳沉声道:“还请殿下下车!”   他年纪虽大,中气却十足,虽然是对里面的贵公子说话,但是声音之中却是满含威严,话声刚落,里面的贵公子已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他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长相说不上俊美,但是却十分耐看,眉毛极浓,嘴唇颇厚,皮肤白皙,一看就是出身富贵的贵人。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倒也十分清澈,隐隐见到徐从阳站在马车前盯着自己,这年轻贵公子神情肃然起来,忙道:“老师,咱们……咱们到了吗?这是哪里?”   沈泾已经恭敬道:“殿下,已经进了云山府城,如今在行辕之中!”   贵公子抬手揉了揉脸,这才下了马车,笑道:“本王睡前距离云山府还有好几十里地,这一觉醒来,已经到了行辕,过得还真是快。”此时下了马车,便显出他的气质来。   他身着明黄色的锦袍,腰间系着红色的玉带,配着一只极品玉佩,头戴一顶黄色圆帽,看上去气质不凡。   乔明堂跪在马车边,此时再一次道:“臣西山道总督乔明堂参见齐王殿下!”   贵公子齐王此时才看见乔明堂,笑道:“乔总督起来吧,老师教导过本王,凡事取实去虚,这些虚礼人多的时候就做一做,现在没几个人,不必这样拘礼了。”   乔明堂忙道:“殿下乃是尊贵之身,臣乃是殿下的臣子,礼不可废!”   齐王抬手道:“本王知道你们都会如此。罢了,起来吧。”向徐从阳道:“老师,一路辛苦,不如你先歇歇,有什么公务,等回头再处理?”   徐从阳道:“殿下,今日乔总督恰好在这里,臣准备向乔总督询问一些公务上的事情,殿下一路劳累,可先歇息!”   齐王摇头笑道:“本王已经歇够了。只是在京中憋得太久,这次能够随同老师出来透透气,自然要好好珍惜。”   徐从阳肃然道:“殿下,无论身在何处,你都该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在京中说过,此番出来,是要看一看民情,沿途所见,你心中也该有数。只是你的安全乃是第一要务,臣请殿下切勿擅作主张离开这处行辕,以防万一!”   齐王皱眉道:“老师,难道这云山府还不安全,会有乱党出没?”   乔明堂心中一惊,忙道:“殿下,云山府防卫森严,绝无乱党!”   徐从阳道:“人无完人,城亦无完城,倒也不是说云山府城有乱党,只是凡事总要小心为是。”向乔明堂问道:“乔总督,殿下此来,可曾告知他人?”   乔明堂立刻道:“下官接到密函,知道殿下前来,不敢对任何人提及,以免另起波澜。”   徐从阳点头道:“如此甚好。不管他们是否已经知道这个消息,这事儿还是不要张扬的好。”   齐王叹了口气,道:“京中是个大笼子,难不成到了云山府,还要关在这小笼子里不成?”   徐从阳皱眉道:“殿下是不愿意留在这里?”   齐王忙笑道:“老师误会了,学生只是说说而已。其实这里优雅别致,十分恬静,在这里读书习武,却也是一个极佳的所在。”   徐从阳肃然道:“《齐民论》你尚有几卷没有看完,这几日多看一看,臣会随时向殿下请教,还请殿下不要让老臣失望!”   齐王忙笑道:“老师,你不是与乔总督还有正事相商吗?学生不耽搁你们了。”叫道:“孙德胜,吩咐下去,备些点心,老师议事之时用得上!”   乔明堂急忙道:“殿下放心,一应吃喝用度,臣已经派人安排,殿下沐浴一番,便会有人备好膳食。”   齐王笑道:“行了行了,你们去吧,老师你放心,学生一定会好好读书,不让你失望!”   徐从阳拱手道:“老臣先告退。”带着乔明堂下去,见到两人身影离开,齐王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急忙道:“孙德胜,你这狗东西,可将雀儿捂死了?要是没了气儿,本王将你和它的尸首一块儿埋了。”   从旁早已经出来一名随从,三十出头年纪,白面无须,弓着身子,小心翼翼道:“殿下,您瞧,它还活着呢。殿下,你可不知道,这一路上可是吓死奴才了,要是被大学士瞧见咱们藏着雀儿,一定会要了奴才的命!”   这人说话声音尖细,唇边没有一丝胡须,显然是一名随侍的太监,只是瞧他一双眼珠子十分灵活,看起来也是个办事伶俐的人。   他已经鬼鬼祟祟从后面拿出一只鸟笼子来,齐王见到鸟笼子,嘻嘻一笑,接了过来,拎在手中,冲着里面的雀儿吹了一个口哨,那雀儿却是恹恹欲睡,没有生气。   “怎么回事?”齐王见雀儿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待在笼子里,顿时又急又恼:“孙德胜,它是不是要死了?怎么不说话?”   孙德胜额头冒出冷汗,弓着身子道:“殿下,您还没开口让它说话,它哪里敢开口啊!”   齐王冲着那雀儿道:“本王让你开口说话,快说话!”   那雀儿幽怨地看了齐王一眼,依然不发一言。   孙德胜急了,担心齐王又要发飙,急忙凑近过去,想那雀儿恶狠狠道:“快说话,再不说话,殿下就下令斩了你的鸟头!”   齐王忍不住道:“你这混账东西,他懂你这话的意思?”   便在此时,那雀儿突然说道:“你这混帐东西,他懂你这话的意思?”齐王听见,顿时大笑起来,孙德胜见雀儿说话,也不管它是在骂自己,心里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对了,本王在哪里住?”齐王将鸟笼子递给孙德胜。   一直站在旁边的光禄寺少卿沈泾急忙道:“殿下,乔总督方才已经说过,就在那边,臣伺候殿下过去。”   齐王似乎对沈泾并无什么好感,道:“不用你带了,你说地方,本王自己能寻到。是了,这次御酒评选是由你主持,你好好办差,选出好酒来!”   沈泾忙道:“臣敢不尽力,定会有心办差,选出好酒,报效圣上!”往不远处指道:“殿下,您就在那处歇息!”   齐王点点头,孙德胜已经领路过去,两名百户早已经吩咐手下的八名神衣卫在行辕之中四处检查,他二人则是跟在齐王身侧。   齐王见两人贴身跟在身边,皱起眉头,挥手道:“李卯兔,冯午马,你二人一路上也辛苦了,先下去歇着吧,不必跟随本王!”   神衣卫共有十二大百户,他们却并不以真名示人,或者说自从成为百户之后,便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名字。   十二大百户,都会有相应的代号,代号便是名字,这李卯兔和冯午马是其中的两个代号,如今这两人代表着这个代号,但是如果哪天他们不再是百户或者死亡,那么这两个代号会有其他人补上来,会有新的李卯兔和冯午马。   十二大百户,十二大代号,十二生肖!   第一七九章 别院夜话   神衣卫百户见齐王让自己退下,互相看了一眼,一人已经道:“殿下,卫督吩咐……!”他话还没说完,齐王就已经皱眉道:“卫督?原来那老东西的话是命令,本王的话就是废话,连你们也无法支使,是也不是?”   两名百户齐齐跪下,惶恐道:“小的不敢!”   齐王眼珠子转了转,忽地冲着一人招手,那百户有些狐疑,但还是起身靠近过去,齐王这才压低声音道:“冯午马,本王有件事儿让你去办,你能不能为本王办好?”   冯百户恭敬道:“殿下但请吩咐,小的上刀山下火海,必当奉命行事!”   齐王微笑点头,凑近低声道:“你帮本王保护徐大学士!”   冯百户眼中划过疑色,齐王眼中狡黠之色划过,盯着冯百户,轻声道:“本王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   冯百户似懂非懂,不能确定,恭敬道:“殿下,大学士已经吩咐,小的两人只要全力保护殿下即可。大学士那边,小的已经妥善安排,身边有人保护。”   “都说神衣卫十二大百户都是独当一面的人才,让本王看来,实在愚不可及。”齐王叹了口气,摇摇头,低声道:“你去帮本王留神老师的行踪,他前来云山府,有公务要办,少不得会离开这里出门办事。你给本王记好,老师什么时候出门,你必须第一时间打探清楚,而且要弄清楚老师去往何处,出门需要多长时间……!”   冯百户明白过来,恭声道:“小的明白。”探查一个人的行踪,对于神衣卫百户来说,那是看家本事,虽说徐从阳乃是当朝大员,他的行踪不便探查,但既然是齐王殿下吩咐,冯午马自然是恭敬领命。   “明白就好。不过你可记着,千万不能让老师发现你打探他的行踪。”齐王正色道:“要是老师发现,追问起来,本王可保不住你!”   冯百户心中暗想:“我神衣卫百户真要跟踪一人,岂能被人发现?”面上却十分敬畏道:“殿下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   “既然知道,那还不快去。”齐王挥挥手,冯百户这才领命而去。   齐王又向另一名百户李卯兔道:“你就在附近负责警戒就好,不必跟随本王了。”也不多言,跟着孙德胜往行辕下榻院子前往,见到身后无人跟来,齐王才小声道:“孙德胜,出京之前你可是向本王保证过,这云山府有好玩的去处,你最好给本王安排好了,否则可别怪本王不客气。”   孙德胜忙道:“殿下,其实云山府城确实有不少好玩的地儿,只是……只是大学士就在这别院之内,殿下没有机会出去啊!”   “胡说。”齐王低声斥道:“你方才没听见本王已经派人去盯着老师的行踪吗?老师此番前来,可是要办正经差事,绝不会整日待在行辕之内,只要他离开,咱们自然有机会出去。你不用多想其他的,只要想着本王出去之后,该往哪些地儿玩耍就是。”抬起头,看着黑洞洞的夜空,一脸轻松,伸了个懒腰,道:“在宫里可是闷死了,这次好不容易出来,可不用再被母后管着了。孙德胜,本王怎么觉着云山的夜空比京里的夜空要清朗的多?”   孙德胜忙道:“殿下,这话可万万不能说,京中乃是龙气所在,空中有护佑真龙的祥云流动,盛世龙基,岂是这云山府所能相提并论。”   齐王停下步子,瞧了孙德胜一眼,道:“孙德胜,你怎地也将那一套阿谀逢迎之词学了过来?听你这语气,倒像司天台那老道士的口气一样。”   孙德胜忙陪笑道:“殿下,国师乃是仙人下凡,护佑真龙,他的话自然是不差的。”   齐王也不多说,径自往住处去。   ……   ……   草堂行辕有诸多院落,徐从阳的住处就在齐王住处旁边,是一处颇为雅致的小院落,院落里的积雪早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座假山颇显气派,倒是院内八角小亭顶上的积雪似乎是有意没有清扫,小亭存雪,再加上亭子边上有一片小竹林,倒是另有一番意境。   内堂之中,已经生起了炭火,徐从阳刚刚下榻,乔明堂先令这里的仆人准备了热水,伺候徐从阳先洗了个脸,随即徐从阳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回到厅中,而厅中的桌子上,已经摆放着五六盘菜肴,另有两壶酒。   见到徐从阳出来,乔明堂立马上前,拱手笑道:“大学士,你一路辛苦,安排的接风宴也没能去,下官令人备了几个小菜,先填填肚子!”   徐从阳微微颔首,却没有上桌边坐下,而是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子,递向乔明堂。   乔明堂上前两步,小心翼翼接过,翻开看了两眼,皱起眉头来。   “大学士,这是……这是通州知州赵广庆的请罪折子。”乔明堂皱眉道:“他写了两份折子,一份呈给了朝廷,另一份就在下官这边。”   徐从阳端起案上的茶杯,里面已经沏好了热茶,他端起来拿起茶盖,品了一口,才缓缓道:“乔总督,赵广庆这份折子,在朝中可是引起轩然大波,他是你西山道的知州,隶属于你所管辖,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乔明堂察言观色,微一沉吟,才小心翼翼道:“赵广庆在折子上说,他用人不当,识人不明,通州营千户段荀与乱党暗中勾结,储藏大批的兵器装备……如今通州正在全力追查段荀的下落,而下官也已经让人传令整个西山道,全力通缉段荀,但有抓获段荀者,必当重赏!”   徐从阳肃然道:“乔总督,这份折子送到朝中,颇多争论,老夫只想问你,赵广庆折子上所言,可都是真的?”   乔明堂想了一想,才小心翼翼道:“赵广庆便有天大的胆子,想必也不敢对朝廷有所隐瞒……!”   徐从阳淡淡一笑,道:“本官身在都察院,见识过太多欺上瞒下的官员。赵广庆地处通州,山高皇帝远,他究竟想些什么,恐怕不是折子上这么简单了。”   乔明堂皱眉道:“大学士的意思是?”   “这份折子送达京中,虽然多起争执,但是不少官员还是觉得息事宁人为好,不宜将此事扩大。”徐从阳缓缓道:“毕竟赵广庆已经查出段荀是为主谋,而且已经全力通缉段荀,不便对通州起太大的惊扰,而且已经有官员请奏圣上,只下一道旨意,令赵广庆全力搜寻段荀以及转移的兵器,若是能够抓住段荀,便可将功补过……!”说到这里,徐从阳顿了顿,微一沉吟,才问道:“乔总督,你觉得这道旨意是不是该下?”   乔明堂忙道:“一切全凭圣上定夺!”   徐从阳摇摇头,淡淡道:“圣上几乎便要颁下这道旨意,但是却被老夫劝谏阻拦!”   乔明堂一怔。   徐从阳从容道:“老夫以为,通州之事不会如此简单。老夫甚至以为,赵广庆很有可能被蒙蔽了双眼,而乔总督你,似乎也被蒙住了双眼!”   乔明堂身体一震,肃容道:“下官恳请大学士指教。”   徐从阳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一阵冷风从窗外透进来,徐从阳深吸一口气,双手背负身后,这才缓缓道:“此处只有你与老夫,有些话,老夫也不妨直言!”   乔明堂跟在徐从阳身侧,身体微躬:“请老大人赐教!”   “老夫知道你和赵广庆都是东宫那头的人。”徐从阳神情肃穆,声音低沉:“通州出了这事,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全力彻查下去,无非是不想事情牵涉太广,更不想赵广庆因为此事大受牵连。”他霍然转身,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盯着乔明堂:“朝中有东宫在保,西山道这边有你在保,赵广庆稳若泰山……!”   乔明堂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乔总督,朝中党争,老夫素来不愿意过问。”徐从阳正色道:“但是这一次可不仅仅是党争的问题。通州事情,已经牵涉到我大秦的国基,你身为西山道总督,一方大吏,那也是颇有才干之辈,这一次怎地却糊涂起来?圣上那道旨意若真的下来,通州的事情十有八九便会不了了之,老夫承蒙圣上隆恩,却是不能坐视不顾……这通州之事,疑点多多,而且有些事情细细思量,当真是惊心动魄,联系到老夫近来所闻之事,老夫这才主动请旨,得圣上旨意,特来西山道调查通州事务,必定要将此中事情弄个一清二楚……!”他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眸子盯着乔明堂,一字一句问道:“却不知乔总督此番能否鼎力相助?”   乔明堂立刻跪倒,恭敬道:“大学士但有所命,下官愿效犬马之劳!”   ----------------------------------------------------------------------   PS:感谢食堂包子巨巨前来捧场,感谢晓风吹醒残梦、九天云等好朋友的捧场!   第一八零章 关西战事   徐从阳抬了抬手,道:“你先起来说话吧。”等乔明堂起身,示意乔明堂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这才道:“乔总督,关西那边的军情,你是否略有所知?”   乔明堂正要站起回话,徐从阳已经按了按手道:“这里只有你与老夫,不用拘礼,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乔明堂拱手称是,这才轻声道:“据下官所知,风寒笑风将军被西梁人设计暗害之后,西凉南院大王肖天问率领八万铁骑攻破雁门关,长驱直入,趁我西北军群龙无首之际,连占关西道三州之地,关西道十之七八已经落入了西梁人之手。也幸亏天池道总督朱凌岳阻止关西三道的兵马竭力拦截,这才暂时挡住了西梁人的进攻势头……!”微一沉吟,才低声问道:“听说护国大将军余不屈余老将军已经请旨前往西北坐镇,下官却也不知真假!”   徐从阳点头道:“不错。一个月前,余老将军见西北局势危急,所以主动请缨,六十五岁高龄,依然赶赴西北!”   乔明堂叹道:“老将军当真是我等臣子楷模,忠心报国,正气凛然啊。”   徐从阳抚须道:“风雨雷电四大将军,风寒笑已经为国尽忠捐躯,雷孤衡将军官拜十二卫大将军,负有护卫洛安京城之责,自然也是不能离开。赤炼电将军坐镇辽东三道,那也是走不脱身,而我大秦武将,能够与肖天问一较长短者,无非也只有这四大将军,所以余老将军虽然年迈体衰,一直在家中养病,但是听闻风将军身死,西北局势动荡,却毅然请旨出战,实乃一腔热血,浑身忠骨啊!”   乔明堂道:“余老将军既然赶赴西北,想必西梁人也不敢继续进攻了。”   徐从阳摇头叹道:“西梁人素来就是咱们大秦最难缠的敌手,而肖天问也可说是当世一等一的名将。老将军匆促赶赴西北,其实也并非有十足的把握。这些年你也知道,西北军那边的军费一再削减,虽然有风寒笑训练的铁军,但是武器装备已经颇为成旧,粮草更是时不时地短缺,如今风将军已死,西梁人大军入侵,整个西北已经陷入一片混乱,余老将军便是再有能耐,首要任务却也是先将西北的局势暂时稳定下来,想要将西梁人击退,却绝非易事!”   乔明堂闻言,微微点头,肃然道:“关西进入关中,过了西谷关,便是西山道。西山道虽然暂无兵锋,但是下官却没有一刻松懈,全力保证西山道物资的储备以及道路的畅通,只要朝廷有旨,将随时对关西之地进行支援。”   徐从阳微微颔首,神色十分凝重地沉默片刻,随即一笑,道:“不过有件事情你或许还不知道,前几日京中刚刚得到了关西那边的战报,本来西梁人攻势甚猛,余老将军到达关西之后,立刻聚集了风寒笑的残部,构筑了防线,本以为西梁人会趁我军士气未稳之际一鼓作气拿下整个关西道,但是西梁人却突然停止了进攻,而且……竟是在关西濠州一线也构筑防线,瞧那样子,不想进攻,倒想防守!”   乔明堂奇道“这怎么可能?”皱眉道:“据下官所知,肖天问是个善抓战机之人,我军明显势弱,他为何会突然停止进攻?这中间可是有什么阴谋?”   徐从阳正色道:“西梁人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我们一时间还不清楚。但是这道消息乃是余老将军亲自让人送回京城,不会有误。”   乔明堂点了点头,脸上却满是狐疑之色。   其实乔明堂对于关西的战局一直都非常留意,毕竟一旦真的被西梁人占据关西的关西、天池、北山三道之地,那么接下来他们的目标必将是攻入西谷关,进军关中,而西山道则是首当其冲的关西第一道。   关西的战报其实一直都往乔明堂这边传送过来,而所传来的消息,大都是让人紧张失望的消息,西梁人连连取胜,攻城略地,屠杀百姓,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而关西守军连连战败,一退再退,大片国土沦丧,落入了敌手,遭受西梁铁骑的践踏。   整体战局而言,自从风寒笑死后,西梁人攻入雁门关,西梁人一直处于进攻之势,而秦军则一直处于边守边退之势。   此番余不屈余老将军前往关西御敌,乔明堂却也不觉得余不屈能在短短时间内便化腐朽为神奇,迅速地改变战局。   从徐从阳口中得知西梁人突然停止不前,甚至构建起防线,这让乔明堂大是疑惑,明明大占上风,西梁人为何不趁胜继续进攻?占据优势而停止进攻,这可不是西梁人的性情,更不是西梁南院大王肖天问的用兵之道。   徐从阳见乔明堂兀自在沉思之中,轻轻咳嗽一声,乔明堂立时醒过神来,忙道:“下官失态,还请大学士恕罪!”   徐从阳摇摇头,问道:“乔总督,老夫说起关西的军情,你可知用意所在?”   乔明堂一怔,忙拱手道:“还请大学士赐教!”   徐从阳端起茶杯,淡淡道:“乔总督莫非不明白?”   乔明堂微一沉吟,终于道:“大学士是担心……西山道出现混乱,从而拖累余老将军在关西的部属?”   徐从阳放下茶杯,含笑道:“乔大人,怪不得当初朝中那么多人举荐你,你还是很有才干的。”   “不敢。”乔明堂忙道:“大学士谬赞了。”   徐从阳正色道:“关西三道,关西、天池、北山,关西道如今十之七八已经落在西梁人手中,虽说西梁人的兵锋暂息,但是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再次进攻,关西的形势依然十分严峻。不过余老将军如今坐镇关西,他乃是当世名将,年纪虽然大了,但是经验十足,关西道虽然丢失,但好在还有天池、北山二道,老将军如今正好趁西梁人按兵不动,在关西重新部署。修筑防线,重新调配部署军队,另外也可以趁这个机会,积存一些物资粮草,只要给予老将军时间,老将军必能在关西稳住局势,挡住西梁人的勃勃野心!”   乔明堂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   徐从阳看了乔明堂一眼,道:“正如你方才所言,关西入关,你们西山道便是进入西谷关的首要之地。如今老将军在关西经略部署,而你西山道实际上已经成为老将军的大后方。西梁人的攻势,已经让关西出现了大批的难民,他们涌入天池、北山二道,那里的物资短缺,如果不能妥善安置,会让关西的局势更加的混乱。老将军也已经上书朝廷,一来需要大批的粮食安抚难民,二来也需要武器装备加强西北守军的战斗力……总而言之,需要从朝廷调运大批的粮草装备运送到关西,你该明白,如果朝廷要往关西运送粮食装备,你们这西山道便是必经之地,车队必须经过西山道,出西谷关……老夫的意思,你是否明白?”   乔明堂身体一震,肃然道:“下官明白。大学士的意思是说,西山道乃是支援关西的要地,绝不能有丝毫的差池。”   “不错。”徐从阳正色道:“西山道的位置如今已经十分的重要,余老将军如今一门心思在关西部署,作为关西背后的要地,西山道绝不能出现任何的差池,特别是西山道的各条官道,必须保证畅通无阻,否则西山道出现混乱,必将影响老将军在关西的经略部署,后果不堪设想。除此之外,有些道路必须重新修缮,以保证日后物资能够迅速运往关西……!”   乔明堂终于起身,肃然道:“大学士放心,下官知道如何办。”   徐从阳摇摇头,道:“乔总督,你不知道!”   乔明堂一怔。   “你若知道,通州匪事就不会草草了结。”徐从阳盯着乔明堂,平静道:“你心里或许是想保住赵广庆,但是你却不知,如此一来,却已经将西山道陷入了不可预测的危险之中!”   乔明堂见徐从阳神色凝重,微皱眉道,但还是恭敬道:“大学士,下官并非有意要包庇赵广庆,只不过赵广庆在书函上解释的很为清楚……!”不等他说完,徐从阳就冷哼一声,道:“疑点多多,藏匿那样庞大数目的兵器,最后用一个通州营千户来承担责任,这岂能解释的通?而且兵器下落没有着落,连那位罪大恶极的段荀也没能抓捕归案,赵广庆一份请罪折子就能够将此事化于无形?”   乔明堂忙道:“神衣卫孙寅虎孙百户已经秘密去往通州调查此案,通州既然发生此等大案,下官绝不会对任何人进行偏袒,也不会包庇任何人!”   徐从阳轻抚白须,沉吟片刻,终于道:“乔大人,老夫此来,不为别的,就是不想让西山道成为第二个河北道、江淮道……!”   乔明堂闻言,脸色为之一白,神情有些惶恐,但是眼眸子深处,却隐隐显出不悦之色来。   ---------------------   PS:求红票!   第一八一章 天门道   乔明堂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徐从阳何等人物,乔明堂即使是一道总督,但是在他面前,却还是稚嫩的很,他也没看乔明堂,只是端杯品了一口茶,平静道:“乔大人心里是不是有些不快?”   乔明堂哪敢承认,须知徐从阳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职责可是督察天下官员,他手底下的那帮御史言官,那都是伶牙俐齿,更是朝中谈何官员的主力,大秦立国虽然才短短二十年,但是都察院弹劾的官员,却是数以百计,无论你是笔头小吏还是封疆大吏,只要被都察院找到把柄,那可是弹劾没商量,无数的官员就是落马在都察院的手底下。   徐从阳能有如此权柄,自然是因为皇帝陛下对他十分的信任,非但管着都察院,而且还是殿前大学士,能够随时随地入宫面圣,是少数能够参与国事决策的重臣之一,这样的人物,乔明堂自然是不敢有丝毫的得罪。   “下官不敢。”乔明堂急忙道:“大学士这般说,必有道理,下官自当聆听教诲。”   徐从阳抬手示意乔明堂重新坐下,神情肃然道:“你想必也知道,如今河北道和江淮道的情况十分不好。河北道两年前蹦出一个青天王,到如今还没查出此人究竟是何来历,突然窜出来,啸聚上万人作乱,虽然韩三通在河北道地面上四处围剿,青天王那伙乱匪也一度被压制,表面上看来似乎被平定,但是河北道的情势却没有丝毫好转,青天王的人马反倒似乎越来越多,化整为零,东一簇西一簇,韩三通硬是被定在了河北道……!”   乔明堂皱眉道:“一群乱党,乌合之众,韩三通终会平定。”   徐从阳叹了口气,道:“凭心而论,这些年河北道连年受灾,天灾不断,那些别有居心之辈有蓄意煽动,天灾人祸,河北道各路叛匪都以青天王的旗帜为号,打掉一批又生出一批,越打越多……!”神情凝重,道:“韩三通是个能打仗的将军,但却不是一个能安抚的将军。他性情太过火爆,一味的强势剿杀,只能适得其反,老夫亦曾多次向圣上谏言,但是圣上却对韩三通十分器重,亦觉得乱党就该全部剿杀才可……!”   乔明堂只是聆听,此时却不好发表自己的看法。   徐从阳看了他一眼,又道:“河北道虽然混乱,但至少韩三通目前还能镇得住,倒是江淮道,如今却是危机四伏。江淮道没有河北道那般大动乱,也没有统一如青天王那般的旗号,但是盗匪猖獗,而且别有居心之辈借助妖道乱国,已经形成十几拔乱匪,实力却也都不弱……!”   乔明堂压低声音道:“大学士所说的,是天门道?”   徐从阳看着乔明堂,道:“你也知道天门道?”   “是!”乔明堂点头道:“江淮动乱,下官却也得到一些消息,据说民间忽然兴起一股妖道,妖言惑众,蛊惑民心……!”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了徐从阳一眼。   徐从阳颔首道:“你尽管说来!”   乔明堂这才道:“这股兴起的妖道称为天门道,说什么天门初开,老君降世,凡我道民,得享永生……真是一派胡言!”   徐从阳肃然道:“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   乔明堂摇头道:“下官所知不多,十分粗浅。”   徐从阳沉吟片刻,才道:“老夫得到江淮道的情况,也派人暗中打听过,天门道不但在江淮愈演愈烈,而且已经渗透到其他各道。东海道、川蜀道以及金陵道也都有天门道的踪迹蔓延过去,虽然比不得江淮道严重,但是如果任由天门道蔓延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乔明堂点点头。   “老夫也曾细细思索过,觉得这天门道却与汉末时期的太平道有些相似。”徐从阳神情凝重道:“张角创立太平道,号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聚众数十万,为祸天下。如今这天门道打出天门初开老君降世的旗号,那也是祸乱天下……!”说到这里,他陡然一拍桌子,冷笑道:“我大秦可不是大汉,天门道想要成为太平道祸乱我大秦,那是痴心妄想!”   乔明堂神色也严峻起来。   徐从阳道:“通州之事,诡异的很。西山道六州,唯通州素来不稳,老夫就是担心你们西山道也已经有天门道徒渗透进来,黑水山的土匪窝藏大批的兵器,老夫担心这背后已经牵涉到天门道徒在其中,若果真如此,那可是后果不堪设想。”   乔明堂变色道:“大学士,你是说,天门道徒……已经蔓延到西山道?”   “老夫并不能确定。”徐从阳严肃道:“正是因为老夫不能确定,所以才亲自前来,好好查一查通州的事情。”   乔明堂心中此时还真是有些发冷,如果天门道徒开始蔓延到西山道,那事情可就大大不妙了,特别是如今关西局势紧张,余不屈经略关西,还要朝廷调运大批支援,如果西山道忽然有天门道徒暴.动,阻断了运输道路,他乔明堂便是第一个要倒霉的。   见乔明堂脸色有些难看,徐从阳才缓缓道:“你也不必焦急,老夫既然来了,没有查个水落石出,就断然不会离开。”顿了顿,起身走到桌边,此时菜肴都已经凉了,乔明堂忙道:“大学士,菜都已经凉了,下官吩咐人去重新做!”   徐从阳摆摆手,道:“这两道菜还是热的,也不必热了,你陪老夫饮上两杯就是。”乔明堂急忙大答应,提起酒壶,为徐从阳的酒杯斟满酒,然后才给自己的杯中斟满酒,举杯敬了徐从阳一杯,又重新斟上,在徐从阳的示意下,也在桌边坐下。   徐从阳微一沉吟,才轻声道:“乔大人,老夫给你写过一私信,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乔明堂急忙道:“下官不敢忘记。下官接到大学士的书信之后,立刻就安排人在云山府找寻那位先生的下落……!”   徐从阳眼中微显激动之色,问道:“可有消息?”   乔明堂摇了摇头,道:“当年西山道属于武陵国,圣上领兵剿灭武陵国,这里亦曾经受过战乱。虽然当年武陵国很快就降服在圣上的神威之下,大部分城池都是不战而降,但是大学士所说的地方,却是经受过战乱,那里的百姓当年都已经逃散,虽然战后重建,不少当地百姓回到故地,可是大学士所说的那位先生,却并没有回去。”   徐从阳脸上顿时现出黯然之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过大学士不用担心,只要那位先生还活着,而且没有离开西山道,下官定能找到他。”乔明堂接着道:“下官如今还在派人接力找寻,一有消息,必定立刻禀报大学士。”   徐从阳微微颔首,脸上显出怅然之色,轻叹一声,也不知是自语还是对乔明堂说话,只是轻声道:“只盼他还能活着……好好活着……,老夫欠他的,若是今生无法偿还,这一生……难免会有遗憾……!”   乔明堂欲言又止,但是终究还是小心翼翼问道:“大学士,下官冒昧问一句,大学士一心想要找到那位先生,莫非……那位先生对大学士十分重要?”   徐从阳想了一想,才微微颔首,十分认真道:“非常重要!”   乔明堂肃然道:“大学士放心,便是挖地三尺,下官也一定帮大学士找到那位先生。”   ……   ……   乔明堂离开行辕,到得行辕大门前,天已经大黑,卫天青正在行辕外等候,他虽然是禁卫军指挥使,但是这行辕却是连他也不能进去。   十二卫军的兵士将行辕团团护住,兵士们训练有素,每个片刻,便有铁甲森严的兵士巡逻而过,卫天青却也只能在行辕之外等候。   见到乔明堂出来,卫天青急忙迎上,乔明堂神情肃然道:“四周道路是否已经安排人守卫?”   卫天青道:“大人放心,各条路口卑职都已经安排人,任何人都不能进来打扰行辕。人手不足,卑职又另调来了一批人手。”   乔明堂点点头,道:“徐大学士身份尊贵,万不能有任何闪失,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卫天青虽然是他亲信心腹,直到此时,他也还是没有将齐王前来云山府的消息说出来。   卫天青拱手称是,又道:“大人,天色晚了,卑职先护送你回府!”   乔明堂想了想,忽然问道:“你安排哪几个人负责守护道路?”   卫天青道:“四名郎将,每人负责一个方向……!”   “让楚欢他们晚上回去。”乔明堂轻声道:“白天他们可以过来守卫,晚上……你自己多辛苦一些,由你亲自负责周边道路的安全!”   卫天青一怔,但是很快明白乔明堂的意思,通州之事,内奸尚未调查出来,乔明堂对那几人依旧怀疑,如果其中真有内奸,难保不会出漏子,乔明堂这般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第一八二章 寸金换寸土   云山府的人们并不是有太多人知道都察院左都御史徐从阳的来临,而知道齐王前来云山府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但是人们却大都已经知道光禄寺少卿沈泾的大驾光临。   距离御酒评选,已经只有三日时间,没有了沈泾这位主评官,这御酒评选大会自然开办不下去,所以云集在云山府的酒商们对主评官的动向十分留意,沈泾到达云山府的第二日,市井坊间就都已经知道了京中派来的主评官到达,而不少人都已经确知,这次御酒的主评官,竟豁然是五年前主评过的沈少卿,得知这样的情况,那些先前少数对和盛泉还抱希望的人们一时间便再也没有了信心。   各家赌坊本来开出许多的盘口,有的对前十名的酒家进行押盘,有的甚至开出前二十名的赌盘,人们最为关注的最终夺魁盘口,一开始本就偏向了忻州方家的妙草堂,当得知此次主持御酒评选的又是沈泾之后,整个云山府的赌坊竟然不约而同地同时取消了这一投注,从各家赌坊的反应也可看出来,御酒评选恐怕只是一个程序,最终的夺魁者必将还是妙草堂。   琳琅知道这个消息并不晚,当她得知此次主持御酒评选的依旧是沈泾,浑身上下就泛起一阵寒意,如果说她先前还有六成信心能够取胜,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她便隐隐觉得取胜的几率已经很小。   楚欢是第二天一大早便来到苏府,见到琳琅之时,瞧见琳琅显得十分疲倦,美丽的眼睛里甚至布满了血丝,心知琳琅这一夜肯定没睡,心中怜惜,抚慰一番,琳琅经楚欢安危,心情微微好转,楚欢陪她用早餐,尚未拿起筷子,苏伯便已经急匆匆过来禀道:“小姐,方……方家来人了!”   琳琅娇躯一震,楚欢却也是皱起眉头。   如今方家和苏家几乎是说势同水火,在这种时候,方家却大清早跑过来做什么?楚欢心知定无好事,他本是要吃过早饭便去行辕那边值守,听说方家来人,便暂时没有离开,陪着琳琅到了正堂,这边却早已经有人在等待。   来人四十多岁年纪,倒是很有气质,面容清健,身边跟着一名随从,随从手中拎着两包大大的礼盒,见到琳琅出来,中年人已经拱手含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和盛泉的苏大东家,久仰大名,我是方正昊,大东家应该也听过我的名字!”   琳琅柳眉微蹙,但还是勉强一笑,微微行礼,道:“不知方世叔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苏家与方家毕竟是酒行的两大家族,两家虽然没有什么大的交情,但是同行相见,便算心里再是不痛快,面上却也还要讲些礼数。   按照辈分,琳琅称呼方正昊一声“世叔”倒也不错,只是琳琅对方家全无好感,而且也知道方正昊此行上门,绝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干脆开门见山。   楚欢此时尚未换上黑鳞甲,一身轻便的衣裳,发髻也是修整过,看上去干净利索,十分的阳光,他面带微笑,也是向方正昊拱了拱手。   方正昊也向楚欢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楚卫将了?楚卫将朝廷武将,却能屈尊在苏府办差,令方某佩服,却也是云山府一大美谈!”   他这话看似轻描淡写,但是其中却已经隐隐带着讽刺之意。   方正昊家大业大,在官府中也不乏门路,楚欢虽然是禁卫军武将,他却也不怎么放在眼里,此言说出,无非是嘲讽楚欢别有居心,身为朝廷武将,却守在一个寡妇身边,口中那所谓的“美谈”,更是将嘲讽之意表现的淋漓尽致。   琳琅已经蹙起柳眉,美眸中显出怒意,正要发作,楚欢却已经含笑道:“方老板还真不愧是商人,无孔不入,对苏家的事情打听的了若指掌。”   方正昊笑道:“苏家乃是云山府第一酒商,方某身在酒行,自然还是有所了解的。”挥手示意,身后的随从便将两包礼盒放在桌上,方正昊看着琳琅,含笑道:“这是方某的一点心意,还请大东家笑纳!”   琳琅摇头道:“无功不受禄,我苏家与方家并无交情,没有道理收你们的礼物。”   方正昊微微一笑,看了旁边的椅子一眼,问道:“大东家,不知能否坐下说话?”   琳琅犹豫了一下,还是请方正昊坐了,她自己在方正昊对面坐下,自然不会将楚欢当做下人,让楚欢也在旁边坐了。   楚欢倒是想看看方正昊今日要耍什么花样,琳琅如今已经是他的女人,他自然不会让方正昊对琳琅有一丝一毫的欺辱,坐在旁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打量着方正昊。   方正昊倒也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坐下之后,气度优雅,靠在椅子上,含笑道:“大东家既然开门见山,方某也不拐弯抹角,方某今日前来,是想与大东家商谈和盛泉酒坊的事情!”   琳琅淡淡道:“琳琅倒是不知,在酒坊上面,你我有什么好谈的?”   “大东家,青柳县的酒坊,上下共有一百六十六名伙计。”方正昊缓缓道:“你们的粮食,最多只能够支撑三四个月,如果方某说的没错,如今酒坊酿造的酒,都已经是事先与人谈好的买卖,换句话说,你们和盛泉已经无力向任何一个酒商承诺能够继续供应酒水。”   琳琅骤然变色,楚欢却是淡定自若。   “等到粮食一断,和盛泉酒坊上百名伙计便断了生计。”方正昊微笑道:“虽说我们方家与你们苏家并没有太深的交情,但是话说回来,咱们都是酒行同道,你和盛泉那些伙计也是在酒水上混饭吃的人,所以你们这边有难,我方家还是愿意出手相助的。”   楚欢哈哈笑道:“都说方老板出手豪阔,急人之难,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琳琅瞧了楚欢一眼,不知道他是何用意,但是自己爱郎既然这般说,琳琅自然是不便多说,只是微带厌恶地看了方正昊一眼。   方正昊笑道:“楚卫将这话倒是让方某受宠若惊啊!”   “方老板不用惊,其实你倒是将我们惊了一惊。”楚欢微笑道:“方老板大年三十丢下家小,就是为了大年初一宴请宾客,这份心可是让人赞叹不已啊。只可惜我们大东家没能接到请柬,却是有些遗憾,否则在下倒想随着大东家去见识见识。”   方正昊叹道:“并非方某不下请柬,只是担心大东家对方某有成见,所以帖子倒不好送上。不过若是大东家真的愿意将我们方家当朋友,方某定会再次大摆筵席,奉大东家为上宾!”   楚欢道:“能不能做朋友,这就看方老板如何做了。我们大东家素来是好心肠,别人敬她一尺,她报人一丈!”   方正昊点头笑道:“就是因为想做朋友,所以这次才会出手相助!”   琳琅淡淡道:“说了半天,却不知方世叔怎么一个相助法?”   方正昊微一沉吟,终于道:“大东家,和盛泉目前是个什么状况,你比我更清楚,用一句山穷水尽来形容,并不为过!”   琳琅冷然一笑,并不说话。   方正昊正色道:“大东家若是真的为酒坊里的伙计们考虑,就不该抓住不放,若是那样,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方某今日前来,是诚心要买下你的酒坊,而且方某保证,只要大东家愿意出手,酒坊里的一切都不会改变,里面的伙计一个也用不着离开,我方家必保他们衣食无忧,而且大东家也可以得到一大笔银子!”   见琳琅只是冷冷看着自己,并不说话,方正昊摇头叹道:“大东家,方某明白,酒坊是苏老东家传下来的,是他老人家一辈子的心血,若是这般出手,你心里肯定舍不得。但是大东家不妨想想,如果酒坊不出手,到时候无量可酿,酒坊里的伙计们怎么办?如今各家酒坊都不缺伙计,你这陡然多出一百多人,你觉得他们会找到新的活计?他们大都是有妻儿家小的,若是没了工钱,如何养家糊口?大东家总不会一直将这些人养活下去?”   琳琅冷冷道:“我和盛泉如何生存,还不劳你来操心。”   方正昊摇头叹道:“大东家还是不要意气用事。我方正昊愿意拿出五万两银子来,只要你愿意,银票可以立刻奉上!”顿了顿,道:“大东家应该明白,便是整个大秦,也不会有人出这样的价格来购买你的酒坊。”   琳琅霍然起身,冷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苏伯,送客!”   楚欢却已经笑道:“大东家不用急。”   琳琅看了楚欢一眼,心中虽然气愤,但还是坐了下去。   楚欢笑着看向方正昊,问道:“方老板真的要买酒坊?”   方正昊点头道:“自然是诚心诚意。”   “既然真心想买,那就该拿出一个展现诚意的价格。”楚欢微笑道:“五万两银子,实在太少。”   琳琅蹙起柳眉,不知道楚欢是何意思,方正昊也皱起眉头,淡淡道:“五万两银子还少?”看向琳琅,微一沉吟,道:“若是价钱不满意,大东家说出一个价格来!”   楚欢道:“大东家不在乎银子,但是你既然诚心,就该主动拿出一个足以让大东家心动的价格。”摸了摸下巴,笑道:“方老板,大家都是生意人,就不要说些虚伪之言,什么帮忙为了那些伙计的生路,这些可笑的话还是少说为好,在商言商,你无非是想得到和盛泉的金土酒窖而已!”   方正昊哈哈笑道:“痛快。不错,我就是想得到金土酒窖,开个价吧!”   “寸土寸金!”楚欢叹道:“你要知道,老东家一生的心血,就在金土酒窖,你若真是诚心,寸金换寸土,大东家未尝不会考虑的。”   方正昊霍然站起,冷笑道:“真是狮子大开口,你莫非疯了不成?”   金土地窖面积巨大,里面都是金土,若按寸金寸土来购买,方家只怕倾家荡产也不可能买得起,楚欢如此开价,方正昊自然是十分恼火。   楚欢脸色也冷了下来,冷冷道:“既然没那个本事,就不要在这里充有钱人,更不要在这里充大以巴狼……!”他站起身来,盯着方正昊,缓缓道:“你在云山府翻江倒海,自以为能够掀起波浪,只是我倒想奉劝你一句,别到头来空欢喜一场,陪了夫人又折兵!”   方正昊显出怒容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能放如此狂言,实在令人感到可笑。”看向琳琅,冷然道:“苏琳琅,我知道你想通过御酒大选,夺得御酒之名摆脱困境,但是方某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们苏家想夺得御酒之名,那简直是痴人说梦……你既然不肯卖酒坊,那好的很,就让他烂在那里,我方正昊敢说一句大话,除了我方家,谁也不敢买你的酒坊……!”一双衣袖,便要离开。   楚欢已经道:“看来方老板对夺得御酒之名自信的很,却不知若真被我们苏家得了御酒之名,你又会如何?”   方正昊不屑道:“你们夺得御酒之名?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凭什么和我妙草堂相争?若真有那本事,到时候我方正昊跪下向你叩三个响头,只是怕你们没那个能耐!”   楚欢笑道:“方老板是有身份的人,这话应该不会有假吧?”   方正昊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领着随从扬长而去。   第一八三章 姐妹花   云山府商会会长刘聚光是个很特别的人物,他曾经在朝中为官,虽然并非高官,但据传闻他与不少贵人关系亲密,而且在致仕之前,还被皇帝陛下钦此了光禄大夫的爵位,在云山府,更是赏赐给他五百亩良田,更是由户部出银子,在云山府城为他建了一处养老的别院。   他致仕回到云山府,坐享富贵,而且也不知中间有什么内幕,朝廷那边竟然往这边下了一道旨意,任命他为云山府商会的会长。   商会会长,一直以来都是民间商户自发组织的商业团体,其目的是进行地方商业保护,作为首领的会长,也素来都是由商会组织自己推举出来。   能够担任商会会长,大都是德高望重的商界老前辈,资历和威望都足以服众。   刘聚光是朝廷官封,已经有些特殊,但是好在此人本就是云山府人,在这边很有根基,再加上十分会做人,一开始不少商家还颇有些反感,但是时间长了,大家却也接受了这个现实。   刘聚光有个特殊的喜好,就是喜欢泡温泉,当初为官之时,隔三差五就会往温泉池泡一泡,致仕之后,云山府这边却没有温泉可泡,后来身边有人献策,为他在府中的后花园建了一处池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搞来的火石,这些火石放入水中,就能够产生奇怪的反应,哪怕池水冰凉无比,却也很快能够变得十分温热。   这池子虽然不能和温泉相比,但是泡在里面,却也能够有泡温泉的感受,为了这温池,刘聚光花了不少银子,不过这池子也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少的欢乐,每天入黑之后,他会十分固定地花上一个时辰泡在里面。   泡在这露天的池水之中,实在是一大享受。   此刻他如同平日一样,在黑色的夜空之下,浸泡在温池之中,十分惬意地靠在池边,在他对面,却豁然是忻州方正昊。   温池之中热气腾腾,刘聚光身边则有一名二十出头的女人,瞧那眉角,自非姑娘家,长相颇为妖媚,身上穿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虽然是在寒冬之夜,但是身在温池之中,却不会觉得寒冷。   这女人身上那轻纱早被池水打湿,轻纱紧贴在白皙的肌肤上,娇躯玲珑起伏,凹凸有致,若隐若现,却更是充满了诱惑。   刘聚光气定神闲,十分惬意地享受着女人十根纤纤玉指在他已经有些干瘪的身体上揉捏着,这女人是刘聚光精心培养出来,对人体穴位颇有研究,知道如何按摩穴位,疏通血管。   雾气之中,刘聚光微闭着眼睛,也没有看对面泡在池子中的方正昊,只是缓缓道:“老夫说过,苏琳琅的性子,和他的父亲还是十分相似的,不见棺材不落泪,你此番前去被拒,那也是老夫意料中事。”   方正昊冷笑道:“她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等到御酒大会之后,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还能如此站着说话?她无非是想通过御酒评选拼死一搏,只是她想的也未必太过简单,时至今日,和盛泉已经是无路可走。”   刘聚光面色淡定,平静道:“你也不要把话说死,不到最后,谁敢说稳操胜券?”   方正昊忙笑道:“大夫说的是,不过在下心想,有大夫和沈少卿帮衬,再加上我妙草堂的千叶红,苏家定然不是敌手。”   身边的女人手指技巧娴熟,在刘聚光的腰间力道十分均匀柔和地轻按着,让刘聚光感到浑身一阵舒坦,悠然道:“有个事儿,你只怕还不知道。”   方正昊坐正身子,忙问道:“不知大夫所指何事?”   刘聚光淡淡一笑,道:“看来你对苏家还不是完全了解……正昊啊,你要知道,这商场如战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有时候一丝的疏忽,就可能导致全盘皆输啊!”   “大夫指教的是。”方正昊忙道,塔尖刘聚光卖起关子来,瞬间便明白刘聚光的意思,笑道:“大夫,正昊有一事是临来前家父交代,家父交代,定要向大夫送上!”   “哦?”刘聚光抚着胡须,含笑道:“不知令尊有何交代?”   方正昊肃然道:“大夫心胸宽阔,家父事先担心我忻州方家前来云山府做生意,难免会遇到诸多阻扰,若非大夫鼎力相助,当日酒宴,也绝不会有那么多商家捧场赴宴!”   刘聚光摇头笑道:“你忻州也是西山道之地,一道之地,何分彼此?你们方家酒水芳醇,能够进入云山府酒市,那也是实力使然,老夫并未邦什么大忙。”   方正昊笑道:“大夫这是自谦了。”随即往刘聚光这边靠了靠,道:“大夫,家父交代,从今以后,我忻州方家会将云山府酒市的两成利润奉送给大夫,大夫这里开销极大,那就算是我们方家的一点心意,还请大夫不要拒绝!”   两成利润,绝非小数目。   如果真的被方家掌握了云山府的酒市,那么每年的收益将是一个庞大的数目,而且一旦此次方家能够继续夺得御酒之名,那就会免去赋税,其利润更是惊人,两成的利润,那也将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额。   刘聚光心中心花怒放,但是面上还是十分淡定,摇头笑道:“正昊啊,老夫帮你们方家,可不是图这些银子。老夫虽然过得简朴,但是名下产业不少,可不缺银子花!”   方正昊一脸真挚道:“正昊知道大夫不恋金钱,但这是我们方家一点心意,大夫若是不接受,我们方家却是无颜在云山做买卖。”   刘聚光嘿嘿一笑,终于点头道:“既然你们父子有此心思,我若一味拒绝,反倒是矫情了。”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苏家几年前,就已经暗中酿造酒王?”   “酒王?”方正昊一怔,一脸疑惑,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刘聚光正色道:“当年苏家功亏一篑,五年前便已经暗中开始酿造酒王,那时候他们老东家尚在世,与老夫颇有交情,所以老夫却是知道此事。你可别小看那酒王,据他所言,五年出窖的酒王,且不用去饮,只要打开酒坛,那真是五里之内尽闻酒香……!”   方正昊立时皱起眉头来。   评酒无非色、香、味以及酒的后劲,其中酒香却是人们的第一感受,只要能在香味上占得上风,也就掌握了先机。   如果真如刘聚光所言,和盛泉的酒王能够五里皆飘香,那么到时候真要对决起来,和盛泉的酒王必定在气势上先声夺人,搞不好让十拿九稳的事情突起变故。   方正昊是清楚,妙草堂的千叶红,那可是万万不能五里皆飘香。   刘聚光看了方正昊一眼,慢条斯理道:“据老夫所知,和盛泉五年前就已经野心勃勃,酒王如今就在青柳县酒坊之中……你们方家千叶红固然是酒中极品,但是对于和盛泉的酒王,却也不可不防。”他顿了一顿,才一字一句道:“谋定而后动,方能百战不殆啊!”   方正昊肃容拱手道:“多谢大夫指点!”   正在此时,却见得不远处出现一个人影,那人远远站住,却并未过来,只是恭敬道:“老爷,光禄寺少卿沈泾沈少卿前来拜见!”   方正昊脸上顿时露出笑意,刘聚光已经笑道:“沈少卿大驾光临,正昊,咱们一同去迎接吧!”   ……   刘府暖阁之内,温暖如春,酒桌之上,已经摆满了山珍海味,更有方正昊带来的妙草堂佳酿千叶红,沈泾一身官服,坐在酒桌主座,而刘聚光和方正昊一左一右相陪。   此时暖阁之内,响起极为悦耳的琴箫合鸣之声,酒桌前面不远,两名绝美佳人一抚琴一吹箫,正在演奏极其悦耳的曲调。   这两名美人无论身高长相体态,那都是一模一样,而且都是身着白色衣裙,看上去婉约动人,婉约之中,眉宇间却又带着一丝魅惑风情,当真是动人不已。   这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一颦一笑都是仿若一人,清纯中带着妩媚,这一对姐妹任何一个出现人前,都会让人心神荡漾,更何况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姐妹花,更是让人心神悸动。   沈泾虽然想竭力表现的淡定,但是两名佳人那流转的美眸飘动,眸中含情,却已经是将沈泾的三魂六魄勾去了两魂五魄。   他手中端着酒杯,如同石雕一般,只是看着吹箫美人,动也不动。   刘聚光和方正昊对视一眼,眼眸子深处都显出不屑的笑意,但脸上却还是带着敬意,沈泾已经举杯笑道:“少卿大人,正昊再敬你一杯,你一路风尘,但是正好听说连接风宴也未能去赴,正昊借花献佛,便在刘大夫府上为少卿大人接风洗尘。”   沈泾终于回过神来,举杯一饮而尽,目光不离那一对姐妹花,问道:“这是哪里的姑娘,曲儿可真是动听。本官听曲也多了,难得听闻如此天籁之音啊!”   方正昊叹道:“不瞒少卿,这对姐妹出身贫苦,差点被骗子拐入青楼,是在下见她们可怜,收留下来,认作义女。她们喜爱抚琴吹箫,在下身为义父,自当满足,让人调教,如今却也能够一登大雅之堂了。却不知少卿喜欢不喜欢?”   “喜欢喜欢!”沈泾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随即感觉自己的话有些不对,道:“本官很喜欢她们的曲子,不错不错,确实不错!”   -------------------------------------------   PS:补昨晚的,今天还有两更!   第一八四章 干爹   方正昊嘴角含笑,恭敬道:“在下听闻,少卿乃是风雅之人,喜爱品词赏乐,亦是音律大家,所以在下这才带了她们姐妹来,就是希望少卿能够指点品评!”   刘聚光扶着白须笑道:“正昊,你这话倒是没差,沈少卿精通音律,那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老夫直言,这一对姐妹虽然曲风动听,但是距离仙音妙曲还是有一丝丝距离,若是能够交给沈少卿再悉加调教一番,老夫可以断定,日后这对姐妹在音律上的成就必定将了不得!”   沈泾摆手哈哈笑道:“刘大夫过奖了,音律只是本官闲情逸致而已,本官粗通而已,谈不上精通!”   方正昊却忽然站起来,拱手肃容道:“少卿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求,却不知大人能否帮忙!”   沈泾还以为方正昊要说御酒之事,神情肃然起来,咳嗽一声,道:“大公子坐下说话,此处没有外人,不必拘礼!”   方正昊虽然掌握忻州方家的家业,但是如今却还没有正式成为方家家主,所以外人都称他一声大公子。   方正昊道:“大人,这对姐妹喜爱音律,但是忻州地方小州,比不得洛安京城繁华。洛安京城音律高手众多,少卿大人便是个中翘楚,在下恳请大人能够带着她们进京受教,一切花销,在下都会安排。”顿了顿,见沈泾目中显出光芒,凑近道:“在下会在京中专门置办一处宅子,让她二人住在那里,只盼大人能够时时照顾,若有闲暇,在音律上指点一番,若能得如此,在下感激不尽!”   沈泾何等样人,方正昊这话他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却故意装成犹豫之态,那边刘聚光已经含笑道:“少卿大人,这对姐妹若是能够得受大人指点,那可是她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正昊如此真切,少卿大人还请看在老夫的薄面上,收留她们,日后多加指点!”   沈泾这才眉开眼笑道:“既然刘大夫都这般说了,本官若是还要拒绝,那也未免不近情理。好好好,这事儿,本官答应便是!”眼睛瞅着那一对娇嫩嫩水灵灵的姐妹花,心中当真是又激动又兴奋,对方正昊更是欣赏,只觉得此人做事滴水不漏,十分的妥善,确实是一个很会办事的人。   方正昊已经向那姐妹花招手道:“还不快过来谢过大人!”   两骊袅袅婀娜上前来,向沈泾拜谢,沈泾笑得合不拢嘴,过去扶起,握着姐妹花柔若无骨的小嫩手儿,更是心神荡漾。   刘聚光笑道:“少卿大人,依老夫看,你对这对姐妹的音律十分喜爱,不如今日趁着这个机会,干脆收下她们为干女儿,日后在京城也更好照料,却不知少卿意下如何?”   那两女却是十分的会来事,都是妩媚笑着,一人抱着沈泾一只胳膊,将那丰满酥胸贴在他胳膊上,都是甜甜叫道:“干爹,你就收下我们吧,干女儿一定会好好孝顺干爹!”这两女看起来十分清纯,但是撒起娇来,却是很为妩媚,那声音娇腻,胸部摩擦的弹性极好,让沈泾浑身酥麻,连声道:“好好好,就收下你们,以后干爹会好好照顾你们……!”   两女左右伺候着沈泾回到座中,沈泾落座之后,看向方正昊,笑道:“大公子,你们方家的千叶红,一直深得贵人们的喜欢,这次御酒评选,你们方家千叶红机会还是很大的……!”   他说这话,方正昊已经明白其中意思,连连称谢,而刘聚光占了方家在云山府利润的两成,自然是乐见其成,一时间觥筹交错,在两女的软玉温香之中,沈泾好不惬意,气氛十分的欢洽。   ……   ……   沈泾半夜三更才带着醉意回到行辕,至若那对姐妹花,方正昊已经承诺,这两日便安排她们先进京,等到沈泾回京,再好好“调教”她们。   齐王就在内院之中,沈泾身为臣下,不能失礼,所以虽然晚归,但还是往内院去,若是齐王尚未歇息,便要进入请安。   在内院外守卫值守的是李卯兔,沈泾到时,只说齐王已经歇下,不可打扰,沈泾只能告退。   齐王此时当然没有睡,而且看起来显得十分不兴奋,冯午马带来的消息,让他心花怒放。   都察院左都御史徐从阳下午时分接见过卫所军指挥使,明日一早便要离开行辕,去往周边的几处卫所军卫所检查军备情况。   关西战事前途未卜,西山道是关西入关之后的第一道,此后无论关西战局如何,西山道的军备都绝对不能松弛,以做好随时出兵增援的准备,若是前方战事失利,更要担起西梁人入关的重担,所以徐从阳检查军备,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自然要看看,卫所军是否满编满员,兵器装甲弓箭粮草是否完备,否则一旦真的打起来,这边缺兵少粮,那可要酿成大祸。   巡视周边卫所,便是再快,也要两三日时间,在行辕憋得发慌的齐王得知徐从阳要离开去巡查,其心中的激动之情,可想而知。对冯午马一番夸赞,便开始吩咐身边的孙德胜准备明日出去的衣裳。   他自然清楚,自己身份特殊,绝不能轻易暴漏身份,自己身上的衣料子,那都是皇室特用的,便是达官贵人也不敢穿着,自己穿着这身衣裳出去,懂得门道的明眼人只怕很快就能够辨认出来。   齐王倒也不觉得就算有人认出自己能够惹出麻烦,只是当初出京,那是和徐从阳约法三章,其中一条便是不要轻易暴漏身份,如果自己穿着皇族衣饰大张旗鼓出去,真要被徐从阳知道,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虽然说徐从阳只是臣子,但是齐王对他却是十分的畏惧,徐从阳成为齐王的老师,那是皇帝陛下亲自安排,这徐从阳在朝中以正直刚毅著名,没有不敢上谏的折子,就是对皇帝陛下,那也是敢于直言,朝臣都畏其三分,齐王虽是皇子,心头对这位刚直的老臣却也是心存忌惮。   冯午马欲言又止,但是职责所在,他还是忍不住恭敬道:“殿下,难道你要离开行辕?”   齐王古怪地看了冯午马一眼,问道:“难道不成?”   冯午马道:“殿下,大学士吩咐过,殿下若要离开行辕,必须先行向他……!”他还没说完,齐王就恼道:“冯午马,你好大的胆子,本王的行踪,难道还要你来管束?老师明日有事,本王在这行辕呆的腻了,难道不能出去散散心?”   冯午马见齐王发怒,急忙跪下,忙道:“小的不敢!”   孙德胜在旁却有些忧心道:“殿下,大学时明日要离开,您说……大学士会不会带你一同前往?”   齐王一愣,随即显出焦急之色,道:“本王差点忘记这一茬。老师要去巡视卫所,他总让我多看看,该不会明日真的要带本王一同前往吧?”显出沮丧之色:“若是那样,咱们又不能出去玩了。”猛地看向孙德胜,道:“孙德胜,赶快用你的猪脑子给本王想出一个法子来,否则本王摘了你的脑袋。”   孙德胜跪在地上,苦着脸:“殿下,奴才……奴才实在想不出法子啊。大学士若真要带殿下前往巡查卫所,奴才……奴才又如何挡得住?”   齐王抬起手,指着孙德胜,向冯午马道:“冯午马,你的刀子快不快?”   冯午马应道:“殿下若有吩咐,小人的刀子就锋利无比!”   “好!”齐王哈哈笑道:“冯午马,拔你的刀子出来,架在这狗奴才的脖子上,本王数十声,他要是还想不出法子,你直接砍了他脑袋!”   冯午马二话不说,寒光一闪,手里的大刀已经架在了孙德胜的脖子上,孙德胜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全身一震战栗,失声道:“殿下饶命啊……!”   齐王却不理会,已经靠坐在椅子上,惬意数道:“一……二……!”   孙德胜额头上汗如雨下,他也不知齐王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他却知道,神衣卫的人可是将上命奉如泰山,让他们杀鸡,他们不会宰鸭,让他们杀人,就绝对不放火。   齐王真要数到十声,这冯午马的刀子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砍断自己的脖子。   “六……!”   “七……!”   齐王声音不停,孙德胜情急之下,失声喊道:“殿下,奴才……奴才想到了……!”他这也是一时情急,脑中一片混乱,根本没有想到。   齐王呵呵一笑,一抬手,冯午马收回刀子,齐王这才招了招手,孙德胜靠近过去,抬袖擦了擦额头冷汗,齐王已经笑眯眯问道:“你想到什么法子能让本王不随同而去,快说快说。”   孙德胜道:“殿下……殿下若不想随同前往,必须……必须找到一个不能去的理由……!”   “这个本王自然知道。”齐王急道:“本王是问你有什么理由可以瞒过老师。”   冯午马刀子离开脖子之后,孙德胜脑子倒是清明起来,猛地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道:“奴才想到一个法子,只是……只是不知妥不妥善。”   “你说!”   孙德胜起身来,贴近齐王耳朵,低语几句,齐王闻言,先是皱眉,沉吟片刻,才道:“那你现在就去跟那边说,到时候可不要露出马脚!”   第一八五章 齐王出辕   齐王这边安排妥当,孙德胜刚刚离开,李卯兔就已经飞奔而入,禀道:“殿下,大学士正往这边过来。”   齐王吃了一惊,急忙往内屋去,边走边脱衣裳,吩咐道:“快快,扶本王上床……!”急匆匆地进到内屋,三下五除二将外套脱了,又脱了中衣,只留贴身金色小衣在里面,麻利地跳上床,躺了下去,更是用被子盖住了身体。   他刚刚躺下,脚步声响,徐从阳已经进来,在门外道:“殿下,老臣求见!”   他虽然是齐王的师傅,但毕竟君臣有别,平日里还是要谨守君臣之礼,进到屋内,见屋里一片寂静,心里还真是有些古怪。   自己的徒弟自己清楚,他对齐王的性情十分了解,齐王今年不过十七岁,大秦立国十六年,这齐王是在平定天下前夕诞生,更是当今正宫皇后所生,所以身份尊贵,深得皇帝陛下的喜爱,正因如此,在皇后的宠爱之下,也自然难免骄纵一些。   齐王性情颇为顽劣,皇帝陛下为他指定过不少的老师,但是却都无法调治这个小霸王,最后无奈,皇帝陛下指定了性格刚毅的徐从阳前来授教,一开始齐王顽劣之性难改,不服管束,但是在徐从阳威势之下,最终服了软,齐王少有忌惮之人,徐从阳恰恰是其中之一。   齐王虽然敬畏徐从阳,但是徐从阳也知道这位王爷性格喜闹不喜静,这屋子里一时间显得十分寂静,反倒有些不同往日。   屋内传来齐王有气无力的声音:“是老师吗?进……进来吧!”   徐从阳听到声音有些不对劲,皱起眉头,快步进去,见到屋内情景,两大百户正在屋内,而齐王躺在床上,锦被捂得严严实实,吃惊道:“殿下,这……这是怎么回事?”   两名百户互相看了一眼,却不敢说话。   齐王已经道:“老师,学生……学生身体微有小恙,歇一歇……歇一歇就会好……!”   徐从阳有些急了,急忙过去,见齐王全身裹在锦被中,只露出一个脑袋,回头怒道:“殿下身体有恙,为何无人报我?”抬手指向门外:“还不去请随行太医过来!”   冯百户急忙答应,快步离去。   徐从阳有些心焦,此番他主动请旨前来,这齐王几次三番请教要跟着出来,徐从阳都不敢答应,毕竟齐王身份尊贵,万一稍有闪失,他徐从阳都不好交代。   只是这齐王性子顽劣之中,又带着执拗,徐从阳不答应,齐王便通过皇后说动了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又下令徐从阳秘密带着齐王出京,说是让期望走出京城到民间看一看,了解一下民情,到了这个份上,徐从阳无奈,只能答应。   这才到行辕不过两日,齐王却陡然身体有恙,这自然让徐从阳有些焦急。   很快,从京中随行而来的太医拎着药箱子急匆匆过来,正要跪下行礼,徐从阳已经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快些为殿下把脉!”   太医急忙过去,请齐王伸出手臂,探手为齐王把脉。   孙德胜随着太医悄无声息地进了房内,此时站在一旁,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那太医,太医目光接触到,心神一凛。   “殿下如何?”徐从阳见太医收回手,急忙问道。   太医瞥了孙德胜一眼,微一沉吟,终于道:“回禀大学士,殿下微有小恙,却并不严重。主要是途中劳累,而且初到云山,水土有些不服,只要调养三五日,便会痊愈。”顿了顿,又道:“不过屋外寒冷,最好不要出门,更不要走远道,否则只怕会加重病情。”   齐王此时已经十分配合地“哎哟”呻吟两声,徐从阳听太医这般说,紧张的心宽了些,但还是狐疑道:“当真只是水土不服?”   太医忙道:“正是!”   徐从阳这才吩咐太医准备一些调养的药物,令他退下,这才走到床边,道:“殿下,既然是这样,殿下就留在行辕好生调养。老夫本想明日请殿下前往卫所巡查,现在看来,殿下却是不能成行了!”   齐王挣扎着似乎想坐起来,但是挣扎两下,才道:“老师,学生身上没力气,不能起身了。老师要去巡查卫所?学生……学生愿随老师同往,孙德胜,准备一下,明日本王要与大学士一同前去卫所巡查……!”他显得十分激动:“学生此次出来,就是要和老师多走走多看看,多学些东西,如此机会,学生……学生绝不能错过……!”   徐从阳肃然道:“殿下万万不可。贵体要紧,还是留在行辕调养,老臣前去巡查,回来之后,会将巡查结果奏报殿下。”   齐王叹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老师了。老师年事已高,外出巡查,一定要保重身体。”叫道:“李卯兔!”   李百户上前跪倒。   “李卯兔,你领五名神衣卫,前去贴身保护老师。”齐王有气无力道:“老师但有一根头发损伤,本王……本王绝绕不过你!”   “小的遵命!”   徐从阳摇头道:“不必如此。老夫为国办差,还真不害怕小人从中作梗。”   齐王道:“老师,你若是……若是不让他们前往保护,学生……学生就只能跟随老师一同前往……!”   徐从阳叹了口气,终于道:“殿下待老臣如此厚爱,老臣无以为报。”吩咐道:“李卯兔,你调派两名神衣卫跟在老夫身边就是。你和冯百户带着其他人留在行辕,定要保护殿下的安全。”向齐王道:“殿下,你好好调养,老臣明日启程,便不过来打扰!”   次日一早,禁卫军指挥使罗世恒一大早便过来等候,徐从阳便带着几名随从,轻装简行,在罗世恒的陪同下,往云山府周边各卫所巡查。   等到徐从阳一走,齐王就如同脱了缰的野马,当真是浑身上下每一个毛细孔都说不出的舒服,压住心中激动,用过了早餐,便即换了一身普通公子哥儿的衣裳。   他这身衣裳,是孙德胜特意弄过来,称不上富贵,却也绝对不寒酸,是那种深宅大院家的公子哥儿打扮。   齐王年纪轻,身材也匀称,褪去华服,换上这身富家公子的长衫,却也是感到十分新鲜,衣料子距离华服相差不小,但是齐王却不在乎,外套一件青色的棉袍子,更是换了一条普通的腰带,否则自己那条皇族腰带也实在太过显眼。   孙德胜也换了一身灰色衣饰,而且还特地弄了假胡须粘在嘴边,否则以他的年龄,嘴边寸须不生,难免被人怀疑。   齐王本只想两人偷偷摸摸溜出行辕,只是尚未出门,迎面而来两位百户,却都已经换上了普通的衣饰,甚至连武器都没有佩戴,看上去只是很不起眼的两个人而已。   齐王见两人拦在门前,奇道:“你们这是做什么?”瞧见平日里鲜衣怒马颇有些气势的两大百户穿上普通衣饰,倒也是觉得十分新鲜。   两名百户一齐跪下,齐声道:“小的要随殿下一同出去。”   其实两大百户心中清楚,齐王昨晚使出花招有心骗过徐从阳,那可是铁了心要溜出行辕,凭两大百户的身份,当然是无法阻挡了。   既然无法阻挡,两人干脆也找了衣裳换上,那是要跟着出去护卫,以两大百户的身上,就算出现意外,只要对头不是太强大,他们两人却足以应付。   齐王一怔,随即皱眉道:“本王出去,那是越小动静越好,连沈泾也是要瞒过的,你们跟着出去做什么?”   冯午马坚定道:“殿下,你万金之躯,尊贵无比,我二人受命护卫殿下安危,便要时刻保护。殿下若是不允,我二人愿就此自裁!”两人手中陡然间都多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锋利的刀锋泛着寒意,二人目光坚定,瞧那样子,齐王若是不答应,这两人还真要血溅当场。   齐王皱起眉头,沉吟片刻,终于道:“冯午马,你随本王一同出去。”看向李卯兔,吩咐道:“李卯兔,你还留守在这里。那个沈泾实在讨厌,你守在院子外面,那个家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过来,有你留下来,也好拦住他。你就装作本王还在行辕,正在调养,任何人不许打扰,听到没有?”   李卯兔有些犹豫,齐王有些恼道:“本王的话你没听见?耳朵聋了?”   李卯兔和冯午马互相看了一眼,齐王能够答允一人跟随,已经不容易,倒也不敢激怒齐王,齐声称是,齐王这才满意,带着孙德胜和冯午马二人,按照孙德胜事先摸好的道路出门。   行辕之内,只有几名神衣卫和少数十二卫军的精兵或明或暗巡逻,孙德胜领着齐王和冯午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行辕,只出门时被守在门外的几名十二卫军兵士瞧见,但是却都不敢说话,更是被嘱咐不要多嘴,离开行辕,往云山府城闹市方向而去。   出了行辕,齐王更是兴奋,瞧见路上的一砖一瓦,都似乎觉得新鲜。   他在京城,那是深得皇帝陛下和皇后宠爱,也正因如此,从不允许他离开皇宫,所以外面的世界他实在没有见过。   他之所以敬畏徐从阳,一来是徐从阳刚毅威严,自有一股威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徐从阳不同其他的老师,徐从阳会时不时地给他说一些野史闲文,道一道民间百态,齐王对此十分喜欢,这才被徐从阳渐渐驯服。   一行三人行出不过几里地,忽地瞧见前面道路上横着一道路卡,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兵士正在路卡边上严阵以待,远远瞧见其中一名身穿黑鳞甲头戴鹰翎盔的年轻将领正在和一个胖子说着什么,显得十分神秘。   “那是云山府禁卫军。”冯百户靠近齐王,低声道。   齐王瞧了孙德胜一眼,孙德胜已经道:“殿下放心,奴才会让他们放行!”率先往那路卡走过去,他在齐王面前低头哈腰,但是面对地方上的禁卫军,那还是大有底气,仰首挺胸,大摇大摆上前,齐王和冯百户则是紧跟后面过去。   守在路卡边的禁卫军兵士立时握紧刀柄,那身着黑鳞甲的年轻将领已经扭过头来,目光如电,犀利无比,寒光闪过,犹如刀锋划过。   ---------------------------------------------------------------   PS:恭喜landon好朋友升级为贡士,多谢您的给力支持。感谢obd1818、宝儿1003、触摸未来、六宇八荒、浪翻云78、jivkwan、htsd等好朋友的破费捧场,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   新一周到来,依然希望大家继续用红票支持沙漠,新的一周,沙漠将会创作出更为精彩的故事来回报大家!   第一八六章 路卡   御酒评选在即,琳琅得知主持评选的是沈泾之后,心情就一直很不好,楚欢一面宽慰,暗地里却也没有闲下来。   琳琅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女人,他对她既怜又爱,眼见她心情低落,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秘密安排胖柳去盯住方正昊,希望能从方正昊身上找到突破口。   他心里很清楚,方正昊这一次参加御酒评选,少不得又要与主持御酒评选的沈泾进行秘密接触,他一面让人盯住方正昊,而另一面则是注意沈泾的动向,希望从这两人身上找到一些互相勾结的线索,也好握在手中当做把柄。   他知道要抓住他们勾结的把柄绝非易事,但是却并不放弃。   就在昨日黄昏时分,他得到消息,沈泾已经从行辕离开,楚欢立时让胖柳亲自盯住沈泾,看看此人究竟有什么动作。   本来他想将此事交给性情更加沉稳的王涵,但是胖柳毛遂自荐,而且胖柳有一个优势,就是在云山府城之中颇有些朋友,这些朋友都不是上得了台面的人物,还有不少鸡鸣狗盗之途,但是做起盯梢的事情,反倒是这些人最为有用。   今日一早,他前来路卡值守,胖柳已经在这里等候,见到楚欢过来,胖柳就十分兴奋地向他禀报自己的收获。   两人单独走到路边,悄声细语,胖柳忍不住兴奋道:“大人,有好消息!”   楚欢见他神情激动,只怕还真找到了突破口,低声询问,胖柳低声道:“姓沈的昨日离开行辕之后,故意绕了一个大圈子,天黑之后,却是往商会会长刘聚光刘老太爷的府邸去了。卑职亲自在那边盯着,直到昨天半夜,姓沈的才从刘府后门出来。”   楚欢皱眉道:“只有这些?”   胖柳笑眯眯道:“大人莫急。大人,你可知道,沈泾出门之时,是谁送他离开?”   “是谁?”   “刘老太爷……还有一人便是大人让卑职一直注意的方正昊。”胖柳兴奋道:“昨天晚上,沈泾是往刘府去见方正昊,他们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欢想了想,道:“除了这些,没有别的?”   胖柳道:“如果只是这些,那就称不上好消息了。”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大人,昨晚除了刘老太爷和方正昊,送别沈泾之时,还有两个人。”   楚欢顿时来了兴趣,问道:“是谁?”   “两个姑娘。”胖柳道:“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是一对双胞胎,白嫩嫩的,长得漂亮的很,那皮肤……!”说到这里,胖柳嘿嘿直笑,哈喇子差点流出来,忽地看到卫将大人用一阵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胖柳一惊,忙道:“卑职躲在暗处,虽然有些距离,但是看得仔细,那是一对双胞胎,而且看样子,与沈泾还十分亲密。”   “双胞胎?”楚欢沉吟起来,片刻之后,才问道:“可查清那对双胞胎的底细?”   胖柳低声道:“卑职一开始也没觉得那对双胞胎与沈泾有什么关系,不过……不过临走之前,却听那对双胞胎称呼沈泾为‘干爹’,卑职就觉得十分古怪。沈泾离开之后,那方正昊还笑着对那双胞胎说了几句话,那意思好像是要送她们去京城……当时后院那边黑灯瞎火,除了卑职和一名弟兄躲在暗中,没有其他人,卑职心想,他们肯定是以为后巷子没有人,才会那般肆无忌惮说话……!”   楚欢嘴角泛起笑意,喃喃自语:“干爹?”   这个词是多么的耳熟。   胖柳虽然只是说了这些信息,但是楚欢已经将这些细节迅速在脑中构建起来,形成逻辑关系,只是片刻间,他就理出了个头绪。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对姐妹花十有八九是方正昊贿赂给沈泾的礼物,要送她们进京城,已经很清晰地表明了这一点。   微一沉吟,楚欢低声问道:“那对双胞胎如今住在哪里?是否就在刘府?”   胖柳摇头,道:“卑职知道事情不简单,所以沈泾离开之后,卑职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在那边盯着。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方正昊就带着那一对姐妹花出了刘府,乘坐了两辆马车回到了他住的地方……!”   “方正昊如今住在何处?”   “距离刘府不远的一处宅子。”胖柳道:“他来到云山府,就花银子租了那处院子,院子可不小,跟着他来到云山府的,有二十多号人,那对双胞胎如今也是住在那处宅子里面。卑职已经让两个办事利索的兄弟在那边盯着,一有动静,立刻告诉卑职……!”   楚欢此时对胖柳还真是生出几分欣赏之意,笑道:“事情干的不错,回头有重赏。”   胖柳一听到“赏”字,就心花怒放,他如今正看中一家楼子里一位姑娘,只是春风一宿却要五两银子,价格不菲,上次楚欢给了他点过年的银子,虽然不少,但是他始终没舍得去,如果这次卫将大人出手豪绰,自己的了赏银,定要花费五两银子去会一会自己的那位梦中姑娘。   “大人,能给你办事,是卑职的运气。”胖柳大言不惭,一副义胆忠肝之色:“大人,你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让卑职去做,卑职一定做的妥妥善善。”   楚欢笑道:“我相信你有这个能耐。”随即压低声音道:“盯着那两个女人,你知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进京?”   “这个卑职还未打听清楚。”胖柳摇摇头,但立刻拍着胸脯道:“但是大人您放心,不出两日,卑职一定会弄清楚。”   楚欢摇摇头:“说不定等你弄清楚,他们已经离开。”微一沉吟,才低声道:“胖柳,你帮本将去找一个人,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见到他后,让他速速来府城一趟!”   胖柳忙问道:“大人要卑职去找谁?”   楚欢凑近他耳边,低声耳语几句,胖柳立刻道:“大人放心,卑职现在就去。”只是他尚未离开,却见到楚欢忽然扭过头去,神情凛然,心中奇怪,也转过头去,便见到不远处的道路上,正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往这边过来。   楚欢目光敏锐,虽然是一大清早,空气中还带着朦胧的晨雾,但他还是在雾气中瞧见来者共是三人,那三人只是稍微停了一下,便有一名长着八字须的矮胖子往这边大摇大摆走过来。   徐从阳入住行辕之后,行辕四周第一时间被封锁保护起来,几乎称得上是可出不可进,从里面出来的人,必定都是行辕的人。   楚欢只打量那大摇大摆过来的胖子两眼,就知道那胖子的一对八字须是假的,他目光锐利,化装这样的事儿他曾经也不是没有做过,相比起自己的化装术,这矮胖子还是显得十分稚嫩。   粘上假胡子,必有所图,楚欢第一时间只觉得是有人意图蒙混过关,戒备心起,但是看到从后面过来的两个人,顿时心中一凛。   他心中一凛,只因为他瞧见了跟在齐王身边的冯午马。   几日前在城门外迎候徐从阳,楚欢看是专门注意过神衣卫的两大百户,冯午马今日的打扮与当日判若两人,但是楚欢却对那双犀利的眼睛记忆犹新。   有一种人,无论如何改变装束,但身上那股独特的气息却是难以掩饰,冯午马这位神衣卫百户显然就是这类人。   他也看清楚,在冯百户身边,是一名身着青袍的年轻公子,这是一张极其陌生的脸,但是楚欢只打量那年轻公子一眼,心里就明白什么。   他忽然间已经明白,矮胖子粘上假胡须,显然是为了故作掩饰,一个年过三十的中年人,嘴上无须,这在这个时代可是极其稀罕的事情,若非天生如此,那么就只有另一种解释。   这个矮胖子是个太监。   如果只是徐从阳出京,身边不可能有太监随行,身边能有太监跟随的,只可能是宫里的人,那位年轻公子陡然出现,身边还有一名神衣卫百户贴身护卫……。   楚欢隐隐猜到什么,心里还真是有些吃惊,再联想到出城迎接当日,有一辆马车一直无人出现,难不成那辆马车之中的人,就是眼前这位年轻公子?   这些念头,在楚欢的脑海中瞬间即过,而孙德胜已经大摇大摆上前来,胖柳却已经握着刀斌,快步上前,沉声道:“来者何人?”   孙德胜在齐王面前低头哈腰,但是可不将这些地方禁卫军放在眼里,挺着肚子,得意洋洋道:“我们是行辕的人,奉令出去办点事情,还不闪开了!”   胖柳大声道:“你是何官职?要往哪里去?”   孙德胜皱眉道:“是何官职,要往哪里去,难道还要向你禀报?真是笑话,快闪开了,若是误了大事,你担当得起吗?”   “只是奉命行事!”楚欢缓步出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上前来,走到孙德胜身边,压低声音道:“这位公公,不是我们难为你,上面下了军令,要严密护卫每一条街道,所以不得不小心谨慎,还请公公见谅!”   他声音很低,只有他与孙德胜能听清,孙德胜听他直接称呼自己为“公公”,顿时吃了一惊,心想是此人眼睛刁毒还是自己的化装本是太弱,自己的真实身份,竟然被对方一眼看穿。   他今日跟着齐王出辕,本就是偷偷摸摸有些提心吊胆,此时一下子被楚欢看穿了身份,还真是有些惊慌,强自镇定道:“你……你既然知道,那就……那就让他们快些让开道,咱们是要出去办差,耽搁不得!”   第一八七章 传说中的赌坊   楚欢笑道:“上差或许不知,今日一大早,上面便传下命令来,徐大学士有令,行辕之中若有人想要离开,需要大学士的手令,若是没有手令,行辕之中任何人不得擅出。而且总督大人也下令,任何闲杂人等,绝不能越过此处路卡进入行辕,总督大人和大学士都有吩咐下来,咱们这些当差的,自然要谨守军令,否则这脑袋说不定就要搬家的。”见孙德胜脸色不好看,微笑道:“上差若是要出去办差,只要有大学士的手令,我等俱是不敢拦阻的!”   孙德胜一时傻了眼,他本以为出了行辕,就会畅通无阻,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拦路设卡,而这位年轻笑咪咪地说着话,却是将去路堵死。   他虽然瞧不起禁卫军,但是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可不能硬闯,此次出行辕,那是要瞒着徐从阳做到悄无声息,如果真的与这帮禁卫军争吵起来,事情闹大了,事后徐从阳必然知道此事,齐王最多被徐从阳不厌其烦地训导一番,可是自己这个随行太监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徐从阳对宦官素来没有什么好眼色,若是知道自己领着齐王出来,赏几十板子那都是轻的。   齐王此时已经跟上来,听到楚欢的话,微皱起眉头,他虽然顽劣,但是却也聪明,虽然知道自己若真是亮出身份,对方必定不敢阻拦,但是自己现在恰恰最不能亮出的就是身份。   眼珠子一转,他已经走上前,响起徐从阳曾经对自己说起的江湖异闻,有模有样向楚欢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请了!”   他头一次这般做,只觉得很是新鲜,亦是觉得十分有趣。   楚欢却也是微笑着拱了拱手。   见楚欢还礼,齐王更是兴奋,煞有其事道:“兄台,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欢想了想,点点头,跟着齐王走到一旁,齐王按照此时完全按照徐从阳说过的江湖故事办事,靠近楚欢,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低声笑道:“兄台,通融通融!”   楚欢只瞥了一眼,心中暗叫好家伙,这齐王也还真不知道锅是铁打的,这随手一张银票,就是五百两,为了买条路,出手还真是大方无比。   楚欢此时虽然猜出这位年轻公子来历不简单,知道他必是贵人,但却并不能确定此人真实身份,轻轻推回,微笑道:“在下奉命行事,实在为难!”   齐王见他不收,微皱眉头,若是在其他状况下,他早就大发雷霆,但是现在只觉得别人不知自己身份,这般做作很有趣味,嘻嘻笑道:“那你想要什么?”   “手令!”楚欢道:“阁下若有大学士的手令,便可离开!”   齐王摇头道:“本……唔,我没有手令,可是却有急事要出去一趟,大学士如今已经出去巡查卫所,一时也得不到他手令,那你说怎么办?”   楚欢含笑道:“在下确实无能为力了!”   孙德胜见齐王亲自出马都无法说服,心中火起,怒道:“你小小禁卫军将领,也在这里显摆?可知道这位是谁?”一时激动愤慨,忍不住就要说出齐王的身份。   齐王瞥了他一眼,皱起眉头。   楚欢见齐王似乎去意已绝,而且这为贵人身份难以确定,还真是不好轻易得罪,免得生出其它事端,想了一想,才低声问道:“你们当真有急事要出去?”   齐王见楚欢语气有松动,忙点头道:“正是,确实要出去一趟,你给个方便,绝对有你的好处!”   孙德胜也道:“你稍加通融,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楚欢道:“你们是上差,在下身份卑微,不好拦阻。只是几位确信很快就要回来?”   “是是是!”齐王连连点头,眉开眼笑。   楚欢道:“若果真如此,在下愿随诸位一起走一趟,毕竟职责所在,不敢怠慢,若是直接让几位离开,只怕难以交代,既然几位有急事,在下也无力拦阻,只能陪同几位一同出去一趟,却要尽快赶回来,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齐王一怔,孙德胜也皱起眉头,而冯百户则是用那一双犀利的眼睛打量楚欢,楚欢却是气定神闲,显得十分镇定。   齐王心中盘算了一阵,终于点头道:“好,你随本……你随我们去!”他心中在想,这位将领只怕是当众不好收银子,只要出去,给他一张银票,那什么事情都好说了。   孙德胜见齐王同意,这才向楚欢道:“跟着去可以,但是你这身衣裳和佩刀不能带在身上!”   齐王闻言,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   楚欢倒也干脆,过去一旁,褪去甲胄武器,王涵此时也正在这边,见楚欢如此,过来低声道:“大人,咱们真要让他们离开?”   楚欢轻笑道:“我自有主意……而且我们真要拦,那也是拦不住的。”招过胖柳,让他自去办事,将自己要找的人尽快找过来。   楚欢跟着齐王三人终于离开了路卡,一路往闹市去,齐王出了路卡,心旷神怡,浑身通泰,向楚欢问道:“对了,兄台叫什么名字?”他只觉得称呼兄台颇为有趣,总有那么一丝洒脱的味道,而这种味道他却是极其喜欢。   楚欢笑道:“我叫楚欢,不敢动问阁下大名?”   齐王一时兴起,脱口而出道:“我叫瀛仁!”话一出口,猛地想到什么,此时孙德胜已经微微变色,而冯午马虽然八风不动,此时眼中却也划过异色。   瀛姓乃是大秦帝国的国姓,此大秦虽然不是秦始皇嬴政的大秦帝国,但是这一支皇族据说便是从秦始皇那一支家族流传下来。   秦朝二世而亡,瀛氏一族遗留下来的血脉所剩无几,但是这只血脉并未断绝,潜伏民间,一直延续下来,甚至渐渐形成势力,积攒了元气,在前朝大华朝分崩离析之后,瀛氏一族更是成为秦地的大族,一方诸侯,当今皇帝陛下瀛元雄韬武略,一统天下,建国号为秦。   楚欢一听“瀛仁”之名,心里可是着实吃了一惊,他可是知道,瀛姓可是皇姓,但面上却显出没听清的表情,问道:“对不住,我没听清,不知阁下大名?”   齐王松了口气,忙道:“我叫……叫徐仁!”他一时情急,想不出其他姓,想到徐从阳的姓氏,随口就拿来用了。   楚欢这次似乎听明白了,道:“原来是徐公子!”   齐王素来被人称为“殿下”,从无人称他“公子”,听楚欢叫他“徐公子”,他很是兴奋,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我是徐公子,我是徐公子!”不知为何,楚欢这“徐公子”一叫,却是让齐王生出些许亲近感,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一条大街上,御酒大选迫在眉睫,云山府城自是热闹非凡,街上人来人往,当真是好不热闹。   街道两旁有廊道通行,路人大多走街道两旁的廊道,中间行车走轿,络绎不绝。店铺商家鳞次栉比,摊位成群,都挂着大牌子,写明出售货物种类,手艺店便写行业,这云山府城在乔明堂的治理下倒也是繁华而有序。   商铺种类繁多,让人眼花缭乱。   有茶楼、茶坊,都挂着水帘子,屋内支起炉子,旺火烧茶,有酒馆、酒楼,便会标上“酒”字样,如果是真正的大酒楼,那就更加气派,有阁儿百十座,周围都是绿栏杆,跑堂的声音大呼小叫,而楼里间或还有卖唱女怀抱琵琶,谈唱曲儿,以此存货。   此外自然少不得各色食店、面点、杂货铺、绸缎铺、当铺……,齐王被琳琅满目的商铺闪花了眼,他出身世间第一等富贵之家,素来是什么都不缺,但是哪怕在京城,也是少有机会一见世面盛景,此时这云山府城大街上的商铺货栈,却是让他眼花缭乱,兴奋无比。   齐王卖了两只风车儿把玩小片刻,又交给身后的孙德胜,孙德胜手里已经满是齐王兴趣所致购买的东西,忽听齐王道:“楚欢,你是云山府的人?”   楚欢道:“也算是云山府的人,老家在云山府下辖的村庄。”   齐王笑道:“你来府城多久了?对这里熟不熟?”也不等楚欢说话,又问道:“你说还有什么好玩的地儿,你告诉我,咱们去转一转!”   楚欢笑道:“云山府城比不得京城繁华,但却也是关中大城,该有的都不会少,却不知你想玩些什么?”   齐王扭头看向孙德胜,问道:“孙德胜,你说,咱们玩什么?你可是说过,云山府好玩的地儿可不少,你快说,咱们现在往哪里去?”   孙德胜陪笑道:“徐公子,富贵公子们常去的地方,无非是弹词唱曲的烟花之所……!”   “烟花之所?”齐王奇道:“烟花之所又是什么?”   孙德胜有些尴尬,楚欢却笑道:“徐公子,这是大上午,烟花之所只怕不适合前往,而且这个时候过去,里面的人都在歇着,没有乐趣!”   齐王眨了眨眼睛,好生纳闷,道:“为何白天不可以去?白天歇着,难道晚上才会开门不成?”   楚欢点头笑道:“不错。”   齐王来了兴趣,凑近楚欢,笑眯眯问道:“楚欢,你说,烟花之地是个什么所在?是否好玩?”   “那是销金窟温柔巷。”楚欢轻声道:“不过徐公子并不适合去那种地方。”   齐王皱起眉头,便在此时,却听他前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几人抬头望去,只见从前面一间屋子里飞出一个人来,落在大街之上,街上的人们惊叫散开,随即从屋内又冲出四五个青衣壮汉,对着那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便听得其中一人骂道:“没有银子也敢往顺昌坊来赌,真是找死不成?赖二麻子,你现在欠了赌坊二十两银子,想法子赶快筹银子去,三日之内若是送不过来,自己掂量掂量。”又是一番拳打脚踢,将那人打得头破血流,这才罢手回到了屋内。   齐王皱起眉头,有些恼怒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青天白日,为何要当街行凶,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孙德胜已经道:“徐公子,被打的活该,他坏了规矩!”   “规矩?”齐王眨了眨眼睛:“什么规矩?”   孙德胜双手拿着东西,腾不出手来,只好冲着那边努努嘴,道:“徐公子你看,那是一家赌坊,没有银子在里面诈赌,是要被收拾的!”   齐王瀛仁抬头望去,只见那间屋子外面果然飘着一根旗子,旗子上豁然写着一个大大的“赌”字。   瀛仁眼珠子转了转,握起拳头,兴奋道:“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赌坊?”   第一八八章 红妆修罗   瀛仁一行人走进赌场的时候,只觉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难以名状的兴奋和贪婪。当然,他们都没有察觉瀛仁一行人的进入,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是被桌上的铜钱、金银、赌具和赌局所吸引,呼三喝四,大汗淋漓,不亦说乎。   虽然天气一日.比一日温暖起来,但是如今天气还是很为寒冷,但赌坊之内却是十分的温暖,有些赌徒赌的满头大汗,甚至敞开了衣裳。   这赌坊很大,里面不但有赌徒,还有很多女人,女人都很新,每个人都是花枝招展,在这温暖如春的赌坊之中,她们的衣着也十分的暴露,红衣绿衫,蝴蝶般飘来荡去,碰到心情好赌运也好的男人,随手一把铜钱洒下来,装到抹胸之内双峰之间,顺手的捏把揩油,郎情妾意。若是遇上心情不好赌运也差的,挥手厉声喝骂那些女人滚开,郎心似铁,根本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情。   当然,也有一些男人赢了一些银子,心情畅快,适时收手,找上一个看中的女人,低声嘀咕两句,在女人吃吃的笑声之中,依偎着往赌坊后面的院子去,去做那奸夫淫妇才做的事情。   赌坊之中的赌桌赌局家具摆设都很不错,颇有些规模。   所谓嫖赌不分家,赌坊里充分抓住了赌客的心理,在赌坊之中安排了一群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姑娘,赌桌上的兴奋,在玉臂白腿乳.波.臀.浪之间,很快就会从一个赌客又变成一个嫖客,而在这里找姑娘的赌客,出手还从来都不少。   瀛仁进到里面,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男人身上的汗味和女人身上的脂粉香味,眼前的情景,瀛仁从来都不曾见过,此时惊讶之中,却是愈加觉得兴奋。   他在宫里见过的宫女多如牛毛,无一不是从民间甄选出来的美人,相比起赌坊里的这些庸脂俗粉,无论脸蛋身材都要高出一筹。   但是不知为何,此时瀛仁看到里面这些卖弄风情骚.媚入骨的庸脂俗粉,却反倒更加的兴奋,只觉得这些女人比宫里那些死木头要风情万种的多,也诱人得多。   孙德胜此时心里焦急,瀛仁离开行辕已经颇有些冒险,如今却要坚持进到赌坊中来,这让孙德胜心惊胆战。   虽然有冯午马和楚欢在身边,但是孙德胜清楚,这事儿真要被徐从阳知道,楚欢和冯午马多半不会有什么事,而自己一直是瀛仁的贴身太监,徐从阳知道瀛仁进了不堪的赌坊,十有八九要扒了自己的皮,心中紧张,低声道:“殿……唔,徐公子,咱们离开这里吧,这里……这里不适合公子……!”   瀛仁听着里面的吆喝声,看着里面蝴蝶般飘来荡去的乳.波.臀.浪,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刺激,哪里舍得离开,低声骂道:“住嘴!”   此时,一阵香风飘动,迎面扑来,两个女人迎上前来,一个女人已经走到瀛仁面前,脸上带着骚.媚入骨的荡笑:“大爷,要不要找乐子?”   冯午马的职责是保护瀛仁,见那女人靠近,不动声色之间,已经横在了瀛仁面前,挡住了那女子往前靠近,另一名女子见冯午马人高马大,却是媚笑着伸出一只手往冯午马胸口摸过来,腻声道:“这位大哥好壮的身板,小妹真是好喜欢,不如先跟小妹往后面去,为你吹箫弄玉如何……!”她说话之时,媚眼儿满是春.情荡漾之色。   冯午马面无表情,冷冰冰地看着那女人,那女人见冯午马脸上的表情与自己所见的其他男人大不相同,明明一只手便要碰上冯午马胸膛,却不敢往前,而是心中一寒,竟是有些畏惧地缩了回去。   瀛仁在后面听见,却是奇道:“吹箫弄玉?你们还会吹箫,会吹什么曲子?”他不懂其中含义,还以为那女子真的会吹箫。   那女子风骚一笑,只以为瀛仁是在挑逗,吃吃笑道:“公子想听什么曲子,小妹就会什么曲子,总是要让公子舒服就是!”   瀛仁听那这女子声音酥媚,心神悸动,还真想就此跟着一起过去,便在此时,却听得一个嗲嗲的声音从旁传来:“几位是要玩两把吗?”   这声音传入耳中,且不说别人,楚欢就觉得自己身上一阵发热,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太嗲,就似乎一个女人向自己情郎撒娇语气,但是说出的话却偏偏没有丝毫的媚气。   几人都是循声看去,只见从旁已经上来一个女人,行走之时,柳腰款摆,如同水蛇般,外面虽然寒冷,但是这女人身上所穿却实在不多。   低低的白色抹胸,诱人的红色肚兜露出一截子,粉白的手臂和修长的大腿都是露在外边。这赌坊之中虽然比外面的温度高出不少,但却也称不上太热,可是这个女子却似乎很热的样子,丰润的小嘴微微张开,轻轻地吐气。   她的长相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如果说美丽,还不如说勾魂,那张脸的五官似乎处处透着媚意,这幅长相就似乎是天生让男人心动而生,一颦一笑,没有做作的放.荡,却又不自然地显出风骚之媚态,特别是左边柳眉内角,有一点殷红小痣,很小,但却让她本就媚意盎然的俏脸更是增添勾魂之意。   这倒罢了,最让男人惊叹的,却是她的胸脯。   楚欢见过不少女人,之前所见过的女人之中,琳琅的胸脯无疑是最为丰满形状最为美丽,而且他亲手体验过琳琅丰满胸脯的手感,弹性润手,千里挑一。   楚欢觉得很少会有女人比琳琅的胸脯更美。   但是此刻瞧见这女子,却是心里有些惊叹,这女人的胸部之硕大,可说是自己前世今生罕见,眼前这个女人的胸脯实在是太过丰硕,高高隆起,几乎要将抹胸撑爆,两只丰硕的奶霸高高的耸起,犹如两座山峰,将那紧裹在胸脯前的抹胸几乎要撑裂。胸前露出一片白腻的肌肤,深深的沟渠在抹胸之中若隐若现。   根据心理学家的分析,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第一吸引力,就是胸部,往往拥有丰硕的胸部能够吸引几乎所有男人的目光,甚至能够在第一时间勾引起男人心中的欲望。   她的身材不矮,除了拥有一对巨大的奶霸,整个身体其它地方却是十分的匀称,身材修长,柳腰纤细,眼睛如同月亮般形成迷人的弧度,如此一来,在她微笑之时,便有着勾魂的味道,乌黑的睫毛很长,脸颊白静如水,显得妩媚风情,还有她的红唇,鲜艳欲滴,厚厚的十分丰润,她脖颈的线条柔滑,美丽绝伦。   小小赌坊,怎会有这等美丽绝伦的大胸性感尤物?   楚欢素来淡定,但是看到这女子,竟不知为何,心中亦是一荡,目光更是情不自禁地从她胸脯上扫过,只觉得这女子胸口似乎还被束缚,束缚之下依旧如此波澜壮阔,却不知真要放开,将会是如何的惊人。   孙德胜虽然是太监,但是看到如此奶霸,却也是禁不住挣大了眼睛,而瀛仁却是脸上发红,竟是不敢去看那女子。   楚欢只是心头一荡之间,便恢复清明,四下里看了看,却见到赌坊之中已经有不少赌徒偷偷往这里看过来,却无人敢正视,从那些人的眼眸子里,即看出他们眼中的欲望,却又看出他们眼中更多的却是敬畏,似乎对这个女人十分的害怕。   那女人柳腰款摆,已经上前来,挥了挥手,那两名姑娘已经识趣地退下,女子已经向瀛仁笑道:“这位公子喜欢赌什么?来了这里,就放开了玩,定会让你满意而归……!”她的声音很嗲,让人酥麻,脸上的媚笑更是让人色与魂授,说话之间,似有意又似无意瞟了楚欢一眼,却是一闪而过,没有丝毫的停留。   瀛仁虽然脸上有些涨红,但还是咳嗽一声,问道:“我……我该怎么做?你帮我想想,我该怎么玩?”他竟是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道:“本公子不缺银子!”   楚欢心中暗叹,这瀛仁果然是不通此道,俗话说得好,财不外露,他懂不懂就拿出巨额银票来,看起来似乎很霸气,但是老道之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新手。   女人媚眼儿含笑,吃吃笑道:“公子贵姓?”   “我姓徐!”瀛仁这次乖了,与这女人说上两句话,他方才有些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些,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完这句话,忍不住扫了女人胸脯一眼,这也怪不得他,像这样的大胸尤物,无论哪个男人在她面前,都会情不自禁往那胸脯投上赞叹的目光。   “奴家姓玉,玉红妆……俗气得很,只是不知别人为何喜欢叫奴家玉修罗,想来是奴家长相太丑,所以才会被人如此称呼。”自称玉红妆的女人妩媚笑着,娇滴滴向瀛仁问道:“徐公子,你说……奴家是不是长相丑陋?”   第一八九章 羊牯   只要有眼睛的人,就绝不可能说玉红妆长的丑,如果连这等绝色尤物也算丑的话,那么这天下间只怕便再无一个美人儿了。   瀛仁何曾见过如此风情万种的女人,玉红妆一颦一笑,充满着妩媚风情,宫里那些死木头的风情与玉红妆相比起来,简直是天地之别。   他情不自禁摇头道:“当然……当然不丑,你……你很美!”说这话的时候,这位尊贵无比的齐王心跳的厉害。   玉红妆妩媚一笑,娇滴滴道:“公子是在骗人……!”美眸流盼,嗲声道:“公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想来这下面的赌局是看不上了?”   瀛仁方才抖出银票,玉红妆可是看的很清楚,那不是小数目。   瀛仁自然从来没有为银子犯过愁,顺着玉红妆的话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还有什么赌局?”他其实对赌局一窍不通,但是在这个身材火爆风情万种的大胸尤物面前,还是尽可能地显示出自己的豪阔和气度。   玉红妆往楼上一指,媚笑道:“上面有大局,徐公子要不要上去看一看?”   瀛仁出来,图的就是新鲜,听说有大局,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大局,但是凡事总归“大”就好,就好比眼前这个绝色尤物,胸大起来就是吸引人,点头道:“好,领本公子去看一看!”   玉红妆吃吃笑道:“公子果然是大场面的人物。请随奴家来!”转身便领着瀛仁一行人往楼上去,她走路的时候,腰肢如柳絮般扭动,被紫色丝裙包裹的臀部晃得人眼花,她的臀部虽然不大,但是却非常圆,形状完美,圆滚滚的向上翘起,看起来似乎非常具有弹性。   能够上到二楼,都是大局,不少姑娘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瀛仁,瀛仁虽然是含着金汤勺出世,见多了那种以下看上的目光,但是此刻见到这群姑娘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愈发觉得有些轻飘飘的,心中很是惬意,她自然不会知道,这赌坊之中,任何一个上到二楼参加赌局的赌客,都会被训练有素的姑娘们奉上这样的目光。   上楼梯的时候,玉红妆的臀部被裙子绷得更紧,完美的形状凸显出来,勾人心魂,那些在楼下的赌客,此时已经偷偷向这边望过来,盯着玉红妆圆滚滚紧翘翘的屁股看,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显出淫邪之色,如此大胸尤物,不少男人此时只幻想着将这个尤物压在身下,狠狠地亵玩她那对惊天地泣鬼神的奶霸,然后按在身下狠狠的干,听她销魂摄魄的娇.吟。   刚刚到得二楼,玉红妆却已经媚声叫道:“当家的,徐公子过来玩两把,还不来迎接!”   话声刚落,从旁边的屋子里已经出来一人,大笑道:“徐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声音之中,那人已经拱手上来。   瀛仁见到那人,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颇有些吃惊,而冯午马已经微微上前,神情冷漠,目光却是如刀锋般。   出来的这位男子,看起来不到四十岁年纪,但是长相之凶恶,却也罕见。   他身材高大,一脸横肉,双目极大,阔口高鼻,而且头上寸草不生,更凶悍的是,此人的左脸竟然有一道深深的刀疤,显得狰狞无比。   这人已经拱手笑道:“徐公子不要吃惊,上天赐给我这副尊容,我也没法子,不过到了顺昌坊,就是我虎霹雳的朋友,一定要让玩好!”   玉红妆吃吃笑着,胸前的山峰波涛荡漾,颤颤巍巍,腻声道:“徐公子,这是奴家的夫君,姓黄,大名叫做黄如虎,外人都叫他虎霹雳,别看他长得丑,人却极好,你可不要害怕!”   她这番话一说,几个人的眼珠子都几乎冒出来。   玉红妆身材火爆,风情妩媚,看年纪最多也不过二十二三岁年纪,一颦一笑甚至是一个姿势都是勾魂摄魄,那是罕见的性感尤物。   而黄如虎五大三粗,长相丑陋,如同地狱恶鬼,无论谁看到这一对人,都不可能将之想象成夫妻。   冯午马在旁听见,眼中划过一丝冷笑,楚欢却是自始至终淡定自若,嘴角也泛起一丝微笑,瀛仁眨了眨眼睛,只感觉不可思议,这天下的事情真是无奇不有,这样一个性感尤物竟然嫁给这样一个野兽般的人物,一想到如此尤物竟然在这样的恶汉身下婉转承欢,瀛仁竟是觉得心里有些发酸。   “请!”黄如虎一抬手,请了瀛仁进屋子,如果只是瀛仁一人,他是万万不敢进去的,但是今日身边有冯午马这位神衣卫百户,而且还有楚欢这位禁卫军卫将,瀛仁心里有底气,进了屋内,却见屋内十分简单,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桌上放着筛盅。   他也不识得筛盅,过去拿起筛盅,里面还有三颗色子,黄如虎已经大马金刀在瀛仁对面坐下,笑问道:“徐公子,不知道您想赌多大?这里一千两银子作底!”   瀛仁一时间不明白,玉红妆却已经吃吃笑道:“徐公子乃是豪阔的贵公子,一千两银子只怕也是小了!”她白嫩的玉面妩媚,媚眼儿含娇带俏,这话一说,瀛仁便觉得有些飘飘然,也不顾其他,将袖中的银票全都取出来,放在桌子上,道:“这是我带的银子,你们……你们说我该如何赌?”他猛地想到楚欢,望向楚欢道:“对了,楚欢,你是这里的人,你来说,我们该如何赌?”   楚欢淡淡一笑,道:“如果我是公子,便不会赌!”   黄如虎立时皱起眉头,玉红妆美眸中划过异色,但很快就花枝招展笑起来:“这位楚公子说笑了,到了这里,若是不赌上一把,岂不遗憾?”   楚欢笑道:“如果出门的时候身无分文,我会更觉得遗憾!”   黄如虎粗声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欢依然是淡淡笑道:“也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黄老板既然是开赌坊的,那么赌术精湛,我们这位徐公子初来乍到,未必是黄老板的对手。”   他心中明白的很,瀛仁打从一进来,虽然竭力想表现的很老练,但是处处都显得稚嫩,这样的角色,在赌坊中人的眼中,那就是羊牯,更何况瀛仁带了一叠银票,数额可实在不小,这在黄如虎和玉红妆的眼中,更是肥的流油的羊牯。   玉红妆已经咯咯娇笑道:“听楚公子的意思,是觉得徐公子没有那个能耐?你是不是太小瞧了徐公子?奴家倒觉得徐公子气质高贵,不是凡人,这赌局比的是赌运,若是运气不济,赌术再高,那也是不能取胜。反倒是鸿运高照,有上天庇佑,那便无论做什么,都会所向披靡……楚公子,你说奴家这话说的有没有道理?”她已经坐下去,一只手搁在桌面上,托着香腮,身体微微前倾,那撑衣欲裂的巨.乳向前怒突,两团美.肉又大又白,饱满无比,隐隐显露的雪白乳沟更是深不见底,妖媚的脸上更是风情无限,魅惑如妖。   楚欢一下哦,不置可否,瀛仁此时却已经急了。   他何等身份,这样的身份却也注定邮政强好胜之心,听玉红妆似乎对自己有些小瞧,那可是难以忍受,一拍桌子,豪气干云道:“这里我做主,我说赌就赌。那个……虎霹雳是吧,你说吧,咱们怎样一个赌法?”   他其实也觉得玉红妆的话有几分道理,这赌博比的就是运气吗,自己乃是天子之子,必得上天护佑,区区一场小赌,必是稳操胜券。   他虽然没有亲自赌过,但自然也听过,觉得赌博乃是刺激之事,方才在楼下看到无数赌徒兴奋摸样,却也是让他非要赌一把才可以。   本来先前他心中对玉红妆还有几分意思,但是得知玉红妆已经为人妇,就没了那心思,但是能在这大胸尤物面前露露脸,他也觉得是件极为惬意之事。   瀛仁要赌,孙德胜和冯午马自然不敢说一个不字,楚欢也是事不关己,自然不会多话,那边黄如虎已经含笑问道:“徐公子,你想怎么个赌法?”   瀛仁哪里知道该如何赌,反问道:“你说怎么赌?”   黄如虎笑道:“大局开赌,通常都是最俗套的赌法,就是比大小,这个干脆利索!”   “好,就比大小!”感觉到玉红妆那一闪一闪的勾魂眼眸子正打量着自己,瀛仁心中兴奋,豪气万丈地道。   玉红妆咯咯笑起来,娇媚无比,抬手竖起一根纤纤玉指,夸道:“徐公子当真是豪气,奴家见过那么多客人,比起豪爽,无出徐公子之人!”   黄如虎也哈哈笑道:“痛快!”将筛盅推向瀛仁,道:“徐公子是客,你先请,却不知徐公子这一局赌多大?”   瀛仁将桌上的银票推上去,“本公子身上就这么多,就赌这么多!”   黄如虎还真有些错愕,他打量瀛仁两眼,心里还真是有些狐疑,虽说这小子看起来稚嫩的很,但是旁边这几人似乎都不是笨蛋,这小子真的是一头待宰的羊牯还是扮猪吃老虎,还真是尚未可知啊。   玉红妆媚笑道:“徐公子真是有一掷千金的豪气。”瞥了黄如虎一眼,道:“当家的,徐公子这可是真正的大赌啊!”   说话间,她已经拿起瀛仁的银票,点了点,咯咯娇笑道:“徐公子这里共是三千八百两银票!”娇声叫道:“来人!”   从门外进来一名青装汉子,躬身道:“红姐!”   玉红妆道:“取三千八百两银票过来!”   青装汉子很快就取来银票,交到玉红妆手中,玉红妆也是丢在桌子上,妩媚动人笑道:“徐公子一局定输赢,当真是好气魄,奴家就喜欢这样有气魄的男人,只要徐公子胜了,这里的银票就都是公子的了!”说完,媚眼流盼,明媚妖娆,当真是风情无限。   第一九零章 困境   黄如虎笑呵呵地道:“徐公子,你我各摇筛盅,依你之见,咱们是比大还是比小?”   瀛仁虽然对民间之事不通,但却是个聪明之人,明白其中的意思,笑道:“自然是比大。”堂堂王爷之尊,瀛仁自然不可能和别人比小。   黄如虎点了点头,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徐公子是客,您先请!”   孙德胜想到什么,向黄如虎问道:“咱……唔,我想问一句,要是徐公子的点数与你一般大小,那谁胜谁负?”   黄如虎笑道:“各处有各处的规矩,有的是坐庄的为胜,有的是闲家胜。我顺昌坊平日里的大局规矩有些古怪,要是平了,便继续摇筛子较量,总能分出胜负的。”笑着笑着向瀛仁道:“不过徐公子初来乍到,而且是个痛快人,黄如虎很是欣赏,若真的点数相同,就算徐公子胜了如何?”   孙德胜这才松口气道:“此话当真?”   “黄如虎说话,素来一口唾沫一个钉,绝无反悔。”黄如虎拍着胸口道:“徐公子,请!”   瀛仁不懂其中门道,觉得占个先手也没什么不好,拿起了筛盅,在手中晃了两下,便即放在了桌子上,一旁楚欢看到他摇筛盅生涩的模样,心中暗叹,如果不出意外,胜负已定,以瀛仁这样的羊牯若是能胜过黄如虎,那还真是见了鬼。   黄如虎见瀛仁摇筛盅的动作,终于松了口气,先前还以为这小子是扮猪吃老虎,但是现在看来,那是彻彻底底的一头羊牯了。   他方才还担心了一下,毕竟三千八百两银子,绝不是小数目,他这赌场每日里抽成玩花活,那也不过两三百两银子的收成,还要养活赌坊一大帮子人。   瀛仁放下筛盅,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筛盅,孙德胜已经凑上去看了一样,叫道:“十四点!”语气中还是有些兴奋。   筛盅之内,三颗色子分别是两个四和一个六,这要是楼下比大小,那可绝对不是小数目,瀛仁看起来也有些兴奋,这是他第一次摇色子,看来运气还不差。   玉红妆已经妩媚咯咯笑道:“徐公子果然是赌术精湛!”瞟了黄如虎一眼,娇滴滴地道:“当家的,今天看来你要输在徐公子的手下了!”   黄如虎嘿嘿一笑,竖起大拇指:“徐公子好手段。”拿过筛盅,按在桌子上晃了一晃,随即迅速拿起,右手凑到耳边,快速而有力地摇动起来,三颗色子在筛盅之中啷啷直响,发出清脆的响声。   “咚!”   黄如虎筛盅放在桌子上,大手缓缓离开,盯着瀛仁,含笑道:“胜负天定,徐公子看好!”猛地打开筛盅,瀛仁已经站起身凑上去看。   楚欢站在旁边,岿然不动,他不用去看,也已经知道了结果,而冯午马也如标枪般站在一旁,瀛仁做什么事情,他无权过问,这局是胜是败,他也不会关心,在他的眼中,唯一关心的就是瀛仁的安全。   “啊?”孙德胜也凑上前,看到筛盅的点数,失声叫起来:“十……十五点!”脸上已经变色,额头上冒出汗来。   三颗色子,四、五、六,十五点,恰好比瀛仁多出一点,刚刚压住。   玉红妆此时却没有笑,而是轻叹道:“真是好险,可吓死奴家了。”说话之时,白嫩嫩的小手儿在胸口轻轻拍了拍,那硕大丰满的胸部又是颤巍巍晃动起来,如同水波一样,炫目非凡,而她那媚眼儿,又是非常迅速地瞥了楚欢一眼。   楚欢此时心中觉得好笑,黄如虎和玉红妆明显是在演戏,这种戏码显然也是专门为瀛仁这样的羊牯设定,他不多不少仅仅多出一点,看上去倒似乎真是运气使然,如果真的摇出三个六豹子,反而更让人起疑心。   此人能够精准地摇出十五点,手底下的赌术确实是非同小可。   瀛仁见输在黄如虎手下,皱起眉头,有些恼怒,但是愿赌服输的道理他还是懂,而且见到对方只比自己多出一点,还真觉得是自己的运气差了一些,心中十分不爽,转身便要走,玉红妆已经吃吃笑道:“徐公子,若是有空,常来玩,奴家在这边候着您。”声音极嗲,软软的、柔柔的、听在男人耳中,定是酥软无比。   孙德胜苦着脸,在楼梯间已经压低声音道:“徐公子,这……这可大事不妙了!”   瀛仁皱起眉头,骂道:“什么不妙?不就是输了一场吗?天还会塌下来?”   “徐公子,奴……我是担心,您……您回去怎地向皇后解释!”孙德胜额头上兀自冒着冷汗,眼中显出惊恐之色:“临来前,殿下从内库支了四千两银子,此时皇后娘娘一清二楚,而且……!”他声音极轻,楚欢走在最后面,他只觉得如此轻的声音楚欢也是听不见,他还没说完,瀛仁脸色已经难看起来,停在了楼梯口。   “不行!”瀛仁眉头紧皱:“这才来几日,四千两银子都没了,回去……回去该如何解释?”向孙德胜低声骂道:“你说,咱们该如何是好?你想办法,弄四千两银子过来。”   孙德胜苦着脸,低声道:“徐公子,我……我哪里能找那么多银子?”   瀛仁一只手紧握栏杆,心中还真是焦急起来,他从京中离开,皇后令内库给他支了四千两银子,以作私用,其实一路上行来,一应花销自然不需要他掏出一两银子,回京之后,皇后少不得询问四千两银子的花销情况,这毕竟不是小数目,瀛仁总要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如今三千八百两银子丢在了赌桌上,瀛仁虽然也不觉得怎么可惜,但是却无法向皇后交差,如果被皇后甚至是徐从阳得知这笔银子是输在了赌桌之上,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若是能够亮明身份,齐王来临,地方官员少不得巴结大笔珍宝金银,而最为难得恰恰是不能公开身份,更不能被地方官员孝敬,一想到这里,瀛仁开始觉得头疼,猛地想到什么,转过身,一把拉住身后的楚欢,问道:“楚欢,你有没有银子?”   楚欢吓了一跳,难不成瀛仁还要向自己借银子不成?   “你是云山府人,能不能帮我弄到四千两银子?”瀛仁焦急之下,一脸期盼地看着楚欢:“你放心,借你的银子,加倍还你,而且……日后另有回报!”   他内心身处对皇后还是十分的忌惮,想到到时候银子的下落无法向皇后交代,一时情急,抓到了楚欢,其实他对银子的数目实在没有太多的概念,只觉得四千两银子也不是什么大数目。   楚欢皱起眉头,摇头道:“四千两银子……我拿不出来!”又道:“徐公子,你可知道四千两银子是多少?我如今每个月的俸银是十两银子,一年下来,不过一百多两银子,四千两银子,如果按照我的薪俸来算,要几十年才能凑齐!”   楚欢所说的薪俸,自然是指禁卫军的薪俸,他如今是禁卫军卫将,每月薪俸恰好是十两,而手底下的胖柳和王涵身为校尉,每月不过四两银子。   瀛仁张了张嘴,有些不可置信,孙德胜在旁点头低声道:“徐公子,确实如此!”瀛仁这才相信,自己方才一局豪赌,当真是了不得。   瀛仁苦着脸,他从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为银子犯愁,郁闷之间,忽听楚欢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徐公子真想要银子?”   “当然!”瀛仁皱眉道。   “其实……真要银子也不难。”楚欢想了想,才轻声道:“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四千两银子转眼间就能到手!”   “真的?”瀛仁兴奋起来:“哪里?楚欢,哪里找银子?”   楚欢指了指楼上:“从赌桌上输了,咱们从那里赢回来就是。”   孙德胜立刻道:“不行。”   “为何?”瀛仁见孙德胜声音激动,忍不住问道。   其实孙德胜已经看出来,以瀛仁的赌技,想要赢过黄如虎,那简直是痴心妄想,瀛仁不懂,他却懂,那黄如虎是赌场里的老手,赌术精湛,瀛仁完全是个不懂门道的门外汉,便是再有万两黄金,赌上一百次,瀛仁也只能是有输不赢。   他先前在赌局之前就明白这一点,但是又怎敢说出来,瀛仁好胜,总不能在还未开赌之前,就坦言瀛仁不是黄如虎的对手吧?   但是此刻听楚欢说还要去赌,他自然是不同意的,明知必败,怎能去赌。   见瀛仁发问,孙德胜忙道:“徐……徐公子,咱们身上已经没有了银子,没有银子便赌不了。不如先回去,想想其他的法子?”   “还有什么法子?”瀛仁没好气道,转身问楚欢,狐疑道:“你说……银子能拿回来?”   “拿不回来,但是运气好,能赢回来。”楚欢含笑道:“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徐公子你的赌术实在太弱,根本不是黄如虎的对手,想要赢回银子,千难万难。”   瀛仁听楚欢说自己不成,顿时拉下脸来,冷笑道:“你好大胆子,竟敢说我赌术不精?”   楚欢淡然一笑,却不说话。   见楚欢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瀛仁想了一想,才问道:“楚欢,你……你是说我真的比不上那姓黄的?”其实瀛仁倒也不是一味地目空一切,他毕竟是聪明人,自己的赌术有几斤几两,他也是清楚的,方才图刺激,也是为了在玉红妆那大胸尤物面前显摆一下,才贸然出手,此时细细想来,黄如虎的赌术似乎真的要比自己强。   楚欢平静道:“其他的地方能不能比的上,我并不知道,但是赌术……徐公子与他恐怕是相差很大!”   瀛仁皱眉道:“那怎么办?”猛地眼睛一亮,一把拉住楚欢手臂,道:“楚欢,你是不是很会赌?”   第一九一章 放手一搏   楚欢含笑道:“不瞒徐公子,谈不上会赌,略通而已。”   瀛仁喜道:“你这是自谦了。你说略通,那定然是会赌了。好得很,楚欢,咱们现在就上去,你帮本……唔,你帮我赌,将输掉的银子赢回来。只要你帮我这次,我一定不会亏待你,日后自然有你大大的好处!”他眼里闪着光,就似乎找到救星一般。   楚欢却没有立刻答应,摇头道:“徐公子,赌博之事,虽然要靠赌术,但是也还要靠些运气,谁也保不准一定能够取胜的。”   瀛仁立刻道:“无妨,只要你帮忙,无论输赢,我都欠你一个人情!”   楚欢想了想,一副很忧郁的样子,终于道:“徐公子既然这样说,我也不好拒绝。只不过……黄如虎方才也说过,楼上的赌局,底银一千两,没有千两银子,便无法开局。”   瀛仁皱起眉头,孙德胜却对楚欢没有多少信心,又劝道:“公子,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等回去之后,咱们慢慢想法子,总能找出一个妥善的法子来。”他现在却是想着,虽然地方官员没几个人知道齐王到来,但是云山府总督乔明堂却是知道的,实在不成,自己便去找乔明堂,乔明堂一道总督,拿出四千两银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瀛仁已经冲他骂道:“你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嘴里说想法子想法子,真要遇上事,也没见你想出什么好法子来。”又问道:“你身上有多少银子,都给我拿出来!”   孙德胜哪敢见瀛仁脸上有恼怒之色,哪敢再多言,急忙从袖中取出自己的银票,苦着脸道:“公子,就只有这么多……!”   瀛仁接过,却只有二百多两银子,又将目光瞅向一直如同石头一样的冯午马,冯午马已经很自觉地从怀里掏出一只银袋子,道:“不到一百两!”   瀛仁苦恼起来,猛地想到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只扳指来,扳指极大,绿幽幽的光芒,晶莹剔透,一看就是成色一流,孙德胜见他拿出扳指,吃了一惊,尚未说话,瀛仁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将扳指送到楚欢面前,道:“这只扳指想必也能值不少银子,你看这些是不是足够了?”将钱袋子和孙德胜二百多两银票都交给楚欢。   楚欢犹豫了一下,接到手中,孙德胜已经低声道:“楚欢,你只许胜,不许败,若是败了……!”他盯着楚欢的脸,又看看那扳指,一脸凶狠之色。   他是清楚的,这枚扳指可是瀛仁十六周岁的时候,皇帝陛下送给瀛仁的礼物,珍贵无比,抛去其意义,只按戒指的价值,少说也是值个两三千两银子。   楚欢听孙德胜这样一说,将手往前一松,道:“徐公子,对不住了,这事儿我干不了。”   瀛仁回头就是一脚踹在孙德胜身上,低声骂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本……本公子割了你的舌头。”向楚欢笑道:“不要理他,你尽管赌,胜负天定,尽力就好。”   楚欢犹豫了一下,微微颔首,此时对瀛仁倒是有几分了解,虽然瀛仁性子有些骄横,但是有一个好处,就是让人办事的时候,还是能够给予别人充分的信任。   几人重新上楼,玉红妆其实一直在门后盯着这边,见楚欢等人回来,已经迎出来,带出一阵香风,俏媚的脸上依然是那风骚.媚骨的笑容,性感勾魂,红唇轻启,嗲声道:“徐公子是否没有尽兴?”   瀛仁带着几人过去,道:“本公子倒是尽兴了,不过本公子这位朋友却不曾尽兴,还想玩一把,你看如何?”   玉红妆媚容如春风般,吃吃娇笑道:“送上门的客人,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几位请进!”   几人回到那间屋子,黄如虎依然大马金刀坐在那里,见瀛仁几人进来,起身拱手笑道:“徐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徐公子大量,黄如虎难得碰到这样的对手,还真是没尽兴,来来来,咱们再玩两把!”   瀛仁在旁边的位子坐下,空出黄如虎对面的大椅子,道:“虎霹雳是吧?本公子尽兴了,不过我这位朋友没能尽兴,这一局,让他陪你玩玩。”   楚欢也不客气,坐了下去,拱手笑道:“还请黄老板多指点!”   黄如虎皱起眉头,却将目光投向玉红妆,玉红妆扭着腰肢风情万种走过来,妩媚笑道:“这位是楚公子吧?楚公子能够出手,求之不得啊。”美眸流盼,看了楚欢手里一堆财物,笑道:“却不知这次楚公子要赌多大?”   楚欢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上去,孙德胜和冯午马的加起来不过三百两银子,不过那只扳指却是十分显眼,楚欢指着扳指道:“这只扳指,不知道黄老板能给多少价?”   玉红妆拿了起来,细细端详一阵,才妩媚笑道:“果真是好东西。”放了下去,道:“楚公子,赌坊不同当铺,奴家也不瞒你,这只扳指送到当铺里去,怎么着也值个两千两银子,不过在赌桌之上,却不能按照那个数目算,最多估个一千五百两银子。”   楚欢哈哈笑道:“俗话说得好,这名字有取错的时候,可是外号却没有叫错的时候。玉修罗,玉修罗,吞起钱来果然如同修罗一般。”   玉红妆吃吃笑道:“楚公子这是在取笑奴家。”她说话之时,媚眼儿上弯,要多妩媚就有多妩媚,要多勾魂就有多勾魂,楚欢虽然定力不弱,但是面对如此尤物,心中却也是一荡,但是瞬间定神,指着桌上的财物道:“按你说的算,扳指一千五百两银子,另有二百两银票和一百两散银,合计是一千八百两!”说到这里,他陡然从怀中掏出一只袋子,丢在桌子上,道:“里面是几片金叶子,当铺里当个五六百两银子不成问题,我就按照三百两银子算,加起来一共是两千一百两,玉老板,你看如何?”   玉红妆媚笑道:“好,很公平!”眼珠子转了转,妍姿妖艳,问道:“楚公子也是一局定输赢?”   楚欢笑道:“黄老板喜欢赌大的,总要照顾一下黄老板的感受!”   黄如何呵呵笑了两声,不过眼神却已经不自然起来,楚欢气定神闲,一看就不是瀛仁那样的羊牯,更不想那种一见到赌就兴奋激动的赌徒。   他干笑两声,道:“好说好说!”却是提防起来,将筛盅推向楚欢,道:“楚公子是客,先请!”   楚欢摇头,将筛盅推回去,笑道:“黄老板先前已经照顾过一次,这一次还是黄老板先请。”又问道:“规矩是否还与方才一样,比大,同样的点数,算我胜?”   黄如虎没有说话,玉红妆却已经笑道:“自然,楚公子是第一次来本赌坊,也给予这个待遇。”她的笑声非常悦耳,软软柔柔的,让人酥麻,而且每一次笑起,酥胸乱颤,花枝招展,实在是迷死人不偿命的尤物。   楚欢微微颔首,气定神闲,抬手向黄如虎道:“黄老板,你先请!”   黄如虎哈哈一笑,拿过筛盅,如同方才一样,先按住筛盅在桌子上晃了晃,然后拿起放在耳边晃动,又快又急,“砰”的一声响,放在桌子上,笑道:“胜负天定,楚公子看好!”打开了筛盅。   瀛仁本来是坐着,此时忍不住上前去往筛盅里瞧去,见到点数,豁然变色,失声道:“三个六……!”顿时便有些绝望。   输了四千两银子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将皇帝陛下亲赠的扳指也输掉,那可就真是大事了。   黄如虎看了一眼,笑道:“果真是豹子,楚公子,看来我黄某人的运气实在不错。”莫看他摇出了三个六豹子,这其实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就算是赌场老手,在不出老千的情况下,想要摇出三个六,那也只有五六成的把握。   面对楚欢,黄如虎还真没出老千,完全凭借着自己苦练的赌技,只要力道和速度甚至是火候稍微欠缺一点,里面的点数便会大不相同。   能摇出豹子,黄如虎对自己还是很满意,虽然对面的楚欢看起来不是善茬,但是黄如虎也不觉得此人真的能轻易摇出大点数来,而且想要凭借赌技摇出豹子,那更是困难无比,更何况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眼前这位楚公子只要稍微有一丝老千的形迹,便能被自己看出来。   他也相信,楚欢断然不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老千。   瀛仁感觉身上有些发软,垂头丧气重新坐了回去,虽然还有最后一线生机,但是他却并不以为楚欢真的能够抓住这最后的生机。   黄如虎抬起手,道:“楚公子,你看清楚了,三个六,豹子!”   楚欢点头笑道:“黄老板不愧是赌坊的老板,果然是赌术惊人!”   黄如虎将筛盅推过来,道:“楚公子还有机会!”   楚欢淡淡一笑,伸出手,轻轻摸在了筛盅之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触碰过筛盅,而且眼前这只筛盅与他曾经触碰的筛盅完全不同,眼前这个显得古朴,而自己当初触碰的,那确实顶尖的赌局。   前世在酒吧作为调酒师,其中一项技能便是练习摇色子,而他的性情便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非常的钻心,哪怕是当年摇色子,在酒吧内部人员的比赛之中,他首屈一指。   酒吧里的人员都是摇色子的高手,而楚欢更是其中高手中的高手。   他没有想到,来到今生,竟然有一天自己会重操旧业,重新触碰这样的赌局,虽然与曾经触摸的赌局完全不同,但是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筛盅的一霎那,就似乎是遇上了久违的朋友,又似乎是抚摸情人的肌肤,眼中竟然显出异彩来。   第一九二章 玉人出马   俗话说得好,内行看门道,楚欢抚摸骰盅的动作看在黄如虎的眼中,黄如虎心里就升起了一股子不安之感,他禁不住又看了玉红妆一眼,玉红妆却是淡定自若,脸上依然是那迷人的媚笑。   楚欢的手按在骰盅上,开始在桌上晃动,骰盅的底部与桌面摩擦的声音十分的刺耳,自始至终,楚欢都没有拿起骰盅,只是在桌面晃动摩擦,但是动作却十分娴熟,冯午马在旁一直站着,也一直是面无表情,此时见到楚欢的动作,眼中显出异色来。   很快,楚欢就稳住骰盅,缓缓收回手。   瀛仁心里十分的紧张,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楚欢身边,有些激动道:“楚欢,怎……怎么样?”其实心里还真是有些忐忑。   输了银子倒也不是天塌下来的事情,但是皇帝陛下亲赠的扳指若是也输了出去,那可就是大事不妙了,瀛仁此时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楚欢身上,将楚欢当做救星看。   孙德胜也显得有些激动,胖胖的脸上有些红,靠近过来,瀛仁犹豫了一下,终于伸出手,倒也干脆,忽地摘开了盖子。   “老天,是十八点。”孙德胜第一个叫喊起来,声音刺耳,显得兴奋异常,他脸上的表情刚才还如同霜打的茄子,但是此时却像看到绝世性感尤物的好色之徒,呼吸急促起来,兴奋无比:“殿……啊,点子大,徐公子,是十八点,是十八点……!”   瀛仁看到骰盅骰子那殷虹的三个六,心里比孙德胜还要激动,他此时倒不是觉得赢回银子,而是在赌场之上,能够取胜,就让好胜心很强的他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黄如虎神色大变,显然也没有想到楚欢竟真的能摇出豹子来,两人都是十八点豹子,按照定下的规矩,这就是楚欢胜了。   玉红妆却是媚笑依然,两只娇嫩嫩的玉手拍起来,嗲声道:“楚公子真是厉害,赌技高,运气也好,看来是真人不露相,奴家方才到时看走眼了。”她媚笑迷人,白皙娇媚的脸庞满是欢色,性感妩媚,不明.真.相之人看到她这表情,恐怕要误以为是她胜了。   黄如虎听玉红妆这样说,倒也干脆,将两千一百两银票丢给了楚欢,笑道:“楚公子果然厉害!”他刚才瞧得清楚,楚欢从头至尾绝没有出老千的可能,这三个六的豹子那可是完全靠赌技胜出,他现在也不明白是楚欢果真赌技惊人,还是这小子走了狗屎运,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瀛仁的脸色先前还有些紧张,此时完全放开,拍了拍楚欢肩膀,道:“楚欢,你……不错,本……本公子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楚欢含笑道:“徐公子方才输了三千八百两?”   瀛仁点点头,明白过来,这局虽然胜了,却只赢回两千一百两,还有一千七百两的缺口,依然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楚欢问道:“徐公子,却不知你能否信得过在下?”   瀛仁此时对楚欢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毫不犹豫道:“楚欢,本公子对你的信任无须怀疑。”   楚欢微微一笑,倒也干脆,将面前的所有钱财往前一推,盯着黄如虎道:“黄老板,一局未尽兴,咱们再来比过。我侥幸胜了你一局,总也要让你又一次扳回去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他这一下子的赌注,骤然间就提升到了四千二百两,当真是前所未有的豪赌,便是黄如虎在赌坊这么多年,迎来送往无数赌客,却也从未碰到这样的大赌。   楚欢神情淡定,从他脸上看不出他心里所想,他推出价值四千二百两银子的赌注,就像只是赌个三五两,气定神闲,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的镇定。   瀛仁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见到楚欢这般,眼中竟是显出几分欣赏之色,而旁边如同石头般从头站到尾一动未动的冯午马,终于打量了楚欢一眼,嘴角破天荒地泛起一闪而过的笑意,显然对于楚欢这样的魄力和镇定也是颇为赞赏。   唯有孙德胜着急起来,胜了一局,固然让他满心欢喜,但是若这一局败了,那么一切都前功尽弃,他现在不担心银子,就担心那只扳指,如果这只扳指丢失,到时候调查起来,知道是瀛仁输在赌坊,他孙德胜的脑袋必定是第一个落地。   他想说话,但是瀛仁那冷冷的目光已经瞧向他,将他嘴里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刚刚好不容易松下去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   人的运气可以有一次,但是不可能接二连三的发生,他对楚欢还能不能取胜,实在没有半点把握。   见黄如虎眉头皱起,楚欢已经轻笑道:“怎么,黄老板不敢赌?”   黄如虎眼中现出厉色,玉红妆却是眨了眨眼睛,撅起性感红润的红唇,娇滴滴地嗔道:“楚公子,你这是瞧不起人家吗?”   她故作不悦的模样,却更是性感诱人,娇艳欲滴。   不等楚欢说话,玉红妆已经用玉手拿起骰盅,媚眼儿瞟了楚欢一眼,娇声道:“楚公子瞧不起人,奴家不服气,奴家虽然是一介女流,却也好面子,想要争一口气回来,楚公子,这一局奴家陪你赌,你看如何?”   玉红妆此言一出,黄如虎已经从主座起身,玉红妆也不客气,在楚欢对面坐下,身体微微前倾,胸前的一对奶霸往前突起,丰硕饱满,而且胸口的肌肤又白又嫩,让人都觉得只要轻轻一碰便能滴出水来,更有那炫目的乳沟,白的耀眼,深若山谷。   楚欢见玉红妆出马,便知道这个对方已经看出了自己的赌技精湛,所以提防起来,毕竟四千多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轻描淡写之中,黄如虎退下,玉红妆上场,由此却也看出,玉红妆的赌术只怕还要在黄如虎之上,想不到这样一个妩媚妖艳的大胸尤物竟然也是赌中高手。   “玉老板能够出手,是楚某的荣幸。”楚欢微笑道。   玉红妆眨了眨迷人的双眸,妩媚笑道:“不过丑话可要说前头,楚公子方才已经享受过一次贵客的待遇,这第二局,却要依照我们赌坊的规矩来!”   “玉老板这话的意思是?”   “同样点数,再也不能算你为胜。”玉红妆娇声道,一只胳膊放在桌上,胸前的那一对让人喷血的宝贝也压在桌上,两团美.肉被挤压的变形,却更增加性感的诱惑力:“若是点数相同,咱们就一直比下去,看看究竟谁能胜出……楚公子,你说这规矩如何?”   楚欢笑道:“很公平!”他自然明白,玉红妆已经对自己的赌术生出忌惮之心,所以才会重立规矩。   玉红妆见楚欢同意,咯咯笑起来,道:“楚公子当真痛快,是奴家见过的最有魅力的男人……!”她声音又软又嗲,这话说出来,自有一股勾魂的味道,一般男人听到,十有八九会全身酥麻,楚欢虽然被这娇媚声音也是勾的心神一荡,但却还是保持了绝对的冷静。   他知道施展赌技的时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心静如水,不能有丝毫的杂念,只要心中有一丝杂念,那么自己的判断力就会减弱,摇骰子的时候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误差,而摇骰子这可是真正的技巧活,哪怕千锤百炼炉火垂青,但是只要稍有一丝疏忽,里面的点数便完全改变,哪怕是世界一流的赌手,在不出老千的情况下,在没有任何外部客观因素的影响下,那也不敢说自己百分之百地摇出自己想要的点数。   这个道理,古今同理。   玉红妆既然出马,也就证明她赌技绝不会弱,而赌中高手当然明白一个赌手心态对赌技的影响,她轻描淡写的妩媚笑容以及偶尔流露出的诱人姿势,完全可以影响任何对手的心态。   对于这一点,玉红妆显然也很自信,所以她风情撩人的坐姿,已经时为开战做好了准备。   瀛仁自然不可能知道其中的门道,即使玉红妆做出一些让人砰然心动的姿势和动作,瀛仁也只会以为这个大胸尤物是媚骨天生,并不觉得其中暗藏玄机,轻轻拍了拍楚欢,低声道:“楚欢,你尽管和她赌,不用担心输赢,就算输了,本公子也不会怪你,你搭进去的银子,本公子回头也会加倍还给你!”   楚欢微笑点头,对瀛仁还真是生出好感来,至少瀛仁的心胸还是比较宽广的。   楚欢稳住心神,无视玉红妆俏脸上媚人勾魂的娇态以及那对蓬勃而发似乎随时要撑破抹胸的豪.乳,抬手道:“玉老板先请!”   玉红妆也不客气,玉手优雅一扫,已经抄起了骰盅,她的动作绝对优美,哪怕是摇骰子,也是风情万种,玉臂挥动之间,却似乎在舞蹈,整个身体的动作异常的协调优雅,特备是那一对豪.乳,随着身体的动作,颤微微晃动着,裸漏出来的白色肌肤如同双波荡漾,能够清晰地看到白浪摇滚,而那一双媚眼,则是满含笑意凝视着楚欢。   第一九三章 幕后   玉红妆放下骰子,玉臂轻舒,推到了楚欢面前,她脸上带着媚笑,但是眼眸子里却满是自信,楚欢瞥了她的玉臂一样,玉臂上的肌肤白嫩娇腻,如同牛奶般光滑洁白,不用去摸,只要用眼睛去看,就知道她的肌肤必定会如同最好的缎子般光滑。   楚欢含笑摘开盖子,不出意料,里面依然是三个六。   “玉老板的赌技原来也是如此精湛。”楚欢笑道:“楚某今日只怕是要输在玉老板的手下了。”   玉红妆玉手托香腮,眨了眨迷人的眼睛,风情万种笑道:“楚公子难道害怕奴家一个女人不成?”   楚欢也不说话,依然是骰盅不离桌面,摇晃起来,很快,他就停下手,将骰盅又推回去,玉红妆打开了一看,竟是涂料吐舌头。   她的小丁香舌如同灵蛇吐信般,灵活无比,叹道:“看来咱们还要继续下去了。”毫无疑问,楚欢依然还是摇出了三个六。   楚欢笑道:“一副骰子有些麻烦,不如再拿一副上来!”   黄如虎拍拍手,立刻有人送进新的骰盅,楚欢接过,用手小心翼翼地将三颗骰子放在手心中,握起来,似乎在感受什么,然后将骰子放进骰盅,笑道:“这是一幅好骰子。”   二人对面相坐,都显得十分镇定,如果换做其他男人,此时恐怕早就被玉红妆迷得神魂颠倒,但是楚欢却竭力保持住了冷静,目光竭力不往玉红妆的胸脯打量,只是盯着玉红妆的眼睛。   屋内啷啷之声响起,旁边的人都是睁大眼睛,无一例外都有些金钟,而瀛仁在紧张之中,却又感到无比的刺激。   无论哪行那业,高手的对决,总是能够让人心潮澎湃。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旁边的人越来越感到惊讶,楚欢和玉红妆连续拼出了五个豹子,始终不分上下。   黄如虎和冯午马的眼眸子深处都显出惊骇之色,他们都是懂得赌术,能够连续出现五次豹子,而且是两个人同时出现,这当真是匪夷所思。   五把下来,不分胜负,楚欢终于叹道:“玉老板神乎其技,这样比下去,恐怕很难分出胜负了!”   玉红妆也是妩媚笑道:“奴家心里也是好紧张,楚公子,奴家迟早要被你压在身下的……你真是不懂怜香惜玉,非要将奴家压在身下才欢喜吗?”   她这话一语双关,充满挑逗之意。   楚欢面不改色,道:“玉老板,楚某有个提议,不知玉老板意下如何?”   “楚公子请讲!”   “比大难以分出胜负,却不知玉老板有没有兴趣比小。”楚欢叹道:“点数小者为胜,说不定还能分出胜负!”   玉红妆吃吃笑道:“楚公子你真是好坏哦,你是否以为奴家只练过摇大点数,所以才出这个难题让奴家为难?”   瀛仁在旁边看到玉红妆风骚.媚骨的模样,心里砰砰直跳,他从未见过如此风骚.媚骨的女人,这女人不但胸部大,而且风情万种,说他不心动那是骗人的鬼话,但是好在他一直接受徐从阳的教育,对于许多人伦礼制还是比较在意,玉红妆既然是有夫之妇,他虽然心动,却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其他的心思。   楚欢已经笑道:“与老板当然也可以不接受,咱们就这样一直比下去。看看最后谁的运气会先耗光!”   玉红妆想了想,才道:“既然楚公子有此提议,主随客便,有何不可!”   楚欢笑道:“玉老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有魄力!”他从骰盅那处骰子,握在手心中,紧紧握住,低声祈祷:“赌神保佑,定要取胜!”   他声音虽小,但是大家却都恰到好处听到,孙德胜见楚欢求神拜佛,还以为楚欢心里没底,更是紧张,玉红妆已经咯咯笑道:“楚公子,顺昌坊的赌神可是奴家供奉的,你在这里求神拜佛,只怕不管用!”   楚欢终于将三颗色子小心翼翼放进骰盅之内,轻叹道:“心诚总是好的,说不定赌神开眼,有可能会眷顾楚某!”   玉红妆风情一笑,也不多言,挥动玉臂,摇动起来,很快便放下,瀛仁凑上前去,玉红妆打开骰盅,看了一眼,才轻轻拍胸道:“看来赌神还是将运气给了奴家!”   骰盅之中,三颗骰子果然都是一点红,三点自然是最小的。   楚欢也松开手,笑眯眯道:“这可说不准。”将骰盅推到玉红妆面前,笑道:“玉老板能否帮帮忙,看看楚某是多大点数……楚某很紧张,都不敢看。”他口里说紧张,但是脸上却毫无紧张之色。   玉红妆隐隐感觉楚欢的笑容带着一丝狡黠,柳眉微蹙,似乎预感到什么,她两根葱葱玉指探出,摘开了骰盅,瀛仁、孙德胜和黄如虎都凑上前去,见到骰盅里的情景,都是豁然变色,玉红妆一直带着妩媚笑容的俏脸第一次没了笑容,很快抬起头,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楚欢。   楚欢靠在椅子上,竟然搭起了二郎腿,笑盈盈地看着玉红妆,微笑问道:“玉老板,多大点数?”   孙德胜的脸色从难看变成惊讶,从惊讶变成不可思议,从不可思议变成狂喜,失声道:“没点……都化了……!”   骰盅之中,三颗骰子,此时却都已经粉碎,里面一片狼藉,哪里还有点数。   黄如虎已经耸然变色,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楚欢,怒喝道:“好啊,你小子在这里出老千?”他话声刚落,便听得脚步声响,从门外已经冲进四五名青装大汉,一个个如狼似虎,都是握着拳头,目光都是凶狠地盯着楚欢。   黄如虎指着楚欢,冷笑道:“在我顺昌坊,还没人赶出老千,来人,让这小子知道知道这里的规矩!”他长相本来就十分丑陋,此时恼怒之下,愈加的狰狞可怖,如同地狱而来的恶鬼。   冯午马站在那边,双拳陡然握起,那一双眼睛如刀锋般往门前看来,他的眼神不是一般的犀利,而且含带着杀机。   几名壮汉便要上前来,玉红妆已经娇叱道:“好大的胆子,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老娘滚出去。”她一直都是娇滴滴的妩媚动人,此时却是霸气凸显,显出了江湖气息,回头瞪了黄如虎一眼,道:“当家的,没这么办事的。楚公子这是本事,算不得出老千。”随即看向楚欢,本来柳眉竖起的怒容瞬间又妩媚起来,娇笑道:“楚公子,手底下的人失礼,你可莫见怪。这一局,你赢了!”   楚欢大笑声中,已经站起,冲着玉红妆拱了拱手,道:“玉老板气度豁达,不愧是女中豪杰。”   玉红妆吃吃笑道:“奴家算什么女中豪杰,楚公子才是英雄豪杰呢。楚公子刚才求神拜佛,看来还真是诚心而求,只可惜奴家没楚公子诚心,否则也不会被楚公子这样赢了。”看了黄如虎一眼,平静道:“当家的,还不去取银票!”   黄如虎看起来很不甘心,但是显然有些惧内,冷哼一声,出门而去。   瀛仁盯着骰盅里的粉碎的骰子,纳闷不已,狐疑看了楚欢一眼,脸上一片疑惑之色,玉红妆瞅了他一眼,笑道:“徐公子,奴家这次真是遇上冤家了。”看向楚欢,幽幽叹道:“楚公子方才求神拜佛之时,骰子放在手心,只怕已经捏碎了骰子,只是外表看不出来,在骰盅撞击之下,便即粉碎……楚公子这是聪明,不是出老千,奴家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你也未免太心狠,这样一下来,奴家可要赔上不少银子,恐怕十天半个月都睡不着觉了……!”说话之中,媚眼里满是幽怨之色,却更是性感撩人,魅惑如妖。   楚欢摇头道:“玉老板误会了。楚某与玉老板的赌资太大,所以不得不小心谨慎,送上来的新赌具,楚某自然要检查一下,看看是否有问题,只是没有想到顺昌坊的赌具实在不结实……玉老板,看来你们赌坊的赌具该更换一批了。”   瀛仁此时终于明白,楚欢提出比点数小,加一副骰盅,甚至于将骰子放在手心求神拜佛,那都只是一种策略,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制造现在这样的结果。   他打量楚欢一眼,竟是生出一股佩服之心。   玉红妆撅起性感红唇,嗔怪道:“楚公子,你真是太坏了,害人家输了一大笔银子,还要在这里说风凉话……先前还以为你是个好人,看来人家看错了,你是个大坏人……!”她说话之时,兀自带着媚笑,这似嗔似娇的媚态,又显妖媚之色。   黄如虎取来银子,玉红妆点齐四千二百两银票,玉手压着送到楚欢面前,幽幽叹道:“从今天开始,我顺昌坊恐怕要定下一个规矩!”   “哦?”楚欢笑道:“什么规矩?”   “不再让你入坊。”玉红妆身体向前,红唇似火焰,距离楚欢已经很近,身体那股扑鼻的体香直往楚欢鼻子里钻,胸前那一对雪白丰满的豪.乳近在眼前:“就算你要来,也不许你赌,只许你喝茶!”说完,松开手,吃吃笑起来。   楚欢将自己那装着金叶子的小袋子收进怀中,这才看着瀛仁,拱手笑道:“徐公子,幸不辱命!”   楚欢收回自己的金子,这桌上还足有近八千两银子财物,除了将输掉的银子赢回来,还另外赢了近三千两银子,这绝对不是小数目,按照顺昌坊的正常利润,骑马也要大半年才能挣回来。   瀛仁示意孙德胜收起,自己则是将那只扳指收起,孙德胜收起银票,倒也没有忘记将冯午马那一小袋银子还给冯午马。   瀛仁今日兴尽,心满意足,也没有心思在这赌坊留下去,向玉红妆笑道:“玉老板,多谢你的款待,后会有期。”这才往门外而去,退出门外的大汉都是怒目而视,但没有玉红妆的吩咐,却都不敢轻易动手。   楚欢冲着玉红妆和黄如虎拱拱手,玉红妆妩媚一笑,黄如虎冷哼一声,楚欢也不多言,跟着一起出了门,下了楼去。   黄如虎快步出门,走到了门前,看着瀛仁一行人出了赌坊,这才重新回到屋内,迅速将房门关紧,回头去看,只见玉红妆已经站在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隙,站在窗前,正向楼下的街道望去。   黄如虎走到窗边,透过缝隙,见到楚欢一行人正沿着长街往前行,瀛仁正拉着楚欢的手臂,似乎在说着什么,看起来显得兴奋异常无比。   黄如虎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恼怒之色,而是凝重起来,压低声音道:“红姐,楚欢怎么过来了?”   玉红妆本来是个极其妩媚妖艳的女人,此时那张白嫩嫩的俏脸上却没有了妖媚之色,柳眉微蹙,美眸中也显出疑惑之色,红唇轻启,低声道:“我也想问你,楚欢怎么今日会到这里来?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所以前来探风声?”   她声音此时不像在人前那样嗲声嗲气,但依然柔媚动听,软软柔柔的。   黄如虎皱眉道:“发现了什么?红姐,这……应该不会吧?”   玉红妆蹙眉沉吟,知道楚欢一行人身影消失,她才扭动蛇一般的腰肢走到桌边坐下,兀自沉吟片刻,才问道:“你确信手底下的兄弟没有暴露形迹?”   黄如虎肃然道:“红姐,那不可能。咱们行事隐秘至极,而且这次乃是天王再三嘱咐我们要办好的事情,我每一步都是小心谨慎,楚欢不可能有任何察觉!”   玉红妆玉手托香腮,轻声道:“照你说来,难道他们今日来到赌坊,只是一个巧合?楚欢并没有发现任何状况,只是阴差阳错撞进来而已?”   黄如虎也在旁边坐下,皱眉苦思,想了许久,才摇头道:“红姐,今日你也看到了,楚欢的形态,似乎并没有对我们起任何疑心!”   “天王选中他,自然是因为此人有出众之处。”玉红妆柳眉蹙在一起,她一副沉思之态,却也是十分的娇媚:“赌场看人心,楚欢在与我对赌之时,气定神闲,可见其心智之坚城府之深……他绝不是泛泛之辈。”看了黄如虎一眼,笑道:“不过你今日斥责他是老千,喊人而入,这才是赌坊中人的表现,如果楚欢真是凑巧撞进来,那么你这样一闹,他们反而不会有所怀疑。”   黄如虎握着拳头道:“只可惜被他们得了一大笔银子过去。红姐,你为何没有施展莲花术,否则楚欢只怕早就败在你的手下!”   玉红妆摇头道:“莲花术是摄魂之术,乃是意念之法,若只是轻微施展,楚欢未必能够被摄魂,若是全力施展,旁边那人必能有所发现。”   “你是说那石头一样的家伙?”黄如虎问道。   玉红妆点点头:“他可不是简单人物,我感觉那人的身手恐怕不在楚欢之下,甚至比楚欢还要厉害。”   “楚欢身边何时多了这样一个厉害的帮手?”黄如虎脸上显出狐疑之色:“对了,还有那位徐公子,他又是何人?那个长胡须的胖子,可是个假货。”   玉红妆冷冷一笑,道:“那是个太监!”   “太监?”黄如虎吃了一惊。   玉红妆很肯定地点头道:“如果我没猜错,十有八九便是太监。那位徐公子……身份大不简单。徐从阳刚刚来到云山府,这里忽然多出一个徐公子,旁边还有个太监跟着……!”她美眸流转,嘴角泛笑:“老虎,你该猜到什么了吧?”   黄如虎瞳孔收缩,似乎明白了什么,身体前倾,“红姐,咱们……该怎么办?”   玉红妆淡然一笑,风姿婉约,反问道:“你说该怎么办?”   “属下……属下不知道。”黄如虎道。   玉红妆俏脸严肃起来,肃然道:“今天的事情,全都忘记,就当他们从没有来过。你就算猜出那人的身份,也不要记在脑子里,现在就忘记。”   黄如虎一愣,问道:“这……这是为何?”   玉红妆瞥了他一眼,目光缓缓转到窗外,平静道:“因为我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项,其他的事情,都与我们无关。便是天塌下来,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顿了顿,才继续道:“天王说过,咱们这些人的性命就算全部丢在这里,也只要办那一件事情就成。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事情都不必过问,更不许插手!”   黄如虎神色一凛,点头道:“红姐,属下明白了!”   -----------------------------------------------------------------   PS:五千字大章节,求红票。需要入群的朋友可以加美色群:24222495,正在收人中,但是验证时候要报上书名或者作者名,否则不能通过!   和上本书一样,以后和谐版本会发在群里!   第一九四章 千叶红   瀛仁走在街上,只觉得步伐很轻松,他好不容易出来,算然只是小半日,但是这小半日在赌场经历的事情,却已经让他感到十分刺激,最后的结果是有惊无险,刺激之余,又感到无比的惬意。   他自然不会忘记,今日化险为夷的首功之臣,乃是楚欢,一出赌坊,便拉着楚欢的手,连声夸赞他的赌术惊人,那亲热劲儿,让一旁的孙德胜感到错愕不已,跟随齐王瀛仁许多年头,还真是少见瀛仁对一个人会有如此好感。   瀛仁拉着楚欢的手,夸赞一番,忽地笑眯眯道:“楚欢,你这赌术是如何练成的?难不难?”   楚欢想了想,才含笑道:“其实只要有恒心毅力,再难的事情也就不难了。”   “说得好说得好。”瀛仁连连点头,只觉得楚欢是做的干净利索,话也说得道理十足,亲热拉着楚欢手臂不松开,低声道:“楚欢啊,本……本公子有一事还要麻烦你,你可千万不要拒绝。”   “徐公子请讲!”   瀛仁笑呵呵地道:“楚欢,你看……能不能教我……教我赌术?”他方才看到楚欢在赌场上洒脱无比的风姿,心里当真是十分的仰慕,只盼自己也有那一手好赌技,日后也能多一门取乐之道。   孙德胜在旁边欲言又止,终究不敢说话,楚欢却已经摇头笑道:“徐公子,色是刀,赌是毒,这两样不是什么好玩意。楚某当初也是一时兴趣,今日若非徐公子遇上困难,楚某断然不会出手。”叹了口气,很真诚地看着瀛仁,肃然道:“若是徐公子还相信楚某,楚某奉劝一句,这两道还是少碰为妙。”   瀛仁有些失望,甚至有些不悦,松开楚欢的手,心里却在盘算着回头是不是两名身份,命令楚欢教授自己赌技。   忽听楚欢笑道:“徐公子,这里有一家酒楼,走了半天,腹中有些饥饿,不如由楚某做东,一起进去喝几杯水就如何?”   瀛仁扭头看去,果然见到旁边有一家酒楼,他还真没有在民间酒楼吃过东西,本来有些不悦,瞬间心情好起来,道:“我来做东!”   几人进了酒楼,店伙计迎过来,楚欢要了雅间,几人进去之后,瀛仁大马金刀坐下,冯午马和孙德胜哪敢与齐王殿下同桌,一时站在一旁,瀛仁使了个眼色,孙德胜才忐忑不安坐下,冯午马也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两人多少还是有些拘束,到是楚环一屁股坐下,点了菜肴,又问瀛仁:“徐公子可饮酒?”楚欢自然不知道,瀛仁所好的东西不少,而美酒正是他的嗜好之一。   “你们这酒楼有什么好酒?”瀛仁大马金刀靠在椅子上,冲着店伙计问道。   店伙计见这几人打扮也不是穷人,忙道:“咱们楼里现在最好的酒是千叶红……!”他还没说完,楚欢已经笑道:“先不上你说的这种酒,你去拿两坛青花窖来!”   青花窖是十分普通的酒水,市井俗夫也是经常饮用,店伙计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称是,又问道:“还需要其他的吗?本店的千叶红……!”   楚欢皱起眉头,冷冷道:“你耳朵聋了?”   店伙计忙陪笑道:“是小人多嘴!”转身而出,心里终是不免在诽谤楚欢。   瀛仁等楚欢出去,才凑近问道:“楚欢,千叶红是什么?那伙计说是他们酒楼最好的酒,为何不饮千叶红?本……本公子倒是想尝一尝!”   楚欢笑道:“徐公子,其实楚某以为,饮美酒之前,如果先饮其他的酒水,随后再饮美酒,方能显出美酒的淳香甘冽来,徐公子觉得如何?”   瀛仁想了想,笑道:“有趣有趣!”这才向孙德生道:“孙德胜,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孙德胜倒是牢记心上,毫不犹豫道:“还有七千多两!”   瀛仁大手一挥:“取出两千两银票,交给楚欢,今日他立下了大功,本公子要好好赏他。”又向楚欢道:“楚欢,你今日帮本公子脱困,本公子日后还有重赏。”   孙德胜虽然有些肉疼,但还是老实取出两千两银子递给楚欢,楚欢却是摇头笑道:“徐公子,这银子我不能收。如果不徐公子的扳指,那也无法赢回。楚欢只是举手之劳,这银子万不能收。”   瀛仁赏人,素来大方,楚欢不接受,他反倒不悦,拉下脸来,从孙德胜手中拿过银票,道:“楚欢,如果不是你帮忙,我那四千两银子都回不来。本公子可不是傻瓜,知道好歹,这银子你收不收?你若不收,我现在便将它撕了。”   楚欢知道这样的王孙公子说这话可不会是虚言,想了想,接过两千两银票,却将之分成三份,另外两份一份放在孙德胜面前,一份放在冯午马面前,笑道:“徐公子,今日能够反败为胜,除了徐公子能够慷慨解囊,也是因为这两位朋友在旁坐镇,这银子分成三份,咱们三人各拿一份,就等于徐公子打赏了我三人,却不知这样可好?”   瀛仁见楚欢如此,更是喜欢,拍手笑道:“楚欢,你是本……本公子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人。本公子既然将银子交给你,至若如何处置,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愈发觉得楚欢有意思,想到宫里无论宫女还是太监甚至是文臣武将,一个个死板无比,对楚欢这般随性却是更为欣赏。   孙德胜本来对楚欢并无好感,甚至说看到楚欢受到瀛仁喜欢有些反感,但是这银票摆在他面前,他对楚欢的态度顿时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时候只觉得楚欢当真是潇洒无比,特别讨人喜欢,而冯午马一直如同石头一样的脸上显出一丝诧异,看了楚欢一眼,笑了笑,终于头一次开口说话:“楚兄弟不贪钱财,患难与共,倒是义气中人!”   楚欢笑了笑,他知道这石头一样的家伙乃是神衣卫百户,不能得罪,但是不知道真正的底细之前,却也不能深交。   店伙计很快就将酒水送上来,楚欢这次倒是利索,亲手打开酒坛子,为几人酒盅之内斟满了酒,端起酒中,笑道:“徐公子,还有着两位朋友,咱们初次相识,这是缘分注定,楚某敬三位一杯!”也不多言,仰首一饮而尽。   瀛仁端起酒盅,饮了一口,酒水入口,他的眉头立刻皱起,猛地扭过头,将口中的酒都吐了出来,忍不住恼怒道:“这是什么?这是酒?”   他出生至今,所饮美酒无数,但是却从未饮过如此低劣的酒,酒一入口就觉得不对劲,顿时火冒三丈。   他在宫中的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宠爱,而宫里其他人也是对他众星捧月一般,所以他的性子说变就变,虽然在皇后和徐从阳的教导下,身上也有着许多的优点,但是缺点也十分明显,年纪已经十六七岁,但是性情兀自像孩子一般,风雨变幻的极快。   旁边的店伙计愣了一下,心里暗想:“虽说这酒水差了一些,但也没有到不能下肚的地步。”还以为这几个人是故意找茬。   “这酒不能饮。”瀛仁沉着脸,指着那两坛青花窖,“快拿下去,换好酒上来!”   店伙计小心翼翼问道:“几位要不要饮千叶红?”这家酒楼显然也被忻州方家的人疏通,开始为方家推销起品牌来。   楚欢笑道:“看来徐公子实在是饮不惯这劣酒,罢了,伙计,拿两坛千叶红上来尝一尝!”   店伙计立刻眉开眼笑:“好,小的这就去拿!”转身出门,楚欢却也已经起身,拱手道:“徐公子,下面涨得有些厉害,出去撒泡尿!”也不多言,出了门去。   瀛仁靠在椅子上,兀自指着那两坛青花窖道:“这也叫酒?这酒楼是在糊弄咱们。”   孙德胜陪着笑,压低声音道:“殿下,这是市井民夫饮的酒,殿下自然不会喜欢的。”便在此时,忽听窗外楼下传来声音喊道:“下雨啰,下雨啰!”   瀛仁向外看了一眼,外面果然是阴云密布,忍不住皱眉道:“下雨就下雨,用得着这样大呼小叫。”他饮了劣酒,心里十分不痛快。   楚欢很快就回来,重新坐下,刚刚落座,店伙计已经拿着两坛子精装美酒进来,那酒坛子的雕花便十分美观,青花窖与这两坛酒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楚欢吩咐道:“打开盖子,为我们斟上。”   店伙计立刻打开了酒盖子,殷勤地为几人斟上了酒,这酒坛子一打开之时,就有一股淡淡的酒香扑鼻而来,瀛仁顿时心情好转,问道:“这就是千叶红?”   点伙计忙道:“客官,这就是千叶红,本店目前最好的酒,保管客官饮了,下次还想过来。”   瀛仁看了看杯中酒,又挺起鼻子嗅了嗅,笑道:“美酒三道,色、香、味,这千叶红色极纯,香味芳醇,看来还真是好酒。只是不知道这味道如何?”端起酒盅,饮了一口。   -----------------------------------------------------------------------------------   PS:沙漠希望大家哪怕有一点空闲,或者抽出哪怕一分钟时间,偶尔留下一点评论,哪怕是一句鼓励的话也好,让沙漠知道大家与我同在。   有经济能力的,打赏一二,感激不尽!   第一九五章 雨中一朵绿   瀛仁饮酒之时,楚欢却是看了旁边冯午马一眼,仅仅一瞥,只见冯午马的神色十分严肃,他的手似乎在酒盅上一扫,但是楚欢眼睛极尖,看的十分清楚,这冯午马的指缝之间似乎有一根小银针,他的手在酒盅上一扫而过之时,那根银针也从酒水中划过。   楚欢清楚,冯午马不动声色之中,已经在为瀛仁检查酒中是否有毒,神衣卫让人闻名色变,果然是处处谨慎,步步小心。   瀛仁品了一口酒,很快就露出古怪之色,又小抿一口,眉头顿时皱起来,看了那店伙计一眼,微一沉吟,终于道:“也算不得什么美酒。色泽虽然纯净,香味虽然不差,但是这味道……总时差了那么一点……!”忽地想到什么,问道:“这是千叶红?”   店伙计见瀛仁挑三拣四,却不敢露出丝毫不快之色,躬着身子道:“正是千叶红!”   瀛仁看了孙德胜一眼,缓缓道:“孙德胜,这千叶红……本公子似乎听过?”   店伙计笑道:“这是忻州方家的酒,还是进贡到京城的御酒呢。”   其实所谓的御酒,当然不是这样的酒,固然是同一家酿造出来,但是每年进贡给朝廷的御酒,自然要比这个多花出许多心思,同样的千叶红,京中御酒千叶红和民间售卖的千叶红却是大不相同。   瀛仁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色,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放下酒杯,有些沮丧道:“上不得台面。”   楚欢也是皱眉道:“伙计,你们酒楼就没有好酒?怎么都是这样的货色?”   店伙计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客观,倒还有一种酒,只不过……!”他话还未说完,楚欢就已经冷冷道:“如果还是这样的劣酒,那也不必再拿上来了。你这里没有好酒,咱们再换别家酒楼去痛饮就是!”   店伙计道:“几位客观,实不相瞒,这千叶红是最近刚刚才卖到云山府来,云山府倒也有本地好酒,是和盛泉酿造的竹清酒,颇受人喜欢……!”   楚欢皱眉道:“竹清酒?是了,以前大酒楼都是饮这种酒。”看向瀛仁,问道:“徐公子,不如再来两坛竹清酒尝尝味道?若是不成,咱们再往别处看看。”   瀛仁先饮青花窖,一肚子的火,这次饮了千叶红,虽然比青花窖要强出许多,但是总感觉这酒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味道,大是失望,也没了饮酒的心思,但是听楚欢这样说,想了想,终是点头道:“拿来吧,本公子倒要瞧瞧,你这破酒楼还有什么劣酒。”对于所说的竹清酒,其实已经不抱多少希望。   店伙计再一次取来两坛竹清酒,打开酒坛子,立时便有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本来意兴索然的瀛仁闻到这竹清酒的酒香,顿时精神一震。   其实如果正面对决,一等千叶红距离竹清酒就有一些差距,毕竟竹清酒拥有金土酒窖,这是方家无法媲美的优势。   方家的千叶红需要进贡御酒,每年需要向朝廷进贡一千坛美酒,这个不能有半点马虎,所以方家酒坊的心思,重点就放在了御酒之上。   也正因如此,方家放到酒市上的其他酒水质量自然就差一些,而苏家则是力保名声,市面上的竹清酒都是金土地窖酿出,如此一来,两者之间本就存在的一点差距就更是拉大。   店伙计斟上酒,瀛仁端起酒杯,那边冯午马悄无声息中迅速检查,随即给了瀛仁一个肯定的眼神,瀛仁这才挺起鼻子闻了闻,饮了一小口,眉头顿时舒展,随即又一口饮尽,品味一番,这才向那店伙计骂道:“你们酒楼有这好酒,为何不早拿上来?还说千叶红是你们酒楼最好的美酒,真是一派胡言,本公子觉着这……对了,这叫什么来着?”   “竹清酒!”店伙计忙道。   瀛仁道:“不错,竹清酒,这名字倒也不差,芳香醇美,暗含竹香……!”向楚欢笑道:“楚欢,这酒倒是不差。”很快就皱起眉头来,问道:“千叶红那等劣酒能够成为御酒,这竹清酒是不是御酒?”   孙德胜有些尴尬道:“徐公子,咱们大秦十六道,每道只能选出一家作为御酒,这西山道的御酒是忻州方家,竹清酒……并非御酒!”   瀛仁竖起眉头,道:“什么?”狠狠拍在桌子上,怒道:“乔明堂搞什么鬼,以次充好,糊弄朝廷吗?”话一出口,忽地觉得自己有些失态。   那店伙计有些变色,心道这年轻人真是口无遮拦,在酒楼里竟然敢公然斥责乔总督,这要是被官府的人知道,免不了一场麻烦。   孙德胜看了楚欢一眼,只见楚欢气定神闲,显得十分镇定,这才凑近瀛仁,小心翼翼道:“徐公子,这御酒之选不能怪乔总督。这……这是光禄寺负责的事儿!”   瀛仁一怔,随即明白什么,脸上神色阴沉下来,猛地起身,冷声道:“这酒喝着没意思,咱们走。”也不多言,径自出门而去,显得十分恼火。   孙德胜丢了一锭银子,几人跟着出了门。   瀛仁此时十分恼怒,他身为皇子,如何能够容得下有人以次充好糊弄朝廷,低着头出门,便想回去将那光禄寺少卿沈泾找来斥骂一番。   此时天空中已经飘下来细雨,细雨绵绵,如同一根根细小的针儿从空中漂浮下来,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很为稀少,纷纷躲雨,或者加快步子往家里赶。   瀛仁只是低头出门,刚出了大门,猛地感觉身前一道人影,鼻中又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味,他倒也练过粗浅武艺,反应倒也机敏,知道这是要撞上人,骤然止步。   “哎呀!”一声娇柔的声音响起,声音里充满着吃惊,瀛仁抬起头,便见到两个人打着伞往后退,显得十分的慌乱。   瀛仁看到前面的之人,一时呆住,眼睛却是再也移不开。   只见前面是两个姑娘撑着一张黄油纸伞,其中一个姑娘一身绿色的长裙,上面套着一件绿色的小傲,一只手提着裙裾,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与瀛仁年纪仿佛,生着一张漂亮的瓜子脸,五官精致,肤色白腻,算不上绝色美人,但是看起来却十分的干净,让人不由想起若耶涴纱。碧波采莲的优美。   这少女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十分灵动,略施青黛,首饰不多却很精美,楚楚动人,那双有些受惊的美丽眼睛让人看了便会生出怜爱之心。   瀛仁看着这出水芙蓉般的妙龄少女,一时间怔怔发呆。   少女旁边是一个撑着油纸伞的青衣少女,比之绿裙少女还要小上几岁,已经冲着瀛仁叫道:“你这人走路怎地不看道路,惊了我姐姐,知道吗?你还不道歉!”   瀛仁这一生何曾向别人道过歉,他堂堂皇子之尊,便是做错了事情,那也是无人敢说他一个“不”字,更不可能有人敢让他道歉。   但是此时瀛仁却是情不自禁地拱手,声音十分柔和:“是……是我错了,我不小心,你……你受惊了,真是……真是对不住……,我……!”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素来口齿伶俐的他,此时却有些结巴起来,一张脸竟是有些发红。   不知为何,他在宫里见过那么多美女,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能打动他的心,反倒是眼前这个绿裙少女,当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瀛仁的心竟然砰砰跳起来,这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心动感觉。   那绿裙少女见瀛仁结结巴巴,眼中受惊的神色慢慢消失,扭头看了身边少女一眼,轻声道:“月儿,不要胡说。”向瀛仁盈盈一礼,嫣然笑道:“公子不必介怀,没事就好!”   她的声音如同清泉击石,轻轻地、脆脆地,嫣然一笑之时,明眸皓齿,如同一朵水仙花静静绽放,刹那芳华不可方物。   她那嫣然一笑,更像一阵清鲜的春风,让瀛仁只觉得浑身上下无比的舒服,此时楚欢等人已经跟上来,见到瀛仁如此,都是感到奇怪。   那绿裙少女也不多说,见瀛仁呆呆地看着自己,又是轻柔一笑,转身便要离开,瀛仁却是情不自禁伸出手,叫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大庭广众,询问姑娘家名字,这是大忌讳,瀛仁眼见绿裙少女要离开,一时情急,却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绿裙少女看了瀛仁一眼,先是一怔,随即捂齿一笑,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这般动作,却依旧婉约动人,清美之中透出几分妩媚。   旁边撑伞的月儿瞪了瀛仁一眼,显然对瀛仁很是不满,随即轻声向绿裙少女道:“姐姐,这是个傻子……!”   绿裙少女伸出芊芊玉指在月儿额头轻轻一点,娇声道:“让你不要乱说话,你就是不听,看我回去如何收拾你。”   便在此时,听得马车声响,一辆马车从绿裙少女身边走过,但是很快停下,车窗探出一个脑袋来,望着绿裙少女,嘿嘿笑道:“咦,这不是凌霜姑娘吗?真是巧了,凌霜姑娘,你怎么有雅兴来街上溜达,本少爷闲来无事,正好陪你走走,你看如何?”   此人神色古怪,语气轻浮,满是调笑之意。   -------------------------------------------------------------   PS:看到一句话后,弟兄们如此给力地评论,捧场,沙漠激动了,一激动,这章就情不自禁地加更了。   哎,伤不起,这可是两个半小时的成果,依旧恳请大家多留言,让书评区热闹一些,有经济实力的捧下场,也让别的作者看看沙漠还是有雄厚的群众基础,哈哈哈。   这一章加更,晚上还有一章!   第一九六章 娇花寒风袭   马车中是个二十二三岁的公子哥儿,长相倒也不难看,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异常猥琐,特别是脸上那古怪的笑,透着淫邪之气,在马车后面,则是骑马跟着四骑,一个个虎背熊腰,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绿裙少女凌霜姑娘和月儿都是微微变色,却并不理会,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却听得马嘶声响,那马车就在大街上调转过来,轻巧地追上,竟是横在两两名少女前面,挡住了去路。   凌霜一张俏脸满是怒色,又转回身,马车里的公子哥儿已经从马车内跳出来,竟是嘻皮笑脸拦住凌霜去路,笑眯眯道:“怎么了?凌霜姑娘记性不好,这么快就忘记本少爷了?前阵子本少爷为了你,专程去了翠玉楼,你还陪着本少爷喝了几盅,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你却为何连一句话也不肯与本少爷说?”他伸出手,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十分大胆地去摸凌霜白嫩嫩的脸。   凌霜往后退了两步,眼中满是怒色,但还是强忍住道:“罗少爷,你……你放尊重些!”   “尊重?”这罗少爷大笑起来:“莫凌霜,本少爷已经很尊重你了。若是不尊重你,上次在翠玉楼便办了你。只是少爷心情好,等过阵子花魁之选,那时候再夺了你这朵花,嘿嘿……凌霜啊,只要你愿意,有本少爷相助,想要夺得花魁,那是轻而易举之事!”   凌霜此时又气又急,眼圈儿已经泛红,她想闪躲,但是罗少爷手下人已经堵在四周,根本无法离开。   楚欢此时已经皱起眉头来,这罗少爷当街调戏女子,当真是霸道无比,目中毫无王法,瞧那罗少爷的眉眼,竟然有似曾相识之感,陡然间想到一个人,眼中划过厉色。   瀛仁今日见到莫凌霜,直觉得此女清新脱俗,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服感觉,眼见那罗少爷正在欺辱凌霜,火冒三丈,便要上前,孙德胜却已经一把拉住,急道:“徐公子,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瀛仁不明白,但是这孙德盛明白。   罗少爷一句“花魁”,已经让孙德胜瞬间明白了莫凌霜的出身,如果不出意料,这如同清水出芙蓉般清纯美丽的少女,竟然是青楼中人。   如果莫凌霜只是普通女子,哪怕出身寒门,如果瀛仁对她有意思,孙德胜也不会阻止,毕竟年少风流,瀛仁堂堂皇子对一个民间女子动心,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莫凌霜是青楼中人,而瀛仁却是堂堂皇家帝胄,身份天壤地别,不可同日而语,心中喜欢倒也罢了,但是却绝对不能卷在一起,更不能插手眼前的事情。   孙德胜虽然对瀛仁毕恭毕敬,看起来谦恭小心,但此人却是一个很精明之辈,否则也不可能被皇后派在瀛仁身边照顾。   他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个罗少爷背景必定不弱,一般的大户公子,就算再张狂,却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地调戏女子,这罗少爷既然敢如此,那就不是一般人,而且他身边的随从一个个人高马大,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家伙,由此可以更加确定罗少爷的身份不凡。   如果瀛仁因为一时激愤上前插手此事,必定会生出是非,而且定会让事情闹大,此事一旦被徐从阳得知,且不说他孙德胜要倒大霉,瀛仁只怕也会出现危机,如此重大事情,搞不好就会暴露瀛仁的身份,甚至于此事最终会传到皇宫之内。   瀛仁如今虽然受到皇帝陛下喜欢,但是在宫里的地位却并不见得如何稳固,如果因为一个青楼女子在街上与人大气干戈,那么必定会成为某些人利用的把柄,必将陷瀛仁于困境。   他是瀛仁身边的心腹太监,可说是主荣奴荣,主衰奴衰,即使不为瀛仁考虑,为自己的利益考虑,他也是要拦着瀛仁出头。   瀛仁显出怒容,冷冷道:“为何不可?”便要甩开孙德胜的手,孙德胜凑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话,瀛仁那愤怒的表情顿时一滞,眼眸子中显出犹豫之色,双手握拳,一时间却不知如何是好。   罗少爷拦住莫凌霜,更是当众调笑,他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却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指出莫凌霜出身青楼。   莫凌霜脸色苍白,身体晃了晃,在细雨之中,弱不禁风,而眼泪已经顺着眼帘往下滚落,贝齿咬红唇,楚楚可怜。   罗少爷见到莫凌霜这幅摸样,反倒更是得意,盯着莫凌霜白皙漂亮的脸蛋嘿嘿笑道:“怎样?凌霜姑娘,要不要本少爷帮你?只要你今日陪着本少爷去吃顿饭,本少爷必保你夺得花魁。”伸出手,又要去摸凌霜,月儿已经挺身上前,道:“罗……罗少爷,你不要欺人太甚!”   罗少爷立时显出怒色,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给老子滚开!”一手推在月儿肩头,月儿身材娇小,这罗少爷力气又大,竟是一下子将月儿推倒在地,油纸伞也是落在地上。   莫凌霜吃了一惊,失声道:“月儿,你……你怎样?”急忙过去扶住月儿,月儿跌倒在地,手臂已经磨破一处,流出血来。   莫凌霜脸上又是恼怒又是凄苦,罗少爷却依然邪笑逼近,道:“窑子里的婊子,也在本少爷面前人五人六,少爷将你当人就是人,不将你当人,你连一条狗也算不上。让你陪本少爷吃饭,是瞧得起你,你还在这里装什么纯良?再过几日,花魁一选,还不是要成为千人骑万人摸的贱货?”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毒针扎进了莫凌霜的心头,她清秀的脸上一片惨白,用一种无奈却又夹含着乞求的神色看向两边的路人。   细雨之中,路人虽然不多,但依然稀稀落落有些人远远地围观,却无一人敢上前来,反倒是有几个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脸上更是露出古怪的笑容。   其实两边的人并没有几人知道莫凌霜的出身,但是罗少爷一叫嚷,便让大家都知道了这两个少女的来历,青楼女子在世俗人眼中乃是低贱之辈,此时罗少爷欺辱的就算是良家女子也不会有人出头,更别说欺辱的是两个青楼女子。   莫凌霜显出绝望之色,人心冷漠,竟至如斯,扶起月儿,颤声道:“罗……罗少爷,月儿受伤了,你让我……你让我带他去看大夫好不好?我求你……!”她晶莹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从洁白的脸颊滑落,娇躯轻颤,如同风雨中的一朵小花,随时都会被摧垮。   她知道罗少爷的身份,更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在罗少爷的眼中真如一只蚂蚁一般,自己根本无力与对方对抗。   罗少爷见莫凌霜声音带着哀求,更是生出一阵快感,指着月儿道:“你要带她去看大夫?看大夫可以,只要你跟我走,本少爷便派人送她去看大夫,你说如何?”   月儿咬着牙,小脸绷紧,道:“姐姐,就不要答应他……!”她手一动,就感觉有些发疼,蹙起眉头来。   莫凌霜凄苦苍白的脸上显出了犹豫之色。   瀛仁在旁边只觉得心疼无比,他几次想冲上前去,但是孙德胜在他耳边的话让他有所犹豫,而且孙德胜一直拉着瀛仁的手,生怕瀛仁一时冲动冲了出去,塔尖瀛仁又蠢蠢欲动,凑近低声道:“公子,此事暂时确实不能去管,若是公子心中不快,大可回头派人查出此人下落,再好好将他整治一番。”   冯午马站在瀛仁旁边,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情绪。   对于神衣卫的人来说,经过残酷训练的他们,早已经是铁石心肠,莫说凌霜受辱,便是凌霜被罗少爷当众强暴,他眼睛也不会眨一下,在他而言,除非瀛仁发话,否则他是绝不会轻举妄动。   罗少爷此时已经伸出手,邪笑着等莫凌霜的手伸出来,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莫凌霜,在他而言,如果连这样一个青楼女子也无法搞定,那实在是太跌面子的事情,他现在就要莫凌霜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低头,要莫凌霜的手搭过来。   莫凌霜凄苦一笑,正要伸手,却见到罗少爷身后已经无声无息走过来一个人,那人身材不高不矮,皮肤微黑,是那种健康充满力量的颜色,长相说不上极俊美,但是棱角分明,透着一股坚毅,更透着一股个性,很有男子味道,这人走到罗少爷身后,在罗少爷还没有察觉之时,一只手已经轻轻拍在了罗少爷的肩头。   罗少爷骤然感到肩头被人拍了拍,先是一怔,感到莫名奇妙,回过头,便看到了一张棱角分明却带着淡淡笑意的脸。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罗少爷皱起眉头,火冒三丈,怒道:“你他妈是谁?”   “我妈是谁你不会知道,不过我知道你爹是谁。”这人当然是楚欢,盯着罗少爷的眼睛,微笑道:“你是罗世恒的儿子吧?”   罗少爷皱起眉头,显出凶恶之色,又道:“谁让你多管闲事?你是什么人?”   “我叫楚欢,你会记住这个名字。”楚欢含笑道。   “记你.妈.的头。”罗少爷恼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老子为什么要记住你的名字?”一挥手,便让手下随从拿下楚欢。   楚欢已经很肯定道:“你放心,你一定会记得!”话声刚落,他一只铁拳已经抡起,照着罗少爷的面孔就是一拳击打过去。   ------------------------------------------------------------------------------   PS:感谢揭阳人、Empz、近卫_梦幻、chouette、一太白、请叫我七七、dennisou、蚂蚱草上飞、luhuijuan66、绅蓝、微笑的海棠、icaosir、宝儿1003、哈P、0快乐每一天0等好朋友的捧场,感谢你们的支持!   求红票,求留评,激情上来,随时加更!   第一九七章 铁拳   素娘心里的楚欢,或许会觉得他是一个做事有些冲动之人,凡事不考虑后果,不可否认,楚欢体内流淌着热血,遇见不平之事,便会有挺身而出的义气,但是他却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实际上他的每次冲动,脑中必定有过盘算,如果能直接解决的他会直接解决,如果另一种解决方法,他也不会冲动硬来。   他方才只是打量两眼,就觉得这罗少爷的外形像极了禁卫军指挥使罗世恒,心中清楚,此人十有八九便是罗世恒的子侄。   只是他倒没有想到,罗世恒的儿子竟然不顾忌其父的声明,在这云山府城如此霸道,虽然不知此人平日的恶行,但是窥一斑可知全豹,他当街欺负弱女子,平日里必定是恶贯满盈之辈。   他自然也瞧出瀛仁似乎对那位莫凌霜动了心,莫凌霜受辱,瀛仁本想冲上,但却被孙德胜拦阻,这一切楚欢都看在眼里。   他已经将瀛仁的身份猜出了个十之八九,倒也能够理解瀛仁现在的处境,看到瀛仁一脸怒容,愤怒之中带着犹豫,知道瀛仁心里一定在做着剧烈的斗争。   如果平时看到罗少爷这般的景象,他十有八九也是要挺身站出来,但是却未必会主动出手,定要逼得对方动手之后再名正言顺的还手。   但是此刻因为有瀛仁在旁,他选择了一种最为简单的方式,而且他心里很明白,自己这次出手,实际上是为瀛仁解决了一个大大的难题,瀛仁心中必会感激。   罗少爷还在愤怒之中,手下人还没扑上,他就感觉自己的眼前一黑,随即先是听到“喀嚓”一声响,疼痛感还没到来之时,却感觉自己的面部似乎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砸中,他酒色过度,身体本就虚弱,这一击一是让他双眼发黑,头重脚轻,向后栽倒,一屁股就坐在地上,随即就感觉面部一阵剧痛,特别是鼻梁处,不但巨疼,而且泛酸,那种酸疼感让他的眼泪瞬间冒出,他倒也不笨,瞬间明白,自己的鼻梁骨只怕是被打断了。   楚欢出拳,干脆利落,围观的人们先是一怔,随即便有几人惊呼起来,纷纷后退,有些人见事情闹大,害怕牵连无辜,便想离开,但是这精彩好戏在眼前,只回头跑出两步,便又停下来,不舍离去。   罗少爷在云山府城的名声很臭,是云山府城纨绔子弟中有名的恶少,虽然旁边很多人并不同情莫凌霜姐妹,但是对罗少爷却更是深恶痛绝,见到突然走出一个年轻人一记漂亮的重拳将罗少爷击倒,不少人心里大叫痛快,却不敢喊出声来。   瀛仁见楚欢击倒罗少爷,本来愤怒的表情开始兴奋起来,两拳握紧,就似乎是他自己揍的一样。   他心中一直在煎熬,情感让他恨不得上前将罗少爷千刀万剐,但是孙德胜的话,让他在理智上知道自己一旦出头,后果将不堪设想。   楚欢放倒了罗少爷,只是静了一下,旁边便有一名虎背熊腰的随从一拳飞过来,此人的拳头极大,如同钵子,他出拳的速度极快,楚欢反应之快,也是令人吃惊,当这人的拳头击打过去之时,楚欢的拳头也已经迎上来,楚欢的拳头很坚硬,但比之这随从却要小一些,不过看楚欢的样子,倒似乎是要与这随从对拳头,硬碰硬。   这随从心中冷笑,踏着一双拳头苦练多年,那可真如石头般,看到楚欢竟然敢来和自己硬碰硬,只觉得这年轻人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只是当两只拳头快要接触之时,楚欢的手腕子竟然是灵活一转,已经翻到随从拳头之下,在随从尚未反应过来之时,楚欢的拳头竟然已经打在随从的手腕子处,清晰的“咔嚓”声响起,随从只觉得手腕子一阵剧痛,手腕处的骨头竟是瞬间被打折,还没等疼痛蔓延开,楚欢另一只拳头已经毫不留情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这随从的力量未必弱于楚欢,但是出拳的速度和反应力却是差了一截子。   楚欢两拳击倒这名随从,又已经感觉到身侧有人扑过来,他亦是在第一时间抬起腿,一个撩脚,正踢在那人胸口。   他腿上的力量非同小可,而且对付这几人,没有任何留力,那从身旁扑过来的随从虽然人高马大,却依然被楚欢这浑然有力的一脚踹了出去。   那人被踹飞落地,一口鲜血喷出,显然被楚欢一脚踹伤了内脏。   这一切都是在瞬间便完成,四周众人一个个惊讶无比,瀛仁睁大眼睛,想不到楚欢出手竟然如此干脆利落,更想不到楚欢打起架来,出手竟然是这样狠。   面无表情的冯午马.眼中却已经隐隐显出一丝欣赏之色。   楚欢出手风格,还真是与神衣卫的人有几分相似,神衣卫的人出手干脆利落,不讲求花花架子,讲求的是以最快速最直接的方式解决对手。   楚欢瞬间放倒包括罗少爷在内的三人,倒是将剩下的两名随从镇住,虽然握着拳头,一时间却没有上前。   罗少爷已经缓过神来,一只手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另一只手抬起指着楚欢,又是痛苦又是愤怒道:“你……你到底是谁?”   “我的名字你不该忘记的。”楚欢收回手,站直身子,却是看向莫凌霜姐妹,淡淡道:“你们还不走!”   莫凌霜纯净的脸上满是感激之色,扶着月儿站起,想要向楚欢道谢,楚欢已经摇头道:“不必多说,你离开便是。”   莫凌霜盈盈一礼,还是说道:“公子大恩,凌霜没齿不忘。”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一咬牙,也顾不得拿起地上的油纸伞,扶着月儿便走,有一名随从想要阻拦,楚欢立时看向他,眼中寒光如刀,那随从竟是怔住,不敢阻拦。   莫凌霜扶着月儿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到楚欢背影,终是没说什么,快步便走,经过瀛仁旁边,看了瀛仁一眼,却没说什么话,神色也很淡漠。   瀛仁心里很不是滋味,见莫凌霜离开,甚至向上去说几句安慰话,但是只往前踏出一小步,终究是没有上前。   楚欢见莫凌霜离开,这才看向罗少爷,淡淡道:“罗少爷,你身为罗指挥使的儿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辱他人,却不知罗指挥使知道此事,会作何感想?”   罗少爷想破口大骂,但是看到楚欢冷冷目光如刀锋般在自己的身上打量,却不敢骂出口,只是道:“你……你叫楚欢,本少爷……本少爷记住你了!”   楚欢展颜一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忘记。”   此时早有一名随从上前扶起罗少爷,罗少爷站起身,一把推开随从,眼眸子里满是怨毒之色,冷冷道:“楚欢,你……你也记住了今天的事情,本少爷……本少爷……!”见楚欢拳头又开始握起来,不敢多说,狼狈不堪地往自己的马车跑去,也不顾手下随从,捂着断了鼻骨的鼻子,进到马车,叫道:“快走,快走!”马车车夫一甩马鞭,飞奔而去。   罗少爷一走,随从自然不会留下,搀扶着上马,也都狼狈而去。   瀛仁已经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楚欢的手臂,想说什么,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才道:“楚欢,我……我不是懦夫……!”   他心情此时极其矛盾,莫凌霜被欺辱,他有心却不能动,莫凌霜临去时的目光虽然没有不满,但是太过平淡漠,那淡漠的眼神,让瀛仁心里有些刺痛,这都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而他更担心楚欢会以为自己懦弱不敢出头。   楚欢伸手,轻轻拍了拍瀛仁肩膀,就如同一位哥哥对待一个弟弟般,语重心长道:“徐公子,我从未觉得你是懦夫。这个世上,每个人都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一个人所处的环境不同,有时候就要考虑许多。”他很温和地看着瀛仁,轻声道:“其实有时候不做比做更让人钦佩,一个人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冲动,那是了不起的事情,也是干大事的人才有的能力。”   他这话声音温和,听在瀛仁耳中,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楚欢的每一个字似乎都说在他的心坎上,心里竟是十分感激楚欢,生出一种知己的感觉。   “是了,刚才那家伙究竟是谁?”瀛仁神色猛地阴沉下来。   孙德胜已经跟上来,看向楚欢,楚欢道:“好像是罗指挥使的公子。”叹了口气,摇头道:“今天看来我还是太冲动了些,我小小卫将,打了指挥使的公子,回去只怕有大麻烦了。”   瀛仁皱眉道:“罗指挥使?”   孙德胜已经道:“是禁卫军指挥使罗世恒!”   “罗世恒?”瀛仁嘴角泛起冷笑。   ---------------------------------------------------------------   PS:继续求红票!   第一九八章 密函   草堂行辕,瀛仁回来之后,余怒未消,服侍的下人上了茶来,瀛仁拿起茶杯,愤怒地砸在地上,孙德胜慌的跪倒在地,惶恐道:“殿下,你切勿生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瀛仁坐在椅子上,指着孙德胜,怒道:“孙德胜,你这狗奴才,今日让本王颜面扫地。对了,那个罗世恒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罗鼎!”   “罗鼎?”瀛仁冷笑道:“一个指挥使的儿子,竟然敢取名为鼎,他是想干什么?”   群雄逐鹿,霸王问鼎,这是很敏感的字眼,瀛仁跟在徐从阳身边学文,自然对文道也是颇为通晓,他知道罗世恒的儿子大名为“鼎”之后,就更是恼怒。   孙德胜见瀛仁这次是动了真火,哪敢多言,跪在旁边,低着头,生怕惹火上身。   瀛仁一想到今日的事情,脑海中浮现莫凌霜临去时的淡漠之色,与一开始见到那嫣然璀璨一笑相去甚远,知道莫凌霜对自己必定没了好感,这是他最为愤怒之处,他当然不会怪莫凌霜,心中的怨气都是在罗鼎的身上。   他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道:“孙德胜,本王要杀了罗鼎!”   “殿下!”孙德胜浑身一震,抬起头来,吃惊道:“殿下万万不可啊。罗鼎是罗世恒的儿子,那罗世恒可是汉王殿下的人……!”   瀛仁握起拳头,冷笑道:“汉王?你是觉得本王不及三哥,害怕三哥?”   孙德胜额头冒出冷汗,颤声道:“奴才不敢,奴才也绝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殿下要杀罗鼎,总要有个理由,难道殿下想让今日的事情传扬出去?殿下要杀罗鼎,那么今日的事情必定会张扬开来,这对殿下将大大不利!”   瀛仁皱起眉头,随即冷笑道:“本王堂堂皇子,连一个小小的地方纨绔子弟都杀不了,那也不配称为瀛氏子孙。罗鼎此人,本王是杀定了。”想了一想,吩咐道:“你去将冯午马叫过来!”   孙德胜浑身一颤,似乎明白什么,吃惊道:“殿下,您……您让他过来做什么?”   “孙德胜,你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瀛仁怒道:“本王想要做什么,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孙德胜跪在地上,用膝盖往前挪了两步,惶恐道:“殿下,奴才……奴才冒死直言,殿下绝不能这样做。殿下……殿下是要派冯午马去杀罗鼎,但是此事绝不能意气用事!”   瀛仁不耐烦,一脚将孙德胜踹翻,但孙德胜立刻爬起来,又跪在瀛仁脚边,道:“殿下,冯午马固然可以悄无声息刺杀罗鼎,但是……但是殿下可曾想过后果?”   瀛仁皱眉道:“后果?冯午马难道还敢不听本王的话?不错,本王不能明里杀死那个王八蛋,但是派冯午马暗中找机会宰了他,那又有何不可?冯午马是神衣卫的百户,这点事情让他去办,他还是能够般的悄无声息,不会泄露消息。”   孙德胜回头望了望,四下无人,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殿下,您说的不错。这冯午马是神衣卫的人,办事谨慎,杀了人,他不会四处张扬,甚至于严刑拷问也不能从他口里得到一个字,但是殿下难道忘记了,正因为他是神衣卫的人,反而……反而不能让他去办此事!”   “为何?”瀛仁皱起眉头,话一问出口,立刻明白什么,脸上顿时显出犹豫之色来。   孙德胜知道瀛仁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微微颔首,压低声音道:“神衣卫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有卷宗送到白楼里去……,冯午马杀了罗鼎,按照规矩,他也一定会送上卷宗,而白楼里的那个人,也一定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情。”   “白楼……!”瀛仁眼中显出复杂之色,既有一丝不屑,但却还夹杂着一丝忐忑,他心里已经松动,但还是道:“本王难道还怕了白楼里的那个东西?”话虽如此,但是他的声音却更加轻。   孙德胜对瀛仁倒是忠心耿耿,低声提醒道:“殿下,白楼虽然只听命于圣上,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与其他人有牵连,如果这道消息冯午马呈上卷宗,即使冯午马对其他人守口如瓶,却也难保不从白楼泄露消息出去……!”   瀛仁眉头挤在一起,道:“本王下令让冯午马不要上报,他难道敢违抗本王之令?”   孙德胜叹了口气,道:“殿下,奴才冒死直言,白楼只效忠圣上,而神衣卫……却只效忠白楼。即使殿下有令,冯午马也一定会将卷宗呈上去!”   瀛仁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话来,他心里明白,孙德胜所言确实不假。   半晌过后,瀛仁愤怒之中才有些颓然道:“难道……难道本王身边就没有一个能办事的人?本王……本王就没有一个能办大事的心腹?”他语气竟是带着一阵失落。   发生这件事情以前,瀛仁的生活几乎都是一帆风顺,很少出现挫折,但是现在,他竟然被一个罗鼎难住,骤然间才发现,自己身边竟然没有能够真正的可用之人。   他心里知道,他其它的兄弟如果在这种时候,手底下可用之人多如牛毛,莫说一个罗鼎,便是罗世恒,只怕也能悄无声息地解决,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他脑中竟是闪过楚欢的面容,微一沉吟,才低声道:“孙德胜,难不成本王就这样放过罗鼎?”   孙德胜摇头道:“殿下不必心急,等大学士回来,殿下可将此事禀报大学士,大学士为人刚直,十有八九便会因此而向朝廷弹劾罗世恒。”   “告诉老师?”瀛仁摇头道:“不成,如果告诉老师,岂不是说明本王离开过行辕?”   孙德胜笑道:“殿下不用急,此事可以推到奴才身上。到时候殿下便说想知道云山府的民情,自己有不便离开,所以派了奴才出去打探了一番,而罗鼎逞凶之事,乃是奴才亲见,奴才到时候可在大学士面前作证,如此一来,殿下便没有任何干系了。”   瀛仁闻言,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抬手道:“起来吧!”   孙德胜躬身站在瀛仁旁边,瀛仁看了他一眼,才道:“虽然干不成大事,但是小事你倒也能办几桩,咱们就这么办。等老师回来,便将罗鼎恶行告诉老师,本王一定会让老师弹劾罗世恒。”想到如果徐从阳真的要弹劾罗世恒,罗世恒十有七八便要倒霉,心里舒畅了一些,靠在椅子上,闭起眼睛,脑海中又浮起莫凌霜那嫣然一笑,心中一动,睁开眼睛,冲着孙德胜招招手,孙德胜凑到旁边,瀛仁才低声问道:“孙德胜,你说……你说本王还能不能见到她?”   孙德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脸迷茫。   瀛仁有些尴尬,但还是道:“就是那个姑娘,姓莫的姑娘!”   罗鼎当众叫出了莫凌霜的名字,瀛仁自然是留意记在了心中,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名字他都不会忘记。   孙德胜小心翼翼道:“殿下,奴才……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奴才读书不多,但是跟在殿下身边此后,耳濡目染,却也知道一些话。”孙德胜一面看瀛仁脸色,一面小心翼翼道:“有句话说的好,叫做相见不如不见,奴才觉着……觉着殿下与那莫姑娘,还是……还是不见为好!”   瀛仁骤然看向他,目光很冷,孙德胜浑身一颤,瀛仁已经冷笑道:“相见不如不见?你倒还知道这句话,本王还真是有些佩服你了。”   孙德胜“噗通”跪下,“奴才失言……奴才失言……!”   瀛仁握着拳头道:“本王一定要见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德胜,道:“孙德胜,本王听那罗鼎的话,莫姑娘好像住在翠玉楼,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   “奴才……奴才不知。”孙德胜摇头。   瀛仁道:“不知道,那就去找,一定要找到她,本王……本王要去见她,当面告诉她,本王不是不为她出头,本王不是懦夫,本王会告诉她,一定会整垮罗世恒父子,为她出气!”   孙德胜大惊失色:“殿下……!”   瀛仁不等他说话,已经抬手道:“你不用多说了。本王不能就这样让她误会……!”叹了口气,道:“她心里只怕瞧不起本王了!”脑海中又浮现莫凌霜临去前那淡漠的神情。   孙德胜瞧瀛仁表情,已经明白瀛仁是确确实实对莫凌霜生出了爱慕之心,他本想劝说瀛仁不必在意一个民间女子的想法,但是此时却又不敢说,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对莫凌霜有丝毫的亵渎甚至是轻蔑之言,否则一定会激怒瀛仁。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便在此时,听的外面传来声音:“启禀殿下,京中有密信!”却是冯午马的声音。   “进来!”瀛仁听说京中有密信来,坐正身子,冯午马很快进来,呈上了一封书信,瀛仁接过,这封书信是以牛皮封住,等冯午马退下,瀛仁令孙德胜取来匕首,割开了牛皮,从中取出了一封书函,瀛仁打开来看,扫了一遍,微皱眉头,但很快又显出兴奋之色,随即伸手取下灯罩,将这封书信放在灯火上,书函燃烧,很快就化为灰烬。   ---------------------------------   PS:没有收藏的好朋友点击收藏一下,谢谢了!   第一九九章 孤灯夜不寒   楚欢是在天黑之后回到了苏府,这几日他白天要往行辕那边值勤,所以不能在苏府办事,晚上回家之前,都会往苏府过来看一看。   苏府平日里只要天黑之后,就会大门紧闭,府内保持着极度的安静,楚欢从侧门进了府内,他对苏府现在是熟门熟路,府中上下也都知道他是禁卫军的卫将,对他也是十分的敬畏,他进了府中,得知琳琅在后院,便径直往后院来。   雪已经开始消融,后花园那栋琳琅经常独处的房屋顶上,也没之前的白雪覆盖,顺着小石道往前行,楚欢便听到从那颇显孤寂的房屋之内传来了一阵飘渺的琴音。   他心里清楚,在屋中弹琴的,肯定便是琳琅。   琳琅在生意上是把好手,将苏家的生意一直打理的井井有条,而生活中她也是一个很有才情的女子,琴棋书画都是精通。   琴音如泉水击石,十分悦耳,楚欢不善弹琴,善于吹箫,虽然二者乃是不同乐器,但是他对音律还是有几分了解,能够听出琴音之中带着一丝无奈之意,琴音由心生,却也可以看出琳琅的心情实在不是很好。   虽然楚欢这一阵子经常劝慰琳琅,宽慰她的忧虑,但是御酒评选迫在眉睫,想到目前的处境,琳琅的心上还是压力巨大。   楚欢来到屋前,屋门是虚掩着,他轻轻推门进去,如果是从前,他或许不会如此失礼,但是他与琳琅已经是肌肤相亲的关系,自然没有了这样的顾虑。   琳琅此时一身素雅的白裙,看起来似乎沐浴不久,屋内还弥散着花瓣的香味,而她的秀发没有梳理,甚至还有些许潮湿,披散身后,看起来增添几分慵懒风情。   楚欢进来,琳琅的琴声没有停下,十根纤纤玉指依然在抚琴,而她却已经抬起头,看向楚欢,见到楚欢进来,脸上显出妩媚笑容。   楚欢走到琴边,听琳琅抚琴,片刻之后,琴声嘎然而止,琳琅这才柔声道:“你来了?今天累不累?”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楚欢摇摇头,笑道:“我过来看看你!”   琳琅起身来,竟是主动伸手去拉着楚欢的手,道:“我今天做了点心,你要不要尝一尝?”   “点心?”楚欢奇道:“你还会做点心?”   琳琅嗔怪看了他一眼,道:“好啊,原来你以为我算么都不会做。”她一边说,一边拉着楚欢进了房间,房间的桌子上,果然放着两碟糕点。   楚欢笑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跟着琳琅到了桌边,坐了下去,琳琅已经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糯米桂圆膏,你尝一尝,看看好不好吃?”   楚欢拣起一块糯米桂圆膏,咬了一口,立刻点头道:“好吃。原来你真的会做糕点。”   琳琅露出几分得意,道:“父亲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我亲手做的糯米桂圆膏。”凝视楚欢,嫣然笑道:“除了父亲,还没有几个人能吃到我亲手做的东西。”   楚欢呵呵笑道:“如此看来,我真是荣幸。”指着糕点道:“待会儿吃剩下的,你给我包起来!”   琳琅奇道:“为何?”   “这么好吃的东西,而且还是你亲手所作,我要留着慢慢品尝,一天吃一块。”楚欢看着琳琅沐浴后风情万种的娇艳模样,心中浮动,调侃道:“吃了这糕点,以后浑身便有力气了。”   琳琅知他是在调笑,白了他一眼,但是心里却很开心,轻声道:“你要是……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经常……经常给你做就是。”说到此处,脸上泛起一阵晕红。   她肤色白皙,吹弹可破,这红晕一起,更是娇媚动人。   楚欢心神一荡,情不自禁点头道:“好,我以后想吃糕点,你便给我做。”随即又道:“你琴音之中似乎很不开心,还是为御酒的事情?”   琳琅幽幽叹了口气,点头道:“后日便开始御酒评选,我心里……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   楚欢劝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琳琅,你多想无益,竹清酒的品质在哪里,此番绝不会输给千叶红。”   琳琅苦笑道:“话虽这样说,但是……!”说到此处,又是幽幽叹口气,凝视楚欢道:“我已经想好了,如果这次输了,酒坊无法再经营,我会给酒坊的伙计们每人一份厚重的遣散银子,足以让他们在找到新的伙计之前,全家人不会挨饿。至若酒坊,那是父亲留下来的,绝不能卖掉,我会一直守住酒坊,而且我不相信刘聚光能够一直只手遮天,迟早有一天,和盛泉还会重新开张,哪怕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只要我还活着,就会让和盛泉重新产出美酒,还要一直去参加御酒评选,终有一天能完成父亲的遗愿!”   她眼神坚定,语气也是坚定无比。   楚欢知道琳琅这番话绝对不是仅仅说说而已,琳琅的心性其实是十分的坚韧,哪怕遇到再大的苦难,她也不会退缩。   “你有这个心,不愁不能成为御酒。”楚欢颔首道。   琳琅看着楚欢棱角分明的脸庞,声音柔和起来:“楚欢,这些日子,谢谢……谢谢你一直陪着我,没有你,我……我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楚欢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琳琅一只小手,琳琅的玉手又嫩又滑,温柔道:“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谢谢?以后可不许这样说。”   琳琅娇羞点头。   楚欢看看天色已经黑下来,道:“琳琅,天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后日便开始御酒评选,听说要七八日才能评出最后的结果,你养足精神,咱们就好好搏一搏。”   琳琅显出斗志来,点点头,见楚欢似乎要走,忍不住轻声问道:“你……你现在要走吗?”说完这句话,她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热,竟是情不自禁地低下螓首。   楚欢见琳琅如此,心中一荡,佳人在前,他忍不住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挑起琳琅尖尖的下巴,琳琅一张如花似玉充满妩媚风情的脸便在眼前。   感觉到了楚欢眼神开始炽热起来,琳琅只觉得身上也有些发热,脸上更是绯红一片,闭上眼睛,但是身体却往前凑过来。   她刚刚与楚欢有过夫妻之实,那一夜固然让楚欢如痴如醉,在她风雨白嫩的娇躯上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而琳琅又何尝不是享受到巨大的欢愉?   她虽然是为人妇,但是在楚欢之前,却从未体验过真正的激情,而且她的身体已经熟透,曾经许多孤身的夜晚,时常会有一种寂寞的欲.火身不由己地弥漫全身,那夜与楚欢一宿欢爱,激情之下,她却是全身投入,纵情欢愉。   久旷之身在楚欢结实有力的冲力的冲击下,却也是让琳琅尝到了那销魂蚀骨的滋味,只是那一夜之后,她虽然十分留恋,但是总不好开口,而楚欢这几日倒也公事在身,都没有再欢爱过,今夜楚欢过来,孤灯之下,琳琅想到那夜激情,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一丝,而楚欢哪有看不出的道理。   见到琳琅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凑过来,楚欢也是忍不住迎上前去,二人的嘴唇轻轻触碰上,琳琅身体一颤,楚欢却已经环起手臂,将琳琅轻巧地拉过来,让她坐到了自己的左腿之上,那丰润肉感的香.臀一压上楚欢的退,楚欢就感觉到软绵绵弹性十足的感觉。   “会不会有人?”楚欢轻声问道。   琳琅被楚欢抱在怀中,心跳加速,低着头,声若蚊蚁:“不……不会,我……我叮嘱过,谁也不许……不许过来……唔……!”   他话声未落,楚欢已经用嘴唇压住了她的香唇。   琳琅小蛮腰被楚欢搂着,此时情动,一只玉臂已经环上了楚欢的脖子,迎合着楚欢的亲吻,她的一条玉腿触碰到楚欢胯间,竟是已经感觉到自己爱郎那处已经硬朗起来。   她又羞又喜,毕竟能够如此快让爱郎起反应,可见楚欢对自己是十分的喜欢。   为了迎合自己的爱郎,她那条玉腿竟是情不自禁地轻轻动起来,摩擦着,似乎是在挑逗一般,楚欢吻着琳琅芳香的樱唇,心中已经想着:“外人只怕难以想到,琳琅激情起来,却也是如此骚.媚……!”   琳琅口中生香,而且她的肌肤还带着幽香,楚欢渐渐迷醉,他甚至被琳琅那轻柔的呼吸触动了脸部神经,那种感觉爽快无比。   他感觉到琳琅的丁香舌儿十分的灵活,但却还是有些生涩地在自己的齿间探寻着什么,她似乎在尝试着让香舌更加深入地探寻一些东西,这种主动,更是让楚欢浑身上下通泰无比,他只感觉自己的嘴唇酥酥的、麻麻的,那是一种舒服而刺激的酥麻感觉,当他自己的舌头触碰到琳琅的丁香舌儿时,他感觉到琳琅的身体似乎开始绷紧。   两人的舌尖终于触碰在一起,随着楚欢舌尖一次次的触及,琳琅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漂亮妩媚的脸蛋泛红一片,一双美丽的眼睛微微睁开,迷人的眼眸子已经显出迷离之色。   她的身体轻轻颤动,似乎很享受这种轻柔而浪漫的触及,很喜欢这样的亲吻给她带来的轻微快感,她的嗓子内部已经发出忍耐不住的呃呃呃的呻吟,而楚欢全身的神经也已经兴奋起来,他浑身发热,这种燥热让他的一只手开始主动起来,划过琳琅的秀发,滑到了她如同天鹅般白皙美丽的颈脖,随之缓缓往下,却已经从肚兜的上面塞进去,一把抓住了一直肥白丰硕的胸部,火热无比,滑不溜手,却又弹性惊人,而琳琅娇躯一颤,胸部竟是往前一挺,双峰怒突,而喉咙里更是发出一声似痛苦却又似销魂的娇.吟。   第两百章 早春归   琳琅柔软的胸部被楚欢抓在手中,楚欢手掌虽然很大,但是一只手却依然抓不下来,忽听得琳琅喉咙里发出“嗯”的叫声,秀眉蹙起。   楚欢松开舌头,柔声问道:“怎么了?”   琳琅俏脸潮红,脸上的表情妖娆醉人,轻声道:“你身上……身上的铠甲……!”   楚欢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虽然进门之后摘下了鹰翎盔,但是黑鳞甲还穿在身上,黑鳞甲乃是精良的装备,十分坚固,而且冰凉,将这软绵绵的佳人抱在怀中,想必是甲胄嗑着了琳琅,琳琅肌肤雪嫩,自然抵不得坚固的甲胄。   楚欢微微一笑,放下琳琅,起身脱去了甲胄,随即上前,一把将琳琅横抱起来,琳琅羞得闭上眼睛,但是双臂却已经环在楚欢脖子上,她呼吸急促,但是气息如兰。   楚欢看着她迷人的面孔,抱她到床边,轻轻放下去,这张床很软,如同琳琅的胸部一样柔软,他身体已经压上去,鼻中满是室内的花香和琳琅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陡然间发现,这张床上的被褥枕头与上次有些不同,全部都换成了崭新的,而且比上次更加的柔软,心中一动,知道怀中的妙人儿只怕是一直等着君临第二次,所以做好了准备。   灯下的琳琅很美很妖娆,平日里琳琅看上去端庄大气,但是只有楚欢知道,当琳琅动起情来,那流露出来的妖娆风情,当真是魅惑如妖。   他的手再一次盘上雪峰,而琳琅却已经十分善解人意地拉开了肚兜的绳子,楚欢用手指一挑,肚兜飞出,两团丰满的雪峰已经颤巍巍地如同白兔一般弹跃出来,波涛荡漾,令人眩目。   楚欢呼吸也急促起来,伏在琳琅身上,一只手攀上去,轻声道:“琳琅……!”   琳琅不敢睁开眼睛,只是轻声“嗯”了一声。   楚欢凑近耳边,低声问道:“你胸部好软……好大……!”他话一出口,琳琅俏面更是如火烧,眼睛睁开一条缝,媚眼如丝,嗔怪道:“你……你就不是好人,以前看起来正经,其实……其实你一定也不正经……!”   她口中这样说,但是心里却并不真的这样以为。   其实她一直对自己姣美的容颜和火爆的身材十分的满意,秦人不崇尚瘦,女子以丰满为美,而琳琅身材虽然不胖,但却是丰满动人,而且细腰耸胸,其实这样的身材,无论在哪个时代,都完全可以吸引任何一个男人的目光。   她尤其对自己一对丰满雪白的胸部十分的满意,几乎每一个男人见到她,都会偷偷打量她丰满胸部,甚至与经常有女性对她的身材也投以极嫉妒的目光,那些眼神让琳琅偶尔反感,但是在内心深处,却也不得不承认,还是让她有一丝丝得意。   楚欢一只手在雪峰上挑逗着,眼睛却看着那潮红的俏脸,凝视着琳琅迷人的眼睛,轻轻笑道:“难不成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便不能说几句真心话?难道我真的是那种不解风情之人?”   琳琅眯着眼睛,见楚欢直直看着自己,却是觉得很为羞涩,别过头去,低声道:“不是……!”又颤声道:“我……我早知道你……你是个坏东西,你上次……上次还送人家……人家那种东西……!”她说到这里,只觉得全身燥热。   “那种东西?”楚欢一愣,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琳琅还以为楚欢是在挑逗自己,她胸部被楚欢撩拨,神经已经被挑逗的彻底兴奋起来,一波波的快感自那里往全身扩散,胸部竟是情不自禁往前挺了挺,迎合楚欢的蹂躏,喉咙里已经发出娇.喘,但还是道:“你还在这里……这里装糊涂,你这坏人……你不就是……就是想着看我那样子吗?”   楚欢虽然状态兴奋,但还是奇道:“什么样子?琳琅……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啊?”   琳琅转过头来,白了他一眼,忽地抓住楚欢蹂躏自己胸部的手,在他手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随即才娇羞道:“让你故意戏弄我,你想不想看?”   她说的自然是楚欢送过给她的珍珠肚兜,见楚欢一直不承认,只以为楚欢是在挑逗自己,非要让自己说出口来。   楚欢却真的是一头雾水,听琳琅问自己想不想看,感觉其中必有古怪,笑道:“想看,你给我看看!”   琳琅美眸流转,道:“你故意气我,我……我今日偏不让你看……等你下次记起来,我……我再让你看就是……!”   楚欢不知道话中意思,此时佳人如玉,妩媚醉人,也不问下去,身体压在琳琅身上,喘气道:“你不让我看,我自己来看……看我怎么收拾你……!”他只以为琳琅说的是玉体,说话之间,三两下已经除掉了琳琅身上的衣裳,玉体横陈,丰乳肥.臀,令人叹为观止。   琳琅却已经十分主动地帮助楚欢一起褪掉了楚欢身上的衣物,楚欢抱着琳琅,两只手在她雪白的娇躯上游走,他的手滑到花园之处,在琳琅全身颤抖之中,他的手已经嵌入了琳琅那片温暖的湿润之地。   琳琅闭上眼睛,柳腰轻摆,呓语般道:“楚郎,你……你收拾我……收拾我吧……!”   楚欢的手指似乎能感觉到琳琅那一吸一合地挑衅着自己,一会儿排斥,一会儿吸引,最后终于放开,任由他的手指作怪。   这种感觉,美妙极了。   他只觉得琳琅在床底间放得开,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如此,还是琳琅本就是如此勾魂诱人的尤物。   在他印象中,只以为古代的女子必定矜持无比,绝不会如此主动,但是琳琅在欢愉之事的表现,透着风骚妩媚,让人酥麻的骨子里。   楚欢其实并不知道,琳琅能够如此,却是受了某些东西的影响。   琳琅一个人度过许多个孤枕难眠的夜晚,她是血肉之躯,虽然家教甚好,谨守礼教,但是终究是有血有肉的人。   她从范家离开后,偶尔得到了一本民间流传的书籍,其中涉及到不少的房中术,虽然私下里看的面红耳赤,但是却也以为房中术才是真正的男欢女爱。   房.中.之术,并非人人都能接触,但是琳琅却错误地以为房中术是所有男女房中通用之术,正因如此,在与楚欢欢愉之时,她才十分迎合,甚至是十分的主动。   虽然她也觉得书里面的房中术让人羞臊,但是与自己喜欢的楚欢在一起,却觉得这些乃是天经地义,所以楚欢才能在床第之间领略到一个不同与生活中的另一个琳琅,一个风情万种骚.媚入骨的琳琅,这样的尤物,只要在调情之时稍微地主动那么一点点,就会显得风骚妩媚,勾魂摄魄,而且琳琅是个很认真也很注意细节的人,房中术的一些细节她都是记在心中,所以她的动作沉醉而风情,彰显出了她的另一面,拥有成熟少妇那种致命的诱惑。   楚欢的手灵活,琳琅显然禁不住楚欢如此逗弄,芳草丛中露珠滚滚,她一只玉手探出,握住了楚欢的下面,并引导性地送到了自己那抹黑色下面。   她脸上是迷人的红晕,气息急促,楚欢试图让琳琅双腿分开一些,琳琅照办,她不想让这种燥热继续难受下去,抓住之后,帮助楚欢送进了温暖而湿润的港巷,一点点挤了进去。   楚欢只感觉进入了一片黑暗世界,那里有成熟女人拥有的温暖和湿润,那里有广袤的海洋,会指引他不断地前行探索。   而且,他不愿挣脱出来。   此时,身体的欲望让他尽请地深入探索,他全身充满了力量,一种占有的力量,一种征服的力量,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探索中去,一次又一次达到巅峰。   这时候,他什么也不去多想,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配合着琳琅那销魂的低吟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刺,琳琅在他结实有力的冲击下,粉脸潮红,雪白的肌肤上很快就冒出香汗珠子,虽然极力压抑,但那飘然的感觉还是让她捂住自己樱唇小嘴,从手缝之中发出迷死人的勾魂声音。   灯火摇曳,粉帐早已经放下,灯火照在粉帐之上,清晰地映射出两条身影在里面颠.鸾倒.凤,变换着各种姿势,双方竭尽所能地迎合对方,却又竭尽所能地向对方索取。   琳琅的小蛮腰十分的灵活,每当她翻身而上之时,那小腰如同水蛇般摇动,速度快极,带动着雪白的臀部上下起落,左右晃动,而粉帐的影子上,更有那一对丰硕的白兔上下纷飞,划出一波波优美的弧线,让粉帐之内香艳无比,当她瘫软伏下,便会很快被楚欢重新翻上,给予她更强烈的冲击。   云山府的春天已经来临,而后花园这处显得有些孤单的房舍,却早已经春意盎然,配合着天地上演一出春归乐章。   ---------------------------------------   PS:新一周,冲红票榜,有票的砸上!   第二零一章 意外   整个西山道五年一届的盛事终于迎来了揭幕的日子,云山府的焦点在瞬间就全都转移到设立在西城的御酒评选大会上。   御酒评选的场所设在西城的一处空旷场地,事先已经由地方的工部司派人搭建好了场地,场地面积极大,四周都是扎着半人高的木栅栏,围成了一个极大的场地,木栅栏四周,每个十步就会有一名佩刀禁卫军兵士。   每一个参加御酒评选的酒坊,事先都会花上二十两银子购买一个参赛资格,拥有参赛资格,便会从工部司领取一支竹签,这是入场的资格签,签上会标明所代表的酒坊,手持资格签的人,才有资格进入木栅栏之内的场地。   而旁观者,却只能在木栅栏之外观赏着一次盛事了。   工部司的人倒也是别出心裁,想出一个点子,任何一家酒坊能够再出二十两银子,便可以在场地边的木栅栏旁边插上一根旗子,旗子上可以书写酒坊的名称。   对于小酒坊来说,花二十两银子插根旗子,那实在是太过昂贵,完全不值得,但是对于大酒坊来说,二十两银子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实在算不得什么,插上旗子,就等于做了宣传,所以木栅栏四周,却也是插上了四五十根旗子,这日无雨有风,旗子在风中迎风招展,猎猎作响,煞是威风。   按照规矩,一开始的淘汰赛是不必由光禄寺少卿沈泾亲自出马,而是由十名酒中好手来评定,这十人乃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酒道中人,而且必须具备德高望重四字,来自西山道各地。   再选出最后四大酒坊之前,所有汰淘赛阶段的评选便是由这十人决定。   此时十大酒师已经一字排开坐在大椅子上,十人的前面,是一张极长的木桌子,盖着红色的大布,显出隆重的气氛来。   在这其间的评选,都会由酒坊的人碰上自己酒坊所酿的好酒,从第一名酒师走到最后一名酒师,由酒师们评定酒水的色泽、酒香、味道等几个方面。   每一名酒师在经过自己的评定之后,会亮出牌子来。   而亮出的牌子,则分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个层次,十名酒师最后给出的牌子将会登记下来,等到随后再根据十名酒师的评定做一个公正的裁决。   虽说其中免不了一些黑幕,但毕竟众目睽睽,而且各家酒坊在云山府酒界之中到底出在一个什么位置,实际上真正的酒业众人也是十分清楚的。   在场酒家所争,也不会目空一切,都会考虑实际,只想在同层次的酒坊中争个高低而已,一些在西山道酒界中籍籍无名的酒坊突然窜起来,又或者名气很大的酒家被轻易淘汰下去,都会引起人们的怀疑,所以官府也不会胡乱评定。   第一日便开始进入淘汰赛阶段,这一次参加御酒评选的共有一百四十多家,十名酒师虽然都是酒量极大之人,但是也不可能两三日便能全部评定出来。   虽说前来观看的酒道中人极多,四周都围满了人,但是前来云山府的酒道中人还是冲着最后的决赛,第一日图个新鲜,十停中也不过到了六七停而已。   和盛泉和妙草堂自然也都派人过来,但是主角却都没有在一开始便出城,琳琅和方正昊都没有显身,和盛泉这头是派了苏伯拿着资格签前往。   这头几日的评选,热闹有余而精彩不足,真正关注的,无非是那些酒坊东家,都是希望能取得一个好名次。   直到第六日,气氛才开始真正的热闹精彩起来,因为第六日便将评选出排名前十的酒坊,琳琅和方正昊依然没现身,但是和盛泉的竹清酒和忻州方家的千叶红却都是不出众人所料进入了前十。   这两大美酒在人们的心中,那是要到最后才能一决胜负,在决赛之前如果被淘汰,那就显得太过诡异了。   第六日选出前十名的美酒之后,入选前十的酒坊东家少不得在城中大肆庆祝一番,能够进入前十,也就代表着日后酒坊的前程。   楚欢白天虽然一直在行辕执勤,但是每天晚上回到苏府,都会从琳琅口中得知目前比赛的进度,这日他尚未回到苏府,就从街上行人口中知道了排名前十的酒坊出炉,和盛泉的竹清酒自然是没有任何悬念地进入了其中。   当日天黑时分回到苏府,便感觉苏府之内的气氛压抑,正堂灯火闪烁,走到门前,却发现正堂之内已经坐着好几个人。   琳琅坐在主座,神色看起来憔悴无比,而且她的脸色看起来竟是显得十分苍白,那苍白脸上的表情,看的让楚欢心酸,却也隐隐知道发生了大事。   除了琳琅,正堂中苏伯也在其中,另有两人,却也是楚欢的熟人,都是从县城酒坊过来的,一个是大作师韩渊,另一个则是琳琅的姑父梁坊主。   正堂内死一般的寂静,气氛压抑到极点,楚欢站在门外,屋内竟是无一人察觉,这种气氛直到楚欢抬步进去之后,才被稍微打破。   楚欢进到堂中,苏伯第一个看见,与楚欢四目对视,却是露出苦笑,摇了摇头,这让楚欢心生疑窦,而他走动时身上甲胄的摩擦声,让其他几人都扭过头来,琳琅见到楚欢,似乎想站起来,但却感觉浑身无力,凄然一笑。   梁坊主和韩渊乍一看是一个浑身甲胄的男人进来,一时没认出,还吃了一惊,等看到楚欢的脸,韩渊才拱手,却没有说话,而梁坊主却低下头,连招呼也没有打。   楚欢已经含笑道:“韩伯,你怎么过来了?”看向梁坊主,虽然他对此人厌恶至极,但是也知道梁坊主是琳琅的长辈,看在琳琅的面子上,还是拱了拱手,笑道:“梁坊主,别来无恙啊!”   梁坊主抬头看了楚欢一眼,神情尴尬,干笑两声,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眼神则是闪闪绰绰,不敢与楚欢对视,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了楚欢一身甲胄。   琳琅无力地叹了口气,道:“楚……楚欢,你也坐吧!”   楚欢在韩渊旁边坐下,这才看向琳琅,含笑道:“大东家,我在路上就听说了,和盛泉的竹清酒已经进入前十,明日歇息一天,后日便能选出前四,最后进入决赛。”见琳琅脸色十分不好,皱起眉头来,又扫了一下场中诸人,皱眉道:“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梁坊主身子一颤,低着的脑袋微微抬起,偷看了琳琅一眼,但是很快又低下,额头上竟然是一层冷汗,终于忍不住道:“琳琅,这次……这次都是我的错,你……你无论如何责罚姑父,姑父……姑父都绝不会怪你……!”   琳琅却是看也没有看他一眼,更没有理会,只是蹙眉,似乎在想着什么。   楚欢皱眉思索,忽地想到什么,凑近韩渊,低声问道:“韩伯,你们这次来,可是……为了送酒王而来?”   楚欢前阵子与琳琅去过县城,在金土地窖中见识了密室,密室之中藏着两坛酒王,那可说是和盛泉争夺御酒之名的最大杀器。   如今十强已经入选,明日御酒评选大会会歇息一天,而后日上午则会选出美酒前四强,到晚上则是本届御酒评选的高潮时候,将是最终的御酒对决。   韩渊和梁坊主今日一同出现在苏府,如果没有其他意外的话,十有八九是将珍藏的两坛酒王送过来,准备应对最后的决赛。   韩渊听楚欢这样问,神色更是尴尬,看了梁坊主一眼,又看了琳琅一眼,却没有说一句话,不过神情很快就从尴尬变成凝重。   琳琅终于轻叹一声,苦笑道:“楚欢,咱们的酒王……没有了!”   楚欢一怔,眉头皱起:“没有了?”瞬间明白,今日正堂之中气氛如此压抑,看来真的是和盛泉最大杀器酒王出了问题。   梁坊主此时再也坐不住,他身为长辈,竟然噗通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琳琅,是姑父没用,没能……没能帮你守好酒王,你……你打姑父几个耳光解解气……!”   琳琅柳眉蹙起,起身道:“你快起来,这成什么样子。”示意苏伯去扶起,苏伯和旁边的韩渊一同上前去将梁坊主扶起来。   梁坊主看起来十分的沮丧懊恼:“琳琅,姑父没有想到会出那样的事情,要早知那样,姑父说什么也不会下车了……!”   琳琅看了梁坊主一眼,并不多言,往门外走去,楚欢见琳琅娇躯似乎在颤抖,急忙跟上,琳琅走到院子中,这才在一棵树下停步,站在那里,看起来异常的娇弱无助。   楚欢走到她身边,轻声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不要多想了,咱们另想法子就是。”   琳琅转身看着楚欢,眼圈泛红,声音无力:“我本想凭借酒王做最后一搏,可是……可是老天却如此欺负我苏家,连这最后的机会也不给我……楚欢,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若不是还有顾忌,她此时真想扑到楚欢怀中大哭一场。   第二零二章 有鬼   楚欢理解琳琅此时的心情,他此时也想将琳琅拥入怀中好好安慰一番,不过这个地方显然是不合时宜,见到琳琅泪珠儿不争气地滚落下来,心中怜爱,取出了一方香帕,这是琳琅私下送给他的香帕,此时却要用来给琳琅擦眼泪。   琳琅接过香帕,虽然心情沉重悲伤,但姿势还是十分优雅,擦了擦眼角泪水,轻声道:“我昨天派人去了县城,带去了酒窖的钥匙,是打算让大作师将两坛酒王送过来。大作师和姑父今日一同前来,而且为了安全,还带上了十名伙计一同赶来。”   楚欢皱眉道:“难道途中还有人拦道?”   琳琅道:“他们前来之时,姑父雇了马车,酒王放在马车里,由姑父亲自守护。他们走的是官道,而且青天白日行路,本事不该出现差错的。”   楚欢微微颔首。   “但是行到半途中,他们说在官道上边上遇上一群乞丐,那群乞丐见他们经过,有一名乞丐突然从路边冲出来……!”琳琅说到这里,轻叹道:“那乞丐出来的突然,被我们的马撞倒,路边的那群乞丐便围上来……!”   楚欢眉头锁起:“莫名其妙出现一群乞丐?”只觉得这中间有些问题。   如果说在通州地界上,路途中遇到乞丐,那倒不是稀奇的事情,通州穷困,乞丐众多,可是在云山府这一带,却很少出现大批乞丐出现在道路上。   琳琅秀眉微蹙,神色凝重,微点螓首:“大作师下马带人与那群乞丐理论,他处事稳重,自然不会与那群乞丐起争执,只是劝说,好言相商,本想花点银子了事,可是……!”说到此处,摇头苦笑道:“可是姑父在这时候却下车,而且竟然还抱着两坛酒王上前……!”   楚欢心一沉,知道是要出事了。   果然,琳琅接着道:“那群乞丐见到姑父上来,却突然一哄而上,大家还没有醒过神来,姑父手里的两坛酒王就被抢走,大作师当下让人追赶,与那群人动了手,两坛酒王当场被打碎,而那群乞丐也一哄而散……!”苦涩一笑,道:“这就是天意吧。”   楚欢轻声道:“前去取酒王,为何没有跟我说一声?”   琳琅道:“你这阵子一直在当差,本就劳累,我……我不想你因为御酒的事情多增烦恼。”   楚欢闻言,心中一阵感动,其实他一直都对琳琅的御酒评选十分的关心,为此更是在齐王瀛仁那边埋下了伏笔。   只是他如今在行辕那边当值,却也是没有时间整日里与琳琅在一起,听琳琅话中满是关心之意,心中感动,差点便要去握住琳琅小手,但是还是忍住,柔声道:“琳琅,如今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你的不开心就是我的不开心,我心里本也记着酒王之事,还以为明日才会派人去取。我在近卫军那头也已经向卫统制告了假,本是想明日亲自往县城去一趟,谁知……!”说到这里,却还是笑道:“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咱们静下心来,想想其他对策才是。”   琳琅听楚欢软语,本来绝望透顶的心也是一暖,勉强笑了笑,随即轻轻摇头道:“五年来,在我苏家的心中,能够与方家一搏,就是要靠酒王。方家的人不笨,他们五年前夺下御酒之后,也不可能料到五年后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们也一定早早做好了准备。”顿了顿,沉默一阵,才道:“我一直觉得,方家此番前来参加御酒评选,只怕也有他们方家自己的酒王……!”   楚欢皱眉道:“你是说……?”   琳琅微点螓首:“妙草堂的老东家本就是一个顶尖的酿酒师,五年的时间,也足以让他酿制出更好的美酒来。方家虽然上一次买通了沈泾,但是他们不会料到这一次还是沈泾前来,而且他们也不敢确定这一次的主持官员会被他们买通……所以他们必定也在酒水本身下功夫!”   楚欢道:“若果真如此,咱们的处境只怕有些困难了。如果有竹清酒王,无论他方家酿出什么酒王,咱们也不会担心,但是如今咱们的酒王已经没有了,按照你的估测,他们还有酒王在手中……!”说到这里,愈发觉得事态严重起来,不由皱起眉头。   琳琅苦笑道:“天意使然,到了这一步,对这次御酒评选我也死了心。”她抬头,美眸看着黑色的天幕,轻轻道:“但是我早就说过,无论十年二十年,我会一直等下去……!”   此时韩渊和梁坊主走过来,梁坊主可怜兮兮道:“琳琅,你看……你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不姑父暗中去找找沈少卿……他方家当初是用银子坑了咱们,这一次,咱们……咱们也用银子去买通沈少卿……!”   “不要说了!”琳琅对梁坊主实在没有什么好感,只是念着是自己的长辈,保留着最后一分面子,“姑父,如果要用银子去取得御酒之名,父亲五年前就这样做了。父亲一生只想着凭借酒水本身的实力去夺得御酒,难道你要让琳琅违背父亲的遗愿?”   梁坊主脸色更是尴尬,讪讪道:“我这也是为你好……!”   琳琅不等他多说,已经截住话头道:“事已至此,看来想要胜过方家已经十分困难。姑父,这几年你在酒坊也是辛苦了,酒坊眼看着要关门,我也不留你了。从今天开始,你也不必再回酒坊,回头我会给你送一笔银子过去……你做个小生意,好好和姑姑过日子吧……!”   梁坊主皱眉道:“你这是要赶我离开?”   “不是我赶你离开。”琳琅摇头,但神色坚定:“用不了多久,都是要走的,你早走几日,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不会耽搁你的前程。”   梁坊主脸色有些难看,道:“琳琅,姑父虽然做了些错事,但是自问还是一心帮着你,你可不能亏着姑父!”   琳琅也不看他,却往屋内行去,只是淡淡道:“我自然不会亏待姑姑!”她这话说的也明白,日后的照顾,不是看在梁坊主的面子上,而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   梁坊主见琳琅也不回头看他一眼,显得十分冷淡,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一甩衣袖,便往府外走去,口中已经叫道:“陈三,给我套上马车,我现在就要离开,既然别人六亲不认,容不下我,我也不会厚着脸皮寄人篱下。”   琳琅脚步一停,娇躯一颤,顿了一下,但终究还是决然走向正堂。   楚欢看着梁坊主离去的背影,眼中显出怪异神色,他快步追上琳琅,轻声道:“琳琅,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办,现在便要离开,你早些歇着,回头我来看你……!”   琳琅担心道:“这么晚了,你……你要去哪里?你自己……自己要小心……!”   楚欢温柔一笑,也不多言,到了侧门,先将自己的甲胄脱下,交给一名家仆暂时保管,又让家仆取来一块布棉,他动作迅速将布棉撕开,麻利地用布棉包住了大黑马的四只蹄子,这才翻身上马,骑着马从侧门而出,绕过巷子,从胡同绕到前街,正好瞧见梁坊主上了刚刚套好的马车,顺着长街往前面去,楚欢也不犹豫,拍马跟上。   大黑马四蹄都包住了布棉,马蹄子踩踏在街上的青石板上,却毫无声息。   夜色深沉,十分昏暗,沿途偶尔从屋内露出的灯火也是十分黯淡,楚欢与前面的马车拉开一段距离,既不太近,却也不远,但是却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昏暗之中,即使黑乎乎一片看不清前面的马车,但是他却也能够凭借着前方马车发出的车轱辘声和马蹄声判断出他们的位置所在。   转了几条街,楚欢一直不远不近地尾随在后面,眼见得拐到一条街道上,马车渐渐慢下来,楚欢也放慢了速度,骑马靠到了道路旁边,黑蒙蒙很难看清楚。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楚欢在昏暗之中依稀看到梁坊主下了马车,随即见到梁坊主似乎对车夫说了什么,马车径自离开,而梁坊主却是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靠在墙角边的楚欢,或许是觉得无人跟踪,这才顺着街道往前行,拐到了另一条颇有些热闹的街道上。   楚欢一直跟着到了那条街,翻身下马,却是牵着马远远跟在梁坊主后面,这条街上许多的屋子前面挂着灯笼,听得琴音袅袅,箫声阵阵,更有莺声燕语,街上马车来回,行人不少,不知不觉中,却是跟着梁坊主来到了云山城的烟花场所。   梁坊主脚步很快,楚欢跟在后面,只行出片刻,就见到梁坊主已经在一家风月青楼面前停下,便有姑娘浓妆艳抹的妖娆姐儿迎上来,梁坊主却是十分熟练地左拥右抱,在两名姐儿的簇拥下,进了楼子,瞧他模样,对这里竟似乎很为熟悉。   他大部分的时间几乎都是待在县城,楚欢此时也不好判断他是真的熟悉这处楼子,还是因为他熟悉风月之事。   见到梁坊主进到里面,楚欢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低声自语:“突然出现的乞丐,平日里遇事往后缩,这一次却敢主动上前,而且还抱着酒王……若是没有古怪,那才真的见鬼了!”   第二零三章 吃里扒外   楚欢到得青楼门前,门前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一个个媚笑着要迎上来,瞧见楚欢牵着马,一名姑娘已经叫来龟公,让人先牵马下去喂料,随后便要过来搂着楚欢的手臂,楚欢目光瞧向里面,只见里面灯火辉煌,香楼玉板,一对又一对一夜夫妻互相调笑着,里面显得十分杂乱,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十分的吵闹。   他在人群中倒是十分迅速地找到了梁坊主,此时正在两名妖娆姐儿的簇拥下,往楼上去,那梁坊主与姑娘调笑着,看起来还真是风月场中的熟客,一只手搂着一名姑娘的腰,另一只手则是在另一位姑娘滚圆柔软的屁股上揉捏着,他根本料不到被人盯梢,显得十分快活得意。   楚欢身材匀称,长相也不弱,而且棱角分明的脸庞毫无大多数恩客的那种酒色腐化之态,反而显得精明果敢,充满男子魅力,这自然是十分吸引姑娘们,但是楚欢眼中有一种犀利神色,反倒不是每个姑娘都赶上前来纠缠。   虽然被好几个姑娘围着,但是只有一个姑娘壮着胆子搂住了楚欢的手臂,秋波荡漾,脉脉含情看着楚欢。   楚欢并没有推开,只是向身边这女子一笑,低声道:“你跟着我就好,其他姐妹就不必了。”   这姐儿还以为楚欢看上自己,欣喜万分,拉着楚欢往里走,丰满酥胸贴着楚欢手臂,其他姑娘见此,也都以为楚欢看中了人,有几个显出失望之色,不过此时外面又有客人过来,便又都迎了出去。   楚欢向楼上看了一眼,见到梁坊主已经走到一间屋前,轻声问身边的姑娘道:“你可认识那位?”说完,用手往梁坊主那边指了指。   姐儿妩媚笑道:“那是梁大爷,来过几次,也不算很相熟,但是……嘻嘻……但是可好色了……!”凑近楚欢耳边,腻声问道:“公子,你好不好色?”   楚欢淡淡一笑,并不与她调笑,道:“那位梁大爷是我的好朋友,你和我一起过去,我想见见他。”   姐儿瞧了楼上一眼,有些狐疑,轻声道:“梁大爷好像约了人,我记得里面还有一位大爷在等着吧?”她刚说完,楚欢就已经往那边过去,姐儿无奈,只能跟上。   楚欢明白,自己进来,若是单身一人,少不得被其他姑娘上来纠缠,又或者被人注意,自己身边带着一个姑娘,便不会有任何人注意了。   姐儿搂着楚欢的手臂上了楼,梁坊主进的那间屋子在楼角处,楚欢径自来到屋前,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阵放.荡的笑声,知道里面正欢乐的很。   楚欢取了一锭银子,放在身边姑娘的手中,那姑娘见楚欢出手如此大方,眉开眼笑,尚未说话,楚欢便已经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含月!”   “含月姑娘,我记住你了。”楚欢微笑道:“你先去等着我,我与梁大爷有几句话说,等完事之后,再去找你,你看如何?”   含月妩媚笑道:“公子,要不要我陪着你进去?”   楚欢摇头笑道:“不用,你先去歇着,我很快就好。”   含月身在风月场所,自然也是个识趣之人,见楚欢如此说,点点头,凑上去在楚欢脸上亲了一下,这才摆着柳腰袅袅离开,走出几步,又回头风骚一笑:“公子,你可快些,人家等着你,今晚一定好好伺候你……!”   楚欢等她离开,这才敲门,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很快,屋内就传来一个声音道:“是谁?”   楚欢没有回答,依然敲门,过了小片刻,才停“嘎”的一声,房门露出一丝缝隙,显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蛋来,那姑娘见到楚欢站在外面,正自好奇,楚欢却已经极其快速地推门而入,顺手便将房门关上,拴上了门闩。   他这般进去,却是让屋里的人都是吃了一惊。   屋内布置的十分雅致,中间是一张酒桌,桌上摆着各种点心,另有几壶酒,桌边坐着几个人,梁坊主和另一名灰袍男子对面而坐,除了开门的姐儿,梁坊主和那灰袍男子身边则各有一名花枝招展的姐儿相陪,此时屋里的人都是睁大眼睛,错愕地看着楚欢。   那灰袍男子一脸惊讶,倒是梁坊主看到楚欢的脸,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楚欢关上门,这才大摇大摆地走到桌边,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去,回过头,看了开门的姐儿一眼,道:“过来,斟酒!”   那姐儿看向灰袍男子,一时间不知所措。   灰袍男子其貌不扬,见楚欢如此,惊愕一阵,终于皱起眉头,冷声道:“你是什么人?真是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进来的?”   楚欢见姐儿没过来,自己拿过一只酒壶,对着壶嘴饮了一口,随即抹抹嘴,笑道:“怪不得都喜欢喝花酒,果然是好酒。”向梁坊主道:“梁坊主,喝花酒怎么不叫上我?”瞥了灰袍男子一眼,笑道:“这位是谁?梁坊主怎地不介绍一下?”   梁坊主脸色说不出的难看,阴云一片,半晌才道:“你……你跟踪我?”   “跟踪?”灰袍男子皱起眉头,忽地探出手来,一把抓住楚欢的左手,力气甚大,怒问道:“你是何人?”   楚欢扭头看了灰袍男子一眼,展颜一笑,笑容之中,他手中的酒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砸在了灰袍男子的脑袋上。   这酒壶不是瓷质,而是铜质,这一下的力道当真惊人,而且楚欢对击打的位置十分有分寸,灰袍男子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看了楚欢一眼,便即软倒下去,躺在地上,被一下子击得晕厥过去,被砸的地方破裂,流出鲜血来。   屋内其他人都是睁大了眼睛,几名姐儿正要惊叫出声,楚欢却已经沉声道:“都不要叫,谁要是发出声音,我也不懂得怜香惜玉的。”   姐儿们更是色变,捂住嘴巴,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梁坊主终于缓过神来,霍然站起,楚欢桌下的腿在他的膝盖上用力一踢,梁坊主“哎哟”叫了一声,脚下一软,又坐了下去。   “噗!”   一把匕首被楚欢插在了桌面上,姐儿们眼中都显出惊恐之色,但是看到楚欢冷漠的表情,却都是紧紧捂着嘴,不敢说话。   楚欢扫视三位姐儿一眼,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坐下就好,事情很快就了。”见三位姐儿没有动弹,冷哼一声,道:“都坐下!”   这几个女人哪敢多说,都在桌边坐下,一个个极是惊恐又是紧张。   她们只觉得这个年轻男子的胆子实在太大,竟然敢到楼子里来闹事,但是她们却也知道,善者不来,楚欢竟然出手如此狠,那就不是一般人,可万万不能惹恼。   此时那房门门闩被锁上,谁知道这年轻的男人是什么来历,谁又能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灰袍男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梁坊主脸色苍白,额头汗水直冒,整张脸上都已经是汗水淋漓,见到一把匕首插在桌子上,他已经惊恐到极点。   楚欢靠在椅子上,伸手捻了一块糕点,在口中嚼咬,随即看向梁坊主,竟是露出笑容道:“梁坊主,我觉得你这人实在有些不够意思!”   梁坊主脸色难看,勉强笑道:“楚……楚欢,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欢看了躺在地上的灰袍男子一眼,笑问道:“这是你的朋友?”   “是……唔,不是,不是!”梁坊主急忙道,忍不住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楚欢笑道:“不是朋友,那就是生意伙伴了?梁坊主,在这里喝花酒,谈生意,倒也是惬意的很。”他顺手又抄起桌上的另一只酒壶,对着壶嘴饮了一口,才问道:“是了,冒昧问一句,这一次梁坊主挣了多少银子?没个几千两,这生意只怕是拿不下来吧?”   梁坊主尴尬道:“没有的事,就是……我……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楚欢奇道:“你不认识他?梁坊主真是好雅兴,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起关了房门喝花酒,这还真是有趣……!”   梁坊主忍不住道:“楚欢,你不要……不要多管闲事。我与谁交往,又……又与你何干?”他说话时,心里紧张,盯着楚欢手中的酒壶,只怕楚欢手里的酒壶随时会砸到自己的头上来。   楚欢脸上的笑容消失,眼眸子如刀锋般盯着梁坊主的眼睛,梁坊主不敢与楚欢对视,低下头,楚欢淡淡道:“你与什么人交往,确实与我无关。只是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伤害大东家,伤害和盛泉,这就与我有关了。”猛地将手中的酒壶放在桌子上,那“咯噔”一声响,让梁坊主身子一弹,楚欢身体前凑,冷冷道:“路上酒王被毁,是你和别人演的一场戏?你来告诉我,是多少银子,便让你如此吃里扒外,连自己的侄女都要出卖?”   第二零四章 将功赎罪   楚欢直言指责,这让梁坊主脸色发青,神情间却也难免尴尬之色,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楚欢已经不等他说话便道:“其实大东家已经知道此事,但是你终究是她长辈,所以……大东家并没有当你面说破。”叹了口气,往椅子上一靠,道:“大东家这样做,无非是留些相见余地而已!”   梁坊主一怔,道:“你……你说的是真的?琳琅……琳琅已经知道了?”他这样一说,无疑已经承认自己吃里扒外。   楚欢道:“梁坊主,有件事儿你只怕还不晓得。”   “什么事情?”   “据我所知,雷大将军最近似乎也要往云山府来……!”楚欢压低声音,“这件事情,不知梁坊主可知道?”   梁坊主身体一震,茫然道:“我不知道。”随即显出惊恐之色:“雷……雷大将军过来做什么?”   楚欢微微一笑,看了几名姐儿一眼,才卖关子道:“梁坊主,有些事情,在这里说并不方便,却不知你能否移步说几句话?”   梁坊主皱起眉头,犹豫起来,楚欢却已经道:“你若是在不愿意去,我也不难为你,只不过……日后要是出了什么篓子,梁坊主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说完,起身作势便要离开。   梁坊主急忙起身,他现在倒不是担心其他,而是在想着雷孤衡雷大将军的到来,他不知道楚欢所言是真是假,但是瞧楚欢神色不似作伪,心里便打起鼓来。   外人不知,他倒是知道,雷孤衡与苏家还是有些瓜葛的,当年苏老东家与雷孤衡有着私交,甚至会偶尔抽时间往云山府来小聚。   苏老东家去世,虽然雷孤衡没有亲自过来,却派了人过来慰问,更是让人带来一坛酒以祭奠老友。   只不过苏家在雷孤衡的问题上一直保持低调,也从不会以雷孤衡为靠山,甚至有时候让人忘记苏家还有这样一条人脉,梁坊主几乎也已经忘记,此时楚欢陡然提起来,他猛地意识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   “楚欢,你先别走。”梁坊主有些着急:“你告诉我,雷大将军……他真要来这里?”   楚欢淡然一笑,回头看了几名姐儿一眼,道:“等我离开,你们便可以让人进来了。”也不多言,上前打开门,便往外走,梁坊主急忙跟上。   含月在外面一直等着楚欢,见到楚欢出来,风情万种迎上来,楚欢却已经淡淡笑道:“含月姑娘,想起了急事,今晚看来是不能留下来了!”   含月一怔,失望无比,楚欢笑道:“希望有空还能见到。”并不多说,在含月幽怨的眼神中,风风火火出了门,而梁坊主肥胖的身躯一摇一摆摇晃着跟上去。   含月虽然失望,但是楚欢毕竟早就给她留了银子,对楚欢大有好感,主动让人将楚欢的马匹牵出来,楚欢上了马,梁坊主跟到马边,忍不住问道:“咱们到底要去哪里?”   楚欢淡淡看着他,问道:“你要不要上来?”   梁坊主一心想着雷孤衡的事情,犹豫了一下,终是上了马,楚欢一抖马缰,带着梁坊主离开。   骏马飞驰,梁坊主心神不宁,他上了马后,就有些后悔,鬼使神差被楚欢引出了青楼,更是坐上他的马不知去向何方。   骏马驰过几条街道,到了一条很僻静的街道上,四下无人,昏暗无比,梁坊主心里“咯噔”一沉,失声道:“楚欢……你要做什么?”   楚欢并不理会,骏马飞驰到一处小院子外,这才停下。   下了马来,楚欢敲了敲门,院门很快就打开,梁坊主瞧见开门的是一个黑衣男子,那男子竟然带了一只眼罩,却是个独眼龙。   楚欢牵马径自进了院中,回过头,向梁坊主道:“梁坊主,进来坐坐!”   梁坊主忐忑不安,但是四下无人,此时也由不得他,他哆哆嗦嗦进了院子,身后的院门立刻被独眼汉子关了起来。   楚欢附耳对独眼汉子说了几句话,独眼汉子点点头,率先进了屋子,楚欢这才回头向梁坊主道:“这里倒是僻静,是说话的地方,梁坊主,你觉得如何?“   梁坊主魂不守舍点点头,额头冷汗直冒,心里暗想着,楚欢总不是要在这里弄死自己吧?   这里十分的寂静,进了屋内,屋里陈设简陋,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旁边有一扇小门,却是紧紧闭着,除了那独眼汉子,屋内还有两名大汉。   楚欢大方地在桌边坐下,向梁坊主笑道:“这里是我几个朋友,梁坊主,先请坐,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梁坊主心惊胆战走过去,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勉强笑道:“楚欢,你……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他话声刚落,便听到“啊”的一声惨叫才旁边的那扇门后传来,声音十分凄惨,似乎正经受着极大的痛苦。   梁坊主面如死灰,几欲软倒,那独眼汉子已经笑道:“没事没事,不用担心,只是自家人办点事!”冲着那扇门叫道:“办事的时候小心些,别惊着客人!”   梁坊主颤声问道:“那……那里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独眼汉子摆手笑道:“你们说你们的。”他越是说没什么,越是让梁坊主心惊胆战,瞧这独眼汉子几人,似乎不是什么善类。   楚欢咳嗽一声,才道:“梁坊主,实话对你说吧,雷大将军很快就要到来,据说还会亲自去祭拜老东家……当然,不会大张旗鼓,只是暗中祭拜而已。”   梁坊主擦了擦额头冷汗,道:“雷大将军……雷大将军有情有义……那个……唔……!”   楚欢叹道:“但是我现在只担心雷大将军到来之后,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梁坊主你了!”   梁坊主身子一震,失声道:“为……为何?”   “道理很简单。”楚欢道:“你这次犯了错,御酒之名肯定是要输,酒坊肯定也无法经营下去……你说雷大将军前来,看到和盛泉落到这般田地,会不会过问几句?”   梁坊主点点头,如坐针毡,浑身上下十分的不舒服。   “雷大将军一旦动问,大东家总不能隐瞒,只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大将军。”楚欢盯着梁坊主的眼睛,目光锐利:“和盛泉无路可走,是因为输掉了御酒评选,而输掉御酒评选的原因,却是因为你毁了酒王……梁坊主,你说雷将军知道这些之后,将会作何处置?”   梁坊主越擦,额头的汗水却越多,声音发抖:“我……我没有……!”   楚欢立刻皱起眉头,道:“莫非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否认没有与人勾结?”楚欢刚说完,旁边那扇门后面又传来一声惨叫,比方才更凄惨。   梁坊主慌了,忙道:“不是,是方正昊……都是方正昊,是他派人找上我,要我……要我那样做……!”   楚欢微微颔首,道:“梁坊主,你这样说,我很欣慰,一个人犯了错不怕,就怕不能悔改。对了,他花了多少银子让你这样做?”   “一千……不,两千……!”   “两千两?”楚欢目光如刀,鄙视梁坊主。   梁坊主颓然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他答应给我五千两,但是……但是先付两千两,事成之后再付三千两。今晚……今晚去那里,就是……就是事先约好,要去拿剩下的银子。”   楚欢伸手拍了拍梁坊主肩膀,梁坊主浑身颤抖,颤声道:“楚欢,其实……其实方家已经与沈少卿谈好,就算我们酒王在手,也不会赢过他们……!”   楚欢摇头道:“梁坊主,今夜请你来这里,也不是与你谈论谁赢谁输。”顿了顿,问道:“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将犯过的错误弥补过来,你可愿意?”   梁坊主显出犹豫之色,战战兢兢问道:“你……你说的是什么机会?”   “瞧你样子,似乎还有些不愿意。”楚欢叹了口气,道:“梁坊主,我见你是大东家的姑父,瞧在大东家的面子上才帮你一把,你若是将功赎罪,雷将军过来,你或许还能逃过一劫……罢了,你若不愿意,我也不难为你。”指了指大门:“你现在便可以离开!”   梁坊主忙道:“楚欢,你说,你说!”   楚欢这才笑道:“我也不拐弯抹角,其实要你做的事情并不难,只要你今夜便去见方正昊,从他口中套出方家酒王的所在,然后将消息告诉我,便算是将功折罪了。”摸着下巴,淡淡笑道:“梁坊主,这个事情不难吧?”   梁坊主苦着脸道:“楚欢,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方家如果真的有酒王在手,岂会轻易告诉我?方正昊可不是笨人,想要从他口中套出话来,并不容易。”   楚欢笑道:“方正昊却是不是笨人,但也算不得精明人。你梁坊主倒是一个花花肠子,相信你总有法子办成此事的。”   梁坊主想了想,摇头道:“此事太难办,我……你换一个法子!”   楚欢拉下脸来,此时从那扇门后又传来惨叫声,随即那扇门打开,却见一名凶狠的汉子走出来,双手竟然沾满鲜血,大摇大摆走到独眼汉子身边,低声道:“那吃里扒外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还剩一口气……!”   独眼汉子目露凶光,低声道:“吃里扒外的家伙,就得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今天先歇下,别让他死了,明天接着让他尝尝厉害!”他二人说话声音虽低,但恰好能让梁坊主听见,见到梁坊主一脸惨白,独眼汉子呵呵笑着,摆手道:“没事没事,都是些小事,你们说你们的。”   梁坊主六神无主心惊胆战之间,楚欢却已经用一根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盯着梁坊主问道:“怎么,不想将功赎罪?”   梁坊主颓然道:“我……我听你的,可是……楚欢,你教教我,我……我该怎么做?”   楚欢眯着眼睛道:“你真想让我教你?”   梁坊主诚恳点头,楚欢嘿嘿一笑,猛地一拳打出,正中梁坊主左眼,梁坊主“哎哟”一声惨叫,已经被打翻在地。   楚欢起身来,不等他梁坊主缓过神,又在他的身上踢了五六脚,每一下都是力道十足,梁坊主抱着头,哭道:“楚欢,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哎哟……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梁坊主鼻青脸肿,鼻子嘴巴都冒出血来,楚欢才蹲下去扶着梁坊主起来,笑眯眯道:“梁坊主,你让我教你,这就是我教你的法子。”   梁坊主浑身疼痛,捂住冒血不止的鼻子,心中惊怒,道:“你这是……这是什么法子,哎哟,痛死我了……!”   楚欢轻轻道:“若不如此,你又如何去见方正昊?”   第二零五章 圈套   方正昊此时正晃动着酒杯,坐在大椅子上,脑袋缠着绷带的灰袍男子此时正站在他面前,诉说着在青楼里发生的事情。   方正昊神情淡定,并不关心这灰袍男子的伤势,听他说完,才问道:“剩下的银子没有给他?”   灰袍男子忙道:“小的正准备给他的时候,那人就冲了进来,没说上两句话,就用酒壶砸昏了小的……大公子,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了了啊!”   方正昊淡淡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办?”不等灰袍男子说话,浅浅笑道:“该办的事情已经办成,咱们不是来闹事,是来做生意……让和盛泉关门大吉,从此退去酒界,便是咱们最好的报复方法。”品了一口酒,才道:“你回头再与姓梁的联系一下,剩下的银子,还是要给他。咱们做事情,还是要讲究一些诚信,答应的事情,咱们就要做到。”   灰袍男子道:“大公子,姓梁的那种人,不用咱们去找他,他也会找到咱们这里来。”   他话声刚落,门外已经有人禀道:“大公子,有人前来拜会,自称姓梁!”   方正昊戏谑一笑,道:“方勉,你这次倒是说准了。”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梁坊主进来之时,方正昊睁大了眼睛,只见这位梁坊主鼻青脸肿,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看起来十分的狼狈,那脸上兀自还带着痛苦之色。   见到方正昊,梁坊主加快步子,拱手道:“大……大公子!”   方正昊皱起眉头,问道:“梁坊主,你怎地成了这副模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梁坊主神情尴尬,瞧了旁边的方勉一眼,才苦笑道:“一言难尽,大公子,这次……这次我可是吃了大亏啊……!”说完,摇了摇头。   方正昊道:“来来来,梁坊主,坐下说话。”等梁坊主坐下,才问道:“听方勉说,你们在喝酒之时,有人突然闯进去闹事,还打昏了方勉,这后面的事情,究竟如何?”   梁坊主道:“大公子,闯进去的是楚欢,是苏琳琅新聘的护院师傅,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了那里。”   方正昊点点头,冷笑道:“方才我听方勉说起那人的外貌,便猜到是那姓楚的。”打量梁坊主几眼,才皱眉问道:“你是被姓楚的打成这样?”   梁坊主苦笑道:“谁说不是。那小子将我从楼里带出去,逼问我酒王为何会在半道上被毁,他好像发现什么,但是……但是我闭口不言,哪能让他知道我是弃暗投明,那小子性情暴躁,竟是在一条小巷子里对我拳打脚踢……!”   “真是没有了王法。”方正昊一拍椅把,沉下脸来:“梁坊主,用不用我派人去为你报官?”   梁坊主忙摆手道:“罢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楚欢从我口里什么也没有问道,发泄一番,什么法子也没有。他是禁卫军的人,真要报官,禁卫军的人也会插手进来,事情反而会越闹越大……我就当自己被狗咬了一口,就这样算了吧。”   方正昊笑道:“梁坊主倒真是好心胸。”瞧向方勉,使了个眼色,方勉明白,从袖中取出三千两银票递给了梁坊主。   梁坊主干笑道:“大公子赏赐,梁某……梁某就不客气了。”收起银票,却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只是向方正昊拱手笑道:“大公子,这一次御酒评选,御酒之名将非你妙草堂莫属,梁某在这里先向你恭喜了!”   方正昊得意笑道:“好说好说。”随即笑问道:“对了,梁坊主,苏琳琅如今是个什么心情?她是不是已经死心了?”   梁坊主道:“她得知酒王被毁,那当真是面如死灰,再无斗志了。她还说……她还说若是酒王没有被毁,千叶红便绝非竹清酒的敌手……!”   方正昊皱起眉头,忍不住道:“苏琳琅的口气也未免太大了。她还真当他们的竹清酒是什么玉液琼浆吗?”   梁坊主陪笑道:“大公子,倒也说不上玉液琼浆。”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不过梁某说句实话,和盛泉的酒王可真是了不得,那是在金土酒窖里存放了五年,在金土酒窖五年,可比得上在其他酒窖存放三十年啊……!”   方正昊听他这话,还以为梁坊主是夸大酒王作用,以此彰显他毁掉酒王的功劳,淡淡笑道:“梁坊主,你也是酒道中人,明白酒道。这美酒的好坏,存放的年头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是却并非唯一的原因,还要看酿酒的手艺和材料!”   梁坊主忙笑道:“大公子说的是。”   方正昊靠在椅子上,得意道:“梁坊主,我也实不相瞒,毁掉苏家的酒王,只是让这次御酒评选更加有把握,其实就算她苏家酒王未毁,也绝非我方家的对手。”   梁坊主眼珠子一转,却露出怀疑之色,勉强笑道:“大公子,你这话……嘿嘿……!”   方正昊自然听出梁坊主语气中的怀疑之意,皱眉道:“怎么?梁坊主不相信?”   梁坊主忙摆手笑道:“不是不是。大公子的话,梁某岂敢不相信。”顿了顿,笑道:“沈少卿与大公子交好,这次主持评酒的是沈少卿,大公子……!”   方正昊摇头道:“梁坊主误会了。方某出身酿酒世家,说到底,拼的是酒的品质。至若其他,只是提防有人暗中做手脚,所以我先下手为强而已。”见梁坊主脸上虽然笑眼中却是怀疑之色,竟是忍不住道:“和盛泉有酒王,你还真当我们方家没有酒王?”   梁坊主奇道:“酒王?”   方正昊得意道:“自然。”见方勉朝自己使眼色,摆手道:“后日便要御酒对决,苏家现在就算知道我们有酒王,那也是来不及了。”顿了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笑道:“梁坊主,不可否认,苏家的金土酒窖确实让人羡慕,也确实能够酿出美酒,但是我刚才也说过,除了好的酒窖,美酒还要看酿造的手艺和酿酒的材料,苏家有金土酒窖,我方家却又酿酒的顶尖手艺。”   梁坊主道:“如此说来,大公子有酒王在手,御酒之名更是手到擒来。大公子,梁某冒昧问一句,苏家的金土酒窖,你是否已经用不上了?”   方正昊一怔,但是眼眸子深处立刻显出兴奋之色,身体前倾,问道:“梁坊主为何有此一问?”   梁坊主笑道:“苏家倒台,已经是在所难免,青柳县的酒坊,只怕是留不住了……!”   方正昊皱眉道:“我亲自去找过苏琳琅,开了大价钱,但是……苏琳琅似乎并无意愿出售酒坊!”   “大公子,梁某不知道贵坊的酒王手艺究竟如何,但是……梁某却相信,如果贵坊的酿酒手艺真的不差,再加上金土酒窖封存,到时候酿出来的酒,将远远不止在云山府称雄,只怕整个大秦国也难以找到那等美酒,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成为国酒!”梁坊主轻声道。   方正昊身体一震,随即眼眸子里显出更为激动之色,微一沉吟,才问道:“听梁坊主的意思,难道……苏琳琅改了主意,愿意出售酒坊?”   梁坊主道:“大公子,苏琳琅对你不出售酒坊,无非是因为方苏两家是对手。但是这并不表明金土酒窖便不卖!”   方正昊兴趣大盛,追问道:“梁坊主有好法子?”   “倒有一策。”梁坊主道。   方正昊立刻道:“梁坊主,只要你能帮方某得到金土酒窖,方某绝不会亏待你。”   梁坊主此时脸上却显出犹豫之色来,方正昊见梁坊主的神色,知道其中有异,看了方勉一眼,方勉皱起眉头,但还是十分识趣地退了下去。   等方勉退下去,方正昊才低声道:“梁坊主,实不相瞒,这次你帮方某毁了苏家酒王,方某便已经将你当成了好朋友。这次只要你再帮方某得到金土酒窖,方某必定有重报。”   梁坊主叹了口气,道:“大公子既然这样说,我也不瞒你。其实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苏琳琅的金土酒窖除了你方家不卖,却很有可能出售给其他酒坊。庆元坊、齐茂芳可都是打着主意,私下里也是找到了梁某,希望梁某替他们说说!”   庆元坊和齐茂芳也都是西山道有名的酒坊,此次也都是进入前十的名酒。   方正昊皱起眉头,梁坊主已经道:“苏琳琅或许对梁某有些看法,但是她的姑姑可是我的老婆,我只要煽动我那老婆去劝说一番,总还有很大把握的。”   方正昊笑道:“正是正是。”心里却已经想着,如果真的能够得到金土酒窖,妙草堂未必不能成为国酒之家。   梁坊主看了方正昊一眼,继续道:“庆元坊和齐茂芳开的条件都不差,愿意给我一成股!”   “一成半!”方正昊毫不犹豫道:“梁坊主,事成之后,我方家给你一成半的分红,你若愿意,咱们现在就可以定下文书。”   梁坊主摇头道:“大公子,话不是这样说。梁某虽然愚笨,但也要考虑日后的销量。”凑近低声道:“大公子有所不知,其实庆元坊和齐茂芳也都新酿出了好酒,酒质不差,若是他们的酒用金土酒窖库存,日后必定卖得红火,梁某的分红也不会少……!”   方正昊皱眉道:“梁坊主难道不相信我方家的酒质更加优秀?我方家的酒若是库存在金土酒窖,必定比他们两家要强。”   梁坊主呵呵一笑,看了看门外,起身道:“大公子,天已经很晚了,梁某先告辞,此事回头再商议。”   方正昊却已经上前,一把抓住梁坊主的手臂,轻声道:“梁坊主,你不相信我方家的酒质,我今日便带你看一看!”   他生怕这等好事被齐茂芳活着庆元坊抢走,一旦金土酒窖落入别家之手,那就等于灭了虎又来了狼,他只以为梁坊主此时是要左右权衡最大的利益,心里只想着拿下金土酒窖,却不知不知不觉中已经步入了楚欢设计梁坊主操作的陷阱。   第二零六章 后花园离奇事件   楚欢回到苏府之时,已经是深夜,他从熟悉的侧门而入,开门的家仆见到楚欢深更半夜过来,有些吃惊,将马拴好,楚欢才问道:“大东家是不是已经歇下了?”   家仆回道:“大东家还在正堂,和韩大作师在说话。”   楚欢点点头,径自往正堂而去。   琳琅这个时候确实没睡,酒王已经被毁,苏家在这次瓶酒大选之中已经完全处于弱势,便是再乐观的人,在这种情势下,也不可能还保持着乐观的心态。   无法夺得御酒之名,和盛泉也就面临着关门的境况,即使要关门歇业,却也依然有许多的问题要处理,例如酒坊伙计的安排遣散,例如账目的清点,例如酒窖的安排,例如和盛泉日后的道路等等,琳琅自然是要与韩渊和苏伯一起商量一番。   楚欢进到正堂时,琳琅三人还在商量着酒坊伙计的安顿问题,见到深更半夜楚欢突然回来,都有些惊讶。   琳琅率先起身,问道:“你这么晚去了哪里?”   楚欢笑了笑,微一沉吟,也不多废话,直接道:“大东家,我想让你帮我准备一些东西,如果可以的话,再给我一件单独的房间。”   琳琅大是好奇,苏伯和韩渊也都是显出疑惑之色,微一犹豫,琳琅才问道:“你需要什么?”   楚欢想了想,终于道:“咱们和盛泉除了竹清酒,还有多少种酒类?”   韩渊立刻道:“除了竹清酒之外,另有二十三种,材料搭配不同,所以味道上也多少有些不同,不过除非真正的好酒之人,一般人只怕难以品尝出来。”   “二十三种?”楚欢想了一想,才问道:“这二十三种酒,能否今夜便全部寻来?”   琳琅见楚欢神色认真,上前来,走到楚欢身边,疑惑道:“楚欢,你怎么了?都大半夜了,你要那么多酒做什么?”顿了顿,又道:“你若是要饮酒,府里还存了几坛竹清酒,我让人拿来就是。大作师从县城而来,辛苦得紧,你恰好陪大作师饮几杯。”   楚欢哭笑不得,道:“大东家,都这个时候了,我哪里还有心情饮酒。”见天色很晚,道:“事不宜迟,大东家,你让人现在就开始准备酒!”   琳琅根本闹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但是见楚欢神色认真,知道不是开玩笑,道:“府里只有五六种,一时不能全部凑上。除非这个时候往酒庄里去找。”   “那就去酒庄。”楚欢道:“能找到几种就是几种,只要是咱们和盛泉自家酿造的就好。”想到还需要一大堆东西,又道:“这样吧,我需要的东西,列一个单子,晚上便要全部凑齐。”   琳琅忙让人去取纸笔,家仆很快拿来笔墨纸砚,楚欢已经坐到桌边,提笔列出清单,除了需要酒水,还需要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例如漏斗、例如酒碗,例如竹管……。   苏伯和韩渊凑上来看,见到楚欢列出不下十样东西,都是茫然不解。   楚欢列好之后,递给琳琅,问道:“大东家,这些东西,多长时间能凑齐?”   琳琅扫了一眼,道:“我现在就让人准备,最多一个时辰之内便能够凑上。”满腹疑云,又问了一句:“楚欢,你……你告诉我需要这些做什么?除了这些,我还能帮上什么忙?”   楚欢笑道:“只要帮我准备这些就好。”又道:“我身上有些酸汗,待会儿鼻子只怕不灵,我现在先洗个澡,大东家,不知道府里还有点心没有,赏我几块点心吃。”   琳琅又是奇怪又是好笑,楚欢如此风风火火,一脸认真,她知道绝不是故弄玄虚,柔声道:“你想要吃点心,我去取就是。”   楚欢回过头,向韩渊和大作师拱了拱手,道:“韩伯,苏伯,还有件事情要劳两位前辈帮忙!”   韩渊和苏伯对楚欢倒也有几分了解,知道这个年轻人做事总是会出人意料,都是道:“你说,需要咱们做什么,尽管开口!”   楚欢道:“楚欢想请两位今夜好好歇息,能睡多久睡多久,一定要将精神养好,明日还有大事需要两位前辈帮忙!”   韩渊和苏伯对视一眼,更是疑惑,琳琅却已经上前来,道:“大作师,你从县城赶来,马不停蹄,到现在也没好好歇一歇。楚欢既然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苏伯,你领大作师下去先歇着,就按照楚欢所说的去办。”又叫来家仆,准备热水给楚欢洗澡,随即又派家仆连夜往苏家经营的几处酒庄去找酒,以最快的速度的尽可能地凑齐楚欢需要的酒水。   楚欢这一次洗澡的时间特别长,将身体每一个地方都洗得干干净净,恰好琳琅为他准备了一身干净舒适的衣裳,他换上这身衣裳,扎上发髻,看上却是清俊的很。   洗了澡出来,苏伯和韩渊果真已经离开,琳琅独自等候楚欢,见到楚欢额边一绺头发,左右看无人,不由伸手为楚欢撩到耳后,她动作轻柔,楚欢只觉得心中温暖,那是誓要帮助琳琅度过这次难关。   “楚欢,你说,你要做什么?”琳琅娇颜如花,迷人的眼睛盯着楚欢,轻声道:“你该不会到现在也不说吧?”   楚欢轻轻一笑,道:“你真想知道?”   琳琅“嗯”了一声,楚欢今夜大动干戈,琳琅虽然知他要办事,但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出他究竟要做什么。   楚欢四下看了看,并无别人,轻声笑道:“你想知道,便……亲我一下!”   琳琅先是一怔,随即满面通红,嗔怪道:“你……你这坏人!”她已是少妇年华,但是娇羞起来,却是露出小女儿家的姿态,甚是娇艳。   楚欢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不想知道?”   “你……!”琳琅脸上绯红,咬着红唇,左右看了看,这里不比闺房,她一时也放不开,确定无人,才低声道:“你闭上……闭上眼睛……!”   楚欢轻轻一笑,闭上眼睛,琳琅犹豫了一下,终是壮着胆子凑过去,心跳的厉害,樱红丰润的香唇便要碰到楚欢脸上,琳琅一紧张,竟也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   她只觉得香唇贴上去之后,却触碰到温润之地,感觉有些不对劲,随即感觉自己的小蛮腰一紧,急忙睁开眼睛,却发现楚欢已经搂住了她的小蛮腰,而自己的香唇,却是吻在了楚欢的嘴唇上,她又羞又急,急忙推开,伸手在楚欢胸口轻轻拍打了一下,羞臊道:“你真是没正经,这要是被人看见,我……我可不活了……!”话虽这样说,但是心却扑通扑通跳,隐隐感觉有些刺激。   楚欢抓住她小手,看着她娇美脸孔,柔声道:“琳琅,我答应过你,要好好保护你,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不会让你受委屈。前方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艰难险阻,我都会陪着你踏过去……!”   琳琅心中感动,脉脉含情凝视楚欢眼睛,轻声道:“我知道你会的……你对我真好……!”   正在此时,忽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琳琅急忙抽出玉手,迎过去,只见已经有家仆抱着一筐子东西过来,见到琳琅,道:“小姐,斗尺、竹筒这些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楚欢上前道:“小六子,你也去洗个澡,今晚过来一起帮我做些事情。”   这家仆兴奋道:“好!”   琳琅忍不住道:“楚欢,你……你还没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楚欢凑近过去,呵呵一笑,低声道:“明天就能知道了。”琳琅又气又急,这是被他白占了便宜,此时小六子就在旁边,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狠狠白了他一眼。   “对了,大东家,后花园的屋子先借给我用。”楚欢笑呵呵道:“不过在我没有出来之前,谁都不能进去,否则可要误了大事!”   琳琅气他不告诉自己秘密,瞪了他一眼,道:“你还真当谁都愿意过去瞧你?”随即觉得自己这声音没有丝毫的怨气,终是笑了笑,向小六子道:“小六子,你就跟着楚欢,听他吩咐吧!”   小六子答应一声,当下楚欢也不耽搁,在小六子和琳琅的陪同下,来到了后花园的那间屋子,楚欢想到什么事请,低声向琳琅道:“琳琅,梁坊主有可能会过来,她若是来了,千万别赶他走,你好好招待他,让他等我出来!”   琳琅蹙眉道:“他还会来?他还来做什么?”   楚欢轻声道:“你答应我就好。”   见楚欢神色郑重,琳琅微点螓首,道:“我记着就是。是了,你在里面要待多久?”   楚欢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只能祈求上天越快越好吧。”又道:“我现在进去准备,就送来之后,都让他们拿到这里来就是。”   琳琅点了点头,满腹狐疑离开。   楚欢领着小六子进了屋内,开始布置场地,没过多久,便有酒水接二连三地送过来,都堆在了门外,不到片刻时间,门外竟然已经摆了好几十坛子酒。   酒水送到后,按照楚欢的吩咐,所有人都是立刻离开,谁也不能留下,只有小六子在旁边做他的助手。   苏家和盛泉共生产二十种酒,有黄酒、白酒之分,而材质也是各不相同,有稻米酒,有小麦酒,有高粱酒……,不一而足。   琳琅这一夜自然没睡,贴身丫鬟翠屏几次过来劝说让琳琅先去小憩片刻,却都被琳琅拒绝,翠屏无奈,一晚上只能跟着琳琅等待。   琳琅时而看看书,时而画画,消磨时间,每隔一阵时间,便在翠屏的陪同下来到后花园,远远看着那间屋子,却不靠近,免得打扰。   那屋子一夜都是灯火通明,不知道楚欢在里面究竟做什么,只是偶尔看到小六子进进出出,抱着酒坛出来,又抱着酒坛进去。   饶是琳琅冰雪聪明,这时候也实在猜不出楚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二零七章 香饵   楚欢和小六子在后花园神神秘秘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也不见他们出来,反倒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梁坊主却是过来。   琳琅对梁坊主已经是厌恶至极,但是记得楚欢的话,还是让他进了府,只让人带他到侧厅去等着,并不相见。   从深夜到黎明,后花园那间屋子的灯始终亮着,直到早餐都已经备好,依旧不见楚欢出来,琳琅担心楚欢和小六子一夜没吃东西,所以亲自提着装满食物的篮子过去,恰好小六子从屋内出来,小六子此时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十分的疲惫,见到琳琅,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屋内,示意琳琅不要打扰。   琳琅心中焦急,招手让小六子过来,小六子想了想,先进了屋子,小片刻后才出来,琳琅已经问道:“小六子,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这样神神秘秘的?”   小六子摸了摸脑袋,道:“小姐,楚大哥正忙着做事,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什么。对了,他让小的问你,梁坊主可过来了?如果过来了,千万不能让他离开,若是他要走,捆也要将他捆住留下来,万万不能出了差错……!”回头看了一眼,道:“小姐,楚大哥还在忙着,旁边却不得人手,小的过去了。”   琳琅将手中的篮子递过去,道:“你带进去,都一夜没吃东西了!”   小六子接过篮子,有些疲惫地回去。   ……   ……   楚欢在苏府忙得不可开交之时,一直在西山道各处巡查的徐从阳却在这一日上午时分返回了草堂行辕,西山道总督乔明堂得知徐从阳返回,第一时间赶到了草堂行辕。   乔明堂来到行辕,还没有见到徐从阳,便先见到了卫所军指挥使罗世恒,罗世恒一副风尘仆仆的疲倦之态,徐从阳这一次巡视各处卫所,罗世恒是贴身相陪。   见到罗世恒疲倦之色,乔明堂拱手笑道:“罗大人可是辛苦了,不知此行是否顺利?”   罗世恒拱手还礼道:“多谢总督大人关怀,一切顺利得很。”   乔明堂含笑点头,但是眼眸子里却显出怪异之色,这怪异之色被罗世恒瞧在眼中,只觉得浑身有些不舒坦,身上竟然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乔明堂到来,自有人去通禀徐从阳,徐从阳很快便让人请乔明堂进去,到了屋内,徐从阳已经换上了便服,正在洗脸。   乔明堂躬身道:“下官乔明堂拜见大学士!”便要跪下,徐从阳已经拿着干毛巾擦脸,摆手道:“不用拘礼了。乔大人,坐下说话吧。”   落座之后,乔明堂才小心翼翼道:“大学士,此行巡查各卫所,不知是否一切顺利?”   下人此时已经送上茶来,徐从阳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才看向乔明堂道:“巡查的几处卫所,倒是满编满员,不过卫所军的装备却已经十分成旧。老夫亲自去了卫所军械库,里面储存的武器竟然有些已经生锈……!”   乔明堂连忙称是,却并不多说。   徐从阳淡淡道:“老夫也知道,卫所军那边,你不好插手,但是你终归是一道总督,有些事情还是要看上几眼的。若不是这次巡查,老夫倒是想不到各卫所的武器竟然成旧到如此地步,这一个冬天,卫所军将士们的衣裳也大都破旧的很,若真是陡然开战,这样的军队如何能够抵挡住虎狼之敌?”   乔明堂想了想,才小心翼翼道:“多年没有战事,想来是卫所军那边疏忽了。”   徐从阳摇摇头,道:“你也不用说这些场面话。国虽强,好战必亡,天下居安,忘战必危。卫所军乃是我大秦武功之根本,不可有一日懈怠。”顿了顿,叹道:“老夫也明白,近几年朝廷的军费一再削减,致使各道军费紧张,武器装备也都长期没有更换,不过……凡事也不能都要向朝廷伸手。圣上任命你们这些总督打理一方,也就是要让你们帮着朝廷分忧!”   乔明堂忙道:“大学士教训的是,下官必将铭记在心。”   “军械库里的兵器,虽然成旧,但是你们完全可以阻止人手重新淬炼打磨一下。”徐从阳皱起眉头:“满库成旧的兵器,看着像什么样子?”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老夫这次是光明正大地巡查卫所,各卫所也未必没有掩人耳目之事发生,但是老夫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人吃空饷、扣军饷、盗军粮,朝廷是绝对不会轻饶!”   乔明堂恭敬道:“罗指挥使统管一道卫所军,他做事勤勉,想必不会做出糊涂事。”   徐从阳端起茶杯又品了一口,终于问道:“孙寅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孙寅虎是神衣卫的百户之一,通州黑水山事件之后,孙寅虎已经秘密前往通州调查。   乔明堂听徐从阳问起,眉头微紧,摇头道:“回禀大学士,孙百户至今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来,而且……这边已经无法联系上孙百户的下落!”   “你的意思是说,孙寅虎突然失踪了?”徐从阳眉头皱起:“孙寅虎乃是神衣卫百户,做事谨慎周密,便是没有查到任何线索,也该回禀一声……如今都快一个月了,为何没有丝毫消息?”他只觉的其中大有古怪。   乔明堂神色凝重道:“下官也是心存疑惑。”   徐从阳沉吟片刻,终于冷笑道:“难道那通州还是虎巢狼穴不成?”向乔明堂道:“乔总督,明日老夫便启程亲自前往通州,老夫倒要看看,通州到底有多深的水。大批的武器装备突然转移,竟然不能露出一丝形迹,那帮刁匪当真能通天彻地?”   乔明堂忙道:“大学士,一切还是等孙百户传回消息再说,通州此次乃是大案,便是孙百户,恐怕也要花些时间!”   徐从阳皱眉道:“难道孙寅虎一直没有消息过来,咱们就一直等下去?对了,还有那个赵广庆,听说此人有些能力,如今通州遍洒罗网,他怎地也连一丝线索都没找出来?”微一沉吟,才道:“那批兵器固然触目惊心,但是那帮乱匪的来历,却也是一定要查出个水落石出……!”   乔明堂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却没有立刻说出口,徐从阳瞥见,淡淡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来!”   乔明堂这才起身,走到徐从阳身边,低声道:“大学士,下官有一事却要向大学士禀报。”   “你说!”   “两个多月前,下官内人回娘家省亲,返回之时,却遭到一批水匪绑架,好在老天有眼,最后只是有惊无险。”乔明堂神情凝重道:“而上一次围剿黑水山,事后却发现,黑水山的乱匪似乎与绑架贱内的水匪是为一党!”   徐从阳显出惊讶之色,道:“还有此事?”   乔明堂正色道:“下官不敢隐瞒,确有此事。”   徐从阳轻抚胡须,皱眉道:“那你可查清那群水匪为何要绑架尊夫人?”   乔明堂道:“下官事后仔细想过,思来想去,只可能有一种解释……他们是准备绑架贱内之后,用贱内的性命来要挟下官,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下官手中必定有他们十分在意的东西。”   徐从阳奇道:“你手中有他们在意的东西?什么东西?”   乔明堂担心徐从阳误会,忙道:“不是其他东西,下官是觉得,那群乱匪可能有同党在下官的手中。在贱内被劫持之前,云山府的重囚地牢连续几次有人劫狱,但都以失败告终,随后劫狱之事没有再发生,贱内却险些被劫,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下官才猜测他们是有同党在重囚牢之中。”   徐从阳微一沉吟,想了想,才颔首道:“你猜的颇有道理。”轻声问道:“那你是否审问过?知道谁是他们的同党?”   乔明堂摇了摇头,尴尬道:“下官惭愧,至今还不能察知。重囚牢关押着五六十号人,倒有半数在重刑审问之下知道了底细,但是还有二十多号人却是无法判定他们到底是何来历,这些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很是麻烦!”   徐从阳缓缓道:“你的意思,那帮乱匪的同党,就在这二十号人之中?”   乔明堂肃然道:“下官不敢确定,但是十有八九就是如此了。劫狱之时,他们来了三次,身手都是不差,明知重囚犯守卫森严,他们却不顾死活前来,由此可见关在囚牢里的重犯对他们很是重要……!”   徐从阳默默无语,似乎在想着什么,许久之后才道:“你觉得能够利用这一点?”   乔明堂微微点头:“香饵在勾,不愁鱼儿不上钩。孙百户和赵广庆一直没有查到乱党的下落,可见那些乱党隐藏的极深,想要抓住他们,只能将他们先引出洞……只要出了洞,下官相信一定能够一网打尽!”   徐从阳自然明白乔明堂的意思,微微点头,低声道:“倒是个主意。不过二十多号人,目标太多……回头你将李卯兔调过去,再调两名神衣卫校尉过去,有他们出马,便是这些人再嘴硬,也能多挖出几个人的底细来……!”   乔明堂神色一喜,拱手道:“多谢大学士!”   “你准备如何设下陷阱?”徐从阳轻声道:“引蛇出洞,引鱼上钩,固然都是好主意,但是稍有差池,毒蛇和鱼儿被惊着,那就再难找到机会了。”   乔明堂凑到徐从阳耳边,压低声音,徐从阳抚着胡须,微微颔首。   第二零八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韩渊和苏伯毕竟年纪大了,第二天起得也不晚,当他们起来之后,得知楚欢还没有从后花园的屋子出来,更是惊诧无比。   时间流逝,到了下午时分,楚欢和小六子依然没有出来,琳琅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和韩渊苏伯两人一起来到后花园,望向那间屋子,孤寂无声,屋前的酒坛子都是散乱地摆放着。   韩渊皱起眉头,奇道:“大东家,楚欢到底在做什么?”   琳琅摇摇头,也是茫然不知,等了片刻,屋内一直没有认出来,微一沉思,心中却有些担忧,道:“我过去看一看。”   她莲步轻移,来到屋前,只见屋门虚掩着,里面却已经没有动静,蹙起柳眉,轻声道:“楚欢,你们在里面吗?”她声音很小很柔,只怕打扰楚欢。   屋内却无声音答应,琳琅忍不住伸出玉手,轻轻推门,屋门打开一条缝隙,一股子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琳琅忍不住捂住鼻子,进到屋内,看到前面的景象,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屋内的两张桌子被拼在一起,组成一个长形的台子,桌子上都是瓶瓶罐罐,在旁边的一张小案子上,则是放着笔墨纸砚,厚厚的一叠纸上,却都写着东西。   楚欢此时正靠在一张大椅子上,已经沉沉睡去,虽然沉睡,但是脸上却兀自带着极浓的疲倦之色,二小六子则是坐在墙边,手里还抱着一只酒坛子,沉睡不醒。   琳琅愕然不已,她轻移莲步,走到案边,轻轻拿起那一叠纸,细细一看,只见纸上写着诸多酒类的名字,但是酒类后面,却是连她也难以辨识的符号,那些符号十分特别,琳琅从未见过,十几张纸上,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清一色都是酒名后面标着符号。   琳琅疑惑不解,走到楚欢身边,只见楚欢双目紧闭,呼吸匀称,虽然睡得很沉,脸上也很疲惫,但是神色却显得十分安详。   此时韩渊和苏伯也已经过来,探头望了望,见里面异样,也都走进来,当看清屋里的情况,互相看了一眼,茫然不解。   楚欢此时却已经微微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站在自己身边默默看着自己的琳琅,猛地坐起来,四下看了看,第一句话便是急问道:“什么时辰了?梁坊主可来了?”   琳琅点头道:“他一直在等着。”   楚欢站起来,搓了搓脸,韩渊已经上前来,看着满室狼藉,忍不住问道:“楚欢,你一宿没睡,就是……就是忙着这些酒?”   楚欢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看了琳琅一眼,含笑道:“幸不辱命!”又向苏伯和韩渊道:“两位前辈都是酒道中人,今日,楚欢就烦劳两位帮助品一品酒!”   ……   ……   梁坊主一直在侧厅等候,琳琅没有过来看他一眼,只有一名家仆时不时地给他换上新茶,后来更是有两名苏府护院守在门外。   梁坊主几次让人去找楚欢过来相见,回答都是前篇一律,只说楚欢正在办事,很快就会过来。   梁坊主这一等,竟然等到了黄昏时分,中间还睡了一觉,醒来之时,看到天色都昏暗下来,再也忍不住,便要出门亲自去找。   但是守在门外的两名护院却是告知楚欢很快就会过来,竟是不让梁坊主离开屋子,梁坊主恼怒无比之际,终于看到姗姗来迟的楚欢。   楚欢看起来还是很为疲倦,眼睛里甚至布着血丝,但是看他的表情,却似乎心情极好,进了屋内,不等梁坊主迎上来,楚欢便反手关上门,走过去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尽量让自己舒服一些地靠在椅子上,瞥了梁坊主一眼,淡淡问道:“事情办成了?”   梁坊主凑到楚欢身边,低声道:“楚欢,你……你说话算话,这次我将功赎罪,到时候雷大将军过来,你们……你们可要替我说好话!”   楚欢道:“就看你这次办的怎么样了。知道方家酒王的位置了?”   梁坊主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平铺在桌面上,楚欢看了一眼,正是方正昊所住地方的地形图,虽然这地形图画的并不专业,但是却也将方正昊所住之处的大致情况勾勒出来。   “这张图没差错?”楚欢瞥了梁坊主一眼,表情依然冷淡。   梁坊主这种人,唯利是图,没有所谓坚持的东西,这种人只要给他三分好脸色,就会蹬鼻子上脸,但是若一直冷着他,反倒会让他心里存着畏惧忌惮。   梁坊主急忙道:“你放心,我有心在他那里转悠了一圈,记得很清楚。”随即指着图上一处道:“这是方正昊所住之处!”   楚欢问道:“他们的酒王在什么地方?”   梁坊主尴尬道:“具体位置我不知道……!”见楚欢脸色沉下来,忙道:“但是当时他带着我去了他的屋子,他进了房,很快就取出了他们的酒王……九王一丁在他的房中,这一点我敢打包票!”   楚欢沉吟片刻,才问道:“如此说来,你见过他们的酒王?你确定他是真的将酒王亮给你看?那家伙有没有别的心思?”   梁坊主道:“方正昊这个人虽然不笨,但是也不算太聪明。他只以为御酒评选稳操胜券,现在只想着得到金土酒窖,你让我用金土酒窖引诱他,他果真是激动得很,瞧他当时的反应,是真的想得到金土酒窖,拿出酒王,那也是真的想证明他们的就胜过其他家!”   楚欢淡淡笑道:“那他们的酒王到底如何?”   梁坊主道:“方家是酒行中的老字号,前朝之时,他们方家就是经营酒坊。方家这一次势在必得,不但打通了沈少卿,在酒王上也下了苦功夫,他们的酒王,却是不差……!”   “比咱们的酒王呢?”   梁坊主一阵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比咱们的竹清酒……还是要差一些!”   楚欢想了想,才问道:“你在里面转悠,可发现里面有没有人守卫?”   梁坊主一怔,其实他到现在为止都闹不清楚楚欢为什么要这张地图,听楚欢这样问,想了一想,才道:“倒也没有瞧见多少人转悠,不过方正昊这次带来了不少随从,住宅的正门和后院都有人把守。”   楚欢又问:“你有没有按我所说,今晚请他出来饮酒,细谈金土酒窖的事情?”   梁坊主道:“我说过,不过他说过也不能确定能否出来。”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恐怕他今夜要在外面设宴宴请沈少卿……不过他也答应,只要无事,一定会出来与我在顺风馆相聚!”   楚欢收起地图放在怀中,站起身来,拍了拍梁坊主的肩膀,含笑道:“梁坊主,不管怎么说,你最后能知错就改,雷将军知道此事,也会夸你迷途知返的。”   梁坊主干笑两声,只是那笑比哭还要难看。   ……   ……   夜色幽静,方正昊所住宅院一片寂静,前门后门紧闭,只有宅内灯火点点。   楚欢在夜幕之下,静静地看着那所被黑夜吞噬的宅院,他已经绕着这所宅院前前后后探看了两次,而方正昊也确实已经离开了这所宅院。   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幕,楚欢终于取出一条黑巾,蒙住了脸,当他的脸庞被黑巾遮住之后,那一双眼睛陡然便充满了精气。   他并没有丝毫犹豫,已经确定好位置,在黑幕之中,悄无声息地贴近过去,在院墙边微一停留,随即却从身上取出两只铁四指套在了手指上。   铁四指扣在手指上,前端却是四根铁钩子,楚欢整个人已经贴到墙壁上,随即便如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爬上去,这所院墙虽然很高,但是楚欢并没有费太大力气便攀爬上去,到的墙头,往里面仔细打量一下,确定无人在这边提防,翻身跃进了院子之中。   梁坊主已经将这所住宅的大致构造勾勒出来,楚欢都记在心中,也算是轻车熟路,悄无声息之中,便已经来到了方正昊所住的房舍。   虽然宅院里还有人偶尔来回,但是却并无一人发现楚欢已经偷偷潜入进来,或许他们也根本不会想到这种时候会有人能够越过那么高的围墙进入宅院之中。   方正昊屋门被锁住,但是楚欢早有准备,随身带了极细的铁丝,一把锁,当然无法阻止楚欢进入其中。   开锁进入屋内,楚欢将门关上,屋内一片漆黑,他站在门边,适应片刻,依稀却也能瞧清楚屋内的状况。   按照梁坊主所言,方家酒王应该藏在内室,楚欢摸到内室之中,却发现里面十分简单,除了桌椅,便只有一张床,倒是屋角摆了一张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看不出来方正昊却是一个好读书的人物。   楚欢先是在床铺四周搜索了一下,并无找到酒王,他这才缓步走到书架边上,上下打量,很快眼中就泛出笑意来。   他喃喃自语:“方正昊啊方正昊,你想整垮和盛泉,无所不用其极,我只能礼尚往来……!”   第二零九章 福兮祸依,祸兮福依!   万众瞩目的日子终于如约而至,御酒评选的最后一日,也将是整个云山府最热闹的一天,天刚蒙蒙亮,酒道中人便已经成群结队往西城评酒会场汇聚,就如同一道道溪流,最终汇到大海,天亮时分,评酒会场便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虽然十大酒坊的东家以及主持官员还没有到场,但是今日西山道酒界的巅峰对决还是让人们十分兴奋。   御酒评选从许久之前便开始成为云山府的热门话题,大街小巷茶肆酒楼都会有人讨论最后究竟是冠落谁家。   虽然近些天来,忻州方家千叶红的夺冠呼声远远超过死对头和盛泉的竹清酒,但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说千叶红真的卫冕成功。   和盛泉虽然遇到了困难,但是酒道中人却也都知道苏家的美酒确实是不同凡响,而且到了最后对决之时,谁能肯定苏家不能来个大逆转。   木栅栏外面,人们都是议论纷纷,四周被团团围住,甚至有人搬来桌椅,后面的人站在桌椅上观看,围观人数何止数千。   为了提防意外,总督府特别调来了一队禁卫军,在此严阵以待,以防意外的发生。   按照规矩,上午从十大酒坊中评选出前四位,下午则是光禄寺少卿亲自到场,从中现挑选出两大酒坊,到了晚上,则是最终公布最终的获胜者。   上午的评选,依然是由十名酒道名家共同评选出前四位,在人们的心中,前四位之中,至少有两位已经是板上钉钉,方家千叶红和苏家竹清酒那是绝对要进入前四,实际上大家甚至已经断定,到最后真正比拼的,其实就是这两家,这也叫做众望所归。   方家千叶红上届便是获得了御酒之名,在西山道也是顶尖的酒坊,而和盛泉的竹清酒更是无冕之王,上一届一步之遥功亏一篑,其实不少人心中还是希望和盛泉这一次能够一举夺魁,特别是云山府本土的酒客们,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偏向和盛泉,毕竟是一道的首府之地,和盛泉若能胜出,也等于给云山府争了大大的脸面。   今日是评酒大会最后一日,也是持续时间最长一日,人们也知道必定是最精彩的一日,人山人海,而一些精明的商家却也敏锐地抓住了这次商机,在会场外围贩卖各种吃食水类,各种叫卖声很快也就在会场四周响起。   上午的评选持续时间不算太长,不到正午时分,便已经按照十名酒师的评定,选出了排名前四的酒坊,分别是忻州妙草堂、云山和盛泉、云山齐茂芳、汉州一品堂。   齐茂芳与和盛泉一般,在云山府也是有名的字号,酒水不弱,但是与和盛泉还是差距不小,上一届御酒评选,齐茂芳酒坊只是堪堪进入前十,这一次能够进入前四,也是取得了不小的进步。   西山道四大名坊选出,围观的人们兴奋激动者有之,沮丧失望者有之,捶胸顿足者更有之。   结果出来,那些下注赌博的人们心中自然明白自己是输是赢,所表现出来的情绪自然也是大大的不同。   直到中午过后,人们才听到锣声一响,一顶轿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来到了评酒会场,稍精明一点的人便能够猜出来,这一次出现的,那是此次御酒评选的最后主持,是从京中来的光禄寺少卿沈泾,接下来御酒的评选,便是由此人来决定。   当看到沈泾从轿中下来,那些对和盛泉还抱有一丝丝期望的人们连最后一点期望也荡然无存,不少人只觉得,接下来的评选,或许只是走走过场而已。   沈泾此时心情倒是畅快得很,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但是他的心情却是很好。   徐从阳在御酒最终确定前夕回来,神经还担心会出现意外,为了显示自己的无私,甚至于亲自拜见徐从阳,假模假样地邀请徐从阳前来观看这一盛事。   但是徐从阳却以公务繁忙推辞,只是嘱咐沈泾尽心办事便好。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沈泾最想要的,他此行最担心的事情,便是徐从阳插手此事,如今大学士徐从阳.根本不过问此事,也就等于自己可以在评酒大会上一锤定音了。   昨夜他与方正昊秘密私会,从方正昊口中已经得知那对姐妹花已经派人送往了京城,而且方正昊更是出手大方,给了他足够满意的报酬,坐拥金钱美人,沈泾心里自然是十分快活的。   除了沈泾,一同前来的还有云山府礼部司和户部司的大小官员,沈泾的官职在京中虽然算不得什么,但是在地方上却还是高官,礼部司和户部司的人都是骑马跟来,陪同在侧。   会场四周依然热闹无比,下午开赛之前,此次御酒评选的另外两大主角终于出场。   率先而来的是忻州妙草堂大公子方正昊,一身青色锦衣,腰系蓝带,头戴方帽,看上去满是富贵之气,在无数目光之中,方正昊潇洒步入会场,跟在他身边的仆从,手里竟是捧着一尊做功精致到极点的酒坛,只瞧那精美无比的酒坛,人们就感觉其中盛装的必定是一等一的美酒。   会场之中,酒坊东家的座位只剩下了四家,齐茂芳陈东家和一品堂肖东家早早便已经到来,十进四的评选中,除了妙草堂以及和盛泉有把握之外,这两家其实也没有必能进入前四的把握,实际上进入前四已经让他们达到了最高的目标。   方正昊一来,陈东家和肖东家便已经从座中起来,一齐向方正昊拱手,无非是恭贺进入前四之词,方正昊场面话自然少不得说两句,但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两家。   反倒是留心看和盛泉的位置,却是一位老者坐在那里,倒也认得是苏府的老管家,得意洋洋上前去,拱手笑道:“恭喜恭喜,和盛泉能进入四大名酒之列,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他拱手很随意,只能算是平辈之礼,毫无对前辈的尊重,苏伯此时坐镇这里,也就代表着苏家,方正昊礼数不周全,也就等若是对和盛泉有了几分轻蔑。   苏伯起身来,倒是还了一礼,笑道:“我们和盛泉进入四大名酒之列,实至名归,也不算什么大喜事。”随即抚须笑道:“不过贵坊能够进入前四,倒是让我们有些想不到。”   方家与苏家嫌隙甚久,苏老东家抑郁而终,归其原因,方家也是脱不了干系,仇隙早生,如今方家更是趁人之危,在苏家和盛泉遇到困难之时,大举侵占云山酒市,甚至于利用卑劣手段毁掉了和盛泉的酒王,双方的心里都是将对方视作最大的敌人,水火不容。   苏伯为人沉稳,虽然不至于在面上拉下脸来,但是言辞讥讽几句,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方正昊也不生气,只是含笑淡淡道:“老人家,嘴巴利索不如手上利索。”凑近过去,压低声音道:“看到老人家,我就想到了你们和盛泉。如今的和盛泉,就如同你一样,老态龙钟,时日无多……嘿嘿,苏琳琅是否害怕丢她老子的脸,所以不敢露出头来?”   苏伯很平静地看着方正昊,轻声道:“方大公子,我倒有两句话想与你说,却不知你是否能够听得进去?”   方正昊现在的心情不错,悠然笑道:“我最喜欢听老人说话,哪怕说的是胡话,也会有几分道理,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来,我洗耳恭听!”   苏伯缓缓道:“老子有云,祸兮福依,福兮祸依,万事万物,从没有必定之数。”他指了指阴沉沉的天,轻轻问道:“方大公子,依你之见,这天是要下雨,还是不要下雨?”   方正昊抬头看了看天。   此时正值下午时分,但是天色很阴沉,天上时有乌云滚过,凉风阵阵,看那模样,似乎是真的要下雨,但是偶尔乌云划过,却又露出一丝亮光来。   方正昊皱起眉头来。   苏伯微笑道:“大公子说不出来?”轻叹道:“不错,其实这人生万物,道理也如同现在这天气,你断定不了是否要下雨,就像无法断定自己前路究竟如何。我和盛泉最近固然祸事频发,但是谁又能说没有大福相依?而大公子的妙草堂最近在云山府风风火火,看起来红火之际,大福一片,但是谁又能保证大福之下没有藏着大祸?”   方正昊眉头皱得更紧,苏伯说他妙草堂大福之下藏大祸,这让方正昊心里很不痛快,冷笑道:“胡言乱语,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伯平静道:“为人处世留一线,逼人太甚,有时候反倒会将自己逼入绝路的!”说完这句话,苏伯再不言语,缓缓坐了下去。   方正昊凑近过去,压低声音冷笑道:“今日我妙草堂偏偏不留一线,你们和盛泉要与我妙草堂争?好得很,今日就让所有人为见证,看着你们和盛泉再一次被我妙草堂踩在脚下。”神情阴鸷,冷冷道:“上一次败了,你们还能重新再来,但是我敢保证,这一次败了,你们和盛泉将从此退出酒界,大秦酒界,再无和盛泉的名号!”   第二一零章 成败之果   方正昊的到来,让人们就感到了一阵兴奋,而大多数人心里更希望见到的,却是和盛泉的大东家苏琳琅。   和盛泉在云山府可说是赫赫有名,而苏琳琅的名字,更是市井坊间时常谈起的由头。   许多人都知道,和盛泉苏老东家去世之后,女儿苏琳琅继承父业,担起了和盛泉的担子,甚至有许多人知道,苏琳琅还是范家的儿媳妇。   不过苏琳琅为何离开范家重返娘家继承产业,那却是极少有人知道其中隐情。   但是有一点却是十分肯定,虽然见过琳琅的人很少,可是苏琳琅的美艳之名却是在云山府十分响亮,苏家有个艳寡妇,这话虽然没有明说,却是在许多人心中放着。   仰慕琳琅美名的人绝不在少数,但是见过琳琅的却是屈指可数,且不说琳琅极少出门,就算真的出门办事,却也是马车而行,而且下车必戴面纱,所以许多人虽然有心,但是真正能窥琳琅芳容的少之又少,无非是看到琳琅曲线起伏的火爆身材而已。   实际上今日的围观人群中,便有不少是冲着琳琅的艳名而来。   虽然之前的评选大会琳琅一直没有现身,但是大家也都知道,这最后一战,事关和盛泉的前途,苏琳琅那是一定会出现。   而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料,方正昊抵达之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一辆马车缓缓醒来,楚欢手下训练的十名护院全部随从而来,而和盛泉名下酒庄和铺子的掌柜今日也都全部跟来,几十人簇拥而来,气势颇为壮观,在风头上已经盖过了先到的方正昊。   琳琅做事不喜欢张扬,习惯于低调而行,但是楚欢这次却建议她将声势造的大一些,无论如何,先在气势上压住对方,所谓先声夺人,让人知道和盛泉的实力所在。   前簇后拥几十号人,而且不少人都是骑马而来,前方有几名护院开道,虎背熊腰呼喝有声,也确实增添了极强的气势。   马车自然不能进入会场,所以在木栅栏外,马车便即停了下来。   方正昊此时已经从位子上站起来,背负双手,远远望着琳琅的马车,眼眸子里显出寒意,但是嘴角边却又显出得意。   苏琳琅来了倒正好,他还担心琳琅不能过来,到时候击败和盛泉,没有琳琅在场,反倒没有畅快的感觉。   人们争先恐后地看着马车,静等着琳琅出来,马车车帘掀开,人们便见到从马车之中缓缓行出来一位身姿绰约的佳人。   琳琅一身白色的衣裙,看起来如同仙子下凡尘,她一如既往地带着披纱斗笠,难以看清她的面孔,但是那曲线玲珑曼妙无比的身姿,却已经让人们惊艳。   在无数目光注视下,琳琅显得十分淡定,莲步轻移,走向会场,身边带着一身青衣的小六子,小六子竟然也捧着一尊造型美观的酒坛,虽然比不上方正昊那尊就然精致,但却显得大气不少,也古朴不少。   身姿袅袅,犹如仙子蒙尘,更如同一朵白色素云飘至会场,她脚步轻盈,行姿优雅,气质如兰,不少人顿时都是想道:“都说苏琳琅美艳无双,虽然现在看不到她的脸,但是她的身姿气质,确实是艳冠群芳,美艳之名,当真是名不虚传。”   美酒佳人,素来连在一起,此时琳琅与小六子捧着的酒坛一同步入会场,四下里先是静了一阵子,很快就嘈杂成一团,议论纷纷。   方正昊先是看了看琳琅,随即看到小六子捧着一尊酒坛进来,有些惊讶,眼角跳了跳,他知道苏家的酒王已经被毁掉,可是今日苏琳琅却带了一坛酒过来,而且琳琅的气质显得十分淡定,这让方正昊感到了少许的不安。   方正昊眼睛死死盯在小六子怀捧的酒坛之上,心中暗想:“难道苏家还另有杀招?这不可能,苏家最大的杀招,只能是那两坛酒王……但是两坛酒王都已经被毁,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酒王?”脸色沉下来,又想:“难道姓梁的与苏琳琅联手设下了这个局,故意坑害老子?被毁的酒王竟是假的?真正的酒王却还留在他们的手中?”他脑海中左思右想,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此时陈东家和肖东家却都已经客套起身,琳琅袅袅上前来,向那两位东家行了礼。   陈东家还礼之后,压低声音道:“苏大东家,这次御酒评选,老夫的酒水注定是无法夺魁,只希望你们的竹清酒能为咱们云山府争争气!”   陈东家是齐茂芳的大东家,也是云山府的酒坊。   虽说齐茂芳与和盛泉也存在竞争关系,但是和盛泉做事却很讲究,知道云山府酒坊众多,大小酒坊都要生存,所以做事留有余地。   和盛泉在云山府名声响亮,比起其他各家酒坊,各大酒楼酒庄自然都是喜欢和盛泉酿出的酒,但是从苏老东家开始,和盛泉在云山府供应的酒水数量便有着严格的限制,产出的酒水除了一部分在云山府销售之外,其他的酒水则是蔓延到了西山道其他各州,也正因如此,仅和盛泉供应数量有限的酒水自然无法满足云山府市场的需求,也就等若给其他酒坊留出了生存空间。   所谓同行是冤家,和盛泉虽然在云山府酒界位居首位,本应得到同行的嫉恨,但是正因为和盛泉做事留有余地,云山府大小酒坊对和盛泉虽然嫉妒,却不怨恨,而且对和盛泉身为云山府酒界龙头都是心服口服。   陈东家希望和盛泉夺魁,却并非虚情假意的客套话。   他对忻州方家已经有所了解,相比起和盛泉的做事留有余地,妙草堂的做事风格却是完全不一样。   不少人都知道,忻州方家做起事来,算得上是赶尽杀绝,妙草堂发迹之前,忻州大小还有二三十家酒坊,但是妙草堂崛起之后,大肆扩张,在夺得御酒之名之后,更是借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大肆扩建酒坊,在忻州地面上,妙草堂名下的酒坊如今已经达到八家,而且规模都是极大,每年除了进贡的御酒,借助着朝廷给予御酒之家的待遇,妙草堂每年产出酒水的数量惊人,在忻州酒市上,十坛之中,倒有七八坛是妙草堂的酒水,其中固然因为名气的缘故,另外也有方家软硬皆施控制酒市的因素存在。   如此一来,忻州其他酒坊的日子当真是难过无比,许多酒坊早已经支撑不下去,纷纷关门,如今忻州除了妙草堂,偌大的一州之地,却只剩下三四家酒坊,而且都是在勉力维持。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在许多看客眼中,无非是瞧瞧两大酒坊的一次巅峰对决,但是对于那些关乎利益的内行人来说,妙草堂与和盛泉的对决,不仅仅是一场热闹,更不仅仅是两家酒坊的对决。   这一场对决的结果,固然对这两大顶尖酒坊的前途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对于其他大小酒坊,也将起到决定命运的作用。   在此之前,妙草堂虽然一直想占领云山府的酒市,但是因为和盛泉的存在,所以一直都没有找到空子,而和盛泉也成了抵挡外来强者进攻的盾牌。   但是和盛泉如今面临的困境,行内之人可说是众所周知了。   和盛泉若是夺得御酒之名,将会取得官府名正言顺的支持,那么所面临的缺粮等一系列困境必将烟消云消,而云山府其他大小酒坊在和盛泉的笼罩下,依然可以继续存活下去。   可是和盛泉一旦失利,就等若这块招牌很快就从酒界消失,没有了和盛泉这块堪与妙草堂匹敌的大盾牌u,忻州方家很快就会席卷而来,以他们的作风,云山府的酒市很快就会被他们利用各种手段控制起来,而云山府的大小酒坊必将遭受一次灭顶之灾。   齐茂芳作为云山府仅次于和盛泉的大酒坊,等到和盛泉消失之后,也必将成为妙草堂在云山府的最大敌人,日后也必将遭到妙草堂无所不用其极的排斥。   齐茂芳陈东家对这一点看的是极透,所以在他内心深处,还真是希望和盛泉能够击败妙草堂。   琳琅面纱下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笑容,轻声道:“若是凭借实力比个高低,和盛泉就算输了,那也不会有多余的话说。但是如果依靠旁门左道,和盛泉是绝不会答应!”   她声音柔美,但是语气却十分严厉,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旁边的方正昊听得清楚,方正昊嘴角已经泛起冷笑,缓缓坐下去,斜视琳琅一眼,淡淡道:“管他是白猫黑猫,说到底,能抓到耗子的才是真正的好猫。”顿了顿,冷笑道:“苏大东家,今年的评酒大会还能看到你,却不知下次评酒大会,这旗子上是否还有和盛泉的名号了?”   此时苏伯已经起身来,将位置让给了琳琅,琳琅姿势优雅坐下去,也不看方正昊,目光投向远处的主持台,声音轻柔:“方大公子或许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正所谓邪不胜正,靠旁门左道之术或能得一时之快,但是绝不会长久。家父当年如何败在你们手中,你们心知肚明,家父的遗愿,就是希望和盛泉堂堂正正击败你们妙草堂,我苏琳琅自然要帮他老人家完成遗愿!”   方正昊冷哼一声,道:“死人多的是,却未必每个人的遗愿都能完成。你想完成遗愿,就看你们和盛泉有没有这个本事!”   琳琅抬头看了看天,洁白如同天鹅版的柔美脖子扬起,弧度甚美,声音却是淡定无比:“胜败之分,不在嘴上,而在场上!”   第二一一章 奇峰突起   光禄寺少卿沈泾打从琳琅进入会场之后,目光便情不自禁地被琳琅所吸引,虽然相距颇有些距离,但是琳琅风姿绰约的身姿却是尽收眼底。   在这样的场合,陡然出现琳琅这样的佳人,自然是艳惊四座,而沈泾亦是被琳琅灿若春华的风姿所吸引。   对于和盛泉的遭遇,他自然是一清二楚,此时见到琳琅,心里却有些后悔,暗想:“只可惜已经答应了方家,若不然倒可与苏家做些交易。当年那老家伙不通世务,这美娇.娘却未必不懂事。”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地打量着琳琅火爆身材,心中寻思:“要早知苏家有这样一个美人儿,就该与苏家也谈一谈,只要能睡这娘们一晚上,御酒之名给了和盛泉又有何干系?”   他打着龌龊主意,越看琳琅越喜欢,心里想着回头得想个法子与琳琅接触一下。   旁边已经有官员低声道:“少卿大人,人都到齐了,你看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沈泾官威十足点点头,旁边户部司的主事做了个手势,锣声响起,“呛呛呛”的锣声在人声鼎沸中倒是显得十分清晰。   锣声一响,人们的声音便开始静下来,不到片刻间,四下里已经鸦雀无声。   户部司主事这才站起身,高声道:“诸位,今日是御酒评选最后一日,光禄寺沈少卿受朝廷委派,特来主持此次御酒评选。沈少卿乃是酒中圣手,德高望重,而且为人公正无私,由沈少卿选出的御酒,必定是名副其实。”抬起手,大声道:“接下来,请沈少卿为大家说两句!”   沈泾这才缓缓起身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官威十足,咳嗽两声,扫了四下一眼,才缓缓道:“本官受朝廷委派,前来主持西山道御酒之选。诸位想必也还记得,五年前本官亦曾主持过西山道的御酒评选,那一次御酒评选,给了本官极深的印象,五年时光匆匆而过,本官此番有幸故地重游,实在是感慨良多。”他脸上做出一副感慨之色,顿了顿,继续道:“上一届评选出的御酒,公平公正,本官也是得到了朝廷的嘉许。”   他此言一出,了解内情的少数人便显出鄙夷之色。   这沈泾外表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一副端正之姿,但是肚子里龌龊门道之多,却是许多人难以想象的,不少人倒是被他一副正人君子的外表蒙蔽,还以为此人真的办事公正。   琳琅坐在位子上,俏脸淡定,只是嘴角却划过一丝冷笑,邻座的方正昊靠坐在椅子上,瞥了琳琅一眼,一脸得意之色。   只见沈泾一只手背负在身后,依然在侃侃而谈:“诸位自然还记得,上一届御酒之名被忻州妙草堂夺得,而妙草堂的千叶红在朝中也是深受喜欢。但是五年弹指一挥间,这五年来,西山道各家酒坊蒸蒸日上,其中自有佳酿出现。五年前的酒名座次,与这次评选将无任何干系,本官要做的,只是凭着一颗良心,凭着一颗对朝廷的忠心,秉公从中挑选出最好的佳酿敬献给朝廷,无论你上一次是独夺酒魁,还是名落孙山,这一次评酒,全不会以上次为准。”   他义正词严,口沫横飞,倒真是显出几分秉公办事的姿态,顿时四周便有一部分人叫起好来。   木栅栏围观的人群之中,一名紫衣公子冷笑道:“瞧不出来,他倒是生得一副邻牙利齿……!”他神情冷淡,眼中带着几分恼怒之色。   在他旁边,则站着一名灰袍老者,头戴方帽,轻抚胡须,并不说话。   在这两人四周,却也簇拥着数名强壮的汉子,人群中十分拥挤,这几名汉子却如同钢铁铸成的铜墙铁壁,将这一老一少两人护在中间,四周之人都是挤不过来,只不过此时大家的目光都在场中,谁也不去留意这群人。   沈泾扫了对面四大东家一眼,笑道:“几日下来,最后这四家酒坊是公认的西山道四大名酒,本官对这四大酒坊的名声却有耳闻。”   此时四大东家也都起身来,同时向沈泾行了行礼。   沈泾含笑点点头,目光在琳琅身上落了一下,随即又与方正昊对视一眼,方正昊脸上便显出谦恭的笑容。   “四大酒坊上酒!”户部司主事叫了一声。   当下四大东家各让自己手下人将酒坛子送上去,方正昊和琳琅却都是没有将带来的酒坛送上去,依然是平常的酒坛。   四尊酒坛摆在桌子上,随即便都打开,沈泾背负双手上前,早有人将四坛酒里面的酒水各倒了一碗出来。   沈泾先是嗅闻酒香,随即又端杯各自品了一口,便在此时,忽见齐茂芳的陈东家起身来,拱手道:“少卿大人,草民齐茂芳东家陈竺,有一言敬献!”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陈竺身上。   沈泾皱起眉头,背负双手,问道:“陈东家有何言要说?”   陈竺犹豫了一下,看了琳琅一眼,终于道:“大人,草民经营酒坊几十年,在酒行也是浸淫多年,自问对酒界还是颇为了解!”   沈泾点点头,一时间闹不清楚陈竺究竟有何意图。   陈竺四周拱了拱手,终于道:“诸位,齐茂芳能够进入四大名家行列,老朽已经十分满意,由此却也可见诸位酒师目光的准确。只是我齐茂芳虽然拥有佳酿,但却也有自知之明,这一次齐茂芳却是不敢争夺御酒之名的。”   他话一落下,四下里一片哗然。   陈竺之言,就似乎是在最后的关头打退堂鼓,走到这一步,却不再走下去,主动示弱,这让人们一时间议论纷纷起来。   神经也显出古怪之色,皱眉问道:“陈东家,你的意思,本官还是不明白!”   陈竺正色道:“不瞒大人,若是与其他酒坊相比,我齐茂芳倒是毫无所惧。但是这一次和盛泉已经进入前四,草民自问与和盛泉还是有些差距,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草民这一次倒想做一做俊杰。”   琳琅也是颇为诧异,她看向陈竺,却见陈竺也正看了自己一眼,这位齐茂芳的老东家眼中,竟然显出意味深长之色。   齐茂芳名列前四,自然已经是极好的佳酿,此时却当众承认不及和盛泉,四周哗然之时,却也让人们瞬间感到了和盛泉的实力。   人群之中,紫衣公子皱眉道:“这还真是少见。大战将至,这齐茂芳怎地会主动说出这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来?”   旁边老者笑着摇头道:“这是以退为进之法,这齐茂芳的陈东家,才是真正的高手。”   紫衣公子十分惊奇,低声道:“老师,此话怎讲?”   这一对老少,自然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兼殿前大学士徐从阳和齐王瀛仁。   徐从阳昨日返回之后,与乔明堂商讨正事,随后少不得去见齐王,而齐王却一直等候着徐从阳回来,按照孙德胜的提议,那是要狠狠地告罗世恒父子一状。   孙德胜亲自作证,将罗鼎的恶行禀明徐从阳,徐从阳为人刚直,听到孙德胜的禀报,又加上瀛仁在旁添油加醋,一时间还真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本想立刻招来罗世恒质询,甚至做好了上折子弹劾罗世恒的准备。   但他毕竟是朝中老臣,行事谨慎,虽然孙德胜所言看似不假,但是毕竟涉及到地方大员,若是只听一面之词便上折子上去,反倒显得太过草率鲁莽。   他思虑再三,终于决定,今日亲自乔装打扮走出行辕,罗鼎是否四处为恶,只要往街上随意打听一下,便也能够知道端底了。   瀛仁哪里肯错过这次机会,一定要跟随前往,徐从阳其实倒也愿意瀛仁多见见世面,多看看民间百姓生存的状态,却也是欣然应允。   师徒二人乔装打扮,神衣卫也都化装成普通人,或明或暗跟随保护,今日师徒二人在城中四下转悠一圈,暗中打听了罗鼎为人。   罗鼎在云山城可说是恶霸一枚,想要打听他的罪状,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徐从阳只转悠了半日,便已经心中有数。   在城中转悠,见到车马人流往西城这边汇集,终于想起今日乃是御酒评选的最后一日,徐从阳虽然不愿意往这人流多的地方过来,但是瀛仁却是有心要过来看一看。   上一次楚欢带他往酒楼饮酒,品尝了千叶红,也品尝了竹清酒,那两种酒的高下立判,他当时便想找到沈泾好好质询一番。   只是后来因为罗鼎之事让他差点忘记御酒这一档子事,今日却突然想起,便想看看沈泾是否还会徇私枉法,使出浑身解数劝说徐从阳前来看一看。   徐从阳毕竟也是好酒之人,见齐王兴头正旺,倒也不好泼他冷水,一行人却是也到了这边来,不过却不露出身份,只是扮作平常之人在边上观看而已。   此刻陈竺突然说出这番话来,让瀛仁十分好奇,又听徐从阳夸赞陈竺是个精明之人,更是好生纳闷,徐从阳却已经含笑轻声道:“齐茂芳想必知道自己断无可能夺得御酒之名,他这般做,那是有心要帮助和盛泉一把……其实说到底,还是在帮他们齐茂芳自己!”   瀛仁兀自不解其中关窍,低声问道:“老师,你说的……学生实在听不明白!”   第二一二章 万叶红与千秋乐   瀛仁不明白,看客不明白,但是陈竺心里却是自有自己的算盘,而这算盘打的也是十分的清楚,他在会场的表现在外人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在陈竺心里却是最合情合理的处理方法。   陈竺年过半百,经过多少风雨,看事情自然看得透。   齐茂芳能够进入前四,他知道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若御酒之名,他心知肚明,这一届是绝不可能轮到齐茂芳。   齐茂芳进入前四,已经取得了利益的最大化,现在他最担心的,却是最后御酒争夺的结果,他清楚御酒之名最后十有八九会被妙草堂夺得,更清楚妙草堂夺得御酒之名给齐茂芳会带来什么结果,如此情况下,他毅然站出,声称齐茂芳不可与和盛泉匹敌,这无疑是在瞬间就给和盛泉壮了极大的声势。   堂堂齐茂芳都自承不是和盛泉的对手,主动示弱,这也就将和盛泉抬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在陈竺看来,沈泾想要徇私舞弊,却也不得不掂量掂量了。   保住和盛泉,其实就是保住齐茂芳自己的生存空间,陈竺如此出头,看似是在抬高和盛泉,其实是在保护自己。   方正昊见陈竺突然来这么一手,顿时皱起眉头,脸色阴鸷下来,而此刻四周围观的人们却已经议论纷纷,言辞之中,却都是夸赞和盛泉的酒水质量。   沈泾虽然心中对陈竺半道而出颇为不满,但还是一本正经道:“既然如此,本官心中有数。”顿了顿,又道:“今年齐茂芳和一品堂的酒水让本官大饱口福,确实是佳酿。不过话说回来,本官品酒多年,妙草堂的千叶红与和盛泉的竹清酒却是稍逊一筹!”   他此言一出,实际上就等于已经给出了接过,四大名酒之中,进入决赛的,正如所有人预料的一样,是方苏两家的对决。   陈竺闻言,却已经含笑向琳琅拱了拱手,他既然已经出头,那做事情就做得圆满,道:“苏大东家,贵坊的佳酿,确实是西山道一绝,我齐茂芳自愧不如啊!”   琳琅起身来,盈盈一礼,道:“陈东家过谦了!”   陈竺微微一笑,瞥了不远处的方正昊一眼,才笑容和蔼向琳琅道:“苏大东家,老朽在此期盼贵坊的竹清酒能够一举夺魁,那才是朝廷之幸,也是我西山道的幸事啊!”随即向沈泾拱拱手,退出了会场。   一品堂肖东家也是有自知之明,败下阵来,却也没有失望,客套一番,也退了下去,至此,会场之中,便如人们早先预料的一样,只剩下了和盛泉和妙草堂。   方正昊转过头,看了琳琅一眼,拱手笑道:“苏大东家,当真是恭喜了,五年前令尊是在这里败给我方家的,却想不到五年之后,这一幕又要重演!”   琳琅也不看方正昊,只是淡淡道:“一幕戏还没有结束,是否重演,尚未可知。”她透过斗笠轻纱,四下里看了看,似乎在搜索什么,终于盯在一处,嘴角泛起笑意,迷人的弧度浮起。   楚欢此时一身便装,也正混在人群之中,气定神闲,十分淡定地看着会场上发生的一切。   沈泾返回主座,与身边的官员低声说了几句,便有官员起身大声道:“诸位,今日天气看起来很不好。本来要歇息两个时辰,晚上最评选出最后的御酒之家,但是瞧着天色,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要下大雨,沈少卿的意思,是尽早评出御酒之家,以免大雨下来,大家都淋上一身雨!”   围观的人们一听,顿时欢声雷动,本以为还要等上两个时辰,此时却提前评定,自然是各个欢喜。   官员这才向会场中的两大东家叫道:“上酒!”   方正昊一回头,努了努嘴,身边随从终于将那尊精美至极的酒坛捧了过去,放在了会场正中的酒桌之上。   这酒坛做工太过精美,一摆上去之后,人们都是看的清楚,四周便发出一阵惊叹声。   方正昊听到四周的惊叹声,一脸得意,起身来,缓步走到场中,先是向官员们深深一礼,然后向四周拱了拱手,清了清嗓子,这才高声道:“诸位,众所周知,我方家千叶红承蒙朝廷赏识,也凭借自身的酒质,上届御酒评选一举夺魁。虽说是御酒之家,但是我方家却从无懈怠之心,一直想着酿造出更好的佳酿敬献给朝廷,这五年来,我方家日夜用心,家父更是亲自酿造,终于在不久前酿制出了新酒。”   此言一出,四下里一片轰然。   方正昊等众人声音静下来,才手指酒坛,得意洋洋道:“诸位且看,这便是我方家花了五年时间,耗去无数心血酿造出的新酒,家父取名为万叶红,比之千叶红更醇美芬芳。家父让在下带来一句话,我们方家身为大秦子民,处于酒界,最大的职责,便是要竭尽一切所能,酿造出最好的美酒敬献给朝廷。”   围观的人们听到此言,却并没有多大的欢呼之声,方正昊这番话看似说的慷慨激扬,讨好了官员们,但是却并没有让人们心中舒坦。   听方正昊的意思,倒似乎只是一心为皇帝酿酒而已。   而此刻,小六子却也已经捧着古朴的酒坛子过来,距离方家精美酒坛一段距离,小心翼翼放了下去。   方家出了个万叶红,人们顿时对苏家更加感兴趣起来,既然方家在最后时刻亮出了杀招,却不知苏家是否也有让人耳目一新之处。   沈泾坐在椅子上,见到小六子捧着酒出来,靠在椅子上,朗声问道:“方家一心为朝廷,酿造出了新酒万叶红,你们苏家可有新酒?”   小六子年纪很小,看起来十分单纯,但是在万众瞩目之下,却也显得十分镇定,恭敬道:“回禀少卿大人,这便是我们和盛泉酿造出的新酒!”   “哦?”沈泾坐正身子,问道:“这是什么酒?该不会还是竹清酒吧?”   小六子回道:“回禀大人,这酒叫做千秋乐!”   “千秋乐?”沈泾皱起眉头来,而小六子旁边不远的方正昊脸色却是难看无比,瞧这架势,难道这所谓的“千秋乐”,就是苏家的酒王?   他为了万无一失,花了五千两银子的巨资买通了梁坊主,便是想要毁掉苏家的酒王,扫除最大的障碍,但是此刻小六子却抱着新酒出现,这让方正昊心中吃惊不小。   他隐隐感觉难道梁坊主真的没有毁掉酒王,是苏琳琅给自己布了一个圈套?心中怒意升起,那是准备事后找梁坊主问个一清二楚。   虽说苏家抬出了“千秋乐”让方正昊有些吃惊,但是方正昊倒也不是真的担心花落旁家,今日御酒之名,终是由沈泾一锤定音,而且自家的万叶红却也不弱,就算千秋乐稍胜一筹,有沈泾撑着,那也夺不去御酒之名。   小六子看了方正昊一眼,大声道:“大人,千秋乐的意思,是祝愿我大秦帝国千秋万代国泰康乐。大东家说了,我中原打从上古时代便开始有酒水流传,自古至今,美酒生生不息,酒代表的是我中原的文化,而酒水的流传,便是我中原文化的源远流长。”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和盛泉身为酒界之人,代表的便是我大秦的酒文化,我们大秦酒坊的进步,便是我大秦国的蒸蒸日上,酿造美酒,让我大秦千秋康乐,这便是我们身在酒界该做的事情……!”   小六子年纪轻轻,这番话说的却是十分纯熟,当着数千之众说出这番话来,小六子虽然显得镇定,但是脸上却还微微泛红。   说完这句话,小六子情不自禁往人群中看去,隐隐见到楚欢在人群中正对着自己竖起大拇指。   也便在此时,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声叫道:“说得好,说得好!”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会场外面,叫好声如雷,方正昊听到四周的叫好声,狠狠地看了小六子一眼,小六子却对他毫无畏惧,反倒是不屑地回视一眼。   琳琅坐在那边,静若白莲,但是香唇边上,却也隐隐显出了笑容。   先夺势,再夺情,然后夺魁,这是楚欢定下的程序,入场时已经夺势,此刻小六子一番话说出来,深得人们的好感,也算是夺情了。   沈泾再一次背负双手出来,人们的叫声渐渐安静下来,却见沈泾走到酒桌前,拍手笑道:“说得好,说得好。”随即话锋一转,笑道:“不过话说得好可没用,本官评定的,那是看看谁的酒水更好……!”看了看万叶红,又看了看千秋乐,抚须笑道:“和盛泉和妙草堂都能精益求精,实为酒坊之楷模!”抬手道:“开坛!”   旁边有专人上前来,将两坛就打开,便闻得酒香飘散,向四周蔓延,只是两坛酒同时打开,人们到也不知道这酒香是从哪一坛飘散出来。   两只玉碗摆上,各从酒坛中斟上了半碗酒,沈泾背负双手瞧了瞧,只见两只玉碗中的美酒都是清澈无比,从酒色上来看,伯仲之间,还真是难分高下。   随即他俯下身子,在两碗酒面上各自嗅了嗅,嗅到千秋乐,脸上竟是泛起享受之色,待去闻万叶红,眉头却不情不自禁皱起来,但是这表情一闪而过,很难有人察觉他脸上出现的异色。   第二一三章 风波又起   沈泾终是端起千秋乐,品了一口,闭上眼睛,随即又品了一口,竟是情不自禁地点点头,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走到万叶红边上,端起了玉碗,饮了一小口,这一口酒入到嘴中,他脸上的神色便显得十分怪异,腮帮子鼓起,一双眼睛却陡然看向了方正昊。   方正昊拱手笑道:“少卿大人,这是家父亲自酿制的万叶红,大人是否满意?”   沈泾眼神古怪,他放下玉碗,将口中的酒咽下肚中,抚须点头,叹道:“果然是好酒……好酒啊……!”   此时围观人群中的楚欢见到沈泾将那口酒咽下肚中,脸上不又露出诡异的笑容。   沈泾沉吟片刻,终于大声道:“诸位,苏家千秋乐,方家万叶红,果然都不愧是佳酿。论酒质、酒香,那都是在伯仲之间,都是芳醇甘美……!”说到这里,摇头晃脑道:“不过佳酿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口齿留香,让人饮下之后,能够回味无穷……论起回味之意蕴,这万叶红倒似乎略高那么一点点……!”   四周顿时人声鼎沸。   沈泾虽然没有最后官方宣布,但是这话说出口,也就等若是说万叶红比之千秋乐要好,人们顿时议论纷纷,会场四周已是嘈杂无比。   人群之中,瀛仁却皱起眉头来,低声道:“万叶红?千秋乐?沈泾当真能品出酒质优劣来?”   徐从阳轻抚胡须,气定神闲,只是静静望着沈泾。   琳琅面纱下的俏脸微微变色,沈泾这番话,显然已经开始显出立场了。   正当人们议论纷纷之时,谁也没有瞧见,从外面忽然出现了一辆马车,马车伤下来两个女子,这两个女子相貌竟然是一模一样,而且身形打扮也是毫无差异。   这对姐妹花花容憔悴,眼眸子里带着惊恐之色,下了马车之后,眼瞧着马车迅速离去,从马车之中露出一张面孔,一双眼睛用极其阴冷的目光看了这姐妹花一眼,随即隐入车中。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忽地抢入人群,嘶声道:“让开,都让开,我们要进去……!”这两名女子声音尖利,人们终于发现,见到两位长相打扮一模一样的美人挤进人群,而且都是泪流满面,凄凄惨惨,都是大为好奇,纷纷闪避。   人们让开一条道路,这一对姐妹花终于抢到木栅栏边上,欲要进去,却被兵士横刀拦住,二人向里面哭喊道:“干爹……干爹救我们……!”   这一声“干爹”突如其来,四下里顿时寂静下来,人们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一对姐妹花。   沈泾正在摇头晃脑对万叶红进行点评,听到叫声,扭过头来,见到了正往会场之内闯进来的姐妹花,大吃一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一对姐妹花指着沈泾,对守卫道:“你们快闪开,沈大人是我们的干爹,你们敢拦我们?”她二人花容月貌,哭哭啼啼,卫兵听她们这样说,还真不敢可以阻拦,这一对姐妹花抽到空子,立时抢了进去,如同两只受惊的小白兔,直往沈泾跑过去。   御酒评选大会出现这离奇一幕,所有人顿时都目瞪口呆,四下里一片寂静。   沈泾见到这对姐妹花往自己奔过来,竟是骇的往后退了两步,目光骤然瞧向方正昊,眼中满是阴狠之色。   方正昊自然也瞧见这一对姐妹花闯进来,吓得魂飞魄散。   这一对姐妹花是他私下送给沈泾的礼物,美其名是让沈泾手下指点音律,实际上就是送给沈泾的玩物,几日之前已经派人护送往京城而去,万万想不到这一对姐妹花却突然出现在这里,这一惊非同小可,那也是面无人色,头上只瞬间就冒出冷汗来。   姐妹花旁若无人奔到沈泾面前,一齐跪下,娇花柔弱,都是抽泣道:“干爹,我们可见着你了……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泾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珠,怒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真是岂有此理。本官何时……何事成了你们的干爹?”   他边说话便后退,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   “干爹,你……你怎么不认识我们了?”姐妹花抽泣道:“我们本要前往京城去伺候干爹,可是……可是半道上碰上了强盗,将连通护送我们前往京城的人都抓了起来,这几日一直将我们关在一个黑乎乎的屋子里,直到今日才放我们出来……干爹,你要为我们做主啊,你要帮我们抓住那些强盗……!”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沈泾连连后退,与这一对姐妹花拉开距离:“两个疯婆子,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来人啊,快将她们拖下去……!”   姐妹花更是显得凄楚可怜,一人已经转向方正昊跪下:“义父,你帮我们做主啊……我们……我们被人欺负了……!”   方正昊此时脑中一片空白,狼狈不堪,他千算万算,实在没有算到最后竟然出现如此诡异的场面。   忽听得人群中有人叫道:“干爹,义父,难不成妙草堂的方大公子与沈少卿是拜把兄弟?”此话极是清晰响亮,四下里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   “大胆,还不来人,将她们带下去。”沈泾终于摸出衣袖中的手帕,指着那对姐妹花,怒不可遏道:“这是谁派来污蔑本官的?疯子,这是两个疯子……卫兵,带下去,快将她们带下去……!”   人群中又有人高声喊道:“干女儿来了都不认,沈大人你也太过无情了吧?”四周人山人海,谁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是谁说出,但是声音极大,足够让许多人都听见。   看客中顿时不少人起哄起来,场面顿时更是显得杂乱无章。   “怪不得妙草堂能夺得御酒之名,原来这是一对把兄弟在玩游戏啊。”   “千叶红如何比得上竹清酒?妙草堂如何比得上和盛泉?这中间果然有鬼?”   “官商勾结,这还有公道吗?”   人群中叫声阵阵,乱成一团,言辞也是犀利无比。   沈泾此时又急又怒,高举双手,大声道:“诸位,这是别有居心之人故意生事,大家千万不要相信。本官两袖清风,绝对不认识这两个女人。”   此时数名卫兵已经冲进场内,便要将这一对姐妹花拉下去,一女见状不妙,一把抱住方正昊的大腿,哭喊道:“义父救我们……义父……!”   方正昊神色阴鸷看着这女子,此时也顾不得任何风度,一脚抬起,猛地将这女子踹开,骂道:“你们在这里胡言乱语,本公子何曾见过你们?本公子有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义父?”他翻脸无情,此时恨不得将这对姐妹花当场掐死。   便在此时,忽从人群中飞出一块石头,又快又急,如同流星一般,“噗”的一声,正打在方正昊的额头上。   方正昊一声怪叫,一把捂住额头,却已经被小石头砸破,鲜血冒出来,他盛怒无比,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指着人群,怒喝道:“是谁?是谁暗中偷袭?卑鄙无耻,敢做不敢认吗?”   人群中传来嘲笑声:“敢做不敢认?你方大公子做过的事情怎么不敢认?卑鄙无耻,这次还真是为你定身而作!”   混乱之中,却见一名老者走到木栅栏边,他气质沉着,神色冷峻,卫兵欲要阻拦,跟在老者身边的一名便装汉子已经冷声道:“这位是徐从阳徐大学士,你们还不闪开!”   卫兵都是一怔,互相看了一眼,老者冷冷看了二人一眼,也不多言,径自走进会场,卫兵却是不敢阻拦。   徐从阳身为都察院大学士,督查百官,拥有调查和弹劾职权,今日他本来只是被瀛仁劝说,乔装打扮过来看看热闹,谁知道这热闹越看越精彩,最后竟然出现这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这一对姐妹花出现之后,称沈泾为干爹,称方正昊为义父,这两人虽然大声叫喊不认识,但是徐从阳却已经敏锐发现其中必有蹊跷。   他为人刚直,最是见不惯这种徇私枉法之事,见到四周群情汹涌,混乱一片,终是站了出来,无论沈泾是否被冤枉,此时必定要当众弄个清楚,否则.民心骚动,朝廷的威信将遭受巨大的打击。   徐从阳一进入会场之中,沈泾一眼便瞧见,更是三魂走了两魂,七魄飞了六魄,躬着身子,急步小跑到徐从阳面前,“噗通”跪了下去,颤声道:“下官……下官参见大学士!”   围观的人们一开始见到一个灰袍老头儿进入会场之中,都是十分惊讶,徐从阳虽然出身云山府,但是许多年未曾归来,识得他的人没有几个。   一个老头儿进入会场,不少人都觉得这老家伙胆子实在太大,不少人都暗暗为他捏把汗。   但是见到堂堂光禄寺少卿竟然跪倒在老头儿的脚下,一时间都明白过来,感情是真人不露相,这老头儿是个厉害角色啊。   徐从阳看也没看沈泾,而是抬手指着欲要将姐妹花强拖下去的几名卫兵,冷声道:“放开他们,都给本官退下!”   卫兵见到沈泾都要向这老头儿跪拜,哪敢违抗,急忙松手,躬身退下。   徐从阳在众目睽睽之下,背负双手走到酒桌边,先是闻了闻千秋乐,微微颔首,又过去闻了闻万叶红,立时皱起眉头,脸上显出冷笑,指着万叶红,沉声道:“倒酒!”   旁边的仆从急忙捧起万叶红倒了小半碗,徐从阳冷声道:“倒满!”仆从不敢违抗,倒了满满一碗。   徐从阳这才将目光投向沈泾,沉声道:“沈泾,你过来!”   沈泾从地上爬起来,躬着身子毕恭毕敬过去,徐从阳瞧了他一眼,指着玉碗中的酒水,淡淡道:“将它饮完!”   ------------------------------------------------------   PS:这两天身体有些不舒服,但是更新会依旧,希望大家跟着沙漠披荆斩棘往前踏进,红票依然恳请鼓励,有时间的偶尔留个评,让书评区稍微热闹一点。   第二一四章 一口饮尽千古愁   沈泾脸色变了变,但是徐从阳既然发话,他哪敢违抗,硬着头皮上前,端起玉碗,看了徐从阳一眼,徐从阳却是一脸冷峻,淡淡道:“喝!”   沈泾无奈,众目睽睽之下捧着碗,饮了一小口,玉碗还没离开嘴边,徐从阳已经厉声道:“全都饮完!”   沈泾不敢违抗,将一碗酒硬是饮了下去,但是饮酒速度极慢,完全没有饮用美酒佳酿的畅快之感。   他一碗酒饮完,脸上表情怪异,刚放下碗,徐从阳又道:“满上!”   仆从又将玉碗倒满酒,徐从阳神情肃然,一双深邃的眼眸子冷冷看着沈泾,抬手指着玉碗,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道:“饮!”   沈泾脸色大变,此时会场内外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是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方正昊此时呆站在旁边,哪敢发一言,只是他却有些奇怪,刚才沈泾饮酒之时,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痛苦,倒像是在饮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一样。   沈泾的酒量,方正昊一清二楚,三五斤美酒对沈泾来说玩儿似地,却不知现在为何如此一反常态。   沈泾无奈端起玉碗,又饮了小半碗,终于“哇”的一口吐出来,“扑通”跪倒在地,连连叩头:“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人们都显出诧异之色,不知沈泾为何突然跪下请罪。   徐从阳冷然一笑,背负双手,终于将目光投向了方正昊,那一对锐利的目光射过来,方正昊心下一惊,已经跪倒在地,惶恐道:“草民……草民方正昊拜见徐大人!”   徐从阳打量方正昊几眼,终于问道:“你是妙草堂的人?”   方正昊紧张道:“家父乃是妙草堂的大东家,草民在家中居长!”   徐从阳淡淡一笑,道:“原来是方大公子。方正昊,本官问你,这坛酒,是你们方家新酿出的万叶红?是准备用来进献朝廷的御酒?”   方正昊忙道:“是!”   徐从阳指着那精美的酒坛,又问道:“你确定这酒坛里面便是万叶红?方大公子,你仔细看清楚,可别出了差错。”   方正昊已经隐隐感觉事情不妙,但是却也只能无可奈何道:“回大人的话,这坛酒……这坛酒确实是妙草堂新酿制出来的万叶红。”   “好!”徐从阳微微颔首,道:“没有错就好。”猛然冷哼一声,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方正昊,你可知罪?”   方正昊听得厉声呵斥,心惊胆战,但是脑子却还有些混乱,叩头道:“大人,草民……草民不知身犯何罪啊?”   徐从阳吩咐道:“倒酒,让方大公子尝一尝他们新酿制出来的万叶红!”   仆从立刻斟满酒,将玉碗端到方正昊面前,方正昊心中纳闷,接了过来,双手捧着玉碗,此时玉碗中的酒水泛起一阵味道,固然有酒味,但是其中却还夹杂着一种颇为古怪的味道,味道混合在一起,先不说其他,至少酒香已经不纯,根本谈不上醇芳。   方正昊心中“咯噔”一沉,已经预感到了一些什么,他端着酒碗,饮了一口,一时没忍住,“哇”地一口将饮下去的酒水全部吐出。   他这一吐,也就等若是在所有人面前否定了万华红,连方家的人都不能将万华红下肚,可见此酒劣质到何种程度。   四中顿时已经响起了哄笑声,有人已经趁机大声叫道:“方大公子,这种酒连你自己都饮不下去,难道要用他去敬献给圣上?”   “方大公子不能饮的酒,却准备送到朝廷,让圣上和文武大臣饮用……这胆子还真是不小啊!”   “以前只知道方家的家大业大,想不到连胆子也这般大,竟然敢戏耍朝廷……!”   这些话可以都很大声,但是人多混乱,却又偏偏不知道是从何人嘴里说出来,不过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地钻进了方正昊的耳朵里,方正昊汗如雨下,脸色苍白,连连叩头:“大人,草民不敢,这……这都是被冤枉的,草民是被陷害的……随,草民是被陷害的……!”   徐从阳淡淡一笑,目光投向一处,那里却正是十名酒师,一直负责之前的御酒评选,这最后的评定虽然由沈泾主持,但是十大酒师却也都没有离开。   徐从阳目光投过去,拱了拱手,十名酒师此时已经知道徐从阳身份,纷纷站起,都向徐从阳还礼。   徐从阳含笑道:“诸位连日评定御酒,公正无私,本官是知道的。本来这御酒评定,由沈泾主持,本官不好插手,但是沈泾徇私枉法,这御酒已经不能由他决断。御酒之选,不好耽搁了,这最后的评定,还请诸位一同评定!”   十大酒师纷纷上前来。   沈泾和方正昊跪在一旁,都是低着头,汗如雨下,哪敢说一句话,那一对姐妹花此时也是跪在旁边,不敢哭嚷。   十只酒碗一字排开,每只酒碗中都斟上了半碗万华红,十大酒师互相看了看,徐从阳已经抬手道:“诸位请!”   徐从阳发话,十大酒师不再犹豫,都是端起酒碗来,饮下酒后,顿时便有数人吐了出来,剩下的人却也先后将口中的酒吐了出来。   只听一名酒师失声道:“这……这是什么?这不是酒!”   “不对,这是酒!”旁边一名酒师皱着眉头道:“但是……这酒的味道不对劲。”   “酒是苦的!”又一名酒师大声道:“难道是用黄莲酿造出来的?”   更有一名酒师将碗里的酒全都泼掉,愤愤不平道:“就这样的酒水,连最劣质的酒水也比不了,还准备进贡给朝廷?这是要丢整个西山道的人。”   一名酒师还在兀自品味,缓缓道:“酒味是有的,但是里面似乎还有陈醋的味道,对,是陈醋……恩,说是黄莲酿造也不为过,又苦又涩……!”   徐从阳扫了方正昊和沈泾一眼,冷冷一笑,随即又吩咐人重新取来酒碗,让人斟上了千秋乐。   琳琅此时已经站起身来,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之色。   方才沈泾大家夸赞万叶红,让琳琅既是绝望又是愤怒,可是峰回路转,只是这一会儿时间,会场之中连连出现变故,形势已经对和盛泉无比有利。   琳琅心中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让和盛泉的美酒堂堂正正成为西山道的御酒,为此苏家两代人都是费尽心力。   此刻形势对和盛泉前所未有的有利,她素日遇事都是淡定自若,但是此刻心情却也禁不住激动起来,激动与紧张之中,却又满是感激,往人群中去找楚欢,只见楚欢立于人群之中,也正远远望着自己,虽然看起来有些不清晰,但是琳琅心里却依然是暖洋洋一片。   有这个男人在自己的身后,自己再无所惧。   十名酒师品了万华红,一个个都是嘴中发涩,等到千秋乐进入口中,酒师中间便有几人显出惊讶之色,几名酒师品了几口,三两下竟然将半碗酒全都饮了下去。   只瞧这个场景,人们就已经知道,这次御酒之名,十有八九是要被和盛泉夺得了。   齐茂芳陈东家等一干云山府大小酒坊的东家都显出兴奋之色来,但是人群中却有不少人显出失望甚至是绝望之色。   先前各大赌坊都是开出了盘口,那个时候风向都是偏向方家妙草堂,几乎所有人对和盛泉夺魁都不抱什么希望。   正因如此,无数人都是押了大钱在妙草堂身上,弄得各大赌坊最后都不敢继续接,封了这一盘口,饶是如此,买妙草堂夺魁的却依然是庞大的一笔数量。   和盛泉夺魁,也就注定将有一大批人会输个头破血流。   “甘、清、烈……!”一名酒师一碗酒下肚,微闭双目,摇头晃脑竖起大拇指,“好酒!”   “这不是竹清酒!”旁边一名酒师道:“但是竹清酒的甘醇却没有消失……似乎还带了青竹泉的芬芳……怪哉怪哉,老夫此前可是从未饮过这种酒!”   “哈哈哈,孙先生,这当然不是竹清酒。”旁边一名酒师抚须笑着,指了指古朴酒坛上的标签,道:“你没看着上面写着,这是千秋乐,千秋康乐……!”   又一名酒师竖起大拇指道:“果真是千秋乐,一碗酒下肚,让人心旷神怡,确实让人欢乐……!”   一名中年酒师已经拿着酒碗,过去向仆从道:“来,再给我倒上一碗,我还没品出味儿来……!”旁边立刻上来几名酒师,纷纷让再斟酒。   方正昊此时已经面如死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无力回天,眼睁睁地看着酒师们对和盛泉的千秋乐赞不绝口。   围观的人们见到十大酒师对千秋乐赞不绝口,似乎都要继续饮用,都是啧啧称奇,前来观看御酒评选的,十之七八都是酒道中人,偏好美酒,见到如此景象,不少人喉咙发干,都是想亲尝一尝这千秋乐,看看到底是怎样的酒会让十大酒师如此不约而同地大加称赞。   此时已经有一名酒师已经端着一碗酒上前,奉给徐从阳,恭敬道:“请徐大人品酒!”   徐从阳虽然吩咐十大酒师评出最后的御酒,但是这最后的御酒,也总是要让徐从阳品尝一下,酒师们对此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徐从阳本就是好酒之人,此时闻到酒碗中散发出的醇香酒味,酒兴大动,接了过来,他先是品了一口,入口果真是甘醇无比,顿时仰首将满满一碗酒饮尽,美酒入喉,甘冽醇香,徐从阳大叫一声:“好酒!”抬手道:“取纸笔来!”   立时有人取来纸笔,徐从阳卷起衣袖,口.含酒香,挥毫而上,他下笔如龙蛇,字迹苍劲有力,暗含虎啸龙吟的洒脱豪迈。   酒师们已经凑上前去观看,只见片刻之间,徐从阳已经题诗一首。   “不是英雄休上楼,   青山碧海水东流。   等闲浪涌三千里,   无端风寒六十州。   冷观才子伤日暮,   笑看佳人俱白头。   放眼天下谁共我?   一口饮尽千古愁!”   第二一五章 夙愿得偿   徐从阳题诗完毕,旁边的酒师们瞧见,便有一人一拍手,忍不住赞道:“一口饮尽千古愁……好气魄,无一字是酒,却处处是酒,徐大人好文采!”   这人倒也不是存心吹捧,而是肺腑之言。   徐从阳的文采,名动天下,文人墨客,都是知道徐从阳乃是书画双绝,多少达官贵人欲求他的一字都是难得,而徐从阳的真迹在市面之上,虽不至于价值千金,但是百金却绰绰有余。   这群酒师固然是酒中行家,却也不乏丹青之士,今日得见徐从阳亲笔题诗,那都是大开眼界,心中都想徐从阳文采超群的传言果然是名不虚传,更有人想着收藏这幅字,却不好意思开口。   徐从阳却已经拿着这幅字,缓步走到了琳琅这边来,琳琅已经上前盈盈一礼,声音娇柔:“民女苏琳琅拜见徐大人,徐大人为民女做主,民女感激不尽!”   徐从阳和善微笑,道:“苏姑娘,你的酒,老夫饮了,多少年不曾引到这样的美酒,如此美酒,就算老夫不做主,也必不会埋没。”顿了顿,又道:“沈泾徇私舞弊,老夫不会让真正尽心朝廷的人受委屈,今日老夫便做主,你们和盛泉的千秋乐,将是本届御酒评选的最终获胜者,从现在开始,千秋乐便是西山道进贡给朝廷的御酒了!”   当这最后的结果从徐从阳口中说出来,琳琅一时间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眼圈泛红,激动道:“民女……民女多谢大人!”心中却是暗道:“父亲,我们和盛泉终于堂堂正正成为了御酒之家,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徐从阳回过头,大声道:“御酒牌何在?”   云山府户部司主事已经亲自捧着玉盘过来,用红布盖着,到得徐从阳身边,徐从阳伸手掀开红布,从里面取出一块造型美观的铜牌,上面赫然写着“御酒”二字。   这御酒牌便是御酒之家的象征,持有此牌,当地官府日后便会竭尽全力帮助御酒之家,实际上也是为了帮助自己。   御酒进贡,由地方户部司负责,为了能够按时完成任务,户部司自然会竭尽所能帮助御酒之家。   户部司洪主事已经向琳琅含笑道:“苏大东家,今日徐大学士亲自做主,定了你们和盛泉御酒之名,日后可要尽心效忠朝廷!”   琳琅恭敬道:“民女自当遵从大人吩咐。”   徐从阳将御酒牌送到琳琅面前,琳琅郑重接过,这御酒牌有些发凉,但是当握住这御酒牌,琳琅却全身发热,激动万分。   徐从阳将手中的那副字递过来,抚须笑道:“这幅字是老夫饮了你的酒,随性而作,你们和盛泉夺得御酒之名,老夫没有其它贺礼,便用这幅字作为贺礼了!”   琳琅收起御酒牌,双手小心翼翼接过那副字,感激道:“民女谢过大人!”徐从阳这一幅字,可说更是给了和盛泉更大的声誉。   徐从阳看了洪主事一眼,淡淡道:“洪主事,和盛泉的千秋乐,确实是百里挑一的佳酿,日后你要多多照顾和盛泉,可莫耽误御酒进贡!”   洪主事肃然道:“卑职定当尽心办差。”   方正昊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和盛泉夺魁,此时却不敢说出一句话来,他脑中一片混乱,直到现在为止,兀自想不通怎么会是如此一个结果?   万叶红怎地变得又苦又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只觉得头昏脑胀,便在此时,却已经听到徐从阳威严的声音响起:“来人啊!”   便有数名卫兵冲到会场之内,徐从阳背负双手,冷声道:“沈泾徇私舞弊,与忻州方家官商勾结,以次充好,糊弄朝廷,将这两人拿下!”   兵士如狼似虎上前,将方正昊和沈泾一把按住,又听徐从阳吩咐道:“速命人前往忻州,传令忻州知州,即刻封住妙草堂所有的酒坊,不得继续酿酒,一切等到事情查明之后再做处置。”看了那对姐妹花一眼,肃然道:“将这两名女子一并拘押下狱,交由刑部司审讯,务须问出口供。”   当下卫兵将沈泾等人押了下去,四周顿时欢声一片,毕竟徐从阳秉公办事,明察秋毫,已是深得人们的爱戴。   齐王瀛仁在人群之中,见到徐从阳处理的干脆利落,心中甚是兴奋,扭头对身旁化装成中年富商的孙德胜低声道:“回头去弄几坛子这千秋乐过来,本……我倒想尝尝什么样的美酒能让老师这般诗兴大发!”   孙德胜低声笑道:“是!”   瀛仁又低声问道:“怎么没有瞧见楚欢那小子?不是说他今天也来了这里吗?”   靠瀛仁最近的护卫冯午马已经凑近瀛仁耳边,低声道:“殿下,楚欢就在那边……!”说完,用手往对面人群指了指。   瀛仁这才抬头,远远瞧见了人群中楚欢的影子,嘿嘿笑道:“我怎么觉着上了这小子的当。”   孙德胜一愣,低声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瀛仁道:“前日楚欢值勤,我去与他说话,这小子便说今天这里有好戏看,还真是如他所言,果真有好戏看。”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只是我怎么觉着那小子让我来到这里,不安好心啊……!”   孙德生道也伶俐,压低声道:“难不成他是让殿下来亲眼看到沈泾徇私舞弊?他总不会是为了整治沈泾特意让殿下来到这里吧?他可不会知道大学士今日回来。”   瀛仁摸着下巴道:“老师今日不出面,我也是看不惯沈泾这般行径……!”   孙德胜明白过来,皱眉道:“好大胆的楚欢,竟敢引诱殿下来到这里……殿下,楚欢以下欺上,该当好好教训才是!”   瀛仁伸手敲了孙德胜脑袋一下,低声道:“他只是提及一嘴,最后要来,不还是我自己拿主意?”随即笑道:“不过他能轻描淡写将我引到这里来,我倒是钦佩他的聪明。”忽地想到什么,低声问道:“孙德胜,那边的事情是什么时候?”   孙德胜一愣,奇道:“殿下说的是什么事?”   瀛仁脸一沉,露出怒色道:“还有什么事?不就是让你盯住的那件事儿!”   孙德胜明白过来,一拍脑袋,忙凑近压低声音道:“就在明天晚上。”   “你确定?”瀛仁神色郑重:“可不能误了事情,否则本……否则定不饶你!”   孙德胜忙道:“绝不会有差错。”随即脸上显出为难之色,道:“可是……可是大学时已经回来,明晚……明晚能够离开行辕吗?”   瀛仁也不看他,淡淡道:“你现在便开始想法子。”扭头凑近冯午马,附耳低声道:“待会儿你去找楚欢……!”低语几句,冯午马点头称是。   御酒之家评选出来,高潮也已经结束,今日的御酒评选,可说是突变连连,谁也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过程,更没有几个人能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徐从阳离开之后,各大酒坊的东家已经纷纷过来贺喜,苏伯担心这里混杂,劝说琳琅先离开此处,正当人声鼎沸之时,忽听得一阵鼓乐声响,人们循声看去,却见一队锣鼓队正往这边过来,有二三十号人,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只见前面两人拉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御酒和盛泉,千秋齐康乐”,瞧那架势,竟似乎是和盛泉一早就准备好的喜庆队伍。   琳琅见到队伍,有些惊讶,苏伯已经凑近低声笑道:“这必定是楚欢事先准备好的!”   琳琅心里一暖,想要寻找楚欢,此时会场内外一片杂乱,哪里还能见到楚欢的影子,锣鼓队到得琳琅轿子旁边,便即停下来。   苏伯小六子等人护着琳琅上了马车,护院们分局左右,鼓乐队随着琳琅的马车,一路上锣鼓喧天往苏府返回。   楚欢在人群中却是瞧见琳琅上车而去,脸上显出微笑,无论如何,自己终是大大的帮助了琳琅一把,虽然接下来会让琳琅少不得忙碌一阵时间,但是琳琅一直压抑的心情应该已经大大的好转,能让琳琅开心,便是楚欢最想做到的事情。   他从人群中挤出来,却感觉有人跟在自己身后,转过身来,竟是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只不过这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起来十分的木然。   这人当然是冯午马,楚欢含笑拱了拱手,冯午马已经靠近过来,压低声音道:“明晚不要离开,你留在老地方值守,徐公子要见你!”   楚欢一怔,但还是含笑问道:“徐公子是否有什么吩咐?”   冯午马摇摇头,也不多说,径自离去。   楚欢皱起眉头,感觉十分怪异。   一路上锣鼓队敲敲打打,热热闹闹地往苏府而行,和盛泉对的御酒之名的消息就像病毒一样,迅速在城中的大街小巷扩散。   参加盘口赌博的人唉声叹气,但是大多数人却是乐见其成,毕竟和盛泉是本地酒坊,而且人们也都知道和盛泉诚信经营,酒质醇美,夺得御酒之名,倒也是实至名归。   马车渐近苏府,速度去慢了下来,锣鼓队声音渐息,琳琅坐在车中,却是听到外面传来护院们的叫嚷声。   琳琅心中奇怪,掀开车帘子,问道:“出了何事?”   外面已经有护院回道:“大东家,咱们这条街突然多了许多人,太过拥挤,前面正在开道。”   琳琅蹙起眉头,放下帘子,却是掀开门帘子向外看去,只见自己所住的这条街道,果然是人满为患,车驾众多,一眼望去,除了拥挤的人群,便是一辆辆马车。   琳琅目力极好,远远瞧见一群人正往这边挤过来,当头几人琳琅却是识得,便有吉祥酒楼的朱掌柜,和长乐坊的马掌柜。   这两人当初上门对琳琅好生不敬,只当和盛泉已经无路可走,做尽了落井下石之事,但是今日却是满面含笑,正往琳琅这边抢过来。   第二一六章 人情冷暖,世道人心!   马掌柜和朱掌柜可谓是一马当先,领着一大群人抢过来,此时天色已暮,但是街道上的气氛却是热火朝天。   苏伯走到马车边,禀道:“小姐,大小酒楼的东家掌柜都过来了,你看……!”   此时前无进路,琳琅柳眉微蹙,终是掀开门帘子,从马车上下来,翠屏在旁扶着,此刻已经有人点起了火把,街道上火光阵阵,亮如白昼。   琳琅扫了一眼,面前的人群多是相熟之人,以前与和盛泉关系亲密的八大酒楼都有人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八大酒楼,除了全聚盛徐老东家在和盛泉处于困境之时给予帮助外,其他七大酒楼就算没有落井下石,却也是冷淡应对,可以与和盛泉拉开距离。   这群不久前还对和盛泉横眉冷对的酒楼东家掌柜,此时却一个个笑容可亲,就像是自家夺得了御酒之名,一个个都是笑意盎然。   当初对和盛泉冷言冷语的马掌柜满脸堆笑,若非亲见马掌柜当初冷漠无情的样子,琳琅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老掌柜心肠却是那般的冷漠。   琳琅一下马车,朱掌柜已经高举双手,大声叫道:“都不要吵了,都不要吵了。和盛泉夺得御酒之名,是我们西山道的荣耀,是我们云山府的荣耀,更是我们酒界的荣耀。”竟是上前走到琳琅身边,一副慈祥长者的模样,抚须道:“琳琅啊,我们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了。不瞒你说,老夫一早就猜出和盛泉必能夺魁,忻州方家是何等酒坊?怎能与和盛泉相比?上一届御酒评选,便是因为方家使出卑鄙手段,这才被他们多了御酒之名去。但是老夫一直相信,老天有眼,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方家以次充好,绝不可能一直嚣张下去……老夫这次倒也是颇有先见之明,心里想着和盛泉必能夺魁,事实也果真如此,哈哈哈……!”他欢快笑起来,脸不红心不跳,倒显得与和盛泉十分亲密一般。   在场众人也都齐齐附和起来:“不错,和盛泉若不夺魁,那真是天理难容。”   “我早就知道方家蹦跶不了几天,上次他在顺风馆设宴,我前往赴宴,就是想看看方正昊的丑态!”   “原来你也是这个意思?真是巧了,我也是这个意思。方家是什么东西,忻州酒霸,也敢往云山府来撒野。”   “云山府有咱们和盛泉酒坊,这是咱们云山府的荣耀,岂能被什么狗草堂玷污!”   “哈哈哈哈,不瞒你们说,赌坊开出盘口,我明面上是买狗草堂胜,但是暗里却是买了一万两银子赌和盛泉胜,这一次我可是赚大发了。”   “不错不错,我也是这般。其实明面上买狗草堂胜,就是让方正昊那伙人得意自满,所谓骄兵必败,我这是看了兵书,然后学以致用!”   “我们酒楼向客人推荐千叶红的目的,说到底,就是让客人尝尝味道,然后让他们知道,千叶红根本不能与竹清酒相比。竹清酒醇芳甘冽,那个什么千叶红,我呸,比喝水还不如,要是用他们家的千叶红做生意,不用几天,咱的酒楼就要关门大吉!”   声音嘈杂,无一不是在逢迎和盛泉贬低妙草堂,更多的人都是利用邻牙利齿解释之前的所为,他们都是生意人出身,练的就是嘴皮子,此时解释起来,倒也像模像样,煞有其事。   琳琅听着这些厚颜无耻的言语,心中冷笑,轻纱下的俏脸却是平静自若。   经过困境中的锤炼,琳琅已经深知人情冷暖,越是听着这些人的巧言令色,琳琅心中就越是想着楚欢,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那个男人坚定地站在自己身后,和盛泉能够转危为安,便是那个男人在身后默默付出。   马掌柜一抬手,大声道:“抬上来!”   从人群中抢出两名仆从,似乎是抬着一块匾,但是匾额被红布掩着,马掌柜得意洋洋走到匾额边上,一把掀开红布,一块做工精美的匾额立时显出来,匾额之上,竟是四个鎏金大字。   “西山酒王!”   马掌柜冲着琳琅笑道:“琳琅,这是老朽一早就为你准备的礼物,老朽知道和盛泉必能夺魁,这块牌匾上的字,当之无愧!”   已经有人大声念道:“西山酒王……好一个西山酒王,不错,和盛泉不单是咱们西山道的御酒之家,更是咱们西山道的酒王之家!”猛地举起手臂,慷慨激扬叫起来:“西山酒王,西山酒王……!”   其他人都不甘落后,纷纷举起手臂,声音一个比一个大,都是叫喊着“西山酒王,西山酒王……!”气势之壮,犹如即将要敌军展开殊死争杀的军队一般。   琳琅缓步向前行,那如雷般的呼声,却是让琳琅作呕,心中冷笑:“西山酒王……这块牌匾只怕是一早准备给妙草堂的……无论是我和盛泉还是妙草堂,谁夺得御酒之名,都会享受如此待遇吧……!”   距离御酒评选大会结束并没有多长时间,这一群大小酒楼的东家掌柜就能如此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甚至早就准备好了“西山酒王”的牌匾,由此可见,这群人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着结果出来。   如今是和盛泉夺得御酒之名,所以这些人蜂拥至此,如果是妙草堂夺得御酒之名,此时的苏府门前,只怕连只苍蝇也不会有的。   琳琅前行,在场之人都是主动让开了一条道路,琳琅行姿优美,一直往自家门前行去,而两边“西山酒王”的叫声不绝入耳。   到得门前,朱掌柜终于快步跟上,笑眯眯道:“琳琅,大伙儿都在这里,前来恭贺和盛泉夺得御酒之名,你是否要给大家说两句?”   琳琅站在门前,沉吟片刻,终于缓缓转过身,朱掌柜站在琳琅身边,高举双臂,大声叫道:“都不要吵了,让苏大东家给大伙儿说两句!”   琳琅心中虽然对其中许多人都生出鄙夷之心,但是她却也明白,世道如此,人性如此,身处此世,就总需要适应这个世道的人心。   今日前来的掌柜东家,占了云山府酒界的十之七八,日后和盛泉的酒市,终归还是需要这些人的帮助,众人都看着琳琅,琳琅非常婉约地盈盈一礼,声音平静,缓缓道:“和盛泉今日能够夺得御酒之名,也都是仰仗着各位叔伯兄弟平日里的关照,若非诸位叔伯兄弟的帮衬,和盛泉也不会有今天。”   人群立时都叫起好来。   琳琅等人声静下去,才继续道:“从前仰仗诸位关照,日后也还需要诸位叔伯兄弟的关照。琳琅不善言辞,但是对诸位心存感激。近日琳琅会设下酒宴,邀请诸位叔伯兄弟前来一饮,还请诸位到时候能够赏光!”   “那是自然,我等定会赴宴!”   “我们要来尝尝和盛泉新酿的千秋乐!”   听琳琅这般说,不少心中有些紧张的东家掌柜终于松了口气,当初不少酒家在和盛泉困难之时,极力撇清关系,向妙草堂方家靠近,这群人最担心的是琳琅会因此心怀怨怒。   琳琅这几句话一说,顿时让大家心头的紧张和担心缓和了下来。   琳琅又是盈盈一礼,道:“琳琅今日身体疲累,不敢久留诸位,回头还请酒宴上多多赐教!”   朱掌柜大声叫道:“苏大东家劳累了一天了,大伙儿先散了吧,有什么祝词,酒宴上来说就是,好啦好啦,都散了吧!”   众人这才缓缓散开。   朱掌柜笑眯眯向琳琅道:“琳琅啊,你累了就好好歇着。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老朽来办。老朽与令尊亲如兄弟,你们苏家的事,便是我朱家的事情……!”   旁边马掌柜岂能让朱掌柜一人得好,快步上前,道:“琳琅,酒宴怎么办?你尽管说,这事情马伯父帮你操持!”   朱掌柜忙道:“不错不错,你这阵子太过辛劳,酒宴的事情便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操持的漂漂亮亮!”   琳琅看着这两人,美丽的眼中一片淡然,轻声道:“这是苏家的事情,不劳两位!”竟是再不理会两人,径自回到了府中。   朱掌柜和马掌柜都是一怔,随即一阵尴尬,还想进去讨好,苏伯此时已经横身拦着,拱手笑道:“两位掌柜,大东家要歇息,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吧,好走,好走!”竟是下达了逐客令。   朱马二人脸皮再厚,此时却也不好意思再往里面去,怏怏随着人群散去。   琳琅回到府中,府里的家人们都已经是得到了消息,每个人都是挂着发自肺腑的欢喜,纷纷上前来向琳琅道喜,琳琅取下了斗笠,俏脸上也是一片欢喜之色,瞧见家人之中并无楚欢,问道:“楚欢回来没有?”   立刻有人道:“楚大哥刚刚回来了,他去了后花园!”   琳琅心中一阵激动,令苏伯取赏钱,家人每人都要发一份喜钱,自己则是一手提着裙裾,莲步快行,穿庭过院,来到后花园,到得那处房屋前,只见屋门虚掩着,推门进去,只见楚欢正手拿毛笔,正在屋内写着什么。   感觉到屋门被推开,楚欢回过身,看到一脸激动的琳琅,缓缓站起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琳琅再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感情,什么也顾不得,快步上前,楚欢已经张开怀抱,琳琅投在楚欢怀抱中,玉臂环住楚欢的腰,娇躯轻颤,声音更是颤抖:“楚欢……楚欢……!”只是不停叫着楚欢的名字。   楚欢一手环着琳琅小蛮腰,一只手则是伸出手指,挑起琳琅下巴,俏面之上,已经满是泪水。   楚欢用手指轻轻拭去琳琅眼角的泪水,柔声道:“傻子,怎么哭了?”凑近过去,在琳琅光滑白皙的额头亲了一下。   ----------------------------------------------------------   PS恭喜揭阳人好朋友升级为解元,恭喜芈好朋友升级为会元,感谢绯红点点好朋友的给力捧场,感谢近卫_梦幻、luhuijuan66、血洁魔社、Empz、蚂蚱草上飞、chouette、dennisou、彩虹糖的梦、桀柒、哈P、0快乐每一天0、宝儿1003、说梦痴人、一太白、聆听sandy、影子中的舞者、tianzonghong、三生衍、超过小起、法号星空、恋清舞、占尽江山如画、htsd、寒铁、无情客多情剑、mafeng1978、我把最坚定的、huanghuo、行云2000、风亦如刀、流流123、obd1818、刀巴色、流浪三天、chenzlong、高山居士、阿松桑、石州慢、阿八头、水皇、shiyuyuyu等好朋友的给力捧场,为你们的支持,为所有好朋友的鼓励加更!   第二一七章 花似有情,水似无意!   琳琅泪眼婆娑,楚欢刚刚拭去,便有新的泪水滚落下来,她美目凝视楚欢,虽然眼圈泛红,但是眼眸子里却还是带着神采,梨花带雨,微含笑意,动人心魄,轻声道:“我……我不是哭,我是高兴……父亲的遗愿终于达成,我心里高兴……!”   楚欢温柔一笑,道:“和盛泉的美酒,终会有这一天,只是时间迟早而已。”   琳琅摇头道:“我心里明白的,这一次如果不是你,日后酒界还有没有和盛泉都是问题,更别说夺得御酒之名了。”她柔软的身体贴着楚欢,只觉得特别温暖,特别有安全感。   楚欢听琳琅这样说,松开环住琳琅小蛮腰的手,拉着琳琅小手到桌边,道:“差点忘记了,今天我将这些都交给你,你可要好好保管。”   琳琅到得桌边,只见桌上放着几张纸,楚欢已经道:“这些都是配方。调制千秋乐的时候,我发现还有另外几种调酒的味道也是不错,都可以与千秋乐媲美的。如果要打入酒师,除了千秋乐,这里还有五六种配制方法可以调制出新的酒水,上面都已经将配制的比例记录了下来,按照这上面的比例配制,应该不成问题了。”   琳琅眨了眨美丽的眼睛,问道:“是了,楚欢,你……你怎地想出这样的法子的?那千秋乐你是怎么配出来的?”   楚欢道:“怎么配出来?配制方法不是告诉过你吗?”   “不是不是。”琳琅摆手,样子俏媚妩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你是怎么想到将酒水混在一起调制的?以前从未见过如此,都说酒越纯越好,两种酒水搭在一起都会破坏味道,你怎么……你怎么用七八种酒配制成千秋乐,反而味道更好?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点子的?”   楚欢笑道:“你要学?”   琳琅忙点头,楚欢握着琳琅小手,光滑柔腻,笑道:“不急,等我慢慢教你。其实这门手艺称为调酒术!”   “调酒术?”   楚欢点头道:“每一种酒,其实都会有其特点,很难有哪种酒完全具备芳、醇、甘、烈、香这几大要素……唔,竹清酒已经非常好,但是总还有一点欠缺,我只是用其它的酒水将它所欠缺的弥补起来,未必能十全十美,但总能调处更甘醇的佳酿。说实话,千秋乐能调制出来,还是因为和盛泉酿出的酒质非常好,否则劣酒是调制不出这种效果的。”   琳琅似懂非懂,她的意识思维一直是觉得佳酿为纯,向楚欢这种各种酒按照严格比例搭配调制出来的佳酿,她虽然隐隐明白一些什么,但是却又感觉到其中复杂得很。   楚欢坐了下去,顺手将琳琅抱进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饱满有弹性的丰腴臀部坐在腿上,楚欢感觉着说不出的舒服惬意,指着纸上的配方,道:“上面的比例,日后调酒之时,万不能出现偏差,否则一定会破坏酒水的味道。”   琳琅被楚欢抱在怀中,脸上微微发烫,但还是问道:“是了,我记着上次你的配方上面,都是一些奇怪的符号,那都是些什么?”   楚欢闻言,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什么,凑近琳琅耳边,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迷人香味,轻声道:“你还记得那些符号如何写吗?”   琳琅想了想,才微点螓首:“记着一点点,只是……只是以前从未见过,不知道是什么……什么意思……嗯……!”   她最后一声,微带呻吟,却是楚欢抱着她丰腴娇美的身体,有些忍不住,一只手竟是滑进了琳琅衣襟,隔着肚兜却是握住了那丰满胸部。   琳琅浑身发烫,媚眼如丝,身体也有些羞涩地扭动着,带动丰满臀儿扭动,却是让楚欢更为舒服。   楚欢一手握着琳琅胸部,轻轻揉捏,感受惊人的坚挺和弹性,脸上却一本正经道:“你写给我看,看你还记得几个!”   琳琅执笔,微一思索,拿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写了几个符号,楚欢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8”、“3”、“1”、“7”等数字,微笑点头道:“你的记性还真是好。”   琳琅放下笔,有些羞涩道:“这些都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   楚欢想了想,终于道:“这是阿拉伯数字!”   “阿拉伯数字?”琳琅一脸茫然。   楚欢笑道:“不急,这数字你一定能用得上,回头我仔细教你。”顿了顿,才道:“千秋乐成了贡酒,看来和盛泉便要新建一块酒坊了。”   琳琅肃然起来,道:“我正准备和大作师他们商议一番,看看还需要多建几处酒坊。如今夺了御酒之名,日后酒市的需求将会大大增加,只有县城一处酒坊,那是不够的。对了,还要专门建一处地方,找一些做事细心的人,专门用来调酒!”   楚欢道:“这些事情我也不懂,不过你用得上我,说一声就是。”   琳琅忽地抱住楚欢的脖子,脸上俏红,却还是道:“你……你可不许跑了,更不许不管事,以后苏家的事情就是你的事情,你跑也跑不了的。”   楚欢抱住琳琅纤腰,笑道:“有这样漂亮的大东家在这里,打死我也不会跑……对了,大东家,我这次立下如此功劳,你有没有准备赏一点什么给我?要不给我涨点工钱?”   琳琅知他是开玩笑,抿嘴笑道:“美不死你,你是我的护院,这些事情也是你分内之事,还想着涨工钱。”   楚欢却是嘴角邪邪一笑,道:“你当真不涨?”   琳琅感觉楚欢眼神有些异样,忍不住扭动身体,娇嗔道:“就不涨……!”猛然间感觉裙子被掀起来,吃惊道:“你……不要在这里,坏蛋……!”晶莹耳珠陡然一热,却已经被楚欢轻轻咬在嘴中,这种异样的刺激立时让琳琅浑身酥软。   琳琅感觉自己的裙子被掀起,楚欢看似温柔实则十分迅速地将自己的亵裤正轻轻往下褪去,两片圆滚滚丰满的臀儿便露出来,有些发寒,琳琅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害怕,颤声道:“待会儿……待会儿有人过来……!”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柄坚硬的火热滑到她臀.缝间。   琳琅环住楚欢脖子,感觉到坚硬已经缓缓挤进了自己最为柔软之处,口中禁不住轻吟起来,随即感觉楚欢身体挺动,一波波快意涌上来,琳琅脸上瞬间潮红,银牙紧咬,那种快感让她情不自禁配合起来,坐在楚欢身上,臀儿上下起伏,她的臀儿又白又圆,丰硕紧翘,光滑似玉盘,勾魂轻吟轻轻在楚欢耳边响起,让人销魂蚀骨,却是激起楚欢更大的冲动。   ……   ……   这几日因为御酒评选之事,楚欢白日值勤,晚上便在苏府,到有好几天没有回家,与琳琅云雨歇罢,在苏府吃了晚饭,便回到了家中。   两日不见,素娘看起来似乎更加漂亮,竟然开始淡施粉黛,她以前与楚李氏相依为命,连生活都成问题,就不必说梳妆打扮。   如今衣食无忧,每日里多是闲来无事,女人一旦温饱解决又有了时间,自然而然地就会花时间在样貌打扮上。   素娘倒也不会浓妆艳抹,她自己也接受不了,只是在如莲的建议下,略施粉黛,她本就有一种质朴天然之美,稍加粉黛,却是更增添了几分女人味,也显得妩媚起来。   楚欢一眼就瞧出素娘作了打扮,自然也瞧出素娘多了几分妩媚风情,却不敢多看,也不敢表现出任何的表情,径自回屋。   素娘见楚欢面无表情,心里有些失望,本以为自己有了改变,楚欢就算不说什么,脸上多少也会表现出一些神态,这般视若无睹,让素娘心中很受伤,暗想:“难道我一点儿也没变得漂亮些?小妹还说我现在漂亮多了……!”漂亮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咬住丰润嘴唇,心里恨恨想道:“定是吕道长说的事情应验了……桃花劫,桃花劫……二郎怕是被迷住了……!”只觉得事情大大不妙。   楚欢进到屋里,却见到如莲正拿着针绣缝制什么,听到脚步声,如莲抬头,看到楚欢,立时站起,欢喜道:“楚大哥……!”忽地想到什么,脸上一红,将手中的东西背到身后去。   楚欢笑眯眯道:“小妹,在做什么?”   如莲低着头,轻声道:“没……没做什么……!”忽地想到佛家戒妄语,终是将背后的东西拿出来,羞红了脸:“我让素娘姐教我刺绣……好难看……!”   楚欢接过看了看,只缝制一半,似乎是副牡丹图,虽说细心,但是初学乍练,确实是十分粗糙,楚欢笑道:“这是牡丹?”   如莲一怔,随即有些欢喜道:“楚大哥,你……你能认出来?”她只怕自己绣的差劲,楚欢连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素娘进到屋里,见楚欢正和如莲说话,也不看自己一眼,感觉事态有些严重,扭着小腰往自己屋里去。   楚欢已经坐下道:“小妹,你初学乍练,这已经不错了。你素娘姐刺绣的本事不错,你跟着她学,一定能学会一手刺绣功夫。等你练的纯熟了,绣一副送给楚大哥好不好?”   如莲得到鼓励,顿时有了信心,用力点头道:“楚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   楚欢含笑点头,此时素娘却已经穿着一身洁白的锦袄出来,从楚欢面前走过,楚欢却兀自在与如莲说话:“住在这里闷不闷?要是太闷,就和你素娘姐一起出去走一走,透透气……!”   素娘见自己换了一身衣裳楚欢都是没看一眼,忍不住咳嗽两声,故意道:“咦,这天可真冷!”   楚欢终于扭头过来看了一眼,道:“冷吗?我怎地觉着这两天天气暖和了不少。”   素娘闻言,差点没被气死,心里暗暗骂了楚欢一句,但是见到楚欢看向自己,故意轻轻拍了拍衣裳,看似很随意地问道:“二郎,你说这衣裳好看吗?”   她其实想问自己穿上这身衣裳是不是好看,眼中满含期待,楚欢笑道:“好看不好看无所谓,只要暖和就成!”   素娘心中又气又急,恨不得上去掐死楚欢。   ----------------------------   PS:红票,红票,感谢弟兄们,收藏同期超过了上本书许多,向三万收藏冲刺!   第二一八章 拯救计划   琳琅上次来给楚李氏拜年,自那以后,素娘却是一直耿耿于怀,在她看来,琳琅就是吕道长口中桃花劫的祸根。   素娘是质朴女子,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自从姻缘签显灵之后,她便对吕道长的话深信不疑,而且在她看来,桃花劫虽然名字听起来很好听,但是最后一个“劫”字,就等若是祸事。   这个时代人们十分迷信,而素娘对此就更是放在心上,只觉得“桃花劫”定然会给楚欢带来灾难,而那位娇媚无比的苏琳琅便是给楚欢带来灾祸的源泉。   她心里每日里担惊受怕,几次想将吕道长的话告诉楚欢,让楚欢能好生提防,最好是与那个苏琳琅拉开距离,但是又想到吕道长一再提醒,此时绝不能向别人提起,否则会有更大灾难,所以她几次话在嘴边,却不敢说出来。   她虽然深信前世夫妻今世姻缘的说法,但是如果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楚欢,这是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   她嫁给楚大郎,无非是父母之命,嫁过来与楚大郎其实也并无什么太深的感情,反倒是因为小时候常与楚欢在一起玩耍,从内心深处来说,比起楚大郎,她对楚欢的好感更多一些。   这种好感,不能说是喜欢,虽说楚欢回来之后,对她十分的照顾,让素娘不知不觉已经有了依赖感,但是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毕竟不长,若说素娘此时便对楚欢有了爱慕之心,那也是荒谬之言。   桃花劫在她心里是大劫难,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但是在她内心深处,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失去楚欢。   所以她脑子每天都在左思右想,无论如何,也要帮助楚欢渡过这一关,保着楚欢平平安安就好。   她甚至在梦里想象苏琳琅是一条狐狸,那种魅惑男人却吃人不吐骨头的狐狸,为此她经常在睡梦中被惊醒过来。   她心中暗暗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救楚欢于水火之中。   想到吕道长说起自己与楚欢是前世夫妻,虽然有些羞涩,但是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将楚欢的注意力吸引回来,只要楚欢不再被苏家的那条狐狸迷住,那么桃花劫自然可以被破。   她也不知道如何去吸引一个男人的注意力,这几日她让如莲在帮参考帮着自己打扮,虽然有爱美之心在内,但是内心深处最大的想法,却是希望能将楚欢的注意力吸引回来,即使是以自己作为诱饵收回楚欢的心,素娘却也觉得值得。   其实她本就是个淳朴的人,利用自己吸引回楚欢的心,她想了许多次,只觉得实在是十分羞人的事情,但是想到楚欢面临的“危险”处境,她最后还是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姑奶奶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只是这几日楚欢一直没有回来,素娘只以为楚欢是被苏家狐狸迷住,乐不思蜀,心里无比郁闷,却更感觉事态严重,自己身上的担子重,每日里期盼楚欢回来,更是每天一大早便起来精心打扮,今天一个白天楚欢都没有回来,只以为楚欢又不能回来,连自己最喜欢的白色锦袄便也不穿,只在家里赌气,心里暗骂楚欢好色,谁知道这晚上突然回来,她心花怒放,只以为机会到来,谁知道楚欢却像瞎子一样,自己打扮的这般漂亮,这个家伙竟然连正眼也不看一下。   她忍辱负重,一肚子气回到屋里换上自己最喜欢的白色锦袄,穿上之后,果然是美丽妩媚,带着信心出来,谁知道楚欢却兀自不解风情,直到自己忍住紧张心情询问一句,楚欢却给出一个让她失望透顶的回答。   她心里都气炸了,暗想:“姑奶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这个死木头却一点也不知道。”真想置之不理,但是一想到自己不管,楚欢只怕要遭遇灾祸,强忍心中怒气,尽量露出一丝看上去还很温和的笑容,声音也尽量放的柔和一些:“二郎啊,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下碗面条!”   楚欢正在和如莲说话,听素娘问话,回道:“不用了,我在苏府吃过饭。”   “果然是在那里。”素娘柳眉一紧,小粉拳握起,但还是勉强问道:“那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茶?”心里想着:“你这个死木头,看我一眼会死啊?”   她对自己现在的打扮装束十分的满意自信,谁知道楚欢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一下,这让素娘心中很焦急,却又很受伤。   楚欢终于扭过头来,正视素娘,素娘心中一喜,竟是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胸,她倒也不是有意为之,只是这是女人的条件反射,毕竟女人的胸部对男人的吸引力是绝对一流。   只不过楚欢的目光却没有丝毫欣赏之意,反而显得十分古怪,他却是从没有见过素娘会如此温柔,只觉得大是反常,忍不住问道:“素娘姐,你……你没事吧?”   素娘一怔,问道:“什么?”   楚欢道:“你……你是不是生病了?”   素娘蹙起眉头,明白过来,差点气得吐出血来,心里已经大骂:“病你个大头鬼?我这样子,像是生病吗?看来对你好不得,好一点还说我生病了。”一肚子怒气,一屁股坐在桌边椅子上,别过头去,不理楚欢。   楚欢见素娘如此反常,担心起来,站起身过去,轻声问道:“素娘姐,你……你怎么了?”   “没怎么了。”素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我坐在这里不成吗?以后你都在外面吃喝就是,我也省得给你做饭!”   楚欢不知道素娘为何发脾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敢招惹素娘,笑道:“没事就好。我去看看娘!”径自往楚李氏房里去。   素娘看着楚欢背影,咬牙切齿,小粉拳握的极紧,正想过去一拳头打在楚欢的脑袋上,只是想到楚欢如今是官老爷,倒不敢真的亵渎这位官老爷。   如莲在旁瞧见素娘恨恨看着楚欢,有些疑惑,走近过来,低声问道:“素娘姐,楚大哥是不是……是不是做错事了?”   素娘一怔,道:“为何这样说?”   如莲轻声道:“我看你……看你好像对他有成见了……!”   如莲佛门子弟,虽然暂时还俗,但还是谨守佛家教条,其中的戒妄语让她不会撒谎,所以直言看出素娘对楚欢似乎有成见。   素娘立刻显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道:“成见?对他?我才没那闲功夫管他呢。他是好是坏,与我无关……!”她这话看似冷漠,但是语气中却是不自然流露出关切之意。   如莲可不是傻子,听出素娘语气,抿嘴一笑,她长相清秀,这一笑如同莲花盛开,十分清朗可爱。   楚欢到了楚李氏屋内,楚李氏正靠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小憩,楚欢见母亲睡下,正要返身离开,楚李氏已经睁开眼睛,轻声叫道:“二郎,你回来了?”   楚欢走过来,拉过椅子在旁边坐下,握住楚李氏一只手,却感觉楚李氏的气色似乎差了不少,脸色有些泛白,担忧道:“娘,你是不是不舒服?”   楚李氏笑道:“年纪大了,总是有些疲倦,这阵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有些嗜睡。”   “我去请大夫来给你瞧瞧。”楚欢急道。   楚李氏干瘪的手握着楚欢手,摇头道:“不用,娘没有病,就是有些倦而已。”又问道:“你如今是家里的顶梁柱,只是也不要太劳累,注意自己的身体。”   楚欢笑道:“娘,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壮的像头牛。”   楚李氏带着微笑点头道:“这就好。”她的声音明显有些乏力,楚欢心下不禁担心,却听楚李氏低声道:“素娘这阵子似乎心神不宁,问她是否病了,她只说没病……二郎啊,素娘为咱们楚家做了太多,也付出太多,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待她。哪天等为娘去了,你便要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受委屈……!”   楚欢只觉得此言大不吉利,握紧楚李氏的手,道:“娘,可不许这样说,你要长命百岁的,二郎不但要好好照顾素娘姐,还要让你老人家康乐!”   虽然楚欢体内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但是其中却还是残存了主人原有的灵魂,至少还有那份感情存在,而且楚李氏为人祥和,素娘外冷内热,楚欢与他们生活在一起,也确实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那是发自内心要好好照顾她们。   楚李氏轻叹一声,道:“傻孩子,谁都会死的。长命百岁可不是谁都有那福分,娘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回来,看到你这样争气,娘已经十分欣慰,便是死了,也会死得瞑目……!”   楚欢只觉得气氛有些低沉,心情却十分黯然。   楚李氏轻轻拍了拍楚欢手,柔声道:“二郎,你去吧,娘有些倦,再睡一会儿……!”   楚欢点头,小心翼翼为楚李氏盖好被子,这才走出门,只是脚步却有些沉重,心中却是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刚出了门,就听到素娘的声音道:“二郎,你过来,我……我有事要与你商量!”声音不冷不热。   楚欢过去,他心情有些沉重,但还是勉强笑道:“素娘姐,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素娘咬着嘴唇,道:“谁敢吩咐你,你是大老爷。”也不废话,直接道:“二郎,咱们……咱们换一处房子吧!”   ---------------------------------------------------   PS:这一章早就出来,可是宽带现在才来,赶紧上传。明日尽可能三更。   第二一九章 是闻照轮,不生不死!   楚欢一怔,皱起眉头,奇道:“换一处房子?素娘姐,你不喜欢这宅子?”素娘突然说要换房子,这让楚欢有些措手不及,实在不明白素娘的心思。   其实素娘对这处宅子满意的不能再满意,而且已经适应这里的生活,但是为了“拯救”楚欢,她却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这宅子……这宅子太贵。”素娘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你要在苏家做工许多年才能还清欠债,我不……我不想在这里住了。”她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楚欢,轻声道:“咱们换一处小房子,只要能够住下咱们一家人就好,你再去找其他的事儿做,我也刺绣挣钱,我们一起……一起挣钱买一处小房子,你说好不好?”   楚欢明白过来,只以为素娘是体恤自己,含笑道:“素娘姐,你不用担心,这处宅子的欠债我很快就会还清,你不用多想。这里地段好,宅子也大,住着舒服,二郎以前说过,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房子自然是越住越大,哪有越住越小的道理。”   素娘心里发急,她只想让楚欢离开苏家,这样一来就能与苏琳琅拉开距离,桃花劫说不定就破了,忙道:“二郎,咱们……!”   楚欢不等她说完,已经道:“素娘姐,这些事情都由二郎来想办法,你不用操心。”看了看天色,道:“很晚了,素娘姐,小妹,你们早些睡吧。”打了个哈欠:“我也累了,先去睡觉了。”留下满肚子怨气的素娘,径自回屋睡觉。   回到屋里,关上房门,楚欢脱去外衣,上床盘膝坐下,开始运功调息。   自从得到罗多的《龙象经》之后,楚欢已经修习过十几次,但是每一次修习到最后,总会感觉头昏脑胀,身体感觉极差,一直没有突破。   他也一度怀疑这《龙象经》只怕有问题,但是又一想,以罗多匪夷所思的武技,如果真要对付自己,根本没必要花费这等心思。   《龙象经》共分八道,一套口诀下来,仅仅三百二十个字,而罗多自言修习这一套心法总共花了十六年,由此却也可以看出这套心法的高深莫测,更可看出修习这套心法的艰难,自己得到《龙象经》短短时间,未能取得突破,倒也不是解释不通。   一开始楚欢只知《龙象经》分为八道,其他了解不多,但是他几乎每日睡觉之前,都会将那三百二十字的口诀默念十几遍,渐渐发现了一个奇怪之处。   这套口诀每四十字分为一道,也就是一个层次,而四十字口诀的最后一句,前两字都是“是闻”二字,其后则是很为奇怪的名字。   从第一道口诀看来,前面三十六字是修炼的方法,最后四字却似乎只是总结性的句子。   第一道最后一句为“是闻照轮”!   其后七道最后两字分别是“浮尘”、“净土”、“宝象”、“大严”、“清明”、“金光”、“天神”!   楚欢隐隐感觉,这每一道口诀最后一句话,或许便是这一层次的名字,就好比第一道是为“照轮”,如果没有猜错,第一道便是“照轮道”。   不过这照轮道修炼起来便已经困难重重,却不知要修炼到最后的“天神道”,又将要耗费多少时间和心血。   虽说每次修炼到最后,楚欢感觉身体不适便戛然而止,但是有一点却极其明显,便是每一次的时间都增长。   不过每次修炼之后,楚欢总感觉胸腔憋闷难受,有一种要呕吐出来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何出现这样的情况,几次想中断修炼。   盘坐床上,身体内的气息按照照轮道的方法流通,他身上的汗水越来越多,眉头也渐渐紧皱起来。   此时楚欢却已经不只是胸腔憋闷,而且他感觉自己的两只耳朵里面出现极其怪异的声音,就似乎有一群蜜蜂在自己的耳边嗡嗡直叫,更似乎有两股气想要从耳孔里面冲出去一样。   楚欢浑身的毛孔都已经张开,大量汗水从毛孔里冒出,耳边的声响越来越大,楚欢只觉得胸腔的挤压感越来越剧烈,呼吸困难,而耳孔里那两道气拼命向外挣脱,楚欢不知道是否该继续修炼下来,犹豫之间,猛地的“噗噗”两声响,清晰地感觉到两股气从两只耳孔同时喷出。   楚欢不知道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想收气,但是此时体内的气息却不由控制,竟是自己在体内各处经脉任意闯荡,所过之处,经脉竟然有一种麻痒的感觉。   楚欢感觉浑身痒痒的,但是胸腔那股憋闷挤压感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他伸手挠了挠,但是那种麻痒感不在皮肤上,而是在经脉中,这种感觉异常诡异。   楚欢一头躺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只觉得双眼睁不开,浑身更是没了气力,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体内气息任意流窜,整个人只觉得有一阵困倦感,却是就这般迷迷糊糊睡着。   素娘这一夜并没有睡踏实,心烦意乱,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可是梦中再次梦到琳琅从一个妖媚入骨的艳妇化成了一条狐狸,那狐狸竟是用自己的尾巴缠住楚欢的脖子,在素娘梦境中,楚欢被狐尾缠住脖子,奄奄一息,他伸出手,用最后的力气叫喊着“素娘救我”。   素娘从梦中惊醒,黑暗之中,娇.喘连连,伸手摸了摸额头,满是冷汗,更感觉身上一阵发凉,摸了摸自己身体,光滑细腻的肌肤上,却也都是香汗淋漓。   素娘缓缓躺下去,黑暗之中,睁着双眼,沉默许久,终是轻声自语:“不成……我要救二郎……只有我能救他……!”   ……   ……   楚欢次日早上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他缓缓坐起身,身上一阵泛凉,摸了摸自己身体,并无不适之感。   想到昨夜的古怪,皱起眉头,他记得似乎有两道气从自己的耳中喷薄而出,沉吟片刻,坐在床上,又将照轮道口诀默默念了一遍,猛地眼睛一亮。   只听他低声自语:“双泉出窍,不死不生,是闻照轮……双泉出窍……双泉出窍,难道从耳孔里喷出的两道气,便是口诀里所说的双泉出窍?”   一想到这里,只觉得大有可能,顿时兴奋起来。   难道昨夜自己竟是已经练成了第一道照轮?   照轮是什么意思?   他立刻检查自己全身上下,并无什么特别,随即捏了捏自己的皮肤,也没有什么特别。   罗多曾说过九字言,是为“皮如棉、骨如钢、气如虹”,随后传授了《龙象经》口诀,楚欢倒是明白,这《龙象经》口诀,十有八九就是罗多所说的“练皮练骨练气”。   不过罗多神神秘秘,楚欢虽然知道他武功高深莫测,但是对他的来历和去向却是一无所知,而且那家伙虽然传授了口诀,但是根本不做太多的指道,这套《龙象经》,楚欢也只能自己慢慢去摸索。   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双泉出窍”,突破了第一道,楚欢心中还是颇有些兴奋,坐在床上,想到什么,立刻盘膝,按照照轮道的修炼方法再一次调息运气。   以前每次修炼照轮道,胸口便会很快出现挤压憋闷感,但是这一次从运气开始,楚欢就有一种不同的感觉。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胸腔的气息畅通无阻,丹田之处,就似乎是一处大海一般,他呼吸之间,竟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楚欢既然知道这套功夫的作用是“练皮练骨练气”,那么这照轮道必定是修炼了其中的一项,目前皮肤没有任何变化,而且骨骼也感觉不到异常,楚欢感觉这照轮道应该是用来练气。   此时气息在体内运转,特别是丹田那种感觉,楚欢只能用“空旷”来形容,他只觉得自己一呼一吸之间,竟能够持续很长时间。   似乎明白什么,楚欢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楚欢却根本感觉不到胸口有憋闷之感,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他全身的肌肤却似乎没有了感觉。   楚欢心中默念时间,这一下子竟然持续了近十分钟,丹田始终有一股气在运转,而鼻息间却能够屏住呼吸。   直到丹田微微作痛,楚欢终于缓过气来,身体肌肤的麻木感瞬间消失。   楚欢抬起双手,只觉双手掌面依然强劲有力,他口中喃喃自语:“双泉出窍……不生不死……不生不死……!”脸上显出兴奋之色。   他忽然间明白过来,这《龙象经》第一层照轮道,果然是练气之用,而突破的结果,却是能够让自己的呼吸暂时停住,换句话说,可以在短时间内任意控制住自己的呼吸,进入不生不死的假死状态。   楚欢根本没有想到《龙象经》竟然出现如此惊人的作用,心下既是惊奇又是兴奋,这《龙象经》第一道就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奇用。   照轮道便有如此惊人的效果,那么其后的七道,又将有何等令人匪夷所思的作用呢?达到第八道“天神”,又将是一个怎样令人恐怖的修为状态?   第二二零章 花在宝香楼   楚欢用过早饭来到行辕路口,手底下轮值的兵士都已经过来,胖柳见楚欢过来,笑眯眯道:“大人,真是恭喜了!”   “喜从何来?”楚欢搓了搓脸,路卡边上有一张椅子,他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下去。   胖柳站在旁边,笑眯眯道:“和盛泉夺魁,这还不是喜事?”   楚欢用古怪的眼神打量楚欢两眼,脸上没有笑意,这让胖柳感觉浑身发毛,勉强笑道:“大人,你……你怎么了?”   楚欢淡淡道:“我倒是想问你怎么了?执行公务,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这不是以私误公马?”   胖柳一愣,一阵尴尬,他知道楚欢与苏家关系密切,本想着拍拍马屁,谁知道拍在马腿上,好不郁闷,忙道:“是属下失言。”正要怏怏退下,却听楚欢已经轻声问道:“刑部司那边是怎么个处置?”   胖柳倒也不笨,只是心里喊冤,不是说不能以私误公马?怎地又问起他事来?但还是回道:“听说已经派人快马往忻州去了,妙草堂的酒坊全都要封了。昨夜刑部司连夜审问,听里面的人说,在刑部司衙门兄弟的有力审讯下,方正昊和沈泾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虽然处置结果还没出来,不过这两个家伙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了。”   他着力将“有力审讯”四字咬得极重,这是徐从阳命人审讯的案子,刑部司的人那自然是想尽办法也要让方沈二人招出罪行的。   楚欢微微点头,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又问道:“刚才来的时候,听到不少人说起什么宝香楼,也没听清是怎么回事儿,不过瞧着说得热闹,你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胖柳脸上顿时显出兴奋之色,凑近过来,贼兮兮地道:“大人真不知道?”   楚欢瞥了他一眼,道:“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做什么?”   胖柳嘿嘿一笑,低声道:“大人,今夜有好戏看,热闹可不比昨日的御酒大会要差。”他眉飞色舞,旁边一名兵士听见,也露出怪异的笑容,往这边挪了挪。   楚欢摸着下巴问道:“热闹?什么热闹?”   胖柳笑道:“大人,你知道宝香楼是什么地方?”   楚欢皱眉道:“不知道?难道是酒楼?”   “不是酒楼!”胖柳忙道:“大人,宝香楼可是云山城六大欢楼之一,名声大得很,大人难道一点也不知道?”   楚欢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宝香楼是青楼。   不过瞧胖柳眉飞色舞的模样,看来这家伙对宝香楼是十分熟悉的。   见楚欢摇头,胖柳感到十分遗憾,轻声道:“大人,据属下所知,这宝香楼的后台是个京官,究竟是谁,那就没有人知道了。不过衙门里对宝香楼却是颇为照顾,一般人也不敢往宝香楼闹事。宝香楼在云山府六大欢楼居首,里面的姑娘不但多,而且个个水灵灵的,要胖的有胖的,要瘦的有瘦的,个个都是要屁股有屁股,要胸部有胸部,那可是真正的人间天堂,那屁股和那小腰扭的,啧啧……!”说到这里,他眼里冒着光,表情变得亢奋起来,目光瞧见楚欢面无表情,顿时干笑两声。   楚欢慢悠悠问道:“你说今天有热闹瞧,热闹在宝香楼?”他此时也是闲来无事,只当消遣聊聊天。   胖柳立刻道:“是。今天是花魁评选!”   “花魁?”楚欢忽地想到什么。   胖柳嘿嘿笑道:“是啊。大人,你或许不知,咱们这云山府,虽然青楼众多,但是最有实力的只有六家,被称为‘云山六葩’,这六家酒楼从五年前开始,每年都会联手举行一次花魁大赛。六家楼子先在自家楼里举行花魁评选,然后每家楼子选出一名红姑娘,六位姑娘齐聚宝香楼,选出云山府的大行首!”   楚欢明白过来,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今天要在宝香楼评选大行首?”   胖柳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大人,那可是盛事,热闹得紧。”凑近道:“大人,今夜宝香楼群芳争艳,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胖柳有心要去一观,但是今夜的花魁选举不同平常,想要进楼子,还要掏一笔银子作为入门费,数额不低,胖柳心疼银子,可心里又痒痒,只想劝说楚欢前往,顺便带上自己,在他眼中,楚欢可是有钱人,自己跟着卫将大人逛窑子,自然用不着自己掏银子。   楚欢横了他一眼,淡淡道:“柳校尉,你可是朝廷官员,脑子里怎能想着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胖柳讨了个没趣,心中暗想卫将大人真是难伺候。   楚欢此时心里却记起昨日御酒评选之后,冯午马特地找到自己,叮嘱自己今日不要太早离开,心中暗暗觉得是不是就与花魁大选有关。   这一日说慢也慢,说快也快,平日里刚入酉时时分,便会有另一队禁卫军兵士前来换防,今日到得酉时,换防的兵士准时过来轮值。   胖柳见楚欢并没有离开,也在旁边磨磨蹭蹭,心里暗想:“大人是不是已经动了心?我在这里等一等,可能大人年轻,有些不好意思,说不定待会儿便悄悄要我带他去。”   酉时一刻过去,天色微暗,楚欢见并无人过来,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整理衣甲,便要骑马离开,忽听得马车声响起,望过去,却见到一辆马车正迅速行来,当头一名青衣人骑马,瞧那身形样貌,正是冯午马。   楚欢见他们过来,翻身下马来,马车很快就驶过来,只见马车窗帘子掀开,戴着方帽的瀛仁已经探出头来,见到楚欢,兴奋起来,伸出手挥动,叫道:“楚欢,楚欢,是我,等着我……!”   见马车中人认识楚欢,自然无人敢阻拦,马车顺畅出了路卡,瀛仁已经招手道:“楚欢,你到马车里来。”   楚欢已经上前来,拱了拱手,笑问道:“徐公子,不知有何吩咐?”   瀛仁神秘一笑,道:“你这身甲胄先脱了,上车再说,咱们去一个地方……!”又叫道:“孙德胜,让你准备的衣服准备好没有?”   孙德胜也骑马跟在马车边上,听瀛仁询问,急忙骑马过来,递给楚欢一个小包袱:“楚欢,这衣裳是徐公子为你准备的,你先换上。”   楚欢皱眉,瀛仁却十分兴奋道:“楚欢,先别多问,你上来,脱了甲胄上来换衣裳,本……唔,我在车上告诉你!”   楚欢左右看了看,除了冯午马和孙德胜,马车后面另外还跟了三名随从,虽然衣着打扮都很普通,但是楚欢心中清楚,这三名随从,十有八九也是神衣卫佯装打扮而成。   瀛仁一个尽地催促,楚欢终是脱下甲胄,胖柳屁颠屁颠上前帮忙,楚欢脱下甲胄,吩咐道:“甲胄你先收着,明日带给我就是。”   胖柳忙道:“大热恩,要不要属下随同保护?”   楚欢看了他一眼,道:“是让我保护你,还是你保护我?”   胖柳一阵尴尬,楚欢却已经上了马车,马车里倒是开阔的很,甚至摆有果品糕点,瀛仁笑眯眯道:“楚欢,你知道宝香楼吧?”   楚欢暗想:“果然是去那里。”皱眉道:“徐公子,难道你要去宝香楼?”   瀛仁兴奋点头道:“是啊,咱们便去那儿。”   楚欢一边打开包裹,将里面的衣裳换上,一边道:“徐公子哦,宝香楼不是什么好去处,当真要往那里去?”   瀛仁兴奋的神情微显黯然,微一沉吟,终于道:“楚欢,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不过我不是去瞧什么花魁。”他忽地伸出一只手,握住楚欢的手,道:“楚欢,你这人不错,我能信任的没有几个人,不过我信任你。”   楚欢笑道:“多谢徐公子的信任。”   瀛仁肃然道:“楚欢,本……本公子不是开玩笑。本公子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有你的好处。今天去宝香楼,没有几个人知道,我想着你是云山府人,所以让你跟着我一起去,这件事情,你不要对旁人提及。”   此时马车已经往前行,楚欢换上了一身淡紫色的锦衣,皱眉道:“徐公子,恕我直言,无论什么原因,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公子身份尊贵,若是被人知道,总会有些麻烦的。”   瀛仁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这次我是非去不可!”他的目光十分坚定,瞧那模样,还真不像是去寻花问柳。   瀛仁看了楚欢一眼,才道:“楚欢,你还记得上次那位莫姑娘吗?”   “莫姑娘?”楚欢想了想,终于想起来,道:“徐公子说的是莫凌霜?”   瀛仁微微点头,道:“楚欢,有句话我对你说,你可别对任何人说。”   楚欢点了点头,瀛仁才道:“我……我对莫姑娘心生好感,上次……上次她遇到危难,我没有出手帮她,一直耿耿于怀。”   楚欢摇头道:“徐公子,我上次就说过,有些事情也是迫不得已,你不必放在心上的。好在那位莫姑娘有惊无险。”   瀛仁苦笑道:“上次没能助她,我一直想着这事,让孙德胜打听她的情况。这两日终于打听出来,莫姑娘是翠玉楼的花魁,这一次宝香楼花魁大选,莫姑娘是要代表翠玉楼出阵的。”   楚欢这才明白过来,敢情瀛仁巴巴地要去宝香楼,是因为莫凌霜的缘故。   他脑海中已经显出莫凌霜的影像来,一把油纸伞,一身绿色衣裙,如同一朵清丽脱俗的青莲一般,温婉秀丽,倒真是有一种出污泥而不染的清雅气质。   “孙德胜说过,参加这种花魁大选的姑娘,都是完璧之身,出污泥而不染……!”瀛仁靠在车厢中,缓缓道:“但是今夜要评选花魁,选出大行首、二行首和小行首,入选的姑娘,就必须侍奉出价最高的客人……!”他神情激动起来,眼中显出恼意:“你说,这种时候我怎能不去?上次我没能帮她,这一次是一定要帮她的!”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第二二一章 行首   宝香楼在云山府城大大有名,自然不难找,便是人生地不熟,在街上随便找个人问一下,男人便会给你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而女人自然会显出厌恶之色。   楚欢坐在马车之中,行到宝香楼所在的街道,便已经感受到了这里的热闹气氛,行人如云,马车如同过江之鲤,楚欢所乘马车也不过是众多马车中不起眼的一个而已。   宝香楼外面竟然围着矮墙,花树缤纷,竟然还有着典雅的院落,大门敞开,门前挂着大红灯笼,透着一股子热闹的喜气。   门头是黑漆金地儿的匾额,上面书着“宝香楼”三字,这字迹倒似出自女子手笔,委婉秀气。   只看它前面矮墙的长度,便知道这宝香楼占地之广,客人们的马车行到门前,便有楼子里的龟公跑上来殷勤掀开帘子,从马车下来的,十有八九都是锦衣绸绣的富贵之人,这些客人下了马车,马车便会径自离开,找个地儿暂时歇下。   车如马龙,瀛仁这马车排着队,终于到得门前,早有龟公跑上来帮着掀帘子,瀛仁这才与楚欢下了马车,想了想,吩咐另外三名随从和马夫先行找个地儿歇下,却是让孙德胜和冯午马也一起跟着。   他毕竟是金贵之身,身边总要有一名护卫跟随。   宝香楼今夜的客人都是身着华服,不少人都是头戴正冠,瀛仁初次来这种地方,很不熟悉,显得有些紧张,冯午马则是不理天下事,只是跟在瀛仁的身边,而孙德胜胆子也实在不大,缩在瀛仁的身后,这当口,却只能让楚欢走在前面。   楚欢无奈,领着几人上前,门前却站着一个彪形大汉,这天气还凉,可是这大汉也不知是真的身体好还是在这里故作威风,穿着短衫,竟然敞开了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来,见到楚欢过来,问道:“几位爷?”   楚欢道:“四位!”   “一位二十两,四位八十两!”壮汉笑道:“入门银子,谢几位爷赏!”   楚欢一怔,他倒真没有想到进楼子还要收入门银子,更没有想到入门银子竟然这般贵,二十两银子,足够一些人家生活一年了。   瀛仁已经使眼色,孙德胜有些肉疼地掏出了八十两银子递过去,壮汉接过银子,躬了躬身子,笑道:“谢几位爷赏,四位爷请进!”   楚欢心中叹气,这入门就花了八十两银子,真不知道进了门,今夜要花去多少银子,怪不得今日前来的都是华服锦衣,这一般人还真是没有这等财力进来。   楚欢这才率先进入宝香楼,一进门儿,却是一个阔大的天井,院子当中,却已经摆了不下五十张桌子,密密麻麻,面积极为空阔,也可见这宝香楼财力之强。   天井上房的二楼三楼都是一圈儿的小房子,每间每户看起来都不小,门口都挂着牌子,二楼三楼加起来竟是有四五十位姑娘,而一楼则是厅堂,平日里姑娘们都会在一楼的厅堂招来送往,卖弄风情,客人看中便会跟着往挂着牌子的屋子里去,这是最普通的娼寮,在这宝香楼的后院,则是另有高雅的独居院落,那才是真正的当红姑娘的温柔巷,档次比这前面楼里的姑娘要高出许多,而待遇也会高出许多。   其实这种大楼子里的姑娘们私下竞争是十分激烈,前院的姑娘一旦红起来,随时都可能住进后院独居小院,而后院的红姑娘,一旦人气消失或者开始色衰甚至是身体抱病,那么很快就会被从后院扫出来,给别的姑娘腾出位置来。   对于楼子里的老鸨和后台来说,一切都是银子为重,楼子里的任何一个姑娘,都会被他们榨干最后一滴血,当无利可图的时候,姑娘们的遭遇便将凄惨不堪,甚至活的连狗都不如。   无数姑娘在当红时被楼子捧在手心当做宝贝一样,只是花无百日红,大多数姑娘最后的下场都是十分的悲惨。   几十张桌子密密麻麻摆着,而廊下还有两圈椅子,都可以坐人。   楼里四周都挂着大红灯笼,将整个院子照的红彤彤一片,里面的布置也都是十分的华丽讲究,可是再华丽的装饰,也比不上这里面的女人。   二楼三楼的栏杆边上,一群姑娘倚在栏杆上,花枝招展,争奇斗艳,让人目不暇接,这些姑娘们今日只能待在各自房间的前面,倚在栏杆观看,莺莺燕燕,红花翠柳,燕瘦环肥,当真是人间天堂。   在天井的一块空地上,却已经搭起了台子,装点的十分花俏,这便是“选花台”,选花台左右,各有一张长桌子,桌子后面都是一排椅子,暂时却都是空着。   楚欢四人进来之后,人群中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衫的中年妇人扭着腰迎上来,四十多岁年纪,皮肤白白嫩嫩,脸上虽然有些细微的皱纹,但一双灵活的媚目秋波荡漾,仍颇具动人的风韵,当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这妇人笑嘻嘻迎上来,手中香帕一抖,“哟,几位爷,瞧着面生,以前可没见过,今儿个认个脸,以后常走动,奴家是清秋馆的海棠春,今儿晚上几位爷在这里好好乐一乐,奴家现在这里给几位爷道喜,恭喜几位爷能够抱得花魁!”   楚欢拱了拱手,淡淡一笑,海棠春已经含笑问道:“几位爷是要坐哪里?”   “自然是找一张桌子!”孙德胜忍不住道。   瞧眼前阵势,有些人坐在桌子边上,有些人则是坐在四周廊下的椅子上,那桌子上可是备着瓜果点心还有茶水,以瀛仁之尊贵,总不能去廊下坐椅子。   海棠春吃吃笑道:“那好,几位爷是要包下一张桌子?”   瀛仁听出味儿来,问道:“海棠春,你是说坐桌子边上还要银子?”   海棠春眼眸子深处划过一丝不悦之色,她虽然自称“海棠春”,但是按照规矩,客人只能唤她“海妈妈”,这样直呼其名,却是有些失礼了。   但她何等样人,脸上还是带着媚笑,秋波荡漾看着瀛仁,笑嘻嘻道:“瞧这位爷说的,你也瞧见了,僧多粥少,今晚来的客人不少,可是座儿有限,总不能厚此薄彼,只能想出这个法子来,能出银子的坐在桌子边上,其实就几个散碎银子,四位爷刚好可以包下一张桌子,不过四十两银子而已!”   楚欢心中又是叹气,四十两银子,那也不知道能买多少桌子了,销金窟销金窟,这话倒真是一点不假。   他心里其实也明白,青楼本就是搂金之地,时逢风月界每年一度的花魁大选,正是搂金的大好时候,对于普通人来说,几十两银子那是大数目,但是对于这些欢场富户来说,几十两银子也不算多大事,这“云山六葩”联手举办这样的盛会,自然是竭尽一切所能地大肆敛金。   孙德胜在瀛仁的示意下,又掏出了四十两银子,海棠春笑眯眯地领着四人在一张桌子边坐下来,随即又去迎候其他客人。   楚欢倒是注意到,在桌椅间穿梭来回的,没有姑娘,却是几名打扮的十分妖艳的中年妇人,数了一数,共有六人,其中一人倒是熟识,豁然是芙蓉阁的赛花香,不久前正是利用赛花和她手下的凝玉狠狠地整治了陆世勋一顿。   如此看来,是云山六葩的老鸨们在招呼客人,各自卖弄风骚,都是与客人们很是相熟,不少客人对这几名老鸨也都是十熟识,进来之后,都是有说有笑,调着情,有些客人显然是老客,更是搂着迎候的老鸨,捏捏大屁股摸摸老鸨故意畅露出来的白花花胸部,打情骂俏,当真是风月无边。   楚欢拿起茶壶,为大家斟上茶,瞧了瞧四周,感觉距离开幕还早,低声问道:“徐公子,你说的大行首是什么意思?”   他听胖柳和瀛仁先后说到大行首这个名词,却还真是不解其意。   瀛仁一怔,奇道:“你不懂?”   楚欢摇摇头。   瀛仁哈哈笑道:“原来也有你不懂的。”低声道:“其实我之前也不懂,这都是孙德胜打听出来的。”向孙德胜道:“孙德胜,你说说,什么是大行首!”   孙德胜低声向楚欢解释了一番,楚欢这才恍然大悟。   大秦的伎女,大致分为三类。   一是官妓,顾名思义,通常都是官员被抄家问罪之后,女眷被打入成官妓;第二种是家妓,类似于婢女,能歌善舞,吹拉弹唱无所不精,属于私人蓄养,可以用作招待客人之用,通常是达官贵人花重金蓄养;第三种便是青楼的私妓,这种情况就有些复杂,有些只卖艺不卖身,有些则是只卖身不卖艺,有些则是即卖艺又卖身。   不过像宝香楼这样有名有号的大场子,里面的姑娘都是经过挑选出来,而且专门经过训练,琴棋书画,双陆象棋,舞蹈歌技都要通晓,而且还会专门训练床上技巧。   像这样的大楼子,一旦那些规模小后台弱的楼子有红姑娘,很快就会被大楼子挖过来,精心包装,很快就能成为摇钱树。   至于行首,那却不是所有的姑娘都有机会。   成为行首前,姑娘非但有超出常人的才情和美貌,而且必须是处子之身,楼里会专门寻找这样的姑娘,从小便开始训练培养,在达到选魁年龄之前,楼里会花重金呵护,不会接待任何客人,通常而言,这样的姑娘大楼子里都会有五六个,等到达到选魁年龄,便会先让这些姑娘在自家楼子里比赛,从中选出本楼花魁,然后再代表本楼出阵。   各大楼子的代表姑娘将会进行一场激烈的比拼,最终会评选出前三名,分别成为大行首、二行首和小行首。   而能够被选为行首,便是风月界的最高级别,她们将会得到其他姑娘梦寐以求的待遇,会有自己的专门住宅,会有自己的乐队仆从,而且因为身价高,便不可能沦到千人骑万人摸的境地,大都只是献艺而已,能够出重金春风一度的都在少数。   而且一些达官贵人举办宴会,会专门下帖子给行首过去献艺,酬金极高,其中大部分固然归属楼里所有,但是行首自身也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酬劳,名气越大,自己的乐班子实力越强越豪华,那么受邀请的次数也就越多,得到的薪酬也就越丰厚。   虽然行首的赎身银是个天文数字,但是人气极高的行首,通常能在五六年之内就能够凑齐自己的赎身银子,从而脱离苦海。   虽然一入青楼永难洗,但是行首脱身之后,如果依然很有人气,完全可以继续用自己的班子参加各种宴会,许多行首最终甚至能够成为达官贵人的妾室,比起普通的娼妓下场,那已经是幸福得多。   不过有许多姑娘虽然选中为行首,但花无百日红,很多时候红上三两年就销声匿迹,赎身银子无法偿还,就只能慢慢堕落成普通的娼妓,想要长期红下去,便需要过人的才情美貌,而且还要有过人的交际能力,这样才可能撑下去。   大行首、二行首和小行首的区别,就在于最后的出场价码,大行首受邀的价码自然最高,挣得的银子自然也就最多。   大行首运气好五年能够挣够赎身银,而小行首却需要十年八年,所以大行首或许有机会脱离苦海,但是小行首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惟一的出路,便是希望在参加达官贵人的宴会上,能被贵人看中,出重金赎身做小。   但是付出一笔数量庞大的银子去为一个烟花女子赎身,这种事儿虽然不是并不可能,但是几率小的可怜。   如果某家楼子里能拥有一名行首,就等若有了一颗真正的摇钱树,在行首身上挣取到的银子,将占据楼里收入的重要一块。   楚欢听孙德生解释完,心中感慨,他倒想不到这一行竟然有如此门道,心中想到了那位莫凌霜,她最终的命运,是不是也会十分的凄惨?   瀛仁虽然有心帮助莫凌霜,但是以他的身份,绝不可能动用力量在明处帮助,甚至在暗处也要小心谨慎,以免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他当真能够救莫凌霜于水火之中?   --------------------------------------------------------   PS:加更一章,红票这几天都在前十五,点击也稳中上升,沙漠对于数据一向认真看重,感谢大家的支持,沙漠只能以最精彩的故事报答大家,希望大家也能一直支持沙漠,一直向前,无论红票帮还是点击榜,咱们一步一步往上爬,神话的创造,永远在你们手中!   第二二二章 扇子舞   华灯如红云,流光溢彩,宝香楼里的客人越聚越多,并没有过太久,五十张桌子竟然都坐满了人,而四周廊下的椅子也都坐满了人,甚至有些人进来之后已经没有座位,只能站着观看,气氛热闹,宝香楼的宽阔庭院中,竟是容纳了好几百人,云山府城的富商大户可说是纷拥而至,有不少更是西山道其他各州的欢客,适逢其时,前来凑热闹。   不过楚欢却也注意到,坐在桌边的都是富豪之人,而廊下椅子上的客人,虽然衣着也光鲜,却并无豪富之气。   其中不少人看起来都是文质彬彬,倒像是读书人。   忽听得一声锣响,本来还十分热闹的庭院很快便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选花台。   争夺花魁的姑娘们还没出来,率先出来的却是六名白裙丽人,着装统一,每个人都提着一只花篮子,篮子中放满了一朵朵小花,那花却是用锦布编织出来,分为六色,分别是红、橙、黄、绿、蓝、紫。   选花台两边,各有一条长长的桌子,六名丽人就如同六只蝴蝶,从侧边飘出来,到了右边的长桌子后面,随即将手中的花篮子放在桌子上,一字排开,而丽人都是站在各自花篮子的后面。   楚欢已经听到旁边桌子有人笑道:“花女出来了!”   “篮子里装的可不是花。”旁边一人也笑道:“那可是一锭一锭银子!”   瀛仁也露出疑惑之色,孙德胜赶忙低声解释道:“公子,这花女面前的篮子里面,装的都是锦花,回头客人们便要花银子卖花送给自己喜欢的姑娘,现在篮子里装的是花,待会儿便都能变成银子了。”   瀛仁这才明白过来,楚欢也是恍然大悟。   花女出来之后,又听得一声锣响,便从另一侧慢悠悠走出来三个人,都是年过半百,却都是一身长衫,看上去颇有文士之气。   便见到四下里的客人们纷纷站起身来,楚欢见状,也站起身,瀛仁很是奇怪,但是既然大家都站起来,总也不能例外,说不定这就是这里的规矩,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总不能破坏。   几人都站起来,却都是纷纷向那三名文士拱手,不少人甚至显出谦恭之色,瀛仁心中奇怪,压低声音问道:“那三个是什么人?”   楚欢等人却也都是不知道。   好在此时一名颇为妖艳的老鸨走上了选花台,娇声笑道:“诸位爷,往年一样的规矩,不过今年请来的可是大文士。草堂书院的兰先生,三和书院赵先生,还有天宇书院娄先生,这三位可都是文辞大家,他们能够大驾光临,乃是这次花魁之选的大幸事!”   楚欢和瀛仁这才明白,原来这三位还真是极有名气的文士,楚欢知道草堂书院,如今的草堂行辕便是草堂书院的前址。   三位文士客套一番,说了几句话,便都在选花台左首的长桌边坐下,立刻有人奉上瓜果酒品,招待的极其殷勤。   楚欢心里好奇,隐隐听到旁边桌子的人低声道:“这三位先生可都是诗词大家,诗词歌赋无所不精,想从他们那里过关可是难上加难,今年的‘文花’只怕没有几朵了!”   瀛仁忍不住凑近问道:“兄台,什么是‘文花’?”   那人嘿嘿一笑,道:“兄弟是新客?以前不玩吧?别急,回头你就知道什么是文花了?”偷偷指了指廊下坐在椅子上的那些人,低声道:“都是那些怀里没银子却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东西干的事!”   瀛仁似懂非懂,还要再问,却听得“咚咚咚”的响鼓敲起,扭头看去,却见到宝香楼的老鸨已经在选花台卖弄风情,往台下乱抛媚眼,鼓声息后,老鸨才娇媚道:“诸位大爷,花魁大选,现在开始。规矩大伙儿也都清楚,今年的花儿,三十两一朵,哪位姑娘今天能够胜出,就凭各位爷的出手了。一如既往是老规矩,大行首、二行首和小行首评选出来之后,谁在她们身上下花最多,那么姑娘今夜便要侍奉一夜……!”说到这里,她掩齿娇笑,抛媚眼道:“能摘了行首的牌子,那可是好彩头啊!”   台下的男人一个个眼中放光,已经有一富商粗声道:“彩妈妈,就别说废话了,赶快开始吧,这天都大黑了。”   那老鸨彩妈妈已经咯咯笑道:“赵财神,你就这么着急啊?是想着早些抱得美人归?”   那说话的人一身紫绸衣,哈哈笑道:“不错,春宵一刻值千金,早点选出花魁,不要耽搁时辰。”听他语气,今夜倒是势在必得。   楚欢旁桌已经有人道:“那是赵家布庄的赵财神,身价百万,在咱们云山府可是数一数二的大财主……!”   彩妈妈故意卖关子,还调弄道:“赵财神,你就这般相信自己能够摘下花魁的牌子?”扫手一指,吃吃笑道:“今夜在场的可都是一掷千金的大爷,赵财神可不能把话说满了啊!”   她这话其实就是刺激在场富人的攀比之心。   那赵财神也不恼,哈哈笑道:“彩妈妈,要是老子没能摘下牌子,今儿晚上你就洗白了等着老子,老子就喜欢你那大白屁股,看老子怎么弄你!”   四下里轰然大笑,那彩妈妈一甩香帕,故作羞涩道:“哎哟,赵财神,说什么话呢,没羞没臊,可别这样戏弄奴家,奴家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折腾。”随即娇笑道:“好了,也不耽搁大伙儿的时间。”一拍手,叫道:“花魁大选,现在开始!”说完,扭着腰肢下了台。   便在此时,灯光忽然暗下来,四周竟然有三分之二的灯笼在瞬间便熄灭下去,虽然还有一些灯笼兀自亮着,但是院里的灯火却已经十分的黯淡。   随即便听得一阵琴瑟之声响起,其中又夹含着萧竹之声,楚欢听这音律,却是有些奇怪,因为这样的音律,却不是中原之曲。   只听选花台旁边已经有人大声道:“宝香楼朴贞贤姑娘为大家献舞!”   话声之中,众人隐约看到一朵红云飘到了选花台上,等看清楚,才发现上台的姑娘竟然穿着十分古怪的服饰,与大秦帝国的衣饰大不相同,她身上的衣裙都是火红之色,虽然衣着看起来有些臃肿,但是却有别样的风情,而那朴贞贤姑娘长相十分的狐媚妖艳,步伐轻盈,体态动人,烟视媚行,在悠扬的曲乐之中,已经翩翩起舞。   楚欢看到朴贞贤的装束,大是惊讶,瀛仁却已经凑近过来,压低声音道:“这是高丽人的衣裳,原来宝香楼的姑娘是高丽人!”   “高丽人?”楚欢皱眉道。   瀛仁点头道:“不错,她现在的舞蹈,是扇子舞……你瞧,她已经拿出扇子了……嘿嘿,高丽人的舞蹈,初看新鲜,但是终究比不上我中原舞蹈。”   或许真的如同瀛仁所言,这高丽姑娘出场之后,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了极大的新鲜感,都是伸长脖子看,那位赵财神更是睁大了眼睛,喉头蠕动。   虽然在场几乎所有人对朴贞贤的舞蹈都是大感兴趣,但是瀛仁却是觉得索然无味,台上的高丽佳人虽然也是一等尤物,却是难以吸引住瀛仁的目光。   当今皇帝瀛元南征北讨平定天下十八国之际,远在东北方向的高丽国便曾趁火打劫,派出了一只五万人的军队进袭中原,攻打当时处于中原东北方的辽东国,希望能够占些土地,就算占不得土地,能够趁机抢掠些财物也好。   瀛元一开始腾不出手去对付他们,等到中原渐平,立刻让“风雨雷电”四大将军中的赤炼电将军领兵三万前往攻取辽东国,此时的辽东国却已经被高丽人所占领,赤炼电征讨的是辽东国,但对手实际上就是高丽人,大秦铁骑与高丽雄兵在辽东大地上展开争杀。   赤炼电虽然兵力处于弱势,但是一来大秦铁骑当时的战斗力确实强悍,二来辽东地区的人们对高丽人心存恨意,偏帮大秦铁骑,所以几次大战下来,高丽人就有些顶不住,高丽军队终究不善于外战,在大秦强大的军事压力下,终于退兵。   赤炼电却是个狠角色,高丽人虽然退兵回国,他却并不甘休,继续领兵追击,竟是一路打进了高丽人的疆域。   一开始高丽人连连溃败,但是高丽人在本土作战,却还是有些顽强,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赤炼电的进军一度受挫,而且补给线太过漫长,辽东经过战乱已经贫瘠不堪,难以提供大量援助,赤炼电只能暂时屯兵在高丽境内的棒子山下,等待瀛元的援兵。   瀛元得知高丽人的情况,大怒之下,还真是准备发兵辽东,一举攻灭了高丽国,正在整军备战之时,高丽国却及时派出使者,前来乞和。   高丽虽然挡住了赤炼电的进攻,但是国内生变,而且为了阻挡赤炼电的进军,已经耗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根本是难以持久支撑,面对随时都可能继续发动进攻的赤炼电,高丽国君臣商议之后,终是愿意称臣求和,作为大秦的附属国臣服在大秦帝国之下,年年进贡,岁岁来朝。   瀛元和臣子们商议,也知道真要攻灭高丽国,还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中原初定,不宜远征,最后也是接受了高丽国的臣服,赤炼电退守至辽东,不过瀛元对高丽人并不是十分的信任,下令让赤炼电统管辽东道军政事务,作为东北的屏障存在着,时时监视提防高丽人和北边的夷蛮部落。   高丽国臣服之后,倒也不敢违约,每年都会派出使臣前来进贡朝拜,进贡之物,自然也少不了高丽的美女,这些高丽女人也都是能歌善舞,瀛仁是皇帝陛下十分疼爱的皇子,皇帝却也是赏赐了数名高丽美女在瀛仁宫中,所以瀛仁早就见识过高丽的美人和歌舞,眼前这高丽美人虽然不差,但是比起瀛仁宫中的那几位,还是有不小差距。   瀛仁不喜欢,但是这位朴贞贤姑娘的扇子舞,却是让其他人大开眼界,而朴贞贤的异国风情,已经吸引了在场许多的男人。   ---------------------------------------------------------   PS:本文属架空历史,不要将虚拟国家及事件人物等与现实联系起来。   另外有朋友说最近错字较多,这是我的错,以后每章写完,我会花时间检查三四遍,争取将错别字控制在千分之一之内,毕竟一个错字没有,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会用最好的态度来认真写文和修正。   感谢灵魂力量好朋友的善意提醒!   第二二三章 上花   在一众欢客惊叹的目光中,高丽美人朴贞贤的扇子舞终于演完,她向四周行了高丽人的礼节,随即便如同一朵火焰中盛开的鲜花般站在台上,狐媚的脸上带着妖媚笑容,有些生涩但却十分大胆地向四周抛着媚眼,她长相妖媚,媚眼一抛,更显风骚.媚态,让许多男人的魂儿都飘出来。   便在此时五名青衣小厮手里都捧着黑色的木盘子出来,选花台旁边已经有人大声叫道:“大爷赏花!”   话声刚落,已经有欢客高举起手,大声道:“我这里,上五朵花!”小厮利索小跑过来,那欢客已经掏出一百五十两银票,低声向那小厮说了一句,那小厮便已经高声喊道:“天茂米行沈东家为宝香楼朴贞贤姑娘上花五朵,谢沈爷赏!”   一名白裙丽人已经提着黄花篮子上到台上,从中取出五朵花,都是黏在了那高丽丽人的身上,后台自有人将沈东家的名号和赏花数目记上去。   其实大秦帝国比较开放,文人骚客达官贵人在风月场中的事儿并不是什么丑事,恰恰相反,乃是平日里极其重要的谈资之一。   擅弄风月,似乎也是高雅的事情。   五朵花刚黏上,下面又有人喊:“这里,我这里上六朵花!”   “八朵!”   “十朵!”   “给我上十五朵!”   五名小厮如同兔子般东奔西跑,口中唱着号子。   “张氏油行张东家上花八朵,谢张爷赏!”   “朱天荣朱公子上花十五朵,谢朱公子赏!”   “天一阁刘大掌柜上花十八朵,谢刘爷赏!”   “朱天荣朱公子再上花五朵,谢朱公子再赏!”   声音不绝入耳,四下里热闹无比,宝香楼的老鸨眉开眼笑,都合不上嘴,须知一朵花便是三十两银子,这片刻间便已经有上千两银子的进账,而这些银子,最后都是流入她的袖中。   楚欢这边自然是没有动静,今日瀛仁带人过来,那纯粹是冲着莫凌霜而来,其他姑娘便是再美再艳,在瀛仁看来也是索然无味。   楚欢靠在椅子上,品着茶,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风月场中的奢靡,听着那些达官贵人们一声比一声高的叫喊,花朵的数量也一个比一个高,绝对算的上是一掷千金,银子在这些人的心中似乎仅仅是个数字而已,再想一想自己所见过的那些穷苦百姓,许多地方百姓连肚子都吃不饱,两者之间的生活差距,竟然是如此巨大。   这些人口中的一朵花,足以让许多百姓之家生活一年甚至更久,但是他们挥手之间,却是眼睛也不眨一下。   纸醉金迷,歌舞升平,这让楚欢终于明白了这八个字的意思。   只是片刻间,那位高丽美人朴贞贤衣服上处处是黄花,红色与黄色交相辉映,刹那芳华,明艳照人,而最高者,已经出到了七十朵花,这位高丽佳人只是在短短时间之内,就吸金超过万两。   出到七十朵之后,四下里开始静了一阵,虽然说这里面许多豪富之人身价百万,但是毕竟只是捧个窑姐儿,心里都有自己的价码,谁也不会真的出天价去捧一个姑娘,而且就算付出巨大的代价,也未必能够抱得美人。   就好比前面一个上了六十朵,这后面一个上了七十朵,如果前面之人财力无法跟上,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投下的银子打水漂。   而且这里面只收现银和银票,不存在什么赊欠,拿出银票,才会给你上花,十分的现实。   许久没有人再出声,一声锣响,那高丽佳人又是四周行了一礼,这才退了下去。   很快,第二名姑娘便即上来,出自芙蓉阁,能够代表芙蓉阁出阵,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姑娘,婀娜多姿,自有其气质。   她亦是献上舞蹈,舞毕,又如方才一样,有欢客上花,不过比起前面的高丽女子,这名女子的鲜花显然少了许多。   如此这般,姑娘一个接一个登台,瀛仁却是心急无比,只等着莫凌霜出现,直到第五位,一阵美妙的乐声之中,只见一女子如同一朵白云飘至台上,她衣如白雪,似梦似幻,身披雪白罗裳,一尘不染,耳垂坠着一片玄黄的美玉,发髻云松,一枚玉钗斜插在上。   她肩头披帛,纱罗制成,隐约露出圆润的香肩,肌肤白里透红,在红灯之下美得让瀛仁几乎窒息,她碎步而行,飘舞逸动,美不可言。   比起上一次相见时的清水出芙蓉之姿,莫凌霜今日的打扮自然浓艳一些,但是脸上那纯美的俏容却并未改变。   瀛仁呆呆地看着莫凌霜,如同着了魔一样。   凌霜清水出芙蓉之姿,已经让瀛仁惊若天人,而此时这般美艳的打扮,却是让他领略到了凌霜又一种美艳。   楚欢也是望着台上的莫凌霜,看她出场,还真是有惊艳之感,他的目力极佳,看到莫凌霜的眼睛,竟是蓦然间心头一颤,他隐隐看见,虽然凌霜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但是那笑却十分的勉强,那一双眸子黑白分明,顾盼生妍,经似乎有千言万语要素说一般。   乐声之中,凌霜已经盈盈起舞。   她是传统的中原舞蹈,根基扎实,而且身材极好,盈盈一握的小腰一扭,披帛竟如两条长龙般舞动不停,把她罩在了红绸之下。   筝琴若梦,箫笙似幻,曲调清幽,云飘水流。   凌霜翩翩起舞,真如蝴蝶般轻盈,浑身柔若无骨,忽如其来,速然而退,幽香飘散,倩影飘忽。   音律舞蹈配合的殊为默契,先是清幽如水,片刻之后,曲音一变,竟然有二胡之音残杂其中,变得慷慨激扬,铿锵有力,楚欢脸上的表情竟是变得肃然起来,被这铿锵的曲调和凌霜的舞蹈所吸引,只觉得眼前的凌霜已经化成了一直蝴蝶,飞舞在大漠黄沙之间,动人心魄中带着娇艳之美,又像是苍穹孤雁,大漠孤狼,鸣声阵阵,萧瑟苍廖,苍凉之中隐有丝丝乡愁。   乐声高拨,凌霜陡然双臂舞动,带动红绸舞动,天空竟然好像数个火球高空堕下,在选花台上旋转,众人目不暇接,音调欲歇,又似有着天边的余韵。   瀛仁一双眼睛竟是痴痴地望着台上,而凌霜却似乎也瞧见了瀛仁,高速旋转之中,每次转过来,目光都是望向瀛仁,几次过后,她的目光流转,终于看到了瀛仁旁边的楚欢。   红绸飞舞,瀛仁看不见凌霜的面孔,但是凌霜妙目却能清晰看到楚欢,她脸上本来没有了笑容,但是此刻却显出了淡淡的笑意。   琴声嘎然而止,萧瑟之声也在瞬间中断,凌霜已如蝴蝶般伏在地上,庭院方才还如江海滔滔,这一会儿却变的风平浪静。水光清敛。   不少人还在默然品味。   楚欢却是心中赞许,这样的音乐舞蹈,也就是在这里才能得闻,千年后只有在宏制巨片中一窥而已。   凌霜缓缓站起来,她虽然衣着鲜艳,但是整个人却静若水面,再一次恢复那种青莲出水的风姿。   已经有人叫道:“大爷赏花!”   瀛仁激动,便要起身叫唤,却被楚欢伸手按住。   瀛仁有些急,他现在已经知道,今夜台上献艺的女子无论是否能成为行首,她们今夜都将被摘了牌子,而有资格摘牌子的,便是上花最多的欢客。   瀛仁心在心里最担心的,便是凌霜今夜要伺候其他的男人,他心里还真没存着占有凌霜身体的意念,只是希望凌霜不被别人所得。   楚欢轻声道:“先看看情况再说,不用太急!”   此时已经有人开始上花。   凭心而论,凌霜虽然甚美,但是今夜争夺花魁的,无一不是绝美佳人,而且各有风情,凌霜的舞姿让人迷醉,其他姑娘的舞蹈却也不落下乘。   先前宝香楼的朴贞贤和清秋馆一位叫做崔媚儿的都是极受欢迎,上花众多,在瀛仁眼中,莫凌霜大大出彩,乃是天上第一最美的人儿,但是并非所有男人都是一个口味,也并非所有男人都会看上凌霜,凌霜有清冷秀气之美,却少了风骚妩媚之姿。   此外还有今日出场安排上,那也是大有讲究。   宝香楼是云山六葩排名第一的大楼子,所以当家姑娘朴贞贤第一个出场,而欢客们一开始手里都是抓着银票,大肆上花,越到后面,不少人手里的银子也就越紧张,有些人固然看上了凌霜,但是手里头却未必有足够的银子。   所以谁先出场,谁就先占了便宜。   凌霜第五个出场,原因也很简单,她所在的翠玉楼虽然名列云山六葩之一,但是实力却排在后面,这也就导致凌霜出场较晚。   虽是如此,为凌霜上花的依然不在少数,叫声阵阵,不过片刻间,凌霜身上也是黏上了上百朵紫色的锦花。   凌霜笑容十分僵硬,并没有卖弄风情,只是如同青莲般静静站在那里,那一双眼睛却是静静望着楚欢这边。   楚欢与瀛仁邻座,凌霜目光看向这边,瀛仁只当是看自己,心里更是无比的激动,下定决心,今夜无论如何也要帮助凌霜,不让她被其他男人糟蹋。   上花的朵数已经增至八十朵,四下里一片寂静,似乎已经无人再上花,八十多紫色锦花,已经两千四百两银子,如此巨资换一宿,也算是极其昂贵的。   静了一阵,瀛仁见无人再叫,正要起身,猛听不远处一个声音淡淡道:“给我上一百朵!”   第二二四章 冤家路窄   庭院中忽然有人抬手要上百花,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被吸引过去,而翠玉楼的老鸨兴奋得已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瀛仁第一时间将目光投过去,瞧见那人,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青衣小厮已经端着盘子过去,收了三千两银票,大声喊道:“罗公子上花百朵,谢罗公子赏!”此时那上花之人的目光却是瞧向瀛仁这边来,脸上带着冷笑,一双眼眸子满含怨怒地盯着瀛仁旁边的楚欢。   此人竟不是别人,恰是上次因为莫凌霜与楚欢起了争端的罗世恒之子罗鼎,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罗鼎上次被楚欢当众一番教训,心中满是怨恨,今日却又是在这里碰见,自然是视若死敌。   罗鼎今日穿着蓝色锦缎华服,头上戴着深帽,方才一直背对着这边,楚欢这边也没有将这罗鼎记在心上,却没有留意此人在这庭院之中。   罗鼎东张西望之间,却是在先前发现了楚欢这桌人。   上次因为莫凌霜被打,罗鼎牢记在心,今日见到楚欢在这边,本想立刻过来找事,但是今日毕竟是风月盛会,当众生事总有些不妥,更为重要的,却是罗鼎知道楚欢很能打,真要翻脸动起手来,自己这边还是要吃亏。   他的随从并没有跟进来,思来想去,这小子却也有花花肠子,只觉得楚欢这次前来,十有八九也是为了莫凌霜。   楚欢上次出手,罗鼎还真不觉得楚欢是出于义愤,还以为楚欢是看中了莫凌霜这个女子,所以今日在这里碰上,便心里盘算,要当着楚欢的面摘了莫凌霜的牌子,只要最后能够花数占优,让莫凌霜陪侍一宿,那可就是对楚欢最大的报复了。   罗鼎满含恨意盯着楚欢,瀛仁却是眼显怒色看着罗鼎,他以为上次被楚欢教训之后,罗鼎该当老实一些才是,却没料到这家伙死性不改,还在打着莫凌霜的主意。   实际上徐从阳亲自了解了罗鼎在云山府的所作所为之后,已经准备上折子往京里去,用教子无方任子行凶的罪名弹劾罗世恒。   罗鼎在外所为,自然不敢告诉罗世恒,罗世恒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何曾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得罪了齐王殿下,更不知道一场危险正悄然而至。   罗鼎一介纨绔,更不知道自己是在自寻死路。   他上了百花之后,四周顿时响起一片赞叹声,不少人知道罗鼎的身份,少不得巴结附和几句,罗鼎听在耳中,洋洋得意。   他这张桌子上,却只坐了两个人,除了他之外,另有一名浅蓝色衣裳的中年人,看模样三十六七岁,大腹便便,一张胖脸上油光满面,一看就是大富出身。   罗鼎上花之后,一时间没有其他人再上花,一来罗鼎出的价码确实是极高,二来也是因为罗鼎的身份,这个时候再上花,那明摆着是要与罗鼎唱对台戏了。   凌霜听到罗鼎上花百朵,没有丝毫喜悦之色,美丽的眼睛里却是隐带着凄楚之色,如果不出意外,自己最后还是落在了罗鼎的手中。   她听说过罗鼎的名声,罗鼎是宝香楼的常客,从其他姐妹口中,更是知道罗鼎有些房事怪癖,她不知道罗鼎一旦摘了自己的牌子,将会如何折磨自己。   一想到自己今夜有可能的遭遇,凌霜就觉着全身一阵发寒。   楼子里的人只当也无人再上花,正要敲锣,猛听得一个响亮的声音道:“本公子上花一百三十朵!”   四下里一片哗然,目光纷纷瞅过来,只见瀛仁靠在椅子上,端着茶杯,一副气定神闲之态。   瀛仁是真急了,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罗鼎摘了莫凌霜牌子,再也忍不住,开口喊出了上花,这是他第一次在风月场所参加花魁之选,也是第一次上花,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一喊出来,所有人的目光一定会落在自己身上,所以他竭尽全力做出一副淡定之色,甚至端杯饮茶,至少不让自己露出一丝紧张之色。   在场的人目光自然都是看向他,但是却并无人认识他,在这些客人的眼中,这是一张十分陌生的面孔。   小厮跑过来,瀛仁使了个眼色,孙德胜无奈,掏出了三千九百两银子,这已经是他身上的全部所有,这些银票掏出之后,身上便只剩下几十辆碎银子了。   小厮收起银票,询问一句,孙德生道:“这位是徐公子!”   “徐公子上花一百三十朵,谢徐公子赏!”   凌霜在选花台上,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之色,瀛仁的面孔她自然是记得的,只是她没有想到瀛仁竟然也会花如此重金捧自己的场。   比起罗鼎,她对瀛仁的感觉自然要好上许多。   罗鼎本来只是关注楚欢,忽然间跳出其他人来,却是让罗鼎有些诧异,只是瞧见瀛仁与楚欢同桌,便知道瀛仁十有八九是楚欢一伙的,他还当瀛仁上花是楚欢授意,心中冷笑,还要上花,旁边那中年胖子却已经按住他手,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罗鼎微微颔首,往这边看了瀛仁一眼,冷冷一笑,却不再上花。   瀛仁其实心里还是十分紧张,他现在的财力,也只足够上一百三十朵花,这可说是倾囊而出,如果罗鼎再上花,他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见罗鼎没有再出声,瀛仁还以为罗鼎已经示弱,想到目前自己给凌霜上花最多,凌霜今夜可以不用被其他男人摘去牌子,瀛仁这才松了口气,压在心头上的一块石头落地。   楚欢却是皱起眉头。   他并不觉得罗鼎是这样轻易认输之人,其他人在上花的时候,或许还会考虑是不是值得付出大价钱,但是这位罗公子肯定不会有这样的顾忌。   那中年胖子附耳两句,罗鼎便暂时保持默然,楚欢觉得其中必有缘故。   瀛仁上花之后,罗鼎不再上花,其他人便更不会继续上花,瀛仁上花的价值已经达到了将近四千两,这笔银子,足够买到许许多多的黄花处子美艳佳人,而且还是终身为奴,虽然在场的人都是豪富之人,但是前来也是图一乐,谁也不愿意真的花上大笔银子摘一支牌子,而且还有高丽美人和崔媚儿大受欢迎,许多人的目标都在那两位姑娘的身上,不少人觉得在莫凌霜身上投下重金并不值得。   别人也都不清楚瀛仁的底子,不知道瀛仁上了一百三十朵花之后已经是囊中羞涩,只是瞧着瀛仁架势,觉得真要与此人争夺莫凌霜,恐怕还要付出大笔银子,所以都是静声不语。   一声锣响,凌霜盈盈一礼,终于也退了下去。   最后一名姑娘的楼子最小,实力自然也不会太强,上来之后,并不如何受欢迎,最后不过得了五六千两银子,便即退了下去。   六名姑娘展示之后,瀛仁心里却有些激动,他只觉得待会儿自己便要与凌霜独处,他倒不想其他,只是觉得如果能与凌霜近距离接触,说说话儿就已经是极惬意的事情了。   宝香楼的彩妈妈此时又已经上了选花台,摇曳生姿,风情万种笑道:“六位姑娘,才貌俱佳,只是花落谁家,尚未可知。等六位姑娘上来之后,诸位爷最后发力,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花魁。”扫视两边廊下椅子上坐着的诸人,笑眯眯道:“今日多有才子在此,接下来三位先生坐镇文花,今年能否有文花出现,就看各位才子的手段了。说不准今年的花魁,乃是文花选出,那可就是千古佳话了!”   此时,廊下不少人都是脸带笑意,故作矜持,摆出斯文之态,但是眼内却抑制不住兴奋光芒。   瀛仁此时却是心里一跳,他先前以为凌霜已经摆脱险境,可是听这彩妈妈的话,倒似乎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楚欢看了看廊下那群人,又看了看那三位坐镇的先生,想着“文花”二字,先是皱眉,随即慢慢舒展,似乎明白了什么。   瀛仁和楚欢并不知道,这“文花”其实是大秦花魁大选中极有特色的一幕。   大秦以武立天下,但是却并不轻文,打从立国之后,立刻恢复考试,选拔文人治国,这一点瀛元却是很有魄力。   文风盛行,而素来文人便与风月少不了干系,若是风月场所没有诗词歌赋,那便等若佳肴之中没有油烟,失去了味道。   吟风弄月,香词艳曲,自然是出自文人之手,而每年的花魁大选,举办方必会邀请德高望重的文士坐镇,另开“文花”一路,许多的才子文人没有强大的财力争夺花魁,但是却可以凭借自己的才学一试身手。   三年前地处南方的金陵道举办花魁大选,就有一名文人利用文花摘了当时二行首的牌子,那是震惊一时,而那位摘了牌子的才子,之前碌碌无名,但是那次之后,却被举荐到京中,进入了国子监任职,虽然官位不高,但却已经成为一时佳话。   所以文人才子们对文花之选那是十分看重,一旦成功,不但可以享用风月,而且可以名声大振,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   第二二五章 陷入绝境   草堂书院兰先生已经站起来,虽然过半百,但是十分儒雅,四周拱了拱手,含笑道:“我大秦文风荡漾,才子众多,老夫一生所好,无非诗词歌赋而已,今日与三和书院赵先生、天宇书院娄先生受邀至此,很是荣幸。”说完,左右各一礼,左边赵先生、右边娄先生也都起身还礼。   兰先生随即又道:“恰逢盛会,老朽三人主持文花,才子云集,老朽别无他求,只望今日能有文花放出,若是因文花夺魁,却也是一大美谈!”   四周的才子文人纷纷起身,向三位先生行礼,尽显斯文。   瀛仁轻声问道:“楚欢,这文花到底是个什么门道?我怎么听不明白?”   楚欢想了想,才压低声音道:“我也不怎么明白。不过看那意思,似乎是要用诗词来选花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马上就能明白的。”   瀛仁微微点头。   此时兰先生又笑道:“大好文章,可说是一字千金,去年一首好诗词,能得八朵文花,今年我们商议一番,若是能有好诗词出现,也不会吝啬,一首可得十朵文花,诸位才子若有本事,尽管上来!”   那些才子文人脸上顿时显出喜色,坐在桌边的豪商巨富们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眼眸子深处却显出不屑之色。   想要用诗词得到文花,绝非易事,除非三位先生同时点头,得到三人的赞赏,否则只要有一人有异议,那么诗词便无法通过。   一首诗词如果能够通过,便能够得到十朵文花,也就是三百两银子的价值,如果一个人能有十首诗词过关,那就等若得了三千两银子的锦花,很有可能摘下牌子。   只是想要连过十首,当真是少之又少,极是罕见,当年金陵道那位才子连过十八首,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而且今日在场坐镇的三位先生,也确实是一等一的诗词大家,十分严格,若非绝妙诗词,实难通过,其实这也是主办方有意为之,虽说文花夺魁确实会成为美谈,但是却没有银子的收入,在主办方眼中,还是希望文花出现的越少越好。   兰先生三人选拔严格,而且德高望重,想要轻易出现文花,绝非易事。   三位先生坐下之后,听得锣鼓声响,六名退下的姑娘又一一登上了选花台,一字排开,六美各有千秋,此刻已经事关她们的前途,所以无论愿不愿意,其中已经有几位姑娘竭力显出媚笑,故意做些诱惑动作,媚眼乱抛,只想着吸引欢客,最终能进入花魁之列。   莫凌霜依然如同一朵青莲,静静站在台上,显得十分安静。   提着篮子的花女也都上了台,左三右三分列,等到锣鼓声静下来之后,听得莲花台一个高亢的声音道:“最终花魁轮选,诸位爷出手啦,谁能得春风一宿,就看诸位爷的本事了。”   话声刚落,那位赵财神已经站起身来,指着高丽佳人道:“给朴贞贤姑娘再上二十朵!”   “赵爷上花二十朵,谢赵爷赏!”   花女立刻上前,为朴贞贤再配上了二十朵花,那朴姑娘媚眼如丝,对着赵财神抛了个媚眼,风情无限,眼睛似乎在说今夜自己非赵财神莫属。   “给崔姑娘上花十五朵!”   “给花姑娘上花十八朵!”   “来,帮我给朴姑娘再上十朵!”   人声鼎沸,此时庭院叫喊声此起彼伏,花魁大选的高潮来临,欢客们最后一搏,重金投下去,便是想要比一个高低。   那些财力不够的欢客银票用尽,只能喟然长叹,而身带巨款的却是你拼我夺,台上的花女们忙的不亦说乎,而青衣小厮东奔西跑,如同兔子一样。   虽说有些巨商的目的就是为了摘牌子,但是不少欢客自知财力有限,只是凑个热闹,未必要摘牌子,只是给自己喜欢的姑娘捧捧场,凌霜已经有瀛仁的一百三十多锦花坐镇,但是还是有一部分人为凌霜上花,三朵五朵、十朵八朵,只是希望自己喜欢的姑娘最后能够夺魁而已。   这番拼杀,竟是比先前更要厉害,不少先前没有出手的欢客却在这最后时刻竭力一搏。   瀛仁此时却是心惊胆战,那边罗鼎似笑非笑望过来,已经让瀛仁感觉到事情不妙,他没有想到最后还有这样一幕,一想到自己囊中羞涩,而罗鼎很有可能后程发力,便感觉到事态严重,竟是紧张抓住楚欢手臂,低声道:“楚欢,那小子……那小子有鬼,咱们该怎么办?”   楚欢眉头也是微皱,他自然已经清楚了罗鼎的意图,这小子先前没法力,这最后时刻必然发力。   见楚欢不说话,瀛仁又看向孙德胜,轻声问道:“孙德胜,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孙德胜苦着脸道:“只剩下几十两银子了。”   楚欢终于道:“徐公子,姓罗的今日过来,身上总是不少银子,我瞧他身边那人也是个豪富之人,也必定身带银票,这两人若是联手为凌霜上花,咱们便是将全身掏个一干二净,那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瀛仁脸色焦急,道:“那可怎么办?”   他此时一来是为凌霜担心,二来却也是他争强好胜的性格,他决不允许自己堂堂皇子输在一个指挥使儿子的手中。   楚欢此时也真想不出什么法子,这里是销金窟,是豪富之人玩的游戏,没有银子,如何相斗?这可不是比武擂台,可以用血性去拼。   人声不绝,六位姑娘身上的花儿渐多,四周的才子文士并没有立刻出手,此时台上,配花最多的便是高丽美人朴贞贤,而崔媚儿紧跟其后,莫凌霜在六位姑娘之中,却也是勉强排在第三,只是后面一位与她的花数相差不多,随时可能被超过,那朴贞贤却是已经超过凌霜近两百朵,高居首位,崔媚儿也超出凌霜近百朵。   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朴贞贤今日很有可能夺得花魁。   过了片刻,忽听得一阵鼓声响起,欢客们的叫声更加响亮,楚欢听到旁边已经有人道:“鼓声一响,便不可再上花了!”   瀛仁也是听见,此时在莫凌霜身上,依然是他的一百三十朵花最多,但他却紧张看着罗鼎,只希望鼓声息止前,罗鼎不要有任何动作。   但这明显是奢望,罗鼎那边似乎已经瞧出了瀛仁的紧张,与那胖子低语几句,两人都是看向瀛仁,脸上俱都露出诡异笑容,竟似乎知道了瀛仁财力已竭。   让瀛仁绝望的一幕终于出现,只见罗鼎缓缓举起手臂,猛地喊道:“本少爷给凌霜姑娘再上花五十朵……不,再上花百朵!”   他似乎铁了心要摘了凌霜的牌子,先前他已经上了百朵,加上这一次百朵,已经是两百朵,已经超过了瀛仁七十夺,在凌霜身上位居第一。   瀛仁双拳握起,看着楚欢,颤声道:“楚欢,你……你快想法子?你们身上有多少银子?快,都拿出来……!”   此时鼓声竟是渐渐慢下来,歇止在即。   瀛仁慌乱之中,也顾不得身上有多少银子,举起手臂,便想喊出八十朵,那边罗鼎还真以为瀛仁要一搏,不等瀛仁说话,已经大声叫道:“再为凌霜上花五十朵!”   这一下子,也就变成了两百五十多,超出瀛仁一百二十朵。   瀛仁张嘴要喊,孙德胜却已经拉着他手,瀛仁怒极,孙德胜已经苦着脸道:“徐……徐公子,咱们……咱们没银子了。你喊了上花,没有银子拿出来,定要被笑话。”   瀛仁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就这一耽搁,鼓声终于歇止,庭院的叫声也终于停下来,有人已经欢声大笑,更多的人则是垂头丧气。   瀛仁只觉得眼冒金花,若非冯午马伸手扶住他背,他几乎往后栽倒。   那边罗鼎见已经胜利,脸上显出得意的笑容,罗鼎眼中盛怒之下,眼眸子里已经显出浓郁的杀机了。   此时选花台上的凌霜面若死灰,娇躯微微颤抖。   台下的欢客们都是议论纷纷,选花台上却已经在清点花数,过了片刻,彩妈妈再次上台,媚笑道:“花数已经点出来。目前第一位是宝香楼的朴贞贤姑娘,共有锦花一千一百三十五朵,第二位是芙蓉阁的崔媚儿姑娘,有话一千零一十四朵,第三位是翠玉楼的莫凌霜姑娘,有花九百零七朵……!”   下面的赵财神已经大声问道:“彩妈妈,谁给朴姑娘的花儿最多?”   彩妈妈妩媚一笑,吃吃笑道:“赵财神,今夜奴家可不比陪你了。您为朴姑娘上花一百五十朵,若没有文花夺魁,这朴姑娘便是你的娘子了。”   赵财神哈哈大笑,得意道:“彩妈妈,朴姑娘必然是老子的,今晚你也别闲着,陪着我们一起玩。”   彩妈妈一甩香帕,吃吃笑道:“没正经。”她的心情十分之好,朴贞贤是她楼里的姑娘,上花超过千朵,已经为宝香楼挣了超过三万两银子,这可是极其庞大的一笔数目,更为重要的是,以她的花数,不出意外,必将夺得花魁,成为最紧俏的大行首,日后便是宝香楼的大摇钱树了   彩妈妈又道:“芙蓉阁崔媚儿姑娘,上花最多的是万马堂的周大少,上花一百二十朵……周大少,恭喜恭喜!”   一名不到三十的公子哥儿起身来,四周拱拱手,倒显得十分内敛,比起满身肥油的赵财神,这周大少白净潇洒的多,那崔媚儿见到自己被周大少这样的俊朗公子摘了牌子,心中却也是颇有些欢喜。   “翠玉楼莫凌霜姑娘,上花最多的是罗少爷!”彩妈妈看向罗鼎,笑眯眯道:“罗少爷为凌霜姑娘上花两百五十多,真是有情有义啊!”   四下里传来道贺之声。   罗鼎得意洋洋站起,扫视一群,冷笑看了楚欢和瀛仁之眼,目光投向莫凌霜,抬手指着莫凌霜大笑道:“凌霜姑娘,本少爷说到做到,要捧你的场,便要捧你的场,摘你的牌子,便要摘你的牌子,今晚你便是本公子的人,看本公子如何寻香访艳,哈哈哈……!”笑声得意无比。   凌霜看着罗鼎一脸淫邪模样,心中凄苦,低下螓首,默不作神,而娇躯颤抖,好不可怜。   第二二六章 胜负未分   罗鼎得意之间,却听一个声音已经笑道:“罗少爷,文花未上,谁胜谁败,尚未盖棺定论,现在高兴,还是为时尚早的。”   罗鼎笑声顿息,众人循声看去,却见说话的正是草堂书院的兰先生。   若是别人说这话,罗鼎少不得反唇相讥,但是草堂书院在云山府名声极大,云山精锐尽出草堂,这兰先生在文人学士之中威望极高,莫说区区罗鼎,便是卫所军指挥使罗世恒见到兰先生,那也是要礼敬三分,否则得罪了兰先生,也就等于得罪了云山府甚至是西山道的文人,这可是一股子庞大的势力。   草堂书院的学子,出仕为官不在少数,分居大秦各道,有些已经是为京官,不说他人,草堂书院第一人便是当今都察院左都御史徐从阳,位高权重,可说是草堂书院的象征,草堂书院看似只是一处高等书院,但是背后错综复杂的人脉,那是连总督乔明堂也不敢小视。   罗鼎便是再愚蠢,却也不敢对兰先生有丝毫的冒犯。   兰先生站起身来,依然保持着和蔼笑容,道:“接下来便是文花之选,目前六位姑娘排名分出上下,但是花魁最终谁属,就看诸位才子有没有本事改变她们的排名了。”   庭院内的文人骚客互相看了看,终于有一人缓步而出,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兰先生那长桌之前,深深一礼,恭敬道:“学生愿在此献丑!”   兰先生摇头肃然道:“文辞从无献丑一说,只有达与不达之分,你且试来!”   这人上前,旁边立刻有人奉上笔墨纸砚,此人手持狼毫,微一沉思,便开始在纸上书写,四周一片寂静,二楼三楼栏杆边上也都围满了姑娘,一个个探头去望。   片刻之后,此人才放下狼毫,深深一礼,站到一旁。   此人写了数张纸,三位先生这才各自取纸来看,比起方才财力上花,这次的文花却显得十分寂静,诺大的庭院,楼上楼下数百人之众,却无人发出声音。   三位先生将此人写的诗词一一过目,都是轻轻摇头,那人站立一旁,见三位先生连连点头,心顿时凉了半截。   很快,兰先生便抬手道:“你先下去吧!”   这人又是一礼,沮丧退了下去。   他退下后,立刻又有几名文士上前来,年纪有大有小,四下无声,这几人也都先后写出诗词,三位先生一一把关,但是看到诗词,都是皱眉摇头,文士才子们轮番上来,片刻间便有十多人上前来试,也不知是这些人的文辞确实太弱,还是三位先生把关太严格,竟是没有一首诗词通过,一朵文花也没有发出。   那些豪富巨商眼中顿时都显出得色,眼眸子更是显出不屑之色。   实际上这是一场文采与钱财的比拼,只是照目前看来,文采终究是不敌钱财。   瀛仁此时心烦意乱,凌霜被罗鼎所得,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事情,脑中盘算着该如何反败为胜。   忽听得楼上传来姑娘的叫声:“咦,韩公子出来了……!”   “呀,是啊,快看啊,韩漠韩公子出来了。”   莺莺燕燕,一时间显得颇有些嘈杂,只见从廊下已经缓缓走出一名白衣公子,他不过二十四五岁年纪,肌肤是古铜色的,长相俊朗,仪态大方,缓步走到了长桌之前。   楚欢此时已经听见旁边有人议论道:“韩漠也来了?唔,这等盛会,也少不了他!”   “这人才名极佳,据说老家在东海道,去年才来咱们云山府,在草堂书院念书。”   “恩,这人在东海名声就很大,来了咱们云山府,据说在草堂书院很得人望。”   “看来文花要从他那里出来了。”   韩漠走到长桌前,行了一礼,兰先生竟是显出欣赏之色,笑道:“韩漠,虽然你是我们草堂书院的人,但是老夫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韩漠含笑点头,也不多说,上前提笔,他写字的动作也十分潇洒,片刻之间,已是题诗数首,奉了上去,恭敬道:“学生今日才竭,只能写上六首!”   娄先生抚须笑道:“量力而行,能知进退,果然不愧是兰先生的得意门生!”   三位先生也不多言,一一观摩,看到韩漠的诗词,这三位先生终于现出欣赏之色,随即低声商议一番,兰先生才道:“韩漠,你六首诗词,倒有五首可以得到文花,只是这一首词还有缺陷,无法通过!”   韩漠恭敬一礼,道:“学生不才!”   兰先生已经起身向四周道:“韩漠六首诗词,有五首可得文花,至若诗词如何,回头会将过关的诗词张贴出来让大家品赏。老夫自问没有徇私,结果是与娄先生和赵先生共同商议而出,若是有人不服,大可回头寻我们!”   四周众人忙道:“不敢不敢!”   他们知道这三位先生的公正,也知道韩漠的才学,能夺得文花,却也是大家意料中事,不过韩漠六首便有五首通过,还是让众人惊叹。   楼上的姑娘们一个个对韩漠显出敬慕之色。   兰先生这才问韩漠:“你得了五十朵文花,愿意送给谁?”   六位姑娘中,最少的一位姑娘独花数也有八十朵,所以韩漠虽然有五十朵文花,却兀自没有摘牌子的资格,但这样的成就,已经是才惊四座。   韩漠看了看那花数最少楼子最小的姑娘,含笑道:“粉妆馆浣碧姑娘清秀可人,这五十朵文花便全部送予浣碧姑娘吧!”   四周顿时又是一片赞叹声,浣碧姑娘本来排名最低,却想不到韩漠这位大才子的文花都给自己,一阵激动,急忙向韩漠盈盈一礼,她得了这五十朵文花,排名便骤然升了一位,排在第五。   韩漠微微一笑,向兰先生等人行了一礼,却不多言,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背负双手潇洒而去。   他出来的惊艳,走的也潇洒,大有文人的儒雅洒脱之风,所有姑娘都目送他离开,虽然今夜没有摘牌子,但是只这短短时间,这韩漠的名声已经达到极致,明日必将四处传开,而韩漠这种云淡风轻才惊四座的雅事,必被人争相传诵,亦会成为云山府偶像人物。   接下来有先后有三十多名才子文士上前,虽说云山文人众多,但却并非人人能够进来,入门二十两银子,已是挡住了无数的才子文士,进入宝香楼的,只是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这三十多人中,倒也出了十多首诗词过关,只不过最高的人也只有两首诗词过关,无关大局,今日文花摘牌子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上前的文人渐少,瀛仁终于忍不住,忽地起身来,径自往长桌那边去,楚欢几人吃了一惊,却想不到瀛仁也要去夺文花。   庭院里的人都是诧异,瀛仁坐在桌边,看起来是豪富之人,料不到竟然也会夺文花。   罗鼎顿时皱起眉头来,他已经超出瀛仁一百二十朵花,本以为得到凌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知道瀛仁还不死心,竟要用文花与他相争。   不过很快他就显出冷笑,一百二十朵花的差距,那可不是小数目,除非瀛仁有本事做出十三首诗词,而且必须尽数过关,那才可能赢下他。   连堂堂大才子韩漠也只有五首过关,罗鼎根本不相信瀛仁能过关十三首。   瀛仁上前,也是恭敬行礼,兰先生见他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却也敢站出来,有些惊讶,不过才无先后,年纪虽小,却未必无才,含笑点头。   莲花台上的凌霜见到瀛仁出来,也是有些惊讶,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瀛仁。   瀛仁上来,也是逼得急了,实在没有办法,他绝不甘于输给罗鼎,更不甘于让凌霜成为罗鼎的亵玩之物,挺身而出,但是当提笔起来,脑子却是一片空白,虽然他得徐从阳教导,但是才华毕竟不是能够教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有徐从阳出口成诗的才气,不由皱起眉头。   罗鼎见瀛仁提笔,本来还有些紧张,可见到瀛仁皱眉,顿时显出嘲讽的笑意。   楚欢见瀛仁那般,叹了口气,瀛仁是情急出手,而情急之下,却往往难有灵感,想要写出好诗词,实在是难上加难。   楚欢当然也不愿意看到凌霜沦为罗鼎的胯下玩物,心里也在想着要出手一助,不过瀛仁却是急急出手,他来不及拦阻,此时见到瀛仁犯难,无奈起身来,走了过去。   庭院之中众人又是一惊,而凌霜见到楚欢出来,眼中竟是显出一丝喜色。   楚欢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瀛仁身边,笑道:“公子,你前几日写下的那些诗词,我还记得,莫不如由我提笔,帮公子写出来!”   瀛仁正在犯难,见到楚欢出来,如同溺水之人看到船舶,心中激动万分,几乎想抱住楚欢亲上几口,他也知道众人注视,故作犹豫,终是点头道:“也好,本公子那些诗词,你尽管写上来,让几位先生评点!”   他也不知道楚欢究竟能写出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只能让楚欢帮助。   楚欢对这兰先生等人恭敬一礼,道:“在下不才,愿代替徐公子将他所作诗词写出,还请三位先生准许!”   兰先生三人何等人物,瀛仁犯难,他们岂能看不出来,楚欢上来,口中声称是要写出瀛仁所作诗词,但是三人却知道是出来为瀛仁解围而已。   好在三位先生都是诗词大家,倒不在乎是谁写出,只在乎是否真的有好诗词出现,互相看了看,兰先生才点头道:“你来!”   楚欢拱了拱手,从瀛仁手中接过狼毫,铺好纸张,脑中却开始思索起自己记忆中的诗词来。   -------------------------------------------   PS:加更,求红票,求收藏!   第二二七章 骚客惊四座   楚欢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当众写诗词,更没有想过诗词还有救人的时候,他没有立刻落笔,而是迅速地转动着脑子。   这段历史,他记得清楚,三国争夺天下时候,与自己所了解的历史出现了差错,最后是东吴一统天下,建立吴国,几百年后,又被大华国取代,大华末期,诸侯割据,天下纷争,陷入水生火热的乱世,而秦国国主瀛元在中原争霸中,凭借强悍的骑兵军团,东征西讨,灭亡十八国,最后建立了大秦帝国。   三国之后的历史,完全改变。   换句话说,三国之后,自晋朝开始的诸多朝代便已经不存在,而唐诗宋词元曲自然也没有出现在这个时代。   他前世就算没有精心钻研诗词,但是那些耳熟能详的文人大家却是历历在目,那些脍炙人口的诗词歌赋却也是记忆犹新。   他现在不是写不出来,而是脑海中的诗词歌赋太多,脑子就像一个诗词库,任他予取,他现在只是在思索选择而已。   罗鼎见楚欢也出来,眼中怨毒之色更深,不过看到楚欢也没有立刻下笔,以为楚欢也是不通文墨,顿时满心欢喜,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   先前的文人才子上前,都是在下面已经思索好,上去很快就能下笔,像楚欢这般思索却并不动笔,那是很为少见,文人们顿时窃窃私语,不少人已经显露出不屑之色,在他们眼中,瀛仁和楚欢应该是富家少爷,不知天高地厚出来夺文花,却又迟迟写不出东西来,那是自讨其辱。   兰先生轻抚胡须,倒是显得淡定自若,他微微打量楚欢,楚欢皮肤微黑,棱骨分明,看上去带有英武之气,看上去不像饱读诗书的文人学子,也不像他穿着一般是纨绔富家子弟,倒像是铁血铿锵之中走出来的铁血之士。   论起紧张,瀛仁紧张,另一人却更为紧张。   选花台上的莫凌霜一双水汪汪的妙目目不转睛,直直看着楚欢,芳心已经升到了嗓子眼。   楚欢这个时候能站出来,让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可是正如所有人看到的一样,楚欢看上去实在不像一个吟诗弄赋的人。   先前那么多饱读诗书的文人才子上前夺文花,能领到文花的却是屈指可数,凌霜实在难以相信楚欢能做出才惊四座的诗词来。   庭院一阵沉寂,罗鼎几乎想出言讥讽,却是极力克制,心中却已经是嘲笑不止。   便在此时,终见楚欢狼毫落下,所有人便看到楚欢纵笔疾书,与方才沉默静态完全不同,右手纵横挥毫,颇有气势。   瀛仁已经凑上前去,一开始还是皱着眉头,但很快就显出吃惊之色。   却见楚欢奋笔疾书,倒真似灵感大爆发,片刻间,竟然已经写了好几张纸,瀛仁倒也没闲着,楚欢写完一张拿开一张,瀛仁便立刻上前拿起,平铺到旁边。   他堂堂皇子,此时为楚欢打下手,非但没有丝毫不甘,反倒是劲头十足。   他也不知道这些诗词能否过关,但是楚欢能够书写出来,已经让他十分欢喜,他只希望楚欢写得越多越好,如此一来,选择面就广,总有几首能过关。   楚欢埋头疾书,他自己只是觉得脑海中的诗词一首接一首而来。   李白、杜甫、白居易、辛弃疾、李商隐、柳永、刘禹锡、王维、李煜、苏轼、唐伯虎……,这些诗词大家此时就似乎都幻化在楚欢的身上。   这一刻,楚欢不是一个人,唐宋元明的无数诗词大家灵魂附体,他融合了这些一流文人的灵感,纵情挥毫,下笔如飞。   “身无彩翼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楚欢脑海中的佳句如同海浪奔腾,每当写完一首,脑海中便会又涌出好几首,等这些写完,脑中的诗词歌赋不但没有掏尽,反而越来越多。   这些诗词歌赋,都是后世流传数百上千年的佳词名赋,许多都是脍炙人口,在穿越前,许多诗词连几岁孩童都是能够诵读。   那个时代,群星璀璨,中华文字的精华在那个时候达到了巅峰,无数的文人用他们的智慧和天赋,为人类留下了诸多的文字精华。   此刻,那些或许要被埋没的诗词歌赋,却被楚欢拉到了这个时空的文化舞台上。   楚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写了多少首,他心里其实也明白,两个时空的文化理念不同,自己这些后世名句,也不知道是否每首都能过关。   所以如同瀛仁一样,他也觉得多写上几首倒也无妨,东边不亮西边亮,自己写出足够的诗词,毕竟都是流传久远的名词佳句,其中总能有被这三位先生赏识的。   其实他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应景不应景,只要是自己脑海中想到的,立马就写到纸上,抒情有之,励志有之,描景有之,悲歌有之,欢曲有之,甚至于记得《红楼梦》里的几首诗,也一并写了出来,还有《金瓶梅》里的艳词,他也不知不觉写了出来。   他也不知写了多久,直到手指有些发酸,他才停了下来,看向瀛仁,问道:“多少首了?”   只见瀛仁手里拿着一张纸,张大了嘴,一脸的惊骇,竟是呆呆看着楚欢,一时间却是说不出话来,楚欢一怔,去看兰先生,只见三位先生都已经拿了诗词先睹为快,而此刻这三人就像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本来修养极高的三位老先生,竟都是盯着楚欢,一个个目瞪口呆。   整个庭院里静的怕人。   那些文人才子一开始都是对楚欢不屑,只以为楚欢是出来丢人现眼,有些人觉得,就算楚欢能写出诗词,也不过一两首而已,也定然不会通过。   但是楚欢奋笔疾书,竟是有小半个时辰,下笔如风,状若痴狂,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管楚欢所作诗词如何,能够才思不断,连续作诗,这已经是令人惊骇万分的事情了。   兰先生终于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楚欢,道:“你已经写了四十二首……!”   “四十二首?”楚欢想了想,道:“那再凑上三首吧!”提笔刷刷刷又写下三首,这才放下狼毫,道:“四十五首了!”心里暗想:“四十五首诗词,总该有十三首能通关吧!”   兰先生已经显出激动之色,拱手问道:“这位小兄可还能写出来?”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须知兰先生可是草堂书院的先生,虽然不是院长,但是其身份威望已经是非同小可,虽不是官身,但是他的影响力却比一些官员要强大得多。   兰先生德高望重,别人见到他,都是率先向他行礼,以“先生”称呼,许多文人才子更是能够以成为兰先生的弟子而作为奋斗目标。   此刻这位在文人眼中的泰山北斗兰先生,却主动向楚欢拱手,甚至称呼“小兄”,而且瞧兰先生的神色,已经不只是欣赏那样简单,如此情景,怎不叫人震惊。   楚欢道:“这个……应该还能写几首!”   兰先生兴奋道:“小兄既然还能写,不妨继续!”   楚欢忙摆手道:“算了算了。宁缺毋滥,已经写了四十五首,我……不,在下觉着也差不多了。”施礼道:“这是徐公子平日偶有灵感所作,不分时间地点,在下记在心里,写了出来,未必应景应时,还请三位先生指正评点!”   兰先生左右看了看,拱手问道:“两位先生觉得如何?”   娄先生已经道:“老朽看了十三首,以我之见,这十三首尽数能过关!”   赵先生抚须笑着,眼中满是赞赏之色看着楚欢:“老朽看了九首,其中八首能够过关,剩下那一首,还要与两位参详!”   兰先生哈哈笑道:“老夫看了十六首,有十四首能得文花!”   四周惊呼声起,罗鼎急火攻心,此时差点晕死过去,而选花台上的莫凌霜听得三位夫子之言,一股前有未有的激动感涌遍全身,竟是不由自主滚下了晶莹泪珠。   楚欢听兰先生这般说,松了口气,如此看来,这个时代的鉴赏诗词水准也没有太大的偏差,至少兰先生这话,已经让莫凌霜不至于落入罗鼎的手中。   兰先生又道:“这位小兄,不知如何称呼?”   楚欢指了指瀛仁,道:“这都是徐公子的诗词,在下只是代笔,不敢居功!”   兰先生淡淡一笑,看了瀛仁一眼,抚须道:“不管最后能有多少首诗词可以得文花,今日这番成就,后无来者不敢说,但已经是前无古人了!”   第二二八章 反击   此时的庭院之中,已经是骚动一片,文人才子们固然在窃窃私语,那些豪富巨商却也都是啧啧称奇,就连楼上的姑娘们也都是莺声燕语,话题自然都是围绕楚欢而谈。   兰先生既然放话出来,却是无人敢怀疑这几位先生的评定水准,只是他们惊讶于这样一个没有丝毫文人气质的年轻人竟然在半个时辰之内连作四十五首诗词,而且竟然大部分竟然都是深得三位先生的嘉许。   他们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固然是奇迹的出现,而且接下来楚欢手中的文花,完全可以改变目前的姑娘排名。   兰先生三人一首一首地评定,从头到尾,三人都是频频点头,时而发出赞叹的声音,更有时情不自禁地念出声来。   须知楚欢的诗词,便即唐宋元明,这四朝文人才子多如牛毛,吟出来的诗词成千上万,但能够流传下去被楚欢这些平凡人耳熟能详的,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就好比大浪淘金,从浩瀚的的沙海中淘出的金子,楚欢写出的每一篇诗词,那都是经过时间考验流传下去的精品。   夜幕深深,兰先生终于再次站起身来,高声道:“经过老夫三人评定,楚欢作诗词共计四十五首,其中三十九首通过,剩下六首,未必不精,不过却稍有瑕疵,还可再议!”盯着楚欢,赞叹道:“这位小兄,却不知你出于哪处书院?”   楚欢笑道:“先生,这些诗词确实非在下所作,都是徐公子所作!”   兰先生微一沉吟,看向瀛仁,笑问道:“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瀛仁此时已经是激动万分,按照规矩,楚欢只要有十三首诗词通过,便能够击败罗鼎,此时通过三十九首,比所需高出三倍,那是彻底击垮罗鼎,凌霜也算是安全无恙了。   兰先生动问,瀛仁忙道:“我姓徐!”   兰先生又笑问道:“徐公子却不知师出何门?”   “我……!”瀛仁哪敢说自己是徐从阳的弟子,只能道:“我有许多先生,来了一个走一个,都是请到家中教授的。”   兰先生见瀛仁含糊其辞,只当他不愿意多说,他大家风范,自不会为难他人,抚须笑道:“恭贺徐公子,三十九首诗词通过,当之无愧,如此成就,已是难有人企及。改日徐公子若是有闲,还请徐公子前往我草堂书院,老朽愿与徐公子弹词说赋,静候指教!”   瀛仁脸皮毕竟还是有些薄,楚欢的功劳落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脸上微微发红,拱手道:“不敢不敢!”   兰先生三人其实心里也都在疑惑,这四十五首诗词,真要拿出来,每一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文,但是这些诗词汇集众家,不少诗词的风格大是不同,总觉着其中有些古怪,但是三人都是博览群书文坛大家,见识广博,若说这些诗词是抄袭他人,那是万万不可能,毕竟这四十五首诗词,三位文坛大家却是没有一人见过其中一首。   这四十五首诗词,任何一首曾经出现过,必定会被传播,而且定会在文坛流传,以三人学问之广博,不可能查不出丝毫的端倪。   也正因如此,三人都是觉得这些诗词必定不是抄袭,兰先生心里只是怀疑楚欢和瀛仁背后有高人,虽有才学却不显山不漏水的高人。   他有心想接纳,但是楚欢和瀛仁都含糊其辞,他倒是不好强人所难。   罗鼎脸色发青,他本来觉得莫凌霜已是掌中之物,却万万想不到最后却出现这样一番情景。   摘不了莫凌霜的牌子,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天下美人众多,没有莫凌霜还有其他的女人,让罗鼎无法接受的,却是自己会败在楚欢的手底下,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们击败,他父亲是罗世恒,在云山府城,他也是飞扬跋扈,谁不给他几分面子,此时众目睽睽之下被剥了面子,就等若楚欢和瀛仁轮番在抽他的脸,他实难接受,忍不住起身来,大声道:“有猫腻,一定有猫腻!”   他声音很是响亮,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过来,兰先生本来面带笑容,听到罗鼎之言,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他只以为罗鼎是说他评定不公,那“猫腻”之言是针对自己,双目瞧向罗鼎,厉声道:“罗公子此话怎讲?莫非觉着老夫评定不公?”   罗鼎见兰先生发怒,忙摆手道:“先生,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这两个人。他们……他们一定有猫腻。”   “此话怎讲?”兰先生背负双手,冷冷道。   罗鼎道:“我不敢怀疑先生的评定,只是那么多人写出诗词,没有几首诗词能通过,楚欢写了四十五首,却有三十九首通过,这……这绝不可能,他们的诗词,一定是抄袭的!”   四周众人顿时都咬耳私语,不少人还真是存了这个心思。   楚欢今日的成就,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简直是匪夷所思,很多人心里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出现,脑海里甚至从没有想过这样的奇事出现。   四十五首过了三十九首,剩下六首兰先生并没有否定,只是说还要商议,也就是说,这毫无文人气息的年轻人几乎每一首诗词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先前韩漠五首夺花,已经是才惊四座,此刻楚欢不仅仅是才惊四座了,而是让不少人陷入迷茫,只觉得是不是在梦境之中。   罗鼎说楚欢抄袭,这却是说到不少人的心坎上,他们无法接受的事实便会让他们无限放大的怀疑,只是碍于兰先生的地位威望,不敢发出异言,此时罗鼎大声叫嚷,却是正中他们的下怀。   兰先生冷然一笑,显然对罗鼎发出怀疑十分厌恶,缓缓道:“自古至今,奇人异士众多,人无贵贱,万物皆有灵性。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每个人生于天地间,必有其所长,你做不到的事情,却未必别人也做不到。楚欢今日写出四十五首诗词,每一首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这固然让人震撼,却并非不可能。”扫视四周,气度儒雅,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既然罗公子怀疑,老夫便在这里为大家先念几首楚欢所写的诗词,在场多有饱读诗书之辈,若是能够得知诗词的出处,证明楚欢所写的诗词是抄袭,老夫愿奉上黄金五十两,而且还会当众拜服!”   他这话说的极是铿锵,其实却也是有着超凡的自信,只觉得自己博读诗书,连自己都看不出抄袭的痕迹,不知这些诗词的出处,难道在场还有其他人知道?   兰先生说到做到,不等别人说完,便已经当众连续吟诵了三首诗词,一首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一首刘禹锡的《竹枝词》,还有一首辛弃疾的《青云案》。   这三首词兰先生尤为喜欢,只觉得都是万里挑一的绝世精品,这等诗词若是曾经出现过,必然不会被埋没。   三首诗词吟诵完,竟然已经有文人大声赞道:“妙啊,妙啊,果然是好词!”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绝世佳句,绝世佳句!”   文人们一时间纷纷夸赞,竟是瞬间被这三首诗词折服。   兰先生气定神闲,沉声道:“这三首词只是四十五首诗词中的冰山一角,但深为老夫喜欢。老夫自幼读书,如今年近六旬,无一日放下学问,自问对历朝历代来的名词佳句烂记于心……却不知这三首词出自何处,抄袭从何而来,还请诸位赐教!”   四下里顿时寂静下去。   这四三首诗词自然是从未出现过,你让他们从何而寻?   死一般的寂静,罗鼎四下里看了看,脸上肌肉抽搐,显得尴尬无比,他一时冲动,扬言楚欢是抄袭,但是此刻三首诗词出来,满座文人才子却无一人再有质疑,这让他心慌意乱。   瀛仁早已视罗鼎为眼中钉,见无人说话,心中得意,脸上却是十分阴沉,抬手指着罗鼎,冷笑道:“你是罗……罗世恒的儿子?”   众人有些吃惊,这瀛仁直呼罗世恒的名字,胆子还真是大。   罗鼎见瀛仁手指自己,怒道:“老子就是罗鼎!”   “好!”瀛仁背负双手,困境解脱,他那种在宫里浸染的贵族气质便已经显现出来,沉声道:“罗世恒身为卫所军指挥使,据我所知,卫所军指挥使的军饷,一个月不过四十两银子,一年下来,也不过四五百两银子。”他缓步走向罗鼎,眼眸子的神色阴沉可怕:“这四五百两银子,还要养家中的仆役小厮,还有日常用度,但是你罗鼎方才上花两百五十朵,折合现银七千五百两,罗世恒不吃不喝,需要十五六年才可能领到这么多军饷。据我所知,罗世恒担任卫所军指挥使不到十年,他从哪里来了那么多银子?难道他指挥使府上下这些年都是不吃不喝?难道他罗世恒的军饷全都交给你这个做儿子的保管,而且让你因为一场花魁之选便砸出他所有的积蓄?莫非罗世恒坐在指挥使的位置上,手脚却不干净,贪污纳贿,才会有庞大的积蓄,才会让七千两银子在你罗少爷眼中不值一提?”   瀛仁对罗鼎厌恶至极,恨之入骨,此时气势逼人,严重甚至带着杀机,倒是四周众人听着胆战心惊,这年轻人也实在是太过胆大,竟然当众指责罗世恒贪污受贿,此时一旦被罗世恒及其党羽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你……你胡说什么!”罗鼎听瀛仁这般说,开始慌张起来。   “胡说?”瀛仁冷笑道:“本……本公子有没有胡说,你心知肚明。”   罗鼎见许多人都看着自己,还真是有些心里发虚,忙道:“这些银子……这些银子是刘大少爷借给我的!”说完,扯了扯身边的白胖子。   那胖子无奈起身,道:“不错,是我借给罗公子的。”   “你是何人?”瀛仁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   胖子冷冷一笑,傲然道:“家父乃是云山府商会会长刘老太爷!”   楚欢在旁听到,皱起眉头来,目光如电,看向了刘大少爷,想不到这人竟是刘聚光的儿子,刘大少爷和罗鼎混在一起,这两家之间的关系果真是亲密无比。   瀛仁淡淡道:“商会?原来如此。云山商会会长的儿子,出手借给卫所军指挥使的儿子七八千两银子,根本不考虑罗鼎是不是能够偿还……!”他脸色猛然一冷,一字一句道:“这便是所谓的官商勾结吗?”   刘大少爷脸色大变,罗鼎也是大惊失色,已经抬手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胡言乱语,你诬蔑家父,那是犯了大罪,要蹲大狱吗?”   瀛仁缓缓道:“据我所知,都察院左都御史徐从阳徐大人已经来到了云山府,他这次前来,似乎就是要前来肃清吏治……!”冷然一笑,悠然道:“罗少爷,本公子劝你现在赶紧回去,徐大人此刻便有可能在你府中,正在调查罗世恒贪赃枉法劣迹,你在这里与商人之子同流合污,只怕会连累你父亲,也是你父亲贪赃枉法的铁证!”   罗鼎只是不学无术的一介纨绔,正要比起气质和学问,与瀛仁还是相差甚远,瀛仁几番话一说,还真是让罗鼎心惊胆战。   物以类聚,那刘大少爷显然也不是精明之辈,白白胖胖的脸上隐隐冒出汗来。   徐从阳前来,这两人自然都是知道的,而且这两家私底下也确实有钱权交易,瀛仁只是恐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正中要害。   庭院好几百人,此时都不敢吭声,选花台上,凌霜见瀛仁直斥罗鼎,对罗鼎步步紧逼,这一时刻瀛仁竟是有着强大的气场。   罗鼎是宝香楼的常客,此人在房事之时有怪癖,楼里许多姑娘都是深受其害,此时见到瀛仁当众将罗鼎逼得连连后退哑口无言,都是甚为解气,心中欢喜,却不敢面上表漏出来。   凌霜本来对瀛仁并无什么感觉,但是此刻见他如此,倒是有几分欣赏,不过却也暗暗为瀛仁担心,只怕他如此呵斥罗鼎,最终会惹祸上身。   第二二九章 《楚风》   罗鼎面色难看,似乎也感觉到四周射来的怪异目光,他今天是输人又输阵,心中气恼无比,此时瀛仁咄咄相逼,他心中发虚,恶狠狠地瞪了楚欢一眼,一甩手,道:“走!”竟是不敢留下,在众人注视下,狼狈而去。   刘大少爷见罗鼎离开,不敢独自留下来,也跟着去了。   瀛仁见他们狼狈而去,心中怒气这才稍稍得解,回过头,竟是情不自禁向莫凌霜望了过去。   凌霜也是瞧着瀛仁,见瀛仁看向自己,不由冷上一热,低下螓首。   那边兰先生已经恢复笑容,道:“其实今日楚欢所写的诗词,有不少诗词当真是绝句,莫说十朵文花,一首词百朵文花都是不止。不过今日既然立下了规矩,徐公子便能够得到三百九十朵文花,送给哪位姑娘,便是任由你做主了。”   瀛仁毫不犹豫指向凌霜,道:“尽数送给凌霜姑娘!”   其实这也是大家早料到的事情,凌霜低着头,没有抬起,只是盈盈一礼,倒是翠玉楼的老鸨欣喜若狂。   凌霜本来排行第三,如果没有这一处,只是小行首,但是陡然间得了瀛仁三百九十多文花,不但超越了崔媚儿,而且连那高丽美人朴贞贤也被比了下去。   不出意外,凌霜后来者居上,竟是夺得了这次花魁大选的花魁,成为了大行首。   兰先生四下里看了看,问道:“诸位可还有人上来夺文花?”   楚欢大放异彩,风头已经盖过所有人,众文人才子自思不可能超越楚欢,就算过了一两首,也不过是陪衬,在楚欢耀眼的风头之下,今日根本不可能出风头,反而若是诗词不过,却显得自己才学浅薄,所以兰先生发话之后,剩下的一小簇文人才子互相看了看,却再无一人上前。   兰先生等了片刻,见没有人上来,高声道:“既然如此,今日文花到此为止!”   他话声刚落,一声锣响,今日的花魁大选最终落幕。   最后莫凌霜夺得花魁,成为大行首,朴贞贤得了二行首,而崔媚儿位居第三,成为了小行首。   彩妈妈有些意兴索然地宣布了结果,客人们见事已至此,天色已经晚了,不少人便开始起身离开,一小部分则是留在楼子里,找相好的姑娘去共度良宵。   那位赵财神和周大少却是留下来,他二人今夜上了大花,所以可以留下来得佳人伺候,被人先后请到了后院之中。   瀛仁和楚欢自然也是留了下来,想到待会儿要去见凌霜,瀛仁反倒是十分紧张。   皇宫之中,美女如云,瀛仁见得多如牛毛,见得多了,也就没有感觉,公众美女在自己眼前划过,他只当是阿猫阿狗,完全提不起兴趣。   但是此刻他心里却印记着青莲般的凌霜,哪怕是要去单独见凌霜,也是心中紧张,竟是拉着楚欢到一旁,低声道:“楚欢,待会儿……待会儿你陪我一起去见凌霜姑娘!”   楚欢惊讶道:“徐公子,这是为何?”   瀛仁有些尴尬道:“我一人去见,似乎……似乎有些不好。”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我担心凌霜姑娘待会儿会问起你写的那些诗词,可是我……我有些不懂,你跟着我去,也好解释。”   楚欢无奈笑道:“徐公子,你不就是为了能够单独和凌霜姑娘相处吗?怎么事到临头,却又不敢?”   瀛仁摇头道:“楚欢,你可莫误会。我对凌霜姑娘心存敬意,绝不像别人想的那样。今夜若是……若是摘了她牌子,那是趁人之危,我是不会那般下作的。我就是想过去和她说说话,若是……若是可以,让她弹琴来听,你和我同去,并无不妥!”   楚欢倒没想到瀛仁还是个痴情种子,正沉吟间,却听得脚步声响,却见到兰先生正往自己这边过来。   瀛仁摸着脑门子,压低声音道:“楚欢,你去和他说话,他一定又是文章诗词,我可受不了!”竟是自己走开。   兰先生见瀛仁走开,也不以为意,今夜之事,他心知肚明,瀛仁不过是占了楚欢好处而已,他还希望瀛仁走开,能够单独与楚欢说话。   楚欢只能上前,率先行礼:“兰先生!”   兰先生拱手还礼,笑道:“楚小兄可有时间与老夫说几句话?”   楚欢立刻道:“还请先生赐教!”   兰先生拉着楚欢的手,走到一张桌子边上坐下,含笑道:“楚小兄之才,老朽当真是钦佩不已。楚小兄,你可知老朽最喜欢你哪一首词?”   “请先生赐教!”   兰先生抚须,低声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他轻声吟来,神情竟是十分肃然。   楚欢一怔,这是辛弃疾的《破阵子》,想不到兰先生一介文人,却喜欢这等卫戍战歌。   兰先生轻叹道:“大豪气,大手笔。”凝视楚欢问道:“楚小兄可是在雁门塞外去过?”   楚欢想了想,微微点头。   兰先生也不多问,道:“男儿壮志,报国雄心。楚小兄能做出如此慷慨激扬诗词,诗词之中却是透着报国之心啊!”   楚欢只是一笑,也不多言。   兰先生沉吟片刻,终于道:“楚小兄,老朽找你,却是想出手相助。老朽还有些人脉,在京中也有门生,你若是愿意,老朽可以修书一封,你可以拿着书信前往京城,总会有差事安排给你,也了了你报国之心!”   “京中?”楚欢一怔。   兰先生微微颔首,笑道:“正是。”随即轻叹道:“我大秦如今看似昌平,实则暗涌流动,内外忧患,朝中需要才学之士匡扶社稷。楚小兄胸中包罗万象,乃是大才,值此内外忧患之际,更当为国效力才是!”   楚欢并没有立刻拒绝,而是沉吟着,似乎在想着什么。   兰先生见楚欢如此,轻轻拍了拍韩漠手臂,温言道:“你不必急着给老朽答复。老朽在草堂书院,你若是愿意去往京中,可以随时来找老朽,老朽必当竭力相助!”   楚欢起身,恭敬一礼:“多谢兰先生!”   兰先生微微一笑,随即道:“不过老朽还有一事恳请楚小兄答应!”   楚欢忙道:“蓝先生有何吩咐,尽管直言,楚欢若是能做到,必当奉命!”   楚欢已经大致看出,这兰先生为人温厚,气质儒雅,人品高尚,他对这样的人物十分尊敬,而且兰先生主动要帮助自己进京谋职,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自己若是能够帮上忙,自然也不会推辞。   兰先生笑道:“今日楚小兄四十五首诗词,可说是大放异彩。这等诗词,若是不能流传于世,当真是遗憾之极。”   楚欢有些尴尬,“兰先生过奖了。”   兰先生摇头,肃然道:“绝非过奖。楚小兄,方才老朽与娄先生和赵先生商议,若是楚小兄应允,我们准备将这四十五首诗词编成诗集,然后由我们三家书院联名向世人推荐,名字我们都已经想好,借用楚小兄大姓,取名《楚风》。这本诗集我们会用心制作,交给云山府最大的书铺售卖,当然,所得收益,我们不会拿一分一毫,尽数交给你,你看如何?”   楚欢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   瀛仁走到一旁,见到楚欢与兰先生在说话,向旁边的冯午马使了个眼色,冯午马立刻跟过来,孙德胜想跟过来,但是却又不敢。   到得旁边僻静处,瀛仁背负双手,微一沉吟,终于低声问道:“冯午马,本王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   冯午马恭敬道:“小人不敢有丝毫欺瞒!”   “好!”瀛仁微微颔首,低声道:“本王问你,你们出来的行动,回头是否要一五一十向白楼禀报?”   冯午马一怔,但很快便低声回道:“殿下,如无他事,只会在卷宗书明出京保护殿下!”   瀛仁盯着冯午马.眼睛问道:“如果本王让你杀人,你是否会禀明白楼!”   冯午马并没有犹豫,道:“是。”   瀛仁皱眉道:“如果本王下令你严守口舌呢?”   冯午马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锋刃对着自己的心脏,神情一片淡漠:“小人便只有这一条路!”   瀛仁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道:“先收起来!”   冯午马收起匕首。   “是不是说,本王就算有机密要事,也不能派你去办?”   冯午马肃然道:“殿下,您一声令下,小人可以为您杀任何人,但是杀了人之后,小人必须往白楼呈报卷宗,白楼楼规,神衣卫杀人,无论是谁,必须呈报卷宗!”   瀛仁苦笑着摇头道:“这样说来,本王想让你杀罗鼎,事后白楼迟早会知道!”   冯午马点点头。   瀛仁眼眸子里显出恼色,却又无奈,冯午马却突然低声道:“殿下,罗鼎未必要死。罗鼎惹怒殿下,不必杀他,但是却可以让他比死更难过!”   瀛仁眼睛一亮,忙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罗鼎对殿下秋毫勿犯,神衣卫出手整治,那需要在卷宗写明缘由。”冯午马道:“但是罗鼎冒犯殿下,如果不杀他只是教训他,那么依然只是保护殿下,卷宗之上,只需要记上保护殿下便可,这……并不算违背楼规!”   瀛仁激动起来,竟是情不自禁抓住冯午马手臂:“冯午马,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   冯午马平静道:“殿下一声令下,小人会竭力保护殿下!”   -----------------------------------------------   PS:第二更,加更!   第二三零章 琴音袅袅,曲声幽幽!   瀛仁来到楚欢身边之时,兰先生已经离去,而楚欢坐在桌边,似乎还在想着什么,瀛仁在楚欢身边坐下,看起来十分的舒畅,笑道:“楚欢,今日多亏了你,你对本……本公子的帮助,本公子记在心上。你放心,本公子知恩图报,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楚欢抬头笑道:“徐公子客气了。”   正在此时,却见一名妖媚老鸨扭腰过来,笑眯眯道:“徐公子,楚公子,让你们久等了。凌霜说你们是大恩人,所以要沐浴熏香,更换衣裳,耽搁了时间,凌霜请徐公子过去!”   这妖媚老鸨是翠玉楼的花想容,今夜楚欢四十五首诗词,出尽风头,而最后三百九十朵文花都被瀛仁送给了凌霜,让凌霜从小行首跃居大行首。   大行首的出场价码远远高于小行首,楚欢和瀛仁成全了凌霜,却也让翠玉楼大受益处,多了大大的摇钱树,而且凌霜是得了三百九十朵文花夺魁,这自然更增添了大大的身价和筹码,花想容自然是满心欢喜,对楚欢和瀛仁却也是十分的感激。   瀛仁脸上微红,一把抓住楚欢,道:“本公子……本公子要让他一起去!”   花想容一怔,随即吃吃笑道:“徐公子,这……这可不大合规矩。文花是你赏赐的,这……!”   “如果我非要他与我一同去呢?”   花想容想了想,有些为难道:“两位公子稍候,待奴家去问问凌霜。”   她去了片刻,很快就回来,笑眯眯道:“凌霜有情两位公子!”   楚欢被瀛仁拉着手臂,无可奈何,想到瀛仁只是去说说话听听曲,不会出现二王一凤的节目,也就勉强跟着花想容往后院去。   凌霜虽然是翠玉楼的姑娘,但是今日花魁,宝香楼这边却也是腾出了地方,好让欢客就地摘了花魁的牌子,作为大行首,凌霜所在的院落倒是不小,布置优雅。   花想容领着二人进了院子里的屋内,这才吃吃笑着离开,顺手关上了门。   两人站在正厅,屋内一片寂静,房间内几支红烛高燃,竟然有小孩的胳膊粗细,看来这一个晚上是燃不尽的。   一扇屏风上面是仕女图,惟妙惟肖,香炉轻燃,散发出氤氲的香气,让人闻到神智一清,却又恍惚不知身处何处。   旁边古木案几之上,摆放着一具古筝,古色古香,这里面布置的十分雅致,很为细腻,一桌一椅都是讲究无比。   如果说是楚欢独自前来,他倒不会有什么拘束感,但是此刻却是陪着瀛仁一同来见花魁,却让他感觉颇有些怪异。   他对凌霜自然不会有什么感情,无非是同情这个女子而已,若非瀛仁,他也是不会单独来见。   瀛仁有些紧张,但也是十分兴奋,左看右看,两人往桌边坐下,一时间却没有看到凌霜出来。   两人也没有说话,很快,听得轻盈脚步声起,从屏风后面转出一个女子来,柳眉琼鼻,脸儿尖尖的,皮肤白皙娇嫩,虽出身风尘,却并无风尘之气,自然是凌霜出来。   凌霜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白纱掩躯,并不十分暴露,但是香肩却是隐现,青丝还有些湿漉,出水青莲般,十分娇美。   瀛仁立刻起身来,凌霜已经上前来,盈盈一礼,娇躯微微下蹲,声音如同黄莺般清脆娇嫩:“凌霜谢过两位公子今夜捧场!”   瀛仁想扶住凌霜,单手伸出一半,还是停住,急道:“凌霜姑娘不必如此。”   楚欢陪着瀛仁过来,那是过来做电灯泡,也不好多说什么,见到凌霜起身,礼仪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凌霜也是嫣然一笑,这一笑灿若芳华,瀛仁为之一呆,凌霜已经道:“两位请坐,凌霜为两位沏茶!”   瀛仁笑道:“不必客气。”瞅了楚欢一眼,希望楚欢说两句话,让气氛活跃一些,楚欢自然明白他意思,看向那古筝,含笑道:“凌霜姑娘会弹古筝?”   “两位公子可愿意听凌霜弹上一曲?”凌霜为两人倒茶,然后走到古筝边上,缓缓坐了下去。   楚欢笑道:“凌霜姑娘千万别叫我公子,我粗人一个,哪里懂得品鉴曲艺!”   瀛仁却已经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我正想听听凌霜姑娘的乐技!”向楚欢道:“凌霜姑娘一片盛意,咱们可不能扫了她的兴致!”   凌霜却摇头,轻笑道:“徐公子不必在乎凌霜的兴致,只要两位兴致好便可以。”   “不不不!”瀛仁立刻摆手道:“凌霜姑娘,你愿意弹,我们便愿意听,你若是不愿意,我们绝不会强求!”   凌霜见瀛仁有些窘态,掩齿一笑,忽地向楚欢道:“楚公子,上次……上次承蒙相救,凌霜一直想找机会谢你,可是……!”   她说的自然是上次在酒楼门前的事情。   楚欢已经坐了下去,微笑道:“事情已经过去,凌霜姑娘不用记在心上的。”   凌霜幽幽道:“楚公子大恩,凌霜……凌霜是不敢忘记的。”   瀛仁想到上次的事情,有些惭愧,尴尬道:“凌霜姑娘,上次我……!”   “徐公子,凌霜现在就为你献艺,你看可好?”凌霜甜甜笑着打断了瀛仁的话,自然是不愿意再多提及当日的事情。   她也知道若是再说,瀛仁难免会尴尬。   瀛仁今夜在自己身上也是砸下了重金,今夜免去被罗鼎摘牌子,楚欢固然居功至伟,瀛仁却也是帮助不小,凌霜对这个脸皮时常发红的年轻公子哥儿倒也不讨厌。   而且瀛仁自有一股贵族气质,他的行为表现,与一般的欢客大不相同,发窘之时,却有几番可爱之态,凌霜看在眼里,却是觉得这位小公子还是很为有趣。   凌霜打断瀛仁的话,瀛仁自然是乐得不提,忙道:“好好好,凌霜姑娘,我们听你演技!”坐了下去,端起茶杯。   凌霜轻弹古筝,筝声悠扬,意境深远,很快,却听得凌霜开始唱道:“春月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瀛仁静静聆听,楚欢却是吃了一惊。   这是他先前写的四十五首诗词之一,乃是李煜的《虞美人》,实在想不到这片刻之间,凌霜竟然能够将这首词编成曲,如此看来,凌霜在曲艺方面却还是有大才。   筝音阵阵,凌霜的歌喉婉转轻灵,天籁一般,楚欢不自禁打量她,却发现凌霜弹唱这首词的时候,脸上神情竟然是极度黯然,那美丽的眼眸子中,似乎蕴藏着深深的哀伤。   这首词是南唐后主李煜亡国之后写下的一首词,是对故国的怀恋。   一曲终了,却见凌霜呆呆发怔,一时间并没有说话,那神情让人看了却是感到一阵酸楚,这个如同青莲般纯净的女子,似乎满腹愁绪。   瀛仁见凌霜有些发呆,禁不住轻声问道:“凌霜……凌霜姑娘,你没事吧?”   凌霜被惊醒过来,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是凌霜失态了。”起身来,行礼致歉,瀛仁忙道:“凌霜姑娘,你弹得好,唱的也好……只是听着让人有些忧伤。”   凌霜勉强一笑,微一沉吟,终于道:“身在青楼,谁都会偶有伤感之时。”   楚欢却感觉这话有些言不由衷,凌霜情绪突然低落,未必是因为出身青楼的缘故,他想问一句,但是终究没有问出口。   反倒是瀛仁忍不住问道:“凌霜姑娘,你……你怎么会在……?”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后半句却没有问出口。   凌霜却是善解人意,微微一笑,倒是十分大方道:“徐公子是想问凌霜为何沦落青楼?”   瀛仁有些尴尬,但还是点点头。   凌霜想了想,终于道:“凌霜本是南方人,很小的时候,双亲故去,后来……后来流落到云山府,被花妈妈收留……!”淡然一笑:“她养了我十一年,我无以为报,只能用这身体相报了!”   瀛仁皱眉道:“报答的法子有何多种,为何要选择这条路?”   凌霜苦笑道:“凌霜孑然一身,身无长物,举目无亲,不如此,又能如何?”   “凌霜姑娘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楚欢在旁终于问道。   凌霜凝视楚欢,反问道:“除此之外,难道凌霜还能有别的选择?”   楚欢黯然。   瀛仁想说什么,凌霜却已经幽幽道:“既然命运如此,这便是上天注定的宿命。”嘴角泛起一丝讥嘲:“妈妈养了我十一年,在我身上花费了许多的银子,当然要连本带利收回去。当初收养我,花重金让我学习琴棋书画舞蹈歌曲,本就不是为了让我吃白饭。今天的结果,凌霜很早就想到,承蒙两位公子帮助,凌霜能够成为大行首,如果运气好的话,我或许有一天能有出头之日。今夜重金上花,凌霜的处子之身自然是要奉献出去,以后破了身,也就跌了价,碰到公子这样的好人,或许还能与凌霜说说话,欣赏凌霜的琴技,不过像公子这样的人,不会太多。”   她站起身来,身形如柳,气质娴雅:“两位公子今夜相助,至少让凌霜还有出头的希望,不管凌霜日后如何,两位公子的恩德,凌霜一点会记在心上。”说完,盈盈一礼,以示感谢。   第二三一章 王爷愁银   楚欢想了想,又道:“你……应该可以赎身的!”   “当然可以!”凌霜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苦笑道:“只要你有足够的银子。可是就算我成为了大行首,看起来风光无限,日进斗金,但是这些银子却进不了我的口袋。今日成了大行首,少不得会有人让我去唱台,少的话能有几十两银子,多的话也能有上百两银子,但是能到我手中的,十之其一而已。而且还还要准备自己的班子,抚琴吹箫,伴舞侍女,另外还有每日的胭脂水粉,这些都需要银子,一年下来,剩下的也不会有多少!”   瀛仁听着,只觉得心里有些难受,楚欢也是十分黯然,知道这是老鸨控制他们的手段,如果她们自己能够轻易给自己赎身,老鸨又往哪里挣银子去?   瀛仁忍不住问道:“你……你赎身要多少银子?”   楚欢听这话,就知道瀛仁已经动了为凌霜赎身的念头,不过却觉得希望有些渺茫。   瀛仁两次带着楚欢出行辕,楚欢对瀛仁的财力多少也知道一点,觉着瀛仁身上也不过那几千两银子,否则今晚不可能最后逼得无奈出去夺文花。   而且那几千两银子,瀛仁已经所剩无几,想要为凌霜赎身,只怕是困难无比。   “若是以前,或许几千两银子就可以。”凌霜淡然一笑:“不过如今既然中了花魁,成了大行首,那数目就不是我能说的清的。”   红烛一爆,“波”的响了一声,空寂中有着凄凉,那小孩手臂粗细的烛身已经满是红泪,仿佛红烛自知蜡炬终有成灰的眼泪,又像是它有了情感,为人间如此女子献上殷红的泪水。   瀛仁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但是他眼中却显出坚定之色来。   香闺之内寂静一阵,有些压抑,楚欢终于道:“那个……天色已经很晚,我……我先走了!”他自然不好继续留在这里做电灯泡。   凌霜一怔,随即眼中现出无奈之色,起身来,轻声道:“多谢楚公子听凌霜说这些话。”看了瀛仁一眼,脸颊微微泛红。   虽然楚欢写出了诗词,但是文花算在影人的头上,按照规矩,今夜凌霜的牌子是要被瀛仁摘取,而这处子之身,也要献给瀛仁。   瀛仁见楚欢要走,也是站起身来,向凌霜道:“凌霜姑娘,天已经很晚,今天你也辛苦了,早些歇着,回头……回头我再来看你!”   凌霜诧异无比,竟是情不自禁道:“徐……徐公子要走?”   瀛仁笑道:“今夜过来,就是想听凌霜姑娘弹琴,和姑娘说几句话,我的心愿已经达成。”顿了顿,骨气勇气走到凌霜面前,轻声道:“凌霜姑娘,你……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想法子帮助你。”   凌霜只觉得匪夷所思,她想到许多的结果,却根本想不到瀛仁和楚欢竟是要同时离开。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心情。   只是情不自禁间,她双眸已经有泪水滚落下来,她本以为瀛仁今夜如此费心费力,最终的目的也是像所有的男人那样,只是为了自己的身体。   可是到头才发现,这位小公子竟然毫无亵渎自己之心。   楚欢此时已经出门,瀛仁见凌霜落泪,从袖中掏出一方上等锦绸做成的手帕,放在凌霜手中,也不多说什么,笑了笑,转身出门,顺手带上了门。   此时夜色幽静,天边竟然还有一轮弯月。   瀛仁有些黯然,看了楚欢一眼,背负双手往院外走去,眉头微皱在一起,似乎在想着什么。   楚欢跟在瀛仁旁边,除了这处院子,经过另一出院子之时,却听到院子里传来调笑之声,那里面显然正是春色满园。   瀛仁沿着小石道若有所思行出几步,终于停下脚步,看着身边楚欢,“楚欢,你觉着花多少银子可以帮助凌霜姑娘赎身?”   楚欢道:“你准备为她赎身?”   “是!”瀛仁点头,十分认真道:“你也看得出来,本……本公子喜欢凌霜姑娘,自然不会让她继续待在这种地方,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都要帮她!”   楚欢叹道:“要为她赎身,需要的银子绝不会少。正如她自己所说,翠玉楼的妈妈花银子养了她十一年,最终的目的,就是从她身上挣取百倍的利润,而且如今她还是大行首,日后能为翠玉楼挣得更多,如果没有两万两银子,翠玉楼那是连说也不会说的。”   “两万两?”瀛仁脸色凝重下来。   楚欢凝视瀛仁,缓缓道:“银子可以等你,但是凌霜姑娘却不会等你。今夜凌霜姑娘夺得花魁,垂涎她的男人会有许多,只怕过两天她的客人就多如牛毛……!”说到这里,肃然道:“徐公子,你不趁人之危,我很佩服你,但是并非天下的男人都是这般好心,过不了几天,凌霜姑娘的牌子还会被别人摘去。”   瀛仁眼睛有些赤红,握拳道:“楚欢,你说怎么办?”   楚欢想了想,他倒不是不想为凌霜赎身,如果自己有这个能力,楚欢定然会二话不说,但是他身上现在只有几片金叶子,折算成银子也不过几百两而已,跟凌霜的赎价比起来,杯水车薪。   他总不能为了凌霜去打家劫舍,至少他现在与凌霜还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而且他也知道像这样的女子天下间多如牛毛,自己想管也管不过来。   若说他没有法子搞到银子,那也不尽然,毕竟他真的要银子急用,身后还有琳琅,只不过从琳琅那里借大笔银子为一个青楼女子赎身,这事儿楚欢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见楚欢不说话,瀛仁也知道此事是相当的为难,表情愈加凝重,又开始背负双手往前行。   宝香楼夜深人不静,许多屋子里还是热闹非凡,莺声燕语时不时地传入耳中,两人离开宝香楼,孙德胜和冯午马都在等待,只是随从而来的三名随从,却只剩下一人。   瀛仁也无暇管这些,上了马车,让楚欢也上了马车,道:“你家里有没有酒?”   楚欢一怔。   “咱们是朋友,往你家里讨一杯酒喝总可以吧?”瀛仁靠在车厢内,看起来心情十分不好,直接道:“楚欢,你告诉车夫你宅子的位置,我去喝酒!”   人家主动要求上门,楚欢总不能拒绝,想了想,高速车夫位置,马车便往楚欢宅子过去,孙德胜催马上前劝道:“公子,太晚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瀛仁怒道:“本公子想往哪里去,还能让你管着不成?你这狗奴才,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孙德胜便不敢再说。   马车到得楚欢门前,瀛仁下了车,楚欢见已经深夜,想必素娘已经睡下,但是瀛仁上门,也只能上前敲门。   瀛仁打量一番,十分好奇道:“楚欢,你……你就住这么小的宅子?”   在他眼中,楚欢很有本事,这样的人才怎会只住这样的小宅子。   楚欢只是一笑,也不多言,知道这位“徐公子”对民间了解太少,这处宅子已经十分宽阔,但是在瀛仁眼里却还是太小。   楚欢敲了一阵子门,听到院子里脚步声,很快听到素娘声音警觉问道:“是谁?”   楚欢道:“我是二郎!”   院门打开,露出一条缝,随即敞开来,素娘忍不住道:“怎么大半夜才回来。”其实她一直都没有睡着,今夜楚欢没有回来,她只以为楚欢又留在苏府,虽然早早上床歇下,但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将楚欢骂了无数遍。   楚欢进门,见到素娘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心里好笑,不过也知道半夜有人敲门,素娘这是做好提防。   瀛仁看了素娘一眼,素娘的年纪比楚欢只大上一岁,看上是少妇风姿,不由道:“楚欢,这是你的夫人?”   素娘脸先是一沉,随即脸上发烫,瞪了瀛仁一眼,也不知楚欢带些什么人回来,说话如此冒失,楚欢却已经有些尴尬笑道:“这是长嫂!”   “哦?”瀛仁也有些尴尬,拱手道:“嫂子好,我是楚欢的朋友!”   素娘见这帮人深更半夜过来,只是点点头,她心里有心事,心烦意乱,也没什么好脸色,径自往屋里去。   楚欢将瀛仁带进屋里,冯午马只留在院里,而孙德胜跟随进入,厅里已经点了灯,楚欢道:“我先去拿酒!”记得屋里还有两坛子酒。   素娘见楚欢要拿酒,忍不住问道:“你们还没有吃东西?”   瀛仁此时还真觉得饿了,道:“有吃的拿些上来吧,肚子还真是饿了。”他素来衣食无忧,只觉得让人拿东西吃是天经地义之事。   素娘瞥了他一眼,心里暗想:“还真将这当成他的家了,凭什么给他吃的。半夜三更回来,还要让老娘去做饭吗?”不过毕竟是客人上门,她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是个懂道理的女子,只是道:“太晚了,有些剩菜,我去热一下!”扭腰去了。   瀛仁一怔,暗想难不成还要让本王吃剩菜不成。   楚欢取来酒,与瀛仁相对而坐,孙德胜只敢在旁边站着,楚欢倒上酒,瀛仁已经端碗饮了一口,放下酒碗,叹道:“两万两银子,一时半会儿哪里去筹。”他心里却一直想着为凌霜赎身的事情。   孙德胜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楚欢瞧见,笑道:“孙先生想说什么?”   孙德胜一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自己“先生”,瀛仁已经回头,皱眉道:“孙德胜,你说什么?”   孙德胜尴尬道:“公子,咱们身上的银子又没了……!”他这是提醒瀛仁,银子没了,回京之后,无法交代。   瀛仁此时哪里还管那许多,问道:“孙德胜,你有没有法子弄到银子?”问了之后,也只觉得自己这是白问,连自己都没法子,孙德胜哪里有法子。   孙德胜忙道:“没……没有。”   “没有法子还说什么话?”瀛仁大是不悦,又饮了口酒,唉声叹气,他出生至今,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困境,事事顺心,遇到困境,便失了方寸。   沉默一阵,瀛仁终于道:“实在没有法子,只能找他要了!”   “谁?”   “乔明堂!”瀛仁脱口而出。   孙德胜脸上一惊,楚欢皱眉,瀛仁话一出口,已经无法收回,呆了一下,终是道:“罢了,楚欢,本王不瞒你了,本王不姓徐,本王姓瀛,乃是当今圣上第四子,封爵齐王!”   ----------------------------------------------------------   PS:这一章是凌晨设定自动更新的,人现在应该在合肥了。   因为有些私事,所以白天肯定码不了字,如果晚上还有精力回酒店后会马上码字,争取更新,如果没有更新,那就要明天晚上了。   真要请假,欠更的回上海会补上!   第二三二章 谋事   素娘在厨房生了火,想着前面要饮酒,恰好厨房还有一叠咸菜,便先拿着这叠咸菜往前面来,还没到正堂,却听到瀛仁的声音传来,清晰地听到了瀛仁自称“齐王”。   素娘虽然懂得不多,但是却也知道“当今圣上”是什么意思,她吃惊之间,随即便听到楚欢的声音传来。   “卑将参见齐王殿下!”   楚欢的声音不大,但是恰好能让素娘听见,听到楚欢拜见瀛仁,素娘吓了一跳,也知道刚才自己见到的年轻人竟然是皇子。   在百姓眼中,天子可是神一样的存在,那是无所不能的,掌控着普天之下任何一个人的生死,而天子的儿子,那自然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既然知道了瀛仁的身份,素娘哪敢再将手里的咸菜送上去,蹑手蹑脚退了下去,急忙去准备新的饭菜,心里更是后怕,暗想着如果将这叠咸菜送上去,惹恼了那个什么齐王,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被杀头。   瀛仁此时已经起身将参拜在地的楚欢扶了起来,盯着楚欢眼睛道:“本王告诉你身份,不是为了让你有上下之防,其实本王告诉你,只是不想再瞒下去,本王是要将你当做朋友来看,而不是君臣。”   楚欢心里其实早就知道瀛仁身份不简单,但是听他亲口自承是四皇子,却还是有些惊讶,听瀛仁将自己当朋友,笑了笑,不卑不亢道:“卑将能得殿下青睐,当真是受宠若惊。”他虽然口称“受宠若惊”,但实在没有受惊的意思。   瀛仁回头看了孙德胜一眼,道:“这是本王身边的领事太监,孙德胜!”   其实“太监”并非卑称,而是一种敬称,在宫里可不是人人都能够被称为太监,所谓太监者,在宫里必定有着一定的地位和身份。   楚欢向孙德胜拱了拱手,“孙公公!”   孙德胜点了点头,瀛仁既然自承身份,孙德胜也不好多阻拦,只是轻声道:“楚欢,殿下微服私访,此事你既然知道,便该守口如瓶,切莫泄露消息。”   楚欢当然已经猜出瀛仁是偷偷溜出行辕,道:“殿下和公公放心,楚欢不会向外泄露。”   瀛仁拍了拍楚欢肩膀,道:“你也不要因为知道本王是谁,就有嫌隙,咱们还像之前一样,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你若是礼数太多,本王反而会很不高兴。来,先坐下说话!”   楚欢笑了笑,也不拘束,坐了下去。   孙德胜压低声音道:“殿下,大学士……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瀛仁有些不耐烦道:“老师那坛酒下肚,可不是三两个时辰便能醒。你不是说过,那坛酒至少可以让老师睡上七八个时辰吗?”   孙德胜一阵尴尬,楚欢听话听音,已经明白,瀛仁今夜出来,还是偷偷溜出来,那位大学士饮了酒大睡不醒,想来那坛酒之中有些问题,不过由此也可看出齐王瀛仁对徐从阳还是有些忌惮的。   瀛仁这才看向楚欢,道:“楚欢,你说两万两银子才能为凌霜赎身,但是本王的用度一直都是归属内库负责,本王并没有独立的财权支配,这一点,你想必也已经看出来了。”   楚欢点点头。   瀛仁又道:“本王现在身上没银子,让你去弄两万两银子,那也难为你,而且你也未必有那样大的人脉。本王思来想去,只能自己亲自去借银子,唯一能借的,也只有云山总督乔明堂。他身为一道总督,便是再清廉,这两万两银子应该还是能够拿出来的,而且本王亲自找他借,他也不会拒绝!”   楚欢想了想,终于轻声道:“殿下,花两万两银子为凌霜姑娘赎身,这对一般人来说,无非风月中事,无伤大雅。但是……若殿下为一青楼女子赎身,却必定要遭人诟病,恐怕对殿下不利。”   瀛仁摇头道:“这一点本王想过,拿了银子,本王自然不会出面……!”盯着楚欢:“楚欢,你拿银子去帮凌霜姑娘赎身!”   楚欢摇头道:“殿下,不行!”   瀛仁一怔,皱眉道:“为何?你不愿意帮助本王。”   楚欢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殿下有令,楚欢自然不会遵从。但是既然承蒙殿下青睐,那么许多事情,楚欢就不得不为殿下考虑。”   瀛仁见楚欢神情严肃,也凑近过去,低声道:“此话怎讲?”   楚欢低声道:“殿下,咱们先设想凌霜姑娘的赎身银子是两万两,而殿下确实从乔明堂那里得到了两万两银子,那么卑将动问一句,如果您是乔明堂,会不会对此很感兴趣,你会不会想知道这两万两银子到底用于何种途径?”   瀛仁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终是点头道:“倒也是,自然也是想知道的。只是乔明堂难道有胆子询问本王要做什么不成!”   楚欢摇头道:“他不敢,但并非说明他不会知道。殿下,乔明堂可是西山道总督,你可莫小瞧乔总督的本事,西山道大大小小的事情,他若是想知道的,还很少有不知道的。”   瀛仁眉头挤在一起,却没有说话。   “殿下如果让卑将拿着银子去为凌霜姑娘赎身,卑将自然会遵从。但是这事儿绝对不小,很快就可能传到乔总督的耳朵里……!”楚欢平静道:“殿下试想,您从乔总督哪里借了两万两银子,而卑将又拿了两万两银子去为凌霜姑娘赎身……以乔总督的精明,必定很快就能察觉其中的关系,而且以他的能力,很快也能调查出其中的内幕,殿下花重金为凌霜姑娘赎身,也必定被乔总督知道的一清二楚!”   瀛仁的拳头不自禁握起,冷笑道:“他乔明堂难道还敢调查本王的事情。”   楚欢摇头道:“他当然不敢明面调查,但是私下里定然会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弄得一清二楚。”顿了顿,凝视瀛仁,似语未语。   瀛仁忙道:“楚欢,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来,本王最信任你,有什么话不必顾忌!”   楚欢笑道:“孙公公也是殿下的人,楚欢就算说错话,两位还请多担待。”轻声问道:“卑将想问一句,殿下想不想此事让乔总督知道?”   瀛仁立刻道:“自然是不想的。”   孙德胜也忍不住凑近过来,低声道:“楚欢,殿下的事情,无论大小,都不可让乔明堂知道。特别是这件事情,如果被乔明堂知道,说不定……!”却没有说下去。   楚欢道:“殿下和孙公公是否有什么担心?”   瀛仁想了想,终于叹了口气,低声道:“楚欢,本王不瞒你,你可知道乔明堂是如何成为云山府总督?”   楚欢摇头。   瀛仁道:“本王不瞒你,这乔明堂的岳父莫青绕曾经是国子监祭酒,在朝中有些人脉,他当年与太子哥哥走得很近,也算是太子哥哥的人。乔明堂因为莫青饶的缘故,也成了太子哥哥的门生,他能够成为云山府总督,一来是此人确有才干,二来也是因为太子哥哥当年向父皇大力保荐……说白了,乔明堂是太子哥哥的人!”   “哦?”楚欢皱起眉头。   “太子哥哥与本王关系不错。”瀛仁低声道:“只是太子哥哥为人十分古板,对本王也是十分严厉,若是被太子哥哥知道本王为青楼女子赎身,那……!”说到这里,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楚欢道:“乔总督如果是太子殿下的人,那么他知道殿下为凌霜姑娘赎身,也就等若太子殿下会知道此事……!”   瀛仁苦笑道:“这样看来,这银子还不能从乔明堂那里借了。”   楚欢沉吟片刻,终于道:“殿下如此为难,卑将倒是有一个主意,只是……有些风险!”   瀛仁眼睛一亮,情不自禁伸手抓住楚欢手,道:“楚欢,你说,有什么主意?只要能救出凌霜姑娘,本王一定会重赏你!”   楚欢想了想,终是凑近瀛仁耳边,低声说了一番,瀛仁微皱眉头,问道:“这样……这样可以吗?”   楚欢神情肃然,道:“时间不等人,而且一时半会,咱们无法筹到那么多银子。其实卑将虽然估算两万两银子能为凌霜姑娘赎身,这也只是估算而已,到底是多少,那也是并不知晓。凌霜姑娘如今是大行首,是翠玉楼的摇钱树,翠玉楼是不会轻易放手的。如其那般繁琐麻烦,倒也不如这也来得干脆……不过后事,却要殿下安排好,绝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瀛仁微微颔首,端起酒碗,饮了一小口,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楚欢,既然如此,也只能这样。此事本王就交给你去办,不过每一步都要小心,千万不能出了岔子。”回头看了孙德胜一眼,低声道:“本王会让孙德胜暗中安排……!”   楚欢道:“殿下是否已经下定决心?”   瀛仁点头道:“是,就这么干!”   楚欢拱手道:“殿下有令,楚欢必当竭尽全力为殿下办成此事!”   瀛仁带着几分感激神色道:“楚欢,你很不错,本王最困难的时候,你能如此为本王办事,你的功劳本王一定会记在心上!”   楚欢笑道:“殿下礼贤下士,如此看重楚欢,而且还能将楚欢当成朋友看,既然是朋友,能够出手相助,那是楚欢的荣幸!”   瀛仁哈哈一笑,刚才脸上的阴霾顿然消散不少,端起酒碗道:“来,咱们喝酒!”   --------------------------------------------------   PS:欠的两更我会补上来,这两天尽量都补上来吧。   第二三三章 金蝉脱壳   宝香楼花魁大选结束,莫凌霜最终夺魁,此时自然成为第二日云山府最大的话资,而连作所十五首诗词却闯过三十九首的楚欢,也成为了云山府的风云人物。   楚欢这个名字对大多数人来说,那实在是陌生的很,就算开始传遍,却也有许多许多人闹不清楚这“楚欢”是何方神圣。   莫凌霜在宝香楼坐镇一宿,第二日早上便开始梳妆打扮,整理一番,便要离开宝香楼,返回翠玉楼去。   翠玉楼的花想容心情好的极点,亲自扶着莫凌霜上车,软言温语,看上去还真如凌霜的母亲一般,体贴无比。   凌霜上了马车,花想容陪她坐在车上,另有翠玉楼的两名护卫跟在马车后面,往翠玉楼返回,不少人一大早就凑在宝香楼前面一睹大行首的风采,只可惜惊鸿一瞥而已。   宝香楼距离翠玉楼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车行辚辚,花想容在车内拉着凌霜的手,少不得为凌霜勾画起未来的美好图景。   凌霜昨夜一夜都没有睡,脑中却在想着那两个奇怪的客人。   他们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最终帮助自己夺魁,可是最后时刻,却都潇洒离开,那位徐公子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自己的处子之身,却并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当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这个大行首已经被破了身子之时,恐怕没有人想到自己如今还是完璧之身。   她的心情十分的复杂,感激有之,疑惑有之,却未必有欢喜之心。   她心里明白,徐公子没有摘了她的牌子,并不说明她已经脱离苦海,恰恰相反,从踏出宝香楼的一刹那,她真正地踏入了苦海。   自己梦境中那些悲苦的生活,已经开始。   自己的牌子,也会在这几日之内被别人摘去,而徐公子给自己保留下来的处子贞操,很快就会被别的欢客取走。   比起将自己最宝贵的贞操交给别的欢客,凌霜内心深处反倒希望昨天晚上那位徐公子能够留下来,至少自己对那位徐公子并不讨厌。   将贞操交给自己不讨厌的男人,总要强过交给那些垂涎自己身体的欢客。   花想容在旁边将凌霜未来的生活描绘的如同天堂,可是凌霜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见去,只是偶尔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这阵子你也辛苦了。”花想容拉着凌霜的手,体贴道:“这两三日你就好好歇着,妈妈为你做主,无论是谁,妈妈都给你挡着。等你将养几日,再开始做事。”   凌霜心中凄苦,只能微微颔首。   忽地感觉马车慢下来,花想容感觉奇怪,掀开车窗帘子向外探看,只见已经走入一条胡同,从这条胡同穿过去,便能到得另外一条街。   这条胡同并不宽敞,也没有行人,此时在胡同对面,却来了一辆马车,迎头撞上。   花想容柳眉蹙起,马车终于停下来,却见对方的马车也已经停下来,若是两辆马车左右拉开,这条胡同倒也能够容纳两辆马车错开过去,但是对方的马车却堵在正中间,那边难以过去了。   马车后面两名护从发现前面有变,从后面上来,便要上去为难,却见从对面的马车中已经下来一人,衣裳倒也是锦缎所制,蓝色衣裳,戴着深帽,花想容觉着奇怪,只是想青天白日,总不会有人敢当街为难,所以下了马车,放开声音道:“你们的马车往旁边让一让!”   那迎面而来的人长着胡须,已经掏出一只钱袋子,大声问道:“是翠玉楼的花妈妈?”   花想容一听对方认识自己,顿时露出媚笑,瞧见对方的马车倒也华丽,想来是哪家贵人的马车,妩媚笑问道:“奴家是花想容,请问你是哪家府上?”   那人将钱袋子已经扔过来,花想容抄手接住,掂了一掂,暗暗欢喜,这钱袋子里少说也有二百两银子,笑得更是娇媚:“哟,大爷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卫所军指挥使府的下人。”那人道:“奉了我家少爷之命,前来接凌霜姑娘过去!”   “罗少爷?”花想容立刻想起。   那人点头道:“我家少爷在府里等候,这是定钱,今日凌霜姑娘变过去陪我家少爷,回头我们会送凌霜姑娘返回翠玉楼,这是定银,回头另有三百两银子打赏!”   花想容笑的更媚,虽然是大行首,但是花想容也明白,平日里达官贵人请大行首去献技,出手大方的也不过百两银子而已,就算陪客人一宿,普通的姑娘五两十两银子也就够了,大行首也不过一百两银子左右而已,这罗鼎出手五百两,那已经是很为豪阔。   “罗少爷有请,本是不好拒绝。”花想容回头看了车厢内的凌霜一眼:“不过姑娘已经很劳累,还请回去禀明罗少爷,等姑娘歇上两日,回头再去伺候罗少爷。奴家保证,凌霜姑娘第一个伺候的,定是罗少爷!”   那人皱起眉头,摇头道:“那可不成。我家少爷说得清楚,要是今日请不到凌霜姑娘,小人固然失职,你花妈妈也是没有什么好处。”冷笑道:“我家少爷可是诚心请凌霜姑娘前往,花妈妈,你也不要让小人为难,若是少爷真的怒起来,小人固然吃罪不起,你们翠玉楼……嘿嘿……!”他这最后一笑很为阴森。   花妈妈蹙起柳眉,罗鼎的霸道她自然是清楚的,也知道那纨绔子弟还真是不能得罪。   她回头来,故意露出无奈之色,问道:“凌霜啊,罗少爷派人在这里请,你看……!”   凌霜神情木然,淡淡道:“一切都由妈妈安排就是!”   花妈妈心中欢喜,但还故意叹道:“凌霜,妈妈舍不得你如此辛苦,你自己想想,实在不成,妈妈帮你拦下来!”   其实她也明白,昨晚罗鼎争夺灵霜,那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只是后来功亏一篑,被楚欢的文花所败,狼狈而去,以罗鼎的性格,此时绝不会善罢甘休,她料到落定必会会在凌霜身上继续动心思,只是想不到罗鼎既然这样猴急,一大早就派人堵在这里,要将人接过去。   五百两银子,这对翠玉楼来说也是一笔好收益,她自然是期望凌霜早早过去。   凌霜只是木然摇头,也不说话。   “真是妈妈的好女儿!”花妈妈故作心疼道,又看向那人,道:“你前面领路,这是姑娘第一次出堂,奴家这做妈妈的亲自送她去!”   “不必了!”那人摇头道:“少爷吩咐直接将凌霜姑娘接过去,晚上由我们送回翠玉楼,至若剩下的三百两银子,晚上我们送凌霜姑娘回去之后,会亲手交给妈妈。少爷还说,凌霜姑娘如果伺候的好,打赏千两银子也不在话下。”   花妈妈更是欢喜,回头向凌霜道:“凌霜啊,那罗少爷是指挥使大人的儿子,妈妈得罪不起,要不……!”   凌霜点点头。   她心里凄苦,自然也想到罗鼎不会善罢甘休,迟早要被罗鼎接过去。   当下花妈妈扶着凌霜下了马车,向那人道:“还望和罗少爷说一声,我家姑娘柔弱,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多担待!”   那人点头道:“那是自然。”花妈妈将凌霜送上那辆马车,又让一名随从护卫过去,那人微皱眉头,但也没有说什么。   上了马车,马车在胡同里掉转头去,径自离开,一名随从跟着一起,花妈妈向另一名随从道:“你后面远远跟着,等凌霜到了指挥使府,你再回来告诉我!”   那随从领命,骑马远远跟着那辆马车。   转到另一条街上,那辆马车往前辚辚而行,翠玉楼随从远远跟在后面,转过两条街,前面马车又拐进了一条胡同内,随从迅速跟上,进了胡同,却听得里面吵嚷声响起,却见到自己另一名同伴下了马,正与一名乞丐争吵,而罗府的马车眼见出了这条胡同。   这人上前去,问道:“怎么了?”   那名随从指着乞丐道:“这狗.娘养的说老子的马撞了他,明明是他自己没长眼凑上来,还要找老子要银子,去你.妈.的……!”一脚踹向了那乞丐。   那乞丐却一把抱住随从的腿,大声嚷道:“欺负人,你们欺负人,咱们去见官……!”   后面这随从翻身下马,上前骂道:“妈拉个巴子,滚开,也是一脚踹过去!”   那乞丐死命抱着随从的腿,并不松手,只是一个劲地嚷着要去见官。   两名随从拳打脚踢,这乞丐抓得紧,好不容易才松开,这乞丐一把鼻涕一把泪,指着两人道:“你们……你们不讲理……我去告官,我去告官!”   “你再嚷一个试试?”一名随从握起拳头,作势又要打,那乞丐显然也有些害怕了,急忙从胡同入口处这边跑,两人见乞丐不再纠缠,这才骂了几句,翻身上马,一起拍马出了胡同。   两人出了胡同,左右看了看,却不见了马车的影子,被那乞丐耽搁一阵时间,马车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皱起眉头。   “咱们往指挥使府去就是。”一人道:“应是往那里去了。”   两人一拍马,径自往指挥使府邸奔去,指挥使府邸距离这里还颇有一些路程,两人好不容易来到指挥使府邸,只见大门紧闭,门前四名佩刀甲胄兵士守卫,一个个如同石雕一般,十分的威武。   两名随从对视一眼,府邸门前并无马车,一人翻身下马,上前去,早有一名护卫横身拦住,手握佩刀刀柄,冷声道:“做什么?”   随从陪笑道:“咱们……嘿嘿……!”他却不知道如何说。   “笑什么?”守门卫士冷冷道:“还不快滚!”   随从陪着笑,只能道:“我们是翠玉楼的,请问……请问凌霜姑娘是不是已经进去了?”   守门卫士冷声道:“什么凌霜凌雪,还不快滚,再在这里胡搅蛮缠,抓紧大狱去,也不睁开狗眼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两名随从面对冷峻的卫士,还真是有些害怕,也弄不清楚凌霜是否已经进去,见卫士好像要拔刀,不敢再纠缠,慌忙退下,到了一旁,一人才低声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进去了。我在这里看着,你先回去告诉花妈妈!”   另一名随从点头,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   PS:第二更,今日应该四更,大家多砸票,谢谢你们!   第二三四章 飞来石头   云山府刑部司衙门,罗世恒来到这里的时候,刑部司主事蓝廷玉有些意外,急忙出来相迎,他不知道罗世恒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前来刑部司。   罗世恒虽然是卫所军指挥使,但是素来无权过问地方六司的事务,地方六司属于行政机构,都是由总督乔明堂统管。   蓝廷玉是乔明堂提拔起来,属于乔明堂的人,素来与罗世恒泾渭分明,但是罗世恒到来,官位比他高,他却还是要出来迎接。   看到罗世恒带着五六名衣甲鲜明的甲胄武士,蓝廷玉心中十分疑惑,拱手行礼,罗世恒却是冷然一笑,一张脸发青,异乎寻常的难看,冷笑道:“蓝大人办的好差事啊!”   蓝廷玉皱起眉头,罗世恒语气不善,一时摸不清状况,陪笑道:“指挥使大人请里面坐,边喝茶边说!”   罗世恒摇头道:“本官没有闲情雅致陪邹大人饮茶,本官只想问一问,你蓝大人负责云山府治安,手下的衙差都是只吃干饭吗?”   蓝廷玉见罗世恒毫不客气,忍不住皱眉道:“罗大人这般说,自有缘故,只是下官不太明白罗大人的意思!”   罗世恒冷笑道:“不明白?那本官告诉你,昨天晚上,竟然有刺客祸乱云山城,更是伤了小儿……!”说到这里,脸上肌肉抽搐,神色难看:“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理?”   “有刺客伤了令郎?”蓝廷玉也是吃了一惊。   罗世恒道:“不错。云山城按理说该是守备森严,但是这会却又刺客乱党为非作歹,蓝大人,你负责云山城的治安,本官现在就是来找你要人!”   蓝廷玉皱眉道:“大人,刺客不明,本官甚至对此事一无所知,交什么人!”   罗世恒道:“治安是你分内之事,破案也是你刑部司负责,如今你治安未能做好,令小儿被伤,这案子你必须破下来。”他伸出两根指头:“两日之内,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将刺客交到本官手里,否则……你玩忽职守,这刑部司主事也不用做了。”   蓝廷玉见罗世恒说话不客气,心中恼怒,脸上的笑容早已经荡然无存,淡淡道:“破案自然是下官分内之事,令郎被刺,下官自然也会调查。但是什么时候破案,什么时候交人,那也不是罗大人给下官定期限。至若令郎如何被刺,因何被刺,下官也要调查……玩忽职守四字,下官可担当不起!”   罗世恒冷笑道:“担当不起?”   蓝廷玉正色道:“事情的始末,下官即刻便会详加调查,究竟是怎么回事,下官也会调查一个水落石出。”问道:“敢问大人,刺客可是入府行刺?”   蓝廷玉知道,指挥使府守卫森严,罗世恒也是一身武艺,若是有刺客敢潜入指挥使府行刺,那还真是来头极厉害的刺客。   罗世恒脸色更加难看,反问道:“无论是在何处行刺,乱党出没,这总不会错的。”   蓝廷玉立刻明白,敢情刺客并非入府行刺。   罗世恒冷冷看了蓝廷玉一眼,淡淡道:“本官今日亲自来报案,蓝大人还是赶快派人调查此事。本官即说两日交出刺客,那么两日之后,自然会找你要人。乱党出没,刺客横行,哼,你蓝大人真是办得好差啊,如今都察院徐大人就在云山府,这个时候出了乱党,若是惊扰了徐大人,你蓝大人有几个脑袋够砍?”也不多言,冷然一笑,转身道:“咱们走!”领着手下随从扬长而去。   ……   ……   时当正午,草堂行辕外的路卡,楚欢正在一旁小憩,他昨夜一晚上没睡,还真是有些困倦,在这里好好养养精神。   中午时分,胖柳领人买来了饭菜,众兵士便在路卡处用饭。   胖柳亲自端着饭菜送到楚欢身边,楚欢这才醒过来,抬头看了看天色,端起饭碗,胖柳坐在旁边,似乎有话想说,但是却不敢说出口。   楚欢见胖柳犹豫不决,忍不住问道:“你好像有话憋不住!”   胖柳呵呵一笑,更是靠近了些,低声道:“大人,昨晚花魁选出来了,而且……而且听说大人连续写出了四十五首诗词,过关三十九首,得了三百九十多文花……!”   楚欢皱眉道:“你怎知是我写的?”   胖柳陪笑道:“大街小巷都传开了!”   “是楚欢所写。”楚欢其实也明白,自己昨夜的创举,必定会很快传开,他已经有了这个准备:“本将是叫楚欢没错,但是你敢肯定所有叫楚欢的都是本将?”   胖柳一愣,道:“难道……难道不是大人?”   楚欢摇头道:“我也不知!”扒了两口饭。   胖柳有些意兴索然,但还是道:“大人,末将买饭的时候,听说了一桩事儿,你想不想知道?”   “你是和我在卖关子?”   “不敢!”胖柳心想卫将大人确实难伺候,但还是低声道:“听说昨天晚上海棠馆出了大事儿!”   “海棠馆?”   “是啊。”胖柳很起劲地道:“昨晚罗指挥使的儿子在海棠馆被人刺杀了!”   “啊?”楚欢一怔,皱眉道:“死了?”   “没有没有。”胖柳忙摇头道:“不过和死了也差不多。”左右看了看,凑近低声道:“被割了那玩意儿!”   “那玩意儿?”   胖柳指了指自己裆部,“就这玩意儿,以后再也碰不了女人了。罗鼎好色之名,整个云山城没有几个不知道,这下子连这玩意儿都没了,对他来说,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对了,听说刘大少爷当时也在海棠馆,虽然没有被割了那玩意儿,但是断了一条腿,听说腿骨被打碎,便是再好的大夫也接不上了……!”   楚欢微一沉吟,忽地想到昨夜的事情,瀛仁昨晚领着好几个人,除了冯午马和孙德胜,还有三名神衣卫化装成的随从,可是离开宝香楼的时候,只见到一名随从,有两名随从不知去向,当时楚欢也没怎么在意,只以为那两名随从是在暗中保护,现在看来,罗鼎被阉,很有可能与那两名随从有关,如此看来,昨夜罗鼎与瀛仁相争,已经是彻底激怒了瀛仁,所以私底下派人去将罗鼎阉了。   “有没有抓到凶手?”楚欢淡淡问道。   其实他知道,如果真的是神衣卫出手,能够抓到凶手还真是见鬼了,神衣卫做事滴水不漏,别说是抓到他们,恐怕连个毛的线索也不会留下。   胖柳摇头道:“应该是没有。刚才我还瞧见刑部司衙门的人正往海棠馆去,刑部司主事蓝大人亲自带队,看来是要去调查这件案子。”   楚欢点点头,低声道:“罗少爷平日里欺男霸女,只怕得罪了人,有人要整治他,那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胖柳道:“这倒也是。罗鼎得罪的人太多,不少人对他恨之入骨,只是忌惮罗指挥使,不敢轻举妄动,这一次恐怕是有人存心要整他。那刘大少爷想来是被连累的,只是被打断了一条腿,否则只怕也会被割了。不过海棠馆人多眼杂,刺客能在那种地方下手,还真是有些本事,也不知道是哪路人马。”   楚欢扒了两口饭,道:“无论是谁,与咱们无关,办好差就是。”   胖柳呵呵一笑,也不多说。   在行辕外面护卫,倒也轻松得很,转眼间到黄昏时分,忽见一匹快马从外面而来,众人看去,却见一名青衣小厮骑马而来,楚欢一眼认出,却是苏府的小六子。   他立刻迎上去,小六子翻身下马,焦急道:“楚大哥,你果真在这里。”   楚欢见小六子神色焦急,忙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大东家有事”   小六子摇头道:“不是大东家,是……是你自己家里?”   “我家?”楚欢皱眉,随即急道:“出了什么事?”   “楚大哥,你有个妹子吧?”小六子问道:“她先前到了我们府上,要找您,您不在,我们问她出了什么事情,她说……她说你的嫂子不见了踪迹……!”   楚欢大吃一惊,来不及多问,立刻往自己的大黑马奔过去,回头向胖柳道:“胖柳,我有急事先离开,你在这里看好!”也不多说,翻身上马,直往自己的家里回去。   一路上他心里十分焦急,去苏府寻找自己的,自然是如莲,能让如莲去府上找自己,看来事情还真是不小,素娘失踪,这却有些古怪了。   骏马飞驰,马不停蹄回到自己家中,他上前敲门,大声道:“小妹,是我!”   大门打开,如莲见到楚欢,喜道:“楚大哥,你可回来了……!”随即眼圈一红,道:“楚大哥,素娘姐……素娘姐不见了!”   楚欢进了院子,忙道:“小妹,别急,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如莲道:“素娘姐中午说出去一趟,应该是出去买菜了,可是一下午都不见她回来,我自己上街去找她,平日买菜的地方都不见她踪迹,我担心素娘姐出了事情,所以打听到苏府去寻你,可是你不在……素娘姐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她每次出去都会带上我,就算一个人出去,也会很快回来,可是这次……天都黑了,她还没有回来,楚大哥,你说……你说素娘姐是不是出事了……!”她担心不已,眼珠儿都滚落下来。   “你别急!”楚欢劝道:“我去找她,不会有事。”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担心不已。   便在此时,却听得“咔哒”一声,楚欢扭头去看,却从院墙外面飞进一物,是块拳头大的小石头,楚欢皱起眉头,立刻返身除了院子,左右看了看,只见外面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冷冷清清,也不知道这块石头是谁扔进来。   他回到院子里,捡起了那块石头,却发现石头上竟然帮着一张小纸条。   ----------------------------------------   PS:第三更,还有一更!   第二三五章 诡庵   楚欢见石头上用小细线绑着一张纸条,立刻取下纸条,只见上面简洁明了地写着几个小字:“人在静慈庵!”   楚欢眉头锁在一起,他此时不知道这石头究竟是谁扔进来,但是上面的内容,却已经隐隐明白,如果猜得没错,是有人告诉自己,素娘如今人在静慈庵。   楚欢倒是知道静慈庵,前不久还曾与琳琅一同去静慈庵求过签,当时就觉得那静慈庵十分的诡异,除了那四尊天王,还有一个风骚无比的住持。   楚欢甚至记得,那住持法名灵妙师太,虽然风骚的妙,却未必灵。   楚欢实在闹不明白,素娘为何会去静慈庵,而这块石头,又是何人扔进来,那人转眼即逝,自己瞬间出门都不能发现那人踪迹,看见对方并非泛泛之辈。   这人为何会知道素娘去了静慈庵,为何会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   素娘前往静慈庵,难道是要往那里拜佛?只是她既然出门拜佛,为何又不将如莲也一起带过去?平日里素娘出门一小段路,都会将如莲带在身边,而这一次为何要一反常态?   这块石头上的消息,是真是假?素娘是否真的去往静慈庵,又或者这块石头上的消息只是一个虚假的消息,是有人故意将自己引到静慈庵?   这背后是否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楚欢脑中飞速运转,只觉得其中事情大有蹊跷。   他微一沉吟,低声问如莲:“母亲可知道此事?”   如莲摇头道:“楚妈妈这几天不大起床,她睡了很久,中间醒来时问了一声,我告诉她素娘姐出去买东西……楚大哥,我是不是妄语了?”看她表情,显得有些内疚。   楚欢勉强笑道:“傻丫头,素娘姐是出去了,你怎是妄语?我现在就去找素娘姐,你留在家里照顾母亲,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好不好?”   如莲乖巧点头道:“楚大哥,你放心去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就在家中照顾楚妈妈。”   楚欢微微一笑,进屋里先将甲胄褪去,知道事不宜迟,这才出了院子,翻身上马,如莲跟出来,楚欢抬手道:“回去吧,把门关好,我和素娘姐很快就回来。”   如莲点头,楚欢这才一抖马缰,飞马驰出。   静慈庵座落于府城西北角郊区一带,路途还真是不近,楚欢飞马而驰,穿过一条条街道,天色却也已经黑下来。   驰马于道路之上,夜风吹拂,楚欢心中却也是满腹疑云,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圈套,更不知道如果这真是一个圈套,又会是谁布下?   如果素娘真的在静慈庵还好,若是不在,那又往哪里去了?   如果有人打素娘的心思,十有八九就是冲着自己而来,所谓祸不及家人,对方如果用素娘要挟自己,那么必定不是正大光明之辈,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宵小之辈,他在脑海中将自己的对手一一思索,却并未得出自己有这样的对手。   素娘的性子,楚欢还是多少了解的,她做事也还算稳重,不会离家这么久,就算真的是出来拜佛,也不可能这么晚都没有回去。   此时已经到得郊区,往静慈庵去的这条路上,行人少得可怜,而且天已入夜,很难看到有行人在路上经过。   四周一片寂寥,夜风吹拂,一弯月亮已经缓缓升到天幕,倒也依稀能够看到四周的景色,又飞驰片刻,便远远瞧见远方一团黑幕,正是静慈庵所在。   楚欢飞马行到静慈庵前面的山脚,却隐隐瞧见一辆马车正往静慈庵正门过去,皱起眉头,微一思索,却并没有从正门而去。   若是对方真的设下圈套,自己从正门而入,无疑是自投罗网,感觉着静慈庵有可能布下了陷阱,楚欢觉得还是暗中潜入,打探一些情况。   他驰马绕到后山,后山一片密林,无数的树木参天耸立,光秃秃的如同一根根刺向夜色苍穹的长枪。   楚欢翻身下马,拉着马匹进了树林,担心骏马叫出声音,用一根布袋子系住了马嘴,拴好马缰,微一沉吟,又从身上撕下一片布巾,蒙住了脸,这才摸索着往山上去。   他记得清楚,上次过来,与那灵妙师太单独相处之时,那灵妙骚性大发,竟是暗中与自己约定,让自己有时间来找她。   楚欢当时就感觉这静慈庵诡异无比,身为住持,却引诱香客,那灵妙师太果真是一大淫尼,这等淫尼却是静慈庵的住持,实在是让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他摸索到了静慈庵的后门,夜幕下的静慈庵显得神圣无比,又冷清无比,庵里一片死寂,没有声音发出来。   楚欢站在后门边上,后院的院墙又高又厚,本想翻.墙而入,似乎想到什么,微一沉吟,终于抬手在后门敲了三下。   隔了片刻,他又敲了三下,如是再三,连续敲了三次。   楚欢的记忆力惊人,上次灵妙师太与他的约定,他还记得十分清楚,那淫尼曾私下说过,要想找她,在后门每次敲三下,一共敲三次,到时候便有人接应。   那灵妙师太便算再风骚,这事儿也不可能人人知道,一定是私下的暗号。   暗号敲完,果然听到脚步声响,随即听得“嘎吱”一声,后门微微打开,露出一条小缝隙,门后显出一张颇有些妖媚的脸来,却不是那灵妙师太。   楚欢正要说话,那女尼却已经一根手指搭在嘴边,“嘘”了一声,然后回头看了看,这才将门缝拉开大些,等楚欢进了门,她便迅速关上。   关上门,那女尼已经回头笑着轻声道:“你还真是大胆,是来寻住持吗?”   毫无疑问,这女尼是灵妙师太安排在这里的。   楚欢打量这女尼,一身缁衣,缁衣下的身材苗条,长相也不差,带有几分妖媚之气,一看她相貌,也不是一个坚守清修的女尼,与如莲的虔诚庄重比起来,判若云泥。   楚欢附和笑道:“是!”   女尼吃吃笑道:“你还真怕被人瞧见,还蒙住脸?”凑近过去,吐气如兰,竟是一只手抚在楚欢胸口,吃吃笑道:“你可真结实,怪不得住持喜欢。”   她伸手过来时,楚欢已经暗自戒备,只怕这女尼出手偷袭,不过很快判断这女尼并无功夫,伸手过来却是引诱调情,压低声音道:“女师傅,请问……请问灵妙主持何在?”   女尼低声娇嗔道:“哟,只记得住持,难道不喜欢人家吗?”她声音娇腻,楚欢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竖,难不成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清修圣地,而是一窝隐匿藏污纳垢之所,那住持已经风骚的够可以,这十八九的小尼姑风骚之态可是不下于那灵妙师太,有心要打探情况,微一犹豫,已是伸手环住女尼小腰,故作轻浮道:“谁说不喜欢,早知道有你在,我便不寻住持了。”   女尼被楚欢抱住,心中欢喜,身子贴住楚欢,一对酥胸挤在楚欢胸口,抬头看着楚欢,媚眼飞波,娇艳欲滴,轻声道:“那今晚贫尼便陪着你,你看可好?”   楚欢笑道:“自然是好的。只是……灵妙师太怎么办?”   “嘻嘻,你放心,住持今夜可没时间陪你了。”女尼一只手在楚欢胸口抚摸,低声道:“不过你也没有白来,住持没时间,贫尼也一样让你快活似神仙。”   楚欢问道:“这自然是极好地,比起灵妙师太,我倒是更喜欢小师傅的风情……!”又抱紧女尼,女尼更是欢喜,竟是一只手往楚欢身下抚弄,当真是风骚.媚骨,楚欢却已经低声问道:“只是灵妙师太相约,为何会反悔?难道……她已经有别人了?”   女尼轻声道:“还真是被你猜对了。只不过住持伺候的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嘻嘻,反正今晚上她是无论如何也抽不时间陪你的。”   楚欢故作不悦道:“不是一般人?难道我便是一般人。你不这样说倒罢了,你这样说,我倒真不服气,你说,她究竟跟着谁?”   女尼吃吃笑道:“你还当真吃醋了不成?”美艳流转,道:“那可是大人物,不过我可不能告诉你是谁。好了,冤家,我带你去我的地方,这里有些凉……别念着她了,你要是想她,明晚再过来,今晚就由贫尼伺候你,一定让你快活的!”   “大人物?”楚欢皱眉道:“难不成还是什么达官贵人?”   “就是贵人了。”女尼吃吃笑着:“别说这些,咱们快走。”   楚欢摇头道:“不成,若是不弄清楚,我也不能尽兴,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女尼柳眉蹙起,道:“你这人真是多管闲事。你要是不乐意,现在便走……你要想和贫尼快活,就不要多问废话!”   楚欢手一动,一把冷冰冰的匕首却已经顶在了女尼鼓囊囊的胸口,冷然道:“若是我就要多问废话呢?”   女尼吃了一惊,一时间惊恐万分,颤声道:“你……你是谁?”   ------------------------------------------------------   PS:大家多砸票,如果可能,明日还来个四更,就看大家支持的力度了,您给力,沙漠也给力!   第二三六章 天王殿下藏玄机   楚欢的匕首此时顶在女尼胸口,随时都可能刺入她的心脏,方才女尼还是浑身上下骚.热,但是此刻却已经如同坠入冰窖之中。   楚欢眼睛盯着女尼,寒意阴然,冷声问道:“我来问你,今日可有一位穿着白色锦袄的女人来静慈庵礼佛?”   女尼脸色煞白,颤声道:“你……你说的是谁?”   “我劝你还是知道什么说什么。”楚欢冷冷道:“你这静慈庵到底有什么古怪?”   女尼勃然色变,道:“没……没有……!”感觉楚欢的匕首往前紧了紧,慌了神,忙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我就是伺候住持的,知道的不多……!”   “那你告诉我,今日住持要陪谁?”楚欢低声问道:“你说的那个大人物,究竟是谁?”   女尼颤声道:“那……那是静慈庵的恩主,我……我只知道,静慈庵重修,是……是这位恩主花了银子,而且……而且庵里的一切开销用度,也多是……多是这位恩主所赐……!”   “恩主?”楚欢冷笑道:“你在说谎?”   “没有……!”女尼急道:“我……我不敢撒谎。恩主……恩主来的时候都很隐秘,都是住持亲自接待,我们……我们很少看到他……更不知道他来历……!”   “不知道来历?”楚欢淡淡道:“他既然花银子为你们修建庵堂,你怎不知他的来历?”   女尼道:“他每次过来,都是深夜,而且……而且我们去往伺候的时候,他都是……都是在黑灯瞎火中……!”她感觉到楚欢手中匕首的寒冷,却是不敢多隐瞒。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楚欢问道。   素娘今日消失,有人传递信息,告诉自己素娘人在静慈庵,而静慈庵这边,今夜突然来了一位“恩主”,那么这一切是否都是那位恩主设计?   那位恩主又是何人?如果圈套是对方设计,他又想做什么?   楚欢满腹疑云,脸上神色凝重起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见楚欢一双眼睛冷漠无比,毫无怜香惜玉之色,这女尼浑身上下寒冷无比。   楚欢微一沉吟,终于压低声音问道:“你说的那位恩主,如今人在何处?”   “我不知道……!”女尼立刻道,只是这话刚说出口,就觉得胸口一阵刺痛,那匕首已经刺破缁衣,似乎伤到了自己的肌肤,顿时惊恐道:“我说……如今……如今应该在天王殿……!”   “天王殿?”楚欢心头一震,立时想到了那四尊天王像。   女尼道:“是……!”   楚欢反手扭住女尼胳膊,那女尼脸上显出痛苦之色,却不敢叫出声音,听楚欢已经在自己身后冷冷道:“带我去天王殿!”   女尼无可奈何,只能在楚欢控制下,往天王殿行去,楚欢防她耍花样,压低声音道:“你要是敢耍花样,这把匕首从你的后脑刺进去,你该知道,那样死的可是十分难看。”   女尼惊恐无比,她对着静慈庵自然是熟悉无比,还真是不敢耍花样。   这静慈庵面积虽然不大,却也不小,里面的尼姑也不甚多,不过此时夜黑风高,静慈庵里一片寂静,尼姑们倒似乎都已经歇下。   女尼熟门熟路,带着楚欢只走隐秘小路,终是转到天王殿外,四下里一片寂静,天王殿内倒是点着香烛,楚欢贴在门外,透过门缝,却是瞧见天王殿内一片死寂,那几尊天王像怒目狰狞,在这黑夜之中,看起来却是十分的怕人。   这天王殿其实不算大,主要就是为了供奉四大天王像,此时殿内一片冷清,只有几只烛火跳动着,犹若鬼火,显得十分诡异。   不过殿内却看不到人迹,楚欢皱起眉头,沉声道:“你不是说殿内有人?恩主在哪里?”   女尼无奈道:“里面……里面还有机关,要找到恩主,先要打开机关……!”   “机关?”   “是!”楚欢匕首此时就贴在女尼的缁帽后面,随时都可以刺入女尼的后脑勺,这女尼心中惊恐,不敢隐瞒:“只是殿门已经关上,你进不去,要先进去打开机关,到得地下才能见到恩主……知道这事儿的不多,整个庵里,连住持在内,也不过四个人而已,我……我一直伺候住持,得到住持信任,所以……所以也知道……!”   楚欢明白过来,轻声问道:“你是说这天王殿看起来是供奉四大天王,但是下面还另有玄机?”   “是……是……!”女尼道:“这静慈庵是恩主花了银子重修,当初重修之时,便暗中修建了地下机关……!”感觉楚欢没有方才那狠戾杀气,轻声道:“我……我不管你是谁,还是……还是劝你一句,这事儿你还是……还是不要插手进来……!”   楚欢“哦”了一声,小声问道:“为何这样说?”   尼姑道:“恩主不是一般人,他……他很厉害,而且……而且手底下有很多厉害的人,你就算找到恩主,也只是……只是……!”却不敢说下去。   “也只是什么?”   “也只是自寻死路。”女尼颤声道:“恩主凶起来,很是无情,我……我亲眼见过他杀人……!”她话一说出口,便觉得有些后悔,楚欢既然没问,自己又何必多言。只是她现在只希望楚欢知难而退,放过自己,她最担心楚欢真的控制着自己去见那位恩主,若是到时候激怒了那位恩主,恐怕要连累到自己。   楚欢淡淡道:“你见过他杀人?杀谁?”   女尼不敢说,摇摇头。   楚欢冷笑道:“你该知道,我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女尼心中一紧,无奈道:“恩主……恩主上次炼鼎,那……那人鼎不听话,挠伤了恩主,被……被恩主扭断了脖子……我当时就在旁边……,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今晚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谁也不会知道……!”   “人鼎?”楚欢一听这名词,就感觉不是好玩意,此时又一阵夜风吹来,楚欢知道在这门前不可久站,环手搂住女尼脖子,用手臂掐住,而另一只手则是拿着匕首,从门缝中插进去。   对他来说,要打开这样的内栓,实在不是困难的事情。   他另一条手臂力气极大,只怕这女尼喊出声来,那女尼被手臂掐着脖子,只觉得呼吸不过来,本来白白嫩嫩的脸儿很快就憋得通红。   殿门内栓被轻巧地挑开,楚欢这才松开手臂,又将那女尼至于身前,令女尼轻轻推开门,女尼哪敢不从,轻轻推门,里面静悄悄一片,毫无动静。   进了殿内,楚欢反手将门关上,只是虚掩,并没有拴上门闩。   四大天王都是怒目圆睁,霸气狰狞,似乎都在恶狠狠地瞪着楚欢这位不速之客,楚欢扫视四大天王一眼,暗自戒备,不过身处这诡异之所,却总感觉身上有些不自在。   他不知道素娘是否真的在这里,心里确实是十分的担心。   “机关在哪里?”楚欢轻声问道。   女尼抬抬手,指了指天王像,声音更低:“在……在后面!”   楚欢当下小心翼翼地制着女尼绕到了天王像后面,后面空空旷旷,四大天王坐下石坛在后面则是形成一面一人高的石壁,石壁平坦光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楚欢却是明白,越是无迹可寻,却反倒是越有蹊跷,也不多问,只是用匕首往前顶了顶,女尼被逼无奈,上前去,四下看了看,忽地伸出一只手,在光滑的墙壁摸索一番,终于停住,尔后手掌在那处用力微微摩擦,就听“突”的一声响,光滑石壁竟然有一处慢慢拉开,声音不大,只是片刻间,就出现了可以容纳一人的缝隙。   女尼这才轻声乞求道:“恩主应该就在下面了,其他的我也……我也不知道了,你就……你就放了我吧!”   楚欢微一沉吟,猛地出掌,拍在那女尼脑后,那女尼白眼一翻,软绵绵地身体往后靠倒,倒在楚欢身上,随即便软绵绵瘫倒了下去,昏迷过去。   楚欢知道自己这一掌的力道,这女尼一时半会儿绝对醒不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匕首,这才闪身进入了缝隙之内,进入里面,眼前一片漆黑,他知道里面的人若是下去,恐怕要举着火把,但是自己却并不能如此。   黑暗之中,楚欢没有立刻前行,而是让眼睛在黑暗中稍微适应了一下,这才轻手轻脚往前行,前面是一级一级向下的石梯,楚欢脚步轻盈,往下行去,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儿声音。   他自己摸着旁边的墙壁,顺着石梯环绕向下,竟是数了近百石梯,才感觉前面微微宽敞起来,亦知道这地下室还真是修得很深。   贴着墙壁往前行,隐隐发现前面出现了火光,楚欢全神戒备,一步一步往前进,眼光四路,耳听八方,深入虎穴,便算艺高人胆大,却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地下石道之中,两边的墙壁也都十分光滑,每个十来步远,墙壁上就有突出的油灯,油灯燃烧,倒是将石道照射的很为清晰。   楚欢同时也发现,每尊油灯下面,竟然有一扇十分明显的石门,石门不大,也不高,而且都是紧闭上,但是每一扇石门上,都有一块方形的铁片,楚欢在一扇门边停下,犹豫一番,先是用手中匕首点了点那铁片,并无异样,想来也不是机关,伸手摸上一块铁片,很快就发现这铁片竟然能够滑动,滑动过去之后,门上竟然出现一处方形的孔,似乎可以从这孔口向里面观察。   他透过方孔往里面看了看,里面一片漆黑,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心中疑惑,便在此时,耳力极佳的他依稀听到从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那笑声颇为放浪,显然是女人的浪笑。   第二三七章 弥勒恩主   楚欢依稀听到前面传来朗笑声,精神更是为之一紧,前面石道有一处弧形拐角,楚欢小心翼翼摸过去,贴着墙壁,屏住呼吸,微探头看过去,只见前面颇有些昏暗,但是却能够看到一片红彩,在石道的尽头,却已不是石门,而是一幕粉红色的幔帐,那里面点着灯火,灯火透过粉红色的幔帐投射出来,石道中竟是被映得一片通红,带着几分暧昧气息。   那浪笑之声,便是从那帷幕之后传出来,只是楚欢更是看得清楚,在那幔帐外面,竟然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脸上却还带着面具,面具颇有些狰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楚欢只是匆忙一瞥,便即缩回头,心知那幔帐后面,必然是那位恩主在里面,这外面的黑衣面具人,肯定便是那位恩主留在外面的护卫。   想要接近那处幔帐,就必须解决那名面具人,此时楚欢根本不清楚那名面具人的武功到底如何,只是既然能够留在外面守卫,那功夫显然不会太弱。   更为关键的是,自己现在很难接近过去,自己只要探出身体,那人定然能够发现,从而惊动里面所有人。   楚欢不知道那幕粉红色的幔帐之后情况究竟如何,他虽然胆子极大,但是却也不是鲁莽之辈,在根本不清楚对方的实力和底细之前,自然不能贸然冲过去。   靠在墙壁,楚欢沉吟片刻,幔帐后面的浪笑声更是放.荡,而且隐隐传来一丝丝令人面红耳赤的淫.声浪.语,可以想象,此时在那粉红色的幔帐后面,必然是一幕幕活色生香的春.宫画卷。   楚欢心中此时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更是为素娘担心,他屏住呼吸,知道不能在这里等候,微一沉吟,终是从怀里取出一片钱袋子,从里面取出一片金叶子,探手丢了出去。   那金叶子虽然不大,但是有些分量,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却已经吸引了守在幔帐外面的面具人注意。   幔帐后面活色生香淫.声浪.语,这面具人定力便是再好,也多少受些影响,方才楚欢探头一瞥,他却是没有发现,但他毕竟警觉性极高,金叶子撞击地面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他立时警觉,双拳握起,目光循声望过来,很快就看到了拐角处那片金叶子。   金叶子在灯火的照射下,闪着金色光芒,十分显眼。   面具人面具下的瞳孔立时充满警戒,他握住双拳,眼睛直视前方,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看了许久,那边并无异样,只有那金叶子在地上闪着光,这才轻易脚步,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金叶子这边走过来。   他的脚步很轻,如同灵猫,虽然没有发现异样,但双眸还是充满着戒备之色。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家主人方才不小心丢下来的金叶子,毕竟自家主人身上也从没有少过这样的玩意儿。   他行走之时,亦是屏住呼吸,虽然身后依然传来放.荡的笑声,但是他的精神却已经完全集中起来,凝神细听,只要拐角处有任何声息,他都能够敏锐地察觉到。   渐近那金叶子,距离只有两步远,他停下步子,忽然放低声音道:“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楚欢听面具人这样说,却毫无反应,身体依然紧贴在墙壁上,呼吸更是完全屏住。   他习练《龙象经》,已经突破第一道照轮道,照轮道给他带来的益处,便是能够长时间屏住呼吸,甚至进入不生不死的假死状态。   莫说这一时半会,便是再长些时间,他也是能够轻松挺过。   面具人口称已经看到自己,楚欢知道那只不过是试探之言,若是没有经验之人,只怕真要被对方糊弄住,楚欢却怎可能被他所骗。   面具人耳力也是不弱,站在金叶子两步之遥处,双手握拳,双眼却已经微微闭起,仔细聆听,他十分自信,如果拐角边上有人藏身,那么对方的呼吸自己一定能够有所察觉,他也考虑到如果真有人,很有可能会屏住呼吸,所以他故意不动,就是等待着对方的呼吸。   在他看来,如果真的有人藏在哪里屏住呼吸,时间也不会太久,只要自己小等片刻,对方很快就能露出破绽。   许久之后,兀自感觉不到异样,面具人这才吐出一口气,上前去,蹲下身子,伸手往金叶子摸过去。   楚欢岂能错过如此机会,他也知道自己这一击必定要全力以赴,绝不能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击无法制敌,十有八九便会惊动其他人。   他的身体在面具人蹲下之时,已经如同猎豹一样飞身扑过去,双眸更是瞅准面具人的咽喉,手中匕首直往面具人喉咙处拉过去。   那面具人在楚欢扑过来的一刹那,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他身体蹲下,已经无法后退,千钧一发之际,虽然吃惊,却没有慌乱,一拳照着扑过来的影子击打过去。   他这一拳力道极为浑厚,楚欢并无闪躲,他右手持匕首,左手却也已经握成拳头,迎着面具人的拳头对击过来。   火光闪绰,两道影子从分到合,在墙壁上黏在一起。   但是很快,两道影子便即错开,一道影子站立不动,而墙壁上的另一道影子则是跪在地上,短暂的静止之后,跪在地上的影子已经抬手捂住自己的咽喉,随即便一头栽倒在地。   楚欢出手如电,倾尽全力一击,他的右手比左手出手要早,当两只拳头还没有碰上之时,楚欢手里的匕首已经刺穿了面具人的咽喉,又在瞬间拔出匕首,错身拉开。   面具人根本想不到来者出手竟然是这样果断迅速,他的咽喉一阵刺痛,当匕首抽离之时,一道血水从咽喉刀口处喷出,他想叫出声音,却一丝儿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捂着咽喉往前栽倒,身体抽搐两下,便即不动。   楚欢轻轻喘着气,这一下看似简单,但是与面具人一开始对峙到击杀对方,却是耗去了楚欢不小的精力与体力。   楚欢看着面具人断气,这才过去,摘下了面具人的面具,是一张陌生的脸庞,将面具套在自己脸上,楚欢这才将匕首的血迹在面具人身上拭干净,起身轻步往那幔帐靠了过去。   里面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依然是淫.声浪.语不断。   楚欢贴近过去,微探出头,伸手在幔帐上拉开了一条缝隙,凝神向里面望了过去。   只见粉红色的幔帐后面,却是一处极为宽敞的石室,里面布置竟然是很为奢华,居中放着一张大桌子,上面瓜果酒品应有尽有,在桌子不远处,却是放着一张软榻。   软榻之上,只见一人侧躺在床上,上半身则是靠在一名尼姑软绵绵的身上,这人竟然也带着面具,不过那面具却是一张满是笑容的面孔,楚欢见到那张面具,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弥勒佛。   弥勒佛面具看起来十分和善,那人穿着纯白色的软衣,手持着酒杯,正看着软榻边上的一名尼姑,而在他的腿边,另有一名尼姑将他的双腿放在自己身上,轻柔地为他按摩腿部。   三名尼姑竟然都是光着头,没有戴缁帽,看上去有些怪异,但是这三名尼姑的身体却是非常的白皙勾人。   三尼身上都只是披着白色的轻纱,里面再无一片衣襟,那轻纱透明,将三名女尼的娇躯完全显漏出来,白皙的身躯披上轻纱,增添一丝丝朦胧感,却更是勾魂摄魄。   “弥勒佛”此时盯住的,正是楚欢曾经见过的灵妙师太,这灵妙师太除了光头,此外哪里还有一丝儿出家人的情态。   她身材还真是火辣,酥胸挺翘,臀部浑圆,腰肢若柳,身披轻纱,白嫩娇躯若隐若现,脸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皆是春意,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似乎要滴出水来,似笑非笑似叶非叶地斜睨着榻上的弥勒佛,柳腰摆动,白臀如波浪般晃动着,双手在自己身上抚弄,做出让人面红耳赤的淫.荡动作,当真是风骚透顶,平日里在人前端庄无比的静慈庵住持,此时却已经是真正的淫.娃荡妇,卖弄风骚,毫无廉耻。   另两名女尼也都是眉梢带着春意,竭力服侍着那弥勒佛。   楚欢看在眼里,心惊肉跳,他虽然方才就猜到里面的画面必定不堪入目,但是当他亲眼看到这一切,却还是吃惊不小。   庄严肃穆的静慈庵,这座清修圣地,地下却是活脱脱的淫巢荡穴,若非自己亲见,又有谁敢相信这里竟是如此情景。   楚欢先前只担心素娘也在里面,但是此刻看过去,屋内似乎并无素娘的踪迹,微微松了口气,但是却更加疑惑,这戴着弥勒佛面具的人究竟是谁?   有人向自己报信,说素娘在静慈庵,那么素娘此时究竟在哪里?   所有一切,都是这弥勒佛设计,还是另有他人?   灵妙又做出许多不看动作,尺度越来越大,口中更是发出让人浑身发热的勾魂呻吟,那弥勒佛却是抬起一只手,轻轻地勾了勾,灵妙一边扭动身体,一边靠近过去,很快便到得软榻边,那弥勒佛伸出手,将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灵妙吃吃笑起来,接过酒杯,却并不饮酒,而是凑近过去,滚在软榻边上,抬起手,将手中的酒杯高高举起,然后缓缓倒下,那酒杯中的美酒就如同雨丝儿般往下落,竟是落在了她挺翘丰满的酥胸之上,那弥勒佛却是嘿嘿笑着,凑近过来,伸出舌头,在那酥胸之上舔.弄美酒,啧啧有声,而灵妙咯咯直笑,好不放.荡。   第二三八章 人鼎   一杯酒饮尽,那弥勒佛又拉过灵妙亲了个嘴儿,香艳无比,随即那灵妙便被弥勒佛抱在怀中,只听灵妙娇滴滴道:“恩主,你的皮肤越来越光滑了,与上次相见,又是年轻了好几岁,看来返老还童之言果然不假。”   弥勒佛嘿嘿笑着,道:“本座有大神通,修的便是返老还童之术,有你这骚货助我修行,自然是功效奇佳。”   楚欢在外面还在疑惑这恩主究竟是谁,此时听到那人说话声音,心中一紧,眼中划过惊讶之色。   灵妙吃吃笑道:“恩主,就怕你越来越年轻,我们却越来越老,过了几年,恩主便不再要我们了!”   弥勒佛道:“本座不是传授过你们欢喜术吗?你们只要采集男子精元,按照本座传授的方法修行,自然会容颜常驻。”他摸着灵妙丰满酥胸,嘿嘿笑道:“你可别告诉本座,你这骚货还守为本座守身?瞧瞧你这对白包子,越来越肥嫩,而且弹性十足,定是时常采集精元修炼所致,只怕本座不在之时,你床上夜夜换新郎了……!”   灵妙娇嗔道:“讨厌,恩主,人家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是你说我修行欢喜术,亦可对你的修行大有帮助。若非如此,人家又怎会去采集别的男人精元?”她的手在弥勒佛身上挑逗着:“人家只想着帮助恩主长生不老,有恩主的雨露,已经让人家欲仙欲死,心里哪里还能放下别人!”   他们说话,十分露骨,毫无廉耻之心。   楚欢听到此处,忽地明白过来,这灵妙当初勾引自己,倒也不是自己的魅力真的有那么大,而是这灵妙修习了淫功,要采集男子精元而已。   弥勒佛嘿嘿笑着,忽地坐起身来,问道:“是了,人鼎是否已经调教好?这只人鼎乃是处子之身,可是宝贵无比,本座一直等着她的到来,今日终于被本座等了来。”   灵妙立刻道:“恩主,我们已经用迷香迷住了她,已经昏睡很久,刚才恩主过来之时,我已经让人给她服了欢喜丹……!”脸上显出妖媚风骚之色:“待会儿恩主便可尽情享用,她只会配合恩主,绝不会让恩主不快!”   弥勒佛点头道:“不错。上次被那个女人伤了人身,差点毁了我的修行,这欢喜丹乃是催.情.药物,寻常春药难以比及,不过炼制昂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抬手道:“将她带过来,本座今夜要好好炼制这人鼎!”   楚欢紧握匕首,心跳加速,里面的对话他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这几个人口中的“人鼎”,是否就是素娘。   听他们话中的意思,这却不是第一次,在此之前,恐怕已经有不少女子被他们所害,这静慈庵打着供佛的幌子,做的确实龌龊卑鄙之事。   他上次与琳琅前来静慈庵的时候,就感觉这静慈庵诡异无比,处处透着不寻常,今日果然发现其中的诡秘。   那灵妙师太使了个眼色,榻上两名女尼已经起身,退了下去,楚欢双目如冰,冷冷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弥勒佛显然武功不算高,又或者是沉浸在春色之中,迟迟没有发现外面出了变故。   很快,就见两名穿着轻纱的女尼又转入眼帘中,只见她们一左一右扶着一名女子,楚欢瞧见那女子,大吃一惊,怒火交加,几乎便要冲进去。   那被扶出来的女子,豁然是素娘。   楚欢杀机更是浓郁,却没有立刻进去,只见素娘似乎昏迷过去,身子软绵绵的,任由那两名女尼将她扶到了那奢华的软榻上躺下去。   弥勒佛已经从软榻上下来,背负双手,站在榻边,看着素娘躺下去,便绕着那软榻转了一圈,眼睛却一直盯着素娘看,嘴中道:“眉锁颈细,胸挺腿直,嘿嘿,果然是处子之身……此女胸大臀圆,肌肤白而有光泽,身无隐疾,妙妙妙,果然是极品人鼎,如此人鼎,精元至阴至纯,而且精元甚多,比之一般女子要胜出十倍……!”   灵妙师太吃吃笑着,端起一只酒杯,伸指在酒水里蘸了蘸,随即手指在素娘的眉心中轻轻按了按,很快,楚欢就见到素娘身体微微动起来,抬起一只手臂,虚空抓着什么,但是什么也没能抓住,口中却是呻吟道:“水……给我水……我好热……好难受……给我水……!”   楚欢见素娘身上的衣裳倒是整齐,显然并无遭人亵渎,心中微宽,见素娘那般样子,心痛不已,握紧匕首,便要进去。   却见弥勒佛也拿起一只装满酒的酒杯,缓步走到素娘边上,嘿嘿笑道:“大美人,你要水?”   “我要……!”素娘迷迷糊糊看到酒杯,便伸手过来抓。   弥勒佛却是将手缩了缩,戏谑道:“大美人,你别动,让本座来喂你喝水……你身上难受,不要紧,很快本座就会让你欲仙欲死……来,本座喂你喝水,上面喝了这杯水,本作保证你待会儿下面也是水儿直流……!”   他端着酒杯,便往素娘嘴边凑近过去,便在此时,却听得脚步声响,弥勒佛皱起眉头,扭过头来,便见到一人戴着面具走了进来。   弥勒佛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张熟悉的狰狞面具,忍不住怒道:“大胆,谁让你进来的?”却见那人并不理会,直往自己这边走过来,顿时又惊又怒,猛然间看到楚欢的衣服与自己手下大不相同,终于清醒过来,厉声道:“你是谁?”   三名女尼一开始见到楚欢进来,也都是吃了一惊,不过见到楚欢面具,也都错以为是守在外面的护卫,等弥勒佛一声厉喝,他们顿时也明白过来,都显出惊恐之色。   这地下密室,少有人知,此时却有一个陌生人潜入进来,确实是出乎众人意料。   灵妙惊恐之后,却陡然间媚笑道:“既然来了,便是客人,一起寻欢作乐就是……!”她身着轻纱,惹火的娇躯若隐若现,诱惑无比,扭着腰肢往楚欢走过来,那一对饱满玉兔更是挺起,能够清晰地看到轻纱掩隐下的那两点殷红。   弥勒佛本来双眸满是厉色,此时却也忽然笑起来,道:“说的不错,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阁下能够来到这里,果然是不凡之辈。本座最爱结交朋友,只要阁下愿意,你我现在便是朋友,这里面的美酒佳人,任你享用!”   旁边另外两名女尼也迎上来,风骚无比,媚笑着,眼见三尼从左右靠近,灵妙已经探出玉臂,似乎要来抱楚欢的脖子,但是骤然间手掌成刀,指甲尖长,竟是往楚欢的咽喉直袭过来。   另外两名女尼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出手,玉腿飞起,两腿间毛茸茸黑乎乎一片,春光大泄却也无所顾忌,同时从左右袭向楚欢。   修长圆润的玉腿此时成了杀人利器。   楚欢其实一早就看出来,这几名女尼的腿部肌肉十分有弹性,而且白皙中泛着健康色泽,那是习武之人才有的情况,所以早就明白这三名女尼可不仅仅懂得风花雪月床上技巧,这样结实有力的美白玉腿,在床上伺候男人固然让男人尽得其中乐趣,但是动起手来,却也是随时取人性命。   一条玉腿飞踢过来,楚欢左拳已经击出,而右手的匕首却已经迎向灵妙的手掌,听得“砰“的一声响,随即又听到骨骼碎裂声响起,一名女尼已经惨叫出声,却是被楚欢在电光火石间击中了脚踝,瞬间将她的脚踝骨击碎。   楚欢的出手,素来不讲求花花架子,能够一招杀敌,他从来不会浪费体力去用第二招,在击中脚踝之时,他手中的匕首也已经与灵妙师太的掌刀咫尺之遥。   灵妙师太见到楚欢手中寒光闪闪,却没有硬接,她柳腰一扭,身体极是轻盈,速度也是极快,在眨眼间已经顺势绕到了楚欢的身后,双掌同时呈刀形往楚欢背上刺过去,本来满是媚笑风骚的脸上已经是杀机一片。   楚欢并没有闪躲,却只是身体往下一矮,灵妙师太眼前失去目标,吃惊间,楚欢整个身体却如同石头一样向后重重撞击,竟是生生撞在了灵妙师太的身上。   他这一下撞击力道极大,灵妙师太身体经受如此撞击,只觉得五脏六腑翻滚起来,身体还没来得及往后退,楚欢的右臂向后一挥,速度快极,寒光划过,灵妙师太咽喉处竟是已经在瞬间被割断。   灵妙师太那一双本来勾魂摄魄的迷人媚眼此时却如同死鱼般暴突出来,咽喉血雾喷出,身体摇摇晃晃往后退了几步,便即一头栽倒在地,抽搐两下,便即死去。   一伤一死,最后一名女尼却也是攻势不减,娇喝声中,玉腿拦腰扫向了楚欢。   楚欢闪过,那女尼反应倒快,身子一转,又是反旋腿扫了过来,只是她速度虽快,还是比不上楚欢,玉腿距离楚欢身体还有一段距离,楚欢已经趁她起腿的空隙,整个人已经欺身上前,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扎入她心口,根本不做停留,刺入之后,迅速拔出,血线喷出,整个人也在瞬间后跃,与那女尼拉开了距离,从那女尼心口喷出的鲜血,竟是一滴也没有溅到楚欢的身上。   楚欢出手,干脆利落,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三名女尼,两死一伤,弥勒佛面具下的眼眸子已经阴沉到极点,但是也恐惧到极点。   第二三九章 神佛不死   楚欢看了软榻上的素娘一眼,只见素娘口中兀自在呻吟着要水,她的身体不停地扭动着,两只手更是开始在自己身上开始乱撕,楚欢知道素娘中了“欢喜丹“,方才从他们口中也听到,这是一种极厉害的催.情.药物,他不知道这种药物对素娘会有多大伤害,但是知道拖下去定然会对素娘身体不利,并不犹豫,握着滴血的匕首,一步步往弥勒佛逼近过去。   弥勒佛眼中本来充满恐惧之色,但是当楚欢一步步逼近过去之时,他眼中的恐惧之色却慢慢消散,似乎想到什么一样,眼眸子里竟显出轻蔑之色来。   “你想杀我?”弥勒佛背负双手,盯着楚欢冷笑道:“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   楚欢停住脚步,淡淡道:“你刘聚光又不是神,又不是佛,我为何杀不了你?”   弥勒佛身体一震,失声道:“你……你知道我是谁?”   楚欢冷笑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人前人模狗样的刘老太爷,背地里却是做着这样肮脏的勾当。你放浪形骸,在这里与尼姑淫乱庵堂,这个我不管,但是你利用卑鄙手段,淫.人妻女,那就真该死了。”   弥勒佛抬手,将自己的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看似苍老但是皮肤却保养极好的脸庞来,竟豁然是云山府商会会长刘聚光。   刘聚光将手中面具扔开,大笑道:“老夫还真是小瞧你了,楚欢,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竟然也已经认出了楚欢。   楚欢今日必杀刘聚光,所以并没有隐去自己的声音,他与刘聚光在苏府宴会上曾经见过,这刘聚光听他声音,却也是想了起来。   楚欢将面具也摘了下来,冷冷盯着刘聚光,淡淡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顿了顿,冷声道:“刘聚光,用不用我出手帮你?”   刘聚光摇头叹道:“楚欢,你杀不死我!”   楚欢冷笑道:“你脚下虚浮,看来没有什么武功底子,我倒真不知道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我武功确实不如你。”刘聚光嘿嘿笑道:“但是就算我手无缚鸡之力,就算你有通天彻地之能,你也杀不死我。”   楚欢见他说的自信无比,倒是起了疑惑之心。   楚欢瞧见刘聚光脚下无根,根本不是习武之人,但是他却声称杀不死他,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自信,难道这里面还有其他埋伏?   刘聚光虽然年过六十,但是身上的肌肤还真是没有松弛,如果只看他的身体,只以为是四十岁的人而已。   他看了楚欢一眼,竟是很悠闲地在桌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酒,品了一口,十分惬意道:“楚欢,事到如今,老夫也不愿意说无关紧要的废话。从今以后,你帮老夫办事,老夫可以给你提供用之不尽的金钱,可以让你享受荣华富贵,至若女人……嘿嘿,只要你喜欢,老夫绝不会让你失望。”指了指软榻上的素娘,道:“这个女人还是处子之身,本来老夫要留给自己享用,只要你愿意为老夫办事,这便是老夫送给你的第一件礼物……这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你享用之后,就知道她的妙处了。”   楚欢心中怒极,又是逼近几步,冷冷道:“其实我很奇怪,你只是一个商会会长,为何会花巨大的财力在这里建地下密室?难道仅仅是为了玩女人?你自称本座,却不知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刘聚光嘿嘿笑道:“你想知道?”摇头道:“不过现在可不能告诉你,但是只要你真心为老夫办事,老夫相信你会有一天清楚这所有一切……!”将杯中酒饮尽,凝视楚欢道:“你如今只是小小卫将,跟了老夫,不但想尽荣华富贵,而且老夫可以保证,终有一天,老夫可以举荐你做个大将军!”   他说的十分自信,倒似乎真有那个实力一样。   楚欢知道刘聚光身上必有秘密,但是此时素娘中毒很深,脑筋一转,声音缓和一些,道:“有些事情,我们可以商量,不过我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场景。你先拿解药解了这个女人的毒,其他的事情,咱们再谈!”   “解毒?”刘聚光一怔,随即嘴角浮出笑意道:“为何要解毒?这个女人服了欢喜丹,等你享用之时,她会配合你,那样岂不更好?而且这欢喜丹本就不是毒药,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楚欢心一沉:“她会死?”   刘聚光摇头道:“那倒不会,不过这几个时辰之内,她全身上下必会欲.火焚身,如果有男人还好,若是没有……嘿嘿,便要经受好几个时辰的欲.火折磨……!”忽地想到什么,皱起眉头,瞥了素娘一眼,警觉道:“你为何会对她如此在意?”   楚欢此时距离刘聚光几步之遥,本想从刘聚光身上得到解药,但是此时听刘聚光说,却并无解药,杀心顿起,握紧了匕首。   刘聚光自然察觉到楚欢的异动,冷笑道:“怎么,你还不明白?还想杀我?可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你杀不死我!”   楚欢又往前走出一步,刘聚光说得如此自信,不得不让楚欢起疑心,但是他明明感觉四周再无其他埋伏,实在不知刘聚光为何这般自信。   刘聚光缓缓站起身来,道:“本座知道你不相信……不过没关系,本座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杀得死我,算你本事,若是杀不死我,你便为本座做事如何?”他拉开胸口衣襟,露出白白的胸口,指着自己的心脏道:“你往这里刺一刀,看看本座会不会死!”   楚欢提防他使诈,但是看他样子,却也瞧不出究竟搞得什么花样。   他盯着刘聚光胸口,隐隐发现刘聚光那胸口正中,竟然有一处刺青,刺青很小,小拇指甲大小,却是刺着一个“卍”字图。   只因刘聚光采阴补阳,肌肤白皙,而且没有皱纹,所以看得清楚。   “来啊!”刘聚光反倒是咄咄逼人,扯着衣裳,厉声道:“有本事便往本座心口刺一刀,看看你能不能杀死本座?”   楚欢再不犹豫,手起刀出,匕首如同毒蛇般刺向了刘聚光的心口。   刘聚光的眼眸子划过一丝惊恐,但是瞬间却又充满自信,当楚欢的匕首刺入他的心口,深入其中,鲜血溢出之时,刘聚光本来充满自信的眼神竟陡然间变成不可置信之色。   鲜血往下流出,而他也感觉到了心口那一阵剧痛,他的脸瞬间变的苍白,忍着剧痛,颤声道:“不……不可能,你……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杀得死我……?”   他一脸的不相信,嘴中也开始向外溢出鲜血。   刘聚光低下头,看着匕首深深没入自己的胸膛,身体晃了晃,楚欢已经抽出匕首,一股鲜血喷出,刘聚光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身体抽搐着,兀自不敢置信,抬头看着楚欢,颤声道:“你……你怎么能……怎么能杀得死……杀得死我……!”   楚欢见他即将死去,口中却兀自说着这奇怪的话,只觉得好生奇怪,又觉得这老家伙是不是惊吓过度有了神经病,冷冷道:“我说过,你不是神,也不是佛,只要是凡人,就没有杀不死的!”   刘聚光双目怒突,用一种古怪的声音道:“难道……难道是他……是他骗了我……,不会的……我是……我是杀不死的……!”他怨毒地看着楚欢,气息渐弱:“楚欢,你……你杀了我,你也……你也跑不了……诸神诸佛不会……不会饶过你……!”他用尽全身力气,指着楚欢:“便算你……你跑到天涯……天涯海角,诸神……诸佛都不会……不会饶过你……神佛不……不饶你……!”说完这句话,身体猛地抽搐两下,最后一口气吐出,便坐在椅子上死去。   楚欢杀死刘聚光,听到后面传来响动,扭动去看,却见那名受伤的尼姑正一瘸一拐向外逃命。   楚欢杀了两名尼姑加上刘聚光,片刻间三人毙命,这尼姑自知无法幸免,想要趁机逃生,她既然见过楚欢面孔,知道楚欢身份,楚欢岂容她离开,手一抖,匕首如同箭矢般飞出,插入了尼姑的后脑,那尼姑一头栽到在地,便即不动。   屋内满是血腥味,素娘的呻吟一开始显得有些难受,但是此时却已经十分勾魂,她甚至已经扯开了衣裳,露出了粉红色的小肚兜来。   双峰凸起,那小肚兜也高高隆起,似乎要被撑裂开来。   楚欢急忙上前,看见素娘衣裳被她自己撕开,虽然露出的不多,但是白皙平坦小腹却已经露出来,肌肤水嫩,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帮着素娘拢住衣裳,要帮她系上。   素娘闻到楚欢身上男子味道,更是身体发热,迷迷糊糊之中,没有清楚的意识,凭着本能坐起来,竟是搂着楚欢脖子,媚眼如丝,声音娇柔:“你……你给我水……我身上好热……我好难受,你……你救救我吧……!”   楚欢正帮她系上衣襟,素娘突然抱住他脖子,他闪躲不及,吃惊之间,素娘却已经只凭本能去亲楚欢的脸庞,看上去中毒极深。   那欢喜丹不但让人迷失本性陷入情.欲之中,而且对人的生理有极大的催发,素娘平日里身上便带有淡淡的处女体香,此时那药性发作,却是让她身上那股子处女体香味道散发的更为浓郁,还有双方处迷人的乳香,俱都往楚欢的鼻子里钻进去。   楚欢知道素娘是被迷失本性,更知道她身体正经受极大煎熬,心痛不已,柔声道:“素娘姐,我是二郎,你不要动,我现在就带你走!”   素娘哪里听得到他现在的话,只闻到楚欢身上的男子味道就觉得十分的舒服,不停亲向楚欢脸庞,楚欢将素娘推开,但是她又如火焰般抱过来,楚欢又急又怜,再次推开素娘,转身往刘聚光身上搜找。   刘聚光虽然声称没有解药,但是谁又知道他是不是说谎。   刘聚光只穿着轻装,并不厚实,很容易就将他全身搜找个遍,并无东西,瞧见旁边地上放着刘聚光的其他衣物,楚欢又上去搜找,倒是有不少银票金子,还有佛珠等物,陡然间发现其中有一块圆形的小石头,两边都是扁平。   楚欢皱起眉头,拿起来放在手心中,就感觉到一阵冰凉,这石头却也不是普通的石头,势头正反两面,竟是都雕有图画。   正面图画是一副裸女图,线条细密,但是却将裸女勾画的栩栩如生,十分妖媚性感,背面却是古怪的符号,楚欢瞧着却像什么文字,但是从未见过,根本看不懂。   若只是那裸女图,楚欢倒觉得这是刘聚光个人的喜好,收藏这等淫靡之物,但是背面古怪的符号,却让楚欢意识到这块石头或许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这块石头被刘聚光贴身带着,显然不是普通之物。   素娘迷迷糊糊中想要起来,但是身上却酸软无力,她在软榻上翻滚,不小心却从软榻上滚下来,楚欢也没有时间多想,将那块带有特殊符号的石头放入自己怀中,上前去横抱起素娘,便往外面行去,素娘一被抱住,又开始不老实,两只手在楚欢身上乱摸,似乎想要撕开楚欢的衣服。   楚欢无可奈何,任她在自己身上折腾,出了幔帐,他将素娘小心翼翼放下,然后返回屋内,将四具尸首尽数丢在软榻上,收起匕首,随即拿起酒坛子,将酒水都洒在软榻和尸体上面,数坛美酒尽数撒上之后,他拿起桌上的油灯,丢在里软榻上,“呼”地一声火起,软榻很快就燃烧起来,连带着尸体都没入熊熊烈火之中。   楚欢迅速出去,再次横抱起素娘,迅速离开。   素娘身体丰腴,香香软软,却并不重,而且楚欢力气极大,素娘在他怀中犹若无物,他脚下飞快,迅速离开地下密室,出了密室,便见到先前领着自己打开机关的女尼兀自躺在地上,他伸手在女尼碰过的石壁机关处依葫芦画瓢滑了几下,便见到石壁上的缝隙果然渐渐合上。   第二四零章 湖边   楚欢抱着素娘离开静慈庵,在山下密林中找到了大黑马,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四下里一片寂静,那吹拂的夜风声音能够听的一清二楚。   楚欢并没有解开马嘴上的布巾,先将素娘放在马背上,解开马缰,素娘神志不清,身体在马背上十分难受地扭动着,此时楚欢也顾不得男女之妨,翻身上马,将素娘抱在胸前,免得她胡乱扭动,会摔下马去。   素娘身体不得清闲,楚欢能够感觉到她身上热气腾腾,就似乎发了高烧一样,香香软软的身子抱在怀中,既是体香弥漫,却又是火热无比,而且素娘身上已经冒出香汗珠子,晶莹雪白的脖子上,香汗淋漓,她就像一个撒娇生气的孩子一样,在楚欢怀中不停地扭动,樱唇小嘴中发出让楚欢怦然心动的呻吟,那丰腴香软的身子让楚欢身上也是一阵燥热。   但是他知道怀中抱着的不是别人,是自己的至亲之人,绝不能对她有丝毫的邪念,而且此时素娘乃是被药性迷失本性,正在煎受极大的痛苦,自己更不能在这个时候有丝毫的逾越。   骏马奔腾在旷野之中,夜晚的冷风并没有让素娘身体的药性有所减缓,楚欢虽然担心她摔下去,将她抱得极紧,但是此时的素娘却如同一条蛇一样,那柳絮般的小蛮腰不停地扭动,丰满圆润的臀儿随着小蛮腰的扭动,时不时地碰上楚欢的小腹。   素娘不是大户出身,不像琳琅那样从小娇生惯养,她出身农户家庭,自幼便开始做些体力活,不像大小姐那般只坐在香闺之中。   正因如此,因为体力锻炼,她的身体比那些大户小姐要结实得多,而线条也更明显的多,她身上自有一股力气,而臀部肌肉也不像琳琅那般香软嫩滑,而是结实有力,每一次扭动向后,不自觉地每一次撞击都很有力,那结实浑圆的臀.瓣儿数次撞到楚欢的小腹,楚欢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臀儿的结实和浑圆,只能苦笑。   “我渴……!”素娘口中干渴无比,想要挣开楚欢的怀抱:“我要喝水……!”   楚欢纵马飞驰,依稀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路边似乎有一处小湖,素娘既然叫喊口渴,恐怕口中是真的发干,此时也只有那湖里有水喝。   楚欢纵马到湖边,翻身下马,随即将素娘抱下来,此时再看素娘,只见她俏脸上竟然是一片潮红,艳若桃花,满脸的香汗珠子,都将腮边秀发打湿,几缕青丝贴在白皙脸庞上,却增添了无尽娇媚之色,风情无限,而且她红唇吐气如兰,那一双眼儿似闭非闭,竟是带着兴奋之色,媚眼儿如丝,看上去如同一只熟透了的蜜.桃儿,真是让人想要咬上一口。   楚欢平日对素娘带有敬重,带有感激,带有关怀,虽然偶尔看她俏容,心头会迅速划过一丝涟漪,但却从不会对素娘起任何非分之想。   此时看到素娘俏脸,却发现素娘竟然也是一个极美的人儿,姿色或许比琳琅稍逊一筹,但是却有她自己的一种别样风情。   他不敢多想,抱着素娘到了湖边,幽幽月光照射在湖面之上,微风吹过,湖面泛起涟漪,波光粼粼,一弯明月却是沉在湖底之中。   四下里幽静异常,只有素娘似有若无的轻吟在耳边响起。   将素娘放在地上,楚欢立刻到湖边,看湖水清澈,双手合拢,捧了水来,送到素娘嘴边,“素娘姐,水来了,来喝水!”   素娘见到楚欢手掌中的水,这次倒安静不少,急忙凑过来喝水。   她红唇贴在楚欢手掌,却是让楚欢生出一种奇怪感觉。   一捧湖水,竟是很快被素娘饮光,素娘眼神迷离,道:“我还要,我还要……!”或许是春药作用,她声音竟是十分娇媚,说出这三个字,让楚欢有些心惊肉跳,感觉脸上有些发热,心知自己是胡思乱想,急忙又去捧水。   素娘喝了三四捧水,似乎还不能止渴,继续要水,楚欢却知道饮用湖水是迫不得已,不能多饮,并不再去捧水,只是轻声道:“素娘姐,你挺一挺,很快就会好的,你挺一挺……!”   素娘却伸手在楚欢胸口乱抓,俏脸上竟是更加的潮红,显得十分难受道:“我……我好痒……好痒……!”   楚欢一怔,心想难道服用了欢喜丹之后,却是不能饮水?   他看到素娘雪白的颈项肌肤却也泛起潮红之色,心中吃惊,只以为素娘皮肤发痒,忙道:“你哪里痒?是不是皮肤?”   素娘艳若桃花,眼神迷离,躺在地上,一只手却已经往自己的身下摸过去,“我……我那里好痒……好痒……!”   楚欢一愣,随即脸上一阵发热,心惊肉跳,急忙转过身去,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却不知道,欢喜丹乃是精心制作的催.情.药物,服用之后,便不能饮水,更不能饮酒,否则更会加深体内的情.欲。   刘聚光在地下密室要喂素娘饮酒,其实就是想让素娘变得更加放浪。   此时素娘饮了水之后,身体更加的燥热,而身下却已经酥痒难耐,楚欢这时候无计可施,看到素娘迷迷糊糊伸手去到下身,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从未接触过春药,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   他背过身,不敢看素娘,只听到素娘从身后传来一阵阵让人血脉喷张的呻吟,那呻吟没有做作,十分真实,但却更是让人浑身发热。   身后传来衣裳翻动的索索之声,楚欢心中无奈,忽听得素娘“啊”地一声,似乎痛苦,又似乎愉悦,他担心出了事,回头去看,这一看更是心惊肉跳,只见素娘再一次将胸前的衣襟拉开,露出了粉红小肚兜,她一只手已经从下面伸进了肚兜之中,而另一只手却已经伸到裙下双腿之间,素娘小腹平坦结实,白的耀眼,而她双眸紧闭,臀儿却是轻轻地上下挺动。   如此香艳场景,楚欢看了一眼便心跳连连,在此扭过头来。   他知道素娘这完全是条件反射,是身体的反应让她不知不觉却这样做,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自己身体的那股燥热有所减缓。   楚欢背对素娘,这时候不敢做任何事情,只能任由素娘在湖边草丛自己先行解决。   素娘完全是身体本能,在楚欢的背后,上演一出单凤的活色生香。   那勾魂的呻吟似痛苦似愉悦,时高时低,不停地钻入楚欢耳中,楚欢凝神静气,不想身后的场景,但是他也是血肉之躯,越是不想,脑中却越是幻想出素娘在身后的香艳情景。   好在是深更半夜,这里又是荒郊,路上并无行人,楚欢紧闭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素娘的呻吟声渐渐弱了下来,直到最后没有丝毫声息。   楚欢等了片刻,终是有些尴尬回头,只见素娘躺在草丛中,衣裳凌乱,裙子已经被她自己拉到了腰部,亵裤竟是往下褪了不少,一只手兀自放在双腿之间,而她上面的肚兜却已经被她扯开,两只饱满雪白的双峰傲然挺立,结实无比,而她的小蛮腰如同细柳般纤细,肌肤更是白皙娇嫩,先前身上的潮红之色已经退去不少。   素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沉睡过去。   楚欢犹豫了一下,此时天气还是颇为寒冷,若是这般等下去,素娘的身体必定要着凉,他不再犹豫,上前去,闭着眼睛,费了半天力气才将素娘的衣服整理好,其中少不得偶尔碰上素娘的身体,但是这种情况下,那也只能不顾了。   素娘双目紧闭,脸上的潮红也渐渐消退,已经沉睡过去,脸上则满是疲倦之态,好在呼吸匀称,看来并无大事。   将素娘重新抱上马背,这一次再不停留,在夜色之中,径自往家里驰去。   夜风吹过面庞,楚欢心中静下来,却开始奇怪素娘为何会从街市来到这郊区的静慈庵?他此时已经知道静慈庵的肮脏一面,而刘聚光和三名尼姑也都被自己手刃。   但是他心中却还留有诸多疑问。   刘聚光自称“本座”,难道只是自示是静慈庵的幕后主人,所以才自称“本座”?刘聚光身上的这块可有古怪符文的石头,又是什么东西?   特别是刘聚光临死前的奇怪表现,直到现在也让楚欢摸不着头脑。   刘聚光在被匕首刺入心口之前,似乎还自认为刀枪不入,甚至觉得楚欢根本不可能杀死他,当时他神清目明,根本不想发神经的样子,而且显得十分自信,那股自信从何而来?当他被匕首刺入之后,临死之前,却又喃喃自语是被人所骗,他口中骗他的人又是何人?更为奇怪的是,他临死前似乎是在诅咒,诅咒楚欢便是逃到天涯海角,诸神诸佛也不会放过楚欢。   这是他临死前的恶意诅咒,还是另有用意?   刘聚光胸口有个“卍”字符,楚欢倒是知道那似乎是佛门的符号,在胸口刺上“卍”字符,是刘聚光个人的爱好,还是另有玄机?   楚欢隐隐觉得,静慈庵的秘密绝非如此,在刘聚光的身后,恐怕还埋藏着一个更深更大的秘密,那又是什么秘密?   还有用石头飞入院中向自己通告消息的那人,他告知素娘在静慈庵,而素娘也确实在静慈庵,如果不是那人通知,素娘必定会遭受大难,那通知自己消息的人又是谁?他这次显然是帮了自己一把,看上去是友非敌,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如果是自己的朋友,为何藏头露尾暗中通信,却不现身相见?   这一次发生的事情,处处透着诡异,让楚欢脑海中充满了无数的问号。   但是他却隐隐有种预感,这些秘密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一点一滴的浮现出来,既然有人暗中在关注自己,那么自己或许已经成为了其中的重要的一环。   静月如水,夜风微寒,夜空之中,一只巨鸟划空而过,遮挡住了那轮明月,一闪即逝。   ---------------------------------------------------   PS:第二卷至此结束,接下来进入第三卷,故事进一步展开。   第三卷 魑魅魍魉乱风云   第二四一章 素娘的春梦   如莲在家里等的着急无比,一直到深夜,她都在院子里徘徊,只希望听到敲门的声音响起,夜色深沉,楚李氏早已经沉沉睡去,而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如莲在静静等候。   她坐在屋前的门槛上,双手抱着膝盖,尖尖的下巴搭在膝盖上,夜风吹过,她瘦弱的身躯禁不住有些寒冷,微缩了缩。   她来到这个家中时间并不长,但是家里的人对她却都是温和关护,让她享到了从没有感受到的温暖。   曾经与师傅灵珈师太在一起时,虽然灵珈师太对她也十分的关护,但是身在佛门,有着许多的戒律,而且灵珈师太是个外冷内热之人,虽然心里对如莲痛爱有加,但是面上却时常表现的十分严肃,让如莲不敢太过亲近。   灵珈师太去世,让如莲悲伤茫然,如果不是楚欢将她收留下来,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存活于这红尘之世,对楚欢她是满心的感激,而素娘像亲姐姐一样关护她,让她体会到了被呵护的温暖感觉。   相处的时间虽不长,但是如莲对这个温暖的小家却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   素娘突然失踪,如莲心中的担忧实在是不在楚欢之下,自打楚欢出去找寻素娘之后,如莲已经在心中为素娘念了无数边佛经,只希望素娘平安无事归来。   忽听的马蹄声响起,如莲精神一震,急忙起身,奔向大门,听到马蹄声在门前停下,她便要开门,忽地想到素娘平日里交代,若是不知敲门是谁,绝不可打开大门,伸向门闩的手顿时停住。   便在此时,听得门外传来楚欢声音:“小妹,是我,快开门!”   如莲心中欢喜无比,再不犹豫,打开了门,便见到楚欢已经翻身下马,正抱着昏迷不醒的素娘进门来,如莲见素娘回来,欣喜万分,可是见她昏迷,又担心起来,忙问道:“楚大哥,这……素娘姐这是怎么了?”   素娘先前身上流了太多汗,楚欢只担心她着凉生病,低声道:“别惊动了母亲。如莲,你赶快准备热水,你素娘姐要洗个澡……你待会儿帮她洗澡,再换上一套新衣裳,其他的事情,我慢慢告诉你。”   如莲听楚欢吩咐,不敢耽搁,急忙去烧水。   楚欢抱着素娘到了她闺房,先将她放在床上,素娘依然昏迷不醒,但是脸色倒也红润,想来并无大事。   他出了院门,牵了马进来拴好,关上大门,这才到了厨房,见到如莲在生火烧水,便让如莲先去准备洗澡的东西,自己在厨房烧水。   烧了一锅热水,用木桶盛满,回到素娘闺房,只见如莲已经准备好浴桶和毛巾,两人将洗澡水准备好,楚欢这才轻声道:“小妹,你帮你素娘姐身上擦洗干净,莫让她着凉,是了,帮她换一身干净的内衣,换过的衣裳,我来帮她洗掉。”   如莲知道素娘必定是出了事情,楚欢这般吩咐,自有道理,也不多说,如莲先帮素娘脱去外衣,随后楚欢和她一起将只穿着里面内衫的素娘抱紧浴桶之中,等放进浴桶中,楚欢这才出门,如莲独自将素娘里面的衣裳全部褪去。   她按照楚欢吩咐,将素娘换过的内衫俱都送出来,尔后关上门,在里面替素娘擦洗身子,而楚欢急急忙忙将素娘的衣裳都装进木桶中,拿到后院水井边清洗。   此时他顾不得忌讳,只想着迅速处理一些事情,许多痕迹在素娘醒过来之前必须处理的不着痕迹。   素娘的内衫,除了亵衣亵裤,自然少不得肚兜。   楚欢一个大男人蹲在水井边,清洗素娘内衫,感觉十分古怪,但也没有其他法子,素娘的衣裳还带着香汗的味道,那肚兜体香弥漫,楚欢清洗之时,脑子里竟然情不自禁响起湖边的一幕,耳边似乎又想起素娘那勾魂的呻吟声。   他心中一跳,脸上一热,那粉红色的肚兜便在眼前,脑中浮起素娘那雪白丰满的双峰,随即心神一凛,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暗骂自己当真是走火入魔,将肚兜洗干净,拿起素娘的亵裤,更是心惊肉跳,只见亵裤裆处,竟然有些粘黏,他自然知道是什么,心跳更是加速,急忙平心静气,记得屋里似乎还有专门用来洗衣服的皂角,那是刚住到这里时,苏伯一早准备的日用品。   皂角造价不低,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是大户人家所用,素娘知道皂角作用后,舍不得用,除非衣裳的污渍确实洗不净才用,所以还剩下一些。   楚欢取了皂角,将素娘亵裤裆处清洗干净,这要是普通男人,必定十分忌讳此事,觉得这样会带来厄运,但是楚欢是穿越而来的人,自然不会相信这些鬼话。   素娘亵裤中间湿黏的部分不少,看来一夜春水泛滥不少。   洗好衣服,素娘这才将衣服晾在院子里,打扫干净,颇有些疲惫地回到了屋内。   如莲听到门外楚欢脚步声响起,轻声叫道:“楚……楚大哥……!”   楚欢靠近房门,低声问道:“怎么了?”   如莲才怯生生道:“我……我扶不起素娘姐,抱不动她……!”   楚欢这才想起,素娘的身体对自己来说虽然很轻,但是如莲身体孱弱,却未必抱得起素娘,想来如莲已经为素娘洗好澡,却无法抱上床。   楚欢有些尴尬,只能道:“你先找衣服将她身体披上,我……我进去帮你!”   如莲答应一声,很快便道:“楚大哥,好了,你可以进来了!”   楚欢这才有些紧张地进去,如莲已经为素娘披上了外衣,楚欢上前抱起素娘,只觉得素娘身体十分的柔软,脑中想起刚才洗衣服见到的情景,心神一荡,但很快压住自己的念头,将素娘抱上床。   衣裳虽然遮盖了上半身,但是双峰浑圆丰隆,将素娘胸前衣襟高高撑起,那一双雪白没有丝毫瑕疵的玉腿却是裸漏出来。   她的腿白皙雪嫩,笔直修长,屋内已经点了油灯,油灯灯光照在那双腿之上,白的耀眼。   沐浴之后的素娘看起来干净清爽,双目依然闭着,但是呼吸均匀,只是那红红的樱唇嘴角向上微翘,似乎正做着什么好梦。   楚欢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差点身遭大劫,却也不知道这时候还能做什么样的好梦,只是能够平安归来,楚欢一直悬挂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今晚他前往静慈庵,事情办得干净利落,最后还是毁尸灭迹,一切处理的都很干净,想要查到自己身上,只怕并不容易。   他端起浴桶出了门,将浴桶得水处理掉,而如莲则在屋内帮着素娘穿上衣服。   当如莲从屋内出来之时,楚欢已经坐在正堂的椅子上,看起来有些憔悴。   见到如莲过来,楚欢抬头温柔一笑,道:“小妹,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如莲急忙摆手,站在楚欢身边,轻声问道:“楚大哥,到底……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素娘姐……素娘姐怎么这样子?”   楚欢想了想,示意如莲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当然不会将今夜发生的事情告诉如莲,毕竟其中透着诡异和邪恶,若是告诉如莲,只怕会惊坏这个小尼姑。   但是他却必须让如莲配合自己演一场戏,素娘经过此事,他不知道素娘醒来之后会记得多少,而这次遭遇对素娘来说绝对是一场噩梦。   他只希望素娘记得的越少越好,就算素娘记得一些事情,楚欢也必须让她当成一场梦,是梦境里发生的事情。   如果不能达到这个目的,楚欢担心今夜的事情将会对素娘日后的生活起到极坏的影响,甚至会在素娘的心里留下永远的伤痕和阴影。   他凝视着如莲,柔声道:“小妹,楚大哥知道佛门子弟戒妄语,但是楚大哥更知道,佛祖有割肉饲鹰的菩萨心肠,所以楚大哥想与你商量一件事情,虽然可能破戒妄语,但是却能帮助你素娘姐,你愿不愿意帮助楚大哥?”   如莲听说要破戒,顿时显出为难之色。   楚欢只是静静看着她,并没有说话,而如莲低着头,似乎在犹豫着,心里做着挣扎,许久之后,眼神渐渐坚定起来,轻声道:“阿弥陀佛,楚大哥,佛祖让佛门子弟宣扬佛法,便是要普度众生,救助苍生,如莲虽然没有大.法力,但是诚心敬佛,如果能帮助素娘姐,如莲就算破戒,那也不会后悔。”   她说的十分坚定,对她来说,这是经过激烈的内心斗争之后,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   楚欢温柔一笑,微微颔首。   ……   ……   素娘次日醒得很晚,平日里凌晨她便起床,这一次却是天色完全大亮,她才微微醒转过来,美丽的眼睛睁开,便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   如同往日一样,她先坐起身来,透过窗户,便看到外面天色大亮,微蹙眉头,喃喃自语:“怎地睡得这么晚?”身体微微后靠,靠在床头,微闭上眼睛,很快脸上便显出红晕,而且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发烧,禁不住抬起双手捂了捂自己光滑的脸庞。   “原来是做梦……!”素娘又是喃喃自语,但是脸上更是潮红一片。   她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境让她感到羞涩万分。   梦境里记得的事情并不多,但是有一段却是记得十分清楚。   她记得自己身处一片湖边,记得当时楚欢似乎就在自己身边,更记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些羞人至极的事情,而且隐隐还记得在梦境之中,二郎过来为自己整理衣裳,不小心的时候,二郎那有力的手甚至触碰过自己身体一些敏感的位置。   ---------------------------------------------------------   PS:第三卷从今天开始,希望大家多支持,书评区委实冷清了些。   数据对沙漠十分重要,没有收藏的好朋友帮忙收藏一下!   第二四二章 召见   素娘想到那场景,脸上就一阵阵发热,从无男女欢爱经历的她,只觉得那场景羞臊到极点,但是内心深处却又感觉十分的刺激,她的两条结实有力玉腿竟是情不自禁并紧,虽然似乎是发生在梦境里的事情,但是她却又觉得是那般的真实。   忽地蹙起柳眉,梦境之中,只有在湖边的那一幕幕,意识之中只记得最后二郎似乎为自己整理衣裳,将自己抱起来,在这之前之后的事情,她却又一丝儿也想不起来,梦境中是如何到了那湖边,二郎抱起自己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再无一丝印象。   她倒是清楚地记得,自己昨日中午去寻吕道士,希望吕道士能够传授破解桃花劫的方法,那吕道士犹豫再三,最后终是说出了破解的法子。   吕道士让素娘前往静慈庵,找寻静慈庵的住持,只说静慈庵住持佛法高深,有大神通,可以破解桃花劫。   莫说素娘,便是达官贵人对神佛也是有着敬畏之心,吕道士的指引,让素娘信以为真,而且吕道士分文不取,更让素娘觉得这个吕道长是个有德行的高人。   她还记得,自己为了前往静慈庵,一咬牙花了五钱银子的车费,只是到了静慈庵找那位住持,却被带到一处厢房等候,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有些疲倦,迷迷糊糊睡下,此后的事情再想不起来,而自己想过来,却已经身在家中。   听到“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素娘扭头去看,却见到如莲进来,如莲见到素娘醒来,脸上竟是显出激动之色,急步上来,欢喜道:“素娘姐,你醒了?”   素娘有些奇怪,自己醒来,如莲也犯不着如此高兴,笑道:“今儿睡过头了……!”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小妹,我……我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她自己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回家,更不记得什么时候上床睡觉。   如莲神色有些紧张,却很快便道:“昨天入黑之前,你便回来,只是看起来很疲倦,你洗过澡之后,便早早睡下……!”   她口中这样说,心里却在念经,只盼佛祖宽恕自己妄语的罪过。   素娘“哦”了一声,将信将疑,又低声问道:“二郎回来没有?”记得梦境中湖边一幕,脸上又是发热。   如莲忙道:“楚大哥今天早上才回来,正在吃早饭。素娘姐,你身体好些没?我做了早饭,你起来吃一些!”   素娘点点头,心中暗想:“二郎是早上回来,看来一切真的只是做梦。只是为什么那些我都不记得?我在静慈庵是不是见过住持?她有没有帮我破解桃花劫?”脑中问题甚多,有些发疼。   便在此时,却听楚欢在门外叫道:“素娘姐,天亮了,起来吃早饭了!”   素娘听到楚欢声音,又是心儿一跳。   她起来梳洗,来到大堂,只见楚欢已经吃过饭,正剔着牙,见素娘过来,很随意道:“素娘姐,小妹说你昨天很累,是不是太辛苦了?有没有睡好?”   素娘出来之后,一直不敢看楚欢,听楚欢问话,贼兮兮瞟了他一眼,忙道:“没有,我……我没事……!”自然不敢将前往静慈庵的事情告诉楚欢。   楚欢已经过去披上甲胄,道:“太累了就好好歇息,保重自己身体才是。”他故作很随意,但这一切却都是有心而为,越是随意,素娘就越会觉得与平常一样,如果自己表现得与平日不一样,反倒会让素娘疑心。   楚欢披上甲胄,戴上鹰翎盔,径自出门,连头也不回,表现得与平日毫无二致,素娘看着楚欢的背影,想到昨夜的梦境,脸上又是一阵发烧。   楚欢出门上马,往院子里瞥了一眼,方才他感觉到素娘似乎并无多大的负担,看来还真是记得不多,心里微松了口气。   大黑马慢悠悠地走在长街,楚欢却没有选择平日的道路,而是绕到了邻街,在街上看似不经意地左顾右盼。   行出一段路,骤然间便看到街边有一处卦摊,一位老神仙似地道士坐在卦摊后面,仙风道骨,只看外表,还真有点出尘脱俗的味道。   楚欢并没有停留,骏马从旁走过,那老道士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显然也没有注意楚欢从自己摊位前经过。   昨晚与如莲商议之后,楚欢并没有睡下,而如莲也是留在素娘房中照顾着。   素娘自己并不知道,她沉睡之时,口中竟然说了几句梦话,提到要救二郎,提到吕道士,提到桃花劫,这些梦话自然被楚欢知道。   楚欢何等聪明,虽然素娘的梦话不成系统,但是那些词汇连在一起,很快就让楚欢发现了其中的玄机。   他一直在奇怪,为何素娘好端端的要往静慈庵去,素娘是个朴实的乡下女子,虽然敬畏鬼神,但并不去佛庙庵堂拜佛,这一次出乎寻常前往静慈庵,必定有其原因。   当“吕道长”三个字从素娘的口中冒出来,楚欢就已经隐隐明白,素娘前往静慈庵,十有八九便是与此人有关。   而“桃花劫”、“救二郎”则显出素娘前往静慈庵,似乎是为了自己。   楚欢虽然暗骂素娘糊涂,但也知道这个女人是为了自己,而且差点被人玷污,想到一切是因自己而起,对素娘又是感激,对自己却是颇为自责。   楚欢知道,素娘平日活动的区域不大,最多就是在邻街采买一些东西,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吕道长”,必定就在邻街,所以他今日故意从邻街穿过,还真看到了一个老道士,心里隐隐觉得,只怕这老道士便是素娘梦话里的“吕道长”。   他并没有轻举妄动,绕过两条街,这才往行辕而去。   行辕这边,今日早早到达的却是王涵,楚欢担心苏府那边,所以让王涵和胖柳轮流在那边代替自己值守。   王涵见到楚欢过来,行了礼,楚欢下马之后,王涵才轻声道:“大人,方才行辕来了一个人,说是有人要见大人。”   楚欢立马想到了瀛仁,“哦”了一声。   “那人见大人没到,先回了去,不过卑职觉着他待会儿还要过来的。”王涵简洁明了道。   楚欢点点头,坐到旁边,想到什么,问道:“胖柳昨日说刑部司邹大人似乎在办大案子,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王涵想了想,才道:“应该没有什么进展,海棠馆鱼龙混杂,罗少爷在那里被刺,当时是瞒住消息,直到第二天才散布开来,能够在海棠馆那样人多眼杂的地方下手而且不留丝毫线索,这刺客动手之前一定是经过周密的计划,想要查出下落,恐怕不是容易的事情。”   楚欢点点头,心中也是冷笑,神衣卫出手,若是被人查出来,那也就不是神衣卫了。   他屁股还没坐热,就见行辕那边有人过来,远远地便叫道:“楚欢是不是过来了?”   楚欢瞧得清楚,来人不是别人,豁然是瀛仁的贴身太监孙德胜,起身上前拱了拱手,孙德胜也不罗嗦,道:“楚欢,你跟杂家来!”   楚欢头一次听他自称“杂家”,还有些不适应,知道是瀛仁要见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莫凌霜的事情,跟着孙德胜往行辕去。   路上孙德胜倒是一句话也没说,到得行辕门前,四名十二卫军的勇猛武士守卫在院门处,孙德胜回头向楚欢道:“武器留在这里,等你出来的时候再取,任何人进入行辕,都不得佩带武器!”   楚欢倒也知道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齐王瀛仁和大学士徐从阳都住在行辕之中,自然是不允许有人佩带兵器进去。   楚欢接下佩刀,递给了旁边的武士,另一名武士却已经靠近过来,沉声道:“举手,搜身!”   楚欢立时皱起眉头,孙德胜却已经道:“这是殿下传唤的,殿下正在等候,不用搜身了。”瀛仁与楚欢几次在一起,若是楚欢真的有不轨之心,在外面早就动手,不可能愚蠢到在行辕出手。   孙德胜倒是有几分威信,武士退下,楚欢这才与孙德胜进了行辕。   穿过几道院子,转过几处回廊,楚欢看到行辕之中园林建筑,心中赞叹,来到瀛仁院子,到得门前,楚欢便见到守在门外的冯午马。   冯午马看到楚欢,依然是面无表情,但却还是点了点头,对于冯午马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礼遇,楚欢拱了拱手,已经听到孙德胜恭敬道:“殿下,楚欢到了!”   便听到屋里传来瀛仁声音,显得十分兴奋:“快,快让他进来!”   孙德胜抬手道:“楚欢,殿下就在里面,还不快去觐见!”说完,推开了门,楚欢这才抬脚进去,已经看到瀛仁从旁边的侧室来到正堂。   楚欢既知瀛仁身份,自然不能失礼,上前单膝跪下,恭敬道:“卑将拜见殿下!”   瀛仁已经呵呵笑着拉起楚欢,道:“你我两人在这里,就不要拘礼。”拉着楚欢往侧室去,道:“楚欢,你随本王来,本王有事找你!”   -----------------------------------------   PS第三更,求票求收藏!   第二四三章 齐王令   楚欢跟着瀛仁进了侧室,瀛仁率先在椅子上坐下,然后示意楚欢也坐下,楚欢倒也不矫情,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拱手问道:“不知殿下召见卑将,有何吩咐?”   瀛仁左右看了看,身体前倾,笑眯眯道:“楚欢,这次可是多亏你帮忙,凌霜姑娘已经被安排出城,目前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楚欢笑道:“这是殿下福运,所以一切都顺利。”   瀛仁含笑道:“凌霜姑娘如今还不知道是咱们救了她,不过她能够脱身,似乎很开心。”顿了顿,才压低声音道:“不过孙德胜说过,凌霜姑娘虽然脱身,但是翠玉楼似乎还有她的卖身契,卖身契在翠玉楼手上,终究不好!”   楚欢道:“殿下是让卑将搞到卖身契?”   “这个不急!”瀛仁摆手道:“其实这次召你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   楚欢奇道:“殿下若是有能用上楚欢的地方,尽管吩咐。”   瀛仁微笑点头,压低声音道:“这事儿本王先告诉你,但是你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殿下放心,出殿下之口,入卑将之耳,至少卑将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楚欢正色道。   瀛仁呵呵一笑,友善拍了拍楚欢肩膀,微一沉吟,才轻声问道:“楚欢,云山府下,有一处茂县,你可知道?”   楚欢皱眉道:“茂县?”   瀛仁点头道:“不错,便是茂县。”顿了顿,才压低声音道:“前几日本王接到一封密信,是太子哥哥让人送来,让本王往茂县去一趟,帮他办一件事情,本王准备明日动身前往。”   楚欢疑惑道:“殿下前往茂县,却不知卑将能做些什么?”   “本王想了想,准备让你随本王一同前往。”瀛仁正色道:“此番前往茂县,轻车简从,秘密前去,不可惊动沿途诸县,本王也不会带太多随从,只会带自己信任的人,你是本王十分欣赏也十分信任之人,此次你就随在本王身边,保护本王,你可愿意?”   楚欢立刻起身恭敬道:“殿下有令,卑将怎敢不从,只是……!”   “只是什么?”瀛仁盯着楚欢道。   楚欢想了想,才道:“殿下千金之躯,人带的太少,若是遇到……!”顿了顿,肃然道:“殿下一切还要以安全为重。”   瀛仁笑道:“本王自有计较。这一次本王是乔装打扮而去,所带之人虽然不会太大,但本王会精挑细选,不会有事。”端起旁边的茶杯,品了一口,道:“如今国泰民安,天下太平,总不会处处都有乱党!”   楚欢心中苦笑,知道瀛仁除了京城,也只是来到了相对太平的云山府,对天下大势并不会太清楚,而且他身边的人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如今大秦帝国内忧外患,国内乱民四起,许多地方乱党如云,在瀛仁的眼中,大秦帝国还真是国泰民安。   楚欢当然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告诉瀛仁如今天下危机四伏,只是道:“一切还是小心为是。”   瀛仁笑了笑,放下茶杯,道:“楚欢,你身边有没有亲信之人?你也带上几个人与本王一同前往。你们毕竟是云山府人,对这边的情况熟悉一些,不用太多,从你部下挑出三四个得力人手就可以。本王这边会带上十多个人,有二十人随同本王左右,自然会安全得很。”   楚欢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道:“卑将遵命!”顿了顿,想到什么,问道:“殿下,却不知大学士是否知道此事?”   瀛仁摇头道:“这事儿也不好让老师知道。老师今晚便会去往草堂书院,他是草堂书院出身,这次受到草堂书院的邀请,前往讲学。本王已经从老师口中知道,这一次他要检查云山府的学术,所以花上几日时间来往于各大书院,本来是要让本王跟随,但是本王只说水土不服身体不适拒绝,所以不用担心老师。”   楚欢本想劝说瀛仁将此事告知徐从阳,但是听瀛仁这般说,知道瀛仁一切都已经安排好,自己便是劝说估计也不会有用。   离开行辕,楚欢心中一直好奇,齐王瀛仁为何这个时候要前往茂县?按照瀛仁的说法,他要前往茂县,是因为太子派人给他送来一封密信,瀛仁并没有对自己直言为何要前往茂县,但是楚欢隐隐觉得事情必不简单。   这日轮值之后,楚欢便是来到了苏府。   和盛泉夺得了御酒之名之后,不但渡过危难,而且更是声名大噪,每日里前来拜门攀交情的人不计其数,说是客人踏破门槛也不为过。   琳琅自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接待,只是让苏伯负责接待。   夺了御酒之名,琳琅有太多的事情要打理,且不说与官府签署各种文书,便是和盛泉本身的规划,那也是大事。   和盛泉如今只有青柳县一处酒坊,自然已经不能供应起庞大的酒市,新建酒坊迫在眉睫,选地建房、购买器材、招募工人、梳理市场等一系列事情都要琳琅亲力亲为。   和盛泉夺得御酒之名,凭借的是“千秋乐”,而千秋乐不是纯提炼的美酒,是经过后期配制而成的混合酒种,如此一来,建造配酒坊也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要建造酿酒坊、配酒坊,自然要花费大量的钱财,而琳琅便需要周转名下可动用的钱财,账目方面自然也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从夺得御酒之后,琳琅每日里都是忙上忙下,难有歇息之时。   她办起事来,便不再温柔如水,而是雷厉风行,做事精明果敢,苏家的商业系统在她手上也迅速地运转起来。   楚欢来到正堂外面时,便听到屋内传来一阵笑声,家仆已经告诉楚欢,琳琅正在接待客人,所以楚欢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外等候。   没过多久,便见到两名衣着光鲜的中年人从屋内出来,边走边道:“大东家不用送,我们就等着大东家的好消息!”   琳琅一身白衣如雪,看上去清雅脱俗,清雅之中,又带着美艳,送出门来,脸上带着笑容:“两位东家慢走,琳琅便不送了,两位东家的建议,琳琅定会好好考虑,早日给两位东家答复!”向身边苏伯道:“苏伯,你帮我送送两位东家!”   苏伯答应一声,抬手道:“两位东家请!”   等苏伯领着两位东家离开,楚欢才从旁转出来,琳琅正要回到屋内,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楚欢,显出欣喜之色,几步就飘过来,欢笑道:“你怎么在这里?为何不进去?”   楚欢笑道:“苏大东家正在办公,小人不敢打扰。”   琳琅嗔怪一笑,伸手在楚欢身上轻轻拍了一下,随即觉得不妥,左右看看,并无人瞧见,这才放心,轻声道:“你进来吧,这两天你很忙吗?总瞧不见你。”   楚欢跟着琳琅进了正堂,坐下之后,见琳琅虽然带着笑,但是俏脸上略带疲倦之色,心疼道:“事儿再多再急,还是身体要紧,不要太过劳累。”   关心之言听在琳琅耳中,只觉得心中甜蜜,微点螓首,“事情太多,也闲不下来。”顿了顿,问道:“刚才来人,你可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楚欢摇头,笑道:“我又不是神仙。”   琳琅在楚欢身边的椅子坐下,身上的幽香弥散过来,轻声道:“他们是两家小酒坊的东家,这次过来,是商量酒坊的事情。”   “哦?”   “和盛泉夺了御酒之名,谁都知道我们要新建酒坊。”琳琅轻声道:“这几天有几家小酒坊纷纷找上门,他们的酒水生意并不成,虽然酒坊不大,但是也有些规模。按他们的意思,我们和盛泉不必再新建酒坊,如果可能,他们愿意改酿我们和盛泉的酒水。”   楚欢微皱眉头,随即舒展开来,笑道:“这可是兼并的大好机会。”   “兼并?”琳琅一愣。   楚欢也不多解释,道:“他们自然有条件的。”   琳琅道:“他们说了,酒坊为我们酿酒,但是从他们酒坊出来的酒水,利润他们要占五成。”   楚欢摆手道:“这是他们的开价,心理价位只在三成四成,和盛泉已经是金字招牌,招牌的作用远远高于美酒本身。”顿了顿,笑道:“其实咱们有了配酒之后,其他的纯酒就只是原料,他们酿酒,只是原料加工而已,不会成为酒市上的主打酒,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他们实际上酿造的只是原料,而真正的配酒方法掌握在和盛泉手中……与他们谈判,只需要大致估算出他们每年的利润,在他们原有的利润上面加上几成,而且还要和他们签订违约文书,每年他们必须定量交出足够数额的酒水来,而配酒在市场上的利润,只能掌握在和盛泉的手中。”摸了摸下巴,含笑道:“不过大东家可以每年向他们发放一些红包,红包的数额,就看他酒坊所做出的贡献了,这一点,大东家比我内行,我是不敢教的。”   琳琅将楚欢的话听进心中,听他说完,嫣然一笑,道:“你不敢教也都教了。只是这条件听起来有些苛刻,不知道他们能否答应。其实这个时候连建几处酒坊和配酒坊,需要大笔的银子,我们账上的银子未必足够,如果能暂时用上他们的酒坊,便不会耽搁酒市的供应。”   “商人唯利是图……大东家,我可不是说你……!”楚欢笑眯眯道,琳琅却已经妩媚白了他一眼,风情万种,楚欢已经接着道:“他们来找你,说到底,是想依附在和盛泉名下,借着和盛泉的名头多挣些银子,和盛泉名声大噪,依附在和盛泉之下,他们已经不必担心每年的进账,而且进账比他们原有的利润高出几成,已经给予了他们保证。如果没有和盛泉在上面顶着,那些小酒坊还要担心每年的进项,说不准一个不小心还要赔本,生意人最是精明,这些帐他们会算,他们与和盛泉谈判自然会狮子大开口,但是抓住了他们的心思,也就不怕孙悟空跳出如来佛的掌心了。”   “孙悟空?”琳琅奇道:“如来佛倒是听说过,可是孙悟空是谁?”   楚欢呵呵笑道:“是只猴子,回头我说给你听。”   “猴子与如来佛又能有什么牵扯?”琳琅茫然不解。   楚欢只是笑了笑,随即肃然道:“琳琅,明日我要离开云山府,出去办趟差,可能有几日不能回来,你自己多保重。”   “你要离开?”琳琅一惊,急道:“去哪里?远不远?”   楚欢知道瀛仁出辕是大事,不好细说,只是笑道:“放心,很快就回来,你在家里等着我就是。”   琳琅有些不舍地点点头,她习惯楚欢时常出现在自己身边,而心里早已经将楚欢当做自己可以以依靠的男人,听楚欢要离开办差,心中却是十分舍不得,就似乎楚欢要去天涯海角一般,她微低着螓首,咬着红唇,瞥了楚欢一眼,脸上忽然一红,有些羞赧道:“你……你晚上留下来吗?”   楚欢凑近过去,轻笑道:“我先出去办点事,晚上回来……洗得白白的,晚上等我回来给你讲猴子的故事,他那金箍棒可厉害了,无孔不入,钻天入海,所向披靡……!”   ----------------------------------------------------   PS:第四更,今天应该更新一万四千字了,求大大们多支持!   第二四四章 吕道长之死   入夜之后,云山城一所偏僻却又不起眼的小屋子内,一副仙风道骨的吕道长此时却已经被五花大绑捆在一张椅子上,眼睛更是被一块黑布蒙上,嘴上也塞上了东西。   吕道长此时心惊胆战,耳中已经听到脚步声响,他隐隐感觉已经有人坐在了自己对面,很快,他就感觉自己嘴巴上被塞的东西扯了出去。   他大口喘着气,缓过神来,终于问道:“你们……你们究竟是谁?”今日天黑时分,他收摊回家,走到一条小巷中,就被人从背后打晕,醒来之时,就已经出现在这里。   他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心中七上八下,平日里仙风道骨的脱俗之态,此时早已经不复存在。   他眼睛上的黑布依然被蒙着,看不清对面到底坐着什么人。   “你是吕道长?”对面传来一个没有丝毫情绪的声音。   吕道长受制于人,点头道:“贫道正是。阁下……阁下是要算命?”   对面传来古怪的笑声,随即听对方淡淡问道:“你知道静慈庵?”   吕道长心里“咯噔”一沉,他反应倒快,立刻道:“静慈庵是云山府的一座尼庵,贫道却是听说过,只不过……贫道出身道门,素来佛道两立,贫道对静慈庵只闻其名,未知其实。”   “好歌只闻其名,未知其实。”对面之人笑起来,很快又问道:“我来问你,你到底是谁?”   吕道长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贫道姓吕,人称吕道长,阁下……阁下应该知道的。”   “我不知道。”对面人道:“吕道长是假,我想知道你的真身份。”   吕道长脸色沉下去,淡淡道:“阁下所言,贫道实在有些听不懂。”   “我听说如今江淮道有乱党出没,据说有一邪道教派蛊惑人心。”对面声音很平静:“而且据我所知,妖邪道派如今已经往大秦各道渗透,我想知道,你吕道长是否就是那天门道中的人?”   吕道长此时此刻依然很镇定,摇头道:“贫道出身天师道,阁下所说的天门道,贫道也是略有所谓,但是我天师道徒素来与天门道泾渭分明,毫无瓜葛,而且我天师道徒也从来不承认天门道是道教分派。”   那人哈哈笑道:“说得好。吕道长,看来你是不愿意说实话了。”   吕道长道:“贫道现在说的都是实话。贫道只是一名天师道徒,为人占卜算卦,对其他一概不知,阁下还是放了贫道吧。”   “看来是要将你交给官府才成。”对面一声叹息:“据我所知,最近云山城出了几桩子事情,连罗世恒罗指挥使的公子也被乱党刺杀,有人传闻,这些都是天门道徒所为,如今官府似乎也正在搜找乱党,我怀疑你吕道长与罗公子被刺大有关联!”   “没有,绝对没有。”吕道长终于急了:“贫道老实本分,与此事绝无关联,你们……你们是官府的人?”   对面冷然一笑,缓缓道:“我来问你,你可知道刘聚光?”   吕道长身体一震,张了张嘴,脸上显出惊骇之色。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那人冷笑道:“刘聚光已经事发,将你供了出来,你是他一伙的吧?”   吕道长张着嘴,半晌才道:“他胡说,贫道……频道与他毫无瓜葛!”他话声刚落,只感觉到脖子边上一寒,一把寒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打了个冷颤。   “刘聚光是什么人,你该清楚,你是什么人,我也想知道。我没有太多时间与你纠缠,你老老实实将你所知交代,或许还能留下一条性命,否则……乱党人人诛之!”   吕道长脸色已经泛白,但兀自道:“你便是杀了贫道,贫道也是一无所知。只是你们要想好,贫道乃是天师道徒,当今圣上对我天师道十分器重,你们……你们若是伤害天师道徒,被圣上知道,一定……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刘聚光胸口刻有‘卍’字符号,那是佛门符号,而你是一个道士,你们却能走在一起,原因何在,这些我都想知道。”那人不理会吕道长的话,冷冷道:“我耐性不好,你接下来只要多说一句废话,我保证你的脖子没有刀子快。”   吕道长身上发寒,虽然看不见对方,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眼睛肯定是盯在自己身上,而脖子边上的寒刀更是贴近了自己的皮肤,皮肤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刀刃的锋利。   “贫道……贫道真的是天师道徒。”身边那种压抑到极点的气氛让吕道长全身发毛,颤声道:“只是……只是受了刘老太爷重金,为他……为他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什么事情?”   “为他……为他谋选人鼎。”吕道长无奈道:“贫道在街市上摆摊,占卜算卦是假,目的其实……其实是找寻适合成为人鼎的女子,然后设计将她们送入刘老太爷的手中。”   一声冷笑之后,对面之人冷冷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一年……不,两年前。”   “你用这法子,坑害了多少姑娘?”   吕道长感觉到脖子上的寒刀似乎在轻轻摩擦,颤声道:“没有多少……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个……!”   “二三十个?”对面那人起来,走到吕道长面前,挥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打在吕道长的脸上:“这还没多少?”   吕道长惊恐道:“贫道也是为了谋口饭吃。刘老太爷付给贫道重金,贫道……贫道收人钱财,自然要与人消灾的。”   “这是消灾?”吕道长身后一个冷厉的声音道:“你可知道这般做,害了多少女子?如此卑鄙行径,你说起来还振振有词。”   吕道长忙道:“贫道确实有错,不过……不过都是刘聚光一手谋划,他才是主谋。”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其他的贫道真不知道了。”吕道长苦着脸道:“贫道只是小角色,刘聚光做的事情,也不会真的告诉贫道。贫道只知道他是要修行返老还童之术,需要人鼎助他修行,而且选择的人鼎,必须要臀部丰硕方可有用,贫道只是按照他所吩咐的去办事。”   “刘聚光胸前的‘卍’字符是什么意思?”身前之人冷冷问道:“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那是佛门的符号,但是刘聚光身上为何会有那样的符号,贫道确实是一无所知。”吕道长摇头道:“贫道其实也觉得刘聚光不是一般的致仕官员,他身上似乎有些秘密,那返老还童之术贫道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人修行过。贫道曾经在一部《神通经》里倒是看到过返老还童术,我中土罕见,似乎也从未流传,只是在传说之中而已,刘聚光能够知道返老还童术的修炼方法,那已经是非常不简单……我天师道如今的祖师爷爷在朝廷钦天署担任钦天国师,圣上要长生不老,也只能通过炼丹服药才成,如果中土真的有返老还童术的存在,圣上也就不必费此周章,信奉我天师道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贫道不敢隐瞒。”吕道长立刻道:“其实贫道为刘聚光办事,并不全是贪图他的银子,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从他身上一窥返老还童术的修炼方法……!”   “如此说来,刘聚光是如何得到返老还童术,他背后又有什么背景,你是一无所知了?”   “贫道是真的不知道。”吕道长苦笑道。   对面之人叹道:“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活着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别杀我。”吕道长心惊胆战道:“贫道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们放贫道这一遭,今日贫道便收拾铺盖离开云山府,贫道发誓,再也不会回来,求求你们……!”   一阵沉寂之后,才听对方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其实我们也不愿意动手杀人的。来啊,给吕道长喝口水,今天让他受惊了。”   旁边立刻有人端着水凑上来,放到吕道长口边,吕道长此时还真是口渴难耐,最终发干,喝了两口,猛地意识到不对劲,颤声道:“你们……你们给我喝的什么水?”   “咦,吕道长,真是对不住了。”对面之人叹息道:“拿错了茶水,这杯茶水本来是用来毒杀耗子的……对不住了。”   此时吕道长已经感觉到肠胃火烧般作疼,嘶声道:“你们……你们在水里下毒……。”   ……   楚欢从屋内出来,一轮月光静静洒在大地之上,他皱着眉头,今日固然是要为素娘杀了吕道长这个祸害,同时他也希望能从吕道长的口中得知一些刘聚光的内幕。   但是这吕道长显然对刘聚光的真实身份并不清楚,正如吕道长自己所言,他只是一个小角色,知道的事情也实在不多。   只是吕道长口中却是透漏出一个消息,刘聚光修炼的返老还童术在中土并不流传,诚如吕道长所言,如果真的存在返老还童术,当今皇帝陛下只需要派人搜找这门神通就是,也不必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去动用大批道士炼丹制药。   楚欢见过刘聚光的皮肤,返老还童之术虽然并未让刘聚光真的还童,但是他的皮肤确实十分的白皙,至少比他实际年龄要年轻十多岁,也就是说,这返老还童术也确实有些门道。   刘聚光又是从哪里得到了这门神通?   楚欢沉思间,身后已经过来一人,却是光头独眼龙白瞎子,低声道:“楚兄,事情都办的干净利索,世上不会再有人找到他。”   楚欢微微颔首,只是心中却兀自满腹疑云。   第二四五章 心里话   茂县并不在云山府,而是在云山府东部汉州地面上,是汉州下面的一处小县,地理条件很一般,在汉州下辖的二十多个县城,茂县实在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个。   汉州得名之故,是因为汉州有一条贯穿南北的汉江,汉江两岸多有峭山,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巍峨耸立。   诸侯割据时期,西山道大部分地区都是处于武陵国的国界,而其中一小部分则是由当时的汉阳国所占,而汉州的东部地区在群雄割据时期就属于汉阳国国界,茂县恰处于当时汉阳国和武陵国的国界之处。   当今圣上瀛元当年铁马金戈,南征北讨,大军攻取武陵国耗费的时间和损失相对来说是最少的,武陵国当时国主昏庸,文臣不能死谏,武将不能死战,而且武陵国的百姓已经恨极了当时的国主,被大秦铁骑迅速征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与武陵国毗邻的汉阳国虽然国力不强,但是当时的国主却很有抱负,而且臣下也多有贤臣猛将,大秦铁骑攻至,汉阳国的军队第一道防线便是布置在茂县一带,进行了殊死的抵抗,大秦铁骑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当时茂县的百姓在战前纷纷逃难,等到战后,茂县地区双方将士的尸体尸横遍野,白骨累累,血流成河。   汉江亦从茂县蜿蜒流过,据说当年双方将士的鲜血从茂县地面流淌到汉江,汉江下游的人们连续几个月都只能看到红色的江水。   立国之后,茂县被划入汉州,隶属于西山道,只是传闻茂县多有冤魂出没,所以茂县如今依旧是人口凋零。   云山府距离茂县其实还真不算太原,本来云山府在西山道就居于偏东位置,如果马快的话,从云山府到茂县,一天一夜也就到了。   齐王瀛仁这一次离开云山府,是趁着徐从阳前往各大书院讲学的空隙离开,连他自己在内,所有人都是乔装打扮。   其实入春时节,万物复苏,每年都会有一些达官贵人富家公子外出春狩,而瀛仁这一次外出茂县,就是扮成富家公子模样,领着随从外出春狩。   他也本想化装成其他样子图个新鲜,只是他出自宫闱,皇家帝胄,身上自有一股无法掩盖的贵族气质,扮成其他样子反而露出破绽。   这一次瀛仁出来,冯午马和李卯兔两大神衣卫百户自然是贴身相随,除此之外,另有四名神衣卫校尉跟随。   此番出京,一共跟随而来十名神衣卫,除了两大百户,另有八名校尉,这十人都是神衣卫中的佼佼者,以一当十,跟出来六人,剩下四人瀛仁则是安排他们保护徐从阳。   除了六名神衣卫,另有十名十二卫军的精英,也都是勇猛善战的精锐,而楚欢则是奉了瀛仁之命,另外调集了五名禁卫军跟随,王涵和胖柳自然是跟在一起。   一行连上瀛仁在内,一共是二十五人,瀛仁甚至连孙德胜也没有带出来,而一般的达官贵人领着几十名随从春狩,那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楚欢并没有向王涵等几名禁卫军兵士实说瀛仁的身份,但是这些人毕竟也不是傻子,心中都能猜出瀛仁的身份大不简单。   楚欢调兵,孙德胜事先暗中与总督乔明堂通了气,只说齐王要用人,乔明堂自然不敢阻拦,但是瀛仁调人何用,孙德胜自然是只字不提,而乔明堂也不敢多问。   一行人都是骑着快马,从云山府往茂县而行,除了楚欢等少数几人,中间其实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目的地是茂县,不过熟悉西山道交通的王涵却是知道,此行便是由他领路往茂县而行。   楚欢固然深得瀛仁的喜欢,但是比起地位,却还是不能与神衣卫的两大百户相提并论,而这一次护卫瀛仁,冯午马当仁不让地成了护卫总管。   冯午马出自神衣卫,行事虽然果断,但是做事更为小心,他自己与李卯兔还有瀛仁亲自点名的楚欢贴身护卫在瀛仁身侧,王涵和其他几名禁卫军在前领路,剩下的四名神衣卫左二右二分居两侧,而十名十二卫军的兵士则是断后跟随,将瀛仁完全护卫在中间。   他更是将各人的职责规划清楚,有前哨,有断后,错落地分布在瀛仁身边,看上去并不规则,似乎是很随意的阵型,但是却能够前后左右互相照应,哪怕马速再快,整个阵型也都不变。   楚欢见冯午马处事井井有条,心中倒是颇有几分钦佩,只是神衣卫百户,便有如此能耐,却不知神衣卫四大千户又是何等惊艳绝伦之辈。   一路上除了歇息两次用了干粮,并无停留,不到黄昏时分,已经进入了汉州地界,只是茂县地处汉州东部,却还是有些距离。   天黑时分,到了一处小镇上,冯午马考虑到夜行不安全,劝说瀛仁不要半夜赶路,瀛仁考虑一番,便留在镇中,找了一家客栈歇下。   本来客栈还有客人,但是为瀛仁安全着想,冯午马包下了整栋客栈,而且出银子将其他客人转到了别家客栈去。   客栈众人只以为这是富家公子讲排场,而且拿了银子出来,倒也不计较。   冯午马令人将客栈前前后后都守护起来,而且饮食都经过仔细地检查,十分小心。   冯午马心中十分清楚,瀛仁这次虽然是乔装打扮出来,但是谁也猜不到后面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他奉白楼之令出京保护瀛仁,职责重大,莫说瀛仁出现大意外,便是受了轻伤,他这个神衣卫保护也要承担极大的罪责。   他身负重责,自然是处处小心,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瀛仁倒是没有太多为自己的安全担心,在他眼中,一路上风光正好,而且百姓温顺,看不出丝毫让人担心的地方。   行了一日,楚欢倒是没有丝毫疲倦,相比起曾经一些日子经过的艰苦环境,今日连续赶路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他的房间被安顿在瀛仁旁边,随时可以保护瀛仁,当一切都安顿好,正想花点时间修炼《龙象经》,却听门外有人叫道:“楚欢,徐公子请你过去!”   瀛仁此番出来,依然让众人以“徐公子”的名号称呼,以掩人耳目。   楚欢来到瀛仁屋里的时候,瀛仁正坐在桌边喝酒,看起来情绪并不高,而且神情倒显得有些黯然,见楚欢进来,瀛仁让楚欢坐下,直接道:“先陪我喝几杯酒吧!”   楚欢道:“是。”提起酒壶先为瀛仁杯中斟满酒,随即为自己斟上,瀛仁端起酒杯,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楚欢见瀛仁心情似乎有些沉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将杯中酒饮尽。   瀛仁放下酒杯,叹了口气,道:“本王此番出京,你知道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楚欢微一沉吟,才道:“还请殿下赐教。”   两人说话声音都不高,而且四周都有人严密戒备,自然不担心有人偷听知道了瀛仁的真实身份。   “本王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这个朋友。”瀛仁靠在椅子上,轻叹道:“本王如今已经经过十七个春秋,身为皇子,有父皇母爱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那也不为过。”   楚欢道:“殿下龙子龙孙,这是宿命注定,上天自然会降福殿下。”   瀛仁摇摇头,微一沉吟,才道:“本王在宫里十多年,有时候也确实觉得自己活的很舒服,但是浅浅地,本王这两年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缺了什么……。”   楚欢只是静静聆听,知道瀛仁所缺的东西必定不一般。   瀛仁苦笑摇头道:“本王虽然感觉好像缺了什么,但是一直说不清楚,直到这次在云山府遇见你,本王才知道,本王一直所缺的,便是朋友,便是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朋友。”   楚欢一怔,道:“殿下龙子龙孙,想要与殿下成为朋友的人有很多很多……!”   瀛仁已经摆手打断道:“楚欢,你不明白。本王见到的人,要么像父皇和老师那般,时不时地对本王说教一番,要么就是孙德胜那一类,卑躬屈膝,说着同样的话,本王说东,他们不敢说西,本王说南,他们不敢说北……楚欢,你以为本王的身份可以无所不有,但是你却不知道,本王其实很寂寞。本王从小就没有真正知心的玩伴,没有真正喜欢的女人,想出宫看看外面的世界,父皇母后却总是不许……太子哥哥和三哥能做的事情,本王却不能做,虽然受到父皇母后的宠爱,但是本王心里其实很清楚,在那些大臣们的心中,本王其实是父皇最不中用的儿子。”   楚欢肃然道:“殿下万不能妄自菲薄。”   瀛仁淡淡笑道:“并没有妄自菲薄。”他靠在椅子上,盯着桌上的烛火,轻声道:“本王喜欢凌霜姑娘,却不能光明正大与她在一起,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保护她,楚欢,若是换成你,你又是何心情?”顿了顿,继续道:“那天看到凌霜姑娘在雨中被欺负,本王却不能出手,那时候本王心里就想过,如果换成是太子哥哥或者三哥,就绝不会像本王那样……本王当时很愤怒,也很无助,那时候甚至想宰了罗鼎,也正是那时候,本王忽然间明白一个事情,本王能够在宫中呼风唤雨,无非是因为父皇和母后的庇佑,一旦没有了他们的庇护,本王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甚至没有一个可以帮助本王做事的人……没有了父皇母后,本王堂堂皇子,大秦王爷,竟然对一个小小的纨绔公子无可奈何……!”说到这里,他的神色更是有些难看,自己抢过酒壶,斟满酒,端杯又是一口饮尽。   楚欢不发一言,但是却也知道,瀛仁这番话或许憋在心里太久,所以找自己来,只是要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能够让瀛仁对自己说心里话,亦可见瀛仁对自己确实十分的看重。   -----------------------------------------   PS:第二更!   第二四六章 夜半有人至   楚欢提起酒壶为瀛仁再次斟满酒,缓缓道:“殿下,恕楚欢直言,人生在世,人人都求十全十美,但是俗话说得好,人无完人,殿下虽然千金之躯,终究也是生活在红尘凡世,难求完美。”   瀛仁笑道:“楚欢,你知道本王为何欣赏你?便是因为你敢说这样的话。换做孙德胜那群人,这样的话他们是万万不敢说的。”   “卑将只是希望殿下能够开心。”楚欢含笑道:“殿下能将楚欢当成朋友,楚欢甚是感激,既然是朋友,有些话楚欢也就不顾忌而言,还请殿下不要见罪。”   “自然不会。”瀛仁摆摆手,随即眉头皱起来,道:“楚欢,本王这次回京,有些事情想要重新想一想,本王准备让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忽然传来动静,似乎门前一下子多了好几个人。   楚欢皱起眉头,瀛仁也皱起眉头,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冯午马声音传进来:“殿下放心,并无大事,只是这半夜有人敲客栈的门,不知是哪路人马?”   瀛仁是个好奇性子,已经上前拉开门,只见冯午马已经领着数人横在门前,又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更听到有人大声叫嚷着“开门”。   瀛仁是住在客栈二楼,整座二楼都已经是瀛仁手下的人,虽然楼下还有几处空房间,但是却也都被包了下来。   客栈大门被敲响,护卫们已经按照事先的布署,各就各位,一名在楼下驻守的神衣卫校尉已经走到大门前,淡淡道:“是谁?”   “开门。”外面声音十分粗鲁:“我们要投店。”   校尉依然是冷淡道:“客栈已经住满了人,你们还是另寻他处吧。”   “咱们已经累了一整天。”外面有人叫道:“快点开门,我们多给你银子。”   校尉低沉声音道:“我已经说过,人满了,快些离开。”   布署在客栈楼上楼下的护卫们都是十分警惕,他们的兵器都没有亮在明面,都用一种隐蔽的方式收着,但是要用时,能够瞬间拿出来。   有人靠坐在角落的桌边,有人站在柜台边,有人横在楼梯边,桌底下,柜台中,衣服内都藏着各自的兵器,全神戒备。   门外沉寂一下,便听一个声音道:“给老子将门踢开。”   话声落后,很快就听到“砰砰砰”的声音响起,已经有人正在重重踢门,门前校尉却已经回头望向楼上栏杆边的冯午马,却见冯午马微微点头,校尉这才上前打开了门,大门一打开,便有一群人已经气势汹汹冲进来。   校尉闪到一边,冷冷看着这群人,而楼上楼下的护卫也都是静观其变,此时只要冯午马发出一个讯号,所有护卫便会立刻出手。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冯午马当然不会轻易发出讯号。   先后进来的约莫有十四五人,大都是青衣劲装,还都背负着弓箭陪着弯刀,这群人簇拥着一名年近三十的富家公子,那公子身上的衣衫倒是有些特别,色彩斑斓,倒如同虎纹一般,看似锦衣,又似虎皮,长发在后,只用一根带子系着,额前几缕头发垂下,看上去倒有几分飘逸之感。   虎纹公子一行人进来,四下里看了看,已经有一人指着旁边的神衣卫校尉粗声道:“刚才是你说话?是你不让我们进来?”   校尉面不改色,淡淡道:“我已经说过,客满,住不了人。”   “客满?”虎纹公子瞥了一眼,怒道:“本公子今日春狩路经此地,难道连歇息的地儿也没有?本公子可不管你们客不客满,赶快腾出地而来,再置备酒菜,不少你们银子。”   校尉摇头道:“对不住的很,这家客栈已经被我们家公子包下了,酒菜也被我们包下,所以诸位还是赶快离开吧。”   “包下了?”虎纹公子皱眉道:“还真是好大的气派。不过本公子可不管这些,管你们家公子是谁,便是天王老子,今日本公子也要在这里歇下了。”   楼上瀛仁冷眼旁观,嘴角泛起冷笑,楚欢却是在那群人的身上打量着,若有所思。   冯午马在楼上已经一抬手,一锭金子从楼上飞出,竟是“啪”的一声,落在虎纹公子旁边的桌子上,只听他已经淡淡道:“这是我们家公子赏给你们的房钱,拿这锭金子去寻别处吧。”   瀛仁到地方上巡查,开支自由地方上负责,孙德胜向乔明堂暗中调动楚欢,乔明堂知道瀛仁必有事情,也早就奉上了一些财帛,这些财帛自然足够瀛仁外出的开销。   对冯午马而言,一切都是以瀛仁的安全为第一位,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武力,花锭金子解决麻烦,却也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孰知那虎纹公子看了金子一眼,显出不屑的笑意,一努嘴,从旁闪出一人,将士掏出两锭金子放在桌上,虎纹公子冲着楼上道:“你们拿着这两锭金子,马上给本公子离开。”   瀛仁被这些人打扰,本有几分怒意,此时见虎纹公子反而拿出金子来,顿时却感觉有趣,冯午马却已经冷淡道:“诸位这是非要留下来了?”   那虎纹公子走到旁边的一张椅子边上,大马金刀坐下去,得意洋洋道:“本公子如今不但要在这里住下去,还要包下这家客栈,你们赶快收拾收拾,给本公子滚出这里。”   这虎纹公子今日倒似乎是有意要挑起争端,将事情闹大。   冯午马回转身,轻声道:“徐公子,你且回房,此事交给小人处理。”   瀛仁最喜欢的就是热闹,看到有好戏看,哪里舍得回去,低声道:“你自去处理,本……本公子看着就是。”   冯午马也不多言,径自下了楼,来到那虎纹公子面前,面无表情道:“若是我们不离开呢?”   虎纹公子旁边立刻窜上两个人,已经有人握着刀柄,冷笑道:“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谁?在汉州地面,与我家公子作对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冯午马伸出手,将自己方才扔下来的那锭金子收回来,淡淡道:“如此说来,诸位定要留下?”   虎纹公子靠在椅子上,悠然道:“本公子也是个讲道理的人。瞧你方才扔金子的手段,还有几手功夫,这样吧,你们若是想留下却让本公子离开,那也未尝不可。”   “哦?”   “只要你们有本事,胜过本公子的人,本公子就给你们一个面子。”虎纹公子道:“本公子喜欢看热闹,这样吧,咱们各派三个人,三局两胜,谁要是赢了,这客栈就归谁,你看如何?”   冯午马淡淡道:“三局两胜太过累赘,不如一局定输赢如何?”   虎纹公子哈哈笑道:“痛快。”一扭头,道:“猛虎,你给他们点颜色尝尝。”   从后面出来一名身材匀称的汉子,竟然已经开始活动起胳膊大腿来,脸上满是不屑之色,冷声问道:“你们谁来和我打?”   冯午马瞧了先前开门的神衣卫校尉一眼,使了个眼色,那校尉点点头,已经走到了猛虎面前。   楼上瀛仁却是兴奋起来,趴在栏杆边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楼下。   楚欢却是皱起眉头来,他只觉得虎纹公子这群人出现的实在有些凑巧,而且自打他们进来之后,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但是究竟哪里有古怪,楚欢自己一时也说不上来。   他盯着那虎纹公子的脸,虽然楼上楼下有些距离,但却还是能够看清虎纹公子的脸庞,越瞧这张脸,就越觉得有些古怪。   那猛虎已经摆开架势,而神衣卫校尉很随意地站在那里,听得一声厉吼,那猛虎已经大喝一声,飞身向校尉扑过去,身体未至,拳头却已经直捣校尉的胸口。   神衣卫的武功未必有多高强,但是他们却对自己身体优势有着绝对的了解,而且知道如何利用最简洁的方式给予对手最有效的伤害。   当拳头打过来,校尉身体已经后退两步,右腿飞起,往那猛虎的手腕子上踢过去,他的速度很快,力量也很足。   神衣卫出手,不讲求花花架子,能够在一秒钟将对方制住,就不会浪费第二秒钟。   但是这猛虎显然不是普通的对手,他还真是人如其名,有着猛虎的凶悍,却也不缺乏猛虎的敏捷,神衣卫一腿飞过来,他的拳头已经变招,手腕子一转,化拳成爪,往神衣卫的脚腕子抓过去。   而神衣卫校尉的反应也是极快,猛虎在瞬间能够化拳为爪,其变招速度、反应之敏捷显示他绝对不是一个易于的对手,拿双手成爪,明显是虎爪之势,若是被虎爪扣住,自己定然要吃亏,所以当猛虎变招之时,校尉也已经变招,他的腿竟然在瞬间化飞踢为横扫,往那猛虎的小腹处扫了过去。   这两人手脚尚未碰上之前,便都已经连续化招,不懂武功之人看不出来,但是在场的都有些武功底子,却能看出这两人都算得上是各自阵营的好手。   楚欢亦是看得清楚,他已经隐隐感觉那虎纹公子身上有些古怪,而那猛虎出手之后,他却更看出那猛虎绝不是死缠烂打,而是一上手便使出真功夫,似乎也要逼校尉使出全力。   第二四七章 鬼县   校尉和猛虎两人在大堂你来我往,片刻间已经交手二十多招,楚欢固然凝神细看,冯午马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却微显惊讶。   他倒是想不到,这叫做猛虎的汉子竟然能够与神衣卫校尉打成这个样子,看来这虎纹公子的手下倒也有好手。   虎纹公子眼中带笑,瞧见猛虎又是连续踢出数腿,虎虎生风,禁不住叫了一声“好”字。   校尉划身闪过,猛虎一脚踢空,却落在一张椅子上,只听“咔嚓”一声响,那椅子竟然被猛虎生生踢得碎裂开来,亦可见此人腿上的力道确实惊人。   瀛仁也是在楼上看着,见到那猛虎出手狠辣,禁不住压低声音向楚欢问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这家伙倒有些本事。”   楚欢轻声道:“此人手下有这样的高手,来头必定不小,若是有心想要查出他的来历,应该不难。”   楼下两人又折了十多招,猛虎这名号倒是没有叫错,崇尚进攻,看气势似乎是他占了上风,但是真正的高手却能够看出来,神衣卫校尉虽然几次躲闪,但显然是在留力,亦是在寻找机会,神衣卫的人都是经过严格的挑选,亦是经过艰苦的训练,他们的观察力都是极其敏锐,一旦发现对方的弱点,便会迅速制敌。   校尉与猛虎交上手后,已经知道这猛虎不是速取之敌,反倒是故意示弱,观察对方的破绽来。   很快他就发现,此人的拳脚功夫都是很好,称的上威猛犀利,但是重攻不重守,特别是小腹一处,时不时地显露出破绽来。   校尉确定对方的弱点,心中笃定,又连续退后几步,那猛虎拳脚生风,呼呼跟上,猛见得校尉身体下沉,飞起一腿,捣向了猛虎的小腹。   猛虎反应也不慢双手同时按下,也就在这时,却见到校尉的身体竟是匪夷所思地侧翻起来,他的身体横旋,另一条腿也已经凌空飞起,速度快极,猛虎双拳已经去抵挡踢向小腹的那一脚,此时另一只脚不可思议地突兀踢过来,这猛虎还真是想不到,听得“砰”的一声,肩头已经被校尉踢中,这一脚的力道当真惊人,猛虎整个身体已经横飞出去,随即落在一张椅子上“咔嚓”一声,将那椅子也压的碎裂。   猛虎感觉肩头剧痛,挣扎起身,还要冲上去,却见那校尉已经十分淡定地拱手:“承让!”   他这意思倒也明白,是说猛虎已经败了,非他敌手,不必再比。   猛虎怒道:“咱们再来打过?”   冯午马却已经淡淡道:“原来这位公子的手下竟是胡搅蛮缠之辈,实在令人失望!”   那虎纹公子却是十分痛快,冷声喝道:“猛虎,退下。”站起身来,向冯午马拱拱手,道:“好功夫,佩服。这客栈是你们的了。”   他一挥手,道:“咱们走!”转身便走。   身后有人上前,将那两锭金子拿起,冯午马却已经淡淡道:“两把椅子被毁,都是你的人损毁,这位公子不留一个交代?”   虎纹公子过去将那两锭金子伸手夺过,丢在桌子上,道:“一锭金子一把椅子,这总该足够赔偿吧?”   冯午马面无表情。   虎纹公子这才带着手下众人出了客栈,校尉上前去,将客栈大门关起来。   瀛仁见好戏过去,伸了个懒腰,道:“他们的人实在不经打,罢了,天很晚了,都歇着吧,明儿还要赶路呢。”   楚欢脸上却显出狐疑之色,沉吟片刻,忽地轻声道:“殿下,似乎……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瀛仁奇道:“楚欢,你发现什么?哪里不对劲?”   “那虎纹衣裳的公子。”楚欢眼睛光芒一闪,“卑将见到他之后,一直觉得很奇怪,但是一直没有想出味儿来,不过卑将刚刚看出一个破绽。”   “什么破绽?”   “他的脸。”楚欢压低声音道:“那虎纹公子的脸似乎很僵硬,无论他说话、大笑甚至是发怒,脸上的肌肉似乎都没有动……就好像死人的脸一样……!”   瀛仁一怔,竟是生起寒意:“你……你说什么?死人?”   此时冯午马已经走近过来,显然也听到楚欢的怀疑,道:“不错,那人脸上的肌肉都已经死去……小的在旁观察过,他说话的时候,只有嘴唇在动,其他的地方都是死僵的,小的一开始以为他是易容,但是经过观察,小的确信他绝非易容,而且脸上也定然没有人皮面具。”   瀛仁有些吃惊道:“按你们的意思,刚才那群人,难道……难道都是鬼魅所化?”一想到这大半夜有一群鬼魅前来,只觉得心里有些突突。   楚欢摇头道:“殿下千金之躯,上天庇佑,邪魔外道是不敢侵入的。”   冯午马也是点头肃然道:“殿下不必担心,除了那位穿着虎纹锦衣的家伙,其他人都还是很正常。小的觉着,或许那人是得了怪病,所以脸上的肌肉看起来很正常,实际上都已经坏死。”   瀛仁想了想,道:“不是鬼魅就好。他们倒也识趣,打不过便走,若是胡搅蛮缠,定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   ……   虎纹公子带着手下人离开客栈,转过一条街,这才停住脚步,眼中已经再无笑意,回头看着那与校尉交过手的猛虎,沉声道:“你觉着他出了几成的功夫?”   猛虎压低声音道:“至少八成。”   “你若全力以赴,是否有把握击败他?”   猛虎想了想,才道:“若是他没有其他的杀招,两百招之后,或有七成把握击败他。”   虎纹公子脸上显出凝重之色,微一沉吟,摇头道:“我们暂时不能动手,像刚才那样的角色,他们阵中还有好几个。”   “他们戒备很森严,饮食也都小心谨慎,我们很难找到机会。”猛虎轻声道:“我们的人手还不够,至少目前不宜动手。”   虎纹公子颔首道:“不用急,一切还早。”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但是脸上的肌肉果真死僵无比,竟是如同木头一样,动也不动。   ……   次日一大早,瀛仁和手下的护卫便即动身出发。   昨夜虎纹公子的事儿,倒是让冯午马等护卫在后半夜更是小心戒备,好在一夜无事。   一路上快马兼程,偶尔下马让骏马歇息片刻,人也喝水吃些干粮,距离茂县地界渐近,楚欢知道这个时候,也只知道瀛仁的目的地是茂县,但是他为何要前来茂县,依然是一无所知。   瀛仁既然不说,楚欢自然也不问。   到得下午时分,夕阳尚未落山,终于进入了茂县的地界,只是进入茂县地界之后,所有人都生出同一种感觉,那便是萧瑟寂寥。   在茂县境内行了十里地,竟然是看不到一个人,道路也常年未修,崎岖难行,道路两边虽然青草生出,但是却让人感觉不到春意盎然之态。   瀛仁来之前,显然也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看到四下里凄冷阴寒,皱起眉头,楚欢看出瀛仁的疑惑,轻声道:“殿下,圣上当年南征北讨,这茂县属于汉阳国的疆域,当年在这里发生了一场大战事。大秦八万铁骑陈兵于此,而汉阳国当时也在这一线部属了超过四万人的兵力,大战之前,茂县的百姓纷纷逃难,当时茂县据说有十几万百姓,战火烧至,大半逃难,只留下了一些实在无法离开的老弱病残……。”   瀛仁看着楚欢,没有说话。   “那一场大战过后,双方死伤人数超过两万,异常惨烈,据说当时茂县一带处处尸骨,许多无法逃难的百姓也在战火中被牵连进去,死伤无数。尸首太多,战后无法妥善安置,而且进军不能耽搁,所以许多尸首都只是随便掩埋。”楚欢神色凝重:“据说战后又有不少百姓迁回来,但是路边随处可见尸骨,而且不少百姓回来之后,便有许多人很快死去,那时候便流言四起,说茂县怨灵出没,于是不少人又离开,现如今茂县人口据闻不过几万人,大半还是集中在茂县城中,四周的村落很是稀少……!”   虽然在场都是勇猛战士,但是楚欢这番话说出来,而且四周旷野一片萧条,不少人还是觉得身上有些发毛。   瀛仁也忍不住问道:“当真……当真有怨灵?那些……那些迁回来的百姓都是被怨灵害死?”   楚欢摇头笑道:“那也只是民间流言。以卑将看来,或许是因为当时尸首没有好生处理,所以出现了病毒……唔,就是出现了瘟疫,那些百姓染上瘟疫却不自知,死了不少人。他们只觉得这是怨灵作祟,所以将怨灵之说四处传播,于是人们都以为茂县当真有怨灵存在……。”   冯午马在旁忽然开口道:“似乎有人将茂县称为‘鬼县’?”   楚欢点头道:“这倒不假,自从死了许多百姓之后,人们对这个地方都生出恐怖之心,传言也越来越像模像样,不少人还活灵活现地讲叙自己见鬼的过程,所以不少人私下将这里叫做鬼县,在这里定居的百姓也是很少,不少田地荒芜……。”   冯午马冷笑道:“便真有怨灵,难道我们活人还怕死人不成?”   王涵此时已经从前队折马回来,禀道:“前方有路口,往左拐再行二十里地左右,便是茂县县城。”   瀛仁却摇头道:“咱们不去县城。”   楚欢等人一怔,俱都看向瀛仁。   瀛仁盯着王涵问道:“你可知茂县有个忠义庄?”   王涵愣了一下,随即禀道:“小人以前倒是听说过,但是……并不知道忠义庄处在何处。不过应该可以打听出来。”   瀛仁点头道:“咱们这次不是去茂县县城,而是去忠义庄。”   第二四八章 忠义庄   队伍往前继续行进了五六里地,在前方作为前哨的王涵等人终于看到道路上迎面过来两个人,穿着都很破旧,似乎是当地的百姓。   见到人马过来,那两名百姓急忙躲到路边,低着头,不敢看队伍。   王涵驰马上前,问道:“两位老乡是这里的人吗?”   一名年纪稍长的老者抬起头,道:“是……请问官爷有什么吩咐?”   “敢问一声,我们要去忠义庄,却不知往哪条路去,还请两位指教?”王涵说完,竟是朝两名百姓拱了拱手。   孰知两名百姓听到“忠义庄”三字,都是骇然变色,旁边稍年轻的人已经失声道:“你们……你们要去忠义庄?”   “不错。”王涵笑道:“还请两位帮忙指条路。”   老者已经摆手道:“我们……我们不知道……!”拉了那年轻人,转身便要走。   打前哨的是几名禁卫军兵士,胖柳也在其中,见老者要走,拍马上前挡住去路,怒道:“你这老汉,怎地如此不客气?我们只是问条路,你们为何答也不答?”指着年轻人道:“他明显知道忠义庄在什么地方,你为何不让他说?”   年轻人慌忙摆手道:“小人……小人不知道。”   “呛”的一声,胖柳拔出佩刀,怒喝道:“胡说,你明明知道,还敢撒谎?欺瞒官府,你可知道犯了什么罪?”   后面瀛仁一行人也已经靠近过来,楚欢见胖柳拔刀,拍马上来,沉声道:“胖柳,你做什么?还不收刀。”   胖柳不敢违抗,收起刀子,楚欢已经向那老者笑问道:“老丈,我们只是问路,你们不要害怕。咱们是要往忠义庄去,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所以要两位帮忙指路。”   老者打量楚欢两眼,终于道:“你们当真要去忠义庄?”   “是。”   老者叹道:“恕小人多嘴,忠义庄还是不要去的好。不瞒你们说,据小人所知,往忠义庄投宿的客人,很少有能够活着离开的,那里是坟场,怨鬼出没……!”   楚欢皱起眉头来,他知道这些寻常百姓对鬼神之说最是相信,只怕这老者说出更荒唐的话来,影响士气,打断笑道:“老丈言重了。我们去往忠义庄,却有急事,还请老丈指条路就是。”   老者想了想,终于道:“你们往前再行几里地,会看到一颗老槐树,那老槐树已经有许多年头,一眼就能认出来,老槐树边有一条土路,很窄,你们顺着那条土路拐进去,一直往下走,就能看到忠义庄了……!”摇头叹道:“劝你们还是别去了……!”也不再多说,带着年轻人离去。   瀛仁等人已经跟上,那老者的话倒也听到,皱起眉头,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道:“往忠义庄去。”   其实大伙儿心里都很奇怪,瀛仁前来茂县,不去县城,却往忠义庄去,也不知道瀛仁究竟要做什么。   那乡村老汉显然对忠义庄十分忌讳,甚至劝说众人不要往忠义庄去,众人虽然不露痕迹,但是心里却还是生出一种阴森感觉,只觉得身上慎得慌。   他们不惧怕强悍狠毒的敌人,但是对于神鬼还是有些敬畏的。   众人继续前行,瀛仁却是叫过王涵,问道:“你以前听说过忠义庄?”   王涵知道瀛仁身份尊贵,恭敬道:“是,几年前听人说过一嘴。”   “都说什么?”   王涵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也是他们私下里无聊说着闲话。据说有一次有十来个外地人经过忠义庄,那是天很晚,所以就在忠义庄投宿,但是次日却都莫名其妙死去。官府来查,他们身上全无伤痕,五脏六腑也没有中毒迹象,而且每个人死后的表情都……都显得很惊恐,就像临死前看到了十分恐怖的景象一样……事后查不出死因,所以那件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瀛仁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冷,竟是紧了紧衣裳,甚至勒住马,不再前行,前后左右的护卫们见瀛仁止马,也都停下来。   此时夕阳已经落山,天地之间一片昏暗,方圆书里之内看不到村落,旷野风儿吹过,确实是萧瑟阴冷。   瀛仁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咬牙道:“走,继续前进。”   王涵一拱手,调转马头,往前面去领路。   瀛仁扭头看向楚欢,轻声问道:“楚欢,你说那传言是真是假?”   “死人或许有之,但绝对不是冤鬼作祟。”楚欢很肯定道。   瀛仁勉强笑了笑,也不多说。   往前行出几里地,果然见到了一颗高大的老槐树,正如先前那名老汉所说,这老槐树当真有许多年头,又高又大,树干极粗,枝干错落,枝干上也都露出不少新芽,老槐树旁边,却是一些比手臂还粗的枯藤,枯藤缠绕在老槐树的树干上,在槐树的顶端,却有一排老鸦歇在上面,发出“呱呱”的叫声,颇为不祥。   老槐树边上,果然有一条很狭窄的土路,一次竟能容纳一匹马行过,两边却都是荆刺枯藤,难行路人。   王涵第一个上到那条小道,其后一个接一个,瀛仁前面是冯午马,后面是李卯兔,而楚欢则是在李卯兔身后。   二十多人形成一条线,在土路上逶迤前行,在昏暗的苍穹之下,远远望去,还真像一队游魂走入黄泉之路,诡异而凄冷。   这条土路竟然很长,天色愈加昏暗下来,胖柳跟在王涵后面,忍不住嘟囔道:“老王,该不是那两个家伙骗我们吧?故意将咱们引到这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   王涵摇摇头,指了指路边:“你看那里,就有一泡屎,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野狗拉下的。”   胖柳尴尬道:“我是与你说正经的。”   “我也是说正经的。”王涵淡淡道,指着前方:“或许那里就是忠义庄了。”   胖柳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竟然显出一团阴影来,距离还有些路途,但是一细看一看见远方一团浓重的阴影,就似乎一头远古的庞大洪荒怪兽匍匐在大地之上。   渐近那团阴影,却慢慢看清楚,那里果然是一处宅院,高高的院墙,古朴的大门,门前多是枯藤老树,而且高高的院墙墙面却布满了青苔,竟似乎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打理过,那古朴的大门黑漆脱落大半,许多地方已经露出里面的腐木,在那门头之上,却是石刻着“忠义庄”三个字,已经有许多年头,字迹也只是勉强能够辨认出来。   众人来到这忠义庄大门前,都是升起一股子寒意,便是楚欢不信鬼神,身上却也是慎得慌,觉着有些不舒服。   荒郊老宅,阴气森森,凄凉萧条,夜幕之下,更显诡异,无论是谁来到这里,都不会感觉很舒服。   就连众人坐下的马匹似乎也感到不安,打着响鼻,不安地踢着马蹄。   二十多人簇拥着瀛仁,都没有说话,瀛仁打量着那成旧古朴的大门,忍不住向身边楚欢问道:“这里面……有没有住人?是荒宅吗?”   楚欢一怔,反倒是诧异。   前来忠义庄,是瀛仁的主意,楚欢虽然不知道瀛仁究竟意欲何为,但是只以为瀛仁肯定心中有数,但是到了这里,瀛仁却陡然问出这样一句话,竟似乎对忠义庄一无所知,这让楚欢感觉十分的惊讶,更闹不清楚瀛仁为何要来到这里。   楚欢轻声问道:“殿下,咱们是不是要进去?”   瀛仁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楚欢这才示意王涵上去敲门,王涵翻身下马,倒也有些紧张,一只手紧佩刀刀柄,缓步上前,走到大门前,抬手用力敲了敲门。   整个忠义庄死一般的寂静,完全笼罩在夜幕之下,倒似乎真的了无人迹,王涵敲门的声音极响,“砰砰砰”的声音弥散开来,在这寂静的地方显得异常响亮。   敲了十来下,并无人开门,王涵皱起眉头,冯午马却已经沉声道:“踹开大门!”   王涵点点头,抬脚欲踢,便在此时,就听到“嘎吱”一声响,那扇破旧但厚重的大门竟然已经缓缓打开,露出一条缝隙来。   王涵虽然胆子不小,却依然被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后退两步,差点拔出刀来。   门缝透着火光,众人先是看到一只白色的灯笼在门缝里显露出来,随即借着白色灯笼的火光,众人便看清楚一张脸庞来。   看到那张脸庞,便是楚欢也倒吸了一口寒气。   那是一张不成人形的脸,从他左眉骨到嘴唇右下角,显然是被一刀生生砍过,一条清晰明显的刀痕显露无疑。   他的左眼已经完全失明,那条刀痕让他的脸上疤痕翻出,狰狞可怖,或许是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待得太久,他整个人也散发出一种诡异阴森的气息,而那剩下的一只眼睛,阴气森森,扫了外面众人一眼,才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问道:“你们找谁?”   他似乎很久没有说话,就连说话时的发音也颇有些生涩。   王涵回头看了一眼,瀛仁压住心头的惊恐,催马上前,问道:“蔡十三可是住在这里?本……我是来找蔡十三的。”   刀疤人独眼盯着瀛仁,沙哑声音问道:“你找蔡十三?哪个蔡十三?”   瀛仁翻身下马来,犹豫了一下,终是往前走过去,冯午马楚欢一左一右跟上,而李卯兔也不怠慢,紧跟在后面。   距离大门几步远,瀛仁终于停下,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在那刀疤人眼前亮了一下,那刀疤人皱起眉头,却是不说话,关上了门。   第二四九章 那一排排灵位   大门重新关上,瀛仁皱起眉头,冯午马正要上前,瀛仁伸手拦住,摇头道:“等一等。”   过了没多久,果然听到门后又响起脚步声,随即大门再次被打开,那刀疤人这一次不只是打开一条缝隙,而是将大门完全打开,然后提着白灯笼站到一旁,“你们进来吧。”   王涵看向楚欢,见楚欢点头,立刻率领胖柳等几名禁卫军兵士率先进了去,大门之后,是一处庭院,一片萧条,毫无美感,王涵等人进去之后,四周观察一遍,确定并无埋伏,这才向门外点点头,瀛仁这才抬步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院内。   一进院内,冯午马立刻打出手势,忠义庄大门外留下了四名十二卫军的兵士把守,其让他人进去院内之后,错落有致分布,只在片刻间就确保了居中的瀛仁不会被偷袭。   瀛仁进了院中,打量一番,这才回头看向那提着白灯笼的刀疤人,问道:“你是蔡十三?”   刀疤人摇摇头,道:“庄主正在等候。”   “在哪里?”瀛仁忙问道:“带我去见他。”   刀疤人微躬着身子,道:“请随我来。”   楚欢却忽然道:“贵庄庄主为何不前来相见?”   刀疤人看了楚欢一眼,道:“庄主刚刚患了一场大病,如今还未痊愈,正在将养,若是想见他,可以去见他,他却来不得。”   瀛仁想了想,终于道:“你带我去见他。”向楚欢道:“楚欢,冯午马,你们跟我一起来。”   两人答应,刀疤人便提着灯笼在前面领路,楚欢和冯午马一左一右跟随,李卯兔却是使了个眼色,四名神衣卫校尉远远地跟着。   顺着一条小径往宅子深处而行,夜风阵阵,阴气森森,来到一处小院落,刀疤人领着几人进去,便进到院内的一间屋子里亮着灯火。   路上所过,都是漆黑如墨,这一处孤灯却是十分的显眼。   院子里十分冷清,刀疤人走到门前,轻声道:“庄主,人到了。”说完,将虚掩的门推开。   “嘎吱”的声音响起,楚欢和冯午马全神戒备,瀛仁微一犹豫,终于走进了房门,只见屋内陈设十分简陋,入门处便看到密密麻麻的灵牌。   几尊长长的案牍,案牍上一字排开放着黑木制作的灵牌,共有四排,超过百只灵位,正中一张桌子上供着瓜果,点着两根极粗大的白烛,屋内的火光,便是烛火所发。   陡然间看到几排密密麻麻的灵牌,瀛仁显然是吃惊不小,“哎呀”一声,竟是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而冯午马和楚欢的手已经握紧了刀柄。   却听得旁边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殿下不必害怕,这些英灵都是大秦帝国的忠魂,若是没有他们,世间或许就没有殿下的存在,他们生前护佑着殿下的家族,死后也会效忠于殿下的家族。”   声音苍老而缓慢,几人扭头看去,只见在屋角却有一张椅子,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此时正坐在椅子上,穿着一身褐色麻衣,膝盖上却盖着一张毛毯,在那昏暗的角落,看上去显得异常诡异。   “没有他们就没有本王?”瀛仁皱起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者掀开毛毯,缓缓起身,看起来有些艰难,他站起身,面对瀛仁,随即又缓缓跪了下去,恭敬道:“臣下参见王爷!”   楚欢和冯午马对视一眼,眼眸子里都显出惊疑之色,不知道这老者究竟是何身份,但他既然自称“臣下”,那显然不是普通的百姓。   瀛仁抬手道:“起来吧。”   老者看似有些吃力地站起来,他凝视着瀛仁,而楚欢和冯午马则是盯着他看。   这老者看起来竟似乎有七八十岁,苍老无比,脸上的皱纹堆积在一起,松弛无比,而他那一双眼睛看起来十分浑浊。   “殿下请坐!”老者指了指一张椅子,瀛仁点头,走过去坐下,看着老者道:“你看起来身体不好,坐下说话。”   老者恭敬道:“谢殿下!”竟也不客气,在自己的那张椅子上坐下,而且又盖上毛毯,向门边的刀疤人道:“沏茶!”   刀疤人对这老者显然是十分的敬畏,躬身便要退下,瀛仁已经摇头道:“不必了。”看向老者,道:“你还没回答本王,你刚才说没有这些人就没有本王,这话……本王听不明白。”   老者并没有立刻给出解释,露出淡淡的笑容,声音苍老:“殿下,你看臣下如今多大岁数?”   瀛仁一怔,皱眉道:“应该有六十了吧?”他这还是大大保留,这老人看起来最少也有七十来岁。   老者显出凄凉的笑意,摇头道:“殿下错了,臣下今年不过四十六岁!”   “什么?”瀛仁大吃一惊,豁然变色,而楚欢和冯午马也都是目瞪口呆。   这老者无论从外形还是精气神来看,都不会小于七十岁,但是他却自称仅仅四十六岁,怎不教人吃惊,冯午马和楚欢再一次对视一眼,愈发觉得诡异。   瞧瀛仁架势,他一来忠义庄便找寻蔡十三,似乎知道蔡十三是谁,对此人有所了解,但是此刻瀛仁的表现,又似乎对蔡十三一无所知。   冯午马平静问道:“你是蔡十三?”   庄主点点头,道:“本名蔡泉,当年一战连杀十三人,得了个外号叫做蔡十三。”   瀛仁皱眉道:“你说你现在才四十六岁,可是……可是看上去怎地如此苍老?”   “一个人身负刀伤,而且在这间屋子里待了二十年,每日里陪伴着这些忠魂灵位,若是换做别人,想必也不会太年轻。”庄主蔡十三淡淡笑道。   瀛仁微一沉吟,终于道:“本王这次来,是受了太子哥哥的托付,前来取一件东西。”   庄主没有意外,显然是预料中事,点头道:“二十年已经过去,臣下也一直等着这一天,殿下此番前来,也算是了了臣下的职责。”他叹了口气,道:“臣下苟活二十年,不人不鬼,无非是尽忠职守,二十年来,臣下数着日子,终于等到了今天。”   瀛仁忍不住问道:“你说你在这里等了二十年?为何要等二十年?谁让你在这里等待二十年?你说的尽忠职守,难道就是为了那件东西?”   庄主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很古怪的目光看着瀛仁,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犹豫着,许久之后,才缓缓道:“殿下,天已经很晚,不知殿下今夜是否能够留在庄里歇息一宿,让这些忠魂感念殿下的厚恩,殿下要取的东西,明日才可以拿到。”   瀛仁皱眉,他现在只想早些拿到东西,离开这个阴气森森的忠义庄,如果能现在离开,他不愿意多呆一刻。   但是蔡十三的意思,却是让自己在这里住一宿,瀛仁实在有些不情愿,忍不住问道:“东西不在你手中?”   庄主凝视着瀛仁,沉吟片刻,终于摇头道:“现在并不在臣下手中,但是臣下定会交到殿下的手中。”   瀛仁想了想,终于道:“既然如此,本王就在这里留一宿。”他起身来,庄主已经向刀疤人吩咐道:“为殿下安排住处。”   刀疤人答应一声,瀛仁扫视了那密密麻麻的灵牌一眼,又看了看刀疤人,问道:“他又多大年纪?”   刀疤脸看起来五十出头,既然庄主看起来年过七十却只有四十多岁,那刀疤人真实年龄恐怕也会小许多。   果然,庄主平静道:“二十年前,他才十八岁!”   瀛仁点点头,楚欢却忽然问道:“这所庄园,只有你们两个人?”   庄主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楚欢一眼,反问道:“这样的地方,你觉得会有很多人愿意在这里住下?”   楚欢淡淡一笑,道:“冒昧了。”   几人离开庄主的院子,在刀疤人的带领下来到另一处院子,安顿下来,众护卫却已经在冯午马的指挥下,将院子四周全部戒备起来,另有人手在庄园内巡逻。   此时夜色深沉,忠义庄显得更是冷清。   蔡十三此时依然坐在椅子上,在昏暗的角落,如同鬼魅,那一双眼睛却是静静地望着那几排灵牌,面无表情。   房门被推开,刀疤人轻步走到蔡十三面前,恭敬道:“人已经安排好了。”   蔡十三点点头,并不说话。   “他们自备了干粮,庄里备下的食物,他们并不食用。”刀疤人轻声道:“庄主,他们对我们还是十分防备。”   蔡十三点点头,平静道:“这是意料中事。不过如此更好。”   刀疤人眉头微皱,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却没有说出来。   蔡十三虽然没有看他的表情,但是似乎猜到他有话要说,问道:“你想说什么?”   刀疤人道:“庄主,你……是否已经决定?”   蔡十三靠在椅子上,平静道:“从一开始,我便已经下定决心,从来不曾改变。”   “可是……!”刀疤人眼皮跳动:“如此一来,只怕……!”   蔡十三摇摇头,打断他的话:“我意已决,不必多言。”凝视着那一排排灵位,缓缓道:“我们无论做什么,这些兄弟都在看着我们。我已是行将就木之人,至少死后,有足够的资格和他们的牌位放在一起。”   第二五零章 鸠摩罗什那颜   瀛仁所住的院落并不大,就如同整座忠义庄的气氛一样,依旧是阴气森森,似乎是免去不吉,在这处院落的门廊下,却是挂着两只红灯笼。   瀛仁入住之前,冯午马亲自带着神衣卫进入屋内,里里外外查了个遍,确定安全无事,这才请瀛仁进去歇息。   瀛仁这一天奔波下来,倒也确实困倦无比,令人准备热水,洗完好歇息。   冯午马却是将此番的随从全都调集到这处院子内外,除了守卫在忠义庄大门外的四名护卫之外,连楚欢在内,尚有整整二十人。   这忠义庄处处透着诡异,冯午马自然是万分谨慎,二十名护卫都是调集过来护卫在院子内外,各紧要位置都是有人值守,刀弓不离身,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一切安顿好,冯午马这才向不远处的楚欢使了个眼色,楚欢见他使眼色,知道必有缘故,见冯午马向院子外面走去,也跟随在后。   到得院门外,冯午马见楚欢跟过来,才轻声道:“楚欢,方才从那灵堂过来之时,我在路上闻到一股血腥味道,不知你是否有闻到?”   冯午马能够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神衣卫,而且是神衣卫十二大百户之一,他所经过的凶险阵仗自然不在少数,手底下的人命自然也是多如牛毛,对于血腥有着极其敏锐的感觉。   楚欢却轻声道:“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   冯午马一怔,楚欢却已经顺着一条小路往前行。   冯午马想了想,终是跟上,走出没多远,便看到夜色之下矗立着一座两人高的假山,假山在夜色下看起来灰蒙蒙一片。   楚欢走到假山边上,便即停了下来。   冯午马跟了过去,皱眉道:“你是带我来瞧这个?”   楚欢神色凝重,道:“你仔细看一看。”   冯午马目光投在假山上,很快就显出惊疑之色,伸出手,摸在假山的一处,皱眉道:“这……这里曾有人厮斗过。”   这假山的石头上,竟然有几处刀痕,有几处显然石头都被劈下来,但是假山周围并无碎石。   楚欢正色道:“石头上的刀痕,绝对不超过两天,最早也是两天前发生的。”他伸手摸着一处刀痕处,轻声道:“对方的刀法很好,刀口过处,没有裂痕,可见他的刀法极快。”   冯午马已经蹲下去,借着幽幽的月光检查假山附近的地面,轻声道:“方才的血腥味,就是在这一片地方散发出来。”   楚欢道:“正是如此。方才我也闻到这里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所以经过之时,未免注意了些,才发现假山有问题。只是殿下当时在场,我怕殿下受惊,所以没有明言。”   冯午马在地上检查片刻,冷笑道:“地上之前一定有血迹,你瞧上面铺上的看似旧土,但是是从别的地方移动过来,他们肯定是将这里的血迹清理干净。”   楚欢也蹲下身子,伸两根指头捻了一些泥土在手中,凑到眼前看了看,道:“不错。”忽地从身上取出一把匕首,狠狠.插入泥土之中,三两下便挖出一个小坑来,随即从泥土中再次捻出一撮泥土,看了看,送到了冯午马的面前。   月光之下,倒也隐隐能看清楚,那泥土中豁然带着一丝丝血迹,显然是从地面渗透下去。   “他们掩盖了表面,却不能将这块地方完全挖走。”冯午马神色也凝重起来:“如此说来,在我们到来之前,这里必定有过一场厮杀。”   楚欢站起身来,低声道:“看来这忠义庄还藏着大秘密。”   冯午马想了想,问道:“殿下似乎知道蔡十三是谁,但是却对蔡十三并不了解。这蔡十三看起来十分古怪,不知道他究竟是何人?”   楚欢想了想,终于问道:“你瞧那蔡十三可会武功?”   冯午马摇头道:“诚如他所说,他曾经似乎真的受过伤,殿下前去见他,他起身参拜,显得十分吃力,那并非假作的样子。我仔细观察过,蔡十三的双手肌肉已经萎缩,他的两条腿也不同常人,我曾经见过这个情形,这应该是受伤之后,长期不能动弹,所以肌肉开始萎缩。而且他的声音中气很弱,似乎也活不了多久,只从表面看来,他的武功不足为虑。只不过……!”顿了顿,才道:“这世上奇人异士甚多,我也不能肯定他没有身负绝学。”   楚欢微微颔首,又问道:“那脸上有刀疤的呢?”   “他的右手老茧甚多,而且胳膊很有力。”冯午马平静道:“那是练过刀功的。如果从表面看来,刀疤人的武功绝对在蔡十三之上,但是刀疤人的下盘并不扎实,他练过刀功或许不差,但是武功却未必很高。”   楚欢微笑道:“果然是目光如炬。”   冯午马素来都是面无表情,冷淡无比,这一次竟然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我看出来的这些,只怕你也早就发现了。”   楚欢想了想,缓缓道:“蔡十三说过,忠义庄只有他两人,你觉得是真是假?”   “假的。”冯午马毫不犹豫地道。   楚欢“哦”了一声,问道:“何以见得?”   冯午马淡淡道:“方才离开灵堂之后,经过旁边的一所院子,你可发现什么?”   “我们确实经过一所院子。”楚欢点点头,“但是我们没有进去,所以……我只透过门缝,看到里面似乎种了花。”   “不错。”冯午马肃然道:“所以经过院门之时,你一定闻到了香味。”   楚欢叹道:“这里面处处阴气森森,唯有那个地方能透出一丝香味儿来,我的鼻子没有毛病,自然会闻到一些。不过蔡十三和刀疤人看起来也不像是爱花养花的人。”   “这才刚刚入春,院里却有花开,你知道那是什么花?”冯午马问道。   楚欢摇头道:“其实我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我很少见到春天盛开的花。”   “那是春早归。”冯午马缓缓道:“听说只有遥远的西边才有,是非常名贵的花种,当年传到中土,被称为‘鸠摩罗什那颜’,到了中土之后,因为早春便有花开,所以又称为早春归。”   楚欢凝视冯午马,问道:“你似乎发现了什么?”   冯午马肃然道:“若是以前没有见过这种花,或许我不会有任何察觉。但是恰好几年前我见过,所以……察觉到了一丝古怪。”   楚欢正色道:“请指教。”   “你对胭脂可了解?”冯午马没有立刻解释,却是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楚欢想了想,才道:“见过胭脂,闻过胭脂,却并不懂胭脂。”   冯午马也是微一沉吟,才道:“你随我来。”并不多说,迅速往东边去,楚欢微皱眉头,但还是跟了上去。   夜色之下,两人就如同黑暗中的两道幽魂,迅速无比,在阴森的忠义庄穿行无阻,没过多久,便已经来到了一所院子外面。   忠义庄面积不小,庄内布局却十分的特别,有着一座又一座小院落,都是独立成局,冯午马所来的这处小院,便是众多院落之一,有着围墙,比之瀛仁所住的院落稍微小一些,大门已经锁上,但是却露出了一道缝隙,经过这处院落之时,从门缝之中,隐隐弥漫出一阵阵香味。   这处院落再往东边去一些,距离不远就是蔡十三所在的供奉灵牌的院落。   冯午马到了这处院落侧面,也不多废话,整个身体如同黑暗中的蝙蝠一样,豁然飘起,整个人已经贴在了墙壁之上,随即又如同壁虎一样,十分灵活地向上攀爬,很快就到的墙头,迅速地翻到了墙头里面,动作迅捷,灵巧轻盈,这是楚欢第一次见到冯午马施展手段,看在眼里,心中暗暗佩服,暗想神衣卫果然是人才辈出。   楚欢的手脚自然也不慢,攀墙翻院的速度也不在冯午马之下,翻过院墙,落到院中,见到冯午马已经站在几坛花的旁边。   冯午马双手成拳,盯着那几坛花看,楚欢走近,只见院里摆了近十盘花,都是一模一样,花径甚粗,绿色枝叶,此时早春时分,竟然都已经盛开,那是白色的花朵,形状奇特。   “这是早春归?”楚欢压低声音。   冯午马点点头,道:“这就是早春归。你闻它的花香。”   其实不用凑近,楚欢就能够闻到一股子幽香的味道,这种味道竟是让楚欢感到了一丝丝熟悉。   “感觉到什么?”冯午马凝视楚欢问道。   楚欢皱起眉头,猛地想到,这股子味道,竟似乎是在琳琅的闺房中闻到过。   他有些惊讶,冯午马却已经走向那黑乎乎的屋子,来到一处窗户边上,手指在窗纸上一戳,窗纸上便显出一个洞来。   冯午马凑近看了看,很快离开,又走到另一扇窗户戳开一个洞,再次看了看,脸上显出冷漠的笑意,似乎明白什么,喃喃自语:“果然如此。”   --------------------------------------------   PS:求票。   第二五一章 哭声、怪叫!   楚欢见冯午马在喃喃自语,一时也没听清楚,却是走到窗边,亦是从那窗纸纸孔往里面望去,里面黑乎乎的一片,并不能立刻看清,稍微适应,这才发现屋子里面竟是空空如也,莫说人,便是连一桌一椅也没有。   这屋内竟是桌椅不存,空荡无比。   楚欢皱起眉头,但是很快,他就闻到了一种香味,这种香味弥散在鼻尖,竟似乎是从屋内弥散出来,虽然屋内收拾的干干净净,但似乎还是留下了一时无法散去的香味。   冯午马已经看着楚欢,轻声问道:“现在你可明白这些花的作用?”   楚欢点点头,叹道:“似乎明白了。”   冯午马淡淡一笑,缓缓道:“其实胭脂也分很多种,各地出产的胭脂无论成色和香味,都颇有些不同,不懂行的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是只要稍有了解,便能够大致区分他们的区别。无法辨别颜色之时,最好的方法就是由一只嗅觉灵敏的鼻子,能够用鼻子辨识出胭脂的不同。”   楚欢道:“原来你很懂胭脂?”   冯午马面不改色道:“我懂的或许比你想的还要多。有时候多懂一些,或许能救自己的命。”   “这话有道理。”   “你闻到的胭脂香味,其实是出产自南边的金陵道。”冯午马平静道:“金陵道是我大秦除了京城之外,最为繁华之地,十里风月,琴瑟笙箫,歌舞升平,都说天下美人尽出金陵,有美人的地方,自然不会少了胭脂。”   “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楚欢轻声道:“美人与胭脂本就是天作之合。你的意思,这里有胭脂的香味,而且胭脂来自金陵道。”   他此时已经想到,方才闻到一股子淡淡幽香味,似乎在琳琅的闺房中闻到过,这时候明白过来,这味儿是胭脂的香味。   金陵道的胭脂乃是一等一的上等胭脂,像琳琅这样注重仪表却又身家巨富的女子,所用的自然就是金陵道出产的胭脂。   “七羅香。”冯午马很肯定地道:“这种胭脂是金陵道出产的七羅香,品种算得上名贵,产量不多。”   楚欢微一沉吟,终于道:“院里养着早春归,其目的并不是真的为了养花,而是用早春归的香味来掩饰胭脂的香味。”   冯午马点头道:“不错。屋子里空空荡荡,定然是这两日才收拾干净,但是他们无法祛除里面沉积下来的七羅香味道。能够让七羅香的香味沉积到这个地步,这间屋子内此前至少数年内都使用七羅香。他们或许是担心我们发现这里的古怪,一处空屋子,如果有七羅香的味道,总是有些古怪的。”   “所以他们寻来了早春归。”楚欢道:“无巧不成书,这早春归的香味与七羅香竟是极其相似,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他们养着早春归,只是以防万一,如果我们发现这里有香味弥散,看到院子里养着早春归,便不会怀疑。”   冯午马淡淡道:“只是他们或许想不到,几年前我见过这种早春归,而且当时就发现它与七羅香的味道相仿,为此我特地花了两天时间去研究它们之间的不同,也恰恰让我找到了两种香味的差别。”   楚欢轻叹道:“所以我们回去之时,你从这里经过,便发现了这里的古怪。”   冯午马看着楚欢,微微颔首,平静道:“他们大费周章,掩饰这间屋子的香味,无非只是一个原因而已。”   “这屋子里曾经住着人。”楚欢缓缓道:“而且屋子里的主人曾经长期使用七羅香,据我所知,除非有特殊的癖好,男人很少用七羅香。”   冯午马目射.精光:“但是蔡十三却告诉我们,这忠义庄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自然撒谎了。”楚欢目光也犀利起来:“一个人撒谎,总会有原因,他为什么要撒谎?”   冯午马微一沉吟,目光再次看向那黑乎乎却又空荡荡的屋子,微皱眉头:“我很想知道,这屋子里以前究竟住着什么人?为何会突然搬走?”顿了顿,看向楚欢,轻声道:“方才在假山那边有血迹被清理干净,这里又故意用早春归掩饰七羅香的香味,这一切都是早有准备……忠义庄地处荒郊野外,周围十里都见不到人,而且这样阴森清冷的地方,若非凑巧,很少有人会往这里来。”   楚欢四周打量一番,亦是轻声道:“不错,我想应该也不会有人往这里来。但是这一次……我们却来了,而这些掩饰,难道就是因为我们的到来?”   冯午马皱眉道:“你什么时候知道要来忠义庄?”   楚欢看着冯午马:“至少不会比你早。”   冯午马点头道:“不错。直到殿下亲口说出要往忠义庄来之前,我们都不知道目的地是这个地方,而殿下也不过是黄昏时分才说出这个消息。”   楚欢神情凝重:“如果这些掩饰都是为了准备我们的到来,那就说明在此之前,早已经有人知道我们要到来。”   冯午马的神色也立时难看起来。   两人就如同两道幽魂,静静站在院子里面,都在想着什么,便在此时,忽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很轻,但是楚欢和冯午马又是何等人物,警觉性非同一般,都是听到那轻盈的脚步声,身形闪动,已经贴到了墙壁处。   很快,他们就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二人都是皱起眉头,身体移动,往墙边角落过去,一左一右,都是贴在墙角,墙角阴暗无比,二人也似乎被墙角的阴暗所吞噬,化为墙壁的一部分。   一只白色的灯笼从门外进来,墙角的楚欢一眼就看出是刀疤人,刀疤人进到院内,并没有继续前行,很快,楚欢便看到又一道身影走进了院中。   那人走的很慢,却正是一身灰褐色麻衣的庄主蔡十三。   蔡十三慢慢走进院内,刀疤人这才提着白灯笼,跟在蔡十三的后面。   楚欢和冯午马都是隐在墙角,寂无声息,但是两人都知道蔡十三心怀不轨,所以各自戒备,随时准备出手。   蔡十三缓步走到了那间屋子前面,距离屋门还有五六步远,便即停下,静静地站在那里,刀疤人则是跟在蔡十三身后,手里拎着白灯笼,一声不吭,如同石头一般。   楚欢和冯午马都是很为诧异,不知道蔡十三深更半夜来这里做什么。   蔡十三站了许久,楚欢正不知他要搞什么名堂,忽地听到一阵哭声,那哭声不大,断断续续,楚欢惊讶间,却已经发现哭声竟是从蔡十三那儿传来。   蔡十三竟然在哭泣。   蔡十三显然是在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他的哭声也显然是情不自禁,就站在屋门前几步远,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压抑地哭泣着。   白灯笼,诡异的黑屋,离奇的哭声,阴气森森,楚欢虽然是胆子极大,但是身处这样的环境,依然感觉到身上发毛。   他见过许多的事情,但论起诡异,还真是无处今夜的忠义庄。   蔡十三哭泣片刻,刀疤人终于轻声劝道:“庄主,你……你保重身体,若是被他们知道,事情可就不好了。”   楚欢和冯午马同时都明白,刀疤人的“他们”,自然是指瀛仁这一行人。   他们连哭声都要隐瞒,显然是另有他心。   若是换成性情冲动之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只怕便要上去逮着这两个人,逼问他们到底隐瞒着什么,到底居心何在。   但是楚欢和冯午马却都知道事情远没那么简单,而且这个时候动手,只怕还要打草惊蛇,都是按兵不动。   二人既然知道忠义庄绝对不止这两个人的存在,那么就必定还有其他人隐藏着,在没有查清其他人的存在之前,当然是不能轻举妄动。   蔡十三哭声减小,他的身体在黑夜中看起来十分的虚弱,身体晃了晃,终是转过身来,轻声道:“咱们走吧,这间院子……我只怕再也不能进来了。”   刀疤人劝道:“庄主,一切都会好起来。”   蔡十三苦笑摇头道:“到了今日,哪里还能有其他转机。”也不多言,回头又看了那空荡荡的屋子一眼,终是不再犹豫,缓步向门外走去,只走出几步,忽听得寂静的庄园传来一声怪叫,那怪叫声来得极是突兀,没有任何征兆,就似乎是有人看到了极其恐怖的景象,所以失声发出凄厉怪叫。   蔡十三神色骤变,加快了步子,刀疤人快步跟着出了院子,临走前还不忘锁上大门。   楚欢和冯午马自然也都听到了那一声凄厉的怪叫,两人的神色同时大变,他们听得清楚,那凄厉怪叫虽然短暂,但是却正是从瀛仁所住的院落方向传过来。   两人一等院门锁上,毫不犹豫都翻.墙而出,往瀛仁院子飞奔而去。   两人速度奇快,夜色之下,宛若两头奔行的猎豹。   虽然庄园内道路交错,但是二人却是很快就来到了院外,冲进内,已经有人沉声喝道:“是谁?”   冯午马立时道:“是我。”   只见李卯兔正快步走过来,冯午马已经沉声问道:“出了何事?刚才为何出现叫声?”他说话之时,四周巡看,只见护卫们都是恪守其位,倒是松了口气。   李卯兔神情严峻,道:“是禁卫军的叫声。”   楚欢立时皱起眉头。   禁卫军是他的部下,问道:“出了何事?”   李卯兔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往空中指了指,冯午马和楚欢循着李卯兔手指望过去,脸上都是变了颜色。   -----------------------------------------------   PS:第二更,求收藏,晚上肯定还有一更!   第二五二章 赤练蛇   楚欢和冯午马循着李卯兔手指的方向看向夜空,脸上都变了颜色,只见夜空之中,竟似乎有一个人漂浮在夜空之中,夜色深沉,看不清模样,但是却能看到那人穿着白色的衣裳,头发在空中飘散看来,整个身体轻若鸿毛,在夜空中飘飘荡荡,诡异无比。   此时院中的护卫们虽然也都坚守自己的位置,但是大多数人脸上都显出惊恐之色。   人自然是无法在天上飘行,那在夜空中飘荡的,显然是鬼魂了,身处如此阴气森森的庄园,半空中漂浮着这样一个东西,任谁都无法保持心里的镇定。   楚欢沉声道:“拿弓箭来!”   旁边已经有人送上弓箭,楚欢接过,弯弓搭箭,却听旁边已经有人道:“大人,这……这会不会触怒鬼神?”   楚欢也不管是谁,二话不说,拉弓放箭,箭矢如同流星般划破夜空,直射向白色“幽灵”。   所有人都看到,楚欢这一件迅猛无比,正中那白色幽灵,但是那白色幽灵中箭之后,却似乎没有丝毫损伤,一声不吭,依然是飘飘荡荡,而且越飘越远,诡异无比地渐渐远去。   所有人都是心中吃惊,他们能够看到漂浮在空中的那东西有手有脚,而且头发飘散,但是中箭之后,却一声也不吭,这不是鬼魂又是什么?   不少人惊恐之中,身上已经泛起彻骨的寒意。   “是谁发出的叫声?”楚欢沉声问道。   旁边已经有人答道:“大人,是刁虎,他……他第一个发现了那……那东西,所以……所以叫出声音来。”   楚欢扭过头,只见说话的是胖柳,胖柳被安排在院外巡守,此时却进了院子,他脸色有些苍白,显然也是被那东西吓住。   却听得房门“嘎吱”一声响,却见瀛仁已经穿上衣服走出来,脸色怪异,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他显然也是被方才那声怪叫惊住,所以穿上衣服出来。   冯午马等人立时躬身道:“回禀殿下,并无大事,殿下安心歇息。”   夜空那道白色幽灵已经飘开,不少人心中虽然留下了阴影,但是此事自然不好让瀛仁知道,免得惊吓了他。   这次被挑选出来保护瀛仁,护卫们个个都是胆大之辈,连这些人都心生惊恐,就莫说一个甚至没有见过死人的尊贵王爷了。   瀛仁看了看众人脸色,只见不少人脸上兀自带着一丝惊恐,皱起眉头,沉声道:“到底发生何事?那声怪叫是怎么回事?你们敢隐瞒本王?”   瀛仁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便在此时,忽听得西北角传来又一声凄厉的叫声,只是那叫声却尖利无比,犹若鬼嚎,瀛仁听到那声音,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竟是情不自禁后退两步,冯午马已经沉声道:“都不要动,恪守各位,守住院子。”向惊魂未定的瀛仁道:“殿下,院子里外都被我们护卫住,我等绝不会让殿下受到丝毫损伤。”   他话声刚落,那凄厉鬼嚎停住,但是夜风之中,却又带来更诡异的声音,那是一阵哭声,声音不大,但是随着夜风飘过来,隐隐约约,却像是女子的哭声。   如此深夜,风中传来女子悲泣,更是让众人感到毛骨悚然。   瀛仁只觉得身上发寒,禁不住道:“这里……这里不可久留,快……咱们离开这里……!”他愈发觉得这忠义庄阴气渗人,晚上上床之后一直没睡着,此时又出现这些古怪事儿,他只想早些离开这里,无论去哪里,都好过留在这鬼气森森的地方。   心里亦是打定主意,需要的东西,等到明天白天再过来取,今夜是万万不能留在这里了。   冯午马立刻拱手道:“殿下,此时已经深更半夜,而且方圆十几里地渺无人烟,我们对附近的地形也不熟悉……!”   他本来不是多话之人,但是此番他身为护卫总管,而且情况特殊,自然是要劝说瀛仁。   瀛仁摆手道:“无论到什么地方,哪怕是荒郊野外,也好过这里。冯午马,楚欢,快让人准备,咱们现在就走。”   楚欢皱起眉头,拱手道:“殿下,卑将以为,出现这些古怪的情况,只怕是有人想着让咱们离开。”   瀛仁皱眉道:“你说什么?”   “他们耍这些花样,如果卑将没有猜错,就是想要让我们害怕,逼着我们自己离开这里。”楚欢肃然道:“卑将只担心离开忠义庄,到了荒郊野外,会有更多的麻烦。”   便在此时,却听院外传来冰冷的声音:“站住!”   随即楚欢便听到刀疤人沙哑的声音传过来:“这是我家庄主,要见殿下,快快闪开。”   冯午马等人立时皱眉,瀛仁却已经叫道:“让他进来。”   冯午马和楚欢等人已经护卫在瀛仁身侧,眼看着刀疤人提着白灯笼,领着老态龙钟的蔡十三缓缓走进院中。   刚到院内,冯午马已经一挥手,沉声道:“拿下了!”便有两名神衣卫已经飞身到得蔡十三身后,大刀拔出来,顶在了蔡十三和刀疤人背后。   瀛仁皱起眉头,冯午马已经躬身道:“殿下,这两人鬼鬼祟祟,庄里发生的事情,与这两人脱不开干系,还请殿下应允,从他们口中审讯口供。”   蔡十三却是淡定自若,只是淡淡笑道:“看来你们是怀疑我别有居心?”他看向瀛仁,轻声问道:“殿下是否也在怀疑臣下?”   瀛仁微一沉吟,终于问道:“蔡十三,你来告诉本王,那叫声和哭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蔡十三闭上眼睛,脸上显出十分痛苦之色,似乎是在犹豫什么,片刻之后,才道:“殿下,千万不要离开这里!”   瀛仁冷哼一声,道:“不要离开这里?你是让本王继续留在这里?”   蔡十三神情肃然道:“是。殿下若是今夜离开忠义庄,只怕会遇到不测,留在这里,护卫此处,至少比离开这里要安全得多。”   “什么忠义庄,明明是鬼庄。”瀛仁心中被这阴森的气氛弄得十分压抑,怒道:“你想让本王留下,到底是何居心?本王现在就要离开这里。”   蔡十三却“噗通”跪下,“殿下,臣下绝不敢对殿下有丝毫的居心,只盼殿下听臣下一言,不要离开。”他抬起头,看着瀛仁:“殿下,这座忠义庄,有忠有义,即使有鬼魂,也是忠魂义鬼,他们必定会在冥冥之中保护殿下。”   楚欢看蔡十三表情,倒真像是诚挚而言。   只是此人身份诡异,一心劝说瀛仁留下,却也不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   忽听李卯兔皱眉道:“你们听?”   众人屏住呼吸,却听到那哀伤的鬼哭声已经停止,静夜之中,竟然传来一阵笛声,只是那笛声很是特别,音律谈不上美妙,反而时高时低,异常的古怪。   楚欢善吹箫,对于音律也是颇为精通,他听那笛声,有时候笛声如同初学者在呀呀学艺,有时候声音却又绝对是音律高手吹奏而出,鲜明异常,只是那诡异的曲子,楚欢却是从不曾听过。   众人疑惑间,忽听到“哎哟”一声怪叫,声音是从院子侧面传来,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却已经有人失声叫道:“不好,有蛇!”   冯午马已经沉声道:“盯住这两个人,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保护好殿下。”整个人却已经往院落左方直扑过去。   他的速度奇快,房屋左边有一处巨石墩,石墩旁却已经有一名十二卫军的兵士倒在地上,身体抽搐,身边的同伴却已经拔出刀,一脸惊恐之色。   冯午马靠近过去,只见倒在地上的兵士脸上已经变成深紫色,一瞧就知道身中剧毒,只是抽数几下,那护卫便即再不动弹,双目圆睁,一脸痛苦地死去。   只是他腿部的衣服之下,却似乎还有东西在蠕动,冯午马拔刀、出刀,速度如电,刀光闪过,划开兵士裤腿,一件东西从裤腿中飞出,已经断成两截,落在地上,却兀自蠕动,冯午马看得清楚,正是一条蛇被自己一刀挑成了两段。   只是那蛇还没死透,兀自在地上蠕动。   这蛇全身火红色,还有白色斑点,色泽极是鲜艳,而冯午马知道,色泽越是显眼的蛇,其毒性便越是猛烈。   “赤练蛇!”冯午马看到毒蛇,皱起眉头。   旁边那名卫士此时也已经出刀,却是发现了另一条赤炼毒蛇,一刀砍成了两段。   随即不远处又传来声音道:“这里有蛇……!”   冯午马沉声叫道:“大家小心,这是赤练蛇,剧毒无比,千万不要被它咬上。”又加了一句:“都不要乱了阵脚,守住各自位置。”   他先前部署,将这处宅院各处的紧要地都是守住,只要各守其位,敌人就算再多也难以一时攻进来,更不可能偷偷摸摸溜进来。   此时各处连续发出声音。   “这里也有蛇。”   “是赤练蛇!”   “大家小心,这些蛇有毒,千万不要被它们咬上……!”   “不好,毒蛇越来越多了。”   “墙上也有……!”   “游动的好快,这些蛇速度好快……!”   声音此起彼伏,但是这群护卫都是训练有素,虽然陡然出现毒蛇,却也都没有乱了阵脚,各自坚守本位,刀光匹练,斩杀毒蛇。   冯午马迅速往瀛仁身边奔过去,却已经瞥见围墙上已经迅速出现了许多色彩鲜艳的毒蛇,心中吃惊,他方才在院外并没有看到这些赤练蛇,可是此刻却似乎蛇从天降,陡然间出现了无数赤练蛇。   他知道事态严重,返回瀛仁身边时,瀛仁脸色已经泛白,他也已经看到从墙头外面往里面进来许多赤练蛇。   楚欢此时却是显得镇定,他知道,大敌当前,越是事情诡异,越要保持冷静,若是慌乱,反倒是敌人想看到的。   四周的护卫们刀光匹练,好在这些人都不是泛泛之辈,毒蛇虽多,一时间却也没有伤到人。   但是长此下去,毒蛇如潮水般,迟早会淹没在蛇群之中。   “毒蛇是被笛声操控。”楚欢陡然明白过来,看向瀛仁:“殿下,请你先回屋内。”   第二五三章 重围   瀛仁是真的被吓住了,他哪里见过这等恐怖的场面,那些赤练蛇纷涌而入,瀛仁看到这些毒蛇,几乎要呕吐出来。   李卯兔知道事情紧急,也顾不得其他,见瀛仁已经惊吓呆住,上前拉住瀛仁便往屋内去。   刀光闪动,一条条毒蛇被斩成两段,血腥气息早已经在院中四处弥漫,众人都知道若是被毒蛇咬上一口,必死无疑,都是小心谨慎。   只是这些毒蛇似乎杀之不尽,一旦体力不支,稍有疏忽,后果便是灾难性的。   冯午马已经快步走到蔡十三面前,厉声道:“这都是你们干的好事?”   蔡十三神色平静,刀疤人却已经冷笑道:“若真是我们所为,也不必陪你们困在这里了。”   忽见楚欢往屋内奔去,听他高声叫道:“一部分人挡住毒蛇,抽出几个人来作火把,毒蛇怕火,用火把可以驱散。”   众人都在与赤练蛇缠杀,都只觉得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听到楚欢叫声,众人恍然大悟,早有几人抽身去弄火把。   楚欢进到屋内,打破一盏油灯,迅速制作了一把简易的火把,飞身出门,冲着蛇群凑过去,那些赤练蛇见到火光,果然不敢上前。   这些人的手脚都是很为利索,有人制作火把,更有人直接从屋内搬出椅子,将椅子砸碎,往木棍上泼上油,火势燃烧,一时间院子内亮若白昼。   这处院子里油灯虽然不多,好在也有四五盏,而且还备有香油,所以四面很快都有火光亮起,群蛇不敢往前,护卫们这才得以喘一口气。   屋内桌椅不少,为了防止火势退掉,所以楚欢又让人从屋内多拿桌椅,尽数杂碎,在四周布起了火网。   好不容易松口气,冯午马走到楚欢身边,沉声道:“敌人早有准备,接下来只怕会更麻烦。”   “他们没有直接冲杀进来,恐怕对我们也有所忌惮。”楚欢肃然道:“他们使用各种花招,目的定是想将咱们逼出去,而后趁乱偷袭。”   冯午马神情凝重道:“以笛御蛇,这种阴邪之术已经很少见,敌人中不乏高手。”   楚欢冷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深更半夜,我们不好突围出去,但是只要天一亮,咱们大可突杀出去。”   冯午马探头看了黑色的苍穹,道:“看来咱们确实要撑到明天早上了。他们对咱们一清二楚,可是我们对他们确实一无所知,不可轻举妄动。”猛地想到什么,脸色一沉,“不好!”   “怎么了?”   “庄外……!”冯午马神情凝重道:“庄外有四名弟兄在值守,如今……!”他没有说下去,但是身边的人却都黯然下来。   面对这样一群诡异的敌人,也不知是人是鬼,守在庄外的几人此刻只怕已经遇害。   “你们看……!”忽地有人叫道:“毒蛇都退了。”   “是啊,它们退了。”   “笛声……笛声消失了!”   果然,方才操控赤练蛇的诡异笛声此时却已经没了声息,而那些还残活的毒蛇却已经退去,只是片刻间,竟然连一条赤练蛇也不复得见,只有满地被斩断的蛇身蛇头,有些赤练蛇被斩之后,兀自没有死透,还在扭动着,火光之下,密密麻麻,那股子腥味和血的味道在空气中飘荡,想到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不少人都是心有余悸。   若是与敌人光明正大对决,他们绝不会有丝毫的胆怯,但是现在他们面对的敌人,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是人是鬼,再加上先前发生的连番诡异事情,那种阴气森森的感觉依然笼罩在大家的心头。   瀛仁在屋内听到外面的已经静下来,只当危机度过,再一次出来,四下里扫了一眼,看到满地的蛇尸,心有余悸,随即怒声道:“这都是谁?是谁要谋害本王?”   冯午马上前恭敬道:“殿下,对方是什么来头,一时也不知晓。为今之计,我们死守这所院子,等到天一亮,我等护卫殿下离开,必保殿下安然无恙。”   瀛仁看到瞥见被神衣卫控制的蔡十三,升起怒意,指着蔡十三道:“蔡十三,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都是不是你捣的鬼?”   蔡十三摇头叹道:“殿下,若是臣下所为,臣下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   “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瀛仁两步走到蔡十三面前,怒视蔡十三:“这是你的庄子,事情发生在你的庄里,你敢说这些事情你一点儿也不知道?”   冯午马生怕蔡十三深藏不漏,暴起突袭,所以跟在瀛仁身侧,沉声道:“蔡十三,我来问你,那所院子是怎么回事?”   蔡十三脸色骤变,“什么院子?”   “你心里清楚。”冯午马双眸如刀,紧盯着蔡十三的眼睛:“早春归,你该知道吧?”   蔡十三苍老的身躯禁不住晃了晃,脸上肌肉抽搐,眼眸子里显出痛苦之色,问道:“你……你都知道了?”   “不错。”冯午马冷声道:“你到底在掩饰什么?将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看了瀛仁一眼,不敢独断专行。   瀛仁却已经点头道:“不错,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否则本王定要重重治你的罪。”   蔡十三长叹一声,微一沉吟,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便在此时,却听得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立时惊觉,只见一人从院门外奔进来,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至极,身上到处都是血迹,而且有多处伤口,裤腿一道刀痕,似乎腿部中刀,瞧他衣着,此人竟豁然是十二卫军兵士。   这名兵士头发已经披散,脸上满是血污,右手握着十二卫军特有的佩刀,踉踉跄跄冲进院内,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已经嘶声叫道:“他们……他们都死了……死了,死得好惨……!”似乎体力不支,一条腿已经单跪了下去。   不但其他人,瀛仁也已经知道此人必定是在庄外值守的四名十二卫军兵士之一,急忙走过来,边走边问道:“你们看到了四名?可看清敌人?”   瀛仁的心中着急,只想知道今夜到底是谁那么大胆敢对自己动手,他走近那兵士,猛听得楚欢厉声喝道:“殿下小心。”   瀛仁武功不算高,但是身为以武立国的大秦皇子,自然也没有少练习武功,楚欢这一声厉喝来得十分的突兀,而瀛仁在这一刻竟是感觉到什么,心中一凛,骤然后退一步,他这一步当真退得及时,只见一道刀光闪电般从她的身前划过,甚至割破了瀛仁的衣裳,在他的锦衣上拉开了一条口子。   这一下子楚欢叫的及时,瀛仁退得也恰到好处,若是楚欢的声音迟发一秒,瀛仁又不能及时后退,这一刀定然要将瀛仁的小腹拉开。   瀛仁后退之后,已经隐隐看到身前刀光闪过,惊怒交加,身上竟是在瞬间冒出冷汗。   那兵士一刀失手,绝佳良机已经失去,再要出刀,瀛仁身边的冯午马流云刀早已出鞘,寒光闪动,已带着千钧之势临头往那兵士劈了过去。   那兵士反手撩刀,当的一声响,火花四溅,饶是冯午马身为神衣卫百户,这一刀交击下去,却也是感到手臂微微发麻。   冯午马却是颇有些心惊,此人的力道十足,而且出刀快极,收发自如。   偷袭之人心中却也是暗暗吃惊,心道神衣卫果然名不虚传,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刀,但是这神衣卫的功力却已经可窥一斑。   一刀过后,两刀又迅速分开,冯午马顺手又是一刀砍过去,他刀法转变的十分自然,没有丝毫的停滞,行云流水。   刺客却是身体就地一滚,使出地趟刀法,往冯午马的左腿砍过去。   冯午马大喝一声,刀光闪动,当的一声,又是挡住了一刀,但是在这一刻,他却借着火光看到了那刺客的面庞。   冯午马既然是此行护卫总管,做事自然仔细,随性的所有护卫,他们的样貌也都大致记在心上,而此时见到的这张脸,虽然有血污掩饰,但是冯午马断定此人绝非随行护卫,更不可能是在庄外值守的十二卫军兵士。   毫无疑问,庄外的四名护卫,十有八九都已经身遭不测,这名刺客只是穿上了护卫的衣裳,乔装打扮过来刺杀而已。   虽然神衣卫都是铁石心肠,但是想到四名同伴都可能丧命,冯午马心中还是十分恼怒,而此时那刺客却反过来一刀劈向冯午马,冯午马挥刀迎上,却见那刺客刀尖竟是在冯午马的刀刃上一点,冯午马提力之时,此刻却已经借力往后飞出,他这一下子飞出极远距离,落到门旁。   冯午马便要追上去,那人却已经发出古怪的笑声,反身便跑,没入黑暗中,几名兵士欲要追赶,冯午马已经沉声道:“不要追了,小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众人听冯午马吩咐,便不敢去追。   冯午马走到惊魂未定的瀛仁身边,躬身道:“属下失职,还请殿下降罪。”   瀛仁稳了稳心神,摆手道:“怪不得你,敌人太过狡猾,好在……好在有惊无险。”看向楚欢,道:“楚欢,幸亏你提醒本王,若非你提醒,本王……本王差点要被刺客所害!”   楚欢道:“殿下洪福齐天,必不会有事。”肃然道:“这个刺客现身,倒是让我们明白了一件事,今夜我们的对手不是鬼,而是人,现在只不过是他们装神弄鬼而已。”   冯午马沉声道:“楚欢,你可看出那人是谁?”   楚欢皱眉道:“倒似乎真的在哪里见过。”   “不错。”冯午马冷笑道:“而且还是刚刚见过……!”   第二五四章 阴招迭迭   瀛仁闻言,急忙问道:“你们见过?他是谁?”   楚欢骤然明白,道:“殿下,这刺客殿下也见过,就在昨夜。”   “昨夜?”瀛仁皱起眉头。   楚欢已经道:“殿下,昨夜我们入住客栈,有一群人突然过来捣乱,殿下可还记得那个身着虎纹锦衣的公子?”   瀛仁失声道:“难道……难道刚刚这刺客就是那人?”   冯午马正色道:“殿下,确实就是那人。他的脸上肌肉坏死,虽然脸上用血污掩饰,但是小的还是辨识了出来。”   楚欢道:“昨夜他们在客栈生事,看来是有意试探我们的虚实。”   “让咱们的人和他们比武,也不过是想看看我们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冯午马肃然道:“若是太过不济,他们就不会如此畏首畏尾了。”   瀛仁皱眉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刺杀本王?为何昨夜在客栈没有动手,而是往这里来动手?”   “镇子上毕竟不好动手。”楚欢道:“而且以卑将估计,他们手上当时的人手也可能不足。”顿了顿,疑惑道:“但是卑将却有一事想不通。”   冯午马已经明白过来,问道:“你是指他们为何会知道我们的行踪?”   楚欢点点头.   昨夜虎纹公子便带着一群人往客栈去一探虚实,而且事先就在忠义庄做好了准备,毫无疑问,虎纹公子对瀛仁一行人的行踪显然是十分的了解,在瀛仁还没有想随从们透露目的地之前,虎纹公子一伙人却早早知道了瀛仁的目的地。   这当然是极其诡异的事情。   瀛仁当然不笨,自然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他自然很肯定,自己是守口如瓶,消息绝对不是从自己这边透漏出去,甚至连自己身边最亲信的太监孙德胜,瀛仁事先也没有透漏风声。   他是街道太子的密函,这才来到忠义庄取一件东西,如果消息不是从自己这边泄露出去,难道虎纹公子竟是从京中太子方面得到了消息?   瀛仁心里沉下去。   他犹豫间,忽听到旁边有人叫道:“这是什么?”   “烟?”   “哪来的烟雾?”   瀛仁抬头,却看到从院墙的左面飘来一阵烟雾,火光之下,那烟雾竟然是紫色,十分的诡异,紫色的烟雾在夜风的吹拂下,迅速地飘入院内,烟雾缭绕。   忽见的两名护卫手中的大刀忽地同时落地,随即便看到这两人猛地掐住自己的喉咙,脸上显出痛苦之色来。   “不好。”楚欢失声道:“烟雾有毒,大家小心,不要吸入毒雾。”   敌人果然是诡计多端,鬼蜮技俩层出不穷,赤练蛇无法起到作用,这一次却使用起毒雾来,由此却也可见对方进也是势在必得,非要将瀛仁置于死地才可罢休。   虽然虎纹公子现身一次,然后退去,但是众人对于敌方的情况依然是毫无了解,对方的人数、计划都是一无所知。   谁也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花招要用出来。   紫烟缭绕,众人听得楚欢吩咐,已经是迅速动手,用刀刃割下自己的衣襟,包住了鼻子和嘴巴,不让紫烟进入体内。   “突突突!”   一阵犀利的声音响起,随即听到连续几声惨叫,已经有人叫道:“是弩箭,他们放弩箭,大家小心。”   “墙头有人!”   楚欢已经包上了嘴巴和鼻子,一眼瞥见左边墙头出现数道影子,弩箭正是他们在墙头上所发,已经有两三人身中弩箭倒地。   而且那几人倒地之后,仅仅抽搐两下,便即不动,楚欢心知,对方不但有弩箭在手,而且弩箭上面必然带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楚欢二话不说,顺手从旁边一名护卫身上取过弓箭,弯弓搭箭,一切都是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弯弓射箭,箭矢如电,“噗”的一声,射中了墙头上的一人,正中心脏,那人闷哼一声,一头从墙头上栽倒下去。   楚欢并没有停手,而此时冯午马也是反应迅速,也拿了弓箭,两人刷刷数箭射出,墙头上几声惨叫,却也是射中了对方好几人。   其他护卫也都是训练有素,敌人有弩箭,但是护卫们却大都配着弓箭,紫烟缭绕之中,箭矢纷纷射向墙头,对方显然也有所畏惧,很快都从墙头消失。   只是那紫烟越来越浓,渐渐布满院子,楚欢已经向瀛仁道:“殿下,毒烟危险,还望殿下允许大家暂入屋内躲避。”   瀛仁已经大声道:“都进屋内,都进屋内!”   众人都簇拥着瀛仁往屋里去,看守蔡十三和刀疤人的神衣卫也将二人推入了屋内,进到屋内,众人立时将门窗关严实,免得毒雾侵袭进来,随即在冯午马手势的指挥下,迅速把守各处门窗。   瀛仁进了屋内,这才拉开蒙着鼻子的锦布,脸上极是愤怒又是惊恐,道:“这可怎么办?咱们一定被围住了。这里方圆十多里不见人影,绝不会有人救援的。”   此时每个人的神情都是异常严峻,知道是遇上了真正的劲敌,这群劲敌花样百出,无所不用其极。   虽说若能撑到天亮,或许会有转机,但是此刻距离天亮还早得很,照目前对方的进逼势头来看,很难顺利撑到明天早上。   冯午马清点了一下人数,脸色微沉,除了瀛仁,连上楚欢本来有二十四名护卫,但是此刻却只剩下十六人。   庄外四名十二卫军兵士虽然没能看到尸体,但是没有奇迹,自然已经丧命,被赤练蛇咬死一人,方才又被对方突然而至的毒箭射杀三人,只是这片刻功夫,竟已经有八名精锐护卫遇害。   王涵走到楚欢身边,轻声道:“大人,我们死了两个兄弟。”神情看起来十分的黯然。   楚欢心中沉重,微微点头。   蔡十三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是盯在瀛仁身上,见到瀛仁焦躁不安,沉默许久的他再一次道:“殿下,这里……不能留了!”   瀛仁听到声音,扭过头去,看到蔡十三,这才想起还有此人的存在,怒不可遏,咆哮道:“蔡十三,你……你是乱党。先前你还劝本王留下,这个时候却又让本王离开,你到底是何居心?那帮乱党费尽心机,不就是想逼着本王离开这个院子,他们好趁乱偷袭本王,本王又怎能让他们得逞?”   蔡十三苦笑道:“臣下只是没有想到,这帮人竟然如此无所不用其极。臣下本以为凭着殿下手下这群精锐护卫,能够撑到明天,但是现在看来,对方绝不会让殿下撑到明天。”   “你对他们自然了解。”瀛仁冷笑道:“你是他们的同党,不过你别急,本王就算有个三长两短,也不会让你活下去。”   蔡十三叹道:“殿下觉得臣下这幅样子,生与死有区别?”   瀛仁只是冷笑,目光如刀。   楚欢打量蔡十三一番,终于问道:“难道你对这一切都不知情?”   蔡十三摇头道:“我知道他们有埋伏,但是不知道他们会使用什么手段。”   “本王就知道你是他们的同党。”瀛仁腾地站起,手指蔡十三:“你若不是他们的同党,又怎会知道他们有埋伏?你若真的对本王忠心,为何不事先通知我们?”   蔡十三凝视着瀛仁,平静道:“殿下,当你们来到忠义庄的那一刻,就已经进入了埋伏。便算臣下真的告知,这个事实也无法改变。”   楚欢摇头道:“未必如此吧。若是你提早告知,我们至少能够早做提防,但是你一个字都没有说,而且还让殿下在这里留宿一宿……你为何不提前告知?你还有什么隐瞒的事情没有告诉我们?”   蔡十三立时显出古怪神色,似乎很悲伤,又似乎很痛苦,那不是肉体上的痛苦,而是内心的痛苦,他那松弛的脸部肌肉抽搐着,苍老的身躯看起来竟是显得异常的可怜。   瀛仁点头道:“楚欢说的不错,你定然心怀不轨,所以事先才故意隐瞒。你留本王在庄里,就是想让本王被他们围住。”   “并非如此。”蔡十三痛苦道:“殿下,臣下是你的……哎,臣下就算自己死一千次死一万次,也不会害你。臣下留你,只是因为臣下知道,他们这群人善于夜袭,一旦殿下离开庄子,方圆十多里地都是旷野,而且崎岖难行,没有大道,你们对这里的地形完全不熟悉,而他们却对这里的状况一清二楚……留在庄里,他们对殿下会有所忌惮,可是一旦出了庄子,殿下手底下虽然个个是精锐护卫,却也难保殿下平安。”   瀛仁冷笑道:“你说的倒是好听。如今弄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敢说是为本王考虑?你口里的他们,又究竟是谁?本王现在就想知道,是谁如此大逆不道,竟敢布下陷阱谋害本王?”   蔡十三摇头道:“臣下……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来历,臣下对他们知道的实在是……实在是太少……!”   众人都皱起眉头来。   蔡十三刚才那番话,让众人还以为他对敌人十分了解,可是却想不到他又自称对他们所知极少,他说话似乎漏洞百出,众人俱都不相信。   “呛”的一声,瀛仁拔出刀来,刀锋指着蔡十三,厉声道:“你是在戏弄本王?”   刀疤人却忽然道:“殿下,庄主绝无害你之心,他只是想竭尽全力保全你,他也是……他也是身不由己……!”   “不要说了。”蔡十三止住,苦笑道:“殿下,不管你是否相信臣下,臣下只求你赶快商议如何突围,臣下现在还不能死,保得殿下平安之后,臣下虽死却也瞑目。”   瀛仁不屑笑道:“保住本王平安?就凭你,也能保住本王的平安?”   楚欢看蔡十三的表情,看他的眼睛,却隐隐觉得蔡十三说话看似漏洞百出,但他所言倒似乎显得十分诚挚。   看一个人的真假,去观察他的眼睛,楚欢从蔡十三的眼中,看到的却是真挚,还有关切,那关切之色,显然是因为瀛仁。   ----------------------------------------------------   PSA:第二更,晚上还有一更。   这几天沙漠拼了,大家也给力一些!   第二五五章 半枚玉佩   蔡十三神情忽然冷静下来,肃然道:“殿下,臣下并无虚言。臣下只担心那帮人又要使出其他花招,无论如何,还请殿下早做定夺,离开这里。”   瀛仁手中的刀没有放下,只是淡淡道:“本王就留在这里,看他们还有什么本事?本王手下都是以一敌十的猛将,本王倒要看看,他们是否有本事冲进来。”   楚欢打量房间,忽然摇头道:“殿下,他们未必需要冲进来。”   瀛仁一时没有听懂,问道:“楚欢,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欢指着房屋道:“殿下请看,这所屋子,都是用古木所建,已经有许多年头,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腐烂。”   瀛仁不解道:“这又如何?”   楚欢神色凝重,缓缓道:“殿下,如果对方此时利用火箭……!”   “不错。”一旁的冯午马骤然意识到什么,“殿下,这些古木年头甚久,一旦敌人用火箭射中屋子,房屋就很容易燃烧,到时候咱们不想离开,那也要离开了。”   楚欢道:“这些人终究还是算差了一步。”他走到窗边,捂住嘴巴和鼻子,戳开一个洞向外看了看,这才放开手:“外面的毒烟正在散去,他们如果在毒烟还没有散去之时就用火箭,我们恐怕要麻烦许多。”回过头,正色道:“至少不会给我们留下商议突围的时间。”   紫烟一起,若是同时用火箭攻击房屋,房屋火起,瀛仁等人迫于无奈,只能向外突围,那时候没有经过事先的商议,突围自然没有经过周密的计划。   瀛仁皱眉道:“你也觉得我们应该突围?”   楚欢恭敬道:“一切全凭殿下定夺。但是卑将以为,只要他们不是太愚蠢,很快就会用火箭攻击,那个时候,咱们不突围也不成了。”   瀛仁若有所思,其实却也觉得楚欢这话很有道理。   如果对方真的用火箭,房屋着火,总不能留在这里被活活烧死,而且这屋子里没有水源,想灭火也是不成的。   冯午马看向蔡十三,问道:“你说你无意加害殿下?”   蔡十三微微点头。   “那好。”冯午马道:“你若真的有苦衷,那么现在你帮我们做一件事情。”   “何事?”   “将忠义庄的地形图画出来。”冯午马道:“这庄子是你的,你自然知道忠义庄的每一条道路,对庄外附近的情况自然也清楚,你现在就将忠义庄和附近的地图画出来,哪怕是一条河流一条分岔路,你都细细画来。”   蔡十三扭头看了刀疤人一眼,刀疤人却已经伸手从衣袖取出一件东西,递给了冯午马,冯午马接过一看,却见上面竟然画着地图,不但忠义庄的各处房舍道路勾勒得一清二楚,便是忠义庄外围地区也都做了一些标记。   这蔡十三竟然早就准备好了地图。   冯午马将地图双手奉给瀛仁,瀛仁接过扫了几眼,抬头看向蔡十三问道:“你早就做好了准备?”   蔡十三叹道:“臣下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臣下只盼望这张图不能用上,但是最终它还是用上了。”   “这是真的地图?”瀛仁对蔡十三显然还是不怎么相信:“你有没有耍花样?”   蔡十三摇头道:“殿下放心,臣下敢以性命担保,这上面绝无一点纰漏。”   瀛仁将地图交给冯午马,道:“你看看我们该从哪出突围?”   他说这话,自然也是准备要突围出去。   正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传来嗖嗖嗖之声,如同万箭齐发的声势,更有几只箭矢破窗而入,落在地上,楚欢等人立时环卫在瀛仁身边,一支箭射到楚欢面前,楚欢出刀拨开,落在地上。   只见那箭矢的箭头兀自燃烧。   “果然被你料中了。”看到地上尚未熄灭的火箭,瀛仁神色大变:“他们真是要置本王于死地。”   冯午马险中不乱,将地图铺在桌子上,李卯兔、楚欢等人凑近过来,冯午马指着地图道:“忠义庄北角的房舍偏少,而且道路通常一些,没有太多分岔,敌人也不好埋伏,咱们要突围,从北面突围出去。”   “出去之后呢?”   “按照这张图上显示,北门往前行,是一片树林,夜里咱们绝不能往树林里去。”冯午马肃然道:“你们看,北面是树林,西面是一处湖,而我们过来的东面,多有杂草,道路崎岖,反倒是南面是一片旷野,没有地方掩饰……!”   他还没说完,嗖的一声响,又一只箭矢飞来,射向冯午马身后,而冯午马脑后却似乎长了眼睛,根本不回头,反手一抓,竟是抓住了那根箭矢的箭身,随手扔开,继续道:“他们没有力攻咱们,这就证明他们也没有把握击败我们,我们还有十六个人,战斗力依然不弱,只要齐心协力,全力保护殿下,他们也是难以找到机会。”   李卯兔点头道:“不错,如果他们真的有把握击败我们,就不会躲躲藏藏,使用这些鬼蜮技俩了。”   冯午马道:“正是如此。所以咱们若是往南边去,一马平川,他们根本没有埋伏之地,想要出手,就只能与我们正面决斗。相比起其他几个方向,难免虽然没有屏障,但是对我们反而有利。”   瀛仁问道:“咱们从南面走?”   冯午马道:“一切还请殿下做主。”   瀛仁道:“既然如此,咱们先从北面杀出忠义庄,然后绕道南边,往南边突围出去。”   几人正在商议,其他护卫围在四周,全神戒备,也是提防敌人趁这个机会趁机杀进来,而屋子四周已经射入了不少火箭,四周都已经开始红彤彤一片,火箭碰上木质结构的屋子,很快就燃烧起来。   冯午马见瀛仁如此吩咐,立时站直身子,沉声道:“大伙儿听好,咱们保护殿下突围出去,互相照应,先杀往北边闯出忠义庄,然后绕道南边,往南边杀过去。”   众人都沉声应是。   便在此时,却听蔡十三道:“你们可以突围,但是殿下却不能跟你们冒险。”   他话起突兀,众人都是有些惊讶看向他。   蔡十三的神色异乎寻常的严峻,他也不顾身后神衣卫的刀子,往前踏出几步,靠近过来,盯着瀛仁道:“殿下,他们可以突围出去,但是你不能与他们一同突围。”   瀛仁皱眉道:“蔡十三,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一开始留本王在这里住下,不让本王离开庄子,刚才又是你让本王突围出去,现在都准备突围,你却又让本王留下,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本王虽然没有杀过人,可是这并不表示本王不杀人。”   蔡十三看向冯午马,问道:“你确定对方装神弄过没有杀进来,是因为他们的人手不足,无法和你们正面对决?”   冯午马皱眉道:“难道不是?”   蔡十三肃然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装神弄鬼花样百出,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认定你们是无法逃脱,所以一点一点地消耗你们,用最小的伤亡来达到目的?”   蔡十三如此一说,众人顿时都皱起眉头来。   不可否认,蔡十三此言未必没有道理。   没有人知道对方的虚实,他们或许真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而且战斗力不强,只能使用这些歪门邪道,但是却也有可能他们有足够的实力,却故意用这些邪门歪道消耗瀛仁手下的护卫,毕竟要与瀛仁手下这群悍勇的护卫交手,对方也必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蔡十三缓缓道:“你们带上殿下,从南面突围,可曾想过这些有可能都在他们的设计之中,他们或许也知道与你们终究要正面一战,所以就在南边的旷野上等待,如果他们有足够的实力击败你们,那时候殿下的安危又有谁来保证?”   李卯兔肃然道:“便是我等俱都战死,也必会保护殿下安全。”   蔡十三叹道:“你们都战死了,更没有人能够保护殿下了。”   楚欢皱眉道:“蔡庄主,那依你的意思,我们又当如何?”他虽然感觉这蔡十三到现在都神神秘秘,身上背负着某些秘密,但是他却隐隐觉得,这蔡十三对瀛仁似乎还真没有什么恶意。   “殿下,可让人假扮成你,由他们护卫离开。”蔡十三肃然道:“殿下却不必跟他们一起离开。有人扮成殿下突围,他们必定都会跟随而去,那时候殿下再行离开,会安全许多。”   “不行。”李卯兔厉声道:“殿下,此人居心叵测,不可相信。”他看向蔡十三,声音冷冰冰道:“恐怕你是担心我等会保护殿下突围,所以故意这般说。”   瀛仁也不理会蔡十三,起身道:“冯午马,李卯兔,楚欢,准备突围。”   众人齐声称是,无人去理睬蔡十三。   蔡十三却已经急了,颤声道:“殿下,请听臣下一劝,你……你切不可与他们一起涉险。”他情急之下,甚至伸手要去抓瀛仁,李卯兔早已经横身挡住,只怕他伤害瀛仁。   此时火势越来越大,窗户大门烈火熊熊,而且正在用极快的速度向上蔓延,屋子随时有塌陷的可能。   “殿下……!”蔡十三的声音已经颤抖,“殿下,你看这个,你看这个……!”他伸手入怀,用颤抖的手摸出一件东西来。   瀛仁看过去,只见蔡十三从怀里摸出了半块碧绿色的玉佩,苍老干瘪的手颤抖着,那玉佩托在掌心,只有半边,玉佩发着绿油油的光芒,色泽温润,蔡十三凝视瀛仁眼睛,颤声道:“殿下,你……你可识得此物?”   第二五六章 灵堂有玄机   瀛仁看到那半枚玉佩,神情大变,厉声道:“这……这怎会在你的手中?”抢上前去,已经从蔡十三手中夺下了玉佩。   蔡十三叹道:“殿下,你好好看一看。”   瀛仁拿起玉佩,正反两面仔细看了看,显出惊疑之色:“这不是……不是那一块,可是……可是几乎一模一样……!”   “玉佩本是双鱼,这是左尾鱼,正面鱼图,反面富贵,这上面是‘富’字。”蔡十三轻叹道:“殿下,你现在是否相信臣下?”   瀛仁脸上依然是吃惊神情:“你……你怎地有这半块玉佩?你到底……到底是什么人?”   蔡十三看到四周大火熊熊,道:“殿下,此时已不是解释的时候。房屋快要塌陷,殿下应当速速离开这里。”向冯午马道:“你们要想确保殿下安全无恙,便需要将敌人引开,我自会带着殿下找个妥善的地方先藏起来。”   冯午马冷笑道:“我们为何要相信你?”   瀛仁微微沉默了一下,便道:“蔡十三,你说我们该如何做?”   他这话竟似乎是在让蔡十三作出决定,旁边众人都是一怔。   蔡十三迅速道:“殿下,找一个如你体型相似之人,扮作你的摸样,然后由他们保护替身杀出去,敌人一定会尾随而去,臣下等他们离开,便可以带着殿下另寻地方隐蔽起来。事不宜迟,还请殿下立刻下令,再迟可就来不及了。”   瀛仁似有犹豫之色,在想着什么,但是四周那熊熊火焰的热度已经喷发过来,瀛仁却是做出了让众人吃惊的决定:“冯午马,你带人准备突围,本王留下来,没有本王跟着你们,你们也可以没有牵绊。”   冯午马等一干护卫立时跪下:“殿下……!”   “不要多说了。”瀛仁眼睛四周扫了扫,指着一名护卫道:“你体型与本王相若,快换衣裳。”   那护卫一犹豫,瀛仁已经沉声道:“还不快些。”   护卫不敢违抗,立时起身脱下外套,而瀛仁也迅速脱下了身上的锦衣,与那护卫调换,便是头上的帽冠也摘了下来,让那护卫戴上。   那护卫的体型与瀛仁有七八分相似,此时穿上瀛仁的衣裳,若是在昏暗之中,倒是可以以假乱真。   冯午马神情严肃,他实在不明白,为何瀛仁见到那半枚玉佩,便对蔡十三生出信任,他此时倒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蔡十三见衣裳换好,指了指冯午马,又指了指李卯兔,问道:“除了你们两人,谁的武功最好?”   冯午马皱眉道:“为何如此问?”   蔡十三看了刀疤人一眼,叹道:“他身体也不好,为了防止万一,必须让一个高手与他换衣裳,留在殿下身边。”   瀛仁已经指着楚欢道:“楚欢,你跟在本王身边。”   冯午马道:“为何我与李百户不可?”他自信武功在楚欢之上,只觉得若是真的要有人留下贴身保护,自己无疑是最合适的人,又或者李卯兔比楚欢也要合适。   蔡十三肃然道:“你们方才已经说过,昨天晚上他们已经探过你们的虚实,所以他们对你们的情况应该已经掌握。你和这位李百户的武功最高,也是他们重点监视之人,如果这次突围的护卫之中少了你们两个,他们必定会有所察觉。”   冯午马兀自心存疑虑,瀛仁已经道:“冯百户,听蔡十三的,楚欢换衣裳留下。”   楚欢虽然感觉到蔡十三似乎并无恶意,但是却是在闹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此是刀疤人却干脆利落地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楚欢也没有犹豫,知道事情紧迫,也脱下了衣裳。   换好衣裳,刀疤人又将那白灯笼递给楚欢,忽地在蔡十三面前跪下,叩了两个头,声音沙哑:“二十年来,能与你在此平静度日,死而无憾。”   蔡十三看着刀疤人,眼圈泛红,抬手道:“你们……你们快走……!”   冯午马向瀛仁拱手道:“殿下,我等先且引开敌人,等到天亮,小人会派人往附近求援,自己也会带人回来找寻殿下。”   瀛仁叹道:“你们一定要小心。”   冯午马转身看向楚欢,肃然道:“楚欢,殿下的安危……就托付给你了。”   楚欢正色道:“殿下安危,楚欢将以性命保护。”   冯午马再不多言,一甩手,高声道:“保护殿下离开。”众人立时将那假齐王簇拥在中间,刀疤人亦是拔刀在手,跟着出去,走出几步,蔡十三忽地叫道:“银谷……!”   刀疤人脚步一滞,却没有回头,只听蔡十三颤声道:“此生能与你作为兄弟,是我的荣耀!”   刀疤人身躯一颤,并无说话。   胖柳经过楚欢身边,他心知此次突围,凶多吉少,脚步停了一下,忍不住低声道:“大人,若是能活着回去,大人……大人能不能请卑职去趟窑子?”   “一趟怎么够。”虽然事态紧急,但是楚欢还是笑道:“当红的姑娘都找一遍才可以。”   胖柳笑道:“大人,这可说准了。”   冯午马此时却已经一脚踢开烈火熊熊的大门,大声喝道:“弟兄们,冲出去。”率先杀了出去,身后众护卫也都不犹豫,将假齐王簇拥在当中,俱都冲了出去。   大火熊熊,屋角已经有燃烧的木梁落下来,瀛仁低声急道:“蔡十三,咱们往哪里去?”   蔡十三神情凝重,道:“殿下不要急,等他们走远一些。这屋子的火势越大,他们越不会怀疑我们还留了下来。”   楚欢却是握刀护在瀛仁身边,知道蔡十三说的有理,若是房屋塌陷,就算有敌人潜伏监视,也比不会以为这屋子里还有人。   又听得“喀拉拉”之声响起,又有几处木梁砸下来,蔡十三终于道:“殿下,咱们走。”第一个出门,在前面领路。   他的身体很不好,行走都有些吃力,但是为了抓紧时间,却是咬牙支撑,竭力让自己走得快一些。   瀛仁和楚欢跟在后面,出了院子,却是往东边拐去,没走多远,便听到身后轰隆隆只响,回头去看,却见到那房屋已经崩塌下去,幸亏早离开一刻,否则只怕要葬身在烈火之中。   冲天的火焰将院落四周照耀的如同白昼,天幕似乎也被火焰烤红。   楚欢此时也不知道冯午马那群人走的哪里,只盼他们能够安全脱身,紧随蔡十三身后,只见蔡十三在前面快步领路,竟是往那处摆放灵堂的屋子过去。   进了院子,入得门内,楚欢迅速转身将门关上,瀛仁忙问道:“蔡十三,咱们……咱们就躲在这里?”   蔡十三摇头道:“对方狡猾多段,虽然有人扮成殿下的模样,但是用不了多久,只怕就会被识破,一旦他们发现上当,必然会返回庄内重新搜找,这座灵堂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瀛仁皱眉道:“那为何要来此处?”   蔡十三却已经有些气喘吁吁,走到角落处,低声道:“殿下,你跟我来。”他站在最旁边的一处灵牌边上,伸手握住灵牌,用力轻轻一转,那灵牌动了动,就听到“嘎嘎”之声响起,旁边的石砖地面竟然缓缓移开,出现了黑乎乎的坑洞。   瀛仁凑过去,明白过来:“原来这里还有机关。这可好极了,躲在这里,他们一定找寻不到。”紧张的心情终于稍微平复了一些。   蔡十三拿过一盏油灯,第一个下到坑内,到得下面,抬头道:“殿下,下来吧,这里面很安全。”   瀛仁正要上去,楚欢却率先抢上前去,往里面看了看,只见从上面下去倒有石阶,油灯灯光下,里面倒真是一条地道,看了看,这才回头道:“殿下,可以下去了。”   瀛仁这才下去,楚欢跟在后面,到得石梯,将佩刀佩在腰间,双手抬起,用力将顶上的石板地面合上,确定完全契合,这才下到了通道之中。   蔡十三举着油灯在前面带路,瀛仁居中,楚欢殿后,这通道也不算宽阔,仅容一人通行,而且个头高大者还要微微屈身。   “这条地道通往哪里?”瀛仁感觉地道里的空气浑浊,让人感觉到胸闷,忍不住轻声问道。   “殿下不用急,还有一段距离。”蔡十三解释道:“这条通道直通庄外,前面不远有一处小石室,我们可以去哪里歇息,臣下在那里已经事先准备了干粮和水。”   楚欢皱眉问道:“蔡庄主,为何这里还有地道?是庄主所建?”   蔡十三道:“不是。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但是这处庄院,早在二十六年前便已经建了下来。”   “这庄院可不小。”楚欢道:“地下还有地下通道,却不知谁才是这庄院的真正主人。”他若有所思,轻声道:“二十六年前……那时候这里应该还是汉阳国的国界。”   蔡十三道:“不错,这是汉阳国忠孝陵王的别院,当年茂县是汉阳国忠孝陵王的封地,忠孝陵王在这里建了一所别院,一年之中,倒有大半年是呆在这里。”   瀛仁奇道:“忠孝陵王?蔡十三,忠孝陵王的庄院,怎地成了你的庄子?”又想到什么,问道:“对了,那半枚玉佩怎地在你的手上?你和母后是什么关系?”   第二五七章 关中四姓   蔡十三听到瀛仁提到皇后,身体一顿,竟是停住,而楚欢在后面听的清楚,亦是大为好奇,难不成那块玉佩竟是与皇后有关系?   蔡十三沉默片刻,终于道:“皇后……皇后将玉佩给殿下看过?”   “那倒没有。”瀛仁摇头道:“不过本王曾在母后宫中见到这块玉佩,当时拿过来赏玩,只有半枚,所以问过母后。”   “那……那皇后娘娘怎么说?”   “母后说了,是那是她家传之物,本王也曾问过另一半在何处,母后只说在她的亲人手中,却并没有多提及……!”他脸上满是疑惑之色:“蔡十三,你这块玉佩,与母后手上的是不是同一块?”   蔡十三虽然没有回头,但是身体却在颤抖:“殿下,那皇后……皇后还有没有说到其他的事情?”   瀛仁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母后似乎不愿意过多提到这块玉佩,但是本王见过几次母后拿着那半枚玉佩,看起来……!”说到这里,忽地停住,皱眉问道:“蔡十三,难道你是母后的亲人?”   蔡十三颤声道:“那殿下是否相信臣下是皇后的亲人?”   “本王……!”瀛仁显出犹豫之色。   蔡十三轻叹道:“殿下是相信的,否则也不会跟随臣下来到这里。”继续往前行,道:“殿下,这里很是狭窄,往前走一阵子,便有石室,我们可以去石室歇息。”   瀛仁也不多言。   三人往前面又行了片刻,忽地感觉通道开阔起来,随即便进入一处石室之内,这石室虽然算不上极开阔,但却也不小,里面有着一张石桌,旁边还有几张石椅,桌子上面,放着包裹和水袋,显然便是蔡十三所说的早就准备好的干粮和水。   只是石室对面,还有通道继续往前,却不知通向何处。   蔡十三将油灯放在桌子上,道:“殿下,咱们暂时便在这里歇息。等过几个时辰,臣下再过去看看外面的动静。”   瀛仁却也是很为疲累一屁股坐下,看向楚欢,道:“楚欢,你也坐下歇歇。”   楚欢这才在旁边的石椅上坐下,瀛仁又看了蔡十三一眼,道:“你也坐下吧。”   蔡十三点头,坐了下去,拿起水袋递给瀛仁,道:“殿下,这是清水。”   瀛仁接过水袋,正要打开,忽地想到什么,将水袋重新放下,摇头道:“本王不渴。”   “殿下还是在怀疑臣下。”蔡十三轻叹一声,随即剧烈咳嗽起来,他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擦了擦嘴角,瀛仁和楚欢竟都是差异发现,那丝帕擦过之后,上面竟然带着血迹。   楚欢皱眉道:“你受伤了?”   蔡十三淡淡笑道:“这是当年的老伤,能够活到今日,已经是个奇迹,不过这个奇迹也撑不了多久了。”   瀛仁问道:“你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本王,在本王到来之前,庄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心中藏着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他将之前从蔡十三手中夺下的半枚玉佩亮出来,道:“还有这枚玉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给本王说清楚。”   蔡十三沉默着,缓缓抬头,似有若无地看了楚欢一眼,瀛仁自然不笨,摇头道:“你不必忌讳楚欢。楚欢是本王最信任的人,今日若不是楚欢,本王早就被刺客所杀。”顿了顿,道:“你有什么话说,尽管说来,不必避讳楚欢。”   瀛仁跟从徐从阳读书,自然也明白一个道理,真要让别人相信自己,自己首先要相信别人。   他如此一说,那是当着面表达了对楚欢的信任。   楚欢起身道:“殿下,蔡庄主或许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卑将先行退下。”   瀛仁指了指那黑乎乎的通道,道:“你难道想往那里面呆着?本王在那里面差点被憋死。”向蔡十三道:“蔡十三,你说吧。”   楚欢看向蔡十三,蔡十三已经轻叹道:“楚欢,殿下如此信任你,可见你也是个忠义之人,有些事情,我也不怕你传扬出去。”抬手道:“你也坐下吧。”   楚欢想了想,终是坐下。   蔡十三这才看向瀛仁,道:“殿下,你是否觉得臣下真的姓蔡?”   瀛仁一怔,皱眉问道:“难道蔡十三不是你的名字?”   “十三是别人给的外号,叫的人多了,不少人都忘记了臣的名字。”蔡十三凝视着瀛仁,目光温和,缓缓道:“殿下,臣下本姓元,单名一个羽字!”   “元羽?”瀛仁奇道:“这个名字倒是怪,姓氏也是少见。”   化名蔡十三的元羽轻轻道:“这个名或许不值一提,但是这个姓,殿下难道没有听过?”   瀛仁骤然间身体一震,吃惊道:“你……你姓元?”   元羽微微颔首:“不错,这是一个荣耀的姓氏。”   楚欢先是显出疑惑之色,但是很快,他脸上也显出震惊之色,看向瀛仁,却见瀛仁满脸吃惊,听得瀛仁失声道:“母后……母后也姓元……!”   大秦皇后,一国之母,她的名姓自然是大忌讳,一般人绝不敢提及,瀛仁一时也没在意,但是皇后毕竟是他的母亲,他脑子只是迟钝一下,但很快就想到了母亲的姓氏。   元羽叹道:“皇后的元姓,与臣下的元姓,同出一支。”   瀛仁急忙道:“那你和母后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母后的亲人?如果真是母后的亲人,为何会呆在这种鬼地方?如果你是母后的族人,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元羽摇了摇头,道:“殿下这话错了。”   “错了?”   “是。”元羽又点头道:“当今大秦天下,有四姓是绝不可能在大秦为官的。四姓之中,唯有你的母亲一人可以母仪天下。”   瀛仁听得有些糊涂,而楚欢到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眸子里充满惊讶之色。   “你说的是哪四姓?”瀛仁急问道:“为何四姓不能为官?”   “元、单、诸葛、成,这四大姓,不可在大秦为官。”元羽脸上显出古怪神色:“大秦不会让这四姓人为官,而这四姓人,也绝不可能成为秦国的走狗。”   瀛仁闻言,听元羽话中有亵渎大秦的味道,怒道:“蔡……,不,元羽,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敢骂我大秦官员都是走狗吗?”   元羽面不改色,静静看着瀛仁,平静道:“殿下,我在你面前自称臣下,并非因为你是大秦的皇子,而是因为……你是皇后的亲生儿子!”   瀛仁一怔,他还要发问,骤然间似乎想到什么,喃喃念道:“元、单、诸葛、成……这四大姓,本王……本王似乎很熟悉……!”   “这四大姓,在这块土地上曾经荣耀了几百年。”元羽轻叹着,脸上竟是显出别样的神采:“关中四姓,生死不弃!”他看向瀛仁,脸上肌肉抽搐,“只是殿下如今很少能在天下间看到这四姓之人了。”   “本王想起来了。”瀛仁陡然一拍手,惊道:“元姓一族,那是……那是前朝皇族!”   楚欢肃然道:“关中四姓,那也是前朝大华朝的四大国姓!”   瀛仁霍然站起,满脸惊骇,后退两步,指着元羽,“你……你是前朝皇族?你……你要害本王?”他终于想到,前朝大华朝的皇族便是姓元,这蔡十三既然姓元,而且有这般神神秘秘,那就很有可能是前朝皇族遗脉,前朝遗脉与当朝皇子在一起,毫无疑问便是生死之敌。   瀛仁想到这一点,立刻觉得自己是上了元羽的当,这元羽处心积虑将自己带到这里来,肯定是别有用心了。   他正后悔自己轻信了元羽,却听元羽已经很平静地道:“若是元姓之人都要害殿下,那么第一个要害殿下的,恐怕不是我,而是皇后娘娘了。”   瀛仁一听,冷静下来,微一沉吟,才重新坐下去,问道:“难道你们不是前朝皇族?”   元羽淡淡一笑,轻叹一声,终于道:“关中四姓,如今所剩无几,便算还有后人,也只能隐姓埋名,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了。”随即一字一句道:“不错,我是前朝皇族遗脉,元姓并没有灭绝!”   瀛仁惊道:“那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母后……母后她也是前朝皇族?”   元羽点点头,十分肯定地道:“正是。皇后乃是前朝的清平公主,亦是我的亲妹妹。”   瀛仁和楚欢脸上同时显出惊骇之色元羽这句话,简直是匪夷所思,两人一时间竟然都是回不过神来。   皇后是前朝公主,而且还是元羽的妹妹,如此说来,那元羽岂不就是大华朝的皇子?   堂堂大华朝的皇子,为何如今却沦落到这等地步,在一处阴气森森的山庄聊度残生?而前朝的清平公主,却又为何成为了大秦帝国的皇后?   这兄妹二人的处境,怎地如此天壤之别?   元羽拿起瀛仁放在石桌上的那半枚玉佩,缓缓道:“这是我大华朝的宫中玉器,而且只有皇室之人才能拥有。这枚玉佩,乃是当年父皇赏赐于我,而你母亲那半枚玉佩,亦是我当年亲手交给她,让她不要忘记自己真正的身份。”   瀛仁颤抖抬起手,怒喝道:“你……你胡说,都是一派胡言。”   元羽那本来浑浊的眼睛陡然间射出光芒,盯着瀛仁,厉声道:“你心里清楚,我不是胡说。我是你的亲舅舅,而你的血脉之中,还流淌着我大华皇族的血脉!”   第二五八章 大华往事   楚欢此时是真的震惊无比,他没有想到,这个阴森鬼庄的庄主,竟然隐藏着如此显赫的身份。   瀛仁却是双拳握起,冷笑道:“你胡说八道。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吗?任由你糊弄?”向楚欢吩咐道:“楚欢,此人再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便一刀杀了他。”   元羽正色道:“正因为你不是三岁小儿,所以这个秘密才能告诉你,否则这个秘密在十多年前便该让你知道了。你母亲没有告诉你,只是因为她想保护你,而我今日告诉你,只是让你不要忘记你的根本,不要忘记你身上还流淌着大华朝皇族尊贵的血脉。”   瀛仁看元羽一脸肃然,还真不像是假话。   “三十八年前,五太守乱京,奸贼屈楚离领叛军攻入京师,天下从此大乱,大华四姓惨遭屠戮,援兵不至,诸侯纷起。”元羽神色凝重,眼眸子里带着恨意:“数百年前,关中古州四姓誓盟,这四姓精诚团结,灭了孙氏吴国,建立大华,四姓为国姓,但是五太守乱京之后,四姓几乎被杀殆尽……我与你的母亲,在混乱之中,由一支亲护队杀出重围,从此浪迹天涯……那时候你的母亲只不过六岁而已,而我也只不过十岁……!”   楚欢静静聆听,瀛仁却是身上微微发抖。   “那只亲护队本有五百人,但是杀出重围之后,只剩下了不到两百人。”元羽轻叹道:“他们年轻而勇敢,他们是大华王朝最忠诚的卫士……!”   楚欢闻言,骤然想到了那座灵堂,却不知灵堂供奉的是否便是当年那群忠诚的卫士。   只是却想不通这些人为何全都死去。   瀛仁平复自己震惊的心情,终于问道:“那后来又如何?”   元羽淡淡一笑,道:“屈楚离控制了京师,烧杀抢掠,我与你的母亲离开之前,宫中有人故意为我们找了替身,烧死在宫内,肉身尽毁,让叛军误以为我大华皇族无人逃脱。现如今我也不知道屈楚离当初是否相信了,但是他还是下令部下四处搜找皇室遗脉,欲要赶尽杀绝。”他的思绪回到了几十年前血雨腥风的诸侯纷争时期:“屈楚离占了京师,各地太守纷纷起兵,打着除奸复华的幌子,自立为王,天下纷争四起,那段历史,你们也都该记得。”   大秦立国不过十六年,那段历史楚欢自然知道,而瀛仁自然也不会忘记。   “那……那母后又怎会与父皇在一起?”瀛仁满脸怀疑之色。   元羽淡淡道:“因为在天下诸侯之中,你的父皇做出的样子是最真诚,他复兴大华的旗号打得最是响亮。当初就连我和你的母亲也都以为他是真心想匡扶我大华。”   瀛仁怒道:“不许侮辱父皇。”   元羽猛然间又咳嗽起来,这一次的咳嗽更是剧烈,就似乎要将内脏都咳出来一样,他擦去嘴角血水,缓缓道:“那时候天下没有一个太平的地方,到处都是战争,想要找一块太平的地方安顿下来,那都是不能。”   楚欢能够想象到那个时候天下的惨烈,天下争雄,整个神州大地必定都笼罩在血与火之中。   “我与你的母亲在护卫们的保护下,在纷乱天下飘零了近十年,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饱尝战乱之苦。”元羽回忆道:“后来我们终于清楚,如果继续这样漂流下去,不但复国无望,而且迟早有生命之险,而那个时候,你的父皇已经在诸侯争霸中占得先机,关中大半地区都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中……!”   瀛仁道:“父皇神威,若不是他,这天下难得太平。”   元羽淡然一笑,也不辩驳,只是继续道:“那时候我才二十岁,思来想去,被你父皇的旗号迷惑,便想着借助你父皇的实力重振我大华王朝。但是我的部下却劝说我即使要投靠秦国,我却不能亮出真实的身份,只能扮作卫队的一名护卫,掩饰自己的身份,因为谁也不知道你父皇到底是何心思,若是我亮出真实的身份,很有可能被你的父皇大加利用……!”   瀛仁冷笑道:“你这是信口雌黄,本王岂会相信这些污蔑之言。”他口中这样说,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显然并不是完全不相信。   楚欢终于道:“所以你们只是让皇后作为大华皇室遗脉出现在圣上的面前,而你去假扮成了一名护从,从那时候开始,你的身份就一直隐瞒到今日?”   元羽微微颔首,“你的母亲带着我们,投靠了秦王,而你的父皇见到我们投奔过去,十分的高兴,对你的母亲十分的敬重,而且声称必定要帮助你的母亲复兴大华王朝,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你的父亲是个忠诚的臣子,对他抱着极大的期望。而我们这两百人,依旧留在你母亲的身边作为亲卫队,也正是这一点,让你的母亲对他充满了好感。”   说到这里,元羽开始沉默,似乎正在回忆当初那段时光。   “秦国的骑兵强悍无匹,夺下关中,扫平关西,随后出兵两路,一路往关东地区进军,而另一路,则是直往中原腹地,曾经我大华王朝的京师挺进。屈楚离那时候已经自称大齐皇帝,秦国最大的强敌,便是伪齐,而我们大华王朝的最大敌人,也是屈楚离。”元羽继续道:“南进之时,我们已经跟随你父皇七年,那时候我也已经二十七岁,而你的母亲也已经二十三岁,我们都以为复国指日可待,直到那一天,瀛元派人向你的母亲说亲,我们才知道他野心勃勃。”   听元羽直呼皇帝名字,瀛仁眉头皱起,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私下里你的母亲与我商量此事,那时候我已经看出你父皇的狼子野心,我本想拒绝,但是那时候你的母亲……!”说到此处,他摇头叹了口气,苦笑道:“你的母亲那时候却已经喜欢上了那个比她大了二十岁的男人。”   楚欢若有所思。   瀛元起兵之时,不过二十多岁,那是少年将军,能够南征北讨所向披靡,自然有着无与伦比的个人魅力,那种英武之气,很难因为时光的流逝迅速消退。   清平公主跟随瀛元七八年,受到瀛元的保护和关心,虽然年纪上有巨大的差距,但是清平公主对瀛元生出好感,那也不是不能理解之事。   “于公于私,我都已经不能拒绝。”元羽长叹道:“于私,你的母亲与他两情相悦,于公,要剪除我大华最大的仇敌屈楚离,还需要瀛元的势力。但是你母亲也并没有忘记国耻,虽然答应了婚事,但是却也约定,除非秦国军队攻下京师,斩杀屈楚离,否则不会嫁给你的父皇,而你父皇当时势力强盛,平灭屈楚离的伪齐国指日可待,却也是顺势答应,并没有强迫。”   瀛元深吸一口气,元羽今日说的这些秘密,当真是耸人听闻,他根本想不到自己的身世背后,竟然还有如此秘密。   他脑子竟然有些混乱,他不相信这些是真的,但是内心深处,却又感觉元羽所说的并不是假话。   “那……那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会留在忠义庄?”瀛元沉默良久,终于问道:“那些灵牌,又如何解释?”   “秦军东进,瀛元本不想让你母亲跟随,只想让她留守后方。”元羽长叹道:“可是我与你的母亲都想看到伪齐的覆灭,希望看到屈楚离被斩杀的时刻……所以你的母亲定要随军南进,而我与那群保护你母亲的忠义亲卫队,也一路保护你的母亲南下,虽不处于最前线,却能够随时知道前方的战况。”   “二十年前,秦军攻下了武陵国,接下来便是攻取汉阳国,而汉阳国便是伪齐国最后的一道屏障,汉阳国一旦被攻灭,就可以长驱直入,攻打伪齐国。”   “经过一场血战,秦军图破汉阳军的防线,一路前进,杀到了汉阳国的都城,而你的母亲随在大军之后,一直来到了这里,被暂时安顿在这所忠义庄。”元羽平静道:“那时候这座庄子还不叫忠义庄,而是叫忠孝别院,乃是汉阳国忠孝陵王修建的别院,秦军攻至,忠孝陵王便即早早逃脱,留下了一所空空的别院,你的母亲便在这里暂住,除了你的母亲,当时还有另一个人也在这里住着。”   “是谁?”瀛仁大是好奇。   “当今的大秦太子。”元羽凝视瀛仁:“瀛元的第二子灜祥!”   “是……是太子哥哥?”瀛仁吃惊道。   元羽点头道:“那时候灜祥不过十五岁,是个半大的孩子,但已经跟随瀛元征战沙场。”顿了顿,微一沉吟,才继续道:“灜祥当是受了伤,所以被送到忠孝别院来养伤,由你母亲照顾着。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在这忠孝别院,竟是发生了一件让我后悔一生的事情,如果早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当初一定会劝说你的母亲留在后方,不要随军而来!”   第二五九章 忠义庄秘史   楚欢和瀛仁都知道,忠义庄的一切秘密,或许就是来自于那次事件,所以两人对于那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却是特别的好奇。   楚欢心中却又想到,当初的清平公主后来的大秦皇后在忠义庄住过一阵时间,那间飘散着胭脂香味的院子难道就是皇后所住过的?   只是念头一起,很快便沉下下去。   清平公主是在二十年前就住在忠孝别院,二十年过去,就算当时有胭脂香味,也不可能残存到今日,那院子肯定是另有他人住过。   元羽苍老的脸上抽搐着,一片黯然,混住的眼眸子里既有悲伤,但更多的是愤怒,显然是当初那件事情让他刻骨铭心。   瀛仁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羽拿起水袋,摘开盖子饮了一口,才继续道:“当时秦国大军已经围住了汉阳国都城,汉都随时都要陷落,我与你母亲在忠义庄等候,直待汉阳都城一旦陷落,便即刻启程前往,亲眼看着屈楚离就刑,但是我们没有想到,汉阳国虽然身处重围,却贼心不死,暗中有一支人马却是往忠义庄直扑过来。”   瀛仁虽然没有经历当时的事情,但是听到这里,却也是“啊”的一声,显得有些紧张。   虽然皇后如今安然无恙,但是想到那时候自己的母亲要遭受到一场极大的风险,瀛仁的心却还是禁不住揪了起来。   “汉阳国的探子打听到消息,知道瀛元对你母亲十分看重,甚至打听出灜祥也在忠孝别院养伤,所以就想派一支人马奇袭忠义庄,将你的母亲和灜祥擒获,如此一来,便可用此要挟瀛元退兵。”元羽神情凝重起来:“当时秦军节节胜利,我们实在没有想到汉阳国还会来这一手。等我们发现之时,忠义庄已经被汉阳国秘密而来的两千人马团团围住。”   “当时忠义庄有多少人?”瀛仁急问道。   元羽伸出两根手指:“一直跟随你母亲的亲卫队,加上我,一共是一百六十三人,此外再加上服侍你母亲的侍女,还有灜祥和他身边的护卫,所有人加起来不过一百九十五人,连两百人都不到。”   楚欢叹道:“两百人应对两千,十倍于己,当时情况看起来真是凶险之极。”   元羽叹道:“虽然亲卫队身经百战,都已经从当初的小伙子历练成强悍的勇士,但是……但是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想要取胜,无疑是痴人说梦。好在当年忠孝陵王建造别院,将忠义庄的围墙建的又高又厚,敌人虽多,但是我们只要坚守,他们一时半会儿却也难以突破。当时我们分居四面,人数虽少,好在武器精锐,而且有充足的弓箭,迅速把守各处紧要位置。他们连续发动了数次进攻,都被我们打退,但是我们心里也清楚,时间长了,敌人兵力众多,迟早还是能攻进来。”   “没有援军吗?”瀛仁急切问道。   元羽摇头:“大军围困汉都,正在全力进攻,哪里还有人想到忠义庄这边出了变故。我们知道支撑不了多久,就算希望渺茫,却也还是要派人出去找寻援军,所以那天入夜之后,我们派出了十名死士,从四面突围,只想趁着天黑冲出去求援,十人之中只要有一人能够杀出去报信,便有援军前来的希望。”   “可有人突围出去?”   “当时天色很黑,我们看不清楚状况,只知道他们出去之后,很快就传来杀声。”元羽显出悲痛之色:“没过多久,从外面就扔进来数颗人头,正是突围报信的死士首级……汉军那天夜里又发起了轮番进攻,我们急剧减员,到得黎明时分,虽然没能让敌人进院子一步,但是亲卫队一百六十三人,只剩下了八十多人……!”说到此处,元羽的眼圈已经泛红,身体急剧颤抖。   他说的虽然很简洁,但是楚欢可以想象那天夜里忠义庄的惨烈。   以二百对两千,敌我兵力悬殊,面对敌人的猛攻,那群大华国的忠诚卫士只能拼尽全力流血牺牲,即使猛虎,却也难挡群狼围攻。   “弟兄们的尸首都摆在院子里,没有一个人退缩。”元羽颤声道:“他们无愧于我大华的精锐。”   楚欢心中却是叹息。   如果大华王朝真的国泰民安,也不会出现天下动乱的局面,导致天下动乱,无非是大华王朝的统治阶层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这一百多名护卫,或许是大华王朝最后的荣耀了。   “当我们顶住敌人一轮又一轮攻击,精疲力尽之时,庄园内却发生了更严峻的问题。”元羽苦笑这看了看地道四周,一脸黯然。   楚欢明白过来,道:“你是说,汉军从这条密道进入了庄内?”   “不错。”元羽点头道:“那次围困,其实就是中孝陵卫带人所为,他对忠义山庄的地形了若指掌,而且那条地道便是他秘密所修,虽然知道的人很少,但是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先用重兵围在四周,对我们发起连番攻击,其目的就是想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开,他却秘密亲率六十名汉国的好手从地道进入了庄院,当时幸好灜祥和他的护卫都守在皇后身边,所以双方在院中展开激战。只是灜祥身边只有十多名护卫,对方六十多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我们听到动静,万般无奈,只能弃门去救,等我们退下,外围汉军便像潮水般攻了进来……!”   瀛仁双拳握起,就如同身临其境,也顾不得元羽所说是真是假,紧张道:“后来呢?母后怎么样?”他虽然知道皇后最后必定平安无事,但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元羽嘴角泛起冷笑:“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忠孝陵王固然带人杀入了庄园之内,但是也正因为他的出现,恰恰让你的母亲躲过了一场大难。”   楚欢皱眉道:“你是说,你们……擒住了忠孝陵王?”   元羽长叹道:“但是我们付出的代价却是惨重的,我们回援之后,外围汉军一时间还没冲进来,我们与忠孝陵王的部下死士一场厮杀,在汉军攻到之前,终是将那立功心切的忠孝陵王擒获,而亲卫队的人,那时候只剩下十几号人……一百六十三位兄弟,最后只剩下……只剩下那么十几个人,他们跟随我们近二十年,不离不弃,最后却……!”长叹一声,眼圈红肿,身体颤抖。   虽然与那群人并无交集,根本谈不上任何感情,但是想到那群人的忠义,楚欢还是颇有些黯然。   他的眼眸子中甚至出现一种怪异的神色。   只是这样的神色,很快就消失,瀛仁和元羽并没有注意。   “我们擒住了忠孝陵王,虽然被汉军包围,但是因为忠孝陵王在手中,他们却不敢强攻。”元羽缓缓道:“我们最后不过二十余人守住你母亲所居住的院子,直到第二天下午,竟真的有一支援军赶到,汉军大败,我们终于转危为安。那一站,我身上受了数处刀伤,甚至被一击重击击伤了内脏,本以为必死无疑,但是上天垂怜,我确实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而且一活就是二十年……还有灜祥,虽然他是瀛元之子,但是我对他还是有几份钦佩,虽然当年只有十五岁,却还是带伤力斩数人,只是那一战他也受了重伤,本身就有伤,伤上加伤,那时候我也以为他也活不下来……!”   瀛仁道:“太子哥哥如今活的好好的,只是……!”顿了一顿,终究没有说出来。   元羽却冷然一笑,道:“他若真的死了,那倒是好事。”   瀛仁怒道:“你……!”他本想斥责元羽,但是想到此人竟有可能真的是自己的舅舅,怒骂之语却没有说出口。   “你是大华皇族遗脉,身上有我大华皇族的血,这伪秦的天下,最后就应该回到我大华皇族的手中。”元羽盯着瀛仁:“这是你的权力,也是你必须担负的责任。”   瀛仁脸色微白,道:“今日所言,都只是你一人之言,本王是不会相信的。”抬手指着元羽道:“本王不知你究竟有何居心,若这些都是真的,母后绝不会瞒着本王!”   “你大可回去询问你的母亲。”元羽平静道:“当年无数兄弟在此战死,我也受了重伤,很快汉都被攻下,你的母亲被接走,但是我却没有离开。一来是我当时已经受了重伤,二来也是因为那么多弟兄战死,我要留下为他们安排后事,祭奠他们的忠魂。”微一沉吟,才缓缓道:“灜祥当时也受了重伤,一时不能离开,瀛元一面派了大夫前来为我们疗伤,一面派人来打理后事。当时有一个道士跟随而来,看起来还有些神通,声称这里风水不好,那群忠魂若是葬在这里,恐怕魂魄不宁,所以必须要法器在这里镇守二十年……!”   “法器?”   “不错。”元羽点头道:“那时候正好有一件天赐法器,那是忠孝陵王之物,被灜祥所得,为了镇魂,那件法器灜祥便让了出来,作为镇魂之用。灜祥对那件法器十分喜欢,虽然交出来镇魂,但是却也说过,二十年之后,时限到了,他还会将这件法器取走!”   瀛仁明白过来:“太子哥哥让本王前来,难道就是为了那件法器?”   “不错。二十年弹指一挥间,你在庄外进来之前出示的信物,便是灜祥当年与我约定的信物,见到信物,便是取走法器之人。”元羽叹道:“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取物之人竟然是你……!”   “那法器如今在何处?”   “就在这石室之中。”元羽缓缓道。   瀛仁握拳道:“既然如此,为何本王前来取走法器,却被人围在忠义庄?你与那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元羽苦笑道:“难道你现在还以为我与他们是一伙的?”   瀛仁道:“是不是一伙的,你总需要有一个解释。”   元羽闭上眼睛,缓缓道:“在你们来到之前,忠义庄内本来还有五个人,但是……你们来之后,只剩下了两个。”   “五个人?”   “当年亲卫队的弟兄,只剩下十多人,除了两人听我吩咐跟随你的母亲离去,剩下的都留在了这里。”元羽道:“二十年过去,他们当年都是有伤在身,而且受尽磨难,活下来的只有五个。就在你们到来之前,一群人夜袭了忠义庄,最后的五人也都力战而死……!”他似乎已经对生死麻木,平静道:“很快,我也将与他们在地下相逢!”   “是什么人?”楚欢神情冷峻。   元羽摇摇头:“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何人,我只是知道,他们先行将忠义庄控制住,要在这里布下陷阱……那时候我就猜到,忠义庄必有大人物到来。”他凝视着瀛仁,缓缓道:“二十年期限到了,我当时只以为是灜祥要来取走法器,所以这群人要在这里设伏刺杀灜祥,而我……身为你的舅舅,在你到达之前,却已经准备助你最后一次!”   “助本王最后一次?”瀛仁神情严峻。   元羽点点头,一字一句道:“如果真的是灜祥前来,即使那群人杀了我的兄弟,即使他们心存不轨,即使他们……!”说到这里,元羽眼眸子中显出痛苦之色,但还是缓缓道:“但是我也愿意与他们联手,除掉灜祥!”   瀛仁吃惊道:“你……你准备谋害太子哥哥?”   元羽肃然道:“你莫忘记,他是太子,便是你的拦路石。这秦国天下,是我大华王朝的,你身上拥有大华皇族的血脉,瀛元死后,这天下只能是你的,灜祥是你的挡路石,我必须帮你将他除掉。”   瀛仁又急又怒,道:“不管你所言是真是假,你莫忘记,本王与太子哥哥一样,也都是父皇的儿子,身上流着大秦皇族的血!”   元羽身体一震,随即剧烈咳嗽。   --------------------------------------------------   PS:书评区那些邪恶的猜测让我浑身发毛,亏你们想的出来,令人发指,我岂是那等人?   第二六零章 血饮刀   楚欢看到元羽又咳出血来,微皱眉头,心中知道这人恐怕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元羽咳嗽一阵,才用一种十分严峻的目光看着瀛仁,缓缓道:“你将他当做兄弟,他可将你当做兄弟?虽然我并不能确定那群人的身份,但是你扪心自问,这次埋伏,是谁在背后主谋?你前来忠义庄取法器,能有多少人知道?当年灜祥对这件法器视若珍宝,留下来镇魂,那是十分不舍,他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里藏有法器……他让你前来取法器,难不成还会四处张扬?”   瀛仁身体一震,沉声道:“你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元羽叹道:“孩子,你不觉得他是你的挡路石,可是他却觉得你是他的挡路石。”   “不会。”瀛仁斩钉截铁道:“太子哥哥绝不会派人暗害本王,他……他绝不会。”   元羽苍老的声音发出古怪的笑声,道:“人心难测,你还太年轻。也怪不得你的母亲不会将实情告诉你,她是在保护你,她只担心你知道自己身世后,心中有变,如此一来,很有可能就陷入危险之中。”   瀛仁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伸手道:“法器在哪里?将法器交给本王!”   元羽这次没有迟疑,缓缓站起身来,却往来时那黑乎乎的通道走过去,没入其中,楚欢正担心有诈,却听到里面先是传来一阵古怪的响声,很快,就见元羽双手捧着一只长形木盒进来,在楚欢和瀛仁的目光中,走到石桌边上,将那木盒放在了石桌上,随后轻轻推到瀛仁面前,却不说话。   瀛仁疑惑打量木盒两眼,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镇魂法器?”   元羽微微点头,道:“这是当年汉阳国忠孝陵王的兵器,忠孝陵王武功平平,但是就是凭借着这件兵器,连杀我大华亲卫队六名悍勇弟兄,我们好不容易拿下他,这件兵器也就被灜祥所得。”   瀛仁好奇心起,伸手打开了木盒子,却见到里面用黄色的锦布包裹着一物,瀛仁看向楚欢,道:“楚欢,你拿出来看看!”   楚欢起身来,将那物从里面取出来,横放在桌子上,入手时只觉得很轻,但是坚硬无比,瞧那形状,倒似乎是一把刀。   他将那包裹法器的黄色锦绢打开,陡然间只觉得眼前一亮,红光大盛,豁然看到黄绢之中竟然包裹着一件通体赤红的兵器。   瀛仁此时也已经瞧见,忍不住“咦”了一声。   楚欢终于看清楚,里面包裹的确实是一把刀,但却又与普通的大刀完全不同。   这把刀刀背比之普通的刀要薄一些,而刀刃更是锋利无比,整个刀身看起来较之正常的大刀要薄上一半,怪不得方才拿在手里有些轻。   通常而言,大刀舞动,雄浑刚猛,刀身宽厚,能增加厚重感和压迫力,而刀身如果太薄,反倒是容易折断,所以一般刀匠在铸刀之时,只会让刀身加厚,而不会打薄。   但是眼前这把刀却显然出乎常理之外。   除此之外,更让人惊讶的,却是这把刀的颜色,楚欢可说也见过无数兵器,他擅使刀,所见过的大刀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其中也不乏一些宝刀,却从没有见过如此通体赤红色的大刀。   就如同刚刚才烈火中锤炼一般,整个刀身如同烈火燃烧,却又如同刀身上沾满了鲜血,从血河之中刚刚拿出来。   但是色泽却十分的均匀,整个刀身赤红色颜色协调,并无这里黯淡那里明亮的问题。   瀛仁惊讶不已,终于问道:“这就是太子哥哥让本王过来取的法器?”   元羽点头道:“不错,就是这把血饮刀!”   “血饮刀?”瀛仁皱眉道:“这名字……不好。”   “名字虽然血腥,但是确实是把难得一见的宝刀。当今天下,肯定是寻不出第二把这样的刀了。”元羽脸上也显出一丝光彩,显然对这把刀也是颇为喜爱:“这把刀最早的来历已经不清楚,但却是忠孝陵王的随身佩刀,普通兵器根本无法阻挡它的锋刃。”   “为何周身赤红?”   “我也没有见过这等怪刀。”元羽摇头道:“当年大华皇室宝刀如云,但是恐怕也没有一把能比得上此刀。”   楚欢诧异道:“这刀身很是古怪。据我所知,普通的大刀,刀身绝不会如此薄,像这把血饮刀的薄刀身,如果在实战之中,只怕交手没有几回合便会折断。”   元羽摇头道:“这把刀不会,它薄而轻,但是韧性极强,根本不会折断。”   瀛仁想了想,示意楚欢先将血饮刀收起来,等楚欢收拾好,瀛仁才皱眉道:“也不知冯午马他们现在情况如何,是否已经突围出去。”   这也是楚欢最为挂念之事。   元羽平静道:“无论他们是否突围出去,只要你暂时躲在这里,便不会有危险。即使那帮人去而复返,搜找不到,也不会在这里待太久。这里的食物和水,足够我们支撑三四日。”   瀛仁也不说话,但是神色却不是很好看,方才元羽的话,他并没有忘记,最紧要的是,元羽似乎将这次幕后主使人只值太子灜祥。   瀛仁虽然不相信灜祥会伤害自己,但是正如元羽所说,人心难测,而且自己前来忠义庄,乃是太子灜祥吩咐,自己没有外泄消息,却有人率先在这里埋伏下来,总让人不由地想到灜祥与这次埋伏有着极大的关系。   关于自己的身世,瀛仁虽然心里还是将信将疑,但相信的成分却是占了七分。   石室之内一阵沉寂之后,忽听楚欢问道:“蔡……蔡庄主,有一件事情,不知是否当问?”   虽然感觉元羽不似说谎,但是并不能确定元羽真的就是大华皇族遗脉,所以楚欢还是称他为“庄主”。   元羽看着楚欢,问道:“何事?”   楚欢微一沉吟,终于问道:“庄主似乎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解释……不知是否是庄主有意隐瞒。”   “什么?”瀛仁急道:“楚欢,他隐瞒了什么?”   楚欢盯着元羽苍老的脸旁,一字一句道:“早春归!”   瀛仁不解,元羽却是身体一震。   元羽还没回答,便听得楚欢忽地沉声道:“是谁?”说话间,楚欢已经骤然拔出刀来,一双眼睛闪烁寒光,却是盯向了对面那条黑乎乎的地道。   那条地道通向庄外,几人尚未进去过,但是楚欢此时却已经敏锐地察觉到那条地道有问题。   瀛仁一怔,元羽却是一惊。   “蔡老庄主,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黑乎乎的地道之中,竟然传来声音,随即听到“嗒”的一声响,是火石撞击的声音,那条石道之中,却骤然亮了起来,随即楚欢三人便看到从那石道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那人走得很慢,右手举着,手里竟是拿着一支火把,方才火石撞击之声,显然就是为了点燃火把。   “是你?”元羽第一个反应过来,神情大变,已经起身,竟是护到了瀛仁旁边。   火光之下,楚欢也已经看清,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虎纹公子。   那张脸上木然一片,只是那双眼睛却带着古怪的笑意。   “蔡庄主,我便知道你一定会帮我。”虎纹公子虽然发出笑声,但只是嘴角上翘,他脸上的肌肉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瀛仁后退几步,失声道:“蔡十三,我便知道你不怀好意,你……你果然与他们是一伙的。”   这条地道如此隐秘,元羽口口声声说不会有人找到,可是此时此刻,虎纹公子却从对面的地道堂而皇之地走出来,若非与元羽有牵扯,他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一想到终究还是被元羽出卖,瀛仁是又惊又怒,已经退到楚欢身边,楚欢已经握紧大刀,护在瀛仁身边。   元羽此时却并没有乱,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虎纹公子,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为何会知道这条地道?”   虎纹公子叹道:“说这些还有何用?事情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   楚欢却是淡淡道:“你觉得你一定会胜?”   他心知这虎纹公子武功不弱,但是却也不觉得此人不可战胜。   “莫非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为他殉葬?”从地道之中,豁然又传来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听起来很温柔,话声之中,从里面又缓缓走出一人来。   这人比之虎纹公子,大不相同,身材修长,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衫,腰系玉带,头发扎着发髻,发髻之上扣着玉冠,长相十分的俊朗,脸上带着随和的笑容,只看他现在的表情,还以为是朋友来访。   此人腰间竟然还悬挂着一支青色的竹笛,楚欢瞥了一眼,立刻响起那群赤练蛇,赤练蛇便是笛声操控,看来那笛声就是这蓝衫公子吹奏而出。   虎纹公子却是举着火把,微退到一旁,似乎对这蓝衫公子十分的敬畏。   元羽看到这蓝衫公子,神色大变,厉声道:“是你?你……你将她怎样了?”   蓝衫公子温和笑道:“庄主这次立了大功,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你放心,她现在活得好好的,只要瀛仁一死,她便可以回到你身边。”   元羽回过头,看了瀛仁一眼,凄声道:“千算万算,还是中了他们的圈套,是我……是我害了你……!”横在对方与瀛仁中间,厉声道:“楚欢,你带殿下快离开……!”他竟似乎想要挡住蓝衫公子和虎纹公子两人。   楚欢却神色严峻,没有离开,他十分清楚,对方既然能够知道这条地道,两头恐怕都已经被堵死,就算此时往回退,退路肯定也已经被堵死。   蓝衫公子背负双手,目光看向楚欢,含笑道:“楚欢,人之生命,父母所赐,实在没必要轻易放弃。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杀了灜祥,我们就会放你走。”   瀛仁一怔,换换看向楚欢,而楚欢握刀的手此时已经青筋暴起,在灯火之下,那张脸的神情看起来异常古怪。   蓝衫公子轻轻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们绝不会食言,将瀛仁的首级交给我,你可以安然从这里离开。”   第二六一章 出刀   楚欢瞥了瀛仁一眼,随即盯着蓝衫公子,含笑道:“我若真的按你所说,将刀子对准殿下,岂不有违道义?”   蓝衫公子依然是温和笑道:“比起生命的宝贵,道义实在算不了什么。”   “也有几分道理。”楚欢微笑道:“如此浅显的道理,世人却有很多不明白。”   瀛仁闻言,身子一震,有些惊讶地地看着楚欢,随即眼中显出怒意来,而元羽亦是显出怒色,他的手虽然已经苍老干瘪,却还是握起拳头来。   蓝衫公子笑道:“我看你像一个精明人,这个道理总是明白的。”   楚欢道:“似乎真的明白了。不过你既然教会我这个道理,却不知我能否知道你究竟是谁?至理名言,总要让我在日后想起之时,记得是谁教授。”   蓝衫公子浅然一笑:“道理古今相同,我只是告诉你这个事实,所以你没有必要知道我究竟是谁。”   楚欢却是缓步上前两步,走到石桌边,猛然出刀,众人皱眉间,却听“喀嚓”一声响,那木盒子已经被一刀斩裂,楚欢探手已经将那把血饮刀抓在了手中。   楚欢握住宝刀,回头看向瀛仁,问道:“殿下可会用刀?”   瀛仁先是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楚欢笑着将自己的刀递了过去,却将血饮刀留在手中,笑道:“殿下,今日中了他们的圈套,想要安然离开,恐怕有些困难。”   瀛仁握刀在手,紧张道:“楚欢,你……你想做什么?”   此时他唯一的依仗便是楚欢,可是对方却要楚欢杀了自己,若是楚欢真的反水,自己这条性命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楚欢抖开黄娟,亮出了那把赤红的饮血刀,轻叹道:“殿下,这两个人看来也不是窝囊废,真要对付他们,可能要费一番周折。你那把刀拿好,如果我能击败他们,你用那把刀砍了他们的头,如果我被他们所杀,你有刀在手,至少还能够拼死一搏……!”他看向瀛仁,微笑道:“殿下放心,我就是真的被他们所杀,也一定会让他们受些伤,不会让他们安然无恙。实在不成…那把刀可以让殿下免受侮辱。”   瀛仁明白过来,楚欢并没有背叛自己,而是准备拼死一战。   他心中一阵激动,竟是生起一股血性,咬牙道:“楚欢,本王的武功也不见得不堪,咱们联手斩了这两个叛贼。”   他握刀的手有些抖,但是尊严还是让他往前走出两步。   虎纹公子摇头叹道:“我看不出你们两个有丝毫的取胜机会。”盯着楚欢手中那把血饮刀:“刀是好刀,只不过为他人作嫁衣裳!”   瀛仁看了元羽一眼,叹道:“早知如此,有冯午马他们在身边,也未尝不能一搏。”   “天下人都将神衣卫吹嘘的神乎其神。”蓝衫公子摇头道:“不过今日拜领,却不过是一群愚蠢的白痴而已,你说的那个冯午马,只知道带人在外面兜圈子,还自以为将我们引开,他却不知他的主子反倒落在了我们的手中。”他看向楚欢,摇头道:“你也不必想着他们可以过来救你们,蠢材便是蠢材,我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可不要怪我。”   便在此时,楚欢却听到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我似乎并没有你说的那么愚蠢。”   话声之中,却从后面那条黑乎乎的通道飞出几物,正落在蓝衫公子脚下,那几件东西在地上滚动,鲜血淋淋,瀛仁看了一眼,心中大惊,却是四颗头颅。   这四颗头颅显然是刚刚被砍下,兀自流着鲜血。   楚欢此时已经回头,所有人都看到,从那黑乎乎的通道里大踏步走出一人来,身上带着血迹,神情冰冷,竟豁然是神衣卫百户冯午马。   冯午马竟然去而复返,甚至找到了这条地道。   “冯午马!”瀛仁惊喜交加。   元羽看到冯午马出现,似乎松了口气,而冯午马却是向瀛仁行了一礼,恭敬道:“殿下受惊了。”看向楚欢,点头道:“楚欢,你很好。”   方才楚欢对瀛仁不离不弃,冯午马显然已经听到。   “冯午马,你怎么找到这里的?”瀛仁惊喜道:“你没有离开?”   冯午马道:“小的带人杀出了庄院,也确实感觉到暗中似乎有人在跟着咱们,但是他们却一直没有动手。小的思来想去,感觉其中有诈,只怕他们是调虎离山……。”   蓝衫公子叹道:“看来你比我想的聪明。”   “小的故意布了迷阵,在庄外绕圈子,却趁机折返回了庄内。”冯午马缓缓道:“先前我就觉得那灵堂古怪,我摸索到灵堂,竟发现灵堂之中,竟然有四人把守在那里,只可惜那四人的武功实在差劲,所以带了四颗脑袋下来。”   他虽如此说,但是他的肩头明显有一处伤痕,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恶斗。   元羽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他本以为这地道十分隐秘,谁知道蓝衫公子两人先找到,而冯午马随后也能找来,看来这地道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隐秘。   他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冯午马道:“那四人出现在灵堂,我便是再愚蠢,也能猜到灵堂有古怪。灵堂内没有殿下的踪迹,我就想是不是灵堂之内有机关,殿下是进了机关密道之内。”   楚欢笑道:“冯百户果然不愧是神衣卫。”   “我们吃这碗饭,做事总是会留心一些的。”冯午马道:“好在找寻机关,并不是太过困难。灵堂内供奉的灵牌,数量众多,几乎都布上了一丝灰尘,但是靠近角落处的一块灵牌,上面却有手指的指印,我留心了一下,那令牌显然是有人刚刚动过,所以我也试着动了动,就发现了这条密道……。”   他说起来轻松,但是没有敏锐的观察力和严谨的逻辑思维,实在难以发现这样一个小破绽。   元羽又是苦笑又是欣慰。   地道连连被发现,自己的思虑显然是不周全,但是在危难时刻,冯午马能及时赶到,多了一强援,自然又是欣慰。   冯午马此时大刀抬起,刀锋指向蓝衫公子:“你们行刺殿下,罪大恶极,还不束手就擒?”   楚欢此时心中也微宽,他已经感觉到那蓝衫公子必不简单,若是自己单独面对这两人,十有七八不是敌手,如今冯午马到来,合两人之力,并非全无生机。   冯午马虽然先前一场恶战,已经受了伤,但虎威犹在,不可小视。   听冯午马要让自己束手就擒,蓝衫公子已经含笑道:“要我们束手就擒,总要有那样的本事才成。冯午马,其实你不该来!”   “可是我现在已经站在你面前。”冯午马肃然道。   蓝衫公子摇摇头,叹道:“其实我并不想多造杀孽,可是这世间总是有人急于求死,你既然到了这里,恐怕就出不去了。”   冯午马却一本正经点头道:“我既然来了,自然有人出不去。”   冯午马说的极其自信。   蓝衫公子微皱眉头,他自然清楚,冯午马身为神衣卫百户,武功虽然不弱,但是与自己相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   只是冯午马如此自信,倒让蓝衫公子感觉有些不同寻常。   虎纹公子却已经拔出大刀,冷笑道:“我倒想看看,神衣卫的人,到底是刀子硬,还是嘴巴硬。”说完,整个人已经率先扑过来,大刀探出,往楚欢攻了过去。   楚欢见他出手,就知道不是泛泛之辈,不敢掉以轻心,低喝一声,挥刀迎上,谁知道虎纹公子的刀势忽然一缩,脚下一挪,手中的刀锋已经转了方向,却是往距离楚欢极近的瀛仁杀了过去。   瀛仁手中握刀,但是这虎纹公子的出刀速度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他根本没看清对方变刀,只看到眼前刀光闪动,虎纹公子竟是不可思议向自己杀过来。   这一招出乎意料,谁都以为他是要先战楚欢,不想他攻取楚欢只是虚招,真正的目的还是瀛仁。   虎纹公子变刀,楚欢却没有犹豫,紧跟在后,手中的大刀往虎纹公子劈过去。   虎纹公子的速度绝对是不容小觑,楚欢虽然距离瀛仁很近,但是虎纹公子抢先,楚欢无法为瀛仁挡刀,只能力攻虎纹公子背后。   虎纹公子若不自救,必要被楚欢从后面将脑袋砍成两半,但是在此之前,瀛仁必定也要被虎纹公子重创。   楚欢只盼虎纹公子顾及自己的性命,舍去瀛仁来应对自己,但是虎纹公子却似乎对楚欢根本不在意,毫无闪躲之意。   而楚欢很快就明白为何虎纹公子如此自信,只因为这一刻那蓝衫公子也已经出手,他手中无刀,但是从他的手中陡然间爆射出数点寒星,直袭楚欢上中下三路。   寒星如电。   蓝衫公子出手倒是轻描淡写,但是他打出的暗器,却犀利无比。   第二六二章 死亡曲   蓝衫公子攻楚欢,虎纹公子攻瀛仁,这两人配合的十分默契,旁边元羽见瀛仁危险,脸色大变,失声道:“殿下小心。”竟是毫不犹豫往虎纹公子扑过来。   当瀛仁身处绝境之时,身后已经响起冯午马响亮的声音:“殿下蹲下。”   虎纹公子的刀已经飞快削过来,瀛仁在千钧一发之际,却也身子往下一沉,蹲了下去,虽然显得狼狈有失体面,但是堪堪躲过了这一刀,那刀锋从瀛仁的头顶划过,瀛仁甚至能够清晰感觉到刀锋的锋利。   虎纹公子的刀法很怪异,他的刀划过之后,手腕子一变,刀锋又是不可思议地改变了方向,临空下劈。   只是这时候冯午马的刀也已经迎上来,刀光闪动,“呛”的一声,挡住了虎纹公子的大刀,而冯午马的身体更是凌空跃起,一条腿更是往虎纹公子的小腹间踢过去。   虎纹公子显然知道冯午马不是好对付的,身体往后滑,刀光闪动,护住了身体。   那边蓝衫公子的暗器袭出,分上中下三路击向楚欢,速度迅疾,楚欢却似乎已经避无可避。   只是楚欢却并没有丝毫的慌张,他的双脚在地上有力一蹬,身体已经跃起,而他的右手紧握的大刀在身前画了一个圈,刀身一旋,一跃之势闪过了下路的暗器,而刀身旋动之间,“乒乒乒”几声响,又是将上中两路的暗器封住。   冯午马击退虎纹公子,楚欢封住暗器,一切都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情,而两人都没有停手,冯午马在虎纹公子后退之时,整个身体也已经欺身上前,而楚欢已经厉喝一声,往那蓝衫公子扑了过去。   冯午马刀势威猛,他与虎纹公子一进一退,两人的刀却是互相交错,“呛呛呛”之声大作。   蓝衫公子看到楚欢杀过来,神情淡定,他的手一动,那支笛子却已经握在手中,楚欢手中的血饮刀如同火焰燃烧,在石室里面显得十分的耀眼,挥动之间,就如同火焰燃烧过去。   瀛仁此时已经跌坐在地,元羽冲到他身边,关切道:“你怎么样?”   瀛仁看了元羽一眼,冷哼一声,并不理会,站起身来,握住刀,大声叫道:“楚欢,冯午马,将这两个逆贼拿下了。”   楚欢刀法纯熟,向着蓝衫公子已经连劈出数刀,那蓝衫公子的身形却如同鬼魅一般,每当刀刃要砍上之时,他却能在电光火石间闪躲开去,这石室本来就不大,闪躲的空间不多,可是蓝衫公子往往都能够找到最合适的方法从最恰当的空间躲开楚欢犀利的攻击。   他的衣衫飘动,手中握着笛子,虽然是在闪躲,但是看上去却十分潇洒,如同跳舞一般。   楚欢连连攻击,蓝衫公子却没有出手,只是一味闪躲,乍一看去,倒似乎蓝衫公子处于下风,但是楚欢心中明白,此人要么是等待时机,要么就是另有图谋,所以心中仔细。   那蓝衫公子虽然闪躲,但是楚欢在每次进攻之时,都是封在蓝衫公子与瀛仁之间,他只担心这蓝衫公子趁机会向瀛仁打出暗器。   瀛仁看上去虽然有几分武功底子,脚下不虚浮,但是楚欢也看得出瀛仁实际上没有什么实战的经验,蓝衫公子若真要向瀛仁打出暗器,瀛仁未必能闪躲开去。   蓝衫公子见楚欢一直封在自己与瀛仁之间,脸上显出淡淡的笑容,似乎也已经看破了楚欢的心意。   楚欢又一刀砍下,蓝衫公子整个人却已经轻飘飘地向后跃动,就如同一只蓝色的蝴蝶,闪开了一段极大的距离。   在他后跃之时,却见他双手已经横握笛子,放在嘴边,一阵古怪的乐声顿时在石室之中飘散开来。   那笛声传入耳中,楚欢猛然间感觉到自己的两边太阳穴就似乎有细针刺入一般,一阵生疼。   他在转瞬间就反应过来,这突然而来的刺疼,恐怕与蓝衫公子吹奏出的笛音有关系。   冯午马刀光匹练,与虎纹公子对战已经是大占上风,若非虎纹公子的刀法怪异,时不时地使出诡异招数应对,或许冯午马早一刻已经胜了。   当那笛音响起之时,不但楚欢感觉脑袋一阵刺疼,冯午马、瀛仁和元羽竟然都感觉到太阳穴传来一阵刺疼的感觉。   而且这种刺疼的感觉竟是在瞬间弥漫,整个大脑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   楚欢本想出刀阻止蓝衫公子吹笛,但是脑子发疼之间,却发现眼前出现的已经不止一个蓝衫公子,双眸之中,竟是出现了虚影,前面的石壁下,一字排开五六名蓝衫公子,虚虚实实,竟已经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楚欢没有想到蓝衫公子竟然有这等邪魔外道的本事,他忍住脑袋的疼痛,怒喝一声,欺身上前,手中的血饮刀对准一道身影砍下去,却见到那五六道虚实相间的身影都是闪动,自己的刀虽然看似劈中了一人,但明显是虚影,劈了个空。   蓝衫公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颇有几分得意,而他那怪异的笛声连续不断,瀛仁手中的刀已经落地,痛苦道:“好疼……!”抱着脑袋,脸上显出痛苦之色。   冯午马亦是感觉脑袋一阵昏沉,看到虎纹公子的身体也已经幻化出五六道身影,而且能够清晰地看到虎纹公子脸上带着狞笑。   “早已经说过,你不该来。”虎纹公子嘿嘿笑道:“神衣卫……也不过如此……!”狞笑之间,身体前欺,一刀砍过来。   冯午马此时看到的却是五六道身影同时挥刀向他砍过来,他心中吃惊,此时他却也无法分辨出这五六道身影哪个是真,这五六把刀哪个是假。   他只能挥刀迎上,碰上一把刀,却无阻力,心知不妙,而虎纹公子一刀已经砍在了冯午马的肩头,鲜血喷出,冯午马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强忍着疼痛,亦是一刀砍过去,而虎纹公子身形闪动,冯午马.眼前身形如麻,感觉到大腿上又是一阵剧痛,却又被虎纹公子在腿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虎纹公子就如同洗刷老鼠的猫,在冯午马四周游动,时不时地出刀,只是在冯午马身上左一刀右一刀地拉开一道道伤痕,却并不急于击杀。   他发出嘿嘿的笑声,得意无比,堂堂神衣卫百户任他戏耍,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你想知道我是谁?”虎纹公子嘿嘿笑道:“本公子还真不怕告诉你……!”   冯午马虽然知道闪躲无用,但还是一面闪躲,一面徒劳出刀,连连劈空,怒声道:“你到底是谁?”   虎纹公子笑道:“你脚下踏住的,乃是本公子的故土。汉阳国虽然已经被灭,但是汉阳国却没有绝种……!”   冯午马一刀劈下,冷声道:“你……你是汉阳国的遗寇?”   虎纹公子又是一刀砍出,在冯午马背上砍了一刀,刀痕极深,鲜血溢出,此时冯午马全身上下竟然有了十多道伤口,都在泊泊流血,这些伤口都不致命,但是都迅速向外流血,冯午马全身上下的衣裳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冯午马便是铁打的身体,若是如此任由鲜血流淌,用不了多久,必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楚欢虽然极力想找出蓝衫公子的真身,一刀接着一刀攻出,却始终不能伤那蓝衫公子分毫。   那蓝衫公子身法轻灵,每一次闪动,楚欢就看到五六道身形同时游动,而那怪异的低吟自始至终不歇。   楚欢知道,如果任由这笛声一直吹奏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包括自己在内,都要被这两人一点点地戏弄而死。   他们一吹笛,一出刀,完美组合,虽然冯午马和自己都并非不堪一击之辈,但是面对着对方这等诡异的本事,却是有力也用不上。   蓝衫公子吹奏的,是一首死亡曲。   这古怪的曲调,就像之前操控赤练蛇的调子一样,是楚欢从来不曾听过,蓝衫公子一面吹笛,一面用戏谑地眼神看着连连出招的楚欢,眼眸子中不无得意之色。   他或许对自己这样的本事十分的满意。   瀛仁的意志力比不上楚欢和冯午马,对笛声的抵抗力极差,所以脑袋头疼欲裂,紧抱着头,一脸痛苦,元羽也是头疼欲裂,但是他心中明白,如果一直留在这里,几人定要被蓝衫公子二人尽数杀光,他忍着脑袋的疼痛,抓住瀛仁的手,吃力道:“殿下……咱们先走……离开这里……!”   冯午马虽然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感觉自己身上的精力和体力迅速消耗,却也大声叫道:“殿下,你们……你们快走……!”   虎纹公子嘿嘿笑道:“走?一个都走不了。”   他又是一刀砍下,这次是在冯午马的小腹处拉开了一条口子,冯午马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鲜血淋漓的血人。   楚欢懂的音律,他一面连连出刀,想要阻止蓝衫公子的笛声,一面却又是忍着脑袋的疼痛,想要听出蓝衫公子音律中的破绽来。   连续出刀无法取得一点效果,这让楚欢明白一个道理,对方用笛音迷惑人脑,想要破解,只怕还要从音律方面出手。   第二六三章 破律   楚欢自然也看到冯午马浑身是血,那虎纹公子肆意的笑声传入耳朵,让楚欢感觉说不出的刺耳,他猛地往后一跃,这一次却没有向蓝衫公子发起攻击,却是纵身到了石室的一面墙壁处,手中的血饮刀猛地挥出,却不是砍向任何人,而是以扁平的刀身撞击墙壁。   “啪!”   “啪啪!”   石室中,陡然响起清脆的声音。   血饮刀与坚硬的石壁撞击在一起,发出极为清脆的动静,蓝衫公子笛音不息,脸上先是显出疑惑之色,但是很快就豁然变色。   不通音律者,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但是蓝衫公子乃是音律高手,他的地位,就是建立在他对于音律的精通。   别人不知,蓝衫公子对自己的实力一清二楚,他硬碰硬的功夫实在不成,只能算是三流高手,但是在音律之上,他却绝对是一等一的行家。   他自幼学习音律,更是以音律为本,习练音功,这也算是旁门左道的功夫,但是其威力却是十分的惊人,非但可以随心所欲操控训练的禽兽蛇虫,而且还能够迷惑人的心智,对敌人的肉体造成意识上的伤害。   与他对敌者,鲜有活命之人。   他凭借着一根笛子,当真是如鱼得水,无往不利。   但是此刻他却头一次感到了巨大的危险袭来,只因为楚欢每一次在墙壁上敲打发出的声音,却都卡在了音符转换之间。   音律之道,宫商角徵羽,五音轮转。   楚欢对古律的精通虽然远远比不上蓝衫公子,但是对于古律的基础音符却是十分明白,蓝衫公子笛音的旋律虽然古怪,但是却也脱不开五律,而楚欢正是抓住这一点,能够清晰辩明五律转换的节奏,他每一次出刀敲打墙壁,正好卡在这五律之中。   他这也是被逼无奈,他即知蓝衫公子的音律有迷人心智的作用,想要对付此人,就必须先将此人的音律破除。   可是他连连出刀,眼前虚实之影混杂,根本无法对蓝衫公子造成伤害,也就谈不上断了对方的音律,好在他脑中灵光一闪,既然无法断了声音,大可以打乱他的音律,虽然未必能起到效果,但是在如此严峻的情况下,只能一试。   楚欢也知道,想要扰乱这样的笛音,可不是叫喊两声便可以,也不是用其他的声音将对方的笛音压下去便可以。   要扰乱,便要将对方的五律音符打乱。   楚欢更是明白,打乱五律,就只能在五律转换之间,利用其它的声音进行扰乱,他血饮刀击打石壁,十分有节奏,而且清脆响亮,每一次响声,都会卡在蓝衫公子的音律转换之间。   开始两下,蓝衫公子还保持着镇定,想要相抗,但是“啪啪啪”之音一旦恰到好处卡在音律之中,实际上也就变成了死亡曲中间的一道音符。   死亡曲吹奏出来,每一个音符的长短高地都是有着严格的规律,否则根本无法达到迷惑人脑的作用,饮血刀拍打石壁的声音混在死亡曲之中,死亡曲也就顿时被破了它的作用。   那边虎纹公子虽然看到楚欢做出怪异的举动,却并不知道楚欢是在利用奇特的方法在破坏蓝衫公子的音律,还以为楚欢是因为被死亡曲迷住大脑,所以做出反常的动作。   他性情残忍,看到冯午马浑身鲜血淋漓的样子,只觉得异常的刺激,他只觉得大局已经完全在掌握之中,悠然地享受着杀人的乐趣,只想看到冯午马身上的鲜血流干,看着冯午马失血过多死去。   他甚至想好,等到冯午马死后,待会儿对付楚欢,必须在楚欢身上划出九九八十一道口子,那样看起来会更加的刺激。   感觉到元羽正抱着瀛仁向外拖,似乎想要离开,虎纹公子嘴角泛起冷笑,反手一刀,便往瀛仁砍了过去。   他这一刀也不是砍向要害,只是砍向瀛仁的胸口。   虎纹公子对付敌人,素来喜欢将对方折磨致死,从不愿意让敌人死的痛快。   瀛仁经的事情少,甚至连死人鲜血都很少见过,其意志力在众人之中最为脆弱,冯午马和楚欢都是身经百战,便是元羽那也是经过无数苦难,而意志力越弱,死亡曲的伤害便越大,瀛仁此时是深受其害,他只觉得脑袋头疼欲裂,就似乎有无数根小针在他的脑袋上任意刺进去,别说走动,便是站起来也是十分困难。   虎纹公子这一刀砍下来,他虽然感觉到刀风袭至,却根本没有闪躲的力量,元羽见势不妙,大吼一身,一个翻身,爆发出全身的能量,竟是挡在瀛仁身上,虎纹公子大刀砍下,“噗”的一声,正砍在了元羽的背上。   这一刀力量不轻,一刀却是将元羽的背脊砍断,元羽只感觉到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喷出,竟是喷在了瀛仁的身上。   瀛仁虽然头疼欲裂,但是终究还是看到了这一幕,看到元羽挺身为自己挡住了这一刀,一时间惊愕万分,看到元羽喷出鲜血,不油然间,心中竟是一颤,一股强烈的悲伤从心头泛起。   虎纹公子一刀没有砍中瀛仁,也不犹豫,又是一刀砍下,便在此时,却感觉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知道冯午马又从背后袭击自己。   虎纹公子并不在意。   方才冯午马已经砍出几十刀,都只是徒劳,无一刀对虎纹公子形成威胁,在虎纹公子眼中,冯午马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他身上的鲜血大量流出,虽是都会倒下。   他身体微微躲闪,躲过了身后一刀,反手一刀撩过去,但是这一次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轻易砍在冯午马的身上,而是听到“呛”的一声响,自己反手这一刀竟似乎被冯午马挡住。   虎纹公子有些奇怪,却也不在意,只以为这是冯午马乱刀之中刚好碰上,只是当他微转身,却发现满脸鲜血看上去十分狰狞的冯午马竟然已经贴身上来。   冯午马的那双眼睛却已经没有方才那种迷离之色,有的是冰一般的冷漠,有的是深入骨髓的杀意。   当看到冯午马的眼神,虎纹公子就已经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他若是小心谨慎,对冯午马全力提防,未必不能闪过冯午马这千钧一击,但是他太自信,而且对行将倒下的冯午马太过轻视。   当他以为冯午马全无威胁之时,却根本料不到这个时候冯午马还能做出最后一击。   他一怔之间,只觉得小腹一凉,随即便感到了一股钻心般的剧痛从小腹处向全身弥漫,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所有的精气都从身体上瞬间消失。   冯午马虽然伤势极重,随时都要倒下去,但是他手里的流云刀却一刻也没有松开,对于神衣卫来说,流云刀脱手之时,便是他们死亡之时。   只要有一口气在,他们的刀就不会脱手。   那把专门为神衣卫配制,用精铁所打造的锋利流云刀,此时已经直没入虎纹公子的小腹,穿透了虎纹公子的身体,小腹处只露出了刀柄。   虎纹公子不敢置信。   他不相信这个时候冯午马还能做出如此准确的判断,还能攻出如此有杀伤力的一招,他的灵魂在这一刻就似乎被抽出去。   他自然不可能想到,楚欢那边有节奏地敲打着石壁,已经将蓝衫公子的死亡曲完全破坏,蓝衫公子几次想错开音律调整过来,但是他根本料不到,楚欢一介武人,却对五律有着极深的了解,无论他如何调音,楚欢都能准确地在音律转换中间击打墙壁,让他的曲子根本无法连成一体。   死亡曲一被破坏,对冯午马造成的迷幻就很快消失,冯午马.眼前虎纹公子的虚实之影也就合而为一,他身负重伤,但是坚韧的意志力却还是让他挺住,而且聚起全身力气,做出了最后一次致命的攻击。   他心中明白,自己很快就要倒下,瀛仁的安危,将悬于楚欢一人之身,如果不能杀死虎纹公子,楚欢将面临以一敌二的危险境地,所以他拼尽了全身的力量,那也是要将虎纹公子杀死,也就等若帮楚欢除掉了一个强敌。   虎纹公子想动,但是他小腹中刀,而且冯午马低声怒吼着,一只手已经掐住了虎纹公子的脖子,虎纹公子小腹剧痛,而且脖子更被掐住,身上的力气顿消,“呛”的一声,手中大刀落地,整个人已经虚脱,嘴角向外迅速溢出鲜血来。   蓝衫公子的死亡曲被破坏,他也知道事情不妙,眼睁睁地看到虎纹公子被冯午马一招击杀,惊愕之间,手一样,又是数点寒星击出,目标却是瀛仁。   冯午马厉吼一声,手一用力,虎纹公子的身体被抛去,肉盾般挡在了瀛仁身前,“噗噗噗”几声响,那几点寒星都已经打在了虎纹公子的身上。   虎纹公子已经被一刀穿透身体一,奄奄一息,此时数点寒星击在他身上,那都是带有剧毒,身体落地之后,抽搐两下,便即不动。   冯午马此时全身也已经虚脱,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一头栽倒下去。   蓝衫公子还要再打出暗器,但是却感觉到身侧刀锋袭至,楚欢却已经欺身扑过来,手中的血饮刀临空往蓝衫公子砍了过来。   蓝衫公子最仰仗的曲音被破,已经有些慌乱,他此时颇有些懊恼,若不是虎纹公子太过轻敌,享受杀人乐趣,只怕早就将这些人解决了。   一再耽搁,最后却是害人害己。   虎纹公子即死,蓝衫公子失去了一只臂膀,好在冯午马此时也已经倒下去,生死不明,只剩下楚欢。   楚欢这一刀很快,蓝衫公子的动作也不慢,往后一退,他横笛于嘴,又想故技重施,但是楚欢的反应却也迅速,笛音再起之时,楚欢的血饮刀刀身却是拍打着石板地面,再次发出“啪啪啪”之音,而且每一次拍打过后,楚欢的身体就往前进几分,慢慢迫近蓝衫公子。   蓝衫公子暗暗叫苦,想不到竟碰上如此难缠的敌手。   他已经见识过楚欢的刀法,知道比拼硬功夫,自己还真不是楚欢的对手,而且自己最大的依仗笛音又被楚欢所破,如此下去,自己迟早要栽在楚欢的手中。   死亡曲没了作用,瀛仁的头脑也开始清醒,他看着元羽为自己挡了一刀,此时对元羽再无怀疑,知道自己之前错怪了他。   他将元羽上半身抱起,眼圈儿泛红,颤声道:“你……你不要死,本……我不该疑你……!”   元羽嘴角向外溢血,但是唇边却带着温和的笑容,脸上惨白一片,轻声道:“不要……不要心太软,成大事者,心……不能太软……!”   瀛仁拭去眼角眼泪,咬牙道:“你放心,谁在幕后主谋,我一定会杀死他。”   元羽抬起手,将右手紧握的半枚玉佩递到瀛仁面前,吃力道:“收好,交给你的母亲……这些年为了隐藏我的身份,二十年来,我与她……我与她再未相见,她一切……一切可好?”   瀛仁用力点头,道:“她很好……!”   “有些事情,她……她会告诉你。”元羽声音越来越虚弱,轻声道:“你身上有大华……大华的血,何去何从……你自己想明白……。”握住瀛仁的手,颤声道:“十八年前,我……我秘密娶了一个女人,想要……想要延续元氏一族的血脉,只是……只是生了一个女儿,前天……前天被她们抓走用以挟持,你……你帮我找回来,好好照顾她……。”   说完这句话,元羽口中又是一大口喷出,都洒在瀛仁身上,瀛仁失声道:“舅舅,你……你怎样?”   元羽听瀛仁喊自己舅舅,脸上显出欣慰笑容,他伸手想去抚摸瀛仁的脸,但是毫无力气,瀛仁却已经抓住他手,元羽眼眸子闪着光,喃喃道:“复我大华……复我大华……!”声音忽地止住,头一歪,就此死去。   第二六4章 卍   石室之中的楚欢和蓝衫公子出现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对峙,虽然死亡曲被破坏,但是蓝衫公子却不敢停下笛声,他吹奏出乐曲,楚欢便只能以刀身拍打地面破除,腾不出手来出刀。   而楚欢也不能停止拍打地面,他一旦停下,蓝衫公子的死亡之音便能恢复,瞬间就能对人脑产生迷幻作用。   楚欢一边有节奏地拍打地面破坏死亡曲,一面慢慢向蓝衫公子迫近,而蓝衫公子一面吹奏笛子,一面向后退去,瞧他样子,竟是慢慢向地下通道入口处过去,显然是准备暂时脱离此处。   瀛仁眼睁睁看着元羽在自己怀中死去,心中既是悲伤,又是愤怒,他霍然抬头,看向了蓝衫公子,虽然楚欢和蓝衫公子的对峙十分怪异,但是瀛仁此时却还是看出了端倪,知道楚欢拍打地面定是对那蓝衫公子起到了牵制作用。   瀛仁瞥了旁边一眼,伸过手去,握住了一把刀,尔后缓缓起身来,刀锋所指,正对向蓝衫公子。   蓝衫公子却也发现了瀛仁的动静,心中暗暗叫苦。   先前他与虎纹公子配合,一吹笛一杀人,得意无比,但是风水轮流转,此时虎纹公子已死,自己最得力最默契的同伴已经无法给自己带来帮助,而楚欢此时破坏自己的音律,两人棋逢对手,旁边多出来的瀛仁却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威胁。   他后退的速度不敢太快,一旦速度太快,影响气息,曲调走回出现偏差,距离那地道入口还有一些距离,瀛仁却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意图,几步间就拦在了入口处,堵住了蓝衫公子的退路。   蓝衫公子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凉。   他本以为瀛仁躲在地下通道之中,是钻进瓮中的鳖,自己只不过是前来瓮中捉鳖而已,但是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地道依然是瓮,但是瀛仁没有成鳖,自己倒像成了被人捉拿的瓮中之鳖。   瀛仁堵住出口,二话不说,挥刀便往蓝衫公子砍过来,瞧那刀势,倒也是很为威猛。   楚欢见状,急声道:“殿下小心……!”   他知道蓝衫公子不但利用音律惑人,而且还有一手暗器功夫,只怕这时候蓝衫公子发难,瀛仁一时躲不开。   几乎同一时间,蓝衫公子果然挥手,数点寒星几处,也几乎在蓝衫公子出手的一刹那,瀛仁已经厉声高叫:“楚欢动手!”   他本来是上前挥刀砍向蓝衫公子,但是只上前两步,整个人却猛地往后一倒,然后迅速滚开。   瀛仁实战经验虽然不足,但却不笨,他自然知道蓝衫公子随时会打出暗器。   他看出蓝衫公子和楚欢僵持在一起,所以有心要蓝衫公子腾出手来,只要音律一断,楚欢就能找到出手的机会,他挥刀砍向蓝衫公子,实际上就是虚招,再出招之前,就做好准备,不管蓝衫公子是否出手,自己都要闪躲。   他却不知这小花招却起了极大的效果。   蓝衫公子此时只想脱身,见到瀛仁拦住去路,甚至杀向自己,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打出暗器,瀛仁早有准备闪躲开去,几点寒星尽数打空,而楚欢却已经趁这个机会,一个豹扑,挥刀直往蓝衫公子砍了过去。   蓝衫公子知道楚欢这一刀的威力,他迅速后退,往那通道过去,孰知只退了两步,忽地感觉自己的大腿传来一阵剧痛,却是瀛仁抓住机会,躺在地上,却已经一刀横砍,砍中了蓝衫公子的腿。   瀛仁武功算不得高,与真正的高手相比起来,可说是上不了台面,但他毕竟是大秦皇子,也没有少练功夫,基本功却还是十分扎实的。   这一刀他是卯足了力气,所以力道十足。   鲜血喷出,蓝衫公子虽然震惊之下迅速移腿,但是一条腿却还是被砍成了重伤,楚欢此时已经扑上,刀锋如冰,已经临头砍下来。   蓝衫公子本来闪躲功夫也是不差,颇为轻盈,但是此刻背被瀛仁偷袭了一条腿,自然无法轻盈闪躲,而楚欢出刀又快又急,蓝衫公子一时闪躲不开,却只能挥手,用笛子抵挡。   “呯!”   清脆一响,蓝衫公子的笛子竟是根本抵挡不住楚欢这一刀,竟然被生生砍成了两截,大刀下坠之势不减,“噗”的一声,砍在了蓝衫公子的肩头,血雾弥漫,蓝衫公子一条右臂已经在血雾之中飞出。   这蓝衫公子心中惊骇莫名。   他这笛子乃是用奇特材料所制成,看上去十分轻巧,但是坚韧无比,便是刀剑砍上无数次,也未必会有丝毫的损伤。   但是此刻对方一刀竟然就将笛子砍断,你让蓝衫公子怎能不惊?   他虽然感觉这通体赤红的大刀有些古怪,但是却根本想不到威力竟然强大如斯,此刀当真是神兵利器,无坚不摧。   他倒也是条硬汉,被砍断了一条手臂,却没有发出痛苦的声音,反而大喝一声,身体横闪过去,剩下的那条手臂一抖,又是数点寒星发出,打向楚欢。   楚欢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蓝衫公子的暗器,大刀旋动,“叮叮叮”数声响,将那暗器尽数打落,刀锋向前一指,冷声道:“你走不了了。”   楚欢心里现在已经有了底,这蓝衫公子虽然能够奏出诡异的音律,甚至有着一手暗器功夫,但是其对敌的硬功夫却稀松平常,甚至比不上虎纹公子。   此时对方笛子已经被斩断,最大的威胁已经消除,而且断了一臂,楚欢自信此人已经是无路可逃。   瀛仁也已经起身来,握刀走到楚欢身边,怒视蓝衫公子,愤然道:“楚欢,杀了这逆贼。”   楚欢道:“殿下,这次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恐怕还要从此人身上着手。”   蓝衫公子此时一手捂住断肩,不让鲜血流的太多,但是指缝间却兀自向外溢血,他看起来十分的狼狈,早已经没有了刚出现时的洒脱之态,听楚欢之言,立时大笑起来,道:“莫要想着从我身上得到一句话,痴心妄想而已。”   楚欢冷声道:“你行刺殿下,罪该处死,若是能够老实交代,殿下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蓝衫公子自知今日无法幸免,摇头道:“楚欢,今日之败,我还真是心服口服,想不到你竟能寻到我音律之中的破绽。”   楚欢道:“邪魔外道之术,不值一提,更是不堪一击。”   蓝衫公子哈哈笑起来,随即叹道:“只可惜我只是学到皮毛,等你遇到真正的高手,便不会说这样的话了……!”他眼眸子里的神色渐渐阴寒起来:“楚欢,今日你破我神术,他朝你还会死在神术之下,你放心,你定会遇见的……!”   楚欢厉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蓝衫公子的双眸光芒渐渐黯淡,“凤凰涅槃,今日之死,不过是来日重生,等我重生之时,便会有十倍法力……楚欢,你必死无疑……!”说完这句话,他的整个身体却是缓缓瘫软下去,如同烂泥般躺在了地上,七窍同时冒出血来。   楚欢吃了一惊,瀛仁亦是惊道:“楚欢,他……他怎么了?”   楚欢打量几眼,叹道:“殿下,他自己服毒死了……!”   蓝衫公子七窍流血,面皮发青,显然是中毒。   此人倒也是视死如归。   “可是……咱们并没有瞧见他服毒?”瀛仁兀自疑惑。   楚欢道:“他口中一定早就藏好了毒药。”心中却是有些失望,这蓝衫公子一死,线索便断了,究竟谁才是刺杀瀛仁的幕后主使,便难以查出。   忽地想到什么,楚欢立刻捧住血饮刀奉到瀛仁面前,恭敬道:“殿下,卑将一时情急,擅用宝刀,还请殿下降罪!”   瀛仁摆手道:“本王的性命都是你救,你有大功,怎会降罪于你。”   楚欢此时心中却是惊叹,这血饮刀杀人沾血之后,刀身之上竟然没有沾上一滴血迹,确实杀人不见血的宝刀。   楚欢陡然想到什么,扭头去看,便看到了血泊中的冯午马,快步过去,只见到冯午马全身上下伤痕累累,急忙探手到冯午马鼻端,竟然还有一丝气息,十分微弱,当下不再犹豫,道:“殿下,冯百户还活着。”三下两下解开了冯午马衣裳,然后从身上取出一只瓷瓶子,道:“殿下,这是金疮药,可以止血,冯百户流血过多,若是再不止血,回天无术。”   他口里说这话,手上却没有放慢,取出金疮药,迅速往冯午马周身敷药。   冯午马身上有十五六处伤痕,楚欢整整一瓶金疮药完全用完,敷上药之后,他又从虎纹公子的尸身上扯下衣裳,撕成条状,为冯午马包裹上。   冯午马牙关紧咬,双眸紧闭,如此铁打人物昏迷不醒,可见伤势确实很重,虽然止住了血,但是楚欢也不知道冯午马是否能挺过去。   瀛仁却已经走到元羽身边,跪了下去,脸上一脸黯然。   楚欢处理好冯午马的伤势,将冯午马平躺在地上,扭头看到瀛仁,问道:“殿下,庄主他……!”   “他走了。”瀛仁神情十分悲痛:“他帮本王挡了一刀……本王一直疑心他别有居心,是本王错怪了他。”   楚欢心中叹了口气。   瀛仁抬头看着楚欢道:“他临去之前,告诉本王他还有一个女儿,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便是本王的表妹……!”   楚欢皱眉,想到了那间被掩饰胭脂香味的屋子,如今看来,那屋子却是元羽的女儿所居住的地方,却不知人在哪里,问道:“可有她下落?”   瀛仁摇摇头,道:“他说被这帮刺客挟持而去,如今刺客已死,也不知往哪里去寻她。”   楚欢道:“殿下不必担心,回头派人暗中查访,总要找出来才是。”他走到虎纹公子身边,伸手在此人的身上摸索,想查查是否有线索可寻。   扯开虎纹公子的衣裳,露出胸膛来,楚欢表情一怔,眼中显出吃惊之色。   只见这虎纹公子的胸口,竟然纹着细小的图案,楚欢看的清楚,却是一个“卍”字符,瞬间就想到了几日前在静慈庵被自己所杀的刘聚光,刘聚光的胸口也是纹着“卍”字符,符号的大小和位置一模一样,楚欢的心陡然沉下来,这虎纹公子显然和刘聚光有关系。   第二六五章 援兵   楚欢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寒,刘聚光和虎纹公子连成一线,这诡异的“卍”字符,让楚欢感觉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头顶上。   他陡然想到什么,又在虎纹公子的身上搜找片刻,终于找到了一块扁平的石头,当日从刘聚光身上得到了一块古怪的石头,那上面有裸女图案,还有古怪的符文,而这块石头的形状与那块石头几乎是一模一样。   形状虽然相同,但是上面的图案却完全不同,虎纹公子这块石头上的图案,豁然是一头老虎,只不过这头老虎趴在地上,完全没有虎虎生威的兽中之王气势,反倒像被抽走了精气神,懒洋洋的,如同一头形似老虎的猫咪而已。   楚欢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惊奇,但凡画虎者,无一不是将老虎描绘的兽王之气四散,越威风越好,但是这幅图却反其道而行之,将这头老虎画的十分的虚弱。   背面也是古怪的符文,楚欢却是看不懂。   他回头看了瀛仁一眼,只见瀛仁神情有些呆滞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元羽,似乎正在想着什么。   楚欢将石头收进怀中,又走到了蓝衫公子身边,蓝衫公子断臂依然泊泊流血,他脸上的皮肤已经紫黑一片,十分的恐怖。   楚欢担心此人身上还有余毒,也不去碰,用刀子挑开他的衣裳,与自己所估计的一样,蓝衫公子的胸口也是纹有“卍”字符,但是瞧那大小,却似乎比虎纹公子要大上一些,却也不知道是否代表着身份比虎纹公子要高一些。   楚欢刀法灵活,在蓝衫公子身上挑动着,看看是否也有石头,搜了片刻,找出几只小瓷瓶和一些菱形的暗器,却并没有发现石头,但是却从他身上露出了一块玉牌,那玉牌的形状与虎纹公子的石头形状一样,但是材质不同,一为石,一为玉。   这玉牌乃是黑色,是罕见的黑玉,楚欢瞧见蓝衫公子身上带着几枚银针,将银针扒拉着去触碰了那黑玉,银针没有变色,这黑玉看来自然是无毒。   楚欢这才伸手拿起黑玉玉牌,黑玉玉牌反面依然是古怪符文,楚欢虽然看不懂,也能看出这符文与虎纹公子石头上的符文完全不同。   而正面雕刻的图案,却是颇有些古怪。   那是长着人的身体,但是却有着蛇头,蛇头吐信,人身蛇头的图案看上去倒似乎某种传说中的神祗一般。   这怪物的左手拿着笛子,右手还拿着一只琵琶,图案雕刻的惟妙惟肖,十分逼真。   楚欢神情凝重,百思不得其解。   便在此时,一直呆看元羽的瀛仁忽然问道:“楚欢,他……他说的都是真的。”   楚欢一怔,立刻回头。   瀛仁缓缓道:“本王相信,他是我的舅舅。”他抬起头,看着楚欢:“他若不是我的舅舅,就不会为我挡那一刀……!”   楚欢神色有些凝重,其实他还真不想知道这样的秘密。   这种秘密,事关重大,知道的多了,对自己反倒是有害无利。   瀛仁这般说,楚欢也不知如何回答,这是皇家秘闻,他自然不想过多的插嘴。   瀛仁站起身来,走到石桌边,在石椅上坐下,轻声道:“本王虽然不愿意这样想,但是……本王却不得不想,这两个刺客是如何发现这处地道?”   楚欢微一沉吟,道:“宵小之辈,或许是偶尔发现。”   “这处地道很隐秘。”瀛仁摇头道:“舅舅在这里住了二十年,对这里十分了解,他既然能够带咱们进入此处,也就是心中有数。”   楚欢看了元羽的遗体一眼,微微颔首。   “如果不是灵堂有他们的人看守,冯午马也未必会觉得灵堂有问题。”元羽轻声道:“冯午马在灵堂发现灵牌的灰尘,但是两名刺客却是从对面而来,可见他们并不是发现破绽,而是早就知道有这样一条地道的存在。”   “他们为何会知道?”元羽脸色难看起来:“难道有人告诉过他们?”   楚欢隐隐感觉到什么,却没有说话。   “知道这条密道的,没有几个人。”元羽叹道:“舅舅能够为本王而死,自然不会出卖本王,那么……!”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顿了顿,眼眸子深处带着一丝痛苦一丝愤怒:“当年太子哥哥也在这里住过,他是否也知道有这样一条地道?”   楚欢心中一紧,知道瀛仁已经对太子起了怀疑。   瀛仁深吸了一口,终是摇头道:“罢了,本王不相信太子哥哥真的会这样做。”他似乎不愿意再想下去,看向楚欢,问道:“楚欢,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楚欢看了昏迷不醒的冯午马一眼,道:“殿下,如今外面的情况不明,只不过……冯百户伤势极重,仅仅依靠金疮药止血恐怕不成,还要找寻其他的药物为他治伤。若是在这里继续耽搁下去,冯百户只怕很危险。”   瀛仁想了想,终于道:“咱们先离开这里。”   楚欢皱眉道:“殿下准备现在便出去?”   “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这两个人能找到这里,说不定待会儿还有其他的刺客也能寻来,留在此处,实在不安全。”瀛仁握拳道。   楚欢想了想,问道:“殿下准备是重新回到灵堂?”   瀛仁指着对面的地道,摇头道:“咱们从那里走。本王还真想知道,这条地道到底通向哪里。”他也不多说,看了元羽尸首一眼,道:“舅舅的遗体,咱们……回头再来厚葬。”握住一把刀,拿起油灯,往蓝衫公子进来的那条地道过去。   楚欢想了一想,上前小心翼翼背起冯午马,跟在瀛仁身后,也进入了那条地道。   这条地道依然是十分狭窄,而且极长,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骤然出现向上升的石梯,瀛仁犹豫了一下,楚欢却已经小心翼翼放下冯午马,低声道:“殿下,卑将先上去探探。”握紧血饮刀,顺着石梯上去,到得顶部,是一块石板,楚欢担心出口处埋伏了人,并不急于移开石板,而是竖着耳朵听听外面的动静,片刻之后,他才缓缓移开石板,一阵寒风吹进来,外面寂静一片。   楚欢拉开石板,先探出头向外看了看,只见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影,看来这里并无人埋伏,只是放眼看向四周,却是无数的坟堆,这出口处,竟豁然在一片荒郊坟场。   瀛仁已经在下面问道:“楚欢,怎么样?”   楚欢又仔细观察片刻,确定四下无人,重新下去,道:“殿下,外面没有人。”   瀛仁道:“李卯兔他们如今在哪里?”   “按照先前的布署,他们应该是从北面突围,然后绕道向南面而去。”楚欢道:“如果没有意外,他们现在应该在北面。”   瀛仁忙道:“咱们去寻他们。”   楚欢想了想,摇头道:“殿下,两名刺客从这里进来,定然是觉得一定会得逞。他们手下的人,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故意去牵制李卯兔他们……!”   瀛仁明白过来,问道:“你是说那伙刺客如今也在北面?”   “应该是了。”楚欢正色道:“殿下,咱们反其道而行之,往南面去。”   瀛仁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道:“好,楚欢,本王听你的。”   当下瀛仁和楚欢带着冯午马除了地道,坟场一片阴森,冷冷清清,楚欢背着冯午马,道:“殿下,一路向南,天亮之前,咱们应该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只要先找到落脚之处,回头自然能有办法与李卯兔他们会合。”   瀛仁抬头看了看天色,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在这坟场之中,只让他有些发寒,忽地想到,这坟场埋葬的,十有八九就是当年大华朝亲卫队的将士,害怕之心顿去。   两人在夜色之中,也不停留,迅速往南面而去。   这地方罕有人至,道路也不好,行了一阵,没有发现一人踪迹,看来倒真如楚欢所料,其他人都已经往北面去。   冯午马伤势很重,楚欢也不敢走得太快,瀛仁在旁边轻声道:“楚欢,这次本王死里逃生,你立下了大功,等本王回去,一定会重重赏你。”   楚欢笑道:“能够为殿下效命,是卑将的荣幸。”   楚欢刚说完这句话,陡然间神情一紧,停住脚步,低声道:“殿下,有……有马蹄声!”   瀛仁一怔,也停了下来,凝神细听,夜风之中,果然隐隐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是……是不是李卯兔他们?”瀛仁眼睛一亮。   楚欢也不确定,道:“殿下,咱们先躲起来。”恰好旁边不远有一处灌木荆棘丛,迫于无奈,两人只能先往那里面躲过去,也顾不得荆棘刺人了。   没过多久,就听到马蹄声渐近,不远处果然出现了一队骑兵,约莫有二十多人,隐隐听到有人叫道:“殿下,我们是卫所军,特来保护殿下。”   那一队骑兵速度很快,距离灌木丛不远,便要驰过。   “是卫所军。”瀛仁喜道:“他们是来保护本王的。”他一激动,便发出声响,正要起身,楚欢却已经抓住瀛仁,低声道:“殿下,敌我不明,不可擅动。”   “殿下,你在哪里?”骑兵们叫喊着:“我等奉乔总督之令,特来接应殿下!”   瀛仁道:“楚欢,你瞧他们的马鞍,那是卫所军的配鞍,错不了,是卫所军来救本王了。”   那骑兵首领此时却也瞧见了这片灌木丛,抬手令部下停下,向这边驰出几米,叫道:“殿下,殿下,臣将特来保护……臣将罗世恒,奉总督大人之命前来接应……!”   “是罗世恒。”瀛仁松了口气,已经起身道:“罗世恒,本王在这里。”楚欢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   -----------------------------------------------   PS:书评区的一个意见提的非常及时,太子与齐王并非同母,这个我会修改的。   另外历史类小说《绝色凶器》上架,历史类目前式微,有能力的可以帮他订阅一下,呵呵呵。   第二六六章 私仇   罗世恒陡然出现在这荒郊野外,出乎楚欢的意料,同时让楚欢感觉到诸多的疑点,但是瀛仁一听是罗世恒,那是自己的臣子,有卫所军的人前来,自然是松了口气。   见瀛仁在灌木丛中出现,一身便装的罗世恒顿时大喜,拍马上前来,翻身下马,单膝跪下,行礼道:“殿下,臣将救护来迟,罪该万死,肯定殿下降罪!”   瀛仁从灌木丛中走出,笑道:“你们来了,真是太好了,快起来吧。”正要上前,却听楚欢在身后沉声道:“殿下且慢!”   瀛仁回过头,却见楚欢已经握着血饮刀走出来,将冯午马留在了灌木丛中。   罗世恒见到楚欢,起身笑道:“楚卫将,你这次立了大功,回头定有升赏。”牵马向瀛仁走过去,道:“殿下,请上马,此处不宜久留。”   楚欢却已经几步间上前,拦在了瀛仁身前,神情冷漠,向罗世恒问道:“罗指挥使来的真是及时啊,却不知罗指挥使怎知殿下在此?”   罗世恒肃然道:“本将奉乔总督之令,得知殿下来到汉州,所以受命特来保护。”催促道:“殿下,此处确实是危机四伏,还请殿下先往茂县县城暂作休息。”   楚欢摇头笑道:“可是据我所知,乔总督似乎也不知道殿下来到这里吧?”   罗世恒脸色微变,沉声道:“楚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欢冷笑道:“罗指挥使,难道你一路都在跟踪殿下?”   “胡说八道。”罗世恒恼怒不已,上前两步,沉声道:“楚欢,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怎敢与本将如此说话?”   楚欢冷然道:“殿下今夜刚到,你就能寻来,若非跟踪,怎会如此凑巧?殿下前来忠义庄,少有人知,在这荒郊野外都被你寻见,你罗大人的本事还真是了不起。”   瀛仁此时也感觉到古怪,皱眉道:“罗世恒,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灵光一闪,沉声道:“你又怎知本王有危险?”   罗世恒道:“殿下,臣将回头会向你详细解释,现在还请殿下随臣将离开这里。”   楚欢冷笑道:“殿下不能跟你走。”   罗世恒拔出佩刀,冷声道:“楚欢,你阻止殿下与本将离开,究竟有何图谋?莫非那些刺客与你有牵连?”   “有何图谋的恐怕不是我楚欢。”楚欢冷声道。   几乎在同一时间,罗世恒已经挥刀砍过来,厉声道:“本将杀了你这逆贼。”而楚欢也毫不犹豫挥刀迎上。   罗世恒带了二十来骑,楚欢经过地下一战,体力和精力已经大大耗损,知道眼前的局势凶多吉少,所以他陡然出刀,那也是想擒贼先擒王,将罗世恒先行拿下。   两人都是各存心思,竟是同时出手。   罗世恒官居西山道卫所军的指挥使,手下的功夫自然是十分出众,他这一刀砍下去,雄浑有力,楚欢挥刀相迎,“呛”的一声,双刀相碰,楚欢感觉虎口发麻,心中暗惊,这罗世恒手头上的力气竟是如此巨大。   楚欢吃惊,罗世恒可就更吃惊。   他倒不是因为楚欢的功夫吃惊,而是因为两刀相接之后,他的大刀刀刃上,豁然裂开了一个口子。   罗世恒身为指挥使,手中的刀自然不是普通的刀,也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宝刀,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把宝刀,竟然出现裂口。   此时他也已经看到楚欢手中那把血饮刀颜色古怪,瞬间就知道那是一把难得一见的绝世宝刀。   眼中显出贪婪之色,而楚欢又是一刀砍过来,罗世恒却已经大吼一声,向后跃开,他手下那一群骑兵已经四散分开,都是弯弓搭箭,对准了楚欢和瀛仁。   瀛仁此时终于明白过来,这罗世恒救援是假,竟真的是别有图谋。   “楚欢,你再动,便射死你!”罗世恒连退几步,稳住身形。   楚欢也已经后退两步,护在瀛仁身前。   瀛仁怒道:“罗世恒,你……你要造反不成?”   罗世恒将手中带有裂痕的大刀丢开,冷笑道:“造反?真是胡说八道。本将得知汉州有乱党出没,率兵前来探查,想不到今夜却被本将碰上。”   瀛仁厉声道:“你……你说谁是乱党?”   罗世恒抬手指着瀛仁和楚欢,冷笑道:“自然是你们。你们便是本将要搜找的乱党。”   瀛仁恼怒无比,这罗世恒的险恶用心已经昭然若揭。   瀛仁横身走出,从楚欢身后走出来,扫向那些兵士,厉声道:“本王乃是大秦皇子,齐王瀛仁,罗世恒意图谋反,你们不要上了他的当,谁要是杀了罗世恒,本王一定会重重有赏。”   只是那二十多名兵士寂然无声,稳定有力地拉着弓箭,直待罗世恒一声令下,乱箭齐发。   瀛仁见众人不理会,怒道:“难道你们都想与罗世恒一起造反?造反大罪,株连九族,你们还不拿下罗世恒。”   楚欢心中感叹,看来瀛仁还真是不知人心。   他以为亮出齐王的身份,这些人便会听从他的命令,这当然是孩子想法。   莫说这些人从未见过瀛仁,便是真的认出这是齐王,那也不可能听从瀛仁的命令,罗世恒能够带着这些人过来,这些人自然无一不是罗世恒的心腹亲信。   罗世恒却已经哈哈笑起来,大声道:“大胆乱党,竟敢冒充齐王,你可知冒充皇子,该当何罪?”   瀛仁气得浑身发颤,怒道:“罗世恒,是谁派你来谋害本王的?”   罗世恒脸色沉下去,眼眸子现出阴鸷之色,冷笑道:“本将行事,还需要人派遣?”他双拳握起,拳头上的青筋暴突,恼恨地看着瀛仁,声音冰冷:“瀛仁,你可还记得你做了什么?”   瀛仁皱眉。   “我家鼎儿,你敢说不是你派人所害?”罗世恒厉声道:“你让我罗家断子绝孙,本将岂能再让你活下去。”   瀛仁心中一沉。   他陡然响起,罗世恒的儿子罗鼎可是与自己矛盾极深,那夜在宝香楼花魁大选之上,两人直接冲突,事后瀛仁更是派了神衣卫去阉了罗鼎。   只是此事做得十分隐秘,神衣卫做事素来谨慎,不可能露出破绽。   罗世恒似乎已经看出了瀛仁的心思,此时瀛仁和楚欢都在他的控制之中,他还真不担心煮熟的鸭子会飞掉,只是心中的怨怒,却是不吐不快。   “本将知道,你觉得神衣卫做事,神不知鬼不觉,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罗世恒冷冷道:“不错,他们确实厉害,本将也确实没有找到证据。但是没有证据,就不代表本将不知道是何人下手。”他一双眼睛充满怨恨盯着瀛仁:“那天晚上,你擅自离开行辕,也在宝香楼,是不是?若不是鼎儿说到那件事,将你的形貌描述出来,本将还真想不到堂堂皇子竟然去那种地方,此事传扬出去,哼……!”   瀛仁心中一紧,神情顿时不自然起来。   “你与鼎儿大动干戈,鼎儿更是当夜就出了事,你敢否认此事与你无关?”一想到罗鼎被阉,自己唯一的儿子再也无法传宗接代,一股深切的仇恨笼上心头,罗世恒的眼眸子里更是带着浓郁的杀机:“除了你手下的神衣卫,谁又敢在云山府城对鼎儿下手?本将亲到现场,竟是查不到一点点蛛丝马迹,哼,越是如此,便越让本将知道谁是凶手,不着痕迹,岂不正是神衣卫的做事风格。”   瀛仁双拳也已经握起,怒道:“罗世恒,你敢对本王下手,可想过后果?”   罗世恒背负双手,戏虐道:“本将还真想知道有什么后果。”   “你……!”瀛仁气极,抬手指着罗世恒:“罗世恒,你只要动本王一根头发,你罗氏一族,满门抄斩。”   罗世恒大笑道:“瀛仁,本将听说,你虽然师从徐从阳,但只不过是个不学无术之徒,自以为是个皇子,其实胸无点墨,任性贪玩,今日看来,果然如此。”脸色骤然一冷,冷笑道:“本将此番离开云山府,都只以为本将是往卫所巡视,没有人会想到本将来到这里。你这样的无能之辈,本将除之,那是为我大秦立功。”猛地抬起手来,沉声道:“瀛仁,你伤我鼎儿,我便要取你性命!”   楚欢一把将瀛仁拉到自己身后,握刀在前,只准备弓箭射来,挥刀抵挡,然后撤到灌木丛中。   只是他却也清楚,如今既然被罗世恒和他的部下围住,今夜想要脱身,几率了了,今夜看来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骑兵们弓弦拉得咯咯作响,罗世恒带着阴冷的笑意,一步步往后退。   楚欢此时脑中别无他念,越是困境,他越是冷静,他此时却是计算着与身后灌木丛的距离,想着对放射出弓箭之后,该怎样用最快的方式退进灌木丛中。   罗世恒的手正要挥下,忽听得“嗖嗖嗖”的弓箭之声响起,罗世恒心中一恼,正想着自己还没有发令怎地就有人射箭,却突然听到身后连续传来了惨叫之声,他大吃一惊,回过头去,却看到数名骑兵已经从马上栽倒下来。   -----------------------------------------   PS:补昨天的   第二六七章 擒凶   罗世恒这一惊非同小可,眼看着五六名骑兵已经从马上摔倒下来,其他人此时哪里还顾得射箭,纷纷回头,有人已经高声叫道:“不好,这里有埋伏……!”   一时间人叫马嘶,本来扇形的阵型已经散乱看来。   楚欢也不知道为何会突起如此变故,但是他却已经抓住对方慌乱的机会,拉着瀛仁重新躲回灌木丛中,耳边听到一阵阵惨叫声响起,也瞥见罗世恒的部下一个接一个地栽倒在地,知道罗世恒的人马是被另一伙人偷袭了。   罗世恒毕竟不是寻常人物,乃是经验老道的武将,厉声道:“下马,以马掩护。”   他手下眨眼间已经伤了近十人,其他人迅速下马,又听得马嘶声起,已经有数匹马中箭,罗世恒已经纵身躲在一匹马的后面,从一名部下的尸首边取了弓箭,黑暗之中,向来箭方向射了过去。   两边箭矢纷纷,嗖嗖作响。   楚欢和瀛仁躲进灌木丛,身上少不得被荆刺划伤许多地方,楚欢的手背上亦是划出了五六道伤痕,但是此刻事态紧急,谁也不去管这些。   昏暗之中,两边是不是有人中箭,罗世恒倒是乱中不惊,他连射出几箭,立刻做出一个手势,便有三名部下在地上爬着往左边过去,两名部下往右爬去,只留五六人在正面对射,显然是要绕到对方的侧翼去。   罗世恒倒是狡猾的很,已经高声叫道:“你们是哪路人马?为何要出手偷袭?”   他这是故意引诱对方,让对方的注意力集中到正面,好让向两侧偷袭的部下能够顺利绕到侧面。   对方却并不发一声,只是乱箭如雨。   罗世恒又高声叫道:“看来你们果真是畏首畏尾的宵小之辈。你们若真的有种,大可出来真刀真枪打一场,如此藏头露尾,非大丈夫所为。”   他声音极大,便有数箭向他射来,他躲在一匹马尸背后,缩在下面,箭矢都射在了马尸之上。   罗世恒嘴角泛起冷笑。   他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实际上就是想着引开对方的注意力,瞧见两边的部下已经拉开距离,不由甚是得意。   他从箭矢的数量倒也能够判断出来,对方的人手也不过十多人左右,并不多出许多,两翼绕过去,从旁偷袭,必能杀伤对方几人,而且能让对方陷入混乱,到时候正面强攻,胜算极大。   忽听得那边终于传来声音道:“你罗世恒鬼鬼祟祟,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辈。”   那声音远远传来,罗世恒听在耳中,知道对方已经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罗世恒往左边绕过去的三名部下悄无声息地爬出许远,隐入黑暗之中,转到一处极矮的土坡边,立时顺着那小土坡矮着身子往左翼绕过去。   很快,前面一人停下,做了一个手势,两名同伴立时都停住,弯弓搭箭,他们此时倒也能隐隐看到前面不远人影闪动,知道那里便是敌人。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有人绕到侧翼来,只是对正面的罗世恒等人连连射箭。   三人都是弯弓搭箭,各自对准了一人,正要射箭,忽听得一声闷哼,随即血雾飞舞,一人竟然已经一头栽到,一件东西直飞出去,同伴都是吃了一惊,看得清楚,那飞出的竟是人头。   两人吃惊之间,已经感觉到身后劲风忽起,知道被人偷袭,一人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喉咙却是在瞬间被生生隔断。   剩下那人倒也机警,知道事情不妙,就地一滚,却感觉到那倒劲风跟至,情急之下,一条腿踢出去,刀光一闪,大刀挥过,这人的一条腿竟是被大刀砍断,飞了出去,忍不住惨叫一声。   他一声惨叫,那边便有人高声道:“大伙儿小心,敌人绕到两边了。”   便见得人影闪动,又传来一个声音:“哎哟,老王,让你看着我后面,我中箭了,我中箭了……!”   “大呼小叫什么。”紧跟着一个声音道:“屁股上中了一箭,死不了。”   这边断腿之人的惨叫声很快就停下,已是被一刀砍下了脑袋。   出手之人,自然是楚欢。   罗世恒及其部下突然遭受袭击,一时无法顾及楚欢和瀛仁,被二人躲进灌木丛中,而楚欢隐在灌木丛中,对于罗世恒及其部下的行动看的一清二楚。   他看到罗世恒打出手势,有人分左右摸索过去,就明白罗世恒是准备从两翼对敌方发起袭击,他一时也不清楚罗世恒的对头是什么来历,并不想管。   他自然也不会留在灌木丛中等待,低声与瀛仁说了几句,便背起冯午马,带着瀛仁从灌木丛中往左边移动,那是准备趁乱离开。   这个时候若是不趁机离开,那还真是愚蠢至极了。   灌木丛中多是荆棘,瀛仁被荆棘刺的龇牙咧齿,却不敢叫出声来,楚欢虽然身上也被荆棘刺到许多地方,却也是一声不吭,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那边罗世恒叫声传来,楚欢自然也明白他心意,陡然间听到那边有声音回复,一听那声音,楚欢身体一震,随之显出喜色。   原来与罗世恒对答之人,竟是李卯兔的声音。   楚欢有一个最大的长处,便是记忆力惊人,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他虽然与李卯兔在一起时间极短,李卯兔也难得说几句话,但是楚欢对他的声音却也是记得很清楚。   若非如此记忆,那夜罗多传授他《龙象经》口诀,他也不会那般容易将那口诀牢记在心头。   既知李卯兔等人及时赶到,楚欢自然不会再走,放下冯午马,低声盯住瀛仁几句,自己却是握了血饮刀,往左边跟着那三人摸了过去。   等到三人对准了人欲要射箭之时,楚欢也已经悄无声息摸到他们后面,二话不说,挥刀先是砍了一名兵士的脑袋,随即又是连杀两人,他武功本就比这三人要高出许多,而且有时突然偷袭,解决这三人倒是十分的利索。   他不但片刻间斩杀三名敌人,而且这边发出的惨叫声也已经让李卯兔等人警觉,李卯兔手势挥动,阵型立时改变。   罗世恒听到左翼传来惨叫声,心知不妙,心中恼怒,忽听得右边也传来惨叫声,却是李卯兔已经令人往右方射过去,已经射死了一人,剩下那人见同伴死去,乱箭射来,哪敢动手,又趴在地上往回爬,而李卯兔早已经吩咐两人趁黑摸索过去。   罗世恒身边剩下不过三四个人,此时箭矢所剩无几,这时候终于想到后面灌木丛中瀛仁,心中吃了一惊,若是被瀛仁走脱,当真是大事不妙。   他在地上滚了几个滚,到的灌木丛边,小心翼翼往里面看了看,哪里还有瀛仁的踪迹。   他心中懊恼万分,听得那边又传来惨叫声,却是自己的部下又被射死一人。   此时却听得右边嗖嗖又有几箭射过来,顿时明白,自己左右包抄的法子没能成功,对手反倒用起这个法子,左右包抄过来。   他心中清楚,对方此时人数占优,自己这边处于下风,马匹大半已经被射死,瞧见不远处还有一匹马,罗世恒几步跑过去,翻身上马,一抖马缰,便要逃离。   明知不敌,罗世恒自然不会在这里等死。   他骏马刚刚驰出没多远,忽见前方一道黑影扑过来,罗世恒抬起弓箭,二话不说,照着那道身影一箭射了过去。   那身影却是灵活一闪,骏马已经驰到,那人却已经身体一矮,大刀出手,一刀砍断了一条马腿,骏马一声悲嘶,飞驰之中,已经往前栽倒。   罗世恒面色大变,双腿已经在马镫上一蹬,整个人凌空飞起,只是惯性使然,他的身体却也是向前飞出去。   尚未落地,罗世恒就感觉到身后刀风袭来,也不敢犹豫,往前冲出几步,随即脚下一旋,一个扫荡腿扫向了楚欢的下盘。   出刀砍马腿的自然是楚欢,他见到罗世恒骑马要逃,自然不可能让他得逞。   罗世恒这一扫力道十足,楚欢跃起,挥刀砍过去,罗世恒身体侧闪,就地一滚,手中的长弓砸向楚欢,楚欢挥刀将长弓斩开,而罗世恒却已经趁机欺身进来,一拳捣出,直捣楚欢的小腹。   楚欢手腕子一扭,血饮刀内力切过去,往罗世恒的手臂斩去,孰知罗世恒十分狡猾,他打向楚欢腹部这一拳却是虚招,另一条手臂撑地,却是左腿踢出,已经踢向了楚欢握刀的手腕子,速度快极,而且有心要将楚欢的手骨踢折,所以力气大极。   楚欢手中的血饮刀削铁如泥,罗世恒已经领略其厉害,不敢小视,只想先将楚欢手中宝刀踢开,若是为自己所得,那当真是如虎添翼了。   这一脚说到就到,眼见便要踢在楚欢的手腕子上,楚欢却是手一松,宝刀脱手,只是几乎与此同时,楚欢的一条腿也已经踢出,罗世恒一脚固然踢在宝刀之上,将宝刀踢飞,而楚欢一脚却也踹在了罗世恒的肩头,罗世恒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整个人却被踢得向后一个后翻。   他记着宝刀飞出的方向,翻了一记跟斗,忍着剧痛,便往那宝刀滚过去,想要拿住宝刀,而楚欢也已经飞身过去,两人同时去抢那把血饮刀。   两人的速度都是快极,如同两头豹子一般,距离宝刀几乎一模一样,都已经探出手去抓宝刀,便在此时,听得“噗”的一声响,一支利箭正中罗世恒肩头,罗世恒身形一顿,楚欢却已经抢住宝刀,回手一撩,血饮刀刀锋已经顶住了罗世恒的喉咙。   “动一下,割断你的喉咙!”楚欢冷视罗世恒,声音如冰。   第二六八章 扑朔迷离的幕后   罗世恒肩头所中一箭,却是李卯兔射出来。   罗世恒丢弃部下离开,他手底下那几名部下哪里还有士气再战,立刻陷入慌乱,而李卯兔却已经率人三面包抄过来,瞧见罗世恒与楚欢拼斗,李卯兔弯弓对准罗世恒,待罗世恒去抢宝刀之时,一箭射出,正中罗世恒的肩头。   那边罗世恒的三名部下胆战心惊,不敢再战,弃械投降,众人一拥而上,将那三人拿住。   楚欢刀锋对准罗世恒咽喉,罗世恒虽然恼怒不已,但却也不敢再动。   瀛仁正在不远处躲着,看见楚欢拿下罗世恒,这才松了口气,眼见得李卯兔等人已经过来,心中再无害怕,却是一肚子愤怒,快步走过来,指着罗世恒,叫道:“楚欢,罗世恒行刺本王,罪大恶极,快一刀杀了他。”   楚欢却没有立刻动手。   此时王涵等人也上前来,胖柳却是捂着屁股,走路一瘸一拐,见到楚欢,喜道:“大人,你没事就好……哎哟……!”   楚欢皱眉道:“你受伤了?”   胖柳忙道:“中了一箭。”   王涵已经道:“屁股上中了一箭,死不了。”   此时已有两人上前将罗世恒拿住,楚欢这才收刀,看向李卯兔,道:“李百户,冯百户他受了重伤,你们身上可带有伤药?”   李卯兔吃了一惊,问道:“他在哪里?”   楚欢向冯午马那边指了指,李卯兔这才快步过去,走出几步,忽地停步,向走过来的瀛仁行了一礼,瀛仁已经道:“你快去瞧瞧冯午马,他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李卯兔答应一声,朝冯午马奔过去。   此是罗世恒一脸冷笑,瞧着瀛仁走过来,大声道:“瀛仁,有本事就杀了我,老子可不会向你求饶一句。”   瀛仁怒道:“你行刺本王,还想活吗?”他手中也拿了把刀,举起便要往罗世恒砍去。   楚欢急忙道:“殿下且慢!”   瀛仁大刀在半空中停住,回头看向楚欢,皱眉道:“楚欢,罗世恒罪大恶极,本王先杀了他,回了云山府,再灭了他九族。”   楚欢倒转刀柄,刀锋向后,拱手道:“殿下,卑将谏言,这罗世恒暂不能杀!”   瀛仁奇道:“为何?”   见楚欢使了个眼色,跟着楚欢走到一旁,楚欢已经压低声音道:“殿下,地下石道中死去的刺客,定然与罗世恒有瓜葛,这次行刺殿下的阴谋,事先有周密的计划,究竟是谁策划,如今只能从罗世恒的口中问出来。而且殿下也曾说过,蔡……庄主还有一个女儿,如今下落不明,毫无线索,大可从罗世恒口中审问。”   瀛仁微一沉思,微微颔首,道:“楚欢,你说的不错,这罗世恒还不能死。”忽地想到什么,低声道:“但是……但是罗世恒已经知道本王离开行辕,为了凌霜姑娘与罗鼎结仇,此时若是从他口中张扬出去……!”   楚欢摇头道:“殿下,审讯罗世恒,只能是密审。不该传扬出去的,自然不会让他传扬,而且他手中没有真凭实据,若是肆意妄言,那更是犯了污蔑乱言之罪。”   瀛仁点头道:“不错。”   那边罗世恒瞧见楚欢和瀛仁低声私语,已经破口大骂道:“瀛仁,老子今日不能杀你,是老天无眼。你这等无能之辈,连杀老子的胆量都没有,真是无能到极致……!”   瀛仁听他辱骂,愤怒无比,走过去一脚踹在罗世恒的小腹处,罗世恒脸上微显痛苦之色,但很快就大笑起来:“便只有这等能耐?先前听说你敢逛窑子,老子还以为你有几分胆量,谁知道连杀人的勇气也没有,真是让老子失望……。”   瀛仁听他这般说,心里吃惊,叫道:“堵上他的嘴,让他说不了话。”   罗世恒身后一名兵士倒转刀刃,刀柄往罗世恒的后脑勺猛力一敲,罗世恒双目泛白,一头栽倒下去,昏迷过去。   “将他绑上,连同他几名部下一同带回府城。”楚欢上前来吩咐道,随即双手将血饮刀奉给瀛仁:“殿下,卑将失礼!”   瀛仁接过宝刀,看了看,道:“怪不得太子哥哥喜欢这把刀,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宝刀。只可惜本王对这些实在没什么兴趣,否则定要恳求太子哥哥送给本王……!”顿了顿,瞧向楚欢,问道:“楚欢,你可喜欢这把刀?”   楚欢一怔,不知瀛仁为何有此一问。   瀛仁见楚欢没有立刻回答,又问道:“你喜不喜欢?”   楚欢终于道:“殿下,卑将一介武人,如此宝刀,只要是习武之人,恐怕都会喜欢。”   瀛仁点头道:“好。你既然这样说,本王心中有数了。”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血饮刀递还给楚欢,道:“回到府城之前,你先留在身边。”   李卯兔的部下此时都是迅速地清理现场。   瀛仁此时疲惫不堪,走到一旁在一块小土坡上坐下,招手让楚欢过去,脸色已经凝重起来,道:“楚欢,本王只怕是错怪太子哥哥了。”   楚欢问道:“殿下为何如此说?”   “先前其实本王心中一直疑虑,觉得这次行刺本王或许与太子哥哥有关。”瀛仁叹道:“只是现在看来,是本王误会他了。”他看着楚欢,示意楚欢靠近,才压低声音道:“本王之前听孙德胜说过,罗世恒暗地里与三哥走的很近……!”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   楚欢知道,瀛仁口中的三哥,应该是封爵汉王的大秦三皇子。   瀛仁古怪地看了楚欢一眼,才轻声道:“本王与三哥性情不同,所以几乎没什么交集,便算在一起,也是很少说话……只是本王素来对他也十分敬重,从没有对他有不敬之举,更谈不上有仇怨,本王实在想不通,他为何……为何要置本王于死地。”   楚欢皱眉,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瀛仁看出楚欢忌讳,真诚道:“楚欢,你几次三番帮助本王,而且本王这次能够死里逃生,也是全靠了你,本王已经视你为心腹,对你毫不讳言,你若有什么要说,尽管说来,无论对错,本王都不会责怪你。”   楚欢心中清楚,瀛仁这番话是出自真心。   自打瀛仁与楚欢相识之后,所经之事,楚欢几乎处处帮他,而且这一次经过忠义山庄的同生共死,更是让瀛仁内心对楚欢生出感激之心。   楚欢微一沉吟,终于道:“殿下,卑将身份低微,有些话本不该说,但是得蒙殿下器重,有几句话斗胆进言。”   “你说你说。”瀛仁忙道。   楚欢这才道:“殿下,罗世恒与汉王殿下有过交集,但是没有证据之前,却不能肯定罗世恒前来刺杀与汉王有牵连,殿下不必心中难过,一切还需要审讯罗世恒之后才能知晓。”   瀛仁心里其实也不愿意相信被自己的兄弟谋害,听楚欢这样说,心里却是好受些,道:“不错,三哥虽然与本王性情不同,但本王与他毕竟是兄弟,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不会害我,肯定是罗世恒徇私对本王报复……!”   忽见李卯兔已经往这边过来,瀛仁起身,李卯兔已经上前来单膝跪下,请罪道:“殿下受惊,小的罪该万死,恳请殿下降罪。”   瀛仁摇头道:“李卯兔,此时怪不得你,冯午马现在如何?”   “冯百户失血过多,而且身上有十四道伤口,小的已经喂他服下了伤药。”李卯兔恭敬道:“伤口虽然不至于致命,但是冯百户想要恢复过来,恐怕要好几个月时间才成。”   瀛仁松了口气,道:“你是说他性命无碍?”   李卯兔道:“是!”   瀛仁露出一丝笑容,道:“这就好,你起来说话吧。”冯午马为保护瀛仁受此重伤,瀛仁听说冯午马无性命之忧,心中自然欢喜。   等李卯兔起身,瀛仁才问道:“你们是如何赶到这里的?那帮刺客现在如何?”   李卯兔道:“我等跟随冯百户冲出山庄之后,冯百户杀了个回马枪,暗中又返回山庄,小的率领其他人绕道南面,本以为定会受阻,可是一路向南,虽然瞧见后面有人尾随,但是他们一直不曾现身,只是跟在后面,小的只怕其中有诈,便擅作主张,绕行东边,那里有一处树林,进去之后,小的令几人藏在树上隐蔽,带了其他人继续往前,将那群人一路引进去……!”   瀛仁拍手道:“本王明白了,这是诱敌深入,老师曾经说过,你是准备将那些刺客引进树林,然后杀个回马枪,合同埋伏在树上的人手前后夹击?”   李卯兔点头道:“殿下英明,正是如此。一切都如殿下所料,只是小的实在没有想到,他们的人手并不多,只不过十人左右,而且功夫也不行,林中一战,将那群人尽数杀死,咱们也折损了两个弟兄……!”顿了顿,继续道:“小的见这帮人本事稀松平常,担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所以又带人折返回去,在山庄之内并没有找到殿下,却是发现了罗世恒带着一队骑兵出现在山庄之外……!”   瀛仁冷哼一声,也不说话。   “小的带人在庄外躲着,只觉得罗世恒突然出现,有些古怪,所以并没有和他们打招呼。他们进了山庄,没过多久便出来,骑马离开,小的不知他们想要做什么,跟随着马蹄印,一直尾随,才发现罗世恒竟是要造反,所以……!”李卯兔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后面的事情瀛仁自然已经知道。   楚欢心中暗暗称赞,冯午马固然是心思缜密,这李卯兔却也是个机敏之辈,神衣卫令人闻风丧胆,果然是有其门道,里面人才辈出。   第二六九章 巧舌如簧   云山府城,卫所军指挥使府。   夜色深沉,庞大的卫所军指挥使府笼罩在夜幕之下,府内灯火点点,却是寂静一片,指挥使府邸前后以及侧门都有兵士把守。   夜晚的寂静,被一阵马蹄声所打破,很快,从长街之上先是显出一队骑兵,其后则是跟着数百名持枪佩刀的兵士,这些兵士的衣甲,却正是禁卫军的装束。   当先一人,身材高大,骑在马上,威风凛凛,豁然是禁卫军统制卫天青。   “包围府邸,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走。”卫天青神情冷峻,挥手指挥,队伍分成数队人马,各区包围其他各门,卫天青自带着几十名兵士来到正门。   守在府邸门前的兵士都是吃惊,禁卫军如此大动干戈,刀甲鲜明来到指挥使府,却不知所为何因。   卫天青勒马停住,看了那门头上的牌匾一眼,冷冷一笑,一挥手,早有兵士冲上前去,而指挥使府的兵丁也已经拔刀拦在门前,已经有人厉声道:“大胆,谁敢擅闯?”   双方兵士对峙,卫天青已经抬手扬刀,冷声道:“罗世恒勾结乱党意图谋反,还不闪开,若再阻拦,便是乱党一伙!”   禁卫军兵士人多势众,气势汹汹,门前的卫所军兵士面面相觑,不知真假,卫天青又是厉喝一声:“还不退下!”   兵士不敢再阻拦,左右散开,禁卫军兵士用力敲门,大门很快打开,里面开门之人张口真要大骂,卫天青却已经抬起一脚踢过去,将那人踢翻在地,立时有人上前将开门家仆拿下。   很快,整个指挥使府乱作一团,鸡飞狗跳,禁卫军如狼似虎冲入进去,见人便抓,全都押到正院之中。   指挥使府少不得一些武师护院,拿着兵器出来想要反抗,卫天青毫不留情下令斩杀,几颗人头在地上滚动,便无人敢再反抗,放下了兵器。   禁卫军从各门突入,留下人手守住门,其他人则是入府抓人,不到半个时辰,指挥使府男男女女上百口人尽数被押到正院,无一漏网,便是在榻上养伤的罗鼎也被抓到院中。   罗世恒的家人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惊恐有之,恼怒亦有之,罗鼎被抬着出来,坐在地上,厉声大叫:“你们要干什么?可知道这是哪里?你们擅闯指挥使府,你们……你们是要造反!”   卫天青收起佩刀,走动之时,甲胄摩擦发出“咔咔”的声音,既威武又冰冷,斜眼看向罗鼎,冷冷道:“罗少爷,不必大呼小叫,早反到是真的,只不过并非我们要造反,而是你们罗氏一族要造反。”   “你……你胡说!”罗鼎怒道:“卫天青,你血口喷人,你公报私仇,等父亲回来,看你如何交代。”   卫天青哈哈大笑道:“罗少爷,你的父亲确实已经回来了,不过此时已经有人在招待他,本将只担心你们父子再也见不了面了。”   ……   ……   此时云山府刑部司衙门如临大敌,府门紧闭,而刑部司正堂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大堂左右伺候的,不是刑部司的刑差,而是面若寒霜的六名神衣卫。   神衣卫手握刀柄,目视前方,身体站得如同标枪一般笔直,双腿微微分开,如同石像一般纹丝不动。   而坐在刑部司大堂正座的,正是刑部司主事蓝廷玉。   大堂之上,气氛阴冷,蓝廷玉正襟而坐,眼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罗世恒来到大堂,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等到罗世恒在堂中站定,才淡淡道:“堂下何人?”   罗世恒身为阶下囚,倒也毫无所惧,冷笑道:“蓝廷玉,你眼睛瞎了不成?”   “大胆!”蓝廷玉怒道:“罗世恒,你胆敢如此和本官说话。”   罗世恒哈哈笑道:“你眼睛没瞎,怎会认不出老子?小小刑部司主事,也敢在老子面前称本官,你还懂不懂规矩。”   蓝廷玉知道罗世恒是个难缠的人物,冷静下来,靠在椅子上,冷笑道:“罗世恒,你如今已经是阶下之囚,还敢以指挥使的身份自居吗?”   罗世恒虽然被拷上了沉重的手镣脚镣,但是却依然盛气凌人,仰首道:“本将的指挥使之职,乃是圣上下旨钦封,吏部兵部皆有档案,岂是你蓝廷玉说不是就不是?没有圣上的旨意,谁敢夺了本将的官职?”   他声音很是洪亮,倒有喧宾夺主之势。   蓝廷玉双眉皱起,冷笑道:“罗世恒,你意图行刺齐王殿下,谋反证据确凿,安敢自称为我大秦之臣?”   罗世恒上前一步,身上铁镣哗啦啦作响,两边神衣卫按住刀柄,只待罗世恒稍有异动,便要出手,而罗世恒倒也没有放肆,上前一步站住,冷视蓝廷玉,厉声道:“行刺齐王殿下?证据确凿?真是荒谬,本将何曾行刺过齐王殿下。”   蓝廷玉皱眉道:“罗世恒,你是真的要狡辩?”   “本将做事素来敢作敢当。”罗世恒大声道:“本将做过的事情,不会不认,没有做过的,便是你们再耍花样,本将也不会招。”   蓝廷玉拿起惊堂木,“啪”的一声拍下,堂上响声一过,蓝廷玉已经厉声道:“那本官问你,汉州茂县忠义庄外,率兵谋害殿下之人,难道不是你?你敢否认你不在现场?”   罗世恒摇头道:“本将不否认,当时本将确实在场。”   “那你是招认了?”   “荒谬。”罗世恒冷哼一声:“本将在那里,可不代表本将就是行刺齐王殿下。”他直视蓝廷玉,大声道:“蓝廷玉,你想胡乱扣帽子在本将头上,本将绝不答应!”   “你……!”蓝廷玉想不到罗世恒如此胡搅蛮缠,怒道:“殿下亲口所言,难道是殿下诬陷你?”   罗世恒摇头道:“本将并没有说殿下说谎。本将前往汉州,不过是得到消息,听说汉州茂县一带有乱党出没,此番徐大学士前来西山道,本将随同大学士巡视卫所之时,大学士亦曾吩咐,要谨防乱党在西山道作乱。本将对大学士的嘱咐,铭记在心,得知汉州有乱党踪迹出没,自然是要前去一探究竟……!”   蓝廷玉冷笑道:“难道殿下便是你口中的乱党?”   罗世恒淡然道:“这话是你所说,本将可没这样说。本将得知忠义庄附近有乱党踪迹,便率人秘密调查,这是尽忠职守,却不知何罪之有?”   “巧舌如簧。”蓝廷玉道:“罗世恒,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口舌。只是你说什么也没有用,殿下亲口说过,是你带人意图行刺,你便再是巧舌如簧,那也难逃大罪。”   罗世恒大笑起来。   蓝廷玉连拍惊堂木,怒道:“罗世恒,你休得放肆,这刑部司大堂,岂容你放肆?”   “你口口声声说齐王殿下,只是不知殿下何在?”罗世恒缓缓道:“本将可从来不曾见过齐王。而且本将也从未听说,齐王殿下来到了西山道,更不知道齐王会在汉州出现。”   蓝廷玉皱眉道:“你说什么?”   罗世恒与蓝廷玉对视,毫无畏惧之色,道:“本将说的很清楚,你一直口口声声给本将扣帽子,说本将行刺殿下,但是本将可从未见过齐王殿下。”   便在此时,大堂后面已经传来声音道:“罗世恒,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到现在还在狡辩?”瀛仁已经从后面转出来,一脸怒色,抬手指着自己的脸,“你好好看看,还认不认得本王?”   罗世恒看向瀛仁,先是故意打量两下,随即作出吃惊之色,跪倒在地:“臣将参见齐王殿下!”   蓝廷玉此时也不敢坐,起身退到旁边,瀛仁往主座一坐,冷笑道:“你现在认识本王了?四年前你进京,那可是在京里见过本王一面。”   罗世恒恭敬道:“殿下一向可好?臣将不知殿下前来云山府,未能拜见,有失礼数,还请殿下降罪。”   “你是有罪。”瀛仁道:“但不是失礼之罪,而是行刺谋反之罪。”   罗世恒摇头道:“殿下,臣将冤枉!”   “冤枉?”瀛仁怒道:“本王都出来作证,你还敢说自己冤枉?忠义庄外,带人行刺本王的,难道不是你罗世恒?”   罗世恒毫无慌张之色,抬头道:“殿下,臣将当时确实不知是殿下。臣将只是得知忠义庄附近有乱党出没,所以带人打探。”   瀛仁指着罗世恒道:“那你见到本王,为何要让人射死本王?”   罗世恒淡定道:“臣将当时看到有人行踪诡异,所以上前查问,却不知有人率先出手,臣将一时以为是乱党,所以……臣将冒犯殿下,实在有罪,还请殿下降罪!”   蓝廷玉皱眉道:“但是当时殿下已经自报身份,你为何还要动手?”   罗世恒道:“臣将以为,若是殿下,必会有众多护卫保护,但是当时臣将只看到殿下身边只有一人,殿下虽然自报身份,但是臣将以为是乱党冒充,而且殿下身边那名护卫擅自出刀,臣将这才失察冒犯了殿下,却有失察之罪!”   “你想避重就轻?”蓝廷玉冷声道:“难道当时你认不出殿下?”   罗世恒摇头道:“是臣将愚昧,殿下当时脸上带有血污,而且衣裳多有破损,此外当时天色甚暗,难以看清,所以没有认清。”   他对答如流,显然早就想好了说辞。   便在此时,却听得拍手之声响起,西山道总督乔明堂已经从旁转出来,“本官一直只以为罗大人武艺不凡,想不到口才却也是如此之好,佩服佩服!”   罗世恒见到乔明堂出来,神色不变,道:“罗世恒不善言辞,众所周知,今日之事据实而言,何来口才?”   乔明堂淡淡道:“罗世恒,本官只问你,是谁指使你行刺殿下?你若交代,或能将功赎罪,免得家人受牵连。”   罗世恒冷冷看了乔明堂一眼,道:“本将已经说过,行刺殿下,纯属意外,本将有失察冒犯之罪,却无造反谋逆之心。至若受谁指使,嘿嘿,乔总督,本将实在不明白你的意思。”   第二七零章 深谋   瀛仁听罗世恒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公然狡辩,心中恼极,怒道:“也不必再审下去了,将这逆贼拉下去砍了。”   两名神衣卫上前,乔明堂抬手道:“且慢。”走到瀛仁身边,压低声音道:“殿下,罗世恒存心隐瞒,必有内幕,臣下担心,若不能将之幕后揪出来,只怕……!”他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在茂县抓住罗世恒之后,瀛仁一行将之带回云山府,瀛仁心中有顾虑,只担心罗世恒将宝香楼的事情抖出来,对自己的声誉将大有影响,他是想回到云山府后,让神衣卫撬开罗世恒的牙齿。   但是这等行刺大事,回到云山府,却不得不向已经在行辕等候的徐从阳交代。   瀛仁虽然时有顽劣,但这次茂县一行,所遇之事非比寻常,瀛仁却是不敢向徐从阳隐瞒,实际上也是想请教徐从阳接下来如何处理。   罗世恒固然行刺,但却不是阿猫阿狗,那是一道指挥使,身份实在不低,事关重大,瀛仁冷静下来之后,亦是觉得不可胡来。   徐从阳却是第一时间便让人将罗世恒交给刑部司审问,瀛仁虽然心中有些不乐意,却也无可奈何。   罗世恒在大堂之上极尽狡辩,这让瀛仁更是怒火中烧,按照他现在的心思,还真是想一刀宰了罗世恒,免得闹出更多的麻烦。   罗世恒见乔明堂悄声细语,冷笑道:“乔总督,你也不必蛊惑殿下,你存的什么心思,还当本将不知道吗?”   乔明堂冷视罗世恒,淡淡道:“你知道什么?”   罗世恒厉声道:“本将知道你存心不良,但是本将不怕告诉你,冒犯殿下之罪,由本将一力承担,你若是想从本将口中得到其他的话,牵扯到其他人身上,本将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大声道:“本将乃是圣上钦封的西山道卫所军指挥使,刑部司无权审问本将,你乔明堂也没有这个资格。”   “老夫可有这资格?”旁边又传来一个声音,却见到徐从阳神色冷峻,背负双手缓缓走出来。   他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监察百官,莫说卫所军指挥使,便是皇亲国戚,一旦触犯国法,那也是有资格审理。   罗世恒见到徐从阳出来,倒也不敢轻狂了,跪下去,恭敬道:“拜见大学士!”   徐从阳背负双手,冷冷看着他,问道:“罗世恒,你的指挥使府已经被包围,家人都已经被拘禁,本官再问你一句,你为何要行刺齐王殿下?”   罗世恒摇头道:“大学士,方才末将之言,想必您都已经听见,末将绝不敢行刺殿下,阴差阳错,是末将失察冒犯。”   “你当真不招?”   “末将无话可招。”罗世恒抬头道:“大学士大可以现在就让人砍了末将的脑袋。末将冒犯殿下,本就罪该万死。只是末将身居一道指挥使,没有圣上旨意刑部批文,谁也不能轻易斩杀末将。至若末将家人,末将冒犯之罪,按照我大秦刑法,当不至于牵连到家人。”   徐从阳点头道:“罗世恒,本官身为朝廷之臣,不会坏了纲法,已经写了奏折快马呈报京中。”   罗世恒道:“大学士公正廉明,末将感激不尽。”说完这句话,他双唇紧闭,不再多说一个字。   徐从阳一挥手,两名神衣卫上前,将罗世恒带了下去。   瀛仁已经走过来,急道:“老师,难道就这样放过他?”   “行刺大罪,怎会轻放?”徐从阳肃然道:“他说的不错,他是圣上钦封的指挥使,即使有罪,却也不能轻易处置,需要请奏圣上才是。”   乔明堂凑近过来,低声道:“大学士,这罗世恒巧舌如簧,避重就轻……!”   “刑讯之事,不要急在一时。”徐从阳缓缓道:“罗世恒今日的态度,斗志十足,想要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绝非易事。”   乔明堂道:“那接下来?”   “先灭其心,再开其口。”徐从阳肃然道:“心不灭,则口不开,心若灭,则口必开。”看着乔明堂,道:“乔总督,此事还要你多多费心。”   乔明堂似乎明白什么,微微点头。   瀛仁却听得有些迷糊,徐从阳却已经看向他,眼神十分严峻,瀛仁被这目光看得发毛,竟是低下头去,片刻之后,才停徐从阳缓缓道:“殿下早些回行辕歇着吧。”顿了顿,又道:“殿下,臣已经请奏圣上,殿下受惊,当尽快返回京城休养,却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瀛仁有些尴尬。   他在云山府几次三番偷出行辕,这一次更是没有对徐从阳告知便领人前往茂县,自然是让徐从阳大为光火。   只是君臣之名,让徐从阳不好发怒,而徐从阳请旨让瀛仁回京,自然是盛怒之下做出的反应。   “那老师何时回京?”瀛仁问道:“是与本王一同回京吗?”   徐从阳摇头道:“老臣尚有公务,殿下先行回京。”   瀛仁更是尴尬,看向乔明堂,道:“乔总督,本王想找你要一个人。”   乔明堂一怔,急忙拱手道:“殿下要谁?”   “楚欢!”瀛仁道:“楚欢此人有勇有谋,本王身边正好缺一个护卫,能否将他调给本王。”   乔明堂忙道:“殿下,楚欢本就是大秦的臣子,更是殿下的臣子,殿下要用,那是他的福气。只是……!”他微有些犹豫,毕竟到现在为止,他对楚欢的来历还是十分模糊,如此人物交给瀛仁,若是出了差错,自己只怕也要被连累。   “只是什么?”瀛仁还以为乔明堂不愿意,皱眉问道。   乔明堂忙道:“只是楚欢未必合适,禁卫军中尚有勇武者,殿下若是准许,臣可推荐几名强过楚欢者。”   瀛仁摇头道:“不必了。本王就是要楚欢。”   乔明堂见瀛仁已经显出不悦之色,不敢多言,忙道:“臣领命。”   徐从阳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道:“乔总督,罗世恒派人好好看押,莫要出了差错。”这才与瀛仁出了刑部司衙门,乔明堂送至门外,看着徐从阳和瀛仁竟是登上了同一辆马车。   马车辚辚,瀛仁见徐从阳神色有些憔悴,小心翼翼道:“老师,你……这次是学生没有听从教诲,才生出这事端,还请老师恕罪。”   他虽然是皇子,但是对徐从阳却是毕恭毕敬。   徐从阳摇头叹道:“殿下,你可知道,你是带了一个大麻烦回来。”   瀛仁一怔。   “若是在茂县那边,直接斩杀罗世恒倒也罢了,但是你既没有斩杀他,便是一个大麻烦。”徐从阳摇头道:“此人绝不可再碰了。”   瀛仁皱眉道:“学生也曾想过当场格杀,但是学生不觉得罗世恒真有胆子行刺本王,后面只怕还有其他的人与他勾结在一起,所以箱带回来从他口中审讯一些东西出来……!”   徐从阳忍不住道:“糊涂。”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殿下,你要记着,罗世恒此番行刺,没有任何人指使。”   瀛仁见徐从阳神情严峻,忍不住道:“老师,为何这样说?”   徐从阳叹道:“不是老臣要这样说,而是殿下心里一定要这样想。”压低声音道:“殿下,今日大堂之上,你本不该冲出去,更不该出面。”   瀛仁浑然不解。   “将罗世恒交给乔明堂,他们要如何审讯,那都是他们的事情,无论有无结果,殿下也不必去过问。”徐从阳轻声道:“殿下,记着老臣的话,此番行刺,没有谁指使罗世恒。”   瀛仁见徐从阳神情凝重,也不知道这老学士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老臣会尽快安排殿下回京。”徐从阳低声道:“殿下回京之后,便借口此次被刺受惊,在宫中休养,若无他事,便不要与人接触……!”说到这里,沉默片刻,终于道:“殿下,老臣前次送给你的《史记》你可读完?”   瀛仁一阵尴尬,道:“那个……!”   徐从阳已经道:“殿下此番回京,便熟读《史记》,老臣返京之后,会查验殿下对《史记》的了解。殿下若是还能体谅老臣一片苦心,便读上十遍八遍,相信殿下每一次读过之后,必定会有不同的感悟。”   瀛仁感觉徐从阳今夜说话神神秘秘古古怪怪,有些藏头露尾,但还是点头道:“老师吩咐,学生自当遵从。”   徐从阳看起来十分疲倦,靠在车厢里,微闭双眸,似乎已经睡着。   徐从阳与瀛仁尚未回到行辕,卫天青却已经见到了乔明堂,将指挥使府的情况说了一遍,乔明堂端着茶杯,淡淡笑道:“让人好生看着,不要走漏一人。”   卫天青小心翼翼问道:“大人,审讯罗世恒可有结果?”   乔明堂放下茶杯,冷笑道:“徐从阳撒手不问,将此事交到本官手中,本官又能如何?罗世恒当堂狡辩,咱们又不能定他的罪,此事却只能往朝中禀报,罗世恒装疯卖傻,巧舌如簧,便是拖着等他主子来救。”   “行刺谋逆,实乃大罪,罗世恒再如何狡辩,那也脱不了罪。”卫天青肃然道:“齐王殿下作为人证,难道罗世恒还真的有本事逃脱?”   乔明堂淡淡笑道:“他自然是逃不了的。”沉吟片刻,摇头叹道:“只是若不能从他身上得到一些东西,未免可惜。”忽地笑道:“天青,坐下说话。”让卫天青在自己身边坐下,才笑道:“你跟着本官许多年,是本官心腹之人,禁卫军统制的位置上,你也做了许多年,可想挪挪位置?”   卫天青一愣。   乔明堂忙笑道:“可莫误会。你是本官最器重之人,本官可不会放你离开。”   卫天青小心翼翼道:“大人的意思是?”   “无论是否有人保他,罗世恒这指挥使的位置可是坐不成了。”乔明堂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个位置,也该换换人了。”   第二七一章 远虑   卫天青一怔,明白了乔明堂的意思,他是准备要让自己登上卫所军的位置。   “大人,罗世恒就算倒了,卫所军指挥使的位置……!”卫天青皱起眉头,心里清楚的很,这卫所军指挥使的位置可是一块大肥肉,多少人盯着,想要吃下这块肥肉,那可是困难无比。   乔明堂淡淡道:“罗世恒当初是汉王举荐,如今他出了事情,就算不能咬住汉王,但是汉王的威信也必定遭受打击,他就算想再次举荐他人,太子也会以此罗世恒刺杀事件挡住。只要太子有心举荐你,你至少有七成把握能够坐上指挥使的位置。”   卫天青起身拱手道:“全凭大人栽培。”   乔明堂微笑摆手,示意卫天青坐下,微皱眉头,显出一丝疑惑道:“汉王为人虽然高调,但是做事却素来低调。本官倒是想不通,他这一次为何会来此一手,派罗世恒行刺齐王。”   卫天青轻声道:“大人,你觉着罗世恒必定是受汉王指使?”   “虽然不能肯定,但十有七八是这样了。”乔明堂缓缓道。   卫天青皱眉道:“难道在汉王眼中,齐王也已经成了他的对手?”   “齐王在朝野固然没有势力,但是他却有一个极大的优势。”乔明堂缓缓道:“圣上宠爱他,这便是汉王无法比拟的优势。”顿了顿,平静道:“你可莫忘记,齐王身边还有徐从阳,圣上对徐从阳的话还是能够听得进几分的。今日之齐王或许还不足以与汉王相抗,但是谁敢保证来日齐王还会像如今这样实力孱弱呢?”   卫天青微微颔首道:“大人的意思是说汉王想要未雨绸缪?在齐王还没有成气候之前,先下手为强?”   乔明堂淡淡道:“常理如此,但也只是我们的推测而已。”顿了顿,抚须道:“若是这次神不知鬼不觉地真的将齐王杀了,那倒也罢了,只是这次既然失手,估计汉王如今也不会舒坦了。”   “齐王口中不说,心里定是对汉王恨之入骨。”卫天青低声道:“如此一来,汉王也就多了齐王这个敌人,这对太子殿下也是大大有利。”   乔明堂摇头道:“只是瞧今日之情形,齐王不会与汉王撕破脸皮……至少徐从阳不会让齐王的愤怒表现出来。”   “哦?”   “本官本想借齐王之手,从罗世恒的口中撬出一些东西,哪怕是徐从阳出手,只要能从罗世恒口中得到一点不利于汉王的证据,对太子都将是大大有利。”乔明堂叹了口气:“但是徐从阳这条老狐狸,却装傻充愣,竟然不再审讯下去,而且还将这件案子丢到本官的手中……他是想两不得罪,让齐王退出这漩涡。”   卫天青道:“徐从阳老谋深算,都说他刚正,如今看来,胆量也为免小了些。齐王被刺,他身为齐王的王师,却能忍下这口气。”   乔明堂肃然道:“能屈能伸,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本官先前也是想着,齐王年轻气盛,必定不甘受此委屈,定要从罗世恒的身上审个水落石出,相比起咱们审讯出来的口供,齐王审出来的口供圣上定然是深信不疑。”随即摇头叹道:“终究还是徐从阳厉害,不动声色将齐王拉出漩涡,事儿到头来还是撂到了本官的身上。”   “大人的意思……徐从阳和齐王不会再理会此事?”卫天青皱眉道。   乔明堂微一沉吟,道:“想来会是如此了。圣上一年之中,倒有大半年闭关参道,朝事交由太子打理,而汉王辅政。汉王假仁假意,收买人心,朝野党羽众多,便是连太子殿下恐怕也比不上他的势力,徐从阳不会看不到这一点,他自然不希望齐王与汉王正面为敌……至少不会在这个时候为敌。”随即摆手道:“罢了,先不说这个了,天青,诱饵之事,布置的如何?”   卫天青神情一敛,立刻道:“大人放心,处斩榜文五日前就已经张贴出去,两日之后,往西街菜市口问斩。”   “这一次万不能出了差错。”乔明堂肃然道:“若是此次能够将乱党引诱前来,一网打尽,头功本官将会记在你的身上,如此一来,太子在圣上面前便好举荐你为西山道卫所军指挥使。”他伸手拍了拍卫天青手臂,语重心长道:“天青,本官对你寄予厚望,莫要让本官失望!”   卫天青肃然道:“大人恩德,末将虽死不能报万一!”   乔明堂笑了笑,忽地又想到什么,道:“那个楚欢……齐王要调过去做贴身护卫。”   卫天青肃然道:“这一次齐王脱险,楚欢是立了大功的,得到齐王看中,却也不意外。只是经此一事,却也能够看出楚欢确实是难得的人才,若是调到齐王身边,不能为大人所用,那却是大大的遗憾。”   乔明堂叹道:“本官倒也是听说了,楚欢不但武功极佳,还有一肚子文采。前番花魁,据说楚欢文花夺魁,这倒是本官想不到的。他却是一个文武全才之辈。只是越是如此,本官却是越为奇怪,他只是出身普通农家,何来如此本事?”   卫天青低声道:“卑职始终无法查出这几年他的行踪。不过他能保护齐王,却也是忠勇之人。”顿了顿,问道:“大人,当真要将他调到齐王那边?”   “齐王当面提出,我又怎好拒绝?”乔明堂摇头道:“你说的不错,此人若是忠勇之辈,不能为我所用,实在是可惜。”凑近卫天青,低声道:“天青啊,这楚欢与你交情不浅,你说……能否让他身在曹营心在汉?”   卫天青一怔,明白过来,低声道:“大人,你的意思是?”   乔明堂含笑道:“本官有一件珍品,你拿去送给楚欢。”   ……   ……   楚欢此时已经回到了家中,从茂县马不停蹄赶回来之后,楚欢便是铁打的身体,却也是感到疲惫不堪,回到家后,二话不说,倒头便是大睡。   他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有人似乎在扯自己衣裳,心中一惊,立时探手,沉声道:“是谁?”已经抓住了那人的脖子。   入手光滑细腻,觉得有些不对劲,看了一眼,却见到自己的一只手正掐在素娘雪白的脖子上,素娘却是惊住,张大了眼睛,满是惊恐。   楚欢急忙松手,失声道:“素娘姐,怎么是你?”   他这一出手有几分力气,竟是在素娘雪白的脖子上掐出了一道红印,素娘摸着脖子,忍不住道:“二郎,你要做什么?你想掐死我吗?”   楚欢挠了挠头,尴尬道:“素娘姐,我……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有人趁我睡觉偷袭我……!”   “你当兵当混了头啊?”素娘感觉到脖子上还隐隐作疼,也顾不得楚欢是官老爷,没好气地道:“家里睡得好好的,会有人跑这里来偷袭你?你以为你是达官老爷,让人惦记着?”   楚欢尴尬一笑,柔声道:“你……你没事吧?是我不好。”他一觉睡过来,发现外面天色昏暗,看来这一觉睡的时间还真是不短,不过经过休息,人却是变得神清气爽,精力和体力恢复了大半。   素娘摸着雪白脖子,给了他一个白眼,显然心里还在生气。   “对了,素娘姐,你……你怎么到了我房里?”楚欢忽地想到什么,失口道:“你是在扯我衣裳吗?”话一出口,立时有些后悔。   素娘脸颊儿顿时一红,别过脸去,道:“谁……谁扯你衣裳了?”   便在此时,却见到如莲轻手轻脚进来,见到楚欢坐在床边,喜道:“楚大哥,你醒过来了?这可太好了。害的素娘姐担心好久。”   “担心?”楚欢一愣。   素娘已经气道:“小妹,别胡说,谁担心他了。”   如莲一愣,奇道:“素娘姐,你先前不还说要去请大夫吗?你还说楚大哥不能有事……!”她一片天真烂漫,不自主地就说出来。   素娘俏脸儿通红。   楚欢也是有些尴尬,心中却是泛起一阵暖意,看来自己沉睡之时,却是让素娘担心了,忽地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裳破裂一道道口子,自己的手背上竟然有几处凝结成壳的伤痕,顿时想起,自己回到府城,离开瀛仁之后,便直接回家,连洗都没戏便躺下睡觉。   在忠义庄内外折腾,身上的衣裳早就劈裂,甚至还有一丝丝发干的血迹,而且在灌木丛中躲藏之时,他身上有许多地方都被荆棘刺破,事后也只是随便处理了一些,自己回来倒头便睡,这幅样子看在素娘她们眼中,自然是觉得出了事情,难免担心。   如莲忽然想到什么,忙道:“素娘姐,草药已经调好了,要不要拿来?”   “什么草药?”楚欢奇道。   如莲忙道:“素娘姐看你身上有伤,所以杵了药汁,可以治好你的伤口……你一直没醒,我们都在等着,素娘姐说背上流血了,不能再等下去,所以我们准备给你脱衣裳敷药呢。”   楚欢一怔,这才明白,素娘扯自己衣裳,敢情是要为自己敷药。   素娘看了楚欢一眼,一肚子不满,心中暗想:“老娘好心好意要为你敷药,你却差点掐死我,早知这样,不管你才好。”虽然这样想,但是看到楚欢身上血迹,还是担心,道:“小妹,你把药拿进来,让他自己涂抹吧。”又道:“那是爹爹以前教的法子,擦伤蹭破了皮儿,很快就好,你……你自己试试……。”扭腰道:“我去做饭。”   楚欢起身道:“素娘姐,刚才糊里糊涂,你……没伤着你吧?”   素娘只“嗯”了一声,也不说话,走出两步,终究是个好奇性子,忍不住回头蹙眉问道:“你去了哪里?身上怎地有这么多血?”   楚欢笑道:“执行公务,遇上了野兽,都是野兽的血。”   素娘虽然纯朴,却不愚笨,自然不信,知道楚欢不愿意说,也不多问,楚欢却已经背过身来,道:“你们瞧我背后,可有伤着?”   他此时倒也感觉自己背上有些辛辣之感,如莲已经忍不住道:“阿弥陀佛,楚大哥,你背上的衣裳都破了,流了血。”   楚欢背上被荆刺划伤多出,一活动开,那些小口子便又冒出血来,素娘看到,大是不忍,急道:“小妹,快去将药汁取过来。”   第二七二章 太子党   如莲很快端了一只瓷碗进来,里面是绿色的药汁,素娘接过来,道:“二郎,这可是我爹以前从老郎中那里得到的方子。身上若有刮伤,最是好使,还不留疤痕,你试试看。”将碗放在旁边,楚欢笑道:“既然是老方子,一定好用。”   素娘和如莲出了去,楚欢闻到药中有一股草香味,绿色的药汁,当下脱去外衣,将手臂上和胸口处的刺伤都涂上了药汁,那药汁涂到伤口处,便有一种凉爽的感觉。   素娘没有走开,只是站在门外,过了片刻,才问道:“二郎,你觉得好些吗?”   “素娘姐,这药真是管用。”楚欢声音传出来:“涂上之后,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素娘心中得意欢喜,捂着嘴笑道:“哪有你说的那样灵,总要几日的。”能让楚欢好不容易夸上一次,素娘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   “唔,背上涂不到。”楚欢在屋里嘀咕着。   素娘耳朵一直竖着,听里面动静,楚欢嘀咕声她听到,随口便道:“我来帮你,你等一下。”推门便要进去,只是手碰到房门,急忙缩回,脸上瞬间泛红。   之前楚欢一直沉睡不起,素娘看到他身上衣裳破裂带有血迹,还真是担心不已,甚至想趁着楚欢沉睡之时,脱下楚欢衣裳给他敷药。   嫂子脱小叔子的衣裳,这事儿传出去虽然好说不好听,素娘也是由于许久,心里做了剧烈的斗争,但最后还是想着楚欢伤势,咬牙一试。   只是恰巧楚幻醒来,免去了尴尬。   此时楚欢嘀咕涂不到背部,素娘随口说要帮他,完全是下意识说话,话一出口,陡然想起这样太也不合适,脸上便发热。   楚欢还真浑没当做一回事,草药药汁涂在伤口处却是让伤处有些舒服,背部虽然感觉辛辣,但是楚欢毕竟看不到伤口在哪些地方,若是拿着草药在背上胡乱涂抹,难免会浪费药材,他随口一说,素娘在外面搭腔,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等了一下,见素娘没有进来,好奇问道:“素娘姐,你还在吗?”   素娘此时正犹豫,脸蛋儿红扑扑的,如莲在旁轻声道:“素娘姐,楚大哥背上也有伤,你去帮他吧?”   素娘心中暗想:“只是涂药,又不是其他的事儿,有什么好担心的?小妹也在旁边,不会传扬出去。”她想了一下,终是推门进去,只见楚欢坐在椅子上,上身的衣裳已经褪去,露出有些黝黑却结实无比的上身。   这是素娘第一次看到楚欢身体,有些害臊,那边楚欢却已经道:“背上有些地方发痒,估摸着是伤口,你帮我瞧一瞧,免得我胡乱涂抹,浪费了草药。”   素娘过去,端起瓷碗,见到楚欢背上有五六道划痕,虽然伤口不深,也很细,但却还是向外冒着一丝鲜血。   素娘心中竟是十分痛惜,又见到除了这几处划痕,楚欢背上更有三五处伤疤,显然是老伤,已经愈结成疤,素娘看到,触目惊心,身子颤抖,低声问道:“二郎,你……你背上怎么这么多伤?这些疤……都是从哪里来的?”   素娘虽然见识不多,但却也隐隐看出,这些疤痕竟似乎是刀枪所伤。   楚欢笑道:“没事。”似乎不愿意多说。   素娘见楚欢不说,也不好问,用手蘸了药汁,往楚欢背上划痕涂抹,手儿还是有些抖,碰到楚欢的肌肤,只觉得结实的很,心跳加速,酥胸起伏,脸颊儿酡红。   楚欢也感觉到素娘手指在自己背上涂抹,一种怪异感觉升上来,此时才感觉,让素娘给自己敷药,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妥。   气氛有些尴尬,楚欢开口打破尴尬气氛,问道:“素娘姐,娘这几日身子如何?”   素娘忙道:“前天找了郎中过来瞧了瞧,郎中说没什么大事,年纪大了,身子容易乏,已经开了几副药。”   “那就好。”楚欢微微颔首。   素娘又道:“二郎,我上街买草药之时,听他们说过两天要杀人,是真的吗?”   “杀人?”楚欢奇道:“杀谁?”   “你不知道吗?”素娘好奇道:“他们说城里到处都张贴榜文,过两天要在西街菜市口砍头,那些都是乱党……他们说这次要杀死好些人呢。”   楚欢想了想,道:“哦?原来这事啊。官府对乱党是从不手软的。”猛地想到什么,轻声道:“素娘姐,其实我这次出门,就是去抓乱党。如今许多地方有乱党出没,蛊惑人心,坑害百姓……对了,前几日云山府城就查出了好几名乱党,装扮成道士,在城里坑蒙拐骗呢。”   素娘一听到“道士”,娇躯一震,一失手,手指甲在楚欢背上轻轻一划,楚欢背脊一抽,素娘见状,忙道:“啊,我……二郎,对不起……!”有些慌乱。   楚欢笑道:“无妨。”他心里却是更确定,自己提到道士,肯定戳中了素娘的心事。   素娘前往静慈庵,楚欢知道与那吕道士有关,他担心日后素娘还要上其他人的当,所以今日便先给素娘下一副药,“有几名乱党扮成道士,编造谣言,惑乱人心,已经被官府暗地里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抓干净了。”   素娘小心翼翼问道:“真有这事?道士……道士说谎骗人?”   楚欢点头道:“那都是假道士,而且也未必都装扮成道士,或许扮成郎中,或许扮成先生,就是想害人。”装作很随意地问道:“素娘姐,你在街上,没有碰上这类人吧?”   素娘心虚,急忙道:“没有,没有……我上街不和人说话。”心里却后怕:“难道那吕道长是乱党?他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吗?”   其实这两日她还真的回头去找过吕道士,只可惜那吕道士像烟尘一样忽然凭空消失,素娘找了几次,都没有见到他的踪迹。   此时听楚欢说,才知道那吕道长是乱党,竟然被抓了,心里还真是后怕的紧。   随即心中却泛起一阵失落之感,若是按楚欢这样说,吕道士可能是骗子,那么“姻缘签”是假,“前世夫妻今日因缘”也是假。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些都是吕道士编造的谎言,素娘心中没有怒意,有的只是失望。   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这一刻似乎被抽走了力气一样,有些发软,便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传来敲门声,楚欢已经道:“有人敲门,我去开门。”   素娘放下瓷碗,道:“我去吧。”神情沮丧,出了门,顺手抄过旁边的一把剪刀,变过去开门,每次开门随身带着剪刀,已经是他的习惯。   “谁啊?”   “楚欢可在家中。”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我是卫天青。”   楚欢此时也已经来到门前,高声道:“是卫大哥?你怎地来了。”   素娘见楚欢认识,打开了门,卫天青向素娘点了点头,已经大踏步进来,手里拎着一只包裹,看到楚欢披着一件单薄衣裳,已经笑道:“楚兄弟,已经睡下了吗?”   楚欢呵呵一笑,道:“卫大哥大驾光临,便是睡下,那也要爬起来的。”   卫天青哈哈大笑,楚欢已经向素娘道:“素娘姐,做几个好菜,我陪卫大哥喝上几盅。”   卫天青向素娘拱拱手,道:“有劳嫂子了。”他年纪比素娘大得多,只是按照楚欢的称呼尊称素娘,素娘笑了笑,见到卫天青手里拎着大包裹,看来登门是带了礼物过来,做顿饭给他吃也不会亏着,扭腰去做饭。   落座之后,卫天青开门见山道:“楚兄弟,齐王殿下已经向总督大人要人,调你到他的麾下做一护卫,你看如何?”   楚欢心里早料到会有些变化,想不到这么快,脸上却微显犹豫之色。   卫天青道:“楚兄弟,你文武全才,忠勇仁义,总督大人并不舍得将你调走,但是齐王殿下既然开口,总督大人也不能拒绝。”   楚欢叹道:“家母身体不好,若是小弟真的跟随齐王进京,家母受不得长途跋涉……而且她也未必适应的了京中的生活……!”   卫天青拍胸道:“楚兄弟,男儿志在四方,做事情不要瞻前顾后。得你看重,叫我一声大哥,令堂便是我的母亲,你若离开,令堂自有我卫天青照料,绝不会有丝毫的差池,这一点你尽管放心。”顿了顿,又道:“等到楚兄弟在京中安顿好,而令堂身体好转,只要传一个话来,卫天青将亲自护送令堂前往京城。”   楚欢起身拱手道:“卫大哥……!”   他话没说完,卫天青已经起身将他按了下去,道:“既是兄弟,就不要来这些婆婆妈妈的规矩。”将包裹拿起来,推到楚欢面前,道:“这是总督大人珍藏的宝物,一直用不上。总督大人让我拿来送给你,你日后护卫齐王,自然用得上。”   楚欢惊道:“卫大哥,这……这怎么能收?”   卫天青摆手道:“楚兄弟,你听为兄把话说完。”他看着楚欢,诚恳道:“不瞒楚兄弟,总督大人受过太子的恩惠,而且太子殿下是我大秦正统,所以总督大人一心效忠太子殿下……直言告诉你,总督大人乃是太子党的人,而为兄跟随总督,自然也属于太子党中人。”   第二七三章 肺腑之言   楚欢见卫天青说话如此坦诚,竟是有些惊讶。   如今朝堂分立两派,这事儿他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点,从朝堂蔓延到地方,太子党和汉王党一直都是明争暗斗。   虽然此事稍有政治信息的人都能知道,但是这种事儿,斗在台前,话在桌面,不好搬到台面上来讲,而卫天青直言出来,却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坦诚。   卫天青看着楚欢,继续道:“你眼见便要跟着齐王,总督大人让我带来这件礼物,你应该也明白总督大人的意思。”   楚欢是明白人,卫天青如此坦诚,他也不藏着掖着装糊涂,微微点头。   “齐王势弱,也素来没有参与争斗。”卫天青轻声道:“但是齐王深得圣上喜爱,而且徐大学士是齐王的老师,在朝中有着不错的人缘,齐王能将你调用过去,自然是对你十分器重,你在齐王身边自然也能说上话。”   楚欢微皱眉头,并不说话。   “总督大人的意思很明白,你是从西山道出去的人,根子毕竟是这边的。”卫天青缓缓道:“大人希望你注意着齐王的动向,若是有可能,鼓动齐王与汉王对立,齐王虽然势弱,但是如果能与汉王相争,还是能够帮上太子一把。”   卫天青一面说话,一面看楚欢的表情。   楚欢微一沉吟,凝视卫天青,问道:“卫大哥的意思,是让小弟身在曹营心在汉?”   “这是总督大人的意思,不是我卫天青的意思。”卫天青肃然道:“楚兄弟,为兄今日将这些话明白说出来,只因为敬重你是条汉子,所以不与你虚头虚脑说些假话。”神情一紧,道:“若是兄弟真的如此做,身在曹营心在汉,我卫天青或许会面上欢喜,但是心里却瞧你不上。”   楚欢一愣,不明其意。   卫天青平静道:“所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侍二夫,咱们男人大丈夫,不做鬼鬼祟祟的事情。”   “卫大哥,你……!”楚欢大是惊讶。   卫天青正色道:“你只是一名卫将,齐王殿下能看重你,那是他对你有知遇之恩。他对你信任有加,才将你调任过去,若是你真的身在曹营心在汉,却是对不住齐王。”摸着粗须道:“总督大人对为兄有知遇之恩,为兄这条性命,今生就只会留给他。你楚欢有情有义,侠骨肝胆,我若真的劝你暗中为太子党做事,反倒是小觑了你的人品,恐怕你也打心里瞧我卫天青不上。”   楚欢摇头笑道:“卫大哥,楚欢能有今日,也是拜卫大哥所赐……!”   “不是这样说。”卫天青摇头道:“为兄助你进入禁卫军,说白了,是因为卫某欠你人情,当日若不是你相救,卫某和夫人的性命究竟如何,实难预料。你对我有恩,这份恩情我不想欠着,能够还给你,我心中才舒坦。至若总督大人提拔你为卫将,也不必当做知遇之恩,只当是还夫人的恩情。你也无须有顾虑,真要跟了齐王去,那就尽心为他办差,咱们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但求恩怨分明,无愧于天。”   楚欢听卫天青这番肺腑之言,心中感激,道:“卫大哥,恩怨分明,无愧于天,这句话该当浮三大白。”   他取了酒来,素娘此时已经送上了两个菜,两人对面坐饮,卫天青放下酒碗,才轻声道:“兄弟,你若进京,为兄有些话不得不嘱咐两句。”   楚欢拱手道:“还请大哥指教。”   “京中不比地方。”卫天青肃然道:“多是皇亲国戚,开国功臣,看上去不起眼的人,身后只怕也有极大的后台。你前去京城,毫无根基,一切还需小心谨慎。齐王固然是皇子,但是真要说起来,在京中的人脉弱得很,切莫以为身后有齐王,便意气用事。”他端起酒碗,饮了一口,继续道:“京中之人,个个心怀诡诈,杀人不见血,害人不带刀,看似歌舞升平繁华一片,但是杀机重重……!”说到此处,顿了顿,笑道:“罢了,你也是聪明人,凡事心中有数,为兄也不多啰嗦……!”   楚欢已经举起酒碗:“卫大哥,你肺腑良言,小弟怎能不知。大哥的情意,小弟铭记在心,不敢忘却。”   两人一饮而尽,卫天青放下酒碗,笑道:“你我虽然相交,但是真在一起痛快饮酒却没几次。只望你我永远亲如兄弟,每次相逢,都能痛饮一番。”   楚欢道:“必当如此。”   卫天青意味深长笑道:“只是入京之后,你我兄弟各为其主,只盼没有刀兵相见的一天才好。”随即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笑道:“晦气,晦气。”   两人你来我往,这一夜当真是痛饮,楚欢在家中存的几坛酒,最后全都饮尽,两人也都是头晕脑胀,卫天青临别之时,摇摇晃晃,楚欢却也是迷迷糊糊,甚至不知道卫天青何时离开。   他只感觉自己是被一个女人扶回房中,打着那女人肩头时,香香软软,还闻到淡淡的体香,酒意上涌,被扶上床,所谓酒后乱性,竟是嘿嘿笑着在那女人胸口摸了一把,引来一声惊叫,楚欢一头倒在床上,便即沉沉睡去。   扶他进屋的自然是素娘,临上床时,被楚欢在自己丰满酥胸摸了一把,这一下子还真是摸得实在,素娘甚至感觉到似乎被捏了一下,当真是吓了素娘一跳,胸部就如同触电一般,往后跳了一步。   等她恼怒看向楚欢时,却发现楚欢已经闭上眼睛,动也不动。   素娘又是羞臊又是气恼,心中暗想:“他当真是醉成这个样子?是故意欺负我吗?”随即想到楚欢平日里并不如此,想来是醉后糊里糊涂。   她心里还是有些恼怒:“这家伙平常看起来一本正经,一喝醉就原形毕露,也是个色鬼。唔,若不是色鬼,也不会被苏家的狐狸精迷住的。”一想到琳琅上次来到家中,更想到楚欢可能与琳琅关系不清不楚,素娘心里越想越气,忍不住上前去,伸手在楚欢的手臂上拧了一下,见楚欢没有知觉,心中不解气,忍不住又拧了一下,这次用了力气,楚欢手臂动了一下,素娘忍不住捂嘴得意笑,心中暗想:“让你不老实,是你自己自找的。”   但是想到自己胸口被楚欢糊里糊涂捏了一下,脸上又是一阵发热,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便要出去,可是此时夜里还有些凉,楚欢只穿了单薄的衣裳,心下不忍,又走回去,蹲在床边,小心翼翼为楚欢脱下了靴子,想将他的腿放上床,却发现这家伙的腿还真是又重又结实,两手将楚欢左腿抱上床,正要歇口气,刚转身,却见楚欢另一条腿却已经自己抬上来。   这一下子来的突兀,素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楚欢的另一条腿扫到胸口,虽然不是很重,却还是将素娘扫到床上,一下子躺了下去,头正好枕在另一条腿上。   素娘又气又急,更为关键的是,楚欢醉醺醺之间,这条腿上抬上来之后,更是压在素娘软绵绵的胸口。   似乎是感觉到压在上面很舒服,楚欢的腿更是在丰满酥胸上动了动,似乎是要感受那柔软却又坚挺的弹性。   素娘火冒三丈,骂道:“臭流氓,拿开你的臭腿……!”忽地发现自己声音太大,怕惊到楚李氏和如莲,压低声音怒气冲冲道:“臭二郎,快拿开腿,压着我了。”   她此时上半身就等若被楚欢夹在中间,楚欢腿上的力量还真足,素娘虽然力气比普通女人要大上一些,但终究柔弱,一时间竟然挣不起来。   更可恨的是,这可恶的二郎压在胸口的大腿还很惬意地上下腾动,素娘只感觉自己胸部被挤压揉动,身上竟是泛起骚.热之感,又是害臊又是气恼,伸手在楚欢腿上用力捶打,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只能压低声音骂道:“快拿开,你这个色鬼,快点拿开,再不拿开,我可咬了……!”   楚欢今夜饮酒过量,睡得正沉,只是下意识感觉腿部下面很柔软,动着舒服,根本不知道素娘被自己的大腿压在身下,素娘的低声叫骂,他自然也是听不到的。   素娘两手在楚欢腿上又捏又打,或许是感觉有些疼痛,楚欢那条腿终于放下去,素娘好不容易起身,抬手又在楚欢腿上打了两下,却看楚欢,却陡然看见,楚欢的两.腿.之间,裤子高高隆起,就似乎藏着武器一样,素娘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一下子臊的脸上通红,捂住脸,低声骂了一句:“流氓。”也不敢留下,心儿扑通扑通直跳,急忙跑开。   她虽然没有行过男女之事,但却不是傻子,这个年龄,自然也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回到房里,兀自感觉心儿跳得厉害,脑中却是浮现楚欢那竖直的地方,心里虽然觉得还想着那事儿不是好女人,但是她越是不让自己想,脑中却越忘记不了。   俏脸上冲红一片,灯下更是显得娇艳欲滴,带着几分妩媚,贝齿咬着红唇,禁不住又捂住脸,羞臊无比。   第二七四章 玄武万象   西山道总督乔明堂一早就得到徐从阳的传唤,收拾一番,即刻来到了行辕,心中知晓徐从阳十有八九是为了明日处斩人犯之事。   匆匆来到行辕,自有人通报,很快就来到了徐从阳的院子,还没有进屋内,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声,徐从阳似乎正在与人说话。   乔明堂整了整衣裳,恭敬道:“下官乔明堂拜见大学士。”   屋内传来徐从阳的声音:“啊,是乔大人啊,快进来。”   乔明堂这才抬步进去,进到大堂,却看见徐从阳正坐在椅子上饮茶,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竟然平起平坐着一人。   乔明堂看到那人,就感觉身上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倒不是因为认识他,只是那人的形貌实在有些怪异。   那人一身便装,戴着一顶看起来很普通的帽子,颜色如墨,但是那墨色帽子之下,却是一张让人看了一眼就永远也忘不掉的脸。   这人脸型瘦长,却白的如雪,那是一种没有血色的白,一种让人感觉带有病态的白,乔明堂见过不少美女,乔夫人便是一等一的美人,她们肤色白皙,晶莹如雪。   乔夫人脸白,身体更白,乔明堂一直对乔夫人身上那欺霜赛雪的肌肤十分喜爱,但是这人脸上的肤色,竟然比乔夫人的身体还要白,正如同在脸上敷了一层纯白的雪。   更奇特的是,此人双眼之上,竟然没有眉毛,一根杂毛也没有,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他脸上甚至显露出皮肤下的青筋,整个形貌十分的诡异。   这是一张让人一看就忘记不了的脸,但是古怪的是,一旦闭上眼睛,任何人只会记得惨白的脸,却不会记得这张并无特色的相貌,这是一个很矛盾的事情,但是却偏偏能出现在眼前这人的身上。   他脸上带着笑,似乎正与徐从阳谈笑风生,可是那股淡淡的笑却无法掩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   那股子寒意就似乎是从此人的每一个毛细孔发出,又似乎此人天生就带着这股子寒意。   乔明堂心里虽然吃惊,但是面上却还是十分镇定,上前去拱手道:“大学士!”   徐从阳已经笑道:“乔大人,坐下说话。”等乔明堂坐下,仆从上茶之后,徐从阳才向那怪人介绍道:“林千户,这位就是西山道总督乔明堂乔大人。”   那怪人微微颔首,笑道:“早闻大名,乔总督治理一方,功绩卓著,很有名望的。”   乔明堂见此人竟然能够与徐从阳平起平坐,便知道此人的身份一定不会低,但是他却想不出朝中有哪位重臣有如此的外貌。   从这人的外貌上,根本看不出他的年龄。   徐从阳显然也看出乔明堂的疑虑,笑道:“乔大人,这位是神衣卫千户林冰林千户。”   乔明堂一惊,失声道:“莫非是玄武万象林千户?”   那怪人林斌哈哈笑道:“想不到乔大人也知道我玄武林冰,真是荣幸!”   乔明堂心中还真是大吃一惊。   神衣卫乃是大秦最为神秘的衙门,不归属任何衙门管辖,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六部官员对神衣卫没有任何的插手权力,神衣卫只听从于皇帝之命。   神衣卫到底有多少吏员,谁也不清楚,但是不少人却也知道,神衣卫的心脏在白楼,而神衣卫中,更是有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大千户,这四人都是惊采绝艳之辈,神龙见首不见尾,虽然人知其名,但是见过其面的,屈指可数。   乔明堂一道总督,后台极深,对神衣卫多少还是了解一些。   青龙如鬼,白虎寒枪;玄武万象,朱雀留香。   这是一句很少人知道也几乎没有人知道其中意思的谐语,乔明堂听说此人便是林冰,一下子就蹦出了玄武万象四字。   他以前知道神衣卫玄武千户似乎姓林,却不知真名,今日才知道叫做林冰。   听林冰自称荣幸,乔明堂忙拱手道:“不敢不敢,不知林千户大驾光临,未能一尽地主之谊,还请多多包涵。”   神衣卫千户,若论职位,比不得一道总督,更比不上殿前大学士,但是便是朝中一品大员,却也不会觉得神衣卫千户比自己的身份低。   林冰能与徐从阳平起平坐,却也是无可厚非。   林冰淡淡一笑,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开门见山道:“林某离京办差,恰巧路过云山府,得知徐大学士在此,所以前来拜会,却是没敢惊扰乔大人。”   “哪里哪里。”乔明堂忙笑道。   徐从阳道:“乔大人,林大人此番既然来了,自然不能就这样放他走了,明日大事,总要让林大人帮衬一二的。”   林冰已经笑道:“大学士客气了,大学士若有吩咐,林某自当全力相助。”看向乔明堂,问道:“乔大人,明日的事情,大学士已经对林某简略说了一下。”   乔明堂点头道:“是。”   “听说你们准备引蛇出洞?”林冰问道。   乔明堂看了徐从阳一眼,徐从阳微微颔首,意思显然是让自己尽管说来,当下肃然道:“林千户,通州乱党藏匿大批武器,虽然武器被缴获,但是乱党却都潜逃。在此之前,贱内也曾遇到乱党劫持,本官判断,藏匿武器的乱党与劫持贱内的乱党很有可能是一伙人。而本官也曾与大学士商议过,这批乱党似乎有同伙在我们的手中,而且对他们似乎十分重要,所以本官与大学士商议了策略,准备用重囚引诱乱党上钩,尔后一网打尽。”   林冰微微颔首,微一沉吟,问道:“听说你们至今还没有查出谁才是那群乱党的同伙?”   乔明堂叹道:“实在是惭愧。重囚之中,尚有十多人无法确知身份,虽然使用了诸般刑法,但是难以撬开他们的口。”   林冰笑道:“其实只要是人,便是血肉之躯,而血肉之躯,便会存在弱点。在林某看来,这天下间难有撬不开的嘴。”   乔明堂笑道:“林千户出身神衣卫,自然是有法子的。”   林冰道:“凡事都是知己知彼才能稳操胜券。乔大人这次引蛇出洞的法子,不失为妙计,但是自身不知道谁才是那批乱党想要的人,终究还是有些缺漏。”   乔明堂也不反驳,只是道:“却不知林千户有什么好法子?”   林冰笑道:“如果真如乔大人所言,有重犯在手,而且是那批乱党所需要的重要人物,那便是天大的宝物,如此宝物,若不能做到最大价值的利用,那也未免太过暴敛天物了。”   乔明堂觉着林冰说话古古怪怪,他虽然是个极聪明的人物,一时间却也摸不透林冰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从阳轻抚白须,道:“林千户,西山道乃是西谷关入关第一道,如今关西有西梁大军咄咄逼人,西山道万不能出现任何差池。通州一案,已经暴露出西山道藏有乱党,若不能狠狠杀杀他们的锐气,后果不堪设想。”   林冰点头道:“大学士说的是。林某也是觉着,既然要动手,就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只伤皮毛是不成的,要打,就要打中他们的心脏。”双眸陡寒,看向乔明堂,道:“乔大人,那十多名撬不开嘴的乱党,如今在何处?”   “就在重囚牢,派有重兵把守。”   林冰点头笑道:“既然如此,就烦劳乔大人带林某去一趟,林某倒想看看他们的嘴巴到底有多严实。”   乔明堂起身点头,随即向徐从阳问道:“大学士,那么明日……?”   “一切如常。”林冰已经率先笑道:“既然能够引蛇出洞,为何放过这个好机会?”   ……   ……   楚欢今日没有去行辕,从茂县回来之后,瀛仁让楚欢先歇上一两日,楚欢自然乐得好好歇一歇,早上起来的不算晚。   只是他感觉今天素娘的态度有些奇怪,每一次看自己,素娘的眼睛里就带着古怪的神色,说不上冷冰冰,但是那古怪的眼神,看的楚欢身上有些发毛。   他吃过早饭,与母亲说了会子话,虽然郎中瞧过楚李氏,身上并无疾病,但是楚欢还是感觉到母亲的精气神似乎差了不少,心里颇有些担心。   昨日回来之后,没有往苏府去,他知道这几日琳琅一定是忙得不可开交,又加上素娘每次从自己身边走过,就会偶尔用古怪目光瞥自己一眼,这让楚欢心中发毛,早早出门离开了家,往琳琅府里去。   到了苏府,琳琅和苏伯都不在府中,都出去办事,楚欢闲来无事,便到护院的院子里,教导护院们一些拳脚功夫。   中午时分,才听说琳琅回来,到大堂中,见琳琅正与苏伯说着话,看到楚欢过来,琳琅立时显出盈盈笑意,急忙询问楚欢这几日的去向,楚欢自然不会说出忠义庄的事情,只说出去办些小差事,而琳琅瞧见楚欢手背上的划痕,大是心疼,急忙询问缘故,楚欢便说是被荆刺划伤,琳琅急忙让人又取来药,等他们都退下,亲自为楚欢敷药,十分的体贴。   楚欢心中暖洋洋的,问道:“和盛泉的事情都怎么样了?”   提到和盛泉,琳琅却是欢喜,道:“御酒的手续已经与户部司弄好,户部司很快就会供应粮食,这个不必担心了。昨日我和苏伯去看酒坊,有几家酒坊要与我们和盛泉合作,我总要去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大的产量。而且还要选择建造配酒坊的地段……是了,酒坊要扩建,人手不足,还要招收一些伙计,这事儿正要让苏伯去办。”   楚欢想了想,笑道:“有个事儿要你帮忙,却不知大东家愿不愿意帮忙?”   琳琅小粉拳在楚欢肩上轻轻捶了一下,咬着红唇,轻声道:“你要我办的事情,我……我自然是乐意去办的,还说什么帮忙?”   楚欢心中欢喜,又要去抱琳琅小蛮腰,琳琅早有防备,柳腰一扭,已经躲开,捂着红润小嘴,指了指门外,美眸流转,俏媚无比:“青天白日,让人瞧着不好。”   楚欢呵呵一笑,随即正色道:“你酒坊要用人,我们刘家村倒是有不少劳力,有些田地稀少,只够糊口,你看能不能让苏伯先往刘家村去,从那里找些人,我想乡亲们应该很乐意在酒坊做事。”   琳琅想了想,道:“本来是要找些熟练的酒坊工,不过你既然开口,便让苏伯先往刘家村去找人,先让人教着他们,慢慢上手。”   楚欢喜道:“那可太好了。琳琅,你可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如此一来,刘家村的人一定会记着你的好。”   琳琅嫣然一笑,娇艳欲滴,故意道:“他们记着我的好,你不记着我的好?”   楚欢忍不住伸手拉过琳琅,笑道:“在我心中,琳琅自然是最好的。”   琳琅心中一阵甜蜜,忽见楚欢眉宇间严肃起来,不由柔声道:“你怎么了?”   楚欢看着琳琅,犹豫了一下,终于道:“琳琅,我……我可能要去京城了!”   第二七五章 一年之约   琳琅一时没反应过来,娇柔笑道:“要去京城吗?好呀,我也有许多年没往京城去过了。等这阵子事情忙完,我陪你去京城转一转。”陡然间明白什么,花容微微变色,声音有些发颤,道:“你……你什么时候离开?”   楚欢握着琳琅手,微一沉吟,终不隐瞒:“我已经被齐王殿下调用过去,担任他的护卫,目前还没有确定行程时日,不过……应该不会太久。”   琳琅有些发呆,片刻之后才勉强笑道:“这是好事情啊,你怎地一直瞒着我?”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楚欢道:“所以今天便过来与你商量。”   琳琅嫣然一笑,道:“能够得到王爷其中,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你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会有好前程,当然要去的。”   楚欢摇头叹道:“我还在考虑之中。”   “王爷的吩咐,你总不能违背的。”琳琅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柔声道:“而且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你绝不要放过。”   楚欢凝视着琳琅,没有说话。   琳琅似乎看出楚欢心思,含笑道:“难道你还舍不得离开云山府这个小地方?”   楚欢没有放开琳琅小手,道:“此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母亲身体弱,不能行远路,而且……而且我也舍不得你。”   琳琅虽然勉强笑着,但是眼圈儿已经微微泛红,道:“有你这句话,我心里便知足了。父亲曾经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做大事要果断坚定,不能被儿女情长所拖累……你尽管去,楚妈妈我会好好照顾,你不必担心。”   楚欢摇头道:“若真是要往京城去,我先要做完一件事。”   “什么?”   楚欢凝视琳琅,郑重道:“琳琅,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琳琅娇躯一震,随即眼眸子满是幸福之色,她咬着红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是摇头叹道:“且不说范家还有婚书在手,你成为王爷的护卫,前程似锦,我……我是配不上你的。”   “不要胡说。”楚欢脸色沉下去,“婚书之事,我立刻就去范家商议,他们总不能一直捆着你。只要你同意,我今日便回去与母亲说,进京之前,将你迎娶过门。等我到了京城,安顿妥当,便接你们进京……酒坊这边,你安排妥当,偶尔回来看看就好。”   琳琅心情复杂无比,珠泪滚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楚欢起身道:“今日我便去往县城,找范家摊牌。”   “不要。”琳琅一把抓住楚欢的手:“你若自己前去,名誉受损,说不得连进京之事都要出麻烦。你……你先别急,我自有计较。”拉着楚欢坐下,才柔声道:“你放心去吧,只要你有这句话,我一直等着你,这边的事情,都交给我处理就好。”   “可是……!”   “你听我的就好。”琳琅柔情无限:“你心中有我,我已经十分欢喜。父亲留下和盛泉,如今又夺了御酒之名,各般事情,没个一年半载是理不顺的……!”她带着温柔笑意看着楚欢,轻声道:“你若真是怜惜我,便给我一年时日,让我将和盛泉的事情好好理顺,那时候若是……若是你还愿意娶我,我便嫁给你,你说好不好?”   楚欢皱起眉头。   其实楚欢不是傻子,他能够理解琳琅的良苦用心,一年之约,实际上就是给楚欢认真考虑的时间。   他沉吟着。   不得不说,他对自己的未来并没有太过清晰地规划,更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够陪伴琳琅好好度过这一生。   若是现在将琳琅迎娶过门,固然给了琳琅名分,但是他不知道是否真的能让琳琅一直幸福。   “你不用多想。”琳琅另一只手也握住楚欢手,柔声道:“你入京之后,一定会有很好的前程,我知道你一定会光宗耀祖。”   楚欢温和一笑,想了想,终于道:“你……愿意等我一年?”   “是你等我一年。”琳琅嫣然笑着:“只要你愿意等,等我将和盛泉打理的顺畅了,我……我便嫁给你。”说到这里,妩媚俏脸微微泛红。   楚欢握紧琳琅小手,肃然道:“琳琅,那你和我约定了,一年之后,我娶你,你嫁我,谁都不许反悔。”   琳琅伸出一根小手指,楚欢明白意思,两根小手指勾在一起,琳琅嫣然笑道:“拉钩之后,便要信守约定,可不许反悔,谁若是反悔,谁便是小狗。”   楚欢哈哈一笑,道:“好,谁若反悔,谁便是小狗。”   ……   ……   黄昏时分,云山府一条人迹不多的街道上,一名女子穿着粗布裙子,头上戴着灰色的头巾,手里提着一只篮子,低着头顺着长街拐到一条胡同之内,前后看了看,才敲了敲胡同中间一闪小矮门,小门打开,这名如同丫鬟般的女子一闪身便进了屋内,动作敏捷。   门后是一处小院子,十分阴暗,院子当中竟然摆了两具棺材,棺材尚未上漆,似乎刚刚造出了框架,一名小个子引着女子进入了旁边的一间屋子,进到屋内,便看到五六具棺材横摆着,棺材之间的距离狭窄,却能容人通过。   女子很熟悉地从棺材之间穿过去,转到棺材后面,墙边又有一扇门,她上前轻轻敲了敲门,屋内立时传出警觉声音:“是谁?”   女子抬手拉下了头上的灰头巾,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开来,她将篮子放在一旁,手中多了一根钗子,盘起头发,然后用钗子定住,看上去妩媚婉约,虽然身上穿着粗布衣裳,却也难掩她的丽质,只是表情却未免冷淡了一下,轻声道:“五哥,是我!”   房门打开,一张脸孔显出来,这人左眉之上有一道不大的红色胎记,四十岁左右样子,看到这女子,道:“黛儿,你回来了。”   这女子,竟豁然是上次从黑水山逃脱的林黛儿。   林黛儿进了屋内,这屋里的窗户用木板顶上,屋内封的十分严实,一张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桌子边上,做了两三个人,其中一个脸上带着狰狞的青铜面具,却正是被称为道使的侯幕信。   林黛儿进到屋内,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去,她动作爽快利索,大有江湖儿女的爽利,好不拖拖拉拉,开门见山道:“我去看了一眼,北门守卫不多,可以从那里突围出去。”看向红色胎记的汉子薛青山,道:“五哥,弟兄们都安排的如何?”   薛青山肃然道:“都已经按照计划布置下去。既然北门可以突围,那么我马上派人知会城外的弟兄,让他们就在北城门外十里处接应。”   林黛儿微点螓首,随即道:“明日趁乱之际,不要管其他,先救下二叔和天佑哥,按照咱们商量好的线路撤退。”   薛青山点了点头,随即皱眉道:“黛儿,你可下定决心了?”   林黛儿轻叹道:“五叔,我明白你的意思。官府张贴榜文,更是将处斩人犯的图像都画出来张贴在外,他们险恶用心,黛儿又岂能不知。但是明知二叔和天佑哥行将问斩,我……我又怎能置之不理。”   薛青山道:“黛儿,你知道五哥的意思。你要救人,五哥绝无二话,只是这次劫法场,凶险难料,一切让五哥带人去干,你如今是咱们歃血会的主心骨,万不能有失,可留在这里等待消息。若是成了,你们再找时机出城,若是……哎,若是失手,你就在这里躲上一阵子,等事情平息之后,再离开这里……!”   林黛儿柳眉蹙起,娇容严肃,摇头道:“五哥,你不用多说,黛儿心意已决,若是你们都有事,黛儿便算活下来,又有什么意思?这一次要活咱们一起活,要死……咱们也一起死了。当初歃血会饮血为盟,黛儿年纪虽小,却也破指饮血,那是发过誓言,有难同当,黛儿绝不会让你们冒险,自己却躲在一旁看热闹。”   薛青山叹道:“既然你心意已决,五哥也就不劝你。”   侯幕信面具下的双眸却有些恼怒,但却又带着一丝惊恐,终于开口道:“黛……黛儿,你可不要胡来。你这般做,一旦失手,便会暴露了咱们的行踪。你一意孤行,如此大事,事先却不容我向天公禀报,日后被天公知道,你……你可想过后果?”   “住嘴。”林黛儿娇声斥道:“此处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侯幕信颇有些恼怒,道:“好,既然没有我说话的地方,那你们给我解药,让我离开这里。你们不听道门号令,擅自行动,已经是违背誓言……!”   “违背誓言?”林黛儿抬起手,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狠狠.插在桌面上,俏容如霜:“当初招揽我们歃血会,你们是如何说的,你可还记得?”   侯幕信不言。   “你不记得,本姑娘可还记得一清二楚。”林黛儿冷笑道:“我们有难,你们会出手相助,视我们为同门兄弟,他日更会助我们铲除奸凶。二叔和天佑哥落到官府的手中,还不是因为听从你们的吩咐,为你们办事,却不小心落入了官府之手。可是你们却是如何做的?你们说有难相助,可是二叔和天佑哥被关进大牢之后,也没见你们有人出手相助,如今我们自己兄弟来救,不求你们帮忙,你还以道使的身份百般阻挠,你说,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第二七六章 刑场   侯幕信见林黛儿俏脸如霜,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声音软下来,道:“黛儿,我也是为大局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是要做大事,若是因为这点小事……!”   “住口。”林黛儿神色更冷,冷笑道:“小事?在你眼中,二叔和天佑哥的性命是小事?”   侯幕信只想掌自己的嘴巴,他本想劝说林黛儿,这话说出来,口不择言,却让林黛儿更加恼了,连忙道:“黛儿,你误会了,我……哎。黛儿,我可都是为了你好。你要知道,道门在西山道扎根不深,尚在秘密发展,官府甚至不曾察觉,若是此番动手,无论成败,势必暴漏,官府一旦得知,日后在西山道发展便十分困难。最紧要的是,不管这次是成是败,你不告道门,擅自行动,势必会让天公震怒,到时候……到时候……哎……!”   说到这里,一副担忧之色。   林黛儿淡淡道:“没有二叔和天佑哥,便没有歃血会。没有歃血会,又如何为你们道门利用?二叔和天佑哥虽然是道门中人,但是首先他们是歃血会的人。”   侯幕信还不死心,劝道:“黛儿,这一次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我也不会向天公禀报。此事从长计较,我去劝说天公,让天公想办法,到时候必有办法救出二当家。否则天公震怒,道门一定会按照道门教条惩处你,那时候我想救你也是不成的。”   “教条?”林黛儿不屑冷笑:“你道门有道门的教条,我歃血会也有我歃血会的规矩。侯幕信,本姑娘实话对你说,歃血会的兄弟,素来是同生共死。你虽然是道门中人,但是也是以道使身份加入了我歃血会,便是我歃血会的一份子,你若是存有二心,本姑娘认得你,歃血会的规矩可是不认得你。”她玉手探出,将桌上的匕首拔出,森然道:“行动在即,你几次三番惑乱人心,百般阻扰,那是与弟兄们的心思背道而驰,你可是想尝尝我歃血会的规矩?”   林黛儿美丽的眼眸子中带着杀意,侯幕信对这个妖娆妩媚却又雷厉风行的女阎王可是真的有些害怕,苦笑道:“罢了,你们要做什么,我也不管了。只是你又何必给我下药?”   林黛儿淡淡道:“因为本姑娘信不过你。”   侯幕信脸色骤变,:“你……!”   “本姑娘担心你通风报信,坏了大事。”林黛儿冷笑道:“给你下药,只是为了防备你。”   侯幕信有些恼怒道:“林黛儿,你……你这是不将我当成自家人。”   “本姑娘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你。”林黛儿毫不客气地道:“你口口声声说是自家人,好,本姑娘这次就给你一个机会。本姑娘知道,云山府城,有你们的人,本姑娘正愁人手不够用,你若是真的将我们当成自己人,便拿出几个人来用。”俏脸如霜,淡淡道:“其实这也是帮你自己,咱们是同生共死,这一次若是失手,就不出二叔和天佑哥,咱们也要陪他们一起死,你自然也不能例外,毒性发作,不会有人帮你解毒。若是得手,你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或许本姑娘还能拿出解药来,所以……你最好还是盼着咱们明日一切顺利!”   侯幕信咬牙道:“林黛儿,你一定会后悔的。”   ……   ……   云山府多日之前就在城中四处张贴了告示,将要处斩一批乱党,甚至将一干乱党的形貌都画了出来,张贴在外。   以乔明堂为首的云山官府却是周密部署,数千禁卫军已经分布在城中各处。   刑场设在西城菜市口,天刚亮起来,菜市口就已经搭建起了刑台。   如今大秦国不少地方时起骚动,特别是河北道和江淮道,乱党已经形成了气候,对大秦帝国的稳定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百姓们或许不知,但是朝廷官员不少都知道,河北道青天王作乱,河北道六州之地,只是几个月时间就被青天王的人马席卷,半个河北道沦陷在义军之手,朝廷震怒,一道旨意下去,西山道第一个人头落地的官员不是别人,正是河北道的总督。   治理一方,却让乱党形成气候,而且连丢三州之地,皇帝陛下自然是无法容忍,一面斩杀河北道总督,一面派出修罗枪韩三通率军平叛,如今河北道虽然义军受挫,但是他们化整为零,却并没有被打垮,随时都可以死灰复燃。   河北道总督被斩,这自然也让大秦其他各道的总督引以为戒。   谁都不想成为第二个河北道总督,所以各道对于乱党的出没是十分的重视,此番通州之事,实际上已经让乔明堂感到了某种危机,他势必是要在乱党形成气候之前,将之扼杀在萌芽之中。   徐从阳此番前来,就是要巡查西山道乱党事宜,处斩人犯,他自然要出现。   早上的天气还看不出有何异常,临近中午,天色却已经变得有些阴暗,瞧那模样,倒似乎有一场大雨要降下来。   午时处斩,徐从阳的马车在午时之前,便已经来到了西街菜市口,刑台早已经搭建完毕,八名刀斧手横于刑台之上,坦开胸膛,杀气盎然。   邢台四周,禁卫军兵士都是甲胄在身,衣甲鲜明,持枪佩刀,威风凛凛,形成一圈钢铁人墙,前来观看处斩的百姓都被拦在外面,距离刑台颇有一段距离。   云山府并非没有处斩过人犯,实际上每个月都会有死刑犯被处决,但是这回一次性要处斩将近二十名人犯,那却是并不多见。   徐从阳在乔明堂的陪同下,来到了主台,这里已经摆放了桌椅,距离刑台更远,主台四周更是精锐兵士把守。   坐下之后,徐从阳扫视了一眼围观的人群,微皱眉头,压低声音道:“似乎还是多了一些。”   乔明堂立刻凑近道:“大学士,我们已经控制了人数,若是人数太少,反而显得是早有准备,那帮乱党未必会上钩。”   徐从阳微微颔首,抚须道:“真要有乱党劫法场,尽可能不要伤到百姓……!”   乔明堂笑道:“大学士放心。”   其实徐从阳这话,“尽可能”三字已经是有所暗示,若到时候真有大批的乱党前来劫法场,为了将乱党一网打尽,便算伤到百姓,那也是无可奈何可以理解之事了。   徐从阳端起奉上来的茶水,抬头看了看天色,乔明堂却是瞅了徐从阳身旁的一名护卫一眼,那护卫神情淡定,目视刑台,不动声色。   忽听得人人群之中一阵骚动,一队兵士已经从街口行来,在人群中驱开一条道路,在守备森严的禁卫军兵士簇拥下,囚车如同一条长蛇来到了法场。   囚车之中的囚犯,清一色都被戴了黑色的头戴,身着白色囚衣,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样貌,车行辚辚,到得刑台边上,便有兵士从囚车中拖下囚犯。   囚犯们都是被戴了铁镣脚镣,共有十七名囚犯被押到了刑台之上,刑台边上一名禁卫军校尉沉声喝道:“都跪下!”   这些囚犯,那都是不曾招供的重刑犯,身上都是铁骨,一声厉喝,却无一人跪下。   囚犯身后的兵士立刻抬脚踹向囚犯的膝弯,不少囚犯被踹倒下去,但很快便挣扎起来,顽固无比,徐从阳皱起眉头,刑台上的兵士们拳打脚踢,甚至用刀背猛砍囚犯膝弯,终究是将这十多名囚犯按倒了下去。   乔明堂此刻却是扫视了四周,见到四周并无异动,一切风平浪尽,只有刑台四周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不由皱起眉头来。   今日的陷阱,那是花了大心思布下,就是要引乱党上钩,若是乱党不上钩,那一切可就真的是白忙活了。   白费心力倒也罢了,乔明堂最担心的便是断了追查乱党的线索。   通州一案,泾江绑架一案,两件案子到如今都没有可用线索,今日若是乱党上钩,那两件案子不但有可能眉目尽显,而且大可利用这次机会给予西山道潜伏的乱党以重大的打击,但是如果乱党真的有察觉,并不上钩,那西山道的隐晦便难以消除。   乔明堂心里盼着乱党来劫法场,甚至心里有些发急,但是面上倒是镇定无比,徐从阳在旁已经轻声道:“乔大人,可以摘下头套,也让人看看他们的长相。”   乔明堂立时明白过来。   虽然不能肯定,但是说不准四周百姓之中便有乱党混在其中,静观其变。   乱党行动,自然是小心谨慎,没有确定自己同伴就在刑台上之前,未必会轻举妄动,此番将头套摘下来,这帮人的脸孔露出来,若是其中有乱党同伙,那帮乱党看到了自己要救的人,十有八九便会有举动了。   乔明堂向着旁边一名部下示意,那部下向刑台上做了一个手势,台上的兵士们立时伸手,将囚犯们头上的头套摘了下来。   众囚犯眼前顿时亮起来,不少人都贪婪地呼吸空气,其中一名五十出头的囚犯左右看了看,并不识得身边将要同赴死的囚犯,却还是笑道:“你们也都是好汉子,能与你们一起上路,倒也不枉了。”   第二七七章 义士   刑场第一通鼓已经响起,午时一刻已经到来,三通鼓毕,便要行刑。   此时已经有兵士端着酒碗上到刑台,人犯就刑之前,总要是给上一碗酒让他上路,那酒水凑到那五十多岁的老囚犯面前,老囚犯挺着鼻子嗅了嗅,随即往酒碗中吐了口唾沫,大笑道:“好臭好臭,官府的酒水原来也是臭的,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老夫可不喝这等臭气熏天的酒,免得脏了自己。”   旁边众囚犯听到这话,没有饮酒的便往酒碗中吐唾沫,饮过酒的立刻吐出来,都是大声叫道:“好臭好臭。”   围观的百姓却也在心里暗暗钦佩这些囚犯。   西山道除了通州时常发生动荡骚乱意外,并非其他地方都是太平,各州也时常出现百姓骚动,只不过乔明堂处置有方,恩威并济,大多数的骚动都能够很快平息下来。   这几年来,朝廷的赋税一加再加,便算地方官府不横征暴敛,尽朝廷摊派下来的赋税,也让大秦百姓苦不堪言。   西山道自然也无法幸免。   乔明堂身为西山道总督,当初上任之时,也还真是做了不少利民举措,兴修水利,奖励开荒,发展农商业,而且在吏治上也是颇有成就,在西山道的百姓心中,还是很有威望,算得上是一个好官。   只是朝廷需要的银子越来越多,每年赋税都是大幅度增长,开国之初,大秦帝国百废待兴,朝廷出台一系列措施,那是力图在战乱之后,恢复国家的稳定和繁荣,皇帝陛下更是立国第一年便开考,选拔人才,大加任用,朝廷和地方上当时便有大批的能臣干吏出现,中原经过二十年的诸侯纷争乱世,百姓们也开始安居乐业。   那个时候,大秦帝国的军队战力极强,西北部的西梁国、东北的高丽国都是不敢对大秦帝国有丝毫的侵扰,反倒是大秦帝国的军队时常进入他们的国境,先是帝国的军威,国内的经济又迅速发展,百姓们在立国初期,也确实感到了一个国度的慢慢崛起,许多人都深信,大秦帝国的百姓,将会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立国十六年,朝廷十年没有增加一丝一毫的赋税,地方官吏虽然不乏作奸犯科贪污纳贿之辈,但是整体而言,官场上的风气还是比较好。   那时候,大秦帝国的每一位子民都感觉到盛世的来临,都觉得大秦帝国的皇帝陛下乃是千古圣君,都为自己是大秦帝国的一份子而感到自豪。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从四年前开始,朝廷的赋税便开始急剧攀升,朝廷利用各种理由,赋税一加再加,而且征收赋税的手段十分的暴力,若有欠税者,通常都要遭受暴力对待,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朝廷都如此,地方官吏自然是趁火打劫,利用朝廷增加赋税的势头,巧立名目,极尽盘剥之能事,本来国泰民安欣欣向荣的大秦帝国,就如同入了魔道一样,短短几年时间,便开始迅速的衰败,各地百姓民不聊生,   那些地方豪绅,更是趁机利用各种手段欺压百姓,兼并土地,穷凶极恶,为了利益最大化,无所不用其极。   官绅勾结,整个大秦帝国几乎都是一片乌烟瘴气。   虽然依旧不乏一些能臣干吏,但是面对整个国家的迅速衰落,却也是难以阻止这样的趋势一再衰败下去。   能够糊口的百姓强自忍耐,但是一批天地皆无,连肚子都填不饱的百姓自然是无法忍耐这样的困境,落草为寇,啸聚山林,鼓动骚乱,导致大秦各道时常出现民变骚乱,虽然大部分的民变在官府的强压之下被镇压下去,但是百姓心中的怨怒却是越来越盛,而且一些别有居心野心勃勃之辈趁势而起,占地为王,与官府对抗,积攒实力,待机而起。   这样积攒实力伺机而发的草莽流寇不在少数,随时都要如同星星之火燎原,迅速爆发出来。   今日围观处斩乱党的百姓,自然少不得对官府心存不满之人,甚至于有些人知道刑台上的都是与官府对抗的“乱党”,心里生出同情之心。   此时刑台上这帮硬汉一个个都是大笑叫骂,竟然都没有惧色。   他们都是经过严刑拷打之辈,面对死亡悍然无惧。   其中已经有人哈哈笑道:“今日我等共同上路,二十年之后一起再降人世,那时候若是这狗屁的朝廷还没有灭亡,咱们这帮人义结金兰,将那狗皇帝拉下座来。”   旁边立刻有人大笑道:“只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如此昏君当道,佞臣为祸,用不了三五年,什么狗屁秦国便已经不存在,咱们只怕是见不到了。”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是哪条汉子能将狗皇帝的狗头砍下来。”有人叹道:“不能与他谋面,实在遗憾。”   那拒酒的老囚犯大声道:“无论是谁,都是值得钦佩的好汉子,而且一定会有这条汉子出现。”   这群囚犯知道今日必死,说话毫无忌惮。   主台上的一干官员都已经是皱起眉头,神色难看,徐从阳、乔明堂、刑部主事蓝廷玉等大小官员,一个个脸色都沉下来。   乔明堂也想不到这些人竟然如此狂言放肆,心下也是恼怒,使了个眼色,便有部下做出手势,台上的兵士们立时都是抬手去抽囚犯的嘴巴,不让他们说话。   这些人都是怒目相视,更有人大笑道:“怕了,他们怕了。咱们不需要动刀子,只要动动嘴皮子,官府就怕了。”   “能堵住咱们得罪,堵不住天下人的心。”有人怒吼道:“你们为虎作伥,迟早会遭报应。”   不少囚犯嘴巴被抽得裂开,鲜血淋漓,有人甚至牙齿都被打落,却兀自没有停止喝骂,此时第二通鼓已经响起,午时二刻已经到了。   兵士们用绳子勒住囚犯们的嘴,这才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乔明堂松了口气,随即心又提上来,午时二刻都已经到了,四周依然是一片平静,根本看不出有人要来劫法场的迹象。   “咚咚咚”的鼓声之中,刀斧手已经上前用酒洗刀,大刀寒气逼人,空中乌云密布,似乎随时都要下起雨来。   徐从阳此时也有些纳闷,低声问道:“乔大人,难不成咱们都算错了?”   乔明堂也是皱着眉头,轻声道:“大学士,若是真的无人前来劫法场,咱们……咱们还要演下去吗?”顿了一下,低声道:“是否还要将这些人处斩?”   徐从阳冷笑道:“既然无人来救,也就说明他们已经不在乎,那也没什么好留的。”   便在此时,却见围观的人群之中寒光突闪,从人群之中已经有暗器突然打到了刑台之上,一名在刑台上守卫的禁卫军兵士闪躲不及,被暗器击中,栽倒在地。   人群之中已经有人厉声叫道:“陈兄弟,咱们来救你了。”从人群之中,已经窜出五六名包裹十分严实的刺客,亮出了掩藏的刀,悍然向刑台杀过去。   乔明堂眼睛一亮,兴奋道:“他们来了。”   人群立时骚动起来,六名刺客已经挥刀砍倒数名兵士,冲向刑台,而禁卫军兵士训练有素,刀枪出阵,围上前来。   这五六人面对禁卫军,毫无所惧,刀光闪动,与禁卫军战作一团。   刑台之上却已经有人大声叫道:“黄大哥,你们快走,快走……不要被我牵连!”   “我们一起饮过血酒,对天发过誓。”刺客中有人叫道:“今日同生共死。”   这几名刺客武功倒也是不差,但是人数太少,很快就被禁卫军团团围住,虽然斩杀了数名禁卫军,但是却也有三名刺客倒在血泊之中。   乔明堂皱眉道:“大学士,好像……不对。”   徐从阳叹道:“他们不是我们等的人。是另一拨人。”   这突然冒出来的刺客,竟然不是官府要等的人,这一次一共处斩十多名囚犯,这率先出来的刺客,却是营救其他的囚犯。   他们人数很少,明知必死,却依然冲出来。   徐从阳看到刺客一个一个倒下,摇了摇头,轻叹道:“也都是慷慨赴死义气为重的壮士,只可惜……!”显得颇有些痛心。   这波刺客在禁卫军的乱刀之下,竟然没有靠近刑台,便已经纷纷倒在血泊中,那黄大哥更是被数杆长枪贯穿胸膛,临死之前,望着刑台,长叹道:“陈兄……陈兄弟,哥哥……哥哥先走……先走一步……!”一口鲜血喷在一名禁卫军的脸上,大笑两声,头一垂,就此死去。   刑台之上,一名囚犯放声大哭,一声怒吼,忽地一头栽地,一名兵士上前查看,随即起身道:“大人,他已经咬舌自尽了。”   台上的囚犯和台下的百姓们看到如此悲壮一幕,心中发颤,竟然有几名百姓看着几名刺客尸首被拖过去,暗暗抹泪。   “这才是义士。”老囚犯仰天怒吼:“天下有这等义士,昏君奸佞,必都不得善终!”   第二七八章 火牛冲阵   时辰若到,法刀砍下,人头落地。   刽子手已经竖起刑刀,走上了刑台,便有八名囚犯被拖上前来,刽子手站在囚犯后面,直待三通鼓响,杀令一下,便即挥刀问斩。   一名囚犯瞥了身边刽子手一眼,毫无惧色笑道:“待会儿动手痛快点,可别让老子半死不活。”   那刽子手咧嘴一笑,道:“这把刀已经砍过几十个脑袋,没有一次失手,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痛快上路。”   囚犯这才笑道:“那就先谢你。”   距离午时三刻已经近在咫尺,乔明堂显出失望之色,叹道:“大学士,看来那帮乱党已经不准备动手了。”   徐从阳抚须轻声道:“同伴赴死,无人来救,这样的乌合之众,不能团结一心,那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便在此时,忽听得人群中传来惊叫声,“你们看,那是什么?”   徐从阳此时也已经发现什么,骤然站起,大小官员纷纷起身,却瞧见南边的天空中,忽然变得红彤彤一片。   此时时当午时,但是今日天气十分的昏暗阴沉,打从早上开始,天上就乌云密布,人们一直都以为将会下大雨,只是大雨却迟迟未曾落下来,而天上的乌云一直未曾散去,整个云山府城都笼罩在阴云之下,天气显得十分的昏暗。   此时南边天空突然显出红彤彤一片,那是十分的显眼,百姓们都纷纷指手画脚。   隐隐之间,却听到南边传来一阵叫声,距离太远,声音混杂,听不清叫些什么,乔明堂双眉紧皱,陡然明白过来,失声道:“那边……起火了!”   起火的并不只有一处。   法场内外的人们很快就看到,云山成各个方向的天空很快都火红起来,城中四处都响起惊叫声,没过多久,就瞧见几匹快马飞驰而来,到得主台,骑者翻身下马:“禀报大人,南城发大火,四五处地方同时起火,火势正在蔓延,已经有人在救火。”   “报……!”   又一匹快马飞驰而来。   “禀报大人,北城那边突发大火,火势极大……!”   乔明堂神情凝重,徐从阳已经淡淡道:“谁说他们不会动手?他们可是能耐的很。”   法场围观的人们已经骚动起来,已经有人发现大火燃起的地方是自己所居住的一带,心中担心,便要离开。   发场外一时间混乱不堪。   便在此刻,忽见的西边的一条街道上忽然传来古怪的叫声,“哞哞”之声大作,甚至于地面都传来震动之感。   西边一条宽阔昏暗的街道,很快传来呼喝之声,乔明堂站在高高的主台远远望去,已经瞧见从那条宽阔的街道竟然出现了十多头蛮牛。   他甚至已经看清,那十多头公牛的尾部,竟然燃烧着大火,十多头公牛直往刑场冲过来,速度快极,气势极壮,牛群身后,则是跟着一群禁卫军兵士,正叫喝着追赶,其中已经有兵士弯弓射箭,想要阻止火牛冲入刑场,只是公牛皮糙肉厚,便算有箭矢射中,只要不射中要害,不但不能阻止公牛向这边冲过来,而且更是激起了公牛的蛮性。   乔明堂神情大变。   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主台上有官员惊声道:“你们看,那边……!”   西边街道火牛往这边冲过来之时,南边的大街之上,也出现了近十头公牛,尾部带火,疯狂地往刑场冲过来,很快北边的街道也有公牛冲过来。   “哞哞哞”之声大作,这些体型巨大的公牛一起冲击起来,地面都在震动,牛群后面,则是跟着一大批的禁卫军兵士追赶。   这些禁卫军兵士,本来都是埋伏守卫在刑场四周的各条街道,随时应对不测,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劫法场的乱党没有到,反倒是这些火牛率先冲了出来。   火牛进入法场,势必让法场大乱,禁卫军兵士只能出来拦截。   但是这些火牛可不是刺客,尾巴上被系着长长的带子,带子燃烧着火焰,这些公牛一个劲地往前奔,禁卫军兵士便是再勇猛,面对这些发了狂的公牛,却又是无可奈何。面对野性大发的公牛,自然不能正面硬顶,这是这些疯牛冲的速度极快,而且体型极大,皮糙肉厚,就算从旁刀枪齐出,无非是在公牛身上划出伤痕,并不能在瞬间将公牛致死。   公牛本就处于惊恐之中,受了伤,自然更加的疯狂,兵士们在后面追赶,反倒是让公牛跑得更快,冲得更猛。   此时法场上的围观百姓可就是傻了眼,从城中四周传来火灾的消息,已经让他们十分的惊恐,此时再见到从各个方向冲击过来的火牛,那更是魂飞魄散,很快,就听的人群中有人大声叫道:“不好了,疯牛要踩死人了,快跑了。”   一声喊后,本就有些混乱的人群立时一片大乱,人们四散逃窜,无头苍蝇一样,整个场面混乱不堪,完全失控。   徐从阳身边那名面无表情的护卫已经沉声道:“保护大人!”   守在主台边的禁卫军兵士已经数名神衣卫都已经严阵以待,将主台护卫的如同铁桶一般。   法场之上,百姓们如同慌乱的蚂蚁一样四处乱窜,法场内外的兵士则是严阵以待,禁卫军兵士早已经集结成阵,在刑台四周组成两道钢铁屏障。   火牛终究还是冲到人群,有些百姓闪躲不开,已经被火牛冲撞上,惨叫连连,眨眼之间,便有十多名百姓非死即伤,有几名禁卫军兵士也被火牛撞开,加州都已经裂开,撞飞在地,一时间根本起不来。   几十头火牛冲到刑台边上,窜到人群中,就听得“嗖嗖嗖“之声响起,刑台边上已经有数名禁卫军兵士栽倒在地。   混乱之中,已经有禁卫军兵士大声喝道:“火牛腹下有人,大家小心!”   果然,从火牛的腹下,竟然窜出全身黑衣蒙面的敌人来,这些人身手敏捷,二话不说,直往刑台上杀过去。   比起先前一波的刺客,这一批人无论是组织还是自身的武艺,都要高出太多,禁卫军兵士也已经迎上前来,双方已经在刑台之下生死相博。   骤然间,又从接口传来阵阵马蹄声,却见到从西边街道之上,出现了十多匹骏马,马上乘者全都是黑衣蒙面,人未至,却都已经弯弓搭箭,见到禁卫军兵士,便弯弓射杀。   劫法场的乱党人数加起来有二三十人,数量上远远逊于法场内外的禁卫军,但是此刻法场尚有上千围观的百姓混乱一片,四处逃窜,还有二三十头火牛左冲右闯,整个场面完全失控,禁卫军兵士在人群之中,一时间难以施展开手脚。   倒是那些冲到刑台边上的乱党,仗着强悍的武艺,却已经打破了缺口,混战之中,已经有人跳上了刑台。   刑台之上守卫的禁卫军兵士都已经挺枪迎上来,那十几匹骏马说到就到,在人群中横冲直闯,领头的那名黑衣人身着黑衣,但是身形窈窕,丰胸细腰,不过动作却干脆利落,虽然距离刑台尚有段距离,但是她弯弓拉箭,箭矢如电,划破空气,已经射到刑台之上,一名禁卫军兵士被射穿了喉咙,栽倒在地。   禁卫军兵士毕竟是久经训练,突遭变故,虽然场面混乱,但是却竭力保持阵型,也有禁卫军兵士拉弓去射乱党,乱箭飞舞,却也有两名乱党被射落马下。   那骑马领头的,自然是林黛儿。   林黛儿连射出数箭,射死几名禁卫军兵士,骏马已经距离刑台不远,数名禁卫军兵士挺枪过来,已经有一名禁卫军兵士从旁滚过来,一式地趟刀,砍断了林黛儿座下骏马的马腿,骏马长嘶,林黛儿的娇躯腾起,足尖一点,整个娇躯就如同灵燕般窜起,身在空中,一箭又射出去,“噗”的一声,又是射倒一名禁卫军兵士。   她身体下坠,三名禁卫军长枪已经往半空扎过来,林黛儿的速度当真是快极,她一箭射出,瞬间弃弓,另一只手已经拔出了腰间佩刀,眼见三根枪尖往自己身体扎过来,她大刀会出,刀光闪过,三根枪尖竟然都齐齐被斩断,而她玉足在一根枪杆上轻轻一点,竭力飞出,姣好.性感的身段如同花瓣被秋风吹拂,轻盈地落到了别处。   徐从阳虽然被重兵保护,却对场上的情况也能看到大概,见到林黛儿身手不凡,颇有些惊讶。   黑衣蒙面的薛青山是第一个冲上刑台之人,他不但武艺不差,而且对敌经验十足,面对人数众多的禁卫军兵士,进退有度,只是片刻间,便已经将三名禁卫军兵士斩杀刀下,而他在乱战之中,却已经接近了那名拒酒的老囚犯,旁边刽子手见到敌人过来,也不能坐以待毙,手中的刑刀挥出,只是他虽然善于屠杀,武功实在差劲得很,薛青山大刀先是迎上挡住,随即顺手一拉,刀光划过,那刽子手的喉咙便被割破,薛青山随即又是一刀砍出,便将那刽子手的脑袋砍了下来。   刽子手砍下了许多囚犯的脑袋,只是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脑袋有一天也会被别人砍下去,而且砍得比他还要干净利索。   ----------------------------------------------------   PS:九一八,牢记国耻,振兴中华!   另,历史老写手西风紧新书发布,《平安传》刚刚上传,西风紧的书实际上我一直都在追,他刻画的不论偷情让人欲罢不能的,希望这本书能有更大的进步,大家可以去看一看,他已经完本三本书,绝对的老写手,而且绝对的实力派。   第二七九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主台之上,刑部主事蓝廷玉看到乱党劫法场,震惊之余,却又感到奇怪。   他远远看去,能够清晰看到乱党的行动,乱党虽然人数很少,但是行动却十分有章法,有人故意将本就混乱的人群搅得更为混乱,激怒本就发狂的火牛,有人则是在刑台下面拖住禁卫军,有人则是布于刑台边上,阻止台下的禁卫军往上冲,有的则是已经在刑台上与禁卫军交手,杀开血路,营救囚犯。   每一个人都尽可能地发挥最大的作用,而且互相之间协调默契,在刀光剑影中,并不处于绝对的下风,而且这些人的武艺都不弱,刀法纯熟,经验老道,倒像都是经过无数铁血淬炼出来的精锐,那些禁卫军兵士都是西山道的精锐官兵,可是若说单打独到,显然不是乱党的敌手。   这些人竟似乎比禁卫军还要训练有素,绝对不是乌合之众,进退大有章法。   让蓝廷玉感到奇怪的是,徐从阳和乔明堂看着混乱的法场,都是冷眼旁观,都没有做出任何应对的措施,不进不撤。   薛青山斩杀刽子手,刀光闪动,“呛”的一声响,已经将老囚犯的手镣从中斩断,在旁边禁卫军兵士拥过来之前,又是出刀将老囚犯的脚镣斩断。   能够用大刀斩断铁镣脚镣,不但要大刀锋利坚韧,而且还要出刀者有足够强大的力气,由此看出,薛青山的力气确实不小。   老囚犯铁镣被斩断,立时就如同猛虎下山蛟龙出海,怒吼一声,瞅见几名禁卫军已经抢过来,双手一抖,竟是将手腕子上的铁镣当做了武器,被斩断的两截手镣如同毒蛇般探出去,正击在两名禁卫军的胸口,这老囚犯虽然身上伤痕累累,而且被刑罚折磨许久,但是此刻却依然虎虎有威,两名禁卫军兵士竟是被铁镣击飞出去,撞在后面的兵士身上,一下子摔倒一片人。   “老五,你们怎么来了?”老囚犯有些恼怒道:“为何要犯险?”   薛青山道:“二当家,先别说了,咱们已经来了,后悔也来不及,先杀出去再说。”   “好!”这老囚犯正是林黛儿的二叔林崇谷,“先杀出去!”铁镣又是挥动,禁卫军大刀长枪纷纷砍来“乒乒乓乓”一阵响,禁卫军竟是纷纷后退。   “老五,都是壮士,救下他们。”林崇谷大声道:“大伙儿一起杀出去。”   法场有变,刑台四周叫声连连,哭喊声,惨叫声,惊呼声,火牛的哞哞声,刀枪交击声,弓箭嗖嗖声,交相互相,好不热闹,当薛青山等人冲上刑台之后,刑台上本来准备就刑的囚犯们早已经抓住机会,趁乱挥动手中的铁镣反抗起来。   首当其冲倒霉的是那些刽子手,他们距离囚犯最近,囚犯突兀发难,他们便难以抵挡,八名刽子手,除了被薛青山斩杀一人,倒有四五人转眼间就被击倒在地,禁卫军兵士也算是反应灵敏,混乱之中,已有四五名囚犯被乱刀乱枪所杀。   薛青山转到旁边,动作敏捷,出刀快速,帮着三四名囚犯斩断了手镣足镣,一名囚犯用手镣活活勒死一人,见到薛青山在旁,双手举起,薛青山明白意思,一刀砍下,已是帮他斩断了手镣。   这名囚犯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脸上伤口愈结成疤,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折磨,他国字脸,浓眉大眼,脸上虽然有疤,但相貌堂堂,颇有古之燕赵悲歌壮士之气。   法场一乱,此人见到薛青山冲到刑台上,立刻便发难,不但将身边的刽子手瞬间用铁镣活活砸死,而且片刻间已经杀死两名禁卫军兵士,可说是十分的骁勇。   “五哥,小心!”这年轻囚犯手镣被斩断,瞧见一名禁卫军兵士已经摸到薛青山身后,一刀照着薛青山的后脑砍下来,立刻出声提醒,薛青山身子一矮,反手一刀撩过去,一刀砍在那禁卫军的腿上,年轻囚犯手中的铁镣已经出手,狠狠砸在那禁卫军的头上,那人虽然戴着头盔,但是被铁镣重重砸下,还是瞬间便倒了下去。   “天佑,功夫还没搁下。”薛青山笑道:“看看你今日到底能杀多少走狗。”   这年轻囚犯,正是林黛儿一直念念不忘的鲁天佑。   林黛儿此时也已经在混战之中杀到了刑台之上,见到林崇谷和鲁天佑还好端端活着,欣喜无比,娇声道:“二叔,天佑哥,脱身为上,不要恋战。”   她手中大刀砍翻一名兵士,凑近过去,道:“跟我走!”   那些一同受刑的囚犯此时又被斩杀了三四人,剩下的却都凑过来,有的力气大者就用手中铁镣作兵器,力气稍小的则是抢夺了大刀长枪作为兵器,与人数众多的禁卫军兵士杀作一团。   林崇谷此时已经叫道:“大伙儿不要恋战,杀出去!”   林黛儿娇躯虽然如柳,但是动作轻盈,出手却是凶狠无比,首当其冲,往刑台北面杀过去,林崇谷、薛青山、鲁天佑以及那些囚犯则是紧跟其后,互相照应,都往北面杀过去。   刑场内外,杀声阵阵,不少百姓还是受了牵连,又被火牛生生踩死撞伤的,也有被乱箭不小心射杀的,刑台上下,鲜血喷溅,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尸首,有些重伤者躺在地上,哀嚎惨叫,好不凄惨。   猛听得鼓声“咚咚咚”响起,林黛儿已经听到四面八方响起马蹄声来,柳眉蹙起,娇声道:“他们的援兵来了,都往北边冲。”   薛青山也道:“北城那边已经烧了大火,如今正混乱一片,大伙儿往北边去。”   云山府城各处突发大火,自然是林黛儿一党所为。   大火熊熊,城中多处火势蔓延,百姓骚乱一片,特别是北城,火点众多,城中百姓正陷入恐慌之中,乱作一团,这正是林黛儿一党为顺利撤退事先布好的的局面。   城中越乱,对于他们的撤退便愈加有利。   林黛儿一党众人知道久战不宜,那边林黛儿放出信号,便都不再恋战,纷纷往北撤退。   从四面街道已经出现了禁卫军骑兵,林黛儿毫无惧色,率人迳自往北冲,而数百名百姓此时也都往北边方向窜逃,林黛儿等人便是混杂其中,身后禁卫军兵士则是紧紧追赶。   北面过来四十多名骑兵,当先一人鱼鳞甲在身,手握大刀,看到迎面大群的百姓冲过来,皱起眉头,陡然瞧见人群中多有黑衣人,其中一个轻盈矫健的身影看的十分清楚,脸上微显吃惊之色。   这身着鱼鳞甲的,自然是楚欢。   楚欢今日奉命带着几十名骑兵在刑场外围等候,直待发生异变,听到鼓声讯号,便即领兵拦截。   先前他在街口那边已经瞧见了火牛突然出现,却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等着事先约定好的鼓声讯号,在外边自然也看到了城中远处冒出的火光和冲天烟雾,更是听到了法场传来叫喊杀声,知道法场那边定然出了变故。   王涵和胖柳跟在他身边,胖柳听到法场这边的动静,最是沉不住气,几次要往这边过来,但是楚欢却始终按兵不动,等候讯号。   所谓军令如山,楚欢知道军令的重要,若是轻举妄动,很有可能坏了大事。   直到特殊的鼓号响起,楚欢这才按照事先部署,领兵杀来,远远望到法场混乱不堪的情景,有些惊讶,待见到人群中那个轻盈矫健的身影,熟悉无比,瞬间便想到是谁,心中吃惊:“怎么又是她?”   他固然吃惊,林黛儿可也是吃惊不小。   林黛儿首当其冲,看到前方骑兵冲过来,已经握紧了刀,她眼睛不但漂亮水灵,而且目光十分毒辣,楚欢尚未靠近,便认出了楚欢。   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林黛儿也没有想到拦住去路的是楚欢。   她身形微慢,回过头,抬手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手势,身后那群随同而来的黑衣人都是看的清楚,俱都从怀中掏出黑乎乎的圆球,纷纷往地上砸去。   楚欢此时已经扬刀喝道:“都蹲下,不要乱,都蹲下!”   百姓混杂,叫喊声一片,哪里能听他的,几名百姓已经冲到楚欢身旁,楚欢知道若是任由百姓如此乱闯,林黛儿等人混在百姓之中,那还真是施展不开手脚捉拿,双腿一蹬,人已经从马上月下,一条腿踹出,将跑在最前面的两名粗壮百姓踢翻在地,扬刀挥舞,厉声喝道:“都蹲下,谁若再向前一步,杀无赦!”   王涵等人早已经握刀在手,横成一条线,拦住去路,刀光霍霍,冷酷如冰,前面的百姓见到这等阵势,又见楚欢踢翻两人,更是将大刀架在一名百姓脖子上,顿时不少人便停了下来。   虽然百姓们心中被那群火牛和方才的厮杀所惊吓住,四散逃窜,混乱不堪,但是面对楚欢这群骑兵的寒刀,却也是不敢再往前。   便在此时,却听得“嗖嗖”两声,已经有两支箭矢往楚欢射过来,正是林黛儿的同伴射过来。   林黛儿一行人中,有人兀自带有弓箭,都瞧出楚欢定然是这些骑兵的头头,便有人想着先将楚欢射杀,让骑兵们陷入混乱。   只是楚欢动作却实在敏捷,两支箭矢射来,楚欢身形后仰,躲过一箭,刀光闪过,却是将另一箭拨开,而林黛儿在这箭矢射出的同时,娇躯如蝴蝶,已经飞身上前,手中大刀已经往楚欢砍了过来。   她身形窈窕,十分美妙,但是这一刀气势十足,凌厉无比,却又实在太不美妙。   第二八零章 万象铁手   楚欢与林黛儿交过两次手,泾江之上,只是在江中纠缠,还算不得真正的交手,但是在黑水山,那可是真正地刀兵相见。   楚欢清楚,林黛儿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手底下的功夫可真是不弱,而且刀法古怪,时出奇招,那是难以捉摸,见到林黛儿已经飞身过来,大刀向自己袭过来,不敢丢以轻心,手腕子一旋,手里的大刀已经从百姓脖子上离开,迎上了林黛儿的大刀。   林黛儿出手,他身后的那群人可没闲着,纷纷冲上来,而王涵等一干禁卫军骑兵纷纷扬刀,倒是那些百姓夹在中间,听得有人叫唤“蹲下,蹲下”,不少人立时都蹲下去。   楚欢在这边堵着,其他各处的禁卫军兵士们也都纷纷围上来,忽听得有人惊声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又有人喊:“着火了!”   只见得人群之中,竟然冒出白色的烟尘,那烟尘一开始还小,众人并没有注意,但是此刻那烟尘却越来越大,白烟如雾,今日本就有风,微风之中,那白烟迅速弥漫,就似乎陡然生出了大雾一般,很快在这边就变得朦胧胧一片,相隔几步,就难以看清对方。   更诡异的是,白烟弥漫之际,却见到白烟之中的百姓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楚欢与林黛儿斗了十来招,就感觉事情有变。   林黛儿蒙着脸,眼中满是寒意,出手不留情,而楚欢则是看到卷入百姓中的百姓倒地,就连那些冲入烟雾之中与乱党相斗的兵士也很快就倒下去。   “烟中有毒!”楚欢瞬间明白过来,沉声叫道:“大家小心。”见到林黛儿又一刀砍过来,急忙后退两步,刀光闪过,已经割下一截衣襟,拉成条状,捂在鼻子上,系在脑后。   他动作迅速,林黛儿又是几刀,楚欢连连躲闪。   他方才看到林黛儿的同伴往地上扔东西,当时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此刻已经明白过来,这些突然出现的烟雾,定然是方才那些东西所致。   楚欢不知道这样的烟雾是否会伤人性命,但是让人昏迷却是事实。   楚欢虽然反应迅速,蒙住了鼻子,但是并非所有人都与他这般反应迅速,而且噪乱声根本没有停下来,喊杀声阵阵,并没有多少人听到楚欢的话。   那烟雾四处飘散,不少兵士只吸入一点点,便即倒下,楚欢身旁的骑兵,却已经也有十几人纷纷落马。   林黛儿几刀将楚欢逼退,忽听得身旁传来厉吼声:“乱党哪里走!”   只见卫天青也已经带人杀到,气势汹汹。   卫天青倒也是经验老道之辈,已经瞧出烟雾有问题,他也已经用布巾蒙住了鼻子,骏马驰近,手中大刀已经往正与禁卫军悍勇搏杀的鲁天佑砍了过去。   卫天青的功夫自然不弱,刀风袭来,鲁天佑也感觉到了卫天青的犀利,身形往后退出,手中的铁镣横扫马腿,一声长嘶,马腿被铁镣扫中,侧翻倒地,而卫天青双足一点,已经从马上跃起,径往鲁天佑杀过去。   他选择鲁天佑,自然不是没有原因。   这帮乱党之中,林黛儿为首,她正与楚欢交手,林崇谷固然老当益壮,但是毕竟身上伤痕累累,方才连番厮杀,体力已经大大耗损,薛青山则是紧护在林崇谷身边,保护于他,只是抵挡杀上来的官兵,并不主动攻击。   倒是鲁天佑攻击性极强,只要靠近官兵,必定会出手,此人的力气确实惊人,手镣足镣只是被砍断,但是却依然动作灵敏,那本来是束缚他的铁镣,被斩断之后,却成了他的得力武器,死在铁镣下的官兵,已经是接近两位数。   正因为他的骁勇,在乱党之中特别显眼,卫天青自然是要将此人拿下。   鲁天佑面对西山道禁卫军统制,却无丝毫惧色,武功或许不如卫天青,但是他的步法却是十分灵敏,身处迷蒙的烟雾之中,卫天青却也不能完全施展自己的刀法,鲁天佑闪躲之间,却也能够以铁镣偶尔还击。   白烟扩散的很快,许多百姓兵士倒地,反应快的兵士蒙住鼻子,却也只能在迷蒙的烟雾之中寻找敌人。   林黛儿娇声叫道:“夺马!”   楚欢手下的骑兵已经有十多人落马,那些马匹看到白烟飘散,却颇有灵性,纷纷后退,不敢上前,那些骑在马上的禁卫军便是催马,骏马也不往前行,无奈之下,骑在马上的兵士只能翻身下马。   林黛儿身边众人大都是悍勇之辈,听到林黛儿的叫声,立时都往骏马扑过去,已经有数人夺了马匹。   林黛儿夺下一匹马,已经娇声叫道:“二叔!”   她是准备让林崇谷上马先行。   薛青山听到林黛儿声音,在混乱的人群中护着林崇谷往林黛儿靠近过去,陡然间感觉身侧劲风忽起,白烟之中,却感觉到有一人从自己身侧攻过来,当下也不多想,挥刀往那边砍过去,猛然间却发现自己的大刀一紧,就似乎被什么东西夹住一般,竟是不能动弹,吃惊之间,却看到自己的刀刃竟然被一只手生生抓住。   那只手很是奇怪,带着黑色的网状手套,这手套非丝非锦更不是布巾,却似乎是钢丝所制成,而自己手中的大刀刀锋,便是被这戴着奇怪手套的手抓住,这只手稳若泰山,薛青山自付力气不小,但是这大刀被对方抓住之后,却已经是不能动弹分毫。   对方身着禁卫军甲胄,看起来平平无奇,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不过薛青山已经知道,此人绝对是一个罕见的强敌。   林崇谷是身经百战的老将,经验老道,只是瞬间就知道薛青山遇上敌手,他二话不说,手里的铁镣已经朝那人砸了过去,那人探出另一只手,也是戴着钢丝手套,出手如电,铁镣尚未砸下,这只手已经靠近,手腕子灵巧一番,已经抓住了铁镣,随即用力一扯,林崇谷的身体便被带过去。   林崇谷心中吃惊,但是惊而不乱,眼见身体不由自己控制被对方扯过去,靠近之时,另一只手已经挥起,往那人击过去,而那人动作之迅速,却是让人吃惊不小,他夹住薛青山大刀的手瞬间松开,成拳状往林崇谷的胸口击过来,林崇谷的手距离那人还有几寸距离,那人的拳头已经重重击在林崇谷的胸口,将林崇谷打飞出去,而薛青山大刀被松开后,立时卯足了力气横削那人,只是在林崇谷被击飞的刹那,那人的手却又顺势挥过来,再次夹住了薛青山的大刀,速度之快,令人乍舌,而且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轻描淡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眨眼间便完成。   林崇谷被击飞落地,一口鲜血喷出,一时间根本起不来,正与卫天青缠斗的鲁天佑恰在旁边,见此情景,失声道:“二叔……!”瞧见已经有禁卫军往林崇谷扑过来,鲁天佑暴喝一声,已经护卫过来,甩动手中铁镣,逼退了两名禁卫军。   林黛儿夺了马匹,叫喊林崇谷,楚欢已经攻过来,林黛儿心中又恨又恼,连出数刀,恨声道:“你这狗贼,姑奶奶今日便先斩杀你再说!”   楚欢刀法娴熟,口中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姑娘,我劝你还是缴械投降吧!”   “做梦!”林黛儿声音冰冷。   听得那边传来鲁天佑的怒喝声,又听到鲁天佑惊呼“二叔”,便知道事情不好,一刀逼退楚欢,娇躯扭动,循声冲进烟雾中,隐隐瞧见鲁天佑兀自在与卫天青缠斗,旁边地上躺着一人,瞧那身形,正是林崇谷,花容失色,飞身上前,“二叔,你怎么了?”   林崇谷被重拳击打,只觉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热辣辣地刺痛,咬牙挺住,沉声道:“快走……不要管我,你们快走……!”   林黛儿颤声道:“二叔,我带你走……!”便要背起林崇谷,林崇谷一把将她推开,怒道:“都想死在这里吗?走狗越来越多,快走,不要管我……天佑,快带黛儿走,不要恋战……!”   鲁天佑挥动铁镣将卫天青逼退两步,厉声道:“二叔,咱们一起走。”   “我不成了。”林崇谷喘着粗气:“不要都死在这里,能活一个是一个……快走……!”见到卫天青冲过来,林崇谷怒喝一声,陡然坐起,双臂挥出,铁镣往卫天青直甩过去。   鲁天佑见到情势危急,咬牙道:“黛儿,走……!”伸手抓住了林黛儿手臂,便往外面冲,林黛儿嘶声道:“不行,二叔他……!”   林崇谷在地上滚动,挡住卫天青,厉声道:“你们再不走,老夫便死在你们眼前……。”   林黛儿心如刀绞,但是知道此时已经容不得她犹豫,一咬牙,大声道:“二叔,我们会回来的。”跟着鲁天佑向外冲去。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夺了马,见到林黛儿与鲁天佑从烟雾中冲出来,已经有人大声叫道:“黛儿姐,他们人越来越多,不能耽搁了……!”   楚欢此时被两名乱党缠住,林黛儿恨恨望了楚欢一眼,携着鲁天佑一起翻身上了一匹马,听到烟雾中兀自传来林崇谷的厉吼声,不自禁掉下泪来,却还是果断道:“快撤……!”   众人都是跟在林黛儿身后,一路向北边杀过去。   楚欢击退两名乱党,烟雾缭绕中,望着林黛儿远去,并不追赶,却是一群禁卫军兵士高喊着追了过去。   猛听得天空中一声惊雷响起,很快,酝酿了大半日的大雨终于倾泻而下。   大雨落下之后,烟雾很快就消失,法场内外的情景显露出来,双方都是战死了不少人,禁卫军战死四十多人,还有不少无辜百姓遭受牵连,地上血水与落下来的雨水混合在一起,虽有大雨,但是空气中的血腥味道一时间却无法散开。   楚欢看向不远处的卫天青,只见卫天青手持长刀,林崇谷却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胸口两处刀伤向外冒血,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薛青山却被禁卫军兵士按在地上,几把大刀都架在他的脖子上。   无数百姓都是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楚欢蹲下身子,就近探了探一名百姓的鼻息,发现他的呼吸倒也平稳,心知那白烟虽然有让人昏迷的作用,却并不伤人性命,这才放心下来。   他站起身来,看了薛青山一眼,不知道薛青山,又往前面望去,却看到一名禁卫军兵士步伐沉稳,正缓缓离开,只是那人的手上戴着手套,十分的古怪。   卫天青皱了皱眉头,看到刑场内外一片狼藉,脸色很是难看。   禁卫军兵士个个都是久经训练的精兵,这一次却折损了几十人,卫天青心中自然是十分的悲愤,更可恶的是,戒备森严的刑场竟然被一帮乱党闹成这个样子,此时若是传扬出去,守卫刑场的禁卫军必然是颜面扫地。   此番乔明堂让卫天青调动了超过四百名禁卫军负责安全,不但刑场部署了人手,刑场外围还埋伏了人手随时调动。   四百名禁卫军的战力,已经是十分的可观。   但是在四百名禁卫军的防守之下,却兀自出现这样尴尬的场面,卫天青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愤怒。   ……   ……   林黛儿一行人飞马奔驰,径自往云山府北城门而来,守卫北城门的兵士并不多,天降大雨,暴雨倾盆,不少守门兵士已经往旁边的卫棚去躲雨,只留下不到十名兵士在城门的门洞内检查。   大雨之中,听得马蹄声阵阵,卫棚的兵士们尚在有说有笑,不以为意,门洞里的卫兵则是抬头遥望,只是大雨之中,也看不清多远,依稀看到雨中一队人马正往这边过来,一名兵士眼尖,瞅见那帮人似乎身着黑衣,甚至有人蒙面,而且都是大刀在手,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大声叫道:“有状况。”   卫兵们尚未反应过来,那一群人马已经冲了过来,速度快极,发现事态有变,卫棚的兵士们挺枪出来,门洞已经有人叫道:“拦住他们,快关城门。”   第二八一章 脱逃   几名兵士便要关城门,林黛儿那边箭矢已经射过来,阻止兵士关门,而且快马如飞,说到就到,卫棚的兵士们还没准备好,十多匹骏马便已经飞驰过来,林黛儿与鲁天佑共乘一骑,两名守兵已经一左一右挺枪往林黛儿刺过来,林黛儿挥刀往左砍,鲁天佑心有灵犀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抬起铁镣往右边砸过去。   大刀砍断长枪,而铁镣的威势,却是让卫兵情不自禁往后退,呼喝声中,林黛儿胯下骏马已经飞般驰进了门洞,卫兵来不及阻止,骏马已经夺门而出,身后马匹也已经紧随其后,轰隆隆声中向外闯。   守门校尉已经知道这些人必定是乱党,见到林黛儿等人夺门而出,心下大惊,厉声道:“登城头,射死他们。快进马棚,追上他们。”   平常城门之上,都会有卫兵站哨,只是方才暴雨倾盘,难免疏忽了,此刻城门校尉一声令下,数名弓箭手往城头上去,而其他人则是跟着城门校尉往旁边拴马的马棚进去,解开马缰,翻身上马,随着城门校尉去追赶。   守门校尉领着十多名骑兵正要冲出城门追赶,却听到身后传来又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来者清一色都是禁卫军骑兵,在倾盘大雨中如狼似虎,领头的乃是禁卫军的两大郎将,乔殷和郭阳。   城门校尉调转马头,郭阳已经粗声道:“可看见逃匪?”   校尉立刻道:“卑职正要追拿!”   郭阳一挥手,高声道:“追!”   暴雨之中,一队禁卫军骑兵飞驰出城门。   ……   ……   法场处,昏倒的百姓被暴雨一淋,很快就醒过来,挣扎着爬起来,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多有失手,百姓们惊恐万分,哪里敢在这里继续留下去,醒来之后,立时狼狈离开。   主台那边搭着天棚,徐从阳等一干官员却并没有淋着雨,卫天青携着楚欢来到主台边上,拱了拱手,颇有些懊恼道:“大学士,总督大人,郭阳已经带人去追,卑职恐怕城中还有乱匪党羽,请大人下令,即刻封锁城门,卑职带人全城搜找!”   乔明堂道:“不错,卫统制,传令下去,即刻封锁城门。城中方才各处火起,必有乱党同党,调集禁卫军,全城搜查,但有可疑者,一律拘押审问。”   卫天青拱手称是,领着楚欢迅速退下。   楚欢一直静站在卫天青身边,却发现那手上戴着钢丝手套的护卫却已经站在徐从阳身边,竟似乎是徐从阳的贴身护卫一般。   徐从阳身边的护卫,除了神衣卫,便都是十二卫军的兵士,很少见到有禁卫军装束的兵士出现在身边,此番那人穿着禁卫军兵士的甲胄,却是十分显眼。   他似有若无地瞥了那人一眼,那人相貌平平,属于丢在人堆里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类型。   卫天青和楚欢退下后,乔明堂这才向徐从阳拱手道:“大学士受惊了。”   按理说林黛儿等人逃脱,徐从阳该当愤怒才是,但是从他那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愤怒之色,反倒是带着笑意,摇头道:“意料之中的事情,倒也没受什么惊吓。”   乔明堂凑近低声道:“大学士,咱们是否先离开这里?”虽然逃脱许多的乱党,但是乔明堂倒也显得心平气和,并没有丝毫愠恼之色。   徐从阳抚须道:“稍安勿躁,乔大人,老夫突然想饮酒了,不知贵府可有好酒?”   乔明堂一怔,随即笑道:“有有有,成年佳酿,一直封存,就等着大学士品尝呢。”   ……   卫天青骑马在前,已经分派人往各处城门通知封锁城门,不能让乱党走脱,又下令调集禁卫军,全城搜索乱党。   他派出人手之后,发现一阵跟在自己身边的楚欢若有所思,还当是因为走脱了乱党而郁闷,道:“楚兄弟,不用多想。这帮乱党计划周密,步步为营,事先算计好了每一步,连我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有这等心计。”   楚欢抬起头,微一沉吟,终于问道:“卫大哥,小弟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说。”   “法场内外的兵力部署,可都是卫大哥意思?”楚欢想了想,终于问道:“将我安排在北面街道埋伏,是卫大哥的安排吗?”又道:“小弟问的冒昧,还请卫大哥不要见怪。”   卫天青一怔,还真不明白楚欢为何有此一问,想了想,才道:“周边部署,事先都是与总督大人商议过,至若将你安排在北边,其实也是总督大人的一片好意。你不久之后便要往京城去,总督大人是觉着万一有什么变故,你也好有立功的机会。”   楚欢笑道:“原来如此。”   卫天青不解问道:“楚兄弟,为兄可有些不明白,你为何有此一问?”   楚欢想了想,才轻声道:“卫大哥,恕小弟直言,兵力配属上,北边的人数最少,实际上就已经存在了破绽。”   卫天青皱起眉头来。   楚欢左右看了看,法场那边不少禁卫军还在善后,徐从阳一行官员也在精兵护卫下迅速离开,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刑场四面的街道,就属北边的街道最为宽阔,一旦刑场骚乱,我想大部分人会选择往宽敞的地方离开。”   卫天青四下看了看。   事实正如楚欢所言,通往刑场的几条街道,确实是北边的那条街道最为宽阔。   “骚乱一起,事实上围观的百姓也确实大部分往北边涌过来。”楚欢一身甲胄,大雨之中,神态自若:“只是部署在北边街道的将士实在是少了一些……!”   楚欢说到这里,不再继续说下去。   他三言两语,倒是让卫天青赶到某种不对劲,微一思索,停下马,凑近问道:“楚兄弟,你是否……发现了什么?”   楚欢微笑道:“我也是随便说说。”   卫天青发现楚欢的话不尽不实,抬头向北边的街道望去,那边兀自有苏醒过来的百姓在大雨中顺着街道往外跑。   今日刑场的发生的事情,让许多人都是大为吃惊,百姓们遭受牵连,谁也不愿意继续在这地方留下去。   忽听楚欢又问道:“卫大哥,北城城门事先没有封锁吗?”   “以前处斩人犯,通常都不会封锁城门。”卫天青道:“像今日这般大批乱党劫法场,这在我云山府还是十分罕见。”   “城门没有封锁,只怕那些乱党已经逃出城去了。”楚欢道:“如果他们计划周密,城外恐怕还有人手接应……!”   “郭阳已经带了大队人马去追。”   “今天那帮乱党还真是幸运,这老天都帮了他们一把。”楚欢缓缓道:“暴雨不歇,马迹很快就会被暴雨冲毁,郭郎将他们要追上那帮乱党,只怕很有难度。”   卫天青此时却在寻思楚欢话中深意,感觉楚欢说话是点到为止,并没有说透,似乎是有些话不好说出口来。   ……   ……   大雨之中,林黛儿一行人一路向北,行出十里左右,隐隐看到前面出现一队人马,有五六骑之多,那五六骑看到林黛儿一行人过来,俱都在马上拱手行礼,看到林黛儿身后的鲁天佑,俱都喜道:“鲁大哥。”   林黛儿肃然道:“不要多说,按照事先计划行动。”她回过身,做了一个手势,身后几名黑衣人都是拱手,林黛儿大声道:“大伙儿都小心,甩掉那帮走狗之后,在约定好的地方汇合。”   众人俱都称是,当下一众黑衣人分成三队人马,一队往东,一队往北,而林黛儿则是带着一部分人调转马头,往西边驰去。   三队人马,很快就如同三道利箭般射出去。   林黛儿身后尚有五骑,当时混乱之中,自然不能一人一骑,都是两人合乘一匹骏马,随同林崇谷一起赴刑的囚犯,倒有四五人也跟着突围了出来。   往西也不知道行了多远,暴雨渐渐小了下来,林黛儿忽地勒住马,众人俱都跟着停下,林黛儿翻身下马来,鲁天佑也下了马,几名一同突围出来的囚犯不明状况,林黛儿已经向那几人拱手道:“诸位好汉,后面只怕还有追兵,咱们调虎离山,从这里下马,步行向北,不过十多里地会有一条河,那边有弟兄接应咱们。”   众人明白过来,纷纷下马来,却有两名黑衣人依然坐在马上并不下来。   林黛儿郑重道:“小唐,你们两个自己小心。”   一名黑衣人笑道:“黛儿姐,你放心就是,我们知道怎么做。那帮走狗想要抓到我们,再练五百年吧!”大笑声中,两人却是揽过其他几匹马的缰绳,一催骏马,两人却是带着所有马匹继续向西边飞驰而去。   林黛儿也不耽搁,一挥手,折而向北,众人都是紧随其后。   地面上都是青草,脚踏过后,留下的痕迹不明显,再加上雨水一冲,很快就将痕迹清除,众人衣裳都是被大雨淋湿,林黛儿黑衣亦是被淋湿,衣裳贴在身体上,将她窈窕美好的身段勾勒出来,奔行之间,野性十足,却又动人性感,只是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思去关注林黛儿的身形。   天色已经黑下来,大雨也已经歇下来,苍穹之上黑云滚滚,天地之间昏暗一片,颇有些压抑,只是雨后那青草散发出来的味道与泥土气息融合在一起,却让众人一直紧悬的心微微松了口气。   第二八二章 酒一壶   云山府城四门封锁,全城戒严,大街小巷处处都是禁卫军剽悍的身影,楚欢遵从卫天青的吩咐,也带了大队人马在全城搜找乱党。   但是乱党终究不会在脸上刻字,而且既然他们布署周密,必定早就想好退路,恐怕在林黛儿一行人离开云山城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悄无声息地隐匿了下去。   城中一戒严,各条街道的大门全都关起来,法场被劫,城中起火,诸般事情已经传遍云山城大街小巷,人们都是担心殃及池鱼,谁还敢出来。   楚欢带着一队兵马,转了几条街,也并无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实际上他也根本没有打算抓到什么人。   天色昏暗下来,他才收队,一名骑兵飞马奔来,翻身下马,禀报道:“楚卫将,总督大人令你收队之后,速往总督府听令!”   楚欢一怔,随即点头。   他瞧见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当即命令王涵带队回营,自己则是驱马往总督府去。   今日发生在刑场的事情,到现在楚欢都感觉其中有诸多疑点,乔明堂能够担任一道总督,那是精明无比之辈,身后还有在官场打滚几十年的徐从阳,且不说他人,这两人的智慧那绝对是人中翘楚。   以这两人的智慧,精心布下这次局,楚欢其实一早就猜到有引诱乱党同谋的可能。   如果真是为了引鱼上钩,即使在刑场故意显得松散下引敌人上钩,但是外围必定会布置重兵,以乔明堂对云山府城的了解,只要精心布置,有足够的兵力封锁住刑场附近的各条街道,林黛儿一党虽然骁勇,甚至使出例如火牛和烟雾的各般手段,但是面对官兵的绝对实力和精心准备,不可能就这般逃脱。   退一万步讲,就算乔明堂疏忽大意,自以为是,连徐从阳这样的精明之辈也跟着犯糊涂,但是在午时三刻的时候,必定会事先关闭四门,以防乱党真的在刑场之后得手突围。   可是事实上,所有的一切都显得疏忽大意。   乔明堂安排自己带人埋伏在北边街巷之外,仅仅安排了四十多名骑兵,人数虽然也不算太少,但是却绝对不算多,若真是想将乱党一网打尽,便应该多安排人手,以策万全。   而且以乔明堂的智慧,绝对不至于看不出北边街道更容易成为突破的主方向,但是在安排兵力的部署上,反倒是在北边部署的兵力最少。   楚欢自然不相信乔明堂会如此疏忽大意,更不相信徐从阳老糊涂了,更不相信这两位大员同一时间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   但是事实却摆在眼前,今天官府的部署,看似很有声势,但是实际上却破绽百出。   如果不是他们犯下了错误,那就只能说明这些局面是有意造成。   在刑场的时候,他就感觉其中有异,只是没有向卫天青明言,毕竟自己身份实在不高,有些话点到为止,还是不要说的太白才好。   但是他心里却一直在寻思着这个事儿。   虽然一时半会不能肯定,但是楚欢却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   楚欢心里对林黛儿并没有什么恶感,即使有黑水山的对峙,他对林黛儿也没有生出厌恶之心,倒也不是因为林黛儿的美色,只是觉得林黛儿的江湖气,并不让人厌恶。   这一次明知艰险万分,林黛儿却依然带人前来劫法场,义无反顾,楚欢内心深处反倒是对林黛儿生出一丝丝钦佩。   当时百姓倒地,楚欢还以为林黛儿滥杀无辜,也曾心生愤怒,但是后来发现百姓只是昏迷,愤怒之心也随之消失。   楚欢重情义,林黛儿也是重义气,这一点楚欢十分欣赏。   他与林黛儿交手,道理更简单,他是官,林黛儿是贼,官贼不两立。   楚欢心里并不希望日后再碰上林黛儿,官贼相见,只能是刀兵相见,在楚欢内心深处,既不想被林黛儿杀死,却也不想真的杀了林黛儿,两不相见,便可以避免那样的事情发生。   他一路飞驰,脑子也不停的转动,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总督府,总督府门前左右八名禁卫军兵士护卫,举着火把,楚欢翻身下马,一名兵士上前来牵马,识得楚欢,道:“楚卫将,总督大人正在府内等候!”   楚欢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乔明堂找寻自己做什么,进了大门,早有人领着往院子里去,这一次没有进正堂,而是穿堂过院往往后面去,穿过一道拱门,迎面却见到乔夫人在两名丫鬟的陪同下过来,见到楚欢,乔夫人喜道:“咦,楚欢,唔……楚卫将!”   楚欢忙施礼道:“卑将见过夫人。”   乔夫人笑眯眯挥手道:“没有旁人,不用拘礼。是了,楚卫将,我听老爷说,你要进京了?”   楚欢硬着头皮道:“都是总督大人抬爱。”   “与他有什么关系。”乔夫人笑道:“是齐王看重你,你自己有本事。只是你进京之后,老爷身边少了一位得力助手,有些可惜。”   楚欢笑道:“总督大人手底下人才辈出,楚欢实在算不得什么。”   乔夫人妩媚一笑,轻声道:“楚卫将,你得齐王器重,以你的本事,到了京城,必有用武之地,前程似锦。日后发达了,可要照顾我们老爷。”   楚欢道:“夫人说笑了,只是总督大人的恩情,楚欢没齿不忘。”   “我就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英雄。”乔夫人笑眯眯道:“行了,老爷在后花园,你们去吧,我不耽搁你们了。”   楚欢微笑拱手,跟着家仆往后花园去。   乔夫人看着楚欢背影走远,轻叹了一口气,旁边一名丫鬟低声道:“夫人为何叹气?”   乔夫人道:“楚欢是个大英雄,这样的英雄被齐王要去,不能为老爷所用,实在可惜。”顿了顿,心中却是暗想:“老爷是太子的人,楚欢日后却是齐王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矛盾?唔,楚欢是个好人,就算齐王真的和太子不合,楚欢也不会对老爷不利。”   楚欢来到后花园,却瞧见卫天青和另一名郎将潘阜豁然在后花园,除了这两人,尚有七八名禁卫军将领聚在一处假山边上。   卫天青见到楚欢过来,挥了挥手,楚欢上前去,这几名将领倒是大部分都认识,不少都是去年一同前往通州围剿黑水山的老熟人,与楚欢刻意作对的李宗全也在其中,倒是有一人身着郎将甲胄,楚欢却是不曾见过。   楚欢上前,立刻拱手,众人也都纷纷拱手还礼,那李宗全与楚欢有隔阂,只是很随意地拱了拱。   卫天青指着那郎将道:“这是费郎将,平日里大都在军营之中,你们这是第一遭见到。”   楚欢倒是知道,禁卫军的军营座落于云山府城东南角,他还真是没有往军营去过。   那费郎将看起来就是平常训练士兵之人,习惯了冷着脸,虽然初见楚欢,勉强笑了笑,但笑容还是有些僵硬,看来平日里这张脸还真是不苟言笑。   楚欢又行了一礼,叫了一声“费郎将”,费郎将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楚欢心中却有些纳闷,这个时候,召集如此多的禁卫军高中层将领,在场的七八人,最低级别也是卫将,而且常驻军营的费郎将也被传唤过来,事情还真是有些古怪。   假山边上有一座亭子,亭角挂着灯笼,灯笼的灯火映照到假山这边来,楚欢却是没有瞧见乔明堂的行踪,见到众人都在这里等着,也不好多问。   李宗全是越看楚欢越不顺眼,楚欢没招他没惹他,他也冷不丁地道:“楚卫将,听说今日乱党逃脱,是从你负责的北面窜逃,还听说你与那帮乱党的头子交过手,都说你楚卫将刀法出神入化,当日连罗世恒手下的卫所军千户黄志肖也不是你的敌手,怎地却被那乱党头子走脱?看来乱党的武功实在是莫测高深啊。”   卫天青心中一直为林黛儿一党逃脱而懊恼,此时听李宗全哪壶不开提哪壶,心中顿时有些恼怒,皱起眉头,楚欢却已经淡淡道:“只可惜不是李卫将在场,否则定能拦住那帮乱党。”   今日刑场守卫,李宗全甚至没有被调过去,听楚欢反唇相讥,李宗全脸色一沉,正要说话,卫天青已经冷冷道:“这是总督府,不是菜市场!”   李宗全对卫天青还是十分忌惮的,卫天青这般说,他便不敢多嘴。   正此时,一名总督府的家仆挑着一直灯笼过来,恭敬道:“诸位今日劳累,总督大人请诸位先去用饭。”也不多说,挑着灯笼顺着青石小道拐到另一条小道上。   卫天青微微皱眉,楚欢瞧他脸色,就知道卫天青也不知道今夜到底是为何将众人聚过来。   卫天青只是微一犹豫,率先跟上,众人也都随后跟着,众人随着那家仆到了一处院子,进到一间屋内,只见里面已经摆放了两桌酒菜,桌上摆满了佳肴,每一个座位前面也都放了一只酒壶,酒壶造型美观,一进到屋内,菜香味道便钻进众人鼻子里。   桌上的菜肴琳琅满目,山珍海味俱在其中,而且都是热气腾腾。   卫天青问家仆道:“总督大人何在?”   家仆笑道:“卫统制,总督大人有令,你们在这里放开了吃,能吃多少便吃多少,但是酒却不能多饮,每人只有一壶酒。”躬身行了一礼,并不多言,退了下去。   众将面面相觑,一时间也闹不明白乔明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二八三章 刀客   两条乌篷船行于河上,这条河并不算得很宽,但是蜿蜒曲折,河岸两边草木依依,大地业已回春,雨后的空气清鲜而自然。   时当深夜,两条船并没有点灯,在黑乎乎的夜间自东向西而行,林黛儿此时便坐在前面一艘船的船头上,双手抱着膝盖,圆润的下巴搭在膝盖之上,望着黑乎乎的前方,神情十分的黯然。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很普通的衣裳,那是渔女的装扮,看上去清丽秀气,与她平日英姿飒爽的气质相比,另有一番风味。   夜风吹拂,她腮边一绺秀发被吹起,林黛儿抬起一只手,将一绺秀发捋到耳后,动作柔美,夜色之中,风情无限。   身后传来脚步声,林黛儿精神一紧,已经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轻声道:“黛儿,为何一个人坐在这里?”   一道人影从船篷之中出来,到得林黛儿身边坐了下去。   林黛儿扭头看了一眼,问道:“天佑哥,你身上的伤势如何?”   “没事。”从船舱出来的正是鲁天佑,他此刻也是一身渔夫的打扮,看着林黛儿,轻声道:“官府走狗的刀枪,早已经钝了,砍在我身上,也伤不了我。”   林黛儿勉强一笑,道:“天佑哥,这些时日,你们受苦了。”   鲁天佑摇摇头,道:“我知道,你在外面,比我们更辛苦。”随即握起拳头,眉头挤在一起,恨声道:“只是二叔没能救出来,连五哥也被他们抓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况如何。”   林黛儿娇躯一颤,苦笑道:“我现在后悔当时丢下了二叔,我们……我们应该与那帮走狗拼了。”   鲁天佑肃然道:“二叔一直教过我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时的情况,咱们就算留下,也不能救出二叔和五哥。”见林黛儿娇躯微颤,柔声道:“黛儿,咱们既然能出来,就不会让二叔和五哥一直落在他们手中,总会有法子的。”   林黛儿苦笑着摇头道:“咱们这一次劫法场,那已经是打草惊蛇,以后再想找到机会,千难万难。”她粉拳握起,道:“我们离开的时候,二叔已经受了重伤,他……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随即柳眉蹙起,漂亮的眼眸子里显出愤怒之色,道:“天佑哥,你可瞧见那个家伙?”   “谁?”   “和五哥交手的。”林黛儿蹙眉道:“五哥的刀法,你是知道的,你的刀法也是得过五哥的传授。”   鲁天佑点点头:“五哥刀法出其不意,我获益匪浅。”   “可是与五哥交手的那人,赤手空拳,五哥却似乎不是他的敌手。”林黛儿俏容带霜:“我并没有听说云山府有这样的高手。我素来只知道,乔明堂手底下最厉害的是卫天青,五哥虽然武功及不上卫天青,却也不会没有回手之力。”   鲁天佑皱眉道:“你是说带着手套的那人?”   “是。”林黛儿一双美丽的眼眸子看着鲁天佑,问道:“天佑哥,你也瞧见那人了?”   鲁天佑肃然道:“那人装束是禁卫军的人,但是我敢肯定,他绝对是冒充的。禁卫军如果有他那样的人物,绝不会碌碌无名,更不会屈居在卫天青之下。”   林黛儿点头道:“不错。”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轻声道:“徐从阳这次也在云山府,你说那人……会不会是徐从阳带来的?”   鲁天佑想了一想,才道:“那倒是大有可能。”   林黛儿叹了口气,道:“天佑哥,你说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咱们……咱们什么时候杀回去?”   “至少最近不可轻举妄动。”鲁天佑正色道:“法场一闹,官府必定加强戒备。而且二叔和五哥落在他们手中,他们必定会严加看守……咱们现在甚至不能确定二叔和五哥是不是被他们重新关进重囚牢房,如果乔明堂秘密看押,咱们想要救出他们,边要先摸清二叔和五哥现在的情况,知道他们的下落才成。”   林黛儿立刻道:“我去。”   鲁天佑摇头道:“你现在就算折返回去,也一定不会打探到任何消息。乔明堂本就是奸诈狡猾之辈,身边还有老奸巨猾的徐从阳,这个时候回去,凶险万分。”   林黛儿眼圈泛红,虽然救出了鲁天佑,却没能救出林崇谷,反而将薛青山也搭了进去,她心中懊恼不已,一直在埋怨自己。   “黛儿,官府实力太大,咱们不能硬拼。”鲁天佑神情肃然道:“我们若是一味硬拼,反倒是正中他们的下怀。”   林黛儿知道鲁天佑此话不假,想到林崇谷和薛青山情况不明,心中更是难受。   两艘乌篷船依然在黑夜之中向前行,夜风微寒,林黛儿沉默片刻,才道:“天佑哥,不论如何,咱们都要想法子救出他们。”   鲁天佑点头道:“这是自然。没有二叔,歃血会也就不是歃血会了。”顿了顿,轻声问道:“对了,黛儿,此番前来劫法场,道门是否知道?道门可派人相助?”   林黛儿冷笑道:“天佑哥,直到今日,我都想不通咱们为何要与天门道搅和在一起。没有他们,咱们就不能成事吗?”   鲁天佑皱起眉头,问道:“黛儿,你……你这次劫法场,难道不曾告诉道门?”   林黛儿干脆道:“没有。那个姓侯的,还百般阻挠,被我下了药,已经派人带回去。”   鲁天佑有些吃惊道:“如此说来,这次你前来救我们,道门根本不知道?”   “为何要告诉他们?”林黛儿淡淡道:“天佑哥,自从我们拜入道门,时至今日,他们对我们可有丝毫帮助?我们只是沦为他们的工具,为他们做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你和二叔被抓,我曾让姓侯的告诉道门,让他们想办法和我们一起救你们出来,可是他们口头应付,却不曾有丝毫的行动,还说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一介女流,不懂什么大谋小忍,他们不救,我自己想办法就是。”   鲁天佑表情有些复杂,并没有说话。   林黛儿看了鲁天佑一眼,幽幽叹道:“天佑哥,你……你是不是怪我胡来?”   “傻丫头,怎么会。”鲁天佑温和一笑,道:“你为了我和二叔身涉险境,我鲁天佑又不是不识好歹之人,怎会怪你。”   林黛儿听鲁天佑这样说,心里才好受些,嫣然笑道:“我便知道你不会怪我。”   鲁天佑见林黛儿一笑百媚生,心中一荡,笑了一笑,随即神情微显凝重道:“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了。”   林黛儿道:“你是担心道门对我们不利?”   鲁天佑微一沉吟,才道:“道门近年才开始在西山道发展,根基不稳,我只担心这次一闹,乔明堂他们有所察觉,会对道门的发展大大不利。”   林黛儿正色道:“天佑哥,天门道装神弄鬼,咱们不如干脆和他们断了关系。他走他们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不与他们扯上干系。我就不相信,没有他们,咱们自己还报不了仇。”   鲁天佑立刻道:“真是孩子话。咱们都是入了道门,拜过老君,一入道门,永拜老君,这都是立下了誓言的。”   林黛儿俏脸满是无奈之色,眼眸子却又大事不满,扭过头去。   鲁天佑苦笑道:“黛儿,我知道你的性子,不喜欢鬼鬼祟祟。可是咱们也是没有法子,为了义父的仇,能忍要忍,不能忍也要忍,天门道利用咱们,咱们最后也不还是要利用天门道。没有天门道的实力,咱们很难报仇!”   林黛儿漂亮的红唇微微动了动,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鲁天佑抬起一只手,轻轻去拍林黛儿的肩膀,一只手刚刚拍上林黛儿香肩,林黛儿就像受惊的兔子一般,娇躯一颤,急忙躲开。   鲁天佑一怔,随即显得十分尴尬,慢慢收回手。   林黛儿闪过之后,却也显得有些尴尬,见鲁天佑神情有些不对,微低下螓首,柔声道:“天佑哥,我……我不是有意要躲开,我……!”双颊飞霞。   鲁天佑摸了摸脑勺,笑道:“我……我也不是有意的。”   林黛儿螓首压得更低,轻声道:“其实……其实你被抓之后,我日夜都在担心你……!”   “我也担心你。”鲁天佑道:“黛儿,你放心,拼了这条性命,我都会救出二叔和五哥,也一定会为义父报仇。”   林黛儿抬起头,看着鲁天佑,点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的。”   便在此时,忽听得又有脚步声从后面传过来,两人立刻都不说话,回头看去,只见一道身影从船舱内出来,看到两人,那人笑道:“两位也都没有歇息?”   林黛儿瞅那人一眼,认出此人是一同突围出来的囚犯,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微蹙柳眉,鲁天佑却已经起身拱手笑道:“兄台没有歇息吗?”   那人走过来,道:“背上被砍了两刀,虽然敷上药,但是还有些疼痛,难以入睡,所以出来透透气。”又拱手道:“今日承蒙两位搭救,活了一条性命,在这里谢过了。”   鲁天佑笑道:“都是江湖同道,不必言谢。”竖起拇指道:“兄台在刑场之上,面不改色,气魄惊人,在下很是佩服。”   那人哈哈笑道:“仇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胆子大,就算被杀,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不过死在官府刽子手的手底下,难免遗憾,幸亏诸位搭救,才没有死在无名小卒之手。”   鲁天佑道:“当时我瞧兄台的刀法很好,在刑台之上连杀三人,刀法出神入化,真是钦佩得紧。”   那人摆手笑道:“惭愧惭愧。”   鲁天佑道:“在下鲁天佑,不敢动问尊姓大名。”又道:“若是不方便,大可不言。”   “没什么不好说的。”那人一屁股坐下,道:“对官府不言,对救命恩人又何必隐瞒。在下姓仇,匪号仇如血,是个刀客!”   第二八四章 仇如血   中原大地,自古以来,就有一个奇怪的地方,被称为江湖。   五湖四海,皆称江湖,江湖处处在,江湖又处处不在。   存在江湖,自然有江湖人,而江湖人五花八门,他们的生活,与普通人不同,在这其中,有侠客,有刺客,也有刀客。   侠客者,仗三尺剑,诸恶锄奸,管天下不平事,一腔热血,为世人所敬仰。   刺客者,无论生死,无论敌手,杀之为大任。   但是刀客却与这两者不同。   侠客所以称为侠,为国为民,敢当天下先,这样的人很少,但并不是没有,能成为侠者,也必定被人们所铭记。   刺客却是只图利不图名,而且他们往往都不会有名,越成功的刺客,人们反而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昔年专诸、要离、荆轲、聂政之流,固然名传千古,但是他们却绝对算不上成功的刺客,有名的刺客,就是失败的刺客。   他们不会在乎被刺之人的身份、人品、名望,他们或为财或为利,大都不会有什么是非观念,一旦有了是非观念,自然也就不是合格的刺客。   而刀客与这两者都不相同。   刀客是生意人。   有朝堂,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刀客。   刀客接待客人,谈好生意,就会为客人全力去做,他们所做的生意,就是杀人。   这当然是不能够摆在台面上的生意,但是却也并没有刺客隐藏的那么深,而且作为刀客,他们有着自古以来的专业道德,便算是死,也不会出卖自己的雇主。   客人可以选择适合的刀客,而刀客却也能够选择是否接受雇佣,他们可以凭着自己的喜好和道德规范作出决定。   有些刀客什么生意都做,但是大部分刀客却都会有自己的规矩,例如有些刀客不会招惹官府,有些刀客不会欺负弱小,刀客的价值观和人品的高低,决定着他们选择的生意。   胆子大的刀客,或许敢接自己都未必能吃得下的生意,而谨慎的刀客,通常会斟酌自己是否能够搞定,然后再决定是否接生意。   而且如同商人的买卖一样,一旦接了生意,却不能完成,那么按照实现的口头约定,会加倍奉还,通常情况下,能够成为一名刀客,必定是一诺千金。   否则只要失信一次,不但再也接不到生意,而且同行们会以破坏游戏规则找上门,通常情况下,一旦违约,下场只能是死。   有生意自然也有竞争,刀客之中,名气与能耐的不同,也就决定了价码的不同。   林黛儿身在江湖,自然十分清楚刀客们的存在,而且对刀客们的规矩也是颇为了解,当这人报出自己的名号时,林黛儿俏容微显吃惊之色,忍不住道:“你就是三不杀仇如血?”   “不杀女人,不杀孩子,不杀出家人!”那人含笑道:“玩游戏总要有自己的游戏规则。”   鲁天佑也是显出惊讶之色。   仇如血的名气在江湖上绝对不小,在刀客的世界中,也绝对是顶尖的刀客,他倒是想不到,与自己同赴死的囚犯之中,竟然还有如此人物。   鲁天佑忍不住又抱拳道:“原来是仇三爷!”   三不杀仇如血,在江湖上熟识的,都会喊上一声“仇三爷”。   仇如血摇头叹道:“惭愧惭愧。常在河边走,终有湿脚时。杀官杀得太多,还是出了毛病,被人陷阱给擒住……!”有些尴尬,摆手道:“不提了。”   鲁天佑和林黛儿对视一眼,心里清楚,这仇如血恐怕是一次生意失手,才被抓进了大狱。   林黛儿眼中还有些狐疑之色,鲁天佑却是笑道:“三爷平日里总杀官?”   仇如血嘿嘿笑道:“这几年才发现,杀官挣的银子多。而且官员貌似难杀,真要杀起来,有时候比那些地主恶霸要容易得多。”苦笑道:“容易的事情做的多了,就难免疏忽。”   林黛儿蹙眉道:“三爷身上有许多伤,在狱中一定是受了重刑。”   仇如血笑道:“他们想要问出我的来历,老子偏不告诉他们。这两年官府已经查到蛛丝马迹,许多官员的死与我仇如血有关,不少贪官污吏因为我的存在,心里提心吊胆,若是知道我被抓住砍了头,难免会得意,日后便会做下许多恶事。我这样无声无息死去,谁也不知道三不杀仇如血已经死了,许多人夜里便睡不着觉……哈哈哈,一个死人能让许多人睡不着觉,岂不是很痛快的事情。”   鲁天佑也笑道:“有理。今日有幸得见三爷,荣幸之至。”   仇如血摆手道:“鲁兄弟,仇某这条性命是你们救下的,总要还你们一条命的。”   林黛儿若有所思,却不言语。   ……   ……   总督府衙门。   楚欢等人酒足饭饱,碗筷都被下人们收拾下去,依然不见乔明堂出现,反倒是下人们奉上了雨前龙井茶,茶香弥漫,让众人品尝。   众人满腹狐疑,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乔明堂要做什么。   时间流逝,隐隐到了三更天,众人也不说话,屋内屋外都是一片寂静,气氛好不诡异。   李宗全性子颇有些急躁,终是忍不住向卫天青问道:“统制大人,咱们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卫天青杯中的茶水已经换了三次,他端杯饮茶,知道乔明堂如此安排,必有缘故,虽然狐疑,却镇定自若,瞥了李宗全一眼,平静道:“有吃有喝,等上一年,你也老老实实地等着。”   李宗全无奈,拔出刀来擦拭,往楚欢那边看了一眼,只见楚欢靠在桌子上,神情淡定,双眼闭着,倒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李宗全心中冷笑,将到狠狠.插入刀鞘之中,“呛”的一声响,几人看向她,却都不说话,楚欢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闭目养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又过了片刻,却见到有人又安排饭菜进来,李宗全忍不住道:“咱们不饿!”   那家仆笑道:“这是给郭郎将和乔郎将安排的。”   卫天青眉头一展,问道:“他们回来了?”   便在此时,门外响起脚步声,随即便见到郭阳和乔殷颇有些狼狈的进来,甲胄上还带着雨迹,身后跟着两名卫将。   卫天青立时起身,屋内众人也都起身来,本来双眸紧闭的楚欢在这一瞬间也站起身来,郭阳带头走到卫天青面前,拱手道:“统制大人,卑职领罪!”   “情况如何?”卫天青忙问:“可追上乱党?”   郭阳与乔殷对视一眼,才叹道:“大人,卑职无能,只抓到了一个死人。”   其实卫天青心中早就有此预感,乱党能够处心积虑劫法场,自然想好了退路,若是真的能抓到,那还真是见鬼了。   他示意几人坐下,才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郭阳道:“卑职带人从北城门追赶,出城十多里,就看到地上的马蹄分三路逃窜,卑职只能兵分三路,自领兵向正北方向继续追。”   卫天青微微颔首,道:“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你们分兵。”   “卑职一路往北,追出不过十多里地,他们又是分三路逃窜,卑职……卑职只能继续分兵,带人向西边追过去,追了不到十里地,就看到两名乱党逃窜,他们见到我们追上,又分成两路,卑职当时只想抓住一个活口,所以再不分兵,只盯着一个人追上去,射了一箭将那人射下马,追上之时,那人却已经咬舌自尽……等我们回城集合之时,其他各路都没有追上乱党,只拿到了那一具尸首……!”说到这里,满脸愧疚,又起身来,躬身道:“大人,卑职办事不力,还请大人降罪!”   卫天青摇头道:“不怪你们,这帮人诡计多端……!”指着桌上饭菜道:“先用饭吧。”   郭阳四人这才上桌吃饭。   卫天青看向楚欢,问道:“楚卫将,你觉着这帮人会不会逃离西山道?”   李宗全见卫天青询问楚欢,显然是对楚欢十分器重,他跟了卫天青许多年,也不曾得此厚待,心中对楚欢更是怨念极深。   说到底,李宗全还是将楚欢当成了自己的拦路石。   禁卫军四大郎将,乔殷、潘阜和郭阳都是正当壮年,若无意外或者调动,这三人在郎将的位置上还要呆上许久,只有费郎将年纪大了些,近些年身上老伤时有发作,说不准这郎将之位就要空出来,若不是楚欢出现,以李宗全在禁卫军的资历,十有八九是要担任郎将的。   但是楚欢出现,得到卫天青器重,甚至在短短十日之内就官至卫将,与熬了许多年的李宗全平起平坐,这自然是让李宗全怨恨不已,视楚欢为眼中钉肉中刺。   若是他知道楚欢不久之后便要进京,只怕就不会为郎将的位置而担忧,但是以他的性格,必定还会嫉恨楚欢得齐王赏识。   楚欢已经道:“统制大人,虽然今日乱党大闹刑场,但是他们并没有得手。救出一人,但又被咱们抓住了一人,他们既然敢冒大险劫法场,那就证明被囚之人对他们很重要,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短时间内或许会担心官府追查销声匿迹,但是应该不会离开西山道,或许等事情平静下去,还会生出其他的法子来救人。”   “那是自寻死路。”卫天青冷笑道。   “本就是亡命之徒,自寻死路。”卫天青话声刚落,门外一个清朗的声音接下话茬,随即众人便看到一身便服的乔明堂背负双手走了进来。   众人齐齐行礼,乔明堂已经含笑道:“诸位可吃饱喝足?”   卫天青上前两步,拱手道:“大人,不知将我等召集至此,有何吩咐?”   乔明堂微笑道:“这是奉了徐大学士的吩咐,要精锐,不要草包!”   众人都是一怔。   乔明堂神情肃然起来,缓缓道:“你们都是我禁卫军中的精锐,除了你们之外,本官在禁卫军中,已经挑选了两百名以一敌十的精锐兵士,此番本官要让你们做一件大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第二八五章 结义   楚欢早就知道,乔明堂一下子召集这么多禁卫军精锐在此,必有大事,而且还十分隐秘。   众人听闻有大事要做,顿时都肃然。   乔明堂回头看了大门一眼,笑道:“林大人!”   门外缓缓走进一人来,那人大腹便便,一身锦衣,头戴宽帽,长着八字须,下颚还有一绺黑须,笑眯眯地走进来。   众将面面相觑。   乍一看去,此人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浑身铜臭的商贾,实在弄不明白乔明堂为何让一个商贾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但是头脑清醒之人听到乔明堂称此人为“林大人”,心中暗想难道这名商贾还是朝廷官员?   反倒是楚欢却感觉此人走路的姿势有些熟悉,眼睛情不自禁地往这人的双手看去,却见此人双手缩在袖中,并没有露出来。   他依稀感觉此人与法场上那名戴着铜丝手套的高手走路姿势有些相似,个头似乎也差不多,只是此人的小腹凸起,脸上白净,看上去倒真是位养尊处优的富贾,想来不会是同一个人。   这人进来之后,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笑眯眯地拱手道:“你们是乔总督手下的爱将,是我大秦帝国的忠诚精锐,能与诸位共进退,本官三生有幸。”   众将闻言,这才知道此人竟果真是朝廷官员,卫天青对云山府的大小官员甚为熟悉,却想不起来见过这人。   乔明堂已经道:“这位是京里来的林大人,从现在开始,你们俱都归林大人统管,林大人的命令就是本官的命令,若有违背,但由林大人发落。”   这位林大人笑眯眯地道:“诸位都是军人,知道军法无情,本官相信,你们中间不会有任何一人违背军令,本官也相信,绝不会因为违背军令的状况而让本官为难。”   这位林大人说话带着笑,声音听起来也很温和,但是大家听在耳中,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   ……   黎明时分,于河上行了一夜的两艘乌篷船在一处很僻静的岸边靠了岸,林黛儿率先跳下了船,鲁天佑等人也都从船头跳上岸,每艘船只留下了两名渔夫打扮的同伴,等到众人都下了船后,两艘船并不停留,撑着竹竿继续往前行。   众人聚在岸边,林黛儿向几名突围出来的囚犯拱手道:“几位,离云山府已经很远了,官兵一时半会也不会查到这里,有聚终有散,也不耽搁各位的行程,咱们就此别过。”   几名囚犯都是纷纷拱手道:“这次得亏姑娘搭救,我等无以为报,日后若有机会,必当报答!”   林黛儿微笑道:“都是血性义士,份数一家,何分彼此。”   几名囚犯也都是痛快人,拱手谢过,先后离开,只有刀客仇如血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等到几名囚犯走后,这才上前两步,拱手笑道:“姑娘,我这条性命是你所救,若是不能还你一条性命,无颜离开。”   林黛儿微蹙眉头。   鲁天佑却已经笑道:“仇三爷,你太客气了。”   仇如血摇头肃然道:“鲁兄弟,仇某并非说笑。这次劫法场,咱们虽然脱身,却并不能说成功。你们还有同伴被抓,我想你们迟早还要再去相救,仇某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愿意助一臂之力,就算因此丧命,也不过是还了你们一条性命而已。”   林黛儿柳眉微紧,想着什么,鲁天佑转过身来,看了林黛儿一眼,微一沉吟,才道:“三爷,我们已经是官府通缉的要犯,跟我们走在一起,只怕会连累你。”   仇如血哈哈笑道:“你们瞧我仇如血可是贪生怕死之人?”又道:“两位若是答应,仇如血日后便跟着你们,还了你们的恩情再另谋他路,若是两位不答应,仇某也无话可说,两位瞧不上,仇某也不会厚着脸皮留下来。”   林黛儿道:“三爷误会了,我们绝无瞧不上的意思。”   仇如血痛快道:“好,那你是答应让仇某留下?”   鲁天佑笑道:“三爷有心相助我们,那是我们的荣幸,又岂会推辞?”   “鲁兄弟,这三爷叫着别扭。”仇如血笑道:“若不嫌弃,咱们兄弟称呼如何?我瞧着比你大上不少,叫你鲁兄弟,你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大哥如何?”   这仇如血说话干脆利落,倒也是极其爽快的性子。   鲁天佑想了想,道:“仇大哥,你都这样说,小弟又怎会拒绝?小弟倒是有个主意,却不知能否高攀?”   “鲁兄弟请讲?”   “仇大哥,小弟与你一见如故,颇有相见恨晚之感。”鲁天佑肃然道:“若是仇大哥愿意,咱们就在这里结为兄弟如何?”   仇如血一怔,随即问道:“鲁兄弟,仇某可是刀客,手上沾了太多血,你愿意和我结为兄弟?”   “求之不得!”鲁天佑正色道:“小弟自问手上的血也不比仇大哥少。”   “好。”仇如血大笑道:“鲁兄弟痛快,既然这样,你我就在这河边,对天立誓,结为兄弟。”   林黛儿心中只觉得鲁天佑太过轻信他人,这仇如血虽然得闻其名,但是对此人的底细实在不清楚,怎能如此轻率与这人结成兄弟?   她忍不住道:“天佑哥……!”   还没说完,鲁天佑已经抬手道:“黛儿,不必多说。仇大哥性情中人,能与仇大哥结拜成兄弟,那是求之不得的幸事。”   他与仇如血携手走到河边,当下立杆为香,天地为证,结拜为异姓兄弟。   林黛儿见鲁天佑如此,心中虽然有些担忧,但终究没有说什么,江湖男儿,血性义气,一见如故者不在少数,意气相投者,结拜为异姓兄弟更是常有的事情,如果此时自己显出阻止之意,鲁天佑固然不满,仇如血自然也会很是不满。   她虽然对仇如血的底细并不清楚,但是仇如血毕竟是刀客中的佼佼者,在江湖上也是有身份地位之人,自己若是得罪了他,自然没什么好处。   鲁天佑和仇如血结拜之后,倒是显得惺惺相惜,此时黎明曙光初现,众人也不再耽搁,折而往北行,此时连上林黛儿在内,尚有八人。   到得一处镇子外,林黛儿让两人进镇子买了衣裳,更是租了两辆马车,中午时分,马车回来,众人都换了普通的衣裳,分乘两辆马车折而东,一路上并不耽搁,林黛儿自然是与鲁天佑同乘一车,仇如血则是坐在另一辆马车之中。   车行辚辚,鲁天佑见林黛儿神情似乎有些凝重,不由轻声问道:“黛儿,你好像有心事?还在为二叔和五哥担心?”   林黛儿沉默一阵,才幽幽叹道:“你说得对,咱们现在回去,也救不了他们,只能从长计议了。”   鲁天佑道:“这一次大动干戈,回去之后,还是要与道门解释清楚,所有责任,都由我来承担。不过道门神神秘秘,我们一直也没见过道门天公,此番我想让侯幕信带我去见天公,请他出动天门道的势力,一同相救二叔和五哥。”   林黛儿摇头道:“天公只怕不会见你。当初也只有父亲见过天公,拜了道门,父亲离世后,咱们只见道使,不见天公,连二叔也不曾见过,他们又怎会轻易见你?而且我几次三番要求侯幕信带我去见天公,但是没有一次成功,也正是因为侯幕信拖三拖四,我才一怒之下给他下了毒……!”   鲁天佑无奈摇头,随即肃然道:“但是这次却必须要见到天公。咱们歃血会遭此大难,正如你所言,道门岂能坐视不管?无论如何,我也要与他见上一面,否则连真人都见不着,歃血会与天门道又何谈是一家?”   林黛儿沉吟片刻,才道:“咱们回去之后,想想法子就是。”   鲁天佑点了点头,问道:“大伙儿都还好吧?”   “不好。”林黛儿苦笑道:“天佑哥,有件事儿,我还没有告诉你。”   “什么?”   “黑水山已经被官府围剿,咱们已经不能回去了。”   鲁天佑勃然变色,吃惊道:“被围剿?那……那大伙儿怎样?山里藏匿的兵器可被他们发现?”   “我们事先得到了密信,所以在官兵赶到之前,已经将武器和人手都转移。”林黛儿道:“不过有一批物资来不及转移,还是落到了官府手中,通州如今正在调查此事。”   鲁天佑若所有所思,沉默许久,才问道:“现如今大伙儿在哪里?”   林黛儿轻声道:“还在通州,只不过官府肯定是找不到的。”   鲁天佑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林黛儿红唇微动,欲言又止。   鲁天佑瞧见,问道:“黛儿,你担心什么?”   林黛儿想了想,才轻声问道:“天佑哥,你……当真相信那个刀客?”   “仇大哥?”鲁天佑一怔,随即笑道:“黛儿,你不知道,法场之上,仇大哥就在我旁边,他可是条硬汉子,视死如归,这样的英雄豪杰,怎能错过?他留下来,那也是为了报恩,此人重情重义,知恩图报,与他结为兄弟,实乃人生幸事啊。”顿了顿,微微凑近,低声道:“而且咱们歃血会也要发展壮大才成,与仇大哥结义为兄弟,他日后必会全力助我们。你要知道,仇如血的名号在江湖上可是一面招牌,交友甚广,人脉众多,有他帮忙,咱们歃血会必定会逐步壮大,而且定能为义父报仇!”   林黛儿勉强一笑,但眉宇间还是带有忧虑。   第二八六章 町谷石场   通州是西山道最穷的州,而陈县则是通州最穷的县,这里多有高山深谷,不适宜种植粮食,甚至河流也不甚多,遇到旱年,难以找到水源抗旱,所以陈县的百姓们一到荒年,要么落草为寇打家劫舍,要么就是流落他乡。   这两年赋税增加,陈县本就不多的种地也已经荒芜,人口大量流失,通州知州赵广庆深明一点,要让百姓不动乱,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们吃上饭,只要吃上饭,百姓们的动乱源头就会平息,毕竟大部分人不会手里端着饭碗还要去搏命生事。   这两年通州遭灾,再加上赋税剧增,真要让百姓吃上饭,那也不是容易的事,他思来想去,倒是在几年前想出了一个尽可能解决吃饭问题的法子,便是采石工程。   陈县山多,虽然并无丰富矿藏,但是石头本身就是一种资源,所以赵广庆上折子请旨,恳请朝廷允许开采石矿,如此一来,就给了许多百姓吃饭的活计。   朝廷缺的是银子,赵广庆在折子中倒也奏明,石矿开采,不但能够解决一部分百姓吃饭的问题,而且能够给朝廷增加收入。   朝廷听说有银子进项,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异议,所以这道建议几年前就开始被采纳,朝廷甚至专门派人到了通州,设立了石矿署,全权打理采石的事项,陈县不少百姓也就因此能够吃上一口饭。   石料不愁销路,兴建府邸,修筑墙垛,铺路建桥,没有任何一项离得开石头,陈县大大小小有好几十处采石场,开采出来的石头销售之后,财政全都由石矿署打理,地方官府并不能插手,但是毕竟在通州地面,没有知州衙门的支持,石矿署自然在这个地方也玩不转,人工物资等等,都是有地方衙门来打理,财权和开采权分开,石矿署和地方官府相依相存。   采石的工人,归属官府雇佣,虽然说是有工钱,但是官府东扣西扣,工人们最后拿到的工钱少的可怜,不过官府知道采石可是力气活儿,所以倒不会在食物上怠慢,采石工的口粮倒也能够让大家吃饱,所以虽然得不到什么工钱,可是因为能填饱肚子,采石工也成了许多百姓梦寐以求的活计,甚至有不少人为了成为采石工,通过关系求情。   町谷石场便是陈县诸多石场中的一个,地处陈县南边町山之下,町山并不是大山,形似马蹄,中间的凹处形成一处山谷,这里重岩叠嶂,峰峦苍翠,山岭不高却起伏有致,山上多有树木,山谷之中却是棚寨,那是采石工们平日里生活之地。   町谷石场开采不多久,只山脚下的一小块被开采出来,山坡下堆积着开采出来的石材,码的整整齐齐,尚有山上的木材也是做成木梁摆好。   林黛儿一行人入了通州之后,一路上低调无比,在通州绕了七弯八拐,绕了圈子,最后终于到达了町谷石场。   林黛儿心中对仇如血颇有些怀疑,但是路途之中,偶尔不动声色地试探一番,发现仇如血倒也是一个痛快义气之人,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渐渐放下心来。   毕竟这仇如血也是差点被砍了脑袋的人,对官府心存怨念,至此一点,大家的情感就接近,而且鲁天佑与仇如血都是使刀,两人在一路之上,倒也少不得谈论刀法,越谈越投机,当真是惺惺相惜。   距离町谷石场二十里地的时候,林黛儿便让人将那两辆马车就近沉入了一处湖底,随即徒步来到了町谷石场,到达町谷石场的时候,天已近黄昏。   山谷入口处,修了一条长长的木栅栏,正中有一座木制瞭望塔,瞭望塔下便是进入山谷棚寨的入口,入口处几名身着甲胄的兵士佩刀而立,仇如血远远瞧见那些官兵,便皱起眉头,握紧了刀柄。   林黛儿道:“仇大哥,那是自己人。”   “自家人?”仇如血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官府的兵士成了自己人?   守在门前的兵士也已经瞧见林黛儿等人过来,都警觉起来,拔出大刀,其中一人眼尖,低声道:“好像是黛儿姐!”   “黛儿姐?”旁边一人仔细抽了抽,随即显出喜色:“鲁大哥也回来了。”   林黛儿看到那几人迎上来,一路上压抑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鲁天佑已经看出情况,笑着向仇如血道:“仇大哥,那是咱们自家兄弟装扮的,不是官兵。”   仇如血啧啧称奇。   迎进棚寨,棚寨的人们得到消息,纷纷出来,仇如血见到人群中有老有少,还有女人,更是奇怪,鲁天佑看出仇如血的疑惑,解释道:“这些都是我们自家的家眷。”   仇如血微微点头,只是心里想不通,这里明明是一处石场,这帮人怎可能躲在这里却不被官府察觉。   虽然町谷石场地处偏僻,方圆十里之内罕有人家,但是从场面上,显然是官府建立的一处采石点,难道林黛儿这伙人和官府还有关系不成。   一名五六岁的小男孩已经跑到林黛儿身边,奶声奶气问道:“姑姑,二爷爷回来没有?他答应给我做弹弓打鸟的。”   林黛儿神情黯然,蹲下去抱着小男孩,柔声道:“乖,二爷爷有事情要做,最近回不来,不过他很快就会回来,二爷爷说过的话,一定算话,一定会给你做支弹弓。”   小男孩兴奋点头道:“好,我等着二爷爷回来。”   林黛儿心中伤感,起身来,瞅见一人,问道:“大伙儿是不是都回来了?”   “还有几个人没有回来。”那人上前来,轻声道:“应该会迟一些。”   林黛儿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突围之后,兵分几路,化整为零,他在人群中看到有些人已经回来,但还是有几个人未能到达。   人们都是有些奇怪地盯着仇如血,眼中显出疑惑之色,但却没有敌意。   这是林黛儿和鲁天佑带回来的人,大家自然是十分信任的。   鲁天佑已经向众人解释道:“这位是我的结拜义兄,是自己人,冯子,你先给仇大哥安排住的地方。”   有人答应一声,当即安排。   仇如血跟着众人到了棚寨,山谷之中,临时搭建了一些房舍,这里连上老幼,大概有一百五六十人,仇如血看到此景,对林黛儿等人的来历更是好奇。   陈县的石场众多,大石场的采石工达千人之众,小石场通常也有两三百人,这里不到两百人,倒也不是很奇怪。   安顿好仇如血,鲁天佑洗了个澡,这才来到林黛儿的屋外,进门之后,发现林黛儿已经换上了一身衣裳,秀发湿迹未干,显然也是刚刚洗过澡,靠近过去之时,能够清晰地闻到林黛儿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味道。   林黛儿看向鲁天佑,见鲁天佑盯着自己看,粉腮微红,道:“天佑哥,你……你瞧什么?”   鲁天佑在旁边椅子上坐下,道:“黛儿,你……你好美……!”   林黛儿更是觉着脸上一热,低下螓首,咬着贝齿,不敢说话。   鲁天佑见得林黛儿娇艳欲滴模样,轻步走过来,情不自禁,一只手轻轻搭上林黛儿的肩膀,林黛儿娇躯一颤,似乎有些不适应,却没有闪躲,只是轻声道:“天佑哥,天……天很晚了,你……你身上还有伤,先去歇着吧。”   鲁天佑轻叹道:“黛儿,在狱中之时,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你可知道,那帮走狗对我严刑逼供,我几次都是想一死了之,可是想到你,我便觉得什么都不在乎了。我能活到今天,是因为心里一直念着你,想着终有一天能再见到你。”   林黛儿脸上发烫,她虽然形势果敢,但是在儿女情长上还是显得十分的羞涩,她虽然和鲁天佑青梅竹马,但是也不曾听过鲁天佑如此直白,心儿跳得厉害,轻声道:“天佑哥,你……!”却不知该说什么。   鲁天佑柔声道:“黛儿,等咱们报了大仇,咱们就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生活,我答应义父,要好好照顾你,你说好不好?”   夜影孤灯,黯淡的灯光照在林黛儿的俏脸上,白净的肌肤绯红一片,她平日里英姿飒爽,雷厉风行,大有女中丈夫的豪气,但是此刻却恢复了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   鲁天佑见到灯下佳人,娇美不可方物,林黛儿虽然饱经风霜,但是肌肤却依然娇嫩白皙,而且自有一股飒爽之中的妩媚风情,她天鹅般的颈项露出一截子,白的耀眼,沐浴过后的秀发用一根木簪子很自然地挽起,妩媚之中带着几分慵懒风情,当真是秀色可餐的艳美佳人,如同一个熟透了的诱人蜜.桃儿,看着林黛儿娇羞模样,鲁天佑喉结禁不住动了动,情之所至,竟是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挑起林黛儿圆润滑腻的下巴,看着林黛儿美眸微闭,不由缓缓凑过去,想要亲那红润散发着芳香的樱唇。   尚未凑近,林黛儿猛地睁开眼睛,将鲁天佑推开,鲁天佑退后两步,有些错愕,林黛儿已经起身退后两步,与鲁天佑拉开距离,两只手儿绞在一起,轻声道:“天佑哥,我们……我们还不能。你知道我立过誓言的,等到大仇得报之日,黛儿……黛儿的一切都是你的,但是……但是在这之前,你我要以礼相守……!”   鲁天佑微皱眉头,但很快就舒展开来,温和笑道:“黛儿,是我不好,我……我犯糊涂了。你……你可莫要生气!”   林黛儿嫣然一笑,摇摇头。   鲁天佑有些尴尬,咳嗽一声,问道:“是了,你们怎么到了这个地方?是……道门的安排?”   林黛儿点点头,道:“官兵围剿,是侯幕信传来的消息,侯幕信得到道门的指示,带我们来到了这里……!”   鲁天佑肃然道:“是了,我正要找他。他现在在哪里?我要他带咱们去见天公。”   第二八七章 小人之心   鲁天佑见到侯幕信的时候,还真是有些吃惊,侯幕信被五花大绑关在一间屋子内,门外甚至派了一人把守。   见到林黛儿和鲁天佑一起过来,被绑在椅子上的侯幕信立时怒道:“林黛儿,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你们立誓要拜老君,入了我道门,却如此对待道使,你们……你们还不放了我。”   鲁天佑微皱眉头,看了林黛儿一眼,叹了口气,拱手道:“侯兄,实在对不住,我正是来向你告罪。”上前要解开绳子,林黛儿已经阻止道:“天佑哥,等一等!”   鲁天佑回头看了一眼,见林黛儿神情严肃,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解绳子。   侯幕信愤然道:“林黛儿,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将我当成敌人吗?”他挣扎了两下,但是绑着他的是牛筋绳子,能够伸缩,气急败坏道:“鲁天佑,你给我解开绳子,你们这般做,我一定要告诉天公……!”   鲁天佑笑道:“侯兄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何时将你当做敌人?黛儿性情冲动,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歃血会既然入了道门,自然遵从道门的号令,这一次黛儿做错了事,原因也都在我,侯兄若是要怪,怪我就是。”也没有解绳子的意思,继续道:“侯兄,如此大错,我鲁天佑一力承担,我现在给你解开绳子,回头不知侯兄能否帮鲁某一个忙。”   侯幕信见鲁天佑的态度还算恭敬,火气微微消了一点,问道:“什么忙?”   “这一次黛儿擅自行动,犯了大错,想必天公一定十分震怒……!”   鲁天佑话没说完,侯幕信已经怒道:“那还消说?鲁天佑,林黛儿不遵道门之令,擅自行动,那倒也罢了,可是她对本道使如此无礼,那还了得?我是天公指定的道使,前来帮助你们,你们对我不恭敬倒也罢了,却还要对我用药,将我绑在这里,天公若是知道,岂能轻饶?”   林黛儿柳眉竖起,手中已经多了一支匕首,上前来,指着侯幕信道:“姓侯的,你自从到我歃血会以来,我歃血会上下可曾亏待你?好吃好喝供着,将你当爷爷一样伺候着,会里的大小事情,凡事你都要插一手,作威作福,姑奶奶早就瞧你不顺眼,若不是因为道门的缘故,姑奶奶早就一刀宰了你。”   侯幕信见林黛儿如此,还真是有些害怕,紧张道:“林……黛儿,你……你可不要乱来,你要是杀了我,你……你可要掂量掂量后果。这石场可是我带你们过来的,若不是我,你们……你们早就被官府一网打尽,你可不要恩将仇报!”   林黛儿怒道:“没有我们,你们那些兵器早就被官府所获,还说什么恩将仇报,你再叫一声,姑奶奶就一刀割断你的脖子。”   鲁天佑咳嗽一声,林黛儿余怒未消,转身出门,鲁天佑这才笑道:“侯兄,你跟我们在一起也不是一年两年,黛儿的性子你该知道才是,她嘴里这样说,但是你可见她对自家兄弟动过刀子?”   “她根本就没将我当自己人。”侯幕信恨恨道。   鲁天佑摆手道:“侯兄,你也知道,二叔被官府所抓,黛儿心情一直不好,有时候难免过火了些。”   侯幕信想起来,问道:“对了,二当家可救出来了?”   “我来找侯兄,就是为了此事。”鲁天佑肃然道:“侯兄,你也知道,没有二叔,便没有咱们歃血会。我们歃血会拜入道门,那是尽心为道门办事,可是二叔被抓,歃血会可说是一盘散沙,想要为道门办事,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想说什么?”侯幕信倒也不笨,知道鲁天佑话里有话。   鲁天佑道:“我听黛儿说过,她曾让侯兄帮忙禀明天公,让天公派人协助我们救出二叔……!”   侯幕信立刻道:“并非我不帮忙,而是道门在西山道立足未稳,不可轻举妄动。鲁天佑,你该知道,若是被官府知道咱们道门在西山道活动,必定会对我们严加搜找,虽说道门弟子神通广大,不会被官府所抓,但是想要在西山道发展门人势力,那将会举步维艰。天公为大局着想,那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天宫的良苦用心,鲁某明白。”鲁天佑正色道:“其实鲁某是想拜见天公,一来是向天公告罪,二来也是想请教天公,看看有没有一个一举两得的法子,既能救出二叔,又能不着痕迹。天公神通广大,道法无边,想来定有法子!”   侯幕信道:“你想见天公?”   鲁天佑点点头。   侯幕信摇头道:“不行!”   “为何?”   “天公正在修炼无上道法,老君降世,附于天公之肉身,天公要修法保护老君元神,这个时候不会接见任何人。”侯幕信斩钉截铁道:“你要见天公,万万不行!”   鲁天佑皱眉道:“天公见不得,那道门的护法能否相见?”   侯幕信皱眉道:“鲁天佑,你该知道规矩,我身为道使,负责道门与歃血会的联络,凡事由我居中,难道你忘了?”   鲁天佑正色道:“侯兄,二叔被抓,歃血会一片散沙,难道你想看着歃血会就这般下去?歃血会何去何从,我总要与道门好好商量一番。”他双眸变得犀利起来:“道门总不至于只需要一群采石工吧?”   侯幕信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二当家虽然不在,但是你还在。”压低声音道:“鲁兄,二当家被抓,你大可成为歃血会的首领?”   鲁天佑皱起眉头,沉吟片刻,终于道:“就如你所说,我鲁天佑日后率领歃血会,作为首领,也该有资格与道门的人见一见。总不至于我歃血会出生入死,到最后都不知道是为谁卖命?”   “话可不能这样说。”侯幕信立刻道:“你们歃血会入我道门,歃血会的仇就是我道门的仇,你们为道门办事,道门壮大,对你们当然也大有好处。”   鲁天佑皱眉道:“侯兄是不愿意帮这个忙?”   “不是我不帮忙,我已经说过,天公修道,不能见你。”   “那护法呢?”   “这个……!”侯幕信犹豫了一下,道:“我不能做主,回头我去禀报,至若见不见你,那就看上面的意思了。”   鲁天佑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那好,我就等着侯兄的好消息。”他也不多说,起身来,便要离开,侯幕信忙道:“给我松绑啊,快解开绳子。”   鲁天佑回头道:“黛儿绑你,我去寻她,让她来给你松绑。”   侯幕信又气又急,鲁天佑却已经出门而去。   “奶奶的。”侯幕信骂了一句,低声道:“敢这样对我,你们一定会后悔。”   忽听得被带上的门被轻轻推开,侯幕信还以为是林黛儿过来松绑,抬头去看,却见到一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低声向侯幕信问道:“道使,你怎么被绑起来了?”   那人拎着篮子进来,贼眉鼠眼,长着八字须,侯幕信见到那人,显出喜色,“秦羽,是你?”   这贼眉鼠眼的家伙正是侯幕信在歃血会的亲信秦羽。   侯幕信身为道使,在歃血会还是很有地位的,这秦羽最早被派到侯幕信身边,说是照顾,实际上是歃血会放在侯幕信身边的眼线,负责监视侯幕信。   只是这秦羽跟在侯幕信身边,听侯幕信时常说起道门的神奇,更听说进入道门的真正弟子一旦立下大功,便可以得到天公传授长生之法,所以反倒是跟侯幕信越走越近,至若监视侯幕信的职责早已经不放在心上,却成了侯幕信的心腹。   只是这种关系,两人掩饰的很好,并无人发现。   秦羽将篮子放下,回头关上门,这才走进过来,笑眯眯道:“道使,听他们说你被关在这里,我给你拿了些吃的过来。”   侯幕信叹道:“秦羽,还是你对道门最为忠诚,道门绝不会亏待你。”   秦羽低声道:“道使,林黛儿将你捆起来,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眼里还有没有道门。”   “谁说不是。”侯幕信恨恨道:“臭娘们,老子总有一天让他好看。”   秦羽往大门瞅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道使,你就甘心这样被他们绑着?林黛儿几次三番与你为难,不听道门号令,我只担心她是想要以你为人质,道门一旦震怒,以你要挟道门啊。”   侯幕信一震,道:“她……她当真是这样想的?”   秦羽冷笑道:“道使,你不是不知道,林黛儿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心肠毒着呢,最毒妇人心,便是说她这种女人。”   侯幕信脸色沉下来,道:“你先给我解开绳子。”   秦羽凑近低声道:“给道使解开绳子,那是轻而易举,但是解开绳子之后呢?道使,她若是知道你被解开绳子,惩罚我倒无所谓,就只怕她还要将你绑起来。”   “那你说怎么办?”   “道使,此地不宜久留。”秦羽咬牙道:“她既然敢绑你,就未必不敢得寸进尺。”   “已经得寸进尺了,那臭娘们还给老子下了药。”侯幕信咬牙切齿道。   “啊?”秦羽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低声道:“她……她还敢给道使用药?”   “谁说不是。”侯幕信冷着脸道:“老子绝不放过她。”   秦羽想了想,道:“道使,看来事情已经很严重,她给你下药,那可是真的要与道门作对了。”低声道:“道使,要不……咱们离开这里,去禀明道门,让道门派人重重惩处这个女人。”   侯幕信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可是……可是他们守得严,咱们怎能脱身?”   秦羽笑道:“道使放心,我已经寻到了一条路,可以离开。”指了指门外,低声道:“外面的家伙,我来解决就是。”   侯幕信大喜道:“秦羽,那咱们今夜就离开。”   秦羽却忽然犹豫起来。   侯幕信已经道:“你救了本道使,本道使又怎能亏待你?你跟着我走,我举荐你称我为道门的嫡系子弟,恳请天公收你为弟子。只要天公收下你,必定会传授你无上道法。”又道:“林黛儿和鲁天佑大逆不道,天公惩处他们之后,我便向天公奏言,让你成为歃血会的首领,为我道门办事。”   秦羽跪倒在地,感激涕零:“秦羽多谢道使提拔之恩,道使如此恩德,秦羽虽万死不能报。”正要去解绳子,侯幕信忽然想到什么,忙道:“且慢!”   秦羽一怔,忙问道:“道使,怎么了?”   “解药。”侯幕信沮丧道:“那臭娘们给老子下了药,没有解药可不成。”   秦羽皱眉道:“道使可知道下的什么毒药?”   “我也不知道。”侯幕信道:“是紫色的药丸,还有一股馊味。”   秦羽皱眉道:“那是紫菱糕,每天至少服一颗解药,连服二十天才能完全解毒。”   “是是是。”侯幕信连连点头:“我每日都要服一颗解药。”又问:“你可有解药?”   秦羽摇摇头,沉吟片刻,低声问道:“道使,你说……天公当真会传我无上道法?还会将歃血会交给我来统管?”   侯幕信肃然道:“秦羽,难道你还不相信我?我可是天公的亲传弟子,已经初学道法门径,你这次如果救了我,那可是立下了大大的功劳,也证明你对道门确实忠诚。天公最喜欢你这样的人才,又怎能不收为弟子?”   秦羽一咬牙,道:“道使,你就再忍一忍,等我找机会拿到解药,咱们再离开。”   侯幕信喜道:“好,要快。”   第二八八章 体术   今夜有月,月下有车,一辆马车在月下辚辚而行,马车后面,跟着两骑,骑者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那是任何富贵人家都有的随从。   被乔明堂授予统管之权的林大人此时就坐在车内,在他的对面,却正坐着楚欢。   乔明堂将指挥权授予了这位林大人,林大人训话之后,甚至让众将好好休息了两三个时辰,从云山府城出发的时候,还是青天白日。   这一次出动的人手并不多,不过两百来人,但是尽选精锐,禁卫军中凶悍的将士,大都参与了这次行动。   这是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位林大人指挥的这次行动究竟是要做什么。   两百人,甚至分成了七八批人,第一波便是由这位林大人率领,他一副商贾装扮,只选了四人跟在身侧,楚欢便是其中之一,而且这四人俱都打扮着仆从的模样,跟随在林大人身边,一人成了车夫,两人骑马跟随,也不知是否巧合,楚欢却是得到林大人的指示,一同坐在车厢之内。   虽然分成八批人,但是事先林大人却已经与众将做了详细的规划,乍一看去两百人分散开来,但是这位林大人却约定了讯号,能够在最短的时间能将这一群人全部聚集起来,而且分散开来的其他几拨人,互相之间没有联络讯号,所有的人只与林大人有信号联络。   另外七拨人,都有林大人指点的带队将领,联络的讯号也只有各队领队知晓。   除了林大人,谁也不知道这次究竟要进行什么样的行动,楚欢甚至不知道其他几路人马都打扮成什么样子。   但是他隐隐感觉到,这一次行动,恐怕与林黛儿那伙人脱不了干系。   只是林大人不说,楚欢自然也不会问,而且他也明白,这种隐秘的行动,自己也不该问,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这位林大人一路行来,悠闲自得,还真如一位游山玩水的商人一样,此时靠坐在车厢内,闭着眼睛,倒似乎已经睡着。   林大人的双手已经从袖中拿出来,楚欢自然看到了他的手,他本以为此人不会是在刑场见到的那人,但是眼前的一双手,却也是戴着铜丝手套。   楚欢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   在刑场上惊鸿一瞥,给楚欢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古怪的手套,这人虽然也戴着手套,但是外形看起来却是相差极大,很难看出来会是同一个人。   楚欢甚至觉得这铜丝手套是否是某种特殊的武器,并非只有一个人使用。   如果刑场上见到的真是这位林大人,那么形貌发生如此巨大地改变,就只能是易容术了。   易容术楚欢自然是听说过,他在前世的时候,就从许多媒体途径知道易容术的存在,那些易容术神乎其技,楚欢虽然觉得未必没有可能,但是却也将信将疑,并不相信一个人真的能通过易容术改变成另外一个人。   眼前这位林大人,如果真的是易容术,那么便是楚欢头一遭见到易容术的存在,而且这样判若两人的易容术当真是让楚欢叹为观止。   “看来你对这双手很感兴趣。”楚欢正看着这双古怪的手出神,闭着双目的林大人忽然开口说道。   他虽然说话,但是双目却没有睁开。   楚欢一怔,道:“卑职失礼!”   林大人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楚欢,笑道:“知道我为何要戴着铜丝手套?”   楚欢一愣,他倒是看出这手套似乎是铜丝所制,但不敢确定,此时听他自己这般说,才确定还真是铜丝所制,想了一下,才道:“或许是大人所用的武器。”   林大人哈哈笑道:“你倒是颇有想法。只可惜这天底下真正的武器,非铜非铁,而是皮肉。”   “皮肉?”   “刀法出神入化,枪法匪夷所思,气功变幻莫测,那终究比不上皮肉的强悍。”林大人缓缓道:“世间最强的功夫,说到底,还是体术!”   “体术?”楚欢又是一怔。   林大人抬起一只手,握成拳头,盯着自己的拳头道:“铜皮铁骨,开山裂石,突破肉体之极限,这便是体术!”   楚欢闻言,有些吃惊,竟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传授自己《龙象经》的罗多。   皮如棉,骨如钢,气如虹。   其中那“骨如钢”三字,倒是与林大人所言的“铜皮铁骨”大相径庭,只不过罗多强调的皮肤要如同棉一样具有收缩弹性,而林大人似乎对皮肤的要求也是要修炼成铜皮。   听林大人的意思,对体术十分推崇,但是对刀枪气功却颇有些不屑之态。   罗多不但强调修炼皮肉,而且也强调要练气,比较全面,林大人的修炼却似乎有些偏执了,不过此人既然执泥于体术,在体术之上自然有着惊人的能力。   林大人见楚欢不说话,嘴角泛起笑意,问道:“你不相信?”   “卑职不敢。”楚欢道:“卑职武功低微,对大人所言,敬而不通。”   林大人哈哈一笑,坐起身子,道:“这是我的第六副手套。”   楚欢皱眉,不明其意。   “三十三年,六副手套!”林大人缓缓道:“只可惜这副手套已经七年了,却依然没有裂开。”   “裂开?”楚欢有些惊讶,问道:“大人是说,这副手套,会裂开?”   他还真是吃惊不小,这铜丝手套虽然说是铜丝,但却还是有些粗度,铜质本就坚韧,便是用刀子猛力砍,也未必折断,林大人口口声声却说裂开,不得不让楚欢吃惊。   林大人五指伸展看,微笑道:“体术开山碎石,但是要练成真正的体术极致,便能以皮肉裂开铜质。第一副铜丝手套细弱发丝,我花了三年时间才能轻松裂断,此后每一副手套的铜丝都会加粗,每裂开一副手套,也就等若体术上升了一个台阶。”   楚欢发自肺腑赞道:“大人神功,被指钦佩。”   “这门功夫叫做开碑手。”林大人凝视楚欢道:“你想不想拥有这样一双手?”   楚欢只觉得这家伙是在开玩笑,你练了三十三年,若是练的顺利,也花三十三年练开碑手,到时候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儿。   “大人如此高明的功夫,非普通人所能练。”楚欢从名字上就能听出来,这“体术”练的是皮肉,皮肉必定要经受极痛苦的苦训,经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他虽然不畏艰苦,可是对于“体术”还是没有多大的兴趣,显得十分谦虚道:“卑职愚钝,练不成这门功夫。”   林大人叹道:“孺子不可教也。”收起手,道:“无非是觉得辛苦而已。只是你却不知,练习皮肉,可不仅仅拥有一双无坚不摧的铁手,而且随着体术的修炼,刚中带柔,千变万化,岂是凡夫俗子所能领会。”   “刚中带柔?”楚欢不解。   林大人嘿嘿一笑,笑得很古怪,楚欢疑惑间,便见到林大人的脑袋开始转动,向左扭转,很快,楚欢脸上就显出惊骇之色。   眼前这位林大人的脑袋,竟然不可思议地将脑袋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后脑勺对准了自己,这个情景看在眼里,当真是匪夷所思。   楚欢也曾在前世看过一些这样的奇术,那时就觉得惊奇,普通人扭个九十度,就已经感到十分的吃力,扭到一百八十度,普通人绝不可能做到,但是此刻这林大人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将脑袋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楚欢虽然遇事不惊,但此刻脸上却还是显出了讶色。   “想要做到如此,骨性刚中却柔,皮肤也要刚中带柔。”林大人笑着问道:“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你心中或许瞧不上体术,但是体术却绝非你所想的那般不堪。”   楚欢叹道:“卑职不敢。今日见到大人的神功,卑职才明白体术的厉害。”   “所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传授你体术。”林大人笑眯眯道,他此时已经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商人看到了一件宝物,“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大人的意思是?”   “加入神衣卫。”林大人笑道:“许多人梦寐以求,我给你这个机会,加入神衣卫,我或许会在体术上指导你……体术玄妙,远不止于此。”   楚欢这才明白,这林大人大赞体术之妙,吸引自己好奇,却是让自己加入神衣卫。   正如林大人所说,想要加入神衣卫的,那是大有人在,神衣卫的薪俸可说是帝国军士中最高的,而且一入神衣卫,便是皇帝陛下手下的嫡系,哪怕是高官要员,那也是礼遇三分,无论是在物质和地位之上,那都是极高的。   而且神衣卫本就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衙门,有这样一个恐怖的机构在后撑腰,几乎没有几个人敢得罪神衣卫的人。   楚欢对神衣卫入选的条件并不是十分清楚,但是曾经也听说过,神衣卫的入选条件十分苛刻,千中选一,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林大人突然开口让自己加入神衣卫,楚欢却是一怔,半晌才道:“大人难道是……神衣卫的人?”   林大人也不回答,只是道:“神衣卫十二大百户,恐怕已经有一个位置已经空出来了,你若加入神衣卫,有我保荐,或许能填补空缺。”   “大人为何如此垂爱?”   “只要是人才,我都很欣赏。”林大人重新靠在车厢上,盯着楚欢:“你可答应?”   楚欢想了想,摇头道:“卑职已经得到齐王之令,或需要为齐王殿下效力了。”   “齐王那边,不是问题。”林大人淡淡道:“只要你答应,齐王一定会放人。”   楚欢道:“只是卑职答应齐王,只要他愿意用卑职,卑职便会为他效命。”   林大人也不多言,只是摇头叹道:“大好机会,你却不要……若不是冯午马和李卯兔联名举荐,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楚欢这才明白,敢情林大人要自己加入神衣卫,却是冯午马和李卯兔两大百户联名举荐,想到冯午马受了伤,回云山府之后一直未曾见到,不由问道:“卑职冒昧,不知冯百户伤势如何?”   林大人淡淡道:“死不了。”闭上眼睛,双手缩回袖中,再不言语。   -----------------------------------------------   PS:昨天欠一更,补上!   第二八九章 匪夷所思的一刀   陈县町谷石场,鲁天佑起得很早,而且起来洗涮之后,便来到了侯幕信这边,侯幕信靠在椅子上沉睡,直到鲁天佑在他耳边叫了两声,才将他惊醒过来。   侯幕信见到鲁天佑过来,皱起眉头,看看窗外,天已经亮了,问道:“你们就一直这样将我绑下去?”他昨晚等了一晚上,秦羽一直不曾过来,心知秦羽未曾得手,只能继续忍耐下去。   鲁天佑到现在也没有解开绳子的意思,只是微笑道:“侯兄,你昨日答应,要去联络道门,我陪同你一起如何?”   侯幕信一怔,很快便道:“今日不成。”   “哦?”鲁天佑眉头锁起:“为何?”   “道门哪里是想联络便能联络上。”侯幕信道:“为了安全隐秘,每个月只有特定的日子才能联络,距离联络的日子还差着几天。”   “差几天?”鲁天佑追问道。   侯幕信随口道:“还有三五日吧。”他其实随时都能去找自己的上线,但是既然和秦羽越好,自然不会大营鲁天佑。   鲁天佑提出要跟自己一同去,显然是信不过自己,对自己起了防备之心,侯幕信当然不可能让鲁天佑跟着自己知道联络的方式。   “是三日还是五日?”   侯幕信皱眉道:“你为何这样急?”   “事关歃血会的前程,不能不急。”鲁天佑正色道:“二叔和五哥如今都在官府手中,总要与道门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做。”   侯幕信沉吟片刻,才道:“最快也要三日之后。”心里却想着,三日时间,足够秦羽得到解药,到时候我已经离开这里,看你找谁。   鲁天佑脸色有些难看,缓缓起身,并不多说,出门而去。   他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似乎昨夜并没有睡好,出了门,却瞧见仇如血正在不远处走过,抬手叫道:“仇大哥,早!”   仇如血见到鲁天佑,笑道:“你也起得早。我正想找个地方练刀。”   鲁天佑上前去,笑道:“大哥刀法高明,看来不是偶然。你刀法已经如此厉害,还坚持每日练习,兄弟自愧不如啊。”   仇如血摆手笑道:“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哥我靠刀吃饭,这门手艺可不能落下。”又道:“兄弟不如陪我一起练刀,互相切磋一下如何?”   鲁天佑笑道:“小弟正有此意。”   其实町谷石场都是歃血会的人,多数习武,所以虽然天色还早,但是早起练功的人也不少,两人到了一处,便即切磋刀法。   仇如血身为刀客,刀法自然不差,鲁天佑的刀法却也很为犀利,与仇如血的差距不大,两人都是习刀之人,对刀法都有各自看法,少不得互相谈论。   仇如血额见得石场内时不时传来呼喝之声,那是练功之时发出,不由问道:“兄弟,我瞧你这里面不少兄弟都是有武功的根基,而且不少人身手都不弱,该不是都是同门师兄弟吧?”   鲁天佑笑着摇头道:“不是。若是同门,我倒是与黛儿师出同门,黛儿的父亲是小弟的义父,我和黛儿的刀法,都是传自义父。”   “原来如此!”仇如血点头道:“如此说来,令义父也是一位刀法名家,却不知如今何在?”   鲁天佑神情黯然道:“义父已经过世多年。”   “哦?”仇如血忙道:“是为兄失言,兄弟莫怪。”   鲁天佑摇头道:“自然不怪。”   “那他老人家是何许人也?”仇如血好奇问道:“兄弟刀法了得,老人家的刀法必不会籍籍无名,为兄倒想知道老人家的大名。”   鲁天佑犹豫一下,仇如血看出鲁天佑似乎有些为难之色,忙道:“兄弟不必为难,若是不方便说,大可不言。”   “大哥与我义气相投,本不该隐瞒。”鲁天佑叹道:“只是义父进入江湖之后,便将本名抛去,不让我们再提及,这是他老人家的命令,小弟也不好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思。”   仇如血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老人家必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啊。”   鲁天佑点点头,并不多言。   林黛儿起来的不比鲁天佑晚,实际上她昨晚仅仅小眯片刻,几次都往棚寨正门去询问,看看其他人手是否已经回来。   她这一路最后虽然安全脱险,但是当时为了迷惑官兵,兵分几路,直到天亮时分,依然有三人未曾回来。   ……   ……   侯幕信这一天心急如焚,虽然有人定时送来食物和水,甚至终于有人为他解开绳子,但是大门却被插上了外栓,从里面根本无法打开大门。   他不知道秦羽在外面情况究竟如何,只盼着秦羽早些拿到解药,能够早些离开这个和鬼地方。   一想到平日里不用正眼看自己的林黛儿,侯幕信心里就很复杂,他对林黛儿冷漠的态度自然是大为恼火,自己身为道使,林黛儿却不曾给过好脸色,心里却是想着要给林黛儿一个大大的教训。但是脑子里一浮现林黛儿凹凸有致妖娆性感的身段和那冷艳的娇容,心里更是蠢蠢欲动,对林黛儿的美色大是垂涎。   时间就在侯幕信的焦急等待着匆匆而过,直到这日深夜,坐在屋内焦急万分的侯幕信终于听到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凑近过去,只听秦羽声音道:“我有事要找道使,你先开门让我进去。”   守卫声音道:“黛儿姐吩咐过,没有她的吩咐,除了鲁大哥,谁也不能进去。”   “就是黛儿姐派我来的。”秦羽声音道:“你快开门。”   “黛儿姐派你来的?”守卫狐疑道。   秦羽声音传过来:“你自己问,黛儿姐不就在那里……!”恭敬叫了一声:“黛儿姐……!”   侯幕信心中一紧,还以为林黛儿真的在这个时候过来。   猛听得外面一声闷响,很快,就听到门栓拉开的声音,屋门打开,秦羽探头往里面瞧过来,低声道:“道使,解药拿到手,咱们快走!”   侯幕信大喜,也不多言,闪身出了门,瞧见门外的守卫软绵绵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不由低声问道:“你……你杀了他?”   “没有,声东击西,打昏了他。”秦羽低声道:“若是打死了他,回头事情就不好办了。”他心里还想仗着道门的势力成为歃血会的首领,倒也不敢杀死歃血会的人。   秦羽左右看了看,又将那守卫扶正坐在地上,带上房门,扣上门栓,守卫背靠屋门,乍一看去,倒似乎是靠着屋门睡觉。   侯幕信松了口气,其实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还不至于要和歃血会结上生死之仇,真要反目为仇,对天门道和歃血会都没有什么好处,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秦羽轻声道:“道使,解药拿到手,方才我已经在棚寨里溜了一圈,大伙儿大都歇下了,咱们快走。”   “往哪里走?”侯幕信低声道:“正门是不能走了,那里有守卫,咱们出不去。”环视左右,身处山谷之中,左右和身后是马蹄形的山峦,重岩叠嶂,山壁陡峭,黑夜之中,整个山谷倒像是洪荒古兽的血盘大口,将棚寨含在了嘴中。   秦羽道:“道使跟我来。”二人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离开棚寨,却是往后山去,行到一处,秦羽指着一处道:“道使,你看,这里看似陡峭,但是石壁都有踏脚之处,能够攀爬上去,咱们大可走这里上山离开。”   侯幕信抬头看了看,这町山虽然不像许多高山险峰那样拔地高窜,但是也确实不矮,站在山脚往上看,还真是颇为险峻,不由担心道:“可有些不安全,要是岩石不稳,一个失手,可有性命之忧。”   秦羽见侯幕信显出犹豫之色,忙道:“道使,我自个儿已经试过,能够攀登上去,绝无危险。”又道:“道使,咱们已经打昏了守卫,没有退路了。”   侯幕信一咬牙,再不多言,点了点头,秦羽为了表现忠诚,率先上前,贴着陡峭不平的山壁向上攀爬,侯幕信跟在后面,也小心翼翼向上爬。   两人费了半天的力气,终于爬上了山头,月光清冷,山上的树木密密麻麻,树影重重,月光透过树梢撒射进树林中,光点斑驳,却十分昏暗。   秦羽猫着腰,在前带路,侯幕信跟在后面,在林中小心翼翼往前穿梭。   这树林之中多有枯藤杂草,秦羽身上带了一把短刀,劈路而行,侯幕信也不说话,心里却是想着回道门之后,该如何禀报。   下山之势陡峭,两人透过树林,依稀看到了山脚,便在此时,侯幕信骤然拉着秦羽,秦羽吃了一惊,却见侯幕信身子矮下,指了指前面,又做出手势示意秦羽蹲下来。   秦羽有些奇怪,但心知有事,闪到一颗大树后面,微探出头,向前面望了过去,他视力虽然不是极好,却也不差,借着月光暗淡的光芒,瞧见山脚处的树林之中,有一道身影正站在那里。   那人双手横抱胸前,似乎正在等着什么。   侯幕信箭法极好,练箭先练眼,看到那人,还真是吃了一惊,心想:“难道林黛儿已经发现我们离开,所以派人搜找?”   他猫腰凑近秦羽,秦羽矮下身子,声音极轻道:“道使,那人……那人好像是鲁天佑的义兄!”   “义兄?”侯幕信疑惑道:“什么义兄?”   “据说是刚结拜的义兄。”秦羽压低声音道:“也不知道什么来历,只知道好像姓仇,鲁天佑叫他仇大哥,瞧那身形,好像就是姓仇的。”   仇如血在林中静立等候,侯幕信和秦羽一时不敢动,只怕是林黛儿派人出来拦截。   “有人来了!”侯幕信低声道,他已经瞧见,又一道身影忽然出现,那人戴着帽子,一时间瞧不清样貌。   仇如血见到来人,却已经快步迎上前去,侯幕信心道:“果然是一伙的,看来都是在搜找老子了。林黛儿,你还真是够狠!”   陡然间,眼前却发现一件让他感觉匪夷所思的事情。   只见戴帽之人走向仇如血,那仇如血似乎没有任何提防,等到靠近,戴帽之人出手如电,手中一把寒刀竟然临头往仇如血劈了下去。   第二九零章 失踪   戴帽人一刀临空砍下,仇如血显然是想不到对方竟然会对自己出刀,此时拔刀已经来不及,眼见那大刀砍下,仇如血甚至连闪躲的机会也没有,他只能抬起左臂迎上,“噗”的一声,大刀砍下,一条手臂飞出,仇如血的左臂已经齐肘被砍下,鲜血喷溅而出。   仇如血也不愧是响当当的顶尖刀客,他这左臂被断,缓住了对方的刀势,右手却已经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拔出腰间佩刀,快若闪电,挥刀往对方的小腹横拉过去。   那人本以为这一刀砍下,仇如血必死无疑,却想不到他却能用手臂抵挡,甚至能在瞬间拔刀反攻,那刀光如冰,戴帽人显然知道仇如血不是善茬,身体后退,躲过了仇如血这一刀。   仇如血逼退对方,却没有继续进攻,转身便往山林中跑,他虽然断了一臂,血流如注,但是却还是忍着剧痛,全力逃命。   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秦羽面无人色,侯幕信也是满脸惊骇,一动不敢动,生怕被对方发现。   仇如血转身逃奔,戴帽人握刀在后面追,这山林中枯藤蔓延,跑的辛苦,追的也难受,侯幕信与秦羽眼看着那两人一前一后在树林中追杀消失,半晌才回过神来。   侯幕信终于吐了口气:“不是拦截咱们的。”   秦羽心有余悸:“那人是谁,为何要杀姓仇的?”   “管不了那么多。”侯幕信道:“咱们快走。”   他此时只觉得这树林阴气森森,不敢多待,两人瞧不见仇如血和戴帽人,只觉得他们已经远去,也不知道仇如血会不会被戴帽人追上。   那戴帽人断了一臂,若不能及时处理,血流渐多,最后体力匮乏,只怕难逃追杀,只不过这町山颇为广阔,山上到处都是树木古藤,而且天上虽然有一钩弯月,但是林中昏暗,可见度很低,结果如何,那还真是尚未可知。   秦羽紧握着短刀,小心翼翼在前,侯幕信心里有了提防,跟在秦羽身后,则是左右观察,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看,生怕突然冒出人来给自己一刀。   虽然能够依稀看到山脚,但是真要下山,也不是那般顺利,好不容易快要走出山林,侯幕信忽听得前面传来一阵闷哼,心中一紧,急忙望过去,却见走在前面的秦羽已经没有了踪迹。   侯幕信大吃一惊,后背发凉,低声叫道:“秦羽,你在哪?”   林中死寂一片,没有秦羽的回音。   侯幕信知道事情不妙,他手中没有任何兵器,自己最擅长的弓箭如果在手中,他或许还有几分底气,但是莫说弓箭,他现在连一支箭矢也没有,心里突突,顺手从旁边折了一根树枝在手,壮着胆子道:“是谁?我瞧见你了,出来。”   他声音不大,自然也不是真的看到人,只是秦羽突然消失,他觉着诡异,所以出声试探。   四下里静悄悄,并无声息。   侯幕信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猛地感觉身侧一颗大树后面有一人扑过来,他挥手一拳打过去,拳头倒是正中那人,但是那人中拳之后,哼也没哼一声,侯幕信击中那人,心中正喜,听不到声音,就觉得事情不妙,扭头去看,立刻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从树后突然窜出来被自己击中的,竟豁然是突然消失的秦羽。   只见秦羽双目圆瞪,脸色恐怖,更让侯幕信吃惊的是,秦羽的喉咙血流不止,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开来,秦羽的喉咙,竟然被生生割断。   侯幕信大惊失色,猛然感觉身后似乎有人靠近,他急忙回身,只是尚未看到身后之人,就觉得后脑勺被一物重击,顿时头晕脑胀,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   ……   ……   距离町山不过十里外,亦有一座山,其面积与町山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但是论起高度,却不在町山之下,夜风吹拂,楚欢此时就在这树林之中,借着月光,可以依稀俯瞰远方町山的轮廓。   一路行来,楚欢根本不知道最后的目的地是何处,行程路线,都是林大人指示。   但是行路途中,一旦遇到岔路,林大人便会驻足,似乎是在沉思着选择道路,最后做出决定。   其实在入夜时分,林大人一行五人就已经来到了这座小山,此后便不再离开,楚欢弄不透林大人为何要驻留在此处,但是看到林大人时不时遥望远方的一座山,楚欢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楚欢虽然来过通州,但是却没有到过陈县,对于陈县的地理环境并不熟悉,他虽然能借着月光看到町山的轮廓,但是对那座山并不了解,不过却也看出那座山的轮廓形似马蹄,马蹄中间,似乎是一处山谷,入夜之后,那山谷便开始亮起灯火,虽然距离很远,但是闪若星星的灯火亦是能够清晰看见。   在这座小山林中驻留了一个时辰左右,第二拨人马便已经赶上来,自酉时楚欢进山,第一拨卫天青带队的人手是在戍时抵达,这一拨人都是打扮成挑夫的模样,有将近三十人,此后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拨人马悄无声息地来到这座山上集合。   入山之后,林大人只是吩咐所有人在黑暗中静坐休息,食用随身带来的干粮,严禁说话,更不许人点火,而且专门让卫天青选出八名勇士,在林中各点守卫,其目的不是为了防备有人进来,而是阻止任何人出去。   所有人只能在山林中静候,活动距离只能在五步之内,便是解手,也只能在这个范围之内。   到了丑时三刻,八路人马全都聚集到了这处山林之中,两百多人从入山之后,便是悄然无声,整个山林之中死一般的寂静。   ……   ……   町谷石场。   林黛儿一夜都没睡,冷艳的娇容有些憔悴,最后的几个人也陆续回来,到现在为止,仅有一人未归,林黛儿心知,那人十有八九是遭了不测,否则按照行程,此时已然回到了石场。   她不知道那人是死是活,更不知道是否正在遭受官府的严刑拷问。   但是林黛儿相信,那人就算死,也不会出卖自己的兄弟。   孤灯清冷,林黛儿坐在椅子上,棚寨一片寂静,她的心情也十分的低沉。   忽听得敲门声响起,林黛儿立刻起身,问道:“谁?”   “我!”门外传来鲁天佑的声音:“黛儿,你睡下了吗?”   林黛儿走到门边,正要开门,但还是收回手,如此深夜,虽然自己和鲁天佑青梅竹马,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妥,轻声问道:“天佑哥,你还没睡?有事吗?”   鲁天佑声音有些焦急,道:“你可瞧见了仇大哥?”   “仇大哥?”林黛儿精神一紧,柳眉蹙起,打开了门,见鲁天佑正在门外,脸色焦急,不由问道:“仇大哥不见了?”   “是啊。”鲁天佑皱眉道:“今日和仇大哥切磋刀法,他指点了一番,有几处我还没弄明白,想要寻他问问,可是他房门虚掩,人却已经不见了。我在棚寨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仇大哥的人。”   林黛儿俏容凝重起来,心头骤然间升起不详之感。   鲁天佑见林黛儿蹙眉,瞧出林黛儿也不曾见到仇如血,道:“罢了,黛儿,你先休息吧。我出去找一找,或许是在寨子里闷,仇大哥出寨去了。”   林黛儿想到什么,问道:“你可去询问寨门的兄弟?他们可瞧见仇大哥出去了?”   鲁天佑眼睛一亮,一拍脑门子,道:“真是糊涂,我倒是忘记了,只知道在宅子内找寻,糊涂糊涂,黛儿,幸亏你提醒,我这就去问问。”   林黛儿道:“等一等。”回屋拿上了自己的刀,“我陪你一同去。”   鲁天佑温柔一笑,点点头。   二人来到寨门,这里日夜轮值有人守护,林黛儿直接问道:“你们可看见仇大哥出去过?”   仇如血来到石场,里面的人也都知道,一人已经点头道:“一个时辰前出去过,只说很快就回来,不过到现在也没有见到踪迹。”   鲁天佑皱起眉头,忍不住自语道:“他这个时候出去做什么?”   林黛儿却是表情凝重,看了鲁天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我出去找找。”鲁天佑微一沉吟,出了寨门,林黛儿跟上去,道:“我与你同去。”回过身,叮嘱道:“你们去通知大伙儿,晚上不要睡死,都提防着点儿。”   那人奇道:“黛儿姐,难道会有危险?”   林黛儿道:“小心一些总是好的。”也不多言,跟上鲁天佑。   鲁天佑看了林黛儿一眼,问道:“黛儿,你为何让大伙儿小心?难道……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林黛儿想了一想,终于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怀疑仇大哥?”鲁天佑微皱眉头。   “天佑哥,你不要多想。”林黛儿心里其实一直对仇如血都是将信将疑,但是仇如血和鲁天佑结拜兄弟,她也不好直说,只道:“如今风声正紧,总要处处小心才是。”   鲁天佑倒是点点头,指向右边,道:“咱们先往那边瞧瞧吧。那边有一条河,也不知仇大哥是否去了那里。”   ……   十里之外,山林之中,两百来号人已经聚集在一起,此时正肃然而立,看着背负双手的林大人,林大人扫视众人一眼,缓缓道:“你们是禁卫军的精锐,是我大秦最锋利的刀子,更是西山道最锋利的刀子。本官从乔总督手中借来这把刀,自然是要杀人所用。”   众人都是握紧了腰中配刀。   “每一把刀,都会有它的价值。”林大人目光此时犀利无比,也是冷厉无比,“利刃出鞘,血溅三尺,今夜是你们这把刀出鞘的时刻,也是你们得到奖赏的时刻。清点战利品,本官只看耳朵,一只耳朵五十两银子,这就是你们出鞘的价值。”   禁卫军中立时有人眼睛内显出兴奋之色。   五十两银子,对于其中大部分人来说,一年下来的军饷都达不到这个数目。   林大人从袖中取出一根白色的带子,系在自己的左臂上,缓缓道:“你们每人临来之前,想必都有这样一根带子,现在可以系上。本官只希望你们出来的时候,带子会变成红色……本官说过,一个耳朵五十两银子,至若耳朵是大是小是老是弱,本官……不在乎!”   最后一句话,大部分人不以为意,但是楚欢却是心中一震。   --------------------------------------------------   PS:唔,好久没有留言求票,今天求一下吧,希望有点效果!   第二九一章 耳朵   町谷石场宅门前,四名身着甲胄的守卫此时都已经坐在地上,说说笑笑。   他们不是正规的兵士,自然没有当兵的那种规矩,已经是深更半夜,四下里一片寂静,枯站在寨门前自然冷清得很,所以几人凑在一起,坐着说笑话。   一人说了两个荤段子,站起身来,道:“你们先说着,我去撒泡尿,等我回来,再给你们说个刺激的。那可是真事。”   “什么真事?”   “几年前碰上一个贵妇人,男人是个大财主,那婆娘骚的紧……!”那人嘿嘿笑着,“回来说给你们听。”摇晃着走到僻静处,拉下裤子,掏出玩意儿撒尿,正撒的爽,感觉喉咙上一凉,已经有人不知不觉贴近过来,刀子横在他的咽喉处。   这人还以为是同伴开玩笑,真要责骂,那刀子一拉,咽喉血水喷出,这人想喊,喉咙去发不出声音,一把捂住喉咙,另一只手虚空抓了几下,甚至没有看清究竟是谁动手,便一头栽倒在地。   黑夜之中,幽灵一般的黑影往町谷石场扑过来,坐在寨门前的三人正在笑着猜测方才那人和贵妇人有些什么勾当,但是骤然间感觉到一股杀气袭过来。   这几人都是在江湖混了多年的老少,警觉性不差,已经有人瞥见几道身影扑过来,顺手摸起刀,叫道:“不好,有人偷袭!”   其他两人几乎也在同一时间握刀,等他们起身时,刀光已经往他们这里直袭过来,三人挺刀力斗,但是那些幽灵般的身影却如同浪潮一样涌过来,人数众多,而且都是武功不弱,瞬间便有一人丧命刀下,其中一人知道大事不妙,挡住一刀,飞身向寨子里跑,大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偷袭,大伙儿……!”他还没说完,身后已经有人追上,一刀砍在他肩头,他正要反刀去砍,旁边早有一人大刀砍下,将他的手臂斩断,随即又上来一人,刀光闪过,便将此人的喉咙割断。   这人倒地,尚在抽搐,两只耳朵便已经被锋利的刀刃割下。   这人叫喊的声音,已经让石场内的人们惊醒过来,这里的人们反应倒是极快,片刻间便有二十多人提刀迎上来厮杀。   楚欢这一次并没有冲在前面,他看到禁卫军们如狼似虎闯进了町谷石场之内,一个个凶悍无比,五十两银子一只耳朵的奖励,让他们的斗志昂扬,杀性极浓。   楚欢进入寨门之时,已经有上百名禁卫军兵士冲在他的前面,他只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首,两只耳朵无一例外都被割走。   前面的厮杀声十分的响亮,这群从禁卫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本就都是凶悍骁勇之辈,而且深夜偷袭,人数也占了优势,歃血会的人虽然不乏骁勇者,但是从一开始交手,禁卫军就大占上风。   歃血会的男人们都已经冲出来殊死搏杀,妇幼则是哭喊嘶叫着往山谷的角落跑去。   ……   ……   林黛儿与鲁天佑一直向右方走出许远,沿途冷冷清清,并没有发现仇如血的踪迹,鲁天佑显出焦急之色,林黛儿自始至终都是神色凝重。   又走了片刻,林黛儿终于停下脚步,道:“天佑哥,咱们是不是寻错了方向?”   鲁天佑想了想,叹道:“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仇大哥是老江湖,应该不会出事。”林黛儿道:“想必是他自己有什么事儿,出去办了,办完事情,会自己回来。”   鲁天佑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咱们回去先等着吧。”林黛儿道:“明日若是还没有仇大哥的消息,咱们在派人找寻。现在深更半夜,我们也是找不到他。”   “只能如此了。”鲁天佑道。   两人回头往寨子里返回,他们已经行出了许远的路,距离石场有些路程,鲁天佑走了一阵,才轻声问道:“黛儿,你说义父的仇,咱们何时能报?”   林黛儿握起粉拳,道:“无论何时,总能得报大仇。”   鲁天佑道:“道门虽然一直在谋划,但是真要成功,绝非三年两载的事情。”   林黛儿幽幽叹道:“我们要做的,本就是极困难之事,就算有道门,也未必成功。只是我们尽心去做,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   鲁天佑肃然道:“义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此生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为义父报得大仇。”他说的斩钉截铁,极是坚定。   林黛儿温柔看着鲁天佑,难得嫣然一笑,道:“天佑哥,咱们一定会成功。”两人向前又走了片刻,林黛儿柳眉忽然一紧,失声道:“不好!”   鲁天佑一怔,林黛儿已经道:“天佑哥,你听,石场那边……有杀声!”不等鲁天佑说话,两条修长的玉腿紧绷,已经向石场那边飞奔而去。   鲁天佑眉头锁起,快步赶上。   林黛儿双腿极为有力,奔行的速度极快,身法轻盈,到得谷口处,已经瞧见山谷之内杀生阵阵,依稀看到宅子内人影交错,刀光剑影,厮杀声,惨叫声,哭喊声混杂在一起,混乱异常。   林黛儿心知石场有变,便要冲进去,却感觉臂一紧,却被鲁天佑粗糙有力的手一把抓住,林黛儿心急如焚,鲁天佑却将她拉到一旁,凝重道:“黛儿,不要意气用事。”   “意气用事?”林黛儿竖起柳眉:“天佑哥,石场被偷袭了,一定是官府的走狗找到了这里。”   鲁天佑道:“里面情况不明,咱们不要贸然冲进去,你跟我来。”拉着林黛儿,竟是往山上去,林黛儿心中又急又怒,鲁天佑不放手,林黛儿只能跟着往山上去,他们临近山谷边,能在山上看到山谷内的情景,越往上去,便能更加清晰地看到山谷之内发生的事情。   林黛儿已经瞧见,山谷之内,尸首遍地都是,大批手缠白色带子的家伙见人就杀,山谷内的浓郁血腥味已经漂浮在空气中,林黛儿能够清晰地闻到。   她悲愤无比,握紧刀,要挣开鲁天佑的手冲下山回谷救援,鲁天佑却神色严肃道:“黛儿,你不要冲动,你看看他们有多少人?”   山谷之中,人影交错,尸首横七竖八地躺着,虽然林黛儿身处山上,能够大致看清山谷的情景,却不能看的十分清晰,只不过从手臂上的白带子,能够分清敌我。   地上躺着的尸首,虽然不乏二三十具手臂缠着白带子的,但是大多都是自己的弟兄,这场厮杀显然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歃血会的人死伤惨重,此时只剩下二三十个人兀自厮杀,但是手臂缠着白带子的却是歃血会人数的数倍,歃血会的人,往往都是一个人要面对三四名对手的围攻。   看着自己的弟兄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林黛儿心如刀绞,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挣脱鲁天佑,握刀便要冲下山。   她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出生入死的兄弟任人屠杀。   鲁天佑却如同猎豹一样一把从后面抱住林黛儿,林黛儿双臂被抱住,想要挣扎,但是鲁天佑力大无比,她虽然武功不弱,但终究是女儿之身,如何能挣脱的开鲁天佑的熊虎之力。   “你要干什么?”林黛儿嘶声道:“放开我,我要去杀光那些狗贼!”   “黛儿,你冷静一点。”鲁天佑声音发颤,显然也正在承受着巨大的悲痛:“他们人多势众,咱们现在冲过去,无疑是送死。”   “死了也要去。”林黛儿斩钉截铁道。   “死了,谁替义父报仇?”鲁天佑紧抱着林黛儿,不让她离开:“死了,谁又替今夜死在这里的弟兄们报仇?”   林黛儿一怔,没有继续挣扎。   “黛儿,一个人想死,很容易,想活,却很难。”鲁天佑的声音异常沉重:“人死了,便什么都不必想,但是活着的人,却要承担起更大的责任,忍受比死还要难受的痛苦……!”   林黛儿全身急剧颤抖,山谷内的杀声渐息,她的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流淌。   鲁天佑感觉到林黛儿似乎冷静下来,微微松开手,低声道:“咱们要活着,要好好活着,今日的仇,咱们要十倍讨还回来!”   林黛儿忍着巨大的悲痛,再次向山谷看去,却见到大群的敌人正围向山谷一角,那里,有几十名妇孺老幼。   ……   楚欢觉得今夜就是屠杀。   虽然歃血会的人顽强抵抗,甚至杀了三十多名禁卫军的精锐,但是在训练有素人数众多的禁卫军刀下,歃血会的人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剩下五六名歃血会的男丁浑身上下都是鲜血,双眸带着刻骨的仇恨看着眼前的官兵。   他们握刀的手依然很稳,在他们身后,是歃血会的家眷。   老人、孩子、妇人都是挤在一起,他们眼中满是仇恨,却又带着深深的惊恐。   自始至终,林大人都是背负双手,看着这场实力悬殊的屠杀,淡定自若,这场血腥的厮杀,在他眼中,却如同是在看风景一般。   禁卫军们已经杀红了眼,不少人已经收集了许多耳朵,但是兀自有一部分人没有得到一只耳朵,拥有耳朵的希望得到更多,没有得到的,却不想空手而归。   林大人说的很清楚,这群人是乱党,是叛匪,官兵杀匪,天经地义。   李宗全甲胄上满是鲜血,他已经得到了三只耳朵,但是一百五十两银子还是填不饱他的胃口,他眼中是兴奋炽热的神色,握着刀,一步步往前面逼近,身边的禁卫军们也都是贪婪地看着眼前那些人,在他们眼中,那已经不是生命,而是银子。   卫天青没有上前,他斩杀了数人,却没有割一只耳朵,此时大局已定,面对的只是一些老弱,他不想再杀下去。   护在老幼身前的歃血会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大叫一声,挥刀冲向黑压压的禁卫军,他的同伴也悍不畏死,跟着冲上来,但是面对强悍的禁卫军,五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七八名孩子被大人抱在怀中,为数不多的六七名老人则是站出来,他们已经很苍老,但是却从地上捡起带血的刀,愤怒地看着如狼似虎的官兵。   李宗全擦干刀上的血迹,轻蔑地看着老人。   禁卫军中,固然有一部分人不再动手,但是依然有不少杀红了眼的禁卫军继续向前逼近,李宗全擦干刀子,大声道:“大伙儿记着了,一只耳朵五十两银子,可不分大小老幼。”第一个冲上去,对着一名老人一刀砍下去,那老人奋力举刀,李宗全大刀一撩,已经将那老人手中的刀打飞,一脚踹过去,将他踹翻在地,欺身上前,一刀劈下去,眼见的大刀便要砍在老人身上,旁边寒光一闪,“呛”的一声响,一把大刀从旁掠出,已经挡住了李宗全的刀。   李宗全只觉得虎口一麻,后退一步,扭头去看,却见到出刀之人竟是楚欢。   楚欢双眸如冰,冷声道:“你没杀够?”   ------------------------------------------   PS:加更,继续求红票。   第二九二章 出卖   楚欢突然出手挡住李宗全的刀,这让禁卫军们都是大吃一惊,本来已经有不少禁卫军跟着李宗全冲上,此时却也不禁停下了脚步。   李宗全怒道:“楚欢,你做什么?”   楚欢淡淡道:“该杀的已经杀了,不该杀的,还要赶尽杀绝?”   “这些都是乱党。”李宗全吼道:“你是想包庇乱党?你要造反不成?”   楚欢摇头道:“这些老弱,对朝廷毫无威胁,禁卫军的刀子,难道是用来杀戮老弱妇孺?”抬手指着一名五六岁大的孩子,沉声道:“他才多大?或许连什么是兵什么是匪都不懂,你觉得他会是乱党?”   楚欢不会阻止禁卫军去杀戮那些壮年,毕竟官兵的职责便是剿匪,但是他却不能忍受这些带血的刀砍向老人和孩子。   即使砍向这些老弱的大刀不是他出手,但是他觉得,任何一把刀砍向他们,自己就是帮凶,自己就是杀戮这些人的刽子手。   李宗全抬起刀,楚欢也握紧了刀,便在此时,却见到林大人背负双手缓缓走过来。   众人让开道路,林大人走到前面来,盯着楚欢,沉吟片刻,终于道:“本官说过,你们都是军人,知道军法,本官还说过,不希望因为有人因为违抗命令而让本官为难。”他的双眸如刀,盯着楚欢的眼睛,淡淡道:“楚欢,乱党就是乱党!”   楚欢收刀拱手道:“大人,这些都只是没有反抗力的老人和妇幼,如果我们对他们动刀,日后传扬出去,禁卫军的名声必将受损!”   “乱党不除,我大秦帝国便将受损。”林大人淡淡地道,抬手挥了挥手,示意楚欢闪开。   楚欢却是单膝跪下,拱手道:“大人,这些妇孺已经不成威胁,大人若是觉得他们是乱党,大可将他们抓回去,关进大牢。卑职恳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这些老弱实在想不到,禁卫军中竟然会有人为他们请求,面面相觑。   林黛儿忍着巨大的悲痛,却也在山上看到了这一幕,她看到李宗全出刀,看到楚欢突然挡住李宗全的刀,甚至护在了那一群老幼身前。   她亦不相信这一幕。   她不知道是何人会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虽然看的模糊,但还是依稀感觉那人的身形似乎有些熟悉。   李宗全见楚欢如此,立刻向林大人拱手道:“大人,楚欢阻扰剿匪,乃是大罪,若是不能惩处,众兄弟心里不服。”   李宗全是禁卫军的老人,在禁卫军中人脉比楚欢要强出许多,他这样一说,立刻便有好几个人纷纷道:“请大人治楚欢之罪!”   卫天青皱起眉头,沉声喝道:“住嘴,林大人在此,自有分寸,怎需要你们多嘴多舌?”   卫天青这般说,禁卫军们便不敢说话。   山谷血气弥漫,林大人神情阴冷,缓缓走到楚欢面前,蹲下去,与楚欢近在咫尺,声音极冷却很轻道:“你可知道,本官喜欢下棋,黑白分明,殊死相争,从不会手下留情。”   “卑职不懂棋。”林大人眼睛虽寒,楚欢却毫无畏惧,平静道:“两军对垒,固然你死我活,但是仁义之士,却并不残害百姓。这些人已经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卑职恳请大人手下留情。”   林大人冷然一笑,左手猛然击出,楚欢已经感到劲风袭至,大吃一惊,便要闪躲,但是林大人的手已经拍到他的肩头。   楚欢只觉得一股劲气扑面而来,肩头剧痛,竟是被打翻在地。   他握刀的手一紧,但是很快松开。   卫天青此时却已经飞身上前,护在楚欢身前,单膝跪下,拱手道:“林大人,请手下留情。楚欢并非有意违抗军令,还请大人饶他这一遭!”   卫天青在西山道禁卫军中有不可撼动的崇高地位和威望,他这般说,四下里瞬间便有几十人跪倒在地,齐声道:“恳请大人手下留情!”   李宗全皱起眉头,他身边一群人也是互相看了看,终究都是跪下,勉强道:“大人手下留情。”李宗全见众人都跪下求情,自己自然不能特立独行,得罪楚欢他倒是不在乎,却不敢得罪卫天青,不情愿地单膝跪下,憋出一句话:“大人开恩!”   林大人走到楚欢身边,轻声道:“本来欠你一个人情,这次饶你性命,算是两清。”   楚欢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所说的人情,十有八九是指冯午马,忠义山庄冯午马身受重伤,自己救了冯午马,等若是对神衣卫有了一份恩情。   卫天青道:“大人,楚欢虽然冒犯,但是他所言确实不错。如今乱党主力尽诛,这些老幼妇孺大可关押下狱,听候总督大人发落。若是禁卫军斩杀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传扬出去,确实有损朝廷的颜面。”   郎将郭阳也道:“大人,禁卫军杀敌,天经地义,只是这些老弱,实在……!”他话哽在喉中,却没说出来,显然对诛杀老弱也是不满。   林大人扫视众人一眼,淡淡一笑,终于道:“来人,将他们先捆起来,暂时交由陈县地方官府看押,事后再押解回云山府,听从乔总督的发落。”   禁卫军众人有喜有怒,那些不人滥杀老弱的固然松了口气,但是像李宗全这一类想要立功受赏的心中便存了几分怨怒,都是狠狠看向楚欢。   林大人转过身,望着满地尸首,吩咐道:“清点乱党人数,堆积起来,一把火烧了。自己人的尸首,暂时先安顿好,回头再来运送回去,本官会请明乔总督,厚加抚恤。安顿之后,还有事情要做,天亮之前,离开这里!”   当下郭阳等几名郎将立刻将众人分成两批,一批将那些老弱捆绑起来看押,另一批则是清点尸首,搜找石场内的棚寨之中是否还匿藏有残余。   卫天青扶起楚欢,问道:“楚兄弟,伤势如何?要不要紧?”   楚欢摇摇头。   方才林大人出手,看起来十分犀利,楚欢一开始却也感到肩头剧痛,但是那种剧痛感很快消失,他活动了一下手臂,并无什么不妥,看来林大人也不是有心真的要伤自己。   但是林大人出手看起来凶狠犀利,却并不造成伤害,由此可见林大人对于掌法火候的掌握已经是炉火纯青随心所欲了,此人修炼体术,其体术修为想必也是达到了令人恐怖的境界。   楚欢心中已经明白,这林大人必定是神衣卫的人,从他的武功和权势来看,绝对在冯午马李卯兔这些神衣百户之上。   楚欢不觉得此人会是神衣卫的卫督。   直到今时今日,恐怕连朝中重臣也没有几个人知道神衣卫的卫督究竟是谁,神衣卫从一诞生开始,就显得神秘异常。   有些人自以为对神衣卫很了解,但是真当他们细细想来时,却发现还是对神衣卫一无所知。   作为神衣卫的卫督,其身份非同小可,楚欢并不觉得那位卫督会出来指挥围剿乱党,他心中肯定,这林大人十有八九就是神衣卫的四大千户之一。   “实在想不到,总督大人和林大人早有布置,竟是将乱党一网打尽。”卫天青轻声赞道:“我现在明白了,法场故意露出破绽让他们走脱,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而已。”   楚欢忽然想到什么,向石场中的尸首望过去,众人此时正在清点尸首,楚欢缓步走过去,所经之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着。   楚欢知道,这一群人必定是林黛儿的同党,只是方才在混战之中,倒似乎没有看到林黛儿的身影。   他不知道这些尸首之中,是否会有一具是林黛儿。   ……   林黛儿当然不在其中,她本以为那些官兵的屠刀会砍向孩子和妇孺,心如刀绞,悲愤交加,甚至想着长出一对翅膀,就从山上跳下去,将那群官兵一个不留杀死。   看到官兵似乎改变主意,并没有继续杀戮,只是将家眷们捆绑起来,林黛儿十分惊讶,但是方才的情景看得明白,那些家眷死里逃生,似乎是自己熟悉的那个身影所致。   鲁天佑眼睛也是微微泛红,看着歃血会兄弟的尸首被堆积起来,有人在寨中找到油罐往尸首上泼油准备焚烧,鲁天佑双目闭起,两只拳头格格作响,手背上青筋暴露,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显然内心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和悲愤。   林黛儿看着熊熊大火燃起,看着那群在她眼中宛若魔鬼一般的禁卫军,她双眸泪水如雨,喃喃自语:“你们会付出代价……你们会付出代价……!”口中重复着,陡然间,这个素来刚强的女子忽觉得一股血液冲上脑门子,头晕目眩,娇躯晃了晃,身体便要跌倒,鲁天佑见状吃惊,从后面扶住,惊道:“黛儿,你……你怎么了?”   林黛儿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恨声道:“是他……仇如血,天佑哥,仇如血出卖了咱们,这些官兵……都是他引来的,仇如血……仇如血是官府的人!”   鲁天佑身体一震,望着山谷中焚烧尸首的熊熊大火,眼中显出冷厉之色。   第二九三章 隐瞒   陈县是个穷县,陈县县令也是个苦差事,特别是最近几年,因为陈县屡屡发生民变,陈县县令的位置更是一个火坑。   短短三四年,这陈县县令就像走马灯一样,连续七八任县令来赴任。   没有人愿意做这个位置,朝廷任命,又不得不赴任,但是前面几任县令新官上任之后,考虑的不是如何治理一县,而是使银子走关系,竭力想要调离这个地方,实在不成的,则是宁可出些漏子,被贬离此处。   当官自然是好事,但是没有油水的官很少人愿意去做,而且还要承担民变暴.动掉脑袋的危险。   现任陈县县令陈冲就是每日里提心吊胆。   他虽然姓陈,但是绝非陈县之人,调到这里之后,违了安全起见,妻子老小都不敢带过来,虽然也想早些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家境不好,没有银子打通关节,在这里已经熬了快一年。   天还蒙蒙亮,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陈冲惊醒,听到急促的敲门声,陈冲条件反射般从床上爬起来,也顾不得穿衣服,抓起床头的包裹,跑到后窗,打开窗户,这才回头惊声问道:“是谁?”   他不知道民变何时会发生,他可是记得清楚,前几任县令之中,就有一任县令因为民变,差点丢了性命,虽然最后还是活下来,但是两条腿却是残废了。   一想到那位同仁的遭遇,陈冲心里就突突,一直以来,都将自己存起来的钱财放在包裹中,睡觉之时就放在床头,只待哪天真的出了变故,拿着包裹好逃生。   “堂尊,是小人。”外面传来声音。   陈冲听出是管理县衙衙差们的县尉,先是松了口气,但立刻又紧张起来:“这个时辰,敲门做什么?”   县尉天还没亮便过来敲门,这让陈冲感觉事情还是不妙。   陈县不同于其他的县,因为地方混乱,为了安全起见,县衙的衙差也是其他县城的好几倍,县衙门日夜都有人守卫,保护县令的安全。   县尉在外面已经道:“回禀堂尊,府城来人了,要堂尊即刻去相见!”   “府城来人?”听说不是百姓暴.动,陈冲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将包裹收藏好,这才上前看门道:“谁人这个时候过来?可问清要做什么?”   县尉道:“大人,好像是大官,小的也不清楚,只说让大人赶紧过去,他们现在正在侧堂等候!”   陈冲转了转眼珠子,道:“等一等,老爷我穿上衣裳再过去。”   ……   ……   卫天青此刻与林大人就在县衙门的侧厅坐着,曙光初现,天地已经有些亮光。   陈冲过来的时候,见到卫天青和林大人的打扮,不由皱起眉头,林大人一身商贾打扮,卫天青穿的就更加寒酸,倒似民夫,见到这样两个人大模大样坐在侧厅,陈冲气不打一处来,还没进门,回头狠狠瞪了县尉一样,低声骂道:“你眼睛不好使吗?这是府城来的人?”   县尉低着头道:“堂尊,他们进来之时,亮出了牌子……那桌边放刀的,亮出的是禁卫军的牌子。”   “啊?”陈冲瞅过去,卫天青旁边的茶案上,正放着一把大刀。   他也来不及多想,进了门去,笑眯眯地拱手道:“下官陈县县令陈冲,不知两位大人如何称呼?”   卫天青眼睛看向陈冲,道:“你就是陈县县令?”   “下官正是。”陈冲见卫天青虎背熊腰,虽然穿着寒酸,但是自有一股威势,本来直挺的身子,情不自禁躬起来。   卫天青道:“本将是禁卫军统制卫天青!”说完,已经从袖中取出一面令牌,在陈冲的眼前亮出来。   陈冲一怔,他与卫天青虽然素未蒙面,但是却听说过这个名字,此时卫天青令牌在手,陈冲自然更是不会怀疑,神情显得愈加谦恭。   他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而卫天青乃是西山道禁卫军的统制,是西山道总督的心腹亲信,两人的身份可是差了好大一截子,背脊弓的更深,肃然起敬:“下官拜见卫统制,不知卫统制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林大人也不说话,只是坐在旁边闭目养神。   卫天青示意陈冲坐下,陈冲在旁边小心翼翼坐下,只小半边屁股搭在椅子上,毕恭毕敬,想到什么,向门前的县尉道:“还不……还不赶快上茶!”   那县尉急忙去沏茶。   卫天青是武人出身,做事情干脆利落,直接问道:“陈县令,陈县的石场,想必你都知道?”   陈冲不知道卫天青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恭敬道:“下官都知道。”   “本官问你,陈县总共有多少处石场?”   “这个……!”陈冲额头冒出一丝汗水,思索了一下,才道:“回大人话,记录在册的,共有二十七处石场,其中大型石场八处,中型石场五处,小型的石场则有十四处。”   卫天青神情肃然道:“你确定?”   陈冲一怔,但很快点头道:“下官……下官确定。”又道:“下官这边有专门记录石场的存档,下官这就去取!”   卫天青起身道:“本官陪你去。”   陈冲忙躬身道:“大人请,大人请!”心里暗想:“难道府城派人前来,是专门调查石场的事情?”   卫天青握着刀,淡淡道:“还是陈大人在前面带路吧!”   陈冲不敢违抗,在前领路,卫天青跟在后面,林大人此时也已经起身,跟在最后。   县衙外院是县衙六房所在,每日里各房都会有人办差,只是今日天色尚早,各房的人都还没有过来,陈冲将二人径直带到户房门前,户房的大门锁着,便又去取来钥匙,打开了户房的大门,领着卫天青二人进了去。   屋内很昏暗,陈冲点上了灯,这里面案文多如牛毛,不过分门别类,倒是整齐。陈冲请了两人先坐下,找了片刻,倒是找到一份文牍过来,奉给了卫天青。   林大人从头到尾不说话,陈冲也不知道林大人的底细,但是既然能和卫天青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一般人,他不敢动问,更不敢坐下,垂首躬身站在旁边,小心翼翼道:“卫统制,这便是陈县各大石场的名单,上面记录了各大石场开采的时日以及采矿工的数量,还有目前开采出来的石料统计,通州户部司和石矿署也都有这样一份文案。”   卫天青借着灯火,细细看了一遍,眉头锁起来,将文牍递给林大人,道:“大人,里面真的没有记录。”说完,冷笑一声,扫了陈冲一眼。   林大人随手翻了翻,扫了几眼,面无表情,将这份文牍竟是放在灯火上引着了火。   陈冲大吃一惊,失声道:“大人,这……!”   卫天青不等他说完,已经冷冷道:“陈冲,你可知道,若有隐报,你是担罪不起的,这份文案,当真是真的?”   陈冲见卫天青发怒,“噗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卫统制,下官……下官不知道您的意思。”   “你口口声声说这份石场清单将所有石场都记录其中,但是本官却觉得你是在说谎。”卫天青冷冷道:“你说,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陈冲颤声道:“两位大人,下官不敢隐瞒啊!”   “陈冲,你好大的胆子,到现在还在隐瞒。”卫天青身体前倾,厉声道:“本官问你,町谷有一处石场,你可知晓?”   陈冲闻言,脸色“唰”地发白,叩头到地,“大人,下官……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   ……   林黛儿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亮了,自己已经躺在一间屋子内,身上甚至盖着被子。   林黛儿吃了一惊,坐起身来,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衣衫齐整,就连自己那把刀也放在旁边,这才松了口气,扭头看去,只见鲁天佑坐在一张椅子上,此时正趴在桌上睡觉,桌上一盏油灯兀自灯火跳动,窗外已经透进了亮光来。   她坐在床上,呆了许久,昨夜的噩梦依然在脑中不停地浮现,她只希望那是一场梦,但是心里却明白,那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鲁天佑行走江湖,谨慎小心,便是睡着了,那也是睁着一只眼睛,听到动静,已经醒来,见林黛儿坐在床边,道:“黛儿,你可醒了。”   林黛儿神情黯然,问道:“咱们这是在哪里?”   “在一处镇子上,这是一家客栈。”鲁天佑站起身,道:“你饿不饿,我去找吃的。”   林黛儿摇摇头,又问道:“石场……石场那边……!”   鲁天佑神情也黯然下来,道:“他们离开之后,我回去了一趟,老幼都被押走,其他人……都没能活下来……!”说到这里,他恨恨地挥了挥拳头。   林黛儿眼圈又是一红,黯然闭上眼睛。   鲁天佑叹了口气,道:“黛儿,不要再伤心了。”   林黛儿睁开眼睛,迷茫道:“天佑哥,咱们,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咱们去救出他们?”话一出口,苦笑一声,知道仅凭二人之力,绝无可能成功。   鲁天佑也是神情凝重,并没有说话。   林黛儿随即想到什么,道:“仇如血……咱们一定要找到他,将他碎尸万段。”   鲁天佑叹道:“黛儿,如果真是仇大……仇如血出卖了咱们,那全都是我的错。是我轻信了他,我……我罪该万死!”随即握紧拳头,冷声道:“一定要找到他,如果真的是他出卖咱们,我必要取他的人头。”   两人沉默一阵,相顾无言。   “咱们要联络上道门。”片刻之后,鲁天佑才道:“歃血会已经毁了,咱们只能找寻道门,让他们相助咱们。”   林黛儿柳眉锁起,道:“天佑哥,咱们……咱们谁也不求,去京城,等待时机,刺杀奸贼。”   鲁天佑微一沉吟,摇头道:“黛儿,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如今歃血会只剩下了你我,义父他们的大仇,只能由我们去报,在得报大仇之前,咱们每一步都要小心,绝不能意气用事,枉自送命。”顿了顿,道:“咱们想办法先救出二叔和五哥,有他们在,再共商大计,可是要救出他们,咱们只能去找道门相助。”   林黛儿冷笑道:“咱们歃血会人多势众的时候,他们也不曾出手相助,如今只剩下你我二人,他们……更不会帮助咱们?”   鲁天佑道:“凡事都要试一试。”   林黛儿道:“就算咱们想去找他们,可是往哪里去找?只有侯幕信和二叔知道怎样和他们联络,咱们……咱们没有却没有法子。”   鲁天佑想了想,凑近过来,低声问道:“黛儿,义父临去前,可有对你说过什么话?又或者给你留下什么?当年义父与天公见过,他是不是给你留下了线索,你却不知道?”   第二九四章 私矿黑洞   林黛儿想了想,摇头道:“父亲并没有说过如何联络道门。”忽然想到什么,眉头一紧,道:“不过……父亲倒是留下了一样东西。”   鲁天佑眼睛一亮,道:“是否与道门有关?”   “我也不知道。”林黛儿摇头道:“父亲并没有提起过。”   “是什么东西?”鲁天佑追问道。   林黛儿道:“是一块石头。”   “石头?”   “是!”林黛儿点头道:“红色的石头,有些古怪,父亲临去前亲手交给我,让我好好收着,不要落入他人之手。我一直留在身边,只是瞧不出那石头究竟有什么古怪。”   鲁天佑奇道:“红色的石头?这还真是古怪。只怕与道门真有些牵连,或许找寻道门的途径,就藏在那块石头之上。”问道:“石头现在可在身上?”   林黛儿低下头,很快抬起头,摇头道:“现在……现在已经不在了。”   鲁天佑皱眉道:“不在?”   “上次我们准备在泾河绑架乔明堂的老婆,用她换交换你和二叔,但是最后却被他们逃脱。”林黛儿眼中带着几分恼色,“那时候我一心想着救出你们,没有留心石头,那天晚上才发现石头已经不见了,却不知道何时丢失。”随即自责道:“那是父亲临去前交给我的东西,叮嘱我要好好收藏,我却不小心将它遗失,我……我对不起父亲。”   鲁天佑叹了口气,安慰道:“既然丢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用多想。”   林黛儿想了想,忽地道:“不过我一直怀疑是被一个人得了去。”   “哦?”鲁天佑道:“是谁?”   林黛儿微一沉吟,摇头道:“或许是我猜错了。”心里却是浮现出楚欢的样貌,发现石头丢失之后,林黛儿也曾搜过楚欢,并无找到石头。   但是后来想一想,自己平日里都是小心谨慎,石头贴身放着,唯一一次丢失的可能,就是在江中与楚欢纠缠之时,那个家伙甚至扯下了自己的肚兜,她无法确定那红色石头是被楚欢趁机取走,还是落入了江中。   她只觉的那块石头平平无奇,其他人未必能看得上,楚欢也未必会将那块石头取走,十有八九是落入了江中,但是却又不能完全肯定楚欢不曾拿走。   其实楚欢在江中与她身体纠缠,固然是互博,但是她虽然年纪不小,却从不曾被男人那般碰过身子,偶尔回想起来,却也是有些脸红心跳。   鲁天佑见唯一线索也已经没有,苦笑道:“看来想要找到道门,那是千难万难了。官府中多有高手,他们肯定也是在西山道找寻过道门的踪迹,他们人多势众,而且有官府耳目都不能查到道门的踪迹,咱们两个没有一丝线索,更难找到了。”   林黛儿摇头道:“那倒未必!”   鲁天佑见林黛儿若有所思模样,问道:“黛儿,你是否想到什么?”   林黛儿道:“天佑哥,你说町谷石场是否是归官府所管?”   鲁天佑一怔。   “町谷石场就在陈县。”林黛儿缓缓道:“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官府绝不可能不知道那里还有一处石场。黑水山被围困之前,侯幕信早早就得到消息,告诉了咱们禁卫军的动向,但是据我所知,禁卫军出兵围攻黑水山,隐秘无比,侯幕信又是怎么知道的?”   鲁天佑显然觉得中间有疑。   “侯幕信能够知道,或许是道门通告,而道门能够知道禁卫军的动向,我怀疑官府之中甚至是禁卫军中就有道门的人。”林黛儿神情严肃,“侯幕信不但事先告诉了敌人围攻黑水山的消息,甚至都将撤离的线路说的十分清楚,咱们退至町谷石场,更是侯幕信指明的地点,而且在仇如血出现之前,咱们在町谷石场一直都很安全,官府甚至没有任何人过来查探。”   鲁天佑若有所悟,问道:“黛儿,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通州官府之中,也有道门的人?”   “侯幕信曾经说过,天门道门徒遍天下,无孔不入,谁都有可能是道门门徒。”林黛儿道:“他这样说,固然是显摆天门道的无所不能,但却也说明天门道的人并非聚集在某一处,而是分散在各个角落,都有身份掩饰。官服的人也是人,他们就未尝没有道门门徒。”   “你说的不错。”鲁天佑拍手道:“你们藏身町谷石场,却没有官府追查,只能说官府里有人保住了你们,而且那人的身份绝对不低,至少能够有手段隐藏町谷石场的形迹。”问道:“黛儿,你说……陈县的县令有没有可能是道门门徒?”   ……   ……   陈县县令此时正跪在卫天青的脚下,连连叩头,颤声道:“统制大人,下官有罪,这上面记录的,并非全部石场,有一部分……有一部分并未记在上面。”   林大人手中的石场清单已经燃烧起来,他随手就扔在陈冲的面前,只是十分淡然地看着陈冲,也不说话。   清单烧起,那火光映照在陈冲脸上,让他的脸上一片惨白。   他这下子搞明白,府城派人来,果真是为了调查石场,看来石场的徇私舞弊已经东窗事发,见到卫天青冷冷看着自己,坦白道:“卫统制,下官也是被逼无奈,下官身份卑微,上头的事情,下官……下官不敢过问的。”   “你说的上头,又是什么意思?”卫天青缓缓道:“陈冲,你如实招来,我或许会向总督大人为你求情,但是你若还要隐瞒,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是死是活,你自己来选。”   陈冲立刻道:“下官知道的,绝不敢隐瞒。”指着石场清单道:“两位大人,这份清单,乃是官面上的,是要向总督大人和朝廷禀明的清单。实际上陈县的石场,远不止二十七处,到底有多少,下官……下官其实也说不准。”   “你是一县之尊,陈县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卫天青冷笑道。   陈冲额头上和后背都已经流出冷汗:“陈县暴民出没,下官……下官这一年来身体也不大好,所以很少出门,许多的事务,都是由县丞处理。下官倒是知道,陈县有几处石场虽然都在开采,但是并没有记入文案,更没有向朝廷禀报。”   卫天青皱眉道:“你们私自开矿?”   “不是下官,下官绝没有那个胆子。”陈冲忙摆手道:“下官虽然是陈县的县令,但是石场的事务,从来都是不敢插手,石场素来都是由石矿署负责财务,而通州户部司则是派人打理石场的大小事务,石场的开采和管理,还有向外售卖,都是由……都是由户部司的人打理,石矿署的人只是偶尔视察一番。   “你是说,那些私自开采的石矿,是石矿署和户部司联手搞鬼?”卫天青脸色冷峻。   陈冲到了这个份上,也顾不得其他,知道自己若真有隐瞒,那可是有掉脑袋的可能,回道:“下官也不敢肯定是他们搞的鬼,但是……但是总与他们脱不了干系。户部司曾经有人过来警告过下官,私采石矿,县衙门不可记在文案之中,县衙门、户部司、石矿署三衙门的石场明细必须统一,如果出了差错,下官脑袋第一个搬家。”见卫天青依旧冷冷看着自己,忙道:“下官身份卑微,哪敢违抗,而且……而且每个月,户部司都会给下官送来一笔银子,每次都是七八十两银子,下官……下官一来财迷心窍,二来……二来也不敢和户部司和石矿署作对,所以……!”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林大人终于淡淡道:“你一个月便能得到七八十两银子,在他们眼中,连零头也算不上,一年下来,这零头都算不上的也有近千两银子,私采石矿,一年下来的收益,却不知有多庞大。”   卫天青握拳道:“石矿署是朝廷为了监督地方,特别设置的衙门,本就是为了防止地方上私自采矿,徇私舞弊,想不到他们自己却是滚进浑水之中……!”他神情凝重,显得十分愤怒。   “只要是猫,很难抵挡得住鱼腥的诱惑。”林大人淡淡道:“只是私采石矿的案子,回头自有乔总督派人彻查,我们要做的,并非调查私采石矿的案子。”   陈冲闻言,顿时一怔。   这两位大人明明是在调查私采石矿的案子,为何却不承认。   卫天青道:“陈冲,我手里有一批人犯,先要借你们县衙大牢用一用。”   陈冲忙道:“下官听凭差遣。”暗想:“有一批人犯?难道两位大人已经动手,抓捕了开采私矿的人?”   卫天青吩咐完,问道:“你可知道町谷石场的情况?”   陈冲摇头道:“下官所知不多,但是下官知道町山那边迟早会开采,心里还猜测是官矿还是私矿,就是现在,下官也还不知道町山已经开了石场。若是官矿,户部司便会通知县衙门办些手续,既然没有通知就已经开矿,那定然是上面开采的私矿。私矿招募开矿工,一直都是户部司的人负责,官矿招人,倒是有时候让我们县衙协同帮忙。”   卫天青点点头,看向林大人,道:“町谷石场的乱党,看来与户部司有关联了。”   陈冲暗暗吃惊,心道:“开矿怎地开出了乱党?”更是胆战心惊,若是牵连进私矿,罢官免职倒是免不了,将自己所存的积蓄打点出去,说不准性命还能保住,但是若被牵连乱党之中,那可就是必死无疑了。   第二九五章 网   客栈之中,鲁天佑猜测陈县县令有可能是道门门徒,林黛儿立刻摇头道:“不会。陈县县令虽然是一县之尊,但是陈县的石场并不归属县衙门管辖。按照侯幕信的说法,朝廷似乎专门设立了一个衙门,叫……叫石矿署,石场开采,都是由石矿署和户部司一同管理。”   当初侯幕信带着众人撤到町谷石场,林黛儿之前对石场毫不了解,听侯幕信让大家扮成采矿工,为了安全,少不得向侯幕信询问几句,对石场这才有了几分了解,知道石场不归属县衙管辖,而是另有衙门管理。   当时林黛儿只觉得道门确实能耐不小,此时细细回想起来,却感觉能够在石场藏身而不露痕迹,这后面肯定不简单,或许正如自己所想,天门道徒已经发展到官府之中。   鲁天佑道:“莫非道门的人,就在石矿署活着户部司之中?”   “石矿署管理财务,可能性小一些。”林黛儿道:“户部司却管理开采和售卖,招募采矿工据说也是由户部司负责。”   “那么一定是户部司有道门的人。”侯幕信若有所思道:“能够让咱们隐匿在町谷石场而不露痕迹,恐怕也只有户部司的高官可以做到……黛儿,那批武器如今藏在何处?”   林黛儿摇头道:“具体下落,我现在也不知晓了。”   鲁天佑一怔。   “我们将那批武器装备撤到距离黑水山不到十五里的地方,按照侯幕信所言,全都放置在一片树林里。”林黛儿解释道:“他说会有人接应,不用再去管。当时我们要应对禁卫军,也就按他之言去办,将兵器都运到了指定的地方,后来那批兵器就没了下落,我猜想肯定是道门的人接应走了。”   鲁天佑道:“如此看来,想要联络上道门,咱们便需要往通州城去一趟了,打探户部司的情况。”犹豫了一下,道:“黛儿,此行凶险未知,你留在这里等候,我独自去通州城打探一番,看看有没有机会与道门的人联络上。”   林黛儿却已经拿起靴子穿上,道:“你觉得我会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鲁天佑勉强一笑,道:“也罢。不过咱们还是换一身打扮去通州,这个样子可不成。”   ……   ……   县衙大牢,陈冲看着禁卫军带来的老弱妇孺被关进大牢之中,擦了擦额头的汗,并不知道町谷石场已经发生过异常残酷厮杀的他,实在弄不明白为何乱党都只是一些老弱妇孺。   送来囚犯的是郭阳,郭阳虽然只是禁卫军的郎将,但是身份绝不比陈冲低,陈冲依然是卑躬屈膝,惶恐不安。   “陈大人,请吧!”陈冲见到乱党都被关入大牢,正要领着众人出去,忽听得后面传来郭阳淡淡的声音,忙道:“大人请,大人请!”   他只以为郭阳是在与他客气,回过身,却发现一名禁卫军士兵竟是拉着一闪牢门,郭阳站在一旁,手按刀柄,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陈冲心中“咯噔”一沉,颤声道:“大人……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郭阳淡淡道:“统制大人有令,请陈大人在这里歇息一阵子,你放心,不会饿着你!”   陈冲还想说话,但是看着郭阳冷峻面孔,还有那握刀的手稳定而有力,叹了口气,规规矩矩走进了大牢之中。   郭阳走出县衙大牢之时,卫天青就在外面等待,上前拱手道:“大人,已经办妥。”   “我留下二十个人,归你带领,就留在这里。”卫天青道。   军令如山,郭阳不问为什么,只拱手称是。   此时天色已经亮起来,一人快步过来,却是陈县县尉,跪倒在地,禀道:“大人,县衙的马匹都已经归拢起来,总共是二十八匹马。”   卫天青点头道:“很好,你留在这里,听候郭郎将吩咐,此事过后,本将会禀明总督大人,为你请功。”   “小的不敢居功。”县尉心中美滋滋的,“愿为大人赴汤蹈火!”   卫天青满意点头,从县衙后门出来,县衙后面,人马正在整备,在石场得了一部分马匹,再加上县衙凑上来的,倒也有六七十匹骏马。   卫天青出来,向费郎将吩咐道:“费郎将,本将与林大人先行赶往通州,你率人随后跟上。”   费郎将拱手称是。   林大人此时已经上马,包括楚欢在内的六七十名禁卫军此时也翻身上马,林大人一抖马缰,飞马驰出,身后很快响起轰隆隆的声音,海浪般卷过长街。   陈县距离通州不算近。   一群人马纵马飞驰,马不停蹄,中午时分,才在半道上短暂歇息,食用干粮。   卫天青见到楚欢坐在路边,走近过去,从怀中掏出一只小酒袋子,饮了一口,递给楚欢,轻声道:“楚兄弟,还在想着昨晚的事情?”   楚欢摇摇头,脸上神情却颇有些凝重。   卫天青问道:“那是有什么心事?”   “卫大哥,小弟冒昧问一句,此去通州,是否是因为查到了一些什么?”楚欢压低声音道。   卫天青犹豫了一下,终于轻声道:“町谷石场藏匿乱党,我和林大人已经查知与户部司有牵连,此番去往通州,是要迅速将通州户部司司曹控制住。”   “卫大哥是怀疑户部司有乱党同谋?”楚欢依然是凝重之色。   卫天青点点头,道:“这应该是错不了。控制住户部司,揪出司曹,有林大人在,定能将隐藏在通州官府的乱党一网打尽。”又低声道:“此事只能速办速决,不能耽搁,若是晚了一步,被户部司的乱党得到风声,恐怕他们会逃脱。”   楚欢微微点头,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卫天青感觉楚欢心中必有所虑,问道:“楚兄弟,你是否有什么话想说?”   楚欢犹豫了一下,看着卫天青,正色道:“卫大哥,小弟冒昧说一句,如果此时径直去控制户部司,只怕更要打草惊蛇。”   “此话怎讲?”卫天青皱眉道。   楚欢既然开了口,也就不隐瞒,道:“卫大哥可还记得那批兵器?”   “自然记得。”卫天青道:“只是在町谷石场并没有找到那批武器装备的下落,却不知他们藏匿到何处。不过如果能从户部司揪出乱党,那批兵器的下落想必也能水落石出。”   楚欢心中暗叹。   卫天青武功不弱,练兵有方,但是真要论起权谋诡计,却似乎还是弱了一些。   “卫大哥,上次咱们前来通州,有一个人凭空失踪,可还记得?”   卫天青道:“你是说通州营千户段荀?”   “是。”楚欢点头道:“据通州知州赵大人所言,段荀控制着通州的关卡路口.交通,在通州地面上的货物车辆,都是在段荀的掌控之中。只不过此人后来突然失踪,甚至预谋毒害赵大人……!”   卫天青皱起眉头,他似乎感觉到一些什么,但是却又发现脑子有些乱,一时间竟是理不出头绪,轻声道:“楚兄弟,你或许不知,神衣卫孙百户不久前已经来到通州,调查那批兵器和段荀的下落,但是直到今日,却杳无音讯,也如同失踪了一般……!”   “那就更古怪了。”楚欢道:“大批兵器可以通过通州的各道关卡进入黑水山藏匿,负责掌控通州关卡隘口的段荀却突然失踪,前来调查的孙百户不见踪迹,乱党可以堂而皇之地藏在町谷石场不被发现,户部司似乎也卷入进来……卫大哥,这么多怪事连在一起,事情可就不简单了。段荀若是与乱党没有牵扯,断不会放着千户之位不要突然消失,如果说户部司中也有人与乱党有牵扯,那么户部司与段荀就很有可能有关联……只是整个通州,真的只有段荀和户部司与乱党有牵连?是否还有其他衙门也存在乱党同谋?如果此时去查户部司,会不会打草惊蛇?”   卫天青听楚欢这样一说,便觉得事情大不简单。   便在此时,远处的林大人已经翻身上马,那个意思便是说让众人上路。   卫天青急忙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即便见到林大人又下马来,跟着卫天青走到了楚欢身边,三人却是与众人拉开一段距离,在说着什么。   李宗全也在这群人之中,见到楚欢与卫天青和林大人在一起,脸色阴沉,冷哼一声。   卫天青此时却是将楚欢的疑虑告诉了林大人,林大人面无表情,微一沉吟,才向楚欢问道:“你是说,通州官府,不仅仅是一个户部司卷入进去?”   楚欢道:“卑职不敢胡乱猜测,但是既然大人查知户部司有问题,那就不能排除通州其他的衙门没有问题。”   林大人背负双手,又沉吟一阵,终于道:“看来事情比我想的还要复杂,这通州……有一张网。”   卫天青皱眉道:“如果真的有一张网,那么编制这张网的又会是谁?”   林大人凝视楚欢道:“楚欢,你觉得会是谁?”   “卑职不知。”   “你心里一定有想法。”林大人道:“昨夜你违抗军令,本来回到府城,我是要让乔总督重加处置,不过如果你真的能将功赎罪,我给你机会。”   楚欢平静道:“卑职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谁是乱党。”   “我不需要证据。”林大人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你心里想到谁,尽管说出来,便是说错了,也没有关系。”   楚欢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如果真的能在通州编出一张网,他便需要控制各个衙门的能力,这样的人,在通州并不多!”   卫天青忍不住道:“难道是通州知州赵广庆?”   第二九六章 事出反常必有异   卫天青话刚出口,随即摇头道:“这个不大可能。赵广庆乃是一州知州,官位不低,他没有理由放着好好的官不做,却去与乱党勾搭在一起。”又道:“而且近些年来,赵广庆对平乱素来尽心,他若是乱党,又何须出大力气去平乱?”   林大人淡淡道:“我倒是觉得未必。他平定的,是乱民,那都是些乌合之众。但是乱党则不同,乱党计划周密,伺机而起,可不是乱民能够相比。”   卫天青道:“莫非大人也怀疑赵广庆?”   林大人并没有回答,似乎在想着什么,片刻之后才道:“楚欢说的不错,我们这时候进城,是要打草惊蛇。”   “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卫天青皱眉道:“是否要请示总督大人?”   “来不及。”林大人眯着眼睛道:“如果通州真的有这样一张网,他们能隐瞒到今日不着痕迹,必定是行事谨慎,手脚通天。町谷石场那边的事情,很快就会暴露,如果被通州乱党事先得知,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大人,要么咱们直接将赵广庆拿下审问。”卫天青忍不住道:“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主犯,其他人也就不足为虑。”   林大人摇头道:“赵广庆毕竟是一州知州,朝廷要员,除非有足够的证据又或者有圣上的旨意,否则绝不可轻动。赵广庆是否有罪,咱们现在也只是猜测,并无实据,如果贸然抓捕一方大员,传扬出去,势必会让官员们人心惶恐……而这个时候,通州不能有变。”   通州却是不能出现太大的混乱。   西梁军虽然突然停止了进攻的势头,但是西梁军仍然随时可能发起进攻。   余不屈正在西北构筑防线,整顿军备,朝廷也在紧急征集粮草、武器装备,通州是通往西北的必经之路,一旦有变,势必影响物资的输送。   卫天青皱眉道:“大人以为接下来该怎么办?”   “入城。”林大人道:“悄无声息先密审户部司司曹,只要从他口里问出谁是主谋,本官就知道怎么做了。”   卫天青相信这句话。   他不是傻子,当然也看出林大人乃是神衣卫的人,而且是神衣卫的高级官员,这样的人物出手,再难撬开的嘴,也会露出风声。   “卫统制,你们先不必入城。”林大人当机立断道:“我入城从户部司司曹口中取的口供,如果此事真与赵广庆有关联,你们即刻入城,捉拿赵广庆,事不宜迟,本官现在就动身。”   卫天青忙道:“大人是要孤身犯险?”   林大人淡淡道:“在本官眼中,从无险地。”他说得十分自信,但是忽地想到什么,道:“不过本官还需要一人跟随,一旦有变故,也好传递消息。”   卫天青立刻道:“卑下愿往!”   林大人摇头道:“你留下来统领禁卫军。”   “卑职愿随大人前往。”楚欢终于道。   林大人笑道:“楚欢,你要知道,对本官来说,没有任何险地,但是对你来说却未必如此,一旦真的有变,咱们可是身入虎穴。”   楚欢平静道:“卑职只想立些功劳,回去之后也能受赏。”   林大人哈哈一笑,向卫天青道:“据我所知,通州城西城外十五里处有一处山沟,你们可以在那里等候。”随即肃然道:“楚欢跟我走。”转身便走,到得马边,翻身上马,楚欢也跟去上了马,众禁卫军瞧见,以为要出发,立刻纷纷上马,卫天青已经沉声道:“都不要动。”   众人一怔之间,楚欢和卫天青两骑已经飞驰而去。   乔殷下了马来,凑到卫天青身边,忍不住问道:“大人,他们是往哪里去?咱们为何不跟着?”   卫天青道:“我们另有去处。”也不多言。   ……   楚欢和卫天青是在黄昏时分才赶到了通州城,城门未关,林大人一身商贾打扮,楚欢则是身着随从衣裳,两人进入城中,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城中却还是十分热闹,这是楚欢第二次来到通州城,两人并没有急着直接往户部司而去,而是找了一家小酒馆,在酒馆中吃了一顿饭,顺便打听了一些城中的情况,就似乎是外来人初来通州,对通州表现得十分好奇。   小二倒也是有问必答,两人先要弄清楚户部司司曹的住处,当然不能直接询问,搞清楚官员们大都住在东城,等到外面天色黑下来,这才出门来到了东城。   东城府邸众多,一时间还真弄不清楚户部司司曹的宅子,经过一家府邸,见到那家府邸大门紧闭,门前站着两名家仆,楚欢翻身下马,过去拱手笑问道:“两位,请问这是户部司司曹的府邸吗?”   “你眼睛瞎了不成?”一名家仆抬手指了指上面:“这是徐府,是工部司司曹徐大人的府邸。”   楚欢忙赔罪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们是外乡人,过来找寻户部司司曹大人办点事,却不知他家府邸在哪里?”   家仆倒也明白,找寻官员办事的人多如牛毛,指了指后面,道:“桂大人的府邸在后面那条街,一去就能寻见。”   楚欢拱手道谢,这才与林大人调转马头离开。   经过僻静街道,林大人笑道:“楚欢,本官上次对你说的话,你还可以考虑一下,本官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大人说的是?”   “加入神衣卫。”林大人轻声道:“你似乎很适合成为一名神衣卫。”   楚欢道:“卑职会再考虑。”   林大人和楚欢绕到后面一条街,从街道上经过,倒真是看到了桂府,但自然不会停下,从门前经过,见到大门紧闭,门前甚至无人看守。   两人在桂府门前屋后绕了个圈子,随即便悄无声息离开,找了一家客栈,竟是往客栈中待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离开客栈,将马匹留在了客栈之中,徒步往东城去。   到得东城,夜色深沉,两人径自来到桂府后院,后院的围墙筑的很高,但是对林大人和楚欢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翻过了高墙,落入院中。   其实桂府并不算大,不过前庭后院却是宽敞,府内的房舍并不算多。   ……   ……   通州户部司司曹桂纶对养生之道十分注重,除了对饮食十分注意,而且没有特殊情况,都会早睡早起,他年纪不过四十余岁,正值精力旺盛之年,但是他却很少近女色,对自己的身体看得十分在乎。   虽然有一妻一妾,妾室正值妙龄,花容月貌妖娆风姿,但是桂纶每个月却很少往妻妾的房中歇息,他喜欢留在书房之中。   别人只以为他戒于女色,酷爱读书,但是只有桂纶自己知道,书房里重要的东西太多,只有待在这里,他的心里才踏实。   四下里寂无声息,桂纶也已经上榻歇息,迷迷糊糊之中,却感觉自己的喉咙一阵冰冷,尚未熟睡的他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他不知道脖子上冰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是他却觉得,只要自己稍有异动或者准备叫出声来,自己的喉咙只怕就要被割断。   “阁下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桂纶一惊之后,倒是冷静下来,“金银不多,古董字画有一些,至若其他,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心里知道,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府中,甚至在自己睡得迷迷糊糊之中靠近自己,对方得身手必然了得,这样的人物,十有八九不会是什么梁上君子。   “打扰桂大人了。”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来,很轻:“前来找寻桂大人,只是要询问几句话。”   林大人此时就坐在一张椅子上,而楚欢手中的匕首则是架在了桂纶的喉咙处。   桂纶不敢动,只能道:“我的性命已经在你们的手中,要问什么,我不会不答,只不过……是否能让我起身说话。”   黑灯瞎火之中,林大人向楚欢点头示意,楚欢微收回匕首,桂纶缓缓坐起来,已经瞧见屋里多了两个人,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林大人靠在椅子上,他对自己十分自信,此时他距离桂纶不过三步之遥,任何人与他十步之遥的距离都会在他的控制之中,所以他并不害怕桂纶搞任何鬼,桂纶但有异动,他可以在眨眼之间击毙此人。   “不知两位有何指教?”桂纶坐在床边,轻声问道。   林大人倒是开门见山:“你自己也知道,性命在我们手中,只是我想让你知道,有时候死不是最痛苦的,我有无数种法子让你比死更痛苦,所以如果你有一句假话,我相信你一定会后悔自己来到这个世上。”   桂纶点头。   “町谷石场想必你该知道。”林大人道:“你身后还有谁?”   桂纶一怔,随即轻叹道:“我知道此事是瞒不住的。其实我也是被逼……哎,你们既然来了,我算是解脱了。”   林大人皱起眉头,楚欢也是有些诧异。   桂纶道:“两位恐怕是朝廷派的上差吧?”   林大人反问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下官被逼触犯朝廷法度,日夜担心,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此事的来龙去脉,下官早就写好了折子,详细道明,只是迟迟不敢递上去。”桂纶轻叹道:“两位如果是朝廷上差,下官这便将折子找到,两位一看就能知道了。”   楚欢淡淡道:“你最好不要耍花样。”他心里其实很为奇怪,本以为想要从桂纶口中问出口供十分困难,但是事实似乎比他预想中的要轻松无数倍,这反倒让楚欢感觉有异。   只是桂纶的表现和语气,却似乎是真的很无奈。   莫非此人已经知道事发,所以寻求自保?   第二九七章 灯讯   桂纶苦笑道:“下官哪里还敢耍花样。只希望两位上差到时候能够在朝廷为下官说几句好话,下官不求自己能活下去,只求家眷能够留下一条性命。”   林大人问道:“折子在哪里?”   “就在这书房之中。”桂纶道:“下官眼睛不好,却不知能否让下官点灯?折子是藏在书缝之中,很快就能找到。”   林大人扫了一眼,看到屋内确实有一排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微微点头。   桂纶这才起身来,从桌子上摸到打火石,借着黯淡的微光,往书架过去,书架边上放着一盏油灯,楚欢对此人颇有些怀疑,全神戒备,紧贴在此人身后。   他之前几次三番碰到机关,只怕这桂纶书房之中也有机关,贴在他身后,只要有异动,立时出手,即使不杀他,总不会让他离开自己的掌控。   桂纶似乎真的很老实,点着了油灯,罩上了红色的灯罩,屋内顿时红光一片,桂纶端起油灯,拿到书桌上,道:“两位稍等,下官这就找到那份奏折。”   他话声刚落,林大人已经冷色一沉,几乎在同一时间,楚欢也似乎猜到什么,大刀已经出手,却不是砍向桂纶,而是刀尖一挑,将那红色的灯罩跳起来,林大人一只手掌也已经挥出,一阵掌风呼地扇过去,那灯火立时熄灭。   桂纶却已经趁机往窗户边扑过去,便要破窗而出,楚欢挑开灯罩之后,并没有丝毫停顿,大刀顺势便往桂纶砍了过去。   桂纶此时已经扑到窗边,正要硬生生破窗出去,却感觉自己的大腿一疼,剧痛之下,大腿忍不住一拐,身体顿住,林大人此时却已经如同豹子一眼,闪身到了桂纶身边,铁手探出,已经抓住了桂纶的脖子,生生提起来,厉声道:“谁是主谋?”   却见到桂纶身体却如同触电的鱼儿痉挛起来,只是片刻间,整个身体就软绵绵垂下去,四肢软垂,再不挣扎。   林大人将他狠狠砸在地上,桂纶落地之后,身体也是一动不动,楚欢大刀已经对准桂纶的喉咙,蹲下去,探手往桂纶的鼻尖探了探,吃惊道:“他死了!”   林大人冷笑道:“果然有鬼,他还真是狡猾,点灯放出了信号。”   “他是中毒死了。”楚欢看到桂纶面皮变色,皱眉道:“他是如何中毒的?”   林大人走过去,提起桂纶一只手,观他五指,道:“这盏油灯上事先就放有毒针,他方才点灯,已经将毒针扣在了手中,被擒之后,毒针被他自己刺入指尖。”   楚欢视力不差,屋内虽然漆黑一片,但是却也隐隐看到桂纶的指尖有一根细细的银针。   方才桂纶点着灯火,楚欢就知道事情不对。   书桌之上,已经有了一盏灯,但是这桂纶却从书架边上拿出一盏灯点上,而且还是用红色的灯罩,若是不细心,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异状,但是楚欢自打进入这间书房之后,便处处留神,事事小心,他心知通常只有女人的闺房才会有红色的灯罩,像这样的男人书房,几乎都是用白色的灯罩。   楚欢当时觉得情况不对,只是瞬间就想到了桂纶有可能是用那红色的灯罩向外传递信号,只是却没有想到灯上还放着带有剧毒的银针,看桂纶只是瞬间便即毙命,可见这银针上的毒药当真是见血封喉。   这桂纶显然是一直都在提防着有朝一日被人追查上门,他方才若是能够破窗而出逃得性命倒也罢了,若是逃不出去,立刻将银针刺入指尖。   便在此时,楚欢忽听得屋顶传来轻微的声音,林大人双眉一紧,并不多言,整个身体却如同猿猴一般跳上书桌,随即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已经腾身而起,其弹跳力当真惊人无比,长臂伸展,已经勾住了屋顶的木梁,随即整个人如同风车一样旋转而上,“哗啦啦”一阵响,林大人已经将屋顶撞开一个大窟窿,整个人也已经从窟窿中窜了出去,随即便听到屋顶传来呼喝声,迅即便听到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楚欢知道桂纶已经将信号传出去,隐隐听到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知道已经有人得到信号过来围住了书房。   他没有从正门过去,闪身到得书房后窗,拉开窗栓,迅疾推窗,然后身子已经蹲下,窗户推开的一刹那,就听到“嗖嗖嗖”之声响起,数支箭矢已经从窗外射进来。   屋顶上又传来一声惨叫,很快,楚欢就听到后窗外传来惊叫声:“射死他!”   后来嗖嗖嗖的箭矢声连续不断传来,听到林大人的声音已经从后窗传过来:“楚欢,后面!”   楚欢听到林大人声音,身体腾起,并不犹豫,已经从后窗翻了出去。   只见一道身影正往书房后面的几处芭蕉树扑过去,瞧出那身影正是林大人,林大人显然是将屋顶的护卫收拾过后,便下了屋顶去对付书房后面的箭手。   楚欢先前只见试过林大人的铁拳,但是从方才林大人腾身上屋顶,到现在扑向箭手,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瞬间发生,林大人先除掉上面,尔后去对付箭手,一切都是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的犹豫,心中此时对这位林大人的果断和武功倒是十分钦佩。   林大人的身形好快,楚欢只看到前面影子一花,林大人身体就已经没入芭蕉树后,随即就见到从芭蕉树后飞出两道影子,如同抛物线一般被人扔出来,随即都是重重落在地上。   楚欢正要靠近过去,却感觉到左侧劲风响起,根本不作犹豫,低喝一声,右手大刀已经往左边迎上,便听得“呛“的一声响,旁边却是有人扑上来,双刀交击。   那人动作倒是敏捷,又是挥刀往下砍过来,楚欢的刀势却已经顺势向下,横里一拉,血雾喷洒出来,这一刀却已经将那人的小腹拉开,拉开那人小腹之际,楚欢的左腿已经抬起,一个侧踢,将那人已经踹飞出去。   “马厩!“林大人声音传来,楚欢便见到林大人已经从芭蕉树后闪出,往府邸右角奔去。   楚欢迅速跟上,经过芭蕉树时,看到芭蕉树后已经躺着一具尸首,林大人只是在这片刻之间,就已经将藏身芭蕉树后的三名箭手杀死。   两人一前一后往马厩方向奔去,方才翻院而入,二人还真是恰恰经过了桂府的马厩,知道马厩的所在。   “有刺客,有刺客!”楚欢身后传来阵阵叫喊声,火把已经亮起,楚欢感觉到身后一阵阵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一群人正在后面追赶。   林大人的脚下生风,楚欢也如同踏着风火轮,来到马厩,只听到里面马嘶声声,林大人已经顺手扯断了两条马缰,沉声道:“打开后院门。”   楚欢也不停留,经过马厩,距离不过二十来米就是后院大门,楚欢先不上马,直往后门奔过去,后门处却已经有两名家仆守住,见到楚欢过来,也都不说二话,挥刀迎上来。   楚欢如狼般扑上去,那两人一左一右看砍过来,楚欢却陡然身体一矮,一刀砍向了一名家仆的大腿,“噗”的一声,一刀砍断一条腿,那人惨叫一声,另一人却已经挥刀照着楚欢的脑袋砍下来,却不防楚欢一个扫荡腿,已经扫中了这人,这人只觉得下盘一空,手中的刀边偏了方向,身体便要跌倒,刀光一闪,楚欢的刀已经划过,割断了此人的咽喉。   此人倒地抽搐两下便即死去,那被砍断腿的则是躺在地上,嚎啕大叫,楚欢也来不及去管他,身后那些追兵渐近,他几步间上去,瞧见那后门竟然被锁上,大喝一声,一脚踹出,这后院的门比不得前院正门,若是前院正门,楚欢这一脚未必能有效果,但是这后门比前门要薄弱许多,一脚踹出,楚欢使了全力,就听得“轰”的一声响,半边门已经倒了下去,楚欢又一脚将另一扇门踢开。   “楚欢,上马!”   林大人骑马而来,手中拉着另一条马缰绳丢给楚欢,自己已经骑马窜出后门,楚欢翻身上马,听得身后“嗖嗖嗖”箭矢之声响起,身体贴在马背上,坐下骏马也已经冲出后门。   林大人出门之后,径自往左拐,楚欢跟在后面,身后便是桂府那一群追兵,大呼小叫,虽然依然连连射箭,但是楚欢和林大人却已经去的远了。   “大人,咱们往哪里去?”   “通州大营!”林大人冷峻道:“如果赵广庆是主谋,那么桂纶方才发出的信号,必定已经有人去往通知了赵广庆。”   “大人是怕赵广庆提前造反?”楚欢骏马与林大人齐头并进:“若是先去通州大营,赵广庆会不会趁机逃离?”   “比起他的性命,通州营更为重要。”林大人道:“一旦通州营控制不住,跟随他造反,通州必乱,去往西北的道路将会陷入危险之中。”   楚欢道:“我们两个难道能控制住通州营?”   “你敢不敢跟我去?”林大人不答反问。   楚欢哈哈笑道:“我既然敢进城,就没有不敢去的地方。”   林大人笑道:“我知道你的胆子大。你在町谷石场敢当众抗命,虽然有罪,但是却也有胆。”又道:“本官是神衣卫玄武千户林冰,你应该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我是禁卫军卫将楚欢,大人早就知道,应该也不会很快忘记。”楚欢大声道。   大笑声中,两人纵马飞驰,直往城东外的通州营而去。   第二九八章 通州大营   楚欢和林冰快马如飞,穿过两条街,直往东城门而来。   楚欢其实心里还真是有些担心赵广庆得到消息之后,会立刻派人围捕,但是一路行来,却并无阻拦,心中清楚,即使桂纶用红灯传出讯号,从桂府去往知州府通知,那必定也需要一番时间,而林冰和自己行动迅速无比,根本没有丝毫的停滞,赵广庆此时就算得到消息,想要立刻组织人马围捕,却也来不及。   这一次町谷石场围剿,楚欢一直奇怪林冰是如何知道林黛儿一伙人的老巢会是在陈县町谷石场,那个地方十分偏僻,如果不是林冰领路,楚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黛儿一伙人竟然明目张胆地藏身在石场之中,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石场藏身,乱匪在石场藏身,恐怕是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   出云山府城,跟随林冰,乘船过河,坐车绕山,其实路途上还真是绕了一个大圈子,楚欢隐隐觉得,林冰如果真的早就知道町谷石场是林黛儿等人的藏身之地,根本没有必要绕那么大的圈子,当时的行程,给楚欢的感觉,倒似乎是被人领着绕圈子。   楚欢是聪明人,心里已经猜到,林黛儿那一行人中,只怕是有人给林冰沿途留下了标记,因为每当行至岔路口的时候,林冰都会下车,现在想起来,他下车的目的,十有八九就是为了找寻留下来的标记。   如果林冰事先都无法知道林黛儿等人会在町谷石场,赵广庆就算是幕后真凶,他也不可能想到町谷石场已经暴露。   或许在赵广庆看来,町谷石场虽明实密,短时间内应该是个极好的藏身之所,其实在楚欢看来,如果不是因为有人出卖,那里确实是个安全的所在。   林冰的行动,打了赵广庆一个措手不及。   东城门已经大门紧闭,七八名守城兵士就靠在墙根,抱着长枪,听到马蹄声响,已经有人推醒身边的同伴,几人站起来,持着长枪,骏马说到就到,当先一人正是一身富商打扮的林冰,早有兵士上前去喝道:“是谁?做什么的?”   瞧见只有两个人,守城兵士门倒是松下心来。   林冰回头看了一眼,不是看楚欢,而是看后面是否还有别人,他心中很清楚,如果赵广庆真的得到消息,以赵广庆的精明,肯定也会第一时间控制住通州营。   林冰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钱袋子,丢了过去,道:“几位行个方便,有急事出门。”   “什么事儿?”一名守兵抄手接过,掂了一掂,还真是沉得很。   林冰心中虽有些急,但还是笑眯眯道:“有一批货物今天运出去,但是却运错了,所以要追赶回来。”他是商人打扮,说的自然是生意话。   那兵士正满意地惦着钱袋子,忽地旁边一支手枪过来,将那钱袋子抢过去,兵士正要发怒,却瞧见过来的是城门校尉,忙躬身道:“校尉,这两人要出门。”   城门校尉将钱袋子托在手中,慢条斯理道:“这么晚了,出门做什么?”   楚欢此时心里也十分焦急,如果赵广庆的人马真的追上来,只怕就出不了这座城门了,可这校尉还在慢条斯理说话,装模作样。   这门前本来只有七八名兵士,听到马蹄声,校尉赶过来,又跟来五六人,这十多人倒是并不可怕,两人出手,也未必不能解决,可是城头上还有兵士守卫,不远处还有卫棚,这边打起来,卫棚的兵士一定会赶过来,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不等林冰回答,旁边兵士就抢着道:“他们的货运错了,要出去追赶回来。”   “哦?”校尉叉着腰道:“你们该知道,还没到开城门的时候,这个时候若是开城门,上面怪罪下来,我们可是担待不起啊。”又加问一句:“那批货物很重要?”   林冰笑道:“是。”他眼睛眯成一条缝,举止动作还真像是一位商人。   校尉嘿嘿笑道:“很重要的货物?你们经商的可真是活得滋润,银子哗哗如流水往你们口袋里流,这批货物又要挣不少银子吧?”   楚欢只听此人这话,就知道这家伙无非是想再多敲诈一些而已。   而此时,他竟是隐隐听到后方传来马蹄声,根据马蹄声的动静,来者人数不少。   虽然马蹄声距离还颇有一段距离,楚欢心中却是一紧,知道再要耽搁,后面那队人马便会上来,如此深夜,一般不会有人出城,后面那队人马,十有八九是赵广庆派来的人。   他心中虽急,脸上还是显得镇定,见林冰丢出一只大钱袋子,知道林冰身上恐怕已经没有其他银子,也不多言,从怀里掏出自己那只装了金叶子的钱袋子丢了过去,那校尉抄手接过,打开看了看,脸上显出笑容,道:“也罢,与民为善,咱们当兵的还不是让你们这些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抬手道:“开门!”   当下便有几人上前去拉开城门的巨大横木。   楚欢已经感觉到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瞧见城门横木被抬下来,随即看到城门打开了缝隙,便在此时,后方已经传来叫声:“紧闭城门,不可开城门!”   林冰此时却已经催马上前,楚欢也是一催骏马,两匹骏马长嘶,穿门而出,身后轰隆隆声靠近,校尉立刻叫道:“快关城门!”   兵士们立刻将城门关起,更是将横木抬了上去。   ……   ……   大秦十六道,六十六州之地,幅员辽阔,沃野千里,资源丰富。   庞大的帝国自从立国开始,就在经济、军事、政治各方面形成了一套比较完备的体系,兵乃国之利器,但是对于帝王来说,有时候却是双刃剑,用得好,犀利无匹,一个不小心,反而能伤到自己,帝国对于军事制度素来都是十分的谨慎。   自古至今,地方拥兵自重的事情多如牛毛,所以帝国在军事上形成了十二卫军、卫所军、禁卫军、州军等各个阶层。   十二卫军乃是国都的卫戍军,亦是帝国装备最精良战斗力最强的军队,而卫所军则是帝国庞大军团的基础。   各道皆有卫所军的卫所,分居各州,最高将领虽然是一道指挥使,但是真正的调动指挥权,却隶属于兵部和枢密院,而兵部和枢密院的命令签发,却必须经由门下省的商议决策。   地方上想要调动卫所军,没有朝廷的公函,那是万万不成。   这固然让卫所军的调动手续显得十分的复杂,但是却也保证了地方上不可能利用卫所军作乱。   一道总督能够麾下有五千禁卫军,可以任由总督调动,而各州则有州军,禁卫军的数量限制在五千编制,而州军则只有三千编制。   这些军队,除了用于城防,主要用途是维持地方上的稳定,用以随时镇压民变或者骚动,除非动乱形势太过危急,通常情况下,卫所军不动,地方上的禁卫军和州军完全可以平定乌合之乱。   数千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军队,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便算掌控在各道总督和各州知州手中,却也不能形成太大的危害。   但是州军的组成,与卫所军有些不同。   卫所军都是出自军户,而且卫所军将士的调动,完全由朝廷控制,就比如西山道的卫所军组成,未必来自西山道,其中许多士兵是从其他各道调派到西山道卫所服役,虽然也不乏本地兵士在卫所军服役,但是大十之七八却是从其他各道前来,这也是防止卫所军中出现地方派系。   而州军却都是从本地的青壮年中招募,对当地的气候环境地理都是十分的熟悉和适应。   通州营三千将士,除了部分高层将领,其兵士几乎都是由通州本地子弟组成。   通州营的大营就在通州城东不到十五里处,座落于冠山脚下。   通州营寨门之前,守营兵士听到马蹄声响,木塔楼上的兵士立刻叫道:“有人来了。”张弓搭箭,对准了从远方而来的两骑。   楚欢和林冰飞马而来,几乎等同于单枪匹马,楚欢知道这是真正的深入虎穴,一个不小心,今夜恐怕难以活着离开通州大营。   但是他心里也明白,如果今夜不能镇住通州大营,如果赵广庆真的处心谋反,那么通州兵变,整个通州会在数日之内完全陷入混乱。   通州本就是一个火药桶,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徐从阳前来西山道,本就是要处理通州事务,以防通州发生动乱,影响物资向西北的输送。   一直以来,赵广庆似乎都在竭力镇住这个火药桶的爆炸,可是如果赵广庆自己是一把火,将这个火药桶引燃,那么通州势必爆炸。   通州大营一旦跟着赵广庆起兵作乱,随后振臂一挥,楚欢相信通州很快就会遍布乱军。   黑水山私藏的大批兵器,已经表明通州存在着极大的隐患,如果那批兵器与赵广庆有关,也就说明赵广庆一直以来以通州知州的身份掩饰着自己,却在通州大肆做着谋反的准备,或许他现在并没有完全准备妥当,但是这些年来,也必定形成了令人恐怖的气候,如果赵广庆这把火烧起来,整个通州甚至是西山道,便将会成为第二个河北道。   第二九九章 王命金牌   林冰与楚欢到得营门之前,数名通州兵已经持枪迎上,呼喝道:“这里是通州大营,谁敢擅闯,杀无赦。”枪尖寒冷,杀气森然。   林冰并没有犹豫,已经抬起手,手中多了一面玄铁牌,玄铁牌正面,刻着一个金色的“神”字,字迹飞舞,霸气十足,十分的显眼。   “神衣卫奉旨办差,谁敢阻拦?”林冰声音极其冷厉。   通州兵面面相觑,虽然没有多少人真的见过神衣卫,但是没有听过神衣卫的人却是不多,作为大秦帝国一等一的神秘衙门,帝国上下对神衣卫都保持着一种畏惧。   只是这些兵士们并不相信眼前这个商贾打扮的家伙会是神衣卫的人,而且半夜三更,神衣卫的人为何会来通州大营?   那亮闪闪的神衣卫令牌,固然有模有样,但是真正见过这令牌的可不多。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是神衣卫前来办差,得罪了神衣卫,十条性命也不够活的。   “你等一等。”一名通州兵眼珠子转了转,“小的去找校尉……!”   州军的官阶倒也并不复杂,千户是一把手,其下则是百户、校尉、小校,这些士兵不敢自己做主,也认不得令牌是真是假,只能去找校尉。   林冰冷声道:“让通州营千户来见本官。”   兵士们面面相觑,终有一名兵士飞奔而去,没过多久,便见到一名身着黑甲的将领快步而来,见到林冰和楚欢,微一皱眉,但还是上来抱拳道:“在下通州大营百户曲滕,千户段荀反叛,已经下落不明,在下暂时统管通州大营,却不知两位前来通州营,有何贵干?”   林冰淡淡道:“曲百户,本官令你现在就召集通州营校尉以上的将领速速集合,在大营听令!”也不多言,催马进营,楚欢看到铁马森严的军营,却也是镇定自若,跟着林冰进了通州营内。   营门前的兵士却不敢阻拦。   曲滕脸色微沉,上前几步,问道:“却不知这是否知州大人的意思?”   “不是。”   “那莫非是圣上的旨意?”曲滕神情严峻。   林冰道:“召集众将,你自然就知道是谁的意思?”   曲滕犹豫了一下,挥手吩咐道:“立刻召集校尉以上将领,立刻入大营集合。”   便有兵士去召唤,曲滕则是领着林冰和楚欢到了通州营大营之内,心中倒也不觉得这两人是假冒,毕竟这里驻扎重兵,这两人若是假冒的,稍微露出破绽,必定会被砍成肉泥。   入账之后,林冰大剌剌往主座坐下,曲滕这才拱手问道:“不敢动问大人尊姓?”   “本官姓林。”林冰打量打仗一番,才问道:“曲百户,通州大营的兵将,是否满编满员?”   曲滕回道:“回禀林大人,通州三千将士,俱都各守其位,满编满员。”   林冰点头道:“很好。”盯着曲滕道:“你暂代千户之职,是赵知州的意思?”   曲滕眉头微紧,但还是道:“是!”   林冰含笑道:“如此看来,曲百户善于治军,对知州大人十分忠诚,所以才会有此殊荣。”   曲滕只觉得林冰说话怪怪的,但还是道:“卑将尽忠朝廷,得知州大人提拔,能为朝廷效命,实乃卑将的荣耀。”   便在此时,帐外已经传来脚步声,很快,四十多名通州营大小将领纷纷来到大帐之中,见到一个商人坐在主将之位,都是奇怪无比。   曲滕已经道:“这位是神衣卫林大人!”   众将更是吃惊,弄不明白神衣卫为何会来通州营,此时帐内众将都是甲胄在身,腰间佩刀,林冰却是镇定自若,楚欢站在林冰旁边,心里却是对林冰十分佩服,此时身居险地,林冰泰然自若,当真是气魄惊人。   他却没有发现,他自己此时也是镇定自若,林冰瞧在眼里,心里也是暗暗点头。   林冰问道:“是否都到齐了?”   曲滕道:“通州大营百户、校尉俱都到来。”看着林冰,问道:“却不知林大人有何吩咐?”   林冰站起身来,点点头,道:“很好。”扫视众人一眼,问道:“本官问你门,若是有人意图谋反,你们准备怎么做?”   众人都是已经,曲滕皱眉道:“不知林大人口中的谋反,是指何人?”   林冰淡淡一笑,道:“曲百户的意思,这谋反之罪,还要看人再做决定?是否有些人谋反,曲百户就不准备平乱?”   曲滕摇头道:“大人误会了。只不过我们并未接到知州大人的命令,也从未听说通州有叛乱,所以大人突出此言,让我们十分吃惊。”   林冰笑道:“那么现在本官让你调兵平乱,不知你意下如何?”   曲滕问道:“大人是否有调兵的令符?”   州军调兵,必须拥有知州所持的兵符,又或者兵部和枢密院的公函。   林冰摇摇头,道:“本官也是刚刚发现有人意图叛乱,来不及拿到兵符。”   “若是这样,卑将等就无能为力了。”曲滕肃然道:“大人若是真想调兵平乱,大可现在往通州城去找知州大人,知州大人兵符一到,我们立刻出兵。”   林冰脸色骤冷,道:“没有知州的兵符,你们就不能平乱?”   曲滕倒似乎并不畏惧林冰,语气坚定道:“大人是神衣卫的人,神衣卫并无调兵之权,大人擅自调兵,嘿嘿……只怕是越过权限了吧。”   林冰看向其他将领,道:“你们也都是这样想的?”   众将面面相觑。   林冰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闪闪发光,金色耀眼,亮在众人眼前,道:“这件东西,你们总该认得吧?”   “这……这是王命金牌!”已经有人失声道,便见数人已经跪了下去。   曲滕见到这金牌,也是吃了一惊,犹豫了一下,也是跪了下去,他一跪下,一时间便跪下了一大片人。   楚欢看到那金色令牌,也是大吃一惊,终于明白,林冰敢于往通州大营而来,却是手中持有王命金牌。   王命金牌,等同如皇帝亲临,代表的是皇帝的权威,莫说曲滕这些人,便是一道总督乔明堂见到,那也是要下拜参见。   林冰是神衣卫千户,楚欢想不到他身上竟然也有这样的东西。   林冰盯着曲滕,问道:“曲百户,依你之见,这王命金牌,可能调动通州军?”   曲滕道:“大人有王命金牌在手,自然可以。”   林冰微笑颔首,随即沉声道:“既然如此,曲百户现在是否可以将通州兵权交给本官?本官要带你们立刻去平叛。”   曲滕缓缓站起身,盯着林冰,道:“大人调兵可以,只不过……兵权却不能交给大人。”   林冰脸色一沉。   “大人大可以告知我们乱党的下落,卑将会领兵平乱。”曲滕竟是后退一步,沉声道:“大人如果想要接管兵权,没有知州大人的命令,恕卑将难以从命!”   林冰厉声道:“你要抗命?”   “卑将不敢。”曲滕双眸如冰:“只是知州大人吩咐过卑将,通州乃是重地,事关西北输送,所以凡事都要小心谨慎,特备是通州大营,没有知州大人的命令,谁也不能轻举妄动。林大人手持王命金牌,卑将等不敢违抗,但是……想要接管兵权,卑将却是不能从命。”   楚欢终于沉声道:“你是要抗命?”   曲滕看向楚欢,淡淡道:“卑将若是轻易交权,那才是真正违抗了知州大人的命令。”   楚欢双眸划过冷厉之色。   他心中清楚,赵广庆的人马只怕随时都要赶到通州大营,在这之前,必须尽快掌控通州营的兵权,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向前踏出一步,曲滕却已经握住了刀柄,他身后的将领,竟然有十多人也纷纷按住刀鞘,一个个都是用极其寒冷的目光盯着楚欢和林冰。   一时间,大帐之中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充满了肃杀之气。   林冰双目如电,再次扫过通州营的众将,发现一部分将领显然都是曲滕的死党,但是兀自有一部分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林冰知道,曲滕必定是赵广庆的心腹,但是在场的将领,绝不可能都是赵广庆的人。   州军的兵士几乎都是地方子弟,但将领却并非都是本地人。   知州有权调动州军,但是州军的将领却需要朝廷任命方可,虽说各州知州都会举荐自己的心腹担任千户州军一职,而且尽可能地将州军将领安排为自己的人,但是毕竟不可能让所有的将领都成为自己的心腹,否则也会让朝廷生疑。   一支州军,有三五名心腹将领,那是为了便与调动,如果全都是知州心腹,那就是别有居心了。   林冰背负双手,冷冷看着曲滕,淡淡问道:“曲百户,你是不愿意交出兵权了?”   曲滕看出林冰眼眸子中带着杀意,他虽然凶悍,但是对方毕竟是神衣卫,神衣卫令人闻风丧胆,曲滕心里也是十分忌惮,又退了一步,沉声道:“林大人如果不愿意去,那么卑将现在就派人入城请示知州大人,在知州大人的命令到来之前,就委屈两位在这里等一等了。”   林冰冷笑道:“王命金牌之前,你竟然敢违抗命令,这就等若是抗旨。”身体猛地向前,铁手探出,已经往曲滕抓了过去。   第三百章 天神下凡   曲滕似乎早就料知林冰会发难,他看到林冰戴着古怪的手套,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林冰的手一定有古怪,并不敢硬接,向后飞推,厉声道:“这两个是乱党假扮,拿下!”   林冰出手快,曲滕退的也快,他厉喝之间,整个人已经退至大帐门边,而林冰的手却已经抓住他的甲胄。   曲滕并没有犹豫,依然后退,“喀嚓“一声响,甲胄前护胸已经被扯下,几乎同一时间,左右各有一把刀往林冰的身上砍了过去。   林冰双手左右探出,拳头竟然往大刀迎过去,“呛呛“两声响,拳头与大刀碰撞在一起,拳头没事,反倒是两把大刀被震飞,两名通州将领吃惊之间,林冰双全顺势左右击出,”砰砰“两声,两名出手的将领已经被打飞出去。   林冰出手犀利无比,众将都是一惊,还有几人要冲上来,楚欢已经厉喝道:“谋反者,诛九族!”他声若雷霆,如雷贯耳,顿时那几名冲上的将领顿时都止了步子。   林冰已经再次亮出王命金牌,厉声道:“王命金牌在此,谁敢动?”   众将面面相觑,都是紧握大刀,一时间还真不敢出手。   王命金牌毕竟是假作不得,林冰手持王命金牌,等若皇帝亲临,如果出刀砍杀林冰,就等若是砍杀皇帝,那确实就等若是谋反之罪。   帝国对于某犯罪,素来不轻饶。   曲滕此时已经趁机退出了大帐,楚欢却已经听到大帐外面传来脚步声,大帐四周金戈声响,心下一沉,知道通州兵已经围住了大帐。   便在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声音道:“王命金牌是假的!”   那声音云淡风轻,楚欢听到那声音,神情更加凝重,走到林冰身边,皱眉道:“赵广庆……到了!”   林冰踏步上前,抬手掀开大帐,已经出了帐门,夜色之中,只见外面火光冲天,通州兵里三层外三层将大帐围了个水泄不通。   楚欢出来之时,就看到正对面几十名通州兵弯弓搭箭,箭矢正对准了这边。   林冰面不改色,却是笑道:“赵大人来了吗?”   “本官就在这里。”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随即见到人马分开,一骑缓缓出现,马上之人宽袖长袍,正是通州知州赵广庆。   林冰笑道:“赵大人来得好快。”   赵广庆骑在马上,火光之下,显得十分淡定,抚须道:“本官会时常检阅通州营,只是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冒充神衣卫,到通州大营放肆。”   林冰道:“赵大人觉得本官是冒充的?”   “本官还知道你的王命金牌也是假的。”赵广庆悠然道:“本官已经得到密报,近日有乱党在我通州出没,伪造王命金牌,意图煽动军队骚乱,看来此事非虚。”   林冰哈哈笑起来,楚欢皱起眉头,此时大敌环伺,这通州营可是有三千将士,仅凭自己和林冰,已经万难出去。   林冰大笑过后,缓缓道:“如此说来,赵大人是要将我二人就地正.法了?”   赵广庆淡淡道:“通州要地,所有乱党,自然是要一律格杀。”   楚欢却已经上前一步,笑道:“赵大人,想不到这么快就再见了。”   赵广庆其实早已经看到楚欢,认出是上次与卫天青一起到过知州府的禁卫军将领,却故作不识,淡淡道:“本官似乎从未见过你。”   楚欢叹道:“赵大人,都说你勤政爱民,是一个好官,只是实在没有想到,你竟果真包藏祸心。”   在这之前,楚欢和林冰虽然都觉得赵广庆有很大可能性是通州的乱党主谋,但是并不能确定,直到此时此刻,赵广庆故作不识,杀意明显,那显然真的是心怀不轨了,否则赵广庆绝不会反诬林冰和楚欢是乱党。   赵广庆摇头道:“本官不懂你话的意思。”   楚欢道:“上次我就怀疑,黑水山的乱党,怎有能耐将大批兵器藏身在山中?黑水山附近,并无制造兵器所在,他们要得到兵器,就必须通过通州的各处关卡隘口运进来,而通州的关卡隘口,素来都是守卫森严,如果没有人在幕后帮助,那批数量庞大的兵器不可能运进来。”   赵广庆抚须道:“段荀负责通州交通,他已经畏罪潜逃了。”   “我知道,那个时候,将段荀丢出来,确实是一个洗清自己的好法子。”楚欢缓缓道:“当日我与卫统制登门,赵大人险些被毒酒毒死,似乎也是段荀所为?”   赵广庆大局在手,也不急着杀人,悠然道:“你们果然是段荀一伙的,否则怎会知道他想毒害本官?”   楚欢平静道:“其实我当时就很奇怪,为何赵大人饮酒,恰恰赶在我们到达的时候?早一刻或者晚一刻,或许赵大人真的要被毒死了。”   “虽然本官不知到你在说什么胡话,但是本官的运气一向很好。”赵广庆淡淡笑道:“你们的鬼蜮技俩,岂能害死本官?”   “如果仅仅是运进大批兵器,以段荀作为替死鬼倒也说得通。”楚欢叹道:“但是能够通过户部司将乱党安顿在町谷石场,却不是区区段荀能够做到的。所以我心里很疑惑,是什么原因,能让段荀和户部司同时去维护黑水山那群乱党呢?”   赵广庆虽然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但是他的眼眸子深处却已经显出冷厉之色。   “你的话太多了。”赵广庆冷视楚欢:“除了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临死之前,莫非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话不成?”   他看了旁边的曲滕一眼,曲滕从他眼色中明白意思,抬起握刀的手,弓箭手们的弓弦拉得绷紧,只要曲滕手臂挥下,便要放手射杀。   林冰冷声道:“本官王命金牌在手,你们当真敢造反?赵广庆意图作乱,你们都要随他株连九族?”   赵广庆坐在马上,悠然一笑,不再说话,调转马头,便要离开。   曲滕冷然一笑,便要挥下手臂,林冰却陡然低声道:“只有一次机会,若是失败,咱们就死在这里了。”   楚欢一怔,不知道林冰为何莫名其妙说这句话。   却见到林冰陡然闪身,已经闪到了楚欢的身后,速度之快,犹若闪电,就在曲滕手臂挥下的一刹那,楚欢便感觉自己的腰部一紧,随即一种巨力从后将自己托起,自己的身体竟然如同射出的箭矢一般,往前飞出。   箭矢如雨,尽数往林冰射了过去。   楚欢的身体已经在半空之中,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陡然间变的极轻,就如同一片羽毛,而身后那股推动的巨力,就如同一阵狂风,将他这片羽毛吹向前方,而对准的位置,竟豁然是正在调转马头的赵广庆。   楚欢此时终于明白林冰那句话的意思。   林冰声称自己只有一次机会,那显然就是指这次机会,自己如果趁势擒住赵广庆,那么通州兵便不敢轻举妄动。   他此时也顾不得想起他,身在半空,却已经拔出了佩刀,整个人就如同飞鸟翱翔一般,不少将士都是惊讶的张大了嘴,难以置信。   许多人一时间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楚欢能够如游龙出海,乃是林冰推力而出,还以为楚欢有这等令人惊讶无比的本事。   虽然说许多人也知道轻功的存在,但是楚欢原地飞起,这样的轻功,那可是天下罕见。   林冰的手法极快,而且力道刚柔并济,只是一提一推,楚欢的身体就不由自己控制,如同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林冰在将楚欢推出之后,自己也借着一推之力,身体迅速后撤,身后已经有将领挥刀来砍,林冰却已经腾身而起,听得“嗖嗖嗖”之声过来,箭矢如雨,竟是射中了两名抢上来的通州军将领。   楚欢此时已经离赵广庆不远。   赵广庆正在调转马头,陡然间看到楚欢如同天神下凡般从空中向自己扑过来,惊骇莫名,瞬间变了颜色,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眨眼间应当横尸地上的楚欢,怎么可能会用这种离奇的方法向自己杀过来。   赵广庆显然也没有什么武功根基,饶是他狡诈无比,此刻却也不知所措,呆坐在马上,竟是不知如何反应。   倒是旁边不远的曲滕反应迅速无比,反手抢过身边一名兵士的长矛,厉声道:“大人快走!”长矛飞出,往半空中的楚欢投掷了过去。   赵广庆身旁一名校尉此时却也机警无比,刀背砍出,正砍在马臀上,那马吃疼,惊嘶一声,往前驰出,瞬间与楚欢拉开了距离。   楚欢此时身形下坠,长矛刺开,楚欢心叫不好,只能挥刀去撩长矛,“啪”的一声,刀面倒是碰上长矛,撩开过去,但是楚欢的身形却已经迅速下坠。   楚欢心叫不好,自己这一击如果不能拿住赵广庆,那些通州兵必定蜂拥而上,自己就算本事再大,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通州兵,面对他们的大刀长矛,恐怕很快就要死无全尸,千疮百孔了。   第三零一章 救兵   林冰身后,是一群从大帐之中早已经冲出来的将领,不少都是赵广庆的嫡系将领,林冰退入人群,几名将领都是中箭,更有两人当即被射杀,其他人都是吃惊,纷纷后退,林冰却已经探手多了一把刀过来,见到曲滕长矛掷向楚欢,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   楚欢大刀撩开长矛之后,身体下坠,却听到后面已经传来林冰声音:“再攻!”就见得林冰手中的大刀已经如同流星般飞出,在楚欢下坠之时,那大刀已经到得楚欢的脚底下,楚欢的一足竟是恰恰踏在了那把大刀之上,这一借力,整个人又如同飞鸟般腾起,再次往赵广庆扑了过去。   林冰这一手,当真是显示出了他身为神衣卫千户的能耐,如此恰到好处地用大刀为楚欢借力,出手的火候那却是要掌握的分毫不差。   赵广庆的骏马虽然往前冲,但是毕竟一大群通州兵围在四周,虽然敞开了一条路,但是却也不那么顺畅,而楚欢借力之势,却是快速无比,众人就看到楚欢如同一只大鸟,竟是已经落在了赵广庆身后的马背上。   旁边兵士挥矛来刺,楚欢翻刀急砍,削断两根长矛,另一只手电光火石间却已经探手抓住了一根矛尖,横里一扯,那长矛被夺过来,又从另一面探出矛尖,如电般刺入了旁边一名扑上来的通州兵身上,那通州兵被这长矛当即穿透了身体。   楚欢这几下动作当真是流畅利索,宛若天神,而赵广庆已经感觉到楚欢落在自己背后,心惊胆战,这是他事先根本不可能想到的结果。   楚欢用长矛刺死一名通州兵的时候,握刀的手腕子一扭,倡导已经轻轻架在了赵广庆的脖子上,沉声道:“勒马停下!”   此时在漫天火光之下,所有人都瞧见,赵广庆的骏马前奔,赵广庆坐在马上,楚欢站在身后马背上,那大刀搭在了赵广庆的脖子上。   这是一幅让所有人惊骇莫名的画面。   赵广庆此时心里发寒,此时无可奈何,勒住马缰,骏马缓缓停下来,楚欢一只手抓住赵广庆衣领后襟,另一只手中的大刀横在赵广庆的脖子上,立于马背,淡淡道:“让他们都放下兵器,我可以绕你不死!”   本来嘈乱的通州大营,这一瞬间竟是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兵刃弓箭在手,但是通州兵们投鼠忌器,已经没有聊出手的勇气,每一人的心中都是凛然。   夜风吹拂,鸦雀无声,只有大营上空的旌旗在风中飘扬,发出呼拉拉的声音,还有楚欢大刀上那抹冰冷的寒光,火光之下,达到却散发出刻骨之寒。   此时楚欢长刀一横,虽然四周依旧是重重叠叠手持长枪大刀的通州营将士,但是他脸上神情淡定,没有丝毫的慌乱。   远处林冰看到楚欢竟果真一举将赵广庆拿下,嘴角浮起笑意,他身后还有不少通州营将领,虽然都握着大刀将林冰围在当中,却没有一人敢轻举妄动。   赵广庆并没有下令将士们放下武器,只是冷笑道:“你若是敢杀我,我保证你们绝不会活着离开通州营!”   楚欢淡淡笑道:“我也敢保证,在他们杀死我之前,我的刀一定会取下你的人头。”   赵广庆被楚欢大刀所指,却还是笑道:“罢了,咱们做个交易。”   “你现在还有与我谈判的资格?”楚欢冷冷道。   赵广庆淡然道:“你放了本官,本官保证你们性命无忧。”   楚欢冷笑道:“放了你?”   赵广庆叹道:“你们是走不了的。通州营三千将士,你们两个便是大罗金仙转世,那也不可能杀的出去。”   楚欢笑道:“我们现在还需要杀出去?有你在手中,恐怕也没有人敢对我们动手吧?”   “你觉得抓住了我,就成了你们的王牌?”赵广庆摇头道:“你太异想天开了。本官可是从来不会受人威胁。”   楚欢笑道:“你受不受威胁不要紧,就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敢出手?”他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眼眸子里冷厉无比,扫视四周,四周的通州兵密密麻麻,火光将大营照的亮如白昼,见到曲滕已经握刀在不远处,楚欢冷声道:“你们还不放下武器?此次作乱,赵广庆一人之责,我们要将他交给朝廷受审,到了这个时候,你们难道还要受他蛊惑?”   曲滕却已经怒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就算你们真的是朝廷的人,却为何要诬陷知州大人作乱?”   林冰已经缓步过来,他从人群中穿过,虽然刀枪弓箭都对准他,却无人敢轻举妄动。   “曲滕,你若识时务,现在就放下武器。”林冰冷声道。   曲滕冷笑道:“知州大人勤政爱民,通州百姓谁人不知?你们如果真是朝廷派来的人,必定包藏祸心,想要诬陷知州大人。”他霍然高声道:“弟兄们,知州大人素来对咱们不薄,大秦各州,哪州的州军没有被克扣军饷?可是咱们通州营的军饷,都是足量按时发放,便是平日里的军粮,知州大人也从没有饿着大家。知州大人为官清廉,造福一方百姓,朝廷里那些奸党早就看不惯……!”   “不错。”旁边立时又有人道:“这些年朝廷苛捐杂税日益增多,听说就在几个月前,在京城又要建造通天殿,将要耗费无数银两,朝廷赋税又要增加,赵大人为此屡次向朝廷上书,恳请朝廷减免通州税赋,哼,大人一心为民,想来是惹恼了朝廷,所以给知州大人扣上作乱的罪名。”   又有一人高声道:“弟兄们,咱们都是土生土长的通州人,知州大人一心为通州百姓谋福,朝廷却要对知州大人这样的好官下毒手,咱们难道就看着知州大人被建党所害?”又抬起手臂,高声道:“知州大人若真的被害,以后咱们通州可不会再有这样的好官,到时候受苦的便是咱们通州百姓,是咱们的父母兄弟。”   这几人一阵蛊惑,却是让通州兵们一个个热血上涌。   通州营的将士虽然粮饷充足,但是通州的百姓们却一直都过着极其艰辛的生活,否则也不至于民乱时起。   说到底,通州百姓和通州大营的大部分将士都是血脉相连,那几人的言语听在通州兵的耳中,自然是感切至深。   人群中已经有人叫道:“朝廷不让咱们的父母兄妹活下去,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   “他们今天对知州大人下毒手,明天就是对咱们的父母兄弟下毒手,到了后日,只怕就要轮到咱们自己了。”   四周开始喧闹起来。   曲滕脸上带着冷冷笑意,盯着林冰,抬起手臂,刀锋指向林冰,道:“知州大人发话了,你们两个若是弃暗投明,知州大人或许能绕你们一条性命,若是冥顽不灵,这通州大营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赵广庆已经笑道:“你听到了?如今不是本官不放你们,而是通州营的将士们不放你们。”   楚欢皱起眉头,他本以为拿住赵广庆,也就等若控制了通州营,但是瞧目前的情况,曲滕一干人竭力煽风点火,似乎还要更大的麻烦要出现。   正在此时,却听得大营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轰隆隆响,来者人数似乎不少。   通州营将士本来开始喧闹起来,但是听到那马蹄声,又都开始静下来。   很快,就看到一队骑兵飞驰而来,骑者身着各种衣裳,并不统一,倒似乎是一些乌合之众,但是这些人却都是手握大刀,人如虎,马如龙,箭一般从营门外射进来,曲滕已经高声喝道:“列阵,迎敌!”   通州营是通州最精锐的军队,训练有素,曲滕一声令下,上百名通州营兵士立时列阵迎上,长矛向前,又有一队弓兵弯弓搭箭,对准了来人。   那边已经响起粗猛的声音道:“禁卫军平乱,大军将至,所有人放下武器。”   楚欢看的清楚,来骑不过三十多骑,但是来势凶猛,当头一人,竟豁然是卫天青。   卫天青勒住马,横刀立马,身后骑兵呈扇形分开,卫天青立马在前,瞧见楚欢控制住了赵广庆,也不及多想,高声道:“通州知州勾结乱党,意图谋反,五千禁卫军与一万卫所军前来平乱,通州营的弟兄们不要被他们蒙蔽,受他连累。”   通州营将士一时间却是面面相觑,陡然听说正有一万五千大军前来平乱,不少人心里便有些慌乱。   曲滕见军心骚动,立刻叫道:“他们不是禁卫军,他们是乱党,拿下他们!”   楚欢却已经厉声喝道:“谁敢动一根手指,立刻杀死赵广庆。”他的刀锋一紧,已经在赵广庆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鲜血顿时便溢出来。   卫天青声称有一万五千大军将至,楚欢这边又控制住赵广庆,通州军中大多数将士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忽听得有人叫道:“弟兄们,赵广庆谋反,咱们不要受他牵连。”却是那边有通州军的将领大声叫唤。   通州营将领之中,虽然不少是赵广庆的嫡系,但还是有一部分是朝廷委派,并非所有人都与赵广庆同心,而且这些将领中,倒有几个认得卫天青。   这些将领先前见到林冰和楚欢,虽然认得王命金牌,却不认得这两人,倒也不敢轻易相信,此时看到卫天青出现,立时明白只怕赵广庆真的是谋反了,此刻赵广庆又被控制,这些将领自然不会愿意跟着赵广庆受牵连。   那人一叫喊出声,便又有几名将领道:“都放下武器,作乱的是赵广庆,与咱们无关,咱们不要被卷进去。”   “谋反乃是大罪,株连九族,弟兄们,不要犯糊涂。”   第三零二章 毒箭   曲滕见到通州军内部出现问题,脸色沉下来,沉声道:“大胆,你们想要造反吗?”   一名百户反问道:“曲百户,你方才那番话,可是让弟兄们跟着你反朝廷?真要造反的话,也是你们!”   曲滕怒道:“好大的胆子,本将奉令统帅通州营,军令如山,谁敢违抗军令?”   有人冷笑道:“曲百户,我与你官职相同,你虽然被委任统管通州营,但是却并非朝廷所任,如今赵广庆既然造反,他的命令自然做不得数,你又有何资格统管通州营?”   “不错,赵广庆谋反,你便无资格统管通州营。”   “住嘴。赵大人是被奸党诬陷,你们难道要与这群.奸党混在一起?”立时有人厉声反驳。   随即通州营将领已经互相争吵起来,分成了两派。   曲滕这群人乃是赵广庆的嫡系,在通州营风光无限,但是从朝廷派遣下来的官员不属于赵广庆一系,在通州营的处境自然不是很好,也一直被赵广庆的嫡系打压排挤,所以这时候听闻赵广庆有谋反嫌疑,自然是想着将赵广庆搞下台,如果赵广庆一党倒台,他们的在通州营的前途自然是无限光明。   双方都是吵嚷的口沫横飞,武人本就粗俗,说话不文雅,那些污言恶语都是出来,而且一个个都是手按佩刀,片刻间,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将领们分成两派大肆争吵,通州大营的兵士们则是心中茫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卫天青等人冷眼旁观,楚欢则是冷笑视之,倒是林冰死死盯着曲滕,双拳握起,眼眸子中显出极其冷厉之色。   曲滕虽然大声鼓噪,但是却知道林冰不是善茬,一直都是谨慎小心,见到林冰眼露杀机,心神一凛,正要说话,却见到林冰身形一动,已经如同鬼魅般扑过来。   林冰自然看得出来,通州军将领虽然分成两派,但是曲滕这一派人马显然还是占据了一些上风,通州军依然存在着极大的变数,当前要想震慑通州军,便先要将曲滕拿下。   他身形一动,曲滕也是立刻动起来,横手夺过身边一名通州兵的长矛,照着林冰投掷出去,身体却已经向后退,厉声高叫道:“弟兄们,奸党要动手了,大伙儿一起上。”   便有不少赵派将领拔刀欲上,那些反赵派却也都拔刀在手。   这些反赵派将领也是豪赌一场,他们在通州军中被打压,权力极小,心中也都知道,所谓富贵险中求,今日若是帮着朝廷平定赵广庆之乱,时候必定会得朝廷的嘉奖。   将领们拔刀相争,通州兵们一个个目瞪口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林冰如同鬼魅般扑过来,轻轻巧巧闪过曲滕投掷而出的长矛,身形一晃,已经到得曲滕的身前,曲滕虽然知道事情不妙,但此刻却也保持了冷静,心慌手却不乱,挥刀斩过去,林冰却毫不躲闪,反倒是抬手来抓曲滕的刀刃。   曲滕吃惊间,就感觉自己的刀刃与林冰的手碰上,但是锋利的刀刃却没有砍断林冰的手,反倒是林冰的两根手指夹住了曲滕的刀刃。   曲滕只觉得林冰的两指却似乎有千斤之力,将刀刃死死夹住,自己手里的大刀一时间竟然是不能动弹分毫。   林冰夹住刀刃,旋即用力一带,曲滕大刀就被林冰生生夺了过去。   曲滕心中惊恐到极点,他虽然早已经看出林冰厉害,但是此人的功夫竟然恐怖如斯,却是他始料未及的,而林冰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夺刀过后,另一只手已经探出,看似十分柔和地拍在了曲滕的胸口,曲滕身体便已经直飞出去,随即往下坠落。   下面是通州军兵士林立的长矛矛尖,不少人见到曲滕身体从空中下坠,都是急忙散开,但是有两人闪躲不及,就是这一耽搁,曲滕的身体从空中落到矛尖之上,已经被一支长矛刺穿了身体,那手持长矛的兵士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段,长矛脱手,曲滕的身体也就重重摔倒在地上。   这一切都只是片刻间发生,楚欢在马上看得清楚,心里也是吃惊。   曲滕的身体在地上抽搐着,长矛贯胸而出,眼见是活不了。   将领们本来已经拔刀打起来,但是曲滕这边瞬间就被解决,众人一时间都愣住,止了手,而楚欢刀下的赵广庆也是骤然变色,似乎不大相信曲滕竟是在眨眼间就被击成重伤。   卫天青趁势厉声喝道:“曲滕妖言惑众,已经伏诛,谁想落得曲滕的下场,尽管站出来。”向楚欢道:“楚卫将,先将赵广庆押下!”   楚欢身体一沉,坐在了赵广庆身后,双腿一夹马腹,坐下马匹便往卫天青那边过去,曲滕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赵广庆被楚欢制住,通州兵们已经是心中惊恐,纷纷闪开,不敢阻拦。   眼见楚欢便要带着赵广庆从人群中穿出,猛听得卫天青高声叫道:“楚欢小心!”   楚欢也在这个时候感觉到左边似乎有人冲出来,那人只是普通的士兵打扮,但是动作极为快速,犹若闪电,更令人恐怖的是,此人的手中竟然有一只短小精巧的强弩,这强弩此时正对准了楚欢,此人根本不做任何犹豫,已经扣动机关,强弩弩箭射出。   楚欢知道强弩不同于弓箭,短距离攻击的速度快极,在卫天青出身提醒的时候,他身体已经向后仰,那支弩箭堪堪从他胸口处划过,只要闪躲的慢一些,那弩箭必定会射在楚欢的身上。   一支弩箭射出,那人也不犹豫,第二支弩箭再次射出,但是这一次攻击对象却不是楚欢,而是楚欢前面的赵广庆。   赵广庆虽然狡猾,但是武功自然无法与楚欢相比,楚欢能够迅速躲过弩箭,他赵广庆却没有这等能耐,只听“噗”的一声,那支弩箭正设在赵广庆的肩头,赵广庆“哎呀”叫了一声,竟是从马上翻倒下去。   卫天青在出声提醒楚欢之时,自己也已经催马上前来,骏马往前驰出,等到赵广庆中箭从马上栽倒下去之时,卫天青也已经冲到那射箭之人的身边,挥刀往那人砍了过去,那人往后退一步,身后却已经有两名通州兵条件反射般刺出长矛,两根长矛都是刺穿此人的身体,贯穿出来,那人手中的强弩脱手,身体抽搐两下,两名通州兵拔出长矛,这人往前栽倒,便即死去。   楚欢已经翻身下马,生恐赵广庆逃脱,但是赵广庆落马之后,身体却是急剧抽搐,口中吐出白沫,楚欢甚至能够清晰看到赵广庆的脸膛从苍白变成紫黑色。   “弩箭有毒。”楚欢沉声道。   赵广庆这般模样,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从马上落下造成,只能是因为弩箭上有毒,中毒所致。   楚欢此时也明白过来,刚才那人用弩箭射杀,并不是针对自己,其真正目的,便是要射杀赵广庆。   卫天青翻身下马,去查那刺客,却发现此人已经被长矛所杀,卫天青不由皱起眉头,抬头看了看那两名通州兵,那两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他们见到这人用弩箭射杀赵广庆,也是条件发射出矛去刺这人。   卫天青走到楚欢身边,看了看赵广庆,只见赵广庆此时已经不再动弹,脸上皮肤紫黑,双目兀自睁着,大有一副死不瞑目的感觉。   曲滕此时兀自在地上抽搐,行将死亡,只是这片刻间,通州知州赵广庆死,通州营统管百户曲滕离死也不远,群龙无首,通州兵的骚动也瞬间沉寂下来。   林冰走到赵广庆尸首旁,蹲下身子,伸手便去拔赵广庆肩头的弩箭。   楚欢本想提醒箭上有毒,但是又想到林冰是神衣卫千户,行事谨慎,他当然也看出箭上有毒,既然敢动手,显然就不惧怕赵广庆身上的毒。   林冰拔出弩箭,仔细看了看,微一沉吟,才道:“这是金眼蛇配制的毒药,见血封喉!”   卫天青皱眉道:“有人想要他死。”   林冰点头道:“有人不希望他说话。”   卫天青低声道:“如此说来,这赵广庆难道还不是真正的幕后主谋?这背后……还有其他人?”   林冰冷笑道:“刺客混在通州营,给赵广庆致命一击,这人当然不会是赵广庆自己安排的。”他看着死后兀自睁着双眸的赵广庆,淡淡道:“他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   卫天青神情凝重:“堂堂通州知州,也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这背后……又是何方高人?”   林冰微一犹豫,并没有说话,站起身来,走到那群通州军将领面前,冷声道:“谁还要造反?”   赵广庆被杀,这群将领哪里还敢骚动,林冰冷声道:“不想牵连家人,都将兵器扔下。”又道:“你们都只是被赵广庆蛊惑,算不得谋反,本官不会给你们扣上谋反的罪名,但是如果有人想要试一试帝国的军法,不妨站出来试一试。”   赵派十多名将领互相看了看,许多人眼中显出无奈之色,终于有一人将手中的大刀丢下,其他人见状,也都是将手中兵器抛下。   林冰看向一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方才是第一个反对曲滕,甲胄显示他是一名通州营百户,见林冰动问,立刻拱手道:“卑将黄淳!”   “从现在开始,通州营归由你来统管。”林冰道:“在乔总督的命令下来之前,通州营任何人不得调动一兵一卒。”   黄淳心中大喜,拱手道:“卑将得令!”   林冰又吩咐道:“你现在抽调两百名精兵,随本官入通州城搜找赵广庆的同党。”顿了顿,扫视其他将领,冷冷道:“谁还要敢再起骚动,尽管试一试!”   他的声音寒若冷冰,眼中杀意未消,轻描淡写之间,却还是让众人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第三零三章 一担干鱼   三月十五。   云山府城,总督府。   今天是个好天气,但是西山道总督乔明堂的脸色实在不好看,而徐从阳的脸色也并不比乔明堂好看多少。   通州终于来了消息。   黑水山逃窜的乱党,终究被一网打尽,甚至揪出了幕后的主谋,通州知州赵广庆图谋不轨,暗中通匪,而且通过私采石矿,敛聚了大批的财富,而且更是暗中准备了大批的武器装备,其造反之心,已经是昭然若揭。   林冰楚欢一行人如今兀自在通州调查赵广庆的谋反事宜,当通州第一道消息传过来之后,乔明堂立刻派出了两千禁卫军星夜驰往通州,稳住通州的局势,虽然通州营被控制住,但是谁也不敢保证通州营不会另起变故。   通州方面,几乎每天都有消息送过来,而且云山府这边得到的消息越来越震惊。   赵广庆私藏乱匪,最后却又被刺客所杀,其背后另有主谋,这事儿让乔明堂手脚都发凉,他一直以为赵广庆算是一个一方干才,知道通州事发,他才知道,自己一直很看重的赵广庆,背后竟然藏着这么大的密谋。   朝廷征调的大批粮草军械已经开始往西北发运,如果这次赵广庆没有暴露,要是他哪天突然在通州暴露,西北必将危矣。   乔明堂心中暗自庆幸,如果不是林冰使出放长线钓大鱼的招术,最后挖出了赵广庆,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一开始只不过想挖出黑水山乱党的老巢,到最后却因此将赵广庆也挖出来,想必赵广庆临死之前,一定感到很无奈。   乔明堂甚至已经派出刑部司主事蓝廷玉带领大批的刑部吏员前往通州,要将赵广庆的残党连根拔起,否则通州时刻都将存在隐患。   这几日,徐从阳一直都是待在总督府,与乔明堂一起,听着一道又一道令人惊骇的消息传来。   查获大批金银珠宝,其数额之庞大,足以让赵广庆在通州大肆招兵买马。   查获通州数处隐藏的马场,马场内的马匹都是战马良种,数量竟然已经达到千匹。   在赵广庆的一处别院之下,查获大批的武器装备,似乎就是黑水山被转移的兵器。   在通州知州府内,查获一处地下石室,其中竟是找到了已经被挑断手筋脚筋的神衣卫百户孙寅虎,非但手筋脚筋被挑,其双目已经被剜,舌头被割下,形同废人。   林冰在通州查出诸多赵广庆同党,雷厉风行,全部拘押下狱,更有赵广庆残党意图起事,却被林冰率人先下手为强平定。   通州有两县显然闻到了通州官场的乱局,煽动百姓造反,攻击了当地的县衙门,其中一县县令被杀,头颅被举起示众,卫天青与楚欢奉林冰之令,各带一队人马平乱,两支人马很快就将乱民动乱平息下去。   虽然查获了许多赵广庆谋反证据,但是乔明堂和徐从阳最希望得到的消息一直没有来。   赵广庆被刺杀,其背后自然还有另一股庞大的势力存在,能够将通州知州赵广庆作为棋子利用,可见背后势力之神通广大。   乔明堂和徐从阳自然希望林冰他们能在通州查出一丝端倪,希望能借此机会挖出赵广庆背后又存在着什么人。   林冰身为神衣卫千户,追查审问是他的拿手好戏,但是却始终不能查出一丝线索。   就像一个隐藏在湖中的大怪兽,一个翻身,可以让湖面波浪翻滚,可是却根本不能一窥其真容,正是如此,反倒是让乔明堂和徐从阳心中吃惊。   能够利用赵广庆,却能不露痕迹,可见背后势力之阴险。   “这是刚刚送来的邸报。”乔明堂将刚刚送上来的信函递给了徐从阳:“通州目前形势已经趋于稳定,下官也已经调派了不少官员前往通州稳定当地局势。只是林千户到现在依然未曾查到任何线索,赵广庆的府邸被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找出不少谋反的证据,却并无其他有用的东西。”   徐从阳拿过信函,随便扫了几眼,将信函放在桌上,皱起眉头,沉默许久,终于问道:“乔总督,你觉着……赵广庆会不会是被西梁人所收买?”   “西梁人?”乔明堂一怔。   徐从阳微微点头:“西梁南院大王肖天问迟迟不曾进兵,此人素来好战,就算处于劣势,也会以攻为守,但是时至现在,前方战报说得清楚,肖天问没有继续向东前进一步,这实在不是肖天问的做事风格。”顿了顿,看了乔明堂一眼,才继续道:“肖天问迟迟不动兵,是否就与赵广庆有关系?”   乔明堂皱眉道:“大学士是说,肖天问收买了赵广庆,要里应外合?”   徐从阳点点头,“老夫思来想去,这样的可能性最大。”缓缓道:“肖天问就算占据关西,但是要入关进入关中,就必须攻破西谷关,但是西谷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要我大秦在西谷关布陈重兵,西梁人想要入关,那是难上加难。”   乔明堂道:“西梁骑兵却是骁勇,但是他们也只能在平原逞逞威风,攻城略地,只有骑兵骁勇可不成。”   “不错。”徐从阳道:“肖天问或许也是明白这一点,知道西谷关难以攻克,就算真的被他们攻克西谷关,西梁人也必定损失惨重,所以这才将主意打到了赵广庆的头上。”   “赵广庆有西梁人在背后暗中支持,暗中蓄谋造反,等他准备妥当,肖天问发动攻击,余老将军在前与西梁军大战,这赵广庆却趁机在通州造反……!”说到这里,乔明堂额头冒出冷汗:“通州一旦动乱,非但粮道被断,更重要的是余老将军腹背受敌,军心涣散……西梁人有赵广庆作为内应,西谷关还真是危矣!”   一想到那样的形势差点出现,乔明堂心里还是有一阵后怕。   真要出现那般情景,就算朝中有人力保,但是皇帝陛下盛怒之下,乔明堂这颗脑袋恐怕也是很难保住了。   徐从阳道:“如今想来,还倒真是幸亏那些乱匪前来劫法场,否则还未必能将赵广庆这条大鱼揪出来,此人埋藏的如此之深,连老夫也从未察觉他会有问题。”   乔明堂微一沉吟,问道:“大学士,西梁肖天问策反,固然大有可能,但是……是否也有可能与天门道有关?”   徐从阳想了想,摇头道:“虽说并非没有可能,但是天门道想要收买赵广庆,只怕还没有那等资格。”   “哦?”   “能够让赵广庆铤而走险,无论是谁,许诺给赵广庆的好处一定不小。”徐从阳缓缓道:“赵广庆已经是一州知州,除非有比这更大的利益,否则赵广庆岂会轻易被收买?”他抚着胡须,道:“天门道虽然装神弄鬼,无非是跳梁小丑,赵广庆不是笨人,他绝不可能放着一方大吏不做,却去与天门道这干跳梁小丑搅在一起。如果是这天下间还有人能拿得出足够吸引赵广庆的好处,恐怕也只有西梁人能够做到。”   乔明堂闻言,点头道:“大学士说的是。”随即叹了口气,道:“赵广庆也算是一方干吏,颇有才干,下官实在想不到,他竟是心智不坚,被西梁人所诱惑。”   徐从阳亦是叹道:“他在通州多年,抛去谋反作乱,在治理地方上,还是颇有能耐的,换做其他人,通州未必能够如此安宁。朝廷也正是因为赵广庆治理通州的才干,所以才将他按在通州,其实也是思量着有他镇守通州,或能保得通州的平安。如今想来,赵广庆或许是心中有所不甘,对朝廷生出了怨念之心,这才被西梁人有机可趁……!”摇了摇头,道:“如此人才,却落得如此下场,故是他的不幸,其实也是朝廷的损失啊。”   乔明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徐从阳微一沉吟,又道:“乔总督,赵广庆被揪出来,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接下来通州的事情,却还要好生谋划一下。赵广庆一死,再加上林冰在通州一番肃清,不少官员空缺下来,你身为西山道总督,通州的善后事宜以及新的官员选派,好要多费些心思,本官近日便会返回京城,回京之前,你斟酌一些人选出来,本官与你先行磋商一番,若是可用之才,本官回京之后,自会禀明圣上。”   乔明堂忙道:“下官领命。”想了想,又道:“此番通州平定赵广庆谋反之事,林冰在邸报上对楚欢却是颇有赞誉之词,而卫天青的奏报上,也是对楚欢大为赞赏,看来楚欢此番立功不小。”   徐从阳问道:“是否就是齐王殿下指明向你索要的那个卫将?”   “正是此人。”乔明堂含笑道:“此人是青柳县人,曾经一度失踪好几年,在泾河一案中,倒是他出手救了贱内。不过下官先前对此人一直多有提防,如今看来,他倒是忠心可嘉。”   “若是人才,朝廷自当择才而用。”徐从阳也是微笑道:“齐王殿下选用此人,想来此人也有些过人之处。”   “颇有胆识。”乔明堂道:“而且行事也算谨慎。”   徐从阳道:“不单是楚欢,此番有功之人,该奖则奖,可着林冰凝定一份名单上来,该赏的重赏,该罚的也要重罚。”   ……   ……   通州城内,这两天城内的气氛十分的紧张,而且通州城四门的守卫森严,进出城门都是经过严密的检查。   林黛儿和鲁天佑入城的时候,就感到了城中充斥着一股让人感觉到十分压抑的气息。   虽说如此,但是通州城的街道却也还是颇为热闹,井然有序,吆喝叫卖声依然响在大街小巷,鲁天佑挑着一担干鱼,林黛儿则是一身粗布衣裳,头上戴着红褐色的头巾,两人一边扮作买干鱼的小商贩,一面则是留意着城中的情形。   他们在城中已经待了两三日,几次想接近户部司司曹桂纶的府邸,但是桂府这几日却是守备森严,时常有兵士从桂府内进进出出,想要接近,却是极其困难。   两人只觉着桂纶很有可能是天门道的人,想要从此处与天门道联络上,但是守备森严的防卫,却让他们无从下手。   而他们自然也不知道,户部司司曹桂纶早已经在数日之前就死去。   林冰与刑部司主事蓝廷玉在通州大肆彻查赵广庆的案子,许多事情虽然都被翻了出来,但毕竟不会公之于众,以免引起更大骚乱。   堂堂通州知州,在百姓眼中还算是个好官的赵广庆成了意图谋反的乱党,这事儿若是传扬开去,非但让通州的情况会变得更乱,而且也等若是打了朝廷一个重重的耳光,一个以居心叵测的官员被朝廷委以重任,镇守一州之地数载,最后被揪出是乱党,可见朝廷识人不明,用人不善,亦可见朝廷之昏聩。   林黛儿心里一直是在发急,鲁天佑则是几次劝说,只盼在通州乱局之中,能够找到天门道一丝线索。   林黛儿也是无奈,只能随着鲁天佑从一个大街转到另一条大街。   楚欢这几日也是负责率领一些兵士偶尔巡城,暂时维持通州城的治安,骑在马上,看到通州城还算稳定,楚欢心中倒也是松了口气。   毕竟安定永远都要比动乱好上许多。   楚欢喜欢安定,不喜欢动乱,虽然他未必有那种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博大胸怀,但是看到普通的老百姓生活的安定一些,心中还是十分惬意。   街上人流不多,楚欢身后跟着十来名佩刀的士兵,城中的人们这几日都会看到许多这样的兵士在城中的大街小巷走过,倒也已经习以为常。   楚欢颇有些无聊地左右看看,陡然间看到了不远处迎面而来的两个人,前面一人穿着粗布衣裳,挑着一担干鱼,在他身后,则是一名打扮普通的女子,虽然粗布荆钗,但是那粗布衣裳却是难掩女子颇有些婀娜的身姿。   鲁天佑虽然看到楚欢一行人走过来,却依然显得十分镇定,但是当林黛儿的目光与楚欢迎面接上之后,林黛儿娇躯微微一震,脸上便微有些变色,她两只小粉拳已经情不自禁地握起来,全身肌肤紧绷,心跳也加速起来。   第三零四章 放生   林黛儿与楚欢照过面,她自然认识楚欢,看到楚欢神色微变,也已经知道楚欢定然是认出了自己。   楚欢确实是认出了林黛儿,林黛儿虽然只是普通民女的打扮,但是她婀娜的身姿却是瞒不过楚欢的眼睛,虽然带着头巾,但是那张脸也是被楚欢一眼认出。   林黛儿现在心情却是十分紧张,她还真没有想到在大街之上能碰上楚欢,只以为楚欢认出自己之后,一定会出手将自己拿下。   楚欢的武功林黛儿是试过的,并不在自己之下,而且此刻楚欢身后有十多名兵士,大刀在手,真要动起手来,林黛儿这边必然讨不了多大好处。   更为紧要的事,如今城中大小街道时有巡城兵士走过,这边一旦打起来,片刻之间,必然会有无数的兵将前来支援,如今身在城中,想要脱身,当真是千难万难。   林黛儿心里暗暗叫苦,但是面上却无丝毫畏惧之色,她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楚欢。   眼神之中,少不得愤怒,数日之前在町谷石场,楚欢一行人将歃血会连根拔起,林黛儿自然对楚欢这些禁卫军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但是她也已经知道,当天晚上救下那些老弱妇孺的,也恰恰是眼前这个男人。   楚欢骑在马上,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瞧了林黛儿一眼,便移开目光,林黛儿心中紧张不减,双方竟是擦身而过。   林黛儿见楚欢从自己身边过去,先是一怔,随即却有些惊讶。   她本以为接下来必是一场厮杀,谁知道楚欢竟是如此轻易放过自己,正在疑惑间,忽听到楚欢的声音传过来:“你们等一等!”   林黛儿娇躯一颤,随即漂亮的嘴角泛起冷笑,心道:“他自然不会放我离开,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人。”   鲁天佑却不理会,继续往前走,早有一名兵士横身拦住,沉声道:“卫将大人让你们停下,莫非没有听见?”   鲁天佑心中一紧,暗想:“难道被他们看出什么了?”握紧那根圆滚滚的担子,眼眸子深处划过令人难以察觉的冷厉之色,一闪即逝,扭过头去,放下担子,脸上却是显出憨厚的笑容,问道:“官爷是叫我?”   楚欢却已经翻身下马来,也不看林黛儿,只是走到鲁天佑身边,看了看篮筐中的干鱼,问道:“你们是卖干鱼的?”   鲁天佑点头道:“是。官爷要不要买一点,我给你算便宜些。”   楚欢打量鲁天佑几眼,含笑道:“这个时节,干鱼不好买,你们还是去其他地方看一看吧。”似有若无瞥了林黛儿一眼,平静道:“其实卖干鱼倒是个好营生,未必不比其他事情强,好好卖鱼,总会有一条活路的。”   鲁天佑笑道:“官爷说的是。”   林黛儿却是心中一凛,只觉得楚欢这是话中有话。   楚欢也不多说,只是道:“城里买干鱼的少,出城去寻寻其他地方吧……!”微一沉吟,再不多言,走过去翻身上马,带着士兵离去。   鲁天佑松了口气,回过头,却见到林黛儿神色古怪,那种娇俏的脸竟是有些苍白。   鲁天佑皱起眉头,他知道林黛儿的性情,更知道林黛儿的胆量,就算刚才遇到的兵士再多数倍,林黛儿也不可能有丝毫的畏惧,只是林黛儿现在的神情,却实在不同寻常,见到楚欢一行人渐渐远去,鲁天佑轻声问道:“黛儿,你怎么了?”   林黛儿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鲁天佑轻声道:“实在不成,咱们先找地方歇歇吧。”   林黛儿想了想,才道:“天佑哥,咱们是不是一定要打探桂府?”   鲁天佑低声道:“没有道门,咱们势单力薄,很难成事,无论如何,总要想个法子与他们联络上才成。”   林黛儿微点螓首,再不多言。   ……   ……   黄昏时分,楚欢来到知州府,卫天青和林冰如今都是在知州府内,稳定通州,虽然是林冰总体指挥,但是亮在明处的,却还是卫天青。   刚到得知州府门前,已经有兵士道:“楚卫将,卫统制吩咐下来,一旦见着你,让你赶快去见他。”   楚欢在通州营力擒赵广庆,此时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是却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特别是禁卫军的将士,不少人都是觉得楚欢为禁卫军争了大大的脸面,在众人心中,威望陡增。   楚欢见到卫天青的时候,却见到了从云山府城赶来的王涵。   王涵这次并没有随同林冰出来围剿林黛儿一党,而是留在云山府城保护行辕,楚欢在卫天青这边见到王涵,却是有些惊讶。   王涵行过礼,卫天青已经笑道:“楚兄弟,看来你我兄弟相聚时日无多了。”   楚欢不明其意。   “两日之前,齐王殿下已经启程回京。”卫天青笑道:“齐王临行前,特地让乔总督派人向你传令,让你近日启程速速赶往京城。总督大人这才派了王涵前来,让你先行赶回府城,收拾一番,近日便往京城去。”   楚欢一怔。   王涵拱手道:“总督大人再三嘱咐,见到卫将之后,即刻启程,不要耽搁。”   卫天青拍了拍楚欢肩头,道:“楚兄弟,你现在就准备一下,与王涵回府城。通州之事尚未处理完,为兄却是不能陪你回府城了。”顿了顿,郑重道:“为兄不愿你平步青云,但愿你平安顺利,他朝若再相逢,你我兄弟好好痛饮。”   楚欢道:“卫大哥的话,小弟记在心中。”   “你尽管安心去。”卫天青微笑道:“令堂及家人,为兄一定会妥善照顾,绝不会让她们受委屈。你的母亲,我会待之如同自己的母亲。”   楚欢拱手道:“卫大哥,今日一别,小弟也愿大哥一切保重。”   楚欢其实也用不着太多收拾,林冰此刻也不知身在何处,没有去道别,天色入黑之前,楚欢便即和王涵启程往府城赶去。   一路上快马加鞭,并不耽搁,回到府城之后,楚欢与王涵径自到了总督府,通报过后,乔明堂立刻让楚欢进去。   见到乔明堂,乔明堂已经带笑道:“楚欢,你在通州的功劳,卫统制已经奏报上来,本是要重重嘉奖,但是齐王殿下调你进京,在这边也就不好再给你升官提拔了。不过你既然得到齐王的看重,入了京城,少不得加官进爵,本官在这里先向你道喜了。”   楚欢肃然道:“楚欢能有今日,皆是总督大人所赐,大人的恩惠,楚欢绝不敢忘。”   乔明堂听楚欢这般说,脸上笑意更浓,拍了拍手,从旁转出一人,手中托着盘子,用红布盖着,乔明堂道:“本官赏罚分明,你在通州立下的功劳,本官也不会亏待你,这是五十两金子,算是你立功的赏赐。”   楚欢却也不矫情,而且他在通州的时候,身上的金叶子还送给了城门校尉,如今算得上身无分文,自己离开之前,要安顿家人,少不得费一笔钱财,这五十两金子,算然数目不小,楚欢却是理所当然的受得,拱手道:“卑将谢大人赏赐!”将金子接了过来。   乔明堂见楚欢并不犹豫就接过金子,心里反而十分欢喜,轻声笑道:“楚卫将,卫统制……是否找你谈过话?”   楚欢一瞬间就明白,前往通州之前,卫天青前往自己家中饮酒,当时便说了不少话。   乔明堂是让卫天青作为说客,劝说楚欢成为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成为安插在齐王身边的钉子,但是卫天青却并没有要求这样做,反而让楚欢尽忠齐王。   乔明堂自然想不到,对他素来忠心耿耿的卫天青并没有真的成为说客,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卫天青和楚欢的突然话内容,还只以为卫天青已经说服楚欢。   楚欢立刻道:“卫统制的话,卑将铭记在心,不敢有丝毫的忘记。”   乔明堂满意点头。两人的话都没有说透,乔明堂还以为楚欢这是表明效忠,心中自然是十分的欢喜,竟是伸手拍了拍楚欢肩膀,声音柔和,低声道:“楚欢,京中虽然荆棘遍地,但是有太子护着你,还有齐王看中你,你必能有一番大大的作为。”凑近过去,更是压低声音道:“回头本官自会秘密修书太子殿下,有殿下在,你不必担心前程。”   楚欢心中自有自己的打算,点头道:“一切全凭大人栽培。”   乔明堂哈哈笑道:“可不是这般说,是另有贵人栽培。”随即道:“齐王临走前,留下了孙公公,孙公公如今尚在行辕等你,你先去一趟行辕找到孙公公,商量行程。”   楚欢收起金子,告辞而去,径自往行辕去,孙德胜已经在行辕等了几日,见到楚欢回来,终是松口气,道:“楚欢,殿下对你可是十分看重,此番回京之前,可是特地嘱咐杂家,必须等到你回来,亲自领你进京。”   楚欢与孙德胜已经是老熟人,笑道:“让公公久等了。”取出十两金子塞到孙德胜手中,道:“这是楚欢一点心意,还请公公务必收下。”   楚欢知道,孙德胜是齐王身边的亲信,与孙德胜搞好关系,对自己入京之后那是绝对有利无弊。   “客气,客气,你真是太客气了。”孙德胜一面说着客气话,脸上却洋溢着笑容,熟练地将金子接过放入怀中,亲切道:“日后你与杂家都是为殿下办事,那就算是一家人,可不用再这般客气了。是了,楚卫将,殿下的吩咐,是让你回来之后即刻赴京,却不知你意下如何?”   楚欢道:“公公,殿下之命,楚欢哪敢违背。只是……!”   他还没说完,孙德胜就已经明白,笑眯眯道:“杂家明白,你还有一些私事要安排。这样吧,杂家在这里再等上一日,若是可以,咱们后日启程赴京,楚卫将觉得如何?”   “公公深明大义,楚欢感激不尽。”   “楚卫将,你可又客气了。”孙德胜呵呵笑着,和颜悦色道:“有事你尽管去办,杂家等着你就好。”   第三零五章 成不离沙,败不离土!   楚欢回到家中,却见到素娘正在后院子里忙活着,如莲在旁帮衬,竟似乎是在搭鸡窝。   见到楚欢回来,素娘也有些欢喜,问道:“回来了?差事办完了吗?”又道:“你过来帮帮手,搭一个鸡窝,回头买几只小鸡,可以养着长大。”   楚欢撸起袖子,过去帮手道:“街上不是有老母鸡可以买吗?为什么在家里养鸡?”   素娘道:“街上的母鸡价钱不便宜,自己养鸡,等它们大了,便可以下蛋,而且再买一只大公鸡,早上可以打鸣。”   如莲也道:“昴日星官便是化身公鸡,可以镇宅。”   “公鸡镇宅?”楚欢一怔,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儿。   一边搭建鸡窝,楚欢想了一阵,终于道:“素娘姐,小妹,后日我要去京城了。”他之前一直没有向家里透漏这个消息,如今便要进京,却不得不说了。   “哦。”素娘正在铺开稻草,也不是十分在意:“什么时候回来?是又要出去办差吗?”   楚欢道:“可能很久才能回来。”   “很久?”素娘扭过头来:“要办很大的事情吗?十天?一个月?”   楚欢摇头道:“我被调去京城做事,如果不出意外,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要在京城做事了。”   素娘一怔,半晌才道:“你是说……你要到京城去做官?”   楚欢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了。”   素娘神色古怪起来,如莲也有些失神,楚欢已经道:“我入京安顿好之后,再接你们过去。只是……娘身体不大好,却不知能否经受长途颠簸。”   素娘乍听楚欢要进京,一时间还真是没了主意,不知道如何是好。   许久之后,素娘才轻声道:“你和娘说了没有?”   “正要告诉娘。”楚欢轻声道:“后天便要进京。”   素娘想了一阵,才道:“你尽管去吧,我们自会好好照顾娘。”又道:“我去给你收拾东西。”勉强一笑,便即离开。   如莲站在一旁,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楚欢柔声道:“小妹,我入京之后,你和素娘姐好好照顾娘,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接你们过去。”   “楚……楚大哥,谢谢你。”如莲秀发微飘,看起来楚楚可怜:“当初是你收留我,如果不是你,我……我现在只怕已经死了。我一定照顾好楚大娘……你放心就好。”   楚欢柔声道:“小妹,以后不要再提收留的事儿,你我能够在茫茫众生之中相聚在一起,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我一直将你当做自己的亲人,你也要视我为大哥,咱们是亲人,不分彼此。”   如莲眼圈泛红,用力点头。   楚李氏身体一直不好,自去年入冬开始,她便很少从榻上起来,浑身上下总是酸软无力,身体关节也时常发疼,也幸好素娘照顾的细心,又从药铺买了药,身体情况倒也不至于恶化。   看到楚欢进来,楚李氏坐起身来,柔声道:“二郎,你在外面做事,也要多注意身体,可莫太过累着。”   楚欢在旁坐下,笑道:“不累。”问道:“娘,你身体是否好些了?”   “没什么事情。”楚李氏道:“不过你舅爷年纪大了,要时常去看看他。”   楚欢点头道:“我知道。”随即沉默一阵,楚李氏看出楚欢有事,问道:“二郎,你是不是有话对娘说?”   楚欢当下也不隐瞒,将即将入京的事情说了。   楚李氏听完,还真是有些吃惊,随即显出喜色,道:“这样说来,二郎你要进京做官去?”   楚欢点头道:“是。只是……娘身体不好,不能进京,儿子还在考虑是不是要进京……!”   “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楚李氏显得有些兴奋,立刻道:“你不用担心娘,你尽管去,你能为楚家祖宗争光,这是求之不得的天大好事,怎能因为娘而耽搁?”又道:“是了,素娘和如莲,是否也随你进京?”   楚欢摇头道:“一切还要等我进京安顿之后再说。如果在京中安顿妥当,娘的身体好转,我再过来接你们过去。”   楚李氏沉默一阵,终是叹道:“看到你如此争气,娘心里已经很欣慰了。我这身子,我自己知道,恐怕是没有福气进京城……!”   “娘,你可莫这样说。”楚欢立刻道:“儿子八年未能尽孝,日后要加倍孝顺母亲。”   楚李氏温和一笑,随即正色道:“二郎,娘有些话,你要记在心上。”   楚欢忙道:“母亲尽管吩咐。”   “娘看到你有今日的样子,心里很高兴。”楚李氏语重心长道:“娘不图富贵,只求你平平安安就好。只是……娘心里还有一件事情放不下。”   楚欢道:“娘,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和二郎说,二郎一定不让你失望。”   楚李氏想了想,终于轻声道:“娘刚生你的时候,村里人都说看到我们家里着了火,不少人来我们家里救火,但是其实家里什么也没有,大伙儿都说奇怪。你满月的时候,有个算卦的先生从我们村子里过,你爹当时还让算卦先生给你算了一卦。”   楚欢不知楚李氏为何说起这些,他对算卦测命并不相信,但是楚李氏正儿八经说这事,他也不好打断,只是仔细聆听。   “那算卦的先生给你测命,说你是火德之命,日后必会大富大贵。”楚李氏嘴角含着笑:“那时候我们只是将信将疑,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你现在要进京为官,那算卦先生的话,却也未必是假。”   楚欢笑了笑,并不说话。   “那算卦先生当年留下了八个字,你记在心上。”楚李氏轻声道:“虽然已经许多年,但是娘还记得,他当时说过,成不离沙,败不离土,也没说什么意思,我和你爹也没对外人说过,只是记得这几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也是不明白。只是他既然那样说,你记在心里就是。”说到这里,楚李氏竟是从怀里掏出一张已经枯黄的纸张来,递给了楚欢,道:“这是当年算卦先生留下的东西,娘一直放在身上,也不知是不是护身符,你如今进京,就放在身上,不要丢了。”   楚欢结果发黄的纸张,还真是一张符纸,只是这符纸很有些古怪,正中间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火焰四周,却有奇怪的斑点。   楚李氏指着符上的火焰道:“先生说你是火德之命,这火焰或许就是你。”   “那这些是什么?”楚欢对这种事儿并不相信,但是感觉这符纸有些意思,忍不住指着火焰旁边的斑点道。   楚李氏摇摇头,道:“娘也不明白。不过娘还记得,算卦先生当时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贪狼、七煞、破军……,娘和你爹都不懂,我们问那先生,他也不说。”   楚欢笑了笑,将符纸贴身放了,他虽然并不相信这些卦命之言,但是知道这符纸在母亲的心中,就是保护自己平安的寄托,自然是要妥善放置。   见楚欢小心翼翼收好,楚李氏显出欣慰之色,随即又低声道:“二郎,娘还有一事叮嘱你,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忘记。”   楚欢点头。   “素娘自嫁入我楚家后,孝顺淑良,是个好媳妇。”楚李氏轻叹道:“只可惜她命薄,大郎去得早……!”   楚欢立刻道:“娘,二郎说过,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楚李氏摇头道:“娘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并不担心自己。但是却不得不为素娘的前程想一想。娘以前也私下里对素娘说过,大郎走后三年,她就可以离开我楚家,找个好人家再嫁了。她才二十出头,年纪轻轻,娘就是再自私,也不能让她留下来守寡……!”   楚欢微皱眉头,心里明白,以素娘的性子,自然是会为大郎守寡,但是她才二十多岁,正值佳龄,若是自此便一直守寡到老,却也是一件极其残酷的事情。   这是一个十分敏感的话题,楚欢也不好多言。   “但是每次我提起来,素娘都是打断娘的话头,只是要守着娘。这是一个好姑娘,娘……娘看着她心疼。”楚李氏轻叹着,瞅了瞅房门,从怀里又拿出一封纸函递给楚欢,道:“快些收起来。”   “这是什么?”楚欢奇道。   “你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去年我让村里的教书先生写的一份休书。”楚李氏苍老的手有些发抖:“娘那时候就打算,就算素娘不同意,娘也不能将她留下来守寡,误了她一生。她虽然嫁给了大郎,但是到现在还是黄花闺女,娘当时就想过,一旦身体不行,就将这份休书拿出来,不管素娘同不同意,都要将她休出门去。”   楚欢吃了一惊,道:“娘,你……你要将素娘姐赶出家门?”   -----------------------------------------------------------------   PS:国庆期间,更新不稳定,在这里先向大家说声对不起。   沙漠一年中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即使是国庆节,也不是为了自己休息。老婆大人跟着沙漠,平时几乎没有娱乐活动,国庆的时候,带她四处看一看,相信大家也是能理解的。   七号回上海,八号肯定会恢复正常更新。在这几天里,更新不能保证,但也不能说没有更新,一有空闲就会更上去,但是不会确定到底更多少。   楚欢即将进京,前面也是做了不少的铺垫,我的节奏慢,和沙漠走过来的书友都知道,但是沙漠的故事一定会精彩,整个布局也会形成完整的框架,随着剧情的推进,相信大家慢慢能够看到一副波澜壮阔的画卷,沙漠恳请大家与我一同前行,去领略风云时代一个个风云人物的起伏,感受一段段惊心动魄的争斗。   第三零六章 休书   楚李氏摇头道:“娘哪里舍得将素娘赶出家门,只是……若是没有这份休书,素娘便永无自由之身,想要另嫁也是不能的。”   楚欢明白过来,问道:“娘,那这份休书……为何交给儿子?”   楚李氏正色道:“二郎,娘最后一件心事,便与此有关。”她压低声音道:“素娘对我楚家有莫大的恩惠,咱们楚家不能对不起她。若真是祖宗保佑,你能富贵,却也不能亏了素娘。”   楚欢觉着楚李氏话中有话,道:“娘,无论二郎前程如何,都会善待素娘姐。”   楚李氏摇摇头,道:“娘知道你会善待素娘,如今娘还活着,自然不会有人非议。但是等娘哪天走了,素娘再与你住在一起,难免会被人闲话。”   楚欢皱起眉头来。   楚李氏这话倒也不假,如果楚李氏真的离开,素娘以寡嫂的身份与楚欢住在一起,总是难免一些人在背后嚼舌根子,这对楚欢和素娘的名誉都是不好。   “娘给你这份休书,你收好在身上。”楚李氏道:“大郎已经去了两年多,还有大半年,到今年年底,三年之期便会过去。那个时候,你便可以将这份休书拿出来,给素娘自由之身。”   楚欢微一沉吟,才道:“娘,拿出休书,素娘姐日后怎么办?她离开我们楚家,又往何方去?”心里想着素娘和其嫂婉姐儿关系十分不好,素娘到时候肯定是不会回去娘家的。   “谁说让她离开楚家?”楚李氏道:“这样的好媳妇,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咱们是万万不能放走的。”   楚欢一时间被弄糊涂,有些疑惑地看着母亲。   楚李氏凑近过来,低声道:“二郎,你喜不喜欢素娘?”   楚欢一怔,随即脸上发烫,道:“娘,这……!”   “娘不是瞎子,许多事情都是看在眼里的。”楚李氏轻声道:“小的时候,素娘和你关系最好,只是后来你爹做主,让她嫁给了大郎。娘心里知道,素娘不讨厌你,等休书拿出来,她便不再是你大嫂,与我楚家没有一点关系,你可以……你可以重新将她迎娶过门,成为我们楚家的媳妇……!”   楚欢大吃一惊,想不到楚李氏竟然有这样的打算。   不可否认,楚欢心里对素娘有感激之心,也有好感,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二人会有那般的关系,或者说他从来都不敢想会有那样的一天。   在他心中,这个时代伦理纲常十分的严格,身为小叔子,怎能去娶自己的寡嫂。   只是楚李氏这般说出来,却是让楚欢十分的震惊。   难道这个时代,还允许这般做?   “你不要太担心。”楚李氏看出楚欢吃惊,轻声道:“素娘被休之后,就不是你的大嫂,只是一个与我们楚家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子。你再去迎娶,合乎伦常,并无不妥。”顿了顿,沉默一阵,才道:“就算有些人还要胡言乱语,但是比起素娘对我们楚家的恩惠,那些流言也就算不得什么。若是你不能娶回素娘,你让素娘后半生如何依仗?就算嫁了别人,能否对她好,又有谁能知道?”叹道:“二郎,这是为娘心里最大的一桩事情,打从你回来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想着,如今你眼看要进京,这事儿娘便要好生交代你,你定要记着娘的话。”   楚欢尴尬道:“娘,其实……其实二郎也有一件事情正要向娘禀明。”   “何事?”   “其实二郎已经私底下许了一门亲事,正要恳请娘做主。”楚欢道。   楚李氏一愣,有些吃惊道:“你……你定了一门亲事?那……那是谁家姑娘?”   楚欢犹豫了一下,终是将琳琅的事儿俱都说了,包括自己被冤入狱琳琅击打天鼓为自己鸣冤,此后诸多事情,都是细细告诉了楚李氏,甚至琳琅已经婚嫁过的事儿也不隐瞒。   这毕竟是婚姻大事,却是不能对母亲有丝毫的隐瞒。   楚李氏听得惊讶无比,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便是上次来家的苏东家?”   楚欢点点头,道:“就是她了。”   楚李氏神情顿时显得复杂起来,琳琅的外貌在楚李氏的眼中,犹若仙女,而且那优雅的气质,楚李氏也是没有忘记。   若是这样的女子成为自家的媳妇,楚李氏那是求之不得。   只是一来琳琅此前已经嫁为人妇,而且早已不是黄花闺女,二来这边还有素娘,这让楚李氏心情一时间变得复杂起来。   她毕竟是普通民妇,能够让楚欢迎娶素娘,一来是素娘对楚家的恩惠太大,只能以此相报,二来也确实是因为素娘还是黄花处子之身,冰清玉洁,比起琳琅,楚李氏自然还是希望素娘成为楚家正堂媳妇。   楚欢看出母亲犹豫之色,知道此事极大,而且琳琅的身份确实有些特殊,楚李氏能否接受,还真是一个大问题。   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自己既然与琳琅有约,就不会负了琳琅,楚李氏就算不同意,自己也要想尽各种方法劝说楚李氏接受。   楚李氏靠在床头,闭目沉思,许久之后,才轻叹道:“苏东家对你也有恩,咱们也不能辜负人家,只是……!”她看向楚欢,正色道:“二郎,娘不会阻扰你和苏东家,但是娘有一句话要交待你,你若还认我这个娘,就不能违背。”   楚欢肃然道:“您说。”   “娘不管你是否迎娶苏东家过门,但是素娘却要成为你的正房妻子。”楚李氏严肃道:“你必须答应娘,除此之外,娘再无牵挂!”   楚欢皱眉想了想,才轻声道:“娘,素娘姐……是否会……!”   “娘回头会和她商量此事。”楚李氏道:“只要你答应娘,其他的事情,娘都会为你操办好。”说到这里,楚李氏已经显出疲倦之色。   楚欢也不知如何回答,楚李氏已经道:“二郎,你先去忙吧,娘好生想一想,此事该如何对素娘说。”   楚欢想了想,起身来,帮母亲盖好被子,这才出门。   他走到自己门前,只见到素娘正在自己房中收拾东西,想到母亲刚才那番话,再看到素娘身影,楚欢却也是觉得面皮有些发烫。   ……   ……   琳琅在云山府城城外的一处镇子上买了一块地,用来作为建造配酒坊的地方,楚欢给她的陪酒秘方,她已经亲自抄录珍藏起来,这日后也就是和盛泉的宝物了。   自从选上御酒之家后,琳琅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每天都是忙上忙下,而且她依照楚欢的话,率先从刘家村招募了一批男丁,暂时送到县城酒坊训练,等到县城酒坊扩建完成,这些人便也可以立刻上工。   琳琅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前往刘家村招募男丁之时,琳琅也是让人说得清楚,那是楚欢为刘家村的乡亲谋的事儿。   能够进酒坊,吃喝不愁,而且工钱还不错,乡亲们自然是欢喜不已,对楚欢自然也是十分的感激。   得知楚欢已经回城,琳琅也顾不得正在筹备的建造配酒坊之事,急急赶回府城,楚欢却早已经在府中等候。   琳琅看起来瘦了一些,但是她的身形本就丰腴,虽然瘦了一些些,却并不影响美感,而且自打实现了苏老东家的夙愿之后,琳琅的精神也一直很好。   楚欢看到琳琅,也不多言,只是上前,将她抱在怀中,琳琅柔软的身体,让楚欢感受到了一阵暖意。   “你……是不是要走了?”琳琅感觉到楚欢抱得很紧,真情流露,心中已经明白什么。   楚欢闻着琳琅身上的幽香,轻声道:“你答应的话,一年后要兑现。”   琳琅靠在楚欢怀中,轻声道:“只要你愿意娶,我就愿意嫁。”   “母亲身体不好,不能进京。”楚欢道:“好好照顾他们。”   琳琅听楚欢这样说,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如果不是将自己当成自家人,楚欢自然不可能让自己去照顾他的家人。他这样说,那已经是将自己当成了他的媳妇。   “你放心就是。”琳琅也是闻着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她不知道此后一别,会有多长时间闻不到这样的味道,“他们一定会好好的。”   “你自己也要保重自己。”楚欢抚着琳琅的玉背:“若是等我回来,看到你瘦了,定要打屁股。”   琳琅脸一红,轻声道:“我一定会白白胖胖等你回来。”   楚欢哈哈一笑,抱着琳琅柔软娇躯,心中却已经想着:“京城,我终于来了!”他不知道进京之后,将会有什么样的艰难险阻等着他,但是他相信,自己想要的东西,在京城一定可以得到。   ……   ……   楚欢终于还是踏上了进京的道路。   天刚蒙蒙亮,他就已经跟着孙德胜离开了京城,两人都是骑马,骑马向南方而行,闻着晨曦空气中清新的味道,楚欢知道自己即将踏上新的道路。   回头望向晨曦中那座古城,他自己也不能确定什么时候会重新来到这座古城。   马蹄声响,从后方两匹快马追来,琳琅已经像一阵风一样骑马而来,白色披风飞扬,楚欢调转马头,回头迎上。   “琳琅,你怎么来了。”楚欢翻身下马,上前去将琳琅扶下马。   琳琅俏脸红扑扑的,从马背上取下一只包裹,递给楚欢:“这里面是缝制好的衣裳和两双鞋子,你……你带在身边。”   楚欢接过包裹,柔声道:“回去吧。”   琳琅瞅着楚欢,眼圈儿一红,声音已经哽咽:“你……你自己保重,我……我等着你!”   楚欢凑近过去,在琳琅额头亲亲吻了一下,再不多言,回头上马,又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媳妇,回家去吧,等着我!”一甩马鞭,骏马飞驰而出,孙德胜拍马赶上,两匹骏马终究消失在琳琅的眼帘之中。   第三零七章 洛安   京都洛安,大秦帝都,秦水流逝,不舍昼夜。   从云山府城出发,在途并非一日,一路南下,过汾水,越虹关,如关中腹地,途中固然有山清水秀,却也夹杂着贫瘠的百姓,只是渐近京城,看上去民间倒似乎渐渐繁荣起来,在京城周边,倒是很难感觉到这个国家已经陷入纷乱的边缘。   一路之上,无论吃住,楚欢都是抢先付账,小钱花出去,大交情也就来了,孙德胜越看楚欢是越觉得顺眼,一路上的态度也就显得愈加亲热,跟他说一下京中之事,特别是京城的一些规矩,该说的并不隐瞒,不该说的倒也不提,楚欢自然是悉心受教,谨记在心,知道自己入京之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用上这些规矩。   中原人讲究礼仪,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有着一套礼仪,楚欢对京中达官贵人们的礼仪还真是不知道多少,但是也明白想要在京城混下去,第一便是要知道他们的规矩礼仪,否则若是因此而结下仇怨,却是颇有些不值。   入了虹关,经过曲龙山,随后快马加鞭不过一日,便到得洛安。   洛安京城的恢弘气势,便是楚欢见过大世面,却也是让他惊叹不已,那种厚重沉凝远非他在前世所能见到。   西面强山,山峰连绵不绝,秦水从西南而来,贯穿古都,东面亦是秀云山屏封,巍峨壮阔,京都十二卫军的左屯六卫军,便是驻军秀云山,秀云山险峻挺拔,左屯六卫军驻扎此处,六万大军在此,几乎可以确保整个东部没有任何军队能够越过秀云山。   山峦如聚,望之若阙,秦水中出,徘徊入都,群山秀水环绕之中,便是那一座壮阔厚朴的大城,是为天下第一大城,秦都洛安。   洛安十门,楚欢和孙德胜自北门而入,这是楚欢第一次进入秦都,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座古城的恢弘大气。   楚欢已经知道,这座都城,实际上在前朝时期就是大华朝的国都,秦国建立之后,也是立都洛安,大华朝灭亡之后,天下经受过二十多年的诸侯纷争,当年五太守乱京,屈楚离率军攻入洛安,控制了洛安城,此后瀛元率领大秦铁骑南征北讨,最后更是与屈楚离决战于洛安,经过惨烈大战,最终大秦铁骑踏破洛安,入驻京城。   饱经战火的洛安城随后在瀛元的命令下,大肆修补,这座巍峨的古城如今依然屹立在中原大地,成为大秦帝国的中心。   城中的道路纵横交错,却又极是宽敞,商铺林立,鳞次栉比,熙熙囔囔,街道上人来车往,热闹非凡,置身于洛安城中,只能感受到帝国的繁华与兴盛,很难想象在大秦帝国的各处,乱党四起,百姓们更是因为赋税过着苦不堪言的生活。   洛安城就似乎是帝国的仙境,无论什么人置身在这里,都会忘记帝国存在的危机,都会被京城的繁华和热闹所感染。   京城的十座城门,就似乎将大秦帝国分为两个世界,一个是城外的世界,一个是城内的世界,人们鲜衣怒马,衣冠齐整,相见时带着笑,琳琅满目的货物显示着帝国财富的庞大,与楚欢此前看到的贫瘠百姓们,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语。   洛安城庞大无比,而皇城居于京城正中,如果说京城是一顶皇冠,那么皇城就是皇冠上最耀眼的那颗明珠。   京城的百姓们,可以看到明珠的璀璨,但是却无法感受皇城之中的奢华富贵。   穿过一条条街道,楚欢和孙德胜骑马行于秦水畔。   “这京城之中,有秦水、谷水和饶水三条大河,乃是自然水源引入城中。”孙德胜一路上得了楚欢不少好处,而且楚欢对他显得很为尊敬,这让孙德胜一直对楚欢保有极深的好感:“前朝时期,京城就以秦水为基,修建了许多渠道,无论交通运输都是有着极大的方便。城中有坊,坊中有河,河渠相通,纵横阡陌。河水渠道往城中运货是一个方面,有的人到了都城,不会骑马,又不愿意徒步游览城中美景,便可以乘舟在河上游览……!”指着河面上时而行过的小船,道:“这些游船都可以帮着客人游览京城,而且船资不高,这条河往前可以到大元市,那里商贾云集,很是热闹。”笑道:“方才咱们经过的那个市集,就是大元市了。”   “哦?”楚欢初来京城,倒是觉得处处新鲜,问道:“那市集还真是不小。”   “京城三大市。”孙德胜对京城十分的了解:“北城、西城和南城各占其一,北城是大元市,西城是二元市,南城便是三元市了。真要说起来,三元市最是热闹,宫中许多物品,都是从三元市采买,京城真正的大富贾,也大都在三元市那头。”   “京城可有他国商人?”   “自然有。”孙德胜笑道:“不过也都是集中在三元坊那头。高丽人、西梁人甚至是北边的夷蛮人都有人往这边来贸易。”   “西梁人?”   孙德胜点头道:“不错,虽说两国交战,但是三元坊那边还是有些西梁商人,咱们大秦帝国乃是泱泱大国,自然不会对那些生意人动手。”   楚欢微微颔首,却也不知道那些西梁商人中,是否有西梁的探子。   高丽人如今已经算是臣服在大秦的国威之下,西梁人与大秦则是兵戎相见,倒是北边的夷蛮人,一群游民,大秦帝国对那片地区并不感兴趣,而北部夷蛮人分成一个个小部落,秦人打心眼里瞧不起这帮夷蛮人,不过他们的货物,倒是吸引不少达官贵人。   “楚卫将,今日天也已近黄昏,没有殿下的命令,你暂时还不能进宫。”孙德胜轻声道:“咱家先回宫向殿下禀明,你在宫外候着,等到殿下吩咐下来,再做安排。”   楚欢自然是谢过。   孙德胜道:“前面不远有一处百通坊,那里有不少客栈,而且价钱也不贵,咱家先带你到那边安置下来。”   楚欢忙道:“公公若是有事,不必理会在下,在下寻一家客栈等候就是。”   孙德胜想了想,道:“那里有一家汇缘客栈,一打听便能找到,你可以在那里先安置下来。咱家去通禀殿下,你且等候殿下吩咐。”   楚欢拱手道:“汇缘客栈,在下记住了,一切还有劳公公了。”   他话声刚落,忽听得前方一阵锣响,循声望去,只见前方的行人纷纷闪避,遥见一队人马正往这边过来,孙德胜也是瞧见,见到一队兵士开路,后面却似乎是几辆囚车,他倒是见怪不怪,翻身下马,牵马拉到路旁,楚欢也下马过去。   只见几十名身着甲胄的兵士正缓缓而来,围着几辆囚车,楚欢大是好奇,却听到旁边已经有人低声道:“那是礼部侍郎袁大人……!”   “袁大人怎地也被游街?”   “还不是通天殿。”旁边有人更是压低声音道:“几日前就听说袁大人上书,恳求圣上停止建造通天殿,说这是劳民伤财……!”   “莫要胡说。公告已经出来,袁桐是贪污受贿,被抓到了证据,圣上震怒,所以要砍了他的脑袋……!”旁边立刻有人道。   “贪污受贿?”旁边有人冷笑道:“真正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的自然是大有人在,可却不是袁大人。袁大人的府邸家仆寥寥无几,反倒是有些官员家仆如云,妻妾成群,到底谁是贪污,大伙儿心里还不明白?真正贪污受贿的不见一个脑袋落地,反倒是袁大人这样的清官还要被冤屈砍头……!”   “莫要说了,不问国事。”旁边又有人低声道:“你这些话被人听去,自己的脑袋也要跟着搬家。”   楚欢听在耳中,皱起了眉头。   虽然旁边只是三言两语,但是他已经明白事情的大致,想必这礼部侍郎袁大人是上书劝说皇帝停止修建通天殿,或许言辞有些犀利,所以惹恼了皇帝,被冠以贪污纳贿的罪名,若是砍头倒也罢了,只是堂堂礼部侍郎,还要被游街示众,皇帝陛下却也是太过狠辣。   囚车从楚欢面前走过,那袁大人双目紧闭,身上却是伤痕累累,想必是经受了严刑拷打,这人年过五十,虽在囚车之中,却还是一副铁骨铮铮之态。   等到囚车过去,孙德胜伸手扯了扯楚欢衣襟,道:“楚卫将,你先去找客栈,咱家这便回宫,一有消息,咱家立刻去找你。”   当下两人分开,楚欢骑马径自往百通坊去,百通坊倒也不远,到了百通坊这边,果然是客栈众多,汇缘客栈在百通坊众客栈中倒是一家大客栈,进了客栈,楚欢要了一间客房,马匹子也有人牵下去喂料。   乔明堂赏了楚欢五十两金子,楚欢送给孙德胜十两黄金,剩下的四十两黄金,倒有三十两留给了素娘,自己只带了十两金子在身上。   路上花销不少,只是走在半道上,楚欢才发现琳琅交给自己的包裹之中,不但有衣裳鞋子,还放了一千两银票,另外还有几十辆碎银子。   楚欢心中感叹,琳琅如今正在扩建酒坊,修建配酒坊,银子的支出极大,却还是给自己带上一千两银子,显然琳琅也知道在京城花销巨大,所以做好了准备。   楚欢的房间在二楼,小二带着楚欢上楼,打开房间,正要进门,却听得旁边的房门忽地打开,一名大汉从屋内出来,瞥了楚欢一眼,楚欢微笑点头,那人却是皱起眉头,并不言语,顺手带上门离去。   第三零八章 瘸子摆棋   入住客栈,客栈内的服务倒是不差,热水随时供应,赶了几天的路,楚欢身上风尘仆仆,洗了个澡,随后换上了琳琅做的衣裳,十分的合身,而且衣裳的料子极好,穿在身上,并不招摇,却十分的舒适,新换上的鞋子也是大小正合适,楚欢心中暗暗感叹,琳琅虽然出身富贵,却也是体贴入微。   晚上让店伙计送来了饭菜,就在屋内食用,忽听得门外传来敲门声,楚欢起身来,走到门前,轻声问道:“是谁?”   “在下住在隔壁,听说这里有兄台入住,所以过来认识一下。”外面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十分的热情。   楚欢皱起眉头,客栈住客,南来北往,你不识我我不识你,就算住在隔壁,也很少有互相打招呼的,只是对方既然过来,楚欢却也不好拒人于门外。   他还记得自己入住之前,隔壁出来一个高个子的大汉,此时在门外的也不知是否就是那人。   打开门,便发现门外却是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矮个子汉子,长着八字须,与先前见到的高个大汉大是不同,想来是那人的同伴,一见到楚欢开门,那人已经拱手笑道:“打扰了!”   这人生就一副笑相,看起来十分和善,楚欢也拱手还礼道:“无妨,却不知有何指教?”   那人笑眯眯道:“在下常易,听闻兄台今日才入住进来,所以过来打声招呼,出门在外,多交朋友,也就多条路。”   楚欢笑道:“原来是常兄。”   常易向门内看了看,笑问道:“兄台只有一人?”   楚欢道:“是。”   “唔。”常易笑道:“其实只是过来说一声,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常某也是这几日才来到京城,对京城十分的陌生。不过既然能住在隔壁,常某与兄台也算是缘分,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过去说一声,必当竭力相助。”   楚欢笑道:“常兄客气了。”   “不打扰了。”常易笑道:“回见回见!”拱手笑着离去,楚欢点头,见他离开,这才关上房门,想到常易方才似乎是在探看自己屋内的情景,却也不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过楚欢并不在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对方别有居心,楚欢也是毫不畏惧。   楚欢要等着孙德胜送来消息,所以次日并未离开,直到正午过后,孙德胜终于寻到了汇缘客栈,入门之后,立刻道:“楚卫将,让你久等了。”   楚欢笑道:“劳烦公公辛劳。”   孙德胜道:“楚卫将,你只怕还要等上几日了。”压低声音道:“咱家倒是见到了殿下,只是殿下如今情况有些不好。”   楚欢皱眉道:“公公的意思是?”   “徐大学士上了一封奏折,奏陈殿下在云山府的时候,私自离开行辕,此事已经被皇后知道,皇后让殿下在承信宫思过,这阵子不能出承信宫一步。”孙德胜叹了口气,道:“殿下让咱家告诉楚卫将,你暂且就在这里住上几日,他找机会让你进宫,让你稍安勿躁。”   楚欢想了想,道:“殿下吩咐,楚欢自当遵从。”心里却是没了底,也不知道自己要等多长时间,更不知道齐王回头会如何安排自己。   孙德胜似乎看出楚欢所想,轻声道:“楚卫将,你不必担心前程。殿下既然赏识你,为你谋个一官半职,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楚欢笑道:“楚欢明白,只要能为殿下效命,楚欢自当尽忠职守。”   孙德胜道:“京城游览之处倒也不少,卫将若是烦闷,四处走走,日子过得很快。皇后娘娘这几日正在盛怒之下,但是她对殿下十分疼爱,过上几日也就会消气。只要皇后娘娘气一消,禁令一废,殿下便可召你入宫。”   楚欢点头称是。   孙德胜也不在客栈多待,嘱咐两句,便即告辞而去,出门从隔壁门前经过,在那门缝之中,却有一双眼睛盯着孙德胜,直到他的身影从客栈消失。   孙德胜既然带来这话,楚欢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这一日楚欢倒是没有出去,只是留在屋内练功,《龙象经》已经突破了第一道“照轮”道,其作用楚欢也已经探明。   比起从前,楚欢的呼吸已经大大不同,只有他自己清楚这种感觉,只是却不知第二道“浮尘道”又将何时能够突破。   只从字面的意思上,楚欢也弄不清楚练成“浮尘道”又将对自己的身体起到什么作用,但是他也深知,这《龙象经》确实是奇功,“照轮道”已经能够让自己进入假死状态,而“浮尘道”比之“照轮道”更上一层,其作用想必也是非同小可。   ……   离汇缘客栈不远,有一座酒楼,楚欢此时便坐在酒楼上饮酒观景。   来到京城已经两日,孙德胜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楚欢倒是耐心等待,天气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这百通坊内却也是热闹无比。   百通坊是西城诸多坊间之一,距离西城二元市并不遥远,只隔了两条街。   坐在酒楼之上,凭栏下望,街道上清渠纵横,船马如流,重楼延阁,榆柳辉映,景色秀美中带着繁忙,只望着街上的热闹,很难让人想到帝国西北正在进行着残酷的战争,在这繁华的京城之内,根本闻不到一丝一毫的烽火硝烟味道。   虽然距离西城最大的二元市还有些距离,但是这百通坊却也是商行不少,宫粉、丝绸、麻行、首饰、竹木、米酒、铁器、古董各行充斥在街道之上,秦水岸边,也有不少小商贩摆着摊位,长长的街道,水陆并存,货物种类也是甚多。   楚欢要了一壶酒,两碟菜,慢慢地饮着,目光却是盯着楼下不远处的一颗大柳树。   柳树之下,却是有一人摆着摊子。   只不过那人的摊子不同寻常。   摆摊之人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裳,其貌不扬,但是气质如水,盘膝坐在大柳树下,宛若坐禅,在他面前,则是摆着一副棋局,楚欢甚至能够看到,在那棋盘之上,已经摆放了黑白分明的棋子,那人便是坐在棋盘后面,双手横抱胸前,一动不动。   楚欢上楼时就看到那人坐在那里,虽然秦水岸边摆摊的人多如牛毛,那人也不如何显眼,但是楚欢就是感觉那人有些特别。   他一直盯着那人看,那人自然不知道一家酒楼之上会有人正打量自己,稳若泰山地坐在那里,楚欢看到那人许久不动,还真是佩服那人的定性。   其他摆摊之人都是吆喝声声,唯独此人静坐不语,楚欢也不知这人是否是买棋的。   一壶酒不知不觉饮完,第二壶酒上来,店小二见楚欢一直盯着那人看,低声道:“客官认识那瘸子?”   “瘸子?”楚欢扭过头来。   “是啊。”店小二笑道:“那人在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每天都在那里摆着棋盘,听说是靠那个营生。”   楚欢奇道:“此话怎讲?”   “那瘸子败了一副残局。”店小二道:“据说谁若能胜,他便奉出五两银子,若是输了,只要给他三十文铜钱便可以。一开始不少人试过,但是这瘸子还真是有两下子,小的见过许多人上去挑战,却没有一个人胜过他,大伙儿也渐渐不理会,这些时日生意差了许多。”   “这样说来,那人还是棋中高手?”   “说是棋中高手,那也未必。”店小二笑道:“市井之中,能有几个围棋高手?那些真正的高手,谁会为了五两银子和一个瘸子下棋?”   楚欢微微颔首。   饮完壶中酒,楚欢结了账,便即下楼,却是准备往二元市去看一看,领略一番京中市集的繁华。   只是尚未走出几步,就见到迎面走过来一群人,来人有七八人之多,却并不是冲着自己来,而是往那摆着棋盘的瘸子走过去。   楚欢见这些人一个个吊儿郎当,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知道接下来必有事情发生,便也停住步子,不远处站着。   当先一人戴着青帽子,令人冲到大柳树下,旁边几名摆摊的急忙拉开距离,显然对这伙人颇有些畏惧。   青帽人走到柳树下,身后一群人立刻将那瘸子围住,青帽人撸起袖子,大声道:“听说你在这里摆棋局?”   瘸子终于抬起头来,楚欢此时距离那人不远,却是看的清楚,只见那人眉毛极浓,国字脸,鼻直口阔,双耳极长,眼睛也很大,倒是一表人才,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出头年纪,双目虽然有神,但是整个人却是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看到四周被人围住,倒也是淡定自若,开口问道:“几位谁要下棋?”   青帽人将帽子摘下,一屁股在瘸子对面坐下,道:“听说你若输了,便要陪五两银子?”   瘸子微微点头,道:“我若赢了,只要你们三十文铜钱。”   青帽人从怀里掏出一吊钱,道:“你若赢了,这里一吊钱都是你的,你若输了,给老子五两银子,不过……你那五两银子在哪里?先拿出来瞧一瞧。”   瘸子淡定自若道:“不用急,你若赢了,我自然会奉上五两银子。”   “老子信不过你。”青帽人大声道:“先拿银子出来看。”   瘸子摇头道:“赢了棋,自然有银子,否则便是我拿出千两银子,你也只能看一看的。”指着青帽人那一吊钱道:“我赢了不用你一吊钱,你数出三十文铜钱就好,我不占你便宜。”   青帽人气乐道:“哟呵,你还真当你一定会赢?”   瘸子双手抱在胸前,道:“你脸色不好,今天赢不了我。”   青帽人冷笑道:“老子也不和你争这些。你知道我是谁?”   瘸子打量青帽人几眼,看得十分认真,终是摇头道:“不认识。”   旁边立刻有人骂道:“真是瞎了狗眼,孟大爷你都不认识?在百通坊内,谁人不识孟大爷?”卷起袖子,瞧那样子,随时都要一拳砸向瘸子的脑袋。   第三零九章 裴绩   瘸子面不改色,只是淡淡道:“原来是孟大爷?我现在认识了。”   孟大爷冷笑道:“知道了,就该知道这里的规矩。”   “规矩还不知道。”瘸子道:“却不知有哪些规矩,还劳孟大爷赐教。”   孟大爷道:“规矩倒也不多,这百通坊秦水边摆摊,就要缴纳摆摊费,保你生意平安,每个月二两银子,并不算多。”   瘸子道:“孟大爷是衙门里的人?”   旁边有人骂道:“怎么这么多废话?你要想做生意,赶快交二两银子上来。”   瘸子摇头道:“我只知道有官府收税,却不知道京城还有私人收税。几位如果是官府的人,我照规矩办事,否则我身上没有银子。”   孟大爷冷下脸来,道:“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自己也不打听打听,秦水边上,谁敢不交摆摊费?”他握起拳头,冷冷道:“官府收税,老子管不了,可是在这里摆摊,就得按照我孟大爷的规矩办。”伸出手,道:“二两银子交上来,你生意照样做下去,否则……!”冷笑两声,满是威胁之意。   瘸子道:“我身上没有二两银子。”   “胡说八道。”有人厉声道:“方才还说若是败了,你便要拿出五两银子来,你身上最少也该备有五两银子。”   瘸子摇头道:“没有。”又解释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自己会败,所以身上也从来不会有五两银子。”   “好大的口气。”孟大爷冷笑道:“没有银子,这摊儿也就不要再摆了。”   瘸子道:“那我现在收拾一下。”竟是真的伸出手,准备收摊子,他被七八人围住,从头至尾却是淡定自若气定神闲,楚欢在旁看到,倒是佩服此人的修养。   “哗啦!”   瘸子尚未碰到棋盘,孟大爷陡然出脚,竟是将棋盘一脚踢开,棋子四散,满地都是,他已经指着瘸子道:“想走也没那么容易。老子问过,你在这边摆摊已经有大半个月,一个月是二两银子,这大半个月,最少也要一两银子,拿出一两银子来,给老子滚蛋,否则你另一条腿也给你打瘸。”   瘸子抬头看着孟大爷,道:“第一,我的这条瘸腿不是被打瘸的,第二,你就算这的将我另一条腿打瘸,我也拿不出一两银子。”说完这句话,他却是趴在地上,手里拎着一只小布袋子,却是将散落在地上的棋子一粒一粒捡起来。   孟大爷一群人互相看了看,想不到瘸子竟然是如此镇定,孟大爷顿时火起,抬起一只脚,便要往瘸子踢过去。   只是他刚抬起脚,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下。   孟大爷扭过头,见到是一张年轻却陌生的面孔,皱起眉头,问道:“你又是谁?”   突然过来的,自然是楚欢。   楚欢心中清楚,初进京城,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不可轻易惹事,但是看到眼前这番场景,楚欢若是不上前阻止,也就不是楚欢了。   他脸上带着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善一些:“我是个管闲事的。”   孟大爷冷笑道:“我看你是个想要瘸腿的。你可知道,在这里管闲事,你会很麻烦。”   楚欢含笑道:“我虽然喜欢管闲事,但是却怕麻烦。”指着在收拾棋子的瘸子道:“他欠你们一两银子?”   “不错。”孟大爷道:“怎么,你上前来管闲事,莫非要替他还上这一两银子?”   楚欢点头道:“我是有这个意思。”竟是真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两碎银子,递给孟大爷,道:“这一两银子够不够?”   孟大爷还真是想不到有这样的冤大头,上下打量楚欢一番,真想看看这个人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只是那一两银子终究是真的,他接了过去,道:“瘸子半个月的摆摊费是足够了……!”嘴角泛起怪笑,道:“不过你上来管闲事,总不能就这样算了?”   楚欢依然带着笑,又掏出一两银子送过去:“这下子不知道是否可以?”   孟大爷接过银子,对于这些地痞流氓来说,轻轻松松得到二两银子,那已经十分的得意,拍了拍楚欢肩膀,笑道:“你比瘸子懂事,在京城一定混得比他久。”一挥手,领着手下一群人离开。   楚欢见他们离开,这才过去,帮着瘸子收拾棋子。   瘸子也不看楚欢,只是道:“欠你的银子,我现在只怕还不起。”   楚欢笑道:“等你日后发达了,想起来的时候,再还给我就是。”   瘸子看了楚欢一眼,微一沉吟,终于道:“我住的地方,还剩下半坛酒,你如果愿意,我可以请你去喝酒。”   楚欢笑道:“我刚刚饮了酒,可是还没有饮够,如果有人愿意请我喝酒,我自然是很高兴的。”   瘸子微微一笑,楚欢这才发现,这瘸子笑起来的时候,却是有着极大的亲和力,楚欢帮他收拾起棋子,瘸子拿在手中,又过去捡起棋盘,这才道:“住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   楚欢点头,那瘸子在前面领路,楚欢跟在后面,只见瘸子的右腿果然残废,他左腿走出一步,右腿便会在地上拖过去,姿势自然不会很好看,但是此人却没有丝毫的自行惭秽之意,平静自如。   “你的身手,应该能打得过他们。”两人相距不过一步之遥,沉寂一阵之后,瘸子忽然问道:“为何甘愿掏银子?”   楚欢一怔,看来此人的眼里还真是不差,竟然能够看出自己身有武功。   “以前听人说过,与龙虎斗,是为龙虎。”楚欢微笑道:“与鼠虫斗,便是鼠虫。虽然我不是龙虎,却也不想成为鼠虫。”顿了顿,又笑道:“而且能够用银子解决的事情,又何必动用武力?”   瘸子露出笑容道:“说到底,还是能忍。一个人能忍,总不会是坏事。”   楚欢笑笑,心中却想此人的忍性比自己要强得多,从头至尾此人都是云淡风轻淡定自若,真要论起心性的淡定,自己肯定是比不上这个瘸子。   瘸子走得慢,好在所住的地方也确实不远,拐到一处巷子里,里面就没有了正街的热闹,经过一座院子,院子大门紧闭,在这处宅院旁边,却是有一座小木屋,倒像是一处放置杂货的地方,瘸子走到门前,推开门,回头道:“如果不嫌弃,进来坐坐。”   楚欢跟着瘸子进到里面,只见里面虽然窄小,东西也不多,却干净有条,每一样东西都摆放得十分整齐,显示这瘸子是一个做事仔细却又十分有条理性的人。   屋内有一张陈旧的小桌子,瘸子将棋盘和装有棋子的布袋子放下,又拿来一只小瓷碗,瓷碗上面倒扣着一张更小的碗,放在桌子上,将上面的碗取下来,里面却是放着小半碗花生米。   瘸子又取来一只小坛子和两只小瓷碗,满上酒,这才笑道:“就不是好酒,心意倒是真的。”端起酒碗,道:“来,饮上一碗!”   楚欢也不客气,端碗饮酒,酒水入喉,却是辛辣无比,没有甘冽爽口味道,便知道这是劣酒。   这瘸子虽然右腿残废,但是谈吐非同常人,不过瞧他目前的处境,却是十分的困难。   放下酒碗,瘸子才微笑道:“很少有人愿意去帮助一个没有任何瓜葛的陌生人,更是很少有人帮一个瘸子。我这个瘸子只能用一碗劣酒谢你。”   “千金送十金,泛泛之交,一金送一金,却足显诚意了。”楚欢道:“这半坛子酒,想必是大哥最后的珍藏吧?”   这瘸子三十出头,比楚欢大上不少,称一声大哥倒也是理所当然。   瘸子哈哈笑道:“说得好。不瞒你说,我这人最好饮酒,可是囊中羞涩,这坛子酒,每日里只倒半碗尝个味道而已,若是换做以前,便是再有两坛,我也是片刻间便能饮尽。”   “看来大哥的酒量不差。”楚欢笑道:“在下便难以比上了。”   瘸子道:“我叫裴绩,以前有人叫我裴瘸子,现在也有人这样叫。”他身有残疾,按理说对此该是十分的忌讳,但是他却似乎毫不在意,显得十分坦荡大度。   楚欢问道:“原来是裴大哥。在下楚欢!”   “楚欢?”瘸子裴绩笑道:“你名欢,性情倒是欢乐,我名绩,可是却毫无功绩。”   楚欢问道:“听裴大哥的声音,倒不像是京城人士。”   裴绩道:“我是河西古州人士,来京城已经三个多月了。”问道:“楚兄弟似乎也不是京城人士?”   楚欢道:“在下是西山云山府人。”   “哦?”裴绩道:“楚兄弟来京,是来投奔亲戚?”   楚欢想了想,才道:“实不相瞒,小弟确实是来投奔,想谋一条出路。”问道:“河西道距离京城极远,裴大哥为何要来京城?”   “也是投奔他人。”裴绩淡淡笑道:“不过事情不顺利,恐怕难达心愿。”说到这里,裴绩脸上竟然微显黯然之色,看起来似乎满腹心事。   第三一零章 笼中雷   裴绩好酒,楚欢酒量也是不弱,半坛酒等若杯水车薪,不过片刻间就已经见底,裴绩有些尴尬,道:“酒水不多,如果可能,下次再请你饮酒。”   楚欢笑道:“裴大哥在秦水边摆摊,是否因为身上真的缺银钱用?”   裴绩想了想,摇头苦笑道:“其实我现在开始明白,有时候银钱确实很有作用。”轻叹道:“京城不比河西,想要在这里生活下去,没有银子实在不成。”扫了自己所住的小木屋一遍,淡淡道:“今天你可以与我在这里坐下喝酒,再过几日,恐怕连这样的地方也呆不下了。”   楚欢心里其实已经十分好奇,裴绩身患残疾,为何会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为何又会落到如此窘境?   裴绩似乎看出楚欢心中所想,笑道:“秦水边上摆棋,也是想着能挣些房钱和饭钱,明天还要寻其他地方重新摆摊了。”   楚欢皱眉道:“裴大哥为何不回去河西?”   “河西?”裴绩摇头道:“至少现在是回不去的。”   正在此时,忽听得一阵古怪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如同猿吼,突如其来,却是让楚欢吃了一惊,裴绩却皱起眉头来,道:“对不住。”起身来,竟是拖着瘸腿迅速向外走去。   楚欢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心下疑惑,跟着出门,却见裴绩转到屋后,顺着一条小巷子快步前行,走出没多远,迎面就过来一名青衣小厮,见到裴绩,急忙叫道:“裴先生,你快去看看,他又开始发疯了……!”   裴绩点点头,也不多言,楚欢跟在他身边,却是想看个究竟。   转到旁边那处宅院的后门,后门紧闭,那猿吼之声愈加清晰,院子内传来一阵阵惊呼声,楚欢听到一个声音大叫道:“裴先生过来没有,快去请裴先生。”   有人答道:“已经去请裴先生了。”   更听一个女人声音道:“裴先生在秦水边摆摊,也不知现在是否回来,快派人往秦水边去找。”   院内似乎乱作一团,青衣小厮已经上前拍门道:“裴先生来了,裴先生来了。”   大门立刻打开,裴绩等人进了屋内,那大门立时关起来,随即便看到一名五十出头的老者快步上来,焦急道:“裴先生,你可来了,这畜生又发疯了,你快制住他。”   楚欢看得清楚,院子里有十几个人,有男有女,七八名粗壮的男子则是手持木棍,围成一圈,一个个紧张无比。   这群人中间,却是一只大铁笼子,铁笼子边上更有一座假山,铁链子将铁笼子和假山连在一起,那铁笼子四四方方,都是精铁所制,看起来十分的庞大,在铁笼子之中,竟豁然关着一个人。   楚欢见到那人,又是一惊。   只见那人竟是十分的瘦小,蓬头垢发,身上的衣裳已经破烂不堪,四肢竟然都被拴上了铁链子,此时正在铁笼子里吼叫,双手握着铁杆,拼命地摇晃,那庞大沉重的铁笼子竟然被摇的直晃动,如同地震一般,那人状若疯癫,十分的吓人。   楚欢没有想到,这人身躯瘦小,就像一只小瘦猴,但是发出的声音却是高亢有力,而且这铁笼子的分量极重,楚欢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够晃动,而这瘦小的疯子却是轻松晃动,由此可见此人的力气当真是恐怖无比。   院子里的人们都是显得十分紧张,显然对这小疯子也是十分的畏惧,那老者已经牵着裴绩的手,慌张道:“这畜生刚才又突然发疯,弄不好又要挣开笼子惹出祸事来。裴先生,你上次制住了他,还劳烦你让他安静下来……!”   不远处两名丫鬟扶着一名年近五十的妇人,妇人脸色苍白,眼中又是怨毒又是惊恐,在他旁边则是站着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身着锦衣,脸色也是不好,口中嚷道:“裴先生,你……你想法子让这野种静下来,我们好生谢你。”   裴绩脸色有些不好看,瞥了那年轻人一眼,却见到一名家仆瞅准机会,竟然探出木棍子,棍端竟是往小疯子戳过去,眼见便要戳到小疯子的眼睛,裴绩已经厉声道:“住手!”只是那家仆只是蛮力,自然不能掌握收发火候,裴寂虽然出声阻止,但是棍端还是往小疯子的眼睛戳到。   楚欢皱眉,只觉得这些人实在太过分,这家仆这一棍戳出去,小疯子一只眼睛只怕要废了。   孰知这小疯子手上虽然带着铁镣,沉重无比,但是反应速度却是极其灵敏,那棍子距离眼睛只有两寸,小疯子的手已经扣住棍子,一声嘶吼,家仆见棍子被抓住,急忙撒手,又被那小疯子一声吼吓得连退几步,浑身上下如同筛糠子般颤抖,脸色惨白,下面竟然不由自主淌下尿来。   其他人也都是吓得往后退,那小疯子虽然被困在铁笼子里,但是却无人敢接近过去。   那人一棍戳过去,虽然被小疯子抓住,但是显然也是更加激怒了小疯子,他将棍子扔开,双手握住笼子上的两根铁栏杆,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楚欢竟是惊骇地发现,那粗大的铁杆在小疯子的拉扯下,竟然慢慢弯曲变形。   楚欢这一惊非同小可。   楚欢自身的力气也不小,也见识过许多力气庞大之人,但是却从未见过力气恐怖如斯之人,这小疯子双手乃是血肉,他竟是能以血肉之躯将粗大的铁栏杆拉扯变形,蕴藏在这弱小身体内的力量又是何等的惊人。   锦衣年轻人面如死灰,颤声道:“裴先生,你……你快看……!”又是连连后退。   裴绩拖着瘸腿缓步上前,神情变得温和起来,面对狂性大发的小疯子,裴绩却无丝毫惧色,只是柔声道:“雷儿,雷儿,莫要恼,莫要恼……!”   说也奇怪,笼子里的小疯子看到裴绩,拉扯铁栏杆的手慢慢送下来,歪着脑袋,盯着裴绩看。   楚欢此时也看清小疯子的相貌,这小疯子瘦长脸,双眼极圆,瞳孔漆黑,双瞳都是占据眼眶的三分之二,显得瞳孔极大,也极有神,鼻子比之常人似乎还要挺一些,嘴巴也极大,脸上甚至还长着黑黑的绒毛,不过脸上有好几处伤痕,蓬头垢面之下,倒像是一个乞儿。   楚欢一时也无法判断这人的具体年纪,但是应该不超过十五岁,脸庞虽然很特别,但还是带着一些稚嫩。   他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孩子,为何会被关进笼子里,又为何发狂至此。   小疯子虽然脸上的愤怒余怒未消,但是看到裴绩,眼中神色竟是显出一丝温暖之色来,他口中“啊啊”叫了两声,竟是从铁杆缝隙中身处手掌来。   裴绩没有丝毫的害怕,走近过去,竟是伸出手,握住了小疯子的手,凑近过去,低声细语,楚欢也听不清楚他说些什么,只是看到小疯子脸上的神色也渐渐缓和下来,方才那股充满极大愤怒的表情变的温顺起来。   小疯子就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而裴绩就如同驯虎师,老虎再是虎性大发,但是在驯虎师面前,便会变得安静下来。   见小疯子安静下来,四周的人们才微微松了口气,那老者脸色微微缓和,道:“裴先生,今日可又多亏了你,这畜生……!”   他话还没说完,小疯子陡然看向他,龇起牙,脸上再次浮现出愤怒之色。   裴绩转过身来,皱起眉头,问道:“秦老爷,为何又将他关进笼子里?”   秦老爷有些尴尬,道:“裴先生,这……这不是担心他又要跑出去闹事吗?你也知道,这畜生……!”   “秦老爷,他不是畜生,他是人。”裴绩眼中微显不悦之色,打断道:“他是你的侄子,与你血脉相亲,你不该这样对他。”   秦老爷一怔,微显惭色。   锦衣年轻人却已经道:“裴先生,若是不将他关进笼子里,被他跑了出去,惹出了事端,谁能担得起责任?四年前他便惹出一场大祸事,家里费了上千两银子才将事情平息下来,咱们总不能一直任由他发疯?”   裴绩盯着锦衣年轻人的眼睛,道:“大少爷,我想问一句,他今日为何会发狂?”   锦衣年轻人一震,随即目光闪绰,道:“我……我又如何知道。”   “大少爷,恕我直言,雷儿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只是太过单纯一些。”裴绩缓缓道:“他发怒,绝不会无缘无故,事出必有因,我想问一句,雷儿今日突然发狂,是否是因为大少爷对他做了些什么,又或者说了些什么刺激了他?”   大少爷恼怒道:“裴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上次就说过,越是如此对待他,他便越会发狂。”裴绩正色道:“笼子是用来关禽兽的,可不是用来关人的。你是他的堂兄,算得上手足兄弟,不该如此对他。”   那妇人拉下脸来,冷冰冰道:“裴绩,你是不是管的也太宽了?这是我们的家事,如何来管教这畜生,也轮不到你来插手。你现在住的地方,已经欠了半个月的房钱,我们是瞧着你帮过我们,才通融一番,你自己别不识好歹。”   第三一一章 苦娃   楚欢一看这妇人,就知道是个尖酸刻薄之辈,淡淡道:“话虽是这样说,不过一家人将一个孩子关在铁笼子里,而且棍棒相对,这传扬出去,只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吧?”   大少爷见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哪里轮到你来说话?”   “我是人,自然说人话。”楚欢淡淡道。   那老妇人拉长脸,道:“秦府岂是谁都能进来的?给我滚出去。”便要让家仆将楚欢赶出去。   秦老爷听妇人这般说,一抬手,制住众人,随即皱眉道:“休要胡言。”上前拱手道:“裴先生,妇人之言,不要放在心上。今天可是多亏了你。至若房钱,你也莫放在心上……迟上几日倒也无妨。”   裴绩淡淡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只钱袋子,数了五十文铜钱出来,道:“秦老爷,这是半个月欠的房钱,你收好。”此时他的钱袋子已经瘪下去,看上去只剩下几文钱而已。   秦老爷忙道:“裴先生,你这……!”   裴绩将铜钱塞到他手中,才道:“秦老爷,虽然是多管闲事,但是裴某还是要说一句,雷儿天赋异相,他朝未必没有前程。你是他的伯父,终究是一家人,善待于他,其实也就是善待自己。”   老妇人和大少爷都只是冷笑,显得十分不屑,秦老爷倒是有几分愧色,道:“裴先生说的是。其实……其实我又何尝不想雷儿能有出息。只是他这个样子,谁又敢让他出去?他不懂人情世故倒也罢了,但是时常疯疯癫癫,闯下的祸事也是不少,将他关在笼子里,那也是……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裴绩微一沉吟,终于道:“秦老爷,裴某有一事相求,还望秦老爷答应。”   老妇人在旁已经抢着道:“裴绩,不要以为你帮了我们两次,便对我们提出无理要求。丑话说在前头,一是一,二是二,咱们秦府可不是救济穷人的乐善堂。”   裴绩淡淡一笑,虽然瘸了一条腿,但是站姿却是极尽可能地挺拔。   “秦老爷,雷儿这般,也不是一个事。若是秦老爷允许,让雷儿先跟我住上几日,我悉心教导几日,或许大有改变。”裴绩拱手道:“却不知秦老爷是否能通融?”   楚欢见到此景,感觉裴绩对小疯子十分的关心,那种关心是出自内心。   难道仅仅因为裴绩瞧出小疯子天赋异相,又或者对小疯子抱有同情之心才会如此?   锦衣大少爷抢着道:“带出去自然可以,只是他若惹出事端来,又该由谁负责?”   “自然由我一力承担。”裴绩道。   “你?”锦衣大少爷冷笑道:“真要出了事情,只怕你也承担不起。”   裴绩淡淡道:“我这条性命在这里,雷儿若是惹出事端,尽管将责任放在我的身上。”顿了顿,又道:“我一个瘸子,兜里穷的叮当响,你们自然也不会担心我会跑了。”   老妇人抬手道:“带走带走,留这个祸害在府里,当真是永无宁日。”   秦老爷犹豫一番,终于道:“裴先生,若是能让雷儿收了心性,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这几日,却要劳烦裴先生了。”   裴绩并不罗嗦,道:“那么就请秦老爷将雷儿从笼子里放出来。”   秦老爷看向锦衣大少爷,道:“震儿,打开锁头,钥匙是在你身上。”   锦衣大少爷看了笼子里的小疯子一眼,哪里敢上去,掏出钥匙,丢给一名家仆,道:“你去打开笼子。”   家仆接过钥匙,却是磨蹭着不敢上前。   裴绩伸出手,家仆如获大赦,急忙将那一串钥匙递过去,裴绩上前打开铁笼子的门,又进去将小疯子的手镣足镣全都打开,四周的人们都是紧张戒备,只怕小疯子被解开束缚之后会再次发疯,只是小疯子对裴绩显然十分的顺从,从头至尾都是看着裴绩,并没有暴起。   牵着小疯子从铁笼子里出来,楚欢看到裴绩眼中带着一丝伤感之色,裴绩也不停留,只是向秦老爷点点头,领着小疯子从后门出去。   小疯子十分顺从,竟没有丝毫的抗拒,楚欢跟着裴绩刚出了门,就听到身后“咣”的一声响,那扇大门已经重重被关上,倒似乎是害怕裴绩反悔一般。   小疯子出了门,就似乎是出了笼子的鸟,回到水中的鱼,挣脱开裴绩的手,就在巷子里翻跟斗,嘿嘿直笑,显得十分的开心。   他都是空翻跟斗,动作敏捷,还真如同一只猴子,与裴绩拉开距离,回头看到离的远了,又小跑回来,跟在裴绩身边,裴绩向他笑,他也向裴绩憨憨笑着,并不如何说话,但是却显得对裴绩十分的亲昵。   楚欢暗自称奇,裴绩已经叹道:“楚兄弟,他叫秦雷,是个苦孩子。”   楚欢点点头,道:“小弟倒也看得出来。只是……秦雷对裴大哥如此顺从,小弟却是没有想到。”   裴绩微笑道:“其实这孩子并不作恶,但是性子与常人不同,在他眼中,比常人更容易判断谁善谁恶,你对他好,他就会顺从,你对他恶,他就更恶。”向楚欢道:“你方才看那满院子的人,可有一人对雷儿笑过?”   楚欢想了想,方才那一院子的人,还真是没有一个人带着笑脸。   那些人要么是害怕,要么是鄙夷,要么是嫌弃,要么是厌恶,没有一个人露出笑脸,现在想来,恐怕平日里秦雷也难以看到笑脸。   “半个月前,我第一次看到这孩子发狂,还打伤了人,我赶到那里,只是对他笑笑,他就停了手。”裴绩叹道:“这孩子没看见过笑脸,但是喜欢看到别人笑。”   秦雷此时还在翻空跟斗,他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有消耗不尽的精力,嘿嘿笑着。   “那也是裴大哥与他有缘。”楚欢道。   裴绩凝视着前面的秦雷,轻声道:“他的父亲,是我的师兄。”   “啊?”楚欢一怔。   裴绩想了想,终于道:“他的父亲曾经是兵部职方主事,叫做秦焦,也是河西人士,当年离开河西入京谋取仕途的时候,我恰恰拜在恩师门下,虽然同窗不过半载,年纪更是长我十多岁,但是却得蒙秦师兄指教过一二……!”   楚欢这才明白,裴绩对秦雷如此关护,却也不是没有原因,也并非仅仅是因为同情。   “那么秦主事如今何在?”楚欢奇道:“为何任由秦雷被人这般样子对待?”   裴绩黯然无比,摇头苦笑道:“其实我此番千里迢迢从河西前来京城,就是得到恩师的嘱咐,让我入京投靠师兄。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师兄已经在半年前因病去世,来到京城之后,我才知道这噩讯……!”指着身后那座大宅院道:“这里便是师兄的府邸,如今虽然还姓秦,但此秦已经非彼秦了。”   楚欢问道:“先前听裴大哥说,那位秦老爷是秦雷的伯父?”   “是。”裴绩点头道:“秦老爷是师兄的哥哥,早在几年前就过来投靠师兄。”顿了顿,才继续道:“师兄只有兄弟两人,秦老爷是师兄唯一的亲人,而且师兄只留下秦雷一个儿子,其母早去,师兄一去,雷儿便无父无母,只能由秦老爷照顾。如今这家业虽然还在雷儿的名下,但是雷儿不明世故,秦老爷自然是一手打理……!”   楚欢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秦雷的身世。   秦焦一死,一直寄居在秦府的秦老爷一家便冒出头来,而秦雷虽然已经不算年纪太小,但是脑子或许有些不同常人,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家业已经被伯父一家人所占据。   秦老爷一家虽然占据了秦焦的家业,但是名义上秦雷还是这个家的继承人,秦老爷的夫人和儿子自然对秦雷视若眼中钉肉中刺。   今日的秦雷没有开窍,不懂家产,谁又知道他朝秦雷会不会突然开窍,到了那个时候,秦老爷一家又如何舍得将家产交出来。   秦雷父母双亡,还要饱受秦老爷一家欺凌,楚欢心中却也是十分的同情。   到了裴绩的小木屋,裴绩亲自打水为秦雷擦拭身体,看到秦雷身上竟然有横七竖八的老伤旧伤,当真是触目惊心。   “大哥打我。”秦雷忽然开口道:“他不是我对手,但是我没有打他。兄弟不能打,我没打。他关我,我也不打他,但是他骂我娘,我要打他……打死他!”   他的脸上,这一瞬间显出杀气来。   他语言虽然很简单,但是楚欢和裴绩都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心中的委屈,今日秦雷突然发狂,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大少爷侮辱了秦雷的母亲。   秦雷可以忍受大少爷对他的欺凌,但是他无法忍受有人侮辱他的母亲。   秦雷回过头,看着裴绩,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一字一句道:“我娘是好女人,不是坏女人!”   听到这里,楚欢只觉得心中一颤,而素来淡定自若的裴绩,眼圈却已经泛红。   第三一二章 行刺   秦雷的衣裳残破不堪,裴绩拿了自己的衣裳为秦雷换上,只是秦雷的身形瘦小,穿上裴绩的衣裳却是显得十分的宽松,如同穿上了大戏袍。   裴绩更是为秦雷梳洗了头发,盘了起来,看上去倒是干净利索许多,只是他的长相特别,五官并不协调,但是那双眼睛却是十分有神。   楚欢此时却已经隐隐明白了裴绩先前那句话,裴绩说自己暂时无法离开京城,或许有盘缠的原因,但是想必最主要的原因,却是放秦雷不下。   秦雷穿上裴绩的袍子,显得兴趣盎然,摔着袖子,嘿嘿笑着。   裴绩忙完过后,才向楚欢笑道:“这几日先让他跟在我身边,他劣性是有的,只是想要消他的劣性,并不容易。”   楚欢摇头道:“裴大哥,百人有百性,他的性子天注定,未必是什么坏事。”   裴绩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楚欢道:“裴大哥,先前咱们的酒还没有喝痛快,不知可有时间一同出去找个地方好好再饮上几杯?”   裴绩犹豫起来。   楚欢已经道:“京城几十万人,我与裴大哥能在这里相逢,也算是缘分。”笑道:“不瞒裴大哥,小弟来京城投靠朋友,现在还杳无音讯,也不知道最后成与不成。如今我住在客栈中,此时就算回去,那也是无事可做,如果此番进京能结识几个朋友,就算谋事不成,却也不虚此行了。在客栈中闷头睡觉,还不如和朋友找个地方好好饮上几杯,便是醉了,回客栈也好早早睡觉,不用烦心。”   裴绩笑道:“楚兄弟倒是坦诚的很。”他走到屋角,拿出一件东西,乃是用布匹包住,笑道:“这是我来京之时,带在身上防身的长剑,以后只怕也用不上,咱们先当了去,也能换些银钱,然后找个地方再好好喝上几杯。”   楚欢忙道:“裴大哥这便是瞧不起人了。小弟虽然不富裕,但是一顿酒钱还是能够付得起的。”   裴绩微皱眉头,楚欢已经道:“裴大哥,小弟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也有识人之明,裴大哥一看也不是拘泥这些小节之人。”   裴绩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破费了。”   配给的意思,是要随便找一家小酒铺子喝上两杯,但是楚欢却执意要到好些的酒楼,毕竟大酒楼的酒水是那些小酒铺无法比拟的。   好在这附近一条街上,还真是有一家很为有名的酒楼,唤作“金满来”,虽非真的金子所造,却也是富丽堂皇,乃是百通坊甚至是西城这边数一数二的大酒楼。   酒楼高三层,飞檐流阁,流光溢彩,身上没揣上几十两银子,一般人还真不敢走进这富丽堂皇的酒楼之中。   裴绩其实倒也不是拘泥之人,楚欢既然找了这家酒楼,他也就不矫情,两人带着秦雷进了酒楼,径自让小二在三楼安排一个桌位,也好从楼上观赏下面的风景。   迎梯而上,到得三楼,楼上的人也并不多,靠角落处有两人自斟自饮,虽是对面而坐,却都不言语,只是一人的脚下,却是放着一个极大的包裹,见到有人上楼来,面对楼梯那人往楼梯口看过来,见到楚欢,微一皱眉,脸上微显失望之色,低下了头去。   楚欢上楼时,恰好与那人目光对上,却发现那人的目光竟是含着杀意,心中一凛,瞧那人身材魁梧,倒似乎是个练家子。   小二领着楚欢三人到得靠窗的位置坐下,秦雷显得十分兴奋,抢着坐到窗边的位置,从窗户向下望去,脸上满是笑容。   裴绩看秦雷兴奋样子,摇了摇头,随即与楚欢坐下,要了酒菜。   楚欢既然请人吃饭,自然是好酒好菜往上来,鸡鸭鱼肉俱都往上来,若不是裴寂阻止,楚欢所点的菜只怕要摆满桌子。   菜肴上来之后,秦雷也不用筷子,直接伸手去抓红烧鸭掌,裴绩立刻道:“雷儿,吃东西要用筷子,不可用手。”   秦雷停了手,但是手没有收回,只是很疑惑看着裴绩,问道:“为什么要用筷子?用手不是快一些吗?”   裴绩解释道:“这是礼仪。”   秦雷茫然道:“什么是礼仪?为何要守礼仪?”   裴绩一怔,想了想,才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凡事都要有一套规矩,那样才能让人们守礼而存,少了混乱。”   秦雷挠了挠头,道:“我不习惯用筷子,用手更舒服。让自己变得不舒服,就是礼仪规矩吗?那我不想守规矩。”   楚欢呵呵笑道:“裴大哥,雷儿这是率性而为,有了规矩,反倒约束了他。”   裴绩微一沉吟,正在此时,却听得楼梯传来脚步声,已经有声音大声道:“听说有人要买金满来,本驸马倒想看一看,谁有这么大的口气。”   话声之中,从楼梯口已经上来一人,一身华彩锦衣,头戴华冠,只是阳春三月,天还没有热起来,这人手中却是摇着一把折扇,相貌倒也俊秀,年约二十七八岁,倒也是潇洒倜傥,在他身后,则是跟着三四名随从。   楚欢听这人自称“驸马”,却是有些诧异,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坐在三楼角落的两人立时都抬起头,往锦衣人看过来。   楚欢看了一眼裴寂一眼,只见裴绩不动声色,而是端起酒杯向楚欢道:“兄弟,来,咱们饮一杯。”秦雷见裴绩不再教导规矩,倒也痛快,拆手拿起一直鸭掌啃了起来。   角落处一人已经站起身来,拱手道:“在下陶恬,见过驸马爷。”   楚欢这才确定,这锦衣华冠之人,竟果真是驸马爷。   驸马摇着扇子过去,距离几步远停下,一努嘴,身后便有两人上前去,让另一人也站起来,搜了搜那两人的腰间和怀中,这才退后,又一人拿起那只包裹,放在桌子上,打开了看,只见里面珠光宝气,竟豁然是金灿灿的黄金和珠宝,价值不菲。   驸马瞧见包裹里的物事,笑道:“这就是你们的出价?”他走过去,用扇子扒拉了几下,道:“这些都值多少银子?”   陶恬已经道:“回驸马的话,这里有许多名贵珠宝,可遇不可求,如果折算成银子,三五万两银子是有的。”   驸马嘿嘿一笑,道:“本驸马这家酒楼,你们觉得值多少?”   陶恬道:“若是别人的酒楼,这样的规模和所处地方,两万两银子也就差不多,但是这是驸马爷的酒楼,便值四五万两。”   驸马道:“你们让人通知本驸马要买酒楼,而且还说要出大价钱,非要与本驸马面谈,本驸马现在来了,你们就拿出这点东西,这也叫大价钱?”他脸色一沉,冷笑道:“本驸马这家酒楼,只是个玩物,你们既然知道本驸马,也该知道本驸马手里的任何玩物都是很少送人的,想要从本驸马手中得到东西,就该准备好让本驸马无法拒绝的价钱。”   陶恬皱眉道:“驸马要什么价?”   驸马嘿嘿笑道:“其实本驸马的价钱也不高。”抬手一指陶恬,道:“你们两条性命留下来便是了。”   陶恬脸色骤变,此时驸马身旁的几人已经冲上前,陶恬已经厉声道:“动手!”抬起手来,在他的手腕子处,竟然藏有袖箭,抬手的一刹那,三枚袖箭已经“嗖嗖嗖”打了出来,直往驸马的胸口打过去。   这三枚袖箭速度快极,驸马根本无法闪躲,“噗噗噗”三声,已经尽数打在了驸马的胸口,驸马后退两步,已经一屁股跌坐在地,陶恬的同伴已经高声怒吼,一张桌子被他双手抬起来,照着扑过来的几名随从砸了过去。   陶恬一击得手,立时叫道:“咱们走!”   他顺手拎起屁股下的长凳,往那几名随从掷过去,身体却往窗口这边过来,竟是准备从窗口撤退,楼上的几桌客人早已经吓得缩到桌子下面,惊恐万分。   陶恬的同伴将桌子咋出去,也要离开,孰知驸马身边的随从可不是简单之辈,那人跟在陶恬身后想要离开,却只觉得身后劲风忽起,已经有人紧扑上来,陶恬厉声道:“小心身后。”那同伴心下一慌,随即感觉肩头一阵剧痛,已经有一只拳头狠狠扣在了他的肩头上,只一瞬间就将他的肩胛骨扯断。   那同伴知道事情不妙,厉声道:“快走!”忍着剧痛回过神去,一拳捣了过去。   他拳头刚刚击出,旁边又有一人出掌,一掌便打在这人的脑袋上,鲜血迸出,这人的颈骨发出“咔嚓”的声音,脑袋瞬间就被打歪过去。   陶恬心知不妙,已经跳到了楚欢面前的桌子上,正要从窗口跳下去,却感觉脚腕处一紧,脚腕子竟然被扣住。   陶恬低头看去,只见一个瘦猴一般的家伙竟然在瞬间扣住了自己的脚腕子,吃惊之下,那瘦猴一般的家伙已经道:“你赔我们的菜!”用力一扯,竟是将陶恬生生扯了过来,顺势又是一甩,将陶恬摔在了地上。   陶恬也算是武艺不弱,但是在秦雷的手下,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秦雷就似乎时随手抓了一件东西,又随手丢开,力量和速度的结合,当真是完美到极致,对付陶恬这样的高手,秦雷就像是大人欺负小孩,轻描淡写,毫无压力。   第三一三章 强势家门   陶恬身不由己落在地上,他只觉得就在刚才这短短瞬间,自己整个人已经不由自己控制,他被秦雷扣住脚腕子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射出仅剩下的两枚袖箭,只是他的速度远比不上秦雷的速度,袖箭还没射出,就被秦雷像扔东西一样丢在地上。   秦雷看似用上的力气不大,但是陶恬却感觉自己是被一股恐怖的距离狠狠掷下,自己根本无法反抗,落到地上,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断裂了几根骨头,他只当秦雷也是驸马安排在这里的部下,心中暗自吃惊,想不到驸马手下竟然有这样恐怖的高手。   楚欢面前的桌子上已经一片狼藉,油渍见得到处都是,秦雷本来好好地啃着鸭掌,没来由被陶恬一脚将一碟子鸭掌都踩翻,秦雷心中自然是十分的气愤,下意识将陶恬扯回来,想要让他赔偿一碟子鸭掌,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这下子本能出手,不但让陶恬惊骇万分,也是让楚欢吃了一惊。   楚欢自思自己如果出手,陶恬自然也不能跑掉,但是却未必能够做到秦雷这般干脆利落,这个小瘦猴瘦小的身体里非但蕴藏着恐怖的力量,而且他的出手速度,却也是令人惊叹。   陶恬落在地上,早有人扑上前出手,毫不留情,已是在瞬间将陶恬的肩胛骨打断,陶恬双手便即废去。   秦雷见到有人抢过去,已经跳过去,叫道:“他要陪我菜。”一名驸马随从上前阻拦,秦雷不客气地伸手推到那人肩头,那人想要躲闪,却根本山躲不开,秦雷的出手速度极快,那人被推在肩头,蹭蹭蹭连退几步,先是一惊,随即怒道:“大胆!”   旁边两名随从便要上来,楚欢已经站起身,忽听到一个声音道:“都住手!”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本来被袖箭击中倒地的驸马却已经慢悠悠起身来,旁边一名随从急忙上去帮着驸马整理衣衫,驸马慢条斯理收拾好衣衫,随从已经从地上捡起折扇,驸马接过折扇,“哗”地一声打开,然后得意洋洋地走到陶恬旁边,道:“什么买酒楼,本驸马这么聪明的人,会被你们这些宵小之辈所欺骗?”   陶恬身上骨头多处碎裂,肩胛骨也已经被打断,一时间动弹不得,他脸上满是怨怒之色,厉声道:“黄庭朗,老子今天杀不了你,他朝自然会有人收拾你。你们黄氏一门乃是我大秦巨奸,你们祖孙三代,绝不会有好下场,你自己等着……!”   早有随从一脚踩在陶恬的嘴巴上,又狠狠踩踏两下,陶恬的牙齿都被踩落,满嘴鲜血,看上去十分的恐怖。   秦雷却已经叫道:“不要打他,我只要他陪我的菜。”   裴绩不想多惹事端,更不想秦雷卷入其中,皱眉道:“雷儿,回来。”   秦雷回过头,指着地上的陶恬道:“他……他踩坏了我们的菜。”   秦雷方才出手扯住陶恬,能够擒下陶恬,秦雷倒是居功不小,驸马黄庭朗也是看在眼里,笑道:“来人啊,给这几位重新换上一桌好酒好菜,不用收他们的银子,尽最好的酒菜上。”   楼梯边的小二已经答应,急忙去准备。   黄庭朗笑咪咪地看着秦雷,问道:“这样是否可以?”   秦雷挠了挠头,问道:“你是替他赔偿?”   黄庭朗笑着点头,秦雷这才挠头回去坐下。   黄庭朗又将目光投到陶恬身上,道:“别以为本驸马不知道你是谁。袁桐贪赃枉法,罪该处死,这是圣上圣明,本驸马知道袁桐生前结党营私,如今袁桐被腰斩,你们这些党羽心中不甘,在京城兴风作浪,只是想要谋害本驸马,你们还没有那等本事。”   楚欢在旁听见,陡然想起刚入京城之时看到的那次游街示众,礼部侍郎袁桐被关在囚笼游街示众,听黄庭朗的意思,袁桐已经被腰斩,而今日这两名刺客,却是要为袁桐报仇,所以才刺杀黄庭朗,只不过楚欢一时也不清楚袁桐被斩与黄庭朗有什么牵扯。   陶恬虽然口中鲜血直流,但还是厉声道:“你们祖孙作恶多端,人在做,天在看,迟早要遭报应……你们陷害忠良,天下有识之士都……都不会放过你们……!”   黄庭朗抬起手,道:“将刺客交给武京卫!”   两名随从将陶恬扯起,另有一人拖下了陶恬同伴的尸首,都下了楼去,很快便有酒楼小二提着水桶上来,清洗楼上地板的血迹。   黄庭朗这才摇着扇子走到楚欢桌边,打量几番,楚欢和裴绩都是不动声色,秦雷也是反过来打量黄庭朗。   “你们是什么人?”黄庭朗终于开口问道。   裴绩和楚欢对视一眼,楚欢起身拱手道:“见过驸马!”   黄庭朗摆手道:“今天你们帮着拦住刺客,有功,以后这酒楼你们想来就来,不收你们银子。”正在此时,楼梯口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随从靠近过来,已经道:“驸马,打听清楚了,那女人是……!”见到楚欢几人,停了话头,凑近黄庭朗耳边耳语。   黄庭朗眉开眼笑,拉着那随从走到一旁,低声问道:“想不到小小的秘书郎,竟然有那么漂亮的老婆,好得很,这事儿倒好办了,你有没有去找那个秘书郎?”   随从轻声道:“驸马,那周燎虽然只是秘书郎,但是如今负责校对的就是道家集册,有机会见到圣上,那女人是他的老婆,若是……!”   黄庭朗眼睛一翻,道:“你是说本驸马会怕一个小小的秘书郎?”   随从忙道:“小人不敢。”   “秘书省一个小小的秘书郎,捏死他就想捏死一只蚂蚁。”黄庭朗冷笑着,低声道:“你今天就往他宅子去一趟,找到那个姓周的,直接告诉他,他要想混下去,就老老实实地按照我说的做,否则可别怪本驸马不客气。他若是听话,过几天就能让他坐上秘书丞的位置。”   大秦帝国三省六部制,门下、中书、尚书三省,尚书省下辖六部,事务不总,属于具体办理事务的衙门,如果说尚书省是展开具体行动的手足,那么门下中书就是帝国的大脑,门下与皇帝商定国策,而中书将对制定出的国策进行详细的分析细化,确定其可行性,否则便会有权对门下省做出的决策进行反斥,门下省自然是权力极大,但是中书省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也制约了门下省的权力。   特别是当皇帝处于非常时期,将国事交由门下省决策时,中书省的存在,就保证了门下省不可能随心所欲。   当今圣上沉迷长生之术,闭关参道,炼制长生药,如今国事恰恰就交给了门下省,这种时候,中书省的作用也就凸现出来。   实际上除了三省之外,另外还有两省的存在,只是这两省对国家大事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权力有限,所以不能与权柄极重的三省相提并论。   另外两省,分别是秘书省和内侍省。   内侍省就是负责内廷的侍奉工作,并不能直接参与国事,由一帮阉人掌权,管理宫廷内部事务,而秘书省却是担当国家书籍的整理工作。   这个官署想来比较悠闲,最高长官是秘书监,下有秘书丞、秘书郎、校书郎等官职,其分类也颇为细致,有国事修撰、天文历法、名经顾问、地理杂谈等等科目,就是皇帝所下的每一道圣旨,在秘书省也都有专门的存档。   秘书省的人权微言轻,也正因如此,秘书省的官员往往都能够平安为官,而秘书省的官员升迁,比之其他官署通常都困难一些,只要不出大的差错,官位通常不会变动,就好比秘书郎,如果没有意外,想要升迁到秘书丞,没个十年八年那是很难办到的。   随从听黄庭朗这样吩咐,立时恭敬道:“小的明白了。”   “若是顺利,将那女人带到我那间宅子里等着我就是。”黄庭朗声音很轻,他只以为无人听见,但是楚欢的耳力惊人,虽然听得不是十分清晰,但是黄庭朗二人的对话,楚欢却也是听到了一个大概,隐隐听到黄庭朗继续道:“这事儿要做的隐秘,像以前一样,不能露痕迹,小小秘书郎不必担心,只是莫让公主知道了这事儿。”   随从这才恭敬退下,黄庭朗回头看了楚欢这边一眼,只见正有小二在收拾桌上的狼藉,楚欢正在轻声与裴绩说着什么,显然并没有注意自己这边,淡淡一笑,也不多言,摇着扇子,悠然下楼而去。   三楼发生这场变故,胆小的客人们已经结账离开,整个三楼很快就只剩下楚欢这一桌三人,驸马黄庭朗既然亲自吩咐,酒楼的速度就特别快,只是片刻间,桌上就摆满了酒菜,秦雷见到鸭掌上来,兴奋不已,抓起一只鸭掌有滋有味地啃起来。   裴绩见四下无人,才低声问道:“楚兄弟可知道这位驸马爷?”   楚欢摇头道:“小弟初来乍到,并未听过。”皱眉道:“只是来京之时,见到那位袁大人被游街示众,今日行刺驸马的难道真的是那位袁大人的人?”   裴绩摇头道:“这倒不能确定。安国公祖孙结仇甚多,想要杀他们的人多如牛毛,又何止袁桐的人。”   “安国公?”楚欢皱眉。   裴绩缓缓道:“这位驸马爷,便是安国公的孙子,云华公主下嫁于他,所以是本朝目前唯一的驸马。其祖父安国公黄矩,曾经是安邑道的首富,富可敌国,当年圣上起兵,黄矩将家产全部捐献出来,而且跟在圣上身边出谋划策,其父黄天都亦是圣上身边的虎将,屡立战功,立国之后,圣上便册封黄矩为安国公,而黄天都则是武京卫指挥使,负责京城安全,你说这样一个家门,厉不厉害?”   -----------------------------------------   PS:更新恢复正常,希望大家能让红票继续崛起,感激不尽!   第三一四章 通天殿   楚欢摸了摸下巴,如此显赫的家族,已经不只是用厉害来形容了。   裴绩端起酒杯,品了一口,才继续轻声道:“圣上立国,封赏有功之臣,风雨雷电四大将军都是封为上将军,外姓国公,仅仅两位,除了义国公轩辕平章,便是这位安国公黄矩了。”   楚欢问道:“轩辕平章?裴大哥,那轩辕绍与轩辕平章是何关系?”   裴绩含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轩辕绍。”   楚欢笑道:“倒是听人说起过。都说轩辕绍天生勇武,当年屈楚离占据京城,第一个攻上城头砍断屈楚离大旗的就是轩辕绍,那年他似乎才十三岁。”   “轩辕绍的勇名,名冠天下。”裴绩抚着颌下一绺短须道:“当年圣上南征北讨,如果不是轩辕绍年纪太小,四大上将军的勇名未必会在他之上。”轻声吟道:“三刀四枪破天弓,这句话你可曾听说过?”   楚欢早就知道裴绩不是普通人,此刻见他对朝廷之事了若指掌,甚至将三刀四枪破天弓的名号也说出来,更觉得他心有丘壑,点头道:“也是听人说过。”   “这句话中的破天弓,就是说轩辕绍了。”裴绩道。   楚欢一怔。   裴绩道:“义国公与安国公不同,安国公能有今日,还是因为当年资助了金钱。而义国公轩辕平章,那是从小就跟随圣上,轩辕平章四个儿子,有三个战死沙场,轩辕绍的父亲亦在其中,轩辕平章自己也是在沙场上被射瞎了一只眼睛,轩辕一门能有今日,那可是用鲜血换回来的。”说到这里,摇头叹道:“轩辕绍和黄庭朗同出国公之后,但是为人却天壤之别,立国之初,圣上对轩辕一门十分器重,若非轩辕绍已经娶妻,恐怕轩辕绍就成了驸马……不过近几年来,安国公一门却得到圣上的欢心,风光早已经盖过了义国公。”   楚欢轻声道:“轩辕绍如此人物,即使家门不再风光,他自己一身本领,必定也不会碌碌无为。”   裴绩微微一笑,看了旁边秦雷一眼,只见一碟子鸭掌,已经所剩无几,秦雷对这鸭掌显然十分的喜爱,裴绩和楚欢谈话,他也没兴趣听。   “对了,裴大哥,先前还在说,袁桐之死,为何与黄庭朗有关?”   “你可知道通天殿?”裴绩问道。   楚欢微微点头,道:“入京之后,就偶尔听人说起。”   裴绩正色道:“一个通天殿,已经死了无数人。”   楚欢皱眉道:“此话怎讲?”   裴绩沉吟一番,才道:“通天殿建在京城西北面,占地之大,你若不是亲自看一看,也难形容。只是为了建造通天殿,已经征调了上万民夫,这只是建造通天殿的工匠,另外运输石料、木料等物的车马民夫,又何止万人?”   楚欢来京之前,其实就听说过皇帝大兴土木,修建通天殿,那时候他对通天殿的概念并不是很深,只以为是在皇宫之内新建一座宫殿而已,但是听裴绩的意思,这通天殿可不是小小的宫殿,能够动用上万民夫修建,可见其规模的庞大。   楚欢对于国事并不通晓,但是他却明白一个道理,一些庞大工程的建造,想要顺利实施,通常要赶在盛世方能达成,只有国力强盛,国库充盈,才有充足的金钱进行准备,否一旦国力衰弱,根本不可能完成工程的实施,强行建造,必定会导致天怒人怨,百姓民不聊生,国家的根基也必定会遭到破坏。   大秦帝国立国十八年,立国之初,为了恢复国家的稳定,朝廷也确实颁布了一系列于民休息的政令,国力也确实在恢复之中,如果照此下去,秦帝国迎来繁华盛世并非没有可能。   只是百姓们刚刚安定下来,国力正在上升之际,皇帝陛下却已经开始失去了进取之心,沉迷长生之术,更是大幅增加赋税,楚欢此时忽然明白过来,这些年朝廷连续增加赋税,让百姓苦不堪言,其目的,或许就是为了修建所谓的通天殿。   在国力尚未达到强大之时,如此大动干戈修建通天殿,实在不知道皇帝陛下是如何想法,按理说皇帝陛下南征北讨一统天下,应该是个极聪明之人,怎地到头来反倒做出如此昏庸之事。   裴绩看出楚欢神色凝重下来,轻声叹道:“修建通天殿的一石一木,那都是精心挑选,许多石头木料都是从偏远地方拉过来,我听说前番运来两百根大杉木,自辽东运来,在辽东一根木头也不过十两银子,但是周转到京城,每一根却值四百两,其中有几十根大杉木运到京城之时,微有一丝破损,那几十根大杉木立时被丢弃,而且负责运输的官员也被砍了脑袋……那些大杉木在整个工程之中,无非九牛一毛而已,由此你便可想象通天殿工程之浩大!”   楚欢微微颔首,皱眉道:“小弟听人说,袁桐被杀,就与这通天殿有关。”   裴绩道:“何止袁桐一人?通天殿两年前便开始准备建造,主要由工部负责,据说定下了时间,三年之内,通天殿就必须完工。中间进度一度耽搁,其间有两位工部尚书被砍了脑袋,具体负责施工的工部官员,因此事被杀的更是不在少数。这只是工程本身,朝中劝谏圣上停建通天殿的自然大有人在,或下狱或被杀的也不在少数。”说到这里,裴绩看向窗外,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而裴绩的神情也颇为凝重,片刻之后,才轻声道:“有人劝谏停建通天殿,那是为了帝国的前程,但是自然也少不了以此牟利之人。”   楚欢皱眉道:“裴大哥的意思,安国公……便是牟利之人?”   裴绩拿起酒壶,为自己斟满酒,淡淡道:“楚兄弟以为呢?众所周知,圣上如今十分信赖安国公,这位安国公非但人在中书省,而且还兼管着户部尚书之职,圣上对他的恩荣,可说是无以复加了。户部如今最大的支出,无非两大块,一块是西北战事,另一块便是通天殿,这安国公出身富贾之家,当年圣上起兵,他是安邑道首富,立国之后,这短短十多年,他只在京中的产业,就已经令人咋舌,你说这么多银子,又从何而来?朝中但有劝阻圣上停建通天殿者,自然就得罪了安国公,得罪了安国公,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楚欢微微颔首,似乎明白了什么。   “内忧外患,只盼圣上早些醒过来。”裴绩端着酒杯,望着窗外,轻声自语,随即又摇头,喃喃自语:“谈何容易!”一仰首,将杯中酒饮尽。   ……   ……   楚欢回到客栈之中时,心里多少还有些沉闷,裴绩一番话说来,让楚欢深感如今朝廷的昏聩,这样一个朝廷,在内忧外患之中,是否还能支撑下去,是否还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这似乎并不用特意去寻找答案。   他躺在床上,微闭着眼睛,在金满来与裴绩饮了不少酒,裴绩酒量很大,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难免多喝了不少,楚欢自然相陪,回到客栈中,那酒劲就上来,倒是觉得头有些晕晕的。   他从床上起身来,想去找店伙计送一碗醒酒汤过来,刚打开门,却见到一人站在面前,楚欢一怔,认出是隔壁的常易,问道:“常兄有事?”   常易依然是一副亲切的笑脸,手里拎着一只小木盒,很是细致,笑道:“兄弟现在才回来?之前来过一趟,你不在屋里。”   楚欢道:“在客栈无聊,所以出去走了走。常兄找在下有事?”   常易将木盒子递过来,笑道:“这是进京的时候,常某带来的一些土特产,若不嫌弃,还请收下。”   楚欢摇头笑道:“常兄客气了。无功不受禄,你我萍水相逢,在下实在不敢愧领。”   常易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弟这是见外了。对了,不知兄弟尊姓大名?”见楚欢皱眉,忙道:“冒昧动问,若是不方便,大可不必相告。”   楚欢终于道:“在下姓楚!”   “原来是楚兄弟。”常易笑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楚兄弟。”   “请讲!”   “下午的时候,楚兄弟不在屋中,我瞧见有一个人在楚兄门前转悠,也不知是不是要找楚兄弟。”常易道:“我问了他一句,他也不说话,便即离开了。”   “哦?”楚欢奇道:“他如今人在哪里?”   “这个还真不知道。”   “那常兄可记得他什么模样?”   常易想了想,道:“恕我直言,那人没有胡须,倒像是……嘿嘿……!”他并没有说下去,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楚欢。   楚欢立时想到孙德胜,心想难道真的如此凑巧,今日自己出去,孙德胜便过来,莫非瀛仁那边已经有了消息?   “多谢常兄了。”楚欢拱手道,并不想与常易多言。   常易却没有走的意思,笑问道:“楚兄弟难道在宫中有人脉?其实常某来京,是想在京城做点小生意,但是你也知道,在京城若是没有靠山,想要做生意那是十分困难。常某冒昧,不知楚兄弟能否代为引荐?”见楚欢皱眉,急忙道:“楚兄弟莫误会,常某没有别的意思,这些时日也一直想找个靠山,但是苦寻无路,若是楚兄能够帮忙,常某一定重谢!”   楚欢凝视常易片刻,摇了摇头,淡淡道:“实在对不住,在下初来乍到,并无人脉,恐怕是帮不上忙了。”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关上了房门。   常易眯起眼睛,托着那支木盒子,嘴角泛起怪异的笑容,眼眸子里亦是闪过古怪的神色。   第三一五章 驸马逼奸   常易两次三番主动来找楚欢搭讪,楚欢虽然看不透此人来历,但是直觉让他隐隐觉得这常易似乎别有居心。   夜深人静,楚欢打坐良久,《龙象经》第二道休息法门练习起来,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血液的流淌,而且自己的皮肤就似乎有无数虫子爬过,又似乎有羽毛在轻轻挠着肌肤,一种麻痒的感觉在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泛起。   之前每次练习的时候,楚欢总是感到不自在,禁不住这种麻痒之感而停止,但是修炼下来之后,却也慢慢对那种麻痒之感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不过每次修炼时间过长,那种麻痒感就会慢慢增加,这种麻痒感虽然不似刀砍斧削,给人带来巨大的疼痛感,但是却依然让人难以忍受。   次日整整一天,楚欢都没有离开客栈。   常易说有人来找过自己,楚欢知道在京城也只有孙德胜知道自己在这里,而且来者无须,十有八九便是孙德胜。   孙德胜既然来找自己,也就说明宫里有了消息,昨日没有寻见自己,今日恐怕便要过来,所以楚欢留在客栈中等候。   但是从早上等到日落时分,也不见孙德胜过来。   楚欢心中疑惑,又等了一日,到下午时分,依旧不见孙德胜踪迹,心中暗想:“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眼见太阳下山,没有任何孙德胜的踪迹,楚欢也明白宫里到太阳落山的时候,皇城宫门便要关闭,孙德胜晚上是不会过来。   楚欢又一桩优点,便是耐得住性子,既来之则安之,他相信瀛仁不可能将自己扔在这里不管,或许如今却是遇上了一些麻烦,所以顾不上自己。好在进京之前,琳琅为自己准备了足够的银两,这些银两足够楚欢在京城度过很长时间。   他在客栈待了两天,足不出户,此时还真是有些憋闷,出了客栈,在街上透透气。   忽地想到裴绩,他与裴寂虽然相识不久,但是说话投机,便在街上卖了一坛酒拎在手中,径自往裴绩住的地方过去。   轻车熟路来到裴绩的那条巷子里,距离小木屋尚有一些距离,楚欢便见到一个身影从木屋子里出来,径自往前去,楚欢瞧那身影,正是裴绩,出生想要叫住,但是裴绩虽然瘸了一条腿,行走却十分迅速,甚至比常人行走的速度还要快出不少。   楚欢心下大是奇怪,跟了过去,前面裴绩走得快,楚欢跟在后面,也不急着上前。   裴绩大致方向是想东北边,过沟渠,穿街巷,这一阵子行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此时却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百通坊。   楚欢心中好奇,觉得这样跟在裴绩后面,颇有跟踪的嫌疑,但是他心中却十分想知道裴绩这个时候出来到底要做什么,也就一直跟在后面。   裴绩倒似乎没有察觉身后有人跟着,进了西城占元坊,裴绩的脚步便慢了下来,从怀里取出一只帽子戴在了头上。   转过一条巷子,这边就显得清静下来,多有府邸,裴绩拐到一条巷子内,楚欢跟着转进去,却陡然间发现没有了裴绩的身影。   楚欢皱起眉头,正在此时,忽听得马车车轱辘声音响起,楚欢立刻贴到一棵大树后面,探头瞅过去,却见到巷子里缓缓过来一辆马车,前面一骑举着火把,马车后面还跟着两名骑者,也都是举着火把,在斜对面的一处宅第停了下来。   那宅第也不算大,门头上也没有挂匾,不知是哪户人家,不过真正的达官贵人都住在东城,西城这边虽然也有官员府邸,但大都是低级别官员。   便见到当先那名骑者下了马,上前拍门,老半天之后,才见有人看了门,那骑者进了院子,半天不见出来。   楚欢心中好奇,他隐在大树之后,夜色之中,倒也难有人发现他,只是方才他亲眼见到裴绩转进了这条巷子,转眼间就没了人影,当真是奇怪无比。   没了裴绩踪迹,楚欢也就没心思继续留在这里,心里觉着古怪,正要离开,忽见到那宅第中走出来两个人,前面正是方才进去的那名骑者,后面却跟着一个妇人出来。   那妇人衣着并不华美,但是身形曼妙,虽无金银珠钗点缀,但却自有一股良家妇人的贤惠气质,楚欢虽然看不清妇人的面孔,但是想来也不会丑陋,那妇人到得门前,又回过头去,似乎有些不舍,终是跟着那骑者走到马车边,上了马车。   马车掉转头去,行驶的并不快,只走出小段路,从宅第内冲出一个人来,站在门前,随即一屁股坐在大门前,嚎啕大哭。   楚欢觉得煞是奇怪,猛然间想到一件事情,上次与裴绩在酒楼饮酒,听到驸马黄庭朗悄声细语,那意思似乎是要去霸占一位秘书郎的妻子,难道眼前那一幕,便是黄庭朗所说的事情,方才被带走的妇人便是驸马垂涎的女人,而坐在门前嚎啕大哭的便是那位叫做周燎的秘书郎?   楚欢心下大是吃惊,事情该不会如此凑巧吧?   周燎哭的伤心无比,楚欢眼看着那马车越走越远,脚下一动,不再犹豫,直往那辆马车跟了过去,楚欢的脚下速度不慢,与那马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瞧见那马车拐过几条巷子,终是来到了一座宅院门前,楚欢停下脚步,躲在暗处盯着,这一路跟来,他脸不红心不跳,虽然消耗了一些体力,却并不感到疲累。   如果猜得没有错,眼前这座看起来很普通的宅子,想必就是驸马黄庭朗的秘密私宅了,驸马府自然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   马车停下来,妇人从车中下来,站在门前,大门已经打开,旁边有人催促着妇人进去,那妇人犹豫不决,忽地捂着脸,转身便走,早有人上前去,一把将妇人扯住,那妇人挣扎起来,却被蒙住嘴巴,几个大男人硬是将他拖进府内,府门瞬间关上,那辆马车也很快就离开,门前恢复一片平静。   楚欢握起拳头,看到妇人刚才的反应,更确定这妇人是被迫,他此时也管不得这妇人是不是秘书郎周燎的妻子,霸女之行却是活生生发生在自己眼前。   楚欢微一沉吟,身形一闪,拐到旁边的一条小巷子中,绕到了府邸的后院,这府邸高门深墙,墙外则是一排高大的树木,四月降至,大树上已经恢复了翠绿,很为茂盛,楚欢四下里看了看,这条小巷内罕无人迹,死寂一片,倒是院内传来一阵阵悠扬琴声。   楚欢抓住树干,灵敏地攀爬上去,茂盛的枝叶已经伸展到墙内,他身若轻鸟,灵似猿猴,动作矫捷灵敏,悄无声息地隐在了茂盛的枝叶之中,向院内望去,竟是发现里面火光通明,一张大椅子上,正坐着两日之前见到的那位驸马黄庭朗。   黄庭朗穿一条月白色长裤,身上亦是月白色轻衫,但是却敞着衣襟,保养得细皮嫩肉的胸膛便显露出来,一只手端着玉杯,旁边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瓜果酒品,一名歌姬就在不远处抚着琴。   黄庭朗显然是个很小心的人,距离他不远处,另有两名劲装汉子,楚欢虽然隔得有些距离,但是院子内灯火明亮,倒也能够清晰看到那两人的身形,那两人个头差不多高,楚欢只瞧一眼,就知道这两人并非善善之辈。   楚欢眯着眼睛,悄无声息,静观其变。   没过多久,楚欢就见到先前那妇人已经从一条小石道缓缓过来,妇人身后,则是跟着一名大汉,那妇人低着头,走得很慢,但是行走姿势却是颇为动人,灯火之下,自有一番良家妇人的成熟韵味。   黄庭朗瞧见妇人过来,放下了手中的玉杯,却是拿起桌上的折扇,“哗”地一声打开,悠然扇起,眯着眼睛盯着缓缓走近过来的妇人。   那妇人距离黄庭朗五六步远,紧张无比,瞧见敞着胸膛的黄庭朗,心中害怕,转身又要走,身后那大汉张开手拦住,黄庭朗却已经摇着折扇站起身来,笑眯眯道:“周夫人既然来了,就陪我好好喝上一杯,又何必急着走?”   妇人噗通跪倒,颤声道:“贱妇见过驸马!”   驸马摇扇上前,“啪”地合起折扇,蹲在妇人身前,用扇端挑起妇人的下巴,灯火之下,看到妇人那张漂亮的脸蛋,轻声道:“夫人果然是貌若天仙,前番在街上见了一次,让本驸马日思夜想,茶不思饭不想,今日能再见到夫人,本驸马已经是夙愿得偿了。”   周夫人跪在地上往后退了退,低着头,诚惶诚恐:“贱妾得驸马传召,特来拜见,还请……还请驸马放贱妾离开。贱妾家里还有两岁小儿要照料……!”   驸马皱眉道:“夫人既然来了,又何必说这些扫兴的话?人生得意寻尽欢,相夫教子只是俗妇所为,夫人如此绝美佳人,又何必与那些俗妇一般?人生在世,需及时行乐,我寻夫人过来,就是害怕夫人不得欢乐,所以要与夫人一起寻欢作乐,这才不枉夫人的美貌……!”说话间,已经是在周夫人丰腴诱人的身段上打量着。   周夫人身躯颤抖,“贱妇残花败柳之身,不敢……不敢侍奉驸马,还请驸马大慈大悲,放……放贱妾一马……!”   黄庭朗笑道:“夫人自谦了,夫人绝美风姿,是本驸马从未见过的,本驸马别无所求,但求与夫人有一夕之欢,还请夫人成全!”又靠近过去,伸手道:“来,夫人,快快起来,陪我饮上几杯……!”   他尚未碰到周夫人,周夫人已经伸手入怀,即使迅速地掏出一把匕首来,花容惨白,道:“驸马,你……你不要逼人太甚!”   第三一六章 杀无赦   黄庭朗见周夫人拿出匕首来,皱起眉头,后退了一步,“夫人这是何意?难道要行刺本驸马不成?”   周夫人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道:“贱妇……贱妇不敢,但是贱妇已为人妇,为保清白,驸马若是相逼,贱妇……贱妇只有一死。”说话间,她已经将锋利的匕首锋刃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黄庭朗微显怒色,皱眉道:“夫人这是何苦?本驸马与你那秘书郎的夫君相比,那是天上地下,他只是一介腐儒,抄抄写写,哪里懂得男女欢乐?本驸马纵情花丛,夫人若是与本驸马在一起,自是有无尽欢乐,又何必如此顽固?立一尊死牌坊,又怎比得上做活神仙?夫人与我共赴巫山,做一对神仙岂不是更为欢乐?”   四周虽然有好几人,但是黄庭朗说话直白露骨,没有丝毫避讳,可见其平日生活之放浪形骸,霸人妻子,却振振有词,亦可见其无耻之极。   周夫人眼圈泛红,泪水滚落,凄声道:“驸马皇亲贵胄,身边美女如云,又……又何必因为贱妇而降了身份?贱妇恳求驸马高抬贵手,放贱妇离去,驸马的大恩大德,贱妇永生不忘……求驸马爷开恩……!”她声音凄苦,身在虎穴,只能握着匕首对准自己的咽喉。   “夫人难道不为家里想一想?”黄庭朗叹道:“你我一夕之欢,可保周燎升官发财,享受富贵,若是夫人不如我意,可想过后果?”   周夫人凄声道:“贱妇不敢去想。”   黄庭朗意兴索然道:“夫人如此贞烈,倒是让本驸马十分钦佩。本驸马也不是无理之人,不做强人所难之事,夫人既然如此决绝,本驸马只能作罢。”抬手道:“夫人请起,我这便派人送你回去,夫人也请放心,事后我不会找周燎麻烦,你们好生过日子就是,哎……!”一声长叹,显得十分感慨。   院子里发生的这些,楚欢隐在树上都是看的清楚,声音虽然不大,听得也不是十分清晰,但是大致意思楚欢却也是能够听个明白。   黄庭朗在院子里逼奸周夫人,尽显丑态,楚欢瞧在眼里,恨得跳下去捏死他,陡然听到黄庭朗最后那些话,似乎突然间改了性子,变的大慈大悲起来,楚欢疑惑之间,瞬间就感觉这黄庭朗必有诡计,他既然花费心思将周夫人弄过来,怎可能因为周夫人几句请求便即放过。   周夫人抬起头,泪眼婆娑,她不过二十出头,长得楚楚动人,又带着少妇的成熟韵味,黄庭朗看在眼里,喉结微动,周夫人已经狐疑问道:“驸马……驸马当真要放贱妇离开?”   黄庭朗道:“本驸马说话,向来算话。”又道:“夫人,快将匕首收起来,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向一人吩咐道:“来人,送夫人回府。”   旁边立刻有人答应。   周夫人见状,还真以为黄庭朗大发善心,收起匕首,叩头跪谢道:“贱妇谢过驸马爷,贱妇……!”忽地感觉身前劲风忽起,周夫人立时感觉事情不妙,抬起头来,只见黄庭朗带着狰狞的笑已经扑过来,周夫人立时抬手,只可惜她一介女流,速度岂能比得上黄庭朗,黄庭朗已经探手抓住周夫人手腕子,周夫人只感觉自己的手腕一阵剧痛,手一软,匕首便已经脱手,旁边一名随从上前一脚将匕首踢开,随即迅速退开,院子里其他随从显然是对这种状况见得多了,都转过身去,那名歌姬也已经扭过头去。   周夫人心惊胆战,黄庭朗已经压在她丰腴柔软的身体上,嘿嘿笑着:“本驸马还担心你太过顺从,没有趣味,你既然这般烈性,正合本驸马心意,待会儿叫得越欢,本驸马就越高兴。”   周夫人竭力挣扎,骂道:“你这个畜生,你……你滚开,黄庭朗,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你不得好死……!”   黄庭朗哈哈笑着,得意无比,撕扯周夫人衣裳,楚欢在树上瞧见这一幕,怒不可遏,他只想跳下去一拳打死黄庭朗,但是却也知道,黄庭朗身边虽然只有几名守卫,但是个个都是高手,而且后院一旦发生变故,宅院之内必定还有其他护卫前来,自己若是此时冲下去,必将陷入重围,甚至有可能落入对方之手。   这黄庭朗家门显赫,他自己又是驸马,无论到什么地方,身边的护卫自然不弱,一旦落入他的手中,有死无生。   楚欢双拳握紧,青筋暴突,瞧见周夫人在黄庭朗的身下拼死挣扎,周夫人的挣扎似乎更加激起黄庭朗的兽性,周夫人身上衣裳被撕扯开,许多地方已经显露出白嫩嫩的肌肤来。   楚欢此时神情严峻,院子内有三名护卫,自己如果要出手击杀黄庭朗,就必定一击而中,而且要全身而退,而且最紧要的是,绝对不能让三名护卫看到自己的相貌身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是那三名随从呈三角形站开,且不说接近他们,只要自己一跳入院中,就必定被他们发现。   楚欢心中焦急,他只恨自己手中没有弓箭,否则以自己的箭术,未必不能一下子射死黄庭朗,此刻想要刺杀黄庭朗,就必须有突发事件引开几名随从的注意力。   他脑中飞速运转,周夫人在黄庭朗的身下撕咬着,黄庭朗却是发出得意的大笑,便在此时,忽听得有叫道:“不好,着火了……!”   楚欢一怔,却已经瞧见前方火焰冲起,大是欢喜,黄庭朗骑在周夫人身上按着她双手,抬起头,骂道:“怎地失火了?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名随从答应,飞步而去。   那随从刚离开,从后院斜角忽地飞出一块大石头来,直往黄庭朗这边砸过来,一名随从怒喝一声,飞身迎上,一拳照着那石头击了过去,听得“砰”的一声响,那拳头击在石头之上,巨大的石头竟是被一拳打碎,可见这名护卫拳头的坚硬,这黄庭朗身边的护卫果然非同小可。   石头从斜角过来,这随从已经叫道:“保护驸马,有刺客!”整个人如同猎豹一般,直向斜角扑过去。   那斜角处是小竹林,夜色之下,十分的昏暗。   楚欢见到黄庭朗身边只剩下一名护卫,知道这样的时机稍纵即逝,立时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巾,蒙住了嘴巴和鼻子,挥手已经从树上扯下了一根粗枝,再不犹豫,如同猿猴般跳到高墙之上,然后又如同猿猴般从高墙之上跃下,如风般往黄庭朗那边扑过去,速度快极。   他知道自己此时出来刺杀黄庭朗,多少有些意气冲动,但是眼睁睁地看着眼前黄庭朗强霸周夫人,自己却置之不理,那绝非楚欢的性子。   黄庭朗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妙,也顾不上周夫人,大声叫道:“来人,快来人,抓刺客!”   瞧见一道身影扑过来,黄庭朗身边那名护卫握紧双拳,脚下一蹬,已经往楚欢迎过来,亦是在瞬间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挥刀照着楚欢砍过来。   楚欢身体一矮,手里的粗枝往护卫的小腹刺过去,那护卫手腕子一转,刀光闪过,却已经将楚欢手中的粗枝削去了一半,只剩下半截子。   他正自得意,却不防楚欢手中半截子粗枝向上一挑,已经击在了护卫的手脉上,护卫想不到楚欢反应如此迅速,还有这样一手,手脉被击中,就感觉手臂一麻,楚欢却已经一脚踢在护卫手腕子上,那护卫手中的大刀已经脱手飞上天空。   这护卫倒也是惊而不乱,大刀脱手,他一条腿已经往楚欢扫过去,楚欢身体闪过,手中半截粗枝闪电击出,“噗“的一声,从护卫颈侧插了进去,虽然只是半截子粗枝,但是与楚欢手中的力量结合起来,却变成了犀利的杀人武器,半截子粗枝没入了护卫的脖子中,那护卫身体顿时瘫软,双目暴突。   黄庭朗大惊失责,飞步往前院奔去,鬼哭狼嚎:“快来人,快来人……!”   他没有其他本事,逃跑的动作倒是不慢,楚欢击杀护卫的短短瞬间,他已经与楚欢拉开了一段距离,奔跑的速度也是不慢,前院那边早已经传来呼喝之声,急促的脚步声正往这边迅速赶来,可见宅子内的护卫人手着实不少。   楚欢知道,一等那些人赶到,自己再无机会,飞到空中的大刀已经迅速落下来,楚欢抄手接过,深吸一口气,意行手臂,双眸怒睁,低吼一声,手中的大刀却已经投掷出去,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往黄庭朗背后追去。   黄庭朗一心想着逃命,虽然感觉到身后劲风忽起,却也顾不得其他,拼命前奔,那大刀此时却像幻化成了利矢,气势磅礴,宛若流星,黄庭朗速度虽快,但是却比不上这流星般的大刀,“噗”的一声,刀锋率先没入黄庭朗的背部,劲力未消,黄庭朗只感觉到背后一阵剧痛,只是瞬间,那大刀已经贯穿黄庭朗的身体,黄庭朗身体急停,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从自己前胸贯出的刀锋,双目圆睁,满眼都是不信之色,嘴角很快就溢出鲜血来,身体摇摇晃晃,眼瞅着数条人影持刀救护过来,伸手往前虚空抓了抓,随即整个人一下子栽倒在地。   那些前来救援的护卫们都是目瞪口呆,眼看着黄庭朗前胸透出刀刃,看着黄庭朗栽倒在地,一时间全都呆住。   驸马死了。   安国公之孙,武京卫指挥使黄天都的儿子,帝国荣耀无比家族的长子长孙,当朝唯一的驸马爷,就这样被一把大刀贯胸而死。   所有的护卫们都敢都全身冰凉,巨大的恐怖笼罩全身,驸马黄庭朗死了,保护他的这些护卫们,事后又有谁能活下去?   “抓住刺客!”一人厉声道,所有人醒悟过来,抓不到刺客,保护不力,所有人必死无疑,抓到刺客,有了交代,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所有人也都看到刺客的影子已经攀上了高高的院墙,齐齐大叫,挥舞大刀追了过去。   第三一七章 兵之要义   楚欢翻过高墙,心中晓得,自己今夜杀了驸马,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驸马可不是一般人,他既然被击杀,接下来的京城必定会展开严密的搜查。   虽然一击得手,而且楚欢素来也是胆大之人,但是跃过高墙之后,楚欢心中还是升起一股紧张感,方才出手杀人,没有时间留给他思考的空间,此时得手,想到方才的情景,却多少有些后怕,方才若是没有得手,又或者落入他们的手中,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也幸好这黄庭朗一心想着奸.淫周夫人,而且有着在露天行.淫的怪癖,身边的护卫不多,否则若是在屋中行乐,屋子四周团团保护,楚欢就未必有机会得手。   楚欢心中也明白,黄庭朗如此肆无忌惮,显然是之前经验十足,在这院子里,也不知道被他奸.淫多少良家女子和妇人。   击杀了驸马,楚欢心中虽然有一丝紧张,但是更多的却是痛快,他不能在这里多停留,顺着小巷子迅速撤退。   黄庭朗被杀,他身边那群护卫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追来,他对这一片街巷并不熟悉,只能按照原路折返。   那批护卫果然都不是善茬,楚欢很快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那些护卫的追赶速度竟是不慢。   楚欢宛若暗夜幽灵,转到一处交叉路口,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这边!”   楚欢吃了一惊,转过头去,却见到左边的街巷中,一人正在那边向自己招手,瞧那人身形,楚欢立刻就认出来,正是先前突然消失的裴绩。   身后追兵渐近,楚欢身形一闪,晃了进去,裴绩也不多言,只道:“跟我来。”他虽然瘸腿,但是动作还真是不慢,往前行出几步,又转进了一条小巷子,这条巷子里十分昏暗,黑乎乎一片,进了巷子没多久,巷口便有追赶的护卫停了脚步,已经有人道:“会不会在这条巷子里?”   “你们两个进去看看!”   两名护卫持刀小心翼翼进到胡同之内,这胡同倒也不长,而且十分窄,仅能容下一个人前行,如同羊肠一般,走出一阵,前面竟然是一堵墙,却是一条死胡同,并无人迹,两人这才返身回去,道:“里面无人,必是往前面跑了,快追。”   一众护卫迅速离开,等到脚步声去远,从上面落下两个人来,却是楚欢和裴绩四肢撑在两墙之间,悬空躲在上面,方才护卫没有往上面注意,而且这里面黑乎乎一片,难以看清,却被楚欢和裴绩躲过。   落地之后,裴绩走到胡同口,左右看了看,向楚欢招手,二人这才出了胡同,折返而回,裴绩对与这边的道路却是十分的熟悉,尽捡偏僻小巷,楚欢只感觉像是走迷宫一般,不知不觉中,到了一条街上,楚欢觉得有些熟悉,这才发现已经回到了百通坊。   两人一路上都不说话,回到木屋之中,裴绩点着灯火,向床上看去,脸色立时变了,床上空空荡荡,按理说秦雷此时应该就在床上沉睡。   “裴大哥,出了何事?”   “雷儿不见了。”裴绩神色凝重:“我去寻他。”他正要出门,木门却被推开,两人同时握拳,却见到秦雷轻手轻脚走进来。   裴绩皱眉道:“你去哪里了?”   秦雷不说话,只是憨笑,楚欢眼尖,瞅见秦雷胸口衣襟有几处血迹,吃惊道:“雷儿,你怎么了?”   裴绩也已经看到,急忙上前,问道:“这……这哪里来的血?”   “坏人的血。”秦雷嘿嘿笑道:“我跟在你们后面,看到有一个人追你们,拦住了他,是他的血。”   裴绩和楚欢对视一眼,都显出惊讶之色。   裴绩走到门前,向外看了看,外面道路死一般寂静,夜深人静,毫无声息,这才松了口气,关上木门,让秦雷脱下外衣,重新找了衣裳换上,秦雷穿上衣裳,打了个哈欠,似乎很困倦,跑到床上一头躺下,只是片刻间就响起了呼噜声。   两人落座之后,楚欢看着裴绩,裴绩看着楚欢,都不说话,片刻之后,两人都露出笑容来,楚欢率先笑道:“裴大哥晚上睡不着?”   裴绩也笑道:“楚兄弟喜欢逛夜路?”   “其实……我准备是找裴大哥饮酒,只是来的时候,裴大哥并不在屋里。”楚欢笑道。   裴绩微笑道:“出去看个朋友。”   “顺便点了一把火?”楚欢陡然问道。   裴绩并不吃惊,只是微笑道:“为了一个女人,如果落入他们手中,失去大好前途,楚兄弟觉得值不值?”   楚欢知道裴绩不再卖关子,脸上却是若无其事笑道:“人总有血性,血性一上涌,有时候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   裴绩叹道:“我也冲动过,其实有时候想想,就算真的杀死一两个为恶之辈,也仅仅是小打小闹,根本动摇不了太大的根基,而且这样的人太多,杀也杀不完的。”顿了顿,微笑道:“不过古语说的好,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有血性,总是好的。”   楚欢知道裴绩话中有话,笑了笑,并不多言。   “今夜的事情,本来是我要做的。”裴绩坦白道:“只是我没有想到楚兄弟会来找我。”   楚欢问道:“裴大哥知道我一直跟着你?”   裴绩点点头,笑道:“上天其实很公平,夺你一物,也会赐你一物,他让我瘸了一条腿,但是给了我一对好耳朵……!”淡淡一笑,道:“常人能听到的动静,我自然能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我有时候也能听到。”   楚欢道:“如此说来,裴大哥是有意将我带到那位秘书郎的宅子前?”   裴绩含笑道:“楚兄弟可以随时都会返回的,我可没有叫你跟着。”   楚欢哈哈笑道:“是小弟冒昧了。”   “楚兄弟义气中人,今夜我是看在眼里的。”裴绩道:“不瞒你说,昨日我就已经打听到周燎的宅子,盯着周燎的宅子,自然能跟到黄庭朗的私宅,如果不是楚兄弟今日跟随,想必今日动手杀那畜生的会是我。”   楚欢道:“很难想到裴大哥会有此身手。”   裴绩淡淡笑道:“楚兄弟,你有血性,有武功,像你这样的人物,不愁没有前程。”顿了顿,缓缓道:“男儿在世,固然要有所作为,但是道路却多有不同。我少年之志,便是以一腔热血,纵横沙场,还百姓一个太平天下,只是那时候年纪幼小,初学兵略,尚未学成,当今圣上便已经平定天下,一统四海。那时候我心里既是欢喜又是遗憾。”   楚欢道:“裴大哥欢喜天下终于太平,百姓能够安居乐业,遗憾的是一身所学没有用武之地。”   裴绩短短几句话,却是让楚欢隐隐明白,眼前这个瘸子,必定是一个有大才之辈。   裴绩笑道:“我也是血肉之躯,有人的七情六欲,学无所用,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只是圣上立国之后,天下渐渐太平,看到百姓安居,我心里那股遗憾慢慢消失,此后学习兵法,已经不是为了有所用,只是一种乐趣了。”   楚欢道:“小弟听人说过一句话,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若是为有所图去学东西,进展未必快,若是随性而学,倒是突飞猛进,另有感悟。”   “说得好。”楚欢这句话,显然是大合裴绩的胃口,拍手道:“随性而学四字,当真是妙极。不瞒兄弟,立国之前学习兵书,只是胶柱鼓瑟,拘泥于书上的行军布阵,虽然亦觉得武侯兵书、孙子兵法极其玄妙,但是也只是遵循前人之道,那时候虽有感悟,但总是感觉有一些不对劲。”   楚欢似乎对兵法也颇感兴趣,他此时方知裴绩竟然精通兵法,顿时来了精神,竟浑然忘记先前两人刚刚刺杀驸马黄庭朗之事,身体微微前倾,问道:“此话怎讲?”   裴绩说起兵法,倒也是谈性颇浓,道:“当时也是不知到底有什么不对劲,只是一种感觉而已,我也一直在寻求答案。立国之后,我便开始云游天下,见识我大秦帝国的山川河流,丘陵江海,也诚心去寻求名师传授,见识过大好山河的地形概貌,再听那些名师的讲解,我终于寻到了苦寻已久的答案。”   楚欢诚挚道:“还请裴大哥指教。”   “多年苦学兵书,前辈先贤的兵法布阵烂记于心,却总是觉得有些不全之处,直到数年前,我才终于明白,兵法的真正要义,不在书上,而在心中。”裴绩缓缓道:“前辈兵法大家留下兵书,其目的本身,绝非是让后人照章办事,他们只是传授兵法经验,让后人借鉴,后人读兵书,不能只看兵书,而是要从兵书的字迹之中,看到隐在兵书之后的真正要义。”   楚欢肃然聆听。   “纸上谈兵,不如无兵。”裴绩眼睛亮起来:“真正的兵法之道,其实绝不可能真正记在兵书之上,但凡统兵将领,多少都会研读兵书,如果遵循兵书上的韬略布阵作战,敌我将帅皆知,毫无秘密可言,也就根本占不得优势,所以我渐渐懂得,兵法的真正要义,其实只有两个字。”   “哪两个字?”   “无常!”裴绩肃然道:“兵无常态,人无常势,用兵之道,鬼神莫测,玄幻万变,尽在无常!”   第三一八章 结义   楚欢喃喃自语:“无常。”心中明白,这两个字看似简单,但是没有若果不身处在裴绩的位置,就很难明白这两个字所包含的无穷深意。   裴绩自幼便开始学习兵书,如今虽然只是三十多岁,但是他对兵法的理解,自有其独到之处,只听裴绩最后那几句话,楚欢就知道裴绩在兵法上有着极其独特的思想。   兵法是门大学问,古往今来,多少沙场英杰精研兵书,但是真正青史留名的,却是寥寥无几。   楚欢虽然听得懂这些话的字面意思,但是也清楚,没有真正地达到一定的境界,根本不可能体会到裴绩心中的领会。   这就好比一个人练刀,从一开始习刀觉得任何一个招式似乎都很厉害,此后又看到前人的绝妙刀谱,看到其中玄妙招式的记载,便会敬佩无比,随着涉猎太多,渐渐深入进去,刀法练到一定境界,再回过头去,从前那些以为玄妙无比的招式便会显得黯淡起来,而只有刀法达到一定的境界,才会进入另一个自我探索的境界,才会对刀法本身有着自己参悟出来的思想。   当裴绩说出那几句话,楚欢就感觉到此人似乎在兵法上进入了一个极高的境界,这让他感到十分的吃惊。   他清楚,有些百战沙场的良将,终其一生,也未必会在兵法上有所感悟,裴绩一看也不是带兵打过仗的人,而且虽然年纪比自己要大上不少,但是比起真正喋血沙场的老将,那确实太过年轻,如此年轻又没有带兵打过仗的人,当真能体会到所谓兵法的要义。   但是裴绩气定神闲,双目含光,他说的平静,却恰恰显出他的自信,却也由不得楚欢不相信他在兵法上有很深的感悟。   不过话说回来,自古至今,奇人异士每朝每代都有,有些人生来就有一种天赋,那是普通人无法比拟的,裴绩在兵法上有着过人的天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见楚欢脸上微显惊讶之色,裴绩淡淡一笑,道:“让兄弟见笑了。说这些,还是因为方才我说过,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总要做些事情才是。我所学,也只是博人一笑而已,今生只怕也不会有用,既然无法纵横沙场,又来到京城,总要做些让自己没有白来一趟的事情。仗三尺剑,行快意之事,倒也是我仅能为之的事情。”看着楚欢,平静道:“兄弟与我不同,你日后自然还是大有前途,不要再做一人敌十人敌之事,侠义之客,虽然快意恩仇,斩杀奸佞,却终究改变不了大势……当今之世,内忧外患,若是能有机会为国效命,你还是当为国尽一份力,不为庙堂,只为天下百姓的太平而已。”   楚欢一怔,只觉得裴绩这话大有含义。   裴绩含笑道:“楚兄弟是否来自西山道云山府?”   楚欢自思并没有对裴绩说过自己的来历,裴绩却是如何知道,却听裴绩已经笑道:“我曾经也在云山府待过一阵子,兄弟的口音,有些那里的味道。”随即抚着短须道:“三十九首诗词,文花夺魁,却不知是否兄弟的手笔?”   楚欢这下子当真是大吃一惊,失声道:“裴大哥如何知道?”他这一说,便等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裴绩哈哈一笑,道:“本来还有些怀疑,兄弟既然这般说,那还真是你了。”   楚欢不知道裴绩怎会知晓此事,他在云山府宝香楼的花魁大选之中,为了助莫凌霜脱困,一下子写出四十五首诗词,三十九首夺得文花,可说是名噪一时。   只是那几十首诗词,也只是借用而来,此时听裴绩这般说,倒有些尴尬,硬着头皮道:“让裴大哥见笑了。”   裴绩笑道:“大秦虽然国土广袤,但是京城是帝国的首脑,天下之事,其实就在京城各条街巷之中流传。我听人说,西山道出了位大才子,三十九首诗词夺得文花花魁,前无古人,心中便想那定是一位才情出众的大才子。上次楚兄弟说出名字,我还只当是同名,但是楚兄弟语音中带着西山道的口音,却是让我不得不怀疑是同一个人了。”   楚欢无奈笑道:“京城果然是了不得,尽知天下事,我那胡闹之举,尽是能够传到京城来。”   裴绩微笑道:“洛安京城,每日里南来北往之人何止数千,兄弟的风采,岂能有不传到之理。”顿了顿,又道:“兄弟从西山道来到京城,自然是有大依靠,想必自有一番前途,为兄方才所言,其实也是希望兄弟前途顺畅,日后不必再做义气之举。”   楚欢挠了挠头,笑道:“大哥之才,胜我数倍,小弟……!”笑了笑,并不多说。   裴绩微一沉吟,终于道:“我或许不久便要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能认识兄弟,倒也不虚此行。”   “裴大哥要走?”   裴绩看了看床上呼声震天的秦雷,轻叹道:“虽然舍不得这孩子,却也不能照顾他一世。若是有可能,待我离开之后,兄弟若是有心,还望照料一二。”说到这里,神情显得颇有些黯然。   楚欢皱眉道:“大哥何必离开?”   “京城不是我的地方。”裴绩平静道:“我进京投靠师兄,其实也是希望一展所学,眼瞅着帝国陷入危局,想要出一番力,不过现在看来,那只是奢望而已。进了京,看的多了,也就懂得多了。我碌碌无名,出身贫寒,身有残疾,就算有机会进入官署,但是却也必不为人所容……!”随即笑道:“罢了,且不说这些了,兄弟自己多保重就是。”   楚欢想了想,终于道:“裴大哥,小弟有一不情之请,却不知裴大哥能否答应。”   裴绩道:“你说。”   楚欢微一沉吟,才道:“小弟初入京城,却承蒙大哥多处指点,与裴大哥义气相投,却不知能否与裴大哥结拜为异姓兄弟?”   裴绩一怔,半晌才道:“你是说结拜为兄弟?”   楚欢肃然道:“正是,是小弟要高攀了。”   裴绩道:“我一个残疾之身,楚兄弟愿意和我结为兄弟?”楚欢突然提出要结为兄弟,显然是让裴绩深感意外。   裴绩出身贫寒,虽然满腹才学,但是他自幼便因故瘸了一条腿,饱受冷眼,自小到大,身边之人大都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他,与他相交者当真是少之又少。   裴绩遭受到的冷遇和苦难,不知凡几,好在他的心胸倒是豁达,经的多了,便也不以为意,别人冷眼瞧他甚至出言讥讽,他也只是一笑了之,可是他却想不到,楚欢竟是主动提出与自己这个残疾人结为兄弟,这实在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楚欢十分诚恳地点头,看到楚欢神情真挚,裴绩忽然露出温和笑容,他伸出手,抓住楚欢一只手,笑道:“兄弟不嫌弃,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我走遍大江南北,从无人真心待我,却想不到在京城却遇上兄弟。兄弟今夜义举,其实我是十分欣赏的,兄弟要与我义结金兰,正合我意。”   楚欢立时站起,深深一礼,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弟楚欢一拜!”   裴绩却也对面跪下去,道:“无酒无香,但上有天下有地,今夜我裴寂在此与楚欢结为异性兄弟!”   两人对面相拜,拜了八拜,随即裴绩先行起来,扶起楚欢,两人四目相对,随即都大笑起来,秦雷睡得虽然沉,但是两人大笑声,却将秦雷惊醒,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看着两人,疑惑问道:“你们这样开心,是有鸭掌吃吗?”   裴绩年长,自然毫无疑问是大哥,楚欢为弟,二人结义之后,谈性更浓,坐了下来,自有一番话说。   ……   ……   楚欢是次日凌晨时分回到客栈,这个时候,他便已经感觉到了安国公在京城的恐怖势力,京城四下里已经开始严密搜查,无数的武京卫兵士已经出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但有可疑之人,立时盘查,楚欢途中倒真是遇上几波兵士询问,好在孙德胜先前倒是作了一件正事,给楚欢留了一道文帖,那是有宫中印记的,若是遇上盘查,这道文帖却是能够证明楚欢是被齐王召入京城听候调用。   因为有了这道文帖,武京卫的兵士倒是没有刁难楚欢,楚欢也是顺利回到了客栈,只不过沿途之上,却见到武京卫的兵士如狼似虎,街道上的行人稍有不对,立时便有兵士上前盘查,严加询问,甚至有些兵士借机敲诈勒索。   到得客栈之时,天已大亮,客栈正厅内却已经东一簇西一簇聚了不少人,都是在低声私语,楚欢隐隐听到,这些人正是在谈论驸马被杀,显然只是一夜之间,驸马黄庭朗被杀的消息便已经传散开去。   楚欢走回自己的房间,尚未进门,隔壁的门却忽然打开,常易走出来,见到楚欢,立时堆笑道:“楚兄回来了?”   楚欢对这人并无什么好感,只是微微点头,打个招呼而已。   常易却很不识趣地凑近过来,笑问道:“昨夜楚兄可是一夜没回来。”   楚欢微带笑容,不冷不热道:“常兄一直在留意我的行踪吗?”   常易一愣,有些尴尬,随即笑道:“楚兄误会了,只是昨夜京城发生大事,楚兄一夜未归,在下确实一直担心呢。”   楚欢笑道:“有劳常兄挂怀了。却不知常兄说的大事是什么事?”   常易凑近道:“楚兄难道不知道?驸马昨晚被人刺杀了。”   “哦?”楚欢微笑道:“常兄消息还真是灵通的紧。你这是刚起来,还是出去一趟打听了消息才回来?”   常易自然感觉到楚欢虽然带笑,但是对自己并无太大好感,有些尴尬道:“其实这事儿从昨天半夜就闹起来,天不亮就有兵士闯进客栈盘查,我就算不想知道,那也是不可能了。”   --------------------------------------------   PS:求红票票!   第三一九章 武京卫   楚欢含笑道:“刚才见到满街的兵士,倒也觉着有些不对劲,我走的匆忙,倒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常兄这消息准不准?小弟虽然初来京城,但是倒也听人说起驸马爷可是皇亲贵戚,怎可能就被人所刺,消息是否有误?”   “楚兄不信?”常易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其实西城这边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我先前听说,驸马是被一刀贯穿了身体而死,在一条街道上,发现了一名护卫的尸首,你可知道那尸首是何样子?”   楚欢摇摇头。   常易低声道:“两段!”   “被一刀砍的?”楚欢也做出一副惊讶之色:“能将人一刀砍成两段,那得多大力气才成。”   “不是刀。”常易眼眸子里也显出惊骇之色:“是被活生生地撕扯成两段。”   楚欢一怔,问道:“常兄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常易伸出两只手,做出一个撕扯的动作:“是被撕成两半,用手活生生地撕扯。”更加凑近道:“那尸首身上还有手掌抓住后留下的淤青,他们说一手抓住脖子,一手抓着腰,那护卫是硬生生被人撕扯成两段……!”   楚欢心中此时是真的惊骇了,出了黄庭朗那处院子,楚欢再无杀人,但是常易说起在街道上看到尸体,楚欢立刻就想到十有八九是秦雷所为。   昨夜秦雷回去之后,也没有多少,只是倒头便睡,楚欢却想不到,那小子竟然生生用一双手将一名护卫扯成了两段。   他知道秦雷有着恐怖的气力,却想不到他竟有那等恐怖的身手。   常易见楚欢发怔,忙道:“楚兄,楚兄……!”   楚欢缓过神来,叹道:“那究竟是不是人做的?普通人哪里有那样的本事,恐怕是鬼怪所为也未可知啊。”   常易轻笑道:“正因如此,所以楚兄一夜未归,我还真是担心楚兄,只怕受到牵累。”   “常兄说笑了。”楚欢含笑道:“西城六坊,上百条大小街道,除非运气实在太差,否则也是难以碰到鬼怪的。”用一种奇怪的神色看着常易,低声问道:“倒是常兄所至如此详细,驸马被杀的方法和那护卫的死因了若指掌,难道……常兄在官府中有朋友?”   常易本来笑眯眯的,听楚欢这样一说,豁然变色,忙道:“楚兄误会了,我……我也是听人所言。”楚欢这句话显然让他有些慌张,拱了拱手,道:“不打扰楚兄了,转身回去自己的屋中,房门紧闭。”   黄庭朗之死,确实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连续两三日,楚欢所居住的客栈都会有兵士前来盘问,甚至带走了不少人,武京卫兵士每一次过来,除非客栈掌柜拿出银子来,否则定要将客栈闹个天翻地覆赖着不走。   这些人借着搜找刺客之名,大肆盘剥,对于驸马爷被刺,恐怕许多武京卫的将士心里还在暗暗欢喜,因为这件事儿,倒是让这些人找到了盘剥的口实。   楚欢手中的那道文帖,还真是发挥不少作用,兵士一来盘查,只要看到楚欢的文帖,便不敢再多打扰。   楚欢这两日足不出户,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他自然也不会去找裴绩,与裴绩分手之时,楚欢硬是塞了一百两银票在裴绩的怀中,裴绩倒也不是拘泥之人,推辞一下,也就收了,毕竟裴绩与秦雷住在一起,旁边的秦府不闻不问,两人若没有一些银两在身上,吃喝都是成问题的,而且秦雷身材虽然瘦小,但是食量极大,两三个大汉的食量都未必能比得上他。   将自己关在屋中,楚欢倒也不觉得憋闷,正好有时间修炼《龙象经》,只不过进展缓慢,楚欢也不知道何时能够练成“浮尘道”,更不知道练成“浮尘道”之后,会给自己的身体带来怎样的改变。   这日黄昏时分,忽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楚欢收功,起身到得门前,问道:“是谁?”   “楚欢可在这里?”外面传来一个粗重的声音。   楚欢微皱眉头,打开了门,却见到门外站着三名甲胄兵士,正是武京卫的装束,只当又是过来盘查的,正准备再次拿出文帖,领头那名粗.黑的兵士已经问道:“你是楚欢?”   楚欢拱了拱手,心中却是奇怪,不知道这兵士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点头道:“正是。”   “跟我们走吧!”粗.黑兵士手按刀柄,粗声道。   楚欢皱起眉头,心中一紧,脸上却是淡定自若,含笑道:“这位大哥要带我去哪里?”   “自然是去营署。”粗.黑兵士道:“你有没有其他东西?都收拾收拾,现在就跟我们过去。”   楚欢心中更是一惊,暗想难道刺杀黄庭朗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他觉得自己行事已经十分隐秘,西城广袤,宅第何止数百,人口何止十万,而自己当夜行事不留痕迹,自己在京城更是寂寂无名之辈,武京卫便是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自己的头上。   猛然间想到什么,心中一沉,难道是裴绩那边出了问题?   这个念头一起,楚欢立时就将这个念头按下去。   虽然与裴绩相交不久,但是与裴绩的每次谈话之中,他都感觉裴绩是个义气中人,而且每一次都是以诚相待,楚欢并不相信裴绩会告发自己,而且刺杀之事,裴绩本身也是参与其中,以裴绩行事之谨慎,断然不会轻易暴露。   难道是秦雷?   秦雷当夜无声无息尾随,甚至悄无声息杀死一人,事后回屋睡觉,谁又能保证没被人看到?   但是念及至此,楚欢却又觉得这也不大可能。   如果秦雷那夜真的暴露,当夜就该有大批的武京卫赶至围捕,事后武京卫也不会大动干戈,在京城四处搜找刺客。   这几人来得突然,来意不明,还真是让楚欢一时间猜不透他们到底有什么意图。   见楚欢有些犹豫,粗.黑兵士忍不住催促道:“快些收拾,不要磨磨蹭蹭,还要回去复命。”   楚欢含笑问道:“这位大哥,敢问一句,几位带我去营署,却不知所为何事?”   “上头的吩咐,我们怎敢动问?”粗.黑兵士有些不耐烦:“你有没有东西收拾,没有现在就跟我们走,不要磨磨蹭蹭。”   楚欢道:“几位稍等,我收拾一下就好。”顺手关上门,进屋内收拾,他心中疑惑,瞧向窗户,走到窗户边上,轻推开向外看了看,后面是一条小巷子,微一沉吟,终是关上了窗户。   他刚才还真闪过念头,只怕今日进营署有危险存在,实在不成,自己就从窗户跳下去,逃离京城,但是转念一想,对方的意图未明,自己这个时候突然逃离,那反倒让人觉得做贼心虚,甚至会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他有机会前来京城,自然有其打算,若是此番一走,且不说日后再无机会进入朝廷,如果真的让朝廷看出什么破绽,甚至会牵累许多人,裴绩秦雷且不说,自己在云山府还有许多亲眷,琳琅、素娘等一干人势必都要遭受牵连,哪怕自己及时赶回去转移,日后却也带着家人亡命天涯。   他倒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拎起包裹,定了定心神,终于走到门边打开门,笑道:“收拾好了,几位请带路!”   ……   ……   大秦帝国卫戍京城的乃是十二卫军,分为左屯六卫军和右屯六卫军,而武京卫则是右屯六卫军之一,不同于其他屯卫军,其他十一卫军驻营在京城之外的关卡山脉之间,与群山一同拱卫京城,而武京卫则是直接驻扎在京城之中。   十二卫军,每一卫少则七八千人,多则万人,装备精良,战斗力极强,武京卫编制八千人,维持整个京城的治安巡逻,京城东南西北四城,各设有一总营,京城四城,以坊为单位,共有二十八坊,又有大小市集,大元市、二元市和三元市是京城最有规模的三市,除三市之外,另有不少小市集,市靠坊间,坊中有市,城中规划井然有序,尽显繁华。   武京卫分为四营,但是营下却又设有署,规模大的坊间设有三到五署,而小坊间最少也有两署,各署都有划分的辖区,负责本辖区的治安,每日里署内都会派出兵士出街巡逻,保证京城治安的稳定,而根据控制街区的大小和多少,各署所驻守的兵卒数量却又是不同。   至若神衣卫,并不隶属屯卫军,而是独立的官署,人们听其名,但是神衣卫衙门官署在何处,却并非人人都知道。   前来传唤楚欢的三名兵士都是骑马而来,楚欢结了账,让伙计牵了自己的那匹大黑马来,这才随着三名兵士骑马而行。   他对京城的地理并不熟悉,跟着三人穿过大街小巷,一路上倒是记得行过的道路,街道上依旧是持枪佩刀的兵士来来往往,显然还在搜查所谓的“刺客”,若是这帮兵士知道刺杀驸马的刺客此时就骑着高头大马正大光明地穿街过巷,却也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   天黑时分,楚欢终于跟着几人来到一处官署前,官署倒也有些规模,只是门外禁卫森严,门头上挂着灯笼,借着火光看得清楚,那门头上写着“武京卫西城总营”七个字。   第三二零章 调用西门署   西城总营附近十分的冷清,这个地方自然也没有多少人敢靠近,除了门前站着四名岗卫,便也看不到其他人,门口尚有两尊大石狮子,看上去很是威猛,栩栩如生,与岗卫佩带的弯刀构成一副肃杀之景。   楚欢进到西城总营院子中,粗.黑兵士进去通报,不过片刻,便过来传唤楚欢:“总旗大人传你进去,随我来!”   楚欢跟着那人进了一座大厅,厅内白照壁上绘着一头下山的猛虎,猛虎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直欲疾扑而下,大厅内肃静雅然,那人让楚欢在里面等候,自己便出了去,楚欢四下看了看,心中疑惑,也不知道为何将自己带都这个地方来,心中暗暗戒备,一时无人,瞧见那猛虎画的栩栩如生,便凑近过去观赏。   忽听得脚步声响,楚欢听到脚步声,急忙转头去看,却见一人拐了出来,只见那人一身便服,但是个头极高,阔口狮鼻,手里还拎着一只鸟笼子,似乎没有看到楚欢,只是逗着笼子里的鸟戏乐,走到一张大椅子旁坐下,将手里的鸟笼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此时已经有一人端茶奉上来,见楚欢正看着便服人,沉声道:“好大胆子,还不拜见总旗大人!”   楚欢一怔,这才明白眼前这人便是西城总营的总旗大人,武京卫最好将官是指挥使黄天都,下设四营,四城总营的长官则是总旗,那是武京卫中仅次于指挥使的将领了。   相比起十二卫军的其他十一卫军,武京卫驻扎京城,其地位显然是要高出一些,能够在武京卫中任职,自然也是十二卫军中大小将领的愿望。   楚欢既然知道此人就是西城总旗,上前一步,拱手道:“拜见总旗大人。”   这总旗大人姓张,名斗利,抿了一口茶,打量楚欢两眼,放下茶杯,才问道:“你就是楚欢?”   楚欢道:“在下正是楚欢。”看到四下里并无他人,倒也不像审讯的模样,看来并非是因为驸马被刺的事情。   只是这个时候被带来武京卫西城总营,却也不知这位总旗大人想要做什么。   总旗张斗利淡定自若问道:“楚欢,你是哪里人?”   楚欢一怔,他本以为这总旗大人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姓,总该知道自己的来历,却不想对方如此问,心中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明知故问,还是回道:“来自西山道云山府。”   “哦?”张斗利悠然道:“你是云山府的人?”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问道:“你可认识徐从阳大学士?”   楚欢不知张斗利为何会提到徐从阳,对方的话问的奇怪,若真要回答起来,楚欢还真是认识徐从阳,而且见过,不过徐从阳恐怕不认识自己了。   张斗利见楚欢沉吟,没有等楚欢回答,便接着问道:“你是徐大学士的子侄亲戚?”   “不是不是。”楚欢忙摇头:“大人误会了。”   张斗利又问道:“那你与徐大学士是何关系?”   楚欢道:“回大人,其实……其实在下知道徐大学士的大名,但是徐大学士恐怕都不知道在下的存在,在下与徐大学士并无……并无任何关系?”心中却想:“他找我过来,难道是因为徐大学士的缘故?徐大学士已经回京了吗?”   张斗利本来一脸期盼看着楚欢,听楚欢这般说,顿时皱起眉头来,又端起茶杯,品了口茶,问道:“你当真与徐大学士没有关系?那你可知道,徐大学士故乡是在云山府……唔,敞开了说吧,你的亲戚朋友可有与徐大学士关系亲近之人?又或者……唔,三姑六婆什么的与徐大学士的夫人有瓜葛?对了,你可知道徐大学士的夫人?有什么能与徐夫人扯上干系的?”   楚欢越听越糊涂,这总旗看起来威猛的很,那一双眼睛也亮,倒像个精明人,只是这问话怎地没头没脑,一会儿徐大学士,一会儿又是徐夫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而且瞧这张斗利的神情,倒似乎希望楚欢与徐从阳有些关联,甚至与徐夫人有关联也可以,楚欢心中倒还真愿意与徐从阳有些关系,以后在京里还有这座大靠山,只是他里算外算,也算不出与徐从阳有半毛钱的关系,只能遗憾摇头道:“回大人话,在下……在下确实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在下的亲戚朋友不多,更没有谁与徐大学士有关系。”   在京里,自己好像就与齐王瀛仁有些瓜葛,真要论起来,似乎还能与十二卫军大将军雷孤衡雷大将军有些瓜葛。   自己与琳琅算是私定终身,琳琅是苏老东家的女儿,苏老东家与雷孤衡大将军有些交情,如果扯起来,七绕八绕能与雷大将军绕出一点关系来,只是这关系绕出来,雷大将军认不认那可就不知道了。   总旗张斗利有些失望,想了想,终于问道:“楚欢,你什么时候进京的?”   “就在前几日!”   “你为何要进京?”张斗利皱眉道:“可是有人举荐你?”   楚欢不知张斗利为何一直如此追问,他似乎对自己的情况一无所知,仅仅知道自己的名字而已,不由好生奇怪。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将齐王搬出来,正犹豫着,张斗利却已经问道:“你在云山府是做什么的?”   楚欢回道:“在下在云山府禁卫军中任职。”   “哦?”张斗利又问:“担任何职?”   “卫将!”   张斗利更是显出失望之色,他是武京卫总旗,隶属十二卫军。   十二卫军是京城卫戍军,自然不可能将地方禁卫军放在眼里,武京卫更是十二卫军中高出一等,连其他十一卫的人马武京卫也不怎么放在眼里,自然更不可能瞧得上禁卫军,张斗利是武京卫的总旗,虽然算不上达官显贵,但是掌管整个京城西城的治安,手底下可是有数千兵马,虽非达官却是要职,一听楚欢仅仅是地方禁卫军的一名卫将,眼眸子里就带有不屑之色。   莫说小小卫将,便是地方禁卫军的统制,张斗利也未必放在眼中,淡淡问道:“如此说来,你是地方上举荐而来?”   楚欢想了想,也不知如何回答,张斗利却当楚欢默认,意兴索然,站起身来,对身边的人吩咐道:“你先找个地方给他安顿下来,明日里查查档,哪个署里缺人,就将他派过去。”拎起鸟笼子,竟似乎没有兴致再与楚欢说话,便要离开。   楚欢有些迷糊,问道:“总旗大人,您……您的意思在下没有听懂。”   张斗利皱起眉头,终于道:“兵部送来一份调令,让本官调你进武京卫办差……!”不冷不热打量楚欢几眼,道:“也瞧不出你有多大能耐,还要兵部下函……罢了,多你一人不多,兵部有文,本官总也不能将你拒之门外,回头给你安排到署里去,好好办差就是!”随即摇头道:“在云山府好好地做你的卫将多好,跑到京城来趟什么浑水?恐怕是你在那头得罪了人,有人故意将你调过来,别以为京城好混,嘿嘿……!”笑了两声,拎着鸟笼子,吹着口哨往侧廊走去。   还没有离开,侧廊却已经匆匆过来一人,凑近张斗利身边,低语了几句,张斗利“哦”了一声,将鸟笼子递给那人,整了整衣裳,匆匆而去。   楚欢只觉得脑子里有些迷糊,到现在他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斗利将自己召到西城总营,是因为要录用自己进入武京卫。   自己却还不知为何稀里糊涂进入武京卫。   按张斗利的意思,是兵部给他下了一道调令,不过先前张斗利几番询问,让楚欢明白,恐怕兵部的那份调令十分的简单,对自己的来龙去脉并无任何的交代,而张斗利显然对这样一番调令感到十分奇怪,所以才对楚欢询问一番。   楚欢心里却是隐隐明白,知道自己在汇缘客栈住下的也就孙德胜而已,如果自己没有猜错,兵部的那份调令,十有八九是齐王在背后吩咐的。   只是楚欢却想不明白,齐王为何要将自己安排在武京卫。   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想,张斗利走后,有人已经领着楚欢出了西城总营,带到了旁边的一所院子,那人让楚欢等了片刻,才回来道:“这里面已经没有空铺,你今晚先到后面的库房暂且歇息,明日便要拍到署里去,将就一晚上。”   楚欢点头,那人正要领楚欢过去,却见到院外进来一人,叫道:“楚欢是不是在这里?”   楚欢回过头,来人已经看到楚欢手里拎着包裹,上前来,递给楚欢一张文函,道:“总旗大人吩咐,你现在连夜去往西门署报到。”   楚欢皱起眉头,先前张斗利还说要等明日查过档案再做安排,为何这才片刻之间,却已经下令让自己往西门署去报到?   楚欢接过文函,上面写的清楚,调用楚欢前往西门署听用,后面还有总旗印盖的印章。   楚欢手拿这份调令,心中只觉得有些古怪,但是到底古怪在哪里,一时却也难以明白。   第三二一章 遇人先低头,做事少拔刀!   调令既然下来,楚欢心中虽然充满疑惑,却也只能接受命令。   总营专门有人连夜领着楚欢往西门署去,楚欢并不知道西门署在哪里,路上与那人交谈,知道西城共有六坊,不多不少刚好设有二十署,而西门署是最靠近皇城西门的一署,所以才被称为西门署。   楚欢听说西门署最靠近皇城,只觉得这很有可能是期望特意安排,让自己能够接近皇城,只是领路的说起西门署的时候,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楚欢自然也是发现,也不点破,但是心里却也感觉此人有些话并没有说透。   深更半夜,穿街过巷,楚欢便隐隐望见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轮廓,黑压压的气势逼人,让人感觉到一阵无形的压迫感。   楚欢心知那就是皇城。   皇城是城中城,皇城的四周,都挖有二米来宽的深沟,里面终年积水,环绕皇城四周的沟渠是皇城的护城河了,皇城只有四门,每道门外都修有玉桥,四道玉桥如同四条玉带一般,桥外便是城外广场,五里之内是没有任何民居,只有光滑的石场,顺着玉桥伸展出去的,则是一排牌楼,每隔二十步远就有竖起的牌楼,牌楼矗立,上面则是画着祥兽瑞禽,十分壮观。   夜色下皇城,也显得十分寂静,只有皇城头上挂着灯笼,犹若星辰。   楚欢虽然看得到,但是距离皇城还有许远的距离,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大秦帝国的皇城,虽然隔得有些远,但依然感觉到了帝国核心的霸气的威严,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激动。   到了西门署,楚欢才知道这西门署还真是就在皇城西门广场的边上,与皇城真的只有数里之遥。   西门署是个小官署,比起西城总营小上许多,却也有一处院子,楚欢在外面瞧着,这院子就不大,门头上写着“西门署”三个字,大门倒是敞开着,两名武京卫兵士站在门前,瞧见有两匹马过来,都握住刀柄,已经有人叫道:“什么人?”   领路的已经翻身下马,道:“总营送人过来。”   两名兵士对视一眼,都皱起眉头,一名兵士嘴里嘟囔着:“这里人够多了,还往这里送什么。”不过也不敢大声,看到领路人亮出了牌子,便道:“等着,我进去禀报一声,署头只怕还在睡觉。”   领路的指着楚欢道:“这是总旗大人亲自派过来的,人我已经带过来了,让赵署头安排就是,我这就回去复命!”也不多言,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一名兵士冲着楚欢道:“你倒不赖,还有匹马。”上前来,道:“先跟我将马栓到马棚,我再带你去见署头。”   当下带着楚欢绕到后面一处马棚,将大黑马安置在马棚里,兵士领着楚欢回到正门,另一名兵士道:“署头在里面等着,你进去吧。”   楚欢拎着包裹进了去,发现院子里倒是干净的很,左右两边是两派房舍,正对大门的则是一处正堂,进了正堂,一名兵士正伺候着一人洗脸,洗脸那人身材不高,赤着上身,肌肉结实,背上有两条刀疤,看起来倒也是打过仗的。   洗脸之人回头看了楚欢一眼,指着旁边一张椅子,声音倒也温和:“先坐吧,等我洗把脸,这才刚起来。”   楚欢拱手道:“打扰署头了。”   他心知这洗脸的人十有八九便是西门署的署头。   那人洗好脸,用毛巾擦干,这才拉过旁边的衣裳穿上,向门外问道:“什么时辰了?”   “署头,刚到亥时。”   “哦!”赵署头一边扣上自己的衣裳一边走向楚欢,笑道:“这还早。对了,你是总营那边派过来的?”自己在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楚欢已经将盖有总旗印的调令递过来,赵署头接过,一边喝茶一边看了看,才道:“你叫楚欢?唔,既然是总旗大人的吩咐,打今日起,你就留在这里办差吧。”   楚欢见这赵署头三十出头年纪,眉毛很淡,嘴唇很薄,眼睛也不大,笑起来倒是显得有些和蔼,拱手道:“日后还请赵署头多多照顾。”   赵署头笑道:“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我叫赵扬……!”向外面叫道:“王甫在不在?”   很快就进来一人,拱手道:“署头,你叫小的?”这人二十七八岁年纪,一张马脸,但是眼睛比黄豆大不了多少。   赵署头指着楚欢道:“这是新来的兄弟,叫做楚欢,你先带他下去歇息,署里的规矩,你抽时间跟他说一下。”   王甫忙道:“小的明白。”   赵署头向楚欢笑眯眯道:“楚欢,你跟着王甫去吧,他是西门署里的老兵,有什么事儿,可以多问问他。”   楚欢拱手称是,不过心里却还是有些郁闷,自己这官职似乎是越做越小了。   王甫领着楚欢出了门,径自到了院中东边的一排房子前,推开一扇门,向楚欢道:“这里恰好还有两张空铺,你自己愿意睡哪一张就哪张。”他自己先进了屋,点起了灯火,屋内顿时亮了起来。   楚欢进到屋子里的一刹那,就闻到里面有一股子馊臭味,而且还夹带着汗味,屋里有四张床铺,都是十分的窄小,有两张上面有脏兮兮的被褥,剩下的两张却是空荡荡的连一条床单也没有,不过四张床上都是无人,楚欢奇怪间,王甫已经道:“我住在这里面,还有宋慈也住这里,不过那小子今夜有巡差,出去了,那两张你可以随便选一张,然后和我去库里要被褥。”   楚欢放下包袱,问道:“王大哥,咱们署里有多少人?”   “三十来号人吧。”王甫看了楚欢一眼,道:“西城有二十署,你什么地方不好去,怎地来了这里?说实话,是不是得罪了人?”   楚欢一怔,奇道:“小弟今夜刚到总营报到,然后就被派到这里来,并无得罪人。”心里却是感到奇怪,为何被派到西门署办差,就是因为得罪了人?这西门署距离皇城极近,该是个好地方,怎地王甫的语气之中,却似乎对身在西门署有些不满意?   王甫“哦”了一声,欲言又止,坐下道:“署里的规矩,其实也不多,最紧要的几条你记着,每日里早起点卯,不能差了分毫,上面的命令下来,就得老实照办,什么话也不用问,还有,在西门署办差,不同其他署,尽量少说话,咱们西门署的十字真言,遇人先低头,做事少拔刀,你要记在心上就是!”   “遇人先低头,做事少拔刀?”楚欢念了一遍,有些疑惑看着王甫。   楚欢在京城也是呆了好几天,达官贵人倒没有见到一个,但是武京卫却是见了不少。   在汇缘客栈暂住的那几日,他看到街市上的武京卫无一不是趾高气扬,手不离刀柄,走在大街上,几乎都是用下巴瞧人,一个个倒也是威风凛凛,那都是“遇人先抬头,做事必拔刀“,如今西门署也是武京卫的官署,怎地这里的规矩却截然不同?   王甫似乎也不想太多解释,领着楚欢到库房取了被褥歇下。   楚欢睡下没几个时辰,次日天还没有亮,西门署的兵士们全都聚在院子里接受点卯,楚欢新到,众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他,楚欢从那些目光之中看到各种意思,但最多的却是同情之色。   点卯过后,署头赵扬让王甫领着楚欢先熟悉一下西门署所负责的区域,王甫带着楚欢转了一圈,楚欢这才知道,西门署所负责的地方,仅仅只有两条街道,这两条街道没有一户商家店铺,却是官员的府邸,在两条街道巡逻,路上所过,都是华丽马车,行走之人,也大都是锦衣华服,甚至连那些府邸的奴仆也穿得十分的体面,路上看到马车经过,王甫都要拉着楚欢站到一边,躬着身子低着头,对着马车行礼。   两条街转下来,楚欢看到在这两条街巡逻的武京卫兵士毫无百通坊那帮兵士的嚣张跋扈之气,如果说那边的兵士都是大爷,那么西门署这里的兵士就只能是孙子了。   此时此刻,楚欢终于明白西门署十字真言的真正含义。   遇人先低头,做事少拔刀!   在这样的地方,遇上的人非富则贵,一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武京卫的兵士又怎能得罪这些人?见到这些人,又怎能不低头?   楚欢转过两条街,心里已经憋了一股气,只想着早些见到齐王,西门署自己可是绝不能长期待下去,在这里就算没有得罪人而招灾惹祸,气也要被气死,每日里给人低头躬身行礼,这可与楚欢本身的性子行去甚远。   “知道西门署的兄弟都是什么来路?”中午休息,王甫领着楚欢在一条巷子里坐着歇息:“告诉你,西门署里办差,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得罪了上面,调到这里,其实就是被罚过来受罪,第二种就是没有孝敬好上面,上面瞧着不顺眼,打发到这边来。”   楚欢皱起眉头,他自思与西城总营的那位总旗大人张斗利无怨无仇,他为何要将自己派到这里来?记得当夜就有些古怪,张斗利说好次日再做安排,但是当夜却急急将自己调出来,这中间肯定是大有文章了,难不成已经有人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   第三二二章 东门出重臣,西门出美人!   王甫从腰间解下一只小皮袋子,饮了一口,递给楚欢,接着道:“西城二十署,说起来,除了咱们西门署,其他哪一署都是有油水可捞,越是靠近市集,油水就越多。咱们西城二元市那边的二元署,普通的兵士一个月都是收益不小,每个月都有固定的进项,那可比军饷多出太多……!”   “二元署掌管二元市,二元市有好几条街,都是商铺客栈,看来都是要孝敬的。”楚欢渐渐明白过来。   王甫点头道:“西城二十署,二元署油水最大,谁都想挤破脑袋往那里调过去,只是若是没有后台背景,那是做梦也去不了那里的。二元署上百号人,没有一个不是背后有关系的……!”接过楚欢递回的皮袋子,啐了一口道:“他姥姥的,老子在西门署当了三年的差,不奢望调到二元署,便是调到其他的署也好啊……待在西门署,永无出头之日,这里只靠每个月那几两饷银度日,没有其他收益,没有银子在手,想要走关系也没法子,就只能一直这样熬下去。”同情地看着楚欢,叹道:“楚欢,你小子运气可是差到极点,你只怕是得罪了人连自己也不知道。”   楚欢苦笑摇头道:“或许吧,京城水太深,神仙太多,也不知道犯了哪尊神。”   “你若是有银子,还想在武京卫干下去,我劝你花些银子打通关节,调到别处去。”王甫语重心长道:“若是真能调到别的地方,花的银子迟早还是能挣回来。留在西门署,莫说挣银子,便是想立功受赏也是不可能的,搞不准还要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   “那是自然。”王甫经验十足道:“咱们西门署负责三条街以及西门广场,这里只要出了一点差错,责任便在咱们西门署的头上。”指了指前后,道:“这两边都是官员府邸,今天带你走了半天,你自己也瞅见了,就这三条街,有二十多家府邸,咱们每日里都要有兄弟在这里巡逻,负责这些府邸的安全,做好了是本分,没人会赏你一文铜钱,做的差了,就好比某府失窃了,又或者有陌生人闯进某家府邸,这责任就得咱们担着。”苦笑道:“几个月前,有家府邸门头上的牌匾被摘走,也不知道是哪个干的好事,你可知道结果如何?”   楚欢摇摇头。   “当日负责巡街的四名兄弟全都杖责四十,只剩下半条性命,而且四人全都被全家发配往边关。”王甫靠在墙根,道:“你说这还是不是人待的地方?”   楚欢摸了摸下巴,叹道:“看来真是要步步小心了。”   王甫对楚欢十分同情,道:“有银子赶紧去打通关系,没有银子,你就自求多福,别在你巡街的时候出现岔子,真要出了事儿,谁也保不住你。”   楚欢点头道:“多谢王大哥指教。”   这一日王甫带着楚欢熟悉了一下西门署所负责的几条街,次日早上点过卯后,署头赵扬叫过王甫,令他领着三人去西广场巡逻,更是亲自点名让楚欢也跟着。   吩咐过后,赵扬单独叫过王甫,低声交代几句,楚欢也不知道到底交代什么,等王甫回来,就感觉王甫的神色有些怪异。   西门署的武京卫除了负责几条街的治安之外,最紧要的责任,却是在西广场负责巡逻,好在西广场虽然极大,却没有纵横交错的街道,除了放眼望去一片开阔的光滑石场,便是那一排竖起的牌楼,在楚欢眼中,花费巨资建造的这一排牌楼只是起到点缀作用,让广场不至于太单调,增加一点霸气而已。   虽说是在西广场巡逻,其实还真不必在西广场走来走去,找个地方坐着,一眼望去,一目了然,只要有情况,再做行动也来得及。   而且皇城西门上下,便有皇家近卫军守卫,武京卫的职责,只是监察广场是否有闲杂人贸然出现。   除了楚欢,王甫等三人对于这里的工作显然是驾轻就熟,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王甫指着皇城西门笑问道:“楚欢,你可知道这道门里进出的都是什么人?”   楚欢摇头道:“在下初来乍到,还请王大哥多指教。”   “东门出重臣,西门出美人。”王甫轻声笑道:“这话儿你也不曾听过吗?”   楚欢念了一遍,笑问道:“这里面有什么说道?”   王甫呵呵笑道:“百官入朝,都是从东门而入,散朝,也是从东门而出,国公、内史令、纳言、尚书这些大人们,那可都是从东门进出,所以说东门出重臣。”   楚欢问道:“西门出美人,那又如何说?”   王甫笑了笑,才压低声音道:“西门进出的贵人,那可都是妃嫔……!”说到这里,感觉自己话还是有些多,拍了拍楚欢肩膀,道:“西门署唯一的好处,便是如果运气好,就有可能看到那些妃嫔娘娘的身影,这……或许是唯一的好处了。”   古人为区分天空星象,将天星划分为三亘星二十八宿,因为紫薇座正处中天,所以古代认为紫薇亘内是天子居住的地方,所以历来皇城通常又叫做紫薇城。   洛安城的建造,自大吴朝时代便开始,利星气天象,用天人合一的理念,建都是引秦水贯都,以象天汉,横桥南渡,以法牵牛,秦水贯都实际上就是寓意天汉银河,天上有天宫,天宫有银河,而人间有皇宫,秦水便是人间银河,其意为天人合一,更加显示皇帝乃是天之子。   京城虽然虽然简称东南西北四城,但是实际上四城都有着极讲究的名称,皇城便是紫薇城,东城书名则是启明城,南方太微城,北方衢仪城,而西城则是太阴城,除秦水银河外,另有谷水和饶水如同两条玉龙在城中扭曲而过,俯空而观,秦水边如巨龙,而另外两条河则就像两条小龙缠绵着巨龙,整个京城的设计都是按照天人合一的理念设计建造,所以皇城四门所代表的含义也都是不同。   古人认为,东主阳,西主阴,所以皇城西门素来都是皇宫内眷出没的地方,如果有地位的妃嫔过世,棺材更是要从西门而出,从那刻有祥兽瑞禽的牌楼下穿过,方显尊华,而宫里受宠的妃嫔如果得到皇帝的恩准,出宫省亲,也必须自西门而出,西门之后,实质上就是皇城西宫,乃是后宫之所。   除后宫贵人外,后宫宫女的入选和放归,也都是从西门出入,所以王甫声称“西门出美人“,这话倒也是不假。   王甫这般说,楚欢似乎明白了什么,旁边却已经有人低声笑道:“老王,西门可不是只出美人,还出一样东西。”   楚欢问道:“出什么东西?”   王甫嘲讽道:“还出太监!”   旁边两人立时都笑起来,一人低声道:“太监可不是东西。”   王甫摆手道:“这话还是少说为妙,真要被人听了去,总要惹下麻烦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圣上如今最信任两种人,这两种人咱们若是得罪了,说不定要被满门抄斩的。”   “两种人?”楚欢有些不解。   旁边有人压低声音道:“道士和太监!”   “哦!”楚欢恍然大悟,明白过来。   王甫靠在墙根边,道:“罢了,都别说了,离晌午还早,都没到吃饭的时候,先都打起精神盯着吧,楚欢今日第一次出来办差,轮值过后,哥几个凑点份子,为楚欢接风。”   楚欢笑道:“几位大哥照顾,楚欢感激不尽。这样吧,份子就不用凑了,小弟身上也有几两银子,几位若是看得起,轮值过后,小弟做东,请几位哥哥喝上几杯,不知意下如何?”   西门署的武京卫不同别处,收入都少,要供着家里开支,不能像其他署里那般洒脱,想要在酒馆开个小灶也要考虑一阵,此时听楚欢说要请客,心里都是欢喜,王甫已经拍着楚欢臂膀道:“楚欢,够意思。”   天色尚早,王甫抱着刀,西门这边冷冷清清,西广场更是少有人迹,打了个哈欠,道:“昨天睡得晚,我先歇一阵,你们盯着,有事喊我。”   他闭上眼睛,隔了小片刻,似乎想到什么,睁开眼睛,看向楚欢,低声道:“楚欢,如果西门里出来什么人,你可千万别……!”说到这里,声音顿住,神情有些古怪,沉吟了一下,摇头道:“罢了,没事,好好盯着就是。”   他闭上眼睛,靠着墙根睡着,楚欢见王甫欲言又止,有些奇怪,这王甫明显是有话要说,但是似乎有所顾忌,话只说了一半便即不语,也不知道他后面那半句话是什么。   王甫很快就打起呼噜声,倒也不响,另外两人也靠着墙根,恹恹欲睡,见王甫睡下,一人向楚欢低声道:“楚欢,你刚来,精神足,不像咱们这阵子太累,我们也都先歇一下,你眼睛放利索点,盯着广场,有事儿叫咱们就是。”   楚欢点头道:“我盯着。”心里却也明白规矩,无论什么地方,新人初来乍到,做的事情总要多一些的。   第三二三章 粉嫩的小恶人   王甫三个家伙倒是睡得快,靠在墙根处很快就沉睡,楚欢已经是武京卫的服装,腰间佩刀,见他们几个睡着,百无聊懒地站起身来,看到广场上安静一片,信步往广场上走过去。   行于广场之上,身上甲胄摩擦的声音十分的清洗,脚下踩着光滑的石板,便是走得再轻,却也能响起一丝声音,楚欢忽地想象如果从这广场上走过成百上千的将士甚至加上马匹,一定十分的威武壮观,就是那千人脚下发出的声音也足以让人震撼。   他现在到已经想通了一些,感觉齐王让自己进入武京卫,或许只是暂时的安顿,齐王如今在宫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想必难以抽身,又担心自己在客栈等的急了,所以才暂时将自己安顿进入武京卫,齐王在云山府的时候说得清楚,是要让自己进京为他办差,自然不可能将自己扔在武京卫不管。   看到那一排长长的牌楼,前前后后一模一样,都是汉白玉所建,颇是威武,其上的祥兽瑞禽也是雕刻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楚欢站在牌楼下面,观赏上面的刻画,里面麒麟、仙鹤倒是认识,但是许多奇怪的神兽仙禽却是没有见过。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起,楚欢立时警觉起来,这广场上十分寂静,有声音很容易就发现,而且那脚步声似乎就从自己身边不远传过来,楚欢扭头往皇城西门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牌楼下面,有身影晃过,缩到了牌楼的宽大柱子后面。   楚欢皱起眉头,先前听王甫他们说起,这西门出来的也都不是一般的人,只是如果对方真是从皇宫出来,就该光明正大,不可能因为看到自己便躲躲藏藏,皇宫的人,总不可能害怕一个小小的武京卫。   他觉得事情有些古怪,握着腰间佩刀刀柄,对这里并不熟悉,想着要回去通知王甫,却骤然见到那石柱后面已经探出一个头来,带着一只青帽子,露出一张脸,与楚欢目光一接触,立刻又缩了回去。   楚欢缓步靠近过去,距离尚有几步远,才淡淡道:“什么人在那里?出来。”   很快,从石柱后面出来一人,穿着青色衣裳,长相倒也俊秀,看到楚欢,有些紧张,反问道:“你是谁?”   楚欢并不回答,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宫里出来的?”   那人低着头,不敢说话,忽听得一个声音道“笨蛋,真没用。”竟是从石柱后面又出来一人,这人个子也就到楚欢胸口高,与先前那人一样的打扮,戴着帽子,不过相貌却更是清秀,皮肤细腻雪嫩,一双眼睛又圆又大,水汪汪的,粉雕玉琢般,还有些婴儿肥,粉嘟嘟的如同瓷娃娃,看那年纪,也不过十二三岁摸样,虽然一身男子打扮,但是楚欢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未成年小姑娘。   这小姑娘长得秀气,但是脾气却大,站出来,抬手指着楚欢道:“你快些让开,什么也没有看见,我们是从宫里出来,要出去办差。”   楚欢见这人色厉内荏模样,微笑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为什么要和你讲?”瓷娃娃不客气道。   楚欢道:“我是在这里负责巡逻的,看到闲杂人等,便要查问,这是我的职责。”   瓷娃娃正要说话,身后那人扯了扯瓷娃娃衣角,瓷娃娃想到什么,这才道:“我们是宫里的小太监,是……是受了派遣,出去采买东西。”   “小太监?”楚欢上下打量,笑道:“你撒谎,你不是小太监!”   瓷娃娃一怔,吃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撒谎?”这话一说出来,却是承认自己撒谎,他话一出口,显然知道自己说错话,有些急了,道:“你不许挡着我们,否则我们要你好看。”   楚欢凑近过去,笑道:“要我好看,怎么要我好看?是给我好好打扮吗?”他觉得这瓷娃娃秀气可爱,就像一个有脾气的小妹妹,有心开几句玩笑。   瓷娃娃白了楚欢一眼,拉着另一人手,便要闯过来,楚欢却已经拦住,皱眉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宫里的宫女?”   楚欢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件大事。   他知道宫里有无数的宫女,其中许多都是选秀入宫,后宫佳丽三千,真正能够承蒙雨露的少之又少,有不少宫女甚至孤独终老。   他以前看过一些书,里面倒是说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儿,其中就有宫里的宫女忍受不住宫里的生活,所以逃出皇宫。   楚欢也不知道那是真是假,他当初倒是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宫女在宫里都有档案,且不说皇宫禁卫戒备森严宫女们根本不可能逃得出来,就算逃得出来,只怕也会很快便被寻根摸底抓回去。   不过凡事都没有绝对,虽然可能性不大,倒也未必真的没有一个宫女可以逃出来。   见这两个家伙明明是女儿身,连身上都散发着幽香,还自称是小太监,明显是欲盖弥彰,越是掩饰就表明越有鬼。   那瓷娃娃漂亮的大眼睛转了转,忽地笑道:“是啊,我们是宫女,要出宫做事的,你让我们走吧。”   她笑起来竟是有两个小酒窝,十分的可爱。   楚欢心中暗叹,这两个宫女看来是真的要逃出宫了,这个时候,还自称出宫办事,这瓷娃娃不过十二三岁,旁边那个最多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宫里太监宫女一大堆,老成持重的更是不少,自然不可能派出两个黄毛丫头出宫办事。   楚欢心里清楚,这两个小丫头十有八九就是宫里的宫女,也不知道怎么被她们找到机会窜出皇城来,接下里必定是要逃离京城。   他更加清楚,如果真是如此,宫里很快就会发现,也会很快派人出来找寻,两个小姑娘看起来懵懂无知,不可能逃得脱,若是被抓回去,下场一定十分凄惨,这瓷娃娃粉雕玉琢,惹人怜爱,楚欢倒真是不想她出些事情。   他现在就算同情她们,视若无睹让她们离开,那其实反倒是害了她们,沉声道:“两个小东西,莫做糊涂事,快些回去。”   “小东西?”瓷娃娃急了,指着楚欢很不高兴道:“你说谁是小东西?”   “不是小东西还是大东西?”楚欢没好气道:“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可知道逃出宫来,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听我的话,现在赶紧回去。”   瓷娃娃撅着嘴道:“我就不回去。”拉着同伴手,便要绕开楚欢闯过去。   楚欢心知自己若是放她们走,反倒是害了她们,迅速拦着,冷着脸道:“还不快些回去?若是硬闯,我可要找人过来将你们抓住。”   后面那人显然害怕,低声道:“咱们……咱们回去吧……!”   瓷娃娃柳眉竖起,道:“你要抓我,看谁抓谁。”楚欢还没有明白过来,就发现这瓷娃娃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竟是不由分说照着自己的小腹便刺过来。   楚欢大吃一惊,他倒不是惊讶瓷娃娃的本事有多厉害,而是因为这看起来可爱粉嫩的小姑娘,出手却如此狠辣。   瓷娃娃的出手倒也不慢,楚欢的速度更快,探手而出,已经在电光火石间扣住了瓷娃娃的手腕子,随即手指在她的手脉上一弹,瓷娃娃只觉得手上一麻,手里的匕首已经脱手而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楚欢已经将她反扭过去,将她面朝石柱狠狠压了上去,冷声道:“年纪不大,心思倒是狠毒,谁教你偷袭害人的?”   瓷娃娃被楚欢反扭着手,感觉手臂酸痛,脸上变色,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你快放手,快放手,狗奴才……!”   她的同伴见到瓷娃娃只是瞬间就被制住,双手捂住了嘴,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瓷娃娃虽然被制住了上身,但是这小姑娘性子还真是倔强,小腿往后踢,拼命挣扎,楚欢大腿一挺,抵在她拼命挣扎的小腿弯处,一手反扭她的一只手,另一只胳膊已经横在她的胸前,抵住了她的脖子,虽然只有十二三岁,但是小姑娘显然发育不错,胸前已经微微凸起了小馒头,虽然还没有什么规模,但芳蕾初开,楚欢虽然恼怒之下,但还是有些尴尬,胳膊微微向上移了移,沉声道:“你说谁是奴才?”   在楚欢的心中,“奴才”这个词实在太过刺耳。   瓷娃娃手脚都被制住,身体还在扭,虽然不大但是已经十分圆润的小屁股扭动着,恶狠狠道:“就说你,你就是奴才,狗奴才,死奴才,臭奴才,你快放手,否则……否则你死定了。”   楚欢手臂微微用力将反扭的手往上提了提,瓷娃娃“哎哟哟”叫起来,眼泪瞬间落下来,竟是哭道:“你欺负人,你是坏人……呜呜呜……!”   楚欢冷笑道:“我欺负人?方才你用匕首偷袭我,若不是我闪得快,已经被你杀死,你说我是坏人,我看你才是一个坏的不能再坏的小混蛋。”   他说话间,身体又往前进了进,这瓷娃娃即使被控制,身体还在挣扎,腰肢带着圆圆的小屁股扭动,楚欢身体往前,靠近她,她的动作便消停下来。   瓷娃娃感觉到楚欢结实的身体挤在自己身后,从身后传来一阵阵浓厚的男子气息,钻入她的鼻孔,不知为何,瓷娃娃心里却是害怕起来,哭声小了些,但是泪水更多,抽泣道:“你……你那么厉害,我没伤到你,你……你放开我,我不刺你就是。是你拦着我去路,我才刺你,你若不拦着我,我……我也不会刺你的……!”她只是娇惯的孩子心性,哪里遇到过如此粗暴的对待,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此时还真是泪水满眶,方才的凶恶之色早已经不知飞到哪里去。   ------------------------------------------------   PS:新一周,求大家红票支持!   第三二四章 大难将至   王甫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斜靠在墙角,远远望着广场那边,虽然具体情景看不清楚,但是他却已经发现那边出了状况。   他的神色有些凝重,并没有因为那边出了状况迅速赶过去,身体反而往后缩了缩,脸上的表情既是凝重,却有些惭愧,眼中甚至隐隐带着一丝不忍。   “老王,出事儿了。”旁边有同伴醒来,显然也发现广场那边出了状况,握住刀,便要起身。   王甫伸手按住同伴肩膀,摇摇头,示意同伴不要轻举妄动。   同伴脸上先是显出不解之色,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隐隐显出吃惊之色,终是低声道:“这楚欢得罪了什么人,是……上面安排的?”   王甫皱眉道:“你话太多。”   那人顿时不敢多言,只是摇头叹道:“可惜。”   王甫这边的动静,楚欢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听瓷娃娃抽泣着为自己辩解,冷冷道:“就因为挡了你的路,所以你就能用匕首伤人?我若是来不及反应,岂不要被你杀死?”   瓷娃娃的同伴终于回过神来,急叫道:“你……你快放手,快放手,你……!”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楚欢扭头看向她,冷漠的表情让那姑娘也是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楚欢却是看了看地上的匕首,道:“匕首捡起来!”   姑娘看了瓷娃娃一眼,过来捡起匕首,楚欢仔细打量一番,却见那匕首的握柄竟是黄金打造,金光耀眼,而匕首的锋刃却是锋利无比。   他一瞧就知道这匕首价值不菲,沉声问道:“这是你们从宫里偷出来的?”虽然对瓷娃娃偷袭自己感到有些恼怒,但是看到这小家伙竟然还从宫里偷盗匕首,心里还是有些吃惊,只觉得这两个小姑娘此番是闯下了大大的祸事。   瓷娃娃泪眼婆娑道:“你放开我好不好,我胳膊都被你弄疼了。这不是我偷的,是我……是我哥哥送给我的。”   楚欢冷笑道:“你哥哥送给你?”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皱起眉头来。   瓷娃娃可怜巴巴道:“我认输了,你放开我吧,我保证不再刺你,我说话一向算话,不信你问她好了。”   另一个姑娘点头如同鸡啄米:“是是是,说话算话的。”   楚欢也知道这小姑娘吃了苦头,松了手,这小姑娘这才转过身来,可怜兮兮道:“你真不让我们走?我们有急事的,你就让我们出去吧。”   楚欢正要说话,谁知瓷娃娃已经一条腿踢出来,又往楚欢的小腹偷袭过来。   瓷娃娃显然也是练过两手,只可惜她这点本事在楚欢的眼中,无非花拳绣腿,莫说没什么威力,便是连动作也不好看,身体轻巧闪过,电光火石间,一条腿探出,勾住了瓷娃娃的立足,用力一拉,瓷娃娃整个身体便即摔倒下去,小屁股率先落地,“啪”地一声摔得倒是不轻。   瓷娃娃“哎哟”叫起来,另一名姑娘急忙上去要扶起,瓷娃娃却已经哭哭啼啼道:“他又欺负我,他又欺负我……!”   楚欢冲着瓷娃娃一瞪眼,瓷娃娃立时吓得不敢哭,被同伴扶起,只觉得圆圆的小屁股摔得生痛,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揉自己的小屁股,看着楚欢,神色很复杂,有恼怒,有害怕,甚至带着一丝钦佩,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有这么厉害的本事?”   楚欢倒是有些好笑,方才自己两次出手,可说毫不费力,根本没有显示自己的功夫,谁知看在瓷娃娃眼中,却变成了厉害的本事,如果自己真的将自己最厉害的本事展现出来,这瓷娃娃岂不吓死,不过瞬间也就释然,这瓷娃娃两次出手,都是花拳绣腿,在武道内行人的眼中,那是连入门也谈不上,比起瓷娃娃的不入门功夫,自己方才那两下还真是算厉害。   这瓷娃娃两次偷袭,可见其性子蛮劣,楚欢也不给她好脸色,冷冷道:“知道厉害就好,快些回去,再要纠缠,立刻叫人抓起来。”   瓷娃娃同伴轻声劝道:“咱们……咱们回去吧!”   瓷娃娃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打量楚欢,道:“你今天拦我去路,还欺负我,你可记好了。”   楚欢道:“你放心,我一定记着,你也不要忘记今天被我教训,日后若是还要欺负人,被我碰着,还有你的苦头吃。”   “你……!”瓷娃娃一跺脚,脸上显出不甘之色。   楚欢抬起拳头,道:“怎么,还要和我比试?”   瓷娃娃看到楚欢的大拳头,顿时怕了,抬手指着楚欢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敢不敢告诉我?”   楚欢道:“为何要告诉你?你想知道,我今日就偏偏不告诉你。”   瓷娃娃鼓起腮帮子,狠狠一跺脚,转身便走,同伴急忙跟上。   看着瓷娃娃离开,楚欢这才松了口气,眼瞧着瓷娃娃到得皇城西门,毫无拦阻便进去,有些奇怪,当下走出牌楼,往王甫那边看去,只见王甫几人在一处小巷内,正探头往这边看,加快步子过去,心里却想着是不是要将刚才的事情告诉王甫。   王甫几人见到楚欢回来,急忙缩进巷子里,楚欢一愣,进了巷子,只见王甫几人正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微笑道:“王大哥,你们醒了?”   王甫咳嗽一声,勉强笑道:“楚欢,你辛苦了。”   楚欢摇摇头,靠近王甫坐了下去,王甫看到楚欢在自己身边坐下,却像触电般站起来,显得有些慌张,楚欢奇怪间,王甫已经道:“我……我去巡看一遍,楚欢,你先歇一歇。”便要离开,另外两名武京卫也已经起身来,都道:“老王,咱们和你一起去。”   楚欢站起来,道:“王大哥,我随你们一道。”   王甫忙道:“不用不用,你自己好好歇着,唔……刚才你辛苦了。”目光闪绰快步离开,另外两名同伴也急急跟着离去。   楚欢皱起眉头,王甫这般说,似乎并不愿意自己跟随,楚欢倒也不会死皮赖脸跟着。   王甫带着两人出了巷子,到得巷口,王甫忽然回过头来,吩咐道:“楚欢,你就在这里守着吧,正午时分便可以回署里,我们往那边去看看,若是正午我们没有回来,你自己便先回去吧。”   楚欢笑着点头,心里却愈加感到古怪。   到了正午时分,王甫三人竟果真没有回来,楚欢往广场看了一圈,并不见那三人的影子,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听王甫说正午可以回去,他记得来路,自己便单独回到了署里。   西门署有三十多名弟兄,轮值日夜两班,夜里执勤的此时都还在睡梦中,署里面寂静一片,署头赵扬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翻看,倒也悠闲自在,看到楚欢回来,放下书,笑容可亲问道:“楚欢,其实咱们西门署的事儿倒也不累,只要小心办差,也不会有什么麻烦。这两日感觉如何?是否适应?”   楚欢心中暗想:“无论适不适应,总不会在这里长待的。”笑道:“多谢署头关心,楚欢自当尽心办差。”   赵扬微笑点头,挥手让楚欢退下。   楚欢回到屋内,屋里有一人正在休息,呼噜声震天,却不是王甫,却不知王甫去了哪里。   王甫比楚欢回来晚了小片刻,到得院中,就见到赵扬向自己招手,王甫往自己房间那边瞅了瞅,脸上竟是显出一丝做贼心虚的模样,迅速到得正厅,赵扬探头往外看了看,关上厅门,回过头来,急问道:“王甫,事情怎么样?今日可碰上了?”   王甫凑近过来,低声道:“署头,楚欢那小子运气真是糟透了,竟然真的被他碰上了。”   赵扬松了口气,道:“他运气差,便是咱们运气好啊。”似乎想到什么,神色又严肃起来,问道:“你看清楚了?”   王甫点头,“小的离得虽然有些距离,但肯定没看错。楚欢……楚欢还打了她!”   赵扬睁大眼睛,惊道:“你说什么?楚欢动手打她?”   王甫叹道:“楚欢这次是死定了,谁也救不了。”   赵扬搓着手道:“当时就楚欢一人吗?”   “是!”王甫道:“我们三个都没有过去。”   赵扬走到椅边坐了下去,道:“这可比咱们想的还要顺利。”端起桌上一杯已经发凉的茶,抿了一口,道:“最迟明天,楚欢就要倒大霉了,静华公主一定会找上门来。”   王甫凑近压低声音道:“署头,咱们为何要给楚欢下这个套?小的瞧楚欢也不是坏人,为何要花费心思这般整治他?”有些惭愧道:“上次李善冒犯了公主,被关押下狱,到今日也不见出来,这楚欢这次动手打了公主,恐怕有性命之危啊!”   赵扬皱眉道:“你还同情他?那谁来同情咱们?”伸手拍了拍王甫的肩头:“王甫啊,本署头在西门署待了四年,你在这里也已经快三年了,难道你就想在这里一直待下去?”   王甫摇头道:“不想。”随即又改口道:“不是,小的只要跟着署头,无论在哪里都成。”   “屁话。”赵扬道:“这地方老子都不愿意待,你还愿意?上面说了,这事儿只要办妥,你我都能调离西门署,找个好地方安置咱们。”   第三二五章 公主寻仇   王甫叹道:“这楚欢到底是什么来历?怎地上面想要置他于死地?”低声道:“静华公主性子刁蛮,莫说打了她,便是稍有冒犯,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李善上次只不过查问一句,就被匕首刺中,差点丢了性命,随后又被关进大狱,我前几日还在打听,刑部大牢的狱卒听说李善是因为得罪公主而下狱,那可是诸般刑罚都加在了李善的身上,估摸着再过个把月,李善十有八九便要死在狱中。”   赵扬道:“咱们小小一个署门,救不了李善。”随即道:“静华公主找上门之前,你一定要好好盯着楚欢,切莫让他听到风声跑了。到时候静华公主找上门来,咱们若是交不出人,倒霉的便是咱们。”   王甫忙道:“小的清楚。”   王甫回到屋内,楚欢正躺在床上想着什么,见到王甫回来,坐起身道:“王大哥,你回来了?我在那边瞧你们一直没过来,按照你的吩咐,先回来了。”   王甫见楚欢显得十分热情,心里却是有些过意不去,尴尬道:“无妨。”   楚欢道:“王大哥,不知中午是否可以出去?”   王甫精神一紧,他听照样吩咐,那是要防止楚欢逃跑,警觉问道:“你要出去?”   楚欢道:“小弟初来乍到,得蒙几位照顾,想做东请几位喝上几杯,却不知是否可以?”   王甫听楚欢这样说,心里松了口气,但是却更是觉着有些惭愧,摆手道:“楚欢,今日也是说笑,你别放在心上。大伙儿都不容易,就别破费银子了。”   楚欢笑道:“无妨,楚欢身上还有几两银子的。”   “改日再说吧。”王甫只能道,心里却想:“改日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楚欢轻声问道:“王大哥,你是京城人士吗?”   王甫摇头道:“不是,我来自川中道。”   “哦?”楚欢笑道:“小弟听说,川中道乃是天府之国,物产丰富,山川锦绣,美丽无比啊。”   王甫听到说起自己的家乡,顿时显出笑意道:“川中道美倒是美,不过百姓的日子倒不像景色那么美。”叹了口气,脸上显出苦涩之色。   楚欢凑近过来,低声问道:“王大哥似乎有什么心事?是了,王大哥的家人是否在京中?”   王甫苦笑道:“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妻儿老小如今还在川中,前阵子来了家书,我儿子忽然患了重病,请大夫诊治,开了药方,至少要吃上两年才能恢复,可是治病的药材都是昂贵无比,不但我身上的积蓄都托人带回去,而且还借了不少银子,如今……如今可是欠着一屁股债。”说到这里,摇摇头,显得十分无奈。   楚欢皱眉道:“那现如今令郎的病情如何?”   “还在吃药。”王甫道:“不过那些银两,恐怕也撑不了多久。这才吃了几个月的药,还有近两年,我现在一个月不过三两四钱银子的饷银,一年下来不过四十两银子,可是仅购买药材,我自己算了算,一年下来没有七八十两银子可不成,此外一家老小还要吃喝拉撒……罢了,不说了,走一步瞧一步吧。”   楚欢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王甫道:“救人要紧,王大哥,这点银子你先拿着应应急。”   王甫看这张银票竟是一百两,吃惊道:“这……这可万万不能。”   楚欢摇头道:“这也不是送给你的,孩子患病,先治病要紧,算是我借给你的。”   王甫手有些抖,犹豫了一阵,问道:“楚欢,这……这可是一百两?你当真……当真要借给我?”   楚欢不多说,直接塞进了王甫的怀中,道:“这可是借给你的,王大哥,可要记着还。”   王甫有些不敢置信,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那可是两年多的饷银,楚欢竟是毫不犹豫便借给他,让他感觉如在梦中。   看清银票,王甫感激道:“楚欢,你救了我一命,我……我不知道如何谢你。”猛地想到什么,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楚欢,你……你在京里可得罪了什么人?”   楚欢皱眉道:“王大哥何出此言?”   王甫欲言又止,随即一咬牙,正要说什么,脚步声响,门外传来声音道:“王甫,出来一下。”却正是赵扬的声音。   王甫神色大变,收起银票,叹了口气,走出房门,却见赵扬就在门外,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署头,我……!”王甫有些尴尬,更有些紧张。   赵扬招招手,王甫靠近过去,赵扬凑近王甫耳边低声问道:“你想告诉他什么?”   “我……我没有!”   赵扬眼中显出凶光,冷声道:“王甫,你还真是胆大包天。莫怪我没有提醒你,若是坏了事儿,你王甫这条狗命固然没有,你一家老小只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冷哼一声,背负双手,长身而去。   王甫脸上白一块黑一块,显得难看之极。   楚欢自然想不到自己已经冒犯了静华公主,而赵扬则是在署里焦急等待,他知道以静华公主的性子,随时都可能来到,虽然此事是楚欢惹出来,但是赵扬却实在不知道静华公主会不会因为被打而将此事迁怒到自己这个署头身上。   他既担心静华公主突然而来,却又期盼着这件事情早些解决,静华公主早些过来,将楚欢绑走就是。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看起来似乎是在看书,但是一下午却一个字也没有看下去,黄昏时分,听到门外穿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浑厚,赵扬顿时紧张起来,他刚才椅子上站起来,就听得甲胄摩擦声响起,随即看到从署门外已经冲进来数名黑甲武士。   赵扬看到那些武士,神情立时恭谨起来,他不认识这些人,但是认识盔甲,那是只有皇家近卫军才能穿戴的猛虎战甲。   头上的头盔是虎头形,身上的甲胄甚至有虎斑,一个个人高马大,精神抖擞。   赵扬用屁股也能想到,静华公主已经找上门来了。   只是他想不到静华公主来的这么快,天还没有黑,就已经带着皇家近卫军过来找麻烦,他既是紧张,心里却又隐隐松了口气,来了就好。   一名近卫军将领佩刀上前来,赵扬已经飞步迎上,拱手笑道:“卑将西门署署头赵扬,见过将军!”   那将领瞥了赵扬一眼,道:“将署里的人全都召集起来,现在就在院子里集中。”   赵扬立时叫起来:“都出来,全都出来集合。”   西门署的院子本就不是很大,近卫军的人冲进来,已经惊动了院子里的武京卫们,赵扬此时放声一喊,众人立刻都往院子里集中过来。   很快院子里便已经集中两排人,有将近二十号人。   楚欢看到威风凛凛的近卫军,看到他们那猛虎般的战甲,心里却是有些欣赏,这样的战甲且不说材质做工,只说设计恐怕就费了不少心思,恐怕再猥琐的人船上那身猛虎战甲,也会显得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武京卫的甲胄其实就已经很不错,在十二卫军中属于最为优良的,但是与近卫军的战甲一比,就逊了一截子。   楚欢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何突然来到西门署,还以为有什么紧急军务,却见到那近卫军的将领向赵扬问道:“是否都到齐了?”   “西门署编制三十七人。”赵扬应道:“如今有十八人集合,另有十九人在外执勤。”   将领沉声问道:“今天上午在西广场执勤的都有谁,站出来!”   楚欢心里猛地一沉,陡然明白了什么,难道这群人的到来,竟是与那瓷娃娃有关?其实他今天下午一直在想着广场发生的事情,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具体有哪些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此时这一群近卫军如狼似虎到来,甚至点名要寻今日在西广场执勤的兵士,楚欢顿时明白了什么。   赵扬已经沉声道:“王甫、楚欢、林动、孙静一,你们四个站出来!”   四人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王甫对此事最是清楚,林动和孙静一也是知道个十之六七,楚欢此时却也已经明白了一些什么。   王甫看了楚欢一眼,眼中显出惭愧之色。   近卫军将领手按佩刀刀柄,冷峻的目光从四人的脸上扫过,冷笑一声,忽地转身,出了门去,众人正疑惑间,却见从门外缓缓走进一人来,出门而去的将领则是跟在那人身后折返回来,显得十分的恭敬。   楚欢看到进来那人,心中一沉,他一眼就认出来,进来的正是自己白日里教训过的瓷娃娃。   瓷娃娃穿着白色的锦衣,戴着帽子,手里握着马鞭,粉雕玉琢的俏脸带着笑,她一进门,就瞅见楚欢,得意笑着,一步步走过来。   楚欢心中暗暗叫苦,此时已经明白,这瓷娃娃绝非宫女,身份一定不一般。   瓷娃娃走到楚欢面前,盯着楚欢眼睛,嘻嘻笑道:“你还认得本公主吗?”   “公主?”楚欢心中更是叫苦,想不到这个小混蛋竟然是个公主,心里虽然吃惊,却还是淡定自若道:“原来是公主殿下,楚欢参见公主殿下!”说完,拱了拱手。   小公主得意道:“你今天还不说自己名字,本公主现在不还是知道了?今天是你打了本公主,没错吧?”   四周众人大吃一惊,一个个都是变色。   打公主?   “楚欢完了!”所有人都是这般想道。   第三二六章 一招   赵扬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那是心知肚明,他自己最怕的就是小公主会因为此事迁怒自己,不等公主发话,已经阴着脸道:“楚欢,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啊,将楚欢拿下了。”   那名近卫军将领倒似乎是怕赵扬抢了功劳一般,也已经喝道:“来人,拿下楚欢!”   武京卫们倒有些犹豫,数名近卫军一惊抢上前去,便要将楚欢拿下。   小公主却已经叫道:“谁让你们动手的?都给我退下。”   众人一怔,面面相觑,却不敢再上前。   近卫军将领低声道:“公主,楚欢冒犯公主殿下,该当抓起来,交给刑部议罪。”   小公主瞪了他一眼,道:“楚欢冒犯的是我,又不是你,如何惩罚,是听你的还是听本公主的?”   将领尴尬道:“一切自然都是听凭公主发落。”   小公主笑嘻嘻地看着楚欢,得意洋洋,贴的更近,眨了眨大眼睛,问道:“楚欢,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楚欢保持镇定道:“公主,今日是职责所在,并非有意要冒犯公主,公主想要如何处置,但凭发落。”他一双眼睛盯着小公主的眼睛,却无惧色。   赵扬在旁叫道:“楚欢,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公主与你说话,你还不跪下……哎哟……!”他还没说完,小公主已经扬起马鞭,照着赵扬抽了过去。   一来赵扬没有防备,想不到小公主突然出手,二来就算赵扬真的有防备,但是小公主出手,他也是不敢闪躲的,被那马鞭抽在脸上,顿时便留下了一条鞭印,这还是小公主的力气不大,若是换做力气大的,脸上必定会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此时他脸上一条痕迹清晰明显,武京卫门瞧见,只觉得异常滑稽,想笑却不敢笑,苦苦憋着。   小公主瞪了赵扬一眼,道:“我和楚欢说话,什么时候要你插嘴?你要是再多嘴,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赵扬当然相信,将嘴巴紧紧闭上,不敢再说一个字。   楚欢此时对这小公主的性子了解了一二,感觉这小公主古灵精怪,也不知道她心里现在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他脑子里却是开始回顾自己离开客栈之后的事情,先是被带到武京卫西城总营,随后莫名其妙被调到西门署,今日一早被赵扬亲自点名前去西广场巡逻,也正是如此,才会恰好遇上了小公主,引出了一番事故。   他虽然头脑灵活,但是不可能想到堂堂公主之尊会偷偷溜出皇宫,也正是觉得不可能,所以才觉得小公主是逃跑出皇宫的宫女。   他阻拦小公主离开,当时的心理其实是为了救救这个小姑娘,谁知道稀里糊涂竟然得罪了公主。   这一切如果连起来,显然是有人要故意布下这个陷阱,将自己装进去。   他现在疑惑的是究竟是谁要置自己与这种境地?   目前的情景,毫无疑问,那人又要对付自己,可是他却又不便显身,所以花费心思,借小公主来对付自己。   小公主见楚欢似乎在想什么,好奇问道:“楚欢,你在想什么?是害怕了吗?”   楚欢摇头道:“不是,我在想公主拿着马鞭子,是不是很会骑马?”   “当然。”小公主笑嘻嘻道:“本公主的马术可是……咦,谁要和你说马术,我问你,你冒犯了我,该当何罪?”   楚欢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罪。”   “大罪。”小公主眨着眼睛道:“楚欢,本公主现在可以让人将你关进大牢,我听他们说,大牢里又脏又臭,还有老鼠……你怕不怕?”   楚欢苦笑道:“公主要将我关进大牢?”   小公主眼珠子转了转,道:“你不想进大牢,我也可以帮你出个主意。”   楚欢知道这小家伙肯定没什么好主意,问道:“不知道公主想出什么好主意?”   小公主瞅向近卫军那名将领,问道:“高雅,你说你和楚欢谁的本事厉害?”   楚欢一怔,瞧这名近卫军将领,五大三粗,黑黝黝的,却想不到他的名字叫做“高雅”,这名字和真人实在是相去甚远。   高雅不屑看了楚欢一眼,道:“公主,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楚欢的出手臣将没有看过,到底有几斤几两,臣将说不清楚。”他话虽这样说,只是脸上的表情神态,却已经很清晰地表明在他眼中楚欢实在是不堪一击。   皇家近卫军与武京卫同守京城,武京卫主外,近卫军主内,武京卫指挥使是黄天都,而近卫军统领则是轩辕绍。   近卫军的兵力远不及武京卫,但是战斗力可是高出一截子,近卫军最高长官是统领,其下则是骁尉、云尉、武尉、飞尉,高雅在近卫军中乃是一名武尉,不高不低,也算是个人物,在这之前,高雅可从未听说过楚欢这个名字,此时小公主将楚欢与他相提并论,他心里便有些不痛快,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一个近卫军武尉,与武京卫西门署一个平常的兵士相提并论,这总是让高雅心里有些受伤的。   不过小公主却不管这些,笑道:“高雅,你能不能打得过楚欢?”   高雅瞥了楚欢一眼,道:“公主,臣将……应该不成问题。”他真希望小公主不要再说下去,日后传扬出去,对自己的威名有损。   其他人也都觉得小公主这问题有些幼稚,高雅和楚欢的身份且不说,只看两人的身形外貌,没有人觉得楚欢会是高雅的对手。   小公主绕着高雅转了一圈,问道:“高雅,那你和本公主相比,谁的本事厉害?”   高雅一怔,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有些尴尬道:“公主得到名家指点,臣将……臣将比公主稍逊一筹。”   “你说的是真的?”小公主眼睛忽闪忽闪,很是明亮:“你没有欺瞒本公主?”   “卑将不敢。”高雅硬着头皮道:“臣将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公主。其实以公主的武功,已经……已经很少有人是您的对手!”   小公主喜滋滋道:“你这话说的不假。本公主已经交手过上百人,可没有一个人是本公主的对手。”   高雅道:“公主神武,难逢敌手!”   在场众人心里却都清楚,小公主年纪轻轻,说她武功厉害,那是谁也不相信的,高雅无非是在奉承而已。小公主自言已经击败上百人,这话倒也未必是假的,不过那些与她交手的,谁敢真正与她打?一个个故意相让,让她连战连胜,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小公主指着楚欢道:“高雅,那你就不是楚欢的对手了。”   高雅一怔,皱眉道:“公主何出此言?”   小公主道:“我打不过楚欢,你打不过我,那你还是楚欢的对手?”   高雅心里发急,身为军人,最重勇名,他堂堂近卫军武尉,众目睽睽之下被小公主声称不敌一个武京卫兵士,让他如何甘心,忙道:“公主,其实……其实那倒也未必。”   “哦?”小公主眨眼睛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不是不是。”高雅忙摆手道:“公主说的自然有理,只不过……这武功却不是如此推算的,武功讲究相辅相克,依靠临场招式的发挥,臣将虽然不是公主的对手,但是……但是武功却大有可能克制住楚欢的武功。”   小公主拍手笑道:“那好。”向楚欢道:“楚欢,本公主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打得过高雅,本公主就饶你一遭,否则你冒犯本公主,便将你关进大牢,你说好不好?”   楚欢当然想说“不好”,可是还没等他回答,高雅已经道:“公主,您……您是让臣将与楚欢过招?”心里郁闷无比。   小公主道:“你不愿意?”   高雅道:“公主,臣将……臣将好歹也是近卫军武尉,楚欢……楚欢怎有资格与臣将动手?这要是传扬出去,那个……!”显得十分不情愿。   他虽然对自己击败楚欢信心十足,但是就算真的打败楚欢,那也未免胜之不武,日后传扬出去,自己脸上没有任何光彩。   小公主道:“高雅,你是不敢与他打?害怕了?”   高雅无奈道:“公主既然下令,臣将……臣将只能奉命。”他若打,有失身份胜之不武,他若不打,又被说成惧怕楚欢,真是进退两难。   本以为今日出来迅速搞定此事,谁知道这小公主却来这么一出,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小公主拍手道:“这就好,有没有椅子?”   赵扬急忙亲自搬来椅子,小公主一屁股坐下,手里拿着马鞭,悠然自得道:“都散开,让他们两个比比。”   众人急忙散开,武京卫和近卫军的兵士围成一个圈子,将院中间空出来,高雅意兴索然上前去,楚欢心知到了这个份上,不打已经是不可能了,真要败了,必定有大麻烦,当下沉心静气,拱手道:“请高武尉指点!”   高雅心中只想着一招解决事情,对着楚欢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四周众人心里却也不怎么兴奋,若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比试,自然是一番激斗,还能激起大家的兴趣,但是这两人的身份和外形相差巨大,谁都不觉得楚欢有半丝胜利的可能,也幸亏没有开赌盘,否则楚欢这边必定没有一文铜钱的下注。   楚欢拔出腰间佩刀,虽然从对方的步伐和姿势判断对方并不算高手,却也还是小心谨慎,而高雅摇晃着上前,随意拔出刀来,站定身形,猛地身体前欺,临空一刀往下砍去。   这一刀倒也是凌厉的很,高雅只瞧见眼前一花,他大刀砍到一半,忽地感觉自己的小腹似乎被什么东西顶着,眼前却没了楚欢的身影。   高雅握着刀,顿在半空中,缓缓低头,只见楚欢却蹲在地上,一把大刀的刀锋正顶在自己的小腹处,高雅茫然无比,竟是情不自禁问道:“咱们……咱们开始了吗?”   第三二七章 求师   楚欢自己其实也没有想到会一招便制住对方。   高雅毕竟是近卫军武尉,手底下总还有有三招两式的,但是他实在太过轻敌,根本没有将楚欢放在眼中,在他心里,自己是一头猛虎,而楚欢只是一只等待着任由自己宰割的小白兔,他根本没有想到,这只小白兔骨子里却是一头凶悍的猎豹。   楚欢无论是徒手搏斗还是兵器相博,都是讲求实效,没有多少花花架子。   虽然他心中对击败高雅颇有信心,但是却并不掉以轻心,反倒是高雅视他为无物,轻视之心便存大意,楚欢与敌对战,往往抓到机会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高雅临空挥刀,下盘空虚,楚欢瞅见如此大的空档,自然是挺刀探出,只是他却没有想到竟是如此顺利,高雅的大刀距他的头顶还有一大截子,他的刀锋便已经顶在了高雅的小腹处。   不但高雅一时间茫然无措,四周的众人也都是目瞪口呆,根本缓不过神来。   小公主还正准备看一场好戏,但是眼前发生的完全出乎她的想象,高雅举刀不动,楚欢蹲着挺刀,就如同雕像般静止,空气也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起来。   小公主怔了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娇声叫道:“你们不要动!”生怕错过什么,跑了过来,眨着眼睛看了看,终于向一旁的赵扬问道:“你说他们……分出高下没?”   赵扬张着嘴,听小公主声音,回过神来,疑惑道:“这……这已经开始了吗?”茫然不解。   小公主用手指了指高雅,道:“你不许动。”又指了指楚欢,道:“你也不能动。”向赵扬招手,“你快过来!”   赵扬屁颠屁颠跑过来,恭敬道:“公主有什么吩咐?”   小公主问道:“你说他们这个招式,要再打下去,是高雅的刀会砍掉楚欢的头,还是楚欢的刀会刺穿高雅的肚子?”   赵扬小心翼翼道:“小的……小的不清楚!”   小公主柳眉竖起,道:“你不是这里的署头吗?现在不让你打,只是让你看看谁胜谁负,你连这个也看不出来?”   赵扬大是尴尬。   只要有眼睛的人,当然能够看出来,楚欢的刀锋已经顶在高雅的小腹处,而高雅的刀还在半空中,离楚欢的脑袋一大截子,这已经可以反映出方才楚欢的速度远远超过高雅,此时楚欢的手只要往前那么一送,必然穿透高雅的肚子,而高雅的刀就算落下,楚欢甚至有足够的时间闪躲,谁胜谁负谁高谁低那已经是一目了然了。   赵扬不敢直说,只因为不敢得罪高雅。   他此时如果当众说楚欢胜了,那就等若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高雅一记耳光,虽然近卫军和武京卫是两支军队,但是高雅日后要找自己麻烦,那有的是机会。   见赵扬不说话,小公主生气道:“你连胜负都看不出来,还有资格做这里的署头?回头本公主便找父皇,说你没有本事,让父皇将你赶出京城。”   赵扬脸色顿变,脱口道:“公主留情,这……这是楚欢胜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高武尉尚未准备好,楚欢贸然出手,这……这于理不合,有投机取巧之嫌。”赵扬竭力为高雅辩解。   小公主笑道:“你懂什么,我听他们说,与人过招,就是讲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楚欢果然是高手。”挥手道:“你们两松手吧。”   高雅收回手,一脸不敢置信,眼眸子里满是恼怒之色,立刻道:“公主,臣将,臣将确实没有准备好,还请公主让臣将再与楚欢……!”   不等他说完,小公主已经没好气地道:“你还想打?你不是输了吗?”   高雅又羞又恼:“公主,臣将……!”   “高雅,本公主早就知道你不是楚欢对手。”小公主撇撇嘴:“连本公主都打不过楚欢,你能打得过?”她今日两次偷袭楚欢,都是被楚欢一下子制住,心中便想自己这样的高手都不能在楚欢手底下支撑三招,恐怕就很难有人是楚欢的对手了。   高雅一招便被楚欢所制,固然让小公主惊讶,但是很快她就感觉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楚欢不也正是一招便克制了自己吗?高雅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输在楚欢手下,情理之中啊。   高雅还想辩驳,小公主却已经笑嘻嘻地拉着楚欢的手臂,往椅子那边过去,笑眯眯道:“楚欢,你怎么这么大本事啊?你是不是有很厉害的师傅啊?”   众人看到小公主对楚欢如此热情,一个个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楚欢被小公主拉着手臂,也感觉有些不妥,但是却又不能挣开,这小公主古灵精怪,一时风一时雨,谁知道要是惹恼了她,这小丫头又要搞什么鬼。   “楚欢,你打败本公主,本公主不怪你。”小公主显得很大度:“父皇说过,一山更有一山高,一个人如果一直找不到对手,会很寂寞,高处不胜寒。其实我在宫里一直找不到对手,已经明白父皇话里的意思,高处不胜寒,很有道理的。”   她不过十二三岁,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显得有些老气横秋,楚欢心中大觉可乐,却也不好露出笑容。   小公主自言明白皇帝陛下所说的“高处不胜寒”的意思,显然是自以为是了,反倒是楚欢心里明白,皇帝陛下纵横天下,南征北讨平定无数国家,当年那些对手一一被拔出,君临天下,这个时候,皇帝陛下俯瞰四海天下,已无对手,生起“高处不胜寒”的感慨却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小公主自称明白“高处不胜寒”,倒似乎真将自己当成了高手看待。   楚欢忍不住道:“其实公主不必如此想的。”他有些忍受不了,就你那三脚猫的把式,连入门都称不上,还大言不惭“高处不胜寒”。   小公主还以为楚欢是劝慰自己,嘻嘻一笑,硬是将楚欢按在椅子上坐下,问道:“楚欢,你告诉我,你师父是谁?”   楚欢无奈道:“公主,其实我没有师傅。”   “那你怎会有这么高的武功?”小公主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睁大,奇道:“难道你是自学成才?”   楚欢硬着头皮点头。   小公主惊道:“原来你真的是自学成才,楚欢,你真是厉害。”眼珠子转了转,问道:“楚欢,你说,我的本事怎么样?”   楚欢一怔,无奈道:“公主的武功,如果……如果再好好练练,应该很有潜力。”   “你是说我也能练成你这样的武功吗?”小公主兴奋道。   楚欢不知如何回答,正在思考,高雅已经大声道:“公主,楚欢的武功,其实……!”   小公主正在和楚欢说得有劲,高雅插嘴,顿时让小公主很不高兴,不等高雅说完,已经回头道:“高雅,你打不过他,就不要多说话。你刚才说过,有些招式可以互相克制,楚欢一招便打败你,那他的招式一定是能克制你的。前些日子见着琉璃夫人的时候,她就说过高手在民间,今日一见,果然是这样,楚欢就是躲在民间的高手吧?”   高雅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此时包括小公主在内,满院子的人都站着,唯有楚欢却是坐在椅子上,这情景便显得十分怪异,楚欢亦是感觉有些不自在,只希望这小丫头玩够了,早些离开这里。   小公主又笑嘻嘻向楚欢道:“楚欢,本公主有一件事情要吩咐你,你必须帮本公主做到。”   楚欢脑子疼,问道:“公主想要干什么?”   “你教我武功吧。”小公主道:“让我练成你一样的功夫。”   楚欢一怔,很快摇头道:“公主,这可不成。我的武功差劲得很,公主……公主还是另择高人吧。”心里却想着,这小丫头极是难缠,真要教她武功,那还不被她烦死,所谓伴君如伴虎,眼前这个公主,比老虎还要可怕,楚欢可不想有这样一个大麻烦。   小公主急道:“你不想教?”   “教不了。”楚欢摇头道。   小公主拉着楚欢手臂,撒娇道:“楚欢,你就教教我嘛,只要你教我武功,我什么都听你的,而且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楚欢,你就答应我嘛,好不好?”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相貌漂亮,撒起娇来,天真之中却也带着三分娇媚,那声音更是嗲的很,四下里的将士们看到,有不少人顿时脸上泛红,低下头不敢去看,有些人更是心里想着:“公主这才多大年纪,便如此娇媚,这样是长大了,那风情还了得?”   楚欢此时脸上也有些发热,这小公主还真是胆子大极,旁若无人,漂亮的脸蛋嘻皮笑脸,水汪汪的眼睛还真是带着几分媚意,两手抓着楚欢的手臂晃动,身体摇晃着,含苞蓓蕾却也是将胸前微微顶起一些弧度,心中暗想:“这小丫头片子到底谁跟谁学的这一招?小小年纪,就会这般,长大了还了得。”众目睽睽下,楚欢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能道:“公主,你乃皇家帝胄,金枝玉叶,小的只是小小兵士,若是以这样的粗浅功夫教授公主,传扬出去,小人倒无所谓,但是公主的名誉却是必然受损的。”   小公主眨了眨眼睛,道:“这又关名誉何事?”   “这个……!”楚欢正要解释,高雅已经抢着道:“公主,您是金枝玉叶,是皇家凤凰,楚欢只是一只癞蛤蟆,皇家凤凰,如何能够向癞蛤蟆学功夫?”   小公主柳眉竖起,怒道:“高雅,楚欢是癞蛤蟆,你连癞蛤蟆都打不过,那你是什么?你是臭蛤蟆。你一定是不甘心被楚欢打败,所以才骂他是癞蛤蟆,对不对?”   高雅羞恼万分,单膝跪下:“公主,臣将绝非如此。楚欢冒犯公主,便是亵渎皇家尊严,必要将其交由刑部审讯,从严惩处。”   虽然呵斥他的是小公主,但是今日让他下不来台的却是楚欢,他心中此时对楚欢嫉恨无比,若非小公主在场,甚至想上去一刀便砍了楚欢。   他心中明白,今日一招就被楚欢击败,无论是否是因为自己疏忽大意,传扬出去之后,人们听到的只会是结果,而不是过程,近卫军武尉一招败在一名武京卫兵士手中,日后势必要成为人们的笑柄。   -------------------------------------   PS:弟兄们有红票的砸两张,没收藏的收藏一下!   第三二八章 严宅有影   高雅以维护皇家尊严为名,有心要将楚欢打入刑部大牢,只要楚欢进了刑部大牢,想要活着出来,那已经是希望渺茫了。   小公主听高雅这样说,已经竖起柳眉,道:“本公主之前已经说过,楚欢如果败在你手上,便关到大牢,如果楚欢赢了,便放他一马,你耳朵聋了吗?是要让本公主说话不算话?”   高雅一时语塞。   楚欢听小公主这般说,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她说话不算话自己已经领教过,此时却做出一副一诺千金的模样,只不过楚欢很庆幸小公主守了一次诺言。   “楚欢,你不用害怕。”小公主见高雅不说话,笑嘻嘻道:“你教我武功,谁也不敢欺负你。”   楚欢犹豫起来。   小公主道:“你是担心身份不符?不用担心,本公主回宫之后,便给你要一个官职,等你做了官,便可以教我功夫了。”似乎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妙,咯咯笑起来,道:“楚欢,你等着,我回去见到父皇就说。”   楚欢来不及说话,小公主便已经挥手道:“走走,咱们回宫去。”向楚欢道:“楚欢,你可记着了,我说话算话。”竟是急忙忙就往外去,高雅冷冷看了楚欢一眼,冷哼一声,也领着一众近卫军出了去,方才院子里还人满为患,只片刻间就离开了一半。   院子里武京卫们面面相觑,小公主刚来的时候,谁都以为楚欢就算不死也要掉层皮,可是谁能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赵扬看了王甫一眼,连他自己也都不相信是这样的结果,恍若梦中,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见到楚欢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急忙上前去,亲切道:“楚欢,你怎样?没有伤到哪里吧?”   先前赵扬落井下石,楚欢是看在眼里的,而且他在西广场无意冒犯小公主,这赵扬也是捣鬼者之一,对此人已经没有任何好感,但是并不表露在面上,含笑道:“没有,多谢署头关心。”心里却冷笑:“你眼睛也没有瞎,从始至终谁伤了我?故作姿态。”不过瞧着赵扬脸上被小公主一鞭抽打的伤痕还在,心中还是有些舒坦,轻声道:“署头,你脸上的伤……!”   赵扬终于反应过来吩咐众人散开,自己急忙回屋去敷药。   楚欢回到屋中,王甫站在门前半晌,才有些尴尬进去,见到楚欢躺在床上若有所思,想到自己也伙同赵扬坑害楚欢,心里却还是有些惭愧,想说什么,却又不好说。   屋内气氛有些尴尬,倒是楚欢率先打破气氛笑道:“王大哥,他们的盔甲还真是威武,比咱们要强出不少。”   王甫见楚欢说话,忙道:“近卫军的猛虎战甲是帝国最精致的战甲,咱们是比不上的。”凑近过来,轻声道:“楚欢,想不到你的武功那般厉害,高武尉不是你一合之敌。”   楚欢摇头笑道:“只是侥幸而已,高武尉绝不是如此不堪一击。”   王甫左右看看,才压低声音道:“楚欢,今天你躲过一灾,不过日后可要注意了。”   楚欢凝视王甫,问道:“王大哥为何这般说?”   王甫神情一紧,忙道:“我是让你小心高武尉。高武尉的叔叔是兵部右主事,他的父亲当年可是皇帝陛下身边的近身护卫,随同圣上南征北战战死,高武尉承继了其父的荫福,在近卫军里很有人脉的。”   “哦?”楚欢皱起眉头。   王甫轻声道:“近卫军中,有半数都是因荫而选。他们的父兄为圣上战死沙场,愿意从军的,便会编入近卫军中,高武尉的父亲当年战死的时候,高武尉才十多岁,后来将他编入近卫军,成为保护皇城的皇家近卫军一员,他的叔叔也是兵部的主事,有些后台的。”顿了顿,道:“今日你得罪了高武尉,就只怕高武尉心存嫉恨,日后会对你不利……!”   楚欢笑道:“多谢王大哥相告。楚欢一直都以为,正大光明行事,也不怕魑魅魍魉在背后捣鬼。”   王甫一怔,有些尴尬。   楚欢不知道小公主要跟随自己学武只是一时兴起还是当真,他只希望是小公主一时心血来潮,回宫之后便即忘记。   伺候那个小丫头,比伺候一头老虎更困难。   次日倒没有安排楚欢往西广场去巡逻,只是往附近几条街转一转,也不知是否小公主真的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次日竟是没有找上门,楚欢倒还真是不希望小公主找过来,正合心意。   倒是西门署的武京卫们对楚欢这个初来乍到的新兵态度大为改变,大家并不知道有人刻意要陷害楚欢,只以为楚欢是无意冒犯小公主,昨夜发生在西门署内的事情大伙儿都已经知道,楚欢一招制住高雅自不必说,更为紧要的是小公主竟然要跟楚欢学武功,这可是非同小可之事,在众人的眼中,无疑是奇迹。   不过大家很快就想到,如果小公主真的跟随楚欢学武功,楚欢日后有小公主这座靠山,必定会步步高升,正因如此,大伙儿对楚欢便刻意逢迎起来,趁这个机会,西门署里个个都要和楚欢扯上几句话,也算是熟识了,日后若是楚欢真的发达了,大家也都算是说过话的故人,总要照顾一二,否则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日后真要找楚欢帮忙也就攀不上交情。   黄昏时分,楚欢与几人轮值之后返回署里,尚未进门,已经有人迎面出来,见到楚欢几人,道:“你们终于回来了,正要找你们。”   楚欢心中一紧,还以为小公主又找上门来。   进了院子,不见小公主身影,楚欢微松口气,却见到那边已经有人叫道:“楚欢,你们快些过来,署头有急事要商议。”   楚欢心中奇怪,几人进了正厅,只见赵扬和几名武京卫正在里面等候,见到楚欢进来,赵扬眼睛一亮,道:“楚欢,你们可回来了,正有急事要办。”   楚欢上前拱手道:“署头有何吩咐?”   赵扬扫视众人一眼,神情严峻道:“刚才得到消息,发现严宅有古怪。”   “严宅?”楚欢不解。   赵扬解释道:“严宅是国子监主薄严布道的府邸,如今是座空宅。”   “空宅?”楚欢更是疑惑,忍不住问道:“那严主薄如今何在?”   众人脸上都显出古怪之色,一旁王甫终于道:“严主薄一家四十三口,四个月前,都已经……都已经被满门抄斩,如今严宅还是空无一人,就在咱们负责的街道!”   楚欢大吃一惊。   赵扬也不多解释严家往事,道:“大伙儿也都知道,前几日驸马被刺,如今城中正在四处搜找刺客,虽然全程严密搜找,但是至今却还是没有找到刺客的下落。安国公和指挥使大人震怒无比,不但我们武京卫,刑部也是派人满城调查,堂堂驸马大人,被刺之后却迟迟无法找到凶手,若是传扬出去,不但安国公和指挥使大人脸面不好看,咱们武京卫也必定为人所耻笑。”   众人神情都严峻起来,楚欢也感觉到气氛开始凝重起来。   赵扬扫视众人一眼,才道:“就在刚才,我得到消息,严宅内有动静传出来,十分古怪……很有可能就是刺杀驸马的刺客躲在了严宅之中。”   楚欢心中暗笑:“刺杀驸马的此刻就在你眼前,只可惜你是不可能知道的。”心里却也奇怪,难道已经无人居住的严宅当真有人藏在里面?   一名武京卫立刻道:“署头,咱们是不是立刻通禀总旗大人,让他多调一些人手过来,咱们将严宅围住,里面如果真有此刻,插翅也难飞了。”   赵扬瞥了那人一眼,向众人问道:“大伙儿都是这个意思,要去通禀总旗大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赵扬缓缓道:“弟兄们都清楚,咱们西门署的弟兄,要么是没有后台,要么就是得罪了人被贬到这里,如果不能立下大功,大家伙便是胡子花白,也不会有出头之日。”他握起拳头,轻声道:“今日有如此大好机会,天大的功劳等着咱们去拿,你们是否想放手?这事儿若是禀报总旗大人,总旗大人固然会调来大批人手,可是功劳也就与咱们不相干了。”   一人问道:“大人,那你说咱们怎么办?”   赵扬道:“若是咱们能够拿下刺客,便是立了大大的功劳。”嘴角泛起笑意,轻声道:“你们想啊,驸马被刺,最伤心难过的是谁?”   “自然是安国公,还有指挥使大人,对了,还有静华公主!”   “不错。”赵扬道:“他们不但伤心难过,也是最想找到刺客为驸马报仇之人。咱们若是抓到刺客,交了上去,你说这几位贵人会如何赏咱们?”   “金银财帛是少不了的。”立刻有人道:“指挥使大人也定然会提升咱们,就算没有高官厚禄,也必定会将咱们调到油水丰厚的署门去。”   赵扬笑道:“你们的脑子还没有糊涂。咱们为驸马报了仇,指挥使大人自然会大大嘉奖我们,说不定咱们都被调都大元署、二元署或者三元署去,到那个时候,咱们兄弟也算是熬出头了。”   众人一个个显出欣喜兴奋之色来,忽地有人皱眉道:“署头,这功劳自是吸引人,可是……可是咱们当真能拿下刺客?驸马身边那么多护卫,刺客都能得手,可见刺客十分厉害,据说驸马身边有一名护卫硬是被撕成两段,那刺客可是厉害得紧,咱们……咱们未必是敌手。”   此人这般说,众人顿时都显出犹豫之色来,显然对刺客十分忌惮,楚欢冷眼旁观,脸上却无丝毫表情。   “害怕了?”赵扬冷笑道:“本署头不强求,谁要是不愿意去,留守在署门里就是。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坐在屋里等着大富贵,那是痴人说梦。”看向楚欢,道:“更何况咱们还有楚欢这样的高手,楚欢一招便制住高武尉,武功不凡,有楚欢在,咱们的胜算就多了好几成。”   他这般说,就已经将楚欢带入其中,楚欢便是不想去似乎也不成了。   第三二九章 抓贼   西门署正厅之内,众人心里还是七上八下,赵扬瞧见门外渐渐黑下来,道:“事不宜迟,愿意冒险一搏的跟我来,带上弓弩家伙事,真要是抓住了刺客,大伙儿从此就不用受窝囊气,也算是扬眉吐气了。”再不多言,自己抓起桌上的佩刀挂在腰间,随即又取了一副弓箭背在身上,甚至又找了一把匕首插在皮靴子里,全副武装,精神抖擞,那是要大干一番。   他一挥手,道:“王甫,楚欢,跟我来。”也不多言,径自出门,王甫跟了上去,楚欢皱了皱眉头,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赵扬出门之时,屋里的武京卫们还在面面相觑,都在犹豫着,立功的诱惑固然不小,但是如果刺客实在厉害,因此而丢了性命,那可就有些划不来了。   只是看着赵扬已经出门,终究还是有七八人追了出去,随后又有三四人跟了过去,剩下几人互相看了看,只有一人最后跟出,剩下的几人显得有些沮丧,却还是不敢跟去。   赵扬等人出了署门,半道上又遇上巡逻的五六人,听说要去抓刺客,立时又有几人跟上,赵扬带着将近二十号人穿过一条巷子,来到了另一条街上,各家府邸此时都是关着门,街上倒是寂静一片,并无多少人迹。   从一条巷子边探出头去,赵扬指着斜对面一处死寂的府邸道:“那便是严宅,林动,你带两个人绕到后面去,用硬弩守住后道,有匪人出来,格杀勿论。铁平,你带两名长枪手去左巷子,王越,你带两人去右巷子,郑风,你带两人就守在这里,用硬弩对着正门那头,一有刺客踪迹,立刻射杀。其他人都跟我翻.墙进宅,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得怠慢。”   众人虽然在京城多年,但是其中大部分还真是没有经过这样的阵仗,有些人心里已经紧张起来。   王甫道:“署头,这严宅可不小,咱们进去不到十人,能行吗?”   赵扬道:“这严宅的地形,我是清楚的。分为前厅、后堂、左右厢房以及后花园、马厩和一处竹林。”他蹲下来,用刀锋在地上画出大概的图形,低声道:“进了宅子之后,咱们必须分头行动。”   又一人道:“署头,如果真是刺杀驸马的刺客在里面,那可不好对付,咱妈呢在府外已经留下这么多人手,入宅子不到十人,若还是分开,那……那要遇上刺客,可就凶险万分啊。”   赵扬沉声道:“咱们分头行事,只是搜找,又不用你们马上和刺客拼杀,只要发现刺客踪迹,叫喊一声,其他人立刻支援。王甫,你带两名弟兄去搜查左右厢房,我带两个人搜找前厅后堂……!”看向楚欢,道:“楚欢,你带孙静一去后花园和马厩查看,咱们兵分三路,每一路人手都配一具强弩,刺客便是再厉害,咱们有强弩在手,他也逞不了凶。”   强弩是大秦帝国比较先进的武器之一,虽然比不上弓箭的射程远,但是在短距离内,射速远远快过弓箭,而且爆发力和穿透力也是弓箭无法比及的,更为重要的是,想要使用弓箭,必须要有娴熟的弓箭手方可,一般人就算有弓箭在手,没有经过训练,却也是不知从何下手,反倒是强弩操作简单,哪怕是新手,稍加点拨,也能迅速掌握。   强弩的设计巧妙,制作成本不低,地方军队鲜有配备强弩者,也只有十二卫军少量配备,武京卫作为京城卫戍军,驻守京城之内,倒是配备了强弩,不过数量也不多,每个署门都有一定数量的限制,而且每次的兵器装备更新换代之时,强弩却很少进行更换,所以各署门对强弩都是用心保养,非到紧急时刻,通常都不会轻易动用强弩。   楚欢听赵扬有序吩咐,似乎对这次计划胸有成竹,他这一路只有两人,配了强弩,孙静一是老兵,所以强弩交到了孙静一的手中。   赵扬吩咐完毕,才低声问道:“大伙儿是否都听明白了?”   众人都是点头,赵扬又道:“行动之时,都要小心谨慎,务必拿住刺客。”一挥手,事先布置好在府外的几路人手立刻弓着身子从巷子里迅速跑出去,有往两边埋伏的,也有绕道去往宅子后面的。   赵扬这边等了片刻,估摸着埋伏在府外的几路人手都已经各就各位,这才沉声道:“王甫,楚欢,咱们上。”第一个猫腰从巷子里窜出去,众人都紧跟上去。   严宅的院墙不低,靠近墙边,已经有人蹲在墙根,赵扬踏上肩头,底下人站起来,赵扬大手便勾住了墙头,翻身上了去,从头至尾动作顺畅,亦是十分的敏捷,楚欢看在眼里,倒也觉得武京卫并非只会盘剥欺诈,还是有些基本功的。   楚欢翻上墙头,自墙头向宅内望去,宅子里面寂静一片,毫无声息,黑乎乎一片,还真是有些阴森可怖。   他跳下墙头,轻盈落在地上,顺手便即拔出刀来,那边赵扬做了个手势,示意楚欢往后花园去,楚欢点点头,方才赵扬将严宅的地形图勾勒了一遍,楚欢倒是记得从哪里往后花园过去。   孙静一显得有些紧张,紧握着强弩跟在楚欢身边,两人绕过假山,悄无声息穿亭绕阁,走了好一阵子,才瞅到一处弧形拱门,便是后花园的入口处。   夜风轻拂,后花园内响起呜呜的风声,满是荒落,虽然严宅一门被处斩才几个月,但是这座宅子却似乎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人住过,宅子里并无一丝人气。   孙静一神情紧张,每一步都走得小心,就似乎担心刺客会突然窜出来,楚欢见孙静一如此,皱起眉头来,他却是看的出来,这孙静一的紧张,并不是作假,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害怕,实在想不到堂堂武京卫,胆子竟然这样小。   虽说之前他也看到不少武京卫有些紧张,但似乎没有一个人表现的像孙静一这般明显,如果说别人是紧张,那么孙静一就完全是胆怯了。   楚欢皱起眉头,这孙静一如此胆小懦弱,赵扬为何偏偏让孙静一和自己一起行动?   “你没有杀过人?”楚欢压低声音,看着身边猫腰的孙静一轻声问道。   孙静一扭过头来,脸上竟有些泛白,摇头道:“没……没有。”   “那你是怎么进了武京卫?”   “我伯父花了银子打通关系。”孙静一轻声道:“本来我不是西门署,可是……可是伯父犯了事,家道败落,我便被调到了西门署。以前还以为进入武京卫能够威风八面,谁知道……谁知道还要冒着性命危险抓贼。”   “你可以不来的。”   “我欠了好些银子,只能冒险。”孙静一无奈道:“楚欢,你说……你说咱们真的能抓到刺客?会不会……会不会抓不到刺客,自己倒送了性命,那刺客……刺客可是凶狠得紧。”他声音发颤,很是不安。   孙静一长得五大三粗,只看外表还真像一条汉子,但是事到临头,却是如此胆小。   楚欢轻声道:“不要怕,遇上刺客,立刻招呼弟兄们来救,你手上还有强弩,不会有事。”此时已经走进后花园,里面一片破败,楚欢虽然低声与孙静一说话,但是从一进严宅开始,便已经全神戒备,耳朵竖起,眼角四处瞄动,当真算得上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了。   行走在这颇有些阴森气息的宅子里,楚欢竟是毫无紧张之色,目光犀利,握刀的手稳定而有力,越是这种时候,他却越是能够保持足够的冷静。   严宅的花园其实并不多,两人很快就看到花园角落处有一处马厩,但是这个时候早已经没有了马儿,两人渐渐靠近,发现马厩旁边不远处有一处水井,更有一只水桶倒在井边,显然很久没有人用过,更显凄凉破败。   马厩内专有一处堆着草料,草料成堆,倒是没有被人取走,楚欢四下里看了看,轻声道:“这后花园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藏刺客,如果有刺客,只能是在马厩之中,咱们往马厩那边去看看,如果不在马厩中,刺客恐怕便不在这里了。”   孙静一低声道:“楚欢,若是……若是真有刺客,你武功高,可要护着我。”   楚欢笑着点头,两人缓缓靠近马厩,孙静一忽然拉着楚欢手臂,楚欢皱起眉头,却见孙静一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看了楚欢一眼,然后将石头往草堆那边砸过去,石头打在草堆上,悄无声息,孙静一松了口气,道:“楚欢,看来刺客不在这里面。”   楚欢心中暗道:“刺客若真躲在里面,岂会因为一块石头有所动作。”并不丢以轻心,孙静一却已经往井边走过去,道:“楚欢,这里没事,咱们喝口水,在这里等一等,他们若是碰到刺客,咱们再过去支援。”将强弩丢给楚欢,道:“我来打水。”拿起倒在地上的水桶,径自去井里打水。   第三三零章 暗算   孙静一拎着水桶到得井边,轻声道:“这里以前是国子监主薄严大人的府邸,严大人饮的就是这井里的水,咱们今天也来尝尝。”他将水桶丢进井中,正要探头往井里面望过去,楚欢忽然间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什么,喝道:“小心!”   不知为何,就在这一刻,楚欢的脑中一片清明,只觉得这井中必定有问题。   孙静一茫然不解,也就在这时,本来已经丢入井中的水桶却陡然从里面飞上来,冲天而起,孙静一惊骇之间,一道剑影已经随着水桶从井中而出,直往孙静一的咽喉刺过去。   楚欢大喝一声,大刀出手,一刀已经向那剑影之后砍去,他已经瞧见从井中窜出一道影子,剑影匹练去刺孙静一,楚欢却在刚才喝声之中,已经靠近井边,砍向刺客的背脊。   楚欢这一刀,攻敌之必救。   那人若是不理会楚欢这一刀,固然可以一剑刺穿孙静一的喉咙,但是却也必然会为孙静一陪葬,他不想死,就只能自救。   楚欢这一刀没有任何的花花架子,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招式,但是出刀的时机把握的十分准确,其目的不为杀死这刺客,就是逼着刺客自救,从而救下孙静一的性命。   那人却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陡然回剑,剑光犀利,如同毒蛇一般,竟是穿透楚欢的霍霍刀光点向了楚欢的手脉。   这人的速度当真是迅捷无比,楚欢心中吃惊,急忙后撤,那人的长剑却如同鬼魂一般,跟随过来,刷刷刷三花齐开,三朵剑花在楚欢面前泛起,似虚似实,楚欢这一刻竟是无法判断哪一朵剑花是真,这刺客的速度太快,楚欢向躲闪也已经来不及,横刀劈过去,随即听到“噗”的一声,楚欢只觉得手背一疼,鲜血溅出,那人的剑锋虽然没有碰上楚欢的身体,但是剑锋之上的犀利剑气却已经点破了楚欢的手背。   楚欢又惊又急,眼前这刺客竟然已经能够剑气伤人,他倒是听说过一旦剑术达到一定的境界,就能够有剑气产生,剑气亦可伤人,楚欢虽然听过,却从未见过。   今日这人的剑气虽然并不是极其霸道强大,但是已经能够用剑气伤人,可见其在剑术上的造诣已经非同小可。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虽然交手不到三招,但是楚欢已经知道,对方的武功明显在自己之上,而且高出不少。   严宅竟然果真藏有刺客。   但是楚欢清楚,这个刺客当然不是刺杀驸马的人,只是如此高手,却又是何方神圣?   这刺客全身黑衣,头发披在身后,用一根带子系着,脸上竟是蒙着一方黑巾,两绺长发吹在腮边,随着他身形移动,两绺黑发飘起,颇有飘逸之感。   不容楚欢多想,刺客的长剑已经化作毒龙,犀利迅捷,这一次直取楚欢的咽喉,楚欢甚至没有见过如此快。如此毒、如此狠辣的剑!   楚欢此时已经根本没有机会闪躲这样迅速地一剑,电光火石之间,也容不得他有时间去思考如何应对,他只能下意识地提到挥上,盼着能够击开对方的剑。   对方的剑穿透刀光,距离楚欢的咽喉瞬间之遥,便在此时,刺客却感觉自己的一条腿一紧,生死攸关之时,竟是孙静一陡然间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勇气和爆发力,窜过来抱住了刺客的一条腿。   方才刺客的剑锋已经眼见要刺入孙静一的咽喉,如果不是楚欢相救,孙静一此刻便已经是一具尸体,他躲过一劫,也确实魂飞天外,但是眼看着刺客袭向楚欢,不知为何,一瞬间却激发了他的勇气,看到楚欢面临险境,他没有其他法子,只能纵身窜过去,一下子抱住了刺客的大腿。   刺客显然也没有想到孙静一突然做出如此举动,身体无法向前,他回手便是一剑,刺在了孙静一的肩胛骨,冰冷的剑锋刺入骨缝之间,孙静一直感觉肩头一阵剧痛,刺客已经抬起脚,将孙静一踢飞出去,孙静一就像皮球一般被踢飞,落在地上,只觉得眼前一黑,五脏六腑在这一刻竟似乎都被撕裂。   楚欢没有错过这一次机会,刺客的武功高过他,他必须抓住每一出现的机会,刺客回剑,楚欢已经由后退瞬间变成前欺,厉喝声中,手中的大刀狠狠劈过去。   只是楚欢却还是低估了此人的本事,虽然有孙静一的耽搁,但是此人后发先至,楚欢的大刀砍来,这人的长剑再一次刺出,点在了楚欢的刀刃之上。   剑锋顺着刀刃下滑,又快又急,楚欢惊讶之间,那剑锋竟在瞬间滑到刀柄处,剑锋直取楚欢的手脉,楚欢知道如果再不撒手,此人的剑锋必定要伤到手脉,无奈之下,撒手后撤,手中的大刀终究还是被对方逼着脱手。   楚欢此前见识过罗多那样的拳脚高手,只以为那样的高手当世已经是凤毛麟角,但是今夜却又陡然出现了一个剑术超群的高手。   剑与刀不同。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贫民百姓,真要练刀的,多少还是有个三招两式,而用剑的在大秦帝国并不多见。   剑是一种象征。   尊贵的象征!   相比起刀的价值,一把好剑的价值是刀的几十倍,莫说普通人买不起,便是买得起的,却也未必真的能够用剑。   大秦帝国立国之后,便颁布了“刀狩令”,严谨民间私藏刀剑,所以普通百姓莫说佩剑,便是佩刀也很罕见。   倒是达官贵人喜欢佩剑在身,但也只是为了显示尊贵,装点门面,将宝剑作为装饰品而已,真正练剑的很少见,能有一手出神入化剑术的,更是罕见无比。   刀法讲求犀利,其招式更是多般变化,而剑术则不同,剑法比之刀法难练的多,也讲究得多,剑法既要展现其威力,但是在使剑之时,却又务必要做到优雅飘逸。   “昔有佳人公孙氏,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耀如羿射九日落,娇如群帝骚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在楚欢那个时空,曾有佳人公孙大娘,其人便将剑术的优雅演绎到了极致,她善舞长剑,剑术如舞,惊动天下。   虽然时空不同,但是这个时空依然是如此尊崇剑,对剑术的要求极其严格,虽然刀与剑历来被人们评论孰高孰低,但是就其象征而言,剑无疑远远要高出刀。   楚欢习练武功,虽然最擅长的是刀术,但是对于各般兵器却也是能够略知一二,也能够施展一二,但是唯独剑术却没有碰过,虽是如此,他却听过剑术的渊源。   他心里隐隐清楚,眼前这个使剑的刺客,绝非普通人,其身份也绝非普通百姓或者江洋大盗,能够拥有如此剑术的人,通常都有着极尊贵的身份,这样的人,也绝不会屈于做魑魅魍魉般的刺客。   这人究竟是谁?为何要藏身如此?   刺客的剑术固然无法达到公孙大娘的飘逸之境,但是却灵动非常,他每一剑攻出,速度快极,动作优雅,攻击性却十足,只是几招之间,便已经将楚欢逼于下风。   楚欢大刀被刺客逼得脱手,刺客依然是挺身而来,楚欢就地一滚,陡然一扬手,一物从他手中飞出,直袭向刺客,口中叫道:“看我暗器!”   那物在空中划出一条线,刺客身形倒是微顿,长剑剑锋点出,尚未碰到“暗器”,剑气已出,“哗啦”一声,“暗器”破裂,却是楚欢滚地之时捡起的一块石头,剑气已经将石头震碎。   也幸好有这样一顿,楚欢已经退到了马厩之中,正在那一堆草堆边上,马厩一根木柱上,挂着一根铁叉,那铁叉显然是从前马夫用来堆积草料之用,楚欢探手已经取过马叉,握在手中,紧盯着刺客,刺客手握长剑,身形飘逸,缓缓向楚欢逼近过来。   这后花园打斗这一阵,在寂静的宅院内应该已经传扬出去,先前孙静一被踢出之时,还曾惨叫一声,按理说赵扬那边应该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但是直到此刻,却没有赵扬等人的踪迹,反倒是孙静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楚欢见到那人淡定自若,心知对方是成竹在胸。   他已经感觉到今夜严宅之事,十有八九像小公主事件一样,又是冲着自己而来,赵扬将自己分派到后花园来查看,而刺客恰好埋伏在后花园的井中,如果不出意外,这显然就是给自己设下的陷阱。   只是这刺客剑术之高,出乎楚欢的意料。   楚欢当然清楚,以赵扬的身份,不可能调的动这样强大的高手充当刺客,想要调动如此高手充当刺客,幕后之人必定是非同一般。   楚欢初到京城,倒真是想不通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竟是几次三番要置自己于死地,甚至用动用如此强大的高手设下陷阱来对付自己。   如果一切真如同自己猜测,今夜之局是为自己布下的陷阱,看来在那幕后之人眼中,自己倒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物,这才使出如此手笔来取自己性命。   第三三一章 马厩里的奇迹   楚欢身处险境,赵扬一干人迟迟不见踪迹,他心里明白,自己稍有不慎,便要死于刺客的剑下,虽然他也经历过无数凶险,但是此刻的险境却是极其少见的。   刺客逼近马厩边,那一双眼睛犀利无比,盯着楚欢,就似乎是看一个死人。   他自然是有着绝对的信心能杀死楚欢,他的眼眸子冷漠却又不屑,那种神色,倒似乎前来刺杀楚欢并不是一件如何光彩的事情。   他的眼睛并无神采,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刺客显得淡定无比,就像是来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而这件事情根本激不起他任何的兴趣。   刺客往前进,楚欢似乎是有所畏惧,往后又退了两步,刺客见到楚欢如此,眼眸子里的神色更是不屑,他缓缓抬起手,剑光暴起,再一次如匹练般刺向了楚欢。   楚欢也是厉吼一声,他的铁叉在瞬间插进料草的草堆,随即向前一样,稻草便如同漫天飞雪一样散开,整个马厩的上面,一时间稻草飘散,凌乱不堪。   刺客显然没有想到楚欢用这一招。   他用剑,剑术犀利,灵动异常,与敌对战,善于把握时机,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窥破敌手的破绽,从而利用对方的破绽一杀制敌。   但是此刻马厩之中的光线太过昏暗,而且杂草飞扬,一时间倒是影响了刺客的事视线,刺客皱起眉头,但是在这个时候,楚欢却已经厉吼一声,探出铁叉,在飞扬的稻草之中,直往刺客的胸口刺过来。   楚欢擅使刀,但是他使叉的本事也是绝对不弱,铁叉如同毒蛇般探出,速度快极,力道极其威猛。   刺客并无丝毫的惧色,他的手腕子灵活抖动,身体微微侧过,竟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迅速躲过了楚欢这一叉,长剑划过,剑光匹练,铁叉竟是瞬间断成两截子。   铁叉虽断,楚欢来势却不减,手里握着铁叉断后剩下的一小截子木棍,红着眼继续往刺客扑过来,刺客看在眼中,知道这叫做负隅顽抗,楚欢已经是强弩之末,无计可施,所以他只能拼命。   但是有时候,想拼命却未必能够拼得成。   刺客长剑斩断铁叉,剑势一转,这一次却是往直扑过来的楚欢胸口刺过去,刺客的动作优雅灵动,轻描淡写。   楚欢就似乎真的疯了一样。   面对长剑,楚欢竟然毫不闪躲,这一刻的楚欢就似乎真的是因为恐惧而神经失常,他竟然将自己的身体主动贴上了长剑,在刺客惊讶的目光之中,长剑竟是贯入了楚欢的身体。   刺客根本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楚欢那巨大的冲力让长剑贯穿了他的身体,但是也因为这股冲力,楚欢已经靠近到了刺客的面前。   刺客眼睛里的神色本来一直很淡定,甚至说毫无光彩,但此刻他却终于露出了惊讶之色。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情况,在他的设计中,不应该出现这一幕。   理想的情况,应该是自己长剑刺出,对方要么恐惧后退,要么不知所措,而自己长剑以迅厉的速度刺入对方的心脏,随即便以剑气震碎对方的心脏,从容拔剑,在对方倒下去之间,自己如风般离去。   但是今天,自己面对的敌手却不按照自己设想中的情景来。   他不知道楚欢为和有这样的选择,当有些事情超出自己的预料和掌控,很多人就会惊讶,这刺客显然也是如此。   但是只是短短瞬间,他就明白楚欢为何有这样的选择。   长剑贯穿楚欢的身体,却也让楚欢有机会近距离靠近刺客,当楚欢靠近刺客之后,也就是楚欢机会出现的时候。   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楚欢唯一的机会。   楚欢没有放过这次机会,他的左手,不知道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而这把匕首,在瞬间就已经没入了刺客的胸口,正刺入刺客的心脏位置,他的出手又狠又快,没有丝毫留手,匕首深入心脏,直末至柄。   在刺客的眼中,出现了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恐惧。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要刺杀的这个男人,并不是一只任由自己宰割的小白兔,恰恰相反,这是一头狼,一头恐怖的狼。   他坚韧,却又狡诈。   楚欢并没有因为匕首刺入刺客的心脏而有丝毫的放松,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松开了木棍,在匕首没入刺客心脏的那一刻,这只手也已经探出,掐在了刺客的喉咙处,就似乎是将全身力气都贯在了这只手上,死死掐着并不放开。   因为使力,长剑刺入的地方鲜血直流,而刺客心口处也是鲜血溢出,两人的鲜血落在地上的枯草纸上,马厩之中很快就弥散出血腥的味道。   刺客的眼睛暴突出去,眼睛里面的血管开始爆裂,本来还算白净的面皮,却开始因为氧气的缺乏而泛红。   他有剑在手,便是恐怖无比的剑客,但是此刻长剑被楚欢穿在楚欢的身体内,便已经无法使用,剑客没有了剑,便不知道如何去应对。   他的眼眸子里除了恐怖惊讶,更多的却是恼恨不甘。   他当然不甘心。   本来是必胜之局,怎可能在短短瞬间却变成这样的结果,如果正常交手,他相信楚欢绝不可能在自己的剑下撑过十招,甚至不能撑过五招。   可是对方却使出了让人无法理喻的一招。   他使剑,飘逸灵动,时刻显示着骨子里的还残存的尊贵,在他的脑子里,对敌相博,有一种秩序和规矩,有时候他甚至以自己的规范去想象对方,觉得双方相搏,都要守道德,尊贵的人就有尊贵的战法,谁高谁低,很快就能分出来,而武功处于劣势的,就该理所当然地成为强者的剑下亡魂。   但是眼前这个人并不守这一套。   这个人使用了一种近乎无耻的战法,一种刺客根本不可能去想象的战法,虽然刺客骨子里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战法需要强大的勇气和胆识。   这是野兽的战法,不是尊贵的战法。   “胜负的结果,不取决于武功的高低。”看着刺客的呼吸减弱,感觉到刺客身体渐渐绵软,楚欢从刺客的眼中看到了不甘,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道:“人要活着,就该无所不用其极地活着。”   刺客心脏被刺穿,喉骨甚至被楚欢掐断,他只感觉自己的魂魄似乎已经从躯体飞出去,眼中的不甘恼恨渐渐被无奈所取代。   刺客的呼吸停止,楚欢松开手,那尸体便倒在地上的杂草上面,楚欢后退两步,此时终于感到肋下刺痛无比,辛辣难忍,自己身上的力气也似乎被抽走,一屁股坐在草堆之上,呼吸急促,脸上也已经惨白,低下头去,长剑兀自插在自己的身体内,但却并非从胸口贯入,而是从自己的左肋下贯穿而入。   方才杂草飞扬,刺客长剑匹练,楚欢就知道如果与对方纠缠,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战胜对手,而对方的剑术高明无比,每一招都杀意浓郁,自己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杀死对方,那么对方必定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杀死自己。   楚欢当然不想死在对方的手下,如此莫名其妙被人所杀,结束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第二次生命,楚欢自然不甘。   至少在这个时空,他还有许多事情放不下,还有事情要去做。   他知道,要想杀死刺客,必须靠近刺客的身体,但是刺客的剑术出神入化,正常情况下,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哪怕靠近一点。   杂草飞扬,长剑如电,楚欢那时候灵光一现,要想靠近刺客,就要制住他的剑,而身体却似乎有这样的效果。   他赌了一把。   今夜月不明,微亮,而马厩之中灰暗,再加上飞起的草料,诸多因素一定会影响刺客的判断,刺客的剑锋虽然对准了楚欢的胸口,楚欢却还是勇悍扑上,给他留下的时间不多,他只能身体微微闪动一点点,让长剑从自己的肋下穿过。   他知道,如果刺客的剑跟随自己的闪动稍微偏一点,那么长剑还是要刺入自己的心脏,自己的这一次赌博,便会失败,而结果就是自己主动死在对方的剑下。   他只希望自己这轻微的闪动不要被刺客看出破绽。   但是他没有想到,实际上他那微微一闪,虽然看似不着痕迹,却还是被刺客看穿,刺客的剑锋没有偏过去,只因为刺客想不到楚欢会突然来这一手,换句话说,刺客虽然有高明的剑术,但是他对敌的经验却并不是十足,又或者在他的脑子里根本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境出现。   电光火石生死一刻之间,刺客这微一犹豫,便断送了他自己的性命,他的武功比楚欢高出不少,但是他的经验却比楚欢逊了一截子。   正如楚欢所说,胜负的关键,有时候并不取决于武功的高低。   楚欢得手,包含了经验、运气、勇气、果敢、智慧等诸般因素,是这些因素的完美组合,才出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结果,才创造了这样一个奇迹。   ---------------------------------------------   PS:晚上九点到十点,祥龙电台接受采访,首页公告有相关连接,感兴趣的到时候帮忙捧场!   第三三二章 生存法则   赵扬此时距离后花园不远,后花园传来的声音,他自然已经听到,他身边的人自然也都听到,当手下的两个人便要冲出支援,却被赵扬一把拦住,示意两人不要轻举妄动,两人虽然感觉奇怪,却也不敢违抗命令。   远远望着后花园那扇拱门,赵扬带着手下躲在一处假山之后,很快,王甫领着手下两个人跑过来支援,赵扬不等他们靠近拱门,已经向那边招手,示意王甫过来。   王甫犹豫了一下,终是带人过来,凑近低声道:“署头,花园里有声音。”   赵扬点头道:“我也听到了,只是……听得并不清楚!”   “署头,是不是楚欢他们发现刺客了?”王甫皱眉道:“若真是有刺客的行踪,楚欢和孙静一两人未必能应付,咱们可得过去支援?”   赵扬摇头道:“不可轻举妄动,到底是否发现刺客,咱们如今也不能确定,若是贸然过去,很有可能打草惊蛇。”   众人都奇怪,不知道这时候过去,有什么打草惊蛇的。   赵扬解释道:“刺客既然躲在这严宅,自然是对严宅十分的熟悉,也一定隐藏的极好。”他看了众人一眼:“如果楚欢那边并无刺客踪迹,咱们这时候冲过去,必定让刺客知道了咱们的人数,他只怕会躲的更隐秘,所以咱们万不能出去打草惊蛇。”   一人低声道:“署头,可是刚才似乎有孙静一的叫声。”   “孙静一那家伙你们又不是不了解。”赵扬撇嘴道:“那家伙胆小如鼠,便是看到一只老鼠经过,也会大惊小叫,不足为怪。而且他们要真是遇上刺客,必定会出声叫喊,你们可听见他两人向咱们求救?”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是摇了摇头。   赵扬道:“这便是了。楚欢咱们还不了解,孙静一大家都是熟悉的。如果见到刺客,他此时已经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了,所以我判断他们并无遇到刺客,或许真的是孙静一看到了一只老鼠或者一条蛇,才在那边叫出声来。”   赵扬这般说,虽然有些勉强,但却也未必没有道理。   王甫却是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赵扬盯着王甫,淡淡道:“王甫,你搜找东西厢房,可找到刺客的踪迹?”   王甫低声道:“东厢房已经搜找,里面空空荡荡,值钱的家当都已经被搬空,并无可疑之处。不过西厢房暂时还没有搜找。”   “那你带人去找。”赵扬挥手道:“不能放过一个角落。”   王甫想了想,脸上神色古怪,最后还是挥手领着手下人往西厢房摸了去,赵扬见他带人离开,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又在假山后面等了片刻,仔细聆听,后花园里一片死寂,这才低声道:“你们两个守在这里,我去后花园瞧瞧。”   一人道:“署头,咱们和你一起去,人多势众……!”   赵扬大义凛然道:“后花园还是有些古怪,人多了不好,我自己去探探,若是有古怪,我再喊你们进去。”他手里拿着强弩,从假山后面摸出去,往后花园里摸了进去。   两名手下遵从赵扬命令,躲在假山后面,只盯着后花园的拱门入口,并不跟随。   赵扬借着清幽的月光进了后花园,虽然四月初,暖春时候,但是后花园里并非花团锦簇,几个月没人打理,许多地方杂草丛生,乱糟糟的,严宅以前就算有些名贵花草,也早在抄家之时被人连根弄走,剩下的花木,都被杂草笼罩,一副残败之象。   赵扬小心翼翼走到花园深处,很快就瞧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孙静一,他微皱眉头,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到得孙静一身边,探脚踢了踢,低声道:“孙静一,孙静一!”却无反应,伸手将孙静一翻过去,却见到孙静雅脱落几颗门牙,嘴角流血,双目紧闭,伸手往他鼻尖探了探,倒还有呼吸,却是活着,不过已经晕阙过去。   他一时也顾不了孙静一,站起身,四周看了看,目光终于瞅向马厩,缓缓靠近过去,很快就看到有两人倒在地上。   一人仰面躺着,蒙着面,一动不动,另一人距离蒙面人几步之遥,背面朝上,则是趴在草堆上,也是一动不动,瞧两人情形,倒似乎都已经死去。   赵扬一下子就认出来,趴在草堆上的,正是楚欢。   他眼中闪过光,举起手中的强弩对准了楚欢,走到马厩门边,低声叫道:“楚欢,我是赵扬,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他此时看得清楚,楚欢背上的衣襟一片鲜血,这马厩之中,弥漫着极浓郁的血腥味。   楚欢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赵扬眼中显出兴奋之色,他把住强弩的机关,便想在楚欢身上再射入几箭,这样一来,就算楚欢没死,那也必死无疑了。   但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毕竟不是愚蠢之人,用强弩再往楚欢身上射杀,事后追查起来,那就脱不了干系。   费尽心力布局,其目的就是让楚欢的死看起来是突如其来,是执行任务被刺客所杀,赵扬可不会愚蠢到还留下其他的把柄。   他又低声叫了几声,楚欢兀自一动不动,赵扬进到马厩之中,更是靠近一些,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楚欢,这里面寂静一片,他不确定楚欢是否已经死亡,所以紧握手里的强弩,小心翼翼,如果楚欢尚未死,必定还有呼吸,赵扬静立旁边,屏气凝神。   楚欢一动不动,倒似乎真的没有了声息,赵扬不放心,又低声叫了两声,确定楚欢真的没有了呼吸,这才松了口气,瞥了地上那刺客的尸首一样,低声自语:“这小子还真是有两下,同归于尽。”垂下强弩,靠近过去,伸手便去探看楚欢的鼻息。   剑光一闪,赵扬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长剑的剑锋已经对准了赵扬的咽喉,赵扬惊骇间,楚欢已经冷声道:“动一下,刺穿你喉咙!”   赵扬神色大变,他故意在旁边等了一阵子,就是担心楚欢没有死透,可是楚欢许久没有呼吸,常人不可能屏息那么久,他无法相信楚欢竟然还活着。   只是事实在眼前,冰冷的剑锋贴在他咽喉,他不敢动弹一下。   楚欢习练《龙象经》,第一道“照轮道”已经练成,能够长时间屏住呼吸,如同假死,赵扬怎知其中关窍。   赵扬现在后悔了,他是为了查看楚欢是否已死,这才孤身进入后花园,就是害怕部下跟来节外生枝,谁知道却遇上这种情况,若是早知这般,带了两个人进来,楚欢便不敢如此,此刻长剑在楚欢手中,四下无人,孙静一虽然活着,但依然昏迷之中,楚欢此刻就算杀了自己,却也没有一个人能看见。   只是赵扬却并不以为楚欢会真的杀了自己,勉强笑道:“楚欢,你这是做什么?脑子糊涂了,我是赵扬!”   楚欢脸上惨白一片,他肋下的伤口兀自在流血,与刺客一战,虽然耗时极短,但是却耗损了楚欢极大的精力和体力,但是他握剑的手却依然稳定而有力,脸上的表情,浑然没有了平日的温和,而是冷厉阴沉,那一双眼睛里更是杀意腾腾,赵扬从未见过过楚欢这样的表情,心里发凉,道:“楚欢,收起剑来,你……你这是做什么?”   楚欢冷冷道:“我只问一句,从前到后,都是谁在设计?”   楚欢的意思很明白,不但是今日的陷阱,之前遭遇小公主之事,这些自然都是有人存心设计,本来对方是想借小公主之事,以小公主的手除掉自己,谁知道结果却出人意料,这帮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近日在严宅又设下了陷阱,楚欢心里明镜似地,知道两次阴谋都是同一帮人构害。   赵扬勉强笑着:“楚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怎么听不懂,你胡说八……!”他话没有说完,冰冷的剑锋往前挺了挺,楚欢手中的是刺客的长剑,方才贯穿楚欢肋下,楚欢是以极其坚韧的意志力才缓缓拔出来,也幸好是在肋下,若是刺入心脏或者贯穿身体某个内脏,楚欢便不敢轻易拔出来,那只能加快死亡,刺客这把剑确实是把吹毛断发的好剑,锋利无比,楚欢只是将剑锋往前挺一挺,便划破了赵扬喉咙处的肌肤,深入一寸,赵扬只感觉咽喉处一热,鲜血竟然已经流下来。   赵扬这个时候终于明白,楚欢可不是在和自己说笑,如果对方真要杀自己,他的剑绝不会留情。   “楚欢,这些……这些都与我无关。”赵扬声音发颤:“我也是奉命……奉命行事,都是……都是总旗大人安排的……!”   楚欢淡淡道:“你没有说谎?”   赵扬道:“我只是一个署头,知道不了多少,只能奉命办事,总旗大人答应,事成之后,会想办法将我调到二元署……楚欢,我……!”不等他说完,楚欢手臂一送,长剑已经没入了赵扬的咽喉,轻描淡写之间,长剑已经穿透了赵扬的喉咙。   赵扬双目暴突,他不敢置信,楚欢竟然就这般毫不留情地杀了自己。   “生存法则的其中一条,便是当别人要杀你,你一定要杀别人,绝不留情!”赵扬临死之前,最后的听觉完整地听到了楚欢这句话。   第三三三章 吞云剑   王甫心里很愧疚。   他答应与赵扬合作除掉楚欢,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手里缺银子,自己的小儿重疾在身,如果没有足够的银子维持药物,只能是坐视儿子死去。   虽然与赵扬狼狈为奸,但是他心里却还是十分有愧,特别是楚欢仗义送银,这让王甫心中更不是滋味。   今日前来严宅,事先他还真不知道这里设有陷阱,只以为真的有刺客藏在这里,但是随后发生的蛛丝马迹,却还是让王甫敏锐地感觉到一些什么,特别是后花园传来惨叫声,赵扬编造理由阻止众人进去,王甫便知道其中必定有鬼。   西厢房也是很为简单,内外转了一圈,自然不可能找到刺客的踪迹,王甫心神不宁,也没有精神搜索,独自在院子里沉思片刻,终于吩咐道:“你们随我来。”领着两人径自往后花园去。   经过假山,却见到赵扬两名部下兀自躲在假山后面,却不见了赵扬踪迹,王甫皱眉问道:“署头呢?”   一人冲着后花园指了指,“进去了。”   王甫一怔,忙问:“进去多久了?”   “有一阵子了。”那人回道:“也不见出来。”   王甫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沉声道:“你们随我来。”迅速往后花园冲过去,假山后两人对视一眼,终是握紧大刀,跟了过去。   王甫年纪不小,在西门署也待了几年,平日里在西门署与上下关系也是十分融洽,在西门署武京卫的心中却是颇有资历和威望,赵扬不在,他倒真是能够使唤的动手底下的人。   后花园一片死寂,尚未靠近马厩,已经有人失声道:“那是孙静一!”立刻有人奔过去,跑到孙静一身边,有人抱起,孙静一还在昏迷中,王甫瞧见,脸色大变,沉声道:“大伙儿小心。”   便听得有人道:“老王,这边!”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马厩那边躺着几个人,王甫握刀快步过去,却见到里面躺着三个人,一名蒙面黑衣人,那黑衣人手中还握着一把长剑,剑锋不远处,躺着赵扬,赵扬喉咙被刺穿,鲜血兀自泊泊向外流,双目睁着,显是死不瞑目,而黑衣人旁边,则趴着一人,手里还紧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王甫认得清楚,正是楚欢。   这般情景,让众人都是大惊失色,忽见的楚欢的身体动了动,众人情不自禁后退两步,王甫很快就回过神,窜上前去,蹲下身子,抱住楚欢,却见到楚欢肋下有一道剑伤,鲜血还在流,楚欢脸色惨白,牙关紧咬,王甫立时叫道:“快拿金疮药,快!”扯开楚欢的衣裳,却见到楚欢泪下一道清晰明显的剑痕。   “楚欢,你怎么样?”王甫叫道。   楚欢为微睁开眼,显得十分吃力,却兀自不放手中匕首,声音虚弱:“刺客……刺客死了没有?署头……署头怎么样?刺客刺中了……刺中了署头……!”   王甫瞧过去,已经有人道:“刺客死了,赵署头……赵署头也死了……!”   王甫令人赶紧为楚欢敷药,又吩咐道:“来人,快去禀报总旗大人……!”   便有人飞奔而去,去禀报西城总旗张斗利。   ……   ……   众人为楚欢府上金疮药,止住鲜血,又有人寻来水,喂楚欢饮水,楚欢看起来异常虚弱,甚至连站也站不起来。   王甫令人将外面的人全都招进来,将后花园四周围住,又派人将后花园搜找了一遍,自然不会有其他刺客的踪迹。   楚欢剑伤不轻,一时间不能轻易移动,暂且就躺在马厩的草堆边歇息。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众人以为是总旗到来,全都肃然而立,但是迅速而来的,却并非武京卫,来者身穿便装,但是脚下却踏着紫色的靴子,腰间佩刀,乃是神衣卫才能够佩带的流云刀,武京卫的人没到,神衣卫的人却先到了。   紫色靴子,已经显示此人乃是一名神衣卫的百户,其后跟着三人,都是神衣卫的吏员,脚踏绿色的靴子。   神衣卫到来,王甫等一干武京卫面面相觑,眼瞧着几名神衣卫进入马厩,却无一人敢说话,更无一人敢阻拦。   那名百户扫视一眼,瞧见刺客手中的剑,向来喜形不于色的神衣卫百户竟然是显出惊讶之色,蹲了下去,仔细看了看长剑,这才抬头问道:“这剑……是此人的?”   众武京卫一时间不敢答话,王甫犹豫了一下,终是上前道:“是,这长剑是刺客的。”   神衣卫百户观察了现场,并不在意已经死去的赵扬和已经受伤的楚欢,而是伸手摘下刺客的面巾,露出一张修长却算得上俊雅的脸来,这张脸已经不年轻,瞧年纪已经四十多岁,脸上还保留着死前那种无奈之色。   神衣卫百户又拿起长剑,走出马厩,在外面对着月光细细看了看,月光之下,长剑上竟然不沾一丝血迹。   “吞云剑!”神衣卫百户眼眸子里满是惊讶之色,喃喃自语:“吞云剑竟然出现在这里,那这人难道就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虽然旁边不少人听见“吞云剑”三字,但是并不明所以。   神衣卫百户回过头,沉声道:“刺客是被谁所杀?”   王甫犹豫了一下,看向楚欢,百户顺着王甫目光瞧向楚欢,见到楚欢惨白的脸,皱眉问道:“刺客是你所杀?”   楚欢微微颔首。   百户似乎有些不相信,上前两步,问道:“你是如何杀死他的?”   楚欢当即便将过程说了一遍,但是陈述之中,在自己拼死一搏之前,编造了赵扬被刺客刺穿喉咙一节,对于自己拼杀一节,也不夸张,只是按照事实陈述一遍,但是他这一搏本就充满惊险,众人听了,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这楚欢竟是如此悍不畏死,若是对方剑锋偏一些,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神衣卫百户对于赵扬被如何杀死毫不在乎,只是对楚欢杀死刺客一节十分的在意,不漏一个字,等楚欢说完,立时起身来,手中多了一把匕首,随即向身边一名神衣卫做了个手势,又将手中那吞云剑递给神衣卫,神衣卫接过长剑,抬手前指,神衣卫百户一手握着匕首,站在长剑剑锋之前,心口正对着剑锋,看了楚欢一眼,道:“你看好了!”   便见到持剑的神衣卫长剑向前,百户身体微微一闪,那长剑从百户腋下穿过,而百户身体向前,瞬间到得神衣卫面前,倒握匕首,将匕首的握柄作势刺在神衣卫的心口,随即又抬起另一只手,探手掐住了神衣卫的喉咙。   他与部下竟是将之前的那一幕演示了一遍,随即才分开,看向楚欢,问道:“可是这般?”   楚欢点了点头,神衣卫百户眼中显出惊奇之色,道:“你运气到真实极好的,他的长剑只要偏一些,你一定会死,而且……他有那样的能力!”   楚欢听这百户的意思,倒似乎也知道刺客的能力,心里疑惑,只能道:“当时我也只是一搏,刺客并没有偏剑!”   “所以说你的运气是极好的。”百户啧啧称奇,微一沉吟,才道:“你伤势如何?”从怀里取出一只瓷瓶子扔过去,道:“这里面是内服的药丸,一次服一丸,能够疏通体内淤血,让你的内伤迅速恢复。”也不多言,吩咐部下:“将刺客尸首带走!”   两名神衣卫上前,将那刺客的尸首抬起来,正在此时,又一阵脚步声响起,武京卫西城总旗张斗利终于带了一大群人手前来。   张斗利见到神衣卫百户,显出诧异之色,但很快拱手道:“原来是谷百户!”   谷百户也不还礼,只是道:“刺客的尸首我们带走!”竟是不多说一句话,领着手下的人迅速离去。   张斗利皱起眉头,但是很快走到马厩边,看到赵扬的尸首,眼中划过古怪神色,瞧见楚欢坐在草堆边上,竟显出关切之色,问道:“楚欢,你伤得如何?”   楚欢心中冷笑,但是却平静摇头道:“有劳总旗大人关心,并无……并无大碍!”实际上他已经失血过多,浑身上下虚弱无比。   张斗利皱眉道:“今夜到底发生何事?你们为何会在严宅?”   王甫当下上前,将事情禀明,只说赵扬发现了刺客的踪迹,所以率人来拿,谁知道却反被刺客所杀,而楚欢却拼死一搏杀死了刺客。   张斗利神色阴晴不定,听王甫说完,怒道:“赵扬平日里做事倒也谨慎,这次为何如此糊涂。他为何不禀报本官?”显得十分气恼。   楚欢冷眼旁观,心想这些事情都是你在背后指使,现在你在这里故意演戏,演的倒是不差,不过你的鬼蜮技俩老子却是一清二楚。   张斗利一阵怒骂,四周无一人吭声,半晌过后,张斗利才让人将赵扬的尸首抬下去,随即吩咐王甫暂时代理西门署署头之职,只说此事详加调查,令西门署一干人先且回去。   王甫倒想不到赵扬一死,自己却成了西门署的署头,虽然是暂代,但是恐怕用不了几天就正式成为西门署署头了。   楚欢伤的不轻,王甫让人做了一副担架,抬着楚欢回去,他心中有愧,虽然被提升为西门署署头,王甫却也不如何高兴,反倒是赵扬被杀,却让王甫心中有几分解脱之感,而楚欢活下一条命来,虽然没有了赵扬允诺的好处,王甫却反倒隐隐感到一阵轻松。   第三三四章 摸骨   楚欢受伤,王甫心中对楚欢有愧疚,却是尽力照顾,回到署门,天一亮就派人去找郎中来瞧病,而且让楚欢尽管休息,好好养伤,巡逻的差事暂时不必过问,为了让楚欢清净养伤,王甫更是将那间房屋腾出来,他与另一名武京卫搬出来,甚至派人专门将房间内打扫干净。   王甫心中有愧,是想弥补一二,他自然不知道,楚欢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楚欢从王甫口中得知他的家境,虽然明白小公主一事与王甫脱不了干系,但是他能从王甫的神情举止中看出惭愧,王甫这般殷勤弥补,却也足以看出他的悔过之心。   楚欢乐得清闲,接下来几日便在署门里休息。   楚欢不知道接下来张斗利那伙人是否还会给自己下套,经过前两次的阴谋,楚欢深知自己踏足京城的土地之后,实际上就已经踏入了步步惊心的险境,自己日后每一步都要走的小心,走得谨慎,一个不小心,便可能魂飞湮灭。   武京卫配发的金疮药倒是上等的伤药,外敷作用十分明显,此外神衣卫那位谷百户留下的药丸,楚欢一开始并不敢服用,里面有二十多颗药丸,楚欢专门取出一颗碾碎,查看里面的成分,甚至在郎中前来为自己看病的时候,让郎中检查了药丸,最终确定药丸绝对无毒,这才服用。   说也奇怪,楚欢的剑伤贯穿肋下,虽然不至于丧命,却也十分严重,几日下来一直隐隐作疼,晚上甚至都不能安心睡觉,这药丸服用之后,虽然不至于药到病除,但是效果却也明显,至少伤口深处那疼痛感已经消除不少,晚上已经能够安心入睡,不至于被伤痛影响,本来左肋被刺穿,那夜为了掐住刺客,用力过度,导致了内筋几处伤损,杀死刺客之后,楚欢的左臂一度不能使力甚至不能活动,但是这药丸服下之后,手臂却已经能够活动开,而且能够抓住东西。   楚欢知道神衣卫是个神奇的衙门,他们有这种药效奇佳的药丸,倒也不是意外之事,不过当日那谷百户为何对自己那般友善,竟然给自己留下如此灵药,需知神衣卫的人素来眼高于顶,哪怕是一个百户,对达官贵人也都是不假辞色,却对自己一个小小的武京卫如此眷顾。   他也隐隐感觉到或许是因为杀死了那名刺客。   他还记得当日谷百户已经认出了那把宝剑的来历,成为吞云剑,甚至于谷百户也似乎对此刻有一些了解。   只是吞云剑究竟是何物,楚欢却是从未听说过。   他感觉其中有异,但是至少目前他对刺客和那把宝剑的来历一无所知。   王甫对楚欢倒是很为照顾,不但腾出了这间房子,而且每日里对楚欢的伙食是另外安排,虽然不至于山珍海味,但是鸡鸭鱼肉却也是少不了的,楚欢并不客气,他知道这些伙食对他的身体恢复有极大的帮助,所以每日里大鱼大肉尽情饱食,他也知道一日三顿如此伙食,开销不小,王甫这样安排,定然也是动用了自己借给他的一百两银子,楚欢知道那些银子还要用来救命,所以又掏了五十两银子给王甫,即使是这样的伙食,五十两银子也足够支撑很长时间,王甫一开始极力推辞,但拗不过楚欢,最后只好收了,对楚欢的照顾也就更加周到。   谢谢了五六日,楚欢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不少,体力和精力已经完全恢复,他的身体本就是铁打的,虽然受重伤,但是复原能力也是极强。   成日里闷在屋里却也是有些烦闷,齐王那边迟迟没有消息过来,就连那小公主似乎也已经消失,上次热呼呼地嚷着要拜师学艺,回宫之后,便再也没见她人影,对于这两个人,楚欢态度截然不同,他希望齐王的传召能早些过来,但是对小公主,却希望不再相见。   这日想到有阵子没有见到裴绩,当日从客栈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告诉裴绩自己的下落,当日裴绩还说最近有可能要离开洛安城,也不知道如今是否还在,心里念着,也就忍不住想去看一看,找到王甫告假,要出去转一转,王甫倒没有阻拦,只是嘱咐小心伤势,要派人跟着照顾,被楚欢拒绝,王甫只能作罢。   楚欢骑了自己的那匹大黑马,轻装而行,从西门署往百通坊的道路楚欢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在路上买了一大坛子酒,又买了一些熟食有荷叶包起来,知道秦雷喜欢吃鸭掌,更买了一包鸭掌,这才来到裴绩的木屋子。   尚未进到木屋子,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声,里面倒似乎正有人在说话,敞着半边门,楚欢翻身下马,拎了东西到门边瞧了瞧,裴绩向外看来,见到楚欢,脸上显出欣喜之色,急忙过来,道:“二弟,这几日可好!”   裴绩与楚欢倾心相交,刺杀驸马之后,两人数日没有来往,但是裴绩心中却还是挂念楚欢,只怕楚欢生出意外,他知道楚欢住在汇缘客栈,所以事后也偶尔往汇缘客栈附近过去,但是一直不见楚欢踪迹,他并不知道楚欢被调去武京卫,所以心里倒是一直担心,今日见到楚欢过来,心中自然欢喜。   楚欢一手拎着酒,一手拎着包好的熟食,走进屋内,笑道:“这几日自己喝闷酒,很是无聊,所以过来与大哥喝上几杯。”   屋内那张破旧的桌子边,坐着一名道人,身着青色道袍,见楚欢进来,也起身来,裴寂已经介绍道:“这位是鸿羽道长,道长,这位是我的结拜义弟楚欢!”   那道人四十多岁模样,已经笑道:“多次听裴居士提起,贫道鸿羽!”   楚欢将酒食放下,拱手道:“在下楚欢,见过道长!”   道人微微一笑,裴绩让两人坐下,楚欢这才扫了屋内一遍,见到秦雷坐在屋子角落处,手里竟然捧着一本书,大是奇怪,秦雷天生神力他是领略过的,想不到这小子还能看书,裴绩却已经笑道:“雷儿以前念过书,倒也识得几个字,只是性格不喜文章,我花了心思,找了一些闲书,虽是野记,却含道理,让他读着懂懂道理,人之伦理纲常,世之是非善恶,总是要让他认清的。”   楚欢知道裴绩这是有心要教育秦雷,裴绩与秦雷之父是师兄弟,同窗半载,其实倒也未必真的感情深厚,但是师兄遗子裴绩却尽心照顾,此人倒确实是极重情意。   秦雷本来看书就勉强,见到楚欢过来,注意力更是不集中,咧嘴笑问道:“二叔,我们去吃东西不?”   他要吃东西,楚欢倒可以理解,上次带秦雷去吃饭,想来秦雷记忆在新,见到自己便想吃东西,但是秦雷称呼自己为“二叔”,却是让楚欢有些奇怪。   裴绩笑道:“他的父亲与我是师兄弟,称我一声叔叔倒也恰当,你是我结拜义弟,称你二叔应该不会错。”   楚欢笑道:“哈哈,我如今成了二叔,总要有礼物送给他。”打开熟食包,取出荷叶包好的鸭掌,还不等他说话,秦雷已经闻到熟悉的香味,再也忍不住,猴子般跳起来,两下就跳到楚欢面前,正要伸手抢荷叶包,裴绩咳嗽一声,沉下脸去,秦雷挠挠头,站直身子,道:“谢谢二叔!”他生就一副顽劣的模样,这般正经起来,倒显得十分滑稽,楚欢哈哈大小,将荷叶包递给秦雷,秦雷欢喜接过,抱着荷叶包过去,对付那一包鸭掌。   鸿羽道长却是一直打量着楚欢,就似乎楚欢脸上有花一样,楚欢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道长,我有什么不对吗?”   鸿羽道长微一沉吟,问道:“楚居士,贫道有一言想问,不知方不方便?”   楚欢笑道:“道长想问什么?”   鸿羽道长道:“不知楚居士今年多大岁数?可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楚欢道:“再过三个月,在下便年满二十三岁。”他倒是从楚李氏那里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当下也说了,鸿羽道长若有所思,掐着手指,沉吟许久。   楚欢不知道这鸿羽道长鼓弄什么玄虚,片刻之后,鸿羽道长又问道:“楚居士,能否让贫道摸摸你的面骨?”   他这要求就已经有些过分了。   裴绩笑道:“道长是否又看出什么玄机了?”   鸿羽道长正色道:“裴居士,贫道确实看出了一些奇怪之事,但是不敢确定,要想确定,需要用摸骨之法,才能得窥奥妙。”   裴绩向楚欢笑道:“鸿羽道长精通相术,为兄摆摊之时,认识道长,兄弟若是有意,倒可让他相相。”旋即向鸿羽道长道:“道长,话先说明白了,咱们可没有银钱给你。”   鸿羽道长摇头笑了笑,楚欢见事到这般,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头道:“道长请!”   鸿羽道长卷起长袖,伸出左手,先是在楚欢的脑门子上摸了摸,随即又在楚欢的面颊摸了摸,。他的神色渐渐变的古怪起来,甚至手有些发抖,很快,手落在楚欢的人中处,当他的手指碰上楚欢人中,陡然一颤,往回缩过去,脸上神色大变,就像见到鬼一样,楚欢和裴绩见他如此一样,对视一眼,也都显出疑惑之色。   “道长,你怎么了?”见鸿羽道长神色古怪,裴绩皱眉问道。   鸿羽道长低下头,片刻之后才抬头道:“贫道不能说,说了不得会让两位不悦,两位也不会相信!”   裴绩笑道:“天下无数玄妙之事,都有其道理存在,阴阳乾坤,有何不可言?”   鸿羽道长叹道:“贫道测命其实是混口饭吃,凡夫俗子的命运,上天注定,阴阳有道,难破自然,只是……!”他神色凝重,凝视楚欢道:“楚居士,你已经死了!”   第三三五章 太子剑   鸿羽道长话一出口,裴绩和楚欢都是一怔,楚欢一怔之后,心里立时惊骇无比,他万万没有料到,鸿羽道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的心里充满了震惊。   只有楚欢自己明白,当年自己的灵魂穿越,附身在楚欢肉身上,实际上自己这个人,已经是一个肉身和一个灵魂的重新组合,难道这鸿羽道长竟然有这样的本事,竟然看得到这样玄奇的真相。   裴绩一怔之后,已经皱眉道:“道长,有些玩笑可开不得。”   鸿羽道长道:“贫道知道你们不会相信。”凝视楚欢道:“楚居士,恕贫道直言,只从面相上看,你多年前便该当没了阳寿。”   楚欢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他不知道这鸿羽道长究竟是何来头,但是他却明白,如果这种事情传扬开去,真的有人相信自己已经死去,那么自己必将被视为怪物,很难存在于这个世界,这是一个对灵异神鬼十分敬畏的时代,当死而未死,必将被人视为异类,平静道:“但是我现在还活着。”   鸿羽道长道:“所以贫道才奇怪,或许楚居士命中另有阴阳,那也是未可知的。”顿了顿,才道:“其实贫道并非胡说八道,命由天作,福由心生,祸福在心,心则显于面,摸骨相面,便是从面看心,由心测命。楚居士的面相确实福泽短浅,贫道估算,应该八九年前就已经阳寿当至。”   鸿羽道长直言楚欢是个死人,还说楚欢福泽短浅,这终究让他有些难堪,已经摆好碗,拍开酒坛封泥,倒上酒,道:“道长,喝酒,测命到此为止。你看我二弟活生生地在你眼前,这酒还没喝,你就开始胡话了。”   鸿羽道长摆手道:“听贫道说完!”也不等裴绩阻止,继续道:“楚居士当死未死,那就只能解释为破除了自然。”   “破除自然?”   “是。”鸿羽道长点头道:“阴阳乾坤,生死轮回,枯荣有序,这都是自然之道,楚居士命理不走自然,便是破除了自然。”   “那是好是坏?”楚欢问道。   鸿羽道长道:“破除自然,便是异像,你便是异人。你破除生死之道,能够延天寿,这自然是好事。不过破除自然,本就是违反天道之事,所以楚居士日后需多加小心,贫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欢心道:“你连最不该讲的都讲了,还有什么不可讲。”含笑点头。   鸿羽道长这才道:“楚居士,你隐了吧!”   “隐了?”   “回归故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见刀兵,便无血光,如此大可再延十到十五年寿命!”鸿羽道长一本正经道。   “若是不隐呢?”   “那就只能争。”鸿羽道长叹道:“与人争,与天争,血光伴身,争不过则魂飞魄散,争得过则破除自然,另立命运!”摇头道:“处处血光,稍有不慎,魂飞魄散,楚居士又何必选这条路?”   楚欢哈哈笑道:“不管道长此言是否开玩笑,楚欢既然入世,要退也退不出去了。”   鸿羽道长站起身来,摇头叹了口气,裴绩道:“道长这是要走吗?这就可还没有饮。”   鸿羽道长也不说话,只是背负双手向门外走去,喃喃自语:“七煞在前,贪狼破军双星护持,能否一争,尚未可知……!”话声之中,已经出门而去。   楚欢听他最后几句话,心里又是一惊,进京之前,楚李氏也曾提到七杀破军这几个字,楚欢对于这些并不了解,当时也只以为楚李氏迷信而已,但是此刻这几个词从鸿羽道长口中说出来,楚欢便觉的大不简单。   楚欢心里吃惊,眉头也难免微皱,裴绩已经端起酒碗道:“二弟,这道士的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他的话,为兄可是从来不相信。”   楚欢端碗笑了笑,两人都是一口饮了半碗,放下酒碗,裴绩才道:“他在秦水河畔为人相命,说的头头是道,但也未必有理。不过此人除了相术,喜欢阵法,所以为兄与他偶尔谈论阵法,这才相熟。他好酒,与你熟识之前,身上有些银子,我便经常请他饮酒,那是他每日都会过来,后来银钱不足,没有酒饮,他便来的少了。这几日看我这边又有酒水,便又跑过来,呵呵,酒肉.道人而已!”   楚欢也不再去想,道:“大哥,小弟已经进了武京卫!”   “哦?”裴绩奇道:“已经当差了?”   楚欢笑着点头,当下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他与裴绩倾心相交,便将与齐王的关系也说了,裴绩啧啧称奇,楚欢又将前些日子遇到的险境也说了,只是略下了自己杀死赵扬。   裴绩神色凝重起来,问道:“二弟,你刚才说的是吞云剑?”   楚欢点头道:“正是。按那神衣卫的说法,叫做吞云剑。”   “吞云剑,吞云剑!”裴绩肃然道:“二弟,你可知道吞云剑的来历?”   楚欢摇头道:“小弟不知,正要请教!”   裴绩道:“说来也巧,其实这还是我当年前往川中听人偶尔谈起。”   “川中?”   “是!”裴绩点头道:“当年大华国破,群雄纷争,天下诸侯立国一方,当今圣上秦国自然是个中翘楚,屈楚离自号楚国,亦是秦国劲敌,而尚有一国,秦国当年也是耗费数年,损兵折将才攻破,那便是当年在川中存在的天蜀国!”   “天蜀国?”楚欢皱眉道:“倒是听说过,传闻是三国蜀汉刘备的后裔建国。”   裴绩点头道:“倒也是打着蜀汉的旗号,究竟是不是刘备的后人,那却不知道了。天蜀国主刘询倒也算是一代枭雄,在川中称雄,天蜀国有一位太子,痴迷剑道,据说当年四处寻访名师,学习剑道……!”   楚欢陡然明白什么,眼中微显吃惊之色。   “天蜀国太子刘耀,十六岁之时,受冠之礼,刘询赐给他一把宝剑,据说那把宝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声称是当年刘备的藏剑之一,刘备使双股剑,剑法极高,所以他的后人继承先祖的剑道,天蜀国主刘询亦是剑道高手,而刘耀十六岁的时候,剑法就已经有小成,刘询赐下的那把宝剑,便是吞云剑了!”   楚欢吃惊道:“大哥,难道……难道那刺客便是天蜀国太子刘耀?”   裴绩道:“这倒不能确定,但是据传言,当年天蜀国都被秦军攻破,虽然国主刘询一脉几乎尽数被杀,但是唯有刘耀仗三尺剑杀出了重围,此后便再无此人的消息,就像在人间蒸发。也有人说那只是传言,刘耀当年在城破之时就死于乱军之中。”顿了顿,轻声道:“但是秦军并无找到刘耀的尸首,虽然也有人说刘耀的尸首被铁骑践踏成肉泥,可是谁又敢确定刘耀真的死了?”   楚欢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刘氏一族在川中颇有号召力,大秦立国,想必朝廷对刘耀的下落也在一直追查,虽说当年各国有不少流落的皇家血脉,但是论起威胁,刘耀无疑是其中最大的。”裴绩缓缓道:“刺杀你的那名刺客,就算不是刘耀本人,但是有吞云剑在手,也必定与刘耀有极大的关系。”   楚欢苦笑道:“大哥的意思是说,我很有可能杀死了天蜀国的太子?”   裴绩想了想,才皱眉道:“按理说这样的可能性不大。刘耀出身天蜀国皇家,虽然国破,但是他也必定一直以天蜀国太子的身份自居,如此人物,怎会沦落成为一名刺客,甚至要亲自动手刺杀你?但是话说回来,吞云剑是刘耀的至爱之物,是一种象征,如果他没有死,他也绝不会让吞云剑落入他人之手。你刚才说及他的年龄,倒真是与刘耀的年纪吻合……!”他显出疑惑之色,沉思许久,才道:“除非他早已经死了,而吞云剑流落到他人之手,那名刺客只是得了吞云剑而已,并非刘耀本人。”   楚欢此时心情十分的复杂,如果说自己真的是杀死了天蜀国的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兴奋,不过当时情况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便是再选十次,楚欢也会毫不犹豫地想尽办法杀死对方。   裴绩端起酒碗,道:“不管如何,二弟你这次对朝廷而言,却是立下了大功。刘耀一直是朝廷的心病,此番吞云剑露出水面,持剑之人已死,朝廷心中这块石头终究是落地了。持剑之人如果是刘耀,已经被你杀死,如果不是刘耀,那么吞云剑落入他人之手,那也证明刘耀早已经死去,无论如何,吞云剑出,刘耀这根扎在朝廷心头上的刺算是被拔出了。”   楚欢叹道:“这根刺固然被拔出,不过如今大秦国似乎荆刺越来越多了。”   裴绩闻言,神情也凝重起来。   他当然明白楚欢话中的意思,洛安城歌舞升平,繁华无比,但是大秦帝国广阔的疆土之上,却又是另一番情况。   大秦帝国这几年迅速衰落,百姓疾苦,各地已经接连发生民变动乱,虽说朝廷极力镇压,但是民乱此起彼伏,如果朝廷兀自不顾百姓死活,那么这种态势将会愈演愈烈,其中河北道、江淮道都已经形成足以对朝廷产生巨大威胁的气候,而其他各道的民变扑灭这一团另一团又燃起,朝廷就算有雄兵百万,也经不起如此折腾,没有了百姓,就没有了根基,国力也将无法支撑强大的帝国军队,甚至会造成兵变的可能。   国内的动乱愈演愈烈,而边疆更不稳定,西梁人已经占据西北数州,兀自虎视眈眈,东北还有并不弱小的高丽,赤炼电坐镇辽东,看似能够镇住高丽,但是国内一旦乱起来,赤炼电的后勤无法跟上,后防不稳,那么素来反复无常的高丽国未尝不会变脸。   还有北边的夷蛮人,看似不成气候,但是真要是中原大乱,谁又敢保证那帮茹毛饮血的蛮人不会趁火打劫?   相比起那些威胁,天蜀国太子刘耀这根刺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为兄上次说过,近日可能离开京城。”沉默一阵,裴绩才缓缓道:“其实为兄便是想去西北看一看。”   “去看西梁人?”   裴绩点头道:“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为兄还是想往西北试一试,若是有机会为国效命,便是战死沙场,也就没有白生了七尺之躯。”   楚欢想了想,终于问道:“大哥对余不屈老将军如何看?如果西梁军真的继续进攻,你觉得余老将军能不能顶住?”   裴绩叹道:“如果换做别人,余老将军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却也未必有人能敌得过他。但是你莫忘记,西梁南院大王肖天问乃是罕见的名将,其能力就算不必余老将军强,也绝不会输给余老将军。”说到此处,忽地笑道:“不过以我之见,西梁人一时半会无法继续进攻,甚至有退兵的可能!”   楚欢一怔,见裴绩看似淡然,但是眼中目光却十分自信,忍不住问道:“大哥为何这般肯定?”   “知兵先要知将!”裴绩抚须笑道:“想要知道一支军队的能力和作战方式,先要明白统军之人的性格和作战方法。肖天问固然用兵巧妙,但是他性格中有一个特点却是人所共知。”   “请大哥赐教!”   “攻!”裴绩道:“肖天问用兵,能攻不能守,让他进攻,他战法变幻莫测,确实是顶尖的名将,但是论起守,他却只能算是中庸了。倒也不是说他不懂得用兵的进退之妙,而是在此人眼中,如果进攻只能有五成胜算,他都敢于一搏,胆子和魄力都是极大的。”   “大哥又为何觉得西梁军不会再进攻,甚至有可能退兵?”   “就因为西梁军没有攻。”裴绩道:“风将军战死之后,西梁军攻入雁门,没有了风将军,他们算得上是所向披靡,连克西北数州……如此大占上风,肖天问不可能静而不攻,余不屈老将军北上之前,他在西北无敌手,就算不会攻进西谷关,但是他也必然会趁势席卷西北三道,西关道连丢数州,风将军阵亡,西北军主力经受重创,整个西北一团散沙,他完全可以趁势一举控制西北,但事实并非如此,拿下西关道三州之地,西梁军却突然偃旗息鼓,一副固守姿态,竟然不对西北的天山、北山两道发起进攻,甚至西关尚有两州之地没有攻克,二弟,你说这难道符合常理?”   楚欢道:“据小弟听闻,西梁人似乎是要等中原内乱,那时才趁虚而入……!”   “荒谬之论。”裴绩摇头道:“肖天问是最善于抓住时机之人,大好时机在他眼前他不抓住,岂会坐等其他机会出现?”   楚欢想了想,才道:“大哥的意思,难道是……西梁人自己出了问题?”   第三三六章 阵书   楚欢其实也一直奇怪西梁人为何迟迟不攻,此时经裴寂一番分析,竟是豁然开朗,隐隐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裴绩点头道:“西梁人自己如果没有出现问题,就必定不会静而不攻,肖天问停止进军,只能是迫不得已,能够让肖天问迫不得已在大好形势下陡然止军,就只能是西梁人内部出现了问题。”   楚欢道:“肖天问乃是西梁一代名将,以他的资历和威望,西梁军内部即使有派系之争,肖天问也能完全控制住,问题自然不是出在西梁的军队方面。”   裴绩含笑道:“二弟说的不错。”拎起酒坛倒酒,才继续道:“我思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才会导致今日之局面。”   “大哥指的是?”   “第一,是肖天问的粮食短缺,后勤补给出现了严重问题,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旦粮食供给出现问题,肖天问便是有通天彻地之能,那也不敢轻易冒进,他虽然用兵喜欢冒险,但是其用险却并非意气之勇,至少有五成把握方会行动,而且行事也一定谨慎小心,粮食短缺,无法保证供应,他若再冒进,便不是用险,而是自寻死路了。”裴绩手蘸酒水,在桌面上画图,道:“我大秦共设四大粮仓,孝户、陈扬、吉平、金陵四仓,当年就是防备西梁人的进攻,所以在西北三道并无设有粮仓,西北的粮食供应,除了部分是由西北当地供应,主要的粮食,却是从安邑道的陈扬粮仓供应。”   他一面说,手指以酒水在桌面轻松画出地图,整个大秦的疆域地图完全在他心中,随手画来,轻松自如,而且各大粮仓的位置,他甚至一清二楚,手指一点,便显出粮仓所在的大致位置,楚欢看在眼中,惊在心里,此时更是明白裴绩胸中包藏天下,大秦万里江山,只在他手指之间。   安邑道便在西山道的北部,在四大粮仓之中,规模居于第二位,前朝大华时代,便已经设有陈扬粮仓,大华也一度兴盛,陈扬粮仓屯粮百万石,能够支撑百万人食用一年,可见其规模之雄厚,秦国立国之后,陈扬粮仓甚至一度扩建,帝国的西北和北方地区的粮食征收之后,尽数囤积于陈扬粮仓,一旦出现灾难或者兵火,陈扬粮仓便成为了西北的后方保证。   陈扬粮仓地处安邑道与西山道交界之处,往西北运粮,必经西山道,一路北进,过通州,出西谷关,运至前方。   裴绩指着西北地图道:“肖天问十分清楚,除非他有把握在自己存粮吃完之前,便能够拿下西谷关,突破西山道,进而攻取陈扬粮仓,如此方能一搏,但是他自然也明白,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就算他攻取整个西北,西北并非产粮之地,而且当初西梁军攻破雁门关之际,天山道总督朱凌岳就已经将西北各处的粮食调集起来,西北本就不多的粮食如今还是控制在西北军的手中,所以肖天问也不可能在西北得到太多的粮食,他想要继续打下去,就只能依赖从西梁本国供应的粮草,否则根本谈不上向前进军。他麾下有八万西梁军,没有足够的军粮保证贸然轻进,八万西梁军很有可能一个也回不去。”   楚欢深觉裴绩所言大是有理,点头道:“所以大哥觉得肖天问不敢进军,是因为粮食供应不上?”   裴绩点头道:“这是原因之一。”   “那还有一个原因呢?”   “西梁朝堂有变。”裴绩眼中闪着光:“另一个让肖天问不敢轻易进军的可能,便很有可能是因为西梁国的内部出现了纷乱,后方不稳,肖天问自然更不敢轻举妄动。”随即叹道:“只可惜这也是我个人的猜测,无法证实,而且我大秦西北与西梁国中间隔着金古兰大沙漠,对西梁国内的消息素来所知不多,所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也只能在这里饮酒胡猜了。”   楚欢赞道:“大哥一针见血,看来情况很有可能便如大哥所言了。”   裴绩微微一笑,端起酒碗,与楚欢对饮了一杯,楚欢放下酒碗道:“大哥,如果真如你所言,西梁人或许不久之后真的要退兵。西梁人迟迟不攻,余老将军如今便在西北重整西北残军,一旦西北军缓过气来,以余老将军的性子,不可能坐视西梁人占着我大秦的州县,必定会发起反攻,而且西梁人如果真的是粮食短缺,他们自己无法支撑,最后也只能选择退兵。”   裴绩道:“其实到底发生什么,咱们也只是在这里坐而论道,说不定西梁人另有诡计也未可知,我也只是依照肖天问的性子如此判断而已。没有到西北,只能听京里的人们偶尔谈起前方的形势,真要弄个清楚,便需要往西北去看一看了!”   楚欢道:“大哥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要前往西北?”   裴绩微一沉吟,才道:“二弟,我来问你,如果西梁人粮草充足,物资充沛,以我们大秦现在的状况,西梁人是否有可能攻破西谷关,杀入关中?”   楚欢想了片刻,缓缓道:“风将军已去,赤将军远在辽东,不可轻动,而据我所知,雷大将军当年征战,身上伤痕遍体,时常发作,已经无法长期坚持统军作战,四大将军,也只有余老将军能够坐镇西北。但是余老将军年事已高,立国近二十年不曾统军进行大规模作战……!”说到此处,话头便顿了顿。   裴绩点头道:“不错,余老将军年过六旬,而肖天问不满五十,两人相差十来岁,相比起余老将军,肖天问的精力更胜,两大名将对垒,非但要比拼用兵之道,比拼手中握有的兵马钱粮,还要比拼人的意志和精力,肖天问在精力上已经胜过一筹,他手下的西梁铁骑,若是换做十多年前,定然不是我大秦铁骑的敌手,但是如今却在我大秦铁骑之上,用兵之道,肖天问与余老将军算是伯仲之间,如此推算,一旦肖天问手中粮食充足,余老将军十有七八不是肖天问的敌手。”说到此处,他神情有些黯然,道:“可惜了风将军,如果风寒笑还活着,正当盛年,肖天问便是连雁门也进不来的。”   裴绩显然对风寒笑十分的推崇,说到风寒笑之时,脸上倒显出敬慕之色。   楚欢感慨道:“是啊,风将军……!”轻叹一声。   裴绩笑道:“其实我想说的是,就算西梁人这次退却,但是没有了风将军,等到他们内部稳定,粮草充足,下次也还是要打进来。余老将军年事已高,多年戎马生涯,对他的身体伤害也必大,此番西梁不攻,他朝西梁卷土重来,将更是难以对付,一旦西梁人攻破西谷关,那么后果必将不堪设想。”他指着桌上画出的地图轮廓,轻声道:“西梁人入关,中原必将大乱,如今我大秦国内已经是危机四伏,外邦攻入,中原必将重陷二十年前的群雄纷争时候,二十年前天下大乱的状况我历历在目,处处刀兵,人命贱如草,百姓流离失所,任人宰割,万里江山万里狼烟,处处流血,处处硝烟……我不希望有生之年还会看到当初那些惨绝人寰的情景。”   楚欢神情更是黯然。   他没有经历过当年群雄纷争的时候,但是他能够想象到那个时候的情景,多少妻离子散,多少家破人亡,多少男儿因为诸侯争霸丧命沙场,乱世人不如狗,饥饿、恐怖、灾难、死亡时刻笼罩在中原大地百姓的头上。   一个太平时代的到来,是多少人用鲜血和性命换取而来,没有经过乱世,永远无法体会到那个时代的黑暗与恐怖。   “当年学兵,是想终结乱世,如今学兵,却是想保住太平之世。”裴绩缓缓道:“帝国虽然民变四起,但是如果圣上能够醒悟过来,励精图治,帝国还能重振雄风,百姓依旧能够得享太平,但是西梁人攻进来,后果必将是天下大乱,所以无论如何,万不能让西梁人打入关中。”   楚欢问道:“大哥去往西北,是想凭自己所学,为西北军效力,抵挡西梁人?”   “残疾之身,我虽有心,人不用我。”裴绩摆手笑道:“我倒没有太大的野心。不过余老将军经略西北,想来还会招揽人才,我前往试一试,也不求真的能为西北军效力,只是有些策略献上,若是余老将军真的能够采纳,或许对我大秦将有大大的益处……!”   楚欢知道裴绩虽然身残,但是心忧天下,更是钦佩,问道:“大哥准备何时动身?”   “其实我几日前便准备离开。”裴绩笑道:“只是不知二弟下落,有些放心不下,所以多等了一些时日,今日见到二弟,我也就放了心,最迟后日,便离京往西北去了。”   楚欢看向秦雷,却发现那家伙早将鸭掌啃完,满地骨头,整个人却斜倚在墙壁上,已经睡着,无奈笑了笑,问道:“那雷儿怎么办?”   “我带他一同去。”裴绩道:“他不能留在秦府,这孩子性子野,不被秦家人害死,他也要闯出大祸来。本来我先前想着将他托付于你……!”   楚欢立刻道:“大哥若真有此意,小弟义不容辞。”   裴绩显出温和的笑容,道:“我知道二弟定会接受,但是后来想了想,他一直居在京城,这未必是什么好事,我带他在身边,天下走一走,见见世面,对他自是大有好处,好在这孩子虽然性情古怪,却听我的话,带在身边,好生约束也好。”   楚欢虽然与裴绩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义气相投,此时裴绩要离开京城,楚欢心里却是有些不好受,就似乎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丢失一般。   裴绩自然看出楚欢心思,眼眸子深处显出温情,他与楚欢相交,虽然平淡如水,但是相印在心,一直以来少有人瞧得起他,更没有人真心相交,而楚欢不嫌弃他残疾之身,更与他八拜之交,两人相交只从性情,不从利益,这份情意自然是十分的宝贵,楚欢固然舍不得,裴绩心里却也是有些不舍,伸手拍了拍楚欢的肩膀,温言道:“二弟,你我义气相投,能够相识,乃是上天赐下的缘分。我走之后,你一切保重,身在京都,处处小心。”顿了顿,轻声道:“你因齐王来京,更要小心陷入争斗,京城看似繁华,实则是天下最险峻之处,而朝堂官场,更是险中之险,一个不小心,必将万劫不复。不过你为人聪慧,只需记着凡事低调,不可因为身后有王爷撑腰而心性生骄。”   楚欢知道裴绩这番话乃是发自肺腑,心中更是一暖,点头道:“大哥放心,你的话小弟都记在心中,大哥此番前往西北,千山万水,路途遥远,还望一路保重。”从怀中又取出银票,裴绩已经拦住道:“你上次给我的银两,足够我使用。你身在京城,日后用银子的地方还很多。”起身来,走到床边,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本书递给楚欢,楚欢接过打开看,却发现里面都是手抄文字与图画,除了大段的文字,每隔几页便有图画,其上标明着“八卦”、“锋矢”、“鹤翼”、“偃月”、“飞鸟”、“虎韬”等等字样。   “这是一本阵法书。”裴绩道:“前面大都是古往今来存在的基本军阵,上面我已经写下了其长处与短处,后面有我这些年自己综合数十大阵之优势,创下的几种新阵,不过依然存在缺陷,我如今正在想着一种大阵,但是尚未齐全,并未记在上面。这些阵法,因为气候、地理和兵力的不同,所使用的阵法也就不同,你若是闲来无事,大可平日里看上一看,或许日后对你有用也未可知。”   楚欢知道这本书乃是裴绩的心血,需知一门阵法只有精心钻研,才能够完全体会他的优点和劣处,裴绩在军阵上必然是耗费了巨大的心血,而这手记书便是其心血的凝结,听他创下新阵,更是吃惊,楚欢也是清楚,古往今来,战将如云,名将不知凡几,但是真正能够创出阵法的,却是少之又少,这不但要对古往今来各门阵法了若指掌,而且还要有过人的天赋,阵法并非随意摆弄位置便可,而是要极尽可能地玄奇变幻,在进攻和防守上都能够数倍十倍甚至是几十倍提升部队的作战能力。   阵法,可以让一团散沙形成一股强大的战斗力,不同的阵法,其作用自然也不相同,有的阵法可以让进攻能力大大提升,有的可以提升防守力,有的可以增加行军的速度,有的则可以兼顾进攻与防守,而且阵法的形成,往往也需要各大兵种的配合,如果一位将领能够得心应手行军布阵,自然便是一位极其强大的将军。   楚欢知道这本书太过贵重,想要推辞,还没等他开口,裴绩便已经看穿他心思,笑道:“上面的东西,都在我心中,你我义气相投,这本书不给你,我又能给谁?”   楚欢想了想,也不再矫情,收下阵书,道:“大哥,你即将远行,小弟今日便为你送行,一醉方休!”   裴绩哈哈笑起来,道:“正要一醉方休!”   第三三七章 进宫   裴绩要走,楚欢虽然舍不得,但是毕竟人各有志,身为结义兄弟,更应该成全裴绩的愿望。   楚欢倒也不是没有想过,等到自己见到齐王,以自己的关系向齐王为裴绩谋份差事,但是这个念头却也只是存于脑中,且不说如今自己都没有见到齐王,便算见到齐王,齐王到底有多大能耐,那还是个未知数。   这个时代不同后世,以貌取人十分严重,特别是官场,更是显得十分突出,便是长相差,也会受到排挤,更别说一个残废。   裴绩腿瘸,已经是进入官场先天的弱点,这样的人就算才高八斗,胸有韬略,却也很难找到施展才华的平台,且不说齐王是否真的慧眼识人给裴绩安排差事,就算真的给裴绩安排了差事,裴绩在官场同僚之中也必定要遭受排挤,想要得到升迁,施展心中所学,那更是千难万难。   而且楚欢也知道裴绩一些性情,裴绩身残志不残,他虽然瘸了腿,但是心气不低,别人对他冷眼,他未必在意,但是若同情他,他却必定反感。   裴绩要往西北寻找机会,楚欢也不知道此行结果如何,虽然他知道必定十分艰难,但是心里还是期望裴绩一切顺利。   裴绩离开的日子,楚欢也并没有去送,正如裴绩所说,缘分未尽,日后必有相见知日,又何必因为分离而徒增伤感。   他的伤势恢复得很好,独住一室,无人打扰,这两日楚欢除了修炼《龙象经》,更多的时间便是翻看阵书。   裴绩的阵书极简洁却有深刻,没有太多的废话,介绍了阵法的来源,其布阵特点,然后对其优点和缺点都是进行精辟的分析,而且对于阵法的运用,适合何样的地形何样的气候以及兵力数量还有兵种的配备都有精炼的介绍。   首当其冲的第一道阵法,便是八卦阵。   八卦阵是战国时代的兵法大家孙膑所创,乃是受了《易经》八卦图的启发,其阵势是大将居中,四面各布一队正兵,正兵之间再派出四队机动奇兵,构成八阵,八阵散布成八,复而为一,分合变化,又可组成六十四阵,变化多端,玄妙莫测,一旦敌军冲锋,陷入此阵,阵法启动,敌军根本是无路可逃,此阵最大的妙处便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将对方完全打散,互相不得兼顾,难以形成合力。   八卦阵是阵书的第一阵,却又是最复杂的一阵,没有足够的兵力,却根本无法布阵,而且八卦阵对于八阵兵士的配合要求极高,需要长时间操练,八阵之中,只要有一阵配合失误,那么威力便会完全消失,阵法非但无法发挥威力,反而会陷入混乱状态。   楚欢知道,想要练成八卦阵,固然需要纪律性极强的兵士,还要有能够对八卦阵操控得心应手的将才,没有一员精通阵法的大将进行训练和指挥,想要练成八卦阵也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阵书里面的阵法包罗万象,楚欢只是想着八卦阵的诸般变化,时间便如流水般过去。   楚欢在署门里寻思阵法,倒忘记身外之事,不过有些事情他不去想,事情却是直接往他身上来,这日尚在屋里看鱼鳞阵,王甫却是急忙忙冲进屋内,让楚欢有些吃惊,平日里王甫进来之前却都先叫上一声,今日如此失态,却也不知为何。   “楚欢。”王甫急道:“快,宫中宣你!”   楚欢脑子还在想着刚才看的阵法,一时没缓过神,问道:“宣我?什么宣我?”   “你快出去。”王甫催促道:“宫里的通事舍人就在外面,正要宣你入宫。”   楚欢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收起阵书,整了整衣裳,问道:“宣我入宫何事?”   王甫道:“那天晚上你杀死了刺客,宣你入宫,十有八九是好事。对了,你的伤势如何?”   楚欢道:“也差不多了,手臂已经可以用力。”   王甫道:“那就好。”拉着楚欢出了门,到的院子里,便见到一名太监领着两名身穿猛虎战甲的近卫军兵士在等候,看到王甫拉着楚欢,太监已经问道:“你就是楚欢?”   楚欢拱手称是,通事舍人道:“圣上口谕,宣楚欢入宫觐见。”   楚欢立刻称是,心里却是不知道皇帝宣自己入宫所谓何事,王甫说是因为杀了刺客所以召进宫里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也有可能是齐王的原因,所以皇帝才宣自己进宫。   皇帝召见,自然是不能有丝毫耽搁,当下楚欢跟了通事舍人离开西门署,往皇城而去。   通事舍人和近卫军都是骑马而来,楚欢自己有一匹马,骑马相随,本来要进宫最近的道路便是从西门而入,但是西门主阴,楚欢却是不能从西门进宫,倒是跟着通事舍人绕了一个大圈子,绕到北门进了皇城。   此前楚欢只是在外面见到皇城的气势磅礴,进了皇城之后,才发现这座城中之城果然是大秦帝国最璀璨的明珠。   放眼望去,殿宇重重,金碧辉煌,琉璃黄瓦在日光之下灼人眼目,重重殿宇难以窥其全貌,红墙黄瓦,画栋雕梁,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层层叠叠,数不胜数,皇城之内的道路都是光滑无比,而且道路极快,以楚欢目测,最宽的道路竟然达到百米,最小的也有四五十米宽,皇城之内的道路也是纵横交错,气势磅礴壮观雄伟的皇宫建筑群便俯卧在京城的中央。   楚欢初到京城之时,就感觉到京城的气势宏大,其四城区任何一个城区都不会比云山府城小,而皇宫这座城中之城,其占地面积也绝不下于地方的府城,但是其中的奢华大气却远非普通的府城所能比拟。   大秦皇城,按照建筑群划分,分为正宫、东宫、西宫三大建筑群落,正宫又分为外朝、内廷、后宫三大建筑群,这三大建筑群形成一条直线,居于皇宫正中心,外朝居中的便是宏伟的承天殿,这是皇帝召集百官朝会之处,左右又各有一座大殿,是为泰和殿和厚德殿,两座殿宇周边另有小型宫殿,泰和殿与厚德殿如同护卫左右簇拥在承天殿边上,三大殿都是壮观华美,令人惊叹。   外朝之后,乃是内廷,光明殿居中,紫玉、清凉二殿分居左右,这是皇帝退朝后处理政务之所,也是皇帝平日里召见重臣议事之所,举行宫宴通常便在紫玉殿。   后宫以凤仪殿为主,乃是皇后的居所,也是宫中嫔妃拜见皇后的所在,凤仪殿侧近是雨花殿,比不上凤仪殿恢弘,但规模也是不小,十分璀璨,这里是皇后赐宴之所,皇后统御后宫,自然少不得时常召集后宫嫔妃在此赐宴,以彰显皇后之尊。   东西两宫分居左右,皇城之中大小宫殿达数百处,每一处宫殿根据规模大小,房间从数百到几十不止,许多宫殿都有专门的小花园,但是在东宫附近,则建有庞大的皇家御花园,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尽在其中,其中亭台楼阁假山香榭更是数不胜数,皇城之中一砖一瓦一花一草一石一木的搭配设置,都是有着绝对的规范,凝聚了木匠、泥水匠、石匠、漆匠、堆灰匠、雕塑匠、叠山匠、彩绘匠等所有匠人的智慧和心血,尽显人类的才智,其中蕴含着中原积淀下来的深厚文化,博大精深。   所有宫殿都是以木材为主结构,黄琉璃瓦顶,青白石底座,饰以金碧辉煌的彩画,搭配巧夺天工的雕塑,庄严雄伟,气势万千。   楚欢跟着通事舍人进了皇宫,进到第一道门,便即下马,沿途看着金碧辉煌的皇宫,膛目结舌之际,又想到皇宫之外,京城之外,心中却是升起一阵感慨。   皇城之外的京城建筑便已经气势不凡,彰显帝国的繁华,而那些建筑若与皇宫比起来,实在不堪入目,但是比起地方的建筑,却又高出一大截子。   在皇宫之中,放眼都是璀璨,入眼都是辉煌,外面是繁华无比的京城,身处此处,确实很难想象帝国的百姓正在遭受到的苦难,即使在这里听见,也难有那种感受,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待得久了,却是会被眼前这些表现所迷惑,会以为帝国依然是强盛无匹。   皇宫之中,每隔一些道路便会有威风凛凛不苟言笑的近卫军,如同雕塑一样,似乎也成为建筑群的一部分。   楚欢跟着通事舍人也不知道行了多久,终于到了一处殿宇前,他只觉得四周都是高大壮观的宫殿,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瞧见眼前的宫殿,通事舍人并未带他入殿,而是让楚欢在殿外等候,自己进去。   楚欢等了片刻,通事舍人才出来,向楚欢招手,也没有楚欢入殿,而是领着他到了侧边的一处小殿中,打量楚欢身上的衣裳,道:“圣上尚在与大人们说话,一时不能召见,你现在这边等着。只是你这一身衣裳实在不成,圣上如今修长生之道,最忌讳俗气,你这身衣裳太不干净,沾惹太多俗气,先洗洗身子,换一身衣裳,等圣上传召再来宣你!”   他招招手,一名娇俏的宫女急忙过来,低头恭敬道:“水公公!”   水公公道:“碧莲,你找一个人,一起给这人洗洗身子,换身衣裳,回头圣上要召见。”   那宫女忙道:“奴婢明白了。”向楚欢道:“请跟奴婢来!”   楚欢看了水公公一眼,水公公挥手尖着嗓子道:“跟着去吧,可要洗干净了,若是被圣上闻到你身上的俗味儿,你固然获罪,咱家也要跟着受累。”向碧莲道:“你们好生给他洗干净,咱家先过去候着,一有旨意便过来通传。”   楚欢心中冷笑:“皇帝莫非不是血肉之躯?修个道还真的将自己当成神仙了。不沾俗气?有本事不吃不喝,那才算本事。”心里这样想,面上却笑道:“有劳公公了。”   第三三八章 逼师   虽然只是侧殿,但却也是深邃宽阔,宫殿的窗户、壁带以及悬楣等都是用沉木和檀木所制成,楚欢知道无论是沉木还是檀木,那都是名贵之极的木材,可豪华却远不止于此,这些地方还都镶着黄金、玉石或者珍珠、翡翠加以装饰,这些在外面名贵无比的东西,在皇宫之中却是随处可见,稀松平常。   唤作碧莲的宫女叫过另一名小宫女,二人领着楚欢到了侧殿的一处房间内,并不大,竟是有八面屏风,呈八面而立,楚欢这些时日正好学习八卦阵,一下子就看出来这八面屏风是按照八卦方位摆下来,屏风上既不是山水图也不是美人图,而是绣着符文,八种符文看似一样,但是却又有细微处的不同,正是八卦的符文。   乾三连、坤六断、震下合、兑上分、艮中接、离中割、巽下散、坎上聚,此亦为为八卦符文之口诀。   皇宫之中,按理说非龙则凤,此处却摆下八卦,可见皇帝陛下对道教确是是十分的崇信。   八面屏风之中,有一只极大的浴桶,亦是沉木所制,碧莲吩咐了一声,很快便有数名宫女来回提水,将热腾腾的水往浴桶里倒进去,只是片刻间,大浴桶就有大半桶水,众人这才停下,楚欢看到这个阵势,心中暗想:“难道这里面时刻备有热水,随时送上?”   只留下碧莲和另一名宫女,碧莲上前恭敬道:“请大人宽衣!”   楚欢忙道:“我自己洗洗就好,不劳烦两位了。”   碧莲却是继续道:“请大人宽衣!”瞧那意思,竟似乎并不准备出去,楚欢皱眉间,另一名宫女已经从后面来,开始伺候楚欢宽衣。   楚欢此时也明白,想来这是宫里的规矩,无奈之下,只能任由她们摆布。   宫女们将楚欢衣裳褪尽,露出结实的身体来,只是身体上却有诸多的疤痕,两名宫女看到楚欢裸体,倒无羞涩之态,反倒是楚欢十分尴尬,两名宫女相视一笑,让楚欢进了浴桶之中,随即便伺候楚欢沐浴。   有两名娇俏的宫女伺候,虽然艳光无限,但是却只能看不能摸,倒是四只玉手在楚欢身上来回摩擦,却是让楚欢情不自禁生出反应,这浴桶里的水清澈无比,楚欢起了反应,两名宫女亦是能够隐隐看见,而且为他擦拭身上的汗渍之时,楚欢却要站起来,这一站起来,便更是尴尬,长枪挺立,两名宫女终是脸上泛红,低头擦拭,楚欢看着宫女娇俏的脸庞就在自己胯前,白嫩嫩的小玉手在自己胯间擦拭,宫女红润的香唇甚至偶尔间从长枪边上划过,寸许之遥,气氛旖旎,楚欢自己也是脸上发热,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快了许多。   这两名宫女也不知是忠于职守,还是对楚欢真的生出了某种心思,楚欢身上没有一处不被二人前后擦拭过,洗出许多的污渍,楚欢都感觉被这两个小宫女洗掉了一层皮。   忽见的有一名宫女匆匆而来,向碧莲招了招手,碧莲过去,那宫女低声耳语几句,碧莲微微颔首,楚欢已经问道:“是圣上要召见吗?”   碧莲道:“圣上还没有召见,大人在这里稍等。”向另一名宫女招手,两人转出屏风,楚欢也不知道她们要去做什么,他此时还站在浴桶内,忍不住问道:“我可以坐下吗?”   只小片刻,碧莲回来,将楚欢换下的衣裳拿了出去,楚欢只当要给自己换一身新衣裳才能见皇帝,暗想这皇帝的讲究也实在太多,前世看电视里面,皇帝召见臣子也没有这么多的讲究,但是身在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楚欢也不多说什么。   他坐了下去,靠在浴桶中,水还温热,想着刚才两名宫女伺候的光景,还真是旖旎,暗想皇帝君临天下,后宫佳丽三千,当真是逍遥无边,在这样奢华的生活之中,还能够尽心国事成为明君,确实不是容易的事情。   想象古往今来,开创之君都是雄韬武略,但是后继之君却往往渐渐不堪,细细想来,也未尝不是环境造就,住在这样的环境下,环伺佳丽美人,堕入美酒佳人纸醉金迷的生活疏忽国事却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他坐在浴桶里,等了小半天,却不见宫女回来,顿时有些焦急起来,此时四周没有一件衣裳,如果皇帝这个时候突然传召,搞不好便要耽搁。   “有人吗?”楚欢忍不住叫了一声。   四下里寂静一片,碧莲和那帮宫女就似乎在瞬间消失,楚欢皱起眉头来,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沉声道:“有人吗?快来人!”   话音刚落,终于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即便看到一扇屏风后面出现了一道人影,楚欢这才松了口气,道:“姑娘,圣上随时传召,我要先穿上衣服,不可耽搁了。”   那人影站在屏风后面,也不说话。   楚欢皱起眉头,虽然隔着屏风,但是依稀能够看出那身影的轮廓,发现那身影比之先前的几名宫女都要矮上一头,衣裳却似乎还有菱有角,不似宫女们的轻纱宫裙,心中顿时戒备起来,左右瞧瞧,连一条毛巾也没有,光着身子总不能从浴桶出来,沉声问道:“是谁?”   忽地传来“扑哧”一声笑,从屏风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来,戴着帽子,眉清目秀,楚欢觉着面熟,那人已经娇声道:“楚欢,是我!”   楚欢听那声音,再看那脸型,吃惊道:“是……是公主!”   这突然跑过来的,竟然是静华公主!   楚欢便是再能想,也想不到静华公主会在这个时候跑过来,身体忍不住往下沉了沉,皱眉道:“公主,你……你要做什么?”   静华公主嘻嘻笑着,她此时兀自穿着一身男装锦衣,明明看到楚欢在洗澡,却无丝毫忌讳,笑嘻嘻往这边一步步走过来,得意洋洋道:“楚欢,本公主又见到你了,其实本公主照你的第一件事,是要向你道歉。”她口里说着道歉,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是一点歉意也不存在。   楚欢脑袋疼,镇定下来,靠在浴桶内,道:“公主金枝玉叶,又没有做错事,何必向我道歉?”   静华公主距离浴桶还有四五步远停下,笑嘻嘻道:“上次本公主答应很快便去找你,可是父皇知道我偷偷出宫,将我狠狠骂了一顿,让人看着我,我也出不去,见不着你,你不生气吧?”   楚欢心道:“我只求永远不见到你,不见你不生气,见了你才生气。”面上却淡定道:“公主说笑了。”   静华公主背负双手,一本正经道:“楚欢,本公主听说了,你刚刚杀死了一个大人物,那人武功厉害的很,却被你轻松杀死在马厩里,看来你果然是天下罕见的高手,本公主没有瞧错人。”她不过十三四岁年纪,故作老成模样,掩不住她的稚气,滑稽之中,却又带着几分娇俏。   楚欢听她这般说,隐隐明白今日进宫或许真的是因为自己杀死了那名疑似为天蜀国太子刘耀的刺客,看来此事在宫里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至少眼前这个小公主已经晓得,听她说自己轻松杀死刺客,楚欢心里并不开心,暗想自己为了杀死刺客,差点打进去一条性命,即使冒险成功,那也是养了好些时日的伤,现在肋下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复原,他现在只想让小公主早些滚蛋,他自己现在可是光着身子在浴桶里,这般与小公主说话实在有些尴尬,道:“公主,你有什么吩咐,稍候再说,你看我……!”他耸耸肩,意思很明白,我现在正在沐浴,你堂堂皇家公主,一个女孩子家,在这里待着是否有些不合适?   谁知小公主却满不在乎,她笑起来,带着两个小酒窝,看起来确实调皮娇俏,只是看在眼里,实在看不出可爱之处,听得小公主道:“没事,你洗你的,我说我的,两不相干。”   楚欢心中有些恼怒,道:“公主,咱们现在这样无法说话,这确实不合适,若是被别人知道,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公主的清誉……!”他想公主终归是皇家帝胄,身份尊贵,在宫里也定当有人调教,知道礼法规矩,她现在过来,十有八九是偷偷过来,自己以清誉提醒她,想必她有所顾忌,便会离去。   毕竟一个男人洗澡,旁边站着一个女人,莫说是公主,便是普通女子也会伤及名誉,楚欢觉得公主应该会自重身份。   谁知道小公主却无赖的很,不但没有离开的意思,甚至往前踏出一步,贼兮兮地道:“你放心,这里的宫女都不敢说话,本公主已经吩咐他们在外面守着,没有本公主的吩咐,谁也不能进来。楚欢,你不错,还能为本公主的清誉着想,很好很好……!”   楚欢感觉自己再要和她说下去,有暴起揍人的冲动,冷着脸道:“公主,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一个大男人在洗澡,你在旁边看着,成何体统?”其实他真是希望公主早些离开,且不说他不愿意沾惹上这个小混蛋,更何况男人洗澡公主在旁,传扬出去对小公主的名誉确实有极大的损害,小公主虽然有时候混蛋,但毕竟年纪还小,楚欢虽然烦他,但却也不会真的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他话语重了一些,就是希望让小公主尴尬离开。   谁知此言一出,小公主却显出羞涩之态,瞟了楚欢一眼,羞答答道:“楚欢,你也承认本公主是女人吗?上次你还说……你还说本公主小,其实……其实本公主已经长大了。”说到这里,似乎是为了证实自己已经成人,故意挺了挺胸,胸脯自然没有什么规模,但却也是凸起小团,形成弧线,她那白嫩嫩的脸蛋显出一丝得色,虽然她年纪不大,身体曲线称不上完美惹火,但是她自己显然对自己目前的身材十分满意,毕竟她已经有了两团比之同龄人要发育的好的多的胸脯,她知道自己的腰很细,更知道自己的小屁股很圆润,一切正向着好的方面发展,跟她同龄的姑娘,可没有她这样圆润成型的小屁股。   楚欢哭笑不得,眼前的小公主,小小年纪,却总是禁不住显露风情,楚欢实在不知道堂堂皇家公主怎会是如此性格。   小公主像牛皮糖一样,一时撕不掉,皇帝那边随时都会传召,楚欢心里还是有些发急,道:“公主,说吧,你想做什么?给个痛快话。”   小公主笑眯眯道:“楚欢,还是那件事儿,你教我武功吧。你的本事厉害得紧,你教我武功,日后等我再大一些,出宫之后,便可以天下无敌了。”   楚欢心想,就算再教你十年功夫,你能自保就不错,还妄想着天下无敌,不过小公主的身份在那里,楚欢也不敢轻易允诺她,否则若真的收他为徒,自称师傅,日后说不准就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说自己以下犯上,乃是大不敬,更何况这个小混蛋绝不是一个好调教的货色,楚欢可不想有这样一个麻烦顶在头上,摇头道:“公主,此事不必再提。我的武功其实很一般,皇宫之中,必定高手如云,公主金枝玉叶,想要找一个好师傅,那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可是本公主就是看中你了。”小公主毫不犹豫道:“本公主偏要让你做我的师傅,你答应也的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楚欢见小公主已经显出些许霸道,此时四下无人,楚欢也不怕冒犯她,道:“你要这样说,我就偏不收你为徒,偏不叫你功夫,你让人过来将我拉出去砍了吧。”   他本以为这样说,小公主难免会生气,谁知道小公主笑嘻嘻道:“楚欢,你是故意激怒我,我不生气。杀了你,谁还教我功夫?”她小脑袋倒是聪明得紧,又往前一步,离浴桶更近,得意洋洋道:“楚欢,你现在就给我一个答复,教不教我功夫?”   “我已经说了。”楚欢坐在浴桶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不教你,你又能如何?”   小公主轻声道:“父皇待会儿便要传召你,本公主倒要瞧瞧,没有衣服,你是否光着屁股去见父皇!”   第三三九章 壮士云锦裹腰间   小公主脸上那副欠揍的表情,让楚欢很想捏上一把,但是听她威胁,淡淡一笑,道:“水公公自己想要活命,也不会让我没有衣服穿便去见圣上。”   小公主悠然道:“水涟?”摇头笑道:“你太瞧得起他了,他要是敢拿衣服给你,本公主不等他见到父皇,就先让人杖毙了他。”眼珠子转了转,看着楚欢,笑嘻嘻道:“楚欢,要不这样,本公主和你打一个赌,若是水涟过来,给你衣裳,那便是你胜了,你穿着衣裳去见父皇,教不教我武功也由你作主。如果他不给你衣裳,那便是你输了,你不但要光着屁股去见父皇,还要教我武功,你敢不敢赌?”   楚欢忍不住道:“你小小年纪,怎地尽是这些怪主意?”   “本公主已经长大了。”小公主忍不住再次挺胸,笑嘻嘻道:“楚欢,你敢不敢赌?”   楚欢当然不会赌。   小公主如此霸道,虽然到底为何一时弄不清楚,但肯定与皇帝的放纵大有干系,亦可见皇帝陛下对这个小公主也是十分的疼爱。   她性子顽劣,在宫里自然是出了名,宫里的太监宫女自然也是畏她如虎,她要真是阻止水涟和宫女们拿衣裳,那一干人恐怕真的不敢。   楚欢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三个大,好好地进宫面圣,却突然插进来这么一档子事,心里有些窝火,见小公主还在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那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冷哼一声,道:“公主,你是金枝玉叶,想必也读过书吧?”   虽说这个时代女人很少有读书识字的,但这也只是对于平民百姓而言,实际上达官贵人的女眷有不少都是请了先生教授文字,小公主皇家公主,自然也是读过书的。   小公主眨着眼睛问道:“为何这样问?”   “那么请问公主,当初先生传授公主学问的时候,又是如何做的?”楚欢盯着小公主问道。   小公主漂亮的眼睛微微流转,道:“自然要行拜师礼!”   “不错。”楚欢立刻道:“我想也是,便是公主之尊,拜师受教,也该当遵循师生之礼才对。既然如此,公主殿下要我教授武功,却为何这般无礼?”   小公主一怔,一时间还真说不出话来。   楚欢见小公主不说话,知道戳中了要害,语重心长道:“公主啊,这个拜师,那可不是草草行事,有一套规矩的。我不知道公主当初是如何拜师,但是公主要跟我学武,至少也该请示圣上,听候圣上的示下。其实公主要跟我学武,我心里还是很激动很高兴的,能够让公主看得起,是我的荣幸,如果圣上真的下旨让我传授公主武功,那是义不容辞的,只是没有圣上旨意,那便是坏了规矩,公主,你说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他见小公主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似乎被自己说动,声音更是柔和:“公主,你先去请示圣上,让人给我拿衣服来,等我穿了衣服,后面的事情咱们在从长计议,你说好不好?”   其实楚欢心里也知道自己是真的遇到了大麻烦。   圣上旨意如果到了,小公主不给衣服穿,自己若是奉旨去见,难道真的要光着屁股去觐见皇帝陛下?只怕自己还没进去,就会被以大不敬之罪严加惩处。可是如果自己不去,那更是抗旨不遵,后果将更加严重。   所以楚欢明白,当前要务,乃是要将衣服搞到手,这小混蛋说得出做得到,她说不给衣服,那还真是做得出来,所以他心中窝火,口气却尽量缓和,毕竟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温言几句说动她,让她主动拿出衣服来,便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楚欢经过许多凶险之事,遇到不少挫折麻烦,实在想不到会有一天碰上这样滑稽的麻烦。   见小公主意动,楚欢正要松一口气,忽听小公主嘻嘻一笑,道:“楚欢,差点被你骗了。我不是向你学习读书写字,是要向你学武,学武用不着那么费劲。别人都说了,读书人才婆婆妈妈,繁文缛节一套一套的,习武的人用不着那样。我都跟父皇说过,父皇只说回头再说,他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既然如此,就该有本公主做主,让你教我就教我。”   楚欢一时火起,道:“你还有完没完?”   “就是没完。”小公主见楚欢生气,嬉皮笑脸道:“楚欢,要么现在就答应我,要么光着屁股去见父皇,两条路随便你选。”   楚欢怒道:“我倒还真没见过拜师学艺有这样拜师的。”见楚欢身上穿着锦衣,道:“公主,莫怪我无礼了,你不给衣服,我只能自己拿。”竟是探手往小公主肩头抓过去。   小公主根本没有想到楚欢会出手,他距离浴桶不过两步之遥,楚欢出手迅速,竟是极其迅速地搭在了小公主的肩头,小公主“哎呀”叫了一声,感觉一股劲力将自己带到浴桶边,听楚欢沉声问道:“你给不给衣裳?让她们送一衣裳来。”   小公主卖弄手法,一只手也扣住了楚欢的手臂,得意洋洋道:“就不给,你以为我没有武功吗?我会擒拿手……!”   她“手”字刚说出,楚欢手腕子轻轻一带,“噗通”一声响,小公主娇小的身体竟然已经被楚欢带进了浴桶之中。   楚欢本来只是想挣开小公主的手,谁知一不小心竟是将她带到浴桶之中,这浴桶大得很,别说两个人,便是再进来一两个人也是绰绰有余,小公主整个身体立时泡进浴桶之中,帽子从头上脱落,她陡然进到水中,也是大吃一惊,随手乱抓,抓到一处软绵绵暖呼呼的地方,便不松手,头部从水中探出来,怒道:“楚欢,你……你好大的胆子……!”   楚欢却感觉到自己的裆部被抓住,尴尬无比,也是怒道:“臭丫头,快放手!”   小公主针锋相对,道:“你说本公主是臭丫头,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信不信本公主让人杀了你?”   “老子胆子就是大了,你又怎样?”这小公主刁蛮任性,楚欢一直忍着,此时下面那一坨竟是被小公主抓住,又是尴尬又是羞恼:“你一个公主,女孩子家,男人洗澡跟在旁边,你还好意思大言不惭?你快放手,抓疼我了。”他被抓住那坨要害,而且小公主惊慌之下抓得极紧,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但是手上还是有一把力气,楚欢只觉得那里被紧紧攥住,还真是有些疼痛。   小公主帽子脱落,秀发本来盘成一团,但是在水中这样一折腾,玉簪子已经折腾落下,青丝披散开来,秀发和脸上都沾着水,她性情虽然刁蛮,但是相貌却还真是清丽,乍一出水,几绺秀发贴在脸上,看上却还真是有几分出水芙蓉的味道,楚楚动人,秀色可餐,但是太过青涩了些,脸上的表情也惊恐了些,没有真正的佳人出浴那种魅惑之感。   小公主情急之下,并不知道自己抓住了什么位置,她只觉得自己掌控楚欢的一个地方,楚欢便不至于太过放肆。   她手攥着,两只腿也没闲着,在水面之下直踢楚欢,楚欢与她纠缠,还真是火起,感觉这小混蛋的手越来越紧,两个小球儿几乎被捏在一起,,酸疼无比,抬手指着小公主,怒道:“你还不放手,快放手,再不放手,可别怪我不客气!”   小公主被楚欢带进浴桶里,身上湿漉漉一片,也是恼火,挺着下巴,撅着嘴道:“本公主就不放手,你求我,你将我身上都弄湿了,这是昨天才做好的云锦衣裳,我等了好些日子,今天刚穿上,被水一泡,已经坏了,你要赔我!”   楚欢再不多言,伸手抓住小公主肩头,一把扭过去,便要扯下小公主的衣裳。   小公主急道:“楚欢,你大胆,我喊了,你要强奸.我!”   “强奸?”楚欢一怔,随即火冒三丈,这小混蛋真是什么词都敢用,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冷笑道:“你叫好了,我倒要看看,她们进来,看到这番情景,会如何想?这事情传扬出去,丢脸的是你还是我?”   小公主其实心里害怕,她虽然顽劣,但是也知道这是真要传扬出去,自己的名誉必将大受损伤,即使阻止宫女太监们传扬,只被那些太监宫女看到,小公主也是接受不了的。   一来也是名誉问题,其实最重要,却是小公主的自尊心作祟,她在宫里素来霸道无比,只有她欺负人,哪有人敢欺负她,今日这番景象,是从来没有过的,小公主实在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心下一怕,轻声求道:“楚欢,你不要强奸.我好不好,刚才是我不好,你放了我吧!”   楚欢冷冷道:“强奸你?也亏你想得出来,我对小孩子没兴趣。”三下两下,竟是将小公主外面的锦衣扯了下来。   小公主听他说对小孩子没兴趣,气道:“那你为何脱我衣裳?楚欢,你要真敢强奸.我,本公主回头一定将你千刀万剐!”   楚欢道:“你现在松开手,再不松开手,我便真的强奸你。”   小公主的手还抓着那坨肉,一时不敢松,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楚欢道:“快放手,不骗你。”   小公主见楚欢扯下自己衣裳后,也不如何动作,想了想,终是松开手,楚欢这才松了口气,虽然小公主松手,下面还是一阵酸疼,轻声道:“你闭上眼睛,不许看!”站起身来,从浴桶里跳出,抖了抖小公主的云锦衣裳,都是水,而且小的很,自己肯定穿不上,无奈之下,只能当做浴巾裹在腰间,挡着下半身,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小公主也已经站起来,只是背对着自己,正要从浴桶爬出去。   楚欢这一回头,心中一跳,原来小公主云锦衣裳被褪下后,里面就只剩下了贴身的亵衣亵裤。   此时天气已经回暖,小公主里面的亵衣亵裤,自然与普通人的不一样,金枝玉叶的亵衣亵裤,乃是用最上等的丝锦制成,薄若蝉翼,轻纱如雾,下身一条亵裤乃是纯白色,不沾水便已经朦胧梦幻,若隐若现,此时沾水之后,无论是亵衣还是亵裤都是紧贴在白嫩嫩的肌肤上。   小公主正从浴桶向外爬,那圆乎乎的小屁股便能够看的一清二楚,薄若蝉翼的亵裤贴在身上,倒似乎与肌肤融为一体,曲线完全显露出来,这小混蛋虽然十三四岁年纪,但是锦衣玉食,发育极好,小屁股浑圆挺翘,形状十分完美,而且她的腰肢很细,腰肢下面的胯骨舒展开,形成臀部优美的曲线,紧俏隆起,紧绷绷的弹性十足。   她的肌肤白嫩至极,而且带着红晕,就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鲜嫩无比,青涩的身体已经具有了女人的曲线。   楚欢只看了一眼,看着她向浴桶外爬,白里透红的粉嫩浑圆小屁股撅着,心中一荡,急忙扭过头,心头划过一丝负罪感,此时也顾不得小公主还要生出什么事情来,大踏步走出屏风,到得古色古香的房门前,只见房门关着,显然是小公主进来之后偷偷关上,他拉开门闩,打开一条小缝隙,向外看了看,随即拉开了一些,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终是看到不远处碧莲等数名宫女正侯在那边,知道是小公主吩咐那些人远离这间房间,虽然只裹着云锦衣裳有些尴尬,但还是抬起手,向那边招了招。   碧莲眼尖,已经看见,犹豫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过来。   楚欢又挥了挥手,碧莲才有些忐忑地缓缓过来,低着头,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楚欢道:“衣裳呢?马上就要面见圣上,衣裳还没有拿来,待会儿如何面圣?”他声音十分严肃,那是有意要给碧莲压力,而且话不离“圣上”,更是要用皇帝来压碧莲。   碧莲抬头看了楚欢一眼,瞧见楚欢光着上身,腰间裹着云锦,秀眉微蹙,眼中显出惊讶之色,便在此时,却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响,随之传来通事舍人水涟的声音:“楚欢,圣上传召,快快快!”   -----------------------------------------   PS:大家给票增加沙漠更大的动力,一起努力哈!   第三四零章 含苞欲放花正香   通事舍人的脚步很快,实际上通事舍人虽然是太监,但却并不隶属内侍省,而是隶属于中书省,属于中书省最低级的吏员,掌朝见引纳,殿庭通奏,凡近臣入侍,文武入列,则导其进退,赞其拜起、出入之节。   通事舍人很少出宫宣旨,宣旨通常由内侍省的传召太监负责,但是偶有例外,若是皇帝随兴传召而又只是口谕,通事舍人往往就会代办,中书省乃是国家的头脑机构,哪怕是最低级的通事舍人,却也是精挑细选,其察言观色之能、巧言善变之技都是太监中的翘楚者。   这水公公平日里行事谨慎,凡事速传速进,倒是练就了轻跑的功夫,转眼间便到得房前,看到楚欢光着膀子站在门前,急道:“都什么时候了,怎地还没有准备好?”向碧莲怒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圣上今日便要入关,时辰紧急,哪里还能耽搁,快些让他穿上衣裳,再迟恼了圣上,谁能担待得起?”   碧莲也是惊慌,但是一想到小公主,却没有立刻动作,水公公叫道:“耳朵聋了,还不快些。”他虽只是通事舍人,但是在宫里却不比各宫的管事太监身份低,比之这些宫娥宫女更是身份高出许多,碧莲不敢耽搁,急忙招手:“快取衣裳!”   宫女送来衣裳,碧莲正要进去伺候楚欢船上,楚欢却已经道:“来不及了!”一把夺过衣裳,关上门,自去屋里穿上。   他回到屏风后面,便见到小公主两手搭在浴桶边缘,正对自己,那一双漂亮乌黑的大眼睛此时正凶神恶煞地看着自己。   她秀发垂下来,乌黑一片,几绺贴在脸上,黑发与白皙的脸庞黏在一起,黑白分明,更显秀发的乌黑和肌肤的白嫩细腻。   她上身如蝉翼般的亵衣也紧紧贴在身上,好在里面还穿了金色的肚兜,否则前面更是要春光大泄了。   楚欢也不顾她吃人的目光,急寥寥穿上衣裳,背过身去,取下云锦,迅速穿上裤子,口中道:“公主,对不住了,圣上召见,你要杀我,等面见圣上之后你再找我,现在杀了我,圣上等不到人,一定会心急,你稍安勿躁。”   小公主气呼呼地道:“楚欢,你赔我云锦衣裳!”   楚欢忙道:“你等着,回头我赔你就是。”   “你赔得起吗?”小公主咬牙切齿:“且不说云锦,只说上面的绣画,那是最好的皇家绣工一针一线缝制出来,这件衣裳,从前到后花了十二天工夫,我这才穿了半天,你就……你就毁了它……!”看到楚欢将那件衣裳丢在地上,鼻子一酸,顿时呜呜哭了起来。   楚欢心中吃惊,小公主在这里哭,外面的人若是听到哭声闯将进来,看到小公主这样子,就算自己什么也没有干那也是说不清了,更何况自己方才那些举动,已经是大大的亵渎了公主,这事儿要是被知道,自己估计是真的活不成了,几步跑过去,一把捂住小公主的嘴,低声道:“公主,别哭了,我一定想办法赔你一件好衣裳。”   他在小公主身后捂着小公主的嘴巴,小公主立时挺着小屁股往后面撞,楚欢下面的长裤也是很为轻便,圆润的屁股正撞在楚欢胯间,楚欢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小公主的屁股是那般的紧绷结实,弹性十足,撞的也十分有力,只是两人这般的动作和姿势看起来却是暧昧到极点,楚欢眼睛往下瞅了瞅,却发现小混蛋的屁股还真是够翘,细腰往下凹,到了臀部便陡然隆起,还真是有着极好地曲线,此时已经能够十分清晰地看到小公主肌肤的细嫩,白皙中带着娇红,那是最为新嫩的肌肤,瓷器般光滑,还飘散着处女特有的那种淡淡体香,心中一荡,忍不住想:“这才多大年纪,要是再大上几岁,那还了得。”忽地感觉自己的脚面一疼,却是小公主一脚踩在他脚面上,楚欢苦笑着松开手,小公主陡然一扭,转过身来。   两人近在咫尺,小公主含怒看着楚欢,楚欢也仔细看了看小公主的面容,这小丫头生的是瓜子脸儿,下巴略尖,柳眉琼鼻,双眉如柳,粉腮杏眼,虽然年纪不大,还带着怒气,但是眉梢间竟然隐隐带着几分骨子里天上带来的妩媚之色,肌肤嫩的似乎一碰就要溢出水儿来,樱唇启开:“楚欢,你该死,你欺负本公主,我现在只要喊一声,你这颗脑袋一定会被砍掉!”   楚欢无奈道:“公主有这个本事。”   “本公主不再和你啰嗦,我问你,你教不教我功夫?”小公主道:“你只要说一个‘不’字,我便喊人,说你刚才想强奸.我,他们看到这个样子,一定会相信,父皇也一定会将你凌迟处死!”   楚欢知道这个小混蛋真的是什么都能做出来,想不到自己堂堂七尺之躯,竟是要被这小丫头片子威胁,这小丫头就像一个刁蛮任性的富家小姐,哪里有一点身为皇家公主的涵养,苦笑道:“你想学,我找机会教你就是,不过话说话来,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到底有多大本事,我可不敢保证。”   见楚欢答应,小公主怒意顿消,显出笑容,两道酒窝便显出来,俏皮可爱:“好,咱们说话算话,这次你强奸.我就算过去了……!”   “慢着。”楚欢纠正道:“你不要胡乱诬陷。”   小公主得意道:“我可不管,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就将今日的事情告诉父皇。”楚欢叹了口气,过去将腰带系上,小公主也不顾自己几乎是赤身裸体,凑近过来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你也要帮我想法子。”   楚欢皱眉道:“公主,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受威胁的人,你要是得寸进尺,我唯有一死而已。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他还真担心这臭丫头以后以这个要挟,肆意骑在自己头上,这是楚欢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的。   小公主嘻嘻一笑,道:“你别急啊,其实就是让你帮我想想法子,看看怎样可以出宫。上次出宫,事儿被父皇知道,如今派了好几个人盯着我,想要再出宫,那是困难无比。”显出烦恼之色,道:“楚欢,你就帮帮我,给我想个法子吧。”   “皇宫不是我说的算。”楚欢没好气地道:“你是公主,连你自己都想不出法子,我能想什么法子?而且这宫里什么都有,你要跑出去做什么?”   “去看我姐姐。”小公主幽幽叹道:“我听说驸马死了,姐姐现在一定很伤心,我想去瞧瞧她。”瞪了楚欢一眼,道:“上次还不是你,我都出了宫,被你挡着,否则早就见到了姐姐。这事儿是你耽搁的,你自然要想办法。”   楚欢心中暗自吃惊,驸马是他所杀,如果小公主知道杀死她姐夫的人就在眼前,也不知道她会是怎样一番感想?   门外传来敲门声,楚欢整理好,便往房门过去,小公主嫩嫩的小手一把抓住他手臂,道:“楚欢,你还没有回答我?”   “回头再说。”楚欢道:“圣上都等急了。”   小公主眨了眨眼睛,忽地问道:“对了,先前在水里,我是不是抓伤你了?是伤着你大腿了吗?要不要看御医?”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吧,道:“不过你的大腿怎么那么软?”   楚欢大是尴尬,老脸一红,咳嗽一声,也不理会,到得门前,门外水公公正在焦急等待,见到楚欢,催促道:“磨磨蹭蹭的,圣上要是怒了,你可担当得起?快些随咱家去觐见圣上。”在前领路,小跑如飞,楚欢只能跟在后面小跑。   见到水公公领着楚欢离开,碧莲这才进了屋内,轻声唤道:“公主,公主……!”   小公主从屏风后面探出脑袋来,招了招手,碧莲凑近过去,小公主吩咐道:“去给本公主拿套衣裳过来,对了,到了静华宫,你们让麝月那那套紫色的衣裳。”   碧莲答应,又轻声道:“公主,刚刚静华宫有人过来禀报,说是琉璃夫人进宫来看你……!”   “啊?”小公主脸上显出兴奋之色:“那不用去找衣服了,随便给本公主拿套衣裳穿上,我自己回宫,可别让琉璃夫人等的急了,本公主差点忘记了,今日还要随她学习天罗舞呢。”她显然对那位琉璃夫人十分的敬慕,听到此人入宫,俏脸上神采飞扬,欢喜无比。   出了侧殿,楚欢跟在水涟身边,似乎想到什么,忍不住问道:“水公公,冒昧问一句,咱们现在是在哪处宫殿?”   水公公倒似乎见怪不怪,道:“头一遭入宫的,十个有十一个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咱们现在是在光明殿,刚才是光明侧殿,咱家现在带你进主殿,你头一遭进宫,有些规矩咱家也要告诉你,在宫里,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说的更不要说,待会儿见着圣上,圣上没有问话,便连一声也不要吱,你可听明白了?”   楚欢道:“多谢公公指点。”   楚欢方才是从北门进宫,并没有经过外朝的承天殿,而是直接插到了内廷光明殿这边,光明殿不同于承天殿,承天殿是朝会的地方,而光明殿则是皇帝私人办公之所,平日里召集重臣议事,比不得朝会隆重,有点私人味道,但是做出的决断往往比承天殿要重要得多,许多的国家大事,虽然在承天殿商议,但是却有很多都是在光明殿拍板。   楚欢此时心情还是有些激动。   不管如何,他在穿越的那一日起,虽然一直对这个时代的帝王存在好奇之心,但是并没有奢望真的能够见到当今天子,但是想不到进京之后,齐王没有见着,却率先要见庞大帝国的天子。   这是充满传奇色彩的天子,他是大秦帝国的开国之君,曾经率领大秦铁骑纵横天下,南征北讨,灭国无数,建下赫赫武功,而立国之初,励精图治,在文治方面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让曾经烽火连天的中原渐渐走向了稳定,走向了强盛。   本来如果这样,这将是一位名垂千古的一代圣君,但是人到晚年,却开始沉迷长生之术,崇信道教,由此让走向兴盛的帝国开始急转直下,笼罩在帝国身上的光彩已经开始慢慢褪色。   这是一个怎样的人?无论如何,终究是一个传奇式的天子。   而自己即将面对的,正是这位传奇天子!   第三四一章 大仁圣道无量真君   楚欢跟着通事舍人水涟进了光明殿前,先要经过近卫军的检查,从上到下,只差没有翻楚欢的底.裤,进入之后,穿过一道道岗卫,又被检查了三次,每一次都是严厉无比,楚欢此时才真正明白,想要接近皇帝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而想要入宫行刺皇帝,那更是痴人说梦,且不说能否经过重重检查进入皇宫,进入皇宫又是否会迷失在错综复杂的宫殿群中,只说就算到了光明殿,身上就算带着一根针,那也不可能通过岗卫进入光明殿中。   楚欢此时倒是怀疑水公公让自己沐浴更衣的真实用意,皇帝这道旨意,究竟是真的要祛除所谓的“俗气”,还是用这种方法在入宫之前就进行一次检查?   光明殿有恢弘的正殿,楚欢一开始也以为会在正殿相见,但是到了正殿,却空无一人,反倒是从正殿边上的玉廊下经过,转到正殿后面的一处稍小殿宇,小心谨慎之间,便猛然看到了前方有一座玉水池,水池修的精美无比,白玉修成,池内是清澈的水,上面甚至点缀着碧绿的荷叶,在水池不远处,便有一处玉台,玉台倒是不大,上面却是盘膝坐着一人,一身道袍打扮,乍一看去,倒似乎像是一位道人,但是他的头上却带着金冠,珠光宝气,璀璨生辉。   玉台四角,有四尊铜雕,一龙头,一青鹤,一神龟,一麒麟,四尊铜雕雕饰精美,纯铜所造,口中却都是向外弥漫袅袅青烟,楚欢远远就闻到檀香味,知道四尊铜雕乃是异状香炉。   玉台之下,左右两边都是盘膝坐着几个人,池水平静,檀香袅袅,大殿内一时间却是十分的寂静,这些人就宛若是在大殿之内修禅参道一般,还真有几分宁静雅致的味道,距离那边尚有一段距离,水公公探出拂尘让楚欢停下,自己则是躬着身子上前,到得玉台边上,才跪下禀道:“启禀圣上,楚欢传到,正在等候!”   楚欢这才确定,玉台之上穿着道袍戴着金冠之人,正是帝国皇帝瀛元。   皇帝面无表情,淡淡道:“宣!”   楚欢上前,跪倒参拜,皇帝已经淡淡道:“平身!”他神色平和,年过六旬,须发皆白,但是双目却依然有神。   楚欢谢恩过后,站起身来,却也按照水公公先前的吩咐,并不抬头,但是他能够感觉到两边那些盘膝坐着的大臣似乎都在打量着自己。   “楚欢,刘耀是你杀死的?”皇帝没有废话,开门见山,他的声音虽然苍老,却带着肃穆的威严。   楚欢倒也想不到一上来皇帝便这样问话,拱手道:“小臣失礼,不知刘耀是谁。”   他话声刚落,旁边已经有人冷笑道:“大胆,小小武京卫兵士,安敢自称臣?”   楚欢皱起眉头,瞬间舒展,扭头去看,只见斥责自己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从官服看就是一位朝廷重臣。   “不知者不罪。”皇帝平静道:“周纳言,楚欢初入宫中,规矩不懂,也不必较真。”   玉台边的几名臣子都是一怔,倒想不到皇帝忽然变得如此通达,须知皇帝如今的性情与曾经大不相同,在皇帝面前说话做事都要极其小心谨慎,哪怕是一句话说错,或者一个动作做错,都有性命之危,楚欢上来便失言,臣子斥责,皇帝却为他开脱,这是极其罕见的。   皇帝向旁边看了一眼,不远处伺候的一名太监立刻躬着身子上前来,手中还捧着卷宗,皇帝接了过来,随意翻看了几下,才看向楚欢,道:“原来你做的事情倒是不少。”   楚欢不知道皇帝此言何意,也不敢说什么,这大殿虽然宏阔,但是楚欢却感觉四周的空气无形地向自己挤压过来,气氛十分的压抑。   他倒不是胆怯之人,但是胆子再大的人,身处这样的环境,面对帝国的皇帝,终究也会紧张,楚欢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头一次入宫面见皇帝,心中紧张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齐王曾经遇刺,是你护救才脱离险境。”皇帝看着卷宗,也不抬头,声音平静:“通州知州赵广庆叛乱,通州大营兵变,是你与林冰两人入营稳住通州大营,更是由你拿下了赵广庆……天蜀国贼寇刘耀匿于京城,是你杀死了刘耀……!”他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看着楚欢,神情依然淡定无比,道:“这每一桩功劳,都是大功,看来你的本事实在不小……!”   楚欢却想不到那卷宗里面记载的都是自己的事情,有些吃惊,看来皇帝召见之前,已经有人将自己的情况专门汇集起来,以供皇帝阅览。   楚欢觉得这份卷宗十有八九便是神衣卫的手笔。   他不知道卷宗上面是否还记载了其他的事情,但是却肯定自己刺杀驸马的事情必定不在卷宗之上,否则自己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光明殿中。   玉台边上的几名臣子都是有些惊讶,面面相觑,皇帝突然召见楚欢,事先知道的人并不多,其实这些人对楚欢这样的小人物自然也不会有心思去了解,本来都还在奇怪皇帝陛下为何召见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此时听皇帝几句话,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年轻人却立下了数般功劳。   一名高高瘦瘦的官员已经恭敬道:“真君,莫非天蜀国当年逃窜失去下落的刘耀已经死了?”   楚欢心里正在奇怪这官员口中的“真君”是谁,却听到皇帝已经道:“不错,二十多年前,天蜀国灭,刘耀却如同老鼠一样逃窜的不知下落,二十多年来杳无音讯。朕知道,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不会忘记朕,而朕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有忘记他。只是朕却想不到,他就躲在朕的眼皮底下,不过这样也好,他最后也是死在朕的眼皮底下,像他的老子一样!”   高瘦官员立刻道:“真君道法无边,刘耀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必不会逃出真君的手掌。想来是真君如今道法大成,普泽京城,刘耀这样的鼠辈无法容身,这才跳了出来,虽是楚欢所杀,但却是真君的道法所致,臣恭喜真君,贺喜真君!”   这人说话十分露骨,阿谀奉迎,楚欢见此人一身官服级别甚高,只觉得如此高位之人,说出这样的奉承话来,比普通人更显恶心。   他不喜欢听这样的话,皇帝却似乎很受用,脸上显出笑容道:“道法无边,想要大成,谈何容易,林爱卿,休要胡言。”   瘦高官员林爱卿却显出诚恳之色道:“真君,便是您怪罪,臣也不得不说,臣每一次觐见真君,都能感觉到真君的道法在无边扩展。”他身体前伏,道:“真君容色如春,充满了神道之气,就在几天之前,臣的老母亲更是因为真君的道气,转危为安!”   皇帝“哦”了一声,奇道:“这如何说起?”   林大人道:“臣一直不敢禀奏,其实臣的老母亲一个月前重病发作,瞧了大夫,都说大限将至……!”   皇帝道:“朕并没有听你提起过!”   “真君参道,又要日理万机,而臣也不想因为家母的病情影响国事。”林大人眼圈儿一红,“臣知道真君仁慈之心,若是知道家母病重,也必定影响参道,所以臣并无上奏。”   皇帝问道:“她现在如何?”   林大人本来伤感的表情陡然变的激动起来,道:“大夫说家母无力回天,大限将至,臣本来心灰意冷,可是上次真君赐给臣一盒红枣,臣拿回家中,喂了家母吃了两颗,本是想让家母与臣一同沐浴圣恩,孰知……!”他说到这里,脸上神采飞扬,却是顿住。   皇帝似乎十分好奇,问道:“如何?”   “孰知家母吃了真君赐下的红枣,过了两日,竟然可以起身行走,三日之后,已经恢复如常。”林大人激动道:“臣这才知道,真君赐下的红枣,并非食物,而是救命的灵丹妙药!”   楚欢在旁听见,虽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是冷笑,这林大人连这等荒谬的故事也能说得出来,而且声情并茂,当真是无耻之极。   皇帝听后,反倒哈哈笑起来,显得十分得意,道:“林爱卿,你可不是在胡说八道?”   “臣不敢!”林大人肃然道:“臣所言,句句是真,真君大可派人去查,臣若是有一字欺瞒,便是欺君之罪,该当满门抄斩。”   楚欢心中叹气,暗想:“皇帝就算真的派人查,只怕也不会有人将真相上报。你固然可以收买那些查验之人,就算不去收买,那些人又怎敢说此言是假?如果向皇帝说此事是假,便是否定皇帝的神通,只怕查证上奏的人反倒要倒大霉,只要聪明一点,谁都能想到其中关窍的,谁敢说这位林大人所言是假?”   皇帝抚须道:“倒也未必是朕的神通,或许是你母亲福泽未了!”   “若只是如此,臣还不敢断定。”林大人道:“家母服下红枣之后的第八日,晚上忽然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头戴金冠的神仙与她说话,告诉家母,本来家母寿限已至,但是金冠神仙从天又借了几载光阴赐给了她,家母询问神仙尊号,金冠神仙却是大仁圣道无量真君!”说到这里,林大人看着皇帝头上的金冠,神色激动,“臣心下疑惑,让家母画下梦中神仙的金冠模样……!”他从怀里取出一幅画卷,双手呈上,道:“真君且看!”   旁边有太监上来接过画卷,呈给皇帝,皇帝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大笑起来:“这不是朕的金冠吗?”   林大人拜伏在地,高声道:“正是,臣那时候才知道,真君真身,乃是大仁圣道无量真君,家母转危为安,正是真君所赐!”   林大人一说完,立刻有一名长脸官员拜伏在地:“臣参见大仁圣道无量真君!”   其他几名臣子互相看了看,虽然眼中的神色各异,却终究都是拜伏在地:“臣等参见大仁圣道无量真君!”   第三四二章 求和   楚欢真的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匪夷所思,在见到皇帝之前,楚欢就知道这位皇帝当年可是南征北战灭国无数,而且立国后励精图治开创盛世,这样一个皇帝,必定是睿智过人精明无比之辈,林大人的荒谬之言,俗妇愚夫或许会相信,但是堂堂九五之尊精明无比的皇帝陛下又怎会相信?   可是皇帝那欢愉的表情,显然是相信了林大人的荒谬之言。   皇帝相信倒也罢了,旁边五六名重臣,都是帝国的头脑,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都是附和参拜,有这么一刹那,楚欢竟是为这个帝国感到了悲哀。   皇帝十分愉悦道:“林元芳,你的母亲能梦到朕,看来确实是福泽之人,传旨,赐其黄金百两,绢五百匹,回头朕还会亲自写一幅字赐给她!”   林元芳感激涕零,连忙拜谢。   皇帝心情愉悦地看向楚欢,道:“楚欢,朕今天召你来,主要是想问你,你立下了这么多功劳,想要什么样的赏赐?你想要做什么官,说来听听。”   楚欢一怔,忙道:“小人不敢!”   他这下子不称“小臣”,免得旁边那个周纳言又多说废话。   皇帝看向林元芳,笑问道:“林爱卿,楚欢的功劳,你也是知道了,你是吏部尚书,依你之见,该给楚欢一个什么官?”   楚欢这才明白,原来这马屁拍的震天响的林大人竟然是吏部尚书,须知吏部乃是六部之首,上书又是吏部之首,这林元芳还真是实权人物。   林元芳忙道:“圣上,臣觉得真君所言极是,楚欢立下如此大功,真君素来是有功必赏,楚欢的功劳这般大,一定是要赏的。如此人才,若是不能重用,还真是屈才,只是真君既然传召楚欢前来,想来心中已经有计较,一切还全凭真君示下,真君圣明,素来用人唯才,定会给楚欢一个最佳的官职!”   楚欢心中好笑,这林元芳说了一大番话,但是最后却等于没说,无非是借机又拍了皇帝的马匹而已。   皇帝抚须看向那位周纳言,问道:“周爱卿,你如何看?”   周纳言恭敬问道:“不知真君是要封楚欢为京官,还是要派到地方任用?”   皇帝道:“暂时便留在京里办差,若是能干,朕再另有旨意。”   周纳言又问道:“若是京官,真君是准备让其进入哪处衙门?”   “楚欢救过齐王,平过通州军,而且刘耀那贼寇亦是楚欢所除,为朕治了心病。”皇帝缓缓道:“你觉着以这几件功劳,楚欢该往哪处衙门?”   周纳言肃然道:“我大秦立国以来,无论文官武将,都是要经过考核选拔,如此才能选拔出有才之士为国效命。”顿了顿,瞥了楚欢一眼,继续道:“真君开科考,立武选,英明无比,乃是给天下人公平入仕的机会,鼓励文人读书光耀门楣,激励武人习武荣耀家门。楚欢虽然立有功劳,但如今却只是一个武京卫,无官无职,若只是在武京卫中稍加提拔,那倒情有可原,但是若要封其为要职,却是于理不合,只怕被人所非议。”   林元芳立刻道:“周纳言,你这话的意思本官可就不懂了。楚欢立下几桩大功,每一件功劳拎出来,都是了不得大功劳,如此人才,真君要赐予官职,合乎情理,谁又敢非议?”   周纳言淡淡道:“林尚书,话虽如此,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这样看。楚欢立下的功劳,固然不假,但是除了少数人,谁又真正知道?便算是传扬出去,以楚欢如此年龄,连续立下几桩大功,也未必有多少人相信的。”   林元芳向皇帝那边拱了拱手,才道:“真君金玉之言,谁敢不信?”   周纳言摇头道:“林尚书,防人之口甚于防川,真君之言,自然是九鼎之言,但是朝廷的法制,总是不能废掉的,朝廷的每一道条例章程,都是真君的心血,楚欢不经考核,便即授官,这是坏了章程,总是有人心里要诟病的。”   林元芳冷笑道:“心里诟病的只怕是周大人吧!”   “林尚书这般说,本官也没什么好说的。”周纳言淡淡道:“楚欢不经考核,便即授官,本官自然不会舒服。本官身为门下省纳言,做的事情,就是要竭力维护真君定下的每一道条例,如果林尚书是说维护真君定下的法令是错误的,那么本官便无话可说。”   林元芳脸上微变色,忙向皇帝道:“真君,臣并非……!”   皇帝摇摇头,示意并不放在心上。   林元芳见皇帝没有怪罪的意思,底气十足,道:“周大人,楚欢虽然没有经过考核,但是屡建奇功,真君慧眼识人,如此奇才,破格录用,倒也未必不可?”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制岂可轻易破坏?”周纳言咬着不放:“换句话说,如果楚欢真的是奇才,那也根本不惧怕考核!”   皇帝轻抚白须,向周纳言问道:“周爱卿,那你的意思是?”   “臣的意思,真君要封赏楚欢,先经过考核,若是楚欢真的能够经过考核,真君再行封赏也不迟。”周纳言回道。   皇帝抚须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考?”   “楚欢,本官问你,你是文职还是武职?”周纳言将目光瞅向楚欢。   吏部尚书林元芳抢着道:“他自然是武职!”   皇帝拿起楚欢的那份卷宗,含笑道:“你们莫非不知,楚寰在云山府时,曾经一气作下四十五首诗词,其中三十九首得文花,他可不单是武功好,这文采也是斐然。”   皇帝话一出口,几名重臣都是显出诧异之色。   那名长脸官员已经道:“难道这个楚欢,就是传言连作四十五首诗作的那个楚欢?”   皇帝颔首道:“正是!”   顿时众臣打量楚欢,见楚欢年纪轻得很,看上去颇有英气,但是根本看不出有一丝文气的味道,便有几人眼中显出怀疑之色。   周纳言向楚欢问道:“楚欢,你当真通晓诗书文章?经史子集,你最擅长什么?”   楚欢心里暗暗叫苦,他倒是听过经史子集这些玩意,却哪里擅长,瞧周纳言的架势,倒似乎要在当场考验,如果真的如此,对方问起文章,自己一无所知,牛头不对马嘴,那便是大大不妙了,立刻道:“不敢,小人并不通经史子集,只是……只是识几个大字而已。”又想如果只识几个大字,又如何解释自己写下了几十首诗词,立刻接着道:“平日里喜欢前人的诗词歌赋,所以……所以有时候兴之所至,便胡乱吟诵。”   周纳言本来对楚欢文采大是怀疑,但是听楚欢这般说,却反而生出一丝丝好感,在他听来,楚欢这倒像是谦虚之词,露出一丝笑意道:“随意吟诵,便能三十九首诗词得文花,这已经很不简单了。除了吟诗词,你还会什么?可会算经?”   “算经?”楚欢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算经莫非就是后世的数学,真要说起来,自己在数学方面还真是有些造诣,谦虚道:“略通!”   周纳言笑了笑,向皇帝恭敬道:“真君,若真是如此,真君可以在文武两面考核楚欢,无论哪一项能够通过,都可以封赏官职。”   皇帝道:“朕今夜要入关,五日后出关,恰好皇后也许久不曾陪着皇后,五日之后,便在御花园,考核楚欢,朕到时候与皇后一起观看,也算是让皇后解解闷。”   众臣齐声道:“圣上英明!”   皇帝正要说什么,忽听得一阵脚步声响,皇帝皱起眉头来,却见到一名太监小跑而来,十分匆忙,手里捧着一份折子,在玉台下跪下,恭敬道:“真君,尚书省送来急折,声称是从西北而来,乃是余老将军上奏的折子!”   众臣顿时变色,皇帝也皱起眉头来,楚欢心里却也是微微吃惊,这道折子是从西北过来的紧急奏折,可见事情十分的紧急,难道是西梁人那边又有什么举动,开始发起进攻?   早有太监上前接过折子,呈给皇帝,皇帝取出奏折,皱眉看了几眼,眉头渐渐舒展,很快,脸上竟然现出欢喜之色,忽地大笑起来,道:“好,好,好!”连说了三声“好”字,神情愉悦,众人见此情景,紧张的心情顿时松了下来,随即俱都满腹疑惑,不知道折子里到底写着什么,难道是余不屈在西北取得了胜仗?   皇帝将奏折丢给林元芳,林元芳趴着捡起奏折,看了几眼,立时跪倒在地,高声道:“真君神武,大秦国威普盖四海,西梁贼寇难抵我天朝之威,终于求和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趴在地上,连连叩头。   诸人都是一怔,这才明白,奏折之中所奏的,却是西梁人准备议和。   知道如此,众人顿时都显出喜色,自从风将军死后,这近一年来,西北连连告失,西北军一退再退,西梁人步步紧逼,形势可说是危急无比,也正是因为西北危急,余不屈才拖着老迈的身体赶赴西北,但是谁都不敢保证余不屈真的能挡住西梁铁骑。   虽然西梁人一度停止进攻,但是西北的军情一直没有松弛下来,朝廷也一度紧张无比,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前方突然会送来这样一道奏折。   皇帝十分欣喜,连声道:“余老将军老当益壮,这才短短几个月,他便一举扭转了局势,西梁人主动求和,哈哈哈,朕要大大的赏赐余不屈,朕的将军,终究没有让朕失了脸面……!”   “真君运筹帷幄,英明神武,大秦地大物博,强盛无匹,余老将军前线用命,西梁小丑不堪一击,主动求和,此乃真君神武所所致。”林元芳忙不迭地大拍马屁:“大秦强盛,威服四海,臣等遇此盛世,有此圣君,实乃臣等之福,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纳言却皱起眉头,忍不住道:“真君,西梁人突然求和,是否……是否有什么诡计?”   皇帝眉头一紧,眼中现出厉色,林元芳立时斥道:“周廷,你说什么?”   “臣失言!”周纳言周廷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的话大煞风景,急忙跪下请罪:“恳请真君赐罪!”   皇帝淡淡道:“奏折奏呈,西梁人主动求和,很快就会派出求和使团来京。”向长脸官员道:“马宏,你着礼部协同鸿胪寺准备迎候西梁使团,西梁人不知天高地厚,犯我西北,如今使团即将来朝,朕要让他们看看我大秦的盛世气象,要让他们再也不敢踏足我大秦国土一步!”   长脸官员马宏立刻道:“臣遵旨!”   皇帝看向周廷,道:“周廷,你派人准备,五日之后,御花园中,考核楚欢。”向楚欢道:“楚欢,你可莫让朕失望!”又道:“官位等考核之后再行封赏,不过朕今日先赐你黄金百两,绢一百匹!”   楚欢跪下谢恩,随即那位通事舍人水公公自引他出宫。   第三四三章 有赏无封   楚欢跟着水公公出了光明殿,转到侧殿,换上了自己的衣裳,还没有出殿,却有一名小太监端来十锭金锭子,乃是皇帝陛下赏下来的百两黄金,太监又道:“圣上赏赐的一百匹绢,回头自有人送到西门署。”   楚欢自是收下,等太监离开,瞧见旁边的水公公,取了两锭金锭子,也有二十两重,塞到水公公手中,含笑道:“今日劳烦了公公,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这水公公是皇帝身边的通事舍人,虽然身份低微,但毕竟是皇帝边上的人,要他说好话很难,但是他要是在皇帝身边胡言乱语几句却是很容易,自己拿出两锭金子,这通事舍人就算不会为自己说好话,但也定然不说自己的坏话。   水公公本来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此时两锭金子塞过来,脸上顿时显出笑意,推辞道:“不可不可,这是圣上赐给你的,咱家怎能……!”   楚欢不等他说完,微笑道:“圣上赐下,便是我的。公公今日为了楚欢,辛劳的紧,这点意思,也只是让公公喝两杯茶。”   水公公笑眯眯道:“如此,那……那咱家就只能厚颜收下了。”喜滋滋地手下金锭,眼中满是“孺子可教”的神色,轻声道:“楚欢呐,你可知道圣上为何专门召你入宫?”   楚欢道:“不知。”   “圣上参道修长生,而且国事繁多,便算有人立功,也是很少见圣上会亲自召见封赏。”水公公招招手,示意楚欢跟着他出宫,边走边轻声道:“你虽然立有大功,但毕竟只是一名武京卫,按理说圣上是绝对不会召见你的。”   楚欢忙道:“公公说的是,圣上隆恩,楚欢此时还是激动不已。”   水公公含笑道:“其实除了圣上,你还要谢谢齐王殿下。齐王从云山府回来,便即求见圣上,在圣上面前,对你可是极力夸赞,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圣上才会亲自召见你。”   楚欢其实早就明白这一点,按理说自己一个小小的武京卫,就算真的立下了奇功,皇帝无非一道旨意封赏也就罢了,用不着召进宫中觐见,能够入宫觐见,看来齐王在皇帝面前确实是对自己大加美言,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让皇帝对自己也生出了一丝兴趣,这才召进宫中。   今日进宫,金子和绢倒是赏了,但是官职却未下,五日之后,要在御花园考核,楚欢也不知道到时候会进行怎样的考核。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来路往宫外去,楚欢轻声问道:“公公,齐王对楚欢恩同再造,却不知能否去觐见齐王,拜谢恩德?”   水公公摇头道:“只怕是不能。齐王从西山回来,皇后得知齐王差点遇刺,又是担心又是恼怒,已经禁足齐王,在此期间可是不能出齐宁宫一步,也是不能见任何人。”见楚欢微显失望之色,轻声道:“你也莫急,齐王的禁足,再有几日就会解了,齐王对你如此器重,到时候必定会召见你。”   楚欢道:“多谢公公相告。”   水公公拿了两锭金子,总觉得要做些什么,低声道:“楚欢,咱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欢忙道:“公公请讲,楚欢洗耳恭听!”   水公公四下里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今日圣上要赐你官,周纳言提出考核,圣上应准,这事儿可是事关你的前程,也是关乎圣上的颜面。”   “公公的意思是?”   “圣上对你似乎十分的欣赏。”水公公道:“圣上既然应准考核,那便是觉着你能够通过考核,五日之后,你若是顺利通过,那是涨了圣上的颜面,圣上一高兴,定会给你一个大官,你的前程也就似锦,但是一旦你文武两试皆不能过,那就要大难临头了。”   “大难临头?”楚欢皱起眉头。   水公公缓缓道:“你败了,就等若辜负了圣上的器重,失了圣上的脸面,这后果……你自己掂量掂量!”   楚欢知道,这水公公是皇帝身边的人,对皇帝的心思多少是摸得清楚,他刚才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是此刻水公公说来,倒是让楚欢明白,五日之后的考核,不仅仅关乎自己的前程,最紧要的却是关乎着皇帝的颜面。   其是在光明殿的时候,虽然林云芳附和皇帝要给自己封官,甚至与周廷争执,但是楚欢对周廷却并无好感。   他很清楚,林云芳争论的目的,当然不是因为真的想要提拔他楚欢,林云芳只是在附和皇帝,拍皇帝的马匹而已。   反倒是周廷,虽然谏言皇帝不可轻率封官,楚欢却反倒对周廷生出几分欣赏,能够在皇帝兴致正浓的时候提出反对的意思,这周挺的胆子却也是不小,虽然反对的言辞不是很激烈,但却颇为巧妙,想来周廷也知道不能激怒皇帝,谏言可以,却要掌握方法火候,否则一个不小心,后果不堪设想。   水公公这番提醒,倒是让楚欢感觉到身上的压力顿增。   出了皇城,骑马回西门署,途中楚欢却在想着西梁人求和一事,西梁人陡然提出议和,其实这也是楚欢不曾料想到的。   在光明殿中初闻这道消息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楚欢也与周廷一样,觉着这是不是西梁人的诡计,但是很快他就想起裴绩当初和自己做过的分析。   裴绩当时说过,西梁人迟迟不进兵,要么是缺粮,要么是西梁国内生变,而且裴绩估测用不了多久,西梁人便会退兵。   今日之事,倒似乎已经应验了裴绩之言,西梁人主动提出议和,那就说明他们内部确实存在问题,无法继续与大秦战下去。   回到西门署的时候,天下已经昏暗下来,距离西门署署门尚有一段距离,就瞧见一名武京卫站在门外等着什么,见到楚欢回来,那人已经显出喜色,回头向署门里叫道:“楚欢回来了,回来了!”   很快,从署门里窜出十来个人,都是欢喜不已,楚欢到得门前,早有人殷勤上来牵着马缰,王甫从人群中上前来,笑道:“楚欢,不不不……,应该是楚大人了,哈哈哈,弟兄们可一直都在等着你。”旁边有人扶着楚欢下马,有人牵马下去,其他人簇拥着楚欢进入署门,一个个显得十分亲热。   “楚大人,朝廷赏了个什么官?”旁边有人笑嘻嘻问道:“大伙儿以后该如何称呼?”   又有人叫道:“楚大人,你可是从西门署走出去的,这里都是你的兄弟,你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这帮穷弟兄!”   “胡说八道,楚大人哪里是那样的人?”一人忿忿不平道:“虽然与楚大人相处不久,但是大伙儿也该看出来,楚大人乃是义气当先的好汉子。”   旁边钻过来一人,却正是与楚欢一同经过生死的孙静一,孙静一那夜被踢昏过去,却并没有受重伤,这几日休养下来,却也是恢复了过来,笑问道:“楚欢,说吧,你可见到了圣上?到底做了什么官?”   楚欢见到众人一个个眉飞色舞,显得十分兴奋,笑了笑,道:“其实……还真是见到了圣上!”   众人顿时笑的更灿烂。   皇帝乃是九五至尊,除了王公贵族朝廷重臣,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能见到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坐有天下,随便丢出来一个官人,那都是吓死人的。   楚欢既然见到了皇帝陛下,自然已经受封了官职。   众人都期待地看着楚欢,有些人甚至做好了跪下的准备,只要楚欢说出做了什么官,立刻便跪下参拜,大家都想给楚欢一个好印象。   毕竟皇帝召见就已经很难得,亲自封赏便更是难得,楚欢被召进宫里之后,西门署的武京卫们就已经确定楚欢一定会领着一顶大大的官帽回来。   楚欢看着那些期盼的眼神,无奈摇了摇头,道:“不过圣上并无封官!”   四下里一片寂静。   有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问身边的人:“楚欢说什么?封了什么官?”   旁边人摇摇头,也不知是失望还是自己也没有听清楚。   孙静一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说,圣上召见你,并无……并无封赏?”   楚欢想了想,道:“没有封官,赏了一些东西。”   此时武京卫不少人都是大失所望,其实这些人还真是盼着楚欢能够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在西门署中,说白了,都是在武京卫混得比较落魄的人,身后也没什么靠山,想要出人头地的机会微乎其微,本想和楚欢搭点关系,楚欢真要发达了,大家也能沾点光,谁知道楚欢从宫里回来,却是连一官半职也没有混上。   楚欢无封有赏,大家对于赏赐些什么其实并不感兴趣,毕竟赏赐再多,也不会觉得楚欢会将赏赐分发给大家,已经有比较现实的人摇头便即走开,随即几个人都是失望叹气,散了开去,那副模样,倒似乎是自己没有得到升迁一样。   刚才还有十三四号人簇拥着,转眼间旁边就只剩下四五个人。   王甫拍了拍楚欢的肩头,安慰道:“楚欢,这次没有封官,你也不要失望,以你的本事,以后还是大有机会的。我这边准备了一些酒菜,先吃点东西再说。”   剩下的其他几个人也都是安慰了几句。   楚欢瞧了瞧这几人,含笑道:“王大哥,你们晚上可还要巡逻?”   王甫道:“晚上的都已经安排出去了。”   “那就好。”楚欢道:“圣上有了些赏赐,几位若是愿意,咱们找个地方喝上几杯,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孙静一第一个道:“好好好,咱们出去喝酒去。一醉解千愁,楚欢,不要失望,几杯酒下去,不快全都会烟消云散。”   王甫也笑道:“楚欢请客,那敢情好,大伙儿这次跟着去,定要吃穷楚欢!”   孙静一抢着道:“咱们往哪里去吃?”   一名武京卫羞答答地道:“要不……咱们去颦芸坊?”   顿时众人都是现出暧昧之色来,楚欢倒也痛快,道:“走,咱们去颦芸坊!”他并不知道这颦芸坊究竟是何所在。   第三四四章 无忌公子   暖春时节,虽是夜里,秦水边上却依然是热闹喧嚣,秦水清澈,岸边绿柳成荫,楚欢一行人七人来到了秦水边上的颦芸坊,先前楚欢只以为颦芸坊只是吃饭的所在,到了之后,才知道这里不但可以吃饭,而且可以听曲,兴趣所致,甚至可以花些银子买春。   一到夜里,宽阔的秦水河上便会有无数画舫夜游秦水,歌姬舞姬寄于画舫之上,这中间有许多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当然也有卖身不卖艺的,不过想要与画舫上的女人一夜春风,价格自然不菲。   画舫实际上都是私寮,属于河上的青楼,一条画舫的价值绝对不菲,上面的姑娘,无论是卖艺还是卖身的,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花重金得来。   河上游画舫,岸边则是酒家林立,乐坊遍布,醉酒笙歌,富贾云集。   颦芸坊名字很雅致,但是在秦水边众多的乐坊之中,只能算是普普通通,虽然不是最小,但也绝对不是最大。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颦芸坊有些青楼的兴致,但挂的是乐坊的牌子,见到众人都兴奋的很,楚欢只能带着这群人进了颦芸坊。   众人都是并无换衣裳,都是武京卫甲胄,七八名武京卫呼啦啦涌来,乐坊老板娘唬了一跳,但很快满脸笑容,急忙安排了房间,几张案桌拼在一起,一名武京卫已经拍着桌子道:“将紫盈姑娘叫过来!”   这武京卫似乎对这里很熟练。   老板娘笑道:“兵爷来过?瞧着眼生,和气署的宋署头奴家可是认识的。”她只当这些人都是和气署的武京卫,见他们人多,立时报出名头,免得这些人在这里生事。   “瞧我们眼生,瞧他总不会眼生!”楚欢已经拿了两锭金子放在桌上,笑道:“老板娘,去将那个紫……紫什么叫过来吧!”   他既然请这些人出来娱乐,自是让大伙儿高兴。   老板娘看到金子,铺满厚厚香粉的脸上更是笑成一堆,忙道:“几位等着,奴家这就去给你唤过来!”兴高采烈地去了,她本以为这些武京卫是来白吃白喝白乐,但是见到楚欢拿出金子,顿时便安了心。   众人见到楚欢随手就是两锭金子掏出来,顿时都显出艳羡之色。   王甫瞅向那名武京卫,问道:“孙龙,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位紫盈姑娘?你常来?”   孙龙苦着脸道:“我那有那本事,今日不是借着楚大哥的东风,过来一尝夙愿吗?”   “谁是紫盈?”孙静一问道。   孙龙笑眯眯道:“前番我倒是从这里来过一次,不过只是过来喝一杯酒,叫不起乐妓,上次便瞧见了那紫盈姑娘,她的琵琶弹的可真是好,不过那时候她是给别人献艺,我那时候就琢磨着,如果有一日能让她给我弹上几手,那死也甘心了。”   “瞧你那点出息。”孙静一笑道:“不就是窑姐儿吗?有你说的那般神奇。”   孙龙摇头道:“你们知道这紫盈是谁?”   众人都是摇头,王甫问道:“是谁?”   “半年前那个姓黄的门下省谏议大夫你们都知道吧?”孙龙低声道:“就是那个被砍了脑袋的?”   “难道这紫盈姑娘与他有关系?”   孙龙点头道:“不错,黄大夫被斩之后,家里的女眷都被官卖,这紫盈姑娘就是黄大夫的孙女,出自官家,可是有才的很,当初颦芸坊花了不少银子才将她买下来,在这里可是红姑娘。”   “哦?”王甫叹了口气,道:“黄大夫的孙女……想不到沦落至此!”   孙龙道:“你们也别多想。颦芸坊里有卖身的,可是也有不卖身的,这紫盈姑娘便只卖艺不卖身。”向楚欢笑眯眯道:“楚大哥,今日可是要让你破费的,这里的酒菜倒不贵,但是听曲的价钱不便宜,二两银子听一曲,这个……嘿嘿……!”显得有些尴尬。   楚欢哈哈笑道:“若真的好听,咱们就听她十曲八曲,大家尽兴而归!”他素来不将钱财放在心上,明白千金散去还复来的道理。   众人见楚欢如此豪爽,俱都高兴。   没过多久,那位紫盈姑娘一身绿色的衣裙聘聘婷婷而来,进了屋内,那边早有一张专门供艺妓献艺的椅子,紫盈姑娘略施薄粉,也谈不上有多美,只是长得还算水灵,唇角一点红,乃是一颗殷红的美人痣,倒也有几番风情,身形若柳,手里抱着琵琶,进了屋内,向着众人盈盈一礼。   楚欢见到这紫盈姑娘,看到她唇下红痣,倒是一下子想起了远在云山的素娘,素娘的唇下也是有一颗美人痣,离了这些时日,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如何,楚欢一想到素娘,脑海中便有素娘清晰的样容,忽地一怔,原来自己心里却是十分的在意她,她的样容在自己的心里竟是如此的清晰。   紫盈看起来还并未习惯风尘,她的身上也没有沾上多少风尘气,神情有些淡然,看似恭敬行礼,但是脸上却并无多少笑容,反倒是她旁边的老板娘,徐老板娘,浓妆艳抹,倒似乎比紫盈有风情的多,也够能勾住男人的魂。   老板娘笑眯眯道:“几位兵爷慢慢享受,有什么需要,召唤一声就是!”   楚欢拿起桌上的一锭金子,反手递了过去,那老板娘满面春风过来接过,所谓妈妈爱金,姑娘爱俏,楚欢手上一锭金子,长得又不难看,英气勃勃,老板娘接过金子的时候,竟是伸出一根手指在楚欢掌心挠了挠,很是风骚,抛了个媚眼,风情万种道:“谢兵爷赏!”   紫盈自过去坐下,老板娘这才退出去,顺手关上门,紫盈调了调琵琶弦,这才问道:“几位大爷要听什么曲子?”   紫盈的声音依然很淡。   楚欢瞧她眼睛,甚至能够感觉到紫盈的眼眸子里带着深深的疲惫之色,疲惫之中,却似乎隐隐带着一丝不屑。   不错,是不屑。   她看起来虽然还算恭敬,但是在她的骨子里,显然瞧不上眼前这些当兵的,或许在她看来,这些当兵的粗人,哪里懂得什么音律之道,无非是借听曲之名,一睹美色而已。   紫盈这样问,众人倒是一怔,实际上这些武京卫还真是不动音律,更说不上要听什么曲子。   楚欢淡淡一笑,问道:“姑娘可会十面埋伏?”   紫盈一怔。   “十面埋伏,又称淮阳平楚。”楚欢缓缓道:“便是琵琶所奏,咱们是武人,就喜欢听这样的曲子,姑娘若是擅长,不妨一演!”   紫盈显然想不到楚欢还知道“淮阳平楚”这曲琵琶曲,眼中不屑敛去,点头道:“大爷要听,小女子便献丑!”   楚欢也是以为这女子顶多只会弹些风花雪月的曲子,倒也想不到她竟然真的擅长“淮阳平楚”这首琵琶曲,倒是刮目相看。   紫盈撩动琵琶弦,一开始的曲调倒颇为平和,众人都是仔细聆听,身在乐坊,几人却也都觉得自己成了斯文人。   这琵琶曲从平和渐渐加快节奏,曲调开始铿锵起来,紫盈玉指如电,灵巧地抚弄琵琶,倒还真的弹出了一股铁马兵戈的味道。   正当曲调越来越激扬,猛听得“砰”的一声响,众人都是一愣,还以为是曲调中的节奏,但是很快就感觉到不对劲,几人抬头,却见到房门却陡然被推开,方才那一下,不像是推门,倒像是有人一脚将门踹开。   随即,门前出现一位长衫公子,年纪二十五六岁,头发有些凌乱,不修边幅,身上虽然穿着长衫,但是身上却酒迹斑斑,他推开门,也不看楚欢众人,顺着琵琶声往紫盈看了过去,紫盈扭头来看,脸上显出古怪的神色,但是却并没有停止,依然激扬地弹奏着琵琶。   见到这长衫公子闯进来,孙龙第一个站起来,豁然拔出佩刀,旁边几人也纷纷站起,都是向那公子怒目而视。   毫无疑问,这长衫公子显然是来找茬的。   不过看着公子的摸样,虽然身上也穿着长衫锦衣,但是却显得邋遢落魄,大伙儿听曲正听得有滋有味,突然被这人打扰了兴致,都是火冒三丈,孙龙刀锋向前,指着那人,厉声道:“滚出去!”   那长衫公子并不理会,一步步走向紫盈,双目赤红,忽地咆哮道:“你……你为何不见我?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王甫猛拍桌子,厉声道:“你是何人?这里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孙龙便要冲上去,却见到门外脚步声响,已经冲进三四名壮汉,一名大汉过来一把拽住长衫公子的胳膊,冷声道:“魏无忌,你也不睁开眼看看,这里是你能进来的地方?”手臂一扯,长衫公子魏无忌文弱之人,竟是一下子被拉翻在地。   紫盈花容微微变色,停了手,缓缓站起来,红唇微启,似乎要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背过身去,不看这边。   两名壮汉从地上架起魏无忌,便要拉出去,那魏无忌却一把抓住门框,大叫道:“你们放手,我……我就是过来问一句,我要问她一句话……!”   楚欢面无表情地看着魏无忌,已经感觉到,这魏无忌和紫盈之间,必定有某种关系。   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已经扭着腰过来,看了魏无忌一眼,先是向楚欢这边道:“几位兵爷,实在对不住,让这种人打扰了你们的雅兴,这事儿马上就好,马上就好。”笑眯眯的脸说变就变,冷下来,盯着魏无忌,冷冷道:“{无忌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妈妈,你……你就让我和紫盈单独说几句话。”魏无忌一只手死死地拽着门框,生怕被人拖出去:“你我都是熟人,不要如此绝情!”   老板娘冷笑道:“熟人?无忌公子,就是因为熟人,前两天才让你进来,可是你不识好歹,还要往这里来闹事。我颦芸坊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乐善堂,更不是任你撒野的地方,你今日在这里闹事,我瞧在大家相识一场,给你最后一次脸面,你自己快走!”   魏无忌道:“我不走,不和她说清楚,我绝不离开。”   老板娘冷着脸,“你不想离开就不离开?那也好办,银子呢?没有银子金子也成?你拿出来,就可以留下!”   魏无忌有些尴尬,道:“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出人头地,到时候我一定百倍报答你。”   “我可等不了。”老板娘抬起手,像驱赶苍蝇一样:“将他赶出去!”   大汉立时拉扯,但是魏无忌抓着门框不放手,一名大汉过去拍打魏无忌的手,魏无忌依然不松,那大汉恼了,大手箍住魏无忌的手腕子,用力捏住,魏无忌脸上显出痛苦之色,却依然紧咬牙关,并不松手,只是叫道:“紫盈,你回头看一看,你连看我一眼也不愿意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孙龙却是看出了门道,上前去,指着魏无忌道:“你这蠢货是喜欢上她了?你是脑袋被驴踢了,这种地方你还要讲感情?”   俗话说得好,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紫盈虽然卖艺不卖身,但终究是风尘中人,众人也都看出魏无忌是喜欢紫盈,都觉得这人实在是愚不可及。   便在此时,忽听楚欢淡淡道:“你们先放手!”   几名大汉正在拉扯魏无忌,要将他赶出去,那老板娘听到楚欢声音,急忙道:“都停下,先放手!”向楚欢陪笑道:“兵爷,这……!”   楚欢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打量魏无忌几眼,发现此人倒也算的上俊朗,一双眼睛也很有神,但是不修边幅,一副落魄之色,不由皱起眉头来,问道:“你是何人?”   老板娘抢着道:“他叫魏无忌,来自江淮道,到京城已经有半年了。”不屑地瞧了魏无忌一眼,道:“三个月前到了咱们这里,自称定能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还说什么只要朝廷用他,天下就能太平……如今天下本就太平,哪里还用得上他。”   魏无忌立刻道:“天下太平?太平个屁,你们别窝在京城,出去走走看看。就去咱们江淮道,到处都是土匪乱党,什么天下太平,那都是坐井观天而言。”   老板娘冷笑道:“老娘可不管天下太不太平,只是在这里做老娘的生意。以前你身上有银子,是我颦芸坊的座上宾,如今身无分文,连活命也成问题,还有心思沾惹我们家紫盈姑娘,你要有本事,去朝廷做个大官过来,那时候老娘便供着你。”   楚欢似乎明白什么,问道:“无忌公子,你喜欢紫盈姑娘?”   魏无忌立刻道:“我魏无忌已经立誓,此生非紫盈姑娘不娶,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   “你喜欢人家,人家却未必喜欢你。”楚欢淡淡道:“你如此死缠烂打,未免有辱斯文。”   魏无忌道:“去他妈的有辱斯文,我喜欢她,就要表明我的心迹,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能在一起,还算是个男人吗?”   老板娘啐了一口,道:“说的倒是神气,你要真是男人,也不会如此不知羞耻。”   魏无忌怒视老板娘,但终究没说什么。   紫盈忽地转过身来,道:“几位大爷,紫盈身体不适,不能伺候,先请告退!”她身体微微发颤,也不看魏无忌,竟是过来,要绕出门去。   魏无忌嘶声道:“紫盈,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一定要娶你,你……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紫盈咬着牙,低着头,从楚欢身边过去,楚欢却突然道:“紫盈姑娘请留步!”   紫盈也不回头,只是淡然问道:“大爷想要紫盈做什么?”   楚欢叹了口气,问道:“这个男人为了你,可以不顾一个男人的尊严,你为何连看他一眼也不愿意?”   “这与你无关!”紫盈淡淡道。   老板娘忙道:“紫盈,莫要胡说八道,这位兵爷问你话,你快回答。”   紫盈闭上眼睛,娇躯轻颤,半晌过后,终于道:“即不再见,不如不见!”   “听姑娘的口气,对无忌公子似乎并非没有情愫。”楚欢缓缓道:“无忌公子自称非姑娘不娶,姑娘是否愿意嫁给他?”   魏无忌此时也是紧盯着紫盈,一脸的期盼。   第三四五章 真情值千金   王甫等数名武京卫就在旁边,看着这一幕,都知道楚欢是在点醒魏无忌而已,所谓欢场无情,乐坊里的姑娘不会看你长得有多俊,只会掂掂你的钱袋子里有多少银子,这魏无忌看样子之前也是有些钱财,否则也不会与紫盈熟识,只不过现如今落魄潦倒,莫说是欢场翻脸无情的姑娘,就是普通的良家女子,也未必愿意跟这样一个穷困潦倒之人在一起。   几人只觉得楚欢这连续几问,无非是让魏无忌明白现实,死了这条心而已。   果然,那紫盈姑娘只是犹豫片刻,便即轻轻摇头道:“不愿意!”   “姑娘的意思,是不愿意嫁给无忌公子?”楚欢又问了一声。   紫盈姑娘豁然扭头,看向魏无忌,冷笑道:“此人胸无大志,只知纸醉金迷,吟风弄月,看起来是位才子,但也只不过是沉迷于美色的纨绔之徒。以前他身上有银,我不过是逢场作戏,如今他已经身无分文,我怎还会与他在一起?此人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可见其愚蠢至极……!”说到此处,银牙紧咬,又扭过头去。   魏无忌目瞪口呆,双目圆睁,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紫盈,全身颤抖,嘴唇动了动,一时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老板娘已经冷笑道:“无忌公子,现在该知道紫盈姑娘的心思了吧?你若再是纠缠,那也未免太过无耻了。”   楚欢叹了口气,盯着魏无忌问道:“无忌公子,你都听到了?”   魏无忌忽地流下泪来,道:“我听到了,但是我不信她说的话。”他一个大男人,此时或许真的是伤心到了骨子里,眼泪不自觉地便流了下来。   “为何?”   魏无忌从怀里取出一朵纸花,乃是用彩纸剪制出来,放在手心中,道:“这是我们江淮的太阳花,是你亲手所制,我一直相信,能够剪制出如此美丽的纸花,心里也一定有着阳光。这是我此生收到的最后的礼物,我会珍藏一辈子。”   紫盈虽然不看魏无忌,但是听到魏无忌轻声自语般地说着什么,娇躯更是颤抖的厉害。   楚欢淡淡一笑,问道:“紫盈姑娘,能否再问一句话?”   “大爷还想问什么?”   “你不想嫁给他,是否因为并不喜欢他?”楚欢缓缓问道。   王甫等人此时倒都觉得楚欢有些多事,而且也觉得楚欢又问了句废话,既然不想嫁给他,肯定是不喜欢他。   紫盈贝齿咬着红唇,却并没有说话。   楚欢叹了口气,道:“紫盈姑娘,你不想嫁给他,只因为你太在乎他,太喜欢他,是不是?”   “我……!”紫盈身体一颤。   魏无忌霍然抬头,眼中显出惊喜之色,道:“紫盈……!”   “其实你刚才那番话,并不是你的心里话。”楚欢缓缓道:“你心里喜欢无忌公子,但是却又不想看到他沉浸在男女之情之中,更不想他因为这段感情一蹶不振。你话虽绝情,但是心却有情,归其缘由,只是不想让无忌公子继续泥足深陷,想让他早些离开这摊泥潭,你觉得只有将话说绝,才能让无忌公子死心。”   紫盈凄苦一笑,道:“我只想让他现在就离开,日后永不相见!”   “你喜欢他,却不想嫁给他,也不过是不想拖累他而已。”楚欢叹道:“其实无忌公子碰上你这样的姑娘,也算是他有福气。”   魏无忌此时已经兴奋无比,道:“不错,是这样,就是这样,紫盈,我知道你不会如此对我,哈哈哈,是这样,你都是为了我好……!”   紫盈苦笑道:“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楚欢扭头看向魏无忌,问道:“无忌公子,紫盈姑娘虽然身在乐坊,但是洁身自好,你会不会因为她的出身,日后会对她轻慢?你会不会明媒正娶将她娶回家?”   魏无忌立刻道:“紫盈是我心中最圣洁的姑娘,我对天发誓,此生一定会尽心竭力照顾她,让她开开心心,我要用八抬大轿将她抬进我魏家大门,我会爱她,惜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她被人欺负,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他还没说完,紫盈再也忍不住,抬起手,手掌已经贴在了魏无忌的嘴上,魏无忌又惊又喜,一把抓住紫盈的手,却不知该说什么。   老板娘冷眼旁观,此时终于道:“无忌公子,你是不是该出去了?几位大爷还要听曲,紫盈姑娘还要献艺,可别耽搁我们做生意。”   她这一句话,却是将魏无忌拉回了现实。   他喜欢紫盈,想要将紫盈娶回家门,这都是极美好的愿望,可是第一步要做的,却是要有足够的钱财为紫盈赎身,无法为紫盈赎身,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梦想。   似乎终于想到这一点,就似乎被一盘冷水从头泼下,魏无忌脸色已经苍白起来。   楚欢却已经含笑道:“妈妈,却不知多少银子能为紫盈姑娘赎身?”   老板娘忙笑道:“兵爷难道想要为紫盈赎身?”   “我想知道赎身的价钱。”   “这个……当初花了三百……哦,不是,是四百两银子才将紫盈姑娘带进乐坊。”老板娘笑道:“紫盈姑娘如今是咱们颦芸坊的头牌姑娘,想要赎身,价钱可不便宜。”   其实黄大夫家破,男子要么被斩要么被充军边关,女眷则几乎都是被官卖,官卖图的是迅速处理人犯,所以价格都不会太高,往往这个时候,青楼、乐坊等风月场所便会迅速拥上,处理人犯的衙门是刑部,所以这些场所如果在刑部衙门里有人,便能够用很低廉的价格得到青春妙龄的姑娘。   紫盈虽然正值妙龄,但是长相也算不上绝色,即使来到颦芸坊,因为态度一直都是十分冷淡,而且并不善于卖弄风情,所以并不是十分受欢迎,这颦芸坊里面的姑娘不少,比紫盈长得漂亮的大有人在,老板娘说紫盈乃是头牌姑娘,纯粹是坐地起价而已。   楚欢笑道:“老板娘说个价格吧!”   老板娘笑道:“这样吧,兵爷如果想要为她赎身,我也只能成全她,不过却也不能让我们乐坊亏着……!”伸出五根手指头,想了想,又抬起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道:“六百两银子!”   六百两银子绝非小数目,王甫在旁已经冷笑道:“老板娘,你这口气还真是不小,一开口六百两,也不怕撑死你。”指着紫盈道:“你当初买下它,绝不会超过三百两银子!”   其实在大秦国,买一个年轻的丫鬟,用不上多少银子,手脚呆笨一些的十几两银子便可以买下,聪明伶俐长相可人一些的,价钱稍微高一些,但是买一个丫鬟最高也不会超过五十两银子,甚至有些穷人家为了让子女填饱肚子,只不过以几两银子就将子女送到大户人家府中,至少不会饿死。   虽说为青楼姑娘赎身价钱不菲,但是除非是名噪四方的名妓,那种百里挑一的花魁头牌,否则也不会太过昂贵。   六百两银子,却是不是一个小数目,论起来,倒可以买几十个黄花大闺女了。   孙龙也已经怒道:“狮子大开口,你当我们武京卫这样好欺负?”   孙静一却拉了拉楚欢的衣袖,问道:“楚大哥,难道……难道你要为她赎身?六百两?你可想清楚。”   紫盈微蹙柳眉,魏无忌却是抓着紫盈的手不放手,脸上显出疑惑之色,但是眼眸子里却也显出怒意,他只以为楚欢这是要将紫盈抢过去。   楚欢倒不犹豫,走到桌边,桌上还放着一锭金子,他十锭金子,十两一锭,都不大,送给水涟两锭,刚才给了老板娘一锭,口袋里还有六锭,拿出了死锭来,五锭金子摆在桌子上,这才笑着向老板娘道:“这里是五十两黄金,若是兑换,肯定超过六百两银子,不知道是否能为紫盈姑娘赎身?”   大秦的黄金和银子比例并非一比十,这有专门的行市,最低的时候能够一兑十二三,高的时候甚至能够一兑十五六,所以五十两黄金的价值,绝对超过六百两。   老板娘嬉笑眉开,道:“可以,当然可以,这足够为紫盈姑娘赎身!”   王甫等人见楚欢花五十两金子为紫盈赎身,都是大感不值,但是也不好多说什么,王甫道:“卖身契呢?”   老板娘急忙去取来卖身契,交给了楚欢,楚欢将卖身契递给紫盈,含笑道:“紫盈姑娘,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属于这里,你自由了,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跟着谁便跟着谁。”   紫盈和魏无忌一时还没缓过来,如在梦中,有些恍惚。   孙龙却已经吃惊道:“楚大哥,你……你糊涂了?”   众人本以为楚欢是看上了紫盈,花重金为紫盈赎身,自然是留给自己享用,但是听楚欢的意思,竟似乎并不让紫盈为奴,而是给了她自由身。   大家都是乍然变色,只觉得匪夷所思,楚欢花五十两金子为紫盈赎身,眼睛眨也不眨,此时将卖身契交给紫盈还她自由,更是不眨眼睛,这是不是疯了。   紫盈却终于明白什么,喜极而泣,跪倒在地,颤声道:“大爷高义,救命之恩,小女子……小女子无以为报……!”扯了扯有些发呆的魏无忌,魏无忌终于缓过神来,便要跪倒,楚欢却已经伸手挡住,笑道:“无忌公子,男儿膝下有黄金,拜天拜地拜圣上拜父母,却不可以随意对别人跪拜。”   魏无忌此时已经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与激动,楚欢却已经笑道:“紫盈姑娘,你要知道,世间难求这是真情,真情千金都换不来的,五十两金子买一段真情,实在太过便宜,一个男人能为你放弃自尊,值得托付……!”看向魏无忌,道:“无忌公子,紫盈姑娘方才绝情之语,乃是充满真情,如此姑娘,若是你不能珍惜,老天爷不能容下你的。”   魏无忌神情肃然,整了整衣裳,甚至将自己凌乱的头发整理一番,这才后退两步,深深一躬,道:“恩公大义,魏无忌永记于心,此生不忘!”   楚欢笑道:“无忌公子或许心有大才,但是年轻气盛,自称以自己所学便能够让天下太平,我并不怀疑你的话,但是如此锋芒太露,总是太过气盛。如果无忌公子当真有大才,该当好好念书,应对考核,一来可以报效朝廷,二来也算是给紫盈姑娘一个交代!”   魏无忌忙道:“恩公说的是。”   魏无忌扶起紫盈,楚欢笑道:“紫盈姑娘,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却不知姑娘能否答应?”   第三四六章 江淮乱   紫盈忙道:“恩公请讲!”   楚欢看了魏无忌一眼,笑道:“无忌公子,其实凭心而言,你刚才进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刚才紫盈姑娘正在弹奏淮阳平楚,被你打断,若是不介意,能否让紫盈姑娘将这一曲演完。无忌公子如果不嫌弃,不如一起坐下喝上两杯?”   魏无忌大是尴尬,紫盈已经道:“紫盈自当再弹奏一曲。”   “最后一曲!”楚欢笑了笑,向旁边的老板娘道:“老板娘,酒菜是不是准备好了,我们的肚子可真是饿了。”   老板娘急忙赔笑,立刻下去安排,几名大汉也跟着出了去。   楚欢这才领着魏无忌到了桌边,王甫等一干人纷纷回到位子上坐下,紫盈要去那椅子坐,楚欢伸手止住,笑道:“姑娘以后再也不必做那把椅子了。”让人另取了一把椅子,紫盈心中感激,坐下弹奏。   弹奏之中,酒菜很快就上来,好酒好菜摆满了一桌子,众人顿时都是食欲大振,一曲终了,楚欢笑道:“姑娘果然是一手好手艺,无忌公子日后可是有福了。”   魏无忌尴尬一笑,却是深情地看了紫盈一眼。   紫盈含笑问道:“恩公还想听什么?”   楚欢摇头道:“我说过,方才是紫盈姑娘最后一曲,自今而后,姑娘只需要为无忌公子弹曲便可。姑娘既然是自由身,想来还有东西要收拾,不如先去收拾东西,回头便可跟着无忌公子离开这里。”   紫盈盈盈一礼,与魏无忌相视一笑,退了下去。   此时王甫等人已经开始吃喝,觥筹交错,平日里众人哪里有机会品尝这样的美酒美食,都是放开了量,魏无忌端起酒杯,起身道:“今日有劳恩公和诸位鼎力相助,那是救了魏无忌的命,魏无忌在这里敬谢大家!”   王甫等人对魏无忌自然没有什么好感,心中甚至都在羡慕这小子今天得了一个大便宜,但是瞧见楚欢的面子上,也都端杯饮酒。   魏无忌坐下之后,向楚欢恭敬道:“恩公,魏无忌冒昧,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楚欢笑道:“尊姓大名谈不上,我叫楚欢。”   “楚欢?”魏无忌奇道:“倒与西山那位连作四十五首诗词的才子同名。”   楚欢呵呵一笑,也不多言,魏无忌自然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楚欢正是那个连作四十五首诗词的楚欢,道:“在下魏无忌,来自江淮,家父本来是一任知县,只是为人太过耿直,得罪了人,被罢官免职,一年前抑郁而终……!”   楚欢看这魏无忌的气质,其实一早就知道不知贫苦人家出身,道:“无忌公子节哀。”又问:“却不知无忌公子因何来到京城?”   魏无忌苦笑道:“恩公……!”他还没说完,楚欢就已经打断道:“无忌公子,这恩公二字,切莫再提。你若是愿意,咱们兄弟相称如何?”   “这如何使得?”魏无忌惊道。   楚欢笑道:“看无忌公子也是个风雅之人,该不至于如此执拗俗节吧?”   魏无忌这才道:“那无忌失礼了。楚兄,实不相瞒,如今的江淮道……!”想了想,才终于吐出四个字,道:“一塌糊涂!”   “此话怎讲?”   “你们身在京城,有所不知。”魏无忌苦笑道:“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过一句民谣?”   王甫问道:“什么民谣?”   “天门初开,老君降世,凡我道民,得享永生!”魏无忌压低声音轻吟道。   众人面面相觑,孙龙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看来诸位并不知道。”魏无忌叹道:“这是江淮道流传极快的一首民谣,民谣的意思,乃是说天门已经开了,太上老君下凡救世,只要信奉太上老君,成为真正的老君弟子,便可以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一名武京卫眼睛亮起来:“真的假的?”   王甫瞪了他一眼,那人自知失言,低下头去。   魏无忌冷笑道:“诸位可曾听过自古至今,当真有长生不死之人?”   其实这话已经大犯忌讳,京城的人们其实都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如今似乎就在修炼长生之术,京城之外西北边,如今正有上万人在那边大兴土木,兴建通天殿,不少人已经私下传闻,通天殿的建造,实际上就是皇帝陛下的道场,皇帝陛下日后要在通天殿大修道法。   皇帝在求长生,而魏无忌却声称自古至今没有不死之人,这岂不是唱对台戏。   孙龙道:“你没有见到,并不代表没有,或许那些人已经成仙成圣,不在凡间。”   魏无忌并不争辩,继续道:“这民谣在京城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在江淮道却大行其道,村妇愚夫,尽皆知晓,如今在江淮道,十之五六都会在家中供奉着太上老君的画像,而且到处流传,太上老君已经化身人形,正在凡间挑选道门子弟,要普救世人!”   王甫皱眉道:“道门?你是说道士?”   “天门道!”魏无忌道:“那帮人称太上老君之道,乃是天门道。江淮道不少地方都已经有天门道的道徒在四处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我记得几年前天门道还是无声无息,虽然有些道士在那边妖言惑众,但是却也没有掀起什么大风浪,但是短短几年,天门道却已经在江淮道形成了气候,如今的江淮道,信奉天门道的百姓不下十万人,而且还在迅速地增涨。”   王甫等一干武京卫坚守西门署一小块地方,还真不知道有天门道这回事,倒是楚欢却听说过天门道的存在,但是具体怎么回事,也并不清楚,问道:“天门道如此猖獗,江淮道的官府难道不闻不问?”   魏无忌叹道:“恩公……唔,楚兄有所不知,天门道的势力,如今可不只是单单在普通百姓之中。天门道的妖人四处宣称,只要信奉天门道,不但可以长生不老,而且能够脱离苦难,无病无灾,普通百姓生活艰苦,就算不想求长生不老,也希望能够脱离苦难,但是却还是有锦衣玉食之人,心里却想着能够长生不老,永享富贵。读书人读的不是四书五经,而是天门道的道家法度,农夫不思耕田,商户不思经商,一有道徒出现,人们便蜂拥听道,至若官府……虽然也是派人打压甚至抓捕天门道徒,但是往往官兵未到,道徒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就算真的及时赶到,那些被蛊惑的百姓却拦着官兵,护住道徒逃生。而且官府之中,却也有不少吃皇粮的也被天门道蛊惑,明里虽然与天门道没有瓜葛,但是暗中却支持天门道,就连禁卫军、卫所军里,也有大量的天门道信众……!”说到这里,摇头道:“乌烟瘴气,一塌糊涂,天门道在江淮道为非作歹,整个江淮道,已经是动荡不堪……!”   王甫皱眉道:“莫非江淮道的人都是疯子不成?天门道徒几句话,他们就能相信?”   “如果只是几句话,那自然不会取信于人。”魏无忌立刻道:“但是天门道徒却有妖术,他们能够点石成金、能够隔空点火、踏空而飘,最紧要的是,天门道徒时常医治百姓,而且分文不取,哪怕是再重的疾病,他们似乎都能治好。如果只是治病救人,那还真是天大的好事,但是天门道徒有个规矩,谁若要医治,便需在家里供奉老君牌位,而且要入天门道,成为天门道的弟子,否则便是看着你死,也不会出手相救。”   “点石成金?”楚欢淡淡一笑,道:“我倒不相信他们真有那等能耐!”   魏无忌道:“我也没有亲眼见到,但是流传甚广,无非是荒谬之言。天门道就是凭借这些妖术,蛊惑了无数百姓,如今江淮八州之地,几乎每一州都有天门道徒的存在,而且人数越来越多,如果朝廷再不重下杀手,天门道迟早会成大患。据我所知,天门道徒以江淮道为根基,如今还往其他各道蔓延……!”他的神情凝重起来,显然对天门道十分的痛恶。   “魏无忌,难道你进京,与天门道有关?”王甫问道。   魏无忌道:“江淮大乱,这天下也眼看着危机四伏,我本想着进到京城,向朝廷进献治国之策,面对当前危机,谁知道……!”摇了摇头:“家父当年有位旧交,如今在户部任职,无忌本想通过他面见圣上,但是……!”说到此处,神色有些尴尬。   孙龙道:“该不是听你胡言乱语,将你赶出来了吧?”   魏无忌大是尴尬,楚欢微笑道:“莫非他不愿意相助?”   “这位兄弟说的不错。”魏无忌看了孙龙一眼:“我自以为满腹才学,但是瞧在人的眼里,却什么都不是。这番话,你们还能听下来,但是那位户部的大人却连听也不听,一听我谈起江淮动荡,天门道祸乱,立刻让人将我赶出了府,而且还下令再不准我靠近府门……鼠目寸光,朝廷都是这样的人当道,实乃大秦之悲!”   这魏无忌显然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感觉,话里行间,已经透漏出对朝廷的不满,但是当这一干武京卫说出这番话,要么是魏无忌的胆子确实很大,要么就是他的心机还是不够深,有些不分场合口不择言。   第三四七章 铁血园   楚欢从魏无忌的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来,此人肚子里或许还真有些才学,但是却带着怀才不遇的不忿,魏无忌在这里吐着口水,楚欢只怕他还会说出更不堪的话来,自己听听无所谓,但是真要因为魏无忌的言语惹出麻烦来,终究是不妙,当下向王甫使了一个眼神,王甫不是笨人,明白楚欢意思,当下便端起酒杯,拉着魏无忌饮酒。   几杯酒下肚,楚欢才含笑问道:“无忌公子的治国之道,不知是何良策?”   “治官安民!”魏无忌一听说起国策,顿时来了精神:“以我之见,国家不稳,归其缘由,无非是官不为官,民不为民,想要让国家稳定强盛,无非治官安民四字而已,这治官安民又分为数步,第一步……!”   楚欢还以为他有什么其他的高论,但是听他这般说,又似乎有不堪之言,急忙端杯,道:“来,无忌公子,饮酒!”   好在紫盈姑娘收拾东西倒也快,她既然得了自由身,自然不愿意在这颦芸坊多待一刻,收拾了自己可以带走的东西,这才过来,楚欢询问魏无忌住处,好在这魏无忌身上虽然没什么银钱,但是之前却已经租了一处地方住下,紫盈得了自由身,没有别的去处,也跟定了魏无忌,魏无忌自然是带她回自己的住处,临别之际,魏无忌和紫盈少不得又是一番千恩万谢,颦芸坊老板娘亲自送紫盈出门,少不得装模作样流几滴眼泪。   楚欢一众倒是觥筹交错,也真是不醉不休,三人醉倒之后,这才歇下,王甫担心楚欢吃亏,让老板娘过来算账,好酒好菜,最后也不过花了四十多两银子,这已经算是花费不小,楚欢给了一锭金子,那已经超过百两银子的价值,王甫亲自跟老板娘核算,最后拿回来七十两银子,塞进了楚欢的怀里,那老板娘对王甫算然不满,但也不敢得罪。   接下来几日,楚欢却是等着考核的来临,他事先也没有告诉西门署的人,有些先前想要抱楚欢大腿的见楚欢没有升迁,只以为再无机会,也便生疏了许多,倒是楚欢那天晚上宴请的几人,却与楚欢打得十分熟络。   五日时间瞬间即过,这日通事舍人水涟再次来到西门署,更是将皇帝先前赐下的百匹绢也带了过来,王甫急忙让人帮着将绢拿进署门内,水涟则是带来皇帝的口谕,让楚欢即刻进宫,接受考核。   他是当众宣口谕,西门署一干人不明所以,但是毕竟都不是笨蛋,通事舍人带来绢,而且再次宣楚欢进宫,大伙儿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本来已经有些生疏的武京卫,顿时再次热情起来,楚欢出门的时候,前呼后拥,很是壮观,便是楚欢去的远了,不少人兀自向楚欢频频招手,就像小媳妇望着自家的男人出征沙场一般。   这一次却是轻车熟路入了宫,却不是去往光明殿,而是径自往后花园过去,时当正午,阳光明媚,和风煦暖,阳光照射在红色的墙壁和黄色的琉璃瓦上,更是灿烂辉煌。   顺着宫中的石道往御花园过去,水涟嘱咐道:“楚欢,今日圣上可是召集了不少重臣前来,一来是要对你进行考核,二来也是圣上想带着皇后娘娘在后花园散散心,你今日的考核,一来是为了你的前程,二来也是为了诸位解解闷,该怎么办,你心里一定清楚。”   楚欢肃然道:“在下清楚。”   水涟含笑道:“清楚就好。还是那句话,关乎圣上的脸面,你今日若是胜了,涨了圣上脸面,必定平步青云,若是败了,嘿嘿……!”他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却很明显,今日若真是败了,很有可能就不能活着出宫了。   御花园也是皇城一处工程浩大之所,面积十分庞大,正值暖春,花香满园,奇花异草数不胜数,花团锦簇,翠树成荫,不但有专门的花草区,还另有珍禽异兽区,乃是一个动物园和一个植物园的结合,除此之外,另有一处比较开阔的武场,这却是皇帝陛下曾经操练武艺的地方。   皇帝陛下以武立国,铁血疆场出身,立国之后,在御花园专门修建了一处演武场,便是自己平日骑马射箭之所。   这演武场,皇帝陛下当年便亲自题名为“铁血园”。   只是这些年来皇帝陛下参修道法,渐渐疏离了演武,所以铁血园已经很久没有热闹过,今日的铁血园,却时隔许久开始热闹起来。   猎猎大旗风中飘舞,持旗兵士岿然不动,护卫分列整齐的守在铁血园的四方,各色旗帜飘扬,纷繁铠甲并列,两顶华盖之下,端坐着一身便装的皇帝陛下和一身正装的皇后。   皇后比之皇帝陛下要小出不少,不过四十出头年纪,保养的极好,凤目温和,虽然并没有佩戴太多的首饰,但是却显得雍容贵重,自有一国之母的威仪和风范,只瞧她那气质和样容,年轻时固然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如今年过四十,却也依然充满着美妇风韵。   皇后的神态看起来十分的祥和,正襟端坐,而老迈的皇帝则是靠在椅子上,神情淡定,目光时不时地从两边的人群中扫过。   左右已经分列了数十名官员,门下省纳言周廷自然在列,吏部尚书林元芳也在其中,除此之外,靠近皇后最近的地方,齐王瀛仁竟然也出现在了铁血园。   皇帝下首却有一张椅子,一名看起来比皇帝陛下更显苍老的臣子豁然坐在椅子上,这位老臣子一身宽袍,在场众多臣子,仅有他一人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十分的虚弱,脸色有些苍白,时不时地咳嗽两声,让人担心他会随时死过去。   皇帝陛下听到这老臣一阵咳嗽,缓缓道:“安国公,朕不知道你病的如此厉害,要是早知这样,就不该传你过来。朕只是想让你出来散散心,透透气,庭郎已经去了,你自己不要太过伤心,保重身体才是。好在杀害庭郎的凶手已经被杀死,刘耀伏诛,你就不要太难过。”   安国公黄矩忙道:“老臣承蒙圣上眷顾,万死不能报也。今日听闻圣上选材,传召老臣入宫观看,老臣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却想陪着圣上一同看看我大秦的后继栋梁。”   皇帝笑道:“安国公或许已经知道,杀死刘耀的,便是今日应考的楚欢,他算是为驸马报了仇。”   安国公道:“老臣只盼他能过一展才华,顺利通过考核,如此圣上又多了一位能臣!”   皇帝哈哈一笑,并没多说什么。   便在此时,听得太监声音响起:“武京卫楚欢带到!”   实际上今日这些朝廷官员们被传召过来之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到了御花园,才知道皇帝陛下要考核人才。   虽说其中有些人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有一部分不知道究竟要考核谁,此时听到“武京卫楚欢”五个字,却都是疑惑,武京卫大家都很熟悉,第一号人物自然是指挥使黄天都,其下四城总旗也没有叫做楚欢的,这楚欢却不知是何许人也?   当楚欢跟着水涟出现在演武场时,不少人都是皱起眉头,楚欢一身武京卫的打扮,不过是武京卫最底层的兵士甲胄,谁也想不到,皇帝陛下今日要考核的,却是这样一个人物。   齐王瀛仁一直在左顾右盼,见到楚欢出现,顿时显出兴奋之色,楚欢快步向皇帝那边过去,自然也瞧见了齐王,他进京都快一个月,直到今日才见到了这位正主,只是陡然间感觉似乎有一道寒光直视自己,不动声色向旁边瞥了一眼,却是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人竟正是当初在西门署被楚欢一招便击败的近卫军武尉高雅。   高雅双目如刀,冷冷盯着楚欢,那副表情,就似乎看到了杀父仇人一般。   楚欢自是不去理他,目光一瞥即回,走上前去,拜见了皇帝陛下和皇后,皇帝抬手让楚欢起来,懒洋洋问道:“楚欢,朕今日要在铁血园当着众官之面考核你,你可准备好了?”   楚欢此时连考核的具体内容是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谈不上准备好,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硬着头皮道:“小人自当竭尽全力,不辜负圣上的期望!”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向周庭投去目光,问道:“周爱卿,考核是你提出来的,朕也让你准备了考核的事项,你准备怎么考楚欢?”   周廷已经从队列出来,恭敬道:“启禀圣上,臣这几日已经想出了考核的项目,也做了安排,准备文武两面考核楚欢。”   “文如何考?”皇帝抚须含笑道:“武又如何考?”   周廷拱了拱手,回过头来,指着楚欢向众官员道:“诸位,楚欢来自西山道,或许大家还有人不知道,楚欢在西山道的时候,曾经连作四十五首诗词,其中三十九首得了文花,可说是轰动一时。”   众官员顿时都窃窃私语起来,不少人打量楚欢,见楚欢十分年轻,对周廷的话大是怀疑,甚至有官员已经低声冷笑道:“民间以讹传讹的事情可是越来越多了,就他也能连作四十五首诗词?真是荒谬?”   “连作四十五首诗词,倒也未必荒谬。”旁边有人轻声道:“信笔涂鸦,写上几行字,有人就会说是诗词,那也说不定,不过三十九首诗词夺得文花,那却未免夸大其词了。”   许多人的讽刺之言传进楚欢的耳朵里,楚欢却是淡定自若,不动如山,倒是齐王听到不少人大加怀疑,几乎都想自己站出来为楚欢证明,当日楚欢作词,他可就在当场,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出来作证,也就说明自己当日也在青楼,这不打自招的事儿还是不做为妙。   周廷其实对此也是十分怀疑,他根本不相信楚欢真的能够连作四十五首诗词,只以为是沽名钓誉,倒是有心当众试一试,如果真的有那样的才能,固然是美谈,否则倒可当众撕下楚欢的伪名声,向皇帝恭敬道:“圣上,不管传言真假,今日楚欢就在这里,不如由圣上亲自命题,让楚欢当众作诗,他若真是有那等能耐,也算是我大秦文坛幸事!”   第三四八章 文试   楚欢听周廷这样说,心里顿时便有些紧张起来,其实楚欢早就想到今日考核,便定会有诗文的考核,他虽然腹中确实藏着不少诗词,但是周廷提出的当场命题,却存在着极大的不可预测性,谁知道皇帝陛下会出什么样的题目,自己脑中又是否有相应的诗词对答,让他自己现场自己作诗撰词,那是万万不能的。   皇帝倒是颇感兴趣,望向楚欢,问道:“楚欢,周纳言的建议,你觉得如何?”   “小人谨遵圣旨。”楚欢只能硬着头皮道。   皇帝看向身边的皇后,含笑道:“皇后,不如由你来命题,试试楚欢的本事。朕倒想见识见识,他到底有何文才,能够三十九首诗词夺文花!”   皇后温柔一笑,凝视楚欢,声音十分温和:“楚欢,由本宫命题,你若是能作出来,便大胆作出来,若是实在作不出来,那也不要紧,临场作词,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文试过不去,还有武试,你不必太紧张。”她和颜悦色,对楚欢显得十分的亲和。   楚欢听皇后这般说,心里还真是松了一些,他微抬头看了皇后一眼,见到皇后雍容华贵,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心中知道这个美妇的身份当真是贵不可言,她既是前朝的公主,又是当朝的皇后,生来骨子里就带着贵族的气质,这份雍容华贵,天底下只怕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比得上。   皇后的话其实已经给楚欢留下了余地,众人自然也能听明白其中的意思。   明白内情的人知道,齐王在西山道曾经遭遇过一场刺杀,幸亏楚欢救护,这才转危为安,虽然皇帝陛下有好几个儿子,但是齐王殿下却是皇后唯一的血脉,救了齐王,就等若是挽救了皇后,皇后心中对楚欢自然存有感激之心,在这里偏袒楚欢一些,给楚欢留下退路,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周廷已经拱手道:“请皇后娘娘命题!”   皇后想了想,四下里看了看,望见不远处一排绿柳,含笑道:“这样吧,就以绿柳为题,楚欢,你且作上一首诗词!”   “绿柳!”皇帝抚须道:“应景命题,皇后果然聪慧!”   皇后嫣然一笑。   楚欢听到命题,即刻在脑中搜索相关的诗词,这是临场应对,脑中虽然有不少藏货,但却要从中过滤,若有所思,脑中飞快转动。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楚欢的身上,除了齐王充满信心,众多官员都是显出怀疑、不屑之色。   楚欢沉吟片刻,忽地抬头,尚未出声,周廷却已经抬手道:“且慢。”高声道:“抬上来!”   很快,就有两人抬着一张桌子过来,随即又有人在桌上铺了纸,墨纸砚三者备好,却不见笔上来,随即大家又看到一人抱着一个大坛子放在桌子上,这坛子上面窄下面宽,造型其他,看下面似乎是盛酒的器皿,看上面债似花瓶,坛口处最多只能探入三根手指而已,连一只手也是不能伸下,四周顿时窃窃私语,已经有一名身材矮胖的老臣皱眉问道:“周大人,你这又是做什么?”   这老臣年近六旬,眼睛很小,但是时不时地透着精光,一看就是个精明之辈。   他就在安国公的下首,显见官位也是极高。   楚欢不认得,但是其他人都认得,这是门下省的中书令司马长如。   门下省设中书令两人,侍郎两人,舍人六人,这中书令乃是门下省的一品部员,参与国事,绝对是朝中的核心人物。   周廷笑道:“司马大人稍安勿躁。”向楚欢道:“楚欢,你若有佳作,可以写在纸上。”   楚欢勉强一笑,道:“还请大人赐笔一用。”   “笔早在你手旁。”周廷含笑指着那古怪的坛子:“你需要的笔,就在坛子之中,你想要用笔,自己可以取出来!”   楚欢皱起眉头,不知道这周挺要搞什么花样,抬手伸过去,周廷却已经道:“且慢!”   “周大人还有何指示?”   周廷抚须道:“你想要在坛中取笔,并非不可,但是你的手却不能碰到坛子一丝一毫,你也不可以用夹子取笔,当然,也不可以借用其他工具触碰坛子的表面,更不能将这坛子弄碎,只能用手从坛中将毛笔取出来。”   四下里顿时一片躁动。   齐王忍不住道:“周廷,你这不是难为人吗?这坛子如此之深,一只手都塞不进去,毛笔此时在坛子底部,用手去取,根本够不着。你让楚欢作诗倒也罢了,怎地尽出这些稀奇古怪的花招,你还让不让他作诗了?”   周廷向齐王恭敬一礼,道:“殿下,并非臣有意为难楚欢。文人之笔,重若泰山,许多人一生就靠一支笔吃饭,一支笔的威力,绝不弱于一支军队,乃是神兵利器,这样的神兵利器,想要得到,却也不是轻而易举。想要得到这样的神兵利器,没有头脑,自然是不成的。”   齐王怒道:“你无非是在整人而已,什么……!”他话没说完,皇帝已经淡淡道:“瀛仁,退下!”   齐王瀛仁听皇帝开口,不敢再说,很是不服气地后退了一步。   皇帝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很感兴趣。   今日里固然是要考核楚欢,其实另一个原因也是让皇后解解闷,周廷安排这一幕,倒有些别出心裁,是个节目,皇帝却是想看看楚欢到底如何来解。   此时旁边的官员们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不少人只觉得周廷确实是在有意整治楚欢,既不让人去碰坛子,却又让人用手从那窄小的坛口取出毛笔,关键是手根本不可能从坛口伸入进去,这明显是在故意为难人,另有一些人却已经皱眉苦思,想着是否有办法将毛笔取出来。   已经有一名官员想出主意道:“可以做一个钩子,不用手,用嘴含着,将钩子那端探入坛底,然后取出毛笔,再用手拿下毛笔不就成了?”   他这主意,立时惹得两边人笑起来。   “楚欢,你可想出办法了?”皇帝靠在金色的椅子上,淡淡问道。   楚欢拱手道:“圣上,办法倒是有一个,但是在这之前,小人需要一些东西。”   皇帝问道:“什么东西?”   “小人需要一桶水。”楚欢恭敬道。   旁边有人立刻低声道:“看来楚欢已经记得口干舌燥了,要一桶水,他喝的完吗?”陡然间感觉有些不对。   皇帝却已经吩咐道:“取一桶水来!”   很快,一桶水便送过来,楚欢看了那一桶水一眼,才含笑向周廷问道:“周大人,却不知我这法子是不是已经通过了?”   周廷已经抚须笑道:“果然有些临急之智,你很好!”   这两人没头没脑对话,反应慢的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却见到楚欢已经拿起水桶,往那坛子里面灌水,很快,大半桶水倒进去,坛子底部的一只毛笔随着注水越来越多,渐渐浮了上来,到得坛口处,楚欢放下水桶,两指探出,从中面轻巧地将毛笔取了出来。   这下子,不少人才恍然大悟。   其实这道理十分的简单,但是想要很快想到这个法子,却并非人人都能做到,楚欢在短短时间就用这巧妙的法子取出毛笔来,顿时有不少人心中却也是觉得楚欢还是有些头脑,那边齐王本来还在为楚欢担心,见到楚欢想出这样方法轻松取出毛笔,顿时松了口气。   楚欢取了笔,沾墨提笔,并不犹豫,在纸上刷刷地写了几行字,搁下毛笔,捻起纸张吹了吹,这才递给周廷。   周廷接过纸张,倒也不敢先看,而是迅速呈给了皇帝,皇帝接过浏览一遍,脸上显出笑容,递给皇后,道:“皇后看看!”   皇后观了一遍,才看向一名臣子道:“陆准,你是国子监祭酒,依你之见,这首诗写得如何?”   有太监上前接过纸张,传给了一位老臣。   国子监祭酒陆准接了过来,细观一遍,微微颔首,笑道:“启禀圣上、皇后娘娘,以老臣之见,楚欢能在这短短时间,作出如此佳句,实属难得。这首诗中,没有一字写柳,但却处处是柳,难得难得!”   众官员顿时对楚欢所作诗词十分的感兴趣,门下省中书令司空长如已经道:“陆大人,这诗到底怎么写的?让大家听听,一起评评如何?”   陆准看向皇帝,皇帝微微点头,陆准这才摇头晃脑吟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四月清风似剪刀。”   立刻有人拍手道:“好一个四月清风似剪刀,当真是神来之笔……!”感觉失态,忙向皇帝请罪道:“下臣失礼,还请圣上降罪!”   楚欢这首诗改动了两个字,原句中本是“二月春风似剪刀”,但是如今已是四月,而且四月已经初夏,不再是春季,再来“二月春风似剪刀”便无法应对如今的时节,所以干脆将“二”字改成了“四”字,将“春风”改为了“清风”,正对其时。   皇帝心情却似乎很好,笑道:“神来之笔这个词用的好,看来你也是对这首诗大加赞赏。这首诗颇为灵气,仓促之间能够做成,确实不容易。”向楚欢道:“楚欢,你既有此才学,为何不学文会考,反倒成了武人?”   楚欢忙道:“小人幼时算命,说小人不是读书的料,所以……!”   皇帝大笑起来,“原来是算命。不是读书的料,却有这样的文采,如此看来,你武功也是不弱。真到想看看你的武功到底如何?”向周廷道:“周爱卿,文考到此为止,你准备如何武考?”   其实许多人都知道,皇帝陛下自己便是武人出身,虽然当年为了治国,并不轻文,但是皇帝陛下骨子里对武功还是十分喜爱的,今日如此良机,楚欢就算文考过关,皇帝陛下也一定会武考。   第三四九章 赛马   周廷本来还想在文道方面多考考,但是皇帝却似乎对文道并无太大的兴趣,提出即刻武考,周廷自然不敢抗旨,只能恭敬道:“回圣上,武考设了三项,分别比试骑马、射箭和武功!”   文考他本来还准备了几项,但是还没来得及考验,皇帝就否了,接下来武考,周廷不再卖关子,而是直接将考试内容先说了出来,免得到时候考了一项,皇帝便又不让继续考核下去。   “骑射武功,正是武功的基本功。”皇帝颔首道:“我大秦以武立国,武道不可废。”看向楚欢,问道:“楚欢,周纳言要从骑射武功考核你,你不要让朕失望。”   楚欢立刻道:“小人定当竭尽全力。”   皇帝向周廷问道:“这骑马怎样一个比法?”   周廷道:“臣已经选了一位马术精湛者,他的马术算得上是高明!”高声叫道:“马云尉何在?”   他话声落后,很快就有一名身着盔甲的武将从人群中出来,跪倒在地,恭敬道:“近卫军云尉马仲衡拜见圣上、皇后娘娘!”   皇帝瞧见这武将,抚须道:“马仲衡?唔,朕记得你,你是辽东人。”   “臣将正是辽东道锦州人。”马仲衡恭敬道。   皇帝笑道:“辽东锦州,是我大秦八大马场之一,你是锦州人,那么马术当然不会差。”看向周廷,道:“周纳言,看来你今日给楚欢的考题,一道比一道难啊。”   周廷微笑道:“烈火炼真金,圣上取士,要的是真才实学之辈,沽名钓誉之人,岂能担当朝廷大任?”   楚欢看了马仲衡一眼,这人个头不高,但是看起来很精神,一身猛虎甲胄看上去威风凛凛,他是近卫军云尉,比之被自己一招击败的武尉高雅还要高出一级。   此人既然能够成为皇家近卫军的一员,而且官至云尉,其手底下自然有不小的能耐,听说此人乃是辽东锦州人,楚欢眼中倒显出讶色,他其实也知道,大秦帝国的骏马分为辽东马、西北马和江南马,江南马忽略不计,绣花枕头而已,西北马虽然是大秦帝国战马的主要来源,但是比起辽东马,却还是稍逊一筹。   但是辽东马的产量很少,八大马场,仅仅辽东道锦州一处辽东马场,而且辽东马大都是装备在赤炼电麾下的辽东铁骑身上,流入其他地方的都不多,达官贵人们通常都会因为拥有一匹顶尖的辽东马而兴奋不已。   这马仲衡出自辽东锦州,只凭这一点,就可知道此人的马术确实非同小可。   周廷指着不远处的一处跑道,众人都朝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边却已经布置了赛马的跑道,听得周廷道:“诸位请看,那边有两张桌子,从出发点出发后,骑马到得桌子那边,桌子各有大半碗水,你们必须在绕过桌子的同时,拿起桌上的水碗,然后回转到出发点,谁先能够撞到终点红绸,而且碗中滴水未溅,便算谁胜。”   吏部尚书林元芳忍不住问道:“周大人,如果率先撞到红绸,但是碗里的水却又少,那该怎么办?”   “林大人应该听到了,两碗水并非满碗,只是大半碗,如果这般还能从里面溅出水来,那只能是骑术不精,只能算败。”   “如果两人都有水溅出呢?”   “那就都败,斗个平手。”周廷立刻道。   周廷这个赛马的花样顿时让不少人显出兴奋之色来,这不是单纯的骑马,而是还要玩出点花样,多了看点。   皇帝笑道:“周廷,你这满脑子都是花样,不过这样一来,还真能显出骑术的水平。”   事先准备好的两匹马已经牵到了跑道的起点,楚欢此时却才发现,那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高雅此时就在跑场边上指指点点,这跑场竟然是由他在指挥布置。   楚欢只觉得心下一紧,虽然此时他也看不出有什么古怪,但是高雅一出现在跑场那边,楚欢就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知道,众目睽睽之下,高雅自然不会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在明里对自己怎么样,可是他既然出现在那里,事情就绝不简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暗中搞鬼。   阳光明媚,御花园中花香正浓,臣子们都是宽衣锦袍,铁血园内贵气盎然,宫女太监们已经举起了华盖,皇帝牵着皇后的手,大大方方地移驾到跑场边上,虽然立刻有人搬来椅子,皇帝却并没有坐下,而是一只手叉着腰,在群臣环拱之间,虽然年事已高,却依然皇威犹然。   楚欢和马仲衡都已经到了跑场起点,两匹骏马一白一黑,还真是分明的很,周挺已经道:“这是辽东马,脚力相若,不分伯仲,为了公平,你二人抽签定马!”   楚欢一开始还怀疑高雅是否会在马匹上做手脚,但是听周廷这般说,微松了口气。   抽签定马,事先谁也不知道哪匹马归属楚欢,高雅自然无法做手脚。   周廷拿过纸笔,当着众人之面,分别在两张纸上写上“黑”、“白”,然后捏成小纸团,握在手心中,这才走过去,摊开手,示意两人取纸团,马仲衡倒是很有风度,向楚欢笑道:“你先来!”   楚欢拱了拱手,知道这个也没有什么好谦让的,取了一张纸团,马仲衡拿了另一张,两人打开来看,楚欢是“白”,马仲衡则是“黑”,定马过程十分的公平公正,楚欢小心谨慎,十分仔细,确定定马环节并无猫腻。   他知道,今日的输赢,不仅仅关乎自己的前程,而且关乎皇帝的面子,虽然到现在为止,皇帝一直都显得淡定,楚欢并没有看到他盛怒的一面,但是楚欢明白一个道理,天子一怒,人头无数,之前已经听过诸多皇帝陛下斩杀大臣的事迹,知道这位铁血天子一旦真要怒起来,定然是冷酷无情。   如果今日自己在武考之中不能通关,就等若让皇帝折损了面子,天子颜面有损,楚欢无法猜测皇帝陛下将会如何对待自己。   今日的考核,既是一个机遇,却又是一个险境。   自己要做的,只能是倾尽全力去通关。   定马之后,楚欢走到白马旁边,辽东马体型比之西北马还要高出一些,也健壮许多,耐力奇佳,楚欢先前听说赛马,就担心马匹的问题,只害怕有人从中作梗,给自己一匹辽东马,给马仲衡一匹西北马。   西北马虽然比之辽东马稍逊一筹,但是却并非是说西北马完全输给辽东马。   辽东马与西北马相比,最大的优势乃是其耐力比之西北马要强出一些,但是爆发力上却并不占据上风。   一千米之内,西北马的冲刺能力绝不会输给辽东马,超过一千米,两种马便可齐头并进,但是超过三千米,西北马就会落后于辽东马。   辽东马的远程奔袭能力远强于西北马,但是短途冲刺,却并非西北马的敌手。   好在现在两人都是辽东马,瞧体型大致相仿,同种而出,这要比个高低,就只能是看各自的马术了。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两人都是翻身上马,健马打着响鼻,脚下刨着土,似乎连它们也感觉到有一场十分刺激的比赛要进行。   楚欢看了齐王那边一眼,见到齐王正盯着自己,向自己握了握拳头,楚欢知道那拳头当然不是想揍自己,而是在给自己加油,反倒是旁边冷冷的目光让楚欢身体慎得慌,那不是马仲衡的目光,而是不远处站在跑道边上的高雅。   楚欢看似漫不经心十分随意地看了高雅一眼,就瞧见高雅那一双眼眸子里的神色似乎要吃人,但是他的嘴角边却带着古怪的笑。   楚欢从进入铁血园看到高雅之后,这高雅就像一个阴魂一样一直看着他,此时又露出古怪笑容,楚欢便知道其中大有文章。   但是此刻他也看不出有何不对,心里却是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手下败将,难道还会怕他不成?”   楚欢这人很古怪,你敬他一尺,他会敬你一丈,但是你若打他一巴掌,他也一定会还你三巴掌,高雅冷眼而视,楚欢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目光从他身上不屑地收回,这让高雅更是恼恨万分,心中暗想:“你先别得意,等会儿就知道老子的厉害了。”   周廷向不远处的一人点了点头,那人高声道:“准备!”   马仲衡和楚欢立时都绷起精神,楚欢知道马仲衡不好对付,马仲衡却也没有小瞧楚欢,能够在铁血园参加考核,自然不是普通的角色,马仲衡却是准备十足,握紧缰绳,马仲衡瞧了那边高雅一眼,两人目光对上之后,并不停留,立时错过。   一声锣响,锣声刚落,马仲衡一提马缰,已经纵马跃出,黑影一闪,却已经抢在了前头,他跃马而出,双蹄腾起,抢的迅速,这出发的姿势也是潇洒。   楚欢却并没有提缰绳,只是轻轻一抖,双腿轻轻一磕马腹,白马如同白光一般,已经平平跑出,比起马仲衡的纵马跃出,却显得低调许多,姿势没那般潇洒,气势似乎也矮了一头。   马仲衡抢得快,出马似乎也很潇洒,但是他黑马双蹄前跃,纵身而出,马跃的高,却反而耽搁了一丝丝时间,楚欢虽然出马慢上一点点,但是平平而出,等到马仲衡的黑马落下来之时,双方起跑时的一点时间差距就已经被拉了回来,依然是齐头并进,向前冲刺。   从这出发的一瞬间,两人的性格就已经显出了差异,马仲衡自持马术高明,他马术精湛,力求在追求速度的同时,还能够动作潇洒,气势压人,实力中却还夹杂着一丝丝卖弄的意思,而楚欢却是踏踏实实,并不追求表面的漂亮潇洒,而是追求最有效的实用。   马仲衡马术精湛,楚欢的马术却也实在不弱,两人齐头并进,骏马如风,两边围观之人就似乎看到两只脱弦之箭一般。   第三五零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马仲衡精于马术,他深知一点,即使两匹马能力相同,但是在不同的骑手控制下,发挥的能力却未必相同,一个好的骑手,便是通过最娴熟的控制,人和马合而为一,尽最大可能地激发骏马的潜能,让骏马发挥出最大的能耐,完美地将爆发力和速度结合起来。   实际上他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胯下的骏马已经跑出了最快的速度,但是楚欢却并没有丝毫落后,紧贴在旁边,虽然没有超过自己,但却绝对不落后。   眼见离前方的桌子越来越近,马仲衡绷紧了神经。   接下来是要考验真正的马上控制力的时候,骏马要绕过桌子向回转,而且还要将桌上的水碗拿起来,这些必须在瞬间便要完成。   他当然知道这并不是简单的事情,虽说现在两人的骏马齐头并进,但是接下来调转马头以及拿过水碗这一幕,却完全能够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速度太快,便很难伸手将水碗拿起来,即使拿起来,稍有不慎,在极快速的情况下,也很难确保水碗里的清水不会溅出来,按照周廷定下的比赛规矩,只要有一滴水从碗中间出来,便算失败。   但是如果速度太慢,很有可能就会被反超,这种高手比试,有时候分出胜负就是咫尺之间的时间,只要在比赛的过程中任何一个细节稍微处理的比对方高明一些,就很可能注定结果的胜负。   众人看着两匹马靠近桌子,也都提起精神来,便见到马仲衡缰绳一抖,随即众人看到马仲衡双臂撑在马背上,虽然身着盔甲,却身体却极其灵巧,以双臂为支撑点,两条腿却已经腾起,整个上半身撑在马背上,两只脚却已经平平而出,往那桌上探过去,在一阵惊叫声中,马仲衡竟然用两只脚夹住了水碗,极有技巧地保持了身体的平衡,而骏马也在他探脚夹住水碗的时候绕着桌子转了方向,整个过程当真是流畅自如,动作潇洒连贯,却又异常惊险,饶是在场众臣大都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瞧到这一幕,却也是很为惊叹。   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马仲衡的身上,那是因为马仲衡的动作幅度太大,而且做出的动作也实在太过酣畅潇洒。   但是却也有人瞧见楚欢在靠近桌边之时,身体忽然往里倾倒,就似乎要从马上摔下来一样,不少人都是吃了一惊。   楚欢当然不是要摔下来,他的两条腿紧紧夹着马夫,身体虽然斜道,但是整个下身却似乎与骏马连为一体,上半身平出,几乎与骏马呈几十度,而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探手从桌上拿起了水碗,骏马剧烈颠簸中,楚欢却是配合着骏马的颠动,十分有技巧地端着水碗,身体慢慢回复正常。   水碗在手,楚欢却知道事情并没有完,在稳住水碗冲刺到终点之前,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比起马仲衡潇洒惊险的动作,楚欢的动作谈不上惊险,但却也算得上潇洒,而且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十分流畅,更为紧要的是,相比起马仲衡繁琐的动作,楚欢的动作却更为简单实用,当楚欢一手握缰绳一手端水碗向红绸终点冲刺的时候,马仲衡却依然在平衡身体,探手从双脚间小心翼翼地取下水碗。   凭心而论,从技巧的娴熟来看,马仲衡似乎确实要比楚欢强上一点点,但是马仲衡骨子里对于马术的追求,讲究惊险与实效并存,存着根深蒂固的卖弄之心,毕竟是在皇帝和群臣的眼皮底下,他也希望以此博得皇帝的欢心,所以只要有机会,他并不吝啬献上自己的马技绝活。   只是楚欢显然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当马仲衡拿住水碗,稳住身体的时候,却发现楚欢似乎已经快出了自己半步之遥,这距离实在很短,但是却已经表明方才在取碗的过程中,马仲衡虽然动作潇洒刺激,却在实效上落后楚欢一筹,而这一筹,就已经导致了马仲衡的黑马落后白马半步之遥。   骏马如飞,两人还都要保证手中水碗中的清水不能溅出来,难度极高,所以两人都是极其谨慎。   两马一黑一白,宛若黑影白光,向终点投射过去,马蹄的急劲声响更是密鼓般敲在人的心上。   眼看两马距离红绸越来越近,不过两百米之遥,楚欢已经在平心静气之间,却已经瞧见跑道边上的高雅正盯向自己。   楚欢此时存了小心,依稀看到高雅似乎是不经意地抬起了一只手臂,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楚欢便感觉到胯下的白马一声惊嘶,竟是在瞬间前蹄抬起,人立起来,也幸亏楚欢在骏马惊嘶的一刹那,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身体竟是旱地拔葱般双腿一腾,端着水碗临空而起,骏马人立之时,楚欢除了一只手兀自抓住马缰绳,整个身体则是飘在了空中。   也幸亏是他有这一手准备,否则这骏马突然人立,楚欢身体跟着后翻,他手中水碗里的清水必定会溅出,此刻虽然他身在空中,但是却是自己主动而起,保护好了水碗,不受骏马人立的惯性影响,所以水碗中的清水兀自一滴不溅,当骏马前蹄落地之后,楚欢才落在马背之上,这一次并不是坐在上面,而是站在了马背上,白马英士,看上去当真是英姿飒爽。   不过这一瞬间,本来落后半步之遥的马仲衡胯下黑马却已经如风般从旁边划过,超出了白马。   这突然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实际上已经有懂马术的人看得出来,方才楚欢似乎占了小小的优势,这一点点优势,很有可能便会左右结果,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是让楚欢奔来占有的一丝优势化为乌有,骏马人立这一瞬间,马仲衡的黑马早已经超出几个身位,虽然黑马尚未撞绸,但是谁都不怀疑这赛马一阵楚欢已经输了。   大伙儿都不明白,为何楚欢胯下白马会突然受到惊吓,便是皇帝也皱起眉头,显然也弄不清其中原因。   齐王则是一脸懊恼,方才他一直紧张无比,看到楚欢不落下风,心里一直暗暗为楚欢加油,可是白马忽然受惊,瞬间落入绝对的下风,齐王就似乎感觉这是自己落败一般,心中懊恼,显得十分沮丧。   别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是楚欢明白。   楚欢在赛马之中,虽然心无旁骛,但是却没有忽视高雅的存在,赛马之前高雅那古怪的笑,让楚欢知道事情绝不简单。   他一直没有放松对高雅的警惕,因为他明白,往往有时候一些大事就是坏在小人之手。   楚欢接近之时,高雅忽然抬起手,看似不经意,但是楚欢却是提防有加,别人没有看出来,楚欢却在那短暂的瞬间看出来,当高雅抬手之时,有一道十分刺眼的光芒忽然往这边射过来,那光芒并非射向楚欢,却是准确地射向了白马的眼睛。   那光芒很短暂,高雅的手臂也是微微一抬即落,局外人根本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光芒射到白马的眼睛,白马背着光芒一射,立时就受惊,才会出现长嘶人立的一幕。   楚欢根本来不及却判断那道光芒为何如此刺眼,他现在却是要因对目前的困境,如果自己这阵输了,就等若是败在了高雅的手中,让高雅的诡计得逞,这是楚欢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马仲衡的骏马飞快,他甚至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已经与楚欢拉开老大一段距离,这才松了口气,此时距离终点不过几十米,楚欢想要后来居上,完全没有可能,接下来的冲刺,马仲衡闭着眼睛也是能胜的。   就在马仲衡和所有人以为楚欢必败之时,从马仲衡的后方,却陡然响起一声悲嘶。   那嘶声显得十分凄厉,就如同骏马将死之际发出的最后悲叫,马仲衡坐下的黑马与那白马本是同出一脉,平日里甚至是圈养在一起,此时听到身后传来骏马悲嘶声,黑马猛地止步,出人意料地一个回身,不由马仲衡控制,人立而起,发出嘶声合悲。   两边的人们都是目瞪口呆,马仲衡明明胜利在即,却不想这黑马竟然掉过头来,作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反应。   这黑马陡然停下,又陡然回身,根本不在马仲衡掌控之中,马仲衡固然马术精湛,但是在稳操胜券的情况下,已经是放松了心态,连他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黑马这一耽搁倒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却是黑马很突兀地停止,马仲衡手中的水碗就已经不稳,他竭尽全力稳住水碗,却不防黑马又是一个急回人立,马仲衡如何能够反应过来,水碗中倾侧,里面的清水,几乎大半已经泼了出去。   马仲衡心惊胆战,此时楚欢却已经稳住了白马,重新向终点冲刺,马仲衡水碗中的清水泼溅出去,已处于不胜之地,面如死灰,眼看着楚欢白马如风从旁划过,一时间目瞪口呆,根本想不明白身后为何会传来那一声骏马悲嘶,楚欢胯下的白马,岂不是好好的?为何会发出悲嘶声?   第三五一章 马嘶定局   白马自然没有发出悲嘶,发出悲嘶的,是楚欢。   眼见得马仲衡的黑马遥遥领先,楚欢知道如果没有奇迹出现,自己已经是必败,但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脑海中却是灵光一现。   白马受惊,才会落后,那么是否有法子让马仲衡的黑马也受惊,从而让对方耽搁时间,自己后来者居上?   楚欢立刻通过自己曾经的经验,想到了悲嘶声。   人们常说,动物之中,有许多的动物皆有灵性,其中骏马便通人性,一匹马与人待得久了,就会产生最原始的感情,而马与马之间在一起时间长了,也会有感情。   这两匹马实际上同出一处,比拼脚力之时,自然是各不服输,但是真要出现意外,另一匹却必定会受影响。   楚欢白马受惊之时,黑马实际上也隐隐受惊,但是那时候马仲衡全神贯注,控制的极好,所以黑马顺利超过,但是当楚欢学着白马悲嘶之时,虽然声音未必很像,可是那种遇难之后即将死去的悲嘶感觉却是表现了出来,黑马听到这悲嘶声,只以为白马即将死去,立时受惊回头,这才导致马仲衡功败垂成。   楚欢从黑马旁边掠过,心中这才松了口气,他这也是放胆一试,并没有存必定成功之心,不过他的运气似乎确实不错,黑马竟然真的做出了反应,这才被他后来者居上,重新反超,白马如风,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已经撞破红绸,楚欢翻身下马,看了看水碗,水面虽然晃动,但是却并无清水溅出,顿时松了口气。   这一场赛马,当真是跌宕起伏,齐王惊讶片刻,终是第一个拍手叫道:“好!”   四下里顿时都响起赞叹声。   皇后微微一笑,看向皇帝,柔声道:“圣上,这楚欢看来不单马术很好,这脑子却也是十分灵活,必败之局,却被他反败为胜,当真不容易。”   皇帝瞥了齐王一眼,轻声道:“若只是庸碌之才,瀛仁也就不会在朕的面前极力推荐了。”   “一切还是圣上慧眼识人。”皇后神情柔和。   皇帝凝视远处的楚欢,平静道:“只是朕识人还不成,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才成。”他这话说得十分古怪,皇后轻柔一笑,并不说话。   周廷终于转向皇帝,恭敬道:“圣上,这一阵,是楚欢胜了!”   “且慢!”不等皇帝开口,一名官员站出来道:“圣上,周大人,楚欢这一阵作弊,不能算他胜!”   这官员细眼尖嘴,看官服品级也不算极高。   “作弊?”皇帝淡淡道:“高怀,他如何作弊?”   周廷看了一眼,便认出此人乃是兵部主事,兵部下辖四曹,为兵部、职方、驾部、库部四曹,而高怀便是兵部曹的右主事,固然比不上中书令、纳言、尚书这样的要员,但执掌兵部曹,却也是有头脸的人物,今日却也是在场。   高怀上前躬着身子道:“圣上,方才楚欢控马不力,眼见便要失败,可是他却模仿马嘶之声,影响了马仲衡的坐骑,臣以为楚欢能够反败为胜,不是凭借马术,而是利用卑鄙的手段所致。”   方才楚欢仰首模仿骏马悲嘶,前面的马仲衡一时间不明所以,但是不少官员却都看到了楚欢的动作。   不少人在心里还是佩服楚欢的急智,但是听高怀这般说,却也是觉得楚欢的手段似乎有些不对,比拼的并不是马术,即使胜了,却也不是马术胜了。   皇帝轻抚白须,终是令人将楚欢叫过来,将高怀的话重复了一遍,才道:“楚欢,高大人所言,你有何解释?”   楚欢恭敬一礼,看向高怀,他即知此人姓高,便依稀感觉此人与高雅多少有些关系,问道:“高大人,小人敢问一句,高大人可会马术?”   高怀倒也不谦虚,道:“本官自然会骑马!”   “大人误会小人意思了。”楚欢笑道:“骑马与擅马术并不是等而同之。马术不仅仅是要在行动上能够驾驭骏马,还有一点,乃是要能够与骏马心意相通,能从言语上沟通,只有行动和言语都能控制住骏马,小人才以为是真正的精通马术。”   “一派胡言,强词夺理。”高怀冷笑道:“楚欢,你也自视甚高了吧,你还敢自称能够与骏马心意沟通?”   楚欢正色道:“小人从不敢狂言,但是方才那一刹那,小人自信确实与骏马有所沟通。”   “胡乱叫一嗓子就是心意沟通?”高怀大笑道:“当真是可笑至极,不过是卑劣手段,安敢狡辩?学马叫便是与骏马心意相通,那么学狗叫是不是就能与狗辈相连?”他声音很大,只是冷视楚欢,却不防皇帝听到他这话,脸色已经沉了下去,眼中显出冷厉之色来。   楚欢淡淡道:“高大人有所不知,真正爱马之人,能与马同悲,能与马同喜,而模仿其声音表达悲喜,与之共鸣,也是一个极好的途径!”   高怀还要说什么,皇后已经含笑问道:“高大人,你是否擅长马啸?”说到这里,皇后瞥了皇帝一眼,她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凤目深处,却带着一丝忧虑。   高怀一怔,有些尴尬道:“臣……臣不会!”   皇后笑道:“那你就是不懂了。其实楚欢说的不错,能模仿马的声音,确实能够让骏马产生共鸣,这也是马技的内容。”   高怀不服道:“皇后娘娘,下臣并无听过这样的手段也能称为马技……!”   他话声未落,皇帝却已经阴仄仄地道:“高怀,朕当年也喜欢模仿马啸,你是否说朕也不通马技?”他方才脸上还淡定自若,但是片刻之间,此刻却已经阴云密布,眼眸子深处,竟豁然带着冷厉的杀意。   高怀骤然间觉得全身发寒。   皇帝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划过高怀,抬头扫过众臣,缓缓道:“安国公,你可还记得朕的红龙?”   安国公此时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目微微眯着,先前还有人以为他已经睡着,此时皇帝发话,安国公便已经扭过头来,拱了拱手,道:“红龙乃世之良驹,也只有圣上这等天人才能匹配,只可惜……!”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皇帝缓缓道:“红龙是朕的爱马,当年许多人也都曾见过,虽朕出生入死,那时候它便是离朕再远,只要朕一声马啸,它便会迅速过来。后来在沙场之上,红龙却被箭矢射中了要害,临死之前,便即放出悲嘶,而朕上心无比,与之相和,心意相通,能够感受到红龙离去时的不舍……!”   高怀“噗通”跪倒在地,颤声道:“下臣……下臣失言,下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恳请圣上降罪,臣罪该万死……!”   皇帝冷然一笑,也不管他,只是向楚欢道:“楚欢,你说的不错,模仿马啸,能让啸声控制骏马,那非但是马技,而且是最高的马技,这一阵你有勇有谋,胜的当之无愧!”   皇帝发话,谁还敢再多说,俱都高呼“圣上英明”,高怀双腿发软退到一旁,心里却是胆战心惊,狠狠地看向了不远处的高雅,皇帝没有当场处置,但是方才的语气却已经十分的冷厉,高怀实在不知道皇帝以后会不会秋后算账。   皇帝虽然老了,但是狠起来,不输于当年,依然是心狠手辣,绝不留情。   楚欢退到一旁,望向不远处的高雅,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当时没有时间想清楚,但是他现在却已经明白过来,今日高雅的铠甲虽然还是猛虎战甲,但是其手铠却是十分特别,金色黄铜,十分的明亮光滑,方才高雅看似不经意地抬手,实际上却是利用了那黄铜手铠,如此光滑蹭亮的手铠一经阳光照射,便能够反射出光芒,高雅显然是利用了这一点,在赛马正酣之时,以黄铜手铠的反射之光对上了白马的眼睛,今日阳光明媚,反射光十分刺眼,白马陡然被反射光照到眼睛,自然是大受惊吓。   高雅这诡计,十分的隐秘,竟是一抬手间,就算被察觉,也能有辩词,可说是设计的十分巧妙,但是他显然没有想到,楚欢竟然能够利用模仿之声反败为胜,他的叔叔高怀此时心惊胆战,而高雅则是一肚子懊恼,功亏一篑,沮丧无比。   周廷此时已经高声道:“第一阵比拼骑术,楚欢胜,第二场,比拼箭术!”   一场赛马,已经是惊心动魄跌宕起伏,众人兴奋无比,此时还真是对第二场比拼箭术满怀期待,希望也能出现如同第一场般激动人心。   楚欢听说比拼箭术,禁不住四下里扫了扫,虽然铁血园有近卫军护卫,也有不少武将,但是楚欢却不知道轩辕绍是否在场。   轩辕绍的名头,楚欢很早就听过,但是直到裴绩告诉,他才知道“破天弓”便是轩辕绍。   三刀四枪破天弓,破天弓名列朝廷八大高手之一,自然是非同小可,不过直到此刻,楚欢也不知道轩辕绍今日是否过来,想到轩辕绍,他又想到了另一名朝廷大将,官封镇国大将军的雷孤衡。   大秦帝国四大良将,风雨雷电,立国之时,四大良将都被封为大将军,护国将军风寒笑,定国将军余不屈,镇国将军雷孤衡,还有卫国将军赤炼电。   楚欢知道雷孤衡如今已经年近六旬,在场中并无符合年纪的老将,虽然老臣不少,但是其中并无沙场征战的那种老将之风,心中知道雷孤衡今日并未到场。   他也知道,接下来比箭,当然不可能是轩辕绍出场,轩辕绍名号“破天弓”,又是皇家近卫军统领,如此人物,当然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出场与自己比箭。   ----------------------------------------------   PS:马术,箭术和武功三场比试,我一开始就准备要写的精彩,要写好每一个桥段。   诚如某些人所言,马术的桥段似曾相识,这确实是我到目前为止看到的自认为最精彩的桥段,所以将这个桥段用一下,不关乎整部书的框架走势,这不会有罪吧?   什么抄袭之言,当不起,我写书也从来不耻于要去抄袭谁的,在大体框架向前走的情况下,个别情节将经典的桥段用一下,如果这是抄袭,我只能说无可奈何了。   爱恨情仇,智谋言辞,前人的书籍里已经涵盖太多,真要按照某些论断说来,后人似乎都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东西,也就不必写了。   言尽于此,以后不做任何解释,写好自己的东西就好。   第三五二章 神箭手   皇后见皇帝眼中那鼓厉色还没有完全退去,就担心皇帝会在这个时候生出杀意,阳光明媚花香满园,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杀人,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皇后跟了皇帝已经快三十年,对皇帝的性子自然是十分的了解,当年南征北战之时,皇帝骨子里就带着很深重的杀气,治军极严,立国之后,其嗜血的性子依然没变,但却也不会毫无理由动辄杀人,可是年纪越大,皇帝的杀意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减弱,反而变得越来越嗜杀,往往臣子们一句话说错,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皇后有时候虽然苦劝,但是皇帝一旦杀念起来,便是皇后也无法阻止。   今日群臣聚集铁血园,皇后实在不愿意看到皇帝在这种场合杀人,她知道如果是换做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今日高怀那几句话说出来,必定已经血溅五步,好在皇帝今天的心情还不错,忍住了一时的杀意,皇后只怕这杀意不散,忙向周廷问道:“周大人,这比箭又是怎样一个门道?”   她这是想转移皇帝的视线,不再纠结方才的事情。   皇帝的注意力倒似乎真的被带过来,看向周廷道:“不错,周廷,这比箭你是如何安排的?”   周廷忙道:“回禀圣上、皇后娘娘,臣想过,如果只是射死靶,未必能显出箭术的高妙来。臣还记得,圣上当年练箭,从不练死靶,而是以野兽鸟禽当作活靶习练,这才练就了无双的箭法,今日臣斗胆,也想以此法考验。”   皇帝听周廷这般说,眼中最后的杀意消失,笑道:“周廷,原来你还记得。不错,朕练箭,从不用死靶!”他苍老的脸上泛起光彩来,似乎年轻不少。   在皇帝的眼中,周廷并不是一个会拍马屁的人,周廷说话还算实诚,今日周廷突然提及皇帝的箭术,言辞中有夸赞之意,这让皇帝顿时大为欢愉,毕竟只要是人,都乐于听一些好话,更何况周廷所言也是皇帝得意之事,并非虚夸,当众说出来,让皇帝的心情大悦。   其实周廷这般说的目的,也是看出了皇帝起了杀意,所以采用这个方法消弭皇帝的杀气。   “是了,周爱卿,是否依然由马仲衡与楚欢比箭?”皇帝问道。   周廷忙道:“马仲衡马术是不差的,但是箭术普通,想要考验楚欢,马仲衡还是不成。”   “那你准备让谁担当此任?”   “轩辕胜才!”周廷立刻道。   皇帝“哦”了一声,道:“朕还以为你要将轩辕绍传过来比箭呢!”   “轩辕统领今日巡防皇城守备,公务在身,今日不曾到场。”周廷微笑道:“不过就算轩辕统领到来,却也是劳动不了他。”沉声道:“轩辕胜才何在?”   一名武将已经从人群中间出来,恭敬道:“臣将在!”   轩辕胜才不到三十岁,皮肤黝黑,长长的脸,相貌普通,但是却自有一股英气,见礼过后,看向楚欢,神情淡定。   楚欢听此人姓轩辕,便知道此人与轩辕绍多少有些关系,至少是一族的人。   周廷道:“轩辕武尉的箭术,乃是轩辕统领亲自指导,颇有小成,正是一块上佳的试金石,恳请圣上允许轩辕武尉出阵!”   皇帝抚须道:“轩辕胜才,你堂兄轩辕绍的箭术堪称一绝,你随他习箭,可学到了皮毛?”   轩辕胜才恭敬道:“统领箭术精妙,臣将也只是初窥皮毛。”   皇帝笑道:“楚欢的马术你也瞧见了,你与他比拼箭术,你若是胜了,朕赐你黄金百两,再给你官升一级,你看如何?”   轩辕胜才立时感激道:“臣将敬谢圣上。”   “先不急着谢朕!”皇帝笑道:“能不能得到赏赐,还要看你的本事如何。”   安国公坐在旁边,安静无比,听到这里,眼角却轻轻跳动了两下,并无任何人瞧见。   周廷这才道:“比箭的规矩也很简单,轩辕胜才和楚欢都使用二石硬功,每人只有三支箭,等会儿会放生鸽子,你二人三箭射出之后,谁射到的鸽子数量多,谁就为胜!”   楚欢和轩辕胜才齐声道:“是!”   两石的硬弓拉力已经很大,普通兵士所用的弓箭,通常都是一石硬弓,比起一石硬弓,二石硬弓射出的距离自然要远上许多,不过所耗费的力气,也是远远大于一石硬弓。   两只硬弓已经准备好,各配备了三支羽箭,轩辕胜才的箭矢上绑有白色的丝线,而楚欢的则是红色的细线,这也是为了稍候好区分箭矢的所有者。   两人都是拿起弓箭,试了试,轩辕胜才神情淡定,偶尔向楚欢这边瞥上一眼,与楚欢目光对上,却是十分温和地笑了笑,倒是显得十分有礼,他看似淡定,但是眼眸子里却充满了自信,显然对这次比箭势在必得。   当众比箭,轩辕胜才箭术又是跟随“破天弓”轩辕绍所学,轩辕胜才即使不是为了皇帝许诺的赏赐,便是为了维护轩辕绍的威名,维护轩辕家族的家名,也会全力以赴。   装有鸽子的三只笼子已经被提到了场上,近卫军护卫站在笼子边上,肃然而立,直待一声令下,便即开笼放鸽。   人群中却已经低声议论。   “轩辕武尉跟随轩辕统领学箭已经四五年了,强将手下无弱兵,他们又是堂兄弟,这轩辕武尉的箭术必定是了不得,楚欢此人之前籍籍无名,当真是箭法高明?”   “第一阵赢了,第二阵总要吃点苦头的。”立刻有人压低声音道:“周纳言安排轩辕武尉出阵,或许就是为了打压楚欢的气焰。”   “听说这楚欢是齐王殿下保举的,手底下的功夫还真是不赖,周纳言应该是想试试楚欢的真功夫,只有轩辕武尉这样的箭手出马,才能试出楚欢的真本事。”   “你们看,他们已经拉弓了!”   场中,楚欢和轩辕胜才都已经拿起了第一支箭矢,弯弓搭箭,做好了准备。   周廷见四周安静下来,这才向那边点点头,护卫上前,抽开了笼子上面的木扣,随即双手往前驱赶了一下,笼子里的五只鸽子立时从笼子里面飞出来,扑腾腾飞向了天空。   楚欢和轩辕胜才对视一眼,随即目光同时看向天空,楚欢眯起眼睛,气定神闲,瞅准一只鸽子,不再犹豫,弓满弦,手指松开,箭矢“嗖”的一声,已经破空击出,划破了空气。   这一箭速度极快,力道十足,直往一只鸽子射了过去,半空之中,陡然旁边箭声破鸣,轩辕胜才也已经出手,其箭如电,迅捷无比。   就在楚欢那支箭矢即将射中鸽子之时,却听得空中“咔”的一声响,楚欢射出的弓箭竟然突兀地一分为二,变成了两截,本来目标准确,但此刻箭头却已经变了方向,无力地飘落下来。   楚欢吃了一惊。   虽然电光火石间,但是楚欢却清晰地看到,轩辕胜才射出的一箭,竟是在半空中将自己的箭矢从中射断,而且去势不减,射断自己的箭矢之后,竟然兀自有力向前,穿透了线路上一只鸽子的身体。   轩辕胜才一箭得手,长弓微松,扭过头来,看着楚欢,脸上带着几丝得意的笑容,也不知是礼节还是炫耀,向楚欢微微点头。   楚欢虽然心中吃惊,但是面上却笑道:“轩辕武尉好箭法!”   这确实是好箭法。   轩辕胜才一箭射断楚欢的箭,而且还能够射中一只鸽子,这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出楚欢出箭的线路,而且还要判断出楚欢箭矢的速度,在确定了楚欢箭矢位置的同时,还要在电光火石之间预判出射断楚欢箭矢之后能否在同一线路上射杀鸽子,这一切的判断在一瞬之间确定之后,才能做出相应的对策,按照自己的判断,极其巧妙地做好自身弓箭力道、方向、速度的结合。   虽然看似是轻描淡写的一箭,似乎是信手拈来,但是没有足够的箭术底蕴,没有对弓箭熟悉到骨子里的操控,根本不可能一箭射出如此效果来。   那边检查的近卫军护卫已经高声禀报结果:“楚欢箭矢,从中被射断,轩辕胜才箭矢,射中鸽子一只!”   明眼人立时都惊叹起来,还没看明白的急忙询问,等知道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之后,也都惊叹起来,都不由看向了轩辕胜才,不少人的目光中都满是钦佩。   皇帝也向皇后轻笑道:“皇后,轩辕绍箭法了得,你是知道的,现在看来,轩辕族中又出了一位神射手。”   皇后嫣然一笑,年岁中年,但是这一笑依然风情无限,轻声道:“轩辕胜才箭法固然了得,但是比起圣上的箭法,还是相距甚远。”   皇帝笑道:“朕老了,箭法已经大不如前。”随即眼睛亮起来,轻声道:“不过皇后放心,朕会慢慢变得年轻,会恢复当年之勇,等朕大功告成,再带你出去围猎!”   皇后知道皇帝所谓的“大功告成”是指修道求长生,心中无奈,却也只能微笑点点头。   轩辕胜才先声夺人,一箭射出,已经射中一只鸽子,也就领先了楚欢一分,此时可说是大出风头,风光无限,楚欢倒似乎成了他的陪衬。   --------------------------------------------   PS:新一周,求红票,求收藏,谢谢大家支持!   第三五三章 反败为胜   楚欢知道形势已经十分严峻。   轩辕胜才已经占了先机,最为关键的是,此人竟然能够射断自己的箭矢,如果接下来两箭对方如法炮制,即使只是射断自己的箭矢,那也会因为射中一只鸽子而取胜。   轩辕胜才虽然看起来十分的和善,但是他的眼眸子里却还是掩饰不住一丝得色,他一直没有表现的机会,今日能在群臣面前一展身手,特别是皇帝面前,他却是有心要将自己最强的箭术展现出来,让众人都知道,轩辕一族不但有轩辕绍,还有轩辕胜才。   楚欢利索地拿起第二支箭,弯弓搭箭,却并没有即刻射出这一箭,而是带着淡淡的笑看了轩辕胜才一眼。   轩辕胜才却也已经弯弓搭箭,与楚欢对视一眼,随即目视空中,便在此刻,第二笼子已经打开,里面的鸽子扑腾腾飞起。   轩辕胜才拉满弦,双指松开,箭矢如电。   楚欢嘴角带笑,也已经射出了手里的箭,两人方才对视一眼,里面的意思互相却都已经看懂了。   轩辕胜才的箭矢射向鸽子,楚欢的箭矢却射向了轩辕胜才的箭矢。   楚欢这一箭全力以赴,那也是有心要将轩辕胜才的箭矢射断。   但是他无法保证自己这一箭在射断轩辕胜才的箭矢后,依然能够再去射中一只鸽子,他已经倾尽全力做出了判断。   “咔”一声响。   楚欢的箭矢正射中轩辕胜才的箭矢中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也是将轩辕胜才的箭矢射成两段,箭矢余力未消,按照线路往一只鸽子射过去,但是箭矢却从鸽子旁边划过,擦下几只羽毛,却并没有能将那鸽子射下来。   楚欢皱起眉头来。   其实场中倒也有懂箭之人,他们知道方才这两人箭术之强,能够在空中截断对方的箭矢,这已经是极其了不起的事情了。   轩辕胜才第一箭先声夺人,技惊四座,楚欢第二箭截断了轩辕胜才的箭,虽然也是让众人赞叹,但是比起轩辕胜才第一箭,却还是略输一筹。   不过那些懂箭之人却并没有小瞧楚欢,轩辕胜才毕竟师从轩辕绍,轩辕绍号称“破天弓”,其箭法当世少有人及,轩辕胜才箭法不凡,其实倒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反倒是此前籍籍无名的楚欢也能空中断箭,这已经是相当的了不起。   此时不少人心中暗想,这也幸亏是让轩辕胜才出阵,如果换成一般箭手出来比试,十有八九是要输在楚欢的手下。   不过虽然楚欢这一箭很为夺目,但是按照规则,这一箭两人都没有射落个字,第二阵战成平手,楚欢总体还是落后一分,轩辕胜才依然占据先机。   轩辕胜才扭过头来,眼睛里显出赞赏之色,道:“楚欢,你很不错。”   他这话发自真诚,之前对楚欢或许还有一丝丝轻视,此刻那丝轻视已经荡然无存。   楚欢笑道:“轩辕大人才是真正的厉害,楚欢还是落后了。”   轩辕胜才虽然对楚欢的箭发也是颇为赞赏,但是此刻两人比箭,自然不会相让,而且他对于自己取的胜利还是充满信心,并不怀疑。   两人都只剩下一支箭,楚欢面上虽然还是淡定自若,心中却知道自己想要取胜的可能性已经很小。   轩辕胜才接下来有好几种选择。   他既可以耐住性子,后发先至,将楚欢的箭矢再一次射断,就算无法射中鸽子,只要不让楚欢射中鸽子,也依然会因为第一阵的领先而取胜。   他更可以不顾楚欢,自顾自射鸽子,只要再射中一只鸽子,有两只鸽子在手,楚欢自然是无法超越,也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四下里的官员左算右算,也觉得楚欢断无取胜的可能。   便在此时,所有人都发现,楚欢竟是放下手中的长弓,从衣襟上撕下了一块布,缓缓蒙起自己的眼睛来。   不少人都是面面相觑。   楚欢已经处于下风,这个时候,却还要蒙住眼睛,看似是放手一搏的架势,但是这种蒙着眼睛的架势倒似乎有些故弄玄虚。   难不成蒙着眼睛射箭,比睁着眼睛还要厉害。   轩辕胜才也是有些奇怪,他也被楚欢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糊涂了,微皱眉头,只是微一犹豫,也从身上撕下了一块布巾,如同楚欢一般,也是蒙住了眼睛。   四下里的官员们又是惊讶又是觉得刺激,只是大伙儿都猜不透这两人到底是何心思。   楚欢蒙上眼睛倒也罢了,这轩辕胜才为何也要蒙上眼睛?   但是在场的武将们心里却是十分的清楚。   武人行事虽然比文人们要粗俗不少,但是武人们却也有武人们的荣光,这种比试,只要心存武德,便不会占便宜,楚欢蒙眼睛,轩辕胜才拥有武德,不想占据楚欢的便宜,也主动蒙上眼睛,不少人心中都是暗暗点头,轩辕一门果然不愧是武勋之家,谨守武人之道德,确实值得让人尊敬。   轩辕胜才蒙上眼睛,眼前立时一片漆黑,他伸手拿起弓箭,弯弓搭箭,双耳却竖起来,气定神闲,四周一片寂静,他屏住呼吸聆听,已经听到旁边的楚欢也已经拉弓,那弓弦拉满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轩辕胜才的耳朵中。   轩辕胜才眉头锁在一起,当他听到楚欢松弦之声,眉头一展,抬弓便射,动作潇洒流畅,箭矢破空而出。   他已经从那松弦之声听出楚欢箭矢射出的方向,所以毫不犹豫地出箭,只想迅速截断楚欢这一箭,让这一场比试到此为止。   箭矢出后,却听到四周传来嘈杂声,更是听到有人大声叫道:“楚欢使诈!”   轩辕胜才皱起眉头,陡然间忽地想到什么,一手扯开蒙着眼睛的布巾,抬头望去,却见到自己的箭矢射入天空,但是楚欢的箭矢却不见踪影。   他急忙扭过头,竟豁然发现,楚欢面前的桌子上,竟然还放着一支箭。   轩辕胜才失声道:“你是放……空弦?”   他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听到拉弓的声音并没有错,但是楚欢却并没有搭箭,只是放了空弦。   轩辕胜才以弓弦声判断楚欢的方向和力度,本来已经是极其了不得的功夫,谁知道楚欢却只是放了空弦,轩辕胜才三箭尽去,楚欢却还剩下了最后一支箭。   楚欢也已经撕下了面巾,并不犹豫,拿箭,搭箭,弯弓,拉弦,松手,箭出,动作一气呵成,此时轩辕胜才没有任何箭矢,对楚欢已经形不成任何威胁,楚欢这一箭便不用受到任何因素的干扰,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箭术完全发挥了出来。   箭如流星,射中一只鸽子,但是却并没有就此停止,在那条线路上,还有一只鸽子正在经过,箭锋又射入另一只鸽子身体。   一箭双鸽!   箭矢从空中落下来,护卫急忙跑过,很快就大声禀报:“楚欢箭矢,一箭双鸽,轩辕胜才,空箭不中!”   谁也想不到最后一箭竟然出现如此变故。   楚欢凭借最后一支箭,竟然后来居上。   众官员的神情各异,交头接耳,四下里一片低语,固然有人在低声说楚欢使诈,但是却也有人对楚欢一箭双鸽的箭法大是惊叹。   轩辕胜才呆了呆,见楚欢向自己这边行礼,终于回过神来,却没有沮丧之色,而是大笑起来,向楚欢这边走来几步,拱手道:“楚欢,你不但箭法高明,而且智慧过人,我轩辕胜才输了!”   “轩辕大人的箭法,远胜楚欢。”楚欢正色道:“楚欢确有投机取巧之嫌,但是兵者诡道,楚欢只有如此方有机会取胜。但是轩辕大人的箭法,楚欢确实比不了,轩辕大人如果真想射鸽子,一箭双鸽并不困难。”   轩辕胜才能够射断箭矢之后射中鸽子,这比之一箭双鸽还要困难一些,楚欢这般说,却也是发自肺腑,他知道轩辕胜才确实有这等能力。   他放空弦,其实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而且也只是一堵,如果轩辕胜才不去理会自己这一箭,不图截断箭矢,而是直接去射鸽子,那么楚欢却也是无计可施了。   好在轩辕胜才最后一箭却是上当,这才让楚欢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   轩辕胜才笑道:“能够一箭双鸽,并非人人都能做到,你说的不错,较技有时候并不是只比勇,还要比智。”   本来还有些人准备等轩辕胜才一怒之后,一起为轩辕胜才鸣不平,谁知道轩辕胜才却是如此豁达,不但没有生出怒意,反倒是对楚欢大加赞赏。   楚欢却也觉得这轩辕胜才是个光明磊落之人,由此人倒也可以想象轩辕绍的人品必不会差,拱手道:“轩辕大人,日后若有机会,还请大人能够在箭术上指点一二。”   轩辕胜才拍了拍楚欢肩头,笑道:“指点谈不上,若有机会,再来切磋就是。”忽地想到什么,问道:“楚欢,你这箭术,师从何人?”   楚欢一怔,忙道:“其实……哎……!”他脸上显出为难之色。   轩辕胜才道:“想来是不方便说。唔,我想也是高人指点,真正的高人,素来淡泊名利,既然不方便,不说也罢!”   楚欢道:“多谢轩辕大人!”   齐王那边却已经是兴奋无比,向着皇帝跑了过去,道:“父皇,楚欢连胜两阵,已经过关,这第三阵不用比了。”   -----------------------------   PS:求红票,收藏!   第三五四章 盲刀   皇帝似乎对楚欢两胜两场很是满意,向周廷问道:“周纳言,依你之见,楚欢今日表现如何?”   周廷恭敬道:“回圣上,楚欢骑术箭术都是不差,而且更有急智,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圣上慧眼识人,臣钦佩万分!”   皇帝笑道:“朕也是第一次见楚欢施展本事,倒也没有让朕失望。”看向皇后,含笑道:“皇后,今日的比试,可算得上精彩,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颔首道:“臣妾恭喜圣上又得良才!”   齐王在旁忍不住道:“父皇,楚欢这般厉害,赶紧封他一个官吧……!”   皇后却是凤眉一紧,道:“瀛仁,休得多言,如何封赏,圣上自有计较,无需你在此多言。”她神情本来极柔和,但是此刻却带着严肃之色,母仪之威,却也是非同凡响。   齐王显然对皇后十分敬畏,低下头,不敢多说。   两场比试,却也是耗费了不少时间,皇帝年事已高,倒也有些倦了,看向周廷,问道:“周纳言,你觉得这第三阵还用不用比了?”   周廷道:“圣上,臣定下三局,也并非是要三局两胜便即通关,其实也是为了全面考验楚欢的本事。”见皇帝面有疲惫之色,又道:“圣上龙体为重,若是疲倦,这第三阵不比也罢。”   便在此时,那边却有一人大声道:“圣上,臣将恳请圣上准许,让臣将与楚欢一比高下。”众人循声看去,却见说话的正是高雅。   高雅上次轻敌,被楚欢一招所制,时候虽然他明令手下那帮近卫军不得外传,但是这种事儿哪里能包的住,也不知谁私下里透漏了出去,虽然不至于大街小巷人尽皆知,但是近卫军中却已经有许多人知道,高雅甚至能够感觉如今有些近卫军看自己的眼神就有些不对。   他怀恨在心,恰好事先周廷将赛马布置事宜交给了近卫军,高雅主动请缨,由他来布置跑场,这才在今日来到了御花园。   他本想借助今日考核之机,让楚欢当众出丑,如此也可消他心头之很,谁知道楚欢两阵下来,技惊四座,连败马仲衡和轩辕胜才两大高手,风头一时无两。   眼见楚欢风光大造,高雅再也忍耐不住,禁不住主动请缨,要与楚欢一战。   皇帝看了高雅一眼,正要说什么,便在此时,却见一名太监飞奔而来,拜倒在皇帝面前,禀道:“启禀圣上,河西道总督冯元破已入宫中,恳请觐见圣上。”   皇帝眉头一展,笑道:“大鼻子过来了?快让他过来见朕!”   楚欢一怔,他知道河西道乃是大秦帝国最北部的一道,已经与北部蛮夷部落接壤,北部蛮夷主力聚集在东北部,但是北部却还有不少部落游牧,河西道亦是担负着帝国北部的防御,虽然河西道不过四州之地,但是矿产却是极其丰富,特别是铜矿铁矿,每年的出产量确实不少。   皇帝称其为“大鼻子”,这显然是昵称,也可见皇帝对这位河西道冯总督十分的看重。   那太监离开退下,皇帝这才向周廷道:“周纳言,这最后一阵,你看如何?”   周廷看了满是期待的高雅一眼,微皱眉头,事先安排的武功比试,并不是由高雅出阵,楚欢连胜两阵,已经让皇帝大是满意,皇帝对第三阵倒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微一沉吟,回道:“但凭圣上做主。”   皇帝抚须道:“高雅既然主动请缨,朕给你这个机会,你要是能够战胜楚欢,朕给你升官一级!”随即神情微沉,道:“但是你若败在楚欢的手下,朕便降你一级!”   高雅一怔,但是此时已经骑虎难下,总不至于临场退却,只能拱手道:“谢圣上!”冷眼看向了楚欢。   楚欢心里只能感慨,这高雅显然是被愤怒冲昏了头,竟然还要向自己挑战。   上次在西门署,虽然一招制敌有些意外,但是楚欢却从当时高雅的反应和速度上判断出来,高雅与自己的武功还是有些差距。   高雅已经拔出佩刀,楚欢入宫的时候并未佩刀,齐王正要找人寻刀,却听到有人道:“楚欢,接刀!”却是轩辕胜才将自己的佩刀丢了过来。   楚欢伸手接过,向轩辕胜才微微点头,轩辕胜才也是笑了笑,大椅子上的安国公黄矩一直是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看到这一幕,嘴角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一闪即逝。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高雅自然不敢小视楚欢,将刀鞘扔在一旁,紧握刀柄,死死盯着楚欢,只担心楚欢又是突然出手。   楚欢虽然知道自己的武功绝对胜过高雅,但是想要再一击制敌,并不容易,上次高雅完全是因为轻敌,才被善于把握时机的楚欢抓到了一击制敌的机会,如果高雅还在同一位置再跌倒一次,那就是蠢材了,他既然是近卫军的武尉,虽然有荫功之故,但手底下却也并非不堪一击。   高雅移动脚步,猛地大喝一声,抬起手臂,挥刀向楚欢砍过来,楚欢不动声色,便要迎上,猛地感觉到眼中一道光芒划过,很有些刺眼,立刻往后退出了两步。   此时他却发现高雅占了一个优势,这家伙的两只手铠都是光滑黄铜,能够反光,此时天上日照当空,高雅的手只要动起来,那黄铜就能够时不时地反光,扰乱对手的视线。   高雅事先这般做,只是想在赛马中给楚欢造下麻烦,或许连他自己都想不到,此刻武斗,他这两只黄铜手铠却也起到扰乱对手视线的作用。   楚欢后退两步,高雅心中大喜,还以为楚欢害怕,心中暗想:“上次便是被你偷袭。你的骑术、箭术固然厉害,但是刀法却未必厉害。”   正要继续攻上,楚欢却已经抬手道:“且慢!”   高雅冷笑道:“怎么?不敢打了?你若认输,就不必比下去。”   楚欢淡淡一笑,从腰间取下了那块布巾,方才比箭,楚欢撕下衣襟蒙住眼睛,后来便随手揣在眼睑,此刻他又将这条布巾拿出来,当着高雅的面,蒙住了眼睛。   四周众人又有不少议论声,有些人只当楚欢这是连胜两局后,已经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却并无人知道,楚欢蒙眼睛,只是要防止反射光芒骚扰视线。   高雅此时却犯难。   楚欢这般作,难道自己也要跟着蒙上眼睛?可是一旦蒙上眼睛,两眼一抹黑,又如何比刀?高雅虽然习练刀法,却从没有过蒙上眼睛练刀的经验,蒙上眼睛对他来说,就如同瞎子无疑,到时候只怕连楚欢的位置都无法判断清楚。   他心中暗恨,都到了这种时候,楚欢还要给自己摆下如此难题。   他正犹豫间,楚欢已经淡淡道:“高武尉,请赐教!”   高雅握紧刀,心中却是想着,楚欢当众蒙上眼睛,这小子显然是练过盲刀,否则不可能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如果自己真要蒙上眼睛,恐怕还真不是楚欢的对手。   皇帝已经说过,胜了升一级,败了便要降一级,高雅记在心中,却也是忐忑无比,须知在近卫军中,想要升一级,那是十分的困难,要么靠战功,要么便要靠资历,如今想要靠战功升迁实在没有多少机会,要靠资历,却要熬上好几年,自己今日能成有武尉之职,说穿了还真是考了先父的荫功,若是一个失手败了,被降成飞尉,再想往上升迁,那又要熬上许多年。   心念到此,只觉得此战万不能输,当下一咬牙,也不蒙眼睛,左脚踏出,手中的大刀又是朝向楚欢砍了过去。   楚欢耳垂微微动了动,高雅脚步声重,刀风犀利,这反倒让楚欢很轻松就判断出高雅的位置和出刀的方向力道。   他也不含糊,欺身迎上,高雅大刀照下砍,楚欢大刀连连迎上,“呛呛呛”连续三声响,两刀交击,火星四溅,三刀过后,高雅竟是感到自己的虎口发麻,心里吃惊,楚欢不但蒙着眼睛也能够轻松地抵挡住自己犀利的三刀,而且楚欢手头上的力量,却似乎远胜过自己。   他心中吃惊,但是来不及多想,楚欢的刀却也毫不思索地反击过来,楚欢这次出刀也没有什么花架子,竟也是兜头往高雅劈过来。   他瞬间反守为攻,转换的速度自然是远胜过高雅,高雅见到楚欢大刀临空砍下来,也不敢怠慢,心里却是暗暗叫苦,这小子果然练过盲刀,蒙着眼睛却也是出刀如此准确,无奈之下,挥刀抵挡,又是“呛呛呛”三声响,高雅忽地失声叫了一声,手中的大刀已经脱手而飞。   他先前出三刀,楚欢尽数抵挡,他就感觉虎口有些发麻发酸,此刻楚欢回砍三刀,这三刀的力量与高雅的三刀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高雅就感觉第一刀挡住后,自己的虎口生疼,第二刀下来,自己的虎口就已经有撕裂的感觉,当第三刀下来,他全力抵挡,但是虎口猛地迸开,那股疼痛实在难忍,手中酸软,大刀再也无法掌控,脱手而飞。   四周众人看到此景,都是暗暗摇头。   这一场比试,显然没有前两场精彩,不到十招就分出结果,而且两人这几招都是平平无奇,并无太多高明的招数。   不过楚欢蒙着眼睛,又在十招之内便即高雅的大刀击飞,却也足以证明楚欢的刀法确实不弱。   高雅大刀脱手,楚欢手中大刀闪动,冰冷刀锋已经顶在高雅的脖子上,就似乎已经知道大局已定,楚欢扯下布巾,看着高雅,淡淡道:“承让!”收回了刀来。   -------------------------------------------------   PS:大家觉得应该封个什么官?   第三五五章 封官   周廷见胜败已分,这才向皇帝恭敬道:“圣上,三局已过,楚欢骑术、箭术、武功都是通过,一切全凭圣上圣裁!”   皇帝微微颔首,看向安国公,问道:“安国公,依你之见,该给楚欢一个什么官?”   安国公颤微微起身来,拱手道:“回禀圣上,楚欢三局三胜,扬威铁血园,没有辜负圣上的期望。老臣以为,楚欢倒可在近卫军中任职,高雅既然已经被降职,那么空缺了武尉一职,可让楚欢补上。”   安国公话声刚落,立时便有数名官员纷纷道:“安国公所言极是,楚欢可任武尉一职!”   高雅在旁边低着头,咬牙切齿,心都在滴血。   周廷却拱手道:“圣上,臣先前只以为楚欢的名气有夸大之嫌,但是今日一见,却是名副其实。臣以为,楚欢不但武功不差,而且机智过人,此等人才,如果只是留在近卫军中担任一名武尉,却似乎有些屈才了!”   皇帝含笑道:“周纳言,当日在光明殿,朕要封赏楚欢,是你提出要考核,如今却又是你觉得封个武尉屈才,你这心思,朕倒是看不透了。”   周廷拱手道:“回圣上,臣先前谏言要考核,只因为要维护我大秦选拔的制度。今日谏言,也是因为良才难得,该当尽其才能,不可埋没。”   皇帝颔首道:“周纳言,你一心为国,朕心甚慰。那你觉着该给他一个什么官?”   周廷道:“臣以为,可在六部之中安排一个官位。”   “圣上,不可!”立时有一名官员出来道:“圣上,楚欢今日固然过选,但是六部何等重要,岂是说进就进?楚欢不过是一名武京卫,陡然间进入六部,这越级太大,让朝臣上下如何看待?”   皇帝“哦”了一声,道:“胡不凡,你觉着不该让楚欢进入六部?”   “臣不是这个意思。”这位叫做胡不凡的官员道:“臣只是以为,六部乃国之根本,楚欢只是个武京卫,虽说有些本事,但是陡然提拔进入六部,却还是升迁的太快。我大秦官员,历来升迁都是有章程遵循,若无大功,从不会陡然越级提拔。楚欢担任近卫军武尉,已经是破格录用,若是经过历练,再另行封赏不迟!”   皇帝淡淡道:“胡不凡,楚欢可不是武京卫。他在云山府,本是近卫军卫将,入京之后,朕没有空闲召见,才会在武京卫暂时栖身。”   胡不凡一怔。   安国公却忽然开口道:“圣上,楚欢文韬武略,今日确实是大展风采。老臣倒以为,将楚欢调用至六部,却也是未尝不可!”   胡不凡显然有些惊讶,失声道:“安国公……!”   皇帝却已经笑道:“安国公老成持重。朕还在思量,但是安国公既然如此说,看来将楚欢调用六部,确实合适。”又问道:“安国公,吏、兵、户、刑、户、工六部,你觉着楚欢可调用到哪个衙门?”   安国公苍老的脸上平静无比,道:“一切全凭圣裁。”   皇帝目光重新投到胡不凡的身上,道:“胡不凡,楚欢便调用到你户部办差吧!”   胡不凡一怔,正要说话,却见安国公看了自己一眼,目光一闪而过,胡不凡感觉到什么,压住了心里话,躬身道:“是。”又问,“却不知圣上准备让楚欢进入户部后,安排何职?”   皇帝淡淡道:“先让他在度支曹主事的位置上历练一番吧。”   皇帝此言一出,场中不少官员都是微微变色。   安国公靠坐在椅子上,眼眸子深处也是显出异色,但依然是一闪而过,苍老的脸上淡定自若,倒似乎没有听到皇帝的话。   齐王却有些着急了。   楚欢是自己举荐过来,他本就想着让楚欢成为自己的贴身侍卫,但是却想不到皇帝竟是做出如此安排,一时间不明白皇帝的心思,想要说话,但是看了皇后一眼,见到皇后正肃然看着自己,顿时便不敢上前,心里却是有些委屈。   齐王不明白,但是场中诸多官员却是知道,这度支曹主事的位置,那可是实在不简单。   户部是六部之一,掌全国田地和户籍统计、赋税征收、货币发行等等,户部下有四曹,分别是户部曹、度支曹、金部曹、仓部曹。   度支曹是四曹之一,却也是最为重要的司曹,掌管全国财赋的统计和支调,帝国国库的银子收入和支出,都在度支曹的管辖之中,度支曹设两名主事,分为左右主事,共同处理度支曹的事项。   这个衙门,平日里看起来不显山不漏水,度支曹主事也不算重臣,但是其掌握的东西,可算得上是帝国的命脉。   在场官员,见到楚欢连过三关,心中也都知道皇帝必定会给予一个重要的官职,大部分人也只是往武将上面想,觉着楚欢很有可能在武京卫或者近卫军中担任要职,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安排楚欢进入户部。   户部主事的官职,听起来不显赫,比不得近卫军或者武京卫将领的身份威武光彩,但是其权力却是实在不小。   胡不凡显然也没有料到皇帝会将如此职位交给楚欢,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是说不出话来,他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是脸上却还是显出了震惊之色。   皇帝盯着胡不凡的脸,淡淡道:“怎么,胡不凡,你是觉着楚欢不适合进入户部?”   胡不凡冷静下来,忙道:“臣不敢。只是……只是度支部两名主事并不空缺,楚欢若是进入户部……!”   “户部左主事杨彤年事已高,度支司事务繁杂,他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皇帝道:“将他调入礼部任职吧!”   胡不凡只觉得口中发苦,但是皇帝已经如此决断,而且听皇帝的语气,显然是圣意已决,只能道:“臣遵旨!”   皇帝四下里扫了一眼,这才道:“既然都无异议,那朕就封楚欢为户部度支司左主事,众卿以为如何?”   群臣互看了一眼,心思各异,但却都是施礼道:“圣上圣明!”   楚欢却是有些发懵,他事先也从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要进入六部之中,他入京之时,心里也想过,最好的结果或许就是跟在齐王身边做个侍卫,日后与齐王一起荣辱与共,但是千算万算,根本算不到自己会进入户部担任主事。   其实他也不知道户部度支司主事到底是个什么官,更不知道这个官职要管些什么,可是从旁边的官员们眼神之中看出来,这度支司主事的官职似乎不差。   周廷已经沉声道:“楚欢,圣上封赏,还不赶快谢恩!”   楚欢回过神来,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小人……微臣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着楚欢道:“楚欢,朕给你官职,不是让你以此为荣,而是要让你兢兢业业,你若是干得不好,朕随时都会将你罢官免职,当然,你若是能尽心办好差事,朕日后自会再加重用!”   楚欢再次谢恩,却已经感觉到旁边有各种目光过来,有羡慕,有嫉妒,亦有敌意,楚欢心中微紧,看来皇帝给自己的这个官,似乎并不是那么轻松,或许在这一刻,已经结下了不少的仇敌。   安国公忽然道:“圣上,老臣身体有些不适,恳请圣上允许老臣先行告退!”   皇帝颔首道:“安国公年纪大了,自当要多保重身体。朝中诸事,还多要仰仗安国公!”   “臣不敢!”安国公起身道:“老臣承蒙圣上眷顾,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安国公请辞,不少大臣见到考核已毕,也纷纷请辞离开,户部尚书胡不凡请辞之后加快了步子,走出铁血园之后,终是跟上了安国公,亲自上前搀扶,道:“老国公保重身体!”   安国公看了胡不凡一眼,平静道:“胡大人似乎有不甘之色。”   胡不凡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老国公,你怎地也同意楚欢进入户部?楚欢是齐王的人,度支司两位主事都是咱们的人,如今杨彤被调走,楚欢补任上去,这岂不是在户部之中添沙子?”   安国公淡定自若:“你觉得老夫反对,圣上就不会让楚欢进入户部?”   胡不凡皱起眉头来。   安国公淡淡笑道:“今日的考核,本就是圣上安排的一场戏,咱们无非都是来看戏而已。五日之前,周廷在光明殿谏言圣上封赏,依老夫推断,不是周廷之心,乃是圣上之意!”   “老国公,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圣上安排,周廷……只是奉了圣上的旨意?”胡不凡有些吃惊道。   安国公轻笑道:“圣上是个圣裁独断之人,你跟随圣上也有不少年头了,圣上决定的事情,你可曾见过会改变的?”   胡不凡微一沉吟,摇了摇头。   “圣上如果当日真要封赏楚欢,便再有十个周廷,那也无法劝阻。”安国公缓缓道:“圣上当日没有封赏,周廷谏言考核,圣上能够应允,那就说明当日圣上本就不准备封赏,而是故意要等到今日。”说到此处,安国公一阵咳嗽,苍老的身体佝偻起来。   第三五六章 圣心似海   安国公咳嗽一阵,从袖中取出黑锦帕,擦了擦嘴角,胡不凡扶着安国公,似乎仍是不解:“老国公,圣上这般做,那又是为何?”   “胡大人,你掌管户部,是个精明的人,怎地却想不通此中关窍?”安国公轻叹道:“没有今日的考核,圣上若是轻易将楚欢调入户部,满朝文武大臣,谁会信服?今日楚欢在铁血园文武考核,尽皆通过,至少在大家的眼中,楚欢算得上是一个文武全才之辈,这个时候再将楚欢调入户部,即使有人心里还会不满,但是比之在光明殿直接封赏,却能够消除大多数人的疑虑,楚欢也能因今日之技,封住许多人的口。”   胡不凡道:“圣上如此,岂不是有些冒险?今日好在楚欢是过了,如果今日无法通过,圣上之前的打算,岂不前功尽弃?”   “当然不会。”安国公摇头道:“如果能够通过,圣上自然满意,如果无法通过,那么圣上也就不会在乎楚欢,更不会重用楚欢。今日的考核,说强不强,说弱不弱,尽在圣上的掌控之中,楚欢如果连今日的考核都无法通过,那么也就不配为圣上办差了。”   “原来如此!”胡不凡明白过来,叹道:“老国公睿智非凡,下官现在总算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下官明白,圣上是有意要重用楚欢,早就打定主意让楚欢进入户部。”   安国公淡然一笑,问道:“那么圣上为何要安排楚欢进入户部,你可曾明白?楚欢只是云山府一名卫将,我大秦人才众多,圣上却又为何单单选中了楚欢,这一点,你又可曾想明白?”   胡不凡皱起眉头,微一沉吟,才轻叹道:“老国公,实不相瞒,便是现在,下官也弄不清楚圣上这到底是何用意。”   安国公叹道:“圣上乃是天下最为精明之人,其一言一行,都是谋划深远,此番花费心思,大动干戈,当然不会只是为了提拔一个个小小的云山府卫将!”   胡不凡点头道:“下官也是如此想。户部度支司主事乃是要职,圣上有心将楚欢调任在这个位置上,确实是不同寻常。”   安国公神色严峻起来,喃喃自语道:“圣上是准备一箭三雕吗……!”   “一箭三雕?”胡不凡奇道:“老国公为何这般讲?这一箭,又有哪三雕?”   安国公看了胡不凡一眼,淡淡道:“圣上这几年虽然醉心修道长生,看似很少处理国事,但是大秦国事,却都在圣上的心里,朝堂上下,各个角落,也都在圣上的眼睛里。咱们跟汉王殿下走得近,你以为圣上会不知道?”   胡不凡道:“老国公,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圣上这次动作,是要对汉王不利?”微一沉吟,摇头道:“这……应该不可能吧?”   “为何不可能?”安国公气定神闲。   胡不凡再次看了看四周,二人此时走在一条小道上,旁边倒也没有人跟近过来,不由压低声音道:“老国公知道,圣上已经动过废储之念,太子那副样子,如何君临天下?这几年,圣上放权汉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是有意要栽培汉王殿下,依下官之见,圣上废储是迟早的事情,太子被废,国不可无储君,必定要另立太子,这太子之位,当然是非汉王莫属!”   “你觉着会是汉王?”   “自然。”胡不凡对此倒是充满信心,“汉王文韬武略,而且礼贤下士,才能出众,圣上在朝会之上,可是三番数次夸赞汉王的才德,对太子却是渐渐变冷,圣上之心,已经是不问可知了。”   “圣心似海,永远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安国公蹒跚而行,摇头叹道:“谁若是觉得自己能够看透圣上之心,那便是大大错了。便是老夫也一直以为,圣上有意传位汉王,直到今日之前,老夫都是如此判断,但是今日铁血考核楚欢,老夫才觉得先前的一切都是错了。”   “错了?”胡不凡微惊道:“老国公,什么错了?”   “全都错了。”安国公看起来显得十分憔悴:“我们心中所思所想,终究是常人之心,而圣上非常人,他的心思,谁能真正看透。”   胡不凡眯起眼睛,微一沉吟,似乎明白什么,眼中显出一丝惊恐:“老国公,难不成圣上并无意传位汉王?”   安国公摇头道:“老夫也已经糊涂了。”顿了顿,才轻声道:“从这几年的蛛丝马迹来看,圣上倒似乎真的是想将皇位传给汉王,如果不是太子党的人竭力维护,老夫都以为圣上早就废储。虽然太子党依然有些实力,但是老夫也以为短则一年,迟则两年之内,圣上必废储。可是今日楚欢这一幕,却让老夫先前的判断全都错了。”   “楚欢又有何干系?”   “你要知道,楚欢是齐王的人。”安国公淡淡道:“老夫已经查清楚,楚欢在云山府,只是一名卫将,但是这小小的卫将,却做下了不少大事。齐王在云山府遇刺,险些丧命,是楚欢救下了齐王的性命……!”   胡不凡皱眉道:“老国公,这事儿下官也是略有所闻。据下官所知,云山府指挥使罗世恒也卷入其中……!”脸上显出怒色:“罗世恒是猪油蒙了心,怎地干出这种事儿?”向安国公低声道:“老国公,罗世恒区区指挥使,他怎敢如此疯狂,难道……!”   安国公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胡不凡道:“这事儿只怕要拖累汉王殿下……!”   “此时自有计较,不宜多说。”安国公摇头道:“齐王能活下来,这楚欢确实是功不可没。据老夫所知,楚欢能够进京,而且得到圣上召见,也是因为齐王在圣上面前数次举荐。”   胡不凡轻声道:“楚欢是齐王的人,圣上又重用楚欢……!”脸色一沉,失声道:“老国公,难道楚欢得到重用,是因为齐王之故?”   “不问可知。”安国公微微颔首:“提拔楚欢,其实就是在提拔齐王,这一点,不可不知。”   胡不凡冷笑道:“齐王不过是无知顽童,楚欢就算是他的人,他难道还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安国公瞥了胡不凡一眼,道:“你莫忘记,齐王早已经加冠封王,按理应该出宫开府,当年汉王十六岁出宫开府,可是直到今日,齐王却依然住在宫中,此事你不觉得有异?”   胡不凡一怔。   安国公眯起眼睛道:“这么多年来,齐王无权无势,谁也不会觉得他有能耐担起大秦江山,当年大皇子战死疆场,汉王殿下年纪尚幼,谁都不会怀疑继承大统的会是灜祥……但是发生那事儿之后,灜祥渐渐失宠,反倒是汉王殿下渐露锋芒,这些年来,太子与汉王两足而立,可是到今天,老夫突然想起来,圣上如今可不是只有两个儿子。”   胡不凡惊声道:“老国公,难道圣上会……!”感觉自己的声音太大,忙压低声音:“难道圣上会将大位传给齐王?这……这怎么可能?”   安国公沉吟片刻,才轻声道:“圣上这几年提拔汉王,谁又敢说不是为了让汉王与太子抗衡,保持朝中的平衡?帝王之术,本就在与平衡,臣子们要平衡,这皇子也要平衡。太子与汉王一争高下,而齐王留在宫中,未必没有保护齐王的意思。”   胡不凡禁不住握起拳头,冷笑道:“汉王雄才大略,岂是齐王那等顽童可比?大秦万里江山,除了汉王殿下,又有谁能担得起?”   安国公摇头道:“谁胆气这座江山,不是你我说了算,普天之下,只有圣上说了算。”   “即使真的如此,齐王身边根本没有可用之人,区区一个楚欢,又有何用?”胡不凡冷笑道:“楚欢进我户部,在下官的眼皮底下,我倒要看看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只要出了一丝差错,下官定要让他万劫不复。”   安国公叹道:“朝中官职何止数百,圣上将楚欢安排进入户部,难道你觉得只是临时起意?”   胡不凡听到安国公这句话,在这温暖的阳光沐浴下,竟是感觉脚心有些发寒。   “老夫说过,圣上这一步,很有可能一箭三雕。”安国公肃然道:“一来或许是为齐王培植党羽,二来很有可能是借助楚欢之手在户部闹出风波,你要明白,户部一直是汉王殿下的势力,安排齐王的人到汉王的势力范围,是何用意?这第三嘛……嘿嘿,户部有不少事情是老夫在打理,圣上总不是想着准备对付老夫吧?”   胡不凡忙道:“老国公这就多虑了。圣上对老国公信任无比,轩辕平章与老国公斗了许多年,圣上最后还不是偏着老国公,如今轩辕平章有名无权,与老国公不可同日而语,由此也可见圣上对老国公的信任。”   安国公叹道:“圣心似海,他老人家的心思,咱们永远也猜不透的。”轻声道:“楚欢进了户部,你要小心谨慎,没有必杀之机,不要轻举妄动。”   胡不凡点头道:“下官明白,老国公放心就是。”忽地道:“咦,那不是冯元破吗?”   安国公瞅过去,只见一名太监正领着一人过来,那人人高马大,一身官服,虽然身边只是名太监,但是那人竟似乎对太监也是十分的恭敬,曲着身子,小心翼翼,迎面而来。   第三五七章 猎狗,天宫!   铁血园内,齐王正向皇帝进言:“父皇,楚欢既然已经官封户部主事,是否也该给他安排住处?我大秦堂堂户部主事,总不能连一座住处也没有。”   皇帝含笑道:“瀛仁,你觉得该如何安顿楚欢?”   “儿臣以为,该当赐给楚欢一座府邸。”齐王忙道:“父皇,楚欢救过儿臣的性命,而且父皇也说过,楚欢立了大功,封了官,也该赐府。”   皇帝道:“你是想让朕派人给楚欢修造一座府邸?”   吏部尚书林元芳已经上前道:“圣上,臣以为并不需要重造府邸。”   “哦?”   “洛安城中,却有多处府邸空出来。”林元芳恭敬道:“可择一处让楚欢安顿下来。”   齐王忙道:“要择府邸自然可以,但是楚欢进入户部之后,恐怕事务繁多,选择府邸,以静为好,不要再人多眼杂之处,以免打扰楚欢歇息。”   皇帝笑道:“瀛仁,你倒是比楚欢自己还上心。”   齐王瀛仁脸上微红,却不敢说话。   楚欢在旁却也是感觉奇怪,安排居所这等事情,想不到瀛仁也会上心,这齐王是个吃穿住行不需犯愁之人,却对自己的住处如此用心,楚欢总觉得有些古怪。   “林爱卿,齐王既然关爱臣子,你就想一想,何处适合楚欢?”皇帝问道。   林元芳想了想,恭敬道:“若只是府邸,倒有五六处合适之选,但是要说远离人群,这却不多。”忽地想到什么,道:“臣想起来了,皇城西门之外,琅环街上还真有一处府邸,那是前任国子监主薄严布道的宅子,如今空无人住,街道人迹稀少,倒是一处合适人选,只是……!”说到这里,便即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楚欢一怔,林元芳所说的地方,不正是自己杀死天蜀国太子刘耀的严宅吗?难不成竟是要将自己安顿到那里去?   皇帝道:“那是楚欢的府邸,楚欢在那里立下过大功。”看向楚欢,问道:“楚欢,朕将严宅赏赐给你,你可搬进那里去住!”   楚欢恭敬道:“微臣谢圣上隆恩!”心里只觉得有些别扭,据说严宅前任主人严布道一家是被满门抄斩,自己入住进去,是否有些晦气?   不过皇帝既然开口,自然只能遵旨。   齐王见三言两语间已经安排好楚欢的住宅,显出兴奋之色,竟似乎比楚欢还要高兴。   便在此时,听得一个尖利声音响起:“河西道总督冯元破求见圣上!”   皇帝眉头舒展开来,抬手道:“快宣!”   他扭过头去,脸上倒是显出几分喜意,楚欢看在眼里,心中奇怪,先前有人禀报冯元破到来,皇帝就显出几分喜色,此刻冯元破被召来,皇帝却更是喜形于色,倒似乎对冯元破十分的欣赏器重,他以前还真不知道帝国会有这样一个人物受皇帝的喜爱。   很快,一名人高马大的官员飞快而来,距离皇帝尚有一段距离,立刻跪倒,高声道:“河西道总督冯元破参加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参见齐王殿下,见过诸位大人!”   此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他身为一道总督,封疆大吏,但是却极其谦恭,以膝为足,向这边迅速挪动过来。   楚欢看了看此人,只见此人不过四十出头,脸大眼亮,最显眼的是那大鼻梁,比之寻常人要高出不少,高高挺起,这鼻子若是长在别人的脸上,自然是大不协调,但是长在这张大饼脸上,却还是十分般配,皮肤微黑,一身官服,但是官服却占满了灰尘,而且此人看上去一副风尘仆仆之色,脸上虽然恭敬无比,但却还是带着掩饰不住的疲倦之色。   这人宽脸高鼻,如果换身衣裳,倒像一个朴实的农夫,这一身官服在身,虽然身份变了,不过却还是带着朴实之气,最为奇怪的是,此人的背上还背着一只包裹,里面放有长形之物,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东西。   楚欢本以为一方总督,即使不是威风八面,也该气势不凡,就好比西山道总督乔明堂,面如冠玉,风度优雅,却想不到这位河西道总督却是如此一副貌不惊人的模样。   距离皇帝几步之遥,冯元破便即将头埋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他人高马大,这般撅着,背后的包裹竖在背上,颇有些滑稽,显得极尽谦恭。   皇帝含笑问道:“大鼻子,你这一身灰尘,为何不收拾一番再来见朕?”   冯元破立刻道:“臣已经一年多不曾见到圣上,进京之后,便直接入宫,期盼能够早早见到圣上,一时间忘记收拾,如此模样,有失礼数,还请圣上责罚!”   皇帝抬手道:“起来说话吧!”   冯元破谢恩起身,抬头看着皇帝,恭敬道:“圣上的气色,比之一年前要好上许多,臣虽然远在北方,但是无日不在思念圣上,只愿圣上龙体康健,臣死也安心。今日见圣上气色甚好,臣的心这才安心下来。”他脸上带着笑憨厚的笑容,语气极其诚挚,便是楚欢听见看到,亦是觉得冯元破这番话出自真心。   皇帝笑道:“前番你呈上的奏折,北边夷蛮骚动,如今是否安定?”   “托圣上洪福,大秦国威,北边夷蛮的骚动已经平定。”冯元破恭敬道:“夷蛮古塔烈、席虎尔、安托鲁等部去年冬天遭受雪灾,粮食匮乏,所以犯边骚扰,微臣调军设下埋伏,诱敌深入,一举击溃来犯之敌,斩敌八千,三部夷蛮乞降,献上了宝物,敬献圣上,臣此番已经带来京中,献给圣上!”   皇帝笑道:“朕当年攻灭河西国,将你们父子留守河西镇守,这么多年来,你们父子没有让朕失望。你的父亲虽然已经去了,但是你冯元破却依然是朕的一把利剑,镇守北边,夷蛮难越一步,你没有丢你父亲的脸,更没有丢朕的脸!”   冯元破眼圈一红,道:“圣上对我们冯家的恩惠,我们冯家永生也报答不完。家父临终之前,再三嘱咐微臣,我们冯家是为圣上把住北边国门的猎犬,对圣上忠心耿耿,对来犯之敌却要凶狠无比,无论是谁,想要侵犯圣上的土地,我们冯家便要用牙齿去咬,用爪子去撕扯,便是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能让夷蛮踏入圣上的土地一步。家父之言,微臣谨记在心,一字不忘,每日里临睡之前,都要在心中默念,圣上对我冯家的恩惠,我冯家只能竭尽全力去报答,世世代代,冯家子弟永为圣上之猎犬!”   皇帝开怀大笑,四周为数不多的官员却是神色各异,楚欢却是觉着这冯元破说话实在有些露骨。   这些话如果是由别人来说,定然会让别人的身上起鸡皮疙瘩,但是从冯元破的口中说出来,却显得真挚诚恳。   “你们看看,什么叫做忠臣,这才是忠臣。”皇帝笑道:“我大秦十六道,河西道每年的赋税上缴最为及时,而且有大鼻子镇守河西,夷蛮已经多少年没有对我大秦造成威胁,如此良臣,如此能臣,如此忠臣,才是我大秦需要的臣子。”   “明君治下出良臣!”林元芳不失时机地道:“冯总督忠心耿耿,才能出众,这也是圣上慧眼识人,也只有圣上的伯乐眼,才能识得风将军这匹千里马!”   “林大人过誉了。”冯元破忙道:“微臣只是将圣上的布署付诸实现而已,有圣上之英明,有大秦之强盛,无论谁坐镇河西,夷蛮都不敢轻举妄动。君强则国强,国强则外敌不敢扰,河西之稳,全仗圣上天威,微臣实在是尺墨寸功而已!”   皇帝抚须笑道:“不骄不躁,居功不傲,朕没有看错人。”又问道:“大鼻子,你这背上背的是何物?该不会是夷蛮人敬献给朕的礼物吧?”   冯元破上前一步,恭敬道:“圣上,臣此番进京,一来是想拜见圣上,得瞻龙颜,二来也是向圣上奏明一件大事,恳请圣上允许!”   “哦?”皇帝身体微微前倾:“你既说有大事,便真是有大事,到底何事,快快道来!”   冯元破从背上取下包裹,缓缓解开,里面竟豁然包着一卷长长的卷轴,冯元破握在手中,恰好身边就是楚欢,含笑道:“请这位大人帮个小忙!”   楚欢奇怪,还是上前来,冯元破将卷轴递给楚欢,谦和道:“有劳这位大人握好,这是一幅画,需要两个人才能打开!”   楚欢点点头,接过画卷,这画卷的轴已经很长,冯元破一点点打开,皇帝和皇后固然十分奇怪,旁边的大臣们也都是弄不明白冯元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往旁边簇拥着看,那画卷缓缓打开,很快就响起一阵惊呼声来。   楚欢在旁侧看,一时间还真看不清全貌,但是却依稀能够感觉到这幅画大气磅礴,似乎是某种建筑。   皇后一直稳重端庄,此时看到这幅画,俏脸上却也是显出吃惊之色,红唇微动,而皇帝却已经站起来,睁大了眼睛,两边的官员惊叹声却是此起彼伏,不少人更是揉着眼睛,似乎有些不相信眼前这一幕。   “圣上,这便是微臣要奏明圣上的大事。”冯元破恭敬道:“就在几个月前,河西忽然出现异象,一天晚上,天空忽然金碧辉煌,浮现出一座天宫,微臣当时正在巡视边防要塞,看到这一幕,惊讶万分,更令臣惊讶的是,那天宫之中,有一对神仙出现,此异象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微臣当即便令画师将那一幕画了下来!”指了指画卷,道:“这便是当日出现的异像之景!”   皇帝一步步走过来,站在画卷前方,许久才指着图画道:“那云桥之上,怎地倒像是朕的身影?”   “不错,那是圣上。”林元芳已经凑近过来道:“圣上身姿,臣一下子便能辨识出来,那必定是圣上无疑。圣上旁边的,便是皇后娘娘!”   “正是,是圣上和皇后娘娘。”有人惊呼道。   这是一幅美轮美奂到极致的图画,一幅完整的天宫笼罩在祥云之间,琼楼玉宇,氤氲如雾,雕栏玉砌,如梦似幻,雕梁画栋,九阙横斜,大秦皇宫已可算是人间最华丽堂皇到极致的建筑,但是与这画上的天宫相比,却是逊色不少,这天宫的许多建造,当真是妙到巅峰,鬼斧神工,几乎不是人脑可以想象。   “圣上,当日出现异象,微臣就以为是圣上与娘娘腾云去了河西,跪地参拜。”冯元破显得十分激动:“圣上与娘娘,都是天上神仙!”   皇帝却也显得有些激动,问道:“冯爱卿,这……这是真的?”   “微臣不敢欺瞒圣上。”冯元破道:“当时并非臣一人所见,臣在河西北部嘉陵要塞瞧见,当时瞧见此景的,不下数百人。”   皇帝赞道:“果然是异象,这是一幅好画!”笑道:“冯爱卿,你这份礼物,朕很喜欢,这幅画,朕收下了!”   冯元破摇头道:“圣上,这并非微臣献给圣上的礼物!”   皇帝皱起眉头,瞥了冯元破一眼,问道:“这是何意?”   冯元破朝旁边示意,一名太监知道意思,急忙过来代替冯元破拿住了画卷另一边,冯元破跪倒在地,恭敬道:“这只是一幅图,微臣要献给圣上的,是一座天宫,一座真正出现在凡间的天宫!”   皇帝一时间倒是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你说什么?”   冯元破正色道:“臣恳请圣上准许臣为圣上在河西修建一处行宫,这处行宫,便依照这幅图来兴建,臣要将这幅图上的天宫从画上取下来,建成出现在人间大地上的真正天宫,以此祝愿吾皇万寿无疆!”   众臣闻言,都已经惊住,楚欢亦是大大吃惊。   --------------------------------------------------   PS:今日第四更,早上十点一更,下午四点一更,晚上六点多一更,现在一更,四更一万三千字,筋疲力尽,放声求票!   第三五八章 北疆贸易场   皇帝明白过来,眯着眼睛道:“冯元破,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微臣知道。”冯元破大声道:“微臣要为吾皇修一座行宫,一座从天上取下来的人间仙宫!”   皇帝眼眸子里显出激动之色,指着画卷道:“那你可知道,要将这座仙宫从图上取下来,将有多困难?你可知道,这需要多少银子?”   冯元破抬头道:“臣已经令人核算过,工程竣工,至少要花费六百万两银子!”   楚欢心中一紧,六百万两,这是多么恐怖的数目,一座行宫耗去六百万两白银,这可真正是天大的手笔。   皇帝皱起眉头,若有所思,许久之后,才道:“如今通天殿尚在建造之中,朝廷已经无力再拨出如此巨款修建行宫,此事……缓一缓再议!”   “臣不需要朝廷拨下一分银子!”冯元破道:“臣进京之前,已经召集了河西四州商会,提起此事,四州商会知道要为圣上修建行宫,都愿意慷慨解囊。此外河西如今都在流传此事,河西百姓也都知道圣上神像出现在河西,敬畏无比,许多百姓得知要为圣上修建行宫,都是纷纷奔走相告,如今河西数百万之众,都愿意为圣上献上一分力。臣父子两代跟随圣上,得蒙圣上眷顾,也颇有家财,进京之前,臣已经打定主意,愿将全部家财捐出,用于修建行宫!”   众人目瞪口呆。   皇帝走到冯元破身边,亲手扶起冯元破,道:“冯爱卿,若是我大秦臣子都如你这般,我大秦何愁不国泰民安?”他抬高声音,“冯爱卿,你忠心耿耿,朕要赏你,河西少不了你,官职就不升了,不过朕赐你爵位,赐你……精忠侯爵位!”   两边诸臣都是微微变色。   大秦爵位,王、公、侯、伯、子、男,王爵自然只有瀛姓皇族才能拥有,其下便是公爵,封疆大吏虽然不乏封爵者,但是能封到伯爵,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这冯元破此前已经很得皇帝的宠爱,封了子爵爵位,但是皇帝今日却破天荒封冯元破为侯爵,连跳两级,可见皇帝对冯元破实在是喜爱到了极点。   周廷忍不住上前道:“圣上……!”   皇帝不等周廷说话,已经抬手止道:“不必多言,忠诚无论如何封赏,都不为过。”   冯元破却是感激涕零:“圣上,微臣已经深得绳上的眷顾,冯家祖上不过是杀鸡屠狗之辈,我们冯家能有今日,都是皇上所赐。微臣所做,都只是尽心报效,不敢受此封赏!”   “英雄不问出身。”皇帝摇头道:“你们父子跟随朕打下这大大的江山,没有你们,这座江山未必是朕的。朕即封你为精忠侯,便不会收回!”   冯元破俯首在地:“臣领旨谢恩,万死不能报圣上隆恩!”   “朕不要你死。”皇帝笑道:“朕要你活着,要你为朕把守北疆,要你为朕建下旷绝古今的人间仙宫!”   冯元破道:“臣领旨。即蒙圣上恩准,臣回河西之后,立刻筹办此事,尽快东宫,早日将仙宫完成,那时候圣上北巡,便可入住仙宫!”   皇帝含笑点头,向旁边皇后道:“皇后,难得精忠侯一片忠心,仙宫建成之日,朕与你一同北巡,入住仙宫!”   周廷忍不住向冯元破问道:“冯……精忠侯,本官想问一句,你筹造仙宫,要动用多少人力?准备多长时间?”   冯元破道:“回周纳言,如果开工,臣准备招募至少两万人,而且还会招募大批的能工巧匠,如果一切都能够迅速到位,臣估摸着两年之内便可完工。”   “两万之众?”周廷皱起眉头:“两年时间?”   冯元破憨厚的脸上一脸诚挚,“下官在河西便服私访,打探过民意,百姓对修建仙宫很是拥护。圣上乃天上神仙,仙宫建在河西,那是河西道数百之众的无上荣光,据臣所知,河西青壮子弟都愿意为兴建仙宫出工出力,不求回报。”   皇帝大笑道:“有什么样的总督,便有什么样的子民。精忠侯对朕忠心耿耿,河西子民亦是忠心耿耿,若是我大秦举国如此,四海何愁不太平?”   周廷微皱眉头,微一沉吟,又问道:“六百万两白银,这不是小数目。整个河西道,一年所有的赋税也不过三百万两银子,一处仙宫,需要河西道两年的赋税之和,精忠侯,你当真能够筹备出来?只靠河西四州的商家,恐怕也难以凑出六百万两银子吧?”他盯着冯元破,缓缓道:“西北战事刚息,帝国正要休养生息,精忠侯可不能在河西劳民伤财,大动干戈啊!”   冯元破道:“臣已经想过,臣既是圣上的猎犬,却也是圣上钦封的河西道父母官,对圣上要忠,对百姓要仁。修建仙宫,并非是臣个人的想法,此事是臣召集了河西道四周官员共同议定,诸官员除了个别人,大都愿意慷慨解囊,为修建仙宫出力。而且臣不只是与众官商议,亦是屡次便服暗访,得到百姓们的认可,这才敢定下如此大事。河西道上下一心,愿意勒紧裤带,却要建造一座仙宫献给圣上,以祝吾皇万寿无疆,以证我大秦盛世之祥和!”   冯元破长相憨厚,声音纯朴,但是却不木讷,说话井井有条,逻辑清晰,而且语气始终充满着诚挚之味,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竟是让人感觉他绝不会有一个字的谎言。   皇帝虽然年纪大了,但毕竟不是老糊涂,微一沉吟,才道:“周纳言所言倒也不错,六百万两银子的工程款项,不需要朝廷一分拨银,仅靠河西道,实在很吃力。”   “便是再吃力,臣也会想法子。”冯元破道:“臣在这里,还有一事恳求圣上应允,若是得圣上开恩,筹措款项当会轻松不少。”   “什么事情?”   冯元破忙道:“圣上,我大秦胸怀开广,包容天下,一直以来,北疆夷蛮人与我大秦互有通商。圣上当年下旨,准许大秦与北疆夷蛮人互相往来,此乃深谋远虑千秋圣明之举。臣在河西,也奉行圣上旨意,对两边通商大力保护,但是……微臣不得不说,两边虽然贸易不乏,但却颇有些凌乱,无法形成体系。更为重要的是,夷蛮人以经商为名,可以轻易进入我大秦腹地,甚至京城也不乏夷蛮商人,微臣以为,其中却是不乏夷蛮人的奸细!”   “奸细?”   “正是。”冯元破肃然道:“此番夷蛮人犯边,臣本已经设下埋伏,可将夷蛮两万之众尽数斩杀,但是夷蛮人却对我河西道的地势地理十分了解,虽然斩杀八千,却还是逃走了许多,臣事后自责,臣固然有失察之罪,但是夷蛮奸细通过经商窥探我大秦的地理,却也是原因之一。”   皇帝皱起眉头,冷笑道:“小小夷蛮,竟敢与我大秦玩起手段来。朕一道旨意,便可封了壶口关,夷蛮人片缕不进!”   冯元破忙道:“圣上息怒。夷蛮人虽然可恨,但是在北疆夷蛮人手中,却也有许多我们可以利用的货物,这商贸可以继续做下去,不过臣却有一策,既可以让两边的贸易形成体制,亦可为修建天宫筹备出一些银子来。”   “你说,是何良策?”   “如今两边的贸易,都是民间贸易,圣上立国之后,便颁行各种国策,无一不是利国利民之策,与蛮夷人通商,圣上为了鼓励民间商贸的发展,允许让民间商家进行贸易,而官家只是负责监管,并不插手。”冯元破恭敬道:“微臣以为,此一时彼一时,夷蛮人野性未驯,王道无法教化,开通民间贸易,他们会一直有机可趁……!”   周廷皱眉道:“精忠侯是准备将两边贸易收归朝廷,由官府负责?”摇头道:“这恐怕弊大于利吧。民间贸易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自由行事,无论两边的关系如何,哪怕是陈兵相对,民间贸易也能够不断绝。但是官方插手,只有两边有一丝风吹草动,为了维护国体,便需中断贸易……如果真是如此,突然中断贸易,便会让事先的所有准备白费力气……!”摇了摇头,显然对贸易官办并不赞同。   冯元破忙道:“周纳言所言极是。只是下官的意思,并非官办,而是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即可让双边贸易进行,却又能防止夷蛮人对我大秦的渗透。”   皇帝道:“你说说看。”   “建立北疆贸易场。”冯元破道:“大秦商人不必进入北疆采购货物,而夷蛮人更不需要进入秦地,只需要在北疆贸易场进行贸易,作为一处中转站,各取所需,必能妥善解决双边贸易问题,而且一举两得,一旦北疆贸易场繁华起来,可按照一定比列由官府征收赋税,依照两边庞大的贸易流通来看,却是可以解决一部分工程银两!”   楚欢脑子灵活,他虽然是武人,但是前世在酒吧之中作为调酒师,见到了那些泡吧的生意人,对商贸却也懂得一些皮毛,虽然冯元破只是说建立北疆贸易场,方便两边贸易,但是楚欢却隐隐觉得,当两边的货物都聚集在北疆贸易场进行贸易,固然让双方的商人不必深入对方的国土进行采买,可是两边种类繁多交易庞大的货物,可就聚集在了冯元破的地盘上,楚欢虽然一时也难以明白其中会有多大的利益,但是他却能够敏锐地感觉到,那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第三五九章 杀人不见血   楚欢对于夷蛮人知道的并不是十分的具体,但是作为帝国北部的游牧民族,楚欢也是有过耳闻,甚至见过夷蛮人。   夷蛮人与西梁人虽然都是氏族部落,但是本身却又是大不相同。   西梁人虽然分为大小各部,但是各部盟却有一个中央控制的王权,从上到下有着十分严格的等级,其制度虽然不完全相同于中原王朝,但是各方面却也是模仿着中原制度。   而且西梁人虽然被中原人视为外族,但是形貌之上,却并没有太大的悬殊。   夷蛮人则不同。   相传夷蛮人来自遥远的北方,很多很多年前从天边的北部迁徙而来,定居在了北疆戈壁草原,他们也有着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却并没有集中的王权,各部落之间互相结盟,今日是敌,明日是友,互相争夺丰饶的草地,虽然同根同种,但是互相攻伐,从不留情。   也幸亏夷蛮人有内斗的习惯,互相之间连年厮杀,因此内耗,对大秦的威胁远比不上西梁,除非迫不得已,才有一些夷蛮部落一狠心袭扰秦境,其目的还真不是攻城略地,只是想着抢些东西回去,一群乌合之众的强盗而已。   夷蛮人不通礼数,野蛮凶狠,言而无形,但是对于大秦的物产却是十分的喜欢,如果大秦商人进入北疆,非但不会遭受刁难,而且夷蛮各部落都会待若上宾,严加保护,他们虽然野蛮,却并不蠢,也都清楚,如果中原的商人在北疆出现意外,那么中原的商人以后就不敢进入北疆,夷蛮人便再也得不到中原的好东西。   中原人的瓷器、茶叶、丝绸、美酒……,在蛮夷人的眼中,都是好东西。   实际上前朝时期双方就已经开始进行过贸易,但是那时候大华朝对夷蛮人很是不屑,中原商人固然可以进入北疆,但是大华朝却很少允许蛮夷人进入中原贸易,而大秦立国之后,北疆却有几个部落带着礼物如今进贡,提出了大秦开放关隘,允许夷蛮人进入经商的请求,皇帝陛下倒是开明,准许了夷蛮人的请求,十多年来,蛮夷人与中原的交易如火如荼,虽然依然有些蛮夷部落偶尔侵入秦国的国土,但是双方的民间贸易却并没有受到影响,河西壶口关日夜商队不断,两边的贸易可说是十分的繁盛。   夷蛮人的外形与中原人大不相同,楚欢此前见过,倒像后世的欧洲人,皮肤泛白,大都是卷发,体型魁梧,肌肉发达,在中原人眼中,那不是健壮之美,而是充满了野蛮。   精忠侯冯元破提出要在河西边关开设北疆贸易场,楚欢第一时间便意识到这确实将会汇集出来大批的财富。   他不知道北疆贸易场一旦真的开辟,冯元破将会如何从中聚敛财富,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北疆贸易场开辟,那么帝国的北部将会出现一个繁华的商业区,那个时候,河西道的北疆贸易场,必将是一个通体泛着金色光芒的大金团。   皇帝对此却似乎并无深思,又或者对冯元破太过相信,笑道:“北疆贸易场?这当真可以为修建天宫募集银两?”   “可以缓解一些压力。”冯元破立刻道:“圣上若是同意,臣此番回去之后,便着手准备此事。”   皇帝道:“如此也好。不过此事回头可与户部磋商一番……!”看向楚欢,指着楚欢道:“精忠侯,这是朕今日刚刚封赏的户部度支曹主事,日后财赋之事,倒要与楚欢多多沟通!”   此时早有人代替楚欢去拿着画卷。   冯元破看向楚欢,脸上很快显出惊讶之色,道:“楚大人年纪轻轻,便得蒙圣上重要,必定是才能出众的年轻才俊。圣上用人,素来人尽其才,楚大人年少英才,下官当真钦佩万分。”他向着楚欢深深一礼,一脸诚恳之色,楚欢却也只能还礼。   皇帝笑道:“你们都是朕的忠臣,尽心办差,朕必将无忧。”说到此处,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微微沉下来,问道:“精忠侯,你方才还说,除了个别人,大部分官员都愿意为修仙宫慨慷解囊……你说的这个别人,又是指谁?”   冯元破憨厚的脸上一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竟是呆呆地问道:“圣上,微臣……微臣不说别人坏话。”陡然间似乎惊醒过来,立刻跪倒,连声道:“圣上,微臣失言,微臣失言,还请圣上降罪!”   皇帝淡淡道:“朕问你,是谁不愿意慷慨解囊?”   冯元破埋头地上,道:“圣上,微臣只是口不择言,河西道官员,大都是尽心办差,忠心耿耿……!”   “精忠侯,你起来。”皇帝龙袖一抖,回到金色大椅子上坐下,冷笑道:“朕今日倒想知道,究竟是谁如此吝啬,朕富有四海,天下子民俱是朕的子民,天下财富也俱都是朕的财富,难道还有人要与朕争夺财富不成?”   冯元破不敢抬头,道:“圣上,微臣……微臣说错了话,微臣该死,微臣该死……!”他竟是用额头撞击地面,这地上是坚土,脑袋撞得“咚咚”响,不过几下,冯元破的脑袋竟然撞破,溢出鲜血来。   诸臣看在眼里,都是吃惊,皇帝已经叫道:“精忠侯,你站起来!”   冯元破站起身来,躬着身子,额头流血,并不理会。   皇帝阴沉着脸,问道:“你是个诚实的人,你来告诉朕,到底是谁?”   冯元破无奈道:“微臣不敢欺瞒圣上,河西道凉州知州伍士通……哎,伍士通对修建仙宫似乎有些异议。当时诸官都是愿意慷慨解囊,伍士通却说……!”说到这里,偷瞄了皇帝一眼,并不敢说下去。   “他说什么?”   “回圣上,伍士通说,就算他将自己的家财捐献出来,也不过杯水车薪。数百万两银子的工程,太过庞大,又何必……又何必浪费钱财。”冯元破小心翼翼道:“他还说,建一座行宫,还不如让百姓多吃几碗饭……!”   “混账!”皇帝一手拍在椅把上,怒不可遏,“什么为了百姓,伍士通之心,别人不知,朕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以此为借口,不愿意捐献钱财而已。精忠侯,朕问你,伍士通家财是否丰厚?”   冯元破犹豫了一下,才道:“伍士通世代居于河西,是河西大族,根深蒂固,几代人的积累,倒是……倒是家资万贯……!”   “家赀万贯?”皇帝眼中杀机隐现:“朕要让他明白,他的家财,是朕赐予,朕可以让他家赀万贯,也可以让他身无分文!”   “圣上,伍士通未必是吝啬不捐。”冯元破恭敬道:“伍士通在凉州素有美名,百姓都叫他伍清天,威望极高,其家族在凉州也是第一大家族,据微臣所知,遇到天灾,伍家却是时常慷慨解囊,救援百姓,百姓们对伍家也一直是感恩戴德,伍士通反对建造行宫,或许……或许真的是误会微臣要劳民伤财,所以……!”   楚欢听到这里,心中暗惊。   这冯元破这几话句话,当真比刀子还厉害。   如果冯元破在这里大说伍士通的不是,倒似乎是故意在皇帝面前进献谗言,不免惹人怀疑,但是他却在话语上夸赞伍士通,明为夸赞,实际上却已经给了伍士通致命一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百姓心中的至高神,只能是皇帝。   冯元破言辞之中,却将伍士通说成凉州人心所向,而且言语之中,却是两次三番提及伍士通乃是凉州世族,根深蒂固,深得民心。   皇帝不怕臣子贪财,不怕臣子骄横,但是对臣子收揽民心却是大大的介怀。   伍士通本就是凉州大族,又得民心,伍家可以为救济灾民出银子,但是为皇帝修造行宫却一毛不拔,甚至还反对,这将皇帝的威严置于何地?   楚欢知道,冯元破这几句话一说,那位凉州知州已经是凶多吉少。   果然,皇帝已经厉声道:“他可以为百姓出银子,修建行宫却是吝啬无比,他这是何心思?是要收买民心与朕为敌吗?”   皇后见皇帝起了杀意,急忙道:“圣上,保重龙体,伍士通或许……!”   “不必为如此乱臣贼子说好话。”皇帝冷冷道:“传朕旨意,伍士通居心不轨,阳奉阴违,如此奸臣,大秦不可容,罢免其凉州知州一职,抄没家产,将其……!”他还没说完,皇后再一次道:“圣上开恩,当年圣上平定天下,伍家有功于社稷,即使伍士通有罪,还请圣上网开一面!”   皇帝皱起眉头,顿了顿,终于道:“削其为民,伍家子弟,俱不得录用为官。”   冯元破忙跪下道:“圣上,伍士通虽然有罪,还请圣上念他为朝廷效命多年,从轻处罚,他在凉州素有清名,微臣愿意回去之后,好好劝说……!”他似乎是竭力为伍士通说请,但是皇帝盛怒之下,已经厉声道:“休得多言。精忠侯,朕会派人随你前往河西,将其罢官免职……!”   冯元破无奈道:“微臣遵旨。只是如此一来,凉州知州一职空缺,凉州乃河西重州,知州之位不可空缺……!”   “你有何人选?”   冯元破忙道:“臣不敢。一切还凭圣上做主。”   “朕不是让你做决定。”皇帝道:“你且说说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冯元破想了想,才道:“凉州工部司主事杜慎为官清廉,很有才干,而且对凉州很是熟悉,倒是一个合适人选,不过这一切还请圣上示下!”   “杜慎?”皇帝想了想,终于道:“传朕旨意,着杜慎为凉州知州!”他站起身来,似乎余怒未消,道:“朕倦了,都散了吧!”向冯元破道:“精忠侯,你与户部商议北疆贸易场之事,河西事务,朕全都交付于你!”   冯元破俯首道:“微臣誓死报效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顾不得额头鲜血,连连叩头,当真是忠诚无比。   第三六零章 不争之争   皇帝和皇后离开铁血园,诸臣也都纷纷散去,齐王倒是留下来,待大臣们渐渐散去,立刻向楚欢走过来,竟是热乎地一把抓住楚欢的手臂,笑道:“楚欢,你今日可吓死本王了,要是今日无法通过,便是本王也无法为你说话了。”   楚欢笑道:“楚欢能有今日,全凭殿下栽培,殿下恩德,楚欢必当誓死相报!”   齐王呵呵笑道:“不要这般说话,倒显得生分了。”   冯元破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上前来,对齐王恭敬行礼道:“微臣见过殿下!”   齐王道:“冯总督,听说你打了大胜仗,本王也要恭喜你了,唔,父皇封了你为精忠侯,你日后可要精忠报国,不负父皇的期望!”   冯元破肃容道:“臣子当尽心竭力,死而后已!”看向楚欢,拱手道:“楚大人,北疆贸易场的事情,下官回头再与大人细谈,此事重大,下官驽钝,虽然有这个设想,但是具体如何操办,下官却是一头雾水,还要楚大人多多指点!”   楚欢心中却是冷笑,冯元破要建北疆贸易场,肯定对于此事的利弊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此刻还要装模作样,楚欢对此人还真是没有多少好感。   此人面相质朴,有很大的蛊惑性,但是杀起人来,不见血光,端得是一位狠辣的角色,也不知皇帝陛下为何会对此人如此信任,难道皇帝陛下也会因为冯元破憨厚的表象而被迷惑,又或者在皇帝的心中,冯元破确实是一位忠诚的臣子?   不管如何,楚欢自然不会在脸上显露出对此人的不满,含笑道:“冯总督客气了。楚欢承蒙圣上恩眷,也是今日才进入户部,所有事情都没有头绪,还要进入户部向那些前辈们请教,对北疆贸易场的事情,楚某只怕还真是帮不上什么忙。”   “能帮上的。”冯元破憨憨笑着,又拱手道:“下官先告退,不敢多扰,回头再去烦扰楚大人!”又向齐王道:“殿下,下官从河西带来两只鹞子,那是北疆最凶狠的鹰鹞,很是难得,下官已经令人驯服,此番进京,特将这两只鹞子带来敬献殿下,回头送入宫中,还盼殿下能够喜欢!”   齐王显出喜色,道:“鹞子?本王听说过,确实很难得。冯元破,你有心了。”   冯元破恭敬一礼,退了下去。   见冯元破离开,齐王这才向楚欢道:“楚欢,你准备何时搬入新府?要不要本王派些人出去帮忙?”   楚欢忙笑道:“多谢殿下,不需劳动殿下的。”心中却是大大奇怪,这瀛仁似乎对自己的新府很感兴趣,轻声道:“殿下,今日圣上赐宅,还是殿下为楚欢所请,楚欢甚是感激。”   齐王摆摆手,笑道:“不必谢本王,本王回头还有事情要麻烦你。”   “麻烦我?”楚欢疑惑。   齐王笑道:“到时自知。”随即皱起眉头,低声问道:“楚欢,本王离开云山之后,那边后来可查出什么线索?你可知道是谁刺杀本王?”   楚欢摇头道:“此事干系重大,楚欢并不知晓。只是罗世恒如今还在徐大学士的手中,却不知能否从他口中查出一些什么。”   齐王冷笑道:“其实本王心里已经知道是谁。本王回来之后,孙德胜也已经暗中打听过,罗世恒是汉王党的人!”   “汉王党?”   “就是三哥!”齐王握着拳头道:“本王没有想到,三哥看起来文质彬彬,待人和气,但是做事却如此狠辣,竟然派人刺杀本王!”   楚欢皱眉道:“殿下觉得罗世恒刺杀殿下,是汉王所派?”   “罗世恒升迁到西山道卫所军的指挥使,是三哥保荐上来。”齐王眉头锁在一起:“没有三哥的指使,罗世恒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本王动手。”   楚欢四下看了看,并无人在旁,轻声道:“殿下,这话你可对别人说过?”   齐王想了想,才道:“楚欢,本王也不蠢,没有铁证,这话是不能乱说的。不过本王对母后说起过……!”   “皇后娘娘如何反应?”   “母后骂了本王一顿。”齐王不甘道:“还让本王不要胡说八道。”凑近楚欢,低声道:“楚欢,你说,本王难道猜错了不成?如果不是你救了本王,三哥就真的得手了,如果咱们死了,谁也不会知道是三哥指使罗世恒下手……!”   “杀人必有动机。”楚欢凝视齐王,“殿下说汉王殿下想要刺杀殿下,那么他又有什么动机?”   齐王冷笑道:“其实以前本王一直不清楚,但是那日之后,本王想了许多,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哦?”   “三哥想当皇帝。”齐王压低声音道:“父皇对本王十分宠爱,他害怕本王会与他争夺,所以趁着本王离京之时,对本王动手。”   楚欢神情严峻,微一沉吟,才低声道:“殿下,臣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无论是否与汉王殿下有关,都不要再提及。”楚欢郑重道:“日后见到汉王,殿下要当一切都没有发生,不要对汉王失了礼数。”   齐王皱眉道:“楚欢,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三哥要杀我,我还要笑脸相对?”   楚欢点头道:“正是。”   “你糊涂了?”齐王不悦道:“如果不是母后劝阻,本王都要往汉王府去,问一问他,为何要出如此狠手?”   楚欢摇头道:“殿下万万不可。不但是对汉王,对太子殿下,殿下都要一如既往。殿下不是喜欢玩闹吗?日后依然如此,不要改变就好。”   “楚欢,你将本王弄糊涂了。”齐王走到旁边一张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去,肃然道:“本王已经不小了。云山一行,生死咫尺,本王想了很多。回京之后,本王找过母后,询问过当年的事情……!”说到此处,他的脸上显出一丝黯然。   楚欢靠近旁边,轻声道:“殿下说的是……忠义庄元羽所说的事情?”   齐王点点头,情不自禁地抓住楚欢的手臂,道:“母后虽然不愿意说,但是本王再三追问,母后言语虽然遮遮掩掩,但是本王能够感觉到,元羽所言,都是真的。元羽是本王的舅舅,母后是前朝的公主,本王的体内,不但有大秦的血,还有大华的血!”   楚欢四下里瞧了瞧,确定无人听见,才低声道:“殿下,此事埋在心中便可。”   “楚欢,本王的身世,知道的人很少,但是本王信任你。”齐王握紧楚欢的手臂:“三哥要杀本王,让本王明白,他们面上将本王当做弟弟,但是心里却恨不得本王早早死去。本王以前太过天真,以为兄弟之间,骨肉亲情,要相亲相爱,但是本王最近被禁闭宫中,翻阅史书,却发现史书之上但要提到储君之位,无一不是血流成河……!”说到这里,瀛仁苦笑摇头:“无论本王想不想争,他们都不会放过本王,父皇越是宠爱本王,他们就越会将本王当作仇敌看,一旦找到机会,本王只怕要粉身碎骨。”   楚欢心中黯然。   其实他能够明白,权力会让人迷失所有的感情,身在帝王家,本就比常人活的更艰辛。   云山府一行,经过一场生死,齐王如果还不能有所触动,那就只能说明齐王实在是愚钝不堪了,只是齐王虽然顽劣,却并非蠢材,忠义庄一事,给他的震动显然极大。   “他们要害本王,本王不能坐以待毙。”齐王握着拳头道:“楚欢,你要帮助本王,比起他们,本王身上流有大华和大秦两支血脉,比他们更为尊贵。本王本不想争,但是……如果不争,粉身碎骨,这都是他们逼本王的。”   楚欢知道这是压抑在齐王心中许久的话语,恐怕是一直找不到人诉说,而齐王对自己信任无比,今日相见,却是将满腹委屈都倒了出来。   楚欢更知道,自己踏上京城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定为齐王的人,可以说,自己日后还真是与齐王绑在了一起,齐王的兴衰,对自己的人生也将起到重要的影响。   他更明白,齐王现在满腔怨怒,甚至有些不理智,相比起太子党、汉王党,齐王的实力太过弱小,即使目前得到皇帝的宠爱,但是在夺储的争斗中,稍有不慎,后果将不堪设想,古往今来,夺储都充满着浓郁的血腥味道,如果齐王真的要争储,便需要走好每一步,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殿下,有些事情,急不得。”楚欢轻声道:“殿下自问,以现在的实力,如何能与太子、汉王相争?臣以为,殿下如今最好的选择,便是不争之争!”   “不争之争?”   “是!”楚欢小心翼翼道:“恕臣直言,以殿下如今的势力,根本不可能斗得过太子和汉王,若是此时卷入争斗,对殿下只能有百害而无一利。殿下示弱,方能让太子和汉王对殿下放松戒备,殿下大可一边坐山观虎斗,一边韬光养晦!”   “坐山观虎斗?”齐王皱眉道。   楚欢点头道:“正是。先求自保,再求争储!”   齐王道:“本王还准备近日向父皇恳请出宫开府,如果按你的意思,莫非便罢了这个念头?”   楚欢道:“此时出宫开府,那便是摆明了要卷入争储之中,殿下万万不可。”顿了顿,道:“殿下如今在宫中,反倒是安全得多。”   “安全倒是安全了,可是不能开府,如何招揽幕僚门客?”齐王摇头道:“没有幕僚门客,本王除了你,便再也无人可用。”   楚欢缓缓道:“殿下莫忘记,这天下是圣上的,千万幕僚,比不上圣上的信任。殿下只要有圣上宠爱,便什么都会有的。”   齐王一怔,微一寻思,只觉得楚欢这话却是大有道理。   ----------------------------------------------   PS:第三卷完。下章开始,进入第四卷,新一个月,恳请大家多支持!   第四卷 京华烟云西北雨   第三六一章 拉拢   楚欢回到西门署的时候,王甫等一干人正在署门里等候,看到楚欢,又都是簇拥上来,询问结果,楚欢倒也没有隐瞒,便说今日乃是前去铁血园考核,过关得封,调入了户部担任度支曹主事。   众人先是一怔,其实这帮人都以为楚欢就算要升迁,也是在武京卫之中而已,陡然听到调入户部,不少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这中间毕竟有些明白事的,心里清楚,能够调入六部办差,那却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   等到众人都明白度支曹主事是个什么回事儿,一时间欢声大作,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放出光来,帝国的衙门多如牛毛,但是门下、中书、尚书三省可是核心衙门,进入户部,就是进入了尚书省,六部之中,除了部堂尚书以及左右侍郎,其下便是主事,官位实在不低。   最关键的是,西门署众人,虽然知道楚欢诛杀刺客立了功劳,但是并不知道楚欢进京之前已经是西山道禁卫军的卫将,在大家的眼中,楚欢在武京卫短短时日,而且还是在最窝囊的西门署,这瞬间就跳跃进入六部担职,简直是匪夷所思的奇迹。   得知楚欢已经成为户部主事,众人的目光就变得恭敬起来,也不敢上前勾肩搭背,有些人甚至已经微微弓起了身子。   楚欢荣升,王甫当即提议,大伙儿掏银子凑份子,为楚欢庆贺,楚欢却是阻住,自己逃了银子,让人去购买酒菜,也不去酒楼,只在西门署中好好吃上一顿。   这个提议,自然得到大家的赞同,当下有人便去采买酒食,楚欢身份今非昔比,王甫便提议让楚欢往西门署正堂歇息,楚欢却是告诉众人,皇帝已经赐下了府邸,便在西门署管辖的严宅。   众人都是吃惊,但是随即又都欢喜,楚欢入住严宅,就在西门署的辖区之内,日后更可以亲近,王甫道:“楚大人,严宅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就这般入住可不成。大人若是不嫌弃,便先在署里住上两天,这两天我派人去将严宅好好收拾一番,等到里面焕然一新,大人再住进去。”   楚欢虽然已经是户部主事,但是却并无高人一等之心,依旧平和,忙道:“这是否太麻烦了?回头我自去找人打扫一番就好。”   王甫笑道:“楚大人,你有所不知。其实咱们西门署的兄弟,也没少给府邸干活,但凡有大人们新搬府邸,咱们也都要被抽去帮帮忙,不算什么大事,大伙儿也都知道怎么办。”   楚欢笑道:“如此便劳烦了大家。等到搬进去之后,再请大伙儿进去好好喝上几杯。”   众人轰然叫好。   这一晚上,西门署正堂几张桌子拼上,好酒好菜管够,除了出去执勤的,剩下的都是聚在一起畅饮,为楚欢欢庆。   酒至三巡,却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众人看过去,只见前来的竟然是西城总旗张斗利。   本来欢声笑语的西门署顿时静了下来。   张斗利却是一身便装,身后跟着两名部下,每人抱着一坛子酒,进来之后,武京卫们全都站立起身,就算有几个喝得晕乎乎的,也被扯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虽说今日是为楚欢欢庆,无可厚非,但是在署门里喝酒,被总旗过来看见,总是有些不妥。   西门署是个落魄之所,张斗利一年也难得来一次,谁也想不到今夜却突然大驾光临。   张斗利见众人起身,却已经和蔼笑道:“都做什么?坐下坐下。”看向楚欢,几步间过去,拱手笑道:“楚大人,恭喜恭喜啊!”   楚欢拱手笑道:“小弟受封,大伙儿为小弟恭贺,在这里饮了几杯,总旗大人不如一起喝上几杯?”他对张斗利没有什么好印象,此时也不称属下,自称小弟已经是很给面子。   张斗利笑道:“得知楚大人荣升,正是要过来庆贺的。”叫道:“拿上来!”两名部下将酒坛送上来放在桌上,张斗利这才指着酒坛道:“这是我存了好几年的上好美酒,正要与楚大人好好饮上几杯。楚大人年轻有为,如此年纪便立下大功,又得圣上器重,张某当真是钦佩万分啊。”示意众人都坐下,自己也坐下去,道:“今日听闻楚大人在铁血园考核,无论文章武功,都是出类拔萃,骑术比过马仲衡,箭术赛过轩辕胜才,六招便即击败高雅,而且还是蒙着眼睛,杨威铁血园,如此神勇,实乃我大秦一等一的栋梁之才,圣上重用楚大人,实乃圣明无比啊!”   武京卫们都是豁然变色。   大家只知道楚欢通过考核,但是谁也不知道具体靠什么,此时听张斗利这般说,才知道楚欢竟然是如此神勇。   马仲衡、轩辕胜才甚至是高雅,在军中也都是有名有号之人,高雅固然弱一些,而马仲衡和轩辕胜才可都是近卫军中声名赫赫之辈,谁也想不到楚欢今日竟然将那两人击败,本来就对楚欢满是敬畏,此时更是敬畏无比。   能够与这般人物同桌饮酒,甚至是称兄道弟,众人顿时都觉得无上光荣。   酒满上之后,张斗利举杯向楚欢道:“楚大人,来,我先敬你一杯。”   楚欢端杯,两人一饮而尽。   “楚大人,你得圣上器重,我张斗利脸上有光,咱们武京卫脸上有光!”张斗利笑道:“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楚大人却在我们武京卫留下了英明。实不相瞒,前来之前,正好见过指挥使大人,指挥使大人本想亲自前来恭贺,但是事务缠身,所以让我带他向你祝贺,指挥使大人说了,无论何时何地,咱们武京卫的人都是楚大人的弟兄,咱们也会将楚大人当成咱们自己家兄弟,有什么吩咐,一句话下来,咱们武京卫自当鼎力相助!”   楚欢脸上依然带笑,心里却是知道,武京卫指挥使便是黄天都,想来黄天都得知自己进入户部,便派来张斗利拉拢。   王甫等一干人却都是面面相觑,只觉得人跟人真是不同。   如果不是因为楚欢,别说和张斗利同桌而坐,便是想见张斗利一面也是困难无比,至若指挥使黄天都,大伙儿也都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王甫这些武京卫老兵,亦是从未见过指挥使大人。   孰知今日指挥使大人竟然派来张斗利对楚欢进行恭贺,而且言辞之中,却满是亲热之意,恭贺的是楚欢,但是西门署众人却也是感到脸上大大光彩。   “指挥使大人如此眷顾,楚欢铭记在心。”楚欢不动声色笑道。   楚欢直到现在为止,对度支曹主事这个官职的概念还是不清晰,但是他却已经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官职听起来不是怎样威风,但是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官职,至少所掌管的权力不会太弱。   虽然在京中呆得不久,但是楚欢却也知道,京中却是党派横生,太子党、汉王党、安国公、义国公等等,都是大秦帝国响当当的人物,而大秦朝堂,也离不开这些人的影响力,朝中各处要职的官员,绝不可能不偏不倚独善其身,既然当了官,就要有一座山在后面,你不去找靠山,靠山也会因为你手中的一些权力,主动来找你。   张斗利见楚欢不算冷淡,却也不太热情,并没说什么,却是向王甫道:“王甫,赵扬已经死了,西门署署头一职,便由你来接任,除此之外,指挥使大人还下了一道命令,对你们可是大大的好事。”   王甫跪倒在地,恭敬道:“多谢大人栽培!”他这阵子一直是暂代署头,此时张斗利一句话,那便是正式成为西门署的署头了。   其他人听说只会是还有一道命令,是大大的好事,顿时都眼巴巴地看着张斗利。   张斗利笑道:“指挥使大人说了,西门署的兄弟兢兢业业,但是补贴不多,从这个月起,每个月会给你们送一笔补贴银子过来,总不能让其他地方的弟兄们过得舒坦,你们却是紧巴巴的。”顿了顿,不等众人欢喜,轻声道:“只是这事儿大家心里知道就好,可别四处张扬,真要传扬出去,对谁都不好。”   众人心中狂喜,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指挥使陡然个大家发放什么补贴银子,十有八九是看在楚欢的面子上,俱都对楚欢大是感激。   张斗利又看向楚欢,问道:“楚大人,不知圣上可赐下府邸?指挥使大人说了,若是圣上忘记了,他愿意去面见圣上,为楚大人解决此事。”   楚欢笑道:“有劳指挥使大人挂念。圣上已经赐下了府邸。”   “哦?”   “就是严宅。”楚欢道:“得蒙圣上眷顾,已经将严宅赐给了小弟。”   “原来如此。”张斗利点头道:“不过严宅有些荒芜,此时还不宜入住进去。”向王甫道:“王署头,明日一早,你便抽调人手去往严宅修缮,本将会再调派一些人手过来,此外府里需要一些什么,都列个单子上来,由咱们武京卫出银子采买。楚大人是咱们武京卫的人,他的事便是咱们自己的事,万万不可懈怠!”   王甫立时恭敬道:“属下遵令!”   楚欢微皱眉头,正要说话,张斗利已经抓着他的手,道:“楚大人,什么都不必说,有咱们在,什么事情都会办得利利索索。咱们武京卫拿你当兄弟,你也要将咱们当成兄弟才是。等到入住之后,我再来贺你,到时候会专门派几个弟兄给你守卫府邸,一切由我来安排,你就不必挂心了。”他热情无比,松开手,拱手道:“我也不多扰了,我在这里,他们饮的不自在,我先告辞,改日再痛快饮上几杯。王甫,今日是楚大人的大喜之日,也是咱们武京卫的大喜之日,你们要好好陪楚大人多喝几杯!”也不多言,又向楚欢拱手,笑呵呵道:“告辞告辞!”带着两名部下离去。   第三六二章 算经   这一夜众人俱都是尽兴而散,次日一早,便有户部小吏来到西门署,要领着楚欢前往户部报到。   户部衙门在南城,距离工部和兵部都不远,这三部的事务沟通较多,所以三大衙门都在一个区域,作为帝国政事具体行动的所在,六部衙门都是建造的十分宏阔,各门各曹严密分工,井然有序,户部衙门靠左,旁边是工部衙门,高大的门头上悬挂着“户部”二字,门前自有兵士把守。   小吏带了楚欢进入户部衙门,自去通报户部尚书胡不凡,只让楚欢在院子里等候。   院子很大,两边都有拱门,通向其他院子,是不是有官员进进出出,见到院子里的楚欢,都用一种极古怪的目光瞥上一眼。   楚欢镇定自若,他此时还没有领官服,一身便服,而户部之中,来来往往都是官服在身,一身便装的楚欢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偶尔有人经过,看到楚欢,便凑着脑袋低声私语,随之发出怪异的笑声,楚欢知道他们没说什么好话,却也不在意。   他很清楚,自己初来乍到,而且一过来就担任主事之职,必定会被许多人嫉恨,自己想要在户部立足,接下来还要遇到许许多多的困难。   等了许久,依旧不见人过来召见,楚欢心中明白,这十有八九是户部尚书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吧。   正在耐心等待,忽见到左边出来一群人,十多人簇拥着一名年近六旬的老官员,正往院子边过来,楚欢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看到那老官员,只见那官员也瞧见了自己,随即见到有人在那老官员的耳边低语几句,那老官员脸上立时变色,一双眼睛陡然盯在楚欢的脸上。   楚欢见他看着自己,微微颔首,但是很快就感觉到此人充满敌意,那眼眸子里分明带着仇视,不由皱起眉头。   虽说自己初来乍到,有些人嫉妒倒也罢了,但也不至于会有这种如同死仇般的情绪吧?   但是只一念间,楚欢就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更是微锁,见到那老官员一步步逼过来,楚欢拱手道:“前辈是扬大人吧?后进楚欢,见过扬大人!”   楚欢此时已经想起,自己被调入户部度支司担任左主事,而前任左主事杨彤则是被调去礼部,相比起户部,礼部任职自然差许多。   他初来户部,这老官员竟是对他如此仇视,楚欢脑子一转,就猜到此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位杨彤,自己取代了此人的位置,怪不得此人会如此仇视。   楚欢拱手行礼,这老官员竟是闪到一旁,冷笑道:“受不起!”声音冰冷生硬。   楚欢淡淡一笑。   老官员道:“你就是楚欢?”   “正是!”楚欢不卑不亢。   “楚欢,你以为将老夫挤走,你就能在户部好好呆着?”老官员杨彤怒视道:“你有何德何能,会吟几首诗,便以为能打理度支曹?黄毛孺子,不要一朝得宠,便自以为无所不能,爬到越高,跌的也就越重。”   楚欢本来见杨彤年纪大,本是存了礼敬之心,谁知道这杨彤一上来就没有好话,楚欢心里也有些恼怒,淡淡道:“承蒙圣上眷顾,调入户部,能否打理,总是要试一试的。”   杨桐身边十多名户部的大小官员都是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楚欢,一个个神色不善。   杨彤冷笑道:“说的倒是好听。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能在度支司待下去。度支司每日里收支何以百计,你无非是攀上了关系,这才调入进来,老夫可以告诉你,这户部不同其他,没有真本事,想在这里待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杨彤的意思,自然是说楚欢有齐王瀛仁的关系,所以才会被调入进来,并非楚欢本身有什么能耐。   一众官员都是微微颔首,显然对杨彤之言深以为然。   楚欢心知自己初入户部,若是就此被他们奚落轻辱,日后在户部更是不好待下去,淡然一笑,道:“老大人多虑了,老大人调入礼部,日后操心的只会是礼部的事务,楚欢既然调入户部,自然会在户部好好办差。至若老大人所说的本事,楚欢不才,自问也不会一无是处!”   杨彤不屑道:“靠你骑马射箭?靠你吟诗弄文?”   楚欢神情淡定,道:“老大人似乎对楚欢很有偏见。”他此时虽然说话的声音还是很温和,但是神情间却没有了一开始的谦恭之色。   杨彤不给他好脸色,他也用不着假以辞色。   四周官员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少人眼中便显出不满之色。   “偏见?”杨彤笑起来,充满着轻视,“楚欢,老夫今日便要往礼部那边上任,既然临走前碰上你,那么老夫还真想试试你有什么本事,能够担起度支司大任!”   “老大人准备如何试?”楚欢皱眉道。   杨彤道:“老夫不会去试骑马射箭这些粗俗之能,也不会试你吟诗作对的无病呻吟,你既然自称能够胜任度支曹主事一职,那么老夫便出两道题,可你是否有资格调入度支曹!”   楚欢皱眉,旁边一名官员已经道:“楚大人,该不是不敢应对吧?”   “听说楚大人扬威铁血园,威风八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连圣上也是赞不绝口,如今杨老大人只是要出两道题,楚大人便要退却吗?”   “谁说楚大人要退却?”一人阴阳怪气道:“楚大人正在准备呢,是吧,楚大人?”   “来来来,让咱们瞧瞧楚大人的本事,铁血园扬威,咱们的身份不够,没能看到好戏,今日楚大人前来,正好让咱们见识见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音之中,不无讽刺不屑,显然对楚欢的能耐大是怀疑。   虽说楚欢是皇帝陛下亲口封为户部主事,但是大家也都知道楚欢身后的靠山只是齐王而已,齐王在朝廷中的实力实在太弱,朝堂内外的官员,十有八九对齐王并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对齐王如此心态,对楚欢自然更是不屑一顾。   人声杂乱,零零散散又有不少官员聚集过来,只是片刻间,竟然有大大小小二三十名户部官员围拢过来。   杨彤被楚欢挤出户部,失了一个油水丰厚的官职,却要调取礼部做个清水官员,他心中自然是恼怒无比,今日碰到楚欢,那是有心要让楚欢在众人面前难堪,杀一杀楚欢的颜面,也消消自己的心头之很。   楚欢见众人都围着指指点点,心中知道杨彤是有意当众刁难,自己如果退缩,日后在户部便难抬头,当下淡淡道:“杨大人要出问什么问题?”   杨彤立刻道:“好。你既然敢应承,老夫就给你出两道题,你若真是能够答上来,老夫便心服口服!”背负双手,微一沉吟,终于道:“鸡兔同笼不知数,三十六头笼中露。数清脚共五十双,各有多少鸡和兔?”说完,冷冷一笑,盯着楚欢。   四周官员互相看了看,都显出古怪笑容。   楚欢眯起眼睛来,虽然这题古里古怪,但是他却很快就弄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杨彤的这道题,说的是有鸡和兔同在一个笼子里,鸡和兔的脑袋共有三十六个,加起来共有五十双脚,也就是一百只脚,以此条件算出笼子里有多少只鸡,多少只兔。   这是一道算题。   陡然间,楚欢猛地想起当日在光明殿的时候,周廷曾经问过自己会不会算经,自己当时说过略懂,当时还不明白其中深意,但是现在想起来,难道当日里周廷就知道自己有可能会用上算经?   古代的学目,当然不会只有诗词歌赋,实际上门类众多,算经便是其中之一。   算经便是后世的算术题,古人其实在算数上就已经有很深的造诣,楚欢甚至知道,后世的“勾股定律”,实际上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出现,古代有个叫作商高的人便曾经向周公说过,如果勾为三,股为四,弦必为五。   虽说算经在古代就已经很发达,但是真正精通算经的人才却并不多,相比起诗词歌赋、骑马射箭这些文武研习,研习算经的只占少数人。   也正因如此,精通算经的人,往往都能寻到不错的事情,即使官位不高,但是活的却都通常不错,这杨彤便是精通算经,大秦立国,广招天下贤才,杨彤便是因此进入了户部,凭借着对算经的精通,很快就在户部站稳了脚跟,这十多年来,在户部虽然只是主事,但是尚书、侍郎对其也都是要给几分薄面,在户部过得很是滋润。   他此时出的这道题,难度极大,莫说没有学过算经,即使学过算经的,也未必能够答得上来,其用心,无非就是让楚欢当众出丑而已。   楚欢外形看起来虽然英武,却并无文人气质,打死杨彤,他也不会认为楚欢懂得算经,他出这道题,那也是认准了楚欢肯定答不上来。   见楚欢微皱眉头,杨彤顿时得意道:“楚欢,你是否能答上来?连这样的题目你都答不上来,还想在户部办差?哼,真是天大的笑话。”   四周众官员也都是议论纷纷,目光各异,其中神色,自然没有一个是对楚欢怀有善意。   楚欢却是淡然一笑,反问道:“杨大人,楚某还以为你学术深厚,能够出些高深的题目,想不到竟然出此肤浅之题,这样简单的题目,还需要去想?”   杨彤和众官骤然变色。   如此难的题目,楚欢竟然说肤浅,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杨彤气得胡须吹起,冷笑道:“大话谁都会说,楚欢,你既然说容易,那你告诉老夫答案是什么?”   “很简单。”楚欢信心十足道:“兔十四只,鸡二十二只!”   杨彤一怔,旁边不少官员都看着杨彤,更有一些官员却是皱眉苦思,却是在想如何来解这道题。   “杨大人,楚欢说的对不对?”旁边有人向杨彤低声问道。   杨彤深吸一口气,看着楚欢,问道:“你……你是如何算出来的?”他这话,却几乎等于已经承认楚欢的答案是正确的。   “很容易。”楚欢耸耸肩:“有两种法子可以得出结果,一是砍足法,一是添足法!”   “砍足法?”杨彤一时没有明白过来:“添足法?这是什么意思?”   楚欢解释道:“兔子有四只脚,我们现在砍足法,假设兔子也只有两只脚,那么三十六头,便只有七十二脚,可是现在有一百只脚,相差二十八只脚,这二十八只脚重新补上去,一只兔子补上两只脚,便是十四只兔子,剩下的便是二十二只鸡。这便是砍足法!”   许多人还没有消化过来,杨彤却已经问道:“那又何为添足法?”   “道理相同,便是假设鸡也有四只脚,那么三十六头便会有一百四十四只脚,比百脚多出四十四只,如此再砍去鸡多出的两只脚,就能得出有二十二只鸡的结论。剩下的自然就是十四只兔子。”楚欢轻描淡写道:“杨大人,却不知楚欢所言对不对?”   杨彤面如死灰。   这道题目,乃是他得意之题,当初他也是花了数日猜得出结论,本以为定可难住楚欢,谁知道楚欢竟在瞬间就得出结论,而且想出了两种解题方式,这两种解题方式不但别出心裁,而且深得算经真谛,当真是妙不可言。   他却不知,算经发展到后世,已经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时代的车轮之中,无数的算学家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对故人来说许多苦难复杂的题目,经过后世的算术方法,却是很容易就解答出来,这道题目在这个时代很是困难,但是有过后世算数基础的楚欢,确实很容易就将这倒复杂的题目解答了出来。   “杨大人,杨大人,楚欢说的对不对?”旁边的官员们纷纷询问,可见连这些人都无法确定答案。   杨彤又是惊讶又是沮丧,叹了口气,终于点头道:“不错,他……他的答案是正确的!”   第三六三章 “天算图”   户部众官员听杨彤这样说,都是有些吃惊,不少自以为精通算经的官员兀自在心中盘算,孰知越算越乱,此时见楚欢轻轻松松算了出来,而且其计算方式十分的特别,一个个面面相觑,都是诧异无比。   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很普通的年轻人,竟然能够如此迅速地计算出如此复杂的题目。   一阵死寂之后,旁边有人轻轻扯了扯杨彤衣裳,道:“杨大人,杨大人?”   杨彤回过神来,失神道:“怎么?”   “杨大人不是说有两道题吗?”旁边有人低声提醒,“另一道题是什么?楚大人既然如此能耐,老大人何不将另一道题也一并说出来。”   杨彤咳嗽两声,缓过神来,道:“楚欢,老夫还有一道题,你敢不敢做?”   “杨大人请讲!”   杨彤微一沉思,终于道:“今有牛五、羊三,值金十七两;牛四、羊二,值金十三两,且问牛羊各值金几何?”   问完这道题,杨彤竟是情不自禁地擦了擦额头的溢出的一丝冷汗。   四周众官一听这题,顿时又窃窃私语,不少人立时便皱起眉头,显然这道题又将他们难住,随即更有人显出得意之色,盯着楚欢。   先前那道题,可以用什么砍足添足之法,但是这道题却大不相同,难度似乎又增加了不少。   楚欢皱起眉头,沉思起来。   杨彤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但是过了片刻,见楚欢似乎还没有想通,顿时显出一丝得色,淡淡道:“楚欢,这道题能否解开?”   楚欢终是一笑,左右看了看,看到院子里有一处花圃,花圃边上有泥土,他走过去,折了一支小枝,便开始用小枝在地面上书写着什么。   众官员都情不自禁围拢上去看,很快,所有人脸上都显出茫然之色。   楚欢写下的东西,倒似乎某种符号,有“4”、“7”、“+”、“X”、“Y”等等这些稀奇古怪的符文,谁也看不明白到底写的是些什么。   片刻之后,楚欢才将手中的小枝丢进花圃中,笑道:“杨大人,幸不辱命。一头牛值金二两五钱,一头羊值金一两五钱,却不知楚某说得对不对?”   “你……你是怎么算出来的?”杨彤又是色变,忍不住失声道。   楚欢指着地面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号,脸上显出诧异之色,反问道:“杨大人,你是户部老臣,精通算学,难道……连这些都看不懂?”他故作出惊讶之色,那意思倒像是说,如果杨彤看不懂这些符号,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杨彤一怔,楚欢的诧异之色,他自然看的出来,见到楚欢目光灼灼,一时间还真不敢承认自己不懂得这些符文,咳嗽一声,抚须看着地下符文,装模作样道:“唔,原来是这样,恩,楚大人……楚大人果然厉害……!”   楚欢笑道:“楚某还在奇怪,诸位都是大秦的精英,亦是户部的栋梁,不可能连这个都看不懂。”向旁边一名官员问道:“这位大人是否明白?”   那人吓了一跳,但是面上强装镇定,点头道:“妙,妙,楚大人,你这解题方法之妙,实在让人钦服啊。”   楚欢拱手道:“这位大人过奖了。”见到一名官员探头探脑往自己身边挤,含笑道:“这位大人自然也能看懂,对吧?”   那人一愣,马上堆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杨彤和另一名官员都声称能看得懂,如果自己说看不懂,岂不是丢了大人。   楚欢追问道:“这位大人既然看得懂,却不知能否知道这解题方法出自何典?”   这人一怔,陡然间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心中紧张无比,但是面上却还是做出肃然之色,一本正经,却小心翼翼道:“楚大人,这似乎……似乎是很古老的算法啊!”   “咦?”楚欢显出惊讶之色,颔首道:“正是。”   此人听楚欢这样说,顿时有了底气,忙道:“实不相瞒,这样的算法,已经很罕见了。我还是很早之前,从一本书上偶然看到,只可惜那本书已经遗失,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显得十分的遗憾。   “我也好像见过。”有一名官员显然不甘人后,一副严肃模样:“楚大人,那本书好像……好像叫《天图算》,唔,好像是这样,不知楚大人是否也是从那上面所见到的?”   楚欢也不答,只是笑道:“这位大人知道《天图算》?”   那人一愣。   他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故意编造了这样一本书,无非是想表示自己也是很有底蕴,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楚欢的意思,竟似乎真的有这本书的存在,此人立时感觉自己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更是一本正经道:“诸位,大家请看,这些符文,都是出自《天图算》,乃是极为高深的一门算学,据说春秋战国时,鬼谷派就有这门学问,但是后来失传,哎,很是可惜啊。下官也只是曾经偶然看到一本孤本,里面提及过这种天算之术……!”说到这里,四下里瞥了瞥,看到不少人正用一种讶然的目光看着自己,顿时便觉得轻飘飘的,继续道:“只是想不到楚大人竟然精通天算之法,实在让人钦佩万分啊。”   “原来这就是天算?”又有人道:“怪不得,怪不得!”   “哦哦,我也听过天算,那可是了不起的算学啊,失传已久哦!”   官员们你一言我一语,都是不甘人后,竟是瞬间开始对《天算图》这从不存在的东西研究起来,而且一个个正儿八经,这些官员都是口才不差之辈,片刻之间,竟是越说越圆,甚至有官员指着地上自己根本不认识的“符文”,分析其中的玄妙,最后一致得出了一个结论,失传已久的《天算图》,在楚欢的身上重新出现,楚欢精通《天算图》,确实是了不起的人才。   杨彤眼角抽搐。   他实在没有想到,本想当众给楚欢一个大大的羞辱,可是楚欢非但答出了两道十分困难的题目,而且竟然扯出了一个什么《天算图》。   鬼才见过什么《天算图》,杨彤研习算经几十年,自问对算经十分的精通,也算是博览全书,何曾听过什么狗屁的《天算图》?   但是此刻众官员都是一本正经地在议论《天算图》,如果杨彤此时指出根本没有什么《天算图》,无疑是与众人为敌,众人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必定反唇相讥,最后杨彤只能是自取其辱。   楚欢听到这些人煞有其事地讨论天算图,憋住笑,但是却也为人性的虚伪感到无奈,堂堂六部重地,这些户部官员可都是帝国核心的精英,竟是被自己略施手段玩弄于鼓掌之中。   便在此时,听得又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名小吏已经匆匆过来,传唤楚欢去见户部尚书胡不凡,楚欢辞别众官,看到杨彤那尴尬无比的表情,心中暗笑,跟着小吏进了部堂正院,通禀过后,刚一进门,胡不凡就已经笑眯眯地从内屋出来,拱手道:“楚大人,方才有一些琐事要处理,让你久等了,来来来,快请坐,快请坐!”   他显得十分热情,亦是十分客气,按理说以他的身份,根本无需对楚欢如此,楚欢见他这样,反倒觉得别扭,只觉得这胡不凡并没有安什么好心。   胡不凡坐了主座,楚欢在侧座坐了,用人奉茶上来,胡不凡才道:“楚欢呐,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户部的人,皇上圣明,将你调入户部,自是要人尽其才。度支曹的事儿,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却也不简单,你身为度支曹左主事,度支曹的大小事儿,日后便都由你来操劳。”   楚欢拱手道:“下官初来乍到,凡事不明,还要请部堂大人多多指点!”   胡不凡笑眯眯道:“楚大人不需如此客气。”又道:“指点嘛,倒也说不上,不过你说的倒也不错,户部衙门,自有户部衙门的章程,而且各衙门的事务都是十分繁琐,却又要精细处理,没有经验的话,一时半会儿倒也难以上手。”   楚欢道:“部堂大人说的是。”   便在此时,门外传来声音道:“下官窦易,求见大人!”   胡不凡高声道:“来来来,窦主事,快进来!”   很快,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官员便进来,长相普普通通,毫无特色,但是一双眼睛却显出精明之色,一进门来,立刻恭敬道:“下官拜见大人,不知大人传唤有何吩咐?”   胡不凡招了招手,示意窦易靠近,这才指着楚欢道:“窦主事,这是楚欢,新来的度支曹主事。”向楚欢道:“楚欢,这位是度支曹右主事,也是你的同僚!”   楚欢已经起身来,两人同时见礼。   “窦主事,楚大人初来乍到,对度支曹还不是很熟悉,楚大人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就多给他讲讲!”胡不凡抚须道,又看向楚欢:“楚大人,这度支曹的事务其实比想象的还要繁琐,窦主事在度支曹已经许多年,很有经验,他虽然是你的部属,不过度支曹的事情,你可以多向他请教,度支曹的大小事务,你也多和他商议着办。”   楚欢含笑道:“下官明白!”   胡不凡抬手道:“窦主事,你带楚欢去度支曹先熟悉一下。”向楚欢笑道:“楚大人,差事中若是有什么困难,尽可过来找本官,本官定当为你做主!”   等到楚欢和窦易退下,胡不凡才端起茶杯,目视楚欢远去的背影,品了一口茶,冷笑着自语道:“你调进户部,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倒也罢了,想要在我户部掀起风浪,本官定要让你万劫不复!”将口中的一片茶叶吐了出去。   第三六4章 新官上任   户部衙门不小,度支曹更是不小。   相比起户部曹、金部曹和仓部曹,度支曹办公的院落最是庞大,当然,真要论起占地面积,仓部有庞大无比的国仓,度支曹不可同日而语,但是仅就户部衙门之内而言,度支曹的院落却是排在第一,只因这里的档案实在是太多,而四曹之中,度支曹办公人员的树木也最多。   窦易是个面相很普通的人,对楚欢也是不冷不热,看上去倒也是恭敬,但是楚欢不问话,他也不说话,楚欢问上一句,他也只会用最简短的语句进行回答,就似乎害怕多说一个字,斟词酌句,显得十分小心。   窦易带着楚欢进了左主事办公的房舍,这里却已经准备好了楚欢的官府,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楚欢四下里看了看,窦易才拱手道:“楚大人,度支曹共有判官六人,算吏二十人,笔吏二十人,役吏四十人,全曹共是八十八人,楚大人今日初来度支曹,不知是否要众人前来见一见,认识一番?”   楚欢笑道:“现在方便吗?大伙儿是不是都在办差?”   “是办差的时辰。”窦易淡定自若道:“不过大人如果要召见,大家还是要过来参见的。”   楚欢想了想,道:“国事为重,回头本官自己巡视一番就是,就不劳烦大伙儿了。”又道:“窦主事,我初来乍到,也不知从何入手,你看我该做些什么?”   窦易道:“整个度支曹都归属大人统管,大人想做什么,便可做什么。”他这话就等若没说。   楚欢也不多问,只是点点头。   窦易又道:“卑职先告退,大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招呼卑职。”躬身一礼,退了下去。   楚欢微皱眉头,顿了一顿,也不管其他,先将衣裳换上,这一身衣裳倒也合身,只是以前穿惯了甲胄,此时陡然穿起宽袍大袖,还真是有些别扭。   他这屋里冷冷清清,除了桌椅,却并无什么档案,甚至连一本书都没有,坐在椅子上,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干什么。   走出门来,却看到边上有一处拱门,有一条小石道通向另一处院子,是不是有人从这小石道上进进出出,在两边的院子来回。   瞧见一人捧着一堆档案,楚欢抬手叫道:“你过来一下!”   那人听到声音,左右看了看,瞧见楚欢,显出疑惑之色,楚欢招招手,那人才小心翼翼走过来,瞧见楚欢的官府,立马认出这人很有可能就是新上任的主事大人,忙道:“大人,你叫卑职?”   楚欢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一张脸很是瘦削,有些枯黄,倒似乎营养不良,听楚欢动问,忙道:“卑职岳子西!”   “岳子西?”楚欢问道:“你是什么官职?”   岳子西忙道:“小人兵无官身,只是小吏,是一名役吏!”   “哦?”楚欢其实也弄不清楚役吏是做什么的,瞅见他怀中抱着文案,问道:“这都是些什么?”   “这是刚刚核算出来的账目。”岳子西道:“正要送呈个窦主事!”   “什么账目?”   岳子西忙道:“是薪俸。京官们的薪俸!”   “哦?”楚欢微微颔首,四下里瞧了瞧,才轻声问道:“那个,岳子西,本官是谁,你知道吧?”   “卑职知道。”   “那你可知道本官该做些什么?”楚欢低声问道。   岳子西一怔,有些迷糊道:“大人,卑职……卑职也不知道。只是度支曹的大小事儿,都由大人过问,你什么都可以做。”   楚欢无奈道:“那之前杨彤杨主事每天都做些什么?”   岳子西道:“杨主事?唔,他倒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楚欢皱眉道:“堂堂度支曹左主事,难不成天天喝茶不成?”   岳子西一愣,奇道:“大人怎么知道?杨大人确实是每天都在喝茶。”随即道:“大人也可以每天喝茶的。”   楚欢打量越仔细一番,这人看起来有些木纳,脑子似乎并不怎么灵活,叹了口气,道:“杨大人除了喝茶,就不做别的?度支曹的差事,他如何处理?”   岳子西想了想,终于道:“杨大人年纪大了,这几年很少插手具体事务,曹里的事情,大都是由窦主事来打理,而且曹里的同僚们都是各司其职,窦主事每个月都会将户部的收支汇编起来,编撰一份户部月案送呈给杨大人……唔,杨大人做的最多的一桩事情,便是户部每笔银子的开销统计,都会有文案呈给杨大人,杨大人盖印之后,便可送呈部堂大人那边了。”   “文案?”楚欢皱眉不解:“盖印?”   岳子西点头,憨憨道:“是啊。咱们度支曹虽然不是直接与银子打交道,但是国库银子的收支,都需要在度支曹弄得一清二楚才成。户部每支出一笔银子,便需先要由咱们度支曹核算,由主事大人批复之后,部堂大人才能下令拨银……!”好奇地打量楚欢两眼,纳闷道:“大人……大人不知吗?”   楚欢此时更是觉得户部比之自己想象的似乎还要复杂,笑了笑,也不说话,心里却在想着皇帝陛下怎地将自己调入这样的衙门,实在有些门不当户不对,但是听岳子西的意思,户部拔出银子,那位户部尚书胡不凡还不能一手遮天,没有度支曹主事的盖印,竟是不可轻易地拨银,如此看来,自己这个官职竟还真是一个要职。   正在此时,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咳嗽声,岳子西看过去,却见到窦易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听得窦易道:“薪俸是否已经核算出来?”   岳子西急忙过去,窦易淡淡看了岳子西一眼,令他将文案送过去,正要离开,楚欢却已经叫道:“窦主事,且慢!”   窦易转过身,拱手道:“楚大人有何吩咐?”   “本官的衣服已经换上了,只是似乎还缺一样东西。”楚欢笑容温和。   窦易不解。   楚欢笑道:“窦主事,本官这个主事,是不是也该有官印?”   窦易眼角抽搐两下,但神情还是平静,道:“原来是此事。大人现在要用吗?”   “本官只想知道官印在何处!”   “这个……杨主事临去前,留在了部堂大人那边。”窦易犹豫了一下,轻声道。   楚欢道:“原来如此,那本官现在去找部堂大人!”   “且慢。”窦易忙道:“楚大人不用亲自前往,待会儿卑职去取。”顿了顿,左右看了看,才轻声道:“楚大人,你才刚刚来到度支曹,凡事都不明白,这官印……这官印现在拿在手中似乎也没什么用处。楚大人何不先熟悉一下环境,卑职斗胆,那些琐事都由卑职为大人处理如何?”   “窦主事为本官处理?”楚欢含笑道:“这怎么好?”   窦易难得显出一丝笑容:“楚大人有所不知,杨主事在的时候,不用多操心,度支曹也是井井有条。卑职不才,但是却愿意为上司分忧,楚大人如果不嫌弃,卑职也是愿意多为大人分忧的。度支曹一切有序,卑职只想着一切依然能够有条不紊,不会因为上面的变动,出现一些波动,若是那样,大伙儿也就无心办差了。”   楚欢含笑道:“窦主事是在教本官如何办事?”   窦易忙道:“卑职不敢。”   “其实窦主事的话也未尝不对。”楚欢含笑道:“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圣上任用本官,本官自然也该尽心办差。官印不在,凡事也就名不正言不顺,窦主事,你看这官印是由你去取,还是本官亲自去取?”   窦易与楚欢目光对视,见得楚欢虽然带着笑,但是目光犀利,顿时也含笑道:“大人但请歇息,下官自去取!”他拱拱手,也不多言,就此转身,楚欢却突然道:“窦主事,还有一件事情本官差点忘记了。”   窦易回过头来。   楚欢笑道:“窦主事,听说如果没有本官的印章,户部的银子便不能轻易拨下去,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窦易一怔,随即笑道:“确有此事。”顿了顿,笑道:“咱们度支曹,说起来也就是给户部收支把把关,平衡国库收支而已。虽说拨银子要经过度支曹核算,由大人盖印方可,但是话说回来,户部曹做下的决定,咱们度支曹其实也不必太过费心思,部堂大人看的是大局,咱们度支曹却也不能误了国家大事,楚大人,你说卑职所言是否有理?”   “有理有理!”楚欢点头道:“窦主事说的对,咱们就是把把关,却不可误了国家大事!”   窦易闻言,微笑道:“大人英明!”转过身去,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楚欢等窦易离开,这才背负双手,悠然往院子里去,嘴中嘟囔着:“这里的每一分银子,都是百姓的血汗银,既然要让本官把把关,本官总要为百姓把好这个关。”   ----------------------------------------------------------   PS:求红票收藏!   第三六五章 内幕   楚欢拐进了度支曹办公大院,里面竟是有数排房舍,修建的却也是很有特色,他背着双手从房前若无其事走过,虽说各屋里面固然有人在忙碌,但却也瞧见不少人端着茶杯,三两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说到开心处,那笑声便十分放肆,从屋子里传出来。   楚欢打从门前经过,没看见的依然有说有笑,瞧见的立时扯衣裳打眼色,里面很快就静下来,有人投来目光,楚欢便只是微微颔首,淡然一笑。   瞧见一扇门虚掩着,楚欢上前推开门,声音很轻,抬步进去,只见里面正堂无人,倒是从旁边传来极轻的声音,听得一人小声道:“郎大人,这工程咱们户部也是从来没有经手过,礼部找上了工部,工部找到了咱们户部,圣上的意思,那是要尽显国威,但是这国威怎生一个显法,可是要细细斟酌啊。”   楚欢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往那边瞧过去,倒是瞧见了一扇屏风,屏风后面有两道身影坐着,一时看不清是何人,楚欢也不惊动,背负双手,站在一旁。   “可询问过部堂大人?”传来郎大人的声音。   “问过。”先前那声音道:“部堂大人也没说什么,只说圣上即说大办,咱们大办就是。”   郎大人轻声道:“大办也该有个额度。库里的银子已经不多了,通天殿那边,正准备挖河,到时候又得一大笔银子,库里还能撑上多久?今年的税银上来了七成,后面这三成却也不知道能否按时交上来……西北还要耗银子,河北道那头,为了剿灭青天王,韩三通也是上了几道折子催要粮草,库里已经所剩无几,真要面面俱到,根本应付不来,如今又要大修同仁馆,还要大办,这……这要是银子花的多了,其他地方照应不上,事儿可就麻烦了。”   “大人,圣上是极爱颜面的人,西北、河北离得远,圣上见不着,但是这同仁馆可就在眼皮底下,从西北来的消息,西梁使团已经上路,两个月之内,使团便要入京,那个时候如果同仁馆还没有修缮完工,咱们可都是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个声音无奈道:“工部来人,还说没个三五十万两银子,那同仁馆也就不必修了,他奶奶的,这分明是要抢银子嘛!”   郎大人微一沉吟,才低声问道:“今年用银子的地方很多,而且据本官估算,今年至少有三道之地难以收上银子来,没了银子,咱们实在做不成事儿。”顿了顿,才轻声道:“是否再让部堂大人去找门下省商议一番,这赋税还得提上一成……!”   另一个声音急道:“大人,还提赋税?这几年连年加上来,已经了不得了,若是再加赋税,恐怕……!”却是不敢说下去。   郎大人道:“那你说怎么办?”   屏风后面一阵沉寂。   片刻之后,郎大人声音才轻声道:“这次修缮同仁馆,看来还是要向部堂大人进言,不能再抽银子了。”轻叹一声:“以前太子的人一直盯着咱们这边,有汉王殿下和部堂大人撑着,本官倒也毫无所惧,可是……今日来了个楚欢,这可是圣上派过来的,又好像是齐王的人,圣上这些年只是要用银子的时候找寻户部,平时可是很少过问咱们户部的事儿,此番却突然将齐王的人安排进来,本官从昨天开始,就感觉这眼皮子老挑,看来以后做事还是要小心一些,可别阴沟里翻船,栽在那小子的手中。”   “应该不会吧?”另一声音轻声道:“那小子有多大能耐,敢和汉王殿下斗?咱们上面是汉王、是安国公,还有部堂大人,就凭一个对户部事务一窍不通的小小主事,当真能掀起风浪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啊。”郎大人叹了口气,道:“这样吧,工部那帮人狮子大开口,咱们也不能被他们唬住了。你今天就去工部,带上两个人,然后跟着工部的人去同仁馆那边看一看,本官记着那同仁馆也不算十分寒酸,就算要修葺,怎么着也用不了三五十万两银子,你带人好好核算一番,然后再来报我,这日后还是要精打细算才成……!”   楚欢见有人已经站起来,立时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到正门前,那屏风后面已经转出人来,楚欢恰好退到门边,却做出一副刚进来的样子,瞧见屏风转出来的那人长着八字须,四十出头,那人见到楚欢,先是一怔,随即抚须道:“你就是楚欢?”   楚欢本以为此人是度支曹的人,见到自己该当行礼,谁知此人却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有些奇怪,屏风后又转出一个人,看到楚欢,先是一惊,随即拱手道:“原来是楚大人,唔,楚大人,这位是户部左侍郎,郎大人!”   “原来是郎大人!”楚欢这才明白过来,敢情人家是侍郎,官高一等,怪不得如此,拱手笑道:“下官见过郎大人!”   郎大人咳嗽一声,打量楚欢两眼,才问道:“楚欢,你来这里做什么?”   楚欢故作奇怪模样,问道:“郎大人,这地方……下官不能来?”   郎大人一怔,皱起眉头,道:“本官是问你来这里有何事。”   “哦!”楚欢笑道:“下官今日刚刚上任,所以熟悉一下,随便走走,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这里。”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郎大人瞥了身边那人一眼,淡淡问道。   楚欢道:“刚进来。”问另一人道:“请问你是?”   “卑职武宣。”那人忙道:“是度支曹判官,见过主事大人!”   “哦,你好。”楚欢点点头,“两位是不是有事?既然有事,那楚某先告退,两位随意。”   郎大人道:“不必了。”咳嗽一声,道:“武判官,工部那边,你就去一趟吧,事儿办的圆满了,莫要出什么纰漏。楚大人新官上任,这时候若是办砸了差事,你们度支曹这位楚大人的脸上也不好看。”也不多言,背负双手径自离去。   等郎大人离开,武判官才恭敬道:“楚大人请坐,卑职去沏茶。”   “不用不用,本官就是随便看看。”楚欢大马金刀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武判官站在一旁,楚欢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武判官,去工部有事?”   “唔,是有事。”武判官道:“大人想必知道,西梁人与咱们大秦议和,西梁使团正往京城而来,圣上下了旨意,要将接待外邦使臣的同仁馆修葺一番,所以工部的人过来要银子,卑职是想去看一看,估算一下修葺同仁馆到底要花多少银子。”   “哦?”楚欢翘起二郎腿,笑道:“那是要好好看一看。对了,同仁馆为何要重修,难道破旧吗?”   武判官赔笑道:“倒也不是破旧,只是咱们大秦立国之后,西梁国一直就未曾臣服,西梁国地处西北关外,他们不臣服,西北更远的那些小国便无法来朝,所以每年前来朝拜的使臣也只有东北的高丽国和夷蛮几个部落头领,用不上大修。”顿了顿,笑道:“如今西梁人主动求和,那是有臣服之心,他们使团第一次来京,圣上要让他们见识我大秦的强盛,大修同仁馆,也是情理之中。”   “原来如此!”楚欢微微颔首,“武判官有事,本官就不多扰了。”   武判官赔笑送楚欢出了门,等楚欢走远,这才喃喃自语:“楚欢啊楚欢,坐在屋里喝茶多好,跑出来东转西转有何好处?搞不好还要将命搭进来……!”摇摇头,很是唏嘘。   ……   ……   户部尚书胡不凡躺在椅子上,旁边放着新沏好的上等龙井茶,闭目养神,听得外堂传来脚步声,他也不睁开眼睛,只是道:“毋虚啊,本官正要寻你,你进来吧!”   户部左侍郎郎毋虚轻步进来,躬着身子,谄笑道:“部堂大人!”   胡不凡眯着眼睛,瞥了他一眼,道:“刚才还在说同仁馆的事儿,工部那边要五十万两银子,你瞧此事该如何办理?”   郎毋虚凑近过来,低声道:“部堂大人,卑职已经核算过,最多十二万两银子,便可将同仁馆修葺的富丽堂皇。”轻声笑道:“工部郑大人那边,下官通过气,让他报上三五十万两,五十万两封个顶,两边争一争,最低就不能小于三十万两了。”   胡不凡嘿嘿笑道:“你办事,本官还是很放心的。记着,走总账,度支曹那边,只能有总账出现!”   “卑职明白。”郎毋虚谄笑道:“窦易知道怎么办,只出现大头,没有小头帐。”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道:“部堂大人,度支曹新来的楚欢,会不会成为麻烦?”   “楚欢?”胡不凡不屑笑道:“蝼蚁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刚才窦易还过来禀报,楚欢那小子刚刚上任,竟然就找寻官印,官印在窦易身上,本是让窦易办事更方便一些,谁知道这小子刚一到就要将官印拿走,嘿嘿,有意思!”   “部堂大人将官印给他?”   “毕竟是圣上派来的,给他就是。”胡不凡伸手拿起旁边的小茶壶,对着壶嘴品了一口,悠然道:“本官就不信,他官印在手,还能翻天?在他手中,与在本官手中又有何异?他要是不听话,本官有的是法子治他。”   第三六六章 赴约   楚欢在户部的第一日,便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回到西门署,这边早就准备好了酒肉,堂堂户部主事暂时住在西门署,自然是西门署上下的莫大光荣,而且从武京卫指挥使黄天都开始,到西城总旗张斗利,那都是对楚欢刮目相看,西门署这一干人又怎敢怠慢。   不过西门署里面冷冷清清,整个署门里也才三个人,问了一句,才知道王甫一大早就已经带人去修缮严宅。   天黑时分,王甫才带着一票人回来,见到楚欢,笑道:“大人,总旗大人一句话,事儿办的就是利索。调来了二三十号兄弟,还有数名巧匠,今儿一天,已经收拾了一半,最迟三两日,大人便可以入住进去了。”   楚欢笑道:“真是劳顿诸位兄弟了。”   他正要与众人用餐,还没拿起筷子,便有人送来一封请柬,只说是有人送来交给楚欢,人已经去了,楚欢奇怪,接过书函一看,却是有人相约去附近的一家酒楼饮酒,留名的却是轩辕胜才。   楚欢犹豫了一番,对于轩辕胜才,楚欢倒是没有反感,反而觉得此人还有些可交之处,只是他却不知轩辕胜才为何要请自己吃饭?   只是义气相投小聚,还是有别的原因?   楚欢倒也知道,自己在京中虽然还有齐王这样一个后台,但是除此之外,可说是势单力薄,根本没有任何人脉。   他更知道,想要在京中活下去,身后只有一个齐王,那是万万不成,就算还有皇帝陛下的赏识,可是一不小心,便很有可能被京城各方势力碾成碎片,如今还没有遇到什么荆棘,真要是遇上,仅凭自己现在的实力,恐怕与对手走不了一个回合。   轩辕胜才乃是轩辕家族的重要成员,他代表的便是义国公一系,楚欢并不清楚义国公这一系究竟是偏向太子党还是偏向汉王党,又或者说只是保持中立,但是轩辕胜才主动来寻自己吃饭,不管如何,那就是有了相交的意思。   楚欢固然不会真的去与义国公一系黏糊在一起,但是如果轩辕胜才真的只是要与自己交个朋友,楚欢却还是十分乐意的。   毕竟轩辕家族在大秦帝国依然是强大的家族,即使不和他们走在一起,却也不能和他们正面为敌,今日如果自己不去赴宴,倒是大有可能因此而得罪了轩辕胜才,虽然轩辕胜才看上去不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但是错过这次机会,恐怕会让轩辕胜才误以为自己并不想与之结交,日后就算不为敌,却也很难为友了。   王甫见楚欢沉吟,不由动问原由,楚欢倒也不隐瞒,王甫惊道:“是轩辕武尉吗?大人,轩辕武尉请你吃饭,这个面子可不能不给。”   楚欢笑问道:“为何?”   王甫轻声道:“大人有所不知,其实轩辕武尉的名声却也是极好的,但是他性子却有点怪。”顿了顿,道:“京里有一件关于他的故事,却不知大人是否听过?”   “什么故事?”   “据说好几年前,驸马……唔,就是那位遇刺的驸马尚未迎娶公主之前,给轩辕武尉发了一个请柬,请他往一处酒楼吃饭,轩辕武尉那日还果真去了,但是在酒楼足足等了一个晚上,驸马却一直没有出现。”王甫压低声音道:“轩辕武尉等到第二天早上,拿了一把刀,直接冲到了安国公府,单人单刀打进府内,硬是被他将驸马从床上拎了起来,如果不是轩辕统领及时赶到,驸马断胳膊断腿只怕是难免的,虽是如此,那一次驸马也是被轩辕武尉打了个头破血流,为了这事儿,轩辕武尉蹲了三个月的大狱,好在是圣上开恩,后来放了出来……!”   “还有这事?”楚欢来了兴趣。   王甫道:“这事儿许多人都知道,那是驸马故意逗轩辕武尉玩,谁知道轩辕武尉较真,等了他一夜,知道自己被戏弄,这才一个人打进了安国公府。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轩辕武尉才二十多岁,年轻气盛,不过那时候已经是近卫军武尉了……!”   “五六年前便是近卫军武尉?”楚欢奇道:“那为何如今还是原地踏步?”   王甫摇头道:“并非原地踏步,当日出了那个事情,轩辕武尉非但被关了几个月,轩辕统领还将他的武职废除,直接贬为了普通的兵士。这几年才又一步一步升上来,否则轩辕武尉今日便算不是骁尉,也必定是云尉了。”   楚欢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   其实昨日在铁血园,楚欢就觉得有些奇怪,马仲衡骑术不凡,身居云尉之职,相比起马仲衡,轩辕胜才箭术了得,比之另一名武尉高雅实在要强出太多,却也仅仅是个武尉,这似乎有些说不通,今日听王甫这般说,才明白其中的缘故。   想到当年轩辕胜才单刀闯入安国公府,楚欢倒是觉得此人很有热血,是性情中人。   楚欢要赴约,王甫见天色已黑,却是担心楚欢安危,坚持要带几个人跟随。   楚欢心中明白,如果真有人想要取自己的性命,如果自己无法应对,身边就算带上几个武京卫也是无济于事,但是王甫盛意拳拳,楚欢也不好拒绝。   当下王甫叫了孙静一、孙龙两人,三人跟着楚欢一同赴约。   轩辕胜才相约的酒楼其实倒也不是太远,走过数条街,便即来到一条稍微热闹一些的街道上,楚欢却已经换上了便装,以这副打扮前来赴约,意思倒也清楚,乃是私交,不谈公事。   轩辕胜才只是邀请了楚欢,王甫三人倒是不好前往,恰好酒楼旁边还真有一个小摊,夜里买狗肉面,王甫带着两人径自去吃狗肉面,楚欢则是只身进入酒楼赴约。   一进酒楼,便有伙计迎上来,恭敬问道:“大爷可是楚欢楚大爷?”   “你认得我?”   “那你真的是楚大爷了。”伙计道:“楼上天甲号房,有几位大爷正在等着,传下话来,楚大爷如果到了,直接上楼去就是。”   楚欢点头,伙计冲着楼上指了指,楚欢瞧见那里有一间房门关着,这才上楼来到了房钱,屋内却没有声音,不由敲了敲门,很快,屋内就传来声音道:“门没关,进来!”   楚欢推开门,便瞧见屋内有一张大桌子,坐着三四个人,门推开的一瞬间,那几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看向楚欢,楚欢扫了一眼,却并无轩辕胜才在其中,正自疑惑,陡然间感觉旁边劲风忽起,眼角余光却是瞥见一道身影往自己直扑过来。   楚欢反应迅速,脚下稳住,探手抓了过去,孰知那人却也是灵活,楚欢探手过去,那人却也已经转动手腕子,来抓楚欢的手腕。   两只手互相交错,电光火石间,竟然是过了五六招,楚欢终是抓住机会,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刚刚扣上,却感觉那手臂猛力一带,竟是将楚欢往那边扯动过去,楚欢立刻松手,却见到对方一条腿已经飞踢过来。   楚欢也不犹豫,对方用手,他用手应对,对方出腿,楚欢却也是瞬间出腿,虽然出腿比对方晚,但是当对方的腿踢过来时,楚欢的腿也已经迎上,两条腿亦是互相交错,你来我往,身形却都是不动,劲风呼呼,楚欢打斗之中,却已经看清对方便是轩辕胜才。   轩辕胜才虽然突然袭击,但是出招却并非狠手,他的腿功却也是不差,两人腿功交缠十来个回合,楚欢的脚尖终是点在轩辕胜才咽喉处,轩辕胜才的脚尖距离楚欢胸口却还插上一指距离,虽然看似相差不大,但是真要对敌,轩辕胜才已然败在了楚欢的手下。   轩辕胜才哈哈一笑,收回脚,楚欢也已经收回脚,不等说话,轩辕胜才已经向桌边那几人道:“你们都瞧见了,并非我不使全力,这位楚大人的本事,确实是在我之上,今日你们总是见到了真人,高雅之流,怎能匹敌?”   楚欢还弄不清状况,那几个人却已经纷纷起身拱手笑道:“这位便是扬威铁血园的楚欢楚大人吗?幸会幸会!”   这几人都是便装,楚欢一时间不明白身份,轩辕胜才却已经拱手笑道:“楚大人,这几位都是近卫军中的人,听说了昨日楚大人的英姿,都想结识,幸好我也有意要请楚大人小饮几杯,所以将大伙儿都带上,大家一醉方休!”   楚欢有些愕然。   轩辕胜才却已经拉着楚欢手臂入席,这几人都是武人,倒也不拘束,觥筹交错,轩辕胜才敬了楚欢一杯酒,才道:“楚大人……!”   楚欢道:“轩辕大人,咱们私交饮酒,便不要称呼大人,若是可以的话,不如都兄弟相称?”   轩辕胜才笑道:“如此也好。昨日楚兄弟扬威铁血园,本以为圣上会将你调入近卫军,如此我近卫军又多了一员虎将,只是想不到圣上竟是将你调入了户部,这却是出人意料了。”   楚欢笑了笑,道:“圣上这般安排,自有圣上的打算。”   轩辕胜才道:“楚兄弟,到了户部,就好好地在户部办差。”凑近过来,低声道:“户部多蛀虫,你此番进去,可不要让那帮蛀虫再啃食帝国钱粮了。”   楚欢心中一跳,但是面无表情,笑道:“我刚刚进入户部,一切不知,还真是没有头绪。”端起酒杯:“轩辕兄,喝酒!”   忽听一人问道:“楚大人,听说天蜀国太子刘耀是你所杀?”   “刘耀?”楚欢想了想,才道:“哦,侥幸而已。”   一人笑道:“那可不是侥幸能够办到的。据我所知,朝廷暗中找寻刘耀已经许多年,神衣卫六大黑榜之中,刘耀便在其中,只是想不到那刘耀胆大包天,就在天子脚下,只怕连刘耀自己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死在楚大人的刀下!”   轩辕胜才肃然道:“刘耀藏身京城,其用心不问自明,只怕就是坐等时机对圣上不利。此人剑术了得,如非楚兄弟将之除去,还真是一大隐患,楚兄弟也算是帮了咱们近卫军一个大忙的。”   楚欢摇摇头,只是淡淡一笑,他到现在也还弄不清楚轩辕胜才今夜请自己过来,真的只是为了喝几杯酒,还是另有所图?诸事不明的情况下,他还是尽量少说话为妙。   酒过三巡,一人已经有三分醉意,站起身来,摇摇晃晃道:“你们先喝着,我去趟茅房……!”摇晃着出门而去。   轩辕胜才此时也已经饮下不少酒,此时已经有一人趴在桌子上醉的不省人事,另外两人则是迷迷糊糊说着胡话,轩辕胜才拍着楚欢肩膀,舌头大起来:“楚欢,今儿叫你饮酒,也是因为日后咱们在一起饮酒的机会不多了。”   楚欢虽然也饮了酒,但是一直克制,保持着清醒,听轩辕胜才这般说,不由皱眉道:“轩辕兄此话怎讲?”   “我已经对堂兄说过,不愿意继续留在京城。”轩辕胜才摆手道:“没意思,京城没有意思,像个木头一样。我要去边关,男儿一身武艺,就该纵横沙场……!”   “去边关?”楚欢一怔。   轩辕胜才点头道:“边关……西北边关,那里才是男人该去的地方……醉卧沙场,黄沙漫天,铁血金戈,哈哈哈……!”他已经是醉了。   楚欢轻声问道:“轩辕兄去过西北边关?”   轩辕胜才点头道:“去过……我还记得那里的风沙……唔,风寒笑死了,余不屈老了,西北正是要用人之时,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楚欢眼中划过一丝厉色,端起酒杯来,凑近轩辕胜才,笑道:“轩辕兄还能否饮上一杯……!”却不知如何,手一颤,酒杯一番,里面的酒水竟然打湿在轩辕胜才前胸衣襟上,楚欢立时站起,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不小心,来来,轩辕兄,我为你擦干!”   轩辕胜才眼睛半睁着,摆手道:“无妨……无妨……!”   楚欢道:“酒水沾身,只怕要着凉……!”拉着轩辕胜才前胸衣襟,似乎在为轩辕胜才整理衣裳,但是不经意间一用力,隐隐看到了轩辕胜才的胸膛,楚欢目光从他胸膛扫过,只见到轩辕胜才的胸膛结实的紧,虽说是武人出身,却并无什么伤痕,楚欢眼中划过失望之色,一闪即逝,为轩辕胜才拉好衣衫,轩辕胜才却是抓住楚欢的手,醉醺醺问道:“楚欢,你要不要去?去西北,去和西梁人厮杀……!”   楚欢道:“轩辕兄莫非忘记了,西梁人正要与我大秦议和,已经停战。”   “停战?议和?”轩辕胜才摇头,“鬼才相信西梁人的话,大秦与西梁,不死不休……永远都不会有和平……!”他的酒量似乎也不算太大,说到这里,似乎也有些坚持不住,趴在桌子上,很快就打起呼噜。   楚欢摇摇头,起身来,沉默片刻,走到门边,正想找伙计送几碗醒酒汤过来,尚未靠近大门,却从那虚掩的门缝隙中看到有人走过,走过的是两道身影,后面一道身影微躬身子,显得十分谦恭,楚欢瞧见那身影,竟是感觉十分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不由走近过去,微探头向外看去,只见走廊里正有两个人往楼下行去,前面一人肥胖得紧,一身锦衣,后面那人躬着身子,瞧着那背影,楚欢脑海飞转,猛地想起一个人来。   他却是记得,自己在汇缘客栈那几日,隔壁有一个叫做常易的家伙,神神秘秘古古怪怪,楚欢正是因为瞧见那人古怪,所以没有深交,倒是常易几次三番主动搭讪,楚欢却都并不如何热情。   离开汇缘客栈之后,便也没有在见到常易,楚欢几乎已经忘记,人生太多的过客,那样一个人,楚欢自然不会记在心上。   只是没有想到,楚欢几乎已经忘记的常易,今日却似乎再次出现,那躬着身子的人,背影竟是像极了从前的那位邻居。   楚欢不知道常易的底细,更不知道那大胖子是何人,不过瞧那大胖子行走姿势和动作,倒有些装模作样,似乎有意在摆架子一般,而常易却似乎是尽心讨好,一直送着那胖子出了酒楼。   楚欢记得常易曾经说过,他好像是外地来京做生意的,要找官府做靠山,甚至曾想借助楚欢搭上官府的线,但是却被楚欢婉拒,今日瞧那模样,难不成常易已经找到了靠山,那大胖子竟是朝中的官员,瞧那大胖子的姿态,还真是带着几分官威。   -------------------------------------------------   PS:新一周,求红票,高.潮很快降临哈!   第三六七章 父子夜话   安国公府座落于东城,占地面积极广,府外杨柳青青,门前两头石狮子张牙舞爪,甚是威风,安国公黄矩此时正在书房之内,手执毛笔,泼墨江山。   谁都知道,安国公最喜欢的,就是古董字画,他是商人出身,黄家是安邑道的大族,家资千万,当年皇帝陛下起兵,军资缺乏,连购买战马的银子都难以拿出来,而黄矩却主动投靠,将千万家财尽皆进献给了当今皇帝,由此成了皇帝陛下的近臣,大秦立国,黄矩虽无多大战功,但是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他那巨大的财富,皇帝陛下能否有今日之功,却也是难以预料,所以皇帝陛下对安国公却也是十分的宠信,至少在外人眼中,安国公一族确实是受到了皇帝无比的眷顾。   安国公虽然出身商贾,但是却好风雅,立国之后,更是收集了许多的古董字画,而他自己却也喜欢泼墨作画,安国公的画作,在朝中却也是无人不知的。   黄矩作画之时,府中上下,恐怕也只有黄天都能够过来打扰。   夜色深沉,武京卫指挥使黄天都来到书房的时候,黄矩一副画作刚刚完成。   黄天都四十五六岁年纪,身材很魁梧,比他的儿子黄庭朗要强壮太多,安国公虽然有三个儿子,但是另外两个也只是纨绔之辈,耽于享乐,黄家能够独当一面的,除了黄矩,也就只有黄天都而已。   黄天都看起来很粗犷,但是了解的人都知道他绝不像表面这般粗线条,他虽然长的粗壮,但是继承了其父精明的头脑,如果以貌取人在他的身上,那么很有可能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黄天都的脚步很轻,走到了书桌边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只是神色却有些阴沉。   黄矩放下狼毫,看了黄天都一眼,淡淡问道:“你有心事?”   “刚刚有人来报,楚欢和轩辕胜才搅在了一起。”黄天都看了黄矩一眼,冷笑道:“看来很多人对他都很感兴趣。”   黄矩靠坐在椅子上,神态平和,道:“你担心楚欢会和轩辕家走在一起?”   “并非没有可能。”黄天都道:“楚欢身后只有一个瀛仁,他自己想必也知道在京中混下去,依靠瀛仁是绝对不成的,轩辕家主动去拉拢他,楚欢那小子未必不会贴上去。”   “轩辕胜才没那么多的头脑。”黄矩淡淡道:“轩辕老鬼都已经装傻这么多年,绝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楚欢就让轩辕家的人贴上去,轩辕胜才这只不过是私事而已,并不代表轩辕家的态度。”   黄天都皱眉道:“父亲的意思,轩辕胜才与楚欢吃饭,并不是轩辕老鬼指使?”   “不是。”黄矩摇头,很肯定地道:“不要将轩辕老鬼想得太简单,他若沉不住气,早就沉不住气,也不会等到今日。”   黄天都微松了口气,道:“儿子只是担心楚欢与轩辕家搅合在一起,到时候轩辕老鬼会用楚欢这颗钉子在户部兴风作浪,户部是咱们的势力范围,绝不能让轩辕家的手插进来。”   黄矩叹道:“轩辕家,老夫不担心,老夫担心的只是皇帝。”   “皇帝?”   黄矩微皱眉头:“这几年来,户部的事情俱都是由咱们来过问,皇帝从不插手,那就表明皇帝对咱们还是相信的,可以将户部的大小事务放手交给咱们来做。”眼中划过寒光:“但是楚欢一进来,此人未必有多大能耐,但是却是近些年皇帝第一次伸手进入户部……老夫不得不想,皇帝看来是对我们黄家动了心思。”   “动了心思?”黄天都冷笑道:“难道他还要对咱们动手不成?当年咱们黄家倾尽家财,助他成就大业,他当时就曾说过,一旦得了天下,天下钱粮便交由咱们黄家打理,多少年来,父亲可是将户部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更是从户部退下来,已经给足了他面子,他还想怎样?就算咱们从户部拿些银子,那也是将咱们当年送出去的拿回来,天经地义。”   黄矩淡淡道:“你觉着咱们从户部拿出来的银子,他都不知道?你以为这些银子用在何处,他心里没数?”   黄天都握拳道:“知道更好。他要是知道,就该知道这些银子都是被他的儿子拿了去用。”   “户部的银子出来,用在汉王身上,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理很简单,那时候太子党势力太大,汉王势弱,汉王想要与太子相抗,没有银子绝不能成。”黄矩冷笑道:“当年若不是因为你二弟与太子生出了嫌隙,逼着咱们倒向汉王,咱们也可以坐山观虎,冷眼旁观。”   黄天都眼角抽搐,皱眉道:“当年攻克洛安京城,二弟也只是带人抢了屈楚离的府邸,灜祥却当着众人之面,抽了二弟三十鞭子,性命差点都丢下,他自以为是要立威,却又将咱们黄家置于何地?那时候儿子就想过,绝不能让灜祥即位,否则咱们等他成了皇帝,咱们黄家还能善终?”   黄矩叹道:“皇帝年纪大了,以前他不在乎储君的问题,但是近些年来却是关注起来。他自以为英明神武,太子那副样子,他自然看不上眼,三子之中,倒是汉王与他年轻时候有七八分相似,也算是文韬武略,能够继承其大统的,也就只能是汉王。”   黄天都道:“父亲,几年前他大力提拔汉王,委以重任,更是几次三番地暗示父亲,有意要让汉王继承大统,也正是有那些暗示,父亲才下定决心辅助汉王,有了咱们黄家和户部,汉王也才有了今日的势力,这些皇帝难道不清楚?这个时候派个楚欢来插一杠子,是何道理?”   “不错。前几年,皇帝诸般态度,明显是要废黜太子,改立汉王,瞎子也是能够看出来。”黄矩抚着胡须道:“老夫一生见过无数人,跟在皇帝身边也几十年,对他自问还是了解几分,他要提拔汉王,似乎并不是心血来潮,那是确有其心的,这一点,老夫是不会看错。而且他暗示老夫要扶助汉王,打压太子党,那也是正中老夫下怀。老夫这一生,下了两次决心,要做两次大买卖,第一次是用举家财富性命投靠皇帝,这笔买卖算是挣了个盘满钵满。这第二次下定决心要做的买卖,就是跟随汉王,一旦汉王真的能够继承大统,咱们黄家必定更要繁荣昌盛……只是直到今日,这笔买卖是赔是挣,依然不可确知啊。”说到这里,他沉吟半晌,才道:“他这几年醉心修道,汉王势力日渐雄厚,而太子党眼看这一日一日势弱,老夫本以为用不了多久,便会改立太子,可是……如今看来,事情却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黄天都握拳头,身体前倾,轻声道:“父亲,难道你觉得皇帝又改了心思?”   黄矩摇头道:“这几年他将心思一心放在修道之上,老夫却反倒看不透他的心思了。按理来说,他要改立汉王,如今正是时候,汉王党势力庞大,太子党势弱,已经不比当年。当年太子势力正盛,要想改立太子,必定满朝尽皆反对,会生出极大的麻烦,造成朝堂不稳。但是如今却已不同,这时候改立太子,阻碍已经远比不上当年,应该能够顺利达成,老夫还以为这两年他便会废储改立,可是……事情却出乎老夫的想象……!”   黄天都道:“父亲,该不是皇帝又不想改立汉王了吧?难道他还想大统之位交给灜祥?”顿了顿,又道:“儿子听到一些风声,说是齐王大了,深得皇帝宠爱,有可能会将储君之位交给齐王……嘿嘿,谣言虽有,但是儿子却不相信皇帝会如此糊涂。”   “糊涂?”   “当然。”黄天都冷笑道:“太子一党,那是从立国之前就已经形成基础,花了许多年才成势。汉王这边,也是花了五六年的时光,而且有我们黄家帮衬,才有今日之势,他齐王有什么资格被立为储君?要人无人,要银子没银子,就算真的成为储君,他当真能坐得稳?皇帝除非想看到朝野大乱,否则怎敢轻易将储君之位交给齐王?太子和汉王都不是吃素的,大位旁落,这两个人岂会干休,若是联起手来,齐王只怕连尸骨也无存。”   黄矩微一沉吟,才道:“其实老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若说皇帝想要培植齐王,仅仅一个楚欢,分量实在是太轻,不足为虑,而且他自己精力都放在修道之上,哪有精力再为齐王培植实力。可是若不是想要扶起齐王,为何要将楚欢调入户部?唔……难道是想用这个方法警告咱们?”   “警告?”黄天都一愣,有些不解。   黄矩道:“汉王如今的势力太大,与太子那边已经拉开了距离,若是如此下去,太子根本无法应对,朝中汉王也将一家独大。是否圣上不想看到汉王如此,所以用楚欢之事警告咱们,让咱们收着一些……圣上是否不想看到汉王的势力太大?”   黄天都若有所思,微微颔首道:“父亲之言,却也是大有可能。”   “皇帝毕竟还在,他虽然有心传位汉王,但是真正传位之前,这天下还是皇帝的。他当年提拔汉王,是为了培养储君,一颗小树苗慢慢成长成大树固然是好事,但是这颗大树如果比皇帝这颗参天古树还要大,那就有些麻烦了。”黄矩自言自语中,似乎明白什么:“唔,如果只是这样,为了平衡汉王与太子的实力,利用楚欢之事稍作警告,那倒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黄天都听黄矩如此分析,倒是微微松开气,道:“父亲,若是果真如此,那倒好办,让户部胡不凡那边收一收,另外您老人家亲自进言汉王,凡事咱们都低调一些,圣上如果看到,或许心里就会踏实一些。”   “这只是老夫的猜测,也是老夫想到的最好原因。”黄矩叹道:“但是就怕老夫猜错,圣上此举,另有其他的心思啊。”   “还能有什么心思?”黄天都皱眉道。   黄矩摇头道:“正是因为猜不到,所以才可怕。他虽然老了,但是你莫忘记,此人一生征战,手中鲜血淋漓,与他作对的,至今可没有一个好下场。”   黄天都冷笑道:“咱们黄家为他做了那么多,他若是好好待咱们,咱们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可是他要是别有居心,对咱们黄家存了其他心思,咱们黄家可也不是吃素的……!”   第三六八章 盖印   楚欢虽然昨夜饮了不少酒,但是次日却还是一大早便进了衙门,到得自己的办公地方坐下,屁股还没坐热,窦易就已经拿着一份公函站在门外,恭敬道:“楚大人!”   楚欢召唤进来,见到窦易手中的公函,笑问道:“窦大人有事?”   窦易开门见山,将手中公函递了过去,“大人,请您在上面盖个印!”   “哦?”楚欢点头道:“好,对了,这是什么东西?”   窦易见楚欢答应,眉头微微舒展,笑道:“这是修缮同仁馆批拨的银两,卑职已经核算出来,户部曹也已经过目,大人只要盖个印,便可以批银子下去。”   楚欢点点头,笑道:“这是本官第一次盖印,是了,窦大人,除了盖印,还有其他讲究吗?”   “大人只需要盖印。”窦易声音和态度恭敬,但是话里的意思却实在算不上恭敬。   楚欢却似乎没有听出窦易话中的不敬,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四四方方的小印,打了开来,哈气吹了吹印座,翻开了公函,扫了一眼,笑问道:“窦大人,同仁馆是要用金子修造吗?”   窦易微皱眉头,道:“大人说笑了。不过如何修造,那是礼部和工部的事儿,咱们户部只要核算出来,批复银子便可以。是了,大人快盖上印,这就要交付金部曹,让他们拨银子过去。西梁使团两个月之内便能抵达,同人馆的工期还是紧的很,咱们可不能耽搁了工部的工程。”   楚欢连连点头:“窦大人说的是,这是大事,耽搁不得。”却没有盖印的动作,反倒是靠在椅子上,笑眯眯看着窦易,问道:“窦大人,本官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知道窦大人能否赐教。”   “楚大人请讲!”   “窦大人身在户部,却不知是否知晓如今市面上的大米多少银子一石?”楚欢虚心请教道。   窦易一怔,有些奇怪,但还是道:“一两银子左右。”   大秦一石米,也就是一百斤左右。   楚欢微微颔首,又问道:“如果一户人家五口人,一天大概需要多少大米?”   窦易虽然有些厌烦,但是楚欢既然动问,只能回道:“这就看五口之家是成人还是小孩了。如果五人俱都是成人,一日三顿填饱肚子的话,一日大概需要一斤半。”   “原来如此。”楚欢扳起手指头,自言自语算道:“一两银子一石大米,五口之家需要大米一斤半,那么两个月大概需要一石大米,一年下来,五六两银子就足够让一户五口之家能够吃上大米饭……!”   窦易见楚欢在自言自语,忍不住道:“大人,这印你还是盖了吧,卑职还要往金部去一趟,待会儿工部的人只怕就要找上门来。”   楚欢笑着摆手道:“不急不急。”又道:“窦大人是否知道,本官以前倒是走过不少地方,许多百姓别说一日三顿,一日两顿都是成问题的。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吃着大白米饭,而是弄上一点点糙米,配上叶子熬粥吃……京里五口之家一天要用一斤半大米,但是有些地方,一斤大米足够十口人吃上两三日,你信不信?”   窦易皱起眉头,道:“大人的意思,卑职不懂。”   楚欢叹道:“窦大人,修缮同仁馆,需要三十五万两银子,这有没有搞错啊?”身体前倾:“难道同仁馆全都要用黄金打造?那还叫什么同仁馆,直接叫黄金馆得了。”   窦易勉强笑道:“大人误会了,同仁馆并非用黄金修缮,只是修缮的大批物资,需要耗费大笔的金银而已。”   “哦?”楚欢擦了擦额头,看似擦汗,但是额头却无丝毫汗渍,笑道:“这倒是将本官弄糊涂了。本官昨日也问过,同仁馆虽然不小,但也算不得庞大,总共是四处大院,共有一百二十三间房屋,窦大人,我说的没错吧?”   窦易脸色已经有些不耐,但还是点了点头。   “本官还知道,在京城买一栋宅子,前后院,配上二三十间房间,连地带屋,位置还不差,也不过一千多两银子,这也没错吧?”楚欢不动声色问道。   窦易忍不住道:“大人到底想说什么,为何大人的话卑职听不懂?”   楚欢淡淡道:“窦大人怎会不懂?买一栋宅子,不过千两银子,如今修缮一处已经完整的同仁馆,却要耗费三十五万两银子,窦大人,这事儿是不是太玄乎了?同仁馆连地带屋都已经存在,只是稍加修葺,却要耗费如此巨资,本官实在不明白到底是怎样一个修葺法?如果不是在屋子外面镀上一层黄金,本官想不出这些银子该如何花?”   窦易脸色微变,道:“如何修葺,这是工部的事情,咱们户部用不着操心的。”   “如何修,用不着咱们操心,但是银子从咱们这里出去,如何花这些银子,咱们却是要操心的。”楚欢靠在椅子上,淡淡道:“三十五万两银子,何等庞大的数目,全都换成银锭子摆在同仁馆只怕也摆不下。”他抬起眼皮,看了窦易一眼,问道:“窦大人,你们核算同仁馆的修葺费用,是否算差了?要不要再好好算一算?”   窦易脸上再也挂不住,沉声道:“楚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卑职办事不利?”   “本官有这个意思吗?”楚欢反问道:“本官只是说这花费的银子有些不对而已。窦大人该知道,三十五万两银子,能够买多少大米,能够让多少百姓吃上饭?修一处行馆,三五万两银子就已经骇人听闻,几十万两银子,简直是开玩笑。”   窦易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缓过神,平复了一下心态,才道:“楚大人,同仁馆乃是我大秦的外邦行馆,不是普通的房舍可以相提并论,那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大有讲究,万万不能以普通房舍的价值来衡量。”   楚欢笑道:“如此说来,窦大人不但在咱们户部当差,也还在工部当差?”   “大人何出此言?”   “若不是在工部当差,窦大人怎地对行馆的砖瓦如此熟悉,还说什么不同于普通房舍?”楚欢摸着下巴,悠然道:“难道我大秦还专门设有窑洞,用来单独烧制同仁馆的砖瓦?”   窦易本是耐着性子与楚欢说话,但是此刻却实在有些按捺不住,道:“大人,这工程银两,卑职已经核算出来,户部曹也已经核准,尚书大人也是知道的,大人还是盖上印章,卑职也好下去办差。”   楚欢冷笑道:“如此说来,这度支曹是窦大人做主,凡事本官不需要清楚,由你做主就是?”   窦易皱眉道:“大人的话,卑职当不起。不过以前杨彤杨大人在的时候,杨大人也不会过问太多,一切卑职处理,杨大人只需要盖印即可。”   “杨彤是杨彤,本官是本官。”楚欢声音骤然冷下来:“窦主事或许忘记了,如今度支曹,是本官在做主。本官觉着这账目有些不对,想要过问清楚,莫非不在职权范围之内?”   窦易见楚欢声音变冷,先是一怔,随即冷笑道:“如此说来,楚大人是觉着卑职差事没有办好?您说核算有误,是指卑职失职了?”   楚欢面不改色,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窦主事,本官初来乍到,刚刚主持度支曹,许多事情还不明了,或许真是本官孤陋寡闻了。不如这样,工部的人要花三十五万两银子,你让他们列出一份清单来,将各项开支的预算详细列明,本官倒是真想看看,这三十万两银子,到底是怎样一个用法,若是确实需要如此庞大的一笔数目,本官无话可说,定会盖印!”   窦易神色冷下来,道:“如此说来,今日楚大人是不准备盖印了?”   “本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楚大人莫忘了,圣上下旨修缮同仁馆,扬我大秦国威,楚大人如果不盖印,工部便不能安排施工。”窦易神色不善:“真要耽搁了事情,咱们户部也脱不了干系。”   “你只是右主事,真要怪罪下来,也是先找到本官的头上。”楚欢淡定自若道:“窦主事,本官还是要提醒你,你协助本官处理度支曹事务,这没错,但是可别忘记,度支曹是本官说的算,可不是你窦主事。”   窦易冷哼一声,道:“楚大人都这样说了,卑职无话可说。楚大人来度支曹不到三日,便似乎对卑职的办差能力有所怀疑,既是如此,卑职却也不敢伺候了,卑职这就去禀明部堂大人,请部堂大人将卑职调离出度支曹,免得耽搁了大人的事情!”   楚欢皱眉道:“窦主事要走?”   “楚大人的所为,让卑职心寒。”窦易道:“同仁馆费用核算,并非窦某一人而已,度支曹有不少人都是费心费力,如今我们辛苦核算出的结果,大人却如此怀疑,不单令卑职心寒,恐怕度支曹其他的同僚也都是心中发寒。卑职要走,他们也未必会留下来……楚大人既然说主持度支曹,那么凡事就请楚大人自己一力操劳吧!”说到这里,眼中显出得意之色,盯着楚欢的眼睛。   楚欢瞬间明白,窦易这是用歪招来逼自己就范了。   他刚刚上任,这个时候如果度支曹一大批官员离去,且不说度支曹无法正常运转,楚欢自己的声誉和威信也必将大受打击。   新官上任,大批部属却要离开,这事儿要传扬出去,定会被人耻笑楚欢无能了。   窦易说出这番话,轻描淡写,但是楚欢却也已经明白,对方恐怕早就准备好了对付自己的方法,若是自己顺从倒也罢了,一旦阻碍他们的事情,他们就会动用各种招数来逼自己就范,恐怕在这位窦主事的心中,一早就准备让自己成为他的傀儡,任其摆布。   第三六九章 群起而闹之   楚欢脸上已经显出诧异之色,问道:“窦主事……窦主事要离开?这……这又是从何说起?”看起来似乎有些乱了分寸。   窦易斜眼道:“卑职办差,自问是兢兢业业,只是今日大人如此这般,却是让卑职心中发寒,大人对卑职并无信任之心,卑职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他微仰着头:“卑职这便去求见部堂大人,恳请部堂大人将卑职调离度支曹,若是连部堂大人都觉得卑职也办差不力,那么卑职宁愿被罢官免职。”   楚欢笑道:“窦主事言重了。本官只是要看看细账清单,窦主事为何反应就如此激烈,还扯上什么信任不信任?本官受圣上恩眷,调入度支曹,管理度支曹的大小事项,那也是分内之事。”他脸上显然带着淡淡的笑,但是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今日本官第一次处理事务,只是稍加过问,窦主事便给本官扣上怀疑部属的帽子,这就让本官实在想不通了,而且窦主事还口口声声要从度支曹调离出去,这就似乎有要挟上司之嫌了。”   窦易嘴角抽搐,冷笑道:“卑职不敢给大人扣帽子,大人却也不要给卑职扣帽子。要挟上司……大人这帽子扣得太重,卑职承受不起。”   楚欢抚摸着手中的官印,片刻之后,却重新包起来,窦易见状,牙关咬起,楚欢却已经收起官印,淡淡道:“窦主事要离开,本官也留不住,你尽管去找部堂大人吧,以窦主事之才能,无论到哪个衙门,想必都会受到重用。”   “你……你这是以权谋私。”窦易怒极:“楚大人,你一进入户部,就想排挤老臣吗?”   楚欢眉头一紧,“排挤老臣?窦主事,本官劝你说话还是小心为是。本官是你的上司,你言语不敬,本官随时可以治你个以下犯上之罪。至若排挤老臣,本官可没有赶你走,是你自己准备离开,本官自问没有能耐留下你,你要离开,本官不会阻止。”   “好,好,好!”窦易现在肠子都气炸了,之前看楚欢倒也和颜悦色,本以为这样一个人应该很好控制,谁知道进来第二天,办的第一件事,就与自己唱起了对台戏。窦易如何能受得了。   杨彤之前在度支曹,每日里大小诸事都是交给窦易处理,他自己乐个清闲,而几年下来,窦易虽然只是度支曹右主事,但是在度支曹里的权势早已经超过杨彤,杨彤是明面上的度支曹老大,而真正掌握实权的,实际上窦易。   实际上私下里,度支曹上下都将杨彤称为“盖印主事”,道理很简单,杨桐在度支曹唯一负责的事情,恐怕就只有盖上官印了。   这样的状态,似乎让窦易自己都忘记了自己仅仅是二把手,他脑子甚至习惯性地以为楚欢应该与杨彤一样,只负责盖印。   只是楚欢显然比他想象的要难以控制得多。   见楚欢从容坐在椅子上,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窦易一甩袖子,冷笑道:“既然如此,楚大人好自为之。”竟是不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去。   楚欢看着窦易离去的背影,也是冷然一笑,拿起那份公函,又扫了一眼,随即便丢在一旁,不再理会。   只是没过多久,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阵骚乱之声,楚欢皱起眉头来,起身出了门,刚一出门,就见到外面乱作一团,度支曹院内,竟是有不少官员从各处涌出来。   楚欢打量众人,只见来者竟然有二三十人,官服在身,到得院中,这些人瞧见楚欢从屋里出来,互相看了看,顿时便静了下来。   楚欢扫视这群人一眼,心知肚明,这百分之百是窦易搞的鬼,冷着脸,淡淡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一人上前来,拱手冷笑道:“楚大人,听说你要逼窦主事离开度支曹?”   楚欢倒是从这人的官服看出来,乃是一名度支曹判官。   “窦主事自认为能力不及,不想留在度支曹办差,他主动提出要去请部堂大人将他调往别处。”楚欢背负双手,神情淡定道:“窦主事无心留下,又怎会是本官逼他离开?”   那判官冷笑道:“窦主事在度支曹办差数年,一直都是兢兢业业,若不是大人相逼,他怎会离开?”   楚欢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斥责本官吗?”   旁边又上前一名判官,大声道:“楚大人,窦主事的为人,咱们都是清楚,他的能力在咱们度支曹有口皆碑,而且他对度支曹有极深的感情,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他绝不会离开这里。楚大人昨日才进入度支曹,今日窦主事就要离开,难道事情竟是如此巧合?卑职虽然官位低微,但是自问也有一腔热血,楚大人对窦主事不公,卑职自然要为窦主事鸣不平!”   他话声刚落,身后立刻传来纷杂之声:“不错,窦主事办差兢兢业业,乃是我辈之楷模,他受了冤屈,咱们不能坐视不问。”   这群人看起来倒真是群情激奋。   楚欢面不改色,但眼前这一幕,却让他知道窦易在度支曹的势力当真是非同小可,度支曹大小官员八九十号人,眼前就已经来了近三十号人,而且大都是判官、笔吏之类,窦易一声令下,这些人便即涌过来闹事,这窦易的神通倒是不小,堂堂大秦帝国户部度支曹,竟似乎变成了窦易自家地盘。   此时却已经有人叫道:“窦主事,窦主事……!”   众人目光转过去,便见到窦易手里竟是提着一个包裹,从内院出来,瞧那模样,竟似乎真要从度支曹离开。   楚欢皱起眉头,窦易却是瞥了楚欢一眼,随即拱手向众人道:“诸位,窦某与诸位共事多年,得诸位关照,感激不尽。”顿了顿,长叹道:“只是窦某能力不及,楚大人难以留用,我窦易是个有自知之明之人,这便去见部堂大人,恳请部堂大人另调听用,日后相见,还望各位念及旧情,打声招呼……!”他一副感慨苍廖之色,倒似乎真的是被人逼走。   ……   ……   度支曹这边的状况,户部侍郎郎毋虚已经得知,本想立刻赶到度支曹来处理,但是细细一想,又迅速来到了户部正堂,寻到户部尚书胡不凡,一进门就连声道:“部堂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胡不凡坐在椅子上,悠闲自若,眼皮子也没抬:“天塌不下来,出了何事?”   郎毋虚当即便将度支曹的事儿说了一遍,又道:“部堂大人,楚欢这小子还真是自不量力,他当他是谁,坐上了那把椅子,还真的摆起了官威。”躬身道:“大人,你是否过去看一看,度支曹此时乱作一团,这样子可不成。”   胡不凡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是沉吟一番,又坐了下去,淡淡道:“就让它乱!”   郎毋虚一愣。   “楚欢上任不过两日,度支曹便乱作一团,这岂不是大大的好事?”胡不凡靠坐在椅子上,抚须道:“让那边乱起来吧,等到无法收拾,本官自可向圣上参他一本,他将度支曹弄得乌烟瘴气,差事不能办,到时候影响的可就是整个帝国的运转,没有了户部,工部、礼部甚至是兵部到时候都会出篓子,追查罪源,来自于楚欢,本官倒想看看这小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郎毋虚似乎明白过来,笑道:“大人英明。咱们正想着如何将这小子赶出户部,他今日闹出这桩事情来,那是自己找死。度支曹乱了,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这小子。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其他各部自有人上折子弹劾楚欢,罢官免职倒也罢了,若有机会,咱们定要将这小子置于死地。”   胡不凡阴仄仄一笑,撇嘴道:“你先过去盯着,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我!”   郎毋虚恭敬行礼,退了下去。   此时的度支曹大院,已经是乱作一团,众人一个个显得义愤填膺,见到窦易一副委屈的模样,度支曹众官员都用一种敌视的目光看着楚欢。   楚欢倒是显得淡定自若,背负双手,站在大门前,阳光照射下,他倒似乎像是悠闲地晒着太阳。   “窦主事,你要走了,让咱们怎么做?”立刻有一名判官大声叫嚷起来:“你要走,卑职不才,也要跟着你去!”   “不错。”又有人叫道:“此处不留人,咱们自往其他地方去。朝廷若是另有调用倒罢了,若是无法调用,无非辞官归省而已!”   “我们有心为国尽忠,但是有人却嫌咱们累赘,既然如此,干脆不干了。”   一时间人声鼎沸,度支曹大院轰杂一团。   楚欢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大声道:“你们都要走?”他声音极为响亮,院子里虽是嘈杂,但是这一声依然将众人的声音盖了下去,响亮有力。   众人都是一怔,随即看向楚欢。   楚欢扫视众人一眼,终于道:“窦主事,凡事不要急躁,咱们稍安勿躁,一步步来,这样吧,本官来到度支曹,还不曾召集曹里的弟兄们相见,趁这个机会,将度支曹的人都聚集过来,有些事情,咱们……咱们还是议一议吧!”   他声音温和下来,脸上带着笑,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见到楚欢这个样子,还以为楚欢是无法应对这样的局面,所以示弱妥协。   窦易见楚欢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倒也以为楚欢是被这声势吓住,他今日这般兴师动众,其目的就是要与楚欢一较高低,让楚欢看看度支曹究竟是谁的能耐大,楚欢只要服软,日后在度支曹便抬不起头,只能是傀儡一个。   此刻见楚欢有松动的意思,窦易嘴角泛起一丝得色,挥手道:“楚大人要召见众人,便让大伙儿都过吧!”   第三七零章 亮剑度支曹   户部度支曹大院之内,此刻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判官、笔吏、算吏、役吏全都被召唤过来,按照各自的等级分前后站定。   楚欢扫视众人一眼,发现大多数人还是茫然一片,瞧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面孔,招手道:“岳子西,你过来!”   岳子西只是一个役吏,在度支曹属于低等吏员,他万料不到楚欢会在这个时候召唤他,愣了一下,旁边已经有人推了他一下:“主事大人唤你!”   岳子西回过神来,急忙从人群中出来,上前便要跪下,楚欢却已经道:“不必跪了,你进去为本官端一把椅子出来。”   岳子西憨憨答应,进了屋内,端了一把大椅子出来,楚欢指了指,岳子西放下之后,楚欢便一屁股坐了上去,人群之中顿时骚动起来,却听到楚欢已经道:“诸位想必知道本官是谁,今日将大家聚集过来,是有两件事儿。这第一件,是想见见大家,认识一下。”目光陡然看向窦易,缓缓道:“这第二件事情,却是要让大家明白,度支曹以前怎么过的本官不管,但是日后怎么过,今日却要说道说道。”   楚欢的神色十分的淡定,再也不似先前,没了丝毫的笑容,而他的声音,竟也是无形中带着一股子压迫感。   “本官知道,行里有句话,叫做新官上任三把火。”楚欢坐在椅子上,缓缓道:“本官不玩那一套,也不会放什么火。本官只知道,圣上恩眷,让本官来这户部衙门,那是对本官寄予厚望,若是本官不能尽心办差,只是在这里任由某些人摆弄浑浑噩噩过日子,那实在是愧对圣上!”   他此言一出,不少人顿时变色,窦易脸色便愈加的难看起来。   楚欢口中的“某些人”,毫无疑问,他窦易便是首当其冲,他却想不到楚欢说话竟然是如此知白,根本不懂得含蓄。   “大伙儿估计有不少人也知道,本官是武人出身,是个粗莽武夫,是个俗人,说话不会绕弯子,做事也不懂得变通。”楚欢挠了挠鼻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本官先把话说明白吧,我这人,服软不服硬,做事也没什么怕的,武人嘛,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没什么好担心的,武人做事虽然直接,但是有个好处,就是讲理,本官别的长处没多少,但是做事为人就喜欢讲理,今日将大伙儿召集过来,其实也就是讲一个‘理’字!”   “刚才有人说,窦主事要离开度支曹,是楚某人要逼他离开。”楚欢平静道:“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本官却是要让大伙儿来评评理……当然,本官并不在乎你们是否真的会评判是非,但是本官做事,往往先要让自己有些道理才可。”   窦易忍不住道:“楚大人,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咱们不讲理?”   “且慢。”楚欢摆手道:“窦主事,不要动不动地用上‘咱们’这个词,你代表不了所有人,而且你要明白,好汉做事好汉当,一人做事,可别牵累上别人。你用上‘咱们’这个词,若是好事倒也罢了,但是如果是坏事,岂不要牵累他人?”   窦易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心里却有些吃惊,想不到楚欢却是一个口齿伶俐牙尖嘴利的角色。   旁边一名判官却已经大声道:“无论好事坏事,咱们都愿意与窦主事共进退!”   他话声一落,便有七八人一起附和,不过八十多号人,黑压压的一群,这七八个人的声音倒也不显得有多壮观。   楚欢几句话说下来,就已经带着一股压迫之力,谁也不知道楚欢接下来回做什么,固然有窦易的心腹在此刻要表现对窦易的忠诚,但是毕竟整个度支曹不可能都是窦易的党羽,窦易真要犯下什么祸事,大部分人还是不愿意牵扯进去。   “好!”那判官话声刚落,楚欢拍起手来,“窦主事果然声望很高,竟然有这么多同僚愿意与你共进退。”   窦易只觉得楚欢这句话有些问题,立刻道:“楚大人,同僚只是见卑职受委屈,所以才会如此。”   “委屈?”楚欢叹了口气,“窦主事以为自己受了委屈,可是本官却觉着我自己受了委屈。”头一抬,高声道:“窦主事要离开度支曹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拿了一份公函,自称核算出同仁馆修葺费用,本官只是要过问一下具体的清单,他便声称本官对他的工作有所怀疑……嘿嘿,不瞒诸位,本官却是对此大是好奇,一个同仁馆,需要三十五万两银子去修缮,本官难道还不能过问清楚?”   度支曹众官吏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显出古怪之色。   其实在度支曹只要待上一阵子,对这些事情就会心知肚明,而且一直以来,这一类事情,也不可能对着度支曹大小官吏说出来,心虽明而口不言,谁也想不到,楚欢竟然是当众将这事儿兜了出来,大部分人都以为楚欢是初来乍到,不熟悉户部的潜规则,所以神情都很是古怪。   其实更有一些人明白,窦易这样做,其背后自然是有户部高层在指使,楚欢当众将此事大声宣扬出来,违反了户部的游戏规则,肯定要得罪高层,已经有人心中在念叨着,恐怕楚欢在户部已经待不了多久。   有些人暗暗摇头,都觉得这位新来的主事大人果然是个不通世务的二愣子,一个武官跑到户部来担任文职,格格不入,早去早好。   窦易脸上也是紫一块青一块,冷笑道:“楚大人,这是咱们度支曹细心核算出来,不是一人两人,恕卑职说一句大不敬之言,你初来乍到,不通户部事务,难道以你的能耐,竟是比我们户部众多官吏的精心核算还要高明?”   楚欢厉声道:“住嘴!”双目冷视窦易:“窦主事,你几次三番对本官出言不逊,难道真不知道我大秦王法之中,有以下犯上这一条吗?”   窦易自然明白,自己今日几次言语,真要追究起来,却是有以下犯上之嫌,但他自持身后有靠山,并不将楚欢放在眼里,听楚欢这样说,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楚欢扫视众人一眼,缓缓道:“本官知道,户部的银子,动辄十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来算,几十万两银子在诸位的眼中,或许真的算不上什么。但是本官也相信,你们之中,有不少人也是出身贫寒,你们也受过苦,更知道国库里的每一分银子是如何来的。你们都有父母兄妹,这些银子,未必没有你们父母兄妹的血汗,白花花的银子,就这般不闹清楚拨付出去,你们当真心安理得。”   楚欢这番话声音不高,却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不少人眉头便已经皱起来。   楚欢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继续道:“本官确实对户部的事务不通,但是却也知道,户部乃是我大秦的国库,钱粮重地,咱们度支曹,就是要精打细算,平衡国库的收支。咱们办差,办的好了,能够让钱粮用到实处,上对得起圣上,下对得起黎民,但是如果心中无数,拨银泛滥,如何对得起圣上,如何对得起百姓?若真要那样,咱们度支曹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帝国各处要用银子的地方很多,如果不能够对每一笔拨出的银子精打细算,洞悉出处,如何来应付各处的开支?”瞥了窦易一眼,淡淡道:“不说西北、河北道两处正需要大批的钱粮,帝国各处如果出现灾情,国库里的银子不足,如何应对?不能细细体察银子的出处,说得不好听,那就是祸国殃民,是我大秦的罪人!”   窦易脸部抽搐,楚欢口若悬河,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来,还真是让他意想不到。   其实院子里不少官员心里却也开始松动,实际上楚欢这番话,道理十足,可说是义正词严,众人听在耳中,不少人倒是钦佩楚欢能够说出这番话,而且大家心中也知道事情就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众人更明白,有时候道理虽是这样,但是事情本身却不会这样。   楚欢的话很理想化,但是户部官员手掌钱粮,那白花花的银子乃是天下最吸引人之物,再清白之人,进入户部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慢慢变质。   不少人刚入户部,也是踌躇满志,但是时间长了,才知道理想和现实永远不在一条线上。   楚欢今日之言,固然有道理,但是在众人看来,也只是初生牛犊之言而已,而这样的人,在户部这个大染缸里,肯定难以存活下去。   “本官说这么多,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告诉大家,要本官盖印拨银子,当然不是不可以,但是本官要弄清楚银子去往何处,总不会是强人所难没有道理吧?”楚欢走下了石阶,来到院子中间,“本官身为度支曹左主事,有权让窦主事将清单明细列出来,但是窦主事却拒不服从本官之令,本官很是失望。如今窦主事要走,本官留他不住,刚才还有人喊着要与窦主事一同离开,却不知道是哪些人?”他神情冷峻,目光犀利,扫过众人,沉声道:“谁要走,给本官站出来!”   楚欢这一声极冷,更是带着一股子杀气,不少官员竟是情不自禁身躯一震。   楚欢洋洋洒洒一番话说出来,实际上已经让不少人心里开始松动,此前一致对楚欢的敌视因为楚欢一阵长篇大论,已经消了不少。   若是刚才群情激奋之时,楚欢如此厉喝,窦易一干党羽十有八九便会针锋相对,但是此刻这些人的火气息了不少,再加上楚欢气势夺人,一时间却没有人立刻应对,半日才有一个人壮着胆子道:“我……我要与窦主事一同离开!”   “还有谁?”楚欢扫了那人一眼,冷笑道:“本官说话直,窦主事的意思,本官明白,不过是觉得本官离了你们,这度支曹就无法运转下去。本官不怕告诉你,三只脚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倒是多如牛毛,你们身在户部,那是圣上恩典,你们离开度支曹,我不知道你们日后会如何,但是度支曹离开你们,这衙门照样转的动。”抬手指着窦易,显出凶狠之色,冷冷道:“你当本官初来乍到,所以想在本官头上动土,还要以此要挟本官,是不是?”   窦易见楚欢脸上布满杀气,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冷到极点,竟是心中发寒,后退一步,随即感觉自己失态,硬着脖子道:“卑职……卑职没有这个意思,楚大人……楚大人不要血口喷人!”   “你要离开,本官不拦你,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都站出来吧。”楚欢此时已经不再温和,寒冷如冰。   先前那些叫唤的人此时还真是犹豫起来。   楚欢却已经道:“不过本官还要说上一句,你们中间许多人能够来到户部,并不容易,如果就此断送自己的前程,也莫怪本官。窦主事要走,本官不留,他的位置,本官将会向部堂大人禀明,从判官之中选人替代上来,判官要走,算吏替代上来,算吏要走,笔吏提上来,笔吏要走,还有役吏,如果役吏也要走,本官记得国子监还有不少候补之人,随时可以替入进来。”他脸上现出似笑非笑神情:“当然,也有可能事情闹大了,走的人会是本官,不过如果有谁想要闹下去,本官就算罢官免职甚至掉脑袋,也一定会奉陪到底……本官说过,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本官来到户部,尽忠圣上,还真没将生死放在心上!”   度支曹近百号人目瞪口呆,在户部这么久,谁也没有见过这样一个角色。   武人当文官,果然与众不同。   楚欢逼近一名判官,双目如冰,冷声道:“你要走?”   那人一怔,急忙道:“卑职……卑职不敢。卑职……卑职愿听大人差遣!”   “你要走?”楚欢逼视另一人。   “不敢,不敢!”那人额头冒汗。   楚欢厉声道:“还有谁要走?”   众人都是低头不吭声。   楚欢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能够进入户部,每一个人都不容易,有的固然是花了大笔银子打通人脉进了户部,但更多的人却是经过风吹雨打一路荆棘才被调入户部来,身在六部衙门,那是无上的荣光,无论走在什么地方都会有面子,而且在帝国核心部门,只要稍加努力,也不怕日后没有前程。   但是这个时候如果真的与楚欢闹到底,被调离户部,离开了六部衙门,那前程可就是难以预测了,对窦易表忠心自然不困难,但是将自己的前程押进去,那就可是大事了。   楚欢见众人不言,这才看向窦易,淡淡道:“两位既然要走,本官事务繁忙,就不相送。只是两位在度支曹办差多年,可莫忘记这里的弟兄,他日相见,还要打个招呼才是!”   --------------------------------------------------   PS:点击已经进入总榜前十,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红票虽然入榜,但是拖后一点,大伙加把劲,前进一两名,感激不尽!   第三七一章 风动户部   窦易此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如此发展,他本想动用自己在度支曹的势力,联合逼迫楚欢就范,而且计划几乎就要成功,但是只是一会儿工夫,事情却有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变化。   他现在终于明白,楚欢磨磨唧唧半天,未必是真的在说甚么大道理,无非是要拖延时机降低这边的士气。   所谓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度支曹官吏一开始一个个如狼似虎,如果楚欢针锋相对,群情汹涌之下,楚欢还真讨不了什么好处。   但是经过这番话一拖延,这边的士气已经降下来,更为紧要的是,楚欢这一番话说下来,连消带打,却是让度支曹的官吏们心中产生了犹豫忌惮的情绪。   更让窦易心惊的是,他提出要离开度支曹,无非是借此要挟楚欢,让楚欢就范,谁知道楚欢根本不吃这一套,而且将话儿说得更加明白,这度支曹少他窦易并不会垮,顺势更是要借此机会将窦易直接赶出度支曹。   窦易此刻已经变成了骑虎难下之势,方才大言不惭要离开,如今楚欢就势发难,难道自己当真就要如此被他扫地出门。   楚欢却已经不再理会窦易,甚至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向着人群道:“走了一个主事,还有一个判官,衙门里的差事不能乱。本官说过,主事走了,判官替代,咱们度支曹六大判官,走了一个,还剩下五个,诸位看看这五位判官,该由谁来接替右主事之职?是了,少了两个个判官,也要算吏替补上来,唔,如此看来,咱们度支曹这次还是要有人选提升的……!”   窦易人还在院子里,楚欢却已经急不可待地要商量右主事人选,这可是将窦易的肺都气炸了,而且他已经瞧见度支曹不少官吏的眼中都显出光芒来,更是心惊肉跳。   楚欢这一手可说是玩得极其漂亮。   身在官场,没有人不想加官进爵,在户部衙门,想要提升,实在很不容易,此刻楚欢却声称要补缺,众人的心思顿时便活动开来。   特别是那几名判官,谁不想坐上主事的位置,先前还有人为窦易助威,向窦易表忠心,但是此刻这些人内心深处却把不得窦易赶快滚蛋,腾出位置来,虽然不能确定究竟是谁补上,但是好歹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人人都是这般心思,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为窦易助威,那名站出来要与窦易同进退的判官此时肠子都已悔青,幽怨地瞥了窦易一眼。   窦易见人心易散,心中也是惊骇,强自镇定,盯着楚欢,冷笑道:“要走,那也要部堂大人同意才是,不是楚大人说了算。”   他已经知道,今日斗法,自己已经败了一阵。   他更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出来,就有出尔反尔之嫌,威望必然大大受损,但是他更明白,度支曹主事的位置非同小可,这个位置万不能有失,无论如何,就算自己丢失面子,那也不能让楚欢得逞。   楚欢却已经淡然道:“窦主事,这度支曹可不是菜市场,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今日本官把话摆在这里,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你想留下,度支曹也容不下你。”   “凭什么?”窦易大笑起来,“就凭你?你不过比我官大一级,就想将我从度支曹逼走?简直是做梦。”   “不是做梦。”楚欢摇摇头,神情淡定:“官大一级,那也是你的上司。你以下放上,已经是犯了大罪,而且报账不清,违抗上命……更是聚众闹事,以离开度支曹要挟本官,这一桩桩大罪,你还想善了?”   窦易将包裹丢在地上,抬手指着楚欢,冷声道:“这度支曹可不是你楚欢的天下,此地还容不得你放肆……!”他话声刚落,所有人只见到楚欢的身体陡然前欺,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楚欢右手探出,却已经抓上了窦易的手指。   窦易抬手是以右手食指指着楚欢,此刻楚欢抓住的正是他的右手食指,都已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感到手指一阵钻心剧痛,听到“喀嚓”一声响,所谓十指连心,那钻心剧痛瞬间传遍全身,窦易立时惨叫出声,四下里众人都是大惊失色,有些人还没看清发生什么事,楚欢一脚踹出去,正中窦易心窝,窦易身体腾腾腾往后连退数步,身后官吏精神叫起,急忙散开,窦易一屁股坐倒在地,心口一时间憋闷不已,呼吸不过来,脸涨得通红。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虽说各部衙门也少不了明争暗斗,但是这种武行上演那可是罕见的很,楚欢出手十分突然,等到窦易跌坐在地,四下里竟是静成一片,没有一丝声音。   楚欢拍拍手,整了整衣裳,厌恶地看了窦易一眼,嘟囔道:“妈拉个巴子,老子最讨厌有人手指着我。”   便在此时,脚步声响,从院门外涌进一群人来,当先一人正是户部尚书胡不凡,身边跟着数名户部官员,户部侍郎郎毋虚瞧见院中情景,第一个窜上来,指着楚欢厉声道:“楚欢,你这是要造反吗?”   他方才在度支曹院外偷听院内动静,感觉到窦易这边处于下风,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急忙去找胡不凡,胡不凡听说情况,还真是担心楚欢将窦易给扳倒,急忙赶过来,一进院子,就看到坐在地上呼吸不过来的窦易。   楚欢见胡不凡等人过来,镇定自若,心中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知道他们必定是看到窦易撑不住所以才赶过来,上前两步,拱手道:“卑职见过部堂大人、侍郎大人!”   郎毋虚指着窦易,向楚欢厉声喝问:“楚欢,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你竟敢殴打朝廷命官,你这是要造反吗?”   “造反?”楚欢显出惊诧之色:“侍郎大人何出此言?窦易意图袭击卑职,卑职自卫反击,何来造反一说?”   “袭击?”郎毋虚怒道:“他何时袭击你?”   “他探出手指向卑职袭击,难道是卑职误会了?”楚欢皱起眉头:“卑职看他的架势,倒像是练过指法,所以出手反击。”   郎毋虚跺脚道:“胡说八道。窦易一介文人,何时练过武功?”   楚欢一副恍然大悟之色,道:“原来如此,那是下官误会了。”随即又道:“部堂大人,侍郎大人,卑职正要请两位大人做主,还请两位大人主持公道!”   窦易终于顺过气来,听楚欢这般说,几乎要吐血,他被楚欢踢了一脚,差点踢死过去,而且一根手指指骨完全折断,此时还是剧痛钻心,额头上冷汗直冒,楚欢却在那边请求主持公道,他几乎想窜起来将楚欢撕成碎片。   胡不凡终于背负双手上前来,皱了皱眉头,沉声道:“瞎胡闹。”瞥了楚欢一眼,眉头锁在一起:“楚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度支曹公务繁忙,为何大家全都聚在这里?这到底是搞什么名堂。”   楚欢苦笑道:“部堂大人,窦易自持资历老,对下官极尽侮辱之能事,下官极力忍让,他却得寸进尺,还鼓动度支曹大小官吏前来要挟。好在大家都是明事理之辈,没有被他蛊惑,他拿了公函前来,逼着下官盖印,下官只是多问了一句,他便嚷嚷着要离开度支曹……部堂大人,下官满腹委屈无处诉说,还请部堂大人主持公道啊!”   胡不凡道:“窦易做事素来稳重,当真会如此不知轻重?”   窦易见胡不凡这般说,艰难抬手,“部堂大人,是……是楚欢以公谋私,看不惯……看不惯卑职,想要逼走卑职……!”   楚欢厉声道:“不错,下官确实是看不惯此人,但绝非以公谋私。下官与他只是昨日才相识,根本谈不上私怨,此人企图在度支曹一手遮天,以下犯上,下官自然看他不惯。”他从怀里取出一份公函,呈给胡不凡,“部堂大人请看,这便是他核算出的同仁馆费用,高达三十五万两,其中只是一个总费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具体明细,下官过问,他却拒不交代,请问部堂大人,下官身为度支曹主事,过问此事,是否有错?”   胡不凡脸色有些难看,沉吟一阵,随即挥手道:“都散了吧,各自去办差。”自己却往屋里去,回头道:“楚欢,你随本官进来!”   两人进了屋内,胡不凡顺手关上门,这才拿着公函在正堂椅子上坐下,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向楚欢温言道:“楚主事,坐下说话。”   楚欢拱了拱手,坐了下去。   胡不凡微一沉吟,才笑道:“今日之事,不好传扬出去,免得被其他各部司笑话,咱们都是自家人,有事关起们来商量就是。”   楚欢颔首道:“大人说的是。”   胡不凡将公函放在桌子上,笑道:“楚主事有所不知,窦易这人嘛,性格有些怪,但是做事还是踏实的。他既然核算出这样的费用,想来也不会出差错,如今同仁馆正在等着银子修缮,这是圣上亲自颁下的旨意,事关国体,不可马虎,这印嘛,先盖上,交给窦易去打理,至若窦易以下犯上怠慢了楚主事,此事本官也绝不会就此罢休,定会让他向楚主事道歉,都是自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不要生嫌隙得好,相逢一笑泯恩仇嘛,楚主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人此言差矣!”楚欢摇摇头,一本正经道:“这公函的印,下官暂时还不能盖,至若窦易,下官觉得他已经不适合留在度支曹,这类事儿,他也管不着了。”   ----------------------------------------------   PS:弟兄们太强了,红票飞涨,继续加油,我是你们的,大家轻一点,温柔一点!琳琅,给每人送两坛酒,啊,不成,素娘,出来,给大伙儿跳段艳舞!   第三七二章 循循善诱   胡不凡本来还带着几分笑脸,听楚欢这般说,脸色便即微沉,淡淡道:“楚欢,修缮同仁馆,岂是儿戏,你不盖印,耽误了工期,到时候可吃罪的起?”   “部堂大人,不是下官胡闹。”楚欢对视胡不凡眼睛,正色道:“下官要一份清单,明明白白知道同仁馆的修缮费用?”指着桌上公函道:“这不清不楚的文函,卑职盖印轻而易举,但是如果费用太大,到时候有人追问起来,下官该如何应对?核算费用,是度支曹的事儿,一旦有误,下官便是失职,还请部堂大人体恤!”   “你……!”胡不凡显出怒容,沉声道:“楚欢,真要出了事儿,有本官兜着。你这一闹,礼部、工部那边的人很快就找上来,到时候会更麻烦。”   楚欢摇摇头,道:“没有清单,下官不盖印!”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胡不凡深吸一口气,他入主户部至今,还真没有碰到有人敢抗拒自己的命令,眼中划过寒芒,淡淡道:“楚欢,你可知道,方才你在院中殴打窦易,已经是犯下了大罪?窦易是朝廷命官,即使有错,甚至有罪,那也只能交由刑部处理,你在户部衙门出手伤人,其罪不小啊!”   楚欢却无惧色,道:“部堂大人,窦易出言不逊,对下官屡次中伤,下官一忍再忍,他甚至有出手偷袭下官之嫌……当然,或许是下官误会了,但是其人之罪,却是证据确凿。至若大人想要刑部插手进来,下官定当全力配合!”   胡不凡叹了口气,摇头道:“本官当然不会将你交给刑部的。”顿了顿,沉思一番,才道:“这样吧,如果这份公函核算有误,那便让窦易重新核算一遍,楚主事也可以参与核算,如此总不会出现误会的。”   “不行。”楚欢摇头道:“窦易已经不能再参与度支曹的事务。”   胡不凡冷哼一声,道:“楚欢,窦易要离开度支曹的言语,也只是与你口舌之争,你还当真了不成?没有圣上的旨意,没有本官允许,窦易便是想走也走不了。”   楚欢正色道:“部堂大人,之前度支曹如何走账,下官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但是窦易核算出的这份公函,下官以为其中大有蹊跷,不可不察!”   胡不凡身躯一震,脸色拉下来,沉声道:“楚欢,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无凭无据,如此中伤同僚,是何道理?”   “部堂大人该知道,下官是个粗人。”楚欢仰着脖子道:“下官不懂规矩,若是有失言之处,还请部堂大人海涵。只是窦易却是万万不能留下。”   “啪!”   胡不凡一掌拍在桌子上,冷着脸道:“楚欢,这户部衙门是你的?朝廷有朝廷的章程,户部有户部的规矩,你一句话,说不要就不要?方才你还声称窦易在度支曹一手遮天,可是现在看来,是你楚大人想要在度支曹只手遮天吧?”   楚欢站起身来,不卑不亢道:“大人言重了。同仁馆之事,下官觉着不寻常。下官与窦易,总会有一个是错的,要么是下官错,要么是窦易错,下官如果冤枉了窦易,那么就是在度支曹无事生非,自当摘下冠帽离去,如果是窦易错了,事关国之钱粮大事,岂能儿戏,他也就没资格继续留在度支曹。”顿了顿,拱手道:“部堂大人执掌户部,下官只求大人力主公道!”   胡不凡脸色很难看,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如果大人觉得窦易还要留下来,那么同仁馆一事,就要详细调查。”楚欢正色道:“下官倒想知道,清单一一列出来,是否真的需要三十五万两银子,同仁馆所需耗材,自然都能查到价格,只要细细调查,一切便都能一清二楚。”   胡不凡眼皮子跳了跳。   楚欢今次借同仁馆之事,在户部掀起风浪,还真是出乎胡不凡的预料。   胡不凡虽然知道楚欢进入户部,必不会老老实实,但是他想不到事情来得这么快,只是上任第二日,这小子就如此胆大包天,在户部掀起波澜。   同仁馆预算,他自然是心知肚明,满打满算十万两银子就已经是奢华无比,预算出三十五万两银子,其中大部分的银两是要从中抽取出去,以往做这些事情,顺利无比,却想不到今次却卡在了同仁馆上面。   他当然更知道,这事儿真要掀起来,朝中自然会有人煽风点火,真到了那个时候,必然会引来一场大麻烦。   瞧楚欢的意思,除非窦易离开度支曹,此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重新核算再拨银子,否则这家伙竟似乎真要将事情闹大。   但是如果窦易离开,楚欢便很有可能借此机会掌控度支曹,真要如此,日后许多事情将更为麻烦。   胡不凡身为户部尚书,能够掌控户部,说白了就是在户部四曹主事的位置上,通过各种途径任用自己的人,其下的判官等一些看似普通但十分重要的职位,也都安插自己人,如此一来,户部从上到下便成为一条链子,自成体系,凡事也就顺利办成。   这些人都是经过重重考验,才会安插入位,太子党的人想要在户部插手,根本没有机会,而户部这种体系的经营,也不是一朝一夕而成,自安国公黄矩当初经营户部开始,就通过各种方式排除异己,树立亲信,胡不凡当初就是黄矩一手提拔上来,黄矩留下的户部人脉体系,由胡不凡明面接手,实际上操纵权还是在安国公黄矩之手。   皇帝将楚欢调入户部,而且直插极其重要的度支曹,实际上就已经强行地在户部原有的人脉体系中撕开了一条口子。   窦易如果留在度支曹,至少还能够以其在度支曹的底蕴掣肘楚欢,可是窦易一旦离开,那么胡不凡在度支曹最大的一把利器就等若被丢了出去,胡不凡有如何甘心。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楚欢却是躬身站着,看起来倒是礼数有加。   沉默许久,胡不凡终于站起身来,什么话也没说,背负双手,从度支曹离开,出了度支曹大院,户部侍郎郎毋虚已经在院外等候,躬着身子迎上来,低声道:“大人,楚欢这是野心勃勃,他是真想借这个机会逼走窦易!”   “那个蠢货。”胡不凡背负双手,阴沉着脸,冷哼道:“对付楚欢,什么法子不好用,竟然用这种愚蠢的法子,如今倒好,反被楚欢就坡下驴赶他离开……!”   郎毋虚一开始还以为胡不凡是骂楚欢,听他说完,才知道是骂窦易。   “大人,楚欢这小子实在有些狠,这种人可不能留下来。”郎毋虚神情阴冷:“真要让他在度支曹坐稳了,日后还真是个大麻烦。”他凑近过去,低声道:“大人堂堂户部尚书,怎能让小小的主事欺辱!”   “你说什么?”胡不凡眼中一寒,斜视郎毋虚。   郎毋虚忙道:“卑职失言,卑职失言。”   胡不凡站定身形,回头看了一眼,冷声道:“他是圣上亲自调进来的,不同寻常,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无法弹劾他。想要将他赶出户部,就得牢牢抓住他的把柄……!”   郎毋虚道:“大人,他进来才这两天,尚无大的把柄抓在咱们手中……只是,现在的情况,该当如何?窦易如何处置,还有同仁馆的修葺银子……!”   胡不凡微一沉吟,终于道:“窦易只怕是保不住了!”   “啊?”郎毋虚一怔。   “楚欢这个混账东西,声称如果窦易留下来,便要大张旗鼓调查同仁馆一事。”胡不凡咬牙切齿,“窦易那个蠢货,楚欢不盖印,他为何不去禀报于本官,为何要在这里与楚欢闹起事来?这下子倒好,姓楚的抓理不饶人,这事情真要大张旗鼓调查,太子党一直对咱们虎视眈眈,岂能不掺合进来?”他自己倒似乎忘记,先前还是他想着让窦易大闹一番,将楚欢逼进绝境。   郎毋虚皱眉道:“大人,您的意思,是弃车保帅?按照楚欢的意思,将窦易调出度支曹?”   胡不凡冷着脸道:“不然又能怎么办?楚欢明摆着是要撕破脸,不怕精明人,就怕这种莽夫……!”想到自己堂堂户部尚书竟然被一个主事难住,心里更是恼怒。   楚欢似乎给了某种选择,如果留下窦易,便要将事情进一步闹大,这当然是胡不凡不愿意看到的,要么就是窦易滚出度支曹,就此息事宁人,这也是胡不凡难以接受的,他在户部尚书位置坐了这么多年,素来只有他在户部指手画脚令出如山,还真没有哪个部属敢和他唱对台戏,从长远看,他自然会有许多机会整治楚欢,可是当前形势下,他却被楚欢握住的这张牌所难住,竟是想不出法子来应对楚欢。   “大人,这事儿还有回旋余地。”郎毋虚低声道:“楚欢声称同仁馆核算银子是三十五万两,无非是因为窦易呈上了那份批银公函,只要毁掉那份公函,让窦易改口,重新核算另一份批银公函出来,楚欢便没有证据证明同仁馆修葺银需要三十五万两,如此一来,没了把柄在他手中,他又如何调查?窦易之危,岂不就此化解?就算楚欢当众将公函里修葺银子的数目说了出来,但是那份公函其他人可都没有亲眼瞧见,就算瞧见,他们也不敢帮楚欢作证,楚欢如果坚持那些话,咱们便可以上折子弹劾他一个轻言诽谤扰乱户部之罪,就算逼他不走,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胡不凡抚须微一沉吟,本来难看之极的脸色微微缓和,嘴角甚至显出一丝笑容,颔首道:“朗侍郎高见,哈哈哈……!”猛地想到什么,一跺脚,道:“不好,那份公函,本官……本官忘记带出来。”后悔不迭:“本官方才气糊涂了,那份公函就在他的桌子上……!”   郎毋虚笑道:“大人莫急,此事交给卑职处理!”   胡不凡忙道:“那好,你想法子将那份公函拿出来。”凑近过去,低声道:“老国公曾经说过,对敌不如用敌,你如此这般……!”   郎毋虚附耳聆听,随即点头拱手道:“大人放心,卑职知道怎么办!”   郎毋虚来到楚欢院子的时候,楚欢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又似乎是在想着什么,面无表情,等到郎毋虚背负双手走到桌边,轻轻咳嗽一声,楚欢才似乎有所察觉,抬头见到郎毋虚,急忙站起来,拱手道:“郎大人!”   郎毋虚目光在桌子上扫过,却见桌上干净的很,只有一碗刚沏好的茶,胡不凡所说的那份批银公函却不在,心中一沉,但脸上还是淡定自若,含笑道:“楚欢呐,刚才的事情,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窦易确实是太不知轻重,部堂大人已经将窦易找过去,严加训斥!”   楚欢恭敬道:“大人请坐!”   郎毋虚笑着坐下,又示意楚欢也坐下,这才叹了口气,道:“楚大人,本官过来,是诚心想和你说几句贴心窝子的话,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大人赐教,是下官的荣幸,下官必当洗耳恭听!”楚欢看起来倒是十分的恭敬。   郎毋虚摇头叹道:“楚大人,你是个痛快人,不说拐弯抹角的话,本官打心眼里喜欢这种人,也就与你说些痛快的话,本官也不瞒你,窦易那份公函,预算三十五万两,是有大水分的。修葺同仁馆,或许不用二十万两银子便能够完成。”   楚欢眉头一扬,“哦”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郎毋虚察言观色,见楚欢神色没有太大变化,这才轻声道:“楚大人,你刚入官场,两袖清风,这些本官都明白,当初本官初进官场,也是如你一般,意气风发,只觉得天下事无不可为,但是……!”摇头叹了口气,道:“事情有章法,可是章法却是人定的,而人的心思,却是天下最难解之谜啊!”   楚欢微微颔首,倒似乎若有所悟。   “不错,六部衙门,天下百司,各司其职,都是尽心效忠圣上,报效朝廷。”郎毋虚身体微微侧倾,凑近楚欢,“可是你若以为天下百官都只是一心为公,那就未免大错特错了。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官的也是人,也是血肉之心,也有家族亲人,也有朋友乡里,若是不能为己谋深,却也是失之情理的!”   楚欢一副认真受教模样,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实话告诉你吧,三十五万两银子,修葺同仁馆耗费二十万两,剩下的银子,却要打点各部。”郎毋虚道:“礼部策划迎接西梁使臣之事,同仁馆是否合乎规格,由他们检验,这一方神仙自是要打点好,工部负责施工修葺,除了施工银子,那些负责此项事务的同僚总不能让他们白忙活,咱们户部为此事费心费力,自然也要给自己留点好处,此外还有意想不到的各项开支,这都要算入进去,一旦少了,再要批复银子,却是麻烦的紧,所以窦易核算三十五万两银子,倒也不差!”   “哦?”楚欢面不改色:“莫非各部同僚没有薪俸?”   郎毋虚叹道:“楚大人,你自己寻思一下,就凭那点薪俸,能养得起一家老小?还有丫鬟、仆役、护院、车马,另外还有应酬,此外哪个人没有一点自己的爱好,在京里走上一步,都是银子开道,仅靠薪俸,那都是要喝西北风的。”   楚欢却是一脸茫然道:“大人的意思,是说这些银子就该让大家得些好处?”   郎毋虚摇头道:“楚大人还是没有明白本官的意思。”   “请大人指点!”   “这样说吧,同仁馆要修葺成功,离不开各部通力合作,这不是一个两个人的事,而是关乎各部上上下下近百号人的事,这份公函你不批复,其实不是为难窦易,而是为难各部官员。俗话说得好,天下最恶之事,并非杀人放火,而是断人财路,你楚大人印章不盖,银子批不下去,得罪的就是各部的官员,若是他们知道此事,楚大人你想想,你是不是转眼间便在京中遍地树敌?”郎毋虚叹道:“楚大人,你因为区区一个印,得罪如此多的官员,你觉得是否划算?什么清正廉明,什么两袖清风,什么为国为民,什么一生正气,这些都没用,对咱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楚贤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   PS:户部之争,不仅仅是为了让主角装逼,关乎本书的大框架,所以必须写,希望能写好。   此外,今天点击总榜,红票总榜,双榜同时进入前十,这让沙漠激动万分,你们是无所不能的,一个写手能否出头,完全是读者朋友们是否赐福,感谢大家的给力支持,希望大家能够让沙漠继续向上,你们给沙漠薄面,沙漠也不能不讲究,本章五千字大章节,感谢诸位的支持,希望大家陪着沙漠继续往前高歌。   如果有读者能抽出时间,留下长评啥的,更是感激不尽。   红票,点击,咱们继续上,你们给我动力,沙漠还你们精彩,携手并进!   第三七三章 油米不进   郎毋虚连称呼都变成了“楚贤弟”,倒还真是显得推心置腹,他脸上亦是一片诚挚之色,凝视着楚欢。   楚欢微一沉吟,才道:“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只是……下官蒙圣上恩眷,调入户部办差,若是……哎,这只怕不成吧!”   郎毋虚语重心长道:“楚贤弟,本官是真想和你做朋友的,京中为官,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你若是真的得罪了诸多官员,日后在京中每走一步都是荆棘,即使有圣上恩遇,也未必能够一帆风顺的。”他起身来,走到楚欢身边,竟是从袖里取出一叠银票,递给楚欢。   楚欢一怔,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楚贤弟,这是一万两银票。”郎毋虚道:“本官知道,你初入京城,许多东西还没有置办。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缺什么就去置办一些,咱们是自家人,你若将我当成朋友,咱们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缺银子的时候,知会一声,我定当不会亏待于你。”   楚欢皱眉道:“大人,这……这银子我如何能收?”   “你这是不将我当朋友?”郎毋虚沉下脸来:“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一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郎毋虚倒不觉得楚欢能够抗拒如此大的利益,而且他也明白,只要楚欢伸手一接,楚欢这个人就算被自己这边拉进水来,日后就只能成为傀儡。   孰知楚欢却是摇头道:“大人,这银子下官不能收,下官每个月自有薪俸,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用不了这么多银子。”   郎毋虚皱起眉头,见楚欢真的没有收下的意思,将银票重新收回,淡淡道:“如此说来,楚贤弟是不愿意和本官做朋友,也不愿意和户部的同僚和平共处?”   楚欢道:“下官以为,认真办差,不出差错,就是对圣上和诸位大人最好的交待!”   郎毋虚冷笑道:“本官说了那么多,难道你一定儿也听不进去?你当真要在各部衙门大肆树敌?”凑近过去,低声道:“楚欢,本官知道,你身后有齐王殿下护着,但是本官也不妨告诉你,你若以为齐王便能护你周全,就有些异想天开了。”   楚欢摇头道:“大人的话,下官不懂。下官只知道能有今日,都是圣上恩眷,大人为何又扯上齐王?”   “你……!”郎毋虚见楚欢油米不进,心中气恼,没了先前的耐性,冷声道:“楚欢,莫怪本官没提醒你,你四处树敌,哪天粉身碎骨,可别怪本官没给你选择的机会。你在户部掀风弄雨,是否不想在户部待下去了?”   楚欢笑道:“大人的话,下官还是听不懂。”   郎毋虚双眸生寒,终是叹道:“罢了,你既然如此,何去何从,本官也不多过问了,你一切好自为之就是。”伸手道:“拿来!”   “什么?”   “公函。”郎毋虚道:“窦易呈给你的那份公函,本官要过目一番,看看是否真的写着三十五万两。此事本官亲自去查,若真是核算有误,便会将窦易调离出户部。”   “公函?”楚欢茫然道:“那份公函不是被窦易拿走了吗?”   郎毋虚为之一窒,这小子还真是睁眼说瞎话,胡不凡刚才还说就在桌子上,此时桌上没了公函,定是被楚欢收起来,沉声道:“窦易拿走了?他何时拿走的?”   “下官也忘记了。”楚欢摇头道:“刚才出了那档子事,下官脑子有点乱,还真没有注意公函在何处……难道还在这屋里?大人稍候,下官找找看!”起身来,在屋里开始找寻。   郎毋虚见他装模作样寻找,脸色有些发黑。   楚欢找了小半天,看似将这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才摇头道:“大人,公函不见了,要不下官再去找窦易问一问?”   郎毋虚当然知道楚欢这是故意为之,那公函显然是被楚欢藏了起来,这小子还在装模作样,冷声道:“不必了。楚欢,你是户部主事,下面呈上公函,你都不能好生掌管,这可是失职之罪!”   “窦易那边必有副本。”楚欢道:“昨日下官了解了一下,呈上来的核算公函,度支曹都会留存副本,都由窦易掌管,下官这就去拿!”   “不用了!”郎毋虚感觉头有些疼,冷哼一声,再不多言,出门而去。   楚欢回到椅子上坐下,靠在椅子上,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看来自己还真是个能人,这才进来两天,就似乎遍地树敌了。   ……   ……   “哐当!”   户部正堂,上好的青瓷茶杯被砸在地上,四分五裂,散落一地,胡不凡捂着胸口,脸色铁青,郎毋虚站在一旁,心有余悸。   “本官若是不整死他,也白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胡不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这是摆明了要与本官打擂台,他这是要闹事,要闹事啊!”   郎毋虚亦是咬牙切齿道:“下官也没有想到,此人竟然抓着鸡毛当令箭,用那本公函与咱们唱对台戏。”   “能拿着那件东西与咱们唱对台戏,那公函就不是鸡毛。”胡不凡没好气地道。   “是是是!”郎毋虚忙道:“是下官无能!”   胡不凡顺过气来,道:“公函上有窦易按的手印和印章,他有公函在手,窦易就跑不了。这事儿要闹大了,便会扯出一大片人来,他手中的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啊!”   “大人,这事儿当真会闹大?”郎毋虚小心翼翼道:“这些年来,朝中也不是没有人弹劾咱们户部,咱们户部也出了几次篓子,可是圣上可从没有对咱们怎么样。这次就算楚欢真的闹将起来,难道咱们还怕他不成?”   “你懂什么,此一时非彼一时。”胡不凡摇头道:“你是个精明人,怎地看不出其中关窍。楚欢若是别人所派,本官不出三日就能让他滚蛋,可是这次他是圣上钦派,那就不简单了,圣心难测,到现在本官还闹不明白圣上将楚欢调来究竟是何意图……圣上此前确实宠信安国公,也一直袒护安国公,咱们户部因此得利,但是如今将楚欢插进来,这已经暗示圣上对户部有些不满,如果楚欢闹将起来,圣上借此机会整肃户部,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本官和你,只怕就有大麻烦了。”   郎毋虚明白过来,额头冒汗,道:“大人英明,是下官愚钝了。”   “为防万一,在楚欢抓到咱们把柄之前,咱们便先要抓到他的把柄,将他赶出户部。”胡不凡一脸失望道:“可是如今倒好,窦易这个蠢货,让楚欢盖印之前,竟没有事先过来禀报本官,他还当楚欢是杨彤,能任由他摆布,愚蠢,糊涂,愚蠢之极,糊涂至极!”   郎毋虚在旁不敢说话。   等胡不凡骂声停下来,郎毋虚才小心翼翼道:“大人,这楚欢到底是什么来路?下官只知道他是西山道的人,以前是西山道禁卫军的卫将,一个小小的卫将,怎地有那么大的本事?他的骑术不下马仲衡,射术也是极其厉害,能够杀死刘耀,此人的武功更是了不得,如此人物,怎会只是西山道的一个卫将?”   胡不凡皱眉道:“此人的底细,老国公那边倒也查过。他与西山道禁卫军卫天青有交情,是卫天青提拔他进入禁卫军,好像在禁卫军呆的时间不长,但是官儿升的到快。在此之前,他只是普通白衣,不过古怪的是,他离开云山府八九年,这八九年的时间也不知做了什么,根本查不出丝毫头绪,一片空白……!”   “还有此事?”   胡不凡微微点头。也是疑惑道:“他一身本事,很有可能就是那些年所学。”随即摇头道:“且不说这个,只是当务之急,却是要拿回公函,否则窦易必定是保不住,而且那东西在楚欢的手中,本官心里实在不踏实……”!   郎毋虚道:“楚欢狡猾奸诈,想要拿回公函,并不容易。”   胡不凡怒道:“你堂堂户部侍郎,连一份公函也拿不出来,还有什么用?”他却不想想,他堂堂户部尚书,此时也是毫无办法。   郎毋虚想了想,终于压低声音道:“大人,明面上拿不到,咱们只能暗中取来!”   ……   各部衙门每日里到了时辰就会放钟,衙门里会留下值守官吏,楚欢到了钟点,也不多留,径自离开了户部衙门。   从户部衙门回到西门署,却也有很长的路途,好在楚欢骑马而行,沿途观赏路上的热闹喧哗,倒也是悠然自得。   京中的繁华确实是冠绝天下,白天有白天的热闹,晚上也有晚上的喧哗,楚欢离开衙门的时候,都会换上普通的衣裳,一身官服行于街道之上,太过招摇。   街道却是车水马龙,颇有些拥挤,道路两边,却有些玩弄杂耍的,东一簇西一簇都有人围观,楚欢骑马而行,到得一条街道上,从旁闪出一名乞丐来,一把抓住楚欢大腿,可怜兮兮道:“大爷,赏点吧,大爷,赏点吧!”   这人衣衫陋烂,浑身上下污渍不堪,蓬头垢发,楚欢皱起眉头,从腰间取了几枚铜钱,丢进那人破碗之中,还不等那人道谢,从旁又窜出好几名乞丐,围拢在楚欢边上,一个个可怜巴巴,都是要向楚欢讨要赏钱。   第三七四章 打你猪头没分寸   楚欢翻身下马来,乞丐们急忙簇拥上来,便在此时,却听得“哎哟”一声,一名乞丐滚倒在地,随即破口大骂:“王六子,你敢踹我,老子和你拼了。”爬起来,冲着一名乞丐扑过去。   另一名乞丐一把抱住,两人顿时便扭打在一起,四周众人顿时都喊起热闹来,更有几人在楚欢身边挤着,几乎贴身。   那两人只是没有章法地胡打,旁边众人不去拉架,反倒是叫喊助威,似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过去。   便在此时,却听得“哎哟”又是一声惨叫,众人循声看去,却见到楚欢抓住一人的手腕子,紧紧扣住,那乞丐脸部扭曲,显得极其痛苦,连声道:“你放手,哎哟……疼死我了……!”   楚欢却是淡淡道:“当街行窃,你可知是要关进大狱的?”   “我没有!”那乞丐叫道:“你放手……!”   “没有?”楚欢往前一推,顺势松开手,那人蹭蹭连退几步,站住身形,楚欢却已经淡淡道:“手都塞进我的怀里,还不叫当街行窃?”摇摇头,也不多耽搁,便要上马离开。   那乞丐叫道:“想走,没门,你诬陷好人,伤了我的手,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那你要如何?”楚欢牵着马缰,冷冷道。   乞丐高声道:“弟兄们,他不将咱们当人看,揍这小子!”第一个扑上来,四周七八名乞丐也都是凶神恶煞般向楚欢扑来。   楚欢心中冷笑,知道这些人是早有准备,眼见那叫的最欢的乞丐扑过来,二话不说,抬起一腿,一脚便踹在了那人的心窝子上,那人“哎哟”叫了一声,被踢飞出去,还没落地,侧边一名乞丐扑上来,一拳捣向楚欢的侧脸,楚欢看也不看,凭声音判断,一拳挥出,正与那乞丐的拳头碰上。   “咔嚓!”   一声响,两拳相对,楚欢神情淡定,那乞丐怔了一怔,随即感到一阵钻心剧痛从拳头上向全身蔓延,脸部扭曲,跳了起来,惨叫出声,他与楚欢这一拳头对上,楚欢安然无恙,他却已经断了指骨。   只是眨眼间,楚欢便击伤两人,其他乞丐顿时停了脚,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四周行人则是纷纷闪躲,不远处已经有两名巡街的武京卫握着刀柄,大声厉喝:“是谁闹事?好大的胆子。”迅速向这边跑来。   乞丐们立时一哄而散,那手骨断折的乞丐也忍着剧痛奔逃,只有那行窃的乞丐被踹中心窝子,坐在地上,一时缓不过气来。   两名武京卫跑过来,一眼就瞧见地上的乞丐,一名武京卫扬刀骂道:“好你个孔三手,又他妈的在这里惹事。”上前将那乞丐拎起来,瞅了楚欢一眼,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楚欢道:“没什么大事,此人似乎有些手脚不好。”   “这是有名的偷儿,外号孔三手。”武京卫道:“有阵子没在这里出没了,抓进去几次,想不到还是贼性不改。你有没有丢东西?”   楚欢摇摇头。   武京卫点头道:“那就好。”两人逮着孔三手,骂骂咧咧将他带走。   楚欢也不多在这里停留,翻身上马,径自往西门署去,心里明镜儿似地,这里碰到的事情,自然是事先安排好的,那两名乞丐打架,无非是要吸引自己的注意力,那孔三手则是想要趁机偷窃自己的东西。   不过如此雕虫小技,楚欢自然不会被他们得逞。   回到西门署,天色已经黑下来,孙龙第一个迎上来,笑道:“大人,晚上小的陪你喝上几杯,今天碰上一个熟人,送了一坛子好酒,听说这酒是川中道的特酿,叫做什么四两香,配了药虫,四两酒下肚才能品出其中的酒味,只是四两下肚,十个人有九个便会醉倒!”   楚欢身份比孙龙自然高出许多,但是却毫不摆架子,当做兄弟看,笑道:“如此好酒,你还真是舍得拿出来!”   “酒这玩意儿嘛,就得人多喝着热闹,再好的酒,一个人引着,那比饮水也强不了多少。”孙龙哈哈笑道。   楚欢暂住西门署,西门署上下可是将他当作菩萨供着,正堂已经摆好了酒菜,就等着楚欢回来,王甫、孙静一和另外两名武京卫都在等着,见到楚欢回来,都是欢喜,几人凑在一起,边吃边聊,孙龙拿出自己那坛子四两香,又是显摆一番,这才给每个人都斟上。   酒桌上的话题,主要还是绕着严宅的修缮,那边人多好办事,进度倒是很快,本来严宅也没有太过破损,再有一两日,便可完工。   孙龙则是连连向楚欢敬酒,众人瞧在眼里,都知道孙龙是在与楚欢拉关系,倒也不甘人后,借花献佛,都是向楚欢敬酒。   这四两香还真是名不虚传,若是其他的酒水,在场的人饮上一斤八两根本不成问题,但是今日尚未饮到痛快处,孙静一便第一个趴在桌子上,王甫则是醉醺醺地道:“这……这酒容易……容易上头,不能多……多饮……!”   楚欢两碗酒下肚,却也是觉得这酒很烈,头有些晕,面上泛红,眼见几人都趴在桌子上,倒是孙龙还有一些清醒。   “孙龙,今日……今日到此为止。”楚欢摆手道:“不能饮了,我先去……先去歇着……!”竟似乎也已经醉了。   孙龙忙起身道:“大人,我扶你过去!”不由分说,十分殷勤过来扶住楚欢,楚欢倒也没有拒绝,任由孙龙将他扶入内房,坐到床上,便一头躺下去。   “大人,你衣裳还没脱。”孙龙叫道:“这样睡这不舒服。”   楚欢却已经打起呼噜来,竟是躺下便即睡着。   孙龙神情顿时凝重起来,四下里瞧了瞧,并无其他人,他站在床边,楚欢的呼噜声越来越响,孙龙终是探出手,有些紧张伸入了楚欢怀中,动作十分小心,很快,便从楚欢怀中摸出一份公函来。   孙龙将公函拿在手中,站在床边,神情有些犹豫,随即苦笑着摇摇头,将公函放入怀中,这才转身出房,顺手将房门带上。   听到脚步声远去,本来呼噜声震天的楚欢才慢慢坐起来,叹了口气。   ……   ……   夜深人静,孤灯昏暗。   郎毋虚兀自坐在自家府邸的书房之内,时不时地起来背负双手来回走动,隔一阵子又坐下去,坐片刻又起来,显得十分的焦急。   半夜时分,才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郎毋虚精神一震,门外已经传来声音:“老爷,人来了!”   “带他进来!”   很快,孙龙就被带进郎毋虚的书房,此时此刻,孙龙依然是一脸紧张之色,旁边家仆已经沉声道:“还不跪下!”   孙龙立时跪倒在地,叩头道:“小的见过侍郎大人!”   郎毋虚伸出手,道:“东西在哪里?”   孙龙犹豫了一下,终是从怀里取出了那份公函,呈给郎毋虚,郎毋虚看到公函,眉开眼笑,松了口气,接在手中,笑道:“孙龙,你很不错,这次你立了大功,本官绝对不会亏待你。”   孙龙忙道:“小的谢过大人。”抬头看了郎毋虚一眼,“大人,那双龙坊……!”   郎毋虚向家仆吩咐道:“你回头去双龙赌坊说一声,孙龙欠下的二百两赌债,都给本官抹干净了。”又向孙龙道:“本官做事,素来有功必赏,明日本官便会派人去找张斗利,将你调到一个好处所……!”他含笑间,打开了公函,只扫了一眼,神色大变。   孙龙和那家仆见郎毋虚脸色大变,都是不解,互相看了一眼。   郎毋虚神情阴鸷起来,双眸死死盯着孙龙,声音寒冷至极:“这份公函,你从何处得来?”   “小的是从楚欢身上找到。”孙龙已经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郎毋虚冷笑道:“孙龙,你敢耍本官?”   “大人,小的不敢!”孙龙知道大事不妙,他甚至能从郎毋虚的眼中看到极其明显的杀意:“大人赐下的四两香,楚欢确实饮下,而且楚欢确实喝醉了,醉的不省人事。小的扶他入房,从他怀里搜出了这份公函,一路之上也都是捂在心口,绝不会有错。”   郎毋虚抬起一脚,将孙龙踹翻在地,等孙龙爬起来重新跪下,才将那公函丢在孙龙面前,怒道:“你自己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孙龙浑身发颤,拿起公函,打开了看,也是吃了一惊,只见里面竟是画了一只猪头,大耳高鼻,竟是画得惟妙惟肖,在猪头的头顶上,竟似乎有一根棍子正往下抽下来,旁边还题着一首诗,只是孙龙却不识字,认不得这首诗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家仆却已经凑过头来,低声念道:“   一棍两棍三四棍,   五棍六棍七八棍。   九棍十棍十一棍,   打你猪头没分寸!”   这家仆话声刚落,郎毋虚已经厉声道:“住嘴!”一脚又将家仆踢翻在地,随即脸上显出狠厉之色,声音充满怨怒:“楚欢,你好……你若不死,本官誓不为人!”   第三七五章 公傅   郎毋虚的诅咒,自然不会杀死楚欢,反倒是次日郎毋虚和楚欢同时到了户部衙门,楚欢倒是一如既往地拱手行礼,脸上带笑,郎毋虚却是十分羞恼,想到昨晚假公函上的那首诗,心都要气炸了,但是面上却还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微微颔首,也不说话。   楚欢入了衙门,倒也没有闲着,而是往度支曹各房去巡查,他要在度支曹适应下去,自然要对度支曹的每一道机构都要尽可能地去多了解。   昨日楚欢当众殴打窦易,众人心中对这位新来的主事还真是有了畏惧之心,楚欢到处,度支曹官吏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倒还是十分的恭敬。   中午时分,郎毋虚再一次来到度支曹,这一次却不是找楚欢的岔子,而是向众人宣布,部堂大人要将窦易调离度支曹,前往户部曹听用,至若右主事人选,自是呈禀皇帝陛下,等皇帝示下。   这倒命令一出,度支曹上下人等更是心中吃惊,窦易在度支曹的位置十分重要,能够坐到这个位置,可不是一年两年的功夫,而且这几年下来,窦易在度支曹的地位可说是稳若泰山,谁都以为,度支曹谁都可能被调离,就只有窦易的位置是铁打的。   但是谁能想到,楚欢来到度支曹两日,便是硬生生地将本来地位稳若泰山的窦易从度支曹逼走,这份手段,当真是令人吃惊。   楚欢自然明白,窦易被调走,归其缘由,还是那份公函起了大作用。   昨天先后有人两次打公函的主意,都被楚欢轻松化解,他当然知道那都是胡不凡和郎毋虚幕后指使,如果昨日真被他们得手,公函被他们得到,那么今日必然又是另一番景象,至少窦易绝不可能被调离出度支曹。   公函在楚欢手中,胡不凡显然知道想要得到公函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经过昨夜之事,胡不凡当然也能明白,楚欢定会怀疑到他的头上,说不定会因此而激怒楚欢。   胡不凡当然不会怕楚欢,若是换做从前,楚欢便是有十份这样的公函在手中,他也不会有丝毫的担心,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怕楚欢,却怕皇帝,皇帝心意难测,他只担心如果楚欢真的要将此事闹大,太子党的人趁机掺合进来,后果将无法收拾,特别是皇帝,如果皇帝真的是想借楚欢为引子整肃户部,那么此事就万万不能往大了闹。   胡不凡那边当然清楚,想要此时暂时控制住,不往大了闹,就只能将窦易调开,虽然于公于私对胡不凡来说都是极困难之事,但却也只能丢车保帅。   于公,窦易一旦离开度支曹,由楚欢这个刺头执掌度支曹,那么胡不凡这个户部尚书日后必然会被一个主事所掣肘,于私,调离窦易,就等若给楚欢涨了威风,反而削弱了自己的威势,但是胡不凡所有所忌,无可奈何之下,却也只能如此。   楚欢自然明白,胡不凡这次迫不得已妥协,将窦易调离,心里必然憋足了火,日后必然会抓住一切可能出现的机会,对自己绝不手软,而自己虽然胜了这一阵,其实却已经身处险境,如同身在狼窝,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一个疏忽,必然会被胡不凡撕成碎片。   郎毋虚将胡不凡这道命令带过来,还没等他离开,只见到外面已经进来好几个人,当先一人楚欢倒是认识,却是皇帝身边的通事舍人水涟,随同而来的是几名近卫军,一进院子,水涟就已经尖着嗓子叫道:“圣旨到!”   度支曹大小官员纷纷到了院子里,迎接圣旨,郎毋虚第一个上前跪倒。   水涟扫了几眼,瞧见楚欢,含笑点头,却没看跪在自己身前的郎毋虚。   郎毋虚一瞧水涟这个神色,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好。   “楚欢接旨!”水涟打开圣旨,高声道:“圣谕:今赐封户部主事楚欢公傅之位,钦此!”   这圣旨当真是简短无比,许多人还没听清说什么,水涟就已经合上圣旨,笑眯眯看向楚欢,道:“楚公傅,接旨吧!”   楚欢愣了愣,一脸茫然,但是也不敢怠慢,起身上前躬身接过圣旨,心里兀自疑惑,他虽然听清皇帝赐封自己为“公傅”,这官位的名字听起来还真是威风得紧,但是到底是个什么职位,却是茫然不解,心里暗想:“难不成皇帝改了主意,又将我调到其他衙门?”   郎毋虚也是一脸茫然。   公傅?   大秦帝国似乎并无这样一个官职,皇帝赐封楚欢为“公傅”,这又是什么意思?他心里却也是觉得奇怪,难道是皇帝要将楚欢调出户部?   这也未免有些太过突然,事先怎么没有一点风声?   楚欢到户部不过三日,为何如此快就将他调走?不过郎毋虚心里还真希望是将楚欢调离,如此一来,倒真是老天有眼。   他心中暗想,难道是老国公又进宫见了皇帝,所以皇帝在老国公的谏言下,将楚欢调走?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至少表明皇帝依然对老国公宠信有加。   郎毋虚起身来,拱手笑道:“恭喜楚公傅了……!”向水涟恭敬道:“公公,下官愚钝,敢问一句,这……这公傅一职,归属哪个衙门?楚公傅难道要离开咱们户部?”摇头叹道:“如此人才,正当为我户部所用,想不到……!”   真要论起来,他是户部侍郎,水涟一个通事舍人自然比不上,但是水涟却是皇帝身边的人,而且诸多通事舍人中,这水涟似乎也得到皇帝的喜欢,所以郎毋虚自然不敢在水涟的面前装大。   水涟奇怪地看了郎毋虚一眼,道:“谁说楚公傅要离开?”   “那……那这公傅?”   水涟道:“这官职是今日才出来,是圣上刚刚想出的一个官位。”看向楚欢,解释道:“楚公傅,这公傅说开了,就是公主的师傅,圣上的旨意,是让你从今日开始,教习静华公主武艺,户部的差事当然是不能耽搁,但是公主的武艺,那也是不能耽搁的。”   楚欢张了张嘴,有些错愕道:“公主的师傅……公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心里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味道。   初听“公傅”之职,还真是有些霸气的味道,谁知道却是被拉去教授武艺。   楚欢不用问,心里也清楚,这公傅一位,十有八九是那刁钻古怪的小公主弄出来,皇帝一心修道,不可能有闲情逸致来管这些小事,想来.经不住小公主的软磨硬泡,才下了这样一道旨意。   这几日没有小公主那边的动静,楚欢还暗自松口气,谁知道那小丫头阴魂不散,终究是找上了门来,更惨的是,如今是皇帝亲自颁下旨意,想躲也躲不开了。   郎毋虚却是心中一紧。   楚欢继续留在户部,就已经让他失望之极,当听到这公傅之职是要去教授公主武艺,郎毋虚更是心惊。   谁都知道,皇帝共有六个儿女,四子二女,大皇子早年在沙场战死,如今只剩下三子二女,静华公主排行老幺,年纪最小,却是深得皇帝陛下的喜爱,皇帝陛下也宠爱齐王瀛仁,但是对齐王却是很为约束,反倒是对静华公主十分的纵容,皇宫之中,除了皇帝,恐怕就只有那位静云公主无所不为了。   京中武者众多,皇帝陛下手下的高手如云,楚欢武功固然不差,但是真要说起来,京中真正比楚欢高明的不在少数,皇帝陛下却偏偏赐封楚欢为公傅教授公主武艺,这在郎毋虚看来,其中的关窍却是大不简单。   他当然不会知道,楚欢被封为公傅,还真不是皇帝陛下自己的意思,而是小公主的意思。   本来楚欢担任户部主事就让胡不凡和郎毋虚头疼不已,如今有成了静华公主的师傅,这更是让郎毋虚想找个地方狠狠撞几下脑袋。   静华公主固然没有什么权势,但是她有一桩谁也不能比的优势,那便是与皇帝的亲昵,天下亿兆黎民,万千官吏,能够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寥寥无几,即使那些朝廷重臣有资格在皇帝面前说话,却也是谨言慎行,有些不该说的话那是一个字都不能冒出来。   反倒是静华公主,在皇帝面前什么话都能说,就算有人想要皇帝的龙须,静华公主随手就能拔下一把来。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势单力薄,毫无政治势力,但是其作用一旦显现出来,却是致命的,她在皇帝面前一句话,固然可以让人平步青云前程似锦,但是有时候却也有可以让人家破人亡粉身碎骨。   楚欢成了公傅,必然和静华公主走得很近,郎毋虚此时心里就已经在盘思,如果楚欢在静华公主耳边蛊惑几句,静华公主又往皇帝耳边嘀咕几句,所产生的威力实在不小,这公傅之职,恐怕比太傅更厉害,楚欢有静华公主这样一个徒弟,比有齐王那做靠山更是强大。   他心中暗暗叫苦,但是面上哪敢显露出来,反倒是向楚欢拱手笑道:“恭喜楚公傅,贺喜楚公傅,楚公傅年少英杰,得蒙圣上和公主恩遇,实乃我户部之幸!”声音之中,竟是不知不觉地带上了一丝谄媚之音。   度支曹其他官吏亦都是纷纷道喜,一时间倒是显得喜气洋洋,水涟却已经含笑道:“楚公傅,临出宫时,公主殿下已经吩咐,楚公傅接到圣旨之后,立刻进宫,公主还在等着楚公傅指点……楚公傅,咱们现在就进宫吧!”   楚欢眉头一皱即舒,郎毋虚却已经不自觉地躬着身子道:“楚公傅,那你快去吧,这边的事情咱们照应着,不会有事!”他咧着嘴笑,笑得如同春天的桃花般。   ----------------------------------------   PS:继续向弟兄们号召要票,公傅大人进宫有艳遇!   第三七六章 黑屋   静华公主住在皇城的静华宫内,这座宫殿,并非皇城的原始建筑,而是静华公主满周岁的时候,皇帝陛下便即下旨在皇宫之内择一上佳之地而兴建,距离皇帝修道闭关的紫玉殿路途还不遥远,如果说御花园是皇宫的公众花园,那么各宫私带花园之中,静华宫的花园便是最大的,甚至于皇后的凤仪宫也难以企及,由此亦可见皇帝对静华公主的宠爱。   静华宫的花园,占据了整座宫殿的近一半,里面绝对算的上是百花争艳,群芳争艳之际,除了御花园,静华宫内便是皇宫中弥漫花香最重的地方。   这本来是一个极其女人的地方,只可惜静华公主却实在有些男孩子的性子,御花园被她划出了一大半的地方作为自己的练武场所,甚至划出了跑道,可以在这里骑马奔驰。   这座武场,还真是像模像样地摆了不少的兵器,都是精铁纯铜所制,乃是一等一的武器,除此之外,这里还圈养了好几匹天下罕见的名马,固然有皇帝陛下赐下的,亦有外官入京时候献上的。   西梁马、西北马、辽东马、江南马都在其中,江南马虽然速度和耐力都不成,但是长得却是膘肥腿长,毛色极纯,看上去威风凛凛。   古有叶公好龙,今也有公主好马,这位公主殿下自以为懂得马术,亦懂得看马,但是她的相马本事实在是差的紧,众多马匹之中,她却唯独对那匹江南马情有独钟,时不时地骑着这匹马在花园里溜达,自觉的甚是威风。   大秦虽然不轻武,但是女人习武的毕竟不多,更何况皇家公主,若是换做其他皇帝,小公主未必会有如此自由。   只是当今陛下以武立国,武人出身,子女习武,他也并不阻止,他对小公主十分的宠爱,小公主喜欢练功,他也就随她去,并不阻拦。   楚欢入宫之后,自有人带他来到了静华宫,感官上着静华宫实在算不上雄伟壮阔,占地面积其实也并不大,但是却十分的精致,在宫女带他进入静华宫之后,他只觉得静华宫里每一处都是布置的精致细腻,没有一般宫殿的大气宏伟,却多了这座宏伟皇城中难得的雅致味道。   楚欢心中暗叫可惜。   他虽然对建筑艺术一知半解,倒也能品味出静华宫独特的风格,但是他却十分肯定,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公主十有八九是感悟不到这一点,如此宫殿住着那样一个不识货的主人,未免有点明珠蒙尘。   七拐八拐,鼻子里已经是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到了后花园中,顺着一条青石小道向前走,楚欢也不多问,不过心里却还是有一丝丝的尴尬,毕竟上次在光明侧殿,自己都扒了小公主的衣裳,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是否还记在心上。   不过依楚欢判断,那小混蛋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他不知道小混蛋今天是否心存歹意,正布好陷阱等着自己过来,所以楚欢在踏入静华宫的一刹那,便是心存小心,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小心谨慎。   只是一直没见到小公主的踪迹。   没有手表,楚欢自己也不知道跟着前面的宫女走了多久,这花园子还真是大,弯弯绕绕,时而经过小桥流水,时而经过林荫小道,又时而穿过假山群,楚欢心中无奈,百无聊懒,到最后连景色也看倦了,只能盯着前面那宫女摇曳生姿的香.臀看,不管怎样说,那又圆又翘的香.臀左右摆动,倒也是美景如春。   终于,宫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楚欢很悠然地移开目光,宫女自然不知道公傅大人的眼睛在她的屁股上浏览了很长一段时间,恭敬道:“公傅,公主就在前面的小木屋里练气!”   “练气?”楚欢一怔。   就那连三脚猫把式都没学扎实的小混蛋现在就练气,楚欢差点没有被一口气憋死,这真是没有学会爬就学着跑了。   他向前望去,果然瞧见前面的一处草地上,建了一处小木屋,那木屋看起来封闭的很严实,一扇木门也是紧闭着,门前还站着两名宫女在守卫。   楚欢摇摇头,这丫头还真是有模有样,练气还要闭关。   靠近那处小屋,门前两名宫女都是行礼,也不说话,一名宫女上前去,轻轻推开门,露出一道不大的缝隙,楚欢往里面瞅了瞅,只见里面黑乎乎的一片,这木屋四周都是密封,连窗户也没有,也难为这小混蛋在这样黑咕隆咚的地方练气,楚欢觉得这小混蛋在里面练气肯定是不成的,十有八九会因为缺氧而岔气。   “公傅,公主吩咐,你到了,不必通传,请你进去!”一名宫女低着头,怯生生道,有双手奉上一面令牌,非铜非铁,乃是木头所制,不过显然不是一般的木头,楚欢瞬间就能闻到从木头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子香味,那香味很是特别,并非檀香,花园中虽然混有各种花香,但是楚欢肯定这股子香味必定是从这木头令牌上散发出来,想来这材质也是一种罕见的木头。   不过楚欢却不明白这木头所制的令牌有什么用,奇道:“这是什么?”   “回公傅话,这是公主赐给公傅的令牌。”宫女一直垂着头,似乎很怕楚欢,不敢看楚欢的脸,“公傅有了这令牌,日后就可以在静华宫随意进出!”   “原来如此!”楚欢顺手便将令牌塞进了怀里。   “哦?”楚欢微微颔首,心里却是戒备起来,这屋子黑咕隆咚,目不视物,只怕有古怪,全神戒备起来,眼珠子转了转,终是轻手轻脚踏进去。   他刚进到里面,就听到后面“嘎”的一声,那扇门就已经被关上,甚至听到门外传来扣栓的声音。   楚欢冷笑,他知道小混蛋定然是耍花招,这屋子里有名堂,想来那小混蛋是想将自己关在这小屋子里,来个关小黑屋。   楚欢也知道,上次自己扒下小公主的衣裳,确实是有些过分,如果小丫头用关小黑屋的方式了作惩罚,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方才他已经目测过这扇门的厚度,以自己的能耐,小公主先要将自己一直关在里面是绝不可能的,自己只要全力一腿,这扇门还是能够踢开的。   如果小公主关上个把时辰,楚欢委屈一下,消了小混蛋的气,大家以后和睦相处,否则真要逼急了,楚欢已经做好准备,一脚踹开就是。   屋里面黑乎乎的一片,目不能视,楚欢倒是没有放松警惕,他脚步极轻,闭上眼睛,却是想查查这黑屋子里是否还埋伏了别人?   若是这屋里埋伏着几个人,趁机偷袭自己,将自己暴揍一顿,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黑屋内很静,虽然眼前黑乎乎一片,但是楚欢很快就感觉到屋角传来一阵呼吸,那呼吸声竟是很粗,显然不可能是小公主,就算有人,楚欢从呼吸推测,至少是一个体型壮硕的大汉。   看来那小混蛋还真是安排了人在里面。   楚欢双拳握起,不知对方深浅,沉声道:“是谁?”   没有声音回答,但是经过这片刻对黑暗的适应之后,楚欢倒是能够依稀看到屋角有一团黑影,见对方不答,楚欢又问了一声:“你到底是谁?兄台,明人不做暗事,报个名号,好吧?”对方敌友未辨,楚欢还拱了拱手,稍尽礼数。   他这一声声音雄浑,很是有力。   很快,他就看到屋角那团黑影动弹起来,更是小心提防,以防对方突然偷袭。   ……   小公主当然不在小黑屋里,她带着一名小宫女,躲在一处假山后面,远远地瞧见楚欢靠近小木屋,更是看到楚欢进了小屋,这才从假山后面跑出来,往那小黑屋快步过去,身边宫女则是紧紧跟着,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轻声道:“公主,这……这要是弄出人命了怎么办?”   小公主满不在乎道:“他不是普通人,厉害着呢,怎会有事?”瞥了那宫女一眼,道:“你以为公傅就那么好当?这是本公主想出来的官位,他想要做真正的公傅,这一关都过不了,还如何教本公主武功?本公主要练的可是绝世武功,一定要一个厉害无比的公傅才成!”   那宫女欲言又止。   小公主快步到得木屋边上,距离木屋还有十几步远,望着那小黑屋笑嘻嘻道:“麝月,你猜,公傅多长时间可以出来?”   那宫女麝月摇摇头,脸色有些泛白,心中却在想:“多久能出来先不要想,能不能出来就是个大问题了。”   便在此时,听得一声恐怖的啸声响起,那声音在这景色秀美的花园响起,却是令百花失色,小木屋在啸声之中,似乎在剧烈震动。   守在小木外的两名宫女一直低着头才,此时听到那啸声,花容失色,双手捂住耳朵,就如同受到巨大惊吓的小兔子,慌不择路,惊叫着跑开,小公主和麝月也是微微变色,禁不住后退两步,随即小公主强自镇定,道:“没……没事,公傅……公傅一定会赢的!”   麝月娇躯颤抖,却是哪里说得出话来。   第三七七章 欲练神功,必先挨打!   楚欢现在很不高兴。   直到那道黑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啸声,楚欢才瞬间明白,屋角那团黑影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头野兽,是一头兽中之王的老虎。   他千算万算,无论如何也算不到这小黑屋里竟然待着一头老虎。   他此时才明白,这位“兄台”为何刚才不报上名号,因为这一声虎啸,足以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尊姓大名。   虎啸如雷,楚欢知道大事不妙,他自是干脆利落之人,二话不说,感觉到那猛虎已经往自己扑过来,侧闪一闪,抬起一脚,对着那扇门一脚踹了过去。   他这一脚力气用的甚大,本以为一脚能踹开,谁知道这门看似不是很厚实,但是却很坚固,一脚下去,虽然震动了一下,但是木门却没有被踢开。   他一脚没踹开门,那猛虎可不客气,带着一阵腥风扑过来,劲风忽忽,虎啸如雷,眼前虽然目不视物,但是楚欢却完全能够感觉到猛虎所处的位置,这屋子不大,而且漆黑一片,他也腾不开手,只能就地一滚,躲过了猛虎这一扑。   那猛虎扑空,落地之后,又转过身子,冲着楚欢,四爪如钉,慢慢靠近楚欢。   楚欢在这种情况下,保持了绝对的冷静,他虽然艺高人胆大,但是可还没有与老虎交过手,听这虎啸惊人,而且感觉到老虎体型极大,决不能掉以轻心,他屏住呼吸,到时记得木门在什么地方,脚步无声,悄无声息地往那木门摸过去。   方才一脚没能踹开木门,但是却已经松动了木门,楚欢心里倒也有数,自己再出一脚,便可踢开木门,现在最紧要的是找机会靠近过去,踢开木门再说,在这小黑屋里,自己身无利器,仅凭一对拳头,就算真的有武松之勇,打死这头老虎之后,自己恐怕也要吃大亏。   骤然间,腥风再起,伴随着虎啸声,猛虎再次扑向了楚欢,楚欢也不知道老虎是不是有夜视眼,自己屏住呼吸,这头畜生竟然还是找准了方位,猛虎速度快,好在楚欢速度也不快,又是急忙闪躲,猛虎从旁扑过去,楚欢立时趁这机会冲向木门,孰知那老虎前躯虽然扑空,却还是利用虎尾一甩,打向了楚欢的肩头。   楚欢已经感到虎尾甩过来,身子前欺,想躲闪已经不能,万般无奈之下,竟是探手迎上,生生抓住了粗大毛茸茸的虎尾。   这可不是阿猫阿狗的尾巴,力道十足,楚欢抓住,那虎尾的劲力却大,若不是楚欢拼尽全力,虎尾几乎在瞬间就能挣脱。   楚欢抓虎尾挡住了这次攻击,窜到木门前,一脚踹过去,听得“轰隆”一声响,那整扇木门顿时便全都被踹飞出去。   小公主听到屋子里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啸声,虽然强自镇定,但漂亮的小脸蛋却还是显出害怕之色,低声道:“麝月,我们……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麝月心中暗想:“这都是你的主意,不是我们。”但这话自然不敢说,轻声道:“公主,要不要……要不要将那驯虎师叫过来?”   “他在哪里?”   麝月没有回答,却是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叫,小公主看到麝月花容失色,扭过头去,也立刻惊叫起来。   只见小木屋的木门飞起来,几乎同一时间,楚欢已经从那里面冲出来,其速度之快,当真是骇人听闻,小公主和麝月齐声惊叫声中,一头猛虎已经从木屋里冲出来,跟在楚欢的身后,疯狂地追捕楚欢这道“美味”。   老虎冲出来,花园子里其他几名宫女也都惊声尖叫,捂着脸,四处窜逃。   楚欢冲出来的一刹那,已经瞧见远处的小公主,恨不得冲上来将小公主痛揍一番,只是猛虎在身后追赶,速度快极,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多想,他只能全力奔跑,想找个地方暂避一下。   四下里绿草幽幽,鲜花似锦,一时间却是找不到躲避的地方,也幸亏楚欢脚下的速度确实超出常人,否则用不了片刻就能被猛虎追上。   小公主看到猛虎出来,惊叫不已,转身就跑,往那边的假山躲过去,其他宫女也都是纷纷找地方掩藏,要么躲在假山后面,要么躲在花丛之中。   但是很快,大家就发现,那头老虎虽然出来,但是显然只将注意力放在了楚欢的身上,对楚欢锲而不舍,疯狂追袭。   繁花似锦花香满园的花园之中,楚公傅在前,斑斓猛虎在后,一人一虎犹若闪电,楚欢速度虽然快,但是毕竟比不上猛虎的速度,跑出一段路,那猛虎已经近在咫尺,一个虎扑,虎爪已经往楚欢的肩头搭了过去。   楚欢感觉到后面腥风浓郁,脑后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就地一滚,向侧边闪过去,那老虎便又扑了个空。   楚欢此时倒也看出来,这老虎虽然身躯庞大,看起来威风得紧,但是扑杀猎物的水平似乎并不如何高明,动作虽然还算敏捷,但是却并不流畅,显得有些笨拙。   他此时已经想明白,这老虎必然是被圈养的太久,虽然保有虎形,但是却丧失了老虎本身具有的野性和强大的捕食能力。   如果是真正身经百战的猛虎,动作不至于如此笨拙,自己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能闪躲它的攻击,他现在只遗憾手里没有刀,自己那把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入宫的时候也已经被近卫军扣下,自己身上没有利器,否则大可与这老虎一争高下。   那老虎扑空,楚欢却已经从地上翻身而起,却是瞧见远处有一空地,那边倒似乎摆了一些武器,当下不作任何犹豫,如同豹子般往那边冲过去,只要拿一件兵器在手,楚欢倒是有勇气与这畜生斗上一斗。   那老虎扑空之后,掉过头来,瞧见楚欢飞奔,又迅速追上。   躲在假山后和花丛中的四五名宫女都慢慢探出头来,惊讶地看着花园子里的那一幕,小公主也已经探出头来,两只小粉拳握着,急道:“麝月,那驯虎师去哪里了?”   麝月心惊胆战道:“公主,你不是让他在宫外等着吗?”   “你……你去找他进来!”   麝月道:“公主,只怕来不及了,那驯虎师还没到,公傅……公傅恐怕就要被老虎吃了。”害怕道:“公主,公傅要是真被老虎吃了,皇上一定……一定会责怪你的。”   小公主也有些焦急,道:“本公主不怕父皇责怪,只是……只是公傅真要被吃了,谁还教我绝世武功?咦,麝月,你说那老虎怎么只追着公傅,它不累吗?”   麝月差点岔过气去,道:“公主,你忘记了,这老虎都饿了好几天,你又让人交给公傅那枚令牌……!”   “哎呀!”小公主想了起来,“驯虎师让那老虎熟悉了那种香味,老虎闻到那香味,就会一直追下去……呜呜呜,我又不是真想让老虎吃了他,他欺负我,我……我就想报复一下他,谁知道……呜呜呜,这老虎一定饿极了,想要将公傅当做午饭吃……麝月,你快想办法……!”   她眼见楚欢被老虎追的疯跑,心里还真是有些害怕,眼泪竟是流出来。   麝月一直是心惊胆战,此时倒也想出法子,道:“公主,让……让公傅将那令牌丢了……!”她还没说完,小公主已经从假山后面冲出去,向着远处的楚欢大声叫道:“楚欢,快丢掉令牌,丢掉令牌……!”   麝月也忙一起叫喊:“公傅,丢掉令牌……!”冲着那些躲藏的宫女叫道:“你们一起喊!”   宫女们无奈,都心惊胆战探出头,大声叫道:“公傅,丢令牌,公傅,丢令牌……!”莺声燕语,娇脆无比。   楚欢听到叫声,他倒是聪明得紧,瞬间明白过来,心中暗骂小混蛋果然狡诈,竟然这般害自己,等自己摆平了老虎,待会儿让小混蛋尝尝自己的厉害,迅速从怀里掏出那枚散发异香的令牌,也顾不得其他,随手就丢出去,仍的极远。   那老虎本来距离楚欢已经只有几步之遥,令牌飞出,很快,老虎竟然果真扭转身体,往那令牌追过去,令牌落地,那老虎很快就扑过来,一口衔住了令牌。   见老虎不再追赶楚欢,小公主这边刚松口气,拍了拍还不丰隆的胸脯,很快却见到那老虎再次往楚欢追过去,麝月已经道:“公主,不成,那老虎饿了,还要吃公傅!”   不过令牌一耽搁,楚欢已经跑出许远,靠近了那块空地,这块空地倒也是小公主练武的地方之一,摆放了兵器,楚欢冲了过去,抬手抽出一根长枪,瞧见老虎已经追赶过来,长枪一横,抬手指着冲过来的老虎怒骂道:“妈了个巴子,追的老子好惨,现在看公傅大人如何收拾你!”大吼一声,竟是朝着老虎冲过去,长枪探出,枪影闪动,照着那老虎已经扎了过去。   小公主此时也已经跟着往练武场这边过来,远远瞧见楚欢正在练武场使动长枪,与一头斑斓猛虎厮斗,倒也不敢过去,只是远远观望。   那些本来躲藏的宫女们此时也壮着胆子来到小公主身边,这些姑娘不知天高地厚,见到楚欢威风凛凛与老虎恶斗,一时间竟是忘记出去叫人,更是忘记如果一旦楚欢失手,老虎很有可能便向他们冲过来。   静华宫是小公主的住处,宫殿之外倒是有近卫军值守巡逻,宫里却是不能有男人,楚欢若非有公傅的身份,那也是绝对不可能进的来,没有小公主的允许,这里面便是发生天大的事情,那也是没有人敢闯进来的。   “呀,你们看,公傅好厉害!”小公主瞧见楚欢英姿飒爽,舞动长枪如同天神,泪珠儿还没干,却已经破涕为笑,拍着小手道:“大伙儿一起为公傅助威,公傅一定会赢的!”   她第一个举起小粉拳,高声叫道:“公傅威武,公傅威武!”   那些宫女们不敢违抗,也一个个举起手来,高声助威:“公傅威武,公傅威武!”她们看见楚欢威风凛凛的身影,何曾见过与老虎相斗的勇士,声音越来越响,更有人心中暗想:“这才是真正的男人,比老虎还厉害的男人!”   猛虎是圈养,战斗能力实在不算强,而楚欢有兵器在手,当真是威猛无比,长枪连出,只是片刻间,已经刺伤猛虎多处,虎皮虽韧,但是终究挡不住锋利的枪刃,鲜血淋漓,甚至一只虎眼也没长枪戳瞎,那老虎受伤,更是狂躁,虎啸阵阵。   当猛虎终是支撑不住,被楚欢长枪刺入喉咙,奄奄一息倒在地上之时,楚欢却也已经体力耗损巨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耳听得小公主那边叫喊着“公傅威武”,心中却是气恼无比,暗想:“威武?等下子就知道公傅大人到底如何威武了。”   那老虎在地上抽搐,鲜血直流,没过多久,便即动也不动。   小公主这边看到老虎倒地,楚欢也坐在地上,这才慢慢靠近过去,到得练武场边上,冲着楚欢叫道:“楚欢,你怎么样?”   楚欢抬起头,看到小公主,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却显得很淡定道:“谢公主关心,我没事。”抬手向小公主招了招,道:“公主,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你商量!”   小公主眨了眨眼睛,笑嘻嘻道:“不过去!”她只觉得楚欢定然没有存好心思。   楚欢叹道:“我还以为公主胆子大得很,原来就这么点胆子。想要学成绝世武功,没有虎胆可不成。”将手里那支长枪丢到一旁,道:“罢了,我这就去面见圣上,公主连学武功的胆子都没有,我这个公傅也不必当了。”   小公主眼珠子转了转,又瞧见身边好几名宫女在,心中暗想:“他便有天大的胆子,还敢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对本公主不敬?哼,他要是感动本公主一根头发,本公主定要让他尝尝本公主的厉害。”壮着胆子,道:“过来就过来,你要是对本公主不敬,本公主……本公主就告诉父皇,让他下旨砍了你的头!”鼓起勇气靠近过去,见到楚欢神情倒也自然,倒是有些惭愧,轻声道:“公傅,我……这个……你不要怪我,我下次不会这样……!”   便在此时,楚欢如同豹子般窜起,已经扯过小公主,小公主还来不及叫喊,楚欢已经将她翻身朝下,将她的小腹按在自己的膝盖上,拱起她的小屁股,二话不说,扬手对着那又圆又翘的小屁股狠狠地抽了下去。   这小混蛋差点害死自己,楚欢还真是气恼不已,连续抽了五六下,那些宫女一个个面面相觑,傻了眼,倒是小公主却是哭叫着:“哇,呜呜呜,楚欢,你骗人,你欺负本公主……呜呜呜,好疼,不许打我,你……哎哟,好疼……!”   打了五六下,楚欢气倒是消了不少,却没有放手,小公主哭着叫道:“麝月,去叫人来,将楚欢拉出去砍了头,呜呜呜……他敢打我,我那里好疼……!”   麝月终于缓过神来,叫道:“不许打公主,不许打公主!”   楚欢抬起头,目光犀利扫过麝月等人,众宫女心中一寒,楚欢却是沉声道:“你说,你在宫里是不是无法无天,到处欺负人?你是不是无恶不作的小王八蛋?”   小公主咬牙切齿道:“你才是王八蛋……呜呜呜,你敢打我……我不会放过你……你快放开我,楚欢,放开我……!”她扭动着玲珑小娇躯,挣扎着要起来,楚欢又是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力量却是小了许多,厉声道:“不要动,再动打烂你的屁股!”   他方才怒气之下,连连抽打,只是泄气,这下子拍打,却没了多少怒气,打下去之后,只觉得小公主的屁股紧绷绷得却弹性十足,手感很好。   小公主被楚欢打了屁股,感觉屁股上火辣辣的,她是金枝玉叶娇生惯养,身上的肌肤嫩的都能滴出水来,特别是小屁股上的雪白嫩肉,那更是晶莹如玉光滑娇嫩,指甲划一下都能出深深的印子,哪里受得了楚欢这几下抽打,火烧般疼痛,听到楚欢厉声怒喝,心里还真是有些害怕,呜咽道:“你先放开……放开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打你?”楚欢冷笑道:“是不是觉着我打错了你?”   麝月已经壮着胆子道:“楚……楚公傅,你……你殴打公主,可知道犯了大罪?你还不放了公主,圣上要是知道,你……你一定没命的!”   楚欢扬起头,淡淡道:“谁说我是在殴打他?本公傅既然受了皇命,教授公主武艺,自然要尽心办差。我这是在教她功夫!”   “胡说……!”小公主又扭了扭,圆滚滚的小屁股还真是颇有些性感,“你殴打本公主,还说是教我武功,你……你不能狡辩!”   “狡辩?”楚欢冷笑道:“公主,以前你的那些师傅恐怕没有教过你一句话。”   “什么……什么话?”   “欲练神功,必先挨打!”楚欢道:“想要练成绝世武功,便先要学会挨打,不能经受挨打的考验,想要学会绝世武功,那是痴人说梦。你只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练成绝世武功,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以前那些师傅根本没有动手打过你,所以你永远不能突破,今日我打你,是教你练绝世武功的第一课,你现在可明白本公傅的良苦用心?”   第三七八章 止戈为武   小公主屁股上的嫩肉火烧般痛,何曾受过如此羞辱,被楚欢制在手中,哽咽道:“呜呜呜,你强词夺理,你……你就是欺负本公主……呜呜呜,楚欢,你是混蛋……!”   楚欢皱眉道:“强词夺理?你觉得我的样子像是强词夺理?”见麝月等几名宫女也都看着自己,沉声道:“你们都退下吧!”   麝月等人眼见楚欢殴打公主,却哪里敢这个时候丢下公主不管。   见麝月等人不走,楚欢问道:“我来问你们,我是谁?”   众宫女互相看了看,麝月才怯生生道:“公傅是公傅!”   楚欢对这个回答很满意,道:“不错,公傅是公傅,那么我问你们,本公傅入宫的职责是什么?”   “是……是教授公主武艺!”   “那不就得了。”楚欢挥手道:“本公傅正在教授公主绝世神功,你们难道要在旁边偷师?还不给本公傅退下!”   麝月等人还在犹豫,楚欢已经厉声道:“退下!”   楚欢先杀老虎,后打公主,神威凛凛,此时一声厉喝,几名宫女还真是害怕,急忙躬身低头后退,小公主见势不妙,忙叫道:“你们不要走……!”   楚欢一本正经道:“公主,咱们这是要学功夫,旁边可不能有人打扰。”见麝月等人退了一段距离,又是抬手在小公主屁股上扇了一下,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余怒未消,还是想再感受一下小公主屁股上的弹性。   小公主可怜兮兮道:“楚欢,你不要再打了……是我错了,你先放了我……!”心里却是想着:“楚欢,你给本公主等着,等你放了我,本公主……本公主一定……一定让你知道本公主的厉害!”   楚欢道:“放了你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要好好跟我练功,不许胡作非为,要听本公傅的话。”   “我听话。”形势比人强,小公主只能道:“你放了我,我听你话就是。”   楚欢见麝月等人离开,这才松开手,小公主爬起来,屁股生疼,恨恨看着楚欢,楚欢已经淡淡道:“怎么,不服气?”   小公主此时恨得牙痒痒,但是知道不是楚欢对手,委屈道:“公傅,你以后不要打我好不好,人家的屁股好疼,只怕都被你打红了。”她凑近过来,眼角带泪,楚楚可怜:“好公傅,人家还是小姑娘,你……你怎么舍得下手……!”   她泪眼婆娑,水汪汪的眼儿瞅着楚欢,那张白皙的脸上满是委屈,如果不知道她所作所为,只看着张漂亮的小脸蛋,还真是让人爱怜不已。   便在此时,却听得“哎哟”一声,小公主已经叫起来,花容失色,楚欢已经冷笑道:“以后别在我的面前卖弄小聪明,就你这两下子,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施展。”他一只手扣着小公主如皓玉般的手腕子,小公主手里则是握着一把匕首,匕首的锋刃距离楚欢小腹不过一指之遥。   原来小公主故作委屈,却是想要让楚欢放松地方,趁机偷袭。   楚欢对这小混蛋可说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小公主想要偷袭他,简直是痴人说梦,这一次又是被轻而易举地抓住。   小公主只觉得手腕子疼极,眼泪又下来,“楚欢,你放手,我……我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以后不会了!”   “还有以后?”   “没有,你原谅我这次。”小公主无奈道:“我保证没有以后。”   楚欢松手一推,小公主后退了两步,一双漂亮乌黑的大眼睛等着楚欢,感觉屁股还在疼,禁不住伸手在小屁股上摸了摸,随即感觉不雅,脸上微微一红,恨声道:“是我让父皇封你为公傅,你……你还欺负我……!”猛地想到什么,抬手指着楚欢,道:“对了,先前你骂我什么?”   “骂你?”   “你骂我小王八蛋。”小公主柳眉竖起,“楚欢,你好大的胆子。别以为我不懂这个意思,这是骂人的话,我告诉父皇,你骂我是小王八蛋,那么父皇就是……!”似乎抓到了楚欢的大把柄,也顾不得屁股疼,嘿嘿笑道:“楚欢,我去告诉父皇,你死定了!”   楚欢这才想起刚才自己失言。   小公主是小王八蛋,那么皇帝就是老王八蛋了。   “公主,你不要随意诬蔑人。”楚欢一本正经道:“我便是再胆大,也不敢这样骂公主。公主不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小公主急道:“你又狡辩。你就是骂了!”   “没有!”楚欢正色道:“请你尊重我的人格!”   小公主气急败坏,“楚欢,你说话不敢认,你就骂了我。”   楚欢可不想让这小王八蛋抓住这把柄,任何把柄被她抓住,都是祸害,摇头道:“公主,没说就是没说,不要冤枉好人。”改变话题道:“公主,先不说其他的,我来问你,你是不是真的想学绝世武功?”   小公主顿时被吸引过来,忘记了“小王八蛋”的争论,笑盈盈道:“是是,我要练绝世武功。”指着不远处那头死虎道:“我练成绝世武功,是不是也能杀死老虎?”   “轻而易举!”楚欢耸耸肩。   小公主立时笑嘻嘻道:“好啊。楚欢,你要是真的能教我绝世武功,你欺负我的事情,我就不怪你。”   楚欢想了想,问道:“公主,想要学武功,倒也不难,但是咱们得定下规矩!”   “什么规矩?”   “平时我管不着,但是你要跟我学武的时候,就必须听话。”楚欢认真道:“绝世武功,也不是谁都可以学,如果不听师训,不经辛苦,没有毅力,我劝公主还是罢了这个念头。”   “我听话就是。”小公主显得有些兴奋。   楚欢又问道:“公主,我来问你,你学武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小公主一怔,这个问题她还真是难以回答。   “公主学武,当然不会是为了欺负人。”楚欢平静道:“否则以公主的身份,想要欺负谁,只要一句话,也用不着动手。”   小公主想了想,才道:“等我学会武功,就可以偷偷出宫,揍那些坏人。”   楚欢笑了笑,问道:“那么公主觉得什么样的人是坏人?”   小公主心中想:“你就是天下第一号坏人。”但是这话自然不敢说出来,倒也不是怕楚欢,而是怕楚欢不教功夫,扬着秀气的小脖子道:“欺男霸女,为非作歹,欺负好人的人都是坏人。”   楚欢笑道:“原来公主也懂得这些词。”公主说出这几句话,还是让楚欢心里比较舒坦,至少表明小公主骨子里还知道善恶是非。   小公主受宠娇惯,有些无法无天,任性妄为,但毕竟还不是恶人,楚欢只觉得自己以后教她武功,若是真的可能,还要对她进行一番思想教育,现在年纪小,有些恶习可以扭转过来,等她真的长大了,想要改变就困难无比。   楚欢咳嗽一声,背负双手,一副为人老师的姿态,缓缓道:“公主,我来问你,‘武’字是如何写的?”   小公主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要我写字给你看?”   “那请公主写下来!”   小公主当下拿起匕首,便在地上写了一个“武”字。   “公主,练武,先要明白‘武’字是什么含义。”楚欢指着地上的“武”字,“你仔细看看,这‘武’字是由哪两个字组成?”   小公主瞧了瞧,闲得很疑惑。   楚欢上前去,拿起长枪,长枪朝下,先是在地上写了一个“止”字,随即又写了一个“戈”字,这才丢开长枪,肃然道:“武的本意,便是止戈,止戈为武!”   “止戈?”   “习武的目的,便是以武止戈!”楚欢凝视小公主:“止戈的意思,自然就是息刀兵,平祸乱,若果习武的目的是为非作歹,耀武扬威,那便违背了武道的真正含义。万物则有法,武道也有法,想要在武道上达到极致,就要明白武道的要义,如此才可能达到舞蹈的巅峰,练成绝世武功。否则如果不能明白武道的真正要义,那么就算穷极一生之力,也无法练成真正的武功。”他抬起头,望着天,平静道:“这就好比海上的一艘孤舟,汪洋大海,浩瀚无边,如果没有坚定的目标,就永远到不得彼岸,只能在浩瀚大海之中漫无目的漂流,最终被大海所吞噬。”   小公主眨着大眼睛,乌溜溜的极是明亮,似懂非懂。   楚欢又看向小公主,轻声道:“公主,咱们也都一样。咱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想着为何而作,如果没有目标,就浑浑噩噩。公主学武,这是好事,但是如果没有树立目标,只是图一时兴趣来学,或许有所小成,但是却终不会达到巅峰!”   小公主脸上竟是显出一丝钦佩之色,眨了眨眼睛道:“楚……楚公傅,你说的道理好深,我好像不明白,又好像明白!”   楚欢道:“其实道理很简单,公主学武,要明白不是为了欺负人,而是为了帮助人,明白这一点,就可以了。”   小公主若有所思,她抬头看了看楚欢,眼睛忽然亮起来,显出欣喜之色,楚欢见她表情,还以为感悟到什么,忙道:“公主是否明白什么?”   小公主却似乎根本没听到楚欢说什么,而是瞅着楚欢身后,兴奋道:“琉璃夫人,你……你怎么来了?”   第三七九章 天罗琉璃   楚欢一愣,但是很快,他竟是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幽香味从自己的身后飘过来,那股子香味很是特别,这花园里本就是鲜花众多,花香满园,但是这股子香味飘过来之时,竟似乎将其它所有的花香都驱散,百花之香,似乎畏惧这股淡香,悄然退去。   这股香味不浓,甚至很清淡,钻入楚欢的鼻中,却让楚欢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那股子香味进入鼻中的一刹那,却似乎能够让人全身舒畅起来,完全不是普通的俗花之香可以媲美。   楚欢禁不住回过头,随即神情便是一滞。   阳光之下,不远处的一团花丛边上,却站着以为风姿绰约的美妙佳人,佳人披着青色的轻纱大氅,云状的发髻横着一根金色的簪子,闪烁生辉,两耳则是配着玄黄美玉耳坠,除此之外,并无太多的佩饰,但是简单的配饰,却让她显得十分贵气,看上去十分的端庄。   她的样貌,却是更为惊艳。   她的皮肤在阳光下白的炫目,白腻的肌肤若是换在别人的脸上,或许会让人一时间忽略她的样容,但是这位佳人却不会。   她的五官精致到极点,红唇似点绛,柳眉清扫,淡施脂粉,可是天下最美的人儿便算化妆再美,却也很难比得上这佳人淡施轻妆的绝美容颜。   她的双眸让人过目不忘。   双眸如水,但是却似乎笼罩着淡淡的迷雾,即使眼睛不去转动,那也是妩媚天成,只要眼珠轻轻一闪,就像水波浮动,涟漪平起,魅绝天下。   她披着青色大氅,虽然并不能完全展露她的身材,但是楚欢能够肯定,佳人的身材,定也是妖娆至极,天下罕见。   阳光之下,那张俏脸带着浅浅的笑,肤生阳雪,旁边那团花丛本来十分夺目,但是佳人在旁,鲜花便毫无颜色。   楚欢见过美人,苏琳琅便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但是凭心而论,琳琅算得上绝色,却算不上国色。   国色倾城,国色媚世。   倾城一笑,万军不敌。   绝色美人虽然难得,但是天下间却不会缺少,万中选一,倒也能得,可是国色美人却是不同,那是百万众中未必能得一。   楚欢心性坚韧,能够抵挡得住诸多诱惑,但是此刻见到那国色佳人,一时间却也呆住,他也是血肉之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此等国色陡然出现在眼前,若是毫无感觉,那便已经不是血肉之躯了。   不知怎地,看到那青色的倩影,楚欢脑海中陡然想起李延年的一首诗来。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小公主此时脸上满是欢喜,显然对这位琉璃夫人十分喜欢,而那位国色天香的琉璃夫人已经轻移莲步,身姿袅袅,她的动作优雅曼妙到极致,灿烂的阳光之下,丰神冶丽,灿若春花,一双迷雾笼罩的朦胧美眸也没有看楚欢,只是看着小公主这边,向前走了几步,小公主已经迎上去,琉璃夫人却已经微微款身,声音婉转动听,却又轻柔温和:“琉璃见过公主!”   小公主此时也丢下了楚欢,一把抓住琉璃夫人的手,喜道:“我以为你今天来不了呢。”   琉璃夫人含笑道:“公主不是想要早日学会天罗舞吗?天罗八部,公主如今第二部才入门,要想学会,可要加紧才成。”   她的声音十分的婉转,娇弱得很,听起来软绵绵的,十分悦耳。   小公主拍手道:“夫人,你说学会之后,我跳起天罗舞,能不能像你那样美?连麝月她们都说,她们见过很多人跳舞,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夫人你。”   琉璃夫人柔声道:“公主学会了,跳起舞来,一定很美!”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不张扬,却十分的真诚,那双迷蒙的眼睛每次闪动,都能带来颠倒众生的魅力。   她虽然有如此美丽,但是她的脸上却是显得十分的纯净,一般而言,一个女人如果媚骨天生,就会有一种艳丽的气质,但是琉璃夫人却不同,她的身段儿风流,她的长相倾国倾城,她那一双眼儿更有着天生的妩媚,可是她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一种如水般的清澈,就似乎不带人间的烟火之气,没有烟视媚行的感官,只有出尘脱俗的纯净。   她一身青色的大氅,微风轻抚,轻纱大氅时不时地飘起,她婀娜妖娆身姿偶尔惊鸿一现,整个人却如同最纯净的青莲般。   妩媚之身,清纯气质,两种本来很难相容的特点,却在她的身上完美的结合起来,也正因如此,才有着超凡脱俗的绝世特色。   “那咱们现在就去吗?”小公主拉着琉璃夫人的手,终于想到什么,转过身来,只见楚欢已经背身过去,背负双手。   楚欢其实很不想背过身去。   如此国色佳人,可遇不可求,只要是男人,只怕都不会将目光移开分毫,楚欢其实也很想多看两眼,但是却也知道这时皇城内宫,他方才听小公主叫喊“琉璃夫人”,心中就知道这佳人必定已经为人妇,否则也不可能被称呼为“夫人”。   皇宫之中,妃嫔三千,佳丽如云,但是她们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皇帝陛下。   如果不出意外,这琉璃夫人十有八九就是皇帝的女人,如此国色佳丽,想来也只有皇帝陛下才有资格享用她。   自己是臣子,皇帝的女人在此,自己绝对不能失礼,如果他继续面朝琉璃夫人,他只担心自己抗拒不住如此国色,还会继续看着对方,对于这样的贵人来说,盯着人家的脸看,就已经是亵渎了,所以他干脆转过身来,眼不见心不烦。   他脑海中还印着琉璃夫人那令人一见难忘的绝美容颜,但是忽然间他却发现了一个极为奇怪的问题,那便是这位琉璃夫人的年龄。   一般而言,一个女人的年龄就算难以准确猜出,但是也能做个大致的判断。   但是楚欢此时却发现,虽然脑海中有这琉璃夫人的影像,却还真看不出她到底多大年纪。   她优雅唯美的动作和那成熟迷人的气质,显着她并不年轻,可是她的肌肤容颜,却又是那般的娇嫩芬芳只看她的相貌,二十出头也不为过,但是那种因岁月而积累出来的成熟风情和优雅气度,却又不下于三十岁,楚欢此时也是有些糊涂。   “公傅,这是琉璃夫人。”小公主叫道:“你来见过琉璃夫人!”   小公主这般说,楚欢自然也不能失礼,转过身来,上前几步,拱手道:“楚欢见过琉璃夫人!”他不知道这琉璃夫人是妃是嫔,甚至不能完全确定她就是皇帝的女人,所以也只能按照小公主的称呼,称她为“琉璃夫人”。   孰知这琉璃夫人看到楚欢,那张吹弹可破的嫩滑脸庞却是有些泛红,竟是往后退了退,不敢抬头,盈盈一礼,声音婉转:“琉璃见过公傅大人!”   楚欢忙道:“夫人客气了。”心中却是觉得,这琉璃夫人在宫中的地位只怕不是很高,否则也不至于向自己行礼称“大人”。   如此国色,难道不受皇帝的宠爱?   此时靠的近了,先前楚欢闻到的那股子异香更是清晰,这才明白,那让人浑身通泰的淡雅幽香,竟是从琉璃夫人身上散发出来。   只是楚欢也弄不明白,这香味是琉璃夫人身上的脂粉香,还是琉璃夫人天生就有异香之体,这幽香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味。   他倒是想不到,如此具有成熟韵味优雅纯净的琉璃夫人,竟会在这个时候脸红,瞧她模样,也不知道是害怕靠近男人,还是只害怕靠近自己。   小公主此刻已经笑道:“琉璃夫人,楚公傅是教我武艺的师傅,从今天开始,他便教授我绝世神功。你教我舞蹈,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师傅。”   “不敢!”楚欢装模作样谦虚了一下。   琉璃夫人微抬头,见楚欢也正看着自己,脸上更是绯红,往后又退了一步,但是她这微一抬头,却是让楚欢看到,这琉璃夫人的眼眸子却似乎有些异样,倒不是神色有何异样,那一瞥之间,楚欢看到的竟似乎不是漆黑的眼珠子。   楚欢心中一怔,但是面上却淡定自若,目光从琉璃夫人身上移开,向小公主拱手道:“公主,既然夫人要教授你舞蹈,看来今日你是没有空闲练习武艺,既然如此,我先告辞,等你空闲下来,我再入宫教授一二!”   小公主立刻道:“不成!”   楚欢皱眉道:“公主难道不想学舞蹈?”   小公主嘻嘻笑道:“上次我说过,琉璃夫人再要进宫,我便带她去看我的宝马,楚……楚公傅,听说上次在铁血园,你马术很厉害,今天不如帮我看看,我收藏的几匹马,哪匹马最好?”   楚欢后面的话倒是无所谓,但是前面的话却是听得清楚,听小公主的意思,这琉璃夫人竟是从外面入宫,不是宫中妃嫔。   如此说来,这琉璃夫人竟不是皇帝的女人,难道竟是哪个皇亲贵戚达官贵人的家眷?却不知大秦帝国,有哪个男人如此有福气,能够享用如此国色佳人。   虽然有国色佳人,但是楚欢却并不愿意跟小公主待得太久,此时有机会离开,却也不愿意放过,摇头道:“公主,我还有公务在身……!”他话没说完,小公主却是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一旁,恶狠狠道:“你是公傅,要教我武功,骑马难道不是武功?”   楚欢摇摇头,道:“骑马不算武功。”   “那你想走?”   “公务在身!”   “不许你走!”小公主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你现在要是走,我马上就去找父皇,说你骂我是小王八蛋……!”   楚欢皱眉道:“公主,你怎么还在冤枉我?”   “我不管。”小公主得意道:“要么现在跟我去看马,要么我就去找父皇。你说父皇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楚欢心中暗叹,看来刚才还是没有将这小混蛋的屁股打狗,拉下脸来,小公主却已经道:“你再生气也没用,我现在就过去,你要是胆子大,不怕父皇砍你头,你自己走就是。”笑眯眯地跑过去,拉着琉璃夫人皓如白玉的手儿,道:“琉璃夫人,我带你去看我的宝马。”   小公主牵着琉璃夫人的手,两道倩影离开练武场,往马场那边过去,楚欢在后面看着那两道身影,握了握拳头,在此之前,他可从不怕别人威胁,谁知道如今却被这小混蛋掐住了把柄,有些无奈,只能跟上去。   他跟在身后,离得有些距离,但是此刻从后面看去,却能够完整地欣赏到琉璃夫人美丽的身影,她犹如青柳,行走之间,不自然间就带着三分风流三分妖娆,原来她的背影竟然也是如此让人心动。   只可惜她身披大氅,否则更是能够将她的曼妙身材尽观眼下。   马场其实并不远,小公主和琉璃夫人在前面窃窃私语,说着话儿,楚欢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说什么,偶尔听到小公主嘻嘻笑起来,更是偶尔回头看自己一眼,也不知道这小王八蛋是不是在琉璃夫人耳边说自己的坏说。   似乎是小屁股的疼痛没消掉,小公主走路之时,偶尔会伸手摸一摸自己的小屁股,楚欢心中暗想:“别急着好,以后还有的受。”他打了小公主一次,胆子已经肥了不少。   情不自禁间,楚欢目光移到琉璃夫人的臀部,那大氅是轻纱所制,虽然不是能够清晰看到,但是琉璃夫人圆润的臀型倒是能够看清楚,依稀看到琉璃夫人的腰肢非常纤细,向下蔓延便如同葫芦般伸展开来,其下便是形状极其完美的翘臀儿,那轮廓就如同是造物主用圆规分毫不差地丈量出来,润而不腻,极尽完美。   小公主回头过来时,楚欢却已经装模作样将目光移开,背负双手,倒也是潇洒倜傥。   静华宫花园的马场不小,马棚也是修建的十分讲究,这边有宫女伺候着,马棚之中,共有八匹骏马,每匹马都是单独一处屋子,里面收拾的很是干净,有栅栏拦着,站在栅栏外面,就能够观马。   距离马棚还有段距离,就能够清晰地看到八匹马的模样,居中一间马厩中,一匹骏马毛色纯白,身形高壮,相比起旁边的几匹马,十分显眼。   小公主牵着琉璃夫人的手,指着骏马道:“琉璃夫人,你说,这些马,哪匹马最好?”   琉璃夫人微微摇头,道:“我不通马性,无法辨识骏马的好坏,不过想必哪匹是宝马,公主心里一定有数!”   小公主嘻嘻一笑,回头向楚欢问道:“楚公傅,你来说,这八匹马,哪匹马是最好的?”   楚欢背负双手上前来,扫视八匹马一眼,才问道:“我不知道公主口里的‘最好’是怎样一个标准?是说哪匹马最好看,还是说哪匹马真正称得上是宝马?”   小公主眨了眨眼睛,问道:“这有区别?”   “当然!”楚欢正色道:“公主或许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有些东西表面看起来漂亮的紧,其实肚子里都是草包。”这话一出口,感觉有些不对劲,禁不住瞥了琉璃夫人一眼,心里却是暗想:“她总不会觉得我这是指桑骂槐,是在说她吧?”   琉璃夫人相貌超群,国色天香天下罕见,楚欢一句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若是琉璃夫人心胸狭窄,恐怕还真是有所误会。   好在琉璃夫人显然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她虽然没有看楚欢,但是嘴角泛起迷人的微笑,她这一笑,群花失色,美不可言。   小公主有些急道:“那你是不是说白雪不是宝马?”   “白雪?”楚欢一怔,但是瞬间明白,小公主定是给那匹白马取了名字,原来那匹外形出众的白马叫做“白雪”,倒还真是马如其名。   “公主误会了。”楚欢摇头道:“有些人生的漂亮,也有本事,而且本事还大着。我的意思是说,真正的宝马,其最重要的能耐,就是的速度快、耐力强,不能仅看外表。你这匹白雪,也未必不是宝马,但也未必是宝马。许多事情,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你想到的,你想到的也未必是你看到的!”此时此刻,楚欢只觉得有琉璃夫人这样的佳人在旁,自己的哲学思想已经飞速地提升,说出来的话也是那么富有强烈的哲理韵味,难道国色佳人对于提升一个人的哲理觉悟会有如此大的帮助?   琉璃夫人听到这里,竟是情不自禁地抬起一只手,掩齿轻笑,她这一笑,又是百媚横生,楚欢此时禁不住斜眼看了一下,这次到时看清除了琉璃夫人的眼睛。   琉璃夫人的眼睛当真是与众不同,她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迷雾,朦胧动人,那一层迷雾之下,眼眸子却非漆黑之色,而是带着一丝丝碧蓝之色。   楚欢只看了一眼,就若无其事看似很自然地收回了目光,心中却是惊讶,难道琉璃夫人竟不是中原人士?   不过她的相貌虽然极美,却还是中原人种的棱骨,只有眼睛却是异于常人。   眼眸子虽然是碧蓝之色,但是却不深,迷雾在外,碧眼在内,竟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这样深邃如梦幻的眼睛,无疑对任何人都具有强大的吸引力。   小公主此时却已经急着道:“那你说,那七匹马,可有比得上白雪的?”   楚欢也没有急着回答,他绕过木栅栏,进了马棚之中,撸起衣袖,从最左边开始,对每一匹马都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甚至于还用手摸摸骏马的身体,掰开马嘴看牙齿,小公主一脸疑惑,琉璃夫人却是美眸似水,脸上显出好奇之色。   “公主!”楚欢接过旁边一名看守马棚宫女递过来的丝帕,擦了擦手,“只怕要让你失望了,八匹马中,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就是你的白雪。其他七匹骏马与你的白雪在一起,是它们的耻辱,你这匹白雪实在没有资格和它们在一起,说白了,你这匹白雪,就是……对了,就是我刚才说的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你就是送给我……唔,我也只会将它杀了炖肉吃!”   小公主目光都能杀人,怒道:“楚欢,本公主知道,你是故意气我,所以才会这样说,对不对?白马是这里面最好的马!”   楚欢摇摇头,耸肩道:“公主非要这么说,我也没法子。”   琉璃夫人却是难得开口问道:“楚公傅,你为何会下如此定论?妾身不会相马,不过这匹白马看起来膘肥腿长,却似乎不是劣马,楚公傅为何会说这白马是劣马?”   她声音柔和,朦胧碧眼却是带着好奇之色,显然这话是真心求教。   如此大美人向自己求教问题,楚欢心中倒是有种满足感,笑道:“公主,夫人,你们想必没有读过《司牧安骥集》,里面有一篇《宝金篇》,对于如何相马,倒是有些套路。”   “《司牧安骥集》?”琉璃夫人摇摇头,遗憾道:“妾身倒真是没有读过,还请楚公傅指教。”   小公主也是气急败坏道:“不要卖关子,你就是看我喜欢白雪,所以才在这里胡说八道,你只知道欺负人,你说,司什么安什么的说些什么?”   “公主,不是司什么安什么!”楚欢提醒道:“是《司牧安骥集》,你要真想知道如何评定宝马,我建议你去看一看。这《宝金篇》有一首歌谣,你想不想知道?”   --------------------------------------------------   PS:今天得到“揭阳人”好朋友千元捧场,这是沙漠写书三年来第一次得到如此厚重的打赏,在这里特别向这位好朋友说声谢谢,感谢你的慷慨支持,沙漠无以为报,只能用心写书,写出最好的文字报之。   这章六千字,献给一直对沙漠鼎力相助的好朋友!   感谢纵横中吻、阿阿殊、任沛、欲望囚徒、牛德花、冰火阑珊、xiaodong018、ingive、燕与鱼、华彬、田下有农、qiuyuw、gooooo、nicegirl26、血洁魔社、梦随蝴蝶飞、瑰花糕、瑰花糕、墨雨林溪、传说中的失误、云开雾雨散、大紫微、苦李微笑、一太白、独孤求艹、武陵柳叶一叟、yshizhe、pbugs、苏格兰的韦德等好朋友的破费打赏,正因为有你们的支持,沙漠才能够保持最高的激情写出自己心中最好的文字。   感谢那些虽然默默无闻但是一直陪伴着沙漠,从不中断给沙漠投红票的好朋友,这本书有沙漠的心血,也有你们的激情,一本《国色生枭》,凝结着作者和读者深厚的友情。   希望大家一直支持下去,沙漠不才,虽然能耐不大,但是只会用自己最大的才智和心力为大家送上一本架空历史大餐,一句话,跟着沙漠走下去,沙漠不会让你们失望,绝不会!   新一周,照例求票,大家关照则个,鞠躬,退场!   第三八零章 相马   小公主立刻问道:“什么歌?”   楚欢想了想,才缓缓吟道:“三十二相眼为先,次观头面要方圆。相马不看先代本,一似愚人信口传。眼似悬铃紫色浸,睛如撒豆要分明。白缕贯睛行五百,瞳生五彩寿多龄。鼻纹有字需长寿,如火如公四十春。寿旋顶门高过眼,鬓毛茸细万丝分。面如剥免肋无肉,鼻如金盏食槽横。耳如柳叶根一握,劲长如凤似鸡鸣。口叉舌深牙齿远,舌如垂剑色莲行。口无黒颜叶长命,唇如垂箱两合停!”念至此处,看向小公主,只见小公主乌溜溜的黑眼睛瞪着,一脸茫然,显然是一句也没有听懂。   反倒是琉璃夫人碧目闪亮,若有所思,微启那湿润红唇,轻声问道:“楚公傅这首相马歌谣,是说如果要相马,便要对骏马的耳、鼻、口、舌、肋细细观察,宝马有宝马的规格,必须要合上歌谣里的面相,才能够辨识宝马?”   她说话时很轻柔,似乎对任何人说话都是如春风般,只听她婉转柔和的声音,就能让浑身上下十分的舒坦。   楚欢此时倒惊讶于琉璃夫人的记忆力和理解力,这首歌谣他倒是记得滚瓜烂熟,背诵出来,字数不少,小公主茫然不解,但是琉璃夫人却显然是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如此看来,这位琉璃夫人不但相貌冠绝天下,却也是聪明之极。   她那倾国倾城的容颜,还真是不敢让楚欢正视,就如同太过璀璨的明珠,看的久了就会灼伤眼睛一般,楚欢已经扭过头去,背负双手看着那匹白马,道:“夫人说的不错,这首歌谣,便是教授如何观看马的面相。不过只是懂得这首歌谣却是不成,只有看多了马,心中才有自己的界定,如此才能真正地评定出什么是宝马。”顿了顿,含笑道:“不过我辈凡夫俗子,也只能从形貌之上作出判断,真正的一流相马者,却不注其形,只是凭借骏马的精气神,便能够识别出真正的宝马!”   琉璃夫人似乎对此很有兴趣,问道:“有这样的高人吗?”   楚欢想了想,摇头道:“这倒是不知,在下直到今日也是没有见过这等高人。不过没有见过却并不等于不存在,在下以前听说过,从前有位叫做九方皋的古人,他的相马之术,便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完全忽略了骏马的外形,仅凭骏马的气神,便能够辨出好马。”   琉璃夫人美丽的眼睛微微眨动,灵动如水,雾气氤氲,求教道:“九方皋?这又是何许人?”   楚欢道:“那是秦穆公时候的相马高人。夫人可知道伯乐?”   琉璃夫人嫣然笑道:“妾身倒是听过伯乐!”   楚欢道:“伯乐乃是相马的大师,他曾经为秦穆公相马,有一次秦穆公便曾问他,天下间,可有比他更厉害的相马高手。伯乐性情通达,便举荐了九方皋。秦穆公找到九方皋,让其找寻宝马,后来九方皋果然为秦穆公找到一匹好马,秦穆公便问是何样的宝马,九方皋回答说是黑色的骏马。”说到这里,又瞥了琉璃夫人一眼,才继续道:“后来那匹马被带到秦穆公的面前,大家这才发现,那匹马乃是一匹黄色的骏马,根本不是黑色。当时便有大臣斥责九方皋,说九方皋连马匹的颜色都辨别不清楚,如何能看出好马,不少人更是谏言要治九方皋欺君之罪,处以极刑!”   琉璃夫人幽幽道:“后来大家一定发现,那匹骏马其实是万中挑一的绝世良驹。正如楚公傅所言,九方皋相马,不看其形,只看出那匹马乃是绝世良驹,却没有注意那匹马是黑是黄。”   楚欢笑道:“夫人果然是玲珑七窍心,事情正是如此,后来一试之下,众人才知道,九方皋找寻的那匹马,世所罕见,乃是真正的宝马!”   琉璃夫人听楚欢夸赞自己玲珑七窍心,白嫩细腻的脸庞泛起醉人的红晕,粉嫩的肌肤白里透红,美丽绝伦。   “楚公傅见多识广,妾身今日获益匪浅,受教了!”琉璃夫人盈盈一礼,体态动人。   小公主撅着嘴,道:“夫人,你别听他在这里瞎说,他就会胡说八道。”指着白雪道:“本公主就是觉得白雪才是真正的宝马!”   楚欢摇摇头,也不争论。   小公主怒道:“你还不服气吗?”   楚欢道:“不敢!”   “你嘴上说不敢,可是你心里敢。”小公主不依不饶道:“那你说,这八匹马,有没有宝马?”   楚欢扫视了一眼,才道:“若说绝世良驹,没有一匹是,但是说千里挑一的好马,这里还真是有一匹。”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公主对它实在太不公道。”   “哪一匹?”小公主凑近过去,凶狠问道。   楚欢指着最靠近左边的一间马厩,道:“那批黑色的骏马很是难得,八骏之中,它是真正的良驹!”   小公主一瞧,顿时咯咯娇笑起来,向琉璃夫人道:“琉璃夫人,我就说他是胡说八道吧,那是最劣的一匹马,本公主若不是因为它是父皇赐给我的,早就赶出去了,这样的马,他也说是好马,夫人,刚才他说的话可别信,都是胡说八道。”   也怪不得她这样说。   相比起白雪所在的马厩,那匹黑马所住的马厩要狭窄得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讨公主喜欢,所以宫女们疏忽照料,那匹黑马看起来有些瘦弱,鬓毛也十分凌乱,完全不能与威武的白雪相比,如果说白雪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那黑马倒像是一个落魄的浪人。   琉璃夫人只是微微一笑,俏容平和,她只是看向那匹黑马,清眸流盼,顾盼生辉。   楚欢对小公主这个马盲实在是无可奈何,咳嗽一声,道:“公主,我问你一句,这些骏马,你可让它们同在一室待过?”   小公主眨了眨眼睛,道:“白雪这么好看,身上的毛色这么纯,若是与它们呆在一起,一定会被它们弄脏的。”   楚欢心中诽谤道:“其他几匹马与白雪待在一起,只怕还担心自己被辱没了身份。”挠了挠鬓角,道:“公主要是不相信,你现在将黑马牵到白雪的马厩之中,让它们待在一起,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好马了。”加了一句,“天才从来都不愿意和蠢材待在一起!”   小公主犹豫了一下,楚欢已经道:“公主如果害怕白雪原形毕露,大可不必如此!”   “来人,将黑丑牵到白雪的马厩里。”小公主经不住楚欢这一激,立刻吩咐道。   楚欢叹了口气,如此良驹,竟然被小公主取个“黑丑”的名字,这黑丑有知,心里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两名宫女急忙开门进去马棚,解开了黑丑的缰绳,将黑丑牵往白雪的马厩,只是到得那白雪的马厩前,本来一直不曾吭声甚至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黑丑竟陡然长嘶起来,扬起前蹄,嘶声激烈,看起来并不愿意进入白雪的马厩。   小公主有些奇怪,但还是嘴硬道:“楚公傅,你看到了,黑丑一见到白雪就害怕,都不敢与它在一个马厩里。”   楚欢笑而不语。   那两名宫女既然在这里管马,倒也有些手段,折腾了片刻,终是将黑丑赶进了白雪马厩之中,那白雪见到黑丑进去,也长嘶起来,两匹骏马顿时都是在马厩中嘶叫,声音极响。   这两匹马长嘶,马棚内其他几匹骏马也都是长嘶起来,马棚一时变得十分的热闹,马嘶声此起彼伏。   白雪体型比之黑丑要大上不上,但是却似乎已经有些不安,四蹄在地上来回走动,或许也是因为自己的体型,白雪也并没有完全示弱,黑丑长嘶,它也跟着长嘶,小公主眼睛眨动,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阳光之下,倒也是青涩可爱。   陡然间听到一声悲嘶,那黑丑也不知为何,竟是陡然抬起两只前蹄,猛地往那白雪的身上踏了过去,那白雪一时闪躲不开,竟然被踢了个正着,悲嘶声正是白雪所发出,被黑丑所踢,那白雪虽然是大块头,竟然不敢反抗,只是象征性地蹦了两下,黑丑再次扬起前蹄,白雪受惊似地往后退,退到了马厩的角落边,嘶声低了下去。   黑丑则是居于马厩中央,打了几个响鼻,嘶声也停下来,又恢复了先前无精打采的模样,但是那个架势却分明在说,这处马厩已经不属于白雪,而是属于它黑丑老爷。   小公主撅起嘴来,粉嫩的腮帮子鼓起来,她便是再没眼力界,可是眼前黑丑与白雪谁强谁弱,那也是一目了然了。   “公主。”到了这个时候,楚欢任然觉得有必要刺激一下这小混蛋:“如果你现在还觉得白雪是宝马,你还说白雪胜过黑丑,那我也无话可说了,就当我先前都是胡说八道!”   小公主一跺脚,狠狠瞪了楚欢一眼,向琉璃夫人道:“夫人,咱们走,不看它们,我们去练舞!”扭着小屁股气乎乎地离开,走出几步,回过头来,指着楚欢道:“你一起来!”   琉璃夫人向楚欢微笑道:“楚公傅目光惊人,妾身长见识了。”她那一双碧色美眸还真是带着一丝钦佩之色,大氅被风吹起,莲步轻移,如同一团青色的云彩,跟着小公主那边去,婀娜娇躯,摇曳生姿,颠倒众生。   第三八一章 国色   楚欢跟着小公主进了宫殿,要求道:“公主,你和夫人先练舞,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小公主摇头道:“父皇说了,封你为公傅,让你教授武功,本公主就要对你尊敬一些。你瞧瞧快到中午了,本公主的膳食快要好了,等我们练舞后,本公主赐你一顿中午饭吃。”   楚欢没好气地道:“公主还真是尊敬我!”但是闻到琉璃夫人身上的幽香,想来中午琉璃夫人也会在这里用餐,与这样的美人儿在一起吃顿饭,倒也不是让人为难之事。   小公主见楚欢也没有流露出拒绝的神色,这才牵着琉璃夫人的手,兴奋道:“夫人,咱们先去换衣裳!”拉着琉璃夫人离去,一名宫女则是过来,领着楚欢到旁边的一处屋子暂时歇息。   楚欢毕竟是公傅,宫女们也不敢怠慢,小公主不懂待客之道,底下的宫女却是知道,上等的茶水和保鲜的瓜果点心都送了上来,这才刚刚入夏,时令水果大都要等到秋天,可是这些瓜果看上去都新鲜的很,也不知道宫里是用什么法子保鲜。   楚欢倒也不客气,他之前与那猛虎一番恶斗,还真是体力损耗不小,此时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瓜果,倒也是舒坦的很。   没过多久,忽听得一阵鼓声从不远处传来,那鼓声的节奏感极好,楚欢先是皱眉,随即就明白过来,想必小公主和琉璃夫人已经在练舞。   他心里倒是十分的好奇。   琉璃夫人的国色佳容他已经领略过,却不知道这位国色美人如果跳起舞来,又是何等样的惊艳。   在这里没有一人陪他说话,他倒真是有些无聊,起身来,背负双手,刚刚出门,门外宫女便已经道:“公傅大人有什么吩咐?”   楚欢摇头道:“没什么吩咐,就是四处走走看看!”   宫女忙道:“公傅,公主说过,静华宫内不许男人随意走动……!”   “我问你,我是谁?”楚欢皱起眉头,拉下脸来。   宫女低下头,不敢再说。   楚欢咳嗽一声,这才背负双手,循着那鼓声寻过去,很快就到得一处拱门边,那鼓声便是从拱门之后传出来。   楚欢微探头,就看见拱门之后是个宽阔的小庭院,庭院墙边种着金丝菩提树,而各角落则是点缀着青色的小竹林,庭院之中,更有一方小池,池水清澈,里面甚至有荷叶漂浮,在那池子旁边的空地之上,则是聚集着一群宫女,宫女们分散在场地边上,两名宫女正用玉手拍击着手鼓,而场地中央,小公主正摆着舞姿,旁边则是琉璃夫人在指点动作。   楚欢远远看见琉璃夫人,张了张嘴,眼中显出惊讶之色。   此时的琉璃夫人,已经褪去了青色大氅,换上了一身紫色舞衣,下面是一条极其紧身的莲花裤,上身则是紫色轻纱,看上却温婉动人,风姿绰约。   那条紧身的紫色莲花裤,将她那修长却不失饱满的两条玉腿完全勾勒出来,紫色轻纱下,胸前横拉着一条黄色的抹胸,酥胸丰隆,随着她在小公主旁边走动指点,她那曼妙到极致的身材却是让楚欢看的一清二楚。   她的腰细弱杨柳,臀部不硕大却很是丰隆,因为腰肢的纤细,显得臀部成一个完美的弧形拱起来,因为紫色莲花裤的缘故,她的下半身曲线完全被勾勒出来,走动之间,腰肢轻摆,而紧俏浑圆的臀部则是随着腰肢若柳摆动,十分的迷人。   她的胸很挺,黄色的抹胸隆起,如同天鹅般的玉颈粉腻雪白,在紫色的衣裳映衬下,那肌肤便更是白的耀眼。   曲线完美,玲珑起伏,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女人的迷人魅力,如果她的相貌是上天苦思冥想精雕细作出来的绝世杰作,那么她的身材定然是上天花了无数的心血精妙的丈量出来,曲线比例已经完美到几乎不是正常人。   样貌身材是死的,但是那风情韵味却是活的,琉璃夫人一颦一笑之间,就会有一种天然的妩媚散发出来,那是一种毫不做作却能让任何男人犯罪的天然媚态,亦是让所有女人自行惭秽的迷人风韵,举手投足间,优雅到极致,性感到极致。   如果之前在花园里楚欢看到的琉璃夫人用惊艳来形容,那么现在在教习舞蹈的琉璃夫人却已经无法用词汇来形容,舞状在身,似乎天地都为之黯然失色。   楚欢并非好色之徒,但也是血肉之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遥望着琉璃夫人,眼睛情不自禁从那高耸的胸、纤细的腰和丰隆的臀部划过,那一对修长的玉腿在紫色莲花裤的束裹下,丰润结实,楚欢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心跳甚至有些加速,心中更是情不自禁地想着:“这女人究竟是谁的夫人?”   楚欢听不清琉璃夫人说些什么,但是能够看到那张温婉灵秀的俏脸上始终带着迷人的微笑,小公主这个小混蛋在琉璃夫人身边,竟是异乎寻常的听话,随着旁边鼓声有节奏地拍打着,小公主的身体也在琉璃夫人的指点下摆出舞姿。   楚欢对舞蹈实在是一窍不通,但是他却能够看出,小公主摆出来的舞姿,却是难度极高,那些姿势绝非一般人人所能摆出来,需要极强的柔韧性。   旁边的宫女也有模仿着要作出那样的动作,但显然没有那样的柔韧性,摆出来的姿势却是不伦不类。   楚欢瞧了片刻,忽见到琉璃夫人退开几步,向手鼓那边微微颔首,鼓声有节奏地拍打起来,小公主站在池边,开始将先前记下的舞姿连起来,乍一看去,但看每一道舞姿,倒也很是优美,不过连起来之后,却显得很为生涩,没有流畅之感。   舞蹈之美,就在于流畅,如同行云流水般。   小公主练了片刻,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水来,有些丧气,琉璃夫人含笑柔声道:“公主,你不用急,这才没几日,你就已经能够练到这样的程度,已经是非常了不起,只要多下苦功,一定会练好的。”   小公主收了架势,道:“琉璃夫人,要不你再给我演一遍,我再好好想一想!”   琉璃夫人倒是没有拒绝,上前去,小公主则是退到旁边,脸上显出兴奋之色,而周围的宫女们也都露出兴奋之色,显然都喜欢看到琉璃夫人跳舞。   琉璃夫人的娇躯如同一团紫云,鼓声起,玉臂如同流水般飘起,紫袖滑落,露出半截皓腕,尚未看清那双纤秀动人的皓腕,琉璃夫人的身子就已经旋动起来。   舞动而美,心动而荡。   琉璃夫人舞动的一刹那,天地时空都似乎已经凝固,她的身体就是一团在人间飘荡的紫云,雪花般飘摇,蓬草般飞舞,那玲珑起伏凹凸有致的迷人身体曲线,在她的舞姿之中,便完美地呈现出来。   楚欢双眼不眨,只因琉璃夫人的舞蹈实在太过玄奇,她的要只可以向后折过来,上半身娇躯可以往后扭过来,那一刻丰隆酥胸便高高耸起,曲线优美,她的修长美腿可以任意曲折,可以高高抬起,双腿呈一字型,一退立地,一腿冲天,比之没有一丝的弯曲。   她的腿柔韧而有力,她的腰肢纤细而无骨,每一个动作做出来,浑身没有一处不放射出醉人的妩媚,她不但嘴巴可以说话,她的眼睛,她的酥胸,她的翘臀,她的纤腰,她的皓腕,她的美腿,她的纤纤玉指,似乎都在说话。   媚而不俗,艳而不妖,其静如处子,其动如脱兔,舞姿行云流水,浑然天成,比起小公主先前的生涩,琉璃夫人的舞姿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天罗舞。   天人下凡,罗刹生媚!   酥胸挺起,坚挺丰满,翘臀拱起,浑圆怒突,楚欢越看越惊奇,只因为琉璃夫人的动作,明显是柔术,虽然舞姬练舞,身体都会比一般的女子要柔韧,但是柔韧与柔术完全不同,柔术乃是集柔韧大成者,可以做出舞姬们想都不敢想的动作。   楚欢相信,天下间只怕没有任何一名舞姬能够将舞蹈的美演绎到这个地步,也不可能有任何一个舞者可以通过舞蹈,将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完美地展现出其魅力来,醉人的风情,迷人的风韵,随着琉璃夫人越来越快的物资,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舞姿之中,甚至偶尔出现撩人至极的动作,那样的动作,可以让任何一个男人都为之癫狂,楚欢看着琉璃夫人纤腰扭动时,那丰隆的翘臀也摆动出迷人的臀浪,不由脸红心跳,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一个真正的舞者,跳舞之时,必然是全身心的投入,完全放得开,所以琉璃夫人在跳舞之时,并没有丝毫的束缚,而是将她身体的曲线美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池中的清水有着琉璃夫人曼妙身形的倒影,乍一看去,池边一国色,池中一佳人,舞步飞旋,如梦如幻,魅惑众生。   当琉璃夫人停下来之时,她雪白粉嫩的脸颊带着醉人的红晕,明媚妖娆,动人至极,小公主和宫女们一时间都是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楚欢终于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不敢继续在这里停留,他只怕再留下去,便舍不得离开,顺着来路回到那间屋子,脑海中却依然是琉璃夫人那如同天魔一般的舞姿。   他自己也不知在屋里等了多久,终于有宫女过来,恭敬道:“公傅,公主有请!”   楚欢知道是要吃饭了,不过他刚才不知不觉中已经吃了不少瓜果点心,肚子还不饿,只是过去应付一下,跟着宫女到了偏殿,这边已经摆了三张案几,小公主和琉璃夫人却已经换上了衣裳,琉璃夫人依然披着青色的大氅,便是用餐也没有脱下来,想来平日里衣裳穿的严实,若非刚才在庭院看到,楚欢或许很难有机会看到那样曼妙魔鬼的身材。   空着一张案几,楚欢向琉璃夫人拱了拱手,倒也不客气,过去坐下,上面已经摆放了佳肴,小公主笑嘻嘻地向楚欢道:“公傅,今天本公主已经累了,不能学武功了,咱们今天就不练,好不好?”   楚欢道:“公主想什么时候练就什么时候练,我负责的只是想怎样教就怎样教。”说话间,看了琉璃夫人一眼,琉璃夫人也是看向这边,两人目光一接触,琉璃夫人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急忙低下头去,脸上又是一片红晕,这位美丽的佳人竟似乎很容易害羞,楚欢也有些尴尬,收回了目光,心里却陡然想道:“她教授公主舞蹈,我教授公主武艺,如此说来,日后难道会经常见面?”   小公主人小鬼大,瞧在眼里,忽地起身来,背负双手走到楚欢身边,绕着楚欢转了一圈,楚欢皱起眉头,咳嗽一声,问道:“公主,我身上有东西?”   小公主嘻嘻一笑,凑近楚欢耳边,低声道:“公傅,我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回答!”   “什么?”   小公主看了一眼,贴近楚欢耳朵,用极低的声音道:“方才你是不是偷看我们跳舞了?”   楚欢斜眼看了小公主一眼,道:“这个问题,本公傅拒绝回答。”   “那好,这个问题不回答,本公主再问你一个问题。”小公主笑眯眯的转着乌黑的眼眸子,一看就存心不良,低声问道:“公傅,你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又想强奸琉璃夫人?”   楚欢正慢条斯理地端杯饮酒,一听这话,一时忍不住,饮下去的就“噗”的一声全都喷出来,模样狼狈至极,琉璃夫人先是一怔,看到楚欢狼狈模样,又是低下头去,玉手掩齿,显然是笑了。   楚欢心中只觉得这小混蛋不可理喻,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上次诬陷自己要强奸她,这次竟然还要开如此玩笑,也幸亏她的声音小,这要是被琉璃夫人听到,那还了得,只觉得在这里实在呆不下去,担心这小混蛋还要说出更不堪的话来,到时候让自己和琉璃夫人都尴尬,急忙起身,也不理会旁边贼笑的小公主,向琉璃夫人拱手道:“夫人,您慢用,在下公务在身,先告辞了!”扭头狠狠瞪了小公主一眼,扬步而去。   小公主捂着嘴咯咯直笑,琉璃夫人美眸流转,奇道:“公主,楚公傅……似乎生气了!”   小公主凑近过去,笑道:“我就是问公傅,和夫人这样好看的美女在一起吃饭,是不是很开心,谁知道他就生气,真是小气。”   琉璃夫人脸上一热,低下头去,雪白的脸颊又是一片潮红,她端庄之时,温婉动人,羞涩起来,却更是娇媚横生,风情万种。   第三八二章 雾霜齐至   同仁馆修葺工程终究还是要有结果,楚欢带着度支曹几名官员,亲自往同仁馆考察了一遍,在工部和吏部两部官员古怪的目光中,硬是将需要修缮的地方都做了记录。   工部负责修葺,但是如何修葺,却是要按照礼部的意思来办,礼部右侍郎段郑鸿负责此事,听闻楚欢带人实地考察,立刻赶来,当他赶到同仁馆的时候,楚欢已经考察完毕,领着部下正要离开,郑鸿却是拦住去路,怒道:“楚欢,你是不是想抗旨?”   他一过来,就给楚欢扣上罪名,敌意不小。   楚欢虽然只是主事,但是对郑鸿这位侍郎却没有丝毫的畏惧,淡定自若道:“郑大人的话,下官听不明白!”   “圣上下旨,要大修同仁馆,工期极短,可是据本官所知,你在户部却是卡着银子,修葺的费用迟迟未到,你这岂不是抗旨?”郑鸿自然已经知道楚欢在户部的所为,冷笑道:“耽搁了工期,到时候不能按时竣工,你小小的户部主事,能吃罪的起吗?”   楚欢皱起眉头,淡淡道:“大人难道没有看见,下官今日前来,不正是办理此事吗?”   郑鸿抬手指着楚欢,“本官听说过,度支曹已经核算出费用,本来银子已经批复下来,可是你却为了一己私利,公报私仇,为了整治窦易,一再耽搁此事。”他冷哼一声,“楚欢,本官劝你,年轻人还是不要太气盛,这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他话声之中,却是暗含威胁之意。   楚欢却是冷冷道:“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抬起手,将郑鸿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扒开,淡淡道:“郑大人,你也不用着急,户部管着银子,银子每一分用途,都是要经过度支曹用心核算,可不是别人说多少便是多少。”竟是不再理会郑鸿,转身便走,走出几步,忽地想到什么,转过头来,淡淡道:“对了,郑大人,下官冒昧,有一句话还请你斟酌!”   楚欢一个主事,在郑鸿这位侍郎面前毫无谦恭之态,甚至当着众人之面扒开郑鸿的手指,四下里的大小官员见到,都是惊讶无比,不少人心中都觉得要么是楚欢新官上任初入官场不懂规矩,要么就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郑鸿显然也没有想到楚欢竟是如此大胆,脸色发青,冷笑道:“你想说什么?”   “大人好歹也是一部侍郎,朝廷重臣。”楚欢慢条斯理地道:“用手指指人,这是大街上的地痞无赖做的事儿,下官斗胆,还请大人改掉这个毛病!”   “你……!”郑鸿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昏过去。   旁边的官员们也是大惊失色,一个个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楚欢,就是楚欢手下的几名度支曹官员也是骇然变色。   按照常理,楚欢一个新提拔上来的官员,在京城混迹,便应该广结善缘,尽可能地讨好逢迎高官,给自己增加人脉,就算不这样,也绝不会如此冒犯高官,当众得罪。   不少人都觉得楚欢这小子是混了头了,京城之中,可没有这样犯楞的官员。   “好……!”郑鸿缓过气来,怒极反笑:“姓楚的,你这是小人得志,不要急,银子没能及时批下来,同仁馆不能按时完工,到时候本官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楚欢淡然一笑,不急不躁:“郑大人,下官也不说拐弯抹角的话,同仁馆的费用,我度支曹会用心核算,在没有核算出来之前,你们这边一文铜钱也得不到。不过我度支曹办事不会太差,这两天就会有结果……!”他走近过来,距离郑鸿甚近,轻声道:“郑大人如果想到时候故意耽搁工期,然后将责任推到下官的身上,下官绝对不会辩驳。不过话说回来,下官小小主事固然要承担责任,郑大人总领接待西梁使团的责任,如果在西梁使团到达之前还没有将同仁馆修葺好,只怕麻烦更大。”   郑鸿目光如刀,他身在官场多年,还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这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官场之上明争暗斗自然从不缺少,但是哪怕斗得你死我活,但是表面之上,却都是不动声色,甚至是表现得十分的和谐,笑里藏刀,乃是官场最普遍的交流手段,但是这个年轻的官员,说话却是如此直白,这让郑鸿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楚欢已经带着部下离开。   ……   ……   度支曹终归还是有能人,说来也怪,楚欢对同人馆进行考核,带着度支曹的人大张旗鼓地重新核算修葺费用,户部尚书却保持了缄默。   直到将核算费用全都核算出来,胡不凡也没有过问过此事。   反倒是郎毋虚,这两日却变得热情起来,楚欢刚入户部,郎毋虚对楚欢的态度明显是充满着极深的敌意,但是这两日下来,郎毋虚却和蔼了许多,两次找到楚欢,只说度支曹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解决,对楚欢十分的亲热。   郎毋虚如果横眉冷对,楚欢倒是能够适应,如今他表现的和蔼亲热,反倒是让楚欢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郎毋虚这个人,楚欢第一次看到他,就感觉此人满肚子花花肠子,脑子里鬼主意多,要小心提防,突然改变态度,楚欢更是提防起来,只怕此人是在给自己设什么圈套。   按照度支曹核算出来的费用,同仁馆要重新修缮一番,甚至用不上十万两银子,按照成例,工程费用在核算的成本上,都会添加两成,用作意外的费用,所以同仁馆最终的费用,在十二万两银子之内,这已经是按照最高标准进行核算。   楚欢拿着核算出来的结果寻到胡不凡,本以为胡不凡定然还要为难,谁知道这次胡不凡倒是痛快得很,不但没有为难,反而当着楚欢的面将窦易大大的责骂了一顿,责骂窦易办差不力,有所疏忽,楚欢听在耳中,心里却是觉得好笑,如果轻易疏忽,能够疏忽出三倍的差距来,窦易那也就是糊涂到极点,早就不该在度支曹待了。   他也明白,因为自己手里还握有那份公函,胡不凡显然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葛,毕竟户部每年要拔出去的银子数以千万计,如果因为几十万两银子闹出事情来,显然是得不偿失。   胡不凡在同仁馆的事情上算是退了一步,但是因为此事,日后在其他事情上,胡不凡定然会紧紧盯着自己,稍有疏忽被胡不凡抓住把柄,胡不凡定然会痛下杀手。   盖了印,对楚欢来说,同仁馆之事便到此为止,后面的事情便是与他无关了。   不过他心里明白,经过此事,自己定然已经名声在外了,不过显然不是什么好名声,至少已经结下了不少的仇家。   此事一了,严宅那边却已经修缮完成,这日王甫便带着西门署的武京卫,将皇帝赐下的百匹绢送去严宅,不过楚欢倒是讲究,西门署从上到下共是三十八人,楚欢让王甫留下了三十八匹绢,每人一匹,这上等的绢,一匹便值不少银子,众人都是欢喜。   孙龙偷过楚欢的公函,这两日一直心神不宁,心中实在有些害怕,几日下来竟是不敢靠近楚欢,更谈不上喝酒聊天。   楚欢倒像是没事人一般,孙龙不去找他,他也不去找孙龙,淡若如水。   严宅门头的牌匾早已经换了,崭新的牌匾题着“楚宅”二字,上次夜里过来,没能对这宅子看个清楚,今日过来,阳光明媚,再加上经过几日的修缮,宅子倒也是焕然一新,里面算的上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府内有假山有水池,有竹有松,十分的贵气。   但是楚欢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这宅子里似乎什么都有,但是却没有人,偌大的府邸,竟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住着。   此时他却想起家人,心里已经想着是否这个时候该将家人接近京城,此事颇有些犹豫,一来确实是考虑楚李氏的身体,是否能经得起长途颠簸,更重要的原因,楚欢却还是考虑自己目前的处境,自己如今在京城根本谈不上立足稳定,而且因为某种原因,自己甚至得罪了不少人,结下了诸多仇家,这个时候将她们接过来,似乎不是好事。   搬了家,楚欢拿了银子,让人去买了酒市,西门署众人便在新宅子里用了晚餐,却也不敢太过打扰,早早离去。   人一走,整个府邸便完全静下来,死一般的寂静,楚欢胆子大得很,自然不怕独居,但是夜深人静,四下悄无声息,一阵强烈的孤独感涌上心头。   想起远在云山的家人,楚欢找到纸笔,写了一封书信,那是给琳琅的家书,之前居无定所,不好通书信,如今也算是安顿下来,这家书自然是少不了的。   躺在床上,一时没合上眼睛,心里却忽然想起裴绩来,如果裴绩还在京城,大可将他和秦雷接来这边住下,那便不再寂寞,而且与裴绩朝夕相处,却是能够学到不少的东西,只可惜裴绩带着秦雷已经去了西北,算来如今还在路上,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忽地又响起前两日见到的琉璃夫人,他对琉璃夫人的身份十分好奇,直到现在,也不知道琉璃夫人究竟是哪位达官贵人的家眷,想来她的夫君必定不是普通人,如此国色,一般人可是配不上。   左思右想,不知不觉中,竟是迷迷糊糊睡去。   次日照例要去衙门,说来也怪,已经快入五月,这一大早起来,竟然起了雾气,虽然并不是很厚,但是这样的时节起雾,却并不多见。   不过话说回来,莫说起雾,便是刮风下雨,衙门该去也要去。   收拾一番,准备出去找个小摊吃点早点便上衙门,刚打开大门,一辆马车刚好在门外停下,楚欢好奇间,从马车上已经下来一人,雾气之中,楚欢一眼却瞧出来,来人却是老熟人孙德胜,只是孙德胜今日装扮很为特别,身着一身锦衣,甚至粘上了假胡须,看上去倒像一位商贾,若不是楚欢对他十分熟悉,一眼还认不出来。   孙德胜瞅见楚欢,笑眯眯道:“恭喜楚大人了,楚大人升官迁宅子,我还没能向楚大人道喜呢!”   楚欢也不知道孙德胜为何这般打扮,而且他自称“我”也有些古怪,但是知道孙德胜过来,肯定是齐王瀛仁所派,笑着共拱手道:“孙公……!”他还没说完,孙德胜却已经抬起手,连连摆手,有些紧张地向后看了看,瞅了瞅车厢,压低声音道:“楚大人,称呼我为孙德胜就好,千万不要泄露咱家的身份!”   楚欢大是疑惑,看了马车车厢一眼,心中暗想:“这孙德胜搞什么鬼?车厢里难不成还藏了什么秘密?”   “孙……孙先生,这是怎么回事?”楚欢压低声音问道。   孙德胜轻笑道:“楚大人,你这边乔迁新居,殿下暂时不能出来,不能当面贺你,不过……!”眼珠子转了转,似笑非笑道:“不过殿下却为你准备了礼物!”   “礼物?”楚欢更是好奇。   孙德胜咳嗽一声,拍了拍手,沉声道:“下来吧,咱们到了!”   很快,便看到那车厢的车帘子掀开,一道窈窕的倩影从那车厢之中出来,身上穿着很普通的粗布碎花衣裳,头上扎着碎花头巾,乍一看去,倒像是一个普通的乡下民女。   那女子下了马车来,抬头先是看了一眼府邸,脸上一片茫然之色,随即目光移到楚欢的脸上,脚步一顿,怔了一下,随即显出了惊喜之色。   楚欢也正奇怪,盯着那女子的面孔打量,好生熟悉,微一皱眉,瞬间想到什么,显出吃惊之色,几乎要脱口叫出声,而孙德胜却已经连使眼色,楚欢倒是反应过来,保持了冷静,但是眼中那惊讶的神色一是却是难以掩饰。   他万万没有想到,从车厢里出来的,竟豁然是几乎被自己忘记的莫凌霜。   他记得,当初在云山的时候,莫凌霜夺得花魁,齐王想要为她赎身,却凑不出银子,万般无奈之下,楚欢设下了计策,硬是将莫凌霜从翠玉楼老鸨的手中生生骗抢出来,此后的事情都是由孙德胜暗中安排,楚欢自那之后,却是再也没有见到莫凌霜。   他哪里能想到,那个差点被自己忘记的莫凌霜,今日竟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孙德胜高声道:“楚大人,这是霜儿姑娘,你乔迁新居,也没什么拿得出手,这霜儿姑娘聪明乖巧,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留在身边做个丫鬟,好生伺候你!”   他说完这句话,立刻拉着楚欢的手臂进了门,又回头向莫凌霜招招手,莫凌霜犹豫了一下,终是跟着进去,孙德胜等莫凌霜进去后,立刻关上大门,就似乎害怕后面有鬼一样。   “先别说话,进屋再说!”孙德胜急忙道,楚欢见到莫凌霜出现在这里,知道事情不一般,领着两人进了正堂,这才向莫凌霜拱手道:“凌霜姑娘,一向可好?”   莫凌霜虽然身着朴素,但是那身粗布碎花衣裳却无法掩盖她窈窕身材,比起上一次相见,凌霜似乎瘦了一些,依然是楚楚可怜,水灵动人,如同荷花般清秀纯美。   莫凌霜进了屋内,二话不说,已经上前两步,跪倒在楚欢身前,泪珠儿滚落,颤声道:“凌霜拜谢楚公子救命之恩,楚公子对凌霜的恩德,凌霜此生无以报答,只愿能留在公子身边,做牛做马报答楚公子的救命大恩!”   楚欢急了,也顾不得男女之妨,急忙上前扶起莫凌霜,连声道:“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莫凌霜被扶起来,晶莹泪珠儿依然顺着脸颊往下滚落,楚欢最见不得女人哭,从怀里掏出手绢,递给莫凌霜,温言道:“凌霜姑娘,先擦擦眼泪,有什么话慢慢说,这是我的府邸,不会有事。”瞅向孙德胜,微皱眉头,也不知道这家伙将莫凌霜带到自己这里来做什么。   -------------------------------------------------------------------   PS:五千字大章节,弟兄们给力砸红票啊!   第三八三章 长生   京城的迷雾当然不会只出现在楚欢的府邸,整个京中在清晨时分都笼罩在薄雾之中,早起的人们看到此景,都是啧啧称奇,多少年没有在这个时节看到如此晨雾了。   皇城当然也是笼罩在迷雾之中。   皇城的紫玉殿,那是皇帝修道之所,皇帝陛下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待在这里,而且紫玉殿自成体系,除了修道的道士,这里面甚至不允许太监进出,更不用说官员妃嫔了,便连皇帝极为宠爱的皇后,在皇帝修道之时,那也不能进入其中。   紫玉殿被称为皇宫内的清秀圣地,按照司天台道宗说法,紫玉殿充满了灵气,对于修道参长生,有着极大的裨益。   道教萌芽,始于老子《道德经》,老子被拜为道教之祖,但是真正将道法形成宗教,却是始于东汉顺帝之时。   蜀郡鹤鸣山有异人张陵,把儒家的敬天和百姓法祖总结汇集,并加入了其他诸子的思想,形成了一个崭新的宗教,曰道教,起始则是成为五斗米教。   五斗米教之所以如此称呼,是说入教的教徒必须上缴五斗米,以此让世人明白,民以食为天的道理。张陵出身蜀郡,地域风俗奇特,一开始便被蒙上了神秘的面纱,甚至一度被人们认为是巫教,所以初始之时,五斗米教教徒甚至被诬蔑为“米贼”。   但是五斗米教创立之始,却是扶危救困,道徒治病救人不在少数,随着五斗米教徒的逐渐扩大,人们也渐渐明白了这并非邪教,声势慢慢壮大起来,从张陵张天师创教开始,子嗣张衡继承衣钵,其后五斗米教蔓延极广,按照地域形成了诸多的派别。   东晋之时,五斗米教一度发展到鼎盛时期,出现了诸多的道教世家,例如琅琊王氏、陈郡谢氏、丹阳许氏、东海鲍氏等等,这些名门望族都成为了五斗米教教徒,由此五斗米教从民间宗教,逐渐与官府靠拢,五斗米教一开始强调的是民以食为天,互助互爱,建天下太平,教众不在乎谁做皇帝,只在乎安居乐业。   五斗米教发于蜀郡,张陵之子张衡、其孙张鲁保据汉中多年,此后与朝廷走在一起,互相利用,使得五斗米教的影响从西南一隅播于海内,至此五斗米教的名号声震天下,而五斗米教的教名渐渐不适应时下情势,遂改名为天师道,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五斗米教以民为重的教义,渐渐变成了以天为重,皇帝是上天之子,五斗米教改名天师道,便是变相地以朝廷天子为重。   在五斗米教发展时期,汉灵帝时期,朝廷昏庸,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张角已经趁势而起,以《太平清领书》传教,号称太平道,自称大贤良师,信徒遍布天下九州,很有影响,黄巾起义失败之后,太平道势微,却并无断绝。   天师道与太平道双道并存,但是教义却完全不同,天师道重朝廷,与朝廷合作,互惠互利,借用朝廷扩张势力,而朝廷也借用天师道控制民心,在朝廷的眼中,天师道是个乖孩子,而太平道却恰恰相反,自黄巾起义开始,太平道便一直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   黄巾起义失败之后,太平道不见于世,太平道徒则是另起炉灶,熄灭了太平道的旗号,甚至混迹于天师道之内,让人难以分清。   但是只要到了时机,改头换面其心不变的太平道众必定会突然而起,煽动百姓,蛊惑民变。   前朝大华朝时期,便曾经几次发生过太平道众起义,却都被镇压下去,而大华朝敬奉佛教,对于道教却是大力压制,太平道固然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天师道却也一度遭到了限制,佛教众大行其事,而道教徒在大华朝一度调令。   天师道经过几百年的发展,按照地域以及宗旨的不同,分成了不下数十派别。   天师道所从事的道术很多,如占卜、符箓、祈饟、禁咒、内丹、外丹、炉火黄金、辟谷、行房、房中、仙药,服气,盖清静一说也,炼养一说,服食一说,符箓又一说,经典科教又是一说,各门各派创立的动机不同,追求的目的不同,各自为派,虽都是道家一脉,但是有些教义不同,甚至互相敌视,其中有些派别固然追求高雅,但也些却是十分的低俗,互相看不顺眼,门下弟子即使碰面,却也是怒目而对,门派更是老死不相往来。   道术虽多,但是归结起来,有道家六术之说。   六术,是为山、医、命、相、卜、仙!   山术,便是利用打坐修炼自身的精神和肉体,驱邪镇煞,趋吉避凶,降妖除怪,中兴世俗家门。医术,是以医术药理与道法想通,主要趋于炼丹之术,炼制的丹药,许多都是能够济世救人,而为人不齿的房中术也被归纳于艺术之内。命术是以人的出生时间与阴阳五行结合,推演出人的命运,以此达到趋吉避凶的作用。至若相术,则是以通过双目观察人的印相、名相、人相、家相、墓相,以此窥透人的凶吉。   至若卜术,包含占卜、选吉、测局三种,占卜是以《易经》为理论依据,结合天地人三界所互相制约而推断吉凶的方法,选吉则有《奇门遁甲》为根,通过布局、布斗、符咒等结合,处理事务发展不吉的因素,实际上这一门道法,往往利用与战争之中,古往今来一些声名显赫的名将,对卜术中的选吉一门也大有研究,古之孙武、诸葛都是通晓《奇门遁甲》,充分运用与战争之中。   卜术之中的测局,便已经非普通道众所能达到,它是以《太乙神数》为本,通过十二运卦象之术,推算国家政治命运、气数、历史规律的大神通,这门道术,除非大智慧者,普通道众根本无法涉猎,而且《太乙神数》世间罕见,道家子弟虽然听过这门道家经典,但是却很少有人见到,成为了道家的辛秘,据传《太乙神数》之中的学问,就算一般人得到,却也无法看透其中的奥妙,除非道法修为达到极高的程度,感悟天人合一的境界,那才有可能通过大智慧通晓《太乙神数》。   此五术终归近于尘世,存于世间,唯独第六术仙术,世人既不可望又不可求,是道家至高的修为,长生仙术。   紫玉殿皇帝修道,其信奉的道门,便是修长生的道派,道门名字却也直接,便是长生道。   皇帝参道,修长生,已为人所知。   紫玉殿便是皇帝陛下专心修道之所,紫玉大殿正中央,建有八角玉台,形似八卦,而八角玉台上面,更是刻有八卦图文,皇帝陛下一身道袍,便盘坐在八角玉台正中央。   八角玉台四周,每角又建有小型的八角台,八处小型八角台拱卫着皇帝陛下所在的八角玉台,每尊八角台上,都盘坐着一名道士。   在这紫玉大殿之中,摆放有诸多的铜香炉,里面檀香飘荡,青烟袅袅,青烟在紫玉大殿内漂浮荡漾,乍一进入紫玉大殿,还当是云雾缭绕,氤氲飘渺,犹如九天之上。   大殿四周,每隔一阵距离便会有青衣道士盘坐在地上,是为护法。   这两年来,一入寅时,皇帝陛下就会在这里开始做功课,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寅,按照长生道的说法,寅时乃是天地灵气最为充沛之时,此时吐纳,对修道长生有着极大的帮助,所以皇帝陛下每日都会从寅时开始,坚持一个半时辰的修炼。   紫玉大殿之中,除了皇帝陛下居中最为显眼,另有一人亦是颇为显眼,此人居于正东边的八角台,鹤发童颜,发须皆白,乍一看去,行将近百,但是他的肌肤却如同婴儿般细嫩,青烟袅袅之中,状若神仙。   紫玉大殿内寂静一片,忽地有一名道徒躬着身子,从外面进来,脚步极轻,手里端着玉盘,玉盘正中放着一只纯金的小金盒,到得老道士身边,凑近过去,低耳了两句,老道士微微颔首,起身来,他起身的动作很是飘逸,接过玉盘,示意小道士退下。   小道士退下后,老道士这才走到中央的八角玉台边上,躬身道:“恭喜真君,贺喜真君!”   皇帝盘膝不动,睁开眼睛,问道:“玄贞道宗何出此言?”   老道士玄贞道宗含笑道:“真君,今日天现异象,京都布雾,此乃大吉之象!”   “哦?”皇帝显然很有兴趣,“玄贞道宗,京都布雾,有何说道?”   玄贞道宗正色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真君修道,早过辟谷,正是进入融和之期,四月生雾,正是天法合一,预示有融合之境,贫道以为,真君修为,不日将进入融和期,如此,距离元婴一步之遥。”   皇帝脸上显出欣喜之色,声音也有些激动:“玄贞道宗,你的意思是说,本君即将修成融和期,随之便可迈入元婴?”   玄贞道宗点点头,“融和期一致,便已经是延年益寿,迈入元婴,便可以长生不死。真君短短数年,修为如飞,贫道真是钦佩万分,这也显示真君确实与道法有缘,乃我道家真宗。”将玉盘微微端起,“真君圣体修道,再加上贫道炼制出来的天元外丹,想必迟早会迈入元婴长生。”   皇帝招手道:“拿来本君服用!”   玄贞道宗走上石阶,上去奉上玉盘,皇帝打开金盒盖子,两指探出,从盒子里捻出一颗紫色的丹药,并不犹豫,丢进口中,服用下去,闭目调息片刻,才重新睁开眼睛道:“本君最近已经感觉身体精力充沛,而且似有飘然之感,想来正是要进入融和期了。”   玄贞道宗恭敬道:“正是如此。贫道最近观望真君神气,却也是带有了法气,今日京都布雾,天法相容,真君圣体,不日便可与法气相融。”   皇帝很是开心,笑道:“你等具有功劳,本君自会大大赏赐。玄贞道宗,进入元婴之后,便可长生,那么元婴修成,是否还能继续修炼?”   玄贞道宗肃然道:“长生道门,修长生是为要旨,但长生却非最终彼岸,长生之故,终是为了修仙成道。”顿了顿,又道:“元婴一过,便修结丹、分神、渡劫、大乘,那是真君便可修得仙体,与天地同寿,纵于九天之上!”   “哈哈哈哈……!”皇帝握起拳头,大声道:“本君既然修道,求的不单是长生,还要求仙。”   玄贞道宗忙道:“真君,在进入元婴之前,真君修道之地却必须移往别处。紫玉大殿灵气将竭,若是继续修炼,很是困难。”   皇帝笑道:“本君明白这一点。通天殿正在修造,本君会让他们加紧修建,一年之内,必定可以竣工。”   玄贞道宗道:“真君英明。道家修道,有洞天福地,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通天殿之址,贫道曾经观察过,正是十大洞天中的左神幽虚天之址,通天殿成,那么左神幽虚天便是真君的道场,那里灵气充沛,定可助真君修道成仙!”   皇帝看起来很愉悦,问道:“如今本君服用的是天元外丹,若是进入融和期,是否要另换外丹?”   玄贞道宗点头道:“正是。天元外丹是辟谷期的辅助丹药,进入融和期,便需要服用三圣灵丹,贫道已经着手准备三元灵丹的炼制,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三元灵丹乃是道家圣丹,要炼制三元圣丹,却需要灵芝仙草,药石也是极为难寻,恐怕要耗费不少钱财。”   皇帝立刻道:“本君富有天下,坐拥四海,你尽管炼丹,天下子民自然会助本君成仙得道。”随即握起拳头,双目生光,缓缓道:“如今本君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长生得道,普天之下,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你尽心助本君修炼,其他万事,不必担心!”   ---------------------------------------------------   PS:感谢近卫_梦幻好朋友的给力捧场,感谢紫月天下、心飞扬00、者者佐云、超过小起、逍虎、传说中的失误、gooooo、阿阿殊等好朋友的破费捧场,沙漠继续努力,也继续求红票,呵呵!   第三八四章 金屋藏娇   楚欢现在很头疼,莫凌霜泪眼婆娑,惹人怜爱,但是他却实在不明白孙德胜为何将莫凌霜带到自己的府邸来,他当然清楚,孙德胜不可能是带着莫凌霜前来给自己道谢,这其中必有其他缘故,心中想到某种可能,十分吃惊,但是面上却含笑道:“凌霜姑娘,你先坐一坐。”也不容分说,硬是拉着孙德胜出了门,确定莫凌霜不会听到这边的谈话,才急忙问道:“孙……孙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可将我弄糊涂了。”   孙德胜也是苦着脸道:“楚大人,不瞒你说,这事儿我可是愁了好久。”   “此话怎讲?”   “莫姑娘上次被救出之后,我就秘密安排人绕了老大一个圈子,才送到了京城。”孙德胜叹道:“我在京里十几年了,倒也有几分人脉,这两个月,一直将她安排在一处隐秘的地方。”   楚欢苦笑道:“那怎么今天又带来我这里?”   “这也是殿下吩咐的。”孙德胜道:“我安顿的地方,毕竟不是绝对安全,而且殿下更不方便往那些地方去。”顿了顿,瞧着楚欢,道:“楚大人,这样说吧,殿下信任的人极少,但你楚大人绝对是其中之一。莫姑娘的身份特殊,殿下就算喜欢,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是无法将她弄进宫中,殿下的意思,暂时只能让莫姑娘受些委屈,暂时在宫外安身,等到时机成熟,如果找到机会,再安排莫姑娘进宫……!”   楚欢皱眉道:“孙先生,你在宫里人脉很广,殿下既然喜欢凌霜姑娘,若是想些法子安排入宫,却也不是困难之事。”   孙德胜摇头道:“哪有你说的那般容易。”   “难道不成?”   孙德胜小声道:“楚大人有所不知,宫中虽然宫女众多,但是每一名宫女的底细在内侍省都有记档,来龙去脉都是一清二楚,凌霜姑娘如今的身份,如何能进宫?一旦内侍省查起来,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即使凌霜姑娘真的能进宫,宫中人手分配,那也是归由内侍省管理,宫中殿宇数百座,娘娘贵人们又是众多,凌霜姑娘很难有机会被分到殿下那边。”   楚欢皱起眉头。   孙德胜又道:“楚大人,咱们是自家人,我也不瞒你。我虽然是殿下身边的人,但是在宫里实在没多大分量,内侍省十二大总管,哪一个不比我厉害?就算我动用人脉,打通关节,将凌霜姑娘弄进宫中,甚至调用到殿下身边,可是你要明白,内侍省里的人,与殿下走得近的没几个,反倒是殿下那边若有什么事,恐怕还要传到别人的耳朵里。”摇头苦笑道:“我要安排凌霜姑娘进宫,安排她到殿下身边侍奉,就必须要经过内侍省,楚大人想想,我如此动心思只是为了调用一名宫女进宫,内侍省的那般杂碎难道不会怀疑?只要他们动疑,凌霜姑娘就会危险,而殿下也将陷入困难之境!”   楚欢这才明白,瀛仁虽然是王爷,但是手中的权力实在是太小,想要将莫凌霜调进宫中都很难。   他一开始只以为瀛仁是王爷,将莫凌霜扮作公主进宫,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敢情这宫里的规矩实在太多,一名宫女进宫,内侍省也要细心调查。   不过细细一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宫中所居,都是皇家天胄,宫女太监们每日里服侍的就是这些皇家天胄,如果不能将他们的底细调查清楚,万一被奸人钻了空子,必然后患无穷。   雾气未消,楚欢想了想,终于试探问道:“入宫很难,那么孙先生准备如何安顿凌霜姑娘?”   孙德胜凑近过来,轻声道:“殿下早已经将此事考虑清楚,所以这不,今日我便将凌霜姑娘安排到这里来了。”   楚欢虽然已经猜到,但是听孙德胜这般说,还是吃了一惊:“孙……孙先生,你莫不是开玩笑吧?”   “不开玩笑,不开玩笑。”孙德胜摆手道:“楚大人,殿下一直就等着你入京,只要你入京来,殿下就准备好向圣上为你求官,而且早就准备给你暗拍宅子,有了宅子,便可以安顿凌霜姑娘了。”   楚欢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现在终于明白,那日在铁血园,瀛仁为何急着向皇帝陛下为自己求宅子,对于素来不问油盐的齐王来说,那种时候他竟然能细心到为自己求宅子,楚欢还真是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明面上齐王看似是为他楚欢求宅子,实际上却是准备找一个地方好安顿莫凌霜。   如此说来,自己拥有这处十分阔气的宅子,还是沾了莫凌霜的光。   孙德胜见楚欢不说话,凑近过来,小声道:“楚大人,殿下对莫姑娘的心思,你是一清二楚的。殿下是个重情之人,身在宫中,却无一日不在担心凌霜姑娘,如今将凌霜姑娘安排在你这里,殿下也算是安心了。”顿了顿,含笑道:“皇后给殿下的禁足,明日便到了时候,殿下到时候自然会想法子出宫来看你们。你是殿下一手提拔起来,殿下过来看你,不会有任何人怀疑的!”   楚欢心中苦笑:“看我倒免了,但是这凌霜姑娘他却不得不看。”但是一想到府邸里只有自己一人,莫凌霜真要安顿进来,到时候岂不是孤男寡女,这却是让他十分为难的事情。   凭心而论,如果莫凌霜真的只是齐王送来的婢女,就算孤男寡女,但是楚欢却也知道如何处理这种关系,可是这次送来的明面上是婢女,可是却又不是婢女那么简单,你说她是婢女,她却是齐王瀛仁喜欢的女人,日后说不定还要成为齐王的妃子,可是你要说她身份有多高贵,至今她甚至还不知道瀛仁的身份,这样复杂的情况,让楚欢头有些疼。   孙德胜见楚欢脸上神色变化,似乎在想着什么,低声道:“楚大人,我明白,这事儿你有些为难,不过话说回来,咱们都是为齐王办差,便是为齐王送了性命也是义不容辞,这点小事,你却是要尽心办好。是了,殿下还说了,凌霜姑娘并不知晓殿下的身份,殿下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先不要透露的好,等到时机成熟,殿下亲自告诉凌霜姑娘,所以……楚大人说话之时,切莫泄露了殿下的身份。”   楚欢点点头,道:“我明白。”叹道:“这是要金屋藏娇啊!”   孙德胜一怔,但是很快神情就严肃起来,压低声音道:“楚大人,莫怪咱家冒犯,这金屋藏娇倒是金屋藏娇,可是却并非楚大人你金屋藏娇,而是殿下在金屋藏娇……楚大人,这一点,不可不明白。你要知道,殿下对你是十分的器重信任,能将凌霜姑娘送到你这里来安顿,对你的信任,可说是无以复加了,你可莫辜负殿下对你的信任!”   楚欢明白,孙德胜这是提醒自己,虽然是孤男寡女相处,但是千万不要忘记莫凌霜可是齐王喜欢的女人,如今安顿在这里,那是迫不得已,两人之间,绝不可出现丝毫越界之事。   凭心而论,楚欢对莫凌霜同情之心或许有之,但是绝对谈不上什么爱慕,不存在丝毫的男女之情,孙德胜就算不提醒,楚欢也知道自己扮演的是怎样一个角色。   “孙先生,你放心,楚欢知道自己的职责。”楚欢轻叹一声,想了想,凑近问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   孙德胜摇摇头,道:“要保证莫姑娘的安全,而且还能让殿下有足够的理由来到这里看望莫姑娘,就只有当下这个法子。”轻轻拍了拍楚欢手臂,轻声道:“楚大人,这事儿对殿下来说,那可是天大的事情,你若是能够尽心办好,日后殿下必定不会亏待于你。”   楚欢知道事成定局,已经无法改变,只能接受,拱手道:“能为殿下办差,楚欢万死不辞!”   孙德胜笑着点头,道:“太子让人进宫传了话,殿下从云山回京之后,一直不曾出宫,禁足将消,太子邀请殿下去往太子府吃顿饭,为殿下压惊,到时候殿下会借机会先来这边探望你们。”   楚欢点头称是,又问道:“孙先生,太子不是住在宫中?”   他似乎记得,但凡太子,似乎都是住在宫中,有东宫之说。   孙德胜摇头道:“太子多年前就已经从宫中出来,入住太子府……唔,你在京里久了,自然就会知道的。”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楚欢,“这是殿下想法子弄到的银两,莫姑娘在这边,一切都要你多加照应,若是缺银子用,可以和我们说一声。”   楚欢见几张银票也不过几百两银子,对于一位王爷来说,出手实在是寒酸,不过他也了解齐王的处境,这几百两银子对齐王来说,恐怕是好不容易节省下来,楚欢倒也不客气,接了过来,揣进了怀中,孙德胜见状,反倒是显出微笑。   楚欢接这银子,就代表着是齐王在养着莫凌霜,更显得楚欢是尽心办差,如果楚欢不接,反倒显得黏黏糊糊,有些说不清了。   孙德胜又回到正堂,莫凌霜一直静静站在堂中,孙德胜道:“霜儿,这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好生伺候楚大人!”   莫凌霜盈盈一礼,“是,凌霜必当做牛做马,尽心服侍楚大人,以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   孙德胜也不停留,告辞出门,楚欢送到门前,孙德胜又从车厢里拿出一个包裹,递给楚欢:“这是霜儿的衣裳,忘记拿了进去。”等楚欢接过,才拱手笑道:“恭喜楚大人了,我便先告辞了!”也不多言,上了马车,掉转车头而去。   楚欢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这才叹了口气,四下里的迷雾虽然淡了不少,但是楚欢却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   第三八五章 猎犬赠画   楚欢在头疼,莫凌霜的心却开始定下来。   在云山被突然带走,莫凌霜一度以为自己是被人劫持,但是随后的日子里,她所接触的人,对她都是恭恭敬敬,没有一丝怠慢,无论吃穿,可说都是极其的殷勤。   莫凌霜从一开始的害怕,到慢慢地疑惑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情况,几经周折,她甚至被安排到京城的一处隐秘地方暂时安身。   接触的人虽然少,但是无一例外都对她十分的恭顺。   莫凌霜冰雪聪明,虽然她几次询问为何会如此却无人回答,但是她却知道这一切必定是有人在暗中安排,她无法肯定幕后之人到底是真的出自一片好心,还是另有所图。   她身在青楼,自己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她也已经准备接受那种命运,但是生活轨迹却突然改变,让她有些错愕不已。   这些日子里,她脑中盘丝着无数的问号,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怎样,她无法肯定自己接下来的路是幸福还是不幸,但是她知道,命运不在她自己的掌握之中,这些时日,她日夜希望的,只是能够早些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能够早日确定自己以后将是怎样一种生活。   直到今日来到楚府,当看到楚欢的时候,她一颗心终于落定下去。   在她看来,所有的一切显然都是楚欢安排,自己被救出来,被送到京城,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当然就是楚欢。   对于楚欢,莫凌霜自然不会有丝毫的厌恶,更多的是一种感激之心。   当初楚欢当街出手解自己的围困,此后更是在花魁大选之中,利用文花帮助自己夺魁,让自己数次躲过了劫难。   如果说一切都是楚欢安排,莫凌霜内心深处倒真是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哪怕是给楚欢为奴为婢,莫凌霜内心深处也是心甘情愿。   相比起曾经的生活,如果不是楚欢,她必定沦入一点樱唇万人尝的悲惨境地,对她来说,那无疑是地狱一样的生活,当自己即将迈入地狱的一刹那,却是楚欢将自己生生拽出来,相比起那样的生活,能在楚欢这边做一个丫鬟,那就已经是十分幸福的生活。   楚欢和孙德胜在外面说话的时候,莫凌霜的心里却一直是在紧张,刚才楚欢虽然保持着微笑,但是莫凌霜却是机敏地从楚欢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神色,那种神色让莫凌霜心里十分的忐忑,那种神色好像对于莫凌霜的到来感到很惊讶,莫凌霜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如果一切都是楚欢安排,那么楚欢就不会显露出那样的神色。   她现在甚至有些害怕,害怕楚欢不会收留自己,她无法想象,如果楚欢不能将自己收留下来,自己还有什么样的地方可去?   她站在正堂中,两只手儿绞在一起,心中十分不安,直到孙德胜回来,让她留下侍候楚欢,莫凌霜这颗心才真正的落了下去。   楚欢送别孙德胜,回到堂中,莫凌霜低着头站在旁边,十分的紧张,楚欢也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终于想到什么,拿起手中的包裹,笑道:“这是你的行礼,唔,你不要害怕,这里没有其他人,整个府里,只有你我两人……!”说完这句话,顿时有些后悔,自己这样一说,莫凌霜只怕更会紧张了。   莫凌霜急忙接过包袱,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楚……楚大人……!”   楚欢忙摆手笑道:“凌霜姑娘,我只是芝麻绿豆官,当不起大人。这样吧,如果姑娘愿意,以后尽管称呼我一声大哥就是。”   莫凌霜有些慌张道:“不……不敢。”心里想着,如今既然是她的丫鬟,大哥是万万不能称呼的,按照规矩,该当称呼一声老爷才是,红唇动了动,声音极轻:“楚……楚老爷!”   楚欢听着只觉得说不出的别扭,他正想劝阻,但是忽然一想,日后王甫那干人说不定就会过来,甚至随着自己在京中时间长了,还会有不少其他人过来,莫凌霜如果称呼自己为“大哥”,那反倒会让人觉得奇怪。   须知真正的府邸之门,一进门后,也就相当于一个小国,从上到下也都是有着极严格的等级,现在莫凌霜明面上齐王派孙德胜买来送给自己的一个丫鬟,如果让一个丫鬟称呼主子为“大哥”,这在楚欢看来没什么,但是在外人看来那可就是石破天惊的事情。   虽说这“老爷”听起来还真是有些别扭,但是从实际效果来看,却是十分合乎规矩,至少以后真要有人过来看到,如此称呼,便不会让人起疑。   他犹豫了一下,微微点头道:“凌霜,这阵子受苦了,既然来了这里,就在这里先安顿下来,别的不敢说,不过能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了你一口。”   楚欢和颜悦色,莫凌霜紧张的心微微放松了一些,那张秀气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笑容来,这是她许久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清美秀丽,漂亮的眼睛如同月牙儿般微微弯起,声音还是带着恭敬:“楚……老爷,洗衣服做饭我……唔,奴婢都会,以后奴婢一定会好好侍奉,不会出现差错的。”   楚欢一怔,挠了挠鬓角,道:“凌霜,其实……其实你不必如此拘束。”顿了顿,才轻声道:“这样吧,府里若是有外人,你就称呼一声老爷,如果没有外人,只有我们在家中,你……你就不用这样拘束,就将我当做你大哥看就是。”   莫凌霜见楚欢声音柔和,低下头,微微颔首。   楚欢又道:“其实这宅子我还是昨天才搬进来,也不怎么熟悉。我现在东边的院子里住着,府里的房子很多,你自己愿意住在哪里,选一件房间就是。”想到什么,道:“对了,我还要往衙门去,不能耽搁,凌霜,你自己现在家里熟悉一下,估计你比我还要先熟悉府里的情况。”   莫凌霜嫣然一笑,点头道:“奴婢知道。老爷尽管去当差,凌霜知道怎样做。”   楚欢从身上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桌子上,道:“这银子你先收着,我不在府里,你要有什么急用,有银子在身上方便。”他也来不及细说,微微一笑,出门而去。   已经耽搁一阵时间,早餐时吃不上了,骑马到了衙门,坐下来先泡了杯茶,肚子有些饥饿,只能先用茶水填填肚子。   度支曹的事务并不悠闲,一上午事情倒也不少,楚欢慢慢适应处理,走了一个主事和一个判官,右主事如今还空缺着,剩下的五大判官都盯着这个位置,这反倒让这五人不敢懈怠,暗地里较劲,平日里即使懒散,但是这种时候,却麻利起来,处理事情利索的多。   楚欢整走窦易,在众人的心中,只觉得这位年轻的主事不但手段了得,恐怕还真是得到皇帝的宠信,如此一来,楚欢询问一些事情,几位判官都是争着回答,希望能够给楚欢留个好印象,在这几人看来,如果能够和楚欢打好关系,那么入主右主事的宝座就多了几分成算。   整个一个国家的收支运转,在度支曹都是清晰,透过度支曹,能够清晰地掌握一国之经济状况,真要了解进去,难度其实很大,毕竟无论收支,都是涉及到太多的方面,楚欢心中也清楚,在这度支曹没能适应各一年半载,许多事情还真是难以理清。   中午用过午餐,楚欢正在饮着午后茶,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一个声音带着几丝恭敬道:“楚大人,楚大人可在?”   楚欢觉得声音有些熟悉,起身出门,却见到一名个头高大的官员正往自己这边过来,那官员瞧见楚欢,立刻快步过来,脸上满是亲热的笑容,手里拿着一件东西,长长的卷轴,高声道:“楚大人,冯某特来打扰,莫怪莫怪!”   来人竟然是河西道总督冯元破。   楚欢有些惊讶,他也知道冯元破要与户部商议在北疆建立北疆贸易场的事情,但是这等事情,实际上暂时还用不上与度支曹接触,主要是与户部尚书商议,这冯元破却往自己这边来,让楚欢有些意外,但还是拱手笑道:“原来是冯大人,稀客稀客,快请进,快请进!”   这冯元破是封疆大吏,一道总督,论起身份,比楚欢只高不低,但是在楚欢面前,却如同下官一般显得十分谦恭,进了屋内,坐下之后,楚欢是主人,先笑道:“冯大人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见教?对了,北疆贸易场的事情是否已经与部堂大人商议妥当?”   冯元破笑道:“胡部堂做事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我早上过来,一上午时间,胡部堂便已经将北疆贸易场如何建立,进行了妥善的指教。我冯元破是个粗人,只知道带兵打仗,实在闹不清楚贸易场有些什么讲究,说句心里话,如果不是为了防止夷蛮人渗透奸细,冯某还真不愿意揽这档子事。”   楚欢不动声色,笑道:“冯大人一心为国,朝廷皆知啊。”   冯元破摆手道:“楚大人过奖了。圣上对我冯家有恩,我冯元破莽夫一个,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好好地为圣上守住北大门。”   楚欢微微点头,道:“北部安危,系于冯大人一身啊。”   “楚大人,今日过来,主要是向你告别,明日我便会启程回河西。”冯元破道:“那日在铁血园与楚大人一见,冯某却总有一见如故之感,后来才听说楚大人当日扬威铁血园,冯某听闻,当真是热血沸腾,只可惜晚到一步,没能一睹楚大人的英姿。我冯元破武人出身,敬重的是好汉,楚大人这样的英雄好汉,冯某若是不能结交,必定寝食难安啊!”   他神情真挚,双目真诚,似乎并非虚言。   楚欢摆手笑道:“冯大人取笑了,侥幸而已,侥幸而已!”   “不能这样说。”冯元破道:“楚大人,冯某一直觉得,这天下间没有真正的运气,运气的存在,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有了足够的实力,才可能有运气降临,没有势力,降临的就只能是晦气了。”   “实力?”   冯元破点头道:“楚大人有所不知,当年天下大乱,冯某与家父乱世之中,为了生存,散尽家财,拉了几百人的队伍。那时候群雄四起,山头林立,我与家父所在的那一小块地盘,就有七八支队伍,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但是在那种环境下,明白一个道理,想要活下去,就要比别人强,所以动刀子拼命,我冯元破从来都是不甘人后。当时几路人马拼杀,最后硬是被我们父子平了其他几路人马,这就叫实力,而那时候,圣上的铁骑席卷过来,收留了我们父子,这就叫运气。如果在圣上到来之前,我和家父没能存活下来,被别人所灭,那么就是实力不济,后来得蒙圣上恩眷的运气也就不复存在了。”   楚欢微微颔首道:“冯大人这话,却是让在下茅塞顿开!”   “哈哈哈……!”冯元破爽朗笑起来,道:“楚大人威震铁血园,这便是实力,有这样的实力,何愁日后没有好运气?冯某明日离京,今日说什么也要过来看看楚大人,向楚大人告个别。日后楚大人如果真有机会到河西,冯某必定出城三十里迎候!”   楚欢连声道:“冯大人抬爱了,抬爱了!”   冯元破将自己带来的那副卷轴递过来,道:“楚大人,有人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冯元破是粗人,不懂得那些虚套,这里有一副画,还请楚大人笑纳!”   “这可不成。”楚欢摆手道。   冯元破道:“冯某明白,楚大人是担心有人说京官和外官走得近,是害怕别人说冯某送礼?楚大人不用担心,这只是很平常的画儿,值不了几个银子,就是想交楚大人这个朋友,留个念想而已,楚大人若是真的瞧不起冯某,大可不收!”   楚欢想了想,将卷轴接过,拱手道:“如此就只能厚颜收下了!”   冯元破哈哈大笑,显得十分愉快,起身来,“楚大人,冯某知道你是大忙人,不敢多扰,先且告辞。他朝若是有机会,定要与楚大人好好喝上几杯!”拱手道:“告辞!”   楚欢送出门去,回到屋内,打开卷轴,却是一副山水画,楚欢不懂画作,只觉得有些年头,重新卷了起来。   第三八六章 粗茶淡饭真生活   黄昏时分,楚欢放值回家,在路上顺道买了一些熟食,他自己不是一个爱做饭的人,莫凌霜今日刚到,自己总不能买着生菜回家让她去做,所以干脆买了熟食,到得府门前,发现府门紧闭,知道自己离开之后,莫凌霜必然是将大门锁上。   看到此景,楚欢忽地神思起素娘来,在云山的时候,每次回家,屋门也是锁着,只要自己一声招呼,素娘就会飞一般过来开门,现在想来,素娘的耳朵倒是尖的很,也不知道她是否每日竖着耳朵听敲门声,一想到那时候每次回家素娘都要跟在后面嘀咕几句,楚欢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温暖之感,这一阵子没有听到素娘的唠叨,反倒是感觉有些不适应。   刚刚下马,他还没来得及上前叫门,府门“嘎吱”一声竟然打开来,楚欢一怔之间,却见到莫凌霜楚楚可人就站在门后,脸上带着笑,那是一种很清纯的笑,声音娇柔:“老爷回来了!”   莫凌霜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依然很朴素,但却已经不是碎花裙子,她下面是一条青色的百褶裙,上身则是一件淡青色的衣衫,不过却系着围裙,秀发显然也经过打理,没了绣花头巾的遮掩,她一头秀发极是乌黑,额头前整整齐齐的流海,弯月般的眼睛水汪汪的,琼鼻樱唇,水灵之中带着楚楚可人。   楚欢先是怔了一下,但是很快缓过神来,心中却是想到齐王一眼看中凌霜,也确实有其原因,凌霜虽然出身风尘,但是正应了那句“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脂粉气息,反倒是充满了清新水嫩之感,即使衣着朴素,却依然散发着一种灵动之美。   楚欢想起进宫时候看到的那些宫女,一个个呆板的紧,如同木头人一般,即使有貌美宫女,却也是太过恭顺,像凌霜这般清美又不失灵动的女子,宫中实在少见,也怪不得齐王瀛仁会如此青睐凌霜,世间万物,物以稀为贵,瀛仁从没有见过这般女子,乍一见到,自然被凌霜的清美所吸引。   楚欢向凌霜点头一笑,牵马进了院子,随即拎着几包熟食往正堂走过去,边走边道:“在这边可适应?走的时候倒是忘记交代你,隔条街有卖杂食的,家里没什么吃的,你中午还没吃东西吧?是我疏忽了。”提了提手中的熟食,笑道:“我买了些吃的,咱们晚上将就着吃一顿。”   楚欢声音柔和,说话随意,就像一个邻家大哥哥,凌霜听在耳中,心里却是感到一阵暖意,虽然她将自己定位为奴婢,但是一来确实没有人教过她大户人家奴婢的规矩,二来楚欢待人和气,再加上虽然感激楚欢愿意为奴,但是她的骨子里却并无奴性,楚欢待她和气,她身上的紧张感就所剩无几,嫣然笑道:“不用,奴婢已经做好了饭,这就给您端上来!”   楚欢有些诧异,莫凌霜却已经转身离开。   放下了手中的熟食,楚欢四下看了看,发现正堂的桌椅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显然今日凌霜又是擦拭了一遍。   这正堂可不小,要将整个堂厅擦得干干净净,必定花费了好一番功夫。   很快,凌霜竟是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上来,三菜一汤,有荤有素,凌霜麻利地摆在桌子上,有些羞赧道:“老爷,奴婢以前下厨不多,味道不一定很好,不过……不过奴婢以后会用心慢慢练。”   楚欢看了看,这几碗菜肴虽然味道暂时不知如何,但是彩色却是很好看,诧异道:“这……这是你做的?”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这是废话。   整个府邸,就自己和凌霜,没有他人,不是凌霜做的饭菜又是何人。   凌霜羞涩微点螓首,有些期待道:“老爷,你尝一尝,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奴婢不知道你口味的偏好,是喜欢咸一点还是喜欢淡一点。”   楚欢笑道:“我这人不挑食,只要是能吃的,都可以吃。”   凌霜掩齿一笑,楚欢坐了下去,拿起筷子,夹了两口菜吃,凭心而论,凌霜的手艺很普通,绝对谈不上美味可口,不过楚欢心中也清楚,凌霜以前下厨肯定是屈指可数,能够做出这样的饭菜来,已经是花了很大的心思,十分难得,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凌霜,想不到你的厨艺还真是不错。”   凌霜显出欣喜之色,道:“老爷真的喜欢?”   “当然!”楚欢拿起米饭,扒了几口,就着热腾腾的菜几下子就吃了大半碗饭,随即想到什么,抬头看去,只见凌霜脸带微笑,正看着自己吃饭,急忙放下碗,道:“你也坐下,一起吃饭!”   凌霜低着头,小声道:“那……那不成!”   楚欢笑道:“凌霜,你是不是有些怕我?”   凌霜俏脸一愣,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又显得有些紧张起来,楚欢却已经柔声道:“其实你不用害怕,我……呵呵,怎么说呢,以后你在这里住着,总不能因为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吧?其实半年前,我只是一介白身,吃的是粗茶淡饭,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如果不是运气好一点,也不会有现在这个样子。你我既然在京中相遇,又住在一个屋檐下,就不必太过拘束,咱们活着,不就是为了过日子吗,你要是每天拘束,我就也有些不适应了。”   凌霜看着楚欢,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问道:“老……老爷,你是云山府的人吗?”   楚欢笑道:“你一起过来吃饭,我就告诉你!”   凌霜俏脸微红,想了一下,终是去乘了半碗饭,有些忐忑地在桌边坐下,楚欢这才道:“这就对了,以后吃饭,如果只有咱们,就不用讲究那些规矩。唔,对了,我记得福利好像没有食物,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凌霜道:“两条街外有买菜的地方,奴婢去了那里买的菜。”想到什么,从身上取出银子,那是楚欢今日留给她的,“这都是剩下的……!”   “你收着。”楚欢笑道:“这样挺好,不过……这也辛苦你了。”   “不会!”凌霜忙道:“奴婢……奴婢喜欢这样……!”   她这一句喜欢,乃是由衷之言,在进入楚府之前,她几乎没有过一天安生的日子,一直以来,似乎总有一座山压在她的身上,可是当她进入楚府被楚欢接受的那一刻,凌霜就感觉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座山突然间轰然倒塌,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   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何有这种感觉,只是她内心深处却有一种感觉,在踏入楚府大门的一刹那,自己的生活将与从前完全不同,自己似乎获得了某种新生,她并不在乎在楚府之中是不是一个奴婢,她只是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跟在楚欢的身边,自己以后会很安全,对于一个从来没有安全感的女子来说,从楚欢身上得到的那种安全感,那是无比的宝贵,让她可以不在乎其他任何的艰辛。   其实凌霜在府门前看到楚欢的一刹那,心中想了很多,当她以为这一切都是楚欢安排的时候,心里便产生过问题,她不知道楚欢是因为同情自己所以才会尽心相助,还是楚欢早就看上自己,所以秘密安排这一切,目的只是为了得到自己。   其实凌霜内心对后一点也不是很反感,楚欢几次三番助她,她对楚欢心存感激,而且在她心中,楚欢虽然谈不上潇洒倜傥,但却也是很为俊朗,自有一股英气,而且文花夺魁,是一个文采出众的男子,这样的男人本身就对女人有一定的吸引力,如果楚欢真的是看上她,凌霜却也不会由此而不高兴。   她甚至做好了向楚欢献出一切的准备。   现在看来,楚欢以礼相待,而且待人温和,凌霜明白楚欢是真心相助自己,心里对楚欢更是增加了极大的好感。   如果以后真的能够这样每日里为楚欢洗衣做饭,和楚欢同桌而食,对凌霜来说,无疑是梦寐以求的生活。   她自然不可能想到,这一切楚欢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凌霜吃饭的动作也很秀气,楚欢三两下吃完一碗饭,凌霜立刻起身为他去添饭,一顿饭吃完,凌霜收拾之后,又给楚欢泡了杯茶,十分的周到,楚欢心中却是有些凌乱,凌霜不知道自己被齐王看中,他楚欢却是一清二楚,这些下人的活儿,是否真的要让凌霜去做,如果齐王知道凌霜在这里用心伺候,又会是如何想?只是如果不让凌霜这般做,凌霜心里又会如何想?   楚欢只觉得有些左右为难。   起身来,扫了堂中几眼,发现正堂空空荡荡,忽地想到正堂一般要么摆放祖宗牌位,要么就是张贴字画,想起冯元破送的那幅画,拿了过来,打开看了看,正在想着是不是要挂在中堂添些颜色,忽然听到凌霜声音带着吃惊道:“老爷,这……这是《溪山九景图》?”   第三八七章 顺意而为   楚欢一愣,扭过头去,只见凌霜站在旁边,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充满惊奇,不由疑惑问道:“《溪山九景图》,是什么东西?”   凌霜显然发觉自己失态,声音轻下来,忙道:“老爷,奴婢……奴婢失言了,奴婢瞧着这幅画……这幅画像是《溪山九景图》,所以……!”   “无妨!”楚欢摇头,将画卷凑过去,此时屋里已经点了灯火,灯火之下,这幅画卷显得有些古老,楚欢低声问道:“你见过这幅画?”   凌霜道:“以前见过赝品,这是吴胜的《溪山九景图》,如果是真的,价值连城!”   “吴胜?”楚欢只觉得这名字十分的陌生,一时想不出到底是何人。   “吴胜是吴朝时期的大画家,被称为画圣。”凌霜解释道:“他一年只作一幅画,但每幅画都是价值千金。流传下来的画作也不过寥寥几幅而已,千金难求。   ”   楚欢先前看这幅图,平平无奇,此时听说是吴胜的画作,而且那人那般厉害,那么这副画必非凡品,问道:“凌霜,这画作为何有这样的称呼?”   凌霜看了楚欢一眼,见楚欢是真心请教,这才轻声解释道:“据说吴胜曾经游览山水,对九处美景十分喜欢,但是这九处景色分在九处,吴胜后来灵机一动,竟是将九副景融入同一副画作中,便成了《溪山九景图》。”凌霜显然对画作很有研究,伸出手指,指着角落处,“这里便是其中一景,这幅图有个奇怪处,便是初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如果将其他八处遮掩起来,一处景一处景的瞧,便十分惊艳了。”   楚欢大是有兴趣,放在桌子上,召唤凌霜一起遮掩其他八处,两人不知不觉中凑在一起,只因欣赏画作,却没有察觉靠的很近,在凌霜的帮助下,九景一一得睹,楚欢虽然不通画作,但是一景一景看去,却果然是十分惊艳,情不自禁拍了拍凌霜香肩道:“凌霜,你真是厉害,若不是你,我好以为这是一幅普通的画作,哈哈哈,隔行如隔山,有你在旁边,我倒是明白如何去看画了。”   他说了几句,鼻尖闻有淡淡的香味,很快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扭头过去,只见自己一只手搭在凌霜的香肩上,凌霜则是垂着头,雪白的脸颊上一片红晕,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楚欢惊悟过来,吃了一惊,暗骂自己有些忘形了,急忙收回手,有些尴尬道:“凌霜,我……那个……你不要见怪,我是无意的……!”今人不同后世,有句话称作男女授受不清,凌霜虽然出身青楼,但却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姑娘身子,自己不经意间触碰身体,自己倒无所谓,但是对凌霜来说,却多少有些不尊重了。   楚欢脑海中自然没有什么主子奴婢之念,他的思想惯性,本就是人人之间互相尊重,凌霜这是第一天住进来,自己就有动手动脚之嫌,这让楚欢自己心里还真是有些尴尬。   凌霜见楚欢神色尴尬,当真是无心而为,不知为何,凌霜心里倒是有些失望,反倒是觉得楚欢是有心搭自己肩膀,那似乎还要好一些。   “老爷,你……你别这样说。”灯火之下,凌霜秀气的脸上带着红晕,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似乎都要滴出水来:“你是凌霜的救命恩人,凌霜……凌霜只想以后好好报答你,老爷只要不嫌弃凌霜,凌霜愿意一直跟在老爷身边。”   楚欢吓了一跳,暗想你要是一直跟在我的身边,齐王瀛仁非要跟我拼命不可,忙摆手道:“这……这可不成……!”   他胆子本来极大,但是此时孤灯之下,这样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在面前,而且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反倒是让楚欢觉得有些不适应。   凌霜娇躯微震,声音有些发颤,“老爷是说,凌霜……凌霜不能留在老爷身边?”她的脸色方才还带着红晕,此时却已经有些苍白。   楚欢见状,明白过来,敢情凌霜还以为自己会将她送走,摇头道:“凌霜,你可别多想,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顿了顿,叹道:“凌霜,你不要有负担,更不要觉得我帮了你,你就要有所报答,这不该成为你的负担。”   凌霜贝齿轻咬重唇,沉吟片刻,才道:“老爷,其实……其实凌霜并非只是想报答你的恩德,而是……而是……!”低下头,却不敢说话。   楚欢挠了挠鬓角,轻声道:“凌霜,你有什么说什么,在我面前,不必顾忌的。”   凌霜没有抬头,只是用极低的声音道:“凌霜……凌霜不仅仅只是想报答你,凌霜留在你身边,也是……也是因为喜欢留在你身边……!”她说到最后,声音已经细若蚊蚁。   楚欢即使再笨,但是从凌霜的表情和语气中,自然也感觉到了什么,心中吃惊:“这姑娘该不是看上我了吧?”   他或许可以和很多女人发生感情,但是这天下间,唯有这个女人却是最不能碰。   “凌霜,那个……你千万别误会。”楚欢皱起眉头,“我刚才是一不小心,绝不是有意的。”   凌霜偷偷看了楚欢一眼,见到楚欢皱眉,心中一沉,咬着红唇,终于轻声问道:“老爷,凌霜来这里,是不是让你很为难?”她抬起头,看着楚欢,神情变得十分决然:“如果凌霜在这里给老爷添麻烦,那么凌霜马上就会离开。”   楚欢知道这个女子骨子里刚毅的很,而且善于察言观色,自己稍有异色,便会被她瞧出端倪来,苦笑道:“凌霜,你在我这里,我求之不得,怎会说给我添麻烦。”   凌霜眨了眨眼睛,其实她现在也弄不透楚欢的心思,轻声问道:“那……那老爷是喜欢凌霜留下来吗?”   “当然。”楚欢点点头,但是感觉这样的回答似乎也有些不妥,一时间当真是有些心乱如麻,早知道凌霜住进来必定有些不妥,如今果不其然   凌霜嫣然一笑,眼儿弯月般:“老爷,你放心,凌霜以后知道怎么做,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似乎想起什么,道:“老爷,奴婢去给你烧热水,你待会儿好洗用。”   楚欢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随即指着那幅画道:“凌霜,你说这幅画是真是假?”   凌霜往前凑了凑,沉吟片刻,才道:“奴婢看不出来,但是这样的纸张,还真是东晋时候才有的,奴婢以前见到几次赝品,也不知道真品是什么样子,但是这幅画的线条很流畅,而且确实是东晋时候流传下来的画作,即使是赝品,那也是东晋时候便开始流传下来的赝品,奴婢觉着也应该十分贵重。”顿了顿,双眸如水,透着一股子精明之色:“不过奴婢觉着,真正收藏这样的画作之人,不会不知道真假,如果是一副赝品,怎会从东晋一直流传到今日?”   楚欢惊讶道:“如此说来,这幅《溪山九景图》有可能是真品?”   凌霜点点头:“奴婢虽然不能肯定,但是十有八九是真品。”顿了顿,加了一句道:“如果这幅画是真品,那么便价值连城!”   楚欢皱起眉头,心中却也是有些震惊,他此时已经有几分肯定这幅画是真作,毕竟是河西道冯元破所送,他一道总督,总不至于送一件赝品。   不过自己只是户部主事,冯元破却送如此厚礼,出手实在是太过大方,对自己尚且如此,那么给胡不凡的礼物,更是不敢想象了。   冯元破在户部打点,当然不可能是没来由,楚欢知道,他与户部打通关节,最终的目的,无非还是要为了顺利建成北疆贸易场,如此看来,北疆贸易场对冯元破来说,那是相当的重要。   凌霜选的房间,距离楚欢所住的地方并不远,楚欢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要不是住在一个房间,那什么都好说。   楚欢也清楚,凌霜在这里安顿,瀛仁只怕日夜惦记着往这边来,只要有机会,定会登门过来,他猜得还真是不错,凌霜住进来两日之后,这日黄昏时分,回到府中,却发现府门一反常态开着,门外竟然守着两名青衣家仆,看打扮是家仆,但是看那手脚,绝对是硬茬子,孙德胜则就在大门旁边,还是锦衣粘着胡须,见到楚欢回来,笑眯眯迎上来,低声道:“楚大人,殿下刚刚过来!”   楚欢忙向正堂过去,孙德胜在旁边悄声道:“莫姑娘正在伺候着,咱们先看看动静,先不要打扰!”   楚欢点点头,轻声问道:“孙先生,殿下今日是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他只觉得,早些将情况对凌霜说明白,自己在中间也就不必左右为难。   孙德胜忙道:“这可不成。时机尚未成熟。殿下说过,要让莫姑娘真正地喜欢他的人,如果这么快透漏身份,他自己以后就无法判断莫姑娘是否是真心喜欢他。”   楚欢苦笑道:“如此说来,殿下是想玩真感情?”   “不是玩。”孙德胜纠正道:“殿下是真心喜欢莫姑娘,所以他也希望莫姑娘是真心喜欢他,殿下说了,这……这叫做两情相悦!”   他一个太监,说起这种男女之事,倒也似乎挺起劲。   楚欢停下脚步,道:“这样吧,殿下既然在里面,我先不去打扰,晚上在这里吃饭,我去买些吃的过来。”   “不用。”孙德胜道:“殿下是要往太子府赴宴,殿下说了,晚上让你一同去,就不必辛劳了。”   “去太子府?”   “是!”孙德胜点点头,两人说话家,已经靠近正堂,倒也不敢离得太近,但是发现正堂里面一片寂静,没有什么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到瀛仁一身锦衣出来,今日为了来看凌霜,瀛仁显然是用了一番心思,打扮的极是俊朗,丰神俊雅,但是出来的时候,脸上却带着几分尴尬,一出门,瞧见了楚欢,眉头扬起,显出笑容来,快步过来,那边凌霜也已经出门送出来,见到楚欢,立刻道:“老爷,徐公子来找你!”   楚欢心中暗道:“什么来找我,是来找你的。”拱手笑道:“徐公子!”   “楚兄楚兄!”瀛仁装模作样拱拱手,回头向着凌霜拱拱手,故作斯文状:“姑娘,真是打扰了,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楚欢心道:“难不成在屋子里,你已经对凌霜失礼?”   却见凌霜嫣然一笑,道:“徐公子客气了,你是老爷的贵客,就是咱们楚府的贵客,而且你曾……你曾帮助过小女子,小女子感激不尽,铭记在心!”   瀛仁哈哈笑道:“姑娘,我在京城还是有些人脉,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弄到。唔,我和楚兄是好友,以后说不得还时常要过来探望的,姑娘喜欢首饰吗?或是胭脂水粉?唔,要不然我那边有些上好的糕点,下次给你带过来。唔,姑娘这身衣裳穿得好看,下次过来,我给你带几件上好的衣裳来……!”   他是金贵之身,也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爱意,只觉得给喜欢的人提供一些物质需求,便能够将自己的爱慕之意表达出来,他这些掏心窝子的话,看在凌霜的眼中,却是觉得十分的滑稽,轻掩红唇笑起来,那一笑又是秀美绝伦,瀛仁看在眼中,还以为凌霜对自己大生好感,先前出门的时候还有些尴尬神色,此时却已经手舞足蹈:“哈哈,看来姑娘喜欢,那好,这事儿我一定好好去办!”   凌霜盈盈一礼,退回了屋子里去,瀛仁这才凑近楚欢,轻声叹道:“凌霜姑娘真是奇怪,方才我在屋子里,问了老些话,她却说不上两句话,现在等我出来,她却突然表明了心迹,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猜,唔,楚欢,你瞧凌霜姑娘是不是对我很有好感?”   楚欢含笑道:“一定是有的!”   好感肯定还是有些的,但是楚欢可不敢肯定凌霜对瀛仁是否有男女情愫。   瀛仁抬头看了看天色,拉着楚欢的手,道:“天色不早了,先和我去那边,别让太……!”压低声音:“别让太子哥哥等急了!”   楚欢轻声道:“殿下去往太子府,小臣……小臣一起去不大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瀛仁道:“他有时候说些我听不明白的话,你陪着我去,我听不懂,你或许能听得懂,走吧,不要再耽搁了!”   瀛仁对楚欢确实是充满信任,同车而坐,上了马车,瀛仁迫不及待地问道:“楚欢,我听说你在户部打了人?”   楚欢一怔,奇道:“这事儿已经传扬出去了吗?”   瀛仁呵呵笑道:“楚欢,你可知道,京里谁的消息最灵通?”   楚欢摇摇头。   “不是门下省,不是中书省,更不是尚书省。”瀛仁含笑道:“消息最灵的,是内侍省的那些太监宫女们,京里但凡哪个角落有点事儿,用不了多久便能在他们的口里传来传去,孙德胜就是本王的耳朵,别看本王在宫里待着,宫外的事情,本王可是一清二楚。”   楚欢笑道:“殿下英明。”   “别英明不英明的。”瀛仁凑近过来,轻声道:“楚欢,你不是说咱们应该韬光养晦,不争而争吗?怎么你却在户部先闹出事情来,你不但打了窦易,而且还逼走了他,这不是为自己树敌吗?”   楚欢苦笑道:“殿下以为我想这样?”   “那……那你不想,为何要那样做?”   “殿下,斗胆问一句,以前你可见过武职入住户部?”楚欢凝视瀛仁问道:“圣上英明睿智,将我一个武人放入户部,难道您觉得只是一时兴致?”   瀛仁挠了挠头,疑惑道:“不明白。”   楚欢压低声音,正色道:“武人入文职,作用不言而喻,就是要武断。圣上睿智,将我调入户部,其实本就是想让我在户部上演武行,让我在户部闹上一番,否则便没有必要如此安排。我若是老老实实地在户部办差,不出一个月,定会被调出户部,不再被重用!”苦笑道:“我在户部那番折腾,不过是按照圣上的意思去办而已!”   “是……是父皇对你下密旨?”   楚欢摇头道:“这样的旨意,圣上不会下,只会让我自己领悟,若是无法领悟,也就不配为圣上办这样的差事!”   瀛仁皱起眉头,不解道:“其实本王也很奇怪,你一个武将,该封你为武官才是,却将你封到户部,实在是出人意料。”想了想,轻声问道:“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何要你在户部大动干戈?”   楚欢摇头道:“圣心如海,这一点,为臣者不用去想,也不能去想,只要尽心办差就好。”   瀛仁明白过来,道:“本王就奇怪,你初入户部,不可能那样没分寸,原来你是猜出了父皇的意思。”靠住车厢,纳闷道:“只是父皇为何要这样做?户部是我大秦钱粮之所,乃是重地,父皇为何要让你在户部掀起风浪来?楚欢,你可不要猜错了父皇的心思。”   “不会。”楚欢摇头笑道:“如果猜错了,臣现在已经被赶出户部,甚至已经人头落地了。”   第三八八章 赠刀   洛安京城是帝国的忠心,百官云集,京中府邸亦是多如牛毛,但是宫外最阔气的府邸,自然没有任何府邸能够与太子府相提并论,即使许多人都知道,安国公一门富可敌国,但是安国公府的规模却还是不能与太子府相比。   楚欢跟着瀛仁来到太子府,下了马车,第一眼就是看到门口的两头大狮子,横眉立目,颇有藐视天下苍生的气势。   太子府十分豪阔,靠近太子府两条街的时候,沿途就是盘查森严,孙德胜带有齐王符印,否则根本接近不了太子府。   楚欢对太子府的记忆,还是在忠义庄的时候,当年太子灜祥在忠义庄一场恶战,据说受了重伤,不过那段往事,却也让楚欢明白灜祥是一个勇武之人。   门前立有高大粗壮府卫,孙德胜率先下马,上去对府卫说了两句,一名府卫匆匆入府,瀛仁则不急着下车,只是向楚欢笑道:“太子哥哥这边保护森严,想要进入太子府,可不容易,便是我这个弟弟,进府之前也是要通禀的。”   小半天之后,才见到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从府内出来,看模样不过三十三四岁年纪,身着黑色劲装,国字脸,浓眉大眼,立于府前拱手道:“太子府护卫统领田候奉令迎候齐王殿下!”   瀛仁这才与楚欢下了马车,向孙德胜吩咐道:“刀在哪里?”   孙德生急忙取来一只长形木盒子,瀛仁这才迈入府中,田候在前带路,楚欢瞧那田候的步伐,下盘极是稳健,而且此人腰间佩着一把刀,那把刀很是特别,似乎比寻常的刀都要小上许多。   瀛仁瞧见楚欢盯着那把刀看,凑近低声道:“你知道他腰上的那把刀称为什么刀?”   楚欢摇摇头,瀛仁已经笑道:“鬼刀!”   “鬼刀?”楚欢失声道,声音稍微大了一些,田候回过头来,看了楚欢一眼,微皱眉头,但却没有说什么。   楚欢失声,并非没有原因,他从卫天青的口中听说过,朝廷有三刀四枪破天弓八大高手,破天弓是轩辕绍,亦是八大高手之冠,四枪之中,楚欢只知道如今在河北道围剿青天王的韩三通乃是四强排行第三的修罗枪,至若三刀,分别是狂刀、鬼刀和霸刀,狂刀风将军已经逝去,剩下了两大刀中高手。   瀛仁说田候腰间佩戴的是“鬼刀”,楚欢第一时间就想到三到四枪破天弓之说,难道眼前这个高大的汉子便是三刀之中的鬼刀?   太子府果然极大,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小榭听香,三人跟着田候在太子府中转悠半天,这才到得一处院子内,进入厅内,楚欢就感觉这里面的光线柔和,十分的舒服,却不见灯笼蜡烛,眼角扫了下,才发现大厅的屋顶闪着金灿灿的光芒,好像金箔铺就,上方镶嵌着几个孩子拳头大小的珠子,那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线,金箔反光,如此构造,就已经让宽阔的打听金碧辉煌,灿烂无比,楚欢隐隐觉得,那上面的几颗珠子,十有八九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这种夜明珠一颗便是价值连城,数颗珠子在顶上,在如此奢华的光亮之下行走,恐怕也没有几个人。   顺着大厅往前行,一排极长的屏风就如同一堵墙一样,屏风之上都是山水禽鸟图,在夜明珠的光亮下,栩栩如生。   绕过屏风,前面却骤然一亮,只见正对面是一张极大的巨画,边框都是金色,中间的画作里面,有假山,有水池,有金丝菩提树,有青竹,有小桥,有亭阁,有绿草地,而且亦是夜景,看上去梦幻无比,让人直觉得身临其境,在那巨幅画作之下,却有一张软榻,软榻之上摆着一张案几,案几上设有棋盘,两人正在软榻案几边对弈。   左首一人,身着宽袍,盘坐在软榻上,头发没有盘起,而是披散在脑后,用一根带子扎着,而右首则是一个女人。   看到那个女人,楚欢脚步一顿,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这个女人上身着月白色的锦缎衫子,外披一件淡青色的纱衣,下桌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在夜明珠映衬得柔和金色光芒之下,如雪月光华般散在软榻上,衬得她那婀娜柔美的娇躯更是性感诱人,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也只是用一条青色的发带束起,两缕青丝分垂于香肩之上,显得极简洁又妩媚,一只白腻如玉的小手拈着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黑白分明,黑子更漆,玉手更雪。   剪裁得体质料上等的衣裙,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诱人胴.体,流光溢彩,仿佛栖息于软榻上的青色鸾鸟,颠惑众生,巨幅画作的美景在这美人的映衬下,已经黯然失色,厅内那几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与这美人相比,就如同死气沉沉的泥土,而这美人,才是厅中最璀璨最耀眼的明珠。   楚欢根本想不到,他会在这里见到这位国色佳人,琉璃夫人竟然是太子身边的人。   楚欢一惊之后,很快恢复常态,跟着瀛仁过去,反倒是孙德胜看到琉璃夫人,竟是有些发呆,捧着木盒子,眼睛却是盯在琉璃夫人的身上,一时间无法移开,等到瀛仁停下,孙德胜却来不及停住,差点撞上瀛仁,好在楚欢及时伸手,一把扯住了孙德胜的手臂,孙德胜这才回过神来,显出惶恐之色,急忙低下头,但是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往上瞟,只盼能够多看琉璃夫人几眼。   楚欢心中暗暗感叹,琉璃夫人的风情,绝对是天下罕见,即使不说话,便是坐在那里,亦是让人心神悸动。   孙德胜只是阉人,却依然抵御不了琉璃夫人的美色。   他之前一直在猜想琉璃夫人究竟是谁的家眷,今日见到此景,终是恍然大悟,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这样的国色佳人,既然不是侍奉皇帝,那么也只有储君才可能享有。   田候如同铁塔般站在一旁,瞧见孙德胜失态,面无表情,但是眼眸子里却划过阴寒的杀机。   太子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哦,瞧见瀛仁,露出一丝笑容,瀛仁已经上前拜倒:“瀛仁参见太子殿下!”   楚欢和孙德胜只能跟着跪下。   太子抬手道:“起来,快起来说话!”等瀛仁三人起来,向瀛仁招招手,瀛仁靠近过去,太子上下打量几下,才叹道:“无事便好,这次让你受累,是本宫的错。”   “太子哥哥不要这样说。”瀛仁忙道。   楚欢悄悄打量太子,他也是知道,当今储君不过三十多岁年纪,但是眼前这人看起来却似乎已经四十出头,看起来颇有些苍老,而且显得十分的沧桑,心中有些奇怪,难道是自己弄错了太子的年岁不成?   太子看起来很瘦,皮肤也不像一般养尊处优的贵族那般细腻白嫩,反而颇有些粗糙,但是他的眉宇间还留着残存的英气,显示着当年他也是一位勇敢无畏的勇士。   楚欢不敢去看琉璃夫人,这个明艳照人的美人儿,是那种你看了一眼就想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就舍不得移开的国色。   瀛仁回过头来,看向孙德胜,楚欢只怕这太监还要失态,用手碰了碰,孙德胜急忙捧着木盒子上前,瀛仁接过,双手呈给太子,道:“太子哥哥,这是从那里取回来的血饮刀,幸不辱命!”   太子抬手打在那木盒子上,木盒子顿时落在地上,“哐当”一声,木盒子四裂,那把血饮刀顿时显露出来。   瀛仁吃惊间,太子已经恨声道:“因为这把刀,差点害了你的性命,早知如此,本宫此生都不愿意见到它。”   瀛仁急忙拾起血饮刀,道:“太子哥哥,一切都与你无关,是小人作祟而已,这把刀是你至爱之物,还请太子哥哥好好保存!”   太子摇摇头,目光落在楚欢的身上,问道:“这是?”   “哦,太子哥哥,这是楚欢,瀛仁此番能够活着回来,幸亏了楚欢。”瀛仁忙介绍道:“楚欢就是拿着这把血饮刀,杀死了刺杀瀛仁的刺客!”   琉璃夫人闻言,美眸流转,在楚欢身上打量了几眼,碧眸如水。   楚欢上前两步,躬身道:“下臣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却已经笑道:“你便是在户部打了窦易的新任度支曹主事?”   楚欢硬着头皮道:“下臣鲁莽!”   “哈哈哈!”太子难得大笑起来,道:“你胆子倒是大的很,不错,是位壮士。”从瀛仁手中接过血饮刀,瞧了几下,才叹道:“这把刀本宫已经用不上。”递给楚欢,道:“楚欢,你救了齐王的性命,这把刀,本宫就赏赐于你!”   楚欢一怔,他知道这把血饮刀可是难得的宝刀,想不到太子随手便会赏赐给自己。   瀛仁却已经欢喜起来,他其实心里还打算向太子求刀,得到之后转赠给楚欢,谁知道太子却如此慷慨,如此一来却省的自己开口,急忙道:“楚欢,太子哥哥很少赏赐,你还不快快谢过太子哥哥!”   楚欢忙道:“太子,下臣卑微之身,如何敢接受如此厚赐?”   太子道:“比起齐王的性命,这把刀一钱不值。”并不多说,丢给了楚欢,楚欢双手接过,再次谢过,心中却是觉得,这太子殿下收买人心,那还真是有一套。   第三八九章 轮椅   琉璃夫人却已经从软榻上起来,向着齐王盈盈一礼,随即声音婉转道:“太子,妾身先行告退!”   太子微微颔首,笑道:“用餐的时候,你陪本宫用餐!”   琉璃夫人嫣然一笑,风情万种,这才轻扭腰肢,婀娜多姿离去,犹若云彩,孙德胜兀自忍不住盯着琉璃夫人背影看了一眼,倒是楚欢却是尽力忍住,内心来说,楚欢也想看上几眼,但是这种场合,若是那般轻率,反倒失礼。   他是完身,不比孙德胜是残身,孙德胜看上几眼,那不打紧,但是他一个完身男子盯着琉璃夫人看,必定不妥,而且一旁如同铁塔般的田候一直冷目盯着孙德胜,一个阉人田候都是如此的戒备,就别说自己一个真男人了。   琉璃夫人离去,太子这才让齐王瀛仁在对面坐下,楚欢忽地感觉一阵清风拂面吹来,有些奇怪,这股微风迎面而来,只是前面一幅巨画,怎能有风过来,抬头看了看,随即微显惊讶之色,此时他却终于发现,那哪里是什么巨画,原本来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窗户,窗棂金色,那一幅景色秀美无比的画作,却原来是窗外活生生的风景。   太子似乎瞧出了楚欢的惊讶,含笑道:“本宫终日在这里,后面的这处院子,便是与本宫作伴了。”向瀛仁道:“陪本宫到后面去转一转!”   瀛仁点头道:“好!”   太子看向田候,田候却已经转身到得一处屏风后面,很快,便见到田候推着一张椅子出来,那椅子做的很是精美,古色古香,但是下面却是两个轮子,竟然是一副轮椅。   楚欢大是不解,不知道田候为何会推一副轮椅出来,只是很快他就明白了这一切。   田候将轮椅推到那精美奢华的软榻边上,随即便过去抱起了太子,田候身材魁梧健壮,而太子有些瘦弱,田候抱起太子,显得十分的轻松。   楚欢讶然间,田候已经抱着太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轮椅之上,服侍太子坐好,才从软榻上取了一条毛毯,盖在了太子的腿上。   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之中完成。   楚欢此时终于震惊地明白,大秦帝国的太子殿下,竟然是一个双腿残废的瘫子。   这完全出乎楚欢的意料,他便是再能不动声色,此刻眼中却也还是显出了惊骇之色。   太子坐在轮椅上,神情却十分淡定,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浅笑:“已经很多年了,不过古人说的很好,上天取你一物,也必予你一物,没了这双腿,心却安宁许多,这些年本宫过的很安宁。求之不得的安宁。”   向楚欢道:“楚欢,你来推本宫,本宫要与齐王游园!”   田候却已经伸手过来,声音有些嘶哑:“刀先给我,帮你保管,离府之时交给你!”   楚欢并不多言,双手将刀奉上。   他走过去,双手搭在轮椅后座上,太子已经抬手指着前面道:“我们可以从那里绕到园子里去。这些年,本宫许多时间都花费在打理后面的这座园子,你可以一起观赏一下。”   楚欢小心翼翼推着轮椅,瀛仁则是跟在太子旁边,三人绕过走廊,往园子里去。   园子里清新怡人,布局优美无比,小道纵横,置身于园子之中,就宛若身在美丽的画卷之中一样,让人心情十分的舒畅。   “父皇身体如何?”行于园子里,太子终于开口问道:“精神可好?”   楚欢心里有些奇怪,太子这话很明显是在问瀛仁,可是他身为太子,难道竟然不知道皇帝的身体如何,听他的口气,就似乎与皇帝相隔千里,很久没有皇帝的消息。   瀛仁道:“很好,太子哥哥不用担心。”   太子轻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顿了顿,才用一种古怪的声音问道:“他……有没有提起过我?”不等瀛仁回答,便即摇头道:“不用了,我知道答案。”   瀛仁神情也有些不自然,道:“太子哥哥,父皇现在一心修道,很多事情……都不过问!”   “当然。”太子淡淡道:“五年了,他或许已经忘记有我这个儿子的存在……!”   “太子哥哥……!”瀛仁叫了一声,欲言又止。   太子没有继续纠结于这个话题,又问道:“瀛仁,本宫问你一句话,你能不能真实回答于我!”   “太子哥哥,你想问什么?”瀛仁立刻道:“只要我知道的,一定不敢相瞒!”   太子抬起手,示意楚欢暂时停下来,他抬起头,凝视着瀛仁,缓缓问道:“你在忠义庄被刺,可曾想过是谁要刺杀于你?”   “我……!”瀛仁皱起眉头来。   太子平静道:“你第一个想到的,应该是老三。你我都知道,西山道卫所军指挥使罗世恒与老三有瓜葛,你在忠义庄被刺,罗世恒带人追杀,你自然第一个想到的会是老三。”   瀛仁眉头锁在一起,摇头道:“太子哥哥,我不相信三哥……三哥真的会那样做。”   “但是你一定这样想过。”太子平静道:“不过这只是开始,你当然不会只以为老三会对你动手,所以你慢慢地会想到,前往忠义庄,是我派你前去,此事无比机密,事先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老三怎么可能未卜先知,派人埋伏在那里?”   瀛仁自然料不到太子会突然如此直言,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如何应对。   太子轻叹道:“你先是怀疑过老三,随后怀疑过我,这一点,你其实不必隐瞒的。”   “太子哥哥,你……你多想了。”瀛仁摇头道:“你和三哥都是我的兄长,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你们不会伤害我。”   太子摇头道:“古往今来,兄弟争储,血流成河,史书所载,鲜血一片,这个你难道不知道?”   瀛仁的脸色已经难看起来。   太子凝视着瀛仁的双眼,嘴角泛起笑,道:“瀛仁,你告诉我,在你心中,如果让你选择,你是宁可相信是本宫要杀你,还是老三要杀你?”   瀛仁苦笑道:“太子哥哥,你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   “你告诉本宫!”太子神情严厉起来。   瀛仁一屁股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墩上,抱着头,低头不语,半晌才抬头道:“我不相信你们会害我,即使古往今来流了那么多的血,但是……我还是不相信!”   太子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双手抬起,道:“瀛仁,你过来!”   瀛仁起身来,走上前,太子抱住瀛仁的脖子,柔声道:“你可知道,你这句回答,是本宫今年来听到的最让本宫开心的一句话。”   他放开瀛仁,才正色道:“本宫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忠义庄为何会有埋伏,但是本宫不会害你,老三也不会害你。”   瀛仁点点头。   “很多人心里都在想着,老三要与我争夺太子之位,所以我与老三必定水火不容。”太子冷笑道:“只是很多人都忘记了,我与老三是兄弟,我从不相信老三对我有敌意。”   瀛仁问道:“太子哥哥,你……你真的这样认为?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许多人都知道,这些年三哥势力渐大,很多官员都拜在他的门下。”瀛仁皱眉道:“而且……而且很多人都在私下里放布谣言……!”   “谣言?”太子笑道:“是否说老三想要夺了我的储君之位?”   瀛仁一怔。   太子淡淡笑道:“瀛仁,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还能成为一国之君吗?”摇头叹道:“五年前,本宫就已经对那把椅子失去了兴趣。身处权利之中,或许会为权力迷惑心智,但是当夜深人静,坐在轮椅上,就在这园子里静静想一想,那时候你才发现,什么功名利禄王图霸业都是过眼云烟而已,人生在世,求的不过是心中安宁,没有这样的体会,也就永远不会知道安宁的宝贵!”说到这里,太子闭上双眸,双手抬起朝向夜空,他呼吸均匀,园子里的空气清鲜,置身这美丽的画卷之中,当中是恍若仙境。   楚欢安静地站在轮椅后面,自始至终平静如水。   这是太子与齐王的谈话,他自然不会插嘴一句。   “老三不可怕,可怕的只是想利用老三谋图私利的那些人。”太子眼睛依然闭着,双手已经像拥抱夜空一样敞开着:“他们都说,老三文韬武略,日后如果能继承大统,必定会成为一代英主,有些话,说一遍两遍,你会知道是假的,但是当无数人说了无数遍,本来是假的东西,也就慢慢变成真的了。”   齐王问道:“太子哥哥,三哥……是否真的要抢你的储君之位?”   “不是他想。”太子终于睁开眼睛,摇头道:“是那些想利用他为工具,想要永享富贵的人想要他继承大统。”他看着瀛仁,平静道:“我不会害你,老三更不会害你,但是那些觉得你是拦路石的人们却想害你。”   齐王皱眉问道:“太子哥哥,你说的那些人是谁?”   “很多人以为罗世恒是老三的人,但是他们往往忘记一个事实,罗世恒不是拜在老三门下。”太子缓缓道:“罗世恒真正的主人,是安国公黄矩!”   ---------------------------------------------------   PS:昨天下午就发烧,晚上没码字,今天早上下楼挂了水,冷天到来,大家注意保暖,这年头,冷水澡洗不得。   第三九零章 残身不祥   齐王脸色一沉,盯着太子的眼睛,低声问道:“太子哥哥,在忠义庄刺杀我的幕后之人,难道是……!”他没有将名字直接说出来,太子却已经摇头道:“本宫并没有如此说,本宫的意思是,如果你若是怀疑老三,还不如怀疑黄矩。”   齐王已经握起拳头来,冷笑道:“他有那么大的胆子?”   “胆子?”太子微笑道:“瀛仁,你实在是小看咱们这位安国公了,如果你能知道当年他那一场豪赌,就知道此人的胆子绝对不小。”他双手将盖着双腿的毛毯向上面扯了扯,虽然天气实在不算冷,可是这位太子却似乎有些怕冷,缓缓道:“当年十八国争雄,父皇所在的秦岭郡条件恶劣,在十八国中实在称不上强大。黄矩是安邑郡人,当时的安邑并非秦国辖地,可是黄矩这位安邑首富,却是将全部家财秘密变卖,那是一笔庞大无比的财富,他携带着这笔巨额财富,随后投靠了父皇,助了父皇一臂之力,我大秦能够定鼎天下,黄家的功劳,确实不小……!”   大秦如今划分天下十六道,施行道、州、县三级行政制度,但是前朝大华时期,却并非如此划分,而是州、郡、县三级制度。   齐王颔首道:“此事我知道。当年黄矩投靠父皇,父皇还带人出城五十里迎候,而且当众宣布,一旦有朝一日能够夺得天下,天下钱粮,便交给黄矩打理。父皇立国之后,并没有违约,将户部交给了黄矩,只是前几年黄矩年老,所以才主动将户部交了出来。”   “交了出来?”太子摇摇头,含笑道:“户部从来都是在黄家的手中,又何曾交出来过?”他抬起头,仰望夜空,缓缓道:“我大秦钱粮运转,从上到下,都是有黄家的党羽在操控,何曾真正将钱粮大权交到朝廷的手里。”   齐王其实对这些国事倒是没有多大兴趣,知之也不多。   太子微一沉吟,才笑道:“当年那一场豪赌,非比寻常,黄矩的胆子,又岂能是一般人所能比拟?他胆大包天,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是那一场豪赌,被他赢了下来,父皇不负众望,定鼎天下,他也因此富贵无比,曾经一场豪赌的胆子,在这个人的身上从来都不曾消失过。”   齐王皱眉道:“太子哥哥,若真是他在背后致使,我定不会饶过他,只是……只是他为何要这样做?”   太子轻声道:“未必是他所为,但是如果真是他所为,需要的理由也十分的简单。”   “什么理由?”   “扫清老三继承大统的一切障碍。”太子肃然道:“这些年,黄家已经和老三完全走在一起,他们捆绑着老三,那是有心再做第二次豪赌,这一次将赌注全都押在了老三的身上,如果老三能够从我手中拿去储君之位,继承父皇之业,那么他们黄氏一门更将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一旦老三未能达成他们的心愿,他们自然也料到黄氏一门未必有什么好下场。”他握起拳头,本来淡定的脸上显出冷厉之色:“至少本宫是绝不会让黄氏一门继续放肆下去。”   “就算黄家想让三哥做皇帝,与我又有何干系?”齐王冷笑道:“他为何要对我下手?”   “因为在黄矩的眼中,真正的威胁不在我,而在你。”太子道:“古往今来,一国之君,几乎没有残废之身。我如今双腿已废,已经是废人,朝中上下都明白,如果不是当年我曾经追随父皇征战沙场,在军中还有些人脉,也曾立下一些战功,否则早已经不是太子之身了。”   齐王张了张嘴,忽地瞧见楚欢正在太子后面连连眨眼睛,齐王一时间不明白,微皱眉头,但是很快明白过来,立刻冷笑道:“太子哥哥,大哥离世之后,无论于公于私,你都是帝国的太子,而且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于公,那时候三哥尚幼,我更是不曾出生,太子哥哥跟随父皇,南征北战,身上更是有不少伤疤,这天下是父皇打下来的,却也是太子哥哥打下来的。于私,大哥即去,那么太子哥哥就是父皇嫡子,承继大统,天经地义!”   太子神情淡定,随和一笑,道:“你是如此认为?”   齐王点头,一脸诚挚道:“太子哥哥,不单是我这样认为,我相信普天之下,大多人都是这般想的。”   太子摇头笑道:“虽是如此,至少还是有许多人觉得我不配继承大业,黄家父子自然是首当其冲,而本宫自己,也从不觉得能够凭借残身胆气这付重担,本宫……五年之前,就没想过要做这个皇帝。残身为君,于国不祥,而且如果能够安安静静地得度余生,本宫已经别无所求。”   “太子哥哥……!”   太子抬手止住齐王的话,平静道:“父皇乃是天下最为睿智之人,他是我们的父亲,却也是一国之君,千万子民的父亲。有时候为了国,父皇也不得不舍弃家。”   “太子哥哥,你的意思是?”   “父皇当然也明白,残身为君,于国于民都是不祥之兆,所以父皇迟早会废了本宫。”太子轻叹道:“本宫也曾想主动上书,恳请父皇另择储君,但是本宫却不能这样做。本宫这个储君之位,不是本宫一人的,自打当年父皇册立我为储君开始,就有无数人的兴衰荣辱与本宫捆绑在一起,他们中间,无数人将身家性命都押在本宫的身上,如果本宫主动上书,那么就是对他们不负责任,他们一心忠于本宫,本宫如果轻易交出太子之位,便是将他们的一腔忠诚一手抛弃,本宫对这个太子之位无所谓,但是他们却不能,他们绝不想看到本宫随手将这个太子之位扔出去……!”他看着齐王,十分认真道:“太子不是自己的太子,汉王不是自己的汉王,瀛仁,你可明白我的话?”   齐王似懂非懂。   但是楚欢却能够明白。   一个人达到一定的地位,便不能够完全代表自己,而是代表一群利益,个人的利益已经关乎到千百人的身家性命。   太子是一个位子,灜祥是太子,但是太子却绝不只是灜祥,太子是一个集团,是一个簇拥在灜祥四周的利益集团。   灜祥起,则无数人平步青云得享富贵,灜祥败,那么便有无数人随之坠入山谷。   灜祥走的每一步,都关乎着他身后无数人的利益,所以有时候他却不能凭着自己的喜好做出一些决定,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必须考虑到身后那一群人。   如果他的决定违背了那群人的利益,那么那群人便将从他忠心耿耿的部下转变成他的敌人,他抛弃那些人的利益,那些人也必定不会让灜祥太太平平。   灜祥今日所言,竟似乎是肺腑之言。   “本宫不能主动上书,但是如果父皇亲自下旨,那么一切便顺理成章,本宫也就不会担负抛弃他们的罪名。”太子轻叹道:“所以本宫这道书不上,只能等着父皇下旨。可是身为瀛家子弟,大秦万里江山是我瀛氏一族的江山,即使不能担起重任,本宫却也不得不考虑,这大秦江山,谁更有资格担负起来。”   齐王皱眉道:“如果太子哥哥不想继承大统,那就只能是……只能是三哥了?”   “天下人都会这样认为。”太子微笑道:“天下人也都可以这样认为,但是有些人却不能如此想,本宫不能,你也不能!”   “我?”   “你我都是父皇的儿子,所以我们比普通人更要多想想‘江山为重’四字!”太子声音平和:“在黄氏为首的汉王党心中,本宫已经是废人一个,储君之位迟早被废,他们对本宫并不会太过在乎,但是他们在乎你!”   “在乎我?”瀛仁似乎有些听不懂:“太子哥哥,你的话,我……我真是听糊涂了。”   太子道:“瀛仁,你已经成了大人,如果你是平民百姓,你可以糊涂下去,或许能够浑浑噩噩过上一辈子,但是你既然是我瀛氏子孙,就不能糊涂下去,而且你也没有资格糊涂下去。”他的眼睛犀利起来:“本宫不是他们的威胁,但是你却是。他们不害怕本宫会是他们的挡路石,但是他们害怕你瀛仁会是他们的挡路石!”   瀛仁惊道:“太子哥哥,难道……难道三哥以为我会与他争储君之位?这……这怎么可能?”   太子淡淡笑道:“为何不可能?本宫被废,已成定局,但是谁是新的储君,父皇没有下旨之前,谁能知道?”他目光十分柔和地看着瀛仁,缓缓道:“父皇喜爱你,皇后娘娘更是你的生母,你难道没有觉得自己有可能成为储君?”   瀛仁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石炖上,摇头道:“不行,我不做储君,打死我也不做储君。”他看起来倒似乎真的不愿意做储君。   楚欢看在眼里,眼中显出一丝笑意。   “身为皇家子孙,任何事情,从来不会依照自己愿不愿意去发生。”太子苦笑道:“本宫今日找你过来,一是为你压惊,二来也是想告诉你,你已经长大,有些事情,已经由不得你去做选择。”   --------------------------------------------------------   PS:感谢冰火阑珊、紫月天下、HCgoodman、血洁魔社、方勇919、sl小小帅、还吃巧克力、huatao80、云开雾雨散、糊涂酒圣、qiuyuw、桀柒等好朋友的捧场,谢谢大家!   第三九一章 帝国危机   瀛仁摇头道:“太子哥哥,我不会。”   “不会什么?”   “不回去与三哥争储君之位。”瀛仁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一清二楚,绝不可能争得过三哥。而且……而且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去做什么储君……!”他苦笑道:“太子哥哥,国之储君,便是明日之君,必须德才兼备,瀛仁无才无德,绝不可能。太子哥哥你放心,如果父皇真的想要废储,瀛仁便是被父皇责罚,也恳请父皇打消这个念头。”   “事成定局,便算父皇无心废储,我也无心去继承大业。”太子语气坚定道。   “那三哥……!”   “朝中很多人都以为,本宫一旦被废,老三必是最合适的人选。”太子摇头道:“但是本宫却绝不会这样想。并非本宫瞧不上老三,也并非本宫对老三有什么成见,而是为我大秦江山考虑,我兄弟三人之中,唯有老三绝不能成为储君!”   瀛仁不解问道:“这……这是为何?”   太子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道:“去年福海道发生海啸,沿海无数村庄被大海吞噬,百姓死者数以万计,灾民更是几十万计,朝廷救灾,国库空虚,无力救援,致使数万人死于那场海啸,大多数是因为救援不力,死于海啸过后的瘟疫以及因为缺粮被活活饿死。如今尚有无数人无法重建家园,流离失所,迫于无奈,聚众为匪,为祸福海。”   “同年,川中道大旱,国库空虚,无力赈灾,又致使无数百姓饥饿而死,家破人亡。”   “去年年底,玉陵道大江决堤,奏折如雪片,国库缺银,缺粮,时至今日,大江提防还只是临时筑起,一旦泛洪,江堤随时会再次决口,到时候又是一场惨剧。”   “今年开年,安邑道急奏,去年冬天大寒,冻死冻伤不少人,安邑马场的守军甚至没有配发冬装,竟有数十人被那场大雪灾冻死,而安邑境内的马匪更是趁机抢掠了安邑马场抢走两马上百匹。”   太子的神色凝重起来,冷笑道:“这一切,归其原因,只是因为户部无银无粮。那些本来要受帝国保护的百姓,就因为户部的空虚,要么死去,要么聚众而起,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匪患生起,必须要动兵围剿,这花费的军费,却又时常没有着落……!”他看着瀛仁,正色道:“你此去西山道,离开京城,也应该看到一些听到一些,国以民为本,如果百姓们无法生存下去,那么国本便即动摇,我大秦江山,又何谈稳固?”   瀛仁皱眉道:“为何国库总是无银?我听老师说过,这几年朝廷的赋税一加再加,百姓甚至都不堪其苦,国库的银子应该十分充足,为何……为何赋税加了,银子反倒是少了?”   太子淡淡笑道:“你明白我说的意思了。不错,赋税加了,银子却少了,这自然是要去问黄矩。大秦钱粮运转,父皇都交到他的手里,只有他最清楚那些银子去了哪里。”   这园子里面风景如画,美不胜收,但是两位皇子谈论的话题却是十分的沉重。   楚欢一开始还不明白太子与瀛仁谈话,为何要让自己跟在旁边,现在听到事情已经涉及到户部,隐隐明白了一些什么。   “你既然听懂了我的话,那是否明白我为何会说老三不能为储君?”太子盯着瀛仁的眼睛。   瀛仁想了想,才轻叹道:“太子哥哥,你是害怕三哥以后继承大业,会……会继续让黄家掌控天下钱粮?你是担心国库的银子,等到三哥继位之后,依然是如此空虚?”   太子眉头舒展开来,笑道:“你长大了。老三继位,天下钱粮必定会继续被黄家把持,即使黄矩死了,他还有族人,黄门一族攀上老三,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要扶老三上位,其目的终究还是要为黄家的长远谋算。黄矩虽然已经贵为国公,但是你莫忘记,他是商人出身,骨子里唯利是图,他们冒险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黎民百姓,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在他们的眼里,从来没有什么国家为重!”   “太子哥哥,瀛仁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你……你可不要见怪!”   “你我兄弟,既然在这里,便无话不可谈。”太子含笑道:“你说。”   瀛仁想了想,才问道:“太子哥哥,黄家这般放肆,父皇……父皇难道不知?大秦各处灾民众多,祸乱时起,父皇难道也不知道?”   “黄家操控钱粮,父皇自然知道。”太子微微颔首:“但是父皇与黄矩曾经有过约定,天子之言,绝不悔改,父皇要维护帝王的威信,就不会出尔反尔,所以他就算知道黄矩在钱粮之上为非作歹,以前也不会过问,最为紧要的事,这些年父皇修道,花费无数,这些银子都是要从户部提出来,黄矩在提供修道银上,却从来不曾出现任何差错,父皇……!”说到这里,却并没有继续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继续道:“至若黎民受灾,父皇必定也是知道一二,但是绝不会知道全部。父皇潜心修道,对于国事已经很少过问。我还记得,立国之初,父皇经常出巡,巡查天下,那时候对天下的情况十分的了解,但是这两年,他日夜在皇宫之内,已经数年不曾离开皇宫,外面的世界,他只是从臣子们的口中知晓,曾经也有人在父皇面前说过天下纷乱,但是黄矩等一干奸臣却斥责直臣是信口雌黄,是危言耸听,而父皇年纪大了,他已经不喜欢听到那些直言,更不希望听到帝国出现危机,都察院章泰被杀之后,父皇就已经很难听到真话了……!”   楚欢在后面听太子之言,隐隐倒是觉得,这位太子却似乎还真有几分为国谋事的心思,只是不知道他只是道貌岸然,还是肺腑之言。   楚欢不知道章泰是谁,但是瀛仁却是了解,章泰曾经直言进谏,说皇帝不该修道,因为修道误了国事,致使天下动乱。   他的下场自然很惨。   世间敢于说真话的人本来就不多,杀了一批,不敢说真话的自然更不会说,那些心中犹豫的却也因此变成了不敢说。   “瀛仁,徐大学士是朝中难得的良臣,他有骨气,可是现在连他都不会在父皇面前说起帝国动乱,你觉得还有多少人敢说?”太子叹道:“黄矩一党既然能够蒙蔽父皇,等到他朝老三继位,那时候他们的权势更大,自然更会蒙蔽老三。老三对黄矩十分的信任,如果他继承大位,有黄矩这样的奸臣在侧,你觉得他当真能治理好我大秦的万里河山?”   瀛仁想了想,才轻声道:“太子哥哥,难道你觉得三哥真的会由黄矩一党控制?”   “他当然不会甘心。”太子道:“如今他们合在一起,只是为了对付我,等到他日老三真的成了皇帝,一定会忌惮黄矩。只是你要明白,老三能有今日,固然有父皇的提拔,但更多的却是黄氏一党在背后为他谋划,国库银子空虚,银子去了哪里?别以为都是父皇修道建通天殿所用,那只是一部分而已,还有一部分,则是被黄家用来收买.官员,形成汉王党羽而已,老三自以为那些势力都是他手中的势力,但是他却忘记,那些人到底是由他控制,还是由黄氏一族控制?”   瀛仁眉头又是挤在一起。   “尾大不掉,如果老三有朝一日明白这个道理,只怕已经晚了。”太子叹道:“老三聪慧,但是黄矩商人出身,他当初能够精明地投靠父皇,可见其人心机之深,老三是否能够是他的对手,实在是未卜之数。”顿了顿,又道:“更何况就算老三最后真的能够压住黄家,君临天下,但是你觉得他是一位治国明君吗?这个问题,本宫也曾无数个夜里想过,如果老三真的是治国良君,本宫甚至可以退位让贤,扶住他上位!”   “太子哥哥,许多人都说三哥文韬武略,但是我却不知是真是假。”瀛仁摇头道:“但是我喜欢和太子哥哥说话,不喜欢和三哥在一起。”   他说这话,带了几分孩子气。   太子微微一笑,道:“你三哥确实是一位难得的人才,文武双全,但是这样的人才,却未必是一个好皇帝。”   “哦?”   “瀛仁,我还记得你们小的时候,那时候我还能走路,父皇带着我们去狩猎,恰好那次辽东赤炼电将军派人送来了三匹辽东军马,父皇赐给了我们三人,当时父皇曾向你们二人问了一个问题,你可还记得?”太子凝视瀛仁问道。   瀛仁想了想,点头道:“记得。那时候父皇问我们,如果将马匹赐给我们,我们会如何用那匹马!”   “我记得你当时回答,你要与骏马为伴,让它吃饱穿暖,让它不受欺负,对不对?”太子露出温和的笑容。   瀛仁挠了挠鬓角,有些尴尬道:“那……那都是孩子话,太子哥哥还记得。”   太子继续问道:“你可记得老三当时如何回答?”   “记得。”瀛仁点头道:“三哥说过,他要骑着那匹马,沿着父皇的足迹,跃马天下,马鞭所指,万军齐出,开疆扩土,打下更大的江山,让天下有太阳的地方,就有我大秦的旗帜!”他苦笑道:“那时候我觉得三哥说话好威风,好神气,比起他的志向,我……我差了太多太多!”   第三九二章 同盟   太子脸上的笑容敛去,缓缓道:“你觉得你的志向不如他?”   “当然不如。”瀛仁摇头道:“太子哥哥,我记得你小时候常告诉我,等你做了皇帝,便会让百姓丰衣足食,而三哥的志向,是要开疆扩土,比起你们,我……我实在没有什么志向。”   “不要妄自菲薄。”太子摇头道:“那你可知道,当时我听到你们的回答,心里又是如何想的?”   “不知道。”   “比起老三,我更欣赏你的回答。”太子正色道:“不要以为我是在这里说你的好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们的性情,从那次回答之中就已经分出了高下。或许很多人都会觉得老三的话让人振奋,比你有志向的多,但是我却觉得,你比起老三,更适合成为一国之君。”   瀛仁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清风从楚欢的脸上拂过,听到他们兄弟对话至此,楚欢却已经明白太子接下来要说什么。   “屈楚离攻灭大华朝,自那以后,中原大地群雄纷争,百姓流离失所,铁血争杀,无数人的性命如草芥般湮灭,无数村庄城镇被毁,无数家庭支离破碎家破人亡。”太子缓缓道:“父皇南征北战二十年,这才一统四海,定鼎天下。立国十八年,百姓才渐渐从战乱中走出来,人们开始安居乐业,这一切都是来之不易。要想大秦稳固下去,最首要做的,就是与民生息!”   “与民生息?”   “是。”太子点头道:“民为国本,百姓不得生息,便是国不得生息。老三的豪言壮语,却让帝国充满了危险。他虽然有才,但是心高气傲,从小就四处声称,日后要做出一番大事业。在他心中,大事业不是让百姓安居乐业,而是要开疆扩土。就算他朝被他压住黄家,让他君临天下,他必定会穷兵黩武,西北西梁,北方夷蛮,东北高丽,还有东海外的那些岛国,甚至于极西之地的番邦异族,我想只要他存了开疆扩土之念,那么大秦便会常年用兵,你觉得那是幸事,还是不幸?”   瀛仁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如果真是那样,用不了几年,我大秦帝国就会毁于一旦。”太子肃然道:“战争可以立国,但是战争却更容易亡国,百姓疲惫,长期用兵,最后只能内忧外患,走向毁灭。所以无论黄家能不能得势,老三必定不能成为储君,而担起这大任的,只能是你。你能想着让一匹马吃饱穿暖,自然也会想着让天下百姓吃饱穿暖。”   瀛仁站起来,摆手道:“太子哥哥,我……我……!”   “老三不能成为储君。”太子十分坚定地道:“这是为江山社稷考虑。阻止老三,必先阻止黄家,你现在可明白我的意思?”   瀛仁道:“太子哥哥,你是说……要除掉安国公一族?”   太子没有掩饰,十分肯定地点头。   “可是……可是安国公势力极大,又有三个护着,就连父皇……就连父皇对他也十分的宠信,咱们……!”皱起眉头来。   太子干脆利落问道:“那你可知道父皇为何要将楚欢安排进户部?”   楚欢心中暗叹,绕了半天,事儿终究还是绕到了自己的头上来,怪不得太子让自己推着轮椅来逛园子,不过是想让自己听听最后一番话而已。   瀛仁摇头道:“父皇的心思,我实在猜不透,太子哥哥,你……你可明白父皇的意思?”   “楚欢,你是否明白?”太子没有回答,却第一次向楚欢问道。   楚欢肃容道:“圣上调小臣入户部,令小臣十分惶恐,小臣无才无能,却被提拔为户部主事,小臣……!”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太子打断:“你若不明白,就不会当众殴打窦易,更不会将窦易逼走。你看上去不是一个蠢人,可是一进入户部,就连番得罪人,如果不是明白了一些什么,应该不会做那些愚蠢到家的事情吧?”   楚欢心中无奈。   这位太子殿下虽然双腿废了,却毕竟不是凡夫俗子,精明的很。   “父皇调你进入户部,至少不是让你坐在那里领俸禄。”太子平静道:“父皇究竟是想做什么,咱们不敢去妄猜,但是你惹出风波,必定是对的,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将风波闹的更大一些。”   “小臣愚钝,还请太子殿下指点!”楚欢只能硬着头皮道。   太子再一次向瀛仁道:“瀛仁,你我都是瀛氏子孙,为我大秦江山,有些事情却是要义不容辞。本宫要你答应我,与我一起,除掉黄家!”   “除掉黄家?”瀛仁睁大眼睛。   太子点头道:“黄家的根基就在户部,只要斩断他户部的根基,他至少是断了两条手臂,一个人断了两条手臂,也就容易对付的多。”   瀛仁皱眉道:“太子哥哥,我还是有些不懂。”   太子道:“楚欢在户部担任度支曹主事,那就是一根刺,这根刺,便是要用来挑破户部的脓包。”   “挑破脓包?”   “户部尚书胡不凡,便是脓包的源头。”太子冷笑道:“揪住胡不凡,就可以挑破脓包,里面的脓毒便会流出来。”   楚欢小心翼翼道:“殿下,恕臣直言,胡不凡是户部尚书,在户部根深蒂固,身后又有安国公撑腰,户部之内又多是他的心腹,小臣只是小小户部主事,想要挑破,想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太子凝视着瀛仁,问道:“瀛仁,你告诉我,为了我大秦,你愿不愿意除掉这颗毒瘤?”   “太子哥哥,瀛仁……瀛仁真的不愿意卷入这些是非。”瀛仁苦笑道:“太子哥哥又何必逼我?”   太子凝视瀛仁片刻,忽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头看着夜空,若有所思。   便在此时,忽见到田候从一条小道上过来,隔了一段距离,拱手道:“殿下,晚膳已经准备好,夫人正在那边等候!”   太子微一沉吟,终于道:“咱们先去吃东西吧!”   瀛仁跟在太子旁边,楚欢在后面推轮椅,田候在前面隔着一段距离带路,来到一处雅厅,虽然不大,但是布置的却十分雅致。   琉璃夫人就在雅厅之中迎候,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一身宫装,梳着云状发髻,略施粉黛,白里透红的俏脸,弯弯的柳眉,勾魂夺魄的朦胧碧眼,还有那娇艳欲滴的红润小嘴,虽然仪态典雅,但是不自然间媚态横生,这种天生自然流露出来的媚态,绝非那些庸脂俗粉故作姿态所能比拟,两者相比,判若云泥,琉璃夫人这种天然的媚态,才是真正的媚到骨子里,媚而不俗,艳而不妖。   琉璃夫人带着一阵淡淡的幽香靠近过来,声音婉转动听:“让妾身来!”一只手搭上了轮椅,楚欢问到她身上的幽香,瞥了一眼那凹凸起伏玲珑有致的魔鬼身材,很自然地退开,琉璃夫人这才推着轮椅,柔声道:“殿下,妾身先带你去洗洗手!”   太子含笑点头,向瀛仁道:“你们两先坐下稍等,我去洗一下手,若是不洗手,琉璃可不让我吃东西!”他说这话时,竟是充满了温馨之感。   琉璃夫人向瀛仁微微颔首,又看了楚欢一眼,嫣然一笑,百媚横生,随即便推着轮椅离开。   雅厅之内摆好了案几,需要席地而坐用餐,瀛仁径自到了左边的一张案几坐下,示意楚欢在自己下首坐了,凑近过来,低声道:“楚欢,太子哥哥是不是想要与我们联手对付三哥?他说是要对付安国公,除掉安国公,岂不就是斩断三哥的手足?”   楚欢心中暗暗点头,瀛仁毕竟还是天生有悟性,这小子以前不想着权力之争,浑浑无知,如今心有所想,却也是伶俐的很。   楚欢悄声道:“殿下心中如何想?”   瀛仁皱起眉头,微一沉吟,才道:“太子哥哥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黄家把持钱粮,我大秦从上到下的钱粮运转,都是皇家在幕后操控,如今父皇修道,也不理会此事,长此以往,让黄家得势倒也罢了,可是他们的钱粮不用在正途,大秦各地有灾却不能救,反倒是一再增加赋税,如此下去,天下只会越来越乱。老师曾经说过,古往今来,只要百姓生活不宁,帝国便陷入危难之中,黄家的存在,只能让我大秦越来越乱。”   楚欢微微颔首道:“如此说来,殿下自然也是想着除掉黄家?”   “楚欢,这事情我也是好生为难。”瀛仁叹了口气:“太子哥哥虽然那般说,可是我总感觉他是要借助咱们对付三哥,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而且……而且想要扳倒胡不凡,斩断黄家的手脚,谈何容易?你只是一个主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你因此而陷入险境!”   楚欢闻言,心里倒是有些舒坦,低声道:“殿下,有时候做事情,不必却看是怎样做,而是想想事情的结果是不是对我们有利。”   “哦?”瀛仁充满求知欲:“楚欢,此话怎讲?”   “太子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即使汉王不想伤害殿下,但是汉王党中人,却必定视殿下为绊脚石,如今汉王党势力最强,如果他们将矛头指向殿下,殿下是愿意孤军奋战,还是愿意与太子联手?”楚欢神情严肃:“殿下心里清楚,时至今日,殿下想要远离储君之争,独善其身,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殿下回绝太子,不但日后汉王党是你的敌人,甚至与太子也有可能成为你的敌人,殿下,各种关窍,你仔细想想。”   瀛仁点头道:“楚欢,你说的有道理。其实就算不管是不是针对三哥,黄家在朝中的势力已经太大,黄家不除,国将不宁!”   “殿下既然心里也不想让黄家存在下去,就该有自己的打算。”楚欢郑重道:“我们可以与太子联手,却不能被太子挟持,太子可以利用我们,我们亦可以借用太子的力量,凡事咱们都要三思而后行,但却绝不能怕事!”   “恩恩!”瀛仁连连点头,似乎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随即想到什么,轻声问道:“楚欢,今日你的运气不错,能够见到琉璃夫人!”   “琉璃夫人……!”楚欢想了想,轻声问道:“殿下,那是太子妃?”   第三九三章 三罪   瀛仁一愣,随即摇头道:“不是不是,听说太子妃半年前就害了病,宫中御医那么多,却没有人能治好,如今还是卧榻不起。这琉璃夫人是两年前才进了太子府,是给太子哥哥瞧病的。”   “瞧病?”楚欢一怔,奇道:“难道这位琉璃夫人是位大夫?”   瀛仁道:“据说是西北天山道人士,她的父亲是一位大夫,据说还是一位神医,不过到底有什么样的医术,我也不知道了。这位琉璃夫人被人举荐过来,懂得针灸之道,太子哥哥双腿不行,她入太子府,就是用针灸为太子哥哥疗病,不过两年了,太子哥哥似乎也没什么好转,看来琉璃夫人的医术也是一般,不过……不过她的容貌真是天下少有,太子哥哥一年前已经将她纳为侧室,大家都叫她琉璃夫人!”   “原来如此。”楚欢刚听说琉璃夫人只是为太子瞧病,心里还是泛起一阵涟漪,最后听说已经被太子纳为妾室,心里却有一阵失落感。   这倒也不是他好色,只是如此佳人,名花有主,任何男人都会有种失落感。   “殿下,太子的腿……为何会如此?”楚欢皱眉道。   瀛仁苦笑道:“我以前并不知道,但是现在明白了。以前只知道太子哥哥曾经受过重伤,差点死去,后来虽然活了下来,但是身体一直很差。五年前,太子哥哥的两条腿就突然不能走路,御医们瞧了,说是太子哥哥的腿部经脉其实受了重创,如果是一般人,早就不能行走,但是太子哥哥曾经练过武功,身体的经脉较之普通人要强健不少,所以能够多撑了许多年。如果说受伤之后,长期休养,倒还可能慢慢恢复,但是立国之后,大秦各地依然有各国余党起兵作乱,太子哥哥那时候经常带兵平乱,常经战阵,经脉大大受损,所以最后终是双腿瘫痪,再也不能行走。”说到此处,情不自禁叹了口气,显然对太子还是很有感情,痛惜他双腿残废。   忽听得轮子滚动的声音响起,知道是太子洗手回来,两人分开来,正襟而坐,果然琉璃夫人推着轮椅出来。   田候也从外面跟进来,抱着太子下了轮椅,在主座坐下,琉璃夫人则是跪坐在案几旁边,拿起茶壶,为太子倒了一杯水,十分的体贴。   琉璃夫人坐姿依然是极其优美,两腿去后,香.臀微微拱起,那裙子被绷得紧紧的,将香.臀优美的曲线勾勒出来,圆而不硕,润而不腻,玉背挺直,纤腰束裹,那露出的一截子玉颈欺霜赛雪,肌肤细腻白嫩,如同牛奶一般,楚欢只瞥了一眼,脑中却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些宫装仕女图,里面那些线条优美的仕女都是典雅动人,琉璃夫人自然具备典雅动人的气质,但是楚欢却觉得很少有画匠能将琉璃夫人那中独特的美淋漓尽致地展现在画面上。   便在此时,从外面又转进来两名俏丽的丫鬟,都是端着玉盘,来到里面,各自跪在齐王和楚欢的旁边,低着头,双手却是捧着玉盘,里面则是清水。   楚欢和齐王都是不解。   太子已经笑道:“瀛仁,你常在宫中,吃的都是细食,今日本宫让你尝一尝大漠之食?”   “什么?”瀛仁一时没有听明白。   “洗手吧!”太子笑道:“咱们中原人吃的都是煮食,今日本宫请你们吃烤食。西梁人和北边的夷蛮人,他们善于烤肉,那种味道十分的鲜美,前阵子本宫得了一个好厨子,善于烤肉,今天他为咱们烤羊羔子,本宫品尝过,外脆内嫩,鲜美可口,你们可要好好尝一尝!”   瀛仁兴奋道:“是烤肉?太子哥哥,还是你了解我。我在宫里,几次想要吃烤肉,可是母后却说,那是那些野人所食之物,咱们是天朝上邦,吃的是精细食物,可不能像他们那样,哈哈哈,今日终于有口福,可以尝一尝烤肉了。”忽地感觉说错了什么,尴尬道:“太子哥哥,我……我不是说你是野人,哎,我……罢了罢了,越说越错!”   太子爽朗笑起来,琉璃夫人也扭头过来看了一眼,玉手掩着香唇,轻柔一笑,十分的动人。   楚欢和瀛仁都洗了手。擦干净,随即站在不远处的田候拍了拍手,立刻有几名侍从从后面送上来银色的盘子,盘子上面盖了银盖子。   楚欢见田候似乎永远像铁塔一样守卫在太子身边,距离不会太近,却也绝对不会太远,就宛若是太子的保护神,而且那把偏小的鬼刀也是从不离身,能够佩刀跟在太子身边,可见此人极受太子的信任,能够让太子看重并安排在身边,亦可见田候绝对是一个十分厉害的角色。   银盘放在桌子上,侍从退了下去,很快又有丫鬟送上来小银盘,上面竟是摆放着锋利的匕首,看来是用来吃烤肉所用。   瀛仁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银盖子,喜滋滋道:“太子哥哥,今日承你的福,我就不客气了,大块朵颐一番……哎呀……!”他突然惊叫一声,手中的银盘子落了下去,脸上显出吃惊之色。   他一声叫,田候的手几乎在瞬间就握住了刀柄,速度之快,当真是匪夷所思,而且他的身体鬼魅般向前,已经靠近在太子的身边,这边楚欢却也迅速探手,抓住了匕首,靠近瀛仁,一只手横在瀛仁胸前,双目生寒,另一只手已经是拿住了匕首。   瀛仁一声惊叫,田候和楚欢两大高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做出反应。   楚欢双目盯着田候,田候也是一脸寒意看着楚欢,两大高手的目光中竟然都是闪现杀机,似乎都以为对方有所异动。   突起变故,琉璃夫人一介女流,自然也是花容失色,手捂着嘴,朦胧的眼眸子微显惊色,但是身体却还是十分优雅地跪坐着,酥胸却因为受惊而剧烈起伏起来,反倒是太子,那是从沙场走出来的铁血男人,双腿虽缺,但是定力却在,淡定自若,平静道:“田候,退下!”   田候并不多言,手松开了刀,缓步退了下去,与他方才向前的速度一快一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欢也已经起身来,拱手道:“小臣失礼,还请殿下降罪!”   太子摆摆手,含笑道:“楚大人好功夫,很好。”瞧向瀛仁,只见瀛仁脸上依然带有惊色,皱眉道:“瀛仁,你怎么了?”   瀛仁抬起手臂,也顾不得仪表,擦了擦额头,指着银盘子道:“里面……里面有血!”   “血?”太子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今晚的主食是烤羊羔子,虽然是烤的肉食,但是绝对不至于带血,听瀛仁这样说,太子回头看了田候一眼,田候面无表情走过来,打开了银盘子,放在一旁,随即看了看,才道:“殿下,有血,血中还带有毛发!”   银盘子之中,放着半只羊羔子,不大,大部分的地方都烤出了金黄之色,而且散发着阵阵的香味,如果只是如此,必然能让人食指大动,可是在羊羔子的一处角落,却有血迹,显然是没有烤干净,那鲜血之上,甚至带着清晰可辨的毛发在上面,陡然看到这个,确实是让人有些吃惊。   太子声音冷然道:“将烤肉的厨子带上来!”   很快,一名出自便被带了上来,此人却是身材高大,皮肤很白,头发卷曲,高鼻子大眼睛,楚欢看了一眼,就认出是北边的夷蛮人。   夷蛮厨子被带到雅厅,跪倒在地,太子已经指着带有鲜血的烤羊冷冷道:“这就是你烤的好肉?”   那夷蛮厨子瞧了一眼,魂飞魄散,连连叩头,用并不太流利的汉语颤声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太子一挥手,田候已经冷冷道:“带下去砍了!”   两名府卫上前抓住夷蛮厨子的胳膊,便要拖下去砍了,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且慢!”众人循声看去,却是琉璃夫人抬手止住。   太子瞧了琉璃夫人一眼,平静道:“今夜本宫设宴为齐王压惊,大好雅兴,却被这厨子生生搅坏,而且还惊吓了齐王,其罪当斩!”   琉璃夫人碧眸流转,顾盼生辉,娇声道:“殿下,这厨子确实有罪,而且罪过有三,容妾身指出其罪,让他明白自己的罪过,再杀不迟!”   太子微皱眉头,但还是点头道:“你说!”   琉璃夫人瞧着夷蛮厨子,缓缓道:“你有三罪,第一罪,据妾身所知,你今夜事先已经被告知要款待齐王殿下,殿下令你烤三只羊羔子,如此贵客,你必然要小心翼翼,可是你却浑然不知,平日里烤肉不出差错,却偏偏齐王到来你却烤出带血之肉,这是你不识时务,为第一罪!”   夷蛮厨子全身哆嗦,惶恐无比,只是道:“饶命,饶命,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第二罪,烈火烤肉,烤羊全身的色泽金黄,显然已经下足了功夫,可是烤羊被烤的金黄,却不能将身上的其中一块血迹烤干,甚至连烈火都无法将毛发烤去,这是你用火不均。谁都明白,毛发乃是最易燃烧,稍有火星,便会被烧掉,你却还能在鲜血中带上几根毛发,火烧不去,这是你无心烤肉,是为第二罪!”琉璃夫人声音很柔,她虽然是指他人之最,可是那声音却毫无怪责之意。   但是太子等人却隐隐听出其中的不对劲。   须知这只烤羊全身上下都被烤得金黄,唯独有一块地方粘了血,上面甚至还带着毛发,如果真的是烈火所烤,就算事先没有将羊羔子洗干净,在烈火烧烤之下,鲜血也必定被烤干,至若上面的毛发,更是早就灰飞烟灭,绝对不可能存到现在,上面粘有鲜血毛发,除非是烤好之后再被涂上去。   这个道理经琉璃夫人一问,瞬间便浮现出来。   “我来问你,烤肉可是你亲手放进银盘?”琉璃夫人美眸流盼,轻声问道。   厨子忙道:“是,是小人亲手……亲手放进去!”   “那你便有第三罪。”琉璃夫人缓缓道:“你明知招待的是贵客,烤好之后,却不能细细检查,连这么大的一块血迹都不能被发现,任由端上来,这是你最后一罪,有眼无珠之罪!”她说完,这才看向太子,轻声道:“殿下,妾身已经说完三罪,如何发落,还请殿下定夺!”   楚欢心中暗暗喝彩。   琉璃夫人数落三罪,实际上却已经将厨子的罪过化为乌有,这厨子再愚蠢,也不可能自己找死,明是三罪,但却处处道出不合理的地方,三罪一出,不需任何辩驳,蛮夷厨子已是清白无比。   太子看了田候一眼,不需多言,田候就已经明白什么,退了下去。   太子等田候退下,这才向琉璃夫人微笑道:“琉璃,若不是你,今日只怕本宫要做错事情了。”随即皱起眉头,向瀛仁道:“瀛仁,你已经是七尺之躯的男子汉,本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砍下了无数人头,你终要做大事,怎能因为一点鲜血就惊成这样?”   瀛仁有些惭愧道:“太子哥哥,是我大惊小怪了。”   太子摇头叹道:“你也是见得太少,不能怪你。只可惜父皇母后太过宠你,否则将你送进军中多加历练,必定会大增胆色!”   “是!”瀛仁道:“其实我也想去往军中历练,只是父皇不允许,太子哥哥,你是否有法子劝说父皇,让我……!”说到这里,突然止口,神情更是尴尬。   皇帝与太子分居宫内宫外,一个很少出宫,一个几年都不曾入宫,父子二人形同陌人,也正因这种状况,无数人看见皇帝陛下冷落太子,所以纷纷投到了汉王门下,当初太子乃是国之储君,趋之若骛,如今汉王党势力正盛,太子党却已经削弱太多。   瀛仁求太子去劝说皇帝,无疑是所托非人了。   琉璃夫人此时已经恢复镇定,方才因为受惊而苍白的俏脸,此时又已经白里透红,娇艳欲滴,如同熟透的梅子,谁看了都想咬一口。   第三九四章 琉璃醉酒   片刻之后,田候已经返回,身后却是跟着又一名厨子,那厨子来到雅厅,脸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失魂落魄,“噗通”跪在地上,颤声道:“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小人知罪,小人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太子饶命啊!”   太子也不看他,田候已经拱手禀道:“启禀太子,此人因嫉生恨,买通了仆从,在烤羊身上做了手脚,是要置烤羊厨子于死地,罪行他已经供认,请太子处置。”   夷蛮厨子回过头来,打量旁边那名厨子,有些惊讶道:“你……谢师傅,你为何……为何要害我?”   太子神情淡漠,并没有立刻处置,只是吩咐道:“有肉无酒怎可以,拿马奶酒上来!”   有人把自去取马奶酒。   那谢师傅虽然心惊胆战,但是看到夷蛮厨子那张脸,却还是恨心大起,想到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一时间忍不住怒道:“为何要害你?自从你来之后,因为殿下喜欢你的烤肉,你在厨房现在是越来越得意,便是连我也不放在眼里的。以前厨房之中,谁不是尊我敬我,如今倒好,那帮见风使舵的家伙,都往你那里靠过去,你那大漠厨比我辽东厨每个月要多分几倍的银钱,我们这边上下捉襟见肘,你们那里倒是肥的流油,我就是看不惯你,就是要除你而后快!”   太子府的厨房,自然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后厨,里面上上下下厨子加上打杂的,那也是上百号人,有做辽东菜系的厨子,有江南菜系的,由西北菜系的,还有前不久才新出来的大漠菜系。   太子以前的味道偏向辽东菜系,这位谢师傅是辽东菜系的老大,所以在厨房之中一直颇有权势,而且每个月后厨都会有一笔赏银,太子的帐房自然也是看形势办事,以前辽东菜系得到太子的喜欢,自然往辽东菜系多拨发一些,如今大漠菜系得了势,辽东菜系的赏银自然就大大的削减。   辽东菜系一受冷落,以前在后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谢师傅自然就很不甘心,对大漠菜系的夷蛮厨子存了仇视之心,今日找到机会,利用下作手段,想以此方法来置夷蛮厨子于死地,他的目的几乎便要达成,孰知道琉璃夫人却陡然指出了其中的怪异,田候前往后厨一查,这谢师傅见到田候来查,知道事情已经败露,自己就算不承认,田候也会在极端的时间内找到证据,那个时候自己将会更惨,无奈之下,只能主动出来承认。   太子虽然神情淡定,但是听到谢师傅在雅厅叫嚷,眼眸子瞥过去,那谢师傅浑身一个激灵,跪伏在地,不敢再言。   太子看向夷蛮厨子,平静道:“本宫冤枉你了,你先下去吧!”   夷蛮厨子连连叩头,被带了下去。   太子这才向琉璃夫人含笑道:“琉璃,是你看出了其中的破绽,你说如何处置这个卑鄙小人?”   琉璃夫人碧眸流转,道:“殿下,他固然有罪,但其目的,还是希望能够为殿下效命。今日殿下与齐王相聚,若是动刀杀人,似乎……似乎有些不好!”   太子颔首道:“那你说怎么办?”   “还请殿下看在他为您效力多年,也没出什么差错,从轻处罚。”琉璃夫人娇躯微躬,她的声音婉转动听,轻柔似水,任谁听到她的恳求,都难以拒绝。   太子想了想,看向瀛仁,问道:“瀛仁,你说如何?”   瀛仁忙道:“太子哥哥,夫人说的极是,今日你我兄弟在一起,还是饶他一遭吧。”   太子这才看向那厨子,道:“今日你本是死罪,但是夫人和齐王都为你求情,算你运气好。不过我太子府素来从严治家,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拉下去杖责三十,赶出京城,永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谢厨子本以为今日必死,想不到还能活下来,虽然要重罚,却也是感激涕零,连胜谢恩,被人拉了下去。   酒水此时也已经送上来,却是用银壶所盛,太子已经笑道:“吃烤肉,自然少不得喝马奶酒。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胜,西梁和夷蛮都是我大秦的威胁,对他们我们自然要做到知己知彼,这知彼,就从知道对方的吃穿住行开始。他们吃烤肉喝马奶酒,咱们也来看看他们是如何饮食。”   “来人,为齐王换一份烤肉!”太子吩咐道。   楚欢却拱手道:“殿下,小臣这份烤肉并无问题,可让殿下食用!”   齐王也已经道:“是是是,楚欢那份烤肉就不错。”示意楚欢赶紧将烤肉端过去,楚欢却也是迅速将自己那份烤肉调换过去,将齐王那份略有瑕疵的烤肉拿了过来。   其实齐王不是笨人,楚欢这样做,他自然也明白楚欢的意思。   楚欢调换过来的这份烤肉,楚欢必然是不动声色中检验过,至少能保证无毒,倒也不是说太子想要下毒害自己,而是谁能保证后厨之中就没有奸细,既然那谢师傅为了陷害蛮夷厨子能够在烤肉上做手脚,就不能排除有其他人为了除掉他瀛仁甚至是为了构陷太子而在烤肉上做手脚。   楚欢调换烤肉,经过楚欢悄无声息不动声色的检查,瀛仁自然要放心得多。   马奶酒斟上,立时弥漫了一阵马奶酒的香味。   当下几人也不再客气,虽然经过一场风波,但是当用匕首割开金黄色外表之后,烤羊里面依然是散发着热腾腾的雾气,烤肉入口,却又是鲜嫩可口,美味无比。   三份烤肉,琉璃夫人却并不用烤肉,而是随后有人送来了果品,太子解释道:“琉璃不用荤食,平日里食物清淡,只是如此却少了许多口福,哈哈哈……!”随即让人取了一只酒杯,竟是亲自为琉璃夫人斟了半杯酒,道:“琉璃,瀛仁也难得往我太子府来一趟,今日过来,你也敬他一杯!”   琉璃夫人犹豫了一下,端杯向齐王道:“齐王殿下,妾身不胜酒力,只能浅尝辄止,在这里敬殿下一杯,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齐王不敢正视琉璃夫人绝美容颜,低着头,举杯一饮而尽。   琉璃夫人喝酒的姿势很是优美,半杯酒下去,雪白的脸上很快就泛起嫣红之色,面若桃花,迷人无比。   觥筹交错,这马奶酒闻起来带有奶香之味,初饮之时也不见得如何烈,但是后劲却十足,瀛仁一壶酒下肚子,就已经感到头有些昏沉,楚欢也有了一两分醉意,太子今夜倒是放开了饮,齐王一壶酒下肚子,太子也是一壶酒尽,已经显出七八分的醉态来。   太子还要让人取酒来饮,却被琉璃夫人柔声劝住,太子对琉璃夫人的话倒是十分在意,没有继续喝下去,而且他自己已经醉意沉沉,见齐王也醉了,吩咐道:“瀛仁……瀛仁晚上就在太子府歇着,明日回宫……本宫有些倦了……先去歇着!”   瀛仁也感觉自己实在醉得很,有些难受,只想早些歇着,也就答应,而且他以前倒也没有少在太子府歇息过,倒是楚欢自思凌霜一人在府中,一个女子孤身在府,自己还是回府才好,瀛仁显然也想到这一点,没有明说,只是让楚欢先回去歇着,更是叫来孙德胜,安排由自己的马车送楚欢回府。   楚欢心中却也明白,不管太子心思如何,齐王在他的府上,他反倒不会对齐王有任何动作,毕竟齐王要是在太子府出了事,太子自身绝对摆脱不了干系,他非但不会对齐王如何,反而会尽力保护齐王在太子府的安全。   琉璃夫人推着轮椅送太子回房,太子所为,正如楚欢所料,虽然醉意沉沉,还是吩咐田候派人重点保护齐王安危,为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田候抱着太子上了软榻,便即退了下去,琉璃夫人却是体贴入微地伺候太子擦洗过手脚,又帮着太子脱了外裳,只留贴身小衣,小心翼翼服侍他睡觉。   太子闻着琉璃夫人身上幽香,方才琉璃夫人饮酒过后,俏脸上的红晕非但没有消散,似乎因为后劲的原因,反而更加艳红,面若桃花,因为服侍太子上床歇息,一番忙碌下来,琉璃夫人精致秀挺的鼻梁上,布满了晶莹细碎的香汗珠子,饱满的酥胸因为呼吸的微微急促,上下起伏而轻微有节奏地颤动着,碧眸流转间,虽无故作媚意,但是天然媚态横生,更是带着酒后七分不胜娇柔的柔弱之态,当真是让人心神荡漾。   看着眼前这国色佳人体贴入微的照顾,四下里寂静一片,太子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琉璃夫人滑腻如玉的小手,喉咙干涩地动了动,琉璃夫人娇躯一颤,国色天香的俏脸上竟然显出害怕之色,似乎想抽回手,但是太子的手握的却十分有力,她似乎无力抗拒,声音似乎是在竭力保持镇定,但是掩饰不住惊怕:“殿下……殿下,你……你醉了……!”   太子凝视着琉璃夫人绝美容颜,那风情万种魅惑众生的面庞娇艳欲滴,而那面庞上无法掩饰的几分惊怕之色,显得楚楚动人,竟是激发了男人骨子里的强横和占有欲,太子的喉结艰难地蠕动了几下,用力将琉璃夫人又拉近了两分,情不自禁道:“琉璃,本宫……本宫确实醉了,本宫从来都没有醒过,只要你在本宫身边,本宫就一直在醉梦之中,从没有醒来,也从不愿意醒来……!”   第三九五章 巨石落,长枪刺!   琉璃夫人感受到太子炙热的目光在自己玲珑起伏的身上打量着,那种眼神就似乎要将自己一口吞下去一样,脸上发烧,也不知是因为饮酒之故还是因为羞涩,红晕如霞,樱唇中亦是气息微促,气息如兰,情态醉人。   太子一只手握着琉璃夫人的玉手,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搭上了琉璃的腰肢,呼吸急促起来,陡然间,竟是猛地将琉璃夫人扯到自己的怀中,琉璃身体柔弱,失声娇.叫一声,身不由己被拉扯过去,一下子伏倒在太子的胸前,娇躯微颤,咬着红唇,想要说什么,太子却已经用了极大的力气转过身来,将琉璃夫人压在身下,琉璃夫人又是惊恐地娇.叫一声,颤声道:“太子,不要这样,太子……不能这样……琉璃求你,不要这样……!”   她的声音柔弱无比,一只手臂竟是条件反射横在胸前,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似乎想反抗,但是太子虽然下肢瘫痪,力气却还是有的,她却根本无力反抗,一双朦胧的碧眸看着太子,眼中除了惊恐,更有哀求之色。   太子酒兴正浓,下面的琉璃夫人娇艳欲滴,熟透了的果子一般,谁见了都想咬一口,太子盯着那张魅惑苍生的国色俏脸,呼吸更加急促,口腔之中一阵阵酒气喷出来,琉璃夫人终是闭着眼睛,咬着红唇,太子正要凑上去亲吻琉璃夫人的湿润红唇,陡然间却发现从琉璃夫人的眼角边上,竟有晶莹的泪珠儿滚落。   那泪珠儿顺着脸颊往下滑落,美丽的容颜惊怕之色渐消,却带着无奈何委屈之色,这样的神情,当真是我见犹怜。   太子虽然酒兴正浓,但是却终究还是有些定力的人,见到此状,不由停了动作,轻声道:“琉璃,你……你怎么了?是否不喜欢本宫如此?”   琉璃睁开碧眸,眼眶内泛着泪水,轻声道:“不是,妾身……妾身整个人都是殿下的,妾身敬重殿下,如果殿下真的……真的想要,妾身……!”说到这里,她脸上又布满红霞,显得娇羞无限,泪水伴着娇羞,这是女人最厉害的两样武器,此时同时显在琉璃的脸上,杀伤力更是惊人无比。   “那你为何流泪?”太子轻声问道。   琉璃夫人幽幽道:“妾身是……妾身是心里难受。”   “心里难受?”   “妾身两年以来,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让太子有朝一日重新站起来。”琉璃夫人声音柔软,“妾身无日无夜不在想着此事,两年来,太子也从未放弃站起来的希望,与妾身一起利用金针疏通经脉,如今已经有了枯木逢生的迹象,只要坚持下去,迟早能够站起来,但是……但是殿下如果……如果走了元阳,之前所做的努力,很有可能便会全功尽弃,妾身卑贱之躯,侍奉殿下乃是妾身的福分,可是如果因为妾身让殿下无发站起来,那么……那么妾身心里会很难过……!”   太子沉吟片刻,终于道:“琉璃,你可知道,如果有你在身边,本宫宁可一辈子再也站不起来,本宫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有你,比什么都重要。”   琉璃夫人幽幽道:“殿下如此垂爱,琉璃心中说不出的欢喜。琉璃已经跟着殿下,无论何时何地,都会陪伴在殿下身边。琉璃之躯,随时都可以献给殿下,但是琉璃更希望看到殿下能够站起来,您是天下一等一的男子汉,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做,琉璃不想殿下因为妾身而失去大志……琉璃希望有一天能看到殿下纵马天下的英姿,琉璃更希望看到殿下恢复当年的豪勇,殿下,您……您知道琉璃的心意吗?”   太子微微颔首,道:“琉璃之心,本宫如何不明白。”他从琉璃身上滚了下去,重新躺在床上,琉璃夫人起身来,为太子盖好锦被,俏脸带着欣慰的笑容,见到太子依然盯着自己看,妩媚一笑,忽地凑到太子的耳畔,轻声道:“殿下,等您站起来的那一天,妾身……妾身将会尽心服侍殿下,一定……一定将自己的身子献给殿下……!”   太子喉头蠕动,动情道:“琉璃,本宫一定会早早站起来,本宫……本宫为了你,也一定会像个男人一样重新站起来。”   ……   ……   楚欢现在正坐在瀛仁的那辆马车之中,他来的时候是乘车而来,没有骑马,回返的时候,瀛仁则是派了马送他回府。   今夜赴宴,得到的信息倒是不少,太子已经主动向齐王瀛仁这边拉拢,实际上这一点楚欢倒也不感到丝毫的意外。   三子相争,汉王党的势力最强,以当前的形势,无论是太子党还是齐王,如果孤军奋战,那都不会是汉王党的敌手。   这种形势下,太子主动拉拢齐王,建立同盟,这也是形势所迫,亦是当前对太子最有利的策略,齐王或许没有多少势力,但毕竟是一位皇子,上面得到皇帝和皇后的宠爱,此外毕竟还有徐从阳等一小部分势力,连他楚欢如今居于户部,那也是齐王势力的一部分,这些势力看起来不算太大,但是至少却并非没有丝毫的用处。   至少在太子的眼里,身在户部的楚欢绝对是齐王党中的一张好牌。   汉王党拥有的最大宝藏,便是安国公控制的户部,实际上汉王党能够如此迅速地发展壮大,户部在背后起到的支撑作用功不可没。   不明底细的人不清楚,但是明白其中关窍的人却是十分明白,户部实际上就是汉王的心脏,一旦将刀子扎入户部,便是扎到了汉王党的心脏,只要这把刀够锋利,能够重创户部,汉王党必将受到重大的打击,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崩溃。   太子早不来迟不来,恰恰在这个时候拉拢齐王,当然与楚欢的横空出现不无关系,太子拉拢齐王的目的,在楚欢个人看来,很大的一个原因便是要利用自己在户部搞风搞雨。   楚欢其实并不排斥某种利用,因为利用有时候并非单向,而是双向的,别人固然可以利用自己,但是自己却也可以借机会利用别人。   同盟和敌对的关系,并不在于感情,而是在于利益,如今对齐王而言,汉王党做大固然对太子十分不利,但是对齐王来说,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如果有机会坐山观虎斗,楚欢当然希望齐王党这边观虎斗,但是那却需要看到的是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火拼,当敌对的两股势力不均,那么火拼就只能是吞噬,如果按照当前的形势发展,太子党最终很有可能就是被汉王党所吞噬,若是如此,那么汉王党的势力到时候便可说是无人能敌,而齐王党这边将没有任何机会。   而且太子既然今夜将话说的那么透,已经是摆明要将齐王拉进水来,而且还要齐王表明态度,齐王再想独善其身坐山观虎,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被太子这边盯上,就等若太子已经意识到了齐王存有了某种竞争之力,齐王如果不能与太子党结盟,就只能是太子党的敌人。   有些时候,在某些战场上,很少有中立的形态存在,要么是敌,要么是友,坐山观虎徐图发展固然是谁都梦寐以求的好事,但是当别人不给你这个机会,你自然也就不可能太太平平地躲过许多的争端。   齐王卷进来,自然也有选择。   他既可以选择与太子同盟,当然也可以选择与汉王同盟。   但是太子主动拉拢,其同盟的诚意比之汉王自然要足的多,或许到现在为止,汉王党那边也并没有将实力孱弱的齐王放在心里。   齐王固然可以选择跟随汉王党,但是其结果必定只是成为汉王党的马前卒,两股势力悬殊太大,齐王想要从汉王那边获得的利益将士微不足道,反倒是在太子这边,齐王党的加入会让太子这边的势力添上不少的分量,齐王党因此而获得的利益显然要多很多。   而且楚欢看透其中的一个道理,如果齐王选择与汉王结盟,那么太子党这边倾塌的会更快,最终定会崩溃,太子党的势力最终也会被汉王党完全吞噬。   选择与太子党结盟,却反倒可以汇集两股势力,与汉王党周旋下去,在这种周旋的过程中,齐王党却也未必没有机会后来者居上。   政治本就是风云瞬变,争斗的时间越长,出现的机会也就越多。   既然要做出选择,楚欢倒是宁可齐王选择太子这边。   车行辚辚,坐在车厢之内,楚欢又陡然想起琉璃夫人,他对琉璃夫人的来历已经好奇了好几日,今日才终于明白,琉璃夫人竟然是太子的女人。   脑海中浮现琉璃夫人的风韵,便在此刻,听的马车前方传来一阵阵吵闹声,楚欢身体前倾,掀开车帘子,皱眉问道:“出了何事?”   驾车的车夫忙回道:“大人,前面似乎有人在打架,路上挤满了人……咱们一时间还过不去。”   “可有其他道路?”   “有。”车夫指了指另一条街道,“我们可以从这里绕过去,不过道路要远一些。”   楚欢道:“那便绕道而行吧。”   车夫调转马头,绕到了另一条巷子里,楚欢知道距离自己的宅子还有一段路途,今夜饮那马奶酒,还真是有些上头,靠在车厢内,眯着眼睛小憩片刻。   刚刚眯上眼睛小片刻,忽听得前面拉车的骏马一声惊嘶,这一声马嘶让楚欢瞬间清醒过来,依稀听到一阵劲风正往马车这边过来,楚欢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毫不犹豫,整个人已经腾身而起,竟是生生地撞开了马车的车顶,人已经从车厢内冲天而起。   也就在这时,一块巨石从左侧飞过来,已经落在了马车顶部,硬是砸了下去,楚欢身在空中,看到此景,心中吃惊,如果自己方才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当机立断从车厢内冲天而出,那么这块巨石砸落下去,很有可能已经将自己砸成了肉泥。   如此巨石,竟能够被投掷出来砸中马车,这砸出巨石之人的力气,当真是耸人听闻。   他身体落在马车顶部,脚点木梁,已经知道自己身处一条小巷子之中,这条巷子很昏暗,若不是天上有明月,几乎难以看清四周的情况,两边高墙,此时从两边的高墙已经冒出了好几个人,都是黑巾蒙面,一身黑衣,手中持刀,刀光赫赫之中,俱都往这边杀过来。   其中有一人十分的悍勇,他没有从墙头跳下,而是借力从高墙之上跃起,身体如同飞在半空中的大鸟,手中却是握着一根长枪,人未至,长枪已经刺出,往楚欢刺来,就似乎与楚欢有不共戴天之仇,出手凶狠,恨不得要将楚欢一枪刺死。   楚欢已经明白,有人在这里埋伏,欲要行刺。   第三九六章 白衣背弓   长枪如电,楚欢的刀也不慢。   太子赐下的血饮刀,乃是真正的削铁如泥宝刀,刀光闪过,长枪竟已经被血饮刀从中划断,那人有些吃惊,身在半空,长枪虽断,但是去势未消,以断抢继续往楚欢身上刺过去。   楚欢一刀断了对方的长枪,对方长枪依然刺过来,楚欢却已经探出手去,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抓住了对方的长枪,猛地带过来,那人来势本就很快,楚欢这一带,那人对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地迅速过来,那人知道事情不妙,但是身体却已经不由自己控制,陡然间感觉眼前刀光一闪,楚欢已经趁势将手里的刀锋探过去,刺入了那人的腹中。   那人全身发寒,蒙面之上的两只眼珠子暴突出来,瞧清楚欢的脸孔,眼中竟是显出震惊之色,刀虽入腹,他却还是发出最后的声音:“错……错了……!”话没说完,楚欢一脚踢出,踢到那人的胸口,那人便已经从半空中被踢飞出去。   此刻七八名蒙面人已经从四下里围上来,车夫早已经滚下车辕头,躲到马车下面,这些刺客却也不顾那车夫,都是往楚欢杀来。   有两名刺客一前一后率先杀至,这两人的配合极其默契,同时腾身而起,从前后合攻楚欢。   这两人出刀的速度都是极快,联手一击,已是算了楚欢前后出刀的各种可能,无论楚欢是前攻还是后击,另一人必定会全力施杀,即使不能取楚欢性命,也定然会让楚欢受到重创。   但是很快,两人却陡然怔住。   因为在他们即将施展杀招的一刹那,竟是诡异地发现,楚欢突然不见了,就如同鬼魅一般从眼前消失。   楚欢当然不会消失。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两人一出手,楚欢就知道这两人必定经常在一起行动,甚至关系不浅,因为这二人出刀的时候,不需要任何的沟通,就能够做到心灵相通,将自己的前后两路尽数封住,而且这两人的刀法绝对不弱,犀利凌厉,攻击力极强。   楚欢自信有足够的能力挡住一方的攻击,但是他也能判断出,即使自己能够挡住其中一面,另一人也必定会给自己造成极大的麻烦。   好在他身处马车顶部,当两刀前后袭来之时,他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他的身体陡然一沉,从马车顶部重新落入了马车之内。   马车中间虽然被石头砸出了一个大窟窿,但是里面的空隙却还是足够让楚欢容身,他落入那空隙之中,在那两名刀手看来,就等若是从眼前凭空消失。   楚欢身体落下之时,却并没有丝毫的耽搁,手中的血饮刀已经斜上而出,血饮刀削铁如泥,刺入那刀手腹中更是如同没入豆腐之中。   单刀出手,如凤鸣千里,千山清越。   当血饮刀没入腹中之时,刀手才知道突然消失的楚欢已经在自己的身下,只不过他却已经来不及提防,楚欢的刀没入之后,迅速抽出,因为身后那名刀手已经探刀出来,往自己的脖子砍过来。   身后刀手大刀砍下,“呛”的一声,两刀相撞,随机那刀手便匪夷所思地发现,自己一直视若宝物的大刀竟是瞬间从中断成两半,这一惊非同小可,楚欢根本不容他反应过来,血饮刀奋力挥起,刀光闪过,却已经划破了刀手的咽喉。   从两名刀手跳上马车顶部,到楚欢砍杀两人,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情。   持刀横行,所向披靡!   那些围杀过来的刺客显然也没有料到楚欢拥有如此神威,一个个惊讶无比,便在此时,却见一名极其高大的大汉手里抡着一根狼牙棒,正大踏步往楚欢这边冲过来。   这大汉身若铁塔,体形不但粗壮,而且个头极高,楚欢个子已经不矮,但是与那人相比,最多只能到那个的胸口。   这人手里的狼牙棒极是粗重,楚欢心中猜想,方才那块巨石,十有八九便是此人投掷出来。   其他的刺客一时间并没有立刻冲上来,围在马车四周。   那大汉眼睛很大,步伐极重,冲上前来,狼牙棒挥舞而出,也不是击向楚欢,而是扫向被巨石已经砸垮的马车车厢。   “砰!”   狼牙棒过处,车厢四分五裂,一截子木梁竟是飞了出去,楚欢也已经飞身跃下了车顶,落在街道上,刺客们却已经将楚欢围在了中间。   楚欢双眉紧锁,他虽然知道自己这阵子在京城得罪了不少人,也明白很多人心里想取自己的性命,但却还是没有想到那帮人竟然这么快就动手。   京中不比他处,虽然刺杀之事不少,但是那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否则很少有人真的会派刺客进行刺杀,毕竟在洛安京城,还存在着鬼魅一般的神衣卫,在京中如果有官员被刺杀,必定会引起风波,神衣卫无孔不入,任何人想要安排人行刺,都要掂量掂量后果。   自己当日行刺驸马黄庭朗,那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名刺客失声道:“不对!”   楚欢奇怪间,只听此人有些惊愕道:“此人是谁?”他看着楚欢,眼眸子里满是吃惊之色。   “人错了!”又一名刺客也失声道:“不是他!”   楚欢疑惑之间,猛地想起刚才使长枪被自己击杀之人,那人临死之前,也说了一声“错了”,楚欢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此时听这两人之言,忽地明白,难不成这帮刺客并非是刺杀自己,行刺的是另有其人,自己只是误打误撞碰上来?   “不要管,他杀了咱们几个弟兄,先杀了他再说!”有人厉声道。   那拿着狼牙棒的巨型大汉怒吼一声,率先冲过来,气势如虹,便在此时,众人却陡然瞧见一道影子划过,那巨型大汉冲出两步,步伐减慢,随即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到,那大汉竟是两膝一软,跪倒在地,脸上显出极其痛苦之色。   “箭!”   有人失声叫道。   有人已经瞧见,巨型大汉的脖子上,竟然出现了一处血孔,竟不知道为何物所伤,等到有人喊出,才有人惊觉那是箭孔。   箭如流星,一闪即逝,破体而出,惊天动地!   一支箭竟然穿透了巨型大汉的脖子,生生透出一处血孔来。   巨型大汉手中的狼牙棒落地,一头栽倒在地上,他巨大的身躯,只是瞬间就变成了毫无气息的尸体。   刺客们此时也顾不得楚欢,纷纷向两边看去,终于有人瞧见,昏暗的巷子中,不知道何时已经多了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的大小竟然与楚欢所乘马车一模一样,此时那辆马车便静静地停在巷口,悄无声息,驾车的车夫静静地坐在车辕上,气定神闲,昏暗之中,一时间也是瞧不清那边的状况。   楚欢眉头紧锁,他此时倒也能判断,巨型大汉被杀,必定与那辆突然出现的马车大有关系。   刺客们一个个脸上都显出惊恐之色,握刀的手竟是有些抖。   猛地听到一名刺客厉声道:“正主来了,拿下他!”第一个向那辆马车冲了过去。   只是冲出几步,所有人就看到从那人的脑后陡然窜出一物来,那物余力未消,又是穿透了跟在那名刺客身后之人的脑袋,随后依然如电过来,从众人的眼前划过,没入黑暗之中,竟不知踪迹。   那两人一前一后跑出几步,前面一人率先跪倒,后面之人也跟着跪下,两人跪在地上,身体动了动,随即一先一后栽倒趴在地上,身体只是抽搐两下,便都不再动弹。   一支利箭,竟是穿透了两人的脑袋,而且还有力气没入黑暗之中,这等箭矢的威力,当真是惊天动地,匪夷所思。   猛然间楚欢竟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显出惊讶之色。   剩下的几名刺客早已经魂飞魄散,一时间都是连动也不敢动,固然不敢继续冲过去,甚至都忘了逃跑。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之后,那辆马车的车帘子终于掀开,从里面出来一人,灵巧地跳下马车,背负双手,立于马车边上。   白衣如雪,气质如水。   这人一身白衣,如同白云一般一尘不染,非但衣服是白的,此人的头发竟然也都是白的,初看过去,只以为是百岁老翁,但是他的身体如同标枪一般挺直,毫无苍老之态,反而有着一股迫人的气势,一阵风过,白发飘起,犹如神仙。   出手狠辣,却静如处子。   这人身上背着一张弓,换做一般人,一身白衣背着弓总会很不协调,但是此人背弓,却绝无累赘之感,反而让人感觉说不出的协调,反倒是没有这张弓,会让人感觉他会少些什么。   他的人与弓已经融为一体。   弓为人,人即为弓!   白衣背弓,蔑视天地!   “你们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们的来意。”白发人声音浑厚,他虽看起来儒雅似水,但是声音却带着钢铁般的磁性:“你们奈我不何,我却可以将你们片刻击杀,所以……不必再来无谓之人,人命总是珍贵的,我虽杀之如草芥,但却视之为生灵……!”顿了顿,显得十分疲倦地道:“都去吧!”   刺客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一挥手,率先飞奔而去,余下众人也都飞奔而去,片刻间刺客们就已经没入黑暗之中,只留下几具尸首。   -----------------------------------------------------------   PS:有人说我更新慢,其实已经不慢了。我有时候也在想,如果有一天被人绑架,拿着枪顶着脑袋让我码字,一天让我码两万字,能不能出来,我思虑良久,估计还是宁可挨枪子也码不出来。   日更两万,只有一种可能,有一个性感撩人的美女你生对我说:“沙公子,你若一日码出两万,奴家便与你.......便与你销魂巫山!”这还有可能码出来,可是.......可是有这样的好事吗?   第三九七章 少白头   三刀四枪破天弓!   朝廷八大高手,破天居首。   白衣背弓,箭矢披靡,如此人物,楚欢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名动天下的轩辕绍,那个十几岁便开始征战沙场,第一个爬上洛安京城城头的勇者轩辕绍。   轩辕绍年少成名,而且世人都知其箭术出神入化,但是真正见识到他箭术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按理说这样一个人物,应该是权势极重,无时不刻不会被人所注意。   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立国之后,轩辕绍竟是没有再被派出征战,而是一直担负守卫皇宫的重责,这个职责固然十分重要,但是有时候却总被人所忽视,而且轩辕绍虽然勇冠三军,但是其性情却十分低调,在京中许多年,他却很少与京中官员来往,特立独行,很少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愈发显得悄无声息。   白发人背负双手,往这边走了几步,渐近过来,楚欢却终于看清楚,疑似轩辕绍的白发人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六岁样子,正值壮年,长相棱角分明,那线条硬朗的面部让他看上去就充满了十足的阳刚之气,唇上无须,唇下却有一簇白须,头上发丝如雪,一阵风过,白丝飘动,阳刚之中,又带着几分飘逸。   楚欢此时已经知道,这白发人如此年轻却满头白发,很有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少白头。   “好武功!”白发人扫了被楚欢砍杀的几具尸体,神情平和道:“如果晚来几步,就很难看到阁下如此犀利的功夫了!”   楚欢却已经拱手道:“如果不是遇到这些刺客,今夜在下也恐怕很难见识到轩辕将军的绝世箭法了。”   白发人微笑道:“原来你知道我是谁。”   “即使不认识将军,但是将军的箭法却已经不做第二人想,将军箭出,恐怕没有人不会知道轩辕将军的身份。”   白发人笑道:“我是轩辕绍,你可知道,你武功如果差一些,就很有可能成了我的替死鬼。”   楚欢道:“原来这些刺客是要来刺杀轩辕将军?”   “是。”白发人颔首道:“想我死的人很多。”   楚欢叹道:“有人想轩辕将军死,但是将军却有足够的本钱平安无事。反倒是在下,想我死的人只要真正下力气,我就可能横尸当地了。”   “你是哪个衙门的人?”轩辕绍上下打量楚欢一番。   楚欢拱手道:“下官是户部主事,楚欢!”   “楚欢?”轩辕绍思索了一下,忽地笑道:“扬威铁血园,殴打窦易的楚欢?”   楚欢尴尬道:“下官其实很奇怪,难道整个京城都知道下官殴打了窦易?”   轩辕绍哈哈笑道:“能够扬名,也未必是什么坏事。”回归头,吩咐自己的马夫道:“去招呼刑部的人过来,收拾这里。告诉他们,不用将事情闹大,只是冲着本将来的邪魔之人而已,不用闹得满城风雨。”   那车夫称是。   楚欢奇道:“将军知道这些人的来头?”   “来自何处,本将不屑知道,但是为何而来,本将却是略知一二。”轩辕绍淡淡道。   楚欢微微点头,却不好问。   轩辕绍笑道:“你差点因此而成为替死鬼,难道不想知道这些人为何而来?”   楚欢道:“想来是隐秘之事,下官不敢动问。而且下官就算知道,恐怕也没有什么作用。”   “你知道如果有作用,反倒不用让你知道了。”轩辕绍平静道:“如果换做是我,差点因此而死,不管结果如何,还是希望知道一些原因。”   楚欢笑了笑,并不说话。   轩辕绍忽然伸出手,张开手掌,手心之上竟然握着一件东西,楚欢见到那东西,心中立时吃惊不小,但是面上却竭尽全力保持了镇定。   在轩辕绍的手心,是一块石头。   这是一块光滑无比的石头,比鸡蛋要小一些,形为椭圆,石头的色泽竟是纯白之色,甚至比轩辕绍的白发还要白,极其的显眼。   月光之下,能够依稀看到这块石头的表面布满了一条条细小的黑线,纵横交错,如同人体的经脉一样。   这不是楚欢第一次见到这种石头。   这块石头与他收藏在刘家村郊外的那块石头几乎是一模一样,无论形状大小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是石头表面的纹路,都是那般的相似,如果不是因为这块石头是纯白之色,楚欢甚至以为轩辕绍手中的石头就是自己收藏起来的那一块。   他从林黛儿身上得到的那块石头,乃是火红之色,看上去就如同是沾满了鲜血,又似乎是烈火煅烧过,而轩辕绍手里的这块石头,颜色却是完全不同,白亮如雪。   但是楚欢心里却十分肯定,如果不出意外,一红一白两块怪石,必定有着某种联系。   “这是?”楚欢皱起眉头,“轩辕将军,这是石头吗?”   “说是石头,它就是石头,因为无论是看上去还是摸上去,它都只是一块石头,无非是质料好一点的石头而已。”轩辕绍缓缓道:“说它不是石头,也可以不是石头,因为自从我得到这块石头之后,已经有几拨刺客前来刺杀本将,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块石头,本将很难相信,如果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会有那么多刺客不顾性命前来夺取。”   楚欢奇道:“轩辕将军,你的意思是说,今夜这波刺客在这里埋伏,意图行刺,其目的只是为了得到这一块石头?”   轩辕绍微微颔首,将白色石头递过来,道:“你摸一摸,看一看,是否能看出这块石头有什么古怪?”   楚欢犹豫了一下,见到轩辕绍将白色石头已经送到自己面前,拱了拱手,小心翼翼接过,托在手心之中,那种光滑无比的感觉十分的熟悉。   除非上等玉石,一般的石头,哪怕再光滑,也会有石棱存在,就是手艺极好的师傅打磨,也会在石头上留下打磨的端倪。   但是这块石头显然不是玉石,如果真要比起来,只怕上等的玉石也不可能比这块石头更光滑,这块石头就似乎天然是这般摸样,没有半丝雕刻打磨过的痕迹,如同亘古以来,便是以这样的形态存在于世间。   楚欢记得清楚,自己得到的那块红色石头,握在手心之中,会有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握的久了,甚至会发烫,但是这块石头的感觉却截然相反,这块石头刚入手的时候,就有一种凉凉的感觉,而且这种冰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楚欢看起来似乎是小心翼翼地观察,但是心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充满了疑问。   当初那块红色石头,楚欢虽然看不透其中的玄妙,但是却明白那块石头绝不简单,恐怕隐藏着什么秘密,今日却十分突兀地在轩辕绍的手中看到了第二块怪石,他一时间根本想不通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窍。   楚欢还记得,当初随同琳琅前往静慈庵拜佛,便发现了庵里面有天王殿,红色石的形状模样竟似乎与天王法冠上的法眼有些雷同。   他不知道这如何解释。   “楚大人可看出有什么古怪?”轩辕绍背负双手,云淡风轻地站着,凝视着楚欢,脸上还带着期盼之色,似乎还真希望楚欢也能看出石头的怪异之处。   楚欢细细看了看,终是双手呈上奉还,一脸惊奇道:“轩辕将军,这块石头看起来似乎是一件宝物!”   “哦?”轩辕绍眼睛一亮,问道:“何以见得?”   楚欢道:“下官握在手中的时候,感觉这块石头极凉,下官心中便想,如果是炎热夏季,有这块石头放在心口,那么身体会不会凉爽很多?如果真是那样,这石头还真是一件消暑的宝物。”   轩辕绍叹了口气,有几分失望,凝视楚欢问道:“楚大人只有这样的发现吗?”   楚欢露出惭愧之色,摇头苦笑道:“下官驽钝,也觉得这种石头很罕见,但是却实在瞧不出除了消暑之外,还能有什么作用?唔,或许用来观赏,毕竟物以稀为贵,罕见的东西,总是有其价值存在的。”   轩辕绍收起白色怪石,摇头道:“其实当初刚得到这块石头,本将也只是以为无非一件普通之物而已,但是一些不明来历之人几次三番行刺本将,而且前番更是从一名刺客口中得知他们想要得到这块怪石,本将这才感觉这块石头可能大不寻常。他们前赴后继,已经丢下了十多条性命,难道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只能消暑的怪石而已?”   楚欢皱眉道:“这确实说不通。”又问道:“轩辕将军,下官斗胆问一句,将军为何不将那些人拿住,然后严刑逼供,至少该知道他们的来历。”   轩辕绍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疲倦:“这些人只是奉命行事,他们只是拿了银子,替人办事,就连是谁雇佣他们的,他们也是不清楚。几次审讯,并无线索。”他背负双手,抬头望着天上明月,一脸迷茫道:“那人做事如此谨慎,自不是泛泛之辈,本将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要从本将身上夺取这块怪石,他们要夺取这块怪石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   PS:推荐一本老人新书吧,有二十多万字,都市类,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下面有链接:   第三九八章 天门起事   轩辕绍的表情,显示出他对此事十分的好奇,充满了疑惑,楚欢心中却还是一时猜不透轩辕绍到底是何心思。   他毕竟只是一个户部主事,虽然如今所处的位置颇为重要,但却还算不上朝廷重臣,轩辕绍却是帝国杰出的武将,其个人和身后的家族在帝国都是有着极高的地位,这样的人物,对这怪石有着疑惑,却向一名户部主事请教,这总让楚欢觉得有些不适应。   不过有可能也确实是因为轩辕绍迟迟无法解开怪石的秘密,看不透它有什么古怪,今晚恰好又遇刺碰上了楚欢,兴致所起,突然请教,那也未必没有可能。   见轩辕绍充满疑惑的表情,楚欢小心翼翼问道:“将军,下官冒昧问一句,如果从刺客的口中得不到线索,将军为何不从源头着手?”   “源头?”轩辕绍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叹道:“你是说这块怪石得来的源头?”   楚欢微微颔首。   轩辕绍摇头道:“这块石头是从一个死人的身上得到,我不知道那人是何来历,他将这块石头交到我的手中,本将还来不及询问,他便死去。本将查找这个人的身份来历,却一无所得,直到今天本将都不知道他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将这块古怪的石头交给本将。”他白色的眉毛锁在一起,一脸疑云。   楚欢自然也感觉到其中十分的怪异,轻声道:“那人既然用性命送了这块石头给将军,想来这块石头确实很重要。既然刺客前赴后继前来夺取,那么对这块石头必然十分的在意,他们也必然会想通过这块石头得到一些什么,将军只要耐心等待,这里面的秘密,相信迟早会浮出水面来。”   轩辕绍闻言,微一沉吟,含笑道:“你说的有道理,有些秘密需要时间,到了时候,自然会浮出水面来。”摇头叹道:“其实本将倒并不在乎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但是本将听说帝国有一群妖人作祟,这块白色怪石来的突然,本将却是担心与那群妖人有关,若是如此,也不知道这中间又暗藏着什么样的阴谋。”   “妖人?”楚欢显出疑惑之色:“将军所说的妖人,又是何指?”   轩辕绍道:“楚大人不知道是否听说过天门道?”   “天门道?”楚欢一怔,随即点头道:“下官虽然孤陋寡闻,但是天门道还是听人说起过,据说天门道如今在江淮道闹得十分猖獗。”   轩辕绍淡淡道:“何止江淮道,江南金陵道、东海道都有天门道徒活动的踪迹。特别是东海道,据说蔓延速度极快,声势也极壮,除了江淮道,东海道的天门道徒最成气候。”他眉头锁起,道:“楚大人或许有所不知,近日已经有消息过来,江淮道徽州已经生了变故,天门道妖旗一挥,已经聚集了上万之众,在徽州城里应外合,打进了徽州城,虽然官军立刻围剿,但是乱民在妖人的蛊惑下,不但抢掠了徽州的粮库银库,而且还四处纵火,杀官抢富,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却烧毁房舍无数,无数无辜百姓惨死战乱之中……!”   楚欢吃了一惊。   江淮道天门道横行,道徒更是遍及各个阶层,此事楚欢也是有些了解,而且他一早就判断,如果朝廷不能够尽快对江淮道的天门道徒进行打压,还要对江淮百姓进行安抚,那么用不了多久,江淮道势必会升起狼烟。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事情发展的竟然这样快,江淮道的天门道众已经开始起事。   楚欢能够想象到天门道众在江淮道起事的后果。   江淮道处于帝国的东南,其东边是靠海的东海道,其西边便是金陵道,三道之地互成犄角,是帝国东南部的粮仓以及钱库,如果说洛安京城是帝国政治文化中心,那么金陵道就算的上是帝国的经济中心,帝国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物品主要汇集地就是在金陵道,而江淮平原,盛产粮食,曾经一度被称为帝国的粮仓,东海道则是东海屏障,水产众多,资源丰富,此三道一直以来都是帝国财政赖以生存的保障。   江淮道一乱,帝国的粮仓就等若崩塌,那么设立在金陵道的帝国四大粮仓之一金陵粮仓就无法从江淮到得到粮食补充。   陈扬、孝户、吉平、金陵四大粮仓,金陵粮仓规模第一,储存粮食最众,也一直是帝国最后的粮食保证,一旦金陵粮仓出现危机,整个帝国的根基也就受到重创。   楚欢心中更是清楚,江淮道的天门道起事一旦不能迅速扑灭,如果被天门道众形成真正的军事势力,后果将不堪设想,江淮一乱,东海、金陵二道也绝不会太平,天门道到时候必将帝国的东南部搅得天翻地覆,再加上河北道还有青天王的势力,西北三道还面临西梁人的威胁,如此一来,帝国的半壁江山就已经地动山摇,天下大乱在所难免。   楚欢心在甚至在怀疑,是否是天门道的人知道西梁人要求和的消息,所以才突然起事,如此一来,帝国东南部一乱,就无法将全部精力放在西北,这样导致的结果,将会是西梁人很有可能出尔反尔,本来求和之心会因为帝国东南之乱变成继续进逼。   “这块石头古怪莫名,来历不清。”轩辕绍皱眉道:“天门道妖道横行,一群魑魅魍魉,本将便是担心这块石头是否隐藏这天门道咬人的秘密,鬼蜮之心,不可不防。”   楚欢拱手道:“将军所虑甚是。不过天门妖人想要在京城掀起风浪,绝非易事。”   轩辕绍笑了笑,摆手道:“罢了,已经说的太多了。”凝视楚欢道:“听说你在铁血园练过三关,轩辕胜才都败在你的手下,看来你的箭术确实不凡!”   楚欢立刻道:“轩辕将军取笑了,若是这天下还有人敢在轩辕将军谈及箭术,那无疑是班门弄斧。轩辕武尉箭法高明,楚欢的箭书定是在他之下,当日也只是投机取巧,侥幸而胜。”   便在此时,却听得一阵马蹄声响起,一队人马飞奔而来,身上都穿着刑部衙差的衣裳,一人飞马过来,翻身下马,快步过来向轩辕绍拱手道:“下官刑部主事姚侗,拜见轩辕将军!”   轩辕绍直接道:“牵一匹马过来!”   一匹马牵过来,轩辕绍令人将马缰绳交给楚欢,道:“你乘坐的马车,因我之故被毁,这匹马你可以先用着。”转向姚侗道:“处理现场,到此为止,不必张扬!”转身便走,忽地想到什么,回头向楚欢道:“楚欢,你若有空闲,可以往本将府中去一趟,本将很想看看你的箭术!”没有继续耽搁,大步而去。   楚欢微一沉吟,回转过去,见到那名驾车的车夫还趴在地上,过去轻声道:“王爷还在太子府,你重新去套车,免得明日误了接送王爷!”也不耽搁,翻身上马,拍马而去。   ……   ……   江淮道徽州之乱,楚欢很快就清楚了具体的情况,他身在户部,消息虽然比不得兵部那般灵通,但是江淮动乱,必然涉及到平乱之事,用兵则必然涉及到钱粮,所以户部得到的消息也并不为晚。   根据楚欢所知的消息,江淮天门道起事还真是有些偶然,起因却是与一位凌姓县令有关。   那位凌县令固然贪财,却更是好色,按照传闻,他听说辖下某村有一位花信少妇,在当地名声不小,容颜甚美,凌县令乔装打扮探视了一次,看中了那名有夫之妇,此后花费极大气力一直不能得手,最后原形毕现,竟是亲自带了衙役前往抢夺。   只是那位凌县令却没有想到,这一次带人前往,非但没有能够将那少妇抢夺回来,反倒是将性命留了下来。   原来那少妇一家都是天门道徒,得知县令带人抢夺,恰好当地就住有天门道人,于是恳求道人救助,那天门道众倒也痛快,立时召集了几个村子的男丁,聚众几百人,事先埋伏好,等到那凌县令带人抵达之后,村民在道人的带领下,将凌县令以及所带的几十名衙役尽数杀死,此后更是一不做二不休,聚众打入了县城。   谁也没有料到,短短不到十多日,以那座县城为忠心,那些一直隐藏在百姓之中的天门道道士纷纷召唤徒众起事,目标直指徽州城,四面八方上万信奉天门道的百姓群起而起,纷纷打出了天门道的太极八卦老君旗,从四周汇集,在徽州城内的天门道众帮助下,里应外合攻入了徽州城内。   天门道众入城之后,烧杀抢掠,犹若土匪,粮仓银库具备抢夺,城中四处纵火,无数百姓逃离,而徽州知州亦是在徽州军的保护下,杀出了一条道路,往江淮道府城报讯。   江淮道总督调集禁卫军、各州州军围剿天门道众,倒是在短时间内将天门道众赶出了徽州城,但是事态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转,江淮五州之地,徽州率先大乱,其他数州的天门道众群起响应,虽然暂时尚不能与官军相抗,但是加入天门道起事的百姓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官兵亦是受天门道蛊惑,摇身一变,反水从官军变成了乱军。   江淮道如今乱成一团,官军每日都在围剿天门道众,但是从那边传来的消息,天门道众非但没有因此而有所衰弱,反倒是每天都在以极其庞大的数目增涨。   楚欢那也从轩辕绍得到消息之后,不过短短三五日,从江淮传来的消息,天门道已经占据了数座县城,而且五州之地,已经有三州之地爆发了大规模的暴.乱,其声势和蔓延的速度,甚至远超过之前河北道的青天王之乱。   江淮道各地的士绅无奈之下,各自聚集了私人武装,用来保护自己的财富,禁卫军、州军、私人武装、天门乱党、趁火打劫的土匪,江淮道乱成一窝粥,兵部和大理寺那头每日里都是谍报纷飞,而户部这头也开始紧张起来。   第三九九章 四大粮仓   户部正堂,户部包括主事在内的高级官员都汇集在这里,胡不凡脸色显得十分凝重,开门见山道:“大伙儿也都知道,江淮道天门作乱,天门妖人已经啸聚了数万之众,如今潜山、河口、镇宿、清塘以及太湖五县都已经落入了天门妖人的手中,江淮总督柳生魁和江淮指挥使程嵩调集了军队围剿,大理寺和兵部也已经发出了调令,动用江淮卫所军,所谓一动刀兵,粮草必行,接下来大伙儿还都要尽心办差,绝不可误了江淮钱粮。”   仓部主事第一个起身拱手道:“部堂大人,陈扬粮仓支撑西北,前番已经开始往西北调运了大批粮食,那边已经无粮可调,吉平素来是支撑东北,也不可调。江淮道一直以来是我大秦粮仓之地,一直以来,非但不需要往那里调拨粮草,而且金陵粮仓的大部分粮草都是从江淮调集过去,如今江淮大乱,是否要从金陵仓调粮?”   胡不凡想了想,问道:“孝陵仓可还有余粮?”   仓部主事苦笑道:“部堂大人,河北道青天王叛乱,韩三通打从一进入河北之后,就派人死死盯着孝陵,大人应该还记得,韩三通离京出征之前,可是专程前来咱们户部,说过孝陵仓是他剿匪之本,孝陵仓本就储粮不多,孝陵仓若是出现变故,河北剿匪也就别谈了。”   胡不凡冷笑道:“韩三通还真将孝陵仓当成他自己的了?他数万大军囤积在河北,据说还专门派了人守护孝陵仓,就是防着咱们从孝陵仓调粮……本官现在还真是纳闷了,他韩三通究竟是率兵打仗的将军,还是支配粮草调运的户部官员。”   郎毋虚在旁道:“部堂大人,韩三通的做法或许太过,但是他有雷大将军在背后撑腰,咱们又能怎么办?据下官所知,孝陵仓不但要支撑河北官军,还要赈灾河北的灾民,前番从孝陵仓报上来的数目,里面的粮食如今已经不多,未必能支撑到秋收。下官只担心孝陵仓粮尽,韩三通又要找我们户部叫唤了。”   胡不凡脸色有些不好看,道:“孝陵仓动不了,陈扬仓的粮食都已经调往了西北,吉平仓……哎,那边也调不了多少粮食,如此说来,往江淮调粮,只能从金陵仓了。”   大秦帝国设立四大粮仓,都是急用的时候派上用场。   东北部在河西道与辽东道之间,设有吉平仓,西谷关内,安邑道与西山道之间建有陈扬仓,中部地区,河北道与玉陵道之间则设有孝陵仓。   洛安京城座落于玉陵道和金陵道之间,在金陵道南部,靠近川中道,则有帝国最大的粮仓金陵仓。   帝国的粮仓,乃是储粮重地,有着坚固的安全防御系统,实际上外形看上去,都是酷似古城,其中储存的粮食,向来只是用作军事以及赈灾用途,若是天下太平,四大粮仓里面的粮食根本不必动用,但是如今帝国各处战乱,粮食却已经成了至关重要的问题。   仓部主事道:“部堂大人,距离秋收还有半年的光景,这个时候,陈扬粮仓粮食已经告竭,孝陵仓也已经所剩无几,金陵仓乃是如今在我们手中的最后保证,里面存粮固然不少,但是要从那里调粮,却也要三思而行。”   “三思而行?”胡不凡皱眉道:“兵部这两天已经连续催我们赶紧准备往江淮调粮,事关军国大事,咱们难道还能不调?”   仓部主事站起身,恭敬道:“部堂大人,下官只是担心,调粮容易,续粮却难,一旦咱们现在轻易调粮,等到以后再有地方生出波澜,咱们无粮可调,那时候圣上必然怪罪,只怕……!”微抬头,瞥了胡不凡一眼,不敢继续说下去。   胡不凡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问道:“续粮成问题?”   仓部主事点头道:“正是。部堂大人,吉平粮仓且不说,四仓之中,吉平最小,其粮食的主要来源是辽东和河西两道,但是这两道本就不是产粮之地,吉平仓素来只是维持而已,每年也不会多出粮食。陈扬粮仓的粮食,虽然有西北三道和西山、安邑两道供给,但是西北经过西梁人一番折腾,田地大片被损毁,荒芜之地众多,不管接下来是否能议和成功,西北天山、西关、北山三道都不可能在秋收之后有足够粮食收上来,即使有些地方能够勉强收上来一些粮食,须知西北还有数百万军民,收上来的粮食甚至不足以支撑他们的口粮,到秋收之后,陈扬仓能够得到的储粮,也只能是安邑与西山两道收缴上来的,而且到时候从这两道收起来的官粮,不出意外的话,还得继续往西北调运过去,在西北完全恢复生产之前,陈扬仓能够支撑西北的困境就已经不错,咱们不用想陈扬仓会有余粮储存。”   “吉平、陈扬指望不上。”郎毋虚摸着胡须道:“如果河北战事迟迟不决,孝陵仓甚至也无法指望了。”   “不错。”仓部主事点头道:“孝陵仓有半数粮食一直都是从河北道缴纳上来,如今河北战乱,不但不能缴纳,反倒要从孝陵仓拨粮食过去,这里外一算,孝陵仓也是吃紧的很。如今金陵仓是四仓之中储粮最多之仓,但是它的问题与孝陵仓也一样,金陵仓的粮食,有半数也是从江淮收缴,如今江淮乱了,金陵仓面临的困境就如孝陵仓一样。如果江淮之乱不能迅速扑灭,金陵仓又调走大批粮食,那么秋收之后如果不能补充上存粮,卑职担心到时候会出现空仓大灾!”   在场的户部官员门都是豁然变色,面面相觑。   楚欢也在正堂众官之中,他其实对钱粮实在没有什么概念,如今在度支曹也是走一步学一步,略懂皮毛,对于钱粮的真正运转,他还是一知半解。   堂中谈起帝国四大粮仓面临的困境,楚欢其实也并无太大的感触,但是瞧见户部众官员脸上都显出凝重之色,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好。   楚欢虽然不通钱粮,但却也不是笨人,有些关窍还是能够明白的。   所谓民以食为天,如果一个家庭的米缸空了,家中都要紧张起来,更别说一个国家的粮仓空了下来,其后果必然是不堪设想。   楚欢明白,古往今来,百姓作乱的根源,无非是吃不饱肚子而已,其实对于芸芸众生来说,只要他们能够填饱肚子,大都会安心劳作,能够忍受太多的灾难,但是如果连肚子也无法吃饱,那么定然会让兔子也长出獠牙来。   堂中众人的话,楚欢听的模糊,但是仓部主事最后那句“空仓大灾”,却也让楚欢感到了一阵寒意。   空仓,就代表着国库无粮。   行军作战,震灾百姓,这都必须要依靠官仓的粮食来解决,一旦官仓无粮,那么必然导致军心涣散,出现兵变,且不说与敌人作战,军队本身便会崩溃,而无粮赈灾,更会弄得天怒人怨,百姓必然会揭竿而起,天下大乱。   没有粮食,无法赈灾,无法赈灾,百姓就不可能安定耕作,无法安定耕作,也就不会有粮食提供上来,如此往复,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外敌往往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却是内部出现了问题。   帝国早年励精图治,官员清廉,百姓安居乐业,辛勤劳作,国库钱粮渐渐充沛,即使有天灾,朝廷也是大力度赈灾,如此即使身在灾难之中,百姓们却也是与朝廷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帝国四大粮仓好几百万石粮食的积存,就是因为帝国曾经有过一段辉煌,那时候钱粮充沛,帝国的腰杆子也是十分的硬朗。   但是自从皇帝用心修道,无心治国之后,官员腐化的现象日趋严重,帝国早年的辉煌早已经不在,官员们从上到下极尽盘剥之能事,沉重的苛捐杂税压的百姓透不过起来,河北道青天王作乱,实际上就是因为官府盘剥太凶,百姓无法存活,这才揭竿而起。   青天王起事之后,已经让帝国开始陷入了某种恶性循环之中,如果朝廷能够及时醒悟,皇帝陛下重新振作,或许还能有挽救帝国的机会,但是皇帝却似乎并没有那个意识,导致帝国各地危机四伏,如今江淮天门道起事,帝国再受重创,便完全陷入了困境之中。   楚欢甚至能够想象,如果不能迅速地平定各地的叛乱,尔后与西梁人达成和议,那么大秦帝国所面临的危机将是前所未有的。   内外交困,流民遍布,匪患丛生,天下大乱,血流成河,饥荒导致白骨遍野,那一幕幕景象竟是从楚欢的脑海中浮过。   胡不凡显然也觉得事态严重,问道:“诸位,照你们看来,往江淮调粮,该当如何处理?”   众官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说话。   胡不凡冷哼一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诸位平日里口口声声要为圣上分忧,如今江淮大乱,诸位难道想不出法子?若是如此,朝廷养你们何用?”他似乎忘记,他才是户部的尚书,究竟如何处理,他这位尚书大人便该首先提出一个章程来。   仓部主事感觉到胡不凡的目光看着自己,硬着头皮道:“部堂大人,下官以为……下官以为,江淮之乱若是迅速平定倒也罢了,若是不能迅速平定,那么其他地方随时可能因此而生出更大的战事,户部手中如果不能掌握一定的粮食用于后来的变数,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依你之见该如何?”   “下官以为,金陵仓如今是重中之重,必须确保其万无一失。”仓部主事看起来还有几分干练,拱手道:“首先必须通告兵部,金陵仓必须要派重兵保护,以免天门道人打起金陵仓的主意。其次,可让江淮总督柳生魁下令,在围剿天门乱匪之时,下力气收购江淮的粮食,天门乱匪固然猖狂,但是如今也不过是打下几座县城,江淮道的整体控制权还在朝廷的手中,在天门乱匪势大之前,尽快将江淮各地的粮食控制在官府手中。江淮各地还有小型的官仓,而且江淮还有许多粮商有自己的粮仓,官府可以收购粮食……!”   金部主事皱起眉头,起身道:“部堂大人,这种情况下,江淮的粮食必定价格惊人,绝不是以前的市价能够收购,若是真要收购粮商的粮食,所耗费的银两,必定是天文数字。这些银子,柳生魁能否拿得出来?”   仓部主事皱眉道:“只靠江淮地方,这笔银子自然是拿不出来。”   金部主事道:“难不成还要从户部拨银子下去购粮?”   “否则从哪里拿出来?”仓部主事冷笑道:“江淮之乱,户部有责,可不仅仅是我仓部的事情,你金部难不成什么事都不管?收购粮食,固然是为了囤积粮食为官兵所用,另一个原因,那也是断绝天门乱匪的粮食,如果能够花大力气将江淮的粮食聚拢起来,一来可以暂时不用动用金陵仓,二来可以让江淮的粮草掌握在官府手中,有了主动权,三来却可以断绝天门乱匪的粮草,没有粮草,到时候看他们用什么来支撑与朝廷相抗?”   第四百章 购粮之策   楚欢知道这位仓部主事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志字,在户部之中也是见过几面,但是却从来没有说过话,对此人并不了解,但是今日听他所言,却发现此人还真是有几分才干,一番话下来,却是条理清晰,很有道理。   这欧阳志还真是安国公一党中人,但是安国公一党自然也不会全是酒囊饭袋,欧阳志本身也还是颇有才干。   欧阳志话声落后,有些人便微微颔首,金部主事却已经淡淡道:“你说的倒是轻巧,如果一切如你所说,拨些银子下去就能够平定天门乱匪,那倒也算得上是一个好主意。不过你粮仓吃紧,却不想想金部银两难道不吃紧?”   欧阳志皱起眉头来。   金部主事向胡不凡一拱手,“部堂大人,花重金购粮,万万不可。如今金部所存库银,已经十分吃紧,西北、河北两处战事,已经耗资甚巨,月内,还要往司天台拨付五十万两银子药草银,通天殿那边,有些地方已经准备用金箔壁画,又是大一笔支出,如果再拨付银两去购粮,司天台和通天殿那边该如何应对?”   “五十万两?”欧阳志皱眉道:“司天台每季不是三十万两药草银吗?”   金部主事瞥了欧阳志一眼,道:“看来你对圣上的大事还真没有放在心上。司天台要炼制新丹,所需银两大幅增加,每季要增加二十万两的药草银。”   欧阳志眉头更是紧皱,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胡不凡道:“通天殿和司天台事关圣上修道大事,凡事都不可与此相比。”向欧阳志问道:“除了购粮,难道没有别的法子?”   郎毋虚在旁笑道:“聚集粮草,倒也不失为上策,欧阳主事所言不错,一来可以就地解决所需,不必调动金陵仓,二来也确实可以以此断绝天门乱匪的后勤,没有粮食,连肚子都吃不饱,他们哪里还有力气作乱?不过重金购粮,倒也不必。”   胡不凡瞧向郎毋虚,问道:“你有法子?”   郎毋虚起身恭敬道:“部堂大人,如今需要花费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如果再调拨一批银子重金购粮,这样的开支,无疑会增加我户部的负担。但是聚拢粮草之策,不必动用金陵仓,对我户部还是大大有利。下官以为,购粮还是可行的,但是却不必拿现银购粮,官府可以出具欠条,以欠条购粮!”   胡不凡眼睛亮起来,拍手道:“好计谋。江淮五州,乡绅富贾不少,每家都有存粮,而且作为我大秦粮仓,那里的粮商可也不少,据本官所知,江淮素有粮家十八商之称,有十八户大粮商,他们都有极大的粮库……地方官仓、士绅存粮、商家粮库,这些粮食如果收拢起来,那可是数目庞大……!”他就似乎真的找到了不世良策一般,显出欣喜之色,“可派人去往江淮,下令江淮户部司出面,直接出示我户部借条,向他们借粮,他们如果要银子,咱们给他打银子欠条,如果要粮食,等到天门乱匪被平定,秋收之后,再将所欠粮食加倍偿还给他们。”   便有数名官员纷纷笑道:“果然是好法子。”   郎毋虚显出得意之色,显然为自己的妙极沾沾自喜。   欧阳志却是显出吃惊之色,立刻道:“部堂大人、侍郎大人,这……这万万不可!”   胡不凡和郎毋虚顿时都沉下脸来,金部主事似乎与欧阳志关系不睦,闻言立时叫道:“欧阳志,你好大胆子。部堂大人和侍郎大人想出这样的好法子,也算是为你仓部解决了一个大大的难题,你难道还有意见不成?”   欧阳志道:“部堂大人,侍郎大人,下官并非有意顶撞,只是……只是借条购粮,祸患无穷!”   “欧阳志,你这话从何说起?”郎毋虚好不容易想出一个法子,正在沾沾自喜,欧阳志却泼下一盘冷水,还说什么祸患无穷,这让郎毋虚心中顿时生出恼意,但他是个笑里藏刀的人物,便算心中怨恼,但是脸上却还是带着几分笑意。   楚欢心里却是对欧阳志有几分刮目相看。   他在户部也已经半个月,认识的人其实也不多,了解的人更是不多,本以为户部都是安国公一党,是铁板一块,但是今日看来,内部多少还是有些问题,而这欧阳志似乎就显得有几分特别,当众说借条购粮不妥,那无疑是打了郎毋虚一巴掌,欧阳志能有这个胆色,倒也不是庸碌之辈。   欧阳志显然也知道自己的举动很有可能得罪郎毋虚,小心翼翼道:“诸位,下官斗胆直言,借条购粮,定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左右看了看,见众人都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硬着头皮道:“天门道作乱,受害的固然是朝廷,是无辜百姓,但是最直接的受害者,便是江淮地区的士绅商家,天门道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大肆抢掠士绅商家,那些士绅和商家如今都是坚定地支持朝廷,他们在各地都有人脉,而且下面也还有庄丁护院,这些如今据说已经被组织起来,协助朝廷围剿天门道。”   “他们都是受了朝廷的恩惠,如今天门乱匪作乱,他们自然也要出一份力。”郎毋虚道。   欧阳志道:“效忠朝廷固然有道理,但是……但是下官以为,他们协助朝廷剿匪,目的也还是要保住自己的财富而已。”   众人都不说话,但是心中却也知道欧阳志所言是真,只是这话说的太过直白了一些。   “如果朝廷用借条购粮,将他们此刻视若金子的粮食收归官有,下官担心……!”欧阳志神情凝重,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胡不凡冷笑道:“你是觉着若是借条购粮,那些士绅商家会不服?”   欧阳志点了点头。   “他们有今日,乃是朝廷的恩赐。”胡不凡冷冷道:“如今朝廷有事,从他们那里借粮,他们难道还敢造反不成?”   欧阳志叹道:“话虽如此说,但是那些人将自家财富看得比性命还重,未必能体会朝廷的良苦用心,若是借条购粮,只怕他们会以为是朝廷要强收他们的粮食,那帮人……那帮人心中十有八九会生出怨恨之心。”   郎毋虚皱眉道:“咱们户部出具借条,并非强征,只是暂借。”   “对他们而言,暂借和强征的结果,都是将他们手里的粮食拿走。”欧阳志小心翼翼道:“即使有些人能够明白其中道理,但是下官以为,大部分人却还是不会明白。”   胡不凡一拍桌子,冷哼道:“朝廷有难,全力剿匪,这也轮不上他们服不服气,本管还不相信,他们难道因此而反了不成?”   欧阳志道:“即使不反,只要他们的心不与朝廷在一起,对咱们的剿匪大事,也必定生出麻烦。天门妖人无孔不入,若那些士绅商家存了怨恨之心,就只怕天门妖人趁虚而入,大肆拉拢,地方门阀在当地本就根深蒂固,很有势力,一旦他们与天门道搅在一块……!”   金部主事立刻道:“欧阳大人,你这只是危言耸听而已。本官就不相信,因为一点点粮食,他们就会与天门妖人混在一起,与朝廷为敌?天门道迟早要被剿灭,他们难道不想想若是剿灭天门道后,他们的下场会是怎样?”   “不错,危言耸听!”   “一帮士绅商家而已,何足为虑?”   “欧阳大人,部堂大人和侍郎大人此计甚妙,乃是当下解决江淮粮草的绝妙之策,你如此瞻前顾后,若是依你之言,那是错失良机。”   众官员都是七嘴八舌,对欧阳志的顾虑显然是不以为意。   欧阳志张了张嘴,终是摇头退了下去,并无说话。   胡不凡扫了众人一眼,忽地将目光落在楚欢身上,问道:“楚大人,你觉得借条购粮此议如何?”   楚欢起身来,拱手道:“下官入主度支曹,如今也只是知道统算事务,对于粮草事宜,还真是不清楚,惭愧之至。”见不少官员对自己投来轻鄙之色,淡然一笑继续道:“不过下官以为,欧阳大人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如果地方门阀与朝廷一心,天门道虽然人数众多,但也只是乌合之众,用心谋划,处理得当,应该是能够平定下去,但是一旦门阀士绅与天门道混在一起,情况必将大不相同,此消彼长,想要轻易平定匪乱,只怕不会太容易。”   胡不凡“哦”了一声,一副不以为然之色,随即道:“此事事关重大,本官需要好好思量一番才是。”抬手道:“你们先退下吧,本官要好好静一静!”   等众人告退,胡不凡却叫住了郎毋虚,关上门,才低声道:“江淮之事,非同小可,还需要与老国公好好商议一番。不过金陵仓乃是我们最后的粮仓之地,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动,否则到时候其他地方出了乱子,无粮可调,你我只怕都要掉脑袋!”   郎毋虚忙道:“大人说的是。”   “至若购粮,你的法子倒是不错,本官倒不相信那些士绅商家真的因为一点粮食,敢与朝廷作对。”胡不凡凑近低声道:“银库里的银子已经不多,还要应付各项开支,花重金购粮,那是万万不能的。”   郎毋虚皱眉道:“欧阳志此人总是不大听话,部堂大人,是否……!”   不等他说完,胡不凡已经摇头道:“欧阳志是老国公钦点的人,这人虽然有时候有些不听话,但毕竟是自己人,而且还是有些本事的,不用与他计较。”顿了顿,眼中显出冷厉之色,道:“倒是楚欢,接下来户部事情众多,咱们办差,难免会出现一些疏漏,这小子每天都盯着咱们,让本官身上实在有些不自在,就怕被他拿住了什么把柄……不成,此人在户部,本官如芒在背,必须赶紧想法子把他弄出去。”   郎毋虚道:“楚欢做事谨慎的很,下官一直盯着他,却始终没能找到把柄。”   胡不凡低声道:“本官这些时日必定有许多事情要办,一时也没有精力去管他。不过若不除掉此人,对咱们的威胁实在太大,这样吧,你这阵子多与他走动,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此人不可不除啊。你是本官身边最得力之人,以你的才智,要除掉此人,应该不是难事。”   郎毋虚勉强笑道:“大人吩咐,下官竭尽全力去办!”   胡不凡似乎想到什么,更是压低声音道:“老国公那头,最近可能要对帐,最近可不能出现任何岔子。”   “下官明白!”郎毋虚低着头,眼中却是划过一丝怪异之色。   第四零一章 剿抚并用   楚欢回到度支曹,还没喝上一杯茶,门外就响起声音:“楚大人很忙吗?冒昧打扰,还不要怪责。”   楚欢回头去看,却见到是仓部主事欧阳志竟然过来,有些意外,怔了一下,忙笑道:“是欧阳大人,快请进,快请进!”他在户部这阵子,除了度支曹的部下过来禀报公务,部院里还真没有几个人过来与他说话。   欧阳志进了来,楚欢叫了人奉茶,这才坐下道:“欧阳大人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欧阳志神情有些尴尬,想了一想,终于问道:“刚才在部堂大人那边,楚大人也说不可借条购粮,是否真的如此认为?”   方才户部主事以上的官员都参加了会议,众多官员之中,除了欧阳志,就唯有楚欢不赞同借条购粮。   楚欢想了想,缓缓道:“凭心而论,欧阳大人的重金购粮,其实是平定天门动乱的极佳策略。”   “哦?”欧阳志笑问道:“楚大人此话何解?”   “天门道虽然闹得很凶,但是毕竟只是一群百姓在苦难之下被谣言蛊惑才造反,说起来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只是凭借着一时愤怒烧杀劫掠而已。”楚欢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才缓缓道:“真正的战争,考虑到的因素实在太多,除了人数兵力,还要考虑粮草、装备、训练、战略、战术等等一些列因素,而天门道作乱,不过是啸聚而起,虽然占据了几座县城,但是他们的整体战略显然还是十分的模糊不清。他们没有坚实的据点,没有经济保障,没有后勤保障,甚至连作战必须的装备都无法保障,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如果朝廷能够充分利用地方门阀的实力,通力合作,很有可能在短时间内便会将江淮之乱平息下去。”   欧阳志闻言,情不自禁点头。   楚欢看了欧阳志一眼,继续道:“重金购粮,从某种意义来说,确实能够将粮食掌握在朝廷的手中,不但可以解决军队的粮草问题,而且能够根本上断绝天门乱匪的粮草保障,只要粮草在官军的控制之下,那么天门道就算想抢粮,也无处可抢,任何一支作战力量一旦断绝粮食,很快就会陷入崩溃之中。天门道虽然抢掠了不少粮食,但是除了手头上所有,却没有一个真正的后勤保障供给,他们的人数越多,手头上的粮食消耗的越快……!”   欧阳志立时拍手道:“不错,只要没有了粮食,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击,王师所至,定可将那群天门妖众一扫而光。”   楚欢摇了摇头,笑了笑,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话。   欧阳志看出楚欢有话要说,忙道:“楚大人是否有什么话不便出口?”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楚大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欧阳志虽然算不得君子,却也不是小人,今日请教,纯属私谈,出了这个门,便一个字也带不出去的。”随即想到楚欢如今的处境,未必会相信自己,叹了口气,道:“不过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楚大人若是不方便说,大可不言!”   楚欢抬手笑道:“欧阳大人请用茶!”等欧阳志端起茶杯,才轻声道:“楚某只是觉得,如果朝廷真的能够断绝天门乱党的粮草,接下来却未必需要用兵赶尽杀绝。”   欧阳志一怔,不解道:“楚大人的意思是?”   “其实剿匪,并非只有刀兵可用。”楚欢含笑道:“除了一个剿字,还有一个抚字也是大可做文章的。”   “抚?”欧阳志熟悉钱粮,却不通军事,楚欢之言,他一时却还没有明白过来。   楚欢道:“对付江淮之乱,剿是必须的,但是想要安定江淮甚至是东南,却也离不开抚。没有剿,便难以抚,但是只剿不抚,江淮之乱却未必能够根除。”   欧阳志肃然拱手道:“请楚大人指教。”   楚欢道:“朝廷大可先用刀兵,给予天门道众施加巨大的军事压力,让他们感受到朝廷对于叛乱绝不姑息,另一面则是按照欧阳大人的策略,朝廷拿出一笔银子来,重金收购江淮粮食。如今天门匪乱还只是一隅之地,尚未有形成太大的气候,虽然被他们占据了不少县城,也抢得了不少的粮草金银,但是江淮的粮食大部分还是在士绅和粮商的手中,朝廷如果借条购粮,江淮地方门阀只以为是朝廷强行占粮,他们心中必生怨恨,但是拿银子去购粮,他们必定是愿意将自己手中的粮食出售的。”   欧阳志点点头,叹道:“国家有难,从来没有指望地方门阀,他们不从中作梗便是好事,想要让他们完全出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他们的利益与朝廷的一致,才有可能让他们与朝廷一心。”   “是啊。”楚欢颔首道:“借条购粮,导致的后果只能是江淮门阀与朝廷越走越远,所以要将江淮门阀拢住,那笔购粮的重金不可不出。地方门阀掌握着江淮的大部分资源,只要他们与朝廷一心,就能够控制住天门道的蔓延,以重兵围剿,天门道用不了多久便会平定下去。”   欧阳志道:“我也正是这样想法。天门道虽然这些年来声势闹得很凶,而且蛊惑性很强,不少百姓都受其蛊惑,但终归是乌合之众,历来邪教作祟不知凡几,但是成事者却是寥寥无几。”抚须道:“其实江淮天门道猖獗,此事朝廷早已经关注,地方上也一直在打压,我本以为天门道就算有所行动,那也不可能是这个时候,他们突然起事,还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总觉着……天门道这次动乱,似乎有些仓促,其中似乎有些古怪!”   楚欢笑了笑,继续道:“其实只要朝廷处理得当,给予天门道几次打压,在他们陷入困境之时,便可以出手安抚了,剿是为灭其心,抚却是为收其心。”   “剿灭心,抚收心!”欧阳志赞道:“楚大人,这话说得好。”随即摇头叹道:“只是楚大人或许不了解,据我所知,天门妖人蛊惑人心的功夫确实很厉害,许多百姓被蛊惑入道,心智甚坚,任由天门妖人驱使,形同行尸走肉,想要收其心,绝非易事。”   楚欢神情肃然道:“欧阳大人之言,我也明白。我亦曾听说,不少天门道众被蛊惑入道后,便完全听从于天门妖人指使,十分的疯狂……但是我却还是相信,大部分的百姓还是存留理智,并非一味盲从,江淮有数百万之众,天门道蛊惑的只不过是小部分百姓而已。而且那些被蛊惑的百姓,无非是因为生活困苦,被天门妖人趁虚而入而已,朝廷如果安抚得当,我相信还是能够瓦解天门妖人的险恶用心,也能够收拢民心。”   “楚大人觉得可以挽回民心?”   “当然。”楚欢正色道:“只要朝廷愿意让百姓好好活着,就能够挽回民心。其实我一直觉得,想要得民心,说起来似乎很困难,但是归根结底,却也十分简单,无非是让他们吃得饱,穿得暖,只要朝廷做到这两点,想要收拢民心,并不困难。那些百姓跟随天门妖人叛乱的初衷,说到底,也就是为了吃饱穿暖而已,如果朝廷能够做到这一点,他们又何必大动干戈,拼了性命挑起叛乱。”   欧阳志微微颔首道:“楚大人所言言之有理。那么朝廷具体该如何安抚?”   楚欢端起茶杯,含笑道:“朝廷多有良才,我只是粗陋之见,到底怎么做,只要朝廷用心,他们定然会有许多的法子。”品了一口茶,轻叹道:“我等人微言轻,朝廷到底要如何应对,却也不是我等能够参与的。”   欧阳志亦是叹道:“楚大人,如今看来,你确实不适合在户部!”   楚欢一愣,欧阳志已经道:“楚大人可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你该当往兵部去才是,你今日所言,实乃平乱的良方。”摇头叹道:“只可惜你是户部官员,行军打仗,平乱剿匪,那是兵部决定的事儿,咱们户部不能插手进去,你我也只是坐在这里说说而已。”   楚欢道:“其实这个道理未必很难想通,门下省中书省多是朝廷重臣,亦是我帝国精英,他们难道想不到这一点?”   欧阳志苦笑道:“楚大人,有很多事情,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却未必像说起来这么简单。”端起茶杯,一口饮了半杯,才轻声道:“我现在只担心朝廷真的会接受借条购粮之议,若真是那样,江淮只怕……!”无奈摇了摇头。   楚欢见欧阳志满脸忧患之色,看来此人还真是对国事很为关心,并非那些只想着自身利益的达官贵人们。   “朝廷多智者,咱们只要用心办好差事就可以了。”楚欢微笑劝慰道:“很多事情,咱们想是没有用的。”   欧阳志微微颔首,起身来,道:“打扰了,楚大人,你先忙着,有时间我再过来坐一坐。”告辞而去,楚欢送出门外,看他背影,若有所思。   欧阳志离开度支曹大院的时候,郎毋虚却是从他身后刚刚过来,欧阳志若有所思,看起来精神有些恍惚,也没有注意到郎毋虚过来,郎毋虚见到欧阳志,脸色微沉,正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欧阳志恍惚模样,也就没有叫住,径自到了度支曹,没有去主事院子找楚欢,而是让人将一名判官召唤出来。   窦易被调离度支曹之后,度支曹右主事一位空缺,虽然此事已经禀明皇帝,但是皇帝却没有旨意下来,下面的官员自然也不敢催促,这度支曹右主事的位置便悬了下来,剩下的五名判官有心竞争这个位置,最近办差用心许多,很多事情楚欢倒也不用费心。   一名判官出来之后,郎毋虚招手让他靠近过来,压低声音道:“司天台药草银,是否让楚欢盖了印?”   判官忙道:“司天台的人昨天已经过来一趟,卑职正准备这两天呈上公函请主事大人盖印。”   郎毋虚微一沉吟,轻声道:“你现在赶快拟写公函,现在就送过去,本官在这里等着,无论楚欢盖不盖印,你即刻来报本官!”   判官疑惑道:“大人,还有几日时间,难道这笔银子要提前拔过去?”   “让你去你就去。”郎毋虚沉下脸来:“哪里有这么多废话,快些去办,本官就在这里等着!”   判官不敢多说,急忙称是,快步而去。   第四零二章 金坛雀舌茶   判官离去之后,郎毋虚便在院子角落处的一棵大槐树下背负双手来回走动,脸上的神情显得十分的焦虑,心神不宁,似乎有满腹心事。   偶尔有人经过,也不敢打量郎毋虚,只是躬身一礼便即离开,郎毋虚似乎也没有心情理会来来往往的人,眉头锁着,嘴中却是低声嘟囔着:“盖印,那就是大有文章,不盖印,就不是圣上的意思……盖印,不盖印……!”   他来来回回走了许久,官靴在地面上猜出了纵横交错的印迹,时不时地抬头望一望,只盼着判官速速出来。   他自己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是见到那判官匆匆而来,郎毋虚眉头一展,显出几分紧张之色,急忙招手,那判官手里拿着一份公函过来,正要行礼,郎毋虚已经急道:“不用虚礼,快说,楚欢有没有盖印?”   判官递过公函,道:“回禀大人,卑职将公函送过去,楚大人很快就盖了印!”   郎毋虚打开公函,上面倒是清晰地盖着度支曹主事的印章,松了口气,随即眉头又锁起来,低声问道:“你公函送过去,楚欢说了什么?”   判官回道:“楚大人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郎毋虚眯起眼睛:“他没有询问为何需要这么多的银两?”   判官摇头道:“卑职送公函进去,只说这是司天台要拨下去的药草银,楚大人还没接过公函,也没有问数目,就直接取出了印章,拿过公函,好像就扫了那么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便盖上了印章,直到卑职走的时候,楚大人才说,这事儿不能出漏子,要尽速办理!”   郎毋虚双眉展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禁不住自语道:“我早就知道是这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果真如此!”   判官茫然道:“大人说什么?”   郎毋虚摆摆手,道:“没事,你先退下吧!”   判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行了一礼,退了下去,郎毋虚这才摸着胡须喃喃自语:“其他银两拨付,楚欢总是审核再三,就像银子是他自家的,可是一到了司天台用银,事关圣上之事,他连一句废话也没有便批复下去……有文章啊,看来此人前来户部,真是圣上有心为之……!”他在大槐树下徘徊,若有所思,半晌过后,他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背负双手从度支曹大院离开。   楚欢这边批复了司天台的用银,又泡了一杯茶。   司天台用银,其实就是皇帝自己要用银子,楚欢心里也明白,每季五十万两药草银,那简直是天文数字,司天台那帮道士必定是从中牟取暴利,但是楚欢更明白,哪怕这药草银的数目再翻一倍,自己的印章也还是要盖下去。   当今皇帝就似乎鬼迷心窍一样,一门心思地迷恋着修道,设立司天台,修建通天殿,这两处就似乎是无底洞,将帝国的财政吞噬进去。   楚欢在京城这些时日,多多少少也知道,无论是设立司天台还是修建通天殿,朝中都曾有一些直臣进谏,痛陈其害,但是曾经可以宽容纳谏的皇帝陛下,但凡在修道之上遇到阻力,便显得无情且冷酷,许多朝中直臣就是因为劝阻司天台的设立和通天殿的修建,触怒龙颜,下场凄惨,罢官免职发配边疆那已经是万幸,满门被斩却也是常有的事儿。   即使是在通天殿的修建过程之中,但有地方出现纰漏,负责的官员必死无疑。   六部衙门,如今最高危的便是工部衙门,在修建通天殿的这几年时间内,工部尚书走马灯般被调换,罢官的罢官,掉脑袋的掉脑袋,其下面具体负责施工的工部官员,被斩杀的更是不在少数。   楚欢固然有冲动的时候,但是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十分冷静,他已经摸的清楚,对于皇帝陛下而言,如今最大的逆鳞便是修道,任何妨碍修道事务的人和事,皇帝陛下都会辣手无情予以解决。   虽说皇帝陛下看起来对自己似乎有几分欣赏,甚至要利用自己做某些事情,但是楚欢更加明白,在皇帝陛下的眼中,自己无非是一个稍起作用的不起眼的棋子而已,自己如果阻扰了修道事务,皇帝陛下绝对不会对小小的户部主事有任何的情面可讲。   忧国忧民,固然是好事,但是没有那分量,也只是徒自叹然而已。   楚欢很清楚,自己只要在司天台药草银上有丝毫的差池,用不上皇帝对自己发难,胡不凡一干人势必就会借此机会将自己置于死地。   无力改变的东西,楚欢只能做出痛快的姿态。   他现在只是好奇,户部的意见,肯定是要提交到门下省,门下省那干人最后到底是要以重金收粮还是借条购粮,还真是一个未知之数。   楚欢无法对此事产生丝毫的影响,但是他却能够清晰地认识到两种决定所带来的后果。   楚欢心中有事,郎毋虚心中也有事,脚步很轻手里拿着一只造型美观的小铜罐进了屋内,见楚欢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轻轻敲了敲门框,楚欢睁开眼睛,郎毋虚已经笑眯眯道:“楚大人,还在忧心国事?”   楚欢起身来,笑道:“大人取笑了,只是自恨能力有限,不能帮上大忙,所以有些惭愧而已。”   “可不要这般说。”郎毋虚十分和气地过去,笑道:“你才来户部几天,难不成这么快就想熟悉所有事务?本官当年来到户部,可是花了好些年,在同僚们的帮助下才渐通事务。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楚大人凡事慢慢来,不用着急,我已经知会过度支曹的官吏们,尽心协助你。”   楚欢心中暗想:“你不从中作梗便是天大的好事,哪里还能想你帮助。”但是郎毋虚突然过来,一脸和气,楚欢只觉得事情有些怪异,也不知道这狡猾的家伙究竟要打什么主意,不动声色笑道:“日后一切还要劳烦侍郎大人多多关照。”随即问道:“侍郎大人前来,是否有什么吩咐?”   郎毋虚忙笑道:“不说我差点忘记了。”将手中的精巧铜罐放下,笑道:“楚大人,你可猜得出这里面是什么?”   楚欢凑过来,打量几眼,摇头道:“下官见识少,还真是猜不出来。”   “茶叶!”郎毋虚笑道:“这可是正宗的上等茶叶,一两金子只能得一钱,一年下来在,这种茶叶最多不过出产二十来斤,你说珍贵不珍贵?”   楚欢奇道:“这等昂贵?”   这铜罐顶部的盖子,有一黄雀造型,双翅微展,郎毋虚打开盖子,从里面立时便散发出一阵浓郁的茶叶香味。   “楚大人,可认识这茶叶?”郎毋虚将铜罐往前凑了凑,笑眯眯问道。   楚欢瞧那茶叶外形条索紧结纤细卷曲、披亳,颜色翠绿,摇了摇头,郎毋虚已经笑道:“这茶叫做金坛雀舌茶,茶叶中的上品。”   楚欢笑着点头道:“一瞧颜色,闻这香味,就知道非比寻常。”   郎毋虚盖上盖子,道:“我听说楚大人似乎很喜欢饮茶,想必是精通茶道,所以特将这罐金坛雀舌茶带过来,楚大人若是不嫌弃,便留下来尝一尝!”   “岂敢岂敢!”楚欢忙道:“如此珍贵茶叶,下官怎敢领受。”   郎毋虚道:“楚大人这就是见外了。什么东西,只有在内行之人的手中才能显出其价值来。京中官员之中,懂得茶道的还真是不多,这金坛雀舌茶拿出去,也显不出它的价值,倒是楚大人既然是此道中人,恰好能让你好好品味一番。俗话说得好,好马配好鞍,宝刀配英雄,这金坛雀舌茶送给你,却也是送对了人。”   楚欢心中提防,一时也不明白郎毋虚为何如此热情,他只此人颇为阴险,小心戒备,不动声色笑道:“侍郎大人误会了。其实下官平日饮茶,也只是随意而为,对于茶道,还真是一个门外汉。”   “谦虚了!”郎毋虚将铜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摆手笑道:“楚大人可能还对本官有些不了解,但是时间长了,你会知道本官是个好交朋友的人。”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楚大人,本官府中还珍藏了不少极品茶叶,不知楚大人今夜可有时间,往寒舍去一趟,你我二人好好说一说茶道!”   楚欢一怔,郎毋虚立刻道:“楚大人,我是真心邀请你去寒舍聚一聚,你可不要不赏脸。今日出门的时候,我已经吩咐府里好生准备,就等着晚上招待楚大人,楚大人若是拒绝,寒舍那可就白准备了。”   “这个……!”楚欢瞧郎毋虚的表情,倒似乎是真心邀请自己,微一沉吟,终于道:“侍郎大人如此抬爱,楚欢若是拒绝,那反倒是不识抬举了。”   郎毋虚见楚欢答应,眉头展开,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晚上寒舍等候楚大人大驾光临!”十分亲热地告辞而去。   楚欢送郎毋虚出门,瞧着他背影,只觉得此人邀请自己,什么谈论茶道自然是藉口,但是一时间还真闹不清楚这郎毋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四零三章 火上浇油   安国公府。   作为帝国第一重臣的府邸,只从府外看去,你不会觉得这座府邸防卫有多严密,除了府门外多了几名守卫,并不比普通官员戒备森严多少。   但是知道底细的人却十分清楚,这座宅子内部,却可以称得上步步陷阱,任何人只要踏入这座府邸之后,每走一步,都完全在府内眼睛的监视之下,而且你猜不出暗中究竟有几双眼睛盯着自己,更猜不出有几支弩箭对着你的要害。   但凡大户人家,都会有家丁奴仆,更别说京官大员,几乎都养有家丁护院,但是论起护院的强悍,自然无出安国公府之辈。   极少数人知道,安国公府的家丁护院,那可都不是普通角色,黄天都乃是武京卫指挥使,武京卫的将士,在左右十二卫军中,那可是战斗力最强装备最好,安国公府邸里的家丁护院,其实有很多就是黄天都从武京卫中甄选出来,那个顶个都是精悍勇士,而且对这些人的来历知根知底,大加收拢,十分忠诚,在安国公府,就算是一个端茶上水的普通家仆,也莫小瞧他的身手,更别说负责安国公府安全的护卫。   “借条购粮,是郎毋虚想出来的法子?”安国公黄矩手持狼毫,在纸上笔走龙蛇,他虽然年近七旬,脸上布满了岁月雕刻下来的痕迹,但是那一双眼睛却依然有着光彩。   黄天都大马金刀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而户部尚书胡不凡则是半边屁股坐在下首,神情恭敬,连背脊都挺得笔直。   “是。”胡不凡小心翼翼道:“欧阳志提出户部拨银下去,重金购粮,但是库里的银子应付的方面太多,如果将江淮之地的米粮收拢起来,将是一笔极其庞大的数目,郎毋虚建议由户部出面,令江淮户部司出具借条购粮。”   安国公也没有抬头,依然颇有雅兴地泼墨作画,问道:“那你觉得该怎样办才妥当?是借条,还是拨银?”   胡不凡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下官以为,如果能够用借条将粮草都收拢起来,那也不失为上策……不过,不过下官驽钝,今日前来,还是恳请老国公拿个主意,老国公睿智无比,着眼大局,您老拿了主意,下官心中便有底了。”   安国公并没有立刻回答,手腕子灵活地转动几下,这才轻轻搁下狼毫毛笔,轻抚白须,看着自己的画作,抬头向胡不凡道:“不凡,你过来瞧一瞧,老夫这幅画如何?”   黄天都皱起眉头,急道:“父亲,这都什么时候了,商议正事要紧……!”他还没说完,安国公便斜眼瞥了他一眼,皱眉道:“欲图则缓,你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做事还这么心急火燎,如何能成大器?”眉宇间带着几分不满,黄天都虽然在帝国也是位高权重的人物,但是对安国公却还是十分的敬畏,安国公这样一说,他便不敢多言。   胡不凡则是起身来,恭恭敬敬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桌上的画,竖起大拇指道:“好好好。老国公这幅画当真是绝妙之作。”   “哦?”安国公抚须微笑道:“好在哪里?”   胡不凡指着画作道:“山势磅礴,林木依依,山边这条大河曲折流过,唔,这担水之人似乎是个出家人,气势磅礴之中,却又带着出家人的空灵之气,妙不可言,如此画作,也只有老国公挥天之笔才能描绘出来。”   安国公神情淡定,依然带笑问道:“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胡不凡笑得有些尴尬,道:“下官驽钝,还请老国公指点。”   “隐寺!”安国公平静道:“看画不看表,要看藏在其中的意思,你只看到山,看到水,看到一个和尚担水,可曾看到寺庙?”   胡不凡一愣,又打量了几眼,终于明白过来:“画中无寺庙,但是有和尚担水,那就说明寺庙不远,隐在深山林木之中。”   安国公微笑点头,道:“不错。有些事情,到来之时,千万不要只被表象所迷惑,抛去表象,发现隐藏于其中的机遇和秘密,这才是最重要的。”示意胡不凡坐下,他自己亦在楠木大椅子上坐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问道:“不凡,你觉着应当开具借条购粮?”   “这个……还要请老国公指点!”   黄天都插言道:“糊涂透顶。”   “为何?”安国公看向黄天都。   黄天都冷笑道:“天门乱匪,乌合之众,想要平定,也并非难事,但是若真是借条购粮,我可以断言,江淮之乱必定波折更大,或许没个三两年都无法平定。”   胡不凡额头冒汗,忙道:“二爷说的是!”   安国公生有三子,黄天都排行第二,黄氏一族出自安邑,长子如今就在安邑为官,三子虽然在朝中为官,但是能力有限,一介纨绔,三子之中,掌权最重的便是次子黄天都,私下里,不少官员都称呼黄天都为二爷,亦可见黄氏一族在大秦帝国的地位。   安国公凝视黄天都,问道:“何出此言?”   黄天都倒也痛快,道:“父亲,咱们曾经也是安邑门阀,有一点你很清楚,官府所谓的借,在咱们的眼中,从来都与抢没有什么两样。当年你也说过,咱们黄家曾是安邑郡首富,看着威风得紧,但是哪里少得了官吏的压榨,美其名曰是借,有借有还,欠条还正儿八经地留给咱们,可是那些借条后来都烂成了粉末,也不见官府有半分的偿还。”   胡不凡有些尴尬道:“二爷,咱们户部出具欠条,不会那样!”   “你们不会,但是江淮门阀会相信?”黄天都摇头道:“他们不会相信,他们只会以为你们是趁火打劫,是变相抢夺他们的粮食。”   黄天都出身门阀,自然最清楚地方门阀的心思。   胡不凡显出紧张之色。   “我可以断定,若真的借条购粮,江淮必定有不少门阀将会与朝廷分道扬镳。”此时书房之中也就三人,黄天都在这里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若是我如今是江淮门阀,手中有大量的存粮,官府却要借条购粮,老子第一个就不服,就算不真的摇旗造反,暗中也必定给官府一点颜色看看。他们要粮?老子宁可去和天门道商量,低价将粮食卖给他们,天门道也缺粮,老子不相信他们不要粮食。”   “住口!”安国公冷喝一声。   黄天都有些不服气地止了话头。   胡不凡尴尬道:“二爷的意思,下官明白了。这借条购粮之事,就此作罢,下官另想办法,实在不成,就拨出一笔银子,让江淮户部司派人与各家粮商士绅好好商量,价格不能太高,既不能让朝廷为难,也不能让他们亏着。”   安国公不动声色问道:“你是准备让户部出银购粮?”   胡不凡急忙道:“二爷说的有道理,下官先前糊涂,没能想明白,二爷指教,下官豁然清楚过来,所以……!”   “他糊涂,你也跟着糊涂?”安国公不等胡不凡说完话,淡淡道:“方才让你看这幅画,还以为你懂了什么,现在看来,依然是懵懂不知。”   胡不凡脑子有些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安国公瞅了黄天都一眼,淡淡道:“你就这样急着让江淮之乱迅速被平定下去?”   黄天都一怔,不解道:“父亲,难道江淮还要让它乱下去?江淮乃是大秦粮仓,若是天门乱匪不能迅速平定,国库粮仓必然空虚,真要是被天门道闹上一两年,帝国粮食必定出现危机。”顿了顿,又道:“而且据我所知,不但是江淮,东海、金陵也都有天门道众活动,如今江淮天门道众造反,如果不给予重创,让天门道得势,那么东海和金陵的天门道众恐怕也用不了多久便会群起而乱。江淮之乱,就是一把火,朝廷必须在这把火烧大之前熄灭它,否则等到这把火烧的越来越旺,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安国公靠在椅子上,安静地挺黄天都说完,才淡淡问道:“你说完了?”抚须道:“莫看江淮闹得乱,乌合之众,成不了大气候,但是江淮之乱,却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机会?”胡不凡奇道:“老国公,这话从何说起?”   安国公平静道:“老夫倒希望江淮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如今江淮总督柳生魁和程嵩两人还能控制局面,只是这把火再多烧一烧,连东海也烧进来,那么就凭柳生魁他们的能耐,只怕是难撑大局。”   黄天都和胡不凡互相看了一眼,都是有些茫然,根本弄不清楚安国公这话究竟有何含义。   安国公自然也看出二人的茫然,只是淡淡一笑,道:“他们撑不住,朝廷总要派人去收拾残局的……!”顿了顿,若有所思,却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直接说下去,而是像胡不凡道:“不凡,你今夜回去,就连夜拟上一道折子,递交到门下省,唔……这样吧,让郎毋虚等几名户部要员一同拟折子上来吧,不说别的,就是建议朝廷借条购粮!”   黄天都睁大眼睛道:“父亲,你……你真的准备这样做?”   安国公抚须道:“老夫就是决定这样做。”   “为何要如此?”黄天都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已经看出其中的危险,只会让江淮自乱这把火越烧越大,安国公却为何不是选择以水灭火,反倒要火上添油。   第四零四章 茶道   黄天都不懂,胡不凡也不懂,但是安国公显然没有兴趣详加解释,只是淡淡道:“不明白,就自己慢慢去想,有些事情自己想明白,总要比别人教的好。”   胡不凡只能起身拱手道:“老国公,下官这就回去拟折子,回头本官会率领户部要员一起上折子过去。”   安国公微微点头,便在此时,却听的门外传来敲门声,黄天都令人进来,那人进来之后,径自到得安国公耳边低语了几句。   胡不凡心中好奇,安国公却已经看向他,问道:“楚欢去了郎毋虚的府上,此事你是否知晓?”   “下官不知。”胡不凡一愣,但马上道:“不过这却是下官嘱咐的。郎毋虚为人精明,下官吩咐他与楚欢多接触,找到那小子的把柄。”   黄天都在旁冷笑道:“那臭小子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派了张斗利给他作了暗示,这小子竟是装起糊涂,迟迟不见他往我府里觐见,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和瀛仁混在一起。”   胡不凡忙道:“据下官得知,几日之前,楚欢还曾与瀛仁一同去往了太子府。”   “此事老夫早已经得知。”安国公冷笑道:“看来瀛仁也不老实,是要和灜祥走到一块了。”   胡不凡忍不住问道:“老国公,汉王殿下如何看待此事?”   安国公抚须道:“殿下并无说话,不过想来也不放在眼里。灜祥找上瀛仁,看来也是病急乱投医,只要是能拉拢,他就竭尽全力去拉拢。”顿了顿,皱眉道:“郎毋虚那头,让他盯紧一些,若是没有必杀的把握,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对付楚欢,要么不动,一旦动了,就必须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胡不凡道:“下官明白。郎毋虚办事还是有些手段的,楚欢不过是黄毛孺子一个,有郎毋虚一直盯着他,不怕他不露出破绽。”   ……   ……   郎毋虚确实在盯着楚欢。   不过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亲切,府内的雅厅之中,除了主座的郎毋虚,便只有楚欢一个客人,案上菜肴丰富,场中却是有四位舞姬正在翩翩起舞。   郎毋虚显然是个很会享受的人,用餐的器皿都是十分讲究,而且待客的美酒亦是芳香四溢,混合着舞姬身上的幽香,美酒佳人,香飘满庭。   郎毋虚是户部侍郎,户部可不只是管理钱粮而已,大到钱粮矿石,小到油盐茶酒,都是由户部过问,所以户部素来都是工作繁杂且细致的衙门,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郎毋虚身为户部侍郎,绝对的户部要员,茶酒自然少不得有人孝敬。   四名舞姬都是艳色夺人,身上的布料也确实很少,雪白皓臂,纤细蛮腰,舞姿火辣而优美,随着琴瑟之声,小蛮腰扭动,带动着香.臀摆动,乳.波臀.浪,那一张张俏脸上也满是勾人心魄的媚态,媚波横流,凹凸有致的身子更是卖力地展现出自己的柔韧之美,尽含风花雪月之态。   她们因为卖力,白嫩的肌肤上甚至都渗出香汗珠子来,四名舞姬的脸上虽然带着醉人的媚笑,但是心里却满是对牛弹琴的幽怨。   这样的美姬,如此妖艳性感的舞蹈,足以对任何男人形成诱惑力,可是楚欢却似乎很为独特,他的兴趣并没有被这四名妖艳性感的舞姬带起来,只是端着杯子,若有所思。   郎毋虚微眯起眼睛。   常言说得好,少年爱美人,楚欢年纪轻轻,该是喜欢美色的年纪,厅中四名美姬也是郎毋虚自问能够拿得出手的佳丽,但是楚欢的眼睛却很少望着四名舞姬身上投过来,就算划过,也想看木头人一眼,并无什么神采,这让郎毋虚心中还真是有些奇怪,难道这年轻人的眼界竟是如此之高,连这四个美姬也不值得他多看两眼?瞧他若有所思模样,也不知道这年轻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郎毋虚自问也是识人无数,但是不知为何,此时却难以从楚欢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他心中在想什么的端倪。   楚欢确实在想着事情。   他想的事情也很简单,郎毋虚如此热情,白日送茶叶,晚上设宴,又是美酒又是佳人,待若上宾,比起初入户部时的态度,当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楚欢心里只觉得这家伙肯定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但是一时之间还真看不透他想搞什么鬼,心存戒备,十分小心。   “楚贤弟,楚贤弟!”耳边传来郎毋虚的声音,楚欢回过神,抬头看去,见郎毋虚笑盈盈看着自己,立刻举杯道:“大人,今日承蒙款待,下官敬你一杯!”   郎毋虚笑道:“这是家常饭,就不要大人大人的称呼了。”抬手指着四名美姬道:“楚大人,这四名舞姬舞姿如何?”   “很好,很好!”楚欢点头道。   郎毋虚微笑道:“不瞒楚贤弟,这四名舞姬可是花了重金得来……!”身体微微前倾,笑眯眯道:“可都还是黄花处子之身!”   他此言一出,四名舞姬脸上飞霞。   楚欢“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楚贤弟觉得舞姿好,却不知觉得她们相貌如何?”郎毋虚含笑抚须问道。   楚欢勉强笑道:“都很美!”   郎毋虚道:“楚贤弟若是看的上,我便将她们送给你如何?我听说贵府只有一名粗手丫鬟,冷清的很,这四名舞姬带过去,无聊之时,大可让她们献舞一乐,你看如何?”   楚欢立刻摇头道:“大人厚恩,在下绝不敢收。”他说的斩钉截铁,郎毋虚微微皱眉,心中只以为楚欢是连这几名舞姬也看不上。   郎毋虚挥挥手,四名舞姬都已经是香汗淋漓,心中存着对牛弹琴的心思,巴不得退下去,郎毋虚一挥手,立时如同四朵云彩飘了下去。   “楚贤弟似乎有心思?”郎毋虚盯着楚欢道:“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如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还能帮楚贤弟一些小忙。”   楚欢笑道:“没有,只是大人如此厚待,让在下有点受宠若惊。”   郎毋虚呵呵一笑,突然问道:“楚贤弟,圣上是不是准备整垮胡部堂?”他问的十分突然,没有任何征兆。   楚欢条件反射般道:“你怎么知道?”马上作出失口之态,连连摆手道:“大人,下官……哎呀,我……!”   郎毋虚眼眸子里却显出“果然如此”之色,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笑道:“今日请楚贤弟过来,其实是为了一起谈论茶道,若是酒足,不如一同去茶室品茶!”就似乎根本没有问过那一句惊心动魄的话,神态自然。   琴道、花道、棋道素来都被认为是高雅的学问,而茶道与这三道并列,称为“四雅”。   中华茶道,古来传之。   中华茶道讲究四素,环境、礼法、茶艺、修行四者融为一体,才能称之为茶道。   朗府茶室是建在一处幽静的庭院正中央,院内种满了青松翠竹,看上却便有几分雅致的味道,而整座茶室完全是以黄木制作,在青松翠竹之间,显得恬静自然。   楚欢跟着郎毋虚进了茶室,茶室之内看起来简洁明快,地上铺着黄木地板,四角各点着一盏明灯,每一盏灯旁边,都有一只青瓷花瓶,里面插着花,而正对茶室大门的一面,挂着一幅大字,上面写着“宁静致远”四字。   茶室正中,放着一尊古褐色的茶案,茶案之上摆放着一套洁净的紫砂茶具,一尘不染,很是干净。   二人席地而坐,楚欢隐隐明白,郎毋虚将自己带到这僻静的茶室,未必真的是要谈论什么茶道,似乎有什么隐秘的话要说。   落座之后,郎毋虚已经含笑道:“老子说,至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庄子亦说,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伏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老庄‘虚静观复法’是明心见性、洞察自然、反观自我,体悟道德的无上妙法,咱们煮茶品茗,便是追怀古人的心境,去品味其中的清雅简淡,素古通幽!”   楚欢摇头道:“大人之言,下官真是茫然不解,让大人见笑了。”心中却也觉得,这郎毋虚不管是真的喜欢茶道还是附庸风雅,但是对茶道的学问显然还是明白一二的。   其实他希望郎毋虚有话就痛快说出来,但是他也明白,像郎毋虚这样的人,说话藏三分,想让他痛快说话,难上加难,只能耐着性子静观其变,方才在雅厅用餐之时,郎毋虚出乎意料套话,楚欢瞬间反应对答,那一幕就已经让楚欢清楚郎毋虚心中必有所思。   “楚贤弟,想你初入户部,你我还有些小误会,现在想来,实在惭愧。”郎毋虚叹了口气,道:“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楚欢忙道:“大人何出此言?下官承蒙大人指教,感激不尽,绝无他想。”   郎毋虚摆了摆手,苦笑道:“楚贤弟,莫看我在户部是个侍郎,说起来也是朝廷重臣,可是……哎,可是我心里苦啊!”   楚欢不明白郎毋虚葫芦里卖什么药,不动声色,故作惊讶道:“大人,你的意思是?”   “常言说得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郎毋虚摇头叹道:“真正身不由己的,从来不是在江湖,而是在朝堂!”   第四零五章 雅仙煮茶   楚欢显出惊讶之色问道:“大人为何这样说?”   郎毋虚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楚贤弟,你可知道户部真正的当家人是谁?”   “自然是胡部堂打理。”楚欢道:“侍郎大人在旁帮衬,如果真要说户部是谁的,那也自然是圣上的。”   郎毋虚摇头摆手道:“错了错了,这户部真正的当家人,根本不是胡部堂,而是……而是安国公。”   楚欢自然早就明白这一点,但还是做出惊讶之色,皱眉道:“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若是被别人知道,侍郎大人固然被人误会,恐怕安国公也要被误会的。”   “楚贤弟,若是别人,我也不说这不相干的话了。”郎毋虚一副无奈之色:“但是我将楚贤弟当成自己人,有些话是不隐瞒的。楚贤弟刚进入户部,雷厉风行,其实我心中是十分的钦佩的,莫看我表面几次与你为难,其实那只是做些样子给别人看,而且也是为了考验楚贤弟。”   楚欢一副茫然之色。   郎毋虚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楚贤弟,不瞒你说,这户部里面,多少官员贪.腐不堪,我眼看户部就似一个大烂摊子,却是有心无力。楚贤弟进入户部,行事公正,洁身自好,我那是真的将楚贤弟当作同道中人啊。这户部若是不加整顿,长此下去,祸国殃民,后患无穷!”   楚欢沉默了一阵,终是问道:“大人今日想必是有事要吩咐,下官不才,大人有什么话,尽管直言,下官若是能办,自然会竭尽全力。”   郎毋虚笑道:“楚贤弟莫误会,只是发发心中的牢骚而已。”   “哦?”楚欢微微带笑。   郎毋虚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楚贤弟,圣上当真……当真是准备整垮胡部堂?”   “这个……哎……!”楚欢面上现出为难之色,欲言又止。   “若是不方便说,那也不打紧。”楚欢越是支支吾吾,郎毋虚越是肯定其中的关窍,叹道:“一个胡部堂,圣上又何必如此费心。”眉头一紧,盯着楚欢,再次问道:“楚贤弟,圣上是不是还有别的心思?”   楚欢忙道:“大人,下官多饮了几杯,不胜酒力,这就要告辞……!”想要起来,郎毋虚却急忙伸手按住,道:“楚贤弟,我知道你在多心,但是将你带到这里来,我可是真心待之。圣上想让你整垮胡部堂,你觉得以你一人之力,有这个可能吗?”   楚欢一怔,皱眉看着郎毋虚,轻声问道:“侍郎大人,您的意思是?”   郎毋虚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一时间也没有出口,脸上满是犹豫之色,便在此时,忽听得茶室外面传来一个声音:“父亲大人,你叫我?”   “哦,是雅仙吗?”郎毋虚回到自己的位置正襟盘坐好,笑道:“快进来吧!”   茶室门拉开,楚欢扭头看去,只见一名妙龄少女一身橘黄色的衣裙从茶室外面进来,十六七岁模样,相貌倒也俏美,进了茶室,反手关上门,亭亭玉立。   “雅仙,快来,这位是楚欢楚大人,快来见过!”郎毋虚招手道。   楚欢也已经起身站起,那少女过来,打量楚欢一眼,面无表情,只是盈盈一礼,楚欢也拱手还礼,打量这少女两眼,只觉得这姑娘眉宇间和郎毋虚有几分相似,看来还真是郎毋虚的女儿,郎毋虚虽然为人狡诈,但是论起相貌来,倒也不差,这少女虽然称不上角色,但也自有一股娇美。   郎毋虚含笑道:“楚大人请坐,雅仙是小女,颇懂茶道,今日由她煮茶,还要请楚大人品品!”   “有劳郎姑娘了!”   朗雅仙又瞥了楚欢一眼,很有些奇怪,郎毋虚待客品茶,也不是一回两回,朝廷多有要员来过这茶室品茶,也不曾见郎毋虚将自己招过来煮茶,平日只有没有客人的时候,自己偶尔与父亲一同煮茶而已,这年轻人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大官,为何却要自己出马煮茶。   好在这位郎姑娘倒是十分的听话,过去熟练地生起了炉子,其实这茶室之中煮茶的一切工具都是准备妥当,朗雅仙显然也不是生手,手脚麻利,备好一切,才向郎毋虚问道:“父亲,今日要品什么茶?”   “楚大人,你说呢?”   “随意,随意!”   “雅仙,你看着办吧。”郎毋虚含笑道。   朗雅仙颔首,取了茶叶,室内一时很为清净,楚欢若有所思,这郎毋虚将自己的女儿都搬出来煮茶,看来还真是想与自己亲近一些,只是不知这郎毋虚是真的有心亲近自己,还是另有图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清幽的环境之中,茶终于煮好,朗雅仙放好紫砂杯,提来紫砂壶,如同小溪流水一般,轻轻在紫砂杯中倒入茶水,潺潺如涓,淡淡的茶香味弥漫空气中,钻进楚欢的鼻子里,似乎在全身每一处血脉扩散,当真是心旷神怡,浑身通泰,只闻这淡淡的茶香味,便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朗雅仙这才轻声道:“父亲,女儿先退下了!”也不等郎毋虚多言,向楚欢行了一礼,便即退了下去。   郎毋虚微皱眉头,但还是笑道:“楚贤弟,你品一品,看看味道如何?”   楚欢端杯抿了一口,立刻道:“果然是好茶,令嫒真是好手艺!”   郎毋虚微笑道:“楚贤弟,你看我这女儿如何?”   “这个……!”楚欢想了想,才道:“令嫒大家闺秀,下官不敢妄自评论,不过能够见到令嫒,当真是三生有幸!”   郎毋虚闻言,显出欢喜之色,道:“看来楚贤弟并不讨厌小女。”   楚欢忙道:“岂敢!”   郎毋虚笑眯眯往前凑道:“楚贤弟,听说你尚未婚娶?”   “啊?”楚欢一怔,随即点头道:“确实……确实还未婚娶。”   “果然如此。”郎毋虚哈哈笑这,往茶室门边看了一眼,意味深长道:“我明白了,楚贤弟,你放心,此事便包在我的身上。”瞧他的意思,竟似乎是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楚欢一般,只是这句话却没有直白地说出来而已。   “楚贤弟,我将你当成自家人,也希望真的能够成为自家人。”郎毋虚正色道:“既是自家人,有些话我不瞒你,你也不需瞒我。”   楚欢道:“其实下官也愿意和大人真诚相对。”他神情看起来十分的诚恳。   郎毋虚只觉得这可能是女儿的出现起了不小的作用,笑了笑,身体向前,低声道:“楚贤弟,不瞒你说,我也想整倒胡不凡,此人骑在我的头上拉屎撒尿,我早就看不顺眼,若是圣上真的有这个打算,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大人,其实……!”楚欢目光闪烁。   郎毋虚皱眉道:“楚贤弟,莫非还有什么不便开口?”   “大人,你以诚相待,我也就不瞒你。”楚欢沉吟片刻,终于道:“大人以为圣上只想整倒胡部堂?胡部堂虽然是一部尚书,但是在圣上眼中算得了什么?何必大费周章。”   郎毋虚一怔,忙道:“楚贤弟的意思是?”   楚欢想了想,才道:“圣上心思,如海深,有些话不好直说,下官也不好直言。但是大人乃是睿智之人,有些话不说也该明白的。”   郎毋虚眼珠子转了转,随即显出惊讶之色:“楚贤弟,难不成……难不成圣上是想整治安国公?”   楚欢不说话,只是端杯饮了一口茶。   楚欢越是这样,郎毋虚心中便越是七上八下,眼眸子中的惊骇之色愈深,试探道:“楚贤弟,若不是为了安国公,总不该……总不该是为了汉王殿下吧?”   楚欢端茶杯的手陡然一抖,里面的清茶竟然溅出几滴,楚欢急忙放下茶杯,连声道:“失礼失礼,大人不要见怪……!”   楚欢如此反应,却是让郎毋虚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一惊非同小可,也顾不得茶水,一把抓住楚欢的手,惊骇道:“楚贤弟,你是说,圣上让你进入户部整治胡不凡,目的不是为了安国公,而是为了打压汉王殿下?”   楚欢惊道:“大人,下官可什么话也没说,这都是你自己猜测的,下官可一个字也没说。”压低声音道:“这些话大人也不可再说,这都是犯上直言,若是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大人……大人要好自为之!”   郎毋虚脸上有些苍白,喃喃自语:“原来……原来如此。”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许久之后才看着楚欢,打量一番,道:“我就一直奇怪,朝野官员无数,圣上为何会派楚贤弟进入户部,楚贤弟是齐王的人,这样说来……哎,此事我本该早就想到,可是一直不相信,可圣上做事,素来就是圣心独裁,我等为臣者又怎能猜得透……!”   楚欢脸上也是一副惶恐之色,道:“大人,今夜下官可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问。你猜测的,都是你个人所想,下官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下官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圣上可从没有对下官说过这些话!”   “明白明白!”郎毋虚缓过神来,擦了擦额头冷汗,楚欢越是这样说,郎毋虚便觉得楚欢只是怕担干系,反倒越觉得这些定是皇帝的心意。   他现在当真是心神不宁。   楚欢进入户部,郎毋虚其实一直都在想着其中的缘由,他是个精于算计之辈,但凡别人有什么举动,他也会展开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去想象别人为何有如此举动。   皇帝陛下的心思不好猜,所以郎毋虚一直都无法确定皇帝到底是何心思,今日从楚欢的身上,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是这个答案让郎毋虚心中直突突。   如果皇帝真的有心要打压汉王扶立齐王,打压户部自然是在情理之中,而且通过打压户部,必定会有一大批汉王党官员落马。   胡不凡是汉王党中的重要人物,而他郎毋虚可也素来是被归在汉王党内,协同胡不凡为汉王党做了不少事情,如果皇帝真要打压汉王党,胡不凡固然倒霉,作为胡不凡的左右手,他又岂能幸免?   皇帝的性子,郎毋虚也是有过见识的,不动则已,一旦动起来,那是冷酷无情,从来不留任何的情面。   第四零六章 墙头草   郎毋虚脸上禁不住露出难看的表情,楚欢自然是看在眼中,端杯品了一口茶,这才拱手道:“大人,今日承蒙款待,多有打扰,现在饭也吃了,茶也品了,不敢再多打扰。改日若是大人有时间,下官做东,邀请大人前往寒舍吃一杯水酒,今日便先告辞了。”   郎毋虚忽地一把抓住楚欢的手臂,道:“楚贤弟,救我!”   楚欢一愣。   郎毋虚苦笑道:“今日得蒙楚贤弟指点,已经是十分感激,还请楚贤弟指一条明路!”   “大人,你这话从何说起?”楚欢皱眉道:“下官何德何能,怎敢指点大人?”   郎毋虚叹道:“楚贤弟,我能有今天,实在不容易。其实我落马倒也无妨,可是……可是一家老小必受牵连,特别是雅仙,如花年纪,若是我垮台,你说她该怎么办?”他握着楚欢手臂,肃然道:“楚贤弟,外人风言风语,说我是汉王党中人,那都只是虚言,我是有苦说不出啊。”   楚欢一脸诧异,低声道:“侍郎大人,下官……下官被你弄糊涂了!”   “我是安邑人,与安国公有同乡之宜,能有今日,安国公也确实出了不少力。”郎毋虚苦笑道:“正因如此,人人都以为我是安国公的人,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是一心效忠圣上,从来不敢对圣上有丝毫的二心。”压低声音道:“其实在我眼中,太子殿下被废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汉王却未必是最佳人选,汉王殿下太过盛气凌人,反倒是齐王殿下,温和宽厚,我一直对齐王殿下是大有好感的。”   楚欢眨了眨眼睛,皱眉道:“大人,这些话……!”   “若是别人,我自然不会说这种犯忌讳的话。”郎毋虚道:“但是我已经将楚贤弟当成自家人,就不藏着掖着。楚贤弟,并非我是见风使舵,实在是我心中对齐王殿下一直都有仰慕之心,然则身在污泥,难以脱身……今日还请楚贤弟为我指一条明路!”   楚欢盯着郎毋虚看了半天,才叹道:“侍郎大人,你是在开玩笑吧?汉王殿下兵强马壮,齐王殿下实力孱弱,你……你怎会弃强从弱?而且……而且储君之位如今还在太子手上,以后究竟如何发展,尚未可知,侍郎大人,咱们现在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若是这个时候投奔齐王殿下,难道不后悔?”   郎毋虚心中暗想:“圣上想做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做不成的。他既然想要扶立齐王,汉王这边实力再强,迟早也要崩塌。当年太子殿下实力何等强盛,而汉王也不必今日的齐王强多少,可是汉王如今不照样是实力强大?等到圣上废了太子,册立齐王为储君,那时候我再要投靠,早已经迟了。”面上却是慷然道:“楚贤弟,以我这么多年观人的经验,齐王日后定是有为之君,我只想兢兢业业为大秦做些事情,相信在齐王麾下,定能一展抱负。”   楚欢拱手道:“大人志向远大,楚欢钦佩。”随即叹道:“可是事情正如侍郎大人所言,朝野上下,都以为侍郎大人是汉王党中人,侍郎大人有心投靠齐王,下官是相信侍郎大人的抱负,但是……但是齐王殿下能否相信?”身体前倾,凑近道:“更紧要的事,圣上能否相信?”   郎毋虚苦恼道:“所以才邀请楚贤弟指点一条明路!”   楚欢想了想,才道:“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下官就直言吧,侍郎大人想要投靠齐王殿下,并不容易。侍郎大人应该知道,齐王身边还有徐从阳徐大学士这等重臣,就算下官和齐王都相信侍郎大人,那么徐大学士能否相信?你毕竟在汉王党中多年,徐大学士却又是个谨慎无比的人……!”摇了摇头,道:“如果侍郎大人不能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徐大学士是不会相信侍郎大人的忠诚。”   “是啊是啊。”郎毋虚急忙点头道:“徐大学士可是谨慎的人,我也正是忧心于此啊。我对齐王是真心想投,可是……哎,我该如何表现自己的诚意?”   楚欢摇头笑道:“这个下官还真是不知道。”   “楚贤弟,你也知道,虽然我身居户部侍郎的位置,但是却一直在胡不凡之下,就算想帮助齐王,可是有胡不凡盯着,很多事情有心无力啊!”郎毋虚为难道。   楚欢笑了笑,轻声道:“是啊,如果有朝一日,侍郎大人登上户部尚书的位置,那许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说到这里,止了话头,却是端起茶杯,再次品茶。   郎毋虚眼中划过一丝惊喜之色,随即又显出犹豫之色,沉吟片刻,才道:“楚贤弟,其实就算将胡不凡扳倒,安国公如果还在,汉王的势力未必能够削弱!”   楚欢微笑道:“侍郎大人,说句不该说的话,圣上既然想做事,你觉得只会做些打草惊蛇的事儿?”这一次不等郎毋虚出手拉住,已经起身道:“侍郎大人,这天色已经很晚,不能再耽搁了,下官先告辞!”   郎毋虚若有所思,这一次却没有拦着,起身送楚欢,到得府外,楚欢拱手道:“今日多谢款待,下官告辞!”   郎毋虚上前轻声道:“楚贤弟好走,容我好好想一想,定会献上诚意。”   等楚欢离去,郎毋虚独自回到茶室,还没有坐下,一名中年妇人已经进来,满脸不悦道:“老爷,姓楚的已经走了?”   郎毋虚抬头看了一眼,道:“夫人还没有歇息吗?”   “如何能睡得着。”妇人上前来,在郎毋虚对面坐下:“老爷,妾身问你,你是否要在雅仙身上打什么念头?”   郎毋虚陪笑道:“夫人何出此言?”   “平常来再最贵的客人,你也不曾让雅仙露面,今日不过来了一个主事,还是你的部下,你怎能让雅仙出来煮茶?”妇人显得十分不满:“那楚欢没有婚嫁,你让雅仙一个姑娘家过来为他煮茶,难道还没有打心思?”   郎毋虚笑道:“夫人聪明绝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夫人。”   郎夫人沉着脸,道:“此时我绝不同意。他楚欢是什么人,听说只是布衣起家,撞上大运,这才混到了京城。我们苏家是安邑大族,你们朗家也是世家出身,我们的女儿,怎能许配给楚欢这样的人。老爷,你要是真的那般安排,我们安邑苏家还有脸面吗?”   郎毋虚皱眉道:“我何曾说过要将雅仙许配给楚欢?”   “那你是什么意思?”   郎毋虚叹了口气,道:“夫人,你居于府中,不知朝中事,朝廷里可要出大事了。”   “大事?”   “汉王党已经岌岌可危了。”郎毋虚道:“记得我上次就跟你说过,圣上将楚欢调入户部,必有所图,今日我终于确定,圣上是要用楚欢为刀,撕开户部,其最后的目的,是为了……!”压低声音道:“是为了压制汉王,准备立齐王为储!”   郎夫人吃惊道:“当真如此?”一脸狐疑:“不会吧?若是要立齐王,当初又为何扶持汉王?”她显然对立储齐王大不相信。   郎毋虚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才道:“我想了许久,现在算是想通了。你要知道,圣上一生最宠爱的女人,便是皇后娘娘,齐王是皇后娘娘亲生的皇子,不但得皇后娘娘疼爱,亦是得圣上喜欢。按理说齐王早就到了出宫开府的年纪,可是圣上却迟迟没有让齐王开府,留在宫中,以夫人之聪慧,难道看不出一丝端倪?”   郎夫人疑惑道:“老爷的意思是?”   “以前还看不出其中的玄机,如今我算是看透了。”郎毋虚轻叹道:“那是为了保护齐王啊。太子当年拥有军方的支持,又有储君之位,可说是风光无限,其声势甚至不在圣上之下,圣上提拔汉王,满朝文武包括我在内,都以为是想要改立汉王为储君,但是今日看来,圣上的真正用心,是为了用汉王制衡太子,打压太子而已。”   “老爷,真的是如此?”郎夫人依然一脸茫然。   “我有九成把握。”郎毋虚肃然道:“汉王是用来制衡太子的工具,你瞧瞧如今太子那边的状况,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势头,这些年,多少太子党的官员落马,下场可是惨得很。如今太子败落下去,但是汉王又起来,今日之汉王,就是当初的太子,而圣上将楚欢派进户部,那便是准备如法炮制,就像当年对付太子一样,要对汉王动手了!”   郎夫人显出惊怕之色,道:“老爷,圣上要从户部开刀,你身在户部,是不是……是不是很凶险?”   郎毋虚点头道:“凶险万分。”   “那可怎么办?”郎夫人慌了神:“妾身记得,当初太子当官员落马,发配的发配,砍脑袋的砍脑袋,家眷下场更是凄惨无比……!”脸上已经有些苍白。   郎毋虚心神不宁道:“正因如此,所以我才拉上楚欢这条线。楚欢是齐王的人,圣上重用,日后如果齐王得势,楚欢的前程不可限量。”   郎夫人蹙眉道:“老爷,这些你是否真的确定?莫非是被那楚欢言语蛊惑?”   郎毋虚淡淡笑道:“黄毛孺子,岂能蛊惑我?若只是凭他三言两语,我岂能相信?”顿了顿,道:“其实从齐王身边的人,就能看出蛛丝马迹。徐从阳是齐王身边的头号人物,在朝中可是多次触怒圣上,朝中直臣以前可是不少,冲撞触怒圣上却安然无恙的,便只有徐从阳一人。你以为是圣上对徐从阳另加青睐?绝非如此,只因为徐从阳是齐王的人,所以圣上是为了保存齐王的势力,才会对徐从阳大家容忍,若徐从阳不是齐王的人,只怕脑袋现在都已经变成了白骨。”   郎夫人显然是个多疑之人,虽然忐忑不安,但还是问道:“如果圣上真的存了传位齐王之心,这么多年来,为何齐王身边却并无多少势力?”   “这才是高明之处。”郎毋虚赞道:“所谓低调行事,便是如此。齐王孱弱,大家便都不会注意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太子和汉王的身上。但是咱们差点都忘记,这大秦天下可是圣上的,圣上若想让齐王起来,也不过抬手之间的事情。如今迹象已经显示,圣上已经开始准备扶立齐王了。”   “老爷,要真是如此,你可要想法子。”郎夫人声音微颤:“如果圣上真的要打压汉王,你……你的处境可不妙!”   “谁说不是。”郎毋虚低声道:“可笑胡不凡那等蠢货,还不明其中关窍,一心想要打压楚欢,他也不想想,有圣上在背后撑着,就凭他也能整垮楚欢?幸亏我存了个心眼,打从楚欢进入户部就静观其行,今日在户部衙门我最后试探了一次,司天台的药草银,楚欢二话不说便盖了印,倒是胡不凡要调动的其他款项,楚欢总是刻意刁难,由此可见,楚欢绝对是圣上安插在户部对付咱们的刀子。”   郎夫人终于明白过来:“老爷,你让雅仙过来,是想用雅仙拉拢楚欢?”   “不错。楚欢对雅仙并不讨厌,这就让咱们有了机会。”郎毋虚正色道:“想要攀上齐王,避免日后灾祸上身,就要从楚欢这条线下手!”   郎夫人蹙眉道:“只是将雅仙许配给那样的人,妾身实在……实在不甘心。”   “夫人,大局为重。”郎毋虚道:“若是万不得已,雅仙能够保我一门安危,那也值得牺牲。更何况也未必要如此,今日我作了暗示,但是却没有直说要将雅仙许配给他,存了后手,一切还要静观其变。”顿了顿,抚须道:“我现在却是要想,该怎样让齐王相信我,免除日后的灾祸。”   郎夫人提醒道:“老爷,这些也还只是猜测,凡事都要三思而行。如果猜错了圣意,做错了选择,后悔也来不及。就算圣上真的要立储齐王,咱们想要投靠齐王那头,却也要小心汉王这边。你一直是汉王的人,如果投奔齐王,被汉王党的人知道,后果……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夫人说的是。”郎毋虚微微点头,一脸苦恼:“所以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既要取信于齐王,却也不能与汉王这边撕破脸……至少在汉王垮台之前,不能让汉王察觉我要另择门户!”   ……   ……   郎毋虚在苦恼,楚欢却在笑,今日朗府一行,让楚欢明白了郎毋虚这家伙果然是墙头草,见势不妙,准备另择门户。   楚欢也怀疑郎毋虚是不是另有所图,但是想想当时的情景,郎毋虚几次情不自禁表现出的真实态度,让楚欢肯定此人十有七八是真的准备另择靠山了。   楚欢对郎毋虚这种人已经有几分了解,郎毋虚左右摇摆出卖旧主,这样的事儿发生在他身上并不奇怪。   郎毋虚向要投靠齐王,对楚欢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坏事。   实事求是地说,他在户部确实有一种孤军奋战的感觉,如果郎毋虚真的改立门户,从旁协助,对自己的帮助定然是不小。   当然,对于郎毋虚这种人,楚欢从来都不会真的去相信他,就算郎毋表现出十足诚意,楚欢也只会相信三分,存七分提防。   骑马回到府前,远远却瞧见门前一道人影来回走动,楚欢皱眉间,那人已经听到这边的动静,瞧见楚欢,立刻快步上前来,楚欢细看,却是武京卫西门署的孙静一。   孙静一远远就道:“楚大人,你可回来了,等你好久!”   楚欢翻身下马,奇道:“孙兄弟,有事找我?”   “楚大人,你也知道,你这府里没有护院,王署头嘱咐过我们,平日里巡逻之时,多往这边过来,留个心眼。”孙静一兴奋道:“今日有弟兄巡逻,还真看到有两个家伙在你府前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王署头已经带人将他们抓到了署里去。”   楚欢皱眉道:“什么人?”   “还在审问,但一看就不是好人。有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还说他是你徒弟,打死我们也不相信。”孙静一道。   “我徒弟?”楚欢愕然。   他记得自己唯一的徒弟,好像就是宫里那个小混蛋静华公主,哪里还有其他的徒弟?西门署里有人认识静华公主,抓去的自然不是静华公主。   他现在还真是好奇,这年头冒充什么的都有,竟然还有人冒充自己的徒弟,顿时来了兴趣,笑道:“走,去看看,我倒想看看我的徒弟长成什么样子。”   两人来到西门署,署内武京卫都是恭敬行礼,进了院子,就听左边一间屋子里传出鬼叫声:“你们好大胆子,你们……哎哟,是谁踹我?我可是楚大人的徒弟,你们打我,等我师傅过来,他一定不会饶过你!”   又听一个声音冷冷道:“我劝诸位官爷还是弄明白再打。我们确实是楚大人的朋友,在他府前是等他回来,并非有什么歹心……!”   “还在嘴硬!”里面传来王甫的声音:“楚大人我们熟悉的很,从不曾听说有什么徒弟,就算有徒弟,那也是静云公主,什么时候多出你这么个徒弟?对了,你也老实一点,再要胡言乱语,将你另一只眼睛也废了!”   ---------------------------------------------------------------   PS:感谢近日冰火阑珊、方勇919、jghjfgrfdr、血洁魔社、还吃巧克力、huatao80、HCgoodman、lion2001294、凌然玥、糊涂酒圣、stuu、问鸿山人、寒铁、gslhym、conggege、zglcc、知白、王守伟、南极云山雾海、心飞扬00等好朋友的打赏支持,谢谢大家。   高潮很快到来,大家耐心等待!   第四零七章 故人   楚欢似乎明白什么,急忙过去,推开门,这里面正是西门署的审讯室,里面六七个人,王甫带着几名武京卫正在审讯,瞧见楚欢进来,王甫眉头一展,从椅子上起来,拱手道:“大人,你怎么来了?正要审出口供,给大人送过去,只是这两个贼人不说实话,弟兄们正要给他们点苦头尝尝。”   他话声刚落,就听其中一名“贼人”大声道:“楚兄弟,你可终于来了!”   只见两根木头上,五花大绑着两个人,左首一人戴着眼罩,却是一名独眼龙,而右首之人身材矮小,还真是尖嘴猴腮模样,那独眼龙倒还好,那矮个子却是鼻青脸肿,嘴角冒血,已经吃了不少苦头。   “白兄?”楚欢瞧见那独眼龙,不由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独眼龙却并非别人,正是楚欢在云山府时候便结识的白瞎子。   王甫等人听楚欢称呼独眼龙为“白兄”,先是一怔,很快便即明白,楚欢竟是果真认识独眼龙,这家伙还真是没有说谎。   白瞎子笑道:“楚兄……楚大人,你可来的真是及时,若是再迟些,我另一只眼睛恐怕也要被废,成了真正的瞎子。”   王甫知道闹出大误会,几名武京卫神情都甚是尴尬,面面相觑,王甫愣了一下,已经挥手道:“快……快解开绳子!”   几人急忙上前,七手八脚解开了绳子,白瞎子活动了一下筋骨,笑道:“几位官爷手脚真是狠,绑的真结实。”   王甫已经向白瞎子拱了拱手,尴尬道:“这位兄台,都是误会。”向楚欢道:“大人,我等并不知道……哎,还请大人降罪。”   楚欢笑道:“王署头何必自责,若不是你有心关照,也不会多管这些事情。你是看得起我楚欢,这才用心照应。”   王甫见楚欢明白自己心意,松了口气,白瞎子却已经向楚欢拱手道:“楚大人,可终是见到你了。见你一遭,可真不容易。”   毕竟是故乡人,楚欢见到白瞎子,立时生出亲切感,笑道:“白兄怎地来了京城?”瞥了旁边那尖嘴猴腮的人一眼,那人被打的鼻青脸肿,瞧这有些眼熟,但是楚欢一时却想不起此人是谁,皱眉道:“白兄,这位是?”   那人已经抢着道:“师傅,是我,是我!”   “师傅?”楚欢摇头笑道:“这位朋友真会开玩笑,我似乎并不认识阁下。”   王甫一听,来了精神,指着那人道:“好啊,果然是冒充的。瞧你这尖嘴猴腮的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竟敢冒充公傅大人的徒弟,弟兄们,来啊,让这小子清醒清醒。”几名武京卫摩拳擦掌,又准备动手,白瞎子忙拦住道:“诸位且慢动手。”皱起眉头,瞥了那人一眼,问道:“楚大人当真不认识此人?我此番进京,此人硬说自己是您的徒弟,非要随我来京,难道他是欺骗我?”   那人见状,苦着脸道:“师傅……唔唔,楚大人,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孙子空,要拜你为师的孙子空,你可记起来了,以前的八里堂,后来被你改名正气堂的孙子空!”   楚欢一怔,依稀想起似乎还真有这样一个人,记得此人似乎擅长口技,而且徒步奔跑的速度极快,打量几眼,奇道:“你是孙子空?”   孙子空脸上肿起几块,楚欢对他的面相记得不大清楚,此时自然更是不大认识。   孙子空忙道:“正是正是,师傅,你可记起来了。”   “楚大人,他当真是你徒弟?”白瞎子已经握起拳头,冷笑道:“他一路上都是以你的徒弟自居,我是将信将疑,他要是敢骗我,我现在便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白瞎子的拳头如铁锤,孙子空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可怜巴巴看着楚欢。   楚欢无奈摇头,笑道:“虽算不上徒弟,但也是故人。”说起来孙子空毕竟是故乡人,路途艰辛来到京城,也算是有心。   孙子空听楚欢这样说,才松了口气,王甫听孙子空也是楚欢故人,这才命人去取伤药,先为孙子空脸上敷些药,孙子空虽然被武京卫揍了一顿,但也都只是皮肉之伤,无关紧要。   从审讯室出来,王甫令人上茶来,楚欢这才问白瞎子:“白兄,你们怎么来了京城?怎知道我的府邸?”   白瞎子急忙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道:“楚大人,这是苏大东家托我给你捎来的信。你的信她已经收到,这是她的回信。”顿了顿,又道:“大人来京,我是事后才知晓,没能跟上,一直懊恼。大人入京,京城太大,我也知道如果贸然来寻,不知大人具体所在,无疑是大海捞针。”   楚欢解释道:“本来是要与白兄告别,但是进京十分匆忙,所以没能够拜别,白兄切莫放在心上。”   “大人说哪里话。”白瞎子笑道:“我后来想了想,知道大人如果在京城安顿下来,肯定是要往家里写家书。我便拜托叶大嫂,一旦有大人的消息,便让人告诉我一声,为此特地还留了人在府城等待大人的消息。”   楚欢知道白瞎子口中的叶大嫂便是素娘,颔首道:“白兄真是有心了。”接过家书,听得白瞎子继续道:“后来叶大嫂果真让人通知了我,后来.经叶大嫂介绍,去见了苏大东家,苏大东家知道我要进京,便让我将这封家书带过来,若是经由驿站,未免就要慢上许多。”   楚欢打开书信,里面正是琳琅娟秀的笔迹,里面倒是写了不少内容,说了一些酒坊如今的事情,再就是提及了楚李氏和素娘等人,只说一切都好,不必挂怀,此外便是嘱咐楚欢在京里要自己照顾自己,做事要小心云云,字里行间,自是透着无限的柔情,楚欢看着上面娟秀字迹,心中却是一阵暖意。   他知道琳琅做事周到,有琳琅在云山府,再加上卫天青从旁照顾,家人应该一切都好。   收到琳琅家书,得知家人一切无恙,楚欢心情大好,问道:“白兄你们何时进京的?可用过晚饭?”   他话声刚落,耳边传来“咕”一声响,扭头去看,只见脸上已经涂上伤药的孙子空表情忸怩,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   白瞎子也有些尴尬:“其实我们进了京城之后,按照苏大东家所说的地方,一路打听到了楚大人的府邸,敲门的时候,屋子里倒有一个姑娘问我们是谁,我们便说找你,那姑娘只说你不在府中,没有开门。我和孙子空就只能在府外等候,谁知道……!”瞥了王甫一眼,两人都有些尴尬。   楚欢明白过来,凌霜一人在府中,自然不会轻易开门,记得自家府邸大门就算闭上,中间也有一条小缝隙可以看到外面,凌霜很有可能从门缝中观察过,外面一个独眼龙,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这两人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好人,凌霜要是开门那才见了鬼。   王甫听话听音,已经吩咐道:“来人啊,准备酒菜……!”   他还没说完,楚欢已经笑道:“王署头,不必打扰。”见到孙子空被打的鼻青脸肿,心中好笑,道:“既是故人来,我带他们去馆子里吃些东西就是。这还没有到半夜,有些馆子还能吃饭。”   京城的夜生活其实也算得上丰富多彩,便是都深夜时分,许多街巷也都还十分热闹,楚欢对西门署附近的地形已经十分熟悉,领着白瞎子和孙子空来到一家酒楼,临近深夜,酒楼虽然还没有打烊,但是客人倒也不多了,进了酒楼,就在大堂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酒菜上来,楚欢这才问道:“白兄,你二人这次入京……!”   白瞎子正要夹口菜吃,听楚欢动问,不等他说完,就放下筷子,拱手道:“楚大人,在云山府的时候,在下就曾要投奔大人,大人当时让我好好考虑,这次进京,没有别的,我在老家那头都已经安顿好,带着一条命进京,是要投奔大人,不求荣华富贵,只要能在楚大人面前做个马前卒,便已经心甘情愿!”   孙子空一口菜没咽下去,也急忙放下筷子,狼吞虎噎下去,连声道:“师傅,我……我就想帮你跑跑腿,端端茶,你收下我吧!”   楚欢皱眉道:“我可不缺跑腿端茶的人。”微一沉吟,才向白瞎子轻声道:“白兄,其实……其实我在京里的处境并不是很好,你若真的跟着我,日后恐怕要有许多的麻烦。”   白瞎子问道:“是要为大人添麻烦?”   “那倒不是。”楚欢摇头道:“我是担心有些人看我不顺眼,会因此而连累白兄。”   白瞎子咧嘴笑道:“只要不是为大人添麻烦,那我白瞎子什么都不怕。我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来投靠大人的。”顿了顿,才郑重道:“大人,我虽是个粗汉,有些事情也还是明白一些,你孤身来到京城,在京城里必定不是一帆风顺,身边若是没个能使唤的人,总是不妥。当初我就说过,大人文武双全,我是愿意跟着大人做些事情的,我白瞎子少年立志,如今已经四十出头,一事无成,这有生之年也总不能一直窝在小小的县城称王称霸,若是能跟在大人身边,能做一点点事情,那也是不枉此生了。”拍了拍胸口,笑道:“至若性命,从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就准备交给大人了。”   孙子空也插言道:“师……唔,楚大人,我也将性命交给你,只要你收留我,日后你让我干什么都成。”   楚欢犹豫间,却听得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扭头看去,只见从门外走进两个人来,都是带着皮毡帽,这两人个头都是极高,前面一人虽然带着毡帽穿着锦衣,虎背熊腰,曲髯寸须,步子极重,龙行虎步,当真是好一条大汉,只是这样的壮士穿着锦衣,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味儿,他身后一人也是毡帽锦衣,个子稍矮一些,这两人脸上的皮肤都是黝黑粗糙,大有古来燕赵壮士气概。   第四零八章 白食   楚欢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两人是西梁人,他们虽然身上穿着锦衣,但是那特别的皮毡帽却是西梁人最明显的象征。   楚欢此时也明白为何看着这两人的打扮有些不对劲,西梁人的毡帽配上中原人的锦衣,自然是十分的别扭,而且这两人的体型魁梧,只有穿上西梁人的皮革衣裳才会般配。   那两人大踏步进了酒楼,四下里看了看,便在距离楚欢不远的桌子上坐下,很快就有店伙计上来,寸须大汉指着楚欢这边,吩咐道:“他们吃什么,和他们一样来一份。”   楚欢请客,菜肴丰富,店伙计答应着下了去,并没有让客人等太久,酒菜便送了上来。   寸须大汉倒是不客气,拿起酒壶,摘开壶盖子,对着壶口仰首饮了一大口,还没入肚子,那大汉一口喷到地上,皱眉问道:“这是水还是酒?”   店伙计皱眉道:“客官,这当然是酒,莫非你连是酒是水也分不清?”   旁边那大汉霍然站起,伸手一把抓住店伙计的领口,面目凶悍,怒道:“你说什么?”   店伙计吃惊道:“你要干什么?快松手!”   寸须大汉抬手道:“屈律斤,放手!”   那叫做屈律斤的大汉冷哼一声,放了手,寸须大汉问道:“这是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店伙计指着楚欢这边道:“两位不是说一切都像那边客官一样吗?那边的客官就是这样的酒,也是本店最好的酒。”   寸须大汉瞥了楚欢这边一眼,摇头叹道:“原来你们秦国京城的好酒也只是这个样子,都说秦国地大物博,什么东西都是好的,现在看来,徒有虚名而已。”   那店伙计身在京城,而且瞧这两人是西梁人,打心眼里就没什么好感,听寸须大汉这般说,禁不住皱眉道:“客官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本店南来北往有多少客人用饭,可没有几个说本店的酒不好。你要是喝不惯,大可自己弄些好酒来。”   寸须大汉哈哈一笑,从腰间摘下了一只皮袋子,道:“自然是要准备的。”拔开酒袋的塞子,向店伙计道:“这才是真正的好酒,你可知道这酒是什么酒?”   店伙计摇头,寸须大汉已经笑道:“这是古城烧,真正的男儿酒。你既说你的酒好,我也不与你争辩,你来饮我一口酒,尝尝什么是真正的好酒。”他将酒袋子递过去,含笑盯着店伙计的眼睛,见店伙计犹豫,哈哈笑道:“原来秦人连酒也不敢饮!”   店伙计被这一激,一把抢过酒袋子,仰首饮了一口,酒刚入口,立刻转头一口吐出,忍不住道:“这是什么东西?什么美酒,便是我店里最差的酒也比这个好。”将酒袋子丢在桌上,道:“两位自己慢慢饮这美酒吧,嘿嘿,果然是荒蛮夷人,连好歹也分不清……!”   那屈律斤再一次恼了,一把抓住店伙计手臂,怒道:“你是说我们的酒不好?”   “好不好你们心里有数。”店伙计看来也是个嘴硬的家伙,脸上显出痛苦之色:“快放手,哎哟,胳膊要被你拧断了,我……我要喊人了!”   此时早已经有几名店伙计凑近过来,已经有人叫道:“不好了,西梁人要在店里闹事了。”   寸须大汉和屈律斤带着毡帽,那是西梁人的标志,除此之外,这两人的面孔也与中原人略有差异,颧骨比中原人要隆一些,而且西梁人的下颚比之中原人也都要宽一些,西梁人大部分脸型都是宽脸型,很少有瓜子脸的存在。   这楼里每日里客来客往,几名伙计早就认出这两人是西梁人。   寸须大汉浓眉皱起,道:“屈律斤,放开他,喝酒喝的是痛快,这里不痛快,付了帐,咱们换个地方。”   屈律斤抬手指着店伙计的鼻子道:“今日且饶你,你记着,古城烧是咱们西梁的男儿酒,真正的男人饮的都是古城烧,只有娘们儿才会饮你们这种劣酒。”松开了手,那店伙计握着胳膊,脸上痛苦之色不消。   屈律斤伸手到腰间,摸了摸,脸上的神色忽然变的古怪起来,寸须大汉见屈律斤脸色不对,皱眉问道:“怎么了?”   屈律斤没有立刻回答,在身上又四处摸了摸,旁边几名伙计都是看着,一人冷笑道:“该不是没有带银子吧?嘿嘿,想在本店吃白食,那可不成。”   “当真没有带银子?”寸须大汉皱眉道。   屈律斤摇头道:“我记得一清二楚,带了银袋子,可是……可是现在却寻不见。”皱起眉头,想了想,道:“定是先前在街上拥挤,被人偷了。”   几名伙计都是幸灾乐祸的姿态,早有一名伙计去唤掌柜,肥头大耳的掌柜跑过来,老远就叫道:“谁敢在这里吃白食?”   几名伙计不用吩咐,已经将这两人围在中间,更有人伸手拉过板凳,瞧那架势,是要狠狠地教训这两个西梁人一番。   寸须大汉向那跑过来的掌柜道:“总共要多少饭钱?”   胖掌柜扫了一眼桌上的酒菜,道:“这些都是本店的招牌菜,价钱不便宜,你要了两瓶本店最好的酒,饮了一瓶,另一瓶看样子你们也用不上,就不算入账,总共是……唔,十二两三钱银子!”   寸须大汉道:“倒也便宜。”向那掌柜道:“我们的银子被人偷了,今日便先欠下,改日会将所欠的银两加倍偿还。”   “加不加倍倒是不在乎。”胖掌柜嘿嘿笑道:“不过本店小本经营,概不赊欠。”   寸须大汉皱眉道:“我们的银子被偷,现在无法付账。”   屈律斤也是冷笑道:“你们秦人好卑鄙的手段,竟然当街偷窃,堂堂秦国京城,盗贼横行,哼,这还真是让人想不到。”   “偷不偷也不关我们的事。”胖掌柜拉下脸来:“你们的银子被人偷,难道你们就想因此而做强盗?在本店吃白食,与强盗无异。”   “不错,就算是偷东西,也只是小闹。”一名伙计扯着脖子道:“但若是强盗,那就是大贼,要砍脑袋。你说小偷无耻,我看你们西梁人做强盗的本事更是无耻!”   屈律斤提起醋钵大的拳头,厉声道:“休得放肆!”瞧那样子,便要出手。   寸须大汉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却还算沉得住气,问道:“掌柜的,那你说该怎么办?出门在外,谁都会有难处,我们并非赖账不还,他日必当十倍偿还,为何不能通融?”   “今日通融明日通融,个个像你们这样吃白食,我这生意还用不用做了?”胖掌柜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打量,嘿嘿笑道:“我来给你们出个主意。你们不是没银子吗?我瞧你们身上穿的衣裳倒也值些银子,两件衣裳脱下来,就算抵了饭钱。”   屈律斤再也忍耐不住,身体前欺,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胖掌柜的衣领,旁边有伙计大叫道:“贼子动手了。”一人抡起手中的长凳,照着屈律斤的脑袋便砸了下去。   楚欢这边却已经皱起眉头来,却见到那伙计长凳砸下,屈律斤另一只手已经抬起格挡,那长凳砸在屈律斤的胳膊上,“咔嚓”一声,竟是断成了两截子。   屈律斤安然无恙,一众店伙计去都是膛目结舌。   屈律斤心中有火,二话不说,抓着胖掌柜衣领的手臂往前一推,那胖掌柜肥硕的身体便即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哎哟”一声叫起来,一时间根本爬不起来,口中嚷着:“快去报官,快去报官,拦着他们,不能让这两个西梁人跑了!”   这酒楼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十几个伙计还是有的,此时都纷纷聚拢过来,更有人召唤后面的厨子,五六名在在后厨做菜的厨子拎着擀面杖和菜刀气势汹汹全都冲了过来。   白瞎子凑近楚欢耳边,低声问道:“大人,咱们怎么办?用不用帮忙?”   旁边孙子空已经低声道:“这两个西梁人真是霸道,咱们帮着将西梁人送官。”随即想到什么,道:“大人,你不就是官吗?这事儿你管不管?”   楚欢瞥了孙子空一眼,便在此时,酒楼外面响起脚步声,四名武京卫已经冲进了店内,瞅见店里的情景,高声喝道:“都在做什么?是谁要在这里闹事?”   武京卫遍布京城,大街小巷日夜巡逻,但有风吹草动,武京卫都能第一时间赶到。   更加上前阵子驸马黄庭朗被刺杀,武京卫的巡逻也就更加勤快,京城的守卫比之从前更是严厉了几分,这几名武京卫就在这条街上巡逻,听到路人说这边打起来,立时如狼似虎冲了过来。   曲髯寸须大汉看到武京卫进来,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那胖掌柜被人扶起,指着两名西梁人向武京卫叫道:“几位官爷,就是这两个西梁人,他们吃东西不给银子,还动手打人。”   一名武京卫握着腰间佩刀刀柄上前去,打量了一下现场,盯着屈律斤道:“是你们在闹事?都说西梁人好惹事端,野蛮不化,还果真如此。”一挥手,“来人啊,将这两个家伙抓起来,带到署门审问。”   这条街不在西门署范围,与西门署咫尺之隔,但是楚欢却并不认识这几人,只见那寸须大汉双拳握起,青筋暴突,随即那拳头却缓缓松开,脸上冷厉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道:“诸位,我们的银子被偷,一时拿不出银子来,这动手打人,是我们不对,我们现在就去取银子!”   “别那么多废话,打了人,一句对不起就有用?”武京卫道:“要是对不起有用,还要我们这些当差的做什么?走吧,去署里一趟,有什么去那里再说。”   寸须大汉似乎很不想去衙门,皱起眉头,脸上显出为难之色。   第四零九章 猫?虎?   屈律斤上前来,大声道:“我与你们去衙门,有我跟你们去,已经足够。”   “哟呵。”武京卫调笑道:“你还真将自己当成个人物了?谁去谁不去,还由你说了算?”沉声道:“都拿下了!”   身后“呛呛呛”之声响起,几名武京卫拔刀欲上,便在此时,却听得一个声音淡淡道:“且慢!”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邻座一位年轻人缓缓站起来,那年轻人穿着普通的衣裳,看上去也不像富家子弟,一名武京卫已经怒道:“谁让你说话的?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在妨碍公务。”   这站起来的,自然是楚欢。   西梁人一开始颇有几分放肆,楚欢心中也确实不爽,但是随后店中伙计和掌柜的所作所为,显然更是有些过分。   楚欢却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两个西梁人倒未必真的是要吃什么白食,恐怕是真的被偷了钱袋子,欠债还钱,本也是天经地义之事,但是掌柜让这两人脱衣裳抵债,就未免有些过分了。   其实楚欢在京城也见过西梁人,虽然是秦国帝都,但是依然有不少西梁人身穿传统的皮革衣裳,并不穿锦缎绫罗,这两人穿着锦衣,倒似乎是尊重中原人的文化,如果说是为了掩饰他们西梁人的身份,也就没有必要戴着西梁人的皮毡帽,胖掌柜要他们当众脱下衣裳,如果说是为了要他们偿还饭钱,还不如说是当众对两个西梁人大加羞辱。   胖掌柜这样做,无疑是当着西梁人的面败坏秦人的德性,相较之下,寸须大汉有话直说,承诺回头加倍偿还银子,比之胖掌柜的人品要强出太大。   楚欢有个习惯,他从户部放值之后,都会换上自己的普通衣裳,以免招摇,而帝国的法度,放值之后不穿官服却也并不违背法度礼制。   他此时穿着普通,那几名武京卫看衣认人,自然不可能知道楚欢的身份。   那武京卫喝骂,楚欢也不在意,上前去笑道:“不过是饭钱而已,也无需这样大动干戈。”向那寸须大汉道:“你方才说中原的酒不好,只说古城烧才是天下美酒,这就未免有失偏薄。咱们中原人有句话说的好,情人眼中出西施,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总是最好的。你们的古城烧,在你们眼中或许是好酒,但是在我们眼中,这里的美酒便是上等的好酒,不该分出彼此,各有所长而已。”   寸须大汉摸着自己颌下寸许长的粗须,皱起眉头,若有所思,道:“你说的有道理。在你们的眼中,你们自己的东西是最好的,在我们的眼中,我们的东西则是最好的。这句话说的不错,我喜欢,那先前是我失言了。”   楚欢对这寸须大汉的态度十分满意,这大汉看起来虽然虎背熊腰,乍看上去是个粗莽勇夫,但是谈吐之间,却并不粗鲁,虽是有几分不羁之气,却也是明事理,颇有头脑,看向那胖掌柜,皱眉道:“今日之事,你本是有理的一方,可是事情被你闹到最后反而没有道理。他毕竟是客人,遇到麻烦,你们先不商量着如何处理,一大帮子人却围住别人两个人,这是何道理?俗话说得好,开门做生意,笑脸相迎,你倒好,不过十多两银子,你却做出一副要人命的架势,你让他们当众脱下衣服,这岂是我礼仪上邦待客之道?”   几名武京卫膛目结舌看着楚欢,一时间竟说不出话,倒是那胖掌柜忍不住道:“这位客官,你这话说的就不好听了。你也是秦人,为何要为西梁人说话?他们在这里吃白食,你也是看到了,还将我打成这个样子,这样的野蛮强盗,我大秦岂能容得下?”   屈律斤厉喝道:“你说谁是野蛮强盗?”   胖掌柜往后躲了躲,有武京卫在场,他也不怕,大声道:“还能说谁,你们西梁人茹毛饮血,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吃顿饭,连银子都没有,看来就是不配吃这些好东西!”   屈律斤扬起拳头,便要往桌子上砸去,楚欢却已经探手出去,握住了屈律斤的手腕子,淡淡道:“阁下的脾气是否太大了一些?我不知道这脾气在西梁会如何,但是在我大秦帝都,似乎很容易惹上麻烦!”他看起来轻描淡写,屈律斤却只觉得楚欢的手向铁箍一样箍着自己的手腕子,他用力挣脱,但是楚欢的手却是力气大极,屈律斤莫说挣开,一时间想晃动也难。   楚欢看起来虽然不是斯文人,但是比起屈律斤虎背熊腰,却显得柔弱得多,屈律斤怎甘心被楚欢制住,拼尽全力想要挣脱楚欢的手,楚欢则是淡淡微笑,众人只看到屈律斤的脸越来越红,而楚欢则是淡定自若,那寸须大汉在旁看到,先是显出惊讶之色,很快惊讶之色变成了欣赏之色。   楚欢看似云淡风轻,别人不清楚,他却是十分清楚,这屈律斤的手力其实非常强劲,自己比他也只是稍胜那么一点点,这屈律斤使出全力,楚欢却也是吃力的很。   众人面面相觑,寸须大汉终于上前来,一只手抓住屈律斤的手臂,一只手则是抓着楚欢的手臂,笑道:“这位朋友,是我兄弟失礼,你可莫见怪,我代他向你道歉!”   他谈笑之间,楚欢只觉得一阵怪力袭来,自己的手臂被寸须大汉一拉,竟是被他霍然拉开,此人的力气,却远在自己之上。   楚欢自思自己的力气已经是十分强劲,比之普通认可是要强上太多,而这寸须大汉的力道,楚欢能够清晰感觉,并非动用劲气,而是纯粹的天生神力,如此力量,当真是非同小可。   这寸须大汉确实不简单。   “你又是什么人?”一名武京卫呆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武京卫办差,你竟敢出来阻扰,可知道犯了什么罪?你是想和他们一起进衙门吗?”   寸须大汉已经松开手,楚欢整了整衣裳,看了那武京卫一眼,摇头道:“我倒不是多管闲事,只是几位还没有问清楚,就动辄抓人,似乎有些不妥?你们负责京城安危,若是不能公平断事,京城又怎能太平?”   “臭小子,你好大的胆子!”一名武京卫一拳打过来,白瞎子已经沉声道:“住手!”那武京卫一时顿住,转过头去,见到一个光头独眼龙,立刻叫道:“好啊,今天碰上了几个不怕死的,这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一并带回去!”   白瞎子虽然不清楚楚欢的官职到底有多大,但是却明白要压制几个武京卫那还是绰绰有余,冷笑道:“不怕死?说得好,还真是有几个不怕死的。”指着楚欢道:“你们知道这位大人是谁?”   几名武京卫打量楚欢几眼,一人问道:“是谁?”   白瞎子冷笑道:“有眼不识泰山,这位是楚欢楚大人,你们还敢在此放肆!”   几名武京卫先是一怔,随即又是一阵打量,便有人绕着楚欢转了一圈,笑道:“你就是楚欢?那位新任的户部主事楚欢?”   楚欢淡淡笑道:“难道不像?”   几名武京卫互相看了看,随即都大笑起来,一人已经放肆道:“你若是楚欢,我还是胡部堂呢,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楚大人。”   这也怪不得他们不相信。   户部主事,在大秦帝国已经是从四品官员,虽说京城高官众多,但是户部主事可是实权人物,要压制几个武京卫,那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京城之中,别说从四品的主事,便是五品六品的官员,那也是鲜衣怒马,一般的官员出门在外,那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朝廷重臣出门自然是护从拱卫,便是平常官员,那也是要官服在身,彰显自己的身份。   楚欢的衣裳是琳琅为他缝制,料子虽然不差,但却并不显眼,看上去也很普通,在这几名武京卫的眼中,说他是在哪家达官贵人府邸当护卫或许有人信,说他是如今在京城很有名气的户部主事楚欢,那是谁也不相信了。   楚欢在户部脚踢窦易,生生将窦易从度支曹逼走,所谓好事无人知、恶事传千里,这事儿虽然不可能铺天盖地到处传扬,但是知道的人确实已经不少,至少这几名武京卫就已经听过楚欢的名声,敢在户部衙门殴打窦易,那必定是个很厉害的主儿,也必定盛气凌人,可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脸上带笑,看起来还十分和气,谁也不可能将他与印象中那个凶悍的楚欢联系起来。   而且有句话说的好,看一个人的身份,看他身边的人便可以,白瞎子是个光头独眼龙,孙子空更是尖嘴猴腮,两人大老远从云山府赶到京里,还不曾歇息,显得风尘仆仆,身上的衣裳也是十分的邋遢,这就更让几名武京卫肯定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楚欢。   几名武京卫在笑,就连酒楼里的店伙计也都笑起来,都是觉得楚欢恐怕真的有神经病。   楚欢含笑问道:“你的意思,如果我是楚欢,你就是胡部堂?”   “老子就是这个意思了?”那武京卫拍着胸口,冷笑道:“京城重地,你敢冒充朝廷命官,看来你小子还真是得了失心疯。没事,老子会治病,你这病能治,跟我们回去,让老子好好帮你治一治!”   楚欢摇头叹道:“只怕我没有得病,阁下却是病的不轻!”   “妈的,你小子还嘴硬!”武京卫又是一拳打过来,凶狠无比。   陡然听到一个声音道:“你是不是胡部堂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是户部主事楚欢楚大人!”   第四一零章 好汉子   声音之中,从外面进来几个人,当先一人一身甲胄,身后跟着几名武京卫,其中一名武京卫一身署头打扮,脸色难看,屋内的武京卫都是愣住,那署头几步间上前去,手中还握着马鞭,二话不说,抬起腿来,对着一名武京卫踢了下去,正踢在那武京卫的小腹处,那家伙惨叫一声,抱着小腹,坐倒下去,这署头脸色铁青,并不停手,又是几脚,将其他三名武京卫也都踢倒在地。   胖掌柜和酒楼里的伙计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张着嘴,动也不敢动。   那署头将几人踢倒在地,又抡起手中的马鞭,劈头盖脸往那些人的身上胡乱抽打过去,那一身甲胄的武京卫领队已经缓步过来,含笑向楚欢拱了拱手,道:“楚大人!”   这人一进门,楚欢就瞧出来,不是别人,乃是武京卫西城总旗张斗利。   楚欢拱手还礼道:“原来是张总旗,这么晚了,你还亲自带人巡逻?”   “临时检查而已。”张斗利笑了笑,其实他这次过来,却并非凑巧,有人告知楚欢从云山府来了两个朋友,张斗利受命要好生监视楚欢,知道此事,也就亲自往这边过来,本想做出凑巧的样子,过来看看楚欢这两个朋友究竟是何人,谁知道却撞上了这么一出。   其实他在门外故意等了一下,但是听到那名武京卫口不择言,竟是扯上了户部尚书胡不凡,就唯恐落入楚欢的套子,立刻进来。   虽然只是武京卫一个小兵,但是张斗利就怕楚欢设下套子,让那武京卫懵懂进入圈套,到时候真要闹出更大的事来,他身为西城总旗,必定脱不了干系,最起码也要被参一个督下不严的罪责,太子党和汉王党一直都在明争暗斗,虽然太子党如今实力远及不上但是一旦握有汉王党人的把柄,太子党也从来不会手软。   谁都清楚,都察院左都御史兼殿前大学士徐从阳固然不会参与党政,但是都察院右都御使沈客秋那可是太子党中绝对的重要人物,此人身在都察院,自成体系,监察百官,乃是太子党最大的利器,都察院抓住把柄扳倒的汉王党人不在少数。   沈客秋是皇帝当年南征北讨时收在帐下的部众,在群雄争霸的时候,就负责军队的军纪,秦军夺取天下,纪律严明的军纪自然是起到了极大的作用,而秦军的军纪,沈客秋居功至伟,立国之后,皇帝设都察院衙门,沈客秋便担任都察院右都御使一职,而且身兼中书侍郎之职,那是真正的朝廷要臣。   此人另一个身份,亦是十分显赫,乃是当今太子妃的父亲,是太子的岳父老丈人。   沈客秋是太子党核心人物,汉王党无数次想将此人拦下马,但是一来沈客秋为官方正,很难被抓住辫子,二来亦是得皇帝的器重,所以在都察院和中书省的位置十分稳固,太子党如今还能够撑下来,正是因为这位沈客秋的存在。   沈客秋在都察院自有一党人,这些人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汉王党的人,但有把柄,立时出手。   汉王党人对沈客秋确实十分忌惮,今日如果这几名武京卫大放狂言,甚至将楚欢不问青红皂白将楚欢这名户部主事抓到署门里去,那后果可就十分麻烦,都察院一旦知道,必定会插手进来,张斗利身为西城武京卫总旗,少不得会有麻烦上身,正因如此,他虽然心中十分想看到武京卫整治楚欢,但却更知道这这种情况下绝不能任由手下的武京卫放肆,也是有些无奈,这才显身。   那名署头自然也知道事关重大,不等张斗利发话,便即上前痛殴部下,他明白的很,真要惹出麻烦,张斗利或许被牵连,他这个署头那却是必定被牵连。   署头马鞭抽个不止,几名武京卫被抽打的伤痕累累,没有张斗利发话,那署头一时间却也不敢停手。   酒楼里不多的客人早已经缩到角落里,便是胖掌柜和伙计也推到了旁边去,一个个心惊胆战,谁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竟然真的是户部主事楚欢,想到今日得罪了这样的人物,胖掌柜后悔不迭,只想拿块豆腐一头撞死。   几名武京卫被打的嗷嗷大叫,张斗利却已经含笑向楚欢道:“楚大人,今日之事,是个误会,也是我督管不严,他们若是有得罪,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楚大人素来大人大量,想必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   楚欢也不为那几名武京卫求情,只是笑道:“张总旗真是辛苦了。对了,要不一起坐下喝几杯?”   张斗利摇头道:“还有几个地方要巡查一下,公务在身,今日只怕是不成了,改日定当痛饮。”瞥了那几名卷身抱头的武京卫一眼,笑道:“楚大人,这几个家伙实在放肆,你要是心里不痛快,不如你自己揍一顿出出气!”   “张总旗说笑了。”楚欢见那几名武京卫伤痕累累,这才慢条斯理拱手道:“张总旗,弟兄们也是误会,我向你求个情,你看能不能就放了他们这一次?”   张斗利眼见那几名武京卫被抽了半天,楚欢才惺惺作态,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求情,心中有些不痛快,但是脸上还是带笑道:“这几个家伙胡作非为,本来是要严加管束,但是楚大人开口求情,这个面子我不得不给!”瞥了那边一眼,冷冷道:“算了,回去署门再处理!”那署头抽了半天,手都发酸,听张斗利吩咐,立刻住手,上前向楚欢拱手道:“楚大人,是卑职管教不严,若有得罪,请你多多包涵!”   楚欢摆手笑道:“无妨无妨。不过这几个兄弟不问明情况,就要抓人回衙门,这总是有些不妥。而且还自称是胡部堂,我倒是无所谓,但是胡部堂若是知道有人冒充他,恐怕是有些不开心的。”   张斗利勉强笑道:“见笑见笑,回去之后,自当重罚!”打量那两名西梁人两眼,皱眉道:“这两位是楚大人的朋友?”   楚欢笑了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嘛,也不是什么朋友,刚刚认识。”   那寸须大汉笑道:“好一个四海之内皆兄弟,中原人这句话说的痛快。”   张斗利看向那胖掌柜,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胖掌柜胆战心惊上前来,道:“这两个西梁人吃白食……!”他话声未落,楚欢已经拿出钱袋子,取了银子递过去,道:“其实事情不必闹得太复杂,张总旗公务繁忙,这点小事,总不能让张总旗在这边耽搁,不就是几两饭钱吗?掌柜的,你看这锭银子够不够?”   胖掌柜已经知道楚欢是户部主事,而且张斗利对楚欢都是恭恭敬敬,哪里敢接银子,连连摆手道:“大人笑话了,一顿饭钱,不值什么,大人……大人来这里,蓬荜生辉,不敢收银子,不敢收银子,就当是小人请客!”   楚欢也跟他废话,将银子塞进了他的手中,这才笑道:“事情就这么简单,不用多生事端,开门做生意,以和为贵嘛!”   张斗利见状,也不多问,笑道:“不打扰楚大人用饭了!”一挥手,带着部下离开了酒楼,片刻功夫,酒楼便恢复安静。   那署头出了门,张斗利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这些属下,都给老子管好了!”   署头连声称是,随即凑近道:“总旗大人,咱们为何要让楚欢给咱们脸色看?就算真的将他打了,回头也只要说执行公务,这楚欢阻扰,未必咱们没有道理!”   “执行公务便执行公务,扯出胡部堂干什么?”张斗利没好气地道:“要不是这句话,也不必让他给咱们脸色看。”随即冷笑道:“你以为楚欢那么好对付?就凭你手下这几个虾兵蟹将,能是他的对手?你可莫忘记,这楚欢在铁血园练过三关,箭术、马术和武功都是不弱,真要打起来,你手下这几个现在伤的更重。”随即咬牙道:“这事儿不用急,我倒要看看,姓楚的能嚣张几时!”   武京卫都撤去,那寸须大汉这才走到楚欢身边,右手横在胸前,微微欠身,做了一个标准的西梁人礼节,那张黝黑粗糙的宽脸之上显出笑,道:“你叫楚欢?今日我是认识你了,你是我进到秦国京城见到的第一个好汉子!”   楚欢知道寸须大汉行礼,也拱手笑道:“我算不得好汉子,但是秦国的好汉子有很多,我相信你如果在京城待得久了,会见到许多真正的好汉子!”   寸须大汉豪爽笑道:“希望如此。”又道:“今日欠你的银子,他朝定会千倍偿还!”   楚欢微笑道:“如果真是如此,我希望下次在这里还能碰到这样的好事,只要为阁下付账,得到的报答足够我发家致富了!”   寸须大汉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哈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又道:“楚欢,你放心,欠你的债我一定会还,而且我们以后一定会再相见!”又是一礼,再不多言,带着屈律斤出门而去,出门之时,依然是豪迈大笑,看起来心情实在不错。   第四一一章 梅花印   楚欢今夜先是在朗府赴宴,还没进家门又去了西门署,随后带着白瞎子二人又来酒楼吃饭,好一番折腾,等到回到府外时,已经是子时时分,夜深人静,四下里悄无声音。   白瞎子和孙子空前来投奔,楚欢心中还在斟酌,但是看到两人风尘仆仆,至少暂时还是要安顿下来的,至若是否留下,回头再说。   府门紧闭,楚欢平日里出门也是嘱咐过凌霜,她孤身一人在家的时候,府门关上,免得另有事端,楚欢平时很少这么晚回家,每次回来,凌霜几乎都是在大门边等着,一听到马蹄声,透过门缝瞧见是楚欢,便会开门。   今夜回来晚了,楚欢自思凌霜可能已经歇下,下了马,正想着是否要翻.墙而入,却听得“嘎嘎”声响,府门已经打开,素面朝天却灵秀俏人的凌霜已经叫道:“老爷,你回来了!”   白瞎子和孙子空互相看了一眼,都显出几分诧异之色,想不到楚欢的府里还有这样清秀的姑娘,虽然衣着很朴素,但是难掩那股子清秀之美。   楚欢也有些惊讶,随即心中有几分歉意,自己回来这样晚,凌霜却这么快打开门,看来这姑娘竟是在门边等了大半个晚上。   “凌霜,你还没歇息啊?”楚欢抱歉道:“来了朋友,所以回来晚了。”   凌霜看了白瞎子二人一眼,微笑点点头,敞开了门,楚欢这才牵马进院子,白瞎子也拉着自己那匹马进了去,到了院子里,听到后面大门关起来的声音,楚欢系好马,回过头,正要说什么,却见到凌霜走路有些摇晃,有些奇怪,陡然看到楚欢一只玉手抬起,放在额头上,那张俏脸在月色下竟是十分苍白。   楚欢吃了一惊,急问道:“凌霜,你怎么了?”   凌霜勉强一笑,道:“没……奴婢没事……!”她话声刚落,弱柳之躯却已经软倒下去,十分的突然,楚欢吃惊不小,一个箭步冲不敢上去,此时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在凌霜晕倒之前,一把抱住,却见到凌霜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竟是已经不省人事。   白瞎子两步间过来,沉声道:“大人,怎么了?”   孙子空也是大吃一惊。   楚欢伸手探了探凌霜额头,竟是火一般发烫,显然是病的不轻,横腰将凌霜抱起,向白瞎子道:“白兄,麻烦你快去找大夫过来!”白瞎子二话不说,转身去解刚系好的马缰绳,楚欢想到什么,忙道:“白兄,你先去西门署,找王甫帮忙,你初来乍到,不知大夫在什么地方,而且深更半夜,大夫未必会出诊!”   白瞎子点头答应,牵了马,孙子空机敏上前打开门,白瞎子出门而去,楚欢却已经抱着凌霜往房里去。   他这阵子虽然与凌霜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处处小心,也不敢和凌霜太亲近,说话也是十分的客套,却不想凌霜竟是身患病疾。   到了房中,将凌霜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一时间手足无措,心急如焚,他不通医术,此时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孙子空却是从府里找到了热水,拿了脸盘端着热水进来,又取过一条干净毛巾,用热水浸泡挤干,递给楚欢道:“师傅,先用毛巾敷在额头上!”   楚欢此时也顾不得孙子空如何称呼,将热毛巾小心翼翼地敷在了凌霜的额头上。   楚欢在屋内心急如焚,凌霜昏迷不醒,孙子空则是去外面等着白瞎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的门外响起脚步声,王甫的声音已经传过来:“徐大夫,快快快,性命攸关!”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到了就好,哎哟,老夫差点喘不过气来,别急,让老夫喘口气!”   声音之中,一名老大夫几乎是被推着进了来,楚欢急忙迎上去,也顾不得礼数,只让老大夫赶紧瞧病。   大夫放下药箱,上前去,孙子空已经端了椅子在床边,大夫坐下,小心翼翼掀开被子边沿,探手为凌霜把脉。   王甫擦了擦额头汗水,扯了扯身边白瞎子衣裳,白瞎子明白过来,向孙子空使了个眼色,三人这才轻步退了出去。   半晌过后,大夫终于收回手,道:“血气不通,心有滞结,需要施针!”   “施针?”   那老大夫也不多说,起身来,径直到药箱边打开药箱,吩咐道:“我要在她背上六处穴位施针,帮她通血气,若不及时诊治,日后只怕要落下后患。这位大人,请你帮忙将她的衣裳褪去!”   楚欢怔道:“大夫,您老的意思……要脱衣裳?”   老大夫扭头皱眉道:“要在背上施针,你这里可有女眷,让女眷来将她衣裳褪下,只要背部给我施针便可!”   “没有女眷!”楚欢无奈道。   “那就只有劳烦大人动手了。”老大夫取出针带,“事不宜迟,大人不要耽搁时间!”   楚欢犹豫了一下,但是这时候也没有其他选择,无奈之下,只能过去,轻轻掀开被子,见到秀美凌霜依然是双眸紧闭,犹豫了一下,终是伸手过去,扭过头,开始为凌霜解衣裳。   想到日后瀛仁知道自己脱过凌霜的衣裳,也不知道会怎么想,不过救人要紧,自己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不用眼看,双手解衣裳,一时有些困难,老大夫已经道:“大人,这种病,越早施针越好,大人还是快一些,免得耽搁治疗。”   楚欢无奈,只能转头过去,小心翼翼外凌霜脱了外衣,又褪下中衣,里面便只有一抹肚兜,酥胸微隆,两条欺霜赛雪肤若凝脂的手臂和那圆润的香肩已经裸漏出来,晶莹如玉,白里带着一丝晕红。   “大人请扶这位姑娘坐起来,背对着我,我好施针!”老大夫很是用心,也不顾楚欢身份,低声吩咐道。   楚欢轻轻抱住凌霜香肩,手捧肌肤,犹如凝脂,十分的滑.润,扶她坐起,忽地瞧见凌霜的肩头背后,却是有一纹身,似乎是一朵花,纹身色彩鲜艳,就像是盛开在凌霜的肩头上,六朵花瓣绽放,楚欢依稀认出似乎是梅花。   这个时候,纹身并不十分流行,军中倒也有些将士纹身,但是女人纹身的却是极少,却也不知道凌霜这朵梅花纹身是何时纹上去。   他坐在凌霜对面,双手扶住凌霜刀削般的如玉双肩,有些不自在,但却也没有法子。   王甫找来的这个老大夫,显然还是有些本事,能够金针施辽,医术自然不差,气定神闲,令楚欢扶正凌霜身体,金针褡裢搭在左手手臂上,解释道:“我要下针四处穴位,肺俞穴、心俞穴、魂门穴和天宗穴,没我吩咐,大人切不可松手!”   楚欢点头答应。   徐大夫这才聚精会神,开始金针施术,他显然也是用针的老行家,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下针速度甚快,甚是灵活。   楚欢双手扶玉肩,凌霜清秀俏容便在面前,呼吸虽弱,但是楚欢靠得甚近,清晰可闻,而且一股子处女的体香味往楚欢鼻中钻,楚欢大是尴尬,幸好此时凌霜昏迷不醒,人事不知,若是这个时候凌霜睁开眼睛,楚欢却也不知道作何解释。   楚欢虽然不通医道,但是隐隐明白,一般的病疾,大都可以用药石调剂,要动用金针施辽,凌霜的病情显然已经很严重。   他现在还真是有些自责。   因为瀛仁的关系,楚欢对凌霜一直是若即若离,虽然不至于疏远,却也不会走得太近,谈不上形同路人,但是却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谈心的话,他一直将凌霜视作客人一般,而凌霜对此显然也有所察觉,楚欢不靠近,凌霜又是冰雪聪明,只当楚欢不愿意接近,自然是更不敢和楚欢靠近。   也正是如此,楚欢对凌霜一直没有真正地了解,不了解她的所思所想,对她的身体状况,甚至也有所忽略。   此时凌霜俏容就在眼前,面色危险苍白,清秀之中却又带着几分楚楚可怜,想到这样一个女子跟在自己身边小心翼翼侍候,又想到她从前命运多桀,心中竟是不由升起一阵同情之感。   他知道,凌霜骨子里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但是多桀的命运却是让她将骨子里的心高气傲掩饰起来,那种掩饰并不彻底,稍不留神就会显露出来,她跟在自己身边小心伺候,归根结底,还是她对自己存了感激之心,愿意如此,否则这样一个姑娘,并不好调教。   楚欢有时候也有些奇怪,依照他对凌霜性子的了解,凌霜骨子里还是十分烈性的,这样的女子,却能在风月场所存活下来,实在罕见,虽然以前并未真正地进入欢场,但是她似乎却已经做好接受那种命运的准备,这对凌霜的性情来说,显然是有些不合情理。   在楚欢看来,这样的烈性女子,宁可死,也不会甘愿沦为娼妓,但是在云山府的所见,凌霜却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虽然与凌霜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此时却陡然间发现,自己对这个姑娘竟似乎是一无所知----至少对她的思想,一无所知,形同路人!   第四一二章 脾思肺悲   徐大夫四针出手,随即从肺俞穴开始,两指捏着针端,轻轻转动,神情专注,楚欢知道徐大夫是在施针,不敢掉以轻心,不动如山,扶住凌霜,虽然如玉娇躯半裸就在眼前,春色撩人,但楚欢却是凝神静气,不为所动。   许久之后,忽见得凌霜的柳眉微微蹙起,鼻中“嘤”的轻吟一声,楚欢顿时紧张起来,问道:“大夫,情况怎么样?”   徐大夫头也不抬,只是用心运针,道:“肺俞、心俞、魂门三穴已运针成功,还剩下最后的天宗穴,稍待片刻,好在诊疗及时,一切都还顺利!”   楚欢道:“有劳大夫了!”他说完这句话,陡然间感到有些不对劲,盯着凌霜的脸,终于发现,凌霜的睫毛闪动,双目似开似合,微微颤动,竟似乎要睁开眼睛。   楚欢张了张嘴,心中发急,感觉嘴唇有些发苦。   现在这个样子,楚欢也是无奈之举,救人要紧,但是他自然不希望凌霜看到这一幕,只希望在凌霜醒来之前,一切都顺利结束,等凌霜起来,自然不可能将此事提及。   徐大夫前三针施辽,凌霜柳眉蹙了蹙,并无太大反应,楚欢就有些紧张,此时凌霜双目颤动,显然是正想极力睁开,楚欢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没有多想,凌霜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子已经微微张开,一开始双眸还有些昏沉模样,但是看到眼前楚欢的脸庞,凌霜眼睛微微眨动,似乎很奇怪为何楚欢就在眼前,声音柔弱:“老爷,你……!”陡然间似乎感到什么,左右看了看,瞧见楚欢双手搭在自己的肩头,自己香肩竟然裸露,俏脸上微显诧异之色,随即低头看了看,先是一惊,很快脸上就一片通红,绯红如霞,竟是将那苍白的脸点缀成了嫣红之色。   楚欢尴尬无比,解释道:“凌霜,你看到的绝非你所想的,你想的也不是我们现在做的……!”   凌霜虽然刚刚清醒过来,但是却羞涩万分,低着螓首,声若蚊蚁:“老爷,你……你不用解释的,奴婢……奴婢心里明白,奴婢……奴婢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奴婢……!”   楚欢苦笑道:“凌霜,看来你是真的误会了。”无比尴尬中,只能问道:“大夫,是否好了?”   凌霜身后传来大夫的声音:“既然醒过来,那便是通了内气,问题不大了。”站起身来,瞧了楚欢一眼,只见楚欢满脸通红,惊道:“大人,你气血上涌,看来体内虚火太盛!”   凌霜听到声音,正要转头去看,楚欢已经道:“凌霜,大夫正在为你施针治病,你暂时还不能动!”   身后徐大夫道:“我先取针!”   凌霜蹙起柳眉,问道:“老爷,我……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吗?”楚欢苦笑道:“你晕倒了。”   凌霜柳眉再次蹙起,娇躯陡然颤了几下,徐大夫将金针一一取出,凌霜便感觉自己身上刚才还残存的一丝气力便似乎也随着金针被抽走,虚弱无比,软绵绵的,楚欢见金针抽出,忙问道:“大夫,是否已经好了?”   “让姑娘躺下吧!”大夫放好金针,道:“姑娘,你体质天生就弱,而且一直心中有郁结,如果老夫猜得不错,最近这阵子你的体力消耗过多,休息很少,所以才导致今日的状况。”走到桌边,拿出药箱里备好的纸笔,边写边道:“大人,你这丫鬟最近是不能劳累了,想要让她恢复,需要让她好好歇息上一阵子。还有这位姑娘,老夫不知道你心中到底想什么,但是古语说的好,忧思成疾,积劳成患,人之心思,与五脏可是息息相关。医书有云:肝主怒、心主喜、脾主思、肺主悲、肾主恐,这位姑娘的脾肺受损,我今日已经用金针通了血气,但是想要康复,一时半刻可不成。”说话间刷刷下笔如飞,然后拿着纸张起身,道:“这是药方子,大人令人按照上面的方才买药,药铺自然会教你们如何熬制,这位药方子,两三个月之内最好不要中断,三个月后,如果这位姑娘胸口没有堵塞之感,便可以停止用药了。”   楚欢在徐大夫拔出金针的一刹那,便已经拿起衣裳为凌霜遮掩好身体,这时候也来不及细细为她穿上衣服,扶着她躺下,又为他盖上被子,动作十分小心温柔,凌霜水汪汪的眼眸儿似乎不敢看楚欢,但又情不自禁往他脸上看,目光闪绰,俏脸儿绯红,见到楚欢如此体贴温柔,心中却是十分的温暖。   楚欢待凌霜躺下,这才起身过去接过药方子,道:“谢谢大夫了!”   徐大夫摆手道:“分内之事,用不着谢。不过金针刚刚施辽完毕,这位姑娘身体可能暂时还没有气力,难以动弹,大人还是派一个人在旁边看着。”背起药箱,拱手道:“告辞告辞。记着,千万别忘记吃药,这几味药价钱倒不便宜,三个月下来很要花上一笔银子,不过想要这位姑娘康复,这银子可不能省。别看今日诊疗顺利,这病一旦动了忧思,又不能按时用药,随时都会复发,而且这种病一旦复发起来,那就危险得紧,绝不会像今日这般顺利医治了。”   楚欢取了一锭银子塞进徐大夫手中,道:“大夫,这是诊金,今日可多谢你了。”   大夫忙道:“用不了这么多。”楚欢坚持要他收下,徐大夫才道:“既然如此,你让一个人随我去取药,我那里有这些药卖,做事要有规矩,诊金不是胡收的,这多余的银钱,足够半个月的药材,你让人随我去取来!”   楚欢见这徐大夫如此,医术不但很高,而且人品也极好,肃然起敬,当下也不坚持,陪着徐大夫出了门,让白瞎子送徐大夫回去,顺便取药材回来,送出门去,这才向王甫道:“王署头,今天多亏了你,改日再谢你!”   王甫忙道:“大人说哪里话,你这边有事能想起卑职,那是卑职脸上有光,说明大人将我王甫当成自己人看。”拱手道:“大人若是还有吩咐,尽管派人去召唤一声,就隔了两条街,一个招呼,人手足够。”抬头看看天色已晚,知道接下来也没什么大事,恭敬道:“大人早些歇息,卑职先告辞了!”   等王甫离开,孙子空才矮着身子小心翼翼道:“师……唔,大人,我就在大门口等着白老大回来,我懂得熬药,药材取回来,我去熬药!”   楚欢知道今夜孙子空也算是出了力,见他衣衫满是污渍,今日刚到京城,到现在还不曾歇息,脸上满是疲惫之态,眼中甚至还布满血丝,微一沉吟,终于道:“等白老大回来,告诉他一声,你们若是愿意和我受苦,尽管留下来帮着我就是。反正跟着我现在也不能大富大贵,但是有我一口吃的,也不会少你们的就是。”   孙子空欣喜万分,楚欢也不等他啰嗦,便自回去,轻步进了凌霜房内,屋内灯火闪动,楚欢靠近床边,见到凌霜水汪汪的眼睛睁着,正看着自己,温柔一笑,问道:“凌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凌霜轻声道:“奴婢……奴婢没事,老爷,今天……今天是我牵累你……!”   “莫说这话!”楚欢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轻声道:“凌霜,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这些日子你在府里,是我冷落了你,连你患了疾病都不知道,这是我的疏忽。”   他现在想想,凌霜这一阵子的遭遇,注定了这场病是免不了的。   在云山府的时候,争夺花魁,那就是步入深渊,楚欢只觉得凌霜从那个时候开始心中就已经开始充满了惊恐害怕,此后虽然从云山府被救出,但是躲躲藏藏好一阵子,这一阵子凌霜的心理压力自然不小,哪怕是最后到了自己这边,每日里也是小心翼翼,自己也没有什么关心的话语,而凌霜心中一直存着心思,又加上早起晚睡,操劳家务,虽然家中只是两个人,但是凌霜每天都会将家中桌椅细细擦洗,却也是劳累过度,心理和身体的双重透支,才让凌霜突然晕倒。   凌霜听楚欢突然这般说,有些惊讶,立刻道:“老爷,这……这与你无关,是奴婢自己没用……!”   楚欢笑了笑,但是脸上还是带着一丝惭愧之色,自己平时如果多注意一些,或许就能早些察觉凌霜身体有异了。   楚欢坐在椅子上,屋内沉寂了一阵,楚欢终于再次问道:“凌霜,你还有亲人吗?大夫说你脾肺受损,脾主思,肺主悲,你是否心中在思念什么?又为何悲伤?”顿了顿,道:“若是不方便说,可以不说,不过我觉得有些东西憋在心中对你不好,我早就说过,你可以将我当成你的朋友,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或许有些话说出来,会舒服很多!”   凌霜听楚欢这样说,神情黯然起来,半晌过后,才轻声道:“奴婢记得……还有一个哥哥!”   第四一三章 东南存危   楚欢“哦”了一声,问道:“原来你还有哥哥,那你可知道他如今在哪里?”   凌霜俏脸上显出一丝苦笑,声音很轻:“奴婢也不知道……奴婢甚至不知道他如今是死是活。那时候我不过六七岁年纪,记得那时候是他带着我四处流浪,可是有一天……!”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眼眸子里显出惊惧之色,很快闭上眼睛。   楚欢知道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看来凌霜心中的郁结是从小就开始种下,柔声道:“不想说就不要说。你太累了,好好歇息,等药煎好,我再喂你喝药!”   楚欢起身来,凌霜却陡然睁开眼睛,失声道:“老爷,你……你不要走!”   楚欢一怔,随即坐下,摇头道:“我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   凌霜见楚欢如此,心中更是温暖,见楚欢坐在旁边,一时间不说话,不由轻声问道:“老爷,你……你会不会有一天赶我离开?”   楚欢一愣,奇道:“为何这样问?当然不会。”   凌霜轻咬红唇,微一沉吟才道:“如果你有一天讨厌我,或是觉得我不够好,难道还会留我下来?”她说这话时,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楚欢凝视凌霜眼睛,见她楚楚可怜,眼眸子里充满恐惧,一时间却也忘记了瀛仁的存在,轻声道:“我怎会讨厌你?只要你愿意,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或许照顾的不会很妥当,但是也会尽可能不让你受委屈。”   凌霜显出喜悦表情,道:“老爷,你说话一定是算话的。我……我很开心,你可知道,在你身边,有一种……!”随即俏脸一红,没有继续说下去。   楚欢问道:“有一种什么?”   凌霜闭着眼睛,鼓足勇气道:“跟在老爷身边,有一种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楚欢一时不解。   凌霜睁开眼睛,看着楚欢,认真道:“奴婢一直都觉得自己就是风中飘零的叶子,风儿一吹,自己无法掌握自己要飘向何方……没有根,一直飘,没有了生命……!”她的眼眸子开始变得朦胧起来,不知不觉中,梦呓般道:“我也不知道最后会飘到哪里,我以为这一生就像那片叶子,一直飘下去,一直没有任何感觉,但是来到了老爷身边,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了根,好像以后不用再像那片叶子飘零下去……我不想做叶子,所以我想让老爷知道我能做很多事情……这样我就不会离开这个家,就能跟在老爷身边,享受很多很多年没有感觉到的家的感觉……!”   楚欢看她表情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显然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不知为何,心中竟似乎有根针突然扎上去,很疼。   他不知道凌霜曾经到底经历过多少磨难,但是他知道那一定是一段凌霜不愿意回想起来的日子。   凌霜的声音很轻,慢慢地,她或许是因为太过疲倦,不知不觉中竟然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笑,悄然沉睡过去。   楚欢凝视着凌霜俏丽面庞,许久之后,才摇头叹了口气。   ……   ……   接下来几日,楚欢每天都回来的很早,倒也不是做别的,就是陪着病榻上的凌霜说说话,一般都是楚欢在说,凌霜在听,而大部分的内容,都是楚欢说些故事或者笑话让凌霜开心,楚欢从不曾将凌霜当做奴婢,凭心而论,楚欢更多的是将她当做自己的一个妹妹来看待。   徐大夫说凌霜心有郁结,楚欢便想用这些笑话让凌霜保持开心的心态,如此对她的病情自然有好处。   其实金针施辽固然是能否治疗不少病症,但是金针动穴,那已经是关乎到人体的脉络,牵一发而动全身,徐大夫金针通了凌霜体内血气,但是却也让凌霜在几日之内无法恢复正常的气力,连下榻也成问题。   好在白瞎子和孙子空来的凑巧,楚欢也不用耽误衙门的事儿,白瞎子暂时就在府里做个护院,至若前途,等楚欢找到时机自会给他安排,而孙子空这阵子却成了家庭主男,无论洗衣做饭还是打扫卫生,都让孙子空包了,这倒不是楚欢和白瞎子故意欺负他,而是为了给楚欢一个好印象,孙子空凡事都是抢着做。   他其实也是出身穷苦人家,倒也能够吃苦耐劳,楚欢如今位居从四品户部主事,在孙子空的眼中,那就是天神一样的人物,能够留在主事府跟在楚欢身边,他一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夜里在床上想想自己一个街头下九流的人物如今竟然抱上了这么粗的大腿,做梦也搂着笑,平时干活就更是卖力,不过几日功夫,周边一代什么地方是杂货店,什么地方是菜市场,什么地方是药铺,什么地方是当铺,他都已经清楚的很,甚至比楚欢还要熟悉。   府里多了两个人,也就多了生气,不过户部衙门可没有楚府那样祥和,楚欢得到最大的一个消息,便是中书省已经决定江淮道借条购粮的方法可以使用,门下省以纳言周廷为首的一般要员竟然也出人意料地同意了这一决策。   中书、下二省通过这项决议,具体事务便交到了户部这边,从中书省传下来的话,据说皇帝知道这个方法之后,对提出此项议案的郎毋虚多有夸赞,户部尚书胡不凡自然也少不得被嘉奖一番。   楚欢知道这个消息不算晚,因为江淮事态紧急,除了兵部、大理寺、工部等衙门忙着调兵规划,户部也是要迅速将借条购粮的议案落实下去。   胡不凡对此事显然是十分的看重,亲自筹划此事,一时之间也顾不得楚欢这边,连派人往江淮过去,下令江淮各州户部曹协同户部司一同落实借条购粮的议案,必须尽快将江淮各州的粮食掌控在官府的手中,兵部那头也做出了迅速的反应,江淮除了禁卫军、州军以及乡绅阻止的家丁进行剿匪,江淮各州数万卫所军也开始频频调动,形成弧形军事部署,将天门道众势力最众的徽州围了起来。   不过天门道的主力暂时在徽州,可是整个江淮五州都有天门道众的信徒,天门乱匪仅在江淮一道,就形成了好几股战力,根据楚欢最新得到的消息,先前天门道众从徽州城被赶出去之后,很快就占领了徽州城周边的数座县城,一开始那边只以为天门道众实力不济,占不了州城才占县城,但是如今那边的形势是,天门道占据几座县城之后,立刻开始修筑防御工事,加固县城的防御,环绕在徽州城四周的县城,瞬间变成了觊觎徽州城的数匹饿狼。   江淮如今形成了一个极怪异的战略格局。   以徽州为中心,徽州城处于最中心的位置,那里有先前将天门道众驱赶出州城的三千徽州军和三千江淮禁卫军,加上城中招募的壮丁,徽州城内如今的兵力大概在一万五千人以上,但是经过训练的便只有那总兵力为六千的徽州军和禁卫军。   本来将上万天门道众驱赶出徽州城后,官府以为徽州城的险境已经解除,但是城中的将士们还没修整完毕,很快就得到周边数座县城的求援,越聚越多的天门道众没有继续对徽州城发难,却连续攻占了周边县城,那几座县城都是处在徽州城向外交通的要地,几座县城先后失守,本来危机刚刚解除的徽州城看似没有被攻打,可是却处在了几座失守县城的中央,四周的要道被天门道众封死,瞬息万变间,已经成了一座被夹在中间的孤城。   向几座县城聚集的天门道众越来越多,几座县城形成一个包围圈,在更外围,却是其他各州州军、禁卫军以及卫所军组成的剿匪圈,等若是将占据几座县城的天门道众围了起来,当重兵集中于徽州的时候,江淮其他各州的天门道众却似乎正在蠢蠢欲动,已经有不少天门道众正往徽州外围聚拢起来,看起来倒似乎是想在更外围形成又一包围圈,给与官兵压力,减轻被围天门道众的军事压力,江淮如今就似乎成了套圈游戏一样,一层一层,官军几次主动出击,固然战果不小,杀敌甚众,但是天门道众兵力非但没有因此而削减,反倒是越来越多。   官军几场仗打下来,看似战果不错,但是在战略上却根本没有取得丝毫的进展,天门道占据的几座县城,官军下了大力气攻打,但是天门道众却是发疯了一般,死伤无数,数座县城竟然生生被他们保住,一座未失,官军伤亡也是极其惨重,的供给都已经被切断,如此下去,很有可能会不攻自破。   江淮发生的战况,京中知道的人实在不多,人们只是知道江淮那边起了乱子,朝廷正在调兵平乱,远在东南发生的战事,对于京城人们的生活似乎并无多大影响,依然是车水门龙繁华无比,而且京里的人们也都相信,所谓的天门道,一群乌合之众,朝廷既然出手,江淮之乱平息也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楚身为户部主事,对于江淮的战局却是颇为清楚。   当他弄清楚江淮的战局之后,做出的第一个判断就是天门道未必就是许多人心中所想的乌合之众,当初官军将天门道众赶出徽州城,在战报中的措辞是“天门乱匪望风而逃”,楚欢此时倒希望这措辞不是真的,如果当时的情况真的是“望风而逃”,楚欢隐隐感觉那未必真的是天门道不堪一击,很有可能是天门道故作姿态。   从随后天门道众有图谋地连克徽州城周边县城,对徽州城形成围困之势,就可看出其中大有玄机,似乎有着极强的战略性考虑,并非是一群乌合之众。   楚欢为此还在空闲之时在纸上描画了自己所知的江淮军情,从纸上他却敏锐地看出来,天门道占据几座县城围困徽州城,却是让朝廷必定调重兵围困天门道,救援徽州孤城,被夹在中间的天门道众固然承受着巨大的军事压力,但是却似乎将朝廷的重兵都移动到了徽州一带,而且占据县城的天门道众越是顽抗,从其他调来的官军兵力也就越多,徽州的图纸上,楚欢做出的描画,却发现官兵已经将那几座县城的两三万天门道众当成了乱匪的绝对主力,江淮至少超过六成的兵力都已经组成剿匪的包围圈囤积在徽州周边一线,这样导致的后果,便是江淮其他四州的兵力出现了巨大的空虚漏洞。   楚欢心中却是十分的担心,如今已经有迹象显示,其他各州固然没有一下子出现徽州那样人数众多的暴.动,但是从其他各州已经有天门道众零零散散地往徽州边沿一线聚拢,人数虽然还没有达到令人恐怖的程度,但是已经不少,而且人数源源不断地增加。   楚欢担心这是天门道的声东击西之计,天门道在徽州大动干戈,闹得沸沸扬扬,很有可能便是故意以此来吸引朝廷的注意力,因此而将天门道的主力定位在徽州,但是其他地方空虚,当朝廷将目光集中在徽州,调重兵围剿之时,天门道真正的主力却在外围形成。   如果情况真的如同自己这样所料,楚欢只感觉天门道众非但不是乌合之众,而且他们中间,必定存在着极其恐怖的军事人才,甚至说看似混乱形同乌合之众的天门道众,实际上已经拥有了严密的调动和指挥系统。   借条购粮,必定是后患无穷,楚欢想不通为何朝廷那么多大臣偏偏看不明白这一点,难道是他们真的看不明白,还是另有心思?皇帝陛下南征北讨,武功赫赫,如此人物,当真已经老迈糊涂,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来平定江淮之乱?   楚欢更清楚,江淮之乱很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无法结束,甚至可能越闹越凶,整个帝国东南在未来将不得安宁,他不知道如今的江淮之乱的星星之火,在未来会将大秦帝国带到何种样的境地,是最终在朝廷的强力镇压下灰飞烟灭,还是因为一隅之乱,将帝国慢慢拖入更险恶的危机之中?   第四一四章 红银册   楚欢空闲的时候还会想想东南战局,郎毋虚却没有心思想那边的事情,这几日他几乎每日里都会往楚欢这边过来一趟,在外人眼里看来,平平无奇,不过是侍郎大人与楚主事喝茶罢了。   部院里不少人已经知道一个状况,那就是楚欢楚主事似乎也很喜欢饮茶,这与素来浸淫茶道的朗侍郎似乎是同道中人,所以二人在一起喝茶,一开始大家都很奇怪,但是几日下来,却都已经适应了。   胡不凡那边这几日忙的事情不少,也知道郎毋虚往楚欢这边跑,却毫无其他怀疑,只以为郎毋虚是奉自己之命故意接近楚欢,好找到必杀的把柄给予楚欢致命一击,有一点胡不凡很清楚,想要真正击垮一个人,便需要知道这个人的弱点,郎毋虚接近楚欢,自然是奉命靠近楚欢寻找弱点,他越是看到郎毋虚与楚欢走得近,就越觉得郎毋虚很卖力。   “楚大人可听说了?”郎毋虚端着茶杯,靠在椅子上,“昨儿刚刚传来的消息,西梁使团已经到了你们西山道,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就能进京了!”   楚欢惊讶道:“不是说要两个月吗?这才个把月出头,速度也快了些吧?同仁馆那边能赶得及吗?”   “问题不大。”郎毋虚道:“已经加快了工程,十天之内竣工应该是不成问题。不过我也想不到西梁使团的速度这么快,听说这次他们来了上百人,架势倒也不小。”品了口茶,笑道:“看来西梁人对于议和是迫不及待,所以才这么心急火燎啊!”   楚欢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郎毋虚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才压低声音道:“楚大人,有一个好机会……!”说到这里,顿了顿,眉宇间又露出犹豫之色。   “好机会?”楚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瞥眼看他。   郎毋虚有些尴尬笑了笑,道:“没有,没什么……!”他端起茶杯,看似品茶,但是眼角却是几次瞥向楚欢,见楚欢气定神闲,也在悠闲品茶,终是放下茶杯,压低声音问道:“楚大人,上次说的事儿,你可还记得?”   楚欢不动声色问道:“侍郎大人说的是?”   郎毋虚神色有些紧张,额头甚至情不自禁冒出一丝汗水,他放下茶杯,从袖中取出丝帕,擦了擦额头汗水,勉强一笑,终于压低声音道:“不知楚大人上次所说的话,是不是当真?”   楚欢想了想,才低声道:“侍郎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正如下官曾经所言,想要得到齐王殿下和徐从阳大学士的信任,并不容易。”微微一笑,道:“但是楚欢却敢保证,如果大人真的得到了齐王殿下的信任,日后齐王也不会辜负你!”   “这个我是明白的。”郎毋虚勉强一笑,身体微微侧斜,靠近楚欢问道:“楚大人,这胡部堂要是被扳倒了,户部尚书的位置可就……嘿嘿,一部堂院,也不能群龙无首啊!”   楚欢摇头道:“当然不会群龙无首。”声音很轻道:“胡部堂不在,侍郎大人自然是当之无愧的替代之选。”他的语气十分肯定,似乎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郎毋虚身体一震,眼中划过异色,随即摇头轻叹道:“楚大人应该了解,这户部堂院的尚书,第一任便是安国公,安国公离开户部,向圣上亲自举荐了胡部堂,就算胡部堂真的被扳倒,回头也自有安国公重新举荐,未必会是我朗某人吧?”   楚欢也放下茶杯,轻笑道:“侍郎大人,你何等睿智,又何必问这样的话?圣上不想用胡部堂的缘由,不是因为胡部堂这个人,正是因为胡部堂是安国公举荐的。如果接下来还要用安国公的人,圣上又何必动弹胡部堂?”   郎毋虚苦笑道:“那就更与我无缘了。”低声道:“世人眼中,都以为我是安国公的人,只怕圣上也如此认为,胡部堂就算扳倒,户部尚书的位置恐怕也轮不到我吧?”   楚欢凝视郎毋虚,平静道:“这就看侍郎大人如何选择了。”顿了顿,微笑着低声道:“其实在下官看来,齐王知道的事情,圣上也一定会知道,齐王信任的人,或许圣上也会刮目相看……当然,下官只是猜测,大人久在官场,有些事情比下官看得透彻明白的多,下官班门弄斧,倒是让侍郎大人见笑了!”   郎毋虚两只手搭在大腿上,手指有些不安地弹着,没有立刻说话,他扭头看向门外,院子里并无人迹,院子当中那颗大树翠绿葱葱,终是看向楚欢,低声道:“有一个机会,但是时间很仓促,难度也很大,不过一旦真的掌握住,胡不凡必死无疑!”   楚欢眉头一紧,凝视郎毋虚的脸,发现郎毋虚脸色显得十分的紧张,而且眼眸子闪动的十分快速,额头的汗水兀自在向外冒。   这显然是事关重大的大事,楚欢隐隐感觉到自己一直苦寻不到却始终在等待的机会竟似乎正从天而降。   但是楚欢却保持了足够的冷静,含笑轻声道:“侍郎大人,你的心情下官能够理解,其实下官也希望看到日后齐王身边有你这位重臣辅助,但是胡部堂如今毕竟掌管着户部,想要扳倒胡部堂,难度太大,没有绝对的机会,咱们还是小心谨慎。”   郎毋虚肃然道:“楚大人,这一次确实有一个大好机会,但是时间很仓促,东西昨天才呈过去,我猜测东西后天便会焚毁,所以今明两天拿不到东西,机会就会丧失。但是一旦拿到那样东西,铁证如山,胡不凡固然逃不掉,还有不少官员也会因此落马!”   楚欢见郎毋虚神情严肃,显然不是在开玩笑,不由轻声问道:“侍郎大人说的是什么?”   郎毋虚犹豫了一下,双眉紧锁,似乎在做着激烈的内心争斗,随即又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声道:“红银册!”   楚欢一怔,有些疑惑。   郎毋虚似乎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种意识,就在楚欢的屋子里直接道:“红银册是一本账目,胡不凡手里现在有一份,安国公那边现在应该也有一份,如果不出意外,最近几日两边就要对账,但是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我是不清楚的。”顿了顿,声音极轻道:“但是昨日送过去红银册,我瞧见胡不凡已经在上面按印,随时准备对账。”   楚欢问道:“那红银册是你送过去的?”   郎毋虚有些尴尬,但还是点头道:“不错,红银册的统算是由我来负责。”   楚欢皱起眉头,郎毋虚已经看出楚欢的心思,轻声道:“楚大人是觉得我不应该将红银册交给胡不凡,应该直接呈给齐王殿下?”   楚欢淡淡一笑,虽然没说话,但是意思却很清楚。   郎毋虚摆手道:“楚大人,这你可错了。红银册没有胡不凡的手印之前,只是一本账册,谁都可以制作出来,算不得铁证,只有胡不凡按上了手印,才能算是真正的铁证如山。”心中却是暗想:“红银册从我手中没了,汉王党岂能绕得过我?”   他现在既想暗中与齐王那边攀上关系,但是却又不能与汉王党这头彻底撕破脸,投奔齐王是为了日后能够飞黄腾达,但是与汉王党现在撕破脸,那恐怕就等不到日后的飞黄腾达了。   他现在是夹在中间,只希望能够躲过这场大劫。   楚欢眼珠子转了转,随即含笑道:“原来如此……侍郎大人,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可以致胡部堂于死地的铁证就在胡部堂自己的手中?”   “正是。”郎毋虚十分肯定地道:“但是他肯定已经收好,具体在什么地方,那就不复得知了。不过想要得到那本红银册,难度会很大,而且时间有限,恐怕……!”摇了摇头,道:“罢了,楚大人,还是另想他法吧,这个太过困难!”   他自己心中寻思,也确实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在太低。   胡不凡手中有红银册,这倒是不假,但是红银册对胡不凡来说,是性命攸关的东西,在对账之前,定然是妥善收藏,不可能显露在外。   户部尚书庞大得很,那么大的府邸,谁知道胡不凡会将红银册藏在什么地方?而且户部尚书府内外都有守卫,想要入府都已经是十分困难,就更别说能够进入府中去搜找那本账册了,即使真的让你进去搜找,不闻不问,那么庞大的府邸,给你两天时间,你也未必能够找遍每一个角落。   郎毋虚虽然知道那本红银册会给胡不凡带去致命的打击,但是要在短短时间之内得到那本已经按有胡不凡手印的红银册,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亦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终究还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楚欢沉吟片刻,忽地笑道:“侍郎大人上次盛情款待,下官是感激不尽,不知大人今夜是否有空,寒舍略备水酒,也想请大人过去小酌一杯!”   第四一五章 小人   京城里官员们互相走动,这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儿,特别是同一衙门的官员,那更是经常聚在一起吃吃饭逗逗乐子。   楚欢在户部的处境有些特殊,打从第一天进入户部大院开始,在许多户部官员眼中就属于外人,按理说就算其他各曹的官员不会邀请,度支曹的判官们却还是应该主动邀请楚欢去家中做客,至若楚欢去不去,那是另一说了。   不过因为大家都知道户部尚书胡不凡似乎与楚欢很不对付,部院里的官员们却是谁也不敢做这个出头鸟,心中也都清楚,谁要是第一个邀请楚欢,恐怕是要得罪胡部堂,那以后在户部大院的日子可就不怎么好过了。   胡不凡一直没有对楚欢痛下狠手,并不是真的找不到岔子,平日里度支曹琐事众多,如果胡不凡真的要给楚欢挑些毛病或者设置些障碍,那也是举手之间的事情,但是胡不凡却知道楚欢毕竟是皇帝亲自调派过来,要整治楚欢,必须要找到绝杀的把柄,那些小打小闹不但不会给楚欢造成麻烦,甚至会让楚欢在度支曹更加不配合,这对胡不凡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其他的户部官员,胡不凡想要出手整治,那却是容易的多了。   户部侍郎郎毋虚邀请楚欢去朗府喝过茶,此事过后,不少官员心中便在想着是不是也该邀请楚欢吃顿饭,这毕竟是面子上的惯例,虽说很多人这样想,但是却没有人敢在郎毋虚之后踏出这一步,须知当官的人本就没有几个蠢货,能够在六部堂院办差,大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郎毋虚和楚欢走得近,不少人就感觉有些古怪,甚至有人便猜到很有可能是部堂大人的指使,所以虽然有前人在先,但是真正敢靠近楚欢的却是寥寥无几。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户部官员没有向楚欢下帖子做邀请,楚欢却是率先往度支曹大院下了几份帖子,邀请的却是度支曹的五名判官。   几名判官接到帖子,都是左右为难,不知是否该去,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今夜侍郎郎毋虚也会前往赴宴,想到有郎毋虚担头,几人一商量,最后除了一名判官要夜里当值,其他四名判官便商议着晚上该如何前往,应该拿些什么样的礼物。   楚欢虽然和胡不凡不对付,但毕竟是皇帝亲自调派的人,而且是顶头上次,几名判官却也是不敢怠慢的。   四名判官放值了不能直接往楚府去,还要去备礼物,他们不敢得罪胡不凡,却也不敢对楚欢失礼,主事大人率先邀请,已经是很给面子,几人自然也要在礼物上花一番心思。   郎毋虚放值后,却并没有那么多顾忌,乘了车子,径自先去楚府,而楚欢要待客,早一步回府,先去了西门署一趟,家里人手太少,楚欢这是要从王甫这边调几个人过去搭把手。   王甫知道楚欢来意后,二话不说,亲自带队,调了孙静一等四五名轮值下来的武京卫赶到了楚府,由王甫和白瞎子带头,一边在雅厅布置宴会场所,一边则是派人往附近最好的酒楼去订购酒菜,回头送过来。   郎毋虚第一个来到楚府,楚欢领着他到了一间屋子,郎毋虚便已经皱眉道:“楚大人,你找我来,不会真的是要吃顿饭吧?”   楚欢含笑低声问道:“侍郎大人记得今日说过红银册?”   郎毋虚一愣,随即吃惊道:“楚大人,你还想着红银册?”紧张地向外看了一眼,门窗俱关,压低声音道:“这事儿不成,虽然红银册确实可以置胡不凡于死地,但是……但是根本没有机会拿到那本红银册。”   楚欢含笑问道:“侍郎大人,其实下官奇怪一件事情!”   郎毋虚不解问道:“何事?”   “这份红银册,是否并非只有这一次?”楚欢轻声问道:“侍郎大人如此熟悉,是否说明以前都有这种红银册的存在?”   郎毋虚沉吟片刻,终于道:“楚大人知道这份红银册里面记载的是什么?”   “下官不知!”   郎毋虚轻叹道:“我以前就对你说过,胡不凡虽然是户部尚书,但是户部从来都是在安国公的掌控下,我大秦十六道的户部司衙门,都有安国公的人,普天之下,对于帝国的财政收支,恐怕没有人比安国公更清楚。”   楚欢微微颔首。   “户部每年收支庞大,收支运转,比楚大人看到的要复杂得多。楚大人如今只是在度支曹看帐,但是度支曹的账目只是冰山一角,地方上户部司衙门缴纳上来的赋税,很多都不会在度支曹显露出来,另有途径缴纳上来。”郎毋虚神情有些紧张:“用最简单的话说,如果户部每年入帐一千万两银子,那么真正从各地缴纳上来的赋税,绝对在一千五百万两以上,而户部如果支出一百两,实际上真正支出用来办事的绝不会超过五十万两。”   楚欢愣了一下,他虽然知道户部的猫腻肯定会极大,但是想不到收支的空隙竟然这样大。   “楚大人,如果不是有这么大的空隙,户部为何总是缺银子,赋税一增再增?”郎毋虚轻声道:“其实早些年缺口还很小,户部的动作也不大,四年前玄贞道宗入宫,安国公辞去户部尚书一职,胡不凡担任户部尚书,从那时候开始,这口子也就越来越大。”   楚欢摸着下巴道:“安国公是主动辞去户部尚书之位?”   “是!”郎毋虚道:“安国公身兼户部尚书和中书省中书令二职,可说是位极人臣,四年前辞去户部尚书之职,只在中书省办差,但是户部却从没有脱离过他的掌控。”顿了顿,古怪一笑,道:“其实他辞去户部尚书的职位,在我看来,无非是让胡不凡做个替死鬼而已!”   “替死鬼?”   “安国公是生意人出身,做事可是精明的很,咱们想不到的事情,他往往早就安排好。”郎毋虚提到安国公,眼眸子深处又是露出紧张忐忑之色,低声道:“户部收支出现漏洞,圣上不可能一无所知,安国公在户部虽然十分小心,但是他想必还是担心有朝一日皇帝会对户部有所动作。他退下去之后,曾经暗中有过一番动作,户部对他不利的许多痕迹都被安国公巧妙地抹掉,胡不凡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一切都还是听安国公吩咐,以后要是圣上真想调查户部,胡不凡自然是替死鬼!”   楚欢轻声道:“侍郎大人恐怕也被胡不凡连累不少!”   郎毋虚神色有些尴尬,道:“我也是被逼无奈,楚大人……楚大人应该能理解!”   “侍郎大人的苦衷,下官自然明白。”楚欢点头道:“其实侍郎大人对圣上的忠心,只要圣上明白,很多事情也就变得不重要了。”   郎毋虚急忙点头,又道:“这几年互补的亏空越来越大,就是因为收支的口子越撕越开,那本红银册里面,便有许多铁证。胡不凡为安国公办事,大批银子的暗中收支,在红银册中都是有记录的,每半年都会与安国公那边的人核对一次账目。”   “原来如此。”楚欢颔首道:“侍郎大人帮助统算红银册,自然对其中许多事情了若指掌?”   郎毋虚眼皮子一跳,忙道:“也只是一知半解,具体的事务,那只有胡不凡知道。”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楚欢自然知道这小子是睁眼说瞎话,户部的那些肮脏邋遢事儿,这家伙肯定是先锋军,知道的不少,不过他也了解郎毋虚的心情,既想往齐王这边贴近躲过户部大劫,却又不想卷入太深与汉王党那边在明面撕破脸。   楚欢微一沉吟,终于道:“侍郎大人,这本红银册既然如此重要,下官却有两个事情不解!”   “楚大人请讲!”郎毋虚尽量表现的十分配合。   “这本红银册一旦得手,对汉王党的打击可是致命的。”楚欢缓缓道:“既是如此,为何太子党那边一直没有打过红银册的主意?我听说太子党中可是有不少厉害的角色,太子手下也有不少奇人异士,为何却从不对红银册有过心思?”   郎毋虚露出几分得色,道:“楚大人还以为这本红银册人尽皆知?实话告诉你,便是圣上,也不可能知道这本红银册的存在。知道红银册存在的,寥寥数人,我便是这寥寥数人中的一位。”   “如此看来,安国公和胡不凡对侍郎大人是十分信任?”   “我出自安邑道,安国公还没有从龙之前,家父曾经是安国公手下的账房。”郎毋虚道:“从龙之后,家父也跟着安国公一同跟随圣上,所以安国公对我还是十分信任的。”   楚欢心中暗想:“安国公只怕也想不到,你与他如此有渊源,就这样将他卖了。”心中虽然觉得郎毋虚人品卑鄙到极点,但是这样的人现在却对自己有着巨大的帮助。   “怪不得太子党对红银册不动心思。”楚欢含笑道:“如果不是侍郎大人提醒,下官有哪里知道会有这样一本账册存在。”顿了顿,又问道:“只是下官也还有些想不明白,那样的账本,可说是极为烫手,胡不凡为何还要在上面按上手印?这要是败露,他怎能脱干系?”   第四一六章 堂前宴客堂后刀   郎毋虚冷笑道:“这自然是安国公的心计。每次对账,胡不凡的账本都会交到安国公那边的手中,盖上手印的意思,是要确定账本确实是出自胡不凡之手,虽说那边声称会将账本核对之后焚烧销毁,但是……嘿嘿,我倒不觉得真的会销毁。这些按有胡不凡手印的账本握在安国公的手中,实际上就成了掐住胡不凡咽喉的利器,胡不凡没有其他路可走,只能任由安国公摆布。”顿了顿,道:“安国公用人,素来是恩威并用,不但会给他手下的官员大大的好处,也会抓住这些人的把柄,胡不凡肯定也知道账本未必真的被销毁,但是既然跟在安国公部下,就只能按照安国公的意思办事了。”   “原来如此。”楚欢明白过来,想了一想,又问道:“你说的玄贞道宗,又是何人?”   “那是司天台的道宗。”郎毋虚解释道:“玄贞道士是长生道的掌门,四年前入宫,治好了圣上的病……!”见楚欢皱起眉头,似乎不解,道:“你有所不知,四年前,圣上一次狩猎,突然从马上摔下来,竟是不能说话,而且昏迷了几日,当时的情况可是危险得很,太医院的御医们束手无策,徐从阳徐大学士便想出主意,让人张贴榜文寻找大夫,榜文不过贴出几日,这位玄贞道士就毛遂自荐入了宫,说来也怪,这道士几颗丹药让圣上服下,圣上的病症便全都好了。玄贞道士救了圣上,自然得到圣上的器重,留在宫里几日,听说那几日玄贞道士都是在向圣上谈及长生之道,没过半个月,圣上就下之设立了司天台,封玄贞为司天台道宗。”说到此处,才轻叹道:“从那之后,玄贞道宗就成了圣上最为依赖之人,自古至今,皇宫乃是禁地,但是圣上却破天荒将宫中紫玉殿设为司天台衙门,玄贞道宗领着一帮道士,便是在紫玉殿侍奉圣上,而圣上自那以后,也就开始潜心修道,寻求长生。”   楚欢其实早就知道皇帝宠信道士,潜心修道,但是他却一直不明白,为何当初文治武功都十分出色的皇帝陛下,在帝国繁荣正盛的时候,却陡然弃国事于不顾,一心向道?   今日听郎毋虚这般说,隐隐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皇帝修道,竟是缘起于一场意外事故。   狩猎从马上摔落下来,而且一病不起,对于皇帝陛下来说,事后肯定让他重新思考起了生命的课题,他纵横沙场,一统天下,文治武功都是大有成就,扫视天下,他的人生已经达到了顶峰,权势无与伦比,金钱美女唾手可得,到了那种地步,他追求的东西已经很少。   落马受伤,对皇帝的打击肯定很重,而玄贞道宗适时出现,利用道家炼制的药丸让皇帝迅速恢复,在与皇帝的交谈中,自然是涉及到了道家所追求的长生之道,而那一刻,皇帝的生命之重终于有了可以再一次激起他热情的终极追求----长生!   楚欢虽然不能十分肯定皇帝的心态,但是他相信皇帝修道的缘由,大抵便是如此了。   见楚欢沉吟不语,郎毋虚也不知道楚欢在想什么,轻声唤了一声,楚欢回过神来,终于笑道:“侍郎大人,这一次一旦成功,扳倒胡不凡最大的功臣便是你,齐王自然会相信你的忠诚。”   郎毋虚皱眉道:“楚大人,你不会是真的向要打红银册的主意吧?”   楚欢笑道:“大好机会,为何不抓住?”   郎毋虚眼角抽动,摆手道:“楚大人,我今日也是突然起意,但是仔细想了想,想要得到红银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原因,我就算不说你心里也清楚。”凑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想要扳倒胡不凡,咱们还要继续等待机会!”   “侍郎大人觉得此事不可能?”楚欢微笑道:“但是下官确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这次大好机会,下一次机会又要等待半年了!”   郎毋虚见楚欢虽然在笑,但是神色很认真,吃惊道:“楚……楚贤弟,你不会……不会真的准备动手吧?”一把抓住楚欢的手,紧张道:“微乎其微,希望渺茫!”   楚欢依然带笑,低声道:“事情看起来确实很难,但是有侍郎大人,事情就简单得多。”   郎毋虚忙道:“楚贤弟,不是我不帮忙,我……我也就知道有这个事,其实我文不行,武也不行,其他地方很难帮上忙。”   楚欢摇头道:“侍郎大人谦虚了,今次出手,没有侍郎大人的帮忙,万万不成。”和颜悦色道:“今次下官愿协助侍郎大人,做一件大事!”   郎毋虚一个激灵,听楚欢这样说,这事儿带似乎是自己要为头。   “侍郎大人与胡不凡素来亲近,所以有些事情是需要侍郎大人指点的。”楚欢压低声音道:“侍郎大人想必知道户部尚书府内的地形。”   “这个……!”郎毋虚开始犹豫起来。   “户部尚书府内,必有守卫,侍郎大人是否知道里面轮值的时间?对于胡不凡平日的一些习惯,是否清楚?”楚欢神情开始严峻起来:“户部尚书府外,街道上的巡逻状况如何?府内的守卫布点如何?另外还要请侍郎大人画一幅图,一副户部尚书府的地形图,必须详细,不能有丝毫疏漏!”   郎毋虚眼神闪绰:“楚贤弟,你难道是想潜入尚书府偷窃红银册?”感觉自己话说得有些不妥,忙道:“你要三思而行?这……这太匆促了,就算你知道这些,不知道红银册所在又有何用?你不知道红银册收在何处,一切都是白费!”   便在此时,门外忽地传来敲门声,传来白瞎子的声音:“大人,几位户部的老爷已经到了!”   楚欢应了一声,道:“先请几位大人在客厅用茶!”压低声音向郎毋虚道:“侍郎大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番需要你鼎力相助了!”   ……   ……   王甫等人为楚欢做事,那是相当的卖力,雅厅布置的十分的气派,四名户部判官此时就在雅厅内坐着,早有人送上茶来。   他们头一次上府,只见到是几个魁梧的大男人在旁伺候,都是有些奇怪,毕竟楚欢是堂堂从四品户部主事,家里见不到丫鬟,那是很怪异的事情,在京里买个丫头,实际上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几个人喝着茶,还是有些拘束,一开始也都不怎么说话,后来才开始谈起这府邸的旧主,那位国子监严大人的一些旧事。   并没有等太久,楚欢率先出来,率先拱手笑道:“诸位久候了,陪着郎大人品茶,耽搁了一些时间,诸位莫怪!”   众人纷纷起身,连称不敢,都是拿起备好的礼物呈过来,楚欢连声道:“诸位太客气了,以后还要诸位多多关照,还要让诸位破费,真是不好意思!”却也没有拒绝,示意白瞎子收了礼,这才分宾主坐下道:“家中寒酸,让诸位见笑了。府里还没有厨子,也不能怠慢诸位,所以从外面酒楼订了酒菜,诸位不要嫌弃!”   “主事大人哪里话。”一名判官陪笑道:“大人府上清贫的紧,实乃我辈之楷模啊!”   众人连声附和。   “侍郎大人还在自己煮茶。”楚欢笑道:“咱们先聊着,等着侍郎大人过来。今晚无歌无舞,但是有心要与诸位聚一聚,所以急切切地将诸位邀请过来,等到府里厨子备齐,到时候还要邀请诸位过来寒舍一聚。今日最要紧的事儿,便是放量一饮,咱们要一醉方休!”   几位判官见楚欢和颜悦色,都是笑着点头,有人道:“还未曾见过大人的酒量,今日正要领教了!”   雅厅内一时谈笑风生,相谈正欢之际,郎毋虚终于满头是汗进来,众人急忙行礼,郎毋虚有些紧张地看了楚欢一眼,很快掩饰自己的紧张,向众人回礼,今日他的官职最高,自然是在上位做了,酒楼那边也已经将酒菜送到,酒菜丰盛,更有瓜果点心,白瞎子带人将酒菜都摆了上来。   今天送来的酒,在京城都称得上是一等一的好酒,价格昂贵,竟是送来好几大坛子,全都是十斤装的大坛子。   跟随几名判官一起来的车夫和随从,则是被安排到另一处院子,由王甫带着两名武京卫过去陪同,酒菜也是一般无二,十分的丰盛。   郎毋虚似乎有心事,但是他也是经过世面的人,倒是掩饰得很好,片刻之后,场中就开始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平日里众人和楚欢私交甚少,今日在酒桌上,才发现楚欢妙语连珠,说起来的许多事儿,竟是十分的新鲜,而且发起的酒令,也是异常的奇特。   酒过三巡,几名判官说话时候眼睛开始发直,脸上红红的,楚欢似乎也是醉态显露,没过多久,几名判官竟然是一一醉倒在酒桌上,更有人趴在酒桌上打起呼噜来。   郎毋虚有些惊讶,低声道:“孙判官的酒量似乎不差,怎地这么快也醉了?”   楚欢本来一脸醉态,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但是四名判官一一醉倒之后,他眼中那种迷糊的神色竟然开始变的清澈起来,轻声一笑,道:“有时候想让别人醉倒,并不是难事!”向一直伺候在一旁的白瞎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过戍时了!”   郎毋虚笑了笑,抓住郎毋虚的手臂,笑道:“郎大人,一起到后面喝杯茶,醒醒酒!”不由分说,拉着郎毋虚到了后面,郎毋虚还没反应过来,白瞎子却已经从背后抓住了郎毋虚的双臂,郎毋虚只觉得自己的双臂竟似乎被绳子绑起来,神情大变,挣扎道:“楚欢,楚……楚贤弟,你这是要做什么?”   “侍郎大人,今夜之事,非同小可,楚某是要用性命一赌!”楚欢端起一杯茶,饮了一口,看这白瞎子将郎毋虚捆住,才过去拿起桌上那张卷起来的图,打开了看,问道:“侍郎大人,这便是尚书府的地形图?你可没有画错?”   郎毋虚沉着脸,道:“楚贤弟,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何要将我绑起来?还不解开绳子。”   “委屈侍郎大人了,绳子会解,但不是现在。”楚欢看着手上的地形图,目光如电:“今夜事成,侍郎大人日后前途无量,否则……嘿嘿,楚某若是失手,很可能性命不保,侍郎大人总不会看着兄弟我独自上路吧?”   郎毋虚脸色苍白,惊道:“楚贤弟,你……你这是干什么,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你可不要做糊涂事!”白瞎子也不理会他,手脚麻利,三下两下就将郎毋虚双手绑住,有十分不客气地将他按在椅子上,取了一根更粗的绳子,又将他绑在椅子上。   楚欢先也不答郎毋虚的话,只是用心地将地图记在心中,户部尚书府不小,也亏了郎毋虚与胡不凡交往甚密,对胡不凡知根知底,亦是无数次往户部尚书府去,图上对尚书府的地形标示的十分清楚,楚欢看了片刻,卷起地图,放进怀中,这才走到郎毋虚面前,问道:“侍郎大人,你是否确定这幅图准确无误?”   郎毋虚根本想不到楚欢回来这么一出,脸色实在有些不好看,“嗯”了一声,显得十分不满。   “那么大人刚才对下官所说的情况也定然没有差错?”楚欢轻声问道:“轮值的时间,还有那位胡尚书喜欢月下舞剑,都不会有差错吧?”   郎毋虚苦笑道:“自然不会,楚贤弟,你这还是信不过我?我是真心想效忠齐王,你这样对我,让我实在有些寒心!”   “大人不要见怪。”楚欢肃然道:“事关在下的性命,在下不得不小心谨慎。今夜一过,如果大人所言没有差错,那么从今以后,下官保证齐王会对大人信任无比,但是如果大人所说的有差池……!”他看了白瞎子一眼,白瞎子神情狰狞,已经摸出一把匕首来,架在了郎毋虚的脖子上,听得楚欢淡淡道:“那么楚欢回不来,大人也出不去了!”   ---------------------------------------------------------------   PS:新建VIP群:105483652,组建沙漠的VIP军团,是V的好朋友欢迎你的到来,入群验证,写上自己的vip号名,谢谢大家!   第四一七章 祠堂   户部尚书府。   胡不凡没有练过武,他是文人出身,从前也一度瞧不上武人,正如古来有之的传统,武人眼中的文人是跌跌不休的穷酸书生,而文人眼中的武人则是粗俗不堪的莽夫。   文武自古都是互相轻视,胡不凡骨子里对于武人自然也是不屑。   如果不是因为随着年纪渐渐大了,身体的某些机能严重衰退,他或许永远都不可能拿起剑。   他拿剑,还真不是为了防身。   文人风流,这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甚至文人混迹风月场所,都被认为是风流雅事,而胡不凡年轻的时候,便是沉醉于花街柳巷,自诩风流,他在美色上面,从来不曾亏待自己,现如今除了正室妻子,更是有五房小妾,其中第五房小妾纳入门不过一年多,而且府中丫鬟如云,个个都是水灵灵的,任他亵玩。   或许是自年轻时候开始便纵欲过度,胡不凡如今的身体很不好,特别是在房事之上,很为吃力,盯着那些水灵灵的美妾俏婢,却有心无力,这自然是莫大的悲哀,实在忍不住,便以春药强行催发身体的能力,以此来图一时之快,但是再好的房中药物,事后都会带来副作用,这也是一度让胡不凡苦恼之事。   他也明白,如果一味地用药物支撑,很有可能就会死在这个上面,他如今才五十出头,自觉地还有许多时光要活,私下里少不得打听一些既能享受美色却又能保重身体的法门。   司天台的道士会时常前往户部催要各项修道银子,胡不凡熟识了几名道士,自然少不得私下请教,有个道士出了主意,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让胡不凡每日里花半个时辰吐纳修气,如果可以,若有月光之时,便在夜深人静十分,于月下舞剑,一来可以强身健体,二来在夜深之时,月光的灵气最足,月下舞剑,对人体的修炼大有裨益。   胡不凡将信将疑,如今已经坚持了近一年,倒还真是有些作用,至少现在隔三差五,不需要用药,也可以在女人雪白的身子上纵横挥戈一番。   有此功效,胡不凡便一直坚持了下来,只要有月,必会舞剑。   这事儿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郎毋虚一直是他亲信之人,对胡不凡这个习惯却是一清二楚。   今夜有月。   夜空之中,一弯新月似钩,胡不凡手握宝剑,一身轻便的白装,在月色有模有样的舞剑,动作轻缓,倒也是煞有其事。   一名青衣仆从急匆匆来到院子里,远远瞧见胡不凡在舞剑,不敢接近,只是远远地站着,胡不凡几式过后,缓缓收剑,旁边一名伺候的丫鬟急忙送上热毛巾,胡不凡伸手接过,擦了擦额头,放下长剑,接过递过来的茶水,嗽了嗽口,那名青衣家仆这才靠近过来,躬着身子。   “出了何事?”胡不凡将茶杯递过去,这青衣家仆是他的亲信,练功之时,一般人自然不能来打扰,但是如果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此人却可以过来通禀。   青衣仆从上前两步,恭敬道:“老爷,有封信!”   “哦?”胡不凡倒是气定神闲,他每日里都会接到许多信函,多是大秦各地地方官吏的信函,身在户部尚书的位置,总会诸事缠身,悠然走到旁边的一张石凳上坐下,问道:“哪里来的信?”   仆从禀道:“刚才有人将这份信送到府前,只说这封信十万火急,要立刻送给老爷,否则要出天大的事情!”   “天大的事情?”胡不凡眉头一紧,接过信,问道:“那人什么样子?是谁派来的?”   “倒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仆从道:“他送了信,也没说是什么来历,本要离开,小的存了一个心眼,只怕那人来历不明,所以让人先将他稳住,没有放走。”   胡不凡点头道:“那做的很好。”看了那信封,上面写着“胡不凡亲启”五字,这五字十分方正,这样的字迹,大街上卖字的便能写的出来,平平无奇,从字迹上根本辨不出是何人所写。   胡不凡微皱眉头,取出信,扫了两眼,神情大变,霍然起身,就像被蛇咬的兔子一样,眼中刹那间便显出惊恐之色。   家仆见状,只觉有异,小心翼翼问道:“老爷,你怎么了?”   “不好!”胡不凡脸色苍白,惊恐万分道:“将那送信的人抓住,不要让他逃了。”再不言语,紧握那封信,心急火燎地抬步便走。   那家仆听胡不凡吩咐,知道事情严重,急忙往府门奔去,胡不凡则是神情惊恐,穿庭过院,心急火燎地在府中穿梭,他这尚书府面积极大,绿意盎然,庭院深深,曲桥回廊,流水假山,雕梁画栋,无一处不见精巧华丽,飞檐翘角,黛瓦白墙。   胡不凡脚步甚快,神色惊慌,额头上早已经冒出汗来,走路时甚至有些打晃,却是不敢停步,那封信已经被他窝成一团,捏在手心中,手心里早也是汗水渗出,将那封信浸湿,所过之处,夜里依然在值守的丫鬟仆从都是有些惊讶,平日里老爷在府中可是泰然自若,很少见到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   沿途过处,几名仆从显然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情,都跟在了后面,胡不凡也顾不得身后跟着谁,一路疾行,东拐西弯,也幸亏他是这座府邸的主人,熟悉无比,换成生人,东拐西弯一定要被绕晕了头,也不知转了几处回廊,穿过几处院落,走过一条汉白玉小桥,到得一处寂静的院子外面,这院子边上是一池小水塘,水塘边上青柳依依,院子不大,红墙环绕,在庞大的尚书府内独居一角,显得十分的幽静。   胡不凡走到院门前,这院门竟然上了大铜锁,锁的正紧,这才想起身上并没有带钥匙,一拍脑门子,或许真的是太过急切,一脚踹在大门上,只可惜这大门厚实的紧,他一脚踢在上面,这院门竟是纹丝不动。   “来,把门打开!”胡不凡叫道。   身后跟着七八名家仆,都是青衣青帽,月光之下,人影闪绰,早有两人冲上前去,一起踹向大门,虽然这两人有些气力,但也只是将那厚实的大门踹的动了动,根本无法踹开。   胡不凡急的直跺脚,便在此时,却见一名青衣家仆跑到墙边,蹲下身子,胡不凡倒也明白了意思,此时大门被铜锁锁住,而且一时又踹不开门,急切之下,却只能翻.墙而入了。   他此时也真是急在心头,好在这红墙还真不算高,几步过去,踏在那人背上攀上了墙头,那人将胡不凡送上墙头,随即自己敏捷的爬上墙,率先跃下了墙头进去,在内墙里又将胡不凡小心翼翼地接了下去,胡不凡落地之后,立马往院子的正堂过去,想到什么,回过头道:“你在这里候着,不用跟来!”   那家仆低着头,答应了一声。   胡不凡这才快步走到院子的正屋,好在这里没有上锁,将门推开,进了门去,里面昏暗一片,胡不凡对这里却显然是十分的熟悉,很快就点起了香油灯,里面顿时便亮了起来。   这屋里正中央却是供奉着不少牌位,却原来是胡不凡供奉祖宗牌位的小祠堂,里面冷清的紧,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   从上到下摆了三排灵位,有十几尊牌位,看来胡不凡是将自己知道的祖先都奉了牌位,供奉于此,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人敢轻易过来,更不会有人愿意过来。   小祠堂内阴气森森,胡不凡四下里瞧了瞧,神情有些紧张,他缓步走到灵牌前,将其中一尊灵牌用一只手握住,然后向左旋转了一圈,然后又到得另一块灵牌边上,伸手往右旋转了一圈,刚刚旋转到头,便听得“咔嚓”一声响,其中有一块灵位猛地往下一沉,就似乎陷进去了一般。   胡不凡神情凝重,脚如灌铅,紧张地走过去,只见灵牌陷下去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拳头般大小,胡不凡回过头,外面一片寂静,这才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极其紧张地将手伸入洞口,探了进去,很快,他脸上那紧张的表情慢慢地舒缓下来,猛地抽手,从里面取出一本虽然不厚却也不薄的账本来。   胡不凡那这张本凑到香油灯边,翻看了几页,脸上最后一丝紧张惊恐之色也全部消去,冷笑一声,将账本放在桌上,展开手心中那张已经被汗水浸湿的纸团,轻声念道:“闻君有红银册一份,借走一观,五日后奉还!”冷笑道:“真是狗屁不通,红银册收在此处,隐秘至极,根本无人知晓,老子看看谁能盗走。借走一观……借走一观,事关老子的性命,你想借也借不去的,难不成老子还要将性命借给你?”此时确定信上所言都是一派胡言,红银册在这里好好地并未消失,不由松了口气。   陡然间,胡不凡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一时有些迷糊,皱起眉头,但是很快就想起来,这红银册是隐秘至极的事情,怎会有人写来这样一份信?是谁知道红银册的存在,开这样天大的玩笑?   “不好!”胡不凡脑子还没有愚蠢到家,猛地意识到什么,神色再次大变。   第四一八章 自掘坟墓   红银册在胡不凡的心中,与他自己的性命无异,他十分清楚,这份账册固然造就了自己现在的地位,但是同样一本账册,也随时会将自己打的粉身碎骨。   这本红银册一旦落入敌对之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今夜他陡然接到这封信,就只觉得头晕脑胀,第一个想法便是要确定红银册是否真的被人盗窃而去,毕竟知道红银册存在的人当真是屈指可数,这封信里面提到红银册,对胡不凡来说,那是石破天惊的事儿,所以也顾不得其他,急切地要确定红银册的下落。   红银册在这祠堂里并未被盗,胡不凡短暂的安心之后,很快就感觉到一股寒意在瞬间袭遍全身,那股子不祥的预感已经从头到脚生出来。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死一般寂静的祠堂之中,“啪”的一声响,香油灯已经被打灭,胡不凡已经将那红银册抓在手中,犹若性命,知道大事不妙,祠堂之内一片漆黑,他一面向门外跑,一面便要张口叫人,但是声音还没出口,就感觉身前依稀出现一道人影,如同一堵墙横在前面。   昏暗之中,胡不凡只能知道对方是个人,但是身形样貌,却根本看不清,那人动作迅速的很,二话不说,已经抬起拳头,对着胡不凡脑门子狠狠地就是一拳,胡不凡只觉得头昏脑胀,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此时心中可说是极其震惊,已经明白,必定是有人混入了户部尚书府。   他虽然算不得睿智,但毕竟也不是愚蠢之人,事情的关窍此时也已经瞧出来,眼前这个偷袭自己的影子,必定与那封信有关系。   他先前还在奇怪,这红银册收藏在祠堂,天知地知,此外便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每年两次核对账目的红银册,他可不是固定放在某一处,每一次存放,那都是小心翼翼,绝不可能被别人知晓,怎可能被人所盗?现在终于明白过来,那封信只是投石问路的诱饵,事先确实没有任何人知道红银册的下落,但是对方使用了这一手,自己一时惊恐之下,竟是将对方带到了红银册的收藏之地。   如果自己不上当,那么对方便是花再大的心思,也不可能知道红银册的下落,只是红银册事关自己的生死存亡,那封作为诱饵的书函一落到自己的手中,自己心惊胆战之下,却已经慌了神,这才不知不觉中上了对方的当。   胡不凡此时是后悔不已,知道对方就是冲着红银册而来,更知道这份红银册绝不能有失,虽然被重重击了一拳,头晕眼花,但他还是紧紧抓住手中的红银册,拼尽力气要出声喊叫,可是对方岂容他出声,嘴巴还没张开,对方早已经扑上来,手里也不知道抓了什么东西,顺手便砸在了胡不凡的头上。   胡不凡是个文弱的文官,而且年过半百,努力经受得住这样一击,眼前冒金星,潜意识中想挣扎,但只是翻了翻白眼,便已经晕死过去。   ……   守在祠堂院外的家仆们都是静静等待,尚书大人翻.墙进入祠堂,众人只觉得匪夷所思,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看刚才尚书大人惊慌失措的样子,直奔祠堂而来,显然事情不小。   祠堂之内,大半个时辰过去,依然是静无声息,众家仆只觉得事情有些诡异,几个人凑在一起,低声细语几句,终是有一人飞奔而去,去通禀胡夫人。   祠堂乃是重地,大门紧锁,这些家仆自然是不敢进去的,但是又恐胡不凡在里面出了什么事儿,只能去请人过来。   好半晌,终是见到一群人簇拥着一名四十多岁的妇人过来,提着数盏灯笼,那妇人正是胡不凡正室,祠堂院外家仆们急忙迎上来,胡夫人蹙着眉头问道:“老爷还没有出来?”   “都进去快一个时辰了。”家仆躬身回道:“到现在都不见出来。”   “老爷如何进去的?”胡夫人见祠堂院门大铜锁紧锁,不由皱眉问道。   家仆回道:“老爷翻.墙进了祠堂。”   “只有老爷一人在里面?”   “不是。”立刻有人回道:“还有一人护持老爷进去,不过……不过现在也没有出来。”这人似乎想到什么,忙问道:“对了,你们几个刚才有没有看清,是谁陪着老爷进去的?”   守在祠堂院外的几名家仆面面相觑,都是摇了摇头。   尚书府下面的家谱丫鬟小厮加起来超过那是好几百人,方才胡不凡往祠堂这边来,这几名家仆都是自发跟着过来,虽然有月亮,但是谁也顾不得去瞧身边的人,只是急匆匆地到了这里,此时陡然间想起,还真是没人注意到底是谁跟着胡不凡进祠堂。   胡夫人凑到院门前,带了祠堂钥匙过来,取出钥匙,却没有立刻开锁,叫了两声,里面悄无声息,这才取锁打开钥匙,带着几人进了去,院内静悄悄的一片,祠堂的门是打开的,但是里面却漆黑一片,有人举着提着灯笼过去,往屋里照了照,便听得有人惊呼道:“老爷!”   众人簇拥过去,只见胡不凡躺在地上,额头上满是鲜血,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大呼小叫起来,有人吩咐着赶紧去叫大夫,亦有人上前扶住胡不凡,探了探鼻息,向胡夫人道:“夫人,老爷还有气息。”   众人手忙脚乱抬着胡不凡离开祠堂,好一番折腾,安置好胡不凡,胡夫人将府中的几位总管全都召集过来,怒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这是在自己府中,竟然被伤成这样?你们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下的手?院里院外,到处都是护卫,刺客是怎么进来的?”   其实尚书府这帮人也都十分奇怪。   胡不凡乃是六部部堂之一,是大秦帝国绝对的重臣,户部尚书府的安全事务,也一直是十分的严密,且不说尚书府外的各条街道时刻都有兵士巡逻,便是尚书府内,各处或明或暗可都是设有护卫,胡不凡素来对自己的性命看得极重,而且他也知道朝野肯定有许多人想取他的性命,所以府中招揽了不少的奇人异士,中间不乏好手,偌大的尚书府,无论日夜,都有护卫小队在府中各处巡逻,加强戒备,但有异常,这些人定会迅速反应过来。   但是今夜却出奇的古怪,胡不凡头破血流,而刺客却没有丝毫踪迹,来去无影,若说那刺客是来刺杀胡不凡,但是胡不凡除了脑袋上受些皮肉之伤,身上可并无伤痕,那刺客既然能够悄无声息地靠近胡不凡,而且能够将胡不凡打成这个样子,那么想要杀死胡不凡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胡不凡没死,那么此刻潜入尚书府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杀人。   几名总管面面相觑,都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胡夫人脸色很不好看,便在此时,有丫鬟过来禀道:“夫人,老爷醒了!”   胡夫人急忙进了内室,几名总管互相看了看,也跟着进了去,只见胡不凡躺在榻上,额头也被包扎起来,眼睛睁开,声音不大,只是叫着:“账本,账本,账本在哪里?”   胡夫人凑近过去,低声问道:“老爷,什么账本?”   “我的账本。”胡不凡几近崩溃,双目无神:“我的账本在哪里?”   胡夫人回过头,几名总管互相看了看,都是摇头,一名总管上前,小心翼翼道:“老爷,你要什么账本?”   胡不凡吃力道:“祠堂的账本,我的性命……!”   “老爷,我们进去的时候,并没有瞧见什么账本。”胡夫人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账本,是不是让人再去找一找?”   一名总管已经道:“小的这就去找。”   胡不凡面如死灰,颤声道:“找不到了,被人……被人抢走了!”他挣扎着坐起来,脸部肌肉痉挛而扭曲:“大劫难逃,我中计了……大劫难逃……!”   胡夫人和几名总管都是茫然不解,胡不凡忽然想到什么,立刻道:“送信的,那送信的在哪里?快带过来,送信的在哪里?”   立刻有人下去,很快便将一人带过来,这人看起来平平无奇,一脸惶恐,家仆已经禀道:“大人,此人是混迹在京里的地痞,也没什么背景,平日里就是坑蒙拐骗,叫做陈三!”   那陈三已经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说话,胡不凡怒视陈三,问道:“你说,是谁……是谁派你送的那封信?快说,你要是……你要是有半句虚言,立刻打杀!”   陈三浑身发抖,想不到送封信送出这么大的事情,搞不好今日不但送封信过来,也将自己的性命送过来,颤声道:“回大老爷话,是……是有人给了小人十两银子,让小人……让小人将这封信送到尚书府,而且……而且嘱咐小人,便说那封信十万火急,性命攸关,小人……小人只觉得十两银子送封信乃是容易的事情,所以……!”   胡不凡厉声道:“本官没有问你这些,本官问你,是谁让你送信过来?”   “小人真的不知道。”陈三哭丧着脸:“那人将自己包裹的像粽子一样,小人真的不知道他是谁……!”旁边一名护卫总管拔出刀来,架在陈三脖子上,厉声道:“你敢说谎?”   “小人……小人不敢说谎。”陈三只觉得裤裆里发热,尿水已经流出来:“小人真的不知道他是谁,老爷们就算杀了小的,小的……小的也不知道他是谁啊!”   胡不凡眼中显出绝望之色,盯着陈三,猛地喉头一动,“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大叫一声“我命休矣”,往后便倒,再次昏死过去。   第四一九章 醉生梦死   破晓时分,一辆马车停在了汉王府外。   汉王瀛平乃是皇帝陛下的三皇子,三个月前,刚刚过完二十四岁的诞辰,亦是当今除了皇帝陛下外,在大秦帝国最为显赫之人。   大秦立国十八年,立国之时,瀛平不过是六岁顽童而已,他出生之时,皇帝瀛元依然在血战天下,那时候天下依然是四分五裂,瀛平出世,皇帝便即将三皇子取名为“平”,寓意是期盼能够早日平定天下,一统四海。   汉王没有太子那般在沙场立下的战功,论起出身,也比不上齐王瀛仁是皇后所出,他的生母不过是一士绅之女,当初皇帝陛下为拉拢门阀,所以才将此女纳入室内,立国之后,也是因为汉王之故,封为妃子。   但是在皇帝的诸子之中,汉王显然有着其独特之处。   他自幼习文从无,聪颖好学,机灵乖巧,也一度曾得到皇帝陛下的喜欢,论文其出口成章,论武亦是武道高手,而且长相十分的英俊,待人和气,喜交朋友。   如今汉王党在大秦帝国的势力首屈一指,将太子党压得透不过起来,朝野之中,但凡清楚一些朝堂之事的,都觉得汉王瀛平定是明日之君,而且不少人甚至觉得,以瀛平的文韬武略,他找定能开创大秦帝国的又一盛世。   汉王府富丽堂皇,天还是蒙蒙亮,安国公黄矩拖着老迈的身子,来到了汉王府,他是汉王府的熟客,不用通传,已经有人先将他领到侧厅奉茶,尔后再去通禀汉王。   安国公的神情看起来还算平静,坐在椅子上,微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如果不是眼皮子偶尔抽搐两下,很难看出他现在的情绪并不是很好。   脚步声响,安国公眼睛睁开,站起身来,从屏风后面,已经转出一名面如冠玉的佳公子来,他头戴玉冠,身着白色的描画锦衣,锦衣上面描出的乃是水墨山水图,淡雅之中带着飘逸,腰间系一根金色玉带,更是缀着一支流云玉佩,行走之间,行云流水,飘逸无比。   他的长相确实是十分的俊美,剑眉星眸,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若非眼眸子里有着男人的犀利英气,乍一看去还让人误会是一名绝色佳人女扮男装。   “老国公快坐!”见安国公起来,佳公子几步间上前,不等安国公行礼,已经扶住他坐下,温言道:“老国公这个时候前来,必有大事,那些虚礼就免了吧!”   他说话的声音十分温和,动作轻柔,扶着安国公坐下,就像一个晚辈伺候长辈,显得十分的谦恭,如果不.明真.相之人瞧见,还以为这是一副爷慈孙孝的温馨图。   安国公坐了下去,早有人重新换茶上来,汉王瀛平坐了下去,吩咐道:“都下去吧,没本王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伺候的下人们都下去,安国公这才神情凝重道:“殿下,老臣这个时候来打扰,确实有一件大事要向殿下禀报!”   “老国公有事但说无妨。”汉王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风一般,让人看着十分的顺服,而那张堪比绝色佳人的俊美脸庞,因此一笑,却又带着几分腼腆之态。   安国公轻叹道:“殿下知道红银册,户部的红银册,出了问题!”   汉王没有显出任何惊讶之色,依然是云淡风轻问道:“是账目出现了问题?”随即摇摇头,道:“该不是如此,若只是账目出现问题,老国公也不会清晨来到本王这里。”似乎明白什么,斜靠在椅子上,一根手指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难道是胡不凡那边的账本出了问题?被人所盗?”   安国公一震,他虽然知道汉王素来聪颖异常,却还是料不到如此重大的事情,汉王竟是一猜便准。   “是!”安国公眼睛眯起:“本来这两日便要与胡不凡将这半年来的账目核对一下,但是就在今夜,胡不凡手中的那本账册却突然遗失。胡不凡刚刚到了老臣府邸,将此事禀报,老臣觉得事关重大,所以才在这个时候来打扰殿下!”   汉王轻叹道:“胡不凡做事也太不小心了,难道他不知道那本账册与他的性命息息相关?”他脸上没有任何惊惧之色,有的只是浅浅的遗憾。   安国公道:“胡不凡将事情的始末都已经禀报,对方设下了圈套,胡不凡糊里糊涂便中计。”当下将胡不凡所禀向汉王禀明了一遍。   汉王神情淡定,只是平静道:“老国公,看来咱们身边出了内奸!”   安国公道:“老臣也正是如此想。红银册乃是绝对机密之事,所知者不过寥寥数人,而且这几人素来都是忠心耿耿,老臣一时间实在无法确定究竟谁才是内奸。”   “老国公这边的人,问题应该不会大。”汉王依然在轻轻地揉着太阳穴,他这个动作看起来十分的悠闲:“如果出问题,应该是胡不凡那头有了变故。胡不凡那边,据说户部侍郎郎毋虚也是知道此事的。”   “是!”安国公颔首道:“胡不凡手中的红银册,素来由郎毋虚经手,郎毋虚也是老臣安插在胡不凡身边的耳目。”微皱眉头,问道:“殿下莫非以为郎毋虚会是内奸?”   “本王并非这个意思。”汉王温和笑道:“只是觉得郎毋虚或许不小心走漏了消息而已。本王知道,郎家几代人都是老国公的门人,郎毋虚更是老国公一手栽培起来,户部诸事,郎毋虚也是参与其中,他若走漏消息,对他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处,只不过……!”他凝视着安国公,温和笑道:“世间最难猜透的便是人心,而人心往往会有为某些事情一时糊涂,所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安国公肃然道:“殿下所虑,老臣明白了。”   “不过咱们不能轻信他人,却也不能冤枉了手下那帮忠心耿耿的部下。”汉王微一沉吟,才缓缓道:“老国公睿智无比,这件事情,想必是能处理好的。”他也不谈郎毋虚有可能出卖的原因,只是用最简单的话总结自己心中的判断。   “殿下放心。”安国公对汉王显然还是颇为尊敬,轻声道:“老臣现在担心的,却是那本红银册的下落。”   汉王道:“既然对方苦心积虑打红银册的主意,而且还被他们得手,那么这场风暴已经无法避免。或许天亮之后,一场风暴便要开始过来。”顿了顿,沉默片刻,终于道:“老国公,红银册会不会连累上你?”   “殿下这一点倒可放心。”安国公立刻道:“红银册都是户部的帐,老臣早先便已经小心处理户部的收支,不会牵连到老臣的身上。但是……!”眉宇间显出忧色:“如果有人利用红银册大动干戈,咱们在互补的根基必然要遭受重创,而且账册之中,涉及到诸多朝野大员,一旦事情真的闹大,咱们这边势必有许多官员落马,对咱们的打击不小。”   汉王轻叹道:“此事到底是要大要小,并非我们能够掌握,都在父皇的心思。此时便要通知他们,那也已经来不及,就看父皇乐不乐意在这个时候将大秦弄个天翻地覆了。以本王估算,这次跳出来的,十有八九会是都察院和大理寺,如果事情一旦真的要闹起来,老国公大可先动用刑部的人手牵制住大理寺,让大理寺不能迅速放开手脚,至若都察院,本王也会尽力掣肘,既然要起风暴,咱们就尽力而为,能保住多少就保住多少吧!”   安国公和汉王都是精明无比之辈,知道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愤怒的时候,而是要迅速拿出对策应对,红银册事关重大,既然遗失,就算汉王和安国公本身都不会受到牵累,但是汉王党中却有许多官员会牵扯其中,一场巨大的损失是在所难免,为今之计,想要毫发无伤那是痴人说梦,只能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让那些卷入其中的官员迅速做好准备,将损失减低到最小。   “至若那位胡尚书……!”汉王想了想,起身来,含笑道:“老国公,你且稍待!”起身而出,片刻之后,拿着一只精致的小瓷瓶子过来,放在安国公身边的案几上,温言道:“这是本王珍藏的好东西,有个好名字,叫做‘醉生梦死’,只要往酒里加上那么几滴,饮下之后,便会如在梦中,永远都不会醒来,或者说,永远都不想醒过来。”双手兜起长摆,优雅坐了下去,道:“胡不凡现在想必一定很害怕,也一定会很紧张,这好东西本王便赐给他,让他回去之后,早些饮下去,那边不再害怕,天大的事情,也将与他无关了!”   安国公拿起小瓷瓶,收进袖中,起身来,恭敬拱手道:“老臣先且告退!”   汉王也起身来,柔声道:“老国公辛苦了,您老还要多多保重身体,海上巨浪,起起伏伏,人生在世,亦是如此!”   第四二零章 内奸   楚府之中,酒量不弱的孙判官是第一个醒来,醒来的时候,眼睛朦胧,感觉头有些发疼,他只记得先前饮了许多的酒,一杯接一杯,到底是多少,他自己都已经记不得了,甚至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那也是忘记的一干二净。   雅厅之内十分的安静,孙判官四下里看了看,确定自己是第一个醒来。   各张案几上,一片狼藉,三名同僚也都醉过去,两人趴在桌子上,一人则是横躺在地上,呼噜声不小,而上座的楚大人却也是抱着一尊酒坛子,斜靠在一张案几边上,身上的衣襟甚至被酒水打湿了一片,至若侍郎郎毋虚,亦是趴在酒桌上,醉的不省人事,整个雅厅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子极其浓烈的酒味。   孙判官勉强站起来,感觉头重脚轻,心中明白,看来昨夜喝的实在不少,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好几个空坛子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听到楚欢的呼噜声,孙判官忽然感觉这位主事大人竟然是性情中人,第一次饮酒,便果真来了一个一醉方休,就是连侍郎大人也被放倒。   透过窗户,晨曦的曙光照射进来,天似乎已经亮了。   ……   汉王和安国公本以为次日定会有一场大风暴袭来,毕竟那本红银册非同小可,对手如果真的得到了红银册,势必会在第一时间发动猛攻,绝不可能给与这边太多的时间准备。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虽然红银册遗失,可是次日预想中的风暴却并没有立刻袭来。   郎毋虚是在正午时分得了消息,悄无声息来到了安国公府,入府之后,被带到安国公的书房,郎毋虚立时跪倒在地,恭敬道:“下官郎毋虚,拜见老国公!”   这书房里除了安国公,并无他人,老国公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微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郎毋虚跪倒在地上,安国公依然是神情淡定,眼睛微睁开一条缝,缓缓问道:“从老夫的父亲开始,你的祖父就已经在我们黄家开始做事。你的祖父,你的父亲,两代人几十年在我黄家忠心耿耿,他们没有负老夫,老夫也没有亏待过他们……!”   郎毋虚跪在地上,低着头,谦恭无比:“我们朗家一门,若非老国公的照顾提拔,绝不可能有今日。郎家三代都是受过老国公的大恩,这份天大的恩情,我们朗家无以为报!”   安国公凝视着郎毋虚,平静道:“毋虚,你也算是老夫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幼时聪颖,老夫特意让你伴读老三,你可还记得?”   郎毋虚恭敬道:“下官记得。下官能有今日,一切都是拜老国公所赐,如果没有老国公的提点,下官什么都不是。”   “你记得就好。”安国公轻叹道:“你读书上进,没有辜负老夫的期望。你的父亲临去之前,老夫亦曾对你父亲说过,只要你中心办事,我们黄家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郎家。老夫对你寄予厚望,户部是咱们的根基,所以老夫在日,一早就将你安排进了户部,道理很简单,老夫觉着你是可信之人。”   郎毋虚低着头,只是道:“老国公的信任,下官十分清楚,老国公对下官的信任,下官无以为报,只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那倒也不必。”安国公缓缓道:“其实你心里也明白,比起胡不凡,老夫对你更是信任,因为老夫一直是将你当成自家人,同出安邑,三代人的渊源,老夫若不信你,还能信谁?将你放在户部,有个原因,那也是为了盯住胡不凡。”   郎毋虚低着头,一时没有说话。   “毋虚,你很聪明。”安国公靠坐在椅子上,八风不动:“但是太聪明的人,有时候想得太多,反而会犯糊涂的!”   郎毋虚身体一震,抬起头来,见安国公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一个激灵,忙道:“老国公,是否……是否下官有什么差池?下官愚钝,若有差池,还请老国公责罚!”   “毋虚,毋虚!”安国公轻声道:“这名字是你父亲当年找上老夫,让老夫为你所取!”身体微微前倾,问道:“你可知道这名字的意思?”   “下官知道。毋虚,便是不虚,老国公是想让下官做个诚实的人!”   安国公神情陡然冷峻起来,沉声道:“你知道这个意思就很好。老夫问你几句话,如果你这一生只有几句真话,老夫希望就是接下来的几句!”   郎毋虚眼眸子划过惊恐之色,但还是极力保持镇定。   “胡不凡手中有一本红银册,这两日便要核对账目。”安国公缓缓道:“一直以来,为了防止胡不凡不老实,他那边的红银册,你也一直负责统算,这你是明白的。”   郎毋虚忙道:“下官清楚。今次的红银册,下官也已经统算完毕,呈给了胡部堂!”   “可是红银册却出了问题!”安国公看似老眼昏花,但是此刻他那双浑浊的眼眸子里,却显出一抹犀利之色。   郎毋虚显出吃惊之色,忙道:“老国公,红银册是下官用心统算,暗中的每一笔账目,都是与胡部堂碰过头,应该不会出错!”   安国公淡淡道:“那你可知道,红银册昨天晚上,已经从胡部堂的府中被盗?”   “被盗?”郎毋虚先是一愣,随即面如死灰,惊道:“老国公,你……你说的可是真的?这……这怎么可能?”   “似乎不可能,但却是事实!”安国公道。   郎毋虚双目无神,颤声道:“老国公,这……这红银册失窃,后果不堪设想……!”他神情惊恐,倒真似乎大难临头。   安国公盯着郎毋虚的脸,问道:“你不知道?”   “下官不知。”郎毋虚摇头道:“楚欢昨夜设宴,下官昨晚是在楚府赴宴,度支曹另有四名判官也在场,饮了一夜!”   安国公道:“这事老夫却是知道,只是你最近似乎与楚欢走的很近。”   郎毋虚立刻道:“老国公,楚欢进入户部,处处掣肘下官与胡部堂,下官与胡部堂商议过,由下官接近楚欢,找到机会,一举将他彻底铲除。下官与他接近,绝不是真的要与他交往,乃是要寻机找到他的把柄而已!”他以膝盖为脚,往前诺近了一些距离,正是老国公,慨然道:“老国公,红银册的存在,所知者寥寥无几,下官也是知情人之一,如果不是有人走漏了消息,那么对手就不会打红银册的主意。下官一门,三代受老国公厚恩,下官虽然愚钝,却也知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红银册失窃,胡部堂固然要受累,下官却也是必受牵连……下官自问对老国公忠心耿耿,绝没有一丝忤逆之心,还请老国公明察!”他口沫横飞,大表忠诚,随即连连叩头,咚咚直响。   安国公沉吟片刻,终于问道:“老夫知你做事还有分寸,只不过……你接近楚欢,固然是想找到楚欢的把柄,但是那楚欢却也未必不在防备你,想要从你身上得到某些东西。你是否自己走漏了风声,却不自知?”   郎毋虚摇头道:“下官与楚欢相处,小心谨慎,更何况红银册事关生死,下官怎敢有丝毫的疏忽?”他猛地站起身来,道:“老国公,郎家三代尽忠,深感老国公一门的大恩,如今出了如此大事,不管是否与下官有关,回头此事势必会牵连到下官的身上,下官必不会连累老国公!”他左右看了看,再次说道:“下官自问对老国公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老国公日后多多保重!”大叫一声,竟是往旁边的一张楠木案几上撞过去。   安国公见状,脸色微变,听得“砰”的一声,郎毋虚额头已经撞在案几上,鲜血迸出,安国公终是沉声道:“拦住他!”   从一张屏风后面抢出一人来,一把抓住了郎毋虚的肩头,用力一扯,郎毋虚摔倒在地,额头上已经满是鲜血,更是撞开了一个大口子。   “毋虚,你这是做什么!”安国公已经起身来,沉声道:“老夫又何曾说过是你出卖了老夫,真是瞎胡闹。”   从屏风后面抢出来的人,正是武京卫指挥使黄天都,已经沉声道:“快来人,将府里的大夫唤过来!”   安国公府内,下人众多,府里亦是有专门的大夫。   郎毋虚却是道:“老国公,你让下官死了吧,下官没有帮着保护好账本,难辞其咎,无脸苟活于世上!”他捶胸道:“是下官无能,是下官无能,愧见老国公啊……!”   黄天都沉声道:“别叫了!”脸色凝重,向安国公道:“父亲,看来此事与毋虚无关,是另有他人出卖了咱们,此人必须揪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老国公颔首道:“老夫相信毋虚,他对老夫忠心耿耿,绝不会出卖老夫。”叫了人进来,吩咐扶着郎毋虚下去处理伤口。   等到郎毋虚离去,安国公脸上立刻显出阴鸷的笑容,缓缓道:“汉王英明,这内奸,竟果真是他!”   黄天都一愣,不明所以。   第四二一章 破绽   黄天都愣了一下,很快就凑近问道:“父亲,你说的是谁?谁是内奸?”   “郎毋虚。”老国公叹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老夫也没有想到郎毋虚竟然是狗胆包天,敢出卖老夫!”   黄天都一脸茫然,道:“父亲,这……这怎么还是郎毋虚?方才你也瞧见了,郎毋虚可不像内奸!”顿了顿,道:“郎家与我们关系不浅,这郎毋虚还是能做些事情的,可莫冤枉了他,自废手足。”   安国公显出不无遗憾之色道:“老夫心中又何尝不遗憾。老夫曾经对他可是寄予厚望,只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郎家就毁在这个小人的手里。”   黄天都依然没有明白过来,皱眉道:“父亲,你怎么确定他就是内奸?”   “性情。”安国公冷笑道:“用人便需知人,老夫既然用了郎毋虚,对他的性情那也是知晓的。他最大的弱点,便是怕死,比一般人要怕死的多。本来老夫今日差点还被他糊弄,相信他是无辜的,只是他今日演的太过火,竟是要以死明志,这与他性情大不相符,看似忠诚,实则是最大的破绽。”   “破绽?”   “郎毋虚这人,就算真的东窗事发,证据确凿,他也会想尽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安国公冷笑道:“若是他并没有出卖老夫,心中无愧,那更不会以死明志了。”摇头叹道:“聪明反被聪明误,郎毋虚便是这样的人!”   黄天都明白过来,脸上立时显出狰狞之色,握拳道:“父亲,如此小人,怎能留他活命?我这就去一刀宰了他!”   他显然是恼怒不已,便要出去,安国公已经沉声道:“站住!”   黄天都回转身来,安国公已经皱眉道:“老二,凡事要三思而行,你做事怎能如此莽撞。”   “三思而行?”黄天都恼道:“如此小人,还有什么好想的?一刀斩杀了就是,何必三思。”   “将一个户部侍郎斩杀在国公府?”安国公没好气地道:“此时只怕已经有人盯着咱们,郎毋虚入府,也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看见,这个时候杀了他,如何处置?岂不是要落人以口实?”   黄天都道:“那父亲说怎么办?”皱眉道:“那就等他回去,派人杀死他。”   “不用杀他。”安国公摇头道:“此人虽说出卖了咱们,却不用急着让他死。”   “父亲的意思是?”   “郎毋虚暴露出来,这未必是什么坏事。”安国公道:“如果不能确定是郎毋虚所为,那反倒麻烦。其他几个知道红银册存在的,都是重要之人,如果不能揪出内奸,日后只怕还会有大麻烦,好在郎毋虚既然自露形迹,也就不用怀疑他人了。”顿了顿,抚须道:“郎毋虚出卖咱们,只此一点,无论他背后之人是谁,想必借此也能够取信对方,既然如此,咱们又为何不将计就计,善加利用这枚棋子。”   “利用他?”   “不错。”安国公微微颔首道:“他既然可以出卖咱们,他朝咱们自然可以让他出卖别人,今次汉王党必受重创,他朝咱们未必不能借郎毋虚之手给对方重创!”   黄天都似乎明白什么,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道:“父亲,还是你老高明,是儿子太鲁莽了。”又问道:“父亲,郎毋虚这背后之人,是不是楚欢,唔,是瀛仁那伙人?”   安国公摇头道:“未必!”   “不是?”   “不能肯定是他们,却也不能确定并非他们。”安国公冷笑道:“太子党嫌疑最重,瀛仁自然也不能排除,还有轩辕老鬼那边,别看他整天待在府里一副做吃等死的模样,别人不了解,老夫对他还是了解的,一旦找到机会,那老鬼就会像毒蛇一样窜上来咬住老夫!还有吏部林元芳和马宏那帮人,这帮人看似无足轻重,只是近几年突然窜起来,可是却得皇帝的欣赏,八面玲珑,到如今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靠向咱们还是靠向太子那边,这帮人那也是不得不防的。”眼眸子里显出异色,轻声道:“除了这些或明或暗的对手,咱们还不要忘记一个人!”   “父亲说的是……皇帝!”黄天都轻声道。   安国公微微颔首,道:“不错。古往今来,盛极而衰。咱们黄家走到今日,老夫爵为国公,在中书省担任中书令之职,你是卫戍京城的武京卫指挥使,老三亦是在刑部担任侍郎之职,你大哥亦是在安邑故土为官,除此之外,咱们手中还把持着户部,门下的门人更是官员众多,这可说已经是达到鼎盛之时。居安则思危,看起来咱们黄家风光无限,可是风光背后,却势必隐藏着巨大的危机,想要一门平安昌盛,咱们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谨慎才是!”   黄天都肃然道:“父亲说的甚是。”又道:“只是郎毋虚近日与楚欢走的很近,说是要抓住楚欢的把柄,但是儿子却以为他们很有可能是已经暗中勾结上。”冷然一笑:“楚欢进入户部个把月,这红银册便出了问题,此事十有八九与楚欢脱不了干系。”   “自然是有这个可能。”安国公道:“但是无论何时何事,咱们都要多长一个心眼。对方既然能设计取走红银册,那就不是泛泛之辈,也有可能是故意让郎毋虚靠近楚欢,以此为掩饰,让咱们将矛头指向瀛仁和楚欢,移开咱们的视线和精力。”冷哼一声,道:“咱们将心思放在那头,真正的对手便有空隙继续在后面捣鬼了!”   黄天都握拳道:“谁与我黄家为敌,最后的结果只有灰飞烟灭!”   ……   ……   楚欢其实并不愿意往静华宫跑,他虽然是公傅,有义务教授静华公主武功,但是这阵子除了静华公主找人来传唤,去了三两次,从不主动前往。   静华公主自以为武功不弱,其实楚欢知道,这小混蛋的武功根基可说是浅薄至极,没有一丝功底,有的只是一些花拳绣腿而已。   他既然被封了公傅,教授公主的功夫自然也是要尽一份心,虽然知道要将静华公主培养成什么绝顶高手那是天方夜谭,但是让他打牢根基有些真架势,却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这几次教授武功,楚欢都是从基本功开始教授,例如蹲马步,练长跑,练跳跃等等,都是最基本又最艰苦的训练,实际上静华公主此前并没有经过这些基本功的苦训,第一次还是很为好奇,显得十分兴奋,但是明白了那些套路之后,立马就开始厌烦起来。   开始几次派人来传楚欢去教授武功,或许是因为对那基本功的练习有些反感,这几日也就没派人过来,瞧那架势,倒似乎是一开始就要放弃这位师傅了。   楚欢去过几次,可惜的是都没有碰上琉璃夫人,他不知道是否是琉璃夫人故意要错开两人同时入宫,还是因为确实是缘分很小。   偶尔想起琉璃夫人那祸水级的容颜,想到自己与这位高贵、美艳的女人几乎是近距离接触过两次,楚欢心中却也是情不自禁泛起涟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琉璃夫人那不仅仅只能用“美”形容的姿容和风情,那种成熟美艳的少妇风情,这天下几乎没有男人可以抵挡得住。   昨夜设计拿了红银册,楚欢也知道这是烫手之物,留在手中绝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这件东西,事关重大,除非亲自交给瀛仁,否则还真不能轻易出手。   瀛仁在宫中,已经有阵子没出宫,瀛仁没有出宫,楚欢就没有时机将红银册出手,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瀛仁,这份红银册越早发挥作用对汉王党的打击也就越重,自然不能一直等下去,思来想去,楚欢先往户部说了一声,随即便主动入宫。   他有公傅之名,而且静华公主后来还确实给了他一枚腰牌,这枚腰牌固然不可能在宫中任意走动,但是到达静华宫却没有多大问题。   他如今倒是对静华宫熟悉的很,静华宫的宫女们也有不少人认识这位公傅大人,今日过来,宫女们有些惊讶,楚欢只询问公主在何处,便有宫女回道:“公主在马场那边,今日要教授琉璃夫人骑马,如今琉璃夫人正陪同公主在马场!”   楚欢一愣,看来自己的运气还真是好,还不容易主动进宫一次,就能碰上琉璃夫人。   他犹豫了一下,此时公主教授琉璃夫人骑马,自己是不是方便过去打扰,但是想到今日入宫觐见公主只是名,最紧要的却是要借助公主找到瀛仁,然后处理红银册的事情,沉思一番,便令一名宫女带他往马场去。   楚欢其实也知道马场在什么地方,前番还在马厩之中对那几匹马评论过一番,马厩旁边就有专门的马场,马场环绕一周,那条马道不但修过草地,而且还有一段路途是从密林中穿过,此时那片密林正茂,风儿一吹,树叶子沙沙作响。   到了马场,远远就瞧见小公主骑在那匹称为白雪的骏马背上,今日却是换上了一身骑马服,手中挥着马鞭子,坐下白马显然上次还没有被黑丑打击够,依然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气焰,小公主娇小玲珑的身子骑在马上,更是显得娇小,她这样娇小的人儿骑着白雪这样的高头大马,还真是有些不协调。   不远处,一人妖娆而立,亦是一身骑马服,骑马服为了方便骑马,都是紧身紧袖,琉璃夫人那魔鬼般火爆的身材在紧身骑马服的勾勒之下,曲线毕露,凹凸起伏,楚欢距离尚远,心中却已经一荡,紧身骑马服勾勒出的魔鬼身材,惹火至极,更加上琉璃夫人那成熟美艳的风情气质,只是站在那里,便已是皎若秋月,明媚妖娆。   第四二二章 阳光下的风光   小公主骑在马上,甚是威风,摔着马鞭在马场奔驰,她虽然武功确实不怎么样,但是马术倒也有两下子,秀发飘起,却也是俏丽非常。   本来小公主的脸上还满是笑容,但是陡然间远远瞧见楚欢背负双手正往这边过来,脸上顿时显出紧张之色,心中暗自嘀咕:“不好,坏人来了。”   楚欢教授武功,还真是十分的负责任,前几次进宫来,开始训练小公主的基本功,小公主也是吃了不少苦头,若是别人,小公主不愿意练习也就罢了,可是楚欢却是严厉的很,规定的训练时间,少一秒钟那也不成,小公主吃了苦头,心中直骂楚欢是天下最凶恶之人,前几日她对楚欢教授武功十分期盼,希望在楚欢的教授下练出绝世武功,所以几次派人去将楚欢传进宫里来。   但是几次苦头吃下来,小公主实在坚持不住,这几日那是绝口不提练武之事,更不会派人去传楚欢,楚欢那边乐得清闲,也不过来。   谁知道今日楚欢却主动入宫而来,小公主一瞧见楚欢,便想到前几日所受的苦头,便如同老鼠见了猫,一甩马鞭,催马便跑,那是想要躲开楚欢。   她的心思,楚欢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背负双手,慢悠悠过来,看着小公主像受惊的兔子般驰马而去,心中好笑。   琉璃夫人见小公主反应异常,似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扭头望过来,见到楚欢正往这边过来,艳美的脸上显出一抹娇艳的笑容,等楚欢靠近过来,琉璃夫人上前两笔,盈盈一礼,“琉璃见过公傅大人!”   楚欢急忙还礼,笑道:“原来夫人也在这里,真是巧!”   他目光禁不住打量一番,只见身着骑马服的琉璃夫人当真是艳美绝伦,她的身材当真是曲线毕露,玲珑起伏,胸前鼓囊囊的,绷得紧紧的,饱满傲人的双峰勾勒出诱人的弧度,纤腰收紧,双腿饱满而笔直,整个身材比例完美到极致,也惹火到极致,若不是今日凑巧,想来此生也没有机会见到如此魔鬼的身材,那张端庄秀美却又透着几许妩媚的俏脸,在明媚的阳光映射下,散发着如雪的肤光,愈发的娇媚动人。   琉璃夫人腼腆一笑,道:“公主早就说起要教琉璃骑马,所以今日过来拜师学艺。”又道:“公傅想必是来教授公主武功,琉璃今日倒是来得不巧,改日再来学艺!”   楚欢笑道:“夫人说哪里话,是楚欢来的不巧。”琉璃夫人艳光逼人,楚欢目光不好在她脸上停留太久,转过头去,见到小公主骑着骏马已经钻进了那片树林子里,心中暗想:“今日要去见齐王,你便是躲在里面一天,我也等你出来,今日我倒要看看究竟谁耗得过谁!”   琉璃夫人碧眸也往那树林子瞧了一眼,掩齿轻笑道:“看来公主很怕公傅大人!”   “没教她的时候,整天嚷着要学武功。”楚欢苦笑道:“如今真想给她打些底子,看她的态度,那是准备半途而废了。”   琉璃夫人轻声道:“公主年纪还小,少年心性,对什么都是热情一时的。前次她要随着我学天罗舞,本以为她也学不了几日,却还是坚持下来了。”似乎是见过几次,与楚欢也熟络不少,琉璃夫人没有初次在这边相见时的拘谨。   楚欢情不自禁道:“夫人的舞姿宛若天人,人间难见,她见到夫人的绝美舞姿,自然是十分向往,能坚持下来也是情理中事。”   琉璃夫人微微歪着螓首,妩媚中却带着难得的俏皮,碧眸横波,问道:“公傅大人见过琉璃跳舞?”   “见过!”楚欢望着树林子那边,随口便答应,但是陡然间想到什么,脸上立时尴尬起来,忙道:“没有,没有!”   琉璃夫人那张嫩若凝脂的俏脸上,立时显出慧黠的笑意,也不说话,只是抬起青葱玉手,将腮边的一绺青丝搭在耳后,这动作十分的自然,但是楚欢眼角瞥见,却更是感受到琉璃夫人那成熟的风情,眼角余光落在琉璃夫人那丰润的樱唇上,却发现那樱唇如同玫瑰花瓣一般娇嫩粉润,阳光之下,泛着一层有些湿亮的迷人光晕。   从琉璃夫人身上弥漫出来的那种熟悉的幽香味,钻入楚欢的鼻中,只让楚欢感觉到全身上下一阵惬意,这女人当真是所有男人心中的祸水,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一处缺陷,五官每一处都是那般的迷人勾魂。   小公主在树林子里一时没有出来,楚欢却也不能就此冷场,含笑问道:“是了,夫人不会骑马吗?”   琉璃夫人摇摇头,有些羞涩道:“不会,太子也曾让我学骑马,可是我笨的紧,害怕学不会,所以一直不敢学!”   “夫人又自谦了。”楚欢道:“上次夫人道出三罪,便将事情的真相揭露出来,睿智过人,如果那也叫笨的话,天下可就没有聪明人了。”   琉璃夫人羞涩一笑,道:“上次让公傅大人见笑了。”她那被紧身骑马服包裹的魔鬼身段,秀丽的容颜,典雅高贵的气质,以及在那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的成熟妩媚风情,充满了撩人心魄的诱惑。   “骑马其实并不难。”楚欢道:“看起来怕人,但是只要踏出第一步,以夫人的智慧,很容易就能学会。凡事都是开头难!”   琉璃夫人掩齿笑道:“是,什么事情都是第一次最难,踏出了第一步,也就安心了。对了,听公主说,公傅大人在铁血园的时候,显露了精湛的马术,击败了一位马术高超的将军,若有机会,以后琉璃还真想看看公傅大人的马术。”她美眸眨动,说笑之间,妩媚中带着几分俏皮。   楚欢笑道:“那夫人可听公主说过,上次赛马,也是投机取巧。”   琉璃夫人轻笑道:“楚公傅能投机取巧,自然是随机应变,睿智非凡,像我这样不通马术的人,就算想投机取巧,那也想不出法子的。”   楚欢看她那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的俏脸,不由道:“夫人若日后真想投机取巧,我教你法子就是。”   “真的?”琉璃夫人眼中显出异彩,“楚公傅精通马术,若是真的受教一二,那可真是太好了。”   楚欢笑道:“自然是真的。不过夫人跟我学马术,我也要向夫人请教一些学问?”   琉璃夫人有些为难道:“可是琉璃什么都不会,楚公傅文武双全,楚公傅不懂的学问,琉璃可就更不懂了。”   她显出为难之色的时候,两条柳眉微微蹙起,大有西子捧心的风韵,这女人还真是妖孽,无论是什么表情,都会自成一股风韵,楚欢已经含笑道:“夫人精通医理,我只想日后若有机会,能向夫人求教医术,如果他朝患了病症,还要请夫人出手相救啊!”   琉璃夫人嫣然一笑,随即摇头道:“可不许这样说话,好端端的,怎会患病?若是如此,我只望楚公傅永远不用向我请教医术!”   两人相视一笑,几句话说下来,亦是觉得相处自然得多,明媚阳光下,见琉璃夫人丰神冶丽之态,楚欢张了张嘴,忍不住道:“夫人当真是……!”他本想说琉璃夫人生的好看,好在陡然间缓过神来,若是平常女子,出言夸赞美丽,倒也无妨,但是眼前这个国色佳人却是太子的妾室,自己若是失言,难免会有轻浮之嫌,这琉璃夫人虽然生的娇艳妩媚,但是气质典雅,十分端庄,万一恼了,那可了不得,后半截子话也就没有说出口来。   琉璃夫人美眸闪动,瞧着楚欢,奇道:“楚公傅想说什么?”   楚欢已经将目光移开,背负双手,看上去还是云淡风轻,道:“那个……没什么!”   琉璃夫人“哦”了一声,碧眸在眼中转动,似乎明白了什么,白嫩的俏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也转过头去。   小公主透过树林,远远瞧见楚欢和琉璃夫人在说话,看样子相谈甚欢,一时间好奇心起,也不知道二人说些什么,瞧见楚欢那架势,今日似乎不见到自己便不会离开,犹豫了一下,随即嘟囔道:“本公主难道还怕他不成。不练就是不练,看他能如何?”银牙一咬,催马从树林子里出来。   楚欢见小公主出来,脸上显出笑意,小公主驰马过来,也没有下马,只是笑眯眯道:“公傅,你今天怎么来了?”   楚欢慢条斯理道:“公主这几日练功如何?没有耽搁吧?”   小公主趴在马背上,眨着眼睛笑嘻嘻道:“没有,没有,本公主练功可勤快了。等我练好了基本功,公傅再教我其他本事吧。”看了琉璃夫人一眼,道:“公傅,今日我要教授夫人骑马,看来今日是无法练功了。”不等楚欢说话,已经笑盈盈向琉璃夫人道:“夫人,你刚才看到了吗?骑马就像我那样骑就成。”   楚欢忍不住道:“公主,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你教人骑马,就只是让人看你骑一遍,让人自己去悟吧?”   小公主眨了眨眼睛,问道:“不是那样又是怎样?”   楚欢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琉璃夫人却有些腼腆道:“公主,恐怕我骑不好。”   小公主摆手道:“没事,我以前也是不会,现在就会了。”冲向楚欢道:“公傅,那你说怎么教授骑马?”   楚欢叹道:“你总该对夫人说明,如何上马,如何执缰绳,如何转方向,如何让马快行,如何让马慢行,夫人以前没有骑过马,你这些不说清楚,让夫人如何练习骑马?”   小公主挠了挠腮颊,有些尴尬道:“还有那么多讲究吗?”   “公主以前骑马,难道也是看人骑一遍,就立马学会?”楚欢问道。   小公主听出楚欢说话带讽刺味道,瞪着眼睛,恶狠狠道:“你……你是在教训本公主?”   “我只是在教你如何做一个好师傅!”楚欢摇摇头。   小公主气道:“那好,你有本事,你来教吧。”忽地想到什么,展颜笑道:“你在铁血园的时候,不是骑术很厉害吗?”向琉璃夫人笑道:“夫人,正好公傅今天来了,他的马术很厉害,我便让他做你的马术师傅,有他教你,你一定很快就学会骑马!”   第四二三章 琉璃学马   小公主这话刚说出来,琉璃夫人俏脸便飞起红霞,微微瞥了楚欢一眼,并不说话,楚欢却是一怔,虽然教授琉璃夫人骑马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但是想到今日还有大事在身,那份红银册可还在自己的怀中,自己这边多耽搁一天,汉王党那边就多一天的应对时间,微一沉吟,道:“其实我今日还有事在身,今天怕是不成了!”   琉璃夫人眼眸子深处隐隐有一丝失望之色闪过,却是柔声道:“公傅大人有公务在身,琉璃是不敢麻烦的。”   楚欢有些歉然道:“夫人若要骑马,如果看得起,我必定会抽出空闲过来切磋一二。”   小公主眨了眨眼睛问道:“公傅有公务吗?那好,你先去吧。”   “不过今日还有件事情要劳烦公主。”楚欢道:“我有事要去面见齐王殿下,可是对宫里并不熟悉,却不知……!”   小公主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不等楚欢说完,已经笑嘻嘻道:“我明白了,你想让本公主帮你去见四哥哥!”   楚欢见她脸上显出不怀好意之色,心知这小混蛋又要打什么坏主意,硬着头皮道:“是!”   “不是不可以。”小公主一听楚欢果真有求自己,顿时来了精神,道:“不过你不要以为皇宫是可以随便走动的。公傅,如果没有本公主帮忙,你想见四哥哥,肯定是见不到的。”   楚欢看她臭屁的样子,真想将她拽下马来教训一顿,但是红银册要交给齐王那边,还真要借助这小混蛋的帮助,面上微笑道:“明白,公主能力通天,有公主的帮助,谁都能见得到,没公主帮助,连只蚂蚁我也看不见的。”   小公主得意道:“你明白就好。这样吧,本公主不难为你,你刚才说本公主教的不好,那你现在就教琉璃夫人骑马,什么时候教会了,本公主便带你去见四哥哥!”   楚欢一怔,皱眉道:“公主,这骑马那是一天两天便能学会?你……你这还不叫为难我?”   琉璃夫人在旁劝道:“公主,公傅大人看来确实有公务在身,国事为重,咱们还是不要耽搁公傅的正事。至若骑马,还是改日再说吧!”   小公主撅着嘴道:“琉璃夫人,你怎地也帮他说话?谁知道他是真的有事还是推辞?他刚才说我不会教授骑马,我偏要看看他有多大本事!”向楚欢道:“公傅啊,其实我最讲道理来,不用你真的教会琉璃夫人骑马,只要能让琉璃夫人独自骑在马上,可以和我齐头并行,我便放过你。”   楚欢心中暗想这小混蛋果真是有仇必报,刚才不过是说了她两句,一被她抓到机会,便立马报复,心中只想着回头训练之时,一定要找由头让这小混蛋多吃些苦头。   “夫人,这样吧,我先教你骑马的一些基本常识。”楚欢知道想在今日便让琉璃夫人学会骑马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小公主故意为难,其实也只是任性赌气,自己做做样子,给小公主一点台阶下,只要小公主心中满意了,其实倒也用不上真的教会琉璃夫人骑马,往马厩那边一指:“咱们先去挑一匹马!”   琉璃夫人有些羞涩,看了公主一眼,她冰雪聪明,也明白楚欢这是给小公主台阶下,自己若是不答应,小公主只怕还要想出其他的花招来,也不再拒绝,微点螓首。   公主骑在马上,神气活现,自始至终都没有下马,到了马厩边,楚欢让琉璃夫人选马,琉璃夫人似乎早就想好,指着那匹唤作黑丑的良驹含笑道:“楚公傅上次就说过这是匹好马,就用这匹马练习吧。”   小公主在旁善意劝道:“琉璃夫人,你可莫听他瞎说。这黑丑的性子差的很,如果不是父皇所赐,我早便想着将它赶出去,你用它练习,小心待会儿伤了你。”对于上次楚欢论马,小公主内心显然还是十分的不服气。   琉璃夫人嫣然笑道:“从难入简易,这匹马性子烈,用它来练习,只要适应,以后反倒会轻松不少。”   楚欢进了马厩,每一件马棚之中都是配有上好的马鞍,将马鞍配好,这才牵了马出来,到了马道上,见琉璃夫人娇媚的俏脸上显出难以掩饰的紧张之色,微笑温言道:“夫人不必害怕,我在旁边照应着,不会有问题。”当下向琉璃夫人介绍该如何上马,上马前后应当注意些什么,虽然只是一些小细节,琉璃夫人却是听的十分认真,微微颔首。   楚欢甚至亲自做了示范,演练上马下马,随即才向琉璃夫人道:“夫人可以先试一试!”   琉璃夫人看了旁边小公主一眼,小公主正兴趣盎然地看着琉璃夫人,笑嘻嘻道:“夫人不用害怕的,旁边有公傅这样厉害的马术高手,绝不会有问题的!”   琉璃夫人虽然有些忐忑,但是看到楚欢在旁,用一种鼓励的神色看着自己,轻柔一笑,她一身骑马服,看上去妩媚中竟是带着几分英气,到得马边,学着楚欢的模样,往马背上翻骑,但是她初次骑马,动作显得很僵硬,而且心里的紧张情绪不可能一时散去,连续两次,却是都没能上去。   她显然有些羞涩,雪嫩的肌肤微微泛红,看了楚欢一眼,带着歉意道:“公傅,我……我太笨了!”   楚欢温和道:“夫人不用太紧张,放松一些,其实并不像你想的那般困难。”   琉璃夫人微点螓首,再一次向马背上翻去,她上马之时,柳腰微扭,紧翘浑圆的香.臀后凸,将衣裳绷得紧紧的,形状极美,性感撩人,眼见快要上到马背上,似乎是气力不济,又要落下来,楚欢在旁竟是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臂,托着了琉璃夫人纤腰,琉璃夫人借此力气,顿时便翻身上了马,第一次骑在马背上琉璃夫人脸上显出异彩,看上去十分的兴奋,她本来端庄秀丽,此时却是忍不住像小女儿家一般看向楚欢,欣喜道:“公傅,我上来了!”   楚欢笑道:“夫人果然是冰雪聪明!”   琉璃夫人嫣然一笑,美艳不可方物,按照楚欢先前的教导,双手抓住了马鞍的套头,稳坐在黑丑背上,佳人黑马,阳光之下,琉璃夫人显得英姿飒爽,妩媚之外,另有一番别样风情。   楚欢牵着马缰绳,道:“夫人,你抓稳套头,我现在牵马遛一遛,你适应一下,一定要坐稳!”   琉璃夫人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点头道:“有劳公傅大人了!”   楚欢这才牵着马缰绳,在前牵马,明媚阳光下,黑丑行走在青草地上,楚欢在前牵马,娇美的琉璃夫人骑于马背之上,远远望去,便如一幅温馨的图画。   琉璃夫人一开始还是十分紧张,但是骑马行走一段路之后,紧张的情绪便缓和许多,瞧着前面楚欢牵马的背影,琉璃夫人脸上显出红晕,随即低着螓首,若有所思。   行了一阵子,楚欢似乎也感觉到琉璃夫人似乎已经适应,这才回头道:“夫人,我现在将马缰绳交给你,你拿着马缰绳试试能不能成,记住,你刚刚练马,万不能快驰!”   琉璃夫人又紧张起来,轻声道:“我……我成吗?”   “当然可以。”楚欢笑道:“夫人先前不也担心不能上马,现在不也好好的?”   琉璃夫人碧眸闪动,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情不自禁道:“公傅不要离得太远,琉璃担心……担心它不听话!”   “我就跟在夫人屁股后面看着夫人。”楚欢笑呵呵道,随即感觉这话似乎有些不对劲,却瞧见琉璃夫人脸上一片绯红别过头去,顿时大为尴尬,琉璃夫人也是脸上发烧,一时间不敢看楚欢。   楚欢将马缰绳递过去,强自镇定道:“夫人,拿着缰绳!”   琉璃夫人伸手接过缰绳,小心翼翼松开了马鞍头,一双粉嫩嫩的玉手握紧马缰,这才紧张地看了楚欢一眼,楚欢握起一只拳头,做了一个鼓励的动作,琉璃夫人妩媚一笑,骑马缓行。   楚欢倒也真的跟在一旁,毕竟琉璃夫人是第一次骑马,而且这黑丑是这马厩之中最烈性的一匹马,现在看上去十分的温和,谁知道待会儿会不会突然发难,琉璃夫人是太子的女人,真要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可是难辞其咎。   小公主一直跟在后面不远处,见楚欢循循善诱,不由低声咕囔道:“就是一个大色狼,看到美女就是这般殷勤,对我总是凶巴巴的。”随即感觉这话有些不对,既然楚欢对美女都是殷勤,却对自己很凶,那岂不是说自己不是美女?   对这一点,小公主是打死也不会认可的。   看楚欢背负双手跟在那黑丑边上,竟似乎于琉璃夫人很默契,也没往自己这边看,不知为何,小公主心里却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越看楚欢背影越有些气恼,一抖马缰,马鞭抽打在马背上,座下白雪长嘶一声,飞驰而出,只瞬间便超过了黑丑。   小公主如一阵风从旁划过,琉璃夫人有些惊慌,她座下的黑丑本来老老实实,等那白雪驰过,黑丑却陡然间长嘶一声,两只前蹄抬起,一个人立而起,琉璃夫人猝不及防,花容失色,性感娇躯眼见便要从马上摔落下来。   第四二四章 跃马泛春波   小公主驰马过去,听到身后传来马嘶声,便感觉到事情不妙,回转头去,瞧见身后那匹黑丑人立起来,小公主顿时变色。   楚欢瞧见小公主打马奔驰,心中也是感觉到事情不妙。   瞧见黑丑人立而起,琉璃夫人在惊慌之下,竟是情不自禁松开了马缰绳,楚欢心叫不好,好在他就跟在黑丑旁边,整个人已经如同豹子般前冲两步,随即又如同灵猿一般跃起,已经翻身跃到马背上,他的动作流畅至极,琉璃夫人只感觉到自己的纤腰一紧,一只有力的手臂已经环在了她的腰间。   琉璃夫人松脱了马缰绳,那马缰绳脱开,楚欢一时也拿不到,而黑丑瞧见白雪驰过去,人立之后,两条后腿一用力,已经临空而起,往前窜了出去。   琉璃夫人此时已是花容变色,碧眸里满是惊恐,楚环抱着她腰,沉声道:“夫人,贴住马背!”   琉璃夫人慌乱之下,听楚欢这般吩咐,竟是很听话地伏在了马背上,楚欢一只手抱紧琉璃夫人的小蛮腰,此时也不敢松手,一只脚则是勾住马镫,稳住身体,另一只脚则是探出,去勾那马缰绳,拿不住马缰绳,这黑丑便难以控制住。   黑丑真要恼起来,确实是威力惊人,犹若闪电般,只片刻间便已经超过了白雪,小公主瞧见黑丑惊马,下的小脸儿泛白,一时间呆呆坐在马上,不知如何是好。   黑马飞驰,楚欢努力地用脚去勾马缰绳,总是差那么一点,身体不自觉往前挤,胯部便与琉璃夫人因为俯身而拱起的浑圆臀部紧贴在一起,竟是十分完美地契合起来,两人身子亲密接触,而黑丑飞奔,上下颠簸,楚欢抱着琉璃夫人的小蛮腰,身体相贴,宛若一体。   黑丑奔驰到那片树林边上,便一头窜进去,楚欢一咬牙,脚尖终是勾住了马缰绳,随即小心挑过来,探手过去,终于抓住了马缰绳。   楚欢这才松了口气,扯住马缰绳,黑丑的速度这才缓缓慢了下来。   琉璃夫人见马速慢下来,这才坐起身子,惊魂未定,楚欢已经在身后道:“夫人,不用怕,已经没事了,让您受惊了!”   琉璃夫人扭过头来,带着惊怕之色道:“公傅,今日……今日可是多亏了你,否则……!”忽然间发现自己与楚欢贴在近在咫尺,身体都贴在一起,楚欢那张脸就在眼前,甚至能够清晰看到楚欢脸上的毫毛,不由脸上一热,转过了头去。   树林之中空气极好,阳光透过树梢撒下零散的光点,楚欢一手抱着琉璃夫人的腰肢,一只手执着马缰,温香软玉在怀,贴的如此之近,虽然还有衣裳隔着,但是楚欢却似乎能够清晰感受到琉璃夫人身上的热意,这具绝美性感娇躯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幽香味儿,直往楚欢的鼻子里钻,楚欢只感觉说不出的惬意。   琉璃夫人也不知道是否还没有缓过来,任由楚欢抱着自己的腰肢,她本来苍白的俏脸此时却红扑扑的,犹若红苹果,微低着螓首,贝齿咬着香唇,只可惜楚欢在她身后,看不到琉璃夫人此刻醉人的表情,但是只现在这个状态,却已经让楚欢感觉到销魂蚀骨。   楚欢固然不是登徒子,但也从不觉得自己是柳下惠,他此时也缓过神来,理智告诉他要即刻松手,可是不知为何,抱着那犹如蛇一般的纤细腰肢,这柔软的身子就在怀中,楚欢竟是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松手,只觉得此时的情景实在刺激的近,能多抱一秒钟似乎也是好的。   琉璃夫人没有说话,黑丑行走在树林的马道上,一切都显得十分的安静。   随着黑丑前行,两人的身体少不得摩擦,琉璃夫人惹火的娇躯靠在楚欢的怀中,有几次似乎想要拉开距离,但是不知是否是没了力气,始终是软绵绵地靠在楚欢怀中,楚欢隐隐感觉到琉璃夫人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起来,不知为何,听到那急促的呼吸,楚欢很快竟是起了生理反应,整个身体就如同触电一样,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   楚欢正想着是不是该松手,忽听得琉璃夫人樱唇中发出“嗯”的一声轻吟,这一声当真是销魂蚀骨,楚欢下面已经昂首挺立,硬梆梆地顶在了琉璃夫人紧俏充满弹性的香.臀上,一阵酥麻的感觉直冲脑门子,他感觉到琉璃夫人的娇躯似乎轻颤了一下,也不知是否是心情所致,琉璃夫人身上那幽香味儿似乎又浓郁了许多,这幽香味就似乎是催情的春药一样,竟是让楚欢抱着琉璃夫人腰肢的手臂更是紧了紧,让琉璃夫人臀部更是往自己胯部贴近了几许。   琉璃夫人粉面桃红,也不知是不是不习惯这样,又或者是觉着这样不妥,腰肢扭了一扭,似乎要与楚欢拉开一些距离,但是她这一扭,非但没有能拉开距离,反而让楚欢那挺立的钢枪瞬间滑进到一条缝隙之中,楚欢身上一麻,心中已经明白,那已经是滑进了翘臀的臀.缝之中。   琉璃夫人的臀部真的很翘,紧身骑马裤将她的香.臀绷得紧紧的,形状轮廓完美地勾勒出来,两人身体相贴,黑丑行走之间,楚欢下身亦是往前一拱一拱,十分柔和地摩擦着。   这一幕又是香艳又是诡异。   一位是帝国的公傅,一位是太子的侧室,共乘一马,动作暧昧无比,两人却都不说话,似乎谁也不愿意打破这种气氛。   楚欢脑子并没有一片空白,虽然国色在怀,香艳绮旎,但是他脑中还是保持着一丝清明。   他自问自己也算是一个意志力极强的人,诸多的诱惑都是能够抵挡得住,现在的情景,于礼绝对不合,自己所为,实在是轻浮大胆到极点,可是不知为何,他却偏偏舍不得放手。   琉璃夫人的身材是熟透了,成熟性感无比,显然是感觉到楚欢有了反应,俏脸上更是红潮一片,雪白的鼻端,竟是冒出晶莹的香汗珠子,她腰肢又扭动了几下,随即很无力地靠在楚欢的怀里,不再动弹,眼泛媚丝,面若桃花,似乎也不知不觉中陷入这种暧昧的气氛之中,呼吸急促,被紧身衣包裹的丰满胸部,随着呼吸上下起伏,颤巍巍的。   幽香在鼻,楚欢紧抱琉璃夫人腰肢,不让她再动弹,借助黑丑行走为掩饰,身体往前耸动了十余下,琉璃夫人秀眉微蹙,雪白贝齿咬着潮湿红润的粉唇,几乎都要咬出血来,两只玉手握成小粉拳,陡然间一只小手竟是忍不住抓住了楚欢的手臂,樱唇中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点的低吟,而楚欢却只感觉背部一麻,浑身一阵战栗,整个身体酥麻一片,竟是喷发而出。   楚欢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能有机会与这位国色佳人如此的接近,甚至以这种方式发生了一次亲密到极点的暧昧。   这种亲密的接触,若即若离,悄无声息却又销魂蚀骨,让人欲罢不能,虽然没有真正地长驱直入,但是却似乎已经剑指桃源,屡屡犯境,桃源处泛滥泥泞,在意乱情迷之中,两人在无声无息中却都是默契非常。   无声的风暴过后,楚欢甚至感觉刚才就是一场梦,这一切竟是那般的匪夷所思,如果不是琉璃夫人此刻还在自己怀中,楚欢一定会以为那是自己幻想出来。   琉璃夫人嫩白如玉的脸颊上,兀自泛着潮红,如同擦了胭脂一般,美艳不可方物,碧眸流转间,勾魂摄魄,媚态十足,那副不胜娇羞的柔弱模样,可以征服天下任何一个男人,这等倾国倾城的绝世尤物,无论谁见了,却都会想着将她征服。   琉璃夫人微低螓首,耳根子似乎都在发烧,黑丑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就立于林荫之下,琉璃夫人终是用极低极柔的声音道:“公……公傅,你可以……你可以放开我吗?”   楚欢一阵尴尬,这时候不得不松手,手臂从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上离开,沉默了一下,想说句什么,但却什么话也不好说,翻身下马来,故作镇定终于道:“夫人,你……你受惊了!”   琉璃夫人低着头,不敢看楚欢,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俏脸绯红,忸怩不安,神色羞赧,精致秀挺的鼻梁上,还带着那晶莹的细汗珠子,丰满的酥胸依然随着她有些急促的呼吸,极有韵律地上下起伏着,脸上潮红让她的俏脸更是艳丽绝伦,那艳丽的眉眼之间,不知是否因为方才这一幕,竟然流露出了一丝风骚.媚骨之色,更是魅惑动人,颠倒众生。   忽听得后面马蹄声响起,小公主终是驰马跟了上来,见到黑丑已经被稳住,这才松了口气,驰马到得旁边,向琉璃夫人焦急问道:“夫人,你没事吧?是我不好。”   琉璃夫人抬起头,她脸上的娇羞之色已经隐去,又变的端庄秀丽,嫣然一笑,柔声道:“我没事。幸亏公傅,否则今天肯定要摔成重伤!”   小公主瞧向楚欢,道:“公傅,你今天立功了,你要见四哥哥,我带你去就是。”   她下了马来,琉璃夫人在小公主的帮助下,也下了马,顺着马道走了两步,琉璃夫人忽地身体一软,差点摔倒,幸好小公主出手扶住,蹙眉道:“夫人,你是不是被吓住了?唔,都是我的错,不该让你学骑马!”   琉璃夫人摇头道:“我……我没事!”偷眼瞧了旁边楚欢一眼,只见楚欢也正看着自己,脸上顿时一红,忽地感觉到双腿.间似乎有些发凉,双腿差点又是一软,不由夹.紧了腿。   第四二五章 鹰鹞子   河西总督冯元破送了两只鹰鹞子给瀛仁,瀛仁得了这两只鹰鹞子,可是没有少花功夫,亲自训练,每天都会抽时间放鹞子训练。   这种鹰鹞子,产自漠北,体型甚大,以肉为食,便是在漠北想要捕捉都是很为困难,这样的鹰鹞子,在京城那可是稀罕物。   瀛仁一心想着将两只鹰鹞子训练出来,日后有机会狩猎,带着鹰鹞子,那想必是十分威风的事情。   当听禀报静华公主前来,瀛仁就有些慌张,急忙让人将鹰鹞子收起来,他知道这个妹子的脾气,一看到稀罕物,那便是非要弄到手不可,如果被她瞧见这两只稀罕的鹰鹞子,若不讨要一只过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两只鹰鹞子已经训练了有一阵子,瀛仁还将它们封为“左右双鹰卫”,若是少了一只,瀛仁心里可就不舒服的紧。   只是小公主在宫里素来横冲直冲,禀报过来的时候,瀛仁已经听到小公主的叫唤声,知道大事不妙,鹰鹞子也来不及收好,只能让孙德胜带着鹰鹞子钻入旁边的小树林里,再三嘱咐,绝不可显露鹰鹞子的形迹。   孙德胜刚刚钻进去,小公主就领着楚欢进来,瀛仁先看到小公主,就显出沮丧之色,随即瞧见楚欢,立马欢喜起来,叫道:“楚欢,你怎么来了?本王正想着这两日出宫去看你!”   小公主笑嘻嘻地冲过来,张开便问道:“四哥哥,你在这院子里,又捣鼓什么好玩意呢?”   瀛仁紧张起来,勉强笑道:“哪有什么好玩意?我如今一心读书做学问,可不再贪玩啦!”   “哦?”小公主眼珠子转了转,满是不信:“你读书?书呢?”   瀛仁左右看了看,立刻道:“除了读书,我还要练武,今日在这院子里练武呢。”看向楚欢,笑眯眯道:“楚欢,你这个公傅做得如何?皇妹的武功练得怎么样?”   楚欢瞥了小公主一眼,道:“公主……!”见小公主盯着自己看,笑道:“公主练功还是比较勤快的,她天资聪颖,日后在武道之上应该有所成就!”   小公主顿时欢喜道:“四哥哥,你听见了?不如你我现在打一场,看看谁厉害?”   瀛仁立刻摇头道:“不成,我才不和你打。打赢了你,你便哭鼻子,打输了嘛,我心里也不痛快!”   小公主一跺脚,急道:“谁哭鼻子了?你……你胡说!”见楚欢看着自己,脸上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小公主急忙道:“楚欢,你别听他胡说,我才没有哭鼻子,他……!”陡然间停住,慢慢凑近瀛仁,瀛仁见小公主眼睛发直,心中有些不安,往后退了两步,忍不住问道:“皇妹,你……你又想干什么?”看他样子,以前似乎被小公主经常捉弄,对小公主颇有戒心。   小公主一把抓住瀛仁手臂,另一只手捻在瀛仁肩膀上,捻起一根羽毛来,蹙眉看了看,随即凶巴巴地盯着瀛仁,问道:“这是什么?”   瀛仁瞧了一眼,心中一紧,这是鹰鹞子的羽毛,他训练鹰鹞子,有时候喜欢让两只鹰鹞子在他左右肩膀站住,显得十分威风,方才没注意,竟是忘记这肩头竟然留下了鹰鹞子的羽毛。   “这个?”瀛仁抬头看了看天上,道:“唔,可能是刚才有雀儿飞过,羽毛落在我身上……!”   “不对!”小公主察言观色,见瀛仁露出心虚模样,嘿嘿笑道:“四哥哥,你在撒谎,快说,这是什么羽毛?我怎么从没有见过?好哇,你有好东西,自己收起来,快老实交代,东西藏在哪里了?”   瀛仁道:“没有,绝对没有。”   小公主眼珠子转动,摇着瀛仁手臂撒娇道:“好哥哥,你就告诉人家嘛,到底是什么东西?人家就看一眼,绝不占为己有的!”   瀛仁撇嘴道:“这话你自己相信?”   小公主见软的不行,又露出凶狠之色,怒道:“你真不给?”   “没有东西,拿什么给你?”瀛仁摇了摇头,见楚欢向自己使眼色,分明是让自己尽快支开小公主,只能道:“好妹妹,你先去吧,我和楚欢还有正事要谈,事关重大,你可不要耽搁了,等我有好东西,不用你自己来,我也亲自给你送过去!”   “我不信。”小公主不依不饶:“今日你若拿不出来,我就不走了,你们想谈正事也谈不成。”瞥了楚欢一眼,撅着小嘴道:“而且你们两个,也不会有什么正事好谈。”   瀛仁不悦道:“皇妹,你怎么这样说话?”   小公主也不理他,只是高声叫道:“孙德胜,孙德胜,你给本公主滚出来,快滚出来!”   瀛仁脸色微变。   孙德胜躲在树林子里,听小公主叫唤,也不敢答应,他这一出去,鹰鹞子必然暴露,真要被小公主哪怕夺走一只,瀛仁肯定也不会放过自己。   “孙德胜,你好大的胆子。”小公主怒道:“本公主唤你,你也敢不出来?是不是想要本公主砍了你的脑袋?”   孙德胜进退两难,苦着脸,犹豫着,还是不敢出去。   “哈哈,我瞧见你了,你躲在那里干什么?”小公主咯咯笑起来:“出来吧,我都瞧见你了,躲不了了!”   孙德胜叹了口气,自己躲的这么严实,小公主都能看到,真是慧眼啊,无可奈何,从树后站起来,心惊胆战地从树林子里出来。   孙德胜刚一出来,瀛仁就跺脚骂道:“你个蠢才,这么容易就被她骗出来,她的话你也能信?”   小公主扭过头来,瞧见孙德胜冒出来,嘻嘻一笑,她哪里真的看见孙德胜,只是出言试探,谁知道竟果真将孙德胜试了出来。   孙德胜愣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敢情自己是上当了,他手中拎着两只铁笼子,笼子里两只鹰鹞子,小公主瞧见,小兔子般跑过来,一脸新奇,问道:“四哥哥,这是什么?我怎地没有见过?”   瀛仁无奈道:“这是鹰鹞子,我正训练着,准备练好之后,送你一只!”   “呀!”小公主拍手欢喜道:“四哥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二话不说,从孙德胜手中抢过一只笼子,感觉有些沉重,放在地上,向孙德胜道:“孙德胜,你拎一只笼子,跟我一起回去。”   瀛仁急忙过来,问道:“皇妹,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要送我一只吗?”小公主眨了眨眼睛:“四哥哥,你要谈正事,不用你亲自送过去,我自己带回去就好!”   瀛仁哪里是真的要送她鹰鹞子,不过是暂时稳住,他知道自己这个皇妹记性差,今日先对付过去,过几日只怕就忘记这茬子,谁知这小家伙现在就要将鹰鹞子带走,急忙阻止:“皇妹,这可不成,还没训练好,怎能拿走?你别急,我说过的话一定算话,等我训练好了,一定送你一只。”   小公主摇头道:“不成,我现在就要。我不用你训练,我自己知道怎么训练。”   瀛仁没好气地道:“你连它吃什么都不知道,还知道怎么训练?好妹妹,别闹了,过阵子再送你。”   小公主叉着腰,凶巴巴道:“四哥哥,你当真不给?”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皇妹,你太心急了。”瀛仁摇头叹气,语重心长道:“你这性子,要好好改一改的。”   小公主俏脸一冷,道:“好啊,你真不给,那我今天就将这两只鹰鹞子杀死。你自己选吧,是要一只活鹞子,还是要两只死鹞子?”她身上竟然还真的带了那把金边匕首,拔出利刃,寒气袭人,拿在手中摇晃着,蹲下身子,用匕首在铁笼子边上瞧着,“叮叮叮”直响,瀛仁看的心惊肉跳,楚欢也是苦笑着摇头。   瀛仁一跺脚,转过身去,没好气道:“孙德胜,你拎一只笼子跟她走,瞧她到时候能训练成什么样子,我只盼不要跟她两条就成了尸首!”   小公主嘻嘻一笑,这才收起匕首,叫道:“走走走,孙德胜,跟我走!”生怕瀛仁反悔。   孙德胜跟着小公主离去,瀛仁才摇头苦笑道:“我是拿她真没有法子,每次过来,我这里总要少些东西!”忽地想到什么,忙问道:“楚欢,莫姑娘可好?”   凌霜还在休养,楚欢自然不好将此事告诉他,点头道:“殿下放心,莫姑娘很好。”   “那就好。”瀛仁道:“我正准备这两日抽个空子出去呢。对了,你今日进宫,可是有什么急事?”   楚欢也不罗嗦,取出了红银册,将红银册的始末告诉了瀛仁,瀛仁欣喜万分,道:“楚欢,你真是厉害。你上次说过,父皇派你进户部,就是要让你在里面捣鼓点事儿出来,这红银册可是非同小可,有了这东西,必能掀起大浪!”他收起红银册,兴奋道:“我这就去见父皇,将红银册交给他!”   “不行!”楚欢立时阻止。   瀛仁一愣,皱眉问道:“为何?这红银册不交给父皇,如何去整治胡不凡他们?”   楚欢摇头道:“殿下,取得红银册,咱们就算是大功告成,后面的事情,咱们不必参与进去,而且这份红银册交给圣上,绝对不合适!”   瀛仁不解道:“不交给父皇,又交给谁?咱们自己拿着红银册,可没有用处。”   “圣上到底是什么心思,咱们猜不准。”楚欢道:“而且圣上潜心修道,这红银册交给圣上,反倒是给圣上添了乱子。既然红银册到手,咱们就要充分利用这红银册大做文章。”   “不错。”瀛仁颔首道:“这份红银册一旦发挥作用,三哥那边一定会受到重创!”   “能够将这份红银册发挥到最大用途的,最好的人选,就是太子。”楚欢轻声道:“这份红银册,交给太子,后面的事情,咱们就不必管,只要坐山观虎斗就好!”   瀛仁想了一想,笑道:“楚欢,还是你想的周到。最恨三哥的人,不是父皇,是太子哥哥。这份红银册交给父皇,父皇还有可能手下留情,但是交到太子哥哥的手中,太子哥哥一定会想尽办法狠狠地刺三哥一刀!”   楚欢道:“所以殿下尽快将这份账册交给太子殿下,越早越好!”   “我明白了。”瀛仁点头,“他们两个斗起来,便会两败俱伤,对咱们有好处。”随即问道:“对了,那个郎毋虚真的要投靠咱们?”   “他是做好准备而已。”楚欢淡淡笑道:“此人声称要潜伏在汉王党,不要将他的身份暴露出来,日后继续为殿下效命,其实说到底,就是在殿下这边留条后路而已。这种人,可用之,不可信!”   瀛仁拍了拍楚欢手臂,笑道:“楚欢,你真是厉害,这可是大大的功劳。只可惜我现在没什么能赏你的。”一想到自己身边所用之人无几,实力孱弱,神色顿时黯然起来。   楚欢明白他的心思,低声劝慰道:“殿下,你先前也说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凡事咱们慢慢来,不要急于求成。”   瀛仁勉强笑了笑,楚欢沉吟一阵,忽然问道:“殿下,神衣卫的事情你可了解?”   “神衣卫?”瀛仁皱眉道:“为何提起他们?”   “只是不知道神衣卫究竟是谁的人。”楚欢轻声道:“据说神衣卫高手如云,那可是极大的势力……!”   瀛仁忙道:“神衣卫不是太子哥哥的人,也不是三哥的人,只是效忠于父皇而已。除了父皇,谁也无法调动的!”   “哦?”楚欢不解道:“难道连殿下也无法过问神衣卫?”   瀛仁摇头道:“不能。莫说过问,神衣卫白楼我也是进不去的。”   “白楼?”   “是啊!”瀛仁点头道:“白楼是神衣卫的衙署,除了神衣卫的人和父皇,谁也进不去。”   楚欢道:“殿下的意思是说,白楼神衣卫只奉命于圣上,其他各衙门都无法插手,神衣卫所做的每一桩事情,都是圣上的旨意?”   瀛仁点头道:“应该是这样,不过到底怎样,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神衣卫每杀死一个人,在白楼都会有档案,不过那些档案咱们也看不到的。”   “殿下可知道神衣卫的卫督是谁?”   瀛仁摇头道:“不知道。白楼神衣卫,确实都听命于神衣卫卫督,我也知道神衣卫有四大千户,十二大百户,四大千户,有人编了个歌谣,叫什么青龙如鬼,白虎长枪,玄武万象,朱雀留香……不过本王对他们素来不感兴趣,至若十二大百户,乃是按照十二生肖编制,上次在云山府,你也见过两位了……但是卫督是谁,本王还真不清楚,神衣卫卫督是从来不曾上朝的,除了父皇,恐怕没有人知道卫督是谁!”忽地显出疑惑之色,皱眉问道:“楚欢,你怎么对神衣卫如此感兴趣?”   楚欢气定神闲,镇定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殿下身负重责,如果要成就大业,就必须清楚朝中每一处势力是敌是友,神衣卫是一股神秘的势力,不可小觑,咱们对他们知道的越多,对殿下也就越有好处!”   瀛仁想了想,才轻声道:“楚欢,其实曾经有一次我也问过父皇关于神衣卫的事儿,那是听到有人说起青龙如鬼白虎长枪那歌谣,但是父皇当时脸色很不好,我还记得他当时说过,谁也不要询问神衣卫的事情,知道的越少,对我们越好,所以……!”很罕见地显出郑重之色:“以后咱们不要沾上神衣卫!”   第四二六章 畏罪自尽   楚欢回到户部衙门的时候,天色还亮,一进入户部大院,就感觉整个部院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最近要处理江淮道的叛乱事务,所以户部堂院一直都是忙碌的很,可是今次整个院子里却变的异常冷清,到得正院内,便瞧见部院里竟然有数十名大小官吏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都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楚欢皱起眉头,众官吏见到楚欢回来,不少人顿时都寂静下来,那边户部侍郎郎毋虚已经迎上来,脸色有些发白。   楚欢不由奇道:“侍郎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郎毋虚苦笑着摇头道:“刚刚得到消息,部堂大人去了!”   “去了?”楚欢一怔。   郎毋虚轻声道:“今儿个一天,部堂大人都没有来衙门,有许多公务还等着他处理,所以派了人去他府里找寻,可是……!”顿了顿,眼眸子深处划过一丝惊恐:“可是部堂大人已经自尽了!”   “啊?”楚欢真是吃了一惊。   郎毋虚低声道:“听尚书府的人说,今天早上部堂大人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直不曾开门。中午的时候,有人送饭过去,敲门无人应,家人觉得事情古怪,撞开了门,就看到……!”摇了摇头,叹道:“就看到部堂大人服毒自尽!”   楚欢实在想不到,胡不凡那边的反应竟然是这样的快。   他平日里瞧胡不凡也不是一个视死如归的人,想不到真的出了事儿,却是这般慷慨赴死,由此可见红银册确实是汉王党在户部的大大软肋。   见郎毋虚眼眸子中有掩饰不住的惊恐,楚欢知道这家伙现在心里一定是紧张到极点,接下来的一场风暴在所难免,启动这场风暴的,正是自己和郎毋虚。   他不知道胡不凡临死的时候,是否知道是郎毋虚出卖了他,或许胡不凡至死都不清楚是自己身边这个最亲密的人将他送入了黄泉之路。   虽说安国公才是红银册背后的最大操控者,但是安国公老奸巨猾,依靠红银册,根本不会对安国公本身起到任何的打击作用。   明面上,红银册的主谋是胡不凡,但是主谋胡不凡却在第一时间自杀,如此一来,事后调查红银册将会困难不少。   楚欢此时是心如电转,他现在还不清楚,胡不凡是主动赴死,还是另有隐情,但是胡不凡一死,就有弃车保帅的效果。   安国公是通过胡不凡来操控户部,如果胡不凡不死,太子党或许可以利用胡不凡咬上安国公几口,但是如今胡不凡即死,那么安国公便处于相对安全的处境。   郎毋虚似乎满腹心事,拉着楚欢的手臂,径自穿过院子,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令人守好院门,进了屋内,关上门,二话不说,转身就是跪倒在地,楚欢忙道:“侍郎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郎毋虚道:“楚大人,你现在也看到了,我是真心投靠齐王殿下,绝没有任何虚假。”   楚欢扶起郎毋虚,道:“郎大人以此已经表明了心迹,不瞒你说,今日我进宫见了殿下,殿下对你是赞不绝口,已经说过,你郎大人乃是忠臣,殿下一定不会亏待你。”顿了顿,压低声音问道:“大人是否是说户部尚书……!”   郎毋虚忙道:“楚大人,你莫误会。其实我今天想了老半天,觉着这事儿还是有待商量!”   “大人的意思是?”楚欢不解问道。   郎毋虚道:“胡不凡即死,如果是我登上户部尚书之位,安国公他们必然会怀疑我。我已经稳住了安国公,绝不能露出破绽。”顿了顿,低声道:“我的意思是,这户部尚书的位置,我可以不坐,汉王党此番就算遭受重创,但也不会真正的消亡,定然还会保存实力,我想忍辱负重,明面上继续跟着汉王党,但是暗地里却帮着齐王殿下。”他一副慨然之色,轻声道:“古有关云长心在曹营身在汉,郎某欲想仿效先贤,身在汉王党,却心在齐王!”   楚欢握着郎毋虚手臂,惊道:“郎大人,这……这怎么能成?不瞒你说,齐王已经允诺,找到机会,便要向圣上举荐你为户部尚书,你……!”   郎毋虚又何尝不想登上尚书宝座。   他暗中靠向瀛仁,说到底,是因为此人还真是有几分眼力,从目前的朝堂形势看出皇帝陛下很有可能对汉王党已经不满。   他是汉王党中的重要人员,汉王党一倒,他必定是跑不了。   有了齐王打底子,日后真的汗王要倒了,自己还有齐王这座靠山,自能保得安全。   尚书之位,自然诱人,可是郎毋虚也细细想过,安国公差点对自己动了疑心,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被齐王举荐成为户部尚书,那么红银册的秘密泄露,汉王党必然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所以这尚书之位绝不能由齐王那边举荐。   他自以为骗过了安国公,殊不知安国公那边早已经看出了破绽。   他口头上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但是心中自然不可能真的这般想,泄露红银册的秘密,是给自己在齐王那边留一条退路,如今汉王党势力依然很盛,他自然还是愿意留在汉王这边,虽说汉王有倒台的可能,但是政治风云难以预料,说不准他朝汉王能够逢凶化吉,依然可以得登大位,那时候他依然是汉王党的人,自然前途无量。   虽说泄露了红银册的机密,但是郎毋虚却并没有留下其他把柄给楚欢,他心中也盘算过,便算楚欢和齐王泄露自己所为,揭发红银册失窃与自己有关,他也不会承认,来个死不认账。   他为自己前途考虑,左右摇摆,想的是左右逢源,但是一个弄不好,这左右逢源可就变成左右为难了,他自己以为自己玩的一手妙招,实际上安国公那头和楚欢这边,对他的心思看的渗透,却都是虚与委蛇,另作他用。   “楚大人,汉王党并非那么容易对付。”郎毋虚神情凝重,语重心长道:“想要凭借一本红银册便将汉王党完全摧垮,那绝无可能。汉王党的官员遍及朝野,实力雄厚,而且此番的红银册,固然可以让汉王党伤筋动骨,但是却不会对汉王本身造成威胁……我留在汉王那边,日后定能给齐王更大的帮助。”   楚欢轻叹道:“侍郎大人良苦用心,我定会向齐王殿下禀明。只是如此一来,却委屈了侍郎大人……!”   郎毋虚笑道:“欲报效英主,再大的委屈,我也能够承受!”   “侍郎大人,那本红银册,会不会……牵连你?”楚欢低声问道。   郎毋虚摇头笑道:“放心,红银册是由我一手统算,我自然留了心眼,不会牵连其中。”   “那就好,那就好!”楚欢一脸欣慰,“有侍郎大人帮衬,齐王殿下定是十分欢喜的。”   ……   ……   华贵大气的光明殿内,铜鹤嘴中的青烟袅袅,皇帝陛下盘坐在玉台之上,气定神闲,玉台下面,今日却是聚集了门下中书诸多重臣。   安国公这半年来身子一直不是很好,也一直在家中休养,但是今日却也被传进了宫中,年老体衰的安国公盘坐在左上首,偶尔咳嗽几声,一副行将就木之态。   光明殿内一阵沉寂之后,皇帝率先打破了沉寂,声音低沉而威严:“沈爱卿,听说胡不凡自杀,是因为一本账册?”   都察院右都御使沈客秋已经起身来,双手呈上了那本红银册,恭敬道:“圣上,便是这本账册,其中所记,触目惊心!”   早有太监过来接过红银册,转呈给皇帝,皇帝接过之后,翻看了几页,才淡淡道:“这上面所记,是真是假?”   沈客秋道:“回禀圣上,胡不凡乃是户部尚书,这本账册上面按有他的手印,账面上的诸多账目,都可查实,应该不会有错。而且如果这份账册是假,胡不凡也不可能因此而畏罪自杀,他畏罪自尽,更能说明此份账册的真实性!”   皇帝看向安国公,问道:“安国公,依你之见,这份账册是真是假?”将账册令人递给了安国公,安国公面不改色,接过账册,翻看了几页,颤微微起身来,跪在玉台下面,恭敬道:“老臣恳请圣上治罪!”   “老国公何罪之有?”   “胡不凡是老臣当初向圣上举荐!”安国公叹道:“可是老臣万没有想到胡不凡大胆包天,竟敢作出如此忤逆之事,老臣罪不可赦!”   沈客秋瞥了安国公一眼,嘴角泛起冷笑。   皇帝摇头道:“老国公当初举荐胡不凡,可是最后下旨决定的却是朕,如果老国公有错,那么朕岂不有错?”叹道:“想当初老国公打理户部,那是井井有条,这户部看来终究还是离不开老国公。”   “老臣不敢!”安国公立刻道。   沈客秋拱手道:“圣上,账册之中,涉及朝野诸多官员,中饱私囊,贪污腐化,涉及银两数目之巨大,当真是耸人听闻。近几年户部一再要求增加赋税,本以为是开支过大,如今看来,并非国库开支太大,而是以胡不凡为首的诸多官员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祸国殃民,贻害天下。臣请圣上下旨,彻查此案,绝不姑息!”   皇帝微一沉吟,向安国公问道:“老国公的意思呢?”   “沈御史所言极是。”安国公肃然道:“事关社稷,不可不察,一经查出,必将严加处理,绝不可姑息!”   第四二七章 矛头   沈客秋听安国公这般说,顿时笑道:“老国公大公无私,下官佩服!”   安国公面无表情道:“沈御史此言何意?”   “户部当年是由老国公打理。”沈客秋缓缓道:“如今的户部,老国公依然有诸多的门生故旧在其中。此番彻查,便要从户部开始,所查之人,也免不了老国公的门生故旧,老国公不避内亲,支持彻查,让下官钦佩!”   安国公淡淡道:“天下子民,都是圣上的子民,天下百官,也都是圣上的臣子,沈御史此言已是差矣!”   沈客秋是太子党的主要人物,而安国公是汉王党的主要人物,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双方无论在朝堂还是在私下,偶尔言语上针锋相对,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沈客秋淡然一笑,向皇帝道:“圣上,老国公的意思,也是要彻查此事。虽然主犯胡不凡已经畏罪自尽,但是其中涉及到的官员不在少数,这些败类都是我大秦官吏中的蛀虫,如果不能彻查惩处,必将为祸大秦!”顿了顿,瞥了安国公一眼,冷笑道:“这份账册涉及到的官员,有京官,有外臣,有文官,有武将,地方赋税,竟有半数被隐瞒不缴,而户部的支出,亦是有半数被贪墨出去,这中间数目庞大的银两,却被这些人所瓜分,圣上,瓜分国家税赋,那已经是天大的事情,可是隐藏在其后的野心,更是触目惊心,微臣刚得到这本账册,只看了几页,就胆战心惊,这不是一本账册,而是一份祸心啊!”   皇帝或许是修道之故,气定神闲,倒是十分平静问道:“沈爱卿,你们都察院负有监察百官职责,此时如果要彻查,你准备如何查起?”   “以大理寺为主,都察院和刑部从旁辅助,账册涉及到的相关人等和事情,掘地三尺,也要查个一清二楚。”沈客秋正色道:“一经查实,绝不容情,依国法惩处!”   皇帝看向门下省纳言周廷,问道:“周爱卿,你觉得呢?”   周廷起身拱手道:“臣以为,这份账册事关重大,牵连甚广,彻查是定然要彻查的,但是胡不凡即死,这份红银册里面所记录的是否全都是真实,死无对证,还是要小心谨慎。真有贪污腐败之员,必当依照国法严惩,可是如果涉及到的官员过多,却还是要细加调查,绝不可因为一本账册,而弄得人心惶惶,更是冤屈了好人。”   沈客秋冷笑道:“周纳言,都察院做事,素来小心谨慎,好人不会冤枉,坏人也放不过!”   周廷看起来脾气很好,只是含笑道:“沈御史说的是。”   皇帝却是示意太监将红银册拿过来,太监取回红银册,皇帝将红银册拿在手中,打开来,撕下了前面的五六页,然后将红银册递给身边的太监,淡淡道:“拿去烧了!”   那太监一愣,玉台下面的众臣也都是一呆,皇帝眼睛一寒,那太监急忙接过红银册,走到一杆火台边上,那上面依然点着灯火,当着众人之面,竟是将那红银册放在上面引燃,很快,红银册便燃烧起来,除了皇帝,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这份红银册少说也有四五十页,皇帝却只撕下了一小部分,众臣实在不明白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皇帝令太监将那几页纸交给沈客秋,才缓缓道:“真不相信这份红银册全都是真的,朕不相信大秦的臣子都是如此对朕。但是国库空虚,赋税一增再增,户部难逃其责,胡不凡已死,六族之内,男丁尽皆斩杀,女眷充入官妓,其家产全部查抄充公,上缴户部国库。”指着沈客秋手中的几张纸道:“这上面的官员,着大理寺和都察院协同调查,一旦查实,所有涉案人员,俱仿效胡不凡处理!”   众臣一时间无人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听皇帝已经道:“朕不能杀死所有为朕效命的臣子,但是朕也要让一些人明白,这是朕的江山,谁想在朕的脚下玩花招,朕绝不会宽恕!”   众臣全都拜伏在地,齐称“万岁”!   皇帝又看向安国公,含笑道:“老国公,胡不凡既然畏罪自尽,这户部却不能耽搁下来,不若你重新担起户部的胆子,让朕安心?”   安国公立刻道:“回禀圣上,老臣年事已高,有心而无力,实在难当此大任,还请圣上另择贤明!”   “是啊!”皇帝颔首轻叹道:“咱们都老了,很多事儿,已经不是我们这些老东西力所能及。”摇了摇头,道:“可惜朕是一国之君,江山重担,不可轻易甩脱,否则真想找个地方,隐居修心,不问天下事,那是何等的安逸!”   众臣感觉皇帝这话大不寻常,都是不敢言语。   “安国公,胡不凡是你举荐,如今户部尚书空缺,你又不愿意担起重任,不若由你再举荐一人如何?”皇帝和声道。   安国公道:“圣上厚爱,老臣无以为报。只是老臣脑子越来越糊涂,实在想不出有适合的人选。圣上睿智非凡,还请圣上示下!“   皇帝微一沉吟,终于道:“马宏!”   礼部尚书马宏已经上前拜伏在地,皇帝道:“户部的差事,你先担起来吧。”顿了顿,又道:“礼部尚书之位,由礼部左侍郎升任。户部乃是国之命脉,钱粮重部,马宏,朕交给你的,是一副重担,如果你有疏忽,朕决不轻饶!”   马宏拜伏在地,欣喜道:“臣定当竭尽全力,报效圣上!”   相比起礼部,户部尚书的差事自然是大大的美差。   众臣都有些错愕。   瞧这形势,皇帝竟似乎早就想好了户部尚书的人选,方才让安国公重新担起户部的差事,显然是虚套而已。   安国公面不改色,十分淡然。   “同仁馆是否已经修葺竣工?”皇帝似乎不打算继续就红银册的事情谈下去,转变话题道:“朕听说西梁使团速度很快,比预期的要早上大半个月抵达京城。”   马宏忙道:“回禀圣上,下面禀报上来,西梁使团一路上马不停蹄,甚至是昼夜兼程,如果不出意外,五日之内或可就要抵达京城了!”   “圣上,西梁人如此心急火燎,可见其求和之心十分急切。”吏部尚书林元芳好不容易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急忙道:“我大秦国富民强,西梁人在西北一战,定是感觉到了我大秦军威之强,所以这才急切地想与我大秦议和,圣上天威,四海臣服!”   皇帝含笑道:“朕以武立国,却以和治天下。”   “圣上英明!”众臣齐声道。   ……   ……   安国公一回到国公府,黄天都已经在府里等候,父子二人进到书房,黄天都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父亲,圣上是何意思?”   安国公坐在椅子上,冷笑道:“闹了这么久,老夫直到今日才明白,瀛元的矛头未必是汉王,而是我黄家!”   黄天都吃了一惊,忙问道:“父亲何出此言?”   “瀛元烧了红银册,只留下了几张纸。”安国公神情阴鸷,眼中寒芒闪动:“账册之上,全都是汉王党的人,他若是有心打压汉王,定会借此机会大动干戈,可是事情并非如此,红银册前面的名录,都是京城和地方的户部官员名单,那都是咱们黄家的门生,烧掉的那些,不少才是真正投奔在汉王门下的官员,由此可见,瀛元其心不在汉王,而是在老夫!”   黄天都脸色一沉,握拳道:“如此说来,瀛元是想借这个机会打压咱们黄家的门人,而不是打压整个汉王党?”   “定是如此。”安国公冷笑道:“他今日甚至旁敲侧击,让老夫退出朝堂,归隐山林……!”他苍老干枯的手也已经握起,恨声道:“瀛元啊瀛元,你终究还是想着要对老夫动手。当年如果没有我黄氏一门,你瀛元何能有今日?如今见到我黄氏一族繁荣昌盛,便开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要老夫退隐山林,嘿嘿,真是痴心妄想!”   黄天都凑近过去,怒道:“父亲,瀛元他真的想要赶你出朝堂?”   “他现在还不敢那样。”安国公冷笑道:“大秦是他瀛氏一族的,但是大秦也有咱们黄氏一族的烙印,想要轻易便将咱们的印迹抹去,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黄天都眼中显出忧虑之色,道:“父亲,瀛元既然动了此心,咱们黄家就处于险境了。难道真的要等他对咱们下手?”   “不急!”安国公摇头道:“如今内忧外患,诸事未定之前,瀛元也不敢轻举妄动。他要是真的能动手,也就不会旁敲侧击让老夫归隐了。而且他以圣君自居,举国上下都知道我们黄家对大秦的功劳,当年他更是放言要善待我黄家,此时如果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我们黄家动手,那就是自毁诺言,以他的性情,必不会轻易动手。”顿了顿,阴寒道:“不过咱们却也不能坐以待毙,咱们黄氏一族当年助他打下江山,就是一场豪赌,如今所有的一切,并非是他赏赐,而是咱们赢下来的赌注,这一切都是咱们自己的东西,他想要从咱们手里夺去,那是万万不成。”   “卸磨杀驴!”黄天都亦是冷笑道:“他想将咱们黄家当成驴,那可不是由他说的算!”   安国公靠坐在椅子上,微一沉吟,终于道:“昏君无德,若是由他这样折腾下去,大秦江山不过二十年便要重新陷入四分五裂。他想让老夫隐退,老夫可还想着让他隐退呢!”   黄天都咬牙道:“父亲,人若伤我,我必伤人。昏君用心险恶,咱们必须要早做筹谋!”   安国公也不说话,起身来,拿起狼毫,取过一张纸,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亡”字,随即才轻声道:“稍安勿躁,耐住心神,我们不会等太久!”   第四二八章 使团入京   都察院和大理寺出手确实不轻,胡不凡畏罪自尽,马宏走马上任,立时协助都察院和大理寺对户部官员进行调查。   楚欢本以为这场风暴必定会席卷朝野,声势浩大,但是出乎意料地,虽然都察院和大理寺连出重拳,但是打击的范围却比预想中的要小的多,而且主要范围就是集中在户部,听说都察院和大理寺都有官员派到地方上调查,但是走的时候都是悄无声息,动静很小,这场风暴没有楚欢预想中的那般翻天覆地,虽说包括窦易在内的好几十名户部官员都被卷入进去,进了大理寺大狱,但是楚欢在名册看到的一些名字似乎都是安然无恙,并没有卷入进去。   楚欢不知道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   按照常理来说,太子党抓住了那本账本,就一定不会手下留情,能多搞倒一个汉王党中人,定会不遗余力,但是事实显示,太子党竟似乎手下留情。   楚欢一时间也想不透其中的缘由。   郎毋虚显然在那本账册之中留了后手,这次彻查官员,他竟果真没有被卷入进去,虽然大理寺的官员找了郎毋虚几次,但是这家伙最后都是安然无恙。   这种人果然是每走一步都留有后手,楚欢也知道这种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自己必须时刻留神。   红银册事件还在进行中,但是京里的人们更多的却不是关注这件事情,而是关注与西梁使团。   西梁军如今还在西北,西北西关道如今还有数州之地占据在西梁人的铁骑之下,这对秦人来说,无疑是一种耻辱,更是一种威胁。   虽然余不屈已经重新集结兵力,在西北构筑了防线,而且西梁人也暂时没有进兵,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西梁人不会继续进犯,更不敢保证余不屈手下的西北军还能阻挡住西梁人。   当初群雄争霸之时,西梁人就趁机屡屡进逼中原,烧杀抢掠,立国之后,大秦铁骑把守雁门关,护国大将军风寒笑坐镇西北,西梁人几次犯边都被打退,自此西北也算是安定下来,但是秦人骨子里对西梁人十分仇视,在秦人的眼中,西梁人就是茹毛饮血的禽兽,生性残忍,烧杀淫掠无恶不作。   西北地区,深受西梁人之害,甚至曾一度流传,西梁人以人肉为食,凶残到极致,所以秦人既痛恨仇视西梁人,却又害怕西梁人。   风寒笑和他手下的十三太保被西梁人刺杀,此事早已被大秦帝国上下知晓,而风寒笑死后,西梁人立刻挥兵十万铁骑,进犯秦境,破雁门,攻西北,西北军一败再败,而西梁铁骑算得上是所向披靡,一时之间,秦人惶恐,人心惶惶。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西梁铁骑在兵锋正盛之时,却陡然停了下来,随后传来的消息,西梁人竟然主动请和。   这事儿当真是出人意料。   西梁使团来京,京城的人们自然是十分关注,而且朝廷早就放出风声,这次议和是西梁人主动提出,在人们看来,那就是示弱的表现了。   西梁使团并没有让京城的人们等候太久,甚至比人们预期还要提早赶到了京城,而且得到的消息,这次西梁使团的正使,乃是西梁国大王子,亦可见西梁国对此次和谈的重视。   大秦立国十八年,但是真正外邦来京,却是十分罕见。   除了东北的高丽国已经向大秦称臣,会每年派来使臣朝拜,便只有漠北那些夷蛮部落偶尔派人过来拜上一拜。   夷蛮无国,各部落互相争杀,可能今年前来朝拜的夷蛮头领,明年便会因为战死或者出于战事之中无法前来。   西域倒是有大小几十个国家,曾经也与中原有过往来,但是西梁国强大之后,便成了中间的拦路虎,西域诸国成了西梁国的附属国,而西梁国从建国开始之后,就从没有对中原王朝表现出善意,西域各国更是不可与中原王国交好。   西梁使团的到来,是除了高丽国之外,第二个真正的国家前来京城,这自然引起了京中人们的关注,当人们得知鸿胪寺和礼部官员已经出城迎候之时,洛安京城的大街之上,就已经是人潮滚滚,纷纷跑到街上来观看西梁使团的抵达。   西梁使团进入西北境内之后,为了保证这支使团的安全,定国大将军余不屈便派出了五百精兵沿途护送,一路之上,所过之处,地方官府也是尽心接待。   余不屈心中明白,西北军看似在兵力上并不弱于西梁人,但是战斗力却是相差甚大,自从西梁人攻破雁门,连战连捷,西北军的士气已经是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西北军的斗志,那是极其困难之事,如今的形式,西北军最多只能防御,无力反攻。   这个时候西梁人提出议和,自然是正中余不屈下怀,只要双方议和,腾出足够的时间,余不屈自信能够重新将西北军练成一支钢铁雄狮。   西梁使团此番前来,不过两百人而已,但一个个都是西梁国真正的勇士。   大锣开道,由皇家近卫军出城轮换五百名护送而来的西北军,近卫军护在四周,甲胄鲜明,刀枪生寒,而西梁使团上下清一色都是骑着矫健的西梁骏马,头戴皮毡帽,时当四月,天气渐暖,这些西梁人上身依然是皮革战甲,腰间卷着狼皮围腰,脚蹬皮靴,腰间则是挂着西梁人特有的弯刀,骏马勇士,煞是英武。   街道两边人头攒动,西梁骑士们并没有左顾右盼,一个个面无表情,显得训练有素。   队伍如同一条长蛇,从京城的大街蜿蜒游动,直往刚刚竣工的同仁馆而去。   同仁馆早已是戒备森严,从宫里调出近卫军精兵护卫,西梁使团的正使是西梁国大王子,身份不一般,在京城的地面,自然要竭力保证他的安全。   西梁国固然是主动求和,但是这番和议,对大秦来说也是求之不得,如今大秦内部忧患,各地乱民四起,特别是江淮道战事正炽,河北道青天王阴魂不散,国库应对内乱已经颇为吃力,一旦能与西梁国达成和议,那么外患的压力暂时就会减轻许多,可以集中精力应对内忧。   朝堂上下自然明白与西梁人达成和议的重要性,西梁国大王子身份尊贵,自然要全力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一旦西梁大王子在京城稍有差池,两国间的和议必然瞬间破碎,无法继续谈下去。   西梁使团在同仁馆安歇下来,内外则是保护严密。   如果不是因为国内战事正炽,大秦朝堂必然会拖延一阵时间,让西梁使团等上一阵子,压压他们的锐气。   但是当前形势,对于大秦来说,能够早一日达成和议,西北自然就会早一日安宁。   礼部方面,在西梁使团还没有抵京之前,就按照门下中书的意思,开始筹备和谈事务。   说一句和谈自然容易,但是正要谈起来,自然是一个十分复杂的事情,其中涉及到的事情实在太多,兵马钱粮、土地人员等一系列问题都是要进行磋商,而且在和谈之前,首先要做的一定,就是要给自己做一个最恰当的定位。   礼部虽然到时候要负责具体的谈判事务,但是在背后出谋划策的,当然是门下中书省,至若在谈判中的定位,门下中书这阵子其实一直在讨论,争执不休。   按理说西梁军节节胜利,是在处于优势的情况下提出和议,这种状况下,大秦就该做出低姿态,在和谈中要处于劣势,但是朝中重臣却也仔细分析,西梁人胜而不进,在兵锋正盛时却陡然止军提出和议,这可说是大大违背常理,这些重臣可都是心思慎密之辈,已经有人猜测西梁国内部定然是出现了大问题。   有人说为了顺利和谈,早日让西梁军退兵,尽可能摆低姿态,早日达成和议,但是却依然有一部分人坚持要以高姿态与西梁人和谈,堂堂大秦帝国,天朝上邦,而且是西梁人主动求和,怎能委屈议和,两种意见的人还真是大致相仿,门下中书这阵子一直还是争论不休。   不过和谈的基本原则,倒已经是早就确定,首先一点,便是驻扎在西北西关道的十万西梁铁骑必须退回关外,这是和谈的第一要点,也是和谈的前提条件,如果西梁人做不到这一点,和谈也就不需要再进行下去。   西北军虽然节节败退,但是如今余不屈暂时稳住了西北的形势,朝廷也迅速从关内往关外输送大批的物资,都察院左都御史殿前大学士徐从阳如今就驻留在西山道,西山道是物资输送的必经之路,徐从阳坐镇西山道,亲自保证输送线的畅通,大秦帝国虽然身处忧患之中,但毕竟地大物博,长期耗下去,西梁人未必能坚持得住。   西梁虽然占据了西关道,控制雁门关,但是如今粮食短缺,而且从西梁本国运送物资,还要经过浩瀚的金古兰大沙漠,物资运送条件十分的困难,双方僵持状态,各有利弊,西梁人既然主动提出议和,那么大秦在土地问题上自然不可能有丝毫的退让。   当今圣上以武立国,自诩盛世之君,如果在他的治下被西梁人强占土地,无疑是扇了皇帝陛下的一记大大耳光,史不可欺,皇帝陛下当然不愿意后世提到大秦开国之世的时候,会因为西梁人占据西关而大跌颜面。   因此种种,朝廷的谈判立场倒也是清晰得很,西梁铁骑退出关外,其他的都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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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着大理石的内宫广场宽阔无比,衣甲鲜明的近卫军卫士拄着长矛,佩戴着腰刀,布防在广场的各个角落,整个广场空旷而干净,但却透着浓郁的威严气息,那是一种让人从骨子里感觉到的威严。   处在这样的广场内,面对着巍峨的宫殿,每一个人都能从内心深处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九座精巧的汉白玉拱桥,汉白玉拱桥下,水如玉带,清澈见底,里面竟然还有金鳞游动,承天殿建在汉白玉砌成的工字型台基上,基台三层重叠,每层台上边缘都装饰有汉白玉雕刻的栏板、望柱和龙头,三台当中有三层石阶雕刻着蟠龙,衬托以海浪和流云的御路。在数万平方米的石台上,有着无数的精美雕饰,这亦是中华文明与智慧的结晶,尽显帝国的奢华富贵。   广场之上,旌旗招展,狻猊旗、貔貅旗、六驳旗、蹲虎旗、麒麟旗、腾豹旗,不一而足,劲风招展,气势磅礴。   接见外邦使臣,帝国自然是要一展帝国威势。   楚欢跟着群臣入殿,他对承天殿外的广场就已经十分赞叹,等进到承天殿这天下第一殿之后,立时就显出惊叹之色。   大秦承天殿极为雄伟,内部更是宏伟大气,上方的垂檐之间,都是琉璃黄瓦,所以大殿虽然威严却不阴沉,反倒是明亮清爽。   宫殿的两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制作的圆柱,以为支撑,圆柱上方漆着黑色,以金纹为饰,每条柱上都有蟠龙入云之图,看上去精美无比。   楚欢入殿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前方的金銮殿,金黄色的龙椅极是耀眼眩目,那是纯金打造,金碧辉煌,入殿后一条宽阔的直道通向金銮殿,在这条直道两侧,竟豁然有两条又长又宽的水池子,乍一入殿,竟是有一种清凉之感。   楚欢跟着朝列拐进左侧,文官再做,武将在右,今日入朝的官员达到数百人之众,但是如此众多的官员进入宏伟的大殿之内,大殿之内依然显得十分的空旷。   经过水池子边,楚欢此时倒也是看清楚,那池水清澈无比,其中更有金色的鱼儿在游动,显得自在无比。   群臣入朝之后,各安其位,楚欢官居从四品,在百官之中,居于后列,前方的情景他也看不大清楚,但是隐隐瞧见瀛仁一身正装也来到了大殿之中,居于前列,只是太子今日兀自没有上朝来,或许是皇帝陛下觉得太子残疾,坐着轮椅上朝,有失帝国威严,所以并未传召。   群臣等候片刻,听得殿前执礼太监一抖浮尘,尖着嗓子吆喝道:“皇上驾到!”   这太监的声音很尖,而且这大殿宏大空旷,声音传播的很远,只那一声,殿上的臣子们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楚欢隐隐感觉,这大殿不但是奢华大气,当初修建之时,也必定考虑到说话的传播,至少皇帝陛下之言既要让群臣听见,却又总不能让皇帝扯着喉咙大声喊,这大殿对于传声定然有一定的研究,但是究竟如何做到,楚欢却是不清楚了。   群臣齐齐跪倒,高呼万岁,随即数名太监宫女打着稚羽宫扇,一身金黄色龙袍头戴龙冠的皇帝陛下威严而出,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上了金銮殿,皇帝虽然年纪老迈,但是半生纵横,金戈铁马,自有一股威严和霸气,落座龙椅,扫视殿下群臣,抬手道:“众卿平身!”   群臣起身,皇帝这才含笑道:“西梁使臣是否已经到达?”   礼部尚书薛怀安立刻出列道:“启禀圣上,西梁大皇子摩诃藏正在等候圣上传召!”   “西梁国派来他们的大皇子作为使臣,看来和谈之心倒是很有诚意。”皇帝抚须笑道:“传西梁使团入殿晋见!”   当下执礼太监立时吆喝通传,声音一个接一个地跟了下去,群臣都忍不住扭头看向殿外,都想瞧瞧这西梁大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大秦与西梁之间有金古兰大沙漠相隔,据说金古兰大沙漠浩瀚无比,就算是熟悉大沙漠的人,要想穿越大沙漠,也需要大半个月时间,至若不熟悉大沙漠之人,那花费的时间变更长,甚至有可能在大沙漠中迷路,永远走不出去,若是遇上沙漠风暴,更有可能葬身于大沙漠之中。   两国本就互相敌视,几乎没有外交接触,再加上大沙漠从中阻隔,便是商贸上也是很少交流,所以互相之间信息不通,西梁人对大秦固然不会知道太多,而大秦眼中的西梁国,更是一个极其神秘的国度。   秦人只知道,西域诸国曾经与中原互通有无,也曾经互相亲密接触过,但是一个强大的国度在西部开始崛起,这个国家从一建立开始,就对中原王国有着敌视,没有向中原王朝伸出友情的手,而是挥起了战刀。   双方从第一次开始接触,就是以血和火交流,这次和谈,乃是中原王朝第一次与这个神秘的国度进行正规的官方接触。   京城虽然也有为数不多的西梁商人,但是这些商人并没有带来丰富的西梁国信息,而且据说在西梁国有一个规矩,只要是商人,便不能为官,商人在西梁国的地位并不高,对于西梁的军政大事,那更是两眼一抹黑。   此次西梁大王子带着使团前来,这位西梁大王子,乃是第一个踏入大秦京城的西梁贵族,对于西梁贵族究竟是何样的风采,群臣之中,倒有不少人心存好奇。   群臣在等待着西梁使臣的到来,但是左等右等,兀自不见西梁人的踪迹出现,许久之后,皇帝陛下脸上也显出不耐烦之色,便在此时,从殿外飞奔进一名太监,跪在殿上,高声道:“启禀圣上,西梁使臣大胆妄为,竟然要带刀入殿,如今已经被阻在宫外!”   群臣陡然失色。   金銮宝殿,帝王重地,立国至今,文臣武将,从无一人有权带着兵器进入承天殿,此时听闻西梁使臣竟然要带刀入殿,不少人吃惊之色,已经显出怒色。   皇帝冷着脸,门下省纳言周廷已经沉声向那太监问道:“他们为何要带刀?我大秦的规矩,你们难道没有告诉他们?”   太监忙道:“宫门那边的秦骁尉已经对他们说的很清楚,可是西梁使臣却说他们生来就与刀是一体,要想留下他们的刀,便先取了他们的脑袋!”   群臣哗然,已经有人厉声道:“真是胆大妄为,粗俗蛮夷,不通礼数,竟敢如此粗野,他们既然要砍脑袋,便将他们的脑袋砍掉!”   “带刀入殿,从无有过,小小西梁使臣,竟敢如此狂妄,他们到底是来挑衅,还是来议和?”   “圣上,臣愿意前往,令他们解下佩刀,否则绝不允许他们踏入宫门一步!”   群情激愤,对西梁使臣带刀入殿显然是恼怒无比。   楚欢立于群臣之中,面不改色,心中却是想道:“广场之上旌旗招展,甲士如云,那是要给西梁人一个下马威,这西梁人要带刀入殿,这不岂是反过来要给咱们一个下马威?这西梁大王子,还真是狂妄的很!”   -----------------------------------------------------------   PS:这是国色最后一个公众章节了,今晚十二点过后,就会正式上架,其他话也就不说了,能够伴我同行的好朋友,继续携手前进,沙漠会十二万分用心地写出好故事,沙漠虽然不想和许多好朋友中途分离,但是君若弃我,我又能奈何?七百万免费字数之后,诸君若怜我,便助我一臂之力,在此鞠躬感谢!   六龙聚兵、菩萨开门是何含义?罗多是何来历?叉博是何来历?小尼姑身份究竟为何?赌技高超的妖艳巨.胸美人玉红妆又隐藏着何等身份?《龙象经》到底有何等为例?琳琅、素娘、林黛儿、如莲、琉璃夫人、小公主、莫凌霜等红颜又将是何样归宿?神衣卫四大千户真实身份到底是如何?卫督又是何人?西梁九部、青天四杰将以何等样貌出现?楚欢的红色石头和轩辕绍的白色石头究竟有何交集?皇帝是老迈昏庸还是老奸巨猾?三子夺嫡,谁能胜出?楚欢八年何往,遭遇何等大事,他为何尽心协助齐王,背后藏着何等秘密?天下风云,如何变幻,天门道是兴是衰,其背后又隐藏着何等惊天巨谋?楚欢处于时代风云之中,如何狼行天下?仙宫是真的仙宫,还是地狱?大沙漠之中,尘封着何等往事?西梁国内到底发生何等变故?所有的一切,尽在国色生枭,听沙漠娓娓道来!   第四三零章 摩诃藏   ……本章及后续章节为VIP章节,需付费在线阅读……   --------------------   本文免费内容由纵横中文网授权久久小说下载网制作txt电子书,后续章节请移步:http://book.zongheng.com/showchapter/156062.html付费在线阅读,请多多理解,多多支持正版!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