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 ================== 养子成龙 作者:华卿晴 文案: 穿越到古代,她是一名弃妇,他是一个屠夫。 后来,他们生了四子一女,再后来,长子成为六百年皇朝的开国帝王。 PS:这是一个女人关于养孩子,养成了真龙天子的传奇故事。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天之骄子 前世今生 主角:杜四喜 ┃ 配角:赵洪英 ┃ 其它:养子成龙、华卿晴作品 ================== ☆、第1章 大梁朝,贞定三年,天下普通百姓的日子还算勉强平稳。至少,抢了大唐朝帝王龙位的新皇帝,让整个中原地区恢复了农耕。普通百姓嘛,能有吃的东西填饱了肚子,再有前面的乱世军阀混战中挣扎生存作比较,也就不会多奢望什么了。 安北,田喜镇,一个人口不过百户的小镇子。 在镇头东的一户一进小院落里,正传着一名女子嘤嘤的哭泣声。小院落打开着的大门处,更是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嫁与夫君这些年,侍奉公婆,照顾小姑,年年月月下地照顾家中田地,打理好夫君赶考的盘缠。一朝夫君得功名利禄,嫌弃家中糟糠之妻,便要休妻另娶吗?” “是不是真像戏文里讲,夫君可同患难,不可共富贵?” “夫君不做良人,这是逼我这个糟糠之妻,吊死于咱们大院门口吗?” 哭泣女子是一脸伤心,嘴里悲愤之话,却是字字珠玑。让小院落外的围观众们,也是听得啧啧声响起。有些小媳妇的脸上,跟女子都有些同仇敌忾的模样。 “嫁进施家五年,你未曾生养下孩子。七出之条,无子,可休。” 此话一落,小院落外听着热闹的众人,特别是一些男人那是起哄了。一些话声里,更是话里话外的骂起了哭泣女子,什么难听赶着什么骂。 “不下蛋的母鸡。” “想老施家绝嗣啊,心毒的女人。” “……”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何尝不是一般的贪色,见利忘义呢? 哭泣女子本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她没被这个时代的三从四德给束缚。从本心上讲,她是一个懂得为自己而活的人。 前一世,她是一个活在了华夏八十年代的孤儿,一个被亲生父母抛弃在孤儿院的孩子。所以,穿越而来后,得知了原身,这个名叫杜四喜的女人跳河而亡,便宜了她捡一回小命后。她就是当自己,从今往后,真正作为杜四喜好好的活下去。 人生在世,自个儿都不珍惜自己。怎么能奢望,别人比自己更爱护了自己呢? “我嫁进施家五年,头一年,夫君赶考,我拿出嫁妆给夫君作盘缠。夫君不中举,公爹病逝,守孝期间,我作为儿媳妇岂能不顾惜人伦?” “等着孝期过了,婆婆又重病,我天天除了侍奉老人,更要劳作田地之事,好奉养全家人。五年了,夫君不曾下过地,夫君不曾为家中谋得一银半钱。我除了因为守孝,担搁了生下施家的子嗣,哪一条哪一款,对不起夫君了?” “夫君,你若攀上高枝,想为施家谋得富贵,我退位让贤……”死皮赖脸的赖了施家,杜四喜是不愿意的。她哭一场,没像原身寻死寻活,不过是为了在施家身上扒回了原身的嫁妆。当然,能得了些赔偿金,就更好了。 “何必休弃呢?咱们和离。” 这会儿,杜四喜露出了她真正的目的。 施恩亭是原身的丈夫,一个在大梁朝的科举上,得中了进士,被京城豪门贵女看上的男人。杜四喜不想拦了那位刘氏贵女的路。要不然,怎么被暗恨阻了施家富贵的其它族人弄死了,都还不晓得门道呢。 从得来的原身记忆中,杜四喜很明白了一些道理。 这不是她前一世冷漠人情的现代社会,这是宗族为扭带的封建皇朝。这是一个家族安危比皇朝延续更重要的家国天下时代。家啊,在国啊,在朝廷的前面呢。 “只求夫君,只求宗族的长辈们,看在这些年我奉养公婆,照顾小姑,供了夫君赶考的份上,把我的嫁妆还与我。若是怜惜我一个弱女子,愿意赏些盘缠让我回娘家,我也不敢多奢求什么。” 前面是强硬态度,那么,这会儿就是软了的哀求。 一体两面的牌,杜四喜都打了。她算看得清楚,能离了施家这个粪坑,何处不是生路呢? 这是世间,最让人招恨的事情,莫不是碍了别人的富贵荣华路。 有句老话说得好,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杜四喜没打算跟这个白眼狼一样的施恩亭继续纠缠下去。拿回了原身的嫁妆,杜四喜乐意潇洒的离开。 施恩亭似乎迟疑了,施家的长辈们这时候也不当观众了。有几个施恩亭的族叔出面,发话了。话中之意,不外乎就是同意了和离。 “五年无子,准许和离。老施家也是尽了仁义。”施恩亭的族叔在和离契书写好后,还是不忘记给施家挂上一块道德牌坊。 杜四喜心中暗骂了两句,嘴里没什么废话。 原身的嫁妆,都是一些家具和常用物拾。从四季衣裳、被套、帐子,到衣柜、木架床、木盆、水桶等,瞧得出来,这些东西杜四喜除了拿走几样随身的衣物,别的都是带不走。原由挺简单的,娘家亲戚在原身都闹得被婆家休了,也没个人来撑腰。可想而知,这些旧了的家具物拾,杜四喜就是想拿走,也没个人帮忙拿了,更是没地方摆放啊。 说到正理上,打从有了女人出嫁一回事,男权社会中,男人就是出个房子,女人拢下了屋内装修与家具,生活物品的事儿。 房子保值,装修与生活物品,就跟女人的花容月貌一样,经不过岁月的贬值。 一朝男人发达了,杜四喜的原身,就算是见识了,被人干净利落的净身出户啊。 为谁辛苦,为谁忙? 呵呵,除了为原身苦笑两声,杜四喜就只能给自己掬把同情的泪花。 她一人进屋收拾了随身衣物,从施家卧室墙壁的一块土砖处,翻出了一个小黑口。好歹从里面扒拉出几两碎银子,还有就是原身嫁进来,侍奉公爹和婆母用心,得来的一个银镯子。然后,把土砖搁回原样,杜四喜是出了卧室。 从施恩亭手中拿过和离契书,杜四喜叹一声,挤了点笑容,道:“盼施大人往后,富贵绵绵……”在心里暗暗的接了一句:药不离口。 “你难得聪明一回,这是十两银子,给你作盘缠回娘家。” “有些话,不要自作聪明,到处乱说。我容得,施家往后的夫人,未必容得。” 施恩亭的一些敲打话落,丢给了杜四喜两个五两银子重的小元宝。 有了两个银灿灿的小元宝,杜四喜按过后,欢喜的回道:“施家往后是贵人,哪敢碍了贵人的眼。” 呵呵,得了银子,杜四喜很快乐。好歹,拿回原身当初陪嫁过来,压箱底的五两银子;还得了五两银子作盘缠。 施恩亭算哪棵葱?摇摇头,她杜四喜是完全不认识啊。 ☆、第2章 古代首重户籍,官府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让老百姓钉死在一个地方。应该种地的,就老实种地。像是一般的百姓,可能从出生到死亡,背朝黄土面朝天,知晓的就是方圆十来里。自然着,一辈子没啥机会,也就不可能离开了这束缚框框的世界。 杜四喜离开施家,离开田喜镇,她能回的地方就只有原身的娘家。其它的地,想去的话,没路引。 再则,就是大梁虽然平定了中原地区的大乱,可马贼、强盗、土匪这等威胁人生安全的隐患,依然是存在的。 安北田喜镇,离着原身娘家田东镇并不会太远,十来里的路程。杜四喜别无选择下,为了自个儿的安全,还是跟田喜镇熟悉的田老叔家租了驴车,准备由这位田老叔帮忙送她回娘家。 “四娘子,再嫁个踏实的汉子,好好过日子。田喜镇除了施家人,咱们都知道你是个好媳妇。是施家……哎哎……”田老叔在杜四喜坐上驴车后,劝慰了两句。可能是想着施家出了富贵人,也不敢开罪了,最终就是含糊了后面的话。 “田老叔,我晓得。” “施家,就当是我做得一场梦,往后,跟我没关系喽。” 杜四喜没想过再回田喜镇,更不想跟施家再拉上关系。她啊,只想往后计较着如何过好她自己的日子。 从田喜镇赶往田东镇,一路是行了官道,又是行了小道,总算是在晌午后,田老叔把杜四喜送到了杜家。 比起施家的正房三间,东西厢各两间,一共七间青砖瓦房。杜家是同样的格局,却是由土砖盖得墙,配上的瓦房来着。 “叩叩”杜四喜在感谢着田老叔,又是给了驴车费送走这位老汉后,她方上前敲响了杜家的大门。 “谁啊?” 院中传来女音。 “我,四喜。” “当”一声后,杜家的大门开了。杜四喜认得出来,开门的圆脸妇人,是原身的大嫂。 杜四喜头上有两个兄长,是她爹原配生的孩子。杜四喜和姐姐杜三喜的亲娘,是她爹的填房。 在原身的杜四喜嫁进施家第二年,整个安北县都是发生了瘟疫。姐姐杜三喜在婆家病逝了,同一年,原身的亲娘也是病逝了。从那以后,杜四喜跟娘家的关系,就是越行越远。 “大嫂。”这不,杜四喜热情唤一声后,杜家大嫂鼻里哼了一声,冷漠说道:“进来吧。” 人在屋沿下,杜四喜自然明白,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她跟着杜家大嫂进了院内。 借住在娘家的日子,从这天,算是开始了。 洗衣、做饭,下地干活是必不可少的。就这,杜家大嫂对杜四喜这个回娘家的小姑子,依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杜家大哥自然是闷声闷气,没出声,想是八成默认了杜家大嫂的意思。 至于杜家二哥,是跟杜家大哥分家另外起的房子。比起杜家大哥好歹宽松些的房子,杜家二哥就三间土砖房,杜四喜更不可能去打扰这位哥哥了。 “当家的,你倒是发个话。小妹在家里,又住又吃,咱们哪能继续供养下去?我看,还是请媒婆说说亲,把小妹嫁了。” “有合适的人家?” “有当家一句话,我亲自去求人,哪会没合适的人家?” “……” 到河边洗衣时,忘记了拿草木灰和皂角。杜四喜返回,准备拿了东西再去河边洗衣时。恰巧就是在听着厢房里,传来了杜家大哥和大嫂的议话声。 呵呵,不都说,初嫁随父,再嫁随己吗? 杜四喜万万想不到,她还没盘算出发家致富路,便宜的哥哥嫂嫂就准备把她卖个好价钱? 杜四喜不是小白,她从原身的记忆中,自然知道有聘礼这回事。一个女人对娘家最大的贡献,可能就是给娘家挣回一份聘礼钱。 卖女儿嘛,又或是卖妹子嘛,封建时代的男权社会里,这是合法的。 就因为是合法,所以,男人在娶了老婆后,还能昧着良心,在缺了银钱时,卖老婆嘛。 封建时代,女人的地位,就是这么可怜与低下。 杜四喜真不想,被人卖来卖去。施家那一回,是施家是读书人,还要攀了更高的枝。所以,她才能得回了自由身。倒不想…… 哎,自个儿叹一声,杜四喜觉得在杜家大哥大嫂卖了她一回前,还是她自己找着活路更好。在心头,杜四喜感叹了老祖宗的话,有理啊。果然: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世间,还是靠自己的好啊。 夏,四月末。 回了娘家,有差不离十天了。 杜四喜初初圈定了,她给自己找的婆家。 不想嫁的心思,依然盘绕在心头。可世情如此,杜四喜不想被哥嫂给安排了后半辈子,那么,她就得自己打算好。 “李家、赵家、王家……”扳着指头数了数,这三个后备的人选。最终,杜四喜决定根据得来的消息,亲自会一会这打听的人。 事实上,杜四喜没来及见见她排名第一的李家大郎,然后,她就遇上了她名单上的另外一人。 暑气,在夏日降临。 杜四喜在河边洗衣归来时,遇上了赵家的太婆婆坐树荫下揉腿。这位赵家的太婆婆辈份高,年纪嘛,也是整个田东镇上的老辈人。 “太婆婆,您老腿不舒服?”杜四喜乐于助人嘛,她上前问了话道。 “老喽,想背半篓子早熟的杏子,这腰疼腿也疼啊。”指着搁地上的背篓子,赵太婆婆摇摇头,暗自叹息的模样。 杜四喜望了两眼,看着熟了的早杏,便是上前主动背起了背篓子,又是一手端着她木盆里洗好的衣裳,一手搀扶了赵太婆婆起身,边道:“我送您老回去。” “正巧顺路。”搭把手的事情,杜四喜也没有拒绝。 “你这姑娘,心善啊。哪家的汉子娶了你,过好日子喽。”赵太婆婆笑眯眯赞了话,顺着杜四喜的搀扶,也是站起了身。 二人边走边是聊了些话,赵太婆婆到家后,更是给杜四喜捡了碗装好的早杏,道:“好姑娘,带回去尝尝味。” “哪能。这接了您的东西,往后,我可不敢再搭手了。”杜四喜拒绝了用瓷碗装好的早杏。毕竟,她真没帮什么大忙,这真拿了赵太婆婆的早杏,她还没那等厚脸皮。 小便宜,杜四喜还是不乐意贪的。 搁了话,杜四喜就是告辞了。 刚出了赵家的小院时,碰上了一个高大的汉子。 这汉子有满脸的络腮胡子,瞧着挺威武的模样。只是有胡子挡着,具体长什么模样,急着离开的杜四喜没瞧清楚了。只是待这汉子与她侧身而过后,听到了屋内,传来了赵太婆婆的高兴声,说着:“洪英,拿了这碗杏,替我去谢谢杜家四娘子。” 这会儿,杜四喜反映过来,这不是她前面圈中的某一人选。那个据说人品好,有担当的赵家大郎赵洪英? 从田东镇打探的消息,赵洪英跟杜四喜同年,二人今年都是二十岁整。 当然,两人同样都是结过婚,目前一个是鳏夫,前面的老婆在安北县闹瘟疫时病逝了;另一个是弃妇,虽说是和离,可在田东镇的男女老少眼底,杜四喜还真是顶着一个弃妇的名头啊。 杜四喜在杜家院子里晒衣服时,赵洪英来了,带了那碗早杏。 杜四喜自然不接,可架不住杜家大嫂是一溜手的拿了过来。这情况,让杜四喜好不尴尬。 等着早杏让杜家大嫂放回房间,把赵家的瓷碗拿出来,还给了赵洪英后,杜四喜讷讷说道:“真不好意思,占你家这么大的便宜。听说在墟市上,早杏卖老贵的。” “不贵,不贵。”赵洪英摆手,见杜四喜时更是低了头,那模样显得比杜四喜更木讷着。 有赵洪英的不自在对比着,杜四喜倒是自在起来。她笑了一下,道:“谢谢。” “对了,赵太婆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一声。我希望搭把手,能帮帮忙的。” 就杜四喜跟赵洪英说了两句话时,杜家大嫂在喊话了,道:“小妹,你这衣裳晒好没有?” “我有事,不能多聊了,真谢谢你,还谢谢赵太婆婆。” 杜四喜再道一回谢,就是转身继续晒衣裳去。她倒是没注意到,满脸络腮胡子的赵洪英是脸红了个透,只是有胡子挡着,没人发现罢了。这位二十年岁的汉子,那是挠挠头,望了杜四喜的背影好几眼后,才是拿着他手中的瓷碗返回了赵家。 等赵洪英回了赵家,赵太婆婆望着曾孙,打趣道:“怎么样?这回的杜家四娘子人模样好,心也善良。你看看,太婆婆使人去给你提亲?” “你啊,年纪不小了,传你辈上,就你一个子嗣。太婆婆想着抱玄孙子啊。” “太婆婆。”赵洪英喊了一声,没答应,也拒绝。 赵太婆婆哈哈笑了起来,她望着曾孙赵洪英,说道:“你啊,有门手艺活,能养家糊口。是个好汉子,早些成个家,有知冷知热的媳妇,太婆婆高兴啊。” ☆、第3章 “太婆婆,秀娘……”边说着话,边挠挠头,赵洪英一个青年汉子,尴尬的道:“当初是我自己答应娶的秀娘,秀娘不在了,我守三年是自愿的。我命硬,真娶了哪家的姑娘,怕是害了人家。” 赵洪英从小丧父丧母,被他嫡亲的太婆婆养大。 在古代娶妻嫁妇时,最看重的就是父母等六亲是否尚在? 据命理上讲,父母尚在,就是命格旺,命理好。如果无父无母,只能说这人命硬,克亲啊。 “你无父无母,杜家四娘子也是无父无母。你娶过,她嫁过。你两人般配。”赵家的太婆婆用手拍桌,越说越是兴奋。那爬满了皱纹的脸上,更是笑意越加深,道:“洪英啊,这是天赐良缘,你可不能错过。再想娶好姑娘,田东镇可没这么合适的人选。” “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也知晓。你都是娶过妻的汉子,那未嫁的黄花闺女,可未必乐意嫁咱们这样的人家。”当然,赵家太婆婆还有句话没说,就是她家这曾孙是做屠夫活计,满身的煞气重。一般家的姑娘,还真是容易给吓着了。 赵洪英络腮胡子下的脸上,那是红了大片,道:“太婆婆,京城里来了消息,让咱们去那边安家。这娶妻了,人乐意随咱们背景离乡吗?” 人挪死,树挪活。古代时,有句话说的,叫人离乡贱啊。 投靠亲戚,那就是跟寄人篱下讨生活,其实也没什么两样的。 听着赵洪英这么一说,赵家的太婆婆是沉默了。 赵洪英的亲爹亲娘是过逝了,可赵家太婆婆的儿孙,却是不止赵洪英祖父一人。赵洪英的二叔公,他祖父的亲弟弟目前落叶生根在京城。听带消息的同乡讲,赵洪英的堂叔赵添禄在京城是有大本事的人,威风凌凌的将军大人。 有道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赵洪英的这位堂叔忙着当官,回老家安北县是不可能的。可二叔公为人子,想接了赵家太婆婆入京享福,却是一定的。至于,赵洪英这个堂孙,那是添头。 “太婆婆老了,哪也不去了。”赵家太婆婆摆手,道:“京城远啊,我这把老骨头,不遭罪了。你二叔公那小子,真想我这个当娘的,有那份孝心就足了。” 赵家太婆婆话是这么说,可对她自己生的二儿子赵镇安,哪可能真不想? 赵家太婆婆是怕啊,她活了大半辈子,一脚踩进黄土地里。真不放心的人,还是从小养大的曾孙。一去了京城,赵家太婆婆念叨着二儿子年纪也大了。那一家子的人,未必欢迎她这个老婆子,还有洪英这孩子啊。 五月初,天更炎热。 杜四喜在晌午时,坐了树荫下乘凉,顺带着一边糊了鞋底,准备做鞋邦子。 “小妹,嫂有些话,凑着这闲功夫,跟你唠叨唠叨。”杜家大嫂是拿了针线,一边补了她家小子穿得开了逢线的衣裳,一边对杜四喜说道。 “大嫂,不知道是什么事?”用实在补得不能再补的旧衣裳,那是剪好样后,再是刷了浆,做了鞋底。这功夫是地道的老辈们传下来的活艺。而且,这法子做的鞋底,再是一针一针的纳了线,结实又耐穿,更不费脚。 此时,杜四喜一边干活,一边支了耳朵,想听听她大嫂有什么话,这般的神神秘秘。 “临着咱们不远的唐家村,那村里的唐大树找了媒婆,给小妹你提亲啊。这汉子是个老实肯干活的人,不像当初咱爹给你订的那门婚事,整个施家就是白眼狼。瞧瞧,发达了,就欺负咱们这些庄户人。” 杜家大嫂念叨了话,不忘记把原身的前夫施恩亭拉出来,又是秀了一回存在感。 “大嫂,施家的事,已经过去了。他家现在富贵了,咱们惹不起,何苦骂骂嘞嘞,最后还是得罪了人?我晓得,大嫂也是为我吐口气,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敢给娘家招了麻烦。”杜四喜不想听关于施家那点破事。 她惹不起原身的前夫家,她躲得起。 更何况,就施家的人品,杜四喜是暗里画圈圈,诅咒这位前夫将来是发达了,有命见富贵,没命享富贵啊。 “大嫂,唐大树家,瞧着是什么样?他人是光老实,其它的事呢?还有他家里人如何?”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唐大树,杜四喜虽然没见过,可是在河边洗衣服时,还是听得一些八卦的。正因为如此,她才想听听杜家大嫂是如何辩解? “唐大树家日子好,他家又有十来亩田地,又是盖得七间青砖大瓦房。虽说,前面过逝的原配,留了两个儿子。可小妹你嫁进去好,就不再担心子嗣的问题。你瞧瞧,你嫁进施家五年都没生个孩子,那缺儿子的人家,哪能没个嘀咕?” 杜家大嫂满脸都是“我为你好”的样子,就差让杜四喜赶紧的应话。 “大嫂,唐大树他的儿子,都议亲要娶妻了吧?”对于杜家大嫂说个跟原身亲爹差不离岁数的老男人,杜四喜真隔应的慌。 古代的人,寿命都不长。要不然,怎么有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的说法呢? 杜家大嫂这门亲事,说出来,杜四喜就猜想,她也不怕田东镇的人唾她两口,说她为了银子卖丈夫的亲妹子? “大嫂,今个儿我落话在这,唐大树这样的人家,我铁定是不会嫁的。” 杜四喜抬头,看着原身的便宜大嫂,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大嫂,这是杜家,我杜四喜还姓一个杜字,是我爹的亲女儿。” “初嫁随父,再嫁随己。我在娘家,天天干活,也不是吃白饭的。如果大嫂闲我占地方了,让我大哥来讲。大哥给句话,我这个亲妹子马上二话不说,自个儿滚蛋。”落了狠话,杜四喜就是收了正沾着的鞋底,不再于树荫下继续工作了。 杜四喜准备借着装生气的机会,回屋里补个午觉。 她想着,难得偷回懒,有机会也不能错过了。免得这杜家大嫂,还以为她真是一个面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呢? 可是,在真关好了门,躺了屋里闭目准备歇觉时,杜四喜发现她毫无睡意。 她想:也许我应该自己寻了出路,至少,在便宜大嫂给便宜大哥吹舒服了枕头风前? 杜四喜明白一个道理,就是杜家大哥大嫂是夫妻,他们有儿有女,怕是更会为他们自己的小家庭打算啊。她一个妹子,八成算外人,在利益前顶个屁? ☆、第4章 杜四喜很烦心,她要忙着一件事情,就是被杜家扫地出门前,找到了一个令她满意的丈夫。 “哎……” 一声叹息,前一世,杜四喜是孤儿,她非常希望有亲人,有温暖的家庭。这一世,杜家这些原身的亲人,却给不了杜四喜想要的温暖啊。 人情凉薄,世情如此。让杜四喜觉得,她猜想的那些美好,那些全家齐心努力奔小康,又或是山野隐士们的宁静生活,是并不存在的。小农经济的封建社会里,努力的过日子,多挣得些吃食填饱肚子才是主题。 “杜家没余粮啊。” 杜四喜翻捡过记忆,她知道,在原身亲爹在时,杜家算得本地的地主阶级。要不然,也不会结下了施家那等读书人的姻亲。可原身亲爹过逝后,安北县这地方就是打了两回大仗,然后,杜家在逃难了兵灾时,算得折腾光了家底。 杜家大哥、杜家二哥当年都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物。逃兵灾后,更是卖了些祖业讨生活。眼下里,大梁朝平静下来了。杜家大哥、杜家二哥除了在家里种田地糊口养家外,好像也没寻着其它的出路。于是,施家发达了,杜四喜被休了,杜家连个屁也不敢放。 “……”吐了一口气,杜四喜继续洗衣裳。她这个娘家吃住的小姑子,不努力干活,那就是更碍了便宜大哥大嫂的眼啊。至此,杜四喜明白一个道理,哪个世界都通用。那就是劳动者,最光荣。好歹有些利用价值时,不会被人顺手就抛弃了。 “四娘子,洗衣裳啊。” 熟悉的声音,杜四喜转了头,就看着河岸边不远处,站了那位认识的赵家太婆婆。赵家太婆婆满头的华发,慈祥的笑容。让杜四喜瞧见时,心里还是非常暖洋洋的。杜四喜觉得,赵家太婆婆这等豁达的长辈,才是她心目中的家人模范啊。 “太婆婆。”杜四喜起身,唤了一声。 “四娘子,你忙,别为老婆子担搁时间。”赵家太婆婆摆摆手,挺和善的说道。 “没事,我都洗好了,正准备弄回去晾干。”杜四喜把拧干水,摆了青石板上的衣裳全部放回了木盆里。 跟村里很多背着背篓洗衣裳的妇人不同,杜四喜不喜欢把脏衣裳存了一堆,才是一次干了活计。她觉得那样的话,简直是自寻麻烦。所以,杜家有点脏衣裳,她就是凑紧了时间,到河边给洗干净,然后,拿回去晒起来。 “太婆婆,您这是去林子里摘果子了?”看着赵家太婆婆挽着的小篮子里,一颗颗亮眼的樱桃,杜四喜笑着说了话道。 “老婆子闲来无事,把果子摘回去,免得被麻雀叼坏了。”赵家太婆婆笑呵呵的回了话。 二人同行,自然又是闲聊了几句。 末,赵家太婆婆邀请了话,道:“四娘子,你得空,到老婆子家坐坐。老婆子一个人在家,也是闲得慌。老了,就爱有些年青人在身边,瞧着得劲。” “成,太婆婆,您放心。有您的话,我一定去跟您闹闹磕。”杜四喜没拒绝,毕竟,这位赵家太婆婆瞧着没什么恶意。邻里之间,多走动走动,也是更加熟悉嘛。 第二日,晌午时,天正热。 有了赵家太婆婆的邀请,杜四喜这时辰得闲,自然就是上门拜访了。 空手去,杜四喜是不好意思的。前一回,还是白得了赵家的早杏呢。所以,杜四喜带了她早晨采摘的金银花。 金银花,又名忍冬。这种植物,性寒,味甘,微苦。能够清热解毒,凉血化淤。 虽然采摘时花了不少的功夫,杜四喜心里头还是高兴着。 “四娘子,人来了,还客套什么?”见着杜四喜送来的金银花,赵家太婆婆摇摇头。 “你这孩子,就是多礼。”夸赞了一句,赵家太婆婆没有拒绝了杜四喜的金银花。这位太婆婆把金银花腾出来,放了小晒篮里后,就是转道从厨房里拿出来新鲜的荷叶,一边说道:“听人讲荷叶蒸饭香,老婆子的曾孙孝顺,这是新摘下来的。” “四娘子,老婆子瞧你中眼缘,你下回莫客气了。”赵家太婆婆说着话,就是把青翠的荷叶子垫了杜四喜提来的篮子里,接着,又是放了惹人喜爱的樱桃。 这位老人还轻声嘀咕了一句,道:“要是老婆子有你这么个曾孙媳妇,就是好喽。” 貌似很轻声,可杜四喜耳里,还是听了个明白。 这会儿,杜四喜是脸红了。 “太婆婆,我回来喽。”赵家小院门外,传来了叩门声。 听声音,杜四喜自然知道,这人是赵家太婆婆的曾孙赵洪英。 “太婆婆,我去开门?”老人年纪大,步子自然慢悠些。杜四喜便是开口,问了一句。 “成,四娘子,你给老婆子搭个手。” 杜四喜得赵家太婆婆的话,就是出了屋子,给赵家院外的赵洪英开了院门。 见着大门开了,站了门边的杜四喜时,赵洪英愣神了好一下,才招呼道:“四娘子,你来看太婆婆?” 杜四喜点点头,再是想到了前面赵家太婆婆的那一句“曾孙媳妇”,光是在脑里转转念头,再是看着壮实汉子样的赵洪英,她是感觉到太阳升温了,脸上发热了,好像中暑了吧? “四娘子,你脸好红,是不是晒着了?” 赵洪英担心的开口问道。当然,这会儿他心底得承认一件事情,就是杜四娘子似乎很好看。红扑扑,跟个小太阳一样。 “没事。”虽然赵洪英的问话,让她非常尴尬。杜四喜还是小声回了一句,笑了笑。 等两人进屋后,赵家太婆婆自然又是夸了杜四喜几句。这会子,看着桌上小晒篮里的金银花,赵洪英又是瞅着他家太婆婆对杜家四娘子的喜欢。他好像突然觉得,谁能娶杜四娘子当媳妇,一定挺幸福。 本来只是想想,可一想到,有别的汉子娶了杜四娘子,赵洪英就是心火燃了起来。熊熊的,好像一种很讨厌的感觉在底升起。 “四娘子。” 因为心底的不舒服,赵洪英嘴里喊了一声。可话出口,他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时代,婚姻者都是父母命,媒灼言。赵洪英自然是没胆子,冒犯了礼教的。更何况,正经的人家,自然不会胡乱行事。 因为,儒家的社会里,对女人而言,有一句非常重要的话,关乎了女人的名节与地位。 那就是:聘者妻,奔者妾。 “要谢你来陪太婆婆说说话。我在县城里照顾铺子,太婆婆一个人在家挺孤单。有人陪陪太婆婆,她一定高兴。”边挠头,边找话讲,赵洪英都是说着话,脸红扑扑,热腾腾跟着火一样。 只是赵洪英有络腮胡子挡着,又是虎背熊腰的壮实样。杜四喜没抬头看个清楚,自然就不会晓得这位汉子,已经害羞了。 当天晚,白昼的热气,降了下来。 赵家太婆婆再一次夸了杜四喜时,赵洪英没什么硬话了。他哈哈笑两声,问道:“太婆婆,真提亲能成吗?” 见着曾孙子动心了,赵家太婆婆得意啊。 “你放心,太婆婆办事,一定妥办。”赵家太婆婆拍拍手,那叫一个高兴了得,边道:“这事情,还得给四娘子留体面。咱家的聘礼,一定不落了四娘子的脸。至于请人说亲,镇上李媒婆是四娘子大嫂家的亲戚,再好不过了。” 说办就办,赵家太婆婆人老了,可那办事的速度,够利落的。 五月初二,杜家来了客人。 杜四喜让杜家大嫂寻了事情,给支使着去忙碌了。 屋内,李媒婆正吹虚着赵家的好日子。 “赵家大郎有一手屠夫的活计,又在县城里有自己的铺子,顶顶能干的汉子。你家妹子嫁过去,就是享福的日子……”李媒婆一直吹了赵家的好,就差没把赵家大郎吹成了一朵花。当然,到了话尾,更不忘记了重要事情,道:“赵家可说好了,聘礼走足,不是外表光鲜。除了六礼外,另算了下订礼的银子。” 一听李媒婆这么讲,杜家大嫂眼睛都亮了,问道:“多少?” 李媒婆恍恍手,比划了一下。 “三,三十两?”杜家大嫂刚惊喊了一个字,又是忙轻声的问道。 “就是三十两。”李媒婆想着这亲说成了,还有谢礼的三两银子,就是更热络的推销了这门亲事,道:“想田东镇上,就是娶个黄花闺女,也不过十五两银子的聘银。你家这个妹子,赵家真是大手笔。” “啧啧,也是你妹子,有本事。”李媒婆比比大拇指,那是夸赞道。 财帛最是动人心,杜家大嫂一听聘礼银子有三十两时,两眼睛都画成了心型样子。杜家大嫂想了想,咬牙就道:“这婚事,咱家应了。” “你不跟你当家的,还有你妹子说合说合?”李媒婆试探的问了问。 “这还用说吗?这门好婚事,打灯笼都难找到。”杜家大嫂心一横,道:“过这村,没这店。小妹将来,还得谢了我这嫂子,给她找了良人。” 李媒婆人长得肥圆滚滚,用这时代的话讲,就是富态。看着贵气,为啥呢? 因为在衣食不富裕的古代,那是有钱人家,才能出胖子嘛。 “成,你落了话,我可是给赵家回了。到时候,你家可不能出茬子。”李媒婆比划比划,道:“真砸了我这招牌,李家上下靠这糊口的老少爷们,可是不会饶人的。” “错不了,这婚事,杜家应了。赵家大郎那边,尽管放心等着做新郎。”杜家大嫂一看李媒婆下狠话,那是肯定的应承了话道。 ☆、第5章 天从人愿,是什么情况? 杜四喜觉得,她眼下就是。 “大嫂说,赵家大郎请人上门提亲,要娶的人是我?”杜四喜用食指,指了她自己,挺惊讶的问道。 “李媒婆都上门来说亲事,那还有假?”杜家大嫂笑眯着双眼,一脸热情的说道:“小妹,这可是好婚事,你可不能再推了。要晓得赵家这样家底子好,又是门风清静的人家,田东镇……不,整个安北县都是难寻得。” “小妹,这回大嫂也是真心为你打算,你得知道大嫂和你大哥是好心,想你下半辈子过得开心,过得幸福。”杜家大嫂努力拿出了,她一幅为人民服务的态度来。 “赵家给了大嫂什么好处?”杜四喜上下打量了杜家大嫂一眼后,突然问道。 这话咽着了杜家大嫂,杜家大嫂一下子给隔应了的样子。那是收回笑容,避实就虚的回道:“不管是拿哪说理,赵家大郎这么好的夫君,大嫂这个长嫂是尽了心,给小妹你寻着了好婆家。” “乐意嫁,得嫁。不乐意嫁,还是得嫁。”杜家大嫂怒了,道:“你大哥、二哥,都是这意思。” 看着杜家大嫂发飚了,杜四喜笑了笑,道:“好,我嫁。” 杜四喜又不是傻子,岂能为了跟便宜的哥哥嫂嫂呕气,而恶心了她自己? “咦……”杜家大嫂半晌没反映过来,等明白后,就是有些试探的问道:“真嫁?” “赵家大郎这么好的夫君人选,我干嘛不嫁?”本来就是名单上的候选夫君,杜四喜在人家都差人上门提亲了,还拿捏啥呢? 杜四喜觉得,她又不是m,还来什么贱人就是娇情的事。 “好,好。”杜家大嫂连赞两声,那是得意的笑道:“小妹就是通情达理,我说嘛,这好好的婚事,哪有不顺的道理?真是祖宗保佑啊。” “哈哈哈。”笑罢,杜家大嫂更是边合手作礼,感谢起佛主菩萨来。 瞧杜家大嫂乐过头的样子,杜四喜心头却在想,赵洪英差人提亲了,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赵家太婆婆的意思呢? 本着跟赵家太婆婆相处的不错,杜四喜觉得这门婚事也是值得期待的。 当然,跟杜四喜前一世瞧见的结婚简单,只要民政局领了一张薄纸,就是合法婚姻这等的法定程序来说。古代的婚姻,那是比较起来就是麻烦些。 相对于小农经济的一些固定生活圈子的封闭,这等婚姻的热闹与气氛,还是非常地道的有滋有味。 从媒婆上门了,到双方有意思了。那么,自然就是进入了从议婚到完婚的整个过程来。 六礼,包括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娶老婆,不比着男人们纳个小妾那等通买卖的事。娶老婆,对于民间的男人而言,也是人生中的大事。对女人而言,就更是重中之重。 一个人的出生,即父母,家庭,那是注定了的。投胎嘛,这门学问,不是人人都有那个本事爬到了n二代的重要位置。 但是,对于一个女人而言,特别是封建社会的女人而言。结婚这回事,相当于人生的第二次投胎。它决定了,后半辈子的一切。 “赵家啊。” 杜四喜等着当新娘,她想着一条街上的赵家,倒是有些期待了这位她平生真正的丈夫来。 “应该人品不错。” 从观察得来的印象,从赵家大郎赵洪英的处事看,这人挺是正派的。 婚事,可不光嫁个男人算完事。女人去了男人的家庭里,就是奔着一个陌生的地方,完全的重新奋斗。这个新家的土壤如何,很是关键与重要。 想着赵洪英和赵家太婆婆二人,杜四喜对未来经营好了家庭生活,还是有些把握的。 夏,过去。 秋,到来。 赵家和杜家的婚期,已经定了。 等着九月重阳节那天,就是迎亲时。 绣嫁妆,对于一个古代女人而言,是一定得完成的事情。 杜四喜猜测,赵家给的聘礼满足了她那便宜大哥大嫂的胃口。所以,这些日子里,杜家大嫂很大方的给杜四喜空出了闲暇时间,让杜四喜给她自己绣了嫁妆。 “新枕巾,新帐子,新被套,新鞋,新衣裳,新袜子等,这些东西都是需要的。不光自己的,还有婆家的,忙碌啊。”就算不忙碌了家务活,不忙碌了田地里的事情,单绣了女红,对于杜四喜而言,也是不得闲的事情。 因为婚期紧,她非得赶工了。 “好歹这些东西,往后都是属于自己家,也不吃亏。”这话,是时不时拿来安慰自己的。杜四喜凭着给她自己打气,倒是在婚期前,把这些活计全完工了。 对此,杜四喜有些激动的是她得了原身的记忆,身体更是保持了原身的技能。要不然,想想两个世界不同的生活经验,杜四喜觉得她来了古代,未必玩得转悠了。 九九重阳节,田东镇很热闹。 赵杜两家的亲戚,自然也是上门来庆贺了。 杜四喜本人是真正的头一回当新娘子,心中说不忐忑,那是死鸭子嘴硬,骗人来的。 杜家大嫂本着羊毛出在羊身上,未免得出了银子的赵家不高兴,还是很上道的贴了些本钱,给杜四喜办了一回算是热闹的婚事。 昨日,杜家大嫂是和二弟媳妇一起,去赵家给杜四喜铺了喜房。 今日,早早起来后,就是全福老人上门,给杜四喜开了脸。等洁了面后,全福老人更是拿着青木梳,一边梳着发,一边唱着祝福的梳妆歌。全是妥当后,杜家大嫂是笑着拿了一朵大红色的绒花,攒了杜四喜的发髻上,边道:“姑奶奶大喜,嫁进赵家一路荣华。” 绒花,协音“荣华”二字。 这新嫁娘带了绒花,也是取个好兆头。 大晋朝的女子一生,哪怕是贫家的孩子,在成亲时也是能风光一回。譬如说,穿了凤衣凤冠。 “姑奶奶这一身打扮,可真是美啊。”杜家大嫂赞了话,今个儿的喜气是掩不了。在心里,这位杜家大嫂是真高兴。算算杜四喜的这一场婚礼,整个收拢的银钱,杜家实在是挣了不少啊。 此时,“噼啪噼啪”的暴竹声响起,是赵家的迎亲队伍来了。 新嫁娘要出门了,这场婚礼,自然也是到了中半场。哭嫁,是免不了的习俗。杜四喜这会儿,却是没什么舍不得的情绪。她毕竟不是原身,杜家没给她什么温暖。但是,入乡随俗嘛,杜四喜还是凭着非凡的演技,想着人生被搓磨的时候,两行泪花流了出来。 等着喜帕盖在了头上,喜娘扶着杜四喜进了花轿时。坐在喜轿内,杜四喜从未曾清楚的明白了,她的人生,往后真跟一个名叫赵洪英的汉子联系在一起。 他们是夫妻了,一荣俱荣,一损共损。 ☆、第6章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这可谓是人生四喜。 对赵洪英而言,今天的成婚,那就是四喜之一。等新婚夫妻拜过堂,自然就是入洞房。宾客们起了哄,拜堂后的院里是热热闹闹的。 杜四喜在新房里坐着,赵洪英自然给伴郎们拉出去敬酒了。 许是酒敬好了,赵洪英总算脱得身,回了新房。 望着坐榻边上,一身红妆的新娘子。赵洪英停住了脚步,有片刻后,方是走上前。 “我挑了喜帕,你别怕。”赵洪英大声说了话,这里面掩饰了对新娘子的在意和关心。杜四喜听得此话,轻轻回了一声。 待喜帕挑开后,看着点了妆的杜四喜,赵洪英自然而然的赞了一句,道:“你真漂亮。”心里头,赵洪英更是高兴,这是他媳妇,往后就是自家人了。 杜四喜抬头,望着了赵洪英一眼后,又是低了头。 因为是喜庆的日子,赵洪英还是剃了络腮胡子,是留了不容易掩盖住相貌的八字胡。这一看,杜四喜才算头一回,正宗的看明白了她这个新婚丈夫长啥相? 赵洪英不是什么英眉俊目的公子哥,而是那种四四方方,给人很正感觉的一个年青汉子。他有一身古铜色的肌肤,更像了阳光健壮的帅哥。并且嘛,还是杜四喜一直欣赏的那一种。 打从上一世留下来的审美观,杜四喜完全不觉得白斩鸡一样的读书人气质,是什么好货色。 当然,更可能是施恩亭这个原身的前夫,留给杜四喜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免不得让杜四喜忆起了这么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 “夫君,也是堂堂汉子。”杜四喜借着那一低头的温柔,像水莲花娇羞一般的赞了话道。 天下人,就没有不爱听好话的。 何况是自家媳妇的夸赞。赵洪英听得后,很是畅怀大笑几声。 “爹去逝前,给我取名叫洪英。往后,自家人。你跟太婆婆一样,唤我名就是。”赵洪英这会儿,是开口说道。这等称呼一事,杜四喜一听,点点头,道:“我唤夫君洪英,洪英往后,唤我闺名四喜便好。” “四喜,这名字好听。” 杜四喜一听赵洪英这么说,捂嘴笑笑。 “咕噜咕噜”的声音,这时候从肚子里是响了起来。 赵洪英尴尬了,他觉得他这个丈夫好像不够细心,忙道:“你肯定饿了。” “桌上有备的饼、点心和馍馍,你先尝尝。我去厨房给你拿吃食。”说着话,赵洪英转身准备去给他媳妇杜四喜端点饭菜,又或是面食。 杜四喜忙唤住了赵洪英,道:“不用了,桌上的点心,足够了。” 喜房里,除了有喜烛燃着。自然还是有很多饼和馍馍之类的吃食。当然,杜四喜和赵洪英饮了交杯洒后,却是发现点心味不错,就是馍馍大多数里面是夹了生的馅。 “你也吃些。”杜四喜在咬开了一个馅生的馍馍后,顶着赵洪英热情的目光,还是把这个馍馍一口一口吃掉了。 “我不饿,看你吃就成。” 许是吃了小半盘的点心,还有一个馍馍,杜四喜感觉肚子不在饿了。她笑笑,回道:“不了,我吃好了。” “这身新娘子的衣裳得换下来。我还想用热水洗洗身。”杜四喜指了指她身上这全袭的大红色凤衣凤冠,便是开口说道。有这话,赵洪英满口应了,就是给杜四喜去提了热水进屋里。 这会儿,杜四喜换下了这身沉重的凤衣凤冠,然后,她穿着了长长的中衣,把喜帐子里的那满榻花生、果仁之类的小玩意儿,全部是捡了出来。 这些生果之类的好祝福,摆摆意思意思就足了。 要是真偷懒,晚上歇觉时,可真是会让人弄腾得没法子睡着觉的。 待杜四喜捡了小半篮子生果仁等,搁了屋内的桌上时。赵洪英提着两趟子水,给杜四喜在喜房隔出来的小小耳房里,是装了大浴桶七分满的温温热水。 “哗哗”的水声响起,在喜房里静坐着的赵洪英,是心中有些暇想着小耳房里的媳妇呢。毕竟,这可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嘛。 等着杜四喜沐浴好,穿着睡衣出来时,赵洪英体会到了什么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 这时,喜烛的暖暖光芒下,赵洪英只见着他的媳妇长得人美,全身都像是包裹着蜜似的甜甜味。有什么诱惑的媚力,让赵洪英更感觉到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挠挠着他的心窝窝一样痒痒。 当然,就杜四喜的记忆而言,她不是什么清纯少女,啥也不知道的。 不过嘛,事实上的人生实际经历的话,杜四喜确实是属于看过猪狗路,就是没吃过“猪肉肉”的那种嘴皮子瘾家伙。 “媳妇,四喜。” 一声喊了话后,赵洪英脸红了,喉咙也是动了动,全身是燥热了起来。 “洪英,你还没洗洗身呢。” 杜四喜轻轻说了句,眼底的温柔,在赵洪英看来更是娇嗔一般。这等眼神,都是让赵洪英骨头里,软了三分硬度。 “我这去,这就去。” 待到新婚的夫妻二人,都是沐浴过后,赵洪英是主动的拉上了喜帐子,抱着杜四喜一起滚到了榻上。 “真香,真香。”鼻子在杜四喜的脖子间嗅嗅后,赵洪英鼻头动动,就是伸了他那宽厚的大掌,是摸了摸杜四喜的脸蛋,道:“咱们真成婚了,真好。” 此时,此刻,两人四目相对,喜帐子里的气氛是开始暧昧起来。 屋内,烛光的摇曳下,更是映照出了两条合二为一,相互交缠的影子。 “嗯……” 有春意浓浓的声音,混合了男女最原始*的声音,在喜房之内响起。 屋外,黄昏迎亲的喜事儿,已经到了后半场。这时候,天幕是晕暗的,只有院子里的大红灯笼,还是点点缀映着星河的灿烂。 月亮,升上了繁星闪闪的夜空。 那是在告诉了人们,天黑了,可以歇息,可以睡觉。当然,亦是更可以在儒家的礼法之框框里,不犯了白日宣淫的戒条,在这等合法合理的时间内,努力的造了小人儿。 ☆、第7章 次日,新媳妇的杜四喜是腰酸腿疼。昨夜当了新郎官的赵洪英却是浑身舒坦,跟吃了人参果一样的舒坦。 “洪英,咱们得节制,还要给太婆婆磕头敬茶呢。”这不,夫妻二人刚醒来后,杜四喜一感觉到她的丈夫某个地方,那是又热情起来的有些蠢蠢欲动时,忙是豁开了脸皮的提醒此话道。 赵洪英脸红了,衬得阳光帅气的脸庞,那是让杜四喜也看花了眼。 “你昨晚累着了,我这就起来。”赵洪英在杜四喜扭了一下身子,看着媳妇白花花的肌肤后,忙是跟跳蚤一样的从榻上蹦达起来,一边还解释了话,道:“我去给你打水。” “不……” “我对家里的摆设不熟,要不,咱们一同起身,你给我指点一下。”杜四喜拉住了赵洪英的衣角,说了要点的地方。 杜四喜软软的开了口,赵洪英自然不会拒绝了媳妇的意思,便是一口应了。 等夫妻二人到厨房时,赵家太婆婆正在煮着朝食。 此刻,杜四喜见着厨房的两口大灶中间,就是离着烟囱近前,摆着一个装了水的陶罐。陶罐下面是送了烟的通道。借着这通道,灶上煮饭的火,就是能顺带的温热了陶罐中的水。 “太婆婆,我起晚了。” 杜四喜脸红了,她才到赵家,实在不想给这位家里的最高长辈,留下了一个懒媳妇的不良印象啊。 “太婆婆巴不得你们多睡会儿,要不然,太婆婆的玄孙子从哪来?”赵家太婆婆哈哈笑起来,还是打趣了新婚的夫妻二人。见着杜四喜害羞了,她才转了话题,道:“不是你起晚了,是太婆婆人老了,不爱歇觉。起得早,没事干,干脆把朝食煮上。” “灶上有热水,你们赶紧去洗把脸。一会儿,就是用朝食了。” 如此,在赵家太婆婆的和善细语声里,杜四喜在赵家的新媳妇生涯开始了。 相比较杜家的寄人篱下而言,赵家带给杜四喜的小日子,过得还是挺有滋有味。至少,跟赵家太婆婆处起来,杜四喜发现两人的个性挺合得来。这么个长辈,完全没什么压力感。 十月,桂花香,桂花糕自然是最应景的点心。 与赵家太婆婆一起动动手摘桂花后,杜四喜是秀了一把厨艺,做了不少的桂花糕。除了送给娘家的杜家大哥、二哥两家人外,赵家的亲戚也是赠送了一些。 桂花糕材料,用了鲜桂花、蜜糖、糯米粉等物。兼有用漂亮的模子印出来,做出的外型自然是精致极了。而且,这点子是味道清甜爽口,细腻浓香。 “洪英娶了你,是好福气。瞧瞧这双巧手,太婆婆有口福。”桂花糕这等点心,就是赵家太婆婆上了年纪的老辈人,也同样不费了牙齿,入嘴同样能细细的品味。所以,比较起了其它的点心,赵家太婆婆一边尝了桂花糕的味,一边对杜四喜夸赞了话。 “太婆婆喜欢,我多做些。您想吃时,拿着出来当了零嘴儿。” “老婆子再嘴馋,可不能像小孩儿一个样。”赵家太婆婆摆摆手,笑道:“哪能贪了吃。” “人说老小孩,老小孩,太婆婆是越活越年青。”杜四喜接过话,好话不用钱,一直接着串串儿的说了。 这些马屁话,自然是说得赵家太婆婆越发的欢心。 待到赵洪英从县城赶回来时,就是见到自家太婆婆和媳妇一团子合气高兴的模样。 归家嘛,就是享受了家里的和乐。赵洪英对于这样的家庭气氛,自然是非常的欣喜。 “四喜,今日剩下些零碎,我带回来了。” 赵洪英摇晃下手中的猪下水,解释的有些欲盖弥彰。 杜四喜笑笑,道:“洪英哥,你要是喜好猪下水这口菜,我多做几样与你下酒。” 猪下水在以前,赵洪英都是搭送给一些买主。卖不上什么价钱,不过,能送些做人情。 说起原由嘛,就是这些畜生身上的零碎玩意儿,做出来的味道不怎么好吃。本着农家人,不浪费的原则,这些零碎的玩意儿,买家还有的。 好歹是肉味儿,有些缺了钱的贫困人家,还是愿意买回去补补身子。怎么说起来,那也是见些荤食。 不过,在杜四喜嫁给赵洪英以后,情况就是变化了。 赵家有些家底,杜四喜自然是能买些在古代说起来,算得贵重的香料。 有了香料,有了姜蒜和辣椒等物,杜四喜自然能做出了好吃的猪下水,以及料理了美味的猪内脏。 打尝到了鲜后,赵洪英就是本着肥水不落外人田,给赵家时时打起了牙祭。 “四喜,洪英今天拿回来的有肥肠吧?你那溜肥肠香啊,炖得烂些。老婆子也喜欢那味道,整一个香。”赵家太婆婆摆摆手,就是笑哈哈的交待了话。 “太婆婆放心,一定入口就化。” “好,好。”赵家太婆婆乐得连连点头称笑。 就在杜四喜处理了猪下水时,赵家的小院门被敲响了。 赵洪英去开了门,倒是发现是老熟人上门了。 “洪英少爷。”给赵洪英躬身问了个好的人,是赵洪英在京城的二叔公家的赵管事。赵管事的身前,还站了一位跟赵洪英年纪差不多,更显得丰朗俊目的青年。 若说赵洪英的身上,有些乡村的泥土味,那么,这位英俊青年的身上,呈现出来的是一种贵气。 “这是洪全二少爷。” 赵管事介绍了青年的身份,赵洪英听后,就是有些手足无措了。至少,在同为堂弟的赵洪全面前,赵洪英显得有些紧张的。 在赵洪全的身上,有一种很明显的上位者心态。 以赵洪英在市井里讨生活的经验,自然看得出来这位堂弟审视目光的背后,是若隐若现的鄙视。总之,那是一种让赵洪英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如果说赵洪英是不自在,赵洪全这位京城的公子少爷,就是满心的牢骚。 赵洪全自认为,他爹是赵家最有本事的人。他身为京城赵家的嫡子,当然,是嫡次子。哪有必要亲自赶来了这等穷乡小县。 要说接了□□母,费心招呼几个管事,不就能办妥当了嘛。所以,带着这种心态的赵洪全,面对了赵洪英时,优越感是十足的。 “洪全堂弟,你们一路辛苦了,先进院里歇歇脚。”赵洪英本着他是东道主,摆正了心态,忙是招呼了话道。 ☆、第8章 京城来人了,赵家太婆婆一见面,知道是她的曾孙子赵洪全后,还是喜泣得一把眼泪。 对于赵家太婆婆这个和善的老人,赵洪全是没什么太多的印象。不过,这到底是他的嫡亲长辈,赵洪全依然恭敬的见了礼。 “洪英,给厨房里的四喜说说,多弄些好菜。” “洪全难得来田东镇,自家人聚一起,也是难得……” 赵家太婆婆这时候,自然是心里头感情莫名复杂的。毕竟,赵洪全这么个曾孙来安北县,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见着京城来了曾孙,赵家太婆婆自然就是想到了亲儿子,想到了亲孙子。 “太婆婆,我这就去。洪全堂弟来是好事,你们先坐坐说说话。” 赵洪英给让了座,留着赵家太婆婆和赵洪全在院中一起聊些家常话。他本人去了厨房,准备拿些热开水,冲了茶碗。 农家人,都是来客时,才是现烧着鲜开水。茶,更是有客时,待客的贵重之物。 一般平日,自家人都是取了井中人,一饮便是。 杜四喜见赵洪英进了厨房,方是知晓了家中来客。而且,还是据说远在京城,当了大官的亲戚? “我这烧开水,不花费多少时间。”杜四喜应了话,就说道:“洪英,你猜这位本家堂弟来,是有什么大事?” 杜四喜想,京城闷不声派了人来,应该先通个气吧? 就是没通个气,想是赵家太婆婆又或是赵洪英总猜测得到一二? 杜四喜一问,赵洪英没隐瞒,道:“可能是想接了太婆婆入京。二叔公年纪大了,给太婆婆尽孝的日子,也没多少年头。” “听太婆婆讲,二叔公年青时就入军中打仗,一辈子在军营里捞饭吃。大大小小的仗打得多了,人身上受的伤也不少。大夫都是讲那等拼命的汉子,容易寿数上有碍。”赵洪英这么一说,杜四喜哪还听不出来。这赵家太婆婆怕是可能白发人,先送了黑发人。 嗯,当然,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白发人送了白发人。以古代的平均寿命而言,赵家的这位二叔公年纪也算得高寿了,毕竟,孙子都是取妻了,就差个曾孙子乐呵乐呵四世同堂。 少顷,鲜开水烧好,赵洪英就是去院中泡茶。 杜四喜留了厨房,准备再多备几个菜,免得说是待慢了京城的客人。到底这来头是正派的亲戚,还是富贵亲戚,就是不巴结了,也不能得罪了。 虽然,杜四喜一家子,是努力的招呼了来客。不过,据杜四喜的观察,这位赵洪全堂弟的脸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欢喜模样。倒是假笑,一直是挂了脸上。 安北的赵家不是富贵人家,不过,赵洪全来自于京城赵家的富贵少爷公子哥。所以,杜四喜跟赵洪英商量后,还是准备迁就一下这位少爷公子哥的生活习惯。远来是客,没必要弄得不开心。 就算是当了晚辈的孝顺,那是心里觉得富贵亲戚没啥做客样,也好歹哄好了赵家太婆婆这位高辈人的开心嘛。 “辛苦你了。” “就是多忙会儿的事,那是你堂弟,更是太婆婆的曾孙。我是你媳妇,是太婆婆的曾孙媳妇。你堂弟不唬了脸,老人家高兴,咱们这点忙的事,就不叫事。”杜四喜对赵洪喜娇嗔了几句,倒是在赵洪英这个汉子的苦笑里,越发的乐着哼了小调。 赵洪英是什么人?是市井里讨生活的人。哪会看不出来,媳妇四喜这么做,是为了给他涨体面。瞅着洪全堂弟表现出来的德性,怕这位不是好侍候的主。 夕食,有荤有素,四冷四热,共八个菜色。 杜四喜晓得富贵人家,奴仆自然是另外寻地吃食。所以,她是单独给赵管事,还有一道前来的两个小厮,留了饭菜在厨房里。当然,也包括了她自己的。 谁让这是古代呢,有宾客时,哪怕在农家,自家女眷也是绝对不上桌吃饭的。 挺歧视人,可改变不了大环境如此,杜四喜也就不想让赵洪全这位京城的少爷公子哥,那是吃饭还吃出火气来了。 杜四喜不能上桌吃饭,得给自己留了菜。于此,她还是不能想当然的拍拍屁股就走人。而是夕食时,留下来给赵家太婆婆夹了菜。这是这个时代里,晚辈对长辈进的基本孝道,媳妇对太婆婆应该得干的事。 要么,怎么说,小媳妇被搓磨着熬成婆后,才得翻身日子呢。 等着这熬油一样的夕食结束后,杜四喜松口气了。 上桌子用饭的三人,貌似挺掬礼,是食不言寝不语的模样。 杜四喜看得出来,赵家太婆婆和赵洪英都是在顺着赵洪全的意思。想是,因为这位远道而来,还是敬着些。 待夕食结束后,杜四喜收拾了碗筷,又是重新送了茶,让三人慢慢喝着。 就着闲功夫了,杜四喜方是准备回厨房用了她迟到的晚饭。前脚刚要离了屋门,杜四喜听着少爷公子哥赵洪全开口了,说道:“曾孙儿此来,是代祖父和父亲接□□母进京城。” 虽然挺想听了后面的谈话,不过,肚子咕噜咕噜叫唤了起来。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杜四喜想,不管进不进京城,晚上歇觉前,总能从丈夫赵洪英的嘴里听得消息,所以,她不急了一时半会儿。 正如杜四喜的想法,当晚,夫妻准备二人睡觉时,赵洪英还真是提到了此事。 “京城的二叔公,还有堂叔的意思,真是想把太婆婆迎到京城里住。”赵洪英说着话时,皱了眉头,又道:“洪全堂弟来,说是递话。可瞧着态度,就是想逼迫了太婆婆一道上京城。太婆婆年岁大了,真劳累奔波千里路的话,身子未必受得住?” 身为晚辈,特别是被赵家太婆婆养大的曾孙子,赵洪英不羡慕了京城的富贵,他更在意了他这位最嫡亲长辈的健康。 “那太婆婆如何讲?” 杜四喜觉得,他们夫妻说再多,都是瞎想。这事情,得看赵家太婆婆本人的意思如何? “不好说。”良久后,赵洪英给了这么三个字。 ☆、第9章 杜四喜夫妻是晚辈,最后,看着的情况还是随了赵家太婆婆这个长辈的意思。 赵洪全自然不会用摆事实讲道理的手法,而是提了京城的长辈的想法,他做得一个传声筒。当然,就是这么一席话,赵家太婆婆同意了,安北县的赵家全部打包,然后,一家子人进京城。 田东镇,不光是赵家的老根底,同时,也是杜四喜的娘家所在。 杜四喜得了确切的消息,自然是回门,给杜家大哥、二哥两家人通了气,说了这么回事。 “小妹,这是好事。赵家在京城,那是了不得的人物。”杜家大嫂一脸的热情,比杜四喜更热心这事。 杜家二嫂这会儿也在场,接了话,道:“大嫂说得是,小妹嫁鸡随鸡,进了汉子的家门,自然跟着婆家走。再说,赵家京城是富贵人,这一趟真随了去,那是享福啊。” “你大嫂二嫂的话,都有道理。”杜家大哥此时,是接了话,道:“小妹,你安心在婆家过日子。不管是京城,还是田东镇,哪地方都是让你过好日子。” 瞅着,杜家大哥、二哥两家人,人人都是好话在嘴边说着。杜四喜瞧这模样,自然原来还关心啥的话,就算了。只是场面子话,还是讲明了两句。她算是看出来啊,杜家大哥、二哥两家人,是真心盼她跟丈夫赵洪英打包进京滴。 原由,也不难猜测,这是想多门富贵亲戚。 安北县的赵家投奔了发达的二房,注定能沾光。杜四喜的婆家有钱了,将来,又或者做了官?杜四喜的娘家贴上来,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古代,讲什么? 讲得是亲戚之间,要多相互帮衬着。如果有穷亲戚上门打秋风,那是能搭手,就得搭手。要不然,落个刻薄的名声,不光自己要吃亏,就是下辈的儿孙什么的,也是落个坏名声。 外人看见的事情,免不得同情了弱小的。不管是占理不占理,古代是很光明正大的讲着“帮亲不帮理”这么个话。 进京城了,杜四喜作为小辈的曾孙媳妇,自然要收拾好细软衣物等东西。 赵洪英跟赵家太婆婆这个长辈寻问了几次话,确定这位嫡亲的长辈,真是下定了决心。自然,不再劝了。 “洪英啊,太婆婆也是想着,你这孩子没个依仗。进京城了,你二叔公和堂叔,总能给你和你将来的孩子谋个好前程。”赵家太婆婆活一辈子了,还是在京城儿子和孙子的提醒里,想着给长房的嫡曾孙赵洪英,留一个光明的未来啊。 “太婆婆,现在日子挺好的。”赵洪英没那么大的野心,他觉得,现在的日子确实不错着。有媳妇有家,有媳妇照顾了家人,合合美美的没哪不顺心。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太婆婆,不去京城了,合不上眼啊。”这话够重了,赵洪英一个小晚辈,自然是受住了,不敢再有其他异议。 十月,晚秋时节,安北县的赵家是卖了家中的房子和田地,还有县城的铺子,然后,全家随着京城的来人,踏上了进京城的道路。 从安北县往东南,是一条漫长的路。杜四喜一家人的目的,是到达了大梁朝的首府东京。 连赶了大半月的路,到十一月初八时,一行人已经到了章德县城。 章德县城比起安北县城更为热闹多了,这里算是天雄军的地盘。 大梁朝承了大唐朝的江山,统一了差不离整个中原地区。当然,在中原地区以外的地方,还是有各个军阀的存在。 大梁朝的军制,同样承了大唐朝的例,分了拱卫中央的禁军,以及地方的藩镇牙军。天雄军,就是大梁朝统治之下的藩镇之一。 章德县城作为天雄军下面管辖的军事重镇之一,治安可谓不错,所以,来往商贩不少。市集也就是显得格外热闹两分。 赵管事在章德县城的客栈里订好了客房,赵氏一家人自然就是于此歇歇脚。 也不晓得,是不是这些日子没歇好,杜四喜的胃口并不是太好。所以,用罢了饭后,早早歇下了。 次日,杜四喜在用朝食前,被端上桌的一碗鱼粥惊得胃反酸。她是忙匆忙的跑了静僻处,吐得个一塌糊涂。 “四喜,你这是身子不舒服?” “洪英,快去请大夫,给四喜好好瞧瞧。” 赵家太婆婆吩咐了话,赵洪英应了。赵管事自然是跑前跑后,跟着张罗此事。 大夫很快来了,诊脉后,起身拱手说道:“老朽道声喜,贵府娘子是有一月余的身孕了。不过,因为身子有些虚,才会如此大的反映。为免胎儿稳妥一事,还是静养些日子为好。” 此消息一出,惊住了在场地的人。 杜四喜是抚了小腹,一时陂为诧异。 原身嫁给施家这个前夫,是五年吧?怎么都没生个孩子。这,她是刚嫁进赵家没多久,就怀孕了?难不成,那什么施恩亭是个不孕不育的患者? 杜四喜在画圈圈,诅咒了原身前夫施恩亭这个薄幸人时。 赵洪英是乐得挠头大笑,望着杜四喜就道:“我当爹了,当爹了……” 赵家太婆婆同样大乐,接着,没忘记让赵管事给大夫送上了诊金。 在大夫开了养胎的方子,又是交待了注意事项后,少爷公子哥赵洪全是微微变了脸色。不过,赵洪全还是晓得事情轻重,所以,他当场对赵洪英夫妻二人,道声恭喜后,方是离开。 赵管事告饶了话,也是跟着赵洪全退出了房间。 待回了自己歇的客房,赵洪全脸色不喜,眉头合拢的皱了一下,道:“此事,怕要担搁行程。” “太夫人那儿,自然是以赵家的子嗣为重。”赵管事恭敬回了此话,又劝道:“少爷不必心急,想是担搁不住太长的时间。” “养胎还不误事?没听大夫讲,要等过了堂嫂怀孕的前三个月吗?” “这一路本就行的慢,还是如此浪费时间,哎,不知道何时到京城?” 连叹了两句,赵洪全更是情绪低落了。 “本想早些回到京城……”赵洪全末了,又嘀咕了一句。他这位京城的少爷公子哥,那是一路北行,算腻歪了外面的日子。天下之大,在赵洪全眼中,何处都比不得东京城的繁华。没有了东京城里的纸醉金迷与逍遥日子,赵洪全浑身是不得劲头啊。 ☆、第10章 大梁朝,贞定三年的冬月,杜四喜查出有身孕,这对赵家众人而言自然是大事。 赵家太婆婆为了玄孙计较,自然是拍板定计了,那是全部人留在了章德县城。一直等到了杜四喜坐稳头三个月的胎儿为止。 如果在章德县城留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住客栈的高消费自然不合理。于是,赵洪英和赵管事是忙前奔后的在章德县城租了一个五间房的小院落暂住。 安顿了居处后,杜四喜开始了养胎的小日子。 每日的幸福开始了,然后,杜四喜对鸡蛋是望而生畏了。 “四喜,这是太婆婆煮得朝食。孩子饿了一宿,你一人吃两人补,得多吃些。”在杜四喜洗漱好后,赵洪英是扬起笑脸,给杜四喜端了一大碗的荷包糖蛋。 望着跟前的碗内,是鸡蛋打出来的荷包蛋,个个看上去漂亮着。在褐色飘着香气的糖汤里,更是显得诱人。 只是天天要不是吃了荷包糖蛋,要不就是吃了白水煮鸡蛋,杜四喜闻着鸡蛋味实是受不了喽。 杜四喜觉得自己有些娇情,这世道里,多少人饭都吃不饱呢。她天天能吃上几个鸡蛋,多美好的生活啊。 “洪英,你为了这个家忙碌,我为了肚里的孩子健康,荷包蛋咱们一人吃一半。”边说着话,杜四喜还笑着指了荷包糖蛋,道:“其实,我更喜欢喝汤的。” 说了话后,杜四喜用勺子舀了一个荷包蛋,递到了赵洪英的嘴边,又道:“你可不能拒绝了,你辛苦养家,咱们得从娘胎里教育孩子,要记得孝顺了爹娘的。” 杜四喜哄着话,赵洪英听得心头暖,就是张了嘴含了那个荷包蛋。 嚼了嚼,等着嚼咽下了喉咙后,赵洪英是指着碗,说了话,道:“孩子晓得孝顺了,你可不能再费心思,把太婆婆专门给玄孙弄得补身子的鸡蛋,全塞进我嘴里。太婆婆要是晓得了,指不定拿鞋邦子打我的头,说我这个当爹的跟儿抢食。” 听赵洪英一说,杜四喜一脑补,还是乐呵呵笑了起来。 揉揉肚子,感受有些笑差了气,杜四喜是忙平复了心绪,然后,自然是努力的解决掉了甜丝丝的荷包糖蛋。 等着朝食罢后,杜四喜出了屋子。 外面天冷着,哈上一口气,就是显形了白色的雾气。 杜四喜想着这么冷的天,瞅着都是快到下雪的时候了,赵洪英还是见着空闲的在章德县城里忙了活计。她的心里头,陂不是滋味的。 “四喜,外面天冷了,你这会子,可不能冻着了。”赵家太婆婆开了窗户,对杜四喜招招手,还是又道:“屋里暖和,你这孩子,要注意爱惜身子。” “嗯,我这进屋。就是想着洪英在外面奔波,我担心他受冻。” 杜四喜这么一说,赵家太婆婆哈哈笑起来,道:“你别怕,洪英打小壮实,他爹没去逝前跟着学过武。那牛犊子一样厚实的底子,这点小风小冷的事儿,没什么大碍。”嘴上这么说,赵家太婆婆心里还是非常满意着,曾孙媳妇在意了曾孙子。 夫妻热络关心,那是当长辈的瞧着顺心啊。 过晌午后,外面吹起了冷风。 “这天,估摸着要下雪了。”赵家太婆婆见着呼呼的北风时,给了这么一个结论。 “下雪了,洪英就待家里歇歇了。”杜四喜脸色有些喜意的说道。 “待洪英回来,跟他提提。你是他媳妇,你关心他这个汉子,总要让他晓得。”赵家太婆婆这会儿,还是打趣了杜四喜这么一个曾孙媳妇。 至申时,赵洪英归家。 次日,杜四喜醒来,推开窗户时,果然,见得了外面白茫茫的雪景。她对丈夫赵洪英问道:“下雪了,你是不是歇歇?天下的钱财多,哪有挣得完的。” 赵洪英听罢,笑道:“四喜,银子多,不咬手。咱们往后,还会有孩子,我这当爹的总得给他们挣些家当。” “再说,也没啥累人的。都是些小事,忙上小会儿,大半天的活计就是过去了。”赵洪英还是舍不得能挣钱的事。虽然说,他们全家是去京城投奔了二叔公。可在赵洪英看来,于章德县城坐吃山空,总不是个事。更何况,千好万好,那是二叔公家的富贵。 总归是,赵洪英认为他身子壮,能多挣些养孩子的钱财,就是天大的好事。赵洪英想得是一天一天,孩儿在亲娘的肚子里长大。赵洪英一个准当爹的,浑身是劲头的想着现在多挣点,将来自己的小家不缺银子花。 杜四喜最后,也没能倔过了这个高兴要当爹的人。 赵洪英出门了,路过章德县城东大街,见着了路上的扫雪人。此刻,他打量着街道时,耳边却是听得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他转头,正好看见了一位骑士从东大门飞奔而来。 如此情况,街道上的行人,自然是纷纷避开。唯扫雪老人身边,两个嬉戏小儿正打闹着。突然,两个嬉戏小儿手中玩闹的小花球落到了路中央;年纪稍大的嬉戏小儿停住了脚,年幼的嬉戏小儿却是迈着小步伐往路中央跑去。 瞧见异状发生的在场众人,人人惊呆住。 “快躲开。”那嬉戏小儿眼看要被马蹄踏过的惨状,让赵洪英忍不住喊了话。然而,他话未落,人是当先一步,拽住了奔驰骏马的缰绳。 救下了吓得傻愣了路中央的嬉戏小儿,赵洪英松卸一口气。 “谢谢恩人,谢谢恩人。”扫雪老人跑出来,抱住了嬉戏小儿,一面是搂着孩子跪了地上道谢,一面是惊慌的望了骑马上的骑士。 古代的社会,一般能骑得骏马的人,总是有钱的人家。因为,养一匹好马的价钱可不低。 至少,稍稍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被勒缰绳而停的骏马主人,是一位衣着华贵的青年。他的装束,他的气势都说明了,这是一位庶民眼中的贵人。 “情况紧急之下,错手让贵人失惊了。还望贵人原谅。”赵洪英拱手而立,对这位骑士致歉。 “啪啪啪”的巴掌声响起,骏马之上的骑士眼神平淡,他的脸上却是笑意升起,道:“壮士,好身手。老丈,你与令孙受惊了,快起来吧。” “此,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话罢,骏马上的锦衣青年纵身下了马,从腰间掏出了些碎银子递与跪地上的扫雪老人,又道:“老丈不妨与令孙先回家,下雪之日,小儿应当在家中避雪为好。于此,免于受冻。” “谢贵人赏,谢贵人赏。”扫雪老人得了赏,像是松下一块大石头一样。拿着了赏银,对赵洪英又是谢了话后,领了两个嬉戏小儿就是赶紧的离开了。匆匆忙忙的脚步,跟后面有人追赶了似的。 “贵人赶路,似有要事?我便不打扰,先行告辞,祝贵人出行平安,鹏程万里。”赵洪英拱手再作礼,想要告辞离开。 “且慢。” “贵人还有何事?”赵洪英停住欲走之意,对锦衣青年问道。 “相逢之缘,不知与壮士谈谈如何?”锦衣青年扫了四周一眼,指向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道:“天冷之时,一杯水酒共饮否?” 情急之下,赵洪英的举动自然是救人好事。可锦衣青年的打扮不像寻常人。赵洪英自然不会想得罪人,所以,锦衣青年相邀请时,他答应了。 客栈之内,小二迎了客。 锦衣青年点了酒水,又是要了下酒的小菜,然后,打发了客栈的小二离开。 房间内,赵洪英与锦衣青年二人对坐。 “我姓李,名亚子。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小姓赵,名洪英。贵人,客气了。”这位名叫李亚子的锦衣青年,给赵洪英斟酒,态度十分自然。就是这份洒脱的不凡气度,让赵洪英倒不敢小视。 “赵兄弟,饮酒。”李亚子举起酒碗,提议道。 “干。” “干。” 二人饮甚,李亚子就慢慢讲了话,道:“我父是晋藩之主,前朝唐帝册封的晋王。此次,我入东京城,是为大梁的均王相邀。”话此,有未尽之意,李亚子却是没有接着说。 他是又道:“我见赵兄弟是一位真勇士。我愿为伯乐,岂能让千里马骈死于槽枥之间。不知赵兄弟能立大志,为家小门楣搏一翻富贵荣华吗?” “贵人是晋王世子殿下?” 赵洪英吃惊,他的二叔公好歹是大梁朝的武官,对于大梁朝最大的心腹之患晋藩,赵洪英还是有耳闻的。他想不到的是晋藩世子居然敢独身一人,前往大梁的东京城? 这简直是虎胆过人啊。 “孤身入东京,世子殿下真是蛟龙翻巨浪,佩服。” 除佩服二字,对李亚子这位晋王世子的过人胆量道一个“服”字外,赵洪英真对面前的大贵人身份,同样惊住了。 “小人娶有家室,娘子有孕在身。兼是上有七旬的□□母,下有将出世的幼儿。”赵洪英叹道:“实无大志,辜负了世子殿下的厚恩。” 说罢,赵洪英更是起身,再度拱手作礼,满怀歉意。 “罢,罢,赵兄弟,咱们吃酒。今日之事,天意如此,奈何,奈何。”晋王世子李亚子沉默片刻,打量着赵洪英好一小会儿后,方是大笑起来,如此说道。 “世子殿下有话,敢不从命。”赵洪英应承后,就是坐下来,与这位世子殿下吃起酒来。 等饮酒过了小半个时辰,二人了却兴致,方才是告辞。 ☆、第11章 每一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这就像每一个女孩心中,都有一位白马王子或者黑马王子一样。 对于遇上晋藩世子殿下,还被招揽了这么离奇的事情,赵洪英自然没瞒了枕边人杜四喜。 杜四喜一听得此消息,沉默小会儿,她方是抬头望着面前的丈夫,说道:“那你后悔吗?如果你答应了的话,从此可以进入另外一翻天地。那里有金戈铁马的壮丽,有笑傲山河的气概……” “待你这一拒绝后,洪英,你往后的一辈子,就成了一个汲汲营生的普通百姓,离着贵人们的生活永远是低头哈腰。你,后悔吗?”杜四喜反复的问了话,她在注意了,赵洪英此时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情。 赵洪英没有沉默,他是直爽的说道:“刚拒绝时,有些得意自己的态度,没面对权贵就弯了腰杆。不过,晋藩世子殿下离开后,又稍有些后悔……” “四喜,你本来可能当一个将军的夫人,现在注定成了一个屠夫的媳妇。那你有懊恼和可惜吗?”赵洪英反问了话道。 杜四喜摇头,吟了唐代著名诗人王昌龄的《闺怨》,道:“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念了这一首诗,杜四喜主动搂住了赵洪英的胳膊肘儿,那是演了一出戏曲的说道:“我不乐意作一个闺怨中的贵妇。眼下这日子就好,就咱们夫妻二人,将来还有咱们的孩子。如果你真是当了将军,我老成了黄脸婆,那时候,你必然是想纳了小妾……” “哼,我就是学了喝醋的前朝房夫人,也绝对不许家里多了小妾。”杜四喜伸手,扭了赵洪英腰间的肌肉一把,问道:“说说,洪英,你是绝对不会见色忘妻,痴好了美色的小妾,对吧?” 腰间那点疼,不是肉疼,而是心里痒痒的疼。 对赵洪英来说,这是夫妻间的闺房乐趣。 见着媳妇吃醋了,赵洪英大笑起来,哈哈几声后,回道:“等百年后,一个地窝里,就睡咱两人。不多人来打扰咱夫妻。” “不管眼下过穷日子,还是将来好运发财了,我一个男子汉,吐口唾沫是个钉,说出来的话绝对算数。”赵洪英打包票了,杜四喜自然是欢喜了。 冬月,缓缓而过,迎来了腊月。 因为杜四喜怀孕这事情,安北县赵家的人注定要在章德县城过新年了。 于是,贞定三年过去了,迎来了贞定四年的正月。 至元月十五的元宵后,坐满三个月胎儿的杜四喜,自然是收拾收拾包裕,跟随了婆家的人一起继续起程前往东京城。 一路上,赵洪英很殷勤,就怕累着了怀孕的媳妇儿。赵家太婆婆乐呵呵的打趣了夫妻俩。不过,这位老人也是高兴了,曾孙子有儿子,她今年就能抱了玄孙子喽。 行行复行行,直到了二月末,一行人总算到了东京城附近四十里地的驿站。 赵洪全忍了一路,这时候,眼见东京城在望了,可算是忍不住了。于是,赵洪全是寻了借口,说是先回京城赵府报信儿,总算是领了一个小厮,打马先行往东京城而去。 留来的杜四喜等人,自然是准备歇一宿,明天再赶路至京城的赵府上。 房间内,歇歇脚程的杜四喜问了话,道:“洪英,咱们去二叔公的府上,是小住些日子,还是打算一直寄宿下去?” “为何问这话?” 杜四喜抚着小腹,慢慢的说道:“我是为孩子担心,虽说二叔公是嫡亲的长辈,到底咱两家是分了宗的。如果我连孩子都生在了二叔公府上的话,怕将来这孩子会被人看低……” 对于要当爹娘的人来讲,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自家的娃啊。 赵洪英听得杜四喜的话,就是思考了片刻,回道:“太婆婆必然是留在二叔公的府上。” 这话,就是赵洪英不讲,杜四喜也明白的。赵家太婆婆是赵洪英的二叔公赵镇安的亲妈。儿子给亲妈尽孝心,晚辈自然不能拦了。 “等你生产前,我会张罗在京城里寻个住处。自家的孩子,自然要出生在自己的宅子里。”赵洪英拿定了主意,给杜四喜一个肯定的回答。 酉时二刻,杜四喜夫妻商量事时,京城的赵府上,作为赵府老爷的赵镇安自然正问了嫡次孙赵洪全,关于亲娘赵家太婆婆的消息。 听得亲娘身体康泰,一切都是不错时,赵镇安陂是欣慰的样子。 “明天,我亲自去迎老太太进府。”赵镇安最后,落下了此话道。 “爹,您身子最近不爽朗,大夫讲多静养静养。一事不烦二人,还是让洪全去吧。”赵府上目前走武官仕途的赵添禄是劝了话道。 “你和洪贵都有差事要忙,你爹整天在府上闲着,闲着也是闲着,给老太太进份孝心,是做儿子的一点私心啊。”赵镇安念叨了话,心里是真想亲妈的。他跟亲妈分别时间长了,这免不了就是挂落在心上。 “大梁的天下,看着安定些了。老太太进京城享福,也是应该的。”早些年,赵镇安也不是不想接亲妈来东京城。而是那时候正打仗,哪晓得哪里安全啊? 赵氏两支子嗣,分居南北的开枝散叶,也是为了香火绵绵不断啊。 “祖父,爹,不如我去驿站迎曾祖母进府。”赵洪贵打量了亲弟赵洪全几眼,为这个亲弟弟解了围。他就是不用多思量,瞅着这归京后弟弟的神色,就有些猜测了。既然不好说破了,赵洪贵身为赵添禄的嫡长子,就是主动来揽事了。 “想上峰也乐意给一日假期,让我这个曾孙尽点孝心。” 赵洪贵一讲,赵添禄没拒绝,也是附合了此话。 赵镇安见儿子、孙子都如此提议了,便不再异议了。 次日,赵洪贵早早出门,领着赵管事和小厮奔往了东京城以北的驿站。 而赵府上的孙二少爷赵洪全,则是睡得辰时三刻半后,过了用朝食的时辰,才是悠闲的起身。 ☆、第12章 京城赵府很热情,热情到了寄宿的杜四喜和赵洪英夫妻都不忍开口,提出了搬出去另住。 每晚,夫妻二人除了叹两声,实在没法子。 亲戚很给力,完全急人所急,也不是什么好事。 “要不,咱们暂时不想这事。反正孩儿要□□月份才出生。”杜四喜免得丈夫赵洪英急上火,给了一个建议道。 赵洪英摇摇头,道:“二叔公、堂叔和洪贵堂弟是热情,可府上的婶婶和仆人们,却是言不由衷。”作为市井小人物,察言观色是做买卖必需要的技能。赵洪英从一些蛛丝马迹上,还是体会得来,借宿别人家里当客人,平日行事不方便啊。 杜四喜见丈夫赵洪英都点透了原由,也便不再劝了。毕竟,他们夫妻在京城赵府,是住得跟铁锅上的蚂蚁一样忐忑不安。 当然了,杜四喜夫妻住得心里头不舒坦,赵家太婆婆这位赵氏的最高辈儿,却是乐不思蜀啊。赵镇安这个儿子,见天闲着,自然是彩衣娱亲,给赵家太婆婆的业余生活,增添了无数的欢乐与色彩。 三月三,上巳节。 皇家举行了曲江宴,民间自然有揩酒踏青以庆贺。 赵镇安老爷这个儿子,是陪着亲娘赵家太婆婆往东京城江边去游乐,赵府上的晚辈们自然随行了。此回赵府出行,缺了当官的赵添禄和赵洪贵,余下的赵府女眷们那是挤了赵家太婆婆跟前,一直说了好话捧场儿。 赵洪英没凑前,是护着怀孕的杜四喜落后了些步伐。 春风吹,晴朗日。 碧空如冼,树叶嫩脆动人。不过,河边游人如织,倒显得份外喧嚣。 “出来走走,见着热闹的景致,真别有风情。”杜四喜赞叹了话,觉得她有一种看了《清明上河图》的现场感。 “你要喜欢,我常常陪你走走便是。” 赵洪英这么一说,杜四喜捂嘴就笑。她道:“你陪我,我自然觉得万般好。只是,咱们要当爹娘的人,哪能老找闲功夫,尽想着贪玩?那不是大人,而是小孩儿的乐趣了。” 夫妻二人说得乐呵时,杜四喜突然神色一动。 赵洪英自然是注意到了媳妇的不对劲,他问道:“出了何事?”说罢,还是四处打量了一下。 杜四喜用手指了指侧面的不远处,说道:“那儿,可瞧着一对璧人,是才子佳人的模样。呐,就是一袭天青色仕子服饰的青年;一个海棠色儒裙装束的少女。” “瞧见了吗?正站了河边拱桥的护栏处。”杜四喜提示了地点。 赵洪英瞅了两眼,问道:“旧识?” 杜四喜点点头,一边抚了抚小腹的孩儿,一连缓缓的说道:“那青年,是与我和离的前夫;那少女,可能是他攀上的高枝……” 说着这翻话时,杜四喜无悲无喜,她只是在心中,为原身叹一声不值得。 赵洪英突然伸了手,握紧了杜四喜的手,声音镇定的道:“我不是他,咱夫妻过一辈子。” “嗯,有你,我足矣。”杜四喜轻轻捏捏赵洪英的手,抬头对赵洪英笑得春花灿烂,肯定的回了此话道。 此刻,远处的河边,似乎被灼灼目光注意了。施恩亭回了头,寻了视线的主人。然后,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施恩亭眼中,闪过了几缕吃惊之意。 他面前的少女问道:“施郎,怎么了?” “见河边杨柳青青,陂为感怀春光明媚。”施恩亭赞了一声,道:“香来何时惜,借春到湖心。不是柳色早,而是晴雨亭。” 指了指不远处的晴雨八角亭,施恩亭吟了小句。 这会儿,他自然是逗乐了面前的少女刘莲香。而那个陂似前妻的身影,被施恩亭扔往了脑后。 施恩亭认为,他那个村妇前妻,必是在穷乡小县的田东镇,岂会来了千里之外的东京城?想是东京城繁华如斯,他是认错人了。 贞定四年,天热炎炎。 东京城的百姓,似乎是避暑,又似乎是避了城内的异常。总之,出门者甚少。 赵府内,杜四喜于葡萄架下纳凉时,也听得赵府上的丫鬟们传了一些小道消息。 晚上,歇觉时,杜四喜问了话,道:“洪英,外面是不是不对劲头?” “我听着府内的下人们都在传,诸侯们进京城了。你说,会不会打起来?”杜四喜带着些惧怕的态度,是露出了她的担忧。 杜四喜的忧,是为诸侯入京城而来。 原由嘛,就是不来京城,那是不晓得打仗对百姓而言,太是影响甚大了。 想大梁朝开国以来,区区两朝帝王继位。东京城的百姓就像是韭菜一样,被军队收割了几个来回。 大梁开国帝王夺大唐末帝的龙椅时,军队开了杀戒,东京城血洗过。 大梁高祖被儿子,眼下的贞定帝赶下龙椅时,贞定帝借过藩镇淮南节度使的军队进行兵变。东京城像是赤果果的美女,又被强行的xx过,再次血洗一遍。 总之,诸侯齐齐又入京城了,满京城的百姓都担心,贞定帝兵变一事,又来一回啊。 “不知道。”赵洪英说了这话,又补充了一句,道:“不好说。” 别说杜四喜担忧,赵府上下百十口人,人人都担心这事。 “你别怕,我总护你和孩儿的周全。”赵洪英搂了杜四喜到怀里,宽慰几句,道:“二叔公打了一辈子的仗,堂叔也是朝廷里的人,他们对风吹草动灵敏着。放心,赵府有生存的技巧,没那么容易倒的。” 杜四喜依偎了赵洪英的怀里,听着丈夫那“扑通”“扑通”的有力心跳声,轻轻回道:“我信你,我信你的话。” “只是最近,你少出府。外面乱,你在外面,我担心。”杜四喜劝了话道。 “好,我尽量少出府。没大事,我不出去,陪你和肚子里的孩子。”赵洪英答应了话道。 事实就是,赵洪英答应的爽快了,可他还是失约了。 诸侯进京城了,有人拿着请贴,上了赵府的门,指了赵洪英的名。 赵洪英一看贴子上的落名,没二话,直接就赴了约。 英雄楼,是坐落在东京城南的一家酒楼。这是一座四层高的建筑,在周围一排排的双层木楼衬托下,显得非常高大壮观。 赵洪英赴得约,请客的主人是晋藩的将军李仕元。 见着这位李将军后,赵洪英发现,此人眉眼间跟晋藩的世子殿下李亚子长相,陂有些相似。 “听世子殿下提过你,说你武艺了得。本将军此来东京,特别想见见世子殿下口中的英雄人物。”李仕元背着手,立于楼道之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赵洪英。 “世子殿下过誉,小人区区匹夫,当不起世子殿下的夸赞。”赵洪英拱手回礼,又道:“还未请教贵人的身份?小人尚且不知如何称呼贵人。” 李仕元看着摆低姿态的赵洪英,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 若说,晋藩世子殿下李亚子给人的感觉,是天资洒脱,威仪不凡。那么,面前的将军李仕元,就是冷清如松,挺拔昂然。 “晋藩归德节度使李仕元,就是我。” “小人见过节度使大人。” 一地军政首脑,统兵治地的节度使,自然不是小人物。而且,赵洪英到了当武官的京城赵府,自然也是消息不再在落后了。归德节庆使李仕元是谁?赵洪英是知晓的。 这位是晋王的庶长子,世子李亚子的庶兄。 “不必虚礼,我来,是应了世子殿下的托负,给你指一点活路。”李仕元依然冷着脸,淡淡的开口说道:“是死,是活,全在你的选择之中。” “还请大人赐教。” 关乎生死,关乎了赵家百十口人的安危,赵洪英上了心,恭敬的说道。 “你若想活,就到晋藩在东京城外的军营参军。你若想死,自可离去。”指着敞开的大门,李仕元的语气没半点起伏,像是喝了白开水一样的平淡。 “我若参军,家人、族人呢?”赵洪英思了不过片刻后,问了他关心与在意的事。 李仕元听得此话,表情丰富了一些,他扬了嘴角,唇边的弧度似乎含了笑意,道:“晋藩军营,本将军掌管。行营处,有民夫驻扎的杂营,可暂时给你的家人、族人借居。” 信与不信? 这两个念头在赵洪英的脑海中挣扎,最后,不肖多想了,赵洪英作出了选择。他半跪了下来,单膝于地上,道:“小人愿入晋藩,尽一些绵薄之力。请将军给予宽容,让小人能照顾家人、族人安顿一二。” “接着,这是给你的。”啪的一声,一块铁牌子,从李仕元的手上,扔在了赵洪英的跟前。 赵洪英的头顶上,更传来了李仕元的声音,道:“持此令牌到军营守卫处,会有人给你引路。” “谢将军。”捡了令牌到怀里,赵洪英的心头开始烫了起来。他想,在捡令牌的那一刻起,他还是注定了,要踏上一条用命拼活路的独行道了。 “退下吧。” 李仕元简单的三个字,落于赵洪英耳里。赵洪英起身拱手作一礼后,告辞。 归德节度使李仕元望着赵洪英离开的背影,想着世子殿下李亚子的交待,脸上浮现了笑意,自语道:“真金还需火炼,刃锋还得主人。苍茫大地,试剑英雄,谁是持太阿之人?” ☆、第13章 赵洪英从归德节度使李仕元处,得到了天大的消息。这等关乎了家族存亡的事情,他自然不可能隐瞒了。 “如此也是好事,洪英去投靠晋藩,对咱们赵家而言也是条退路。”赵镇安年过五十了,满头华发生。他这位老人家想的事情,就是家族的延续。 “爹的意思,咱们赵家兵分两路?”赵添禄是目前京城赵府的实际当家人,又是大梁朝中的武官。所以,一听他爹赵镇安的话,赵添禄就是心头明了。 “这世道可能还会乱,谁是赢家?谁是输家?咱们料不准啊。”赵镇安老爷子是萧瑟的说了这么两句话。赵添禄沉默了。 “那祖父、爹之意,洪英堂兄去城外晋藩的军营,咱们留守京城?”赵洪贵跟他爹赵添禄都是大梁朝廷的人,自然不可能一下子脱身的。所以,赵洪贵问这话,就是问得相当的有水准。一下子,就把京城赵家跟安北县的赵家,撕撸开来。 “让洪全跟洪英一起去京城外的晋藩军营。”良久后,赵镇安老爷子叹了一声后,发了这么一句话。赵洪英听得二叔公这么说后,就抬头问道:“二叔公,太婆婆呢?” 东京城不安全了,赵洪英跟二叔公禀明了情况,做出选择的在于京城赵家手中。所以,赵洪英认为他的责任已经尽到。剩下的事情,他就是更关心了,那位养大他的曾祖母。毕竟,赵洪英很清楚,他的媳妇还有肚中的娃,必然是随他离开京城去晋藩军营的。 “你曾祖母留在府上。”赵镇安平静的说了此话,在赵洪英想反驳之时,又道:“这也是你曾祖母的意思。” 不可能,三个字刚到嘴边,赵洪英咽了下去。他突然反映过来,面前的二叔公是他嫡亲的长辈,同时,亦是他太婆婆的亲儿子。 “洪英亲自去问太婆婆。”不管二叔公的话,是真是假?性子耿直的赵洪英,是一定要亲自求证了答案的。 “也罢,洪英你去看望一下你曾祖母吧。今天你出府,她得了消息也是提心掉胆的。”赵镇安宽慰了两句。 赵洪英听罢话,就是拱手作礼,随即离开。 房间内,剩下的祖、父、子三辈人,全是静静的坐那儿,没人开口说了话。 最终,是赵洪全这个小辈儿拱手行一礼,道:“祖父、爹、大哥,我不想去京城外……”鼓足了勇气的赵洪全,是半席话尚未吐出全部的意思,就在他爹赵添禄的怒视中,全部的反驳之意给烟消云散了。 说到底,赵洪全就是一个少爷公子哥,一个在他爹荣光下被庇佑的n二代嘛。 一见他爹眼中发火,赵洪全跟老鼠见到猫一样,被“天敌”的凶残光芒,完全吓得惊悚了。 “二弟,不可造次。祖父与爹,完全是为咱们赵家着想。你跟洪英堂兄去京城外的晋藩军营,也是以防万一……真有事变,咱们京城赵府上下百十口人,总有一条根苗在。”赵洪贵这话,说得份外严重。 以至于,严重到了这话听在赵洪全耳里,都把这位少爷公子哥给吓得半瘫在了坐椅子上。 “大哥,这,这怎么可能?” “二弟,这是以防万一。如果没什么事,到时候,你再脱身回咱们府上,还不是轻松之事嘛。”赵洪贵笑得镇静,目光如炬的盯着亲弟弟赵洪全,问道:“二弟啊,你现在可明白了,祖父与爹的良苦用心?” “明白。” 这会儿,赵洪全除了答应,他也没胆子敢不答应。毕竟,房间里的三个男人,不管是他祖父,还是他爹,又或是他大哥,在赵洪全的眼中,都是他头上沉重的三座伟岸身影啊。 赵洪贵这个大哥,轻松的做通了亲弟弟赵洪全的思想工作。 赵洪英此时,正与他的太婆婆聊着话。 赵家太婆婆笑得和蔼,对于曾孙的提议,却是拒绝了。她道:“老婆子一辈子,已经值了。” “洪英啊,你跟你媳妇一道出京城就好。太婆婆难得陪你二叔公过了几天日子,就不准备离开了。你要当爹的人,是一家之主。跟天上的雄鹰一样,长大了,总得离开了鸟巢。”赵家太婆婆笑眯了眼,还是主动拉上曾孙子的手,又道:“飞高些,去挣了你的前程吧。” 说完了这席话,赵家太婆婆还是用手拍拍曾孙子的手。 “不必担心太婆婆,赵府的小辈们都是孝顺的孩子。太婆婆的日子,过得挺开心。” 赵家太婆婆都拿定了主意,赵洪英劝到了后面,倒底没再劝了。毕竟,跟他去晋藩的军营确实是过苦日子。赵府上的生活,怎么也算是锦衣玉食。 赵洪英想想,就二叔公一辈子见过的大阵仗,哪会没了不得的见识? 心头有些安慰后,赵洪英就是从赵家太婆婆那儿告退了。他呢,自然就是回了自己住的小院,准备跟媳妇商量了要搬迁的事情。 杜四喜于是呢,就接到了一个惊,一个喜。 惊的是,丈夫赵洪英居然出去一趟,就投军了。喜的是,他们夫妻总算离开京城的赵府,不必寄人篱下了。 “去军营里生活,日子可能清苦些。”赵洪英对前程,还是把握有限的。所以,对着媳妇说了军营未来的生活时,他底气陂不足。 “没事儿,真像京城里见到的情况,还是跟着大军安妥些。”在杜四喜看着,太平盛世还好,打哪儿种田过日子都是一样。可真是乱起来,还是跟着当兵的有底气。 那老话不还说,有兵就是草头王,枪杆子比笔杆子利落嘛。 “眼下东京城里,都是诸侯们聚堆了。总感觉城外住着,心里踏实些。”杜四喜嘴里这么说,心头也是这么认为的。 想东京城,拢这么多的势力,在杜四喜看来,就跟火药桶一样,指不定一点就炸了。 在东京城外面,就是想跑路,也是想跑就能跑。 在东京城内的话,那城门一关,跟瓮中捉鳖一样,千年王八都没得活路。 “太婆婆,真确定要留了赵府内?”杜四喜见着赵洪英似乎低沉的情绪,忙是又问了话道。 ☆、第14章 赵洪英整个人神情肃穆,道:“太婆婆要留下来,我劝了,她老人家主意已定,没得改了。” 杜四喜看着这样的赵洪英,心里头陂不是滋味的,她忙是握住了赵洪英的手,鼓励了话,道:“太婆婆许是年纪大了,我又怀了身孕。她老人家跟咱们到了军营,怕担搁咱们的事儿。太婆婆八成是想给咱们减轻些活。” “没事儿,四喜,我心头都有数。” 赵洪英笑笑,脸上的眉都是展开了些,道:“太婆婆在京城府上,日子过得舒坦。跟咱们去军营,那是受罪,可不是享福。等着,等我哪日有本事了,总能接太婆婆享享我这个曾孙子的福。” “苦了你,你当我媳妇,得跟我一起过清贫的日子。” 赵洪英这么一说,杜四喜不乐了,她用手捏捏赵洪英的大手掌,道:“你们男人,跟咱们女人的想法就不一样。瞧瞧,我前面跟你说的话,你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赵洪英挑眉,杜四喜就是来了气,再是掐了一把,道:“可记牢了。我这一辈子,嫁了你,就不怕吃苦的事。再说,过日子嘛,你在外面累着了,我这当妻的心头能好受?” “只要咱俩一辈子,你不纳个妾,跟我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就是个扁担,我都挑着走,没半口气的悔字。”杜四喜面提耳语,那就是时刻要赵洪英晓得了,她这个媳妇的心思。 有道是共患难易,同富贵者难。 杜四喜瞅着赵洪英往日的品性,还是相信她现在的丈夫。不过,本着预防嘛,总是多提两回,遇上事时,枕边人也能多思考思考不是。 “太婆婆,就是长一双好眼,给我挑个能干,心疼人的媳妇。”赵洪英哈哈大笑,然后,对杜四喜赞了话,道:“我这个汉子就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媳妇有了,孩儿也有了,我还求啥?过好日子,一辈子就足够了。” 话是如此,赵洪英也是这般想的。 赵洪英时不时的,还是认为,如果不是世道不好,他和媳妇的日子定是满美极了。 夫妻二人商量好后,自然就是收拾了包裹,然后,要出京城,去城外的晋藩军营。 于是呢,带着苦瓜色的赵洪全堂弟,跟着夫妻二人一起离开了京城赵府。 晋藩在京城外的军营,是扎在了城郊二十里外的小镇上。 杜四喜一行人去时,还是坐着赵府的马车。 等到了军营处,赵洪英拿出了归德节度使李仕元给的令牌。还别说,有这令牌后,真是出来了一位步军都头当引路人。 在晋藩的军制中,10人1火,设火长1人;5火1队,共50人,设队正1人。2队1都,共100人,步军设有都头1人,副都头1人;马军设有军使1人,副兵马使1人。 5都为一军,共500人,为一厢军马,设有指挥使1人,副指挥使1人。 赵洪英见到的这位步军都头,姓王,全名王使昭。 有都头王使昭的领路,赵洪英也瞧个明白,感情他到了晋藩投军后,就是归笼在王使昭的都里,任了火长一职。好歹带个“长”,就算不是官,也管了九个人。 “杂营暂时安排在这地方,你安顿好后,记得到我那报到。这些日子没事,闲着有功夫领你去都里,认识认识一起舀食的同僚兄弟。”都头王使昭一说,赵洪英赶忙应了。 谁让这位王都头,比赵洪英连大了三级呢。能给他引个路,算得抬举了。往后搁人手下讨生活,赵洪英自然不想开罪了未来上司的上司。 杜四喜在旁边跟着,一直没开口多话。只待到了杂营时,从包裹里摸出了银子,趁人不注意时递到丈夫赵洪英的手上。小声嘀咕了两句,道:“你看着合适,是不是应该给些打点银子。”有这话后,杜四喜自然不再多事了。 赵洪英在手里掂了掂,对媳妇杜四喜点点头。 当然,都头王使昭可能还有其它的要事,给赵洪英引个路,算得圆满后,自然是先离开了。留下来与杂营吩咐了话的人,是王都头带来的亲兵。赵洪英塞的红包,给的就是这位亲兵。 “请兄弟喝杯水酒。” 赵洪英给了银子,这亲兵手里掂掂,随即,脸上带着笑容,道:“成,有赵兄弟的话,那哥哥是谢过了。” 来一趟,翻翻嘴皮子的功夫,就是得了二两银子的水酒钱。亲兵自然是高兴的。 “还没请教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赵洪英一问,亲兵就忙道:“哥哥姓董,有个大名叫全喜。赵兄弟是有真本事的人,这回一来,王都头都是亲自接人,往后,哥哥少不得要赵兄弟多提拔提拔。” 两人打着哈哈,从亲兵董全喜的嘴里,赵洪英还是掏出些消息。那二两银子的水酒钱,也让他觉得物有所值。 杂营,是晋藩的民夫,还有伙头兵暂时的居处。 虽然如此,那也是布置的陂有些行军营的章法。 杜四喜夫妻分得的住地,就是一间隔断,能做了两间屋的民房。青砖青瓦,瞧着还算得不错。至少,杜四喜的心情还算陂不错。 “洪全堂弟,住咱们隔壁。”赵洪英说得这话时,眼神思量片刻后,又道:“你怀孕了,还要受些累。少不得咱们得给洪全堂弟搭把手。想洪全堂弟初离京城,一切都可能还不太习惯。” “咱们是兄长嫂嫂,理所应当的。”杜四喜没在意,她道:“倒是军营里,有些什么规距,你可得跟我仔细说说。哪条都不能犯了事。” 对于军中的军规,古今中外,必是严厉的。杜四喜可没有以身试法的意思,她更不想被人当成了杀鸡儆猴中的那一只鸡。 “杂营规距不重,我稍后去跟伙头兵的火长求个话。他那边有些女眷,能给你找来个作伴的。”赵洪英送了董全喜银子,得来的消息里,就有那么一条能给媳妇减轻些麻烦的。 “哦,女眷多吗?都是京城本地人吗?”杜四喜问道。 “到时候,咱们瞧瞧情况,就有数了。” 随后,赵洪英是去了伙头兵的营房,杜四喜是留了屋里,就着赵洪英打来的水,准备把接下来要居住的地方,是好好的打扫打扫。 ☆、第15章 赵洪英出马,有都头王使昭的亲兵董全喜当开路人,这一行,还算得圆满。所以,等赵洪英放妥心,离开了杂营的家,去军营里报到时,杜四喜在新生活的地方,也是交到了新朋友。 “四喜,你这是给腹中的孩儿做小衣裳?”问话的人,是一个年纪在十八左右的女子。女子长得柳眉凤眼,看上去白白静静,温婉宜人。只不过,这位女子的发髻,梳得不是少女饰样,而是妇人髻。 杜四喜自然清楚,这女子名叫柳儿,算得一名可怜人儿。丈夫是晋藩打仗的一个小卒,夫妻二人没生得一儿半女,柳氏的丈夫就是丢掉性命。身为寡妇的柳儿,被婆家嫌弃。实无法,托了当初丈夫的同营弟兄帮忙,在杂营里帮忙缝缝补补讨生活。 “是啊,孩儿也不小了,得赶紧做了小衣裳。要不然,肚子大起来,做不了针线等细活。”杜四喜抿嘴笑一下,对柳儿回话道。 柳儿听得这话,眼中有些羡慕。 “不晓得何时拔营?到时候,你跟着夫君,总能奔了晋藩过日子。我却……”柳儿的神色,有些迷茫。 柳儿为何说这一翻话,杜四喜明白一二。不外乎,丈夫赵洪英尚在,杜四喜有前程奔头。而柳儿等人,却是临时雇佣的。等着大军拔营了,他们这些京城附近的闲散人,自然是哪来的,归哪去。 “柳儿,你娘家还有人吗?”想着柳儿宁可奔了杂营里,讨了这等三餐吃食。杜四喜猜测,柳儿很可能是娘家无人出头,要不然,婆家就是想把媳妇扫地出门,也不是没个顾忌的。 “我是命硬,被婆婆嫌弃……”说了一句话,柳儿嘤嘤哭起来。 哎,遇上了哭得楚楚可怜的柳儿,杜四喜一时不晓得说什么了。 杂营里的女眷,说多不多,说少还真少。大多数都是走了关系户,讨得一份工作。 其它的妇人们,五大三粗的跟男人一样干活。杜四喜怀着身孕,人家自然没闲功夫理会得她。也只有柳儿,能缝缝补补的功夫时,跟她说两句话。 “柳儿,你长得容貌出众,真想嫁人,哪会寻不着汉子?”杜四喜看着人如其名,跟弱风扶柳一样莬丝花的柳儿,她觉得这等贤妻良母的备用人选,还是嫁了吧。要不然,真是为难了周围的人,实在受不起柳儿的哭泣模样。 “到时候有个家,总是一个依靠。”大梁朝的天下,诸侯进京时,杜四喜也没瞧出什么安稳。在这等乱世里,如柳儿一个弱女子,还是寻个孔武有力的丈夫,应该会幸福吧? 杜四喜提个建议,道:“要不,我跟杂营里的娘子们,多寻问寻问没成家的汉子?总能给你找个良缘?” 柳儿摇摇头,道:“命硬之人,哪能去克了好汉子?” 柳儿态度挺坚决的。杜四喜见此,也不好再帮话了。毕竟,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按人头吧? 到是心里头,杜四喜猜测的想,为何柳儿容貌秀美,在杂营里转悠转悠这么多圈,也没个乐意当红娘的妇人。赶情是襄女无梦,不愿做了流水上飘浮的落花。 “你想开些,命这一回事,那是老天爷说得算。咱们凡人,猜不得,测不得。”杜四喜抬头,眼中是劝慰之意。 柳儿抿紧了嘴唇,最后,还是倔强的摇头,道:“不敢害人,若真是克了亲,还不如不嫁了。” 罢,罢,见此情况,杜四喜也不再劝了。 六月,暑意盛。 赵洪英常在军营里歇下,杜四喜忙碌后,自然也是想了自家的枕边人。 只是,军营之中,自有规距。除了休息日,平时杜四喜还真是见不到丈夫。 十五,月圆之日。 这天,是赵洪英的休息日。杜四喜早早备了细火熬煮的骨头汤。她想着,丈夫归来时,先饮一碗解解意。 至辰时三刻,赵洪英归来。 “刚换了班次,我归来,你不必在营帐外等。”搀了杜四喜的手,赵洪英望着杜四喜凸起的小腹,关切的讲了话,道:“你还有三个月左右,就要生孩儿了,别累着。” 杜四喜笑了,一边与赵洪英回屋里,一边说道:“站上小会儿,不累人。我等你回来,也是想让腹中的孩儿,早些见着爹爹。” 夫妻温情话,自然是说得情谊绵绵。 赵洪英在军营之中,其实是除了操练外,就是拉拢着同营将士们的关系。真可谓是步步心机,想着为将来可能的机会,结下了有用的棋子。 除了身体累,心也累。 回了自家,见着媳妇,见着了要出世的孩儿,赵洪英却是觉得,那点子累,完全值得了。 “来,先喝碗汤,养养胃。”递上了温在灶上的骨头汤,杜四喜笑道:“我现烙鸡蛋饼,配上汤正好。你定是没吃朝食就归来……” “想早些回来看你和孩儿,营里的朝食,哪还能吃得进味道?”赵洪英边饮了骨头汤,边是笑了。 见赵洪英这么说,杜四喜利落的烙了鸡蛋饼。夫妻二人配着鸡蛋饼,就是搭了汤,一起用罢朝食。 洗好锅碗,再是扫打了一下清洁与卫生。 赵洪英乐得拢了媳妇坐怀里,二人在榻上,慢慢说会儿小话。 “最近,你还习惯吗?孩儿闹人不?”一边抚着媳妇的肚子,感受了腹中的自家孩儿,赵洪英问了近况如何? 杜四喜把手,搭在了丈夫的大掌上,享受着这等静好的岁月与时光,回道:“都挺好,我吃得饱,孩儿不闹人。就是有时候,想你……” “嗯,腹中的孩儿,也是同样想爹爹。”杜四喜红了脸,又是把思念了丈夫这等事,按到了自家孩儿的头上。 怀中暖的,在暑天,按说是热得慌。可赵洪英拢着媳妇和媳妇腹中的孩儿时,却是没半点燥气。他的心,宁静而快乐。 “我也想你和孩儿。”赵洪英在媳妇的头顶,肯定的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说话之时,赵洪英鼻吸间的热气,吹过了杜四喜的耳朵,让杜四喜的耳坠子,都是滚烫了起来。 ☆、第16章 难得相聚一天,杜四喜倍感珍惜这等日子。 不过,在晌午的午饭后,夫妻二人之间的宁静祥和,被打乱了节奏。 “大堂兄,我得回京城一趟。”在杂营里,一直混日子的赵洪全是上了杜四喜家的居所,提了此话道。 “成,你回去的话,看看长辈们也好。”赵洪英没有反对,只是问道:“身上的钱,够花吗?” 嘴上这么一问,赵洪英还是主动拿出了一些自己的积蓄,不算多,亦不算少的五两银子,道:“你回府上,帮我们夫妻二人问个好。给府上的长辈们,代为备份薄礼吧。” 赵洪英这么说,赵洪全高兴的应了,拿了五两银子就是走人。 谢字嘛,这位少爷公子哥就是提脚离开时,顺便给忘记了。 在赵洪全离开后,杜四喜沉默小会儿,还是提话道:“洪全堂弟总是在营里四处游荡,一直没寻着事干,也不是个好法子。要不,洪英,你去给拉拉关系,看看洪全堂弟是不是也进了晋藩的军营内谋份差事?” 杜四喜一提这话,赵洪英就是苦笑。 “洪全堂弟看不上我这等小兵卒的生活。我倒是舍得下脸,就是洪全堂弟那性子,怕是进了军营吃不下苦头。到时候真犯了军规的事,咱们跟京城府上,不好有个交待。”赵洪英吐了为难啊。 杜四喜一听,皱眉的说道:“京城府上给的银子,咱们是没有收下了半两。可瞧着洪全堂弟在杂营里的大方,我是没出门,都有人给递过消息。眼下这世道,总不能……” 瞧着赵洪英的脸色,并没有特难看,而是叹息的模样,杜四喜咬咬牙,接着说道:“总不能咱们将来又养孩子,还得又养了堂弟的日常开销吧?” 作为一名家庭主妇,杜四喜对于家里的日子,可谓是精打细算。 谁让她和丈夫赵洪英已经是吃军粮子,远离了种田的小生活呢。夫妻二人眼下瞅着有结余,可架不住家里要添了丁口。等小孩儿出生,杜四喜又要坐月子,这算来算去,养大孩儿的花销也是不小的。 更何况,赵洪全这位少爷公子哥,真心不好侍候。 杜四喜很后悔,当初在京城赵府寄宿的日子,这不,这位嫡亲的堂弟,就成为他们夫妻二人甩都甩不掉的麻烦跟包袱。 “洪英,我和你都是要面子的人,咱们受过赵府长辈们的恩。洪全堂弟的托负,咱们于亲戚关系与仁义道德上,就一定能照顾好了的。”杜四喜先扬后抑的说道:“只是,洪全堂弟跟咱们出生不同,他是富贵窝里过日子,咱们就是草根里讨生活,拢不到一块儿。” 后面的话,杜四喜无需要讲的太明白,赵洪英心头都有数。 “让你为难了。”赵洪英握住了媳妇的手,除了这句话,他还能讲啥子? “二叔公们把洪全堂弟托给我,我就得担起了兄长照顾弟弟的责任。”赵洪英说是这么说,心头也恼着。只是,这等恼怒,他没法子给媳透露了半句话。毕竟,谁让他是一家之主呢。 麻烦事,他这个家主,就注定得解决了。 “东京城里情况不明,我也不敢硬拉了洪全堂弟投军。如果将来京城的府上,继续了大富大贵的前程……” 赵洪英假设了未来,继续说道:“咱们夫妻就去晋藩过日子,京城的府上再好,不是咱们夫妻的家。还是洪全堂弟那里,他没投军想脱身也算得容易。” 想投机,自然是要下本钱。 赵洪英下的本钱,就是他这百十斤重的命。用自己作为筹码,在晋藩搏了后辈子的生活。 至于,堂弟赵洪全嘛,在赵洪英看来,注定是要离开这趟子水的人。 本着亲戚的情份,赵洪英自然也就不好过份干涉了。 “太婆婆是二叔公奉养着,我是晚辈,总不能让太婆婆在京城的府上,还为我受了流言蜚语。”赵洪英陂有些顾虑重重。 杜四喜见夫妻话到此,又是回握了丈夫的大手掌,笑道:“没事儿,洪全堂弟跟京城的府上都是富贵人。咱们才是找上门的穷亲戚。这前面沾了富亲戚的光彩,眼下的事儿,就当是还了恩情。” 赵洪英听得媳妇的话,就是笑了起来,道:“娶你,就是好。咱媳妇,通情达理。” 被嫡亲的堂弟,老挑了毛病。搁哪家,都不是个事。 这不,媳妇也就是在自己面前,才是侧略提提。赵洪英觉得,这算是自家忍忍让让,大家伙都和睦,万事兴旺嘛。 “如果堂弟上咱们家用饭,还是嫌着饭菜不合口,或是太过于寒酸的话……”赵洪英给媳妇打打预防针,道:“咱们就单独另掏点银子吧。总之,京城的事情,可能快结束了。这银子真花,也花不到一个大数的。” 杜四喜一听这话,心头一动,问道:“是传言?还是真有大动静?” “有些动静,瞒不了人。”既然敢跟媳妇说,赵洪英就是拿捏了分寸的。他道:“放心,我在的那厢军马,动不了。都是预备着,以防万一的。” 听着跟丈夫没关系,杜四喜心头一松,道:“那便好。” 当天,酉时,用过夕食罢。 “今晚,歇家里吗?” 杜四喜问了话时,赵洪英正用热水烫着脚,他看着自家媳妇的关心问话,笑道:“明天才换班次,我今儿是留家里宿下。” 得了肯定的答复,杜四喜很高兴。 晚上,夫妻二人歇得早,当然,被窝里有了熟悉的身影,有了熟悉的气息与心跳,杜四喜睡得挺舒服。 约是半夜时分,外面传来了一阵的“嘤嘤”哭泣声,扰得杜四喜醒来。 “怎么了?” 怕不利于腹中的孩儿,所以,杜四喜是侧身而睡。这会儿,她睁开眼睛,透过了朦胧的月光,能见着身边上丈夫的身影,便是随口问道。 “跟咱们没有关系,你再睡会儿。天亮后,问题准是解决好的。”赵洪英的声音,在杜四喜耳边响起。 杜四喜本是睡意隐隐约约里,所以,嗯了一声,翻个身再睡了过去。 第二天,赵洪英去军营,早早用罢朝食走了。 辰时过,巳时初,赵洪全上了杜四喜家用朝食。 “嫂嫂,你最近许是不出门为好。”赵洪全在用好了朝食后,瞅了杜四喜几眼,给了这么一句话。 “咦,洪全堂弟,这话从何说起?”杜四喜莫名其妙的摸不着头脑,于是,问了究竟。 ☆、第17章 赵洪全脸上挂着凝重些的色彩,道:“与你走得近的寡妇不守妇道,杂营里早晨到处都传着风声。嫂嫂若出门,免不了沾上流言蜚语。” “我这提醒,也是为了赵家的颜面。”最后,用好朝食的赵洪全自然是拍拍屁股走人。 留着杜四喜在那儿,半晌给闪神了。 一个大早上起来,除了做朝食,就是打扫屋里的卫生。杜四喜没功夫消停下来,打听了外面的闲事儿。可赵洪全一提醒,杜四喜哪还明白,那嘴里不守妇道的寡妇,九成九是说得与她关系不错的柳儿吧? 杜四喜一惊,她一想着事情不对头,自然就是坐不住了。 杜四喜挺着肚子出门,跟杂营里在浆洗衣裳的妇人搭上了话,问道:“大娘子,昨个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听着一宿都闹哄哄的。” 浆洗妇人望着杜四喜,一边手头活没停,一边嘴里回道:“可不,咱们杂营里,出了不守妇道的人。说起来,这人杜娘子也认识,就是常跟你走得近的柳儿。” 浆洗妇人这么一提,杜四喜忍了忍话,最终,还是没忍住。杜四喜问道:“大娘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都是糊涂着。” “那有啥好讲的,就是咱们杂营里的寡妇跟董火长睡了一起,被人发现了呗。”浆洗妇人说得够明白了。杜四喜也听出些暧昧的味道来。 此时,杜四喜没急着离开,支着耳朵还继续听着。浆洗妇人自然便是把大家伙传着的传言,全是讲了好几遍。杜四喜从这浆洗妇人嘴里,算是前情后事全弄清楚了。 只是,杜四喜就是心里头不相信,柳儿真是那等女子? 要晓得,那才升了火长的董全喜,可是有老婆的人。 心里头挂了事,杜四喜拿捏不定主意,她是回自己家,还是去柳儿那里问问? “杜娘子,你这是去看柳儿?” 浆洗妇人带着看戏的模样,问了此话道。 杜四喜脸一红,有些脸皮薄了,忙道:“哪的话,我这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儿,快足月份生了。大夫叮嘱过,要适当的多走动走动。” 打着哈哈,杜四喜告辞了。 只是,回住处后,杜四喜又有些个坐立不安起来。她安慰了自己话,道:“别当自己是了不得的人物,再是去沾了这等事情,那不是自寻麻烦吗?” 虽然这么说,可杜四喜良心有些过不去。 大约一刻半钟后,杜四喜出了屋,往柳儿的住处走去。 在柳儿的屋门外,叩叩敲了响声。没人吱声,杜四喜忙道:“柳儿,在吗?我是四喜。” 又是敲了回门,屋里总算回了声。 “来了。”听声音,杜四喜还是瞅明白,是柳儿的声音。 柳氏开了门,杜四喜打量着屋里的窗户纸上,都是挂上挡风的帘子。没见着什么光线,屋内显得份外的暗。虽然如此,杜四喜还是看得出来,柳儿狠狠的哭过了,那眼框子红肿着,眼睛里更是带上了血丝。 “你……”杜四喜开口,却是一时不知道应该问什么,只得道:“你还好吧?” 柳儿回身,把窗户纸后面的挡风帘子拉起来,接着,待杜四喜坐下后,又是关上了屋门。 门栓上后,柳儿亦是落了座。她先是用手揉揉脸后,回道:“我,我要嫁人了。不,不算嫁,是让别人纳进屋里……” “为妾。”话语的后边两个字吐出来,柳儿又是哭了起来。 杜四喜看着柳儿没哭出声,就是两眼角一直趟了泪,心头也陂不是滋味。 “要是你不乐意,便是另寻了出路。没得委屈自个儿,作别人的妾。”杜四喜来到这时代,也不是小白。她自然知道,妾的身份对于一个女人而言,真不是什么好出路。 妻,都能让丈夫给卖了,何况,比着家里货物畜生一样没人权的妾呢? “晚了,晚了。”柳儿一直哭,就是嘴里念叨着这几字。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不说说,咱们商量商量法子。”杜四喜清楚着,董全喜原来是都头王使昭身边的亲兵,最近谋得了火长的职位。算不得什么利害人物,家里还有一个老婆李氏。 柳儿原来都不乐意嫁人,怎么会突然愿意给董全喜纳成了妾? “我……” 柳儿刚开口,话未说完呢,“咚咚”的敲门声响声。 “开门。”一个男音在外面响起。杜四喜一愣,柳儿却是突然浑身抖了抖。 “开门,快,开门。” 那敲击了屋门的声音,是越来越重。瞅着那道门,都似乎受不住了劲头一样。柳儿总算回过神,簇簇不安的上前,把门打开了。 杜四喜此刻,见着那进屋之人,也不陌生。正是这场事情的主角儿,都头王使昭手下的火长董全喜。 “哟,原来是嫂嫂也在。”董全喜很热情,见着杜四喜时,还是打个招呼。 “我来看望柳儿。”伸手不打笑脸人,杜四喜自然也是跟着回了话。董全喜主动拉了柳儿的手,还是摆出一幅心疼人的模样,道:“柳儿人长得俊俏,营里不知道多少人巴望着。这回,我得了心头好,纳柳儿入门,一定大摆了席面。” “嫂嫂和柳儿要好,到时候,一定得跟赵大哥来喝杯喜酒。”董全喜这么一说后,就是哈哈大笑。 杜四喜望着柳儿,只见着柳儿在董全喜的身旁,什么话也没讲,就是跟根木头一样的憷那儿。 “柳儿跟董火长的婚事,有些突然……” 杜四喜讲了一句,突然不知道应该如何讲了。她心头叹一声,道:“屋里还有事,我倒不好久留,便准备先告辞了。” “只是有些话,瞧着洪英跟董大哥相熟,不好不提提。”杜四喜卖个关子,又是半解围的道:“杂营比不上军营的规距,不过,事情闹大发了,怕是也不好收场。” “站了柳儿的位置上想想,我就说一句公道话。董火长真心疼柳儿,且给柳儿留几分体面。婚姻大事,还讲一个父母命,媒妁言……”这话,杜四喜是对董全喜说的,何尝又不是对柳儿说的。 杜四喜应该说的,算是说了。然后,她真是告辞了。 只是离开了柳儿的住处后,杜四喜托了杂营里的伙头兵头领,给军营中的丈夫赵洪英带了口信。 得了口信的赵洪英,当天晌午后,就是回来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 归来的赵洪英还是脸上带着关切之色。 杜四喜的脸上现出了为难的神情,怎么都掩不住。她皱了眉,片刻后,又是舒展开,说道:“我去见了柳儿。她似乎并不乐意,被董火长纳进门。” “昨天董火长升职,营里的一些兄弟给他庆祝,许是酒喝多了,睡进了寡妇的屋里。两人都成了事,总得有个交待。”赵洪英简单的说了情况,又道:“你是不是对此事,看不过味?” “觉得柳儿有些可怜。”综合了情况,杜四喜不傻,哪会不晓得详情如何了。 怕是董全喜借着酒后,硬把柳儿这个俏寡妇给睡了。然后,就想抱得美人归,家里彩旗飘飘啊。 “想帮,就是不晓得如何帮?”杜四喜这性子,算不得一个圣母。只是遇上了事,又是相识的熟人,她总是不想柳儿一口吞了别人的错误,被三从四德的规距给束缚,然后,一辈子全完蛋了。 在古代这女人地位卑下的时代里,当人嫡妻都算得为难,何况,一个妾呢。 ☆、第18章 “世道不好,一个寡妇能有什么好出路?”赵洪英说了挺现实的话,道:“当然,如果四喜你过意不去。你且说说,你有什么两全法?” 杜四喜想了许久后,道:“我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我思了一个法子,就是让柳儿离开杂营,咱们给她另寻一个出路。没在杂营的地头讨生活了,想是这事情慢慢也就会淡下来。” 赵洪英虽然觉得有些不靠谱,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嘛。柳寡妇再是与媳妇要好,那也是别人家的女人。只是,瞅着媳妇挺个大肚子,还要关心柳寡妇的未来,赵洪英也觉得这个柳寡妇的事情,一次性的解决掉为好。 “如果她乐意离开杂营,我回京城的府上去给她寻个活计。”赵洪英心头还是尊重了媳妇的好心,他想着,就当是给未出生的孩子积点阴德,道:“至于董火长那边,到时候我去道歉,给人送了道歉礼。” “不过,我有言在先,四喜,这事情还得柳寡妇自己拿主意,你不能掺合。”赵洪英劝慰了话,道:“免得咱们做好事,将来还落得埋怨。” 杜四喜见丈夫说得慎重,点头应下了话。 得了赵洪英的支持,又有京城赵府这个门路,杜四喜就是拿定主意,准备好好的问了柳儿自己的打算。 六月,炎炎烈日。 杜四喜身子沉,人也是觉得暑意难当。不过,这无论如何都掩不了,她心头起得善心。 到了柳儿家,杜四喜说了来意,道:“柳儿,你跟董火长的事情,总得落个结果。你呢?究竟如何想?是乐意进董家,还是不乐意进董家?” “你可得想清楚,这后半辈子的日子,是得你自己受着。”杜四喜没直接说明了来意,对于丈夫赵洪英的话,她是听进去了。所以,她准备打听清楚了,柳儿本人的想法是如何? 柳儿眼圈子红红,整个人看着是弱风扶柳,有着楚楚可怜的模样。 柳儿道:“我没守了贞洁,除了进董家,哪还有容身之地?” 瞧着柳儿一幅认命的样子,杜四喜后面想说的话,全给咽在了喉头。最终,她实在忍不住了,问道:“这么说,你是自愿被董火长,纳为妾?” 这个答案,关系了杜四喜究竟是继续劝了柳儿不认命。还是凭着柳儿自己的意愿,让杜四喜不做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那条狗?所以,杜四喜说话时,是说得缓缓的,语气带着凝重。 “我,我……” 我个半天,柳儿就是没回了一句像样的话,她似乎吞吞吐吐,就是说不清下面是什么意思。 两人四目相对的瞪着,杜四喜没有催了柳儿,她等着柳儿自己的答案。 柳儿在杜四喜镇静的神色里,也是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约过了一刻半钟后,柳儿抽了帕子擦干净眼角的泪痕,对杜四喜回道:“四喜,我认命了。女人一辈子,哪争得过一个命字。是老天爷让我遭得这罪,我得受下。” 杜四喜觉得她像一个傻子。她半晌为别人担心,为别人分忧,结果呢,别人压根儿就没在意了未来幸福与否。 “你确定?”杜四喜还是问了三字,她不想柳儿将来后悔。 “柳寡妇,你给我出来,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外面传来了妇人的叫骂声,而且,还是边踹了门,边道:“勾引别人家的汉子,还守什么贞洁,一个□□……” 那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杜四喜一个旁人听着,都觉得入耳如刺。可她瞧着柳儿呢,却是上前,把本来栓上的屋门打开了,一把跪在了妇人的跟前,边是哭着,边道:“是我的错,求姐姐原谅。” “□□,贱人……”骂人的妇人,长得五大三粗。她模样不好看。此时,从屋内缓了几步,小片刻后走出去的杜四喜,却是认识妇人的。她知道,这个妇人就是董全喜的老婆董李氏。 “啪”的一声响,杜四喜看见董李氏煽了柳儿狠狠一耳光。 杜四喜在稍稍后,更见着柳儿的脸上,是红红的现了一个大手印。 “说,为什么勾引我家相公?”董李氏伸了手,就是拽住了柳儿的头发,边是拉扯着,边是大声质问道。 这一翻动静,杜四喜作了旁观者,不远处,一些杂营里的妇人,也是围观了起来。 杜四喜扶着腰,她挺着大肚子,自然不敢上前劝了。好歹她知道,对于丈夫婚外情这等事,哪个女人知道后,一定是火冒了三丈的。 只是,董李儿可怜,柳儿何尝不是受害者呢? 两人在杜四喜面前,着实的表演了一番,女人为难女人的戏码。 “董家娘子,你别打人了。真要打,等这柳儿进门后,你要如何修理,旁人都是管不得。现在,她可是杂营里的帮佣,你打坏了,那是让杂营里的头领找你麻烦。”杜四喜大声劝了话,又道:“董火长刚升的官,董家娘子你可不能给丈夫惹麻烦事……” “董家娘子,七出之一,就有一个妒字。”杜四喜最后,又是落了一句话道。 一席话劝过了,董李氏松了柳儿的头发,扭了身子望着杜四喜说道:“我当谁呢,原来是赵火长的娘子。听人讲,赵家娘子跟这个狐狸精走得近乎?” “怎么?想管了闲事?”董李氏凶神恶煞的问道。 杜四喜摇摇头,道:“公道在人心,大家都是女人,都是家中的大妇,谁会想多个争相公的妾?”杜四喜再跟柳儿有交情,也同样是一个妻子的角色,对于小妾这等事,哪个嫡妻都不会真心容忍的。 “哈哈,我就是说嘛,赵火长是个能干人,赵家娘子定是通情达理人。”董李氏见着杜四喜话头里,没偏向了柳儿,语气是变了,还赞了两句话道。 “柳寡妇,今个儿,我看在赵家娘子的份上,就给你留一点面子。”董李氏望着跪地上的柳儿,吐了一口唾沫,道:“呯。” “你往后,最好离我家相公远些,要不然,让你没好果子吃。”修理了柳儿,又得了杜四喜的劝,有点台阶下的董李氏就是对周围看热闹的妇人说道:“大家伙都别瞧我是个笑话,要搁谁头上,都不会乐意。哪家的相公被人勾引,当大妇的能满心欢喜迎个狐狸精进门?” “赵家娘子,你都要生了,还是多注意身体的好。别有事没事,让个狐狸精给骗了。”董家娘子说了劝告话,然后,再对着柳儿吐了几口唾沫到衣裳上,就是得意洋洋的离开了。 望着董家娘子离开的背影,杜四喜半晌没说话。 等着人群散了,杜四喜走到了柳儿的跟前,道:“柳儿,董家娘子不是好相与的,你还愿意进董家为妾吗?” “别傻了。”杜四喜一声叹息,最终,落了这么三个字道。 杜四喜心头,就觉得这个时代的规距,把柳儿教成了一个傻子。什么破规距,难道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给睡了,就真得赔上一辈子吗?女人没那么廉价吧? ☆、第19章 “我能如何?”柳儿嘤嘤哭起来,哭到了后面,更是木然起身,道:“四喜,我对不起相公,我就不应该活下来。像婆婆说的,我是扫把星,我应该去死,对,去死……” 瞧着柳儿那似乎存了死志的模样,杜四喜的心头,真是五味陈杂。 “你傻啊,好好的一条命,你自己不珍惜,还专门送别人手上,让人作贱去?”杜四喜不管不顾,拉着柳儿的手,把柳儿往屋里拖去。边拽了柳儿的手,杜四喜边还道:“今个儿,你不清醒,谁能救你?你爹娘生你,养你,你就不能顾惜下自己?” 等进了屋里,只有二人时,杜四喜扶着肚子,坐了椅子上。她看着傻愣了那儿的柳儿,瞧着柳儿一直哭泣的模样,道:“我给你指活路,你要真想死,也别死我跟前。我看着,心里受不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杜四喜想,往后,她再是交了手帕闺蜜,一定不能结交了柳儿这等包子脾气的人。要不然,她担心自己会活活的,被心里的火气给憋闷死。 “我,我……”抬头望着杜四喜,柳儿眼中含着泪,想说啥,又是嘴里嚼不出来话。她就是望着杜四喜,似乎没个主见一样的等人发话。 对于柳儿,杜四喜真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你说说,董家娘子都这么作贱你了,你还犯得着贴了脸皮,天天主动伸了脖子让人打吗?”杜四喜愤愤不平的问道。 “我没了贞洁,如果不进了董家,我就注定是关了猪笼沉塘的命……四喜,我不想死……”柳儿像个榆木疙瘩的脑袋,杜四喜已经生不起气来。此刻,杜四喜是伸了食指,指向柳儿时,已经完全不知道应该说啥好。 半晌,杜四喜深呼吸了好一会儿,她才抬头,说道:“我是问,如果你有活路,不进董家也有活路。你呢,还愿意进董家为妾吗? 这话够明白了,杜四喜认为,这等救人命的好事,她以后一辈子都不掺合了。 就帮忙了这一次,杜四喜觉得,她都得少活了十来年。 “真的,真的吗?”柳儿不敢相信的模样。杜四喜硬声的说道:“真的,十足真金,假不了。” 柳儿停了哭音,她抹了脸上的泪,有不敢相信的惊喜,那眼神中的茫然和喜悦、惧怕,似乎交织着,融成了柳儿复杂的情绪,她道:“我不知道,四喜,要不你说说我应该怎么办?” “其实,我也想过好日子,不想进董家。可失了贞洁,有地方容我活吗?”柳儿胆儿小小的问道。 “天大地大,何处容不下你一个妇人?”杜四喜不是柳儿,她不觉得离了谁,这日子就都是天塌地陷来着。 日落月升,年复一年,谁对谁而言,都不是整个世界滴。 女人,在杜四喜的前一世,那可是顶了半边天的存在啊。 杜四喜肯定的说道:“你真有心过好日子,想离开现在的浑水,给我一句话,有那份决心。我帮你,我就当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情,这辈子来还你。”要不然,咋会遇上了柳儿呢,杜四喜心头咬牙,她总不能真见人进火坑,看着别人去送死吧? 就董火长那等模样,还想妻妾和睦?屁,杜四喜心头骂道,真是让柳儿一个软包进了董家门当妾,不出一年,铁定就得让人搓磨死的结果。 女人为难女人的手段,有得是心黑的法子。 在杜四喜看来,也只有那些整天幻想齐人美福的男人,才会觉得妻妾一家欢。 “四喜,我听你的。我不想去董家,董火长和他娘子都是可怕的人。”柳儿打个寒颤,咬牙的说了此话道。 杜四喜瞧着柳儿下了决心,她再是问一遍,道:“你确定,真不反悔?” 杜四喜不放心,又说了两句话,道:“你要晓得,我帮你,也是落了大麻烦。所以,我不想过几天,你是哭哭啼啼对我说,让我甭瞎操心管这等闲事了。” 柳儿连点了头,说道:“四喜愿意帮我,我一辈感念你的大恩大德。” “四喜,你是真为我好的人。”柳儿说着话,就是跪了杜四喜跟前想磕头的模样。杜四喜吓一跳,忙道:“快起来,我这肚子沉,可不好扶你。你也别跪我,你往后过得好了,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安慰了柳儿,更是得到了柳儿坚定的决心,杜四喜给柳儿落了话,让柳儿等着她的消息。然后,杜四喜是回自个儿家了。 要说,对柳儿后面的安排,少不得要丈夫赵洪英出马。毕竟,董全喜那边,还得安抚呢。 “洪英,对不起,我给你拢个麻烦回来。董火长那儿,还不晓得如何摆平呢。”杜四喜对丈夫说了话,心里头是真愧疚。毕竟,柳儿跟丈夫赵洪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纯粹就是她这个当妻子的,自寻了事情回来。 “柳儿是个大活人,还是与我交情不浅。洪英,你放心,往后,我必然不会再拢这样的麻烦事,让你来操心了。”杜四喜保证了话道。 “柳寡妇也是一条命,我也听说了一些传言。她真进董家门,日子不会好过。你是心软……”赵洪英眼中,自家的媳妇怎么会不好呢?就是心肠太好了,这不,招来了又要填不少银子,才能摆平的麻烦事。 至于说董全喜那儿,在赵洪英看来,柳寡妇再好,也比不过银子亲热。有白花花的银子,董全喜一个火长,睡哪个妇人,那不是睡呢? 这等粗鲁与直白的心思,赵洪英想想,当然,没跟媳妇明说。在赵洪英心头,他会解掉事情的。 赵洪英想,事了,让媳妇睡个安稳觉嘛。柳寡妇送走后,也是给他家省点清净。要不然,往后柳寡妇真进董家再出事,他家媳妇还能真不管吗? “放心,董家那边有我在,一切没问题。” 赵洪英面对媳妇杜四喜,那是自然是当了护家的好汉子。 “洪英,我琢磨着,直着求京城府上帮忙给柳儿寻活计,似乎太小题大作了。要不然,就跟赵管事那边商量个话,让赵管事找个清静的人家,给柳儿寻个绣娘的活。我瞧着,柳儿的女红不错。”至于柳儿将来,真是继续守洁,还是嫁了新夫君,杜四喜管不了,那是柳儿自己的人生。 杜四喜能为柳儿谋的,就是一份生路,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好,媳妇的话,就是一语中的。”赵洪英点头,应了此话道。 ☆、第20章 贞定四年的六月,这天,是十二。 董全喜听了些风声,知道他媳妇李氏去修理了一顿,他睡过的柳寡妇。 对于柳寡妇这个长得娇俏的女人,董全喜是暗中肖想了许久的。一朝升官了,借着酒意把心头藏的那么个野女人给睡了,董全喜有些春风得意。 “都是我董全喜睡过的女人,还能不进董家门?”董全喜这等粗人,都晓得一个理,那就是女人被哪人睡了,就得进哪家门。良家女子,不是那些青楼里的伎子。要是不守了妇德,自然就是被人沉溏的命。董全喜这个大老爷们,就是吃定了柳寡妇。 至少,在儒家的封建社会里,董全喜有这么个不合真理,但合世情的权利。 下晌后,营里的食堂里,董全喜用过夕食。 董全喜已经跟上面请过假,准备去办妥了,纳个妾那么点事。 没曾想,董全喜还没离开了军营,赵洪英这个老熟人找上门来。 “老兄有喜事,弟请你吃酒。咱们一起去营外,喝两杯?”赵洪英主动上门套交情了,董全喜也是军营里的男人,哪会拒绝了同营的战壕兄弟。 两人出了军营,就在军队扎营小镇上的一家客栈里,点了几个下酒菜,然后,一起喝了烧刀子酒。 这酒,自然是带劲头的。 等着酒上了兴,赵洪英就说开了,道:“弟前来,是给董老兄赔不是的。” “弟,都不晓得,如何开口求老兄原谅。”酒,饮入喉头,赵洪英似乎很为难的模样,那是对董全喜说道:“是弟对不起老兄,对不起啊……” 这酒劲上头,董全喜也是恢复了本性,嚷着话,大声道:“老少爷们,有啥话不好说?赵兄弟,你不直说,是不是瞧不起我董全喜?”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嚷了半晌,赵洪英才半真半假的道:“我媳妇跟柳寡妇要好,前头给柳寡妇说了一门亲事,柳寡妇点过头,这不,男方那边也表示愿意娶了。哎哎……柳寡妇眼下又跟了董兄弟,我媳妇在家里闹啊,说是柳寡妇有言在先,这辈子为妻不为妾……” “董老兄,弟为难啊。” 赵洪英似乎诉起了苦,道:“媳妇要是平日敢跟我多嘴,我一准锤她。可眼下,媳妇肚子里是老赵家的根。弟放心窝里疼着都来不及,哪敢逆了半句?” “弟都二十过了,缺个孩子,膝下空虚啊……” “媳妇揣了娃,可不是老赵家的金宝贝嘛。” 赵洪英的表现,可是站了广大男人的立场。甭管做戏不做戏,董全喜这个军营里的老粗痞子,那是吃这一套的。 “柳寡妇长得合我眼缘啊,那身白肉,兄弟我喜欢。”董全喜的嘴里,并没有怎么尊重了柳儿。这个粗人眼中,柳儿跟他暖榻的睡袋,解决了五指姑娘麻烦的替代品,也没太大的区别。 “要说咱家那个粗婆娘,如果不是生了两个儿子,老兄我早是休了那个丑妇。”董全喜跟着,就是骂骂嘞嘞的说了话,道:“丑妇长得丑,还尽干些吃醋的丑事来。都丢尽了董家的脸。那个丑妇,老兄我天天看着嫌伤眼。” 这会儿,在赵洪英的跟前,董全喜是升点芝麻小官,发点小财,就嫌弃起来家里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的妻子喽。 赵洪英心头挺不喜董全喜这一点,不过,那是人家的家事,赵洪英没忘记他的目的。 “董老兄啊,哪家都有为难事。”赵洪英又与董全喜碰碗,饮了酒,还道:“要不,弟掏钱,让老兄哪天好好消消火。” “至于柳寡妇的小事,要弟说来,老兄你啊,可不能跟嫂嫂动怒。好歹看侄子份上,嫂嫂体面要留得。”赵洪英一套接一套的话出来。 董全喜喝了酒,更是醉得糊涂。 这不,赵洪英酒桌上办事,是利落的。三五几下后,就把柳儿的那点归宿事,套得醉酒的董全喜发了虚荣大话,丢丢几下的甩掉了。 还别说,就董全喜看着挺渣男,可人家讲义气和信用。 虽说,是酒后醉言,应了赵洪英的话。可还真是酒醒后,董全喜也认帐了。 用董全喜的话讲,女人是衣服,兄弟是手足。衣服这玩意儿,旧的随意扔了,手足可不能伤着了。 赵洪英在军营里混前程,自然不是吃白干饭的。董全喜上道了,赵洪英破财免灾,不想结了仇家。所以,还真是主动的掏了腰包,送上了一份心意。 一边是白花花的银子,一边是丑妻董李氏难得的温柔劲,让董全喜酒醒后,放弃了柳寡妇的小小不愉快,也就是搁下了。 赵洪英办好了事情,杜四喜自然就是得了消息。 杜四喜找了柳儿,告诉了这等喜讯,道:“董家松口了,离开杂营就不是麻烦事。” “柳儿,你今晚就走,跟我二叔公家的赵管事走。他那边已经说好了,给你寻个绣娘的活。”杜四喜交待了话,看着喜笑颜开的柳儿,道:“往后,你努力过好日子吧。希望我的一翻好意,你没有白费。” 柳儿早收拾了包袱,她对杂营的风言风语,是惧怕的都不敢出门了。除了搂着全部家当的小包袱,柳儿就是枯坐了榻上,等待着迷茫的未来。现在,杜四喜带了希望,让柳儿看到了破开黑云后的阳光,柳儿的眼神闪亮了起来。 “四喜,谢谢你,我能遇上你,一定是菩萨的保佑。”柳儿边哭边笑,那模样怪异,却是让人看得出,她是欢喜的。 “赶紧跟我走,你早些离开杂营,早些安顿好了,我也是心愿了。”杜四喜主动牵了柳儿的手,道:“你如果过的好,让赵管事给我带封信吧。让我安心,我晓得你过的好了,可就把你搁记忆里,不再牵肠挂肚了。” 此时,柳儿回握了杜四喜的手,把手上的铜镯子拨了下来,想套了杜四喜的手腕上。 “这是干什么?”杜四喜惊讶。 “我没什么家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铜镯子不值什么钱,四喜,但我想送给你。你救了我一命,我却是什么都报答不了你……”柳儿不傻,她只是被这个社会给压弯了腰杆而矣。 没了出路,前途曾经暗淡无光的柳儿,自然是包子脾性。但是,不代表了柳儿,就真是不晓得,谁待她好,谁侍她不好? “我不要。” “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念想,柳儿,留下吧。你一辈子时时看着它,就想想爹娘。然后,你过好了每一天的日子。这样的话,关心你的人,自然也是跟你一样开心的。”杜四喜宽慰了柳儿话,又是挽起了衣袖,笑道:“瞧瞧,我手腕子上带着相公送的定情镯子。再收下你的,那不是让我家相公吃醋吗?” 柳儿望着杜四喜手腕子上,那两只金银丝相绞成的漂亮镯子,点点头,道:“四喜,谢谢你们夫妻,我这辈还不了你们的恩情,下辈子来还了。” “傻啊。”杜四喜摇头,道:“不用你还,我就想你过得好,我便是踏实了。” 杜四喜瞅着,人这一辈子,当不了救世主,却总不能在有能力救人时,关闭上了良心,让身边相熟的人,去趟火坑送死吧? 柳儿,在杜四喜看来,就是她剩下的那点子良心吧。 “赵管事已经留晚了几日,明个儿一大早天不亮,马车就得往京城赶。”杜四喜牵着柳儿的手,说了几句目前的情况。 柳儿呢,是一手被杜四喜拽着,一边挽了小包袱。 在出房门的瞬间,柳儿回头望了一眼,在她看来阴森的屋子。然后,她是转了头,迎向了外面的光亮世界。 有夏天的晚风吹来,柳儿觉得心平气和,一切似乎踏实下来。她一边看着杜四喜的侧脸,一边想道:四喜长得美,心善良。菩萨一定会保佑四喜,一辈子都过得幸福。 ☆、第21章 十五,月圆夜。 赵洪英和媳妇杜四喜一起赏月,一起在树荫下纳晚凉。 天特热,就是月亮升起了,繁星出来了,屋内依然是暑气炎闷的感觉。 杜四喜肚子沉,这等时候,自然是在屋里睡不好。所以,赵洪英陪着媳妇赏月之时,还慢慢同饮了绿豆汤解暑意。 “天已经旱太久了,就是不见下一场雨。”杜四喜望着闪闪发光的星星,嘴里说了话道。 赵洪英正饮了绿豆汤,听媳妇一说,就回道:“天热,不降了雨。不晓得地里的庄稼咋办?怕是影响不小。” 平民百姓,靠天吃饭。老天爷赏点脸,风调雨顺了,好歹多收三五斗。要是旱久了,又是涝狠了,民间卖儿卖女的事,是数不胜数。 “这世道不晓得将来如何?洪英,咱们真决定去晋藩的话,太婆婆呢?”杜四喜想着夕食前,丈夫说过的话,忍不住再一次问道:“一去千里,太婆婆在东京城,隔咱们那么远,往后再想见面却不知道是何时?” 杜四喜话中,意由未尽。总有些没讲出来的其它担心啊。毕竟,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古代。这一别经年,真是物事人非了。 当然,杜四喜没多讲,赵洪英却是明白着媳妇话中的全全关心之意。 家中长辈年世已高,指不定哪天就是天人永隔。 赵洪英对离别,心头同样不好受。可他却更明白一个道理,他得担起一家之主的担子来。 赵洪英说道:“太婆婆让咱们去晋藩,我同意了。” 话至此,杜四喜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了。 六月末,迎来了七月,天依然没降下了半滴雨。 东京城里传来的消息,赵洪英总与杜四喜通过些气儿。 杜四喜嘛,除了收得柳儿报平安的信,更是收到了赵家太婆婆张罗的小衣裳、小鞋面。一瞧着,就是给新生孩儿用的物品。 “呯”的一声,正坐了椅子包饺子的杜四喜吓一跳。她抬头,看着用力推门而入的赵洪全,惊讶一下后,说道:“洪英今天换班次,定会回来歇息。我包了饺子,洪全堂弟晚上一定得来早些来用夕食。” “你们兄弟见见面,多聚聚能聊聊话。”杜四喜边继续包饺子,边说了此话道。 赵洪全望了一眼桌上,那摆在盘中包好的饺子,还有菜馅和赶好的面皮儿。动了动眼帘,脸上不太高兴的模样,说道:“嫂嫂,我打听了一些有用消息,晋藩跟京城好像闹甭了,正准备动手里的刀子。万一打起来的话,我爹和兄长俱在京城,我会不会被扣下来当人质?” 赵洪全很担心,让他都是病急乱投医。这不,赵洪全就是跟自家往日不肖多来往的乡下嫂嫂杜四喜,也是问了他自己眼中的军国大事。 杜四喜听罢这话,摇摇头,道:“应该不会。” “大梁天子虽然是共主,可天下的藩镇跟自掌一方的小国之主,没什么两样。瞅着投奔了各藩的名门子弟,多是出仕在不同的藩主之下。洪全堂弟算不得多显眼的特殊性。”杜四喜嘴里安慰,心中却觉得赵洪全多担心了。 东京城的文武百官,那多少人?京城赵府的影响力,还没那么大。想在晋藩眼中,京城的赵府跟蝼蚁没什么区别。 “要不,洪全堂弟还担心,等你堂兄回来,你再跟他问问?”瞧出赵洪全不信任的态度,杜四喜便提了一个建议。赵洪全这一听,一边走到摆那儿空着的椅子前落座,一边回道:“那成,我在这等堂兄回来。”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赵洪英归来。 他望着屋里静坐那儿的堂弟赵洪全,心中惊讶。在赵洪英的印象里,这位堂弟可不是一个安静的人物。心头如此想,赵洪英打量了半晌,却发现只看着堂弟,却没有见着媳妇呢? “堂兄。” 赵洪全一句话,赵洪英惊醒。他抬头,望着很沮丧的赵洪全,关心道:“洪全堂弟可是有难事?不妨说出来,咱们兄弟一起想想法子。” 赵洪全不啰嗦,把前面在杜四喜面前说过的话,还有杜四喜的评价,一起吐糟了出来。 赵洪英听进耳里,笑道:“跟你堂嫂之意差不离,我也是这看法。” “你别担心,你是我兄弟,有难事时,我岂能袖手旁观?”赵洪英给了一个保证道。赵洪全得这话,心头舒服一点。他找赵洪英商量的目的,就是为了拉个帮手嘛。 “那我是不是回京城,给祖父等长辈报个信儿?”赵洪全一放下担忧后,自然想到的就是借消息谋利了。赵洪英倒没关注了堂弟的小心思,他道:“既然堂弟你能打探到消息,东京城里更不会缺了消息。晋藩在京城郊扎的营,对东京城的威胁着实不小,朝堂上下,都视为巨害啊。” 滚滚如流水般多的朝臣诸公,哪会是不没智慧的人物? 赵洪英不觉得,斗法的诸侯们,真是想他投靠的晋藩一家得利。 这实在是简单不过的事情,赵洪英认为他不是特别聪明的人,都能看出来。那些利害的大人物,一定更晓得轻重了。 “堂兄这么说,我待赵管事来后,再问问京城的情况。我这也是防个万一……”赵洪全尴尬的回了话。 就是堂兄弟二人谈得话尾时,杜四喜回来了,手中还是端了一个小木盆。 赵洪英主动上前,接过了小木盆,望着盆中洗好的衣物,道:“四喜,你肚子大了。洗衣要蹲下弯腰,会不会太难受?要不然,我寻了杂营里的浆洗……” 话未完,杜四喜打断道:“孩儿还没出生,真花大头银子的地方多着呢。洪英,咱们可不能再遭贱了手头的银钱。” “我洗洗衣,做点轻巧的家务,真没什么累的。你啊,别多担心。”杜四喜上一世的性子,自然是恨不得多偷点懒,毕竟,资本家的剥削,那是无处不在。她真是省啊抠啊,最后得利益的人还是老板嘛。 只是,这一世且不同了,杜四喜省下的一切,是给这个并不是太富有的家庭,节俭一二嘛。 不管是天灾,还是*,没有保险公司的古代,自负了营亏啊。 杜四喜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的开源节流。 开源,暂且没发现。节流,就成了必然。更不肖多说,为救助柳儿,杜四喜是让家里没收入的支出了不少银钱。 杜四喜望着丈夫赵洪英为家庭无怨无悔的奔波时,免不了心头愧疚的。 在杜四喜看来,没有谁,能任性的享受了照顾。哪怕那人,是枕边人。 世间感情,总是相互付出的。这是杜四喜的原则。 ☆、第22章 夫妻情谊浓,自然是彼此体贴。 夕食,杜四喜煮了饺子。 大盘的饺子煮好后,就是整盘的端上了桌,准备配着沾酱的吃法。 赵洪英和赵洪全堂兄弟二人,难得饮了两杯小酒,还是吃了几大盘的饺子。夕食罢后,赵洪全告辞了。剩下夫妻二是收拾了一翻后,烧些热水兑得温温的,便是沐浴一下。 杜四喜先是沐浴好后,在屋外纳了凉。看着星星升起的那会儿,等着丈夫赵洪英在屋里沐浴好。 有了闲下的功夫,杜四喜鼻间哼了小调。 有一刻钟的功夫后,赵洪英是换身衣裳出来,他搬着小椅子坐了媳妇身边。两人静静坐那儿时,有些岁月静好的模样。 良久,赵洪英说了话,道:“上头通知了,明天拔营进京城。我被选中了,也在进京城的行列里。” “洪英不是说,你所属的那厢军马,是后备性质吗?为何还要开拔去了东京城?”在听着丈夫赵洪英开口得暂离的消息后,杜四喜陂不能接受。 对媳妇的提问,赵洪英解释了话,道:“不是整厢的兵马都动,是我管的那火兵卒,全部暂时性的抽调。” “其实,你别担心,这事情没危险。听上头的口气,是借个由头立点功劳,后面好提拔。”赵洪英在话尾里,未尝不是漏了些心头的欣喜。 升官发财嘛,哪个男人都喜爱的。 当兵吃粮子,要是一直是个大头兵,那才是冤枉事。 赵洪英本身读过一点书,识得大字,又是练过武,有门硬功夫在身的人。虽然嘛,一直寄于乡野小镇上,当了屠夫。但是,有机会青云上,他是不想放弃的。好歹升官了,官越大,危险反而越小嘛。 再则,荣华富贵,人人皆爱。赵洪英也想靠本事,给妻儿挣份好家当。 “此是好事,四喜,你万万不必担心。说不定,等你生下腹中孩儿时,我的那点俸银早涨上去了。”赵洪英给媳妇杜四喜描绘了美好未来。杜四喜摇摇头,就是拉起了丈夫的大手掌,然后,把厚厚结实的大手掌,是覆在了她的肚子上。 “这是孩儿,洪英,你感觉的到吗?他已经大了,急着要来到了世间。”杜四喜呢喃细语,道:“你是孩儿的爹爹,是我的夫君,是咱们的一家之主。所以,你一定得平安,嗯,我和孩儿都是祈求着,你平安。” “洪英,答应我。你平平安安的回来,看着咱们的孩儿出生,对吗?”杜四喜抬头,双眼在夜中明亮如星辰,她直视了丈夫的双眼,问了此话道。 “对,我会平平安安的回来,看你生了咱们的孩子。”话刚落,赵洪英从手掌传来的一下跳动里,领会到了由血脉衍伸而来的触动。 那感觉是那么清晰的在告诉了他,那是他的孩子,在动啊。 父子亲情,犹然而生,仿佛是天经地义般的存在。 在感动的瞬间结束后,赵洪英收回了手。他主动起身,小心的拢了媳妇到怀里,说道:“四喜,你信我,我做任何事情时,必会给你们母子打算好的。” “再说,我从小过着没爹娘的日子,我不会让咱们的孩子,再过了那样的日子。我舍不得让你母子二人跟我过苦日子,吃苦头。所以,我得抓着机会,搏一条光明的道路来。” 赵洪英越是这么说,杜四喜越是感动了。 说起来,夫妻二人成婚至今,还真是没闹过脸呢。一直都是和睦的,杜四喜想,她求的就是这一份宁静,这一份合美吧。 贞定四年,七月,天久旱,仍是无雨。 东京城的粮价,上涨了几倍。整个城的居民,似乎也感觉到了,炎炎暑天里,那等老天爷的威力无穷啊。 而做为了东京城最热门的话题人物,均王府的门前,却是不受半点影响的依旧宾客盈门,好不热闹。 这一份格格不入的喧嚣,让大梁天子贞定帝朱由纯感受到了无比的刺眼。 “反了反了,当朕是傀儡吗?”皇宫内,早朝受了一肚子气的大梁天子,这会儿来到宠妃张绿珠寝宫内,就是一脚踢飞了椅子,接着,再是把一个青瓷花瓶是砸成了零离碎片。尔后,继续大骂道:“朱由镇也不怕引狼入室,就晓得暗里算计朕这个天子。” “圣上您是真龙天子,均王这个逆贼有二心,不妨杀之便是。何苦生闷气,伤害龙体。”宠妃张绿珠当真是宠妃张绿珠,在贞定帝的面前,也是直言说话,肆无忌惮着。 当然了,除了口无遮掩外,贞定帝朱由纯的宠妃张绿珠模样,那也自然是万里挑一的。一张媚眼儿如丝的桃花眼外,更有一幅巅倒众生的美貌容颜。 “爱妃啊,你这话,在朕面前说说便罢了。”大梁天子贞定帝朱由纯伸手,把这位宠妃张绿珠拉进怀里,一手抚摸着美人儿的细腰,一手往更下面滑动着,嘴里还气愤的说道:“他朱由镇敢这么嚣张,还不是淮南和晋藩一南一北的支持。全都当朕这个天子是泥塑的脾气,哼……” 再是气恼,贞定帝也实在拿均王朱由镇没法子。 按着民间的说法,就是贞定帝朱由纯抢了弟弟均王的帝位。原由嘛,在于贞定帝朱由纯是发动兵变,杀了先帝后,强硬的由庶长子身份登上帝位。先帝的元后嫡子落了半步,眼睁睁看着龙椅飞了。 这位先帝的元后嫡子嘛,就是目前得势的均王朱由镇。 “圣上,杀人不过头点地。您是天子,均王是臣子。君杀臣,天经地义。”这位绝代佳人一样貌美,就是乐意给贞定帝朱由纯当军师的宠妃张绿珠,嚷嚷话,道:“藩镇归藩镇,哪能插手圣上的朝事。妾看来,淮南跟晋藩也不是什么矛盾都没有。” “当年,先帝在时,邀请了淮南节度使截杀晋王。致使晋王瞎了一只眼睛的事情里,不是有一份大力气就是淮南节度使出的吗?” 贞定帝朱由纯沉思片刻后,拒绝了宠妃张绿珠的提议,道:“淮南节度使落不得好处,朕提出来旧事,更可能会惹得晋王恼羞成怒,朝廷也占不着便宜。反倒开罪了两方,继续让朱由镇占便宜。” 一帝一妃,就是这般讨论着,到后面自然是歪了题码,成了嘴头讨伐均王朱由镇的演讨大会。 贞定帝朱由纯来了后宫,目的是跟宠妃张绿珠滚床单的。所以,动手动手着,就是动了情。 两人滚做了一团,均王的那点事,也就是撩开了手。 *过后,贞定帝朱由纯的宠妃张绿珠是媚眼儿慵懒,好不诱人。 待贞定帝朱由纯离开时,还是不忘记交待了,夕食时来宠妃张绿珠的寝宫用膳。 “圣上要来,本宫高兴。记得跟御膳房交待了,多加八个圣上喜欢的菜肴。”这位宠妃张绿珠半倚了榻上,对身边的小太监交待了话道。 “诺。” 小太监应得声。 那眼神朦胧不清,似乎还是半睡半醒的宠妃张绿珠,又交待了话,道:“给均王府里的人传了信儿,本宫要均王活不过夏天。” “娘娘,那是用毒?” 小太监躬身在那儿,小声的寻问道。 “糊涂,这等小事还用问本宫?”宠妃张绿珠这会儿睁大眼睛,美丽的容颜之上,都显得有些狰狞的说道:“本宫要的是结果,过程你们自己利落点。” “没本事办了差,就自己了断,别费了本宫贴补的那些金银珠宝。” 小太监额头见汗,哈腰的回道:“娘娘放心,奴才们一定办妥了事。” 宠妃张绿珠轻轻挥挥手,小太监退了殿外。 这会儿,没其它的人了,宠妃张绿珠才是冷哼,道:“均王,想得了圣上的龙椅,也不怕没那个命享福。本宫倒要看看,你人死都死透了,还争什么争?” ☆、第23章 均王府,位于东京城的朱雀大街。 王府的规制,是按照亲王爵位建邸。所以,占地非常宽广。从侧面的直行道而看,那是占据了整整两个东街。 均王府内,本是宾客盈门,寻欢宴饮。 这一日,戌时二刻。 于正堂大殿内宴饮的众人,却是突然跟掐住了脖子一样,齐齐哑了声。 “这是怎么回事?”均王朱由镇望着身侧的王妃朱李氏,脸上满是惧怕的样子,道:“来人啊,请太医来,赶紧请太医……” “王爷,酒有毒。”均王妃朱李氏吐出一口污血,说了几字后,直倒在了均王朱由镇的怀中。均王的神情似乎吓坏了,他缓缓伸手到嫡妻的鼻梁下,半晌没感觉到了鼻吸。 一惊一吓后,均王朱由镇是双手搂紧了嫡妻,痛苦的嚎叫,道:“是谁,要害本王?王妃,你是代本王受过啊……” “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均王朱由镇大声咒骂了话道。 “夫妻一体,王妃为王爷已经牺牲了,还请王爷节哀。”当先走出来,开口禀了话的人,是均王府的长史崔行景,拱手行礼的崔长史继续说道:“当下,臣不得不进诤言,请王爷传亲卫进来,以护王爷的安危。” “至于王府内的仆人与杂役,凡与宴饮之事相关的人,更需要单独关押,审出幕后主使之人。” 长史崔行景的提议,均王朱由镇完全没有多想,只是挥手道:“全权由长史作主。” “本王痛失王妃,心如刀绞。此时,无力管其它要务。”均王朱由镇说罢此话,是望着在场的宾客众人,道:“宴席之上,出现如此恶劣之事,本王必不饶了歹徒。诸位不妨暂且在王府里小住,稍待一宿。本王想,以长史的能力,必会尽快给本王一个交待,给大家一个交待。” “王爷请放心,诸位大人请放心,在下定是竭尽全力,缴拿真凶。” 崔行景当着众人的面,是立了令状。 在场的宾客们,趟进这等事情,自然也是无法离开均王府了。瞧瞧进来的王府亲卫,宾客们人人都知道,识趣的就继续是王府贵客。不识趣的话,想是有的苦头吃,而且,那还叫自寻的。 “王爷,咱们自当留下,以便洗涮清白。” “崔长史有王爷的支持,一定快速破案,咱们留下来就是见证歹人是谁?” “……” 宴饮席上的宾客们,识像的发表了谈话。 均王朱由镇是口中赔罪两句话后,让丫鬟们引了路,把宴席上的宾客们全部领去了客房小住。 “哎……”叹一声后,均王朱由镇轻轻把王妃朱李氏摆回了坐椅上,他挥挥手,让正堂大殿内的亲卫与仆人们,全部退下去。只留了崔长史一人。 “行景,本王是不是错了?” “王爷,引蛇出洞一事,是臣提议的策略。”崔行景面色青白,又是缓缓跪了地上,道:“臣当向王爷请罪,如果不是王妃代王爷饮下毒酒,怕是大错酿成,臣悔之晚矣。” 均王朱由镇扭了头,看着表情因为中毒了,还是显得扭屈的王妃朱李氏,叹一声后,说道:“不怪你,本王与王妃之间,名为相敬如宾,实则如仇人不远矣。” “你且起来吧。” 均王朱由镇的借刀杀妻之语,听得长史崔行景耳里后,崔长兄是心头狠狠震动了一翻。然后,崔行景只是低头谢过话,起身后,再问道:“王爷,臣是否借此要事,撕下昏君的真面目?” “前有弑父,再有杀弟,昏君的帝位,必将动摇不稳。” 崔行景的话一出,均王朱由镇不由的口中生唾,他狠狠咽了下去后,强装镇定的说道:“一南一北的两大藩镇,本王都已经联络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一回,本王定要夺回,原本属于本王的大业。” 抢回帝位龙椅的第一步,自然是造了舆论的谣言。均王朱由镇的法子,就是借着那毒杀一事,占了大义名份好清君侧。他道:“朱由纯的帝位来路不正,本王胸有大决心,当演凌云之志。” “大事义举在捷,一切拜托长史了。” “诺。” 长史崔行景微低眼帘,恭敬应话道。 均王朱由镇见此,哈哈大笑。 正堂大殿内,一位王爷于心中描绘了壮丽前程,而他的身侧不远,正是冰凉了的嫡妻尸体。怎么瞧着,都是阴冷之意,犹然而生。 东京城,从这天的傍晚开始,就是传唱起一曲童谣。 “蠢儿子,害爹命;睡龙床,再杀弟。贞定年,掐指算,有报应,帝位还。” “……” 传遍了大街小巷子,童谣里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了。 达官贵人,小民小贩,谁都是听得心里打起鼓来。 京城赵府上,赵家太婆婆听得丫鬟传了谣言时,就是招了二儿子赵镇安和孙子赵添禄。老人家是担忧的说道:“老婆子都听出来,当今的圣上德行有亏。老二啊,赵管事传了洪英的话,晋藩的兵,可是进京城里了。兵一多,会不会大乱?” “娘,咱们府上有准备,您尽管放心。”赵镇安宽慰了话,又道:“再说,就是真乱了,那兵也是均王请来的。真是大军来,为得还是奔前程好处。均王要当天子,总需要一座完好的东京城。” “爹这话有理,祖母放心吧。均王要坐天子位了,东京城都不在的话,大梁的江山不成为沙堆的楼阁,风吹就倒。”赵添禄跟着补了理由,头头的是道说着。 这么一听后,赵家太婆婆的担忧之意,果不然的消减了。 “你们的话,都有道理。老婆子的忧虑,看来是浪费精力喽。” 安慰赵家太婆婆时,赵镇安、赵添禄父子是信心十足。实则,从这位长辈的院子离开后,父子二人的神色就没有轻松过。 “为父担心,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啊。” “京城已经搅起大风暴,爹,咱们的准备足吗?铠甲是明晃晃的靶子,儿子不敢犯了禁忌。再多弄些长枪和弩弓回来,以备后患如何?” 赵镇安听着儿子的话,摇摇头,叹道:“咱们府上的兵器数不少了。以咱们赵家的实力,弄的差不多就成,过份多了会打眼。为父不想进京城的大队人马,没盯住府上。朝廷倒是先准备宰了咱们当肥羊。” ☆、第24章 晋藩,领着兵马入城的人,是晋王的庶长子归德节度使李仕元。 赵洪英很荣幸,被选入戏称容易得提拔的入京大军中的一员。扎营,在东京城内自然是不必的。归德节度使李仕元是直接落脚在晋藩于东京城内的邸宅中。 这处邸宅是均王朱由镇双手奉送的。来由,便是当年晋王跟大梁先帝翻脸时,充没掉的部份家产。 李氏邸宅,位于王公贵族和百官们聚集的朱雀大街。 赵洪英是守卫邸宅的小小火长,入夜后,他被排到了守夜的班次。 “火长,咱们这一回,真能捞把大的?”进了东京城,见着繁华的大街是人来人往。军营里穷得剩条命的小兵卒们,人人是口水都快流下三千丈。 当兵嘛,除了为混口饭吃,更是想挣个前程。 把命搁裤腰带上讨生活,过一天,是一天。所以,哪个晋藩的兵卒,都是凶悍之外,更加的贪婪。便是赵洪英何尝不是如此呢?人性如斯啊。 “听上头的指令,咱们得守军规。要不然,吃饭的家伙,那说砍就砍。”赵洪英得了京城赵府上的消息,总觉得均王坐龙椅,应该不会让藩镇兵血洗东京城的浮财吧? “大头,别咋咋乎乎,要沉得住气。真有财路,上头吃肉咱们喝汤,是你的财运跑不了。”赵洪英训了一直问话的兵卒马大头,还是把另外一个兵卒李老二给推出来,夸奖了两句,道:“老二这性子要得,遇事够稳,平时又够义气。” “大头你啊,看老二行事,多学着点。” 赵洪英带了他这火兵卒,连上他共十人。那平日里是不克扣,有时,还倒贴点银钱请大家伙去家里吃肉喝酒。总之,拢络人心的活嘛,是有些水准的。 这不,马大头一个壮汉子,比赵洪英高了不止半个脑袋的身材。一听着赵洪英的训话,马大头便是心悦诚服的忙回道:“火长,我这不是想着嫂嫂要生了,咱们火里一人凑点,给大侄子挣份催生礼嘛。” “去,你大侄子不缺你那点催生礼。”赵洪英笑着,回道:“你真攒下钱,我带头添点,算你的聘礼,让你嫂嫂给你寻摸个媳妇暖被窝如何?” “你一个汉子,没成个家,不是个事。”赵洪英摇头,对拉红线,解决了火里兄弟的人生大事,还是挂心的。 人说,有恒产者,有恒心。 对古代的老百姓而言,什么是恒产? 穷得响叮当的老百姓,不是人人都有自己的田地,佃户这等穷困人,还是非常多的。更何况,当兵吃粮子,又不种地了。所以嘛,民间老话才说,丑妻暖坑破兵袄,小卒们的人生三宝。 “火长,真有姑娘乐意嫁咱?”马大头红得跟个关公脸一样,挺别扭着。可他心里,还是盼着娶个媳妇知冷知热的。 打仗有些年,凑一堆的汉子,聊啥? 不就是吹虚了自家的丑婆娘如何听话和贤惠嘛。马大头想来,娶了媳妇生几娃,延续了马家的香火,人生便是满了。 “火长,大头这是想媳妇了。看来,真得火长出马,给大头解决人生大事。”李老二贱贱的给个笑容,挤兑了马大头话道。 “嘘。”马大头突然比划个手势,禁止了声音。 赵洪英等人都停了脚步,静静站那儿,瞧着马大头似乎侧耳倾听什么的模样。 “有人偷偷进来了。火长,东北偏了一箭的方向,就是那……”马大头突然伸出手,指向了李氏邸宅内,一处白天里见着满是灌木丛生的花园。 赵洪英忆起巡视的地形,吩咐道:“我和大头走前,给大家伙指方向。老二,你垫后,用你的那手好箭法,把大家伙掩护好。” 战场兄弟,指的是啥? 就是生死相靠,过命的交情。 虽然,赵洪英没跟他带的这伙兵卒,真正的上过大战场。可训练的日子里,大家还是一起流过汗,一起吹牛皮,一起讲荤话,一起吃酒吃肉的交流过感情。 对于这些军营里的汉子,说得是义气,讲的是勇猛和胆量。赵洪英已经是摊上事,注定就不会缩头当乌龟。 富贵,还险中求。 想立功,总要有点子干劲。 “注意准头,老二。”话尾,赵洪英一本正经,添了一点冷笑话。毕竟,他们这伙的十人,人人都晓得李老二是猎户出身,那箭法了得。 “火长放心,咱这双招子,亮堂着。是兄弟是敌人,一定是黑白分明。” 有李老二的话后,赵洪英一火十人,就是简单的整个锥形,往敌人潜入的方向突进。 李氏邸宅内,归德节度使李仕元并没有歇息,他正是挑灯夜读,手中握着兵书一字一字读过后,再是一页一页翻过。 “外面怎么了?” 突然,书房的远处,传来了吵闹声。李仕元唤了亲卫,问明情况道。 “回禀将军,有歹人暗夜潜入府中,被巡逻的兵卒发现,正在进行抓捕。” “出去看看。”李仕元依然冷着脸,把手中的兵书搁回桌上,起身平静的吩咐道。亲卫回一礼,随李仕元出了屋内。 刚走出书房的院子,李仕元见着举着火把的亲卫,领着了一火兵卒走来。 诸人对李仕元行礼,李仕元望着被兵卒押着的黑衣人,问道:“就是这二人潜入府内?” “回将军,正是此二人暗潜入府内图谋不轨。”赵洪英是抓到偷入者的兵卒头,众人之中,自然是他回了话。 李仕元打量了两个黑衣人后,把目光是盯向了赵洪英。他的炯炯眼神,如刀剑般锐利,让赵洪英觉得肌肤似利器割过。 “你很眼熟?”李仕元半晌后,吐了四字。 赵洪英此刻是微低了眼帘,他行军礼后,回道:“小的赵洪英有幸,得将军蒙召,五月从东京城参军。” “是你,难怪。” 李仕元再打量了赵洪英,发现确实是他自己给的令牌,召进军营里的。 而且,这会儿,李仕元更忆起来,此人还是让世子殿下李亚子觉得英雄了得的人物。 虽然,李仕元对赵洪英是不是英雄了得,陂有疑问。但是呢,李仕元冷冰冰的脸上,并没有漏出了他的半点想法。 ☆、第25章 “今晚之事,你们立下功劳。” “本将军向来是赏罚分明。”归德节度使李仕元平静的讲了两句话后,就是吩咐了亲卫,道:“赏这伙立功的士卒,一人一千钱。” “赵洪英为领头的火长,加赏两千钱。” 亲卫听得李仕元开口,恭敬应诺。 赵洪英等受赏人,自然是谢恩。 于是,得了赏钱,抓住的黑衣人,自然是被归德节度使李仕元的亲卫给提走了。后面的事情发展,跟赵洪英这伙士卒,完全不搭干系了。 有赏钱,马大头、李老二等兵卒很高兴。一个一个都提议了,是不是换班次后,一起去喝几杯。赵洪英训斥了话,道:“有两钱,都存起来。你们一个一个,有媳妇的得给家里省点,没媳妇的更应该攒点钱,好娶个媳妇。” “不说别的,就单说咱们都是拿命挣点粮子钱,就更应该给自家留点香火苗。”赵洪英这么一讲,马大头、李老二等人也没那些个兴奋劲头了。 本来心里头还思量着,那黑衣人来头的赵洪英,一瞧着整伙的兄弟全是萎靡不振的样子,就是一人拍了一下肩膀,道:“男子汉,大丈夫,没口酒喝,就拿不出干劲了?” “像回事吗?”赵洪英吼得大声,道:“算了,既然那么想喝酒,等这回从东京城返营。我请大家伙到自家里吃酒肉。到时候,咱们不醉不归。” 一许诺了,还是免费的吃酒吃肉。 整伙的汉子,个个眉开眼笑。 “火长,你真舍得?别到时候咱们去你家吃白食舒坦。你自己却是落个大晚上,让嫂嫂给罚得跪搓衣板?”马大头笑哈哈,直接就是讲道。 李老二摇头,说道:“大头,你这不懂了,咱们火长是这个……”说着话,李老二比个大指头,赞道:“要不怎么说,火长一直对兄弟好。” “都说,嫁鸡随鸡。火长家的嫂嫂,是真贤惠。” 李老二一讲完,赵洪英就笑道:“我媳妇贤惠,那还用讲?” 打从军开始,赵洪英就没想着,在自己手下的兵里捞了血汗钱。他可清楚,他的目标是奔前程,是要当官发财。 如果扣了手下几个兄弟的卖命钱,真是在搏命的战场上,别想人卖命,提防了背后的暗算,那才叫倒霉事。 “好了,好了,咱们继续巡视,没换班次,可不能让手头的差事出篓子。”赵洪英喊了话,继续领着手下的一伙人马,在李氏邸宅中查起了哨岗。 亥时末,临着子时了。 归德节度使李仕元没有歇息,他在书房里,等着亲卫对黑衣人的审讯结果。 直到了手中的书籍,已经是翻看三遍后,李仕元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子时二刻整。” 听着亲卫的回话,李仕元再问道:“审讯结果出来了吗?” “回禀将军,还在审讯。” 李仕元整张冷静到了几乎冷莫的脸上,有了一丝的情绪变化。他片刻后,又是恢复了不动如山的冰脸。 “让刑房不必吝啬手段,本将军要结果。”李仕元吩咐此话后,再加了一句,道:“最迟,天明之前。” 亲卫应诺,随后告退,去办了李仕元要求的事。 寅时,黎明星升起时。 归德节度使李仕元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只是,望着刑房审的结果,他却是迟疑了。 “淮南死士?”李仕元轻声嘀咕了四字,他的心头一直思考着,这招供的东西是真是假?不过,不管是真还是假,淮南在把手伸向东京城时,就是跟晋藩已经开始打擂台了。 “两个不成气候的死士,前来刺李?”可笑的结果,李仕元却是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因为,从这中间李仕元更感觉到,他是踏入了东京城的浑水啊。 均王谋天子位,诸侯齐进东京城。 势力太多,让整个东京城就像一锅乱粥。陷在里面的李仕元,在分辨了盟友的同时,也在准备借机削弱了敌人。他是归德节度使,是晋藩的将军,所以,晋藩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 当然,李仕元更清楚一件事情,他不是晋藩的继承人,所以,晋藩的盟友不一定是他的盟友。就像那个赵洪英,虽是他弄进来参军的,可身上的标签却是世子殿下李亚子的。 “给均王府递贴子,本将军过两天将上门拜访。”最终,李仕元对亲卫吩咐话时,做出了决定。 贞定四年,七月二十日,晋藩的归德节度使李仕元拜访了均王朱由镇。 这个消息掀起了一波三浪。至少,对于京城里消息灵通的人家而言,就已经是风向标一样的预演了。 大梁天子的皇宫内,贞定帝朱由纯气得没用午膳,还仗毙了一个碍他眼的小黄门。 “都什么时辰?已经过了未时,圣上还没有进午膳。你们这些侍候的奴才,全部不尽心尽力,通通应该仗毙。”贞定帝的宠妃张绿珠闯进了景泰殿这等天子办朝事的重要场所,把整个殿内的太监和宫女们,全部骂个狗血淋头。 可殿内的太监和宫女们,却是乐意被骂的。这意味着,把天子贞定帝朱由纯怒火灭下去的人,来了。 他们这些奴才们,也就不用担心,像前面那个倒霉的家伙一样,被心头火憋闷坏了的贞定帝朱由纯,拿来当出气筒了。 “爱妃,你来干什么?” “朕还有朝务要处理,哪有心思用什么膳食。” 贞定帝朱由纯都气得脸色一阵发青一阵发紫,就是此刻呈上来山珍海味,他也没半点子味口。 “圣上,您的安危,关系了大梁江山的千均重担。”宠妃张绿珠上前,福礼一后,劝解道:“您再是气,午膳岂能不进?” “国有逆臣,圣上使刑天之剑,斩杀忤逆之人便是。” 宠妃张绿珠一边劝话,一边挥挥手,让跟来的女官把膳食摆好了。 “妾亲自下厨给圣上熬了参汤,您是先饮小碗,养养胃。”美人纤纤玉手,万种风情的递上了小碗参汤。 贞定帝朱由纯本来已经仗毙个小黄门,发泄了许多火气。再是被此等美人恩温柔一安抚,情绪基本上平静下来。 “爱妃陪朕一起进午膳吧。” “圣上相邀,妾岂能辞耳?”宠妃张绿珠回了一笑,在贞定帝朱由纯眼里,是倾国倾城的美啊。 ☆、第26章 迟来的午膳,大梁天子贞定帝是享用了。 宠妃张绿珠达到了目的,自然是告退了。而继续在景泰殿处理政务的贞定帝朱由纯却是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朕是不是太宽仁了?” 贞定帝朱由纯此时回忆起来的事儿,就是他如何得了帝位。没错,弑父啊,杀君啊,在青史之上必是历历难书的。可那又如何呢?贞定帝朱由纯看来,眼下坐了天子位的,还不是他吗? 成王败寇,这就是皇家的真理。 “晋藩和淮南都打着支持朱由镇的旗号行事,朕何不斧底抽薪?”贞定帝朱由纯不准备手软了,在看着晋藩和淮南等越来越多的势力伸手到东京城后,贞定帝朱由纯想快刀斩乱麻。 有此打算,贞定帝自然得围绕了这个打算,那是定下了策略。 说起来,能登上了帝位,贞定帝朱由纯总有自己的一套人马。 还别说,这事情准备办妥当了,不是简单的。哄着均王朱由镇进皇宫里,一举拿下自然是最省力最合算的。可偏偏这个最合算的策略,也是最难办到的。 因为,均王朱由镇没那么傻,会乖乖入皇宫,等着当肉板上的肥猪肉。 “用刺客。” 正道不行,那就是歪门邪道,反正阳谋走不通,阴谋成功了一样是胜利。贞定帝朱由纯一点也不介意,彻底的消灭了均王朱由镇的*。 大梁天子朱由纯对手中的暗卫,落下了吩咐。 七月,二十二日,晚风中,均王朱由镇陪着爱妾白侧妃散步。 均王府内,荷塘处,莲花朵朵,莲叶片片,美不胜收。均王朱由镇与爱妾白侧妃是边赏景,边聊了话。 “荷塘边,凉风习习。王爷,瞧着可是心情舒坦些?”白侧妃很关心均王朱由镇的模样。这位美人儿说话时,笑得温柔似水,柔情万千。均王朱由镇瞧眼底,便是执起了美人儿的手,回道:“有你陪身边,本王哪处都舒坦了。” 对于爱妾白侧妃,均王朱由镇犹为宠爱。便是王妃朱李氏尚在时,均王朱由镇也是毫不介意的宠爱着,这位没能誔下了一儿半女的宠妾。 说白了,这位宠妾合着均王朱由镇的胃口。 不提着容貌秀美,不提着气质温润似玉,就是那一身雪肤,便是均王朱由镇的心头爱。 “夕食,本王陪你一道用。晚上,本王歇你那儿。” 均王朱由镇说着体贴入微的话,又道:“最近,本王可能忙碌些,不过,你无需要过份担忧。待着忙过这一阵,本王做主,把你父的职位调入京城。到时候,于京城补个清贵的闲职,品级提上去了,外放后才不会吃亏。” “王爷,您对妾和家父太好了,妾和家父如何报达?” 白侧妃虽然一直以来,就清楚着,她被父亲送到了均王府,求的就是给娘家奔个美好前程。可入府后,她小产过一回,与王妃朱李氏斗了几回狠的。吃亏的事儿,有过;得意的事儿,更有过。 这一切的一切,在均王朱由镇的宠爱下,硬生生的让白侧妃生了如梦似幻的美好感觉来。于是,白侧妃的心头,有了一道执念,那便是劳劳的抓住了均王朱由镇的爱啊。 一个女人,陷入了爱情的漩涡后,总会勾出无尽的美梦。 白侧妃就是这么一个女人,一个把均王朱由镇送上了完美男神宝座的女人。 酉时末,均王朱由镇到了白侧妃的屋里,丫鬟们呈上来夕食。均王和白侧妃坐了椅子上,等丰盛的夕食摆好后,自然是由着丫鬟布菜,开始用起了夕食。 贵人府邸,又或是稍稍讲究的人家,俱是行一个食不言,寝不语。 于是乎,白侧妃陪着均王朱由镇,一起用罢了夕食。 夕食罢后,用膳的一切器具,都让丫鬟收拾了下去,接着,丫鬟们是上了茶盏。 白侧妃端着茶盏,饮了小口茶水,清理了一下口腔后,随即,吐了丫鬟端着的小盅里。再后,就是接过了丫鬟递上的帕子,是擦试了嘴角。 “王爷,出去散步,消消食吗?”白侧妃转头,刚是问了话时,在眼角的位置,她瞅见了一道反射的银光。 白侧妃惊呼,道:“王爷,小心。”话是说完时,白侧妃感觉到了一阵的剧痛,她低头,望见了一把匕首,正中她的胸口。 白侧妃嘴角苦笑,她的身体扑上前,是想拦住了均王朱由镇身侧,那个想谋害主人的丫鬟。可白侧妃想不到的事情,就是她未讲全了话,就被均王朱由镇一个拉推,当了挡匕首的盾牌。 此时,白侧妃中招了,均王朱由镇却是反映过来,大唤道:“来人,有刺客。” 要说均王朱由镇还是会些武艺的,只是,比起狠辣而不要命的刺客而言,就是少了几分横愣的气势。 均王朱由镇大声喊过话,亲卫从外面冲了进来。 丫鬟打扮的刺客被抓住了,只是,没来得及问什么,这刺客就是牙一咬,心一横的吞了嘴里的毒药,七窍流血死了。 均王朱由镇很狼狈,身边还有刺客留下来的伤口,处处见着血迹。不过,相比起均王朱由镇些许不致命的外伤,已经躺了地上,身上是涌出了一大滩血的白侧妃,注定了命在旦夕间。 “爱妃。” 眼见刺客死了,宠妾也在临死的边沿,均王朱由镇上前搂住了白侧妃,大声唤了话,道:“爱妃,你不能死啊。” 白侧妃眼前已经是朦胧一片,她的意识有些不清楚了。 在均王朱由镇的唤声里,白侧妃又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样。她的脑中,闪现了无数的画面。那是她的一生,从开始到现在…… “王爷,没事就好。”呐,虽然被拉到了前面,挡了刺客一刀,似乎必死矣了。可白侧妃还是发现,直到生命的尽头,她还是不愿意这个男人,她生命中唯一的一个男人受半点伤害啊。 “妾……” 后面有什么话,终归没再说出来,白侧妃的意识消失在了黑暗的尽头。她本来要伸手上去,抚了均王朱由镇的眉眼,最终还是垂了下去,眼睛也闭上了。 “欺人太甚,欺我太甚……”看着逝去的白侧妃,逃过一场大劫,狡幸得回性命的均王朱由镇,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他的心,大痛。 ☆、第27章 男人,特别是一个掌握了权利,野望天下的男人。他的心中,对于情啊爱啊这等事情,不可能搁了第一位的。就像是均王朱由镇,他虽然痛心着爱妾白侧妃的死亡,可此事真发生后,他并没有失去了理智。 步步谨慎,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均王朱由镇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他与大梁天子朱由纯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杀汝,我岂能为人?” 当了刀俎下的鱼肉?均王朱由镇不甘心束手就缚的。 贞定四年,七月二十四日,均王朱由镇乔装打扮,低调的出了均王府。 这一趟出行的时辰,是在夕食后,东京城的夜市热闹之时。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均王朱由镇是普通士子的装束。他领着亲卫,到的地方是一家客栈,而且,还是普通的客房。 尔后,这一趟的客栈之行,均王见了两拨人。而这两拨人,就是均王朱由镇目前不得不拉拢的对象。 亥时初,李氏邸宅内,归德节度使李仕元听着暗卫的回话,微微点头。那冷冷的冰脸上,掩不住了几丝的满意。 “均王同意藩镇的条件,咱们自然会按盟约,协助均王清君侧,还大梁一片朗朗青天。”给自己这一方脸上贴金的事情,李仕元自然也免不了。 大义,这是一个琢磨不透的东西。 普通百姓也许可以不在意,可对于一个势力,一个登上了历史舞台的势力而言。大义,就是一旗帜,不得不扛起来。因为,你不扛起来,就意味着,某一天别人会扛起来,然后,用这面旗帜,送了狂妄者下地狱。 “不过,淮南那边得立马送了消息。本将军要淮南节度使,赔了夫人又折兵。”李仕元说着此话时,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有冷光射出,道:“吴王……哼,天下有一个晋王,何必再多一个吴王。” “身为一方重镇的节度使,既然离开了老巢,也不必再回去了。”归德节度使李仕元的话语中,透露出了某些晋藩针对淮南的策略。 贞定四年,八月初一。 太阳刚升起时,东方有一朵特别耀眼的彩霞。像是仙人,架着云雾一般,来了人间。 均王府,均王朱由镇对长史崔行景问道:“一切都妥当了?” 崔行景躬身回道:“王爷,应该做的准备,属下等都一一办妥当了。眼下要行大事,七分在人,三分在天。” “属下等相信,天命当归王爷。” 均王朱由镇听得此话,哈哈大笑,道:“天命归本王,本王必厚赏尔等。”至于天命不归均王的话,也不必讲了。 因为,好听点,他们的行为叫“清君侧”;难听点,他们的行为叫“谋逆”。 赢了,自然是前程美景,票子房子美人官位,全都有。 输了,就是一切皆休。小命注定玩完,与之相关连的人,人人逃不掉。 东京城,在这天的朝阳跳出了地平线后,似乎鲜活起来。 街道上,人来人往里,夹杂着一些带了紧张、兴奋等复杂神情的人。若是仔细观察,有心人会得出了结论,这些人更像是兵卒;而且,还是积年打仗的老手,满手血腥的老兵。 当然,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茶、米、油、盐、酱、醋、茶,更为重要。所以,这些异样的事情,也许有人发现,也许没人发现,都不重要了。 因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像是火药桶一样,它注定得被点爆了。 辰时,东京郊外小镇上的杜四喜,刚用好了朝食。她准备收拾了碗筷清洗时,突然感觉到了,腹部传来了痛楚。 “林婶子。”杜四喜扶着腰,忍着刚刚出现的痛意,打开屋门就是朝着隔壁大喊道:“林婶子,我要生了。林婶子……” 算算月份,差不离就是这个时候。 杜四喜走了这一小段路,敲响了隔壁林婶子住的屋子。 在杂营里,能找到的接生婆,就只林婶子一人。杜四喜为了自己与孩儿的安危,拿出了银子和米粮,才是把这位接生婆住的屋子,暂时的兑换到了隔壁。 在杜四喜看来,一切的代价,为了孩儿能平安出生,便是值得的。 “来了,来了。”屋里响起了急促的声音。片刻后,杜四喜见到了开门的林婶子。 林婶子年岁大了,瞧着在四五旬左右。她有一张圆圆的脸庞,因为人长得高挑,反而显得身材瘦长。 “四喜,婶子扶你回屋,仔细给你瞧瞧,看看是不是真要生了。”林婶子是过来人,接生的活,过手的不少。手上有经验,信誉也可靠。至少,杜四喜在打探了林婶子的经历后,非常信任了这位专业人士。 “小心些,慢点儿。”林婶子搀扶着杜四喜回了屋后,就是关上了屋门。 在屋里,林婶子给杜四喜确认后,说道:“瞧着还要点时辰,才会生出来。” “四喜,你别怕,婶子这手艺,绝对没问题。就婶子这半辈子,经手过多少大胖小子。你啊,放宽心,一准给老赵家添个白胖孩子。”林婶子嘴里说了漂亮话,就是又匆匆奔了她睡的屋里,拿了接生的器具。 除了这外,自然就是紧着时间,把接生时要的热水,赶紧烧了一大锅。 “宝宝乖,宝宝……要乖……”杜四喜咬咬牙,忍着肚子的阵痛,不断的轻抚了肚子。她想哄哄这腹中,急着要面世的孩子。 临门一脚了,杜四喜瞅着,她要干的大事,就是平安把孩儿生下来。等着丈夫赵洪英归来后,就见着健健康康的孩子。 “叩叩。” 敲门声响起时,林婶子正把热水兑好了,还是坐了榻边上,给杜四喜鼓舞了士气。 “谁?”望着额头有些冷汗的杜四喜,林婶子大喊声的问道。 “我是洪全,嫂嫂在吗?”屋外,传来了赵洪英的堂弟,赵洪全的声音。 林婶子拿了薄被,盖了杜四喜的身上,说道:“四喜,婶子去打发了你堂弟。你别急,孩子瞧着胎位正,你母子二人注定平平安安。” 林婶子带着笑容,拍拍杜四喜的手后,才是起身绕过了挂帘的里屋,去了外屋开门。 ☆、第28章 “杀。” 一个字,从均王府里传出来,代表了那位均王朱由镇的意思。 尔后,不到短短两刻钟,东京城的城门处,突然窜出来一群左肩绑着白布条的人,他们身穿的衣裳各异。但是,却是干着同一样事情。那便是砍杀了城门的守卫,似乎意图关闭了东京城的城门。 “抢城门。” “拦住,拦住……” 在东京城的每一个城门处,是不同的撕杀声与喊叫声。这时候,有刀子砍在了刀子上的声音,有刀子砍在了人身上的声音。 现场是血淋淋的冷兵器搏斗,拼得就是谁更利害。 赵洪英不例外,也是在一处城门的位置,左肩绑了条白布,领着一伙的兄弟们在用命搏功劳。 东京城内烽烟起,要说城门处,那是四处为战的话。那么,皇宫处,就是更加血腥的战场。 在皇宫的宫门与城墙近,是一层一层的尸体,叠了无数。就像是用血铺就的红地毯,一直从皇宫的宫门,到了景泰殿。 均王朱由镇被重兵护着,一路从均王府杀进了皇宫。 把大梁的天子,贞定帝朱由纯是堵在了景泰殿内。 “圣上,臣前来,是清君之侧,斩奸臣小人。”均王见到了贞定帝的时刻,立步于殿内,神彩飞扬的说道。 坐在龙椅上,着天子玺服的贞定帝朱由纯,却是淡定的抬头,望了一眼他的弟弟均王朱由镇,问道:“谁是奸?谁是忠?” “均王为何不说,你是想要朕这把龙椅呢?” “冠冕堂煌的文章,自欺欺人的立起大义旗帜吗?” 贞定帝朱由纯一句一句的说了话后,再是问道:“进了景泰殿,均王就没有闻到一股异味吗?” “什么味?” 均王朱由镇惊讶一下,回了此话。然后,他发现贞定帝朱由纯的手上,居然拿着一盏蜡台,而且,上面还有点燃的香蜡。 “死人味。”贞定帝朱由纯大声说了三字,接着,站起身退了两步,将手中的香蜡一扔。在众人眼中,大殿之内,龙椅所在的云台之始,闪烁了油光。而那油光,由着烛火引燃,火光四处漫延。 “王爷,危险。”亲卫一说这话。长史崔行景在旁边忙道:“护王爷离开。” 在均王一行速度的撤离景泰殿时,贞定帝朱由纯却是站了燃得熊熊猎火中的景泰殿内,大笑道:“朕就是死,也还是大梁天子。均王,你以为你夺了朕的大好江山吗?” “借藩镇之力,你就不怕哪一日,死于藩镇之手?” “均王,朕等着你,来陪朕一起入地狱。” 于是,赢得了皇宫的均王朱由纯,眼前能看见的,就是一座燃烧着,像是永不停歇的景泰殿。还有,那贞定帝最后的狂妄大笑声。 “彻查,斩草除根。”眼前热浪阵阵的熊熊烈火,使得均王朱由镇是脸红一阵,紫一阵。 有这一位未来天子的话,在场的人,自然是巴不得人人立功劳。 “诺。”在场的将士应话后,就是一杆子人向着皇宫各处杀去。 整座皇宫,都映照着景泰殿的大火,似乎在哭泣。 宠妃张绿珠人长得美,她自然更清楚,皇宫的宫门已经被逆贼打破了。然后呢,君王死了,她这个宠妃的下场,不会好到了哪去。 张绿珠不想死,可她更不想贞定帝死。 “本宫去景泰殿。”张绿珠想,如果到了尽头,真是不得不死。那么,她就是死,至少,也要跟她的君王死一块儿。这时候,张绿珠身边的宫女与太监,拦住了这位贞定帝的宠妃。 “主子,奴才远远的瞧见了,景泰殿已经全燃了。圣上没出来,怕是为天下,为江山殉死了。”太监年纪看着小大,却是一幅忠心的模样。当然,这会儿,还留了主子身边的,都算得忠心的。要是不忠心,早是自寻了生路。 “主子,您去了,也救不了圣上。” “民间的话,不是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宫女和太监二人,都是张绿珠最亲近的宠信人。二人此刻这般讲后,张绿珠却是摇头苦笑,回道:“圣上若不在,本宫岂能独活?” “主子,圣上不在了,您当活下来,为圣上复仇。”宫女抬头,眼神里的坚定,在此时此刻,是惊住了张绿珠。 “不,圣上为天下,为江山殉死,本宫陪圣上同去。”张绿珠摇头,拒绝了宫女的好意。宫女一听这话,对旁边的太监点点头。 太监颔首示意,同样点点头。接着,张绿珠是眼前一黑,在太监的重重一击下,晕迷了过去。 “主子能不能活,就靠你了。”宫女对太监说了话,又道:“时间不多,咱们得赶紧换了衣裳。” 太监应一声,二人一同出手,麻利的给张绿珠卸妆。不到一小会儿,张绿珠就是从一个宫廷宠妃的模样,变成了一个小起眼的小宫人。 脸,还是那张脸。 可在化妆的成果下,一位绝代佳人,硬生生的成了一个容貌清秀的小家碧玉。一不注意,还真是可能漏了这么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而宫女呢,则是替代了她的主子张绿珠,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妃子的模样。她带了凤钗,她披了锦裳,像是要浴火的凤凰。 “呯呯”几声响起,就在张绿珠被太监藏起时。 这位宠妃的宫殿大门,被撞开了。一群兵卒闯了进来,开始扫荡了属于他们的战利品。 第一次扮演了她的主子,宫女笑得很美。然后,她学了那位景泰殿的大梁天子,执起了火蜡,点燃宫殿。宫女在燃着的火焰里,唱起了歌谣。 “什么玩意,居然又是走水?” 领着一群兵卒闯起来的都头很生气。因为,这一场大火,烧得这座宫殿是注定了要减少收获。毕竟,大火燃起来了,想灭掉十分不容易。再是,他们这些想抢一把的兵卒,也没有兴趣当了救火的人。 “正殿烧了,再去后殿其它的地方查查。” 领头的都头心里头就不信,这个据说是天子宠妃的殿里,抄不出来一些好东西。 “快,别担搁时辰。咱们抢了这等好地方,结果没查出来金银宝贝,岂不是让人笑话?” 有都头的话,下面的兵卒应了声,一群人往后殿闯去。 ☆、第29章 “报。” 亲卫回话,均王朱由镇自然是提起精神,问道:“何事?” “回禀王爷,重光殿被大火烧了,属下等去迟,妖妃张氏已死。”亲卫这话一回,均王朱由镇皱眉了,骂道:“本王不是交待,一定要抓住妖妃吗?” “算了,本王知了。”旁边的长史崔行景拱手,似乎要提了谏言时,均王朱由镇对亲卫挥挥手,让其退下了。 “长史,可有话讲?” “王爷,妖妃死了,当属好事。祸国殃民之辈,岂能容其苟活?”崔行景站了士大夫的立场,对贞定帝朱由纯的宠妃张绿珠,自然是没好脸色的。 听得长史崔行景的话,均王朱由镇握紧了一下拳头,随即松开。他脸上却是不带半点声色的回道:“非是本王在意,而是妖妃媚惑人心。那晋藩的归德节度使,是其裙下之臣。本王是想用妖妃拢络人心,了李仕元的心头之好。” 一听均王朱由镇这么一说,崔行景换脸色了,叹息道:“可惜了,如果能结交上归德节度使,对王爷的大事当有大助力。” “是啊,本王亦是叹息。”均王朱由镇有些遗憾的说道。 便是二人说话时,又有亲卫回话了。 “报。” “讲。”均王朱由镇干净利落的回道。 “回禀王爷,归德节度使上呈,东京城的城门全部关闭,全城戒严。” “本王知了,退下吧。”均王朱由镇说此话时,脸色并不是太美好。待亲卫退下后,他望着长史崔行景,说道:“本王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 归德节度使代表了晋藩,这都进了东京城,还是把持了城门。想让这位离开,没大出血前,均王朱由镇都不敢生了半点奢望。 “王爷,眼下您当行之事,是召集了文武百官,登基定鼎。一旦君臣名份定了,再是消藩?再是安抚?都是再议不迟。”长史崔行景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希望均王朱由镇赶紧掌住了君臣大义的旗帜。 这时候,容不得半点马虎。 “一切拜托长史,本王当行先帝遗志,立大梁浩荡乾坤。” “臣,遵旨。” 见均王朱由镇同意了,长史崔行景自然不担搁了功夫,准备行新帝登基的大事。 皇宫里,景泰殿还在燃烧着。而东京城里,已经是兵丁上门,行勒索钱财之事。 李氏邸宅内,归德节度使李仕元听得了回复的消息。在书房之中是思考片刻后,道:“咱们的暗卫,兵分两路。一路赶紧给晋藩回禀实情;另一路通知大军那边,想法子劫杀淮南节度使。” 为何劫杀淮南节度使? 这得从东京城的抢夺/权利说起了。 说白了,从大梁天子朱由纯手中抢下东京城,又是再次戒严全城的人,是归德节度使李仕元。这位节度使大人要防备的,就是同样在城外扎营的淮南节度使。 一朝谨慎过头,慢了半步。 东京城是遥远在望了,淮南节度使杨立云不是傻子,一面是啃不动的东京城,一面是步步紧逼的晋藩大军。淮南节度使本人又是收到了老巢出事的消息,这时候,自然是准备动身,返回老巢镇压叛乱了。 要不然,一头是在东京城没讨个好,另一头再是丢掉老窝,淮南节度使的光辉前程,就注定得泡汤了。 淮南节度使杨立云想返回淮南老窝。这一路,往回走,也不是一趟容易事。毕竟,晋藩可不是软杮子,不是淮南节度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买卖地。 这不,东京往南两百里的四滁关,淮南节度使就遭遇了大军的拦截。 两军对持,一个急着回家,一个急着杀敌,注定没得商量,手下功夫见真章。 “破中路,两翼稳住。” 晋藩的大军中,坐镇之人是晋藩的世子殿下李亚子,他是骑马遥指了淮南军的大本营,说道:“此回,当擒杀杨立云,报父一箭之仇。” 想当年,世子殿下李亚子的亲爹,晋王就是被大梁的前任天子和淮南节度使联手坑了一把。如果不是手下的儿郎拼命,差一点就交待在了中原,再没可能回了晋藩的老巢休养生息。 而那一回,堪堪捡回一条命的晋王,领大军进中原时,是五万人。回去时,就剩下五个人了。可以想像一二,当年被盟友联手,差点杀掉的狼狈样子了。 “晋军,万胜。” 策马而驰,晋王世子殿下李亚子,是领着手下的铁骑,直奔中路冲去。一路开山劈峰之势,那是锐不可挡啊。 北地,多骑兵。不像淮南之地,缺了养马场,那是步军为主。 骑兵,在冷兵器战争时期,那是具有了先天的优势。当然,养一位骑士,以及他的战马,这费用嘛,可以养五个步兵,绰绰有余。 “轰隆”的声音响起,那是万马奔腾,大地颤抖的振动。 “万胜。”晋军势气高昂。 “立枪,挡住。”淮南的长/枪兵,自然是抵长/枪于地上,准备借助了阵势,把骑兵的冲击性进行降低,一边防御,一边再行分割,进行绞杀。 “万胜。”冲锋之势,精锐打造的铁骑,并不是长/枪兵能够挡住的。那断裂的长/枪,还有被奔腾而过的战马,踩碎了的步军,注定了成为铁骑洪流下的牺牲品。 凄惨的叫声,战马的昂鸣,一切的一切都被杀戮掩盖了。 “斩杀杨立云。”晋藩世子殿下李亚子领头直击,他的目标是敌人的头领。 淮南中军处,淮南节度使杨立云很气愤,可再是气愤,也改变不了战局。缺少了战马,骑兵数量较少的淮南军,在先天之上,就是弱了晋军几筹。 “藩主,撤退吧。” 身边的亲信之人,劝解了话。 淮南节度使杨立云岂甘心?他平下了愤怒,反而是镇定自若的说道:“骑马上阵,百战余生。本藩宁死不退。”往哪儿退? 淮南本地的守将,正在绞杀二五仔钱憀。老巢不安稳,大军如果丢在了中原,淮南节度使李立云回去了,又拿什么去收拾人心? “乱世之时,何人为尊?无他,掌兵者。” 丢了手下的大军,杨立云就注定了,退无可退啊。 “杀。” 喊杀之声,在杨立云有了觉悟之时,已经到来了。 铁骑杀至,淮南大军败势已出。手中无余兵,集了军中骑锐的杨立云,指着领兵马冲杀的晋藩世子李亚子,说道:“杀了他,杀了领头之人。本藩要逆转局势。” “诺。” 杨立云身边的亲信,大声回话。 两军中阵相搏,骑军对冲。李亚子马势不减,先冲到了杨立云的身边。二人亲卫相护,兵器交接的战斗声,是阵阵金戈鸣响。 “杀。” “杀。” 李亚子手中的长/枪,与杨立云手中的直刀,交错而过。奔驰的骏马,同样是交错而过。 二人俱是冲入了相杀的两军之中。 这一战,直是杀得昏天暗地。 等着战争结束时,四滁关的大地上,血色染了层层。天边的云霞之上,都像是染上了血一样的红。 死去的人,重伤的人,有晋军的,有淮南军的。 李亚子得意,他提着杨立云瞪大了眼睛的头颅,哈哈大笑,道:“父王,儿子给您报仇了。” “装起来,我要带回晋藩,这是我的战利品。”大笑结束后,李亚子随手将这头颅交给了亲卫。 “开进东京城,那是咱们的战利品。” 挥鞭指着东京城,晋藩的世子殿下李亚子是浑身透出了一种气势,一种雄视天下,手掌乾坤的磅礴。 贞定四年,八月初一,巳时过,刚至午时。 这一天,均王清君侧,贞定帝燃了景泰殿,顺带烧了自个儿。而此时,天下人还不知道皇帝没了。 东京城郊的小镇上,杜四喜在忙着生孩子,自然更不会知道大梁朝变天了。 “四喜,来,跟婶子的话吸气,吐气。加把劲,孩子已经见着头了。”林婶子在打发了赵洪全后,就是在榻边上继续鼓励了杜四喜的士气。 “……”对于林婶子说什么,杜四喜没精神气回话了。她的下半身很痛,整个人也很痛。她在努力着,想让肚子里的孩子赶紧出生,好降临了人世间。 北方,东京城以北百余里的景山之巅。 一僧一道正观着东京城的气运。 “蛟龙死,其血玄黄。看来,世间尚无真主,注定是要生灵涂炭啊。”道士抚着长须,有些悲天怜人的说道。 “居士之言,当合天数。”和尚指着北方的天空,又道:“自大唐而去,天下已无真龙。蛟蛇四起,共争社稷。今,帝星暗晦也……”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却不知百姓遭殃,尚苦多久?” ☆、第30章 “咦……”道士突然吃惊,随即掐指一算后,说道:“天机隐晦,云海翻腾,怕是大变将至?” 道士是何人? 道士自称栖霞居士,添为青松观的观主。在修道门派里,算得隐士之人。 而道士旁边的和尚,却算得名人。是北方大教禅门中的一支分脉,时任婆娑寺的主持方丈,法号顺元。 “帝星?” 顺元方丈手一指北极星位置,对栖霞居士说道:“贫僧刚才观到帝星闪现,虽是一刹那间,转瞬便隐。但是,绝非虚妄。” “方丈高见。”栖霞居士遥指了东京城的方向,说道:“若未曾算错的话,帝星当降生于此。” “可寻?” “同往?” 一僧一道是同问了话。随即,二人俱是哈哈大笑,回道:“请。” 话语落,景山之巅有风吹过,有树荫摇摆,像是风中之舞。一僧一道的身影,却是几步快闪之间,如仙鹤飘渺般飞上云间,已是了无踪迹。 京城,赵府。 “叩叩”敲门声响起。 “谁啊?”守着大门的小厮是小心的开条门缝,问了话道。门外,传来了一个带着焦急味儿的女音,道:“我是府里的绣娘柳儿,有事求见赵管事。请小哥帮帮忙。” 小厮一听是府里人,开门让柳儿进来后,领她到了下人的院子,留了句话,道:“等等,我去请赵管事。” 柳儿福了礼,满脸的感激。 等赵管事到了时,柳儿一溜的跪了下来,道:“赵管事,我表姐遇上了难产。求求您,能不能先支了我两个月的工钱……药铺子那儿得见着现钱才抓了药方,表姐身边没别的亲人,我实在没法子……” “求求您了。”柳儿给赵管事磕了头。 看着哭得伤心的柳儿,赵管事有些微动了侧隐之心。他道:“罢了罢了,先支你两个月的工钱。说好了,这两月,你得加倍努力的做活。不能因为家里事,担搁了时间。” 柳儿是走关系进的府,谋的差事。赵管事不看僧面看佛面,到底还是宽容了两分。 拿了提前支的两个月工钱,柳儿谢了话,忙是离开了赵府。 东京城贫民区的一条巷子里,柳儿行色匆匆。她穿过了非常窄的巷子道,在小胡同的底儿,进了一个小院落。 因为是小胡同的最后角落里,小院落的形状,也是不规则的。看上去,就像是周围房子剩下来的一点空格里,勉强的放下了三间屋子的格局。 进了院子,栓了门,柳儿又进了屋里。 “表姐,我抓了药,很快就煎好了。”柳儿没在意了,屋里遗留下的血腥味。她只在意了,木榻上苍白得跟张纸一样脸色的女子。 这时,柳儿把提在手上的药包串放桌上,一边拆开串儿绳子,一边对木榻上的女子说些安慰话。女子挤了抹笑容,想说什么,动动唇却又是没讲出来。 柳儿没注意到女子的复杂神色,她是提了其中的一包药出了屋子,在屋沿下的小火炉子上是生火煨药。 屋外,青烟起。 等着药汤沸腾了,又是煨了小片刻,柳儿倒了药,端进了屋里。 “表姐,药好了。”柳儿把小碗里的药汤搁了榻边,又是半扶了木榻上的女子坐起来。 “表妹遇上我,真真是拖累你了。” 女子是柳儿的表姐郭柴氏,嫁了一个吃兵粮子的男人。按说,上面没婆婆和公爹,就小夫妻二人,应该合合美美的。可偏偏郭柴氏挺着大肚子生孩子时,相公郭雀儿却是不在身边。 好险着差点一尸两命,还是柳儿掏了自己赞的钱,才是拉回了郭柴氏一条小命。 “大夫讲,吃了药,表姐会慢慢好起来。” “表侄儿长得这么俊,表姐得守他身边,看他长大才是。”端了药碗给表姐郭柴氏,柳儿又是指了郭柴氏枕边刚出生的小婴儿,眼神里满满慈爱的说道。 柳儿是寡妇,一个丈夫去逝,没留了一儿半女的寡妇。正因为如此,柳儿很喜欢了小孩儿。 看着表姐郭柴氏的孩子,柳儿就是想着,搭了手,救了表姐,表侄儿才不会失去了亲娘。这世道,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 柳儿当初有亲娘在时,也是家里宠着的小娘子。可亲娘去后,爹娶了后娘,她在婆家里的苦日子,想求了娘家撑腰,也是变奢望了。 郭柴氏喝了药,拉着柳儿的手,红了眼框子,说道:“本以为我这一辈子,就是随孩子爹到处奔波讨生活。这回遇上了表妹,是我的大福气。谢谢你,表妹,是你救了我和我儿……” “月子里,不能哭。”柳儿拍拍郭柴氏的手,劝道:“我帮表姐是应该的,咱们是亲人嘛。” “再说,我离开婆家后,能在东京城里讨生活,同样是好心人的帮助。”柳儿说起了这话时,又是讲了一遍她在晋藩杂营里,被杜四喜相救的事情来。 “是啊,听表妹一讲,那位杜家娘子真是个善人。” 郭柴氏赞话时,屋外的院门处,传来了敲门声。柳儿和郭柴氏相互望了一眼,柳儿道:“我去瞧瞧是谁?” 待柳儿开了门,她就见着了小院外,站着一僧一道。两个方外人,来了郭家做什么? “不知大师和道长前来,有何贵干?” “老道见贵居霞光四起,当有贵人降生。”栖霞居士拱手一礼,道:“无量天尊。” “贵人降生?”柳儿一惊后,呼道:“我表姐刚刚生下麒麟儿。” 麒麟儿,是郭柴氏给儿子起的小名。柳儿一着急时,就是讲了真话。 “可否一观小贵人?”栖霞居士很诚恳。柳儿面薄,自然拒绝不得。再则,两位方外人,在普通百姓眼中,还是非常有地位的。毕竟,普通人嘛,特别是不识字,没读过书的普通人,就信了神神道道的东西。 “啊?” “快请,道长,大师,快请进。” 柳儿忙是大打开了院门,迎了两位方外人进里面。 午时,三刻,一天之中,阳气最旺盛的时刻。 一僧一道的顺元方丈和栖霞居士,正在东京城的胡同小院落里,于郭家见到了刚出生的麒麟儿。 同样的此时此刻,东京城郊的小镇上,杜四喜已经快要筋疲力尽了。 过了多久? 杜四喜不知道,她只听得耳边,林婶子还在不断给她打了气,道:“四喜,最后一把子力气,孩子出来了。” 耳边好像传来了“哇哇”的婴儿啼哭声。杜四喜抬眼,就看见了林婶子的手上,抱了个娃娃。此时,她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没什么两样了。 “四喜,是个大胖小子。”把小婴儿收拾好,林婶子还给包裹了小被子,放了杜四喜的枕边上。接着,林婶子自然是为杜四喜善后了生产的后事。 一切妥当时,林婶子也是累了憨。 “林婶子,谢谢你。”杜四喜此刻转了头,望着枕头边上的小脸蛋婴儿,她的心都像是柔软成了一片片。 那小婴儿在杜四喜眼中,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孩儿。虽然,他实在长得不太俊,还有些皱巴巴,跟只红皮小猴子似的。 但是呢,在杜四喜看来,他却是万般的可爱,让她搁心眼里的欢喜。 嘴角上扬了弧度,杜四喜高兴着。她使了力气,又从枕下拿出一个红封,递给林婶子算是酬谢。 接生孩儿,丈夫不在身边,可礼数杜四喜是不会漏了的。 “四喜,你是有福气的。头一回,就生个儿子,你家相公回来,还不欢喜的发疯?”林婶子把红封拿了手里,惦一惦后,就晓得里面的数儿,不算小。 于是,林婶子是眼中瞅明白,心里头有数了,暗赞着杜四喜夫妻二人,不是吝啬的性子。今后啊,值得大家多多来往了。 “四喜,你不妨先睡会儿,我去煮糖水。”林婶子给杜四喜交待了话,道:“待会儿,你家大胖小子先喂点糖水,等你歇一觉醒来后,喝碗下奶的鲫鱼汤,你再给你家大胖小子喂奶。” “放宽心,有婶子守着,绝对不会让你们母子饿了一星半点儿。”林婶子说着话,又是笑了起来。 “麻烦婶子了,我人累,先睡会儿。”杜四喜得到林婶子帮忙看护了孩子的答复,就是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京城,郭家。 一僧一道,给郭柴氏生的麒麟儿观了面相。 “小贵人,当主大贵。” “可惜乎,寿数上有碍。” 栖霞居士连说了两句话,前一句,让郭柴氏和柳儿高兴。后一句,却是让二人忧心了。 “不求富贵,但求孩子平安长寿,还望道长指点。”哪一个真心疼孩子的亲娘,都是盼着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可这些之外呢?亲娘自然更在意着的事情,还是孩子平安长大,健康活过一辈子。 郭柴氏,亦是如此,所以,她望着批命的道长,诉求了话。 “天命如此,天命难违。” 栖霞居士说了八字后,再道:“无量天尊。” “佛家偈语,一沙一世界,一草一枯荣。四季交替,万物更新,方是生死轮回。”顺元方丈一说话后,指着郭家的麒麟儿,又道:“天时天命,人力穷尽,不妨顺之。云云众生,必有生机,演其奥妙。” “此子主贵,苍天厚之也。” ☆、第31章 贞定四年,八月初一,午时过,未时初。均王朱由镇召及了大梁朝上下的文武百官。 “均王系武帝嫡子,现国朝动荡,时局混乱。当由均王承帝位,以安天下。”长史崔行景使了眼色,做为均王一系的官属,户部侍郎先开口,当了出头鸟。 “请均王承帝位,安天下。”均王一系,争的就是一个从龙之功。察觉自己慢了半步的官员们,哪能落后?这不,想着升官发财的均王一系,就是同声的邀了话,给均王朱由镇双手捧上了皇位,任其慢慢享用之。 “本王才德识浅,不敢担之。” “王爷身为武帝嫡子,才德兼备,满朝颂歌。臣等,请王爷担以大任,解救黎民百姓出苦难之中。”长史崔行景跪了下来,给均王朱由镇表功。 “臣,请圣上登大宝。”长史崔行景再一次大拜礼,于皇宫的大殿之内,大声喊了话道。 “请圣上登大宝。”群臣同道。 崔行景是谁? 是均王朱由镇的心腹。 目前,均王和心腹演了弹簧行事。下面的官员们,人人是人精,哪个都明白了。前面均王朱由镇的推脱,纯粹就是演了戏,表达了三请三辞的清白,立个牌坊在哪儿给普通人瞧瞧的。 于是呢,在文武大臣们一声声的“请圣上登大宝”话语里,均王假意再谦推两回后,心里棒儿高兴的应下了。 当了皇帝,要登基了。 头一件要干的事情,就是给旧帝上了尊号。接着,自然是定了年号,改元建新朝嘛。 “灵,谥号灵帝。”新当了皇帝的朱由镇在论功行赏后,给原来的长史崔行景升官了,提拔成为户部尚书。 “乱而不损,曰灵。圣上此谥号,当真妙也。”新任的户部尚书崔行景,是拍了新帝朱由镇的马屁。 乱而不损,那就是说明了,大梁朝虽然乱了,但是呢,没伤着根基。原由嘛,就是旧帝朱由纯没治理好。未来什么,还等期待新帝出手,一个顶俩。 “朕开元建鼎,定年号龙德。” 草头班子里,披身旧龙袍,就算是登基的新帝朱由镇,自然是大笔一挥,给他自己的朝廷加法码了。而定年号,再是宣告天下,免点赋税施施恩,就是传统的收买天下人心。 “把旧帝的事情,一定得钉死了。朕不能让人抓住把柄,至少,明面上绝对不行。”新帝朱由镇对户部尚书崔行景交待了话道。 “诺。” 一君一臣,是行了新朝的令法。 可惜的是呢,东京城现在的窃居者,未必乐意了当一回观光客。 “龙德元年,龙德皇帝?当晋藩是什么,想借用就借用,想扔就扔的抹布头?”李氏邸宅内,归德节度使李仕元冷哼两声。 “东京城继续戒严。”李仕元对亲卫继续说道:“召集人马,本将军有兴趣领大家伙一起,进皇宫一日游。” 领着东京城的手头精锐士卒,开进了皇宫?归德节度使李仕元的用意,那是不需要多言明,赤果果的表示明白,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啪啪”的巴掌声响起,李仕元抬头,就看见了他的嫡弟李亚子走进来。那态度跟进自家的后花园一样随意。这赞赏的掌声,自然也就是这位晋藩的世子殿下啪响的。 “臣,参见世子殿下。” 虽然李仕元是兄长,可李亚子的身份更是晋藩的少主。所以,上下有别,李仕元的规距,是不能行差错的。 “大哥不必多礼。” 李亚子不同于李仕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冷个脸,跟人欠他钱一样。相反,这位世子殿下是非常礼贤下士,一幅爱笑的脾性。平日里,更是豁达大度着。 不过,到了指挥战场之时,世子李亚子就是变成了,如西楚霸王项羽再世一样勇猛的人。 “礼不可废。”躬身行礼后,李仕元吐了四字。 “臣愚钝,世子殿下不是应该在藩地主持大局吗?”这话从李仕元的嘴里讲出来后,自然也是提了一点疑问。毕竟,当初世子李亚子前来东京城刺探一回时,晋王连传了五道急令,才是把继承人给召回去了。 “有一事,我一直瞒了大哥,瞒了天下人。” 李亚子脸色暗淡,苦了神情的说道:“一月前,父王病逝,我继承晋王位。一直密而不丧,就是为了完成父王临终前的遗愿。灭掉晋藩的生死大敌,朱家这等贰心逆贼。” “父王病逝?” 李仕元心头振动,他望着眼前新出炉的晋王李亚子,更是难掩了几分苦涩。 归德节度使李仕元,是李亚子的庶长兄,是掌一军的大人物。同样是在战场,生死搏命的战士。他的心中,虽然服气了李亚子的本事,可未尝不是没几分奢望的。 现在情况却是变了,亲爹过逝,一朝天子一朝臣。李仕元明白着,他未来的路,怕是不好走了。 别看新晋王李亚子好像挺好说话,可围绕了这位新晋王的得利者们,会把李仕元这等威胁者,排出了晋藩的顶端权利阶层啊。 谁让李仕元这些年,又是积极打仗,又是积极拉拢了人脉呢? 李仕元是一个像火一样耀眼的男子,总会注定了,朋友与敌人同样的都不会少啊。 “灭了大梁朝?” 李仕元问了五字。 “不,是复兴大唐朝。朱梁是伪朝,我等李氏子孙,岂能认贼子为正朔?”新晋王李亚子的话,说得是声声振耳。 当然,这里面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新晋王的野心和胃口,一定不小着。 申时,三刻。 东京城,小胡同巷子的尾巴处。小院落的门打开了,柳儿目送了一僧一道离开。 许是因为东京城戒严了,路上除了来往巡逻的兵卒,普通百姓见不到几人。就算有了行人,也是行色匆匆,不敢多加逗留的模样。 “居士,可观清楚?” 顺元方丈一问,栖霞居士叹道:“那郭家子,如无意外,当是蛟龙面相,紫色王气的奇贵命格。天虽眷之,奈何寿数有量,为王前驱也。” 顺元方丈诵一声佛号,道:“居士所言,甚是,为真龙开道耳。” “想我等修途漫漫,同样不得已,方是入世匡扶龙庭。惜乎,一旦进天下大局,不成必死。”栖霞居士也是修道人,对于扶潜龙,以争真龙的同道者,自然是心有戚戚,道:“上体天心,下合自然,中顺人道。奈何真龙天子的天命现世之时,必然成就了人道至尊位。在那之前,社稷天地,我等能观者,无非蛟龙蟒蛇。” 栖霞居士这么一说,自然也是吐露了,他们这些方外人的不足之处。 瞧着天命挂嘴边,有法力惊世扮了神棍。事实上呢,如栖霞居士者,也只能叹,天机难测,天意难问。 “扶龙庭,收获虽大,却要以命为注。”顺元方丈诵一声佛号,道:“郭家潜龙,婆娑寺放弃了,不入此回争龙大局。” 栖霞居士一听后,再望北极星辰,又道:“龙者,能隐能升,能飞能腾。上击九天,下沉渊底。这一回,老道同弃了。” ☆、第32章 东京城张了黄榜,偶尔有百姓匆匆路过时,也不敢多观望。 当然,到底有胆子大的人,这不,还是跟黄榜边的士卒问了话,道:“贴的什么?好像了不得的样子。” 朝廷没大事,也不会张黄榜。一旦张了黄榜,必是惊天动地的消息。至少,在百姓们眼中,就是如此。 “先帝驾崩,新帝继位。眼下改元了,不是贞定四年,是龙德元年。” “新帝仁善,贴黄榜告天下,免征一年赋税,举国同欢。” 一条一条的大消息出来,哪一个在老百姓眼中,都是变天了的模样。所以,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整个东京城在短短的半个时辰里,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些信儿的知道了,大梁朝龙庭上的皇帝换了,大家的“好日子”来了? 甭管是不是真要变成好日子,瞧着免了一年的赋税,就是一件让普通百姓值得高兴的事情。 东京城的城门处,赵洪英领着手下的一伙兄弟,还守了这儿继续戒严呢。 不过,介于战事已经停歇,一群人也是心情舒畅些,聊起来闲话。 “火长,都在传换皇帝了。咱们这一回立大功,应该能得更多的赏赐吧?”马大头凑了近乎,一边扳手指头算着帐,一边挺高兴的模样。 “咱们都拼命了一把,应该有厚赏。”吃兵粮子,豁了命的拼。上头还想下面的人往后继续卖命,必定是要给出些好处来着。赵洪英笑笑,道:“大头,你也别算了。这回大家伙运气都不错,除了李老二受点轻伤,咱们伙里半个重伤也没有。” “我看,等这趟差事结束,我跟你嫂嫂商量一下,给你说媳妇安个家如何?” 赵洪英一问,马大头挠头大笑,得意的道:“那成,那成,火长,有您一句话,我哪有啥意见?全听您的吩咐。” “你嫂嫂算算日子,应该生了。我在东京城里,心里头憋闷的慌。想到孩子要生的事儿,急啊。”赵洪英以为,他还是准爹呢。这不,还担心媳妇要生了,他没在身边。 帮不上啥忙的时候,东京城又戒严紧闭。连外面的一点消息,也是打探不到。赵洪英除了心里瞎想想,实无二法。 “火长你急啥?一准回去后,嫂嫂给你添个大胖小子。” “就是,就是,火长回去就当爹,赵家香烟绵绵不断。” 一伙的兄弟们,听着赵洪英的担忧,人人是哄堂大笑,吹捧了赵洪英乐意听的好话。 “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快,站好。有动静。”赵洪英摆手,神色正紧的说道。一伙的兵卒,在这刻时,脸色也是变得严肃起来。 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带来了一位骑士。 这位骑士是归德军节度使李仕元的亲卫打扮,到了赵洪英近处时,拉了马缰绳,接着,跃马而下。 “赵火长,有你的调令。” “辛苦兄弟了,不知道是什么事?”赵洪英躬身听了话,态度摆得奇低。谁让这位来传令的骑士,代表了上头的大人物呢,赵洪英是万万开罪不起的。 “酉时一刻,赵火长到李氏邸宅轮值,充任世子殿下的亲兵。” 传令的骑士一吐了来意,赵洪英惊了一跳,又是心头一喜。给晋藩世子殿下李亚子当亲兵?这可是大好事,还是多少人想争,都争不到的门路。 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赵洪英在晋藩的军营时间不短了,算是看透了,晋藩世子殿下这位少主,是前途无量啊。 当然,这会儿的赵洪英,完全想不到是,名义上还是晋藩世子殿下的李亚子,其实已经暗中继承了晋王爵位。目前,更在谋了东京城皇宫内,新任龙德帝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 “诺,属下必定准时到达。” 赵洪英应承了话,谢过传令骑士的来意。又暗中给传令骑士递了银子,嘴里客气的道:“请兄弟喝杯水酒。” 传令骑士接了银子,脸上带了笑容,客套两句后,方是离开。 赵洪英不敢担搁时间,招呼了马大头等人,吩咐大家伙接下来如何守好了城门后,就是立马往李氏邸宅赶去。 离着酉时一刻,还差了半刻钟时,赵洪英是急奔快跑的提前到达了李氏邸宅。 “赵兄弟,这些日子在本藩的军营内,过得习惯吗?” 再次见到了晋藩的世子殿下李亚子,赵洪英听得这位关切的问候,连忙回礼,道:“谢世子殿下关心,托您的福,小人一切均安。” “对于此次,能担任了世子殿下的亲兵,小人感到莫大的荣幸。”当初,那是无心思投奔,眼下是已经投奔进了晋藩里讨生活。这态度嘛,赵洪英是摆得很端正的。 李亚子见赵洪英的神色,都是低眉顺眼来着,心里头很满意。他哈哈大笑几声,道:“好,本藩就是欢迎各路英雄,加入到本藩的大业之中。” 话落,李亚子拍了一下赵洪英的肩膀,表现的似乎要器重的模样。 这不,旁边人看着赵洪英的态度,也是眼神热络的火辣了起来。 别说人心现实与势力,活了这等朝不保夕的时代里,人人都有一双利害的眼睛。因为,想在大军中出人头地,除了真本事,得有后台啊。 不管其它人眼中,赵洪英是不是有真本事,可李亚子的专门问话,已经足够点明了很多事。 “大哥,你的提议非常好。本藩不是软杮子,不是朱梁这起子小人,想捏就能捏的。”李亚子是什么人?是晋藩的主人,他能对赵洪英关注了几眼,就是了不得的器重了。 这不,李亚子就是离开了赵洪英跟前,而是跟他的庶兄李仕元,谈起来晋藩与大梁朝的恩恩怨怨,道:“咱们下了筹码,岂能亏本?今晚,所幸领了大军,一同前往了朱梁新帝的夜宴。” “大哥呢,以为如何?”到最后,李亚子对庶兄李仕兄又问道。 “臣等,一切听从上命。” 李仕元很识趣,一心一意跟随了李亚子脚步前进的模样。 “好,咱们兄弟齐心,合力断金。”李亚子望了望东京城皇宫的方向,道:“斩了朱梁伪朝的脊梁骨,匡复了大唐社稷的壮丽河山。” ☆、第33章 酉时二刻,晕晕沉沉的杜四喜,是从睡眠之中醒来。她眨着眼睛,刚是睁开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道:“四喜,你醒了?” “林婶子?”杜四喜见着笑得灿烂的林婶子,忙回道:“我醒了。” 真是清醒了,杜四喜转了头,就是先找起了她的孩子。见着那小小的婴儿,包裹在小被子里,只留了巴掌大的小脸蛋在外面。杜四喜看着睡得甜实的孩子,心里头无限欢喜,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别顾着看孩子,在那儿,跑不了。”林婶子边劝话,边半扶了杜四喜坐起身,道:“你定是饿了,先喝点汤头。” 说完话,林婶子递了半碗鲫鱼汤给杜四喜,又道:“你慢慢喝,我去灶上,用鱼汤给你现下碗面条。你既然醒来了,必要多吃些东西。等孩子再是醒过来,一定吵着要吃奶。” 杜四喜端着温热的鱼汤,慢慢饮着。 林婶子出了里屋,就去给杜四喜做了鱼汤面。 等鱼汤饮好了,杜四喜搁了碗到木榻边的柜子上。她拿帕子抹了嘴角,就是用闲下来的功夫,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直没来及好好看看的亲儿子。 杜四喜伸了手,还是在小小婴儿的小脸蛋上比较着。她发现,她的儿子真是小小的孩子啊。五官秀气,两撇子眉毛,看上去也挺秀气。总之,比起成人而言,小婴儿就像是微缩了n个版本一样。 “要养多久?你才长得高高大大、壮壮实实呢?” 杜四喜自问自语。一说着话时,她鼻间嗅嗅,总觉得是不是错觉? “我怎么闻着一股子香味?”说着话,杜四喜打量了四周,她找了片刻,还是没发现了哪儿,是燃了香? 这会子,多出了香味儿,实找不到由头,杜四喜便放下了。 接着,杜四喜又是想着,她生下的小家伙还没有一个名字呢。取什么好呢? “大名,等你爹回来给你取。娘想想,你叫什么小名好。”杜四喜看着动动小嘴巴,继续着睡得甜蜜的小婴儿,突然,脑袋里是浮现了一些画面。 哦…… 瞬时,杜四喜是回忆起来,她昨晚那个梦境了。 做梦嘛,人人都会的。只是,跟大多数人一样,刚醒来,也许对梦境还有一二印象。可是,稍过了会儿,梦境里的内容,就会遗忘掉。 杜四喜像是突然心有灵感了,这会子,倒把昨晚的梦境一一想了起来。 山崖之巅,杜四喜没有半分的怕了,那笔直的峭壁。她是伸了双手,迎了挂在天空中的朝阳,像是拥抱了远处的平原城市。那一刻,给杜四喜的美好感觉,就是一种“会当凌绝顶,一揽众山小”的明悟。 “我此时此刻,揽日入怀……”梦境之中时,杜四喜还是发了豪言。但是呢,让杜四喜想不到是,她刚吐了大话,居然实现了。 那远处的一轮骄阳红日,突然变成了神话里的神龙模样,接着,一声龙吼,在云天之间翻腾。在杜四喜惊讶的张嘴时,神龙又变成了骄阳红日的模样,直奔了她的怀抱投来。 “啊……做得真是大梦春秋。”杜四喜边笑着,边对梦境下了评语。 “有了。”杜四喜一拍手,道:“乾隆有香妃,那家伙还是自称十全老人,又长寿,又臭屁。今个儿,我有个香香的孩儿。” “香孩儿。” “宝宝小名,就叫香孩儿。”杜四喜得意洋洋,她想着,就给自家揽个好兆头。 “香孩儿,喜欢这小名吗?” 等着林婶子端了鱼汤面条进里屋时,见着的就是傻娘杜四喜。 “四喜,先吃面条,趁着热,食起来又香又劲道。”林婶子劝了话,把鱼汤面递了杜四喜的跟前。杜四喜接过后,边食面囫囵了嘴巴,边说道:“婶子,我刚给孩子取个小名,叫香孩儿。” “香孩儿,这名字好,应景。”林婶子看着杜四喜食得香,就赞道:“这不,我刚接生了小娃娃到手里,就闻着屋里降了一股子香味。眼下这味道,还没全散呢。” “什么?” 杜四喜一惊。 生个孩子,还生出了一屋子香味? 杜四喜记得,她怀孕时,没吃什么异样的东西吧? 嗯,再想想后,杜四喜背后冒冷汗了。这是古代啊,神神叨叨的事情,万一流传了出去,未必有好收场啊。 “哪的话,婶子你是闻差了。”杜四喜反驳了话,道:“我在生了香孩儿前,怕接生后,屋里血腥味重,先提前燃了佛香。” “想着佛香庇佑嘛,借个光,给这孩子取得小名叫香孩儿。”杜四喜歪了楼,准备把林婶子的想法,歪到了她提的框框里。 当然,边说了话时,杜四喜食了鱼汽面的速度,还是非常快的。说实话,先是生孩子,再是睡一觉,杜四喜经过了消耗体力的生娃运动,还真是累坏了,也饿狠了。 这不,呼噜呼噜几下,一碗子鱼汤面条,是让她食个干干净净。再饮了鱼汤,拿帕子擦擦嘴角,杜四喜说道:“头三天,我真没力气下榻。” 生孩子嘛,不下于十级的震痛啊。杜四喜是动一动,浑身都跟被车撵过一样的疼。 “等香孩儿洗三过后,虽然还是坐月子,我却是勉强能应付屋里的事情了。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婶子,要多多的辛苦你了。”杜四喜歉意的说道。 “邻里之间,搭把手应该的。”更何况,林婶子也不是白帮忙,杜四喜是封了红包的嘛。 杜四喜见着林婶子收碗筷后,直接去涮洗了。 关于香味儿的事情,林婶子也没半分在意的样子。杜四喜的心里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杜四喜做下了一个决定,关于神秘的香味儿事件,她一定得把痕迹抹个干干净净。绝对滴,不能把真相跟外人提了一字半语。倒是丈夫赵洪英那儿,不妨讲清楚,看看是不是遗漏了什么没发现。 “哇哇……” 在杜四喜思量之时,一直熟睡的香孩儿,是突然没有预兆般的醒来。小小婴孩儿一睁开眼睛,就是嚎啕大哭起来。 ☆、第34章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对于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婴儿,除了饿了,不舒服哼哼哭几声外,也是没有其它的表达方式。所以,杜四喜自然是如此的揣测着她的香孩儿。 “四喜,孩子哭了,先是查查,看看是不是尿了?如果不是,八成就可能是饿了。”见着屋里的动静,林婶子还是隔了些距离的指点了一席话。 有过来人的说法,杜四喜欣然接受。 她一摸了香孩儿的小屁屁,发现小家伙真是尿了。 “嘿嘿”笑两声,杜四喜拿了早备上的尿布子,给香孩儿换了干净的新尿布子。 瞧着小婴儿还是哭闹着,杜四喜无奈了,她搂了香孩儿到怀里,哄道:“乖乖啊。不哭不哭,娘喂香孩儿吃奶。”屋内没旁人,要解开了衣襟,喂了小婴儿吃奶这等事,还是让杜四喜害羞的红了红脸。 当然,到底没旁的人在,她瞧着哭得利害的儿子,心里头软和了。也就是放下了一点的矜持,开始学着给孩子如何喂好了口粮。 睁开眼睛,事实上,还不可能看清楚环境的小婴儿有一种本能,会让他去寻着了填饱肚子的奶。这不,香孩儿便是如此。 只是,这孩子嘴里吃着奶时,两眼睛角还是流着泪,那小模样要多招人疼,就有多招人疼。 等着香孩儿吃好奶时,林婶子已经进里屋了。见着面前的母子和乐图,林婶子说道:“孩子吃好奶,四喜,你可得顺奶,免得他不舒服,吃下去又吐出来了。” 有林婶子指点,杜四喜自然没犯了错误。 在喂了香孩儿吃好奶后,又是扶着小婴儿半坐起身,轻轻抚了背。直到小小的婴儿是打哈欠,像是要睡着了时。她才是小心的把小孩儿放了小软垫上。 “靠右侧卧睡,上半身垫的稍高些。婶子,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杜四喜跟林婶子寻问了话道。林婶子点点头,表示认同这法子好。 酉时,杜四喜在喂了孩子时,东京城的皇宫,龙德帝朱由镇的皇家夜宴已经开始了。 新帝登大宝,厚赏了从龙功臣是必然的。 晋藩是在龙德帝谋天子大位时,出了大功劳,大力气的。所以,晋藩名面上的世子殿下李亚子,要参加了这一场夜宴。刚出炉不久的龙德帝朱由镇,自然是慷慨的表示了欢迎。至于心里嘛,这位帝王如何想? 外臣们就是不知道了。 夜宴初起,华灯点亮。 在皇宫的国宴之上,美人载歌载舞,王公大臣和军事功勋们,自然们是交杯换盏,好不热闹。 “朕很高兴,借此机会,与众卿同庆。”龙德帝作为大梁朝的最高领导人,自然是举杯,说了开场词,道:“共饮,共饮。” “臣等谢圣上隆恩。” 宴上的众人,是谢了话,同饮了佳酿。 只不过,这等和谐的时候,总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晋藩的世子殿下李亚子,并没有饮了杯中酒。相反,这位平日里看着大气仁厚的晋藩少主,是突然站起身,对大梁的新任天子龙德帝朱由镇,问道:“本藩扫平了忤逆之人,送均王登上天子位。不知道新天子如何酬谢本藩?如何酬谢本藩卖命的将士?” 酒盏在手,声音洪亮。 李亚子话一出后,宴席之上,突然宁静下来。连载歌载舞的宫廷乐师和舞姬们,都是吓得全部宁神静气,无半分的多余动作了。 一下子的安静,连半点杂音也无。那整个场面,叫一个真尴尬。 “世子殿下,可是饮多了?”崔行景是龙德帝的头号心腹,当仁不让的站出来,顶住了李亚子无礼之话。在崔尚书的眼中,李亚子的行为,跟逆臣没区别。 不过是大梁朝上下,目前开罪不起晋藩,咬咬牙忍了罢了。 “崔尚书的话,是不是代表了天子的意思?”李亚子理都不理崔行景,直接跟龙德帝问了话道。那咄咄逼人的模样,在龙德帝朱由镇眼中,活脱脱就是汉末的董卓第二啊。 朱由镇心里恨极了李亚子的不识趣,在这等重要场合,让他这个帝王下不来台面。脸上的神色嘛,却是不带了半分火气,说道:“晋藩大功,朕心头铭记。岂敢忘记功臣们的付出?” “在场之人,人人都是为朕的新朝抛头颅,洒热血。朕绝对不会亏待了大家。”拉拢了在场的王公贵族和军事功勋们,是必需要的。龙德帝朱由镇自然是不准备单独的用小胳膊小腿儿,去挑战了晋藩的强兵强将。 “天子要厚赏,当然是好事。”李亚子脸上带笑,说道:“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从龙功臣们都在。天子可否说说,晋藩得什么赏?诸位得什么赏?” 李亚子步步紧逼,让龙德帝朱由镇的脸色,是瞬间变成了一片片黑青色。 重赏? 拿什么重赏? 龙德帝朱由镇别看当了大梁朝的天子。事实上呢,他的命令出了东京城,还有没有人认可,都是未知之数。 打从大唐朝被大梁朝取代后,神州大地上就是风烟四起。 乱世嘛,从来就是兵强马壮者,掌握了权利。 龙德帝朱由镇呢?连夺个皇位,都是靠着各个藩镇的合力,才把便宜的庶兄赶下台去。对于这样势力软弱的天子,想强硬了态度,实在为难啊。毕竟,这会儿强硬了,把实力派真得罪后,龙德帝屁股下面的椅子,真不一定坐得安稳啊。 高官?厚禄?美人?名位?钱财? 龙德帝朱由镇总算守着大梁朝的首府东京城,又有天子的名义到手,能赏的东西还是不少的。而且,天下间的事儿,讲一个名正言顺嘛。 龙德帝朱由镇也不虚乎,合着手头不要钱的高官虚位,就是给在场的所谓功臣们一一加封起来。 “晋藩为朕出力良多,晋王加封枢密使。世子李亚子加封天威军节使度,领门下省平章议政事。其余将士,朕亦有厚赏,钱财之物,当不吝啬。” 虽然,没现场说了,具体奖励哪些钱物,可在场中人听得龙德帝的话,人人俱是恭贺了李亚子。 枢密使,这个官职,可谓是天下的军权政权一把抓。当然,那得晋王来东京城,领导了整个的枢密院。而李亚子的天威军节使度嘛,就是一个名头。至于地盘,还在北蛮契丹的手中,要晋藩自己打下来,才算得数。 门下省平章议政事,在大唐朝的时候,也就是一个三官的官。可到了大梁朝,这个官还是值钱了,那就是官佐之贰,枢密使这位宰相的好帮手嘛。 当然,除了晋藩外,人人都得好处。 官位不要钱似的,从龙德帝的口中许出。 直到了夜宴结束,诸臣告退了。龙德帝朱由镇才是气乎乎的坐那儿,喘了两口气。 留下来的崔尚书崔行景,是对龙德帝禀明话道:“圣上,晋藩如若处置不当,怕是后患无穷。” “朕知。”龙德帝点头,说道:“李亚子今天的做为,眼中岂有君父?”心头不高兴又如何?晋藩有兵有将,龙德帝是手头拼硬实力,拼不过啊。 “东京城眼下由晋藩守着,朕夜寝难安。天下人眼中,朕这个君父当得窝囊,那便是窝囊吧。”龙德帝有些破罐破摔着,又道:“先把晋藩的兵卒,礼送回藩镇再言其它。” 崔尚书一听此话,建议道:“圣上,不如臣与晋藩的归德节德节度好好谈谈?看看如何才能让晋藩早日离开?” “可。”龙德帝朱由镇不含乎,一准应了。 亥时三刻,繁星在夜空明亮。 李亚子和李仕元兄弟二人,回了李氏邸宅。 二人没去休息,同到了书房里。李亚子当先坐下后,说道:“在朱梁伪帝眼中,本藩成了瘟神。朱梁伪帝今天的赏,全是些假大空的话。实质上,哪有什么重恩?” “大哥看来,本藩当如何行事,才是不负于大军的功劳?” “功名只向马上取。”李仕元念了一句诗,道:“本藩的一切,全靠着将士卖命。您是藩主,您说如何行事,臣等便是如何行事。” “哈哈哈……”李亚子大笑,道:“那就拿回大唐的江山。扭扭捏捏是小女儿的姿态,岂不是好男儿所为?” “择日不如撞日,择期不如撞期,今夜,子时,本王瞧是大好时辰。”李亚子收了笑声时,严肃的说道:“本王亲领城外的三千亲卫骑军,奔赴朱梁伪帝的皇宫,把一日天子赶下台。” “东京城,就托给大哥守好。将来,这必是咱们大唐治下的城郭。” “诺。” 亥时末,临近了子时初。 赵洪英没有歇息,他正陪着李亚子这位藩镇少主,从李氏邸宅里,悄然出了东京城,到了东京城外的大营处。 这里的骑军大营,是李亚子兵败淮南节使度杨立云后,临时给亲卫骑军安排的营寨。离着东京郊小镇上的大军营,还有百十里的路程。 就是隔着这在赵洪英眼中,不算远的距离。即使离开东京城,赵洪英想念了妻儿,也还是不能归家看望一二。 骑于马上,赵洪英嘴里哈出口热气,他心里头鼓声如雷。 赵洪英有些猜测,不敢言明。但是呢,处于了藩镇少主的亲兵位置,见识的事情不少。赵洪英的直觉还是告诉他,今天的夜晚,可能有巨变将至…… ☆、第35章 子时三刻,东京城的皇宫遥遥在望。 赵洪英随着李亚子的三千骑军,参加了这一场浩大的兵变。他在清楚了目的时,已经是身不由己,没回头路可以走了。 不成功,便成仁。 赵洪英不想死,他还想回家看看妻儿,看看媳妇肚子里的娃娃啥时候生下来呢? “今天本藩要匡复大唐,替天行道,诛灭伪朝。”李亚子是晋藩目前实际上的主人,他在行动前,必然得把自己的野心,打扮的合乎情理,合乎大义。 “匡复大唐,替天行道,诛来伪朝。” “匡复大唐,替天行道,诛来伪朝。” 人声沸腾中,赵洪英想,他自己受感染了。似乎这一刻,他随着众人呐喊之时,胸膛内的热血也在熊熊燃烧。赵洪英从未曾的查觉过,他似乎有可能,成为一个新朝的开国功勋啊。 “当当”声响起,再然后,赵洪英看见了,朱梁的皇宫大门打开了。这一刻,只要不是傻子,还能不清楚吗?晋藩早有暗子,布置在朱梁的皇宫之内。而眼下,采摘了美味的果实,正当是时候啊。 “杀。” 喊杀声响起,赵洪英控着跨下的战马,随着大流进了朱梁的皇宫。 白天,是龙德帝朱由镇把他的庶兄朱由纯,灭在了皇宫的景泰殿内。晚上,就轮着这位一日天子,被请来的帮手给黑吃黑了。 李亚子这位晋藩的实际主人,甚至于都没有亲近去逮了龙德帝朱由镇。而是让手下的将士,抢得了这个功劳。 于是呢,在龙德殿白天登基的大殿内,李亚子坐了龙椅上时,龙德帝朱由镇给兵卒押来了。 不过是区区一个把时辰未见,再见面时,两人的身份掉了一个头。一个是胜利者,一个是败亡者。龙德帝朱由镇更觉得讽刺的是,庶兄贞定帝朱由纯死前说的话,貌似全实现了。 “朱梁伪朝谋害昭宗皇帝,窃取大唐江山。今,本藩拔乱反正,匡复社稷。”李亚子是赢家,自然很有赢家的风度,问道:“朱由镇,你有何话讲?” 大梁朝是怎么来的?是武帝从唐昭宗手里抢来的。说起来,梁武帝的发家史,并不是怎么光彩。最初,就是太监义子,一路拍马顺溜的做得节度使。直到联络了淮南,坑了晋王一把狠的后,才是在妖僧的惑言下,杀了唐昭宗自立为帝。 梁武帝能得一个武字的谥号,除了发家史不光彩点。那打仗本事还是杠杠的,要不然,也不能统一了中原地区。 至于最后,梁武帝落个被子弑杀,那也是欺子太甚。 先前,贞定帝朱由纯会干下此等青史留恶名的事。完全是由于梁武帝公爹扒灰儿媳妇,亲爹给儿子带了绿帽,才是让朱由纯在恼羞成怒下,愤而急怒的以杀泄恨。若不然,没个意外情况发生,最后继承了皇位者,当仁不让的就得是梁武帝的嫡子朱由镇。 “大梁和晋藩争斗多年,朕……我引狼入室,如今这苦果,分明是我咎由自取。你赢了,东京城落到晋藩手中。我这个输家,自然是引颈就戮。”一日天子朱由镇说话时,有几分强自镇定的样子。 虽然,朱由镇想表现了,他的平静。事实上,他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泄漏了他的害怕与彷徨。 “哈哈哈……”李亚子笑的得意,道:“大梁伪朝废帝先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本藩择日昭告天下,已是匡复大唐社稷。”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李亚子准备坐上了,他肖想已久的帝位,建立了他李家的大好河山。 八月初二,天亮了时。 东京城的街头,百姓们开始了一天的新生活。 “昨晚半夜,城里好像地龙翻身的震动。” “嘘,瞎说什么?我分明是听得很马蹄声。像大军调动……” “……别乱说,还有军爷守城呢。小心被抓着,进牢子里吃黑粮。” “……” 百姓暗里,自然是议论纷纷。 八月初三,东京城的普通百姓,完全勿需要猜测了。新张贴的黄榜,从官府的印章上,就是大变个样。原来的大梁朝,换成了大唐朝。 新的年号,都是出炉了。从贞定四年,龙德元年,再到眼下的庆光元年。 这一年,除了年号,就是皇位上的天子,也跟走马观花一样的变幻着。 辰时,赵洪英在李氏邸宅的大厨房用了朝食。 此时,赵洪英已经从李亚子身边调了出来,那刚到手不久的亲兵位置,也是落了空。当然,由于从龙的大功劳,赵洪英连升三级,跃过了队正、副都头,升到了都头的位置。 步军都头,管了手下一百人。赵洪英在晋藩的升迁路,还是引得好些知情人,一阵眼热。 升官了,又是领了一笔赏钱。赵洪英得到轮值的假期,就是牵着他手上的那匹马,去了京城赵府,探望了他的长辈们。 赵府上,在这波的大动静里,自然是紧守了门户。 赵洪英到了赵府时,见到了二叔公赵镇安,还有他的堂叔赵添禄。至于他的堂弟赵全贵,则是在衙门里坐镇,没回了府。 赵洪英不客套,行了晚辈礼,道:“我来看望太婆婆,还望二叔公行个方便。” “一家子人,尽说外道话。”二叔公赵镇安摆手,笑道:“你小子,尽管去看看。娘啊,这些天也想你这个曾孙儿。” 赵洪英笑笑,回道:“我也想太婆婆老人家。” “东京城归了晋藩,光复了大唐的江山,藩主是要坐天子位。”赵洪英怎么说都是赵府的子孙,自然不会坑了自家人,他提点了知道的一二事,道:“二叔公、堂叔,还有洪贵堂弟,不妨投效到新天子任下。从龙要趁早,晚了,功勋不够高。” “等看望了太婆婆后,我会回城外的大营。洪全堂弟没参军,东京城平静了,他随时能归府。”赵洪英讲明了事情后,笑道:“我立了一点小功,目前升上都头的位置。如果二叔公、堂叔不嫌弃我职低官小,有什么事情尽可以放心吩咐。” “我不在京城,太婆婆还得托给二叔公和堂叔多多照顾了。”赵洪英晚辈的姿态,自然是摆得低。他也诚心希望,他太婆婆在东京城的府上,能好好的享受晚年。所以,对于京城赵家,赵洪英是给出了非常信服的模样。 二叔公赵镇安见着赵洪英这么一说,笑得高兴,道:“你小子,会说话,能干事。二叔公不担搁你时间,赶紧去看望你曾祖母吧。” 赵家太婆婆,让赵洪英从小是“太婆婆”“太婆婆”唤到大的。到了京城赵府上,也换不回那个文雅点的“曾祖母”称呼。 当然,就赵家太婆婆本人而言,也是习惯了听曾孙子喊一声“太婆婆”。 朝食,赵家太婆婆正用着时,就见了一声熟悉的话。老人家一抬头,望着从大门处走来的曾孙子,那是欢喜而泣。 “太婆婆,不孝曾孙儿,来看您了。” 赵洪英一跪了老人家跟前,赵家太婆婆就赶紧扶起来,边道:“起来,起来,你瞧瞧,都是怎么回事?人瘦了,也黑了。” “没事,我是随大军进东京城。想着轮休了,来看望您。” “那四喜呢,是不是生了?”赵家太婆婆关心了曾孙,自然更关心了曾孙的孩子。 赵洪英摇头,忙回道:“我离开时,四喜还没生。眼下一直没回去,不晓得近况如何?” 听着曾孙子这么一说,赵家太婆婆心里还挂念着了曾孙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不过,倒也有分了情况,关心了近前跟上的事情,道:“你瞧着,一大早来看望了老婆子,都急个啥?洪英,用过朝食没?” “用过。”赵洪英忙回话道:“太婆婆,我都是用过了朝食。” “只是这会儿,瞧着您用呢,我又是肚子饿了。要不,我陪您一起,再用些?”和长辈一起用朝食,也是陪着吃个香嘛。 老人家图什么?就是图了儿孙在膝下,合家欢乐嘛。 有赵洪英陪着用朝食,赵家太婆婆非常高兴,连着都多食了小碗饭。 等着朝食过,赵洪英又是陪着赵家太婆婆聊了些近日的情况,然后,才是不舍的告辞了。 赵家太婆婆想着挺了大肚子的曾孙媳妇,到底不好久留了曾孙子,只是关心的说道:“府上一直没曾孙媳妇的消息传来,你回去后,差人给太婆婆送口信儿。” 赵洪英没二话,一口应下。 从赵府离开,赵洪英就是去寻了,他原来手下的一伙兄弟们。顺便给这些家伙带去了一个好消息,那便是赵洪英升官了,他手下的兄弟们是水涨船高,人人带上了一个火长的小头目帽子。 “这回发财了,都头,大家伙得了火长的位置,全是靠着您的功劳。”李老二拍了赵洪英的马屁,道:“等回去,咱们得给嫂嫂添份大大的催生礼。” “先回去再说,我这心头也挂念着他们母子情况如何?”赵洪英看着李老二裂嘴大笑的模样,又望了不远处的马大头等人,同样是兴奋不己的样子。他心中有数儿些,大家伙都是念叨着升官发财,兴致勃勃高昂啊。 从东京城离开,回到了赵洪英在东京城郊的家里时。赵洪英发现,他家挺热闹的模样。 “洪全堂弟。”赵洪英在自家门口,见到了本家兄弟。 “赵英堂兄。”赵洪全见着赵洪英时,满脸的不敢相信。他指着赵洪英的一身官袍,道:“这是怎么回事?” “都头升官了,连升三级,眼下掌管了咱们一都步军。”在威风凌凌的赵洪英面前,李老二当了小马腿,一准儿给赵洪英配了一个响亮的登场。 赵洪全一听此话,眼睛都瞪大了两分。 “赵都头升官了,恭喜啊。还给赵都头贺喜,你家娘子在前天,生下个大胖小子。今个儿,正是洗三日。”林婶子从屋里出来,满面红光的给赵洪英吹捧了话道。 “嫂嫂生了大胖小子,都头好福气。” “都头家有小子,洗三是大日子。大家伙凑巧,正好给新生儿添盆礼。” 原来赵洪英一伙的兄弟,人人跟着赵洪英的脚步,得了彩头的升官又发财。这会儿,自然是非常捧场面的。林婶子在旁边听得这话,那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要知道了,林婶子近几日照顾了杜四喜母子外,更是香孩儿的接生婆。眼下嘛,是当了今个儿洗三的收生姥姥呢。 给新生儿添盆的礼,主家是不留下的,必是厚赠给收生姥姥。 林婶子瞧着一个一个准备要送大礼的人,那能不像是看着财神爷一样的欢喜吗? “四喜,在屋里?”赵洪英问道,脸上是笑意,心头是急切。 “四喜和赵家的大胖小子,都在屋里。”林婶子笑笑,回话道:“赵都头你不妨进去看看他们母子,四喜生孩子,吃了大苦头的。” 都是女人,晓得对方的不容易。林婶子在赵洪英前,还是给杜四喜说了好话。 赵洪英进屋了,他同伙的兄弟们自然是留了院里,各自坐了摆开的椅子上。院中的这些桌椅,自然是林婶子夫妻代为备上,准备今天洗三时,招呼了客人用席面的地方。 赵洪全对于赵洪英升官的事情,还是非常好奇着。所以,他留在院中,跟赵洪英手下的大头兵们,准备聊聊。当然,这时候,赵洪全还不知道,这些他眼中的大头兵,全是升了赵洪英原来的小头目位置,也是管了十人的一伙火长。 屋内,夫妻二人见面了。 杜四喜觉得,她像是许久未曾见了她的丈夫。有惊喜,有高兴等等情绪啊。 此时此刻,赵洪英望着妻儿,迟疑着脚步的傻愣了那儿。杜四喜先反映过来,伸手抱着香孩儿,递了傻愣愣的丈夫,笑道:“这是咱们的儿子,我取了个小名,叫香孩儿。大名等着你这当爹的取呢。” 小婴儿太小了,杜四喜托到了赵洪英手头时,这位新爹都是吓得紧。那抱着孩子的模样,都僵硬得成了整张严肃脸。杜四喜看着赵洪英急慌的模样,心头有点甜蜜味了。 赵洪英道:“这小家伙在我手头,都怕不小心伤着哪儿。我这手脚粗重,力气太大。还是媳妇你抱好咱们儿子吧。” 赵洪英这么一说,杜四喜也没勉强了刚当爹的新手。 “哇哇哇……”刚回了亲娘怀里,香孩儿醒来,又是动动小鼻头,就是继续的大声嚎哭。 “这声音响亮,一听就是壮实的孩子。”赵洪英对于儿子哭了,一点不在意。相反,这位很得意孩子哭的利害,觉得那叫一个声音悦耳动听着。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杜四喜摇摇头,小心摸摸后,确认了事儿,道:“香孩儿是尿了,得换了尿布子。” 解开了小婴儿的小被,看着小孩儿白白嫩嫩的小胳膊小腿。赵洪英就在杜四喜换新的尿布子时,专门用大手,挑着他家儿子的小麻雀,那是挑剔仔细的查看了一回。 “真是个儿子?”赵洪英这会儿,还是傻愣愣的笑了许久。 等杜四喜换好了新的尿布子时,一抬头,就看着她丈夫继续在那里傻笑。 重男轻女四个字,一准砸到了杜四喜的头顶。 杜四喜突然觉得,心头堵得慌。这是一种不能言明,就是心里隔应的感觉。 良久后,杜四喜还是自己在心里头,给自己疏导了气,暗暗想着,在这个封建时代生活,生男生女而言,自然是男孩子的好。要不然,生个女儿像原身一样,嫁进婆家被别的老女人搓磨吗? 话是粗,理不糙啊。 杜四喜想着,她已经躺平,在生活之下圆润了。 那么,她的孩子,她的日子,能够过得舒服些,何必自寻了不趣呢? “洪英,你回来的正好,今天是香孩儿的洗三。原本还想着,托人给你带信儿,说了香孩儿的出生。谁料,这几日赵管事和赵府那边,一直没来个人,消息也没能传进东京城里。”杜四喜说了她这些日子的担忧,道:“听人讲,东京城是许进不许出,我都怕了好些天。” 赵洪英一听后,沉默寡言了。 杜四喜见此情况,忙是笑笑,开解道:“香孩儿洗三,按说,应该邀请了府上的亲人们。洪英,你看看,是不是再托人,给传了信?” “另外,香孩儿的大名呢,你这亲爹可得好好想想。”杜四喜一说后,还是站远了两步,道:“我坐月子,一直没沐浴和洗发,你得离远些。我身上的味儿,挺重的,不太好闻。” 月子里,不能沐浴,不能洗发,更不能贪凉。 杜四喜记得林婶子的话,说是月子里没养好,受了病痛的话,可得一辈子遭罪了。杜四喜想平安康泰,想寿终正寝,完全不想自寻了苦头吃的。所以,对于林婶子的叮嘱,杜四喜严格遵守了。 “哪儿?我都是凑近了闻着,你身上的味道,哪都香。”赵洪英挺难得,还是拍了杜四喜的小马屁。 “哈哈……”杜四喜捂嘴便笑,道:“我和孩子,一直都在屋里呢,你闲下来哪时都能看着。倒是你,这回来了,人累吗?要不要先歇歇。我看给府上传信儿的事情,我托给洪全堂弟去办。”杜四喜见着赵洪英笑时,都是眉间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自然陂为担心。 赵洪英担心啥?悔意为何? 自然是担心了,万一下回再遇上了媳妇有大事,他却是仍不在身边。这相公当的,心中有愧疚啊。 瞧瞧,要不是撞上了,香孩儿出生没见着,连洗三都差点错过了。 “我不累。”赵洪英展了眉,大笑着回了三字。他说来,也是大丈夫脾性,还不会小心眼的想太久。这不,边回话时,也是想开了。 赵洪英觉得,要是对媳妇内疚了,往后,多心疼了媳妇就是。 “至于咱们儿子的大名,需得再好好想想。”赵洪英沉思片刻后,又道:“我先去招呼一下外面的客人,至于重新托人给京城府上传信儿,我一会儿便去办好。太婆婆那儿,如果知道添了玄孙子,一准儿高兴的不得了。” 洗三时,杜四喜在屋里。 香孩儿给亲爹抱了外面,让赵洪英手下的兄弟们,人人围观了仔细。 林婶子是收生姥姥,见着来客添盆礼时,具是大方着。瞧瞧盆里的银锭子闪着光,林婶子边笑边唱着:“搅一搅,一二连着三,哥哥领了弟弟跑……”这话,宾客们和主家都爱听,祝福了主家儿孙多多嘛。 赵洪英看着林婶子用盆里的凉水,又给香孩儿洗着。 许是水凉了,香孩儿哭得利害。 林婶子边唱边赞道:“响盆响,娃娃壮。洗洗头,作王侯。洗洗腰,一辈比着一辈高……” 在场的宾客里,除了赵洪英的同伙兄弟们,还有了一些杂营的妇人和伙头兵。毕竟,赵洪英是升官三级归来,哪个有眼色的人,都会来祝贺了。 添盆多,林婶子自然是越洗越欢喜,给香孩儿用凉水洗后,又是用新鲜的葱,轻轻打了三下,道:“一打聪明,二打伶俐……”兆头是求了,葱就是由当爹的赵洪英用力,扔到了房屋顶上去。 屋外热闹,杜四喜在屋里,都听得林婶子还在唱道:“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 隔着窗户,杜四喜透过了窗户纸,总想瞅两眼外面是什么情况。可惜,林婶子和洗三的香孩儿在人堆里,杜四喜这个亲娘,注定是见不着盛况了。 不过,杜四喜嘴角含笑,还是能想像一二美景的。 当天,赵家香孩儿的洗三礼,林婶子是大丰收,得了老大添盆的厚礼。赵洪英嘛,是赵家的东道主,被杂营里的客人们,人人是敬酒恭贺了许久。 等着晚上歇觉时,赵洪英都是睡得憨实,完全醉乎了。 次日,京城赵府的贺礼来了,赵管事亲自陪着赵洪贵来的。 对于这位本家的堂弟,赵洪英自然是客气,他晓得洪贵堂弟有本事,不比他弟弟赵洪全是个脾性娇气,又是喜好了风花雪月的少爷公子哥。 “来迟了,还望堂兄和嫂嫂莫怪。”赵洪贵人客气,说话也是客气。赵洪英请了赵洪贵在外屋落座,说道:“屋里简陋,洪贵堂弟莫嫌弃。” 两人俱是客套着,还是赵管事把礼物摆了外屋的桌上时,赵洪英才是不好意思的又说道:“这些日子洪全堂弟住了杂营,本应该我多照顾的。只是,责任在身,倒让洪全堂弟苦头没少吃。我挺愧疚,没担起了兄长的份内事。” “洪英堂兄才多久时间,就是平步青云,官升三级。如果不是平日里殷勤了差事,何来如此大好机会?至于二弟,他吃些苦头是应当的。免得以致于得意妄行,不懂得天高地厚了。”赵洪贵回话后,又道:“我此来,除了给洪英堂兄和嫂嫂道喜,贺了新侄儿出生外,也是来领二弟回东京城。” 一听赵洪贵要把赵洪全领走,赵洪英心里头大大松口气。 媳妇坐月子,能给家里省了事,赵洪英岂能不欢迎?毕竟,平日里打点了赵洪全衣食住行事的,还是赵洪英的媳妇杜四喜嘛。 当然,东方人都是好客的,就是心里如何想?面上还是要挽留的。赵洪英自然不例外,也是虚应了客套的话,挽留了一二。 “洪英堂兄,我随大哥回东京城的好。我都想念府上的祖父、爹娘了。”一进屋,就听到了赵洪英的挽留之意,赵洪全直接就是急眼了。 对于晋藩大营的这些日子,赵洪全觉得过着完全不是滋味。只有东京城,才是让这位少爷公子哥天天想念啊。 赵洪贵一听弟弟的话,训了两句,挺歉意的说道:“洪英堂兄,二弟的性子冲,怕是这些日子给你们添了不少的麻烦。” “自家兄弟,我又不是外人,哪会不了解洪全堂弟是赤诚之人。”赵洪英一说话,就是给赵洪贵兄弟二人解围。毕竟,赵洪英的本心,是不想让人家亲兄弟在他家,闹出了矛盾。 ☆、第36章 总之,赵洪英态度和善,赵洪贵又是识情知趣的人。所以,赵洪全离开了晋藩杂营,回了东京城一事,算得圆满和谐的解决掉了。 没外人掺合,杜四喜自然是跟丈夫赵洪英好好聊一聊,二人最近的事情。就这等夫妻的小话,那是增加了夫妻之间的感情。沟通这个技能,在杜四喜看来,是非常有必要的。 “下一回,再上了战场,别是光想着给上头卖命的事儿。你得多想想,我和香孩儿,我娘俩可在家等你归来。”要知道关心人,不讲出来,对方没读心术,未必知道了。 这不,杜四喜对丈夫赵洪英就是讲了情义缠绵的话,道:“你升官,我跟你过好日子。你当平头百姓,我跟你吃糠咽菜也使得。反正不管如何,你得平安无事。” “其它不求,我和香孩儿求的,就是你一定好好活下来。”用手推拿了一下赵洪英的胸膛,杜四喜扭捏了一下,道:“咱家缺什么,都缺不得你这个顶梁柱。” “咱家啥都不缺,一定像你说的一样合合美美。”赵洪英边赔个笑容,边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包裹。那是布帕子包得紧紧的东西,待赵洪英打开后,杜四喜惊呼了一声。 一双龙凤呈祥的绞金丝镯子,一套点翠镶玉的头面手饰,那精致的模样,实在是太漂亮了。每一个女人对于金光闪闪又耀眼的珠宝,都会爱慕几分的。 杜四喜亦是一个女人,这眼光嘛,也不例外了。 “这是哪来的?”瞧着两眼,杜四喜就能估算着,这些东西老值钱了。 “送你的。”赵洪英递了杜四喜的面前,讨好的说道:“我一眼瞅着,就觉得带你的身上,定是好看。” “太贵重了。这得花多少银钱?”杜四喜眉眼一挑,指着睡得香甜的儿子,道:“咱们已经有香孩儿了,你是当爹的,我是当娘的人,不能乱花了银子。” “退了吧,哪买的,退回去。我不能带,带着我心头慌。”杜四喜摇摇头,推了东西,道:“香孩儿长大些,我还想让他既是读书,又是学武。这世道,不光能文,还得能武。” “万一……万一香孩儿的培养要花很多银子,我又是再怀了孩子,咱们家里的银钱就会紧张了。”杜四喜解释了原由,她的目光虽然不舍得,却还是闭了闭眼睛,面对现实的家境,拒绝了这等诱人的漂亮手饰。 “莫担心,咱们儿子将来学文学武,我都养得起。”赵洪英看着媳妇依依不舍的目光,并没有生出了看笑话的心思。恰恰相反的是,赵洪英觉得心酸啊。 堂堂大丈夫,连让媳妇带点手饰,都是东想西担忧。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赵洪英这个相公,多么不合格。 赵洪英不待杜四喜又拒绝,直接是把绞金丝的龙凤镯子,套在媳妇的手腕子上,笑道:“没花啥银钱,这东西是我进皇宫时,跟大家伙一起从宫里顺手牵羊得来的。” “我瞅一眼,就瞧着配我媳妇。瞧瞧,是不是再合适不过了。”赵洪英执起媳妇杜四喜的手,用欣赏的目光看了媳妇的柔腻。 杜四喜一听这话,伸手拍打了一下丈夫赵洪英的手,脸色带了怒气,声音掐尖儿细细的问道:“说说吧,相公,你身为晋藩的兵,怎么就进了皇宫?还有些什么危险的事情,你压根子就没跟我讲过?” “是不是我这个媳妇,围了灶边转悠,照顾孩子坑头就足了。你有什么难事,奔什么卖命的前程,我这个当媳妇的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便不能知了?”杜四喜眼睛红了起来,她是突然觉得委屈了。 从嫁给了赵洪英开始,杜四喜就觉得这个丈夫不错。二人过得算合美,也没红过脸。 可是,那不代表了,枕边人光分享了荣耀,而把困难和危险隐瞒住,就真是对她算好法子。 杜四喜是什么人? 她前一世是一个孤儿,最在意的事情,就是感情之间的信任。 要说信任,那是一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 特别就夫妻二人,信任是双向的。建立起来不容易,可要毁了它,再是简单不过了。 “你是我的相公,是香孩儿的爹。我是你的媳妇,是香孩儿的娘。咱们是一家人,你在外面有什么天大的凶险,为什么不跟我讲?我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就是担心……担心哪天我一睁开眼睛,你一辈子都回不来我身边。”抽抽鼻头,杜四喜声音有些呜咽。 “快别哭,四喜,你在月子里,千万别哭。”赵洪英很着急,他没忘记了一件事情,就是月子里的女人哭了,将来眼睛一辈子会受罪。 “我不瞒你什么,你千万别哭……”赵洪英抱住了杜四喜,安慰话道:“我真在意你,在意香孩儿,在意咱们的家。我就是看着好东西,心里头一直想着,想把它们送给你。捧着些漂亮玩意儿到你面前,我是在讨你的欢心。” 一个男人讨一个女人欢心,那便是在意了,那便是心悦了。 赵洪英本意是好着,结果嘛,却是差点惹了媳妇,险险的没哭上一场痛快。 杜四喜怀孕了,杜四喜生产了,偏偏她痛,她难过时,孩儿他爹居然不在身边。然后,缺少了感情滋润的杜四喜,是有产后抑郁症了。 杜四喜其实晓得,她有那么些娇情了。 可人在世上,有个疼你,让你娇情些的家人。杜四喜眯眯眼睛想想,觉得蛮不错也。 夫妻二人,小闹也算得闹上了一场。虽然,是杜四喜单方面的闹一闹。但是呢,赵洪英还是给吓个够呛。 在面对着自家媳妇的怒气冲冲时,赵洪英把东京城里面发生的事情,算是讲了一遍。只是话里话外,有些春秋笔法,着重描了前程,危险什么的,就是聊聊几笔带过。 “这么说,晋藩的世子殿下,隐瞒了晋王过逝的消息。带着大军打上东京城,灭了淮南节度使,又灭了请晋藩前来助拳的龙德帝?”合着捡便宜的人,最终通终的*oss,就是新任的庆光帝李亚子。 杜四喜忍不住唏嘘一场。 “新天子是承父遗愿,重振山河,匡复大唐。我就是趁着这个大功劳,连升了三级。往后,媳妇你就是都头夫人了。”赵洪英哈哈大笑,好不高兴。 都头,别看只管了一百人,那大小也是一个武官。 夫贵妻荣嘛,杜四喜好歹在杂营的女眷里,算得头一份的体面了。 “那新天子会定都在东京城吗?”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不肖说,还是换了一个新皇朝。杜四喜没忘记了,晋藩的老巢是在晋阳城啊。 “不晓得。还得看看情况如何?”赵洪英只知道的事情,就是八月才两三天的时间,就是换了三个皇帝。新朝新规距,赵洪英随大流,不惹了麻烦上身,便是知足了。 说罢新朝事,杜四喜望着正睡得欢实的香孩儿,小声讲了她生孩子前一晚的梦境。关于骄阳红日,关于神龙大吼……总之,挺神话的。 当然,在话尾处,杜四喜更不会忘记了,孩子降生时,屋内的异香事件。 “除了跟洪英你讲讲,我平时都是闭紧了嘴。就怕这事有半点消息给泄漏出去后,让咱家惹来了大麻烦。”杜四喜想,如果不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实情。她八成会觉得简直是谣言,分明以讹传讹。 “其实……”赵洪英迟疑一下,接着,面色变得镇静自若的说道:“我做过同样的梦。” 啊? 杜四喜抬头,望着丈夫赵洪英,眼中是疑问? 赵洪英点头,算是回答,同时,亦道:“咱们往后将此梦,还有香孩儿的异香事件,全是忘记就好。” “他生于平凡家,担不起祥瑞兆头的事。” “好,咱们都忘个干净。” 杜四喜夫妻二人商量后,做出了如此的决定。 八月初六,庆光帝李亚子昭告了天下,定新唐的都城为晋阳。 东京城,似乎随着大梁朝的覆灭,注定得陪葬给时光,遗忘在岁月中了。 “大军搬师回朝,我得领一都兵马,同去晋阳。”赵洪英跟媳妇杜四喜告别了,他道:“别担心,等晋阳那边安顿好,我会想法子寻得时间来接你。” “不急,我还在坐月子呢。”杜四喜摇头,拒绝了赵洪英来回奔波的想法,为丈夫排忧解难的说道:“安顿好了,你给我来信。按着新地址,等出月子后,我请赵管事帮忙,送我和香孩儿去晋阳城的新家便是。” “也好,依你的主意。” 吃了兵粮子,想划拉出自个儿的闲暇时间,确实挺麻烦的。赵洪英思了现实的情况,便是没有拒绝了媳妇的好意。 八月初八,庆光帝李亚子领大军开拔,带着胜利和荣光回了晋阳城。 至于驻守了东京城的节度留后,庆光帝李亚子言明,此等重任就是交给他信任的兄长,归德军节度使李仕元来担当了。 新朝新帝,远离了权利中枢的晋阳城,再是被天子更换了归德军的老巢。 隐隐不可言明的排斥,跌落下了巅峰的势力,李仕元冷冰冰的脸色还是漠然一片,他于庆光帝的跟前,躬身侍立,恭敬领旨应诺。 ☆、第37章 八月二十八日,杜四喜收到了丈夫赵洪英托人带回来的礼物。那是一块专门打造的长命锁,给长子香孩儿的满月礼。当然,给媳妇的礼物嘛,就是赵洪英领到的俸禄,一堆儿全交给媳妇掌管了。 “洪英离着那么远,还是专门提前送东西回来。你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就是好啊。四喜,婶子说句真心话,你啊,嫁进赵家,是掉到了福窝里。”林婶子有赵洪英给的补偿,又是一心想巴结一下升官到都头的赵洪英。所以,照顾了月子里的杜四喜时,林婶子还是非常用心思的。 这不,相处时间久了,林婶子跟杜四喜的关系就是越来越融洽与和睦了。 免不了,在话里话外时,林婶子就是给杜四喜讲些夫妻的相处之道。在林婶子看来,杜四喜和相公恩恩爱爱了,她是拿了赵家给的厚实银钱,也不觉着亏心喽。 “等着坐好月子后,我就去晋阳城。到时候,里里外外我也能帮忙打点一二。便是洪英轮值休假时,回家里坐会儿歇歇脚,嘴里有口热乎吃,衣服破了有人补。我瞅着,军营里的坑,没自家的睡着舒服?”在古代里,女人能做的工作,是基本上不太好找的。家庭主妇就这时代人眼里的主要正职。 杜四喜没啥大本事,能推翻了一个时代的观点。而且,她也不想成了异类,所以,做好赵家主妇的责任,杜四喜就当仁不让了。毕竟,她嫁给赵洪英后,实实在在的觉着,丈夫是个非常不错的男人。 杜四喜嘛,没那么大的心眼,想把家里腾出来,给别的女人让了位置。 “婶子,要不你多教教我。我年纪浅,就怕有想不到的地方。” 瞅着林婶子是过来人,吃的咸盐不少。杜四喜不以为,她前一世的记忆里,那些为人处事的手段,就是一定合乎了这个时代的规距。一个时代,总有一个时代的烙印。杜四喜正在努力的学习了,如何当好一个贤妻,一个良母,一个好媳妇嘛。 “拢了男人的心,管了家里的财,孝顺长辈做出好名声,差不离这些就足够了。”林婶子哈哈笑着,道:“婶子瞧着,你眼下就是做得挺好。香孩儿又是赵都头的长子,你这个都头夫人的位置,稳稳当当着呢。” 说说笑笑,林婶子对杜四喜就是赞了话道。 杜四喜听听后,也是回了些话,说不得也是夸了林婶子的儿女。 九月初一,香孩儿的满月宴。 赵府来人了,赵家太婆婆领着一杆子晚辈,来看望了杜四喜还有香孩儿。 杜四喜非常的惊讶,见着赵家太婆婆时忙福礼,道:“太婆婆,您怎么来了?” “这……我托人传了信儿,说是出了月子后,一定抱了香孩儿进东京城给您请安呢。是不是口信儿,没传到了您跟前?”杜四喜是晚辈,就像着林婶子提点的那样,在长辈的面前绝对不能行差错步了。要不然,那名声哪坏了,总归是自己吃亏。 “没事,没事。你那口信儿,老婆子收到了。我就是想念着玄孙儿,干脆动身来庆贺了玄孙儿的满月宴。”赵家太婆婆笑得乐呵呵,说着话后,还是往木榻边凑近了,道:“这是香孩儿啊?” “是啊,正睡着呢。要醒了,太婆婆一准儿能看清楚,这孩子就是一个虎头虎脑的。”杜四喜忙回话。 “四喜,你在月子里,坐下吧。人别累着了,老婆子还等着你给赵家多多开枝散叶。”赵家太婆婆见着跟个福娃娃一样讨人欢喜的玄孙儿,那心头欢喜的要命。这会儿,杜四喜这个曾孙媳妇在她老人家眼中,是看哪儿,哪儿就顺眼。 “老婆子活了七旬啊,玄孙儿又满月,见得这等五世同堂。老婆子这一辈子,没遗憾了。”赵家太婆婆仔细瞅着睡那儿,睡着憨实的玄孙儿,转头对二儿媳妇说道:“老二媳妇,你来瞧瞧,这孩子是不是长得特像洪英啊?” “儿像爹,就像娘说的,这孩子真像了洪英。”二叔公赵镇安的媳妇,在婆婆面前,自然是乐得拍拍不要钱的马屁,那是捧了好话,道:“长得真壮实,再是眨眼过几年,就是一个棒小伙子。” 一屋子女眷,有二叔公赵镇安媳妇的话,自然都是凑了趣,人人乐得在赵家太婆婆面前,再是添了几句彩头似的好话。 等着满月宴开席的吉时到,一屋子女眷们才是散了开,随着赵家太婆婆去了院中。 杜四喜是要坐满了四十天的月子,所以,满月宴她没了出席的份儿。倒是随了赵家前来贺喜的柳儿,是留了下来,陪着杜四喜说说话。 “难得你来,我是真真没想到。”杜四喜见着柳儿,还是喜意浓浓的。 说起来,柳儿是杜四喜来了这个时代,交好的第一个朋友,总有些特殊的地位嘛。 “洗三时,我本想来给你道喜的。只是,表姐那儿离不开身。凑着你家孩儿满月,我总是寻着了机会,便来看望你。”柳儿说着话,还是拉起杜四喜的手,说道:“四喜你有福气,香孩儿又是赵家的玄长孙子。将来,你一定会过得更好。” 在婆家,一个女人想站稳了脚跟,就得膝下有儿子。至少,柳儿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很是为杜四喜高兴。 “你呢,你过得如何?在东京城还遇上了表姐,是你嫡亲的亲戚吗?”杜四喜借着机会,又是问了柳儿近况。 “表姐早年嫁人后,随了相公离开家乡。这一回,在东京城遇上了。”柳儿笑笑,道:“说着也凑巧,表姐的儿子跟你家的儿子,是同一天生的。” “是吗?真巧。”杜四喜也觉得,太巧合了。 屋内,两人说着话。 屋外,满月宴开始了。 除了好酒好菜,席面上最是不能少的东西,就是红鸡蛋。这红鸡蛋,也就是俗称的“满月蛋”。 柳儿陪着杜四喜在屋内,也是食了两个红鸡蛋呢。 等着满月宴结束后,赵家太婆婆没久留,私下给杜四喜贴了一份私房钱,便是领着赵府的女眷们,坐着马车回东京城了。柳儿,自然也是随着赵府人一起离开了。 热闹过后,剩下的就是宁静。 杜四喜搂了长子香孩儿到怀里,给醒来又是饿了肚子的小婴儿喂了奶。 不过大半个月的离别,在香孩儿的满月宴结束后,杜四喜思念了丈夫赵洪英。 随之,她再是一想着,坐完月子后,就能去了晋阳城。杜四喜又是转而满怀希望,求着时间过得快快些。 九月初十,杜四喜总算是出月子了。 第一件事情,她便是洗发沐浴一回。 等着浑身像是减轻了无数负担一样的轻松后,杜四喜换了新衣裳,准备把家中的东西收拾收拾。应该拆洗的拆洗,应该装包裹的装包裹。毕竟,一切妥当后,她得去东京城拜访了赵府长辈们,然后,就是领着儿子香孩儿,去晋阳城寻丈夫了。 午时,杜四喜食过午饭后,给醒来的香孩儿是喂了奶,又是顺好奶。在哄着香孩儿睡熟后,屋外传来了敲门声,以及杜四喜熟悉的男音。 “四喜,在家吗?” “洪英,是你吗?”杜四喜搂着儿子,打开了屋门时,就见着了风尘仆仆的相公。 “想着你应该出月子了,我跟上头请得假期,回来接你和儿子一起去晋阳城。”虽然说,媳妇体贴,不乐意他来来回回的跑路。 可赵洪英到了晋阳城后,奈不住思念媳妇和儿子啊。所以,干脆利落的请上头一起吃吃饭,喝喝酒,走通了门路,自然就是得了假期,回来亲自接妻儿嘛。 “快,进屋里。你从晋阳赶远路。这会儿,必是累坏了吧?” 杜四喜瞅着赵洪英又是留起了络腮胡子,就晓得自家相公的生活,过得一定是相当朴素。 “香孩儿,又睡着了?” 赵洪英进屋,还关心了孩子。 杜四喜笑笑,回道:“吃了奶,又睡着了。你可别闹他,要不然,闹醒了,又是一场嚎哭。”边说了话后,杜四喜小心把怀中的香孩儿,搁到了木榻上。 “坐会儿,我给你煮碗面条。卧个荷包蛋,你一定没食午饭吧?”瞧这点,刚过了午饭的时间。杜四喜一猜,就能想到丈夫赵洪英赶时间回来,一定是饿着自个儿了。 “你一说,这肚子还真是咕噜咕噜的响得利害。”赵洪英大笑,道:“卧两鸡蛋,你那荷包蛋味香,我就喜欢吃。” 厨艺嘛,有人欣赏,对于杜四喜而言,自然是欢喜的事情。不过,她还是心疼了丈夫,这赶了老远的路,居然就饿着自己了,真是一个傻子。 心头越是想,杜四喜手头的动作就越快。 她一边在灶上引火,给添了柴后。就是在灶台前转悠,先是用铁勺子舀了油,生剪了两个荷包蛋。接着,荷包蛋味儿香,传了满屋子时,杜四喜用铁勺子把荷包蛋舀碗里,又是给锅里添了水。 和面,揉面,再是切了面条。 杜四喜有着原身的记忆,这动作在长期的家务活里,还是非常熟练着。 等着灶上的水开了,面条是切得细长,然后,两手一摇,再是一拉,就是把细长的面条下了沸水。 面条煮熟,青菜在水里过了一遍。有小葱花,再是调了味,加上一直闷了的酱。一碗的荷包鸡蛋青菜挂汤面,就是新鲜着出炉了。 摆了面碗上桌子,再是递了筷子给丈夫赵洪英,杜四喜坐了旁边儿,笑道:“快吃吧,省得饿坏你了。你自个儿不心疼,我得被太婆婆骂了不贤惠。说着,不懂得心疼人了。” “哪的话,媳妇最是心疼我,我还能不知?”赵洪英接过筷子,笑得开心。一回话后,就是呼噜呼噜的大口吃起面条来。 看着丈夫吃得舒服,杜四喜在旁边瞧着,都是心情特愉快了。 ☆、第38章 一朝搬家,从东京城再往北,前去了晋阳城。 杜四喜夫妻自然不可能说走就走,毕竟,东京城的赵府可是长辈们都在呢。免不得一家三口,还得亲自去告辞了。 赵洪英归来,骑了他升都头后,得的一匹马。 这一回,要护送了妻儿行远路。他干脆着一合计后,直接买了个马车。用他的马一套上,全家人出行就方便了。 于是呢,赵洪英驾驶了马车,塞了行礼在马车厢里。杜四喜抱着儿子香孩儿,在车厢内剩下的空地方落坐。一家人凑合凑合,就是准备要离开了东京城郊的临时小家。 杜四喜嘛,要说不舍得的物和人,便是小家内的点点美好记忆,以及相处得融洽的林婶子。说是一离别,杜四喜心里头清楚啊,交通不方便的古代里,基本上是没再相见的机会了。 “珍重。” “珍重。” 杂营的大家伙相送了一回,相互道过离别言后,再是挥挥手示意,真个儿一去不回头了。 再入东京城,杜四喜发现这座城池,还是繁华依旧。 赵府上,与杜四喜当初离开时的样子差不多,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好男儿志在四方,洪英你去闯一闯,那是好事。”赵家太婆婆是泪眼婆娑,二叔公赵镇安却是鼓励了话。 赵洪英给赵家太婆婆磕了头,又是给二叔公赵镇安等长辈一一磕了头,道:“曾孙儿不孝,太婆婆就托给二叔公照顾了。” 赵洪英跪了,杜四喜自然不可能站着,也是搂了儿子香孩儿一起跪下来,跟着磕了头。 “老婆子不拦着,晓得你有好前程。”赵家太婆婆能年老之时,独力养大了曾孙子,那心里承受能力还是杠杠的。所以,她没有阻了赵洪英的前途,而是望着杜四喜,道:“四喜,洪英和香孩儿父子,老婆子就托给你了。你是他媳妇,是他娃儿的娘,你往后多辛苦。老赵家,会记着你这个好媳妇的恩。” “太婆婆,我是赵家的曾孙媳妇,跟了洪英身边,那是享福,哪会苦呢。”杜四喜笑着回了话。她晓得,赵家太婆婆能哭哭涕涕。但是呢,她一个小辈儿,还是得笑着开心,给长辈们逗了趣儿,才算得比较会来事。 “好孩子,你是老赵家的功臣。” 赵家太婆婆说着话,又是退下了手腕上的金镯子,直接套了杜四喜的手上,道:“这是太婆婆给你的曾孙媳妇礼,算是补上吧。”边说着话,赵家太婆婆还是打量了一眼,周遭的赵府女眷们神色。 二叔公赵镇安的媳妇,是赵府女眷们的领头人。一听着婆婆这话,也是退了一个镯子,主动套了杜四喜的手上,笑道:“娘给补了礼,我哪能漏了。说起来,我也是洪英媳妇的嫡嫡亲长辈。” 这位二叔公的媳妇会来事儿,旁边见着一家子合合乐乐的二叔公赵镇安,可不就是乐得开怀大笑,道:“行了,行了,时辰不早了。一家子开席吧,大家伙一同乐道乐道。” 这话一出后,自然没人拒绝了。 只待这一场席面结束后,赵洪贵媳妇是走了后,随着婆婆赵添禄媳妇一起,离开了赵家太婆婆的院子。 “果然,不是身边养大的,就是没那么心疼啊。”说这话的人,是赵添禄的媳妇赵江氏。听着这话的人,是赵洪贵的媳妇小江氏。 小江氏是赵江氏的娘家侄女,这姑侄二人,是嫁了一对父子,亲上加亲嘛。 “祖母眼中,最是心疼了洪贵和二弟,姑母莫担心。这府上的一切,将来还不是洪贵和二弟继承嘛。”小江氏劝了话,道:“要说堂兄堂嫂,往后注定是离着远远的。看着好,就是亲戚。看着不好,当个外人也使的。” “既然是外人,姑母哪能为外人生气,伤了肝脾?” 小江氏的嘴巧,这话一串串儿出来后,赵江氏一听,果然不生气了,还是笑道:“对,就是这么个理儿,我跟个外人气什么?” “几个镯子,哪值多少钱?”赵江氏哼哼两声,道:“我也不是眼皮子浅,就是瞧着婆婆孝顺了上头,偏偏咱们府上还没得几句好赞的话。” 小江氏低了头,当是没听着姑母赵江氏的抱怨。反正能劝的,小江氏当是劝了。其它的,就是让姑母发发嘴皮子威风罢了。 九月初一,杜四喜一家子三口人,在赵府做客歇了一晚。 次日,赵洪英领着杜四喜上街,准备采买些用得上的东西。毕竟,一家三口远行,有备无患嘛。 “卖糖葫芦,卖糖葫芦,又香又甜的糖葫芦……” “香人、头花、珠钗串,胭脂、水粉、绵罗扇,价格实惠,童叟无欺……” “……” 街道之上,叫卖声是络绎不绝。 “香木梳,真细密。要不,媳妇你挑个喜欢的?”赵洪英看着小摊贩的买卖物品,一时有入眼的。他指着摆那儿的精致桃木梳子,对杜四喜劝了话道。 杜四喜有些心动了,桃木梳雕刻的花纹极漂亮,当然了,也是价格不太贵。 “老爷,夫人,行行好。” “少爷,姑娘,行行好。” “婶子,阿叔,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两个乞丐拿着破碗,一个矮子边走,边说着乞讨的话。赵洪英盯了两眼,引起了他注意的,便是开口说话的乞丐,声音是掐尖儿的细。虽然,这个乞丐行讨时,似乎故意压低了嗓音。但是呢,落了行家的赵洪英耳里,一准就是听了出来。 至于矮子旁边的另一个乞丐,浑身瘦瘦的竹杆子一样,脸上像破了相,一直半低了头的害怕模样。 这一对乞丐走到了赵洪英夫妻二人身边乞讨时,杜四喜迟疑了片刻。 “真是可怜人吗?”杜四喜望着赵洪英,眼神中是寻问。 不怨杜四喜的疑惑,全是因为前一世,杜四喜给假乞丐欺骗得眼泪汪汪,大把捐款过。不美好的印象太深刻了,一时半会儿便难以改正过来。所以,这时候的杜四喜是多疑的性子抬头,就是让丈夫确认确认,真是可怜人? “咱们……” 赵洪英拿了钱袋,递了十个铜板给杜四喜。杜四喜得丈夫的话,心里舒了一口气,良心上轻松些。她在乞丐的两个破碗里,各放下了五个铜板。 两个乞丐得到赏钱,矮子乞丐是一阵的躬身谢话后,二人才是往前走了,继续去行讨。而此时,赵洪英对杜四喜说了话,道:“不必给多了。要不然,好心未必是帮上真忙。” “这道理我懂。”杜四喜点点头,她不傻,哪会不知道。财富过了自身能保住的界限,那就意味着危险降临。 乞丐得了重赏,就是分明在告诉了市井上的青皮,来抢吧。 这一回,遇上了的乞丐,赵洪英和杜四喜夫妻都以为是插曲。谁知,在买了桃木梳,夫妻二人准备回了赵府时。 清静的小胡同道上,就撞见了东京城的青皮,正是让两个乞丐交了保护的钱财。 “不对啊,这乞丐是个婆子。”一群青皮五个人。一个三角眼的青皮,一把拉住了高个的乞个,大声嚷嚷话道。 “这是小的妹子,长得丑,不敢吓人。”矮子乞丐是怒了,却不敢得罪面前的一群青皮,低头哈腰的回了话道。 “丑不丑,都那样。吹了灯,谁管脸皮长得如何?”三角眼的青皮调戏了话。旁边的四个青皮,跟着就是吹捧话时,一边还是对着杜四喜夫妻二人,耀武扬威。 话后面,更是威胁着,让这对夫妻别多管嫌事,赶紧离开。 路见不平,本应拔刀相助。这是一个武人的武德。 赵洪英怒了,这些青皮连两个乞丐都欺负,可想而知平日的为人,是何等的龌龊?于是,他大喝一声,道:“住手。” “干嘛,臭婆子。”三角眼青皮得意之时,被高个乞丐咬上了口狠的。他一巴掌就是煽了回去。接着,似乎不消气,三角眼青皮还是揪住高个乞丐的头发,拉扯了对方的衣服。 见此等场面,杜四喜都觉得,这些青皮往简直可恶到顶点。 “洪英,得惩恶人。”杜四喜衡量了丈夫赵洪英的武力,觉得五个青皮讨不了好。毕竟,谁让升了都头后,她家相公就是随身带了长刀呢。 武器在手,不怕菜刀嘛。 “四喜,你躲了小胡同的外面。”把媳妇拉到背后,赵洪英是解开了长刀上的布条。 杀气,在赵洪英这个战场上,见过真章的勇士身上,是溢了出来。 五个青皮有些惧怕了,骂骂勒勒过几句后,倒没人敢真正的冲上来。动刀动枪什么的,总归有些吓人的。五个青皮瞅着长刀,心头开始慌乱了。 “算两个乞丐运气好,咱们走。” “下回,不见得这么走运。” 五个青皮落了几句场面话,也不敢与赵洪英斗打,朝着小胡同的另一边跑了。 见情况解决,赵洪英走上前,道:“你们没事吧?” 矮子乞丐谢话又鞠躬。 高个子乞丐被三角眼青皮拉扯得挺凄惨的模样。杜四喜上前,递了一块帕子给高个子乞丐。毕竟,杜四喜可听得青皮的话,晓得面前的高个子乞丐是一名女子。 “等等。” 高个子乞丐伸了破掉半块袖子的手,接过杜四喜的帕子时。赵洪英突然说了话,道:“等等,能看看你的玉佩吗?” 玉佩? 杜四喜听得丈夫的话,低了头,正好看见高个子乞丐的手腕子上,带着半块雕刻着繁杂纹路的玉佩。 高个子乞丐继续沉默着,依然没有回话。 赵洪英解释了话,道:“我有半块相同的玉佩,是我娘留下来的遗物。” ☆、第39章 “你是洪英表哥?”高个乞丐抬头,望着赵洪英时,嘴里问了此话道。 此时,杜四喜才发现,为何乞讨的女子要低头了。只见仰了脸的那会儿,杜四喜看得分明,那是半张长满了颗颗陡大红斑的脸。猛一见着时,非常之吓人。 “你真是珠儿表妹?”赵洪英试探着问了话道。 表哥表妹? 在吃惊了女子的容貌时,杜四喜更吃惊了女子的身份。杜四喜想着,为毛以前没听说,她家相公还有这门亲戚啊? “曾姓王,现姓张。爹卖了我进贵人府邸做奴婢,让主子改过姓。”女子痴痴笑两声,配合了一张恐怖的脸,有些寒颤人。 赵洪英听得此话,却是叹息一声,道:“往事难追,逝者已逝。表妹,定北县曾经发生过大瘟疫,舅舅和舅母,还有表弟都已经去了。”话里的意思够明白了,他家表妹的直系血脉亲人,一个没留了人世啊。 赵洪英是纯正的古代人,他的心头,重视了一个孝字。 对于表妹偏激的语气,自然就是不太能理解了。当然,赵洪英见着眼下的表妹已经落难如斯,他倒也不会多怪罪什么来着。毕竟,都是亲戚,见了这等情况,能伸把子手,无论如何也是要帮衬一二的。 “我知道,我曾寻过。”女子眉眼不动,冷漠的回了话道。 赵洪英有些受打击,他查觉到了,表妹的态度好像过份的愤世忌俗了些。 “那表妹现在叫什么名?这位是你的夫君吗?”指着比女子矮了半个头的乞丐,赵洪英带上了为难的神色,问了挺尴尬的话。 要说行乞二人关系不亲密,只能是骗人。瞧瞧两人,都是搀扶了一块儿。 不怨着赵洪英见到此等情况下,以为二人是夫妻了。毕竟,男女有别,非亲密关系者,不可逾越。 一男一女都走了那么近,不是夫妻,还能是什么? “叫什么名?” 女子神色晃乎了片刻后,笑了,让她脸上的红斑一衬后,更是阴气深深的湛人。她道:“现在我姓张,主子曾赐过名唤绿珠。这位不是我的夫君,而是我的救命恩人。” 张绿珠,三个大字一砸出来。 杜四喜可能反映不强烈,赵洪英却是目瞪口呆了那儿。 庆光帝能坐了天子位,赵洪英是出过一把子力气的。而庆光帝之前的龙德帝登基,赵洪英在东京城的城门处,同样贡献不小。 那么,龙德帝清君侧,清理的人,不就是贞定帝么? 张绿珠是谁?鼎鼎大名的妖妃,贞定帝的心头好啊。 “许是重名。”赵洪英自我欺骗的呢喃了四字。 绝色容貌似乎毁了的曾经宠妃,还是那般宁神静气,她站了那儿时,气息都是悠闲着。张绿珠反驳了赵洪英的话,道:“不是重名,我就是那个曾经当了武帝元后的奴婢,直到好运来了,得宠于贞定帝的跟前,眼下被传闻烧成灰灰的妖妃张绿珠。” “很可笑吧,世人以为我死了,我却是贪生怕死的苟活着。”张绿珠在惨笑,笑得份外凄凉,道:“龙德帝那个小人没死时,我还能骗自己,我是要给先帝复仇,不得已活着。现在呢,活得这般落魄,我依然苟延残喘……” 气氛似乎凝固了起来,杜四喜率先打破了局面。她上前,主动拉起了张绿珠的手,道:“咱们回家吧,都是亲人,有什么话总能说通的。” “在这外面没必要谈得太深,有太多的话要倾诉,回了家里时,时光总是闲那儿,慢慢讲便是。”杜四喜握紧了张绿珠的手后,又是扭头对丈夫赵洪英说道:“洪英,咱们回去吧。表妹和恩人,肯定也会想歇歇觉,睡饱养足精神后,再是谈了未来的安排如何?” “依媳妇的话,咱们先回去吧。” 赵洪英觉得媳妇提醒的对,这话头都到了危险的身份上,还是回自家关门后,慢慢详谈不迟。小心谨慎些,免得出差子啊。 张绿珠望了杜四喜,看着杜四喜似乎没在意她的污秽与丑脸,抿了嘴角,到底没多说了什么话。于是呢,杜四喜直接就是拉着这位新出现的表妹,回了赵府。 而落了杜四喜和张绿珠后面的二人,自然就是赵洪英,还是张绿珠所谓的恩人,那个矮子乞丐。 等真回了赵府,杜四喜专门给赵府大厨房上的丫鬟和婆子塞了银钱后,开口要了热水,同时是请人代买了两套衣裳。自然了,这衣裳是给张绿珠,还有她嘴里的恩人。 “太婆婆那儿差人来问话,你先去回回吧。”杜四喜在赵家太婆婆都是差丫鬟来传话时,跟丈夫赵洪英商量了口气儿,道:“表妹还有她的恩人,洗漱一翻总要些时辰。等他们打理好后,我招呼了便是。” “要我说啊,待他们用了午饭,歇个晌午觉,人是休息舒坦些。你再是关心了表妹的过去,也是不会迟了时辰的。”杜四喜倒觉得,张绿珠的模样与心性,未必真是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了。 “你的话,有道理。既然这样如此,那我先去太婆婆那儿。正巧,娘留下来的玉佩,还是一直存在了太婆婆手中。如今能合二为一,都交到表妹的手中,也算是圆了娘和舅母当年的一点念想吧。”赵洪英这么一说后,杜四喜觉得惊讶了,问道:“既然是娘留下来的,你怎么不带了身上?” 赵洪英想想后,道明了原由。 “当初,娘和舅母订下了,我和表妹的婚约。一分为二的玉佩,算是信物。实际上,那块玉佩是外婆的陪嫁。” “后来娘过逝,舅舅来赵家退掉了婚事。有这矛盾在,我和舅舅家的关系便是越行越远……”赵洪英说到这时,停了片刻话语后,又道:“待我娶秀娘时,把娘留下来的半块玉佩,赠给了秀娘。” “秀娘病逝后,本为我是打算让玉佩,葬了秀娘身边,了结那段往事。太婆婆说,总归是娘留下来的念想,便要了去。”赵洪英有些回忆的目光,他似乎在思了往事。 杜四喜听了一堆子话,有些后悔问原由了。她觉得,她其实不问了这一段往事,貌似更好呢。 赵洪英倒是没发现,他媳妇杜四喜的尴尬啊。他道:“四喜,表妹那里,你能问问,便是关心一二。如果不好问,就是算了。” 说着这等含糊着,也是没个重点的话后,赵洪英又交待了两句,便是离开了。 杜四喜瞅着丈夫去了赵家太婆婆那儿,脑中倒是思量了起来,这都算些什么事? 未时初,张绿珠醒了。她是睡醒了晌午觉,睁开眼睛时,还以为在梦里。 静静的躺在木榻上,约过是有小半刻钟后,张绿珠才是起身。这会儿,她自己非常清楚了,她没做梦,就是遇上了曾经以为不会再见面的亲戚。 “醒了,表妹睡得可好?”杜四喜进屋里,准备拿了做女红的小架子时,发现了坐在梳妆台前的张绿珠。她便是上前,问了话道。 “谢过表嫂的关心,睡得挺踏实,许久不曾甜美睡上一回。”张绿珠回此话时,有些唏嘘。 在景泰殿被烧了,重光殿同样被烧了后,张绿珠每一回闭上了眼睛,她的脑海里面闪过的,就是曾经鲜活的身影。而那些往事,更像是拷打了她灵魂的责难。张绿珠本人,越是不愿意去回想,一切就是越在她的脑中清晰…… 直到今个儿,张绿珠睡得沉沉的一觉,她没再像从前一样睡半惊醒,发现是一场恶梦啊。 “高福儿和洪英在厢房里吃茶。”杜四喜点了句话,说了张绿珠的救命恩人在哪儿,又道:“往后,表妹有什么打算呢?” “我和洪英正在搬家,要去了晋阳城。这一去,可能再难回东京城了。所以,我们夫妻想跟表妹问问,是不是随我们一起去晋阳城谋生活?”杜四喜见着张绿珠的双眼,正是望着她时,像是水潭的潭水一样清彻见底了。 那双美丽的眼眸子,似乎是会说话了一样。 杜四喜觉得,如果不是容貌毁了,原来的这位表妹必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貌天仙啊。 “当然,我讲了这话,是想跟表妹说说,府上的长辈们也是提议了。如果表妹不想到陌生的晋阳城去,也可以留了府上生活。特别是太婆婆,说是乐意晚辈承欢膝下的。” 杜四喜讲了赵家长辈们的口信儿,并没有添加了什么,当然,也没有删减了什么。在杜四喜看来,一切还是随这位表妹自己的意思为好。她啊,不想强求了,如何为她人安排了未来路。 子非鱼,不知鱼之乐也。 杜四喜不是张绿珠表妹,自然也不会知道了,这位张表妹的快乐是何? “东京城没什么留恋的。若是表哥表嫂要离开,我愿意随行。”张绿珠想都没多想,一口回了此话道。 预算行程,又要添人? 杜四喜想,罢了罢了,同去晋阳城,便是同去晋阳城吧。她客套一下话,应了丈夫赵洪英的亲戚之谊。眼下别人拿着客套当真,一下子应承喽。杜四喜除了凑合丈夫赵洪英的心愿,拿出了主人家的好客外,还能干啥呢? 只是,想着丈夫赵洪英那句,与表妹曾有婚约的话。杜四喜心里头,老别扭了。反正啊,要杜四喜说来,心里头嘛,就是老酸滋滋着。 ☆、第40章 八月初九,利远行。 杜四喜和丈夫赵洪英在跟赵府的长辈们告别后,就是坐着马车,准备前往了晋阳城。当然,一行同行离开了东京城的人,除了张绿珠外,还添了一个高福儿。 马车驶在不是太平坦的土路上,免不得摇摇晃晃。在车厢内人坐久了,都是闷得慌外,更容易在摆晃里让脑袋打起磕睡来。这不,杜四喜就是搂着儿子香孩儿,不经意间就是迷糊的闭上眼睛了。 “嗯。”马车在途中,摇晃的狠了下,杜四喜点了下头,又给摇晃醒来。她一睁眼睛,就瞧着怀里搂着结实的儿子,还在熟睡着。而她的对面,张绿珠正望着她,似乎在打量了什么? “坐车久了,人都是困倦了起来。”杜四喜笑了两声,张绿珠点点头,回道:“如表嫂的话,坐久了,路途远了,确实容易犯困。” “表妹性情好,又稳又沉,不像我就爱犯困,懒散得慌。”杜四喜嘻嘻哈哈的自我讨饶了两句,又问道:“往后到了晋阳城,表妹有什么打算呢?可想过再嫁个良人,生下孩儿过了平凡的日子?” 杜四喜想着前路漫漫,就起了心思跟张绿珠聊聊天。二人聊起事情来,也就不会犯困了。 “能活着,已经足了,不敢再奢望了……”张绿珠没有笑容,平静的伸了食指,指向了她那张毁掉的脸,道:“也是表哥和表嫂心宽,一般人见着我的样儿,都得吓个半傻。” “真是半夜三更露面,无需旁的行头,我在人眼中跟恶鬼有何两样?”张绿珠的语气里,并没有自怨自哀。相反着,杜四喜从话里听出了一些禅味。果不然,见张绿珠又说道:“一辈子,求得何?我已经看透了,若是世道平静,太平得来,便能入了庙里,青灯古佛相伴,余生足矣。” 杜四喜想,心字成灰,说得就是张绿珠眼下的样子吧。 “表妹的脸,未必不能治。”杜四喜安慰了一席话,道:“大夫看过后,许是有期望……” 张绿珠再是摇头,道:“表嫂的好意,我知。其实,这张脸毁了也好,女为悦己者容,我已经没有欣赏的那个人,这张脸随他一道去了,算是解脱。” “红尘之中,多是虚华。”张绿珠似乎看开的态度。 两人谈到此,杜四喜有些不知道应该是继续劝呢?还是不劝了? 片刻后,张绿珠先说了话,她指了杜四喜怀中的小家伙,笑道:“香孩儿真是俊,长得像表哥,亦像表嫂。等长大了些,跟表哥习武,再进了学堂念书,将来定是文武双全的小郎君。” “承表妹的夸奖,要真是这般好,我梦里都得笑醒了。”有人夸了自家崽,哪个当娘的都高兴。杜四喜自然不例外了。 车厢的里面,两女眷之间是聊得起了劲头。 车厢的外面,坐了驾驶马车位置左右的赵洪英和高福儿,也是双双聊着些经历。当然,主要是还是赵洪英讲,高福儿补充了两句。 谁让高福儿是一个太监,宫里的往事,总不好多朝外掏了。于是呢,赵洪英就是吹吹牛皮,把打仗那些英雄人物的事,演义了几分。 “赵都头一辈子,英雄了得,小人佩服。”高福儿是真佩福,毕竟,这世间的人,总是仰慕了有本事的人。在高福儿看来,赵都头的一身本事过硬啊。 “饶幸些。”赵洪英哈哈大笑,话尾时,又道:“咱们一去晋阳城,过着普通百姓的日子。高兄弟要是不嫌弃,有什么会的手艺尽管讲。我瞅着,也许给添些本钱,咱们能合伙做点小生意讨生活。”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赵洪英自然不可能干出了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来。 “想当年啊,咱家里是开豆腐坊的小本生意,一家靠磨豆腐的买卖讨口饭吃。耳熏目染下,咱对这做豆腐的手艺,有点心德。”高福儿说起了手艺来,还是升起了些回忆。 话到后面,语气哽咽,讲了往年旧事,道:“可惜,咱七岁那年,兵灾过境,全家就留下了我一人活下来。眼下咱是活下来,却没本事,断了高家的血脉……” 当一个不能人道的太监,高福儿有一种莫名的,说不出来的自卑。 赵洪英一听后,道:“高兄弟,到了晋阳城后。要不,就开个豆腐坊?” “我家投本钱,你出人力。咱们合伙做这门生意,当然,我是个清醒人,不占高兄弟便宜。豆腐坊算咱们共有的,一人一半的份子。” 等着赵洪英边驾驶了马车,边说了打算时,高福儿直摆手,道:“那哪成,我这是占便宜。我有口吃的,就足了。” “高兄弟这话,理不对。我晓得做豆腐的生意,是睡得晚,起得早。又辛苦,又累人。”赵洪英是摆事实,讲道理的说道:“高兄弟,实话跟你说吧。真做豆腐坊的生意,肯定是你出大力气,我家就是出了本钱,添头拉磨的小驴子。” “至于我媳妇和表妹,她们妇道人家,重活搭不上手的。再则嘛,我家香孩儿小,媳妇还得照顾儿子。高兄弟你想想,你是豆腐坊的头号劳力,哪能不占了份子?”真要打算一直合伙了,赵洪英就不是吝啬之人。 当然,就心里的真正想法,赵洪英也没指望着,开一个小小豆腐坊,就是能挣了多大的银钱。赵洪英打算,主是给高福儿和表妹张绿珠找点正事干,以便能存些钱财。 “高兄弟,你的年纪不大。将来如果有合适的人选,手头又有些钱财,再是过继一个儿子,哪会使不得?老了,老了,总还是有个继子给你送终摔盆。”赵洪英说到后面,就是说到了古人最在意的传承上了。 高福儿一听后,都是眼睛红起来,心里头真感动了。 “赵大哥,你是好人。咱高福儿一辈子,能遇上你们一家人,是咱的福份。”想想宫里的那些年,高福儿觉得他一辈子做的决定里,救下了主子张绿珠是万分没错儿。 要不然,他高福儿哪会想到,有机会收了继子,活到了终老呢? 说起宫里的太监,不得善终才是正常的结局啊。更何况了,稍是正常的男人,就没什么人看得起了太监。打心里头,就是斜视三分。 可赵家不一样,至少,高福儿生活这些天,觉得赵家是拿他当一个男人看待。而不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这等平视,对于高福儿一样的飘伶人而言,就是真正的尊重啊。 “豆腐坊的生意,我应了。份子,我也收了。就是份子的数,真多了。”高福儿实事求是,他是真想攒了钱。所以,他道:“赵大哥家出本钱,我出力气,娘娘……张娘子一起做豆腐。那五成份子的话,不妨我和张娘子平份。” 贪心,是天下最要不得的事。 高福儿觉得他当初在宫里,在他主子张娘娘跟前,享受的风光够多了,见识的荣华富贵也足了。眼下能保得小命,好好活下去,也不敢再贪了。 “还是高兄弟想得周到。我倒是漏下了表妹那份……”赵洪英真是漏下了张绿珠? 那是未必的。 真相就是赵洪英在话里话外,试探了高福儿的人品如何罢了。 “依我看豆腐坊的生意做起来后,我媳妇要操持家务,还要照顾儿子,那是没法子多插手。这事情主要还是落了高兄弟和表妹身上。我家的份子,就拿四成。余下的六成,高兄弟和表妹,一人三成。”说到了后面,赵洪英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笑道:“高兄弟你大度,别嫌表妹占便宜,让你吃亏了。” 高福儿听后,直是摇头。 晋阳城,离着东京城甚远。 杜四喜在马车里,是摇晃着坐了大半月,才是到了目的地,解脱了这么久的马车生活。 头一回见了晋阳城,杜四喜没太吃惊。毕竟,有东京城的宏伟在前,晋阳城相比较起来,更多了军事重镇味道。 交了进城门的费用,赵洪英驾驶了马车往西城去。 西城,是晋阳城的平民居处。杜四喜下马车时,见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还是欣赏着这里的热闹。 “咱们进屋里吧。”在街道与小胡同的拐角处,赵洪英打开了大门。在拉了马车进院子时,他还跟察看了四周环境如何的杜四喜等人说了话道。 进了院中,打量了新家后,杜国喜非常的满意。 这是一个二进的院子。从拐角的院门进去,对着是三间小屋,一间厨房,一间库房,还有一间畜生棚子。 院子的左边,是三间在西城平乐坊大通街的铺子。院子的右边,则是三间大屋,中间是大堂,左右是各一间的客房。 待穿过了大堂屋,后面又是一进三间屋的倒座。在不大的小花园里,有一口井,还有三分菜地,菜地里正种着长势非常好的白萝卜。 “高兄弟和表妹,不妨睡前院的两间客房,如何?”杜四喜瞧了二进宅子的布局后,对高福儿和张绿珠问了话道。 二人听后,自然乐意。 杜四喜和丈夫赵洪英,还有香孩儿,便是安排住在了后院的屋里。 在整理了要居住的寝屋时,赵洪英跟杜四喜商量了话,道:“原本打算是把前院的三间铺子租出去,你得闲了收点租子,家里添些开销。只是路上时,我跟高兄弟高量好了,咱家开个豆腐坊。这铺子怕得收回来自家用……” “三间铺子,开个豆腐坊哪用得完?”杜四喜笑笑,说道:“我看啊,收回一间铺子做生意。租出去两间铺子,咱们图个租子也不错。” 豆腐坊能开,是高福儿有手艺。要说做其它的买卖,杜四喜没个生意头脑,丈夫赵洪英又要常住了军营里,发财的路子嘛,暂时是没想出来。 “成,我跟高兄弟说说,问他选中哪间铺子。咱们得提前跟眼下租铺子的租户说说。”赵洪英没反驳了媳妇的意见,干脆应下来,添了点他自己的意思。 ☆、第41章 豆腐坊开张,除了卖豆腐花,豆腐,豆干外,杜四喜还是干脆着添点本钱,做了豆芽卖。 整治豆腐的功夫,自然是高福儿和张绿珠的力气活多。杜四喜有丈夫赵洪英的提点,多是忙碌了家务事儿,洗洗缝缝补补。 那卖豆腐的活,张绿珠不让杜四喜开口,一准儿全揽了去。 “要不咱卖豆腐,张娘子收钱?”高福儿想着主子曾经的骄傲样,非常忠仆的提议了。张绿珠一口否决了,道:“高福儿,你天不亮就干活了,这卖豆腐的事情我来。你下晌里得闲,去补个觉便得。” “表嫂,我这话,你看如何?” 张绿珠把皮球踢到了杜四喜面前,杜四喜想想,瞅着天没亮,三更天就起来干活的高福儿,劝道:“表妹的话,我看在理。高福儿,你是大活人,又不是铁打?还是听表妹的意思,你下晌就补个觉,表妹张罗豆腐的买卖。真忙不过来,我还能搭把手。” 卖豆腐,在杜四喜看来,真不是什么难事。 她家是开豆腐坊的铺子,就跟小卖部的老板一样,做个收银员是挺简单的吧。 一锤子定音,杜四喜这么说了,高福儿应了。 等豆腐坊的铺子早早打开,新店营业时,杜四喜点了两挂的鞭炮,霹雳啪啦的热闹了一回。 “赵记豆腐坊,新店开业,头三天打八折酬谢。” “街坊们,不妨得空进来看看。” 杜四喜脸皮厚着呢,见张绿珠真是开口不了时,她是在鞭炮响过后,跟围来看热闹的观众们喊了话。 有杜四喜这么一吼嗓子,还真是有占了小便宜心思的临家婆子婶子们,进了豆腐坊里。 见着豆腐坊开张了,卖了几笔生意,杜四喜心头大石落了一块。接下来的事情,她是没插手,全让表妹张绿珠在店里忙活了。 晚上,等算了一天的毛利时,杜四喜发现豆腐坊的生意还算不错。 当然,挣大钱是不可能的,就是挣点辛苦费还成。至少,打了八折,把人工和材料的本钱一除了,少少的挣上些,没亏了本嘛。 九月九,又是一年重阳节。 赵洪英难得轮休了班次,还领了兄弟们到家里吃酒。 杜四喜对于这等人情来往,自然是不拒绝的。趁着机会,她干脆把家里的豆腐拿来,做了差不离一桌子的豆腐宴。这也算是用自家的材料,省钱省事嘛。 鱼香豆腐、肉沫虎皮豆腐、清烧豆腐、红烧豆干,再加上咸甜豆腐花、清炒小白菜、凉拌小葱豆腐,一盘子下酒的油炸花生米。这一桌子家宴八个菜色,虽然算不上特别的丰盛,但是对于赵洪英邀来的同营弟兄吃吃饭局,亦是足够了。 高福儿算是半个客人,自然是陪了酒局。 杜四喜和张绿珠则是避了席,二人在厨房里用了饭。 晚上,赵洪英跟杜四喜说了话,道:“大头那里,我是答应帮他说门亲。你看看,能不能在近处,给寻摸个合适的人选?” “倒不是难事,就是不知道成亲的话,马兄弟对未来的弟妹有什么要求?另外聘礼准备出多少?一般晋阳城的闺女出嫁,光是聘礼银子少不得二十两。当然,这还没有算上了六礼的数儿。”杜四喜拉红线,总得晓得了标准。要不然,光想着当月老,两头没说合好,那纯粹就是自讨了苦头吃。 “他是什么情况,媳妇你也知。在营里,管了算上他自己在内的十号人。”赵洪英想想后,又道:“要说家底,大头攒了一笔钱。娶妻自然是比着一般人家的聘礼下。” “再则嘛,他归我手里管,是个得用的兄弟。如果新娘子不超了二十五两银子的聘礼,都能算成事。比一般人家下聘多出来的五两银子,算我给他添点是新婚的喜礼钱。” 合着自家拉红钱,还贴喜礼钱? 杜四喜对丈夫赵洪英的大方,有些数了。 “真娶妻了,马兄弟会安家在晋阳城里吗?”杜四喜有些明白战场上的生死兄弟情,她没准备反驳了丈夫对马大头婚事的热心。于是呢,杜四喜就是细致的又问了句话道。 赵洪英笑道:“八成如此。只是眼下,大头手里有些紧张,可能住下来,也是先租个房子。” 晋阳城,是庆光帝李亚子定下来的新都。房价嘛,自然是不便宜了。 初十,天晴,云清。 杜四喜对于丈夫赵洪英提的拉红线,那么一回事是挂念在心上。她一阵子的琢磨后,还真是瞅到了合适的人选。 当天早晨杜四喜煮好粥,就去前院租自己铺子,卖馒头等吃食的田家食铺子。 “徐婶子,菜馒头要四个,肉馒头要六个。”杜四喜拿了铜子,递给张罗食铺子买卖的田徐氏。 田徐氏年纪在四旬左右,膝下有一儿一女,丈夫早年被晋藩拉壮丁,上战场时送了命。田徐氏没改嫁的意思,专心守了儿女过日子。目前一家子人在晋阳城里的生活,指望着的就是田家食铺子。 当然,这食铺子的买卖面上是田徐氏守着,她家闺女田小花主要的活计,就是在厨房内和面做馒头等吃食。 要杜四喜的观察,田徐氏的闺女,田小花有一手不错的厨艺。 “杜娘子舍头买肉馒头搭饭,是不是赵都头下差回来了?”田徐氏接过铜子,给杜四喜拿来的小篮子里,一边装上了共十个馒头后,一边打趣了话道。 “相公轮值休假,难得回来歇歇。”杜四喜笑笑,直接回了话道。 事实上,要是赵洪英不在家,杜四喜还真不乐意掏铜子,来田家食铺子买肉馒头。毕竟,能省点总得省点。当然,丈夫赵洪英归来,用了朝食又是另外一回事嘛。 “小花妹子呢,还在厨房里忙碌?要我说,徐婶子将来的福气在后头。瞧瞧徐婶子的儿女,不管小花还是大牛,都是能干的好样子。”杜四喜夸了几句,又拿回装好馒头的小篮子,再问道:“问徐婶子一回事,小花妹子,瞧着差不离定好了婚事吧?” 徐婶子有些回味过来了,忙道:“本来要订婚事的,巧着那年她爹过逝,担搁了。” “我这有一门亲,想保给小花妹子。就是不知道徐婶子合意不合意?”杜四喜寻问了话,见徐婶子没拒绝的模样,大概讲了讲马大头的情况。一听完杜四喜的话,徐婶子摇摇头,道:“吃兵粮子的事,太危险了。小花他爹……” “小花妹子没说亲,大牛兄弟想来也没说亲吧?” “眼下的晋阳城里,想娶一房媳妇进门,还得花上一笔不小的数儿。”杜四喜差了话题,又道:“徐婶子,我就实话说了吧,马兄弟的家底还是存了些。这娶亲走聘礼,那是不亏新娘子家。当然了,我也就是提提,徐婶子不妨再跟小花商量商量,问问她本人的意思?” “时辰不早了,我家朝食应该开饭了,不跟徐婶子多聊。”杜四喜没待徐婶子再拒绝,再是说了两句马大头的聘礼丰厚程度后,直接就告辞了。 对于马大头,还有田小花的婚事,杜四喜是深思熟虑过的。 田家在晋阳城多少年了,连买间铺子的钱,都一直没攒下来。看来家底,必然是穷困着。田小花年纪不算太大,才是十八岁呢。只不过,在十五六岁就出嫁的古代,算个十足的老姑娘了。 至于田大牛,比他姐田小花小了两岁。这年纪还没说亲,一定就是田家没娶媳妇的钱。 如果杜四喜提的婚事成了,马大头送上门的聘礼,娶到了田小花。那聘礼即使田家给田小花陪嫁上一部分,剩下的大半还是足足有余,让田大牛在晋阳城外的乡下老家,再娶回一门媳妇的。 而马大头嘛,年纪都过二十四,娶个黄花大闺女,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要说,这门亲事真困难的地方,就是徐婶子的丈夫,当年送命在吃兵粮子一回事上了。 看缘分吧,杜四喜提一提,也没想着一定成。 辰时三刻,赵洪英用了朝食。就着一大碗的粥,配着一碟子小咸菜,一个菜馒头,三个肉馒头,呼噜呼噜的吃个痛快淋漓。等饭食饱后,赵洪英跟杜四喜交待了几句家里的事,才是离开回军营去了。 九月十九日,观音菩萨节。 杜四喜在家里喂香孩儿吃好奶时,迎来了一个意外的来客。 “小花妹子,快请坐,真是稀客。”杜四喜一边给儿子顺奶,一边招呼了话道。 “我跟娘讲,去庙里上香了,不敢多待。前来寻了杜娘子,是想问问您跟我娘提的马家,那门子亲事。”田小花羞红了脸,微低下头,小声的问道:“聘礼真有二十三两银子吗?” 杜四喜有丈夫赵洪英的话,心里头有底,就是回道:“马兄弟那边有话,真聘了新娘子,是给聘礼二十三两。除这外的六礼是同样不含糊,不会落了新娘子的体面。” 田小花亲耳听得杜四喜的话后,点点头,道:“这门婚事,还请杜娘子多帮忙。我……我没异议的。” “那徐婶子的意思呢?” 杜四喜迟疑了一下问道。毕竟,她是好心撮合一门亲事,不是想得罪了徐婶子。 “娘那儿,我会劝的。”田小花抬头,说道:“大牛应该成亲了,我是长姐,我没出嫁他不好娶媳妇。” 一听田小花的意思,杜四喜算明白过来。敢情这姑娘的心里头,是想着拿了马大头的聘礼,或者家里再添点,给弟弟田大牛娶门亲事吧? 想想田小花里里外外干活一把好手,再加上容貌看上去清秀,哪样都是不差的好姑娘呢。杜四喜不慢待,连说道:“成,明个儿我上门,再跟徐婶子说道说道。” ☆、第42章 田小花自己中意,田徐氏也没心思驳了这门亲事。说到底在田徐氏的眼底,女儿再是心疼,还是比不过后半辈子要依靠的儿子田大牛。所以,杜四喜第二天上门,再是寻问了马大头提亲一事时,田徐氏没二话的答应下来。 拉红线,新娘子那边的家人没意见了。 杜四喜在丈夫赵洪英又是轮值休假归家时,把这事详细说了遍。 “那成,我等会去营里,把大头叫家里来。”赵洪英没准备浪费时间,又道:“他相上一面,让田家也相一面。免得将来两人新婚揭盖头,再来瞅哪儿不满意了?” 农家人成亲,虽说是媒灼言,父母命。 可一般人家,还是会让男女双方会一面。如果同意了,就是正式提了成亲的行程。 晌午后,马大头登门。 他换了身平日里绝对舍不得穿的细布新衣裳,人收拾的挺干净利落。一看着,就是专门打扮后,才是出门露面的。 赵洪英招呼了马大头,在堂屋里吃茶。 张绿珠那边得了杜四喜的话,请了田徐氏和田小花母女,也到了自家来吃茶。 走走过场,马大头和田小花在杜四喜家的堂屋里,是撞上一面。尔后,赵洪英继续陪着马大头在堂屋吃茶。杜四喜呢,则是领了田徐氏和田小花母女,到后院的寝屋里坐会儿。 “马兄弟的人嘛,徐婶子也是见了。”杜四喜问道:“不知道你们家是中意不中意?” “当然,这话不急着回答。徐婶子,我出去会儿,你们母女再好好商量商量。”杜四喜笑得愉快的模样,落了话后,就是出了寝屋,去了前院的堂屋。 在堂屋里,杜四喜尽了月老的责任,问道:“马兄弟,田家的闺女你见着呢。可满意这门亲事?” 马大头的年纪嘛,在这时代里要成家,那是拖后的不能再拖了。他自然是着急,想早些娶媳妇的。 眼下一见着田小花,马大头非常满意,大笑道:“长得俊俏,嫂嫂费心了。”话落,马大头还拿出一双银镯子,递上前又道:“还请嫂嫂转交给咱给未来的媳妇。” 杜四喜没客气,接下了一双银镯子,连连笑赞道:“马兄弟,真是会心疼人。” 一双银镯子,在普通百姓家,那是不薄的见面礼了。当然,将来这东西嘛,一定是会随着新娘子陪嫁回婆家的。但是呢,不管如何,这礼递了未来的新娘子面前,是非常有体面的事儿。代表了未来的丈夫,敬重了要过门的新媳妇。 “跟都头学的两手。”马大头没客套,直接就是把笑意,转到了杜四喜夫妻身上。 杜四喜红了红脸,倒没再多说了什么。她瞅着丈夫赵洪英坐那儿,有些假装了正紧的模样,就是想想后,又招呼了句话,道:“我去把礼代送了,马兄弟坐会儿。” 有这话后,杜四喜离开了堂屋。 一双银子镯子,杜四喜直接呈到了田徐氏和田小花母女的面前。 东西摆开了,田徐氏眼睛亮了一下,道:“看来马家是重视小花的。这门亲,咱们应了。还是多麻烦杜娘子。” 田家收下了银镯子,杜四喜也算是得了底气。 九月,马田两家亲事,是正式的定下了。 到十月时,这门亲事没多担搁,就是成婚摆酒宴请客人了。杜四喜是大媒人,谢媒酒是少不得吃了几回。 下旬,赵洪英递了口信回家,大军有战事,要开拔去北方。 杜四喜得了消息时,整个人都是吓蒙一回。她也不敢多担搁时间想别的,忙拿了银子去药铺子,给丈夫赵洪英专门买些治外伤的药粉、药丸子。 这些药品,再是加上天凉了,冬季得穿的棉衣。一个大包裹,托人送进了军营里。 等着冬月(农历十一月)的初九,杜四喜得到丈夫的回信,晓得东西是收到了。这一下子,杜四喜才是心里稍稍放心些。 腊月八,煮了腊八粥。 杜四喜在这一日,还是祭祀了祖先,除了祈祷外,更是求了赵家的祖先,保佑丈夫赵洪英平安归来。 不管灵验与否,杜四喜觉得,她这个守在家里的人,都需要了心里的寄托。 “表嫂别担心,表哥许是小年前,就归来了。”张绿珠劝了话,还是笑着安慰道:“天冷,咱们唐军不好受,北边的蛮子契丹,更加不好受。听人讲,蛮子契丹在今秋就遇上大雪,损失大着呢。” “真比了家底,蛮子契丹是一定比不过大唐。”张绿珠下了结论道。 此大唐朝自然是李亚子建立的大唐。而不是几十年前,那个被朱梁朝灭掉的大唐。两者之间,虽然都叫一个大唐朝。事实上呢,二者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庆光帝李亚子打响的招牌,是亲爹前晋王当年,巴结过唐昭宗身边的亲信大太监,谋得过一个义子的名义。这也是庆光帝李亚子,匡复了大唐的大义之来源。 “借表妹的吉言,盼着洪英早些归来。” 杜四喜自然不能扫了家里的气氛,更何况,她也是希望一切都如张绿珠所言。至少,她的丈夫赵洪英是完好无损的回家。 腊月十六,田徐氏请杜四喜一家吃喜酒,田小花的弟弟,田大牛娶妻了。 田家的房子,在杜四喜家小胡同的尾巴上。那是一进的四间屋子。不算特别宽敞,可在晋阳城里能落户安家了。对普通百姓而言,也是了不得的事情。毕竟,晋阳城是大唐朝的京都,又是城墙高大,又是守卫森严,又是繁华热闹嘛。 杜四喜和张绿珠一起去吃喜酒,同送了份贺礼。 在吃酒时,田小花伴客了杜四喜身边。 “小花妹子别累着,你肚子里可有马兄弟的孩子。”杜四喜望着怀孕差不离两个月,穿着一身宽松衣裳的田小花,笑着说了话道。 田小花是新媳妇,脸皮子薄着,一听杜四喜的话,脸还是红了起来。 “谢杜娘子关心。” 见田小花这么说,杜四喜点点头,道:“你是有福人,马兄弟又会心疼人,往后的日子会更好过。” 田小花抿嘴,神色是高兴的。 对于嫁给马大头,田小花本人是乐意的。而且,成婚后两人聚少离多,许是因为这份愧疚,在家里时,马大头对田小花更是体贴几分。当然了,更可能是田小花有本事,一嫁给马大头就怀孕了。 马大头盼了多少年的儿子? 这不,就指望着田小花的肚子嘛。 “杜娘子有得了信儿,都头和相公他们什么时候回晋阳城吗?”田小花越是想着家里的日子好过起来,这心里头,就是挂念起来娃他爹。 见田小花一问,杜四喜摇摇头,道:“军营里是大事,消息哪传得了外面?” “都快小年了,应该快回来了吧。”杜四喜话是这么说,却也不敢打了包票的。所以,语气有些迟疑。田小花点点头,没反驳什么,倒是盼着如杜四喜的话中之意呢。 腊月二十三,一年的小年夜。 清晨,对着屋子大扫除。晌后,杜四喜祭祀了灶王,和张绿珠还是一起剪了窗花。 整个家焕然一新,带上了新年的喜味儿。 人逢佳节,倍思了亲人。 杜四喜双手合一,求了神佛保佑,愿丈夫赵洪英早些归来。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过了新春佳节。 等到了次日,许是神佛张眼了。 朝食后,杜四喜见着几月未见,一身风尘仆仆回家的丈夫。 “人瘦的利害,也黑的利害,瞧着满脸的络腮胡子,一定是吃了大苦头吧?”杜四喜见着立了门口的丈夫,一准儿先口说道。 赵洪英裂嘴就笑,道:“没事,回家后,人就舒坦了。” 在北方打仗,那是随时要人命的事情。怎么可能轻松呢? 就是想吃口热乎,睡个好觉,都是麻烦事情哟。赵洪英自然觉得,回了晋阳城的家里,万事皆安详了。 杜四喜拉着丈夫赵洪英进堂屋,道:“我给你烧水,你先沐浴洗洗。等你换身衣裳,人精神爽利些,朝食必是好了。囫囵下肚子后,歇个好觉。晌午时,咱们一家子人团团圆圆用个好饭。如何?” 见杜四喜的安排,赵洪英点头,应道:“都依你。” 吃兵粮子,拿命搏了富贵。 赵洪英心头有怜爱,这等感情对着妻儿之时,就变成了尊重与爱护。所以,媳妇的点点关心之语,他定是不愿意反驳了哪儿的。 待杜四喜给灶水添水时,赵洪英坐了灶前,给灶里引了火,添了柴。 等热水好了,赵洪英是提了热水去沐浴。杜四喜在灶上熬了菜粥,又去田家食铺子买些菜馒头和肉馒头。 赵洪英沐浴好,换了干净衣裳到堂屋时,热气腾腾的朝食备上了桌子。 杜四喜唤了丈夫用朝食,瞧着赵洪英吃得香甜的滋味。她倒是生出些岁月静好,与子同老的感觉来。 “再来一碗,灶上还有?”见赵洪英呼噜喝了一碗粥后,杜四喜接过了赵洪英的空碗,笑着问道。 “再来半碗,消食快些。等会子,容易歇个好觉。”赵洪英回了话,还小小送一记小马屁,道:“在北边,一直想着媳妇的手艺。打哪儿想来,都是自家的饭菜,吃着味香。” 杜四喜一听,嘴角扬了弧度的笑了。 ☆、第43章 腊月二十八,杜四喜收到了京城赵府的新年回赠。 这会儿,杜四喜想起来,要跟丈夫赵洪英讲明了回赠的来由。于是,她道:“早在冬至节时,我给太婆婆等长辈,一人做了身衣裳。礼不贵,是咱们晚辈的孝心。因为怕担搁时间,早早托人送往了京城。” “眼下看来,时间差不离巧着,还真是不算早了。”杜四喜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同样如此想。当然了,她这般做法,更是为了跟丈夫赵洪英表示着,她没忘记为人媳妇的责任。 “家里内外,你担着,我哪都放心。”赵洪英握了媳妇的手,欣喜杜四喜对京城长辈的那份心意。说到底来着,赵家太婆婆毕竟是养大了赵洪英。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哪怕隔了千里路遥,也是阻不断的。 杜四喜温柔回一笑,回握了丈夫赵洪英的手,顺带着还是依偎进了丈夫的怀中。 夫妻二人,是温情融融。 冬,大年夜过去。庆光二年,匆匆而来。 张绿珠在赵记豆腐坊里,似乎得了新生一样,整个人鲜活起来。精神气瞧着,也不再是去年那等人活着,心灰灰已经死去的哀伤。 许是趁着心头气痊愈起来,杜四喜发现表妹张绿珠的一张脸,貌似也渐渐恢复了。 “表妹,你平日抹的膏药,一直没断吧?”杜四喜对表妹张绿珠问道。 “一直没断,听着大夫的意思。年月久了,能慢慢的好起来,不会再吓着人。”张绿珠点头,回了杜四喜的问题。杜四喜一听,忙带着喜意的说道:“表妹,我瞧着药效好,你这脸上的痕印越来越浅。多些时日,定能完好如初……” 张绿珠笑得开心,道:“这脸丑陋了,也是吓人。真如表嫂之言,我也盼着。” 女人嘛,谁不想自己漂亮呢? 一张脸真丑陋了,别说旁人被隔应,就是自己照镜子观两眼,也会觉得成为心头的纠结啊。 “定会好。”杜四喜肯定的回道。 庆光二年,因为去年大唐朝跟蛮子契丹打了一场硬仗。开春后,北方的绵绵千里边境,算得平静着。 到了秋八月,赵家迎来了香孩儿的周岁生辰。 早在庆光二年初时,赵洪英这位亲爹挑过许多的字眼,最终定下了香孩儿的大名,叫赵九重。不过,做为孩子的亲爹娘,赵洪英和杜四喜是习惯了唤长子香孩儿的小名。 八月初一,赵家的院子里非常热闹。 临近的亲朋好友们,纷纷上门祝贺。作为小主角儿的香孩儿,更是惹得大家伙同声赞了话。 拭儿礼,抓周时。 地毯子上,摆了笔、墨、纸、砚的此类书写之物。当然,更少不了印章、书籍、算盘、铜钱、胭脂、吃食,还有小匕首、小弓箭等等的习武之物。 这些物件尺寸缩小些,专门就是给满周岁的香孩儿,来抓周用的。 吉时到了时,杜四喜搂着儿子哄两声,笑道:“香孩儿喜欢什么?去抓吧。”话落,杜四喜是把儿子放了地毯上,然后,轻轻拍拍小孩儿的屁屁。 香孩儿满周岁了,已经会走路。虽然走起路来时,像是喝醉了的小家伙一样。那是摇晃着小步子,慢慢的往前走。 路过了印章,香孩儿用手拍几下,哈哈笑两声后,不太抱兴趣的转了目光。接着,他拿起了书籍《论语》翻页玩耍着,舞动了两下,似乎又不得趣的给放了下来。 直到香孩儿抓住了那把小弓箭,小家伙才是高兴的笑着。那小模样讨喜着,是露出了六颗小米牙,叫一个得意洋洋。 “娘。”搂着小弓箭,香孩儿一路朝着杜四喜摇晃小步伐的走来,一边唤了话道。 听着儿子开口叫“娘”了,杜四喜哈哈笑着,搂了孩子到怀里哄着。旁边的宾客们,有讨喜的话纷纷出口。 “抓了弓箭,武运绵绵。” “承祖业,当将军。” “……” 似乎有些懂大家伙的赞扬,香孩儿往亲娘杜四喜的胸前挤挤。片刻后,小家伙一边是小心的探头,对大家伙笑笑后;一边又是害羞着,把自个儿的小脑袋躲了亲娘的怀里。 “呈大家的吉言。”赵洪英拱手回礼,又道:“时辰不早,家里的堂屋和后院,都已经摆好席面,就等着大家落座了。” 有赵洪英此话,宾客们笑着应承了话。 “娘……”拉拉亲娘的衣袖,一直有好动症的香孩儿,那是小眼睛眨巴眨,想下地自个儿走动的模样。杜四喜没反驳了话,把怀里的儿子轻轻放了地上。 迈起了小胳膊小腿,香孩儿是故作了大方。他那小步子继续摇晃着,连带着双手抱紧了小弓箭,都是为他整个人的可爱状态,添了几分童趣色彩。 “表嫂,我去送送徐婶子。”张绿珠在此时,到了杜四喜的身边小声递话道。 “出什么事吗?”宴席没开,田徐氏就离开,自然是有事情发生了。这点道理,杜四喜是想得明白的。张绿珠回了话,小声又道:“小花妹子要生了,邻里来报信儿。” 算算时间,田小花肚子里的孩子,还真应该是时候生了。 杜四喜想着今天是香孩儿的周岁生辰,她不好离开了,便道:“那成,麻烦表妹去一趟。顺带替咱家送份贺礼钱。怕冲撞了香孩儿的今天周岁生辰,待孩子洗三,咱家才是前去拜访。” 话落时,杜四喜还是拿了荷包,递了张绿珠。 荷包内,有杜四喜攒的二两银子。这个数儿,送到了田小花的催生礼上,还真不算了小数目。 杜四喜之所以看重了田小花,除了婚事是她介绍的,盼着马大头和田小花和睦外。更甚者,还是丈夫赵洪英讲清楚了,马大头是个得用的兄弟。在营里,一直只听从赵洪英这个都头的命令。那叫一个忠心耿耿的心腹啊。 免不得,自家是需要贴补两分。 拢络人心嘛,那是时时刻刻都不能漏了事。毕竟,结交到了忠心难啊,在战场上找着铁心帮忙挡刀子的兄弟,更是难啊。 杜四喜为了自家的孩儿有爹在,为了自家的丈夫从战争中平安归来,何需要吝啬了银钱事? “表嫂放心,我都明白,会跟小花妹子讲明白原由的。”张绿珠应了话后,就是去了田徐氏的位置,还是嘀咕了话的模样。 田徐氏听了张绿珠的话,远远的朝杜四喜回了个谢礼。这之后,立马是和张绿珠退场离开了。 等到了晌午后,张绿珠回了家。 杜四喜从张绿珠的嘴里,晓得田小花生下了孩子。 “是个闺女?那徐婶子是否劝了话?”杜四喜就平日里注意的地方,还是发现着马大头这个大龄青年,那是特重男轻女的盼了儿子。所以,杜四喜担心些,田小花和相公的关系会不会落了难处? “徐婶子劝了话,说是先开花,后结果。”张绿珠说了这话时,捂嘴红了脸,又道:“而且,我离开时,还听着徐婶子骂骂勒勒的讲着粗话。” “哦?”杜四喜挑眉。 “小花是块肥田,咋没耕耘多久,不就开花了吗?等来年,再是揣上娃,还怕生不出儿子来?”张绿珠学了田徐氏的语气,一边活灵活现的表演着,道:“莫不成大头你起别的心思?那不能……闺女也是你的种。小花身子壮,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养好。到那时,你马家的种,还得在她的田里生根发芽……” 这话粗俗了些。从张绿珠嘴里说出来时,杜四喜总觉得有些违和感。 不过,瞅了张绿珠高兴的模样,杜四喜也不劝了话。说到底,张绿珠能走出了原来的哀伤,对生活有着希望。这一切,就是美好了。 人嘛,活下来后,总会找着生活的新目标。至少,杜四喜是这么觉得的。 天下间,没谁离不开谁。就像是日升月落一样,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哪人都不是天地的绝对主角儿。便是青史之上,翻开看看,也是颂歌了无数的大人物呢。 八月初三,马大头的长女洗三。 可能因为是闺女的原因,并没有怎么热闹的操办起来。除了关系真铁实的,没宴请了什么外客。 杜四喜去时,田徐氏替女婿家招呼的女客。原由嘛,就是马大头没什么亲戚在身边,他一个大男人,尽主家的责任是招呼了男客。若真凑近女客身边,纯粹是自讨了麻烦,惹来非议纷纷。 杜四喜送洗三贺礼时,田徐氏收下了拿来的二十个鸡蛋。其它的东西,田徐氏推辞回去,道:“孩子出生那天,已经收下了都头家的礼钱。闺女和女婿是知本份的人,不敢再多贪心。要不然,连老天爷都会看不过眼的。杜娘子,你可不能再多送……” 除了二十个鸡蛋外,杜四喜另外随着的贺礼不算轻。就是用银子打的一只小小长命锁,算是对新降生的小孩子的祝福。 田徐氏态度坚决,杜四喜劝了两遍,这位丈母娘硬是推辞不收下。杜四喜是无奈,只得收回了这份例外的随礼。 九月过,又是深秋。 赵洪英离开了家,又去了北方。蛮子契丹似乎人强马壮实,再一次开启边疆之争。 对于这等动不动离家,还是远去了关外的生死战场事,杜四喜很担忧。她这等军户的娘子,因为丈夫随大军出征,是十足的提心吊胆啊。 ☆、第44章 庆光二年的深秋过去了,迎来了初冬。 北征大军的消息,总有些零星小雨一样的谣言纷纷。杜四喜的丈夫赵洪英就是去打了蛮子契丹,她亦是不时听上几耳朵的话语。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洪英一定平安归来。”最后,杜四喜实在是心里头着急了,拿上自己攒下来的私房钱,去了庙里烧香拜佛,更是添一笔香油钱。 “表嫂别担心,大唐的军队利害着,哪会打败仗?一定是有人在传假话,想在后方动摇军心。”张绿珠知道杜四喜听得的谣言事儿,所以,她在杜四喜烧香回家后,劝慰了话道。 张绿珠的脸,已经是恢复了。她的绝色容貌,再是难以掩住。 不过呢,为了家里的安全,不引了窃视的目光。张绿珠还是学了两手画眉描妆的手艺,把自个儿打扮的普通上五六分。 “对,就这个道理。一定是谣言惑乱军心,是蛮子契丹的险恶用心。” 有根稻草拉着,能缓了心底的忧虑,杜四喜没二话就接住了。嘴上这么宽慰了自己,但是呢,眉间的轻蹙,却是漏出了杜四喜心底的不安。 冬天冷,晋阳城的气氛,却是份外的沉重。 有边关的急报,证实了谣言无假,大唐的军队在北疆,真是打了败仗。 朝堂上,庆光帝李亚子是发了怒火。 “朕要御驾亲征,讨平契丹。” 在庆光帝李亚子一吐了决定时,朝廷的百官们,一时之间是多人上前进谏言劝阻。 “圣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是一国之君,担天下社稷安危,万万不可冒此险情。” “请圣上以社稷为重,绝亲征之意。” “……” 重臣百官们的劝话,庆光帝李亚子并没有放心上。这位帝王能上位,靠的什么?那靠得就是晋藩的兵力,以及他年少从军,真刀真枪打下来的功劳。 威望如斯,庆光帝李亚子才可能在龙德帝的手中,明抢了朱梁伪朝的江山嘛。 “朕意已定,不可更改。” 庆光二年,腊月初,庆光帝李亚子领了亲军,开拔前往北疆。 这一消息传出,再是见证了庆光帝的威武亲军,晋阳城里的百姓对取得胜利是满怀了信心。毕竟,庆光帝李亚子从军十五载,从未曾失败过一回。 百战余生,且都是胜利女神的亲睐,自然是让大唐朝治下的民众,对庆光帝李亚子心服口服,拜倒在其的威仪之下。 “这一回,一定是胜仗。” 从城门口的大街上,亲眼瞧了身披黑甲的骑军,杜四喜惊愣了半会儿。 那是真正的冷兵/器王牌军队啊,不是前一世电视泡沫剧里,见到的冒牌货色。帝王亲卫军的一身煞气,隔了远远的,都是让杜四喜浑身打了凉颤。 “如表嫂之言,一定是大胜仗。” 张绿珠没有从前的恨天恨地恨朝廷了。说到底,她是一个弱女子,在世间讨生活嘛,总会被世情时势而改变了。 平淡的小日子,似乎盛世开来,张绿珠同杜四喜是一样的心情。都盼着,天下太平。 庆光二年的冬,小年夜过去了。 直到了大年三十,杜四喜在厨房里准备包上新年团圆夜里,一定得吃的饺子时。屋外传来了高福儿的喊话声,道:“杜娘子,都头回来了……” 手中的饺子皮,落了桌子上。 杜四喜没来及擦把手,就是利落的丢开了手里的活,人是转身往屋外跑去。 “真回来了,我不是做梦吧?”午夜梦回里,杜四喜总梦见了赵洪英归来。等着这一刻真来临时,她却有些分不清是真?还是假了? “真回来了,四喜,我回家了。”赵洪英大踏步走上前,一把抱了杜四喜到怀里,嘴里还是呢喃道:“想啊,想媳妇和儿子啊……” 枕边人的话,杜四喜听着,就是鼻头酸了。 “我想念你,香孩儿也想爹。”杜四喜说了话时,紧紧搂住了丈夫赵洪英。 远远的,张绿珠唤了高福儿,小声道:“他们夫妻定有许多的话讲,咱们到豆腐坊里做买卖,不打扰了他们。” “张娘子说的是,夫妻之间久了未见,想来私房话多着的。”高福儿应承了,随着张绿珠一起悄悄离开,去了临街的赵记豆腐坊里。 晚上,是除夕佳节。 杜四喜把煮好的饺子,还有配上的调味料,一一送了桌子上,笑道:“都分了盘,有白菜猪肉馅,有三鲜馅,有鲜菇馅,还有鱼虾馅的。只要是配上了沾味料,哪样吃嘴里都香。” 张绿珠笑着,又接了话,道:“还有讨彩头,听表嫂说,在饺子馅里包了银豆子和铜钱,看看谁来年有大运?” 众众说说笑笑,家宴自然是开始了。 “嗯。”咽了嘴里的饺子,张绿珠吐出了她的彩头。只见她的掌中,有一颗银豆子闪着光辉。张绿珠笑眯了眼睛,道:“我明年,貌似有大运?” “是好兆头。”杜四喜回话道。 “张娘子一准儿,就是开出了好兆头。”高福儿配合着,也是笑嘻嘻的说道。 “表妹必然泰极安来。”赵洪英最后,定下了结论。此刻,手中握着银豆子,张绿珠的心情非常不错。 庆光三年,大年初一。整个晋阳城,处处繁华热闹。大街道上,更是人来人往。 庆光帝李亚子搬师回朝了,还是带着凯旋胜利,大张旗鼓的归来。于是,前去迎了王师的百姓,就是黑压压一大片来着。 春二月,天气回暖。晋阳城的护城河岸边,垂柳是发了新芽。游客如织,少年郎和娇姑娘们,人人具是换了新衣裳是出游赏景。 杜四喜没凑了热闹,她更喜欢做的事情,是守了赵记豆腐坊。想着多做些生意,买卖更红火些。在杜四喜看来,如此家底方可是慢慢积攒起来。 “这家豆腐真便宜?” 杜四喜抬头,正巧见着进来的两位客人。其中,穿着粉色小夹套,月白色儒裙的小妇人带着疑惑的神色,对旁边另外一位,年纪大约在三四旬左右的婶子问了话道。 “娘子尽管瞧瞧,自家磨的豆腐,份量实足。”杜四喜揭开了盖着豆腐的纱布,推销了自家的豆腐,还道:“赵记除了豆腐外,还有豆干和豆芽。都是量足,价钱不贵的。” 嘴上这么说了话,杜四喜脑海中,却是觉得穿粉色小夹套的小妇人,她似乎很熟悉。 一定在哪儿见过? 多打量了小妇人的脸,杜四喜想了许久,就像是差了一张拼图,缺了最关键的那一块儿。临门的一脚,欠一点灵感了。 “价钱怎么算?” “豆腐一文钱一块。豆干一文钱一张。豆芽菜,五文钱一斤。” “来两块豆腐,一斤豆芽菜。”穿粉色小夹套的小妇人是思了片刻后,轻声的说道:“共七文钱?” “娘子的帐算得准,拢共七文钱。”杜四喜把豆腐放了小妇人递来的盘子里,又是称好了豆芽菜,放了小妇人带来的小篮子中。 穿粉色小夹套的小妇人接回东西后,数了七文钱给杜四喜。她一边又对同来的婶子问道:“施婶子,你要买些豆腐回家吗?” “来块豆腐吧。”施婶子在穿粉色小夹套的小妇人问话后,扭捏不舍的从荷包里,拿出一文钱出来。 “刚进春,吃了一冬的白菜邦子,相公定是味乏了。我想着,给他换换菜肴。”粉色小夹套的小妇人低了眉,轻叹一声,道:“也是运道不好,全家人得从东京来晋阳谋了差事。要不然……” “刘娘子莫担心,你相公是进士及弟,差事必然是妥当入手。将来咱们少不得的,要恭贺了刘娘子一声官老爷夫人。”施婶子的话,说得喜气洋洋。貌似把这位穿了粉色小夹套的刘娘子的得意处,全揽了自个儿身上一样。 “我道是谁呢?”直到了施婶子、刘娘子二位顾客离开,远远瞧不见了背影时。杜四喜的脑海之中,划过一道闪电。然后,她忆起来了关键地方啊。 “施恩亭,这个狼心狗肺家伙的拼头嘛。不对啊……不是刘氏贵女吗?容貌跟当初东京城里照着面儿一个样。只不过,眼下的境遇嘛,居然穷得连点买豆腐的钱财,都要斤斤计较了?” 变化这般快,落差实在太大了,杜四喜怀疑,她是不是认错人呢? 庆光三年,三月三,上巳节。 张绿珠有心去佛堂,给曾经心头的那个男人,点一盏长明灯。杜四喜没二话,一口子应了,道:“我守着豆腐坊,你尽管去。如果庙会里,有合着心意的小玩意儿。你不妨多逛逛,难得的去外面,一定要舒坦了好心情。”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张绿珠基本上超过了三百天,俱是一心一意的做着豆腐坊的买卖。 杜四喜不是资本家,她没黑心着,让张绿珠连个休假都木有。顶替了岗位,在杜四喜看来,再是自然不过的嘛。毕竟,赵记豆腐坊的本钱,可是自家搭进去的。 亏谁,也不能亏了自家的买卖,不是吗? “谢谢表嫂。” 张绿珠高兴道了话后,回屋里换一身新衣裳。等她带上卖豆腐分红得到的一部分积攒时,揣着分外轻松的心情,前往了庙里祈福。 ☆、第45章 也许有缘,只是无份。 曾经有一份感情,让年少的归德节度使李仕元冲动过。后来,他明白了,不能抓住的东西,人这一辈子中总有那么些。 庆光三年,开春之时。得到了庆光帝征北之战大胜的消息,李仕元拜服在了皇威之下,立马上书请求朝贺。 应该是凯旋归来,让庆光帝李亚子对庶兄不再的那么忌惮了。所以,朝廷发往东京城的旨意,完全没有拒绝归德节度使前往了晋阳城。 李仕元想拍好龙椅上,庆光帝李亚子的马屁,想在夹缝之中求了平安。于是呢,李仕元将东京城的留守一事,转移了信任的心腹手中。他本人则是带着大堆需要贡献给庆光帝的重礼,领着护卫回晋阳城了。 晋阳城,一别经年。 再归来时,李仕元的门第,可谓是暗淡无光。 虽然,庆光帝李亚子大度,没表示了什么排斥。稍稍有心人,还是晓得当年的那点嫡弟庶兄的夺嫡事。当然,结果不言而喻,就是没摆了明面上的撕破脸皮。事实呢,李仕元是输得一塌糊涂。 进皇宫,奉了孝敬,庆光帝李亚子对李仕元这个庶兄,勉励了两句。 在晋阳城的节度使府邸,李仕元住的不开心。他准备脱身于晋阳城的旋涡之中,抽身看清楚了晋阳城的政/治风暴。 有这些想法,才有了上巳节,驻足于佛堂大殿的归德节度使。 便是李仕元在静静燃佛香时,他听见耳畔传来了熟悉之声。 “求菩萨保佑……”醇如蜜酒一样的女音,缓缓祈福。 李仕元侧眼一望,冷漠的目光中瞬时变得惊喜交集。他不由自主的唤了一句,道:“绿珠……” “嗯。” 张绿珠奉了香,见人唤她名时,转身瞧去。这一瞧,张绿珠真是撞见了熟悉的人。而且,还是故人啊。 “您认错人了。”习惯了现在平淡的生活,张绿珠没有再重续了往日纷扰的意思。所以,李仕元的话,让张绿珠否认了。 “不,我未曾识错人。”李仕元是一个意志坚定武将,岂是张绿珠一语便能哄过的人,他道:“你应了话,你的名是绿珠。还是说,如今我已不能再唤此名。只能恭敬称呼一声张娘子?” 否认吗? 曾经的张绿珠已经死了,死在了重光殿的大火之中。 现在的张绿珠还活着呢,也是脱胎换骨,不复如初了。所以,张绿珠反驳了话,道:“我姓王,非姓张,阁下真是认错了人。” 当然,这话也不算假。 绿珠本姓王,这个张姓,那是卖身的武帝元后张氏,赐下来的一个姓氏而矣。 “王绿珠?”问了三字,李仕元冷冽一语,道:“是真是假?我岂能查不出。” “绿珠,你如今安稳否?如果我能帮忙的地方,尽管如实讲,无需要客气。”李仕元拦住了要离开的绿珠,语气软了三分,再道:“罢了,我只是想你过得幸福。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话语尾上,李仕元平静而冷漠的话中,还是带上了淡淡的萧瑟味儿。 绿珠低了头,望着自个儿的脚尖。她突然发现,她是李仕元的救命恩人,亦是她的男人贞定帝的掘墓人。当初,是不是她不给贞定帝吹了枕头风,贞定帝就不会想着借了藩镇之力,夺了帝位? 尔后,更不会让龙德帝抓着把柄,行同样的兵/变之事呢? “当初,不辞而别的人,是你。” 绿珠落寞的说了话,眼眸之中含着泪花。她抬了头,望着李仕元哭得伤心,像是梨花带雨一样的楚楚可怜,道:“如今,你是使君有妇,我是罗敷有夫,你拦着我说帮忙。何必呢,咱们相见,真不如不见。” 李仕元本身冰冷如霜的脸,更显得寒意深深了。 良久后,李仕元侧了身,神情带上了一些颓废的说道:“罢了,如你之言,我不扰你便是。” 绿珠抹了眼角的泪,不多言一语,提了裙摆小跑着离开。 等着出了佛堂大殿,在寺庙的山门前时,绿珠晃然想起,她忘记点一盏长明灯了。 “大唐皇帝的兄长啊……”想着李仕元眼下的身份,绿珠是身形晃动了一下。接着,她握紧了拳头,掐着自己的手心生疼了。 泪,终究又是落了下来。 此时此刻,绿珠没有心思,再回去庙里点了长明灯。她叹了一声,准备下一场集会,再来办妥了今日未完成的事。 待回到赵记豆腐坊时,绿珠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杜四喜仔细打量了小会儿后,问道:“怎么眼睛肿了?” “遇上了什么难事吗?”一个女子去集会,有没有可能被人欺负了?杜四喜有这么些担心。 “遇上了故人,想起一些往事。一时没忍住,鼻头一酸,挺丢人的哭了。”绿珠自我嘲笑了话,又道:“表嫂,想听听那段往事吗?” 忍字头上一把刀。 憋闷慌了,人的性格必会发生了扭曲。 绿珠从尘封记忆中,基本上走出来了。她自然不想,再瞒了什么。那样的话,她觉得自己必然再难找回了,快乐的心情。活了世间,何必纠结于过去,让自己的日子过得不痛快呢? 至少,在表嫂杜四喜的开导下,绿珠已经完全想开了。 “表妹,你愿意讲出来,我自然乐意听了。快乐之事,分享之后,就是再添了快乐。难过之事,分享之后,就是减掉了烦躁。”杜四喜笑笑,拉了绿珠的手,道:“开心是过日子,伤心还是过日子。何不开开心心呢?” 绿珠听罢,点点头,说道:“我当年被卖到了张府时,曾经救过一位落难的公子。说不上当年的感情,是何而来?总之,那时候我以为,我会与那位落难公子相伴一生。为此,我愿意逃跑,不计较了后果如何……” “许是我不自量力吧,落难的公子,亦是人中龙凤。岂会喜欢了,我这样一介区区奴婢?”绿珠说着,她心头的伤疤,脑海之中的记忆,仿如旧日时光再现。她尾尾再述来,讲道:“后来,我攀附了富贵,得到圣上真正的欢心宠爱……” “我以为这样便是一生了,心已死,爱成灰。”绿珠对于世道的大变,人世的苍桑,有些手足无措,她惊慌的说道:“今日,我们再相见了。他还是高贵的公子,而我已经成为名声丑陋的恶妇妖孽。” “我不想再见他,我与他的感情,让我愧疚于圣上……” 绿珠的话,杜四喜算是听明白了。这一段感情纠割,还真是多角恋情啊。 “不见就不见,表妹,不必为难自个儿。”杜四喜没觉得,在绿珠生命中出现的初恋贵公子是合适的表姑爷。说到底,绿珠已经吃够了苦头,何必再去别人家里凑合了台子呢? 离着远远的,亦是足够了。 “对,像表嫂说的,不见了,终是不见罢了。” 有杜四喜的宽慰,绿珠像是安静了下来,她的情绪没有了开始的尖锐和锋利。 庆光三年,夏过,秋来。 香孩儿满两周岁的生辰,小家伙已经是长得壮实极了。而且,性子好动,敏而于行。一溜眼不注意着,杜四喜就得到处寻了孩子。 “香孩儿年岁再大些,还是掬院子里玩耍,也不是个事儿。”杜四喜的前一世,两岁大的小盆友都能上幼儿园小班呢。一群小盆友玩耍,那是建立了纯洁的友谊圈,健康茁壮成长啊。 “只是眼下孩子太小了,关家里提心,放出去更担心。一不注意着,真让拍花子拐走了,当爹娘的是哭,都没地方哭去……”养儿九十九,还得多忧愁。何况了,杜四喜家的孩子,还是正对着处处的小玩意儿,都好奇着卖萌的嫩葱岁月。 杜四喜当亲娘嘛,哪地方都想要给孩子,想妥妥当当啊。 “等过两年吧,再是年岁大些,送了城里的书院开蒙。”赵洪英说了解决办法,边说着,边是脸色带上些高兴的模样,再道:“圣上南征北战,次次都是大捷。这天下指不定要太平了,到时候,世道必然会变成文贵武贱。我看,咱们家出些读书种子,是好事儿。” “总不能,祖祖辈辈都吃兵粮子?这条道,拿命拼,不好走啊。” 赵洪英走了白刀子进,红刀子的前途。他太了解,他走得是万分惊险。哪一回,老天爷不眷顾了,说不一定就是留下了孤儿寡母来着。 当爹的,总想着小一辈,过得更好嘛。 文官,在普通的百姓眼里,自然比拼了脖子上,拿吃饭家伙卖命的武将兵卒强啊。 当然了,这是太平盛世的活法。 乱世嘛,有兵就是草头王。 赵洪英的想法,全部是建立在了,庆光帝李亚子是一个圣明的帝王啊,这一个基础上的。 目前而言,大唐的百姓,还有重臣百官眼中,庆光帝李亚子是继往开来,圣君明君顶个顶的英明神武啊。 “你这当爹的话,我听耳里好像十足的道理。要不,就依你的意思,香孩儿再掬掬。等大些,能进学堂开蒙,又是能习武。想来,他也没个精神调皮捣蛋了。” 杜四喜一边乐呵呵笑了,一边又道:“嘴里过过瘾。我倒是觉得,真让孩子学了东西,不能一门子硬塞。到那时,咱们一定不能打击了香孩儿的求知*,得鼓励鼓励……” 杜四喜记得,有话怎么说得:世界上最初始的源动力,就是兴趣与好奇嘛。 ☆、第46章 爹想当然好爹,娘想当好娘。可架不住的是家有熊孩儿,翻天又覆地啊。 秋,天刚刚转凉。 杜四喜双手搂着新买的布匹和棉花,准备搁到了寝屋里。她想着,趁了秋闲的功夫,给丈夫赵洪英和儿子香孩儿,做两身寒冬穿的棉衣。让杜四喜万万想不到的“惊喜”,出现了。 这不,杜四喜从前院的堂屋跨过了门坎时,入眼的场景,险些没吓落掉了她的三魂七魄。 因为有香孩儿这么个小捣蛋鬼,二进院子的吃水井,杜四喜是专门请木匠加上井盖,落了锁。她怕个万一……就是香孩儿太调皮的去扒井沿,掉下去的话,怎么办? 谁料,杜四喜这会儿见着的,便是香孩儿一手拿着把小铜锁,大半个身子往井沿内倾斜着的攀爬。 井盖被推到了旁边,香孩儿努力凑向的方向,是一口水眼好的深水井。 危险,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香孩儿,你在干什么?”怕吓了孩子再往井口处前倾,杜四喜双手的东西搁地上后,小心走到了香孩儿的正面。她伸双手移了井盖,一边堵好了井口,一边问了话道。 这时候,杜四喜很生气,她眯着眼睛,语气是缓慢,调子却冷上二分。 “娘。” 别看杜四喜没明着撒了怒气,可那神色是十足的不对劲头极了。香孩儿两岁多了,人非常聪明伶俐,他是转悠悠着大大的眼珠子后,不急着回了话呢。此刻,香孩儿是像往常一样,冲着亲娘的大腿跟扑了上去。 这一准儿搂住了亲娘,香孩儿的小脸蛋儿上,是露出满满的笑容,再唤道:“娘。” 往日,儿子这么贴心的喊了娘,杜四喜必然高兴着抱了香孩儿。母子香香的亲亲脸蛋、,腻歪几下子。 这一回,在儿子的生命与安危的大事非跟前,杜四喜那把子怒火,跟熊熊燃油浇过一样,咋样都熄不了。 “这锁是哪来的?” 深呼吸后,杜四喜一直在心底告诉她自己,孩子太小慢慢教,别信奉了黄金棍下出孝子。真是打了孩子,是伤在儿身痛在娘心。所以,她慢慢诱了儿子的话,想掏出了消息。 “井上。”走小两步伐,香孩儿见亲娘杜四喜没吼没叫,没打小屁屁的模样,就是笑嘻嘻的指了井盖扣锁那地方,小模样还是得意洋洋着。 “香孩儿,锁住了,怎么打开啊?”拿住了儿子手上的铜锁,杜四喜扣着锁上后,又是微眯了眼睛,放缓了语气的问道。 香孩儿摇摇头,两小手拉拉铜锁后,道:“没锁,拉开了。” “拉不开了……”试试亲娘给扣死了的锁,香孩儿皱皱小眉头,有点气呼呼的小模样。他一边回了话,还是一边用力又拉了拉锁紧的铜锁。 见着儿子答清楚了她的问题,杜四喜念头转两下,有些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下一回,不许再靠了井。要不然,娘跟你爹说,打你的小屁屁。还要收回你的小木马,小长刀、小弓箭……”玩具是孩子的最大乐趣,杜四喜巴拉巴拉的威胁起两岁儿子来。 香孩儿一听他亲娘叨唠,语气里还满满的恐/吓。一下子,就是怂了小脑袋,憋憋小嘴巴,小模样跟萎奄奄的小白菜似着,可怜兮兮了。 晚上,杜四喜在用夕食后,跟绿珠和高福儿讲了白天的事情。 “一定是我打水后,没锁好。”绿珠的脸色,突然像是失去了血色一般的苍白起来,她道:“表嫂,我下回定仔细检查。这一回,请您原谅我的过错。” 杜四喜心头,自然是真怪了绿珠没办好事情的。 简单落了井盖的锁,都能出了差子,差点就让不懂事的孩子发生意外。这事,搁哪个当爹娘的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 只是,再想想绿珠近些时日,寝不安,食不香。杜四喜又是微叹一声,道:“绿珠,我和你表哥膝下,目前就香孩儿一个儿子。赵家这一辈,暂时也只得香孩儿一个玄孙。他可是赵家长房一脉的根,你表哥的希望啊……” “说实在的,香孩儿真是出点万一……我这当娘的,跟心头活活挖肉没二样。”话是重了些,可不重,如何警醒了绿珠呢? 瞧绿珠听了话,越是卡白色的脸颊,杜四喜再叹一声,道:“幸好,祖宗保佑,今天没发生了什么。” “往事不究,咱们总得往前看。绿珠,表嫂就是希望今后,你真能打起了精神,活出个新鲜的劲头。今个儿的篓子,一定不能再出现了。绿珠,你能做到吗?” 对于杜四喜的问话,绿珠肯定点头,担了包票的回道:“表嫂,我会记下的,不敢再犯这等错了。谢谢你,原谅我。” “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怪罪的。”杜四喜脸上带抹笑,宽慰了一句道。 “张娘子,就像杜娘子说的,您得活的精彩。人一辈子,就是别人看不起,自己还的看得起自己。”高福儿在杜四喜、绿珠二人和解后,鼓励了话道。 绿珠听得高福儿的话,挤抹微笑,回道:“定是活得精彩,为自己活着。” 这世道里,绿珠的直系亲人,早早没了。她若是活好了,必然是为了自己的。 庆光三年,冬至节。 赵记豆腐坊的生意不错,许是因为过节了,来采买的妇人多了;街道上的人流客往,同样是多了。 “两块豆腐,两张豆干,再来一斤豆芽。” 杜四喜听着刘娘子的话,忙应下来。她是手上活利落着,豆腐装了刘娘子自带的盘子里;豆干和称好的豆芽,放了刘娘子带来的小篮子里。 “一共九文钱。” 虽然,杜四喜对原身的前夫施恩亭,以及施恩亭扒上的“刘氏贵女”都没什么好印象。可送上门来的生意,哪怕是蚊子肉,也没推了的道理。更甚者,杜四喜觉得刘娘子一定不知道,她这个赵记豆腐坊的老板娘,是她的施相公的前妻吧? “给,九文钱。”攒了朵黄牡丹绢花在发髻侧的刘娘子,数了铜板递于杜四喜。杜四喜接过,笑道:“没错。刘娘子慢走,欢迎下回再来赵记豆腐坊。” 刘娘子点了头,算是应承了此话。 便是此时,有人闯进了豆腐坊的铺子里。杜四喜看了一眼,见是熟人,就是平常喜欢跟刘娘子一道来了豆腐坊里,买一块豆腐回家尝尝味儿的施婶子。 “刘娘子,快回去,有官差到你家里。” 瞧施婶子满头大汗的模样,刘娘子的双手,紧紧握住了小篮子的提手,回道:“施婶子,咱们赶紧回去。我得瞧瞧,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 刘娘子心中猜测,会不会是相公的差事出了篓子?又或是娘家那头出了大篓子? 要不然,官差突然上门,是为何来? 有道是官字两张口,上嘴皮挨天,下嘴皮碰地,黑白儿咋说都是理。 刘娘子心头敞亮,她娘家在东京城的站队中,连错了两回。这不,能落个囫囵抽身而去,就是大喜。至于,其它刘家想谋的大前途,在晋阳城的鸡毛蒜皮的市井生活里,刘娘子原来的宏伟大志,全让现实百态给消磨掉了。 “刘家……不对,是施家是出了什么事?”杜四喜瞧着匆匆离开的刘娘子和施婶子,嘴里忍不住的轻声呢喃了小话道。 许在心中,还是愤愤不平了施恩亭那等白眼狼啊。杜四喜稍稍打听了一下,晋阳城有啥大事情? 这一打听后,杜四喜还真是听了几耳朵的风言风语。但是呢,这些谣言在杜四喜眼中,没一样靠谱。杜四喜怒啊,居然,还是吹捧着刘家发达了…… “有天理吗?刘家真出了宠妃,皇宫里的圣上还想立为皇后……”杜四喜为原身投河自尽,实足感了寒心。 想刘家没干好事,天下大把的穷困学子不支援。等着施恩亭这块瘦田被原身养肥了,蹭蹭就跳出来拦着,明晃晃的抢啊。 明明老刘家都是走投无路,落魄难当啊。眼看着,施恩亭这只白眼狼也要跟着吃挂落来的。怎么一眨眼,刘家就是好风凭借力,要直上青云巅? “表嫂,在嘀咕什么?” 就是杜四喜咬牙切齿时,沐浴后,换了一身衣裳出来的绿珠,走进了豆腐坊的铺子里,关心的问了话道。 “表妹应该听过吧,我嫁给洪英前,还许过一户读书人家?”杜四喜问了一句,绿珠点头,表示知道这事。杜四喜的脸色,是气得红通通,她恼道:“那忘恩负义的读书人,逆了伦常。连三不去,都置之不理,一心想休我出门,好娶东京城的贵女。” “我在前夫家中,无半点援力。哪敢多待,求了和离书自请下堂去。”杜四喜抿了嘴后,吐了一口气,说道:“本来咱们家都从东京城到了晋阳城,原以为再与那忘恩负义的读书人,没半点瓜葛……谁料,当今圣上新出炉的宠妃,是厚颜无齿的前夫,再娶贵女的本家族姐。” “这么巧合?” 绿珠都不知道说啥了。 “八成是真的,还有两成,可能是我打听错了?”杜四喜恨不得,她真是认错了施恩亭这个白眼狼的新娇娘。更盼着那个刘娘子,不是她在东京城里看见的刘氏贵女。 “咱们过日子,离着皇家太远。表嫂无需担心,那等高高在上的人物,哪会注意到脚底的蝼蚁?”绿珠有些自嘲之意,嘲讽的就是她曾经对李仕元的幻想啊。妾有意,郎无心,错付之后,方懂门第高低,人分贵贱。 “就像表妹说的,我是多想了。” 杜四喜目前,至多就是支个豆腐坊的铺子,在市井里混口饭吃。 如果属性白眼狼的施恩亭,真是发达了?怕是一定巴不得他的前妻躲角落里,永远不出现的为好。那样的话,施恩亭和刘氏贵女之间的爱情,才是完美无暇嘛。 庆元三年,腊月初,晋阳城下起了小雪。 街道上,早早的是扫干净了积雪。初八,钦天监合出来的黄道吉日。庆光帝李亚子在登基后,一直没选秀女的情况下,把他的宠妃刘氏立为了皇后。 刘皇后,在这一天是坐了凤撵,陪着庆光帝李亚子前往了刚建好的天坛,举行了献祭于天帝的仪式。 皇帝,又称真龙天子。作为天的儿子,自然是认了天帝为老子。 于是,身为皇家的代表,主献给天帝贡物的人,是庆光帝李亚子。亚献是刘皇后,季献是大唐的新宰相蒲国公郭重涛。 ☆、第47章 庆元四年,早春来临。 赵洪英得了上司的赏识,又升了一级官,从都头升为副指挥使。这等好事,免不得要请客吃吃喝喝。 时至二月二,龙抬头。 高福儿守了赵记豆腐坊的生意,绿珠拉着杜四喜这个表嫂一起,前往了寺庙里上香。 女眷二人同行,绿珠神色轻松的笑道:“表嫂不必整日待家里,除了表哥和香孩儿是挂了心头外,都是无心二事。咱们出来走走,求求佛主和菩萨的庇佑,心灵一定会更开阔些。” 杜四喜见着眉眼展开,不再是为情而伤的绿珠,哪能不乐意。 说到底,绿珠是跟杜四喜生活了一起的亲戚。二人之间的关系亲近些,再是说些女人之间的私房话,更是使得。 “是啊,多出来走走,心里舒坦。而且,看着花开,听着鸟鸣,再是见着繁华与美景,是别样之趣味。”杜四喜陂为赞同了绿珠的话,又问道:“要不然,上香后,咱们去集会上,买些用得着的小玩意?” 女人对于逛街,或者买与不买,未必是最主要的事情。而是,那等发现与解馋的乐趣,才是爱好使然。 “好啊,有表嫂同行,咱们正好一起挑挑。免得我让人给蒙了,花了冤枉的钱。”绿珠是节省的人。当然,任谁辛苦劳动,一分一粒的挣着钱财后,都会对自己的心血在意着。 晋阳城东郊外,大相国寺的山门前,一直有着自然而成形的集会。 二月二的春龙节,此等的集会自然更是人山人海。小贩的叫卖,游客的穿梭等等,交织成一幅热闹的墟市喧嚣图。 走过热闹与繁华,登台阶而上。 杜四喜和绿珠一起进山门后,再是走到了大相国寺的佛堂大殿内。上香,祈祷,一如来大相国寺的每一个香客一样,都是许下了心中的美好向往。 “听说,大相国寺的后山上,种满了梧桐树。表嫂,咱们去赏一回,可好?”在磕了头,将燃香是插好在了佛堂大殿门外的香鼎里后,绿珠提议道。 二月春来,梧桐花开。 传说之中,有美好的神话,都言凤凰非梧桐不栖。 许是有这等畅想,杜四喜瞧着时辰还早,她想到,既然都出门了,干脆尽一回兴致得了。于是,杜四喜没扫了绿珠的高兴劲头,笑道:“好啊,听说梧桐花开得美,咱们正好去见识一翻。” 春风送香,还在廊道回转时,杜四喜闻到了,那索于鼻间的香气。 “隔了远远的,居然是暗香送来。这大相国寺的后山,得种了多少梧桐树?”杜四喜惊讶。绿珠捂嘴一笑,乐了,回道:“我可打听过,晋阳城的百姓,大多数都清楚着,大相国寺最有名的美景,就是满山遍野的梧桐。” “春时,紫色的花开。秋时,枫红的树叶。层层染染,动人心魄。”说着此话时,绿珠的眼神里,带着无尽的向往。 有那么美吗? 杜四喜的脑中,生出了疑问。 稍稍片刻后,当杜四喜见着绿珠嘴里的美时,她都是惊呆了。要杜四喜来赞叹了这等美丽,她只能感叹,太美了。 有幽径小道,有小草野花点缀。可这些都是配角儿,最美不过一望无际,那紫色花开。像是九天的仙女,落了凡尘。 高贵的降紫色,活泼的浅紫色,天地间有风飞扬,还有花雨撒落。 “不是做梦吧?太美了。”杜四喜轻呼出声。绿珠在旁边点头,赞道:“是啊,太美了。” “咱们还要登山吗?”指了指幽径小道,绿珠对杜四喜问道。杜四喜四望回顾,看着远远的地方有不少的游客,似乎都是大相国寺里的香客。 她点头,道:“这不是荒山,更不是野岭。瞧着春龙节人多,咱们虽然是女眷,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便登山一回,瞧瞧在山顶上,望了这等美景,应该是如何的赏心悦目啊。” 杜四喜一答应,绿珠就是脚步向前,边走着,边笑道:“那咱们得快点儿,要赶着回家做午饭的时间,多少有些紧凑了。毕竟,从大相国寺游玩后,还得去集会里逛两圈。” 二位女眷齐登山,还是花了两刻钟。 到了山顶时,杜四喜先见得有小小的亭台楼阁,供了游人歇脚。在不远处的山壁边,更是有着一汪泉眼的涓涓小溪,蜿蜒而流。 “这……似乎有游客?”等着视线一转,再是看着拦杆之处,赏了山顶美景最绝妙的地方,有人捷足先登了。杜四喜轻轻拉了绿珠的手,说了此话道。 “咱们先离开吧,许是今日无缘。”绿珠语气之中,有些退却之意。 杜四喜觉得这话妥当,原由嘛,就是那位先占了山顶的游客身边,有着四个高头大马的随从是腰跨刀,凶神恶煞的模样。 “成,咱们山是登了,了了心愿,这般回去也使得。”有道是识实物者为俊杰也。杜四喜和绿珠两个弱流女子,跟人斗力不是好法子。不管着这先来的游客,是善良之辈,还是恶毒之辈。 不惹了麻烦,杜四喜看来,就是她这等小老百姓的生存之道。 “嗯。”绿珠点头,与杜四喜一起转身,准备离开了山顶。 恰好此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问道:“为何来了,与故人相遇,却是招呼不打,便是避而不见?” 这话,声音是冷冽的,杜四喜听着时,脖子里都是泛了寒气。她想了想,确定跟山顶的几人,完全不相识。 那么,故人之说,从哪里来的呢? 想到这些,杜四喜转了视线,望了一眼绿珠。只见得绿珠驻足,眉间轻蹙,叹了一声后,又是回身,福了一礼,道:“见过李公子。” 杜四喜跟着回身,打量了一眼。 绿珠嘴里的李公子,脸庞是冷漠的模样。要杜四喜瞧来,就是冰山一样的男人。当然,这个李公子除了冷之外,周身的范儿倒是十足的磅礴大气。 “原来是表妹的故人旧识,咱们招呼都没打,就是避而不见,确实失礼了。”杜四喜插了一句话,又是解释道:“李公子还请海涵,表妹她……她是吃过大苦头,遭了大罪受。才会像现这般的胆儿变小了。” “也是我们这些亲戚没本事,伸手晚了。要不然,表妹不会变得现在的模样。”杜四喜边叹了话,还是为绿珠开脱,道:“李公子,莫怪。真是错,也是我们这等年长的,误了表妹啊……” “表妹,你莫怕。”杜四喜说着话时,还是拍拍绿珠的手,好像了绿珠真是胆小如鼠一样。 当然,杜四喜会这般做了戏,也是瞅出来了一些。 这位李公子怕是绿珠表妹的初恋吧?毕竟,又是避而不见,又是神色黯然,有什么能让一个曾经的宫廷宠妃,露出了这等被情所困的模样? 答案,无需多言了。 “表嫂……”听得杜四喜的话,绿珠低了头,垂了眼帘,她眸子里有些水光儿波动着。就像是最美丽的春景,撞上了暴雨来临的凄婉。 “在下曾与绿珠两情相悦,有些许误会横生。既然是绿珠的长嫂,择期不如撞期,在下不妨直言,想娶绿珠入府。”杜四喜听得这位李公子口口声声说娶绿珠时,眼神一亮。 李家郎君尚有情,绿珠表妹心有爱,两人真是走一堆儿,是不是能真正的两情相悦,喜结连理呢? “李公子,要娶绿珠?”杜四喜问了一句后,又道:“真是结两姓之好,应当是托了媒人说合才对吧?” “表嫂,李公子是给我留了颜面。”绿珠抬头,苦头道:“名为娶,实则纳……纳入府中为妾。李公子,已有嫡妻。” 这话一出,杜四喜脸色变了。 这位李公子是骗婚? 世间最可恶者,就是骗婚的男人。这等男人,在杜四喜看来,真真猪狗不如。 杜四喜脑中转了念头,问道:“李公子,冒昧问一句,您真的有嫡妻,如表妹的妄言?”有老婆的话,还是别打初恋情人的主意为好啊。 杜四喜想说,相如以沫,你二人不如相忘以江湖,才是正道嘛。李公子有嫡妻,何苦拿着曾受过重伤,好不容易立起了精神头的表妹绿珠,来刷回假把戏。 “本王已有正妃,想娶绿珠为次妃。” 次妃,在侧妃之上,正妃之下,为王府女眷里的二把手。 杜四喜咽了唾沫,她差点就把“还是妾”三个字给咆哮出来了。不过,脑袋总算没糊涂,杜四喜听清楚了,这位李公子说的是“本王”二字。 大唐朝,能自称本王的,除了皇家的亲王、郡王爵位者,哪有人敢冒充了?毕竟,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至于说,拒绝一位王爷的求亲,杜四喜有那心,没那个胆啊。 威武不屈,富贵不淫,杜四喜想跪在现实的面前,哭着喊“真做不到”四字。毕竟,她也是上有老,赵家太婆婆这位七旬年纪的长辈。下有小,三岁的儿子香孩儿啊。 呜呜,特别是丈夫赵洪英还在军营里吃兵粮子,万一拒绝的话……被人穿小鞋了,香孩儿会不会就没爹了? 想想拒绝后,一定是灰暗的前途,杜四喜两眼要冒金花了。可不拒绝……推了丈夫的表妹进王府大坑里,真英雄吗? ☆、第48章 “李公子,不,应该是李王爷乃大人物,对我等小人物何苦以势相逼?”绿珠轻轻挣开了杜四喜握住的手,对不远处的冷脸王爷福一礼,又道:“可否单独与您谈谈?” “有何不可。”冷脸王爷摆手,四个凶神恶煞的侍卫退开,那是离得老远老远。此时,见着算是旁人的杜四喜时,冷面王爷眉一挑,声音跟寒霜一样的指向了杜四喜,道:“既然是本王与绿珠相商,你一介妇人还不退下?” 咽咽喉头的唾沫,杜四喜哭丧个脸,回道:“王爷,绿珠年纪浅,还请您高抬贵手……” 有违了原则,真是把丈夫的表妹留到了大灰狼的嘴边,杜四喜做不出这等没良心的事情啊。虽然,她也挺恼着,自己脑残的逗比行为。 “你说什么?”一字一句,从冷脸王爷的嘴里吐出,杜四喜感觉到了阴风阵阵。 “表嫂,我没事儿。”绿珠扭头,对杜四喜灿烂一笑,说道:“你不妨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和李王爷谈谈吧。毕竟,旧识再见,总有些话要讲清楚的。放心,王爷是大贵人,不会真没品格和道德的强抢了我这等残花败柳……” 对于绿珠的自贬,杜四喜迟疑一下,微摇头,道:“我不放心……” “真没事儿。表嫂,您还不相信我吗?”绿珠打了断话,态度是强硬了起来。杜四喜虽恼了发生的意外,最终,却还是在绿珠的主张下,默然的退开了。 在小泉眼边,留下了冷面王爷和绿珠二人。 这会儿,冷面王爷的脸,一点也不冷了。他是笑嘻嘻的说道:“你认出来了,对吗?” “你们兄弟二人完全不同,我自然识的。”绿珠轻蹙着眉头,淡淡的回道。 “不,天下间人人都知李仕元。谁知,我呢?” “只有你,绿珠,只有你的眼中,才有我的存在。”见绿珠拒绝的态度,笑嘻嘻的王爷一边回了话,一边走上前。他是一把拉住了绿珠的手,此时此刻柔腻在握,感觉到的不是软香温玉,而是手腹之上,有了磨砂似的茧。 “你,吃苦了。”片刻之后,李王爷的脸上,不再含笑。 “放手。” “不放。”李王爷握得更紧,问道:“为何不嫁给我?你知道,我未娶妻。那府里的女人,全是大哥的妻妾。” “我心悦你,这一生,我只要你。” 李王爷告白,让绿珠的脸色苍白起来,她呢喃自语,又是自责而问,道:“我救的人,是仕元。当初,两情相悦之人,还是仕元。不是你,李仕及。” “更何况,这一辈子,我都是大梁朝贞定帝的宠妃张绿珠。当年……往事都是错误一场。所幸没酿了大错,你何苦再是咄咄逼人?”绿珠恼了,想抽回她的手。 “不,我何错之有?”李王爷大怒,一把搂着绿珠到怀里,紧紧的抱住了她,道:“你说过,你宁可嫁于穷人为妻,不与富人为妾。贞定帝的事情,你是身不由己,我知了,我不怪你。但是,你一定得嫁给我,我一辈子只娶你……” “大哥要争大唐的江山,我助他。我一辈子当他的影子,我不违反了年少时的誓言。”说着说着时,绿珠感觉到了搂紧她身体的双手,似乎在颤抖。可头顶上传来的声音,仍是坚定的说道:“等过两年,大哥得到了他想的一切。我们远走高飞,你想去哪,我都依你。” “嫁给我,你虽是王府的次妃,却是我一人的妻。” 绿珠挣扎,她有些歇斯底里的怒了,声音尖锐的说道:“不,不可能。我不想再见你们兄弟俩。李仕元答应过,他不会再来寻我了。只要离你们兄弟二人远远的,就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幸福……” 松开了绿珠,李仕及揽了她的肩膀,说道:“不可能,我最了解大哥。他是骗你,等他赢了那把龙椅,他会得到你……哈哈哈,天下间有什么可以阻止一位帝王的贪婪?” “唯有我,他欠我的……” 李仕及哭了,他吼了他的一切不平。 李仕元是他的同胞哥哥,他们是双生儿,一起降于世间。兄弟二人,相貌一样,命运却是截然不同。 李仕元是堂堂庆光帝李亚子的庶长兄,李仕及呢? 出生被隐瞒,长大于母亲所属的门派中,当了同胞兄长的替身。李仕及注定了,一辈子没有堂堂正正的身份。他不甘心,却为母亲临终的遗言所绑。 “三件事,我为大哥做完最后一件事情,就会解脱了。”李仕及是一个大男儿,他的软弱与泪花,让绿珠平静了下来。 “嫁给我。你才能真正的摆脱大哥,忘记他当年的负义之举。” “不,那是我的选择,不怨他。”绿珠这么说时,李仕及脸色变了,他想不到,为何落得这种地步,绿珠还是无怨无悔的,心悦着他的大哥李仕元吗? “我不想恨了,也不想爱了。爱恨二字,同是人生最大的痛苦根源。”绿珠这么一说后,李仕及的脸色回转,不再那么难看。 “我等你。我一定会让你明白,天下间,唯我是真正心悦你这个人。”李仕及再度变了脸色,收回了他那多变的情绪,而是再度的扮演了他的大哥李仕元,道:“今天是偶遇,我其实早些寻你的。只是……” 有些话,李仕及终究没讲出来。 “罢了,我让人送你回家吧。” “无需,我自个儿知晓路。”绿珠抽了帕子,擦拭了脸颊后,整了整理衣裳。然后,她对着李仕及福一礼,算是告退了。 目前了绿珠离开,再是在远远的地方,挽了杜四喜的手,一道下了山顶的台阶。李仕及招唤了侍卫,想吩咐了暗中保护绿珠和杜四喜之意。念头一转,他又是想到了进京城,在庆光帝李亚子的跟前,便是打消了这等会引人注目,反而给绿珠带来危险的事儿。 春龙节,春意来时,喜迎笑颜开。偏偏遇了麻烦事,杜四喜在回家后,对绿珠暗里关切的问道:“要不要跟洪英商量商量?他是家里的顶梁柱,那位巧遇的李王爷,不像是什么善良之辈?” 早些做了准备,看看是不是跑路什么的,杜四喜觉得十分有必要啊。 “大唐庄王李仕元,是今天遇上的李公子的一母同胞兄弟。”绿珠对杜四喜讲明了,李仕及的身份。只是最后,李仕及在普通百姓的眼中,就是庄王李仕元这一个关键事,绿珠没有讲明了。 当然,绿珠也没有讲假话,她就是隐瞒了,最重要的那个地方罢了。 “他与我之间,不会牵连上表哥。表嫂放心,我的命是你们救的,我不会害了自家人。”绿珠敢说了此话,自然是有些底气的。毕竟,大唐李家王爷的心胸就算不太大,但是呢,也没小到了拿绿珠的姨母家人,来威胁了她。 “我是担心你,表妹。”杜四喜的脸色,并没有转忧为喜。她的心头,还有些不安感。 “真的,表嫂,不会再发生什么大事的,相信我。”绿珠于表哥表嫂相处久了,知道她家表嫂杜四喜的性子,再是求稳不过了。所以,她忙是宽慰了杜四喜的东猜西想。 真是逃,又逃到了哪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绿珠觉得,她不想再躲躲闪闪的讨生活了。她更不想救她的表哥表嫂,因为她而颠沛流离。罢了罢了,如此过着日子,当了掩耳盗铃之人吧。 庆光四年,八月初一。香孩儿满了三岁的实岁,虚岁则是五岁。 全家人办了小席面,邀请了赵洪英的亲近兄弟,来自家吃了酒席,算是给小寿星香孩儿庆贺了生辰。当然,赵洪英本人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跟手下的兄弟们联络联络感情。 东方人,酒桌上的交情,三杯酒下肚皮,那是无话不谈了。 院*坐满四桌人,有两桌是男宾客外,另外的两桌是女眷和小孩儿们。 席面上,气氛热闹着。 等着席面结束后,赵洪英和高福儿是招呼了男宾客们,去了二进的院子里吃茶。女眷们则是于堂屋里,聊了些八卦。 至于杜四喜和绿珠嘛,是招呼了女眷们吃茶吃点心外,就是收拾了碗碟之类的器具。应该洗洗的,就拿去厨房洗涮;应该收拾整理的,就是弄得妥善了。 待有小半个时辰后,厨房里的活计,才是忙碌好了。 “哇哇哇……” 有小孩儿的哭声,是响天动地。 杜四喜和绿珠出了厨房后,就见着来做客的李老二的娃李大龙,那是躺在自家院子的地面上扑腾,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还是告状,道:“他们打我,娘,娘,哇哇……” 李老二的妻李何氏是满脸尴尬,在周围看热闹的女眷们的嘀咕声里,走上去就是拉起了李大龙,在屁股打了两巴掌后,骂道:“做死啊,穿身新衣裳,就在地上折腾……” 说起世道,是刚刚瞅着似乎太平点了。李老二升个小火长,家里的存款还是不太丰厚的。 一水儿新衣裳,对于农耕时代的百姓家,那是一大笔开支。 娃儿多的人家,更是一身衣裳,哥哥穿了弟弟穿。总之,补丁再是缝了补丁,直到不能缝补了,就是节省的拿来糊了鞋底,完全不会浪费啊。 李何氏的想法,是准备给丈夫李老二涨涨脸。哪会想到,自家的儿子李大龙不争气,尽是惹了麻烦呢。这不,为了脸面子,李何氏是骂骂勒勒了几句。 “香孩儿,你们和大龙不是在一起玩耍吗,是出了什么事?”杜四喜看着站大院门处,被一群男娃娃围了中间的儿子,问了话道。 此时,男娃娃们的脸色各异,当然了,还是有些默契的同瞅了香孩儿一眼。打这,杜四喜看出来,自家儿子貌似像他爹,当了领头人? 不知为何,杜四喜觉得有点莫名的喜感。当然,她的面上嘛,还是不想开罪了李何氏,所以,杜四喜就是拿出了东道主的风范。她是先问了,像是看了耍猴戏,还是愉快抄着小手在兜里的儿子。 ☆、第49章 “不知道。”香孩儿摇摇头,表情非常无辜的模样。 杜四喜见此,又是问了旁边的男娃娃们。不知道是不是串通一气,每一个男娃娃们都是摇头,表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矛盾。 “大龙,你告诉婶婶,谁欺负你了?”杜四喜走了李大龙跟前,神情和蔼的问道。 被亲娘李何氏打了小屁屁,正是哭着咽了喉头打嗝声的李大龙,那是毫不客气。对着男娃娃全是点了名,杜四喜一琢磨,这发现着除了她家香孩儿,貌似每一个男娃娃都欺负了李大龙? 李何氏的身边,来做客的其它女眷们是脸上带上了不满之色。毕竟,任谁家的娃娃们,被指出了这等糗事,当亲娘的女人都是不乐意了。 “谁不欺负,偏偏欺负了李家的娃?” “看这娃闹腾的样子,说不一定啊,还是恶人先告状。” “就是,会哭的孩子,才是惹了大人的怜悯。” “李大龙这孩子,谁不传着就是淘气的?” “……” 七嘴八舌里的议论,让李大龙的亲娘李何氏是脸红着,明显燥得慌。当然了,就算是如此,李何氏还是不准备认输。说起来,她家的大龙是李老二的独苗苗,李何氏自己能打了小屁屁。却不能忍受了别人家的娃子,也是欺负了她自个儿肚皮里掉下来的那块肉。 “说什么呢?我家大龙是淘气点,可那心里明白着,能真惹什么事?”李何氏虎了脸,骂骂勒勒的说道:“一群娃娃欺负老李家的一个孩子,是不是仗势欺人啊?怎么,这小孩子欺负了,还要欺负到咱这个当娘的头上,把罪名硬是按了咱老李家的脑壳子上?” 女眷们要吵起来的模样,让杜四喜头疼,这跟五百只鸭子在耳边嚷嚷了,没什么两样。特别是做为了东道主,杜四喜还不能推却了这等麻烦事。 谁让事出时,就发生在了她家呢? “大龙啊,婶婶给你买糖葫芦吃,不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有英雄气概,不兴流了猫尿儿的。”话落后,杜四喜就是翻了荷包,拿出了银子,递给了绿珠,笑道:“绿珠,在场的娃娃们,除了大龙得两串儿糖葫芦,其它的孩子都是一串儿糖葫芦。” “何娘子,你看这样的话,是不是领大龙去屋里,咱们继续吃茶,他也凑你身边玩耍?”杜四喜对李何氏说罢话后,又对儿子香孩儿说道:“香孩儿,你跟伙伴们就在前院子里玩耍,不要再去胡同巷子了。等你表姨买回来了糖葫芦串儿,每一个娃娃们都能分得一串儿,拿手里边玩耍边吃。” 娃娃们人人得了甜头,都笑嘻嘻应了话。 就是一直哭闹的李大龙,也是被他娘李何氏拽手里,一直巴巴的望了绿珠离开的背影儿。 平了争端,杜四喜招呼了女眷们重新进堂屋里吃茶,顺带着便是聊起了家常里短事儿。有约半刻钟,绿珠归来,把手中买来的糖葫芦串儿,一一分给了来做客的娃娃们。 等着下晌午后,时间不早了。 宾客们除了少少的几人留下来用了夕食,大多数的都是告辞了。 等着女眷们哄了自家娃娃离开时,杜四喜心头都觉得好笑着,可不,男娃娃们又玩了一堆儿。就是前面闹腾的李大龙,也是变得舍不得小伙伴们了。 “六月天,娃娃脸,一趟子的功夫,瞧瞧变得多亲密?”杜四喜嘴里这么说,心里头嘛,也是想着让来做客的女眷们,别把男娃娃们的闹腾事情,那是搁了心上。关系了自家的娃,最是容易影响了女眷们的友谊嘛。 到时候,一连着二,二连着三呢。如果枕头风吹多了,男人们的友情,未必不会受了影响。 有那么一个故事,不是说因为马蹄铁掉了,马被扭坏了蹄子。送信的小兵把消息送晚了。然后,将军打了败仗,最终,牵连上国王输掉了一个国家。 瞧瞧,在某些时刻,一块小小的马蹄铁都是如此重要。何况,杜四喜的夫人路线了? “我家大龙就是这个倔性,记吃不记打。”李何氏当先笑了,然后,在场的其它的女眷们,也是接了话。 这一场淡淡的风波,如此平息了。 晚上,儿子香孩儿睡觉前,杜四喜再度问了话。 “白天,李大龙跟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矛盾?别哄了娘。娘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娃。装傻的话,往后,不许你表姨给你买零嘴儿吃。”杜四喜的语气里,可是威胁了自家的娃娃。 香孩儿扭头,望了他亲娘一眼,撇嘴一下,回道:“李大龙不听我管,我让大家一起教训他一下。” “娘放心,我没动手欺负他。是其它人傻,一激话就主动冲上去……呵呵……” 香孩儿的脸色,就是道出了他心头的小账账。杜四喜一听,这孩子干坏事,还是门门清啊? “他怎么不服你管了?” “我当将军,他不当我手下的小兵……哼,他还想当将军。”香孩儿非常不乐意,他觉得一大群人里,就李大龙是个刺头,想抢他的将军位置。 那不欺负了李大龙,欺负谁啊? “就是过家家,扮了将军而矣,你让让也不会如何啊?”杜四喜劝解了话,道:“再说,想当将军,还得努力学本事。要不然,光想当了将军,长大了,不一定真能当了将军。” “哼,我能当将军,现在能,将来长大了,也能。” 抬了抬小下巴,香孩儿怒了,对亲娘的不支持态度虎起了小脸蛋,问道:“为什么要帮李大龙说话?他想抢我的将军……” “我讨厌他。” 说完话,香孩儿自个儿爬上了他睡的小榻,然后,拉了拉小被子,掩了小身子装睡觉了。 看着脾气挺个臭臭的儿子,杜四喜拉下了香孩儿小被子,说道:“好啦好啦,娘知道你想当将军,不帮其它人一起欺负你了。乖乖宝贝,你还没换了衣裳,不能装睡哦……” 有了亲娘的认错之语,香孩儿觉得圆满了。 “这一回,原谅你了。”翻着小身子坐起来,香孩儿撅嘴说道:“等我长大了,当了大将军。你就是大将军府的老夫人,我一定买很多丫鬟侍候你,你就不用做豆腐,卖豆腐了……” “唱大戏里就有讲,大将军府老大老大了,能住好多好多人……”两小手比划着,香孩儿在想像着,唱戏里说得大将军府。总之,那一定是一个好漂亮,好大好大的地方。 “行,娘就等着你当大将军。”摸了摸娃儿的小脑袋,杜四喜觉得孩子有个伟大的志向。算了,她这个当人亲娘的,就不打击了,还是鼓励鼓励吧。 庆光四年,在杜四喜的眼中,是过得平平淡淡。 庆光五年,春,三月。 杜四喜收到了东京城的来信,道是赵家太婆婆身子不好,怕是要交代了后事。 长辈重病,缠绵病榻上。 杜四喜和赵洪英自然是准备收拾收拾,奔回东京城进孝了。对此,赵洪英是跟上司请了假期,不排除了可能追加了假期。 在军中吃了兵粮子,哪怕是死了爹死了娘,上头不发话,就是脱不得身。要不然,一个逃军之罪,就能要了人命。好在,赵洪英一直拢络有关系得当,又是上下打点得体,总算是得了长假。 而赵记豆腐坊的生意事,杜四喜是完全交给了绿珠和高福儿。就是晋阳城的家,也得这二人代为守着了。 于是呢,晋阳城里的事情妥当后,赵洪英就是驾着马车,带着妻儿千里迢迢的往东京城赶路了。 庆光五年的三月中下旬,杜四喜一家三口终于是到了东京城的赵府上。 打到了地头后,杜四喜才知道了,赵家太婆婆是身子骨不好了,二叔公赵镇安同样是身子骨不好了。大夫都落了话,让赵府上下是心里有准备,后事什么的都是备上吧。 赵洪英一个大男人,在听得这些消息后,眼框子是红了起来。 赵家太婆婆是赵洪英的嫡亲曾祖母,打小在老人家跟前长大,曾祖孙二人的感情是深厚着,完全不必二话。所以呢,待赵洪英看着躺榻上,完全瘦得一把皮包骨头的赵家太婆婆时,猛然跪下来,两眼流了泪,道:“不孝曾孙儿,来看太婆婆了。” “这是您的玄孙儿,小名叫香孩儿,大名叫九重。”扒拉着儿子到了跟前,指着给赵家太婆婆瞧瞧。 到底是亲亲的曾孙儿,赵洪英还是知道着,赵家太婆婆在意了啥?那究其至关键点,还是在意了赵家的子嗣血脉。 “香孩儿,这是你高祖婆婆,还不快快唤人?”跟着丈夫赵洪英一块跪下来的杜四喜,是给儿子搭了小话,告诉聪明的自家娃,应该如何称呼了长辈。 “高祖婆婆,香孩儿和爹娘来看您了。”有亲娘的教话儿,香孩儿嘴甜着,那是一小溜烟儿起身,奔了赵家太婆婆榻跟前又跪下,接着是主动的伸了小手,拉上了赵家婆婆的手。 许是因为欣悦的原因,赵家太婆婆动了动干枯的手,感受到了掌中那圆圆软软的小娃娃胖乎小手,脸上的皱纹都是舒展开来,笑道:“好……好……” “乖孩子……”说话时,赵家太婆婆就是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着,可眼神里的高兴是完全掩不住啊。 ☆、第50章 “太婆婆,您是曾孙儿的根,您还得养好了身子骨,亲眼见着香孩儿娶妻生子呢。”赵洪英跪了那儿,述着话,更像是说了他的念想。 赵家太婆婆脸上带着笑意,回道:“痴儿,痴儿……” “我的……个人小库,有些好东西。全……全留给香,香孩儿……”赵家太婆婆望了握着她的手,那胖乎而可爱的玄孙子,道出了她的安排。 这话一出口,赵洪英身边不远处,赵府上跟着来的女眷们,具是变了脸色。 杜四喜瞅了一眼,心中叹息。 赵洪英摇头,回道:“曾孙儿的孩子,不求太婆婆的东西,只求您身子骨早早好起来。曾孙儿没在您身边尽孝,已经是万分难受……” “高祖婆婆,你要好起来,我将来还要当大将军,挣得大将军府让你住……”香孩儿顺着他爹赵洪英的话,小嘴儿也是跟抹了蜜一样。 “赵府不缺什么……香孩儿是我,我唯一的玄,玄孙……你们都莫同他,争,争了……”赵家太婆婆望着赵府的女眷们,断断续续的交代道。 这时候,哪有人敢多嘴什么? 赵府上的女眷们,只得是闭而不言。而赵镇安的媳妇则是福一礼,回道:“依着婆母的意思,媳妇也瞅着,香孩儿是赵家玄孙辈的第一人,婆母多心疼几分原是应该的。” “好,好媳妇……” 有这话,赵家太婆婆心里真高兴了,她笑得合不拢嘴了。 二叔公赵镇安的媳妇乐意了,在后面的赵添禄媳妇赵江氏,可是满满的不高兴了。只是,她的亲婆母已经应了话,她再是反对了,也不敢开口顶了话。那是虎了脸,眼中愤愤不平。 待从赵家太婆婆的院子里告辞后,赵江氏对媳妇兼侄女的小江氏说道:“瞧瞧,满府上下的奉养,就是养出了这么一个白眼儿狼……” “哼,有什么东西,不是巴巴留给了她那个好曾孙?”赵江氏满脸子怒气,道:“合着咱们府上,都是欠了那一家子的债不成?真是一个偏心眼没救的死老太婆……” 小江氏听着姑姑婆母的话,微低了头,那是抽动了一下嘴角,心里头怨着这位长辈啥话都敢往外讲。要是万一……惹上了事非关司,还不是给相公洪贵添了大麻烦吗? 谁让小江氏是小辈呢,长辈犯错,她是绝对会被迁连的。 “姑母,赵府缺什么,也不缺了曾祖母的那点子东西。洪贵在衙门里当差,他总得有个好名声。曾祖母真是偏心眼到底了,相衬着的还是东京城的赵府一系上下,是恩义仁德。”小江氏知道婆母在意了什么,所以,就是往相公的官声上做文章。 “罢了,看洪贵、洪全的面上,我就大度些,不跟死老太婆计较了。忍忍,反正无需要忍太久的时间。”赵江氏捂了捂胸口,抚了心底的那口子恶气,在侄女兼媳妇小江氏的劝阻下,总算是搁平了情绪。 庆元五年,四月初。 赵家太婆婆是在榻上拖了许久,拖到了见得她的曾孙子赵洪英一家。许是没什么遗憾了,聊聊几日后,就是闭上了眼睛,与世长辞。 赵府上,自然得办了丧事。 赵洪英更是拿出了积攒的一笔积蓄来,想让赵家太婆婆的后事办得更加的风风光光。对此,杜四喜没什么异议。 说到了底儿,赵家太婆婆的过逝对赵洪英的打击非常大。如果给赵家婆婆办好了丧事,能让赵洪英好受些,打起了精神来,杜四喜也是乐意见到的。 等到了赵家太婆婆的丧事办得妥当时,二叔公赵镇安是完全不行了。赵洪英一家子的行程,自然又是拖在了东京城的赵府上。 四月过,五月初。 在办了赵家太婆婆的丧事不久,二叔公赵镇安也是过逝了。 这位长辈走得安祥,前个儿,还是与众人说了话。第二日,便是睡梦里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这些日子,咱们多忍让些,想是府上的长辈们,也是着实不容易。”赵洪英在二叔公的灵堂上,扮了孝子贤孙,晚上回了自家歇的屋子,也是劝了两句话道。 “没事儿,我掬着香孩儿,咱们母子都仔细着。倒是你,整个人都是累瘦了许多……人瞧着,太轻减了。”杜四喜伸手,抚了赵洪英的脸,端祥着他的脸庞,是肯定的说道。 “我想着,把太婆婆留给香孩儿的物拾,挑些有纪念意义的留下上。其它的,还是让给赵府的其它支兄弟们。你觉得如何?”赵家太婆婆的偏心眼,赵洪英心里受用得甜蜜。当然,后遗症嘛,就是让赵洪英受用的不太舒服了。 眼下他们一家子三口人,还是全住了赵府上,赵洪英不想因为一些身外物,跟整个赵府闹僵了。 “随你的意思,洪英,香孩儿小着呢,等他长大是要娶媳妇子了。咱们为人父母的,总能给他留一份家当。”杜四喜也是带着眼睛呢,瞅得出来,赵府上下是满腹的怨气。若不是又撞上了二叔公的丧事,怕是早翻天的闹腾一回了吧? “就是亏待了香孩儿,他将来长大了,还不知道如怨咱们当爹娘的,让他当一回散财童子。”赵洪英难得的笑笑,整个人的锐利都像是圆柔起来。 “真是好崽,哪靠着爹娘吃饭穿衣?必是有本事,自己挣得一翻大家当。”杜四喜倒真是觉得,有本事的爹娘,都是留给了儿女一身的自己本领。这样的话,哪样的境遇,总能找着了自己的活法。 要不然,再是给子孙留了金山银山,没本事的后生崽儿,还是有耗尽了祖产的那一天。 “好,咱们的香孩儿,将来得学一身好本事。”赵洪英笑得更利害了。 夫妻二人说了许久话后,赵洪英是去了他们暂居小院的书房歇觉。 到了实话,赵府上不缺了一间屋子。在孝期里,为了不产生流言蜚语,杜四喜和赵洪英是分房而睡的。 庆元五年,五月初的晋阳城。 绿珠被人堵了豆腐坊的铺子里。当然了,来堵了人的,是她的熟面孔。 “李仕及,你这是何意?” “我求了大哥,他总算同意了,我娶你的事情。”李仕及像是献宝一样,在绿珠的跟前,掐昧了话道。 “我说得非常清楚了,我不会嫁的。” “必需得嫁。” 两人较上了劲头,然后,高福儿是现身了,劝道:“豆腐坊是小本生意。这推了客人,总不是大道理。要不然,张娘子和这位公子,请到院子里说话?” 绿珠一见着高祖儿这么说后,脸色平缓些,对李仕及福礼,道:“不要扰了豆腐坊的生意,咱们去院里谈。” “谈什么?”李仕及摇头,他站了那儿,清晰的吐了话音,道:“我的决心已定,那是必需要娶你。现在不娶,将来,我才要后悔呢。” “绿珠,你眼下不乐意嫁我,将来也必要后悔。” 李仕及落了话后,问道:“难不成,你对大哥旧情忘不了,还想入他的后宅,跟他的妻妾吃酸争宠?” 李仕及的反问之意,绿珠听了耳里,是低下了头颅。 良久后,她抬头,道:“好,我嫁你。” “不过,得是表哥表嫂归来后,再谈了具体的事。我的娘家人,也就他们了。”绿珠提了她的要求。李仕及一听,完全不是大事,一挥手,表示同意了。 “这是我专门瞧好了的两套头面,你留着攒发髻,或是收了梳妆台上,都随你使的。”男人想讨了心爱的女人欢心,从来就是送了金银珠宝一类的东西。 李仕及自然不例外了。 绿珠的心里头,对金银珠宝已经不再那么的特稀罕了。毕竟,当年在大梁的宫廷里,当了宠妃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是呢,李仕及的一翻心意,绿珠既然准备接受了,就不想摔了李仕及的面子。 于是,她接下了头面,还是对李仕及露了两笑脸。 只不过,待李仕及离开后,绿珠与高福儿二人对坐着,面面无语时。 她是许久,方才叹了一声。 “庄王府的一趟子混水,我必然是趟定了。高福儿,你往后跟着表哥表嫂吧,他们这里妥当着。你也不必再过了,担惊受怕的日子。”绿珠说这话时,无悲亦无喜。 高福儿不解的说道:“张娘子,你一定得嫁进了庄王府吗?能不能……” “一入王府深似海,那王府大院里,不会比皇宫干净上哪儿去。” 在宫里与嫔妃暗算争斗时,张绿珠又不是真当了圣母白莲花,她自然晓得了女人们之间的战斗,如何惊心动魄啊。 “要能劝,我当然乐意。”绿珠更怕,李仕及话里话外的暗示啊。 如果李仕元真是要走了那条最难的路,那么,将来谁能阻了一位帝王的一点小心思? 除了李仕及外,还真是没有了。 绿珠实不知道,李仕元的把握有多大?她不想开罪了李仕元,可同样的,也不想给表哥一家招了大麻烦。于是,她准备用拖字诀,把这事情拖后再察看吧。 此时的绿珠,完全是抱着一种船到轿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的鸵鸟心态了。 ☆、第51章 东京城的赵府上,女眷们有些吵闹着。当然,起哄的人,除了赵江氏外,就是赵江氏的二媳妇赵饶氏。 赵饶氏身为了赵洪全的媳妇,比起小江氏自然是在婆母跟前差三分的。所以,为了相公赵洪全将来分家时,能得了更多的家产。赵饶氏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讨好自己的婆母赵江氏。 眼下赵江氏不待见了杜四喜一家子人,赵饶氏就是奔了前头,给当了刀把子。 “留下宝贝,挑些不值钱的东西,就想收买了满府上下的人心。真是好算计……哼。”赵饶氏当着杜四喜的面儿,对着赵洪英散出来的赵家太婆婆的小库存品。那是十指挑挑捡捡了半晌后,给了这么几句话。 这一席不给脸面子的话,是衬着杜四喜心口憋闷。 “弟妹的话,有些偏陂了。”杜四喜是隔了一房的长嫂,总不好太过于计较了。毕竟,她家三口人,眼下是客人。 “这些物拾是太婆婆留下来的,许是不值钱了。但是呢,倒底也是长辈的遗物,给当晚辈的咱们摆放那儿,寻摸着拿来睹物思人的。”杜四喜没争辩什么,就是套了些官面话儿。 瞧着赵饶氏还想说什么的样子,杜四喜不乐意接了话茬子,于是,她对赵江氏福一礼,道:“洪英在军营里的假期,也就是剩下了小半。领了兵粮子,算不得一个自由人。我是跟堂婶婶告一声离别意。” “咱家三口人,只怕还是得回了晋阳城。要不然,犯了营里的规距,那是要人命的大事。请堂婶婶原谅一二。” 杜四喜的姿态摆得低,自然是瞅着,东京城赵府一家子,那是离得远远的。反正,大家伙难得见两回。有些个气,忍一忍,让一让,也便是算了。 “还在孝期,洪英堂侄儿,可不能动了兵戈。”赵江氏开口,训斥了话道。 “此事,相公心里头有数。就是军规为重,还得回了晋阳城,去军营里告饶了差事。”杜四喜边回了话后,边福礼真真个告退。 赵江氏一瞅着杜四喜这般说话,心里更加不舒服。不过,好歹等着杜四喜离开后,她才是对两个媳妇撒了火气。 五月,天最是热时。 赵洪英一家子三口人,从东京城返回了晋阳城。 途经重德县城时,大夫查出了身子不爽利的杜四喜怀孕了。 “我暂时不能颠簸,可洪英的差事,万万不可担搁了时间。要不然,我和香孩儿留在了重德县城,等着养胎稳当后,再是赶往了晋阳城?”杜四喜主动出了主意,为丈夫分忧道。 这算算日子,孩子应该是夫妻两口子,在三月份离开晋阳城里的家时揣上的。 两个多月的胎儿,又是动了胎气。赵洪英的心头,自然是媳妇的安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安危为重了。 “也罢,我找人牙子,签个婆子回来照顾你。”赵洪英吃兵粮子,还真不能多担搁时间在路上。他准备安排好了媳妇和孩子的后路,再是一个人赶回了晋阳城。 “媳妇,你真是坐稳胎,也不必心急着赶回晋阳城,不妨在重德县城里养胎生娃。等着出月子后,咱们再商量如何行事与安排……”怀孕再赶路,还是女眷和幼儿,赵洪英哪点子地方瞧着,都是放心不下的。 “也是我肚皮不争气,要不然,咱们也不会担搁在路上。”杜四喜忧啊,她没回了晋阳城,不在了丈夫赵洪英的身边。这天常日久里,会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要晓得,丈夫可是升官了,还是副指挥使。 在一般的百姓眼中,那可是正经的官身儿。就是京城的地头上,也是有些门路的。 从古至今,都是瘦田少人耕,耕耘好有人争啊。 特别小三合法的古代,姨娘那是腻歪事,庶子庶女就更是腻歪事了。 丈夫赵洪英是夸了海口,说是一心不容二人。可万一……有女的厚脸皮,巴巴扑上来呢?谁让杜四喜不在晋阳城,隔远了,有些巨变,她是心有余也注定了力不足。 “在担心什么?”赵洪英伸手,执了媳妇杜四喜的手,笑道:“你这块地肥,要不然,我哪能容易着就播上种?” 这等夫妻间的荤话,赵洪英是说得自自然然着。 “如果我留了重德县城,你身边没人照料一二。瞅着世道,那必是冷了,得添衣,热了,得消暑气。你身边我不亲眼盯着,哪放心的下?”杜四喜话说得温情,可嘴里没真吐了半分心头的担心。 毕竟,赵洪英还没起心思了。杜四喜真叽歪了话,万一往后真挑拔乱了丈夫的木头人心思,对着某些楚楚可怜的女子是心生了怜悯之意? 自讨苦头吃,杜四喜是万万不能干的。 “无妨,我瞧着,这一趟回了晋阳城,怕是也难以求得守孝的假期。”赵洪英有些消息渠道的,可知道北方的蛮子契丹,还有西域的那些小国听说联手了。 只要晋阳城里消息是灵通的,都是在思考了,这一场大仗什么时候开打呢? 要说,庆光帝李亚子是本事大着,赢了大胜仗,可到底没灭了蛮子契丹啊。 “是不是又要打仗?”杜四喜的敏感度,还是不低的。所以,她一听丈夫这么讲,就是起了疑心来。赵洪英哄了几句,道:“没那回事。真要打不打,也得看上头如何想?你放心,我都是官身面上的人,真打仗了冲不到前头去。” 话里是宽慰,赵洪英本人才清楚,就他一个小小的副指挥使,大军阵势里,不求死才能不容易死啊。 战场上的本质,就是越怕死的人,死的越快。 狭路相逢,勇者为胜啊。 最终,赵洪英还是领了一个跟杜四喜同姓的杜婆子回来,签了一年的活契,照顾了杜四喜的孕期以及坐月子。 重德县城,归了天雄军管辖。 杜四喜租住的院子,赵洪英是直接付了十个月的租金。 “这是些银钱,你留了傍身用。”在离开前,赵洪英还是不太放心,扭捏着拿了些补贴给杜四喜。 杜四喜一瞅着银子,就推拒了,说道:“家里的银钱,我一直掌了大部份。在重德县城里,就是生个孩子。哪用得完?” “你留着,洪英。万一……在晋阳城里要打点,你手里不能尽是白慌。” 杜四喜好歹知道,当家的赵洪英是官面人物,不可能手头没点儿松乏的。要不然,那不是让丈夫赵洪英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吗? 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连家都治不了,实在是内帐不修啊。 杜四喜就是对丈夫帮不上大忙,也绝对不会拖了后腿的。 “你别担心,我心头有数。”赵洪英亲了亲媳妇的额头,鼓励了话,道:“万事有我,你安心的生孩子。等孩子出生后,我来接你们母子。” “至于香孩儿,他年纪不小了,如果重德县城有合适的书院,不妨送去识几字。” “香孩儿今年就是满四岁。你不说,我亦是准备让他进学堂。学堂里的孩子多,他多交些同年龄的伙伴,也是好事儿。”杜四喜附合了丈夫赵洪英的话。 夫妻二人再是说说话,赵洪英再是不舍得,究竟还是套了马,带着杜四喜打包好的行礼,一个人是策马急驰着的离开了。 “杜娘子,您身子重,多歇会儿吧。”杜四喜得养胎,有丈夫的话,杜婆子照顾得仔细。杜四喜没拒绝了杜婆子的好意。在瞧着见不到了丈夫离开的事影儿后,杜四喜自然是回屋里歇歇乏了。 一连过了差不离快一个月,接了丈夫赵洪英的信儿,知道平安后。杜四喜也是坐满了三个月的胎。这是跟杜婆子打探清楚后,准备送儿子去书院里起蒙了。 “娘,我要当大将军,要骑马打仗。不去念书……”对于学堂,在曾经晋阳城的小伙伴们嘴里,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动不动就要被打了手掌心,听说,又疼又肿得跟发面馒头一样。 爱好了自由自在的香孩儿,才不想要一个先生管了他自己呢。 “学堂里有许多跟你年纪一样大的男娃娃,你去了,能交到新的小伙伴。这样的话,在重德县城里,娘也不担心你会寂寞了。”杜四喜哄了话,又道:“而且,你想当大将军,怎么能不读书呢?” “能打大胜仗的大将军,都是读通了书籍的大人物。” “不去学堂的话,除非香孩儿你啊,不想当大将军,而是想当了小兵。要知道,只有小兵,才是不用读书,一辈都归大将军管辖着……” 杜四喜又是哄啊,又是诱啊。 香孩儿小嘴巴撇撇,挺不舍得的小模样,说道:“我去了学堂,娘怎么办?” 那小脸蛋上,还是满满的苦恼,又道:“没有我在身边,就像表姨说的,娘也会寂寞的……” 听得这些话,杜四喜额头有冷汗。 表妹绿珠都教会了她家娃儿些什么东东啊? “娘肚子里有娃娃,是香孩儿的弟弟妹妹啊。香孩儿去念书,还可以回家里后,再教导了弟弟妹妹。娘瞧着,香孩儿是一个有本事的大哥。再说,娘每天都过得充实,得给香孩儿和弟弟妹妹,还有爹爹做新衣裳呢,忙碌起来着不会寂寞的……”边回了话时,杜四喜总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我是一个好哥哥,我去学堂。”香孩儿点点小脑袋,应了亲娘的话。 当然了,他可不会说,他怕将来弟弟妹妹长大了,他这个当哥哥的都没法子教弟弟妹妹们读书,那太丢人了。 香孩儿骄傲的抬起了小下巴,他表示,他是要当大将军的人,怎么能让人看低了呢? ☆、第52章 天热,太阳炎炎。 香孩儿到底没去成了学堂上课。原由嘛,就是在跟学堂先生托话前,已经有教授的先生自个儿送上门来。 那是六月下旬时分,香孩儿在胡同巷子里和小玩伴们一起玩耍。远远的,走来了一个白发老道人。杜四喜一边是照看了自家的娃娃,一边是搬了小椅子,坐在院门口的枣子树下,做了手头女红的活儿。 “无量天尊,老道路过此,想求一碗水喝。” 杜四喜抬头,见到了一位童颜鹤发的老道人,忙起身笑道:“一碗水,道长太客气了。”说罢话后,杜四喜对院内唤了一声。 正在院中井口边洗衣裳的杜婆子,应了杜四喜的唤话声,回道:“杜娘子,我这去给道长端水。” “香孩儿,不许离开了胡同巷子。”正与白发老道人回了话后,杜四喜就是瞅见了儿子领着小玩伴们,想冲到了胡同巷子外去玩耍的架式。 胡同巷子不算宽敞,仅仅是容得一辆马车堪堪行过。 这住了普通百姓的小巷子里,都是一些街坊熟人。杜四喜是亲自盯着儿子,所以,才会同意了孩子在院子外玩耍。要不然,真是离了视线,被拍花子抱走了自家的娃,又或是抱走了儿子同行的小玩伴;杜四喜还不得后悔的恼? “知了,知了。”一群娃娃们起哄着,本来还打算去人多的地方,揪揪热闹来着。这会儿,香孩儿被亲娘一喝呵斥了话,自然是不敢顶风作案了。毕竟,香孩儿跟他亲娘杜四喜有小约定的。 如果犯规了,往后他就没有可能随意的结交小玩伴,在院子外玩耍的福利呢。 “就在巷子里玩,一会儿,娘让杜婆婆给大家伙做酸梅汤喝。” 古代糖特贵重,一般的人家可舍不得拿了糖来给孩子们甜甜嘴。杜四喜自家做了酸梅汤时,少不得就得在里面加了红糖。所以,这等哄嘴巴的吃食,最得小孩儿们的喜爱。 “知了,知了。”香孩儿抿抿小嘴,心里头也是念起了酸梅汤的滋味。 不过,在瞅了小玩伴们渴望的小眼神后,他是得意的抬高了小下巴,然后,好似不在意一样的对亲娘杜四喜回话了。 那等小屁孩子自认为的镇定和男子汉风度,香孩儿完全是学习了亲爹赵洪英在手下兄弟们面前的王霸之气。 杜四喜摇摇头,嘴角还是挂了笑容。她对儿子应了话,也不再多掬管着。 这时,杜婆子端着水,到了院门口。 白发老道人接过了水,一饮而尽。在还回了碗后,又是施一礼,道:“无量天尊,老道谢过两位持善心的道友。” “道长见外了,一碗水,举手之劳。” “是啊,杜娘子的话对。道长,还要装水吗?”在杜四喜回话后,杜婆子指着白发老道人的葫芦,问了话道。 “无需,老道在里面装了酒,有时候,也是笑醉红尘,嬉戏人间……”拍拍腰间的葫芦,白发老道人的态度和蔼,端是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 水喝了,事儿似乎了结。 杜四喜本以为,白发老道人就当告辞离开了。谁知,这位老道人径直的向香孩儿走去。 此时,香孩儿是环顾四盼,觉得自个儿威风凌凌着。他站立着,给他当了小兵的小玩伴们,全是学着晋阳城大营里的小兵们,对香孩儿跪拜着。香孩儿好不得意的摆手,道:“升帐,本大将军升大帐……” “小童儿想当大将军?” 老道人走到了香孩儿的跟前,微躬了身,低头笑问道。 “我已经是大将军。”香孩儿昂了头,小脸蛋上有些不愉快的神色。老道人听得此话,哈哈大笑后,回道:“想当大将军,需得吃大苦头,才能立于人上之人。你一个小童儿,除了游戏里过得瘾头,哪能真当得大将军?” “除非……” “除非怎么样?”香孩儿被老道人一激,怒而问道。 望着怒气冲冲的香孩儿,老道人抚了自己的白胡须,欣然大笑道:“除非你拜我为师,我传你武艺与兵法,你有将将之才,将来方可坐得大将军之位。” “当然,如果你更有大本事,不要说大将军,便是大将军之上的大元帅,也当的。”老道人指着香孩儿们的小玩伴们,又是诱了话,道:“到时候,岂是几个小兵?那是数不尽的属下,任你使唤差遣。” 想像着,无数的儿郎们,听了他的号令。他让干啥,就干啥。 香孩儿觉得,他这个小男子汉,当如是啊。就像他爹嘴里的话,说什么“男儿当立大志,干大事……” “老爷爷,你有那么利害吗?”挺怀疑的小眼神,香孩儿不信任了白发老道人,他还是回望了不远处的亲娘,说道:“娘,老爷爷要当我的先生……” 杜四喜一直静静瞧着,白发老道人与儿子之间的对话。此刻,香孩儿唤了她,她自然不好再一言不语了。所以,杜四喜走上前,对白发老道人回了一话,道:“道长,家中尚只一个小儿延续香火,怕……” “无妨,老道收了贵家的小郎君当弟子,也是了一桩心愿,传下两门绝活。不需贵家的小郎君入道出家。”老道人把话说得够明白了。 杜四喜听后,心里琢磨着,这位白发老道人是想混吃混喝呢?还是真有本事的世外高人? “如此,有劳道长了。”罢了罢了,杜四喜想,她在生下了腹中的孩儿之前,有个长辈掬着香孩儿学些正紧的学问,也是好事儿。要是老道人的学问不够好,等她生下腹中的孩儿,再是坐满了月子,回晋阳城时与老道人分开便是使得了。 要拜了先生,也是不能随意的。 杜四喜迎了老道人进屋里落坐。杜婆子则是得了杜四喜的话,把香孩儿和小玩伴们全部唤了院子里,给这些小家伙们做了酸梅汤。 有得零嘴儿哄嘴巴,一群小孩儿们人人欢喜。 等着酸梅汤煮好了时,小孩儿们在院中喝了酸梅汤。杜四喜则是陪着老道人坐了堂屋里,详细探了情况。 前面饮了水,这会儿,老道人没急着饮了桌上的酸梅汤,他是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倒是闲聊了几句话后,杜四喜从老道人的话里,知晓了这位姓陈名传,号称希夷居士的老道人是见猎心喜,赞香孩儿乃百年不遇的好根骨。 “道长过誉了,小儿哪受得住?”杜四喜实在没看出来,一眼瞧瞧,就知道哪人是啥根骨了?太神奇,有木有啊。 陈传老道人依然是仙风道骨,貌似好像着没有听出了杜四喜的疑问之意? “学问与武艺,都需得日子久后,才出真章。有幅好根骨,那是得天之助力……”陈传老道人抚着白胡须,笑而答道。 晌后,陈传老道人在院中,手刀利利的劈开了一堆柴火。让一直用斧头干活的杜婆子,还有旁观者杜四喜那是惊呆了。 这是什么手,铁沙掌吗? 最终,搁了现实的面前,对于突然不请自来的希夷居士,杜四喜心里虽然尚带着几分怀疑,面上却是不露了声色,让自家的香孩儿拜了先生。 先生跟师傅,还是有些区别的。 一个是学了学问,另一个是传承了衣钵。前者,关系是简单的,交了束修,先生拿钱办事儿嘛。后者,则是真正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了。 也就是因为这两者的关系,区别过于太大了。杜四喜不愿意给儿子的头上,寻个“亲爹祖宗”,将来得供着来的。 于是,香孩儿拜了陈传老道人学习时,名份上就是学生与先生。而不是弟子与师傅。 有了先生,香孩儿时不时就提了问题。陈传老道人态度好,样样都给了答案。 有时候,杜四喜亲自听听陈传老道人的课,也觉得这位真是有大本事的人。毕竟,杜四喜在这些学问里,还真是没找着什么错处。哪怕,杜四喜用上了前一世,都算得挑剔的目光。 有耐心,有本事的陈传老道人,除了讲课外,自然也教授了香孩儿学武。对于这么一位利害的先生,杜四喜是心生佩服外,也是默默的提高了这位先生的待遇。 六月,过去了。暑意更重的七月,脚步快快的来了。 “咕咕”的鸟叫声,扰了院中的清静。杜四喜本在树荫下纳凉,一听得“咕咕”声后,手中的女红活是停了下来。 “咦,哪来的鸽子?”杜四喜心生好奇。 便是此时,东厢的书房处,窗户是打开了。杜四喜见着陈传老道人伸了胳膊,让鸽子停了胳膊肘儿上。 “此是老道之友寄来的信涵。信鸽一路累着了,还望杜娘子施舍些粮食与它吃。”解下了信鸽脚上的小签筒,陈传老道人抚了抚鸽子。然后, 咕咕叫唤的鸽子就是飞了起来,接着,飞了杜四喜的脚跟边。 卖萌的鸽子,两只小眼睛一直望着杜四喜咕咕的叫唤着。这等情况下,杜四喜能拒绝吗? 自然是不能的。 所以,杜四喜笑笑,应了这事儿。 ☆、第53章 庆光五年,八月初一,香孩儿满了四周岁的实岁。这一天,杜四喜自然是给儿子过了一个愉快热闹的生辰节。 晚上,一家子人都是早早的歇觉了。 杜四喜在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了院中有响动声。接着,又是杜婆子的喊话声。杜四喜应了,起身开了门。 她发现院中除了杜婆子外,还有一位身着蓝袍的男子让陈传老道人搀扶着。于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杜婆子正关上了院门,见杜四喜问话了,忙指了陈传老道人。回道:“是道长说救人一命,为子孙积下功德。” “无量天尊。”陈传老道人诵一声号,说道:“这位道友命在旦夕间,还望杜娘子能慈悲为怀。老道掐指算过,此道友前途广大,于杜娘子一家有增益,无损害。” 都被人带上了高帽子,拉了搁在头上。 杜四喜想想后,也不再拒绝了。毕竟,人都带进了院中,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吧? “道长救人,可需要准备些什么物拾?”杜四喜想着,既然担了关系,就别撇开了。那样的话,太假仙不说,还是帮忙了,凭白自寻了心头的恼火。 干脆着,她是看开了。 这事情有什么后遗症,杜四喜想着陈传老道人的一身利害功夫,总能护着她和儿子离开了重德县城。到时候,回了晋阳城,天高地远的也就是无碍了。 如果万一呢,真是救回一个贵人,也不求了还回什么恩德。结个善缘,就当是真像陈传老道人说的,为儿孙积赞些功德吧。 “老道手中尚有些密药,暂时足矣。”陈传老道人说罢话后,又道:“只是这位道友的行踪,还望杜娘子一家人守紧口风。以免滋生出危险……” 杜四喜听得这话,有些想爆了粗口。丫丫,不是说救人了,得好处,没坏处吗? 这危险,从哪里来的? 想归想,杜四喜还是跟杜婆子吩咐了话,二人对了口供后,都是决定了压根子的忘记这件事情。 陈传老道人领着男子进了东厢的书房,杜婆子帮忙打了热水进去。 第二日,杜婆子是帮忙一回,把这名男子换下来的一身衣裳洗了晒净。至于说,这位暂时居客身上现在穿着的衣裳,就是借用了陈传老道人的衣物了。 毕竟,陈传老道人在当了香孩儿的先生后,杜四喜可是奉上过两套新衣裳。 许是养了几日,男子的伤势好了。在初八的晚上,杜四喜见着了穿回自己的锦衣,那是翩翩世家贵族公子风度的青年。 “当谢过几位的搭救之恩,往后旦有差遣,若在青琉的能力范围之内,必是全力以赴。”青年人长得俊俏,凤目剑眉,五官挺拔。端是任何人瞧见了,都得赞一声英俊的好儿郎。 “是道长搭救回公子,我等没什么功劳,公子客气了。”杜四喜指了陈传老道人,没有居功了半分。 陈传老道人轻轻一摆手,慈眉善目的说道:“老道借居杜娘子的家中,本是一闲善客人。能救符青琉道友的性命,那是杜娘子一家人心善,万不以善小而推却之。” “这是在下的令牌,不当什么贵重之物。如果哪一日有需要,请将此物送至天雄军管辖下的章德县城的符氏书斋。”符青琉取下了腰间的令牌,在身上没什么贵重之物报达了救命之恩时,就是留下了一方信物。 杜四喜拒绝了,陈传老道人却是哈哈大笑后,回道:“缘分如此,老道不客气了。” 话落,陈传老道人主动收拢下了令牌。 而符青琉则是眉间微动后,松卸下一口气,随后,跟大家是告辞离开。 这一个过客,杜四喜自然是不在乎的。不过,她想不到的是…… 次日,陈传老道人把令牌交给了她,还道:“此令牌留给香孩儿,算是我这个先生的一份小礼物。” 既然是把人情送到了儿子的头上,杜四喜想想后,不再拒绝了。她是谢过了陈传老道人的好意。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月圆人未圆,杜四喜在重德县城,还是思念了千里之外的夫君。 虽然呢,杜四喜是有些扭扭捏捏的儿女情长了,不过,在儿子于院中大闹,跟个猴儿似的翻腾后,她也没心思再是轻蹙眉头犯愁思了。 有句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这话,自然有几分道理。在十六的晚上,那天边的银月盘,还真是比十五的晚上更是圆上了一二分。 而杜四喜呢,则是惊喜着她收到了丈夫赵洪英的家书。信中,除了说说近况,关心了杜四喜和孩儿们。此外,赵洪英就是着重的讲了讲绿珠的婚事。 “绿珠与李公子……庄王府吗?”杜四喜呢喃了一话后,心中有些不知道如何提笔回信了。说起来,她跟丈夫赵洪英自然是千言万语,那有太多话讲。可是,真关连上了绿珠的婚事,杜四喜反而不好开口了。 人生大事,对于女人而言,还有比婚姻更需要慎重的吗? 杜四喜觉得,在这个古代的社会里,还真没有了。 思考许久后,于灯火之下,杜四喜提笔是回了信。除了讲讲香孩儿拜师外,更是讲了一家子人念着赵洪英的平安喜乐。最后,杜四喜对于绿珠的婚事,没发表了什么建议。 她只是跟丈夫赵洪英回了,一切听绿珠自个儿的主意吧。用杜四喜的话说,过日子那么回事,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 庆光五年,九月。 杜四喜的信,是到了丈夫赵洪英的手里。当然了,赵洪英也没有瞒着的意思,把书信还是给绿珠亲自看了一遍。 “表哥,你和表嫂待我实心实意,我心头感激。”绿珠这些日子,已经想得明白了。她的人生,也许就是注定了,不得安稳的。所以,对于入了庄王府,在李家兄弟的跟前讨生活,绿珠心头掀不起波浪了。 “这门婚事,我准备应了。” 绿珠这么一说后,还是笑道:“而且,我去王府当次妃,人人眼中瞅着,我当是去享受富贵之福的。哪会是什么坏事?” 赵洪英望了一眼高福儿,看着高福儿还是立那儿当木头桩子的意思,无奈开口劝道:“宫里跟王府,哪有多少区别?反正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表妹,你真想清楚了?” 赵洪英面对着女眷时,并不是特别的能言善辩,所以,他再一次对绿珠问了话。 “就当是跟以前,撕撸开了吧。往后,世间再无张绿珠,有的,不过是王氏的绿珠。”绿珠抬头,对赵洪英轻轻抿嘴笑笑,说出了她的决断。 “王娘子,您真是准备给庄王当次妃吗?赵大哥的话,那是真关心王娘子,您现在没应了婚事,能有反悔的机会。一旦应了,可就回不了头啊……”赵洪英劝了,绿珠是铁了心要嫁的模样。高福儿见时机至此,也不再躲闪了。那是对绿珠关切的劝道。 “对于入庄王府,当得次妃一事,我心意已决,望表哥和高福儿你们二人,都是祝福我后半辈子富贵不绝,享皇家的贵人之福吧。”绿珠眉眼低敛了下来,有些自嘲的说道。 赵洪英见得如此场面,唯有一声叹息。 而高福儿却是开口了,说道:“王娘子去了庄王府,哪能没有贴心人。我跟了您身边,一起进府吧。” 绿珠一惊后,又是一喜。 “真如此,高福儿,你不是一直想过了平凡的市井日子,不再与人勾心斗角吗?” 对于绿珠的问话,高福儿摇头,回道:“王娘子去哪儿,我便跟哪儿。总归,守着您身边,我心里头踏实。” 高福儿的话里,道明了,他那一份刻入了骨子里,抹不去的忠仆情结啊。 “好,高福儿,好,好。你的恩,我会一直记得。”这一刻,绿珠真心觉得,入了庄王府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她能让高福儿,过了真正的富贵日子。而不是让她的救命恩人,起早贪黑的做牛做马,只为了卖些豆腐,收些血汗钱。 “哎,王娘子去哪儿,是万万不能落下了高福儿的。” 高福儿心头一声叹息,虽是舍不得这一份平淡的生活。可他看着绿珠的欣喜眼神时,到底还是隐去了心头的感想。 高福儿想,他啊,盼只盼王娘子,能平安如意,事事顺心。 九月九,重阳节。 绿珠在这一天,嫁进了庄王府。 虽是次妃,庄王还是在晋阳城里,大办了一场婚宴。 绿珠没有拜堂,没有八抬的大红花轿。她只是穿着银红色的嫁衣,坐着喜轿子,从庄王府的大门,被人抬进了庄王府内。 这份庄王给次妃的体面,自然是让庄王府的女眷们,掀起了好一翻醋波酸味儿。 绿珠不是不知道,这样的打眼儿,进了庄王府府后,她会是迎接了什么样的日子。但是呢,她没有拒绝了。 因为,在打定了主意,要趟了混水时。绿珠就非常的明白,常在河边走动,一定会被打得湿掉了鞋面的。她呢,早早是做好了准备,斗志昂扬着。 若是杜四喜知道了此刻绿珠的心思,必得赞了话,道: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第54章 庆光六年,元月初二。 这是新年的大节庆期间,重德县城非常的热闹。当然了,香孩儿免不得也是闹着,想去街坊上游逛几圈,见识见识喧哗。 杜四喜捧着大肚子,算着日子也估摸到腹中的孩儿近了产期。 为了安全计较,她拒绝了香孩儿逛街的意图。 “今天咱们包饺吃,煮的、煎的,配了馅料。香孩儿,有口福了,不能再多求好处呢?”杜四喜挑了眉,对儿子转移了话题。 许是想着,哄哄小肚皮的美味饺子,香孩儿不再闹了逛街事。就是转悠在杜四喜的身前跟后,一直吵着要吃了饺子。 等着午饭吃了一顿饺子宴,香孩儿是哪愿以偿后,才是小脸蛋上多了几分的欢喜高兴。 待消好食,晌午过了,香孩儿和先生陈传老道人便在树荫下习武。杜四喜坐了旁边的小椅子上打量着。一时的温馨,让杜四喜染染上了些岁月静好,愿一直如此的念想。 “咦。”腹处突然传来了抽动,杜四喜伸了手,抚了抚。 到底是生过了一个孩子,所以,在肚子再次有了动静时,杜四喜是有些感觉到了,她的孩儿要降生了。此时,杜四喜没有惊慌,她对杜婆子唤了话,让其搀扶进了屋内。 “产婆早先说合了,给的红封是二十文。婆婆,你跑跑腿,去寻了人。我肚子里的孩子,要急着出来了……”一边安抚着肚子里的娃,杜四喜跟杜婆子交待了话道。 杜婆子应了,就是冲出了屋子,赶紧去胡同巷子的产婆家寻人。 一时间,整个小院内气氛是变得凝重些。 香孩儿年纪不算小了,自然看得出来是发生了大事。 “娘生了弟弟妹妹,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对吗?先生。”昂了头,香孩儿对陈传老道人说了话,道:“我去屋里照顾娘,告诉弟弟妹妹们不要折腾娘亲,赶紧出来……” 陈传老道人拦了香孩儿的小步伐,说道:“生娃娃的事情,你娘在受累。你去了,帮不上,还会让你娘分心担忧。不如,跟先生去厨房的灶台处,多烧些热水……” “哦,让娘和弟弟妹妹们沐浴吗?” 烧上热水,除了洗漱沐浴外,香孩儿暂时还寻不着了其它的用处。 陈传老道人一听,哈哈大笑,回道:“便是如此。” 等着杜婆子拉了产婆到小院时,见着了陈传老道人和香孩儿烧得热水,还是嘘了一口气,念念道:“还好,有道长和香孩儿帮忙。我这忙糊涂了,都忘记给备上热水……” “举手之劳。也是香孩儿的一片孝心。”陈传老道人没分了香孩儿的功劳之意,于是,他夸了此话道。 产房内,产婆看看杜四喜的情况,说道:“还差些时间,要不,再走走。等会生了,也能减轻些负担……” 有产婆的话,杜四喜点点头,搀扶着产婆的手,在屋里准备走上小两圈。 杜婆子见着这情况,就进了厨房给杜四喜弄了一碗荷包糖蛋。 等着杜四喜躺回了榻上时,就见着了热气腾腾的荷包糖蛋。杜婆子端了碗近杜四喜的跟前,说道:“杜娘子,吃些东西垫垫。等会子,还要费大力气。” 生娃,不光遭罪,还得受累。 对于杜婆子的好意,杜四喜没拒绝了。毕竟,她感觉走了几圈路,好像真有些饿了? 一碗荷包糖蛋吃进了肚皮里,不过片刻后,杜四喜真感觉到了,腹中的胎儿在急切着想出来了。 “这是真要生了……” 产婆瞅了情况,确认后,就是走了杜四喜的身边。那是大声喊了话,让杜四喜顺着她的话,呼气,吐气。 总之,生孩子这等事情,就是一鼓作气,努力努力吧的事情。 痛,是这个时刻,杜四喜唯一的感觉。当然,值得庆幸的事情,就是这一胎,是杜四喜的第二个孩子。所以,她生得不是那么的困难。至少,比生香孩儿这个长子时,少受了些搓磨。 “哇哇……”的嘤儿啼哭声响起时,杜四喜的浑身上下,已经是跟水中捞出来的没两样。 但是呢,产婆还在对杜四喜交待了话,道:“还有恶露没排干净……杜娘子,你可不能睡过去……” 努力的睁着眼睛,杜四喜挤了苍白的笑容,回道:“我晓得,我还得养好了身子,照顾娃娃们长大了娶妻生子呢……” 一时间,有杜四喜这话,产房里是多了几分温情与笑意。 此时,产婆先是给新生的小婴儿绞好了脐带,杜婆子接了把手,给小婴儿用干净的温水擦试了身体。然后,才是给小婴儿包裹上了小衣裳。 “杜娘子,您瞧瞧,可真是福气啊。这是生了一个小郎君……”杜婆子给杜四喜道了喜时,旁边的产婆也是把一切收拾了妥当。 此时,屋内的血腥味是浓浓的。不过,在杜四喜见着了小婴儿那巴掌大的小脸蛋后,又是心中柔情万千种种了。 “是啊,生个小郎君。如果他爹在,那才好呢。也应该给他取个名……”杜四喜的身体是疲惫的。可她的精神,却是兴奋着。 “他的哥哥叫香孩儿,他呢,便叫福孩儿。至于大名,等他爹瞧了,再给取吧。”杜四喜说了此话时,眼皮子沉重了起来。于是,她就是把情况托给了杜婆子。她本人是闭上了眼睛,准备歇歇。 早先有了杜四喜的话,杜婆子把备上的红封,递给了产婆。 在送了产婆离开后,杜婆子又到了屋外,把杜四喜和新生婴儿的情况,跟香孩儿和陈传老道人说说。 “我有弟弟了?福孩儿吗?一听就是香孩儿的弟弟,哈哈哈……”香孩儿昂了头,小脸笑得开心的对杜婆子问道:“杜婆婆,我能进屋里看看娘和弟弟吗?” “大郎君自然能进屋去看娘和弟弟。不过,不能吵闹了他们……”杜婆子叮嘱了话道。香孩儿一听,便是应了。随即,往屋里小跑去。 陈传老道人倒底是方外之人,没掺合的意思。所以,就是回了东厢的书房。 在书房内,陈传老道人提了笔,在书签大小的纸片上,写下了两行蝇头小字。 “真龙不出,龙蛇遍地。今有赵氏,二子得天眷之意……”后面本来还有话,最终,陈传老道人没再多写了。他拿起了这十九字的小纸片,又是搏开了葫芦盖,一饮了大口的酒。 接着,酒气喷洒而出,全落了小纸片上。片刻之间,全本有字迹的小纸片上,再是没了墨迹。瞧着,就是一张白纸。 陈传老道人又是提笔,在原本没有写字的空白处,写了四字,道:“君安,来否?” 眼有笑意,陈传老道人把信纸摇晃了几下,似乎纸片已经干燥。于是,他是吹了一声响哨子,一只鸽子出现在了他打开的窗户边。陈传老道人伸了胳膊肘儿,让鸽子停在了上面。 “这封信,送给你家主人。”把纸条镶进了鸽子腿上的签筒后,陈传老道人抚了鸽子一下,低语了此话道。 鸽子喉头动了动,咕咕叫唤几声。然后,就是扑翅而飞,离开了这座小院。 “师徒无缘分,罢了,老道传下两门绝活,已经是足矣。”陈传老道人笑后,昂头望了天空,再道:“栖霞居士,大礼,老道已经送上。咱两家道观之间,可不相欠了……” 婆娑寺,顺元方丈的老巢。 这位得道的高人,守着这么一座没有弟子的庙宇。当然了,这时候,他还有一位相交已久的道友栖霞居士。 修行之人,自然有修行之人的圈子。 他们求的,不是人间的富贵花,而是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 虽然,从古至今,还未曾真正的出现了,什么神仙人物。 可是呢,佛家道家的高人,活上个两三百岁的地仙人物,却是在名在册之上数不胜数的。 “好一个老道,居然有大进展。”接到了陈传老道人的信签,栖霞居士不与顺元方丈斗了法。反而是抖了这信签的隐藏内容,给这位佛家的高僧相看。 “若说世间真龙,未曾坐上龙庭者,都算不得天数……”顺元方丈迟疑片刻后,赞道:“但是,希夷居士的来信,却是赞赵氏子孙,二得天眷之意的贵主,实为难得。莫非,真是天意难测?” “这赵家的祖宗福地,不知道在哪儿?若是能去瞧瞧,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栖霞居士对于天眷之事,自然是信了陈传老道人的手段不会看错。但是,地脉祖宗福地的事情,栖霞居士更加在意…… “世间潜龙数多,那天眷之人,当有一时宏运;与地脉祖宗福地相比,却是少了运起之时,初等的消耗粮滋。真要比个究竟,二者就是一个占一分天时,一个占一分地利。算不得大数,开个好头罢了。后面的人和,还得见了真本事……”栖霞居士又道:“咱们拿命相博,下筹码太大。这一局,本不入世了。不过,得希夷居士的话,老道是心生好奇,准备去观摩观摩……” 栖霞居士对顺元方丈问道:“大师,你之意,可是避而不愿趟混水?” “同去,同去。”婆娑寺的顺元方丈是完全不拒绝,哈哈大笑后,如此回道。 ☆、第55章 庆光六年,二月二,龙抬头,初春苏醒之日。 这一天,是杜四喜的次子福孩儿的满月小宴。杜四喜给丈夫赵洪英早早是寄了家书,眼下里盼着的就是回信了。 因是在他乡,福孩儿的满月小宴并不是特别的热闹。当然,请来的宾客除了邻里,也是无旁人了。 等着杜四喜坐完了四十天的月子时,杜四喜方才是收到了丈夫赵洪英的回信。在信中,赵洪英除了欣喜次子的出生外,也是给儿子取了大名叫赵九义。 当然,在信尾之时,赵洪英还是叮嘱了杜四喜不用急着回晋阳城。等过些日子,他去接母子三人时,再是打点行装,起程无妨。 仔细的来回读了三遍信,杜四喜在信里头还是找着了一些线索。她眉间有些轻蹙,担忧着的小声呢喃道:“晋阳城不安稳吗?不知道是争权夺利,还是皇族内部的矛盾?” 家在千里外,丈夫赵洪英更是在漩涡之中。杜四喜哪能真是半分的不在意了?更何况,她从丈夫赵洪英的信中,还是知晓了绿珠已经当上庄王府次妃的事儿。 千头与万绪,在离着太远的距离时,杜四喜便是担心个十足,也是完全无济无事。 “孩儿尚幼,盼君平安。”提笔时,杜四喜在家书中是殷殷期盼的寄语着。 三月,重德县城里的百姓人家,都是换些轻便的春衫。 杜四喜除了照顾次子福孩儿外,就是盯了长子香孩儿。当然了,这等居家的日子,除了做些家务,杜四喜也是想着法子,准备开源节流。 毕竟,她寻了许久,开源的法子暂时没见着。谁让这世道里,穷苦人居多呢。大家伙的生活,都是恨不得一个铜子,扳成了两个来花。于是呢,杜四喜只能打了节流的法子,想着总归是省省后,能落些个节余的。 “叩叩”敲门声响起,杜四喜正在绣荷包。她平日里做些女红,也是寄托在街坊上的铺子里卖掉,填补几个家用。 这会儿,手上的活计停了,杜四喜到了院门处。开门前,自然是问了话,道:“谁啊?” “贫僧乃是希夷居士的旧友,还望施主行个方便。”院外,有和尚的声音传来。杜四喜一听,好半晌才反映过来,希夷居士不就是香孩儿的先生陈传老道人吗? “稍等,马上开门。”杜四喜忙回话后,就是上前解下了门栓。 院外,是一僧一道。二人给杜四喜见了礼。 “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 “大师,道长,里面请。”既然是儿子的先生的旧识,杜四喜心里想着,也不算什么陌生人了。所以,她没有拒绝了客人上门。 在一僧一道进院门后,杜四喜又是关上了院门。 此时,陈传老道人从东厢的书房里走出。见着一僧一道时,欣慰大笑,道:“顺元方丈,栖霞居士,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比不得希夷居士是慧眼识珠啊……”栖霞居士一声赞后,指着顺元方丈又道:“老和尚同来,我就是领个路。希夷居士的宝山,我二人可是专程前来一观。” “阿弥陀佛,希夷居士,贫僧叨扰了。” 陈传老道人一听,哈哈大笑,道:“老道借居在杜娘子家中,你们二人来做闲客,叨扰的人可不是老道。” 话罢,陈传老道人对书房里招呼了话,待香孩儿出来后,就是指着一僧一道,说了话,道:“香孩儿,这二位长辈俱是了得的人物。你且拜上一礼,他们必不能空手而来,失得礼数。” 收礼,就是拜一拜。 这等好事,在香孩儿看来,万万是要得的。 于是,有陈传老道人这个先生的话落后,香孩儿上前就是给一僧一道各拜了一礼。 “见过道长,见过大师。” 一僧一道想拒绝这一礼,只不过,在陈传老道人的插手下,没能拒绝成了。最终,还是受下了。 “罢,破财免灾。”栖霞居士当先说了话,从怀中掏出了一串用红绳结钱,坠以平安如意的铜钱。 香孩儿接过后,一把揣在了怀兜里。 陈传老道人在旁边笑而抚了白胡须,说道:“莫不成,是居士一直得意的五帝钱?” 栖霞居士叹一声,道:“老道给的东西,岂能落了青松观的名头。没错,就是那一串大五帝钱。” “大五帝钱,那是何物啊?”香孩儿好奇的问道。 旁边的杜四喜同样是支了耳朵,也是心生好奇着。 陈传老道人指了香孩儿的怀兜,解释道:“大五帝钱,便是华夏一统的大皇朝,在盛世强大之时铸下的铜钱。用历法来算,当是秦、汉、晋、隋、唐五朝。” “有大五帝钱,必然有小五帝钱。这指的嘛,就是前朝李唐时,从太宗到玄宗皇帝之间,铸下的贞观、永徽、神龙、垂拱、开元,五种铜元通宝。”陈传老道人在科普后,不忘记告诉了香孩儿,这五帝钱的用处,说道:“区区五帝钱,要磨合得气场通透,自然有挡煞气、防小人、辟邪、旺财、祈福等功效。” “这等好宝物,那是万般难求。你这小家伙,是有福人。”陈传老道人的话中之意,自然是香孩儿赚到了。 “栖霞居士是大方人。”陈传老道人赞了话,顺元方丈能小气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顺元方丈是诵一声佛号后,退下了手腕上的串珠,说道:“此物与贫僧多年,今,赠于小施主。” “佛珠吗?”香孩儿接过后,对顺元方丈问道:“大师,是不是佛珠一定保平安?” “佛香染静,利于心宁。要说保平安,当是有大益处。”顺元方丈对香孩儿的问话,和蔼的回道。香孩儿一听后,点点小脑袋,双手捧着佛珠又问道:“那大师赠与我的东西,是不是就属于我自己的?” 这一问,顺元方丈听后,肯定的回道:“自然是如此。” 待话落时,香孩儿是登登的小跑了几步,把手中捧着的佛珠递到了杜四喜的跟前,说道:“娘,大师都说佛珠保平安。儿子把好东西留给你,这样的话,娘平平安安,将来就一定能等得儿子当了大将军,你做了大将军府的老夫人。” 得,到这时候,香孩儿还是不忘记了,他的大将军梦想。 “此子孝顺。”陈传老道人赞了话道。 “本是香孩儿的孝心,杜娘子但是收下无妨。顺元方丈是化外之人,岂会在意俗世的区区外物?”陈传老道人高高帽子一捧,杜四喜是接下了儿子的孝心。而顺元方丈嘛,则是哈哈大笑后,回道:“希夷居士万万不必激将。贫僧还是那话,送与小施主,自然由小施主做主。” “二位道长,大师,还请屋内坐。我这去烧了茶水。” 得了别人的便宜,杜四喜自然得尽了东道主的责任。 于是,她是引了路,请三人到了堂屋里。然后呢,就是由今年满五岁的儿子香孩儿,给三位世外高人做了陪客。 等杜四喜送上了茶水时,正好听着三人说了一些隐秘之事。 “北唐气运大动,看似有大变……” “不然,北唐气数未尽,还当主宰北方大地的命运。”在栖霞居士话未完时,陈传老道人是插了一句,断定了结果。 “希夷居士此言,大善。”顺元方丈就是附合了一句。 “茶来,两位道长,大师,还请用茶。”杜四喜给倒了茶汤,把大茶碗一一摆了客人跟前的桌上。 “娘,我呢?”香孩儿扭动了一下小身子,寻问了话道。 杜四喜笑笑,又是倒一碗茶给儿子,回道:“茶汤烫,等凉一凉再喝。” “知了,知了。”香孩儿回了话道。 此刻,杜四喜打算退下时,陈传老道人喊了话,待杜四喜停下了步子时。陈传老道人才是说道:“杜娘子,贵家两位小郎君,将来必然都是出类拔萃的大人物。此回,我两位化外之友,有些好奇之意。想一观贵家的风水……” “当然,杜娘子勿需担忧。我等修道之人也罢,还是顺元方丈念佛之人也罢,俱是跳出尘世之外,不染红尘之埃。观贵家祖宗福地,实是因为……”至此,陈传老道人停了话,似有难言之语。 杜四喜笑笑后,对香孩儿说道:“儿子,去看看你弟弟是不是醒了?” “茶汤放这儿,这会子,没那么快凉下来的。”杜四喜劝了话,香孩儿想想后,同意了。 待儿子离开后,杜四喜问道:“道长,你的话,似乎未讲明了?” “然也。”陈传老道人点头后,抚着白胡须,又道:“老道见贵家二位小郎君,都是大贵之像。世道零乱,有些歪门邪道的修行之人,专门为朝廷办事,斩贵人祖宗的地脉之力,乱世间的气运人数……” “我等的这一回观摩,也是想为贵家测一回吉凶。老道与香孩儿之间的缘分算不浅,同是盼贵家好早早做些准备,以提防一二。” ☆、第56章 杜四喜不喜欢求人办事,所以,她对于二道一僧的话,是迟疑了起来。 古人膜拜了祖先,杜四喜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毕竟,一个人连自己的血脉来源,都不懂得了起码的尊重,又谈以为人呢? “两位道长,大师,此事关系重大。恕我一时之间,无法回答。”二道一僧要看得的祖宗福地,自然是丈夫赵洪英家的祖坟所在。就杜四喜个人看来,这事情还是由赵家的子孙来给了答案比较好。 她答应与不答应,表明了态度未必是好事。 因为,落了好的话,可能引起了东京城的赵府亲戚不满。落不了好的话,那是一定会被戳了脊梁骨啊。 “不过,我会尽快给相公写家书,讲了此事。”杜四喜回了话时,还是解释道:“福孩儿打生下来,就未曾见了亲爹。想着,相公也是思念了孩子的。如果有法子早些至重德县城,相公必然不会推脱。” 见杜四喜这么说话,陈传老道人哈哈大笑,道:“杜娘子考虑的周全。” “赵家祖宗福地一事,老道看栖霞居士是个大闲散人,不妨留来待赵家郎君的答复如何?”陈传老道人得意的抚了白胡须,又道:“正巧,老道观中有要事,需得离开了此地。有栖霞居士接下来教授香孩儿功课一事,老道也是心中甚慰啊。” 栖霞居士一听陈传老道人的话,眯了眼睛。 半晌后,这位青松观的栖霞居士是说道:“杜娘子,贫道留于贵家,给小郎君当了先生,不知可否?” 这两位道长的话里之意,都是谈妥当了,杜四喜自然不可能扫了这些世外高人的颜面吧?于是,杜四喜笑了,回道:“道长愿意留下,欣喜至极。” “只是,香孩儿刚与陈道长这位先生相处融洽,知陈道长离开,怕是一时间难以接受啊……”杜四喜对于儿子换先生的事情,除了随缘,也无二法。 说到底,这先生送上门来,瞅着是好事。可人家有真本事,来去自由啊。 “香孩儿是聪慧人,不掬谁教,都会习得真本事。”陈传老道人赞了一句。 杜四喜听得这一夸,连摇摇头,道是香孩儿年幼,担不起了这等吹捧。 庆光六年,五月,晋阳城的政/治风波,是越闹了大发。 杜四喜在重德县城,都是收到了丈夫的家书,知晓了赵洪英一直为何没动身来接了妻儿。不是不愿,实是不能。毕竟,为了安全计较,还是待晋阳城的风波平息,才是妥当为好。 天热,暑气甚重。 在午时,就是一天阳气最烈之时。 而晋阳城的菜市口,却是人山人海。究其根源,不外乎就是晋阳城的百姓们在看了热闹。 小老百姓,就像是地上的泥。高高在上的贵人们,那是想如何捏把了,就如何捏把了。于是呢,有朝一日,贵人们被打下了神坛后,也不怪了小老百姓闹呵,跟看了猴子嬉戏一样。 那有句老话说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这不,原来庆光帝登基的重臣,蒲国公郭重涛的得意门生,前兵部侍郎一家三十余口人,还有副宰相的女婿户部给事中一家十余口人,这一回被帝王下了圣旨,成年男丁全部处斩。妇儒老少则是发配往北疆,充实边地。 在这起大事之中,除了宰辅系是被砍得血淋淋外,得了便宜好处的就是外戚系。特别是刘皇后,还有刘皇后的娘家,简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血馒头……” 在热闹的斩首大戏之中,总有两声不和谐的声音。这不,有那家中得了唠病的,这会儿,还是跟刽子手交易了血馒头的事儿。 五月,过去的很快。迎来了六月,晋阳城的天气,是变化多端。 指不定前面天晴,过会儿,又是暴雨来了。 赵洪英在军营里守着,一直没回了家。毕竟,他那家里,也没什么家人在,他回去了一个孤零零的,还不如守了军营里忙碌差事。 初九,有上头的贵人召见。 等着大帐见着人后,赵洪英方知道,传召他的人是庄王李仕元。 有表妹入了庄王府为次妃,赵洪英很清楚,他身上的标签也不离了庄王府的外戚那么回事。 “卑职见过王爷。” “无需多礼,都是自家人。坐。”指着帐内的凳子,庄王李仕元脸色平静的说道。 见着这位外人传的冷面王爷,赵洪英心里嘀咕了,这位传他来的用意。不想,他尚未猜测两分,庄王李仕元直接就开口说道:“圣上之意,让本王带军出征北蛮契丹,争取彻底的了结了北蛮契丹。把漠北草原,整个纳入了大唐的治下。” “当然,治了漠北草原,离不开北蛮子的臣服。本王之意,是准备采纳了蒲国公的计策,分而治之。”说白了,北蛮契丹也不是铁板一块。这里面,还是有内部的矛盾存在。大唐的用意,就是打了大部落,立起小部落,有便是利于了大唐的治理。 毕竟,庄王李仕元也罢,还是庆光帝李亚子也罢,都非常清楚着大唐的根基还是汉人。而汉人要生存的地方,必然是农耕。而漠北草原别看着地方大,实在不适合了汉人的生存。 因为,那里除了草原与荒漠外,并没有合适种植了粮食的土地。 “卑职愿意追随王爷,前往漠北,立赫赫军功。” 表了忠心的事情,那自然就得看眼色了。赵洪英不是那等不识实务的人。所以,他很快表明了态度,递上了一片昭昭可见的效忠之意。 庄王李仕元摆手,回道:“非也,本王传你来,不是指着你追随大军前往北疆。而是想让你当一回信使,带着大唐的诚意,前往南平国。” 南平国,位于荆楚与蜀州的交替之地。在大唐的南方,一个巴掌大的小国。 当然,眼下庆光帝李亚子的大唐,跟朱梁朝灭了的前大唐,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只是呢,打起了复兴大唐朝的这面旗帜。 事实上,庆光帝李亚子统治的大唐朝,并非是安稳如山的。这个皇朝,居天下九州三分之一的土地,而且,是最肥沃,人口最稠密的北方大地。 真正计较了起来,尚有三分之二的前大唐故土,并非在其治理之下。 那么,除了庆光帝李亚子的大唐朝,自然还有其它的政权。 而大唐想打了北蛮契丹,与大唐接壤的凉州、蜀地、荆楚、吴州等地,都是暗里乱纷纷。每一个登上了历史舞台的英雄枭雄们,都不会想被人扫进了坟墓的。于是,合纵联横,就是必不可少的把戏。 庄王李仕元让赵洪英去的南平国,就是一个夹杂在了南楚与蜀地之间的三不管地带。 “南平国虽小,大唐却为其撑腰。”庄王李仕元语气缓了两分,说道:“你当大唐使节,此去是与南平国结盟。我大唐北上扫平北蛮,南平国可与蜀地瓜分荆襄的大楚朝。” 赵洪英此时,明了他的差事。 于是,他应了诺。 对于这门差事,赵洪英也算满意。毕竟,他出差归来时,顺道里可以接了妻儿回晋阳城的家嘛。 就是出使南平国时,也可以先跟妻儿见一面。 那次子福孩儿都六个月大了,赵洪英也想念了半岁娃娃模样的次子,不晓得这孩子是长得像他呢?还是长得像媳妇? “此去,宜早不宜迟。” 最后,庄王李仕元又是吩咐了此话道。赵洪英自然又是应了诺。 庄王府内,绿珠早是知了,表哥赵洪英的差事。说起来,这门差事,还是她求来的。 “表哥支使走了,这晋阳城有什么危险。他一家子人,必然是安稳的。”李仕及不同于李仕元一直的冷脸,在绿珠跟前时,这位像个痞/子。 绿珠含了笑,回道:“我知了,表哥一家不陷在了晋阳城,你出了大力气的。” “你明白就好,若是你不明白,我的一翻媚眼儿,岂不是白抛了?”李仕及哈哈笑着,好不得意。 这二人,说是夫妻。实则,绿珠更觉得,两人像是知己。 当然了,在不知道情的庄王府下人眼里,那便是王次妃得宠。 瞧瞧,一月里的时间,庄王大半都是歇了王次妃的屋里。王妃,还有府里的其它女眷,是万万比不得。 事实上呢,庆光六年的上半年里,只有绿珠和李仕及清楚,真正的庄王李仕元,常常并不在了晋阳城里。 而在庆光帝李亚子眼皮子下装傻的人,是李仕及。 庄王府的花园里,庄王妃正是赏了荷花。她的边上,可是站了好几位王府的女眷。此时,女眷们都是眼巴巴的望着庄王妃。盼着这位庄王妃治了王次妃那个胡媚子啊。 “王妃,瞧瞧,您请了大家伙赏荷花,王次妃到了现在,都是没派个人来回了信。” “分明是不把王妃放了眼底。” “……” “都是一家子姐妹,也不需多计较什么。”庄王妃笑笑,大度的说了话。 便是此时,庄王瞧着王次妃院中的丫鬟来了,于是,她召见了。 只见丫鬟上前,福了礼,说了话,道:“回禀王妃,主子说,要陪王爷用了午膳。赏荷一事,请王妃见谅,不能来了。” 庄王妃听得这话,笑得温柔,道:“自然是侍候王爷要紧,王妹妹不能前来,也是不巧着呢。” 话落,她又跟身边的亲信丫鬟吩咐道:“罢,我差人把荷塘中,开得几枝最美的荷花,让人剪下来。赠于王妹妹,与王爷一同赏一回。” ☆、第57章 这一日,下了暴雨。 杜四喜听得敲门声,打了油纸伞开门后,一时惊喜住。 “四喜,我来看你们母子。”赵洪英正站了院门外,立那儿说了话道。杜四喜走上前,把伞遮了赵洪英的头上,喜极而泣道:“快,进屋里。” 此时,赵洪英应了话,道:“好,咱们进屋里。” 待夫妻二人进了堂屋,杜四喜摸了摸赵洪英的外衣,见是干爽的,便问道:“可用了午饭?” 赵洪英笑道:“路上吃了些干粮,这时还不饿。” “咱们说说话吧。”赵洪英眼中,有些眷恋的目光。杜四喜被丈夫这般打量着,微微红了脸,回道:“你还没见过福孩儿,去看看咱们的孩子。” 有此话,夫妻二人自然是进了厢房里,看望了睡得正香甜的次子。 打量着儿子的脸庞,赵洪英笑的得意,道:“此子类我。” 待下晌午后,雨停了。 到杜婆子家做客的香孩儿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栖霞居士这位先生。 杜四喜给丈夫介绍了儿子的先生,赵洪英嘴里是连连感激了栖霞居士的义举啊。毕竟,能给儿子当了先生,又是有真本事的人,到哪处都是让人佩服的。 晚上,夕食后。栖霞居士留了赵洪英谈些话,二人去了书房里。 杜四喜则是哄了儿子们睡觉。所以,那书房里的谈话,她没凑了趣。不过,大概要谈论些什么,杜四喜还是能猜测一二的。 谁让栖霞居士,还有前面已经离开的陈传老道人和顺元方丈,这三人的心思摆得太明白了呢。 书房内,二人落坐。 赵洪英请了栖霞居士吃茶。栖霞居士饮了小口,二人俱是沉默。片刻后,栖霞居士先开口,说道:“贫道留下来,除了真心愿意教授香孩儿功课外。也是因为希夷居士的推断,对贵家的祖宗福地,有些好奇之意。” “想赵郎君是军中之人,对于气运与运气一事,应当有些体会。” 栖霞居士这么一说,赵洪英欣然回道:“如道长所言,战场之上,人人皆是渺小。谁生谁死,除了老天爷可知,余下皆不知。” 打仗,特别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那想活下来,还真是要运气的。毕竟,谁晓得哪支冷箭,就会要了人命呢? 说不一定,想活的没活成,不怕死的反而没死呢? “气运之事,那是贵人们的谈资。倒是运气嘛,在下吃兵粮子,求个好运气,也是遇上神佛,皆是拜会。上香,祈个平安罢了。” 漫天的神佛,求个心安。那打仗之人,才是心里踏实嘛。 “至于本家的祖宗福地,这也不是什么隐密事。”赵洪英没拒绝了,说实话,如果这些和尚道士不跟他家讲明,直接去查探了,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哪家先人过逝,那是埋了哪儿,当地人都会知晓的。 眼下里,这道长跟他求了明路,就是说明了人家心中坦荡荡。 “道长与友人如果愿意前去,在下自然是欢迎的。”赵洪英说了他的意思后,又道:“不过,家中不算富裕。怕是道长与友人的路资费,在下资助不上多少。惭愧……” 到底是儿子的先生,如果是打发去了北面的老家,赵洪英总得给些盘缠的。那毕竟是人之常情嘛。当然,情况还得先说明了,赵洪英也不是什么肥溜的人,给不了太多的银钱。 “哈哈哈……” 栖霞居士大笑,道:“红尘世俗之物,贫道等人俱是不在意的。一人走遍天下,有二三好友同行。何需贵家舍财资?” “赵郎君,多虑了。” 栖霞居士这般说了话,又是掐了一算后,道:“贫道赠一言,此赵郎君南来,当为贵人差遣。如图富贵,需缓缓归行便是。” 咦,对于他的目的,栖霞居士一说明,赵洪英吃惊。心中倒是明了,看来儿子的先生是有真本事的。于是,赵洪英回道:“如道长所言,为贵人差遣。当真得富贵,在下欣喜。毕竟……家中有二子要抚养,在下也盼光耀门楣,为祖宗争添些光彩。” 吃兵粮子,用命搏富贵的人,能不盼了荣华与前程的话,哪会真奋命搏之? “贵家前程,光大门楣之事,赵郎君尽管放心。家中二位小郎君,具是大贵命格,生来当是贵人。”栖霞居士吹捧了话,当然,也是想给赵洪英添点心头底气。 只是这“大贵命格”四字说出来后,赵洪英却是心头一颤抖啊。 “哪儿的话,两个小子平安长大,给赵家开枝散叶,在下就心满意足了。不敢夸两个小子,怕他们年纪小,承受不起如此荣耀。” 捧杀的事情,古来有之。赵洪英还是不想,他家的孩子那是被吹捧的话,真给迷糊了眼睛。毕竟,小儿尚小,哪懂得什么真本事? “是与不是,三十年后,自有分晓。”栖霞居士这般回道。 到栖霞居士的嘴里,是说得斩钉切铁。一时间,赵洪英也是迟疑了片刻,毕竟,他这当爹的人,哪会不盼了儿子的前程远大呢。 有人夸,就算嘴里不提,心里还是乐的。 赵洪英想,就算是好兆头吧。 次日,赵洪英留了些家财给杜四喜,也是说明了,如果道长离开时,记得备了礼。 他本人则是有差事,得离开了重德县城。此来一回,是想先见一见妻儿。而同行办差事的同僚们,则是住在了重德县城的客栈里。 这不,不能久久担搁,就得跟妻儿辞别了。 杜四喜这才见到丈夫一日,就得夫妻又分离。心头万分不舍。不过,她还是懂得不能留了丈夫。说到底,在军营里担了差事,那是军规为重。 “我和香孩儿、福孩儿都好好的。洪英,你万般注意身体,其它都是小事,唯有平安最最为重。”杜四喜叮嘱话,又是拿了她在重德县城里,给丈夫赵洪英做的两身新衣裳,道:“一身是秋季的,一身是冬季的。我不知你到那什么南平国,会待了多久。” “有备无患,万一天冷了,这冬季的棉衣也是保暖。”杜四喜除了备衣物,又是在包裹里装了新做的鞋与袜子。这些小物件对于男儿来讲,最是易磨损的。 于是,离开了妻儿的赵洪英,就是小小的包袱,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包袱。 这些东西不算特有分量,赵洪英拿了手头后,却是心头暖意浓浓的。毕竟,这是媳妇的温情嘛。 “放心,等南平国的事了,我来接你们母子回晋阳城。”赵洪英许了诺。 杜四喜凑近了丈夫的跟前,小声又道:“昨个儿,我在你的旧衣裳里衬两边角,各缝上了五十两的银票。你万万当心些,这些银票就是以防万一……” 行走千里,还是他国之境。杜四喜很小心谨慎的。 赵洪英听得媳妇的细心,应承了话,道:“放心,等我归来。” 七月,陈传老道人和顺元方丈归来。次日,栖霞居士与顺元方丈告辞,二人离开了杜四喜家。 在一僧一道离开时,杜四喜备了礼,按着丈夫赵洪英所说的,重重的礼遇了栖霞居士与顺元方丈二人。当然,末了时,杜四喜又给栖霞居士单独送了一件小礼,算是栖霞居士当了先生的束修。 倒是香孩儿,对于陈传老道人这个位先生回来了,那是高兴个一蹦二跳的。 谁让香孩儿瞧来,跟陈传老道人习武,才是他爱的事情呢。 庆光六年,八月初一。香孩儿满了五岁的实岁生辰。当然,按着古代的虚岁来算,就是七岁了。 杜四喜早早的给儿子做了寿面,又是特意的买了一把小桃木剑,当作了玩具送给儿子。 对于五岁的生辰礼物,香孩儿是收得开心。 与此同时,晋阳城内。 庄王府,绿珠生为次妃,日子过得并不是太开心。因为,她跟庄王妃之间,貌似有很深的误会,注定了不能解开。 “王爷喜王妹妹,本是好事儿。也是让王爷有了贴心人儿,在府内能一解差事的烦忧。”庄王妃在绿珠请安时,与她说了此话。 当然,庄王妃的语气是大度的表态着。只是话尾时,庄王妃又是眼儿里有些冷光闪过,道:“不过,为了王府的子嗣计较,王妹妹需得劝一劝。也莫要过份的由着小性子娇贵了,忘记了女子的本份,就是得多为夫家开枝散叶,特别是咱们王府的女眷,更得努力为皇家添丁添嗣。” “王妹妹身子受损,不好养住了王爷的子嗣。其它的妹妹们,却是乐意为王妹妹分忧排难的。本王妃把话儿落这,最见不得的事儿,就是阻了王府的子嗣大计。” 庄王妃的话,说到了后面,跟直插了刀子在绿珠的心口,也没了二样。 身为庄王的次妃,那是名义上的事情。事实上,无论是庄王李仕元,还有李仕及,绿珠都清楚着。 王府的女眷们,是庄王李仕元的妻妾。而绿珠呢,则是李仕及的嫡妻。这一对夫妻,等着的不过是合适的机会,就是离开了庄王府。 “妾劝了王爷,王爷说,在妾的院子里,能自在些。非是妾爱捻酸吃醋,而是王爷公务累了,在妾那里就是清闲片刻罢了。妾怎么忍的,推拒了王爷的情意……”绿珠不高兴,她没为贞定帝朱由纯生了一儿半女,这自然是因为她的身子早年因为宫斗那些事儿,有损了。 眼下庄王妃的说法,就是让绿珠的伤口再次被剥开,血淋淋的展现。 绿珠不在意庄王李仕元,可她嫁了李仕及,自然也就得担了李仕及身份带来的难处。享福了,怎么可能不承担了这福气背后的责任呢。 于是,绿珠不能怎么着庄王府的女眷们,刺一刺庄王妃,她高兴来的。毕竟,这会让绿珠的心里舒坦些。这等排解法,也叫做我不开心了,大家伙一起不开心吧。 ☆、第58章 “不对啊。” “莫不成,是贫道看错了?” 在安北县的田东镇上,栖霞居士找到了赵家的祖坟所在。 正是因为找到了,栖霞居士才是万分不能相信。他对顺元方丈说道:“大师,你瞧瞧,此地真是龙脉气运所钟之地?” “非也,只是一般吉地。”对风水术数有所研究的顺元方丈一口肯定了栖霞居士的话,道:“如居士的意思,贫僧看来,此赵家的祖宗福地,当属于一般吉地。荫得家族子孙,保宅邸平安罢了。” 顺元方丈肯定了栖霞居士的眼光。可二人嘛,还是不死心。一连着在此片山林地带之中,徘徊了大半个月。 最终,还是死心了。 “罢了,二子不过天眷两分,到底能不能成事,尚是未知之数。果然,天意……看不懂啊。”栖霞居士本来蠢蠢欲动的心思,是完全平复了下去。 “结个善缘,随人事,尽天命。”顺元方丈回道:“不入世间争龙,戏看一场人世繁华。居士,你着相了。” 栖霞居士摇摇头,道:“贫道修道,修德行,更是修本事。如果没几分本事,就是勉强延得寿数,于天地之间,与草木有何不同?” 在每一个故事里,总有一个主角儿。 也许,人世间万千普通云云众生之上的真龙天子,在栖霞居士等化外之人眼中,就是天地的主角儿。那么,总有那么一些觉醒的人,不甘心当了别人的配角,想做了自己的主角儿。 所以,挣扎与抗挣了命运的不公平,本身并没有什么错误的。 对与错,重要吗? 栖霞居士摇头再叹,道:“本想……罢,罢,真是天命如此,贫道无福之人。” “我最近当回观内闭关,如参得真意,再行出关。如不得,此生不入尘世。”栖霞居士这等誓言一出,顺元方丈回一佛礼,道:“阿弥陀佛。” 劝,顺元方丈自然不会劝。毕竟,他们修行之人,修的是心。 心魔何来? 不过是心中有了迷障。 “贫僧在此,遥祝居士心愿以尝。” 栖霞居士哈哈大笑,随后,与顺元方丈告辞。 庆光六年,冬,赵洪英一家回了晋阳城。 久久阔别,杜四喜都是心生几分感悟来。 “太久没人收拾,有些落尘了。”杜四喜打开了卧房的屋门时,如此感慨道。 赵洪英瞧着手牵一个孩子,怀抱一个孩子的媳妇,忙回道:“我找人来打扫,你照顾香孩儿、福孩儿。我去去就回。” 家有两小子,个个顶顶的调皮捣蛋。没个大人瞅着,保不定干什么坏事。 赵洪英不放心两个皮实的小子,更是在意心疼了媳妇。毕竟,回来的遥远路程,媳妇小心照顾了两小子,也是人累得憨实。 说到底儿,坐马车再是塞了垫子,总归是有些摇晃得紧。 人乏了,回到了家里,还是忙碌太多的活,赵洪英也会心疼媳妇累着。在他看来,他家也不是穷措措,没必要顾息了几个小钱,就是凡事抠得紧。 “不必了,这点子小事,我一会儿就收拾好。”杜四喜拦了赵洪英,笑道:“再说,你真去找人了,那不是浪费了银钱。” “咱家两个小子要养,指不定往后,还有孩子呢。可不能大手大脚的花消。”杜四喜虽然高兴了丈夫事事为她着想,可到底当娘的人,总想着省些家底子,好留给了后人嘛。 “那算啥,家里不缺这点。”赵洪英想想后,说道:“要是你舍不得雇人,干脆我找人牙子,买了下人?” 要说雇佣的人,自然不比着买人划算。说到底,在这等人人不平等的古代,买个下人真不贵。 “咱家活少,你又常在军营里。买了下人,就是多张嘴吃饭,太不划算了。”杜四喜可不愿意买了下人。毕竟,养家的任务,全压在了丈夫的身上,她没必要让家里的开消更重了。 “要是真买下人,也得等着你哪时不打仗了,真是回家想有人侍候了。我乐意平时忙碌些,也免得闲下来,总是思念了你这个不着家的汉子。”杜四喜与赵洪英说了些闺房里的话。当然了,小醋味儿是挺重的。 赵洪英一听,想笑,又是忍了,才回道:“成,依你的意思。家中的银钱,你收着。有什么开消,你看着花便是。” “那我出门拜访下上头的人,虽说递交了公差的牌子。到底,还得联络一二。” 听得赵洪英这么说,杜四喜就是商量着,是不是请了他营里的一些亲近兄弟,还有他们的家属来自个家吃了饭局? 联系感情,不光至上,还是从下嘛。 待杜四喜一提议,赵洪英就是同意了。 待得腊月,绿珠这位庄王府的次妃,召见了一回娘家人。 这也是杜四喜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走进了王府大院。 两个孩子,不管是香孩儿,还是福孩儿,自然是跟随了杜四喜一起做客。当然了,不是杜四喜起了这等让孩子涨见识的意思。要杜四喜本意,是巴不得让两个孩子到邻里亲朋那里待上小半天,玩耍一翻。 她是怕入了王府内,小孩子哪儿不懂事,犯了什么忌讳嘛。 只是,绿珠这位王次妃开口了,杜四喜哪能不给了面子? 于是呢,两孩子就是随行了。 庄王府,占地大。 这等亲王名爵下的府邸,那是气势磅礴的。 有王府的下人引路,杜四喜和两个孩子在内院之中,也是行了大半刻钟的时间,才是到了绿珠现在居住的院子。 “表嫂来了,这是香孩儿还有福孩儿兄弟?”绿珠挥手,让王府下人退下后,对杜四喜欣喜的说道。 “是啊,香孩儿是老大,福孩儿是老二。” 两个孩子,香孩儿是启了蒙学,自然是以学子礼,对绿珠躬身应了话。小模样挺像了小大人,道:“见过姨母。” “好,好。真是长得俊,像表哥,也像表嫂。”绿珠拿了桌上的锦盒,打开了后,里面是些小玩具,不过,甚是精致。她笑道:“香孩儿,拿着玩。” “姨母跟你娘聊着玩儿,你去院里耍耍,姨母让人陪你如何?”指着丫鬟,又是招呼了专门陪小孩子玩耍的一群娃娃进来后,绿珠笑着说了话道。 瞅了两眼后,香孩儿有些高兴。他又望了亲娘一眼,得了杜四喜的同意眼色后,高兴的应了。 等香孩儿领了小玩伴们,是出了屋子后,杜四喜忙道:“表妹……客气了。” 先是唤了表妹,也是表示了亲近。当然,见着绿珠没什么异样后,杜四喜才是说了心底话,道:“想是香孩儿不来,你定不会专门唤一群娃娃入府吧?” “唉,这让洪英知道,还不得怪我,让表妹为难了。”杜四喜说话时,也是有些掬紧着。她这么说了,除了找话头,也实是纳闷了,不懂得这位表妹次妃的用意何在? “表嫂过虑了。” “一群娃娃热闹点,我看着觉得心情好。哪跟香孩儿有什么关系?”当然了,要说真没关系,也是不对的。 平日里,绿珠是绝对不会如此做的。她这么做,也是想让香孩儿这般小娃娃在府里自在些。 真做下了顺心意的事情,绿珠就没给自己表了功劳的意思。顺手之举,如此而矣。 “倒是表嫂,还带了福孩儿来,瞧瞧孩子小,正是贪睡的时候,也是我没思量对。”看着在杜四喜怀里,慢慢闭了眼睛,呼呼睡起来的福孩儿,绿珠陂些歉意的说道。 “没事儿,两个孩子在身边,我也是放心些。” 杜四喜这般说了话后,还是忍不住又问道:“你在王府里,过得可开心?” “挺好的。”绿珠回了话,还问道:“对了,表嫂进王府里,去拜会王妃时,王妃有什么交代吗?” 既然是次妃,庄王府的主母就是庄王妃。绿珠随口一句话,本不在意。谁料想,杜四喜肯定的回了,没拜会了王妃时,绿珠脸色变了。 “下面的奴才,倒是胆儿大。” “我原以为,这是你让来引路的下人,总不会错了规距。那……这失了礼数的事情,是不是给表妹带来了麻烦?”想想前一世,狗血剧里的宅斗那么回事,杜四喜经不住脑补了。 “也是我的错,我原应该提一句,说是先给王妃请个安。”杜四喜懊恼的说道。 “无妨,待表嫂离开时,我领表嫂一起给王妃请个安便是。”绿珠哼一声,又是笑了起来,道:“表嫂别在意,咱们王妃一惯是大度的,不会在意了这点小事。”绿珠嘴里这么说,心里头可清楚着,有人给她下了拌子。当然,她是不在意的。 在绿珠看来,她与王府的女眷们,就是表面上斗一斗。实际上,双方斗出火来,她也吃不着亏欠。 有李仕及护着,这些女眷们,除了动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麻烦。也没什么强硬的手段,敢真正的冲着她使来。 “那便好,总担心你报喜不报忧……”最后,杜四喜和着稀呢。她清楚着,有些事情心知肚明,总归不能挑破的。 在杜四喜瞅来,绿珠于庄王府的生活,怕是波澜壮阔的。要不然,她一个外人进庄王府,怎么会被下人给涮了呢? 别看绿珠说什么庄王妃大度,真大度了,难不成庄王府的规距就是摆设着,让下人逗乐玩意儿? 要如此,杜四喜倒不知道应该暗想庄王妃治家无方了?还是绿珠实在太心宽了? “我在王府,不会有什么事儿的。表嫂,你跟表哥无需要担忧。”绿珠说了此话后,又是看了周围一眼,侍候的丫鬟明了,便是福礼告退。 待无旁人时,绿珠又道:“府里有些事儿,我不好明讲。不过,表嫂跟表哥讲一讲,这些日子最好待营里。无事,别外出了。有些朋友,暂时不联系总是好的。” 绿珠这么一叮嘱,杜四喜脸色微变,忙自镇定了一翻后,应承了话,道:“一定,我一定会叮嘱了洪英。” 事关了丈夫的安危,杜四喜觉得她有必要,听了绿珠的好意之言。 “本想着,表哥去了南平国,应该不会那般快回来。未料,居然是年前便归。”绿珠此时一吐此话,杜四喜的心头危机感,更是重了三分,问道:“是不是关系甚大?” “那你在王府里,有没有危险?” 杜四喜对绿珠的关心,是实在的。 二人说是亲戚,不如说是闺蜜。那些在东京城和晋阳城的普通小日子里,杜四喜和绿珠又没有矛盾,自然是建立了友谊的。 “我无妨。” 自然不是真无妨。只是,有些话,绿珠不能讲明了。何况,她没跟表哥表嫂说了李仕及的身份,没提了她在庄王府里就是担个次妃的名…… 有些事情,做了,就不能说的。 绿珠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她既然嫁了李仕及,就想再给旁的亲人添麻烦了。 “表嫂你想啊,我是庄王的次妃,能有什么大事?” 绿珠笑笑,陂不在意的回道。 故作了轻松的绿珠,还真是唬住了杜四喜。 杜四喜随着绿珠的话想想后,也是觉得,她也许多虑了。 庆光六年,很快过去了。 庆光七年,元月初二,是福孩儿满周岁的日子。 杜四喜与丈夫赵洪英商量后,给次子办了小小的抓周宴。请的宾客,也是亲朋好友。至于绿珠那儿,自然也是送了请贴。 至于,绿珠来不来,那是两回事。 事实上,就如杜四喜所料,绿珠差人随了礼来,本人没来参加了小宴。 听得王府的下人回话,杜四喜方知,绿珠生病了。所以,不便带病来参加了福孩儿的抓周小宴,怕给孩子过了病气。 离着庄王府距离到不远,都是一个晋阳城内。只是,隔着的规距与等级,就是差太远。 杜四喜给来送礼的人,封了红包。又是拿了自家的一些小吃食,请王府的送礼人,帮忙送去了绿珠的跟前。 说不得,比起了绿珠送来的厚礼,那回礼的差距就像是宝马与qq,完全不同档次啊。 当然了,杜四喜的想法嘛,就是觉得礼不重,端端表达了一点心意儿。 待吉时到,福孩儿抓周了。 小家伙跟他哥香孩儿不同,没抓了小弓箭,而是一把抱着论语等书籍,就是不舍撒了手的小模样。 旁边的人,自然是祝贺了杜四喜夫妻,说是老赵家出了读书种子。 赵洪英笑的得意,杜四喜是绝对瞧了出来的。 “福孩儿的性子,跟老大不同。瞧着文静知礼,是个读书的料子。咱们赵家也盼,将来真能出了读书人,改了门楣。”赵洪英捻一捻他修理过的小胡子,整个人是神彩夺目,飞扬姿意道:“天下总会平静,我这一辈就算是盼不到,香孩儿、福孩儿那一辈,一定能等得。” “天下间,分久必合嘛。” 借用了名言,赵洪英对杜四喜还是述述说道:“将来,咱们家真是转换成了书香门第,儿孙都是有福的人。” 当武官,就是性命拼。 在赵洪英看来,盛世之时,还是文官得意啊。 马上能打天下,马上可治不了天下。这最终,笑到后面的人,还是当文官的。 “成,有洪英你的话,咱家总能培养出读书人。”还别说,想想历史上的经验教训后,对于丈夫一心培养儿子,当了未来的读书人,杜四喜并不觉得有些不好的。 就像丈夫所言,天下安定后,还是当文官好啊,福利待遇好,还不像武官一样得拼命挣前程。 初春,还没什么像样的菜蔬。 北方的大地,依是凉意凛然的。所以,杜四喜家早早没开了的豆腐坊,杜四喜是租了出去。她平日里就是在铺子的门廊处,留个位置偶尔寄卖些豆芽菜之类的不费事活儿。 虽不挣多少钱,好歹有几个,算几个添头。 “咦,你是杜氏?” 一个陌生又带点熟悉的男音,让杜四喜吃一惊。她抬头,正见着的人,就是前夫施恩亭。还有施恩亭的族叔,原施家的族长。当然,二人身后,还有些族人和仆从。 瞧着施家人的打扮,就是富贵发达的样子。 杜四喜想了想后,漠然回道:“小妇人不识得郎君。” “郎君,是不是认错人了?” 杜四喜的否认,让施恩亭愣了一下,随即,施恩亭大喜,回道:“正是如此,我看错人了。” 旁边的施家族长催了话,让赶紧离开。 倒是一个施家的小后生,嘴里嚷嚷了话,道:“堂兄哪会认错,明明就是嫂嫂……” “你乱说什么话?”那施家族长给了施家小后生一个巴掌,拍得这个小后生的肩膀都是狠狠的抖了抖。 “咱们有事,都别担搁了……”施家族长发了话,催了离开。 杜四喜收敛了眼帘子,装了浑不在意,与施家是陌生人的样子。 到是铺子内,突然窜出了香孩儿,还有这孩子领着的福孩儿,两个男娃娃大的牵小的,连连对杜四喜唤道:“娘,娘……” 有两个娃娃的合奏音,本是离开的施恩亭是回头望了一眼,刚刚好看见了杜四喜半蹲了身,抽了帕子给两个额头见汗的男娃娃擦了汗。 “跑什么,娘在这,还能丢了吗?” “说吧,出了什么事?” 隔不远着,杜四喜的声音传来。施恩亭听得耳里,哪会不知道,他没认错人。这声音,还有这容貌,不会错的…… 只是,使君有妇,看样子罗敷有夫,他就是认了前妻,还能如何? 两人必竟已经合离了啊。 七出无子,是为女之罪也。当初,就是凭着这一条,施恩亭如愿以偿的休了糟糠妻……眼下里,想想还是膝下空虚,了无子嗣。施恩亭离开的脚步,有些沉重了起来。 ☆、第59章 三月,当年拥立了庆光帝李亚子的宰相,堂堂蒲国公郭重寿被杀。 这等大事,骇人听闻,让知得一耳半语的人,人人慌乱。 “总之,你和孩儿们守在家里,如果有什么万一……不要管外面的人,你们母子三人藏身到地窖里。里面备的一些用品,足够你们母子三人生活一段生日。”偷偷从军营里开了小差,赵洪英避开了旁人,在天色晚了,暗淡下来的时分回了家里。 一进屋时,他就是对媳妇杜四喜叮嘱了这么一翻话。 “那你呢?你怎么办?”杜四喜搂了丈夫,心中害怕。 堂堂宰相,没有过了大理寺审案,没有判决,直接就在宫里被鸠杀了。 想起了绿珠当初的叮咛,杜四喜又忙问道:“是不是跟表妹年底之时的那些嘱咐有关系?” 庄王是什么人?是庆光帝李亚子的庶长兄,皇家从来是充满了血雨腥风。杜四喜猜测绿珠一定得了什么消息,不然的话,不会这般明里暗里都是对他们夫妻多翻的点明了要害。 “你别管这事究竟如何来?咱们家是小门小户,插手不起皇家的大事。”赵洪英脑子清醒,他可不敢拿了自己的妻儿去赌了皇家的前程。哪怕表妹绿珠在庄王府里当次妃,赵洪英也不敢下了筹码的。 当初的东京城兵/变啊,就是赵洪英得到的莫大教训。他一直记着的理,就是做好了本份里得办的差事。 天塌了,总有上面的高个顶着。 “你记得我的话,有什么动静,一定藏好了。当然,最好的法子,就是眼下里干脆利落的先藏起来。你们母子三人安稳,我在营中才能放心。”赵洪英拢了拢他的披风,又道:“我要回营里了,不敢多担搁。媳妇你也别怕,等这阵子过去,晋阳城应该啥样,还会是啥子样。” 上头打死打活,总要留些下面跑腿的。赵洪英觉得,就他家这等不上不下的尴尬穷样,皇家是瞧不上眼的。 杜四喜心里揪心的慌,可想想丈夫是军营里的武官,也不敢担搁了什么。就怕有个万一,误了丈夫的差。 “那你此去,一定得当心。”杜四喜想想后,忙又急道:“等等。” 道出二字,杜四喜返回了屋里,拿了一个荷包,剪了自己的一缕发,又是忙出了屋子,去剪了两个儿子各自的一缕发。 母子三人的三缕子头发,杜四喜是编成了一条小辫子。然后,她把这条小辫子,放了荷包中。 在束紧了荷包后,杜四喜把荷包递到了丈夫赵洪英的手中,说道:“拿着它,你要时刻想着,家中的咱母子三人。等你平安归来……” 对于当妻子的杜四喜而言,她有丈夫,有孩儿,求得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 在瞧着混乱将到来的晋阳城啊,这等祈求,杜四喜何尝不知道,这是一种念想呢。她把这,当成了一种心头的精神支撑。 “我会平安的,你们母子三人,也要平安。” 赵洪英搂了媳妇到怀里,紧紧的拥抱后,又是松开了。 趁着没人注意的天晚时分,赵洪英是回来的匆匆,离开的更是匆匆。 庆光帝李亚子杀了宰相蒲国公,似乎是一场风暴的开始。这一场风暴,席圈了整个大唐北方大地的所有人。 杜四喜不爱出门了,她闭紧了门扉,连两个孩子都是掬了身边,不让跟胡同巷子里的玩伴一起玩耍了。 对外,杜四喜更是在白天里,跟邻里们打了招呼,说是走亲戚。 可等着晚上时分,没什么熟人时,她又是悄悄的再归来。 “娘,为什么藏了地窖里?”香孩儿有疑惑,望着亲娘就是咕噜的问了话。他的旁边,一岁多的弟弟福孩儿,是笑呵呵,露出了几颗小门牙。 “外面有坏人,是拍花子。你和弟弟让拍花子拍走了,就再也见不到爹娘了。”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杜四喜编织了谎言。 她这般说,也是在儿子能理解的答案中,找一个慎重些的回复。毕竟,对一个小儿讲什么宫廷政/变,说什么皇家跟王公贵族大臣们的斗争,实再解释不理清楚啊。 “真的有拍花子?” 香孩儿躲了躲,想想后,又是站了弟弟福孩儿的面前,道:“娘,爹不在。我是家中的长子,我是男子汉,我要保护娘和弟弟。” “可是……”香孩儿迟疑,又道:“胡同巷子里的小玩伴们,知道了拍花子的事情吗?咱们是不是得提醒他们?” 流言蜚语在晋阳城中不少呢。 杜四喜猜测,她不是第一个有此躲避了风头的人。 晋阳城的百姓,都是战火之中生存下来的人,人人有自个儿的本事。 “那娘明个儿,去跟他们都讲一讲。”叹一声是儿子有良心啊,杜四喜没拒绝了儿子的善意。她想想后,就觉得提一提醒,就当是求一个心安。还有,给子孙积点阴德吧。 “嗯,娘最善良,最美貌如花了。”香孩儿巴巴上前,给亲娘拍了一计小马屁。 美貌如花吗? 这等夸奖,杜四喜摇摇头,她觉得自个儿受之不起啊。 “你陪弟弟一起玩耍,要是觉得闷,就念念书,打打拳。如何?先生可教导过,万事得有恒心,得有毅力哦……”骗骗小孩儿,忽悠什么的,杜四喜是信手捻来。 香孩儿再聪慧,也是一个小娃娃。 对于亲娘的忽悠,他是当真了。 两个儿子留了地窖里,杜四喜白天里做饭时,都是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那避着的,就是怕漏了做饭的炊烟。 好歹起火少,一切还能囫囵过去。 第二天,杜四喜跟邻里又打招呼,人人相问她怎么走亲戚,这般就快快回来了? 杜四喜摆摆空手,笑道:“两孩儿留亲戚家里,我就是回来收拾两件衣裳。” 话是这般说,杜四喜在末尾了,不忘记点一二句晋阳城中的某些混乱动静。当然,也不敢言明了,就怕遭了哪处的忌讳。 有些邻里似乎悟出了什么,话里有些明敲暗访。 杜四喜见此,觉着她应该做的事儿,答应儿子的那些活计算是得了答案。于是,推辞两句后,就是回了自家。 做一回戏,又是出出进进。 总之,过了一天后,杜家大院的院门是锁上了,接着,邻里人人都知晓这母子三人去亲戚家做客了。 三月初八,晚。 杜四喜陪着两个儿子用了夕食。 香孩儿年岁大些,自己一切能弄得妥当。可年纪小的福孩儿,那就是一个舞勺子高兴,吃辅食多是喂了鼻子下巴的主儿。 杜四喜痴痴笑笑,别打扰了二儿子学着吃饭的事儿。 只待夕食罢,她与两个儿子赏了最后的昼景,就是哄了两个小儿去睡觉。 “走水了,走水了……” 杜四喜抬头,能望见了天边,一片的红霞光。 “出事了。”嘴里呢喃了三字,杜四喜一手拉了香孩儿,一手抱了福孩儿,把两个儿子安顿到了地窖后。杜四喜叮嘱道:“乖乖,香孩儿帮娘哄哄弟弟。娘去外面收拾一下,不能让坏人发现咱们母子三人……” 香孩儿瞧着亲娘的紧张,点点小脑袋,同意了。 倒是被放了小摇篮里的福孩儿,还是娃娃不知愁,那是张嘴笑得呵呵。 杜四喜到了院子中,清理了母子三人留下来的痕迹。然后,就是快速的撤到了地窖里。她一直记着,丈夫赵洪英的吩咐,有备无患。 约过了有一个时辰,杜四喜听见了外面隐约有声音传来。 直到“呯呯”的大响声后,杜四喜听明白了,这是她家大门被撞开的声音。 有外人,还是明目张胆的闯进了她家。杜四喜心头一紧,她晓得,这真是出了大事。想想前面,晋阳城的天边红霞,那摆明是城中燃大火了。所以,这意味着,大唐朝的天下,波澜兴起…… “搜,都给我仔细搜……” 杜四喜右手捂了次子的小嘴,又是伸了左手的食指,对长子比划了静声的手势。 此时,小小地窖内,母子三人的心跳声,在杜四喜耳里是份外清晰。 “赵家没人在,总有些家财,搜出来是大家伙的……” 有男音在嚷嚷,杜四喜一动不动。 她在等了,这些强盗的离开。舍些财物,能保得平安,杜四喜心愿足矣。所以,这一刻,她在求了漫天的神佛,庇护了她一家人渡过此劫难啊。 “呯呯”“乒乒乓乓”的声响,不断的传来。 杜四喜有预感,她家遭大难了。 等着约有大半个时辰后,那一直发话的男音,说道:“收队,去另外的富户。” “这是好机会,咱们可得捞一把……” 接着,是一些步伐离开的声音。 确定人都走远了,杜四喜心里松了一口气。一时间,她愣了那儿。 过了晌久后,她松开了手,搂了次子到怀里,哄着道:“福孩儿不哭,娘跟你玩猫猫。” “娘,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香孩儿不是一岁多的弟弟,他已经明白些事理了。所以,他直接跟亲娘问了关键所在,道:“那些人跟爹像……他们不是拍花子。” ☆、第60章 庆光七年,五月。 杜四喜再一次在庄王府上,见到了绿珠。那时,绿珠满眼之间,没有喜色。她整个人似乎活着,却又是了无生气。 “表嫂,你来看我吗?” 虽说挤了一抹笑,杜四喜瞧着绿珠脸上难受的样子,走上前福一礼后,才道:“次妃,您是天下有数的贵人,万事总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是啊,绿珠不光是大唐庄王府的次妃。她还是将要当皇帝的庄王的妻妾。 庆光帝已经被兵变,逃离了晋阳城。 眼下里,整座晋阳城的主人是庄王。 想起了那些皇家的事儿,杜四喜的脑海之中,恍然又回忆起了,晋阳城的那些苦难岁月。明明过了不久,可是,在记忆之中,却像是许久许久一样。 “都退下去吧。”挥挥手,绿珠让侍候的丫鬟们全部退出了屋内。她起身,拉着杜四喜的手,二手一起落了座。 屋内,静悄悄。 绿珠突然伏身,在杜四喜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有微微的鼻音,还有泪水不停的落下,那泪花打湿了杜四喜的衣衫。 “表嫂,我有眼无珠,这一辈子注定了,有眼无珠……”绿珠哭得很伤心。杜四喜想劝,却又不知道从何劝起? “这是怎么了?”拍拍绿珠的背,杜四喜问道:“总会过去的,你想开些,日子就好过了。” 绿珠止了哭泣,她仰了脸,与杜四喜对坐着,鼻头轻动一下后,说道:“我曾以为,我心悦的良人,总归是善良的。谁之,他早在谋算了别人……” “罢了,是命……”绿珠摆了一衣袖,擦试了眼角的泪,说道:“老天爷告诉我,这命中注定,我就应该活在了宫里。” “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么一说,我全是糊涂了?是什么大事,让你如此心神难安?”杜四喜也着急了,毕竟,绿珠与她家的牵扯,实在太深了。 深到了,两家子人,可谓是荣损相关。 “没什么,表嫂不知道,表哥不知道,也许是好事儿。”绿珠想,她能告诉了她的表嫂,她曾经以为,她嫁的人是庄王之弟李仕及。而李仕元这个曾经的优雅公子,就是远远旁边之人。 反正,待得李仕元这位庄王修得正果,她便是与良人李仕及离开这等皇家的漩涡。 到头来,却是李仕及早早算计了兄长,眼下,坐上了庄王位置,未来登上了大唐帝王位的人是李仕及。而不是绿珠以为的李仕元。 那位优雅的公子,已经走了。 飘飘欲仙,不在尘世之中。 是被人谋害?还是李仕及动的手? 光是想想,绿珠只觉得心冷。 “我无事,只是恶了宫中罢了。”绿珠回了此话,有些言不犹中。 可杜四喜不能逼问了真相。所以,她认同了绿珠含糊的话。 次年,是德佑元年,庄王“李仕元”登上了帝位。 宫内宫外,都是为改元一事而庆贺。 那一晚,皇帝去了绿珠这位淑妃的寝宫。 “圣上今日大喜,应该帝后和睦,举国同难才对。”绿珠福礼后,劝了话。她的神色,是平和而淡然的。 皇帝挥挥手,让宫人全部退下。 他走近了绿珠的身前,大笑道:“还在生朕的气?” “你晓得,大哥留给了我一大摊子事。皇后是大哥的嫡妻,我不好明面反对。耐心等些时候,我总能册封你为朕的皇后。”说罢,皇帝抚上了绿珠的手,还是嗅了嗅。 绿珠微垂了眼帘,回道:“不,淑妃挺好。妾不是大度之人,包容不了母仪天下的风范。” “再说,眼下的寝宫,妾住得习惯了。也不喜了中宫的位置,那地方太冷清了。”瞧着是中宫,可不得皇帝的喜欢,可不是冷得宫人们都是避开嘛。 绿珠这么一说,皇帝大喜,道:“果然,还是你懂朕的心。” “妾想求圣上一事。” “说。” 绿珠任皇帝挑逗的动作,她讲了她的请求,道:“妾想收养五皇子。” 五皇子,虽说刚满了三岁,还是小童来着。可绿珠和皇帝李仕及心头都知道,那是李仕元的儿子。不是皇帝李仕及的种。 皇帝脸色变了,怒而道:“你这是何意?” “我这破身子,注定没有子嗣的命。膝下讨个孩儿,五皇子年幼,养身边熟了,总归是个念想。”绿珠嘴里这么说,可她心头明白,她只是想给李仕元留一脉香烟罢了。 五皇子年幼,少不更事。 而头前四个皇子,除了夭折的二皇子外,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三人,那是都被皇帝视为了眼中钉,在绿珠瞧来,一旦皇帝李仕及有了亲生的儿子,性命保不保得住,都是两可之间。 “五皇子不习武,不习文,将来当一个闲散人就足了。圣上放心,妾不会给您出了难题的。”绿珠表了态。 良久后,皇帝同意了。 只是,皇帝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心思,提步就是离开了绿珠的寝宫。 第二日,有圣旨下来,五皇子抱给了淑妃王氏抚养。而从这一天起,皇帝似乎到淑妃寝宫的日子,渐渐的少了。 ☆、第61章 赵九重十五岁那年,他娘给他和二弟又添了两个弟弟。两个孪生的弟弟,一个名九赞,一个名九美。 对于自家,赵九重挺满意。他是大哥,下面的三个弟弟都是好小伙。在赵九得想来,过些年,他跟着爹进了军营里当兵,弟弟们就在家里学文习武。到时候,一家子男儿总会给赵氏的门楣挣得光彩。 但是呢,事实上并没有如赵九重预料的那般顺利。 大晋亨通五年,赵九重犯了大事。一件让全家花了大把子金银,也只是稍稍平息的事情。 晋阳城,赵家。 杜四喜望着儿子们,又是望着孩儿的爹,满面的担心,问道:“洪英,真没别的法子?” “能想的法子,都是想过了。”赵洪英岂能不明白媳妇的想法,如果能破财挡灾,他自然是愿意的。可偏偏这一回,指证他儿子赵九重的对象,却是老赵家的自己人。 一门子内斗,让外人笑话啊。 对于东京城赵府的老赵家人,杜四喜在面对着长子要面临的危机时,那是心生厌恶了。说到底,人都是有轻疏远近的。 “洪英,九重犯的事儿,真通天了?”指着皇城的方向,杜四喜问道。赵洪英没回话,而是反问道:“那宫里的表妹如何讲?” 表妹绿珠,曾是大唐朝太宗皇帝的淑妃。虽说,这大晋朝夺了大唐朝的江山,可这大晋朝的太后娘娘那是太宗皇帝嫡亲妹妹。当年跟宫里的王淑妃绿珠关系,还是蛮不错的。 这不,绿珠这个前朝的淑妃,还能领着前朝的皇子,继续在大晋朝活得有滋有味儿。 “九重就是一个被人骗了的小伙子,能犯了什么大事?不过是宗正府想杀鸡警猴,九重沾上了边儿。”对于长子,杜四喜是了解的。这孩子讲义气,最是热爱一肩担了道义。 这不,被人匡上了贼船。 说是为前朝扶正义,要刺杀了国贼。这国贼是谁?还用说吗? 自然便是大晋朝的皇帝,这位靠北边蛮子支持,又是称臣又是割地才换来皇位的儿皇帝了。 “表妹讲,最好还是讲九得离开晋阳城,如果在南方能寻得了合适的差事。不回了晋阳城,也是好事。离着久远些,至少风波散了,才算得安然无恙。” 杜四喜讲了表妹绿珠的意思。 赵洪英听罢,就道:“既然表妹如此讲,就如此做。宫里的消息,哪还有比表妹那儿传来更灵通的地方?” 舍不得儿子,可比起儿子安危来,杜四喜最终也没能再多劝了什么。 春,最是明媚时。 赵九重却是觉得倒春寒,也是凉人。 他拿着爹娘给的行礼,跟爹娘辞别。一去远行,何时归家是不得而知。所以,不能承欢父母膝下,赵九重还是内疚的。毕竟,他赵氏的长子,却是给家里面的亲人,惹来了大麻烦。 “二弟,你最喜读书,你这样子很好。不比哥哥当个莽夫。”赵九重感慨后,又道:“家里托给你了,大哥不在,你就是赵家最年长的儿子。弟弟,要你多照顾。” “大哥放心,我一定会当好赵家爹娘的好儿子,弟弟们的好兄长。” 赵九义挺了挺胸膛,很是有些男子汉的气概。 赵九重心中难受,面上不显,随后,跪下又是对父母拜别后,离开了他从小长大的晋阳城。 外面的天空,很广阔,赵九重不知道,他的未来在何方? 在夏六月,赵九重路过了阳城县。 在这里,他遇上了父亲的熟人。阳城县的节度使大人王使昭。 对于找个落角点,赵九重是乐意的。只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他想投靠,别人未必乐意收留啊。于是,在赵九重的失望之中,这位他口称伯父的王大人,给了一点碎银子,就是打发了这位刚刚离家不久的青年。 从阳城县离开,赵九重曾经的自信心,被打击成了一片一片。 不过,北国的风光,总是气势磅礴的。于是,在山河壮丽之下,赵九重重拾了信心。他决定,他不混个人样,他不回晋阳城了。 一路向南,还别说,赵九重还真是遇上了,有些点欣赏他的长辈。 董全喜,这个赵洪英曾经的同僚。 赵九重被收留时,有个落角点的对象,就是位都指挥使大人。 对于董家,赵九重能被收留了,自然就是好好的钻研了一二。毕竟,想做出成绩,想干翻大事业嘛,是每一个青年的志向嘛。赵九重完全不例外。但是呢,命运半点不由人。 赵九重在他的上司董家里,并没有待太久。 因为,他得罪了董家的未来继承人,董全喜的儿子。 两个年青人,并没有什么大矛盾,无非就是口头里讲些对天下的看法,各抒自己的意见。因为政见不合,吵闹了起来再自然不过。 赵九重是寄人篱下,被人嘲讽几句再自然不过了。 可是,这一回的嘲讽,让赵九重不得不甚重思考,他留在董家的门第下,真合适吗? 有强烈自尊心的赵九重,最终还是离开了。 他南下,去了南唐,去了南楚,去了大海的最南端。同样的,结识了许多的人,可是,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明主。 晋阳城,再是北望时,赵九重很失落。 一个破庙里,一个似乎得道的高僧,对了赵九重,道:“君有贵人,当在北方。” 虽然这话,赵九重不太信,不过,念着北方总是离家近些,赵九重按奈不下思乡之情,最终,谢过了高僧,往北而去。 这一去,赵九重不会想到,他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那一个破庙里,一僧一道在谈话。 “顺元方丈,你还是出手了?” “栖霞居士愿旁观,离得红尘万丈。老讷做不到,婆娑寺总需要些赌一回。不求显达,但求一份未来天子的善缘。” 二人默视了对方,却是双双笑了起来。 ☆、第62章 翻外一(黄袍加身) 十数年过去了,赵九重走到了人生的黄金时代。他三十而立,正值壮年,是一个男人最年赋力强之时。 这时,他同样走到了一个臣子的巅峰时刻。 但是,赵九重不是志得意满,而是心中忐忑不安。 “当年,郭帅与先皇,都待我恩宠有加。”可是,那又如何呢?赵九重永远不会忘记,他刚投了郭家门下,见证的就是郭家身为权臣,在莫需有的罪名之下,被大汉的皇帝斩了满门二百四十口人。 一门老小,连不满百天的婴儿也未曾放过啊。 若不然,先皇一个旁姓人,如何能成为郭帅的养子,继续了郭帅打下来的江山伟业? “进一步,荣耀万丈,君临天下。退一步,却是无底深渊。步步如缕薄冰,如何退得?”赵九重看得很清楚,眼下天下不太平,他一个武将用得上,自然是恩宠有佳,自然是锦衣美食。可是,等着天下太平呢? 生死操于他人手。 特别,皇帝尚小,宫里的太傅却是他的政敌。 怕就是怕,在这样的教导之下,长大的帝王未必待见他这个功高,且打下了江山的老臣子啊。 想想,当年亲眼得见的郭家,那二百四十口棺材,那一场天地变色,在郭帅的主导下的城头变幻帝王旗。赵九重神色微变了。 “贵诚,咱们是本家兄弟,为兄的担心,你有何法可解?” 贵诚,是赵普的字。这一位落破的读收,目前是赵九重的幕僚。 “兄弟的担心,诚然可贵。这天下间,多少人在富贵时,能想像得到他日落寞之时?”赵普拱手,又道:“弟诚然劝兄,莫将太阿之剑倒持,生死操于他人手。” “郭家的江山,柴氏坐得,一个儿皇帝坐的。为何,不能换一个更心怀天下的贵人?”赵普满脸通红,异样的激动,道:“兄长,弟使终记得,当年相遇之时,师傅的点搏。兄长当是至尊至贵之人。” 到尊到贵,是何等人? 若非帝王,何以能担当? 野心,并不是一开始就的。 当走到了这一步,退无可退之时,赵九重的心弦拔动了。 “先皇待我不薄啊。”赵九重感叹,又道:“贵诚,此等话,不可再多讲。非是人臣之言。” 虽未训斥,可赵普还是受了打击。他本以为,面前的东家听得此等话,总会给些念想的。不想,又是无用之功吗? 夜晚,赵九重寝睡之时。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他醒来时,浑身冷汗的梦境。 他梦见了,十年之年,他的家族正是荣华得享时,他的亲人一个一个在他的面前,被高举着圣旨的兵丁,全部的砍了头。 一地的脑袋啊,全是他熟悉的面容。 这是怎么样一个恶梦? 赵九重抹了额头的冷汗。 “报……” “进来。” “赵先生前来,求见点检大人。” 点检,是赵九重眼下的官位。他眼下,是禁军的一把手。可以说,整个大周朝,郭家江山,柴家坐稳时,那儿皇帝的守卫者,就是赵九重这个臣子。 “宣先生进来。” 亲卫领命告退,稍片刻后,赵普走了进来。 “这么晚,贵诚所谓何事?”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急事,赵普自然不会来打扰了赵九重。 “兄长,大事不妙了。”赵普很着急的说道。 “何事?” “兄长,你且看看宫里的消息吧。” 赵九重接过了赵普递上的消息,一眼扫过后,脸色大变。如果此事成真,不需要十年后,赵家的覆灭,只怕是在眼前。 “消息确定吗?”赵九重有些迟疑,还有问了一句。 “做不了假,非是紧要关头,如何敢动这么一颗关键的棋子。”赵普一说完后,再道:“兄长,咱们步步退,敌方却是步步紧逼。兄长,不能再退了,若不然,只怕到时候束手就缚,能活下来否,还要看别人的心情与眼色。” 宫中大变,大变从何而来? 在皇城之中,自然是围绕了权利二字。 赵九重一心笼络了禁卫军,可以说,他已经扫了某些贵人的路。同样的,皇帝背后的一系人马,那些皇党们,可未必乐意把权利拱手让出啊。 “唉……郭帅,当年你的心情,我这个臣子,有些理解啊……”叹息两声后,赵九重已经有了决断。 他非是无情人,但是,更不是那等引脖子就戳的人。 把家里的亲人,送上了断头台,怎么可能?别人不给活路,那就杀出一条活路来。 “天命,我等行事,当有天命。无天命大义,终不过是一场闹剧。”赵九重与赵普,只说了这几句话。 赵普却是心头一亮,如同闪电划过了夜空啊。 “兄长,你终于想通了。” “天命,天下,有德者居之。”王侯将相本无种,当年,郭帅的军师不是有一句实话吗? 何人以为帝,无它,兵强马壮者。 赵九重笑道:“点检做天子,如何?” “天命如此,点检当为天子。”赵普诚恳的回道。 在赵普看来,赵九重才是这个里,这个乱世里,能一统太平之人。至少,前十数年里,这位兵马乱战,逐一平定的赵点检,上马有治军,下民能统民。 端得两手是有真本事的人。 于是,在二人的话里,一个开启了后世大宋朝的重大事件,启动了。 黄袍加身,天命神话,从这里踏出了属于它的时代脚步声。 ☆、第63章 翻外二昭宪太后 翻外二昭宪太后 杜四喜想,她以为她应当过种田的生活时,她当了军嫂。 后来吧,她求一个平安时,她养出了一个当皇帝的儿子。 太后,是什么样的生活? 杜四喜算是见识到了。可是,一路行来,她非是愿这般样的。不是娇情,而是她更清楚认识到了,这中间有太多的巧合。若不然,她未必有机会见识到了,她的儿子登基为帝的那一天。 儿媳是绕了身边,有许多的奉承话。孙儿孙女们也是承欢了膝下。 这样的日子,在天下人看来,何等的幸运。 至少,定北县,那赵家的祖坟所在地,当地的百姓们议论时,都得赞赵家的祖坟给力。这是冒青烟了。 要不然,哪会崩出了一个真龙天子? 宋朝的皇宫,还是承了前朝。 并不是特别的大,可杜四喜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有她的家人。 最光明媚时,杜四喜望了天空,天空之上蔚蓝一片。 “娘,哥哥说,让我嫁给甘家小子,我不要嫁……”远处,女儿的大声嚷嚷声,让杜四喜从愣神里,回过了神来。 她转回身时,正好就见到了朝她飞奔而来,没一点淑女样的唯一女儿。 “娘,你可得给我做主。” “你不是最喜欢逗弄了甘家小子吗?再说,他一个好脾气,任你欺负的小子,你要是不喜,何甘总让捉弄人家?”杜四喜弄不懂,女儿和甘家小子这两个欢喜冤家,为何总是吵吵闹闹后,留给大家伙一地的鸡毛蒜皮。 两人又是莫名和好后,再是翻脸又吵闹了起来? “哼,不能便宜了他,我可不能白白下嫁了。不,我才不要嫁,我要待娘身边,当娘的小心肝小棉袄。” 杜四喜望着娇艳若牡丹般,有着美貌青春气息的女儿,摇了摇头。 儿孙有儿孙的福,她啊,总是放宽心就成。反正,在杜四喜看来,过不了两天,女儿和甘家的小子又是你浓我浓的小冤家了。 本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