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青囊尸衣3:残眼 作者:鲁班尺 文案: 疑灵异大作《青囊尸衣》系列第三部——《残眼》。 ————————————————————————— 1300年前药王噬嗑针重出江湖,引来释儒道妖尸殊死争夺。 漫漫尘世,魔魇现身。 潼关佛崖寺残疾小和尚有良下山,他能释放封闭在体内的中原第一邪术,找到虚无缥缈的蓝月亮谷么? 这是一个妖与尸的灵异世界,就隐藏在我们身边…… 标签: 惊悚 风水异术 悬疑 ================== 第一卷 天目玉琀 ☆、第一章 佛崖寺 油菜花开的季节,也是乡村里犯花痴最多的时候,因此俗话说“菜花黄,痴子忙。” 每当清明前后,潼关佛崖寺就要真的忙上一阵子了,十里八村的花痴病人都送来寺中,请住持未渡老僧医治。所谓“花痴”自古就有,大都是一些年轻女人迷恋异性或同性而神魂颠倒,严重者会精神失常。医院里的诊断通常叫做“癔症”,很难查出病因,唯有开一些镇静安眠的药片让她们睡觉,等油菜花落了以后,病情便自然缓解,不过第二年的春天仍会复发。 未渡老僧的治疗则是依靠自己浑厚的内力,将患者体内的脏东西逼出去,那些女人自然就痊愈了,来年基本上不会再犯。如此一来,佛崖寺的名声不胫而走,连远在汉中的花痴患者都前来求诊。 春雨潇潇,清明到了,寺中的香客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一个拄着拐棍的瞎眼老乞丐颤颤巍巍的走进了寺中,尽管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僧人们还是领其去后面伙房,施舍了一些粥饭给他。 老瞎子缓缓的转过脸,面对着灶台下烧火的哑巴小和尚,干瘪的眼眶抖动了两下,开口问道:“小和尚,还记得老瞎子么?” 哑巴小和尚名字叫有良,几年前一路乞讨昏倒在佛崖寺山门前,被住持未渡老僧收留剃度出家,由于双手残疾就在寺中做了火工和尚,法名了去。 “了去是个哑巴,”烧饭的胖和尚告诉他,但随即疑惑道,“咦,施主不是眼盲的么?” 老瞎子恍若不闻,衣衫兜着几个馒头,伸出脏兮兮的手抓起来就往嘴里填。 胖和尚皱着眉头吩咐说:“了去,带这位施主到偏殿去用斋饭。” 有良站起身扯了一下老瞎子,领着他走出了伙房。 此刻的偏殿内聚集着一群老乡,正在围观住持未渡老僧医治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是由汉中远道而来的花痴患者,那里是北方油菜籽主产区,每逢油菜花开季节,发病的人尤其多。 未渡老僧端坐在蒲团上,双手紧贴着少女的后背正在发功,额头上已然沁出了汗珠,看样子显得十分的吃力。 “师父,歇一歇吧。”女孩儿的爷爷李老汉同情的说道。 “老衲已经尽力了,奇怪,她体内的邪祟之气就是逼不出来。”未渡老僧气喘吁吁,今天已经医治了两三名患者,真气消耗过多。 “师父,二丫难道就治不好了吗?”李老汉焦急的问他。 “恕老僧无能为力。”未渡老僧叹息道。 “师父,我们是从汉中远道而来的,再想想办法吧。” 亲属们面面相觑,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那也未必。”这时忽听有人说道,大伙儿顺着声音望去,见一个双目皆盲的邋遢老乞丐,正在角落里狼吞虎咽的啃食着馒头。 “是你这要饭的在说话么?”有人粗鲁的问道。 “不错,老和尚治不了的,别人未必就不能。”老瞎子嘴里哼着。 未渡老僧淡淡一笑,说:“施主若是有良方,可否替这位姑娘医治?” 大家怀疑的目光都投向了老瞎子,心道这乞丐若是能治病,又怎可能落魄到这种地步。 “当然可以了,”老瞎子竟然满口答应,随即说道,“小哑巴和尚,请扶老夫过去。” 有良目光瞥向了住持,未渡老僧点点头,示意他照做。 老瞎子嘴里咀嚼着食物,脸凑近了少女,仿佛在仔细端详,众人想一个盲人再看不也还是啥都瞧不见么。 女孩儿双眼迷茫,神情痴呆,据家属说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好些日子了,县医院除开些睡觉的药片别无他法。 “你是谁?”老瞎子和颜悦色的询问道。 少女没有反应,仍旧是痴痴呆呆。 “你是什么东西?”老瞎子突然厉声喝道,吓了众人一跳。 少女缓缓转过头来,呆滞的目光落在了老瞎子的脸上,面上毫无表情。 “你若是不说,休怪老夫不客气了。”老瞎子脏兮兮的手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来,轻轻的展开,里面插着一溜儿银针。 他抽出一枚细细的毫针比划两下,突然闪电般的刺出,扎在了女孩儿右手大拇指甲外侧的鬼信穴上。 未渡老僧大吃一惊,这老瞎子眼框干瘪双目已盲,认穴却又是奇准,竟然不差毫厘。 “你这老东西干嘛要多管闲事?”少女终于开口说话了,音质沙哑粗鄙,宛如老妇。 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愕然了。 “这不是二丫的声音!”李老汉失声叫起来。 “你是何方神圣?或是哪位屈死冤魂?有什么要求尽管对老夫说就是了。”老瞎子淡淡说道。 少女瞪了他一眼,闷头不言语。 老瞎子再次抽出一枚银针反手插在了她右后脖颈处的鬼枕穴上。 “妈的,疼死老娘了。”少女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还不如实招来?”老瞎子恶狠狠的问她。 “阳间人少管阴间事,你就不怕折寿绝后么?” “嘿嘿。”老瞎子冷笑两声,阴沉着脸更不答话,手中的一枚毫针无声无息的插在了少女头顶鬼堂穴上,并且合拢起中指“当当”弹了两下。 少女“呜呜”的哭了起来,泪流满面,嘴里告饶说道:“好汉手下留情啊,老娘不过是汉中留坝乡下的一个神婆子,前些天在紫柏山下为李家招魂的时候被一道闪电击中,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冤死了,老娘心有不甘啊,所以才附在李家二丫头身上想要弄清楚自己的死因。” “啊,你原来是廖神婆!这关我们李家什么事儿?那天夜里正是农历十五,月亮又圆又大,哪儿来的闪电?你自己突然倒地身亡,县公安局都已经验过尸了,害得李家白白倒贴了一副杉木棺材。”李老汉怒气冲冲的质问说。 “廖神婆,什么样的闪电?”老瞎子闻言警觉起来。 “就像是七色彩虹一样,直接打在了老娘的头顶囟门上。” 老瞎子沉吟了片刻,缓缓拈起那根粗大的三棱针说:“别瞎掰了,闪电劈人只是一瞬间,自己是根本看不见的。廖神婆既然已死,就别再在阳间逗留了,老夫这就送你上路。” “老瞎子,你滚开……”二丫惊恐的向未渡老僧求救,“老和尚慈悲为怀,可怜可怜我这老婆子吧。” “施主,无形的魂魄其实是很痛苦的,冤魂无安身之地才来附体,涉及前世今生因果,就放她一马吧。”未渡老僧怜悯的劝道。 “老和尚真是迂腐不堪,今日放过她,日后还会去害别人,唯有令其灰飞烟灭一条路。”老瞎子冷笑着捏开二丫的嘴巴,将三棱针刺入她舌下中缝处的鬼封穴。 少女头一歪昏厥了过去,李老汉及一干亲属顿时紧张起来。 正当大伙疑惑之际,二丫忽然打个激灵儿睁开了眼睛,四下里望了望诧异的说道:“爷爷,咱们怎么到庙里来了?” 李老汉一把抓住孙女,高兴得泪水直流:“二丫,你可吓死爷爷了。” “阿弥陀佛。”未渡老僧诵起了佛号。 亲属们围着二丫头嘘寒问暖,谁也没有注意到老瞎子颤颤巍巍的出偏殿下山去了,他在山门外止住脚步,然后静静的等待着什么,不多时便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你终于来了。”他头也不回的说道。 哑巴小和尚来到老瞎子的身后,突然开口了:“贵人在哪儿?”由于在寺中几年都未曾讲过一句话,音质已经干涩如金属般的生硬刺耳。 “贵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老瞎子嘿嘿道。 当年那个雨夜,黄河边的一座破祠堂内,就是这个算命的瞎眼老乞丐告诉他往东方走会遇见一位贵人相助,可自己后来不但失去了妮子,而且双手残废,蜷缩在这佛崖寺中度过漫漫余生。 “你?”有良忿忿道。 老瞎子转过身来,点了点头说:“不错,当年也算不到你这小流浪汉竟会是老夫的‘鬼门十三针’衣钵传人。” 有良默默的看着他,没有作声。 “针灸术医人畜,十三针专门治妖鬼。”老瞎子解释道。 “廖神婆么?” “她不过是只小小妖孽,不足为道,你愿意拜老夫为师吗?” “俺手已残,你找错人了。”有良盯着他缓缓说道。 “让老夫来摸摸,”老瞎子猛然扣住有良的手腕,切下三关后大吃一惊,“你不但筋折而且手三阴三阳六条经络俱断,这是怎么弄的?” “狗咬的。” “不过不碍事,可以医得好。”老瞎子沉思片刻说道。 有良根本不信这老瞎子。 “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入老夫门下才行,既为师徒自然会医治你。” 有良踌躇着没吭气。 “老夫就住在黑龙潭边的破窝棚里,想好了去那儿找我吧。”老瞎子说完蹒跚着径直奔东而去,山门外二里远的松林中便是黑龙潭。 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有良默默的沉思着,许久才转身回寺。 “了去,那位盲眼施主呢?”偏殿门口,未渡老僧询问道。 有良手往山下指了指。 “世间果然有高人啊,老衲实在是惭愧。”未渡老僧感慨不已。 “小师父,是你领人来治好我病的吧?二丫谢谢你。”那少女冲着有良甜甜的一笑。 有良的心轻轻撼动了一下,他想起了妮子…… 夜里,他躺在床上,往事一幕幕的在脑中显现。 在梅里雪山的那座山崖上,妮子不但用“断臂立雪”殴打自己,甚至还放出大血蚤来叮他,令其伤透了心。因此当那群疯狗扑上来噬咬自己时,心如死灰的他也不再反抗,宁可手筋俱断遍体鳞伤,而且还拒绝了寒生的医治,如今身体的残疾都是拜那个鬼婴沈才华所赐。 “沈才华,你等着,俺迟早会回来找你的……”此刻耳边响起了当年自己悲愤怨毒的誓言。 ☆、第二章 老瞎子 “你来了。”黑龙潭边破旧窝棚里传出低沉的声音。 有良默默的站立在那儿。 “怎么不说话?想通愿意拜老夫为师了么?” “你是个瞎子,在伙房怎么会一下子就认出俺?”有良的语气冷冷的。 “哼,难道人就只有两只眼么?”老瞎子不满意的反问道。 “当然。” “不,还有第三只眼,在鼻根上印堂内二分,名叫‘天目’,只是外表看不出来而已。” 有良想了想,“开天目”的说法倒是听说过,也许老瞎子有这个特异功能也说不定,于是他继续问道:“为啥找俺?” “老夫精于术数,自然算得出自己的命造,某年某月某日此时此刻此人,这是断然没有错的。” “俺的命造呢?” “日后自知。”老瞎子嘿嘿一笑。 “俺愿意。”有良双膝跪倒在地,“咚咚咚”一连叩了三个响头,他决定结束在佛崖寺伙房中几年来的苟且偷生日子。 “哈哈,今天开始你就是‘鬼门柳’的第二代传人,进来吧。”老瞎子呵呵乐了。 “才第二代?”有良闻言吃了一惊。 “第二代不好么?”老瞎子得意的说道,“老夫在古时候的‘鬼门十三针’基础上独创了不少东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然可以自立门派了。” 有良没有再言语。 “‘鬼门十三针’是由东汉张道陵所创,就是后来老百姓所说的那个张天师,自古为医玄之家不传之秘,专治百邪癫狂鬼症,因其太过霸道,不计因果,所以历朝历代都属于禁针。”老瞎子解释说。 有良默默的听着。 “老夫姓柳,名叫士散,早年江湖人称‘柳十三’。但凡‘十三’都是很诡秘的。地支分十二属性,年有十二月,日有十二时辰,为什么不是鬼门十二针而多出一针呢?”柳十三神秘的一笑,“第十三针鬼封乃是杀鬼之针,前面的十二针就像是在上刑,而最后一针则如同刽子手的鬼头刀斩落首级,鬼魂就此灰飞烟灭。” “治手吧。”有良伸出双手。 “现在手头无药,得过一阵子,你须先读懂背熟这个再说。”柳十三自怀里掏出一本发黄的小册子递给他。 有良接过一看,这是一本名叫《顺治鬼门十三针》的线装残本书。 “这里面讲述了百邪癫狂发病原因以及相应的穴位针法,以后再教你师父独创的秘法,这事儿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另外记得每天给师父送些吃的来。”柳十三叮嘱说道。 有良点点头转身离开窝棚回到了寺里。 是夜,有良在藏经阁耳房内挑灯夜读,这是住持未渡老僧照顾他身有残疾而单独给他安排的。 翻开扉页,里面是一张赤裸的人体图,上面写着“鬼祟癫狂鍼穴图”,并配有一首《药王孙思邈针十三鬼穴歌》:“百邪癫狂为之病,十三鬼穴可认知。 凡针之体先鬼宫,次针鬼信无不逾。 针灸从头逐一求,男从左起女从右。 一针人中鬼宫停,从左下针右针出。 二针从手大指定,鬼信穴中刺三分。 三针从足大指定,鬼垒穴中刺二分。 四针掌后大陵穴,入针五分为鬼心。 五针申脉为鬼路,火针上下七锃锃。 六针须寻大椎上,入发一寸名鬼枕。 七刺耳垂下五分,名曰鬼床针要温。 八针承浆名鬼市,从左出右君记清。 九针劳宫为鬼窟,十针上星鬼堂名。 十一阴下缝三壮,女玉门头为鬼藏。 十二曲池为鬼臣,火针仍要七锃锃。 十三舌头当舌中,此穴须名时鬼封。 手足两边相对刺,若逢狐穴只单通。 此为药王真妙诀,狂猖恶鬼走无踪。” 油灯下,有良用心的记下十三鬼穴的名称位置,然后一页页的读过去,一直到下半夜仍旧没有睡意。 书中讲到,“百邪癫狂症”分为中邪与中妖两种。中邪者,常出现幻听、幻视和幻觉,民间称之为“鬼上身”。一般的鬼魂是不太招惹阳间人的,但另有一些冤死的魂魄却很凶恶,往往容易害人。中妖者,妖是成精的动物,如“灰白黄柳狐”就是老鼠、刺猬、黄鼠狼、蛇和狐狸。成精的动物毕竟是极少数,大都是偶然吃下什么仙草或是吸入了月华,食髓知味而屡屡尝试逐渐积累了道行,活到百岁以上才有可能成妖作怪。牠们先要学各种鸟叫,然后模仿人语,最后附体到人的身上。这些妖附了人身以后,宿主性情大变,有的特别愿意与人品茗饮茶谈经说道,从中汲取知识。有的则令宿主身怀小的神通,如民间的“仙家”一类,喜欢替人瞧病治病,甚至与茅山教的道士合作施法,像是“扶乩”占卜,或是“笔仙”通灵等,而且乐此不疲。还有一种就是妖孽了,附在青年男女体内,专门与人交媾吸取阴精或阳精,加速提高自己的修为。 原来世间上真的有妖和鬼,有良合上书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二天,他烧完了火直接偷了些馒头和斋菜,放在篮子里悄悄溜出伙房,绕道出佛崖寺来到了黑龙潭。 “读完了吗?”柳十三边吃边问。 “嗯。” “那你把《十三鬼穴歌》背给师父听听。” 有良随即熟练的背诵了一遍。 “果然天资不错,师父没有看错你。”柳十三满意的点点头。 “廖神婆是怎么死的?”有良突然问道。 “凡是遭到雷击的人看到闪电之前就已经死了,所以她瞧见的是另外的东西。” “是什么?” “你听说过‘九魔一魇’么?” 有良摇摇头。 “人死的时候若是怀有极大的怨恨死不瞑目,怨力超强的便会变成厉鬼,甚至化为‘恶魔’。民间有‘九魔一魇’的传说,意思是世上能生成九个魔,也不一定能形成一个魇,九魔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魇的法力高强和冷酷无情。” 有良不禁愕然,从来没听说过。 “‘魇’之所以罕见,主要是形成的条件过于苛刻,必须要有足够的怨念保持凝聚不散才行,只有大规模的人员含冤惨死,这样才能聚而成魇。” “魇杀了她?”有良自语道。 柳十三微笑着看着他。 接下来的数天里,有良废寝忘食的苦读,直至将《顺治鬼门十三针》倒背如流。 佛崖寺里,前来就诊的花痴病人如常,未渡老僧依旧以自己的内力逼出邪祟之物,每天着实累得够呛,人都显得苍老了许多。整个寺里的僧人大都瞧不起小和尚了去,认为他不过是双手残疾且哑巴的火工沙弥,佛门中不会诵经的和尚自然显得另类,幸亏住持未渡一直罩着他,才少遭一些白眼儿。 有良则每日偷偷送饭菜到黑龙潭,他在寺中地位低下因此也无人留意。 “你现在学的只是‘鬼门十三针’的入门功夫,等治好了你的手,师父再传授‘鬼门柳’独家秘术。”柳十三告诉他。 “什么时候?” “那需要先找到药王墓,取出‘噬嗑针’才行,不过要费些周折了。”柳十三说。 “药王墓?” “唐高宗永淳元年,也就是公元六八二年,一百六十八岁的药王孙思邈去世。现在河南济源西北百里王屋山的孙真人坟,只不过是一座衣冠冢,而真实的落葬地点史书上从未记载过,千百年来有多少人寻其墓而不可得。” 有良一听心中凉了半截。 柳十三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师父倒是有一条可靠的线索,不久我们就可以动身了。” “‘噬磕针’是什么?” “孙思邈当年使用过的‘鬼门十三针’,史上称作‘噬磕针’,师父目前用的是在药店里买来的普通银针,药王的‘噬磕针’则是上古祝由鼻祖巫咸之物,那可是神鬼莫测的宝贝,可惜自孙思邈去世之后,江湖上就同时失去了踪迹,因此师父推断一定是陪药王随葬了。” 有良闻言沉默不语,此事肯定是不容易,古往今来的盗墓贼都苦苦寻觅无果的药王墓,凭他们师徒两个残疾人就能够找到么?但不管怎样,自己在佛崖寺中封闭数年现在终于有离开的机会,他必须走了。 柳十三把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凑近有良,看了老半天才缓缓说道:“师父先为你开了天目再说。” 一股口臭迎面扑来,看来他从来都不刷牙。 “俺?”有良闻言吃了一惊。 “当然,师徒俩闯荡江湖没有天目怎么行?这可是咱‘鬼门柳’的独门秘术。”柳十三得意的嘿嘿道。 “开天目能瞧见什么?” “嗯,能看见普通人瞧不见的邪祟东西,那天在偏殿里,师父早就看出李二丫头被一个丑老太婆的魂魄附体了,你将来也同样可以做到,鬼门柳专门治鬼,没有天目也就揽不到生意了,”柳十三解释说,“‘天目阴眼’共分三个层次,一层见妖,二层识魔,到最后的第三层才能看到魇,师父眼下也才只是第一层,进阶虽然很慢,但若是悟性好也许几年后就会赶上师父。” “开吧。” “今晚若是有月光,你就子时到黑龙潭。” “是。”有良拎着空篮子回去了。 望着小和尚远去的身影,柳十三嘴角边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 ☆、第三章 阴眼 有良抬头仰望,夕阳西下,几片白云赖在天空上不动,但愿今晚有月亮,他心中暗自祈祷着。 “了去,干什么在那儿发呆?赶紧准备柴火,今晚寺中要接待上头来的客人。”胖和尚大声训斥着。 有良只得前去搬柴烧火,寺中偶尔会有省市宗教局以及佛教协会的领导下来检查工作,每当这个时候都得忙上一阵子,单独准备一些斋饭。 有良蹲在灶坑前烧火,隔壁斋堂里的客人们正高谈阔论着,说的好象是未渡住持为乡民治病的事儿,须臾,他听见未渡老僧在辩解什么,嗓门都提高了。 “你身为佛崖寺住持,不应该助长落后群众这种封建迷信的习惯势力,而是要引导患者去医院才对。”有人严肃的说道。 “可是老衲确实治好了她们。”未渡老僧本就不善言辞,话不多。 “所谓‘花痴’,在现代医学上叫做‘癔症’,其实也就是精神病,春季人体躁动性欲亢进,是精神性疾病多发季节,跟什么邪祟之物完全是两码事儿嘛。”另一人慢条斯理的解释着。 “听说前几日还有一个瞎眼要饭的也动手给患者治起病来了,有这事儿吧?” “确实如此。”未渡老僧承认道。 “荒唐,简直荒唐,一个要饭的,还是个双目失明的瞎子,他有行医执照吗?你竟然同意让江湖骗子给小姑娘扎针,万一出了问题死了人,谁来负责?佛崖寺就会声名狼藉,我们宗教局也脱不了干系。”那人严厉的斥责道。 “可确实医好了那个小女孩儿。”未渡老僧坚持说。 “这不过是‘瞎猫碰见死耗子’纯属侥幸而已,从明天起佛崖寺即刻贴出告示,不再替人看病,请患者统统去医院就诊。” 客人们怒气冲冲的离开斋堂下山去了。 “唉……”未渡老僧长叹一声。 清风袭来,有良抬眼望见夜空中阴云密布,不由得心里凉了半截,今晚看来是不会有月亮了。 他回到耳房,静静的等待着子时,期盼能够云开月出,可是半夜里却刮起了狂风,雷电交加,大雨如注,一直到天明才止歇。 次日一早,有良挎着篮子悄悄的溜去了黑龙潭。 尽管下了半夜的大雨,黑龙潭水黑幽幽的波纹不兴,旁边不远处的黄龙潭也仍旧是清澈见底。路边的野草上挂满了晶莹的水珠,有良的裤腿已经全都打湿了,来到窝棚里默默放下篮子。 柳十三咀嚼着馒头说:“你一定在想为何要在月夜开天目吧?因为子时阴气重不伤眼睛,此外可以借助‘月华’的滋养,记住天目开后的两个时辰之内绝对不可以见强光,否则会瞎的,即便是油灯也不行。” 一连数日,潼关地区天气始终不好,佛头山阴雨连绵不断。 佛崖寺的山门墙上贴了张告示,说佛崖寺非医疗机构,请寻医问药的患者前去医院就诊。每天远道而来的“花痴”病人以及家属们都失望而归,未渡老僧则闭门谢客,独自待在僧房内生闷气。 这一日,天空终于放晴,万里无云,碧空如洗,有良忐忑不安的挨到了晚上。入夜后,一轮明月高悬,月色清凉如水,蛐蛐螽斯以及各种夜虫又开始鸣叫起来。 子时,有良来到了黑龙潭,潭水如镜倒映着明月一片静谧。 柳十三负手立于窝棚前,听到脚步声近前,口中说道:“难得月华初露,阴气缠绵,正是开天目的极佳时刻,仰面躺在地上吧。” 有良顺从的躺下,双眼望着皎洁的明月,空气中闻到淡淡的野草香。 “开天目时要用针刺,可能会有点酸疼。” “知道。” “那好,”柳十三盘腿坐在有良的头旁,自怀里掏出布包,拈起那根粗大的三棱针,在月光下反射着白森森的冷光。 “闭上眼睛。”柳十三吩咐道,然后左手将有良的左眼球向上推,三棱针自他的球后穴刺入,直接侵入到视神经束处随即搅动起来,阵阵酸麻与疼痛感一波波的袭来,冷汗顺着面颊流淌着。 有良咬紧牙关硬挺着,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耳边唯有虫鸣声。 “好了,天目已开,你睁开眼睛瞧瞧吧。”柳十三拔出三棱针舒了一口气说道。 有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夜空中的月亮变成了一个硕大的彩色光晕,殷红如血,然后慢慢的黯淡了下去。 “月光怎么越来越暗了?”他诧异道。 “闭上左眼,只用一只右眼来看。”柳十三告诫说。 有良闭上了左眼,单用右眼视物,夜空中明月如旧,月色依然是清凉皎洁,可以清晰的辨认出一丝丝冷光撒向地面…… “月亮像是在吐丝。”他说。 “对了,那就是月华,修行的动物要汲取它来提升修为。” 有良坐起身,感觉到瞧任何东西都很不舒服,左眼里仿佛漆黑一片。 “俺的左眼什么也看不见。”有良疑惑不解。 “嗯,这就对了,”柳十三突然脖子仰起,嘴里发出一阵桀桀的笑声,“人的双眼本身就是阴阳眼,左眼为阳,右眼为阴,若是只留下阴眼就能视常人所看不见的东西了。” 有良闻言大吃一惊:“那俺的左眼……” “已经被老夫废了。” 有良愣了半晌,许久才缓缓说道:“师父,这就是你说的‘开天目’?” “不错,这就是老夫独创的秘术,人在四岁以前都是有第三只眼的,所以婴儿能够看得见鬼魂,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便萎缩失去了功能。世人要想通过修行来重开天目是极为困难的,几十年的苦修都未必做得到。老夫独辟蹊径,废掉阳眼只留阴眼,便具有天目的一切功能了,世人都说‘独眼龙’的目光最毒,这话是不错的,但却只说对了一半,应该右独眼龙才是。” 有良恨恨说道:“既然只留一只右眼就能看见寻常人瞧不见的东西,那干脆闭上左眼不就行了?” “双眼的经络是相连的,阴阳融合便掩盖了外界的阴性物质,从而失去作用,比如左眼患白毉或青光内障以及外伤而失明,因其眼球后面的经络未断,所以仍是瞧不见那些‘脏东西’。” “那你的左眼经络断了么?” “是老夫自己以金针刺球后穴自戕,割断了经络,只留下了阴眼,你仔细瞧瞧。”柳十三凑近有良,扒开干瘪的右眼皮,果然里面藏有一颗花生米大小的眼珠子,漆黑如墨,散发着诡异的乌光。 有良蓦地“咯咯”笑了起来,其声似金属摩擦般,令人不寒而栗。 柳十三感到起鸡皮疙瘩:“你是在怪师父么?”。 有良惨笑了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与其在佛崖寺烧一辈子灶坑,倒不如跟着师父下山闯荡江湖,俺爹娘已死,妮子也跟别人走了,有良再无任何牵挂,少一只眼又算得了啥?” “好,老夫果然找对了人,嘿嘿……”柳十三干笑两声得意的说道,“现在可以同你说实话了,老夫一直在物色衣钵传人,条件必须是童子之身,而且不能有家庭拖累,还需要资质聪颖,找了很久都没有可心之人,最后才决定到庙里来碰碰运气,竟然一下碰上了你,咱们还是有缘啊。” 有良终于明白,所谓算卦其实是蒙人的,看来当年“贵人相助”的话也是随口瞎掰,可惜自己却深信不疑,误以为首长就是那位贵人,可以助他夺回妮子,现在才明白这一切已经晚了。 “赶紧把眼睛包起来吧,两个时辰以后方能解开见光。”柳十三吩咐说。 有良默默的从怀里取出一条毛巾把眼睛缠住,缓缓站起身来。 “做好准备,这两天就下山。”柳十三吩咐说。 “放心吧,师父。”有良重重的说了句,然后凭着记忆一路摸索着走回了佛崖寺。 回到耳房内,有良心中悲愤难平,这个柳十三竟然哄骗自己废了左眼,恨得他咬牙切齿。如今双手筋脉已断经络不通,“中阴吸尸大法”被封闭在体内,等有朝一日治好了双手,这个仇一定得报。 他默默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默默的流着眼泪就这么一直挨到了天亮。 僧人们开始做早课,大殿里传来木鱼和朗朗的诵经声,两个时辰已过,有良慢慢解开了系在眼睛上的毛巾…… 左眼瞎了,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右眼倒是如往常一样,但只靠一只眼视物感觉极不舒服,甚至在屋里走路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 “了去,怎么还不起来?赶紧烧火,等着淘米下锅呢。”窗外传来胖和尚的催促声。 有良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似的来到伙房,如往常一样点火烧灶。 早饭过后,听到山门口传来嘈杂之声,有良溜达过去瞧发生了什么事儿。 围着的人群里,有一个中年妇女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哭闹不休,旁边的男人一个劲儿对执事僧央求,请佛崖寺大发慈悲,替他老婆医病。 “施主,不是寺里不给治,而是上面有规定,佛崖寺不是医疗机构无权行医,所以还是赶紧送去医院吧。”执事僧解释着。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发发慈悲吧,我们就是山下这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那人苦苦哀求。 女人满面泪痕,突然又破涕为笑,趴在地上“咯咯”的狂笑不止,看来病得实在不轻。 有良的右眼里,隐约看见女人裤裆处有一股手指头粗细摇曳不定的黑气束,定睛细瞧,那黑气的边缘还生有很多的鞭毛…… ☆、第四章 脏东西 阴眼终于第一次瞧见了“脏东西”,有良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窃喜,他抚摸着失明的左眼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那会是什么东西附体呢?他定了定神儿,看着周围的俗人谁都瞧不见那东西,只有自己独具慧眼,甚至有点沾沾自喜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记得那本《顺治鬼门十三针》中说,遇到癫狂患者,也可在患者百米方圆之内寻找熟睡而唤不醒的动物,然后宰杀用火烧掉尸首,也同样可以达到针刺的效果。 有良退出人群,在距山门百米之内的范围里仔细搜索起来。功夫不大便看见一只肥胖的褐色老鼠正躺在草丛中四脚朝天的睡觉。奇怪,从未见老鼠会有这种古怪姿势,除非是被耗子药毒杀的,他悄悄自地上摸起了一块大石头,然后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有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老鼠,不算尾巴光身子就足足有两尺多长,嘴巴上的胡须都已经斑白,看样子年纪不小了。 老鼠向来是极为警觉的动物,没有可能在白天里仰面大睡,看牠的肚子一起一伏的分明是个活物。有良先用脚尖轻轻触碰牠一下,见其毫无反应,再加点劲儿踩了一脚,大老鼠仍然昏睡不醒,完全符合书中的记载。 他脸上的肌肉僵硬了,冷酷的举起石块摔下,“噗”的一声将鼠头砸了个稀烂,鲜血混合着白色的脑浆溅了一地。有良划拉来一些干枝枯叶,拽着老鼠尾巴拖到上面擦燃了火柴,望着烧起来的熊熊火苗,鼻子里嗅到一股皮毛的焦糊臭味儿。 鼠尸的皮下脂肪燃烧起来,冒出浓密的黑烟,同时也散发出来淡淡的肉香,有良禁不住的咽了口吐沫,他已经想不起来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当和尚实在是太过清苦。 当他回到山门前时,见那妇女神智已经完全清醒,夫妇二人正在和执事僧告别,然后高高兴兴的下山去了。 “奇怪,刚才还大哭大闹,转眼之间就又没事儿了。”执事僧自言自语道。 有良来到了窝棚里,把这件事儿告诉了柳十三。 “好小子,资质和悟性真的不错,刚开了‘天目’就斩杀了一只小妖。”柳十三不住的夸奖。 “我们就是专门干这个的?”有良淡淡问道。 “是啊,这工作很不错的,而且收入还可以,嘿嘿,可别小瞧了师父,告诉你,老夫早已经是个万元户了。”柳十三压低声音说。 有良望着他衣衫褴褛的寒酸样,根本不信。 “你不相信?好,师父让你对本门增加点信心。”柳十三在破背囊里摸出一把剪刀,拆开旧夹袄里子,从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存折翻开给他看。 有良点了点有五位数,果然是上万了。 “怎么样?人不可貌相,师父还是有钱的。”柳十三又小心翼翼将存折塞回了夹袄内,并拿出针线迅速缝上。 “俺的眼睛也会瘪么?” “瘪下去怕什么,阴眼隔着眼皮就可以视物,十分方便,反正小和尚也不找女人,难看点没关系。”柳十三满不在乎的说道。 自从剃度出家以后,有良早就绝了成家的念想,除非是妮子,否则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能让他喜欢的女人了。 “如今你的阴眼已成,是时候到江湖上去历练了,先回去收拾一下行装,我们今夜就走。” 有良默默的回到耳房开始拾掇东西,其实自己除了僧衣和几件内衣裤外已别无他物。 回想起在佛崖寺的几年里,住持未渡对自己最好,如今就要离开了,心中毕竟还是有些难舍。他最早是在风陵寺出家,一渡法师是未渡的师兄,可惜后来被费道长暗算而死。当年就是在风陵寺第一次见到妮子的,一晃已经数年过去,也不知她现在怎样。那个神秘的蓝月亮谷,曾经听首长说过是在梅里雪山一带,曾经派军用飞机前去搜寻却始终都没能寻找到,自己也许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妮子了。 夜深了,有良背着包袱悄悄的溜出耳房,来到未渡老僧的禅房前,轻轻的跪倒在地叩了三个头。 “有良,你要走了?”屋内传来未渡老僧的话音。 有良一愣,缓缓站起身来。 “孩子,几年了,你还是一句话也不肯说吗?” 有良踌躇着,双腿仿佛沉重得迈不开步。 “既然如此,去吧,你尘缘未了怨念太深,在俗世待不下去的时候就回来,佛崖寺才是你的家。” 两行热泪扑簌簌的流淌下来,有良再次跪下叩头,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走出去很远,依稀听得到未渡老僧那长长的叹息声。 月明星稀,窝棚外面,柳十三已经在等着他了,有良挎上师父那只破旧的背囊,两人趁着月光连夜下山直奔潼关而去。 “有一个人知道药王墓的线索,就是京城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的孙遗风教授,他是药王孙思邈的后人。”柳十三告诉他说次日,潼关旧货商店内,柳十三为有良买了一套藏青色的化纤中山装以及两双鞋,总共花了几十块钱。 “僧衣不要再穿了,反正头顶也没烫疤,从今往后你就是一名来京城求学的农村小伙子,”柳十三自已也由破背囊里找出件皱皱巴巴的旧衣服换上,“既然到京城去,总不能太寒酸了。” “求学?” “当然是去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了。”柳十三颇为神秘的说道。 八十年代的京城,改革开放已经有几年了,各种新鲜事物层出不穷。此时,全民修炼气功的浪潮方兴未艾,以“耳朵识字”等特异功能为代表的人体科学正大行其道,各种讲座与学习班多如牛毛,一些着名的气功大师和超能力者齐聚首都。 在天坛附近有一座三层高的旧式老楼,门前挂着“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的牌子。 他俩在距学校两条巷子的地方,找了间名叫“东风旅社”的人防工程地下室旅社,住宿费不贵只需五元钱一夜。 第二天,有良穿着那套藏青色的中山装走进了学校大门,柳十三则独自留在东风旅社等他。 办公室杜大姐大约三十多岁,文质彬彬的十分热情,递给有良一张入学登记表,望着他颤抖着填写表格时惊讶问道:“你的双手有残疾?” “野狗咬的。”有良淡淡回答。 “唉,”杜大姐阅览了一遍登记表,口中感叹说,“你这孩子虽然没有了父母,但身残志坚求学,十七岁年纪不大可真是有毅力啊。” 有良报了名,缴纳学费后被带到了教研室。 “有良同学,我们学校总共有两名教师,一个是教古典针灸术的孙遗风教授,面前这位是传授‘香功’的李林大师。”杜大姐介绍说。 沙发上那位面色红润的中年男人正在饮茶,抬眼打量着有良似乎感到有些诧异:“你以前练过气功?” 有良摇摇头。 “感觉到你体内气场似乎挺强的,过来让我瞧瞧,”李林招呼有良到跟前,抓住他的手腕试了试,自言自语道,“奇怪,又察觉不到内力,也许你的体质天生就异于常人。” “这孩子小时候双手被野狗咬坏了,留下终生残疾。”杜大姐惋惜的说。 “这点毛病不算啥,当年我的学生里有不少瘫痪病人通过练功都重新站立起来了。”李林信口开河的吹嘘道。 “学校安排上午气功课,下午针灸术,你今天先回去准备一下,正好明天新的学期就开始了。”杜大姐告诉他说。 有良回到旅社房间,把情况说了一遍。 柳十三点点头:“上午的‘香功’随便应付一下就可以了,上针灸课时要设法引起孙教授注意并取得他的好感,关系越亲密越好,明白吗?” “知道了。” 次日,有良按时来到了教室,里面已经坐了几十个人,男女都有,以五六十岁的老年人居多,他们都是为了养生而来接受气功培训的。 “同学们,我的名字叫李林,从今天开始传授你们‘中国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简称‘香功’。此功为两千多年前的一位密宗高僧所创,唐代的玄奘法师你们都应该知道的,对啦,就是西游记里唐三藏,他的香功赫赫有名,据说唐僧练功的时候,半个长安城都能闻到香气。” 众人交投接耳起来,无不啧啧乍舌。 “香功当代正宗的传人就是我李林了,幼时曾患表皮脱落症几乎丧命,所幸遇见一位西藏密宗活佛以香功治愈并传授此功法。还记得当年师父临别时曾捻珠留言‘出山济世,造福苍生’,所以我来到了京城开班授徒,另外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师父说他会在昆仑山上发功,你们是幸运的,可以每天清晨七点十五分面朝西方,接受师父的千里传功。”李林无比崇敬的说道。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在座的老人们满是褶皱的脸上绽开了孩子般的笑容。 ☆、第五章 孙教授 李林微笑着接着说道:“同学们,现在社会上也有不少滥竽充数的假香功学习班,你们在他们练功的时候去闻闻有没有香气就可辨别真假,我敢说那里只有一股汗酸味儿。” “我去过什刹海和朝阳公园的香功班,除了汗酸气还有阵阵的屁味儿呢。”一个中年人高声叫道。 “不错,运功不当便会排空肠气,至于味道嘛还得看看昨晚吃的是啥。”李林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起来。 老人们也都跟着哄堂大笑,气氛亲切而活跃。 “老师,您能发出香气么?”有人问道。 “好,现在让你们大伙儿瞧瞧我李林师父发功散发的是什么气味儿。” 众人闻言纷纷的鼓起掌来,揉了揉鼻子做好准备。 李林脱去了外套与汗衫,叠好放在讲台上,身上只穿一件桃红色的小背心,站好步子调匀呼吸随即运气发功。 “菩萨抚琴,”他口中诵道,两只手心朝下,一指向前在胸前开合,随即双手作画葫芦状顺时针旋转并大幅度的摆动胯部,嘴里念道,“哆罗画葫。” 大伙儿紧张的盯着他,有的人鼻子已经迫不及待的翕动起来,此刻空气中还没有其他特殊的味道。 “玉女缠丝,龙女采莲,飞天散花,佛塔飘香……”李林扭动的身躯做出一连串灵活的动作,然后伸展双臂,面色陶醉的嘤嘤说道:“出香……” 果然淡淡的香气从其腋下黑毛间飘散开来,慢慢的教室里弥漫充斥着一股山间野花的香味儿。 “太神奇了,是水仙的浓郁香味儿。”有人惊讶的叫喊起来。 “不对,是茉莉花。”有人当即反驳。 “胡说,这明明是蒲公英淡雅的香味儿。”一老者怒道。 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吵得面红耳赤。 “你们说的都对,”李林放下手臂,笑道,“每个人的体质不同,闻到的花香自然不一样,我告诉你们,这是来自大自然最纯净的气息,是延年益寿的讯号。” “李大师,可以看看你的胳肢窝吗?”一位老年妇女扭捏的上前要求。 李林微笑着张开臂膀,那女人鼻子凑在了腋毛上深沉的吮吸着,面色绯红沉醉的喃喃说道:“这香气使我想起了当年姑娘时野外的那次……” 有良深感奇怪,这功法也太神奇了,简直闻所未闻。 中午下课回到旅社后,他向师父说起这种香功。 “雕虫小技而已,”柳十三解释说,“春天百花齐放的时候,到野外采集各种花蕊阴干,再放到夜露下漂七夜,然后加蜂蜜拌匀抹在腋窝处,发功时腋下产生热量便自然蒸发出香气了。” 下午开始学习“古典针灸术”课程,学生不多,只有几个男女青年,各个文静白皙,一看就像是学医的材料。 孙遗风教授是一个退休的中医师,身材纤瘦赢弱,呆着一副黑边眼镜,但其说话却是中气十足。 “同学们,针灸术是针刺术和灸灼术的合称,针灸的银针源自于原始时代的砭石,直到春秋战国时代,铁针出现并取代了砭石,《史记》中就曾记载扁鹊用针灸术治愈了虢国太子的‘尸厥症’。” “老师,什么是‘尸厥症’?”有人举手问道。 “‘尸厥症’也叫‘阴厥’,为突然间昏倒四肢逆冷,即使苏醒也伴有神智不清说胡话等症状,从现代医学意义上来讲就是一种假死。”孙遗风解释道。 “是犯‘花痴’么?”又是方才提问之人。 孙遗风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瞅着这个穿蓝中山装的年轻人,他正是有良,想要引起教授的注意。 “你叫什么名字?”他感兴趣的问道。 “有良。” “很好,”孙遗风点点头,赞许道,“大家都应该像有良同学一样踊跃提问发言,如饥似渴的学习知识。所谓‘花痴’其实是一种‘癔症’,以身体虚弱的年轻女子居多,病理目前仍不十分清楚,西医没有太好的方法,而中医则疗效较为显着,你们有谁知道中医采用哪种方法医治?” 年轻学生们都在“唰唰”的记着笔记。 “是针刺术吧?”有同学回答。 “用艾叶灸或者吃‘安宫丸’。” 同学们议论纷纷,气氛积极热烈。 “鬼门十三针。”有良的声音不大。 “你知道‘鬼门十三针’?”孙遗风惊讶道。 “俺见过。” 下课时,孙教授留下了有良在课堂里。 “你的手是怎么弄残的?”他问。 “狗咬的。” 孙遗风仔细检查了一下,摇摇头遗憾的说道:“筋脉俱断,陈年旧创,可惜延误了最佳治疗时间,现在已经无计可施了。” 有良没吭声。 “说说你见到‘鬼门十三针’的情况。”孙遗风深沉的目光望着他。 “俺老家在黄河边上,春天油菜花开的时候,有些女人会犯‘花痴’,甚至光着身子就往外屋外跑。前些日子在佛崖寺玩儿的时候,见到一个老和尚用银针给女孩儿治病……”有良讲述了李二丫的事情,不过隐去了柳十三,也没讲自己就是山上的火工小和尚。 “你还记得那个李二丫是来自汉中哪里的吗?” “好像是紫柏山。”有良答道,这些话都是师父柳十三特意教他这么说的。 孙遗风闻言怔了好一会儿,摆摆手说:“你先回去吧。” 旅社房间内,柳十三让有良一字不漏的复述他与孙教授的对话,听完后似乎很满意。 “为啥要俺这么说?” 柳十三神秘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第二天下午的针灸课,有良早早的坐进了教室,但孙教授没来,是一位中年女医生代的课,主要讲解人体经络和穴位,放学时,有良来到了教研室。 “孙教授有事请了几天假,”杜大姐微笑着亲切说道,“有良啊,你衣裳这么单薄,没爹没娘的孩子怪可怜的,来量一下身子,我给你打一件毛衣。”随即不由分说的拽着他用手指比划着量了下肩宽袖长等尺寸。 有良感到实在过意不去,扭捏着不想让她做。 “别不好意思,你就像是我的小弟弟一样,记住要好好努力学习,将来做一个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人。”杜大姐叮嘱他。 回到旅社,他照常向师父报告当天的情况。 “孙教授请了几天假?”柳十三面色严肃的问道。 “一星期。”有良答道。 柳十三沉吟片刻,随即说道:“你马上去学校,就说身子不适也请一周的假。” 有良疑惑不解的望着他。 “快去吧,今晚我们要乘夜车离开这里。”柳十三说着开始收拾背囊。 有良来到办公室,此时杜大姐还没下班,听他说要请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他养好身体早点回校,落下的课程一定要争取赶上。 “是。”有良不无歉意的说道。 柳十三师徒俩匆匆结账后离开旅社,赶到火车站登上了西行的夜班列车。 “哼,孙教授听你说了‘鬼门十三针’的事情后坐不住了,师父没猜错的话,他一定是赶去了汉中。”柳十三嘿嘿道。 “汉中?” 柳十三淡淡一笑,说道:“当年刘邦成就帝业后大杀功臣,留候张良托名‘辟谷’隐居紫柏山中修仙学道,得以终老,老夫倒要瞧瞧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他往那儿去。” 紫柏山位于秦岭南麓留坝县境内,山上多紫柏,故而得名。此山有九十二峰、八十二坦和七十二洞,山岳巍峨连绵,幽深静谧,誉为秦巴千里栈道“第一名山”。 此时的汉中平原油菜花正在盛开,极目望去遍地金黄煞是好看,当柳十三师徒俩赶到紫柏山下时已日暮西山,天就快要黑了。 有良心道,柳十三以前肯定来过这里,不然怎么会如此轻车熟路,或许药王墓就在这紫柏山中也说不定。 两人沿着崎岖的山道攀上一座小山岭,面前是一片茂密的紫柏林。 “好了,我们就在这林中过夜。”柳十三停下了脚步。 有良四处望了望,岭下不远处是一个小山村,暮色下炊烟袅袅,闻得到村里鸡鸣狗吠之声。 “此地名叫李家沟,就是那个李二丫头的家,我们不能冒然进村,以免打草惊蛇。”柳十三缓缓说道。 有良想起了佛崖寺中的那个花痴女孩儿。 师父果然熟悉这里,孙遗风教授看来也到了李家沟。 “孙教授是这儿的人么?”他问。 “不,孙遗风是京兆华原人,就是现在的耀县,离这儿还有七百多里地呢,不知道他与这个李老汉到底是什么关系?” “药王墓会不会就藏在这紫柏山?”有良心中有些兴奋。 “别瞎猜了,今晚咱俩轮流睡觉,要时刻注意观察村里的动静,老夫先眯一会儿,有什么异常情况随时喊我。”柳十三说着打了个哈欠,合衣就地而卧,不多时就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噜声。 一轮明月高悬在夜空中,月色清凉如水,远山呈现出一抹黛色,偶尔听到山林里几声夜鸟怪啼,他猜想那一定是猫头鹰。 有良打起精神坐在柏树下,用那只唯一的右眼瞅着山下朦胧的村庄,夜深了,白色的雾霭渐渐笼罩了村庄。 ☆、第六章 渡气 此刻,李家沟的村民们大都已经睡熟了,紧靠山边的一户人家院子里停放着一副杉木棺材,月光下显得有些阴森,村里的孩童们听说里面装着那个丑陋的廖神婆,天一黑都吓得不敢出门了。 这儿是李老汉的家,前不久在京城打工的儿子李继祖不幸因煤气泄漏起火爆炸去世,现在只剩下他与孙女两人伺候着那几亩油菜田勉强度日。 二丫思父心切,于是李老汉便请了当地有名的廖神婆来通灵,谁知刚刚施法廖神婆便倒地身亡,县公安局来人勘验了尸体,说是突发心脏病猝死。事情虽与李家没有直接关系,但请神婆本身就是搞封建迷信活动,因此要承担一副棺材钱作为惩戒,因这廖神婆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常年游走在留坝一带,连个固定居所都没有。 如今廖神婆已经死去十余天了,此地是山区允许土葬,村里人经过这段时间的协商终于达成一致意见,明日便将其抬去附近的山里埋了。 子时初,月明星稀,村中小路上走来一个人,消瘦的身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挎着一个草绿色的书包,上面绣着“为人民服务”几个草体字,此人正是孙遗风教授。 两边人家的房后突然窜出几条狗来,刚狂吠了一声,孙教授迅即做了个古怪的手势,那些土狗便乖乖地闭嘴不吭气了。 他径直来到了李老汉家院子门口,站在那儿注意聆听着,当确定屋里的人都已熟睡后,便轻轻的推开篱笆门进来。 孙教授面无表情的掀开棺盖,一缕淡淡的月光洒在廖神婆满是褶皱的脸上,可以看出她临死前的惊恐表情,棺内散发着浓烈的花椒味儿,这是当地民间防止尸体腐烂霉变的做法,撒花椒同时也可以去掉尸煞之气。 孙教授揭开书包从里面拽出一只瑟瑟发抖的黑猫崽儿,手里攥着几支银针,先在猫头上扎了两针,其余的分别刺入廖神婆的左右鬼窟和鬼宫穴,最后一根长毫针则扎进了胯间会阴玉女门头的鬼藏穴,再将昏迷的小黑猫扔进了棺材里,轻轻的将棺盖盖严。 月光下,孙教授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开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静谧的院子里发出轻微的“吱吱嘎嘎”声,棺材盖板缓缓的移开,一只枯槁惨白的手伸出,随即廖神婆坐起身爬出了棺材,四处望了一下,便直接奔着堂屋大门而去。 她附在门扇上听了听,然后用手试着推门,但里面已经上了门闩,见从门进不去于是就顺着墙脚溜到了窗下,将窗户轻轻拉开,身子一扭便钻了进去,灵活得像只猫一样。 炕上的李二丫睡得正香,廖神婆俯下身子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张开嘴巴对着二丫的鼻孔吹气。须臾,她满意的抬起身“嗖”的一下从窗口窜了出去,站在院子里,望着皎洁的明月大口吮吸着月华。 山谷中凉风习习,有良依靠在紫柏树下不由得裹紧了衣服,强打起精神盯着山下的小村庄。 “有什么异常情况吗?”柳十三醒了,爬起来问道。 有良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忽闻村里传出一长长的凄厉叫声,似猫非猫,在深夜里显得格外的阴森和恐怖,村里人家陆续亮起了灯,人们都往山边的李老汉家里跑去。 当那瘆人的叫声响起的瞬间,李老汉就被惊醒了,随即披衣出门,“二丫,别出来!”他口中喊道。 森森月下,院子里站立着那个已经死去的廖神婆,看见李老汉出来,咧开了嘴巴笑了下,然后退出院门沿着村中小路不紧不慢的跑去,李老汉抄起立在门旁的铁锨奋不顾身的追了上去。 此刻最先冲出家门的村民都瞧见了她,随即拎起锄头木棍镰刀等物一齐冲上前,嘴里都在不停的喊着:“诈尸啦,诈尸啦……” 柳十三口中冷笑了两声,吩咐说道:“你在这守着,师父去瞧瞧。”说罢纵身而起,以往步履蹒跚的模样不见了,身形飘逸三晃两晃就不见了踪影。 有良大吃一惊,原来这老瞎子竟然有如此敏捷的身手。 廖神婆带着满身的花椒味儿朝着村外逃去,村民们在后面紧追不舍,但是跟不上她轻盈的脚步,眼瞅着距离越拉越远。 “汪汪……”十几条村里的土狗都追了上去,很快便将廖神婆包围住,一齐扑上去撕咬。 此刻的廖神婆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喵”的一声怪叫,然后发出一连串“嘶嘶”的恐吓声。 那些土狗是猫的天敌,牠们毫无畏惧的拼命扯拽噬咬,廖神婆摔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两下便不动了。 “赶紧弄些柴火来,把这老太婆尽快的烧掉,防止她再次诈尸。”李老汉叫喊着,有人迅速搬来了些枯枝木柴。 不多时,燃起了熊熊大火,众人将廖神婆的尸首扔在了上面,冒出一股恶臭的焦糊味儿,直到此刻,大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廖神婆的魂魄已经在佛崖寺被老乞丐杀死了,怎么还会诈尸呢?”有人疑问道。 “你们听见她的嚎叫声很像是猫吧?看来是被什么猫妖之类的‘渡气’附体了,我们回去仔细找找,看有没有黑猫在棺材附近。”李老汉说道。 当地人都知道,大凡人死停柩时,若是有黑猫跳过尸体便会引起“诈尸”。 回到李家院子里,有眼尖之人发现了棺材里有一只黑色的死猫崽儿,奇怪的是猫头上还插着两根银针。 “这是有人在暗中施法啊……”李老汉大吃一惊,随即打了个激灵儿,转身朝屋里跑去。 内屋的炕上,李二丫已经不见了。 随着嘈杂声渐渐远去,柏树下的有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他睁大了右眼盯着下面的村庄。 不多时,他瞥见了一个黑影悄悄的溜上山来,看那身形像是个女人,正在朝着另一条山道走去,月光里有良心中一动,他看清了那是李二丫。 李二丫神情呆滞,迈着机械的脚步,仿佛是在梦游一般。 按理说村里刚刚突发事变,人们都处于恐慌之中,李二丫却像没事儿的一个人深夜进山,她到底要去哪儿呢? 有良正考虑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视线里又出现了一个人,月光下,那人脸上的镜片反射着淡淡的月光,正是请假外出的孙遗风教授,但见他悄悄的跟在了李二丫的身后。 有良站起身来,远远的在后面尾随而去。 紫柏山的夜晚清凉而寂静,月明星稀,草丛中的螽斯偶尔鸣叫几声,有良不敢过于靠近,只有在视线内不紧不慢的跟着。 转过山垭口,前面出现了一片坟地,杂乱无章的土丘散落在杂草丛中,望过去起码有数百座坟墓,墓碑东倒西歪,月光下显得阴森可怖。 李二丫在期间绕来绕去,最后在一座新坟前止住脚步,一头栽倒在土丘上不动了。 有良躲在树林里悄悄的观察着,心想这么多的墓葬一定是李家沟的祖坟了,不知道她来这儿干嘛。 孙教授蹑手蹑脚的走到那座坟墓前,仔细的查看着石碑上的字迹,又围着刚刚长出绿草的土丘绕了一圈,寻思了片刻然后沿着原路返回去了。 等到他走远了以后,有良钻出树林径直来到那座坟墓前,李二丫正伏在那儿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有良蹲下身子,借着月光看清墓碑上写着“慈父李继祖之墓”,落款是“女儿李二丫立”,时间为一个月前。 原来这是二丫父亲的坟墓,大半夜的来上坟么?看她神情与走路的姿势分明是梦游,孙教授大老远的从京城跑来李家沟又要干啥?有良实在是想不出来,不过夜半三更在这偏僻山中,万一有野兽过来可就麻烦了。 他上前推了推李二丫想把她叫起来,不料怎么晃悠都弄不醒,无奈只好坐在旁边,扔下她一个人走不太好,毕竟在佛门中跟随未渡老僧数年,也知道扶危救困行善事。 望着李二丫熟睡的秀丽面孔,自己多年来还没有单独的与异性待在一起过,此刻身上似乎有点燥热,唉,要是妮子在这儿就好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瞥见月光下一道黑影正迅速朝这边过来,须臾便至跟前,原来是柳十三到了。 “师父,你怎么来了?” “老夫回到紫柏林不见你的人影,背囊还在,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于是就一路寻找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有良把自己的所见叙述了一遍。 柳十三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孙遗风跟到了这里,看来这座坟墓一定有什么蹊跷。” “李二丫的梦游症好重,怎么都唤不醒她。” “她才不是梦游症,是被人做了手脚,让老夫瞧瞧,”柳十三冷笑着俯下身来,鼻子凑近她的脸嗅了嗅,然后说道,“她是被渡气了。” “渡气?”有良迷惑不解。 “是一种妖气,有股猫骚味儿。”柳十三嘿嘿道。 ☆、第七章 李家坟地 有良也把鼻子凑近二丫的脸,用力的吸了几口气。 “俺怎么闻着倒有股淡淡的肉香?”有良自语道。 柳十三把脸一板道:“哼,那是你这小和尚从未接触过女人的缘故。” 月色清凉,山风徐徐,荒坟上的二丫沉睡不醒,一切都显得无比的诡异。 “待师父为她施针,”柳十三掏出布包取一支银针刺入李二丫右掌后的鬼心穴,轻轻捻动两下拔出,然后说道,“走,我们暂时避开。”说罢拽着有良躲进了树林中。 李二丫缓缓醒来,揉了揉眼睛,茫然四顾然后站起身惊恐的往村子里跑去。 “我们就在这儿等着,老夫没估错的话,孙遗风马上就要来了。”柳十三沉思着说道。 两人待在林中守候着,大约一小时左右,孙教授扛着锄头的身影出现在了月光下。 他谨慎的四处张望着,慢慢靠近了李继祖的墓穴,然后一脚踹倒石碑,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吐沫,抡起铁锄开始抛土。 看不出孙教授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身子骨又十分的纤瘦,竟然力气如此之大,几乎没有休息,片刻之间便掘出个大土坑来。 最后听到“咚”的一声,已经挖到棺木了,孙教授清理了下浮土,然后用力的掘下撬开了棺材盖板跳进去翻了一会儿,不过好象是没找到什么,最后失望的呆愣在那儿,跺了一下脚,将锄头往下一摔扭头就走了。 树林里,柳十三轻轻说道:“孙教授看来空手而归。” “他在找什么呢?”有良轻声问。 柳十三默默的思索着,说道:“现在下结论过早,我们去墓穴瞧瞧。” 两人来到土丘前,墓穴内李继祖的棺木已经被打开,一只骨灰盒敞着盖儿,里面是一些灰白色的骨灰。 “孙遗风已经找过了,看来没发现什么。”柳十三说。 有良隐约感觉到此事有点不对头,但也说不上是哪里,总之既然孙教授是药王的后人,而且知道药王墓的下落,完全没有理由来李家沟掘墓。 柳十三也同样是疑窦重重,说道:“我们也走吧。” 两人回到了紫柏树林中,继续观察着村里的动静。 村里人家的灯都亮着,出了这么诡异的事儿,大人小孩儿都睡不着觉了,不多时鸡叫五更,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 一伙强壮村民在李老汉的带领下,手持锄头铁锨出村沿着山路朝祖坟地那边去了,大概是听到二丫的奇怪遭遇后意识到坟地出了问题。 “师父,那一声瘆人的叫声是什么?” “是廖神婆,她在佛崖寺时已经魂飞魄散,尸首被孙教授动了手脚以猫妖附身,所以叫声怪异的很。” “廖神婆呢?” “她已经被村里的狗咬死并一把火烧掉了。” 今夜出了这么多的怪事儿,有良感到无比新奇和刺激。 “我们回京城去。”柳十三吩咐说。 在返京的列车上,柳十三解释说:“老夫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京城监视着孙遗风,当发现他与汉中来的农民工交往时,就已经感觉到有些蹊跷,原想深入调查却不料那农民工竟突然暴毙。” “是李继祖么?” “不错,正是李二丫的父亲,据说是死于煤气泄漏而引发的爆炸,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李老汉爷孙俩来京接回骨灰,孙遗风紧接着就请假,老夫也悄悄跟着去了趟汉中。他在留坝县找到了一个灵媒,就是廖神婆,由她出面去为李家出仙,请亡灵附体上身与李家对话,结果廖神婆自己却一命呜呼,之后她的魂魄上了李二丫的身。汉中这个地方,春天犯花痴的人不少,医院只给其开了些安眠药,根本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于是李老汉就带着孙女去潼关求医,老夫则先行一步赶到了佛崖寺。” 按照柳十三的说法,二丫的爹不是死于煤气泄漏爆炸,而是被人谋杀的,当然以孙教授的嫌疑最大,他指使廖神婆为李家通灵,看来也是从中想要知道什么事儿。当其听自己说廖神婆已经死了,便迫不及待的赶去李家沟用‘猫妖’附她的尸体,之后又把李二丫弄得迷迷糊糊的去了坟地,这个孙教授究竟是什么人啊,他想要干什么呢? 到京城后已经是下半夜了,他俩回到了东风旅社倒头便睡。 次日下午,有良重新回来上课。 “你的身子不要紧了么?”杜大姐面带惊讶,关切的问道。 “没事儿,俺不想落课。”有良回答。 “好孩子,来,毛衣快打完了,试试松紧。”杜大姐不由分说取出织了半截的毛衣套在他的身上,大小正合适。 “杜大姐,孙教授回来了吗?”有良问。 “回来了,今天就是他授课。” “他家不在这里么?” “孙教授一个人住在天桥,离学校这儿不远,去吧,该上课了。”杜大姐笑眯眯的推了他一把。 铃声响了,孙遗风走进了教师,看上去似乎有些疲倦,神情恍惚。 “同学们,这两天我不在,你们学了人体十二正经和穴位,今天接着讲解奇经八脉。”孙教授说道,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有良一眼。 有良心不在焉,脑袋里净是李家沟的那个夜晚,好多的谜团啊,因此这堂课只听了个一知半解。 “听说有良同学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是吗?”下课后,孙教授拦住他问道。 “是,教授。” “在京城就你一个人么?” 有良点点头。 “孤身一人外地求学很不容易啊,现在住在哪里?” “地下旅社。” “哦,人防工程改建的,条件很差也见不到阳光,吃饭也麻烦。走,到我家去坐坐,请你吃老师拿手的水煮鱼,反正明天星期日休息不上课。”孙教授热情的邀请道。 有良没有理由拒绝,只有跟着他一起走出学校,向西奔天桥而去。菜场外面就有人兜售官厅水库的活鲤鱼,孙教授买了四条,足足有二十斤,有良心想这得多少人吃啊。 穿过几条狭窄的胡同,最后来到了孙教授家。 这是独门独院的三间平房,院子里有一株李子树,枝头绽放着白色的花朵,有良暗道在黄河边的老家,人们从不在院子里栽这种树,俗话说“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很不吉利。 进到屋里,室内布置很简单,除了书架上的一些中医方面的书籍和桌椅板凳外,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 墙上的镜框里镶嵌着一幅大照片,笑容可掬的孙教授正怀抱着一只肥胖的黑猫,周边围绕着一群小猫崽儿,其乐融融。 “我一个人生活,养了一些猫做伴儿。”孙教授腼腆的一笑。 “喵……”里间房内传来轻柔的猫叫声,可能是听见主人回来了。 有良推开房门不禁吃了一惊,屋里有七八只小黑猫警惕的盯着他,满地的屎尿,一股骚臭味儿扑鼻而来。 一只肥胖臃肿的黑色老母猫懒洋洋的躺在木箱上,望见有良爱搭不理的翻了一下眼皮,模样与照片上的那只相同。 “教授,您的家人呢?”有良问。 “乖乖们,开饭了。”孙教授亲切的呼唤着,随手扔了两条大鲤鱼进去。 黑猫们随即咆哮着争抢厮打起来,乱成了一团,最后老母猫一跃而起,仗着体型的优势抱起一条大鲤鱼到箱子顶上独自享用起来,而猫崽们又人仰马翻的继续争夺着。 “真趣致。”孙教授满怀爱意的在身后说道。 孙教授拿手的水煮鱼做法也与众不同,他先用葱姜炝锅然后倒入清水,再把余下的两条鲤鱼囫囵个的放入水里炖煮,竟然不去鱼鳞、鱼腮和内脏。 “要保持鱼的原汁原味儿。”他这样解释道。 炖鱼的过程中,有良问孙教授:“墙上照片中的就是屋里的那只老母猫吧?” “好眼力,”孙教授点点头,“那些都是她的子女,挺顽皮的。” “你的家人呢?” “都死了。”孙教授淡淡说道。 有良见他似乎不愿说,也就不再多问。 “你的眼睛怎么了?”孙教授突然说道。 有良闻言一愣儿。 “左眼在萎缩,失明了吗?” “是的,已经瞎了。”想起来,有良就恨得咬牙切齿,若是柳十三事先明说了,他才不会去开什么鬼“天目”呢。 “让我看看,”孙教授翻开有良的左眼皮,那手电筒照了照说道,“看来是视神经出了问题,应该去眼科好好检查一下。” “哦。”有良随口敷衍着。 不多时,锅里的水煮鱼已经炖好,盛在搪瓷盆里端上了桌子,闻着倒是挺香的。 “有良,到了我这里就别客气,趁热赶紧吃吧。”孙教授取出一瓶二锅头斟了两杯。 望着胀鼓鼓的鱼腹,有良想到肠肚鱼屎还在里面就感觉到恶心,但鼻子里嗅到的却是阵阵鱼肉的香气,看来自己几年的素食已经憋闷坏了。 “官厅水库的野生鲤鱼内脏很干净,别有一番滋味儿。”孙教授伸出筷子夹破鱼肚皮,拽出一团包裹着肥油的肠子塞进口中,咬得绿色汁水四溅,嘴里啧啧有声的赞叹着。 有良只是从边上吃些鱼肉,果然满口溢香,味道相当纯正。 “孙教授,您知道‘噬磕针’吗?”有良试探着问道。 ☆、第八章 拜访 孙教授停下了筷子,疑惑的目光在镜片后面注视着有良。 “你从哪儿听说的‘噬磕针’?”他冷冷的问道。 有良漫不经心的答道:“佛崖寺。” “佛崖寺?”孙教授似乎十分警惕,“是听谁说的?” “未渡老和尚,他给那个汉中女孩儿治病的时候,说药王孙思邈有这种针,很是灵验,像我这样残废的双手都可以治好,所以我就记下了。” “嗯,古代文献中确实有关于‘噬磕针’的记载,不过早已经失传了。” “‘噬磕针’真的能治愈俺的手么?” “据说此针神鬼莫测,接骨续筋通经络无所不能,典籍中是这样记载的,孙思邈就曾经用它医好过许多不治之症。”孙教授回答。 “唉,能找到这针就好了。” “那可难了,自药王去世后,‘噬磕针’就再也没有露面过,千百年来江湖上多少人想要得到它,但依旧是寻觅不到。” “难道孙思邈就没有后人吗?”有良大胆的试探说。 “他的后人若是知道‘噬磕针’的下落,估计早就在历史上引起轰动了,可是自唐永淳元年孙思邈去世以后,无论正史野史都未见有只言片语的记载。” 有良闻言心中寻思着,这个孙遗风到底是不是药王的后人呢?如果是,并且也知道“噬磕针”的下落,作为一个中医学教授没有可能不去找来使用,那样的话不久名扬天下了么? “‘噬磕针’,这个名字很怪。” “‘噬磕’是咬合的意思,为《易经》六十四卦中的第二十一卦。爻辞中一到六爻是说先咬去了脚趾,然后皮肤和鼻子,再就是肉、骨头和耳朵一点点蚕食掉,至于‘噬磕针’大概就是对阴灵戕戮的刑罚吧。” “是杀鬼么?”有良接着问。 “说说未渡老和尚的事儿吧。”孙教授岔过话头。 “未渡是潼关佛崖寺的住持,人很和蔼善良,经常为村里的乡亲们治病。” 孙教授仔细的听着,一面往嘴里塞着鱼内脏,很快的一瓶二锅头就喝干了。 有良第一次饮酒,感觉到头晕乎乎的,于是起身告辞,孙教授送他到胡同口。 夜晚的凉风拂面,有良觉得清醒了一些,返回旅社的路上,他始终琢磨不透孙教授的底细,尤其是那晚李家沟发生时事情,他究竟要干什么,竟然冒险去掘人家的坟,难道也在寻找“噬磕针”么,这个李家与药王孙思邈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么晚,你去哪儿了?”柳十三见到有良回来不满的质问道。 “师父,你不是让俺和孙教授套近乎吗?今晚到他家里喝酒去了。” 柳十三一听忙问究竟,有良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果然是他养的猫。”柳十三哼了声。 “那只老母猫好胖啊,有好几十斤重,可为什么喜欢养黑猫呢?” “黑猫通灵护主,《易经》中就说过玄猫为避邪之物,玄即黑色,在所有颜色的猫中,只有黑猫与人能沟通,智商也最高。”柳十三解释说。 次日是星期天,有良朝柳十三要了十元钱,来到王府井新华书店买了本介绍孙思邈生平的书,回到旅社仔细的阅读。以前从没有听过这个人,原来他在中医界是这么赫赫有名,他的《千金方》是历史上第一部临床医学的百科全书,不过就像孙教授说的那样,书中也没有提到过“噬磕针”。 第二天,有良刚到学校就被杜大姐拽到了办公室,催促说:“快来试试,毛衣打好了。” 一件崭新的黑色毛线衣套在了有良的身上,杜大姐上下打量着满意的说道:“大小肥瘦正合适,小伙子打扮起来还是挺精神的。” 有良心中涌起了一阵暖意,多少年了从未有人这么细心体贴的对待他,顿时鼻子发酸,眼眶湿润了。 “傻小子,快去上课吧。”杜大姐笑盈盈的望着他。 上午的气功课还是教大家初级功法,已经学到第三节了。 “达摩荡舟,佛风贯耳,耀眼佛光,普渡众生,童子拜佛……”李林口中喊着,一面纠正着学员们不正确的动作。 下午上课的铃声响了,也没见孙教授的人影。 不会是他前天晚上鲤鱼内脏吃坏肚子了吧?有良心里暗想。 不一会儿,杜大姐来到教室抱歉的对大家说孙教授生病了,来不及通知代课老师,所以今天下午休课。 “杜大姐,孙教授生了什么病?”有良在一旁悄悄的问她。 “唉,孙教授也没请假,不知道是怎么了。”杜大姐皱着眉头说道。 有良回到旅社,把这事儿告诉了师父。 柳十三闻言立即警觉起来,沉吟说道:“孙教授有事或生病来不及请假,起码也会有个电话,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儿,走,我们去他家瞧瞧。” 等两人赶到了天桥胡同时,却发现孙教授家的大门紧闭,上面还落了锁。 “不在家,会去哪儿呢?”柳十三环顾左右见胡同里没人,于是匆匆说道,“我们一起进屋去看看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说罢伸出臂膀揽住有良的腰,飞身跃过了围墙落在院子里。 屋门没锁,里面空无一人。 “注意看与你上次所见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柳十三叮嘱说。 有良推开里间屋,骚臭味儿迎面扑来,黑猫们大都在呼呼的大睡,地上散落着舔舐干净的鱼刺。 “有不一样的地方。”有良说。 “是什么?”柳十三赶紧问道。 “那只肥胖的老母猫不见了。” 柳十三略一思索,轻声叫道:“带着猫妖上路,可能又去了汉中,老夫要尽快赶到李家沟。”说完掏出一百元钱给他当伙食费,叮嘱其继续在学校上课并留意孙教授何时返回。 两人在天桥分手,柳十三赶去了火车站,有良一个人走回旅社。夜里,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总感觉到哪里不对,半夜时分,突然打了个激灵儿,孙教授不是去了李家沟,而是佛崖寺! 有良匆匆起身,东西也没有带便悄悄溜出了东风旅社,匆匆来到火车站乘夜车直奔潼关而去。 佛崖寺,春雨霏霏,香客如旧。 孙遗风拎着沉甸甸的旅行袋走上了佛头山,抬头望着香烟袅袅的佛崖寺,脸上阴晴不定。见到执事僧说自己是一名医生有事儿要面见住持,于是被带到了住持的禅房。 “老僧未渡,请问施主何事?”未渡单掌施礼道。 孙遗风客气的说道:“我是省中医研究所的王医生,听说大师前不久曾用‘鬼门十三针’治愈过一个汉中来的女孩儿,我所研究的课题正是古典针灸术,因此非常感兴趣,想与您交流一下这方面的心得。” “老僧从未用‘鬼门十三针’给人治过病,王施主一定是弄错了。” “不会错的,有人亲眼所见,您就不必客气了,传统中医真是博大精深,至今仍有很多不解之谜,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出家人不打诳语,请问施主是听何人所讲的?” “这个么,”孙遗风犹豫了一下说道,“是一个年轻人在佛崖寺亲眼所见,他名字叫有良。” 未渡老僧闻言脸色一变,惊讶问道:“有良?他长什么样?” “他的双手已经残疾,筋脉俱断……”孙遗风描述了有良的相貌。 “你说的有良不错,他本是寺中的火工和尚,前些日子离寺出走,但老衲不相信其会说这番话。” 孙遗风心中更是吃惊不小,这个憨厚的学生竟然是名小和尚,‘鬼门十三针’出现在佛崖寺,他随即又突然来到京城变身为我的学生,怪不得那天在家里问的话似有所指,看来事情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多了。 “大师,前些年由于遭到文革的破坏,祖国传统医学的精华被毁坏殆尽,要想恢复起来真的是困难重重啊。可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广大劳动人民的身体健康,佛门普渡众生,还是请大师坦言相告。”孙遗风言辞恳切。 “阿弥陀佛,句句属实,老衲确实不会‘鬼门十三针’。”未渡断然道,他相信有良绝不会无中生有乱说一气的。 这老和尚口风甚紧,孙遗风心中寻思着,想了想说道:“大师,那天您是否为来自汉中姓李的女孩儿医治过?” “确有此事。” “请问是如何医治的?” “老衲想以内力逼出她体内的邪祟之物,可惜失败了。” “那女孩儿后来怎么痊愈了呢?” “是一个要饭的瞎眼老乞丐用银针治好了她……”未渡老僧生性率真,不知提防人,只要问到的俱如实相告。 “那老乞丐如今在哪儿?可否知道其姓名?” “老衲不知。” 孙遗风沉思半晌,这老和尚与有良其中有一人撒了谎,会是谁呢?一个眼睛双盲的老乞丐又是如何认穴的?凭感觉么,根本不可能。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来到了佛崖寺,就不能空手而归。这老和尚肯定还知道点什么,他断定。 ☆、第九章 未渡老僧 禅房内,孙遗风起身告辞说道:“谢谢大师,我就不多打扰了。” “施主远道而来,不如用过了斋饭再走吧。”未渡老僧还挺热情。 “不了,谢谢大师的好意。” 孙遗风离开了佛崖寺,在山下随处转了转,然后找了家小餐馆吃了晚饭,等着天黑下来。 夜幕降临了,孙遗风估摸着香客已经散去,于是趁着月色重新攀上山来,此刻佛崖寺已经关闭了寺门。他绕到寺后,身子轻轻纵起越过院墙,悄无声息的落在寺内,如野猫般的轻盈。 未渡住持的禅房还亮着灯,似乎是在阅读经书,耳边听到了他翻动扉页的声音。 孙遗风站立在柏树下,默默的观察了一会儿,然后解开旅行袋,那只肥胖臃肿的老母猫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睁开了一对绿幽幽的眼睛。 “媚娘,该你出动了。”孙遗风在牠的额头上亲昵的吻了一下,然后将其轻轻的放在地上,手指向了房门。 老母猫扭动着肥胖的屁股,步履蹒跚的走到禅房门口,然后大咧咧的用爪子去推门。 “是谁?进来吧。”屋子里传来未渡老僧的说话声。 门是虚掩着的,被媚娘的前爪有力的推开了。 “喵……”媚娘的嗓音沙哑而粗鄙,宛如老妇。 寺庙中向来是不允许养猫的,因为佛教戒律严禁杀生,而猫天生就是“杀生者”。 “奇怪,哪儿来的大猫?”未渡老僧望着牠诧异道。 媚娘的目光先是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嗖”的一声窜上了书案,动作灵巧之极,与其肥胖的身材迥然有异。 未渡老僧正要赶其下去,却发现大猫竟然伏在案上低头看起了经书。 “万物皆有灵性,看来你也想入我佛门了,”未渡赞许的说道,“这是《金刚经》,连老衲看着都头疼。” 媚娘自顾埋头看书,竟然用爪子翻起书页来,令未渡老僧倍感好奇。 “你看一会儿吧,老衲活动一下筋骨。”未渡站起来伸展着腰腿。 媚娘趁着未渡老僧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扭过头来,嘴角垂下两滴口涎落在桌案上的水杯中。 “喵……”媚娘两只前爪捧起水杯恭敬的递给未渡。 “哈哈,果然有灵性,但愿你不要杀生方好。”未渡老僧呵呵笑着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媚娘硕大的脑袋凑了过来,距未渡的脸近在咫尺,突然咧开大嘴诡异的笑了起来…… “啊,妖孽!”未渡蓦地大惊失色。 说是迟,那时快,媚娘锋利的前爪闪电般奔着未渡的脖颈划来。未渡老僧是个武痴,虽然佛法不精,但“达摩五式”却是炉火纯青已臻化境,比起当年师兄一渡法师的武功要高不少。眼见着猫爪袭来,他的身体本能的做出了反应,连同屁股下面的椅子横向飘逸出去两丈多远,正是达摩“一苇渡江”。 媚娘如影随形凌空追踪扑来,未渡老僧冷笑声中手臂一挥,数道淡淡的臂影排山倒海般的迎头砸去,招法不漏一丝破绽。但媚娘毕竟是猫,远远比人的反应要快很多,在半空里一个侧翻瞬间落地,纵使这样也差点被砸中。 媚娘就地十八滚,一下子缩在了床铺底下,那双绿幽幽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未渡老僧,眼皮有节奏的开合起来,连续发出急促的生物电波。 未渡老僧猛然感觉脑袋蓦地一窒,意识到自己已经中招,随即思维明显的变慢,那是媚娘的口涎毒性发作了。但他的内力极为浑厚,体内真气竭尽全力的阻止毒性的蔓延,同时右脚奋力的一甩,一只僧鞋闪电般的飞出直奔床下而去,这是“达摩五式”中的最后一招“只履归西”。 媚娘见事不妙凌空弹起,但还是迟了一步,一条后腿被僧鞋齐刷刷的从中间斩去了,疼得牠“嗷”的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正当未渡老僧集中意念对抗剧毒之际,恰恰这关口,有人影从外面疾射而入,一掌击在了他的后心上,毫无防备的未渡口中一咸“噗”的喷出鲜血,身子摇晃两下摔倒在了地上。 孙遗风偷袭得手,迫不及待的忙着查看媚娘的伤势,见其血淋淋的被斫去了一条后腿时顿时心痛不已,匆忙为牠止血包扎,嘴里柔声说道:“媚娘,你受苦了,但我仍需要你进入老和尚体内。” “喵……”媚娘仿佛很懂事的叫了一声。 孙遗风眼含着泪水取出银针扎在媚娘的头上,然后另以毫针刺入已经昏厥的未渡老僧左右手鬼窟以及鬼宫穴,最后一根长针则扎进了老和尚裤裆里面会阴处的鬼藏穴,并随手带上了门,静静的坐在灯下等待着。 须臾,未渡老僧缓缓睁开了眼睛,盘腿打坐在地上,与此同时媚娘则不省人事昏睡在旁边。 “你是谁?”孙遗风试探着问道。 “老衲未渡。”老和尚嘴角仍在滴着鲜血,目光呆滞的回答说。 “你知道‘鬼门十三针’么?” “老衲知道。” “你知道药王墓在哪儿吗?” “老衲知道。” “告诉我在什么地方?”孙遗风急迫的追问道。 “在河南济源县西北百里的王屋山。” “不对,那里的‘孙真人墓’只是座衣冠冢,我想要知道的是药王孙思邈真正的埋葬地点。” “河南济源县西北百里的王屋山。”未渡老僧机械的重复着。 看来药王墓要么就真的在王屋山,要么就是老和尚也只知道孙真人墓,孙遗风心里寻思着。 “你知道‘噬磕针’在哪儿吗?” “老衲知道。” 孙遗风闻言大喜过望,忙说:“‘噬磕针’藏在何处?” “已经失传了。”未渡老僧面无表情的回答着。 这句话把孙遗风可气得够呛,这老和尚怎么一问三不知?无奈之下只得换个了话题:“有良是什么人?” “有良法名了去,是佛崖寺的火工和尚。” “他去京城学习针灸术到底有什么企图?” 未渡停顿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老衲不知。” “那个老乞丐究竟是什么人?”孙遗风继续问下去。 “老衲不知。”未渡老僧话未落音又“噗”的大口喷着鲜血。 看来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孙遗风心想,于是说道:“媚娘,你可以出来了。” 未渡老僧身子一歪倒下了,而媚娘则幽幽的醒转。 “喵……”媚娘眼圈里泪水涟涟,可见牠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孙遗风拔下牠和未渡老僧身上的银针,弯腰抱起媚娘并拾起半截断腿后离开禅房,纵身跃出佛崖寺连夜下山直奔潼关而去。 当次日清晨上早课时,寺里的僧人们才发现住持未渡倒在自己的禅房内,地上血迹斑斑。 有良沿着山路来到了佛崖寺山门前,虽然离开这里只有十多天,望见熟悉的景物仍是感到无比的亲切。 “咦,了去,你怎么又回来了?”执事僧上下打量着身穿藏青色中山装的有良惊讶的问道。 有良没有理睬他,一溜儿小跑奔去住持未渡的禅房,发现门口守着两位僧人。 “了去,你去哪儿了?住持昏迷时还一直在喊你的名字。”那僧人说道。 “住持出什么事儿了?”有良不由的心中一沉。 “咦,你不是哑巴吗?”二僧闻言俱愕然不已。 有良没有解释便径直推门闯入。 床榻上躺着面色蜡黄的未渡老僧,此时已经气若游丝,嘴角边还残留些许干涸的血渍。 “住持……”有良心中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是有良回来了吗?”未渡老僧微微的睁开了眼睛,吃力的说道。 “俺是有良……”他上去跪在床前,呜咽着握住未渡干枯的手。 未渡老僧喘息着并艰难的转过头来。 “住持,是个戴眼镜的老头伤你的么?” “不,是一只大黑猫,老衲没有告诉别人,你也不要说出去。” 有良立刻明白孙教授已经来过了,自己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 “孩子,看来你卷进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俺……”有良刚开口,便被未渡打断了。 “老衲已时日无多,现在只是回光返照而已,让老衲把话说完,”未渡喘息了一阵接着说道,“对方的目的是寻找药王墓取到‘噬磕针’,可老衲也不知道在哪儿,眼下你的处境很危险,佛崖寺也不安全了,快去躲起来吧……” “住持,有良发誓一定要替你报仇!” “不,孩子,那是猫妖,你对抗不了的,世上只有一个地方能……能够容你藏身,那就是……”未渡老僧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有良把耳朵贴在他的口边,勉强听到了两个字。 未渡老僧闭上了眼睛,他死了。 有良俯身叩了三个响头,然后缓缓的站起身来,望着他的遗体默默说道:“住持你安心的去吧,不管他们是妖是鬼,有良一定要治好这双手去复仇。”说罢转身离去。 “了去,你小子回来啦,赶快回伙房烧火去。”胖和尚挡住了有良并大声呵斥道。 “滚开!”有良嘴里发出金属般刺耳的声音。 胖和尚愕然了,其他僧人也都惊讶的望着他,这个哑巴小和尚竟然开口说话了。 有良则头也不回的冲出佛崖寺下山去了。 ☆、第十章 二丫 夜幕降临汉中平原,李家沟升起了袅袅炊烟,村民们都准备吃晚饭了,就在这时,有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李老汉家。 推开篱笆门,院子角落里停放着一具空棺木,厨房间烟气飘出。 “这是李二丫的家么?”有良站在了屋门口。 李老汉走出来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迟疑的问道:“你是……” “李大爷,我们以前见过面的。”有良说。 这时,二丫从里屋出来见到他感到十分的惊讶:“咦,你不是佛崖寺的那个小和尚吗?” “是俺。” “果然是小和尚,这身打扮都认不出来了,快屋里请。”李老汉终于认出他来了。 二丫端了水碗递给有良,他咕嘟嘟的喝干了。 “你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了?未渡禅师还好吧?”李老汉问道。 “住持被人害死了。”有良眼圈一红。 李老汉闻言一愣,忙问是怎么回事? “是猫妖。”有良把未渡老僧的事儿说了一遍。 “黑猫?”李老汉警觉的想起廖神婆棺材里的黑猫尸体以及头上的两根银针,于是说道,“廖神婆就是被黑猫妖附体诈尸的。” “那天晚上的事情俺都看到了,还有二丫两个人去的坟地。” “坟地?”李老汉更加惊讶了,“你是说二丫两个人?” 有良点点头,又把那天自己和柳十三在山岭紫柏林中所见以及自己跟踪孙教授到坟地的情形描述了一番。 “原来挖坟掘墓的是这个孙教授。”李老汉气得咬牙切齿。 “他叫孙遗风,是京城一所学校的老师,家里养了一群黑猫,其中最大的那只老母猫在佛崖寺害死了住持。” “老和尚那么善良,为什么有人要害他呢?”二丫不解的说道。 于是有良把自己近一段时间来的所有遭遇都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开天目”被弄瞎左眼的事儿,说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李老汉仔细的听完了,半晌未言语,面色越来越沉重,最后仿佛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口说道:“有良,还有二丫你们听好了,这事儿非同小可。” “爷爷,你的样子好吓人啊。”二丫头一次见李老汉如此严肃,不由得害怕起来。 “这些天来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冲着二丫来的,开始的廖神婆附身和诈尸,二丫夜游坟地,孙遗风掘坟以及老和尚被害,都与一个秘密有关。”李老汉紧张的说道。 “秘密,我有什么秘密?”二丫十分的诧异。 “这件事我隐瞒了十四年,今天终于不得已要说出来了。”李老汉叹息道。 二丫紧张的望着爷爷,有良心想不会是药王墓吧。 “二丫,你是被收养的……”李老汉艰难的说出当年所发生的事情。 李老汉的独子李继祖一九六八年参军入伍,同时入伍的陕西老乡中有一个最要好的战友,名叫孙怀远,耀县孙家源人。两人亲如手足无话不谈。孙怀远大李继祖两岁,七三年探亲时在老家结婚了,七四年初,他们所属的工程兵部队被派往了老挝修筑公路,也就是那一年,孙怀远在一次爆破任务中牺牲了。临死前,他告诉李继祖,自己的女儿刚刚出世,以后务必请他去一趟孙家源,告诉妻子他的真实情况,因为出国援助老挝是秘密任务,国内亲人一概不知情,他不想自己的老婆孩子连自己死在哪儿都不知道。另外将自己珍藏的一块玉琀郑重的交给李继祖,告诉他那是孙家祖传之物,是留给女儿的。 孙怀远死了,埋葬在了异国他乡,尸骨不得归家。 七四年春天,李继祖复原回到汉中,随即去了耀县孙家源找到了孙怀远的遗孀,见到了那个只有一岁大的小女孩儿二丫。此时,孩子的娘思夫忧郁成疾,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她在弥留之际恳请李继祖收养二丫,就这样,他就把孩子抱回了汉中李家沟,当作亲生女儿一般来抚养。 二丫直到今日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由得悲从中来,扑进李老汉怀中恸哭。 “为了二丫,继祖一直都没有娶亲成家,现在回想起来,他的惨死说不定也和这个孙遗风有关,难道说只要搭上药王的边就不得好死么?”李老汉痛苦的说道。 “药王?” “孙怀远的先祖就是唐朝的孙思邈。” 有良终于明白了,李二丫,她才是药王真正的后人。孙遗风苦苦布局就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药王墓的下落,而柳十三误认为孙遗风是药王后人,一直在暗中觊觎。 而二丫,她自己却一切都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有良,这个老瞎子柳十三究竟是什么人?”李老汉疑惑的问道。 有良摇摇头,说心里话,自己也不知道柳十三的真实来历。 “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救治过二丫,孙思邈后人一定隐藏有什么秘密,所以孙遗风才紧追不舍,他是不会放过二丫的。”李老汉忧心忡忡。 “爷爷,我们去报告公安局。”二丫抹着眼泪说道。 “没用的,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政府也不会只听咱们的一面之词就把孙遗风抓起来。”李老汉摇了摇头。 “他的目的是药王墓。”有良说。 “二丫只是个不懂事儿的毛孩子,哪里知道什么药王墓。” “李大爷,二丫身上有什么孙家的遗物么,那天夜里孙遗风盗墓好像是要找什么东西。”有良猜测说。 “当年二丫随身除了衣物之外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要转交的那只玉琀,不过后来不见了,翻箱倒柜也没找着。”李老汉回忆道。 旧时妇女使用金银以及玉簪头钗的不少,有良记得娘就有一支,后来一同葬身火场了,但玉琀倒是头次听说,孙家如果能遗留下什么古书地图之类的里面倒兴许会有药王墓的线索。 “玉琀是什么?”他问。 “只是一件玉质的小饰物。”李老汉解释说。 “爷爷,二丫想去孙家源一趟,到我娘的坟前烧点纸钱。”这时李二丫幽幽说道。 “这是应该的,等油菜籽收了,爷爷再带你去吧。” “俺可以陪二丫去。”有良突然说道,孙家源是孙思邈的原籍,那里或许能发现与药王墓有关的线索,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噬磕针,一旦打通了双手的经络,就不用再怕孙遗风了。 李老汉望着他俩,最后点点头同意了。 当晚有良就住在李家,次日一早,李老汉给二丫带了点钱,送两人到镇里乘北上的长途汽车到西安,然后转车前往铜川耀县。 柳十三夜里回到了东风旅社,发现有良不在房间内,背囊等物品仍堆放在墙角,他会去哪儿了呢?此次前去汉中,自己在暗中探访并未发现孙遗风的踪迹,他并未来到李家沟,于是两天后便又匆忙的折返京城。 柳十三整夜未合眼,有良始终没有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天桥胡同口,柳十三穿着破烂的衣服蹲坐在地上,有行人路过时便默默的伸手乞讨。大约八九点钟的时候,他瞥见孙遗风拎着皮包出来,并将院门上了锁,然后登上自行车随着人流去了。 柳十三慢慢起身,溜达着来到孙家门口,见左右无人时木棍一拄翻阅过了院墙。 “喵……”的一声,屋门口蹲着一只肥大的老母猫,半截右后腿缠着绷带,正恶狠狠的盯着他,一群黑猫崽儿警惕的围拢在牠的脚下。 “一窝妖孽。”柳十三嘴里嘟囔着,目光透过窗户望去,屋内并没有有良的身影,看来他不在这里。 “嗤……”老母猫发出威胁的嘶嘶低吼。 “滚开,不然把你们一窝端。”柳十三举起了木棍。 老母猫绿幽幽的双瞳突然放大,上下眼皮快速的开合起来,一道道诡异的生物电波迎面罩来。 “啊。”柳十三轻呼一声,深藏在干瘪右眼皮后的阴眼突发一阵剧烈的刺痛,泪水止不住的流淌出来。 妈的,原来这只猫妖还有这种邪术,他心中咒骂着向后退去,他可不想阴眼受损,那样的话就真成盲人了。 逃离了孙遗风的院子,在返回的路上柳十三心中疑窦重重,有良在京城并无熟人,总不会凭空消失的。他回到旅社后坐在床上静静的思索,仔细的回忆那天有良从孙遗风家里回来说过的那些话。 “难道回去了佛崖寺?”他疑惑的自语道。 当晚,柳十三实在坐不住了,收拾好背囊结账离开了旅社,依旧乘夜车赶往潼关,日暮时分,他登山来到了佛崖寺,仍是一身老乞丐装束。 执事僧见到他很是惊讶,热情的领着他来到伙房施舍斋饭。 “那个小和尚了去呢?”柳十三问胖和尚。 “哼,这家伙脾气大得很呢,鬼知道跑哪儿去了。”胖和尚忿忿的说道。 果然回来了,柳十三心中暗道,或许住持老和尚知道他的去处。 “住持在吗?”他问。 “唉,”胖和尚难过的答道,“未渡住持已经圆寂了。” “圆寂了?怎么会呢?”柳十三大吃了一惊。 “他是被人害死的,”胖和尚大致说了一下事情经过,叹息道,“也不知凶手是什么人,住持心地那么善良,竟会遭人暗算,什么世道?” “没有什么线索么?” “贫僧也在纳闷,住持的一只鞋跑到床铺底下去了,上面有血迹和粘着一些动物黑色的毛发,佛头山已经好多年没见野兽了。” 柳十三旋即明白,那是孙遗风和他的老母猫袭击了住持,而未渡老和尚也伤了猫妖的一条腿,昨天早上在孙家见到牠还缠着绷带。 可他想不通,孙遗风为什么要杀未渡住持,看起来这里面必有隐情。 ☆、第十一章 孙家祖坟 耀县城东有座药王山,五座山峦顶如平台,形似五指,原名“五台山”,后因唐代大医学家孙思邈曾辞朝廷应召,在此隐居行医济人,故称“药王山”。南北朝时,山上有佛寺,历代人们又陆续修建了孙思邈的庙宇,后世奉这里为医宗圣地,香火鼎盛。 山北数里便是孙家源,药王孙思邈的老家。 黄昏时分,有良和二丫终于赶到了孙家源,天色已晚,两人便到一农户家投宿。 男主人姓孙,热情而健谈,问有良:“你俩是兄妹吗?” “不是。” “我知道了,”他恍然大悟道,“你们是离家私奔出来的,现在的老人也真是的,都什么年代了,两个年轻人相爱干嘛要横加阻拦呢?” “您知道孙怀远么?”有良突然问道。 “孙怀远?”孙大叔在搜肠刮肚的回忆着。 “你是在问大丫的男人吧?”正在厨房里忙乎着的孙大婶探出头来说道,“他们夫妻十多年以前就都去世了。” 有良一听忙说:“男的在部队上牺牲了,女的病死了。” “当家的,他们说的是大丫夫妻俩。”那婆娘肯定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孙怀远和大丫还有过一个孩子,听说后来被人领养了。”孙大叔拍了拍脑门。 “就是她。”有良指着二丫。 “哦,真的?”婆娘从厨房里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仔细的打量着二丫,嘴里说道,“嗯,长得和大丫是挺像的。” “我娘叫什么名字?”二丫幽幽问道。 “她是我的同学,叫韩大丫,可惜年纪轻轻的就生病死了,那年孙怀远从部队上回来结婚时,我还去吃喜酒了呢。”那婆娘惋惜的说。 “您知道我爹娘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吗?”二丫急切的询问道。 “你爹娘的家里人据说都死于六几年的饥荒,当年若是有近一点的亲戚在,孩子也不会送人了。” “我娘的坟墓在哪儿?” “就在药王山下,那儿是孙家的祖坟地。” “可以带我去看看吗?”二丫恳求道。 “明天我带你们去吧。”孙大叔爽快的答应了。 当晚有良和孙大叔睡在一屋,躺在炕上时向他打听有关药王墓的事情。 “孙思邈的原籍就在我们村,凡是孙姓人家都自称是他的后人,年代久远根本也无从分辨真假。据说河南济源王屋山下有座‘孙真人墓’,再就是药王山下有块孙家的祖坟地,有人相信那一大片坟包之中就有孙思邈的墓,不过并没有碑石能证明,一千三百年,即使有也都沉到地底下去了。” “听说过药王的‘噬磕针’么?”有良试探着问道。 孙大叔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 “知道孙遗风这个人吗?”有良描述了孙教授的相貌。 “孙家是个大姓,在外面工作的人很多……你等等,孙怀远有个堂叔不就叫孙遗风么?” 有良闻言大吃了一惊。 “没错,好像他们孙家的那支就唯一剩下他了,不过听说前两年也已经死了。” “死了!”有良更是愕然。 “明天去村里问下就清楚了。”孙大叔嘴里嘟囔着睡过去了。 有良彻夜难眠,这次到孙家源来收获还是有的,起码知道了孙遗风的来历,不过说他死了肯定是误传,因为其正在京城天桥胡同里好好的活着呢,还养了一大堆猫。 次日一清早,孙大叔就出去了,吃早饭的时候回来,告诉有良说孙遗风的事情打听清楚了,此人是铜川一家医院的中医师,几年前确实已经死了,也葬在药王山孙家祖坟地。 吃过饭后,孙大叔扛着锄头领着有良和二丫离开孙家源,往南走了大约有四五里路便来到了药王山下。 山谷里有一片平坝,蓬蒿丛生,大大小小的土丘散落其间,有的坟前矗立着石碑,大多数只是荒丘一座,甚为凄凉,与乱葬岗差不多。 在众多的坟墓中间找了半天,终于见到一座被青草覆盖着的坟丘,地上横倒着一块破败的花岗岩石碑,扫去浮土,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辨“韩大丫之墓”几个字,落款日期是一九七五年八月。 二丫双膝跪倒,泪水夺眶而出,口中喃喃呜咽道:“娘,二丫看你来了,这么多年一个人孤独的在这儿……” 孙大叔在一旁看着也不禁有些黯然,不住的摇头叹息着。 有良拉开二丫带着的旅行袋,取出事先备好的烧纸冥币点燃,看着淡淡升起的青烟,心中想起自己惨死的父母,眼眶也红了。 孙大叔重新刨土将石碑立好,然后拽有良到一边让二丫和母亲说点悄悄话。 “孙遗风的墓就在那边,石碑还是挺新的呢。”孙大叔指着山脚下的一片坟丘说。 “他在铜川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有良问。 “听说老婆还在,孩子也都大了,有良,你俩在这儿慢慢祭奠着,我先回去了,记得回家来吃中饭。” “把锄头留下吧,俺想给坟墓添点土。” 孙大叔留下铁锄后一个人回去了。 整个坟地就只有他和二丫两个人,有良于是扛起锄头直奔山脚下,很容易找到了孙遗风的坟墓,石碑上的名字还很新。他瞧着四下里无人,尽管双手不灵活,但还是咬紧牙关奋力的刨起土来,春天土丘湿润也较松软,不多时便掘了个大坑出来。 “你这是在干嘛?”身后传来二丫掩饰不住的惊呼声。 “这是孙遗风的坟,俺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尸体。”有良头也不回的答道。 “你是说到李家沟去的那个教授孙遗风?”二丫愕然道。 “就是他,孙大叔说他两年前就死了。” “他明明活着呀?” “所以才要挖出来看看。” 二丫一听上前抢过锄头忿忿道:“让我来,奶奶的,姓孙的刨了我爹的墓,今天就挖你的坟。” 她毕竟在乡村里农活干惯了的,性情也泼辣,掘进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嘭”的一声,铁锄刨在了棺材板上了。 当他俩撬开棺材板的时候,瞧见偌大的棺木中只盛放着一尊小骨灰坛,原来尸体也是火化的,启开坛口,里面是半下子白灰色的骨灰,两人面面相觑。 “难道京城的那个孙遗风是假的?”二丫疑惑道。 “单凭骨灰也说明不了啥。”有良似乎有点沮丧。 “那怎么办呢?” “孙遗风死前是铜川市中医院的医生,老婆孩子都还在,走,带他们去京城与孙遗风见面。”有良断然道。 “可人家能相信我们吗?” “会的。”有良语气坚决。 两人重新将坟墓填埋并恢复原状,然后一起返回到了孙大叔家里。 中饭过后,他俩向孙大叔辞行,离开孙家源来到铜川县城。 中医院的墙上挂着医院职工几年前的合影照片,有良发现前排中间有个穿白大褂戴眼镜的医生正是孙遗风,模样一点都没有变,仍旧是一脸的严肃表情。 “果真是他。”有良指给二丫看。 “这是孙医生,院里最权威的中医师,已经去世两年多了。”身旁有位医生看见他俩手指照片,顺口说道。 “您知道他家住哪儿吗?”有良问。 “你们是他什么人?” “我们是亲戚,孙家源的。” “哦,那是孙医生的老家。”那名医生点点头,指点去孙遗风家的路径,原来就在医院的家属宿舍区内。 找到孙遗风的家,有良上前敲门,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太婆开了门。 问清两人是孙家源来的,老太婆热情的请他们入内。 有良一眼瞥见墙上孙遗风的黑框遗照,于是看门见山的说道:“孙遗风还活着,怎么就挂上遗照了呢?” 老太婆闻言笑起来了:“老头都去世两年了。” “俺确实在京城见到他了,现在是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的老师,俺就是孙教授的学生。”有良一本正经的说。 “不可能的,除非你见到了鬼。”老太婆正色道。 “俺是孙家源的人,怎么会认错呢?而且还经常在一起说话。” 老太婆疑惑的盯着有良,半晌缓缓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老太婆迟疑的抓起茶几上的电话,分别给儿子和女儿通了话,要他俩即刻赶来有要事商量。 不多时,儿子孙康和女儿孙梅便匆匆赶来了,两人都已经成家在外单过。 当他们听说父亲还活着都不相信,不住的盘问有良。 “不信就算了,京城反正又不远,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有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娘,当初在火葬场取爹骨灰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是有些反常的现象,排在咱们后面的都先拿到了骨灰,我还跟他们理论了,等领出骨灰差不多迟了一个来小时。”孙康回忆道。 “我也想起来了,是有些蹊跷。”孙梅也说。 老太婆沉思片刻,目光望着有良:“你愿意领我们去见见这个孙教授么?” “可以啊,这样就知道俺没说谎。”有良一口答应。 “既然这样,咱们就乘夜车赶往京城。”孙康有点迫不及待的说道。 老太婆收拾一下,大家一起出门来到五一路火车站,乘晚班火车前去京城。 ☆、第十二章 认亲 次日下午,孙遗风家人一行赶到了京城,有良领着他们直接来到天坛旁的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 “有良,这几天你旷课去哪儿了?”杜大姐正好从办公室出来碰见他,惊讶的问道。 有良没有回答,只是匆匆问道:“杜大姐,孙教授来了么?” “他在授课,快要放学了。”杜大姐答道。 教室门口,隔着门上的小窗户,孙教授正在桌上一尊半人高的人体针灸模型前讲解着穴位进针要领,“嘭”的一声门被撞开,孙康率先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孙梅搀扶着老太婆。 “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孙康一头雾水,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老孙,你还活着!”老太婆泪流满面,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 孙教授瞬间呆楞住了,随即脸上现出迷茫的表情,嘴里支支吾吾的说:“你们是谁,认错人了吧?” “爹,你这是怎么了?连我们都不认识了吗?”孙康愕然道。 “你是老孙,是孩儿他爹。”老太婆嚎啕大哭起来。 走廊里,杜大姐诧异的问有良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是孙教授的老婆和孩子。”有良说。 “他的家人不是早都死了么?”杜大姐也是惊讶不已。 这时候,听到教室内孙遗风高声叫着:“你们这群疯子到我的课堂里捣什么乱?这课没法儿上了。”随即“咚”一声,孙遗风拽开门满脸怒容的出来,途经有良和二丫身边时,怨毒的目光瞪了他俩一眼然后径直的跑出学校。 “老孙……”老太婆凄凉的呼唤了一声,便晕倒在地。 片刻,她悠悠醒转恸哭不已。 有良走到他们身边,冷冷说道:“俺知道孙教授的家,你们要去找他么?” “快带我们去。”孙康催促道。 天桥胡同最里面,院门大敞四开,有良带着他们走了进去,说道:“这就是孙教授在京城的住所。” 屋门也都开着,看来孙遗风已经匆忙离开,什么东西也都没带,唯有那些黑猫一只都不见了。 众人在房间内搜寻了一下,没有什么其他发现,老太婆唉声叹气道:“他就一个人在这儿生活?” “爹一定是患了失忆症,”孙康思忖说,“可我们要去哪儿找他呢?” 孙梅对他说:“哥,我看应该到公安局去报案。” “眼下也只有这么办了,”老太婆忧伤的目光望着有良,“孩子,你没说谎,他确实是死去的孙遗风,谢谢,若是没有你来通风报信,我们全家一辈子都还蒙在鼓里。” 孙康掏出几百块钱,说:“这是酬谢你的。” 有良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心想手头正紧呢,随即与他们告辞,和二丫匆匆离开了屋子。 “有良,你真厉害。”二丫心里由衷的佩服他。 是夜,京城一家公用电话前,孙遗风正在拨打长途电话,他的脚下撂着一个大大的旅行袋,里面是那一窝黑猫。 “我是孙遗风。”电话接通了。 “嗯。” “身份已经暴露,老太婆一家人跑来了。”孙遗风压低声音说道。 “知道了,药王墓始终没有线索么?” “是。” “再加一把劲儿。”对方命令道。 “是,老白。”孙遗风神情毕恭毕敬。 听筒里传来“嘟嘟”忙音,对方挂断了电话。 孙遗风松了一口气,掏出手帕揩去额头上的汗珠,然后直奔火车站,搭乘夜车直奔汉中。 有良和二丫跑到街上小馆子里,美美的饱餐了一顿。二丫从没来过京城,想要去看天安门,于是两人先找了家小旅社住下,一连兴致勃勃的玩了好几天,直到孙家的两百块钱花得差不多了,才最后买火车票返回李家沟。 刚一进村,迎面遇见邻家大婶,急切的说道:“二丫,你跑去哪儿了,快回家你爷爷出事儿了。” 两人匆匆忙忙跑回家中,院子里聚集了不少的乡亲。 李老汉直挺挺的躺在炕上已经断气了,脸上满是血痕,其状惨不忍睹。 “爷爷……”二丫扑上去抱着李老汉号啕痛哭。 “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人群中的女人们都在拭着眼泪。 有良仔细查验了下伤口,那些抓痕深浅不一,不用说,肯定是孙遗风的那帮黑猫干的,就因为他俩带着孙家人上门认亲,孙遗风就这么残忍的报复么?他也忒狠了。 李老汉的尸体是今早在坟地被发现的,村里人将其抬回到家里,大家都不知道二丫去了哪里,急切的盼着她回家。 院外传来了汽车喇叭声,县公安局刑警队接到报案赶来了,大家都被请出了屋子,法医开始勘验尸体,其他知情人被一一问话做笔录。 有良在一旁安慰着二丫,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说出真相,最后还是决定闭口不提,他们根本不会相信的。 黄昏时,民警们都走了,此案基本认定是事故,李老汉一个人在山上死于某种野兽的利爪之下,他们在伤口里发现了几根黑色毛发,至于究竟是什么动物有待于进一步的分析化验。 村里人帮忙将李老汉抬到摆放在院里的那具空棺中,盖上棺盖,这是原先给廖神婆预备的,没想到这么快便用上了。 乡亲们陆陆续续回家做晚饭,邻家大婶让二丫去他们家,二丫摇摇头哪儿都不想去,只顾低声啜泣着。 有良见人们都走光了,低声对二丫说道:“俺知道是谁杀了你爷爷。” “谁?”二丫抬起头来,泪水盈盈的望着他。 “孙遗风,爷爷脸上的抓痕就是他的那些黑猫干的。” “那我们赶紧去告诉警察。”二丫急切的说道。 “他们不会相信猫会杀人。” “真是猫么?”二丫也是半信半疑。 “那些不是普通的猫,牠们是猫妖,你还记得廖神婆的事儿么?” “是啊,棺材里有一只黑猫尸体。”二丫想起来了。 “那就是孙遗风猫群中的一只。” 当晚二丫又哭了好一会儿,她是爷爷一手带大的,感情极深,后半夜终于支持不住打起了盹儿。有良则在炕梢合衣躺下,睁着眼睛盯着屋顶盘算着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孙遗风病死是真,可在铜川殡仪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呢?骨灰晚取了一个多小时,这期间他复活后悄悄潜入京城,家中老婆孩子都一直蒙在鼓里。好像他重生后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寻找药王墓,为此不惜杀了李老汉父子以及未渡住持。前几天他很冲动的带着孙家人上京城认亲,导致孙遗风气急败坏的前来李家沟报复,自己和二丫都已经暴露了,时刻处在危险之中。 有良想起了柳十三,他虽然也是奔着药王墓而来,但毕竟和孙遗风不是一路的,甚至还是对头,自己应该站在他那一边么?可柳十三诱骗自己废了左眼,这是绝不能够原谅的。 “奶奶……”二丫突然由梦中惊醒失声叫了起来。 “二丫你做噩梦了?”有良问道。 “我梦见奶奶了。”她幽幽叹息着。 “睡吧,明天还要给你爷爷下葬。”有良安慰她。 “我看见玉琀了。” “不是已经丢失好多年了么?”有良提醒说。 “在奶奶的嘴里,是我塞进去的。” “你?” “小时候听说嘴里含着玉琀,就永远像睡觉一样。” “人会烂到只剩下骨头的。”有良告诉她。 天明以后,邻家大嫂送来些吃的,又安慰了二丫几句。 送殡的乡亲们都来了,为二丫和有良头上缠着白色的孝巾,大家都以为他俩是对象。 送葬的人们抬着棺材一路来到了祖坟地,李继祖夫妇的后面是二丫奶奶的墓,不多时合葬坟已经挖好,众人小心翼翼的将棺木贴着原来的棺材放了进去。 二丫哭着往墓穴中撒着纸钱,人们开始填土堆起了个坟包,请来的石匠在石碑上加刻了李老汉的名字,葬礼结束了。 “我们一起回去吧。”邻家大婶劝她道。 二丫坚持要在坟前呆一会儿,乡亲们叹息着陆续离去了。 “那只玉琀是你娘唯一留给你的遗物么?”有良思索道。 “嗯,是爷爷说的。” “玉琀可能就是孙遗风要找的东西。” “他要玉琀干什么?” “一定是与药王墓的秘密有关。” 二丫想了一会儿,最后说道:“昨晚在梦中,我那时还小,趴在死去的奶奶身上哭,把自己最喜欢的玩物,就是那只玉琀塞进了她的嘴里……” “恐怕孙遗风最终还是会回来找到玉琀的,上次你神智恍惚来到坟地,因不记得玉琀的事儿,所以他并未得手,不过下次就难说了。” “你是说他还要……”二丫惊恐道。 “你爷爷不知道玉琀丢哪去了,结果被逼死,他也会对你这样做的。” “那可怎么办?”二丫身子微微颤抖。 “我们先取出玉琀,然后咱俩远走高飞,让他永远也找不到。” “你是说要掘墓?” “对。”有良坚决的说道。 二丫难过的点点头。 有良拾起留下的一柄铁锄,二话不说开始刨坟,只要能找到药王墓的线索,取得“噬磕针”接通双手经络,那时再遇到孙遗风,哼,让他好好尝尝“中阴吸尸大法”。 ☆、第十三章 蝉形玉琀 当有良奋力撬开二丫奶奶的棺材盖板时,两人都大吃了一惊,一个头发斑白面容慈祥的老太婆像睡熟了一样,安详的躺在棺木中,十多年过去了,竟然丝毫没有腐烂。 “奶奶……”二丫一下子哭出声来,想上前亲近却也不敢,只是泪流满面的呆呆望着她。 有良扔下锄头跳入墓穴中,背过身子挡住二丫的视线,伸手进老太婆的嘴里硬生生的抠出来一块核桃大小的寒凉玉蝉。 “就是这个吗?”有良跳上来拿给二丫看。 二丫点点头,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玉琀,突然口中惊叫了一声。 有良回头望去,方才还面色丰满的老太婆骤然间皮肉塌陷了下去,全身萎缩皮肤起皱变成了一具干尸…… “奶奶,对不起……”二丫痛苦的喃喃道。 有良重新盖好棺材,迅速的填土,将坟丘重新恢复好了。 “我们走吧,要赶紧离开李家沟,孙遗风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回来。” “那家不要了?” “还是要命吧。”有良拽着二丫匆匆返回家中,开始收拾行装,然后也没同别人打招呼便悄悄的离开了李家沟。 “我们能去哪儿呢?”二丫无助的说道。 “有一个地方,孙遗风绝对找不到我们。”有良信心十足。 两人乘上长途汽车一直向北直奔河东而去。 未渡老僧临死前说的话,有良只听到了两个字“地脐”,他一下便明白了,“关中地脐”内当然是最安全的,数年前自己跟随虚风道长曾经潜进去过,那里有座湖心岛,还有蠕头蛮郭儒昌老爷子等人,后来自己与沈才华一同坠入地脐内,最后通过秘道从永济普救寺爬出来的。 进入关中地脐的入口在河东风陵寺老白果树洞内,他决定带二丫先进入地脐躲上些日子,仔细琢磨一下玉琀的秘密,然后设法找到药王墓。 长途汽车上,有良要过蝉形玉琀仔细的端详起来,玉质很洁净,刀工粗旷线条简练,蝉的双翅合拢,活灵活现。他翻过来掉过去也没发现上面有字迹,上面没有任何与药王墓相关的线索,有良也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推测了,或许孙遗风要找的是其他的东西。 他把玉琀交给二丫收起,悄悄的给她讲起了关东地脐的秘密。 “可我们在地底下吃什么呢?”二丫到底是女孩子心细,首先考虑到生存问题。 “湖水里有鱼虾,粮食就只有带进去了。” “有锅碗瓢盆么,能生火煮饭吗?” 是啊,还有一大堆事儿要解决,有良也感觉到问题不小,而且地下还有大甲虫、尸磷虫和狼蛛等可怕的昆虫,上次有虚风道长顶着自己才安然无恙,若是和二丫两个人贸然进去,恐怕活着出不来了。 未渡老僧让自己到地脐里避难,是因为他也从未下去地底下,不知道其中充满了危险,看来这个方法行不通,有良越想越沮丧。 “只有先暂避到风陵寺去吧。”他说,毕竟在那儿当了几年小沙弥,环境相对熟悉一些,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像当年躲开费道长那样溜过黄河去,回到自己的老家凹里村。 两人辗转两日后终于摆渡过了黄河,来到了风陵渡,在渡船上二丫始终紧闭双眼身上微微颤栗,不敢看汹涌的黄河水,到底是女孩子胆小,有良心下想。 他俩在镇上一家小饭馆里匆匆吃了碗汤面,然后买了一些馒头之类的干粮随身带上。黄河故道的河滩小道上,一个赶着羊群的羊倌,诧异的望着他俩往风陵寺方向去,不由得摇摇头嘴里叨咕着:“真是的,这两孩子不知道那庙里闹鬼么?” 黄昏时分,有良终于遥遥望见了暮色中破败的风陵寺。 孙遗风并没有离开李家沟,他就躲在山上观察着村里的动静,当他远远的望见有良同李二丫行色匆匆的赶回家中时,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个李老汉口风甚紧,无论怎么威逼利诱,始终不肯透漏孙家的秘密,最后不得已放出媚娘杀死了他,附身后才得知当年孙怀远死后,韩大丫托孤时遗物中有一只祖传的玉琀,但是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上次他跟着二丫曾经去过坟地,李继祖的墓穴里也无任何发现,孙遗风坚信玉琀肯定还在李家沟,那也许是与药王墓有关的唯一线索了,因此他耐着性子等二丫回来奔丧,然后再寻找机会下手。这两个毛孩子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秘密,竟然在铜川找老太婆来认亲,知道得太多了,就是自寻死路。 当他看到乡亲们抬着棺材送葬前往坟地时,怕人多眼杂因此并未跟着去,等最后二丫和有良两人回到家中,他决定在夜里下手,免得惊动左邻右舍。 不料这俩孩子竟然随即离家出走,孙遗风不由得心中犯了寻思,大白天又不好动手,于是便尾随着他们看看究竟是要去哪儿。 有良他俩乘坐的汽车驶离车站后,于是便雇了辆农用车跟在后面一直到了西安,再辗转来到了黄河渡口。由于不能乘坐同一渡船,因此耽误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河对岸的风陵渡,已经不见了他俩的踪影,反正天色已晚,谅他们也走不远。 风陵寺山门紧闭,上面贴着陈旧的封条,看来已经关很久了。 有良带着二丫绕到寺后,院墙角落里有个小门,当年他和妮子为躲避费道长等人就是从这里逃走的。 木门已经破损,有良用力的撞开,两人进到了大殿中,此刻天已完全黑下来了,龛台上的佛像也朦胧不清,僧房内更是漆黑一片。有良拉了下门后的灯绳,还好有电,灯泡发出微弱的光亮。 破旧的桌椅床铺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墙角布满了蛛网,有良默默的望着,触景生情,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和一渡法师在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还有后来的妮子。 二丫立刻动起手来清扫,有良翻开柜子找到被褥,不过都已经受潮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儿,只有等明天太阳出来后晾晒了。 “孙遗风能找到这里来吗?”二丫仍是不放心。 “应该不会,这里离你家有一千多里地,很少有人知道这座废弃的寺庙,况且山门被封闭,谁也想不到会有人住在里面。”有良安慰她。 两人聊了一会儿,便关灯分床而睡。 “她要是妮子就好了。”有良暗想,虽然说二丫生的也很俊,但内心深处就是放不下妮子,虽然她背叛了自己跟了那个坏蛋沈才华跑了,可还是念念不忘,只要妮子改邪归正重回自己的身边,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 半夜时分,有良猛然警醒,耳边听到大殿外面有窃窃私语的说话声,此刻二丫也睁开了眼睛,紧张的小声问道:“外面怎么会有人说话?” “嘘。”有良悄悄起身,二丫害怕一个人在房内,便跟在他身后,蹑手蹑脚的摸进大殿想要看个究竟。 一轮明月高高的悬挂在夜空中,淡淡的月色下,有一高一矮两个人负手立于殿前空地上,卿卿我我的说着悄悄话。 “相公,时辰已到,奴家要吮吸月华了。”但见那个矮个光头男人仰面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凌空吞噬起来。 此人说话的声音阴柔至极,入耳十分中听,可是竟然出自一男人之口,令人顿觉无比的怪异。 身旁那位高大魁梧的中年汉子长叹一声:“唉,只有每月十五才能出来呼吸一下人间的空气,实在是千金一刻啊。” “相公,你又想家了?” “如今已隐匿地下数年,虽然身在桃源,却不知有汉,何论魏晋,恍若隔世啊。” “相公,你这一说,到勾起了奴家往日伤心事儿,想当年和珅临终绝命诗中写道‘五十年来梦幻真,今朝撒手谢红尘。他日水泛含龙日,认取香烟是后身’,也不知他如今魂归何处?”光头男人幽幽说道,流露出无尽的相思之意。 “可儿,那和珅长得真就那么英俊么?” “当然,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绰号岂是浪得虚名来的。” 高大男人闻言沉默不语。 “相公吃醋了,”光头咯咯的笑了起来,柔情似水的嘤嘤说道,“‘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现在可儿有了相公已是心满意足,别再胡思乱想了。” “唉,和珅的小妾身份是何等高贵,如今委身于我这个蠕头蛮,邢某实在是受宠若惊呢。”高大男人调笑说道。 躲在大殿门后的有良闻言大吃一惊,“蠕头蛮?”这两个人竟然也是蠕头蛮,与地脐之中的郭儒昌老爷子一样? 二丫心中恐惧,禁不住的伸手拽了下有良示意还是远离这两个怪人。 “是谁?”光头男人警觉的回头望向了大殿内。 有良见已经被发觉,于是便索性走了出来,二丫紧紧的躲在他的身后瑟瑟发抖。 “原来是两个孩子,你们躲在这里干嘛?”高大男人疑惑的问道。 “呦,瞧瞧,这女娃儿细皮嫩肉的,还是个处子呢,相公,你若是喜欢的话,奴家换过这个皮囊可好?”光头淫邪的目光上下端详着二丫,咂了咂嘴巴咽下口涎。 ☆、第十四章 重返地脐 “可儿,不要滥杀无辜,他们还小,正是祖国的花朵,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高大男人义正言辞的喝止道。 “相公,他俩偷听了我们的说话,不能再留活口。”光头男人辩解说。 “你俩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偷窥?”高大男人表情严肃的问道。 有良坦然的告诉他:“俺叫有良,她是二丫,我们是逃避坏人追杀才躲到这风陵寺里来的。” “哦,现在社会治安这么差,当地公安机关还未开展严打么?”高大男人皱了皱眉头,不满意的说道。 “什么‘严打’?”光头问。 “1983年7月19日,我们国家开始了‘对各种严重刑事犯罪从重从快的严厉打击、判决和执行,加强党的专政力量’的运动,在我们那儿,连通奸犯都统统给枪毙了。” “咯咯……”光头男人闻言笑个不停,面色绯红的问道,“《大清律》中通奸犯只是杖九十而已,奸妇可由丈夫转卖,但不准卖与奸夫,而你们都把奸夫淫妇杀了?” “当然,通奸败坏民风,腐蚀无产阶级专政肌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高大男人掷地有声的朗声道。 “何事要追杀你们?”光头问。 “是追杀二丫。”有良更正道。 “岂有此理,什么人敢置党纪国法于不顾,竟然追杀一个小姑娘?”高大男人义愤填膺。 “他叫孙遗风,是个退休的教授。” “啊,社会上还有这样的学者老流氓,看看,不严打如何得了,祖国花朵岂能容忍这般摧残?” 有良听着觉得好笑,这个男人虽然生得高大威猛,但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缺少社会经验。 此刻二丫的胆子也似乎大起来了,小声的问他们:“你们又是谁呀?” “这位姑娘是郭可儿,”高大男人介绍说,“我呢,直接叫邢书记就可以了。” 这时,可儿爱怜的对邢书记莞尔一笑道,“相公,世事无常,可别气坏了身子。” 邢书记点点头:“说的也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你们两个孩子下一步有何打算?” “我们想在郭儒昌老爷子那儿避避风头。”有良直截了当的说道。 “你知道我爹?”可儿问。 “俺数年前进去过地脐,认识郭老爷子。” 可儿与邢书记面面相觑,两人都惊讶不已。 “既然是你爹的旧相识,我们就带他俩去地脐吧。”邢书记欣然道。 有良与二丫赶紧回房收拾好行装。 白果树上的入口很高,邢书记和可儿一人背起一个,毫不费力的攀上去钻进了树洞。 地底下漆黑一片,二丫伏在可儿的后背上,但觉耳边呼呼风声,吓得她紧紧的闭着双眼,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可儿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二丫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地脐内是有光线的,现在置身于一个小岛上,四周围绕着地下湖泊,高高如天穹般的石壁顶上镶嵌着星罗棋布的大块绿色萤石,就像夜幕中明亮的星星,向下散射着幽幽的绿光,湖水倒映为一种淡淡的青色,地底无风,因此水面如同镜子一般,波纹不兴。 岛上长满了高大的石笋,像一片白色的森林,一个满面褶皱长发及腰的老头盘腿坐在一块青石上。 “爹,可儿给您带回来两个孩子。”郭可儿放下二丫说道。 “爷爷,这个孩子说认得您老人家。”邢书记示意有良走上前去,他是李地火种下的蠕头蛮,自然要称呼郭儒昌为爷爷。 “郭老爷子,俺是有良啊,上次同虚风道长一同来的,还送您一瓶古龙水呢。”有良近前才发现郭儒昌的双眼已盲。 “嗯,老夫听出来了,你是郭妮的朋友,当时和小主人一同坠入风后冢里了。身旁的少女又是谁?”郭儒昌鼻子嗅嗅,闻出来是个女孩儿。 二丫战战兢兢的上前两步,开口说:“老爷爷,我叫二丫。” 郭儒昌点点头,埋怨道:“有良啊,老夫那可爱的重好多代的小孙女妮子现在可好啊?唉,一直也不来看我。” “唉,”有良叹息道,“她和沈才华去了蓝月亮谷。” “哦,妮子和小主人在一起,那样老夫就放心了,有良,你这次重返地脐是有什么事儿吧?” “爷爷,他是被人追杀才躲到这儿来的,现在上面的治安实在太乱了。”邢书记忿忿道。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追杀妮子的朋友?”郭老爷子怒道。 “是一个名叫孙遗风的退休中医教授,他带着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黑猫,二丫的爹和爷爷都已经被害了。”有良告诉他。 “黑猫?” “那些可不是普通的猫,牠们是猫妖。” 郭儒昌嘬起口唇唿哨一声,号称“白虎”的地脐大灵猫从高台上一跃而下,不过没有尾巴了,是当年沈才华用祝由十八式截断的。 “牠们与大灵猫一样的么?”郭儒昌问道。 “不是,那些只有普通家猫一般大小,但是会附体,令人丧失神智,甚至可以令死人复活。”有良想起了廖神婆,于是解释说。 “哦,牠们竟与可儿有同样本事,白天不避阳光么?”郭可儿好奇的问。 “不怕阳光的。”有良回答。 “不错,牠们确实是猫妖,有良啊,你可惹麻烦了。中原自古以来,世间除了人以外,还有鬼和妖存在,但凡怨气极大的魂魄凝聚不散挺过七七四十九日不去轮回投胎,便成了孤魂野鬼游荡在阴阳两界,如同可儿一般。而妖就不同了,世上所有的动物只要恰逢机缘巧合,就可以修炼成妖,你没读过前朝冯梦龙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么?那个化作人形的白素贞就是个蛇妖,去勾引卖药的许仙行房事吸取阳气,简直就是一个刁奸淫妇,不知廉耻的东西……”郭儒昌越说越气愤,最后竟然破口大骂起来。 “老爷爷,现在叫《白蛇传》,白娘子和许仙忠贞的爱情我们青年人都非常敬佩。”二丫忍不住反驳道。 “是啊,爷爷,您这是受封建思想余毒的影响,白素贞与许仙是自由恋爱,在新中国是鼓励破除旧的传统观念,当然政府的正确导向是不提倡婚前性行为,如果是恶意通奸则是属于严打对象。”邢书记也秉持正义据理力争。 有良见他们越说越离题,赶紧插话道:“郭老爷子,猫妖也是修炼多年然后出来害人的吗?” 郭儒昌想了想,说:“按理说,除了妖孽,一般的小妖不轻易害人,不知你们怎么得罪了牠们?” 话到此处,有良不得不讲出二丫的身世,以及孙遗风的目的是要找到药王墓。 “哦,原来小姑娘是唐代大名鼎鼎的药王孙思邈后人,老夫失敬了,”郭儒昌恍然大悟道,“据说孙思邈活了168岁,他的《千金方》可是每一个郎中的必修之课,至于他死后归葬何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药王墓里有什么秘密么?连猫妖都急于寻找。”郭儒昌疑惑不解。 “说是墓中藏有源自上古巫咸的‘鬼门十三针’,叫做‘噬磕针’。” “那可是禁针啊,大清曾经明令禁止郎中使用‘鬼门十三针’,以免阻断因果循环触怒鬼神,而且施术者本人也会折寿绝后。” 有良闻言吓了一跳:“您是说学了‘鬼门十三针’会短寿和不能生育么?” “正是。” 有良沉默良久未作声。 二丫悄悄问可儿:“你们在这地底下吃什么呢?” “鱼虾,湖里多的是,有时会去抓些老鼠来吃。” “都是吃生的?” “当然,很鲜美的。” 二丫吐了下舌头,心想那不和野人一样么?自己可受不了。 “郭老爷子,您看守风后冢的事儿不是已经完了么,为什么还要呆在这地底下呢?”有良问。 “唉,”郭儒昌怅然说道,“老夫寿数将至,双眼已盲,就在地脐里等候大限到来,只是苦了可儿和邢书记。” “是啊,您老在风陵渡不是还有祖屋么,完全可以让邢书记和可儿去那儿住,时常来地脐看望一下不就行了?”有良心想若是有邢书记两人在身边,应该能对付得了孙遗风。 郭儒昌闻言大惊失色,紧忙摆手道:“不可,侵占郭家祖宅的那对男女武功极高,不晓得在江湖上是什么来头,连老夫都栽在他们手里,你们哪儿会是对手。” 有良闻言诧异不已,郭镇长夫妇只是普通人啊,于是说道:“那人名叫郭有财,是个镇长,他们夫妇都不识武功的。” “不可能,”郭儒昌一口咬定,“那天晚上这对狗男女正在屋里行苟且之事儿,恰巧被老夫撞破,但见那白肉女子手臂一挥,瞬间房内耀眼金光四射,不知是何暗器如此厉害,竟生生毁去了老夫的双眼。” 有良愣了半晌,突然“噗哧”一乐,说道:“郭老爷子,您上当了,那不是什么暗器而是电灯,在地底下待了两百多年当然受不了电灯光的刺激啦。” 邢书记也接话道:“没错,白肉女人挥动手臂应该是在拉灯线开关。” ☆、第十五章 老宅 郭儒昌将信将疑,不过仍有些顾虑:“如果真的如此,也得加倍小心才是,爹也不想你们一辈子窝在这暗无天日的地脐里,那就上去吧。” “爹,那剩你一个人在这儿多寂寞啊。”可儿担心道。 “有癞头鼋、鬼蝙蝠和大灵猫陪着爹就行了。”郭儒昌坦然道。 邢书记原本是东北吉林省农安县的县委书记,作为蠕头蛮能够升迁到这一级别算是很不错的了,若不是客家嬷嬷来搅局,他也不会亡命天涯躲到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他早就待腻了,何尝不想回到充满激情的改革开放洪流中去,但一直羞于启齿,今日见郭儒昌如此说,便接下话头道:“爷爷,现在上面的社会治安虽然很不好,但是您放心,我以共产党员的党性担保,一定会照顾好可儿的。” 郭儒昌点点头:“有邢书记在可儿身边,爹就放心了。” 这时,有良突然问道:“郭老爷子,您知道玉琀么?” “玉琀?”郭儒昌想了想,说,“玉琀是亡人口中之物,亦称‘葬玉’,古人多以玉蝉做琀,盖因蝉乃是地下洞出得生,希望死者在土中‘蝉蜕’复生之意。” “孙家祖上遗传下来一只蝉形玉琀,那个孙遗风可能就在追寻此物。”有良说。 “哦,玉琀在哪儿?” 二丫从怀里掏出玉琀递给了郭儒昌。 郭老爷子在手中抚摸了一会儿,面色渐渐凝重起来,缓缓说道:“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玉琀,老夫在地下生活了两百五十年,能够感觉到内里凝聚着某种怪异的老阴之气,实在是蹊跷之极。此物亡者若含于口中,当可尸身不朽。” “我奶奶死了十几年,含在嘴里真的像是睡着了似的,可是一取出玉琀,尸体马上就萎缩了。”二丫脸露懊悔之色。 “这只玉琀上面无字无图,不知道和药王墓有没有关系。”有良接着询问。 “远古祝由术可以凝聚巫术到器物之中,就如同‘鬼壶’一样,若真是如此,这只玉琀内蕴藏着某种巫术,也必然有特定的开启方法,要是先祖郭璞在世的话,则一定能够破解。至于和药王墓是否有关,老夫也不好定论。”郭儒昌沉吟道。 接下来的两天里,有良和二丫就在岛上待着,好在还带来一些干粮可以充饥,那些活蹦乱跳的生鱼虾则实在无法下咽。 数日后,有良和二丫所带的干粮已经全部吃光,到了该出地脐的时间,他们一行辞别了郭老爷子由原路返回到了风陵寺,出树洞口一看正是子夜时分。 月色融融,黄河故道上,四个人匆匆直奔风陵渡而去。 郭家老宅内漆黑一片,郭镇长一家人已经睡熟,自从去年有富结婚搬去了县城以后,整个院落就只剩下有财一家人居住。 几年前的那个夜晚,郭有财和妻子如花正在行房事至水乳交融关键之际,被老蠕头蛮惊吓而得了“回马疯”后,被接到县医院救治。在岳父县委秦书记的关照和医务人员的精心护理下,病情慢慢好转,自前年开始又可以勃起行房了,不过举而不坚,昔日雄风已然不在。 半夜时分,郭有财突然来了劲儿,于是翻身骑在了如花的身上,两人正在云雨兴头上的时候,有良一行赶到了。 “你俩在外面等着,我和可儿去吓吓他们。”邢书记的策略是装神弄鬼,迫使郭镇长一家人搬走。 “嗖嗖”两人衣袂飘逸的轻松跳跃院墙,轻手轻脚的来到卧房外面,此刻听到里面有轻微的“嘿咻”之声,可儿脸上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如花正沉浸在肉欲之中,迷离的眼神儿忽然呆滞了…… 有财伏在她的身上察觉到了异样,顺着如花的目光扭头朝着窗户望去,窗外一个隐约反射着月光的秃头正在窥视着,他认得,那是已经死去好几年的郭二喜…… 郭有财闷哼一声,神经再次受到惊吓导致第二次“回马疯”,立时休克了过去。 如花惊厥之中耳边赫然听到了两个儿子凄厉的尖叫声,出于母性的本能,一使劲儿推开郭有财跳下床,顾不得光着身子便冲出房门直奔东厢房,那是大乖二乖俩孩子的房间。 屋门敞开着,两个儿子惊恐万状的蜷缩在炕梢角落里瑟瑟发抖,嘴里含糊不清的喃喃念叨着:“鬼呀,长脖子吊死鬼……” 老宅外面,邢书记和郭可儿拽着有良二丫一直跑到树林里,忍不住开怀大笑。 “哼,明晚再来,不信他们不搬走。”可儿忿忿的说道。 这下半夜可忙坏了秦如花,丈夫已经口吐黏涎奄奄一息,两个孩子惊魂未定,她急忙给镇卫生所打电话,要值班医生护士赶紧来抢救郭镇长,然后紧接着电话直接挂到芮城县秦书记家中,哭诉闹鬼之事。 秦书记要她稳定情绪,立即命县医院派救护车到风陵渡,自己则乘坐吉普车急匆匆的赶来。 120救护车载着郭有财驶离风陵渡送往县医院抢救,秦书记不住的安慰女儿,搞清了事情的缘由,不由得心里暗自纳闷。上次闹鬼距现在已经好几年了,以前笃信唯物主义无神论,自从当年首长被女鬼郭可儿附身以后,他的信仰动摇了,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未知的东西,单凭马列主义是解释不了的。 “如花,你和孩子暂时跟我一起回县城去住吧,将来等有财病好了把他调到县里工作,大乖二乖也在城里念书。”秦书记安慰她道。 秦如花收拾了一些细软,然后同孩子一道乘坐吉普车去县城了。 有良等人在树林里看到他们离开了风陵渡,邢书记的计谋奏效了,谁让他们强占郭家祖宅呢。 老宅的大门上了锁,他们几个从后面翻墙而过,先是四处查探了一番,然后开始分配住房。可儿和邢书记睡正房,东厢房给二丫,有良住西厢房,那正是当年妮子的房间。 二丫来到厨房一瞧顿时喜出望外,墙上挂满了腊肉香肠,米缸里盛满了大米,鸡蛋以及油都还有不少,足够他们在这里享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咦,这是什么?”二丫指着个方形的电器问道。 “这个郭镇长还挺现代化的嘛,竟然用上了电饭煲和电炒锅,”邢书记说,“今后我们就用它们来煮饭炒菜,不要烧柴灶,免得冒烟咕咚的被外面的人察觉。” 在邢书记的示范下,二丫煮了一电饭煲大米饭,蒸了腊肉并炒鸡蛋,厨房里充满了诱人的香气,大伙儿美餐了一顿,然后各自分头去睡了。 县医院的急救室里,医护人员正在竭尽全力抢救郭镇长,“回马疯”这种病近年来少有发生,好在上次曾经治愈过他一次,积攒了一些经验,天亮时,郭有财便幽幽醒转。 “是他,我看清了。”他睁开眼睛便激动的嚷了起来。 “你说是谁?”秦书记和郭有富围拢在他的病床前,如花已经带着孩子回父亲的家中了。 “郭二喜。”有财神情异常紧张。 “莫要乱讲,”秦书记赶紧制止他说下去,郭二喜被杀一事儿是按照失踪人口处理的,可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有富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为之一震,当年在风陵渡后山林中,为了将所谓的郭可儿鬼魂从首长体内驱除,那个可恶的侏儒宋地翁竟然残忍的杀害了村民郭二喜。在秦书记的指示下,作为镇公安特派员的他只有按照失踪人口上报,每次遇见郭二喜的遗孀时自己都内心自责,感到无比的愧疚。 那天夜里,自己在现场亲眼目睹郭二喜的尸体埋葬在了石棺之内,可是哥哥竟然说又看见了他,这怎么可能? “有财啊,”秦书记见病房内无外人,悄声说道,“村民郭二喜已经失踪多年,你肯定是看走了眼,明白么?” “没错,就是他,从小玩到大的还能看错?二喜光着脑袋,两只眼睛在窗外怨毒的盯着我和如花,好象是死不瞑目似的。”有财争辩道。 “胡说!”秦书记把脸一板,怒斥道,“有财,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把嘴闭上,再乱说就把你送去精神病院。” 郭有财吓得一缩脖儿,赶紧低头默不作声了。 秦书记转过头对有富严肃的说道:“你哥哥神智不清,你需要在这里一直陪伴着,公安局那边我去打个招呼放你的假,记住千万不要让他再胡说八道,你应该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有富点点头:“我知道。” 几年前,组织上为了照顾他残疾将其调到县城工作,在公安局管资料,他本人也知道这是秦书记说了话。不久,组织上又给有富介绍了个女工,两人见面都还满意于是便结婚成家了,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女儿。 秦书记离开了,有富望着哥哥那副落魄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人生不能做亏心事儿,否则真是会遭到报应的。 与此同时,在风陵渡转悠查访了几天的孙遗风最终得到了有用的线索,一个羊倌说几天前黄昏的时候,他在黄河故道沙滩上遇见过两个孩子,他们当时正在急匆匆赶路,而那条小道只通到风陵寺。 没错,正是有良和二丫,孙遗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十六章 猫妖 风陵寺山门紧闭,上面贴有封条,由于风吹日晒上面的日期已经模糊不清,看样子这座寺庙已经关了很久,他俩到这儿来干什么呢?孙遗风心中意识到二丫身上一定知道孙家的秘密,否则不会急着到这座废弃的破庙来。 孙遗风绕到寺后,见有一个小门虚掩着,于是拉开走了进去,大殿地上积了一层尘土,佛像上面布满蛛网。他注意到了地面上凌乱的脚印,是两个人的,想必是有良和二丫他们。僧房内已经铺好了床铺,被褥凌乱,很明显的有人睡过,但他寻遍了寺庙所有角落,并未发现他俩的踪影。 孙遗风在风陵寺内守了一夜一天,也没见两人回来,难道他们已经离开了?眼瞅着天就要黑了,腹中饥饿难忍,媚娘和牠的黑猫们也都无精打采的,他决定先返回镇上填饱肚子再说。 孙遗风饥肠辘辘的嗅觉变得特别敏感,在镇东头那家挂着门锁的老宅旁经过时,忽然闻到空气中飘来一丝蒸腊肉的香味儿,不由得肚子里“咕噜”一声,他警觉了起来。 这户人家上锁分明没有人住,怎么会有厨房的香气逸出呢?孙遗风疑惑的伸手拉开旅行袋的拉链,拎出一只小黑猫轻轻的放在地上,示意牠进院去瞧瞧。 黑猫抖了下毛皮,随即一头钻进院墙下面的流水洞里,不多时嘴里叼着一块腊肉拱了出来。 孙遗风接过那块香喷喷仍有余温的腊肉嗅了嗅塞进嘴里,这是刚刚蒸熟出锅的,看来屋里有人偷偷地隐藏在里面。他冷笑了一声,绕到后墙黑暗处纵身跃过墙头,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然后朝着厨房摸去。 厨房内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有良与二丫正和另外两个男人在一同吃饭。 哼,果然藏匿在这里,害得自己饿着肚子白白的空守在破庙里,他咽了口吐沫,考虑如何出手。有良和二丫不会任何武功可以手到擒来,不过身旁的这两个男人却不一般,孙遗风感觉到了他们身上诡异的气场。尤其是那个光头男人,体内散发出死亡的气息,像是某些器官早已停止了运作,他是具死尸。另一个男人高大魁梧,身体内似乎寄生有某种不知名的生物,发出的磁场有别于人类,他们与有良和二丫怎么纠集在了一起呢? 孙遗风悄悄的将一窝猫崽统统放了出来,由媚娘带领着潜入厨房,而自己仍隐藏在黑暗中悄悄观察。 最先发现牠们的是可儿,她听到了轻微的踏地声,扭头惊讶的看见一只肥胖的三条腿老母猫带着一群黑猫崽溜进了厨房,不由得“噗哧”一笑,随手夹了片腊肉扔了过去。 有良视线望过去顿时惊呼起来:“小心,孙遗风来了!” “喵……”媚娘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黑猫们纷纷窜起呲着獠牙挥舞着利爪凌空扑向了可儿同邢书记,吓得可儿面色惨白手足无措。 郭可儿本是附身的普通魂魄,而黑猫正是其克星,所以民间严禁黑猫跨越新鲜尸体,否则会引起诈尸。邢书记并不知道猫妖的厉害,以为只是普通的家猫,于是伸手想要挡住牠们。哪知刚刚探出一只胳膊“嗤嗤”数声,衣袖裂成碎片手臂上鲜血四溅,几乎被抓烂了,疼的他怪叫一声,“咯咯咯”颈部一连串响动,脖子瞬间暴涨了两米多长,张开血盆大口“喀嚓”咬住了一只黑猫,由于用力过大竟然将猫脑袋活生生的给切下来了。 媚娘见状大惊,知道他是屋内最强的对手,于是连续“喵喵”的怒吼着,快速的眨动眼皮定向发出阵阵生物电波袭来。 邢书记是来自远古的蠕头蛮,对猫科动物不敏感,虽然也觉得脑中一窒,但并没有太大影响,但见他灵活的脖子闪电般的又咬住了一只黑猫崽,毫不留情的将其血淋淋的撕成两半。 窗户外面的孙遗风见状大惊,这只怪异的寄生虫竟然无惧猫妖磁场,赶紧发出意念指令,命媚娘施展其看家本领“媚功”。 媚娘“嗖”的一声灵活的窜上了饭桌,面目表情瞬间变得温柔多情,火辣辣的两只大眼睛含情脉脉的望着邢书记,硕大的脑袋迎着他把小嘴儿一抿,“喵……”的发出缠绵悱恻的叫春长调,端的是秋波荡漾,令人浮想联翩。 邢书记此刻脑袋里出现了自己当年迎娶新娘时的情景,酒宴过后洞房花烛,新娘娇羞的面庞,白嫩的肌肤…… 媚娘连续不断的发出“叫春”声,其音时高时低,幽幽然似闺中怨妇,靡靡乎如欲女焚身,此刻的邢书记完全沉醉于幻觉之中,胯下竟然充盈了起来。虽然蠕头蛮这种寄生虫是雌雄同体,但宿主的性功能非但不受影响,而且还要比正常人高出许多,也更加的敏感。 在农村里待过的人都知道,母猫发情“叫春”的声音极其怪异,以至于数里之内的公猫都会闻讯赶来。见邢书记受制于媚娘的妖术,有良心中焦急万分,突然灵机一动大声叫喊:“邢书记,你还像个共产党员么?” 被突如其来的一喝,邢书记猛然打了个激灵儿,脑袋顿时清醒了,不错,我是堂堂的县委书记,十余年党龄的老党员,惭愧啊,竟然差点着了一只肥胖老母猫的道儿。 “哈哈……”邢书记大笑数声,长长的脖子弯下张开血盆大口,毫不留情的照着媚娘脑袋咬下。 媚娘也并非等闲之辈,反应也是极为敏捷,见状不对三条腿一蹬身子斜刺里跃起堪堪避开,纵使如此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干得好。”有良赞道。 “哗啦”一声,窗户突然间爆碎,一道身影疾速扑向邢书记,白森森的利爪划向了蠕头蛮的脖颈,孙遗风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 蠕头蛮的长脖子虽然动作灵活视线广阔,但猝不及防之下仍然难以躲闪,好在是正面来袭令他提前发觉了危险,脖颈一拧避过利爪,可还是被划破一道口子,差点就伤到动脉。 孙遗风落地狂笑两声:“今天老夫倒是长见识了,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邢书记蹬蹬蹬后退数步,脑袋在天花板上俯视着,此刻有良和二丫也都瞠目结舌,孙遗风颈后直立起猎猎黑色鬃毛,嘴角两边从皮下各伸出三根粗壮的猫须,双手指甲长有半尺锋利无比,发出白森森的光。 “猫妖……”有良口中喃喃说道。 “不错,老夫便是秦岭黑狸猫妖,”孙遗风嘿嘿冷笑道,“有良,想不到你竟然找来了帮手,不过他俩根本不是对手,纯粹是白费劲儿。” “是你杀了我爷爷?”二丫恨恨道。 “哼,谁让这老东西口风这么紧,死都不肯说出孙家的遗物藏在哪儿。孙二丫,你是孙思邈的直系后人,告诉老夫那只玉琀的下落,可免你一死。” 二丫忿忿说道:“那只玉琀不过是件玩物而已,有必要杀李家这么多人吗?” “笑话,遗传了一千多年的玉琀只是个玩物?你当老夫是弱智啊?” 有良瞥了一眼邢书记,他的长脖子上仍旧往下滴着鲜血,看来蠕头蛮也打不过猫妖,可是为什么还不吐泡泡呢,当年在地脐里,李地火和郭老爷子可都是以大泡泡来御敌的呀。 “孙教授,我就不明白,你是个猫妖已经很厉害了,干嘛还要费力的寻找药王墓呢?”有良想吸引孙遗风的注意力,好让邢书记用泡泡来突袭他。 孙遗风目光盯在了有良的身上,说:“有良,你既然已经卷入此事死个明白也好,上次老夫说过药王墓中藏有‘噬磕针’,那是戕戮阴灵的神针。世间阴灵鬼魂无处不在,只是你们俗世的人瞧不见而已,汉代张道陵倒是个人物,竟然发明了‘鬼门十三针’来剿杀它们,一般的孤魂野鬼用普通的银针即可,但是对付不了魔魇,唯有远古巫咸的‘祝由神针’也就是‘噬磕针’才行。老夫取到神针杀鬼除魔,也是造福于天下苍生。” 有良闻言一阵嘿嘿冷笑。 “你笑什么?”孙遗风诧异说道。 “‘噬磕针’除了能杀鬼魂也能斩妖吧?” 孙遗风恶狠狠的盯着有良没吭声。 就在这时,邢书记吐出一个大泡泡悄悄的飘向了孙遗风,里面有好多蠕头蛮幼虫紧张的扒在透明的泡壁上盯着他。 “喵。”媚娘骤然发出了警报。 孙遗风闻风而动,身子极为灵活的闪到墙角,面对着来袭的大泡泡,猛然间“喵”的一声暴喝,身上的衣服纽扣全部挣脱“唰”的罩向了水泡,将其裹了起来。 此刻的孙教授双目赤红,赤裸的上身黑毛乍起如刺猬一样,“呼”一下瞬间扑在了邢书记长脖子上张开白森森的獠牙便咬,速度极快,防不胜防。 邢书记“咯咯咯”想要缩回脖颈也来不及了。 “喵呜……”洪钟似的一声嚎叫骤然响起,雄浑高亢犹如天外来音,吓得孙遗风一哆嗦,双手把持不住竟从邢书记光滑的脖子上出溜下来。 厨房门口,威风凛凛的站着一只巨大如猪的黑猫,正虎视眈眈的瞅着孙遗风。 ☆、第十七章 博物馆 可儿欣喜的喊道:“大灵猫!” 大灵猫在地脐内尊“白虎”之位,已有四百岁了,一直在地脐内与郭儒昌、癞头鼋和鬼蝙蝠共同守护着风后冢,一般很少来到地面上,此刻见到了一窝猫妖甚感新奇,因此也不忙于发动攻击。 牠一会儿瞧瞧媚娘,一会儿看看孙遗风,似乎不理解他是人形为何身上生有黑毛和嘴角长着猫须。而那些黑猫崽见到如此巨大的同类更是敬仰的不得了,纷纷跑上前来亲昵的磨蹭牠的腿,连媚娘的呼唤也权当耳边风。 此时的孙遗风惊魂未定,秦岭黑狸猫妖虽然自恃道行不弱,但大灵猫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霾肃杀之气足以令他有些麻爪,知道自己绝不是这只巨猫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得机会则溜吧。 孙遗风脸上堆满了笑容,指着大灵猫脚下的黑猫崽儿尴尬说道:“不知前辈来此,失敬失敬,牠们都是老夫的子嗣,瞧瞧多可爱啊。” 大灵猫不为所动,目光瞥向可儿和邢书记,“喵呜”一声,似乎是在询问什么。 “杀了他,还有这些恶猫。”郭可儿急切的说道。 媚娘一声唿哨,那些黑猫崽儿一拥而上紧紧的抱住大灵猫的四条腿死活不撒手。自己则和孙遗风意念相通,同时身子向后纵起从破损的窗户中窜出去了。 大灵猫此刻低头望着这些小猫崽儿,似乎不忍下手,随即“喵呜,呜呜……”对着可儿发出一连串的叫声。 “啊,是爹爹死了。”可儿听懂了牠的意思。 邢书记亦是一愣“咯咯咯”将脖子缩回说道:“爷爷故去了?那我们赶紧走吧。” 可儿难过的对有良说:“爹爹去世我们要赶回地脐,你们想要一起来吗?” 如果大灵猫不在,孙遗风再杀回来就麻烦了,他目光望向了二丫。 二丫也是踌躇不定,说心里话实在不愿意再去终日不见阳光的地下。 “那你俩就在这儿等着,我们要把爹的遗体运出地脐葬在那具月光石棺内,然后再与你们会合,大灵猫就暂且留在这里防止猫妖回来。” 大灵猫“喵”的一声答应了,此刻那些黑猫崽儿则一哄而散,顺着墙下的流水洞钻跑了。 是夜,邢书记将郭儒昌的尸体背出地脐,回老宅取了锄头铁锨,与有良一道刨开后山树林中的那座石棺,把老爷子安葬下去。 回到郭家老宅后,大家商量起今后的打算,邢书记和可儿都愿意同有良一道去寻找药王墓。 “可是寻找药王墓从哪儿开始呢?”二丫犯愁道。 邢书记到底是当过官的人,见多识广,他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分析说:“目前有关药王墓唯一的线索就只有那块玉琀,我们虽然瞧不出它有什么不同,但可以去图书馆查阅资料,或是去博物馆请教这方面的专家,兴许就会找到答案。” 有良也认为邢书记的话很有道理,于是问道:“我们要去京城么?” 邢书记一摆手,疼的直龇牙,被抓伤的手臂已经包扎了,皮肉外伤并无大碍,他说:“不,还是去西安,古时候曾经有十二个王朝在此建都,绵延一千多年,研究古文化的资料和专家应该最多了。” 郭可儿嫣然一笑,含情脉脉的对邢书记说道:“好啊,那就早点动身,奴家要去换一具年轻美貌的女尸,日后与相公同享鱼水之欢如何?” 邢书记闻言大为感动,望着郭二喜的秃癞痢头,这些年可把他给恶心坏了。 “有良,可我们身上的钱不多了。”二丫有些犯愁。 “我去老宅屋子里搜搜,说不定那臭婆娘会藏有积蓄。”有良站起身来。 邢书记赶紧制止,严肃的说道:“不可偷盗,那是触犯国法的事情。” “就算是他们霸占郭家老宅这些年的房租总可以吧?”有良心道这个邢书记也太迂腐了。 “嗯,那还差不多。”邢书记点点头,心下释然了。 在正房的床铺下面,有良找到了一沓纸币,足有好几千块钱。 “四个人去省城这些钱可以用上一阵子了。”有良松了口气。 “这只是些花花绿绿的纸片,”可儿翻动着纸币看那些精美的图案嘴里叨咕着,“难道就找不到银两么?” “当今社会白银早就不流通了,这些纸币就是钱。”邢书记解释说。 可儿去找了两件郭有财的中山装换上,邢书记身材高大没有合适的,只有以后去商店里买了,在地脐几年,他俩的衣服都已破旧不堪。 当夜,几个人收拾停当便离开了风陵渡,天明时搭上头班汽车赶往省城西安。 可儿虽然有宿主郭二喜的躯壳,但终日不见天日,还是有点惧怕阳光,因此戴上一顶在老宅中翻到的草绿色军帽扣在了秃头上,倒也像模像样。 来到省城,他们先在大雁塔附近找了家旅社住下,然后就在周围的商店里给邢书记添置了中山服,他的思想较为正统对时下流行的西装不感兴趣。 大雁塔的西北侧,位于小寨东路上有一座唐代风格的建筑群,这里就是着名的陕西历史博物馆。 早上刚开馆,游人稀少,各展馆肃穆安静,从远古时代的简单石器到鸦片战争前的各类器物应有尽有,时间跨度达到一百多万年。展品中有商周青铜器,历代的陶俑,汉魏金银器皿以及唐墓壁画等等琳琅满目,令人大开眼界。 “瞧,这里有玉琀。”可儿指着橱窗内的一排玉器说道。 橱窗内柔和的灯光下,排列着玉鱼、短玉管、玉珠以及长方形的玉片,最边上静静的躺着几件蝉形玉琀,但蝉翅都是张开的,与孙家的那只不一样。 “同志,请问你们这儿有研究玉琀方面的专家吗?”邢书记问展馆的工作人员。 那人打量了他一下问有什么事儿。 邢书记告诉说自己也有块玉琀,想请专家给鉴定一下,不多时,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专家匆匆的赶了过来。 “我是博物馆一组的宋有田教授,你们这块玉琀从何而来?”老专家惊讶的问道。 “是我家祖传的。” “嗯,这玉蝉线条简练,粗旷有力,刀刀见锋,表面平滑光亮,边沿棱角锋利翅尖几可刺手,是正宗的‘汉八刀’,属于汉代玉琀。蝉形玉琀在东晋以后几乎不见,宋代时仿古之风大盛,玉蝉又开始大量出现了。但这时的玉蝉作为配饰的功能日渐突出,就如橱窗里的那几件一样,纹饰日渐繁缛,有的翅膀竟像苍蝇似的张开,器物边缘和翅尖都磨成圆角,上面钻了孔便于佩戴,早失去了汉代玉蝉的神韵。”宋教授解释说。 “如此说来,这只玉琀是汉代之物。”邢书记问道。 “不错,就是那个时代的东西,十分的罕见,你们是想要出售么?” “不,想请您看看这玉琀上是否还有什么隐藏其间的寓意。” “寓意?”宋教授不解的望着邢书记。 邢书记踌躇着不知怎么明言才好。 此刻,有良上前开口胡编道:“这是二丫家里祖先遗留下来的,并说玉琀上藏有家族的秘密。” “哦,是这样?你们跟我来工作室吧。”宋教授领着他们来到一间屋子里,桌子上摆放有显微镜等仪器设备。 宋教授专心致志的在显微镜下看了看,又使用偏光折射仪器进行了检查,最后说道:“这块玉琀的硬度、密度都很正常,只是折射率有些反常,可能是里面含有某种杂质的缘故,其他就没有什么发现了,你们愿意将玉琀先留在博物馆吗?等我们组长回来再看一看。” 邢书记望了有良一眼,两人均摇了摇头。 宋教授取出照相机,打好灯光后将玉琀的正反面都拍了照片,热情的说道:“我们佘组长是国内古玩鉴定方面的权威权威,今早才去国家文物局开会,两三天后回来,若是能从照片上有什么发现,再通知你们好吗?” “也好,我们住在这儿附近的大雁塔旅社201房间,找邢书记就可以了。”邢书记告诉他说。 离开历史博物馆后,可儿和二丫要去逛商店,邢书记则与有良前去图书馆查阅资料。 一连两日,他俩在省图书馆里几乎翻遍了有关玉琀丧葬习俗方面的图书资料,始终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也许孙家遗留下来的只是块普通的玉琀,并没有特殊的含义,邢书记已经泄气了。 不,不是这样的,有良坚信,二丫奶奶口衔玉琀竟会尸身不朽,郭老爷子从中感受到了蕴藏在内的奇特老阴之气,这绝对不是一块普通的玉琀。 第三天黄昏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大雁塔旅社201号的房门,一个面色红润和蔼的老学究走了进来。 “我是西安历史博物馆的研究员佘天庭,叫我老佘就可以了。宋教授的那两张照片已经看过了,它不是普通的玉琀,而是远古遗留下来的‘巫蝉’。”老学究睿智的目光望着他们平静的说道。 ☆、第十八章 巫蝉 有良与邢书记都愣了,“巫蝉”又是什么东西。 “远古祝由术典籍中记载有‘巫蝉’,顾名思义这是一种用于巫术的蝉,照片当中的是一只巫蝉化石,可惜如此罕见之物竟然被不识货的汉代工匠给雕刻加工了,现在可以看一下实物么?”老佘迫不及待的说道。 有良去隔壁房间叫二丫过来,将玉琀交给老佘。 二丫一进屋,便与老佘慈祥亲切的目光相遇,她的心中蓦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流,记忆深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老佘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十倍放大镜卡在右眼上,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抬起头缓缓说道:“不错,这是一只雌性巫蝉,雄性腹部有发音器,雌性不发音但肚子下有听器,蝉属于不完全变态类昆虫,由卵、幼虫经过数次蜕皮无须经过蛹的阶段直接成虫,分十七年蝉和十三年蝉,都是质数年份,因此也叫做‘质数蝉’。巫蝉向来都是雌雄一对,另一只雄蝉在哪儿?” “还有一只?”有良和二丫面面相觑,说,“祖上就传下来这一块玉琀啊。” 老佘疑惑的望了他们一眼,谨慎的问道:“听宋教授说,这只巫蝉身上隐藏有家族的秘密?” 二丫点点头。 “雌蝉为阴,雄为阳,两只合在一起才能看出端倪,即便是化石,也会发生某种感应。” “化石的颜色和质地怎么会和玉石相同呢?”邢书记提出了疑问。 老佘点点头,解释道:“通常是有很大分别的,但‘巫蝉’与普通昆虫的化石截然不同,因为它的体内蕴含着某种能量,死后就封存在了体内,这也正是我们目前研究的一个课题。” “这只蝉内也有能量?”有良想起了郭老爷子说过的话。 “正是,”老佘点点头,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玉琀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真的不知道雄蝉的下落?” “不知道。” “这只玉琀,你们愿意捐给国家吗?这对科学研究非常有帮助,当然也是要付给一定报酬的,而且还会颁发文物捐献证书。” 有良断然拒绝道:“不,祖传下来的要一直保留着。” 老佘看上去显然有些失望,沉思半晌后缓缓说道:“我们有一个课题组专门研究远古祝由图腾,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加入进来,我们一道利用这只雌巫蝉去设法找到雄蝉?” 有良望了望二丫和邢书记,大家都没有意见。 “怎么做才能找到雄蝉?”有良问。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老佘将玉琀交还给二丫,并叮嘱说明天就一同出发,然后告辞离去。 “竟然还有一只雄蝉。”邢书记啧啧称奇。 “说不定就在药王墓里。”有良突发奇想。 当天深夜,大雁塔旅社静悄悄的,可儿悄悄的溜出了房间,出门直奔大雁塔东南方向的三兆源而去,这两天她已经打听清楚了,那里有个叫做“殡仪馆”的地方存放着好多的死人,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月光下,三兆公墓静谧之际,松柏遮蔽下隐约露出屋檐,一座高高的烟筒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焦糊味儿。 告别厅内有几拨人分别围拢着冰棺,神情沮丧茫然,有妇女在轻声抽泣着,棺内躺着整过容的尸体,面目安详红润。可儿上前查看死者都是些老头老太太。 可儿转身出来沿着院子里的松柏树丛摸索着前行,前面有排平房,大门已经上锁,上门挂着停尸房的牌子。她趴在窗户上往里面瞧去,尽管屋内未开灯,但可儿仍能清晰的看见一排排的冰棺。有一扇窗户未上闩,她轻轻的推开跳了进去,然后一具具的尸体查过去,想要寻找年轻貌美的女尸。最后还是大失所望,现在的女人都怎么了?不是身材肥胖臃肿就是大嘴阔鼻,哪有一点乾隆年间的淑女样貌,太令人失望了。 可儿没有找到称心的宿主,闷闷不乐的出了停尸房,在回旅社的途中,她发现了一家医院,能够感觉到这栋大楼内隐约透出死亡之气,于是便走了进去。走廊里空无一人,偶尔见到有穿白大褂的女护士匆匆经过,诧异的瞟了她两眼,接着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这时,医院门前传来鸣笛声,一辆救护车飞速驶来停在院子里,两名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经过她身边时,可儿的心为之一动。担架车上躺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年轻女子,轻纱薄裙黏在身上更显体态窈窕,皮肤竟是出奇的好,尽管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但长着一只樱桃小口,很合可儿的意,“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这才是美女啊。 担架车直接推进了急诊室,一帮医护人员开始紧急抢救,可儿透过门缝偷偷的窥视着。 女孩儿已经没有了呼吸,一名穿白大褂的男人双手放在了她的胸前,一上一下的按压着,可儿顿时气愤不已,大庭广众之下竟敢如此蹂躏少女的胸部,而且还没有一个人出声制止,简直是一伙男盗女娼,按大清律都得处刑。 “除颤仪充电。”那男人急叫道,同时用力扯去女孩儿的上身衣裳,露出光滑的肌肤和高耸的乳房。 可儿心中越发气恼,想是否要立即冲进去制止。 男医生将两个电极按在女孩儿的左右乳下,嘴里高声喝道:“离开!”说罢揿动电钮“嘭”的一声,少女身子猛的向上一挺。 他们在干什么?可儿疑惑不解的望着。 折腾了一会儿,男医生沮丧的松开了手摇了摇头,大家仿佛松了口气,将一白床单盖在了女孩儿的身上,然后陆陆续续的走出了急诊室。 “我们已经尽力了,先去吃宵夜吧。”那男医生说。 “唉,年纪轻轻的就溺死了真可怜。”有女护士惋惜不已。 可儿此刻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默默的望着他们远去,当其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时,她悄悄的推门走了进去。 女孩儿已经死了,乌黑的长发梢上还在滴着水珠,面目表情很安详,小巧的嘴唇紧闭着,年纪可能只有二十岁左右,比二丫大不了多少。 “噗通”一声,郭二喜的身子萎顿摔倒在地上,与此同时,少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以及抓捏了几下弹性十足的前胸,咧开樱桃小嘴儿乐了。她迈腿下了急救床,伸展一下筋骨,将披散的及腰长发束了个髻盘在头顶上,然后从地上抱起郭二喜的尸身撂在床上,重新盖好白布单嘻嘻一笑,从容不迫的走出了医院大楼。 回到大雁塔旅社,可儿悄悄的推开201房门,屋内邢书记和有良都已经睡熟,于是扭动着腰肢一屁股坐在了床边,隔着眼镜片柔情蜜意的望着浓眉大眼阔下巴的邢书记。 邢书记骤然惊醒吓了一跳,随手按动开关亮起了灯。 当他睡眼惺忪的看清了面前这个陌生的漂亮女人时,不禁大吃一惊,瞠目结舌的问道:“你是谁?” 可儿嫣然一笑:“相公,奴家这副皮囊可好?” “你是可儿?” “不是奴家还会是谁?”可儿咯咯的笑道,音质清脆悦耳。 此刻,有良也醒了,迷迷糊糊的不知怎么回事儿。 “太好了……”邢书记望着可儿俊俏的面容,苗条的身材,不由得咽了口吐沫,胯下慢慢发热胀鼓起来,但出自革命干部的觉悟,仍不放心的询问道,“可儿,你没有杀人吧?” 可儿咯咯的又笑起来:“她是一个溺死鬼,在有很多穿白大褂的房子里发现的。” “哦,那是医院,这我就放心了,一个共产党员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邢书记的目光火辣滚烫。 当有良见可儿换了宿主,也替她高兴,郭二喜不仅模样猥琐而且还有瘌痢头,哪儿有眼前这姑娘清纯可人看着也舒服。 二丫揉着眼睛走进来,仔细端详着可儿,欣喜的抱住她赞不绝口。 “有良二丫,我现在要和相公同房。”可儿红着脸赶他俩出门。 有良尴尬的来到隔壁房间,合衣倒在床铺上。 没多久便听到了201房内传来阵阵嘿咻声,黑暗中他望向了对面床铺,二丫一对明亮的眼睛也在看着他,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各自面红耳赤心跳不已,但都没有越雷池一步。 邢书记骑在可儿身上,这几年在地底下生吞活鱼虾憋足了劲儿,如今一朝发泄不可收拾,浑身如炭烤口干舌燥,激情到处酥痒难熬,体内的蠕头蛮禁不住的“咯咯咯”自行探出长脖子,脑袋伸到地上的脸盆内“咕嘟咕嘟”的喝起水来。 可儿也是心满意足,身上的这个男人尽管相貌没有和珅那样俊美,但体魄强健,雄风持久,怪不得京城的官衙当年要用他做那个姓毛的皇上替身呢。她见过京城门楼上的那幅大画像,两人的相貌确实有些相似。 “相公,你在作甚?”她温柔的问道。 “我在喝水。”邢书记赶紧缩回了脑袋。 “你的嘴巴里怎么有股臭脚丫子味儿?” 邢书记蓦地想起来,脸盆内盛的是他和有良两人的洗脚水,上面还漂浮着一层脚皮和泥垢。 ☆、第十九章 古镇 数日前,孙遗风仓惶的逃离了郭家老宅,但是并未走远,有良这家伙倒还真不能小觑了,竟然找来了两个帮手,一个死尸一个寄生虫,尤其是后来的那只大灵猫,仿佛就是自己的克星,这一战损失了两只猫崽儿,媚娘现在还沉浸在痛苦之中。 他躲在汽车站附近,天亮后看见他们乘坐早班汽车去了西安,于是自己搭乘第二班车也直奔省城。抵达后先找了个僻静的旅社住下,然后拨通了电话。 “我是孙遗风,那两个孩子找来了厉害的帮手,没有办法下手,于是跟着他们到了西安。” “他们现在何处?”对方说。 “还不知道其落脚点,我是乘坐的第二班车。”孙遗风尴尬的答道。 “尽快查清他们的下落。”对方吩咐道。 “是,老白。” 对方挂断了电话,孙遗风呆呆的望着外面,西安这么大,到哪儿去找呢? 他想了下,决定找个帮手来,于是看看手表然后再次抄起电话拨通了京城,电话的另一端是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教研室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孙遗风先咳嗽了两声,然后静静的等待着。 对方也咳嗽了两声。 “是李林么?”他轻声问道。 “是我,孙教授。”李林悄声答道。 “我在西安,你即刻赶过来。”他报了旅社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是,我马上出发。”李林应声道,随即到办公室请假。 “唉,孙教授不辞而别,你又要请假,咱们学校早晚要关门大吉了。”杜大姐发牢骚说道。 “手头有点急事儿,一办完我会马上赶回来的。”李林解释道。 杜大姐无奈的拿出请假簿让他登记,嘴里叨咕着:“又要找人代课。” 李林在目的地一栏里写下了西安市,请假理由是亲戚病故参加葬礼,杜大姐询问他什么时候走,叮嘱说尽快赶回来上课。 李林告辞后匆匆离去了。 等他走远了,杜大姐嘴角微微泛起一丝冷笑,操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淡淡的说道:“柳十三,盯住李林。” 自从在佛崖寺失去了有良的踪迹之后,柳十三便赶回了京城,住在原先的那家旅社里,等待着有良回来,但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正当他心急火燎的时候,接到了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杜大姐的电话。 京城火车站,李林匆匆登上前往西安的列车,他没有注意到尾随在身后的那个老瞎子。 次日清晨,列车经过了近二十个小时的行驶缓缓的停靠在了西安火车站,李林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了检票口,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一面欣赏着古城的景色朝电话中通知的那家旅社而去,老瞎子的三轮车不紧不慢的跟在了后面。 旅社位于一条安静的街口,老瞎子换上了原来的破旧衣裳,坐在马路对面的墙角,那只阴眼透过合着的眼皮盯着李林走进了旅社大门,路人都以为这是一个讨饭的盲眼乞丐。 “孙教授,我来了。”李林敲响了一间客房的房门。 门开了,孙遗风目光望着他,口中淡淡的说道:“进来吧。” 李林进屋先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然后问:“这么急,出什么事了么?” “嗯,”孙遗风缓缓说道,“孙思邈可能有下落了。” “怪不得你不辞而别,原来终于找到了药王墓。”李林顿时兴奋不已。 “老白让我们在西安城内寻找嫌疑人的落脚点,不过他们有了新的帮手。”孙遗风讲述了在河东风陵渡郭家老宅所发生的事情。 “大灵猫?”李林疑惑的问道,“我们家族里不可能长得体型那么大。” “是啊,他们称呼其为‘大灵猫’,但与你绝不是同类,牠的体内充满阴森肃杀之气,我们不是对手,好在并没有同行。” “我们现在怎么办?” 孙遗风叹道:“寻遍西安也要找到他们的下落,注意先不要惊动他们,一切等候老白的指示。” “明白了,我先从旅馆招待所开始查起。” “行动吧。”孙遗风吩咐道。 清晨,邢书记满面春风的拉开门请老佘进到客房内。 屋里正在梳妆打扮的可儿扭过头来嫣然一笑,老佘诧异的望着邢书记。 “她是我老婆。”邢书记笑容满面的介绍说。 “哦,我们可以出发了,汽车就停在外面。”老佘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催促大家赶紧收拾行装下楼。 这是一辆北京213吉普车,驾驶员是一名年轻的小伙子,邢书记一行则坐在了后面的车厢内。 “这位是我的助手,叫他小金就可以了,现在把玉琀给我吧,”老佘要过玉琀撂在手持的一部仪器平台上,解释说道,“这是磁力仪,雌巫蝉的听器可以接收到远方雄蝉发出的微弱磁场,仪器将会成千百倍的加以放大,现在接通电源……看,有反映了。” 金属平台上,玉琀的蝉头缓慢的转动起来,最后固定在一个方向不动了。 “正南偏东2度,这么说雄蝉在西安南面的某个地方。”老佘兴奋的说道。 “有多远?”邢书记问。 “远近还不知道,我们只要沿着指明的方位去找就可以了。” 吉普车驶出了西安城,一直沿着公路南下,路上走走停停,老佘随时修正着方向,两日后已经来到了四川大巴山中,前面就进入巫溪县境了。 虽然山路崎岖,但磁力仪的读数越来越高,老佘的情绪也越发的亢奋了,有良心中暗暗祈祷,但愿那只雄性巫蝉就在药王墓内,这样自己就可以找到“噬磕针”了。 宁厂古镇位于巫溪县,此地远古时为巫咸国,后被巴国兼并改名“巫郡”。吉普车沿着后溪河穿行于深山峡谷之中,过剪刀峰便进入了古镇。 镇内狭窄的青石街道,古色古香的木屋临河而建,下面斜立木桩,桩上东倒西歪的支撑着木楼,当地人称之为“吊脚楼”,看似摇摇欲坠实则牢固耐用。后溪河穿楼而过,把古镇一分为二,如同江南水乡一般风光旖旎。 黄昏时,吉普车停在了镇口的一家客栈前,这是古镇唯一的旅社,总共也只得十余个房间,窗户外面便是清澈的后溪河,远山青黛,流水潺潺,甚是清幽。 老佘一行人住进了客栈,在这里磁力仪的读数已经接近峰值,那只雄性巫蝉肯定就在这附近的大巴山中,天色已晚,只有明日再继续追寻了。 在客栈餐厅里,老佘特意叫了一坛当地的土烧酒,点了巫溪老腊肉、葱排炸肠头、大宁河烤鱼以及粉皮野菜卷等特色小菜,连续几天的颠簸是该好好放松了。 “佘组长,我去给馆里挂个长途电话,知会一声。”小金走开了。 “邢书记,这个宁厂镇为上古时的盐都,‘盐巴’这个称谓即是由此而来,想不到雄蝉竟会隐匿在这个地方。”老佘一边饮酒说道。 “会埋藏在什么古墓中吗?”邢书记没有直接提及药王墓。 “大地会吸收屏蔽磁场,若是深埋于古墓之中,雌蝉则很难接收到雄蝉发出的讯号,因此它不在地底下,而是可能在山上。”老佘解释道。 有良一听心里划了个问号,难道雄蝉与药王墓无关? “山上?”邢书记闻言也有点泄气,闷头喝起酒来。 “此地据西安路途遥远,尽管这对巫蝉已经历尽沧桑数千年,却仍然相互吸引着,我们不知道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导致了它们分开,若是能够研究出来,肯定是相当曲折精彩的。”老佘眼镜后面的双眸散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 是啊,巫蝉化成石头还能够这样长久的思念,可是妮子呢,竟然如此之快的就变了心,比起小小的知了难道就不脸红么?有良心中郁闷,两杯酒落肚眼圈一红竟自伤感起来。 “你怎么了?”二丫发觉有良情绪异样,关切的问。 “俺想俺娘了。”有良遮掩道。 “唉,我也想爷爷了。”二丫叹息着。 夜里,有良仍与二丫在一间屋里,各自躺在床上小声的说着话,隔壁的邢书记与可儿正在鏖战,自西安出来以后每晚都是如此。 “这个小木楼也不知会不会给他俩摇塌了?”二丫听着楼架吱吱嘎嘎的声响担心的说。 有良若有所思:“如果雄蝉不在地下,那么药王墓又会在哪儿呢?” “药王墓也可以在山上啊,先祖孙思邈活了168岁,肯定见多识广,与平常人不一样。”二丫说。 “你讲的也有道理,但是老佘不是说土壤能吸收屏蔽雄蝉的磁力波么,照他的意思,雄蝉肯定不在土里……” “我知道了,”二丫突然灵机一动道,“可能摆在山上某户人的家里,或者是挂在哪个人身上。” “嗯,还是你聪明。”有良也认可她的想法,但其心里始终放不下的仍然是药王墓,只有找到“噬磕针”才能医好自己的双手,释放出体内的“中阴吸尸大法”。 两人聊着聊着便睡着了,隔壁床铺的吱嘎摇晃也终于停歇下来,迷迷糊糊之中仿佛听到经过门前的轻微脚步声。 ☆、第二十章 无名寺 孙遗风撂下电话,终于松了口气:“他们在四川巫溪的宁厂古镇。” “现在要赶过去么?”李林问。 “老白让我们原地待命。”孙遗风答道。 清晨,大巴山峡谷笼罩着白茫茫的雾气,青翠的水梨子和连香树在雾霭中若隐若现。老佘一行人手持磁力仪,根据雌蝉所指的方向沿着陡峭的山间小道缓缓攀行着,翻过山岭前面来到了青狮白象岩,山间出现了一群似人非人的石蹲,由于常年风吹日晒,已经风化显得斑驳陆离。 “据说这里曾是数百年来中原最神秘的民间宗教组织白莲教的遗址,也称作‘明教’或‘魔教’,其中不泛名家隐士,历朝都被斥为邪教而被官兵剿杀,但却始终灭不掉。新中国成立短短几十年,这些会道门便都烟消云散了。”老佘停下脚步,目光扫视着那些随着时光渐渐被人遗忘的陈迹,禁不住的感叹起来。 “凡是反动的东西终将被历史所淘汰。”邢书记说道。 老佘白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向上攀去。 山势渐高,俯瞰峡谷内的古镇白茫茫一片,磁力仪的读书越来越高,众人加快了脚步。转过垭口,远远的望见了一座不大的庙宇,掩映在一片水青树林中。 寺庙早已经破败不堪,烟熏火燎的墙壁可以看出当年鼎盛的香火,走上石阶入内,一尊弥勒佛泥雕静静的端坐于须弥台,肥嘟嘟的大脸上挂满了蛛网灰尘,由于天长日久佛像泥胎已经破败皲裂。 东侧墙壁上题有诗句,字迹仍然清晰可辨,老佘驻足轻声念道:“《寄清源寺僧》,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顒来。窗间半偈闻钟后,松下残棋送客回。帘向玉峰藏夜雪,砌因蓝水长秋苔。白莲社里如相问,为说游人是姓雷。” 邢书记也凑近前来观看。 “嗯,词风婉丽,情致含韵,语言工炼,格调清俊,不愧为花间词派的温八叉啊。”老佘赞叹道。 “什么‘温八叉’?”邢书记不解的问。 “就是唐代诗人温庭筠,与李商隐齐名,素有‘温李’之称。” “这些封建文人就知道咬文嚼字,意思表达的不清不楚,群众百姓哪里看得懂?再看毛主席的诗词是何等的通俗和博大的胸怀,‘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飞跃,不须放屁!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邢书记记不全,把两首主席的词弄混了。 老佘和小金在一旁哭笑不得,只有可儿敬佩的望着邢书记,感觉到这个男人真的是才华横溢。 有良则在一旁寻思着,这座庙里有唐朝的诗词,孙思邈也是唐代人,会不会跟药王墓有关呢? 此刻,磁力仪上面的读数已经达到顶峰,小金捧着在寺外绕行,雌蝉的头部始终迂回向着这座小庙。 “雄蝉就在这寺庙之中。”老佘肯定道。 站在殿内,由于两只巫蝉过于接近,磁力仪读数已经停止在最高峰值,雌蝉的身体也不再转动,静静的躺在那里。 雄蝉会在哪里呢?老佘仔细的打量着大殿,吩咐大家四处搜寻。众人敲敲打打找了一整天仍是一无所获,眼瞅着天色已晚,殿内光线暗淡,无奈只好收队下山明日再来。 回到客栈,尽管没能找到雄蝉,大家却仍都情绪高涨,毕竟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相信第二天一定找得到。 吃晚饭时,有良问老佘:“山上的那座寺庙就是清源寺么?” 老佘摇了摇头,道:“这座寺庙不知叫什么名字,但肯定不是清源寺。过去考察蓝田玉时,我曾经仔细查过《蓝田县志》,上面记载蓝田县城南面八里有个地方叫辋川谷,景色秀丽,唐朝武则天时宋之问有处别业在此,后来被山水派大诗人王维买去做了别墅,旁边就是清源寺,地点在秦岭北麓。” 邢书记向客栈老板打听山上的寺庙。 “那是座无名寺,供奉着一尊大肚弥勒佛,听老人说起好像还是元朝白莲教兴起的时候建的呢。”老板对此也所知甚少。 “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顒来,”有良嘴里叨咕着,问老佘说,“这个戴顒是个人名吧?” “戴顒是东晋末南朝时期一位有名的雕刻家,字仲若,谯郡人,素以雕佛像见长。”老佘到底是老学究,什么都知道。 大家累了一天,饭后都各自回房洗漱休息。 “雄蝉既然在庙里,雌蝉可以还给我们了。”走廊上,有良厚着脸皮朝老佘讨要玉琀。 老佘淡淡的掏出雌蝉交给了他。 刚刚躺下不久,隔壁房里“嘿咻”声音又起,吊脚楼吱吱嘎嘎一阵乱响,二丫面红耳赤的尴尬一笑。 “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顒来。窗间半偈闻钟后,闻钟后……”有良回忆着寺壁上的题诗,下面的记不住了。 “窗间半偈闻钟后,松下残棋送客回。帘向玉峰藏夜雪,砌因蓝水长秋苔。白莲社里如相问,为说游人是姓雷。”二丫随口念道。 “你怎么都记得?”有良惊讶的说。 二丫微微一笑:“我从小记忆力就好,上学时的课本看过一遍就能背下来。” 有良闻言自愧不如,思索着说道:“俺在琢磨雄蝉在那座庙里,寺壁又有唐朝人的题诗,你祖先孙思邈也是唐代的,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二丫也说:“是啊,有良哥,还是你想得远,说不定这首《寄清源寺僧》真有什么秘密呢。” “老佘说诗中的那个名叫戴顒的人是个雕刻佛像的工匠,会不会与那尊大肚弥勒佛有关?不对,这庙是元朝才有的。”有良胡思乱想道。 “‘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顒来’,”二丫自言自语说,“若是你要在庙里藏匿一件东西会在哪儿呢?” “当然是最重要的地方佛心啦。”有良脱口而出,在风陵寺的几年,他听一渡法师说过,每建一尊佛像都要在佛心的位置上摆放一些重要的东西,如经书舍利之类的。 “雄蝉在佛像肚子里。”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没错,应该就在弥勒佛的大肚子里,”有良兴奋的说道,“走,我们现在就去。”他再也睡不着了,翻身下床。 二丫望了望窗外,为难的说:“现在是夜里,山上万一有野兽就完了。” “你等在客栈,俺一个人去就行。”有良若是不去恐怕一宿难眠。 “那还是喊老佘他们起来一同去吧。”二丫不放心。 “不用了,俺叫上邢书记就可以了。”有良来到隔壁轻轻敲门。 邢书记与可儿刚刚行完房,意犹未尽都还没睡,听有良一说都来了情绪,连同可儿一道悄悄下楼,四个人沿着白天走过的路线朝山上攀去。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那座无名寺,清凉的月光下,破庙四周静悄悄的,林间升腾起白色的雾气,静谧之极。 最近,有良的左眼皮渐渐的下垂,已经开始萎缩了,而右面的阴眼却比原来好使了,甚至可以看到附身的可儿,那是一团影像不规则的暗色气体,在那具年轻女宿主身上若隐若现,就连邢书记体内的蠕头蛮也多少能瞧出点端倪来了。 可恨的柳十三,自己的左眼算是彻底的毁了,将来即使再见到妮子,又有什么脸面呢?有良忿忿的想着。 “有良哥,我们真的要敲破佛像肚子么?”二丫的问话令有良回过神儿来。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打破泥像。”有良答道。 “让我来,共产党员是彻底的无神论者。”邢书记呵呵笑道,他忘记了自己就是蠕头蛮。 “嘭”的一声,邢书记举起一块大石头砸在了泥塑的肚子上,撞出了一个大窟窿,原来佛像的肚子是空的。 “咯咯咯”一连串爆响,邢书记的脖子伸长了,然后轻轻的探进了弥勒佛的肚子里。尽管里面漆黑一团,但蠕头蛮仍然看得很清楚,发现一只小木盒,于是他张开大嘴将木盒叼了出来。 “找到了。”可儿高兴的叫道。 有良紧张的托着那只小小的木盒,然后小心翼翼的掀开盒盖,一只同样大小的玉琀静静的躺在那儿。 “这就是雄蝉?”二丫颤抖着手轻轻拈起,眼睛湿润了。 有良从怀里掏出那只雌蝉撂在她的手掌上,真的是一对,大小颜色完全一模一样。 “啪”的一声,两只玉琀相互吸引粘连到了一起,由于光线暗淡,二丫有意识的凑至眼前细瞧。在有良的阴眼中,他看见雄蝉玉琀体内逸出一股明黄色气与雌蝉释出的黑色气团融合到了一起,然后缓缓的钻入了二丫的鼻孔里…… 她的表情似乎显得十分的陶醉,闭着双眼嘴角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有良本来想发出警告,但见其满足的模样便没吭气,这对巫蝉本就属于孙家,或许蝉内封存千年的不明物质就等着药王后人的到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第二十一章 梦喻 老佘出现在大殿门口,嘴里埋怨道:“你们怎么单独跑来了,夜里山中多野兽,非常不安全。” “我们已经找到雄蝉了。”有良告诉他。 此刻有良的阴眼中已经瞧不见那两种颜色混合的气团,它们已经全部被二丫吸入了体内。 老佘惊讶道:“真的吗?在哪儿?” 二丫睁开了眼睛,把手一摊,掌中的两只巫蝉已然分开。 老佘欣喜的瞟了二丫一眼,抓过在手中凑在月光下细瞧,嘴里急忙喊道:“小金,磁力仪。” 小金递过磁力仪,揿动开关,将两只巫蝉摆放在上面,此刻的读数为零,见状不由得惊呼道:“怎么回事儿?” 老佘瞥了一眼二丫,没有作声。 二丫打了个哈欠,开口说:“这两只玉琀给你们拿去研究吧,折腾了大半夜实在是困了,有良哥,我们回去睡觉吧。” 邢书记闻言意味深长的望着有良,悄悄问道:“你们两个已经那个了?” “什么那个?”有良诧异道。 “别不好意思了,就是同我们一样呗。”可儿咯咯的笑着。 有良脸一红,忙解释说:“没有的事儿。” “既然东西已经找到,我们就一起回去吧。”老佘领着大家下山回到了客栈。 回到房间刚刚躺下,隔壁又再次“嘿咻”声起,有良与二丫相视一笑,邢书记这只蠕头蛮真的是厉害。 二丫是否知道自己吸入了封存在雌雄巫蝉体内的不明气团呢?有良很想问她,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她既然把玉琀送给了老佘,就说明她知道巫蝉已经废了,否则孙家祖传之物是绝不应该拱手送人的。二丫可能有什么事儿在瞒着自己,作为药王现今的唯一后人,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有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而二丫早已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次日,老佘结了账,大家乘吉普车返回,一路上老佘心情显得十分愉悦,二丫则仿佛心事重重,坐在角落里兀自陷入了遐想。 回到西安,老佘与他们几个分手,然后带着那对玉琀走了。 “我们明天去清源寺吧。”二丫突然说道。 “清源寺?去干嘛?”邢书记不解的问。 果然她知道些事儿,有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疑惑的望着二丫。 “我昨晚梦见药王墓就在清源寺。”二丫迟疑的说道,语气似乎也不大肯定。 “你梦见了药王墓?”有良盯着追问。 “不知为什么,以前从未做过类似的梦,那些山川寺庙景象历历在目,都好像以前曾经见过似的。” 难道是巫蝉封存的气团只是一种遥远的记忆?有良仿佛明白是自己错怪二丫了,孙思邈生前将有关自己墓穴的情况封存在远古祝由巫蝉之中,唯有孙家后人吸入这些记忆之后在梦中得到启示,至于为什么雌雄玉琀分别在不同地方,或许是药王的一种防范手段吧。 “药王墓是在地底下吗?”可儿兴致盎然。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从唯物主义观点来看,这只是大脑一部分细胞仍活跃所造成的假像,不足为凭。”邢书记解释说。 “不管梦中预示的可不可靠,都值得一试。”有良坚决的说道。 二丫赞许的瞥了有良一眼。 邢书记望着可儿,可儿怼了他一下,嗲声嗲气的撒娇道:“相公,我们就去玩玩嘛。” “好的,这两天也蛮辛苦的,我们先好好的去吃上一顿。”邢书记也同意了。 当晚在西安住了一宿,准备次日前往清源寺。 与此同时,旅社里的孙遗风接听了电话。 “他们会去蓝田辋川清源寺遗址,你们抓紧赶去辋川乡暗中监视,有情况马上给我打电话,注意不要轻举妄动。”电话那头吩咐说。 “是,老白。”孙遗风应道。 “有消息了?”李林问。 “马上出发。”两人匆匆收拾妥当结账走出旅社,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要去蓝田县辋川乡,他俩没有留意到旅社大门口坐在地上的那个瞎眼老乞丐。 “辋川乡,他们去那儿做什么呢?”老瞎子柳十三心中疑惑,他走进街角的自动电话亭,给京城挂了电话。 “老板,李林在西安与孙遗风碰头了,两人连夜赶去了蓝田县的辋川乡。”柳十三压低声音说道。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话音:“他俩在西安偷偷会面必然有所图谋,你依旧悄悄盯住他们,我会派人暗中协助你的。” 蓝田县城西南约五公里的崤山间,幽静的川道林木繁密,古时候这里有一个名叫“欹”的湖泊,汇集了四面八方而来的溪流河水,环辏蜿蜒,曲折沦连,川溪湖泊山脉沟峪构成一个大大的车轮辋状,因此得名“辋川”。此地风光旖旎,静谧幽深,历来是达官贵人以及文士骚客心醉神迷的胜地,素有“终南之秀钟蓝田,茁其英者为辋川”之誉。 盛唐时山水田园派大诗人王维在此地隐居期间,曾创作了着名的《辋川二十咏》和画作《辋川图》,参悟天地之道,看破尘世纷扰。其名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照松间,清泉石上流”更是脍炙人口,令辋川世人皆知。 第二天,邢书记四个人乘坐出租车走了二十多公里就到了蓝田县风光秀丽的辋川乡,车子停在了公路岔道口,再往里走就是小路了。 二丫疑惑的望着窗外,口中喃喃说道:“不是这里,一点都不像,司机师傅,清源寺在哪儿呢?” “清源寺?没听过。”司机答道。 邢书记呵呵一笑,说:“二丫,这回你该承认了吧,梦见到的东西与现实有很大差距,甚至截然相反,所以唯心主义是要不得的。” “我不信。”二丫拉开车门,向一个在公路下面草地上写生的老者跑去。 “老伯伯,请问这里是辋川吗?”她急迫的问道。 “不错,此地正是。”老者答道。 “那清源寺在哪儿,怎么看不见?” 老者惊讶的望着这个小姑娘:“你也知道清源寺?” 二丫一愣,随即欣喜的说:“是的,请告诉我在哪儿。” 老者面现困惑,迟疑道:“唐清源寺后来更名‘鹿苑寺’,1963年向阳公社在飞云山下建厂,把寺庙连同王维别墅都毁去了。” 邢书记等人也下车走过来,一面打着招呼,得知这位戴眼镜的老者是陕西美院的关教授,星期天专门来此地写生的。 “叫我邢书记就可以了。”邢书记乐呵呵的说道。 “这位小姑娘的话让人吃惊,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唐代的清源寺了。”关教授说。 “二丫是睡觉时梦见的,结果与现实不符,这就是唯心主义主观臆想所产生的谬误。”邢书记批评道。 “梦见的?”关教授更加诧异了,“小姑娘,你以前来过辋川见到过清源寺的图片吗?” 二丫摇摇头说:“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汉中。” “嗯,那你梦中的清源寺又是什么样子的?”关教授饶有兴致的问道。 二丫描述着梦中所见清源寺的样子,关教授的笑容渐渐收敛,变得越来越严肃了。 “你说的寺庙正是清源寺,等一下,”关教授转身从自己的书包中找出一本画册递给二丫,说“你看看这里有没有你梦到的?” 二丫翻动书页,指着其中的一幅画说:“就是这个,不过庙门的前面还有一座木牌楼,上面写着‘清源寺’。” 关教授缓缓说道:“那座木牌楼毁于唐末,只在县志中有所记载,邢书记,小姑娘的描述千真万确,她不可能从其他地方得到如此详尽的资料。” 邢书记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在他的脑袋里仍装满了政治挂帅的年代里灌输进去的理论,尽管他自己就是个违反唯物主义的蠕头蛮。 有良问关教授可否带他们去寻找清源寺遗址,关教授欣然同意,他也对二丫这个女孩儿充满了好奇,二十世纪的年轻人竟然会梦见一千多年前的景物实在不可思议。 有良跑上公路,付了司机车钱,把出租车打发走了。 在步行前往清源寺遗址的途中,关教授指着东面村镇对二丫说:“小姑娘听说过‘尾生抱柱’的故事吗?就发生那边的蓝峪。春秋时鲁国有个年轻人叫尾生,在这里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云英,两人私定终身,因女方父母嫌尾生家境贫寒不同意这门婚事,于是姑娘决定背着家人私奔,并约定在木桥边会面,然后双双远走高飞。黄昏时,尾生在桥上久等不见云英的到来,不料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滂沱大雨倾盆而下。不久山洪暴发,滚滚江水裹着泥沙席卷而来,慢慢淹没了桥面。尾生四顾茫茫水面仍不见姑娘踪影,但他牢记‘城外桥面,不见不散’的誓言,紧紧的抱住桥柱不走,最终被活活淹死。原来云英私奔念头泄露,被父母禁锢在家中不得脱身,后伺机夤夜逃出家门,冒雨来到桥边。此时洪水渐渐退去,姑娘见到紧抱桥柱而死的尾生,悲恸欲绝,抱起尾生的尸体嚎啕大哭,哭罢两人相拥纵身跳入了滚滚江水之中。” 二丫听着这个凄美的故事,心中不觉涌上无尽的酸楚,眼前仿佛身临其境,滚滚洪水遮天蔽日般的扑来,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二丫,你怎么哭了?”有良惊奇的发现她的眼圈都红了。 “这小姑娘的心地善良,大概是听了故事触景生情了吧。”关教授摇头叹息说道。 “相公,你能像尾生那样至死不逾钟情于奴家么?”可儿也大受感动,动情的问邢书记。 “那是自然,‘从一而终’是党员起码的道德水准。”邢书记正色说道。 关教授诧异的瞥了他俩一眼,感觉到这话听着十分的蹩扭。 ☆、第二十二章 清源寺遗址 终南山下,丹峰拥翠,林木葱郁。 关教授眺望辋川景色,伤感的叹息道:“王维的《山居秋暝》中当年的景致一去不复返了,‘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松间明月照,清泉石上流。竹暄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毫无人间烟火气息,没有尘世间的诸多烦恼,唯有空明洁净自然宁静与和谐,禅意何等的恬淡幽远,可惜啊。” “社会总是要发展的,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这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邢书记说道。 关教授没有理睬他,指着山脚下残垣断圮以及几排破败的红砖厂房说道:“这里就是当年王维别墅与清源寺的遗址了。” 举目望去,芳草凄凄,若是不说无人能猜到此处曾经有过怎样辉煌的过去。二丫走过去站在那儿,默默的环顾四周,有良上前悄悄问道:“梦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二丫回头轻声耳语:“我梦到的清源寺是在有月亮的晚上。” 关教授走近前来对二丫说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李二丫。” “我很想画出你梦中的唐代清源寺,可否请你详细的描述一下?” “现在么?可是没有时间。” “你们要走吗?正好我们可以一路同行回西安。”关教授诚恳的说道。 “我们今天不回城里,想就在这附近的农户家借宿一晚。”二丫婉言谢绝。 “这样啊,真是太可惜了,你知道辋川清源寺的原貌只见于史书简略的记载,画册里面只是寺庙的一小部分,从未有人知道寺庙当年的整体样子,作为美院的教授,我是真心想想把它复原在纸上并写进书中。”关教授异常恳切的说道。 “我说关教授,你这也太迂腐了,一个小孩子梦到的东西怎么可以当真呢?是经不起推敲的,将来若是画进了书里出版,岂不是误导人嘛。”邢书记不以为然。 “邢书记,小姑娘虽然只是一个梦,但她所说的寺前木牌楼在历史上是存在过的,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未知的东西,看似唯心,但当今科学解释不了。我确信她梦见的唐代清源寺是真实的,至于何种原因目前还不清楚,但一定有其合理的内核。”关教授分辩道。 邢书记摇了摇头手一摊,表示无所谓。 “我们到前面的那个村庄去借宿。”有良一指北面辋川乡绿树掩映下的农舍。 关教授想了想,最后下决心对二丫说:“这样吧,反正明天也没课就与你们一道住在农户家,食宿费用都由我出,只要你能抽出点时间描述一遍梦中的清源寺就行。” 众人来到了一户农家,说明了来意,屋主姓王,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孩子们都在城里工作,他一个人在乡下独居,此地民风淳朴很是好客。 二丫向他打听有关清源寺遗址的情况。 “你们也知道古庙遗址闹鬼的事儿?”王老爷子表情十分诧异。 “闹什么鬼?”二丫吃了一惊。 老爷子打量了众人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这是我们村里的秘密,外人都不知道。” “什么神儿鬼的,又是唯心主义封建迷信作祟。”邢书记脱口而出,目光瞥见抿嘴儿窃笑的可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可能有些不对。 “是真的,老汉活了七八十岁从不诳人。”王老爷子面色胀红了。 “我信您,是怎么回事儿?”二丫赶紧说。 原来村里人都知道这里古时候有个鹿苑寺,当年香火极盛,据说连长安城的香客都来此地朝拜。后来经过战乱寺庙被毁,只剩下些废墟,1963年向阳公社在废墟上建了几排厂房,结果还未开工就闹了鬼,经常到深更半夜就能听到和尚的诵经声,有时还能看见僧人在厂区走动。做工的村民们吓得都跑了,没人敢来上班,久而久之,厂房便空置了里面长满荒草。 “县委县政府就没下来调查吗?”邢书记问。 “有,连省城的科学家都来过的,但是除了本村土生土长的人以外,别人都听不见也看不着,都以为我们在瞎说呢。” 关教授插嘴道:“这事儿我也听说过,还查过当年调查组的资料,最后的结论是怀疑村民集体得了不明原因的精神癔症,与某种心理暗示有关。” “我给你们准备饭去。”王老爷子出去忙乎了。 “二丫,现在可以给我描述吗?”关教授准备好画板纸张和炭笔。 “好吧。”二丫开始一点点的回忆梦中的清源寺,关教授在一旁素描,白纸上渐渐出现了寺庙的轮廓。 有良在一旁无事便信步出了屋子,眺望着远处的几排破败的旧厂房,老爷子说的若是真的,清源寺遗址的确有些不寻常,也不知自己的阴眼夜里能否瞧到点什么。 此刻的空厂房内,孙遗风和李林正躲在一间屋子的窗后,远远的观察着村庄。 “那人是有良。”孙遗风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小子第一天来学校,我就感觉到此人有点不寻常,现在果然证实了,看来辋川这个地方不简单呢。”李林说道。 “老白要我们盯着他们就可以了,不能轻举妄动。” “知道了。” 厂房侧面的山上,茂密的灌木丛中,柳十三伏在地上远远的眺望,从他的视线角度看不到王老爷子家门口,只是注意观察孙遗风和李林两人的动静。老板要他跟踪他俩必有深意,应该是与药王墓有关,说暗中派人协助自己,可人在哪儿呢?孙遗风提着沉甸甸的旅行袋,而且里面还不时的蠕动着,一定是他的那一窝黑猫,尤其是那只三条腿的老母猫十分的厉害,自己上次险些着了牠的道儿。 日暮时分,王家屋子的烟囱里冒出了一缕炊烟,他们准备要吃饭了,厂房里的孙遗风和李林饥肠辘辘,腹中饥渴难忍。 “喵……”旅行袋里的媚娘和小猫也都饿了。 “不行,我得带着媚娘牠们去弄点吃的来。”李林说。 “好吧,要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孙遗风叮嘱道。 李林拎着那只黄色旅行袋走出了厂房,猫着腰贴墙根直奔山上而去,灌木丛中的柳十三潜伏在那儿一动不动。 秦岭山麓植被茂密,天色已暗,鸟儿归巢,树林中叽叽喳喳的喧嚣不停。 李林解开旅行袋放出了黑猫,媚娘伸展了下筋骨“喵”的一声唿哨,小猫们欢天喜地的四散各自爬上树去捉鸟,不多时便见一只只的死鸟从树冠中掷下,媚娘坐在地上迫不及待的吞噬起来,鸟毛四散,鲜血淋漓。 李林也抓起鸟尸,双手灵活的剥去皮毛“喀嚓”一口咬下,吃得津津有味,根本没留意灌木丛中的老瞎子。 原来这个李林也是个猫妖,柳十三心中寻思着,看他生吞活剥的吃相,与媚娘完全一样。 小猫们一口气儿猎杀了数十只鸟,然后围拢在媚娘身边大快朵颐,静谧的树林里,只听见“喀嚓喀嚓”咬碎骨头的声音。 李林张嘴打了个饱嗝,双手就地刨了个坑脱裤撅起屁股大便,先是一串连汤水不涝的屁,然后“噗哧”一声屙下几坨屎,随风飘来阵阵怪异的香气。 柳十三鼻子嗅嗅,脑中忽地一窒,心中暗道不好,这家伙原来是一只迷魂麝香猫。 李林拉完将土坑掩埋,招呼黑猫们跳入旅行袋,然后将地上剩余的十余只死鸟也装了进去,转身提着返回了厂房。 天黑了,柳十三钻出灌木丛坐在山坡上,解开背囊取出面包和汽水吃了起来,今夜猫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谜底就快要揭晓了。 深夜,王老汉已经在东屋里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一溜儿人影蹑手蹑脚的走出了院子,月光下,他们在草丛中与残垣断壁间似乎在寻找什么,孙遗风和李林警觉的注视着,野外除了螽斯和蟋蟀时不时的鸣叫外,万籁俱寂。 “他们找什么?”李林悄声说。 “应该是与药王墓有关。”孙遗风压低了声音。 就在这时,耳边似乎响起了低沉悠远的“咚咚”鼓点以及朗朗诵经声。 孙遗风与李林面面相觑,他俩都听到了,仿佛是从地面传上来的。 废墟中的邢书记等人也站在那里侧耳静听,看来王老汉所言不虚,清源寺遗址的确有古怪。 “你们听到了么?”邢书记悄声问,可儿点了点头。 有良体内蕴藏有浑厚的中阴之气,对邪祟极其敏感,因此也听得十分真切。 朦胧的月色里,他的阴眼中逐渐显现出了几条淡淡的身影,光着头外罩灰色僧衣在废墟间无目的游荡着,二丫紧张的盯着那些和尚,拽着有良的手微微颤抖着。 关教授的目光默默的盯着那些僧人,面目表情异常的冷静。 僧人仿佛脚不沾地的游走着,月光照射在他们身上,地下却没有留下影子。 “他们是当年清源寺遭难时死去的和尚魂魄,这么久了,不知为什么还不散去?”关教授轻声说道。 “肯定是有极大的怨念,或是被困在了这里出不去。”可儿幽幽说道。 “什么东西能够困住鬼魂呢?”邢书记此刻也不再讲那些唯物主义的大道理了。 “是磁煞。”关教授淡淡说道。 ☆、第二十三章 磁煞 “‘磁煞’是风水‘七煞’之一,由磁场所形成的不吉磁力结点,可以影响人体的生物电流,不过魂魄受其控制而千年不得脱困却是十分的罕见,除非……”关教授解释说。 “除非什么?”邢书记问。 “有人精心设下的风水困局,将那些僧人的魂魄锁在了清源寺遗址中。” 有良心中隐约觉得不安,自己的阴眼能看见那些死去的和尚,邢书记是蠕头蛮,可儿本身就是鬼魂,这些好理解。但是二丫和关教授与王老汉所说的调查组及专家都是普通人,是不可能看到僧人的魂魄和听见诵经声的。如果说二丫是吸入了巫蝉玉琀内气团的缘故,那么关教授呢?他难道说也不是普通人…… “关教授,你是一名画家,怎么对风水这些东西了如指掌?”此刻,邢书记抢先提出了疑问。 关教授微微一笑:“个人爱好而已。” “什么风水局?”二丫不解的问。 “这正是困扰我的地方,”关教授沉吟道,“据说古籍《世本》中记载,伏羲造琴瑟,女娲作笙簧,毋句创磬,随竿垂钟,舜萧夔乐巫咸鼓。清源寺伴随诵经声的理应是木鱼才对,为何却是古老的皮鼓声?” 众人默默的望着他。 “相传巫咸就是‘皮鼓’的发明者,他不但是上古名医,而且还是远古风水祝由术的鼻祖,史书记载其巫咒‘祝树树枯,祝鸟鸟坠’,真的是神鬼莫测。”关教授说。 “这些愚昧的迷信传说怎么能相信呢?完全违背了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陷入了康德的唯心主义泥沼。”邢书记又来劲儿了。 关教授没有理睬他,接着说道:“巫咸创造了祝由巫术,其中‘鼍鼓十巫’便是专门锁魂困魄的风水迷局,不过早已失传了。” “我们听到的是鼍鼓么?”二丫好奇的问。 “极有可能。” “那‘十巫’又是什么?” “‘巫’为上古的巫师,巫在原始巫政合一时代是兼有政治家、科学家、军事家、文学艺术家以及医学家的氏族部落酋长,当时巫咸国有十个有名的巫,分别是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之首就是巫咸。”关教授解释说。 “僧人不见了。”可儿幽幽说道。 众人目光望去,清源寺遗址中的和尚和诵经声已然消失了,此刻月色如水,山风习习,耳边唯有几声螽斯与蟋蟀落寂的残鸣。 “他们去哪儿了?”二丫自言自语道。 “应该是时辰已过。”关教授看了下手表。 有良独自在遗址里走来走去,阴眼仔细的在荒草蓬蒿之中搜寻着,希望发现点什么药王墓的线索,可是看了老半天仍是一无所获。 “有良哥你在找啥?”二丫走过来身边问道。 “那些僧人,”有良沉思道,“你在梦中有见到坟墓或者暗门地道之类的东西么?” 二丫拍拍脑袋回忆说:“好像还有点什么,不过记不得了。” “再想想。”有良鼓励道。 月光下,二丫苦苦思索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可以帮助你想起来。”关教授在身后突然说道,吓了二丫一跳。 有良怀疑的望着他。 “催眠术可以发掘出你潜意识里的记忆,愿意试试吗?” 二丫目光望过去,有良点点头。 “好吧,我愿意。” 关教授与二丫在地上盘腿相对打坐,然后说道:“看着我的眼睛。” 有良立于二丫身后,阴眼死死的盯着关教授,他的内心深处总感觉此人哪儿有点不大对劲儿。 “放松呼吸,我的眼睛里有两颗明亮的星星,你看到了吗?”关教授柔声问道。 有良阴眼望去,哪儿有什么星星? “看见了,好明亮,好美啊。”二丫喃喃细语着。 “你现在双臂很沉,眼皮很重……” “我很困……”二丫打了个哈欠,合上了眼皮。 “两颗明亮的星星就在清凉寺黄色的屋脊上,寺庙里有几个僧人在慢慢的行走着,耳边听到低沉的鼓点还有诵经声。”关教授继续诱导。 有良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一阵倦意袭来。 “你点一下数,总共有几位僧人?” “一、二、三、四……有七位。” “很好,他们在干什么呢?” “他们在对着月光吐纳。” “不错,僧人在吮吸月华,现在已经准备回去了,你愿意跟着他们一起去吗?”关教授脸上隐约现出一丝笑容。 “僧人可能不会愿意带我一起走。” “没关系的,你可以悄悄的跟在后面,不让他们发觉就可以了。” “那好吧。”二丫答应了,双目紧闭的站起身来。 “快跟上去。”关教授催促道。 二丫迈着机械的步伐,缓缓的朝着山脚方向走去,关教授轻轻的尾随其后,而此刻有良也仿佛受到催眠影响,正迷迷糊糊的原地站立像是呆住了似的。 邢书记走过来推了他一把:“你怎么了,傻乎乎的?” 有良蓦地打了个激灵儿,猛然间清醒过来,一看二丫与关教授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于是匆忙追上去,邢书记与可儿跟在了后面。 厂房内,孙遗风和李林也看见了月色下几位僧人若隐若现的身影,两人面面相觑,他们一眼便瞧出那是游荡的魂魄。 “看来辋川隐藏着不少的秘密呢。”孙遗风自语道。 “瞧,他们往山上去了。”李林轻声说。 “嗯,我们要盯住了,”孙遗风拉开拉链,放出媚娘和她的小猫,吩咐道,“媚娘,你们暗地里追踪他们。” “喵。”媚娘应道,随即一瘸一拐的带领着黑猫们出去了,孙遗风两人也悄悄的尾随其后。 当然,这一切都没有逃过柳十三的那只阴眼,心中暗自惊讶不已,原来有良这小子竟然跑到这儿来了,怪不得始终找不到他。看来孙遗风和李林一直都在追踪二丫,其他那三个又是谁呢?暗中协助自己的人,怎么还未出现。 柳十三背起那只破旧的背囊,也一路追寻而去。 二丫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已经远离清源寺遗址,沿着崎岖蜿蜒的小道开始攀山了。 “僧人还没有停歇下来吗?”关教授在二丫耳边柔和的问道。 “他们在前面,还回头对我笑了一下呢。”二丫机械的回答。 “好,跟住了。”关教授鼓励道。 众人追踪着前行,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身后不远处,悄无声息的跟着媚娘一窝黑猫。 翻过山岭,前面是一望无际黑黝黝的巴山松林,月光被松枝遮蔽,林中昏暗显得有些阴森恐怖,空气中充满着松脂和苔藓的气息。大约行走了小半个时辰,二丫终于停下了脚步。 “怎么?”关教授急切的问道。 “他们不见了。”二丫回答。 关教授急忙上前四下里搜寻,最后终于发现巴山松遮蔽下的山崖有一道裂隙,大小勉强可容一人侧身通过,前面生长着齐人高的蓬蒿,十分的隐秘。 关教授沉吟说道:“他们一定是从这里进去的,可是若有人布局‘鼍鼓十巫’,应该是在清源寺遗址上,怎么会偏出数里之遥呢?” 没有关教授的指令,二丫呆呆的站立在原地,双目依旧紧闭。 “跟着他们进去。”关教授回头向来路望了望,然后下决心说道。 邢书记和可儿相对一笑,在地脐里生活了好些年,他俩对山体裂隙并不陌生,甚至还感觉到有种亲切感。 而有良则默默的注视着一言不发,这位关教授的出现实在太过蹊跷,此人定是怀有某种目的,昨天在辋川公路边的偶遇绝对是事先安排好的,但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要来辋川清源寺的呢? 有良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陷入到某种圈套中了。 大家鱼贯挤进石隙,里面甬道内漆黑一片,二丫闭着眼睛如履平地一般,并没有丝毫的磕磕碰碰。有良的阴眼看得清脚下的路,邢书记和可儿更不在话下,令人奇怪的是关教授竟然也能黑暗中视物,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洞口,孙遗风和李林止住脚步踌躇着是否跟进去,“喵”媚娘轻声催促着。 “老白要我俩监视他们,不入洞就会脱离视线,李林,随时做好准备,万一被发现了,收拾这几个人还是有把握的。”孙遗风悄声道。 李林点点头,两人跟着媚娘牠们也侧身挤了进去。 须臾,柳十三也小心翼翼的尾随而入。 秦岭是我国一条地质结构奇特的东西走向山脉,历来是南北方的分界线。北麓山高坡陡,河溪深切,垂直变化明显,森林植被丰富,地下也多石窟洞穴以及暗河。 二丫在前面沿着石甬道走着,其余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洞内空气潮湿,脚下滑腻腻的,两侧有许多岔道和连环洞窟,仿佛是地下迷宫似的,若是没有僧人魂魄引领,肯定会迷失在里面走不出来。 就这样拐来拐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豁然开朗,一座宽敞的石厅出现在了面前。 洞顶上有一缕淡淡的荧光射下,原来是岩壁中镶嵌着一块巨大的萤石,散发着绿幽幽的光线。那道荧光束垂直照在地面一座石像的头顶上,可以分辨出挽有发髻五官轮廓清秀,额头上长满了眼睛,大约有十多对,分别瞅着不同方位,她的双手捧着一只石筛,上面镂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孔,雕工古朴,看似年代已经十分的久远。 “这是巫盼,十巫中的一个。”关教授说道。 ☆、第二十四章 壁画 邢书记诧异的望着关教授:“你怎么知道?” “远古时期巫师,女人称‘巫’,男人叫‘觋’,此雕像为女性。史书记载,巫咸国十巫之中,只有巫盼生有多目,手中的筛子多孔,两者都起到辨认审视的作用,加之清源寺遗址设下的‘鼍鼓十巫’风水迷局,所以我才断定这座石像就是巫盼。”关教授解释说。 “他在审查我们?” “没错,这也正是我们首先遇到巫盼的缘故。” “笑话,一个凿出来的石像如何审查我们一帮大活人呢?”邢书记嗤之以鼻。 “大家听着,”关教授面色异常郑重的告诫道,“从现在开始,将要迈入‘鼍鼓十巫’之中了,我们不知道是谁设置了这一远古的风水迷局,也不清楚其目的何在,但现在开始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都不要走散,否则也会同那些僧人魂魄一样困在里面了。” 有良疑惑的望着关教授,一个画家如此的精通风水异术,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和尚的魂魄引二丫来这里,一定是有什么阴谋,你们动动脑筋,洞口裂隙那么狭窄,石像又是如何运进来的?蹊跷啊,同志们不可不防。”邢书记警惕的说道。 可儿敬佩之极,相公的头脑好机智啊。 “二丫,他们在哪儿?”关教授凑近她耳边,话音异常的轻柔。 “在前面。”二丫答道。 “继续跟着走。”关教授吩咐她。 说话间,不知从哪儿飘来一阵浓雾,笼罩了整个石厅,什么也看不见了。 “大家手拉手,千万别掉队。”关教授叫道。 有良上前两步扯住二丫的手,随即自己被关教授拉住,后面是可儿与邢书记,众人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前行。 “咦。”有良听到关教授握住他手时口中轻轻的叫了声。 浓雾中,一堵石墙挡在了面前,并没有任何其他的通道。 “他们进入石壁里了。”二丫幽幽道。 大家都觉得蹊跷,上前摸着光滑的石墙,隐约感觉到上面有些线条纹路。 “像是雕刻的壁画。”邢书记凭着手感觉得。 关教授摸了半天,口中说道:“的确是雕出的一幅山水画,这里有连绵起伏的山峦,树木以及河流岸石。” “僧人大概是进入到画中去了,”可儿心细,纤纤玉手摸到了图像中雕刻的几个僧人,“他们都是光头。” “机关可能就在隐藏在这幅壁画之中,我们都退回巫盼石像那边去,二丫留下。”关教授沉吟了片刻说道… 有良一声不响的站在石壁前,他的阴眼已经穿透了厚重的浓雾,将石壁上的画瞧得一清二楚。 那上面有山有水,共有十二座山峰,山脚下是细细的一弯江水,一叶扁舟顺流而下正停泊在水边,船上有几位僧人正欲登岸。 “为什么要她一人留下?”邢书记疑问。 “我们都通不过巫盼的审查。”关教授淡淡答道。 众人回到了石像前面,只留下了二丫一个人在石壁前,果然浓雾渐渐散去,不过站在石像这里距离较远光线幽暗,根本瞧不清那幅壁画。 “二丫,壁画上都有什么,你要一样不少的大声说出来。”关教授急迫的声音在石厅中回响。 二丫没有回答,唯见远处模糊的身影孤单的矗立在哪儿,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快说啊。”关教授急道。 二丫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有良急了,拔腿向二丫匆匆跑去,一团浓雾蓦地席卷而来又将石厅笼罩了,关教授一把没拉住他气得直跺脚。 来到石壁前,有良的阴眼瞅见浓雾中的二丫痴痴呆呆的站立在那儿,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他的目光朝石壁上望去,画中的僧人们已经下船,正在一个接一个的朝着山峰上攀去…… 有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壁画中的那些人物竟然是活的!他揉了揉右眼,果然那几个僧人已经快要攀上最高的那座山峰了。 回望一片雾茫茫,瞧不见关教授等人。 “二丫。”他拽了拽她。 二丫恍若不闻,没有任何反应。 有良望向石壁,蓦地,他的目光停住了,江中又有一条小船快速的驶到岸边,还未等靠稳,一个熟悉的身影纵身跃下紧跟尾随在了僧人的后面,那是二丫…… 他完全糊涂了,二丫此刻就在自己的身边,而壁画中的那个又是谁呢? 僧人们终于攀到了峰顶,然后鱼贯的钻进了一个山洞,洞口似乎还刻有极细微的字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看清那三个字“祝迎尸”。 有良随即盯着画中的二丫,发现她爬山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攀至那座山峰的洞口,抬头望了下洞口的题字后也直接钻入了洞中。 此刻壁画开始渐渐变淡,慢慢消褪了,最后又变回了光溜溜的石壁,上面什么刻痕也没有留下,与此同时,身边的浓雾也突然消失得不见了踪影。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关教授匆匆跑过来,惊讶的望着石壁叫道:“壁画呢?” 有良摇摇头,说:“雾气散去壁画竟然没有了。” “二丫,你都看见什么了?”关教授急切的问道。 二丫紧闭双目,没有搭腔。 “二丫,我在问你话呢。”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有良默默的站在旁边,心中暗道,难不成壁画里面的是二丫的魂魄? 可儿轻轻的推搡着二丫:“你怎么了?” “关教授,什么唯心的催眠术?她现在若是醒不过来你可要负责任的。”邢书记厉声质问道。 关教授叹了口气,站在二丫对面,口中说道:“二丫,我数三个数,到时你就会醒来,3,2,1……” 大家目光齐齐的看着二丫,不过依旧没有意识,也未睁开眼睛。 关教授大为困惑,忙道:“二丫,催眠已经结束赶快醒来。” 有良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这下关教授可有点急了,赶紧摸出一盒火柴点燃画纸,凑近了二丫的鼻孔让烟吸进去。 “阿嚏……”二丫连续的打了几个喷嚏,猛然一激灵儿,睁开了眼睛,诧异的问,“这是哪儿,怎么这么黑啊?” 关教授总算是松了口气。 可儿咯咯笑道:“是你把我们带到这山洞里来的,自己却又不知道。” 有良凑近二丫,疑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二丫迷惑不解的望着他:“我……不知道啊,我们不是在清源寺遗址的么?” “唉,机会错过了。”关教授连声叹息着。 “错过什么机会?”邢书记疑惑的望着他。 关教授万分沮丧,含着眼泪痛苦的说道:“我们当中只有二丫能与僧人的魂魄沟通,引她到这儿来就是让其看壁画,其他人均通不过巫盼的审查,所以才会有浓雾遮蔽。如今壁画消失了,一千多年里的唯一机会就这么白白失去了,真的是可惜啊。” “为什么只有二丫才行呢?”邢书记还是不理解。 “因为她是药王孙思邈的后人。”关教授脱口而出。 “关教授,我们从来没有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邢书记警觉的目光直视着他。 关教授愣了愣神儿,尴尬的一笑说道:“只有孙家直系后人才能与僧人魂魄发生感应,因此我便猜到了这一层关系。” 邢书记仍是满腹疑问:“你是个画家,就算是很懂风水之类的学问,又怎会对清源寺以及药王孙思邈的家事这样了如指掌呢?多年来的阶级斗争经验告诉我,你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奴家也这么猜想。”可儿表示支持。 有良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斗嘴,苦苦思索着方才石壁上出现的诡异画面,二丫肯定是被催眠了,僧人引导着她的魂魄进入了壁画内的山洞中,难道是药王墓的所在么?“祝迎尸”又是什么呢? 他心里想着,阴眼却无意之间瞥见了黑暗角落里有两只赤红的小眼睛正盯着他们,仔细辨认之下,渐渐的浮现出媚娘若隐若现的黑色身影…… “不好,孙遗风来了!”有良大惊失色的叫道,眼下大灵猫不在身边,单凭他们几个绝对不是孙遗风的对手。 邢书记和可儿闻言也顿时紧张起来,他可吃过这只秦岭黑狸猫妖的亏,上次差点被其割断了颈动脉,若不是地脐大灵猫及时赶到则必死无疑。 “在哪儿?”邢书记颤抖的声音。 此刻,潜伏在石厅甬道石窟里的孙遗风和李林知道被发觉了,尽管老白指示他俩在暗中监视,但事已至此也只好现身。 “哈哈,真是有缘啊,二丫头我们又见面了。”孙遗风呵呵笑着从黑暗中走出,媚娘和六只小黑猫围绕在他的脚边,而李林则依旧潜伏在石窟中暂不现身,若情况不对时可以暗中出手相助。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跟踪我们?”关教授质问道。 孙遗风打量着关教授,嘿嘿冷笑了两声:“陕西美院的教授,怎么不务正业跑来辋川寻找药王墓来了?难道想要盗墓不成?” “哼,我不过是想要帮助这位小姑娘而已,你究竟何许人?竟在暗中偷窥。”关教授反问道。 “我嘛,”孙遗风自得的说道,“是孙二丫叔叔,她的长辈,药王墓是我们的家务事,哪儿容得你们外人插手。” “喵……”媚娘附和着。 ☆、第二十五章 斗尸 此刻,有良将二丫拽到自己的身后,今天的形势极端危险,若是动起手来恐怕都得死在这地穴之中,不过孙遗风的目的是药王墓,或许不会大开杀戒。 “孙遗风教授,”邢书记大概也想到了这一层,因此和颜悦色的说道,“既然你身为二丫的叔叔,也算是孙思邈正宗的后人,你难道就不知道药王墓的下落么?何苦要为难小姑娘。” “是啊,你自己去寻找不就得了。”可儿也说。 “嘿嘿,我若是先能找到这里看到壁画,自然懒得理睬你们,可恶的是孙怀远的父亲是长子,玉琀在他的手里传承给了二丫,李家人若是识相早点拿出来,也不会白白丢了性命。” “我爹也是你杀的吧?”二丫忿忿的质问道。 “这怨不得孙某,李继祖的嘴巴实在太硬,割断脚筋也不肯说出玉琀的下落,还竟然开了煤气阀想要与我同归于尽,最终自己葬身火海。”孙遗风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这个坏蛋!”二丫气得浑身颤抖,被有良死死的拽住,现在可不是冲动的时候。 “是你杀了佛崖寺未渡住持。”有良平淡的问道。 “不错,”孙遗风嘿嘿冷笑道,“那老和尚不识抬举,一问三不知,武功倒是蛮强的,若不是媚娘吸引他的注意力,孙某岂有机会背后偷袭,那样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 “卑鄙至极。”邢书记在一旁斥责道。 孙遗风装作没听见,兀自说道:“上古时期的巫咸国有十个着名的巫师,具体的史书鲜有记载,听方才关教授的意思,好像巫盼是壁画的守护人,是这样的吗?” “是又如何?”关教授哼了声。 “你们一开始摸到了石壁上刻有山水舟楫和僧人,说吧,那是什么地方?” “突然起了大雾,我们也没看清楚。”邢书记答道,这是实情。 “嗯,也许二丫在催眠的状态下看到了什么,药王孙思邈既然设定了这个局,也就只有他的直系后人才看得见。”孙遗风思忖着说道。 “可你自己不也说是孙家的直系后人么?” “哼,孙某来晚了一步,否则还用得着问二丫头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二丫恨恨说。 孙遗风站在石壁前,上面光溜溜的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想了想说道:“关教授说的药王所设下的‘鼍鼓十巫’风水迷局绝对不会如此简单的,目前只是出现了‘巫盼’,其他九巫还未现身,孙思邈深谋远虑将‘噬磕针’隐藏的如此之深,线索绝不会就这么轻易断了的。” “孙遗风,”关教授揶揄说道,“你身为孙家后人腹中机谋不也是挺深的么?” “哈哈哈,”孙遗风大笑数声,“你们想拐骗我孙家未成年少女么?来,二丫,到叔叔身边来。” 二丫战战兢兢蜷缩到有良的身后。 有良此刻也只有挺身而出挡在前面护住二丫,反正自己手残眼瞎了无生趣,即便是死也别让人小瞧了。 “那可就怪不得孙某了,先料理了你们几个再说。”孙遗风缓缓的脱下上衣,露出白皙的肌肤,然后猛然身子一抖,胸前颈后蓦地生出如针般的猎猎黑毛,乍蓬蓬的像只刺猬,口唇两侧各有三根长长的胡须。 邢书记两眼警惕的盯着孙遗风一举一动,他知道今天的劫难很可能是躲不过去了,于是悄悄的将可儿拽到了身后。 “你,你怎么……”关教授支支吾吾的说道,“像只猫?” “他就是一只猫妖。”邢书记在一旁说。 “不错,今天让你们见识一下秦岭黑狸猫的手段。”孙遗风得意的冷笑着,突然身子纵起颈毛直立,双手指甲暴涨半尺锋利如刀,直接扑向了关教授,他隐约感觉这人的功力不在蠕头蛮邢书记之下,擒贼擒王,先把他干掉再说。 “小心!”邢书记忙不迭的叫道。 但孙遗风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说话间尖利的猫爪已至对方胸前。就在这危急关头,关教授的双脚未动而身子却直直的后退了丈许,令利爪扑了个空。 有良心中暗道,这个关教授果然不是普通人。 孙遗风的腰蓦地弓起,口中“喵”的声怪叫,身子在空中一个伸缩如影随形的再次扑到,就如同真的猫一样灵活。 此刻关教授没有再躲闪,但见他双臂展开做拥抱状,嘴巴一张“噗”的喷出一团白森森的寒气罩住了对手。 孙遗风突觉双手冰凉,手指似乎瞬间冻僵了,知道不妙想要跳出圈外却身子麻木动弹不得,不由得骇然失色:“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关教授嘴巴里持续不断的涌出白色尸气,身体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桀桀冷笑道:“你一个小小猫妖不配知道。” 孙遗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低鸣,身后三条腿的媚娘“嗖”的窜到了前面,硕大的脑袋对着关教授抿起小嘴儿,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湿润了,显得无比的天真和纯情,祈盼的目光含情脉脉的冲着他轻轻“喵”了一声,然后调转身子竖起尾巴摇晃着露出了肛门…… “喵呜……”石厅内顿时充斥着媚娘缠绵悱恻的叫春长调,其音时高时低,幽幽然似闺中怨妇,靡靡乎如欲女焚身,直入耳鼓令人浮想联翩。 邢书记面色一红,爱怜的低头望向了娇美的可儿。 有良体内阴气极为浑厚,因此并不受其所惑,可二丫就不一样了,她面红耳赤的抬起眼睛,沉醉的盯着他神智已经有些恍惚了。 老母猫媚娘的“媚功”实在是太厉害了。 关教授也受到了刺激,嘴巴缓缓闭上阻断了尸气,对面的孙遗风麻木寒僵的身体随之渐渐暖和了过来。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景,只影为谁去!”关教授口中喃喃吟道,愁眉紧锁两滴老泪流下,他用衣襟揩拭着眼镜片情绪十分的低落。 有良见状大惊,急忙高声叫道:“你是美院的教授,怎么能被一只老母猫给诱惑了呢?”在风陵渡郭家老宅里,他曾经这样喝醒了邢书记,于是故技重施。 媚娘一面声嘶力竭的“叫春”,一边走到关教授的脚下探出大脑袋轻轻的磨蹭着他的脚踝。 关教授更加情难自禁,长叹一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简直是小资产阶级颓废的情调。”邢书记怒道。 “相公,关教授真乃性情中人,与先夫和珅一样呢。”可儿同情的说道。 这边有良可急了,众人生死攸关的当头关教授竟然完全丧失了斗志,这只老母猫实在太可恶了。无奈之下他出乎意料的猛扑过去揪住了媚娘脖颈,哪知双手无力根本揿不住牠,于是张口咬在了媚娘的嘴巴上,想要阻止其淫荡的叫春声。 媚娘自顾施展“媚术”,丝毫未加提防,被有良的门牙吃在了双唇上。其实每当牠运此功之际,也是其情迷荡漾不能自己之时,突觉口唇一疼,叫春声戛然而止。 “惭愧呀。”关教授猛然打了个激灵儿,惊出一身的冷汗。 孙遗风刚刚恢复了元气,心下也兀自庆幸:“好险。” 他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再次猱身扑上,锋利如刀的指甲刺向了关教授,“噗”的一声,关教授身子踉跄着倒退数步,胸前出现了几个窟窿,向外“咝咝”的泄着白气,但并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哈哈,原来是具斗尸啊。”孙遗风嘿嘿笑道。 “什么‘斗尸’?”邢书记诧异的望着关教授。 “‘斗尸’是十八尸变里的一种,怨气极大,比‘荫尸’还要厉害。”可儿悄悄解释说。 “桀桀桀桀桀……”关教授发出一阵瘆人的声音,如同风吹朽树般。 “老夫正是斗尸,百年来一直在寻找药王墓的下落,如今刚刚有了头绪却碰上你这只猫妖捣乱,咳……”关教授面色苍白,发自体内的声音气喘不已,明显是刚才受到了重创。 有良此刻已经松开了媚娘,生怕老母猫尖利的獠牙反咬自己一口就麻烦了,不料媚娘的目光却完全失去了往日凶狠的眼神儿,反而似乎是有些不舍的望着他。 “媚娘,这具斗尸归我,你带孩子们把其他人收拾掉,别伤到孙家侄女儿。”孙遗风命令道。 “喵。”媚娘咆哮一声,转身率领着黑猫群扑向了邢书记与可儿。 “咯咯咯……”一阵骨节爆响,邢书记脖颈蓦地伸长了六尺,为保可儿的安全,他已经豁出去了。 蠕头蛮的脖子虽长但极为灵活,再加上可儿就在身后,因此他奋不顾身的张开血盆大口一顿狂咬,间接着吐出几个气泡逆袭。那些小黑猫崽儿哪里知道厉害,纷纷舞动小爪子将泡泡一个个挠破,于是无数的蠕头蛮幼虫从天而降落在了身上,争先恐后的从牠们的耳朵、眼睛以及毛发中钻了进去。 媚娘瘸着三条腿与邢书记缠斗在一起,利爪对大嘴打得难解难分。 斗尸是中原民间十八种尸变之一,功力远远超过荫尸,尤其是修炼的白色尸气极为阴寒,普通人遇之即僵。本来他已经占据先机,可惜受媚娘叫春长调所惑,被孙遗风偷袭得手刺穿了胸腔,尸气凝聚不起来了,因此眼下只有靠若隐若现的灵活身形来躲避其利爪,而孙遗风一时半晌也奈何不住他。 就在这时,一阵淡淡的奇异香气飘了过来。 ☆、第二十六章 偷袭 此刻,除了孙遗风和媚娘,其余人吸入香气脑中都是一窒,肢体瞬间出现了麻木感,动作也逐渐迟缓下来,李林的偷袭得逞了。 关教授踉跄了几步,最后终于头昏眼花身子一软瘫倒了,邢书记的长脖子缓慢的靠向可儿,脑袋与她依偎在一起,两人漠然的望着高举利爪一步步逼近的媚娘。 有良与二丫也未能幸免,一同萎顿于地。 “哼,”李林矫健的身体从阴暗的石窟中走出,一面提着裤子嘴里不屑的说道,“教授,这几个家伙就交给小弟吧,斗尸还有这个古怪的寄生虫,要好好折磨折磨他们才有趣。” “嗯,夜长梦多,还是尽早下手。”孙遗风冷笑着。 李林走到关教授面前得意洋洋的说道:“啧啧,真想不到这位堂堂‘斗尸’竟然还是个多情种子,你那个苦恋相思的女人又是个什么尸呢?” “哼,妖岂知人的感情。”关教授嗤之以鼻。 “男人女人说穿了不就是个交配么,哪来那么多的诗情画意?像我们多好,想干就干,提裤子走人,干脆利落。” 关教授没有理睬他,坐在地上偷偷的运功想要逼出吸入的毒气。 李林发现了他的意图,解开裤带调转身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迎面“噗”的又放出一团毒雾罩住了关教授。 关教授受不了那种奇异的浓香,闷哼一声几欲昏厥。 此刻媚娘直身挥出利爪朝着邢书记脖颈处的动脉血管划去,突然脚下一阵低吼,那些猫崽儿像疯了似的竟然撕咬起自己唯一的一条后腿来。媚娘大惑,“喵”的暴喝一声要赶走牠们,哪知黑猫们不为所动仍然发疯似的群起攻之。 孙遗风看到了那些幼虫钻进了猫崽儿的体内,只是当时来不及救援,他此刻明白小黑猫们已经成了蠕头蛮的宿主,若是那些幼虫再进入媚娘体内就完了。 “喵呜。”他大喝一声,身子弓起纵至跟前,十指如刀一阵乱挥,顿时血肉飞溅,如同切菜般的将猫崽们悉数斩杀殆尽。 媚娘惊愕的望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猫尸,痛苦的发出一声哀鸣,愤怒的眼睛赤红如血,“嗷嗷”的大叫的冲着孙遗风扑将过来连抓带挠,仿佛疯癫了似的。 孙遗风一个没留神儿,脸上被媚娘的利爪生生抓去了几条皮肉,鲜血模糊了双眼,不由得勃然大怒,手臂一挥竟然把媚娘的尾巴齐根削断,瞬间血流不止。 就在这混乱之际,石厅中“嗤嗤”接连传来轻微的破空声,黑暗中,柳十三发出两支银针,分别凌空刺入了李林和孙遗风后脖颈处的鬼枕穴。 两人觉得脑后一疼,几乎异口同声的叫道:“有埋伏!” 还未等反应过来,“嗖嗖”又有两支银针飞来,正中李林脸上唇沟凹陷处的鬼市穴和孙遗风面颊的鬼床穴。 不好,高人在侧,他俩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纵身窜出,沿着石甬道向洞口一路狂奔,李林甚至来不及系上腰带双手提着裤子忙不迭的逃去。 柳十三手心里满是冷汗,他很清楚自己并非孙遗风两个人的对手,单是麝香猫的毒气就忍受不了,趁着慌乱之际偷袭得手纯属是侥幸。 见孙遗风二人跑远了,他才现身出来。 “师父……”有良惊讶的叫道。 柳十三先来到了关教授的面前问道:“你是老板派来暗中协助我的人么?” 关教授点点头,一时间面红耳赤:“正是,惭愧啊,没想到竟然中了那只老母猫的道儿。” 柳十三扭头望去,媚娘顾不得尾部的剧痛,正含泪轻轻的用爪子归拢着猫崽们的尸体,模样甚是悲痛欲绝。 “这只老母猫邪门的很,要趁早除去。”柳十三抽出那根三棱针直奔媚娘。 “不要……”二丫起身拦在了柳十三的面前,急切的恳求说道,“牠刚刚失去了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媚娘抬头望了二丫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你看牠的尾巴都被孙遗风割断了,流了好多血。”二丫抱起媚娘,轻轻的抚摸着牠沾满血渍的黑毛。 “喵。”媚娘温顺的直往二丫怀里拱。 “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柳十三手持三棱针正色道。 “我不要杀牠。”二丫抱着媚娘回到有良的身旁。 “师父,你怎么来这儿了?”有良不解的问道。 “哼,还说呢,老夫不是让你等在旅社里的么?竟然一个人偷偷的跑了。”柳十三训斥道。 “我怕孙遗风到佛崖寺害未渡住持,急着赶去报信儿的,可还是晚了一步。” 柳十三点点头,他也去了佛崖寺知道这是实情,转过脸问关教授:“你伤得重不重?” 关教授苦笑道:“恐怕毁去了十年的功力,‘大意失荆州’啊,孙遗风现在虽然仓惶逃去,但他是不会罢休的,要保护好二丫,她是追寻药王墓下落的唯一线索。” 有良心中寻思着,孙遗风李林也好,关教授柳十三也罢,都是冲着药王墓来的,难道“噬磕针”有什么通天彻地的神奇之处,值得他们这样的拼死抢夺么? 柳十三心想,为防止孙遗风卷土重来,此刻还是尽早离开为宜,于是上前搀扶起关教授,招呼大家赶紧走。 众人疲惫的跟在他的后面,在石甬道中摸索了大半个时辰,最后还是靠着媚娘领路才终于走出了山洞,此刻已闻远处村庄鸡鸣,东方现出鱼肚白,天就快要亮了。 山林中未见孙遗风和李林的身影,不知道他俩跑到哪儿去了。回到王老汉家,大伙儿稍事歇息吃过早饭,然后动身返回了西安城。 “你们都到我家里去住,记得不要轻易外出,以免遇到孙遗风一伙人。”关教授告诫说道。 他的家位于市区长乐坊附近,是一个单独的平房小院,共有三间房,此地由于紧靠着八仙庵因此十分热闹,坐在屋内都能听到外面川流不息的嘈杂声。 关教授自己有一间卧室,他安排二丫与可儿一屋,邢书记、柳十三和有良合住。 他先在自己的卧室里用座机给京城挂了个电话,报告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没有看清壁画上任何有用的线索么?”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久,才传来老板的声音。 “没有。” “你们保护好二丫,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是,老板。”关教授放下电话。 西厢房内,柳十三正在盘问有良和二丫。 “壁画上只有山水以及小船和几个僧人。”有良回答。 “能看出是哪里吗?比如有没有独特的地标或者文字等等。”柳十三不舍的追问着。 “没有。”有良断然说道。 柳十三脑袋转向了二丫,干瘪眼皮内的那只阴眼死死的盯着她:“你当真记不得那壁画么?” 二丫怀抱着媚娘点点头,表示没印象。 整个一天里,大家都待在家中,关教授独自关门运功疗伤,邢书记和可儿在屋里说着悄悄话。 “师父,什么是‘斗尸’?”有良问。 柳十三答道:“当人处于中阴身的时候,也就是在死后四十九天之内,若是机遇巧合就会产生尸变。据史书记载,自古中原总共出现过十八种,其中‘斗尸’因为死者怨力超强因此誉为‘尸变之首’。” “可还是打不过孙遗风。”有良说。 “哼,老夫在暗处都瞧见了,关教授若不是为情所困,早就将孙遗风干掉了。” “斗尸也会为情所困?” “老夫猜想他定是经历过一次异常惨绝的生死之恋,因此才情诗不离口而中了道儿。”柳十三瞥了一眼媚娘。 “外面好热闹啊,让我们出去玩玩吧。”二丫恳求说。 “不行。”柳十三断然拒绝了,起身到卧室与关教授商量事情。 二丫找来纱布绷带和红药水,小心翼翼的替媚娘消毒尾巴根的创口,然后包扎起来,此刻的老母猫显得格外的温顺,不时的用嘴巴摩挲着她,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喵”声。 有良也赞同柳十三除掉媚娘,虽然未渡是死于孙遗风的偷袭,但牠也是帮凶,不过瞅着二丫喜爱的样子,也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了。 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脑海中反复回忆着浓雾中的壁画,他数过那上面总共有十二座山峰,分别位于江水的两岸。其中最高的那座山巅云雾缭绕,山洞口上面的题刻按理说应该是洞的名字,就像西游记小人书里“火云洞”或“盘丝洞”之类的,“祝迎尸”这个名字真是太奇怪了,根本就不像是山洞名。 “有良哥,你在想什么呢?”二丫抱着媚娘坐在了他的身旁。 “没想什么,在听院外面的吵闹声像是有座庙。”他回答说。 “我们可以偷偷去庙里逛一下。”二丫小声说。 有良看见卧室内柳十三正和关教授商量事儿没有注意到他俩,于是点点头:“别出声。” 两人蹑手蹑脚打开了院门,有良在前,二丫抱着媚娘在后悄悄溜了出去。 八仙庵是西安城最有名气的道教观院,位于东关长乐坊内,相传为唐时吕洞宾早期遇到汉钟离“一枕黄粱”点破千秋迷梦而感悟成道之所,供奉着八仙,自古以来香火鼎盛。 两人溜达着走进了山门,八仙庵内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原来今天是农历十五的庙会,怪不得这么热闹。 吕祖殿前,沿墙根坐着一溜儿测字算命的先生,地上铺着白布,上面写着“铁板神算”以及“梅花易数”之类的字句,大都是自吹自擂,上前问津的人并不多。 有良一路走过,最后在测字摊前止住了脚步,摊主是一个面色蜡黄的干瘪老头,眯着眼睛在打着瞌睡,布摊上写着“诸葛神算,吕祖测字”十分的打眼。 “先生,测字要写几个字?”有良问道。 老者蓦地睁开了眼睛,打量着了有良和二丫一下,然后捻了捻颌下胡须,说道:“一字即可。” “三个字能测么?” “无妨。” 有良四下里望了望,见无人注意,拾起地上的铅笔在簿上迅速写了几个字。 黄脸老者一眼瞥去,纸上写的是“祝迎尸”三个字。 ☆、第二十七章 八仙庵 老者目光盯着有良问:“你是要测求学求财求工作呢,还是婚姻?” “寻人。”有良想了想说道。 老者沉吟半晌,缓缓开口了:“‘迎尸千里之外,裹骸骨而归’,这是《资治通鉴》中的解释,你要寻的是死人,对么?” 有良心下大骇,原本以为这测字算命老头能说出“祝迎尸”是什么意思就不错了,没想到竟如此厉害,单凭三个字就猜出自己的目的了。 他点点头,没有吭气儿。 “此人远在千里之外。”老者说。 “那是什么地方?” “上古祭祀时,需要找人代替死者受祭,称作‘尸’,‘迎尸’就是迎接象征死者神灵而受祭的人。‘祝’则是祝由巫师,由祝由巫师迎接受祭祀之人,就叫‘祝迎尸’,你听明白了么?”老者解释说。 有良点点头,大致懂了。 “看看你写的这个错别字‘迎’,中间多了一撇,变成了‘卯’。”老者嘿嘿两声。 “俺重写。”有良尴尬说道。 “不,这正是天意,‘辶’说明寻人要走很多的路。《说文》中对‘卯’的解释,‘冒也,二月万物冒地而出,象开门之形,故二月为天门,凡卯之属皆从卯。’所以,必须是属兔之人二月出生或者是名字里含有‘二”才行,别人则是找寻不到的。” “可俺是属鼠,72年的。”有良一听心里凉了半截。 二丫这时在一旁插话道:“我属兔,名字是二丫。” 可不是么,二丫完全符合要求,又是孙思邈的直系后人,自己只要同她在一起就可以寻找到药王墓了,有良心中顿时释然。 “千里之外,那究竟是哪儿?”他急迫的问道。 “那就再写个字吧。”老者说。 有良心中想着壁画中的山峰,随手写了个数字“12”。 “‘十二’为正午时分,地支午为离火,一加二等于三,先天八卦三数亦为离,方向南,此去正南方千里之外可寻。‘祝’为男巫,期间必多诡异之事,‘屍’者,尸下有死,恐怕还要出人命的,实在太过凶险啊。”老者摇了摇头叹息道。 “你说还要死人么?”有良心下一惊,默默的掏出五元钱撂在布摊上。 “别听他胡说八道,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封建迷信残渣泛起,故意耸人听闻骗取钱财,西安市的领导怎么也不管管,纯属工作失职啊。”身后突然有人说道。 有良回头一望,原来是邢书记同可儿,他俩也溜出来逛庙会了。 测字的老者赶紧收起钱,眯起了眼睛不再说话了。 “走,那边热闹。”可儿指着吵杂的人群说道,在关中地脐生活了多年,现在看到这么多各色各样的人显得格外兴奋。 “哼,要是在我们农安县,早就将这些糟粕一锅端的取缔了。”邢书记忿忿不平的嘟囔着。 孙遗风和李林天亮后狼狈的回到了城内的小旅社,虽然银针已经拔掉了,但经络还是受了些伤。 “有人竟然暗中使用鬼门十三针偷袭,功力看似不浅,咱们反正已经有了线索,没有必要与他们拼命而破坏了老白的长远大计。”孙遗风一屁股坐在床上恨恨说道。 “可是我们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啊。”李林提醒道。 孙遗风警觉的望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老白的深谋远虑岂是你我能想到的。” “孙大哥,老白究竟是谁,可以透露一点么?” 孙遗风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李林再没敢多吭气,麝香猫比起秦岭黑狸猫功力自然差了不止一个层次,只有唯命是从。 孙遗风匆匆下楼,到旅社前台挂了个电话。 “我是孙遗风。” “说。” 孙遗风压低声音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 “暗中有高人相助?”老白疑问道。 “不错,此人用鬼门十三针偷袭了我们,为了不影响您的长远大计,所以就先撤了回来,没有与他们硬拼。” “做得好,”老白淡淡说道,“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你说那个斗尸是美院的教授?” “是的。” “去监视他的家,这次切记不要被发现。” “是,老白。”孙遗风恭敬的答道。 “嗡……”那边电话挂断了。 孙遗风回到房间后,吩咐李林即刻去陕西美院调查关教授的家庭住址情况。 傍晚时分,李林回来了。 “关教授是鳏居,无儿无女,家住八仙庵旁一个单独的小院,据说此人性情古怪,从不与人交往,所以连个朋友都没有。”李林介绍说。 “这个好理解,一名斗尸自然要竭力隐藏自己的身份以防被认出,今晚我们就去他家那儿监视。”孙遗风吩咐道。 当晚,月色皎洁,两人来到了长乐坊八仙庵,此刻庙会早已散去,唯有几位道士还在连夜清理打扫着场地上丢弃的垃圾。 两人按照李林了解到的门牌号找到了关教授家的小院,里面都已熄灯睡觉了,月色清凉如水,四周静悄悄鸦雀无声。 孙遗风察看了下地形,没有合适的监视地点,于是指了下院墙外面的一株高大茂密的老槐树,两人相继灵活的攀援而上,坐在粗壮的树杈上居高临下的观望。 清风袭来,孙遗风的鼻子嗅了嗅,悄声说道:“原来媚娘也在这里。” 李林诧异道:“媚娘怎么会和他们搞到了一起?” “可能是因为打伤了牠和杀了孩子们吧,这老娘们脾气酸的很,一定是对我恨之入骨。”孙遗风皱着眉头。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他们肯收留媚娘,就可以追踪牠的气味儿,不管到哪儿都甩不掉我们了。” “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此刻屋内,有良静静的躺在床上,身边的柳十三和邢书记都已经睡熟,发出均匀的鼾声。 白天,八仙庵庙会里测字先生的话始终萦绕在耳边,说得神乎其神的,不过所讲须属兔和名字里有“二”的人却与二丫相符,绝对不应该只是巧合,看来有些术数还是挺准的,不像是柳十三信口胡诌。他在庙会上买了本地图册,私下里翻查了一下,向南千里也就是五百公里,便已经来到长江边上了。地图册上介绍说,这一带叫做巫山山脉,长江横穿期间,形成着名的三峡。其中北段河道曲折,两岸峭壁高耸谷深狭长,日照时短,湿气蒸郁不散成云致雾,古人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便是闻名于世的“巫山十二峰”了。 壁画中不也正是有十二座山峰的么? 有良心中断定,画中的地点应该就是巫山,有山洞的就是最高的那座神女峰。 迄今为止,邢书记与可儿都是值得信赖的人,关键是如何甩掉柳十三和关教授,他俩绝非是善良之辈,有良辗转反侧,始终想不出适当的理由来。 次日清晨,大家围在厨房端着饭碗吃早饭。 “我想回李家沟了。”二丫抱着媚娘突然说道。 “好呀,相公,我们一起去汉中瞧瞧吧。”可儿高兴的望着邢书记。 “嗯,可儿愿意去哪儿玩儿,我都陪着。”邢书记含情脉脉的答道。 有良心想,这样也好,到了汉中再转道去巫山也近了许多。 “不行,这样做太危险了,随时可能遇到孙遗风的。”关教授断然道。 “我就是想家。”二丫眼圈红红的坚持要走,每天闷在这个小院子里腻都腻死了。 “二丫,俺陪你回去。”有良坚决的说道。 柳十三的目光瞥向了关教授。 关教授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卧室,拨通了京城电话,说明了情况。 “你们一路同行去汉中,记住,孙二丫是寻找药王墓的唯一线索,千万别出纰漏。”听筒里传来严厉的话语。 “是,老板,”关教授撂下电话出来对大家说道,“那好吧,我们一同随二丫前往汉中。” 众人收拾下行装,媚娘肥胖的身躯足有几十斤重,二丫找了个小竹篓背在身上,然后一起出门前往长途汽车站。 潜伏在老槐树上的孙遗风和李林默默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对方终于要有所行动了,反正可以追踪媚娘的气味儿,因此可以不必跟得太紧。 长途汽车一路颠簸着南行,望着窗外一望无际金黄色的油菜花,二丫急切盼望着回到自己的家,可惜爷爷已经不在了,只剩下自己孤苦伶仃,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 关教授胸前的创口虽然已经愈合,但元气损伤过大,说起话来有些接不上气儿:“二丫,回到李家沟后,我还要为你催眠,看看能否再回忆出一些壁画上的东西。” 二丫没吭声,目光默默的望着窗外无垠的田野。 黄昏时,李家沟终于到了,一行人走进了小山村。 邻家大婶首先看见了二丫,急忙上前嘘寒问暖,责怪她没打招呼就出门了,又瞧见来了这么多客人,感到十分的惊讶,忙着张罗起做饭来。左邻右舍闻讯也都过来见面,这里毕竟是个偏僻的小山村,信息闭塞,人们也朴实好客。 孩子们跑来看热闹,身后跟着一帮大大小小的杂色土狗,当牠们遇见懒洋洋坐在门槛上的媚娘时,只是远远的围观而不敢上前,这里从来没见过如此肥胖和大脑袋的猫。 ☆、第二十八章 张良洞 晚饭后,乡亲们陆陆续续的散去,山里人早睡早起,已经快要到收割油菜籽的农忙季节了。 “我要去看爷爷。”二丫翻出来以前剩下的香烛纸钱准备上山。 “你跟着他们。”关教授吩咐柳十三,自己则留在屋里继续运功疗伤。 夜空中明月高悬,山风习习,一行人趁着月色直奔李家坟地而去。 来到李老汉的新坟前,二丫一面焚烧着纸钱,独自流泪悲伤,有良在一旁劝慰着。 可儿长叹一声感慨道:“相公,人生来世上走一遭,到头来还是归于尘土,日子久了渐渐为后人遗忘,以至于坟冢荒凉如斯。想当年和珅是何等的权势,最终还不是了结于一丈白绫么?” “司马迁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将来我带你去京城见识一下毛泽东主席纪念堂,人虽然死了,但受到亿万革命群众的缅怀,感激他推翻了三座大山的压迫,让人民翻身做了国家的主人。”邢书记动情的说。 “他的功力很高么?能推翻掉三座大山。”可儿不解的问道。 邢书记苦笑了,可儿真的是不学无术,连这粗浅的革命道理都不懂,于是苦口婆心的解释说:“三座大山就是指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 “可儿不懂,相公说的‘纪念堂’是皇帝陵寝么?” “陵寝?”邢书记摇摇头,“那是保存主席遗体的地方,好让广大人民群众参观。” “难道不‘入土为安’?” “不用,遗体躺在水晶棺里不会腐烂的。” 可儿想了想,还是觉得有问题:“尸体不下葬很容易产生尸变的。” “喵……”此刻伏在坟头上的媚娘突然惊恐的叫了一声,两耳竖起,目光死死盯着那条上山的小路。 柳十三随即警觉了起来,悄声说道:“你们别出声,老夫前去瞧瞧。”说罢,纵身跃起几个起伏不见了踪影。 “有良哥,我们找机会溜走吧。”二丫压低声音匆匆说道。 “为啥?”有良一愣。 “去找药王墓。” “你看懂壁画了?” 二丫点点头,悄声道:“明天我们去张良庙。” 不久,柳十三回来对大伙儿说:“看情形是孙遗风追踪到了李家沟,我们要时刻小心提防,现在还是先回去吧。” 次日,二丫提出要带可儿几个人游览紫柏山有名的张良庙,关教授没法拒绝,只好仍旧让柳十三陪同前去。 张良为“汉初三杰”之首,被刘邦敕封为“晋侯”,晚年隐身修行于紫柏山中,后人称此地为“辟谷”。 张良庙又称“留侯祠”,背倚紫关岭,庙前两溪交汇入紫柏河,山清水秀,香火绵延千年。 山门系青砖砌成,上方横刻有“汉张留侯祠”字样,左右一幅对联:“博浪一声震天地,圮桥三进生云霞。” 邢书记负手立于山门前,禁不住的心生感慨道:“上联说他在搏浪堆派人刺杀秦始皇,下联指其圮桥遇到黄石公,成就了一代军师辅佐刘邦建立西汉王朝。不过要说‘运筹策帷幄之中,决胜千里外”,比起毛主席那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呵呵。” “相公,你懂得真多。”可儿仰慕的说道。 “哼,越是大巫杀人越多。”柳十三鼻子里不屑的哼了声。 入山门,踏上一座木桥,名曰“进履桥”,取张良在圮桥下为黄石公拾履穿鞋的典故。桥下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可见有小鱼在游动。祠中灵霄殿,左右钟鼓楼,但见八角飞檐,彩绘斗拱,琉璃瓦饰顶,颇为壮观。 大殿悬挂另一幅对联:“毕生彪炳功勋启自授书始,历代崇丰烟祀端从辟谷开。” “这里怎么还留有封建军阀的题字?”邢书记指着冯玉祥的石碑不满的说道。 石碑上书:“豪杰今安在,看青山不老,紫柏长存,想那志士名臣,千载空余凭吊处;神仙古来稀,设黄石重逢,赤松再遇,得此洞天福地,一声愿作逍遥游。” 殿后层层石阶向上,两侧摩崖石刻留有明代赵文渊、清朝林则徐以及冯玉祥以及杨虎城等人的诗文。 “喵呜……”二丫背篓里的媚娘突然不安起来,引起了柳十三的警觉。 “你们先往上走。”柳十三匆匆说道,他押后一同攀上了庙后的山峰。 紫柏山区是喀斯特溶岩地貌,峰后树林中便有一个溶洞,入口隐秘,外人极少知道,本地百姓称之为“张良洞”。 柳十三站在高处,那只阴眼隔着薄薄的眼皮,已经看到了山门口混杂在人群中的孙遗风和李林二人,他俩正朝着这边过来。 “你们先躲进树林去。”他匆匆吩咐道,自己则掩身山崖后监视。 二丫招招手,领着有良以及邢书记和可儿钻进了密林里,然后自山崖下面的一个溶洞口鱼贯而入。 洞内很黑,二丫揿亮了手电筒,原来她早有准备。 “噗噗噗……”生人入洞惊起了一群褐色的蝙蝠从头顶上掠过。 “大家跟着我,这溶洞还有另外一个出口,我们这次要甩掉他们。”二丫说着率先朝洞深处走去,众人紧随其后。 大凡喀斯特溶岩地貌,由于亿万年的水流冲刷,腐蚀成连环的地下溶洞,一个套一个往往绵延十余公里,当他们数个时辰后到达另一出口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 这里已经进入勉县境内,在乡村公路上,他们拦了一辆运送蔬菜的卡车一路南下,黄昏时分终于抵达勉县县城。 吃了晚饭后,四个人匆匆登上了前往重庆的夜行列车,直到此刻,二丫和有良才松了口气,终于甩掉了柳十三和孙遗风等人。 “二丫,俺看到了壁画上你跟着僧人钻进了刻着‘祝迎尸’的那个山洞。”有良实话实说。 “我记得,可是刚入洞没多久就被烟熏醒了。”二丫答道。 “洞里有什么?” “里面浓雾缭绕,好像隐约也看到了壁画。”二丫回忆说。 “还有壁画?”有良吃惊道。 二丫点点头,问:“有良哥,我们找得到那个山洞吧?” “根据测字先生的推算和查阅地图,壁画上指的就是巫山十二峰,‘祝迎尸’山洞应该就在神女峰上。”有良掏出地图册,翻到四川省的一页给她看。 “神女峰?”可儿坐在对面兴奋的捅了邢书记一下说道:“太好了,相公,你我二人行了无数次‘巫山云雨’,可还如同诗人说的‘不识巫山真面目’呢,这次去看看吧。” “是‘不识庐山真面目’。”邢书记纠正道。 “反正都一样,这回要好好的玩玩了,相公可愿意在巫山顶上和奴家来一次真正的‘巫山云雨’?” 邢书记正色道:“一次是不够的。” 黄昏时分,列车徐徐驶进了重庆菜园坝火车站,他们随着人流出来,然后乘缆车上了两路口,直奔朝天门码头而去,买到了晚上九点的下水船票,预计后天中午便可抵达巫山县城。 码头石阶上有一家火锅店,老远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麻辣香气,邢书记饥肠辘辘,大家也都饿了,于是准备品尝一下重庆有名的毛肚火锅。 进得店来,热辣之气迎面扑来,特制的高大桌凳,铜质的火锅下面炭火熊熊,桌旁的食客们居高临下,虎视眈眈的盯着锅中翻滚的菜品,炉火熏烤下一个个赤膊汗流浃背,举杯挥箸气吞山河,甚是豪放。 “四位请坐,我们店里的毛肚火锅是重庆最有名的了,今早刚到货的新鲜‘水八块’,要不要尝尝?”服务员看出他们是外地人,于是介绍说道。 邢书记点点头,大家坐下来。 红汤毛肚火锅最初是江边码头船工下力之人吃的,所谓‘水八块’全是牛的下杂(毛肚、肝腰以及牛血旺等),物美价廉,现在已经成为市民百姓喜闻乐见的食物了。 火锅上来以后,邢书记吃的最来劲儿了,嘴里嚼着爽脆的毛肚赞不绝口:“在东北这么多年,光知道酸菜血肠汆白肉和猪肉炖粉条子,哪懂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的美味,哈哈,多吃点。”一面给可儿夹着菜。 “多谢相公。”可儿矜持的答道,在外面用餐她很注意自己大家闺秀的风度,轻轻的蘸着芝麻酱蒜泥碟小口的抿着。 旁边桌上两人在闷头吃饭,一个道士装扮,面色苍白,约有五十余岁,另一中年人则着一身奶白色中山装,两侧太阳穴鼓起,身形健硕发福。 二丫身旁的高凳上端坐着媚娘,前爪麻利的抓起一片毛肚竟然也薰蘸料碟来吃,跑堂的伙计惊讶的不得了。 “小女娃儿,你这只猫很通人性嘛。”隔壁桌上的中年人好奇的转过身来说道。 二丫冲他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哼,包先生,你没看这黑猫一身的邪气么?”那老道表情淡漠,颇为不屑。 “葛道长,小弟怎会看不出来?此猫牙龈萎缩齿凸,双眉稀疏体态龙钟,看上去百岁不止,而猫的寿命一般不会超过二十年,不但是牠,这几个人身上都有一股子邪气。”中年男子淡淡一笑,举起了酒杯。 “贫道多年未曾下青城山,想不到改革开放以来,妖魔鬼怪都现世了。”葛道长手捻胡须冷笑道。 邢书记等人江湖经验极少,不知提防隔墙有耳,几杯酒落肚,借着麻辣烫的热力开始口无遮拦起来。 “二丫,能肯定药王墓就在巫山么?”邢书记的嗓门不低。 旁边桌上的葛道长和包先生闻言心中一动,遂竖耳聆听。 ☆、第二十九章 邂逅 邢书记一行酒足饭饱结帐离开了火锅店,浑身热辣辣的充满了活力,一路说笑着走下朝天门的百级石阶,登上了停泊在岸边的江渝4号客轮。 葛道长和包先生也随即走出,到码头匆匆买了两张前往巫山的船票,尾随着上了船。 晚上九点,一声汽笛长鸣,江船驶离了码头沿长江顺流而下。 四等舱的房间里共有上下两层十六张铺,汗酸和烟味儿充斥着船舱,手头的钱不多,根本买不起二等舱,否则上面的空气会好很多。 可儿嗅嗅毛毯,几乎没将毛肚吐出来,那上面满是咸滋滋的臭脚丫子味儿。 “相公,这实在太脏了。”可儿皱了皱眉头。 “不要怕,可儿,鲁迅曾经说过,‘弱不禁风的小姐出的是香汗,蠢笨如牛的工人出的是臭汗’,这些都是工农大众的体味儿,虽臭尤香。”邢书记振振有辞的说道。 二丫睡在底铺,将媚娘撂在床上,她和有良苦惯了,倒是满不在乎。 黎明前,媚娘早早的醒了,从床上跳下来伸了伸懒腰,感觉到有些饿了,于是一瘸一拐的出了舱房出门找吃的,顺着飘过来的气味儿一路寻到了餐厅。此刻厨房内的几名厨师已经开始准备做早餐,工作台上摆着有几条洗好待烹调的鲜鱼,媚娘见状大喜,悄悄的窜上台面抱起一条四五斤重的胖头鱼扭头就跑。 “呜噜……”桌子下突然钻出一条凶恶的大狼狗,个头大过媚娘数倍,不由分说的张开血盆大口咬下。 媚娘勃然大怒,放下胖头鱼身子一弓嘴里发出警告的“嗤嗤”声,吐沫星子喷了狼狗一脸。 正在熬粥的厨师听见动静抬眼看到了偷鱼的媚娘,高声叫道:“幺娃,咬死牠!” 黑背大狼狗听见主人的吆喝,更加肆无忌惮了,狂吼两声扑下。媚娘身子灵活的躲过对方的一击,伸出锋利的爪子闪电般的在狼狗脖颈处急速划过,竟然切开厚厚的皮毛,瞬间割断了牠的颈动脉。 “嗷……”黑背大狼狗凄惨的哀嚎了一声摔倒在地,浑身抽搐了几下便死去了。 媚娘哼了一声,抱起大鱼一瘸一拐的扬长而去。 厨师们惊呆了,一只三条腿的老猫竟然举手之间便杀了狼狗“幺娃”,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他们手持棍棒悄悄的跟在了后面,看到牠抱着鱼悠闲自得的进了四等舱。 “起来!这是谁的猫竟然跑到厨房偷鱼,还杀了船上的狼狗。”一个满脸横肉的大厨叫喊道,声音传遍了整个四等船舱。 二丫被惊醒了,揉了揉眼睛说:“怎么啦?这是我的猫。” “你看看,这个小偷,这回抓了现行,你要赔偿我们的损失。”厨师们嚷嚷道。 “小姑娘,你家大人呢?”那厨师叫道。 有良从上铺跳下来:“有话跟俺说。” “怎么是个毛头小子?”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邢书记慢条斯理开口了,“我就是他们的长辈。” “那好,就跟说事儿,你们的猫到餐厅厨房里不但偷鱼,还杀死了幺娃,这一定得赔偿才行。”大厨气急败坏的叫道。 舱房内的其他旅客也都醒了,闻言大惑不解。 “幺娃?出人命了么?”上铺有人抬头诧异的问道。 “一只猫怎可能杀人?简直是胡说八道。”下铺的人嗤之以鼻。 “不是人命,是狗命。”大厨涨红了脸分辨着。 这话一出引起哄堂大笑,连隔壁几间舱房的旅客都围过来看热闹了。 一名厨师拖来浑身血渍的黑背狼狗尸体“噗通”一声扔在了地上,说:“瞧,这就是幺娃。” “开玩笑吧,狗可是猫的天敌,根本没可能的。”走廊里有人说道。 可儿嫣然一笑,嘤嘤说道:“相公,此人粗鲁之极,公然对你大呼小叫,依奴家看还不如报官,让衙门去处置。” 她的话惹毛了大厨,怒气冲冲说:“你们理亏不说,竟然还发嗲调侃人,现在跟我去见船上乘警。” “怎么回事?我是江渝4号轮乘警。”这时一名穿警察制服的人闻讯赶来,目光眼里的扫视一周,严肃的问道。 可儿悄悄问道:“相公,他是官府的衙役么?” 邢书记点点头小声道:“是最小的衙役,原来我手下有几百号这样的人呢。” 听完了大厨的叙述,乘警说道:“虽然是猫作案,但宠物主人负有监管责任,赔偿是理所应当的。” 此刻媚娘躲在床铺底下,兀自抱着胖头鱼啃食着,根本不予理会。 “要赔偿鱼和狼狗,合计一千元人民币。”这是厨师们最终商定的价格。 “小同志,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偷了一条鱼该算多少钱我们认了,但赔偿狼狗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大家都知道,柔弱的猫怎么会杀死凶狠的狼狗呢?毛主席反复告诫我们凡事要‘应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方法,对周围环境做系统的周密的调查和研究,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实事就是客观存在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观事物的内部联系,即规律性……’”邢书记摇头晃脑的侃侃而谈,脖颈处“咯咯”响了两声,差点伸出了儒头蛮的长脖子。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就这么处理了,赶紧赔钱了事儿。”乘警不耐烦的说道。 邢书记脖子一挺:“我们没有这么多钱。” “是啊,明摆着敲竹杠嘛?”旁边看热闹的人起哄了。 这时,一个身穿奶白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挤进来,目光望着邢书记惊讶的说道:“你们不是昨晚在朝天门码头火锅店的几位么?我还记得有一只挺通人性的大猫呢。” 邢书记也认出来了:“是啊,这么巧啊。” “不就是一千块钱么?小意思,我付了。”包先生随手从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点出十张刚发行不久的崭新百元大钞交给大厨。 厨师们欣喜的拎着幺娃尸体回厨房剥皮开膛炖狗肉去了。 “没事都散了吧。”乘警驱散了人群。 “同志,素不相识让您破费真是不好意思,请问贵姓啊?”邢书记客气的问道。 “敝姓包,中国儒家功传承人,与青城山常道观葛道长前去巫山考察。”包先生答道。 “我是邢书记,这是可儿,还有二丫和有良。” “书记?您是……”包先生一愣。 “哦,曾经的县委书记,一个产粮大县。”邢书记自豪的说道。 “邢书记,你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旅游么?”包先生目光扫过几个人。 “不错,我们打算游览一下巫山。” “太好了,”包先生热情的说道,“我们正好可以一路同行,邢书记,您是领导,包某愿意为您做一次义务导游。” 俗话说:“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面对刚刚为自己付了千元巨款的包先生,邢书记真的还不好意思拒绝。 “你认识京城的乔老爷么?”有良在一旁突然问道。 包先生诧异的盯着有良:“你知道乔老爷?” “儒家功的乔老爷,以前曾经见过。” “他是我们中华儒家功法的创始人,德高望重,功力高深莫测,可惜据说死在了国外。”包先生惋惜的说道。 有良脑海里回忆起乔老爷在缅甸大金塔福禄宫内发疯吃起自己肠子的情景,后来听说被客家嬷嬷一掌给拍死了。 不过自己没必要说这些,初次相识就肯替人付这么一大笔钱,他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对,要是师父柳十三在,他江湖经验老道会看出问题的。 此刻媚娘已经基本吃光了那条胖头鱼,把整根鱼刺踢到角落里,打了个饱嗝从铺底下钻出爬上床,闭目养起神儿来。 有良不明白二丫为什么要收留这只参与杀害未渡住持和她爷爷的老母猫,要是自己的话,绝不会让媚娘多活一天,他曾经力劝二丫,但她总是不忍心。唉,女人的心思,男人永远琢磨不透,就像妮子。 这时候,一身灰布道袍的葛道长走进了舱房,包先生为邢书记作了介绍。 “巫山与大巴山相连,整座山脉如同一个‘巫’字,故而得名。长江穿山而过形成三峡,风景秀丽,是应该去游览一番。”葛道长介绍说。 “‘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主席诗词气势何等的豪迈,岂能不令人无限向往。”邢书记说道。 葛道长微微一笑:“战国宋玉《高唐赋》序写道,‘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其实此地自古以来最有名就是这句‘巫山云雨’了,以至于后世用来形容男女幽会。” 有良和二丫都没学过文言文,听了个稀里糊涂。 只有可儿会意的咯咯笑道:“这位道长说得太好了,相公好比那楚襄王,奴家自然就是神女瑶姬,你我在巫山之上行‘巫山云雨’是何等的应景啊。你说的那个什么鬼诗词‘截断巫山云雨’,半途而废,大煞风景不说,还容易得‘回马疯’呢。” ☆、第三十章 巫山县 “哈哈哈,”包先生大笑起来,“这位姑娘坦荡直白,当今社会实属少见,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神女赋》中说,‘欢情未接,将辞而去’,楚襄王在梦中的求爱遭到了神女的拒绝,以至于他‘惆怅垂涕,求之至曙’,伤感失意泪流不止,苦苦等待到天明。所以楚襄王充其量也只是梦中相会空欢喜一场而已。” 可儿嫣然一笑,含情脉脉的望着邢书记,嘤嘤说道:“奴家与相公可并非是在梦中,此番‘巫山云雨’是断然少不了的。” 葛道长在一旁只是微微冷笑。 “果真有巫山神女么?”二丫自言自语道。 “相传炎帝的女儿瑶姬,未嫁而卒,葬于巫山南坡,魂魄化作瑶草,花色嫩黄叶子双生,果实似菟丝,女人服食瑶草果会变得明艳漂亮。她在巫山之巅昼吸日精,夜纳月华,千年后终修炼成巫山神女。据说巫山之上,有丁香筇竹和老猿处便是瑶姬的居所。”包先生解释道。 “老猿……”二丫若有所思。 “这只是传说,从未有人见过,”包先生又转脸试探的问道,“邢书记,你们前来巫山游览,可有事先的路线安排和打算?” “目前还没有。”邢书记回答。 “你们休息吧,多有打扰。”包先生客气的说道,与葛道长起身离去。 “那个叫可儿的姑娘言谈举止甚是怪异,邪气外露,好象是被附体了。”包先生站在客轮船尾,望着江面翻滚的水花沉思说道。 一群白色的水鸟追逐着江中倾泻的厨余垃圾等杂物,寻找可吃的东西,不时的发出惊喜的鸣叫声。 葛道长眉头紧锁:“这伙人来历不明,尤其是那只三条腿的老猫竟然杀死了体型庞大的狼狗,处处透着诡异,包先生,我们行事不可操之过急,以逸待劳为好。” “是啊,目前还不清楚他们在巫山是否还有什么同伙儿呢。”包先生点头称是。 他俩面朝着浩瀚的江水交谈着,并没有留意到身后甲板角落阴影里,媚娘正躲在那里竖起耳朵偷听。 江面风大,两人说完话便回房去了,媚娘也沿着甲板溜回到到自己的舱房,跳上床铺躺在二丫身旁打起了瞌睡。 有良在上铺心神不宁,二丫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儿,从她不计前嫌的收留媚娘就知道心有多软了。邢书记更是满嘴的大道理,江湖经验比起柳十三和孙遗风差了不是一点点,可儿就知道儿女情长,还活在两百年前的清朝。 寻找药王墓取到噬嗑针,医好自己的双手经络事关紧要,必须要自己拿主意了,他们几个虽是好人,但指望不上。此次又突然冒出来个包先生和葛道长,他俩也都是江湖中人,不可不防,看来八仙庵测字老先生说得不错,此行必然不顺利,危机重重。 江渝4号轮徐徐停泊在了巫山码头,邢书记一行人下了船,包先生殷勤的替大家叫了车,直接来到县城“朝云大酒店”。 这家酒店是巫山县最高档的,大堂正中悬挂着一幅李白的七绝《巫山枕障》,邢书记立足吟道:“巫山枕障画高丘,白帝城边树色秋。朝云夜入无行处,巴水横天更不流。” “这家酒店就是取名诗中‘朝云’二字,也是巫山十二峰之一。”包先生介绍说。 “嗯,包先生对此地很熟悉嘛。”邢书记说道。 “我经常来这里研究巫文化,与儒家功法相互融汇贯通提升功力,这次是特意请葛道长下山一同揣摩的。”包先生一面说着来到前台付钱开了三个标间。 他似乎非常善解人意,将邢书记和可儿安排在了一个房间,有良与二丫住一间,并要设晚宴招待他们。 屋里有卫生间而且还能洗热水澡,雪白的床单一尘不染,二丫第一次住这么好的屋子,很是开心。 不过有良的心中越来越觉得这两人可疑,人家不但出钱赔偿狼狗,而且还替他们订酒店,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呢?大家只不过是旅途中偶遇,萍水相逢而已呀。 房间里,有良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了二丫。 二丫也猜不透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遇上好人了? “喵呜。”媚娘恶狠狠的叫了一下,警告二丫。 包先生和葛道长对当地很熟悉,下午主动带着大家去县城景点游览,二丫推说身子不适留在了房间内。 “你生病了么?”有良关切的问她。 二丫脸一红,扭捏道:“人家女孩子的事儿,别问了。” 有良迷惑不解,不知二丫到底哪里不舒服。 可儿在旁边捅了有良一下,附耳悄声说:“你这个傻小子,真的啥都不知道,人家‘来事儿’啦。” “什么事儿?”有良更是疑窦重重。 可儿“咯咯”笑了起来,拽过他一边压低声音解释说:“女孩子每个月都要来红的,明白了吧?” 有良仍是懵懵懂懂,反正知道她身体不舒服就是了。 大家出了旅社,在巫山县城各景点转悠了一下午才疲惫的返回到了酒店。 有良关切的询问身体情况,二丫脸一红没吱声。 巫山多雾霭,水汽充足,黄昏时,天空便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一夜未停歇。次日清晨乌云密布雨势渐大,大家只好待在酒店里,这样的天气是根本无法攀山的。 汉中紫柏山张良庙,孙遗风与李林登上石阶,两人顾不上欣赏风景古迹,嗅着媚娘的气味儿径直来到了大殿后面的峰顶。 “媚娘去了下面那片林子。”孙遗风的鼻子翕动着,手一指后山树林。 李林疑惑道:“他们看似来游玩的,怎么竟往偏僻的地方钻呢?” “还是跟上去瞧瞧。”孙遗风说着,两人蹑手蹑脚的摸进了树林里。 此刻躲在山崖背后的柳十三暗暗叫苦,这孙遗风的嗅觉竟然如此灵敏,能够追踪到二丫等人的去向,自己上次是在黑暗中偷袭得手,这回大白天里可就难了,无奈只有跟在他俩后面伺机行事了。 孙遗风没费多少时间便找到了那个隐秘的山洞口,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和李林钻了进去。两人都是猫妖,夜视能力极佳,因此穿行在漆黑的溶洞内如履平地,没想到地下曲折似迷宫,直到数个时辰后才走出了另一洞口,此刻天色已晚,夜幕降临了。 媚娘的气味儿在公路上失去了踪迹,估计一定是乘车走了。 “他们不太可能向北返回李家沟,既然选择了这样一条隐秘的道路潜逃,必然有所图谋,我们向南追。”孙遗风分析道。 “大哥说的有理,这次真的有可能要去药王墓了。”李林表示赞同。 两人站在路边挥手拦车,最后终于有辆卡车停了下来,载着他俩一路南下到了勉县。孙遗风先去车站搜寻,在火车站前又重新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儿,原来二丫他们是乘坐火车离开的。 查了下列车时刻表,勉县是个小站,一般的旅客列车都不停,只有半个多小时前,有辆驶往重庆的慢车曾经停靠过。 “他们会直接去重庆还是中途下车呢?”李林疑问道。 孙遗风去售票处打听,女售票员回忆不久前确实有四个人买了去重庆的硬座火车票。 “你怎会记得这么清楚?”孙遗风问。 女售票员笑了:“那女孩带着一只大黑猫,真的好胖啊。” “下一趟开往重庆的客车什么时间?”孙遗风问。 “今天没有了。” 孙遗风一听着急了,看样子是追不上他们了。 他到车站内的电话亭,拨打了省城的电话。 “他们乘火车去了重庆,我们没能赶得上。”孙遗风沮丧的说道。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吩咐道:“你们也赶去重庆吧,在那儿等我的消息。” “是,老白。”孙遗风放下听筒,买了两张次日去重庆的卧铺车票,然后到站前旅社开了房间住下。 他俩离开后不久,一个邋遢的老瞎子也走进了电话亭,拨通了京城的电话。 “老板,二丫等人不知何故去了重庆,孙遗风和李林追踪到了汉中,现在勉县站前旅社,等候着明日的火车也要赶过去。” “关教授怎么样了?” “在李家沟疗伤。” “你自己去吧,跟住孙遗风找到二丫。”老板挂断了电话。 老瞎子柳十三也去买了张重庆的硬座车票,然后走出了售票厅。 次日,他们都登上了开往重庆的列车。 重庆菜园坝火车站,老瞎子尾随着孙遗风二人走出了月台。 孙遗风鼻子费劲儿的嗅了老半天,时间久了,媚娘的气味消散殆尽,他们在这座数百万人口的山城已然失去了踪迹。 无奈只有按照老白的指示先住下,然后给其挂了电话,安心守在旅社里等候进一步的指示。 而老瞎子在暗中不离不弃的监视着。 两日后的黄昏,孙遗风终于等到了老白的电话。 “他们现在巫山县,住在县城里的‘朝云大酒店’,这回可不要跟丢了,我会即刻赶来。”老白吩咐道。 孙遗风和李林赶紧结帐,走出旅社匆匆赶往朝天门码头。 老瞎子不紧不慢的尾随在后面。 ☆、第三十一章 神女峰 一连数日阴雨连绵,酒店大堂经理告诉说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前去巫山景区游览,山陡路滑很容易出事儿。 包先生和葛道长每天都过来聊天喝茶,天南地北的胡吹一气儿,邢书记毕竟当过领导,阶级斗争那根弦儿绷得很紧,无论他俩怎么试探,始终没有透露出来巫山的真实目的。 房间里,二丫和有良心急如焚,巴不得早点找到那座名叫“祝迎尸”的山洞,不过心中依旧忐忑,测字先生的话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此行危机重重,而且还会死人,到底这话有没有谱儿呢。 “喵呜。”媚娘突然间警觉起来。 “怎么啦?媚娘。”二丫诧异的问道。 媚娘纵身跃上窗台,透过窗帘缝隙向外瞄了一眼,嘴里“呜噜呜噜”的直叫。 有良走过去往楼下望去,心中猛然一凛,嘴里轻声说:“孙遗风来了!” 街上,孙遗风和李林站在酒店对面的马路上,正在向楼上张望着…… 怎么还是没甩掉他们?有良隐身在窗帘后注意观察,最后终于看见了大街的拐角处,地上坐着一个不起眼儿的老乞丐,没错,那人正是柳十三。 “二丫,我们已经被盯上了。”有良沮丧的说。 “嗯,那今晚就偷偷上山,”二丫咬咬牙道,“你悄悄通知一下邢书记就行了。” 是夜,雨停了,天空仍旧阴沉沉的,不过云层淡薄了不少,时而依稀透出些许微弱的月光。 房内,邢书记在便笺纸上匆匆写下几行字。 “相公,你在做什么?”可儿收拾停当,今晚要偷偷溜出酒店夜探巫山。 “包先生对咱们礼遇有加,总不能不辞而别啊,给他们写张便条。”邢书记面现愧意的说道,将纸条压在茶几上。 子时到了,两人轻轻推开房门,恰巧碰上二丫背着竹篓和有良,大家蹑手蹑脚的下楼走出了酒店。 街上不见行人,空气湿润清新,沁人肺腑,有良根据游览图上的标识,带领众人出城直奔神女峰而去。 巫山山脉是由亿万年前海底礁石和第四纪冰川演化而来的,奇峰怪岩比比皆是,在黝黑的夜里显得狰狞可怖。大家手拉着手,沿着崎岖泥泞的山路攀行,就快要揭开药王墓之谜了,心情都很是兴奋。 朝云大酒店对面的小旅社,孙遗风和李林轮流坐在窗前监视,老白说了,现在已到紧要关头绝不可有半点松懈,况且他本人都要亲自赶来。此刻轮到李林的班,他揉了揉酸胀的双眼,强打起精神盯着酒店大门。 “大哥,他们出来了。”李林突然叫道。 熟睡之中的孙遗风猛地一个激灵儿,连忙翻身下床俯身至窗前,果然看到有良他们四个人正悄悄的溜出大门,朝着巫山方向去了。 “赶紧跟上。”孙遗风说道,行装早都准备好拎着便出门了,反正小旅社住宿费一日一付也不必耽误时间去结帐。 他俩匆匆走出旅社,朝着巫山的方向跟了过去。 街角旮旯里,蜷缩在门廊下面的老乞丐缓缓站起身来,跨上破旧的背囊,也蹒跚着尾随其后。 黎明时分,东方地平线上现出了鱼肚白,风淡云清,天气终于转晴了。由于连续多日的阴雨,此刻青翠的山峦间雾气蒸腾,若隐若现,宛如仙境一般。 “瞧,那大概就是神女峰了。”有良手里拿着游览图,指向云雾之中的一座奇俏的山峰。 遥望峰顶有少女人形石柱亭亭玉立于青峰云霞之中,烟霭缭绕,如披一层薄薄的轻纱,尤显脉脉含情,妩媚动人。 “好美啊,”可儿由衷的赞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可儿常闻此千古名句,今人得见真容别有一番感慨啊。” “真是小资产阶级情调。”邢书记颇不以为然。 几个人兴致勃勃的继续朝峰顶进发,裤腿都被野草上的露水打湿了,谁都没有留意到身后远远尾随着的孙遗风等人,只有二丫身后背篓里的媚娘显得焦躁不安。 前面荒草丛中露出一大片残垣断壁,游览图上注明的是唐代古庙的遗址,几只小松鼠在其间觅食,见到生人也不惧怕,仍旧自顾翻捡着枯枝树叶。 大家走了大半夜都已经累了,于是坐下来歇息。 “二丫,药王墓就在神女峰上面么?”邢书记喘息着问道。 “那些僧人……”二丫精神恍惚目光迷离的陷入沉思之中,所问非所答。 “那些僧人怎么了?”有良问。 “死了。” “死了?” “嗯,我看见他们身上燃起熊熊火焰,微笑着化为了灰烬。”二丫嘴里喃喃说。 “还微笑着?”有良疑惑道。 “1300年了,他们终于完成了使命……”二丫打了个哈欠,突然清醒了,诧异道,“刚才好像做了个梦,我睡着了么?” “可能吧。”有良回答。 “我们走吧。”她站起身来,率先朝着神女峰顶攀去。 不多时,前面出现一尊巨大的怪石,如同老猿的头一般,甚至看得出来五官,上面稀疏的生长着几簇杂草,像头发似的。 “天地造化,鬼斧神工,祖国的山河真的是壮美啊。”邢书记大声赞叹着。 转过“老猿头”,荒草丛中蓦地出现了一个破败的山洞,四周长满了清脆的筇竹,岩石崩塌脱落,已经淹埋住了一半的入口,像是一处被废弃的采矿坑洞。 二丫紧跑几步,口中惊喜的叫喊道:“就是这里了。” 有良的目光停留在洞口的上方,尽管年代久远,但仔细辨认下,心中不免一阵激动,他看出岩石上雕刻着的三个隶书字正是“祝迎尸”。 大家站在洞口往里看,里面漆黑一片不知有多深,阴风阵阵,连皮肤都感觉到麻酥酥的。 “我们进去吧。”二丫带头走入了山洞。 洞内是一条狭长的巷道,伸手不见五指,凉风习习,大家小心翼翼的跟着二丫前行。 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前面豁然开朗,又是一宽敞的石厅,比起辋川的那个大了数倍不止,一缕暗淡的光线透过石厅顶上的岩石裂隙散射下来,朦朦胧胧勉强可以视物。 地面上矗立着九尊高大的石人,分别站立在石厅不同的角落,造型古朴,衣着与巫盼相似,看来也是远古时期的雕像。 “鼍鼓十巫!”有良嘴里轻呼。 “这就是关教授所说巫咸能困魂锁魄的‘鼍鼓十巫’风水迷局么?”可儿战战兢兢的小声说道,生怕触动到什么暗藏的机关。 “可儿别怕,什么十巫,都是些封建糟粕,现在都二十世纪了,原子弹爆炸,宇宙飞船上天,在科学面前这些都是经不起推敲的。”邢书记极力安慰说。 “那尊巫盼就能发出迷雾。”可儿提醒他。 “我们还是不要乱动,”有良转向二丫说道,“你那天入洞见到过‘十巫’么?” 二丫点点头,目光在地上四处搜寻着。 “你在找什么?”有良诧异道。 “那些僧人就是在这些石像前烧成灰烬的。” 有良默默的望着这几尊古老的石像,第一个男巫手中拿着耆草,后面有握蛇的、持药壶以及各种器物的,其中还有一个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披散着长长的头发,上面还编着小辫,手里捧着像是盐巴之类的东西。 “这里是九尊石像,加上辋川的巫盼,应是‘十巫’不假,不过风水迷局在哪儿呢?”有良迷惑不解。 此刻二丫走到了一面石壁前驻足,仰脸望去,神情十分的贯注。 当他们一行人走入山洞之时,都被跟在后面的孙遗风和李林看在了眼里,两人心中暗喜,多年来苦苦寻觅的药王墓可能就要有结果了。 老瞎子潜伏在草丛中,默默的注视着。 有良等人半夜走出酒店大门后,值班的前台服务员随即拨打了内线电话,不多时,包先生和葛道长匆匆下楼。 “包先生,您要我留意的四位客人刚刚离开酒店,往巫山方向出城了。”服务员恭敬的说道。 “谢了。”包先生抽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塞到他的手里,然后转身出了酒店。 夜深人静,他直觉感觉情况有点异常。 “葛道长,你看前面那个瞎眼老乞丐。”他努下嘴示意道。 “嗯,此人一天都在街角蹲守,也不出去乞讨,再者瞧其步履轻盈,躲避石阶树木十分的灵巧,根本就不像是盲人。”葛道长也发觉事情远非想象的那样简单。 “看来,对药王墓感兴趣的不光是我们俩个人啊。”包先生若有所思的说道。 “盯住老乞丐,走吧。”葛道长哼了声,两人随即跟了上去。 黎明时分,县城街道上的环卫工人已经在清扫马路,晨练的老人们也逐渐多了起来。 一辆挂着陕西牌照脏兮兮的出租车驶来,停在朝云大酒店的门前,一个帽檐压得很低戴眼镜的老者下了车,腋下夹着公文包,天色朦胧,他的面容看不太十分清楚。 他默默的站在那儿环顾左右,张开嘴巴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在空中转了转,然后冷笑一声,也朝着巫山方向去了。 ☆、第三十二章 老白 原本光秃秃的石壁,就在二丫站到跟前的时候突然发生了变化,渐渐浮现出一幅清晰的山水画来,令人感到十分的眼熟。狭窄的青石街道,古色古香的吊脚木屋临河而建,下面斜立木桩,桩上东倒西歪的支撑着木楼,看似摇摇欲坠。一条溪河穿楼而过,把画面一分为二,风光旖旎,古朴纯真。 “宁场古镇!”大家不约而同的说道。 画面内,穿着古代服饰的人漫步在青石街道上,有百姓蹲在街边摆放着自家生产的粮食蔬菜等,相互间以物易物,自然而和谐。这一切仿佛是由空中俯瞰一样,甚至还有白云轻柔的飘过画面,生灵活现就如同真实存在的一样。 大家都已经看傻了眼,这壁画竟然像电影纪录片似的,简直不可思议,邢书记和二丫几乎同时伸出手来试探着摸了一下…… “啪”的声响,蓦地一道白色静电闪烁,将邢书记击倒在地,而二丫却没有丝毫感觉。 画面内突然一阵狂风席地而起,飞沙走石枝叶飘零。 就在这时,画面上的云团飞速转动起来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强大的吸力瞬间将二丫的手吸进了石壁之中,紧接着整个身体也被渐渐的拖了进去…… “有良哥……”二丫惊恐的叫道。 此刻有良全然不顾的一把拽住她的手往回挣,死活也不撒开,一种无形的力量不可抗拒的将两人连同二丫背篓里面的媚娘统统拉进了石壁里。 可儿慌忙扶起邢书记,他晃了晃脑袋恢复了神智,刚才觉得浑身一麻瞬间丧失了知觉,两人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壁画,惊讶的发现风暴已经停歇,画面里已然恢复了原貌,仿佛方才的风暴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那是二丫和有良!”可儿惊奇的指着街口。 邢书记凑上前去仔细的查看,果然发现两人出现在了画面上,似乎懵懵懂懂站在街口在原地打转。 “喂,你俩能看到我们吗?”邢书记大声喊道。 壁画里的有良和二丫好像听到了邢书记的呼唤,仰脸朝天空搜寻着。 “嗖嗖”阴风扑来,邢书记身边赫然出现了孙遗风和李林,吓了他和可儿一大跳,两人惊恐的躲到一边戒备着,不过猫妖并没有攻击他们,而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壁画看。 “怎么回事儿?二丫两个人怎么进去的?”孙遗风急迫的问道。 邢书记将可儿拉至自己的身后,警惕的答道:“他们是被吸进去的。” “怎么可能?”孙遗风伸手去摸壁画。 突然画中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孙遗风大惊失色拼命的往回挣,但是根本抵挡不住,先是整条手臂,然后是身子“吐噜”一声被扯进了石壁中不见了。李林扑上去,但是晚了一步,手掌刚刚触碰到画面“啪”的白芒蓦地一闪,整个人被瞬间击倒了。 昏沉沉的李林摇摇晃晃的爬起身,就在这时,一条黑影忽至跟前,一根银针悄无声息的深深刺入李林头顶上的鬼堂穴。 “哈哈,你这只麝香猫妖终于被老夫逮了个正着。”老瞎子柳十三得意的笑道。 李林此刻鬼堂受制,浑身僵直的立在那里,面色苍白惊恐的说道:“你,你就是在辋川偷袭我们的高人?” “不错,正是老夫,那个孙遗风哪儿去了?” “他被吸进壁画里面了。”李林战战兢兢回答。 “嗯,邢书记,二丫和有良呢?”柳十三转过身问。 “他俩也被吸进去了,这壁画有古怪,别用手摸会触电的。”邢书记提醒道,这个老瞎子是有良的师父,是自己人,他和可儿都放下心来。 柳十三站在壁画前,阴眼透过眼皮清晰的看到画中城郭街口站着有良和二丫,好像正在和孙遗风交谈。 “奇怪,若是说魂魄可以入画倒是不假,但活生生的肉体就这么进去了实在令人费解。”柳十三面带疑惑的盯着壁画。 “我也是这么看,人竟然可以进入到画里,完全违反了马克思唯物主义世界观嘛。”邢书记皱着眉头说道。 柳十三望着邢书记:“你们通过张良庙山后的石洞逃跑是早有预谋的吧?” 可儿咯咯一笑:“我们反正是跟着二丫的。” “嘘,有人来了。”柳十三悄然发出警告。 黑暗中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柳十三手中暗藏两根银针,静静的等待着。 须臾,朦胧的光线里出现两个黑影。 “包先生?”邢书记惊讶道。 “邢书记怎么半夜里偷偷跑出来了,是怪包某招待不周么?你们人生地不熟很容易迷路的,可把我给担心死了。”包先生语气中带有一丝责备。 邢书记面色一红,赶紧解释说:“包先生您误会了,我们在房间内给你留了便条。” 包先生手一摆,警惕的望着柳十三说道:“没关系,恕我眼拙,这两位是谁啊?” “哦,”邢书记介绍说,“这位是柳师父,有良的师父,那人是个猫……猫妖。” “你们又是何人?”柳十三鼻子里哼了声。 “啊,我们是邢书记的朋友,也是旅伴。” “旅伴?” “柳师父,包先生和葛道长是在轮船上认识的,他俩人很好,主动为我们当义务导游,还破费了不少钱呢,如今社会上这种助人为乐的共产主义精神实在是太少了,应该宣传报道一下,唤起更多人的良知。”邢书记大加赞扬。 “这么说是当代活雷锋了?”柳十三揶揄道。 “柳师父比喻的太形象了,雷锋精神就体现在这些不起眼儿的平凡小事儿上。”邢书记接着说。 “呸,邢书记你简直就是个花岗岩脑袋,”柳十三嗤之以鼻,口中厉声道,“包先生,你们两位处心积虑的套取邢书记好感,又夜里不睡觉跟踪上了巫山,别跟老夫装模作样也说是在助人为乐,到底有什么目的?” 包先生微微一笑:“柳师父,您是一位盲人,不好好待在朝云大酒店对面街角旮旯里乞讨,竟然攀山健步如飞的赶来了神女峰,不也好生令人费解么?” “老夫不过是暗中保护自己的徒弟而已,你们反倒是素昧平生,难不成也是奔着药王墓来的吧。”柳十三嘿嘿冷笑道。 “你说什么‘药王墓’?”包先生面露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别装蒜了,江湖伎俩骗骗邢书记还可以,想在老夫眼皮底下蒙混过关,哼,休想。” 葛道长在一旁开腔了:“柳师父,你身旁这人像是被封闭了穴道,所为何事?” 柳十三不予理睬。 “葛道长,此人是个猫妖。”邢书记说道。 “猫妖?贫道多年未曾下山,社会上怎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出来了,早晚尘世间要被妖尸给占据了。”葛道长说着走到李林的面前,上下打量着。 “葛道长小心。”邢书记在一旁提醒他。 “此人鬼堂穴被制,想不到柳师父竟然还是鬼门十三针的高手,不知与青城山常道观可有渊源?”葛道长诧异的望着柳十三拱手说道。 柳十三鼻子一哼,爱搭不稀理的:“没听说过。”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开腔道:“青城山混元峰常道观又名‘天师洞’,张道陵就是在此洞修行时创立了‘鬼门十三针’,因此青城山常道观便成了天师道,也就是正一教的祖庭。这位柳师父擅使这门巫技,却不知道常道观,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其音质尖利刻薄。 柳十三大吃一惊,包先生和葛道长也都愕然不已,有人悄无声息的来到身旁,而他们竟然都没有觉察到。 暗淡的光线中,一个戴眼镜帽檐压得很低的消瘦老者蓦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朦胧中瞅不清容貌,之间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 “你是何人?”柳十三喝问道。 “听说过‘老白’么?” 李林闻言一凛,随即喜不自禁道:“老白快来救我,我是李林啊。” “废物,”老白不屑的哼了声,“孙遗风呢?” “他和二丫一道被吸进壁画里面去了。” 柳十三闻言立时警觉起来,原来此人与李林他们是一伙儿的。 老白点点头,张开嘴巴,但见粉红色的舌头闪电般的弹出在李林头顶上一卷,“呸”的吐在地上赫然是一根银针。 柳十三和包先生等人见到无不心下骇然。 李林晃动一下脖颈,身体禁制解除了,连忙向老白恭敬的弯腰行礼,口中说道:“谢谢老白,这几个人就交给我去打发了吧,不折磨折磨老瞎子这口恶气出不去。” “不忙,谅他们也跑不掉,”老白走到石壁前,专心致志的盯着壁画看,口中漫不经心的说道,“嗯,原来是‘鼍鼓十巫图’。” “什么是‘鼍鼓十巫图’?”李林不解的问道。 “壁画上面再现了古巫咸国的街景,城郭之内房屋制式,行人装束都是五千年前的样子,奇怪,这个有良又是怎么进去的?” “他是拽着二丫的手被拖进去的。”李林赶紧答道。 “怪不得呢,否则只有孙家后裔才可以被允许进入‘鼍鼓十巫’。” “您知道得真多。”李林恭维道。 “哼,陕西历史博物馆工作几十年难道是混饭吃的么?”老白不满的说道。 “佘教授!”邢书记和可儿此刻才终于认出他来了。 (第一卷完) ☆、第三十三章 鼍鼓十巫 神女峰古矿洞内,有良奋力的扯住二丫的手身不由己的被一同吸入了壁画里,瞬间失去了知觉。当他醒过来时,精神立时为之一爽,从来没有呼吸过如此清新的空气,体内仿佛充满了活力。抬头望去,他发现自己正牵着二丫的手,置身于一座古朴的青石街道口,木牌楼下面有两名持戈的士兵,正全神贯注的守卫着。 “这是什么地方?”二丫懵懵懂懂的问道。 “应该是在那幅壁画之中,”有良答道,他仔细辨认了木牌楼上面的三个甲骨文,但却还是念不出来,“这几个字好难认啊。” “有什么难认的?当然是‘巫咸国’了。”身后传来孙遗风的话音,吓了两人一大跳。 “喵呜。”媚娘也紧张起来了。 “孙遗风!你怎么会在这画里面?”有良以身体挡住二丫,吃惊并警惕的问道。 “哈哈,孙思邈后裔当然可以进来,这就是药王当年布此风水迷局时所设的通道,不过你能够进得来倒是令孙某惊讶呢。”孙遗风环顾左右,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你到底想怎么样?”有良心存戒意。 “放心,不会对你们两个小毛孩子下手的,孙某的目标是药王墓里面的噬嗑针。” “你是说药王墓在这幅壁画里头?” “当然,现在我是真的佩服先祖的睿智,竟然将自己的墓葬隐藏在壁画之中,简直匪夷所思,难怪1300多年来,无数能人高手踏遍中原而苦苦追寻不到呢。”孙遗风无限感慨的说道。 “有良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二丫看见街口守卫的士兵,忧虑的问道。 有良此刻也没了主意,一心盼望着找到药王墓,如今闯进了壁画却不知所错。 “还是跟我来吧。”孙遗风率先走了过去。 两名士兵身材高大威猛,目不斜视。 “请问,我们是来自……”孙遗风点头哈腰恭敬的说道。 站岗的士兵恍若不闻,仿佛没听见。 孙遗风伸出手掌在他俩眼前晃了晃,依旧是没有反应。 “哈,原来这些都是‘鼍鼓十巫’风水迷局中的幻像,不是真实的。”他似乎明白过来。 “还是在做梦么?”二丫迷惑不解的说道。 “不是做梦,二丫。”有良告诉她。 “可药王墓又会在哪儿呢?” 孙遗风思索道:“先祖既然引导我们来到了‘鼍鼓十巫’巫咸国,就一定有他的道理,看来必须首先找到十巫才行。” 此刻,站立在神女峰矿洞石壁前的老白看到这一情况蹙起了眉头,从公文包内掏出那对巫蝉玉琀,伸手递给壁画里的孙遗风,但尽量小心避免手指触碰到画面。 蓦地,壁画上泛起一阵涟漪将玉琀吞噬了。 “咦,进去了。”李林惊呼。 “当然,那是孙思邈遗留下来的信物,他俩出来也得靠它。”老白淡淡的说道。 “他俩?” “雌雄玉琀各自只能带一人出来,至于有良就只有留在里面了。”老白嘿嘿冷笑了两声。 孙遗风突然觉得手中冰凉有异物,一看之下原来是巫蝉玉琀,顿时心中大喜过望。 有良惊讶的瞅瞅孙遗风,心中颇感意外,这对玉琀自己明明看见二丫交给了佘教授啊,怎么会在他的手里? 孙遗风抬头感激的望了下天空,他知道老白已经赶到了神女峰,此刻正在壁画前注视着他们。 进城走在狭窄的青石街道上,周边那些身披长袍足蹬草履的古人如雕塑般呆立着,对他们依然视若无物,果然看不见这几个不速之客。 “我们去哪儿?”二丫止住脚步疑问道。 孙遗风摩挲着手中的那对巫蝉玉琀,思索道:“先祖留下来的这对玉琀据说是来自大巫的信物,那么就只有去找大巫了。” “大巫是谁?” “很可能就是十巫中的首领巫咸,这座城郭既然叫做‘巫咸国’,那他本人就是国王酋长一类的了。”孙遗风到底是有知识的人,话说到点儿上。 “大巫的王宫在哪儿?”二丫疑惑的望着简陋原始的街道与房屋,在她的想像当中,这里起码也得有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才是。 “这里可是五千年前,生产力极度的底下,连秦砖汉瓦都比这晚了两千多年,估计王宫也就是间大窝棚而已。”孙遗风嘿嘿道。 有良始终沉默着未言语,孙遗风的突然到来,自己得到噬嗑针的希望彻底泡汤了,体内空有“中阴吸尸大法”却施展不出来,根本不抵孙遗风的一击。他怨毒的右眼瞥了下这只秦岭黑狸猫妖,暗自下决心,噬嗑针一定要拿到手,未渡住持的仇早晚得报。 孙遗风根本没把他俩放在眼里,老白电话里特意交代过一定要保护好二丫的安全,至于这个捣蛋的有良,等找到药王墓取得噬嗑针以后再处理也不迟。 孙遗风走在前面,目光四顾寻找城郭内最大的建筑。 有良在后面悄声对二丫说道:“孙遗风和你都是药王的后人,不然他也进不来壁画中,原先你凭借手中的巫蝉指引找到了这儿,而如今和他相比已经没有了其他优势,三人一同寻找药王墓,肯定是会被孙遗风先抢去,我们又打不过他,到时候可就危险了。” “那怎么办?”二丫没了主意。 “看这里与我们曾经来过的宁场古镇十分相似,几千年前就是这个样子,上次是在山上无名寺找到的雄巫蝉,俺寻思着那里应该是条线索。”有良压低声音说道。 “我知道了,甩掉这个孙遗风。”二丫微微一笑,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哎呦”叫喊了一声。 “怎么了?”孙遗风回过头来。 “脚崴了。”二丫眉头紧蹙,嘴里哼哼唧唧的。 “怎么这么多事儿?前面那座祭台应该就是巫咸的王宫了,有良,你小子背上二丫走,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孙遗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说道。 有良无奈只得背上二丫跟在孙遗风身后,这家伙真是老奸巨猾根本不上当。 前面是一座有三四层楼高的木制圆形祭台,方圆数十丈,木阶约有好几十级,台基的入口处也有士兵持戈把守。 孙遗风来到士兵面前,他们依然视而不见。 “我们上去,大巫可能在祭台上。”孙遗风命有良跟随着他一同踏上木阶。 “我还是下来自己走吧。”二丫无奈的说道。 有良放下她,三个人走上了祭台,一眼望见木台四周席地而围坐着九名老者,其中一人是女的,手中各持蛇以及其他器物,中间的第十人身材高大,面容慈祥,手中握着耆草,他们模样像极神女峰石洞中的那些雕像,所有人也都目不斜视,如同老僧入定似的。 “孙遗风注意了,他们就是十巫,中间的那位正是巫咸。”天空中突然传来老白声若洪钟般的话音,回荡在蓝天白云之间。 有良心中一动,这声音听起来似乎十分的耳熟。 此刻,神女峰石壁前,老白眼睛上卡着那只十倍放大镜,紧贴着壁画仔细观察着祭台上面的动静。 柳十三和邢书记等人也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画面,药王墓的谜底就要揭开了。 “孙遗风,把巫蝉玉琀交给巫咸验证。”老白对着壁画大声喊道。 祭台上,孙遗风犹豫了下,然后根据老白的指示恭恭敬敬的将那对玉琀递到巫咸的手上…… 就在巫蝉触碰到巫咸的一瞬间,祭台上面的十巫,包括巫咸在内蓦地消失了,在原地祭台之上出现了一只小石匣,雕刻得极为精美,上面伏着那对巫蝉。 孙遗风大喜,伸手去拿石匣,毫无疑问这里面装的就是“噬嗑针”了。 有良和二丫面面相觑,他心里想,完了,噬嗑针终究还是被孙遗风得到了。 不料那只小小的石匣却重如千钧,孙遗风使出了吃奶的气力,也未能揭开石匣盖。 他惊讶之余,低头细看石匣上有一行隶书:“噬嗑阳针,滴血认主,非嫡不取。” “脑袋闪过一边,让我看清那些字迹,”这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了老白的声音,须臾说道,“嗯,我明白了,这汉隶书肯定是出自孙思邈之手,现在需要嫡出后裔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石匣上……” 此刻的孙遗风何尝不明白字迹的意思,巫蝉玉琀由十巫确认之后,石匣需要滴血验亲方能打开,噬嗑针具有灵气能够自动认主。可是嫡出的孙家正宗后裔是孙二丫,自己不过是其堂叔,按理说应该由她来滴血验亲才对,可那样的话,这旷世神针就认孙二丫做了主人,自己岂不是白忙乎了。 “孙遗风闪过一边,让二丫滴血验亲。”天空里又传来老白的声音。 此时的孙遗风决心豁出去了,突然一口咬向自己的指尖,由于力度过猛,牙齿几乎将手指切断,然后迅速将鲜血滴在石匣上面…… “你在干什么!”空中传来老白的暴怒声。 “啪”的一声响,石匣盖子自行弹开了,里面盛着一枚七寸长闪烁着耀眼黄光的金针。孙遗风迫不及待的伸手入匣,将金针牢牢的抓在了手里。 “哈哈哈,成功啦,我孙遗风从今往后就是噬嗑针的主人了……”他满嘴是血近乎疯癫的高声狂笑着。 ☆、第三十四章 困境 石壁前的老白在放大镜中看到了这一幕,明明二丫才是孙思邈嫡长后裔,而孙遗风滴血验亲竟然也获得成功,不由得心生疑窦,不管怎么说,拿到“噬嗑针”才是最重要的。 “孙遗风,你和二丫分别将自己的血滴在雄蝉和雌蝉上就可以回来了,有良就让他在壁画中自生自灭吧。”老白的指令从空中传下来。 孙遗风依照老白的吩咐将雌巫蝉交给二丫。 “我要和有良哥一起走。”二丫坚决的说道。 “这臭小子净坏我的好事留不得他。”孙遗风说着一脚将有良从祭台上踹了下去,翻着跟头滚下了木阶。 “有良哥……”二丫惊呼起来。 孙遗风不待她反应过来,硬生生拽过二丫的手咬了一口将血滴在雌巫蝉上。 “喵呜。”媚娘一看孙遗风伤害了二丫,怒不可遏的从背篓里窜出伸出利爪划去。 孙遗风未加提防,冷不丁被媚娘抓了个满脸花,不由得勃然大怒,指甲暴涨闪电般割向牠的脖颈,痛下杀手。 媚娘的尾巴上次被孙遗风削断,仍然记忆犹新,见事不妙身子蓦地向后纵起跳出背篓,勉强躲过了凌厉的一击。 此刻面前的空气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下子将二丫吸了进去,孙遗风事不宜迟,抓住雄巫蝉就着脸上的鲜血一蹭,口中冷笑道:“媚娘,你我夫妻一场,就留你一命同那臭小子作伴去吧。”话未落音,身子飘起卷入了漩涡之中,转瞬间,他和二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神女峰石洞内壁画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涟漪,紧接着“噗通噗通”二丫和面脸是血的孙遗风两人被抛出了画面,重重的摔在地上。 方才祭台上发生的事情,众人都看见了,尤其是柳十三见自己的徒弟被遗弃在了壁画中,虽然心中无比的气愤,但却敢怒不敢言,他有自知之明,这个“老白”绝对是个人物,自己远非其对手。 “老白,我取到了‘噬嗑针’。”孙遗风尚未爬起身便迫不及待的高高举起银针。 “拿过来,”老白接过那枚七寸长通体闪着金光的银针,长嘘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无数人为你苦苦追寻了一千多年,今天终于重见天日了,哈哈,孙思邈孙真人,你这可真是机关算尽啊,竟然将‘噬嗑针’隐藏在‘鼍鼓十巫图’中。” 孙遗风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血渍,讨好的说道:“老白,神针已经滴血验亲认主,今后可否就交由我来保管?” “什么?”老白眼睛一瞪,训斥道,“你忘了规矩么?” 孙遗风赶紧低下头,唯唯诺诺说道:“是,老白。” 老白将噬嗑针收入怀中,缓和了下口气,拍拍孙遗风的肩膀:“这事儿以后再说,总之这次你立了大功,我会记着的。” “多谢老白。” 就在这时,可儿惊呼了一声,石壁上面的“鼍鼓十巫图”已然消失了,唯剩光秃秃的石墙,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从今往后,‘鼍鼓十巫图’再也不复存在了。”老白面无表情的说道。 李林上前指着柳十三、邢书记和可儿,以及包先生葛道长几个人说道:“老白,现在可以做掉他们了吧?” “嗯,将他们全部灭口。”老白冷冷的吩咐道。 “佘组长,你究竟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胆敢主使他们行凶杀人?你们终将逃脱不了无产阶级专政的法律制裁。”邢书记给予严厉的斥责。 “笑话,你是人么?一只远古寄生虫而已,可儿更是清朝女鬼,就当是为国除害了吧。”老白不屑道。 此刻包先生开腔了:“包某是中华儒家功传承人,成都市人大代表,这位是青城山常道观葛道长,也是都江堰的政协委员,有一点需要明确的,我俩都是人,普通正常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我们这次是根据政府的专项课题来巫山县考察远古巫文化的,这位‘老白’先生不分青红宅白的连我们也要杀么?” “哦,原来都是政府人员,不过很抱歉,你俩看到的东西太多了。”老白望了眼李林和孙遗风,示意他们可以动手了。 李林闻言瞄了包先生一眼,见其双太阳穴高高隆起,知道是位劲敌不敢托大,于是准备使出自己的香功绝活,但见其先清了清喉咙,以标准的四川口音朗诵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时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同时动手解开裤带露出白花花多肉的屁股,朝着包先生和葛道长撅起“噗”的放出一连串带有异香的屁。 “不好,这屁有毒!”葛道长暴喝一声,手中的拂尘激射而出,在李林的麝香粪便尚未屙出之前,及时的塞住了他的肛门。 李林闷哼一声扑倒在地,葛道长的内力惊人,拂尘柄已经悉数没入其体内,洞穿直肠只剩下一缕尘须露在臀外,像极了白色的尾巴。 孙遗风大怒,脱去中山装扯掉衬衣,口中“喵呜”大叫一声,白皙的上身蓦地生出猎猎黑色鬃毛,血渍初凝的脸上猫须如针,双手指甲暴涨半尺,锋利如刀,猱身扑向了葛道长。 包先生横身拦住了去路,口中念念有词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同时两腿并立,左手擎天,右手按地,“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这是文天祥的《正气歌》,当年儒家功的创始人乔老爷将这首流芳百世的长诗融入了怪异的武功之中,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而包先生正是他的传人。 孙遗风一愣神儿,什么鬼“儒家功”?又不是赛歌会比赛诗朗诵。 包先生手一甩除去衣衫,上身红润的肌肤上布满了芝麻大小的毛孔,看上去麻嘟嘟的,令人顿生鸡皮疙瘩。 “哼,好恶心。”孙遗风嘴里说着,双手指甲如风般的狂扫过去,隐约听得见破空之声。 包先生胸大肌骤然隆起,左右乳晕十余个毛孔猛然间张开“嗤嗤嗤”一连串的真气束激射而出。孙遗风根本就想不到对方的胸部竟然能够发射暗器,大惊之下急忙侧身躲避,但仍有数道真气紧贴着自己的皮肤划过,火辣辣如灼烧般,细看之下,胸腹前面的黑毛已经被剃出了几道沟槽,皮肤炭化散发出淡淡的焦糊味儿。 “想不到儒家功还有这等妙用,今天倒真的是长见识了。”老白冷笑两声蓦地张开嘴巴,一道粉红色的光影闪电般的一探,随即又缩回了口中。 包先生感到上身一凉,随即炙热无比,低头望去发现胸腹之上已经被涂满了晶莹的口水,将那些毛孔都给糊死了,而且麻酥酥的奇痒无比。 “不好,这口水有毒!”包先生大叫一声,踉跄后退了几步,被葛道长搀扶住了。 葛道长出指如风“啪啪啪”连点他心窝口几处要穴护住心脉,然后抬头高声喝问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老白呵呵笑道:“历史博物馆的佘组长,你猜会是什么呢?” “此人是蛇妖,”柳十三在一旁冷冷道,方才他的阴眼瞧见一条粉红色前端开叉的蛇信子从老白口中弹出,因而认定道破,“佘与蛇同音,他其实早就暗示了。” “不错,不过你们知道的太晚了,就在这神女峰下结伴儿长眠吧。”老白阴沉着脸说道。 “既然如此,柳十三就与你拼了。”话未落音,柳十三手中的两枚银针早已悄无声息的直奔老白脸颊左右鬼床穴激射而出。 老白如鬼魅般一晃,银针落了空,然后扑地如蟒蛇般在地上游走,其速度之快甚至看不清身形在哪儿,柳十三见事儿不妙急忙侧闪躲在了一尊石像背后。 “嘭”的声响,老白屁股后面隐约现出如蛇尾般的白色气柱抡圆了横扫过去,那尊石像竟然应声断为两截,轰然倒地。 “轰隆隆……”折断的石像正是手持耆草的巫咸,随即其他的石像纷纷垮塌变为碎石齑粉,整个石洞撼动摇晃起来,大大小小的石块如雨点般砸落。 “老白,石洞要垮塌了……”孙遗风叫了一声,随即纵身向洞外窜去。 此刻老白也顾不得绞杀他们几个人,转身提起二丫急速的撤离山洞,而光着腚躺在地上重伤的李林则顾不上了。 危难之中,邢书记紧紧的搂住可儿,将她庇护在自己的身下,结果几块落石击中了后背,“哇”的喷出好几口鲜血。 柳十三则身子蜷缩起身子在一块巨石的下面,躲过了一劫。 葛道长猛地拽起包先生,连滚带爬的左支右绌,最终还是被落石砸在了腿上,疼得他冷汗直流。 石洞中充满了石屑粉尘,呛得人直咳嗽,过了好一阵子,一切终归于平静,原先透出微弱光线的岩石缝隙开裂形成了一个洞口,光线顿时亮堂了不少。 “喂,还有人在么?”角落里中传来柳十三的问话声。 “我们都还在呢。”可儿回应道。 “贫道的腿砸断了。”葛道长恼怒道。 柳十三的阴眼四处搜寻了一下,发现李林的身上落满了石块,走过去探了下口鼻,他已经死了。 通往洞外的石甬道已被落石添满,阻塞了出口。 “相公,你怎么样了?”可儿呼唤着邢书记。 “可儿,你还不了解么,我们共产党人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这点小挫折又算得了什么?”邢书记朗声说道,但明显的有些中气不足。 “我们现在地处神女峰山腹之中,没其他的通路,只有试着攀上新开裂的洞口,看看外面是什么地方,老白和猫妖那两个家伙也不知道逃出去没有。”葛道长望着头顶上的洞口,神情沮丧。 邢书记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古代有位老人,名叫‘北山愚公’,他的家门南面有两座大山挡住他家的出路,一座叫做太行山,一座叫做王屋山……” ☆、第三十五章 曾静 许久,有良感觉到嘴里凉冰冰的,一直顺到嗓子眼儿十分的惬意,他终于苏醒了,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视线中出现了媚娘胖嘟嘟的大脸,正在小心翼翼的捧着半拉野果壳往他的嘴里喂水。 这是怎么了?他渐渐回想起在祭台上发生的事情,孙遗风一脚把自己踢着沿木阶滚落下来,现在脑袋还头痛欲裂。 “喵呜。”媚娘轻柔的呼唤着,两只前爪将果壳里最后一点水灌入他的口中。 有良支撑着坐起身,发现自己是躺在祭台下,身旁那两名士兵仍然目不斜视的矗立在那儿。 “二丫,二丫呢?”他边回忆着说道。 “喵呜。”媚娘用爪子指指天空,难过的摇晃着脑袋。 “你是说二丫和孙遗风都已经出了壁画?” 媚娘惆怅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我们两个困在壁画里回不去了?” 媚娘泪水盈眶,鼻子蹙起,表情悲伤之极。 有良明白了,孙遗风胁迫二丫一同返回了神女峰石洞,而自己和媚娘则留在画中自生自灭了。 许久,他郑重其事的问媚娘:“潼关佛崖寺未渡老和尚是你杀死的么?” 媚娘赶紧摆动着前爪否认。 “二丫的爷爷李老汉的死是你做的吗?” 媚娘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嘴里“呜噜呜噜”的分辨着。 “都是孙遗风干的?” 媚娘用力的点着头。 有良缓缓站起身来,对媚娘说:“好吧,既然他们是孙遗风害死的,二丫又那么喜欢你,俺就不说什么了。” 媚娘一听随即把脑袋贴在有良脚踝上殷勤的磨蹭着,嘴里轻轻的“喵喵”叫着,显得格外柔弱和惹人怜。 “唉,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噬嗑针却被孙遗风拿走了,我们困在这里怎么才能出去呢?走吧,到处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法子可想。”有良叹息道。 离开祭台,有良在前面走着,媚娘尾随在脚边,路上的行人都仿佛静止一般,问他们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如同照片中的景象,但小溪中的水还在流动,清风徐徐,空气中闻到有淡淡的花香。 “媚娘,我们去那座无名寺的小山上瞧瞧吧。”有良见媚娘走起来一瘸一拐的,弯腰索性将牠抱起向山上攀去。 山上的树木高大茂密,比记忆中的宁场古镇植被要好得多,阳光始终在头顶上不动,似乎时间也是停滞的。 当他依稀找到无名寺的位置,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建筑,只是山谷间的一块平坝而已,地上散落着一些像是牛羊骷髅头一类的褐色骨骼,像是远古的祭祀场所。 岩石峭壁上有一个小而浅的洞穴,上面凸起的岩石也刻着“祝迎尸”三个字,有良走过去,惊奇的发见洞穴内有一个耄耋老者盘腿坐在那里,发须上满是白色的寒霜,人已经冻结了。 奇怪,天气并不寒冷啊,这老头怎么会冻住了呢? 唉,又是幻象,有良叹息着坐在洞穴外面歇息,“喵呜”媚娘轻柔的叫了一声跳到他的怀里,懒洋洋的打起了瞌睡。 有良打了个哈欠,突然他感觉到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于是目光盯住了老者,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妥呢? 对了,是服饰,这位老者的衣着与巫咸国那些行人的衣裳完全不同,此人穿的是丝绸马褂,脑后梳着一根大辫子,完全是清朝人的装束,这里可是远古时期的巫咸国啊。 有良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老者在清朝的时候误闯进壁画中,已经困在这里可能数百年之久了,难道他也是来寻找药王墓和噬嗑针的么? 有良触景生情,自己出不去最后的下场也会是如此,妮子、二丫今生今世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了。 “喵。”媚娘跑到冰冻的老者跟前嗅来嗅去,最后两只前爪开始撕扯他的马褂。 “媚娘,不可对死者不敬。”有良训斥说。 “喵呜。”媚娘不听,仍然固执的扯碎了丝绸马褂,老者的怀内露出来一块白色绢帛,上面有暗红色的字迹,看上去像是一幅血书。 媚娘的鼻子凑上去不停的翕动着,“喵”牠示意要有良取出那块绢帛。 有良惊讶的望着牠,伸手将绢帛抽出来,果然是血书,上面写着“雍正十三年冬,郴州直隶衡州府安仁曾静刺血遗书”一行字迹。 尽管是血书,但蝇头小楷却甚是清秀,这个曾静是什么人呢,怎么会死在了这里?有良当年在风陵寺,一渡法师曾教他识字读佛经,因此对古汉语并不陌生,将就着也勉强能够读懂。 “余安仁曾静,中原陆沉,夷狄乘虚,窃据神器,乾坤翻覆。华夷之分,大与君臣之论;华之与狄,乃人与物之分界。春秋时皇帝,该孔子做;战国时皇帝,该孟子做;秦以后皇帝,该程子做;明季皇帝,该吕留良做,如今却被豪强所寿。” 这一段读起来有些拗口,不过大意是明白的,这个名叫曾静的人阐述了对当时政局的一些看法。 有良接着往下看,“雍正即位,禁其弟胤禩,余党遣广西。曾殂闻悉,投书川陕总督岳钟琪举雍正夺位事,力劝其反清,未曾料岳钟琪具折上奏,拘曾于京师。雍正七年九月,帝与曾之问答撰《大义觉迷录》刊行,令余百口莫辩。雍正十三年冬,乾隆即位,诏‘泄臣民公愤’为由,拟处死曾以谢天下。余以为乾隆寻觅药王墓取噬嗑针侥幸逃过,经蓝田辋川秘道得以入‘鼍鼓十巫’风水迷局之中避难。余将药王墓噬嗑针事记录与此,呜呼,留与后世有缘之人。” 原来曾静是入“鼍鼓十巫图”里避难来了,此人既不是孙家后裔,也没有巫蝉信物,能够进来可是不容易啊。有良寻思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没有信物也非孙家后裔的曾静既然能进来躲避灾难,那么也应该可以出得去,他一定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有良大为兴奋,迫不及待的继续往下看。 “譬如月无垢,游于虚空界……”曾静引用了《阿含经》中的经文来解释“鼍鼓十巫图”。大意是说上古祝由鼻祖巫咸等十巫的古今天下最神秘的风水迷局,壁画内的事物介乎于虚实与真假之间,人和事物可以在现实与幻象之间转换。 这怎么转换呢?有良大惑不解,他想起了妮子他们隐匿藏身的“蓝月亮谷”,首长动用了空军的飞机都寻找不到,是不是也像曾静说的是某种“虚空”呢? 接下来的是有良最感兴趣的部分了,足以令他抓耳挠腮激动不已。 “上古十巫,凝毕生之术于噬嗑阴阳二针,诛妖戮鬼,以传后世。时药王孙思邈得,深感此针若入邪佞小人之手,当以祸害尘世,荼毒苍生,因而临终藏于‘鼍鼓十巫’迷局之中逾千年,世人而不可得。” 原来“噬嗑针”而是阴阳一对啊,那么孙遗风只取走了“阳针”,还有一枚“阴针”尚在,有良大喜过望。 “阳针有形,阴针无形,双针合一,方尽其效。余自诩饱读诗书,武功盖世,康雍两朝,无出其右,觅此二针何难?怎知药王机谋更胜一筹,二针分置,阳针滴血验亲非孙家后裔而不可得,阴针则有缘者,以天意择之。遂遍搜虚空终得无形阴针,不慎吸吞入体,纵内力再强,难压寒凉日甚一日,若无阳针可解,七日必僵若冰人,录此遗书,后世有缘得阳针之人,可焚化余尸吸阴针入体,双针合一,当可冲出虚空幻象,返回尘世间屠妖戮鬼,纵横江湖成就一番伟业。唯有一愿,将曾静骨灰送至郴州直隶衡州府安仁县曾家庄祖坟,切记。” 有良放下血书,陷入沉思之中,良久,缓缓抬起头来,自言自语喃喃说道:“俺困在这里也是死,不如也同曾静前辈一样吞吸噬嗑阴针,说不定体内的“中阴吸尸大法”反而能够抵御克制住那寒凉之气呢。” “喵呜。”媚娘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一瘸一拐的跑去树林里拾些枯木干枝来。 “好样的,媚娘。”有良赞许的说道,随即也一同到林中捡柴。 当枯枝已经足够了,才想到没有火柴怎么点火呢? 媚娘伸爪到曾静的腰间扯下一个麂皮口袋,有良打开一看,里面有几根金条和火镰艾绒之类的东西,虽然不清楚如何来使用,但也知道这是古人取火之物。 “曾静前辈,俺叫有良,看了您老人家留下来的血书,俺虽然没有阳针,但也想着完成前辈的遗愿。若是抵御不了阴针的寒气,大不了与您作伴儿长眠在这里。如果能行,请前辈放心,俺一定把骨灰送到安仁县曾家庄,让您回祖坟入土为安。”有良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他的双手经络筋脉已断,使不上劲儿,只得拼力将曾静冰冻僵硬的尸体拖到干柴堆上,然后琢磨着用火镰敲打火石,火星点燃了艾绒,最终柴垛烧起了熊熊大火。 “喵呜。”媚娘围着火堆,不时的把边上的枯枝扔进火里。 烈火中,曾静冰冻的身体渐渐融化,衣服烧着了,冒起淡淡的黑烟。 有良的那只阴眼紧张盯着燃烧的尸体,不多时,曾静的嘴巴渐渐张开,一缕如墨般的黑气缓缓的溢出…… 炙热的火焰碰到那缕黑气都退缩到了一边,有良将脑袋凑上前去,然后鼻子用力的将黑气吸入体内,顿时一股寒气直透五脏六腑,身体禁不住的打起了冷战。他咬紧牙关坚持着,硬是把那缕“噬嗑阴针”无形之气全部吸入腹中。 “嘭”的一声炸响,曾静的尸体瞬间爆燃了起来,火势冲天而起将其团团包裹。而此刻,有良浑身像是被冻僵了一般,面无血色牙关“咯咯”作响,浑身上下如筛糠似的发抖。 看来体内的“中阴吸尸大法”抵御不了阴针的上古寒气,有良也如曾静一样的姿势慢慢萎顿于地。 “喵呜……”媚娘着急的上窜下跳,手足无措。 有良的视线渐渐模糊了,全身里外都失去了知觉,唯有心脏保留一丝暖气,就如同所有冻僵而死的人一样,面孔蒙上一层白霜,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第三十六章 巫山云雨 柳十三抬头望着头顶一丈多高的新洞口说:“待老夫先上去瞧瞧。”说罢运足了真气,一跺脚纵身跃出了洞口。不多时,他的脸出现在了洞口,嘴里说道:“外面是峰顶,正好在巫山神女的脚下,大家可以从这里出来。”“唉,贫道腿断了,包先生又中了毒……”葛道长面现为难之色。“相公,我们上去吧。”可儿揩去邢书记嘴角的血丝,心疼的说。“一个共产党员要学习白求恩同志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做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有益于人民的人……”邢书记大义凛然的说道,“咯咯咯咯”话未落音已经伸出了儒头蛮两三米长的脖子,张开血盆大口叼住中毒的包先生高高举起递给了柳十三,然后是断腿的葛道长和可儿,最后自已奋力跳出了洞口。葛道长愕然的望着他的长脖子,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众人站在了神女峰之巅,四下里云蒸雾罩,一块巨石突兀立于峰上高达数十丈,有如羞涩少女般的默默矗立在云雾之中,周身烟霭缭绕,像是披上了一层缥缈的薄纱,端的是亭亭玉立,脉脉含情,妩媚动人。可儿的心完全震撼了,双眼含泪默默的注视着,口中喃喃道:“相公,太美了,可儿今日总算见到了‘神女’的真面目,她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为了心中的襄王,在这里守候了几千年。”“暮雨迎,朝云送,暮雨朝云去无踪。襄王谩说阳台梦,云来也是空,雨来也是空,怎捱十二峰。”葛道长吟了首元代马致远的词。“你们这些都是小资产阶级情调嘛,麻痹腐蚀人民群众的革命恋爱观,陈铁军与周文雍同志在刑场上的婚礼那才是无产阶级应当追寻的榜样。”邢书记不屑一顾的说道。“相公,你说的那些可儿不懂,面对着千载白云万年神山,天地作证,你我践行诺言,在这里行一番巫山云雨可好?”可儿真诚的目光火辣辣的。邢书记望向了柳十三等人,显得有些为难。“此次巫山一行,虽然揭开了药王墓千古之谜,但老夫损失了徒儿有良,噬嗑针也被老白孙遗风攫取,可谓是一败涂地。唉,老夫只有下山去了。”柳十三唉声叹气。葛道长在一旁苦笑道:“包先生中了蛇毒,贫道虽然封住心脉,但还须赶紧下山注射抗毒血清,不知柳师父可否帮忙?”“江湖之人,扶危助困当是义不容辞。”柳十三二话不说背起包先生率先朝山下走去。葛道长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拄在手里,对邢书记尴尬的说道:“贫道实在是汗颜啊,我们当初在重庆朝天门火锅店偷听了你们的谈话,得知药王墓的消息,因此随船一同来到巫山。古往今来,江湖上又有谁不想找到药王墓呢?请恕贫道和包先生的不当之举,日后若有空,请上青城山常道观来,让贫道一尽地主之谊,如何?告辞了。”说罢,转身一瘸一拐的随柳十三而去了。“相公,江湖险恶,难怪包先生他俩主动出钱帮助我们呢。”可儿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邢书记怔了怔,一摆手满不在乎的呵呵一笑,“毛主席说过,‘知错能改,还是好同志嘛’。”“相公,你看此刻微风撩人,云舒云卷,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么?你可答应过可儿,尝试真正的‘巫山云雨’的。”可儿两颊绯红,杏眼微醺,火热的眼神乜着邢书记。“当然,堂堂县委书记岂能对群众食言,‘实践出真知’,我们行‘巫山云雨’的同时,还可以欣赏到祖国壮美的河山,受到一次爱国主义的教育,何乐而不为呢?”邢书记说罢迅速脱去衣裤,魁伟健硕的身体迎风站在山巅,浑身炽热无比,趁着可儿不注意,低头悄悄的拔去了胯下一根斑白的阴毛。柳十三和葛道长正下山之间,忽闻峰顶传来雄壮的“嘿咻”之声,随即又零星的碎石滚落下来。两人相视一笑,俱自摇了摇头,加快了下山的脚步。巫山县医院,包先生被送进了急诊室,葛道长告诉医生他是中了蛇毒,但医生怎么也找不到蛇牙咬噬的创口,反而对他上身粗大的汗毛孔感到异常惊奇。“没有毒牙咬伤的痕迹,怎么肯定就是中了蛇毒呢?还是先去验血吧。”医生皱着眉头说。“贫道亲眼所见他被毒蛇喷毒液上身的。”葛道长分辨着。“长江流域并没有能够喷射毒液的蛇类。”医生反驳道。柳十三在一旁开腔了:“包先生中的是白花蛇毒,你们医院到底有没有白花蛇抗毒血清?”他是以老白尾巴气柱的颜色以及他的姓氏来推测的。“有是有,但……”“赶紧注射,万一延误了救治时机,你可是要付全部责任的。”柳十三厉声道。医生摆摆手:“好好,就按你们所说的先注射白花蛇毒血清,然后还是要化验血液才能确诊。”包先生不愧是练功之人,一针蛇毒血清注射下去,竟然立时恢复了神智,他缓缓坐起身来说道:“葛道长,若不是你出手护住了包某的心脉,即使注射了抗毒血清也于事无补。还有柳师父,你我萍水相逢,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义记下了。”“包先生不必客气,葛道长的伤腿还需要救治,老夫有事儿先行一步,咱们后会有期。”柳十三拱拱手竟自离去。他来到县城邮电局,挂了长途电话到京城。“老板,我是柳十三。”“情况如何?”柳十三把神女峰山洞内发生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电话那端沉默良久,最后说道:“原来药王墓隐匿在“鼍鼓十巫图”虚空之中,难怪始终寻找不到,如今噬嗑针落到对方手里可就麻烦大了,此事非同小可,我需要向老大汇报。嗯,你说那个自称‘老白’的人,公开身份是陕西历史博物馆的研究员佘组长,他们是否以为你们已经全部葬身于神女峰石洞?”“应给是的。”“若是这样,对方会认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找到药王墓并拿到了噬嗑针。你去汉中李家沟吧,同关教授一起回西安来,暗中监视老白和孙遗风,下一步的行动需要等候老大的指示。”“是,老板。”柳十三放下了听筒,长叹一声,有良这个小和尚资质不错,阴眼乍开就斩杀了一名小鼠妖,有胆识敢下手,好好培养必将是可造之才。可惜啊,自己挑了个顺眼的徒弟却莫名其妙的困死在了“鼍鼓十巫”之中,怎么当初算不出他竟然是个如此短命的家伙呢?他离开了巫山县,直接乘坐长途汽车北上,直奔汉中李家沟而去。老白抓着二丫仓惶的逃离了神女峰石洞,好险啊,原来“鼍鼓十巫”安置了机关,噬嗑针取走后,看来即便自己不击断巫咸石像,整个石洞也会塌落掩埋起来永久封闭真相的,这一切,应该就是孙思邈事先预先设置好的。“老白,噬嗑针已经到手了,还留着二丫这个累赘干嘛?”孙遗风喘息甫定疑惑不解的问道。“这事儿与你无关,给我记住了。”老白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吓得孙遗风心中一哆嗦。此刻,二丫惊魂未定,方才在“鼍鼓十巫图”中,她眼瞅着孙遗风将有良踹下了祭台,连媚娘也都不知所踪。“我要回去找有良哥和媚娘。”她坚决的说道。老白手一拦:“二丫,如今山洞崩塌石壁破碎,有良和媚娘已经永远的留在了壁画内,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你跟我回西安,现在一切只是刚刚起步,以后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你来做呢。”“这些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二丫刨根究底的问道。“时间节点未到,很快你就会明白的。”老白神秘的一笑。二丫凝视着他提出一连串的问题:“从第一次见面时起,我就一直看着你眼熟,在此之前我们见过么?为什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为什么要偷偷给我留电话号码?我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跟你保持联系?”老白的脸上现出一种诡异的神情,没有作出解答。“有件事儿始终想不明白。”“什么事儿?”“从宁场古镇回省城的路上,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要去清源寺的事儿,可孙遗风和李林却在辋川等着想要杀我们,在巫山县城,我背着他们私下通知了你住在朝云大酒店,之后孙遗风就跟着追杀进了山洞,为什么要杀我?”“他是绝不会杀你的。”“可他杀了我爹和爷爷!”“他俩只是抚养你的过渡性人物,完成后自然要清除掉。”“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老白伸手入怀取出那枚噬嗑针,针体在阳光下闪射出道道金光,他沉吟着说道:“这枚噬嗑针将来会让你明白所有的一切,二丫,它是属于你的,但不是现在。”。“老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此刻的孙遗风更是一头雾水。“快了,很快你们就都明白了。”老白面无表情的说道。 ☆、第三十七章 自戕 不知过了多久,有良感觉到脸上痒痒的,耳边传来“呜噜呜噜”的哀鸣声音,他终于渐渐的苏醒了。 媚娘用牠那大而绵软的热乎乎舌头在不停舔舐着,见到有良睁开了眼睛,立时惊喜的“喵喵”直叫,眼中噙满了泪水。 此刻的有良,已经觉察不到体内的寒冷,反而感受有一股真气在反复冲撞着自己的经脉,双手受损处传导过来阵阵的酥麻。 这是哪儿?俺还活着么?有良缓慢的坐起身来,扭头望去,火堆早就熄灭了,上面残留着曾静已经炭化了的骨架。 “俺睡了多久呢?”他伸手摸了下凉透了的炭灰,自言自语道。 “喵喵。”媚娘在一旁欢喜的叫着。 有良想起了吸入的那股寒凉的黑气,曾静血书中所说的“噬嗑阴针”,但自己并没有像他那样冻僵而死,说明体内的“中阴吸尸大法”确实有抵御或是中和的作用。现在双手经络折损处的酥麻感很有可能就是在修复过程之中,看来柳十三所言非虚,“噬嗑针”确实能够接通经络。 他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感觉到精力十分充沛,于是拾起地上的麂皮袋,开始往里面捡殓曾静的骨灰。颜色灰白的炭化骨架一碰就变成了齑粉,有良小心翼翼的将其全部收拢,装了满满的一袋,然后扎紧袋口系在腰带上,此刻,他发觉自己扎袋口时的双手竟然比以往有力了许多。 可怎么才能够出得了壁画呢,没有了二丫,也少了巫蝉信物,曾静说阴阳二针融合才能冲出虚空,眼下这些都没有,有良感觉无所适从,这时肚子也咕噜噜的叫起来,腹中饥渴难忍。 “走吧,媚娘,我们得去找点吃的了。”有良说道,通过这次生死患难,他对媚娘已经不再抱有成见了,不管怎么说,在这个巫咸国虚空里,和牠终归还是个伴儿。 “喵呜。”媚娘叫了一声,一瘸一拐的朝着树林里跑去,有良紧随其后。 在一株不知名的巨树前止住了脚步,抬头望上去,茂密的树冠上结满了红色如鸡蛋大小的果子,媚娘在祭台下喂自己饮水用的果壳就和这树果一模一样。 “喵。”媚娘让他在底下等着,自己“嗖”的爬上了树,尽管只有三条半腿但仍就十分灵活,很快便钻入了树冠“噼里啪啦”的往下扔红果,不多时,地上便已经落满了。 媚娘下来捧起红果咬开果壳递给有良,尝了下感觉入口甘甜爽脆十分好吃,于是他俩饱餐了一肚子的红果,总算是不饿了。 回到曾静的“祝迎尸”小山洞,有良打了个哈欠,感觉困倦便打起了盹儿,媚娘乖巧的钻进他怀里也瞌睡了起来。 巫咸国虚空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当有良一觉醒来时,太阳依旧在天空的老位置上。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他和媚娘走遍了这里的大街小巷,饿了吃些野果,渴了就饮溪水,但始终也未能找到返回尘世的其他通道,也没见到过一个能与之对话的活人。 有良默默的凝视天空,尽管吸入了“噬嗑阴针”,但没有阳针,仍然无法冲破虚空,还会一样的困死在这“鼍鼓十巫”风水迷局之中不得脱身。 突然间,他打了个冷战,紧接着从体内深处迸发出彻骨的寒凉,沿着奇经八脉渐渐的传遍了每一处,尽管意念在奋力的抵抗着,但仍旧是无济于事。先是从手指脚尖开始僵硬,然后手臂和大腿,最后全身一层白霜冻僵如冰人,摔倒在地上。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再一次悠悠醒转。 “喵……”原来媚娘一直守在他的身边,见到其睁开了眼睛,顿时欣喜得流下了眼泪水。 有良缓缓坐起身,伸展一下四肢活动自如,体内一丝的寒气都不见了。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噬嗑阴针”寒气的一次发作就要了武功盖世的曾静性命,而自己根本不会武功,但却能够抗住两次发作,这肯定就是“中阴吸尸大法”的抵御抗衡起的作用。但是大法仍不能彻底消除阴针的寒气,以后可能还会间歇性的发作,直至找到“噬嗑阳针”,二针合一才能最终得以化解。 不过他的双手却日渐好转,经络筋腱逐渐的愈合,看起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这一日,他倚在“祝迎尸”洞中醒来,无意之中瞥见洞顶掉落下来一块青苔皮,露出了岩石,上面竟然有凹槽划痕像是字迹。他站起身来用手刮去洞顶所有的青绿色苔藓,果然出现了一行字。 这八个字是生生用手指在坚硬岩石上划出来的,字迹虽然不深,但也显示出刻字之人匪夷所思的内力,必是一武功极为高深之人。 “若破幻象,必先自戕。”有良心中默默念叨着,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说要想返回尘世去,一定要先自杀么,可人既已死,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分别? 他盯着看了老半天,仍是不解其意,但是发现这字迹与血书上的如出一辙,看来也是曾静所写的,此人自称武功盖世,单凭这手指的内力便知其所言非虚。 可是自杀,有良苦笑了一下,万一是曾静神智不清的时候写的,自己岂不是白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期间“噬嗑阴针”的寒气又发作了几次,间隔似乎越来越短,有良的情绪也随之日益低落,甚至躺在洞里不愿意挪窝,好在有媚娘相陪,时常摘些果子食用,倒不至于饿着肚子。 “媚娘,这样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毫无意义,说不定哪天僵住后就再也醒不过来,这样子等死还真不如自杀痛快一些。”有良摩挲着牠脖颈上的鬃毛无奈的叹息道。 “喵呜。”媚娘也无精打采的哼着。 “你也这么认为是么?走吧,我们去山顶看看。”有良无精打采的带着媚娘攀上了身后最高的那座山峰。 站在峰峦之上,清风拂面,人稍微清醒了少许。低头望去,脚下是千仞悬崖峭壁,江水如一条细窄的带子蜿蜒在深深的谷底,白云在山谷间漂移,脑袋里一阵眩晕。 自己要是闭眼往下一跳,岂不是一了百了,妮子、二丫都仿佛是遥远的另一世界的人,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 他一步步的朝着崖边移去…… “喵呜。”媚娘惊恐的大叫一声,冲到他的前面,伸直两只前爪拦住他,不让其继续往前走了。 有良苦笑着,嘴里喃喃说道:“媚娘,俺真的不想一辈子困死在这儿了,你还是让开吧。” “喵喵。”媚娘眼中泪花闪动,悲哀的望着他,突然冲上前紧紧的抱住有良的脚踝,拼命的往回拽他,口中不住的发出哀鸣。 有良此刻心如死灰,视线中江对岸连绵起伏的山峦,清澈的蓝天,飘渺的白云,那里可是蓝月亮谷么?妮子,你现在过得可好? 他身子蓦地倒下,轻柔的张开双臂,就像是一只雪域高原的喜马拉雅山鹰,自由自在的遨游在天空里,媚娘眼睛一闭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一同坠落万丈深渊…… 眼前一片漆黑,“噗通”一声,有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浑身骨节阵阵酸疼。 俺死了么?有良的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儿来,此刻耳边传来媚娘惊喜的“喵喵”叫声。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触手是冰凉的石头,一块萤石高高的镶嵌在石洞的顶端,朦胧的光线里,一尊额头上长满了眼睛的石像矗立在不远处。 “巫盼……”有良猛然间醒悟过来,这里是辋川清凉寺遗址山里的那个石洞。 “喵呜。”媚娘发出幽怨缠绵的哀鸣,牠爬在那儿痛苦的摩挲着地上已经腐烂的猫崽们尸体,那是上次被孙遗风所屠杀的。 有良坐在地上,此刻终于明白曾静在“祝迎尸”洞顶“若破幻象,必先自戕”的含义,在虚空里自杀并不会真正死去,而是穿过了幻象与真实相交的节点,又返回到了原来的尘世。 曾静,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啊?有如此非凡的头脑与智慧,一点也不输于设下此谜局的药王孙思邈。 有良来到媚娘的身旁,蹲下轻轻的抚摸安慰着牠。 眼下自己已经从“鼍鼓十巫”中脱困出来,但不知孙遗风胁迫二丫出来后情况怎样,邢书记可儿两个如今在哪里?神女峰上的“祝迎尸”洞内又会发生什么?这里是陕西的蓝田,距巫山已有千里之遥,自己这时候无论如何也赶不过去了。 有良寻思着,看来还是先去郴州安仁县曾家庄走一趟吧,自己有一日无一日,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死去,别耽误了送曾静骨灰回老家,既然答应了人家就一定要兑现承诺。 现在已经回到了尘世,只要找到孙遗风抢到那枚阳针,二针合一自己就有得救,现在“噬嗑阴针”的事情无人知晓,老白他们一定以为自己仍困在壁画里,永远出不来了。 现在似乎双手经络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需要找个机会试一试,若是“中阴吸尸大法”可以使用,自己在暗处偷偷下手,应该对付得了孙遗风。 许久,有良站起身,带着媚娘默默的离开了山洞。 ☆、第三十八章 永乐江边 蓝田县工商银行柜台上,摆放着曾静的那几块金条。  柜台内的营业员吃惊的打量着有良,诧异的问道:“这几根金条是哪来的?”  “家里祖上遗留下来的。”有良平静的答道,他现在兜里已经没有什么钱了,只有兑换这些金条。  “金条成色不错,介绍信呢?”那人说。  “什么介绍信?”  “你有工作就要单位的介绍信,没有单位的需要街道居委会或者是派出所的证明,要证实这些金条确实是属于你家里的。”  “俺,俺没有介绍信。”有良支支吾吾的说。  “没有金条来源证明是不能兑换的。”营业员把金条往外一推。  有良无奈只得收起金条,抱着媚娘怏怏的走出了银行大门,没有钱别说去不了曾家庄,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小同志,请等一等。”有良走到拐过街角,后面突然有人匆匆追上来说道。  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银行工作服的中年男人。  “是这样,按国家规定兑换金条必须要出示证明信,不过你要是私下卖给我的话……”那人瞅瞅左右压低声音说道。  “你要收购俺的金条?”  “是,但要比国家正式的收购价低一些。”  “多少钱?”有良问。  “今天的黄金价格是每克48元,你的金条都是100克一根,四根总共400克,合计19200元,这是国家的收购价,但我只能给你15000元,怎么样?”  有良心中暗喜,这么多钱啊,比师父柳十三存折上的还要多呢。  “好的,俺就卖给你吧。”有良爽快的答应了。  “你等着,我去取钱。”那人匆匆跑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悄悄递给有良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里面是15000元钱。  有良大致点了一下,然后将四根金条给他,那人高兴的离去了。  有良带着媚娘先去找了一家饭馆饱餐了一顿,这些日子一直以水果充饥,能够吃上粮食和肉的感觉真是不错。  媚娘更是狼吞虎咽的将一大盆清炖鱼吃的汁水不剩。  这只老母猫虽然是妖,但心底里还是有人性的一面,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有良已经渐渐喜欢上了牠。  有良买了个大号的旅行袋,将媚娘藏在里面拎着走,在西安火车站登上前往湖广方向的列车前往郴州曾家庄。  两日后的黄昏时分,有良和媚娘终于赶到了安仁县城,先找了家小旅馆住下,然后打听询问曾家庄。  “安仁有曾家咀、曾家湾,可没听说有一个曾家庄啊。”旅馆服务员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你知道曾静么?”有良再问。  “不认识。”  有良带着媚娘走出旅馆,来到城关镇夜市小摊上吃晚饭。  四下里望去,永乐江绕城而过,远处的凤凰山呈现出一抹朦胧的黛色,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鼻子里嗅到一股炸臭豆腐浓郁独特的香气。  有良要了一盘油爆安仁抖辣子和剁椒蒸田鸡慢慢的吃着,又朝摊主夫妇买了一条生的大鲤鱼,媚娘欢天喜地的抱到一遍啃食起来。  “小兄弟,你的这只大猫口福不浅啊。”对面坐着的一个老头羡慕的说道。  “老伯,向您打听一件事儿。”有良说。  “什么事儿?”  “您知道曾静这个人么?”  “你是说清朝雍正年间安仁的秀才曾静吗?”老者诧异的问道。  “是的。”  “嗯,这个曾静据说当年可是个名人,他与弟子张熙游说川陕总督岳钟琪反雍正皇帝因而被捕,从而引发名动天下的吕留良案。雍正并未杀他,写了《大义觉迷录》让曾静在全国巡回演讲以澄清事实。”  “他为什么要反雍正皇帝?”有良问。  “可能主要是受到吕留良华夷之辨的影响,反抗满人的统治,听说岳钟琪是南宋岳飞的后裔,以为他也会像其祖先抗击女真那样举义旗起事,没想到岳钟琪假意赞许骗出口供上报雍正皇帝,并逮捕二人进京交由朝廷处置。雍正死后乾隆即位,便将曾静和张熙两人凌迟处死了。”老者似乎对这段历史十分熟悉,侃侃而谈。  “那他死了么?”  “当然是死了,连家属都受到了牵连,原先曾家庄是安仁的名门望族,经此事后便凋零败落了,以至于现在好多人都不记得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老者惋惜的说道。  “曾家庄在哪儿?”  老者望了他一眼,不解的问道:“听口音,你是个外乡人,不知找曾家庄干什么?”  有良迟疑了下,遮掩道:“是家中老人让俺来打听的。”  “哦,是这样,曾家庄离这儿不远,出县城走排石公路五公里就到清溪乡了,不过曾家庄在清朝乾隆年间就已改名叫做‘溪洞’了。小村旁边有一崖洞,其水直通茶陵,传说此洞有一条大鲤鱼,长达丈余,盘踞洞口吮食,后化为蛟腾空而去,名曰‘溪洞蛟腾’,故而更名。”老者解释说。  “老伯,您怎么懂得这么多?俺是问对人了。”有良真诚的说道。  “我姓罗,退休前在县文史馆工作,对安仁的历史了解的比较多。”  有良招呼摊主近前,又要了两三个小菜和当地的土烧酒,与老者边喝边聊很是投机。他第一次感觉到与人交流原来是很件舒心的事情,在佛崖寺曾闭口不语数年,那时的他每天都受到身心的折磨和煎熬。  “罗老伯,曾静的后人还有在溪洞居住的么?”他问。  “我两年前还去溪洞采风,曾家后人大都于乾隆年间离开了安仁,只有一户始终没有搬走,据说是曾家嫡长后裔负有看守祖坟之责。”  “那户人家叫什么名字?”  “名字记不清了,反正溪洞也只有这一家姓曾,男的前些年过世,留下婆娘带着两个孩子,生活条件不是太好,”罗老伯话到此,有些疑惑不解的问,“你家老人打听曾家可是有什么事儿么?”  有良只得瞎编个理由:“俺爷爷是研究清朝历史的专家,正在整理这方面的资料。”  “哦,原来与我是同行啊,他叫什么名字?兴许还听说过呢。”罗老伯闻言来了兴趣。  “他叫佘天庭,是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的组长。”有良信口胡诌,别的他也说不上来。  罗老伯想了想,脑袋里似乎没什么印象。  不知不觉间,两人喝得都已经微醺。  结帐时,有良从中山装口袋里摸出信封,从中抽出一张百元大钞付了款。起身与老者告别后,沿着城边散步返回旅馆,他决定明天一早就赶往溪洞,找到这户姓曾的人家,交还曾静的骨灰。  俗话说“人在江湖,财不可外露”,有良缺乏这方面经验,掏钱付账时,就被两个本地的地痞无赖给盯上了。  永乐江边,暮色朦胧,路上行人稀少。  那两个地痞从后面快步跟上,其中一人接近有良时故意往他身上一撞,随即口中抱歉的说了声:“对不起。”同时手指夹着刀片轻轻划开了他装有信封的衣袋。  有良一愣神儿,扭头望了一眼也没说什么。  “喵呜。”不料媚娘怒吼着从身旁一跃而起,凌空探出利爪“嗤”的一声抓去,扯下了那人的半截袖子,皮肉都割破了,“啪”的声响,沉甸甸的信封掉落在了地上,此刻有良才发觉遇上了贼人。  “妈的,小子拿钱来!”后面的另一个混混掏出一把折叠刀,亮开刀刃便恶狠狠的扑了上来。  有良其实没有什么武功,当年一渡法师也曾教过他一些入门的功夫心法,不过从未用心去学,此刻看见亮晶晶的尖刀刺过来,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就在刀刃刺到胸前时,他手忙脚乱的挥手去挡,无意之中触碰到了对方的胳膊,“啪”的一声尖刀落地,那人手臂瞬间莫名其妙的酸软无力,以至于连刀都拿捏不住了。  有良趁机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其体内的元气源源不断的抽出,那人身子一软缓缓的萎顿于地,想喊叫喉咙里都已经发不出声来了。  有良大喜过望,他明白了,自己的双手经络已通,体内沉睡多年的“中阴吸尸大法”终于苏醒过来了。  旁边那个行窃的地痞迷惑不解的看着同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有良冷笑着用另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其身体里的元气刹那间汹涌泄出。这二人并非是练家子,丹田没有任何真气,被有良吸出的都是先天本元,须臾时间,他俩便已被吸干,双双昏死了过去,将来即便能够苏醒过来也成了废人。  媚娘惊讶的望着有良,“喵”的叫着,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有良从地上拾起信封,这次给了他一个教训,在江湖上行走,处处都需要小心谨慎。 ☆、第三十九章 曾家庄 出安仁县城南行数公里,经凤岗古桥可达宝塔岭,岭下永乐江水向西曲流回旋成潭,其深莫测。潭中一小洲突起形如月牙,故名月潭。此处景色幽深,明镜如茵,夜晚无月亦明,称为“月潭夜色”,为安仁八景之一。 月潭下有一悬崖,崖下一洞,洞口约七八寸,据《安仁县志》记载,此洞之水可通茶陵,这旁边便是现在的溪洞村所在了。 清晨,江上雾霭茫茫,通往溪洞村的小路上,有良拎着旅行袋朝村中走去。 田埂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正在挖野菜。 “小姑娘,请问村里的曾家怎么走?”有良停下脚步问路。 小女孩诧异的望着他:“你找我爸爸么?” 罗老伯昨晚说过,溪洞村就只剩下一户姓曾的人家,碰巧了,这孩子就是曾家人。 有良微微一笑:“你姓曾?” 小女孩点点头,乖巧的拎起篮子说:“叔叔,我带你去。” 篮子里有荠菜、蒲公英和水芹菜之类的野菜,看来罗老伯说的不错,曾家日子过得比较拮据。 绕过一片水塘,竹林掩映下有三间破旧的茅草房,一只瘦骨嶙峋的黄毛土狗无精打采的伏在门槛上。 屋内光线暗淡,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旁边木凳上坐个老头,正在替病人针灸,脚下撂着红十字药箱。 “爹,娘,有人来了。”小女孩扯开嗓门叫道,家中很少来陌生人,话语中显得有些兴奋。 孩子娘从门后走出,客气的问:“你找谁?” “请问,你们家是姓曾吗?” “是。” “清朝雍正年间的曾静是你们家的先祖么?” 床上的男人费力的抬起头:“是的,你有什么事儿?”由于中风后遗症,口齿有些不清楚。 有良打量了一下他,感觉长相上倒似乎有点像曾静,于是说道:“俺叫有良,从陕西来的,受曾静前辈之托送他的骨灰返回故里,他希望葬到曾家祖坟地里。” 屋里的人闻言全都愣了,面面相觑无人言语,过了一会儿,床上的男人一脸不快的开口说道:“你这伢子怎么胡说八道,你知道不?先祖曾静是两百五十多年前的人了。” “俺知道。” 床边的老头笑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伢子,你是不是这里有病?” “俺没病,安仁县文史馆的罗老伯你们认识吧?”有良问道。 “老罗当然知道了,前年还到咱家里来着。”那男人说。 “是他叫俺来的,不然还不知道溪洞村就是原来的曾家庄。”有良走到床前,他的阴眼已经看出问题来了,这个中风的男人脖颈处趴着一小团黑影,边缘似乎生有许多根刺。 “伢子,看你说话脑子倒是蛮清楚的,但是拿人家的先祖开玩笑可就不对了。”老头严肃的批评道。 有良心下寻思着,在这些人眼里,曾静已经死去了数百年,所以再怎么解释也都没有用,自己总不能把麂皮袋里的骨灰丢在这儿不管,他们肯定会扔出去的。 “大叔,您这是中风了么?”他问。 “是啊,”老头在一旁解释说,“曾大几年前突发脑梗,送到县医院抢救,命是保住了,但也落下个半身不遂,已经针灸两三年了也未见有起色。” “您是?”有良问老头。 “我姓毕,也是这溪洞村的人,在乡卫生院退休,都是老邻居了,帮帮忙。”老头回答说。 “毕大夫,您都针灸了哪些穴位?”有良接着问道,自打下山以来,他也逐渐适应了与陌生人交谈。 “主要是内关、阳陵泉、足三里、三阴交以及筋缩和陶道等穴。” 这些穴位都不是鬼门十三针里面的,有良想索性试一下,就像柳十三对付廖神婆那样,或许能驱除掉那个附体的脏东西,那样他们就会相信自己了。 “可以让俺来试一试扎几针么?” “你?”毕大夫疑惑的望着他,“你是学中医的?” 有良点点头。 毕大夫上下打量他,迟疑的问道:“你要针刺那些穴位?” “鬼门十三针。” 毕大夫听罢大吃一惊:“‘鬼门十三针’早已失传了,况且听说那是治鬼神的。” 有良淡淡一笑:“曾大叔就是有妖鬼附体,只要驱赶走病也就好了。” 毕大夫怀疑的目光瞥向了曾大。 曾大自从脑梗后便瘫痪在床,自从丧失了主要劳动力以后,家境急转直下,即使日子过得再节俭也还是入不敷出,经常要向别人借贷,如今孩子都已经七八岁了,都没有去学堂念书。如今这个年轻的外乡人说是能治愈自己,反正“死马权当活马医”好了,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 “让他来试试吧。”曾大说道。 有良接过针灸盒,里面长长短短的银针有上百根,他先取一枚毫针,左手抓住曾大的左大拇指,在指甲外缘找到鬼信穴,然后开后问道:“你是谁?” “我是曾大啊。”曾大诧异的回答说。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有良大喊一声,吓了屋里人一跳,他这是在学师父柳十三。 曾大迷惑不解的望着他:“你怎么骂人?” 有良狠了狠心,将银针使劲儿的刺入鬼信穴中,曾大手一哆嗦,明显是疼了。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有良的阴眼死死的盯着那团黑气,这鬼东西死活扒在那儿一动不动。 他又取出一枚银针,扒拉着曾大已经粘连的头发,在其左后脖颈处的鬼枕穴上刺入寸许深,随即紧张的盯着他的反应。 过了好久,曾大打了个哈欠,开腔说话了:“干嘛打扰人家冬眠?”声音尖细如蚊蝇般。 毕大夫和曾家婆娘大吃一惊,均目瞪口呆。 有良终于松了口气,赶紧说道:“你是何方神圣?或是哪位屈死冤魂?有什么要求尽管对俺说就是了。” “什么神圣冤魂的,老妪不过是借个地方冬眠而已,凭什么硬是给弄醒了?”那声音极为不满。 “你借宿主的身体冬眠,可人家却瘫痪在床上,都没法过日子,奉劝你还是赶快离开吧,不然可休怪俺不客气了。”有良恐吓道。 “哼,你是什么东西,敢对老妪这般讲话,难道就不知道尊老么?” “你到底走不走?”有良的口气十分严厉。 “滚开,别来烦老妪。”曾大嘴巴张开,连打了几个哈欠。 有良又抽出一根银针,在曾大的头顶鬼堂穴上捻入二寸,然后竖起中指弹了两下。 “哎呦,疼死老妪了,你是哪儿来的郎中竟然下死手,就不怕折寿么?”那东西看似就快熬不住了。 有良更不搭话,从针盒中挑出一枚三棱放血针,在曾大的眼前晃动着,嘴里恶狠狠的恫吓道:“俺念你修行多年,不忍毁了道行,要是还不走就马上让你魂飞魄散。” “罢了,老妪斗不过你,走就是了,小郎中你记好,明日你往西北行一百多里路,渡湘江上南岳衡山祥光峰下‘小般若禅林’藏经殿,老妪将请一位得道高人在那儿会会你,如何?” 有良淡淡道:“俺哪儿有工夫上衡山。” “你若是不去,老妪日后还会来溪洞这儿冬眠。”曾大体内那尖细的话音嘿嘿了两声。 有良的阴眼里,瞧见那团黑气渐渐的清晰起来,尖尖的嘴巴,一双小绿豆眼,浑身长满了短而密的硬刺,原来是一只修炼有成的老刺猬。 牠缓慢的从曾大的身体内爬出来,然后“嗖”的跃上窗台消失了。 有良收起银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紧张过后显得有些乏力,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用“鬼门十三针”替人驱妖,总算是成功了。 “怎么样了?”毕大夫小心翼翼的问道。 “试试看能不能起身。”有良说。 曾大疑惑的望着他缓缓坐了起来,然后双腿挪到床边竟然能下地站立了,毕大夫搀扶着他移动了几步,毕竟长期卧床腿部肌肉已经萎缩无力,颤颤巍巍的还不能正常的行走。 “真的神奇啊,只需锻炼个把礼拜就可以像好人一样了。”毕大夫从未见过这种怪事儿,一时间惊叹不已。 此刻,曾家婆娘“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小女孩泪流满面的跑上前紧紧的抱住了爹爹的腿,曾大嘴唇哆嗦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有良心里一热,原来帮助人解除病痛竟会是如此的感动人和激发内心愉悦,多少年来,他始终活在怨毒和仇恨当中,今天体验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那是人类最原始的心灵深处的善,他的眼眶也渐渐湿润了。 ☆、第四十章 薛先生 有良默默的从怀里掏出绢帛血书递给曾大。 “这是什么?”曾大惊讶道。 “这是你先祖曾静留下的血书。” 曾大诧异的接过绢帛展开一看,暗红色的蝇头小楷字清秀工整,不过他却不识文言文,于是将血书交给了毕大夫。 “雍正十三年冬,郴州直隶衡州府安仁曾静刺血遗书……”毕大夫念道,不由得脸色大变,急忙接着读完全部血书。 “曾大,这真的是你家先祖曾静的遗书啊。”毕大夫愕然说。 半响,曾大才喃喃自语道:“不是讲当年先祖是被乾隆皇帝处死的吗?” “这封血书说得很明白,曾静以替乾隆寻找药王墓为借口避过劫难,然后隐匿到了什么‘巫咸国’去了,所以传说中的凌迟处死应该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毕大夫解释着。 “那曾家庄怎么会一下子家破人散了呢?” 毕大夫沉思道:“我想一定是朝廷找不到曾静,就认为他藏匿起来了,所以才牵连到曾家族人。” “叔叔,巫咸国是在很远的地方吗?”这时,曾家小女孩问道。 “是啊,”毕大夫接过话茬,困惑不解的说,“传说中的‘巫咸国’是上古时代的事儿,距今已有五千年了,雍正朝到现在也不过只有两百五十多年而已,曾静怎么可能……这,这完全没有任何科学道理呀。” 屋里其他人目光也都疑惑的看着有良,若不是他刚才露了手神奇的“鬼门十三针”,大概早把其当做痴子赶出家门了。 “那不是真实的‘巫咸国’,而是当年药王孙思邈布下的一个风水谜局,里面大都是些幻象,但其中也隐藏着某些真实的东西,具体的俺也说不上来。总之,在那里遇见了曾静的遗体和血书,依照遗言火化并将他的骨灰带来这里。”有良尽可能的给予解释。 “骨灰在哪儿?”曾大问。 有良解开腰间系着的麂皮袋,撂在了桌子上。 毕大夫打开袋口瞧了瞧:“不错,这是人的骨灰。” 曾大目光诚恳的望着有良,默默的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始终没有说出口。 有良坦然的对视着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孩儿他娘,点烛上香,恭迎老祖宗回家。”曾大不再怀疑,泪流满面的大声吩咐着婆娘。 堂屋的供桌上点燃了蜡烛和香,盛有曾静骨灰的麂皮袋和绢帛血书高高的供奉在上,曾家三口人跪拜于地,口中祈祷恭迎先祖回家,场面催人泪下。 有良掏出牛皮信封,点出一万两千元钱搁在桌子上,然后转身默默的离去。那是曾静的钱,理应交还给他的后人,余下的两千多就算是自己的辛苦费吧,总得要坐车赶路和吃饭。 衡山南起“雁阵惊寒,声断之浦”的回雁峰,北至“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岳麓山,七十二峰逶迤八百余里,向来是中原南北禅宗和道教的圣地。 祥光峰下的藏经殿,原名“小般若禅林”,始建于南朝陈光大二年,为南岳开山祖师慧思和尚创建,隐于幽谷深处,四周古木参天,十分雅静。 大殿前有一块“灵田”,秋夜常见如烛磷火,可以照见老林古殿的轮廓,政府说那是萤火虫聚集而发光,可庙里的僧人都知道,那是地下尸气所致。 是夜,明月高悬,清凉似水。大殿下,一老僧坐在石桌前饮茶,对面的中年人仪表堂堂,穿一套藏青色中山装,领口紧扣,举止稳重优雅。 “古空住持,朱元璋所赐贵寺的《大藏经》残本我已经悉数读完,不日即将下山,五月十八是张道陵圣诞,道教南北两派将齐聚青城山辩经,这是十年一次的盛会理应去凑凑热闹。大师,今晚月色空明,想仍与大师接着辩经如何?”中年男人说道。 “薛施主,老僧惭愧,这两年来你我辩经已达数十次,再辩下去恐陷入执着妄念。”古空禅师微微一笑,欲摆手作罢。 “大师差异,当今世上大凡老和尚都自称‘老僧’,岂不知有悖佛理。‘僧’字乃是梵音‘僧伽’的简称,僧伽的本意是众,中原以三人为众,佛教则以四人为众。四个比丘以上的团体称为僧团,四个比丘以上的会议叫做僧羯磨。一个比丘乃至三个比丘,皆不得称之为‘僧伽’,只能谓之‘沙门’,若叫做‘僧人’,意为僧伽的人,还勉强说得过去。大师自称‘老僧’意思是老僧伽,这就错了,一个出家人是无法代表僧伽的。还有,一些出家人在书信文章中为了自我谦虚,往往自称‘小僧’,这简直是玷污僧宝,你自己可以谦下,岂能代表所有的僧伽全体向人谦下呢?”薛先生咄咄逼人,丝毫不留情面。 古空禅师淡淡一笑:“古往今来的禅宗祖师也都自称‘老僧’。” “话虽如此,但那不是佛制。”薛先生强辩道。 “薛施主,哈哈,老僧差点又上当了,今晚只品茗不辩经,你打算何时下山远行?” “薛某在等一位客人。” “哦,薛施主上山已有两年,从未见你与外人来往啊,客人何时到?”古空禅师闻言不免有些诧异。 “他已经来了,就在那边的‘无碍林中’。” 古空禅师抬起头朝林子里望去,果然见一人影立于树下,这是当年无碍和尚得豆儿佛衣钵而命名的古树林。 “既然到了,何不过来一同饮茶?”薛先生高声叫道。 树下那人闻言走了过来,此人正是有良,离开溪洞村后,他便依老刺猬所言一路赶来衡山。曾静人虽死但却传给了自己“噬嗑阴针”,恩同师父一般,他的后人有难岂能置之不管? 待他找到祥光峰下的藏经殿时天已经黑了,见一老僧与人饮茶交谈,便等在树下没有贸然打扰,静静倾听着他俩的谈话,不知道老刺猬所说的那位高人是否就是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和尚。 “哦,原来是个年轻人,请坐下饮茶吧。”古空禅师一指石凳。 “打扰了,俺叫有良。”有良上前恭恭敬敬的对着古空禅师行礼,但凡佛门高僧单凭瑞像就认得出来。 待有良坐下后,薛先生端详着他,口中慢条斯理的问道:“你就是那个在溪洞用‘鬼门十三针’治病的癫狂小子么?” 有良闻言一愣,方才明白过来中年男子才是那位“高人”,此刻他的阴眼中,隐约瞧见这人月光下周身覆盖着一层殷红如血的红芒。 “是俺。”有良答道。 “我姓薛,是杂志社的自由撰稿人,你这小子是青城山常道观天师道门下么?”薛先生问。 “不是。” “‘鬼门十三针’创于东汉张道陵之手,由于针法过于霸道,为历代朝廷所禁,至清末民初世上已鲜见,49年全国解放后就完全销声匿迹了。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祖传。”有良不想提及柳十三。 这时古空禅师站起身来:“二位施主慢慢饮茶叙旧无妨,老僧要去歇息了。”说罢转身离去。 明月高悬,夜空如洗,蝉鸣虫嘶已近不闻,万籁俱寂。 “你的胆量不小,竟敢独自一人夜上衡山,言而有信也算是难得。说说吧,老刺猬七年冬眠期未满,你出手毁了牠的道行,要知道,世间并非为人类所独占,其他的生物也一样享有生存与修炼的权利,小小年纪就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来对付一只小刺猬,是何道理?”薛先生淡淡说道。 “曾大是曾家的唯一劳动力,老刺猬附身导致他一直瘫痪在床,老婆孩子生活十分艰难,总不能为着自己修行方便而去破坏别人的生活呀,所以这才赶牠走的。”有良闭口不提曾静的事儿,以免节外生枝,在江湖上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薛先生闻言沉默不语,许久,缓缓开口说道:“你讲的也不无道理,但‘鬼门十三针’实在是太过霸道,动辄毁去人家千百年辛苦修来的道行,薛某不能任其继续在世上流传,应当做一了断。你叫有良是吧?” “是。” “有良,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尽管说出来,我会尽力替你去完成的。” “你是想要杀俺么?”有良愕然道,浑身从上到下顿觉一阵寒意。 “道理已经无须再重复了,说吧,身后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儿?譬如父母亲人等等。” “俺没有亲人,是个孤儿。”有良的阴眼死死盯着薛先生,心中盘算着何时出手去抓对方的身体,一股脑儿吸干他的元气。 但他根本没有把握能赢得了薛先生,因为覆盖在其身上的那层血色红芒从来都不曾见过。有良自己还不知道,自从吸入“噬嗑阴针”入体后,他的阴眼已然提高了一个层次,可以看到魔了。 ☆、第四十一章 高论 有良蓦地心思一动,忙扯开脚下旅行袋的拉链,露出了浑身瑟瑟发抖的媚娘…… “俺也是一个热心关爱动物的人,这只残疾的老母猫媚娘就一直收养着,不管生活如何艰难,只要有一口饭就绝对少不了牠的。”有良抚摸着媚娘,显示出一副动物保护者的仁慈心态,但愿能打动面前的这位薛先生,避免一场毫无把握的生死较量。 薛先生目光瞥向了媚娘,面色微微吃惊,开口问道:“秦岭黑狸猫,你的道行还不到火候,怎么还残疾了,他一直是在保护和照顾着你么?” 媚娘颤抖着点点头。 薛先生闻言犹豫了片刻,最后终于口气缓和了下来,说道:“既然如此,我暂时留着你以观后效,你虽身怀‘鬼门十三针’绝技,但要记着,绝不可滥杀动物。薛某人在这衡山上逗留了两年,佛教经典已悉数研究透彻,该到离开的时候了,准备先去青城山混元峰常道观,你就与我同行好了。” “好的,俺愿意一起去。”此刻有良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看到媚娘恐惧的眼神儿,就知道个薛先生绝非等闲之辈,真的有可能像老刺猬说的那样,是一位世外高人。自己也在寺庙里待过不少年,知道《大藏经》为佛教经典的总集,简称《藏经》,听一渡法师说总共包括一千六百多部,七千多卷,好多大德高僧穷其一生时间都读不完,而这个薛先生仅仅两年便研究透,简直如同神人了。 “以前来过衡山吗?”薛先生呷了口香茗。 “没有。” “殿前这块土地称作‘灵田’,每年秋夜都有磷光萤火溢出地表,虽然还未到季节,但对修行人清心静神也大有裨益,今晚你就和媚娘也在这灵田歇息吧,明早一起下山。”薛先生说罢也起身离去了。 待他走远,有良悄声问媚娘:“你好像很害怕这位薛先生似的,他很厉害吗?” “喵呜。”媚娘用力的点点头。 天色已晚,有良和媚娘走到这块所谓的“灵田”上盘腿打坐。当他渐渐静下心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不一样了,地底下仿佛孕育着一股不明的老阴之气,蠢蠢欲动。阴眼中也似乎看到偶尔有极细微的一丝丝磷光逸出地表,奇怪,这是什么呢? 在佛崖寺的时候,后山下面有附近村庄的一处荒坟岗,夏夜经常可以看见飘浮在空中的磷火,那是死人骨骼分解时,产生的磷冒出地面与空气接触自燃的现象。这块“灵田”下面保不准也埋藏着不少尸首呢,有良满脑子里正胡思乱想之际,身体蓦地打起寒战来,“噬嗑阴针”不合时宜的再次发作了。 手脚和身体渐渐冻僵了,就在他逐渐丧失意识的时候,感觉到那些丝丝的磷光阴气缓慢的从其会阴穴钻入体内,他不知道那是“中阴吸尸大法”在自行吮吸地下的阴气。 随着地下老阴之气的逐渐补充,他的神智始终保留着一丝清醒,没有像以往那样昏迷过去,尽管身体还是僵硬并罩着一层白霜。看来这块“灵田”能够帮助自己抵御寒气的侵袭,他脑中思维仍在活跃,可惜身子一点也动不了,媚娘也发现了这个不寻常的变化,伏在他身边惊讶的瞧着。 天亮了,寒气渐渐褪去,有良的身体恢复了知觉,他慢慢伸展了下筋骨,感觉精力格外的充沛,不由得心中大喜,如果将来不能二针合一,只要犯病时待在这灵田上就不会死去了。 此刻藏经殿的僧人们已经开始做早课了,殿内传来阵阵“得得”的木鱼和朗朗诵经声。 早饭后,薛先生向古空住持辞行,然后带着他俩一路下山,有良恋恋不舍的回望着藏经殿前的灵田,心想自己恐怕还会回来的。 成都火车站前的一家有名的饭店,薛先生和有良进来一瞧,不巧正赶上中午饭口,用餐的人熙熙攘攘,连座位都满了。 薛先生皱了皱眉头,抱怨道:“如今人口越来越多,世间的资源都被人类攫取,快要消耗光了,连找个吃饭的地方都这么困难。” 有服务员近前说:“对不起两位,现在是中国八大菜系成都巡回展销月,天天爆满,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拼桌。” 他俩被安排到一个十人大桌前,正好剩俩空位,无奈只得勉强坐下,同桌用餐的一伙人衣着讲究,菜肴丰盛阔绰,看似经商之人。 薛先生随意点了几盘四川传统名菜,有宫保腰块、三丝鱿鱼、红烧什锦以及鱼香肉丝和夫妻肺片等,看来他也挺有钱的。媚娘坐在有良的腿上,这次牠特别的矜持,夹给一块吃一块,绝不主动伸爪,眼神儿还不时的瞟着薛先生,不敢越雷池一步。 “太好吃啦,我们这次算是没白来成都一趟,八大菜系都品尝了个遍。”对面的一伙人大快朵颐,吵吵嚷嚷的赞不绝口。 “哼,八大菜系有什么好的,在薛某的眼中一文不值。”薛先生的喜好争辩的脾气又显露出来。 对面的人闻言不服气了,七嘴八舌的讥讽起来。 “八大菜系是中国传统美食的精萃,集中了各地民俗与智慧,你有什么理由这样子贬低?” “是啊,我们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薛先生鼻子“哼”了一声,不甘示弱的说道:“好,那就先讲讲这个川菜。由于地理原因,一个盆地圈住了川人的眼光和口味,长期的保守竟然以为麻辣就是生命的一切,乃至于无辣不成饭。川菜之所以麻辣,本是川人舍不得把隔夜菜倒掉,而特意加麻辣以掩盖其馊味儿,因此川菜的本质展现了西部内陆盆地民众贫穷与小气的特性。在四川,越是落后的地方口味儿就越重,以麻辣刺激味蕾,麻痹大脑从而忘却现实中的穷困与窘境。” 对面的那伙人听到薛先生的言论先是一愣,随即纷纷反驳起来。 “那你说说这徽菜又如何?”对面的年长者一指身前的几盘菜肴。 “徽菜咸字当头,以山货为主,村气十足。其咸与川湘菜的‘辣’异曲同工,都是为了一盘菜可以节约的吃上好几天,区别在于咸是让菜慢点变坏,而辣则是在菜坏后进行弥补,二者都是极端小气的特性。尤其徽菜都像是用乡下烧柴的大铁锅扒拉出来的,柴火味儿过重,干瘪无水,咸的出奇,上不得台面。” 此刻,连旁边桌子上的食客都凑过脑袋来听了。 “那么,鲁菜呢,连京城钓鱼台国宾馆都是以此菜系为主。” 薛先生嘿嘿一笑:“粗俗之极,难以下咽,正如其名‘鲁菜’一样,简单愚鲁,憨的厉害。以做动物下水见长,多加大葱大蒜充味儿,无须多言,但看这‘动物内脏,大葱大蒜’就知道鲁菜地位之低下,显露出山东人自古草寇与流民的本质了。唉,曾经辉煌一时的先秦齐鲁文化早已丧失殆尽,实在是令人扼腕啊。” 此言一出,顿时周围的人有愤怒指责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不言不语自顾闷头海吃的。对面的那伙人脸色涨红,气得连胃口都没了。 一位老者摇头晃脑的走上前来,操着一口岭南普通话说道:“这位先生说的不错啦,中国八大菜系也就只有我们广东的粤菜还可以啦,那可是相当生猛的啦。” 薛先生白了他一眼,怒斥道:“呸,尽管粤菜选料鲜活精细,技艺精良,但是猫蛇蜥蜴沙虫果子狸无不下肚,生熟不分,乃是旧时百越土着的原始习性,简直是亵渎现代文明,充分体现了人类嗜杀成性的野蛮行径。” “你,你……”那老者闻言瞠目结舌,几乎背过气儿去,由同伴儿扶下去了。 “你这人也忒狂妄了,难道你是天下第一美食家不成?中国饮食举世闻名,竟给说成了下三滥。”有人忿忿不平。 “我看他八成是个疯子。”还有个啃着口水鸡的胖女人在人群后面叫道。 “同志,你这样贬低八大菜系是何居心?你还算是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么?”对面的老者严厉的质问。 薛先生冷笑了两声,针锋相对道:“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你们自己拿镜子照照,一个个无比丑陋,还敢自称中国人么?祖宗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这句话可一下子炸锅了,人们顿时义愤填膺,有的年轻人甚至撸胳膊挽袖要动粗。 有良赶紧私底下拽了下薛先生的衣角,哪知他根本不为所动。 服务员跑过来劝说打圆场:“大家都是吃饭,千万别伤了和气。” 薛先生长叹一声,说道:“你看看这些雄性男人,普遍都是腿短身长,不是肥头大耳就是獐头鼠目,哪有一个身材挺拔之人?要不就是像缺钙似的,胸肩狭窄,弯腰驼背,肌肉孱弱,腿细且弯,完全没有屁股,顶着个五官不顺的脑袋,简直是猥琐之极。结过婚的净是些啤酒肚,胸前两大块赘肉软塌塌的支不起来,整个一个大鸭梨。瘦子也是如此,屁股扁,无臀肌,腰臀一般粗细,裤眼儿都扎到最后一个了,还是系不住直往下拖拉,又不像女人髋骨大可以挂牢裤子。最主要的就是小腿短,屈膝形成的裤弯很低,穿任何款式的裤子都丑陋不堪不成形。大家看看那边的几位男士,上身的西装还算笔挺,可下半身好像安装着假肢,永远都是干瘪歪斜撑不起来,裤膝头快要挨着脚面,还装模作样的夹着黑皮手包,啧啧啧,这叫一个恶心。中国女人嘛,总要比男人要好些,起码还占据了娇小玲珑这一点,也算是比较精致一些吧。” 薛先生这一顿惊世宏论引发一片反弹,人们胀红了脸嚷成了一片,吐沫星子满天飞。 其中有数位女士表示赞同薛先生的这番言论,以至于走上前来公然表示支持,她们一个个痛心疾首,抱怨现今社会竟然找不到几个像模像样的男人。 ☆、第四十二章 青城山 薛先生不怀好意的一笑,接着说道:“女人的腿也是如此,夏日裙装凉鞋,从后面望去,小腿间总有一显失比例的空隙,形状短粗而曲,扁平的屁股像毡毯似的,有的已经骨瘦如柴了还每日谋思着减肥,形销骨立,哪儿还有一点点过去红粉佳人的那种丰腴感觉?” 几个女人脸色绯红,一时间哑口无言,人群中引发一阵哄笑。 有一位耄耋老者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位同志话糙理不糙,虽然极端了些,大家可能接受不了。不过在民国时期,那时候的女人可真的是体态丰满,旗袍裹身,举止优雅,吴语软侬,吐气如兰,令人望之顿生爱怜……”他掏出手帕及时的揩去了嘴角的口水。 “古往今来,国人的相貌确实是越来越丑了,究其原因,不外乎遗传二字,”薛先生停顿了下,目光环视一周,然后继续说道,“三十年前开始,由于阶级斗争观点,人们择偶首重家庭出身,再也不是单独以貌取人了。因此美女频频下嫁工人和贫下中农出身的丑男,这一趋势至今又转变为美女下嫁有钱人,只要傍大款,丑男无所谓,而俊男却因为家中贫穷而只能娶到丑女。这是一种社会环境改变加重择偶观发生变异的现象,是非自然的,压抑本性的,势必造成生物遗传的转变,导致国人相貌越来越丑陋就此成为定局,而美貌是不可再生的。” 薛先生说完,整个餐厅内顿时鸦雀无声,人们停下筷箸认真的思索着自身,有几位已婚男人禁不住流下了辛酸的眼泪。 一位长相还算英俊的中年男人,上前紧紧握住薛先生的手,激动不已的说道:“同志,你讲出了我们憋闷已久的心里话,那些好女人都被有钱的大款们抢走了,这是社会的倒退,人性道德的沦丧。古时候还讲究郎才女貌,可如今再有才华也比不上豪宅香车钞票,难道我们的后代就只能是越来越丑么?实在是不甘心啊……” 薛先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人生短短几十年,一忍就过去了。” 有人蓦地“啪啪”的鼓起掌来,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最后掌声响成了一片。 有良诧异的望着薛先生,惊讶原来善辩也可以左右别人的思想,那天晚上在衡山藏经阁大殿前,自己已经听到了他与古空住持的对话,其渊博的知识、机辨的头脑和凌厉的口齿今天算是又一次见识了。 有良想起了《顺治鬼门十三针》书中所说,世间上有的妖就特别喜欢品茗饮茶谈经说道,热衷于同人辩论,往往乐此不疲。 薛先生一定是只妖,他几乎可以断定。 青城山位于都江堰西南约十余公里,背靠邛崃山脉,隐伏在幽静的岷江峡谷之中。林木葱笼,三十六青峰次第显露,群峦环绕如城郭,故得名“青城山”,素以“青城天下幽”闻名于世。 登上混元峰的半山腰便见到常道观了,观后有座山洞,是当年张道陵在青城山修行传道和羽化之所,人称“天师洞”,为中原天师道(也叫五斗米道或正一道)的祖庭。 薛先生和有良站在山门前抬头仰望,一道金匾“古常道观”立于其上,两侧有蜀州李世瑛所撰对联:胜地冠两川,放眼氓峨千派绕。 大名尊五岳,惊心风雨百灵朝。 步入山门,登上长长的石阶,两人来到了三清大殿。 大殿内人声鼎沸,香客熙熙攘攘,原来今日是农历五月十八张天师圣诞日,常道观正举行罗天大醮祭奠法会。 “好热闹啊。”有良探头往里瞧,见殿内设九坛奉祀天地诸神,道士们列队伴随道教音乐脚踏着罡斗和禹步走仪式,虔诚的香客们在跪拜祈祷,场面比起佛崖寺可壮观多了。 “东汉张道陵擅长符箓咒法与人治病,入教者每人需缴纳五斗米,所以也叫‘五斗米道’,自魏晋时期道徒尊其为‘张天师’,该教改称‘天师道’,遂为道教正宗。金元以后,北方全真教兴起,天师道更名‘正一道’,自此与全真教派两家平分天下。”薛先生负手而立说道。 这时,身后有人说道:“施主所言极是,请问是来参加罗天大醮的么,怎么不入殿中?” 回头望去,见一须发斑白的老道士含笑立于门侧。 “道长如何称呼?”薛先生直截了当的问道。 “贫道无尘子,常道观住持,请问两位施主尊姓?”老道士面容慈祥,操着一口地道的四川话。 “我姓薛,他叫有良,那是媚娘。”薛先生手一指撂在地上的旅行袋。 无尘子惊讶的发现旅行袋在轻轻的蠕动着,不禁愕然道:“这是……” 有良拽开拉链放媚娘出来。 媚娘冲着老道长“喵”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无尘子莞尔一笑:“薛施主真是与众不同,视众生于平等,实属难得。” “无尘子道长,贵观十年一次的辩经法会何时开始?”薛先生问道。 “哦,两位,啊不,三位原来是参加辩经会的,京城白云观的辩手们和国家宗教局的领导都已经到了,马上就要开始,请几位入殿吧。”无尘子礼貌的说道。 薛先生和有良媚娘跟随着老道长进入殿内,此刻罗天大醮已经进行到落幡送圣的最后仪式,马上就要结束了。 无尘子领着他们绕过功德箱,薛先生咳嗽一声止住脚步,从衣袋里掏出一沓整齐的百元大钞扔进了箱内,有良大吃一惊,那可是一万元啊,这个薛先生竟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无尘子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幕,心中暗自想到此人衣着讲究国语纯正,看似绝非普通香客,需要按上宾的规格接待才是。 罗天大醮落幕结束,众道士们搬来些桌椅在大殿上分成东西两列,东面是来自京城白云观的全真教道士,西面为青城山常道观和来自江西龙虎山的正一道的道士,中间摆放着一溜儿长排桌,上面摆着果盘和茶水,这是上级宗教局等有关领导和嘉宾的座位。 正是因为薛先生的慷慨举动,他俩被住持无尘子特意安排在了嘉宾的位置,媚娘则蹲伏在有良的大腿上,瞪着好奇的眼睛到处观望。 “东面的全真教道士头戴混元巾,以修行内丹为主,道袍较为松垮,而西边正一道则头顶九梁巾或三清巾,修外丹符箓道法和剑技,所以服饰贴身简练,适合舞动。再者,正一道不必一定要居道观,可以有家室,而全真教就必须出家住道观不近女色了。”薛先生对有良解释说。 “当……”观内的钟声响了。 无尘子住持作为东道主,首先讲话:“尊敬的上级宗教局领导以及各位嘉宾,感谢你们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十年一度的青城山辩经法会,也感谢来自白云观的全真教道友们。道教是中国的本土宗教,自东汉张道陵天师创立道教以来,迄今已经有一千八百多年的历史了,期间风风雨雨发展到今天实属不容易。道教以‘道’名教,言老庄学说,内外修炼,‘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世间一切事物都应法‘道’而行,最后回归自然。南派正一道和北派全真教的辩经法会自金元时期至今已经进行了无数次,‘道’越辩越明,‘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是有利于道教的长久发展的。下面请国家宗教局的领导给我们做指示,大家欢迎。” 随着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中间的横排桌子后面站起来一位身着毛式四兜灰色制服,五十多岁的领导,面色红润,嗓门洪亮:“呵呵,也没什么准备,就随便说两句吧。党的民族宗教政策是‘宗教信仰自由和政教分离’,这也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基本政策。每个公民既有信仰宗教的自由,也有不信仰宗教的自由;有信仰这种宗教的自由,也有信仰那种宗教的自由;有过去不信教而现在信教的自由,也有过去信教现在不信教的自由;在同一宗教里有信仰这个教派的自由,也有信仰那个教派的自由。呵呵,谢谢大家。” 随着掌声响起,他笑眯眯的坐了下去。 薛先生鼻子“哼”了声,一脸的不屑。 “下面请都江堰宗教局莫局长作指示。”无尘子鼓掌说道。 一面色苍白的中年人摆摆手,站起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方才国家宗教局的领导都已经讲过了,十分的全面,我就简单的补充两句吧。‘真理越辩越明’,总之要破除迷信,讲科学,讲政治,让宗教适应与配合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发展需要,谢谢大家。”没等掌声起来便一屁股坐下去了。 “哼,此人阳虚到如此地步。”薛先生嘟囔着。 接下来,无尘子住持宣布辩经开始,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外来的香客们都感到很是好奇,毕竟赶上十年一次的盛会是不容易的。 ☆、第四十三章 辩经法会 来自京城白云观的全真教的道士们个个生得人高马大,一口的京腔嗓门洪亮,相比常道观正一道的道士则语音杂乱无章,四川话、江西方言以及不会卷舌的粤语普通话等让人听着实在是费劲儿。他们两方开始时还引经据典争辩内外丹修行之长短,后来讲起正一道有家室的问题,进而演变成了南北方人优劣之争。场面激烈,火药味儿渐浓,连香客也分成了南北两派相互指责起来,宗教局的那些领导们笑而不语做壁上观,只是急坏了无尘子老道长,可是说了也没人听,两派仍旧吵个不停,吐沫星子满天飞。 “都给我住口!”薛先生实在受不了了,遂拍案而起,嗓音虽不很大但穿透力极强,大殿内的争吵声慢慢平息下来,最后鸦雀无声,人们的目光惊讶望向了这个藏蓝色中山装的男人,不知道是何来路。 “哼,都是窝里斗,几千年来没有丝毫改变,”薛先生的那股劲儿又上来了,怒斥道,“南方北方,南人北人,难道不都是中国人么?什么叫‘炎黄子孙’?炎帝和黄帝本就是中原两兄弟,却势同水火不共戴天,直杀得天崩地裂血流成河。炎帝败了跑到南方,子孙和部下繁衍为‘南蛮’,成了今天的南方人。而黄帝一伙儿则占据了中原黄土地,以正统自居,就是现在的北方人。你们本是来青城山辩经的,结果却变成了南北方之争,那么好,薛某今天就评一下南人北人孰优孰劣。” 人群中窃窃私语起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人物,连台上的宗教局领导们也都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薛先生接着说道:“南方和北方人虽说都是汉族,但骨子里却截然不同。首先语言就不一样,所谓‘南腔北调’,北人只讲一种方言,即北方话,而南人有多少种方言?粗算一下也有八大方言,就算是同一种好了,如吴越方言,上海同苏州话就大不一样,杭州与南京话更是相去甚远,宁波话和无锡话更是鸡同鸭讲。在一些交通不便的偏远地区,隔几十里或者翻过一座山都口音迥异。闽语叽哩咕噜不知说些啥,粤语更是同日语难以区分,而且都有自己独特的汉字。粤语有九个音调,表现力虽极强,但发音方式有问题,有些音调长期冲击刺激某处黏膜部位导致病变,因此广东成为鼻咽癌的高发病区。南人语言的繁复杂陈无法形成大气候,南京杭州都是好地方,但在那儿建都的王朝不是苦命就短命,说穿了,语言范围的狭窄无法凝聚广大地域百姓的趋同感,容易被各个击破。而北方普通话覆盖地域辽阔,既好懂也好听容易学,满清王朝被推翻之际,国会投票选国语,议员中以粤籍占多数,本拟选广东话,后经孙中山苦口婆心的劝说,最后才定为北京话。” 此刻,东面的全真教道士们纷纷鼓起掌来,这话说到他们心坎上了。 “其实所谓‘普通话’又称国语、官话,是一种人造语言。北京话只是其基础,并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居民完全操这样的方言。中国语言的统一是分两次完成的,第一次是秦始皇‘书同文’,统一文字,第二次才是‘字同音’,即统一语言,前后差不多相隔了两千年。如今,国人几乎都至少懂得两种语言:一是普通话,一是地方方言。普通话也有缺憾,它只有阴平、阳平、上声和去声四种音调,而省掉了‘入’声。用普通话读旧体诗,许多音律韵味就要大打折扣,而南方的川、粤、湘、赣以及吴越方言等都保留了‘入’声,南人以方言朗诵旧体诗,就有北人无法领略的意境。不管怎么说,用一种文字和语言统一汉语,无疑是北方人的功劳。” “说得太好了,旁征博引,很有说服力。”有人赞赏道。 “此人很有才华嘛。”国家宗教局的领导对下属点头称赞。 薛先生目光环顾四周,兴致不减的继续说道:“其次,南北方饮食习惯大相径庭,北人吃面生得高大,南人食米长得矮小,这是一条区别南方和北方人的重要标准。譬如,欧美白人吃面,故而身躯高大,而同一欧罗巴种族的印度人食米,相对就矮了不少。日本地处北方,但其食米,所以身材同南人就相似。南人说面只能做点心,永远吃不饱,北人则认为大米不顶饿,所以有‘三十里米糕,四十里面’之说。北人喜欢大块肉大碗酒,南人则要把肉切得细细的,炒得嫩嫩的,煨得烂烂的,几天不吃青叶子菜就屙不出屎来,北人无所谓,光吃肉也照屙不误。南人喜食香葱,北人独爱大蒜,南人吃泡菜,北人吃咸菜,南人品茶花样繁多,北人只牛饮一种茉莉花茶,殊不知那是花香非茶香,是南方茶商骗他们的。北人吃的简单崇尚简朴,与地域气候物产贫瘠有关,南人食得精致华美喜好奢侈。北人洗澡称搓泥,要积出泥一样的肥垢才去搓一次,南人叫冲凉,一冒汗就去冲。南人困床,北人睡炕,来了客人都往炕上请,客人留宿与主人一大家子济济一炕,南人从不这样,会睡不踏实的。不过改革开放以来,南床逐步统一北炕,再也不会动不动就请客人上床了。” 薛先生的一番话惹得大殿内的人们哄堂大笑,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再说点吧,还没听够呢。”有人高声叫喊着。 国家宗教局那位领导再一次的对下属说:“看看,人家这才是做了深入调查研究嘛,透彻,贴切,幽默,有生活,你们要好好向人家学习,切实努力的改变工作作风。” 薛先生得意洋洋的环顾一周,继续侃侃而谈:“从音乐上来分南北也不一样,北方唱戏热闹喧天,如秦腔简直就是吼出来的,而南戏抑扬顿挫一唱三叹,像黄梅戏、花鼓戏等。北剧讲究真功夫,适合演帝王将相历史剧,南戏玩弄小情调,更适合才子佳人和民间传奇。北剧艺术的代表是京剧,特点是男人扮女人,南戏的代表是越剧,女人扮男人。北方女人唱京韵大鼓,也能唱出一股英雄豪气,南方男人唱评弹,居然咿咿呀呀一副娘娘腔。北人唱歌是燕赵悲歌,苍凉、悲壮、激越、凝重、悠远,南人唱歌时轻快、玲珑、婉转、亲切、凄恻。北人‘身大力不亏’,有点笨,南人虽小但灵活,智商普遍要高一些。汉以后,五胡乱华,唐末五代安史之乱,藩镇之乱都是在北面,又有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与契丹,开启北大门,致使后来外族频频入侵中原建立辽金各国。北人与外族之间长期征伐、臣服融合了血缘与文化,也就渐渐的看淡了所谓民族气节和爱国情操,管他谁当皇帝呢,少不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就行。 南人则有血性得多,‘祖国大好河山寸土不让’,打不赢也要打,南宋朝一百五十年,都是在复国主义的仇恨与亡国的忧思中度过的。要是换了北人早把这国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谁还管你是哪家的王师,别打扰自己的安生日子就行了。” 这话一出,殿内立刻又分为了两派,互相指责攻击了起来。 “北方人就是汉奸多,日本鬼子侵略中国的时候,都是我们南方人在拼命抵抗。”西面的道士和香客叫道,口音乱七八糟各异。 东面的声音就整齐划一得多了,两方各执己见,互不相让。 “说我们北方人没有血性,这太不公平了。”全真教的道士和北方香客鼓噪起来。 薛先生淡淡一笑:说道:“中国的跪拜磕头礼就是北方人最先搞起来的。” “你有什么凭据?” 薛先生冷笑一声:“当年秦王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事变’,杀了两个哥哥,他父亲李渊即惊且惧又悲伤,李世民就跪下来伏着吮吸父亲的乳头,这是古鲜卑族的遗风,表示不忘父母的养育之恩。鲜卑族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这种礼节是模仿牛羊驼鹿双膝跪地接受哺乳的姿势,后来渐渐蔚成风气带进中原而流传全国。南宋文天祥被元军俘虏拒不下跪,理由就是下跪是北方人的礼节,南方没这规矩。” 全真教的道士们面面相觑,这段历史从来没听说过,所以也无从反驳。 “还有,历史上摧残妇女的裹小脚运动也是北方男人的另一恶心发明。”薛先生再来一击。 “胡说,怎么可能?” “我们不信。” “哈哈,”薛先生大笑不已,说道,“南方酷热潮湿,怎么会动裹脚这种念头?还不半天就沤臭了……” 殿内的南方人都禁不住莞尔,国家宗教局的那位领导笑过之后,悄声郑重其事的吩咐道:“此人思路机敏,知识渊博,口齿伶俐,了解一下是什么来路,国家宗教局宣传方面就奇缺这样的人才。” ☆、第四十四章 有尘 薛先生这一阵子唇枪舌剑的激辩,终于压制住了荒唐的南北之争,使法会又回到了正轨,两方的道士们重新开始认真辩经,无尘子住持终于松了口气。 “薛施主,贫道多谢了。”无尘子拱手施礼。 “不客气,老道长,听闻青城山天师洞是个好去处,我们想随便走走。”薛先生说道,他本以为十年一次的南北道派辩经一定会很精彩,没想到竟如此粗鄙不堪,因此失去了兴趣,另外此行还有其他的目的。 “贫道带你们去转转。”无尘子见殿内气氛正常,并见国家宗教局的领导对薛先生又极为赏识,于是便主动表示带着他们游览。 走出三清大殿,穿过高大的柏树林,前面三块巨石矗立,泉水环流,浓荫蔽日,石上刻有“降魔”二字,旁边涧深陡壁,藤萝挂垂,十分的幽静。 “当年张天师降魔时见此石挡路,遂拔剑劈之裂成了三块,那边二十余丈深的幽谷,便是天师作符掷笔而成的,名为‘掷笔槽。”无尘子边行边介绍说。 迎面是一株粗大高耸的白果树,无尘子告诉薛先生,此树高近二十丈,径围七丈,乃是当年张道陵亲手所植,迄今已有一千八百余年了,为青城山镇山之宝,誉为“天府树王”。 “‘青城天下幽’,果然名不虚传啊,”薛先生望之感慨不已,突然间话锋一转,问道,“久闻张天师所创的‘鬼门十三针’名扬天下,不知贵观如今还有传人么?” 有良闻言心中一惊,不免忐忑不安起来。 “‘鬼门十三针’?”无尘子摇了摇头,叹息道,“当年天师创下此门绝技斩妖除魔,本意是造福苍生,自南北朝梁武帝始被禁止,因为其打破了佛教之因果循环,以后历朝历代都被列为禁针,现在早已经失传了。” “这么说青城山上竟无一人懂得‘鬼门十三针’?” “嗯……”无尘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六十年代初,据说常道观还有一名道人曾识此术,后来还俗下山就失去了音讯。” “哦,他叫什么?”薛先生饶有兴致的问道。 “法号有尘,俗家姓名不知。” 薛先生望了眼他:“道长法号无尘子,他叫‘有尘’,听上去有点怪怪的。” “正因为如此,贫道才记得这么清楚。”无尘子尴尬的笑了笑。 薛先生目光瞥向了有良,眼神中似含有某种深意。 “几位请留步。”身后有人说道。 回头望去,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人匆匆来到跟前,正是都江堰宗教局的那位阳气不足的莫局长。 “莫局长,您有事儿吗?”无尘子恭敬的问道。 莫局长上下打量着薛先生,问道:“请问这位同志尊姓大名,在哪儿高就啊?是党员吗?” 薛先生淡淡道:“什么事儿?” 莫局长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你刚才的发言,国家局的领导很是赏识,想要调你进京工作,叫我来了解一下情况。” 薛先生不屑的望着他,没有吭声。 “薛施主,恭喜啊,莫局长的意思是说国家局的领导看中你啦,想要你进京工作,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无尘子以为他没听懂,在一旁赶紧解释说。 薛先生鼻子“哼”了声,淡淡说了句:“薛某没兴趣。”然后转身离开,兀自走到那株巨大的白果树跟前仔细的观赏着,把莫局长晾在那儿了。 “你这人怎么讲话呢……”莫局长面色惨白,气得嘴唇直哆嗦。 “莫局长消消气,贫道想一定是薛施主没听明白,误会啦,误会。”无尘子赶紧打圆场,然后匆匆追到白果树下去对薛先生进行解释。 “你俩是一起的么?”莫局长转过头来问有良。 有良点点头。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口气这么傲?” “杂志社的自由撰稿人。”有良回答。 “不过是个耍笔头写稿子的嘛,”莫局长嘿嘿笑起来,突然想起来什么,有点紧张的问道,“不会是‘红旗杂志社’吧?” 有良摇摇头,他从未没听说过。 白果树下,无尘子尴尬的劝说着:“薛先生淡泊名利,实在是令人佩服,但是莫局长是贫道上级领导,可否……” 薛先生淡淡一笑:“你若是告之有尘的俗家姓名,我便可以考虑,道长是常道观住持,理应知道的。” “这个么,”无尘子面现难色的问道,“不知薛先生要有尘的俗家姓名有何事呢?” “不瞒你说,我的这位同伴小兄弟有良就会‘鬼门十三针’,当今世上知此术者寥寥可数,若是能找到有尘,对这孩子的医术提高定会大有裨益。” “这样啊,”无尘子踌躇着说道,“有尘的俗家姓名叫做柳士散,自从当年下山还俗后就再也没了消息,想要找到他可难了。” “呵呵,多谢道长。”薛先生笑道。 莫局长看着无尘子和薛先生回来,面上仍留有一丝不快的神色。 “莫局长,刚才完全是误会了,薛先生愿意同你们谈谈。”无尘子陪着笑说道。 “那好,我们去见国家局的领导吧。”莫局长面无表情的扭头往大殿而去。 “有良,你就在这儿附近转转,别跑远了。”薛先生嘱咐两句,然后与无尘子一道走了。 有良和媚娘正在柏树林里溜达着,一个小道士匆匆走来对他说道:“你是有良?” “是。” “请跟我来,师叔要见你。”小道士领着有良穿过树林,来到一栋雅致的道舍前。 “师叔,人已带到。”小道士恭敬的对门内说道。 “你去吧,有良请进屋里来。”房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有良推门一看,葛道长躺在床上,一条腿还打着石膏,旁边凳子上坐着一个人,正是包先生。 “有良,一进大殿我就认出来了,你是怎么从‘鼍鼓十巫图’里出来的?”包先生一见马上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有良顾不上回答急忙询问二丫的情况,包先生把后来在神女峰石洞内发生的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 “二丫被佘教授掳走了?”有良吃惊的说道,此刻突然想起来在巫咸国虚空听到的老白声音原来就是佘教授。 “唉,噬嗑针也让他们抢走了。”包先生沮丧的叹息着。 “你是怎么出来的,我们都以为你永久的困在里面了。”葛道长再次问道。 “我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睡了一觉醒来就在辋川的山洞里了。”有良回答说,他可不愿意道出实情。 葛道长闻言并未多加怀疑,只是不解的说道:“药王孙思邈所设的风水谜局真的是神奇啊,让人匪夷所思。” “我师父没说去哪儿了么?”有良问。 “没有,这位柳师父很重江湖道义,背着包先生走下巫山,不过贫道有些奇怪,他的眼睛不是瞎了么,又如何看得清道路呢?”葛道长不无诧异的问道。 有良闻言没吭声,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江湖上有不少能人异士,练就的功夫也是旁门左道,这个倒不足为奇,”包先生瞥了一眼有良说道,“殿内和你坐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你是说薛先生,在路上认识的,他邀我一同来青城山看辩经会。”有良答道,心中对这两个人始终存有戒心。 “哦,此人有点意思。”包先生自言自语道。 “邢书记和可儿呢?”有良问。 包先生与葛道长相对一笑,道:“他俩在神女峰上行巫山云雨,后来就不知道了。” 看来八仙庵的测字先生说得不错,巫山此行不但危机重重,而且也确实死了人,就是那个香功大师麝香猫李林,难怪在学校上课时他的腋下能飘出香味儿来。 有良在道舍交谈的期间,薛先生在三清大殿旁的耳房内正与国家宗教局的领导文司长会面。 “薛先生,你在辩经会上的发言很不错嘛,有理有据,又不伤和气,很会做思想工作,一定是中共党员吧?”文司长颇为赏识的问道。 “不是。” “民主党派?” “也不是。” “哦,薛先生年轻有为,政治上也应该积极要求进步嘛,听都江堰的莫局长说,你是自由撰稿人?” “不错。” “哪家媒体杂志?” “不限定。” “嗯,可愿意借调来国务院宗教事务局工作吗?业务一司是专门负责佛教和道教的部门,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文司长拍拍他的肩膀,平易近人的说道。 “我需要考虑考虑。” “好的,考虑好可先将一份简历寄给我,这是通讯地址。”文司长掏出钢笔写下了联络方式递给他。 薛先生礼貌的收下地址,然后告辞离开了三清大殿,此刻全真教与正一道的辩论仍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常道观山门口,有良与薛先生碰面了。 “你的‘鬼门十三针’是家中祖传的?” “是。” “你父亲是柳士散。” 有良闻言大吃一惊,心中顿生寒意。 ☆、第四十五章 无名男尸 有良心中暗暗叫苦,这个薛先生也真是了得,青城山上只不过转了下竟然道出了师父的名字,他还知道些什么呢?在衡山藏经殿前,当时若不是及时的拿媚娘出来顶事儿,恐怕他早就对自己下手了。此人这次以观摩辩经会为名来常道观,看来其实是想要找出“鬼门十三针”的传承予以根除,可要小心了。 “不是。”他强作镇定的答道。 “你父亲叫什么?”薛先生面无表情的接着问道。 方才在道舍内,包先生道出绰号“老白”的佘教授原来是极为厉害的蛇妖,包括柳十三在内的大伙儿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佘教授不但掳走了二丫,而且收了孙遗风抢夺来的“噬嗑阳针”,若是想要接近阳针并救出二丫,单凭自己的能力是绝对办不到的。 “佘天庭,他是陕西历史博物馆的组长。”有良回答,眼下只有把薛先生引向老白,最好能让他们之间火拼,自己才有可能从混乱之中寻找到机会。 “那好,我们下山去西安走上一趟。”薛先生说道。 “薛先生,他们不是要你去京城里做事儿么?” 薛先生鼻子哼了声:“池浅王八多,薛某才不去趟那浑水呢。” 两人下了青城山直奔成都,然后乘火车前往西安。 白天里,由于光线很强,薛先生身上的那层血色红芒看不见,一旦列车驶入秦岭山脉的隧道中,乍一黑的瞬间,那血芒便隐约浮现出来。媚娘老实的伏在车窗前默默的望着飞驰而过的幽深峡谷,一动不动的盯着看,那是秦岭,牠的故乡。 列车上,有良告诉薛先生,自己其实是偷学了家中的《顺治鬼门十三针》,怕被责罚于是一个人离家出走在江湖上闯荡,已经很久没有回西安了,佘天庭则独自住在历史博物馆里,他是一位资深的专家。 “想见他就只有去博物馆。”他说。 两日后的黄昏,薛先生和有良站在陕西博物馆门侧,等着下班的人流散尽。 有良目光紧张的盯着,始终没有发现佘教授的身影,按理说,他以为柳十三、邢书记以及包先生等人都已葬身于神女峰石洞内,自己身份并没有暴露,所以仍有可能还在博物馆里工作。万一被薛先生发现自己在欺骗他,后果定然不妙,所以得随时准备着开溜才是。 “今天已经闭馆了,明天再来吧。”传达室的老头摆摆手。 “我们要找博物馆一组的佘天庭组长。”有良走上前去。 “找他干什么?”老头打量着他俩。 “他是俺爹。”有良咬咬牙说道。 老头凝神想了想,面露诧异的问道:“他一直单身的啊。” 有良一看要坏,赶紧说:“俺和爹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 “不行,上面有规定,夜里是不准任何外人入馆的,明天再来吧。”老头很是坚持原则。 薛先生不耐烦的上前,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老头眼睛,然后嘴角咧开微微一笑,柔声问:“我们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老头神情呆滞的机械回答着。 暮色中,薛先生和有良走进了博物馆大门。 有良感到十分奇怪,那看门老头呆呆的样子像是被催眠了似的,但薛先生只是问了句话而已呀,他越发的感到此人深不可测。 有良凭着记忆领着薛先生直奔博物馆一组办公室而去,长长的走廊里亮着一盏盏的壁灯,空无一人,只听得到两人孤零零的脚步声。 一组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屋里亮着灯光,透过缝隙看到一老者的背影正在显微镜前伏案工作。 “嘭”的一声,薛先生粗暴的推开房门。 “谁?”老者回过身来。 这人原来是宋教授,有良目光环顾左右并没有看见佘天庭。 “咦,这不是有良吗?”宋教授认出他来惊讶的问道,“你是来找佘组长的么?” “是。” “不巧,前些天山西芮城风陵渡那儿发现重要古墓,国家文物局很重视,特意从陕西抽调了佘组长过去,上个礼拜才动身。”宋教授热心的告诉他。 那么二丫会跟着一起去么?有良心里寻思着,但又无法开口询问。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薛先生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宋教授,你见到过上次和俺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儿吗?”有良趁机悄声问道。 “就是家中有玉琀的那个小姑娘?没见着。”宋教授摇摇头。 有良疑惑着离开办公室,随着薛先生走出了博物馆。 望着小寨西路上车水马龙,薛先生自言自语道:“重要古墓,嗯,有点意思,我们赶去瞧瞧。” “薛先生,您找俺爹是想要那本《顺治鬼门十三针》的书吧?其实书在俺这里。”有良从怀里掏出那本柳十三的小册子,试探着问道。 薛先生接过去翻了翻,点头道:“嗯,这种书还是不要留在人间为好,省得用它滥杀无辜。”说罢,双手搓动,一股青烟冒起,小册子顿时化为灰烬。 有良大吃一惊,他倒不是心疼书,反正都已经都背下来了,单是薛先生露的这一手功夫,就足以惊世骇俗了。 “你这是……”有良还是装作挺委屈的样子。 薛先生嘿嘿冷笑了两声,说道:“张道陵自以为是,发明‘鬼门十三针’来斩妖除魔,岂不知真正的魔其实就是人类自己,荼毒百姓,动辄死亡几十万,永无休止的杀戮,相比起来,妖可是善良得多了。” 发现古墓?有良心中暗道,不会是找到地脐了吧,自从郭老爷子去世以后,风后冢地底下只剩下了白虎大灵猫、朱雀鬼蝙蝠和那只玄武大龟了,当然也许是另外的古墓。 两人乘上长途汽车沿着黄河东行,途经渭南、华县以及华阴最终到达黄河南岸渡口,江对面就是风陵渡镇。 有良站在渡船上,望着滔滔的黄河水,想起当年和妮子为躲避费道长等人的追杀,半夜逃出风陵寺乘小船渡河时的情景。唉,时过境迁,现在她和沈才华在蓝月亮谷里成双成对,而自己却独自一人在江湖上颠沛流离。 还有二丫,她为什么那么惧怕河水呢?记得上次两人也是在这渡船上,她甚至都不敢俯身看黄河水,胆子比起妮子可差远了。有良在脑海里把两人的相貌做着比较,到底谁更好看一点呢?最后还是苦笑着摇摇头,她俩似乎很难分出高下。 西安市公安局发往全国的协查通报终于有了回音,这起案件的蹊跷诡异之处,引起了省厅乃至公安部刑侦局的重视。一名溺水的年轻女子在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后,遗体竟然变成了一个秃头猥琐的中年男人,实在是令人费解,此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传遍了西安的大街小巷。到后来则更加演绎出了很多离奇的版本,譬如有人贪图女尸的美貌将其盗走,或者说死者本是就是个人妖等等,更有甚者说什么男尸是她的阴夫等等荒谬言论,在群众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给刑侦大队的刑警们带来的压力可想而知。 现在总算有了重大进展,虽然女尸仍没有下落,但通报上那个男人的照片终于被人认出,此人名为郭二喜,山西芮城风陵渡镇人,于六年前失踪,当地法院早已经宣告“失踪人死亡”。刑警们认定,此人消失了数年后突然陈尸在医院的急诊室抢救台上,这背后肯定不简单。法医验尸并没有发现明显的致死原因,那他又是如何死亡的?郭二喜的尸首是谁放在急诊室抢救台上的,这些年他在哪里,又干了什么,女尸又去了什么地方等等一系列的疑问摆在了他们面前。 重案组在山西芮城县公安局的配合下,亲自赶赴风陵渡镇调查有关郭二喜的情况,并询问了证人。这个指认协查通报照片为郭二喜的证人正是在县局资料室工作的郭有富,当他见到协查通报上无名尸体的照片时,马上认出是郭二喜,但他早已于六年前就死了呀。那天晚上,他亲眼所见宋地翁一掌将其毙命,并埋葬在后山松林里石棺中,再联想起前段时间哥哥和嫂子半夜遇鬼的事儿,感觉到此时太过蹊跷。思考再三,他最终还是决定出面指认,但其他的则什么都没说,毕竟牵扯到哥哥和秦书记,甚至还有京城的首长,这水太深了。 县局刑警队的刑警拿着照片到风陵渡一走访,镇上人都认出了是失踪多年的西村村民郭二喜,于是便如实的上报了。 陕西省公安厅刑侦处与西安市局随即派员赶赴风陵渡走访调查,当年的一些情况逐渐浮出了水面。郭二喜曾经在风陵寺附近的树林里遇到过一伙儿扛着洛阳铲的盗墓贼,后来在一天夜里送老婆回娘家,在其返回的路上就失踪了,从此杳无音讯。 他的失踪很可能与那伙儿盗墓贼有关,重案组经过初步分析得出了结论。 ☆、第四十六章 月光石棺 刑警们沿着当年郭二喜往返娘家的路上勘察,无意之中发现后山树林灌木丛中有一块地皮是新土,像是不久前有人翻动过。细心的侦查员没有遗漏这一蛛丝马迹,马上找来铁锹锄头挖了下去,结果发现地下有一只古老的石棺,上面还刻有甲骨文和易经八卦符号,原来是一座古墓。 芮城县文管所的人来看了大吃一惊,认出那两个甲骨文是“风后”两个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风后冢”?这个发现可是非同小可,人们不敢再动随即保护了起来,一级级的紧急上报直达国家文物局。 京城整个文物系统震动了,若是真的“风后冢”重见天日,那将成为二十世纪中国最重大的考古发现,要知道那可是五千年前炎黄时期的人物啊。国家文物局立刻派人下来核实,当他们抵达现场后确认了那正是传说中的远古月光石棺时,遂惊喜不已,因为这种石材相比水晶棺的防腐作用,何止提高千百倍不止,极有可能棺内风后的遗体历经千年而不朽。他们一方面在墓穴周边搭建临时性的房屋将其罩起封闭,防止温湿度变化太大形成对文物的破坏,另一方面赶紧在全国抽调有关方面的人手,佘教授就是被紧急派来“巫”研究方面的权威专家。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敢直接开棺,人们怀着激动兴奋以及忐忑的心情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唯一让所有人担心的是墓穴覆盖的是新土,表明此墓被人盗过,但沉重的月光石棺棺盖仍旧盖得严丝合缝,但愿盗墓贼没能开启得了石棺就匆匆掩埋了,但这些都是猜测,一切只能开棺定论了。 这件事对秦书记不啻于晴天霹雳,但他又如坠入五里雾中迷惑不解,当年明明已将郭二喜的尸首埋入月光石棺之中,他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西安的医院里呢? “那具尸首肯定是郭二喜么?”在家中紧急召集来有财兄弟俩,他仍是十分的怀疑。 “完全确定。”有富回答。 “我就说嘛,那天夜里窗前趴着的那个光头鬼就是他,那个名叫可儿的女鬼。”郭有财心有余悸的说道,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他的神智与精神状态都已经稳定下来了。 秦书记皱着眉头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呢?不应该的呀,六年多了,她怎么能出得来,这完全没有科学道理嘛。不过此事与我们无关,人是宋地翁杀的,掩盖事实真相也是首长下令这么做的,作为一名下级和党员,本人只有无条件的服从。” “秦书记,问题是如今首长能够承认这些么?”有富提出疑问。 “首长现在已经不在位,原来答应的职务升迁也没了下文,想找他都难。”秦书记叹息道。 “岳父,我可以告诉他们郭二喜是鬼,鬼当然可以到处跑啦,去趟西安还不是很方便么。”郭有财忽作冥想状。 “闭嘴!”秦书记怒斥道,“这件事儿,大家都要一问三不知,守口如瓶懂吗?” “知道了,岳父。”郭有财委屈的答道。 有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新发现的风陵渡后山石棺这两天就要准备要开启了,现正等待有关专家到齐。” “郭二喜既然跑到了西安,那么就只剩下了空棺,让他们折腾去吧,什么线索也不会有的。”秦书记沉吟道。 开棺的那一天终于盼来了,县局的民警在周边设置了警戒线,国家以及省、运城地区文物局乃至县文管所的有关人员都到齐了,中央电视台还专门为此派出了一个摄制组现场录制,可谓是声势浩大。 棺盖上面的甲骨文和易经符号首先拍摄,佘教授立于石棺前,口中念念有词,正好可以作为画外音:“这是一只远古时代的月光石棺,若是盛敛着风后的遗体,在地下恒温恒湿的条件下,理论上应该能够保持着五千年而不腐败。棺盖上的甲骨文清晰可辨,是‘风后’两个字,这些长方形的小孔洞是易经先天八卦中的第十八卦‘山风蛊’。目测石棺的棺盖至少有六七百斤重,请将撬棍递过来……” 佘教授吩咐几名年轻的考古队员用钢制撬棍插入石棺缝隙,缓缓的撬动移开棺盖。 摄影灯的光照下,随着棺盖缓缓移动,里面渐渐露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衫,腰间系着布带,鹰鼻凹眼,面色铁青,脸上布满了皱纹,正是老儒头蛮郭儒昌老爷子。 “风后的遗体果然保存完好,太不可思议了,这可是五千年前的人啊……”国家文物局的领导欣喜的惊呼道。 “让我们见证这一伟大的历史时刻吧,”站在佘教授身后的中央电视台配音解说员浑厚并带有磁性的嗓音响起,“世界四大文明古国,古巴比伦、古印度、古埃及和中国,在这以前只有古埃及用制作木乃伊的方法保存了法老的干尸遗体。可今天,古老的东方文明再次展现出了它的神奇魅力,五千年前黄帝时代的三公之一风后的遗体至今保存完好,就如同婴儿睡熟了一般……” 佘教授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指揿了一下郭儒昌的皮肤并翻开了他的口唇和眼皮,从专业角度解释说道:“尸体皮肤弹性良好,富有光泽,牙齿结有厚厚的一层黄斑,这是长期饮用高氟水质所引起的。” “肯定是从不刷牙。”有人在远处小声嘀咕着。 “尸体生前双眼已盲,颈部肌肉粗壮结实有力异于常人,看来五千年前的古人生理结构与现代人还是有差异的。咦,这是什么……”佘教授从尸体嘴里拽出一条粉红色的细管子,那其实是儒头蛮的产卵器。 “瞧,这发现太惊人了,”配音员的声音已然有些颤抖,“中华民族的先人口中已经进化出了一根肉色的吸管,在当时生产力极度低下、生活用具匮乏的年代,有了这根管子该是多么的方便啊。喝水饮汤甚至于吃奶都用得着,这是世界上迄今为止只有在炎黄子孙的祖先身上才能见到的器官,足以体现了种族的优良特徵,正如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所说的那样,‘中华民族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 “这像是一根产卵器……”佘教授嘴里嘟囔着。 “什么?产卵器!”配音员惊呼道,“怎么可能,我们的祖先竟然会是……虫子?” 佘教授哼了一声,除去白手套转身走出了临时屋子,其他的专家接着继续考古工作。 “什么风后遗体,尽是胡扯蛋,不过是一只儒头蛮而已。”佘教授站在外面嘀咕着,凉风拂面头脑清醒了不少。 风陵渡镇郭家老宅,秦书记和有财兄弟俩坐在桌旁等候着现场发掘的消息,大家心中明镜似的,那是一只空棺。不久传来了消息,开棺后发现了五千年前风后的遗体,而且保存完好,丝毫没有腐烂,就像是睡熟了一般,现在整个发掘现场已经是欢腾一片。 秦书记三人面面相觑,这怎么可能呢? “走,我们去现场看看。”秦书记一摆手说道。 负责警戒的都是县局公安干警,见到是秦书记等人便即刻放行,进入到临时工棚内,果然看见石棺内躺着个白发苍苍的古朴老人。 两名专家正拽着那根粉红色的吸管测量尺寸,四周的人们都大惑不解,这究竟是个什么器官呢? “事实再次证明了达尔文进化论的正确,”配音员仍在继续的解说着,“人类最早是由海洋中的单细胞生物、鱼类、两栖动物再到哺乳类动物逐渐演变而来的,风后遗体口腔中的吸管说明了进化的多样性与复杂性。” “他是儒头蛮!”郭有财突然大叫了起来,吓了众人一跳。 “你是谁?考古发掘现场不得大声喧哗。”国家文物局的领导气忿的训斥道。 “他是风陵渡镇的郭镇长。”有人告诉说。 “没错,这是会吐泡泡的儒头蛮,我在风陵寺见过的,那个假了空和尚名叫李地火,嘴里也有同样的吸管。”郭有财分辩道。 “有财不要胡说。”秦书记赶紧怼咕下他。 “不错,是儒头蛮,我也见过。”有富在一旁郑重其事的说道,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功臣,他不能罔顾事实,再隐瞒欺骗下去了。有关郭二喜无辜受害的事情已经折磨了他六年,为了哥哥和秦书记,他强忍着不说,但心灵却无时无刻的不倍受煎熬,尤其是遇见郭二喜遗孀和衣不蔽体的孩子时,那种愧疚感令他无地自容。 “六年前,在风陵寺,就是住持一渡法师遭人暗害后不久,我和郭镇长在现场调查的时候碰上了儒头蛮,他的名字叫李地火,就是用嘴里的吸管吐出大气泡,里面有很多小儒头蛮精虫,我俩都中了毒,幸亏被一个名叫客家嬷嬷的南方人以内功治愈了,否则也活不到今天。”有富回忆着说道。 “郭有富,你说风陵寺的老和尚是被谋杀的?”在场的县公安局长吃惊的问道。 “不错,他是被费道长开枪打死的,费道长是宋地翁的徒弟,都是京城那位首长的下属。”有富决定将过去的事情和盘托出。 “有富,不要再讲下去了!”秦书记大声喝止,然后他对县公安局长说,“此事涉及到国家政治层面,不要在这里讨论,回去县里我们一起来详细研究。” “是,秦书记。” 有富长吁了一口气,好像胸口处舒服了不少,压了多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可以搬开了。 他们所说这些话,都已经被站在门口的佘教授一字不漏的听了去,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第四十七章 凭吊 工棚内,专家们做了初步检查后仍不能确定墓主身份,最后的意见是将石棺和尸体重新密封好运回京城,用同位素碳十四分析来测定其年代,最终才能认定这具古尸是否风后本人。 芮城县开来了起重机,将月光石棺吊在卡车上,然后由国家文物局的工作人员护送连夜进京,此次考古发掘工作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国家文物局的领导要求佘教授一同返京,他毕竟是这一方面国内屈指可数的权威专家,佘教授推脱不掉,无奈只得表示自己随后就到。 当薛先生和有良赶到风陵渡的时候,专家们都已经离开了这里,两人再次扑空了。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俩和媚娘在风陵渡小饭馆里吃晚饭的时候,食客们一边饮着酒津津乐道后山发现风后冢以及月光石棺和那具不腐古尸的事儿。 “五千年啊,尸体竟然像睡着了似的,真是神了。”有人微醺着赞叹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饭馆掌柜的在一旁接上话茬,“听说那只月光石棺才是好东西呢,尸体放进去别说五千年,那是永远都不会腐朽的,比起京城主席纪念堂的水晶棺可强百倍。” “月光石棺?”薛先生耳朵竖起警觉起来。 “能值多少钱?”有人感到好奇。 “多少钱?”掌柜的嘿嘿一笑,说道,“那可是价值连城,钱是买不来的,八成送去纪念堂了。” “唉,咱哥们几个要是早知道先把它挖出来,这辈子就不用愁了。”喝酒那人懊丧的叹息着。 “不想要小命了?凡是地底下的东西都是属于国家的,懂吗?” “你们说,那尸首真是风后的么?听闻古墓上面的可都是新土,八成早就被人盗过了。” “还有更奇的呢,古尸的嘴里还长着一根吸管,像毒蛇似的,难不成远古时候的人都长那玩意儿?” “那不叫吸管,听说有个最厉害的专家,姓佘的,一眼就看出来那叫‘产卵器’,我也奇怪了,男人上面怎么会长那东西?” “女人也不会长的呀。”人们哄堂大笑起来。 有良心中明白,哪儿有什么风后遗体,明明是儒头蛮郭儒昌老爷子,还是自己与邢书记一道将其埋葬的。 在本地人的交谈中,薛先生很快便整理出了头绪。 “佘教授已经跟着一起进京了,我们又迟了一步。”他说。 “薛先生,您一定要见俺爹么?”有良小心翼翼的询问。 “哼。”薛先生瞥了他一眼,没有吭气儿。 有良原本打算将深不可测的高人薛先生引向佘教授,自己好从中渔利,趁机找到噬嗑阳针和救出二丫,现在想想此事并没那么简单,佘教授是蛇妖,这位薛先生毫无疑问也是只什么妖,弄不好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么? 可是不这样做,非但救不出被绑架的二丫,阳针也触及不到,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忍受阴针寒气的折磨,说不定那天就会醒不过来了,落得和曾静同样的下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良决心豁出去了。 “我们到古墓现场瞧瞧去。”薛先生站起身来结帐走出小店,有良抱着媚娘跟在后面,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月光石棺押送进京后,秦书记等人回到芮城马上在县委会议室召集重案组人员开会,公安部刑侦局、省厅的人员也都在场,还特意让郭有财镇长列席,有富留在了风陵渡,说是要收拾一下老宅。 有关村民郭二喜的案子,秦书记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六年了,这件事儿时时刻刻都在煎熬着我,”秦书记沉重的目光环视一周,接着说道,“可我是一个党员,必须要服从组织上的决定而守口如瓶。”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意识到县委秦书记接下来要说的事儿一定是非同寻常。 “我和风陵渡镇镇长郭有财、公安特派员郭有富当时都在场,我们亲眼目睹有人杀死了郭二喜……”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愕然不已,吃惊的望着秦书记。 “六年前的一天,我接到了来自京城的内部电话通知,首长已派人秘密来到风陵渡查案,要我私下全力配合……”秦书记知道有财嘴巴不可靠,有富又过于正义,此事迟早都会露出马脚,还不如现在就和盘托出把自己摘干净,反正中国政坛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首长都已下台了,自己从中也未曾捞到什么好处,根本没必要把身家性命压在过势之人上,“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老话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当他把曾发生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后,会议室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无人说话,空气仿佛凝结了似的。 许久,公安部刑侦局领队的处长沉思着说道:“秦书记,此事非同小可,你需要做个笔录。” 秦书记点点头:“没问题,我保证今天所说的都是实情。” “岳父,你终于肯听啦,我早就说过那个郭二喜是个女鬼嘛。”郭有财坐在那儿小声嘀咕着。 “同志们,秦书记揭发之事涉及国家机密,任何人都不得泄露,否则将承担刑事责任,我会尽快向部领导汇报,听候上级的指示。至于郭二喜案件,重案组的侦破方向应该有所调整,具体的再做研究,都清楚了么?”那位处长心情沉重的说道。 散会了,秦书记萎顿在椅子上,浑身上下如同虚脱了似的。 “岳父,那个可儿女鬼还会回来么?”郭有财嘴里嗫嚅着,“回马疯”虽然治好了,但他的脑筋似乎变得迟钝了,整个人傻乎乎的,所以一直在家休养并没有回风陵渡镇政府上班。 秦书记无奈的望着自己的女婿苦笑一下,没有作答。 是夜,淡淡的月光下,有富独自一人来到了后山树林里,临时搭建的工棚已经拆走了,挖掘古墓留下的大坑依然还在,地上遗留的凌乱脚印清晰可辨,四下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郭二喜,这下你终于可以瞑目了,杀害你的凶手也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等事情有了眉目,我会告诉郭二嫂去申请国家赔偿,日子慢慢会好过的,你就放心吧。”有富站在墓穴前,嘴里轻轻的告慰道。 不多时,灌木丛中走来两个人,正是薛先生和有良。 薛先生猛地止住脚步,悄声说:“别出声,这儿的气场很诡异。” 有良被他拽到了树后,月色下,他认出远处墓穴边上站着的人正是镇公安特派员、镇长的弟弟郭有富。 薛先生鼻子嗅嗅,眯起眼睛四下里望去,须臾,点了点头小声说:“原来这里是‘鬼抱香’禁地,不知是何高人设下了这个风水迷局,如此看来,什么‘风后冢’纯粹是无稽之谈,这已经是汉或两晋以后的事儿了。” 有良闻言心中暗暗佩服薛先生,他原来听宋地翁讲过郭家老宅,听说了东晋郭璞设下‘鬼抱香’风水迷局的故事。 此人大有来历,对中国民俗以及释道儒和风水术都相当的有研究,但不知道他能否解开蓝月亮谷的谜团,不过现在还不能问,否则自己编造的身世谎言就穿帮了。 “哼,设局之人万万想不到日后会连人带月光石棺都被汽车拉跑了。”薛先生嘿嘿笑道。 “薛先生,您懂得的真多。”有良还是忍不住称赞了一下。 “嘘,有东西来了。”薛先生拽着有良矮下身子,隐蔽在大树的阴影里。 有富也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他环顾左右并高声问道:“谁在这儿?” 话音在夜空中回荡,方才还可闻的螽斯虫鸣戛然而止,万籁俱寂。 灌木丛中突然簌簌作响,一个似野猪般的黑影直冲着有富而去。 有富大吃一惊,由于改行做了内勤没有佩枪,惊慌之下独臂拾起一根木棍想做抵抗,不料脚底下一滑,整个人便摔下了墓坑。 那黑影站在土堆之上,昂头冲着夜空悲怆的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嘶:“喵呜……” 有良这时才终于看清了,原来是大灵猫。 听到一声猫叫,有富定了定神儿才放下心来,要是一头大野猪可就麻烦了,不过这只黑猫也真够大的了,看上去足有一百多斤重,还从来没见过呢。 有富发现这大猫对自己好像并无敌意,于是警惕的从墓穴另一侧爬了上来,手中的木棍还是没敢放手。 “奇怪,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年迈的灵猫呢?”薛先生诧异的自语道。 月光下,大灵猫后爪伤心的挠着土,眼噙着泪水,喉咙里不住的“喵喵”的悲鸣。 有良惊讶的盯着大灵猫,牠难道是在缅怀死去的郭老爷子么?或许是感应到了郭儒昌的尸首被运走了,因此才从地脐中跑来这里。 此刻,媚娘悄悄的钻出了灌木丛,一瘸一拐的朝着大灵猫走去,口中“喵喵”的叫着来到其脚下,用自己脸颊轻柔的摩擦着牠的大腿,似乎是在安慰那只大灵猫。 大灵猫伸出大舌头轻轻的舔舐着媚娘颈上鬃毛,到底是同类,没有宿怨。 树后的有良可着急了,这下子完全暴露,万一有富发现了自己,在薛先生面前可就解释不清了。 夜空里传来风啸声,一只巨大的蝙蝠盘旋着徐徐降落下来。 ☆、第四十八章 坦白 薛先生默默的注视着,黑暗中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血芒。 有良心想,鬼蝙蝠也来了,现在就差那只老龟。 郭有富更是惊愕不已,这么吓人的巨型蝙蝠从未见过,不过他知道这种翼手目的哺乳动物只吃野果、鸟类和青蛙,不会主动攻击人的,自己从小在风陵渡长大,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猫和蝙蝠,令他感到迷惑不解。 薛先生咳嗽了一声,从树后走了出来。 “你是谁?”有富诧异的望着他。 “我姓薛,国家宗教局业务一司的,请问你是……”薛先生举止彬彬有礼。 “哦,我是郭有富,芮城县公安局内勤。”有富看到来人衣着得体气度不凡,也客气的回答并同时疑问道,“薛先生这么晚了到这儿来做什么?” 薛先生呵呵一笑:“我们正好在运城一代调研,了解这一地区的宗教发展情况。今晚在镇上的小饭馆里吃饭时,听百姓议论说后山这里发现了五千年前的‘风后冢’,于是赶过来看看热闹,不曾想只见到这座空墓穴。” “嗯,”有富点点头,道,“石棺都已经运往京城了。” “真的是发现了风后遗体么?”薛先生嘿嘿道。 “这个……”有富欲言又止,“需要京城的专家们鉴定后才能最终确定。” “可我听老百姓议论说风后尸体的口中发现了吸管式产卵器,据薛某所知,那可是一种远古的寄生虫儒头蛮所独有的口器,因此推断石棺内应该是一具死去的儒头蛮。” 有富闻言暗自吃惊,这位国家宗教局的人竟然也知道儒头蛮,深更半夜的来看古墓,而且对近在咫尺的大猫和巨型蝙蝠丝毫没有惊奇的样子,职业的敏感性令他对薛先生起了疑心。 “薛先生来到我们这儿考察非常欢迎,不过我可以看一下你的工作证和介绍信吗?”有富表情严肃起来。 “出来时匆忙,都留在运城的招待所里了。”薛先生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刚才说我们,这里还有一起来的同事吗?”有富头脑机警,不放过任何细节。 “嗯,”薛先生转身对大树后喊道,“出来吧。” 有良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低着脑袋慢慢走过来。 “咦,你不是有良吗?”有富惊喜的说道,“一晃六年不见,都长成大小伙子啦。” 此刻人家已经道出名字,有良不得不承认了:“是有富啊。” “你们认识?”这回轮到薛先生吃惊了。 “有良,这些年你都干啥呢?找到妮子了吗?她现在可好?”有富一连串的问话。 有良瞥了薛先生一眼,尴尬之际。 “有富和有良,难道你们是亲戚不成?”薛先生疑惑的问道。 “不是的……”有良赶紧说。 “这位薛先生是谁?”有富仍不放松警惕,有良这孩子正处于世界观形成的年龄,很容易受到坏人的利用。 “我们在路上认识的。” 果然如此,有富闻言更加警觉了。 薛先生目光扫过两人,淡淡一笑,明白有良肯定在个人身世上撤了谎,不过倒没必要现在就拆穿,他转向有富岔过话题:“听说有个佘教授识别出了古尸口中的产卵器,很厉害,我想同他谈谈,可惜人已经走了。” “佘教授还没走,人在芮城,住在政府招待所。”有富说道,薛先生来历不明,还是争取一起回县里调查清楚为好。 “哦,他还在芮城,薛某正好可以会个面。” 有富邀请他俩一同乘坐风陵渡镇派出所的吉普车回县城,薛先生欣然同意。 “媚娘,我们走吧。”有良抱起恋恋不舍的老母猫。 薛先生走到大灵猫身边,伸出手摩挲着牠颈后的鬃毛,另一只手拍拍鬼蝙蝠,两只地脐灵兽温顺的望着他,好像久别重逢的老友。 “喵呜……”大灵猫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薛先生听完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你们回去吧。” 大灵猫和鬼蝙蝠听话的转身离开,消失在了夜幕中。 有富吃惊的看着这一幕,这个怪人竟然能降伏这两只陌生的巨兽,此人身上的疑点真的是越来越多。 有良倒是不感觉到意外,既然是妖,与大灵猫和鬼蝙蝠当然能够沟通了。 吉普车沿着颠簸的省道驶向了县城,薛先生眯着眼睛打起了盹,一直没再开口。 县政府招待所,有富先给他俩安排了一个房间,然后问道:“薛先生,你没带证件和介绍信,如何能证明身份呢?” 薛先生微笑着写下国家宗教局文司长的电话号码交给有富:“你可以向业务一司的文司长核实我薛道禅这个人。” 有良此时才知道他的名字。 “夜深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有富告诉了他佘教授的房间号后,随即直接返回到局里,请值班员连夜通过公安部向京城有关方面核实薛道禅的身份。 两个小时后,电话铃声响了,部里总值班室告诉说,经国家宗教局文司长证实,薛道禅同志是业务一司的借调人员。 县政府招待所是两排红砖平房,院子里种植了一些花灌木,夜晚的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淡淡的清香。 薛道禅独自站在佘教授的房间窗户外面悄悄窥视,一丝月光撒在床上,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裸露上身缠着被子正在酣睡。 看了一会儿,他回望左右无人便身子轻轻纵起,双手前展从敞开着的小气窗里轻松的钻了进去,灵活得像条泥鳅。 他落地时悄无声息,站在那人的床前看了一眼,似乎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于是轻轻推了一下,并没见有任何反应。 薛道禅伸手朝着那人胸腹之间第七肋骨间的日月穴上拍了一掌,此穴又称“藏线穴”,为足少阳胆经奇穴,历代多用于女子亥时(9至11点)的激情穴,但重击之下又可解男女一切点穴昏厥之症。 “你是谁?”那人蓦地醒转愕然望着面前的陌生人。 “你是佘教授?”薛道禅压低声音问道。 那人摇摇头。 “柳士散?”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郭镇长,你怎么能私闯别人的房间呢?”清凉的月光照在郭有财愤怒的脸上。 薛道禅愣了下,随即问道:“这不是佘教授的房间么?” “是哦,”郭有财眼睛四处望望,自言自语道,“昨晚开完会在佘教授的房间里聊天,怎么一下子就睡着了呢?” “那么佘教授去哪儿了?” 郭有财摇摇头:“不行,我得回家去,不然如花会猜忌的,还以为在外面有了女人。” “我在问你话呢。”薛道禅脸色阴沉沉的。 “这关你什么事儿?”郭有财不满意的反问。 “哼,”薛道禅冷冷说道,“你被他点了昏睡穴,是我刚刚才把你救醒的。” 郭有财愕然的张开嘴巴,傻傻的嘀咕道:“他干嘛要点穴?又没得罪他,问我重案组开会的情况,都告诉他了呀。” “重案组?开什么会?”薛道禅竖起了耳朵。 “还不就是因为那只女鬼么……”郭有财的脑筋显然是受回马疯的影响而迟钝了,没等对方开口,自己便源源不断的叙述了一遍。 薛道禅听罢半晌没有吱声,末了说道:“佘教授说没说他要去哪儿?” “没有。”郭有财晃了晃脑袋。 “你方才提到你弟弟有富,是一只胳膊的那个么?” “对呀,那是在中越自卫反击战时打残的。” “这么说,你也认得有良了。” “有良,风陵寺的小和尚么?”郭有财诧异的说道。 “嗯,你跟我来一下。”薛道禅不容分说,让他套上衣服拽着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真的是有良啊,你把郭妮子拐到哪儿去了?”郭有财瞪大了眼睛。 “郭镇长你回家去吧,不然如花要发怒了。”薛道禅将其推出门去。 “是啊,得赶快,不然来不及了。”郭有财恍然大悟,走廊里“咚咚咚”的脚步声远去了。 “有良,不想跟我说实话么?”薛道禅淡淡道。 此刻,再想隐瞒也不行了,于是只得真真假假的说道:“俺原来是风陵寺的小和尚,法名了去,前不久在潼关佛崖寺见到一个名叫柳士散的老瞎子给人治病,他收俺为徒给了本《顺治鬼门十三针》,就是被你毁掉的那个小册子。” “嗯,说下去。” “后来师父同我一起开始寻找药王墓……” “且慢,”薛道禅打断了他的话,“你们知道药王墓的下落?” “被师父治好花痴病的小姑娘叫二丫,他是孙思邈的后人,所以便同她一起来到了巫山神女峰石洞,在‘鼍鼓十巫图’风水迷局中找到了‘噬嗑针’。” 薛道禅眼中一亮,忙道:“噬嗑针现在哪儿?” “被孙遗风和佘教授抢跑了,我被困在迷局中,后来见到一个名叫曾静的人的尸首,依照他的遗言将其焚化带骨灰葬回曾家庄祖坟,就是在那儿遇见老刺猬的。”有良心中暗道那只老刺猬肯定告诉过薛先生,自己是受曾静所托到溪洞来的,所以也没必要隐瞒了。 “佘教授怎么抢夺的噬嗑针?”薛道禅继续盘问。 有良只得大致叙述了一遍,但有关“噬嗑阴针”事儿只字未提。 “哦,药王孙思邈果然智谋过人,竟然将‘噬嗑针’藏于壁画之中,那你又是如何从‘鼍鼓十巫图’中脱困的?” “唉,俺是自杀才出来的。”有良讲了自己跳崖的事儿。 “好,现实和幻象,尘世与虚空,竟然如此转换,设计的太奇绝了,想我薛某自诩聪慧过人,也是万万想不到啊。”薛道禅禁不住的赞叹不已。 ☆、第四十九章 古尸 次日清晨,有富来到了招待所,见到薛道禅抱歉的说道:“薛先生,国家宗教局文司长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昨晚唐突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作为一名公安人员,理应随时保持警惕性,做得很对,我有件事儿要告诉你,”薛道禅说,“昨晚我去找佘教授,结果有个人被点了穴道昏睡在他房间床上,而其教授本人则不见了。” “哦,那床上的人是谁?”有富惊讶道。 “就是你的哥哥,郭有财镇长。” 有富一听疑惑的瞥了薛道禅一眼,匆匆来到前台给有财家里打了电话,是如花接的,告诉他有财还在睡觉。 “嫂子,快叫他来接电话,有急事儿。”有富赶紧催促道。 “喂,有富啊,大清早的……”听筒里传来有财懒洋洋的声音。 “你昨晚被人点了穴道?” “是啊,还是薛先生救醒的呢,要不都没法跟你嫂子交待。” “是佘教授干的么?” “屋里就是我们两个人,不是他还能有谁?” “你们都聊了什么?” “有富啊,”有财的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你昨天没参加在县委召开的重案组会议,岳父终于承认有鬼啦。” “你说详细点。” 有财在电话那头兴致勃勃的讲述了秦书记的发言。 “你是说秦书记把郭二喜的死因全部都说出来了?” “就是嘛,反正是首长他们干的不关岳父的事儿,不过刑侦局的领导还是要求大家要严格保密。” “那你可是对佘教授说了?” “哎呀……哥忘了。”有财一拍脑门叫道。 “那么现在佘教授的人呢?” “我睡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有富放下电话,这个佘教授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套取重案组的会议情况?里面牵扯到首长,那可是上层人物,他隐约感觉事态严重了。 有富匆匆赶去秦书记家中,他正在吃早饭,听了有富的汇报大吃一惊。 “这个佘教授人呢?”他皱起了眉头。 “半夜就离开了招待所不知去向。”有富谨慎的回答说。 “此事不宜声张,眼下以静制动,明哲保身才是。”秦书记叮嘱他。 “你为什么骗我说你父亲是佘教授,‘鬼门十三针’是你家祖传的?”招待所内,薛道禅觉得还有些疑问需要搞清楚,然后才能开始自己的计划,于是他继续盘问有良。 “唉,不是怕你要杀俺么,再者,你要是找到了佘教授,俺兴许还能救出二丫呢。”有良装作胆怯的样子。 “你喜欢那个丫头?” 有良点点头。 “那好,我们俩合作,找到了佘教授以后,我得噬嗑针,二丫归你,如何?”薛道禅直接挑明了说。 “俺当然愿意。”有良赶紧回答,心想总算是又渡过一劫。 “薛先生,有个问题俺不明白,药王孙思邈的‘噬嗑针’倒底有什么用途,值得历朝历代这么多人寻找。” 薛道禅思忖了下,开口道:“这么说吧,尘世间除了人之外,还生活着其他生物,其中修炼得道的动物谓之‘妖’,人死后仍逗留在阳世的魂魄叫做‘鬼’或是‘尸变’。由于意识形态方面的束缚,政府表面上尽管不承认,但作为个体的官员中,还是有许多人相信的,而且在他们中间就有妖和尸。” “你是说有些妖或者尸是当官的?” “当然,他们得道后化为人形成家立业,由于有特异功能,所以工作起来更为得心应手,因此升迁的也比普通官员要快很多。家人亲属都不了解其真实身份而蒙在鼓里,不过也还是有迹象可循的。” “什么迹象?” “就是他们难免还会保留一些原身的癖好,诸如妖,出于动物本能,所以喜欢梳理毛发或是与异性滥交,而且交配时大都采用‘老汉推车’的方式。” “‘老汉推车’是什么?”有良不解。 薛道禅瞪了他一眼:“你还小,现在没有必要知道。” “哦,”有良想起来死去的李林,于是说道,“有些妖还会保留原先的体味儿吧。” “当然,这也是识别的方法之一,还有就是他们比较漠视人的生命,从不在乎百姓的生死,因为分属于不同的物种。” “那么战争呢,一打仗可就是成千上万的死人,那些将军里会不会有不少的妖和尸变呢?”有良突然想到。 “当然,像外国的拿破仑、希特勒和东条英机就是,中国历朝历代也都有,近代最有名的要算是农民起义军首领张献忠了,屠川便是例证。明末蜀地共四百万人口,被他屠杀了三百万人,所以才有清初‘湖广填四川’的大规模移民。他极喜食人肉,谓女人的缠足小脚味道远甚猪蹄。” “他是什么妖?”有良感到好奇。 “张献忠长身虎颔,面色金黄,故人称‘黄虎’,最后为清将豪格手下用箭射杀。” “原来是虎妖,如此的残暴绝对是个大魔头。” “何止魔头,他是一只‘魇’。”薛道禅说道。 “魇?”有良听师父柳十三说过“九魔一魇”的典故,看来这东西一旦出现,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可惜啊,当年药王若是不把‘噬嗑针’藏匿起来,就可以及早的清除掉这些魇了。”薛道禅叹息道。 有良心中一动,忙问:“噬嗑针为什么能杀魇?” 薛道禅望了他一眼,叉开话题说道:“我们现在要先查清佘教授去了什么地方。” 早饭后不久,有富又来到了招待所,询问薛先生的打算安排。 “有佘教授的消息吗?”薛道禅问。 “没有,估计是已经去京城了,国家文物局马上要对石棺中的古尸进行科学鉴定,而他则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 “我们马上要返回运城,还有很多调研工作尚未完成,这次十分感激有富同志的热心安排,咱们后会有期。”薛道禅告辞后,带着有良离开了招待所,直接奔汽车站而去。 望着他俩的背影,有富尽管心中还有许多的疑问,但秦书记已经交代过,暂时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京城最近比较乱,很多学生在天安门广场上安营扎寨,向政府抗议示威,要求惩治“官倒”等经济腐败问题,事情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国家文物局的专家们集中在局里,正在用碳十四对风陵渡古尸进行测定。 碳十四是碳的一种具放射性的同位素,根据死亡生物体的体内残余碳十四成份来推断它的存在年龄。生物活的时候需要呼吸,其体内的碳十四含量大致不变,一旦死去停止呼吸,便开始逐年减少,这种测量计算的方法称作为“碳定年法”,能够较为准确的判定生物体的死亡时间。 最后得出的结果令所有的科学家都目瞪口呆,风陵渡月光石棺中的疑似“风后”古尸死亡时间距今还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就是说,他是刚刚去世的。 经过反复测定,数值始终一样,结论是,这具“古尸”绝不是五千多年前风后的遗骸。那他又会是什么人呢?专家们对其进行了解剖,惊讶的发现尸体内部构造与人类多少有些不同,尤其在颈部区别最大,而且还验出了死亡的小寄生虫幼体,数量之多令人咂舌。 佘教授始终没有出现,他似乎真的失踪了。 薛道禅和有良打听到佘教授并没有在国家文物局露面,遂感到事情有些蹊跷。 “他一定是与孙遗风二丫他们在什么地方碰面,可是会在哪儿呢?”薛道禅自言自语道。 两人站在朝阳门北大街上,望着国家文物局大楼,推测着佘教授他们的去向。 “薛先生……”有良口中牙齿咯咯作响,随即颤抖着萎顿在人行道上,“噬嗑阴针”再次发作了。 有良身子蜷缩成一团,眉毛和头发上结了一层白霜,路上的行人围拢上来,惊讶的看着他。 “这就是传说中的‘渐冻人症’吧?”有人推测道。 薛道禅见状大吃一惊,连忙俯身探视,发现他身寒如冰已经冻僵了,匆忙之下赶紧手掌紧贴有良的后心,往里输入内力以便护住其心脉。 哪知无论催动多少真气,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得心中骇然,急忙撤掌。 “大家让一让,我是医生。”一个中年男人拨开众人来到跟前,他翻开有良的眼皮看了看他瞳孔的光反应,发觉这人已经快不行了。 “赶紧拦车送医院!”那人急道。 有人立刻拦了一辆小汽车,载着有良、薛道禅和那位热心的医生到了协和医院。 急诊室中,医护人员惊讶的发现病人其他的生命体征都几乎消失,唯有心脏还“咚咚”的有力跳动着,一时间该如何施救都没了主意。 “暂时先不要注射肾上腺素,继续观察一段时间。”急救室医生皱着眉头说道。 薛道禅默默的注视着急救台上的有良,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了,但他明白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疾病,而是与其体内的气场有关,不然自己输进去的真气不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第五十章 鬼城幽都 医生推门出来,问走廊里的薛道禅与病人的关系,他们最终还是决定开刀动手术,需要直系亲属签字。 “喵呜。”媚娘听了急切的目光盯着薛道禅,不停摆手示意他拒绝。 “你是说不要动手术么?”薛道禅低头问牠。 媚娘使劲儿的点着头。 医生诧异的望着薛道禅以及这只老母猫,不明白这家人究竟是怎么了,都像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不能动手术,请继续观察。”薛道禅否定了医生的提议,那名医生摇晃着脑袋嘟囔着回去了。 黄昏的时候,有护士突然惊叫起来,大家急忙围拢过去,薛道禅和媚娘也冲进屋内,但见有良身上的白霜正在迅速消褪,皮肤也不再是原先硬邦邦的,开始变得柔软润泽起来,功夫不大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俺有点饿。”他开口说话,竟然自己坐起身来。 医护人员面面相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太过匪夷所思了。 “喵呜。”媚娘欣喜的叫着。 薛先生见状微微一笑,说道:“好吧,我也饿了,咱们去全聚德大吃一顿。” “不能动,病人仍需要住院观察。”医生紧忙阻止。 “不必了。”薛道禅没有理会他们,伸手拽起有良带着媚娘离开了协和医院,乘出租车来到前门全聚德烤鸭店。 这是京城里有名的老字号,该店建于一个世纪前的1864年,厅内古色古香,两人靠窗找了个座位坐下。薛道禅点了三只烤鸭和一些荷叶饼以及空心芝麻饼,媚娘的那只没有片肉,整只的交给牠抱着啃食了。 片肉厨师以及食客们的异样眼神儿望着他们三个。 薛道禅视而不见,开口直接问有良是怎么回事儿? “俺也不知道,”有良摇摇头,“自幼就有这个毛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突然发冷不省人事,像是冻僵了似的,过一段时间就自己缓过来和好人一样。小时候,爹娘曾请邻村的老中医瞧过,谁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 “嗯,难怪,”薛道禅点点头,“很有可能是经络异于常人,先天气场变异所致,所以在尘世间从未听说有这么奇怪的病嘛。” 有良第一次吃到北京烤鸭,感觉真的是齿颊留香,枣红色酥脆的鸭皮,肉质咸香可口,腴美醇厚回味不尽。 媚娘则蹲在餐桌的一角大快朵颐,咬得鸭骨“嘎嘣”作响,利爪麻利的撕下一条条嫩肉先蘸满了甜面酱而后才一口吞食,顺便还咬了一小段香葱…… 周边的食客目瞪口呆,连邻桌的那对鹰鼻蓝眼睛西人夫妇也都看傻了。 “有良,现在佘教授他们下落不明,听你说过孙遗风曾经在京城里教过书是吧?”薛道禅问他。 “华夏气功针灸学校,俺就是在那儿听的课。”有良咽下一块肥腻的鸭肉说道。 “你可以去学校打听一下。” “行,俺明天就去。” 当晚,两人住进了一家宾馆,洗了热水澡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吃过早餐后,有良独自一人前去天坛,走入了华夏气功针灸学校大门。 “有良,你回来上课啦?”杜大姐见到他异常欣喜。 “前一段俺家里有点事儿,”有良尴尬的扯了谎,然后问道,“孙教授现在回来了吗?” “唉,自从上次那个老太婆带着孩子来闹了一回之后,孙教授到现在都音讯全无,连那个气功师李林也不见了,总找人代课也不是个办法,看情形,这学校怕是迟早要关门的。”杜大姐叹息道。 有良想了想,说:“孙教授的亲属,就是那个老太婆不是报警了么?难道警察还没找到线索么?” 杜大姐摇摇头:“公安局已经发了协查通报,学校里提供了孙教授的照片,可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我再打个电话问问。” 她操起电话拨通了崇文区公安分局的电话,找到熟悉的警官交谈了几句,然后撂下话筒兴奋道:“他们说有人前两天见到过照片上的孙教授,身边还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他们在哪儿?”有良赶紧问,他心中想那个小姑娘一定就是二丫。 “四川涪陵地区的丰都县。”杜大姐走到墙边,指着《中国行政区域图》中间的地方。 “他去那儿干什么?”有良不解道,看地图那儿离巫山并不远,难道孙遗风带着二丫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四川? “据说两人背着竹篓在采购一些食物以及生活用品,警察认为孙教授可能就住在那一带。” “哦,知道了,谢谢杜大姐,俺家里的事儿没办完,暂时还不能来上课。”有良抱歉的说道。 杜大姐很是通情达理,叮嘱他早日办完事儿回来上学,年轻人总要学会一技之长,将来在社会上才能有立足之地,起码要能够养活自己。 有良感激的望着她,自从来到学校的第一天,杜大姐就对他照顾有加,这对于一个从小失去父母疼爱的孤儿来说,自然是心存感恩之情。 此刻在他的心目中,原本相貌平平的杜大姐突然变得好看起来,不过裸露的皮肤和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泱泱的黄色,如同黄疸病人似的。 “杜大姐,您生病了么?”他不安的问道。 “没有啊,只是最近事儿多感觉力不从心而已,唉,单身女人嘛,总是有些孤单寂寞的。”杜大姐嫣然一笑,眼神儿中有种热辣辣的异样目光。 有良心中感到一丝慌乱,脸色微红的告辞离开了学校。 回到宾馆,薛道禅正在等候消息。 “你是说丰都?”他惊讶道。 “是。” “他们从巫山下来就始终没有离开过四川,”薛道禅沉吟着推断说,“佘教授肯定去与他们会合了。” 两人随即收拾一下,匆匆赶到火车站登上了前往重庆的特快列车。 在车上,望着疾驰而过的田野和农舍,有良心中恨不能插翅飞到丰都,孙遗风杀害了二丫的养父和李老汉,两人仇深似海,她的处境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在想什么?”薛道禅望着沉思的有良问道。 “俺担心二丫。” “既然佘教授噬嗑针已经到手还留着这个小姑娘,说明他还有需要二丫的地方,所以孙遗风是不敢贸然对其下手的。”薛道禅安慰他。 “可是佘教授要二丫做什么呢?”有良喃喃说道。 “目前还不清楚,找到他们以后才知道。” “薛先生,你有把握赢得了佘教授和孙遗风么?他俩可一个是蛇妖,一个是猫妖啊。”有良试探着问,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感觉到此人并不像猫妖孙遗风那样歹毒,也不似佘教授那般阴险狡诈,似乎心地还不坏。 “文武之道在于斗智,子房吹萧散楚军,张仪劝说六国兵,都是以智取胜的典范。当今社会红尘滚滚、物欲横流,人、尸、妖和平共处才是正道。人有正邪之分,尸与妖何尝不是如此?” “俺明白了,佘教授和孙遗风都是坏的邪妖,而媚娘就就比他们善良,属于好的妖。” “喵。”媚娘坐在旁边点点头。 “佘教授他们要是不听呢?”有良接着问。 “那就得教训他们。”薛道禅面无表情的说道。 丰都,亦称“巴子别都”,古时属巴郡,地处四川盆地东部边缘,迄今已有两千多年历史。相传巴蜀氐羌部落第一代鬼帝土伯就住在这里,该部落名曰“鬼族”,崇尚巫术。东汉张道陵便汲取了氐羌鬼族的巫术来驱鬼避邪,因此其天师道又称作“鬼道”,丰都便自然而然的誉为“鬼国幽都”了。 鬼城位于长江北岸,千级石阶直达江边,山上古木参天,寺庙林立,阴风习习,民间传说这里便是人死后魂魄的归宿之地。 有旅游团的地陪导游带领着一伙老年游客正缓缓登上石阶,他们是乘江轮来的,尽管气喘吁吁却仍兴致勃勃的听着导游在解说:“相传汉代的时候,有阴长生和王方平二人先后在这座平都山上修道成仙,白日飞升而去。到了唐代,有人误将‘阴’和‘王’两人的姓连在一起,成为了‘阴王’,再讹传为‘阴间之王’,于是丰都变成为了世人眼中的‘阴曹地府’了。大诗人李白游览了这里之后,留下了‘下笑世上士,沉魂北丰都’的警示名言,昭示了关于生与死、来与去的人生哲理。” “哦,是这样啊,连大诗人李白都来过,这点门票花的值。”人们纷纷议论起来。 这时人群中有人怒斥道:“白日飞升?违反自然科学嘛,如果人人都来修道的话,谁来种粮,谁来织布,谁来管理国家,岂不都光着身子饿肚子了么?所以毛主席说‘凡是错误的思想,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应该进行批判,决不能让他们自由泛滥。” “相公,你和那个什么主席懂得真多,这一点和珅就远远不及。”身旁的妙龄女子含情脉脉的奉承道。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注视着这一对说话男女,想要出口反驳他们,但又实在是挑不出毛病来,一个个唯有横眉蔑视。 ☆、第五十一章 奈何桥 此二人正是邢书记与可儿,自从神女峰上尝试了几度“巫山云雨”,实践了他对可儿“一次不够”的承诺之后,邢书记变得更加的踌躇满志了,决定要带她游历一番,玩够了巫山一带的景点后,便加入旅游团乘船逆流而上来到了丰都鬼城。  “鬼城仿造古代阳间的司法体系,营造了等级森严,集逮捕、羁押、庭审、判决和教化功能为一炉的‘阴曹地府’,惩治生前作奸犯科者,对世人以警示,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惩恶扬善的社会教化作用。”导游继续背诵着解说词。  “这怎么可能?”邢书记不满意的反驳道,“必须要开展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才能最终教育广大人民群众,同时还要进行严打运动,不放过任何违法犯罪活动,包括通奸。”  “相公,”可儿咯咯的笑了起来,“那咱俩尚未明媒正娶,在今朝算不算通奸呢?”  “可儿,你我只是生活作风问题,属于小节,不碍事的。”邢书记认真的说道。  旅游团的老人家们听了邢书记的话都忍俊不已,几位老阿婆甚至还脸红了。  邢书记与可儿旁若无人的交谈着,随着人流进入鬼城山门。山中古木参天,螽斯蝉鸣,空气清新,沿着石径缓缓前行,旁边溪水潺潺,鸟语花香,端的是个好去处。  前面是一座气势恢弘的大殿,上书“报恩殿”,导游为大家讲解道:“此殿原建于民国,供奉的是报恩菩萨目莲,也称‘目犍莲’,是释迦摩尼十大弟子之一。《佛说盂兰盆经》记载,古印度摩羯陀国有个大富翁名叫国相,夫人青提,晚年得子目莲,出生七天后,父亲就去世了。目莲长大后敬重出家人向往三宝,外出经商时叮嘱母亲要善待出家人。但青提却时常打骂僧人,儿子目莲回来听说后便责问母亲,青提发誓说其若对僧人不好,七日内不得好死,果然七日内暴病而亡。母亲死后,目莲散尽家财分给乡邻,自己外出孤身修行。后得道升入天国,见母亲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变成一只饿鬼受尽倒悬之苦。佛祖释迦摩尼说若要拯救母亲,须于农历七月十五这一天,备齐百味饮食供养十方僧人,便可使其超度,这便是后来的‘盂兰盆会’的起源,亦称‘鬼会’。目莲后来被封为幽冥教主,统管阴曹地府。”  “荒唐,实在是荒唐至极,封建迷信桎梏啊,国际歌中说的好‘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要让思想冲破牢笼,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邢书记义愤填膺,忍不住唱起了《国际歌》,曲调高亢雄壮有力,就是歌词记的不是很准确,有些颠倒。  “相公,唱得太棒了,紫禁城皇宫大内恐怕也听不到如此激动人心的曲子,不过那个‘英雄耐克’是什么东西呢?”可儿奋力的鼓起掌来。  “是‘英特尔耐克’,”邢书记耐心的解释说,“就是共产主义。”  此刻,身旁的人们都不禁愕然,有人还憋不住偷偷的笑了起来。  “精辟啊,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脑袋。”黄桷树下有人嘿嘿冷笑着。  邢书记大义凛然的转过身去,一望之下突然惊喜的叫喊了起来:“柳师父。”  “相公,真的是柳师父。”可儿走过去细看垃圾箱后面席地而坐的老瞎子乞丐。  “你们不在巫山上行云作雨,跑到这鬼城来干嘛?还想在奈何桥上那个吗?”柳十三呵呵调侃道。  “柳师父,你怎么也到鬼城游览来了?”邢书记惊奇的问道。  “嘘,小声点,老白同孙遗风也在这儿。”柳十三压低声音说道。  邢书记与可儿闻言顿时紧张起来,回头四处张望:“他们在哪儿?”  “前面半山腰的奈何桥附近。”  “你是怎么知道的?二丫也在么?”可儿小声的问。  柳十三点点头,悄声说:“我和关教授一路从西安跟踪老白到山西风陵渡,前两天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这里,他在奈何桥附近失去了踪迹,关教授正在那一带查访。”  他们正说着悄悄话,关教授回来了,见到邢书记二人吃了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你俩游山玩水来了,真是好兴致啊。”关教授淡淡道。  “老白那么厉害,你们还跟着他们干嘛?”可儿紧张的问道。  “你俩害怕还是趁早躲远点吧,别在这儿妨碍我们干正事儿。”关教授素来厌烦邢书记的高谈阔论,于是出言不逊的赶他们走。  “老关同志你错了,我们和柳师父是患难中的阶级弟兄,更何况一名共产党员遇到危险又怎能临阵退缩呢?老白和孙遗风都是阶级异己分子,再说二丫姑娘还被绑架着,有良也困在壁画中生死不明,因此我俩决不能袖手旁观。”邢书记慷慨激昂的说道。  “那也好,先回山下旅馆商议一下做些准备,老板也就要到了,我们今天夜里再来。”关教授皱了皱眉头,对这个满嘴大道理的县委书记真的是没办法。  “什么老板?”邢书记惊奇的问他。  关教授没有搭理他,兀自转身下山去了。  “我们也走吧。”柳十三站起身来说道。  邢书记挽着可儿跟在后面一起回到了旅馆。  黄昏时分,薛道禅与有良也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丰都。  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偌大个县城到哪儿去找孙遗风和二丫呢?  “有人看见孙遗风和二丫背着竹篓采购食物和生活用品,说明他俩藏匿之处较为偏僻,生活不太方便,所以居住在县城内的可能性不大。”薛道禅分析说道。  “这里到处是山,可不好找啊。”有良犯愁了。  薛道禅四下里观望了一会儿,目光最终停留在了长江北岸的平都山上,口中说道:“当年张道陵偷学了氐羌鬼族的巫术,创建了‘五斗米道’,也称‘鬼道’,其中就包含有‘鬼门十三针’,而鬼族的第一代鬼帝土伯就住在这平都山上。佘教授他们到手了‘噬嗑针’,藏匿于这座鬼城之中的可能性最大。”  有良心中佩服薛道禅古往今来的渊博知识,也觉得他推断的很有道理。  两人在街上胡乱吃点东西,然后直奔平都山而去,当他们登上千级石阶到达“鬼城幽都”的山门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此刻游人早已散尽,山门禁闭,两侧俱是悬崖峭壁难以绕行。  薛道禅抓住有良的腰带纵身而起,轻松跃过丈许高的山墙,落在了鬼城之内。两人沿着石径前行,有良从旅行袋内放媚娘出来,牠在一定的范围内能够感知孙遗风的存在。  淡淡的月光投射林间,古木黝黑,阴风习习,林子里不时的传来瘆人的枭啼。石径两侧偶见鬼怪雕塑,个个凶神恶煞般,胆小之人夜间是绝不敢独闯鬼城的。  来到了半山腰,走入“枳峡胜境”门亭,见到两排香炉,前面就是有名的奈何桥了。  “这桥建于明永乐年间,原为明蜀献王朱椿的香火庙附属建筑,桥下是‘血河池’,传说人死后魂魄要过奈何桥,喝孟婆的‘迷魂汤’忘却前世的记忆,因而这里是地狱的第一道关卡,凡行善的鬼魂可以顺利通过,而作恶的则会被恶鬼打入血河池,遭受虫蚁毒蛇的噬咬。”薛道禅解释说。  “为什么要叫‘奈何桥’呢?”  “‘奈何’一词引自梵文,意为‘地狱’,也做‘无可奈何’讲。”  “喵……”媚娘突然不安起来,嘴里小声的警示着。  有良轻声问:“你感觉到了孙遗风?”  媚娘点点头,胆怯的躲到有良的身后。  薛道禅招招手,领着有良和媚娘隐藏进了寥阳殿黑暗之中,这是蜀献王朱椿的香火正殿。  朱椿是朱元璋第十一子,文韬武略长相儒俊,素有“蜀秀才”之称,明洪武二十三年封为蜀王。他入川后,很快平定了南北番人的骚乱,倡导礼教,轻徭薄赋,史称“蜀人由此安业,日益殷富,川中二百年不被兵革,椿之力也。”  可是明末大魇张献忠率农民起义军一来,仍免不了十室九空,男女老少几乎屠杀殆尽。  薛道禅拽着有良躲到了一丈多高的释迦摩尼佛像后面,媚娘乖乖的伏在有良脚下,两只眼睛紧张的盯着殿外奈何桥。  此刻,月色如水,清凉一片,螽斯蝉鸣几近不闻,万籁俱寂。  不多时,耳边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月光下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邋遢的盲眼老乞丐,拄着木棍颤颤巍巍的走上了奈何桥。  “师父……”有良愕然惊呼道。  “嘘,”薛道禅赶紧示意莫出声,然后悄声问,“他是柳士散么?”  有良点点头,两人目不转睛的望着桥上。  但见柳十三手持木棍到处敲敲打打,仿佛是在试探哪里藏有机关,也有可能意欲敲山震虎引对方出来。  薛道禅饶有兴致的观察下去,嘴角边挂着微笑。  最后,柳十三默默的立于桥头,弯腰瞪着盲眼细看桥下的血河池。  池子约有丈许宽,三丈多长,水面黝黑如镜,倒映着一轮明月,蒸腾起淡淡的薄雾。  突然平静的池面蓦地伸出两只毛茸茸的大手直奔柳十三的脖颈,势要将其拽入水中。 ☆、第五十二章 意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十三的阴眼发觉不对迅即撤身,即便如此,胸前的衣衫还是“嗤”的被撕去了一条。 他惊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手中暗藏银针警惕的望着水面。 雾气搅动起来,从中“呼”的窜出一个人来,赤裸着上身,猎猎黑毛,嘴边长须,正是孙遗风。 奇怪的是,血河池一丝水响都没有,也无任何涟漪。 “老瞎子能耐不小,没葬身神女峰上,还竟然找到这里来了。”孙遗风面露惊讶之色。 柳十三冷笑道:“孙遗风,老夫好不容易才物色到了一个资质上乘的徒弟,竟然被你困死在了‘鼍鼓十巫图’里,这仇岂能不报么?” “哼,就凭你?上次在辋川是孙某大意了,才让老瞎子偷袭得手,今天既然来到了幽冥地府,就别指望着再回阳间了。”孙遗风伸出双手,亮出如利刃般的爪尖。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悄无声息从暗中闪出直捣孙遗风身后,截断了他的退路。 孙遗风警觉侧过身子,心中不由得一惊,月光下站着的人正是关教授。 在辋川石洞内,孙遗风吃过关教授尸气的苦头差点冻死,如今没有媚娘在一旁施展媚功,自己肯定是打不过这个老情种的。想到这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揶揄道:“你这个多情的斗尸,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缅怀亡妻,也跑来凑什么热闹?” “孙遗风,你并非关某的对手,还是请你的主子老白现身吧。”关教授负手而立,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血河池雾气渐浓,空气中隐约散发出一丝腥气,随着一团浓雾蒸腾而起,奈何桥上蓦地多出一人,身穿奶白色中山装,扎着黑色领结,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面色红润一副慈祥的面孔。 “老白,你终于肯出来了。”柳十三嘿嘿道。 关教授听说过这位佘组长在神女峰祝迎尸山洞时的厉害手段,因此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体内运足了尸气随时准备出手。 寥阳殿内,薛道禅小声问:“这位就是佘组长?” 有良紧张的点点头:“正是,他俩怎么都从桥底下上来的,是躲藏在水里的么?” “应该不会,你看他们身上都是干的,连一滴水珠都没有,”薛道禅若有所思,“难道是早已失传的‘大搬运’法术?” “什么‘大搬运’?” “是一种障眼法。”薛道禅说罢目光又盯回场内去了。 “你就是陕西美院的那位画家?”佘天庭打量着关教授,口中啧啧有声,“听说还一直为情所困而不能自拔是么,真是丢人现眼。” “哼,你这只蛇妖不过是条冷血动物,又怎知人类爱情的崇高及伟大,‘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关教授不屑的答道。 “笑话,人的寿命不过短短数十年而已,除去发育阶段和更年期以后,能够交配的日子屈指可数,还奢谈什么伟大爱情,纯粹是个白痴。”佘天庭讥讽说道。 “妖就是妖,只知道胡乱交配,而人类夫妻却能够举案齐眉相濡以沫,‘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们这种低等生物是不会明白的。” “废话少说,老瞎子既然能够在石洞中大难不死,那么其他几个人都在哪儿,赶紧出来一同受死吧。”佘天庭目光环视了下四周。 回廊后面缓缓走出来两人,可儿拽着邢书记的后襟害怕的不愿移步,而他却大义凛然的站立在月光下,一副视死如归的豪迈气势。 “邢书记,风陵渡后山树林月光石棺中的那只老蠕头蛮你可认得?”佘天庭冷冷问道。 “我爹?”可儿惊呼道。 “老蠕头蛮是你爹?”佘天庭吃了一惊,随即莞尔大笑,“哈哈,原来可儿姑娘也是寄生虫,政府那些蠢蛋竟然将那老虫子当成了‘风后’,实在是可笑啊。” “他们把我爹怎么了?”可儿急道。 “还能怎样?做成标本放在首都博物馆展览呗。”佘天庭哈哈大笑。 可儿闻言顿时泪流满面,扑到邢书记的怀里失声恸哭起来。 关教授皱了皱眉头,冲着佘天庭喝道:“老白,抢夺孙家的噬嗑针,又绑架了二丫,今天若是不统统的交出来,定然将你打回原形,魂飞魄散。” “简直是狂妄,那好,佘某也就不同你们啰嗦了,孙遗风你去对付那两个小蠕头蛮,老瞎子和这具斗尸归我打发了。”佘天庭说罢嘴巴尚未合拢,粉红色的蛇芯子已然闪电般的弹出。 柳十三虽然手中暗藏银针蓄势待发,但蛇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人还未及反应,但觉脸上一凉已经着了道,黏糊糊的毒液瞬间渗透皮肤感到微微发麻。 佘天庭一击得手随即舌头凌空卷向了关教授,如惊鸿一瞥令人猝不及防。 哪知关教授竟然丝毫不加躲避,上次在辋川石洞之中那般如鬼魅一样的灵活身法全然不见了,老老实实的被疾射而至的蛇芯子舔了个正着,口鼻脸颊沾满了亮晶晶的毒涎,连眼皮都给糊住了。 佘天庭再击又得手,心中一下子坦然了,原来这具斗尸斗功夫平平,按理说上次孙遗风不应该斗不过他的呀,竟然还几乎丧了命。 正当其沾沾自喜之际,突然关教授口中射出一道白色的尸气,全部喷在了他的蛇芯子上。 本来应该一击便应迅速缩回的,正所谓“大意失荆州”,佘天庭得手的太过顺利而使得他放松了警惕,收回舌头时稍微迟了点结果被尸气熏了个正着,蛇芯子瞬间冻僵,已经无法自行缩回。 说是迟,那时快,不远处的柳十三纵身跃起,手中的那枚三棱银针直冲佘天庭舌芯中缝的鬼封穴刺去。 这下子风云突变,令佘天庭措手不及,原本以为柳十三和关教授中了蛇毒应该即刻麻痹才对,不曾料他俩竟然无动于衷,而且还能够瞬间进行反击。 此刻孙遗风已经伸出利爪正准备对邢书记和可儿下手,眼角余光瞅见佘天庭长舌被制收不回,柳十三正要用“鬼门十三针”痛下杀手时,赶紧“喵”的暴喝一声,闪身拦在了他俩中间。 “噗”的一下,三棱针刺进了孙遗风肩头皮肉中,随着“嗤”的声响,利爪划过柳十三的上臂,顿时皮开肉绽,鲜血迸出。 佘天庭赢得了一丝喘息时间,瞬即扑地如蛇行般游动起来,屁股后面一条白色气状的尾巴横甩过来,一下子扫中关教授的双腿,“噗通”一声摔了个仰八叉,径直倒在了奈何桥上。 第一回合双方都没占到多大的便宜,佘天庭舌头冻僵了,孙遗风挨了一针,幸运的只是皮肉伤,并没有刺中要害之处。 关教授双腿差点被蛇尾扫断,只因蛇妖忙于跃出圈子未用足力量,否则连巫咸石像都能击碎,更何况是血肉之躯了。柳十三的手臂上被利爪切了几道,已经见骨自是受伤不轻。 现在唯一还好的就是邢书记两人,他将可儿隐于身后,正活动着颈部,准备伸出蠕头蛮加入战团。 佘天庭暗自运气,毕竟其功力极为深厚,但见蛇芯子上蒸腾起丝丝热气渐渐软化,随即缓缓缩回到了口腔里,很快的复原了。 “老白,真是奇怪了,他俩中了你的毒涎竟然还会没事儿。”孙遗风惊异的说道。 佘天庭此刻也是迷惑不解,上次在神女峰石洞内,那位儒家功传承人包先生中毒可是即刻便丧失所有功力的。 月光下,关教授坐在地上从衣袋里掏出针筒扎入臀部,迅速将药液推入肌肉中,一面问柳十三:“你要不要再补上一管蛇毒血清?” 柳十三摇了摇头,也从怀里摸出针筒给自己打针,嘴里回答说:“蛇毒血清已经预防注射了两管,现在需要的是这支狂犬疫苗。” 佘天庭和孙遗风面面相觑,此刻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毒涎不起所用了,原来他俩提前注射了抗蛇毒血清。 寥阳殿佛像后,薛道禅“噗哧”一声差点乐出声来,柳十三一伙儿的准备工作实在是太充分了。 有良此刻心中惦记着二丫,她怎么始终没露面呢? 奈何桥的一侧,孙遗风悄悄耳语:“老白,趁着他们现在有伤在身,何不一鼓作气干掉算了。” 佘天庭点点头,转过身来冷冷说道:“两位何必还要挨上一针呢,既然上了奈何桥就别想着回头,现在攞命来吧。”说罢双手一扑倒地翻了个滚,一条数米长比腿还粗的巨大白花蛇影逸出了他的身体,昂起脑袋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俩咬去,而孙遗风也重新拉开了架势直扑邢书记同可儿。 “咯咯咯……”一阵中年妇女特有的混沌不太清爽的笑声从天而降,一个敦实的女性身影自高高的黄桷树上飘然落于地上。 月光下,此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老板终于赶来丰都了。”关教授和柳十三都松了口气,脸上现出笑容。 “老板?”佘天庭收回蛇影一个鲤鱼打挺站立起来,孙遗风也撤身回到他的身后,两人惊讶的望着这个不起眼的中年妇女。 此刻,最为愕然的要属在寥阳殿内的有良了。 “杜大姐……”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五十三章 杜大姐 淡淡的月光下,杜大姐穿着朴素的套装,肩上挎着皮包,在京城是极为普通的装束,与办公楼里的女职员毫无二致,不过深夜这般出现在阴风习习的鬼城里,则显得格外的诡异。 “孙教授,你已经旷课很久了。”她甜甜的一笑。 孙遗风瞠目结舌,磕磕巴巴的说道:“这怎么可能?杜大姐,你会是他们的老板?” “孙遗风,你以为我们只是偶然在同一所学校上班的么?我已经盯着你有两年了。”杜大姐像大多数女性那样潇洒的一甩头发,尽显妩媚。 孙遗风叹了口气:“怪不得这个老瞎子总是跟在屁股后头,原来都是你通风报的信儿,怎么就没想到呢。” 杜大姐扭过头来,对着佘天庭莞尔一笑:“你就是老白?果然是老谋深算,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噬嗑针,不过还是赶紧交出来吧,难道还要老娘亲自动手不成么?” 佘天庭闻言嘿嘿两声,上下打量着她轻佻的说道:“啧啧,还真看不出你是个什么尸,模样嘛就是个家庭妇女,不会就是关教授那个死去的情人吧?” “不得胡言!”关教授胀红着脸怒斥道。 杜大姐根本不为所动,语气仍旧是不温不火:“佘教授,本心不忍毁了你千年的道行,所以才好言相劝,没想到你这般的不识抬举,那就休怪老娘不客气了。” 孙遗风和李林在华夏气功针灸学校当老师,杜大姐就近在咫尺的监视着他们,而自己却一直蒙在鼓里,这口怨气实在是憋得慌。 “喵呜。”孙遗风暴喝一声,挥舞着利爪猛扑上前,照着杜大姐的脸上便划,势要把她破相了才解恨。 杜大姐冷笑着从皮包里掏出一个毛线球甩向半空,同时双手各持一根毛线针,飞速的织了起来。 孙遗风凌空跃起的身子突然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似的,“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那只黄色的毛线球在他眼前飞速的旋转着,于是伸出利爪去抓,这是所有猫科动物的天性。 “唰唰唰”的两只前爪被无形的“线”给缠住了,越裹越紧,最后连两条腿也被羁绊,全都统统束缚住了,绑成了个大粽子。 “嘶嘶……”佘天庭见状不好,就地一滚现出蛇形快速游向杜大姐,同时昂起半截身子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她的脑袋咬去,既然他们都事先注射了血清,自己也无须使用毒涎制敌了。 杜大姐见蛇头袭到,手中光溜溜的毛衣针骤然暴出黄色的针芒,闪电般的刺向了佘天庭的双眼。白花蛇见事不妙“噗”的喷出一团粘稠的毒涎罩向对方,随即尾巴横扫过来。 杜大姐毕竟是女人,见不得污秽,连忙闪身躲避那团腥臭的口水,正好被蛇尾一下子缠了起来。佘天庭大喜随即耸动身体紧紧裹住她那丰满的躯体并奋力的勒紧,就如同饥渴难耐的嫖客一般。 柳十三和关教授一看不好,双双上前救援。 “咯咯咯咯……”一阵桀桀笑声过后,杜大姐站在了奈何桥上不屑的瞧着佘天庭。 佘天庭大惊失色,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缠住的不过是一尊砂人,身子一松随即便坍塌下去成为了一堆黄砂。 寥阳殿内的薛道禅亦是吃惊不小,口中轻轻说道:“竟然是只黄魔。” “什么‘黄魔’?”有良紧张的盯着现场,此刻听薛道禅一说,这才回过神儿来。 “魔分七级,‘黄魔’属于第三级,这事儿可棘手了。”薛道禅神情沮丧的解释说道。 要不是今夜亲眼目睹,有良死也不会相信温文尔雅、热心助人的杜大姐,竟然会是一只魔。两三天前在学校见她的肤色蜡黄,原本以为是生病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那可能就是她的本来面目。可是以前为什么看上去是很正常呢?莫非是自己的阴眼视物能力提高了? “黄魔”既然皮肤是黄色的,那么薛先生身上的血色红芒难道是红魔? “红魔?”有良想入了迷,竟然脱口而出。 薛道禅冷峻的目光射向了有良,吓得他一哆嗦。 “不错,薛某正是‘赤魔’。” 尽管自己心里早有准备,知道他肯定是一只什么妖,但是如今薛道禅竟然是魔,一股寒气自心底里升起,有良不禁打了个冷战。 “你,你是第……几级?”他战战兢兢的问道。 “赤橙黄绿青蓝紫,第一级,算是最低等的了。”薛道禅苦笑道。 奈何桥上,杜大姐朝着半空里还在不停旋转的毛线球挥了下手,“嘭”的一声爆裂开来,变成了无数根黄色真气束铺天盖地的罩向了白花蛇。 佘天庭见事不妙急速游动着一头朝奈何桥下扎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后半截子蛇身转瞬间被真气束裹住硬生生的给拽了回来,落在地上的真气束又重新从土里钻出,将整个蛇身全部缠起随即固化,形成一个黄颜色的硬壳把佘天庭困在了里面动弹不得。 “老板,我们成功了。”关教授松了口气说道。 杜大姐“嗯”了声,走到佘天庭的面前柔声问道:“老白,现在可以告诉我噬嗑针在哪儿了吧?” 柳十三也捏着三棱银针过来,阴沉着脸耷拉眼皮随时准备下手。 佘天庭的脑袋已经恢复成人形,他把脖子一挺,嘴里嘿嘿冷笑着就是不说话。 “老娘可没那么多的耐心。”杜大姐拉下了脸示意柳十三动手,“就让他尝尝‘鬼门十三针’的滋味儿。” 柳十三摸出那个脏兮兮的小布包,插回三棱针取出一根毫针,现在是上刑的时候,要一步步的折磨他才能逼其吐口。 “嗖”的一下,银针准确无误的刺入佘天庭后颈正中凹槽处的督脉鬼枕穴上,并以手指逆时针捻动。 冷汗顺着佘天庭的脑门流下,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不吭声。 接着一针插在其面孔唇沟凹陷处的任脉鬼市穴上,然后手指不住的轻弹,此刻的佘天庭面孔肌肉扭曲,牙齿咯咯作响,显得异常的痛苦。 杜大姐见他依旧嘴硬,坚持不肯透露噬嗑针下落,于是使了个眼色。 柳十三明白,随即以长满老茧的脏手轻轻拽出那根粗大的三棱针,在佘天庭眼前晃动比划着,口中说道:“佘教授,鬼封这一针下去,你恐怕就要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你就不可惜苦苦修来的道行么?” 佘天庭双目仰望着夜空,眼角缓缓渗出几滴泪水。 柳十三见其仍不说话,于是一只手捏住他的嘴巴,作势就要刺向他的舌根。 “且慢!”佘天庭终于开口了。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终于肯说了。”杜大姐冷笑道。 “现在几点钟了?”佘天庭突然问。 “几点又如何?你今日不交出噬嗑针是绝对捱不过去的。”杜大姐不屑的说道。 “亥时末了,子时不到我是不会说的。”他毅然决然道。 “那好,柳十三,就再等十五分钟,子时一到若是还不肯开口的话,你就随意动手吧。”杜大姐吩咐道。 “是,老板。”柳十三冷酷的微笑着。 夜色朦胧,天边飘来几片乌云,月亮若隐若现,鬼城内静谧至极,众人都默不作声,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佛像后面,有良悄悄的问道:“佘组长在等什么呢?” 薛道禅的目光默默的盯着殿外,没有吱声。 “相公,这个佘组长死有余辜,但他家里没有亲人么?应该让他们见上最后一面也好,当年嘉庆皇上处死和珅的时候,还准奴家入天牢见了一面呢。”可儿毕竟女儿家心软,口中叹息着幽幽说道。 “可儿,你这是小资产阶级情调,‘对待敌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毫不留情’,不可以妇人之仁。想当年,国民党反动派杀害革命志士的时候,又何尝让与家人见面了?有很多好同志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直到解放后,家里亲属才得到消息呢。”邢书记批评说道。 “可是相公说过的,有个周文雍公子和陈铁军小姐不是还举行了刑场上的婚礼么?”可儿迷惑不解的问。 “是啊,”邢书记皱了皱眉头,辩解说道,“但是并没有允许他俩同房呀。” “子时已到,佘天庭,可以说了吧?”杜大姐抬腕瞥了一眼手表。 “哈哈哈……”佘天庭仰天长笑,“想要得到‘噬嗑针’,做梦去吧,一个属于妖的新时代就要来临了,等着瞧,你们这些尸鬼在尘世中的噩运即将出现。我佘天庭一人死不足惜,但我们妖的事业后继有人,我将含笑九泉。” “好悲壮啊。”可儿紧张的拽着邢书记的手说。 “嗯,视死如归,颇有我们共产党员的革命气概。”邢书记也不得不赞叹道。 “你玩儿我呐?”杜大姐气得面色绯红,恼怒的一挥手。 柳十三再次捏开佘天庭的口腔,明晃晃的三棱银针缓缓刺向他的舌根…… “住手!”一个极阴冷的声音蓦地回响在夜空中。 第二卷 九魔一魇 ☆、第五十四章 幼魇 淡淡的月光下,奈何桥上出现了一个穿花袄的女孩儿,扎着两根小辫,面无表情,冷峻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二丫!”寥阳殿内佛像后,有良禁不住的小声惊叫起来,被薛道禅一把捂住了嘴。 在场的杜大姐等人也都大吃了一惊,柳十三的阴眼反复打量着她,关教授也是呆怔在了那儿,唯有可儿高兴的奔上前去说道:“二丫,你还好吧,我们都可惦念着你呢。” “可儿,快回来,有点不大对劲儿。”邢书记紧忙冲上两步拽住了她。 此刻,杜大姐面色遽变,吃惊的望着二丫,口中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哈哈哈,子时到,二丫终于恢复了真身,”佘天庭得意的大笑起来,“快,先来解除我身上的桎梏。” 二丫瞥了可儿和邢书记一眼,目光平淡,她默默的走下奈何桥至佘天庭身边,伸出手在黄色的真气硬壳上轻拍一掌,“哗啦”一声响,硬壳顿时碎成杂乱的破毛线头子散落了一地,佘天庭跃身而起,蛇形已然恢复人身。 “还有我呢。”孙遗风在一旁高声叫道。 二丫没有理睬他,阴沉着脸转向杜大姐,手指着佘天庭说道:“这个人我要带走,可以么?” 杜大姐面色极为难看,忽红忽黄,怨毒的眼光盯着二丫,嘴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二丫,我可是孙家长辈,你的叔叔啊,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孙遗风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走吧,”见杜大姐不言语,二丫转身对佘天庭示意着离去,在经过孙遗风面前时怒斥道,“你作恶多端,杀了我爹和爷爷不说,还害死了有良哥,我不亲手宰了你就是因为你是孙家的长辈,好自为之去吧。”然后径自下山而去,佘天庭低着脑袋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瞧都没瞧孙遗风一眼。 寥阳殿内的有良急了,“腾”的站起身来就要追出去。 正当他张开嘴巴准备喊叫时,被薛道禅一指点中腰间穴道,身子定在了那里,喉咙咕噜两下却发不出声来,急得脸红脖子上青筋直暴。媚娘吓得身子发抖,眼睛望着薛道禅不敢动弹。 有良耳边依稀听到薛道禅冷冰冰的话语:“你的女朋友是一只魇。” 望着二丫旁若无人的离开,关教授和柳十三都大惑不解,邢书记拽着可儿也是纳闷至极,这二丫是怎么啦?如同中了邪一般。 只有杜大姐呆愣的站在那儿,许久都没有说话。 “唉,想不到又有新的魇重现尘世……”杜大姐茫然的眺望着夜空,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关教授和柳十三闻言大吃一惊,两人面面相觑,问杜大姐道:“老板,你说二丫是‘魇’?” “不错,”杜大姐点点头,沉吟道,“这女孩身上现出七色光晕,你俩道行不够看不见,她现在还刚刚出道,日后光晕会逐渐消褪,到时候就与寻常人一样了。” “相公,‘魇’是什么?”可儿悄声问道。 “什么‘魇’?都是民间的封建思想余毒,在当今的科学社会里,只有‘梦魇’是为医学界证实了的。”邢书记嗤之以鼻。 “相公,‘梦魇’武功很厉害么?” “这要看病情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有的人很轻,有的人则较重。”邢书记耐心的解释给她听。 “‘梦魇’是病呀?”可儿听罢瞠目结舌。 “当然是病喽,就是做噩梦,一会儿半会儿醒不过来。” 可儿“噗哧”一声乐了:“相公,你可真趣致。” 这时候,杜大姐突然高声说道:“寥阳殿里的朋友,戏瞧够可以出来了。” 薛道禅笑呵呵的从大殿内走出,月光下依旧是中山装笔挺,一尘不染,派头十足。 杜大姐端详着他,鼻子哼了声,说道:“你是和老白他们一伙儿的么?请教尊姓大名?” 薛道禅拱拱手,言语不卑不亢:“在下衡山薛道禅,与方才的蛇妖及小女孩儿素不相识,只是白天在城中游览未能尽兴,于是夜宿寥阳殿而已。未曾想撞上一出大戏,呵呵,算是眼福不浅啊。” “这么说,你只是一名看客,不想参与到其中了?” “此事与薛某无关。” 杜大姐点点头,转身走到手脚被缚的孙遗风面前,说道:“孙遗风,你已经被老白抛弃了,若是想活命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回老娘的话,不然的话……” “我说,我说,只要知道的都告诉你。”孙遗风连连点头,他知道大势已去小命难保。 “说吧,二丫究竟是何来历?”杜大姐脸若冰霜,负手而立。 “她是河南驻马店人士……”孙遗风开始招认。 “胡说,”柳十三诧异的打断他的话,“二丫不是药王孙思邈的后人么?又是你的侄女儿,怎么会是河南人?” 孙遗风赶紧解释说:“原先我也不知道,是这次老白告诉才明白的。” “让他说下去,别插嘴。”杜大姐皱了皱眉头。 接下来,孙遗风讲述了发生在十四年前的往事…… 一九七五年八月,河南驻马店连降三天暴雨,板桥水库溃坝,接连六十多个水库相继垮塌,洪水一夜之间便溺死周边数县24万人和百万头牲畜,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尸体。烈日炎炎,黑压压的苍蝇铺天盖地,空气中充满了腐尸的恶臭,一个五十多岁的学者在废墟和尸体中寻觅着什么,最后终于听见了垮塌的屋子下传来了微弱的婴儿啼哭声。 学者面露喜色,急忙推开压在上面的残垣断壁,发现了一具大肚子农妇的尸体,那哭声正是从女尸高高隆起的肚子里面传出来的。他急忙掏出水果刀,轻轻的划破已有些肿胀腐败的肚皮,从腹腔中拽出子宫,然后割开内膜放出羊水,从中轻轻捧出一个足月即将出生的女婴。他在切断脐带时保留了一截连在婴儿的身上,创口涂上消毒粉包扎好,然后将其裹在怀里匆匆离去。这个孩子就是二丫,而那个学者不是别人,正是佘天庭。 孙遗风讲到这里,众人都愕然了,四周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可是这和孙家婆娘的女婴有什么关系?”关教授提出了疑问。 “老白火速的前往陕西耀县孙家源,因为探子得到的情报消息说孙大丫正好是这几天就要临盆。当其赶到孙家后已经是夜里亥时了,他迷倒了屋内的孕妇,将怀中女婴的脐带连接在孙大丫的肚脐神阙穴上,然后催动内力。子时末,婴儿的元气便一分不少的全都注入到了孙家胎儿的体内,老白将死婴带走弃之荒郊。第二天清晨,孙家婆娘便提前分娩了,新出生的孩子就是二丫。” 这一段讲述真是骇人听闻,可儿紧张的死死拽着邢书记的胳膊,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杜大姐听罢沉吟良久,关教授和柳十三也都默不作声。 孙遗风述说的二丫身世,都被寥阳殿内的有良听得真切,脑子里顿时一片混乱,怎么会这样,那她到底还是不是二丫了? “荒唐,实在是荒唐,一个溺死的孕妇胎儿尚未分娩,也未接触到空气压力,肺叶根本就没有开合,怎么可能在母亲肚子里哭闹呢?再说,一个婴儿通过脐带连接就能输送元气,随后自身就死亡了,这完全是不负责任的天方夜谭,这要是让政府和有关专家们知道,岂不笑掉大牙么?”邢书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愤怒的反驳说。 “我讲的可都是实话啊。”孙遗风急切的申辩道。 “薛某倒是相信,”薛道禅清了清喉咙,向众人解释说,“肚脐,又名神阙,是人体最神秘的任脉穴位,与督脉的命门穴前后相连,阴阳和合,是生命的能源之所在。古时候的修行者称此二穴为‘水火之宫’,神阙穴是先天真息在人体内的唯一隐藏之地,而脐带则是其通道。尽管成年人的肚脐已经封闭,但若用手指还是能扒开的,所以通过内力撞击理论上完全可以打通。佘天庭在女婴的督脉命门穴催动内力,迫使其先天真元循任脉神阙穴沿脐带涌入孕妇体内,替换胎儿的真息,这种操作方法完全可行,是能够进行转换的民间自古以来就有‘过胎’之说,这并非迷信,而是客观真实存在。” “你说得神乎其神,在现代解剖学中,根本找不到什么任啊督啊的什么脉……”邢书记准备用当代西医学知识来反击。 杜大姐一摆手阻止了他俩继续斗嘴,转过来继续追问孙遗风:“你们一直在监视着孙家?” “是老白他们,我不过是前几年才加入的,铜川医院孙遗风突然病故,因此便作为了宿主。老白给我的任务是监视孙二丫在李家沟养父家里的情况,同时摸清孙家祖上遗留下来的药王墓线索,但对她的真实来历却一直蒙在鼓里而不知情,直到这次老白来才晓得。” “二丫本人是什么时候得知自己身世的?” “从神女峰下来后。” “老白的上司是谁?”杜大姐刨根问底。 孙遗风摇摇头:“他从来都没透露过,我们也不敢打听。” “最后问你一次,噬嗑针在哪儿?” “已经交到了二丫手里。” “秦岭黑狸猫妖,留着你也是个祸害,柳十三,结果了牠。”杜大姐听完这所有的一切,随即冷酷的吩咐说。 柳十三嘿嘿应道,手持三棱针上前。 “你不是承诺坦白了就放我一马么?怎么说话不算数?”孙遗风愤怒的叫道。 “笑话,跟妖之间还讲什么诚信,动手吧。”杜大姐不屑的摆下手。 “且慢。”薛道禅微微一笑道。 ☆、第五十五章 复仇 “怎么,你不想当旁观的看客了?”杜大姐面色冷峻的盯着他。 “薛某自然还是看客,但旁观者也是可以发表自己的见解吧?” “哼,你到底想说什么?”杜大姐冷冰冰的说道。 薛道禅清了清喉咙:“薛某自从出道以来只对中国历史文化感兴趣,并无意卷入江湖恩怨,这些年来熟读四库全书,钻研了释儒道家所有的典籍,有颇深的感触。如今只想阐述两点,一是尸妖之间的争斗已经延续了几千年,自79年十一届三中全会改革开放以来,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尘世够大,其实完全可以容纳下人、妖、尸三者的生存和繁衍,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而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呢?到头来的结果则必然是两败俱伤。如今妖道中又出现了二丫这只新魇,一场血腥杀戮迫在眉睫,何不抛弃冷战思维而设法握手言和呢?搁置争议,和平共处,共同发展,这才是双方共赢的必由之路,这是总结诸多历史上的经验教训才得出来的结论。” “你书读得太多脑子进水了吧?”杜大姐嗤之以鼻讥讽道。 薛道禅没有理会,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孙遗风,这只被遗弃的秦岭猫妖,牠向你坦诚交代了二丫的身世之谜,等于是其背叛了妖道。此刻,你们即便杀了牠,妖道反而会感谢为其除掉了一个叛徒,省得他们亲自动手,这样一来,便起到了警示变节者的最后悲催下场,以后还会有妖愿意前来投诚么?以薛某的看法,索性干脆不如释放牠,既显示了尸道的仁慈与既往不咎,又可以起到分化瓦解对方的效果,孰重孰轻,我相信杜大姐自会权衡。”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无懈可击,杜大姐闻言亦是沉默不语,反复思量之下,最后开口说道:“薛道友此话有理,姑且就放他一马,孙遗风,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老板,不可纵虎归山,此人性情反复多变实属奸诈之徒,还是趁早除掉的好。”柳十三赶紧说道。 “不必多说了,”杜大姐摆了下手,转身对薛道禅告辞,“薛先生有张仪苏秦之才,但愿以后我们不要成为对手才好,孙遗风就算是个人情,交由你处置好了。” 望着杜大姐、关教授和柳十三的背影,薛道禅松了口气,仰望星空,踌躇满志。 此时,可儿拉着邢书记的手,难过的说道:“二丫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若是有良泉下有知,该有多悲伤啊。” “泉下怎么会有知?这都是封建迷信的蛊惑宣传,人死就是死了,然后腐烂分解肥沃田地土壤重新回归自然,这就是辩证唯物主义。”邢书记安慰她道。 “可是爹爹的尸体被官衙拿走了,还要制成什么标本供人参观,他老人家死后不能入土为安,可儿心何以堪?” “其实受到万人瞻仰也是不错的嘛,就像伟人毛主席一样,还不是已经躺在纪念堂里十多年了。”邢书记自语道。 “不行,可儿要去京城盗回爹爹的遗体,然后送回老家入土为安。”可儿坚决的说道。 “也好,我身为县委书记,好歹也算是国家干部,怎能让岳父赤裸着身子被人指指点点呢?简直颜面无光,走,咱们这就去京城。” “奴家多谢相公成全,今生今世都感激不尽。”可儿热泪盈眶的呜咽道。 邢书记拍拍可儿,柔情蜜意的说:“可儿,你我夫妻一场,为夫定会保你周全的。” “唉,可叹尘世之人都不如这只蠕头蛮懂得情义……”薛道禅摇头叹息着。 “不,你错了,”邢书记当即反驳道,“我是一名党员,从一而终是我们的信条。” 薛道禅笑了笑,催促说:“你俩还是抓紧赶路吧,老儒头蛮的尸体如今还在京城朝阳门北大街十号国家文物局大楼内,别等到他们切割零碎泡进福尔马林药水里就晚了。” 邢书记与可儿闻言随即告辞匆匆下山去了。 “多谢恩公搭救。”孙遗风此刻感激涕零,不住的道谢。 薛道禅上前查看了下绑住其手脚的毛线,此乃黄魔的独家法术,刀割不断也解不开,十分的坚韧。 薛道禅深吸一口气,然后双唇飞速的振动起来,发出一束次声波,但见那些毛线渐渐的发脆,随后“噼里啪啦”的崩断了。 孙遗风脱离了束缚,屈膝伏在地上,“砰砰”的叩起头来。 薛道禅淡淡一笑,转身回到寥阳殿佛像后,解开了有良的穴道,说:“出来吧。” 有良此刻早已心如乱麻,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二丫竟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且还是只“魇”,九魔一魇,她将来究竟会是个什么样魔头啊。 他低着头,心神不宁的跟在了薛道禅的身后。 “有良!还有媚娘?”孙遗风见到他俩大吃一惊,“你,你们不是困在‘鼍鼓十巫图’里了么?” “孙遗风,废话少说,薛某此番救你一命可知感恩?”薛道禅语气平淡。 “恩公如同再造父母,孙遗风定追随左右,毕生不离不弃。”孙遗风赶紧说道。 “无需你如此,你只要私下里探听二丫的情况,随时告诉我就可以了。” “是,是,我一定照办,可是如何才能通知到恩公呢?” “这是南岳衡山的一个电话号码,有什么情况可以如实对古空禅师说,我无论在哪儿都会与其保持联系的。”薛道禅给了他一张衡山藏经阁的名片,上面有地址电话。 “恩公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孙遗风瞥了一眼有良,陪着笑打探道,“恩公,有良跟您是什么关系?” “这你就甭管了。”薛道禅没有正面回答他。 “是,是。” “孙遗风,我再问你件事。” “恩公请讲。” “你们躲在奈何桥下,是什么人使用了‘大搬运’障眼法?”薛道禅的目光犀利的盯着他。 “是老白,他用‘噬嗑针’施的法术。” “说下去。” “他说‘大搬运’来自远古祝由术,是巫咸创造的,不但可以凌空移动物品,甚至能够搬动整座城池,制造虚空幻象。神女峰石洞内的壁画‘鼍鼓十巫图’便是药王孙思邈借助‘噬嗑针’以‘大搬运术’营造出来的,里面还可以嵌入一些机关和节点,端的是神奇无比,只可惜……” “可惜什么?” “老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枚来自巫咸的噬嗑针似乎哪里出了问题,内中隐含的祝由能量似乎不能够完全释放出来,也就是说威力大打折扣。” “哦,打了多少折扣呢?” “一半都不到,不然的话用噬嗑针营造藏身的虚空即使达不到‘鼍鼓十巫图’的规模,但也不会小很多,如此尸道就不会发现我们的藏身地了。” 薛道禅感到有些迷惑不解,自言自语寻思道:“这‘噬嗑针’一定是还有什么谜团尚未解开,不管怎么说,佘天庭不愧是国内首屈一指研究‘巫’文化的权威,薛某自愧不如啊。” “恩公过谦了,我觉得您还是远远高过老白的。”孙遗风开始拍马屁了。 “孙遗风记住我说的话,有良,我们走吧。”薛道禅一路低头沉思着下山去了。 “薛先生,俺还有几句话要和孙遗风讲。”有良扯起嗓子喊道。 “说完就跟上来吧,我在山门口等你们。”薛道禅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有良转过身来,面对着孙遗风诚恳的说道:“你如今既然为薛先生做事,我们就是朋友了,握个手过去的事儿一笔勾销了吧。” 孙遗风不知是计,毫无防备的伸手出来。 有良握住他的手,随即催动意念,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而至,孙遗风体内的真气如潮水般的从劳宫穴汹涌而出,此刻牠与宿主融为一体,即使想要逸出原身也来不及了。 有良虽然身怀中原第一邪术“中阴吸尸大法”,但却基本不识武功,若是与孙遗风正面对峙交锋,恐怕未及沾身就伤于其利爪之下了,因而只能出此下策偷袭。 “你……”孙遗风哼了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体内的元气越来越少,最后几近枯竭,但有良依旧不放手继续狠吸,他决心铲除这只作恶多端的妖孽,为了李老汉父子,更是替未渡住持报仇。 秦岭黑狸猫妖孙遗风的身子渐渐干瘪萎缩,面色苍白五官颤抖,眼珠子都凹陷了下去,马上就要气绝身亡了。 “喵呜。”媚娘两只前爪抱着有良的大腿,奋力摇晃着脑袋求他住手。 “媚娘,你忘了他曾经残忍杀害了你的孩子么?”有良诧异的问道。 “喵……”媚娘仍旧坚持着。 看来牠们夫妻一场,还是于心不忍啊,如果换作是妮子呢,她会怜恤自己么?有良叹息不已,脑海中浮现出在巫咸国虚空时,媚娘真情救治自己以及舍命劝阻跳崖时的情形,他有些于心不忍,于是缓缓的松开了手。 孙遗风已被吸干,数百年苦修得来的真元荡然无存,人之将死时见到媚娘为其求情,发出些许微弱的感激声音:“‘一日夫……妻百,百日恩’。” 媚娘垂下硕大的猫头,胖脸对着孙遗风突然咧开大嘴憨笑,一只爪子“嗤”的声割断了裤带伸了进去。 “你,你要干……什么?”孙遗风惊道。 随着孙遗风“嗷”的一声惨叫,媚娘的利爪将他的阳具整个的切下,从裤子里面血淋淋的拽出来,厌恶的一甩丢进了奈何桥下的血河池中。 有良见状愕然不已,疑惑的望着媚娘。 媚娘眼中闪动着复仇的喜悦,昂起硕大的猫头对着夜空发出一声苍凉的悲鸣:“喵呜……”像是在告慰牠那些死去的孩子们。 孙遗风已经昏死过去了,日后即便醒来也形同废人,需要重新开始数百年漫长的修炼,但他的原身秦岭黑狸猫已被去势了。 有良明白媚娘心中的痛苦心情,柔声说道:“我们走吧。” 月色迷离,鬼城静谧之极,一场人与妖,妖与尸的恶斗结束了。天明以后,还会有游人涌进这座“鬼城幽都”参观,但谁都不会想到前一天的夜里发生过如此诡异的事情。 山门内,薛道禅正在等待他们。 “孙遗风怎么了?”他听见了方才的那一声惨叫,于是问道。 “媚娘把他给阉了。”有良答道。 薛道禅的目光望向了媚娘。 媚娘使劲儿的点着头,承认是自己做的,为了无辜惨死的孩子们,牠行使了一个母亲应有的权利。 薛道禅苦笑一下,口中喃喃说道:“因果报应,非人力所不能及啊。” 他抓起有良和媚娘,纵身跃出了鬼城。 ☆、第五十六章 古空禅师 数日后,地平线上已经遥遥望见了拔地而起的南岳衡山。 薛道禅要赶回藏经阁会晤古空禅师,有良心中也正想回到殿前那块“灵田”疗伤,自从上次犯病恰巧在那上面打坐,当时尽管还是冻僵了,但神智竟然能始终保持清醒,说明还是很有帮助的。 媚娘反正也无处可去,牠是跟定有良了。 “呵呵,薛施主这么快就回到衡山,莫非又来寻老僧辩论来了?”古空禅师立于藏经阁大殿前问道。 “大师此言又错矣,薛某已经离开有月余,佛陀觉证‘十二缘起’,正所谓‘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何以有抽象的时间论之呢?” “哈哈,罢了,老僧已经备上香茗恭候多时了。”古空禅师一指石桌,上面果然杯壶俱全。 “大师,可否请人带有良和媚娘前去用些斋饭,我看他俩忙着赶路定是饿坏了。”薛道禅说道。 古空禅师随即吩咐小沙弥带去斋堂。 “大师,江湖上要出大事了。”薛道禅忧心忡忡的说道。 “哦,不知薛施主所谓何事?” “一只雌性幼魇出道了。”薛道禅把在丰都鬼城发生的事儿述说了一遍。 古空禅师闻言沉默良久,缓缓说道:“这个名叫二丫的女孩儿是75年河南驻马店溃坝二十四万冤魂诞生的魇,怨力甚大啊,而且又逢失踪了1300年的药王噬嗑针重现天日,此事当真是非同小可。” “所以薛某特地赶回衡山与大师商议,有何办法化解这一血光之灾。”薛道禅面色凝重,失去了往日狂傲不羁的神情。 “古往今来,所有现世的魇都曾带来过一场血腥杀戮,百姓惨遭生灵涂炭。尤其是近代,东洋大魇发动的侵华战争直接造成了国人死亡三千五百万人,之后的国共内战短短三年又死了数百万中国军人,平民的伤亡恐怕也不低于这个数字。解放后的历次运动包括文革浩劫,中华民族真是多灾多难啊。” 薛道禅点头称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不知多少人家妻离子散,留下多少寡妇泪。” “河南溺死之人大都尸首完整未曾毁坏,所以才能怨力集中而产生魇,妖道之所以谋划这个阴谋,估计还是针对尸道来的,暂时不会对人类造成太大的影响,但肯定会波及到,你有什么打算?” “这位有良小兄弟于二丫曾经相熟,可以接近她而不引起怀疑。” “你想利用他暗中除掉幼魇?” “这正是带他来衡山的原因。” “这样做有失光明正大吧。”古空禅师迟疑道。 “为天下苍生着想,也只有出此下策了。”薛道禅无奈的说道。 两人一面饮着茶,一边继续探讨着,天边飘来乌云,衡山上凉风习习,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大师,有良一点武功也不会,可有什么速成的功夫教给他?”薛道禅问道。 “薛施主武功不弱,随时点拨他不就行了?” 薛道禅摇摇头:“大师见笑了,薛某只是会些浅薄的妖道巫术,哪抵正宗的佛门功夫,请大师莫要推辞。” 古空禅师微微一笑:“薛施主也是深谙此道之人,应当晓得越是高深的武学需时越久,大凡速成的只能蒙骗一时,遇到高手即刻就会被拆穿的。” “那只幼魇初出道,还没有多少阅历经验,况且她与有良交情甚好,因此只要能蒙混一时就可以了。” “既然两人交情甚密,你觉得他下得了手么?”古空禅师问道。 “嗯……”薛道禅陷入沉思之中。 此刻,有良坐在斋堂里也同样的沉思着,面前的米饭青菜动也未动。 二丫竟会是‘魇’,这叫他实在难以接受。她心地善良,曾不顾柳十三阻拦救下了媚娘,胆小又小,渡船上见到滚滚的黄河水都吓得不敢睁眼……等等,怕水?河南驻马店溃坝溺死24万人的魂魄凝聚为魇,他们都是被洪水淹死的,怪不得二丫对河水如此的恐惧呢。 回想起鬼城的那天夜里,二丫现身后一掌便把黄魔杜大姐的毛线巫术给破了,而薛道禅却还吹了半天真气才解开孙遗风系着的手脚,她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厉害,只有“魇”才能轻描淡写的破解“魔”的法术,看来二丫真的是变了。 记得她怒斥孙遗风时曾说过“还害死了有良哥”这句话,看来还惦记着自己,可惜当时被薛道禅点了穴道,不然就追上去见面问个明白。 “有良,在想什么,怎么不吃饭?”身后传来薛道禅的话音。 “在寥阳殿里,你为什么点我穴道,不让与二丫见面?”有良气囊囊的说道。 “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二丫了,若是贸然跑出去是会害了你的。” “不会的,”有良反驳说,“我亲耳听见了她指责孙遗风‘害死了有良哥’这句话。” “有良,你听我说,”薛道禅坐在桌子的对面,面色沉重,“尘世间妖尸两道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近些年蛰伏已久的妖修和尸修纷纷重出江湖,有的已经附身到一些位高权重的官员身上,想要借助政府的力量压制和打击对方,这样做的同时将不可避免的给平民百姓带来灾祸。一般来说出现几只妖魔尸魔并不可怕,一旦魇出世,就有伴随而来的生灵浩劫。” “薛先生,你也是蛰伏的‘赤魔’?”有良问。 “嗯,薛某是靠读书研修打发时间,有良,文革期间有魇作怪,就带来了十年的浩劫,平民百姓死亡何止千万?你是一个有良心有担当的年轻人,正如你的名字一般,若是能借助你的手制止住一场浩劫的话,那可是功德无量啊……你愿意为天下苍生去做这件事情么?” “俺?”有良惊讶的说道,“俺怎会有那么大的能耐?” “你有,”薛道禅加重语气,“你和二丫交情甚密,她不会起疑心的。” “你要俺干啥?”有良不解的望着他。 “这个么……”薛道禅感觉难以启齿,支支吾吾的说道,“为了天下苍生,你应该知道如何去做。” “你要俺杀了二丫?”有良顿时胀红了脸,口气十分决绝,“俺死也不会做的!” 薛道禅沉吟片刻,缓缓说道:“除此而外,还有一条路可走,就是盗出‘噬嗑针’。” 盗针,哼,你不说俺都想去偷呢,曾静说过,阴阳二针合一才能彻底消除体内的极寒之气。 “这个事儿俺愿意做,只要不伤害二丫就行。”有良满口答应。 薛道禅心中暗道:“只要‘噬嗑针’到手,就完全可以制服二丫这只幼魇,等于同样是消弭了这场灾难。” 他点点头:“好,有良,你把噬嗑针盗出后交给我就算完成任务。” “行。”有良心中寻思着,到时候阴阳针合一俺才不会白白送给你们呢。 “你现在没有武功不行,起码要会一种能够保护自己的独门绝技才行,吃完饭来大殿前找我吧。”薛道禅说罢离开了斋堂。 藏经阁大殿前,古空禅师啜了口茶,说道:“嗯,这孩子倒是蛮重情义的,盗出‘噬嗑针’也不失为一良策。” “大师,你愿意教他一种护身绝技了么?” “当然,需要看下他的资质适合哪一种,我们先饮茶吧。”说罢,古空禅师端起了茶杯。 不多时,有良带着媚娘回到了大殿前。 “有良啊,伸手过来。”古空禅师面带微笑的望着他。 有良伸出了胳膊,古空禅师探指切下三关。 “咦,你这孩子体内怎么会有如此浑厚的老阴之气?此乃老僧平生仅见啊。”古空禅师愕然惊呼道。 “俺也不知道,生下来就这样。”有良表情十分自然。 “是啊,他体内寒气会定时发作,整个人如同冻僵了一样。”薛道禅在一旁解释说。 古空禅师放下手臂,沉默良久,最后缓缓说道:“有一种极其诡异的奇门绝技,衡山数百年来从未有人练成过,非是功夫不到家,盖因体内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老阴之气。以有良的情况来看,简直就是天赐习此绝技之人啊。” “是什么绝技?”薛道禅问道。 古空禅师面现尴尬之色:“这个么,名字有点俗……” 薛道禅正色道:“大师乃得道高僧,早已看破红尘,何必羞于启齿呢?” 古空禅师脸一红,嗫嚅道:“是‘梦遗神功’。” 薛道禅闻言忍俊不已,笑说:“大师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古空禅师赶紧摆手解释道:“北宋景德年间,衡山上出现一位高僧,阅尽藏经阁典籍,最后竟然于睡梦中悟出了一门古怪绝学,此人俗家姓名孟毅,由于口音关系,寺众叫白了,便称其为‘梦遗大师’。此功法极为阴毒,有悖佛理,因此一直没有取名字,高僧圆寂以后,人们便称之为‘梦遗神功’,也算是名符其实了吧。” ☆、第五十七章 梦遗神功 薛道禅感到这名字很有趣,功法也必是有独到之处,于是问道:“大师,此功究竟有何与众不同?” “这门绝学只包含了‘梦遗指’和‘梦遗掌’两招,简单易学,但九百多年来,竟无一人能够使用。” “这又为何?”薛道禅抓耳挠腮的心里直痒痒。 “因为根本无人有如此深厚的阴柔之气,佛门武功心法大都是至阳至刚,而‘梦遗神功’却是至阴至柔。按照梦遗大师的解释,体内阴气通过食指尖的商阳穴和掌心的劳宫穴向外射出,伤人于无形,具体能够射多远威力大小,则完全视体内阴气的充盈而定。可惜这几百年来,衡山没有一位僧人能够将其射出体外的,因此这门绝学也就慢慢的被人遗忘了。” “你认为有良有足够的阴柔内力?” “嗯,这孩子体内蕴藏的是浑厚老阴之气,若不是天生异秉,后天是根本练不出来的。” 薛道禅点点头:“那就请大师传授他‘梦遗神功’,有良,还不过来拜师?” “且慢,”古空禅师一摆手,说道,“此乃衡山绝学,非我佛门弟子不可习之,若要传授需先行剃度出家。” 薛道禅闻言倒是犯了难,有良若是剃度出家,等他见到二丫时,可能会影响到两人之间的男女情愫,就如同他们中隔了一堵无形的墙,对盗取“噬嗑针”多有不利。 “俺已经是佛门弟子了,先于风陵寺剃度出家,后入潼关佛崖寺,法名了去。”有良赶紧说,老和尚的这套奇门绝学,他感到真的是非常适合自己。 “哦,那就没有问题了,有良,听薛施主说你懂得‘鬼门十三针’,那么对人体经络穴位是不陌生了?”古空禅师问。 “知道一些,但不是很多。”有良实事求是答道。 “嗯,老僧就破例收你为关门弟子吧。”古空禅师呵呵笑道。 有良闻言赶紧跪下叩头拜师。 “此门功法十分简单,手阳明大肠经的商阳穴和手厥阴心包经的劳宫穴……”礼毕之后,古空禅师急于传授“梦遗神功”,于是迫不及待的比划着说道。 “大师,您在这儿传授衡山武学,薛某在此多有不便,先行告退了。”薛道禅拱手告辞离去。 此门功法的确简单至极,无非是凝聚体内真气循经倒行通过商阳穴和劳宫穴射出去而已,前者为“梦遗指”,后者是“梦遗掌”,总共也就只有这么两招。 古空禅师叮嘱说道:“一旦练了此心法,便不可再学他门武功,因为所有的武功心法都是顺行经络,而‘梦遗神功’则是相反‘顺则亡,逆则昌’,明白吗?” “是,师父。” “好在你不识武功,这样学此功法也就没有什么阻滞。”古空禅师点点头,开始传授心法,其实也很简单,功夫不大,有良便已经记牢。 “好了,以后就要靠你自己的悟性了。” “谢师父,”有良接着问古空禅师说,“大殿前面的这块‘灵田’为何会有灵气?听薛先生说季节到时,磷火如同萤火虫一般明亮。” “了去,既入老僧门下,也就不瞒你了,‘灵田’地下埋有一具古尸,钻出土壤的磷火已经持续有上千年了。” “葬在这里的人一定不简单,尸体分解的磷火竟能千年不败。”有良说。 古空禅师淡然一笑,道:“千年古尸难道就一定是人么?”说罢呵呵笑着转身离去了。 望着老和尚的背影,有良心中充满了疑惑,古尸不是人,那又会是什么呢? 当有良在衡山之巅刻苦修习“梦遗神功”的时候,邢书记与可儿已经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京城。 “相公,可儿饿了。” “可儿,我们已经没有钱了。”夜幕降临了,两人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邢书记把口袋里翻了个遍,只找到几张皱皱巴巴的角票。 “没了银两如何是好?”可儿犯愁了。 “你等会儿。”邢书记匆匆跑到一饮食小摊前,手里的几毛钱勉强够买一个肉包子。 “你吃吧,我不饿。”邢书记把包子递给了可儿。 “相公,一人一半。”两人坐在台阶上,可儿将包子掰开与他分食,实在推辞不过,邢书记只好把半拉包子丢进嘴里吞下。 “你看那孩子好可怜啊。”可儿手指着报亭下面一个残疾小乞丐说道。 邢书记抬眼望去,那是个只有一条腿的小乞丐,而且唯一那条腿的关节反转背在了身上,畸形的厉害,年龄大概只有五六岁,双眼已盲,浑身满是泥垢,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向路人乞讨。 可儿走过去,将半个肉包递到他的手里,而路人大都敬而远之。 “相公,这孩子还这么小又身残,家中父母何以忍心让他出来乞讨,我们还是报官吧。” “唉,可儿,这种事情多了,大都是被拐卖偷抢来的孩子,然后弄残出来乞讨,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的。”邢书记叹息道。 “《大清律例》对残害小儿迫其行乞是比照‘以药迷人图财者斩律’定罪,是要斩立决的,难道现在的衙门不管么?”可儿诧异道。 邢书记望着天真的可儿,已是无言以对。 “相公,我们还是去报官吧,九门提督就是管这事儿的,当年也出过这种事儿,后来都被砍了头。”可儿催促道。 “操,小臭娘们,少管闲事儿,是不是活腻味了?”身后突然传来恶狠狠的辱骂声。 两人回头一看,两名剃着小平头满脸横肉的壮汉怒气冲冲过来,看似打手的模样。 “算了,可儿,我们还是走吧,这种事儿公安局是管不过来的。”邢书记息事宁人的说道。 “相公,他俩就是残害小儿迫其行乞的人么?难道真的就不怕给衙门捉去杀头?”可儿还是感到不理解。 “杀你妈的头,”那两个壮汉可能有些忌惮邢书记魁梧的身材,于是从腰间拔出了弹簧刀,低声恐吓道,“再不滚开小心破了这骚娘们的‘盘子’。” 邢书记眉头皱起,忍不住呵斥道:“你们这些社会渣滓,工农阶级的败类,不但危害无产阶级专政的长治久安,而且还竟敢公然辱骂可儿,本书记本来不想管的,但是看你们欺人太甚,就不得不管了。” “书记?”两人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其中一人说道,“这个神经病,还书记呢,刚才连个包子都买不起,还他妈的分着吃。” “这小娘们‘盘靓条顺’,咱哥俩弄回去好好替她熟熟皮子。”另一壮汉色迷迷的建议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还得让老大先上才行,”那个年长一点的点头称是,随即把刀一晃,压低声音喝道,“跟我们走,不然叫你们当场见红。” “相公,咱们就跟他们去看看也蛮好玩儿的。”可儿拽着邢书记的手说。 “可儿你说怎样就怎样。”邢书记温柔的答道。 “真他妈的一对傻逼二百五。”两壮汉相视一笑,感到撞上了个大便宜,随即拖拽着残疾小乞丐的小木板车离开大街,与邢书记二人一道穿过巷子走入一条狭窄的胡同,最后来到一片破破烂烂的杂院内,这是已经断水断电待拆迁的老旧居民区,也是这伙人的临时巢穴。 屋子里点着油灯,过道的纸盒板上还躺着两个生病的残疾孩子,看样子已是奄奄一息。 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瘪老头嘴里叼着烟卷正在炕桌上自斟自饮,屋里充斥着一股劣质烧酒的辛辣味儿。 “老大,我们给您老带下酒菜来了。”壮汉们的语气十分恭敬。 “乖孩子,什么下酒菜啊?”老头声音沙哑,讲话时露出满嘴的大黄牙,从红红的酒糟鼻孔里喷出两道烟气。 “就是这傻逼娘们,盘子到挺亮的,条也顺,是专门弄来孝敬您老人家的。” 老头醉眼惺忪的盯着可儿,不住的点着头,嘴角滴着口涎:“嗯,不错,皮薄馅嫩,等我享用完了你俩也喝点汤吧。” “谢老大。”两壮汉点头哈腰的说着。 “这个人是干什么,把他捆起来省得扫兴。”老头指着邢书记吩咐道。 “是,老大。”那两人拿来麻绳就要上前捆绑。 “相公,这里好臭啊。”可儿噤着鼻子说。 邢书记口中冷笑两声:“简直是藏污纳垢,首都的治安怎么糟糕到这个样子?” 邢书记虽然不会武功,但体内的儒头蛮力气极大,两个壮汉的手刚一碰到他的身体,手一抡便把他俩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噗通”掉落在地上,疼得两人龇牙咧嘴直吭唧。 “哦,原来还是个练家子啊,来,老大今儿个和你试巴试巴。”老头口中冒出东北土话,纵身从炕上一跃而下,竟然身手十分的矫健。 可儿闪身躲过一旁,脸上笑嘻嘻的看热闹。 老头伸手一拳击出,一来屋子狭小,再者邢书记反应也迟钝,“咚”的打在了他前胸上,震得身子摇晃了两下。 邢书记趁机揪住老头的胳膊,最后两人四臂互抓较起了蛮力,脸红脖子粗的竟然势均力敌都差不多。 两名壮汉从地上爬起身,抓着弹簧刀扑上,如此一来形势急转直下,邢书记此刻根本腾不出手来应付,无奈之下脖颈处“咯咯咯”一阵脆响,现出了儒头蛮的原形。 那两人见状惊恐的“妈呀”一声大叫,顿时吓得两腿发软萎顿在了地上。 揪住不放的老头先是一愣,随即竟然大喜过望,自己脑袋也跟着一晃“咯咯咯”伸出了长长的脖子…… ☆、第五十八章 盗尸 邢书记与老头面面相对,一时间两人激动得无语凝噎,热泪夺眶而出。 “当啷”一声,两壮汉手中的刀掉落地上,双双一翻白眼晕厥过去了。 此刻邢书记与老头的两只长脖子相互缠绕在一起摩挲着,场面催人泪下。 “苦苦等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找到亲人了。”老头呜呜直哭。 邢书记也是激动万分,口中柔声问:“你也是农安县的?” 老头用力的点着头:“农安县拉拉屯的宋老拐。” “我是农安县委的邢书记。” 可儿呆呆的望着他俩,眼眶也悄悄湿润了。 回到炕上,两人盘腿于炕桌前一面饮酒,一面诉说着各自的经历。 “我是伪满康德元年死的,民国三十八年,也就是解放那年破墓出来的,然后赶紧逃离东北入关,由于没有身份因此一直在乞讨过日子……”宋老拐述说着自己的辛酸往事。 “宋老拐,你属于无产阶级的一员,但如今怎么能利用残疾儿童来乞讨敛财呢?我们国家是新的无产阶级专政政权,人民当家作主,与旧社会和资本主义不同,是决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的。那些残疾孩子本身就已经很不幸,竟然还忍心驱赶他们上街,简直丢尽了政府和儒头蛮的脸。”邢书记劈头盖脸一顿严厉的训斥。 宋老拐则是一脸的委屈,说:“这些孩子都是原先那伙儿丐帮的,我把他们老大打跑了,才刚接手没两年。” “就是一天也不应该,你看门外地上的孩子病得多厉害也不送医院,他们也是我们的阶级弟兄啊。哼,若是爷爷还在世知道他的子孙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连清朝都要斩立决的罪行,还不给活活气死了?”邢书记越说越气愤,最后止不住的要出手凑他。 宋老拐一听愣了下,诧异的问道:“你说的爷爷是……” “你是李地火的儿子,他是李地火的爹,当然就是你的爷爷。” “爹爹李地火还好吧?”宋老拐忙问。 “他已经死了。” “啊……” “现在爷爷的尸体被政府拉到京城来了,还要解剖展览,我和你姑姑特意赶来就是为了盗回岳父的尸体。” “爷爷和岳父?” “爷爷郭儒昌乾隆年间生了女儿郭可儿,民国初年又有了李地火,李地火又生了我们,我同可儿姑姑是夫妻,所以也是你姑父。”邢书记说着说着自己都快绕糊涂了,宋老拐更是拎不清这里面的关系。 “总之,赶紧同你可儿姑姑打招呼。”邢书记指着可儿对宋老拐说道。 宋老拐吃惊的望着年轻貌美的可儿,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可儿莞尔一笑,道:“郭儒昌是我爹,你当然应该称呼姑姑,虽然已经有两百零几岁了。” “哎呀,那可是姑奶奶了。”宋老拐翻身就在炕上“咚咚”的磕起头来。 “宋老拐,把那些孩子送回家吧。”可儿说。 “唉,他们从小就被人贩子偷抢出来,连自己都不知道家在哪儿,如何找得回去呢?只有乞讨一条路还可以活命。”宋老拐叹息道。 “交给政府啊,民政系统有流浪人员救助服务站。”邢书记说。 “他们才不要这些残疾儿呢。”宋老拐嗤之以鼻。 “那就送孤儿院,国家规定孤儿、弃婴都可以送去的。” “也行不通,光是要一大堆证明手续就卡死你了。” 邢书记拍案而起,怒道:“他不收,我们就偷偷送进去。” 可儿闻言高兴的“啪啪”拍起手来:“相公,你真的是义薄云天的大丈夫。” 邢书记一听更来劲儿:“今晚我们就行动,先送孩子们去孤儿院,再去国家文物局盗尸。” 此刻两名壮汉悠悠醒转,仍是惊魂未定,屋里有股难闻的骚臭气,原来是其中一人吓得大小便失禁,屙裤兜子里了。 “没用的废物,还不出去洗洗?”宋老拐怒道。 那人蹒跚着走出去了。 “老大,想不到您竟然是位长脖儿神仙下来凡间的。”另一壮汉瑟瑟发抖的恭维着。 “知道就好,今晚有行动,去准备一下手推车。”宋老拐吩咐道。 “是。”壮汉答应着走出去了,不过两人却再也没有回来,都吓跑了。 宋老拐收拾两件破旧衣服,连同这两年赚来的万把块钱打了个包袱背在身上,从此他要跟随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邢书记了。 屋里有一只特大号的旧皮箱,邢书记将其倒空带着走,准备用它来盛敛郭老爷子的遗体。 是夜,明月高悬,清凉的月光洒满了京城。 宋老拐推着一辆拾荒手推车出发了,邢书记与可儿紧跟在后面,车上躺着那三名残疾小乞丐和那只大空皮箱。 京城的儿童福利院位于海淀区清河镇,虽然夜已深,马路上仍然有不少人朝着天安门方向而去,听说广场上的学生们已经绝食好些天了。 半夜时分,他们终于赶到了福利院门口,此刻院内的居室楼和康复楼都黑灯瞎火的,只有医疗楼的值班室里还亮着灯。 宋老拐悄悄的贴近敞开的窗户望进去,值班的医生护士正伏在桌子上打瞌睡。 “咯咯咯……”宋老拐探出长长的脖子,用嘴叼住孩子一个个从窗口送进去,悄无声息的撂在地板上,孩子们仍旧在酣睡一点都没发觉。 “好啦。”宋老拐轻轻的吁了口气,然后三人退出福利院,回到了大街上。 邢书记满意的嘿嘿说道:“哼,这回他们该收下了吧?好,我们现在前去盗尸。” 凌晨时分,他们来到了朝阳门北大街十号国家文物局大楼前,此刻楼内漆黑一片,只有传达室内还亮着灯,门口停着一辆北京121型吉普车,屋子里面有警卫人员的身影在晃动,三人于是带着皮箱悄悄的绕到楼后从敞开的卫生间窗户爬了进去。 他们三人都能于黑暗中视物,因此并无妨碍,可是偌大的建筑,有上百个房间到哪儿去找呢? “相公,抱着可儿。”可儿说罢缓缓的从宿主体内逸出,魂魄随即穿墙入室开始一间间的寻找郭儒昌的遗体。 邢书记搂着毫无生气的可儿宿主躯体,与宋老拐在黑暗中静静的等待着。时候不大,怀里的躯体动了一下,可儿回来了。 “呜呜……”可儿恸哭起来。 邢书记忙问她怎么回事儿。 “爹爹就在一楼顶头的屋子里,皮肉都被割开了。”可儿悲痛万分。 邢书记一面安慰着她来到了走廊的尽头,门是锁着的。 “让我来撞开它。”宋老拐说着用足了气力“嘭”一声硬是将门撞了个大窟窿。 “滴滴滴……”突然间警铃大作,在安静的大楼内显得格外刺耳。 邢书记一看偷盗不成,那么就只有硬抢了,于是一脚将破门踹飞,进到了屋内。房中央的地上摆放着那具月光石棺,棺盖立于一旁,郭老爷子浑身赤裸的躺在石棺内,脖颈附近的肌肉已经被割开,胸腹大开膛,所有脏器都已摘除浸泡在了桌上的福尔马林玻璃罐中…… “爹爹……”可儿难过的呼唤着。 此刻楼外面已经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警卫们就要冲进来了。 “快,再迟就来不及了。”邢书记一面说着从月光石棺中抱起轻飘飘的郭老爷子放入皮箱内,然后将玻璃罐内的脏器统统捞出,水淋淋的一股脑儿塞进了尸体肚子里,并迅速将皮箱扣好。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几只手电筒光柱从门口照射进来,警卫手里都有枪,属于内保系统。 邢书记面色严肃冷静,先声夺人的问道:“你们这里谁是负责人?” “我是。”门口闪出一中年男子。 “你的职务?” “局保卫处副处长。” “嗯,我是邢书记,你过来我有话问你。”邢书记负手而立,手指在身后给可儿打了个手势。 可儿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朝夕相处了六年多,早已是心有灵犀。 可儿坐在椅子上,魂魄逸出身体朝着那位副处长飘去。 “书记?你是哪儿的什么书记?半夜来国家文物局干什么?”那位副处长严厉的质问道,目光盯着地上的大皮箱,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连我你都不认识吗?简直是岂有此理。”邢书记表现出极度的不满。 “我不认……”副处长刚说了一句便浑身一抖擞,接着连连咳嗽数声,嗓子似乎都哑了,随即恍然大悟般的开口说道,“哦,原来是邢书记啊,你看天黑都认不出来了。”不过声音显得有些怪怪的。 魂魄附体可以利用宿主的声带发音,但要模仿得惟妙惟肖完全一样则很难,需要长时间的联系才行。 邢书记明白可儿已经附体了,于是朗声说道:“此事牵涉到国家机密,我只能私下对你说,附耳过来。” 副处长走上前来,邢书记在他耳边匆匆说道:“可儿,现在需要弄一辆小汽车,我怎么说你就哼哈答应就是了。” 副处长点点头。 “要不折不扣的按照中央的指示精神办,我们一起出去吧。”邢书记大声说道。 “是,邢书记。”副处长转身一摆手,带着几名警卫走出大楼。 邢书记拎着大皮箱,宋老拐一身乞丐装束,双手抱着一动不动的可儿宿主跟在了后面。那些警卫人员都疑惑不解,今天副处长不但神情和说话声有些古怪,而且方才那个女人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晕倒了?但既然有领导抗着,不管出啥事儿反正他们也不担责任。 出大楼来到了吉普车前,邢书记将皮箱塞进车里,等宋老拐两人也上了车,他问副处长:“车钥匙呢?” “车钥匙?”可儿不知道车钥匙为何物,站在那里只发愣。 “处长,钥匙在你口袋里呀。”有名警卫在身后提醒他。 可儿伸手一摸,果然掏出一把车钥匙。邢书记接过来大声告诫众人道:“大家都记住,今晚的事情不得外传,下午我会再来传达中央有关领导的批示,到时候你们就一切都明白了。”说罢转身上车发动了马达,回头使了个眼色。 副处长浑身打了个激灵儿,可儿飘回到车上宿主体内,禁不住的“咯咯”一乐,邢书记猛地踩下油门冲上了大街,然后一路向北驶去。 大楼前,那位副处长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望着远去的吉普车背影,疑惑不解的问道:“是谁把我的车开走了?” ☆、第五十九章 抽丝剥茧 吉普车驶离了京城,连夜直奔河南方向而去,沿途看见很多军车包括坦克装甲车正在向首都方向集结。 “京城怕是要出什么大事儿了。”邢书记忧心忡忡的说道,他向来认为自己的政治敏感性很强。 不过其驾驶技术就很差劲儿了,只是原来当书记时跟自己的司机学了几手,尽管如此,也受到了可儿无限的崇拜。 “奴家想不到相公竟是如此的多才多艺。”她由衷的赞赏道。 “突突……”汽车发动机无力的转动了几下便熄火了。 “相公,怎么不走了?”可儿诧异道。 邢书记继续打着马达“嗡嗡”的就是发动不起来,急得额头上直冒汗。 宋老拐见多识广,告诉他:“姑父,没油了。” 邢书记这才注意到油表,指针果然指在零上。 此刻,吉普车正好抛锚在一座小镇附近,周围目及之处看不到有加油站,“我们还是先到镇上吃早饭吧。”邢书记无奈的说道。 宋老拐找了把螺丝刀,下车把前后车牌子都卸了下来,然后随手丢进了路边的草丛中。 “你这是干嘛?”邢书记不解。 “这车不能再用了,那个副处长肯定会报案,说不定前面哪个卡子路口就有人在盘查呢,我们得另外雇车走。”宋老拐江湖经验老道,预感到继续开下去有危险。 “嗯,”邢书记认为他说的有道理,“那这车怎么办?停在路边也挺扎眼的。” “交给我吧,姑父,这种事老拐有门道。”宋老拐神秘的一笑,拿着车钥匙就走了。 果然没多久,路边餐馆里的邢书记和可儿早饭还未吃完,宋老拐就拎着皮箱回来了。 “吉普车卖了2000块,起码够雇车到山西了。”他笑嘻嘻的说道。 “老拐,你这可是在销赃啊。”邢书记惊讶道。 “当然,要不咋这么便宜呢。” 邢书记沉默不语,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起码公安局追寻被盗车辆的这条线索暂时掐断了。 饭后,宋老拐与跑长途拉货的司机谈妥,顺便捎脚到郑州,三个人加一只皮箱总共500元钱,双方都皆大欢喜。 大货车轰隆隆绝尘而去。 八十年代末期,京城里有些重要机关部门已经安装有电子监控系统,由于那时光缆还十分少见,使用同轴电缆信号衰减又比较大,摄像头价格更是昂贵,因此尚不普及。 国家文物局大楼门口安装有一套黑白摄像监控系统,此刻,公安部刑侦局、市局以及内保部门都齐聚在会议室内,探讨昨晚发生的入室抢劫“古尸”重大刑事案件。 “我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位副处长流着泪说道。 “你看看摄像头拍下来的图像,明明是你亲手将车钥匙交给窃贼的嘛,”局领导皱着眉头说道,“而且据警卫们反映,你是认识那位‘邢书记’的。” “我?不可能,我以前从来都没见过这些人。” 公安部刑侦局的处长插话道:“现在已经发出了协查通报,相邻各省以及北京城内开始堵截排查这辆北京121型吉普车的行踪。另外马上派人拷贝昨晚录下的影像资料,将嫌疑人的相貌和技术人员采集到的指纹拿去部里资料库进行比对,这些都需要些时间。眼下大家先分析一下,此案都有哪些特点与众不同,经过梳理分析从中找到突破口。” “嫌疑犯共三人,两男一女,其中一男子衣着褴褛像是拾荒者,可以将他的图像制成照片,交给城里丐帮的乞丐们去辨识。”有人建议道。 “那个年轻女人是被抱上车的,她怎么了,是生病了吗?要赶紧查访城内所有的医疗机构,看看这个时段有没有类似的人前去就医。”还有人说。 刑侦局的专家发言了:“一楼工作室的房门是厚重的实木门,正常人不以工具单凭血肉之躯怎么可能将其撞破呢?” “你的意思是?”刑侦局处长询问道。 “没什么,只是好奇,关键是抢夺一具古尸的目的究竟何在?难道是想拿去展览不成?”专家接着说。 “不错,这才是问题的症结,”处长点头道,“嫌犯绝不敢公开将古尸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既然如此,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情况是这样的,”国家文物局的领导解释说道:“这具古尸连同月光石棺出土于山西河东风陵渡,那里曾是五千年前埋葬风后的地方。大家一开始都以为是发现失传了的‘风后冢’,后来经碳十四测定,古尸的年代根本没有这么久远。” “那么是什么年代的呢?” “碳十四测定年代也是有误差的,后来在结合了法医解剖综合判断才发现其死亡时间迄今只有一个月左右,胃里还残留着尚未完全消化的鱼虾,而且尸体还有令人匪夷所思的古怪之处。” “什么古怪?” “尸体颈部构造与普通人不同,口腔内还有产卵器,并发现了数万条死亡的精虫,那绝不是人类的精子,个头要大出很多倍。” “难道是外星人么?”有人异想天开的大胆推测道,“美国新墨西哥州罗斯威尔1947年发生的外星人飞碟坠毁事件,直到今日美国军方还一直保持缄默。再结合方才所说的人类不借助工具无法撞破那扇木门的情况看,我怀疑是否星际文明造访了古老的中华民族,而三名外星人嫌犯就是为了盗回他们同伙的尸体,用以湮灭他们来到地球的证据。” 众人你一言我一嘴的莫衷一是,一直到中午时分,公安部刑侦局资料库传来消息,通过与失踪人口数据比对,其中一男一女两名嫌疑人的身份有了着落。 刑侦局处长向大家通报:“嫌犯中那个高大男人证实是原吉林省农安县委邢书记,此人于六年前进京开会途中失踪,女嫌犯则是西安市一家公司的职员,数月前不慎落水溺亡,送至医院后遗体不翼而飞,却被换成了一具男尸。男尸名为郭二喜,就是发现月光石棺和被盗‘古尸’的山西河东风陵渡镇人,此案陕西和山西两省正合署侦查,是公安部督办的案件。” “不是外星人?”曾大胆发言推测的那人显得有些尴尬。 “当然不是,”处长站起身来,郑重的说道,“同志们,六年前邢书记的失踪,郭二喜的被谋杀,溺水而亡的女职员和昨晚发生的盗窃‘古尸’案,这些表面上看似毫无关联的个别事件,其实背后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我可以隐约的感觉到其背后一定有一个很大的阴谋,而且还牵扯到一些退下去的老同志,所以这绝对不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而是……” 众人的神情都严峻起来,等待着下文。 不过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把目光落在了昨晚的那位副处长身上,口中严肃的说道:“你必须跟我回部里交待清楚与那位邢书记的关系以及凌晨发生所有情况的细节。” “我当时真的是脑袋里一片空白。”副处长无奈的辩解着。 “相信组织上会有正确的判断,”他面向众人,“同志们,此案尚在侦查当中,今天会议的内容一律不得外传,否则后果自负。” 大货车驶入郑州城外的一处停车场,邢书记他们下了车,从京城出来这一路上很顺利,也没遭遇到盘查,下一步就是前往山西河东风陵渡了。 宋老拐长期厮混于江湖,办事儿能力没的说,不大功夫就又谈妥了一辆途径风陵渡黄河南岸渡口前往西安的货车,付了400元,三人马不停蹄的继续赶路,而公安撒下的网则始终落后了一步。 黄昏时分,他们终于来到黄河南岸,摆渡过江就是风陵渡镇,还好赶上最后一班渡轮,否则只有等次日清晨了。郭儒昌的尸体由于内脏是浸泡过福尔马林溶液的,因此几天下来并没有任何腐败,皮箱外面也闻不到有任何怪味儿,但时间也不可耽搁得过久。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三人渡过黄河上岸,先找了家饭馆吃点东西。 正吃饭期间,外面停下一辆吉普车,两名风陵渡镇派出所的警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协查通告。 “老板,最近这几天有没有见过这些人。”警员悄声问。 老板仔细端详了照片,努努嘴压低声音说:“是不是角落里吃饭的那三个人。” 警员一听转过身去瞧见了邢书记他们,核对无误后小声叮嘱老板不要打草惊蛇,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买了包香烟就离开了。他们把警车驶到隐蔽处,开始用无线对讲机与县局联系。 “盯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等候县局的增援队伍到来。”县局指挥中心命令他俩原地监视。 饭店内,邢书记和可儿只顾埋头吃饭,而机警的宋老拐却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看来我们已经被发觉,现在有俩公安盯上了,大概是人手不够在等增援。”他悄悄说道。 三人放下碗筷迅速结帐离店,沿着黄河故道一路疾行,时而回头望去,有名警察正远远的尾随着他们。 邢书记加快了脚步,拎着大皮箱健步如飞,三人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那名警察也不着急,因为这条路唯一可通的地方就是风陵寺,这三名嫌犯肯定去了那座废弃的寺庙,估计是打算在那里过夜。 当县局增援的队伍赶到后,他们把风陵寺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以邢书记为首的三名嫌犯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六十章 师徒 夜幕降临了,衡山藏经阁大殿内,古空禅师端坐于蒲团之上,有良跪于侧正在倾听着老和尚的教诲。 “有良,你要记住,‘梦遗神功’其实是一种拼真气的旁门左道武学,一旦人丹田贮存的老阴之气用光耗尽,此功也就算是废了。因为阳气可以有许多功法来修炼增加,而阴气则极为困难,正所谓与‘精尽人亡’是同样的道理。所以,施展此功时不可浪费阴气,只有在生死存亡之际方可使用。” “是,师父。”有良这一点倒是不担心,反正自己有补充阴气的渠道,但此事决不能透露出去。 “你心中对二丫可有男女之情?” 有良闻言沉默不语,是啊,自己也说不上对她究竟是哪种情感,以前的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和鬼城幽都月光下的那只幼魇,哪个更真实些?有良啊有良,你这是怎么了?难道短短数月就把妮子忘了么…… “去练功吧。”古空禅师说罢闭目禅定,这孩子尘缘未了,是祸是福真的是难料啊。 有良走出大殿,残月如钩,星汉寥寥,自从修习“梦遗神功”以来,自己进展神速,主要是体内有源源不断的老阴之气供给,这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与之比拟的。 灵田上方飞舞着许多荧光,地底下也在向外逸出丝丝的灵气,他走过去盘腿坐下,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海底会阴穴在吮吸着地下灵气。究竟是什么“千年古尸”?搞得那么神秘,古空禅师的意思是说那并不一定是人的尸体,难道是妖的么? “啪”的一声响,尽管很轻微也还是引起了媚娘的注意,“喵。”牠轻轻的叫了声。 有良听到了那是一粒小石子落在身旁的声音,他回过头去,发现“无碍林”中有一个熟悉的黑影正在向他招手。 他起身走了过去,待到近前一看,树下站着的人正是柳十三…… “师父?”有良惊讶道。 “哼,”柳十三抓住他的肩头嘿嘿道,“你这臭小子果然没死在‘鼍鼓十巫图’里,杜大姐说起你回去了京城学校,老夫还不太相信呢。” “师父,你怎么会来到了衡山?”有良看到了柳十三干瘪的眼角渗出了热泪。 “老夫是跟着你们一同上的衡山,暗中盯着你都快半个月了。”柳十三详细的道明原委。 原来那天夜里在丰都鬼城出来,杜大姐就告诉了柳十三,说起前几天有良一个人到学校的事情。 “有良为了二丫一定会赶去丰都的,柳十三留在这里等他吧,关教授去暗中追踪老白同二丫,我必须要即刻返回京城,把出现新魇的事情报告老大。”杜大姐对他俩做了分工后匆匆离去,随后关教授也告辞走了。 柳十三在鬼城幽都山门外隐蔽起来,等待着不知道何时会赶来的有良,他想不通自己这个头脑不太灵光的小徒弟竟会脱困而出,去京城肯定是想要寻师父来了,还算是有情有义。正寻思之间,大约小半个时辰,随即瞧见那个穿着笔挺藏蓝色中山装的薛道禅带着有良和媚娘跃出了山墙,于是便悄悄的一路跟来了衡山。 由于摸不清状况,他始终没有露面,只是在暗中观察着,发现藏经阁老和尚在传授有良武功,于是便未加打扰,如今看似有良已经学成功夫,这才出来相见的。 “你是怎么从壁画里出来的?”他问。 有良把对薛道禅讲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柳十三听了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接着询问:“老和尚教你的这是什么古怪功夫?” “梦遗神功。”有良告诉他。 “梦遗?”柳十三嘿嘿一乐。 “师父,杜大姐竟然是你的头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有良迷惑不解。 “此事儿……”柳十三面现尴尬,口中搪塞道,“不说也罢。” “有尘道长,来到衡山日子也不短了,今晚终于肯露面啦。”突然林子外有人说道,月光下,薛道禅正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俩。 “薛先生?”有良吃了一惊。 两人走出无碍林来到跟前,“老夫姓柳,是有良的授业师父。”柳十三先自我介绍道。 “哼,”薛道禅不屑的说道,“青城山常道观有尘道长,天师道‘鬼门十三针’的传人,俗家姓名柳士散,多年前下山还俗后,从此杳无音讯,薛某说得不错吧?” 柳十三是老江湖了,晓得人家既然能够把自己老底都掀出来,此刻狡辩和抵赖都是没有用的,于是坦诚答道:“佩服,薛先生所言没错,老夫确实就是有尘,当年只是过不惯青城山那种清苦日子之所以才还俗的。” “是么,可是你带走了‘鬼门十三针’绝学。”薛道禅嘿嘿道。 “老夫行走江湖,总得要有一技之长能聊以糊口。” “历朝历代的‘禁针’,岂止‘聊以糊口’这么简单?人为的截断三世因果,打乱循回往生,实在是为祸人间啊。”薛道禅语气严厉。 “看似薛先生是想要替天行道,灭了老夫不成?”柳十三口里说着,心中暗自戒备。 薛道禅呵呵一笑,道:“薛某原先是这样打算的,不过现在事情有了变化。在奈何桥上,你也看到了妖道那边出现了一只幼魇,若待她发育成熟以后必将带来一场浩劫,这一点柳先生和你的上司黄魔玉尸杜大姐应该没有异议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柳十三谨慎的问道,他感觉这位薛先生绝不是个善茬。 “当然是盗取‘噬嗑针’了,薛某一直担心有良江湖经验太少难以独立担此重任,这回若是有柳先生在一旁暗中相助的话,那就一定会事半功倍。” “你想让有良去找二丫盗针?难怪要教他武功呢。”柳十三此刻才恍然大悟。 “柳师父,”薛道禅要利用人家,连称呼的语气也都变了,“你看上去双目已盲,怎么还视物如常,莫非开了‘天目’不成?” “就算是吧。”柳十三含糊着未置可否,他可不愿意透露自己独创的‘阴眼’绝技。 薛道禅点点头,也没多问,江湖之人大都有些隐秘在身,旁人不好深究。 “师父,什么是‘玉尸’?”有良诧异道。 柳十三表情有点不自然,解释说:“‘玉尸’和关教授的‘斗尸’同属民间十八种尸变之一。” “师父,你也是什么‘尸变’么?” 柳十三摇摇头,说:“老夫不是。” “那怎么和那些尸是一伙的?”有良仍是有些不解。 薛道禅在一旁呵呵笑道:“柳师父大概也是为情所困吧?要知道,那‘玉尸’可是贪得无厌啊。” 柳十三面色尴尬,赶紧岔过话题:“不知薛先生又是哪一条道上的?” 薛道禅正色道:“薛某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只不过是希望妖尸两道能够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天下苍生安居乐业,值此而已。” 柳十三点点头,看来衡山上的老和尚以及面前的这位薛先生不是敌人,既然主动提出合作,自己当然何乐而不为。 “老夫愿意与有良一同去盗取‘噬嗑针’。”他表态道,心中暗想至于拿到噬嗑针以后嘛,嘿嘿,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好,那我们就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了,”薛道禅欣然道,“你们可有二丫的消息?” “关教授正在追踪,应该找得到他们的落脚处。”柳十三回答。 “好,一有确切消息,你俩就可以即刻出发,我先去给你安排个住处。”薛道禅拱手告辞,回藏经阁的路上,他心里盘算着有尘,也就是柳士散那家伙绝对是个滑头,盗针可不能光指望这师徒俩,自己可要偷偷的盯住了,关键时刻再暗地里出手,总之噬嗑针决不能落入他人囊中。 从无碍林中出来,有良和柳十三来到“灵田”之上。 “奇怪,这里聚拢了好多的萤火虫,竟然驱之不散。”柳十三面现讶异的说道。 “有时地面上也有磷火。”有良故意引导其往地上看。 “什么也没有啊。”柳十三瞥了两眼答道。 此刻,有良可以清晰的瞧见地表上丝丝的灵气,而柳十三竟然一点都看不见,难道自己的阴眼视物能力已经超过师父了么?想起杜大姐蜡黄的面色,薛道禅周身的红芒,难道因为吸入了“噬嗑阴针”的至寒之气,使得阴眼提升了一个层次,可以瞧见灵气和魔了? 既然师父柳十三瞧不见,就没有必要告诉他。 “据古空老禅师说,这些萤火虫在灵田上飞舞是因为这地下埋藏着一具千年古尸,而且还不一定是人的尸首。”有良想师父柳十三的江湖经验老道,兴许能猜出地下之物。 “哦,竟有此事儿?”柳十三闻言大感兴趣,那只阴眼使劲儿的盯着地皮瞧,但也没看出任何端倪出来。 想当初,这个柳十三刚刚毁掉自己左眼的时候,心里怨恨至极,一心想等恢复“中阴吸尸大法”以后报这个仇,不过现在这种戾气已经逐渐消散了。一方面见到他为自己的安危担心以及重逢时的热泪盈眶,另外同时也感觉到有了一只阴眼倒还蛮不错,可以看见妖和尸,而且现在提升到魔一级,已经完全超过了师父,心里反倒涌现出了一种优越感。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境遇而改变。 ☆、第六十一章 身世 有良默默的望着柳十三,心中五味杂陈。 “一定有能够吸引这些萤火虫的东西在这地底下,会是什么呢?”柳十三摇了摇头也不知道。 既然连师父这种老江湖都瞧不出门道,还是算了吧,有良沮丧的想,反正对自己体内的寒气有帮助就好。 “师父,原来你是青城山常道观的道长啊,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呢?”有良想起薛道禅的话,遂问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那你不认得那个常道观的葛道长么?” “老夫下山时,他还没来呢。” 有良想了想,突然说道:“师父,你和杜大姐是情人吧?” 柳十三蓦地脸色一红,面现尴尬之色。 “俺知道了,你一定是为了她才还俗的。”有良咯咯笑道。 柳十三长叹一声,过了许久才幽幽说道:“有良,师父给你讲一个发生在明朝万历年间的故事吧,距今已有400年了……”他目光凝视着夜空,好像穿越到了那个久远的年代。 浙江绍兴府布政使之子李甲,在京城做监生,一日于秦淮河畔遇到金陵名妓杜薇,其在教坊发司院中排行第十,人称“杜十娘”。这杜薇生得:浑身雅艳遍体娇香,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莲萼,分明卓氏文君;唇似樱桃,何减白家樊素。可怜一片无瑕玉,误落风尘花柳中。 她十三岁破瓜,现年十九岁,七年来多少公子王孙为她情迷意乱,破家荡产而不惜,有道是“座中若有杜十娘,斗筲之量饮千觞。院中若识杜老薇,千家粉面都如鬼”。 李公子风流年少,两人一见钟情,意气相投,朝欢暮乐,终日相守,如夫妇一般,海誓山盟,别无它志。 杜十娘有心从良,想嫁与李甲,唯李公子惧怕老爷不敢应承。初时李甲撒漫用钱,大差大使,老鸨胁肩谄笑,奉承不暇,别的富家巨室闻名上门,求一见而不可得。日来月往不觉年余,李公子囊中日渐羞涩,老鸨也就处处给白眼儿看。老布政在家听闻儿子嫖院,多次来信催其回去,李公子迷恋十娘终日延捱,后来得知老爷在家中发怒,就更是不敢回家。此时已经身无分文,衣衫都典当光了,老鸨要赶他走,唯杜十娘不允,气得老鸨说:“如果他十日内拿三百两银子来,就可以赎身,否则杜十娘就得另外接客。” 这李公子在京城到处借钱也借不到,期限临近急得团团转,杜十娘于心不忍,悄悄拿出私房钱给他。十日到,老鸨见他真拿出三百两银子立马反悔,杜十娘以死相逼,才迫使老鸨放行,两人即刻乘船逃离京城返乡。夜宿瓜州渡时,被一徽州盐商巨贾子弟孙富看上,其贪图十娘美色,使计诳出李甲一同去酒楼饮酒,席间极尽挑唆之能事,以李父身居布政使要职怎容家中长子娶青楼女子为妻戳中李甲的要害,并愿意出一千两银子交换杜十娘。 李甲借着酒力说要和十娘商量,不料杜十娘竟然爽快的答应了,次日交割的时候,岸上聚拢了好多看客为一睹秦淮名妓的风采。 十娘当着众人之面取钥开锁打开自己的描金文具箱,唤李公子抽第一层小箱,内有翠羽瑶簪宝珥价值黄金数百两,被十娘尽数抛入江中,岸上之人都不知所为何事,李甲与孙富并两船之人也无不万分惊诧。 十娘命李公子再抽一箱,乃玉箫金管,再抽尽是古玉紫金玩器,价值数千两黄金,十娘尽投于大江之中,此刻江边观者如堵,齐叫:“可惜!可惜!”再抽最后一箱,里面除夜明珠盈把外,还有祖母绿、猫儿眼以及诸般异宝,目所未睹,价值连城,众人齐声喝彩,喧声如雷。李甲不觉大悔,抱住十娘恸哭,杜十娘斥道:“妾风尘数年,私有所积,本为终身之计。自遇郎君,山盟海誓,白首不渝。箱中百宝不下黄金万两,赠你父母,或许怜妾有心而接纳入门,也好终身有托,生死无憾。谁知郎君中道见弃,负妾一片真心,今日当众开箱出示,使郎君知区区千金未为难事。妾椟中有玉,恨郎眼内无珠,今众人作证,妾不负郎君,是郎君自负妾耳!”说罢抱宝匣纵身跃入滚滚长江之中…… 讲到这里,柳十三已是黯然泪下。 “杜十娘……”有良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玉尸……那杜大姐莫非就是杜十娘?” 柳十三幽幽道:“明代冯梦龙《警世通言。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并非虚构,秦淮名妓杜薇为李甲公子所累,愤而投江自尽。后来尸体顺江而下,因机缘巧合发生尸变而成为了一具‘玉尸’。而那李公子追悔莫及,沿江寻找,不吃不喝,最后殉情而死,此人师父不说,你也应该猜到是谁了吧?” 有良更加惊讶了:“你是说……关教授!” “正是,时至今日400百年也已过去,尽管当年的李公子已经变成了一具斗尸,却仍旧不肯原谅自己,日夜为当年所作之事忏悔不已。”柳十三叹息道。 有良被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深深的震撼了。 过了许久,有良回想起杜大姐的容貌,不由得疑问道:“可是杜大姐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看啊。” “这是近年来修炼所导致的,当年十娘上青城山游览与为师初遇时,那天恰逢烟雨朦胧,恍若仙境,她撑着一把油纸伞就像仙子一般出现在山间小道上……”柳十三回忆起当初的情景,嘴角边仍抑制不住流淌下来一缕晶莹的口涎。 此刻,有良终于明白了,柳十三之所以下山还俗并非是受不了青城山中清苦的日子,而是为情所私奔的。 “妖只知交配,尸却重情,而人则介乎于二者之间。”柳十三长叹道。 看来情感这东西力量好大啊,怪不得师父尽管身怀“鬼门十三针”绝技,也心甘情愿的为杜大姐所驱使。有良想到了自己,能否为妮子、为二丫付出全部的身心么?他不知道。 “师父,那你为什么不和杜大姐结婚呢?” “为师何尝不想,只是她不会同意的,唯有当年钟情过李公子一人,结果还是误托终身。这几百年来,她已经不再是属于任何一个男人了。” “杜十娘乃千古女侠,尚且不能觅一佳侣共跨秦楼之凤,竟错认李公子。唉,真是造化弄人,明珠美玉投与盲人,以至于恩变为仇,万种柔情化为流水,深可惜也。”薛道禅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由衷的感叹道。 “薛先生,你也知道杜十娘?”有良问。 “呵呵,”薛道禅笑道,“冯梦龙的《三言》你没读过么?” 有良摇摇头,在家时听说过狼牙山五壮士和刘胡兰以及王二小放牛郎的故事,进入寺庙后就是学些佛经,看来知识还是懂的太少了。 “柳师父,你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我带你过去歇息吧。”薛道禅领着柳十三去寺中客房,有良仍留在灵田这儿打坐,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喵。”媚娘指着柳十三的背影直摆手。 “你是要俺别同他一起去找二丫么?” 媚娘点点头。 有良陷入了沉思,媚娘别看牠只是一只猫,但有时候直觉还挺准的,不管怎么说,正像古空师父所说的,自己先要学好神功,有保命的手段才行。 天空中有一群鸟儿归巢从头顶上飞过,有良心念到处经脉逆转,食指伸出“嗤”的破空声响起,老阴气束直射半空,一只飞鸟应声坠落,媚娘跑过去将其叼了过来,有良定睛细看,那鸟儿已经冻得梆梆硬像块冰坨。 “有良,众生平等,切记不要伤及无辜。”古空大师正巧出来看见这一幕,近前托起僵鸟在掌心,双掌间隐约见红光一闪热气四射,顿时那鸟儿扑腾两下翅膀便重新飞走了。 “是,师父。”有良应道,心想古空禅师功夫煞是古怪,简直深不可测。 ☆、第六十二章 赶尸人 清晨,柳十三好不容易才挂通了京城的电话,向杜大姐报告了在衡山上的情况。 “京城出事了,昨夜枪声不断,据说死伤不少,时局动荡,情况暂时尚不明朗。”杜大姐在电话里忧心忡忡的说道。 “李公子,不,关教授还未发现二丫的踪迹么?” “前不久,二丫和老白在湘西沅陵失去了踪迹,眼下他正在那一带查访,有点人单力薄,你马上赶过去与其会合,务必查清他们的下落。嗯,暂时先不要带有良同行,等找到二丫藏身之处再通知他赶过去,免得过早被发现你们在一起,有良是我们最后的杀手锏,不到最后切勿轻易使用。” “是,十娘,不,老板。” “柳十三,你今天怎么了?”杜大姐厉声道。 “对不起,我……” “算了,衡山薛道禅,此人能言善辩嘴上说得好听,是敌是友还不清楚,要留意多加防范,他毕竟是只妖,非我们同道。” “你说他是只妖?”柳十三暗自惊讶。 “是赤魔,不过竟然识别不出来究竟是何种妖,令人费解,所以才在鬼城幽都放了他一马。” “哦,怪不得呢,我还以为你对他有意思了。” “胡说,”杜大姐莞尔一笑,叮嘱说道,“总之,此次一定要夺回‘噬嗑针’,这是老大的亲口指示。”她说完随即挂断了电话。 老大的亲口指示?柳十三也不清楚这位幕后老大究竟为何人,只知道其位高权重,隐蔽的极深,这是绝对不敢瞎打听的,否则随时都会招来杀身之祸。他摸着干瘪的眼眶,当年在青城山上的时候,自己的相貌就很一般,与关教授有着天壤之别,当然心中也明白,杜大姐相中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可以斩妖除魔的天师道绝学“鬼门十三针”。尽管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还俗下山,拜倒在石榴裙下,毕竟同床共寝了一段日子,比起当年那些公子王孙还幸运的多了,如今回想起来,那种销魂简直是毕生难忘啊。 “有良,老夫要下山追寻老白二丫的下落,据说是在湘西苗疆的沅陵一带,你在山上继续练功,等有了确切的消息就打电话来衡山,再赶过去不迟。”柳十三找到有良私下对他说。 “师父,你放心去吧,俺会好好练功的。” “师父想了一夜,殿前那块灵田夜晚萤火虫聚舞,飞光如烛,此绝非普通自然现象,而是古人称作“秉烛朝圣”的稀有灵异现象,那地下埋藏之物肯定大有来头。”柳十三悄声说。 “会是什么呢?” 柳十三摇摇头:“为师想破脑袋也没猜出来。” 向古空禅师和薛道禅辞行以后,柳十三便匆匆下山去了,有良站在祥光峰下,望着师父的背影,心中暗自寻思着,看他和关教授对一个女人用情如此痴迷的样子,人应该不会怎么坏吧? 此刻的有良还只知道把人简单的分为好人坏人两种,却不晓得尘世间绝没有单纯的好坏人之别,所有的人其实都是有好有坏于一身的矛盾集合体,随着时间环境诸种条件的改变,相应的表现出某一面,这就是真实的人性。 最近他已经习惯了一只眼视物,也感觉不到有什么不方便,但发现左眼皮开始下垂,眼眶也逐渐干瘪塌陷,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同师父一个样了。有良苦笑了一下,以前自己担心吓了一只眼,变成残疾人,将来有何面目再见妮子。不过现在想通了,剩下一只阴眼也挺好,能视常人所不能见之物,起码有趣优越的多了,总比窝在潼关佛崖寺里当一辈子烧柴的伙夫要强。 他想到了二丫,她现在和老白躲在湘西的某座大山里修炼,自己始终不相信善良的二丫会变成一只杀人不眨眼的大魇。如今柳十三和关教授正在到处寻找她,说不定杜大姐或是更厉害的人物得到消息都会去追杀夺针,连薛道禅也不会放过她的,那时的处境可就危险了。而且万一噬嗑针被别人夺走,想再抢回来难上加难,没有了阳针,自己的寒气就无法彻底驱除,说不定那天冻硬后就永远醒不过来。 不行,得去找二丫,带她躲开那帮追杀的人,有良决心要设法尽快的离开衡山。 “师父,”有良对古空禅师说道,“来衡山这么久,还没有好好的玩过,俺想出去走走转转。” “也好,不过别走远,晚上一定要赶回来,不然会让薛施主担心的。”古空禅师答应了。 有良只是揣上曾静的那两千块钱,衣物都没带,抱着媚娘走下了祥光峰,看上去似乎是漫无目的的浏览,当他确认身后无人跟踪时,便一路沿偏僻小道西行。出门之前,他仔细的查过那本地图册,衡山向西不过五百多公里就可以到达湘西苗疆了。尽管苗疆地域广阔,到处都是崇山峻岭,人烟稀少毒蛇猛兽出没,但这些难不倒他,兜里有钱,而且又学成了“梦遗神功”,即便遇上几个劫道的土匪蟊贼或是野兽,相信也能对付得了。 有良一路穿行在东南丘陵之中,越往西走山势逐渐高耸,这些天来都是夜伏昼行,晚上借宿在山民家,饿了啃点干粮,渴了饮些山泉水,不一日终于进入了偏僻的苗疆。 日暮时分,四下里望去都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和莽莽林海,见不到一户人家。 “媚娘,看来咱们只有露宿了。”有良放下背篓,媚娘弓着懒腰打着哈欠从篓子里爬出,行走山路背竹篓最为方便实用,里面存放有干粮、精盐以及途经集市时买的刀和火柴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喵。”媚娘见有良拿出了干巴巴的馒头,厌恶的想吐。 “好吧,其实俺也想吃肉了,”有良拿起手电筒说道,“走,去瞧瞧有什么小动物。”然后率先向附近的树林里走去,媚娘欢快的跑在前面,尽管一条腿残疾了,但仍还是非常灵活。 黑夜中,山鸡与鸟类一样都是是雀盲症,手电照着动也不动直接逮就是了,如遇野兔则始终在光柱里跑也好抓,要看运气如何能碰到什么了。没多久,媚娘冲着一株大树轻轻的“喵”了声,手电照过去,果然在高高的树桠上蹲着几只山鸡,见到光亮傻乎乎的愣在那儿纹丝不动,媚娘兴奋的冲到树下准备爬上去捕捉。 “不用麻烦了。”有良说着一抬胳膊“嗤嗤”连续射出几股老阴气束,那几只山鸡瞬间被寒气冻僵一股脑儿的摔了下来,媚娘嘴里叼了两只,有良手里拎着两只,今晚终于有肉吃了。 有良不能像古空禅师那样用手掌发功解冻,所以只能燃起了一堆篝火等着慢烘融化,等山鸡变软了之后立刻剥皮开膛破肚串在木棍上烧烤,一面不时的撒上些精盐。 随着肌肉脂肪“滋滋”的融化,没过多久,那浓郁的香气便弥散在了夜空中。 媚娘流淌着口涎,目不转睛的盯着篝火木架上焦黄的烤鸡。 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锣响,山道上走来了三个长袍人,前后二人为黑颜色,中间的则是一袭白袍,在清冷的月光下一言不发的匆匆赶路,令人感到无比的诡异。 这三人走到数丈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前面的黑袍老者鼻子嗅了嗅,烤山鸡的香味儿实在太诱人了,他迟疑的开口问道:“小兄弟,你的山鸡卖不?” “都是旅途中人,过来随便吃就是了。”有良自从离开佛崖寺以后,性情已经开朗了不少,尤其是和柳十三以及薛道禅相处的日子里,也学到了不少为人处世的江湖礼节。 “那就多谢小哥了。”黑袍老者连声道谢,招呼后面的黑袍人前来篝火旁,唯独将白袍人孤零零的甩在那儿,老老实实的站立着一动不动。 “那位老兄不过来一起吃么?”有良诧异的问道。 “只是个死人,无需管他。”黑袍老者说道。 “死人?”有良吃了一惊,抬眼望去,白袍人果然身材细瘦像是女人,头上的大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孔。 “小哥原来不是本地人,我们父子俩是走脚老司。” “走脚老司?”有良头一回听说。 “说得俗点,就是赶尸匠。”老者一面撕扯咀嚼着喷香的山鸡,一面解释道。 黑袍走脚老司姓罗,人称罗老爹,他的儿子名叫柱子,年龄与有良相仿。湘西地区多高山峡谷,道路崎岖难行,客死他乡的人想要入葬祖茔,自古以来唯有靠“赶尸”穿州越省才能送回家,因此便催生了“走脚”这一行当,人们尊其为“老司”。 走脚人都是昼伏夜行,而且唯有湘西才能得见。这里不单有专门的“死尸客店”,当地人闻见小阴锣的声音也都知道回避和拴狗,因为尸体极易受到犬只的惊吓,导致亡魂不能早日返乡。 这些年来,公路延伸进了湘西山区,走脚的范围日益缩小,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只有在不通路的深山老林还偶尔得见赶尸人的身影。 “唉,家里田地太少,将来没了走脚活计又能干什么呢。”老者愁眉苦脸的叹着气。 罗老爹的儿子始终坐在那里闷着头一言不发。 “死人还能走路,那不就是尸变了么?”有良望着远处的白袍人诧异的问道。 ☆、第六十三章 女尸 罗老爹摇摇头,解释说:“不会的,尸体的口鼻内都填了上等的辰州砂,胸腹还以辰州符镇住,尸变不了。” “罗老爹,您知道总共有多少种尸变吗?”有良好奇的问。 俗话说“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罗老爹啃着香气四溢的烤鸡,因此也就话多了。 “据说有十八种尸变,不过我走了几十年的脚,也只见过两三种而已。” “都有哪十八种?”有良来了兴趣。 “嗯,有血尸、荫尸、肉尸、皮尸、汗尸、毛尸、醒尸、石尸、僵尸、玉尸、行尸、诈尸、走尸、甲尸、斗尸、菜尸、绵尸、和木尸,总共一十八种尸变。”罗老爹掐着手指头一一数来。 这些尸变,有良只见过两种,就是斗尸关教授和玉尸杜大姐,想不到尘世间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儿。 “人死了怎么才能发生尸变呢?” “这个么,”罗老爹想了想,说道,“每一种尸变都是有着不同的机缘巧合,总之需要多种条件碰巧遇在一起才有可能,十分的罕见。就拿我们沅陵走脚村来说,有的人赶了一辈子尸,也不一定就能见到一具尸变。” “你是沅陵的?”有良闻言心中一动,柳十三说二丫他们正是在那儿失去踪迹的。 “嗯,沅陵深山里面的一个偏僻的小村子,自古以来,村里的男人都是从事‘走脚’这一行当,‘走脚村’的名字也就是这么来的。” “你们现在是准备去哪儿?”有良问。 “返沅陵,送‘喜神’回家,她老家是大合坪乡的,在深圳打工时出的事儿。唉,也挺可怜的,小姑娘只有十五岁,比我儿子的年龄还小呢。”罗老爹叹息道。 “深圳很远吧,你们不是要走很长的时间?”有良听薛道禅说过,那是一个新建设的特区,令人眼花缭乱的花花世界。 “不是的,这丫头长得模样挺俊,在深圳一家酒店里当服务员,被一个有钱的老板给糟蹋了,还扒光了衣服照相威胁要她接客。孩子连夜逃跑回家,车到溆浦感觉没脸再见家人,一时想不开就上吊了,要不是留下一封遗书,这些事儿就无人知晓了,唉,什么世道。” “可以根据遗书去抓那个坏蛋啊。”有良气愤道。 “没用的,溆浦县的公安说人都已经不在了,死无对证,况且又是自杀,现在讲究的是证据,后来我们爷俩赶去溆浦走脚接她回家,只有在故乡,这孩子才能得到安息。” “那坏老板叫什么名字?”有良想有朝一日要是让俺碰上,非得把他先吸干再冻成一个大冰坨不可。 “都在那份遗书里写着呢,遗书让溆浦县公安局扣下了,说是必须封存在卷宗里结案。” 聊着聊着,山鸡也都吃完了,罗老爹站起身来道谢,准备继续赶路。 “俺可以跟你们一起走么?”有良突然问。 “小兄弟,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罗老爹不解。 “俺是想去找一个朋友,听说她去了沅陵。” “沅陵什么地方?” “俺也不知道,她……失踪了。” “啊,有这等事儿?”罗老爹似有不信。 “她叫二丫,是个女孩儿。”有良只得实说。 “是你对象吧?” “嗯。”有良脸一红。 “好吧,我们一起走,越往里面去都是深山老林,你一个外乡人很容易迷路出不来的。”罗老爹爽快的答应了。 此刻,媚娘已经将牠的那只山鸡啃光,最后咽下鸡脑袋并从牙缝里挤出坚硬的鸡喙吐掉,打了两个饱嗝拍拍胀鼓鼓的肚皮,显得格外舒坦,看得罗老爹直发傻。 有良重新把媚娘抱回到竹篓里背起,熄灭了篝火,然后与罗老爹父子一同上路。 半夜时分,山坳里出现了一个小村庄,黑灯瞎火的,人们都已睡熟。 罗老爹在前面敲响了阴锣,口中喊道:“阴人上路,生人回避喽……” 按规矩,赶尸是不能进村的,于是他们沿着村外绕道而行。 路旁有一座半人多高的小土地庙,罗老爹掏出一把冥币纸钱抛撒出去,凡是死尸途经一方土地,都需要交买路钱通融才行。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低沉的咆哮声,小土地庙后猛然间窜出几条野狗,其中那只体型巨大的黑色恶犬瞬间便扑倒了女尸,张开血盆大口便咬。 月光下,女尸身后的罗柱子瞅得真切,手腕一抖便将打狗棍直接捅进了狗嘴里,哪知恶犬力气极大,叼住棍子猛地一拽,令其顿失重心摔倒在地,但他瞬间扑在了女尸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那死去的女孩儿。 前面的罗老爹大惊失色,举起打狗棍正要念“哑狗咒”来驱赶恶犬。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嗖”的从有良身后的背篓里窜出,听得“嗤嗤嗤”连续几下,月色中血光飞溅,媚娘的利爪早已将那几只凶恶的野狗喉咙切断,横尸于地下。 罗老爹看得简直是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山村里又传来一连串的狗吠声,由远而近。 “快走,狗群一来就麻烦了,”罗老爹匆匆拽起柱子,口中急促说道,并念动巫咒大喝一声“起!” 月下女尸重新站立起来,跟在了杜老大的身后落荒而去。 黎明前,他俩终于赶到了沅水渡口附近的一家“死尸客店”里住下。 “亏得没让野狗咬烂了尸首。”罗老爹检查了下女尸,心有余悸的说道。 “罗老爹,为什么狗专挑死人咬?”有良问。 “尸体身上会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气味儿,人闻不着可狗的鼻子却能嗅到,怨力越大的气味儿越浓。” “哦,是这样。”有良明白了。 “柱子,你先去趟渡口,告诉崔艄公,说今晚有阴人过河,回来再吃饭睡觉吧。”杜老大吩咐说。 柱子应声走出了客栈,湘西的摆渡船向来只要走脚人打了招呼都会在夜里等候着,以方便客死他乡的亡魂能够早一点回家与亲人团聚。 此刻渡船刚刚靠岸,崔艄公认得罗柱子,摆了摆手招呼他过去。 “崔老伯,爹让我告诉你今晚有阴人要过河。”柱子忧郁的说道。 “放心吧,我会等着的,”崔艄公笑呵呵的答道,望着柱子闷闷不乐的背影,“这孩子是怎么了?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入夜,他们带着尸体又上路了,渡船果然准时守候在沅水河边,如今政府破除迷信,取缔走脚这一行当,所以只能偷偷的接活。 “罗老爹,好久不见啦。”崔艄公打着招呼。 “现在能通公路的地方都用汽车拉尸,走脚的活儿越来越少,看来也许这就是最后一趟了。”罗老爹说。 “还是让柱子去广东那边打工吧,早点学门手艺也好混口饭吃。” 罗老爹点点头:“这次赶脚回来,柱子说先去办边境通行证,然后就去深圳特区找活干。” “这位客人面生的很,不是咱本地人吧?”崔艄公望见有良略显惊讶。 “他是来沅陵寻亲的,路上遇见搭个伴儿。”罗老爹回答。 渡船离岸,朝着对面撑去,冷月无声,唯有竹篙入水时的轻微哗啦声。 “今天的喜神是哪儿的?”崔艄公是个爱说话的人,嘴里不闲着,在沅水撑了一辈子的渡船,可谓是见多识广。 “大合坪乡,女孩才十五岁,作孽啊。”罗老爹又说了一遍那段悲惨的故事。 “世上总有不平之事,我们草民又能如何呢。”崔艄公闻言也是叹息不已。 有良借着月光,就近仔细的看了看死者的面容,发现这女孩长得十分清秀,闭着双眼眉宇间似有难解的忧愁,颈下可以看见一道青色的勒痕。 他无意之中瞥了一眼,发现柱子坐在船帮上在暗自垂泪。 大合坪乡位于沅陵县北部,距县城八十多公里的深山之中,罗老爹仍是昼伏夜行,赶尸走的脚程不快,又是夜里攀山道,因此数日后的凌晨才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这是群山环抱的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静悄悄的,唯有村东头的一户人家亮着灯,那可能就是女孩儿的家了。 “阴人回家,生人回避喽……”罗老爹敲着小阴锣进村,月明星稀,有的农户随即掌灯开门拴狗,并指着东面亮灯的人家。 进到院子里,果然大门敞开着,堂屋中间摆放着一副简陋的新棺木,也没有油漆,像是仓促打造的。 “当……”罗老爹一声阴锣,开口喊道,“喜神到家喽。” 屋里颤颤巍巍的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汉子,见到女儿回家忍不住的失声呜咽起来,此刻内屋也传来撕心裂肺的恸哭声,村民们逐渐聚拢来到门口。 罗老爹直接赶着女尸进了堂屋,将其立于门后,然后说道:“所有人都请回避,我们要替‘喜神’更衣了。” 有良也随着大家站在院子里,人们纷纷议论着吴家的丫头如何如何聪明能干和懂事孝顺,这么好的孩子竟然如此短命,老天实在不公等等。 “罗老爹,孩儿他娘听到凤娇出事儿就犯了病,躺在床上起不来。”中年汉子捧出一叠新做的敛衣,愁眉苦脸的说道。 罗老爹接过来点点头:“大家出去吧。” 湘西人都懂得规矩,走脚老司为“喜神”更衣之时是绝对不允许他人旁观和窥视的,否则极易引起“惊尸”。 吴凤娇是自缢身亡的属于横死,因而不能穿寿衣,家里准备的是葱白色的棉布新衣,旧时的敛衣都是不用扣子而是栓小布带,谐音“带子”表示后继有人。 罗老爹闩好门,摘去女尸头戴的棕叶斗笠,剥下白袍,把她放倒在木板上,父子俩打来清水开始为其清洗身体。 ☆、第六十四章 柱子 女孩儿只有十五岁,身体刚刚发育成熟,苗条适中,皮肤白皙,面容清秀略显苍白,脖颈处的勒痕淤血还清晰可见,若不是用了辰砂和草药,尸体不可能保持这么多天不坏。此刻,罗老爹小心翼翼解开缚在死者身上的五色布条,撤去所有的辰砂和符箓,柱子则拿毛巾蘸着清水开始轻轻的擦拭着她的身体。 柱子背对着罗老爹,望着吴凤娇冰冷的躯体,刚刚发育成熟的双*乳还残留着屈辱的齿痕,泪水悄然地滴在了她的胸前…… 但凡人刚死的时候,三魂七魄还处于懵懂的状态,此刻老司会迅速将辰砂抹在尸体的脑门、背膛、心窝以及两手板心和脚底,同时用符箓压住并缠以青红黑白黄五行布条,留住死者的七魄。之后用辰砂塞住口鼻和耳朵,再以辰州符堵紧,因为这几处是死者三魂出入之所。 柱子默默的清洗干净尸体,然后轻轻的替她更衣,换上了那套葱白色的新衣服,怔怔的望着吴凤娇清秀纯真的脸发呆。 “柱子,更衣完了没有,开始化妆了。”罗老爹催促道。 罗老爹上前为尸体涂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黛粉,然后和柱子一道将其小心翼翼的抬放进了棺材中,此刻的吴凤娇面色安详,就像是睡熟了一般。 罗老爹打开大门,亲属们涌进屋里,有人架起床上的吴凤娇母亲见孩子最后一面,此刻男人们暗自感伤,女人们则嚎啕恸哭,场面催人泪下。 “大家请节哀,”罗老爹开始安慰众人,“这样会令死者不安的,好在她生前积有功德,得以平安的回到家乡,如今刚刚经过了长途跋涉,她也需要安息了。”这是每次赶脚敛尸入棺后都要重复说的话。 当合上棺材盖板后,走脚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吴家的经济条件不太好,家里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得到女儿自杀的噩耗之后,母亲随即中风偏瘫,焦虑的父亲一个不慎从山崖下坠落摔断了腿,真的是“祸不单行”。 罗老爹看着吴家的惨状,实在于心不忍开口结帐。 “爹,咱别要赶脚费了。”柱子说。 罗老爹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收拾好东西默默的走出了吴家院子,有良瞥见柱子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神色伤感之极。 赶脚村在武陵山脉的深处,那里山高林密人烟稀少,罗老爹一行翻山越岭,直到日暮时分才赶到了村里。 小村不大,只有十余户人家,男人们都从事赶脚行当,女人则在家忙乎着一两块贫瘠的山地,每年种的苞谷还不够自家吃,需要男人们走脚回来带些米面补贴才行,遇到年景不好的时候,时常会揭不开锅。 以往赶脚生意多的时候还好,如今“喜神”都乘坐汽车返乡了,唯有最偏僻的角落还有点活干,但是僧多粥少,所以村里的青壮年都南下广东去厂里打工,每月还能寄回家中一两百块,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山里人好客,罗老爹的婆娘见到丈夫和儿子归家,又带来了外乡的客人,自是摘下家中最后的两条腊肉为他们煮饭烧菜,至于丈夫是否挣钱回家则从来不问,那是男人们的事情。 柱子娘见到肥胖的媚娘吓了一跳,村里的土猫都是瘦骨嶙峋,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只的。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熏腊肉的那种特殊香气令人食欲大开,媚娘瞥了一眼,思忖着那盘肉还不够人吃的呢,肯定没牠的份,于是失望的走出院子四处溜达。 牠的出现迅即引起了村里猫狗的围观,但都离得远远的不太敢靠前,就像改革初期刚见到外国人似的。 罗家屋内,罗老爹边喝着土烧告诉婆娘,他考虑再三,最终同意儿子去广东打工。这事儿柱子提了不止一回,父亲始终没吐口,因为走脚必须要两个人,一前一后把尸体夹在中间行路,否则难以攀山越岭,尤其是遇到野兽或是恶狗时,一个人则根本对付不了,万一损毁了尸首可赔不起。 “那以后就不走脚了?”婆娘问。 “嗯,反正也接不到生意,还是在家里待着吧。” “这些事儿,你们男人拿主意。”柱子娘说。 罗老爹转过头来问有良:“你的女朋友是被拐卖到沅陵来的吗?” “嗯,就算是吧。”有良心想其实也差不多。 “沅陵山区里面很穷,许多男人三四十岁还在打光棍,经常听说有去外地买媳妇回来的,明天让柱子带你去乡里派出所打听一下,看看哪个村有新买的外乡女人,不依靠政府自己是找不到的,即便知道在哪儿,没有公安出面也解救不出来。” 有良点点头,罗老爹说的不错,武陵山区这么大,自己等于是在大海里捞针,只有依靠政府才能尽快的找到线索。可是二丫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她不是被拐卖来做光棍媳妇的,而是躲藏在某个地方修炼,这种事儿即使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因此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孩子们的喧闹声,他们赶紧起身出来一看,但见媚娘不知从那儿捉来并杀死了一只肥大的竹鼠,坐在院门下正在大啖其肉,把一些内脏抛给了几只赢弱的小猫,时而吐出鼠骨引来一群土狗的疯抢,甚至相互之间大打出手,嗷嗷直叫。 “有良啊,你的这只老猫真厉害,那天晚上牠举手投足之间便杀死了几只恶犬,否则‘喜神’被咬坏可就没法交代了。”罗老爹止不住的赞叹道。 那是自然,媚娘是猫妖嘛,有良心中暗道。 媚娘吃饱了,舔舔爪子洗洗脸,然后拍了拍肚皮打了个饱嗝,一瘸一拐的回屋睡觉去了。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柱子便带着有良上路了,赶脚村到乡里有几十里山道,都是深山老林人烟罕至之地。 有良照旧背着竹篓,媚娘躺在里面打着瞌睡。 “柱子,俺问你件事儿。”有良上前两步。 “啥事儿?” “那个女孩儿吴凤娇是你的对象吧?” 柱子闻言一愣,眼圈一红,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爹不知道?” “嗯,”柱子难过的说道,“她是我在县城赶集时认识的,凤娇岁数小,所以我俩都没告诉家里大人,原本准备今年春节时正式和双方父母说的,没想到……” 果然是恋人,难怪柱子一路上情绪反常呢,罗老爹粗心竟然没有感觉出来。 “我一直要去深圳打工就是想陪着她,如果那样凤娇就不会死了。”柱子的神情显得异常痛苦,双眼充满了血丝。 “那么,你现在要去深圳是想……” “为凤娇报仇!”柱子牙齿咬的嘎嘣直响。 原来是这样,有良摇了摇头,一个涉世未深的山村青年,没有丝毫的江湖经验,去到陌生的城市找人复仇,弄不好把自己的小命都会丢在那儿了,留下罗老爹两口子,又是一场悲剧。 “你想怎样复仇?”有良问。 “找到欺负凤娇的那个老板,上去直接几刀宰了他。” “你知道他叫什么,长什么样,住在哪儿吗?深圳那么大的城市,找一个人可不是容易的。” “我知道凤娇是在深圳蔡屋围大酒店里当服务员,去那儿总归能打听到。” 有良心想这个柱子有勇无谋,要是去了肯定会出事儿。 登上一座山峰,凉风吹拂,令人头脑清醒了不少。 “柱子,凤娇的那封遗书你看见了么?”有良问他。 “家属没有到场,警察只是说了一下,没给我们看。”柱子答道。 “告诉你们那个老板的名字和单位了么?” 柱子摇摇头。 “柱子,你想报仇首先要拿到遗书,看看那上面写了什么,然后才能根据遗书留下来的线索去找寻仇人。还有,你直接杀了那个老板,自己也得偿命,你就不考虑你爹娘了么?留下他们老两口孤苦伶仃的捱日子,真是生不如死啊。”有良劝慰道。 柱子蹲在地上痛苦的揪扯着自己的头发,抽泣着说:“为凤娇清洗身子的时候简直就快要疯了,我知道,她也恨不得杀了那坏蛋,此仇不报,柱子这一生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有良默默的望着他,口中平静的说道:“柱子,你帮俺找到二丫,俺替你杀掉那家伙。” 柱子止住了哭泣,惊讶的抬起头来:“你去杀那坏蛋?” 有良点点头。 “不行,你与这事儿不相干,弄不好白白搭上一命。”柱子坚决不允。 “你去杀人会偿命,俺不会。”有良淡淡的说道。 柱子诧异的望着他,说:“你怎么不会?“ 有良微微一笑:“谁说俺动手杀他了,是媚娘,这家伙死于一只野猫的爪下只能是一场意外,干嘛要我们去偿命?” 柱子站起身来目光望向有良身后的背篓,“喵……”媚娘轻叫一声肯定的点点头。 柱子看的都傻眼了,再回忆起那天晚上这只残疾老母猫秒杀几条恶犬的事儿,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你真的愿意帮我报仇?” “是的,这种恶人不知道还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孩儿呢,留着反正也是个祸害。”有良的语气不容置疑。 山风渐渐大了,林涛声阵阵,不知怎么的,有良似乎感到体内热血沸腾,自从学成了“梦遗神功”,他觉得自己可以在江湖上闯荡了,像一个真正的侠士那样。 第六十五章 遗书 乡派出所的李警官认得柱子,一见面就打起了招呼:“喂,罗柱子,你们父子俩还在偷偷的走脚吧?别干了,年纪轻轻的出去打工干点正经事儿。” “我就是来开证明信,到县公安局办边防证的,准备去深圳那边打工。”柱子说。 “这就对了,年轻人学点技术,将来能够自立更生。”李警官赞许道,给他开了证明信,然后还需要自己拿去县局缴费办证。 “还有事儿么?”李警官最后问。 “这是我远房亲戚,他的女朋友被拐卖到沅陵来了,是专程过来寻找她的。”柱子说。 “这样啊……”李警官打量了下有良,说道,“咱们沅陵县是湖南最大的县,有几十个乡镇600多个行政村,要找起来可不容易,你得去县局报案,这种事儿每年都有这么几起。” 柱子道谢后,两人出门直接乘坐中巴车前往县城。 沅陵县位于沅水中游,隶属于怀化市,境内山峦重叠,溪流纵横,素有“湘西门户”和“南天锁钥”之称,自古以来为苗疆蛮荒之地。 中巴车在颠簸的山路上行驶,直到黄昏时分才赶到了县城,此刻公安局都已经下班,两人只有等到第二天再去办事儿了。先找了家小旅馆住下,然后上街去吃饭,当然这些都是有良抢着付账。 夜晚的县城十分热闹,街上人来人往,空气中飘着一股炖肉的浓郁香气,这是沅陵著名的小吃猪脚米粉。在一家小摊前坐下,有良叫了三碗,包括媚娘都有份。 正吃之间,座位前后慢慢聚拢了一些路人,惊奇的望着媚娘,原来刚出锅的猪脚米粉极为烫嘴,媚娘用利爪抓住筷子挑起米粉,然后鼓起腮帮子吹气,等凉透了以后才送入口中。 “快看,这猫跟人似的,真聪明。”人们叽叽咕咕的议论着,有些小孩更是好奇的到近前看,个个都惊奇不已。 有良颇感得意,心中也暗自寻思着,这媚娘的修炼看来已经快要得道了。 最后媚娘吃完米粉和里面的猪脚肉,竟然双爪捧起那只海碗,“咕嘟咕嘟”的喝起了肉汤,赢得了四周围的一片掌声。 就在这时,有良听到身后有人小声嘀咕着:“在江湖上行走可不能这么张扬。” 话音传到他的耳朵里,不由得心中一惊,急忙回头望去,身后墙角的阴影里伏着个衣衫褴褛的瞎眼老乞丐,正是师父柳十三。 “柱子,吃完了你先回旅馆,俺想自己一个人转转。”有良对柱子说道。 “不用我陪你么?” “不用。” “那好吧。”柱子站起身也没多想别的,一个人回旅馆歇息去了。 “师父,有二丫的消息了么?”有良轻声问。 “有良,你不在衡山上待着,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柳十三责备道。 “山上待着实在太腻了,想早点过来帮忙嘛。” “刚才那个小伙子是谁?”柳十三疑惑的问道。 “他叫柱子,是路上新认识的朋友。” “江湖险恶,不要乱结交陌生人。” “知道了。” 柳十三的阴眼隔着眼皮,四处张望着,同时口中悄声说道:“奇怪的很,老白和二丫始终就再没有露过面,关教授分析怕是他们已经离开了沅陵,杜大姐要我们再坚持几日看看,若是仍然没有消息的话,就先返回京城。” “沅陵这里到处都是深山老林,光是在县城这儿守着怎么能找得到呢?”有良说。 柳十三摇摇头:“可是整个沅陵五千多平方公里,他俩有意躲起来,想要寻找到更是如同大海里捞针。” 是啊,有良想起来在鬼城幽都的奈何桥下,老白利用噬嗑针布下一个小虚空,每天来来往往多少游客都视而不见,看来要想找到二丫可难了。不过话说回来,关教授和柳十三找不到他们,二丫就没有危险,她躲起来闭关也好,修炼也罢,总之生命无忧自己也就放心了,至于新魇出道带来浩劫之类的鬼话,俺才不信呢,二丫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你住在哪家旅馆?”柳十三问。 有良报了旅馆名字。 “回去就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吃饭让方才那个朋友买回来就行,你的江湖经验太少,像媚娘这样如此的张扬,在这个小县城里很快就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笑话题了,如果被老白那家伙听到,马上就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了他,这样只会令事情更加的棘手。” “嗯。”有良应道。 “走吧,有情况我会去旅馆找你的。”柳十三催促说。 有良回到了旅馆,告诉柱子,寻找二丫的事儿暂时先不要向公安局报案。 “怎么,有她的消息了?”柱子感觉奇怪。 “她可能不在沅陵。”有良含糊其辞的搪塞道。 第二天,公安局一上班,柱子就前去办好了边境通行证。 有良结了账,两人随即乘车返回乡里,于半夜时分回到了赶脚村。他想既然二丫暂时没啥危险,自己也就没有必要耗在沅陵县城,还不如和柱子一起南下,先去除掉那个糟蹋吴凤娇的禽兽再说。 罗老爹问及有良寻找女朋友的事儿,有良依旧搪塞过去,说可能已经返回老家了。第二天,柱子收拾好行装与有良离开了赶脚村,罗老爹和柱子娘一直送到村口,百般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努力工作,不用惦记着家里。 有良和柱子则翻山越岭直奔溆浦县而去。 数日后,他们来到了溆浦县公安局门口,路上两人已经商定了说辞,无论如何要看到遗书才行。 刑警队的警官认出了柱子,惊讶的问道:“咦,你不是走脚的罗老爹儿子么,怎么又来了?” “‘喜神’已经送到家了,我爹说谢谢你们,让给带点沅陵的特产来。”柱子递过来一大包沅陵龙兴酥糖,这还是有良的主意。 “哦,那可谢谢你爹了,罗柱子,现在破除封建迷信,以后别再干走脚了。”那位警官好心劝慰道。 “我这就准备去广东打工,”柱子拉过有良介绍说,“他就是吴凤娇在深圳的对象,有事儿想麻烦您一下。” 警官收下酥糖,态度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嗯,什么事儿?” “俺是专门从广东过来为凤娇送葬的,听说她留下一封遗书,所以想知道都对俺说了啥……”有良说着眼圈一红,竟然硬生生的挤出了几滴眼泪。 “唉,这丫头也真是挺可怜的,好吧,你们跟我来,已经结案封档了。”那位警官带着他俩来到了内勤室,要调阅吴凤娇的案卷。 负责内勤的女警官查了下登记目录,然后从档案架子上取下一份卷宗,核对好黄色封面上的编号与姓名后从窗口递出来。 “喏,就是这份遗书。”警官翻开卷宗抽出一张便笺纸,卷宗里资料很少,除了法医的鉴定书和刑侦技术人员的现场勘验报告以外,就是目击证人证词笔录。 有良接过遗书,这是一张印着“深圳蔡屋围大酒店”抬头的便笺纸,上面潦草的写了几行字:“爹娘,他们侮辱了女儿,还被拍了照片逼着接客,凤娇无脸再见你们,对不起猪儿,来世再见了。” 翻过遗书背面,也有一行字,笔划生硬力透纸背,看来是吴凤娇怀着极度仇恨写上去的:“这个禽兽叫费叔,老天有眼早晚要他遭报应……”便签纸上明显的留下了一大片泪痕,以至于连字迹都有些湮了。 “遗书可以给我么?”有良淡淡问道。 “这可不行,让你看都已经有点出格了,”警官放回遗书将卷宗交还给内勤,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有良和柱子离开了刑警队,他问:“柱子,‘猪儿’是谁?” “凤娇总笑我说‘蠢得像猪儿’。”柱子怅然若失的苦笑了下。 有良回过头对背篓里的媚娘说道:“你看清了吧,就是那张纸,去试试能不能偷出来。” “喵。”媚娘应了声,伸了伸懒腰,然后“嗖”的一声窜了出去,趁人不备悄悄溜进了刑警队大门。 刑警们在会议室开上班后的碰头会,那位女内勤锁好了门也去了,走廊里空无一人。媚娘回头望望,然后抓住内勤室的门把手用力拧,但门已锁上打不开,牠瞥见内勤室的收文窗口是开着的,里面安装有铁栅栏,媚娘于是跳上窗台,从铁栅空隙中钻了进去。 但见媚娘鼻子左闻闻右嗅嗅,循着有良留下的一丝气味儿很快找到了那本吴凤娇的卷宗,把它拖出来翻开,把那张遗书迅速的折成小方块,然后叼在嘴里再将卷宗放归原位,迅即钻出铁栅沿着走廊墙角悄无声息的溜出大门,来到了大街上。 有良和柱子正在街口焦急的等待着。 “喵。”媚娘叫了声,将遗书递给有良,上面沾满了口水。 “媚娘,好样的,”有良夸奖道,打开遗书看了一眼,然后揣进怀里,“这就是证据,俺要那个费叔死的明明白白。” 柱子见有良足智多谋,又处事冷静果断,心中顿时增加了十足信心,凤娇啊,你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柱子就会为你报仇了。 第六十六章 蔡屋围大酒店 八十年代末的深圳特区是需要凭借身份证和边防证入关的,有良一直在寺庙里没有领过身份证,所以也办不了边境通行证,他被卡在了南头边检站外。 柱子四处张望着,听老乡说,关口花点钱就可以进去的。 “要进关吗?”果然很快有人上来搭腔了。 “是啊。”有良疑惑的望着来人,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蛇头。 “一百元一个人,明码实价,童叟无欺。”那人低声说。 “从哪儿入关?”有良想不会是翻铁丝网吧。 “当然是从关口,入关以后给钱,放心吧,每天都送进去上百号人呢。”蛇头自信的说道。 “好吧,就一百。”有良同意。 “跟我来,入关时不要讲话。”蛇头一边在前面领路,同时小声叮嘱道。 有良让柱子先正常入关,他跟在那人的身后来到边检厅,又汇合了两三个无证件的年轻女孩儿,她们也是想去关内工厂打工的。 大家紧跟在蛇头的后面通过闸口,那几个年轻女孩儿神情紧张,检查窗口的边防军人抬眼望了下,默默的点了下头,手里记下人数,什么也没问就放行了。 有良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过关了,女孩儿们也终于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蛇头收了钱又重新出关,继续等待着下一批人蛇。 “听说他们是和边防军人一起分钱的。”柱子说。 怪不得呢,看来在江湖上行走,有钱就会畅通无阻,有良的体会这次尤为深刻。 深圳东门老街是老宝安县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段,各种商铺食肆充斥其间。尤其是夜间更是熙熙攘攘,灯红酒绿,好多香港人都跑来这里找“鸡”,因此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女孩儿来此搵生活,她们涂脂抹粉,衣着暴露,收费低廉,对外宣称是从事“娱乐工作”的。由于改革开放,内地年轻女孩儿大量涌入特区,以至于吸引了无数的香港男人过关来“打食”,以至于南华早报在头版惊呼“北妹南下啦”。 蔡屋围大酒店就座落在老街的边上,相邻解放西路和深南大道,是当时为数不多的星级酒店。由于地处黄金地段,每逢黄昏,罗湖关口便涌进来大批的猎艳者,以香港的底层人士居多。通常是先在蔡屋围大酒店开好房,然后去老街转一圈物色到满意的“鸡”,一同于汇食街吃完宵夜后带回房间过夜,次日清晨出关回香港上班。 有良和柱子先在老街附近找了家廉价的小旅馆住下,时值七月初,天气炎热,如蒸笼一般,片刻便已是汗流浃背。 “唉,还是湘西山里凉快多了。”柱子不时的打湿毛巾擦汗。 两人在屋里商量着行动方案,最后决定由柱子先去酒店去应聘保安,之后暗中了解有关凤娇和费叔的情况,谋定而后动。 下午,两人走进了蔡屋围大酒店的人事部,空调的凉风迎面扑来,令人暑意顿消。 人事部经理打量着肌肉结实的柱子,查验了身份证和边防证,满意的点点头。 “罗柱子留下,明天早上就可以来上班,”他又瞥了有良一眼,见其左眼皮耷拉着,于是说道,“对不起,残疾人我们不要。” 有良淡淡一笑:“俺是陪柱子来的。” 谈妥了工资待遇等条件后,两人回到了小旅馆。 “柱子,如果发现了那个费叔,切记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明白么?”有良叮嘱道。 “放心,有良哥,我知道了。”柱子打心眼儿里佩服有良,已经尊称其为大哥,其实两人年纪相仿。 “走,预祝我们一切顺利,出去饱餐一顿。”有良抱起媚娘,两人直奔汇食街大排档,此刻天色已近黄昏,老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 “喂,两位小哥洗个头吧。”街边发廊门口坐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小姐主动搭话。 “洗什么头?”柱子默默脑袋,心想回旅馆自己洗,谁会去花那种冤枉钱。 “什么头?”那几个女人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当然是大头小头一块洗啦。” “小头?”柱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面红耳赤的赶紧低头走开,引发身后的女孩儿们一阵快意的笑声。 “怪不得薛先生说这里是花花世界呢,果然是藏污纳垢,阿弥陀佛。”有良由衷的感慨道。 两人来到一家大排档,各种海鲜在玻璃缸中令人眼花缭乱,上面贴着“绝对生猛”几个大字。 “很贵的哦。”柱子小声提醒道。 “尝尝嘛。”有良不在意的说,坐下来点了白灼基围虾,粉丝蒸带子以及炒花甲和米饭,又单独为媚娘要了一条生的鲈鱼,算下来花去一百多块。 旁边桌上坐着一个香港人和一个内地年轻人在喝啤酒,那港人身上有股难闻的狐臭,虽然撒上了古龙香水仍掩饰不住刺鼻的气味儿。 “找‘鸡’是要有讲究的,主要是凭经验。”香港人正在传授着嫖娼的诀窍。 内地年轻人显然是初出茅庐,还不大懂。 “你要问小姐年龄,她们永远都说是十八岁,刚刚从家乡出来做,为了生病的父母啊,给弟弟筹集学费呀等等,都是骗人的。” “那怎么办?”年轻人紧张的问道。 “看眼睛,刚出道的嫩鸡眼珠乌黑发亮,十分有神,如果瞳孔发黄,黯淡无光,那肯定就是老鸡,多少钱都不能要。” “豹哥,老鸡眼珠为什么会发黄呢?” “经常做这种事儿,你想想,整宿的被男人鼓捣,睡眠严重不足,时间长了,眼珠能不发黄嘛,这就是辨认嫩鸡还是老鸡的不二法宝。” 有良摇摇头,这些人整天都琢磨些啥东西,但随即的一句话飘进了耳朵里,令他即刻警觉起来。 “小林子,费叔要是看中了你的拳脚,在他手下当马仔就可以吃香喝辣的,但必须要完全忠诚才行,决不能有二心。” “知道了,豹哥。” 费叔?这个“费叔”会是害死吴凤娇的那个禽兽么?有良留了个心眼儿,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但接下来的都是男女之间的龌龊事儿。 “有良哥,味道不好么?怎么吃得这么少?”柱子问。 “嗯,你多吃点吧,俺胃口不大好。”有良遮掩道。 此刻媚娘却在一旁吃的津津有味儿,猫天生爱鱼是牠的本性。 “吃完饭,豹哥带你去挑两个嫩鸡回宾馆,让你小子开开荤。” “谢豹哥,可是我没干过呀。”小林子脸一红,面带羞怯。 “你别跟豹哥说你是处男吧?” “我是。”小林子声音细如蚊蚁。 “哈哈,”豹哥淫邪的笑了起来,“原来你还是个雏儿,好,我得给你找一个可以手把手带你的成年鸡,太嫩不成,到时候都摸不着门儿。” “我还是先回宾馆吧。”小林子明显的有些胆怯。 “也好,你先回房把自己洗干净了,躺床上等着吧。”豹哥一口喝干了啤酒,摇摇晃晃的往老街深处溜达而去,开始物色目标。 小林子随后也站起身离开,红着脸低头走过有良的身边。 “柱子,你先回旅馆,俺有点事儿要办。”有良抱起正在剔牙的媚娘,匆匆的尾随而去。 小林子出汇食街,沿着深南大道西行,随后竟然拐进了蔡屋围大酒店进了电梯。 有良在酒店大厅里溜达着,看见电梯停在了六层,然后转身离开回到了小旅馆。 “有良哥,你去哪儿了?”柱子不解的问道。 “坐在大排档旁边桌上喝啤酒的那两个人,你还有印象吗?” “嗯,有点。” “这两人住在蔡屋围大酒店六楼,你明天上班以后留意一下房间号以及所交往的人,他们很可能就是那个费叔的手下。”有良说,心想吴凤娇就是在这家酒店被糟蹋的,他们口中的费叔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知道了。”柱子的面色严肃起来。 小旅馆里不设空调,只有一台嗡嗡作响的破电扇,扇出来的也都是热风,有良久久无法入睡,回想起在佛崖寺耳房,每到夜晚山风凉爽怡人,木鱼声声,无论多么烦躁的心立即就会静下来。看来自己还是适应那种与世无争的宁静生活,江湖上确实是丰富多彩,但也徒增了莫名的烦恼,怪不得妮子跟着沈才华躲到蓝月亮谷里不出来,那个神秘的地方究竟是在哪儿呢? 次日清晨,媚娘仍在睡懒觉,两人先去街上吃了早点,然后柱子穿戴得整整齐齐前去酒店报到上班。有良坐在一楼大厅内的沙发上熟悉情况,还尝试着乘坐电梯上下两趟,到底是花花世界,什么东西都新奇。 清晨从电梯里出来的大都是些涂脂抹粉的年轻小姐,有的还连连打着哈欠,看来豹哥说的不错,她们的睡眠肯定不好。有良定睛用阴眼细瞧,那些年轻女子大都是眼珠发黄,双眸黯淡无光,应该都是些“老鸡”。 “小林子,费叔要是看中了你的拳脚,在他手下当马仔就可以吃香喝辣的,但必须要完全忠诚才行,决不能有二心。” “知道了,豹哥。” 费叔?这个“费叔”会是害死吴凤娇的那个禽兽么?有良留了个心眼儿,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但接下来的都是男女之间的龌龊事儿。 “有良哥,味道不好么?怎么吃得这么少?”柱子问。 “嗯,你多吃点吧,俺胃口不大好。”有良遮掩道。 此刻媚娘却在一旁吃的津津有味儿,猫天生爱鱼是牠的本性。 “吃完饭,豹哥带你去挑两个嫩鸡回宾馆,让你小子开开荤。” “谢豹哥,可是我没干过呀。”小林子脸一红,面带羞怯。 “你别跟豹哥说你是处男吧?” “我是。”小林子声音细如蚊蚁。 “哈哈,”豹哥淫邪的笑了起来,“原来你还是个雏儿,好,我得给你找一个可以手把手带你的成年鸡,太嫩不成,到时候都摸不着门儿。” “我还是先回宾馆吧。”小林子明显的有些胆怯。 “也好,你先回房把自己洗干净了,躺床上等着吧。”豹哥一口喝干了啤酒,摇摇晃晃的往老街深处溜达而去,开始物色目标。 小林子随后也站起身离开,红着脸低头走过有良的身边。 “柱子,你先回旅馆,俺有点事儿要办。”有良抱起正在剔牙的媚娘,匆匆的尾随而去。 小林子出汇食街,沿着深南大道西行,随后竟然拐进了蔡屋围大酒店进了电梯。 有良在酒店大厅里溜达着,看见电梯停在了六层,然后转身离开回到了小旅馆。 “有良哥,你去哪儿了?”柱子不解的问道。 “坐在大排档旁边桌上喝啤酒的那两个人,你还有印象吗?” “嗯,有点。” “这两人住在蔡屋围大酒店六楼,你明天上班以后留意一下房间号以及所交往的人,他们很可能就是那个费叔的手下。”有良说,心想吴凤娇就是在这家酒店被糟蹋的,他们口中的费叔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知道了。”柱子的面色严肃起来。 小旅馆里不设空调,只有一台嗡嗡作响的破电扇,扇出来的也都是热风,有良久久无法入睡,回想起在佛崖寺耳房,每到夜晚山风凉爽怡人,木鱼声声,无论多么烦躁的心立即就会静下来。看来自己还是适应那种与世无争的宁静生活,江湖上确实是丰富多彩,但也徒增了莫名的烦恼,怪不得妮子跟着沈才华躲到蓝月亮谷里不出来,那个神秘的地方究竟是在哪儿呢? 次日清晨,媚娘仍在睡懒觉,两人先去街上吃了早点,然后柱子穿戴得整整齐齐前去酒店报到上班。有良坐在一楼大厅内的沙发上熟悉情况,还尝试着乘坐电梯上下两趟,到底是花花世界,什么东西都新奇。 清晨从电梯里出来的大都是些涂脂抹粉的年轻小姐,有的还连连打着哈欠,看来豹哥说的不错,她们的睡眠肯定不好。有良定睛用阴眼细瞧,那些年轻女子大都是眼珠发黄,双眸黯淡无光,应该都是些“老鸡”。 第六十七章 阴阳术师 电梯门又开了,小林子还有豹哥以及两个年轻女人一同出来,其中那个满脸横肉长相老一点的女人紧靠着他,眼神色迷迷的,还偷偷的掐了一把小林子的屁股,引起了豹哥和另一个小姐的哄笑。 有良瞧见那女人眼珠的确够黄的,一定是久经沙场的“老鸡”,另一个女孩儿倒是瞳孔乌黑有神,像是刚出道的鸡雏。 经过大厅沙发旁时,那只“老鸡”瞥见了有良,目光在他的裤裆处扫了一下,脸上嫣然一笑。 有良心中蓦地一紧,心想这儿真是藏污纳垢之地。 “走吧,别磨蹭了。”豹哥催她俩赶紧出酒店。 “今晚我还来哟。”那老鸡说完扭动着腰肢翩翩离去。 送走了两个女人,豹哥说:“小林子,昨晚够呛吧?你先坐大厅里休息,我回房等费叔的一个电话,然后去喝早茶,多点几笼牛蹄筋儿给你补补。” 小林子朝有良这边走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其脸色苍白倦怠,步态足下无根,屁股发松有点造邋胯了。 “兄弟,看你眉间散乱耸起,刚破了童子身吧?”有良冷冷说道,柳十三曾经讲授过,童子眉清有序,一旦阴阳交合即散。 小林子闻言一愣,面色潮红,支支吾吾的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良微微一笑,开始学师父那样胡诌一气:“俺是阴阳术师,当然一眼就能瞧得出来,并且对方是个经验老道的女人,吮吸阳气,贪得无厌,这样下去你会精尽人亡的,亏得有一定的武功在身,否则可就伤身大了。” “真的?”小林子没有丝毫江湖经验,一下子就相信了。 “当然,俺出道这么久,还从来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请问师傅您怎么称呼?”小林子恭敬问道。 “嗯,俺法名‘了去’。” “了去大师,您说得一点都不错,我昨晚才……”小林子面现羞怯之色。 两人在大厅里聊了一会儿,有良大吹法螺,夸自己如何厉害,甚至可以擒杀小妖,小林子越来越肃然起敬,深信不疑。 有良心中暗道,原来江湖上的名号都是吹出来的,自己现在也算是有经验的了。 这时,豹哥从电梯里出来,疑惑的目光瞅着有良问道:“小林子,他是谁?” “豹哥,了去大师是有名的阴阳术师。”小林子赶紧说。 “阴阳术师?”豹哥上下打量着有良,“小林子,如今内地大量的江湖骗子都涌来了深圳淘金,招子可要放亮点。” 有良淡淡一笑,道:“在下衡山了去,此次下山不过是一展平生所学,绝非坑蒙拐骗之徒。” “你都会什么?算命?看手相批八字?”豹哥哼道,似有不屑。 “那些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了去的专长是斩杀小妖。” “哈,口气还不小,如今世上哪来的妖魔鬼怪,等于白说。”豹哥嘿嘿一笑。 “当然有,不过俗人视而不见罢了。”有良在寺庙读过经书,粗通文言文,讲起话来像模像样,颇含古韵。 “豹哥,他说得很准,真的是个高人。”小林子信誓旦旦道。 “那好,你今天晚上六点来酒店604房间,我请一位真正的高人会会你,若是真有两下子,老板或许还能给你份差事干干。”豹哥说罢带着小林子去餐厅饮早茶去了。 有良松了口气,看来努力没有白费,自己离费叔又近了一步,自从有了“梦遗神功”在身,他的胆量大了不少。 离开酒店,先去老街上转了一圈,在一家药店里买了一套针灸针,里面包括有一只三棱针,然后给媚娘带回一包炸小黄鱼,给牠来了个惊喜。 柱子中午的时候回来了,做保安需要住在酒店集体宿舍里,不当班的时候还要政治学习和操练,因此不能经常回来了。 “俺今晚六点会去酒店604房间与费叔的手下见面,争取打入他们的圈子,到时候下手的机会就多了,你先在酒店里干着,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地方到时候再通知你。”有良吩咐说。 “有良哥,你真了不起。”柱子心中由衷的佩服。 当晚六点钟,有良抱着媚娘准时的来到了604房间的门口,揿响了门铃。 门开了,豹哥点了下头,疑惑的瞥了眼有良怀中的媚娘,让他进了屋。 房内椅子上坐着个骨瘦如柴,面色阴郁的老者,眯缝着两只绿豆眼上下端详着有良,身后站着小林子,见到有良嘴角微微一笑。 “楚大师,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小子。”豹哥恭敬的对那人说道。 “嗯,年轻人,叫什么名字啊?师从何人?”楚大师的话音阴柔尖细,入耳很不舒服。 “在下了去,衡山古空禅师门下。”有良答道。 “古空?”楚大师思索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印象,于是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有什么值得一说的能耐,让老夫见识一下?” “他说还会斩妖除魔,哈哈。”豹哥憋不住的笑起来了。 “哦,佛门向来都是些老古板,甚至编出佛陀‘割肉饲鹰’之类的鬼话,妄求众生平等,怎么出来你这种斩妖除魔的偏门来了?”楚大师眉毛一挑。 有良一时语塞,他本不是善辩之人,这几个月来跟着柳十三和薛道禅走江湖,虽然口齿已经伶俐的不少,但仍显得木纳。 “小伙子,闯深圳嘛都是为了赚钱,但也不能信口开河的胡吹一气,”楚大师说着面色突然一变,尖声道,“你这只猫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俺养的。”有良说。 “佛门寺庙何时破戒可以养猫了?况且这猫身上似乎有股邪气。”楚大师冷冷道。 “黑猫总是让人瘆得慌。”豹哥此刻打了个岔儿。 “咚咚咚。”有人敲门。 豹哥拉开房门,今早的那个“老鸡”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 “你怎么又来了?”豹哥皱起了眉头。 “人家来找小林子的嘛。”那女子小嘴儿一撅,故作媚态,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喵,呕……”有良怀中的媚娘差点要吐。 “小林子今天不方便,你走吧。”豹哥往外推搡着她。 “呦,又不是女人,有嘛不方便,半价收费总可以吧?”那女人咯咯笑道。 “走开。”豹哥怒道。 “别生气嘛,小林子不方便就算了,”一见豹哥发火凶巴巴的样子,那女人赶紧说道,同时往有良一努嘴,“这位小哥也是童子呢,就他吧。” 此刻小林子羞得面红耳赤,低头目光不敢直视。 就在此刻,楚大师发话了:“了去,你既然说能斩妖除魔,那你看这房间内可有妖魔?” 此话一说,众人都愣了。 “有。”有良答道。 “谁?”楚大师淡淡一笑。 有良转过身面对着那个“老鸡”一指:“就是她。” “小哥开嘛玩笑?不想打炮就算了,什么‘妖魔’怪吓人的。”女子嗔道。 “豹哥,关上门。”楚大师吩咐道。 豹哥一脸的疑惑,走过去关上了房门。 “呦,干嘛,你们要全上啊,可是要按人头收费的哦。”女人依旧面色不改。 楚大师冲有良一点头:“那就看看你的真本事吧。” “你想要干嘛?”那女人似乎觉察到不妙,手指着有良警告道。 “喵。”媚娘恶狠狠的咆哮了一声,吓得女子一哆嗦。 “让她坐下。”有良说。 豹哥手一按,硬是将其揿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轻点嘛,弄痛人家啦。” 楚大师默默的看着有良,身后的小林子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傻的愣在那儿。 有良凑近女人的脸,阴眼直视她的双目,在其瞳孔深处隐约瞧见了一条像是鲶鱼一样黑不溜丢的东西,嘴巴上生有参差不齐的寥寥胡须。 “你是谁?”有良柔声问道。 “我是谁?”那女人乜了眼豹哥,娇滴滴的说道,“豹哥,你知道我们这种从事娱乐工作的……”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有良突然暴喝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豹哥,打炮就打炮好了,他问那么多废话干嘛吗?”女人故作扭捏之态。 豹哥疑惑的目光望向了楚大师,后者眯着双眼面含微笑没有任何反应。 “你要还是不说,就休怪本术师对你不客气了。”有良说着掏出新买的针灸盒,取出一根银针在其眼前比划着,这些程序还是照搬柳十三的那一套。 “干嘛,这是要干嘛?”女人愠怒道。 有良抓过她的右手,找准其大拇指甲外侧的鬼信穴然后一针刺下,他目前还做不到师父那样高深的认穴功夫。 “哎呀,疼死老娘了。”女人喉咙里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有良再次抽出一枚银针反手插在了她右后脖颈处的鬼枕穴上。 “你他妈的小子干嘛多管闲事?”女人身体内发出苍老沙哑的声音,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婆。 豹哥闻言瞠目结舌,小林子也瞪大了眼睛闭不拢嘴巴,唯有楚大师面色如旧,未曾有丝毫的惊讶。 “你是何方神圣?或是哪位屈死冤魂?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本术师说就是了。”有良按照程序来过。 “滚开!老娘才不吃你这一套呢。”那苍老的声音破口大骂,显然已经是怒不可遏。 有良示意豹哥按住她的脑袋,伸手扒拉着头发找到头顶处的鬼堂穴,然后手中毫针深深的刺了进去,并弯起中指弹了两下。 “住手,”女人此刻终于服软了,口中央求道,“老妪说实话就是了。” 第六十八章 老塘虱 “老妪本是道光年间九龙塘里的一条胡子鲶,后因香港开埠填塘建城,因而转到九龙城下水道里生活,至今已经一百五十岁了。”那苍老的声音叙述道。 “胡说,”楚大师突然开腔了,“区区一百五十年哪来如此深的道行?” “你们有所不知,原先在九龙塘里食物匮乏,不料城市下水道内竟然什么吃的都有,尤其是残碎的死婴胎儿味道极为可口,久而久之发育异常产生了突变。虽然修道时间不过百年多而已,但却提升得很快,尤其是大陆改革开放以来,老妪来到了深圳,附体在一个妓女的身上,多少也汲取了上千个男人的阳精,当然最有助于加深道行的还是像小林子这样的童子元精……” “呕……”小林子此刻方知自己竟然与一条老雌鲶鱼行房,顿时胃里一阵翻滚,恶心至极,最终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口吐在了楚大师的头上。 这一下可乱套了,豹哥和小林子赶紧帮着楚大师揩拭,擦去流淌下来的黄绿色黏液,里面还有未消化完混合着胃液的牛蹄筋儿、凤爪之类的食物残渣,屋子里散发出浓烈的酸臭气味儿。 “哈哈,”楚大师不怒反乐,“贫道终于得见失传已久的‘鬼门十三针’,了去,你是佛门弟子,怎么身怀天师道的绝技呢?” “这是家中祖传下来的。”有良不动声色的答道。 “嗯,很好,在人妖混杂的深圳,这可是大有用武之地啊。”楚大师兴奋的说道,无意识的舔了下嘴唇,将流淌至口角边的一丝黏液吃进了嘴里。 “如今已经实话都告诉了你们,就放老妪一马吧。”那苍老的声音央求道。 有良知道虽然已经初步取得了楚大师的认可,但感觉还是应该再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为好,于是取出那枚粗大的三棱针,对那女人说道:“本术师念你一百多年的修行不易,赶快离开这个无辜的女人,否则即刻要你魂飞魄散。” “多谢大师饶命,老妪这就走。”椅子上的女人身体僵直起来,不自觉的抽搐了几下,有良的阴眼中瞧见一条肥大的金黄色塘虱缓缓逸出,“啪”的一声落到了地毯上足足有三尺多长,硕大的鱼头冲着有良叩拜三下,然后蜿蜒游动着直奔卫生间而去。 “喵呜。”媚娘贪婪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塘虱,馋得滴下了口水。 “媚娘,放牠去吧,脏兮兮的有啥吃头。”有良说道。 大塘虱爬上马桶,听得“哗啦”声响,已然一头钻进下水道里遁去了。 小林子直勾勾的看着这一切,仿佛受到了刺激一般呆怔在那里,旁边的豹哥目送着大塘虱钻进了马桶才回过神儿来,面对着有良早已是肃然起敬。 “咦,这是哪儿?”椅子上的女人清醒过来诧异的望着众人。 “你出去吧。”楚大师摆摆手,叫她离开。 女人伸手摸摸自己的下体私处,嘴里不确定的叨咕着:“你们要是干了可就得给钱。” “滚!”豹哥大吼一声,吓得那女人赶紧拎着皮包夺门而逃。 “俺要是看见了一定会说的,”有良答道,转而问他,“小林子,你会武术?” “我自幼在武当山学艺,精通太极功夫。” “怎么跑到深圳来了?”有良心想这孩子初涉江湖,人又单纯,跟了费叔将来很容易学坏。 “本来是想打工的,后来在街上和一伙儿地痞无赖发生口角,就把他们打倒了,正巧豹哥看到,就把我领来说是做费叔的保镖,赚的钱要比去厂里打工要好得多。” “记着以后别乱搞女人了。”有良好心劝慰到。 “嗯,我听大师的。” 门开了,豹哥拿着房门钥匙进来:“了去大师,我带你去房间,就在下面一层。” 有良跟随着来到502房,这也是个标间,条件很舒适。 “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楚大师会派人来接我们。”豹哥说完上楼去了。 房间里开着空调,凉爽宜人,有良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躺下,此刻媚娘已经在旁边床上四仰八叉的打起了鼾声。 有良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明天就可以见到那个禽兽了,在这之前自己的想法有些过于简单,以为费叔不过就是一个有钱的老板而已,现在看起来此人背景极深,若是直截了当的杀了他恐怕惹出的麻烦会不小,因此必须要有周密的计划才行。 他与京城里的高官渊源深厚,而且手下能人应该不少,像是楚大师就深藏不露,不知他功力如何,若是碰上比自己厉害的,非但杀不成费叔,自己和柱子也会有危险。所以,暂时先不能贸然行事,等摸清了所有情况以后再伺机下手。 次日清晨,有良刚刚洗漱完毕,就听到了敲门声。 “了去大师,汽车已经在酒店门口等着了。”豹哥匆匆说道。 有良抱起媚娘随豹哥和小林子下了电梯,在酒店门口一同乘坐一辆丰田商务面包车,前去与费叔见面。 汽车沿着弯曲的公路经过莲塘,直奔梧桐山而去。 公路右边是一道高高的铁丝网,对面连绵起伏的山峦,上面还飘荡着英国米字旗,豹哥说那就是香港新界了。 穿过两公里多长的梧桐山隧道,汽车驶入了沙头角,沿着海边继续南行,沿途可以看见荷枪实弹的边防巡逻士兵,当拐过正角咀山峰时,有良第一次被浩瀚的大海震撼了。一望无际的蔚蓝色海洋,几只白色的海鸥在翱翔,以前在内地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色,就连媚娘也被深深的吸引住,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车过大梅沙,在海湾里蓦地出现了一座白色的庄园,直接延伸至海边,月牙形的白色沙滩,四周高耸的围墙,门口有警卫牵着狼狗。汽车停在了门口,警卫检查了一下乘客,然后冲豹哥点点头放他们进去了。 楚大师站在会客厅的门口,见到有良下车微微一笑,道:“了去,费叔正在等着你。” 众人跟着他走进了富丽堂皇的大厅,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女人的裸体照片和一些红颜色的朱砂符箓,其中有一幅照片引起了有良的注意。 照片上一个年轻的姑娘一丝不挂的蜷缩在床角,皮肤白净,身材苗条,正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如同待宰杀的羔羊…… 他认出来了,这个女孩儿正是吴凤娇。 第六十九章 费叔 客厅正中的红木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国字脸中年人,面色光滑红润,两道深深的法令纹显得极具威势,双目炯炯有神直视过来,对有良微微一笑。 在他的右边地毯上伏着一头巨大的黑毛猪,足有千斤之多,脖颈后以及额头上生有猎猎红色鬃毛,圆圆的眼睛凶恶的盯着有良怀中的媚娘。 “喵。”媚娘轻轻叫了声,显得有点害怕。 “你认得照片上的女孩儿么?”中年人疑惑的说道,一口的京腔,中气十足。 有良自觉失态 赶紧搪塞答道:“她长得好美啊。” “哈哈,到底是小生荒子,歌德曾经说过‘那个少年不善钟情,哪个少女不善怀春’,也难怪。嗯,听说你昨晚露了一手天师道的‘鬼门十三针’?”中年人说道。 “是。”有良感觉此人身上有种莫名的威严,就如同当年的首长一样。 这时,楚大师才开始介绍说:“他叫了去,是衡山古空禅师门下,了去,这位就是费叔了。” “费叔好。”有良硬着头皮叫了声。 “嗯,世间能让楚大师看得上的人寥寥可数,你可愿意替我做事儿啊?”费叔微笑着望着他。 “工资高不高?”有良一本正经的问道。 “哈哈,”费叔闻言呵呵笑道,“你这小子挺实在的嘛,我喜欢,只要你好好干,钱不是问题。” “那行,俺愿意,”有良点头答应了,随后又假装好奇的问道,“费叔,您旁边的这头猪很凶,是养的宠物吗?”既然媚娘都有些怕牠,还是问问清楚的好。 “不错,牠的名字叫‘猪坚强’,是血统纯正的八眉猪,难得的黄土高原大公猪,当其发情时,有种力拔山兮的英雄气概,一般种猪交配时间最长不过12秒,可是牠竟能坚持一刻钟,因而取名‘猪坚强’。有好些国内影视界女明星来到我这里,见到牠发情时的生猛模样,无不吓得花容失色,哈哈哈……”费叔开心的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 楚大师似乎有些尴尬,于是对有良解释说道:“费叔这人非常的幽默,语言方面造诣很高,连北大的一些著名国学大师都极为推崇他。” 那头大公种猪好像感觉到主人是在夸牠,裂开嘴巴流淌下来一丝丝的的口涎到了地毯上。 “费叔,这位就是豹哥引荐的武当太极高手小林子,来见过费叔。”楚大师接着介绍说。 小林子紧张的向费叔问好。 “哦,”费叔打量着小林子,开口说道,“来人,去把释南天叫来比试一下。” 须臾,门口走进来一位身材壮硕的光头中年人,穿黑色西装扎着领带,听名字应该是位僧人。 楚大师开口道:“释南天,这位是武当小林子,你俩比划两下,点到即止。” “是,楚大师。”释南天应道。 他转过身来对着小林子一拱手,说道:“少林释南天,幸会。” 小林子也拱手施礼,答道:“武当林喜儿有礼。” 两人随即交起手来,少林功夫向来以刚猛著称,出拳裹挟着呼呼风声,而武当则以阴柔见长,无声无息的一一化解。有良在一旁观战,感觉他俩的武功远不及一渡和未渡两位老和尚,比起乔老爷更是差得太远。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分上下,豹哥在一旁看得抓耳挠腮连声喝彩,不过在有良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单是一个媚娘就完全可将两人同时秒杀。 “嗯,两位的武功不相上下,行了。”费叔摆摆手,两人退下。 费叔转过脸来问有良:“了去,你的左眼有毛病么?” “是,自打出生时就样子了。”有良摸摸左眼皮,已经耷拉下来几乎遮住了半拉眼睛,自己明显的感觉到眼球也在萎缩,迟早会同师父柳十三差不多。 “天生异相,必有异能啊,贫道也早就看出来了。”楚大师在一旁接茬道。 费叔点点头,说:“楚大师,广州一万吨铝锭批文的事儿就交给他们几个去办吧。” “是,费叔。”楚大师应道。 费叔说完起身牵着那头“猪坚强”从客厅后门出去了。 “走吧,我们回酒店商量一下广州的事儿。”楚大师一摆手,领着他们三个人乘上那辆商务车驶离了庄园返回市区。 “你们两个新人记住,这座庄园名叫‘白宫’,没有费叔的准许,任何人绝不可私自来这儿。”楚大师严肃的说道。 小林子和有良点头称是。 “喂,你们见了费叔感觉怎么样?”豹哥在车里笑嘻嘻的问道。 “我有点紧张害怕。”小林子实事求是的回答。 “了去大师呢?”他又问有良。 “还好。”有良淡淡说道。 “费叔有事儿交给我们三人做,咱们要保证办好才行,关键时候一定要给费叔长脸。”豹哥叮嘱道。 “要去广州么?”有良问。 “当然,具体的还要听楚大师安排。”豹哥目光恭敬的望着楚大师。 楚大师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眼睛望着窗外,塘元涌一带正在开山添海建设盐田港,载重车来来往往尘土飞扬。 “费叔的关系可不得了,都是京城里有来头的高干子女,费叔说将来的中国都将会由他们来掌控。另外文艺界的女明星也有不少,你看人家那才叫漂亮呢,身材脸蛋和屁股绝了,这么一比,东门老街的那些鸡简直就是些丑八怪。”豹哥啧啧赞道。 “闭嘴。”楚大师哼了声。 豹哥赶紧不吭声了,大家默默的望着窗外,一路回到了蔡屋围大酒店。 柱子穿着一身崭新的保安制服,戴着白手套上前拉开车门,见到里面下车是有良,不由得愕然一愣,惊讶之态被楚大师正好瞧在了眼里。 楚大师装作没看见,直接走进了酒店,有良假装系鞋带,故意的落在了后面。 “俺今天见到了费叔。”他小声说道。 柱子更加惊讶了。 “回头再找你详细说。”有良匆匆说完快步走进大厅。 电梯内,楚大师疑虑的目光瞥了一眼有良,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表情。 房间内,楚大师开始交待这次任务的有关情况。 “经贸部应承给费叔计划内的双0铝锭一万吨,说好批文由部驻广州特派员签发,没想到广州这面出了纰漏,那个具体负责名叫董建国的特派员竟然将这批铝锭批给了别人,从中吃了巨额回扣。费叔很生气,要你们去教训他一顿。” “宰了他王八羔子。”豹哥顿时气势汹汹。 “你就只知道杀人么?”楚大师不满的说道,“费叔要他把吃进去的回扣一分不少的吐出来,给他一个教训,以后再也不敢薄费叔的面子就是了。此人也是高干子女,记住不要弄伤他,变成刑事案件导致警察的介入弄得满城风雨对谁都不好,这点要切记。” “不给他来点狠的,哪能那么老老实实把回扣吐出来,大概有多少钱?”豹哥问。 “一千万。”楚大师说。 有良闻言心中暗暗吃惊,自己从来不知道这些有权势的人随便投机倒把一次,竟能赚到这么多钱,怪不得京城里的那些学生要反“官倒”呢。 楚大师目光望向了有良,缓缓说道:“了去,你可有办法在不伤害此人的情况下让他吐出回扣?” 有良心想这是费叔和楚大师在考验自己,原本以为见到费叔之后,先让他看看吴凤娇的遗书,验明正身后把他吸干或是吩咐媚娘割断他的喉咙了事儿。今天见到了费叔后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此人不但背景深厚,身边还有楚大师这样的高手在侧,并且警卫森严,陌生人不但很难接近庄园,若要全身而退就更加困难,所以必须要有单独同他在一起的机会才好下手。另外,只杀费叔感觉有点便宜他了,吴凤娇的家里生活如此的窘迫,理应顺便搂点钱给他们作为补偿才是。当然自己也不能白干,总得弄点辛苦费,以便日后江湖上不时之需。 “俺可以。”有良平静的答道。 楚大师点点头,也没有追问他究竟如何做,对豹哥和小林子说道:“你俩一切服从了去的安排,明白么?” “没问题。”豹哥和小林子通过昨晚的事情,早已经对了去大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此欣然同意。 随后楚大师为他们安排了带有免检证的车辆,方便进出二线关口,以及董特派员在广州的电话地址和几万元工作经费,另外单独交给了有良一个银行帐号,回扣款必须直接汇入账户。 楚大师站起身来,淡淡说道:“明天一早出发。” 他走后,豹哥啧啧道:“妈的,一千万啊,这辈子也花不完。” 小林子问:“了去大师,需要我做啥尽管吩咐就是。” 有良点了点头:“明天到了广州再讲,我现在先要去小旅馆结帐退房。”说完出门下电梯,在酒店门口找到柱子,把见到费叔的事儿叙述一遍,但没有提到吴凤娇的裸照,免得激起他的愤懑。 “这么说,一下子还杀不了他?”柱子无奈的说道。 “先要取得他的信任,然后才有单独接触的机会,放心吧,柱子,费叔这家伙活不多久了。” “有良哥,我信你。”柱子点点头。 第七十章 怀疑 次日,天刚蒙蒙亮,楚大师安排的一辆皇冠轿车就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有良一行坐进了车内,直接出布吉关直奔广州而去。 经贸部驻广州的特派员办事处位于流花路广交会展馆内,当皇冠车赶到那里的时候,办事处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大都是来自南方各省的供销采购人员以及批文掮客,有的还拎着各式包装精美的礼品,也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混杂其间,香烟、狐臭以及香水味儿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 “那些女人都是雇来勾引和迷惑那些特派员的,他们单身来到广州工作,家眷都留在了京城,长夜漫漫,找个女人陪也很自然不过,但炮不能白打,付出的就是批文。”豹哥介绍说。 等了一会儿,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他们来了。”豹哥说。 一辆豪华商务中巴车停在了门口,车上下来几位西装笔挺的中年人,看上去个个面色苍白,长着啤酒肚,屁股松垮垮的,步态虚浮。 “瞧,这都是炮打多了的熊样,所以特派员大体两年一轮换,不然身体吃不消。”豹哥似乎很了解,为有良解说着。 “那他们岂不是对家庭不忠?”小林子说道。 “改革开放后,大陆人的思想观念都转变了,如今社会是‘笑贫不笑娼’,只要拿回家去大把的钞票,老婆才不管呢,”豹哥解释道,“看,那些女人贴上去了。” 有良抬眼望去,果然那些挠首弄姿的年轻女人一拥而上,风骚的与特派员们打着招呼。 “豹哥,麻烦你去打探一下哪一个是董建国,他的办公室在哪儿?”有良指派道。 豹哥下去了一会儿,回来告诉有良:“就在拐角的那间办公室,此人相貌有些猥琐,四十岁的样子,既然名字叫‘建国’,应该就是49年生人,现在房间里已经挤满了人,乱糟糟的。” “你们留在车上,俺去瞧瞧。”有良吩咐完将媚娘也留在车上,然后独自一人下车走进了办事处。 在走廊拐角处的那间屋内,他见到了这位姓董的特派员,面前围了一帮人,这是单人办公室,并无其他工作人员。 “两百吨盘元。”董建国在调拨单上写着数字,“嘭”的盖上了公章。 “太少了,人家真的不够嘛。”那个年轻女人扭捏作态的说道,一面轻拉短裙露出雪白的大腿。 董建国喵了一眼,猥亵的笑了笑:“好,再加上一百吨。” 有良看了直摇头,这简直就是狼狈为奸嘛,这些“官倒”要是不惩治,国家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现场人太多,没法与之交谈,但是来办批文的人络绎不绝,恐怕到下班都闲不下来,最后,他决定直接上前。 “董大哥,你还认得俺么?”有良推开众人挤了进去,看清其胸前工作卡片上的名字相符,于是热情的与其握手。 董建国抬眼望着有良一愣,似乎是在脑海中搜寻这位陌生人的记忆:“你是……”他迟疑的伸出手来。 有良一把握住他的手,意念到处,强大的吸力瞬间从董建国的合谷穴内向外抽取体内元气,此刻周边的人见他俩紧握着手不松开,以为是很熟悉的人,所以也都未发现有异常。 “你,你……”董建国喉咙里咕噜两声就发不出声来了,顷刻之间浑身疲软酥麻,若不是坐在皮椅上早就萎顿于地了。 有良微笑着停顿了下,说道:“董大哥,多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让其他人都出去,咱哥俩好好聊聊。” 董建国惊魂未定,缓过一口气来,面色苍白的说道:“你们都出去,我现在有事儿。” 那些人都不敢违背董特派员的意思,赶紧退出房间,并轻轻的带上房门。 “你,你要干……干什么?”董建国战战兢兢的问道。 “俺可以把你的阳气吸光,到那时你就是废人一个,此生再也无法打炮了。”有良开心的说道。 “你要批文么?我给。”董建国眼巴巴的瞅着他。 有良嘿嘿道:“费叔的一万吨铝锭你竟敢批给别人,把那一千万回扣如数吐出来,这是帐号,否则你就去死吧。”说罢,左手掏出写有帐号的纸片拍在桌子上。 “原来你是费叔的人,他已经赚了那么多钱,还在乎这点小钱么?” “钱多了咬手啊?”有良鼻子哼了声,意念开始继续抽吸。 “我退,我吐……”董建国吓得屁滚尿流,赶紧连连告饶。 “俺已经抽了你一多半的阳气,现在一起去给这个账号打款,到帐以后可以把阳气反输还给你,怎么样?”有良淡淡说道。 “好好,钱可以再赚,命可就这么一条。”董建国的意志已经被彻底摧垮了,老老实实的用另一只手开了抽屉锁,取出一本存折。 两人手拉着手从办公室里出来,门外的那些人急切的想要说话。 “我和亲戚出去饮杯茶,你们先等在这里吧。”董建国说着和有良扬长而去。 豹哥和小林子正焦急的等在车里,突然见有良和董建国拉着手从办事处里出来,都不觉大吃一惊。 两人上了皇冠车,董建国闷头不作声,有良吩咐司机道:“去银行。” 在附近的中国工商银行,董建国按照纸片上的帐号转账了那一千万元,并将回执交给有良,然后压低声音说道:“钱已经转了,咳……现在可以给我输回那些阳气了吧?” “等确认到帐以后,俺再回来办公室替你输回阳气,现在你自己打车去办事处吧。”有良扔下董建国,跳上皇冠车,一溜烟儿的跑了。 哼,想得美,鬼知道吸出来的元气怎么才能够输回去,有良冷笑着。 “了去大师,你可真厉害,是怎么说服他自愿吐出这一千万回扣的?”豹哥看着汇款回执,兴奋的问他。 “鬼门十三针。”有良淡淡答道。 皇冠车风驰电掣般的直奔深圳而去。 上午九时,楚大师走进了蔡屋围大酒店人事部办公室。 “哎呦,是楚先生啊,快请坐。”人事部经理认出这位有钱的长包房老主顾,客气的寒暄着。 楚大师站在窗前,手指着停车场上的那名保安员问道:“这个人叫什么?” 经理望了一眼,答道:“这人名叫罗柱子,是前天刚来应聘的。” “我能看看他的登记资料么?” “当然可以。”经理找出聘用登记表摆在桌上。 楚先生翻看着罗柱子这一页,其身份证复印件上的常住地址为湖南沅陵县,他接着问道:“这个罗柱子是一个人来的么?” “不,是两个人一道来应聘的,另一个眼睛有残疾,我们没要。”经理回忆说道。 “请给我复印一张。”楚大师指着罗柱子的那份表格。 经理立刻照办了,这种常年包房的老主顾就是酒店的衣食父母,不好得罪。 楚大师点点头,拿起登记表复印件道谢后离开了。 出了酒店招下手,他的那辆黑色奔驰车驶来停下,楚大师上了车直奔大鹏湾“白宫”庄园。 庄园会客厅,费叔听了楚大师的叙述,思忖道:“嗯,这个保安与原先的服务员吴凤娇是一个地方人,他又与了去相识,不过来深圳打工的湖南人不少,也许只是巧合。” “不,了去下车的时候与罗柱子打了个照面,两人装作不认识,而且了去故意系鞋带留在后面,肯定是背着我们交谈什么。若是正常的话,见面应该打招呼,他这样掩饰正所谓欲盖弥彰。”楚大师说道。 “那个小姑娘吴凤娇真是个妙人,阴精纯正,竟然偷偷的跑了,本来想培养一下可以接待京城方面的高端客人,真的是可惜啊。”费叔惋惜的淫邪一笑。 “山里女孩儿,大都没见过世面,不足为怪。”楚大师说。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电话铃声响了,楚大师拎起了听筒,里面传来豹哥兴奋的声音。 “了去大师已经办成了广州的事儿。”豹哥汇报说。 “那个姓董的乖乖吐出来了?”楚大师疑问道。 “是的,了去大师进去没多久,两人就手拉手的出来到银行转帐了,那姓董的十分合作。” “没对他怎么样吧?” “没有,请楚大师核对银行账户,估计要几小时后才能到帐,汇款回执在我们手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嗯,你们直接来白宫吧,”楚大师撂下电话,思索着方才豹哥的话,“手拉手的走出来……” “了去办事果然利索,楚大师的眼力不错。”费叔在一旁赞许道。 “我总感觉这个了去的来历有点蹊跷,此人身上颇多疑点。”楚大师忧心忡忡的说道。 “哦,你担心什么?” “目前也还只是猜测,不管怎么说,此人身怀天师道绝技,当今世上真正掌握‘鬼门十三针’之人已经绝无仅有,费叔欲成大事,人才需物尽其用才是。” “嗯,你说的不错,”费叔看了下手表,“楚大师,今晚丛院长从京城飞抵广州白云机场,已经安排人去接了,‘鸡舍’计划进展顺利,可以实施第二步了。” “恭喜费叔,将来中华民族的崛起就全靠您了。”楚大师微笑着说道。 费叔在会客厅里踱着步,心中踌躇满志,口中说道:“当年首长想靠太极阴晕入主中原,主任更是异想天开,竟然找到祝由鬼壶来复活一代伟人,这些人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可我费某却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做到了。” 楚大师此刻眉头紧锁,这是一局很大的棋,每走一步都要精心设计。 第七十一章 鸿门宴 黄昏时分,皇冠轿车返回到了庄园。 “嗯,了去干得不错,首次出师就旗开得胜,方才已经电话查询过了,一千万元已经到帐,费叔备下酒席要亲自为你们接风。”楚大师笑呵呵的说道。 豹哥闻言受宠若惊,一时间激动莫名:“了去大师、小林子,费叔竟然亲自设宴招待我们,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殊荣,面儿可大了。” 楚大师在一旁笑而不语。 晚宴在小餐厅内举行,满桌子都是生猛海鲜,龙虾刺身、帝王蟹、清蒸苏眉、老鼠斑以及好多叫不上名字来的美味佳肴,唯独没有猪肉烹制的菜式。茅台、五粮液以及轩尼诗。李察和马爹利。尚等白兰地洋酒都可以敞开了喝,豹哥看得整个人都傻了,口水直流。 “今天了去果然不负众望,旗开得胜,费某心情大悦,大家都不要拘束,请随意啊。”费叔端起酒杯与大家碰盏,显得格外的平易近人。 媚娘蹲在墙角边,眼巴巴瞅着桌上的那条清蒸大苏眉鱼,滴下的口涎有好大一滩。 “俺想给媚娘弄点吃的。”有良说。 “自己拿吧。”楚大师随意道。 有良上前夹下苏眉和老鼠斑的鱼头鱼尾,放到一只盘子里搁在了餐厅角落地上,媚娘见状大喜,迫不及待的“呼噜呼噜”的啃噬起来。 大家杯觥交错,豹哥这边一会儿茅台五粮液,一会儿又是洋酒,喝得昏天黑地,舌头也不利索了,面色红彤彤的,最终喝醉了身子直往桌子下面溜。 小林子搀起豹哥,说道:“费叔、楚大师,我已经吃饱了,想先扶豹哥回去休息,可以吗?” “嗯,来人啊,”楚大师高声叫道,“带他俩去客房。” 有良喝的不多,在费叔的贼窟里必须始终保持清醒才行,等待一切可能的机会。 “我先回房了。”费叔以餐巾抹了下嘴,站起身来离去。 “俺也吃好了。”有良也随后站起身来。 “不急,还要给你看一样东西。”坐在桌子对面的楚大师说道,然后拉开身后的布帘,露出一台大型监视器,随即揿下开关。 有良目光望向大屏幕,画面里出现了一个房间,四周墙壁上挂满了放大的女人裸照,他仔细的辨认了一下,那些相片上的都是同一个人——吴凤娇。 有良暗自吃惊,瞥了一眼楚大师,他也正微笑着瞅着自己。 画面里,房间门开了,罗柱子懵里懵懂的走了进来,蓦然望见墙壁上的照片,顿时情绪异常的激动,脸上的肌肉都似乎有些变形了,如同一头困兽似的在屋内走来走去。 这时候,门又开了,释南天带着两名打手走进来,柱子抑制不住内心情感的愤怒,发疯了似的扑向释南天举拳就打。 释南天闪身避过柱子的拳头,双掌推出击中他的后背,“噗”的一口,鲜血喷在了墙壁吴凤娇的身上,两名打手上前按住柱子的双肩,令他动弹不得。 “说,你同墙上的女人是什么关系?”释南天厉声问道。 “你们这帮禽兽,害死了凤娇,我要杀了你们。”柱子满嘴是血,双目圆瞪,嘴里仍不停的咒骂。 楚大师目光盯着有良,缓缓说道:“了去,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有良此刻心中紧张的盘算着,现在出手制住楚大师,再去杀费叔,庄园内戒备森严,有的人怀中还有手枪,纵使自己能够逃得出去,可柱子则绝无可能生还。人在江湖,遇事千万不能冲动,更何况楚大师早已有了戒备,既然能逮到柱子,应该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自己只有随机应变了。 “为什么要抓罗柱子,他是我朋友啊?”有良显露出愕然的神态。 “他和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吴凤娇是他的女朋友,原本今年春节时正式订婚,可惜女方自杀了。”有良如实道出。 “你说那个叫吴凤娇的女孩儿死了?”楚大师闻言也吃了一惊。 “嗯,她从蔡屋围大酒店跑回家去,走到溆浦这个地方上吊了,留下来一封遗书。”有良平静的说着,从衣袋内掏出那份遗书递了过去。 楚大师默默的看完了遗书目光盯着有良,口中冷冷说道:“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俺从衡山上下来,途中偶遇相识了罗柱子,得知要来深圳讨要赔偿,于是就决定帮一下他,毕竟他的女朋友死的怪可怜的。” “什么赔偿?” “人毕竟是因为费叔而死的,女孩儿是独生女,得到消息后父亲摔断了腿,母亲急火攻心中风偏瘫,家中已经完全丧失了劳动能力,如果没有经济上的补偿,你让他们怎么活呀?” “说下去。”楚大师哼了声。 “俺俩想,既然吴凤娇是在蔡屋围大酒店出的事儿,那就去酒店应聘,应该可以了解到凤娇与费叔的情况,然后直接朝费叔索要补偿。没想到他应聘当了保安,俺却认识了豹哥、楚大师和费叔,所以准备这两天就找柱子,商量一下如何来向费叔张口。”有良真真假假混搭在一起说,这样最不容易引起怀疑。 “你们想要多少赔偿?”楚大师不动声色的问道。 “原以为费叔只是个小老板,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干大事业的人。”有良欲言又止。 “你们想水涨船高么?”楚大师冷笑一声。 “是的,起码索要五十万元的赔偿,让老两口可以安度晚年。”有良说道。 “哈哈,那就给一百万吧,了去,这样可满意?”费叔从餐厅侧门走进来呵呵笑道,原来他一直躲在外面偷听他俩的谈话。 “你说的可是真的?”有良故作惊讶之态。 “费叔说话岂能言而无信?凤娇这孩子儿怎么会这么小心眼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嘛,竟然想不开要自杀。唉,不管怎么说,费叔也是有责任的,给这个罗柱子一百万,让他回去交给两位老人家,并代我陪个不是。”费叔说得轻描淡写一般。 “那俺代柱子谢谢费叔了。”有良欣喜道,可心里却在咒骂自己竟然能够扮演如此见利忘义的小人角色,可是在江湖上,有时就得这样厚颜无耻才行。 楚大师也松了一口气,这个衡山下来的了去所言非虚,看来他和罗柱子并无深交,与吴凤娇也并不相识,不过是路见不平仗义相助而已,绝非是什么人派来刺探情报的卧底。 “你以前与吴凤娇相熟么?” “没见过,柱子让俺看了他的相片,长得很好。” 楚大师接下来问到了最后一个疑点:“你和姓董的特派员手拉着手出来,怎么做到关系如此融洽的?” 有良心道,“中阴吸尸大法”是断然不能泄露的。 “俺制住了他手上的穴道。” “哪一处穴道?”楚大师追问。 “这个么……掌后鬼心穴。”有良故意吞吞吐吐的,好似有所保留不愿讲。 “呵呵,放心,贫道是不会打听你家祖传独门绝技的。”楚大师终于释然,心道这个“鬼心”穴就是大陵穴,竟然有如此妙用,看来“鬼门十三针”的确不简单。 “楚大师,了去没什么问题了吧?”费叔微笑着问。 楚大师点点头。 “那你就赶紧安排一百万现金吧。”费叔吩咐说。 楚大师抄起电话拨了号码,告诉对方准备好一百万现金装进密码箱里,明日送到蔡屋围大酒店502房间交给了去大师。 有良没想到事情发展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与事先设想的情况截然不同,但是不管怎么说,钱到手了,吴凤娇的父母晚年也算是有了着落,至于原本杀掉费叔的计划,需要从长计议了。 “俺可以带罗柱子离开了么?”有良问。 “当然可以,你们先回到蔡屋围大酒店,等明天拿到钱就可以让他回湖南了,前提条件是你能留下来帮我。”费叔表现出异常的诚恳。 “嗯,那好吧,本来也就是帮帮忙的事儿,如今都已经解决了。”有良说,他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鬼门十三针”,若是不答应,很可能柱子非但钱拿不到,连生命也都会有危险,江湖上像费叔这样面容和善出手慷慨的,其实更有可能是大奸大恶之人。 “来人啊,送了去大师和罗柱子回酒店。”楚大师喊了声,门口随即有人应道,原来餐厅外面埋伏有人,这些都是已经安排好了的。 有良见到柱子的时候吃了一惊,释南天那两掌伤得他不轻,于是赶紧上前搀扶。 “你怎么会在这儿?”柱子惊讶的问道。 “回酒店再说。”有良扶着他坐上了商务车,媚娘也跳了上来,大家连夜返回到了蔡屋围大酒店。 “咦,罗柱子,当班你不在跑哪去了?队长发火了,小心炒鱿鱼哦。”酒店门口的保安见到柱子,好心的提醒道。 有良带着柱子进了502房间,给他倒了杯水,然后问道:“柱子,你是怎么被抓去庄园的?” 原来柱子黄昏正在查看停车场的时候,这辆商务车停在了旁边,下来人挟持他上了车,而且蒙上了头套一直带到了那儿。 “什么庄园?”柱子还有点懵懵懂懂的。 “费叔的庄园,名叫‘白宫’。”有良说,同时把今晚自己所经历的事儿大致说了下。 “你说费叔想用一百万元钱来抵凤娇的命?”柱子腾地站起身来,脸色憋得通红,恨恨的叫道:“多少钱抵不上我的凤娇。” 第七十二章 鸡舍计划 楚大师站在餐厅门口,目送了去大师和罗柱子上了车缓缓驶出了庄园,思绪仍有些不宁。 “怎么,楚大师还有疑虑么?”费叔在身后问道。 “了去这小子总感觉有些不牢靠,还得盯着他点。”楚大师沉吟道。 “楚大师向来谨慎,你就看着办吧。现在时间差不多了,你去门口等一下丛院长。”费叔吩咐说。 楚大师来到庄园门口,不多时,一道刺眼的汽车灯光拐下公路来到了跟前,车门打开,一位五十多岁戴眼镜的男人迈下车来。此人身材微胖,穿着一身草绿色的少将军服,肩上挎着一个冷藏保温箱,正是京城解放军301医院的丛副院长。 楚大师满面笑容的伸出手去,丛院长意味深长的点下头,轻轻的一握,两人走到了会客厅落座,有人给沏上了茶水。 “哈哈,丛院长辛苦了。”费叔一脸春风的大踏步走了进来。 “费叔,这次是专程来向您汇报‘鸡舍’进展情况的,顺便亲自带回……”丛院长开口说道。 费叔一伸手,阻止他继续讲下去,同时压低声音说:“跟我来密室。” 三人从会客室后门出去,来到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墙壁内敷设了一层屏蔽电子信号的铜网,在里面密谈任何事儿都不会被窃听。 “此事非同小可,不得不时刻提防。”楚大师解释道。 丛院长坐下后啜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开口说道:“自从六年前主任的‘轩辕计划’失败了以后,多亏了费叔从中斡旋,我才保留住了公职,又调来301总院当上了副院长,这份恩情没齿难忘。” “小事儿,不值得一提,你是国内最著名的生物学家,物尽其用嘛。”费叔一摆手。 “我们还是谈正经事儿吧。”楚大师直言道。 “好,‘鸡舍’目前进展很顺利,”丛院长放下茶杯说,“那些老同志都管这间无菌病房叫做‘玻璃房’,目前虽然只有这两间,但是已经接待了十余名中顾委的委员,他们出来后反应相当的不错,每个人都感到身上重新充满了活力,仿佛年轻了十岁,有的甚至还恢复了部分的性功能。” “部分的性功能?”费叔很感兴趣。 “就是说已经可以勃起了,但是举而不坚,坚而不久。”丛院长解释说。 “唉,那不就是阳痿嘛。”费叔淫邪的一笑。 “这已经比起他们一二十年软塌塌的还是好多了,有些人希望继续住‘玻璃房’,我告诉他们,置换的血液可以维持一年,等期满再来换过,只要坚持下去起码可以增寿二三十年。” “血液的来源他们都清楚吧?” 丛院长点点头:“知道都是十八九岁年轻战士的血液,那血的颜色鲜红鲜红的,载氧能力极强,充满了青春的活力。这种生命力旺盛的鲜血滋润着他们衰老的器官,只需一个星期置换掉全部近五千毫升腐朽的血液,可以维持整整一年的时间。费叔,您没瞧见他们从里面走出来时那个兴奋样儿,满面红光步履轻松,中气足嗓音洪亮,都说又可以为党继续做工作了。” “哈哈,这些老公鸡还幻想着重新打鸣,生老病死这是人类无法改变的残酷现实,是天道。你看伟人又如何?还不是躺在纪念堂里靠防腐剂才能维持形体么,万岁之类的玩意儿简直荒唐可笑。”费叔嗤之以鼻。 “其实官越大的越舍不得死,通过这些老同志的现身说法,我相信几位中央领导人最后也一定会走进‘玻璃房’的。”丛院长对此极有信心。 “最关键是要把‘太上皇’吸引进来,他可是一句话顶一万句,如同当年垂帘听政的太后老佛爷。”费叔说。 “已经有人推荐过了,但他还是不太相信‘玻璃房’会有这么大的功效。”丛院长解释说。 “只要坚持做下去,最终没有人不动心的。”费叔信心十足道。 “你们采集年轻战士血液的时候可有什么困难?”楚大师问。 “一切顺利,战士们以为是给重要病人献血,所以都非常的踊跃,当然政治思想工作也都跟上去了,‘入党关键看行动’的口号深入人心。这一点费叔请放心,血液的来源绝不成问题。” “你们只要十八九岁战士的血,而且筛选异常的严格,难道从来就无人怀疑过么?”楚大师疑问道。 “我们只要一说是国家机密,就没人敢再多问了。”丛院长答道。 费叔目光瞅向楚大师,两人默契的点点头。 “那好吧,丛院长,现在开始‘鸡舍’计划的最后阶段,你来抽血吧。”费叔面色郑重的说道。 丛院长打开冷藏箱,取出针头胶管和血浆袋,费叔则躺在了密室的桌子上,将袖子高高的挽起。 “抽多少?”楚大师问道。 “正常成年人一次最多抽400cc。”丛院长消毒后将针头轻轻插入费叔手臂的静脉血管内。 “400cc太少,丛院长,抽2000cc,少了到时候不够用。”费叔吩咐道。 丛院长为难的说道:“费叔,人体总共才不到5000cc血,其中80%在循环,剩下的20%主要储藏在脾脏内,若是一次抽掉几乎二分之一,你会马上休克死亡的。” “哈哈,你试试就知道了,费叔是什么人?放心的抽吧。”费叔毫不在意的呵呵笑道。 丛院长望向楚大师,寻求他的支持。 “抽吧,2000cc而已,没有问题。”楚大师轻松的耸了耸肩说道。 “唉,简直违反医学常识,这样吧,我要是看到费叔脸色苍白便即刻停止。”丛院长无奈的说道,一面抽血同时手持血浆袋做跷跷板状摇晃,防止血小板凝结。 当抽到400cc的时候,费叔面不改色,800cc也还是一样,1200cc脸色红润如常,1600cc了,丛院长紧张的注视着他…… “哈哈,没关系,接着来。”费叔谈笑风生毫不在意。 2000cc终于抽完了,此刻的费叔坐起身来,看上去竟然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揉了揉肚子说道:“妈的,饿坏了,赶紧去餐厅弄点吃的。” 丛院长直摇头,太不可思议了,嘴里由衷的钦佩道:“费叔,你简直就是个超人。” “什么超不超人的,丛院长辛苦你了,我已经安排了广空的一架军机在岑村机场等着送你返回京城,明天我会让楚大师给你的帐户打进去五百万,因为时间紧迫就不留你了,下次来的时候再给你弄两个漂亮的妞儿,我知道你老婆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憋坏了吧。”费叔说道。 “有劳费叔费心,其实医院里年轻漂亮的女护士多的是,不过事业为先,不敢玩忽职守啊,我今晚回去就马上连夜分离血清。”丛院长将血液袋小心翼翼的收在冷藏箱内,背在了身上。 楚大师送他坐上了汽车,等其驶出了庄园才回到餐厅,看见费叔正在狼吞虎咽的大吃桌上的残羹剩菜,贪婪的就像是一头猪。 “这个丛院长倒是个人物。”楚大师嘀咕着。 “他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生物医学方面的权威,当年主任调他去‘轩辕计划’小组从事研究风后的头颅,结果‘鬼壶’失去了踪迹,他们也都被隔离审查了。亏得发现了这么个人才,否则‘鸡舍’计划哪儿有这么顺利?”费叔一面咀嚼着说道。 “贫道听您说过这事儿,主任还有首长他们现在的处境如何?”楚大师问。 “闲赋在家,往日的风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该是我们这代人大展手脚的年代了。” “费叔,当年首长他们苦苦追寻的那张羊皮‘格达预言’究竟哪儿去了?”楚大师皱着眉头疑惑不解。 “是在一个名叫朱寒生的人手里,此人多年前下落不明。” “那张旧羊皮上记载了建国一个甲子六十年间中国政局的更替,可是贫道始终不明白,据说格达活佛名叫洛克,不过是个美籍奥地利人,普通的人文学家而已,他怎么可能有着袁天罡李淳风般的经天纬地之才,如同《推背图》一般如此清晰准确的推断出中国的未来呢?” 费叔放下筷子,咽下最后一口食物,解释说:“1935年红军长征途中在金沙江畔的一座寺庙,毛主席见到的格达活佛得到的有关‘8341’预言,不过只是通过他口中传递出来而已,真正的推算者另有其人。” “那会是什么人呢?” “此事我和首长聊过,他的结论是蓝月亮谷中的曾经隐匿着一位噶玛噶举派的老活佛,预言就是此人推断出来的,临涅磐之前传给了这个格达活佛。格达活佛去世后,这张记载着六十年预言的旧羊皮由其弟子丹巴老喇嘛保管,后来落到了朱寒生手中。可惜的是这个朱寒生带着预言消失在了雪域高原。首长曾经派出过空军的侦察机仔细的搜寻过蓝月亮谷,但还是一无所获。” 楚大师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朱寒生一定是带了那张旧羊皮躲进了蓝月亮谷,贫道以为那是一处尘世虚空,所以空中侦察是徒劳的,没有开启的密匙便永远都找不到。” “嗯,楚大师言之有理,尘世间还有许多未被科学发现的东西,人类才刚刚开始认识。”费叔赞同道。 楚大师喃喃自语:“雪域高原,越是原始的地方才有可能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第七十三章 京城来客 有良费了半天口舌才说服了柱子,由他带着一百万返回湖南,其中八十万给凤娇父母作为赡养费,二十万留给柱子在沅陵开店做点小买卖,至于为凤娇报仇杀费叔的事儿,就由有良独自来完成,不过要等待合适的时机,不能操之过急,而且最好搞成自然死亡的样子,把自己和柱子摘干净。 次日上午,有人敲502房间。 “哪位是了去大师?”来人问。 “俺就是。” “楚大师叫我送这只密码箱给你。”那人告知密码后将箱子交给有良离去了。 有良关好门,转动密码开启了皮箱,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人民币,一万元一捆,总共一百捆。 柱子眼睛都看直了,伸手抚摸着感慨说道:“我和爹爹赶脚就是一辈子也挣不来这么多钱啊。” 有良合上皮箱重新锁好,说:“柱子,夜长梦多,我这就送你上长途汽车回沅陵,记住,在江湖上行走千万不能露富,否则会被贼人盯上。” “知道了。”柱子先下去人事部辞职,交回保安制服并结算了几天的工钱,然后两人出酒店直奔汽车站而去。在途中,有良买了只帆布旅行袋,将密码箱放在里面,不然土里土气的柱子拎一只密码皮箱太扎眼了。 直到驶往湖南怀化的长途汽车走远了,有良这才松了口气独自返回酒店,他没有留意到,身后不远的地方始终有人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有良溜溜达达的回到了酒店,豹哥正在大门口等着他。 “了去大师,楚大师让我来接你去白宫,他妈的昨晚喝多了,吐了好几回,白酒掺洋酒忒上头。”豹哥直晃脑袋,好像还没有完全清醒。 “什么事儿?”有良问。 “据说是京城来了重要人物,手下有能人异士,说不定还要比试比试呢。” “哦,俺先回房带媚娘下来。”有良回到房间,媚娘仍在呼呼大睡。 有良掀开被子抱起牠,“喵”媚娘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眼睛。 “我们还要去庄园。”有良告诉牠。 “喵呜。”媚娘舔了下嘴唇,牠知道庄园里好吃的东西很多。 天气异常的闷热,一丝风都没有,豹哥说这是台风到来的前奏,有良还没有经历过,据说狂风暴雨很是厉害。 “尤其是海边,巨浪滔天,千万别站在岸边,会把人卷走的。”豹哥叮嘱说。 庄园的客厅内,费叔正和楚大师饮茶,见到他们进来示意两人坐下。 “了去啊,今晚有重要客人来访,到时候你们就候在外面,随时等待差遣。”费叔说道。 “都需要做什么?”有良问。 “客人的手下有些高手,以防万一嘛。”楚大师嘿嘿说道。 有良和豹哥回到客房休息,小林子心中有些紧张,问有良说:“了去大师,据说今晚来的客人里面有高手,我挺担心的,万一过手不知道能不能赢得了。” “俺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了。”有良昨晚和柱子谈了很久,几乎一夜没睡,现在倦意袭来,于是躺床上一觉睡到了黄昏。 风势渐渐加大,天空中乌云翻滚,台风快要来了。 餐厅已经备下了酒席,豹哥以及释南天等其他人都打了饭到一边吃去了,有良抱着媚娘睡眼惺忪的来到了后厨房,盛了点饭菜正准备要吃的时候,客人到了。 费叔和楚大师亲自在庄园大门口迎接,汽车上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着西装的魁梧男人,身后是一对年轻的夫妻,那胖女人手里牵着一个八九岁的漂亮小女孩儿。最后下车的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侏儒,脑袋奇大,面色白皙,四肢短小但却发达有力,身着一身藏蓝色的中山装,黑色的火箭头皮鞋锃光瓦亮,一尘不染。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庄园,费叔领着他们入餐厅落座,那位老侏儒的目光四处扫视了一圈,有良透过厨房玻璃窗与他的目光不期而遇,不由得心下骇然,此人正是六年前的宋地翁…… 当年的有良还是半大孩子,而如今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宋地翁瞥见后厨内正端着饭碗吃饭的年轻人,做梦也想不到会是有良,因此目光一扫而过。 有良可是心惊肉跳,现在“中阴吸尸大法”在手,又学会了“梦遗神功”,武功方面倒是不再惧怕宋地翁了,唯一担心他认出自己来,在费叔和楚大师面前就露底了。他侧过脸望去,坐在费叔旁边的魁梧男人正是首长,一晃经年,他仍旧是红光满面,但皮肤却细腻得出奇,看他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十分做作,像个女人似的。 他想起六年前雪山下的山岭上,首长被沈才华以祝由神功割开裤裆切掉了两只睾丸,怪不得他变得不男不女了呢。 玻璃窗下面传菜的窗口是敞开着的,因此他们之间的话音隐约可以听到,有良端着碗背贴墙假装慢慢吃饭,耳朵竖起偷听他们之间的谈话,两名做菜的大厨各自忙乎着手中的活计,也不去理会他。 “首长,两年不见,你的气色可是越来越好啦。”费叔称赞道。 首长面色微微一凛,叹息道:“费叔开玩笑了,我这是有苦说不出啊,全靠药顶着呢。” “首长生了什么病?全世界范围内,需要什么进口药只管开口,费某都搞得到。” “这是我女儿东东,女婿援朝还有外孙女小建。”首长微微一笑,介绍道。 “真是‘虎父无犬子’,一看都是青年才俊啊。”费叔说着场面话。 “这位是宋地翁,跟了我好多年,现在是全国政协委员,中国考古协会会长。” “哦,早就听说过地翁的大名,幸会幸会。”费叔按照江湖上的礼仪一拱手。 “首长,不知您身患何病?”楚大师问道,他已经看出首长有些不阴不阳了。 “唉,今天是有求于楚大师,不然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是绝不会往外说的,我一直在吃甲睾酮。”首长摇头道。 “你在吃雄性激素?睾丸出了问题?”费叔吃了一惊。 “不是出了问题,而是没有了,”首长讪笑两声,介绍说道。 费叔一愣,也有点颇觉尴尬,于是端起酒杯说道:“首长光临寒舍,费某蓬荜生辉啊,我敬你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首长也喝干了杯中酒,开口说道:“费叔,这次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请说,只要费某能做到的必尽力而为。” “这是我的外孙女小建,今年已经九岁了,她在三四岁以前还是好好的,突然间就不会讲话了,甚至从那时起再也没有哭过。国内有名的医院,包括外国专家都看过了,检查所有的发音器官都正常,诊断不出来究竟有什么毛病。后来白云观的虚风观主说可能是中邪,但符箓法事也都试过仍不见好转,听说楚大师是当今茅山宗的翘楚,所以冒昧的前来求医,不知可否援手一试?”首长诚恳的说道,目光望向了楚大师。 费叔知道他自从下台以后,众叛亲离,只有宋地翁还始终不离不弃的跟随着他,在中国,不管官位做到多大,一旦失去权力便“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讲话办事早已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当然可以,”费叔大度的答应了,随即说道,“楚大师,那就麻烦你给瞧一瞧。” 楚大师点点头,招手让小建前来,先替她把了下脉,然后翻开眼皮瞧瞧,最后点头说道:“这孩子可能三四岁的时候被不干净的邪物附身了,并随同生长早已融为一体,普通的道家符箓确实难以驱除,看来只有用‘鬼门十三针’方才有效。” 后厨内的有良闻言心中不由得就是一紧,心想这次怕是要穿帮了,赶紧灵机一动,往口中腮帮子两侧塞了几片潮州卤牛肉,使得面部有些变形。 “来人,去请了去大师。”楚大师喊了一声。 有良只得从厨房正门出去,绕到了餐厅内。 “了去大师,见过首长。”费叔招呼道。 “唔唔,首……长好。”有良含糊其辞,手指着鼓起的腮帮子。 “你怎么了?牙肿了么?”费叔十分诧异。 “嗯,牙床……肿大。”有良以手掩住下颚,尽量少露出脸来。 费叔回过头说道:“首长,这位年轻人就是衡山了去大师,身怀祖传的‘鬼门十三针’绝技,可以让他试一试。” 首长一听赶紧道谢,东东则满怀希望的望着他。 有良手指向外面,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客……房。” 楚大师点点头:“首长,请您女儿女婿带孩子随了去大师到客房内诊治可好?” 有良带着他们一家三口出餐厅前去客房,总算是松了口气,最好诊治完就去睡觉,避开首长和老侏儒宋地翁。 餐厅内,首长和宋地翁尽管看了去大师似乎有些面熟,但根本没想到竟然会是有良。 “首长放心,了去大师的‘鬼门十三针’是久已失传的天师道绝技,一般的妖鬼上身可以手到病除。”楚大师说道。 “费叔,谢谢,我欠你个人情,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首长感激的说道。 “首长是否可以详细说说‘格达预言’?”楚大师突然插话道。 第七十四章 小女孩儿 “是啊,关于‘格达预言’原先也只是听说个大概,若能详细了解则再好不过了。”费叔表示赞同。 首长点点头:“时过境迁,跟你俩说说也不要紧。格达预言是蓝月亮谷中一位故去的老活佛推算的,预测了1949年建国起后六十年执政者的寿数和在位年限。因为那张记载预言的旧羊皮始终未能到手,所以除了毛主席的那组数字外,别人的就不清楚了。原本中央也不明白为什么首都警卫师要起名叫‘8341’部队,直到‘格达预言’第一组数字透露出来才明白其中的含义,就是建国后的第一任执政者寿数为83岁,在位41年。” 楚大师叹息道:“尘世间果然有高人啊。” “这位老活佛的名字已经无从考证,只知道旧羊皮传给了格达活佛,他就是美国人文学家洛克。此人很早就来到雪域高原研究东巴文化,至于为什么预言会在他的手里,洛克又何时皈依成为了白教噶玛噶举派的活佛,这中间的原因已经无从知晓。后来经过调查,发现洛克也就是格达活佛并没有死在中国,而是于1962年在夏威夷去世,据了解他虽然著有《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一书,但有生之年对那张旧羊皮的事儿绝口不谈。总之,他离开中国后,‘格达预言’一直保存在丹巴老喇嘛处,后来这位老喇嘛寄居在京城雍和宫寺庙内,直到十多年前旧羊皮辗转到了朱寒生的手里,最终一同消失在了蓝月亮谷中。” 费叔和楚大师静静的听着,两人都忘记了饮酒吃菜,完全被“格达预言”这段曲折离奇的经历吸引了。 “这个神秘的‘蓝月亮谷’究竟在哪儿?”楚大师问道。 “有关‘蓝月亮谷’,只是在1933年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的《消失的地平线》一书中有所披露,那是位于雪域高原与世隔绝名叫‘香格里拉’的地方,但数十年来,国内外的探险家却从未有人找到过。1944年美国好莱坞将小说搬上了银幕,有首脍炙人口的主题歌‘美丽的香格里拉’就是讲的蓝月亮谷。” 费叔此刻才端起酒杯呵呵道:“首长光顾着说话,菜都凉了。” 楚大师怅然若失:“真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啊。” 首长一仰脖喝干了酒杯,叹息道:“那个朱寒生是个天下少有的神医,甚至能给人置换睾丸。” 楚大师问:“首长没想过找到此人移植一付年轻人生命力旺盛的睾丸么?” “唉,何曾不想啊,现在才知道封建社会里的那些太监该是多么的痛苦,朱寒生此人医德高尚,即便是仇人他也会救治的,可惜多年来这个‘蓝月亮谷’始终飘渺难觅啊。”首长惋惜的说道。 “国外医学发达,可以去试试嘛。”费叔安慰他。 “现在西方内脏器官都能移植,唯有睾丸难以成活,当年日本东京大学附属医院有位河野教授成功的将一名刚刚死亡的黑人睾丸移植在了一个中国人身上,手术非常的成功,以至于该患者性能力有了惊人的大幅度提升。”首长说。 “可以去找河野教授嘛,睾丸我负责给你搞到,保证年轻活力四射又新鲜。”费叔拍着胸脯道。 “但是那位河野教授八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餐厅内沉默良久,楚大师缓缓说道:“首长,我们可以合作一同寻找蓝月亮谷。” 首长一怔,笑了笑:“楚大师,想找到蓝月亮谷的可能性太低了,当年我派出去几十架次的空军侦察机搜遍了滇西北,还是一无所获。” 这时候,坐在一旁始终一言未发的老侏儒宋地翁开口说道:“费叔、楚大师,是这样的,朱寒生他们最终消失在了梅里雪山附近,而那里空中侦察已经拍摄了地图,并没有发现任何的有关线索。” “飞机是找不到的,人的肉眼也识别不出来。”楚大师语气十分肯定。 “你的意思是?”宋地翁疑惑的望着他。 “蓝月亮谷是在另一虚空。”楚大师淡淡答道。 首长和宋地翁闻言都愣了,疑惑的问:“另一虚空?你是说不在我们这一空间么?” “正是,你们可知道梅里雪山的海拔高度?” “梅里雪山在横断山中部澜沧江和怒江之间,包括太子十三峰平均海拔6000米以上,为云南第一高峰。”宋地翁回答。 “这就对了,但凡虚空都是处于海拔高或者是低于海平面的特殊地理环境之中,你们说朱寒生在梅里雪山附近失去踪迹,贫道感觉那儿的地理条件最适合孕育出‘虚空’了。不过人的肉眼或是现有的科学仪器都识别不出来,或许你们就站在虚空通道的入口处而不自知呢。”楚大师解释道。 “那么楚大师可有什么办法看到虚空?”首长急切的问道。 楚大师摇摇头:“贫道也瞧不见。” 一听这话,首长和宋地翁脸上明显的流露出失望的表情,这不等于没说么? “但是,‘虚空’通道一定会有某种密匙可以开启,到时候普通人都可以进入到虚空了,就像《消失的地平线》书中的主人公康威一样。书中说,蓝月亮山谷里面的居民都很长寿,过百岁还同年轻人差不多,最大的老喇嘛都已经250多岁了,不过再怎么年轻,只要一走出蓝月亮山谷便会立即苍老,这些描述完全符合‘虚空’的特征。”原来楚大师也读过这本书。 首长和宋地翁面面相觑,随后问道:“什么‘密匙’?” “这就很难断定了,也许是某种磁场能量工具,也许是大自然的某个特定时刻等等,不一而足。”楚大师答道。 宋地翁点点头:“楚大师言之有理,其实古书中也有关于虚空的记载,不过现代人没有意识到而已,譬如北魏郦道元所著《水经注》一书中所说的烂柯山,晋时樵夫王质上石室山砍柴,见二童子下围棋便坐在旁边观看,一局未终,童子说,‘你的斧柄烂了,快回家去吧’。王质下山回到家中见早已物是人非,原来已经过去好几十年了。我想,这便应该就是一处虚空。” 楚大师微笑不语。 “好,”首长郑重其事的说道,“费叔,我愿意与你们一同前往雪域高原寻找蓝月亮谷,不知你们打算何时去呢?” 费叔目光望向了楚大师,会意的沟通了下眼神,他然后慎重说道:“我手头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等办完了这些才能出发,估计要一年左右的时间吧,到那时方可以动身。” “好,这期间我会收集以前有关蓝月亮谷的所有资料做足准备。”首长说道。 三个人端起酒杯开怀畅饮起来。 客房内,有良把门关上,然后开始检查小女孩儿的情况。 小建生得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细腻,可以说是个美人胚子,与其父母的相貌截然不同。母亲东东矮胖且皮肤黑而粗糙,父亲虽然身材高大但脸型五官特征与孩子相去甚远,若不说绝对猜不出会是一家人。 他蹲下身子,阴眼直勾勾盯着她的双瞳,看了好一会儿也未发现有异常,奇怪,好像没有尸妖之类的邪物附体。 有良眉头紧锁,实在猜不出病根在哪儿。 就在这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小女孩儿默默的拉住有良的手,美丽的大眼睛凝视着他,眼角竟然缓缓渗出了泪水…… 东东惊奇的望着他俩,眼圈发红激动的叫道:“小建自从生病了以后就从来没有流过眼泪,太奇怪了,可能她感觉到大师才能够救她。” “我累了,要躺一会儿。”小建父亲似乎不太关心孩子,转身往床上一倒竟然独自睡去了。 有良对女孩儿的举动亦是吃惊不已,他抬头望着孩子母亲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叫……”他问。 “东东。” 东东?有良的脑海里渐渐的浮现出一幅场景:天空飘着雪花,那是京城王府井的街道上,刺耳的汽车轮胎摩擦声,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猛然刹车,差点撞上了一个脖子四周贴一圈红膏药长相奇丑无比的瞎眼乞丐。车上一个年轻女人破口大骂那个乞丐,身旁的小女孩吓得嚎啕大哭,然后一个中年男人跳下车挥拳就打,被虚风道长拦住了,那个瞎眼乞丐嘴里念叨着一个名字,不错,就叫东东…… 他认出来了,面前的这个东东就是当年车上的那个泼辣女人,床上躺着的小建父亲也正是那个中年男人。 “这孩子三四岁最初发病是从街上遇到惊吓开始的吧?”有良问。 “不错,正是,大师果然慧眼。”东东急忙说。 有良后来听宋地翁说,在豫西大峡谷中,首长被那个奇丑无比的瞎眼乞丐黄建国几乎吸死,是娄蚁舍命保住了首长,自己的“中阴吸尸大法”就是受黄建国的半个尸身传法而得。 现在他有点明白了,当年在王府井大街之上,瞎眼的黄建国感受到了东东,于是嘴里才念叨着她的名字。首长曾经说过,东东原来的未婚夫黄建国是个美男子,皮肤白皙五官清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儿也是如此,名字又叫“小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女儿。 “这孩子的父亲不是他。”有良指了下床上打着呼噜的男人。 东东一愣,默默的点点头,在大师面前不能说假话。 此刻,有良终于完全明白了,黄建国在感受到东东存在的那一刻,也发现了自己的女儿,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自然感应,他一定是将某种特定的父亲磁场信息传递给了女儿,却不知为何反而导致她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小建其实根本没有被邪物附体,难怪全真教总舵白云观也都束手无策,那些医院当然更是查不出毛病来了。 当年黄建国在豫西大峡谷虽然是死后传法,但也算是自己“中阴吸尸大法”的授业恩师,而眼前的东东就是师娘了,自己决不能不救师父的女儿,可是又该如何下手呢? 第七十五章 山雨欲来 小女孩儿泪眼巴巴的望着有良,东东在一旁看着心酸竟自落泪,而那个后爹仍旧闷头呼呼大睡。 有良反复思索,既无妖尸附体就施展不了“鬼门十三针”,“梦遗神功”更是风马牛不相及,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中阴吸尸大法”了。 当年黄建国被炸掉了四肢,躯干的那口气传功了三天三夜,随着输出“中阴吸尸大法”的同时,也稍带着连同自己的部分磁场也一同传给了有良。而黄建国的女儿与父亲血脉相连,与有良体内的那部分磁场相互发生感应,因此两人都不自觉的感到特别亲近。 要是能把黄建国传递到女儿身上的那种磁场信息吸出来就可以解除禁锢,孩子就能恢复到三四岁以前的说话能力,有良寻思着,不过弄不好就会连同真元一块儿吸出,这么小的孩子,很可能承受不住而当场毙命的。 有良反复思索也找不出好的方法,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房间里静悄悄的,东东紧张的盯着他的脸,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 自己目前还控制不好吸力的大小,若是能够通过外部媒介作为缓冲就好了,他的目光瞥见了门后的拖布。 有良站起身取来拖布,让小建握住木柄的一端,自己手持另一端,然后意念发动“中阴吸尸大法”,不料丝毫没有反应,原来木柄已经把吸气的通道绝缘了。 这个方法不行,他无奈的扔下拖布问东东:“有没有丝线?” 东东目光四下里扫视了一下,没有看到哪儿有针线,于是解开自己的一根辫子,将红头绳递给了有良。 女孩儿与有良分别抓住头绳的一端,然后意念发动,强大的吸力冲撞着细线绳,但见一股青烟冒起,头绳经受不住气场热能而燃烧起来,这次试验又失败了。 此刻走廊里传来了费叔和首长的谈笑声,他们已经酒足饭饱来客房瞧了去大师驱邪来了。 有良此刻心急如焚,“中阴吸尸大法”决不能让他们看出来,否则身份将暴露无遗。 他灵机一动,迅速取出两根银针,抓过小建的右手,在她的掌后鬼心穴刺入五分,然后同样在自己的左手鬼心穴上刺了一根。意念动处,将两根银针的针柄轻轻触碰,“噼啪”一声闪过静电的白芒,然后两针被荡开。顷刻之间银针一烫如火燎般,但与此同时,有良也感觉到了女孩儿体内有股极霸道然而十分温煦的真气被吸出来一些。 当年黄建国的“中阴吸尸大法”是被七百年前黑帽系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的“退魔咒”锁住的,虽然脖颈被中阴咒锁锁住,但他的脑电波却还是异常的强大。因此,当他感应到自己的女儿近在咫尺时,那股父女一脉相承的天性导致其不自觉的发送出一股极强的生物磁场脑电波。当时还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儿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生物电波,一下子造成脑部某些神经的死结,碰巧阻断了语言功能。 有良一看似乎有成效,于是再触碰一下二针,“噼啪”电芒毫光一闪,又吸出来一点,这绝不是孩子的先天元气,而是黄建国的生物磁场在逐步释放,他能够感觉得到。 门开了,首长等人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看,这就是‘鬼门十三针’的神奇之处。”楚大师得意的解释说道。 有良接着再触碰了数十次,终于将黄建国输入的生物磁场全部吸出来了,最后拔除了银针。 此刻在小女孩儿的大脑神经死结渐渐解开了,多年来睡觉时一直梦到的那个人的影像已然镌刻在了脑海里……这是一个年轻俊美的青年,白皙的皮肤,高耸的鼻梁,一双眼睛清澈得如一汪清水,正在慈父般的对着她微笑。这个英俊的男人是谁呢?她不知道,那就是她的爸爸黄建国、那个极其丑陋和可怕的瞎眼老乞丐,在荒凉的豫西大峡谷深处,早已经尸骨无存。 “哇”的一声,小女孩儿终于哭出声来:“妈妈……” 多少年来,东东再次听到女儿的叫声,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如火山喷发般一涌而出,她一把抱住小建嚎啕恸哭起来,首长见状也不由得眼眶湿润了。此情此景感人至深,唯有费叔和楚大师默默的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床上的男人翻身坐在那儿,眼皮翻翻似乎无动于衷,毕竟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再加上岳父已经退位没了权力,用不着再如从前那样唯唯诺诺装孙子了。 如今社会上这样的男人越来越多了。 “了去大师,我不知如何感激你才好……”首长眼噙泪水已经呜咽着说不下去了。 费叔呵呵一笑:“首长不必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嘛。” “出……去了。”有良捂着下颚,装作牙疼得厉害,转身退出房间,他有意掩饰自己的口音,没有说家乡话“俺”。 “好,了去大师辛苦了,回房去休息吧。”费叔满意的说道。 “首长,您瞧瞧这小姑娘是否已经完全康复了?”楚大师微笑着。 首长含泪点点头:“是的,完全好了。” 这时,豹哥轻叩房门,对楚大师轻声耳语了几句。 楚大师点点头,对费叔说道:“深圳市公安局来人,我去看看。”说罢跟着豹哥匆匆离去。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位警官正在饮茶,见到楚大师进来连忙起身。 “楚先生,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其中一位年长警官歉意的说道。 “李处长,什么大事儿需要您在台风天气里亲自跑一趟?”楚大师笑问。 “请问今晚庄园里是否来了客人?” “是的。” “从京城来的么?” “不错。” 两位警官目光交流了一下,然后李处长说道:“楚先生,冒昧的问一句,他们到这儿是做什么来了?” “看病。”楚大师回答很干脆。 “不知道是什么人病了?” “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患了失语症,刚刚被我们给医好了。” “哦,这是好事儿,”李处长停顿了下,接着说,“我们想和京城来的客人谈一谈。” 楚大师踌躇道:“哎呀,客人们已经准备休息了,可否明日再说呢?” “楚先生,这件事儿真的很重要,请你和费叔无论如何也要通融一下。”李处长坚持说。 “那好吧,你们等在这里,我去和客人通报一下。”楚大师让人给他们添上茶水,然后前去客房。 不多时,首长跟随着楚大师来到了客厅。 “什么事情啊,这么急?”首长依然还部分保留着往日的威严。 “您好,首长。”两名警官赶紧起立。 “坐下说吧。”首长也坐在了沙发上,楚大师知趣的退出去了。 “首长,部里来电话说,多年前有一起案子牵涉到了和您一起来的宋地翁会长,想请他回京协助调查。”李处长恭敬的说道。 “那也不必这么急嘛,我们刚刚才到,总得歇歇脚吧。”首长面色似有不悦。 “首长,今年第三号强热带风暴马上就要正面袭击珠江口,未来几天都将会是狂风骤雨,交通出行都很困难,从今晚开始广州白云机场所有的航班都已经停飞了。此事部里又很急,要求我们务必请宋会长即刻返京,市局已经订好了今天夜里的软卧火车票,现在走时间还赶得上。”李处长说。 “宋地翁本人是应届全国政协委员,这点你们清楚么?”首长皱了皱眉头。 “是的,部里说已经取得了全国政协常委会的同意。” “到底是什么重要案子牵涉到他了?”首长问。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市局只是在执行部里的指示。”李处长说着官场话。 “好吧,我去看看都睡了没有。”首长起身离去。 两位警官面面相觑,长嘘了一口气,想当年首长可是京城里叱诧风云的人物,想见一面都不容易呢。 首长回到客房,费叔和楚大师等人都在听候消息。 “是这样的,公安部有件案子需要向宋会长了解情况,请他返回京城,考虑到热带风暴就要来登陆华南沿海,希望赶在这之前启程。”首长字斟句酌的说道。 “首长,是哪件案子?”宋地翁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心情颇为沉重。 “他们也不知道,深圳市局只是唯命是从而已。” “我明白了,首长,您和孩子在这里好好休养,我这就跟他们走。”宋地翁目光隐含一种难以名状的哀伤。 首长沉思片刻抬起头来:“我们一起走,返回京城。” “首长,你不必为我……”宋地翁闻言心中一热。 首长拍拍他的头,因为宋地翁实在是太矮了,说道:“地翁,这么多年来就只有你不离不弃,放心,我绝不会撒手不管的。” 宋地翁鼻子一酸,难过的说道:“地翁已经快是百岁之人了,寿数无多,可首长您还年轻,完全可以东山再起……” “不必多说了,收拾东西吧,”首长一摆手不让他继续讲,随后转过身来抱歉的说道,“费叔、楚大师,原本想在你这儿逗留几天好好聊聊,可是事发突然,所以不得不提前返京。好在了去大师妙手回春治愈了外孙女儿的病,我已是心满意足,请向他表达我诚挚的谢意。关于今晚所说的事儿回京便着手进行,希望明年可以一同前往雪域高原。” 费叔笑了笑,说道:“首长不必客气,既然有事回京,费某也不便挽留,我和楚大师真心期待着明年与您同行。” 远方的天空中隐约传来雷声,海风呼啸,首长已经感觉到了,危险正在悄悄接近。 第七十六章 梦遗掌 有良在隔壁的房间躺下了,小建的病已经治愈,自己应该找个什么理由回酒店去,若是不避开首长他们,迟早会被认出来的。正在胡思乱想之间,突然感觉到心底里有股寒气上涌,坏了,噬嗑阴针偏偏这个时候又要发作了。 不过这次的发作似乎来的没有往常那么猛烈,也许是在衡山灵田修炼“梦遗神功”时,吮吸了不少灵气的缘故,发作的间隔时间也延长了。 有良起身准备寻找一处偏僻无人之所,发作的时候决不能被人看见,就在这时,房门轻轻的推开了,小建走了进来。 “叔叔,你能告诉我梦里的那个男人是谁吗?”小女孩儿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天真的望着他。 “梦里的人?”有良闻言一愣。 “就是那个长得白白的,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还冲着我笑呢……”小女孩儿描述着梦里那个漂亮慈祥的男人模样。 “孩子,那就是你的爸爸。”房门口站着东东,悔恨的泪水滚滚流下。 小建回过身来诧异的望着母亲:“妈妈,你说那是爸爸?” 东东蹲下来紧紧的抱着小建,含着泪呜咽道:“是的,我可怜的女儿,那就是你死去的爸爸黄建国。” 有良忍着体内彻骨的寒冷,悄悄的从她俩身旁溜了出去,在黑夜中跌跌撞撞的朝海边走去,最后萎顿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面凹槽里。夜空乌云压顶,面前的大海颜色如墨,唯见岸边卷起的堆堆雪白浪花,身上的衣服转瞬间就打湿了。他感觉到腮帮子胀乎乎的,那里还塞着一些潮州卤牛肉片,于是费力的用舌头舔出,想了想还是吃了下去。 寒气一波波的袭来,就像是海浪般越来越凶猛,他的身体渐渐的冻僵了,但头脑依旧十分清醒。不行,得早点去找到二丫,让阴阳二针合璧,不然哪次突然发作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说话的声音,两个人就站在他头顶巨大的礁石上,听口音那是费叔和楚大师。 “楚大师,首长他们今晚被公安部紧急召回京城,看来惹得麻烦似乎还不小。”费叔嘿嘿说道。 首长和宋地翁回京城了?礁石下面的有良闻言挺高兴,这样就不用担心被认出来了。 “如今首长已经下野多年,在京城一旦失去权势就和草民没啥两样,一定是当年犯下了什么案子,现在重新又被追究起来。”楚大师说。 “你看我们和他的合作还有必要么?” “费叔,此人是目前唯一接近过蓝月亮谷虚空和‘格达预言’的人,明年带着他一起去雪域高原对我们来说实则有利无害,否则‘虚空’的位置将无从判断。以贫道之见,京城方面可以暗中助他一臂之力,摆脱掉公安部的纠缠,在找到蓝月亮谷之前应该保证首长活动自由和不受任何的干扰。” “嗯,就这么办吧,我们找找关系。” 他们和首长要去寻找蓝月亮谷?有良大吃一惊。 “方才丛院长电话里说血清已经分离完毕,但是储存的那些年轻战士的血液总是无故的见少,无论怎么加强看守都没用,你想想这会是什么人干的呢?”费叔显得疑惑不解。 “这绝不会是人偷的,应该是妖,京城毕竟是首都,妖魔鬼怪都喜欢往那儿去。”楚大师思索着答道。 “这件事儿要赶紧处理,不然我们从年轻战士那儿采来的鲜血还不够那些妖喝的呢。” “贫道以为,偷血喝的不外乎是些小妖,让豹哥带了去大师和小林子赶到京城,以了去的能力捉拿几只小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也好,就这么办吧,等这次台风过后,就派他们去京城。今天见到首长的这个外孙女,可真是个小美人啊,将来定然是倾国倾城之色。”费叔啧啧赞叹道。 “是啊,按理说他的父母长相都不怎么样,竟然生出如此漂亮的女儿,真的是奇了。”楚大师也表示赞同。 “这小丫头不等到长大就会有人下手的,哼,我费叔可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楚大师笑了:“费叔想要‘老牛吃嫩草’了?” “这才有味道嘛。”费叔淫邪着哈哈大笑,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奶奶的,费叔竟然想对师父的女儿下手,俺可不能袖手不管,一定要先杀了他。有良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但转过念头一想,现在还不能杀这个禽兽,他们明年要和首长一同去寻找蓝月亮谷虚空,楚大师说‘虚空’极为难找,自己可以随同一块去的话,就有可能见到妮子了。怎么多年,妮子儿时的模样还经常会在梦中遇见,唉,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还有二丫,在丰都鬼城奈何桥上“害死了有良哥”的那句话,让他确实感动了很久,她的心里有俺。 有良在胡思乱想之中,黑暗里不知不觉海水在逐渐的上涨,由于身体僵冷无知觉,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即将被吞没。夜空中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炸雷在头顶响起,狂风暴雨顷刻而至,他蓦地发现海水已经淹到了胸口,此刻一个大浪袭来,呛得他满口鼻苦涩。 坏了,现在又无法动弹,汹涌的海水马上就会吞噬自己,没想到这一次发作是真正的灭顶之灾,死亡的恐惧顿时紧紧攫住了他的心。现在怪只怪自己粗心大意,竟然躲到了岸边的礁石下,如今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台风过后,恐怕连尸体都不知道会冲到哪儿去了。 有一股巨浪涌来,彻底的将有良埋在了水底下,他憋着气只坚持了一小会儿,神智渐渐有点不清了。这时候体内本能的做出了反应,意念迫使自己站起来好将脑袋伸到水面之上,他下意识的使出了“梦遗神功”的梦遗掌。 有良的双掌劳宫穴内涌出阵阵老阴之气并夹带着噬嗑阴针的极寒气息,瞬间在水下形成了个大气泡,气泡的边缘结成了一层寒冷冰壳隔绝了海水。“噗”的深深的呼出一口废气随即喘息起来,好在可以稍微呼吸了,但泡里的空气既稀薄而且冰冷,根本不够用。 此刻他感觉到身子可以动了动,不再是像冰棍那么僵硬了。 哦,原来“梦遗神功”向外发功的时候可以带走一部分阴针寒气啊,有良蓦地恍然大悟,于是他继续的发出梦遗掌力,气泡被吹得越来越大,身体也逐渐温煦起来,甚至手脚都可以轻微的活动了。 海面上狂风卷着巨浪拍打着岩礁,强热带风暴终于登陆了,暴雨击打在庄园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豹哥挨个客房找遍了也不见了去大师的踪迹,无奈只有报告了楚大师。 “你们去把庄园内所有地方再仔细的搜上一遍。”楚大师命令道,随即操起电话问大门口的警卫,他们也都没见到了去大师外出,奇怪,这种天气会去哪儿呢? 过了一会儿,豹哥浑身湿淋淋的跑来说已经彻底搜遍庄园,了去大师确实失踪了。 楚大师感觉事情有点蹊跷,于是来到了费叔的卧室,将情况讲述了一遍并怀疑道:“这个了去突然失踪,和今晚首长到来是否有什么关联?” 费叔的卧床很宽敞,他身旁的被子下面躺着猪坚强,露出硕大的猪头打着呼噜,睡得正香。 楚大师知道,费叔虽然喜欢女人,但并不是夜夜都会,他还是有节制的,每月只发情几次,春天里的次数相应增加多些。 “怎么可能呢?首长他们离去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在场啊,并没有看见了去。”费叔也感觉到纳闷。 “难道和深圳市局的李处长他们有关?”楚大师疑惑道。 “你说他是卧底么?”费叔吃了一惊。 “不然又能做何解释呢?”楚大师沉吟说。 正在大家迷惑不解的时候,有良在海水里晃晃悠悠的站立起来了,虽然手脚仍还有些僵硬,体温也很低,但还是在狂风暴雨中蹒跚的爬上了岸。 “喀嚓”一道闪电照亮了海岸,映出了有良东倒西歪的身影…… “他在那儿!了去大师落海了!”有人惊呼起来。 七八只手电筒的光柱一齐向海边照去,果然是了去大师,浑身湿透如落汤鸡一般,正艰难的一步步走来。 豹哥和小林子率先冲进风雨中,搀扶着了去大师返回到客房里。 “我不都告诉你了么,台风来的时候海边是去不得的,弄不好就给卷走了,今晚还算是万幸的,总算是捡了条命回来。”豹哥嘴里不住的埋怨着。 “豹哥别说了,了去大师从来也没有见过台风,哪知道会这么厉害啊。”小林子在一旁劝慰道。 楚大师走过来仔细的检查了下有良,除了浑身上下如同水捞似的,并没有地方受伤,这才放下心来,这样的天气落进海里很可能会被礁石划得伤痕累累。 “了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问。 “俺去看台风,没想到给大浪卷海里了。”有良气喘吁吁的说道,头发上还在滴着水珠。 “你的牙疼好了?”楚大师看见有良的两腮已经消肿了。 “嗯,不知怎么就不疼了。” “嗯,先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然后再好好的睡上一觉。”楚大师吩咐豹哥取来干净的内衣裤,然后离开了。 有良泡在浴缸温暖的热水中,感到浑身筋疲力竭,今天好险啊,不过他知道了“梦遗神功”可以化解噬嗑阴针带来的极寒之气,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第七十七章 审讯 次日,台风肆虐,暴雨如注。 客厅里,费叔和楚大师坐在太师椅上,面前立着豹哥、小林子和有良。 “台风过后,你们三个赶去京城,协助丛院长捉妖。”费叔吩咐说。 “费叔,又有妖怪啊,是什么妖?”豹哥好奇的问。 “目前还不清楚,这妖经常偷偷潜入‘玻璃房’偷血喝,也不知道总共有几只,要暗中统统把牠们清除掉,而且还不能让任何人察觉。豹哥社会经验老道,负责日常协调工作,至于具体捉妖都要听了去大师的,有什么困难吗?”楚大师问道。 “俺一直在庙里,没有身份证很不方便,连入关都进不了。”有良说。 “这个好办,我和公安局的领导说下,给你办一张深圳市的身份证,这样以后进出都方便些,至于具体的家庭住址嘛就添庄园这里好了。”楚大师说道。 “我们乘飞机进京吗?”豹哥问。 楚大师点点头。 “俺要带着媚娘一道。”有良说。 “飞机上只允许托运宠物,还要办理动物免疫证,手续很繁琐麻烦的。”楚大师犹豫道。 “那俺坐火车好了。”有良坚持着。 “好吧,给你们三个人订一个软卧包厢,反正也只有二十多个小时就到了。” 庄园里有高档的摄影器材,有良拍了免冠身份证照片,冲洗出来一看,左眼的半拉眼皮已经耷拉下来,瞧着很不舒服。唉,要是妮子和二丫见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不知道该怎么想,有良心情有些沮丧。 照片派人即刻送去了罗湖解放路105号的市局大楼,楚大师给市局领导挂了电话,对方答应说没有问题,三日内就能办妥。 看来费叔的能量真是够大的,这个社会只为有钱有势的人服务,想想罗柱子和吴凤娇他们山里人一辈子受苦受穷,哪儿有出头之日,有良心里觉得实在太不公平了。 几天来,强热带风暴仍在华南沿海一带徘徊,带来丰沛的降雨,据说深圳市区低洼地处已经都被水淹了。 列车徐徐驶进了京城火车站,李处长和另一名警官始终陪同并监视着宋地翁,站台上,公安部刑侦局的警员已经等候在了那里。 “宋地翁,有证据显示你与山西河东风陵渡镇郭二喜谋杀案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警官出示了刑事拘留证。 “且慢,”首长上前问话,“你们准备把宋会长带到哪儿去?” “首长,我们现在只是将他带回部里,以后如何处理还要等部领导指示。”那警官公事公办,但始终很注意礼节。 “首长,您别为地翁担心,我跟他们去就是了。”宋地翁说道。 “好,你先跟他们走,不要乱说话,我随后会找部领导的。”首长让他放心。 “谢谢首长。”宋地翁被警员们带走了。 望着他九十多岁苍老的侏儒背影,首长心中很不是滋味,中国的政坛向来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下台了,顷刻之间便“树倒猢狲散”,能不落井下石的就算是好的了。而这个侏儒残疾人,却始终对自己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真的是难得啊。 回到家中,首长顾不上休息立刻开始给部里的领导们挨个打电话,大多数都是他以前的部属。可是那些部长副部长们不是出差就是不在家,明显的都是在躲着他,整个一下午,硬是一个人都没有找到。他深陷在沙发里,托着脑袋只想哭,一股惆怅绝望的心情袭来,令其心中倍感世态炎凉。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了,首长抓起了话筒。 “首长吗?我是费叔,关于宋地翁的事情,我已经和上面通了气,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们会通知有关部门马上放人。”电话那端传来费叔轻松的声音。 首长心头一热,刹那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喂,首长?” “谢谢费叔……”他感激涕零,回想自己当年怎么也算是京城里叱诧风云的人物,如今竟然沦落到了求人都不给面儿的地步,而一个远在岭南民间的草民费叔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相形之下简直是无地自容。 正在其辗转反思之际,铃声又响了,接下来一连数个电话都来向他表示歉意,什么刚刚出差回来呀,什么开会刚回到家等等,都是下午避而不接电话的那些人。首长冷笑两声,心中骂道都他妈的是一帮势力小人,知道上面有人发话了,这才蜂拥过来讨好,以为自己在中央还有说话能力,生怕得罪了保不住乌纱帽。 在公安部预审局的审讯室里,由于宋地翁的身份不同,因此由预审一处的处长亲自主审,身旁的预审员和书记员一面记录并进行实时录像。 处长翻看着手中的一叠案卷,和颜悦色的抬头问道:“宋会长,六年前你去过山西河东风陵渡镇么?” “去过。” “是你一个人单独去的吗?” “不是,还有山西大罗宫的费道长。”宋地翁答道。 “费道长人现在哪儿?” “六年前游览长城的时候,不慎失足跌落深谷中摔死了。” “除他以外还有什么人一路同行?” “没有了。” “是么?你在仔细想想,毕竟六年了,难免会记得不太准确。”处长追问道。 “没有。”宋地翁一口咬定。 “可是当地镇书记、公安特派员还有芮城县委书记都证明看到了首长和你在一起。”处长抛出重磅炸弹。 “他是后来的。” “你不是说没有了么?” “你说的是跟我一同到风陵渡都有哪些人,并没有问以后还会有什么人来,不是么?”宋地翁狡辩道。 处长一时语塞:“好,我再问你,你认识郭二喜吗?” “谁?” “风陵渡西村的村民郭二喜。” “不认识,风陵渡镇我是第一次去,没有熟人。” “我可以提醒你,郭二喜是个光头,这下有印象了么?”处长点了他一下。 宋地翁摇了摇头,否定道:“没有印象,我渴了,可以给我泡杯茶么?” “想喝茶得等会儿,我们现在都在饮红茶菌。” “红茶菌更好,酸酸甜甜的,还是机关里面的人懂得养生之道啊。”宋地翁嘿嘿道。 预审员端来一杯凉凉的红茶菌,这是前些年京城民间风靡一时的自制饮品,又称“胃宝”,是用茶、糖、水加菌种发酵而成,对调节血压和改善睡眠很有帮助,尤其是对萎缩性胃炎和胃溃疡有很好的治疗作用,味道也挺不错,是机关干部们的最爱。 宋地翁啜着红茶菌,显得很悠闲自得。 “现在还是回到风陵渡镇,你去那儿做什么?”处长接着审问。 “是费道长打电话来请我去的。” “请你去做什么?” 宋地翁微微一笑,道:“我是中国考古协会会长,当然是去考古了。” “那次都发现什么了?” “考古工作不像你们部里做机关的,餐风露宿饥饱不说,得到的线索十有八九都是虚假的,白跑一趟。”宋地翁回答说。 “这次白跑了么?” “只是发现了一具空石棺而已。” “‘月光石棺’么?” “是的。” “有证据显示,空石棺在你去了之后,里面多了具尸体,郭二喜的尸体。”处长犀利的目光直盯着宋地翁。 “说得不错。” “有人指证是你一掌拍死了郭二喜。”处长步步紧逼。 “你当是拍苍蝇么?说得像真的似的,我与这个村民一无仇二无怨,从来都不认得,为什么要杀他?告诉你,他很有可能是自己心脏病发作才倒下的,当然,我不是医生,只是推测而已。” “既然是自己病倒的,为什么不送去医院,反而将其藏入石棺中掩埋起来?”处长冷笑道。 旁边的预审员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心中佩服处长的预审经验机智老道,通过循循善诱,便轻松的诱使嫌犯坠入了圈套。 宋地翁淡淡的说道:“大家都这么说要埋起来,我有什么办法,大概是地方官员怕担责任吧?” 处长猛然“啪”的一拍桌子,吓了身旁同事一大跳。 “宋地翁,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狡辩?”处长面红耳赤,怒不可遏。 宋地翁眼皮一翻,慢声慢气儿的说道:“你知道我多大岁数了么?” “九十多。”处长没好气儿的答道。 “就不怕把我的心脏病也吓出来么?” “你……” “同志,你是搞预审工作的,知道大清律么?过了七十岁除谋反谋大逆之外,其他的都不为罪,老夫今年都已经快一百岁了,历经大清、民国和共和国三朝,又是残疾人士和全国政协委员,毛主席和周总理都亲自接见过我,你小小年纪竟对我拍桌子?”宋地翁讲出话来咄咄逼人。 这时候有人敲门,一女警官进来报告说局长请处长过去一下。 “等着我。”处长怒气冲冲的走出了审讯室,预审员与书记员面面相觑。 局长办公室,年长的预审局局长开口便说:“把这个宋地翁释放了吧。” “什么?局长,刚刚打开突破口,为什么要释放他,所有的证据都显示宋地翁就是杀害郭二喜的真凶。”处长叫了起来。 老局长嘿嘿一笑,道:“这是上头的意思,我有什么办法?这个宋地翁背后的能量很大啊,连部领导都扛不住,何况你我这些小喽喽呢。” “这案子难道就这么算了?此次如果不抓住宋地翁这条老狐狸的尾巴,一系列的谜团就再也没有机会解开了。” “这种事情还少么?你也是老预审出身,应该明白这一切都不取决于我们,预审工作最重要的是要为政治服务,去执行吧,这是政治的需要。”老局长解释完,挥了下手。 处长忿忿不平的回到了审讯室,整理了下桌上的案卷,对宋地翁说道:“喝完了吗?喝完红茶菌赶紧走,你被释放了。” 宋地翁松了口气,他知道这是首长在背后使的劲儿,自己后半辈子没跟错人,关键时刻还是他最照顾自己。 放下杯子,宋地翁冲处长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便转身扬长而去。 第七十八章 偷血妖 有良端详着新办好的身份证,家庭住址是费叔的庄园,自己的名字叫做释了去,照片上的头像耷拉着眼皮,看上去凶巴巴的,倒有股子仙气儿。 当夜,他们就从罗湖火车站登上了前往京城的列车,有良以前乘车都是硬板,现在坐进了干净舒适的软卧包厢感到很新奇。 “喵。”媚娘开心的跳到上铺白净的床单上,兴奋的伸起了懒腰。 豹哥从背囊里取出两瓶洋酒和一大包盐焗鸡爪鸡翅来,乘长途火车这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三个人边吃边聊。 “喵。”媚娘也想要。 “下来吃吧,别把床单搞脏了。”有良说。 媚娘一跃而下,蹲在他的脚下啃起了鸡爪。 “了去大师,你说什么妖喜欢喝人血?”小林子撕扯着鸡翅问道。 “这个么,一时也说不大清楚。”有良含糊着。 “这还不知道?一想就出来了,最喜欢喝人血的肯定就是蚊子、跳蚤和臭虫。”豹哥大咧咧的答道。 “那东西都太小了,一滴血都够牠喝好些天,应该是大些的动物。”小林子说。 “那就是吸血蝙蝠,我在杂志上看到过报道,这种蝙蝠一次能喝二两血,跟小林子的酒量差不多。”豹哥嘻嘻说道。 是啊,会是什么妖偷喝战士的血呢,费叔和楚大师虽然讲到了在301医院里有两间秘密的无菌“玻璃房”,供那些老一辈的革命家们换血养生,警卫十分的严密,竟然会丢失血液,实在是够蹊跷的。 “我终于猜到了是什么动物?”豹哥喝了一大口酒,得意洋洋的说道。 “是什么?”小林子急着追问。 豹哥望了他俩一眼,神秘的说道:“水蛭,也就是蚂蟥,牠的食物就是血,什么鱼血、猫狗血和人血,只要是血都喝,直到把肚子撑圆了才停止,如果有这么大个的水蛭,一次绝对能把几百cc鲜血喝下去。”他用手比量着一尺多长的样子。 “哪儿有这么大的水蛭?”小林子不信。 “哼,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只不过是我们没有见到而已。”豹哥继续啃他的鸡爪子。 “真有这么大的水蛭?”小林子自言自语。 “喵。”媚娘还要。 有良又丢给牠几只鸡爪。 “其实能喝血的动物不少,”有良说,“像老虎狮子狼在吃肉的同时不也都把血一起舔食了么?” “要这么说,你的媚娘也喝血,猫吃老鼠也是血肉一起吃的,对了,还有蛇,会把猎物整个囫囵个的吞下去。”豹哥争辩道。 “喵呜。”媚娘点点头,表示赞同。 列车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奔波终于徐徐驶进了京城。 丛院长亲自驾车来接他们三个人,说事关机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酒店已经安排好,就在海淀区的复兴路上,距301总院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豹哥和小林子住一间,了去大师单独住进了楼上的套房,这是楚大师要求的,这次捉妖主要靠他,因此要休息好。 安顿妥当以后,丛院长开始介绍情况。 原来最近才发现丢失血液,库存的那些年轻战士的血浆数量与“玻璃房”的消耗不成正比,可是仓库的钥匙只有丛院长有,恒温冷藏柜的密码也只有他才知道,而且还安装了红外报警器,按理说是绝对不可能失窃的。 “干什么?”丛院长不解道。 “大水蛭就生活在水塘里,另外还有没有见过巨型的蚊子、跳蚤或者是臭虫?”豹哥解释说。 “医院里没有水塘。”丛院长一句话给否定了。 “那么是连血浆袋一起偷走的么?”有良接着问,他比豹哥和小林子更能找到问题的本质,也许是从小经历坎坷的缘故。 “没有,那些血浆袋都被咬破然后吸走了里面的血。” “就是嘛,蚊子、跳蚤、臭虫和水蛭都是用针吸的,怎么会咬破袋子呢?”小林子瞥了豹哥一眼。 “破损处可留有什么痕迹?”有良接着问。 “那些破洞像是被大型犬牙咬穿的。”丛院长回忆说。 “动物园!”豹哥和小林子几乎异口同声的叫道。 丛院长回去了,商定今晚来接他们三个去D字楼里埋伏,争取了去大师一举擒拿住偷血的妖。 “我们现在应该先去动物园里转一下,看看都有哪些大型有犬牙的动物。”豹哥提议道。 有良和小林子也都赞同,于是三个人带着媚娘一同走出酒店,乘坐出租车前往西城区西直门外大街上的京城动物园。 这座动物园始建于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亦称“万牲园”,里面有狮、虎、熊、狼、狐等不少长有犬牙的兽类,关键是有没有年岁较大,在展览馆内偷偷修炼成道,这才是有良所关心的。 买了门票,首先他们先来到了狮虎山。 几只老虎和狮子还有带斑点的豹正懒洋洋的伏在石头上打瞌睡,豹哥见多识广,一一介绍说:“这是东北虎,头上有‘王’字花纹,那两只是孟加拉虎,最里边的是非洲狮,头发蓬蓬样子威武的是公狮,围在牠身旁的是母狮。看,那边还有金钱豹呢。” 有良透过阴眼仔细的端详着,牠们都还没能达到妖的境界,也可能根本从来就没有修炼过。 “就这几只么?”有良问。 “展览馆内应该还有没出来的。”他们说着走进了室内展览馆。 一排排的铁笼子,上面挂着介绍动物名称的牌子,有些年老的猛兽不爱活动,就躺在角落里睡觉,偶而睁开眼睛望望,显得无精打采的样子。 一股骚气扑面而来,牠们也同样不是妖。 找遍了猛兽区,没有发现有可疑的动物,看来那妖并不住在动物园里,大家心情沉闷的返回到了酒店。 晚饭后不久,丛院长开车来接他们了。 D栋小楼果然很隐秘,在一片茂密的小树林里,只有两层高像别墅似的,门口有两名解放军战士在站岗。 在丛院长的带领下,他们先围着小楼绕行一周,门窗玻璃完好,而且里头都锁死了,外面根本进不来。 楼内十分的肃静,隐约有淡淡的来苏儿消毒水的味道。一楼走廊的尽头是两间“玻璃房”,四周都是厚厚的双层钢化玻璃,隔冷隔热又隔音,外面挡着布帘,里面的灯光十分柔和,电话电视收音机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还有抽水马桶,就像是个家一样,唯独不能开火煮食,由护士一日三餐送饭进来。 “这里面是无菌室,人老了抵抗力就差,这是为了确保他们不被感染。”丛院长解释道。 有良透过布帘缝隙看进去,一个满脸寿斑和皱纹的老人正半倚在床上看着人民日报,身旁有护士正在给他量血压。老人家发现外面有人偷窥,于是冲着玻璃墙慈祥友善的笑了笑,令人感到极为和蔼可亲。有良看那人似乎有些面熟,最后想起来是在电视的新闻联播里见过,不过叫不上来名字。 “这个是刚刚住进来的,尽管只有一天多点的时间,他的精神面貌和身体状况就已经得到明显的好转,若是一周下来就会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到时候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丛院长小声说。 储存血液的仓库是在二楼,丛院长掏出钥匙开了门,并随手关闭了红外报警器。里面是一个大房间,屋子中间停放着一个带有密码锁的恒温冷藏柜,内里储存着一袋袋年轻战士们无私奉献的青春热血。 “今晚牠会来么?”有良问道。 “很有可能,因为今儿白天又到了一批新货。” “接下来怎么办?了去大师,我们都听你的。”豹哥有点紧张的说道。 “嗯,”有良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俩都到小楼的外面的树林里埋伏,如果楼内有动静也先不要进来,万一俺与妖搏斗是很容易伤及无辜的,只有俺喊你们的时候才能进楼,明白吗?” “了去大师,怎么好让你一个人单独冒风险呢?”小林子说。 有良笑了笑,道:“武功实难以应付妖一类的邪祟之物,俺独自一人就不会有所分心,才能够全力应对。” “了去大师说的不错,我们在这里反而会令他分神儿,这样就不利于捉妖,所以我俩还是按照大师吩咐去林中设伏,任务也是同样的艰巨。”豹哥说道。 “就把俺锁在这间仓库里吧。”有良吩咐道。 “好吧,了去大师,你可要注意安全啊。”丛院长担心的说道。 众人离去了,听得仓库铁门外面“喀嚓”一声落了锁,室内顿时一片寂静,唯有清冷的月光透过密封的玻璃窗射进来,水泥地上一片树影婆娑,显得有些诡异。 有良环视一周,最后看到墙角立着一张厚重的木台,桌布几乎耷拉到地面,于是抱着媚娘钻了进去,这样妖进屋的时候就难以发现他了。 有良在木台下面盘腿打坐,媚娘则紧张的伏在身旁,牠也知道今晚可能会有一场血战,必须养精蓄锐。 静悄悄的,一丝异常的响动都没有,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子夜时分,有良的耳朵里终于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喀嚓”一响,仓库的门锁被开启,铁门悄悄的拉开了一道缝隙。 媚娘此刻喉咙里已然发出低吼,有良安抚的拍拍牠,免得吓跑了偷血妖。 有良从台布缝隙中望去,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进来,随即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恒温冷藏柜前,目光四处搜寻一下,然后迅速的揿着密码“咔嗒”一声掀开了柜门,从中捧出一沓刚入库的新鲜血浆袋,面上露出了欣喜贪婪的神色,嘴角边还滴下了一丝晶莹的口涎。 淡淡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此人正是丛院长…… 第七十九章 君子 有良透过布帘的缝隙看得真真切切,媚娘在一旁也霍霍欲试。 这时一道黑影逸出丛院长的身体,但见其硕大的头颅,胸前颈后猎猎鬃毛,嘴角边生有数根长须,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长长的犬牙照着血浆袋便咬了下去…… “孙遗风,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有良钻出木台站在了月光里,脚边是怒目而视的媚娘。 这黑影正是在丰都鬼城奈河桥下已经被废了的秦岭黑狸猫妖,当牠惊见面前的人是有良和媚娘时,吓得腿一软立时萎顿于地。 有良的阴眼瞧过去,牠确实身子在瑟瑟发抖,现在只要自己射出梦遗指,黑狸猫妖就会即刻冻僵毙命,但有些事情必须弄明白才能下手。 “孙遗风,俺问你话,可要老老实实的回答,否则即刻就要你的命。” “是是,一定照实回答。”黑狸猫妖哆哆嗦嗦的赶紧点头。 “你怎么跑到京城喝起人血来了?” “自从离开鬼城幽都,我已经成了一个道行全失并且被阉割了的废人,唯有听从衡山薛道禅去追踪二丫的下落这一条路可走。于是就一直跟着关教授到了湘西怀化的沅陵,然后给古空禅师打了电话,正好薛先生也在,他让我继续查明二丫的具体藏身地,我干脆把地址就直接告诉了他。” “你知道二丫去了哪儿?”有良惊讶道。 “是的,关教授和柳十三他们肯定找不到,因为那地方是老白佘天庭的老家,以前听他多次提起过的,沅陵城西北有个二酉山,在悬崖峭壁之上隐藏着秦代的‘二酉藏书洞’,那就是佘天庭的老巢。我费尽周折找到那洞穴,果然在那里发现了二丫的踪迹。” “她在干嘛?”有良迫不及待的问道。 “二丫正在藏书洞内练功,当时老白下山去集市上买东西去了,我没敢惊动她,赶紧跑去县城迎候薛道禅。” “薛先生来了?”有良想这事儿坏了。 “是的,薛先生随后便紧急赶到沅陵,我俩悄悄的摸上藏书洞,哪知老白警惕性极高,听到有乡民传闻在县城遇到一只神猫,能用筷子吃米粉还会捧着大碗喝汤,便菜也不买了即刻赶回来带着二丫离开了。” “他们去哪儿了?”有良松了口气。 “你不会杀我吧?” “干嘛?” “你要保证不杀我才能告诉你,不然何苦呢。”黑狸猫妖狡黠的说道。 有良急于得知二丫的消息,于是点头道:“好,俺答应你。” “你还要保证媚娘也不会对我下手才行。” “媚娘,就留他一命吧。”有良低头说。 “喵呜。”媚娘同意了。 黑狸猫妖满意了,这才故作神秘的说道:“二丫和老白来到了京城。” “你说二丫现在京城?”有良愕然道。 “是的,一到京城他俩就消失在了故宫里。” “故宫?去那儿干什么?” “薛先生分析说紫禁城里可能还有未被发现的皇家秘密,老白的文物考古造诣极深,很有可能知道些什么,而那对幼魇的加快发育一定是有帮助的。不过我俩已经连续数日寻遍了紫禁城的每一处角落,却始终找不到他们躲藏在什么地方。” “他们也许离开故宫了。” “薛先生说他们肯定还在,有可能再次设置了一个虚空躲藏在里面。”黑狸猫妖肯定的说。 “薛先生这些日子都在哪儿落脚?”有良问。 “白云观。” 有良想起在青城山上的那场辩论,白云观是全真教的总坛,听首长说为了小建的病去找过虚风观主,可能就是那个长得像螳螂的虚风道长。 “你还没说怎么跑到这301医院喝血来了?” “薛先生说我失去了道行,若是到这来每日饮用年轻战士的血浆,便能够恢复部分的功力。”黑狸猫妖嘿嘿说道。 “他怎么知道这儿有年轻战士的血呢?” 黑狸猫妖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薛先生知道你是如何失去道行的么?”有良问,搞不好薛道禅已经晓得了自己的“中阴吸尸大法”。 “我没说是你吸的,那样太丢人了。”黑狸猫妖小声嗫嚅道。 幸好没有被薛道禅发现,但有良心中仍是不免有些忐忑,这个薛先生聪明绝顶,表面上道貌岸然,但实际内心怎样谁也不清楚,自己还是多留个心眼儿好,在江湖上谁都不能相信。 “沅陵县城,有关‘神猫’的事儿已经添油加醋传得是满城风雨了,薛先生说那是有良和媚娘也到了,他巴望着尽快的与你见面,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好吧?”黑狸猫妖巴结的目光望着有良。 “宿主孙遗风在哪儿?”有良问。 “就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每天晚上我先去那儿,然后脱身来到D栋楼上附在丛院长体内再进仓库来饮血。” 黑狸猫妖的原身,肉眼凡胎的警卫是瞧不见的,而其附在丛院长的身上,即有钥匙开锁又知道密码,也晓得关闭红外报警器,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血喝。这家伙也真是够聪明的了,有良心里想。 “好吧,俺也想早点见到薛先生,现在看起来我们是一伙儿的了。”有良轻松的说道。 “当然,你我和薛先生都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以后还得请你多多关照了。”黑狸猫妖显得格外的恭敬和温顺。 “媚娘,你留在这里看护丛院长等到他醒过来,俺和孙遗风出去一趟。”有良低头吩咐道。 “喵。”媚娘应道,随即坐在地上,等着趴伏在恒温冷藏柜上边上的丛院长清醒。 有良离开仓库下楼,D栋楼的警卫见有良一个人出来,他们都对身后跟着的黑狸猫妖视而不见。 树林中闪出豹哥和小林子,诧异的问道:“了去大师,有什么情况么?” “嗯,豹哥说对了,真的是一只大水蛭精,已经被俺消灭了,你们先上去吧,俺方便方便,丛院长还在仓库里。”有良吩咐道。 “我说的嘛,只有大水蛭妖才有能力喝那么多的血。”豹哥呵呵笑道与小林子跑上楼去。 有良与黑狸猫妖来到了医院的太平间,夜深人静,走廊里静悄悄空无一人。太平间内,靠墙是整面的不锈钢柜,上下两层都是抽屉。每一个抽屉上都有写有编号,屋子中央还有十几个下面带轮子可以推着走的不锈钢台,躺着一具具蒙着白布单的冰冷尸体。 黑狸猫妖走到中间的不锈钢台前掀开布单,孙遗风正安静的躺在那里,多日不见似乎憔悴了许多。 猫妖扑到尸体身上钻了进去,转瞬孙遗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活动了下关节然后坐起来说道:“有良,我们可以走了。” “我们哪儿也不去了。”有良冷冷道。 “为啥?不是去见薛先生么?”孙遗风诧异的问道。 “为了未渡住持,为了李家父子,你该付出代价了。” “你答应过不杀我的,君子怎么能够食言呢?”孙遗风惊恐的叫了起来。 有良淡淡说道:“俺不是君子。”话未落音,双手食指齐出,两道梦遗指寒气射入了孙遗风的体内。 “说话不算数……”孙遗风嘴巴里勉强挤出一句话,随即身子僵硬的倒下了,已然冻成了一根冰棍,两只眼睛茫然的盯着天花板,面孔上笼罩着一层白霜。 有良迅速的逐一拉开墙上冷冻柜的不锈钢抽屉,找到一只是空的,然后抱起孙遗风僵直的尸首塞了进去,再将抽屉推入柜中。他拍了拍手,自言自语道:“未渡住持是君子,一渡法师也是君子,可是又都怎么了?” 他转身走出太平间,站在那儿眺望着皎洁的明月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仿佛又置身到了佛崖寺,口中喃喃说道:“未渡师父,了去终于兑现承诺为你报了仇……” 当他穿过树林回到了D栋楼内,此刻丛院长刚刚醒转过来,见到围着他的几个人,意识还一下子转不过弯儿。 “咦,我们怎么都在仓库里?哎呀,柜子又被打开了……” “放心吧,丛院长,了去大师已经把水蛭妖灭掉了。”豹哥呵呵说道。 “果真是水蛭妖?但附近并没有水塘啊。”丛院长闻言惊讶不已。 “我知道水蛭妖的藏身之处了,”小林子很有把握的说道,“就和那条老塘虱胡子鲶一样,生活在下水道里。” “可是水蛭哪儿来的犬牙呢?”丛院长疑惑道。 “这是一条变异的水蛭精,医院的下水道里什么东西都有,就像小林子说的那条塘虱不就变异了么?”有良走进来说道。 丛院长点点头,茅塞顿开道:“不错,一定是医院放射性的污水引起异化的。” “丛院长,这条水蛭妖附在你的身上,开锁进仓库,关掉报警器,然后揿密码开柜取血来喝,所以警卫再是严密也还是没有用。现在妖已经清除,应该没有问题了。”有良解释说。 “就算即便附在我身上,他可以找到钥匙,可怎么知道密码的呢?”丛院长提出疑问。 “附身后可以攫取宿主思维定势和最强的记忆。”有良解释道,他想起曾经问过可儿,当其上了郭二喜的身体后,能够知道他曾经所经历的一切么?当时可儿就笑得前仰后合,说郭二喜最强的记忆就是新婚之夜,总共了六次。 “原来如此,我马上将这好消息报告费叔和楚大师。”丛院长高兴的说道。 “但是我们暂时还不能回去,必须要再观察一段时间,确认只有这一条水蛭妖在作怪,没有其他妖邪了,才算是任务结束。”有良说。 “还是了去大师考虑的周全,我们就再观察数日,你们这期间可以好好游览一下京城的名胜古迹,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仪式,或者去纪念堂瞻仰毛主席遗容。”丛院长介绍说。 “好啊,我要去天安门广场。”小林子兴奋的说。 “你俩去玩吧,俺要到药店找找合适用的针具。”有良想甩开他们单独活动,这样方便去找二丫。 丛院长小心翼翼的检查了血浆袋,然后放回柜子里,口中自言自语道:“还好,水蛭妖只偷年轻战士的血液,万一喝掉了费叔的血浆麻烦可就大了。” 有良闻言一愣:“费叔的血浆?” 丛院长知道自己说走了嘴,赶紧收拾好锁上柜门不再言语了。 第八十章 紫禁城 故宫东北角落里有一处破旧的小院子,名叫“倦勤斋”,旁边便是有名的“珍妃井”,这座院子自1799年正月乾隆皇帝驾崩以后,一把铜锁禁闭了近两百年,以至于后来历朝许多太监宫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这是当年太上皇乾隆最私密的地方,任何人都不准擅闯,待其死后依清制为先皇故地封闭供奉起来,擅入者以“大不敬”治罪,是要诛九族的,因此人人敬而远之,唯恐躲之不及。百余年后,旁边的那口井又被慈禧太后用来淹死了珍妃,这里更成了人人避讳的地方。 紫禁城是明清两代皇宫,阴气极盛,尤其是下午四点半钟闭门清客以后,太阳一落山,尽管盛夏酷暑季节,也是阴风习习,后脖颈凉飕飕的。 有报告说,最近发现深夜时分,月光下偶尔可见有清代宫女在故宫东北角的倦勤斋附近上厕所,当时吓得巡逻保卫人员呆若木鸡,无人敢出声亦都止步不前。 事后都私下嘀咕说那一定是当年冤死的珍妃,有胆大的的在白天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爬到那座古井的井口往下看,竟然见到了水中有一张女人臃肿的脸,回去后就发高烧神智恍惚,后来送去了精神病院。 有良在街上买了汽水和面包,背囊里还藏着媚娘,随着参观的人流从天安门进入紫禁城,好多游客兴奋的摸这摸那,到处拍照留影。 看介绍说,故宫里面积有72万平方米,9000多间房屋,这要一点点来找二丫可费死劲儿了,如同大海里捞针。媚娘的嗅觉感知程度远远超过人类,因此带牠同行希望能够有所发现。 天安门城楼里面是一片大青砖铺就的广场,前面就是紫禁城的午门了,据说皇上在朝堂上斩杀罪臣都是在这儿砍头的。 穿过午门,经过金水桥,有良立在桥头往下看,水已经都呈深绿色了,闻着有股臭水沟的味道,二丫是个爱干净的女孩儿,绝不会将虚空设在这里终日为臭气所包围。 随着人流走马观花的经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穿过乾清门便进入内廷了,后面就是皇上与嫔妃们居住的地方,俗称“后宫”。有良第一次游览紫禁城,也不知道应该往哪儿走,反正跟随着人流先熟悉一下地况也好。走过乾清宫、坤宁宫等建筑,前面来到了御花园,有导游在讲解说这是大内深宫之中的嫔妃宫女们唯一可以散心嬉戏的场所,封建帝王为了一个人的骄奢淫欲,竟然使众多的年轻妇女付出了幽禁一生的代价。 园内遍植古柏老槐,罗列奇石玉座、金麟铜像以及盆花桩景,地面以彩色卵石铺就,很是精致。 再向北绕过大影壁就可以通过神武门出紫禁城了,有良找了处阴凉地儿休息,一面盘算着下一步该往哪儿去。在古柏树下的石凳上,有几个清洁工人坐在那里窃窃私语的议论着什么,随风飘来几句话无意中吹入了有良的耳朵。 “昨夜那个清宫女子又出现了,听说还跑去厕所了呢,我猜一定是冤死的珍妃,也是够可怜的了,都八九十年了还是阴魂不散。”一个女工啧啧说道。 “不过,鬼魂也要屙屎拉尿的么?”有人怀疑道。 “前些日子保卫处的那个警卫见到珍妃井里面的女人脸已经吓傻,听说准备送精神病院去了。” “你们别乱说,领导不是讲了么,故宫的墙都是红色的,那叫‘四氧化三铁’,当年有雷暴的时候恰巧有宫女经过,所以影像被记录在了墙上,以后碰到同样的雷雨天就会释放出来,就像是看录像似的,根本不是鬼魂。”说话的像是个工头儿。 “可是这些日子并没有雷雨天啊。”有人不服气儿的小声嘀咕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有良站起身来走过去问道:“师傅,你们说夜里出现宫女是在什么地方?” “没有,没有,走吧,我们干活去。”那个工头招呼道,在故宫里做事嘴巴是不能乱说的。 望着清洁工人的背影,有良回想起方才听到的话里提到过“珍妃井”,他对清朝历史的了解甚少,也不知道珍妃是个什么人。 “老师傅,打听一下,您知道珍妃吗?”他看见有位老先生坐在椅子上歇息,于是走过去问。 “珍妃啊,那可是光绪帝最宠爱的妃子啦,”老先生一口的京腔,见有人来向自己请教,于是便滔滔不绝的讲起来了,“珍妃容貌出众,性格高傲,与光绪帝两情相悦,但却为慈禧太后所不容。清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攻入京城,老佛爷带着光绪帝仓惶西逃,临行前偷偷命人将珍妃推入井中溺死。一年后光绪帝返回紫禁城才打捞出珍妃的尸体,可是在井里泡了一年多,捞上来的时候模样惨不忍睹。珍妃的那口怨气出不去啊,所以后来才传说那口井附近经常出现她的魂魄,当然这些都只是老百姓茶余饭后说说的,应该都是迷信,姑且听之,呵呵,姑且听之。” “那口井在哪儿?”有良问。 “故宫东北角,宁寿宫的贞顺门内,现在是一处旅游景点,你按照游览路线图就可以找到。”老先生热心的指点着路径。 有良道谢后一路寻找着来到了贞顺门内的怀远堂,望见了写着“珍妃井”的牌子,有游人正在那里拍照。 深夜发现清代宫女在这里附近徘徊,按理说不会是二丫,首先穿戴的服饰就不一样,但是鬼魂还要去如厕,这也未免有点太奇怪了。如果这里布置一个虚空,二丫和佘教授躲在里面,若是要解手毕竟男女在一道是不方便,从这点上看,又有可能是二丫。有良寻思着,不管是与不是,今晚自己都要守在这里探个究竟。 下午四点半钟,故宫内的高音喇叭开始广播闭馆了,请游人出宫,同时工作人员也开始四处驱赶恋恋不舍的游客,有良藏身于一处茂密的灌木丛中,伏在那里一动不动,有工作人员经过他的身旁也没有发现。 日暮时分,紫禁城内终于安静下来了。 有良盘腿于灌木丛中打坐,仔细聆听四周的动静,亥时曾有过一队巡逻的保卫人员经过,之后就再也无人过来了,估计他们主要守卫的是大殿以及珍宝馆等有文物价值的地方,珍妃井地处偏僻的东北角,不是重点防卫区域。 突然,伏在有良身边的媚娘似乎不安起来,两只耳朵紧张的竖起,嘴巴上的胡须在微微颤抖,牠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良睁大了阴眼透过树枝间的空隙仔细的搜索着。 月光下,一只似鼠又像猪的怪兽出现在月光下,但见牠扬起鼻孔嗅着空气中的气味儿,缓缓的朝着这边过来了。 奇怪,这是什么动物,有良从来都没有见过,个头大约像一只小猪崽儿,也有类似的猪鼻孔,耳朵和身子却是和老鼠一样,生有灰褐色的毛。 有良低头望了眼媚娘,发现牠紧张的浑身瑟瑟发抖,能够让媚娘害怕的好像除了费叔的“猪坚强”之外,也就是这头不知名的怪兽了。 他伸手轻轻的捋着媚娘的后颈鬃毛,让牠不必担心,然后凝视着怪兽,看其究竟要干什么。 “吱吱吱……”那怪兽突然间呲牙发出一连串的尖叫声,类似老鼠叫但又阴森恐怖的多,令人顿觉毛骨悚然,浑身起鸡皮疙瘩。 “嗖嗖嗖”蓦地从地下排水道井口缝隙中有钻出十余只小怪兽来,拍成散兵线朝着有良藏身的灌木丛包围过来,牠们已经发现了躲在里面的有良和媚娘。 此刻媚娘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就像是打摆子似的,有良伸手按了牠一下,示意其不要出来,然后自己站起身迈步走出灌木丛,站在空地上默默的盯着这些步步紧逼的怪兽们。 月光下,牠们将有良围成了一圈,为首的那只大怪兽瞪着两只猪眼仔细的端详着他,慢慢的咧开了嘴巴,缓缓喷出一股浓烈的老阴之气…… 那些小怪兽们也都照葫芦画瓢,纷纷朝着有良喷气,但明显的动作幼稚,阴气也较为稀薄,没有大怪兽的那么浓烈。 此刻阴眼瞅的真切,那团老阴之气已经团团包围住了自己,若是普通人此刻必定承受不住而晕厥,而有良却无动于衷,试着伸出手臂,意念通过劳宫穴往体内吸气。 劳宫穴在“鬼门十三针”中又称“鬼路”,属手厥阴心包经,此刻他的双掌鬼路穴像张开了嘴似的,竟然将那些老阴之气逐渐的凝聚成一缕统统的吸入了体内。 此刻有良心下暗自欣喜,自己竟然从不知道可以直接吸空中来气,虽然距师父黄建国的用嘴隔空吸人还差很多,但毕竟又提高了一个层次。 怪兽们见状大惊失色,面面相觑,均不之所措。 有良原本想用梦遗指来对付牠们,如此一来心存感激便不忍下手了。 月光下,珍妃井侧站立着一个清代嫔妃装束的女子,身材臃肿,带着副眼镜正默默注视着他…… 第八十一章 宫女幽灵 有良蓦地扭过头来,阴眼直视井边的宫女,见其身穿石青色圆领对襟五爪龙卦,梳高高的扁方头髻,足登花盆底鞋,两只大耳环,头插鸾簪,甚是雍容华贵。唯一不协调的就是长相,不但身材肥壮,而且皮肤粗糙净是褶皱,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 有良见状不由得心中犯疑,珍妃会是如此丑陋的么? “想不到你还没死啊,竟然从‘鼍鼓十巫图’中逃出来了,有良。”那嫔妃模样的人开口说话了,嗓音竟是如此耳熟。 “佘教授,你怎么这副打扮?”有良认出来了,此人正是老白佘天庭。 “好小子,竟然能够对付得了镇宫兽,还能找到倦勤斋来,以前真是小瞧你了。”佘教授冷冰冰的说道。 “二丫在哪儿?” “你找她干什么?” “俺要和她一起回汉中李家沟。”有良回答。 “哼,既然来就甭想走了,那只老母猫也现身吧。”佘天庭语音冷酷。 媚娘低着头战战兢兢的来到有良的脚边,始终不敢直视那些怪兽。 有良此刻倒是不再惧怕老白了,凭借的梦遗指即便赢不了但也不至于丧命。 “这些是什么怪兽?”他问。 “怪兽?哼,这可是自明代就有的紫禁城镇宫兽‘阴猪’,专食孤魂野魄,明清两代天下凡有冤魂进京只要私自踏入紫禁城,就会被阴猪吞噬掉,不然后宫里整天闹鬼还了得。不过自冯玉祥驱赶宣统出宫以后,七十多年都没有露面过,你小子还算是有眼福的了,临死之前能目睹这一奇兽。” “你想要杀俺么?” “不错。” “让俺先见二丫一面。” “妄想!”佘天庭说罢一张嘴,一道粉红色的蛇芯子闪电般的袭来。 在丰都奈何桥上,有良见到关教授和柳十三都是事先注射了抗蛇毒血清才没事儿的,自己啥都没有可得小心了。 他瞬间“嗤嗤”两道梦遗指射出,在半空中拦截那根剧毒的蛇芯子。 “咦,”佘天庭大吃一惊,进忙将舌头收回口中,诧异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梦遗神功。”有良得意的说。 “梦遗?”佘天庭怒道,“小小毛孩子竟然耍弄老夫,拿命来。”说话间,但见那身石青色的清宫嫔妃服飘落于地,一条白色的巨蛇倏地尾巴横卷过来,有良躲闪不及双腿双手都被牢牢缠住,身子一下子失去重心仰面摔倒。 “喵呜”一声咆哮,媚娘见状不好奋不顾身的扑将上来,两只利爪抓在了蛇身鳞片上,竟然硬生生的割开了好几道裂口,一时间鲜血四溅。 佘天庭口中“嘶嘶”的怪叫,一面忍着疼痛死死的缠住并收紧身体要勒毙有良,同时号令阴猪们对媚娘发起攻击。如此一来,情况急转直下,有良四肢被困无法使出梦遗指,而强壮有力的蛇身子勒住了他身体以及脖颈,令其透不过气来,挤压得脊椎与肋骨“咔咔”作响,仿佛马上就要折断了。 媚娘见主人危在旦夕,利爪直奔着白花蛇的双眼划去,就在这时,那些阴猪们一拥而上,冲着媚娘一顿乱喷,眼瞅着媚娘手脚发麻的从蛇身上滑落下来,已然丧失了活动能力,阴猪们张开嘴巴露出啮齿,兴奋的准备把媚娘分而食之。 此刻有良的双掌下意识从劳宫穴喷出两道极寒的老阴之气,令白花蛇的部分身子即刻冻僵麻木,寒气急速的蔓延到全身,肌肉一下子松弛下来,缓缓的松开了他。 梦遗神功,当年孟毅老和尚创建这套功法的时候,其窍门就在于下意识的发功威力最大,所谓“梦遗”就是在无意识的睡梦中遗出,而有良眼下正是处于这无意识状态。 白花蛇承受不住如此浑厚的老阴之气,僵直的躺在了地上无法动弹,气若游丝的慢慢昏厥过去,他始终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有良随即“嗤嗤”两道梦遗指射中两只小阴猪,将牠们瞬间冻成两个冰坨,阴猪首领见事不妙,“吱”的一声呼啸,怀中迅速抱起一只僵硬的小阴猪,张大嘴巴含起另一只落荒而逃,阴猪们“嗖嗖嗖”钻进了下水道中,片刻之间跑得一只也不剩。 “喵呜……”媚娘泪眼婆娑的望着有良,口中无力的呼唤着。 有良上前抱起媚娘,感觉到牠的身体冰凉,因为体内吸收了过多的阴猪阴气,他试着想用手掌向外吸拔,但又怕像在丰都鬼城对付孙遗风那样一下子抽净其真元,如此的话,恐怕媚娘那点可怜的道行也就丧失殆尽。 他想起前不久为小建治病时用过的方法,于是将其平放在地上,从怀里取出两根银针,寻找媚娘的“鬼心”穴,但凡哺乳动物,经络穴道也应该都差不多吧。 有良第一次仔细检查媚娘的猫爪,发现前爪有四指加一悬指,后腿就只有四根指头。他小心翼翼的按照人体手厥阴心包经鬼心穴的相应位置,在媚娘的掌后轻轻刺下约二分,自己鬼心穴则进针五分,然后意念吸气将二针触碰。随着“噼啪”白芒闪过,似乎吸不到什么东西,于是将媚娘的针再入二分,这回触碰之后马上有了反应,感觉吸入了一丝阴猪的老阴之气。 经过连续数十次的碰触,媚娘的身体已经渐渐暖和过来,有良将最后一丝阴气抽除后,拔下银针松了一口气。 “喵呜”媚娘感激的望了他一眼,将硕大的猫头拱在其怀里摩挲着,牠知道主人再次救了他。 就在这时,有良突觉心头一热,不经意间抬起头来…… 井沿上站立着一个清宫少女,穿着浅绿色的对襟长褂,袖口绣有素色花边,梳着一根大麻花辫子头,扎着红头绳,面容极为清秀。 那宫女一言不发的望着他,如同玉石雕像一般。 有良浑身热血上涌,嘴里不由自主的喊道:“二丫,俺可找到你了。” 宫女呆呆的望着他,半晌终于开口愣生生的说:“你是谁?” “俺是有良啊。” “有良?”宫女仿佛是在回忆着,最后还是摇摇头,“你既非尸也非妖,为什么伤害白老爹?” “白老爹?”有良愕然道,“他是佘天庭,一条大白花蛇妖啊,二丫,你这是怎么了?” 宫女没有理睬他,伸出手来将双掌搓了数下,然后对准地上僵直的白花蛇,两道七色光晕自掌心发出柔和的照射在蛇身上。须臾,蛇身渐渐软化扭动起来,最后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即钻入堆在地上的嫔妃衣裳里,佘天庭又重新穿戴整齐站立在了月光下。 “二丫,杀死他。”佘天庭恢复过来说的第一句话。 “他是谁?”穿着宫女服饰的二丫疑惑的问道。 “他……他是一具厉害的尸。”佘天庭回答。 “什么尸?”二丫又问。 “是荫尸,穷凶极恶至极。” “我看他好像并没有多凶恶呀。”她疑惑不解的说。 “那只是表面现象,你千万不要被假象所迷惑了。” “我感到热血上涌,好想着亲近这个人哦。”二丫面红耳赤的说道。 此刻有良也同样的面色潮红,心潮澎湃,甚至有一种想与二丫肌肤相亲的迫切冲动。 他俩都不知道,这是噬嗑阴阳二针相互感应的结果。 “二丫,俺是你有良哥啊,你忘了我们一起被吸进了神女峰山洞石壁上的‘鼍鼓十巫图’里了么?”有良大声叫道,提醒着二丫的记忆。 “有良哥?这个名字好象是在哪儿听到过的。”二丫喃喃自语道。 “他是在骗你的,二丫,怎么连白老爹的话都不听了么?”佘天庭厉声呵斥道。 “二丫当然要听白老爹的话啦,是你把二丫从废墟下救出来的,那水好大啊……”二丫神情恍惚的答道。 “既然乖乖的听话,现在就马上去杀死他!”佘天庭命令道。 “真的杀死他么?”二丫迟疑的说道。 “对!” “可是我还觉得这人不坏……” “杀死他!”佘天庭气急败坏的在她耳边狂喊道。 “好吧,那就杀死他。”二丫双手互搓,眼瞅着她的两掌之间迸发出“噼噼啪啪”的七色毫光。 有良弯腰抱起媚娘,口里叫道:“二丫,这是媚娘,你还记得吗?” 二丫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音,双掌间突然出现一道七色闪电,与空气摩擦发出“嘶嘶”的怪叫,她迟疑着望着有良仿佛下不了决心似的。 “击毁这具荫尸!”佘天庭声嘶力竭的暴喝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良突然感觉后脖颈一紧,随即身体腾空而起,晕头转向的被人凌空拽过了高高的紫禁城围墙,“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已然掉落进了护城河里。 有良双手死死的抱着媚娘,冷不丁河水没顶连灌了好几口水,未及看清是谁拽的他,又被人朝着河边拉去,随手丢在了河岸上。 此时正值夜半,岸上一个行人也没有,静悄悄的。 有良喘息甫定,睁大了阴眼细瞧,淡淡的月光下,一人负手而立,藏蓝色的中山装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着水。 “薛先生……”有良认出来了,不由得惊呼道。 第八十二章 再入紫禁城 “有良,你怎么偷偷就下了衡山?”薛道禅淡淡说道。 “在山上待着实在是腻透了,所以就溜去了沅陵。”有良自知理亏,小声的嗫嚅道。 “你怎么知道老白带二丫去了沅陵?” “这是柳师父临走的时候说的,还让我修成‘梦遗神功’就下山去沅陵找他和关教授。”有良只有搪塞道。 “那怎么又来到了京城?”薛道禅思索了下又接着问。 “都回来啦,关教授和柳师父在沅陵县城蹲守了好些日子,也没见老白他们的影子,于是杜大姐就让大伙儿回来京城了。”唉,没办法,只有说谎了。 “他们是怎么知道二丫躲在倦勤斋内发育的?” 这个谎还真不好撒呢,一句话不慎,以薛先生的机智就会即刻瞧出纰漏。 “他们不知道啊?”有良故作惊讶状。 “那你怎么会夜里蹲守在这儿?”薛道禅疑惑的目光望着他。 有良脑袋里急速的打着转,直接讲自己偶然听到故宫人员议论珍妃冤魂,则很难自圆其说,解释不清为什么要来故宫之事。若是推到杜大姐柳十三头上,他们不一同来蹲守更是说不过去,看来只有用真真假假的老方法来蒙混过关了。 “是孙遗风告诉俺的,还说薛先生想及早与俺见面。”有良答道。 “你碰见孙遗风了?在哪儿?”薛道禅更加疑惑了。 “在301医院,俺陪着柳师父瞧病,是媚娘感受到了孙遗风的存在,牠们原来是夫妻。”有良解释说。 “说下去。” “俺有点不相信,他怎么会在京城呢?于是晚上就独自偷偷带媚娘又来到了301医院,最后在太平间见到了孙遗风。他告诉俺你俩从沅陵二酉山藏书洞一直追踪到了京城,住在白云观,二丫和老白消失在了故宫里。于是俺今天出来游览一下故宫,顺便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可巧了……”有良接下来叙述了如何听到清洁工人议论珍妃井旁遇见宫女冤魂上厕所,以及向老先生请教有关珍妃的事情等等述说一遍,其中大部分都是真的,这样容易蒙混过关。 “那孙遗风呢?”薛道禅面色缓和下来。 “不知道,他说在医院里有事儿,俺就走了,毕竟他们夫妻反目成仇呆在一起不好。” “嗯,你小子还真是蛮机灵的。”薛道禅看来相信了有良的说法。 该自己主动了,不能老让他问话,俗话说“言多必失”,有良想到这儿,于是赶紧问道:“薛先生,你为什么拽着俺翻墙跑了,还没来得及跟二丫说上几句话呢。”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你认识的二丫了,幼魇已经快要发育成熟,我若不及时拽一把,哼,你马上就要死在她的闪电掌下了。”薛道禅哼道。 “什么‘闪电掌’?” “但凡魇都能化怨力为七色闪电,大自然本色就是赤橙黄绿青蓝紫,成熟的魇左手雷公右手电母,只要相互一搓便会产生强大的生物电流,击毙人与百丈之外。二丫还未完全发育好,所以功力大打折扣,否则你还有命在么?” 有良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廖神婆说被一道彩虹般的七色闪电击中,那肯定就是魇了,如此说来,当今尘世除二丫外,还有其他的魇的存在。 “世上还有别的魇么?”有良问。 “理论上应该有,不过都隐藏的极深,轻易不会出手,一旦出手便不露任何痕迹,所以难以发现。” “可是二丫现在对俺还有记忆。”有良幽幽说道。 “不错,是还有那么一点点,但很快就会忘得干干净净。我本打算让你以友情来接近她盗取噬嗑针,通过今晚的情况来看已经是不太可能了。老白不足惧,必须集中所有的人力,彻底消灭二丫,一旦等到她发育成熟就来不及了。”薛道禅冷酷的说道。 “俺不会对二丫下手的。”有良坚决的说道。 “你不动手也可以,但是必须去联系一下杜大姐,我明天要见她。” “要这么急吗?”有良说,还不知道她在不在学校了呢,再者,自己也不想他们合起来对付二丫。 “今天你的出现,二丫和老白已经暴露,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转移地点,我今晚就在紫禁城这儿盯着他俩,明天开馆以后,你直接带杜大姐来倦勤斋外面见我。”薛道禅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他们设置了虚空么?就像丰都鬼城的奈何桥下那样。”有良想要怎么才能提醒二丫赶紧逃离。 “看来并没有,他们就躲藏在倦勤斋内,此殿已经封闭了近两百年,很少有人光顾,佘天庭是文物专家,他知道哪儿最保险。” “那么有保卫人员见到珍妃井里有女人的脸是怎么回事儿?”有良疑惑的问道。 “那是老白吓唬人的。”薛道禅一语道破。 “那好吧,”有良无奈的说道,“俺先走啦。” “嗯。”薛道禅仍然负手而立,湿透的衣服紧贴着他的身体,昂首挺立在月光下,身上围绕着一层淡淡的血芒。 有良抱着媚娘走在行人稀少的街上,好半天才碰到一辆出租车,先返回到了复兴路上的酒店。 走进自己的豪华套间,先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躺在柔软的床上,媚娘只是沾湿了爪子洗洗脸,跳上了沙发睡觉。 自己单独房间真好,即便是彻夜不归,豹哥他们也发现不了,天亮以后要去找杜大姐了,还要编造些谎言,唉,“出家人不打诳语”,自己这是怎么了? 清晨,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就响了,是豹哥叫他一同吃自助早餐。来到二楼餐厅里,餐台上摆着一溜儿不锈钢盒子,里面饭菜品种琳琅满目,随便取食。有良特意盛了一大盘子酱牛肉片,把个媚娘乐坏了。 “先生,这是人食用的,宠物要吃的话也需要按一位客人收费。”服务员赶紧跑来制止。 “当然是另算一人份儿了,”豹哥掏出房卡,请其记录加餐一人,他经常住酒店轻车熟路。 “了去大师,昨天去了纪念堂,修得真漂亮啊,像是宫殿一般。毛主席像是睡着了似的,让人肃然起敬,就是不让靠近也不能停留,一走一过,还有人哭了呢。”小林子兴奋的说道。 有良记得可儿曾经说过,人死不入土为安的话,很容易发生尸变。 “有人哭?”有良问。 “嗯,鼻涕一把泪一把都甩到地上去了,还有好几口浓痰,结果被警卫逮到押走了,那大理石地面就像镜子似的,我都担心有人滑倒。” “不过保存遗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听说莫斯科红场列宁的尸体都已经腐烂了。”豹哥喝着白粥说道。 “我们乡下杀了猪要把肉留到下一年,只有多放盐搓才不会坏。”小林子说。 “你那是腌肉好不好,伟人的尸体是用化学防腐剂来控制细菌繁殖的。”豹哥反驳道。 “俺想毛主席也不愿意死后让人那么割来切去的瞎摆弄,也想早点入土为安吧。”有良说,心下却暗自寻思着,若是罗老爹爷俩来,给尸体抹辰砂贴上符箓赶尸回湖南老家,公安局一定不敢拦截了。 “了去大师,你笑什么?”小林子诧异的发现有良嘴角在偷笑。 “没什么,”有良回过神儿来问道,“你们今天准备去哪儿玩儿?” “长城,‘不到长城非好汉’嘛。”小林子兴奋的说道。 回想起当年在长城敌楼上,自己偷偷杀掉费道长,替一渡法师报了仇,这一晃儿已经六七年了,恍若隔世啊。 上午九点钟,有良背囊里带着媚娘准时来到了“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大楼内冷冷清清见不到一个人,与往日开课时候学生们熙熙攘攘的嘈杂劲儿大相径庭。 好半天才找到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头,问他也不知道办公室杜大姐的去向,“学校停办了,人都走了。”他说。 有良悻悻的离开了学校,找不到杜大姐柳十三他们,怎么去向薛道禅交代呢?他盲目的在附近转来转去,也去曾经住过的那家地下室旅社瞧了瞧,也打听不到老瞎子乞丐柳十三。算了,直接去找薛先生,就说突然之间联系不上了,信不信由他好了。 下午时分,有良再次走进紫禁城,径直来到珍妃井附近,一直待到四点半大喇叭叫喊闭馆了,也没有见到薛道禅的身影,奇怪,他说让来这儿见面的嘛。 他依旧躲进了灌木丛中,等到天黑以后月亮升起才出来,四下里静悄悄的,昨晚那些诡异的镇宫兽也不见踪影,看看今晚二丫会不会出来上厕所,既然已经来了,也出不去故宫,就索性挨到天亮吧。 夜半子时,宫女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薛道禅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起码打个招呼留个暗号也好呀。 他说这次二丫他们没有设置虚空,就躲在旁边那座大门紧锁的乾隆倦勤斋里,干脆自己溜进去看看。主意打定,他来到院门前,厚重的木门严丝合缝,铰链与铜锁也很结实,院子的围墙足有丈高,可惜自己不会轻功,若是有薛先生那两下就不愁了。四处望了下,没有梯子,不过他发现有一株老松树就生长在院墙外,横枝探进了小院。 有良攀上了松树,悄悄的望向院内,房间漆黑一片,耳边只闻有蟋蟀的鸣叫声。他小心翼翼的爬上了粗壮的杈桠,然后纵身跳进了院子里。 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要从高高的围墙翻出去还不容易呢,院内的几株树距墙较远借不上力,但他在杂物房发现了一架木梯,于是将其靠在围墙下攀上去,见外面无人便纵身跳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倦勤斋外的地上,看来有机会还得学点轻功才是,要不然太麻烦了。 夜里紫禁城是完全关闭的,有良只有回到灌木丛中等侯天亮开馆,那时游人很多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混出去了。 他在默默的打坐,顺便整理一下几天来纷乱的思绪。 费叔的“鸡舍计划”很是隐秘,薛道禅又是如何得知301医院储存着年轻战士的新鲜血液呢,而且具体到D栋楼以及丛院长身上?他和孙遗风刚到京城就了解到了这一情况,必定是有人向他透漏了消息。丛院长说两名女护士绝对可靠,那么就有可能是其他知情的那几位医院领导,其中难保没有薛道禅的耳目。 费叔的血浆?丛院长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那句话,有良心中疑窦重重,冷藏柜中不但储存有战士的血,而且还有费叔的血,他又不年轻,况且也没高尚无私到为老干部们献血的境界,这里面一定有猫腻,说不定是个大阴谋,有良断定。 天亮了,一直到八点半开馆,有良见到有游人三三两两的过来,这才离开灌木丛,沿着路牌指示经北面的神武门走出了紫禁城。 回到酒店房间,先洗了个澡,前晚的湿衣服已经洗好熨烫,整整齐齐的叠放在柜上,酒店的服务就是好,当然也是要有偿的,最后算入房价之中。 他拨了豹哥房间的内线电话无人接听,他俩大概又去什么景点游玩了。在床上展开那幅偷来的山水画,虽然画绢已经陈旧但色泽依旧很鲜艳,与传统的单一色调水墨画有所不同,落款是郎世宁,这个姓郎的画得还不错,不知道是干啥的。 题跋是一首诗,有良目光一扫而过专注看图,画中山峦叠嶂气势磅礴,山间云雾缭绕,远处中间的山峰最高,逐渐成阶梯状向两边倾泻下来,与南方茂密的山林植被很不一样,这也许是北方的什么去处。里面的黄琉璃瓦屋顶的宫殿倒是气势恢宏,也有金水桥之类的,同紫禁城的宫殿大同小异。 有良的目光盯在了画中人物身上,为首的那人头戴皇冠身穿明黄色的龙袍还梳着一根大辫子,身后都是佩刀的侍卫,看来像是清朝的皇帝。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大臣,左手持一卷图纸,右手指着远处云雾间若隐若现的一座山峰仿佛在向皇上讲解什么事情。 有良也没看出这画有多好,于是卷好画轴连同衣服塞进了背囊里,媚娘乖巧的不用提醒便自行钻入。 有良先拨通了丛院长的电话,问清了这两天一切正常,自从消灭了水蛭妖后,仓库就再也没有失窃过。 “俺想暗中瞧一眼医院那几位知道‘玻璃房’的院领导。”有良说。 “那就赶紧过来吧,上班后有个领导碰头会,我在大门口等你。”丛院长匆匆说道。 有良步行过去几分钟就到了301医院大门口,丛院长已经等在了那里。 “怎么?有啥新情况?”丛院长不安的问道。 有良淡淡一笑:“俺只是瞧一眼。” 丛院长带着有良来到会议室走廊的一头,两个人假装在聊天,不多时便见有院领导逐一走进会议室,有的还对丛院长打起了招呼。 “这个是院长,后面的是政委,戴黑眼镜的是副院长。”丛院长小声说。 最后匆匆忙忙跑上楼来一位中年女军医,面容姣好,体态轻盈,望见丛院长扬了扬手嫣然一笑。 丛院长也冲她笑了笑,低声说道:“这是新近提拔上来的瞿副政委,人又漂亮嘴又甜,这是个好同志。人都到齐,我要去开会了。” “他们几位都知道储存血液的仓库?” “是的。” 有良点点头,这位女军医身上已经显露出来了浓烈的妖气,她就是薛道禅的卧底,消息就是从她这儿走漏的,不过究竟是只什么妖,眼下还无法断定。 “今天开什么会?”有良无意之中问了嘴。 “昨天清理太平间的时候,发现多出了一具无名尸首,也没有登记过,这种事故还是头一回出现。院长急了,生怕死者家属找上门来,今天就是讨论如何处理这件事儿。”丛院长压低声音说道。 无名尸首?有良立刻想到了孙遗风,于是问道:“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在不锈钢柜子里面冻得梆梆硬,听说六十岁左右,男性。” “哦,那会如何处理呢?”有良暗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一般来说先由各科室自查,看是哪个环节上遗漏登记了。” “万一差不出来呢?” “那就只有报案了,谁也不敢偷偷送去殡仪馆火化,还是要听候公安机关的处理意见。”丛院长说完赶紧走去了会议室。 出301医院,有良拦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要去京城里买卖字画的地方。 “和平门外琉璃厂啊,荣宝斋那可是咱京城老字号了,里面的名家字画海了去了,先生您是想卖字画么?这里头猫腻可多了。”京城的的士司机各个都极为能侃,见多识广。 “什么猫腻?” “你买字画,赝品能侃成真的,你卖字画,真的能说成假的,总之当心点别上当受骗。”司机好心提醒道。 有良心想反正这幅画也是顺手牵羊,无非换点钱用,够昌瑞山跑一趟就行了,也没指望着卖出大价钱。 司机见有良沉默不语,于是提议道:“我看你也不像是来淘宝的,连荣宝斋都不知道,是有东西要出手吧?有一个地方保管你能卖出公平的价钱。” “哪里?”有良不打自招。 “当然是憨叔那儿啦,我拉过好几个客人,在他家里都卖出了好价钱,客人可满意了,您要是说行,我即刻带您去,车钱都免了。” 有良没有正面回答,思索着问道:“你知道‘昌瑞山’在哪儿吗?” “昌端山?”司机愣了下,然后问道,“你不是说的清东陵吧?” “清东陵?”有良不知道。 “清东陵背靠的就是昌瑞山,都是埋葬清朝皇帝的地方,也是个旅游景点,距京城一百多公里,不过路不大好走。”京城的司机果然见多识广。 出租车停在了琉璃厂西街荣宝斋门口,有良付钱下了车,径直推门而入。 第八十四章 憨叔 身穿黑色对襟褂子的老估价师缓缓抬起头来,撂下手里的放大镜,目光狡诈的透过厚玻璃眼镜片瞅着有良,嘴里说道:“历经大清三朝的宫廷画师郎世宁画作难得一见,但这幅《昌瑞山揽胜图》虽然模仿得很逼真,可惜毕竟还是赝品不值钱。” 有良心中暗道,出租车司机说的一点不假,这老家伙真是一口咬定是赝品,故宫里偷出来的会是假的?鬼才相信呢。 “真的不收么?”有良显得很失望的样子。 “其实呢,收不收在两可之间,赝品一般是不收的,但是这幅模仿的水平还看得过眼儿去,不过价钱吗,最多也就是个五六千块,随你的便吧。”老家伙随手把画一推,漫不经心的说道。 其实五六千元有良也很满足了,但见其那种坑蒙拐骗的样子心中不由得火起,他把画轴一卷说道:“既然是赝品,还是留给自己家里挂吧。”说罢转身就走。 这时身后传来话音:“老王,什么事儿啊?” “哦,经理,这位小兄弟想卖一幅仿郎世宁的画作,”老头赶紧喊住有良,介绍说,“这是我们经理,都是他说了算。” “小兄弟,让我瞧一下画可以么?”胖经理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对襟褂子,态度和蔼可亲。 有良重新展开画轴,心想瞧瞧他俩怎么个演戏法。 “嗯,这是现代人模仿的,不过功力看是不错的,老王啊,小兄弟既然把家里的东西拿来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我看能帮就帮一把,再给加个两千块,就八千元吧。”经理大度的说道。 “您是经理,当然是您说了算,不过还是要提醒一下,八千块收下这幅画可是真不便宜啊。”老家伙仍在唱双簧。 有良冷笑两声将画轴重新卷起转身而去。 “一万……两万……十万!”身后传来那经理痛苦的喊叫声。 若不是自己事先知道这是真品,恐怕还真被他们给蒙了,难怪柳十三告诫自己,在江湖上谁都别相信。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那位出租车司机叼着烟卷儿倚在车门上,望着有良手里的画轴笑嘻嘻说道。 “你怎么还在这儿?”有良诧异道。 “歇会儿,抽支烟,”司机说道,“走,我领你去见憨叔。” 出租车驶进了京城密密麻麻的胡同内,最后停在了一栋漂亮的四合院门前,台阶左右两侧各蹲着一尊石狮,像银行大门前面一样,就是个头小了不少。 还未走进院子,就听到有女人哇哇大叫和急促的奔跑声,一个徐娘半老的高大白胖妇人手举着一把菜刀,正追赶着一个赤膊上身穿大裤衩子的矮个老者满院子在跑。 “这么大岁数了还学什么香功,跟那些不正经的老太太眉来眼去,你当老娘不知道吗?练得夜里净放臭屁,让你练,看你能赢得了老娘手里的菜刀不?”那胖女人可真够泼辣的。 “谁眉来眼去了?再说在班上大家练出屁来闻着可都是香的,咋就一回到家就变味了呢?”老者一面跑嘴里还不停的申辩着。 司机一看就乐了,高声叫道:“舅舅,舅妈别再闹了,有客人上门。” 胖妇人闻言一愣,面色微微一红拎着菜刀进厨房去了。 “哼,俗话说‘家屁没有野屁香’,一点都不假。”老者仍不示弱的嘟囔着。 “舅舅,那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司机笑道。 “哎,道理是一样的嘛。”老者答道。 有良望着老者,见其身材矮小,头大如斗,额头隆起红光满面,呆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双睿智的小眼睛躲在镜片后面,目光柔和坦然。 “先生,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京城里有名的民间鉴宝师憨叔,对古董字画绝对是大拿,也是我的舅舅。”司机嘿嘿一乐。 “你好,我是憨叔,请问尊姓?”老头一本正经的问道,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老顽童样子。 “俺叫有良。” “小三说你有货?”憨叔道,原来出租车司机叫小三。 有良点点头,从背囊里抽出画轴。 “跟我来。”憨叔领着他们进了西厢房,这间屋子原来是他的书房,四周墙壁书架上已经堆满了各类书籍,有的还掉落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还没来得及收拾。”憨叔歉意的说道,用脚往边上推了推。 在一张玻璃面工作台上,憨叔小心翼翼的展开画轴,随即就是一愣,面色骤然严肃起来,随即拿起放大镜仔细的观察。 “不错,这幅《昌瑞山揽胜图》确为郎世宁真迹,是件难得的宝贝。”憨叔自言自语道。 “何以见得?”有良多了个心眼儿,还是问清楚点好。 “咱先不看落款,单从画中技法便可看出,郎世宁于康熙年间来到中国,是康雍乾三朝的宫廷画师,他的西洋绘画技法与中国传统画法有很大的不同。清代宫廷画家都是遵照宋人郭熙定的原则作画,“山水画中,画山盈丈,树木盈尺,马盈寸,人物盈十分之一寸’,平行线条就是要不折不扣的平行下去。而郎世宁却认为,中国绘画的远近配合观念彻底错误,而是要用几何学的透视原理来处理空间问题。中国传统技法画中对物的视点不止一个而是几个,视线的角度不是固定的,所以画家在同一幅画中能对山水和庭园表现不同的视点与角度。这幅《昌瑞山揽胜图》运用了几何透视原理处理远近空间,你看画中的人物,这位皇帝无疑就是乾隆,这位手持一卷图纸的大臣我猜应该是样式雷,他手指向远方的山峰,那应该就是昌瑞山主峰,视点只有一个,清代的中国宫廷画师都不会如此来处理空间格局的。”憨叔详细的解释说道。 “那如果是临摹的呢?”有良仍旧提出疑问。 “你等等。”憨叔用放大镜认真看着题跋,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怎么了?舅舅。”小三赶紧询问。 憨叔小声的念叨着画上的题跋:“冥冥之中天注定,陰间难为陽世缘。弘歷今开盘古指,再续大清五百年。” 有良和小三默默的望着憨叔。 “不错,此题跋正是乾隆御笔亲题,这枚印章也断然不假。”憨叔语气肯定。 “如果是临摹的呢?”有良坚持问道。 “让我用紫外灯检验一下。”憨叔揿动桌下开关,一道淡紫色的灯光从玻璃台面下反射上来。 蓦地,憨叔面色骤然大变,脖子像被有无形的手掐住了似的,“咯喽”两下几乎喘不过气来。 “舅舅,你怎么了?”小三急得扶住憨叔,拳头一个劲儿的捶打他的后背。 “不……要紧,我不过是太震惊了。”憨叔缓缓说道。 “震惊?”有良疑惑不解。 “荣宝斋给你多少钱?”憨叔问。 “八千元。” 憨叔闻言立马都要哭出声来了:“这也忒黑了,这幅《昌瑞山揽胜图》何止千万啊,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有良不禁愕然。 “你们看,这不是一幅简单的山水画,而是暗藏着一份久已失传的地下秘宫图。”憨叔指着台上的画颤抖着声音说道。 有良和小三的目光齐齐的盯在了那幅画上。 在荧光的照射下,画面上隐约透出一幅地下迷宫通道图,看似机关重重。 “你们看这上面还有绘制此图人的签名。” “谁?” “样式雷。” 这名字好奇怪哦,还有姓样的么?有良默不作声的看着憨叔。 “‘样式雷’是对清代两百多年皇家总建筑师雷姓世家的誉称,从第一代雷发达于康熙年间只身赴京开始,到第七代雷廷昌在光绪末年逝世,雷家共有七代人为清朝皇室进行了宫殿、陵寝、园囿以及衙署和庙宇的设计和修建,世人尊称‘样式雷’,或昵称‘样子雷’。”憨叔解释说。 “嗯,我听说过‘样式雷’,据说有些工程挺神秘的。”小三点头道,看样子他也懂一些。 “上世纪三十年代,琉璃厂突然出现了一些以‘样式雷’署名的设计文档,真的是太精美了,要价也不高,而它们却真实的记录了两百年来清室皇家建筑的全部秘密,珍贵无比啊……”憨叔咽了口吐沫,接着说道,“包括圆明园、承德避暑山庄、紫禁城、天坛、颐和园以及清东陵和西陵的图纸,其中夹杂着一封信透露了一个连皇家后裔都不知道的惊天大秘密 。” “什么秘密?”小三紧张的喉咙发干,有良也全神贯注的聆听着。 “要说这个秘密,得有条件。”憨叔关键时刻卖起了关子。 “什么条件快说。”小三对舅舅不客气了。 “让你舅妈做上一桌好菜,还要拿一万块现金来。”憨叔得意洋洋的说道。 “好,我去喊舅妈。”小三兴冲冲的冲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白胖女人小心翼翼的迈步进屋,面色妩媚,口中温柔的问道:“他憨叔,有啥事吼一嗓子就得,还让小三跑一趟。” “钱呢?”憨叔一伸手。 胖女人的手从围裙下面不情愿的探出来,掌中托着一摞人民币,看上去正好一扎百元大钞。 “有良,这是给你的。”憨叔将钱塞进他的手里。 “这是……”有良一愣神儿。 “别误会啊,这只是看一眼《昌瑞山揽胜图》的代价,可不是买你画的钱。”憨叔呵呵笑道。 “你这个老东西,看一眼就一万块啊,你当咱雷家是开银行的呀。”胖女人勃然大怒。 雷家?有良闻言心中一动。 第八十五章 尘封的秘密 憨叔怒喝一声:“臭婆娘,还不去做菜?” 胖女人鼻子里“哼”了声,转身去厨房里忙乎去了。 “舅舅,快说那个秘密呀。”小三急着追问。 “第一代‘样式雷’名叫雷发达,祖籍江西永修梅棠新庄雷村,康熙年间由江宁入京。其实最有名的是他儿子雷金玉,康熙年要重修太和殿,工程竣工到最后上梁仪式的时候,皇上亲临现场,可是上梁的官员技术不好,脊檩安装榫卯总是合对不上。主持的工部官员急坏了,若老是不成功耽误了时辰,可是有人要杀头的。这时,雷金玉自报奋勇上去装梁,但是干上梁的活起码要七品以上官员,于是给他换上官服上去,啪啪几斧头很轻松的就装上了。康熙龙颜大悦,当即封为七品官,当上了样式房的掌案。” “可是这和那个天大的秘密有什么关系啊?”小三噘嘴嚷道。 “嘿嘿,舅舅喝了酒,吃了你舅妈的京酱肉丝才说。”憨叔故意憋着不讲。 “我去让舅妈动作利索点。”小三再次冲出屋子。 不久,香气四溢的饭菜上桌了,其中就有憨叔特别爱吃的京酱肉丝,其他都是一些地道的京城家乡菜,如木须肉、醋溜土豆丝以及西红柿炒蛋和胡同口买来的酱猪头肉等。 “这位小兄弟,到家了你就甭客气,有啥吃啥。”胖女人憨婶此刻体现出家庭主妇仪态来,落落大方与先前判若两人。 “喵”的一声,憨婶唬了一跳。 有良解开背囊,媚娘探出硕大的猫头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慢腾腾的爬出来。 “这老母猫可有年头了,”憨婶惊讶的说道,“咦,怎么还断腿少了尾巴?” 有良微微一笑,说道:“家里养了多年,一直跟着俺到处跑。” 媚娘目光迅速的扫过桌面,最后盯在了那盘猪头肉上面。 “嗯,好眼力,这可是咱京城有名的福云楼酱猪头肉。”憨叔呵呵笑道,伸筷夹了几片扔给媚娘。媚娘三两口便吞落了肚,看着盘里所剩不多,便知趣儿的学着憨叔前爪握住筷子夹起京酱肉丝,然后包在豆腐皮中卷起来吃,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憨叔夫妻俩和小三面面相觑,均愕然不已。 酒桌上,憨叔二两烧酒落了肚,这才神神秘秘的开口说道:“秘密就隐藏在乾隆的这首题跋诗中,‘冥冥之中天注定,陰间难为陽世缘。弘歷今开盘古指,再续大清五百年。’” “这诗没什么特别啊。”小三说道。 憨叔又斟满了酒杯,借着酒意讲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当年第三代“样式雷”雷声征曾主持乾隆的裕陵设计与建造,此时昌瑞山下还只有顺治帝的孝陵、康熙的景陵和正在为乾隆筹建中的裕陵。结果深谙风水堪舆的雷声征对整个清东陵的选址提出了疑问,质疑此地风水似乎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清东陵是顺治帝亲自挑选的万年吉地,此论一出非同小可,这雷声征竟敢质疑顺治帝的选择,无异于大逆不道,按大清律该灭九族。 “这么巧?”小三惊奇道。 “信上说什么?”有良接着问。 “雷声征说他已经将古墓秘道图隐匿在了画中,留待后人破解。” “《昌瑞山揽胜图》怎么到了雷家?”有良不解。 “那是郎世宁派人送来的,试着唤醒他的记忆,后来乾隆要收藏此画,就要回去了。” “这么说,乾隆并不知道画中的隐秘,而雷声征也并没有疯。”有良思索道。 “乾隆肯定不知道,至于雷声征是否装疯,现今已无从考证,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神智疯癫的人是不可能画出古墓秘道图的,而且他也确信这个意大利传教士宫廷画师肯定会替他保守秘密。” “现在还有什么别人了解这事儿么?” “没有了,当今世上唯有我们三人知道这个秘密。” 一阵沉默,大家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忐忑状态中。 “雷家后人没看见这封信么?”有良还是有疑问。 “这封信夹杂在一堆废旧草稿图纸中,大概雷家后人清理其遗物时给疏漏了。”憨叔分析说。 “憨叔,您怎么对雷家的事情如此了解?”有良想起憨叔姓雷于是憋不住问道。 憨叔苦笑了一下,道:“我先祖就是江西永修雷村人,后来应样式雷的邀请来京做其助手,所以祖辈对古建以及古董字画等都有研究。” 有良想了想,梳理了一下各环节,然后说道:“郎世宁画这幅《昌瑞山揽胜图》的时候,乾隆以为可以阻断古墓中的‘老尸’,进而中兴大清,所以题写了这首诗。后来这幅画送到样式雷手中,他神智清醒的将古墓通道机关偷偷隐入其中留待后人破解。本想写信私下告知郎世宁,但还未及送出便得到郎的死讯,于是这封信就湮没于废纸堆里了,是这样的吧?” “不错,你现在可以告诉憨叔这画究竟从何而来的了吧。”憨叔友善的望着他。 “是从故宫倦勤斋偷的。”有良坦白了,憨叔说出这么多的秘密,自己总不能撒谎骗人家。 小三闻言兴奋不已,敬佩的说道:“哈,原来你是故宫大盗啊。” “好,敢去故宫里盗画,有种,憨叔敬你一杯。”憨叔哈哈大笑道。 “憨叔,那封信还在么?”有良很想看看。 “唉,文革的时候,红卫兵来抄家,说样式雷的那些图纸是为封建皇上服务的四旧,一把火连同那封信都烧掉了,我父亲急火上攻,当天晚上就走了。”憨叔叹息道。 “都是魇在作怪。”有良自言自语着。 “你说什么?”憨叔没听清。 “没什么,”有良缓过神儿来,说,“憨叔,这一万块钱俺收下,但是这幅画就送给你了。” “不行,不行,这画太珍贵了。”憨叔急忙摆手拒绝。 “反正是偷来的。”有良尴尬的笑了笑。 第八十六章 焚尸炉 301医院发现的这具无名尸首,经查各科室都没有漏登记病故人员的情况,这事儿就有点蹊跷了,尸体究竟从何而来的呢?公安部刑侦局随即派员前来调查。 技术人员摘取了无名尸首的指纹,并拍了照片,经过部里资料库的比对,最终确认死者与数月前一起失踪人口报案的资料相符。失踪人名叫孙遗风,是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的讲师,进一步调查却令人大吃一惊,此人原为陕西铜川一家医院的中医师,不过已于数年前病故,葬在耀县药王山孙家祖坟地。 刑侦局的张局长望着办公台上的资料百思不得其解,他隐约觉得这起案子与前不久发生的国家文物局失窃案,还有山西芮城风陵渡郭二喜的案件有着某种的联系。 他抓起外线电话拨通了白云观的一个电话号码。 “喂,是虚云观主么?我是公安部刑侦局的张局长,北京饭店256房间,对,马上,我在那儿等你。”张局长说完撂下话筒,将这几起蹊跷诡异的疑案案卷收拢在一起,然后叫上司机前往西单。 北京饭店老楼二楼的这个房间,是刑侦局专门用来与“特情人员”会面的秘密场所,虚风道长多年前就已经为公安部做一些秘密侦查工作,现在身为白云观观主,双方接触更要小心谨慎,以免对宗教方面工作造成不良影响。 虚风道长六年前从贾尸冥手中追回了全真教的镇教之宝《先天气功要略》,赢得了白云观众道士的信赖,并于两三年前被推举做了新一届的观主。 他身穿便装敲响了256房门,然后走了进去。 “虚云,这次还要请你这个‘五行追踪客’出马了,这些是案件的资料,你先好好看看。”张局长客气的说道。 虚云翻看着案卷,心中不由得暗自吃惊,其中有两个人名引起了他的警觉。一个是郭有福,当时的镇公安特派员,现在任芮城县公安局资料员,他的证词披露了郭二喜遇害经过,指认宋地翁为杀人凶手。另一个就是这个宋地翁了,他是首长的手下,也曾谋过面,知道此人武功不弱。 当年自己与有良曾赶赴河东风陵渡,而且深入过关中地脐内,这些往事他始终守口如瓶,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包括公安部。 他的目光落在了案卷中的一张死尸照片上,苍老的面容,蓬乱的白发,满脸的褶皱,没错此人正是关中地脐里的老蠕头蛮郭儒昌,活了二百五十多岁,现在终于寿终正寝了。 “怎么样,看了案卷有什么想法?”张局长问道。 “这个嫌犯宋地翁好像只有简单的询问笔录,证据已经较为充分,郭家兄弟和县委秦书记都有证词,为什么突然又被释放了?”虚风问道。 “上头有人呗,部里也扛不住。”张局长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 虚风点点头,在中国这种事情早已是司空见惯了。 虚风清理了一下思绪,心中已然大致有谱了,但是有些隐情是不能够和盘托出的。像宋地翁,在已经有证人证言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高层一句话就可以开脱掉了,自己又何必过于较真儿呢,况且即便说出蠕头蛮的真相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这几起案件有一定的关联性,贫道需要琢磨琢磨,然后才能开展工作。”虚风言语谨慎。 “好,这次侦破工作需要部里派人协助吗?十多年前有个很优秀的侦查员叫冯生,可惜死于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不然你们搭档起来会很顺手。”张局长惋惜道。 虚风淡淡一笑:“贫道独往独来惯了。” “有关宋地翁这个人,如果在调查中有交结,敲打他两句可以,但是不要去碰他,反正快一百岁的人了,也没两年蹦达。” “贫道明白。” “虚风,你准备先从哪里入手?”张局长说道。 “就301医院吧,贫道想先同死者孙遗风的家属聊聊。” “好,已经通知了铜川的家属,明日便可抵京,案件所有的情况都向我单独汇报,免得经手的人多了出纰漏。” 虚风点点头,告辞离开了256房间,返回了白云观,他还要安排一下观里的工作。能够出来为国家做事真好,一来名正言顺,二来趁机可以到处溜达溜达,整天憋在白云观里都快闷死了。 次日,虚风身着一身名牌西装,扎着猩红色的领带,衬衣领口处还喷了点古龙水,兴致勃勃的走出了白云观。 301医院太平间,门口增加了一名警察守卫,里面家属正在认尸,虚风将公安部特别证件交验后,走进了停尸间。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正在神情漠然的站在那儿,她就是刚刚从铜川赶来的孙遗风老伴儿,旁边搀扶她的是儿子孙康和女儿孙梅,旁边还有几名警官。 不锈钢抽屉缓缓拉开了,露出了里面孙遗风僵硬的尸体。 “你这个老东西到底是人是鬼啊。”老太婆见状嚎啕大哭起来。 “是你丈夫孙遗风么?”警官冷静的问道。 “是我父亲孙遗风。”孙康代母亲回答。 “按政府有关规定,尸体必须在京城就地火化,如果你们有异议,可以暂时存放殡仪馆,并向法院进行申诉。”那警官有条不紊的说道… “烧了,赶紧烧了,这老东西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又变鬼来吓唬我们。”老太婆神经兮兮的嚷道。 “那好,请在尸体认领书上签字。”警官递过一张文书。 孙康望着母亲,得到允许后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虚风走上前来,将证件给那警官看了。 警官点点头,说:“张局长已经交代过,我们就先出去了。”说罢一摆手,警员们鱼贯离去。 “你叫孙康?上次是你报的案?”虚风根据案卷上面的记载提问道。 “是的。” “你父亲孙遗风已经去世多年,当时下葬的时候你们都有在场吧?”虚风问。 “都在,他确实是已经死了,是我亲自在药王山埋葬的父亲。” “报案登记上说是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找到你家里,说孙遗风还活着,并带你们到天坛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找到了活着的孙遗风,是吗?” “是太奇怪了,父亲见我们就跑,但我们确定就是他没错,难道真的见鬼了。”孙康想想仍觉得不可思议。 “嗯,那两个男女青年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女的叫二丫,男的叫有良。”孙康回忆道。 “有良?”虚风诧异道,“你说说他长什么样子?” 孙康大致说了下长相,记不清的便由妹妹孙梅来补充。 “口音是哪里人?” “像是山西河东一带的人。” 真的是有良,虚风心中暗自吃惊,最后一次见到他时是在缅甸的仰光大金塔,当时其正与首长混在一起,怎么现在又搅进到这起案子里来了? 虚风的直觉告诉他,这背后必定大有文章。 “但是有良说他和我们一样都是耀县孙家源人,唐代名医药王孙思邈的后裔。”孙康疑惑的说道。 “孙思邈?”虚风心下寻思着,如果真的是有良,却自称孙思邈的后人,这又是为什么呢。 手续办妥了,医院派出一辆救护车,拉着孙遗风的尸体和家属直奔八宝山殡仪馆而去,虚风也挤进车里随着一起同行。 殡仪馆接到了301医院的通知,直接将尸体拉进了火化间,家属则请到休息室内等候领取骨灰,火化费用由医院统一结算。 虚风以公安部警员身份直接跟随着尸体来到焚化炉前,他心中存有一丝疑虑,这个孙遗风死后复生实在诡异,弄不好也是一具蠕头蛮吧,于是他决定在现场盯着火化,生怕有什么变故发生。 孙遗风僵直的尸体由传送带缓缓送入炉中,脸上的白霜仍在,按理说在20多度的气温下,皮肤表面的冰霜应该解冻了才是。 “可以开始了。”他吩咐火化工说。 炉门关闭点火,“嘭”的一声,炉内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两侧数个喷油咀不断的向尸体上射出柴油,透过观察孔可以看见孙遗风身上的衣物首先冒烟燃起。 “这具尸首冻透了,烧完要多费点时间,好在肚子不太肥,否则还需要放气。”火化工在一旁说。 “放什么气?”虚风不解。 “太肥胖的人肚子会膨胀得像皮球,最后如同手榴弹似的爆炸开来,所以需要用铁钩子剖开肚皮放气,免得将内脏炸得满炉子都是。”那人解释道。 虚风摸了摸自己肚子,肋条骨凸起,倒是一点都不胖。 孙遗风的尸体迅速软化了,没见到有“吱吱”叫的小蠕头蛮往外跑,虚风这才放下心来。 “喵呜……”炉内突然传来了咆哮声,紧接着烈火中的孙遗风翻身而起,由于炉膛很低因此坐不起来,后脑勺撞在了顶壁上。他挥舞着双手,半尺多长如利刃般的指甲,狂怒的朝炉门口扑来,划得铁门“嘎嘎”直响。 喷油咀“嗤嗤”连续不断朝他赤裸的身体上射出柴油,皮肤脂肪肌肉冒出黑烟并在迅速的熔化,他的叫声渐渐弱了,最后包裹在了一团炙热的烈焰之中,扭曲了数下便不动了。 此刻,火化工早已经目瞪口呆的怔在那儿,人都仿佛傻掉了。 第八十七章 重回风陵渡 虚风穿着深色西装,拎着小皮箱风尘仆仆的走在黄河故道上。 前几日在八宝山殡仪馆火化炉前,透过观察孔发现那个孙遗风原来是只猫妖,怪不得能够死而复生呢,但是附体的猫妖应该道行不浅,怎么这么轻易就困在尸体的躯壳里了呢?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变故,既然已经烧成了灰,也就断了条线索,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接下来他决定前往河东风陵渡,老蠕头蛮郭儒昌的尸体在京城国家文物局内被盗,嫌犯是一男一女,他们费力的偷走郭老爷子,只有晚辈亲人才会这么做。也就是说,这两人有可能是小蠕头蛮,就像东方弘和熊大海或者是李地火似的,如果尸体埋在风陵渡后山树林里都不安全,那么只有一条路就是送回地脐中去。 在经过芮城的时候,他特意去拜访了一下郭有富。 县公安局得知公安部派员秘密到访,局长连忙匆忙扔下手头的工作,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了会客室。 “公安部刑侦局张局长派我来调查郭二喜的案子。”虚风递过证件让其过目。 “徐风同志,辛苦了。”局长验明身份后热情的寒暄道。 “我现在的掩护身份是香港一家公司的董事长。”虚风如此一说,顿时打消了局长对他衣着打扮的疑虑。 “我要单独见一下当年风陵渡镇公安特派员郭有富,请给安排一下。” “可以可以,您稍候,我马上去叫他来。”局长亲自“咚咚咚”的跑下楼去。 “你是徐董事长?”有富进门先是一愣,随即认出他来了。 虚风微微一笑:“有富,我们又见面了,六年前也是受公安部委托前来河东查案的,现在对外身份仍旧是香港九龙弘易堂风水事务有限公司董事长。” “哦,原来是这样,请原谅以前没能配合好您工作。”有富用剩下的独臂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请你在说一下宋地翁杀害郭二喜的案发经过。” 有富于是便重覆叙述了当时所发生的事情。 这些都在案卷里记载过了,虚风点点头接着问道:“月光石棺和里面的尸首运走以后,风陵渡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不寻常的事儿?”有富想了想,说道,“对了,石棺运走的当天深夜,我在发掘现场遇见了有良。” “什么,你见到了有良?”虚风立刻警觉了起来。 “嗯,他和一个国家宗教局名叫薛道禅的人在一起,第二天一同离开了芮城。” “国家宗教局的薛道禅?”虚风身为白云观观主,经常与国家宗教局的人来往,但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没错,我还通过部里连夜进行核实,得到了国家宗教局业务一司的文司长证实,薛道禅是他们的借调干部。” 虚风认识这个文司长,业务一司正是负责管理佛道两教事物的,前不久召开的辩经会,他还带队去了青城山。薛道禅这事儿需要向文司长详细的了解一下,此人当夜出现在风陵渡发掘现场,而且还和有良在一块儿,确实值得怀疑。 “谈谈有良,你感觉到他和以前有什么地方不同吗?”虚风继续询问。 “模样倒是没怎么变,但个子长高了不少,人也比从前开朗一些。”有富回忆道。 虚风详细询问了有关有良与薛道禅以及月光石棺等情况,晚上县局设宴招待虚风,第二天他独自一人动身前往风陵渡。 过几天便是大驿土日,古代申时亦称‘夕食’,为猴子啼鸣之时,也是关中地脐开窍的时辰,他准备再进去一次,探一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自从取回《先天气功要略》后,他已经努力修习了六年,虽然还达不到当年贾尸冥的功力,但也有了七八成的火候,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如今再遇到几只小蠕头蛮则根本不在话下。 日暮时分,已经远远的瞅见了夜色中的风陵寺。 寺庙已经破败不堪,山门上贴着封条,由于风吹日晒和雨淋,上面的字迹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望着凄凉的风陵寺,虚风心中不胜唏嘘,想想自己的白云观,作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国家每年都下拨维护经费,也难怪,“南国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天道如此,夫复何言。 虚风纵身跃过院墙进入寺庙,明天才是大驿土日,自己只有先对付一宿了,等到明天申时再入地脐。 他站在院子里,抬头仰望夜空,一轮明月高悬,清凉似水,已经是农历十五月半了。 大殿内漆黑一片,地上满是尘土,屋顶垂挂下来不少的蛛网,连释迦摩尼佛像脸上都趴伏着几只觅食的黑蜘蛛,不知佛陀有灵该做何感想。 他撂下皮箱,掸了掸蒲团上的灰尘,然后静心打坐。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说话声。 “相公,又到十五月圆之夜了,奴家心中似有无限哀怨,正如后唐李煜诗中所说的那样,‘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一个女人幽幽叹息道。 “可儿,你这都是小资产阶级情调,毛主席曾经诗曰,‘我失娇杨君失柳,吴刚捧出桂花酒,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在其痛失革命伴侣的情况下,还要饮酒揽月捉鳖,那是何等的伟人胸怀啊,革命的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简直结合到了极致,你我二人相比之下又是何等的渺小。”一个男人温柔的训斥道。 虚风听在耳中暗自觉得好笑,此人虽然振振有词,却将主席的诗词给弄混了。 “相公说得极是,可奴家不甘心一生窝在这终年不见天日的地脐里,回想起与相公在神女峰上巫山云雨,那是何等的潇洒快活啊……今夜月光婉约,你我二人何不就此再来一番巫山云雨?” “可儿,你的提议太好了,本书记一直非常希望野合,来,我为你脱衣解带。”那男人柔情似水。 虚风赶紧咳嗽了两下,自己虽然是道家,但男女在寺庙佛像前行男女之事毕竟不妥。 “谁?”那男人警觉起来。 “相公,”女人无限伤感的说道,“这又会是谁呢,想上次还是有良二丫在殿里吓我们一跳,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了。” 有良?虚风心中吃了一惊,随即站起身来走出大殿。 “喂,你是谁,为什么深更半夜躲在这里偷听我们情话?”可儿质问道。 “哈哈,两位好雅兴啊。”虚风呵呵笑道。 可儿鼻子嗅嗅,惊奇不已:“相公,此人身上有股异香,话说当年香妃就是如此,不过这只是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可儿,这不是异香,而是身上喷了香水,化学制作的,工业化时代的产物。”邢书记耐心的解释道。 “在下徐风,香港九龙弘易堂风水事务有限公司董事长。”虚风从衣袋里摸出一张烫金名片递了过去,那名片上也带有淡淡的幽香。 邢书记看了下名片,疑惑的问道:“你一个香港人半夜三更跑到这风陵寺来干嘛?” “来会一位老友。” “谁?” “郭儒昌。” “你认识我爹爹?”可儿大为吃惊。 “不错,六年前在关中地脐内的小岛上有过一面之缘,郭老爷子还委托我打探他当年嫁入和珅家的爱女可儿下落,看来你就是吧?”虚风微笑着说道。 “是啊,你下去过地脐?”可儿更加难以置信了。 邢书记上前一步挡在了可儿的前面,面色严肃的说道:“如今社会上骗子很多,尤其是从香港那个腐朽的资本主义大染缸里来的人更要留意,你想想,正经的工农群众谁会倒些香水在身上?” 可儿点点头,敬佩的说道:“还是相公机智。” 虚风心道,可儿姑娘生性真是纯真可爱,这个男人却有些食古不化,都什么年代了,脑袋竟然还如此的僵化。 “请问您如何称呼?”虚风客气的问道。 “我嘛,人称邢书记。” 原来这就是案卷中盗尸的“邢书记”和那个“年轻女人”,但是还有一个嫌犯老头。 “邢书记?”如此自称的还真少见,虚风想。 “原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邢书记补充道。 “哦,久仰久仰,”虚风打起了哈哈,“邢书记,可儿姑娘,郭儒昌老爷子如今安好?” 可儿眼圈儿一红,幽幽说道:“爹爹已经去世了。” “哦,怎么会?在下是专程由香港过来见他的,可是竟然……”虚风故作惊讶状。 此刻,邢书记依然保持着警惕,目光显得疑虑重重。 虚风看在眼里,淡然一笑:“当年除了郭老爷子之外,还见到了鬼蝙蝠、老金头鼋、大灵猫以及李地火、客家嬷嬷、沈才华和有良。” “你认识有良?”可儿惊奇的说。 “何止认识,六年前我俩就是专程到地脐来寻找他的小女朋友妮子的。” 可儿蓦地说道:“对啦,我记得爹爹讲过这事儿,当年小主人沈才华来到地脐,和那个郭妮都进去了风后冢,最后见到小主人是在风陵寺山门前,还有一只会飞的绿色大鸡。” “那叫鹦鹉。”邢书记不耐其烦的更正道。 “有良在哪儿?已经好几年未见了。”虚风漫不经心的问道。 “有良死了。”可儿难过的说道。 第八十八章 风陵寺之夜 虚风闻言大吃一惊:“死了?什么时候?” “大约几个月前。” “他是怎么死的?” “困死在石壁中了……”可儿刚讲了个开头,便让邢书记给阻止了。 几个月前?这不可能啊,虚风疑惑着说道:“奇怪了,可是明明有人在运走月光石棺的那天夜里,在风陵渡遇见到了有良。” “你说的是真的?”邢书记不信。 “千真万确,是风陵渡的郭有富亲眼所见,而且还一起交谈并带回了县城给安排了住处。”虚风说道。 “那他就是从石壁里逃出来了,太好了,”可儿高兴得直拍手,随即恳求道,“相公,我们别闷在地脐里了,干脆去找有良吧。” 邢书记含情脉脉的捋捋可儿乌黑的头发,替她正了正眼镜,然后无奈的说道:“可儿,中国有九亿多人口,我们到哪儿去找呢?” “只要奴家跟着相公,即便是天涯海角也都愿意。”可儿态度坚决。 “你们最好别去。”虚风淡淡说道。 “为什么?” “你们到国家文物局盗回郭老爷子的尸首,已经被监控录像拍下来了,照片分发给了全国各地的公安机关,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邢书记闻言顿时警觉起来,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虚风答道:“我也在替公安部刑侦局做事,所以清楚案子的来龙去脉。” 邢书记冷笑道:“我说你长得不像是好人嘛,原来是公安部的特情,这次是想来抓捕我们的吗?” 虚风摇了摇头:“我若是想抓你们,早就带一连解放军杀入地脐中去了,六年前与郭老爷子见面的事儿和地脐的秘密,本人一直守口如瓶,对谁都没有吐露过实情,就凭这一点难道还不相信我么?” 邢书记思索片刻,说道:“不错,你若是向公安部揭发,地脐也早就下去军队了,可儿,他说的不错,我们哪儿都去不了,恐怕今生今世都要待在地脐里了。” “相公……”可儿难过的快要哭了。 “唉,只有一个地方可去,政府永远都找不到你们。”虚风见可儿忧伤的样子,只得出主意说道。 “什么地方,请您快告诉可儿。” “蓝月亮谷,去找你们的小主人吧。”虚风长叹一声说道。 “小主人,好啊,去找小主人,可是‘蓝月亮谷’远吗?”可儿问。 “很遥远,据说在云南滇西北的梅里雪山附近,但确切的地点始终没有人知道。”虚风说,其实他也是无意中听原首长的一个下属偶然透露的,而且还提到了那儿的一座名叫塔巴林寺的尼姑庵。 “那我们如何能够找得到?”邢书记感觉很飘渺。 “人虽说很难找到,但你们有大灵猫、鬼蝙蝠和金头鼋这些灵兽,或许会容易一些,嗯,据说那里有个尼姑庵,名叫‘塔巴林寺’,可以先去那儿打听一下。”虚风说。 邢书记沉吟半晌,开口道:“谢谢徐董事长,您是党员吧?” 虚风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最终摇了摇头:“不是。” 邢书记脸上流露出不满意的神色,委婉的批评道:“老徐呀,我看你这人不错才奉劝几句忠言,在政治上怎么能不要求进步呢?能为关中地脐保守秘密长达六年,已经说明了你是个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好同志,要是在我们县里,肯定让你突击入党,然后弄个公安局长当当。” “徐某对当官不感兴趣。”虚风淡淡道。 “当官只要是清官有什么不好?毛主席在延安……”邢书记正准备发表长篇大论。 “相公,人各有志,其实和珅的官也不小了,可到头来还不是三尺白绫了解性命么?”可儿插话道。 “那是封建社会唯皇帝是从的官,而我们则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公仆,两者是有本质区别的,毛主席经常叮咛我党的干部,尤其是高级干部……” “邢书记,在国家文物局盗尸时,不是还有一个老头子在么?”虚风赶紧打断他的话,那些大道理听了会让人抓狂。 “哦,你是说宋老拐啊,他在地脐里睡觉呢。”邢书记答道。 虚风回想起郭有富说的话,于是问道:“当年宋地翁一掌拍死了郭二喜,可儿附身到了他体内葬在月光石棺里。六年后,郭二喜的尸身突然出现在了西安市的一家医院抢救台上,替换了一位溺死的年轻女子,这事儿是可儿干的吧?” 可儿闻言笑嘻嘻的承认道:“是奴家做的。” 现在几起案件线索逐渐的串连在一起了,虚风点点头:“孙遗风你们认得吧?” “他是二丫的叔叔。”可儿嘴挺快的。 “也是一只猫妖。”虚风说。 “这你都知道?”可儿惊讶道。 虚风微微一笑:“他死了,前天在京城八宝山殡仪馆被火化了,我就在焚尸炉跟前,临死时还‘喵喵’的哀鸣。” “这个家伙是个坏蛋,早就该死了。”可儿忿忿说道。 “你们说的这个‘二丫’究竟是谁?”虚风问。 “她是唐朝药王孙思邈的后人,有良的意中人。”可儿答道。 “意中人?”虚风只知道有良当年拼死要活的追郭妮儿,难道又另有新欢了? 可儿毕竟是两百多年前的人了,纯真烂漫,在地脐内每天就是和邢书记与宋老拐说说话,此刻能与他人交谈甚是开心,于是口无遮拦起来,将二丫与有良之间的事儿都给抖露出来了。 邢书记皱了皱眉头,见可儿兴致蛮高也就未加阻拦。 虚风听罢心中暗自吃惊,原来这一切都围绕着寻找1300年前的药王墓而发生的。有关“噬嗑针”的传说,在白云观的典籍记载中,当年王重阳和丘处机都曾经提到过,说是此针来自远古祝由术的鼻祖巫咸,为中原古往今来的第一神器,能够斩妖除魔杀魇。但是自从孙思邈去世之后,噬嗑针也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历朝历代有无数能人异士在寻找它,但始终无果。原来孙思邈竟然将此针藏在了神女峰石壁上的“鼍鼓十巫图”中,最后还落到了孙遗风与佘教授的手中。 这几件小小的案子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惊天秘密,连见多识广的虚风道长都感到脊梁背后直冒冷风。 “你们还是尽早离开地脐吧,国家宗教局正在恢复一些历史上有影响力的寺庙和道观,风陵寺很快就会重新开寺热闹起来的,几位以后再出来透透风可就容易被人家察觉了。白果树上的秘密出口早晚会被发现,到时候开辟为知名的旅游景点,地脐还能久待么?去找你们的小主人吧,蠕头蛮熊大海也在那儿,兴许你们之间有什么感应可以联系上,如此就一劳永逸的安全了。”虚风感觉可儿邢书记这些人心地都不坏,比起京城里那些表面上衣冠楚楚,其实满肚子男盗女娼的高官们要善良的多了。他心中完全明白鬼魂也好蠕头蛮也罢,他们是永远无法与政府抗衡的,终将落得个悲惨的下场,于是指一条明路,当然这也是唯一可走的路了。 “谢谢徐董事长,我们决定离开地脐了,前往雪域高原找寻小主人,”邢书记下了决心,但还是要语重心长的叮嘱他几句,“要相信组织,积极向组织靠拢,多写一些思想汇报,这次没时间了,不然我可以帮你草拟一份入党申请书。” 虚风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口中说道:“邢书记、可儿,你们弄辆汽车会比较安全一些,到了塔巴林寺以后再设法打听蓝月亮谷吧,我先告辞了。” 夜空中明月高悬,清风徐徐吹来,望着纵身跃过院墙的虚风背影,可儿赞叹道:“此人定然是个江湖大侠。” 两人重新回到了地脐,将要去雪域高原寻找小主人的事儿向大家说了,金头鼋、鬼蝙蝠和大灵猫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生活了数百年之久,都希望能够换换环境。尤其是大灵猫,想到此去可以见到自己的猫仔小翠儿,更是欢喜的落泪,而鬼蝙蝠六年来一直在心中挂念着那只五彩斑斓美丽的大鹦鹉,想到能够再见面兴奋的“吱吱”直叫。 宋老拐高兴之余冷静的说道:“此地前去滇西北路途遥远,得先去偷一辆车,然后昼伏夜行赶路,以躲避追捕我们的公安。” “可是到哪儿去弄车呢?”可儿犯了愁。 “这事儿好办,包在我宋老拐身上,风陵渡镇上就会有。”宋老拐自信自己的手段。 “那我们做好准备,明天夜里就动身。”邢书记吩咐说。 次日黄昏时分,地脐内已经准备就绪,宋老拐在地上画了一辆带蓬的卡车,示意要鬼蝙蝠先到风陵渡镇上侦察,注意发现这种留宿镇上准备第二天清早摆渡过黄河的车辆。 鬼蝙蝠明白了,扇动双翼飞走了,在地下与郭儒昌共同守护了“风后冢”几百年,牠与大灵猫和金头鼋都能识人言,只是无法开口而已。 “此去蜀地需要先渡过黄河,我们趁着黑夜钻进篷车之中摆渡到南岸,不然即便偷到汽车也还是要挨到天亮才能过河,司机必然会发现丢车,一报案麻烦就大了。所以第一步只能先混过黄河,接下来再偷车开始我们的南下之路。”宋老拐不愧为老江湖,考虑问题滴水不漏。 “若是早上司机起来检查车篷里的货物,那样不久暴露了吗?”邢书记提出疑问。 宋老拐有点邪邪的一笑,说道:“那就要看咱姑奶奶的本事了。” “你的意思是让可儿去勾引司机么?一个堂堂县委书记的妻子做这种事情岂不是给党和政府的脸上抹黑么?”邢书记勃然大怒道。 “哼,对付区区一个赶车老板又有何难?”可儿嘻嘻笑着说。 宋老拐面色有些许尴尬:“其实只需要转移一下司机的注意力就行了。” “嗯,好吧,可儿你一定要把握住分寸和尺度。”邢书记不放心的再三叮嘱她。 第八十九章 出走风陵寺 月上东山,风陵寺笼罩在一片朦胧薄雾之中。 那株千年白果树干中间,斑驳的树影中,邢书记探出脑袋仔细的观察了片刻,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纵身落到了地上,紧接着是可儿与宋老拐,大灵猫抱着身体笨重的金头鼋也随后跃下。 鬼蝙蝠在寺庙上空盘旋着缓缓落在了大殿前的石阶上,牠已经侦察到风陵渡镇上有几辆这样的篷车。 邢书记看了下手表,时针指向夜里十点,此去风陵渡镇仍需个把时辰。 “我们出发。”他像是一名指挥官似的发布着命令,然后身先士卒的纵身飞跃过院墙,可儿与宋老拐随后跟上。 金头鼋自从当年郭璞命牠守“风后冢”以后,1600多年来从未上来过地面,此刻两滴苍凉冰冷的泪水已悄然溢出眼眶,但由于其爬行动作太过迟缓,因此干脆伏在了大灵猫的背上由其驮着走。 清凉的月色下,黄河故道上行进着这只人兽混杂的古怪队伍,幸好是在深夜路无行人,终于子时初到达了镇上。 风陵渡镇,在通往渡口的公路上停放着大小十几辆汽车,其中有两三辆载重卡车上面盖有蓬布,这些都是准备大清早乘头班渡轮过黄河的。司机们大都分散住在路旁的几家小旅店内,房间里黑咕隆咚的,早都已经睡熟了。 宋老拐让大家躲在阴影里,自己悄悄的潜过去查看,发现有的车货物塞得满满的无法容纳他们几个,但有辆是拉活禽的,里面堆了半车铁笼子的鸡,尽管气味儿又臊又臭,但总归还有空间可以躲人。 他招了招手,让大家悄悄的爬进了车厢,那些公鸡母鸡正在打着瞌睡,牠们都是“雀蒙眼”,不到天亮啥也看不着。 宋老拐从铁笼子上掰下一段铁丝,几下子便将车门捅开了,于是叫可儿坐在里面,叮嘱说道:“姑姑就坐在驾驶室里,天亮等司机来时尽量吸引他的注意力,令其没有功夫检查货物,我们只要渡过黄河就行了。” 可儿咯咯笑道:“放心好了,姑姑自有办法。” 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但大家都挺兴奋,谁都没有困意,就这么一直挨到了破晓。 “喔喔喔……”笼子里面的数只大公鸡突然啼鸣起来,声音此起彼伏,吓了大伙儿一跳。 随着“噗哧噗哧”的声音,母鸡们闻声纷纷屙起屎来,臭气熏天,邢书记简直都要闭过气去了,想想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如今落难到如此地步,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 司机们吃完早餐,陆续走出旅店来到自己的车前检查轮胎气压,底盘是否漏油以及货物等。 一个中年司机晃晃悠悠朝着运鸡的这辆篷车走来,嘴里还哼着小调,但见他径直奔车尾而去准备查验鸡只的情况。 驾驶室内“咚”的一声响,引起了司机的注意,他惊讶的发现里面竟然有人,于是怒气冲冲的跑了过去。 “谁,干嘛跑到我车里?”他伸手拽开车门,但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呦,原来是个妞儿,大清早你是怎么进来的?” “车门没锁嘛。”可儿妩媚的说道。 司机疑虑的目光从可儿的脸蛋慢慢下移,顿时呼吸急促起来,他惊喜的发现这个漂亮姑娘竟然酥胸半露。 “你,你想要做什么?”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奴家要过河嘛。”可儿莞尔一笑。 这一日,卡车驶入武陵山区,他们已经来到了崇山峻岭的湘西境内。遥望延绵横亘的武陵山与雪峰山,山路越发的崎岖难行,但见千山万壑、峰峦壁立、突兀险峻,宋老拐减慢了车速,马达轰鸣着爬山,排气管喷出一股股的黑烟。 湘西自古以来被称作“蛮烟瘴雨”之乡,历来为罪臣谪贬流放之地。 宋老拐翻查着驾驶室里的一本《全国道路交通图》,目前已经进入了辰州沅陵地界,公路两侧都是原始森林,树木高大茂密,偶尔还能见到有小动物穿梭其间。 太阳快要落山了,这是他远远的发现前面公路设了路障,这是一处专门查禁私砍乱伐木材和野生动物的森林公安检查站,小木屋里的人听见汽车声都出来了,手持红旗示意停车,其中好几个民兵还背着长枪。 宋老拐无奈只得缓缓停靠路边,摇下了车窗玻璃。 “你们有拉木材么?”为首的穿警服的森林公安上前问话。 “没有。”宋老拐回答。 “下车检查。”那人命令道。 上来一帮人掀开车蓬布,发现了邢书记等人。 “报告所长,这车走私野生动物!”有人兴奋的高声叫道。 小木屋里慢吞吞的走出一个叼着烟卷的警官,年约四十余岁,皮肤黝黑,腰间挎着五四式手枪。 “我看看,”他走上前来,惊奇的发现了车厢内三只灵兽,不禁愕然道,“好家伙,这么大的凹甲陆龟还头一次见到,怕是有百年以上了,嗯,这可是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这只好像是猞猁,也是二级保护动物,哇,这是什么,哪有这么巨型的蝙蝠啊,搞不好是一个新的物种吧。” “所长,咱这回收获可不小吧?”一名警员喜滋滋的说道。 “那当然,两只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这只我怀疑是新物种,湘西以前从未发现过翼手类的巨型蝙蝠,”所长目光落在了可儿宿主的身上,发现其身体僵直如死人一般,于是伸手探试了下,蓦地大叫了声,“这是个死人!”随即拔出腰间的手枪瞄准邢书记,示意其下车。 民兵们也都如临大敌,纷纷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三只灵兽目光望向了邢书记,只要其一开口便马上行动,对付这几个人还是满不在乎的。但邢书记摇了摇头,他不愿意伤害这些毫不知情的无辜警察,自己毕竟还是原县委书记,应该可以和他们交涉讲清道理的。 “我是县委邢书记,你们都把枪放下,动不动就抄家伙成何体统?”邢书记训斥道。 “县委邢书记?”那位森林公安派出所的所长愣了一下,感觉到沅陵县并没有姓邢的书记呀。 “你是哪儿的县委书记?”所长见其身穿中山装仪表堂堂,到像是个当官的,但其浑身散发出一股鸡屎味儿又令他产生了怀疑。 “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邢书记朗朗说道。 “东北?”所长听完哈哈大笑起来,“我看你是神经有毛病吧,东北的跑我们湘西来冒充县领导,来人啊,把他们先铐起来。” 第九十章 马底驿 民警们不由分说掏出手铐将邢书记、宋老拐和可儿的双手都带上了手铐。 此刻三只灵兽蠢蠢欲动,邢书记以目光制止了牠们。 “先把他们连同缴获的野生动物和女尸一同带到前面马底驿客栈,我要直接向县里领导汇报。”所长得意洋洋的吩咐道,这回弄好了即使不立功也会受到嘉奖,自己就有可能调到县局工作,不用每天往这深山沟里跑了。 邢书记一行人被押上卡车,民警驾驶着一路下山,十多分钟后,前面出现了一家小客栈,马底驿到了。 小客栈是辰州路上的一座青砖墙灰瓦的老式建筑,雕梁画栋古色古香,这里有电话线路,可以直接与县里联系。 卡车停在了客栈门口,所长跳下车开口喊道:“妮卡老板娘。” “原来是杨所长来了,里面请。”一位年轻女子走出门来,容貌中带有一种异国情调,明眸锆齿,俏丽异常,身上散发出林间野花的清新气息,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她好美啊。”可儿在邢书记身边悄声说道。 “杨所长,这几位是?”妮卡问道。 “走私野生动物的罪犯,被我逮了个正着,”杨所长眯着眼睛笑道并深深的吸了口气,“妮卡老板娘,你可是越来越漂亮啦,味儿真好闻。” “杨所长开玩笑了,我给你们泡茶去。”妮卡转身回屋。 “残儿兄弟呢,他不在家么?”所长扯着嗓门问道。 “上山打猎去了。”厨房里传出妮卡的声音。 “这个残儿也真是的,把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丢在家里,自己却往山上跑,要是我杨所长才舍不得呢。”杨所长见残儿不在家,遂逞起口舌之快来。 妮卡正是十余年前苗寨的“落花洞女”,与残儿都是醒尸,这家客栈就是妮卡父亲苗寨头人当作嫁妆送给残儿母子的,数年前母亲去世,如今就剩下夫妻二人打理这家山中的小客栈。 “将他们带进来。”杨所长命令道。 持枪的警察和民兵押着邢书记走进了客栈,同时还将那具“女尸”抬进客栈放在走廊尽头地板上,身上面罩了块白桌布。 客栈里面都是木制的,泛黄的墙壁上题着一首诗:“带月冲寒行路难,霜华凋尽绿云鬟。五更鼓角催行急,一枕思乡梦未残……”那是明代翰林院修撰杨升庵于嘉靖三年谪贬云南,夜宿马底驿这家小客栈时题写的,距今已经四百多年仍然清晰可辨。 杨所长拨通了县里的电话:“喂,刘书记您好,我是小杨子……就是森林公安派出所的所长杨卫东啊,对对对,就是我。今天特意向您汇报,我经过连续十余天的艰苦守候,终于破获了一起重大的野生动物走私案。其中两只是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凹甲陆龟和猞猁,这还不算什么,主要是截获了一只翼手类的新物种,刘书记,绝对是新物种,不但在湘西,甚至中国乃至全世界都可能是科学新发现,意义十分的重大啊……是是是,另外还要向您汇报,在抓获走私犯的同时还发现了一具女尸,年轻漂亮的女尸,说不定会同时破获一起特大的刑事案件呢。” “马屁精。”宋老拐嘴一撅鄙视的说道。 “对对对,我跟谁都没说,只向您一人汇报……什么,您要亲自带公安局屠局长赶来马底驿客栈,哎呦,太好了,刘书记您这种实事求是的认真工作作风真值得我们全县党员干部学习啊,您看我激动的都不知说什么好了……今晚小杨子就请您在马底驿吃山里的野味儿……”直到对方“喀嚓”撂下电话好一会儿,杨所长才恋恋不舍的放下话筒。 “所长,县委刘书记要亲自下来?”有人问。 “那是,发现新物种那可是在全国一炮打红,少不了各省都要跑来观摩学习,国家也会下拨专门款项,总之,刘书记的知名度一夜之间将会家喻户晓。” “那所里也能添置车辆换发新的装备了。” “这个自然,大家都能捞着好,起码破获一起重大刑事案件,弄个立功嘉奖什么的。”杨所长踌躇满志的说道。 民警们闻言都开心的笑了。 “妮卡老板娘,把最好的野味儿和酒都准备好,晚上县委刘书记亲自来这儿吃饭。”杨所长冲着厨房高声喊道。 邢书记看了直摇头,这种阿谀奉承的小人要是在农安县,早就把他给撤职了。 “妮卡,我回来了。”客栈外面传来男人的浑厚声音。 邢书记望过去,只见走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背着弓弩,手中拎着山鸡野兔,这大概就是老板娘妮卡的男人了。 “咦,杨所长来了,人还不少啊。”他惊奇的说道。 “残儿,杨所长说县委书记晚上要来吃饭。”妮卡接过他手中的山禽。 “杨所长,这回不是又要赊账吧?”残儿笑道。 “我说残儿,堂堂县委书记到你这小店来吃饭,这是给多大的面子啊。”杨所长嘿嘿道,就是不提钱的事儿。 “他们呢?”残儿目光望向了坐在餐厅角落里地板上的邢书记三人。 “他们是罪犯,不用管。”杨所长嘴里又叼起了烟卷儿。 厨房里,妮卡手脚麻利的收拾猎来的山鸡野兔,随即后用瓦罐炖上了,还加上了新鲜的菌子,浓郁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 “好香啊,”宋老拐鼻子嗅嗅压低声音说道,“姑父,还等什么,把他们打晕走人吧,不然可能就没机会了,你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县委书记和公安局长都要来么?” “我就是想等着瞧瞧这儿的县委书记能力如何,再说饭菜都还没熟呢,怎么也得吃饱了再走吧?”邢书记答道。 “还是相公想的周全。”可儿咯咯笑道。 厨房里的醒尸妮卡,当年是苗寨有名的“落花洞女”,耳力极佳,邢书记三人小声嘀咕的话都被其听了去。 宋老拐接着说:“姑父,咱们这次去找小主人万一找不到怎么办?你可得想好了。” “即使找不到也不回地脐了,因为可儿不喜欢一辈子待在地底下。”邢书记关爱的目光望着可儿。 “相公,我们一定会找到小主人沈才华的,还有鬼蝙蝠日夜思念的那只绿毛大鸡。”可儿坚定的说道。 “是鹦鹉。”邢书记再次予以更正。 “沈才华?”厨房内的妮卡闻言就是一愣,他们说的难道是鬼婴沈才华么?想了想,她为杨所长等人沏好了茶,然后端了碗凉水走到墙脚给邢书记喝水。 杨所长见到不在意的说了句:“你看这妮卡不光人好心眼儿也善良。” “谢谢,”邢书记戴手铐的双手接过水碗递给了可儿,“你先喝。” “你们认识沈才华?”妮卡悄声问道。 邢书记警惕的目光盯着妮卡,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是个老头么?”妮卡试探着予以核实。 可儿“噗哧”一乐:“是个小孩子。” “他和谁在一起?”妮卡接着问。 “寒生。”可儿嘴快。 妮卡明白了,端着空碗回到了厨房,将此事儿悄悄的告诉了残儿。 “原来是寒生和小才华的朋友啊,那我们得帮他们一把。”残儿闻言吃了一惊,随后说道。 “残儿,我们经营这家客栈多少年了?”妮卡幽幽说道。 “十来年了。” “我已经感觉腻了,不如干脆我们也去找寒生他们吧。”妮卡突然说道。 残儿柔和的目光望着她,微微一笑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客栈外响起了警车鸣笛声,杨所长“腾”的跳起身来冲了出去。前面警车开道,中间是刘书记的专车,后面跟着县局的囚车,三辆车缓缓的停靠在了马底驿客栈的门口。 “刘书记、屠局长你们可来啦。”杨所长满面春风的立正行礼。 “哈哈,小杨子啊,干的不错嘛。”中间皇冠3.0卧车上下来一位身穿灰色中山装的中年人呵呵说道,面色红润,头发梳的锃亮,应该是抹了油的。 “杨所长,同志们辛苦了。”前面警车上下来的是县局屠局长,此人作风雷厉风行,整顿社会治安打击犯罪下手毫不留情,素来以“稳、准、狠”著称。 “快屋里请。”杨所长如同客栈老板一样,点头哈腰的恭迎客人入店。 “我先看看野生动物在哪儿?”刘书记说道。 “我派人看守在卡车里。”杨所长一指路边的篷车。 “野生动物不会跑吗?”刘书记提出了疑问。 “都老老实实的待着呢。”杨所长自信的答道。 众人来到卡车前,两名手持长枪的民兵伸手拉开了篷布,果然三只动物蜷缩在车厢角落里。 “嗯,好,不错,这只身高一米多的巨型黑蝙蝠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杨所长说这是新的物种可有什么根据?”刘书记问他。 “根据资料记载,世界上最大的蝙蝠是狐蝠,产于东南亚和非洲,以植物水果为食,但也还是没有这只个头大,你看牠毛色纯黑,这在蝙蝠中极为罕见,因此我基本断定这是一个新的物种。”杨所长在森林公安系统工作多年,对野生动物知识并不陌生。 “那么这只叫什么龟?个头也不小,看样子有上百年了吧?” “凹甲陆龟,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估计起码百岁以上。”杨所长解释说。 “这只是什么,怎么长的特别像猫?”刘书记指着大灵猫说道。 “这个呀,学名叫‘猞猁’,属于猫科动物,身形似猫但要大得多,属于中型猛兽,猎食鼠类、野兔野鹿,也同样是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 “你看牠的眼睛挺可怕的哈。”刘书记心情大好,伸手对其做了个开枪抠扳机的动作。 “喵呜……”大灵猫发出了猫咪的叫声。 第九十一章 黑店 “咦,怎么是猫叫?”刘书记愣了。 杨所长急中生智道:“猫科动物嘛,叫声自然都差不多。” 刘书记将信将疑,说:“那具女尸在哪儿?” “在客栈走廊里。”杨所长领着众人走入客栈,屠局长身后跟着拎着箱子的法医和痕检技术人员。 “哪位是县委刘书记呀?”邢书记咳嗽一声,开口说道。 刘书记止住了脚步,上下打量着坐在地板上戴手铐的魁梧男人。 “我就是。”刘书记面对着走私的嫌疑犯,面色十分的严肃。 “嗯,你们县今年的夏收作物长势如何啊?农民当下还有什么困难需要政府帮助解决的吗?”邢书记问。 “这关你什么事儿?”刘书记诧异道。 “怎么就不管我的事儿?我老邢也是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嘛,”邢书记不满意的说道,“同志,我国是个农业大国,作为县的一把手,不但要抓好农业生产,同时更不能放松党风的建设,在新的革命历史时期,清正廉明十分必要,我看这点你们很是欠缺啊。” “胡说八道。”刘书记心想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哪里胡说了,你们的杨所长就多次在这家小店里吃饭赊账不给钱,此举不但有损于政府威信,而且还毁坏了党的形象,更给人民群众带来了经济上的负担。”邢书记振振有词,充分体现了东北人伶牙俐齿善于吹牛的特点。 刘书记面色胀红几乎无法反驳,于是叫过杨所长问道:“吃饭赊账可有此事?” “是有那么几次。”杨所长低下头小声嗫嚅道。 “荒唐,总共欠人家多少钱?” “五千块。”残儿站在厨房口接话道。 刘书记板着脸问身旁的屠局长:“身上带钱了么?还给人家。” 屠局长点点头,翻开自己的手提包,拿出一摞钞票点出五千元递给了残儿。 “嗯,知错能改,亡羊补牢,但还要从党风建设制度上抓起才行,否则治标不治本。”邢书记评价道。 刘书记扭过头来嘿嘿冷笑两声:“‘邢书记’,大道理讲完了,现在该谈谈这具女尸了吧?是你杀的么?” “什么女尸?”邢书记打起了哈哈。 屠局长在一旁早就火冒三丈了,此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高声呵斥道:“那边白桌布下面盖着的是什么?” “那是我的革命伴侣可儿,她正在睡觉。”邢书记神情坦然。 “我验过了,绝对是具死尸。”杨所长在刘书记面前分辨道。 “来人啊,去检验一下。”屠局长下了命令。 邢书记微笑着目光望向了可儿,两人心有灵犀,可儿随即逸出了司机的躯壳,飘向了走廊里。 县局的法医拎着皮箱走到了走廊尽头,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掀开了桌布,可儿蓦地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嘴里嘟囔着:“怎么这么吵,还让不让奴家睡觉了?” 吓得法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儿随即站起身来,珊珊走到邢书记面前莞尔一笑。 这下子刘书记、屠局长和杨所长等人全都傻眼了,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哼,这事儿就算了,但是你们走私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凹甲陆龟和猞猁,已经构成了犯罪行为。”刘书记气呼呼的说。 “哪儿有什么野生动物?”邢书记又一次打起了哈哈。 刘书记气的双眼发直:“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屠局长一挥手,懒得废话,直接命令道:“将他们押进囚车里去。” “且慢,”邢书记慢悠悠的说道,“卡车上不过是我们养的宠物而已,干嘛大惊小怪的?” “宠物?”杨所长大声训斥着,“你能呼唤得动牠们么?” “当然,”邢书记扯着嗓门对外面高声喊道,“大灵猫你们都过来吧。” 卡车上的篷布被骤然拱开,鬼蝙蝠一飞冲天盘旋滑翔进了客栈,落在了邢书记脚边,大灵猫则抱起了金头鼋一跃跳下车,跑进客栈将头扎进可儿的怀里“喵喵”的直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刘书记目光怒视着杨所长。 “这个……我也不知道。”杨所长此刻连哭的心都有了。 邢书记得意洋洋的对刘书记批评道:“毛主席历来要求我们党的干部重视调查研究,‘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刘书记,我看你们做得还很不够哦。” “饭菜已经做好,请大家落座喝酒吧。”残儿端着菜盘汤盅出来说道。 刘书记面红耳赤,连吃饭喝酒的心情都没有了。 “哈哈哈……”屠局长这时突然间大笑起来,弄得众人莫名其妙。 “屠局长,你怎么了?”刘书记生气的皱着眉头。 屠局长目光一转,问道:“你是邢书记?” “不错。” “吉林省农安县的县委书记?” “怎么?” “嘿嘿,”屠局长此次是冷笑,“原来你们几个就是前不久国家文物局失窃案的嫌犯啊,想不到天网恢恢,竟然撞到沅陵县这张网上了。” “屠局长,这是真的么?”刘书记闻言顿时精神大振,又重新恢复了自信。 “公安部的通告上列明了主犯就是这个原农安县委书记,还有他俩,”屠局指着宋老拐和可儿说道,“尽管照片很模糊,但我确认就是他们没错。” “你怎么不早说呢?”刘书记埋怨道。 “这不是才想起来么。”屠局长面现尴尬的答道。 “就是嘛,我早就看出这几个人来路不明,因此才将其扣留的。”杨所长挺起胸来振振有词。 刘书记笑眯眯的看着邢书记,揶揄道:“刚才的一顿大道理还真把我给唬住了,现在是否敢做敢当,承认国家文物局那起案子就是你们几个干的呢?” “是。”邢书记无奈的答道。 众警官们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你们干嘛要拷我?这是哪儿?我的那车鸡呢?”这时卡车司机清醒过来了,诧异的叫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还他妈的狡辩。”屠局长恶狠狠的斥责道,吓得司机不敢吭气儿了。 此刻邢书记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处摆书记架子的弊端来了,不过为时已晚,看来只有豁出去大干一场了,但如此一来就会暴露蠕头蛮身份,而且三只灵兽出手必会带来民警们的死伤,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恭喜杨书记,恭喜屠局长,公安部全国通缉的要犯在我们沅陵落网,这都是您二位领导的好,和全体公安干警素质高所共同努力的结果,现在饭菜已经上桌了,我杨卫东正急着给您敬酒呢。”杨所长请领导入座。 “好,哈哈,这次总算是没白跑一趟,屠局长,喝酒之前先向部里报告一下如何?”刘书记坐在主位上乐呵呵的说道。 “那好,就先用客栈的外线电话向部总值班室汇报。”屠局长怀着激动愉悦的心情拨通了京城电话。 “公安部总值班室吗?我是湖南省沅陵县公安局屠局长,由于事发突然来不及回县局使用内线电话汇报。告诉领导们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抓获了国家文物局失窃案的全部案犯,对,是以邢书记为首的,不是三人总共是四名案犯,具体情况等回到县局再向省厅和你们做详细的汇报。这次抓捕行动是在沅陵县刘书记的亲自部署和指挥下,以零伤亡的代价下圆满完成任务的……哈哈,不辛苦,还是部里领导辛苦,哈哈……”屠局长汇报完轻松的撂下话筒。 刘书记听着脸上现出满意的笑容,端起酒杯说道:“这次行动出警很迅速,任务完成得十分圆满,这杯酒我要敬此次参战的所有民警和民兵同志们。” “快,你们也进来,刘书记亲自敬酒大家都要喝干。”屠局长招呼着门外持枪的几个民兵落座,他们也都高兴的端起了酒杯,众人一饮而尽。接下来吃菜的碰杯的,一时间杯觥交错,嘴里啧啧作响。 “刘书记、屠局长,这次是在您二位的英明指挥下才顺利抓捕了要犯,我杨卫东要连饮三杯,以表示对领导的崇敬心情。”杨所长“咕嘟”连干了三杯,身子晃了晃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呵呵,这个小杨子还是不错嘛,可以考虑提拔提拔。”刘书记笑道。 “刘书记说的对,回头局党组开个会研究一下,咦,您怎么啦?”屠局长惊讶的发现刘书记连打两哈欠,一头倒在了桌上。 此刻,喝酒的那些干警以及民兵个个东倒西歪,有的伏在桌上,有的趴在了桌下,全部都迷糊过去了。 “不好,这酒有问题……”屠局长话未落音也一头栽倒在地板上。 邢书记等人见状不禁愕然。 “见鬼,我们遇上江湖黑店了。”宋老拐吃惊的说道。 这时候,残儿和妮卡走出了厨房,两人相视一笑,从民警衣袋里找到钥匙,替邢书记他们打开了手铐。 “你们这是……”邢书记大惑不解。 残儿微微一笑说道:“我和妮卡都是朱寒生和沈才华的朋友,这次准备同你们一道去找他俩,妮卡,你去收拾一下行装吧。” 邢书记此刻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妮卡先前问了自己有关沈才华的事呢。 “好,江湖好汉所为,大快人心。”宋老拐呵呵笑将起来。 “你们是谁,这是什么地方?”卡车司机哆哆嗦嗦的问道。 “不关你事儿,现在你开自己的车回去吧。”邢书记对他说。 “这是哪儿我都不知道,”司机哭丧着脸,“天呐,我一定是失忆了。” “这里是湖南沅陵县,你再不走,等他们醒过来就会抓你进监狱了。” 司机一听扭头就往外跑,一面哭哭啼啼的叨咕着:“早知道漂亮女人碰不得,这下遭报应了。” 第九十二章 虚风的疑惑 卡车的马达声渐渐远去了。 “好了,邢书记,我们先吃饭吧,还要连夜赶路呢。”残儿招呼说。 “他们不会很快就醒吧?”邢书记指着那些晕倒在地的警察问道。 “妮卡的‘七日飘香散’足以让他们睡上一星期呢。”残儿笑道。 宋老拐沉吟说道:“如果我们昼夜兼程沿川湘道入滇,七日后应该可以赶到云南,五个人再加上三只灵兽和行李,看来也只能借用那辆囚车了,大家需要换换装,不然途中会有麻烦。” 在宋老拐的指点下,大家动手将那些人全都抬到客栈房间的床上,然后剥下屠局长和杨所长警察服换了,连同证件和两把六四式手枪都带上。宋老拐还特意扒光了刘书记和杨所长的内衣裤衩,让他俩赤裸着睡在一张床上并盖好了被子,报复这两个奸诈小人。 残儿重新开了坛好酒弄了些菜,请邢书记他们饱餐一顿。 “你们知道寒生和小才华如今在哪儿吗?”残儿问。 “只知道是在雪域高原一处名叫‘蓝月亮谷’的地方,靠近梅里雪山,那附近有一座塔巴林寺。”邢书记说。 “唉,上次他们途径马底驿,一晃已经十年过去了,真的很想念。”残儿幽幽说道。 “这房子你们就不要了?好可惜啊。”宋老拐啧啧叹道。 “我娘和妮卡爹爹都已经故去,所以湘西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残儿说。 妮卡已经收拾好了行装,等大家吃完饭便搬上了那辆警方抓捕罪犯的囚车,三只灵兽早已经在厨房里吃得饱饱的随着一同上了车。宋老拐和邢书记穿着警服坐在驾驶室,可儿与妮卡夫妻俩以及灵兽都在车厢内,星夜直向西奔川湘道而去。 第二天,沅陵县公安局才意识到出事了,当警员们赶到马底驿客栈时,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县委刘书记与森林公安派出所杨所长赤裸裸的相拥在一起,所有人都昏迷不醒。 沅陵县医院用尽了各种医疗手段,都不能唤醒他们,就如同植物人一样没有任何的知觉。由于县委刘书记和屠局长此次是秘密出行跟下属未曾打招呼,因此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根据现场勘查,发现地上扔着几副手铐,屠局长和杨所长的警服证件以及佩枪都不见了,另外还丢了一辆囚车。此事非同小可,沅陵县即可上报省里,一直惊动到了公安部,当他们开始部署围堵那辆被盗囚车时,却已经太迟了。 第七日,当这些人陆续苏醒过来时,邢书记他们早已经抵达滇西北的迪庆州了,他们途中换了车,在滇西北将那辆偷来的中巴车推入了金沙江,然后步行两天来到梅里雪山脚下。 暮色中,已经远远的望见了那座白色的塔巴林寺。 虚风回到了京城白云观,这次河东风陵渡之行收获不小,不但搞清了国家文物局失窃案的原委,而且还得到了涉及有良的线索,尤其这个薛道禅十分的可疑,必须先要调查清楚此人的底细。 他没有去向刑侦局张局长汇报,哪些事儿能说,哪些需要隐瞒还需要仔细的斟酌。 次日,他换上了道士服,然后来到了西城区后海附近的国家宗教事务局,找到了业务一司的文司长。 虚风先聊了些观内的日常事务,随即口风一转问道:“司里有个新来的干部叫薛道禅吗?” “哈哈,你也听说这事儿了,不错,是准备借调来工作的,不过还未报到。此人头脑机敏学识渊博,这次在青城山辩经会上认识的,你们观里参加辩经会的选手应该对其印象深刻。此人若是在司里负责宣传方面的工作,那是再好不过的人选。”文司长对其赞不绝口。 “他原来是做什么的?”虚风问。 “是给杂志社写文章的自由撰稿人。” 聊了一会儿,虚风发现文司长只是爱惜人才,对薛道禅其人的底细根本就一无所知,甚至连他现在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回到白云观,执事道士前来禀告,有客人在大殿等他。 虚风来到殿内,见正在蒲团上打坐之人原来是首长,旁边还站立着一对母女。 “首长来了,虚风有失远迎,见谅。”虚风赶紧说道。 “哈哈,虚风道长,你说的真是一点不错,外孙女小建的病果然是邪祟上身,这回好了,一位年纪轻轻的了去大师手到病除。来,东东啊,这位就是白云观的观主虚风道长,”首长指着身旁的中年妇女介绍说道,“我女儿东东。” “道长好。”东东欠欠身道。 “道长爷爷,我能说话了。”小建上次外公带她来白云观求医时见过虚风,这次兴奋的告诉他。 虚风此人性格极为谨慎,记忆力绝佳,他一眼便认出东东就是六年前在王府井大街上同乞丐吵架的那个轿车里的女人,因为那名乞丐长相实在丑陋,那印象深深的刻在脑子里的缘故。 “虚风道长,今天来是想请你再给看看小建的病是否已经全部根除。”首长说。 虚风抓住小建的手腕切下三关,的确查探不到体内有任何邪祟的存在,于是点头道:“没错,她已经彻底痊愈了。” 首长和东东闻言都松了口气。 “首长,不知这位了去大师使用何种法术驱除的邪祟?”虚风好奇的问道。 “‘鬼门十三针’。” 虚风闻言吃了一惊,说:“自从张天师创制此针法,历代朝廷都将其列为禁针,以至于后来慢慢的就失传了,就连青城山常道观现在都已无人会此绝技。此等缘分实属难得,看来民间真的是藏龙卧虎,高人异士隐于野啊。” “正是,这了去大师过不去二十岁就有如此的医术,真是难得的人才,若是能为国家出力,发扬光大传统中医之精粹,那贡献可就大了。” “此人出自何门何派?”虚风问。 “据说来自衡山,具体的就不清楚了。”首长回答。 “哦,请问这位了去大师的相貌如何?”虚风不动声色的问道。 “嗯,一只眼睛是盲的,上眼皮都耷拉下来了……”首长描绘着长相,最后疑惑的说道,“不过很奇怪,我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知从前在哪儿见过他的。” “这位了去大师在什么地方,贫道也想与其相识交流切磋一下。” “是在深圳费叔的庄园里。”东东嘴快说了出来。 “嗯,他在替费叔工作。”首长只能承认道。 “费叔是谁?”虚风随口一问。 “啊,这也是别人介绍的,据说费叔黑白两道都很有影响力,上层关系也不错。”首长含糊其辞搪塞道。 望着首长一家人离去的背影,虚风陷入了沉思。 在风陵寺,可儿透露了有良就会“鬼门十三针”,据说是跟一位柳师父学的,难道这位“了去大师”跟有良有什么关系么?可儿和有富都没有提到有良是否眼睛有残疾,但是首长方才又说过“似曾相识”这句话,按理说,首长与有良很熟,不会连人都认不出来的。 虚风笑了笑,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六年不见,有良怎么可能有如此高的医术?何况连眼睛都瞎了一只,还跑到了深圳特区工作,怎么都不像。但不管怎么说,这位“了去大师”值得重点调查,还包括那位神秘的“费叔”。 虚风再次来到了王府井与长安街口的北京饭店256房间。 “虚风同志,辛苦了,这些日子的调查工作可有什么进展?”张局长递过一杯热茶,热情的问道。 “唉,这几起案子扑朔迷离错综复杂,而且又不能询问嫌疑人宋地翁,要理清头绪很不容易啊。”虚风皱着眉头。 “万事开头难嘛,若是普通案子也不会麻烦你这位大名鼎鼎的‘五行追踪客’了,有什么需要协助的么?”张局长说起了场面话。 “张局长,我想要了解一下深圳‘费叔’这个人。”虚风说。 “这个好办,我即刻给深圳市局打个电话。”张局长抓起桌上的话筒,拨通了深圳长途。 “喂,是郭局长吗?我是刑侦局张局长,我们想要了解一个人,具体名字不清楚,人称‘费叔’,好,我等你电话,对,就是这个号码。”张局长撂下电话,两人又聊了些别的事儿。 不多时间,电话铃声响了,张局长揿下了免提按钮。 “张局长,这位‘费叔’来头可不小呢,此人五十多岁,在大鹏湾海边有一个庄园,叫做‘白宫’,从事畜牧业方面的生意。他在京城人脉极广,据说可以‘通天’,庄园里经常接待一些国内的知名人士,前不久,连京城退下来的首长都亲自光顾了呢。”电话里传来郭局长的声音。 张局长点点头,这事儿倒知道,前不久他们从深圳回到京城,就是刑侦局的警员将宋地翁从火车站直接带走的。 “虚风,还要了解什么?”张局长问。 “‘费叔’手下员工有没有一个叫做‘了去大师’的年轻人,一只眼睛有残疾。”虚风说。 张局长按原话重复了一遍。 郭局长好像也在问旁人,过了一会儿回答说:“听说有个衡山上下来的年轻人,左眼是盲的,人称‘了去大师’,就是他治好了首长外孙女的病。” “可有此人的照片。”虚风接着询问。 “有,他刚刚办了一张深圳市的居民身份证。” “请尽快传真到刑侦局。”张局长说。 “马上就办。” 张局长撂下电话,拨通了局里,通知通知秘书收到传真后即刻送至北京饭店256房来。 时间不长,听到敲门声,传真件送到了。 果真是有良……虚风望着那张曾经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中愕然不已。 第九十三章 拜访 张局长疑惑的目光望着虚风:“怎么,此人有什么问题么?” 虚风摇摇头,说:“不是,首长曾经带他的外孙女来过白云观求医,这孩子小时候突然失语,跑遍了京城和国内的大医院,多少权威专家都束手无策,贫道告诉他是邪祟入体之故。昨日首长带孩子又来了,身体竟然已经痊愈,想不到这位了去大师年纪不大,驱邪法术会如此高强,贫道只是好奇而已。” 张局长笑笑,说道:“你们这些道教中人就相信这些神鬼的,另外告诉你个好消息,国家文物局失窃案中的嫌疑犯邢书记一伙人,已于昨天晚上在湖南湘西落网了。” 虚风闻言大吃了一惊,已经警告过邢书记全国都在通缉他们,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自己可别是好心办了错事儿。这个张局长也是蛮滑头的,一开始先问这边的进展情况,最后才道出实情。 “他们是如何落网的?”虚风强作镇定的问道。 “在湖南的湘西沅陵被查获,总共有四名嫌疑人,具体的情况今天很快就会报上来。” 正说之间电话铃声响了,张局长抓起了话筒,听着听着脸色遂变得铁青,直到对方撂下了电话很久,他还手握话筒发呆。 虚风没有问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邢书记一伙人跑了。”张局长失望的说道。 “怎么会跑了呢?”虚风问,内心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据说在辰州路上的马底驿客栈,警员们都莫名其妙的昏迷不醒,案犯偷了警服以及枪械并劫持了客栈老板夫妇,最后驾着县局的一辆囚车逃跑了,现在湖南省厅正在着手布控围堵。” “莫不是客栈老板是他们的同伙儿?”虚风分析道。 “不是,县局说老板夫妇是本地人,在马底驿经营了十多年从未离开过,而且一直遵纪守法,不可能与邢书记他们相识。” 虚风淡淡说道:“很可惜,又一条线索断了。” 离开了北京饭店,虚风回到白云观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了去大师”确实就是有良,尽管六年来的变化不小,而且还瞎了一只眼,但自己绝不会认错。首长和宋地翁竟然会看不出来,这点他很怀疑。除非他们之间见面的时间很短且没有交谈过,或许压根就想不到会是有良,不管怎么说,自己必须尽快的同他见上一面。 虚风仍旧是一身道士装束,连夜登上了南下广东的火车,两日后赶到了深圳。在站前广场讯问了几个的士司机,终于有人知道大鹏湾海边上的那座“白宫”庄园,于是便乘坐出租车直奔沙头角方向而去。 经过梧桐山隧道,驶过盐田、大小梅沙,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了庄园门口。 虚风向警卫递上一张白云观的名片,说明自己是特意从京城赶来见费叔和了去大师的。 其中一名警卫拿着名片匆匆进去禀告。 会客厅内,费叔正和楚大师商议有关了去大师突然失踪的事儿,豹哥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好几天没回酒店,随身的行囊和媚娘也都不见了,而且跟谁都未曾打招呼。 “楚大师,了去驱除了偷血的水蛭妖,功劳不小,怎么会突然间出走?连工资都没领过,我还本想多付些给他呢,你对这事儿怎么看?”费叔有些迷惑不解。 楚大师沉吟说道:“了去不辞而别,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事发突然,来不急打招呼,二是身不由己,无法通知豹哥。带走随身背囊和媚娘这本身并说明不了多大问题。总之,我一直觉得此人有些神秘兮兮的,别看他年龄虽不大,城府却很深。” “没听说他在京城有熟人啊,嗯,要不要问问首长,莫非是孩子又出了什么问题?”费叔说。 “还是别问了,首长若是要他去治病,了去不会不辞而别的,我感觉一定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再等上几天看看,让豹哥他们不要离开酒店。” 两人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警卫手持名片进来禀告,说有位道士在庄园门口求见费叔和了去大师。 费叔接过名片瞥了一眼,吃惊道:“白云观观主虚风道长,此人与我素无交往,他来干什么?” 楚大师微微一笑:“恐怕是来见了去大师出于礼节捎带上了您,快,有请。” 不多时,虚风被带到了会客厅,有人奉上香茗。 “贫道白云观虚风。”虚风施礼道。 “我就是费叔,这位是楚大师,不知观主亲自来访有何见教?”费叔问道。 “冒昧打扰,实在不好意思,贫道曾经替首长的外孙女小建看过失语症,日前听首长说是费叔手下的了去大师用‘鬼门十三针’驱除的邪祟,贫道深感震惊。此术已经失传多年,就连青城山常道观也无人会了。据闻了去大师是衡山佛门弟子,而‘鬼门十三针’乃我道家绝学,所以想亲自见一见了去大师,了解一下渊源,唐突之处,还请原谅。”虚风开门见山的说道。 费叔呵呵一笑:“虚风观主原来是为这事儿而来,可是不凑巧,了去大师出差去外地了,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恐怕您是白跑一趟了。” 虚风一听心里犯了嘀咕,这么凑巧偏偏不在家? “费叔别误会,贫道并无他意,只是想见面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楚大师在一旁开口道:“虚风观主,费叔为人豪爽诚信,向来喜欢结交八方来客,您在京城打听一下便知。这次是真的不巧,绝非推搪之词,了去大师已经出差走了十余天,等他回来以后,我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他。” 虚风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人家给自己吃了闭门羹,要如何才能破局呢? “费叔,楚大师,既然错失交臂,二位可否介绍一下了去大师的医治过程呢,让贫道也不至于入宝山空手而归?”虚风诚恳的说道。 “道长,其实我们也不甚了了,当时我与费叔陪着首长在餐厅饮酒,了去大师带孩子在客房里医治,等饭后一同来到房间时,已经治疗结束了。”楚大师说的倒是实情。 “是啊,当时了去大师正罹患牙疾,腮帮子肿得老大,就让他休息去了,首长也未来得及询问细节,总之孩子已经能开口叫妈妈了,随后京城里有急事,他们便匆匆忙忙去赶火车了。”费叔点头称是。 如此说来,有良当时因腮肿而导致容貌有所变形,再加上接触时间很短暂,因此首长并未认出有良,虚风此刻心里有些明白了,这小子学得越来越滑头,所谓“牙疾”说不定就是装的。 “牙疾往往与心脏病变有关联,不知了去大师现今身体无碍吧?”虚风显示出很关心的样子。 “了去大师当晚牙疾就消肿了,有劳道长挂念。”费叔答道。 果然是装的,首长一离开,有良的牙疾就好了,这说明他在费叔这里刻意隐瞒了身份,生怕暴露,那么其目的又何在呢?难道是来卧底的?若是那样,他的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看来这水还挺深的呢。 “唉,既然如此,天命使然,烦请费叔等了去大师归来,请他若有时间可来白云观一叙,贫僧这就先告辞了。”虚风站起身来。 “道长是要直接回京城么?”楚大师问。 “是的,不知可否有车送贫道一程?不胜感激。” “当然,虚风观主远道而来,我们理应尽地主之谊留宿几日,但这两天实在太忙,深感抱歉。”楚大师随即安排一辆卧车送虚风道长前往罗湖火车站。 待虚风走后,楚大师心存疑虑的说道:“了去大师刚刚失踪,白云观主便随后来访,这时间点巧合的不得不让人怀疑。” “或许也真是碰巧了。”费叔说。 “不,凡是巧合十之八九都是刻意的,况且白云观虚风道长在江湖上人称‘五行追踪客’,此人脑袋形状异于常人,城府极深且武功不弱,我们要成就大事,就不得不处处谨慎小心。”楚大师缓缓说道。 “嗯,楚大师言之有理。丛院长说自从驱除了水蛭妖以后,仓库就再也没有发生过窃血的事儿了。这些日子以来,‘玻璃房’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现在已经有常委愿意尝试,相信不需多久太上皇也会要进来的。”费叔的信心十足。 “越是到这个时刻越是不能放松警惕,我准备先去京城坐镇,顺便去处理了去大师失踪一事。”楚大师心事重重的说道。 “好,有劳楚大师先行进京,等我过了这个月的发情期,就去与你会合,据说沙头角工厂里新来了一批乡下打工妹,有几个相当不错且清纯得很,费叔可不能白白的浪费了。” 楚大师笑道:“费叔好身板,天气日渐炎热,你都不用歇歇伏。” “哈哈哈……”费叔爽朗的大笑起来,颈后的汗毛猎猎竖起,越发的像头种猪了。 黑夜中,轿车出庄园一路沿海边行驶着。 “这位兄弟是哪儿人啊?”虚风有目的开始同年轻的司机套近乎。 “陕西绥德。” “哦,有道是‘米脂的婆姨绥德汉’,难怪你生的帅气俊朗呢。” 但凡人听到夸奖心里总是美滋滋的,这司机也不例外,平时就自诩是“靓仔”,如今连这位道长都这般说,看来自己真的是不一般的英俊了。 “道长不是在开玩笑吧?”他有点小得意。 “不,是真的,你的相貌即便在京城也是出众的,肯定会有许多女孩子喜欢你。” 司机听着挺开心,瞬间便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贫道这次来找了去大师,可惜没碰上,深感遗憾啊。”虚风兀自惋惜不已。 “他和豹哥他们去京城了,兴许还能在那儿见着呢。”司机好心的告诉他。 虚风闻言暗喜,随即接着套话道:“是吗,那太好了,可是偌大的京城要去哪儿找呢?” 司机没吭气儿,可能思想正在斗争之中,虚风默默的等待着。 “301医院。”司机最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虚风脑袋“嗡”的一下子,瞬间好像茅塞顿开,有许多难解的谜团此刻仿佛都清晰起来了。 (第二卷完,休息两天开始写第三卷《敦煌残卷》,需要构思一下古墓的情节。) 第三卷《敦煌残卷》 第九十四章 清东陵 清晨,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小三驾驶着出租车,载着憨叔和有良离开了京城,一路直奔河北遵化的清东陵而去。 “清东陵埋葬着顺治、康熙、乾隆、咸丰和同治五位皇帝,还有慈禧等十五位皇后、136位嫔妃和三位阿哥、两位公主,共161人。整个陵区占地80平方公里,自康熙二年开始修建,以顺治的孝陵为中心,排列于昌瑞山南麓,陵寝是由宫墙、隆恩殿、配殿、方城明楼和宝顶组成。宝顶亦称‘大坟头’,它的下面便是地宫了。我们到达之后,先要做一些熟悉环境的工作,以便进入古墓之后有所对比参照。”憨叔解释说。 “是熟悉地下部分么?”有良问。 “不错,我们只需进入已经开放的乾隆和慈禧地宫看一看就行了,皇陵布局基本上大同小异。” 汽车行驶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远远的望见了一抹黛色的昌瑞山,山脚下的稀疏的松柏中隐约可见黄色琉璃瓦殿脊,未至近前便已感觉到了皇家陵寝恢弘的气势与庄严,令人不禁肃然起敬。 近处的一座孤山映入眼帘,憨叔指着说道:“这座就是金星山,是所有陵寝的照山,每座皇陵的中轴线都对着它。你看,北有昌瑞山做后靠如锦屏翠帐,南面金星山如持芴朝揖,中间影壁山为书案,东有鹰飞倒仰山如青龙盘卧,西有黄花山似白虎雄踞,东西两条河像玉带般环绕有情,堂局辽阔坦荡雍容不迫,真可谓是地臻全美,景物天成,难怪当年顺治帝掷鞭谓之‘此山王气葱郁可为朕寿宫。’” 有良也被皇陵的气势所震撼,口中喃喃说道:“这可比俺凹里村那边的山好看多了。” 憨叔“噗哧”一声乐了,说道:“这可是龙脉啊,当年样式雷为啥说有人捷足先登呢,就是这儿的风水太好了,不可能自古以来无人惦记。只可惜一点,样式雷家书中曾经透露过,说西面的黄花山太高,压制住了左边的青龙,后世必有女人掌权当政,果然一百多年后出来个老佛爷慈禧太后,弄权甚至超过了唐朝的武则天。” 小三开着车从金星山下直接驶进石牌坊,经过大红门、圣德神功碑楼,神道两侧排列着文武官员和动物的石像生,有良看着觉得很新奇。 “这些动物石像生都是左公右母,完全由汉白玉雕刻而成。”憨叔解释道。 “咦,那些公的蛋蛋怎么都给人敲碎了?”有良发现公的动物石像生,如马、大象等的胯下生殖器都损毁了。 “唉,都是些无知的孩子们干的。”憨叔叹息道。 神道继续延伸着,两边稀稀落落的长着一些松树,虬结飞杈怪模怪样。 “原来这里都是高大的油松林,当年清朝植树的时候,每株树下埋一口大肥猪,所以长势极为旺盛。满清灭亡以后,守陵的旗兵和家属们没有了皇粮俸禄供给,就开始伐木盗卖,最后竟然砍伐得一株都不剩了,昔日群松蔽日苍翠郁郁的青山变成了秃山,真的是可惜啊。”憨叔直摇头。 “这不是还有几棵么?”有良指着神道两侧的歪脖松说。 “这都是日本军队占领了东陵以后植的树,至今也就只有四五十年,五八年大跃进又几乎被砍光了,只余下神道这几棵。” 过了龙凤门、七孔桥和神道碑楼,前面过隆恩门,终于来到了乾隆皇帝的裕陵。 “样式雷真了不起,设计的这么雄伟壮观。”有良望着裕陵如宫殿般的建筑由衷的感叹道。 “是啊,”憨叔说,“此地还有一神奇之处,就是每年不多不少只下七十二场雨,称之为‘七十二场浇陵雨’,《遵化县志》中都有明确的记载。” “那可真够奇怪的了。”有良讶然道。 “哼,据我憨叔估计,大自然哪儿有那么准确的,肯定是古墓中的千年老尸在作怪。”憨叔压低声音说,好像怕被那具老尸听见似的。 出租车停在了裕陵前面的停车场,立刻有村民上来收取了五元钱的停车费,并问是否需要导游,憨叔摆摆手,赶走了他们。 买了门票,三人走下了裕陵的地宫,就在方才买票进门的时候,有良无意间回头瞥见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挎着篮子经过,等他回过神儿来定睛细看时又不见了,也许是自己眼花了? 有良心里一直在寻思着刚才的女人身影,乾隆地宫里那些精美的石雕都没留心看,跟随着憨叔一直来到棺椁前。 “1928年孙殿英盗墓时,是以工兵炸开墓道口才进入的地宫,将陪葬的珠宝掠夺一空。你看,棺椁内尸体头部位置的地下会有一口‘金井’,就是垂直打下的洞穴,可以接通地气,那儿就是整个地宫磁场汇聚能量最强的地方,”憨叔小声的解释给有良听,“也许顺治帝的金井就能直通古墓。” “那千年老尸就是这么盗气的么?”有良问。 “目前还不清楚,只有进去古墓里才知道。” 接下来又参观了慈禧的定东陵,格局基本上大同小异,只不过连隆恩殿都是以金丝楠木建造,其奢华程度远超五座帝陵,而且殿前汉白玉丹陛石雕刻图案是凤在上龙在下,与乾隆的裕陵正好相反,显示出慈禧压制皇帝的偌大权势。 出了定东陵,大家坐在护砂山松树下休息。 “好了,目前情况都已大致熟悉,我们吃过中饭后,首先要装成旅游者登上昌瑞山,然后等待夜里古墓入口开启的时辰才能进去。”憨叔悄声说道。 “古墓开启还有时辰?”有良不解。 “那当然,样式雷隐藏在画中的秘道图中注明了,昌瑞山古墓入口只有在月光下的戌亥交更之时才可以看得到,否则一直隐匿不见。”憨叔解释道。 “舅舅,这么复杂也记不住,你就领着我俩说咋干就咋干呗。”小三说。 “那好,我们先去饱餐一顿然后再登山,车子只有撂在停车场里了。”憨叔说罢带着两人就近走入了一家小饭店。 “哎呦,三位客人快请坐。”老板娘是个唐山老呔儿,口音听着很独特。 三人落座后,憨叔也不看菜单了,随意的吩咐说:“就把你们店里最具特色的菜上几个过来就行了。” “要喝什么酒?白酒啤酒汽水都有。”老板娘问。 “自己带了。”憨叔嘻嘻笑着从背囊里摸出一瓶五粮液,古墓探险是力气活,好酒必不可少。 不多时上来四大盘子本地特色菜,红扑扑的炸铁雀儿,绿幽幽的炸蝗虫,黑漆漆的炸蛐蛐,黄灿灿的炸蚕蛹,颜色五彩缤纷,香气扑鼻。 “这就是咱们这儿最受欢迎的本地特色菜‘四虫宴’,不过价钱不太便宜就是了。”老板娘冷静的说道。 憨叔哑口无言,与有良小三面面相觑,惨然一笑道:“动筷啊。” 说完自己夹起一只绿色的大蝗虫塞进嘴里,吧嗒吧嗒嘴禁不住的惊喜道:“果真好吃啊,肚子里面都是黄儿。” 有良看了看,还是挑了只铁雀儿来吃,肉质倒是细腻酥脆略带咸香,确实十分美味。 小三身为出租车司机见多识广,兀自满不在乎的大吃起来,连牙缝里都塞上了不少的黑色蛐蛐细腿和长须。 “这可是高蛋白啊。”憨叔翻出一只黑亮的大个油葫芦,一口咬去了脑袋连带出柔软的肠肚,呷在口中滋滋作响。 有良只吃了些炸铁雀,其他的还是感觉有点恶心。 老板娘笑眯眯的抱着肩膀瞧着他们,这餐又赚了不少。 饭后,大家收拾好行囊,从裕陵东侧的万年沟开始登山。开始时还有条羊肠小道,后来连路也没有了,山上荆棘丛生,蓬蒿高过人,憨叔手里拿着指北针不时的纠正着方向,穿行在野草之中。 越往山上走,凉风习习,仿佛气温都降低了不少,回头四顾,连绵不断的燕山山脉一直向北延伸,景色甚为壮观。 “沿山北上一直可达承德避暑山庄,那里是皇室休闲度假的地方,也是样式雷设计的。”憨叔喘息道。 “憨叔,你要是累了就歇歇,毕竟年龄大了。”有良说。 “舅舅身体棒着嘞,每天让舅妈追着跑圈练出来了。”小三调侃说。 “胡说八道,那其实是想让你舅妈减减肥。”憨叔一本正经的答道。 太阳落山以前,他们终于攀上了昌瑞山顶。 有良站在山巅,整个皇陵尽收眼底,所有的陵寝全部以金星山为前照,山下还有一个清澈的湖泊,憨叔说那是龙门口,当年不通公路,入陵区要从湖中撑船过来。 夕阳西下,陵区附近的村庄炊烟袅袅相互连成了一片,如同一层白色的云霭,静静的漂浮在陵区上空,神道与碑楼若隐若现,恍若仙境一般。 “真的是太美了,像是一幅山水画。”有良赞叹不已。 憨叔稍事歇息,喝了点汽水,然后取出郎世宁的那张《昌瑞山揽胜图》铺在地上,用一支荧光小手电照射画面。并将指北针交给小三,一面看图同时嘴里吩咐他说道:“站在昌瑞山最高处,面向正东方向行十六丈。” 第九十五章 探墓 “十六丈就是四十八米?”小三站在最高的峰巅上问道。 “没错,你用步量过去吧。”憨叔说。 小三以指北针定好位然后右转九十度朝正东方向迈开大步走去。 “好了,四十八米。”他站在那儿喊道。 “再转正北五十丈,”憨叔叫道,然后卷起地图招呼有良说,“走吧,那里就是古墓的入口。” 小三大踏步的向正北方向而去,口中念叨着:“十二、十三、十四……” “不行啊,”小三惊恐的喊叫起来,“这里是悬崖……” 当小三走到接近三十多丈的时候,面前是一道十余丈深的悬崖,峭壁下是一片杂树林,茂密的枝叶遮蔽着沟底,隐约听到下面有流动的水声。 站在悬崖上,有良的阴眼发现自谷底蒸腾起浓郁的老阴之气,而且还略带有一丝的腥味儿。 “奇怪,图上没有标明有这么一道深沟呀?”憨叔找出图来,打开荧光手电再次仔细查看,仍然没有发现有关这条深沟的记载或说明。 月光下,可以清晰看见深沟峭壁的岩石表面上质地细腻,并无任何风化的痕迹。 “燕山山脉形成于侏罗纪末到白垩纪初,地质学上称作‘燕山运动’,距今已有一亿多年,是典型的喀斯特钟乳岩地层,按理说山体表面应该呈强风化才对,可深沟两侧却见不到这种情况。”憨叔皱着眉头说道。 “舅舅,你说的是啥意思吗?”小三性子猴急。 “我是说,这条深沟是样式雷之后形成的,他当时探古墓的时候还没有,记载中的‘五十丈’应该是没有错的。” “那又怎么回事儿,难道是人工挖的不成?”小三嘟囔道。 “噢,我明白了,”憨叔一拍脑门说,“一定是十多年前的唐山大地震。” “唐山大地震?” “不错,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导致了地下溶洞的塌陷,形成了昌瑞山后的这条十余丈的深沟,天长日久已经逐渐生长出灌木植被和杂树林,掩盖了震后的痕迹。”憨叔肯定的说道。 “这么说,古墓的入口也被震塌了。”有良问。 “嗯,从距离上推算,入口确实是毁于那场大地震。我当时看图就发现地下迷宫的秘道走向绝非人工开凿,而是自然形成的,这就是喀斯特地貌溶洞群,而那具‘千年老尸’就躲在这些神秘的地下洞穴中。”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有良问,此刻他的内心也在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二丫和老白真的会在里面么? “只有下去沟底寻找入口,总不至于垮塌之时完全掩埋住,应该还有痕迹的。”憨叔无奈的说道。 “我先下。”小三霍霍欲试,进古墓寻到金银珠宝是他的最大动力。 “好,先拴好登山绳。”憨叔先从背囊中取出一条花色动力尼龙绳,绕在小三的腰间并系上一个双鱼人结,然后带上手电筒和短刀之类的工具,准备放他下去。 “你们这是急着要去送死么?”突然身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三个人冷不丁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回头望去,月光下一人负手而立,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周遭俨然散发出一圈淡淡的红色血芒。 “薛先生……”有良惊呼道。 “好小子,不赖嘛,竟然找到这儿来了。”薛道禅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是你留言让俺来昌瑞山的么?”有良说。 “胡说,我何时给你留言了?”薛道禅嗔道。 “你忘了?刻在倦勤殿床后的墙壁上,还有一个错别字,把‘瑞’刻成了‘端’。” “我根本就没有进去过倦勤殿,自与你分手后,二丫和老白就随即离开了紫禁城,我一路跟随过来哪儿还有时间通知你,再说以我薛某的才识能写错别字么?”薛道禅不满意的说。 坏了,不是薛道禅留的字,那会是什么人刻的?难道是想诱骗自己到这儿来么,那就只有老白,一定是他要引自己来清东陵自投罗网。不过想想也不对,佘天庭堂堂大知识分子,怎么可能写错别字呢? 是二丫,只有她的文化程度不高,这么说其并没有丧失记忆,当初没有想到这一点,主要就是认为二丫没有武功内力,纤细的手指头怎么能够划破青砖墙壁?但是忘了她是魇,一只幼魇。 想到这里,有良心中禁不住涌起一股热流,她始终还在惦念着自己…… 此刻,憨叔愕然的望着他俩,惊讶的说道:“你们两人,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嘘……”薛道禅突然制止他,悄声道,“有人来了。”说罢领着他们躲进了一片灌木丛中。 过了一会儿,淡淡的月光下,在山巅的另一边,山下快步走上来一人,那熟悉的身影分明就是白天在裕陵门口见到过那个挎篮子的女人,待到近前时,有良终于看清了,此人正是杜大姐。 杜大姐站在悬崖边环顾左右,然后伸手往脸上一抓硬生生的将脸皮扯了下来。月光下,一位绝色美人出现在了众人的眼里,但见其黛眉凤眼,粉面含春,冰肌玉肤,齿如编贝,宛如仙子下凡…… 憨叔简直都看呆了,一缕口涎悄然滴落。 小三双手紧紧的揪住领口,似乎已经透不过气来。 原来这才是杜十娘的原貌啊,有良心中也是赞叹不已,难怪关教授和柳十三如此死心塌地的追随呢。 唯有薛道禅冷眼旁观,不露一丝声色。 杜大姐从拎包中取出一根钩针,手一扬闪电般的射向对面山崖,拖着一根黄色毛线笔直的扎进岩石中,随即身子凌空而起,拽着毛线荡过了深沟落在对面一块表面光滑的巨石下。紧接着见她运气于掌,“咝咝咝”放出真气按在了石上,蓦地黄色毫光一闪,巨石悄无声息的撕开了一道口子,待杜大姐走进后悄然合拢恢复了原状。月色迷离,若不是亲眼所见,无人能够想到那平滑的石面竟会是千年古墓的入口。 许久,众人才缓过神儿来。 “舅舅,你怎么了?”小三发现憨叔正在暗自垂泪。 “你舅妈跟这女人比起来简直就像头大肥猪,还整天凶巴巴的要命,动不动就拎菜刀。”憨叔苍凉而悲愤的说道。 有良望过去,看见薛道禅眉头深锁心事重重。 “有良,杜大姐是你叫来的么?”他问。 “不是,俺找不到杜大姐他们,所以第二天去故宫里面寻薛先生,结果连你也不见了。” “那么杜大姐来这儿干什么,难道她和老白幕后有什么勾搭?” “二丫在古墓里面吗?”有良问。 薛道禅回过头来,目光如炬的望着他:“什么古墓?” “你不知道么?就是那具千年老尸的古墓呀。”有良惊讶道。 “说详细点。”薛道禅的语气不容置疑。 于是有良将《昌瑞山揽胜图》内藏古墓秘道图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遍。 “哦,原来你们是来找古墓的,”薛道禅仔细的打量着憨叔和小三说道,“若是这样的话就不必去了,因为根本没有可能活着出来。” 憨叔沉思了片刻,语调苍凉而悲壮的对小三及有良说道:“先父就是未能查明古墓一事耿耿于怀,最后抱憾终生而走的,我今年已经六十多岁来日无多,不想步他的后尘。古墓一定要去探,就是死在里面也值了,总比每天被憨婶欺负要好得多。至于你俩就不要进去了,我若是出不来,小三给你舅妈捎个信儿,就说憨叔这辈子终于解脱了。”说罢,竟然流下几滴老泪。 薛道禅冷笑道:“你刚才没见到么?没有足够的内力根本开启不了那道石门。” “是啊,舅舅还是别去冒险了,其实舅妈这人心眼儿并不坏。”小三已经明显的感到恐惧而退缩了。 薛道禅拽着有良到一边去说话,有些事儿不宜外人知。 “目前还不清楚杜大姐为什么要进古墓里面去,此事儿有点蹊跷。”薛道禅压低声音说。 “二丫在古墓里面吗?”有良再问。 “嗯,我跟着他俩夜登昌瑞山,那老白十分警觉,因而不能靠得太近,结果在这条沟里失去了踪迹。一连守了两天,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直到今晚遇上了你们,我估计二丫和老白就在这座古墓之中,如今杜大姐又进去了,看其轻车熟路的样子,绝不是第一次来。” “杜大姐以前来过?”有良突然小声叫了起来,“她是玉尸,说不定认识那具千年老尸呢。” “不错,二丫和老白若是已经闯进了古墓,则必将与杜大姐相遇,是敌是友今晚便见分晓。”薛道禅沉思着说道。 “千年老尸武功肯定十分的厉害,这样二丫岂不有危险?”有良十分担心。 “你说有人在倦勤殿给你留言?”薛道禅面带疑惑。 “只以指力刻下了‘速来昌瑞山’几个字,‘瑞’写成了‘端’,是错别字。”有良说。 “这么说二丫并无失忆,也可能是受制于老白,期待你去营救她……”薛道禅若有所悟的说道。 “不会是老白留言?”有良仍有些不放心。 “绝对不会,他连夜离开紫禁城远避清东陵,就是想甩开我们,怎么会告知去处呢?能写出错别字的只有二丫。” “那我们赶紧进去呀。”有良急道。 “我先看看图。”薛道禅从憨叔手里接过《昌瑞山揽胜图》,在荧光下仔细看了一遍秘道图,并且牢记于心。 “好,我们入古墓。”他郑重的说道,但似乎底气明显的不是太足,没有了往常的那种自信。 第九十六章 阴兵 有良歉意的望了一眼憨叔:“俺去了。” 憨叔默默的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有良,如果发现有珠宝的话,就……”小三支支吾吾的。 有良淡然一笑,跟随着薛道禅来到悬崖边上。 薛道禅望了下峭壁,发现岩壁上有些破碎的长裂隙,于是吩咐道:“伏到我背上来。” 有良趴在他的后背上,双手紧紧搂住薛道禅的脖颈,但见其纵身跃起,双手抠住岩石缝隙几个腾跃便下到了沟底,身手甚是敏捷。 杂树丛下是一条汨汨流淌着的小溪,水中仿佛还有不少的小鱼在游动,跨过溪水后便攀上了沟的另一侧。抬头向上望去,崖顶显得很高,月光下隐约辨认出有两个人头正在向下俯视着,那是憨叔和小三。 沟底到巨石下的平台有道斜坡,薛道禅放下了有良轻声叮嘱道:“我们唯一的目的是要拿到‘噬嗑针’,其他都不重要,完事儿之后就尽快全身而退,绝不可恋战,因为绝不是他们的对手,明白么?” 有良点点头,从身后的背囊里将媚娘抱出来放在地上,悄声说:“媚娘,古墓里机关重重很危险,若是发生不测,自己逃命去要紧。” 媚娘点点头,颈后鬃毛竖起,表示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 两人轻手轻脚的顺着斜坡攀到那巨石平台处,薛道禅深吸一口气,手掌按在平滑石面上催动内力,但见红芒“噼啪”一闪,已将石门开启,两人和媚娘随即闪身而入,背后又悄无声息的关闭了。 眼前一片漆黑,有良的阴眼望去,好浓郁的阴气啊,甚至如雾霾一般,鼻子里嗅到一股说不出来的腥气,或许古墓里都是有这种气味儿的,死亡的气息,他想。 薛道禅在前面走,他在黑暗中也能视物,有良和媚娘紧随其后,石甬道是向地下倾斜着的,前面不远处发现一个溶洞,方圆十余丈,洞顶垂下数十根石钟乳,地上稀疏散落着些石笋。 薛道禅突然停下了脚步,缓缓的蹲下身子。 有良定睛细瞧,原来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余具小人的尸体,身高只有四寸多长,穿黄衣头戴小黄帽,浑身沾满了黏液。 “这是什么?”有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人,惊奇的不得了。 “庆忌。” “什么?” “《敦煌残卷》p.2682号《白泽精怪图》中记载有这种名叫‘庆忌’的小人,是在沼泽地里孕育出来的,十分的善良并喜欢为主人去捕鱼,想不到在这地下溶洞里也有这种生物的存在。”薛道禅小声的解释说。 “那是谁杀了他们?” “小人身上的黏液是蛇毒,应该是老白干的。”薛道禅分析说。 “喵呜。”媚娘低吼着扑过去,从石笋后面拖出一个惊恐得瑟瑟发抖的黄衣服小人,那‘庆忌’身上还用草环穿了一串小鱼。 “媚娘别伤害他。”有良赶紧说。 媚娘将其拖到薛道禅的面前,一张口把那串小鱼咬了下来兀自几口吃掉了。 “庆忌,这溶洞里面都有些什么人?”薛道禅俯身问。 那小人发出一阵“咿咿呀呀”细小的声音。 “看来他听不懂人类的语言,无法进行沟通。”薛道禅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样式雷说古墓内机关重重,可是没有遇见喷火暗箭之类的东西啊。”有良疑惑道。 “如此繁杂的地下溶洞群是很难人工设置机关的,样式雷的本意应该是指天然形成的障碍较多,首先遇到的小人‘庆忌’是很善良的生物,根本对人不构成威胁,可还是被老白屠杀了。秘道图我已经记下,里面应该还有一些具有攻击性的生物,因此要步步为营,切不可掉以轻心。” 有良想起了自己和虚风道长在关中地脐内的遭遇,有些不寒而栗。 “走吧。”薛道禅凭着超凡的记忆走在头里,有良抄起媚娘在怀中,生怕遇上什么危险走散了。 正行之间,突见前面一团团的荧光迎面而来,耳边听得“嗡嗡”之声,有良心中一紧,不由得脱口叫出:“尸磷虫!” 在关中地脐时,他曾经遇到过这种个头半寸大小扁平的飞虫,尾部末端有发光囊,远看像是萤火虫。牠们口中生有一根长而锐利的口器,可向猎物皮下注射荧光素,令其发疯死亡,尸体都会变得绿莹莹的,十分的可怕。那次多亏了虚风道长带着的古龙水,不然根本无法驱除掉牠们,可自己和薛道禅都没有香水。 “原来是‘尸磷虫’,有良你去对付牠们。”薛道禅吩咐说,自己则侧身站在了一边袖手旁观。 这下有良可傻眼了,放下媚娘盯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尸磷虫,急得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为首的几只大尸磷虫竟然绕过了薛道禅,翅膀一歪瞪着两只凶恶的眼睛带头俯冲下来,就在其口器即将刺过来时,有良的体内下意识的自然做出了反应,老阴之气自双掌蓦地喷射而出,在身体周遭瞬间形成了一个极度寒冷的阴气泡。 蜂拥而至的尸磷虫们一接触到阴气泡即刻被冻僵,“噼里啪啦”的摔落了一地,有良大喜,随即催动体内经络双掌一扬,源源不断的浑厚老阴之气如寒冬腊月里的肃杀北风一般,呼啸着卷向半空里的尸磷虫。第一攻击波的尸磷虫纷纷坠地,后面的尸磷虫大骇,急忙掉头逃窜,片刻之间便跑的无影无踪。 “干得不错。”薛道禅由衷的赞赏道,这小子果然天生异秉,古空禅师说得对,尘世间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体内蕴藏如此深厚老阴之气的人了。 驱走了尸磷虫,有良松了一口气,诧异的问道:“薛先生,牠们怎么都躲着你呢?” 薛道禅微微一笑,并没有搭腔而只是催促道:“我们继续前行。” 约莫走了大约半刻钟光景,迎面一堵石壁挡住了去路,两边也没有其他的岔道。 “这里又是一道石门,还是需要内力来打开。”薛道禅上前打量着说道。 有良心想,若不是薛道禅来,自己和憨叔小三连起初的那道石门都开启不了,更遑论找什么珠宝和千年老尸了。当年样式雷是怎么进来的呢?估计古人会武功的不少,他可能就是一位内家一流高手。 薛道禅继续发动内力,在黑暗中可以看到他的双掌泛出红色毫光,“噼噼啪啪”一阵静电闪过,石门果然开启了。 然而就在这时,石门内突然涌起一阵白色的浓雾,有良的阴眼瞧出雾气中若隐若现有一队身披盔甲手持大刀长矛的古代武士守在那儿。 他刚要发出警示,但一想那样的话阴眼就会在薛道禅面前暴露了,刚才不是让自己一人独战尸磷虫的么,这回俺也不作声,看看他如何来应付。 “不好,墓中起雾必有古怪。”薛道禅口中叫道,随即止步不前,警惕的望着里面。 原来他瞧不见那些武士,有良心中暗自得意,心想有了阴眼还是挺不错的,起码这一点就比薛道禅强。 “你来用梦遗掌驱散迷雾。”薛道禅吩咐说道。 有良无奈只得上前两步,运足气双掌齐齐推出,劳宫穴内喷出至寒的老阴之气,那些雾气遇冷瞬间化为水滴落到了地上,露出来那队持械的盔甲武士。 “阴兵!”薛道禅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阴兵?”有良瞧着那些目无表情的武士不解的问道。 薛道禅皱起了眉头,说道:“你没听说过‘阴兵借道’么?” 有良摇了摇头。 “古代战争中军队大量的士兵阵亡后,他们的怨气久聚不散,再加上天时地理和气候条件等诸多因素的巧合下,这些魂魄都以为自己还没有死仍要继续战斗,其思维还停留在生死厮杀的那一时间段,这些鬼魂就称之为‘阴兵’。他们往往出现在极阴之地,所以世人很难得一见,这座古墓就是阴气浓郁之所,但是这些阴兵又是从何而来的呢?昌瑞山附近好像史书中并没有记载过曾经发生过大的战争,而且你看他们的甲胄,好象是汉唐时期的装束。”薛道禅解释说。 那些阴兵就守在石门内,看来不容易闯过这一关。 “他们是魂魄,所以杀不死的,得想个什么法子让他们放下武器才行。” “我们说话他们能听见吗?”有良问。 “应该能,但是不会做出反应。”薛道禅答道。 “那就试试‘媚功’管不管用。”有良想到了媚娘,当初牠的“叫春长调”把个关教授搞的神智迷迷糊糊,对斗尸既然起作用,阴兵听了也兴许有反应呢。 “媚娘,用你的‘媚功’来试试。”有良吩咐道。 “喵呜……喵……呜呜喵喵……”媚娘上前撅起屁股露出肛门对着门内的阴兵摇晃起来,嘴里发出摄人心魄的叫春声。闻着凄凄惨惨戚戚,像是闺中少妇呼唤出征沙场的丈夫,亦或得知夫婿战死后的悲伤与哀怨,又如同诉说寡妇带子生活之艰辛,最后语调一转,仿佛新婚之夜红罗帐内之情意缠绵…… 阴兵们先是一愣,随即面面相觑,随着曲调的提升纷纷将手中的刀剑枪矛抛在了地上,一个个的悲伤抽泣起来,有几位甚至还抱成一团恸哭,尽管他们口中发不出声音,但其思念家中妻小的拳拳真情令人动容,有良也禁不住的心中一酸。 “总算是赶上你们了。”身后传来喘息声,回头一望竟然是憨叔。 第九十七章 甲尸 “你是怎么进来的?”有良诧异道。 “原来你也是一名内家高手,薛某倒是看走眼了。”薛道禅嘿嘿两声。 “我哪里会什么武功,喏,是这个。”戴着一副主动式红外眼镜的憨叔,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巴掌长的小型迷你电警棍说道。 有良“噗哧”一乐,原来这也行啊。 “当然行,瞬间输出电击电压达到几千万伏呢,远比人的生物电流强大得多,这支送你吧,我还有支大号的。”憨叔得意的说道“事不宜迟,趁着阴兵现在神智恍惚赶紧过去。”薛道禅说道,随即迈步跨进了石门内。 那些阴兵果然对他不理不睬,依旧在那儿兀自伤心欲绝。 有良收好电警棍抄起媚娘,憨叔跟在身后匆匆走进了石门。 前面的石甬道不再是漆黑一片了,石壁上间或出现了萤石矿脉,发出幽幽的绿光。 他们来到一座巨型的连体溶洞中,洞顶逾数丈,笼罩在淡淡的荧光之下。刚刚走入前洞,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群清代嫔妃打扮的妖艳女人,个个珠光宝气穿着各色旗袍,上罩对襟龙褂,头上梳着高高的朝冠,不过相貌并不是十分的漂亮,有些长相还逊于妮子和二丫。 她们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面无表情的盯着这几个擅闯古墓的不速之客,缓缓伸出双手做掐捏状,指甲长而尖十分锋利,一个个扭动着身躯姗姗围拢过来。 “奇怪,清东陵嫔妃的魂魄竟然还未散去,难道是被千年老尸所拘禁控制了?”薛道禅疑惑道。 “薛先生,还需用媚娘的‘媚功’来对付她们么?”有良赶紧问道。 “不行,她们是女人,根本不吃这一套的。”薛道禅断然否定。 “看我的,”身后的憨叔突然挺身而出,蹲在地上从背囊里取出一台燕舞牌旧收录机,选了一盒磁带塞进机器里,口中说道,“这些阴灵最怕佛道教的真言咒语了。”原来他也从红外眼镜里看到了影像,但凡魂魄形体相比周边空气也还是有些许能量的。 “唵嘛呢叭咪吽……”喇叭里传出观世音菩萨的“六字大明咒”,曲调庄严婉转优美流畅,给人一种清心静欲的感觉。 那些嫔妃们闻声止住了脚步,仿佛在侧耳聆听,伸出的手臂也渐渐的放下了,当一曲终了的时候,她们婀娜的身影便统统消失不见了。 “憨叔,还是你厉害。”有良称赞道。 “这也是我想了半宿才琢磨出来的,古墓中阴气足肯定会滋生孕育一些邪祟之物,所以买了些阳刚的磁带,还有,偷出这台收录机你憨婶还不知道呢。”憨叔呵呵笑道。 “憨叔,你遇到那些‘尸磷虫’了么?”有良问。 “你是说那些像是萤火虫的家伙么?被我的杀虫喷雾剂赶跑了。”憨叔得意的说道。 “继续前行,根据样式雷的秘道图,我们走的是捷径,应该快到墓室的位置了。”薛道禅催促说。 一迈步进入后面的溶洞,顿时令他们大吃一惊,里面简直是人山人海,有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还有扒在石壁上的,男女老少整个塞满了偌大的溶洞。 他们有的穿着蓝色或草绿色衣服,但大多数人仅着内衣短裤,甚至还有不少裸体的,而且所有人几乎都带着伤,缺胳膊少腿的,肚破肠流的,脑袋砸扁了的,血淋淋的十分可怖。 “喵呜。”连媚娘见了都直往后躲。 “怪事儿,这魂魄怎么越来越多了,而且都带伤怨气聚而不散,看服饰都是当代人,什么事故造成了这么多的亡灵?”薛道禅愕然不已。 “是唐山大地震,”憨叔悲痛的说道,“他们都是那次地震中的遇难者,整整二十四万人啊。” 薛道禅眉头紧锁,心中惶恐,能够聚集古代阴兵、清陵嫔妃和唐山大地震如此之多的怨灵而不散,这位古墓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啊?看来以自己这点道行想要全身而退都很困难。 有良望着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还是我来。”憨叔微微一笑,蹲在地上取出收录机故技重施,一揿放音键并同时将音量开启到最大。 观世音菩萨的“六字大明咒”再次响起,“唵嘛呢叭咪吽……”的旋律回荡在溶洞中,阴灵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每个人都在注意聆听。 曲子终了,哪知那些人竟然无动于衷,仍旧麻木的望着他们,一个也没有消失。 “怎么不好使了?”有良颇感诧异。 “他们不信佛。”薛道禅摇摇头。 “不怕,换一曲试试。”憨叔胸有成竹的说道,手底下麻利的更换了一盒道家的“破地狱咒”磁带。 “茫茫丰都中,重重金刚山。 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 九幽诸罪魂,身随香云幡。 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 玉皇大帝颁敕急急如律令……” 喇叭声里,无数道士齐声颂咒,间或钟磬之音,令人肃然起敬。 一曲终了,那些怨灵们仍旧不买账,有的竟然发怒了,纷纷站起身来涌向了他们。 “不好,赶紧后撤。”薛道禅口中喊道。 “快走,憨叔。”有良伸手去拽他。 憨叔鼻子尖都紧张的冒汗了,口里叫道:“再等一下,我正在找那盒古往今来阳气最盛的磁带……在这儿,找到了。”他颤抖着手哆哆嗦嗦的换上了磁带,按下开关。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一个高亢有力的湖南口音在溶洞中久久回荡着。 憨叔小声说:“这是古往今来阳刚肃杀之气最旺盛的一句话了,肯定能镇住这些怨灵。” 果然,涌过来的人群止住了脚步,人们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默默的聆听,紧接着下面是一首文革期间脍炙人口的老歌:“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 千好万好不如社会主义好, 河深海深不如阶级友爱深。 毛泽东思想是革命的宝, 谁要是反对他, 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这是一首1966年邢台地震时,周恩来总理去灾区慰问受难群众,当地百姓激动的说:“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呀。”于是作曲家李劫夫据此创作了这首经典歌曲,唱遍了整个大江南北,几乎是妇孺皆知。 该曲调不但慷慨激昂,而且琅琅上口极富韵律,那些老年怨灵们渐渐的手舞足蹈起来,竟然一同跳起了“忠字舞”。 薛道禅看得是目瞪口呆。 磁带转到了头,片刻之间他们一个不剩的统统消失了,唯有空荡荡的偌大溶洞石厅。 “好,好,果真有高人到访。”石厅墙壁蓦地裂开一道门,一人拍着手从里面走出。 此人年纪约有四十岁上下,五官紧凑,面色苍白,也算是眉清目秀,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穿着一套深灰色的卡便装。 薛道禅疑惑的望着他,这就是古墓的主人那具“千年老尸”么?不过怎么看都不太像,但有一点可以识别出,他不是人而是一具甲尸。 此刻有良的阴眼也看出来这个中年男人是具尸体,不过分辨不出来是何尸,听口音倒像是本地人,与裕陵小饭店老板娘的说话一个味儿。 “在下衡山薛道禅,请问您是这座古墓的主人吗?”薛道禅彬彬有礼的问道。 “主人在闭关,你们何故私闯禁地?”中年人厉声呵斥道。 薛道禅微微一笑:“恕在下不知此处为禁地,日前有两位朋友曾经来过这里,一位是老先生,还有一个年轻女孩儿,请问是否见过?” “你是说那条老白花蛇么?不错,他们是来过。”中年人承认道。 “可否与他们一见?”薛道禅仍是客客气气。 “好吧,请随我来。”中年人转身走进石壁门里。 薛道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迈步而入,有良和憨叔也随后跟了进去。 石壁内原来是一个很宽敞的石窟,里面睡床、桌椅板凳齐备,墙壁上悬挂着一幅有隔壁沙漠、石窟和古堡的大型山水画。 有良瞥见一个女人正坐在床上织毛衣,容貌光艳照人,正是杜大姐。 杜大姐目光抬起,惊讶得眉毛耸起不禁失声道:“有良?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是……”有良故意装作不认识。 “我是杜大姐呀。” “杜大姐哪儿有你这么好看?”有良诚恳的恭维说。 杜大姐嫣然一笑,道:“这才是我杜十娘真实的模样。” 有良似乎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杜十娘竟然这么美啊。” 杜大姐“咯咯”笑起来,脸上飞起两朵红晕,更显其娇羞百媚。 此刻,憨叔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杜十娘看,整个人仿佛傻了一样,口角边又流出了一些黏液。 “俺是来寻二丫的。”有良告诉她。 “你们两个认识?”中年人疑惑的望着他俩。 “他是柳十三的徒弟,”杜大姐说道,“有良,见到你师父了么?” 有良摇摇头,说:“俺去学校找过你们,可是那儿已经关门歇业了。” 憨叔愕然的望着有良,想不到他竟然认识这位绝代佳人,而且又是在这诡异的古墓之中,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二丫和老白已经被老大设了禁制,就关在那幅画里面。”杜大姐朝着石壁上一指说道。 有良大惊,急忙来到石壁下,仰脸瞅着那幅画。 画中无边无际浩瀚的沙漠里寸草不生,高山峭壁上有好多个石窟,里面刻有不同的佛像,在画的一侧有座古城堡,城门楼上还飘扬着旗帜,城墙好像是土夯而成,未见有砖石,城墙四角累有高高的土墩。 有良仔细的寻找,最后在城门楼下面发现了二丫和佘天庭,两人坐在城门洞的阴影里,好像是在躲避炙热的阳光。 “二丫,你能看到我吗?”有良挥舞着双手扯开嗓门吼道。 二丫恍若不闻,连脑袋都没往起抬,好像是精神极度的疲惫和颓丧,老白则拄着下巴颏想着心事儿。 “有良,他们听不见也看不着的,别费劲儿了。”杜大姐好心奉劝道。 “为什么要抓二丫关在里面,老大是谁?俺要和他讲理去。”有良愤怒的叫道。 “别做梦了,”中年人不屑一顾的说道,“主人是绝不会放走他们的。” “哦,那是孝陵地宫的金井,原来墓主人占据了顺治皇帝的陵寝。”憨叔恍然大悟道。 “你这小老儿倒挺明白的嘛。”那声音桀桀笑道。 “那顺治皇帝给弄那儿去了?”有良疑惑不解。 “据说孝陵地宫内的棺椁是空的,当年顺治皇帝为了董鄂妃而削发为僧上了五台山,死后就葬在那儿了。”憨叔解释道。 这时薛道禅朗声道:“墓主人既然不想透露名讳,也不愿现身相见,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被您禁制在《敦煌梦魇图》中的二丫和老白,他们身上带着的‘噬嗑针’如今在何处?” “自然是被收缴了,这二人不自量力凭借着孙思邈的噬嗑针就硬闯古墓,还杀了不少的庆忌,竟然还想制服老夫,哼,只好送他们去图中自生自灭了,看在药王针这份大礼的面子上,没杀就算是便宜他们。” 薛道禅点点头,说:“那么阁下想如何处置我们呢?” “嗯,衡山薛道禅,你是个儒生么?”那声音问。 “在下饱读《经史子集》以及《大藏经》和《道藏》,你说算不算儒生呢?”薛道禅嘿嘿道。 “这个小老儿呢,你是儒生吗?”那人又问憨叔。 “我是燕京大学文物系毕业,算是高级知识分子,当然是儒生。”憨叔理直气壮的回答。 “好吧,老夫从不杀儒生,你们就进画里与他俩作伴去吧。”声音未了,洞顶金井口突然喷出一道耀眼的七彩光晕,瞬间将薛道禅和憨叔卷起扔进了石壁上的《敦煌梦魇图》之中,那赤魔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咦,这个小子体内老阴之气极盛,是怎么回事儿啊?”墓主人接着说道。 “俺是天生的。”有良昂起头朗声答道,大不了自己去和二丫作伴更好。 金井口没了声音,大概墓主人是在考虑如何处置他。 “老大,有良是柳十三的徒弟,是自己人。”杜大姐关键的时候帮了他一把。 “哦,原来是这样,此人好好调教出来是把好手,就交给十娘管教吧,老夫正在琢磨药王‘噬嗑针’的秘密,等闭关结束就可以离开这里带你们征战天下了。” “是,老大。”杜大姐应道。 “哈哈哈哈……”金井口传来一阵快意的桀桀笑声,随后归于沉寂。 许久,有良才回过神儿来,就这么看着薛道禅和憨叔在自己眼皮底下被卷入了《敦煌梦魇图》,却毫无办法阻止,这墓主人也太厉害了,记得师父柳十三说过,这七彩光晕应该是魇所谓,那么这座古墓的主人一定是一只千年老魇。 他赶紧跑到石壁下看那幅图,浩瀚的沙漠里,出现了两个孤独的身影正在艰难的跋涉着,看方向是在往古堡而去。 “但凡进入到画里,他们自身的功力就都被禁制住了,如普通人无二致。”杜大姐在身后幽幽说道。 “他们在图里没吃没喝会不会饿死?”有良担心道。 “暂时不会,人在图中能量消耗得很少,能坚持个一年半载的,之后可就难说了。” “墓主人是谁?”有良问。 杜大姐微微一笑:“别再打听了,凡是知道老大名讳的人都不会活着的,就连我和冯生也从来都不敢打听。” 冯生?有良恍惚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有良抬眼望着那位中年人,那人微微一笑道:“我叫冯生,本地人。” “他十多年前死于唐山大地震,与那些冤魂一道被老大就近拘来古墓,后来见其学识智力远远高于他人,于是老大就把他变成了一具甲尸,负责看守古墓。”杜大姐解释说。 “大地震的魂魄何故一直不散去呢?”有良有些不解,按柳十三的说法,这样很容易聚而成魇。 “因为他们死的太冤了,”冯生眼圈儿红了,“本来国家地震局已经发现了大量的震前预兆,并预测到了那几日将会发生地震,可是偏偏不告诉老百姓,结果白白葬送了二十多万条性命。而私下得到消息的青龙县长冉广岐命令全县百姓迁到室外,结果地震如约而至,青龙县共毁坏房屋一万八千间,完全倒塌七千三百余间,但47万人口竟无一人伤亡。” 有良闻言震惊了,自己从来都没听说过还有这等事儿。 “他们为什么不能像青龙县长那样做呢?”有良问。 “说是怕引起百姓混乱。”冯生咬牙切齿的说道,他的亲人在那次地震中全部丧生。 “混乱也总比死了强啊。”有良感到难以理解。 一阵沉默,有良接着再问:“那些石门内的阴兵是从哪儿来的?” “他们都是老大以前战死的下属,阴魂不散一直跟着来到昌瑞山。” “老大是军人?他说要带我们去征战天下是什么意思啊?” “当然是统一中国了。”冯生抹去眼泪说道。 “中国不是已经统一了么?” “老大将带领我们恢复盛唐时期的疆域,版图东至朝鲜半岛,西达中亚咸海,南到越南顺化,北抵贝加尔湖和北冰洋,总面积达到1250万平方公里,重竖大唐雄风。”冯生解释说。 “那不又要死好多人?老大究竟是谁呢?”有良嘴里叨咕着。 “不要乱猜测,我送你出去吧,”杜大姐说,“你师父柳十三和关教授都在定东陵前面的新立村客栈里住,你去与他们会合。” “让他自己走,既然进得来就应该出的去,老夫手下不留废人。”金井空洞里突然又冒出了墓主人的声音。 “是,老大。”杜大姐应道。 有良无奈的点点头,抱着媚娘转身离开墓室,临行前恋恋不舍的瞅了眼石壁上的那幅《敦煌梦魇图》,心中暗道,二丫你可要坚持住啊,俺这就去设法找到《敦煌残卷》救你出来。 溶洞内,唐山大地震的怨灵们又都回来了,这次他们没有阻拦有良,默默的让开了一条路。 外面溶洞的清陵嫔妃们望着有良怀里的媚娘,都感觉到好奇想伸手来摸,“喵呜”一声咆哮,惹起她们一阵嬉笑,不过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身披盔甲的武士阴兵们仍沉浸在思乡之中,对有良在身旁经过不闻不问。 甬道里,那些尸磷虫也不知都躲到哪儿去了,一只也没见着。 前面墓道口的石门挡住了去路,有良掏出憨叔送给他的那支电警棍对着石壁揿动开关,随着“噼噼啪啪”的白色电芒闪过,石门应声而开。 夜空里满天星斗,空气凉凉的显得清爽无比,有良贪婪的深吸几口,抬头向对面山崖上正在张望着的小三挥了挥手。然后沿斜坡下到沟底,跨过小溪找到憨叔坠崖时使用的动力绳,把媚娘放入背囊,抓着绳索一步步的爬了上去。 第九十九章 太清宫 小三一把将有良拽上了悬崖,紧张的问道:“舅舅没和你一起出来?弄到金银珠宝了吗?” 有良望着小三轻轻的摇了摇头,沮丧的说道:“憨叔和薛先生都被禁制在另一虚空之中了,他让你回去告诉憨婶说,‘他这辈子终于解脱了。’” 小三听不明白,急着问:“‘禁制’是什么意思?他遇到了危险,还活着是吧?” “是的,一年半载都不会死,但就是出不来。”有良解释说。 “是千年老尸干的吗?我们赶紧报警去。” “没用的,一来警察未必会相信,二来那样会即刻危及到他们的性命,我需要尽快的将他们营救出来。” “怎么营救法?”小三疑惑不解。 有良抬眼遥望夜空,默默的说道:“俺一定会找到《敦煌梦魇图》的密匙,二丫憨叔你们可要坚持住啊。” 出租车风驰电掣星夜直奔京城而去。 在火车站,有良登上了南下的夜行列车,他按照薛先生的指示要先去衡山找古空禅师。 火车上,尽管已是凌晨时分,有良仍是半点困意也没有,这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夜,自己在江湖上已经闯荡不少年了,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事情,可以说是匪夷所思。这个“千年老魇”实在是太厉害了,薛先生已经算是功力极高之人,但被其举手投足之间便丢进了《敦煌梦魇图》中,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老白和二丫也是同样,“九魔一魇”,果然名不虚传。 在风陵寺的时候,曾听一渡法师提起过敦煌这个地方,说是那儿有个莫高窟,里面有好多精美的佛像,但从未听说过什么《敦煌残卷》,顾名思义应该是书,一本残破的古书,等见了古空禅师再好好的问问。 薛先生说请古空禅师解除禁制,释放灵田地下之物,那会是什么东西呢?有良想到这里,就禁不住的内心一阵激动,那地底下埋葬着的一定是某种奇特的生物尸体,连地表都能逸出丝丝灵气来,此物定然是非同小可。 如今薛先生有难,特意叮嘱要释放此物,若是这东西十分厉害可以救得了他,又何必辛辛苦苦去寻找什么残卷呢?有良百思不得其解。 两日后,有良终于风尘仆仆的登上了南岳衡山。 藏经阁大殿内,有良跪倒在古空禅师蒲团前,将发生在昌瑞山地下古墓里的事情原原本本述说了一遍。 “这个古墓主人始终都没有露面,也不肯道出名讳?”古空沉思道。 “是,连杜大姐和那个守墓的甲尸也都不知道。” 古空闭着双眼捻动佛珠一言不发,有良也不敢说话就在那儿默默的等待着。 许久,古空禅师蓦地睁开了眼睛,面露微笑道:“老僧已经知道古墓主人是谁了。” “谁?”有良惊奇的问。 “哈哈,‘金眼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暂且不说也罢,了去,薛先生恳求释放灵田地下之物,恕老僧办不到。”古空禅师断然说道。 “为什么?薛先生可是特意叮嘱过的。”有良大惑不解。 “千年之期就快要功德圆满,此刻放牠出来岂不功亏一篑?薛道禅啊,别的都好说,唯有此事老僧不能如你所愿。”古空禅师口中喃喃道。 “灵田下面到底埋葬了什么东西?”有良急道。 “此事也不可说,无需再问。”古空禅师一口回绝。 有良无奈的闭上了嘴。 “老僧现在讲述《敦煌残卷》的来龙去脉,你可记好了,”古空禅师缓缓道来,“首先,有一个人是必须要了解的,他叫王圆箓,湖北麻城人,自幼家贫,为讨生计于清光绪初年入肃州巡防营为兵勇。后来受戒为道士,道号法真,其人远游新疆,光绪二十三年(1897)至敦煌莫高窟。他在窟区清理砂石,供奉香火,收受布施,小有积蓄后于莫高窟16窟东侧建太清宫道观,并雇敦煌贫士杨某抄写道经发售赚钱以修缮莫高窟。光绪二十六年初夏,杨某于16窟甬道内吸烟,反身磕烟灰时,发觉北壁有空洞回音,疑有密室,遂告王圆箓。两人半夜凿墙破壁果然发现了一间密室,堆满了写卷、印本等佛教经卷以及各种世俗典籍文书五万余件,这便是后来蜚声中外的莫高窟藏经洞《敦煌遗书》了。” 有良静静的听着,感觉很是新奇。 “此后英国、法国、俄国和日本的文物贩子闻讯纷至沓来,其中也包括有清政府的一些官员,这些珍贵的文物于是开始大量流失于民间以及世界各地,统称为《敦煌残卷》。残卷中记载有东汉至元代一千三百多年间的官私档案尤为珍贵,里面有很多秘史是历朝正史和野史都不曾见到过的。薛先生博览群书,记忆超群,他说你们在古墓中看到的那幅《敦煌梦魇图》在《敦煌残卷》中有过记载,那就断然不会错的。眼下,薛先生等人在图中暂时还不会有事儿,你要抓紧时间去找到该图的密匙,之后老僧与你一道前去解救他们。” 有良闻言愁道:“可是俺也不知道那‘密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可能是密咒,也可能是某种器物,具体的老僧也不清楚。”古空禅师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有良一听可犯了难,原本以为《敦煌残卷》就是一本残破的书而已,只要找到以后从里面翻出密匙就可以了,哪知有数万卷之多,而且还散失于民间和世界各地,这不就等同于大海捞针一样么? “俺先要从哪里下手呢?”有良问。 “你先去敦煌莫高窟找王道士的徒弟或是徒孙,应该还有健在的,薛先生曾在九一八事变的前一年见过王圆箓和那位发现藏经洞的杨某,既然他看到过有关《敦煌梦魇图》的记载,就说明在1931年之前,翻阅过的那本残卷还仍在敦煌并没有流失。”古空禅师回忆说。 “那薛先生年龄得有多大呀?”有良惊讶道。 古空禅师微微一笑:“比你想像的要大得多。” 次日,有良辞别了古空禅师,带着媚娘下衡山,在山脚下的摄影部冲洗了憨叔的胶卷,里面只有这一张《敦煌梦魇图》照片,随即登上火车直奔甘肃而去。 敦煌位于河西走廊的最西端,地处甘肃、青海与新疆三省区交汇处,为一望无际的戈壁所包围,称之为“沙漠中的绿洲。” 黄昏时,夕阳殷红,大漠孤烟,旅人思乡,荒凉如斯。 古城东南数十里有座鸣沙山,前临宕泉,东向祁连山支脉三危山,悬崖峭壁上开凿了大大小小的洞窟735个,有禅窟、柱窟、龛窟、坛窟、像窟、佛窟以及瘗窟等。 北面的一些洞窟有僧侣们在此修行,远远的便可听见木鱼诵经之声。 有良举目望去,鳞次栉比、重重叠叠的洞窟犹如蜂巢似的镶嵌在刀削斧劈的崖壁上,窟前栈道蜿蜒曲折,阁楼巍峨兀立,铁马风铎悬响,与清东陵相比又是一番景致,同样的恢弘壮观,令人自心底里发出震撼。 东面有一座小庙,那里大概就是古空禅师所说的太清宫道观了,当年由王道士所建,1930年的某个时候,薛道禅曾经到过这里。 “福生无量天尊,施主从何而来?”太清宫门口一位年轻道士问道。 “俺是来找人的。”有良答道。 “不知施主所寻何人?” “这个……”有良也不知从何说起,“大约六十年前,此地有个叫王圆箓的道长,不知现在可否有徒弟还在?” “那位王道长贫道也听说过,就是他发现的藏经洞,不过他好像并没有传人啊。”那道士答道。 “没有?”有良闻言心里凉了半截儿,一开始就出师就不利啊。 那道士见有良失望的样子,想了想说道:“天色已晚,施主可以随贫道入观暂住一宿,明日再走不迟。” “那就有劳道长了。”有良望着暮色中的戈壁滩,确实也无处可去。 “只是我们观里过午不食,施主若带有干粮请自便。” “少一顿没关系。”有良心情沮丧,反正也没什么胃口。 “喵呜。”媚娘在背囊里委屈的叫了一声。 “咦,施主还带着猫?”道士诧异道。 “嗯,牠一直跟着俺。” “请随贫道来吧。”道士领着有良走进了太清宫,名义是“宫”,其实就是几间破房子而已。 有良解开背囊放出媚娘,说道:“你自己去找吃的吧。” 媚娘伸了伸懒腰,一瘸一拐的出去了。 观内还有一老道士,正在蒲团上闭目打坐。 “小施主,远道而来的吧。”老道士睁开了眼睛。 “俺是从衡山来此地寻人的。” “哦,不知所寻何人?” 有良重复了一遍对年轻道士说的话。 “王圆箓道长,他在1931年就去世了,葬在前面不远的那座道士塔内,后来因战乱不休他的徒弟们也都各散东西不知所踪。孩子,这些都是五六十年前的旧事了,你何故要打听呢?”老道士不解的问道。 “俺是受人之托来此地的。” “这么多年了,请问是受何人之托?” “是一位薛老先生,他当年曾经与王道长有过一面之缘,现在年纪……太大了,所以让俺来跑一趟。”有良回答。 “怪不得呢,只可惜岁月不再,早已物是人非了。”老道士唏嘘不已。 有良走出道观,清凉的月光下,依稀可见远处有一座高大的道士塔,于是踏着月光朝塔走去。 第一百章 《敦煌梦魇图》 这是一座青砖砌就的喇嘛塔,孤零零矗立在荒凉的夜色里,塔身券门内镶嵌了一块青石板,上面密密麻麻的刻了许多字。 有良借着月光看清写的是:“《太清宫大方丈道会司王师法真墓志》,民国廿年古七月卅日为吾师王法真仙游之百日,门弟子咸愿碑记行略,请命耆众,皆曰可。何幸如之?夫吾师姓王氏,名圆箓,湖北麻城县人也……”后面记载着当年发现藏经洞的经过以及褒奖之词。 有良阅毕禁不住感叹道:“此人身为一个道士竟然发现了佛教的千年之秘,真的是旷世奇缘。” “喵呜……”耳边突然传来媚娘愤怒的咆哮,间或有小狗的哀鸣以及奇怪的“沙沙”声。 有良赶紧跑了过去,远远望见月光下的沙漠中站立着一位手足无措的少女,身后背着一只皮水囊,怀里紧紧抱着一条黄色小狗,四周围拢着三四条凶恶的响尾蛇,个个尾巴竖起颤抖着发出那种怪声。 媚娘就在姑娘的脚下与那些响尾蛇对峙着,地上躺着一条被其利爪割死的蛇尸,但其他毒蛇仍旧在周边不停的发起偷袭,媚娘一瘸一拐的围着女孩儿转圈抵挡着毒蛇的进攻,不过早已经汗流浃背疲惫不堪,明显的有些力不从心了。 有良跑到跟前才看清那些响尾蛇竟然个头都有手臂般粗细,一丈多长的褐色身躯在月光下泛着鳞光,尾巴尖像是个拨浪鼓似的,发出的“沙沙”声极为瘆人。 事不宜迟,有良伸手“嗤嗤”发出两道梦遗指,击中了两条响尾蛇,那蛇瞬间被冻成了直挺挺的“冰棍”,其他的同伴见事不妙,“嗖嗖嗖”一转眼儿的功夫就钻进沙子里不见了。 “谢谢你。”那惊恐的少女缓过神儿来,向有良道谢。 “喵呜。”媚娘走到有良身边,感激的用满是汗水的大脑袋蹭着他的脚踝。 此刻,有良才留意打量这位少女,见其身材高挑足足有一米七以上,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紧身套着一件尺多长的小马甲,乌黑明亮的眼睛,睫毛长长的,带有点异域风情。 “姑娘,你不要紧吧?”有良担心的问道。 “多亏这只老猫抵挡了毒蛇,我和小狗‘土豆’才没事儿的。”少女感激的望着媚娘说道。 有良心想媚娘心地其实还是蛮善良的。 “我叫马贺兰,就住在下面的那个村庄。”那少女羞涩的一笑。 “你不是汉人?” “我是回民,”马贺兰答道,随即惊奇的看着有良的手说,“你好厉害,手一指蛇就死了。” 有良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梦遗神功”在女孩子面前好难解释的。 “你不是本地人,是游客吗?” “俺叫有良,是来敦煌寻人的。” “找谁?莫高窟这附近的人我都认识。” “是几十年以前的人,恐怕已经无人知道了。”有良怅然道。 姑娘想了想,说:“要不去问问我大,他年轻时就在莫高窟里干活。” 有良点点头,寻思着即便能探听到一些有关线索也是好的,于是跟着马贺兰同行,原来西北马姓基本上都是回民,“大”就是父亲的意思。 村庄距莫高窟不远,就座落在一片红柳和胡杨树林中,大约只有十余户人家,此刻正值晚饭时间,各家烟囱里冒出阵阵的炊烟。 刚走进院子便闻到了炖羊肉的香气,媚娘喉咙里咕噜两声,不住的吞咽着口涎。 一老头戴白帽正在厨房里忙乎着。 “蒙蒙,叫你灌水,怎么去了那么久?”老头头也不抬的说道,原来姑娘的小名叫蒙蒙。 “大,咱家来客人了,他叫有良,刚才救了我和‘土豆’。”马贺兰放下装水的皮囊说道。 马老爹这才发现院子里的有良,赶紧擦了擦手,热情的招呼他进屋,并泡上一盏盖碗茶。 听完了有良的情况介绍,马老爹沉吟片刻说道:“王圆箓道士据说是九一八事变那年死的,那时我还没出生,记得小时候去太清宫里玩,由于世道不太平,观里的道士们也都散了。这些事儿恐怕只有去问问村里的老陆头,他可能会清楚一些。” “老陆头?” “以前村里的教书先生,是汉人,名叫陆晓机,年轻时好像帮助王道士清理过藏经洞。” 有良一听来了情绪,此人认得王圆箓又清理过藏经洞,说不定还见到过薛道禅呢,于是决定马上去找他。 “也好,蒙蒙带有良去找陆晓机,羊肉刚下锅还要炖一阵子,一会儿回来吃羊肉饸饹。”马老爹叮嘱道。 蒙蒙带着有良来到村边的一栋小房子前。 “陆老师在家吗?”刚迈进院子,蒙蒙就嚷起来了。 “进来吧。”有个苍老的声音应道。 一股香气自屋内飘出,有良情不自禁的嗅嗅鼻子,媚娘更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厨房。 “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正在炸猪油酥,马上就好,你俩先进屋。”一个秃脑瓜顶,颌下一缕山羊胡子的肥胖老者对着有良点了下头,嘴里呵呵笑道。 屋里摆设很简陋,但各类书籍倒是不少,书架上堆得满满的。 “老人家的性格很开朗啊。”有良说。 “是个老顽童,我们学生都叫他‘陆小鸡’。”蒙蒙咯咯笑道。 “蒙蒙又在说为师的坏话了。”厨房里传来陆晓机的责备声。 门帘掀开,陆晓机端着半盆猪油酥走进来:“来,尝尝我炸的猪油酥。” 有良吃了一块,果然又香又脆,蒙蒙是回民不吃大肉。 “喵呜。”媚娘祈求的目光望着有良,又转过头去盯着陆晓机手里的盆子。 “牠好通人性啊,黑猫的智商远远高于其他猫科动物。”陆晓机舀了一勺猪油酥倒在地上,媚娘欢喜的奔过去也顾不得烫嘴便大肆咀嚼起来。 陆晓机详细听了有良的叙述,惊讶的望着他说道:“不错,当年我见过那个姓薛的先生,印象很深,此人约莫有三十多岁的样子,穿一身笔挺的蓝色中山装,嘴巴能说会道,他现在还活着么?起码得有九十多岁了。” 有良闻言心中大喜,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找到一个认得薛先生的人了。 “此人记忆力极好,就坐在太清宫里不分昼夜翻阅残存的《敦煌遗书》,可惜此前好多卷本都被洋人买走了,官府又运往京城一部分。” “为什么要卖给洋人,那不是很珍贵的么?”有良不解。 “当时维护洞窟哪有钱啊,只有靠卖经书换来的微薄资金来修缮,王道士一分钱都不私自乱动,全部用在了莫高窟里。那时候国内连年战争,抗战完了又打内战,解放后三五反加肃反和历次运动,尤其是十年的文革浩劫,把散落在敦煌民间的残卷都搜出来,说是‘破四旧’然后一把火给烧了。现在回想起来,还不如都送给洋人呢,起码在他们国家的博物馆图书馆里,还都能得到很好的保护,不会被白白的毁掉。”陆晓机讲起来真的是痛心疾首。 “这么说薛先生看到的那部分《敦煌残卷》现在已经没有了?”有良沮丧的问道。 “嗯,文化大革命中全部被毁了。” 有良怔怔的发呆,心中说不出来的懊恼,没有了密匙就无法解救二丫,眼下该如何是好呢?蓦地想起了憨叔拍摄的照片,于是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您听说过这幅图么?”他抱着随后的希望,忐忑的问道。 陆晓机取出放大镜仔细的观察着照片,慢慢脸色凝重起来双目瞪得老大,最终看清了图上的小字后不禁愕然失声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敦煌梦魇图》么?” “正是。” 两行老泪自陆晓机的眼角缓缓流下:“东汉张道陵的《敦煌梦魇图》竟然还留存于世……” 张道陵,那不是发明“鬼门十三针”的张天师么?有良暗自惊讶。 “这幅《敦煌梦魇图》是张天师依其梦境所绘,据说内藏乾坤与符箓秘文,端的是神鬼莫测。” “什么符箓秘文?”有良心中一动。 “无人知晓,”陆晓机摇头说道,“你知道张道陵是什么年代的人,而莫高窟最早是何时开凿的么?” “张天师是东汉时期的人,莫高窟什么时候开凿就不清楚了。” “张天师死于公元156年,而莫高窟最早开凿于公元366年的十六国前秦,足足晚了两百年!” “你是说他在画这幅图的时候,莫高窟根本还没开始建?”有良惊道。 “这正是《敦煌梦魇图》的神奇之处,画中的洞窟佛像与后来的莫高窟简直分毫不差,瞧,这里是宋元时期的洞窟,而画中早在一千多年以前就完整的描绘出来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有良怔怔的看着图,心里寻思着真是不可思议。 “此照片从何而来?那画今在何处?”陆晓机急切的问道。 “薛先生给俺的照片,画在哪儿就不清楚了。”有良撒了谎,里面牵扯的人与事儿太繁杂了,根本就没法说得清。 此刻媚娘已将地上的猪油酥全部吃下,舔了舔嘴吧,跃上有良的膝盖眯眼打起了盹。 “薛先生果然是高人啊。”陆晓机嘴里喃喃道。 “陆老师,您是怎么知道这幅画的呢?”有良问。 “是一本《敦煌残卷》中记载的,薛先生也看到过。” “那本书也毁了么?”有良心想自己这是多此一问。 “不,它还在。”陆晓机回答。 第一百零一章 盗卷 有良闻言简直惊呆了,浑身热血直往上涌。 “在哪儿?”他口干舌燥的问道。 “就藏在后院的胡杨树下,还是解放那年埋的呢,算下来已经整整四十年了,不然的话,躲不开文革那一把火。”陆晓机嘿嘿说道。 “埋在地下不会腐烂么?”有良担心道。 “此处地下皆为干沙,每年雨量极少,以木匣油纸包裹不会受潮霉烂的。” “那我们挖出来看看可以吗?”有良恳求道。 陆晓机望了有良一眼,沉思片刻说道:“也好,你让我有生之年见到了《敦煌梦魇图》,这本《敦煌残卷》理应给你过目才是。” “蒙蒙,吃饭啦,记得叫老陆头一块过来。”远处传来马老爹的呼唤声。 “陆老师,走吧。”蒙蒙不由分说拽着陆晓机起身。 “哎……好好,可惜这猪油酥你们不吃。”陆晓机叹息着临行又抓了一把扔进嘴里。 有良无奈只有先跟着回到了马家,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大盆的手把羊肉和荞麦面饸饹。 媚娘瞥见了盆里的羊肉,喉咙里再次发出了低吼,蒙蒙抓了几大块手把羊肉分别放在地上的两只盘子里。媚娘冲上去一阵狼吞虎咽,而土豆则文质彬彬抱着一根肋骨津津有味儿的慢慢品尝着,吃相截然不同。媚娘清空了盘子,随后叼起干干净净的肋骨去与土豆交换羊肉,双方各得其所。 “怎么样,老陆头这儿寻到线索了么?”马老爹问。 “陆老师当年在太清宫做事正巧认识薛先生。”有良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不错,当年王道士在周边找来几个读书人帮着抄写道经,我就是那个时候在太清宫见到薛先生的。”陆晓机一面往嘴里塞着羊肉,一面回忆着往事。 “陆老师,您听说过这两句话么?”有良问。 “你说吧。” “‘金眼蛤蟆争努眼,翻去……’什么了?”有良嘴里叨咕着,后面那句话怎么给弄忘了。 “金眼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陆晓机说道。 “对对,就是这两句。”有良叫道。 “唐朝有两个出了名的大恶人,安禄山和黄巢,‘金色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是安史之乱后乾符元年流传在黄河下游一带的民谣,指的是两个农民起义军的首领盐贩子王仙之和黄巢。王仙之死的早,而黄巢的下落至今则众说纷纭。《新唐书》中说他兵败狼虎谷后自刎,《旧唐书》记载为其外甥所杀,而《敦煌遗书》中的《肃州报告》却写到是其部将尚让降唐斩杀了黄巢,宋人刘是之则认为黄巢并没有死,而是出家当了和尚,五代时有一高僧法号翠微禅师正是隐姓埋名的黄巢。后世有关他墓址的说法就有五处之多,因此,这个大恶人的最终下落一直是千古之谜。”陆晓机解释说道。 有良心中隐约感觉到昌瑞山古墓主人很有可能就是这个黄巢。 “陆老师,您多讲讲这个黄巢吧。”有良说。 “你们小学的时候有篇课文不知还记得不?‘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首诗就是黄巢屡试不第一怒之下写就的,他深感儒生寒窗苦读的不易,因此起事后颁布一条军令‘不杀儒生’。” 哦,怪不得他问明薛道禅和憨叔是儒生后,没有杀二人而只是困入《敦煌梦魇图》之中呢。 “对的,他不杀儒生。”有良自言自语道。 “后来在长安出现反诗时,虽然暴怒之下也杀了三千儒生,但随即也后悔了。但其最大的恶性是吃人,中国历朝历代的食人者都比不上黄巢的农民起义军,其残暴程度令人发指。在一部《二十四史》当中,可以用‘敲骨吸髓’来形容他的残忍食人方式,无论是以前用二百石铜钟煮人肉的朱粲,还是后来的秦宗权腌人尸充军粮,都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吃人?他是妖怪么?”蒙蒙惊讶道。 “黄巢制造了三千巨碓同时开工,将活生生的大批乡民,无论男女老幼悉数纳入巨舂顷刻磨成肉糜,而且是流水作业昼夜不辍。起义军将陈州百姓吃没了,又纵兵四掠,把河南数十州县吃个精光。” 有良第一次听到这么血腥残忍的历史,疑惑不解的问道:“教科书上不是说凡农民起义军都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么?像陈胜吴广,李自成进京,太平天国等等。” “还有秋收起义。”蒙蒙补充道。 陆晓机嘿嘿笑了两声:“历史上哪一次农民起义不是血流成河并且导致国家人口锐减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无非换了个人当皇帝坐天下而已,可遭殃的仍旧是老百姓。” 有良点点头:“俺终于明白佛崖寺石壁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那首词的真正含义了。” 看来古墓主人就是黄巢这只千年大魇了,应该没错。 “您方才说《敦煌遗书》记载了黄巢被部将所杀,看来他还是死了,但不知死于何处。”有良问,心下暗道死了才可能成为千年老尸。 “黄巢没有死,《肃州报告》是为官方记载,但《敦煌残卷》的私人档案里,记录着黄巢起义军失败多年后,有人曾在蓟州见到过他。” “蓟州是在哪儿?”有良问。 “春秋时的无终于国,隋代为渔阳郡,唐以后称蓟州,民国时期叫蓟县,紧挨着唐山地区的遵化市。” “那不是清东陵的所在地么?”有良心中一动。 “据那儿不远,只得几十里而已。” “记录中是怎么说的?”有良打破砂锅问到底。 “唐末蓟州有位总兵入独乐寺进香时遇一寺中老僧,两人相视良久,最后默默离开,这位将军不久便辞官带家眷返回江南老家,后来写下了这段经历,被收录在《敦煌残卷》之中。” “老僧就是黄巢?”有良猜测道。 “不错,那将军认出了黄巢,数日后还再次回到独乐寺,可是那老僧已然失踪了,连方丈也不知其来历和去向。” 肯定去昌瑞山古墓了,有良心中说道。 “他为什么要藏身在独乐寺呢?” 陆晓机一面啃着肋骨说:“独乐寺是安禄山起兵叛唐誓师之地,该寺始建于隋代,他想自己做皇帝‘思独乐而不与民同乐’而得寺名,黄巢隐身此处,可能是还妄想着东山再起吧。” “这记录也在你的那本《敦煌残卷》里么?” “是的,连同有关张天师《敦煌梦魇图》的记载都在这本残卷之中。”陆晓机答道。 “俺吃饱了。”有良心中有事儿,食欲大减。 “为师也饱了,蒙蒙、有良,我们这就去将残卷挖出来。”陆晓机揉了揉肥胖多肉的肚子,站起身来说道。 三人来到陆宅的后院,那里生长着一株高大的胡杨树。 “就在树根下,”陆晓机指着月下阴影说道。 他走上前去,突然惊叫了声:“奇怪,这土怎么像是新近翻过的?”而且地上还扔着一把铁锄,正是他平时撂在厨房里头的。 有人捷足先登!有良心中猛然就是一紧。 当他举起铁锄刨出那只埋藏了四十年的木匣,陆晓机颤抖着手打开匣盖,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三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一定是在我们吃饭的时候,被人先下手窃走了残卷。”陆晓机捶胸顿足的说道。 有良望着空木匣兀自发呆,此时太过蹊跷,木匣在地下埋藏了整整四十年都没事儿,怎么自已以来就被窃了呢? “陆老师,还有谁知道这树下埋藏着残卷?”他问。 “没有任何人晓得,我多年来一直守口如瓶。” “如此说来,就是有人偷听到了我们之间的谈话,趁着去马家吃饭之际盗走残卷,会是什么人呢?”有良沉吟道。 看来敦煌这戈壁滩上也不平静啊,此次寻找残卷一事注定不会顺利的,江湖中真的是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会着了道儿。 自己来到此地并没有去哪儿呀?对了,太清宫…… “陆老师,太清宫里的道士您了解吗?”他问道。 “现在观里只有两名道士,好像来的时间都不长,以前认识的老人都没了。” “俺现在要回太清宫一趟。”有良抄起媚娘说道。 “你怀疑那儿的道士?” “只是猜测,得马上去看看。” “我陪你去,晚上沙漠里很容易迷路的。”蒙蒙自告奋勇说。 两人离开了村庄,月色下一路奔着莫高窟而去,不多时间便已来到了太清宫前,此刻入夜观门已闭。 “咚咚咚……”有良上前敲门。 “吱嘎”一声,年轻道士打着哈欠开了门,望见有良就是一愣,口中说道:“贫道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有良和蒙蒙走进观里,阴眼扫视一周开口问道:“方才的那位老道长呢?” “你找他有事儿么?”年轻道士面色似乎不大自然。 “是,请他出来一下。”有良答道。 “这个……师父出去了,不在观内。” “知道去哪儿了么?”有良紧追不舍。 “不知道。” 有良淡淡一笑,对蒙蒙说:“我们回去吧。”两人没理会那道士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出了太清宫。月色空明,戈壁滩上清凉一片,由于没有水气雾霭,因此可以看得很远很远。有良睁大阴眼,仔细搜索着沙漠上留下的蛛丝马迹,老道长出门不管去哪个方向,一定会在流沙上留下脚印的。 “这个方向是去哪儿的?”有良指着地上一串孤零零的足印说道。 “是去敦煌古城。”蒙蒙回答。 “你回家吧,俺自己去一趟。”有良说罢将媚娘放入身后的背囊,顺着足迹追踪而去。 “我还是陪你去吧,没来过沙漠的人最容易迷失方向了。”蒙蒙紧跑两步跟了上去。 大漠黄沙,一望无际,那串孤零零的脚印蜿蜒着伸向远方。 第一百零二章 老道士 走入戈壁深处,一股粗旷苍凉的感觉扑面而来,满眼望去,连绵不绝的沙丘在月光下显得神秘而诡异,风中隐约送来远处的驼铃声,再望着身边同行的回族少女,有良感觉到仿佛置身在了异域。 在沙漠中跋涉,深一脚浅一脚的格外吃力,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前面黑暗之中终于透出点点灯火。 “那就是敦煌古城了。”蒙蒙指着月下迷离的城堡说道。 “足迹直接入城了。”有良望着消失于城门楼前面的脚印说道。 两人来到高高的城垣下,抬头望去,围墙箭垛上插着五色彩旗,城门敞开着,里面传出吵杂的人声,随风飘来酒香和孜然烤肉的气味儿,身后背囊内的媚娘又“咕噜”了两声,牠对吃向来格外的敏感。 走进城门,前面是笔直的砂石路面,两侧是些当铺、商行以及酒肆与客栈等,月下的街道空旷无人,吵杂声是从路边的一家酒肆里传出来的。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一个身穿古代甲胄的络腮胡子大汉哈哈大笑,一仰脖喝干了杯中的酒。 “好,王翰的凉州词意蕴深远,出征将士视死如归,豪爽大气,真乃我中华威武之师啊。”有人赞道。 有良朝窗户里望去,见在座的有七八个人,大都汉唐装束,正在兴致勃勃的吟诗行酒令,其中两名身着粉红色长裙梳高髻的唐装侍女正在为众人斟酒。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一戴眼镜穿深色西服的消瘦中年人吟道。 “这首王维赠别诗的后两句‘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乃是千古名句,对朋友的珍惜和离别时的无奈表现的淋漓尽致,情意全都浓缩于这杯酒中,王编剧引用的好,此酒当喝。”在座的人鼓起掌来。 “这里怎么这么多古代装束的人?”有良问。 “这座古城是新建的,也叫‘仿宋沙洲城’,好多电影都来这儿拍摄,这些人肯定都是剧组的,前些日子我还来当过群众演员呢。”蒙蒙自豪的说。 有良略一思索,将媚娘放了出来。 媚娘站在地上伸了下懒腰,随即鼻子翕动两下把目光盯向了酒肆内,喉咙里又发出了响动。 “媚娘,别馋了,你现在要去追踪一下那行脚印究竟跑到哪儿去了。”有良告诫牠。 媚娘点点头,恋恋不舍的最后望了眼酒肆,然后低头嗅着地表的气味儿向前跑去,有良二人紧随其后,猫的嗅觉虽然不如狗,但媚娘修行的日子久了,功力自然不同于普通的猫科动物。 古城内的建筑有着浓郁的西域风情,城内由高昌、敦煌、甘州、兴庆和汴梁五条街道组成,大多数的房子都是土坯垒建的,眼下闭门黑灯瞎火的,好像很久都无人住过,一般只有在拍摄电影的期间才会热闹起来。 媚娘在高昌街的一家小客栈门前停下了脚步,回头示意就在这里。 客栈内亮着灯,有良悄悄的对蒙蒙和媚娘说:“你俩待在外面,俺绕到后面去瞧瞧。” 他沿着土墙转到了客栈房后,胡杨树下的客房之中只有一间在亮着灯,于是便蹑手蹑脚的贴了上去。透过窗户,看上去屋内好像并没有人,但是心中仿佛有种不祥的预感。 房间门是虚掩着的,他轻轻的推开后闪身入屋,赫然发现地上躺着一人,身穿道袍,斑白的发髻散乱开来,当他转过去看清他的脸时,惊讶的发现此人正是太清宫那位老道士。 有良蹲下身子伸手探了下,老道士应该断气儿才不久,身体还是温的,脑袋顶上瘪了一块,看似有人以重手拍击所致。 《顺治鬼门十三针》书中记载过,人若刚刚咽气,魂魄尚未散去之际,以三棱针刺鬼宫穴,可使其暂时回魂片刻。想到这里,有良迅速掏出了针盒,拈起那枚粗大的三棱针照着老道士的人中刺了下去,随即竖起中指连弹数下。 随着一声微弱的呻吟,老道士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但目光呆滞已经无法聚焦了。 “谁杀的你?《敦煌残卷》呢?”有良附在他的耳旁急切的问道。 “背后偷……偷袭。”老道士嘴巴翕动着,勉强吐出几个字来。 “残卷呢?”有良追问道。 “钱,钱,经理抢去了……”老道士挣扎着说道。 “不是钱,是残卷,《敦煌残卷》。”有良重复着。 “钱,钱……”声音渐杳。 “经理他人呢?”有良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古城遗……址。”老道士说完双腿一蹬,彻底咽气了。 有良望着老道士那死不瞑目的双眼,叹了口气,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皮,然后收好三棱针站起身走出房门。 人生苦短,这老道士是出家修行之人,却仍将钱看得这么重,结果最后赔上了性命。从他的话里分析,老道士一定是将《敦煌残卷》卖给了一个什么经理,可是既然是买卖交易,又何苦要杀人抢钱呢,黑吃黑?有良真有些捉摸不透。 来到高昌街上,蒙蒙上前问道:“找见人了么?” 有良点点头,说道:“可惜来晚了,老道士已经被人杀了。” “杀人了?”蒙蒙大惊失色,“是,是谁杀的?” “不知道,”有良摇摇头,问道,“古城遗址在哪儿?” “离这儿不太远。”蒙蒙仍是心惊肉跳。 “我们去古城遗址看看。”有良决心一追到底,这个经理究竟是谁?竟然为了抢夺残卷而不惜杀人,而且连夜跑去荒凉无人的古城遗址干嘛?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残卷埋在胡杨树下四十年都好好的,自己的出现,竟然引发了一连串事件,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有良跟随着蒙蒙出了敦煌古城,再次走进了茫茫戈壁沙漠之中。 月色凄迷,四下里死寂,有良用阴眼注意搜索,果然发现了一行簇新的脚印朝着古城遗址方向而去,看来老道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并没有欺骗自己。 大约行走了半个多时辰,在翻过一座小沙丘后,前面出现了一堵庞大的黑影,如怪兽一般静静的俯卧在戈壁滩上。 “那就是敦煌古城遗址了,白天偶尔有游客光顾,太阳一落山就空无一人了,本地人也很少去,据说古城内经常会在夜半时分发出古怪的响动,像是在闹鬼。”蒙蒙指着黑影处忐忑不安的悄声说。 “跟紧俺,别怕,”有良将媚娘交到蒙蒙怀里,安慰道,“媚娘会保护你的。” “喵。”媚娘点点头。 蒙蒙见识过这只老母猫的厉害,心中平静了下来。 走至近前,月光下的古城真容显现在眼前,南北西三面是断续的残垣,城墙都是夯土而筑残高丈余,角上的土墩则高出城墙至少一两倍,尤为壮观。东面的城墙早已坍塌,沙漠正在无声无息的侵蚀进来,看来用不了多久,古城迟早会被荒漠所掩埋。 脚印直接由西城墙中间的门洞进古城,有良认出这就是《敦煌梦魇图》中插军旗的那个城门,二丫和老白当时就坐在这门洞阴凉之处歇息,如今亲临实地,心中自是别有一番感触。 蒙蒙怀中抱着媚娘胆壮了不少,紧跟在有良的身后走进了城门。 进入古城后,有良发现早已没有了街巷房屋,唯见残垣断壁和遍地绿幽幽茂盛的植物,此地古代时称之为“沙漠中的绿洲”实不为过,尽管现在显得有些荒凉。 那串脚印到此完全的消失了。 “脚印不见了。”蒙蒙小声道。 有良四下里望去,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奇怪,人去哪儿了呢? 此时夜已深,古城内缓缓升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雾霭,大概是那些绿色植被散发出的水汽。但在有良的阴眼中看出去却变了样,那些根本不是自然的雾而是浓厚的阴气,这里一定有古怪,他想。 “好大的雾啊。”蒙蒙胆怯的说。 “你和媚娘留在门洞里,千万别走开,俺进去瞧瞧就回来。”有良吩咐蒙蒙道。 “嗯,你要快点回来。”蒙蒙心里还是有点害怕。 有良走进了雾中,睁大阴眼朝着阴气最浓的地方走去,双手探出随时戒备着。鼻子里嗅到了一丝腥气,与在昌瑞山地下溶洞中闻到的气味儿相同,难道这里也埋藏有古尸么? 前面有一片齐人高的蓬蒿,老阴之气就是从那里面弥散出来的,有良从口袋里掏出那支电警棍来,寻思着这玩意儿可能更厉害一些。 拨开蓬蒿缓缓前行,耳朵注意聆听周围的动静,约莫走了数十丈,前面出现了一口古井,阴气就是从井里冒出来的,而且腥味儿越来越浓。 有良停下了脚步凝神观察着,没有察觉到有何不妥之后,缓慢的朝着井口移动着脚步。 他站在井沿边上,阴眼透过蒸腾的白色阴气朝井内望去,并没有发现水,井下的阴气太过浓郁以至于阴眼都穿不透,不知其到底有多深。 如果沙漠上留下的足印是那个“经理”的,他也不可能跑到如此深的井里面去,兴许还是在其他的什么地方。有良寻思着转身慢慢往回走,心中暗道这井里究竟隐藏何物,竟然能有这么大的阴气。 当他穿过白色雾霭回到了城门洞时,蒙蒙和媚娘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零三章 西域之门 “蒙蒙,媚娘……”有良心中骇然,一面四下里望去,口中轻声呼唤着,可是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蒙蒙是个普通女孩儿,也不会什么武功,可媚娘就不同了,牠是秦岭黑狸猫妖啊,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着了道的,再怎么危险也应该叫一声发出警示,除非是对方太强大了,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像古墓主人对付赤魔薛道禅那样。 有良此刻已是心急如焚。 冷静,千万要冷静,别乱了方寸,他内心告诫着自己。在深呼吸几口后,阴眼目光开始仔细搜寻城门洞的每一寸地方,希望能够找到任何有关的蛛丝马迹。 门洞内壁上镶嵌的一块石板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隐约刻有字迹,石板的颜色与夯土相仿,因此先前进来时疏忽了而未曾留意。 由于年代久远加之风沙的侵蚀,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努力辨认下才勉强看清了上面刻的是“西域之门”四个隶书字,看来古城的西南门早先是通往西域的古丝绸之路。 “之门……”有良嘴里念叨着,脑中蓦地闪过昌瑞山地下古墓石壁入口,右手下意识抬起揿动了电警棍的按钮,“噼噼啪啪”一阵白色电芒射在了石板上。 瞬间,有良甚至还未反应过来,石板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拽了进去,随即又合拢了。 哦,原来这是一道暗门,有良刚一意识到,整个身子便垂直的坠落了下去。这时体内瞬间本能做出了反应,从其双掌劳宫穴迅即喷射出大量的老阴之气,在其身子周遭形成了一个偌大的气泡。由于气泡的浮力,他下坠的速度立时减慢下来,最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就像是跳伞着地一样,随即气泡无声无息的破裂消失了。 此刻,他的鼻子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腥气。 原来梦遗掌不但是在水里,即便于空气中也有如此的妙用,有良心中不禁大喜过望,今后有了这种方法,即便是掉落悬崖或是跳高楼大厦也都统统不惧了。 阴眼里,面前的景物慢慢清晰起来,这戈壁滩古城的地下竟然别有一番洞天,看上去是巨大的岩石裂层所产生的空间,犹如宽阔的地下停车场一般,远处有微弱的桔黄色灯光,耳边似乎听到人语。 有良屏息静气,尽量脚底下不发出声响的悄悄摸了过去,绕过几根粗大的岩石柱后,前面出现了一座颇大的石窟。石壁上点了好几盏油灯,果然有些人聚集在那儿正在议论什么。 他悄无声息的接近,惊讶的发现这些人都穿着汉唐时期士兵的甲胄,手中也都持有兵刃,原来又是一队阴兵,与地下古墓里的那些相同。 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白胖的年轻女人,面容异常清丽冷艳,戎装裹身外罩一麾黑色披风,真的是飒爽英姿,威风凛凛。 身旁站着一位身穿大红色中式对襟褂子中年胖子,有良见之不禁愕然,此人正是京城荣宝斋的那位经理。 地上坐着一穿马甲的少女,那是蒙蒙,媚娘则紧张的蹲在她身边,目光警惕注视着那些手持大刀长矛的阴兵。 此刻,蒙蒙早已吓得瘫倒在地,面色苍白,眼角挂着两串晶莹的泪珠。 荣宝斋的那位经理手中捧着一本颜色发黄的线装书,嘴里正在大声的朗读着,阴兵们都在侧耳静听,太师椅上端坐着的那位女将领面带微笑,神情明显有些亢奋。 “余观天象,昼掩诸星于东南,夜截众曜于西北,是夜偶得一梦,遂作《敦煌梦魇图》,内设虚空道,可拘人鬼妖尸于内……”那人念到这里,被那女人打断,并对他说了一番话。 但有良只见其嘴巴在动,却听不到发出的声音,而奇怪的是那位经理却仿佛能够听到似的,不住的在点头。 他走到蒙蒙跟前,大声问道:“董贵妃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深更半夜站在‘西域之门’外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呜呜……”蒙蒙吓得浑身颤抖,随即哭泣起来。 “你不说,他们就要斩了你,要你的魂魄充当军妓。”经理威胁道。 蒙蒙“嗷”的一下放声恸哭,眼泪鼻涕一大把,那些阴兵们看得哈哈大笑,但依旧是闻不到一丝笑声。 “你真的不说,那我就只好交给他们了。”经理假装无奈的耸耸肩,后退两步站过一边。 这时一个阴兵从腰间抽出佩刀高高举起,作势要斩落的样子。 “喵呜”一声怒吼,媚娘腾空跃起,锋利的前爪闪电般的挠去,竟然将那军士右臂连同腰刀一同割落下来,奇怪的是军士恍若不觉,没有任何反应。 太师椅上的女将领勃然大怒,一挥手发出命令,几个手持长刀的武士上前将媚娘团团围住,四五柄大刀一起剁了下去。好一个媚娘,只见牠灵活的左闪右避,竟在刀光剑影之中腾挪自如,难得的是其并不自顾去逃命,而是始终不离蒙蒙左右,既然奉命来保护她,媚娘便誓死忠于职守。 “住手!”有良大吼一声,从石柱后面走出,口中说道,“她是跟俺来的。” 几名阴兵住了手,目光望向了女将领,那女人一摆手,叫阴兵们退下,然后匆匆的对经理说了几句话。 “董贵妃问你是谁,如何来进来这‘西域之门’的?”经理一面说着话,诧异的瞧着有良,突然叫了一声,“你是来荣宝斋卖画的那个年轻人!” “不错,就是俺。” “那幅《昌瑞山揽胜图》呢?”经理不舍的追问道。 “卖了。” “卖了?买了多少钱?” “20万。”有良随口瞎编。 经理一拍大腿懊丧的叫道:“你个蠢蛋,郎世宁的真迹起码价值七八百万啊。” “你不是只出到八千元么?”有良看着他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中感觉格外的舒畅。 女将领一拍太师椅扶手,生气的说了一大堆话。 “是是,遵命。”经理唯唯诺诺的应着,诚恐诚惶。 “董贵妃问你的话还没回答呢。”经理哭丧着脸说道。 “俺叫有良,是用内力开启的‘西域之门’。”有良答道,然后走到蒙蒙身旁,轻轻的安抚她。 媚娘见到有良开心得“喵喵”直叫唤,牠知道主人的厉害,自己和蒙蒙都安全了。 “经理,俺问你为何要杀太清宫老道士?”有良质问说。 “老道士死了?我没杀他啊。”经理诧异道。 “哼,他临终前已经说了‘钱,经理抢去了”,你还想抵赖么?” “钱某没杀他,只是拿走了这本残卷而已。” “你姓什么?” “姓钱,钱经理就是我,怎么了?” 有良此刻才恍然大悟,老道士的意思其实是说那本《敦煌残卷》被钱经理抢走了,如果人不是他杀的,难道暗中还有其他的觊觎者? “钱经理,你要这本残卷干什么?为什么读给他们听?”有良迷惑不解。 “你住口,董贵妃问你进来这里到底有何企图?”钱经理斥责道。 “俺有啥企图?要不是跟着你的脚印到的这儿,鬼才半夜三更的跑到这荒凉之地来呢。”有良嗤之以鼻。 “贵妃再问你的那幅《昌瑞山揽胜图》从何而来?” “偷的。”有良直接告诉他。 “偷的?从哪儿?” “故宫倦勤殿。” “你小子原来就是屡次犯案的那个故宫大盗啊。”钱经理惊呼道,随即转身禀明了那位女将领董贵妃,说有良是一个有名的飞天惯盗。 “你是个小偷?”蒙蒙止住了抽泣,惊讶的问道。 董贵妃哈哈大笑,又说了一番话,命钱经理翻译过来。 “贵妃说了,目前义军中就缺少你这样的盗窃高手,他们决定吸收你入伙,加入大齐国军队。”钱经理告诉有良。 “胡扯,他们是阴兵,俺是阳间人,怎么可能凑到一块儿去呢?”有良哼道。 “贵妃说这很容易,把你杀了就行了。”钱经理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 有良衡量了一下双方实力,薛道禅说阴兵是杀不死的,方才媚娘拽掉了那名军士的胳膊竟然不知疼痛便见一般,自己一个人或许还有机会,可带着蒙蒙就麻烦了。 “把这位姑娘放了,她与此事无关。”有良不露声色的说道。 蒙蒙感激的望了他一眼。 “不行,”钱经理呵斥道,“贵妃说了,这个女孩儿虽然个子高了点,但皮薄肉嫩模样还不错,或是杀了充当军妓,要么剥光洗净蒸熟,众将士每人还能分到一块肉糜,大家已经很久没尝到人肉的滋味儿了。” 蒙蒙听到这里眼睛一翻几乎昏厥了过去。 有良一看形势不对,如今只有一番血战了,他歉意的望了下蒙蒙,大声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恕有良绝难从命,媚娘,即刻施展‘媚术’。” “喵呜……”媚娘随即掉转屁股露出肛门,使劲儿的扭动起来,口中吼起了“叫春长调”。 顷刻间,地下洞穴内回荡起缠绵悱恻的“喵呜……喵……呜呜喵喵……”的媚音,简直是摄人心魄。其声闻着凄凄惨惨戚戚,像是闺中少妇枕席间呼唤着出征沙场的丈夫归来,亦或得知夫婿战死后的悲伤与哀怨,又如同含泪诉说着寡妇带子生活之艰辛与婆婆之间的龌龊不和,以至于逼迫改嫁他人的无奈。最后语调一转,仿佛又回到了新婚之夜红罗帐内之情意缠绵…… 阴兵们受不了了,纷纷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个个思乡心切如同张良一曲洞箫吹散十万楚兵,顷刻间都已丧失了斗志。 洞窟中,除了有良之外,蒙蒙、钱经理和董贵妃俱是目瞪口呆。 董贵妃大怒,一摆手从内窟中跑出一队女阴兵,个个戎装束带,手持强弓硬弩对准了媚娘和有良蒙蒙便是一顿乱箭齐发。 有良大惊失色,急忙双掌齐出迫使体内释放出浓郁的老阴之气,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泡来阻挡如蝗箭矢。 先是听得“噼啪”箭杆折断的声音,随即“嗤……”气泡开始漏气了,有良自感不妙下意识的以身体护住了蒙蒙,两支利箭穿透气泡射分别中了他的左肩膀和大腿。 紧接着,第二轮箭弩齐射,“嗖嗖嗖”的铺天盖地而来。 完了,有良万念俱灰,脑袋里闪过妮子和二丫的身影,不过很飘渺,好像离着他很远很远…… 第一百零四章 茅山术 一张书着朱红色符箓的黄色丝绢从半空里飘然落下,拦在了如雨的箭矢前面,“噗噗噗”利箭穿不透黄绢纷纷掉落于地。 “哈哈哈……”笑声骤起,一个身影蓦地由石窟顶纵身跳下,站在了堂前。 有良抬眼望去,瞬间惊讶的目瞪口呆,甚至忘却了肩上的剧痛,这个人竟然是楚大师…… “楚大师?”有良口中喃喃说。 “了去,别来无恙啊。”楚大师嘿嘿道。 “你又是何人,竟敢跑来搅局?”钱经理大声呵斥。 楚大师转过身淡淡说道:“这位了去大师是我的手下,怎么是搅局?” “楚大师,你怎么会在这儿?”有良一头雾水。 “哼,你在京城不辞而别,我就派人在车站机场日夜盯着,果然发现你买了衡阳的火车票,所以就亲自一路跟来了,了去啊,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楚大师也上了衡山?”有良惊讶道。 “不错,然后一路尾随着来到了敦煌,你的江湖经验实在是可怜,出门在外竟然没有一丝警觉性。” 有良心中一冷,自己寻找《敦煌残卷》的事儿看来是穿帮了。 “你也到了陆老师家么?”有良再问。 “哼,太清宫老道士的武功充其量也就是个二三流货色,他跟在你后面难道就一点也察觉不到么?还竟然让人家捷足先登偷去了残卷。”楚大师直摇头。 “老道士去见钱经理,你都在场?” “当然。” “那当钱经理杀老道士的时候干嘛不阻止?” “老道士是我杀的。” “什么?你杀了老道士?”有良愕然道。 楚大师冷笑了两声,转过脸去对着董贵妃和那些阴兵们。 不对啊,从太清宫出来只见到一行脚印去往敦煌古城,并未发现楚大师的足迹啊,“可是并未发现楚大师的脚印。”他想着就说了出来。 楚大师转身训斥道:“但凡绝顶高手都可以做到踏雪无痕,况且你的观察力太差,我脚尖踩着前面的足印走,虽然印痕极轻微但并非一点迹象都没有,只是你粗心而已。” 此刻董贵妃站起身来招了下手,精神恢复正常的阴兵们手持兵刃向楚大师围拢了过来。 “董贵妃问你话,来到‘西域之门’究竟有何图谋?”钱经理开口道。 “图谋倒是有点,把《敦煌残卷》交出来,楚某就不为难了,否则就让你们魂飞魄散。”楚大师面色冷酷至极。 “你到底是什么人?”钱经理心虚的问道。 楚大师打量了一下他,颇为不屑:“你是京城荣宝斋的经理,因何与黄巢的阴兵们勾结在一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钱经理大言不惭的说。 “你幕后的老板是谁?”楚大师冷冷道。 钱经理连退数步躲到太师椅的后面,高声叫着:“你没资格知道他的名讳。” “楚大师,小心!”有良见武士们已经将他包围了,赶紧提醒道。 楚大师从容不迫的掏出一个精美的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着了,燃起蓝幽幽的火苗,口中说道:“了去记住,与不明之敌对阵须先下手为强,一招制胜绝不可拖泥带水。”说罢,嘴唇嘬起“噗噗噗”连续的吹动火苗并原地旋转一周,环绕着疾射出一连串的蓝色小火星。 有良此刻箭伤猛地一疼,阴眼中见楚大师周身蓝芒一闪,但瞬间又消失不见了,心下不由得大为惊奇。 眼看着那些围拢上来的阴兵身上只要沾上一丁点,立即变为蓝色的火团,一股青烟升起,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董贵妃大惊急忙挥手命令女队放箭,“嗖嗖嗖”破空之声不绝于耳,箭矢如蝗直奔楚大师射来。 但见楚大师身子一矮竟然不见了踪影,随即那些女阴兵的后背接连燃起蓝色火团,片刻之间,一个不剩的统统灰飞烟灭了。 有良吃惊的看着,这楚大师真是太诡异了,功力简直出奇的高,赤魔薛道禅展现的是红色血芒,而他方才则是一身的蓝光,难道“赤橙黄绿青蓝紫”,楚大师已经达到第六级的蓝魔了? 董贵妃和钱经理大惊失色,想不到这人竟于举手投足间将阴兵们屠戮殆尽。 楚大师蓦地出现在两人的面前,手一伸淡淡说道:“《敦煌残卷》拿来。” 钱经理战战兢兢双手奉上那本残卷,随即“噗通”一声屈膝跪倒,口中哆哆嗦嗦的求饶道:“大师饶命啊。” “你老板是谁?住在京城里吗?”楚大师哼道。 “我也没见过,向来都是他电话里指示该做什么,绝不敢有半点违抗,我前天才刚刚接到电话通知火速赶来敦煌的,并指示说如果见到《敦煌残卷》便即刻送至古城遗址,找到那口古井直接跳进去就行了。” 有良挣扎着站起身来,喘息说道:“楚大师,钱经理是如何听见董贵妃说话的?”这始终是他心头的疑问。 楚大师嘿嘿两声:“了去,你没听说过‘读唇术”么?” “什么‘读唇术’?”有良确实没听过。 “大师说的对,我是专门学过‘唇语’的,看到董贵妃讲话的口型就知道她说什么了。”钱经理承认道。 “他们要残卷干嘛?”有良不解。 “董贵妃说要从书里找到前往《敦煌梦魇图》里的虚空通道位置,当年张天师是应该设置过的,这样阴兵们就可以进入画中与黄巢会合以及夫妻相见,董贵妃知道那幅图一直由黄巢珍藏着的。”钱经理眼下只求保命,有问必答。 “找到了么?”楚大师冷冷道。 “读了两三遍也没有任何发现。”钱经理哭丧着脸说。 “钱书贵,楚某一向憎恨软骨头,你还是归天吧。”楚大师说话间一掌拍在他的脑瓜顶上,“噗”的一声闷响,钱经理的颅骨立时塌陷下去,顷刻之间死于非命,就像是拍烂一只熟透的西瓜一样。 楚大师转向董贵妃狞笑两声,缓缓的举起了打火机。 董贵妃面不改色,目光直视着对方,一副视死如归的凛然气概,与贪生怕死的钱经理截然两样。 楚大师与其对视了片刻,手臂慢慢放下了,口中说道:“史书记载,唐僖宗斩杀黄巢姬妾,唯有董贵妃不哭不醉凛然受死,楚某深感敬佩,又岂能再次斩杀,你去吧。” 董贵妃长叹一声,转身消失在了洞窟深处。 此刻,有良、蒙蒙和媚娘俱自松了口气,片刻在生死之间打了个转儿,如同劫后余生。 “此事已毕,但了去大师欠楚某一个解释。”楚大师的目光盯着有良,缓缓说道。 “俺……”有良刚开口,楚大师一摆手。 “你受了伤,待我先行医治再说,”他走至有良身旁俯身查验伤口,皱了下眉头道,“好在只是穿透皮肉,没有伤到动脉,但是这箭矢已有上千年,锈迹斑斑,难免不滋生破伤风杆菌,我先取箭随后要尽快的注射破伤风疫苗。” 楚大师双手一拗掰断了他肩膀上的箭杆,然后揪住箭矢一拽便血淋淋的抽了出来,疼得有良一哆嗦,随后又将大腿上的箭拔出,就用方才的那幅黄绢加以包扎。 有良忍住疼痛站起身来,说:“我们怎么上去呢?” 楚大师说:“跟我来。”一面同蒙蒙搀扶着有良朝旁边的石窟走去,媚娘紧随其后。 石窟有道斜坡一直通到那口旱井里,井底积了厚厚的落叶,由于阴兵们都已魂飞魄散,原先浓郁的阴气也都逐渐的消失了。抬头望去离井口还有三丈多高,楚大师背起有良纵身跃起,两只手在井壁上撑了两下,便轻松的跃到了井沿上。放下他后,再次下去将蒙蒙和媚娘也带了上来,此刻已是凌晨时分,北斗西斜,万籁俱寂。 楚大师背上有良走出了城门楼,在蒙蒙的带领下向南而行,黎明前终于赶到了莫高窟文物管理处。蒙蒙敲开了医务室,叫醒值班医生给有良处理了伤口,并注射了抗破伤风疫苗。医生询问缘由,蒙蒙说是剧组拍摄武打片时所误伤的,很机智的搪塞了过去。 出了医务室,蒙蒙带着大家回到了小村庄。 “蒙蒙,你去哪儿了?我们一宿没睡等着你回来。”马老爹担心的责备道,陆晓机也在场。 “大,有良受伤了,快进屋上炕,还有,我们都饿了,羊肉赶紧热一热。”蒙蒙发号施令,仿若一家之主似的。 “唉,这疯丫头。”马老爹叹息着去厨房热菜。 “他是怎么受的伤,这位是谁?”陆晓机目光望向了楚大师。 “我和有良在一个单位工作。”楚大师简略答道。 “有良,找到残卷了么?”陆晓机问有良。 “在这儿,”楚大师从怀里掏出那本残卷,说道,“我先浏览一遍。”说罢,也未理会他人,兀自坐在灯下翻阅起来。 “蒙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陆晓机见他们神神秘秘的,忍不住询问道。 蒙蒙摇摇头,方才她刚刚目睹了楚大师杀人,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偷偷瞥了一眼不敢胡乱说话。 羊肉热好了,马老爹端上了炕桌,招呼大伙儿吃饭。 楚大师快速浏览了两遍合上残卷,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之中。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么?”有良关切的问道。 楚大师叹息道:“没有任何有关虚空通道的字句。” 众人闷头默默的吃完了饭,楚大师说道:“你们先回避一下,我和了去有事儿要谈。” 马老爹和陆晓机面面相觑,蒙蒙一拽他爹:“走啊,我们到西屋去。” 等大家离开以后,楚大师回手关上门:“了去,该你解释了。” 媚娘蹲在炕上目光炯炯,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楚大师对有良有任何的不利,牠都将奋不顾身的扑上去保护主人。 第一百零五章 验书 “俺出家前叫有良,在外还是用俗名方便些。前些日子在301医院驱除了水蛭妖以后,我和豹哥他们继续留守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妖孽再来偷血。那天,豹哥和小林子去登长城了,俺就去故宫参观,结果碰上了熟人衡山薛道禅,原来他在跟踪一条白花蛇妖。俺帮他进倦勤殿里查探时,便顺手偷了一幅郎世宁的《昌瑞山揽胜图》,因为费叔一直没发工资囊中羞涩,所以就悄悄拿到荣宝斋卖。那个姓钱的经理竟然说是赝品,只出到八千元钱,无奈就去了黑市,结果民间收藏家憨叔说此图关系到一个秘密……”有良解释说,他心中明白楚大师是个精明之人,因此要真的多假的少才能蒙混过关。 “说下去。”楚大师哼道。 “憨叔的父亲曾在30年代的京城,买到了清朝皇家建筑师样式雷的一些图纸和私人信件,其中有封密函提到了河北遵化昌瑞山清东陵下面有座古墓,里面住着一位千年老尸,他正准备前去探墓并邀请同行。俺想一起去古墓里探险总比参观毛主席纪念堂,看升旗仪式那些要刺激的多,于是就同意了,由于走的匆忙来不及告诉豹哥,反正一天一宿也就赶回来了。后来在古墓外面又遇见了薛道禅,原来那条蛇妖也进去了古墓,所以大家就结伴一起下古墓探险……”有良大致叙述了古墓内的遭遇,以及应薛道禅要求上衡山通知古空禅师和前往甘肃莫高窟寻找《敦煌残卷》的事儿。 听罢良久,楚大师才缓缓说道:“这个薛道禅倒是见识匪浅,他是什么人?” “衡山藏经阁古空师父的挚友,正因为如此,俺才来不及通知豹哥就匆忙上了火车。”有良说,这番话倒也合情合理,谅楚大师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因为讲的都是实情,只不过隐去了杜大姐这个人和灵田之事,否则又会扯不清了。 “这个憨叔倒是古灵精怪,你就是用电警棍开启的‘西域之门’?” “是,也是寻找蒙蒙和媚娘心急,无意之中碰巧触动了机关,幸亏楚大师的出现,否则白白死在了里面,你和费叔连个信儿都还不知道。” 楚大师沉思着,像是在寻思着有良话中的漏洞。 “楚大师,俺不明白你用一幅黄绢就挡住了那些箭,还有打火机竟然能消灭阴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有良反问道,这样可以岔开楚大师的思路,免得他继续盘问个不停。 “茅山术而已。”楚大师若有所思道。 “你怎么又突然不见了,出现在女阴兵的身后呢?”有良继续问他。 “缩地术。”楚大师仍旧思索着。 有良心下暗道这个楚大师如此的厉害,费叔的能耐还不知有多大呢。 “了去,你就在这里将养数日吧,伤好后来京城找我,问丛院长便知,”楚大师把残卷交给有良,嘱咐说,“养伤这段时间你再好好琢磨琢磨,看看能否有所发现,我即刻动身去敦煌机场返京。” 楚大师说罢也不与马家的人打招呼,开门竟自去了。 有良着实松了一口气,看得出楚大师心中还有疑问,只是没说出来而已,不管怎样走一步算一步尽可能赢得他和费叔的信任,明年才有可能一同去寻找蓝月亮谷。 蒙蒙父女和陆晓机随即跑过东屋里来。 “他走啦?”蒙蒙胆战心惊的悄声问道。 有良点点头:“楚大师返回京城,这本残卷留下了。” “有良,原来是老道士偷走了残卷啊。”陆晓机感叹道,方才在西屋,蒙蒙已经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 “是,害人害己,最后也死于非命。”有良说。 “出了人命,这可如何是好啊,要不要报警呢?”马老爹胆怯的叨咕着。 “此事不宜声张,毕竟都是因《敦煌残卷》而起,若是官方介入,残卷没收了不说,也会牵连到有良和蒙蒙,更何况‘西域之门’的地下还有一具死尸,事情弄得复杂了。”陆晓机沉思说道。 “原来世间真的有鬼魂啊,要不是蒙蒙亲身经历,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这孩子从小就没说过谎话。”马老爹继续唠叨着。 “那些阴兵竟然被那个楚大师用打火机就给轻易的消灭了?”陆晓机直咂嘴。 “他说用的是茅山术。” “道家法术真的是博大精深。”陆晓机感慨不已。 “可最后还是没杀那个董贵妃。”蒙蒙说。 “这本残卷有记载,当年黄巢兵败,他的姬妾二三十人被押入长安受审。唐僖宗问,‘汝曹皆勋贵子女,世受国恩,何为从贼?’居首的女子回答,‘狂贼凶逆,国家以百万之众,失守宗祧,播迁巴蜀;今陛下以不能拒贼责一女子,置公卿将帅于何地乎?’上不复问,皆戮之于市。临刑前,监斩官可怜这些如花似玉的女子,遂让她们喝醉以后再行刑。女孩们边哭便喝,不久在醉卧中受死,唯独居首那女子不哭亦不醉,从容就死。’此人就是董贵妃了,端的是位巾帼烈女。”陆晓机熟读那本残卷,几乎倒背如流。 “也真是奇女子,”有良感叹道,随后问蒙蒙,“你和媚娘是怎么被捉进‘西域之门’的?” “你走进雾中以后,我抱着媚娘心里害怕,紧紧的靠在城门楼墙上,不知怎么突然身后裂开,一下子就掉进去了。”蒙蒙说着还忍不住的微微战栗。 “没摔着么?那里好深的。”有良说。 “被身穿盔甲的古代武士托着的,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哪个剧组的演员,后来才发现有古怪。” “蒙蒙,爹看你吓坏了,早点歇息吧。”马老爹心疼的说。 天就要大亮了,大伙儿折腾了一夜,陆晓机也准备回家睡觉,于是对有良说道:“这本残卷等你看完以后再还给我吧。” 有良伤口疼痛,吃了两片消炎药后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中午醒来后喝了点稀饭,然后半倚在炕上开始阅读《敦煌残卷》。 这是一本私人档案,记载着不少正史和野史都不见经传的秘闻,里面也包含了一篇东汉张道陵有关《敦煌梦魇图》的记述,从其夜观天象,受梦中启发而绘制此图的过程,到讲解可拘人鬼尸妖的妙用等,但都只是一笔带过并未详述,也没有提到过任何破解的方法以及董贵妃想要寻找的那个虚空通道。 还有一篇文章就是唐僖宗年间的那位蓟州总兵晚年写下的回忆录,记载了当年在独乐寺见到黄巢的经过以及自己辞官的原因,这原本是写给自己后人看的私家遗书,不知怎么也给收录进残卷里来了。 据陆晓机说,“九一八”事变的前一年,也就是1930年薛道禅曾经在太清宫翻阅过这本残卷,所以他才要自己前来敦煌寻觅此书,找到破解《敦煌梦魇图》的密匙。但薛道禅本人也看过此残卷,应该知道里面根本就没有密匙,为啥还这么肯定呢? 有良反复思索,还是搞不懂薛道禅的真实用意。 难道只是为了安抚二丫被困画中的焦虑,诱使自己尽快上衡山找古空禅师释放灵田之物的一种托词么? 唉,要是师父柳十三在或许能猜出薛道禅的本意,正如楚大师说的那样,自己的江湖经验实在太过贫乏。憨叔虽然不识武功,但江湖经验还是蛮丰富的,尤其是能灵活的运用高科技破解古墓机关,真的是令人大开眼界。比如说电警棍的放电量就远胜任何武林高手,还有收录机、荧光手电……等等,荧光手电筒,有良脑袋里蓦地灵光一闪。 残卷虽然不知是何人所抄写,但会不会也像《昌瑞山揽胜图》那样隐藏着什么呢?董贵妃认为张道陵一定在绘制《敦煌梦魇图》的时后设置了“虚空通道”,抄写《敦煌残卷》之人也兴许在书中密写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唤蒙蒙过来问道:“你知道荧光手电筒么?” 蒙蒙摇摇头,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有良想这些高科技的东西或许只有京城才有,敦煌这偏僻的地方估计是找不到,在古墓的时候朝憨叔要一只就好了。 “我去问问陆老师,他什么都懂。”蒙蒙跑出门去,不一会儿便带着陆晓机过来了。 “荧光灯其实与黑光灯的原理是一样的,都是能够发出330~400nm的紫外光波,对人类不敏感,所以肉眼看不见。”陆晓机解释说。 “但是荧光手电筒怎么能发出绿幽幽的荧光呢?”有良回忆着说道。 “那是因为灯泡内增加了磷涂层的缘故,而黑光灯没有,二者都可用于鉴别古董,作用还是一样的。” “它们是如何鉴别古董的呢?”有良大感兴趣。 陆晓机喝了口水,耐心的解释说道:“古董和古画,那时候的颜料大都是天然的,如矿色以及从植物里提取的色素,里面都是不含磷的。而现在的化学合成颜料大都有磷的成分存在,磷在一定波长的紫外光中由于原子撞击会发出荧光,可以被人眼接收到,所以在黑光灯的照射下,有荧光的便是近代使用化学合成颜料的赝品,真伪立辨。” 哦,原来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样式雷隐藏在《昌瑞山揽胜图》中的图却是有荧光的。有良想,如果他以磷溶液来画秘道图,干了以后自然是看不见的,古人一定是还有其他的土法可以让其显现出荧光来的。 “敦煌这里有黑光灯么?”有良感觉希望不大。 “多得是。”陆晓机答道。 有良闻言一愣。 “现在农村里大力普及使用黑光灯来诱捕杀灭害虫,趋光性昆虫喜好330~400nm紫外光波,因此用它来诱捕害虫是最合适的。” “马上找得到么?”有良兴奋的问道。 “当然,我去弄一只来。”陆晓机蹬蹬蹬跑出去了。 老天保佑,希望在黑光灯下能够发现《敦煌梦魇图》的密匙,那样就可以早点将二丫解救出来了。 不久,陆晓机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的灯泡回来了,把它拧在了蒙蒙的台灯上面,揿动开关后果然见不到一丝的光亮。 有良小心翼翼的将残卷放在灯下,慢慢的一页页翻过去,当翻到记载着张道陵的那篇文章时,陈旧泛黄的纸张上隐约透出了绿色的荧光小字,有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第一百零六章 密匙 这是以汉隶书写的一首四言偈语,有良轻轻的念出声来:“梦中梦魇,画中有画。若要开启,鬼门十三。虚空有道,西域之门,巫禅噬嗑,道陵揖首。” “这是什么意思,好古怪啊。”蒙蒙诧异的说道。 有良也是稀里糊涂,在心里默念了数遍,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 陆晓机思索片刻沉吟道:“第一句说的是作画的动机,第二句是表明画中之玄机,‘若要开启’倒是好理解,‘鬼门十三’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当然是指“鬼门十三针”了,有良心中暗道。 “第五句话‘虚空有道’是说此画作为一种‘虚空’,是设置了通道的,可能通道就在后一句的‘西域之门’里面。至于第七句话,也是极难理解,只能想到‘噬嗑’是易经中的卦象,最后则是一句客套话了。”陆晓机逐句的猜测解释着。 有良心里寻思,老白手里的那两块玉琀刻的就是巫禅,至于“噬嗑”大概就是说的“噬嗑针”了。 “咦,这字儿怎么越来越淡了?”蒙蒙惊讶道。 果然,荧光越来越淡,功夫不大便彻底消失了,陆晓机把残卷贴紧了黑光灯也还是显现不出来。 “蒸发了,”陆晓机摇摇头,叹息说道,“可能是留书之人不想长久的被人看见,以免流传出去,所以故意只给了这点有限的时间,真是用心良苦啊。” 反正自己也都背得下来,有没有字迹也无所谓了,“残卷看完了,现在还给你吧。”他将书交还给了陆晓机。 “马老爹在家吗?”这时屋外有人高声叫喊着。 抬头望去,见村长领着几名警察走进了院子。 坏了,出事儿了,有良心中一惊,身旁的陆晓机赶紧把残卷藏入怀中。 马老爹请他们进到屋里,为首的中年警官打量了一下所有人,然后开口说道:“我是敦煌市公安局刑警队的霍队长,哪位是由湖南衡山过来的?”他的目光其实早已经落在了有良的身上。 “俺是。”有良承认道。 “查验一下身份证件。”警官把手一伸。 有良右手掏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释了去?你是出家人?”霍队长疑惑的盯着他。 “没错,俺是出家人,法名‘释了去’。”有良回答。 蒙蒙吃惊的望着有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但是个小偷,而且竟然还是位出家的和尚。 霍队长将身份证交给身后的警察:“即刻叫局里核对持证人的有关情况。” 那名警察应声出去到警车里,用无线对讲机报了身份证上的信息,要局里迅速的进行核实。 东屋里,霍队长开始询问有良。 “你昨晚去了太清宫?”霍队长问。 此刻有良明白老道士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警察肯定在太清宫年轻道士口中了解到自己来敦煌的事儿,而且自己左肩和大腿负伤蒙得了文管处的医生,但绝对骗不过警察,因为随便了解一下就会知道,昨晚敦煌古城拍戏误伤一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俺见到老道士的尸体了。”有良决定先发制人,把警察知道的先说出来。 霍队长一愣,犀利的目光注视着有良:“你现在把所知道的情况都要如实的讲出来。”身后的警官赶紧拿出纸笔记录。 “俺是受衡山上一位老人之托,前来敦煌寻访当年王圆箓道长的传人,一到此地便先来太清宫打听,但都说已经没有以前的故人了。在道士塔附近,结识了马贺兰,并邀请到村里做客吃手把羊肉,西北的民风真的是淳朴,这在内地早已经见不到了。后来当俺和蒙蒙晚上再去找老道士聊聊的时候,他并不在观里,只看到一行脚印往沙漠敦煌古城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其他事情,所以我俩就追了上去。俺是第一次来到敦煌,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戈壁滩,在沙漠里行走的很慢,因此一直到达古城也没能追上老道士。古城不大,凡是有亮灯的地方就进去瞧上一眼,最后终于在高昌街的小客栈里发现了他,不过老道士已经死了。” “嗯,接下来呢?”霍队长让他继续说。 “死人的事儿可大了,吓得我俩赶紧往回走,出古城没多远,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射过来两只箭,扎在肩膀和大腿上,还好没伤到要害,不然就又多了一具尸体。俺忍着剧痛把箭拔了,简单包扎了一下,在蒙蒙的搀扶下回到了文管处,请医务室的医生处理了伤口,还给打了破伤风疫苗。” “医生没问是如何受伤的么?” “问了,俺怕牵连上杀人命案,就假装说是拍武打戏的时候误伤的。警官,俺怀疑那射箭之人就是杀害老道士的凶手,他这是想要灭口。”有良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遍。 霍队长对身后的警察吩咐道:“马上去找文管处的值班医生核实。” “是。”警察出去了。 霍队长扭头望向了坐在角落里的蒙蒙,“是这样的吗?”他问。 蒙蒙胆怯的点点头。 “这孩子昨晚吓着了。”马老爹在一旁打圆场说。 “我看看你的伤。”霍队长上前,有良褪下上衣和裤子,让他看了下包扎的两处伤口。 “你把断箭丢在了什么地方?” “出古城不远的沙漠里。” “不远是多远?十米、二十米还是五十米?” “当时是夜里,惊慌之中也没留意,反正不是太远。”有良故意模棱两可。 “嗯,这是初步询问,以后还会来找你的,请暂时不要离开敦煌。”霍队长将身份证交还给他说道。 有良点点头。 警察们陆续走出了屋子,来到院子外。 “队长,深圳市公安局已经回话了,身份证上的信息完全属实,也没有任何犯罪前科。”那位警察报告说。 “这小子说的话神神叨叨的,感觉不太靠谱,有必要通过省厅向深圳警方进一步了解此人的所有情况,你们现在去找一找那两支所谓的断箭。”霍队长吩咐道。 “队长,今早刮大风,即使有也被流沙掩埋住了。” “那也得找找看。”霍队长命令道。 回到了县局,等待中的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死者是因头部受到钝器击打导致颅内塌陷而死。 霍队长翻阅着桌上的资料,口中问内勤道:“有客栈那位姓钱的客人下落么?” “还没有,他的随身物品和行李也都在房间内,客栈服务员也不知道客人是何时出去的。”内勤回答道。 调查资料显示,住客名叫钱书贵,来自京城,是荣宝斋的门店经理,登记有单位的电话号码。 此人嫌疑重大,太清宫的老道士有过倒卖文物的前科,他夜里去找这位荣宝斋的钱经理极很可能是有货要脱手。之后也许两人之间起了什么争执,导致最后老道士被杀,可是凶器却不在房间内,也有可能是随身带走或是丢弃到了沙漠中。 “机场和车站都派人守候了么?”他接着问道。 “派了,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此人的踪迹。” 那个受伤的释了去昨天傍晚刚刚抵达,陌生人第一次来到敦煌人生地不熟,结识一个本地女孩儿也好理解,按理说与当地女孩子同行,也无作案动机,这也许就是巧合。多年来的侦破工作实践证明,看上去无懈可击的证词,往往是蓄意编造的,而不太靠谱的反而证明没事儿,但其被利箭所射伤的说法有点牵强,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霍队长反复思索着这起离奇的命案,必须要尽快找到不辞而别的钱经理,他命令刑警迅速与京城联系,了解有关的情况,剩下来就只有等了,等待所有的情况汇总上来。 于此同时,深圳市公安局的李处长带着人来到“白宫”庄园,再次登门拜访费叔。 “真是讨厌,公安局又有什么鬼事儿了?”费叔恼怒的骂了句,这几日正好处于发情期,此刻在与沙头角工厂里弄来的那几个女孩儿玩在兴头上,极不情愿的从那张宽敞的大床上下来,还不留神儿踩在了趴在床脚下的“猪坚强”身上。 “嗷”的一声,牠委屈的哼唧了下。 “你们几个宝贝儿等着,我去去就来。”他披上睡衣来到了客厅里。 “费叔,不好意思,又来打扰您了。”李处长满脸堆着笑。 “什么事儿?快说吧。”费叔不耐烦的说道。 “我们接到甘肃省厅发来的协查传真,想要了解一下有关释了去的情况。” “了去大师出差不在家,甘肃?是怎么回事儿?”费叔疑惑道。 “具体的我们也不太清楚,费叔可以介绍一下此人的情况吗?”李处长的随从掏出录音机准备录音。 “不必了,你们直接打电话问楚大师吧。”费叔一摆手说。 “好好,那怎么联系楚大师,他不在山庄么?” “他在京城,我给你拨通吧。”费叔抓起了茶几上的电话,迅速拨了京城的号码。 “楚大师么?我是费叔啊,市局的李处长来了,说是接到甘肃省厅的协查通知,想要调查了去大师的情况。” “让我来跟他们说。”听筒里传来楚大师的话音。 费叔将听筒递给了李处长。 “李处长么?有关了去大师的情况问我就可以了。”楚大师说道。 “好的,楚大师。请问了去大师到甘肃做什么?” “哦,是我派他去敦煌出差的,这里面涉及到一些商业机密,恕不便相告。”楚大师淡淡道,一句话把李处长噎回去了。 “哦,是这样啊,楚大师能否适当透露点,我们也好回去交差呀。”李处长肚子里闷着火,但他知道费叔这伙人是惹不起的,一个电话上去可能就会把自己发配到宝安偏远的派出所里。 “李处长,楚某知道你们底下做事儿的也挺为难,但商业机密也同样的不好泄露,这样吧,你们局长若是怪罪下来,让他直接找我好了。”楚大师挂断了电话。 李处长与助手面面相觑,最后只得垂头丧气的告辞走了。 “哈哈,楚大师做得好,谁叫他们敢在发情期来打扰费叔的。”费叔呵呵笑道,转身回到了卧室向床上的女孩儿们扑去,不小心又踩了“猪坚强”一下。 第一百零七章 释偈 两日后,敦煌市公安局刑警队霍队长召集属下开了一个案情分析会,各方面搜集的情况已经汇总过来了,分管刑侦的刘局长也亲自来到了会议室。 霍队长首先发言说:“太清宫老道士凶杀案是我市多年来发生最为离奇的一起案件,此案最大的嫌疑人钱书贵的下落依然不明,此人是京城荣宝斋的门市部经理,古玩字画方面的专家。而老道士则有倒卖文物的前科,这两人深夜在高昌客栈私下碰面会干什么呢?很有可能就是倒卖文物。现场勘查结果表明老道士死于钝器击打头部,可是现场并没有发现凶器,也没有找到文物以及巨额的现金,而住客钱书贵却凭空的蒸发了。目前机场和车站都没有发现其踪迹,行李和身份证件等却都还留在了房间里,他会去哪儿呢?我分析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潜逃,二是也被谋杀了,而且后一种的可能性最大。” 队长的话引起了一阵议论声。 “队长,这个释了去也是十分的可疑,他一到敦煌就去见了老道士,最先发现尸体的又是他,而且还莫名其妙的受了伤,我们也没有找到他所说的断箭,应该作为目前侦查的主攻方向,我们是否可先将其拘留突审一下?”有刑警提议道。 “嗯,可以考虑。”霍队长点了点头。 “深圳警方迄今也没有明确的情况反馈,是否需要派员过去实地了解一下呢?”也有人说。 “此人的伤势如何?若是问题不大就先带回局里来吧。”刘局长也同意了。 “只是皮肉伤而已,审讯的时候注意点也就行了。”霍队长说道。 “同志们,”刘局长站起来做动员,“人民警察以保护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为己任,这是党赋予我们的神圣使命,如今出了命案,大家都要各司其职,群策群力,争取早日破案,给敦煌父老乡亲们一个交代,大家有决心吗?” “有。”刑警们异口同声的答道。 一辆警车驶向莫高窟,停在了小村庄马家院外,两名刑警走进屋子向炕上的有良出示了刑事拘留通知书。 “他的伤还没好呢?”蒙蒙急道。 “局里有医生会好好照顾他的。”刑警答道。 有良对蒙蒙微微一笑:“放心吧,俺不会有事的,谢谢你和马大叔这两天来的费心照顾。” “把你的随身物品全部都要带上。”刑警命令道。 门口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村民,陆晓机也闻讯赶来,知道事发但也无能为力,兀自在一旁摇头叹息不已。 有良这两天伤口已经愈合,其体内老阴之气浓厚,细菌不宜感染,恢复要比普通人快很多。 “拘留的是你又不是猫。”刑警提醒他不能携带宠物。 “牠也是俺的随身物品呀,一路从衡山带来的。”有良坚持着抱媚娘上车,两警察面面相觑,宠物既然也是随身物品,总不能让他丢弃掉。 蒙蒙望着渐渐远去的警车,突然感到有种莫名的伤感与失落。 警车一到市局,有良就被带进了审讯室,刑警们要对其突审,希望能在此案僵持的状态下打开一个缺口。 “俺可以打个电话吗?”有良问。 “这要请示一下。”刑警出去向霍队长报告。 “好呀,这样起码可以知道他最重要的联系人是谁,记住要同步录音。”霍队长吩咐说。 刑警拽过一个电话单机到审讯室,后面拖着一根长长的电话线。 有良拨通了深圳“白宫”庄园的电话,告诉说自己是了去,要费叔接电话。 “费叔,俺是了去啊。”有良说道。 “了去大师,你现在哪儿?两天前市局来人了解你的情况,被楚大师给顶回去了,哈哈……”费叔呵呵笑道。 “俺现在敦煌市公安局审讯室里,已经被拘留了。” “什么?被关起来了?嗯,我马上联系叫他们即刻放人。”费叔那边“咔嗒”一声撂下了电话。 办公室内,众刑警围在霍队长的桌前,听着电话同步录音,对费叔的话都感觉到十分的可笑。 “这个费叔以为他是谁啊,大言不惭,还即刻放人,公安局就好像是他家开的一样,真他妈的笑话。”刑警们纷纷嗤之以鼻。 “问他还想和谁通话都没问题,可以不限时间的随便唠。”霍队长嘿嘿笑道,言多必失,总能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没有了。”有良答道。 “没了?” “没了。” “那好,现在开始对你做笔录,你要如实的回答所有问题。”刑警坐在对面的桌子后,面色冷峻而严肃。 “姓名?” “释了去。” “年龄?” “十八岁。” “性别?” “你看呢?” “如实回答。” “男的。” “常住地址?” “深圳市沙头角区大鹏湾白宫庄园。” 接下来,有良把两天前对霍队长所说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 审讯一直持续到下午,无论刑警如何引诱和逼问,有良都始终坚持自己的那一套说法。 “这小子挺有老猪腰子,队长,看他的伤也不算严重,咱们给他动点真格的怎么样?”刑警气呼呼的请示霍队长。 “嗯,好吧,不过要适可而止。”霍队长点头了。 “好嘞。”刑警们摩拳擦掌霍霍欲试,有时候对付难啃的嫌疑人,适当的上点刑还是有帮助的。 此刻刘局长匆匆走了进来,对霍队长说:“省厅来电话了,要我们即刻释放嫌疑人。” “什么?还没审出个头绪来呢,怎么连省厅都掺和进来了?”霍队长吃了一惊。 “是部里刑侦局要求放人的,省厅也没办法,赶紧执行吧。” “难道说此人是部里的特情?到敦煌来是带有秘密任务的?”霍队长不解道。 “别瞎猜了,部里都发话了,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好吧。”霍队长无奈的通知属下放人。 有良走出了县公安局大楼,心想这个费叔的能量真是不小,连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顾及到,看来眼下只有先回去衡山再说了。 两日后的黄昏,有良终于赶回到了衡山藏经阁,见到了古空禅师。 “师父,残卷找到了,破解《敦煌梦魇图》的密匙原来是一首偈语。”有良来不及歇息,把前去敦煌的前后经过叙述了一遍,本来想隐瞒楚大师的事情,但还是和盘托出了,他觉得古空禅师和薛道禅是正直的人,来回编织谎话实在是太累了。 “你受伤了?让老僧瞧瞧。”古空禅师检查了下有良的伤势,已经基本无大碍了。 “嗯,费叔和楚大师这两个人很不简单啊,他们好像是在策划什么大事,”古空禅师沉吟道,“了去,你再说一遍残卷中的偈语。” “梦中梦魇,画中有画。若要开启,鬼门十三。虚空有道,西域之门,巫禅噬嗑,道陵揖首。” 古空禅师听罢半晌未作声,渐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冥冥中自有定数啊,哈哈,了去,开启《敦煌梦魇图》的密匙理应落在你的身上。”古空禅师手捋长须呵呵笑道。 “师父,俺不明白。” “张道陵啊张道陵,真不愧是位旷世奇人、道家的祖师爷,‘梦中梦魇’,梦到的正是七百多年后黄巢这只大魇,而且知道此画终将落入他手,因此预先在画中为其设下了陷阱,‘画中有画’正是此意。” “俺还是不明白。” “这么说吧,抄写残卷以磷溶液来密置偈语之人虽然已经无从考究是谁,但必定是与张道陵以及这幅画有着密切关联。老僧大胆推测,《敦煌梦魇图》内必定还隐藏着另一幅画,应该与他所创造的‘鬼门十三针’有关,而且这幅画也是同样以磷溶液绘制的。”古空禅师解释说。 “俺有点明白了。” “虚空的通道就在‘西域之门’内,但是需要巫蝉和噬嗑针来开启。而《敦煌梦魇图》的开启则需要使用‘鬼门十三针’,具体的方法就在那幅隐藏的画里。” “俺明白了,要想救出薛先生和二丫以及憨叔,得先要用荧光灯显现出那幅隐藏着的画,上面会载明如何使用‘鬼门十三针’来开启《敦煌梦魇图》。”有良终于开窍了。 “为什么非得要用‘鬼门十三针’开启此画呢?”古空禅师反问有良。 “天师道传人。” “不错,何以需要‘噬嗑针’呢?” “杀魇。” 古空禅师呵呵笑道:“了去,你终于懂了。张道陵算到了七百年后的黄巢之乱席卷中原,百姓生灵涂炭,因此画了这幅神鬼莫测的《敦煌梦魇图》。预料到此图名气之大,日后必将落入黄巢之手,也知道其将会修炼成千年大魇再次掀起血雨腥风,所以在画中预设了这只千年大魇的死穴,也就是说,张道陵特意为黄巢量身定制了这幅梦魇图。” “俺完全明白了,但巫蝉玉琀在老白手里,噬嗑针被黄巢夺去,杀魇的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有良嘴里犹豫的说道。 自己身怀“中阴吸尸大法”和“噬嗑阴针”的事儿决不能透露出去,他心中暗道。 “所以是该要放出灵田下面之物的时候了。”古空禅师面色异常凝重的说道。 第一百零八章 追踪 入夜,京城301医院除了急诊室偶尔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外,一切归于沉寂。 树林里,一个瘦高个子小脑袋的男人默默观察着前面警卫森严的D栋楼。自从去了深圳一趟,得知有良可能在301医院里的消息后,虚风道长已经来寻找了好几次,所有的病房以及其可能藏身之处都查过了,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最后只剩下这栋神秘的建筑了,门口有持枪的军人日夜守卫,楼内似乎还有数名身着深色西装戴墨镜的男人,个个身形矫健似有武功,看上去像是中央警卫局的人。 差不多子夜时分,楼内的灯光除走廊外都熄灭了,虚风决定开始行动,今晚如论如何要查清有良是否就在里面。 他悄悄的穿行在林间,避开正门口的警卫绕到了这栋两层小楼的背后,举目望去所有的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没办法只有上屋顶瞧瞧了。虚风沿着雨水管轻轻的翻上了屋顶平台,发现有一道小门可以通达二楼,于是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旁二楼的窗户里有说话声,好象是一男一女在交谈。 虚风将脚尖勾住水泥屋檐,身子缓缓的倒转将脑袋凑至窗前往里瞧,这身法正是古代江洋大盗惯用的“倒挂金钩”。 月光下,屋内的床上躺着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女,男的略胖生有啤酒肚,约莫五十多岁。女人则身材苗条模样姣好,只有三十余岁,两人似乎刚刚行完房正并排躺着歇息,那女人心疼的以手背揩去男人额头的汗水。 虚风是出家人,见不得此情此景顿感心慌意乱,于是缩回身子正要翻上屋顶,那男人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警觉。 “丛院长,最近还有偷喝血浆的情况发生么?”那女人问。 “自从了去大师驱除了水蛭妖以后,这种事情就再没有了。”男人答道。 了去大师?虚风心中一动,释了去正是有良身份证上的名字,看来那个司机说得没错,有良是来到了301医院,于是他继续聆听着他俩的谈话。 “小瞿啊,咱俩的事儿啥时候才能有个结果呢?我都等不急了。”丛院长伸手抚摸着女人光滑的屁股说。 “咯咯咯,”那女人笑讲起来,扭捏道,“你家的那位黄脸婆可得处理好了,我身为医院的副政委,又是专门搞政治思想工作的,可不能给组织上造成不良的群众影响。” “那当然,肯定是先离婚,然后才……” “你离婚啥理由,说来听听。”瞿副政委打断了丛院长的话。 “当然是无性婚姻了,她身体有病,我们都已经十多年没有同房了。” “那这十多年就一直憋着么?”女人又笑起来了。 “所以才要把攒下来的精华都给你。”丛院长说着又翻身骑在了女人的身上。 虚风越听越肉麻,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于是翻身回到屋顶,轻轻的推开阳台小门摸黑走下了楼梯。走廊内的其他房间都没有人,他完全可以感觉得到,于是便悄悄的下到了一楼。 一楼走廊内亮着灯,有两名便衣警卫坐在椅子上打盹,背后是两间通体防弹玻璃的屋子,外面挂着厚重的黑色绒布帘。 奇怪,这玻璃屋是干什么的?竟然动用中央警卫局的人守卫,虚风感到十分好奇,于是蹑手蹑脚的从两名警卫身边经过想去看一眼。不料那两人十分警觉,尽管是打着瞌睡但也迅即醒转,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后颈一麻,随即失去了知觉。 虚风点了两人的昏睡穴,贴近布帘听了听没啥动静,然后轻轻的掀开了布帘,眯起眼睛朝里面望去。 调光灯昏暗的光线下,一个面目慈祥的老人正在酣睡,手臂上插着吊针正在输血,床头柜上摆放着一摞新华社编印的《大参考》和老花镜。当虚风的目光落在了老人的脸上时,不由得心中就是一惊,那是一张报纸电视上经常出现的国家领导人之一的熟悉面孔。 虚风默默的合上布帘,奇怪,前几天还有其接待外国使节的消息,怎么突然间就病重住院了呢。此地不可久留,虚风深知利害关系,于是从原路退回到屋顶平台,然后悄无声息的顺着雨水管溜下来闪身进了树林。 回到白云观,虚风一点睡意都没有,盘腿在大殿全真五祖金身下的蒲团上闭目打坐。 有良这孩子不知深浅,怎么掺和到了这里面,凡是涉及到官场高层之事,最后吃亏的总是没有后台的那些人,看来要尽快的找到他问个明白。 天亮了,道士们都已经做完了早课,陆陆续续的去斋堂用餐。 一个小道士跑来禀告,说有电话找虚风观主。 电话原来是公安部刑侦局张局长打来的。 “虚风啊,有件事我想还是告诉你一下,上次要找的那个深圳的释了去有消息了,他刚刚在甘肃的敦煌因涉嫌一宗命案被刑事拘留了。”张局长呵呵说道。 “他人现在哪儿?”虚风吃了一惊。 “昨天部领导要我通知甘肃省厅将其释放了。” “他已经离开敦煌了吗?” “还不清楚。” “张局长,请你通知甘肃省厅,我今天就飞去敦煌。”虚风说。 “好吧,祝你一路顺风。”张局长挂断了电话。 虚风随身携带着小皮箱,一身西装革履戴着副墨镜,神气十足的登上了京城飞往敦煌的航班,在登机之前还不忘在袖子和领口处喷上点古龙水。 敦煌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刘局长亲自前往机场迎接,部里下来的人十年九不遇,那可要接待好了。但当他见到这个相貌奇特长相似螳螂,身上暗香浮动的虚风时,却不免大跌眼镜。 “我就是刑侦局的徐风。”虚风伸出手来。 刘局长都愣了,唉,多年未去京城,想不到部里的同志都如此派头十足,敦煌到底是西北偏僻之地,思想还不够解放啊。 回到局里已是中午时分,刘局长安排好酒席接风,并请几位局长作陪,刑侦口下来的人,自然觉得面上有光。 “不必了,这个释了去现在何处?”虚风一摆手,直截了当的问道。 “昨天就已经释放,现在应该已经离开敦煌了。”刘局长说。 “把这个案件的案卷拿来。” “现在?” “对。” 刘局长赶紧跑去找霍队长,两人捧着卷宗回到了会议室。 虚风从头至尾翻阅了一遍,思索了片刻,问道:“怎么没有与释了去在一起的那个马贺兰的证词?” “这女孩儿有点吓着了,所以就没取证。”霍队长尴尬的说道。 “我要去见她。”虚风合上卷宗。 “这好办,派车去接她过来就是,领导一路辛苦,我们还是先吃饭吧,酒菜都已经预备好了。”刘局长陪着笑脸。 “不必了,给我派辆车,一个司机就行了。” “要不还是请刑警队的霍队长陪您一起去吧。” 虚风戴着墨镜微微一笑:“需要你们的时候我自会通知的。” 望着虚风离去的背影,霍队长噤了噤鼻子,此人油头粉面举止浮夸一看就像是个草包,真正的侦查高手表面一般都很朴实无华,就像他自己这样。 “赶紧通知酒楼,取消中午这桌酒席,改到晚上。”刘局长吩咐说。 “局长,人家都准备妥了,不如我带着队里的弟兄们去搓一顿儿?”霍队长建议道。 “胡说,局里特费这么紧张,你还好意思张嘴?你们还是到食堂打饭去吧。”刘局长生着闷气走了。 警车沿着沙漠公路一直驶向莫高窟,最后开进小村庄停在了马家院外,“马贺兰就住在这儿。”司机指着说道。 “好吧,你留在车上,我自己去就行了。”虚风吩咐他。 马家东屋,虚风见到了马老爹父女。 “你叫马贺兰?” “是。” “你和有良是怎么认识的?孩子别紧张,从头慢慢讲吧。” “那天黄昏,大叫我和土豆去灌水……”蒙蒙将沙漠遇险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看见有良用手一指就杀死了两条响尾蛇?”虚风疑惑道。 “是的,我看得真切,那两条死蛇身子伸得直直的像两根木头棍子。” “嗯,后来呢?” “他要去找太清宫老道士了解几十年前的往事,于是我就陪他一起去了。老道士不在,看脚印是去了敦煌古城,我俩就追呀追呀没追上,一直追到高昌街,才发现老道士死在了客栈里。”蒙蒙重复着那天有良向霍队长说的那番话。 “你俩同时目睹了老道士尸体吗?” 蒙蒙迟疑了下,然后点点头。 “你描述一下死者的样子,什么姿势,躺在哪里?”虚风注意到了蒙蒙犹豫的表情,遂试探说道。 这下子蒙蒙可说不上来了,支支吾吾好半天。 “你没进去过房间,对吧?”虚风和蔼的问道。 蒙蒙一双纯真的大眼睛眨了眨,最后脸一红承认道:“我是站在外面等着他的。” “后来你们是在哪儿遭遇到袭击的?” “袭击?”蒙蒙一愣,随即醒悟过来,赶紧说道,“两支箭,‘嗖嗖’好快呀,一下子就把有良射倒了。” 虚风对着他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问道:“背着有良进医务室的那个人是谁?” “你是说楚大师么?”蒙蒙脱口而出。 “什么?楚大师!”虚风不禁愕然道。 第一百零九章 地下石窟 蒙蒙知道自己说走嘴了,顿时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孩子,你还年轻,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作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再者,有良昨天下午就已经被释放离开敦煌了。”虚风告诉她。 “有良没事啦?我早就知道老天不会冤枉好人的。”蒙蒙开心的说道。 “孩子,你知道老道士是谁杀的,对吧?”虚风目光犀利,仿佛一下子穿透了蒙蒙的心底。 许久,蒙蒙点点头轻声说:“是楚大师杀的,他不光是杀了老道士,还杀了钱经理。” “你怎么知道的?” “他自己承认说杀了老道士,我还亲眼见他一掌拍死了钱经理。” “在哪儿?”虚风不歇气儿的追问道。 “在古城遗址。”蒙蒙被追问的几乎透不过气儿来,此刻才有了一丝的喘息机会。 虚风鼓励她说出实情,马老爹也在一旁劝说,蒙蒙于是便把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了。 虚风越听越震惊,想不到这一件普普通通的命案,竟然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出来,以至于自己一下子都理不清头绪。 “我饿了,可以在你们家吃点饭吗?”虚风说道。 ‘当然可以,我马上就去弄。”马老爹忙不迭的去厨房了。 虚风来到警车前,拎下自己随身携带的皮箱,对司机说:“你回去吧,我要在这里进行调查,请务必转告刘局长,今晚子时派警员和法医赶到敦煌古城遗址来,并记得带上绳索。” 警车返回了市局,刘局长一听愣了会儿,然后吩咐属下再次取消晚上的酒席。 整个一下午,虚风又详细的询问了蒙蒙和陆晓机,并翻阅了那本《敦煌残卷》,余下的时间里,他静静的一个人坐在房内冥想。 天黑了,晚饭过后,虚风带着蒙蒙准备出发去古城遗址,马老爹不放心,征得虚风同意后,他于陆晓机一道跟随着同行。 站在沙丘上,虚风默默注视着月光下的敦煌古城,千百年来,曾经西域丝绸之路上的繁华小城,如今变成了一片残垣断壁。面前这堆废墟之中隐藏了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啊,汉唐的金戈铁马今已不复存在,史话般的地域疆土也早就灰飞烟灭了,“唉……”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来到古城的城门楼前,虚风止住了脚步叮嘱说道:“你们就待在这里,无论我何时出来,你们都不要踏入古城一步,等到夜里11点钟的时候,公安局的人就会赶到了,切记。”说罢,他独自一人拎着小皮箱走进了城门洞。 虚风目光落在了那块黄褐色的旧石板上,一千多年的风沙侵蚀,上面的字迹已然模糊不清,但勉强可以辨认出来是汉隶书体“西域之门”,笔道遒劲古朴,颇具汉唐古风。 虚风定稳身形,然后使出“先天气功”一掌拍向那块石板,浑厚的内力击打在了“西域之门”上,那石板瞬间裂开一道门,强大的吸力将虚风衣袂卷起,身形晃动两下足跟并未离地,这也是六年来修炼那本《先天气功要略》功力大增的缘故。 紧接着他揿亮了钢笔手电筒,纵身跳进了门内,石板又悄然的合拢了。 两三丈深的地穴对虚风的轻功来说并不在话下,双脚落地时几乎悄无声息,他随即借着手电的光亮迈步朝石厅内走去。 石窟到处散落着一些锈迹斑斑的古代兵器以及箭矢,一具尸体仰面躺在地上,脑顶囟门处凹陷了一块,根据蒙蒙的说法,此人应该就是钱经理。 在尸首的旁边默默的站立着一个女人,周身甲胄黑色披风,面色苍白但容貌却是极美。 “你是董贵妃?”虚风放下皮箱望着她。 那女人俏丽的脸上显得忧伤与无助,她轻轻点了下头,开口说了句什么话,但是虚风听不到。 “我问你话,对了点头,错就摇头行吗?”虚风问道。 董贵妃点点头。 “你是黄巢的嫔妃?” 她点了下头。 “唐中和四年夏,黄巢没有死于泰山狼虎谷,而是出家为僧隐身在了蓟州独乐寺?” 董贵妃点头。 “黄巢曾写过一首七绝《自题像》,‘记得当年草上飞,铁衣著尽著僧衣。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倚栏杆看落晖。’应该就是遁入空门后的写照了。”虚风看其脑袋不大,但人却是极为聪慧,这些知识都是那本残卷中记载的,现买现卖一点都不觉得生涩。 两行泪水沿着董贵妃的脸颊缓缓淌下。 虚风心中叹道,这个女人在长安行刑之际临危不惧甘愿赴死,也算是性情中人,不过为黄巢这个杀人如麻食人无数的恶魔殉情却不值当,就像301医院的那个瞿副政委模样不赖,却竟然喜欢那个年龄不小大腹便便的丛院长,古往今来的这些女人都怎么了?真是琢磨不透。 “地上的尸首是被‘楚大师’掌毙的么?” 董贵妃点头。 “你知道死者钱书贵的背后老板是谁吗?” 董贵妃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虚风根据蒙蒙的证词,一一与董贵妃进行了核对,证实了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望着董贵妃孤零零的身影,虚风长叹一声说道:“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子夜时分将有公安局,也就是官衙的捕快们下来石窟中,最好别让他们看见你。” 虚风来到旁边的石窟内,沿着斜坡攀上抬头望见了井口,于是提气发功,手按井壁借力窜上了井沿儿,此刻北斗当头已经接近午夜时分了。 就在这时,古城遗址外面响起了警笛声,戈壁滩上一长串的灯光蜿蜒着驶来,浩浩荡荡有十多辆。 车门打开,一群警官下了车,敦煌市公安局所有的局长几乎都到齐了。 虚风见如此阵势直皱眉头。 “哈哈,徐风同志啊,听说您今天莅临市局指导工作,我恰巧在市府开会,接待不周请多多包涵啊。”一位矮胖警官笑呵呵的走上前来。 刘局长赶紧介绍说:“这是我市政法委书记兼市公安局局长王有法同志,知道您来到敦煌特意向市委领导请了假来的。” 虚风与其握了下手,此人指骨软绵绵的像个女人,没有丝毫阳刚之气。 “你们带绳索来了么?”虚风问刘局长。 “带了。”霍队长一摆手,有两名刑警扛着一捆麻绳和大箩筐走上前来。 “随我来吧。”虚风领着他们来到古井处,马老爹他们就站在远处观看。 “‘嫌疑人’的尸体就在下面,痕检人员和法医可以下去了。”虚风淡淡说道。 霍队长疑惑的瞅着他,心道别开玩笑了,你才来半天时间能有啥发现,说的好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霍队长带头乘坐大筐慢慢的降到古井里,紧接着法医和技术人员陆续下去。不多时,井下传来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找到了失踪多日的京城荣宝斋钱经理的尸体。 地下石窟内,霍队长吃惊的望着地下一堆锈迹斑斑的大刀长矛以及弓弩,这些都是古代的兵器,他的目光落在了两支断箭上面,箭矢和箭杆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渍。他拾起拿于手中若有所思,莫非释了去不是在沙漠中遇袭,而是在这地下洞窟内?若真是这样,非但释了去和马贺兰双双撒谎,而且案情将变得更加复杂了。 刑侦技术人员和法医现场勘查取证完毕后,将尸体装进大筐运了上去,霍队长心中郁闷不已,此案在自己手里毫无进展,结果部里随便下来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就立马取得重大突破,这面子实在是丢大了。 上来后,霍队长把恼怒的目光瞄向了马贺兰。 “同志们辛苦了,局里在敦煌大酒楼安排了宵夜,大家一同去热闹热闹。”王有法局长高兴的招呼刑警们。 虚风与马老爹父女道别后,乘警车来到了市中心敦煌大酒楼。 “还是部里的同志水平高,刚来到敦煌就取得了重大突破,徐风同志,请您在我们这儿多待些日子,一来可以指导我们基层的工作,二来呢,让我们尽地主之谊。”落座后,王有法局长寒暄说道。 “不必客气。”虚风淡淡一笑。 “那么您看这起案子接下来应该怎么进行呢?请指点一下侦查的方向。”刘局长说。 霍队长在一旁未吱声,脸色很难看。 “暂且封卷搁置。”虚风答道。 “什么?凶手连个影儿还没见着呢就封卷搁置?”霍队长不满的嘟囔道。 “我知道凶手是谁,而且此事牵连甚广,绝不是你们能处理得了的,所以还是等候部里的通知吧,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虚风沉吟说道。 几位局长面面相觑,脸色顿时都沉重起来。 “请领导放心,我们坚决按照部里的指示精神办。”王有法局长斩钉截铁的保证道。 夜里,虚风在宾馆的床上打坐,这起看似简单的命案,想不到竟然牵扯出来了楚大师,还有,他们究竟同301医院有着怎样的联系?他想起玻璃房内那位国家领导人的面孔,这里面的水好深啊,看来处处都要小心谨慎,别湿了自己的鞋。 第一百一十章 薛师 有良听到古空禅师一番话,心中顿时激动起来,自己一直好奇灵田下究竟埋葬了什么古怪之物,现在谜底终于要揭晓了。 “千年之期到了么?”他问。 “明日八月十五中秋,午夜子时一千二百九十四年之期届满。”古空禅师长舒了一口气。 “一千二百九十四年?”有良迷惑不解为什么还会有零头。 古空禅师并未解答。 “师父,那地下的到底是个啥东西?”有良抓耳挠腮的想要知道。 “明晚子时自会知晓。”古空禅师一甩手竟自离去。 是夜,有良坐在灵田上面打坐,抬头仰望明月又圆又大,晶莹皎洁,唉,也不知道二丫待在《敦煌梦魇图》中能否看见月亮和满天的星斗。明天就是中秋节,记得小时候爹和娘每到这一天都要准备好月饼,自己和爹的是月牙月饼,娘吃的则是葫芦月饼,说是来年能生个小弟弟,可是直到他俩死去也未能实现。对了,还有妮子,不知为什么她的身影在自己的记忆中越来越淡薄了,她在蓝月亮谷中快乐么? 有良脑袋里胡思乱想,媚娘则伏在身边打着瞌睡。 他的阴眼之中见到地下的灵气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数倍不止,大概地下的那东西也知道期限将至,要破土而出了吧。 不知不觉间午夜将至,有良无意之间瞥见月光下有团黑气从无碍林里悄悄的直奔灵田而来,待到近前时看清其生有尖尖的嘴巴,一双小绿豆眼,浑身长满了短而密的硬刺,原来是自己从溪洞村曾大家里驱逐的那只老刺猬。 老刺猬假装没看见有良,也不理睬他兀自坐在灵田上对着丝丝的灵气吐纳起来。紧接着又从无碍林里爬出一些蜥蜴、穿山甲、蛇以及老鼠蛤蟆之类的小动物,纷纷涌入灵田占据一隅吐纳汲取灵气。灵田不大,一下子便挤得满满登登的,一个挨一个,蛇本来是老鼠和蛤蟆的天敌,眼下竟然互不搭理,忙不迭的自顾自的吐纳着。 媚娘气得跑到有良大腿上来趴着,不愿意和牠们挤在一起。 有良望着这些小动物们,心里寻思着其实牠们也想要修行,正像薛道禅所说的尘世不单单属于人类,所有的生物都应当有一席之地才是。 看着他们都在汲取灵气,有良也双手扶地以“中阴吸尸大法”使劲儿的吸起来。以前在灵田正好是“噬嗑阴针”寒气发作的时候,任脉海底穴本能的吮吸了一些灵气,而这回是有意识的调息运功,吐纳的效果就截然不同了,不久便浑身百骸轻松,感到无比的畅快淋漓。 黎明时分,小动物们纷纷散去,走的一个都不剩了。 今天的中秋之夜子时,灵田之谜就要揭晓,有良一整天都精神亢奋,他并没意识到,那是昨晚吸足了地下灵气的缘故。 “了去,今晚解除千年禁制之后,你带着灵田之物返回到西域之门,经虚空通道进入《敦煌梦魇图》中去,明白吗?”古空禅师坐在蒲团之上,望着他叮嘱道。 “师父,‘西域之门’俺是能进去的,但虚空通道究竟在门内什么地方呢?”有良为难的说。 “这个老僧也说不上,但可以肯定就在那门里,只要心细一点理应找得到标识。” “标识?” “通道门口一定会有某种印记,譬如留有字迹以及一些不寻常或违反常理的东西等等。” “哦,师父,”有良再问,“那进入到图中以后呢?” “找到薛道禅,以后的事情听他的安排就是了。”古空禅师答道。 “师父,您不一起去吗?” “到师父下山的时候自然会去,阿弥陀佛。”古空禅师道了声佛号不再吭声了。 衡山上秋高气爽,入夜明月高悬,有良坐在藏经阁前的石凳上,手托着腮目不转睛的盯着灵田。 古空禅师从天黑就开始在灵田上打坐诵经:“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那,南无阿唎耶……” 有良知道他诵的是消障除难觉证解脱的观世音菩萨《大悲咒》,自己在佛崖寺时每天都念的,总共八十四句。观世音菩萨说此咒大地六变震动,十方诸佛悉皆欢喜,天魔外道恐怖毛竖,一切众皆获果证。 有良无意之中发现古空禅师有些异样,阴眼瞧出去,能见到在其诵经的同时,口中似乎裹挟着一道道的真气射向灵田,原来他是以浑厚内力加载在咒语上的,这个发现令他大为吃惊,有良知道,如此将损耗相当多的真气,若是内力耗尽必伤及身体。 看来解除千年禁制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儿,也就只有古空禅师有此功力,一渡法师和未渡住持也都做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月亮缓缓的移动着,有良的心情越来越紧张,灵田下面到底是何物?他怎么也猜测不出来。 月上中天,夜深人静,子时将至。 此刻灵田逸出的灵气越来越浓,昨晚那些小动物们纷纷从山林里跑出在四周围观,牠们仿佛也都很紧张,但谁也不敢靠前。 “娑婆诃,摩啰那啰。娑婆诃,悉啰僧阿穆怯耶。娑婆诃,娑婆摩诃,阿悉陀夜……”古空禅师的《大悲咒》越诵越快,真气波掀起灵田上面的尘土,有良脚下已经感觉到来自地底下的震动。 “唵悉殿都,漫多啰,跋陀耶,娑婆诃……”古空禅师嗓子发咸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师父!”有良大惊失色。 就在这时,咒语止歇,万籁俱寂,清凉的月光洒在灵田之上,那些小动物们翘首以待。 灵田地面上渐渐隆起一个小土包,土壤慢慢的裂开…… 月光下,裂开的土包里缓缓爬出来一只虫子…… 这虫子约巴掌大小,其色雪白,头上一对长长的丝状触角,两只复眼凸起,虬结的脖颈,口吻强壮有力,上唇宽短下唇伸长如管状,胸部前后有十字形陈年裂痕,脊背两侧生有肉翅两对,扁圆的腹部下有三对毛足,胫节前端长着锯齿。 那虫子体内仿佛是中空透明的,里面充满了灵气,以至于荧光透出体表。 古空禅师顾不上揩去嘴角的血渍,面露微笑的望着牠。 那虫子抻了抻懒腰,复眼凝视着圆月,贪婪的大口呼吸着清凉的空气。 “巫蝉,你在地下蛰伏千年,今夜终于功德圆满破土而出,可喜可贺,噗……”古空禅师又喷出一大口鲜血,看来他已真气耗尽伤得不轻。 那只巫蝉轻轻跃起至古空禅师的脚下叩头便拜。 “好了,巫蝉,你的肉身如今被困《敦煌梦魇图》中,赶紧去解救他出来吧。”古空禅师喘息着说道。 巫蝉听到这话,肉翅竖起发出凄厉的蝉鸣,吓得那些小动物们抱头鼠窜,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父,灵田下埋葬千年的原来是只巫蝉啊。”有良惊讶说道。 “嗯,准确的说是蝉蜕,巫蝉的肉身就是薛道禅。” “薛先生是巫蝉?”有良闻言目瞪口呆。 古空禅师微微一笑,说道:“知道蝉鸣吧?呱噪烦人至极,不然薛道禅怎会如此能言善辩呢。” “是上古祝由鼻祖巫咸养的巫蝉吗?” “也许祖上是吧,这只雄巫蝉在唐代修炼成人形后取名为‘薛师’,任洛阳白马寺住持,后由千金公主推荐成为武则天的男宠,别名叫薛怀义或是冯小宝。” 这些历史有良一概不知。 “史书中记载,薛师倚仗恩宠日益骄倨,延载二年(公元695年)火烧名堂后武则天恶之,命太平公主设计将其杀死,辇车载尸送去了白马寺。” “他死了?” “史书上是那样记载的,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死,因为遇见了一个人,当时禅宗六祖漕溪慧能正在白马寺。慧能大师将其带至衡山,命其蛰伏于地下修行一千二百九十四年,届时方可解除禁制出来,这就是这块灵田的来历。” “为什么一定要这些年呢?”有良还是不明白,于是固执的问道。 “薛师禁制于地下是公元695年,六祖慧能算到一千二百九十四年之后,也就是1989年的中原将会出现千年大魇,给百姓带来血光之灾,因此解除禁制协助灭魇。”古空禅师解释说道。 “那薛道禅不是早就出来了么?并没有等到期限届满呀。”有良提出了疑问。 古空禅师长叹一声:“薛师潜心修行了千年,竟然于清道光年间金蝉脱壳逃了出来,留下蝉蜕在灵田下。每夜荧光依然照旧,因而此事竟无人察觉,若不是薛道禅游历后返回衡山,老僧也同样蒙在鼓里。” “六祖慧能大师的禁制难道不好使了么?”有良诧异道。 “老僧也在琢磨这事儿,冥冥中自有天数,或许是六祖有意为之,让其肉身提前出来历练也说不定。”古空禅师嘿嘿道。 既然张天师能预先设定《敦煌梦魇图》,六祖当然也可以,有良心中寻思着。 “巫蝉法力很高么?”有良问,心中寻思着也对,这薛道禅在成都站前饭店里把现今的男人女人统统奚落了一番,可以想象出他当年作为武则天男宠时是何等的风光。 “薛道禅的功力你也见过了,也算得上是江湖一流高手,不过肉身与蝉蜕合体之后就不清楚怎样了,以目前来看,他嘴上的功夫是蛮厉害的。”沽空禅师苦笑道。 媚娘在旁边望着体型肥美的巫蝉,舔了舔嘴巴,竟然悄悄的滴下了几滴口涎。 第111章 有良阴眼瞅着蝉蜕,对于“知了”他并不陌生,小时候在凹里村经常与小伙伴们在竹竿上缠绕上蛛丝,然后满村子去粘知了,最后将它们放在灶坑里烤着吃,肉有一坨还挺香的。 在风陵寺的白果树上也有几只知了,每年盛夏从清晨到深夜早晚呱噪个不停,一渡法师说蝉一般要在地下蛰伏三年,然后破土而出上树来鸣叫求偶,等交配产完卵后那对蝉也就死了,其实它们在地面上的生命很短暂,也是蛮可怜的。 眼前这只雄巫蝉一蛰伏就是千年,不知道会不会啥巫术,不过它只是蝉蜕,仅仅一张壳而已。 “有良,巫蝉破土后须得尽早与肉身结合,否则会很快死去,你最好星夜下山到衡阳,乘早班火车赶往敦煌。”古空禅师说道。 “师父,你的身体……” “不碍事,解除禁制所损耗的真气可以慢慢补回,营救薛道禅却是拖不得,不用担心老僧,带上巫蝉快去吧。”古空禅师催促说。 “是,师父。”有良拜别了古空禅师,将媚娘和巫蝉一并塞入背囊连夜下山,匆匆直奔衡阳而去。 背囊内,媚娘与巫蝉紧贴在一起,两只大眼睛瞅着它轻轻的舔了下口唇,但始终没敢下口。 两日后的清晨,有良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敦煌,在市区吃了碗兰州拉面后,便直接打的去敦煌古城遗址。 与此同时,虚风正在敦煌机场候机厅内候机,这两天放松自己游览了下莫高窟、鸣沙山以及月牙泉等景点,一面思考着如何处理这起案子。 有些事情肯定不能向部里和盘托出,他们连个宋地翁都搞不定,说多了反倒惹麻烦,中国的政治还是封建的那一套,官大一级压死人,弄不好会把自己搅和进去。 “前往北京的旅客已经开始……”广播里通知登机了,虚风拎起小皮箱随着人流朝登机口走去。 就在这时,刘局长匆匆赶来告诉他释了去又回到了敦煌。 “现在他人在哪儿?”虚风心中暗自吃惊。 “有刑警在兰州拉面馆发现了他,之后乘出租车去了古城遗址。” “不会认错人吧?” “绝对不会,那只老母猫也在他身边一起吃东西。” 有良回来做什么?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帮我把机票退了。”虚风说道。 有良这次没有去小村庄,他不想再给马家添麻烦,望着车窗外的戈壁滩,心情竟然有些莫名的激动。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要见到二丫了,想当初自己被禁制在画中的滋味儿可是不好受,连自杀的心都有。 这个老白也真是的,既然没有把握还干嘛要去惹黄巢呢,也许他并不知道地下古墓里竟然潜伏着一只千年大魇。 前面已经远远的望见了古城遗址,有辆旅游大巴停在了城门楼外,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在那里拍照。 有良付了车钱,挎着背囊来到城门楼。 西域之门的石板前有对情侣在摆弄姿势照相,看来不能从这儿进去了,他索性迈步直奔古井而去。 古城遗址内也有零散的游客在闲逛,有良装作是一名来观光的游人,慢慢的接近那片蓬蒿丛。片刻后,见左右无人便一头扎了进去,直接来到古井边。但他随即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蓬蒿已经被人踩倒了一大片,井沿儿上还残留着一些铁锈,好像有不少人曾经到过这里。 有良无暇顾及太多,双手劳宫穴释放出梦遗掌气,然后纵身跃入井中,倚仗着阴气泡缓缓降至井底,然后顺着斜坡走下去进入了石窟。 石厅中空荡荡的,钱经理的尸体不见了,原本散落在地上的那些古代兵器也都没有了,一个女人的背影孤零零的站立在那儿,看上去充满着忧伤与苍凉。她是董贵妃,属下男女阴兵都被楚大师消灭了,如今只剩下她孑然一身日夜独自徘徊在这石窟之内。 董贵妃慢慢的转过头来,见到有良也无甚表情,如同麻木了一般,此情此景不由得令人心生怜悯。 “警察来过了?”有良指着尸体原来的位置问道,他忘了董贵妃说话是听不到的。 董贵妃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官府,衙门的捕快来过了?”有良解释道。 董贵妃点点头。 动作真快啊,霍队长他们怎么会找到这儿来呢?难道是蒙蒙?有良大惑不解。 “董贵妃,你们在这‘西域之门’内待了上千年,就没有发现虚空通道在哪儿吗?”有良问。 董贵妃摇了摇头。 他们那么久都没有发现,自己怎么可能轻易找得到呢?有良叹息着摇了摇头,开始努力四处寻觅,按照古空禅师所说,应该在通道入口的地方有标识。 他睁大了阴眼把整个石厅和相连的石窟都仔细的看了一遍,既没有找到任何字迹,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合常理之处,一切瞧上去都很自然。 唉,古空禅师是高估自己了。 “释了去。”突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紧接着飘来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有良蓦地一惊,急视之,不禁脱口而出:“虚风道长?” 一人手拎皮箱站在他的面前,西装笔挺,瘦高个子小小的扁脑袋如同螳螂,正是白云观虚风道长。 “果然是你啊,有良,六年多不见,长成大小伙子了。”虚风呵呵笑道。 “虚风道长,你怎么会来这里?”有良万分的诧异。 “说来话长,你这次回来是寻找虚空通道的么?” 有良更加惊愕了:“这你都知道?” “嗯,贫道知道楚大师杀了老道士和钱经理,你如今在替费叔做事,有良啊,这些人可都非善良之辈,后面的水很深,可要小心了。” 有良点点头,说:“俺知道。” “敦煌市公安局知道你又回来了,估计霍队长他们也很快会赶到这里来的,你寻找到虚空通道线索了么?” “没有,衡山古空禅师说通道入口应当有标识,比如字迹和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但俺找遍了也没发现。” “还有什么其他的提示,《敦煌残卷》中不是有几句偈语么?” 有良闻言明白虚空道长已经见过蒙蒙了,不过这也不奇怪,“五行追踪客”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当年在河东风陵寺两人探地脐时就领教过他的厉害了。 “梦中梦魇,画中有画。若要开启,鬼门十三。虚空有道,西域之门,巫禅噬嗑,道陵揖首。”有良念出偈语,希望凭借着虚风的聪明才智能够有所领悟。 “巫蝉是个什么东西?”虚风嘴里念叨着。 “巫蝉俺带来了。”有良说,但他不想透露“中阴吸尸大法”和“噬嗑阴针”的事情。 “在哪儿?可以试试利用巫蝉来寻找通道。”虚风沉吟说。 一句话提醒了有良,他赶紧放下背囊打开拉链,却惊讶的看见媚娘两只前爪牢牢的按住巫蝉,双眼虎视眈眈的盯着它,嘴巴上的胡须在微微颤动。那巫蝉也不甘示弱,浑身荧光闪烁,两只大凸眼毫无畏惧的瞪着媚娘…… “你们在干啥?”有良气愤的将它俩拽开,然后拿出巫蝉对其说道,“你赶紧去找寻‘虚空通道’在什么地方。” “知了,知了……”巫蝉扇动双翅发出响亮的蝉鸣声,随即飞至半空里盘旋了两圈后直奔井口而去。 “你干嘛?别跑呀。”有良见状急了赶紧去追赶,媚娘和虚风也在后面跟了上去。 董贵妃听到他们是在找虚空通道,心中一动身子飘起也随之而去。 巫蝉根本不理睬有良的叫喊,竟然笔直的一飞冲天直接跃出了古井口,气得有良直跺脚。 虚风手臂长伸夹起了有良和媚娘,一手提着皮箱身子纵起,双脚在井壁上蹬了两下也窜了出去,那董贵妃本身是魂魄,轻易的就飘出了古井。 虚风在跃出古井口的那一刹那,感觉身体猛然间一坠,幸亏双脚已经踩在了井沿儿上,身子晃了两晃差点摔倒,心中蓦地一惊,再试着运气发觉已经功力全失。 巫蝉继续“知了知了”鸣叫着在半空里盘旋,虚风将有良和媚娘放下,眯起了眼睛。 “巫蝉,快下来办正经事儿。”有良气得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了。 阳光明媚,秋高气爽,两朵白云静静的漂浮在天空里。 “唉,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上来过地面了。”董贵妃幽幽说道。 有良望着古城内的遗址废墟,好像感觉哪儿有点不对劲儿,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丛茂密的蓬蒿上,并没有人为踩踏过的痕迹,举目四顾,那些零散的游客也一个都见不着了。 他愣愣的瞅着董贵妃,疑惑的问道:“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正是本妃,确实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来过了。”董贵妃答道,声音古朴温润,但又不失矜持。 奇怪,自己能听到她说话声音了…… 虚风凝视着古城遗址,面上渐渐的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有良,我们已经来到了虚空。” 有良闻言惊讶不已,低头咬了下手臂完全有痛感,难道真的不在尘世么? “巫蝉没有错,这口古井就是虚空通道。”虚风说。 “可是并没有见到标识啊?” “这口古井本身就存不住一滴水,表面却与其他水井无二致,这就是不符合常理的地方。”虚风解释道。 是啊,这一层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古人绝不会费事费力的打一口存不住水的井,古井本身就是标识,无非自己来回经过自然而然的熟视无睹。 既然已经来到虚空,进入《敦煌梦魇图》中,那么二丫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大约半小时之后,霍队长带领着刑警们匆匆赶到了古城遗址。 “公安部的徐风同志呢?”霍队长问等候在城外停车场的警车司机。 “他独自一人进去遗址里了,要我就在原地候命。”那司机说道。 霍队长嘿嘿一笑:“他让你原地候命,可没让我们也等在外面,走,带上家伙跟我进城。” 刑警们来到古井处,一个个的顺着绳索溜到井底,然后揿亮手电筒鱼贯进入石窟。石厅内,除了发现一只背囊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徐风和释了去两人都不在。 “队长,这背囊肯定就是释了去的,闻着里面还有一股猫的臊味儿呢。”有刑警说道。 整个白天搜遍了古城遗址的角角落落,始终都没有发现他俩的踪迹。又经过了一夜直到东方破晓,霍队长无奈的确认,徐风和释了去二人离奇的失踪了。 第112章 “霍队长他们也会从通道里进来么?”有良问。 “不会的,虚空通道的开启到闭合时间很短,我们紧跟着巫蝉,若是迟一点我们就关在外面了,”虚风想了想说道,“张道陵祖师设置的这一机关,如果按照偈语所说‘巫蝉噬嗑’应该还要有‘噬嗑针’才行,不知怎么单凭巫蝉也可以进得来。” “巫蝉是如何开启通道的呢?”有良感觉很奇妙。 “当初就是这么设置的,世间难以理解的事儿还多着呢。”虚风感慨道。 有良点头称是,说道:“那现在就赶紧去找他们吧。” 巫蝉盘旋了几圈随即掉头向城外飞去,有良他俩紧紧的跟随在后面。 城门楼上插着汉代的军旗,四下里见不到一个人影,城外是一望无际的漫漫黄沙,异常的荒凉,与《敦煌梦魇图》里面的景色一样。 远处有一座高山,隐约见到陡壁上凿有密密麻麻的石窟,有良知道那儿就是莫高窟。 “看来一旦进入虚空,尘世间所拥有的武功也就完全的丧失了。”虚风说道。 有良试着偷偷发出一记梦遗指,果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与虚风跟随着巫蝉飞往的方向走去,由于在流沙中跋涉格外吃力,因而行进的速度很慢,尤其是三条腿的媚娘更显艰难,有良索性抄起它抱着走,而此刻巫蝉则已飞远不见了踪影。 “看其飞行的方向是三危山,也许薛道禅他们都在莫高窟。”虚风眯着眼睛说道。 太阳烤的黄沙发烫,不多时便已感觉到口干舌燥,可是两人都没有带水,只得硬着头皮前行。 二丫已经在这儿呆了月余,没有水喝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有良想到这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竟然将虚风都甩在了后面。 当他俩快要接近莫高窟时,都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口唇也干得皲裂,体力似乎已经消耗到了极限,这时耳边听到了巫蝉“知了知了”的鸣叫声。 抬眼望去,沙丘后面出现了一小片胡杨树林,里面似乎荫凉不少,两人于是直奔林中而去。 “胡杨树三千年不死不倒不朽,称得上是‘树中大丈夫’。”虚风喘息着说道。 “能活三千年?”有良惊讶不已。 “它在戈壁沙漠的恶劣环境中可以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屹立不倒,倒后一千年不腐朽。” “那可是世间罕有。”有良赞叹道。 “做人也应当如此才是。”虚风意味深长的望着有良。 “喵呜。”怀中的媚娘突然惊叫了一声。 胡杨树林的树干上扒着个人,正在撕烂的一块树皮下吮吸汁液,嘬得口中“滋滋”直响,近前看清正是薛道禅,半空里那巫蝉盘旋着几次想要落其身上而不得。 “薛先生,你在干嘛?”有良抬头问道。 薛道禅狂吸了几下,惊讶的扭过头来说:“咦,你怎么也进来了?是黄老魇干的么?” “不,我们是从虚空通道里进来的,”有良解释说,紧接着问他,“二丫在哪儿?” “她和憨叔在莫高窟的石洞里,那里荫凉一些。” “俺得赶紧去找她。”有良匆匆说道。 “这人是谁?天生异相必有奇才。”薛道禅目光瞥向了虚风。 “虚风道长是京城白云观的观主。” “哦,原来是全真教的,你们既然找到了虚空通道,那么密匙呢?”薛道禅问道。 “密匙也找到了,原来就是一首偈语。” “快念给我听。”薛道禅显得急不可待。 “梦中梦魇,画中有画。若要开启,鬼门十三。虚空有道,西域之门,巫禅噬嗑,道陵揖首。”有良背诵道。 薛道禅听完略一寻思,说道:“这‘虚空通道’你们是破解了,但却仍是无用。” “为啥?薛先生,你和巫蝉合体以后可以带我们一道由通道里出去的吧?”有良问。 薛道禅摇了摇头,说:“虚空通道只能进不能出,只有以密匙开启《敦煌梦魇图》才可以。” “凡是通道不都是可以双向走动的么?”有良诧异道。 “此图的通道为单向,当初张道陵就是这么设置的,另外无论尘世间的功力有多大,一旦进入图中就会全部丧失掉。咦,你身后的那个女鬼是谁?”薛道禅瞥见了董贵妃。 “她是黄巢的妃子,跟随我们一起由通道进来的。”有良答道。 薛道禅略一吃惊,说:“是那个视死如归被唐僖宗砍头的董贵妃么?” “是她。” “嗯,”薛道禅点头说道,“这个僖宗也是个无能的昏君,黄巢抓不到就知道拿女人出气,比起天后武媚的魄力可是差远了。” “薛先生,那你同巫蝉合体又有什么用啊?”有良神情有些沮丧。 “巫蝉合体后功力倍增,虽然仍还不是黄老魇的对手,但自保是不成问题的。没想到这老家伙先把我丢进了虚空里,现在即便合体了功力也同样是受到禁制,所以说张道陵此画能够可囚人鬼尸妖,一点也不假。”薛道禅叹息着摇了摇头。 “那就只有靠‘鬼门十三针’了,古空禅师说偈语中‘画中有画’是指虚空中还隐藏有另一幅画。”有良说。 “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找到那幅画后以张道陵当年传下来的‘鬼门十三针’开启。”薛道禅语气肯定。 “可是到哪儿去找那幅画呢?”有良犯愁道。 “先去莫高窟里看看,那儿有很多的壁画,我与巫蝉合体后也一同来寻找。”薛道禅吩咐说。 “这位薛壮士,本妃这厢有礼了。”董贵妃道了个万福。 “何事?” “请问冲天大将军今在何处?” “黄老魇么,他在蓟州昌瑞山下的地洞里。” “本妃如何才能见到他?” 薛道禅闻言直摇头:“唉,你们这些女人真是无脑,对这么一个食人恶魔还如此的不离不弃,简直是荒唐至极。”说罢,赶紧又狠命的吮吸起胡杨树汁液来。 “你干嘛要吸树汁?”有良不解道。 “水分不够难以合体,”薛道禅“滋滋”的又连吸数十下,终于松口气说道,“现在可以了。” 巫蝉在半空里“知了,知了……”欢快的鸣叫数声之后,闪电般“嗖”的一下落上了他的后背,三对毛足楸住其不放,然后蝉蜕迅速的变大约有三尺左右,胸前的十字裂痕逐渐撕裂爆开,将薛道禅紧紧的裹住一点点的吞噬。 有良和虚风惊讶的望着这一幕,那薛道禅并未流露出任何的痛苦表情,反而像似特别享受般面带欣喜状,不多时间,蝉蜕已然将他全部包裹住了,渐渐与其融为了一体。 “嘻嘻嘻……”薛道禅放声长笑,其声音竟是万分的阴柔,听着令人顿生鸡皮疙瘩,有良都听愣了,他这是怎么了? “薛壮士,本妃问你可知道如何得见冲天大将军?”董贵妃再次询问。 薛道禅从胡杨树上一跃而下,站在董贵妃面前,仔细的打量了她半天,尖声尖气的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董贵妃还真是重情义之人呢。嘻嘻,想那武媚娘始乱终弃,无情无义,令薛某在地下苦苦蛰伏了一千多年,所以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唉……”说罢竟然眼圈一红竟自落泪长叹。 有良见状不仅愕然,这薛道禅原本是个羽扇纶巾指点江山的饱学之士,怎么与巫蝉合体后突然变得娘里娘气了,往日的气吞山河的豪迈气势竟荡然无存。 “董贵妃,你这个妙人被囚虚空,若是开启不了《敦煌梦魇图》,与黄老魇可就永无相见之日。”薛道禅扭捏作态的一笑道。 “薛先生,如果黄巢看见董贵妃也在图中,可有其他方法弄她出去么?”有良问。 “此图设置也是只进不出,黄老魇能抛我们进来,却无法将人放出去,所以只能是与她隔图相见泪眼涟涟了。”薛道禅嘻嘻笑道,一点都不庄重。 有良呆呆的望着他,如今站在面前的已经不是薛道禅,而是武则天的那个男宠薛怀义了。 “俺要赶紧去寻找另一幅画。”有良担心二丫,于是转身直奔莫高窟而去,众人紧随其后。 莫高窟创建于前秦元二年(公元366年),历经十六国、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西夏到元朝终止营造。在唐朝武则天时洞窟已达一千余龛,因此俗称“千佛洞”。经过千百年的自然风化以及人为的破坏,至今仍保留有492窟,壁画45000平方米。 “《敦煌梦魇图》不过是一幅画作,张道陵能够细致到深入每一洞窟都描绘出真实的彩塑佛像和壁画么?”有良疑惑的问道。 “所以说张天师的这幅画是神鬼莫测,古往今来绝无仅有。”虚风说道。 三危山莫高窟前面的黄沙中突然传来“嘶嘶嘶……”的声音,众人定睛细瞧,见沙中露出一个人头,戴着眼镜,脸上的皮肤都干得起皱了,而整个身子则埋在沙中,嘴里的长舌在空气中不停的抖动,似乎是在散热。 第113章 “咦,这不是老白么?”有良惊奇的叫了声。 佘天庭两眼在玻璃镜片后翻了翻,并未理睬他,依旧在那儿兀自的抖着舌头。 “呦,你瞧他还把身子藏在沙子里头呢,晓得下面还有点潮湿气儿,好聪明呐,”薛道禅莞尔一笑,随即忿忿的抱怨道,“这个张道陵老滑头,不但大泉河没给画上,甚至连个水井都不给,纯粹就是想要折磨死人嘛。” 有良放下媚娘告诉它赶紧去找二丫,自己紧随其后登上了莫高窟破旧的木栈道。 媚娘鼻子嗅嗅,然后直奔崖窟的中段而去。 这是一个带有九层遮檐的大窟,俗称“北大像”,与崖顶等高,十分的巍峨恢弘。木构为土红色,檐牙高啄,轮廓错落有致,檐角系铃,但画中无风,所以听不到风铃之声。 大殿内矗立着一尊弥勒佛坐像,高逾十丈,由石胎泥塑彩绘而成,甚是壮观,为中国最大的泥塑佛像。 基座下斜倚着一个身材矮小,头大如斗,额头隆起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老者,看上去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憨叔!”有良认出来了,赶紧上前叫道。 憨叔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到有良万分惊讶,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二丫呢?”有良见憨叔都成这个样子了,心中更加惦念着二丫的安危。 “喵呜。”媚娘抬头瞅着高高的阁楼。 “她在阁楼上面,”憨叔喃喃说道,“你有没有见到憨婶并转告我那句话?” “小三说他会转达。” “那我就放心了,这多多年了,得让她明白憨叔是个有骨气的男人。”憨叔面现自豪的说道。 有良二话不说抱着媚娘就往阁楼上跑去。 在最高的第九层上面,一位少女双目紧闭静静的仰卧在地板上,面容已是憔悴不堪,双唇脱水皲裂,与记忆中那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截然两样。 “二丫……”有良心中一酸,眼中噙满了泪水。 “喵呜。”媚娘也发出了声声悲鸣。 弥留之中的二丫依稀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费力的睁开眼睛,脸上现出一丝笑容:“有良哥,你终于来了……”但随即又昏迷了过去。 此刻,有良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顿时泪如泉涌,他将二丫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泪水如注滴落在她干涸的嘴唇上。 二丫恍惚中无意识舔着咸丝丝的泪水。 有良注意到了她的这一举动,毅然从怀中掏出针盒,抽出那根粗大的三棱针毫不犹豫的刺入自己腕上动脉血管,然后凑到二丫的嘴上,鲜血喷涌而出流入她的口中…… 虚风站在楼梯处默默的看着,心中暗道,有良能不惜以鲜血救人生命,说明他的本质是淳朴善良的,虽然和费叔楚大师这些人走得很近,但也许其中另有隐情。 没过多久,二丫终于清醒过来了。 “有良哥,你……”她发现有良面色苍白的正抬着手腕割血喂自己。 “有良,这位姑娘已经醒了,你一次不能失血过多。”虚风站在身后说道。 有良扶起二丫,手腕上还在滴着鲜血。 虚风打开随身携带的小皮箱,取出急救包替有良止血并包扎了伤口。 “必须赶紧找到隐藏的那幅图,如何对付黄巢是以后的事儿,需要先设法离开虚空,否则这位姑娘和憨叔都挺不了几天了。”虚风思忖道。 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薛道禅和董贵妃也登上了第九层。 “呦,这只小魇都折磨成什么样了?真是令人垂怜,”薛道禅口中啧啧不已,“你们不老老实实的待在紫禁城,何故要跑到昌瑞山地下古墓里来呢?结果‘噬嗑针’还被黄老魇给抢去了。” 二丫柔弱无力的喃喃说道:“有良哥,见到我在墙上留下的字了?” 有良点点头,苦笑道:“是,还有错别字呢。对了,二丫你们干嘛要去古墓里自寻苦吃?” 二丫异样的目光望向了薛道禅,见此人衣冠楚楚,仪表堂堂,唯有说出话来却是一股娘娘腔。 “薛先生是衡山……嗯,怎么说呢?”有良嗫嚅道。 “嘻嘻嘻……”薛道禅一阵媚笑,待笑声过后才解释说,“一千年前名薛怀义、薛师或是冯小宝,如今嘛,衡山薛道禅是也。” 有良此刻才定神仔细的打量着薛先生,发觉他确实要比首长英俊多了,头型浑圆,天庭饱满,五官端正,身材健硕,自从巫蝉合体,皮肤与以前不同变得极为白皙细腻并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尘世中的女人们都远远不及。尤其是胯下那堆鼓囊囊的东西,比起自己和虚风的则大了数倍不止,难怪能充当武则天的男宠呢。 “白老爹说昌瑞山地下洞穴积聚了来自燕山山脉的灵气,在那儿修炼会提升得很快,没想到里面住着个极厉害的千年老怪,不但抢去了‘噬嗑针’,还把我俩扔进了这幅画里。”二丫战战兢兢的说道,至今仍心有余悸。 “夫君乃是盖世英雄,小姑娘口没遮拦,说‘千年老怪’可是大大的不敬。”在一旁的董贵妃指责道。 “她是谁?”二丫望着一身戎装的董贵妃,诧异的问道。 “她就是古墓里那人的妃子。”有良告诉她。 “那老怪是皇帝么?” “大齐承天应运启圣睿文宣武皇帝。”董贵妃自豪的说道。 二丫不吱声了,停了会儿问有良:“咱们还能出去么?” “你放心,俺一定要找到开启虚空的办法。”有良安慰她。 这时虚风站出来说道:“时间不能再拖了,我们要赶紧分头寻找那幅隐藏的画,薛先生,你认为那画最有可能藏在哪儿?” 薛道禅一反轻佻作态,面色凝重的说:“‘画中有画’这句偈语所指应该就是壁画,张道陵创作《敦煌梦魇图》的时候,莫高窟还未开凿,直到两百年后的前秦建元二年(公元366年),僧人乐尊路经此山时忽见金光闪耀,如现万佛,于是便在崖壁上开凿了第一个洞窟,自此以后连绵不绝达千年之久。可是莫高窟里的壁画若是一幅幅连接起来足有五十里之遥,想从中寻到隐藏的那幅图无异于大海里捞针。” 虚风想想也是如此,而且没有任何标识,即便看见也认不出来究竟是否那幅图,他嘴里叨咕着:“‘若要开启,鬼门十三……’贫道想应该与张道陵的‘鬼门十三针’有关联才是。” 有良想憨叔对古董字画研究颇深,倒不如去问问他,于是对二丫说道:“你先歇息,俺去看看憨叔。” 他走下阁楼来到憨叔身旁,轻轻晃动他的肩膀。 “二丫怎么样了?非坚持要上到顶楼祈盼着能望见你来解救她,”憨叔话音十分的虚弱,“她说,你就是从虚空中逃出来的,所以应该知道离开的方法。” 憨叔这句话提醒了有良,他猛地一拍脑门,心道可不是嘛,当初就是从悬崖上跳下去自杀才撞破了虚空之门的,《敦煌梦魇图》与《鼍鼓十巫图》同样都是画里虚空,应该窍门是相通的吧? “憨叔,当初我是从虚空内悬崖上跳下去才回到尘世之中的,俺寻思着这可能就是离开虚空最直接的方法了。”有良兴奋的说道。 “‘置于死地而后生’,嗯,如果怀着必死之心也许就是闯出虚空的捷径,因为大多数人都不会这么干的。”憨叔也表示赞同。 有良站起身说道:“憨叔,俺扶你上楼看着,俺若是从九层跳下去人不见了,就表明已经闯出了虚空,你和二丫随后也跟着跳吧。” 有良搀扶着憨叔一步步走上楼梯,最后来到了第九层,此刻虚风和薛道禅仍在那儿探讨个没完。 “虚风道长,薛先生,俺当初被困巫山神女峰山洞中的《鼍鼓十巫图》里,后来决定自杀便与媚娘从悬崖上跳下去了,但结果却反而闯出了虚空。”有良边说着扶憨叔来到二丫身边。 “自杀?”薛道禅和虚风闻言都愣了。 “是自杀,从万丈悬崖跳下来的那一刻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竟然瞬间就直接出来了。所以,俺准备从这九层阁楼上也跳下去,如果找不见俺了,那就是已经闯出了《敦煌梦魇图》。”有良说。 “有良,这里距地面三四十米高,万一行不通就肯定摔死了,切不可蛮干。”虚风郑重劝慰道。 “我们寻找那幅隐藏的画不知还要多久,可二丫和憨叔已经撑不到那时候了,”有良目光望着二丫可怜的憔悴模样,坚决说道,“俺主意已定,若是闯出了虚空,请帮助二丫和憨叔也跳下去,若失败了,你们赶紧寻找其他出路。” 薛道禅和虚风面面相觑,两人都没有继续再劝了,既然《鼍鼓十巫图》与《敦煌梦魇图》都是以画作为虚空载体,也就很有可能有着同一种离开的捷径之路。 “不行,”二丫紧紧抓住有良的胳膊,虚弱但异常坚定的说道,“我要与你一同跳下去,生死也要在一起……” “二丫……”有良心中油然而生难舍之情,这种甜丝丝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即便是妮子也没有。 虚风点点头,这个女孩儿跟有良倒是真的很相配。 “啧啧啧,多好的女孩儿啊,还有这位董贵妃,为所爱之人忠贞不渝,至死相随,可是武媚这个王八蛋,竟然喜新厌旧,谋杀于我……”薛道禅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 “二丫,还是俺先跳,你放心,俺会在虚空之外双手接住你的。上次从《鼍鼓十巫图》中出来时就摔的够呛,你的身子太虚弱,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有良劝道,一面给憨叔使眼色。 憨叔拽着二丫,喘息着说:“让有良先去吧,咱俩随后就到,耽误不了多久的。” 有良挣脱了二丫,最后深情的望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跑向栏杆纵身从九层楼高的“北大像”一跃而下…… 第114章 有良在空中翻了俩跟头,重重地摔在了戈壁滩的黄沙上,即刻昏厥了过去。 阁楼上众人扑在栏杆上一下子都呆住了。 “有良哥……”二丫坐在地板上见到大家如此表情知道出事儿了,不由得悲从中来,挣扎着抓住栏杆起身瞥见有良已经摔在地面上,鲜血洇红了黄沙,她二话不说身子用力向前扑去一头栽下…… 虚风道长手疾眼快,瞬间双手拽住了她的两条腿,大家七手八脚将其拖了上来。 “孩子,你这样跳下去殉死,有良若是没事儿,岂不是白白枉送了性命?”虚风责备道。 二丫缓过神儿来,含泪央求道:“道长,请带我下去。” 虚风点点头,弯腰抱起二丫,由于她体内严重脱水,身子轻飘飘的像个小孩子。 下了阁楼来到有良身旁,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仍泛着殷红的鲜血,如此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这时,有良的身子渐渐隆起,在他的身下缓缓露出个人头,嘴里不断的往外吐着血沫,眼镜片也都碎掉了,哭哭唧唧的埋怨道:“这小子干嘛来这一下子,差点没把我给砸死。” 众人一看原来是老白,他从黄沙里游动到阁楼下,想要偷听有良逃出虚空的方法,毕竟其曾经成功的自《鼍鼓十巫图》中出来过,没想到高空中坠下一人,恰好砸在他的身上。若是普通人也早就死翘翘了,但老白毕竟是修道多年的白花蛇妖,纵使如此也呕血不止,盖因身在虚空功力全失之故。 虚风俯下身来查验了下,发现有良只是摔晕了,其他倒是未有大碍,于是松了口气,对二丫说道:“有良没事儿,放心吧。” 薛道禅双手将有良托起,走回阁楼内置于阴凉之处。 不多时,有良幽幽醒转,诧异的望着众人道:“我们出去虚空了么?” 虚风安慰说道:“看来跳崖的方法在这儿行不通,有良,刚才好悬啊,若不是正好落在老白的身上,恐怕你也早就没命了。” 二丫见到有良没死,欣喜的扑到他的身上,久久不肯撒手。 薛道禅幽幽叹息道:“想那孙思邈毕竟是医者,设置的《鼍鼓十巫图》总还留人一条活路,可是这张道陵老怪就没那么仁慈了,漫漫戈壁连口水都不给,若是找不到‘画中画’,我们大家都得困死在里面,做人怎么可以如此歹毒呢?” “如今只有查找壁画一条路了,尽管如‘大海里捞针’般困难,但毕竟还有一丝希望。”虚风无奈的说道。 “可是究竟在哪一幅壁画里隐藏着呢?”薛道禅在一旁自言自语。 有良此刻感觉到浑身骨节如散架一般,体内气血翻涌,虚空禁制了“梦遗神功”,否则弄出来个大气泡来啥事儿都不会有。 “憨叔,你那儿还有荧光手电筒么?”他喘息着问道。 憨叔无力的点点头。 “虚风道长,薛先生,憨叔背囊里有荧光手电筒,可以拿着去照射壁画,若张天师也是用磷溶液画的,当下就可以识别出来了。”有良费力的解释说。 虚风一听不错,既然隐藏在《敦煌残卷》内的张天师偈语是用磷溶液密写的,壁画也完全有可能。 “即便用荧光手电,总共五十里长的壁画也得找个好多天,所以必须要有重点搜索区域才行。”虚风沉思着说道。 “嗯,此话有理,既然张老怪偈语中提到了‘鬼门十三针’,那就先去十三窟看看,随后再去十六、十七窟。”薛道禅说道。 “十六、十七窟有什么?”虚风不解。 “十六窟是莫高窟中最大的,十七窟就是举世闻名的藏经洞,《敦煌遗书》就是在这儿发现的。”薛道禅解释着。 虚风点点头,心道这姓薛的别看说话带着娘娘腔,头脑与知识可都是一流的。 两人带着荧光手电筒匆匆离去了。 董贵妃独自一人默默的走到阁楼外,仰望着天空张开双臂,口中悲愤的呼喊着:“皇上,你究竟在哪里啊?”其音苍凉幽怨,闻之令人黯然不已。 二丫与有良斜倚在弥勒佛须弥台下,她讲述着从《鼍鼓十巫图》中分手后的遭遇,说到惊险之处不胜唏嘘。 “原来老白一直在以‘噬嗑针’控制你。”有良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在紫禁城珍妃井旁,自己用“梦遗掌”已经将佘天庭冻住,结果二丫仍必须出手相救。以后的事儿就很明了了,老白要她杀自己,而二丫装做失忆迟迟不动手,给有良逃走的机会,正好这时候薛道禅的出现把他救了出来。 “噬嗑针一直在他的手里,若是一个昼夜不汲取针内之气,已经修炼的功力将会反噬,到时候会发狂而死。”二丫说。 “怎么会这样?”有良愕然道。 他心中寻思着,自己受“噬嗑阴针”的寒气反噬苦不堪言,原来二丫同样也会受到“阳针”的反噬,看来只有阴阳二针合一才能水火既济,这老白应该还不知道另外还有“噬嗑阴针”。 “自从进到画里功力全失,虽然失去了‘噬嗑针’但也就不会有反噬了。” “那你要跟俺跳楼逃离虚空回到尘世,没有‘噬嗑针’岂不就只能活一个昼夜?”有良惊讶道。 二丫默默的点点头,幽幽说道:“在这里也是等死,若能和你在一起,一个昼夜我也很知足了。” 有良心中一热,不由自主的将她抱在了怀里,鼻子里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肉香。 “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如此成何体统?”老白晃晃悠悠的走进来严厉的呵斥道,眼镜早已经破碎,嘴角边还残留着血渍。 “佘组长,你也管的太宽了吧?”有良回敬了一句。 “二丫,你不能跟这个男人走,没有‘噬嗑针’出去就会发狂而死。”老白提醒道。 “死就死,反正我要和有良在一起。”二丫坚定的目光望着老白。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老白把脸一板,面目变得狰狞可怖,冷冷说道,“我是你什么人,这个独眼龙又是你什么人,你可要掂量掂量。” “白老爹,你是救命恩人……”二丫迟疑了下,但随即大声说道,“可有良是我爱的人!” 有良听罢顿时心中热流上涌,眼眶也湿润了。 老白闻言勃然大怒,目光转向了有良,嘴里恶狠狠的说道:“你这小子活腻了,竟然敢打二丫的主意,现在那两个帮手正好都不在,你的冰冻阴毒武功在虚空施展不了,机会难得,先处理掉你这个麻烦再说。”说完张开血淋淋的嘴巴探出根又细又长的舌头,上面满是亮晶晶粘稠的毒液,直接奔着有良舔了过来。 “不要……”二丫挺身挡在了前面。 有良轻轻将她推在一边,从怀里掏出那根电警棍来,“噼噼啪啪”一阵白色毫光闪过,瞬间发出的几千万伏的高压,正好击在了长舌上。顿时一股青烟升起,空气中弥散着焦糊味儿,老白的舌头尖儿刹那间被烧焦了。 但见他一声惨叫摔倒在地,翻了几个滚儿退缩到了一边,捂着嘴巴叫道:“你,你小子竟然还有暗器。” 有良嘿嘿冷笑两声:“知道了那你还不快滚远点儿?” 老白知道眼下占不到便宜,只得悻悻的出去了。 憨叔倚在旁边台基下微微一笑,赞许的说道:“有良,干得好。” 此刻二丫已是精疲力竭,靠在有良肩膀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可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防止老白什么时候再溜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薛道禅“嘻嘻嘻……”的尖利笑声。 有良目光望过去,见到薛道禅和虚风两人兴高采烈的回来了。 “找到啦,嘻嘻,‘画中画’终于找到啦。”薛道禅乐不可支的说道。 有良闻之精神为之一震,忙问在哪儿。 “第十六窟。”虚风答道。 “当年王道士就是在清理十六窟东面甬道积沙时发现的第十七窟藏经洞。”薛道禅解释说。 “隐藏的究竟是幅什么画?”有良好奇的问道。 “嘻嘻嘻……漂亮的飞天仕女图下暗藏着一个耄耋老者的裸体像,皮粗肉糙净是褶皱,我猜就是张道陵那老怪物的自画像。”薛道禅轻浮的嬉笑道。 “薛先生,言辞中还请对道家祖师爷尊重些为好。”虚风面现不悦之色。 薛道禅脸上满不在乎,伸手拽起有良和二丫说:“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虚风走过去搀扶起憨叔,问道:“董贵妃呢?” “在阁楼外面。” 虚风想了想还是走出了阁楼,望见董贵妃孤独的立于黄沙之中,一动不动的仰视着天空,就像是一尊雕像。 “董贵妃,我们已经找到了出口,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虚风问她。 董贵妃摇摇头,幽怨的说道:“‘西域之门’里苦等了皇上千年之久,而这里是离他最近的地方,只要皇上看《敦煌梦魇图》,就能望见本妃。” “可是画里画外你们终归是无法见面啊。” “只要他眼中见到本妃,而本妃心中看到皇上足矣。” 虚风晃晃扁脑袋,心想这种女子只存在于古代,现今社会的女人们势力的很,谁还会如此痴情?当然二丫是个例外。 “董贵妃,我们并不是走虚空通道返回敦煌,而是很有可能直接从画里出来,若真是这样,你就可以马上见到黄巢了。”虚风有感于这个女子的用情专一,因此想帮她一下。 “这是真的么?”董贵妃痴痴的问道。 “完全有可能。”虚风点点头。 “本妃跟你走。”董贵妃深深道了个万福。 虚风带她重新回到阁楼里,黄沙下的老白偷听到了两人的谈话,赶紧从沙中钻出悄悄的尾随在了后面。 薛道禅在前面领路,一行人相互搀扶着直奔莫高窟最大的十六窟走去。 第115章 第十六窟是敦煌最大的洞窟,达两百多平方米,建于唐大中五年至咸通(公元851~867)年间,窟主是晚唐河西都僧统吴和尚。洞窟呈覆斗型顶,中心设有马蹄形佛坛,上面供着九身佛像,窟前倚崖统建有三层木构窟檐,为清光绪三十年王圆箓所修建。 众人进得窟来,见四壁上全都绘有千佛壁画,看上去有些眼花缭乱。 “唉,”薛道禅叹息一声说道,“此窟壁画为西夏所绘千佛图,但是色彩单调、千佛一面、缺乏生机,晚唐佛教艺术之衰落足见一般,只有这边紧守着藏经洞的这幅《飞天仕女图》与其他的迥然不同。” 大家站在壁画下,抬头望着那些栩栩如生、轻灵飘逸的飞天仕女,俱自赞叹不已。 薛道禅讲解道:“早期的‘飞天’都是男的,身体粗短矫健,深目高鼻束发髻,上身半裸坦臂赤足,腰系围裙身披长巾,不似中土之人。而且动态僵硬笨拙,以身体扭曲代表飞行,实在丑陋之极。北魏之后,造型逐渐趋向汉化和女性化,五官匀称身材修长,开始运用巾带表示飞翔,乐伎飞天逐渐增多。盛唐时,飞天已经全部女性化,成为翩翩起舞的仙女形象,大都脸型丰满明眉皓齿,姿态妩媚雍容华贵,上身裸露下为长裙,托花盘、香炉以及散花,美不胜收。” 说话间,他将荧光手电照在这幅《飞天仕女图》上,一个橘皮肉糙的耄耋老者赤裸裸的荧光形象呈现在众人面前。 有良睁大了阴眼仔细的端详着,那老者的目光正对着自己,似笑非笑,眼神中仿佛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他是谁?”二丫红着脸拽着有良的胳膊小声问。 有良摇了摇头。 “没错,他就是张道陵。”耳边传来说话声。 回头望去,老白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 “我在陕西历史博物馆做研究时,见到过张道陵的画像,与这个人一模一样。”老白说道,由于其舌尖被烧焦,说起话来有些呜噜不清。 有良将二丫拽过到自己身后,手中紧握电警棍随时戒备着。 虚风望着荧光图说道:“大家要赶紧想想‘若要开启,鬼门十三’这句偈语的含义,万一电池耗尽就麻烦了。”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莫衷一是。 老白默默的盯着荧光图,片刻之后说道:“我明白了,有良,你按照‘鬼门十三针’针法刺张道陵的十三处穴道试试。” 有良闻言心中一动,这个佘天庭不愧为是考古界的权威专家,说出的话确实在理,张天师裸露自己的身体,可能就是在暗示使用其所创的针法,当然也只有天师道的传人才会“鬼门十三针”绝技。 薛道禅和虚风等人也都认为值得一试。 有良从怀里取出针盒,先抽出一根毫针,按照那本《顺治鬼门十三针》书中的顺序轻轻刺入画中老者的鬼宫(人中)穴,阴眼里仿佛瞧见他身子略一抖动。 第二针瞄准其左手大拇指侧的鬼信(少商)穴进针三分,画中人竟然缓缓的攥紧了拳头,众人见之均惊讶不已,二丫紧张的拽紧了有良的胳膊。 接下来是足太阴脾经的鬼垒(隐白)穴,位于大脚趾末节内侧,有良由针盒内抽出第三根毫针,刺入了二分,蓦地一股常年未洗的臭脚丫子味儿自画中飘逸而出。 “呸呸呸,好臭啊,堪比武媚娘的那双汗脚。”薛道禅赶紧捂住了口鼻。 虚风也屏住了呼吸,祖师爷的千年臭脚真的是够可以。 二丫只吸进去了一点,觉得又咸又臭,禁不住的就要呕吐。 唯有憨叔满不在乎,觉得与自己的脚味儿不相仲伯,为洗脚之事每每与憨婶斗嘴干架。 第四针为左掌后的鬼心(大陵)穴,入针五分。 第五针足外侧下方凹陷处足太阳膀胱经的鬼路(申脉)穴,乃是八脉交会之穴。 第六针鬼枕(风府)穴,第七针鬼床(颊车)穴,针刺到这儿一直都很顺利,画中人无甚反应,最多只是肌肉抖动两下而已,而第八针任脉的鬼市穴则出状况了。 鬼市穴位于面部唇沟正中凹陷处,亦称“天池”或“承浆”,当毫针刺入后刚一捻动,画中老者就张嘴“呸”的吐出一股口水,亏得有良阴眼敏锐,见其不对急忙闪身避过。而刚刚钻到他身后的老白就着了道,正中其鼻梁溅了满脸都是。一股浓烈的口臭弥散开来,众人唯恐避之不及,众目睽睽下,老白只得面红耳赤的低头退回到了角落里。 有良小心翼翼的刺下第九针鬼窟(劳宫)穴,没啥事儿。 第十针是督脉的鬼堂(上星)穴,位于头部发际正中上一寸,捻动毫针时,画中的老者缓缓的抬起了左臂,弯曲着露出了肘部鬼臣(曲池)穴。 奇怪,下一针不应该是它呀,有良犹豫不决,而此刻荧光手电筒的电池已然快要耗尽,光线渐渐的黯淡了下去。 “赶快,有良,时间要来不及了。”虚风在一旁焦急的催促道。 事不宜迟,画中人无论是不是张道陵,既然已经示意就应该尊重他才是,有良取出第十一根毫针准确的扎在其鬼臣穴上。 画中人随即张开了嘴巴探出舌头…… 这又不对,舌下鬼封乃是最后一穴,此穴非同小可,使用三棱针可置妖鬼于死地,一般不可擅用。 荧光越来越微弱了,众人万分焦急的望着他。 有良来不及多想,三棱针直刺其舌下中缝处。 老者缓缓转过身子竟然撅起了屁股,露出黑不溜秋的肛门,鬼藏穴正隐匿在会阴处。 就在众人瞠目结舌之际,荧光手电闪烁了两下突然熄灭了。 在灭掉的一瞬间,有良及时的将一根长毫针刺进了老者的阴囊根部与肛门中间,此处正是鬼藏穴,亦称“海底”。 “喵呜。”媚娘抢先发出了警示。 “噗”的一声炸响,老者放了个响屁,震得大家耳鼓嗡嗡作响,强大的气流冲得众人东倒西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鸭蛋的怪味儿,有良被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嘻嘻嘻……张道陵老怪捉弄了我们。”薛道禅笑得前仰后合,身子乱颤。 有良心一凉,看来不该受到画中老者的诱惑,还应坚持遵循书中的顺序施针,这下算是完了,前功尽弃。 “有良,是怎么回事儿?”虚风问道。 “后两针颠倒了顺序。”有良极度的沮丧,连连叹息不已。 “天命如此,夫复何言?”虚风低头长叹道。 “有良哥……”二丫也不知如何来安慰他才好,突然手一指壁画忙不迭的叫道,“快看!” 《飞天仕女图》壁画上悄无声息的裂开了一道缝隙,有二尺多宽,里面隐约透出了桔黄色的油灯光来…… “开启了!开启了!”老白大声叫道,猛地冲过来一头钻了过去。 众人大惊,面面相觑,薛道禅探头瞧了瞧也跨进了裂缝。 “有良,赶紧扶二丫出去。”虚风急迫的说道。 虚风扶着憨叔紧跟在有良和二丫的身后,媚娘则瞅了个空“嗖”的从人们脚下窜入,董贵妃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跨出了那一步。 众人脚下一沉,发觉正置身于一间石窟之中,石壁上油灯光闪烁着,地上摆放有桌椅板凳和一张床,有良认出这里正是昌瑞山地下古墓。 “呼啦”一声,身后闪出了火光,大家回头望去,墙壁上的那幅《敦煌梦魇图》已经燃烧起来,片刻之间变成了灰烬,虚空消失了。 此画被开启过就自动销毁,看来这也是当初张道陵设置好的。 有良望着那一缕青烟,心中寻思着,古空禅师不是说张道陵会在《敦煌梦魇图》中设置对付千年大魇的陷阱么?现在也都随着古画的焚毁而统统灰飞烟灭了,如今身处黄老魇的巢穴之中,就凭他们几个人能对付得了? “这就是黄巢的地下古墓,大家小心了。”有良阴眼紧张的盯着洞顶金井口,悄声提醒大家说。 众人站在那儿连大气儿也不敢出,石窟内静悄悄的,唯有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奇怪,”过了许久,薛道禅缓缓开口说道,“按理说,黄老魇肯定会发觉我们,怎么会没有任何反应呢?” 而董贵妃则显得异常兴奋,双臂乱舞口中叫嚷个不停,但她的话音谁也听不见。 虚风试着暗地里调息,真气运行畅通无阻,“先天气功”又回来了。 有良轻轻的朝洞壁发出一记“梦遗指”,墙上瞬间出现一个冰冻的霜点,心中不由得暗喜,功力恢复就不用再惧怕老白了。但随即心中一沉,既回到了尘世,二丫若一昼夜汲取不到“噬嗑阳针”的针气,就会发疯而死了。 他想二丫所受应该是“阳针”的反噬,自己经历的则是“阴针”反噬,曾静说“阳针有形,阴针无形,双针合一,方尽其效”,那么俺和二丫的情况正好相反,是否可以互补来消除反噬呢? 正寻思之间,忽闻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过来了。 第116章 昏暗的灯光下,外石窟走进来一中年人,面色十分的苍白,深灰色便装文质彬彬。 “咦,你们怎么出来了?”他惊讶的看着这帮人,又抬眼望了下石壁,发现那幅《敦煌梦魇图》已经消失了,地面上残留着余烬。 “冯生,”有良上前一步,指着金井口问道,“主人还在里面么?” “有良,是你啊,主人闭关正当紧要关头,已经好些日子了。”冯生认出有良,知道他是杜大姐的下属。 虚风轻轻附耳道:“有良,你认得此人?” 有良点点头,悄声说:“他叫冯生,当年死于唐山大地震,现在成了甲尸。” 虚风愣了下,上前问道:“你是原来公安部的那个冯生么?”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冯生面现疑惑的答道。 “是刑侦局张局长告诉我的。” 冯生闻言怅然不已,口中喃喃说道:“唉,十三年恍若隔世,好怀念以前的日子。” “冯生,这位是董贵妃,黄巢当年的嫔妃,她在敦煌西域之门等候了千年之久,把她交给你的主人吧,我们就不打招呼先行离开了。”虚风说道,他心下明白,趁黄老魇闭关之际还是赶紧撤离为上。 “你说主人是谁?”冯生诧异道。 “黄巢。” “唐末农民起义军首领,‘冲天大将军’黄巢?”冯生闻言愕然不已。 “你不知道主人是谁么?”这回轮到虚风惊讶了。 “他从未说过,也不准问及,凡是知道主人名讳的必死无疑。”冯生说道。 这个黄巢隐藏的够深啊,虚风思忖着。 “哈哈哈……”洞窟内蓦地响起桀桀笑声,一个苍老阴森的声音飘入耳中,“不错,凡是知道老夫名讳的人都要死,想不到你们几个小子竟然能破解《敦煌梦魇图》,看来能耐不小,究竟是谁干的,老夫倒要见识见识。” 大家凛然一惊,目光瞅向了金井洞口,声音正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二丫吓得紧紧的拽着有良胳膊,身子在微微颤抖。 董贵妃闻言浑身一凛,随即双膝跪倒匍伏在地,惊喜的泪水直流。 “是他干的,”老白突然手指向了有良大声喊道,“这小子名叫有良。” “白老爹!”二丫愤怒的瞪着佘天庭。 “哦,是那个老阴之气浓厚的小子?嗯,想不到杜十娘手下还有这等人才,老夫说的不错,调教好了的确是把好手。说说,你是如何破解张天师所设机关的?”那声音阴鸷寒冷,语气不容置疑。 “回禀主人,”有良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开口说道,“是俺用‘鬼门十三针’破解的,另外,我们还将您的董贵妃也护送来了。”江湖上历练了这些年,他也懂得见风使舵了。 众人的目光惊异的望着有良,这只千年老魇怎么变成了有良的主人?连二丫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只有薛道禅心中有数,微笑着不言语。 “爱妃请起,这一千多年来,朕委屈你了……”黄老魇颤抖着声音说道,言语中充满了无尽的沧桑与爱怜。 董贵妃伏在地上仰脸望着洞顶,嘴里说了一阵子话。 “什么……呀呀呀,气死老夫了,”黄老魇听罢勃然大怒,气冲冲的问有良,“那个楚大师是何方神圣?竟敢将老夫的属下全都剿杀打至魂飞魄散。” “楚大师是茅山宗的第一高手。”有良答道。 “哼,什么茅山宗,在老夫眼里狗屁都不是。”黄老魇忿忿说道。 “嘻嘻嘻……”薛道禅又尖声笑了起来,“华阳隐者陶弘景身为南朝宋齐梁三朝道术之集大成者,其后人得其真传以茅山术驱鬼降妖上千年,并且享誉海内外,古往今来还从未有人敢于小觑呢,太好笑了。” “薛道禅,老夫见你是个儒生才放一马,竟敢言语如此的不敬,奇怪的很,去到《敦煌梦魇图》里一次,你何时变得娘娘腔了?”黄老魇大惑不解。 “嘻嘻,你知道我是谁么?薛某本是武周朝白马寺寺主、右卫辅国大将军、鄂国公薛怀义。”薛道禅沾沾自喜道。 “哦,”黄老魇愣了下,随即怒道,“原来是武则天的第一面首啊,老夫生平最讨厌这些后宫乱政的小人,恨不能生啖其肉。” 话未落音,金井口喷出一道七彩霞光电闪般的击在了薛道禅身上,众人无不惊呼。 但见薛道禅周身血芒暴涨,原本如凝脂般的皮肤骤然变得如鲜血一般红,就像是一只煮熟了的大虾。 “嘻嘻嘻……”薛道禅仍旧淫笑不止,伸手挠了两下说道,“黄老魇,你这是在为薛某抓痒么?” “啪啪”一座七彩光罩牢牢的将薛道禅套在里面,毫光接连不断的射在他身上,红光渐渐转淡变为了橙色,没过多久又再次变色为土黄和翠绿,最后浑身闪烁着一层青芒。 “嘻嘻嘻,多谢黄老魇帮薛某提升功力,节省了数百年的修为。”薛道禅开怀大笑。 有良见状不禁骇然,赤橙黄绿青蓝紫,难道薛先生在七彩霞光的电击下,竟然从赤魔一下子跃升到了第五级青魔? “咦?这是怎么回事儿?”黄老魇也发现不对了。 “哼,黄老魇,你目前破不了薛某的这身蝉蜕,还是别费力了,收回七色光罩放我出来。”薛道禅说道。 “原来你是巫蝉,老夫倒是看走眼了,”黄老魇停止了七色电芒的攻击,但未收回光罩仍将其套在里面,沉吟道,“待老夫处理完他们的事儿再来对付你。” 金井口“噼啵”一阵七彩毫光闪过,众人面前赫然出现一位身形极高大的老者,头戴覆钵型朝冠,身穿明黄色九龙十二章龙袍,挂着一串柬珠朝珠,分明是一身清朝皇帝的装束,只是脑后没有那根长辫子。 冯生垂手而立,口中恭敬的说着:“主人。” 大家终于见到了千年大魇黄巢的真面目,此人身材伟岸,浓眉阔鼻,长着两只硕大的蛤蟆眼,金黄色的双瞳目光如炬,单是外表就足已令人心生畏惧。 “主人,我佘天庭愿意舍身为仆,终生侍奉您老人家。”老白“噗通”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 “嗯,白花蛇妖,也有数百年的道行,起事之际正需要人手,你就跟着老夫吧。” “还有我的女儿二丫,也请主人收留,您老人家可以纳她为妃。”老白谄媚的说道。 “你!”二丫气得差点没噎过气儿去。 “嗯,千年老牛吃嫩草倒也够味儿,哈哈……”黄老魇大笑。 “主人,这绝对不行,二丫是俺的媳妇。”有良愤怒的叫道。 “哦,老夫想起来了,怪不得你上次一入古墓就往画里寻找她,既是这样,老夫怎能夺属下之爱呢?你就自己留着吧,等到老夫九月九破墓出关,天下美女多的是,再抓些来也就是了。”黄老魇倒挺大方。 他的目光落在了虚风身上,打量了一下说道:“董贵妃说是你带着她闯入虚空通道来见老夫的?” “不错。”虚风不卑不亢的答道。 “嗯,既然有功于老夫,就放你一马,”他说着又望向了憨叔,“你这个老儒生呢?” 有良急忙接话:“主人,若不是憨叔带来昌瑞山地下古墓,俺也见不到您,请放他走吧。” 黄老魇点点头:“有道理,也放他一马吧。” 憨叔瞅着黄老魇身上的服饰,轻轻伸手摸了一下,惊叹的说道:“这身龙袍乃是顺治衣冠冢内之物,若是送去荣宝斋拍卖一定价格不菲。” “哈哈,”黄老魇非但未生气,还大加赞许道,“眼力不错,老夫穿上瞧着合身吧?” “非常的般配,简直就像是为您专门定制的一样。”憨叔在关键时刻也知道拍马屁。 “好,今天是老夫与董贵妃重逢的大喜之日,就赦免了你们吧,”黄老魇一指薛道禅,“他不行,其余人等可以走了,冯生,送他们出去。” “是,主人。”冯生应道。 “有良啊,你出去以后告诉杜十娘做好准备,九月初九老夫要破墓而出,大开杀戒了。”黄老魇桀桀一阵怪笑。 “那薛先生……”有良目光瞥向了薛道禅。 “有良,黄老魇破墓之前是奈何不了薛某的,速上衡山告知古空禅师。”薛道禅在七彩光罩内急叫道。 黄老魇嘿嘿两声,嗤之以鼻道:“老夫功成天下无敌,来者无惧。” 虚风见好就收,催促道:“有良,我们走吧。” 有良抱着媚娘搀着二丫,虚风扶着憨叔一并离开了石窟,跟着冯生顺利的走出了地下古墓。当冯生开启了石门,一缕淡淡的夕阳射入,此刻已是日暮时分。 “你们谁听说过江西婺源朱寒生这个人?”冯生突然问道。 “当然知道,”虚风愣了下说,“他如今隐居在雪域高原的蓝月亮谷中。” “蓝月亮谷……”冯生喃喃说道,心中似有无限感慨。 下到沟底,二丫和憨叔趴在小溪旁拼了命的饮水,困在画里的这些日子脱水到了濒死边缘,憨叔甚至连小鱼都一同吞进了肚子里。 有良、虚风和媚娘也都灌了个饱,立马精神了许多。 喝足了清凉的山溪水,虚风施展轻功将大家一一送上了崖顶,半个多时辰后下山到达清东陵裕陵前,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京城而去。 “有良,你和二丫可以来贫道白云观暂住,有很多事情想同你谈。”虚风叮嘱说道。 “俺先送憨叔回家,还要到衡山报个信儿,然后再回去白云观找你。”有良回答。 “好,一言为定。”虚风点头道。 的士风驰电掣的沿着京哈公路疾行,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上行人车辆稀少。 憨叔精神抖擞的坐在前排,通过这一次死里逃生的劫难,又见识过倾城之貌的杜十娘,他如今仿佛已经不那么惧怕憨婶了。 第117章 刚到胡同口,憨叔犹豫了片刻,随即挺起了胸膛率先朝自家的四合院走去,有良看着好笑,搀扶着仍很虚弱的二丫跟在了后面。 “你这个老不死的呀,连个信儿也没有……”还没转过影壁墙就听到憨婶在哭诉着念秧儿。 憨叔回头一乐,得意的悄声说:“怎么样?憨婶终于知道失去憨叔的痛苦了吧?” 紧接着听憨婶又在念叨着:“你到底是有还是没了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胡同里的老头们可都在等着呐,我到底应该挑谁啊……憨叔,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还竟敢说解脱了。” 有良“噗哧”一乐,憨叔此刻已是面红耳赤尴尬之极,感觉无地自容似的。 二丫愕然的望着憨叔,在汉中农村里可从未见过这等事儿,人刚失踪几天,老头们就都候上门来了,京城确实与众不同。 “憨婶一定很漂亮吧?”二丫寻思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有良小声说。 “是谁在那儿偷窥?深更半夜里跑来是想吃老娘的豆腐么?”突然憨婶一声暴喝,冲到了影壁前。 月光下,二丫惊奇的发现一个高大肥胖白嫩的女人手举菜刀恶狠狠的扑了过来。 “哎呀,是我憨叔啦,干嘛这么凶巴巴的?”憨叔壮起胆子挺身而出站在了庭院当中。 憨婶一愣儿,定睛看清之后随即破口大骂:“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 憨叔拔腿就跑,听得身后“咣当”一声菜刀落地,由于困在《敦煌梦魇图》内太久体虚无力逃不快,一下子被憨婶楸住了后脖领。 这下完了,憨叔彻底没了底气。 体型高大威猛的憨婶抓着憨叔低下脑袋便是一阵狂吻,弄得他满脸都是口涎水和吐沫星子。憨叔反应过来后不由得心中大喜过望,双手紧紧搂住她粗壮结实的大腰,闭上眼睛任由憨婶蹂躏。 二丫有良面面相觑,“咯咯”的笑出了声。 憨婶急忙回头看见了他俩,于是赶紧松开了手,而憨叔闭眼搂腰硬是不肯撒开。 “哎呦,憨叔你也真是的,家里来了客人也不吱一声。”憨婶尴尬的拽开丈夫说道。 众人回到堂屋,憨婶客气的给有良和二丫端来了茶水,与方才手持菜刀的凶恶模样判若两人。 “呦,这姑娘眉清目秀的就是看起来有点虚弱,是生病了么?”憨婶端详着二丫说道。 二丫点点头,确实感觉极度的疲惫。 “憨婶,先去做点好吃的,然后去给他俩收拾出间房来。”憨叔品着茉莉花茶傲慢的吩咐说道。 “是,憨叔。”憨婶嫣然一笑,扭动着粗壮的腰肢去了。 “怎么样?做人就要这样威风才是。”憨叔颇为自鸣得意。 “憨叔,俺想打个电话。”有良说道。 “跟我来吧。”憨叔领着有良来到了书房,他的电话大都涉及到古董买卖,因此安放在这里。 有良拨通了衡山藏经阁古空禅师的电话。 “师父,薛先生被黄巢给困在昌瑞山下的古墓里了。”有良讲述了这段时间所遭遇的变故。 电话那端沉默良久,古空禅师才缓缓说道:“巫蝉合体后自保有余,唯一担心的是黄老魇以‘噬嗑针’来对付薛道禅。老僧本以为张道陵能在《敦煌梦魇图》中暗设陷阱,没想到此画就这么自动销毁了。如今之计,待老僧做些准备赶赴京城去会一会这只千年大魇,你在京城的落脚点是在哪儿?” “师父,你可以去白云观找虚风观主,俺一般应该会在那儿。”有良说。 “好吧,你就在京城等着老僧吧。”古空禅师撂下了电话。 憨叔诧异的问道:“你不是说要亲自前往衡山的么?” 有良笑了笑:“俺在京城还有事儿要办,跟虚风道长这么说是想争取点时间。” 憨婶动作极为麻利,不多时就炒了几个小菜端上来,外加一瓶五粮液,然后温顺的坐在一边,静静的听憨叔讲此次探险之辉煌经历。 憨叔一面借着酒兴大肆发挥,吹得天花乱坠,憨婶的在一旁含情脉脉的听着,偶尔发出惊羡的“哦哦”声。 “我累了。”二丫显得十分的虚弱,受困的这些日子已经精疲力竭了。 憨婶带有良和二丫来到西厢房,里面床铺都已经整理好了,二丫一挨上被褥就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憨婶,”有良说道,“憨叔被困之中始终记挂着你。” “嘿嘿,”憨婶微笑着说,“憨叔吹牛不上税,我心里有数着呢。” 不多时,听到正房里憨婶的暴喝声:“你到底洗不洗那两只臭脚?” 有良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坐在椅子上默默的望着二丫,一昼夜的时间很短,必须得尽快想出法子来阻止和化解她体内“噬嗑阳针”的反噬。当初医治首长外孙女小建的时候,是采用“中阴吸尸大法”吮吸出孩子体内的“邪祟”,现在也完全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阳针”反噬的能量,而“噬嗑阴针”应该正好能够中和掉并为己所用。 思考了许久,最终有良决定先试试二丫体内的真气究竟怎样,虽然还只是幼魇,但上次在紫禁城内的珍妃井旁,她轻易便令老白僵硬的身体解冻,与古空禅师的手法相似,可见其功力甚高。 二丫酣睡的面容显得极度憔悴,沉思良久,这丫头的命运比妮子还要坎坷,亲人全部丧生于驻马店的溃坝洪水之中,是一个还未出世的遗腹女。她体内怨灵凝聚,老白将其过胎于耀县孙家,而抚养她的李老汉父子终为孙遗风所害,如今成了孤儿。二丫的心目中把自己当作了她唯一的亲人,这次在虚空之中的磨难使两人走到了一起。 他叹息着轻轻抓起她的手,默默的调匀“中阴吸尸大法”,然后试着吮吸其劳宫穴。 蓦地,一股炙热的气息沿着二丫手厥阴心包经汹涌而来,经劳宫穴吸入自己的体内,其能量之大实属罕见,以至于有良浑身燥热无比,面红耳赤,仿若进入蒸笼里一般。 他赶紧撒手,喘息了老半天还未平息下来,就在这时,耳边听到了轻微的落地声。 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一人闪身进屋扫视了下嘿嘿道:“了去大师也动了凡心么?” 有良惊讶不已:“楚大师,你怎么来了?” 楚大师倒背着手立于房中,淡淡说道:“回京后,憨叔的四合院就派人盯上了,这位憨叔不是困在地下古墓的画里了么?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说来话长,俺终于找到了虚空通道,董贵妃也见到了黄巢……”有良从自己再次到敦煌进入“西域之门”讲起,叙述了在虚空中的经历以及利用“鬼门十三针”开启《敦煌梦魇图》的事儿。 楚大师默默的听完,许久未吭声,最后微笑着说道:“原来薛道禅就是当年武则天的第一面首薛怀义,竟然为巫蝉之身,倒是始料未及啊,你看清了这个黄巢是使用七彩光罩困住他的?” “是。” “嗯,这只千年大魇还差一点火候,功成破墓后应该只见白光了。”楚大师说道。 “为什么?”有良感觉到如彩虹一般的七色光应该是最高的。 “你没学过物理学么?”楚大师皱了皱眉头,解释道,“七色光融合在一起就是白色,如同日光一般,只有旷世大魇的功力才能够达到,届时便如普通人一样,纵使张天师再世也无法识别出来。” 有良想了想,问:“既然像普通人一样,那现在尘世中搞不好就有这种大魇在民间潜伏着吧?” 楚大师微微一笑:“那是一定的。” “楚大师,黄老魇愤恨你杀了那些阴兵,准备九月初九破墓后就找你算账呢。”有良心中寻思着最好他俩能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因此不无挑拨的说道。 “想得美,哪能等到他破墓,在这之前就先结果了他。”楚大师冷笑道。 “光靠您一个人恐怕不是黄老魇的对手吧。”有良故意显得很是忧心忡忡。 “当然不只我一个人了,还有你。”楚大师答道。 “俺?” “不错,他既然认为你是其属下,就不会刻意的防范,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一举将其铲除。”楚大师冷冷的盯着有良说道,看得他头皮直发麻。 “那俺应该怎么做呢?”有良表情坦然。 “嗯,等我策划好了再告诉你。”楚大师停顿了下,然后瞥了眼床上的二丫,嘴里嘿嘿说道,“了去大师,你是修习‘鬼门十三针’的,可不能妄动男女之念。” 有良红着脸点点头。 “我先走了,住在原先的那家酒店,豹哥和小林子都在,你尽快过来回合。”楚大师吩咐完出门,耳边听到轻微的衣袂风声,他已越墙而去。 有良松了口气,回到床边抓起二丫的手正准备继续吮吸的时候,突然感觉心底里彻骨的冰冷,随即四肢僵硬,“噬嗑阴针”的寒气突然发作了。 第118章 易经第二十一卦火雷噬嗑,象曰:“运拙如同身受饥,幸得送饭又送食,适口充腹心欢喜,忧愁从此渐消移。”此卦为异卦(下离上震)阴阳叠加,相互吞食噬嗑之意。 二丫体内“噬嗑阳针”的老阳热气,引发了有良“噬嗑阴针”老阴寒气的呼应,因此反噬提前到来。 有良感觉到此次寒气反噬与以往不同,极为强烈和迅猛,以至于来不及运功以“梦遗掌”来发散就已经被冻僵了。他的四肢完全僵硬,经络闭塞,唯有思维仍在运转,不过似乎也慢了许多,身子一歪便扑在了二丫的身边。 “咣当”一声躺倒,震醒了沉睡之中的二丫,睁眼见到身边睡着的是有良,不由得面色绯红,口中娇羞的嘤嘤说道:“有良哥,你……” 有良一言不发,直挺挺如同死人一般。 她感觉到一股彻骨凉气扑面而来,伸手探摸有良的周身僵硬寒冷如冰,皮肤上挂着一层白霜,右眼圆瞪着,但眼珠已经不能转动。 “有良哥,你怎么了?”二丫吓得手足无措,连连惊呼。 就在这时,体内蓦地泛起一股燥热,其势汹涌澎湃,仿佛烈火灼烧一般。她还不知道,自己体内原来汲取的部分“噬嗑阳针”老阳之气受到寒气吸引,虽未及一昼夜但提前激发反噬了。 须臾,二丫气喘吁吁,周身大汗淋漓,灼热令大脑神智恍惚,她下意识抱紧了冰冷的有良借以降温,顿时一丝清凉沁入肌肤百骸之中,感觉到舒适了不少。但热浪在体内一波又一波的接连涌来,两人之间毕竟还有着几层衣物的阻隔,不能够完全化解消散热能。 此刻的有良虽然身体僵硬无法动弹,但思维仍在,眼睛里瞧见二丫双目赤红,火辣辣的盯着自己,心中已然明她的想法,不由得暗道:“不要啊,二丫……” 反噬之中的二丫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伸手迅速解开有良衣服上的纽扣和裤腰带,三下五除二的将其扒光,然后开始除去自身的衣物。 有良眼睁睁的望见她将内衣裤褪去,裸露出发育成熟散发着肉香的少女酮体,心中如重锤撞击,心猿意马早已不能自制,全身僵硬冰冷如铁,唯有胯下一点热得发胀。 二丫张开双臂将他牢牢抱紧,一个如冰坨,一个如火炭,水火交融顿感无比的舒适,两人就这么相拥着慢慢消解着各自的反噬,长达数个时辰里一动不动。 天亮了,厨房里早餐已经备好,憨婶推开西厢房门后大吃一惊,见有良和二丫赤身裸体的搂在一起,脸一红赶紧悄悄的退出。 “你怎么了?”憨叔诧异的发现憨婶面红耳赤,深情竟然娇羞无比,就像当年新婚之夜的模样,憨婶两只眼睛色迷迷的望着自己,火辣辣的目光摄人心魄。 话未落音,憨婶轻舒猿臂一把将其从椅子上拎起,“咚咚咚”回到卧室仍在了床上,随即如母狮子一般咧开大嘴扑了上来…… “救命……”憨叔刚叫出半句就没了声息,不多时房内传来虚弱的“嘿咻”声。 西厢房内,有良的手慢慢的动了一下,尽管身体仍旧是冷冰冰的,但经络已经疏通,于是伸出双掌悄悄的放在了二丫炙热的后背和腰间。左手按足太阳膀胱经的魄户穴,右手抵住腰间督脉的命门穴,发动“中阴吸尸大法”一点点的吮吸二丫体内反噬的老阳之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丫的身子逐渐冷却,有良的体温也回升上来了,此刻两人的神智完全恢复了正常。 二丫满面绯红,羞怯的目光里满是柔情,有良也是含情脉脉的望着她,明知道这样有些不妥,但两人谁也不肯放手,就这样默默的三目相对注视着,两唇慢慢的靠拢在了一起。 有良前胸抵着二丫的双乳,感觉到软绵绵的异常受用,一股酥痒的感觉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如海潮般一波波泛起,冲击着内心的防线。但随即脑海中变得一片空白,浑身酸软唯有胯间坚硬如铁,他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无所顾忌的翻身爬在了二丫的身上…… 这一番初试云雨,两人情深意浓,真个难舍难分。 可是有良并不知道,吮吸二丫体内反噬的老阳之气与阴针融和,大大提升了自己的修为得以功力大增,若是能够得到“噬嗑阳针”蕴含的全部能量,届时二针合一,就能杀魔除魇了。 但是他破了童子之身,将来亦会遭到“鬼门十三针”的反噬。 当这一对少男少女低头红着脸来到厨房时,憨叔与憨婶正安静的坐在桌前等待着他俩,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 有良没告诉二丫自己用“中阴吸尸大法”汲取了她体内的老阳之气,在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里,他寸步不离二丫,生怕一昼夜的期限到后她还有可能出现反噬的状况。 二丫则自觉大限将至,拉着有良在房内卿卿我我,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越是接近黄昏时她越害怕,最后钻进有良怀中含着泪静静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日暮时分,小三拎着京城里有名的福云楼酱猪头肉来了,得知舅舅平安归来,准备好好的庆祝一番。 “有良,出来喝酒,”小三冒冒失失的闯入西厢房,惊讶道,“咦,这是谁呀?” 有良赶紧松开二丫,脸一红尴尬的说道:“她就是二丫,俺一直寻找的那个人。” “哦,太好了,真是双喜临门啊,快出来一起庆祝。”小三乐呵呵不由分说的拽着他俩来到了厨房。 桌子上,憨婶早已做好了自己的那几样拿手菜,无非又是京酱肉丝、木须肉、醋溜土豆丝以及西红柿炒蛋等。 憨叔端坐在主位,颐指气使的吩咐斟满酒杯,而憨婶则温顺的像小绵羊一样乖乖的倒酒,看得小三直咂舌。 “有良啊,你们寻找到些金银珠宝了么?”小三迫不及待的问道。 “哈哈,哪儿有什么珠宝?死人倒是见了不少。”憨叔呵呵道。 “舅舅,”小三啜了口酒说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报警了,你不知道,周边几条胡同里的鳏夫老头可都盯上咱舅妈了,还送糖果蜜饯来呢,像绿头苍蝇似的赶都不走。” “嘿嘿,谁让你舅妈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了?”憨叔颇为得意。 “不是的,他们都说舅舅玩了这么多年的古董,家底一定相当的殷实,都想着来分一杯羹。” 憨叔闻言那口酒差点没呛着,吓得二丫一哆嗦。 “你没事儿吧?”有良体贴的低声问她。 “奇怪,按理说时辰已经过了,身子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啊。”二丫有些迷惑不解。 “也许老白是瞎说吓唬你的。”有良心里终于踏实了,明白是“中阴吸尸大法”起了作用,二丫从此应该不会出现反噬。 心情一好,他也频频举起酒杯,大家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此刻,在有良的心里,妮子的形象已然淡淡逝去,自己对鬼婴沈才华的刻骨怨恨也逐渐烟消云散了。 酒过三巡,众人已略有醉意。 憨婶开口说道:“三儿的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有遇见可心的么?” 小三摇了摇头,叹息道:“一个破的哥谁能瞧得起?现在的女人个个都是奔着家庭条件去的。对了,舅舅,你说如今的姑娘怎么都越长越丑了?比起那天晚上在昌瑞山顶见到的那个女人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那还用说,人家杜十娘可是国色天香,一等一的大美人,多少人想一亲芳泽而不能呢。”憨叔慷慨激昂的说道,嘴角渗出了口水。 这话立即引起了憨婶的警觉,疑惑的眼神儿瞪着憨叔,质问道:“好哇憨叔,‘酒后吐真言’,你给老娘老实交待,这次出去是不是看上这个姓杜的骚娘们了?” 酒后的憨叔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后果,一仰脖“咕嘟”将五粮液送落肚中,摇头晃脑的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好个‘悠哉悠哉’,老娘今天非得斩了憨叔你的‘逑’不可。”憨婶勃然大怒,入厨房取了菜刀出来高举过顶扑将过来。 憨叔见状不对,“噌”的一下夺门而出跑到了院子里,两人又如往常般前后追逐着。 二丫瞧着害怕,胆战心惊的说:“赶紧劝劝憨婶吧,要出人命的。” 小三嘿嘿一笑:“没事儿,舅妈的菜刀都挥舞几十年了,也没见舅舅掉落一根汗毛。” 月光下,憨叔围着庭院在前面转圈跑,憨婶气势汹汹的在后面追,口中还不停的叫嚷着:“你老实交待,那个姓杜的女人是谁?她比老娘好到哪儿?” 憨叔气喘吁吁的辩解道:“十娘的倾城美貌是举世公认的,你与她无法相比……”嘴里说着,但脚下的步伐却丝毫不敢减慢。 有良不放心,俗话说“刀剑不长眼”,万一有个闪失伤到憨叔岂不铸成大错,于是与二丫走出房门想要劝阻憨婶并解释杜十娘的事儿。 目光望过去,惊奇的发现四合院大门口的影壁墙两侧,有好几个猥琐的老头在探头探脑…… 第119章 昌瑞山地下古墓里,目送着冯生送走了有良一行人,黄老魇转过身来,望着七彩光罩内的薛道禅冷冷说道:“老夫是叫你薛怀义呢还是冯小宝?” “嘻嘻嘻……随便啦,不过我更喜欢薛道禅这个名字。”薛道禅答道。 “还有不到二十日便是九月初九重阳,老夫将于这一天的午时破墓出关,届时就是你的死期,这之前就在这七色玄天钵里面老实的待着吧,老夫要去闭关了。”黄老魇淡淡的说道。 “薛某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相告?” 黄老魇“哼”了声。 “药王孙思邈的‘噬嗑针’已经滴血认主,理应属于孙家后人,即便抢夺了去也未必能为你所用,这点黄老魇难道不明白么?”薛道禅说。 “是啊,主人,二丫是孙家后人,而且确实已滴血认亲,但以‘噬嗑针’修炼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反噬?只要离开此针一个昼夜就会燥热发疯,您老人家还是当心点为好。”老白讨好的说道。 黄老魇嘿嘿两声:“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当年老孙头的‘噬嗑针’可是有阴阳两支的,小丫头单以阳针修炼又无足够的老阴之气相佐当然会出现反噬。可老夫就不同了,在这地下待了一千两百多年,从未见过阳光阴气十足,自然不会反噬。” “你说什么?还有一枚阴针?”老白愕然道。 “哼,老夫当年就去掘过药王墓,可惜没有找到这两根针而已。” 薛道禅也有些疑惑不解:“薛某可从未听说过,史书里也没有记载。” “哈哈,你不过是武媚的一个面首而已,心思整天都放在如何讨老太婆的欢心上,自然不知这江湖秘密了。” 老白心中可犯了疑,孙遗风与二丫在《鼍鼓十巫图》里确实只找到一枚“噬嗑针”,这事儿他曾详细的询问过两人,不会有错的呀。他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祭台石匣上的那句偈语,“噬嗑阳针,滴血认主,非嫡不取。” “原来如此。”他终于明白了,以前一直以为“噬嗑阳针”就是噬嗑针,如今经黄老魇这么一说,才知道自己理解错了,拿到手的只是阳针而已,还有一枚阴针仍在巫咸城虚空里,唉,本应有所怀疑的,都怪当时太得意忘形才疏忽大意了。 那么,“噬嗑阴针”哪去了呢?老白脑袋一转,立刻想到了有良。最后只有他留在了《鼍鼓十巫图》中,一个没有武功见识的毛头小子竟然能够从虚空里逃逸出来,而且功力在短短数月内突飞猛进,甚至在紫禁城还出手将自己冻僵,他哪儿来的这么多老阴之气?一定是“噬嗑阴针”的缘故,这小子拿到了阴针,没错,就是他。 “主人,您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的,请尽管吩咐。”老白恭敬的问道。 “嗯,你先去一趟乾隆的裕陵,到客栈找到杜十娘,通知九月初九午时前赶到这里,有良那小子刚刚有了女人,干柴烈火,做事怕不牢靠。”黄老魇嘿嘿道。 “遵命,”老白心中暗喜,随即说道,“主人,杜十娘如何识别我的身份,可有信物?” “嗯,那就给你带上信物。”黄老魇说罢叉开五指,掌心倏的一道七色电光射出,击在了老白的手臂上,一缕青烟升起,皮肤瞬间烙上了一个鸡蛋大小的七彩光环。 “谢主人。”老白知道这是黄老魇属下的标识,自己现在已经成为杜大姐的一伙儿,见面自然不会像是在丰都鬼城那般大打出手了。 此刻的薛道禅一味的冷笑不已,佘天庭这种小人实在让人齿寒,他盘腿于七彩玄天钵内打坐不再吭气。黄老魇的这一顿电芒被蝉蜕所吸收,如此大的能量虽然即时提升了自己的修为,由第一级的赤魔一下子晋级为五级青魔,但仍需要较长的时间来消化,争取在黄老魇破墓出关之前完成,届时古空禅师也会赶到,一场恶战将不可避免。 “薛道禅,九月初九再会。”黄老魇桀桀大笑,随即化身为一缕七彩光晕钻进了金井口。 老白松了一口气,对着光罩内的薛道禅摆摆手走出了石窟,由于手臂上种了标识,因此一路上畅通无阻的离开了地下古墓。 夜色中,老白沿着昌瑞山间的小径直奔裕陵而去。 以前从事考古研究工作曾经数次考察过清东陵,因此才发现了地下石窟的秘密,原本以为即使有尸妖占据这里也绝对不堪自己一击,可未曾料遇见的竟然是一只千年大魇。一动手便栽了,非但“噬嗑针”夺走了,就连自己和二丫也失去了自由被扔进画中,若不是碰巧有良来虚空破解了《敦煌梦魇图》,恐怕就被彻底困死在里面了。 他揉了揉仍红肿的肋骨,尽管被这小子砸了个半死,不过也得感谢他使自己终于又重回尘世,现在必须尽快找到他俩,阻止二丫的阳针反噬,唯一寄希望于有良确实身怀“噬嗑阴针”,这样便足可以化解反噬的老阳之气了。 清东陵刚刚开放没几年,裕陵前面的旅馆寥寥可数,老白没费多少劲儿就找到了杜大姐住宿的客栈。 月光下,客栈东屋里亮着灯,屋内传来窃窃私语声,老白蹑手蹑脚的贴近窗前。 “客人既然来了,何不进屋一见?”屋内传来杜大姐的声音。 “哈哈,杜大姐果然机敏过人,孙遗风就一直仰慕你不已啊。”老白朗声说道。 “是老白!”听闻是关教授的惊呼声。 “不错,佘天庭特来拜会杜大姐,传达主人的旨意。”老白大大咧咧的推门而入。 灯光下,关教授和柳十三警惕的站立在屋门两侧,随时准备出手,杜大姐则端坐在椅子上,正小口的抿着茶,房间里散发着茉莉花的清香。 “老白,你怎么出来了?”杜大姐冷冷说道,面容依旧是平时的模样。 “杜十娘,你那国色天香的姿色干嘛要隐藏起来呢?不过也难怪,现在的社会治安情况不佳,需防止有不法之徒劫色,就像是关教授柳师父这样的。”老白恨透了他俩,嘴里起劲儿的讥讽道。 “你说什么?”关教授勃然大怒。 “别生气,现在咱们都是自己人了。”老白得意的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七色光环。 杜大姐见之“哼”了声,不屑道:“佘组长也投靠了主人,变得可真快啊。” “承蒙主人瞧得起,佘某肝脑涂地不足为报,定将尽心尽责的为主人做事……”老白摇头晃脑的说道。 “废话少说,你来做什么?”杜大姐打断了他的话。 “主人让我通知你们,九月初九午时,他老人家将要破墓出关,让你们做好准备届时赶到古墓。” 杜大姐闻言沉默不语,许久自言自语道:“只余二十天了。” “另外,主人先是让有良那小子通知你们,怕不保险又命在下跑一趟,今晚他来过了么?”老白问。 柳十三闻言顿时警觉起来。 杜大姐疑惑的眼神儿望着他:“你说有良又回去了古墓?”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有良这小子从敦煌古城的虚空通道进入了《敦煌梦魇图》中,以‘鬼门十三针’开启机关,所以佘某与二丫还有薛道禅他们才能出来与主人见面。”老白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杜大姐问道。 “今天,就在两个时辰前。” “后来呢?” “杜十娘,咱们好歹也都是自己人了,佘某饥渴难耐,总得先来杯茶吧?”老白一副死乞白咧的样子。 “柳十三,给他瓶啤酒。”杜大姐吩咐道。 柳十三虽不大情愿,但十娘的话决不敢违背,于是去自己的房间内拎了瓶燕京啤酒回来。 老白抓过酒瓶嘿嘿一乐,舌头一伸舔飞了瓶盖然后探入酒中一吸,将整瓶啤酒瞬时吞落肚中,咂咂嘴说道:“好爽啊。” “说吧。”杜大姐淡淡道。 老白简述了昌瑞山地下古墓中发生的事情,杜大姐三人均愕然不已。 “你说主人是黄巢?”杜大姐疑惑道。 “是啊,难道连杜十娘都不知道主人是谁么?”老白显然有些吃惊。 杜大姐没吭声。 “好了,佘某已经将主人的旨意传达到,这就告辞。”老白一拱手兀自出门扬长而去。 “原来主人竟然是唐末的那个冲天大将军黄巢。”杜大姐喃喃说道。 “听闻这家伙率领农民起义军日食三千人,吃光了河南十余个州县的百姓,简直就是一只恶魔。”关教授恨恨说道。 “此人若是重现江湖,必然给百姓带来一场旷世之灾。”柳十三亦是忧心忡忡。 “十娘?”关教授望着杜大姐。 杜大姐叹息道:“黄巢二十天后就要功成破墓出关了,单凭我们几个的实力如同螳臂挡车,根本阻止不了。” “十娘,你说怎么办?我俩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关教授眼神儿里充满了爱怜。 “你就尽管吩咐吧。”柳十三也紧跟着说道。 杜大姐沉思片刻,开口说:“柳十三,你见过衡山的古空禅师,此人功力如何?” “深不可测。”柳十三回答。 “能否是黄巢这只千年大魇的对手?” 柳十三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更何况‘噬嗑针’落在了黄巢的手中,凭空增加了变数。” “嗯,那么杀了董贵妃阴兵的那个‘楚大师’又会是什么人呢?”杜大姐眉头蹙起自言自语道。 第120章 老白离开了裕陵客栈,先去找了家饭店点了双份的“四虫宴”,望着满桌子的红铁雀儿、绿蝗虫、黑蛐蛐和黄蚕蛹,不由得食欲大开。虽然舌尖被有良的电警棍电焦,但并未影响他大快朵颐,长舌翻卷自如,不一会就吃了个盘底朝天,把个饭店的老板娘唬得不轻。 填饱了肚子,老白踌躇满志的来到裕陵停车场,不过时间太晚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一辆汽车了,无奈之下只有沿着山路徒步奔蓟县而去。几十里的山路走了几个时辰,终于在黎明时分赶到县城,乘上了前往京城的早班客车。 车到京城,他先找了一处电话亭,拨通了一个语音留言信箱,等自动应答完毕,他清清喉咙小心翼翼的留言道:“我是老白,‘春苗计划’遭遇重大挫折,‘噬嗑针’被昌瑞山地下古墓内的一只千年大魇抢去了。经查,此人是唐末农民起义军的首领黄巢,预计于九月初九日午时破墓出关。另外发现孙思邈的‘噬嗑针’原来并非只有一根,自《鼍鼓十巫图》拿到的为阳针,还有一根阴针不知所踪,属下正在全力追寻。” 挂断电话后,老白打的来到了和平门外琉璃厂的荣宝斋门前。 柜台内,一位身着对襟黑褂的老估价师缓缓抬起头来,机械的问道:“先生,您是想买卖古董字画的么?” “不,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谁?” “一个在京城颇有声望的民间藏家憨叔,你知道么?” “憨叔,”老估价师嘿嘿笑了,“他也算‘颇有声望’?不过是唬弄唬弄门外汉罢了。” “当然,京城里真正文物鉴定方面还是非荣宝斋莫属,连国家文物局专家组都时常来登门请教,”老白自己就是一名考古方面的权威,深知这行当里面的行业倾轧与猫腻,于是说道,“我的亲戚卖画被一个神出鬼没名叫‘憨叔’的人给骗了,所以我想先找他理论一番,不行就报案。” 老估价师点点头,告诉了憨叔的住址,然后郑重的说道:“国家早就应该打击地下文物交易黑市了。” 老白记下地址走出了荣宝斋,心中寻思着,有良是与虚风道长和憨叔同行的,还是先到白云观去打探一下,晚上再去憨叔家。 白云观内殿宇道舍众多,人流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他手里握着香烛装作是名香客,在四处暗地里查访,直到太阳落山也没有发现有良和二丫的踪迹,最后老白确定,他俩不在这里。 离开白云观,他根据荣宝斋那人提供的地址,找到了胡同深处的憨叔家。当其踏入四合院大门时,听到院内吵闹与奔跑的脚步声,同时惊讶的发现影壁墙后面,有几个老头正躲在那儿悄悄的窥视着什么,于是好奇的凑了上去。 “嘘……”一个长相粗鄙猥琐的老头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悄悄问他道,“老弟是那条胡同的,也是奔憨婶来的?” 老白点点头。 “我说兄弟,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没见憨叔都回来了么?”老头的神情显得失望之极。 老白站在老头们身后也探头望去,月光下,一位高举菜刀的健硕悍妇正追赶着憨叔满院子的跑,口中连连叫骂个不停。 就在这时,他看见有良和二丫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一昼夜的时限已过,二丫的身上似乎并没有出现反噬的迹象,老白心中一喜,这说明“噬嗑阴针”肯定在有良的手里,老阴之气融合了反噬的老阳之气,二丫因此才得以无虞。 此刻有良的目光也朝这边瞥了过来,老白见状悄悄的退了出去,目前以自己的功力尚且无法正面与其较量,因此必须想法子暗中下手,趁其疏忽不备的时候盗取“噬嗑阴针”。 “憨婶别追了,那个杜大姐不是你想的那样,进屋听俺详细的说给你听。”有良开口劝道。 憨婶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脚步,瞪了憨叔一眼扭动着粗壮的腰肢跟着有良进屋了。 桌子上,媚娘趁着无人之际,正卷着豆皮裹肉丝吃得正香,甚至还不忘放上一小段葱。 当憨婶听完有良讲述了杜大姐坎坷的身世,惊讶得目瞪口呆,半天合不拢嘴巴。别看憨叔学富五车,而憨婶却是无甚文化,以至于民间流传已久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故事都从未听说过。 “你说那个姓杜的女人不是咱这阳世的人?”憨婶结结巴巴的说道。 “没错,她已经死了好几百年。” “我的妈呀,那不就是鬼么?难道这世界真的有鬼?”憨婶惊呼道。 “有,还不少呢,只不过我们肉眼凡胎平时看见也认不出来。”有良说。 憨叔小心翼翼的侧着身子溜了进来,不过随时准备着打算再跑。 “憨叔啊,是我错怪了你。”憨婶一把揪住他拎到了座位上,随即满脸堆笑的给他斟满了酒。 憨叔啜了一口,大声吩咐道:“给我卷个京酱肉丝来。” “是。”憨婶此时又变得小鸟依人起来。 二丫与有良面面相觑,会心的一笑。 晚饭后回到了西厢房内,关上门两人坐在床上红着脸相对而视,都感觉到很难为情。有良从桌上端来水杯递给二丫,她轻抿两口眼含秋波的凝视着有良,而有良一只独眼也热辣辣的回望,两个人的心里如小鹿般“咚咚”直撞,此刻已是无声胜有声了。 有良接过水杯“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干,清凉的水落肚令他清醒了不少,但随即似乎酒劲儿涌上了头,感到脑袋里一阵眩晕。 对面的二丫此刻眼皮已经抬不起来了,往后一仰就倒在了床上,可是她并未饮酒啊。 “不好……”当有良意识到是中毒时已经迟了,随即身子一歪扑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夜深人静,一道黑影倏的翻墙落入院子里,然后蹑手蹑脚的推门闪进了西厢房,灯光映射在他得意的脸上,正是老白佘天庭。 他趁有良等人在厨房里的时候,趁机溜进了西厢房,在凉水杯中滴下了口涎,老白不想致他们于死地只要迷倒就好,现在可以搜查那枚噬嗑阴针了。 阳针有七寸多长,估计阴针也差不多,可是搜遍了有良和二丫的身上并没发现。他随即对房间内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都寻找了个遍,仍是无果,这小子藏哪儿去了呢?老白知道有良脾气倔强,即便是弄醒他怕也问不出来,无奈之下只有暗中偷偷的监视两人,一旦发现阴针的出现,届时再下手盗来为宜,反正这小子江湖经验浅薄,根本防范不了自己这等老手。 老白偷偷溜了出去,反手带上门,自己下的蛇毒份量较轻,天亮以前两人自会醒来。 正房里传出憨婶雷鸣般的鼾声,老白摇了摇头“嗖”的纵身翻墙而过,这一切都被伏在厨房门口的媚娘瞧见了,“喵呜”它喉咙里轻轻的咕噜一声。 清晨时分,二丫与有良幽幽醒转。 “有人给我们下了毒。”有良皱着眉头沉思说道。 “谁干的?”二丫紧张的问道。 “还不知道,俺去瞧瞧憨叔憨婶有没有事儿。”有良出门朝厨房走去。 “喵呜。”媚娘叫住了有良,并用前爪在地上画了一条蛇,随即仰脸神情严肃的示意他。 有良惊讶的望着媚娘:“你是说老白来过了?” 媚娘用力的点着头。 抬眼望去,憨叔憨婶正在厨房里忙乎着早餐,神色并无异样。 回到屋内,他对二丫说:“我明白了,是老白在水杯里下的毒。” “他干嘛要这么做?”二丫困惑不解。 “是啊,而且只是迷晕而已,并没有想要杀死我们的意思。”有良沉吟道。 两人猜测了一会儿,实在不知老白的用意为何,直到憨婶喊他们过去吃饭。 饭后,有良向憨叔辞行,带着二丫和媚娘乘车来到了白云观。 白云观位于西城区复兴门外,始建于唐开元年间,原名天长观、太极宫,元初全真派掌门长春真人丘处机奉元太祖成吉思汗之诏驻此掌管全国道教,遂更名为“长春宫”。丘处机逝世后,其弟子在宫东建立道院,取名“白云观”,元末长春宫毁于兵燹,唯白云观独存,后经历代修葺始成今日之貌。 有良多年前曾经在观中住过,因此倒也轻车熟路,有道士直接引他俩来到了邱祖殿。 此殿奉祀长春真人丘处机,殿内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瘿钵”,为当年雍正帝所赐,据说丘处机的遗蜕就埋藏于此钵之下。 “有良,你去衡山了么?”殿中蒲团上,正在打坐的虚风道长睁开了眼睛微笑着问道,并请两人坐于蒲团之上。 有良摇了摇头,说:“俺打电话告知了古空禅师,他这几日就会赶来白云观。道长,俺想将二丫托付在这儿,我们昨晚中毒了。” 他把事情的发生经过叙述了一遍,说:“老白到底想干什么呢?” 虚风沉思道:“如此说来,他只是想令你们昏迷而已,丢什么东西了没有?” “什么都没丢。”有良摇头道。 “可能是误认为你们有什么他所需要的东西,最后没能寻找到,也唯有这样理解方能解释的通。”虚风疑惑的目光盯着有良缓缓说道。 第121章 虚风道长命人安排了两间客房,领着怀抱媚娘的二丫去歇息了。 “缅甸分手至今已经六年多了,贫道还是在见过邢书记和可儿后才得到了你的消息。”虚风坐在蒲团上说道。 “他们现在在哪儿?”有良惊喜问。 “去雪域高原的蓝月亮谷了。” 有良闻言疑惑道:“他们能找到那个虚空么?” 虚风微笑不语,须臾突然问道:“有良,是你杀了孙遗风?” 有良愣了下,随即点头承认说:“那孙遗风害死了李老汉父子俩和未渡住持,俺是替他们报仇来着。” “你只不过是将他冻僵进入休眠状态而已,反倒是贫道亲手将其送进了焚尸炉,那时候才知道孙遗风原来是只猫妖。”虚风苦笑道。 “难道没冻死他么?”有良感到迷惑不解。 “你在哪儿学的这种功夫?创功者肯定是大慈悲之人,本意并非是要致人于死地。” 原来梦遗大师所创的“梦遗神功”只是将人冻住而非冻死,难怪古空禅师双手一搓那飞鸟便活了,可是他为何不告诉自己呢? “楚大师在301医院吗?”虚风见有良沉思不语,于是转过话题问道。 “道长这也都知道了?”有良十分惊讶。 “楚大师和费叔都是城府极深且有背景之人,你为何与他们搞在一起呢?” “还不是因为柱子的未婚妻吴凤娇……”有良于是从与柱子结识开始讲起,直至成为楚大师和费叔手下的前后因果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他知道虚风道长是个好人,值得信赖和说实话,但“中阴吸尸大法”和“噬嗑阴针”的事儿却还是隐瞒了下来。 听完有良的讲述,虚风心中暗道这孩子良心果然并未泯灭,但卷入这官场江湖的血腥争斗是绝难独善其身的,最终也会害了自己。 “有良啊,江湖恩怨远不及官场争斗之复杂,虽然很少见到血腥味儿,但却极其阴险残酷,一旦搅和进去是很难全身而退的。就像朱寒生空有一身悬壶济世的医术,最后也只能远避尘世隐匿于蓝月亮谷中,你可要想好了。”虚风语重心长的说道。 “俺记下了。”有良点点头。 “对于费叔和楚大师你了解多少?”虚风问。 “其实都不了解,费叔据说是从事畜牧业的很有钱,在庄园里还养着一头体型巨大的公猪呢,名叫‘猪坚强’,模样挺吓人的。楚大师就更不清楚了,只知道他是茅山宗的顶尖高手,但他从不以道士自居,在敦煌古城的‘西域之门’地下,他用一只打火机就把那些阴兵都干掉了,说是‘茅山术’,挺邪门的。”有良回忆道。 虚风闻言沉默良久,缓缓说道:“茅山宗在隋唐时期是道家的主流,与龙虎宗、阁皂宗并称‘符箓三宗’。后合归于上清派,历代奇人异士辈出,多以捉鬼降妖秘术驰名江湖,楚大师这个人倒是不可小觑。” “虚风道长,他们在301医院搞来了好多年轻战士的鲜血,往一些老头子的身体里输,奇怪的是费叔年纪也不小了,干嘛还要抽他的血呢?”有良把自己困惑已久的事儿说了出来。 “你是说301医院D栋小楼内那些老人是在换血么?” 有良点点头。 虚风那夜潜入楼内曾见到一面容熟悉的老者在玻璃房内输血,若是换年轻人充满青春活力的鲜血还好理解,可是费叔的血…… 虚风隐约感觉到这事儿蹊跷反常,背后似乎有某种阴谋在运作,而且这水极深。 “九月初九黄老魇就要破墓出关,真的会有大的灾难降临么?”有良疑惑的问道。 “那只是黄巢一厢情愿的想法,如今早已不是冷兵器时代了,不要说飞机坦克大炮这些重型武器,单是步枪冲锋枪他就应付不了,所以只是一场闹剧而已。”虚风笑了笑,颇不以为然。 “需要报警么?” 虚风摇摇头,苦笑道:“没人会相信的,当官的信仰马列主义都是无神论者,若是报案都会认为我们是神经病。” 有良闻言沉默不语,虚风道长说的不错,单凭一个黄巢应该掀不起大浪来,但是以薛道禅和古空禅师如此睿智的头脑为什么还要如此的担心呢? “有良,贫道一直想问你,你的左眼失明了么?”虚风关切道。 “是。” “怎么搞的?原来不是好好的么?” “俺也不知道。”有良很纠结,不想说出阴眼的事儿,这始终是他内心深处的痛点。 虚风见他不愿多说,也就不再问了,口中悄悄说道:“我们有客人来了。” “客人?”有良诧异道。 “你跟贫道来。”虚风说着自蒲团上纵身而起,道袍袂袂风声以极快的身法抢身跃出殿外,有良也赶紧爬起来追了上去。 虚风负手立于殿前石阶上,目光望着前面老律堂方向默默的说道:“是老白。” “俺得去看看二丫。”有良匆匆说道,跟随着虚风直奔客房。 客房内二丫正在睡觉,媚娘伏在她的脚边打盹。 “媚娘,方才看见老白了么?”有良问它道。 媚娘摇摇头。 “看来他主要还是针对你来的,”虚风说道,“你处处可要多加小心。” “知道了,虚风道长,请你照顾二丫,俺要去见楚大师。” “嗯,贫道今天的话你可记住了。”虚风叮嘱道。 有良独自离开了白云观,来到了海淀区复兴路的那座酒店,推开豹哥房门见到他和小林子都在。 “了去大师!”小林子惊喜的叫了起来。 “哎呀,了去大师你可回来了,楚大师一直在等你呢。”豹哥抱怨着说道。 “楚大师在哪儿呢?”有良问。 “就住在这家酒店的豪华套房,我马上告诉他。”豹哥拨通了内线电话,“楚大师,了去大师回来了,叫他上来,好的。” 撂下电话,豹哥说:“楚大师让你自己上去29楼2901房间。” 有良微微一笑,说:“那俺先去了,回头再聊。” 他乘电梯直接来到最高一层的29楼,揿响了2901房间的门铃。 楚大师开了门,淡淡说道:“进来吧。” 有良走进豪华套房,屋子装饰的确要奢侈不少,透过宽敞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到301医院全貌,甚至连D栋小楼也都清晰可见。 “你破身了。”楚大师望了眼有良的眉毛冷冷说道。 有良面红耳赤的默不作声。 “哼,也难怪,青年男女共居一室,干柴烈火一粒火星就会点燃,不过了去大师也算是性情中人了。” “俺会娶二丫的。”有良红着脸嗫嚅道。 “你就不怕‘鬼门十三针’的反噬么?” 当时自己意乱情迷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有良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脸上现出一丝甜蜜的微笑。 楚大师见状摇摇头,指着桌上摆放着的一张图纸说道:“这是清东陵一带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形图,我正在研究如何对付这只千年大魇,你来标注一下地下古墓的入口。” 有良见地图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线条,自己完全看不懂。 “这是等高线……”楚大师给有良讲解着,“看到上面的方块图形,中间的那个就是顺治皇帝的孝陵。” “昌瑞山顶峰过去五十丈……”有良的手指在图上移动着,最后定在了一处,“就是这儿,有条流水的深沟,对面一块巨石,那就是古墓的入口。” 楚大师计算着等高和距离,自言自语道:“入口进去往南斜向延伸至孝陵宝山的金井下面,这黄老魇闭关是在孝陵地宫,需要设法引他出来……” 有良望着楚大师,心里寻思着楚大师恐怕也不是黄老魇的对手,不知道费叔有多厉害,会不会也来帮忙。 “时间还有,你再去一趟敦煌吧,杀掉马贺兰和他父亲,还有那个陆晓机。”楚大师冷酷的说道。 “为什么?”有良大吃一惊。 “他们知道的太多,尤其是马贺兰亲眼见到我杀死了钱书贵。” 有良闻言心中骇然,急中生智的说道:“已经晚了,敦煌市公安局全都知道是您杀的人。” “哦,”楚大师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灭口也没什么用了,算了。” 有良这才松了口气,想起虚风道长说楚大师和费叔的背景极深,于是试探着问道:“敦煌的公安会不会来找您的麻烦?” “这事儿好办,让公安部告诉他们封卷停止调查就是了。”楚大师轻描淡写的答道。 果然有很大的背景,有良心中暗道。 “楚大师,听钱经理说他也是受人指使才去古城‘西域之门’的,那幕后主使人又会是谁呢?”有良问。 “管他是谁都与我们无关,这个钱经理也只是在古城遗址才初次照面。” “您没在高昌客栈看见他人么?” “只是远远的监视着,看了个背影而已。”楚大师不经意的回答说。 有良总感觉到哪儿有点不大对劲儿,楚大师既然根本没有靠近客栈,自然也听不到老道士和钱经理的谈话,自己赶到时老道士已然毙命,钱经理又是在西域之门的地下石窟内与其首次照面…… 那楚大师是怎么知道钱书贵这个名字的? 第122章 小 月 客房内,有良阴眼凝视着楚大师,心中疑窦丛生。 “你有尾巴了。”楚大师淡淡说道。 有良惊讶的朝着窗外望去,斜对面301医院门口人员车辆川流不息,在行道树下,隐约见到一个身影不时的探头眺望着酒店,那人正是老白。 “这个佘天庭竟然从古墓跟到了这儿,昨晚还给俺下了毒。”有良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他一定是投靠了黄老魇,跟着你来探听我们的底细,但是没有必要下毒啊,可能是想从你和二丫的身上找什么东西吧。”楚大师也如是说。 可是自己身上除了伤他舌头的那根电警棍外并没有别的呀?莫非是……有良心里打了个激灵儿,老白是在找“噬嗑阴针”?他怎么会知道还有一枚阴针呢。 “你在想什么?”楚大师疑惑的望着有良。 “俺想出去抓住他问个明白。”有良脑筋一转赶紧说道。 “去吧,别在人多的地方下手,需要我帮忙吗?” “老白俺能对付。”有良自信道。 有良低着头匆匆朝301医院走去,他算计着老白一定会尾随跟上他的,此刻大概楚大师也在酒店29楼上面瞧着呢。 有良径直走进了医院大门,然后奔D栋楼旁边的那片很少有人的小树林而去,悄悄潜伏在林中的一丛花灌木后。 果然不多时,石子小路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有良透过茂密的枝叶缝隙望去,见老白蹑手蹑脚的过来了,脑袋左顾右盼的正在寻找自己。 有良见附近没人,悄悄伸出右手“嗤”的贴着地皮射出一记梦遗指。 老白正诧异有良哪儿去了,忽觉脚踝一麻随即左小腿膝关节以下瞬间僵直并失去了知觉,身子一歪便萎顿于地,不由得心中大骇,心中明白已经着了道。 “老白,你为何在水杯里下毒又一路跟踪俺?”有良走出灌木丛冷冷的问道。 “有良,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担心二丫反噬才偷偷跟来的。”老白扶了扶新配的眼镜狡辩道。 “那你干嘛要下毒?” “下什么毒,在哪儿?我不知道啊。”老白双手一摊摆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这个无赖,有良心中来气,方才的梦遗指并未伤其要害,看来要给他点苦头吃才行,想到这儿,双手一搓准备发出梦遗掌。 “千万别动手,”老白看出有良的意图,赶紧把袖口一撸说道,“现在我们都是自己人了,你瞧这个……” 有良惊讶的发现老白右臂上有一个七彩环状的烙印,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主人的标识啊,我现在替主人做事,和杜十娘以及你师父柳十三他们都是自己人了,所以赶紧给我解除腿上的禁制吧。” “你还没告诉俺实话哩,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冤枉啊,你们走了以后,主人不放心,怕你有了女人耽误事儿,所以就派我到裕陵前面的小客栈,再次通知杜十娘九月初九午时破墓出关的事儿。由于想到二丫会被噬嗑阳针的老阳之气反噬,所以一直在费力的寻找你们。” “噬嗑阳针”?有良心中一动,以前他可从来都只说“噬嗑针”的,由此推断老白真的知道了阴针之事。 有良正寻思之间,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咦,了去大师,你在这儿做什么?” 有良急视之,丛院长正拉着一位女军医的手站在不远处吃惊的望着他,有良认出那女人正是身上带有浓烈妖气的瞿副政委。 “原来是丛院长啊,我们嘛,在这儿聊点事儿。”有良说道。 瞿副政委是名军医,一眼瞥见跌坐在地上的老白,职业习惯令其二话不说迅即跑上前来:“你怎么了,是犯病了么?” 老白愁眉苦脸的指着左脚说:“脚僵了。” 瞿副政委伸手摸了下不由得大吃一惊:“小腿的温度如此之低,若不赶紧抢救恐怕就得截肢了,老丛,快去叫急救室的人来。” 丛院长迟疑的望着有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快去呀。”瞿副政委怒道。 丛院长似乎很怕她,于是瞥了一眼有良急匆匆的去了,不多时带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来,不由分说的抬起老白就直奔急救室而去。 “你先去,我随后就到。”瞿副政委对丛院长摆摆手。 丛院长对着有良苦笑了下,乖乖的走了。 “这怪病是如何发作的?”她问有良。 “俺也不知道。”有良说了句,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瞿副政委拦住了他,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缓缓开口说道,“此人其他部位都正常,而唯独一条小腿温度降至零下,触摸寒如冰坨,这在医理上是绝对解释不通的。” “俺又不是医生,不明白怎么回事儿。”有良搪塞道。 “你叫‘了去大师’?” “是。” “你和丛院长很熟么?” “只是认识而已,俺还有事儿先走了。”有良转身离开,心想楚大师还在房间等候着消息呢。 “站住,”瞿副政委低声喝止道,多年的政工经验养成的政治敏感性告诉她,眼前的这个独眼年轻人来历极为可疑,“你跟我去趟保卫处。” 有良转过身来,阴眼紧紧的盯着她,嘴里轻轻吐出了三个字:“薛道禅。” 瞿副政委瞬间如雷击般的怔住了,目光左右迅速的瞄了下,压低声音悄悄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有良淡淡道:“薛道禅的朋友。” 女军医默默的望着他,两颊飞上淡淡的红晕,低头娇羞的问道:“是他让你来找我的么?” 有良见状大为吃惊,瞿副政委怎么一下子变了模样,就像前天晚上二丫的神态似的,难道她与薛道禅是恋人? “薛先生有难,被困在地下古墓里了。”有良告诉她。 瞿副政委一听急了:“他人现在什么地方?快告诉我。” “你去也救不了他。”有良淡淡道。 瞿副政委眼眶一红,哀求说:“请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有良嘿嘿道:“那得先告诉俺,你身上的妖气浓郁,究竟是何物修炼而成?” 瞿副政委吃惊的看着他,嘴里小声嗫嚅道:“你,你能瞧得出来?” “当然。”有良神情淡定自如。 “我是衡山藏经阁下的一只蟋蟀,数百年来一直得到薛郎的指点与帮助,所以修行才会如此顺利。” “这么说,你也认识古空禅师了?” “是的,我小时候就时常听他念经获益匪浅。” 有良闻言心中暗自吃惊,这只蟋蟀已经修行了几百年,小时候就一直在听古空禅师念经,那他岂不也有几百岁了? “俺是古空禅师的关门弟子,法名释了去。”有良说道。 “了去大师,我名叫小月,自幼暗恋巫蝉,每逢月圆之夜都会去灵田打坐与其神交,如今薛郎有难,小月岂能袖手旁观?所以一定要去救他,即便是死了也要和他在一块儿。”小月幽幽说道,语气中满是苍凉与哀婉。 唉,一只昆虫都能如此多情,实在令尘世之人汗颜啊,有良不由得心生感叹,于是说道:“好吧,你去白云观找虚风观主,古空禅师也会去那儿会合,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救薛道禅。” “多谢了去大师指点。”小月给有良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去了。 此刻,有良回忆起往事,他虽然对妮子情有独钟,但人家沈才华毕竟与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况且妮子喜欢的是鬼婴,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如今想起来很是不妥。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二丫才是自己此生所需要的人。 小路上传来匆匆脚步声,丛院长气喘吁吁的到了近前。 “咦,瞿副政委人呢?” “她刚刚走了。”有良答道。 “了去大师,方才那人是怎么回事儿?”丛院长诧异的问道。 “一个老朋友,送他去急救室了?” “嗯,”丛院长说,“幸亏送去的及时,正在截肢呢,命是保住了,得赶紧设法通知其家属。” “截肢?”有良不禁愕然,看来冻住老白的一条腿就能够禁制住他,否则其早就化为白花蛇逃掉了。 “是啊,不然寒气蔓延上来就麻烦了,这病也真够奇怪的,我从医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碰到。”丛院长啧啧称奇。 “他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亲属,”有良淡淡说了句,随即问丛院长,“最近还有没有发生丢血的事儿了?” “目前一切正常,看来就只有那一条水蛭妖。”丛院长满意的答道。 “俺先走了,楚大师还在酒店里等着呢。”有良告辞后走出301医院回到了酒店里。 “什么,截肢了?”楚大师听完哈哈大笑,“干得漂亮,这下算是给他个教训。” 有良隐瞒了小月的事儿,没必要节外生枝。 “走,我领你们去接费叔。”楚大师说道。 “费叔来了?” “嗯,飞机快要到京城了。”楚大师说罢打电话通知备车。 楚大师带着有良、豹哥和小林子乘上两辆黑色奔驰轿车,身后跟随着一辆长厢旅行车,直接奔丰台区的南苑机场驶去。 他们一行直接驶进了停机坪,没过多久,一架安24型军用运输机徐徐停靠机坪。 舱门开启,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的费叔牵着“猪坚强”微笑着走下了舷梯。 第123章 猪坚强 “楚大师,了去大师,你们辛苦了。”费叔平易近人的与大家一一握手,瞧上去神清气爽,悠然自得。 有良注意看了看“猪坚强”,多日不见好像又长肥了不少,两只肉嘟嘟的大耳朵,眼神儿也好像更加的猥琐了,见到有良有意的侧过脑袋瞧瞧,没发现媚娘仿佛有些失望。 “猪坚强”被赶上了长厢旅行车,跟在奔驰车的后面驶出南苑机场,车队直奔西山方向而去。 西山,为太行山余脉,古称“太行山之首”,又称“小清凉山”,从西面拱卫着京师,永定河水贯穿其间,林海苍茫、烟光岚影,极为幽静。有诗曰:“暂绝去来心,西山一片林。枯根滴泉响,嫩蝶抱花沉。日午蝉声懒,庭荫榻迹深。白云如有意,穿竹伴清吟。”因此也成了京城里高官们的休憩避暑之地。 在一片静谧的森林中座落着一栋漂亮的别墅,高高的院墙,西式的建筑但屋顶却是传统的中式琉璃瓦,在林间散射的阳光里熠熠生辉。大铁门内有警卫牵着狼狗把守,墙头上安装着全天候摄像机,整栋别墅都处在闭路电子监控之中,警戒森严,这就是费叔在京城里的住所。 车队驶入大门,“猪坚强”打了个哈欠从旅行车里蹦下来,警卫牵着的两条德国黑背见到牠立刻驯服的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客厅里,费叔自卧室出来仰靠在沙发上喝茶,楚大师坐在旁边,有良豹哥和小林子则站在他的身后。 “费叔,您这次发情期过了后更显得精神矍铄啊。”楚大师说道。 “嗯,沙头角那几个打工妹青涩的很,哈哈,有味道。”费叔淫荡的笑了起来。 “费叔,”楚大师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自怀中掏出那份昌瑞山地形图,说道,“孝陵地宫里的这只千年大魇定于九月初九重阳这一天午时破墓出关,距今不到二十天,我们可以动手除掉他了。” 费叔接过地图看了一眼,点点头:“楚大师,你的胜算有多大?” “八成,若是重阳后则无把握。”楚大师凝重答道。 “是到把潜在的对手一一清除干净的时候了,”费叔意味深长的望着楚大师和有良,随手拿出三个大牛皮纸袋说,“了去大师还有豹哥小林子,这是你们上个月的薪水。” 有良的纸袋明显比豹哥的厚实了不少,就属小林子的最薄。 “谢费叔。”豹哥恭敬的说道。 “你们先去歇着吧,我和楚大师要商量具体的行动计划。”费叔一摆手,有良三个人出去了。 客厅内,望着有良的背影,费叔疑虑重重的说:“了去大师这个人可靠吗?” 楚大师沉吟道:“此人是个歪才,好多难题都是他误打误撞破解掉的,譬如说故宫里盗画结果发现了昌瑞山地下古墓,去趟西北不但找到了《敦煌残卷》,而且还破译了虚空偈语,凭借着‘鬼门十三针’开启张道陵的《敦煌梦魇图》机关,简直就是一员福将。现在他作为黄老魇的属下,对我们剿杀这只大魇提供了很多的便利,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待清除了所有障碍之后再除掉他不迟。” “嗯,听说了去已经破了童子身,即便我们不下手,‘鬼门十三针’的反噬也会要了他的命。”费叔若有所思的说。 “费叔,‘鸡舍计划’目前进展顺利,最高层已经有人入住‘玻璃房’了,丛院长说都已掺进了您的血浆,用不了多久,费叔到时登高振臂一呼,旷世基业就唾手可得了。” “哈哈哈,”费叔大笑起来,“不错,等到他们都进去过‘鸡舍’后,便全部成为我的傀儡,‘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费叔不过是出点血而已,便白白捞到了花花江山,真他妈的太值了。” “了去大师第一次领薪水,瞧瞧是多少?”客房内,豹哥瞅着有良手里厚厚的纸袋羡慕的说道。 有良打开瞥了一眼心中暗自吃惊,百元大钞足足有七八摞,那就是七八万元啊。 豹哥的是四万块,小林子只有两万,虽说都比有良少很多,但也是十分的开心了。 “小林子,等过两天豹哥带你品尝一下京城来的‘外国鸡’,蓝眼睛白皮肤骚得很呢。”豹哥呵呵说道。 小林子脸一红,望了有良一眼没吭气儿。 “不过长久吃还是‘国产鸡’的味道比较好。”豹哥咂咂嘴,舔去口边的白沫。 “那是为什么?”小林子腼腆的小声问。 “呵呵,外国女人如同大洋马,你想想,‘小虾米游大海’会是个什么滋味儿?”豹哥邪笑不已。 有良不想参与他俩之间的话题,于是找借口走出来站在院子里,那两名警卫佩戴电警棍等警械守在铁门内,凶恶的德国黑背大狼狗蹲伏在脚下。 这时,空气中隐约飘来一股淡淡的熟悉味道,他的心中不由得一动,那是古龙水的清香。 有良循着气味儿走到了房后,露天里一只特制的大号浴缸摆在地上,地上扔着一支空瓶‘花王’沐浴露,浴缸内满是晶莹的泡沫,里面躺着“猪坚强”。一名工作人员手持马莲根刷子正在为其搓澡,案子上摆放着一瓶古龙水,与虚风道长的一个型号。 这头大公猪似乎非常的享受,全身浸泡在水中闭着眼睛,大耳朵呼搭着,舒服的嘴里一个劲儿吭唧。 “起来冲水了。”工作人员用花洒冲去牠身上的泡沫,然后拿吹风机烘干身上的毛发,但见其肌肉结实,通体黑亮,唯有额头与脖颈周遭为红棕色的猎猎长毛,显得十分的威武雄壮。 那人又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剪刀晃了晃,“猪坚强”顺从的抬起一条腿来,露出硕大的生殖器,姿势如同小狗撒尿一般,工作人员轻柔的按摩着猪蛋蛋,并细心的为其修剪阴毛。 “牠不过是一头猪而已,还需要如此的护理么?”有良禁不住说道。 那人冲有良笑了笑,解释说:“可别小看了‘猪坚强’,牠很通人性哦,尤为注重个人卫生,收拾不干净会发脾气的。” “牠有多通人性?”有良好奇的问。 “这么说吧,除了不能口吐人言以外,其聪明程度绝不比普通人差。” 那就说明跟媚娘差不多,难道这“猪坚强”竟然是头“修道猪”?有良憋不住想乐,这算啥世道,连猪也要修行,以后不就没得猪肉吃了么。 “你还别不信,”那人一口京腔不服气的说道,“牠不光能吃人的食物,还喝啤酒抽雪茄看电视呢,尤其喜欢看新闻联播和春晚,你说奇不奇?” 有良闻言愣了下,照此说来,这“猪坚强”还真不一般,岂不比媚娘道行还要高? “牠最喜欢的歌是‘难忘今宵’,每年春晚结束时都要一起摇头摆尾的跟着哼唧。”那人一面赞道,一边往“猪坚强”的胯下喷了些古龙水。 不知道这头大公猪有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功夫,有良寻思着。 这时,豹哥来叫有良回客厅,费叔和楚大师正等着大家。 “了去大师,我和费叔商定好了,黄老魇目前正以‘噬嗑针’修炼,功力会与日俱增。所以事不宜迟,越早动手把握性也就越大,你需要先回古墓里面去卧底,届时里应外合一举铲除他。”楚大师吩咐说。 “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有良问。 “后天。” 有良想了想,又问:“不等衡山古空禅师的到来么?” “他如果赶上当然就最好,若来不及的话只好我们自己单独动手了。”楚大师回答说。 “我们这边都有谁去?” “我、豹哥、小林子和另外几名高手。”楚大师答道,但没说出高手是何人。 “好的。”有良应道。 “了去大师,你先回去白云观吧,马上会有一场恶战,赶紧与二丫好好的亲热亲热。”费叔微笑着,给人一种关心体贴的温暖感觉。 “了去大师有女人了?”豹哥惊讶道,小林子也愕然的瞅着他。 有良面色微微一红,也未加以解释,告辞后转身走出了客厅,那辆黑色奔驰车已经在等他,一路将其送到了白云观。 观内客房里,二丫与虚风道长正与一位身材苗条着连衣裙的年轻妇女交谈。 “有良哥,你回来了。”二丫望见他惊喜的叫道。 那女人回过身来,有良认出原来是小月,她已经更换了便装。 “有良,这位小月姑娘是你让她来的吧?”虚风微笑道。 “嗯,”有良点点头,解释说,“她和薛道禅相熟,坚决要去古墓里救人,俺请她来白云观等候古空禅师。” “你见到楚大师了?”虚风问。 “见到了,还有费叔也来了。” “哦。” “楚大师准备后天进入古墓去杀黄老魇,要俺先回去卧底做内应。”有良大致叙述了一下计划内情。 “还有几位高手,那会是什么人呢?”虚风疑惑道。 “俺也不清楚,”有良说,“虚风道长,这次行动十分凶险,俺把二丫托福给你,请好好照顾她。” “有良哥,我也要去。”二丫叫了起来。 “我必须去救薛郎。”小月坚决道。 有良无奈只得缓一步说:“你们起码也得等古空禅师来了后再一同前往。” “有良说得有道理,古空禅师不日到埗,届时贫道带路一起去就是了。”虚风沉思道。 有良讲述了老白跟踪自己最后被截肢的事儿,众人都觉得很好笑。 是夜,二丫与有良在房内缠绵悱恻,柔情似水,初识云雨真叫个难舍难分,不知不觉已东方破晓,天渐渐的亮了。 有良把领到的薪水全都交给了二丫,见到这么多的钱,她都有点看傻了,“要是爹和爷爷活着,有这钱他们就不会那么辛苦了。”二丫幽幽说道。 早饭后,有良辞别虚风道长动身前往古墓,二丫坚持要他带上了媚娘,在关键时刻可以帮一把手。 天阴沉沉的,不多时便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有良坐在出租车里,眺望着窗外雨雾朦胧中的田野和农舍,心中颇忐忑不安,此次决战胜负难料,修炼千年的黄老魇恐怕是没那么容易对付的。 第124章 标 识 “喵呜。”媚娘在有良的怀里发出低声悲鸣,牠似乎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那场恶战,禁不住的有些瑟瑟发抖。 “别怕。”有良轻轻的摩挲着牠颈后的鬃毛。 清东陵裕陵门前,有良下了车,他决定先去见见师父柳十三,问明“鬼门十三针”反噬可有解法,另外向杜大姐了解一下黄老魇的情况,知己知彼方有胜算。 裕陵只有两三家小旅馆,挨个问过去,很快便找到了这家客栈。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屋内传来关教授哀婉的吟诗声。 “关教授,何必如此伤感?现在你我能与十娘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此生足矣。”柳十三在劝慰道。 “唉……”关教授似乎不为所动,口中续吟道,“青衫湿遍,凭依慰我,忍便相忘。半月前头扶病,剪刀声、犹在银釭。忆生来、小胆怯空房。到而今,独伴梨花影,冷冥冥、尽意凄凉。愿指魂兮识路,教寻梦也回廊。 咫尺玉钩斜路,一般消受,蔓草残阳。拼把长眠滴醒,和清泪、搅入椒浆。怕幽泉、还为我神伤。道书生薄命宜将息,在休耽、怨粉愁香。料得重圆密誓,难禁寸裂柔肠。” 有良听着关教授凄凄惨惨的声音,心道古人重情真是一点不假,而今世之人多薄情寡义之徒,世风日下,他摇了摇头,推门而入。 “有良!”屋内的柳十三见他进来十分惊讶。 “师父,关教授你们都在。”有良打着招呼,将媚娘放下。 “这些日子你都跑哪儿去了?”柳十三责备道。 “说来话长,师父,你经历过‘鬼门十三针’的反噬么?”有良坐下喝了口水,问道。 “反噬?”柳十三吃了一惊,阴眼盯着有良诧异的说道,“你破身了?” 有良脸一红点点头。 “怎么能如此轻易就破了童子身呢?那女人是谁?”柳十三怒道。 “二丫。”有良嘴里低声嗫嚅着。 “唉,”柳十三无奈的叹息说,“你这小子这么不成器,等到反噬的时候简直是生不如死,连师父都不敢去照量。” “你说什么?师父难道还是童子身?”有良惊讶道。 柳十三点点头,无限哀怨的说:“当然也不是师父不敢破身,而是始终得不到机会。” “那杜十娘没有和师父那个……”有良不信。 “不是师父不想,而是十娘不能……”柳十三停顿了一下解释说,“自从十娘被种上了七彩环标识,她便属于黄老魇的人了,若是与他人交合必死无疑。” 有良愣了老半天,师父也够可怜的,当年为杜十娘放弃师门而还俗,忠心耿耿的追随她,竟然还没有…… “师父,你知道‘鬼门十三针’如何反噬么?”他急切的问道。 “据常道观先师说清末有位道士不慎破身后,十三处鬼穴历经酸、麻、胀、痛、痒五种反噬,如入鬼门关,尤其是最后的‘痒’恰似万蚁钻心,竟然自己撕烂皮肉而死。” “破身后多久会出现反噬?”有良平静的问道。 “百日之内。” 有良闻言心中不禁骇然,平时花蚊子咬几个包都痒的难受,恨不能把肉抠了去,要是反噬起来何止奇痒千万倍,倒是挺可怕的。 “难道就没的医么?”他刨根问底。 柳十三摇摇头:“张道陵的‘鬼门十三针’霸道无比,截断三世因缘轮回,反噬就是遭天道报应,普通郎中又如何能医?除非华佗再世、扁鹊重生。” 华佗?有良想起了寒生,他不就身怀华佗《青囊经》上的神奇医术么,若是能找到蓝月亮谷兴许还有的治。自己虽然破了身,但却为二丫消解了“噬嗑阳针”的反噬,纵使最终奇痒而死,也无非一命换一命而已,此事绝不后悔。 “师父,杜大姐呢?”有良岔开话题。 “她买菜去了。”关教授接话道。 “你们手臂上都有七彩环标识吗?”有良问。 “只是十娘有。”关教授摇摇头。 有良想了想,有些事儿还是捅开了说比较好,大战在即总要分清敌我,于是说:“师父,黄老魇九月初九就要破墓出关,让大家做好准备,你们打算怎么办?” 柳十三无奈的答道:“大家正为这事儿犯愁呢,以咱们几个的实力根本不是黄老魇的对手,可是又不甘心供其驱使。” 原来是这样,有良遂放下心来。 “十娘被种上标识以后,不得不顺从黄老魇,否则只要他一催动,十娘就会阴火焚身而亡。”关教授愁眉苦脸的说。 “黄老魇一直躲在古墓里上千年,杜大姐怎么会被种上标识了呢?”有良感到有些不解。 “唉,那还是民国初清帝逊位那一年秋天,清东陵解禁后,我陪着十娘去夜游皇陵。我俩偷偷翻墙进入孝陵隆恩殿坐在宝顶上赏月,一面饮酒回顾过去感叹世事无常。大约子时怪事儿出现了,宝顶地皮出现了裂隙,有团七色光晕缓缓逸出,我觉得十分蹊跷诡异就劝十娘离开,但她却好奇的想看个究竟。光晕的色彩越来越鲜艳,最后竟聚成人形,那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和尚。”关教授回忆道。 “和尚?”有良想起《敦煌残卷》中提到黄巢就化身为老僧,曾经隐身于蓟县独乐寺中。 “我俩以为这就是在五台山出家的顺治帝魂魄,其实错了,此人正是古墓里的那只千年大魇。他惊愕于十娘的美貌要收她为妃,我当时愤怒已极便出手朝他喷出尸气,想不到其功力高的匪夷所思,一个七彩闪电便将我抛下了宝顶,这还是手下留情没有置于死地。十娘问他是谁?但其不肯透漏名讳,只是告诉十娘住在昌瑞山地下古墓之中,七十七年之后破墓出关迎娶她,然后手掌发出闪电在十娘的手臂上种下一枚七彩光环标识,并警告说从今夜子时起就是他的人了,若与他人交媾将会阴火焚身而亡。” 关教授讲到这儿,有良方才明白师父苦苦追寻杜大姐,却始终没有行男女之事的真正原因了。 “再有十几天就满七十七年之期,我们怎忍心十娘羊落虎口,虽然斗不过这只大魇也要舍命相搏。”关教授痛苦的说。 “有良,这也是为师一心想要找到药王‘噬嗑针’的缘故,只有它才能杀死这只大魇,谁知事与愿违,‘噬嗑针’竟然辗转落入了黄老魇的手里。”柳十三恨恨道。 他俩都还不知道药王的“噬嗑针”是两支,黄老魇抢去的只是阳针,有良拿不定主意是否告诉说阴针在自己手里。 “师父,‘噬嗑针’如何才能杀魇?”他问。 “据说‘噬嗑针’的针气可以同时封住魇的十三处鬼穴,具体如何就不清楚了,因为这针此前谁都没有见到过。直至你们闯入《鼍鼓十巫图》后‘噬嗑针’才重见天日,可惜落入了老白之手,最终又被黄老魇夺去。”柳十三叹息不已道。 “那根针有七寸长,如何同时封得住十三处穴道呢?”有良还是难以理解。 关教授接话说道:“十娘发现‘噬嗑针’为黄老魇夺取以后,便经常进入古墓想找机会偷出来,但黄老魇狡猾的将针隐匿在孝陵地宫内,金井口只有手臂粗细进不去,也不可能去刨宝顶入地宫,因此至今都想不出好的对策来。” 正说话间,杜大姐买菜回来了,依旧是学校时的样貌并未露出真容,面上明显憔悴了许多,但身材仍是极好。 “有良来了。”杜大姐撂下菜篮子。 “杜大姐,楚大师已经约了几位高手将于明日闯古墓与黄老魇决战,并派俺先去卧底,到时候准备里应外合的剿杀他。”有良告诉大家。 杜大姐三人闻言随之一愣,转而脸上露出欣喜之态。 “那位楚大师能赢得了黄老魇么?”杜大姐不放心的问道。 “有良,楚大师的功力到底如何?约了哪些人来助拳?”柳十三也满是疑惑。 “俺也不知道,反正他是茅山宗的第一高手,看其杀灭那些阴兵倒是蛮利索的,另外衡山的古空禅师也马上就到。” 尽管大家心中依旧没底,但有了强大的外援毕竟是好事儿,或许就真的能一举铲除了黄老魇也说不定。 “杜大姐,俺可以看看那标识么?”有良说。 杜大姐挽起袖子,雪白细嫩如藕般的手臂上烙着一只七彩圆环,细瞧之下依稀还微微闪烁着光晕,与老白胳膊上的标识印记一模一样。 “老白也有这样的标识。”有良说。 “你见到老白了?”杜大姐问道。 “嗯,他在301医院截肢呢。”有良咯咯笑着说。 他大致讲述了老白跟踪他的事儿,并在医院的小树林里中了一记“梦遗指”,随后被医务人员强行拖去截了肢。 “你怎么没冻僵他的脑袋,把头截去才解恨呢,要不是老白带二丫去古墓,‘噬嗑针’又怎会落入黄老魇之手。”关教授忿忿道。 杜大姐一摆手,大家安静了下来。 “如今有楚大师和古空禅师加入进来,在算上我们几个,对黄老魇总算是有得一拼了,今儿十娘做几样拿手好菜大家尽兴痛饮,明早我与有良同去古墓做内应。”杜大姐吩咐说。 关教授与柳十三相对而视,神色庄严而悲壮。 怎么瞧着有种慷慨赴死的表情呢?有良心中暗道。 第125章 茅山高手 杜十娘果然是多才多艺,几样小菜做得精致可口,她扯下伪装的脸皮,恢复了杜十娘的本来模样,众人眼前一亮,其美貌真的是倾国倾城,令人不敢直视。 “李公子,”十娘端起酒杯对关教授说道,“当年妾身一时冲动怒沉百宝箱投江自尽,害得你几百年来苦苦自责,十娘深感此情此义,若是今番能除去黄老魇解去七彩光环,妾身愿与李郎再续前缘。” 关教授闻听此话眼圈一红,热泪喷涌而出,泣不成声道:“十娘,等你这句话我已经足足盼了几百年了,呜呜……” 十娘又斟上一杯酒转而对柳十三说:“有尘,自当年青城山偶遇至今已数十年,承蒙不弃,此番情意铭刻于心,可惜十娘早已心有所属……” “十娘,有尘明白不必再说了,自下山追随您以来,能效犬马之劳已是知足,并不奢求别的,明日一战必将全力以赴,只要十娘日后记得有尘这个老瞎子,纵死无憾!”柳十三慷慨激昂的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颇有燕赵悲士之风。 两人说得有良心里也热血沸腾起来,他也端起了酒杯高声说道:“为了十娘和二丫,俺也要奋力一搏。” 大家沉浸在悲壮的气氛之中,杯觥交错,喝得淋漓尽兴,就像是一帮行将就义的死士出发前的壮行酒。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柳十三独眼怒睁倒了半碗酒一口喝干,很有当年荆轲之气势。 关教授文化底子厚,筷子轻敲瓷碗吟唱道: “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出光芒。 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 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 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十娘……” 此刻,杜大姐已是泪水涟涟,深为感动遂轻舒歌喉嘤嘤和道:“倾城名妓觅情鸾,身在青楼倍识难。 曲怨清商红烛下,香寒翠袖绿樽前。 心思麓北无明月,眼望江南寄梦銮。 怎奈东风吹薄草,且留悲壮警世缘……” 杜十娘的曲调委婉哀怨苍凉,摄人心魄,此刻连有良都眼眶含泪,心想无论如何都要剿杀黄巢这只千年大魇。 “哈哈哈,好一个‘且留悲壮警世缘’,原来你们在这儿密谋如何对付主人,这不就是反叛么?”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冷笑声。 屋里的人闻言都脸色大变,方才大家光顾着悲切伤感了,都没有留意到竟会有人暗中偷窥。 “嗖”的一声,杜大姐率先冲出房门,见月光下站立一人,腋下拄着一根拐杖,左小腿膝盖以下裤管空荡荡的,正是被截了肢的老白。 “佘天庭,今天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了。”杜大姐一摆手,关教授和柳十三从两面合围了上去。 “且慢,”老白伸手说道,“告诉你们,我是和你们一样准备暗中配合楚大师剿杀黄老魇的。” “哼,你偷听了我们的谈话故意套近乎,没门。”柳十三双手各握着两根银针冷冷说道。 “不错,佘某是偷听了,但此前接到上级指示,责令我全力配合这次行动。”老白貌似诚恳的说道。 “鬼才相信呢,十娘,此人绝不可留。”关教授恨恨道。 老白双手一摊说道:“杜十娘,佘某明知道一出声自己断然逃脱不了,更何况还少条腿,但却仍旧露面与你们接洽,而并未悄悄溜走去黄老魇那儿告密,由此可见之心诚。” 杜大姐心想这话不假,老白明知绝对跑不掉却还现身,也许个中别有隐情,于是开口问道:“你的上级是何人?” “这个佘某也不清楚,只是在电话语音信箱里汇报工作和接受指示。” “胡说八道。”关教授断然不信。 “你上级是怎么说的?”杜大姐接着盘问道。 “明晚楚大师将会带着请来的四位高手硬闯古墓,要我配合有良一同卧底,里应外合消灭黄老魇为国家除害。” “只是电话留言通知?”有良也感到不可思议。 “十娘,小心有诈。”关教授提醒她。 杜十娘想了想,说:“佘天庭,你说楚大师请来了四位高手,都是哪些人?” “留言并未具体提及人名,只是说有三男一女共四位高手。” “十娘,现在临战关口不能再节外生枝了。”柳十三敦促杜大姐。 “嗯,”杜十娘沉吟道,“先将佘天庭押回屋里,明日一同带上昌瑞山顶等楚大师,若真有四位高手相助才可证明其所言不虚,如果没有或人数不对,就直接处决算了。” “佘某饿了,若能吃到杜十娘亲手烹制的佳肴,此生才算未虚度。”老白嘿嘿说着,一瘸一拐的被押进了屋子里。 西山别墅内,自有良走后,楚大师等人便开始紧张的进行必要的准备工作,豹哥和小林子按照采购清单在京城里搜罗所需的物品。 中午时分,来自江苏句容茅山的四位高手也来到了。 客厅里,费叔出来与他们见面。 第一位身穿灰布道袍,骨骼清奇,手中持一拂尘斜挎一百宝箱。 “这位是茅山宗的卫道长,其传承的茅山术已经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也是句容县的人大代表。”楚大师介绍道。 “嗯,好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费叔赞道。 “这两人是贫道的师弟,‘铁公鸡’茅大和‘蛊鳝鱼’茅二,”卫道长引荐身后二人说,最后指着一位身穿乳白色薄呢制服裙的中年女子,“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峨嵋老尼’,句容县政协委员,曾获得‘三八红旗手’的称号。” 费叔的目光落在了“峨嵋老尼”的身上,见其约有四十多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涂脂抹粉身子肉嘟嘟的,尤其是双乳硕大浑圆如臀,令人顿生无限遐想。 “呦,这就是费叔啊,久仰大名,小女子早就想一睹为快了,今日得见果然帅气逼人啊。”老尼轻轻扭动肥腰,挠首弄姿,尽显风骚。 身旁的“茅山双宝”见之醋意顿起,两人张嘴正要说话,被卫道长及时制止了,这俩人总是在关键的时候丢人现眼。 “哈哈,‘峨嵋老尼’这名字别致,可不知都识哪些功夫呢?”费叔淫邪的目光上下端详着。 “床上床下,无一不精。”老尼妩媚的一笑,眼神火辣辣放肆的直视过来。 回想起那些小女孩儿们的青涩矜持,再看看老尼的淫荡豪放,费叔舔了舔嘴唇,若不是发情期已过,他早就想上了。 “费叔,”楚大师赶紧打圆场道,“这几位都是茅山宗的高手,尤其是卫道长精通茅山术,曾经远赴香港新加坡等地降妖除怪,名震南洋。茅大茅二也都各怀绝技,你俩各自亮出修炼的法宝给费叔一观如何?” 高瘦的茅大闻言扯开道袍,胸前戴着红布兜兜,里面露出一只壮实的大公鸡。但见其硕大的猩红肉冠足有巴掌大小,尖喙又细又长,如钢铁般坚硬,两只圆豆般的眼睛血红血红的,颌下的羽毛呈铁锈色,这就是道术界赫赫有名的“茅山铁公鸡”,专破一切邪祟之物。 又矮又胖的茅二道袍一撩腹部一缩,伸手入裆自胯间一紧口小皮囊内拽出一条墨黑色手腕粗细滑溜溜的大鳝鱼来,此鱼奇毒无比,被其咬中者极难救治。 六年前,两人曾携此二物上山西永济五老峰上为峨嵋老尼助拳,结果被妮子放出了大血蚤给双双刺死了,两人气得直吐血。痛定思痛,两人想茅山乃是一千多年的道家祖庭,山中肯定还会有前来偷道的珍禽异兽,经过多年潜心寻找,终于又各自重新觅到一只“铁公鸡”和“蛊鳝鱼”,经过细心培育,目前牠俩的功力已经不弱于原来的那两只了。 “好好,”费叔看来十分满意,他点头说道,“两位身怀异宝前来,此战又多了几分胜算,楚大师安排一下晚宴,我要亲自为大家饯行。” 费叔说完请大家用茶自己先出去了,楚大师便与卫道长等人在客厅内商讨奇袭昌瑞山地下古墓的细节。 “老尼,你今天这身制服裙真是光彩照人,一点也不输于那些年轻的女孩子。”茅二恭维的说道。 “何止是不输于,简直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嘛,老尼的美貌隽永不衰,此乃天生丽质,尤其是丰满的大胸脯,试问天下哪个男人能够抵挡得住?”茅大纠正道。 “我的意思是衣服美,但人更漂亮,人若不漂亮,衣服再美亦是无用,比如这身制服裙如果穿在大师兄的身上就显得不伦不类。”茅二赶紧解释说。 “何止不伦不类,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茅大又加了一杠子。 “住口,你们这俩不争气的东西,整天就知道抬杠。”卫道长大声呵斥着。 峨嵋老尼在一旁嘻嘻笑着,这些年来,她对于茅大茅二的争风吃醋已经习惯了,感觉到特别的受用。 楚大师苦笑着摇了摇头,茅山宗内就属他们三个功力高,至于峨嵋老尼,则是后上山的,他也没见过,只知道此人过去原是京城里的一位有名气功师,曾在五老峰上修炼过。 但依今日所见,她简直就像是一个淫妇。 第126章 闯 墓 是夜,月明星稀,几辆黑色的奔驰车驶离了西山别墅,沿京哈公路直奔清东陵而去。 夜色里,他们抵达了裕陵门前的停车场,下车留下司机后,一行人背起装备悄悄的沿着山路朝昌瑞山主峰攀去。楚大师手持地形图与指北针走在前面,众人默不作声的紧随其后,大家似乎都有些紧张,毕竟面对的是一只千年大魇,此战必是凶险无比。 戌时末,他们终于登上了主峰,远远看见几个黑影正在山崖上静静的等待着。 “来者可是楚大师?”清凉的月光下,站立着一位美若仙子的年轻女人,声音甜润古朴。 “嗯,”楚大师打量了下对方,问道,“姑娘可是杜十娘?” “妾身正是杜媺。”那女子盈盈道了个万福。 此刻茅大茅二瞠目结舌的望着杜十娘,两人仿佛被定身了一样,任凭峨嵋老尼在身后如何使劲儿的掐捏,均无动于衷。 “了去大师现在何处?”楚大师目光扫视了下,瞧见了拄着拐杖缺了半条腿的老白,诧异的说道,“这不是佘天庭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有良今早已经进入古墓,老白说楚大师将会带四位高手前来,妾身等在这里就是想要确认此话是否属实。”杜大姐说着目光瞟向了卫道长等人。 “不错,我们就是请来的顶尖高手,姑娘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茅大茅二抢着答道。 “呦,”峨嵋老尼醋劲儿大发,“这位姑娘看着模样还中,但不知床上功夫如何呀?” “住口!”卫道长气不打一处来,两个师弟和老尼简直丢尽了茅山宗的脸面。 楚大师也是无奈,转过话题面现尴尬:“楚某是从茅山叫来了四人助阵,让杜姑娘见笑了。” “怎么样,”老白拄着拐杖走上前来说道,“就是四位高手没错吧?” “你怎么得知楚某请来四位高手的?”楚大师阴鸷的目光扫过,老白心里“咯噔”一下。 “是上级指示。”老白回答说。 “你上级是谁?”楚大师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始终都是语音信箱联系的。” “楚大师,有良孤身入墓卧底很危险,我们还是赶紧下去接应吧。” 楚大师点点头,道:“有劳杜姑娘带路。” 杜大姐自拎包中摸出一根毛衣钩针,手一扬闪电般的射向对面山崖,拖着根黄色毛线直插一块表面光滑的巨石之上,随即拽着毛线凌空而起荡过了深沟,体态轻盈如燕,身法极其优美。 这一下茅大茅二可看傻了眼,如此轻功闻所未闻,此女不但容貌赛过天仙,连武功也如此惊人。 关教授紧随其后跃下山崖,身子倒转口喷白色尸气缓缓降落谷底,然后攀上巨岩。 柳十三无甚轻功,但又不愿在楚大师等人面前丢丑,于是开口说道:“楚大师请。” 楚大师微微一笑,命豹哥自背囊中取出升降索,一头系牢树上,然后手拽着溜下了山崖,卫道长等人也依次坠下。 柳十三阴眼冷冷的瞧着老白。 “柳师父,那佘某就不客气了。”老白说完身子扑倒在地化作一条巨大的白花蛇,口中含着衣服和拐杖游动着滑下了悬崖,月光下可以清晰的看见蛇尾巴少了一截。 柳十三最后顺绳索溜下谷底,总算保留了些许尊严。 站在那块表面光滑的巨石前,杜大姐手掌轻轻按在了上面,随着“咝咝咝”一道黄光闪过开启了石门,众人神情紧张的鱼贯而入。 身后石门悄无声息的关闭了,洞内漆黑一片。 此刻,豹哥和小林子揿亮了强光手电,两道雪白的光柱照得甬道内通明。 地上“嗖嗖嗖”几个四寸多长、身着黄衣戴黄帽的小人匆忙躲避,牠们的身上还背着用细柳枝条穿的一串小鱼。 “妈的,这是什么东西?”豹哥吓了一跳。 “这种小人叫‘庆忌’,心地善良喜欢捕鱼,大家不要伤害到牠们。”杜大姐叮嘱说道。 小林子心中喜欢,以武当太极单鞭手法迅速的弯腰一捞,捉住了一个黄衣小人,“咿咿呀呀……”那小人流泪愤怒的叫喊了起来,不过谁也听不懂。 “放开牠。”楚大师低声吩咐道。 小林子恋恋不舍的松了手,那黄衣小人抱着那串小鱼仓惶的逃进了石缝之内。 “大家小心,前面甬道里有好多的‘尸磷虫’。”杜大姐提醒道。 楚大师从有良口中已经了解到了有关尸磷虫的情况,于是命大家各自掏出口袋里事先准备好的古龙水,朝着身体裸露着的皮肤喷了一遍,顿时甬道里充满了异香。 不多时,果然看见前面的黑暗中一团团荧光朝着他们飞来,耳边听到细微的“嗡嗡”声,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尸磷虫’成群结队的俯冲下来。一马当先的尸磷虫首领嗅到了古龙水香味儿大骇,急忙晃动着扁平的腹部荧光囊发出警报,身子一侧掉头就跑。后面的大队不明就里,一时间刹不住闯入了异香之中,顿时如同蚊蝇遇到杀虫剂般纷纷坠落,尸首满地一片绿莹莹的,余下的尸磷虫们抱头鼠窜,顷刻之间逃得一只也不剩。 此刻,就连关教授和柳十三也不得不佩服楚大师的准备工作充分。 众人踩着尸磷虫的尸体继续前行,前面一道光滑的石壁挡住了去路。 “石墙内是黄老魇当年的属下阴兵。”杜大姐说着上前双掌发功,缓缓开启了石门,里面滚动着白色的雾气朦胧一片,强光手电射过去什么也瞧不见。 楚大师转脸对卫道长说道:“该用到你百宝箱的时候了。” 卫道长上前一步,掀开斜挎身上的木箱,从里面取出一把三寸长的小桃木剑和一张黄色的符箓,口中念念有词:“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服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说罢,剑挑朱砂符箓指向浓雾,“腾”的一声驱鬼符箓燃烧起来,一团火球飞入雾中。刹那间,白雾消失得无影无踪,露出了一群手持刀枪剑戟的古代武士,虎视眈眈的盯着石门外这些不速之客。 杜大姐迈步走入石门内,她听有良说过楚大师在敦煌古城地下灭阴兵的事迹,因此并不担心他们受阻,自己则一撸袖口露出七彩光环标识,那些阴兵随即闪开一条通道放她过去。关教授紧随其后,不料阴兵的刀剑蜂拥而上刺向了他,原来标识只允许本人通行。 关教授张开嘴巴朝着阴兵们喷出白色的尸气,想要困住他们,不曾想阴兵们嗅到气味儿却个个笑逐颜开,纷纷大口的吮吸起来,显得异常的兴奋。 关教授顿时傻了眼,这种寒气逼人的尸气若是人或妖吸入体内,可以将他们瞬间僵封困住,想不到却成了阴兵补充能量的好东西。 无奈,他只好又退回到了石门之外。 卫道长冷笑一声,伸手从百宝箱中抽出他那把威震江湖数十年的“王麻子”菜刀,暴喝一声跃入石门内,“乒乒乓乓”的与阴兵们肉搏起来。 尘世间,大凡嗜血过多的兵刃都具有辟邪之效,古代的不谈,单是日本侵华战争中的武士战刀因其斩杀过很多人,因而连鬼神都敬而远之。尤其是刀刃留有崩缺豁口血渍斑斑的日本战刀,近年来人们争相收藏挂于屋内用于辟邪,以至于价格越来越高。 卫道长的这把厚背宽刃菜刀来历非同小可,它出自于清顺治年间宣武门外菜市口“刀顺号”老王麻子之手,后被屠夫买去宰杀活禽长达三百年之久,嗜血无数,但凡厉鬼冤魂见之无不惧怕。古时候道士可以佩剑,但如今都已经成为了管制刀具,因此卫道长想方设法淘到了这把菜刀随身携带,即可用于斩鬼驱邪,又不违反国家法令,况且实践下来感觉效果也不错。 阴兵们乍见此刀的血腥气息俱是大吃一惊,但他们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士兵,对茹毛嗜血早已司空见惯,因而与一般民间的鬼魂不同。开始时只用长刀长枪与之对阵不敢靠得太近,片刻之后,便蜂拥而上刀剑一齐招呼。这卫道长此番确实是大意了,虽然挥舞菜刀十分的勇猛,但怎是身经百战的阴兵们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满头大汗的落荒逃了回来。 “咯咯咯……”峨嵋老尼捧腹大笑,平时这位大师兄总是横眉冷对自己不苟言笑,今日见其如此狼狈的模样真的是好解气啊。 “老尼,大师兄不行,还是看我茅大的吧。”茅大一把推开茅二挺身而出,楚大师则微笑着袖手旁观。 此刻老白已经恢复人形,拄着拐杖走进了石门内,见到阴兵自豪的挽起衣袖,那些阴兵见到标识也顺利的放行了。 茅大解开道袍自布兜兜里抱出铁公鸡“啵”的亲了一口,双手一送扔进了石门内,阴兵们见之举起刀枪正欲捕杀,忽见那铁公鸡站在地上一抖羽毛,伸长脖颈“喔喔喔……”的啼鸣起来,其音高亢浑厚无比,似东方报晓即将日出之势。 阴兵们闻之大骇,以为天要亮了日光将现,纷纷扔下刀枪抱头捂住耳朵瑟瑟发抖。 第127章 茅山二宝 铁公鸡站在地上“喔喔”啼个不停,阴兵们渐渐的缓过神儿来,见根本没有什么日出,知道受骗上当了,于是纷纷弯弓搭箭就是一顿乱射。 这铁公鸡与原来的那只一样,牠的啼鸣能驱方圆数里之内的毒虫,甚至可令僵尸倒地不起,因此与茅二的“蛊鳝鱼”合称“茅山二宝”,自视甚高。 那铁公鸡见飞箭射来并不畏惧,跳至半空里喙啄脚踢翅膀击打掉不少,但无奈箭矢如雨纵是左闪右避仍还是羽毛零落了一地,眼瞅着就要被乱箭穿心变成“刺猬”了,急得茅大直跺脚。 楚大师手一扬,袖口中射出一幅朱红符箓的黄色丝绢,迅速的将铁公鸡一卷扯了回来,再看铁公鸡羽毛掉光赤膊着身子如同商店柜台上的鸡光子似的,茅大心疼的一把将其抱在怀里不断的亲吻安慰牠。 茅二见状伸手撩起道袍,想要入裆拽出“蛊鳝鱼”但又怕也不济事儿,正在犹豫踌躇之中。 “咯咯咯……”峨嵋老尼一阵媚笑道,“我老尼最善于对付这些年轻的军人了。”说着一面摆动着肥臀,双手解开了胸前纽扣弹出两只巨乳,颤颤巍巍的迎上前去。 “不要啊……”茅大茅二痛苦的叫了起来。 阴兵们正手持刀枪欲刺之际,忽然兵刃慢慢的垂了下来,个个目瞪口呆的盯着老尼丰满的胸部,有的还不住的舔着嘴唇吞咽口涎。 “小林子见到没?这就是‘大胸器’的威力。”豹哥嘻嘻笑道。 小林子脸一红,眼睛却一直在偷偷的瞄着。 老尼回头莞尔一笑:“你们可以通过啦。”同时双手掐腰用力抖动着沉甸甸的乳房,“噼里啪啦”阴兵们手中的兵器扔了一地,随即蜂拥而上,争先恐后的伸手朝她的身上抓去。这些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士兵已经千年未见如此丰满的女人,加上这些人的神智也不是太清楚,所以难以把持自己。 卫道长气得一跺脚领着俩师弟跨进了石门,豹哥和小林子赶紧跟上,再后面就是关教授和柳十三。 老尼正得意洋洋的炫耀巨乳,不曾料想数十只有力的大手探至跟前,只听得“嗤嗤”声响竟然瞬间将身上制服裙撕扯的七零八碎,露出里面的红肚兜以及蕾丝边的粉红色三角内裤。 老尼顿时惊得花容失色,赶紧后退却撞进了茅大茅二的怀中,两人不失时机的上下其手想占便宜。 楚大师见状直摇头,口中喝斥道:“都给我退下。”说罢自口袋里掏出那只打火机迈步跨入石门。 “啪嗒”一声,打火机窜出一股蓝幽幽的火苗,然后嘴唇嘬起“噗噗噗”吹出一连串的蓝色小火星射向阴兵。 蓝火星只要沾上阴兵盔甲立即变成蓝色的火团,一股青烟升起,那阴兵顷刻之间便灰飞烟灭了。 楚大师身法极快,以缩地术神出鬼没的穿插于士兵之间,并连续不断的吹出蓝色火星,不多时阴兵们便统统化为了乌有。 关教授和柳十三看得是心惊肉跳,此人的法术实在太过诡异,简直深不可测。 楚大师一摆手,率领着众人继续前行,老尼上身红肚兜下身三角裤,战战兢兢的被茅大双手捞起亲昵的抱在怀里。 “二师兄,你别累着,还是师弟我来。”茅二胀红着脸争抢着说道。 “不累。”茅大断然拒绝。 “老尼,你可要自重啊。”茅二无奈的叫着。 穿过石甬道,面前出现了一座石窟,石壁上裸露出几条萤石矿脉散发出幽幽的绿色荧光。一群身着各色旗袍的清代嫔妃出现在眼前,瞧她们个个珠光宝气,罩对襟龙褂,头梳着高高的朝冠,手里拿着条丝巾体态婀娜多姿。 众人眼前一亮,惊奇的望着她们,心道这可是清朝皇帝们的嫔妃呀,终生身居后宫难得一见,不过看模样别说比杜十娘相差太远,有几位甚至还与老尼不相上下。 楚大师“啪嗒”一声再次点燃打火机,嘬起了嘴唇正欲吹出蓝色火星,准备一股脑儿灭掉她们。 “楚大师歇歇,还是让我来。”茅二赶紧冲到前面。 “师弟,我累了,轮到你抱会儿。”茅大伸手欲将老尼塞给茅二。 “二师兄的体力好过师弟,还是你自己来吧。”茅二嘿嘿说道,加紧两步张开双臂迎上那些嫔妃。 这些清朝嫔妃们脸色惨白无血色,面无表情的盯着走近的茅二,缓缓伸出双手做掐捏状,指甲长而尖十分锋利,一个个扭动着身躯姗姗围拢过来。 茅二满面春风的自怀里掏出一摞黄底朱红字的定魂符,朝着她们的面门贴去,符箓本应粘于额头封印堂闭其窍,此穴又名“上丹田”或“泥丸宫”,为元神聚居之所,大凡僵尸鬼魂此穴被封就会即刻丧失意识与行动能力。 哪知茅二的手于中途突然改变方向按在了嫔妃鼓起的前胸上,她们苍白的面颊蓦地泛起了红云,立马将娇羞矜持抛到了九霄云外,一拥而上把茅二团团围住。尖利的指甲划开了道袍,“啪”的声响割断了腰带露出胯间的紧口皮囊,一紫衣妃子伸手入囊竟拽出那条滑腻腻活蹦乱跳的生猛蛊鳝鱼来。 此刻,矮胖的茅二赤膊着上身,挺着肥大的肚腩,宽松的花裤衩中间高高隆起,面色潮红气喘吁吁。 卫道长眼瞅着师弟的丑态勃然大怒,暴喝一声冲上前去“唰唰唰”以极快的手法扯下嫔妃们胸前的符箓重新贴在她们的面门上,女人们的身子立时僵直了,如同一群木偶般呆呆的直立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这时茅二除了一条粉红色碎花的大裤衩子外,身无长物,他尴尬的瞄了眼大师兄,拾起地上的紧口皮囊,从紫衣嫔妃手里硬夺下蛊鳝鱼,惊讶的发现身为“茅山二宝”之一的蛊鳝鱼已经被掐得翻白眼了。 关教授和柳十三实在忍不住“嘿嘿”的笑出了声,楚大师气得面颊抽搐,本想带这帮茅山弟子出来历练一番,结果却处处丢人现眼,简直令其无地自容。 “师弟,”茅大笑得前仰后合,调侃道,“你的‘蛊鳝鱼’蔫啦……” 茅二气囊囊的回敬道:“师兄的‘铁公鸡’不也是被拔光了毛么?” “住口!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卫道长严厉的呵斥着,但又无可奈何。 楚大师定睛细瞧,这是一个连体的洞窟,按照了去大师的介绍,前面的大洞窟里将会出现无数唐山大地震中的遇难者魂魄,只要穿过那座巨大的石厅就可以到达有孝陵地宫下面的古墓室了。 众人跟随着杜大姐步入石厅,果然见无数衣冠不整的男女老幼正在列成方队在跳“忠字舞”,动作整齐,韵律感十足,只是发不出任何声息。 “唉,这些都是怨气不散的唐山大地震遇难者魂魄,杜媺历经明清和民国,从未见过如此愚昧之百姓,至死都不忘效忠他们的领袖。”杜大姐叹息不已。 楚大师点点头,吩咐道:“大家都不要骚扰他们,我们可以扮作是其同类也一同跳‘忠字舞’,慢慢接近那边的石壁。”说罢走入人群中手舞足蹈起来,竟然跳得也像模像样。 老尼一见顿起舞兴,从茅大的怀中挣脱出来,穿着红肚兜蕾丝三角裤,挺着巨乳颤颤巍巍的加入了进去。这舞蹈她再熟悉不过了,旋律歌名叫“在北京的金山上”,是一首颂扬领袖毛泽东的藏族歌曲,二十年前曾风靡大江南北。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多么温暖,多么慈祥,把我们农奴的心儿照亮……”峨嵋老尼轻吟着像似一只白嫩肥胖的白条鸡且舞且行。 关教授柳十三等人也动作僵硬的舞动起来,算下来还只有身材清癯的卫道长像那么回事儿,而瘦高的茅大与矮胖的茅二就简直更惨不忍睹了,看得杜大姐乐不可支。 大家终于穿过舞蹈的人群来到里面石壁前,杜大姐上前按动石门,众人鱼贯而入。 第128章 《敦煌夜魇图》 石室内,除了桌椅木床之外竟然空无一人。 “奇怪,有良人呢?”杜大姐惊讶道。 “咦,”老白拄着拐杖上前,“那个薛道禅竟然也没了?” 楚大师抬头望着石窟顶上的金井口略一思索,“嘘……”示意大家不要说话,然后从豹哥身后的背囊内取出一台便携式大功率燃气烟雾机和一卷胶带纸。 杜大姐等人诧异的望着他,不知其所为。 楚大师也不解释,拽过长胶皮管身子纵起反转如壁虎一般的悬空扒在屋顶,将胶管塞入金井口然后以胶带牢牢封好,手一松落回到了地面。 柳十三等人暗自喝彩,如此轻功简直闻所未闻。 楚大师一摆手,示意可以开始了,豹哥迅即拽拉纤绳,“噗噗噗……”柴油机发动起来冒出了黑烟。 楚大师这时才微微一笑道:“烟雾机里放的是楚某自行配置的‘茅山消蚀散’和敌敌畏等化学杀虫剂,但凡阴身触之则魄散,黄老魇即便是躲在顺治棺椁内也逃不脱。” 杜大姐和关教授闻言大骇,下意识的急忙退后数步。 “无需惊恐,毒烟不会外泄,这是进口设备质量还是有保障的。”楚大师嘿嘿道。 “咯咯咯,”半裸的老尼妩媚的笑了起来,嘴里赞许道,“我最喜欢如此有智谋的男人了。” 茅大茅二一听急了,赶紧分辩道:“这算什么智谋啊?要是我们师兄俩就干脆弄些炸药来,一点火‘轰”的把这儿炸塌了,砸死黄老魇岂不更加省事儿。” 楚大师冷笑一声:“1928年孙殿英炸墓激起国人民愤,你俩是想被全国通缉么?再者清东陵是国家重点保护的文化遗产,中华民族的瑰宝,我们出家之人又岂能去破坏。” “楚大师,妾身以为,你的计策固然不错,但这里空无一人似有蹊跷。”杜大姐提醒说道。 楚大师点点头:“不错,是有蹊跷,这黄老魇千年修行功力极高又破墓在即,唯有先下手为强,然后再论其他。” “我赞成。”老尼晃动着沉甸甸的一对巨乳上前蹭着楚大师的臂膀。 楚大师全然不理不睬,接着说道:“即便了去大师不在石窟里,那薛道禅被困于七彩光罩之内也不应该人迹全无,可如今一个都不见,实在令人费解,难道说他俩都已离开了古墓?但似乎又没道理。” 众人纷纷猜测起来,七嘴八舌莫衷一是,到最后仍是迷惑不解,而柴油烟雾机依旧在不停的往金井内灌注着毒烟。 就在这时,石室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家随即警觉起来,做好了戒备。 虚风道长一步跨入石室,身旁跟着一位慈眉善目的黄衣老和尚,随后露面的是二丫和小月,不过她俩神色就显得十分的紧张。 “楚大师别来无恙?”虚风上前拱手说道。 楚大师颌首:“原来是白云观主虚风道长。” “这位是衡山藏经阁古空禅师。”虚风介绍身后的老和尚。 “阿弥陀佛,老僧古空。”老和尚双手合什。 “有良,有良呢?”二丫目光急忙搜寻一遍却并未见到他。 “你们看到薛郎了么?”小月也匆忙问。 豹哥汗水沿着额头滴淌下来,小林子上前帮忙,两人一起提着烟雾机继续往孝陵地宫里灌着毒烟。 “你们这是?”虚风问。 “先让闭关的黄老魇尝尝我茅山的毒烟。”楚大师淡淡道。 “黄老魇还在孝陵地宫里么?有良和薛道禅呢?”虚风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我们来的时候这里空无一人,为防意外只有先封住金井口灌烟,然后再寻找其他人。”楚大师解释说。 茅二赤裸着大肚腩凑到了二丫和小月的身旁,拍拍胸脯道:“姑娘们想找谁呀?需要我茅二帮忙尽管开口。” “柳师父,有良人呢?”二丫跑到柳十三跟前急切的问他。 柳十三摇摇头:“没见到,这小子莫不是已经出去了?” “不,他们都还在这儿,”古空禅师突然开口说道,“楚大师,机器可以关掉了。” 众人闻言一惊,诧异的望着老和尚。 “大师何出此言?”楚大师疑惑道。 古空禅师分开众人走到石室一隅,仰脸盯着光秃秃的石壁看,口中喃喃自语:“想不到黄老魇竟然也会走火入魔。” “大师此话怎讲?”楚大师更加不解。 古空禅师怅然叹道:“张道陵不愧为是道家的开山宗师,竟然在一幅图画中设下如此多的机关,果真是神鬼莫测啊。”说罢咬破食指吮吸,然后张口照着石壁喷出一团血雾。 光滑的石壁上渐渐的显露出一幅夜景山水画来,竟然与原先毁掉的《敦煌梦魇图》一模一样,只是画中的景致由白天变为了黑夜。一轮明月高悬在夜空中,清凉的月光洒在古城、莫高窟以及浩瀚的戈壁滩上,上面的题跋为《敦煌夜魇图》。 “他在那儿!”二丫扑到石壁前指着画中的小人愕然说道。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到了画上,但见敦煌古城门楼外面站立着几个人,那位身着黑色披风的戎装女人正是董贵妃,她搀扶着一个穿着清朝皇帝服饰的高大男人站在城门口赏月。 身旁还有另外三个人,借着月光可以辨认出是薛道禅、冯生和有良。 “有良,有良……”二丫急得喊了起来。 画中人恍若不闻,依旧在那儿痴痴的望着夜空。 “没用的,他们听不见。”古空禅师摇头说道。 楚大师面色尴尬,一摆手让豹哥关掉了烟雾机,思索着说道:“他们怎么会跑到画里面去了?” 此刻,画里的董贵妃搀扶着黄老魇走回城门楼,可以看出黄巢似乎肢体僵硬半身不遂,如同中风之人艰难的移动着脚步。 “黄老魇一定是因‘噬嗑针’修炼而走火入魔,不过此人也的确功力深厚,竟然还能够携带着几个人一同进入这幅《敦煌夜魇图》中。”古空禅师说道。 虚风道长仔细的观察一下,然后说:“这还是一幅纸质的画卷,可以摘下来的。”说罢伸手过去从石壁上轻轻将其揭下,平铺在了桌面上。 二丫痴痴的望着画中的有良,泪水沿着眼角缓缓流淌下来,口中喃喃问道:“古空大师,我能进去么?” 古空禅师摇了摇头叹息不已。 “为今之计,只有将这幅图毁掉,黄老魇就再也回不来尘世了。”楚大师冷酷的说道。 “不行,有良他们还在里面。”虚风道长断然拒绝。 “可若不这样做,一旦黄老魇出来就麻烦了,至于了去大师和薛道禅,就算是为国为民牺牲,死得也重于泰山。”楚大师坚持道。 “谁都不许伤害有良!”二丫愤怒的瞪着楚大师,上前轻轻卷起画轴抱在怀里。 虚风和古空禅师默默点头赞许着。 楚大师此刻心中暗自衡量双方的力量对比,虚风道长身为白云观主,其江湖上盛传的全真派“先天气功”应是不弱,但自己并不太过在意,卫道长与之对阵起码不至于即时落败。二丫以及身旁的年轻姑娘由茅大茅二就可以应付了。杜大姐应该盼黄老魇死,大概也不至于为难自己,只要他们几个保持中立就行。唯一能和自己叫阵的就只有这位老和尚古空禅师了,此人确实不可小觑,连自己都瞧不出石壁上隐藏的这幅画,他却一眼就能识破,功力绝对在自己之上,即便侥幸能赢得了,恐怕也是双方俱伤,这种没把握赔本的事儿还是不要做的好。 “哈哈,大家说的也都在理儿,古空禅师德高望重,楚某很想听听你的意见。”楚大师决定先探探老和尚的口风。 “楚施主,老僧心中早有定夺。”古空禅师淡淡说道。 “请大师明示。” “这幅《敦煌夜魇图》先由老僧带回衡山,然后再详细琢磨破解之法。” 这老和尚够滑头的,楚大师心里想,他回避了毁画与否的争议,竟要带走自行处置,而且说得合情合理,让人不好反驳。 “哈哈哈,好主意,”楚大师蓦地阴笑起来,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此画虽说是属于道家之物,但若是暂时寄放在大师手中也可以,不过楚某仍要斗胆问一句,大师若是始终琢磨不出来,难道这幅《敦煌夜魇图》就由衡山一代代传下去么?” 古空禅师微微一笑:“不必多虑,此画留在老僧手里最多一个月,届时无论破解与否,交由楚施主随意处置。” “大师此话当真?” “阿弥陀佛,老僧从不打诳语。” “那好,楚某一个月之后定来衡山面见大师,取回《敦煌夜魇图》。” “老僧恭候楚施主。”古空禅师双手合什道。 “既如此,楚某就此别过,咱们衡山见,”楚大师拱手施礼,随后一摆手道,“我们走。” 此刻,茅大茅二两人的目光痴痴呆呆的凝视着杜大姐,被卫道长生生拽走了。 待楚大师一行人离开后,虚风道长赶紧问古空禅师:“莫非大师心中已有破解之法?” “张道陵此画根本无解。”古空禅师说道。 第129章 盗 画 听到古空禅师如是说,大家都愣了。 古空禅师苦笑道:“当初老僧曾猜测张道陵定会在《敦煌梦魇图》中设置陷阱捕杀大魇,却未曾料天师竟然画了一阳一阴两张图。阳图自毁,阴图仍在,端的是神鬼莫测,外人难窥其妙。黄老魇此人也是聪明绝顶,进入画中功力虽然尽失,但走火入魔的反噬也就不存在了,先保命然后再谋出路。他知道既然‘鬼门十三针’能开启《敦煌梦魇图》的虚空通道,这幅阴图也应该可以,因此他便把了去也拽进去了。” “那薛道禅呢?”虚风问道。 “黄老魇是怕暴露行踪才一并带入画里,他本以为无人会发现石壁上的阴图,想不到老僧竟然会用二祖慧可的‘达摩血禅’令其现形。” 虚风点点头:“贫道明白了。” “了去年龄不大,但人却很机灵,现在就要靠他自己设法出来,况且有学识渊博的薛道禅在一起,他们应该会想到办法的。” “可是万一想不到呢?”二丫着急的说道,“一个月后,大师真的要将画交给楚大师么?” “老僧亦是无奈才使用拖延之计,时间太短不够了去和薛道禅脱困,期限太长楚大师则不会接受,因此才设定为一个月。若不这样做,双方必然为争夺《敦煌夜魇图》而动手搏杀,到时候死伤则难以避免。” 其实众人心中也都明白,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可能除了古空禅师以及虚风道长和楚大师三位高手外,其他人恐怕非死即伤,老和尚是心存慈悲才这样做的。 二丫自从被有良吸走阳针针气之后,功力已全部随之失去变为了普通人,若是在狭小的石室内发生一场混战,其性命必定难保。 “大师,”虚风问道,“难道世间就没有任何方法可以从外部帮助有良和薛道禅么?” 古空禅师摇了摇头:“张道陵设置阴阳图早就防备了这一点,无论功力多高都无用,人在虚空里亦如此,除非……” “除非什么?”虚风望着他。 “东晋大术数家郭璞曾经创造过一门绝世神功,可惜早就已经失传了。” “什么绝世神功?” “‘祝由十八式’,其中‘移花接木’和‘李代桃僵’两式或许可以从画外施法,向画中人输入功力,那样出来就容易了。”古空禅师沉吟说。 “大师,您不会么?”二丫满怀期望的问道。 “此功失传千年,老僧也只是听说过而已,尘世间恐怕已无人会此神功。” “有的,”虚风道长喃喃说道,“有一个孩子名叫沈才华,当年他就会这‘祝由十八式’。” “沈才华?”古空禅师惊讶不已,“此人现在何处?” “一个名叫‘蓝月亮谷’的地方,他和一位朱寒生神医隐居在那儿。”虚风回答说。 “道长,你不是说邢书记和可儿去了‘蓝月亮谷’么?那到底在什么地方?”二丫心中一动,于是急迫的问道。 “云南滇西北梅里雪山脚下,不过多少年从未有人找到过。” 石室一隅,杜大姐有些神色黯然。 “十娘,只要黄老魇困在画中丧失功力,他就无法催动七色光环标识,你不必太过担心。”关教授安慰她道。 “唉,这个恶魔心思太毒,把有良和薛道禅也一同绑架进去,令我们投鼠忌器,否则烧掉《敦煌夜魇图》就是铲除他的绝好机会。”柳十三扼腕惋惜不已。 “是啊,事到如今毁图乃是上上之策。”老白在一旁插嘴说。 “不行,谁都不准碰这幅图。”二丫紧紧的抱着画轴。 “天意如此,夫复何言?”杜大姐苦笑着来到古空禅师面前,弯腰深深的道了个万福,说道,“大师,十娘就此别过。” “阿弥陀佛。”古空禅师双手合什。 杜大姐领着关教授和柳十三离开了石室,老白望着二丫说道:“二丫,你跟我一起走。” 二丫没理睬,依旧紧抱画轴警惕的盯着他。 “老爹如今身体残疾,是需要孩子你来照顾的时候了。”老白硬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角甚至还挤出两滴泪水。 “我不走。”二丫躲到虚风的身后。 “唉,家门不幸,儿女不孝啊。”老白自知抵不过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这些高手,无奈叹息着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我们也可以回去了。”古空禅师说。 “大师旅途劳累,不如就先来白云观暂歇,贫道派人买好票后送您上车如何?”虚风道长客气的说道。 “也好,那么有劳道长了。”古空禅师点点头。 楚大师等人离开古墓下山来到裕陵停车场。 “豹哥你负责开车,”楚大师说完转身吩咐卫道长,“卫师侄,给你们一辆车,给我盯住古空禅师,在他回到衡山之前寻找机会下手将那幅画毁掉,以绝后患。记住,此人功力极高,所以只能暗中下手。” 卫道长拱手道:“师叔放心,贫道知道分寸。” 楚大师点点头:“好,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此刻时值午后,裕陵门前游人川流不息,见到身穿红兜兜蕾丝内裤的老尼和赤裸上身胯间吊着皮囊的茅二大为惊奇,纷纷围拢上来指手划脚的,一时间议论纷纷。 老尼心情大悦,晃动着一对巨乳得意的在人们面前来回踱着步,脸上洋溢着放荡的笑容。 “你们几个都给我到车上去。”卫道长皱起眉头呵斥道。 等到楚大师的奔驰车绝尘而去,卫道长这才返回车里,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内为争抢座位,茅大茅二早已经吵成了一团,两人都想要单独贴着老尼坐,最终达成了妥协,他俩一左一右把老尼夹在了中间。 不多时,远远的见到杜大姐三人走进了一家客栈。 又等了一会儿,古空禅师一行出现了,乘坐一辆出租车奔京城方向而去。 “豹哥跟上,注意别让他们发现了。”卫道长吩咐说。 豹哥发动了奔驰车,远远的尾随在了后面。 黄昏时分,京城里正好是下班时间,大街上人来车往熙熙攘攘,眼瞅着出租车缓缓驶入了白云观。 “我们就在观外守候,大家轮流吃饭并顺便给茅二和老尼买两套衣服。”卫道长吩咐说道。 虚风道长安排古空禅师入住客房,并通知斋堂备餐。 “二丫,可以将画轴交予老僧了。”古空禅师微微一笑。 “大师,有良在画里,请让我多陪陪他。”二丫含泪恳求道。 “唉,好一个痴情女子,也罢,就留到老僧动身回衡山的时候吧。”古空禅师慈悲为怀,完全体谅二丫的心情。 是夜,月光透过窗棂撒入房内,二丫悄悄起身下床,抱起画轴蹑手蹑脚的朝门口走去。 “二丫,你要去哪儿?”小月突然睁开眼睛问道,原来她并没有睡着。 “嘘……”二丫小声说,“我想去蓝月亮谷。” 小月一听来了劲儿,悄声道:“我同你一起去吧。” “你也要去?” “古空禅师既然没有破解之道,留给我们的也就只有一个月时间,为薛郎,小月岂能坐以待毙?” “那好,我俩一起走。”二丫也希望有个伴儿,自己毕竟没有单独出过远门。 “先回301医院,我要带上钱和证件。”小月计划道。 “我有钱,好几万呢。”二丫告诉她。 “我们赶时间坐飞机走,所以要有证件,你带身份证了么?”小月问。 二丫摇摇头,她从来都没有办过。 “那不行,我来想想法子。” 她们离开客房贴着墙根绕行到了白云观大门,趁着夜深人静之际,两人悄悄的溜出。 “香格里拉,塔巴林寺。”身后传来虚风道长的话音。 二丫闻言一惊,急忙回身却不见人影,心里明白这是虚风在帮助自己,“谢谢道长。”她深深的鞠了一躬。 两人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车匆匆赶回到301医院。 两人回到小月的寝室,找出相机先给二丫拍了张标准照,然后换上军服赶去放射科暗房找值班医生帮忙冲洗。 “瞿副政委,这么晚还没休息啊?”那人诧异的问道。 “这事儿很急。” “明天吧,还有好多X光片等着冲洗呢。” “组织上正在考虑你的入党申请。”小月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 “嗯,那好吧,既然瞿副政委说了,我即刻就办就是,您等着。”值班医生匆匆走入暗房。 不多时,洗印好的二丫标准照片交到了小月的手上,什么话也没多问。 “努力工作,上面对你的工作很满意。”小月嫣然一笑。 “感谢组织上的关心。”那人高高兴兴的忙去了。 小月拿着照片回到办公室,私下给二丫填写了一张军官证并压上钢印,职务则填写为军医助理,自己负责政治处还是有便利条件的。 回到宿舍,小月匆匆收拾好行装带齐证件,两人在医院门口乘出租车前往首都机场,准备搭乘最早的一趟航班飞往云南昆明。 她俩的心情十分兴奋,根本没有留意到身后的那辆黑色奔驰车。 “你原来是个大官啊。”二丫望着小月肩上的两杠两星羡慕的说。 小月咯咯笑道:“只不过中校而已,这回不辞而别,处分肯定是少不了。” “梅里雪山很远吗?”二丫问。 “很远,三四千公里呢。” “《敦煌夜魇图》现在我们手里,楚大师想毁也毁不着。”二丫轻轻的抚摸着画轴。 两人拉着手走入了首都机场候机厅。 虚风道长藏身暗处,目送着二丫和小月上了出租车,转身回到了客房,想要检查一下她俩的房间。 他轻手轻脚的经过古空禅师的房间时,里面传来老和尚的话音:“她俩已经走了?” 第130章 入 滇 清晨,楚大师房间里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他抓起听筒,里面传来豹哥急匆匆的声音:“二丫带着画和那个年轻的女人买了早班机票准备飞往昆明。” “哪个年轻女人?” “就是在地下古墓和老和尚一起来的女人,她俩先去了301医院,那女人原来是个中校军官。” “301医院?”楚大师皱了皱眉头。 “我查了售票登记,她叫瞿月,职务是副政委,二丫也是用军官证购买的机票,是一名医助。” 楚大师略一思索,沉吟着说道,“你们都带证件了么?” “带了。” “知道她们最终要去哪儿么?”楚大师问。 “那个女军官询问距梅里雪山最近的机场,被告知目前只有昆明。” 楚大师闻言一惊,口中喃喃重复着:“梅里雪山……” “没错,我问的售票小姐,是梅里雪山。”豹哥肯定道。 “你们几个乘坐下一趟的飞昆明航班,巫家坝机场会有人接应,她俩前去梅里雪山必然要乘坐长途汽车,继续追踪并随时报告情况,注意不要被其察觉。” “那么还盗画么?” “暂时别碰她们,这件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 “明白,楚大师。” “咔嗒”一声,楚大师撂下了听筒,坐在沙发上沉思片刻后马上行动起来,先给昆明方面打了电话,要他们派人尾随瞿月和二丫,同时接下一趟航班的豹哥等人。 随后拨通了301医院丛院长的电话,要其即刻赶到酒店。 不多时,丛院长匆匆走入楚大师的房间。 “瞿月是谁?”楚大师阴沉着脸问道。 丛院长脸一红,支支吾吾的说:“楚大师,您都知道啦?” “知道什么?”楚大师目光盯着丛院长。 “我和瞿月已经相爱了,”丛院长急着分辩道,“等老婆过世以后就马上娶她,要不了多久的。” “我对你的私生活不感兴趣,说说这个中校副政委的情况,她知道多少有关‘玻璃房’的事情?” “‘玻璃房’的事儿七名院领导都知道,唯有费叔供血的核心机密瞒着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泄露。瞿月是新近提拔起来的年轻政工干部,目前军衔是中校,院里已经上报准备明年晋升一级,她是位很不错的同志。” “那么她人呢?”楚大师冷冷的说道。 “在院里,今天院领导碰头会也要来参加的。” “是吗?” “是。” 楚大师鄙视的望着他,真他妈的是个色鬼草包。 “你回去吧,‘鸡舍计划’正处于关键时刻,处处需要小心谨慎。” “明白。”丛院长揩去额头上的汗珠,告辞离去。 楚大师关门来到费叔的豪华套房。 “费叔,事情有点蹊跷,丛院长的姘头301医院副政委瞿月和二丫带着《敦煌夜魇图》今早出发前往梅里雪山,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她俩一定是去蓝月亮谷了。”楚大师说道。 “她们去那儿干什么?”费叔诧异道。 “这正是蹊跷之处,据首长说现今尘世间唯一知道‘格达预言’内容的人就藏匿在蓝月亮谷中。301医院作为负责中央领导人身体保健的机构,从某种意义上讲,该院掌握着中国的未来,这个瞿副政委视大好前程于不顾,竟然私下里与二丫不辞而别前去雪域高原,内里必有隐情。”楚大师分析说。 “你是说与‘格达预言’有关?”费叔双眼发光的问道。 “完全可能,否则没有道理呀,若真的是这样,她的背后就一定有很深的政治背景,弄清此事的来龙去脉对我们‘鸡舍计划’的成功与否至关重要。” 费叔点点头:“楚大师担忧的是,我们现在绝不能有丝毫的闪失,你有什么打算?” “费叔,我们原先与首长商定明年一同找寻蓝月亮谷的行程必须提前了,而且是越快动身越好。” “好,我马上联系首长。”费叔面色严肃的说道。 “费叔,我先去做一些布置。”楚大师站起身来走出房间。 望着楚大师离去的背影,费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三叉戟客机缓缓滑入跑道,最后加速腾空而起,直接向西南飞去。 二丫平生第一次乘飞机感到十分的新奇,手扒舷窗向外张望着,如棉花一般的白云在脚下漂浮,天湛蓝湛蓝的,碧空如洗。 随着气流的升降飞机颠簸起伏,二丫的面色渐渐苍白了起来。 “二丫,你不舒服么?”小月伸手探试了下她的脉搏,发现极其紊乱。 “深呼吸,不要怕,有点晕机而已。”小月抓着她的手安慰说。 “我两只脚好像没有知觉了。”二丫说。 小月赶紧弯腰撸开她的裤腿,惊讶的发现膝盖以下的皮肤颜色异常的苍白,而且表面起了许多的褶皱,就像是经过长时间的水中浸泡。 怎么会这样?小月诧异的目光望着二丫,说:“你以前腿有毛病么?” 二丫摇摇头:“没有。” “奇怪,怎么像是被水浸泡过似的,但按着又不浮肿,等下了飞机我领你去军区医院检查一下。”小月虽然是军医但也不明就里。 经过几个小时的飞行,三叉戟客机平稳的降落在了昆明巫家坝机场。 “咦,脚又没事儿了。”二丫晃了晃两条腿惊喜的说道。 小月再次查视,二丫的双脚除了皮肤发白以外,褶皱已经全都消失了。 两人下了飞机,随着出港人流走出候机楼,二丫此刻双脚行动自如,如正常人一样。 “不用去医院了,我们还是赶紧前去梅里雪山吧。”二丫说。 “好吧。”她俩乘上一辆出租车前往长途汽车站,身后紧紧尾随着一辆面包车。 面包车里有两名嘴里叼着烟卷儿的汉子和一个中年女人,大概是因地处高原紫外线较为强烈之故,三个人的皮肤都是黝黑黝黑的。 “我和尼朵跟踪她们一同去滇西北,你按照楚大师的指示去接京城来的客人。”其中那个男人吩咐司机道。 “是,头儿。” 他们都是费叔在昆明的下属,中年男人名叫杨林,是西南地区的负责人,而尼朵原本是古西南夷彝族的一位巫婆。 前面的出租车停在长途汽车客运站,小月和二丫拎着背包走进了售票处,尼朵紧紧的跟在了后面。 不多时,尼朵回到了车上,“头儿,目的地是中甸,我也买了两张同一班次的汽车票,座位就在她俩的身后。” “很好,我和尼朵跟她们同乘一辆车,你去接机同时向楚大师报告。”杨林吩咐完拎着背囊与尼朵走进了客运站。 长途大巴在云贵高原群山中穿行,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山路崎岖陡峭,林间红枫黄叶,景色宜人。抬头可仰望到皑皑雪山,映衬着蓝天极为壮观,与内地的山川景致截然不同。 “横断山脉”之名源于清末江西贡生黄懋材,当时其受四川总督锡良的派遣,由蜀入滇考察阿坝黑水河的源流。见澜沧江、怒江之间的山脉并行迤南,绵延两千多里横阻断路,于是取名“横断山”。此地山岭海拔大都在四五千米以上,山高谷深,河流湍急,湖泊众多,人烟罕至,自古以来为毒虫瘴气横行的蛮荒之地。 二丫第一次看见巍峨的雪山,心中震撼不已。 “梅里雪山还远么?”她问。 “还要一天多的时间才到迪庆呢,梅里雪山方圆数百里要想找到蓝月亮谷肯定是不容易。”小月沉思着说道。 “我们先去塔巴林寺,也许邢书记与可儿还在寺里呢。”二丫想起他俩,心中顿时泛起一股暖意。 后面座位上的杨林和尼朵闻言面面相觑,塔巴林寺、蓝月亮谷,现在终于知道了她们的落脚点和目的地。 黄昏时分,客车停在了丽江古城北门外,前去迪庆州府中甸将要翻越雪山,夜间行车极为危险,因此要天明以后才能出发,于是大家分头就近找客栈吃饭和住宿。 杨林在客栈里与京城通了电话。 “塔巴林寺?”楚大师沉吟道。 “那里据说是梅里雪山附近的一座尼姑庵,十分的偏僻。”杨林说。 “很好,后续接应已经出发,注意她俩携带有一卷重要的画轴,要把这件东西给我盯紧了,千万不要离开视线。” “明白了。”杨林撂下电话与尼朵商议。 “楚大师交代那幅画轴不要离开视线,应该就在她俩的背囊内。”杨林寻思着。 “头儿,是否应该确认一下呢?”尼朵谨慎的说道。 “嗯,不过她俩警惕性蛮高,始终包不离身。” “这好办,我去她们的房间水瓶里做点手脚就行了。” “好吧,别让她们感觉出来。” “放心吧,尼朵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尼朵微微一笑道。 第131章 尼 朵 丽江古城始建于宋末元初,由纳西木氏土司统治,已有八百多年的历史,明清两代均设府衙署在此,民国以后名为大研镇,一直袭用至今。 古城内三河穿城,家家户户小溪流水,建筑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错落有致,曲径通幽,别有一番情趣。 客栈里住下后,大巴乘客不约而同的来到四方街酒馆里用晚餐。二丫背着行囊与小月靠窗边坐下,点了当地有名的丽江粑粑、米灌肠和牛肉干巴等特色菜,并要了壶土烧酒,见来到的是位解放军军官,店家格外的殷勤,并特意送了盘炸土豆过来。 自昆明出来已经颠簸了一天多,两人深感疲惫,忙不迭的连喝带吃起来,在她们身后不远的桌子,杨林和尼朵也在慢慢的饮酒。 “头儿,我先去了。”尼朵眼睛瞟着二丫她们悄声说道。 “嗯,我在这儿盯着。”杨林轻轻的点点头。 尼朵回到客栈自己的房间内,隔壁就是二丫与小月,听着四下里无人,便轻轻掀开屋子吊顶纵身跃上。纳西民居都是有天棚的,她悄悄的爬到隔壁吊顶木格上,揭下一块石棉板跳进了屋子里。 “嗯,饮了土烧酒回来肯定口渴要喝水的。”尼朵嘴里叨咕着拔开热水瓶的瓶塞,然后自怀中掏出一个手指头大小的竹筒,以指甲挑出些许粉末撒入,然后轻轻盖好瓶塞从原路返回。 “头儿,完事儿了。”尼朵回到酒馆坐在杨林身旁悄声道。 杨林点点头表示赞许,随即问道:“她俩会昏迷多久?” “‘百花散’的麻醉功效可以维持到五更天。” “很好,尼朵,你听说过蓝月亮谷么?”杨林问。 “听西南夷的老一辈人的讲,滇西北梅里雪山有13座雪峰,称为“太子十三峰”,主峰卡瓦格博终日云雾笼罩,据说外形如八座佛光赫弈的佛塔,内似千佛簇拥集会诵经,成千上万个勇猛的空行母盘旋于四方。传说在飘渺的蓝雾中,有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就叫‘蓝月亮谷’,不过并没有人亲眼见过。”尼朵说。 “两个女人带着幅画轴,千里迢迢的跑来找这虚无缥缈的地方,真是奇怪的很呢。”杨林摇了摇头。 尼朵想了想说:“头儿,那是幅什么画?“ “楚大师只是说那画非常重要,具体的没讲。” “也许是和那个传说中的‘蓝月亮谷’有关。”尼朵自言自语。 纳西人的土烧酒性刚烈,二丫和小月一壶下去就晕乎乎的了,两人返回客栈后将门闩好,洗漱完毕后两人躺在床上说着悄悄话。 “小月姐,你和薛道禅认识多久了?”二丫好奇的问道。 “已经很多年了。”小月怅然不已。 “他的说话举止好像有点像女人。”二丫回忆起从《敦煌梦魇图》里出逃前后的情形,疑惑的问。 小月微微一笑:“他原本是武则天的男宠面首,被禅宗六祖禁制在灵田下一千多年苦修,是我心目中多年的偶像。” “看起来好像没有男人的阳刚之气,难道男宠都是这个样子么?”二丫感到不可理解。 “武则天是女皇,她要臣服天下男人,自然他们都必须是唯唯诺诺的了,我是欣赏他作为武媚的第一面首床上功夫了得。二丫,你的那位有良功夫怎样?” “功夫当然高啦,”提起有良,微醺的二丫话多了起来,替他大吹法螺,“尤其是‘梦遗神功’独步天下。” 小月“噗哧”一乐:“‘梦遗’还‘神功”?哈哈……” “是真的,一出手就把白老爹给冻成了冰棍,是古空禅师传授给他的。”二丫认真的说。 “哦,”小月止住了嬉笑,说,“我指的是床上功夫,男女交媾的能力。” 二丫闻言脸色绯红,赌气道:“我不理你了。” “好,不问了。薛郎的床上功夫才真的是独步天下呢,那个什么丛院长差得简直不是一星半点,味同嚼肋。”小月脸上长叹一声。 二丫闻言诧异道:“你既然爱着薛郎,为什么还跟别人上床?” 小月嘿嘿一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我们妖对于交配是很随便的,就像每天吃不同的菜一样稀松平常,并没有什么道德观的约束。” “那你在医院里还有别的男人?” “当然,除了丛院长,和领导班子的其他成员也都上过床,不然怎么能提拔的这么快?”小月耸耸肩,无所谓的答道。 二丫听了大吃一惊,心想这要在汉中李家沟还得了,邻村有个“破鞋”年轻时跟外人通过奸就差点没被打死,直至今日都抬不起头来,背后仍被人戳戳点点。 她从背囊中掏出那幅卷轴,展开铺在了床上,望着画中的人喃喃自语道:“有良哥,坚持住,二丫一定会找到蓝月亮谷,请朱寒生帮助你逃出《敦煌夜魇图》。”许久才慢慢卷起画轴放回背囊。 由于烧酒的劲力,二丫感到口干舌燥,于是下地端着暖水瓶倒水。 “我也渴了。”小月也要了一杯。 两人喝了些水后,各自感到犯困,于是熄灯睡下了。 午夜,房间天棚上传来细微的窸窸簌簌声,吊顶石膏板被轻轻移开,尼朵和杨林两人悄悄的跳了下来。 “她俩都已经喝了‘百花散’。”尼朵随手将暖瓶和茶杯中剩下的水统统倒进了马桶,然后换上等量的自来水,要防止她们明早起床误饮,否则继续昏迷就露馅了。 月光透过窗棂散射在屋内,二丫那只不离身的背囊就撂在她的枕头边上。尼朵伸手拎到地上轻轻的拉开拉链,从中取出一卷画轴,解开系带将画展开。 几个隶书字题跋《敦煌夜魇图》映入眼帘,明月高悬,浩瀚的戈壁滩,山上连绵的石窟还有一座古城堡。 “瞧,这里还有几个人,奇怪,他们竟然还会走动!”尼朵惊奇的叫了起来。 杨林默默的望着画中的人,有个穿清朝皇帝衣服的高大男人,不过脑后并没有拖着一根长辫,身旁是个戎装黑披风的女子,体态婀娜,正搀扶着他慢慢行走。城门楼下还有两个男人仰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好像在交谈,一只瘸腿的黑猫在四周溜达着。 “太匪夷所思了,难怪楚大师叮嘱要看住这个卷轴呢?”杨林惊讶不已的说道。 尼朵默默的盯着画似若有所思。 “收起来吧。”杨林动手重新将画卷好,系好布带放回背囊内,撂到二丫的枕边。 两人悄无声息的跃上天棚,移上石膏板,爬回到尼朵的房间。 “尼朵,楚大师非常重视这次行动,接应的人也很快就到,我们可千万要盯紧了。”杨林叮嘱了两句,然后开门回自己的房间。 尼朵点点头,随即轻轻的关上了电灯…… 次日一清早,大巴司机招呼旅客们起床,大家简单的吃了早餐陆续登车,预计黄昏前就可以到达本次旅程的终点迪庆藏族自治州的首府中甸了。 山势越来越高,道路崎岖难行,空气也逐渐稀薄起来,大巴车喷着黑烟艰难的爬行。在翻越雪山的那一段,尽管还是深秋季节,雪线以上的道路都已结冰,乘客们提心吊胆的望着车窗下的万丈深谷,生怕一不小心滑落摔个粉身碎骨。 翻过雪山后,面前赫然出现一望无际的高山草甸,蓝天白云下可见远方的皑皑雪山,成群的牦牛在悠闲的吃着草,藏民的木屋掩映在灌木丛中,空中盘旋着喜马拉雅山鹰,景色自然壮美和古老苍凉。 日落前,汽车驶进了中甸县城建塘镇。 车上的乘客大都是本地人,纷纷拎着行李各自回家,二丫和小月下车后先找了家客栈住下,然后打听塔巴林寺。 “‘塔巴林寺’,也叫‘书松尼姑寺’,就在去德钦的途中,这个时节还可以去,等到冬天大雪封山路就不通了。”店家告诉说。 两人颠簸了一整天,胡乱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 中甸县城很小,只有一条街,小客栈也寥寥可数,杨林和尼朵住进了另一家客栈,透过窗子可以望见对面的客栈大门,两人决定轮流进行监视。 杨林拨通了京城电话,向楚大师报告了情况,并告知自己住宿的客栈房间号。 “接应的人也应该到了,我会通知他们到客栈与你们会合。”楚大师说。 “我们接下来如何行动?” “不要轻举妄动,悄悄的跟着她们就行了,一切等我到达后再说。”楚大师挂断了电话。 不久,传来了敲门声,接应的人到了。 门开后走进来道士装扮的三男一女,身后跟着杨林属下的那个司机小韩。 “头儿,我把他们送过来了,这位便是京城里来的卫道长。”小韩介绍说。 “道长,她们就住在对面的小客栈里,目前一切正常。”杨林简单介绍了下情况。 “楚大师明天将会赶到这里,一切都等他来了之后再作定夺。”卫道长吩咐道。 “好的,先安排你们住下,这里地处偏僻条件有限,只能将就一下了。”杨林吩咐尼朵再开几间房。 “老尼,高原昼夜温差大,你我两人住一间也好相互取暖。”茅大悄声说。 “是啊,听说夜里很凉的,”茅二赶紧抢过话头,“二师兄骨瘦如柴,哪儿还有热乎气儿?你看我浑身上下都是肥膘,热量极大,还是我们住在一起比较合适。” 老尼“咯咯”笑道:“你俩就别妄想了,本姑娘喜欢和有智慧的人同居一室。” 茅大茅二一听目光都投向了卫道长,急忙争辩说:“大师兄哪儿有什么智慧?别看平时道貌岸然的样子,那是掩饰其头脑愚笨的拙劣技俩,茅山上最没智慧的就是他了。” “住嘴!”卫道长气得三缕胡须都翘起来了。 第132章 黑 鹰 次日清晨,二丫和小月走出了建塘镇这家小客栈,包了一辆破旧的吉普车,沿着山路直奔塔巴林寺而去,一辆墨绿色的面包车远远的尾随着。 碧空蓝天下,遥见梅里雪山十三太子峰笼罩着金色的光晕,两只喜马拉雅山鹰盘旋在半空中。山脚下生长着一片茂密的松林,墨绿色的松枝掩映着灰色的瓦顶,隐约听得到传来苍凉的钟声。 “那就是塔巴林寺。”司机手指着虔诚的说道。 前面道路坑洼不平,两辆香客的旅行车就停在路边。 “只有步行去塔巴林寺了。”司机无奈的说道,小月付了车资,两人背上行囊徒步向寺中走去。 与大多数喇嘛庙一样,寺中并无院墙,二层的房屋座落于松林边上,一楼神殿牌匾以藏汉两种文字镌刻着“塔巴林寺”几个大字,这是云南境内唯一的藏传佛教尼姑庵,始建于清雍正年间,至今已有二百五十多年的历史。有几位红衣尼姑在洒水打扫庭院,斋堂的旁边,一个身材高大浑身长着金黄毛发穿裤衩子的大猩猩正在劈柴,双手挥动着板斧孔武有力。 “奇怪,这种猿类似乎是新的物种,动物园好像从未见到过呢。”小月诧异的嘀咕着。 二丫也感到很新奇:“是啊,长得像人似的。” “请问两位施主是进香的吗?请跟我来。”一位眉清目秀的红衣女尼合什说道,她的汉话吐字很清晰,面颊上也没有藏民特有的那种“高原红”。 “师父你好,我们是来寻人的。”小月开口说。 “不知施主所寻什么人?” “嗯,这么说吧,”小月踌躇着说,“有个叫朱寒生的人,住在蓝月亮谷,你知道在哪儿么?” 女尼微微一怔,随后说道:“‘蓝月亮谷’只是藏民传说中的地方,其实在尘世中并不存在。” “不可能的,我们可是有急事耽误不得。”小月闻言有点急了,遂摆出军官的口吻。 “既然不是进香,两位施主请回吧。”女尼表情冷漠的转身离去。 二丫赶紧上前一步说道:“这位师父,请问近期可有自称邢书记和可儿的人来过?” 女尼闻言吃了一惊,转过身来谨慎的问:“施主,你们是军人,来塔巴林寺究竟有什么事儿?” “我叫二丫,是邢书记和可儿的朋友,特意从京城里来寻他俩的。” “两位施主,塔巴林寺香客众多,贫尼不可能都记得他们的名字,可否说说这两人的长相?”红衣女尼态度和缓了些。 二丫大致描述了两人的相貌。 女尼说道:“请二位稍候,待贫尼去问问其他人是否知晓。”说罢,她转身匆匆向内堂走去。 难道邢书记和可儿没来过塔巴林寺?可是虚风道长明明是这么说的呀。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哈哈,本书记以为是谁呢……”正寻思之间,耳边忽闻有人朗诵着毛主席诗词,不过仍旧还是给念混了。 “邢书记!”二丫惊喜的转过身来。 一位身穿蓝色中山装的高大男人笑眯眯的站在面前,身旁立着娇小玲珑的可儿。 “可儿,终于找到你们了。”二丫心中一热,眼圈蓦地红了,泪水夺眶而出。 “二丫……”可儿上前一把抱住她也激动不已。 “两位施主,请内堂用茶。”那位红衣女尼引她俩入内落座,并冲水泡茶。 “多谢师父。”二丫感激道。 红衣女尼微微一笑:“不必客气,私下叫贫尼萍儿就行了。” 可儿介绍说:“萍儿师父是塔巴林寺的‘格规’,也就是执法尼。” “你们聊吧,贫尼去禀告堪布。”萍儿转身出了内堂。 “二丫,这位军爷是……”可儿问。 “她是小月姐,我们一起来的。”二丫望着可儿和邢书记,自从神女峰一别已有数月未见,两人仍然卿卿我我恩爱如旧。 “二丫,快说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可儿急切的拽着她的手问。 “是虚风道长说你们来了雪域高原的塔巴林寺,准备前往蓝月亮谷,所以我就急忙的赶来了。” “有良在哪儿?听说他已经从《鼍鼓十巫图》虚空里逃出来了。”可儿问道。 二丫闻言心中一酸,又落下泪来。 布帘掀开,一位面容异常俏丽的红衣女尼迈步进来。 “明月。邬波驮那堪布。”可儿恭敬的站了起来。 二丫和小月痴痴的望着这位宛如仙子般美丽的尼姑,惊叹得说不出话来,她的容貌甚至比杜十娘还要俊俏许多,其清丽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整个屋子霎时间都觉得亮堂了。 “好美啊。”二丫喃喃说道。 “你们为什么要去蓝月亮谷?”明月堪布问道,声音如黄鹂般婉转好听。 二丫讲述了事情的原委,“有良现在被困在《敦煌夜魇图》中,只有蓝月亮谷中的朱寒生能够救他。”她垂泪抽泣道。 明月。邬波驮那听罢沉思良久,最后缓缓说道:“寒生自从六年前再次入谷后,只有每年的清明前出谷回江西老家扫墓,平时从未出来过。邢书记和残儿妮卡他们已经在寺中等候了两个多月,恐怕要到来年开春了。” 二丫闻言大惊失色。 “我们可以去寻找蓝月亮谷的呀。”小月急忙说。 “找不到的,”邢书记叹息道,“我们带着金头鼋、大灵猫和鬼蝙蝠三只神兽找遍了梅里雪山仍旧一无所获。” “寒生每年清明出谷都会来塔巴林寺落脚,现在是十月,还有半年的时间。”明月。邬波驮那叹息道。 “可有良等不到明年了。”二丫咧开嘴巴呜呜的哭了起来。 可儿难过的搂着二丫,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儿是经常发生的……”邢书记想以毛主席语录来安慰她,念到一半感觉不切时宜便闭嘴了。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众人赶紧跑出屋去。 半空里一架军用S-70黑鹰直升机缓缓降落下来,塔巴林寺的尼姑们从未见过天上会飞的“大铁鸟”,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1984年7月,中国从美国西科斯基公司引进了24架黑鹰直升机,投放成都军区用于解决雪域高原空气稀薄停悬困难的问题,这便是其中的一架。 马达声消失了,巨大的旋翼缓缓停止了转动。 舱门打开,楚大师微笑着走下,身后跟着豹哥和小林子。与此同时,寺外的小路上,卫道长带着人也赶到了。 明月。邬波驮那疑惑的目光望向了身穿中校军服的小月。 “嗯,塔巴林寺,”楚大师面无表情的望过来,“这位一定是301医院的瞿副政委了吧?” “你是谁?”小月警惕的问。 “你没听丛院长提起过本大师么?”楚大师嘿嘿冷笑两声。 “塔巴林寺乃佛门净地,施主若为进香兴师动众而来,已是扰了本寺清净。”明月。邬波驮那朗声道。 “哇,这个小尼姑好美啊。”茅大茅二不约而同的尖叫了起来。 “哼,光脸蛋漂亮有什么用?一个尼姑又不懂床上功夫。”峨嵋老尼在一旁不服气的说道。 “你是何人?”楚大师问。 “贫尼塔巴林寺堪布明月。邬波驮那。” “原来是住持,失敬了,”楚大师语气一转,拱手道,“在下茅山楚大师,今日打扰佛门清净之地实属无奈,还望住持见谅。” “施主到底所为何事?” 楚大师手一指二丫:“此女手中窃有我道家之物,自然要向她讨回。” “何物?” “东汉张道陵天师亲手所绘制的《敦煌夜魇图》。” 小月在一旁诧异道:“楚大师,你不是同古空禅师约定一个月后衡山取图么,干嘛追到这儿来?” “不错,我是与古空禅师约好了,不料你们两个女贼竟然半路上偷走此图,难道还要我楚大师空跑一趟衡山么?” 楚大师一句话便把小月给堵回去了。 二丫气愤的对楚大师叫道:“你是想毁了画轴,我决不让任何人伤害有良。” “二丫,你也清楚这千年恶魔黄老魇若是再次出来就无人能治得住他了,为国家和天下苍生着想,这图必须得毁掉,有良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国家和人民不会忘记他的。” “不行,画轴谁也不给!”二丫紧紧的抱住背囊。 楚大师淡淡一笑,口中缓缓说道:“若是不愿意毁画也可以,但是得满足我的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二丫赶紧问,她心里也明白,凭自己和小月两人,即便加上蠕头蛮邢书记也远远不是楚大师的对手。 “告诉我蓝月亮谷的通道在哪儿。”楚大师冷冷道。 明月。邬波驮那开口说:“楚施主,蓝月亮谷只是藏民传说中的地方,其实在尘世中并不存在。” 楚大师闻言嘿嘿道:“住持,你是出家人如何也口出诳语?” “贫尼并未欺骗楚施主,尘世中确实没有这个地方。” “哈哈,明月姑娘,若是不存在蓝月亮谷,那么朱寒生又在何处呢?”黑鹰直升机舱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身后跟着一个小侏儒。 “首长……”明月。邬波驮那大吃一惊。 第133章 铁公鸡 首长走下直升机来到面前,仔细的打量着她怅然说道:“明月,一晃数年不见,你还是美貌依旧,可惜当年若是顺从我的话,又何苦今日在这蛮荒之地出家为尼?” “贫尼邬波驮那,俗世之事,因果循环,善恶有报,施主何故扰我清净之地?”明月此刻的脸上平静如秋水一般。 首长长叹一声道:“六年前我费尽心力想要寻找到那个神秘的蓝月亮谷,结果数度无功而返。一代神医朱寒生身怀绝技却不为天下苍生排忧解难,反而自己躲起来享清福,岂不有违当年华佗传下《青囊经》的本意?这次为国家社稷,为黎民百姓再次请其出山悬壶济世,此乃为青史留名、万古流芳的好事,恳请明月姑娘不要推辞,告知寒生的所在。” “贫尼不知,施主请回吧。”明月淡淡说道。 “呦,好一个俊俏的小尼姑,你可认得峨嵋老尼?”此刻,老尼见双方话不投机于是上前帮忙打圆场,首长是她多年前的老相好,今日再次重逢便想使出浑身解数表现一番,期望重新得到他的青睐,毕竟其身份地位与堂堂外表与茅大茅二相比乃是天壤之别。 “贫尼不认得。”明月听她自称“峨嵋老尼”以为也是佛门中人,于是单掌合什施礼道。 老尼第二句话就露馅了:“嗯,明月,果如其名,好一个美人坯子,在这苦寒之地当尼姑真是委屈了。你若是还俗跟我回到京城,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有钱的主儿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呢。至于床上功夫不懂不要紧,老尼手把手的教不出三个月,保管你技压群芳创出响当当的名头,弄好了兴许还能嫁个国家领导人或者他儿子……” 楚大师皱了皱眉头,这老尼说的话越来越没谱了。 “呀呀呀,坏女人,竟敢在我的明月面前说这些难听的话,木头一斧劈死了你。”一个浑身金毛穿肥大裤衩的人猿冲到明月面前护住她,大声呵斥道。 牠正是明月当年从密支那热带雨林里带回来的那个拉瑪古猿“猿木”,塔巴林寺的尼姑们亲切的唤牠“木头”,由于寺中都是女人,牠也自觉的套上了短裤,但始终拒绝穿上衣,春夏秋冬十几年都是如此。 “咯咯咯……”峨嵋老尼见状哈哈大笑,“原来小尼姑有相好的呀,只是想不到竟然是头大猩猩。” 茅大茅二也跟着傻笑起来。 邢书记见状勃然大怒:“你这个资产阶级的放荡女人,当年就曾盗窃我的鬼壶,现在竟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传播淫言秽语,本书记觉得纳闷,严打运动中你是如何得以漏网的呢?” 此刻老尼与卫道长等人也认出邢书记来了,自从数年前在五老峰下的山谷木屋交过手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此人了。 “书记?你是什么书记?”首长诧异的问道。 “我是邢书记,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邢书记挺起胸脯自豪的说道。 首长闻言真是哭笑不得,连身后的小侏儒宋地翁也忍俊不已。 “邢书记,”卫道长一本正经的说道,“六年前我们火车上相遇,当时就已看出你是被邪祟附身,后来发现竟然是只蠕头蛮,今日观察那邪物仍在你身体之中,真是机缘巧合,待贫道斩杀蠕头蛮为民除害。”说罢,打开木箱取出那把久经沙场的王麻子菜刀,为防止蠕头蛮吐泡泡,又拿起一根细小竹管,那便是赫赫有名的“茅山火镰筒”。 “你们以前见过面?”楚大师问道。 “是的,”老尼媚笑着凑过来,说,“六年前,这位邢书记贪恋老尼的美貌,趁着人家熟睡之际想要偷腥吃豆腐,被大师兄他们撞破后便仓惶逃走了。” 可儿闻言气极:“淫妇胡说,我家相公自视甚高岂能看上你这个丑八怪?” 茅大茅二齐声反驳:“老尼姿色不减当年,不许你这样诬蔑她。” 楚大师心道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不愿意无聊的浪费时间,于是说道:“二丫,你考虑好了没有?或者交出《敦煌夜魇图》销毁,或者说出蓝月亮谷的通道在什么地方。” “你叫楚大师?”邢书记转过目光望着他朗声说道。 “不错。” “你怎么能强迫一位女同志违背自己的意愿呢?若是在男女关系问题上这就属于强奸,是严重的犯罪行为,可以判处死刑。即便在其他的问题上也属于流氓行为,照例能关进监狱,别看你坐着直升飞机前来,有一定的官职,但要相信我们党,相信政府,无论你职位高低,是否党员,只要是触犯国法一样难逃法律的制裁。”邢书记掷地有声的给予痛斥。 “你有神经病吧?”楚大师气恼道。 “只有阶级敌人才骂我们是‘神经病’,不错,就是要发神经,不过我们发的是无产阶级的神经,人民群众的神经,还包括广大妇女同志的神经,怎么啦?害怕啦?”邢书记傲然的站在中间,慷慨激昂的挥动着手臂,这段时间以来,在塔巴林寺无处发泄他的激辩能力,着实是憋闷坏了。 “啪啪啪……”可儿兴奋的鼓起掌来,崇敬的说道,“相公,你说的真好,比当年的和珅大人强多了。” “谢谢可儿。”邢书记低头爱怜的瞥了她一眼。 简直不可理喻,楚大师面上有点挂不住了。 “可儿?”首长闻言心中一动,紧紧的盯着对面年轻的女孩儿看,口中缓缓说道,“不错,我听出来了,你就是当年附身村民郭二喜葬入月光石棺的郭可儿。” 小侏儒宋地翁也点点头,低声证实道:“是她。” 可儿微微屈身道了个万福:“首长,别来无恙啊,当年跟着你才返回到了河东风陵渡,小女子欠你个人情,郭可儿这厢有礼了。” 首长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当年自己平生第一次与女鬼交媾,那感觉真的是妙不可言,以至于后来的女人都索然无味了。 “嗯,郭可儿,既然知道欠了人情,那么请你告诉我蓝月亮谷在哪儿?”首长温柔的问道。 可儿摇摇头,叹息说:“我也正想去呢,在塔巴林寺待了两个多月,寻遍了梅里雪山却仍然找不到。” 楚大师此刻心中也在犯疑,或许这些人真的不知道蓝月亮谷虚空在哪儿,否则应该早就进去了,完全没必要在塔巴林寺中逗留。 “二丫,把道家的画轴交还给我。”楚大师冷冷说道,他决定出手抢夺了。 “不给!”二丫身子往后缩,躲在了明月的后面。 一身金毛威风凛凛的猿木手中大斧一横,高声喝道:“谁敢上前,木头一斧劈了他。” “孽畜!”茅大心想对付一只大猩猩易如反掌,而且还可以在老尼面前长脸,于是挺身而出解开道袍,一只硕大的公鸡自怀中一跃而出,雄赳赳站在地上“喔喔喔……”的打鸣,其音浑厚高亢。茅山铁公鸡的啼叫声可破一切邪祟,在驱逐阴秽之物极为灵验,但对方就是一只普通的拉瑪古猿,对牠的啼鸣之音并无任何反应。 猿木顿感好奇,自己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这种会叫的小怪物,密支那的热带雨林和塔巴林寺都没有。望着铁公鸡一对圆豆般的红眼睛、肉嘟嘟的大鸡冠子和其身上赤裸无毛的鸡皮竟然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茅山铁公鸡曾在昌瑞山地下古墓内被阴兵们的箭矢射掉了羽毛,眼下刚刚新生出些许细细的茸毛,本来就无甚自信,见对方对自己的啼叫无动于衷还加以嘲笑,不由得勃然大怒,两只粗壮大脚爪在地上“嗤啦嗤啦”的蹭了几下,抖动着猩红的鸡冠猛然间扇动翅膀凌空跃起,如钢铁般坚硬的尖喙闪电般啄向猿木的脑门。 猿木手舞着大板斧横扫过去,牠毕竟是凭着一股蛮力,灵活性极差,尽管斧刃扫掉了几根尾羽,那铁公鸡还是钻入空档贴近了自身,“当”的一声啄在了额头上,尖喙凿破皮肤毛发,鲜血四溅弄得满脸都是。 猿木“嗷……”的一声长嘶,“嗖嗖嗖”不知从那儿跳出一大群老少猕猴,愤怒的一拥而上将铁公鸡按在了地上,数十只尖利的猴爪硬是将其撕扯成了血淋淋的碎片,并塞进嘴巴里大啖起来。 当年猿木与明月在热带雨林里收养的那些小猕猴,十余年间在塔巴林寺成长繁衍形成了一个以猿木为首的族群。 “啊……”茅大见状心如刀绞,正欲猱身上前却被茅二拽住了。 “师兄,你且退下,保护老尼的重任还是由我来吧。”茅二幸灾乐祸的嘻嘻说道,随即一撩道袍解开裤带伸手入裆掏出那条滑腻腻的蛊鳝鱼,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回头自豪的冲着老尼一乐。 第134章 调包 茅山蛊鳝鱼有小孩儿的手腕粗细,黑漆漆的身子足有两尺多长,周身黏液剧毒而且还能口喷毒涎甚是厉害。 茅二一撒手,那蛊鳝鱼身子一弓弹射进了猴群之中。众猴都没见过这东西,以为和铁公鸡一样不堪一击,于是故计重施,顷刻间数十只猴爪一齐去抓。不料那只蛊鳝鱼身上极为黏滑,根本就按捏不住,众猴手掌皆沾上了黏液遂即麻痹僵硬,原本粉红色的猴脸登时变成了灰黑色,一个个的垂下手臂跳到一边“吱吱”的哀嚎起来。 蛊鳝鱼抬起半个身子环视着左右,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茅二傲然的瞥了一眼茅大,这回总算是风头压过了师兄。 猿木见状突然间野性大发,“嗷嗷”的连声怪叫,随即高举大板斧“嘭嘭嘭”连续剁向蛊鳝鱼。不料对方身法极为刁钻灵活,但见板斧砸在地上尘土飞扬,就是丝毫沾不上牠的边儿。 “吱”的一声,蛊鳝鱼口中射出一股毒涎,身形笨拙的猿木躲闪不及正中面颊,整个脸迅即肿胀起来,眼睛都被挤成了一条细缝,一脸金黄色的络腮毛须瞬间变为铁青色,牠痛苦的扔下板斧双手抓着脸直蹦。 “嗖”的破空声起,一支翎羽箭骤然而至穿透了蛊鳝鱼的身子,将其牢牢的钉在了地上,残儿手持弩弓与妮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空气中随风飘来一股淡淡的野花香气。 “好箭法!”茅大的喝彩声脱口而出,看到蛊鳝鱼扭动的身躯,自己醋意的心里总算有些平衡了。 茅二却是大吃一惊,急忙抬头望去,见手持弩弓的男人身边站着一位异国情调的美人,他手提着裤子目光痴痴的盯着看,鼻孔不住的翕动嗅着那股沁人肺腑的清新气息,仿佛忘掉了仍在地上垂死挣扎的蛊鳝鱼。 “拿解药来。”明月平静的对着茅二说道。 “什么解药?”茅二嘴里机械的说着,双眼仍目不转睛的望着妮卡,裤子松脱了掉落至脚踝,露出大花裤衩和胯间吊着的紧口皮囊。 卫道长眉头一皱,低声喝道:“提上裤子,成何体统?” 茅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手忙脚乱的拽上长裤系好腰带。 “嘶嘶……”蛊鳝鱼两只小圆眼睛滴溜溜的望着自己的主人,发出阵阵悲鸣。 茅二低头留意到牠心疼不已,气愤的手指残儿咬牙切齿质问道:“你这人为何偷放暗箭伤我宝贝?” 残儿并未理睬他,转脸问明月:“堪布,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他和妮卡带着宋老拐以及大灵猫鬼蝙蝠等前往梅里雪山,经过数天的再次寻找蓝月亮谷结果仍是无功而返,恰巧回到塔巴林寺前时遇见这一幕,于是及时出手射中了那条黑不溜秋的蛊鳝鱼。 “这些施主为传说中的蓝月亮谷正在逼问贫尼。”明月淡淡答道。 楚大师目光扫过,这个猎户打扮的年轻人并没有什么武功,而他身边那个暗香浮动的姑娘却有些不简单,尤其是她脚下的那只无尾大黑猫浑身透着一股妖气,还有半空里盘旋着的巨型黑蝙蝠,也绝对是只妖兽,看来这座尼姑庵里还隐藏了不少高手呢。 正寻思间,首长走近身边悄悄附耳说道:“楚大师当心,这位明月姑娘身怀怪异的祝由神功千万不可小觑,当年我就曾经着了道。” 楚大师是个功于心计的人,但凡对阵之前必先权衡敌我双方的实力,只有绝对把握之时才会出手,此刻他感觉到心中无底,暂时还不能与对方撕破脸。想到此,于是开口说道:“茅二,给他们解药。” “为什么?他们杀了铁公鸡还伤了蛊鳝鱼。”茅二不肯。 “给他们解药。”楚大师厉声道,他心里盘算着解救这群小猕猴和一只大猩猩也增加不了对方的实力,反而显得自己大度,缓和气氛有利于下一步的计划。 茅二不敢违背楚大师的命令,只有乖乖的交出一只小竹筒,里面盛着蛊鳝鱼毒的独家解药。 “将药面洒在中毒的创伤处,一个时辰过后即解。”卫道长拿着竹筒递给明月住持,并告知用法。 可儿和妮卡随即开始给猿木和小猴子们敷药,双方紧张的对峙情绪得到了缓解,只有茅大茅二心中忿忿不平,但又不敢出声。 茅二上前掰断箭杆将蛊鳝鱼抽出,疼得牠蜷做一团,贯穿的箭伤处还在“咕嘟”的冒着血,卫道长从百宝箱中取出金创药敷在其伤口处简单包扎好,交由茅二塞入胯下的皮囊之中。 “明月堪布,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与神医朱寒生见上一面,确实是有急事相求,请您指条明路。”楚大师态度诚恳的说道。 “楚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尼确实不知道蓝月亮谷的所在,所以你们还是请回吧。”明月双掌合什说道。 “明月堪布如此说,楚某自然深信不疑,多有打扰,深表歉意。至于二丫在京城盗窃道家画轴一事则与塔巴林寺无关,我们会自行解决的,想必你们不会插手吧?”楚大师此番话说得十分得体,令对方自觉不便干涉。 明月此刻确实也难以决断,若是硬要横加阻拦于理不通,而且一场混战就不可避免,对方实力不清,单凭首长对其毕恭毕敬,就知道这位楚大师的来头绝对不小,如果结怨恐日后塔巴林寺再无宁日。但又不能眼巴巴的瞅着他们带走二丫,她是邢书记和可儿的朋友,不远千里来投奔塔巴林寺,自己岂能胆小怕事一推了之。 正踌躇之间,邢书记又开腔了:“楚大师此话犯了原则性的错误,你说二丫盗窃可有公安局的笔录?有法院的判决书么?我们国家自改革开放以来形势大好,如今正在进行社会主义法治建设,要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现在单凭你的一句话就断定她是盗窃犯,轻者是犯了主观主义的错误,严格来说是违反了我国的《刑事诉讼法》,是开历史的倒车,若是在我们县是绝对不允许发生此类情况的。” 这个神经病总是在关键的时刻捣乱,楚大师心中气极。 “是啊,楚大师,邢书记说得在理,你口称二丫盗窃你们道家的物品,究竟有什么凭据啊?”明月心中松了口气,于是反问道。 “她背囊里的画轴就是证据,那是我们道家祖师爷张道陵亲手绘制的《敦煌夜魇图》。”楚大师冷冷回答说。 “楚大师,你和古空禅师已经约定好,一个月后画轴才归你,现在期限未到,即便交还也应该是给古空禅师才对,你现在强行索取毫无道理。”小月在一旁提醒说。 “就是嘛,人家古空禅师都没说什么,跟你有啥关系?况且只是想请朱寒生用祝由术的‘移花接木’救有良,只要他出来了,这幅破画我才不稀罕呢。”二丫争辩道。 “呵呵,”首长微微一笑说,“小姑娘,‘移花接木’何必非要朱寒生呢,这里便有人会此神功。” 二丫闻言一愣,忙问:“谁?” 首长面带微笑,目光瞥向了明月。 楚大师点头称是:“不错,了去大师是我的得力下属,若不是为了剿杀千年大魇又怎会忍痛割爱而牺牲他呢?二丫,这位明月堪布据说就会祝由神功,你请她救有良出来,然后将画交给楚某如何?”他心中暗想,东晋郭璞的祝由神功只曾耳闻,据说早已失传,若是能亲眼见识到也不虚此行了,至于寻找蓝月亮谷,则可以稍后再说。 “明月堪布,您真的会‘移花接木’和‘李代桃僵’么?”二丫瞪大眼睛望着她似有不信。 明月当年受王婆婆倾囊相授的祝由神功共有五式,即鬼打墙、移花接木、行尸走肉、鲍肆之香和李代桃僵,这些年来始终深藏不露,未曾想今日被首长道破。 看到二丫诚恳急迫的眼神儿,明月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轻轻的点了下头。 二丫顿时眼眶一热,泪水扑簌簌的滚落下来,她双手紧紧抓住明月的胳膊,呜咽道:“有良有救了,有良终于有救了。” “哈哈,好,”楚大师呵呵笑道,“想不到民间真是藏龙卧虎,‘高人隐于野’,楚某今日得见郭璞的千年神功,实不枉此行啊。” 二丫顾不上说什么别的,急匆匆的放下背囊,从中取出一卷画轴,当着众人的面轻轻的将画展开,众人的目光齐聚在上面。 画纸上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第135章 东巴书画院 二丫呆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楚大师面色阴沉盯着她。 “怎么会这样……”二丫痴痴的望着没有任何墨迹的画面,脑袋里一片空白,泪水瞬间涌出了眼眶。 “不可能,前天晚上还看来着呀?”小月急道。 “画轴已经被人调包了,”楚大师冷冷道,随手拿起画轴取下一张小纸片,“瞧,这里还夹着价格标签,上面标价为20元,落款是‘东巴书画院’。” “楚大师,什么‘调包’?”二丫急忙问。 楚大师嘿嘿两声问她:“你最后一次打开画轴是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睡觉前,那时有良他们还都在画里。”二丫答道。 “后来一直没有打开过?” “没有。” “嗯,前天晚上你们是在丽江古城客栈,一定是在那儿被掉的包,有人趁你们熟睡之后,用‘东巴书画院’的一卷空白画轴替换了《敦煌夜魇图》,八百年前,丽江古城正是东巴王国之所在。”楚大师沉吟道。 二丫闻言呆怔住了,谁会知道自己带着画轴,又为什么要调包呢? 楚大师回过头来,犀利的目光落在了杨林的身上。 “楚大师,前天晚上我和尼朵曾经打开检查过,背囊里的画轴确实是《敦煌夜魇图》。”杨林面色微红的说道。 “你们去过我们的房间?”小月愕然道,认出这两人就是同车的旅客。 “说清楚点。”楚大师冷冷道。 “是,前天晚上旅客们在丽江古城四方街的酒楼里吃饭,尼朵先去了客栈在她俩的暖水瓶里下了‘百花散’,等她们回去饮水迷倒以后,我和尼朵从天棚里下去检查了背囊内的画轴。画的是敦煌夜景图,有古城堡、戈壁滩和莫高窟,月光下的几个人竟然还能在画中走动,当时我俩还感到很新奇。” “后来呢?” “检查无误后,就把画轴重新卷好放回了背囊,处理掉暖瓶里的药水后就爬上天棚回自己房间了。”杨林回忆道。 “前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么?” “没有。”杨林肯定道。 这时,卫道长悄声说:“楚大师,会不会是衡山古空禅师或是白云观虚风道长也悄悄的跟来,并且暗中做了手脚?” 楚大师闻言略一沉思,知道二丫随身携带画轴连夜出走的除了卫道长几个人之外,就只有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了。《敦煌夜魇图》本已经在古空手中,此人高深莫测,单是露了一手“血禅”功夫便可见一斑,他若是不想让人盗走画轴,二丫根本无机可乘,所以此人定是有意放走她俩的,因此没有必要费力再去把图盗回。而白云观的虚空就难说了,他也是同道中人,对这卷来自东汉张道陵亲手绘制的墨宝有所图谋也很正常,难道真的是他尾随而来暗中调包的么?或者说还有不知道的第三方势力暗中介入。 “二丫,先把这卷空白画轴给我,必须去丽江查一下这个‘东巴书画院’,价格标签仍夹在上面,说明调包之人行事仓促而遗留下了线索。”楚大师说道。 “我也要跟着一起去,”二丫态度坚决,“楚大师,找到画轴以后先回塔巴林寺请明月住持解救有良……还有薛先生,然后再给你销毁。”她说着望了眼小月。 “我也去。”小月附和着。 “没问题,解救了去大师也正是楚某的心愿。”楚大师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二丫回过身来向明月住持和邢书记等人告辞,可儿恋恋不舍的拽着她的手,希望其早点返回塔巴林寺。 黑鹰直升机马达轰鸣,巨大的旋翼卷起漫天尘土,载着楚大师一行徐徐升空,朝着东南方飞去。 二丫一进入机舱就吓了一跳,舱中爬伏着一头身形巨大、阔嘴獠牙的黑毛大公猪,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凶巴巴的盯着她。 “哈哈,这就是了去大师的小女友吧?”驾驶舱一位戴头盔上年纪的飞行员扭过身子笑呵呵的说道。 “二丫,快来见过费叔,他就是了去大师的老板。”楚大师在一旁介绍说道。 “费叔?”二丫听有良讲起过此人,今日一见果然神通广大,竟然坐着空军的直升机来到塔巴林寺。 “嗯,小姑娘蛮可爱的,”费叔打量着二丫,面目慈祥和蔼,指了下那头大猪说,“牠叫‘猪坚强’,别看长的样子挺凶,其实是蛮喜欢女孩子的。” 黑鹰直升机快速掠过皑皑雪峰和森林草甸,舷窗外依稀看得到那两只喜马拉雅山鹰在碧空中翱翔,伸展着双翼一动不动的飘浮在白云之间,苍凉而悲壮。 二丫默默的凝视着窗外,心中始终疑惑不解,自己和小月深夜溜出白云观,只有虚风道长知道,而且还提示自己前往塔巴林寺,邢书记和可儿也是遵从他的意思来到这雪域高原的,所以盗画的绝不可能是道长。 黑鹰直升机在五千米的高空以278公里的巡航速度飞行了不到一小时,便已到了丽江。 楚大师只带了杨林、尼朵和二丫进城,其他人都留在了直升机上。在北门的电话亭,楚大师拨通了京城的电话,吩咐手下迅即查明白云观主虚风道长现身在何处,撂下话筒问明东巴书画院的地址,带着众人直奔光义街而去。 东巴书画院位于古城木府旁边的巷子里,地上铺着五色石,房屋是典型的三坊一照壁纳西民居,古色古香,门前小桥流水,景色幽径。 走进书画院,正房木墙四壁悬挂着东巴象形文字的装裱字画,上面都别着标签,价格在数十元至数百元不等,室内弥散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楚大师的目光环视一周,西面挂着字画的墙壁上空了一块,位置大小与那幅无图画轴尺寸相仿。 “先生,你们是来买字画的么?”一位上了年纪带眼镜的纳西老画师迎上前来。 楚大师微微一笑道:“不,是想请您鉴定一幅字画。”说罢让二丫自背囊中取出画轴递上。 那人轻轻解开系带,缓缓的展开了画轴,仔细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口中诧异道:“咦,这正是前晚丢失的那幅空画轴呀。” “你确定?”楚大师问。 “当然,你看这儿还有我们书画院的标签呢,原本就挂在西墙上,请问你们是从哪儿得来的?”老画师疑惑的目光望着这几个人。 楚大师点点头,伸手掏出皮夹,从中找出20元钱递给老画师,语气诚恳的说道:“这是买画的钱,老先生可否告诉我这幅画轴是如何丢失的?” 老画师接过钱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昨天早上,老画师起床后发现正房门大敞四开,地上丢弃着扭坏的挂锁,明白书画院夜间遭窃了,这可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儿,古城内的治安一向都很好。他急忙清点物品,惊讶的发现除了墙上一卷空白画轴不见了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丢失,甚至抽屉里的钱匣子都没有去碰,由于没有什么大的损失,因此也就没报案。 “这个窃贼真的是很奇怪呢。”他口中不解的说道。 楚大师闻言沉思片刻,目光转向杨林问道:“你们在客栈检查《敦煌夜魇图》是几点钟?” “半夜,大约在12点左右吧。” “之后你们两个人又做什么了?” “之后我就回房睡觉。”杨林答道。 楚大师瞥向了尼朵。 “我也睡觉了。”尼朵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这没能逃过楚大师的眼睛。 “尼朵,你有事儿瞒着我。”楚大师冷冷的说道。 “没,没有。”尼朵的眼神儿避开楚大师阴沉的目光,似乎不敢直视。 “走吧,我们出去说。”楚大师向老画师告辞,带着众人离开了书画院走入僻静的巷子,尼朵情绪紧张的跟在后面。 “尼朵,你把画轴交给谁了?”楚大师突然转身厉声喝问道。 尼朵一惊:“没,没有……” 楚大师毫无预兆的突然出手了,袖口内蓦地飞出一团蓝色的烟雾喷在尼朵的脸上。 “啊……”尼朵顿感面孔一阵麻酥酥的奇痒,心中大骇,她本身就是巫婆,知道这是剧毒之物。 “尼朵,茅山的‘啃尸散’听说过么?你若不说实话,一时三刻五官尽数被逐渐啃噬,到时候不人不鬼的可就无药可解了。”楚大师阴森森的说道。 二丫见状亦是心中战栗不已,这楚大师下手竟会如此的阴毒,哪个女孩子不珍惜自己的容貌?此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楚大师,你这是……”杨林在一旁也惊呆了。 此刻尼朵的脸上已经呈现出一条条淡蓝色的细线,在皮肤上游动着往口鼻眼睛等器官内钻去,吓得她连声叫道:“画轴在,在西南夷东巴老司的手中……” 第136章 入 画 静谧的月色里,有良痴痴凝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浩瀚的戈壁滩黄沙漫漫,古城黑咕隆咚的,像一只身形巨大的怪兽默默的倒卧在黑暗中,莫高窟里的石雕佛像在清凉的月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冷辉,在《敦煌夜魇图》中,一切都如同死寂一般。 回想起那天在昌瑞山地下古墓,薛道禅仍在七色光罩内打坐,身形似乎消瘦了许多。当他见到有良抱着媚娘从容不迫的走入石室,就知道其已经通知到了古空禅师,于是眼神儿流露出会意的一笑。 “有良,你回来啦,”坐在椅子上的冯生站起身来问道,“主人吩咐的事情办妥了么?” “嗯,已经通知了杜大姐,她会在九月初九之前做好一切准备,迎接主人破墓出关。”有良答道。 床上合衣躺着的董贵妃坐起身张嘴说了些什么,但是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大概是担心,你们走后的这些天里,主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呼唤他也无反应,这种情况很不正常,以前从未发生过。”冯生解释说。 “嘻嘻嘻嘻……”薛道禅尖声笑了起来,说道,“不正常就肯定有原因,薛某估计黄老魇单凭着一根噬嗑阳针修炼必然会走火入魔,此刻大概早已经心脑血管出问题半身不遂瘫痪在那儿了。” “薛先生莫要胡说,主人说他凭借着一千二百年的阴气可以与阳针融合。”冯生道。 “哼,黄老魇太过自信,完全低估了远古祝由鼻祖巫咸‘噬嗑阳针’内蕴藏的老阳之气,若无阴针相佑,想必他那点阴气早已耗尽了。” “噬嗑阴针?”有良闻言心中一惊,他们怎么都知道了。 “是主人说的,当年巫咸的噬嗑针共有阴阳两支,他手中的只是噬嗑阳针,还有一根阴针不知在哪儿。”冯生说。 要是黄老魇走火入魔就好了,这样铲除他就容易得多,“能肯定主人是走火入魔了么?”他问。 “当然,”薛道禅回答道,“这老家伙多日来不吭不响,怎么挖苦谩骂就是不言语,薛某敢打赌九月初九这一天,黄老魇不是破墓出关,而是入墓等死了。” “哼,薛怀义你这个头号大面首嘴巴不干净,老夫简直是忍无可忍了。”金井口突然传出黄老魇愤怒的呵斥声。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难道黄巢并没有走火入魔? 董贵妃欣喜的一跃而起,又说了一连串话。 一道七色光晕从金井口缓缓涌出,但看上去明显的黯淡了许多,有些色彩也残缺不全。 “嘻嘻嘻嘻,果然是走火入魔了。”薛道禅大笑道。 光晕逐渐凝聚出一个人形,黄老魇仍旧是一身皇冠皇袍,但口眼有点歪斜,嘴角滴着口涎,右手佝偻着如同挎筐般,半边身子肢体僵硬,如同一个中风病人。 “哼,老夫不过是暂时经络岔了气儿而已,只要将养些日子就会恢复的,你别高兴得太早了。”黄老魇说道。 “主人,你不要紧吧?”冯生赶紧问道。 有良默默的望着黄老魇,心想若是趁此机会上前抓住其手腕,以“中阴吸尸大法”攻击他,会否成功呢?他暗自运气至手臂,随时准备出手。 “别再装模作样了,你我都清楚,但凡练功走火入魔都只会越来越重,现在是半边经络受损,但很快便会蔓延至全身,到时候阳火攻心便死定了。黄老魇纵有万千抱负,到头来仍是一具腐尸耳。”薛道禅一针见血的指出。 “那我们就走着瞧。”黄老魇歪着嘴巴嘿嘿两声,随即身子原地快速的旋转起来,渐渐化为斑驳的彩色光柱。 他这是要干嘛?有良惊讶的望着光柱越来越大,已经将董贵妃和冯生卷了进去,未及多想便感觉到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而至,自己不由自主的脚跟离地被裹入了旋转的气流中。他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来,眼前蓦地一黑仿佛进入到了另一天地,“噗通”一声摔落在了黄沙之上。 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清凉而皎洁,肺里感觉不到古墓里那种阴潮略带霉味儿的气息。定睛细看之下不觉大吃一惊,怎么又回到了《敦煌梦魇图》中?古城、莫高窟和戈壁滩历历在目,不过场景变换成了黑夜。 “喵呜。”身边的媚娘轻声在呼唤着他。 “哈哈,薛道禅,随老夫夜游敦煌如何呀?”耳边传来黄老魇的桀桀笑声。 “皇上,您这是把妾身带到哪儿来了?”董贵妃在问。 “自然是安全的地方,爱妃放心,任何人都找不到这里。”黄老魇话语之中明显有些气喘。 有良站起身来望去,薛道禅就在不远的地方站立着,他仰脸眺望夜空,原本笼罩在他身上的七色光罩已经不见了。 “黄老魇,《敦煌梦魇图》不是已经焚毁了么,怎么又进来了虚空?”薛道禅疑惑不解的问道。 月光下,黄老魇由董贵妃搀扶着蹒跚走下沙丘,冯生默默的跟随其后。 “不错,那幅‘梦魇图’确实已经自毁,但这幅‘夜魇图’还在,哼,没想到吧?”黄老魇答道。 “哦,原来张道陵竟然绘制了两张图……”薛道禅闻言惊讶不已。 “主人,为什么把我们都带到这虚空里来?”有良心中忿忿不平。 黄老魇嘿嘿两声:“老夫眼下半边经络受损,那衡山老和尚若是来了是个大麻烦,留你们在古墓中难保不泄漏出去,还是留在一起较为安全。” 薛道禅冷笑道:“你以为古空禅师就发现不了这幅‘夜魇图’么?” “即便是发现了,有你们几位人质在此,老和尚就不至于毁画。” 这黄老魇挺狡猾的,的确薛道禅和自己在画中,古空禅师必然投鼠忌器,楚大师难说,但虚风道长和二丫一定不会让人毁画的。原本还想用“中因吸尸大法”偷袭黄老魇,如今身在虚空功力全失,有力也使不上了,只有再次设法找到此图开启的通道,利用“鬼门十三针”出去,但不知在这幅画中是否还管用,有良寻思着。 薛道禅怅然道:“一旦进入虚空,走火入魔便不会继续发展,躲在《敦煌夜魇图》里既有足够的时间琢磨破解阳针反噬之法,又躲避了古空禅师的追杀,黄老魇啊,果真是机关算尽。” “哈哈,过奖了,”黄老魇说罢在董贵妃的搀扶下朝古城走去。 “有良,惭愧啊,薛某竟然不知有张道陵的这幅‘夜魇图’,否则便可及早提防了。上次的《敦煌梦魇图》是以‘鬼门十三针’开启的,估计这幅图也是如此,看来我们还得去莫高窟找找看。”薛道禅无奈的说道。 “可是上次已经把荧光手电的电池耗尽,要是能事先预料到就会买新电池了,即便通道还在十六窟的《飞天仕女图》中,看不到张道陵全身的穴道也无从下针啊。”有良发愁道。 “是啊,没有荧光手电就照射不出来张道陵的影像,这条路是行不通了,还有最后一个方法,但也不一能奏效。”薛道禅说。 “什么方法?”有良赶紧问。 “蝉蜕,”薛道禅苦笑道,“让巫蝉去寻找虚空通道,若是此图也是只进不出的单向虚空通道,那我们就真的被困住了。” 有良想了想,问道:“黄老魇看似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莫非他有什么法子能够从画里出去?” 薛道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错,这家伙功于心计,既然无所顾忌的入画,想必是有绝对的把握出得去,难道张道陵还预留了其他的开启方法?” 两人琢磨了半天,还是猜不透这黄老魇会以何种方式出画。 “有良,带我到古城‘西域之门’瞧瞧。”薛道禅吩咐说。 月色下,两人向黑暗中的城门楼走去,远远的望见冯生站在城门外面望风。 “不要过来,主人正在临幸。”冯生赶紧摆摆手,示意他俩止步。 “什么‘临幸’?”有良不解。 “嘻嘻嘻嘻……”薛道禅不怀好意的尖笑起来,没有作答,但脚步却未停下来。 冯生张开双臂拦住他们,被薛道禅粗暴的伸手推开,口中哼道:“这黄老魇身残志坚,这个时候还不忘寻欢作乐。” 幽暗的城门洞角落里传出尴尬之声,有良的阴眼瞧见地上有两个赤裸的人体相拥缠绵在一起,扒在上面的高大身躯正是黄老魇,肌肉发达但明显的一侧肢体僵硬不便,压在身下的董贵妃则娇喘不已香汗淋漓。 “喵喵,呜……”媚娘轻柔的叫着,有点像是要发“媚功”的前兆。 薛道禅不理不睬径直走过两人的身边,有良歉意的扭过头去随后跟上,蓦地浑身气血上涌,腿脚不由自主的迈向黄老魇,想控制都很难。此刻,他明白了这是“噬嗑阴针”遇见阳针时的自然反应,但以前却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感觉。 “唉,年轻人气血旺盛,走吧,这有什么好看的。”薛道禅硬是把有良拽离了城门洞。 “大胆!要是在从前,你们两人几个脑袋都不够砍。”黄老魇发怒道。 “嘻嘻,”薛道禅闻言一乐,“黄老魇,别忘了这里是虚空,大家功力全失吓唬不到谁了,不过你要当心‘回马疯’哦。” 走出去很远,还依稀听得到黄老魇发狂的“嘿咻”声。 第137章 试针 在一片灌木丛中,古井口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弱的青光,四下里静悄悄,显得神秘而诡异。 “《敦煌梦魇图》中进来的虚空通道就在这里。”有良指着古井说道。 “权作‘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姑且一试。”薛道禅站直了身子,除下身上的衣服,赤裸裸的暴露在月光下。 此刻有良才第一次见到他的胯下之物,硕大无比的男根足有男人小臂般粗壮,垂下的两个蛋蛋比拳头还大,龟头青筋怒目十分吓人,怪不得能成为武则天的第一男宠呢,原来薛道禅的生殖器官畸形。 “啪啪啪”一连串的爆裂声响,薛道禅的后背皮肤呈十字纹状裂开,表皮逐渐剥落褪下最后收缩变成了约巴掌大小通体透明的巫禅,两根丝状触须来回晃动着,凸起的复眼滴溜溜的乱转,后背上两对肉翅“噗噗”的扇动起来,在空中围绕着薛道禅盘旋。 “去吧,寻找出去的虚空通道。”薛道禅吩咐道。 巫禅点点头,翅膀一歪斜刺里扎入古井之中。 “嘭”的一声响,巫禅被井内一道无形的气场反弹了回来,连翻了几个跟头摔落在了地上,肉翅都折断了,看来伤得不轻。 “果然是单向通道,这里是出不去了。”薛道禅长叹一声。 有良抬头望着夜空中纹丝不动的月亮,心中亦是郁闷难解,难道真的要困死在这“夜魇图”中,或是与黄老魇共进退么?看那家伙的意思,将来很可能会甩开自己和薛道禅独自离开虚空。 寻思之间,薛道禅已经开始与巫禅重新合体了,不过似乎是相当的困难。巫禅由于触碰禁制身体遭受重创,因此与肉体融合的过程相当艰难与缓慢,牠扒在薛道禅的后背上一点一点的伸长,似乎每一个动作都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有良坐在古井青石沿儿上,默默的等待着,几个时辰过去了,巫禅才勉强将薛道禅包裹住。 月色中的薛道禅似乎也耗尽了气力,口中发出低微的呻吟,有气无力的招招手,让有良将其搀扶起来。 “张道陵这老东西真够狠的,竟然下这么重的禁制。”他嘴里低声咒骂。 “我们真的是被困住了。”有良喃喃道。 “走吧,看来要同黄老魇搞好关系了,不然他有可能自己跑掉留下我们在这儿自生自灭。”薛道禅苦笑着说。 有良扶着薛道禅缓缓走回城门楼,未及近前便听到了“嘿咻”之声。 “奇怪,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这黄老魇还在交媾,怎么会持续这么久呢?”薛道禅疑惑道。 “他是千年大魇,肯定与普通人不一样。”有良说。 “不对,薛某当年也不过只能坚持个把时辰而已,这里面一定有猫腻。”薛道禅摇摇头。 这会有什么猫腻呢?有良想到与二丫的那一夜,不觉脸上潮红发热起来,自己当时是老阴寒气上攻,而二丫恰好相反为阳针中的老阳反噬,相互泄去了各自的阴阳之气,这黄老魇…… “我明白了,黄老魇借助交媾将走火入魔的老阳之气泄入董贵妃的体内,所以才持续这么长的时间。”有良恍然大悟道。 “不错,这应该就是他解决反噬恢复功力的方法,一旦经络通畅就会即刻离开虚空返回尘世。”薛道禅担心的说道。 有良也感觉此事很难办,若是集自己和薛道禅两人之力应该可以干掉黄老魇,反正大家在虚空都丧失了功力,拼的是体力,但杀了他也还是出不去“夜魇图”,留其一条命兴许还能带着一同返回尘世,当然这也只是猜测。 “我们先去莫高窟十六窟看看。”薛道禅说。 经过城门洞的时候,有良再次感觉到了热血沸腾,为什么在古墓内就没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呢?也许是黄老魇此刻正在渲泄老阳之气的缘故,他想。 两人走入戈壁滩,登上莫高窟的木栈道,很快找到了第十六窟。 月光散射入窟,里面的陈设与《敦煌梦魇图》中的一模一样。覆斗型的窟顶,马蹄形状的佛坛供奉着九身佛像,四周石壁上绘着西夏千佛图,旁边仅靠藏经洞的那幅《飞天仕女图》依旧轻灵飘逸栩栩如生。 “有良,你能凭借印象找准隐藏在图中张道陵画像的穴位么?”薛道禅问。 “不行。” “扎他两针试试。”薛道禅思忖着说道。 “万一刺错了位置……”有良犹豫着。 “无妨,大不了废了此通道等黄老魇另觅出口。” “好吧。”有良从衣袋内掏出针灸盒,抽出一枚毫针。 “第一针是鬼宫穴。”有良口中念叨着,尽量的回忆上一幅图中张道陵头部的位置,颤抖着比划了好几下,最后一咬牙将银针刺入画中。 过了好一会儿,什么动静都没有,也许是蒙准了穴位,有良心中稍许得以宽慰。 “鬼宫”就是人面部鼻下的人中穴,这一针定准了,脑袋的轮廓位置也就基本有数了。 “干得好。”薛道禅轻声赞许道。 第二针就困难多了,按照《鬼门十三针》的顺序,此针应该扎张道陵左手大拇指外侧的鬼信穴,也就是少商。他一手持针一手在画上比划着脖颈、肩膀、上臂、下臂、手腕一直到大拇指,脑海里苦苦思索回忆,最后确定了一点大概就是鬼信穴的位置。 “可能就是这里。”他小心翼翼的说。 “扎吧,相信自己的直觉。”薛道禅低声鼓励道。 有良用力一针下去,足足深入画中三分,然后忐忑不安的盯着《飞天仕女图》看其有什么变化。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是不是张道陵画像并不在这幅图中?”有良开始怀疑了。 “继续试下去,若是张道陵画像不在,也就无甚影响嘛。”薛道禅继续给他打气。 “第三针是足太阴脾经的鬼垒穴,位于大脚拇趾末节内侧,也叫‘隐白穴’,还记得吧,上回此穴进针两分,一股难闻的臭脚丫子味儿就出来了。”有良说。 “当然记得,那臭味儿简直堪比武媚娘的那双汗脚。”薛道禅嘿嘿乐了。 两人回忆着上次张道陵脚部的位置,斟酌了半天最终确定大脚趾的位置,薛道禅还将鼻子凑上去嗅了嗅,不过并未闻到什么怪味儿。 有良取出毫针犹豫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的刺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臭鸡蛋混杂着烂鱼虾的气味儿扑面而来,呛得有良几乎背过气去,但内心却是欣喜无比,张道陵的画像果真依旧隐藏在这幅《飞天仕女图》中,他们没有估计错。 “嘻嘻嘻嘻,太好了,终于可以开启虚空了。”薛道禅喜不自禁的大口吸着气,那股恶臭气息此刻仿佛变成了芬芳的花香,嗅之令人愉悦至极。 接下来的鬼心、鬼路、鬼枕、鬼床都很顺利,但是有良心中也越来越紧张了,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双手微微颤抖。 “我们真够幸运的了。”薛道禅满意的说道。 鬼市位于面部唇沟正中凹陷处,又名“天池”及“承浆”,属于任脉要穴,上回针刺此穴时,张道陵还“呸”出一口浓痰击中了老白,这次可要当心了。 有良以手指从鼻子下面的鬼宫人中穴向下延伸,量准了后坚定的刺下一枚银针。 “呸……”的一口浓痰自画面飞出,有良和薛道禅两人早有防范,及时的向两边闪开了。 “嘻嘻……张道陵老家伙挺有喜感的嘛……”薛道禅张口道。 话未落音,画中紧接着吐出了第二口黏痰,薛道禅猝不及防被射进了嘴中,“呕……”强烈的口臭伴随着咸滋滋的味道引发他食道内一阵剧烈的呕吐。 “太恶心啦。”薛道禅痛苦不迭的叫道。 有良心中感到好笑,这张道陵竟然还有第二口痰。 下一针鬼窟(劳宫)穴紧挨着鬼心穴,第十针鬼堂穴位于头部发际正中上一寸,两穴都好确认因此不费力的扎上了。可是第十一针就不容易了,有良记得上次捻动鬼堂穴上的银针时,张道陵缓缓抬起了手臂露出后肘鬼臣(曲池)穴,那时候有荧光手电可以看得真切,可眼下瞧不见移动的胳膊,根本就无从下针啊。 “怎么不扎了?”薛道禅急切道。 “看不见移动着的手臂……”有良不眨眼的盯着《飞天仕女图》,两颊冷汗缓缓流淌下来。 “多用几根针,沿着手臂活动的轨迹全部扎上,总有一根能碰上。”薛道禅毕竟头脑灵活,能够跳出思维窠臼想问题。 不错,反正刺空的银针也没扎在张道陵的肉体上,应该不会造成什么不良结果。 事不宜迟,有良“嗖嗖嗖”一连刺入画中六根毫针,两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屏息静气的望着壁画……许久,没有什么反应,可以肯定其中有一根针是蒙对了。 两人相视一笑,抹去脸上的汗水。 “继续。”薛道禅催促说。 第十二针是舌下鬼封穴,就在人中与承浆两穴之间非常好认,有良抽出一根粗大的三棱针毫不犹豫的刺入了想象中的张道陵嘴里。 他脑海幻想中的张道陵影像此刻已经转过身来撅起了屁股,将隐秘的会阴部鬼藏穴暴露出来,这是最后一针,能否开启《敦煌夜魇图》虚空之门就在此一举。 薛道禅双拳紧握浑身微微颤栗。 有良闭上眼睛,下意识的拽出一根长毫针,缓缓向前刺去…… 第138章 变异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吓得毫无精神防备的有良手里一哆嗦,银针掉落在了地上。 黄老魇暴怒的站在十六窟门口,身后紧跟着董贵妃和冯生。 “当然是开启‘夜魇图’虚空之门了。”薛道禅上前两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不准开启!”黄老魇厉声喝止道。 “哼,黄老魇,”薛道禅不甘示弱的反击道,“你凭什么阻拦我们?” “时机未到,老夫经络尚未恢复,因此现在绝不能开启。” “嘻嘻,黄老魇你什么时候恢复了再走不迟,不过我们可没必要陪你在这儿干耗着。”薛道禅尖声笑道。 “不行!此图只能开启一次,随后便会自行焚毁。”黄老魇急道。 “有良动手,赶快扎第十三针!”薛道禅背后匆匆的打着手势。 有良弯腰从地上拾起长毫针,脑海里重新计算好张道陵的屁股位置,缓缓朝着肛门下面的鬼藏穴刺去…… 黄老魇发疯似的扑了过来,高大的身躯如小山丘般的压过来,薛道禅竟然都没能抵挡得住,被撞了个趔趄。 就在银针刺入壁画的一瞬间,黄老魇的一只大手已经凌空抓了过来,有良的胳膊受到突然撞击后,银针失去了准头斜刺里捅进了张道陵的肛门内。 “噗”的一声,张道陵放出了个大闷屁,顿时窟内黄烟弥漫,臊臭熏天,比上次开启虚空之门时的那个响屁臭了何止百倍。 有良、薛道禅以及黄老魇和董贵妃纷纷萎顿于地,嗓子干辣如烧灼般,几乎都窒息了过去。 这时,石壁上火光一闪,那幅《飞天仕女图》熊熊燃烧了起来,画内隐约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声,随即化为了灰烬。 “瞧你们干的好事,把唯一的虚空出路给毁掉了!”黄老魇捶胸顿足的愤怒咆哮道。 “你说是唯一的出路?”薛道禅大吃一惊,“黄老魇没有其他的途径么?” “没有了,‘夜魇图’和‘梦魇图’同样只有这唯一的一道虚空之门,老夫本想还有个几天光景便可消除反噬的老阳之气完全恢复功力,届时我们一起出画刚好可以赶上九月初九,哪知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竟然先下手断了大家的退路。”黄老魇痛苦的叫道。 “薛某是怕你恢复功力后抛弃我们而独自出虚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薛道禅自觉理亏,讪讪辩解说。 “呸,”黄老魇怒极,面红耳赤说,“你们把老夫当作什么人了?我黄巢横刀立马睥睨天下乃是响当当的英雄,岂如你薛怀义这面首一般小肚鸡肠,即便要杀你也会带着先从这里出去,然后在尘世间凭着真实功夫拼上一场。” 此刻有良也觉得此事做得太过莽撞,最后的第十三针被黄老魇碰了一下,没能刺中鬼藏穴,结果毁掉了《飞天仕女图》这唯一的出口,最终导致大家一起困死在这虚空之中。 薛道禅怅然长叹一声:“天命如此,夫复何言?” “皇上,您也不要太过伤心,既然出路已断绝,我们就安心待在这里吧,妾身等待了千年只为能与皇上一聚,如此心足矣。”董贵妃在旁边轻声劝慰道。 有良听着感觉有异,阴眼借着朦胧月光细瞧之下不觉大吃一惊,董贵妃不但嗓音粗了不少,而且原本美貌清秀的脸上竟然生出了一些柔软的胡须和星星点点的暗红色痤疮。 此刻,薛道禅也发现了她身上的变异,于是苦笑着调侃道:“黄老魇,你把‘噬嗑阳针’反噬的老阳之气渡给了董贵妃,已经令她容貌发生了改变,作为一位‘响当当的大英雄’这么做似乎有点不够仗义吧?” “薛先生此言差矣,这是妾身心甘情愿的,容貌尽毁也好,即便殒命也罢,只要能为皇上尽到一丝绵薄之力,此生无怨无悔。”董贵妃朗声说道。 “唉……”薛道禅闻听此言不由得心生感慨,“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奇女子,若是当年武媚娘有你半分的情义,薛某也不至于沦落到藏身地底下千年苦修。” “谢薛先生谬赞,妾身愧不敢当。”董贵妃幽幽说道。 有良此刻情绪低落,如今困死在这《敦煌夜魇图》中,此生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二丫了,自己实在是心有不甘。 “主人,‘噬嗑阳针’可以让我瞧一眼么?”他突然说道,若是两针合一不知可有闯出去的可能,尽管在虚空里功力全失,但也希望再见一眼那枚阳针。 “‘噬嗑阳针’已经被老夫化为了针气,见不到了。”黄老魇答道。 “针气?”有良不免有些诧异。 “不错,老夫以积攒千年的老阴之气融合阳针实体,可惜依然还差三成平衡不了,结果导致那部分老阳反噬而功亏一篑。”黄老魇惋惜的说道。 有良心中寻思着,阳针若是与自己体内的阴针融合,便不会发生任何的反噬了,可是已被黄老魇捷足先登,实在是可惜。 “如此说来,不需要‘鬼门十三针’也可以开启虚空之门么?”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嗯,来自远古巫咸国的祝由神器‘噬嗑针’当然比张道陵的鬼门十三针管用,可惜只有阳针而无阴针,不然二针合一便可以自如穿梭虚空了。” “难道不用给张道陵身上扎针也可以离开虚空?”有良疑惑道。 “当然,随便刺破画中的什么地方,譬如夜空、戈壁滩、古城墙什么的就可以出去了,但若只有阳针就只能循张道陵设置的机关来开启虚空之门。”黄老魇解释说,如今断绝了出路,他也不怕说出这些秘密了。 若是能在虚空里使用“中阴吸尸大法”就好了,把黄老魇体内的阳针针气吸出来与自己的阴针合二为一,就能随意的进出虚空。 有良悄悄的运气于手臂,经络之中依旧还是空空如也没有丝毫的反应,唉……噬嗑阴阳二针近在咫尺却不能够合体,天意竟然如此的捉弄人。 众人沉默不语了好一阵子,十六窟内笼罩着苍凉悲怆的气氛。 黄老魇默默的瞪了薛道禅和有良一眼,拽着董贵妃的手,柔声说道:“爱妃,辛苦你了,还有两成的老阳之气需要泄出……” “皇上何出此言,妾身生死事小,能够助皇上成就伟业死而无憾。”董贵妃眼角闪动着晶莹的泪珠。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行房。”黄老魇迫不及待的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十六窟。 有良冷眼旁观,果然发现黄老魇的肢体比与董贵妃交媾之前灵活得多了,已经无需她搀扶,他总共为三成阳气反噬,经过一轮交媾已经渡给了董贵妃一成,还有两成想必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可是既然出路已毁,他这样做又是何苦呢? “唉,如此奇女子天下少有,可惜就白白葬送在了黄老魇的手中。”薛道禅惋惜不已。 “薛先生,你是说她会死么?”有良问。 “在虚空中不会,但她只要一离开这里就会遭到三成老阳之气的反噬,则必死无疑。” 是啊,二丫以噬嗑阳针修炼日子不长便遭到反噬,董贵妃吸收了三成肯定要严重得多,黄老魇只顾自己而不管其他人的死活,也许封建帝王大概都是这个样子的,有良想。 “薛先生,黄老魇说噬嗑阴阳二针合一便可刺破《敦煌夜魇图》闯出虚空,那么他吸收了七成阳针功力再加上千年的老阴之气,能不能出得去呢?”有良沉思着说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所以黄老魇才会继续要董贵妃充当马桶。”薛道禅沉吟道。 “马桶?” “嘿嘿,”薛道禅冷笑两声,“把无用的东西排泄进去与屎尿何异?自然就是马桶了。” 两人漫步走出洞窟,一眼瞥见黄老魇和董贵妃就在不远处的戈壁滩黄沙丘上交媾行房。清凉的月光下,两条白色的肉体在黄沙中起伏翻滚,冯生站在洞窟栈道上神情贯注的凝视着,口中喃喃念叨着:“小水流佳子……” 薛道禅感觉到疲倦不堪,遂独自躺倒在木栈道上睡去了。 “什么‘小水流’?”有良好奇的问。 冯生苍白的脸色微微泛红,不好意思的说道:“那是一位来自日本国的姑娘。” “日本人?是你女朋友么?” “不是。”冯生摇了摇头。 有良明白了,朝着沙丘下边努努嘴,笑着说:“你俩也干过这个……” “我当时的身份还是一名公安干警,受党培养教育多年……”冯生目光朦胧在回忆着什么,嘴角现出微笑。 “你犯错误了?” “不,我冯生没有给祖国丢脸。”冯生朗声说道,下意识的摸了摸胯下,语气中颇有一种自豪感。 接下来的几天里,黄老魇的肢体恢复的越来越好,而董贵妃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容颜,脸上生出了浓密的胡须,皮肤毛孔变得粗糙,并长出了许多暗紫色的痘痘,原本丰满柔软的双乳变成了两坨坚硬的胸大肌,嗓门洪亮声音浑厚但动作粗鄙,已经完全的雄性化了。 就在一天夜里,睡梦中的有良被一阵抽泣声惊醒了。 抬头望去,月光下,董贵妃跪在沙丘上哭泣,而黄老魇的上半身已经钻入黄沙之中,剩下两条腿还在空中拼了命的乱蹬,随后逐渐的没入了沙丘之中…… 第139章 渡气 有良匆匆跑下栈道来到戈壁滩上,面前的流沙已经合拢淹没了黄老魇,于是忙问董贵妃:“他怎么了?” “皇上已经离开了虚空。”董贵妃长叹一声怅然说道。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薛道禅闻风赶来。 “哎呀,我就感觉到要出事儿,果然这老家伙甩开了我们自己跑了,还言之凿凿的说什么‘响当当的英雄’不会独自逃离虚空,薛某怎么就相信了呢?”薛道禅捶胸顿足的懊悔道。 “我们终于困死在这儿了。”有良感觉到浑身没有了气力,一屁股坐在沙丘上暗自伤神。 “呜呜……”董贵妃抽泣起来,音质沙哑粗鄙。 “董贵妃,你竟然甘为这种卑鄙小人献身真的是不值。”薛道禅不屑的瞥了她一眼。 “黄老魇走的时候说什么了么?”有良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皇上说本妃容貌已毁,他无法带着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回尘世,恐遭天下英雄耻笑,影响其成就大业。”董贵妃幽幽说道。 “可这一切都是他给造成的呀?”有良闻言亦是忿忿不平。 “其实皇上是故意这么说的,你们都误解他了,”董贵妃辩解道,“因为知道本妃一离开虚空必遭阳气反噬而死,所以才故意讲这些难听的话,让本妃不至于太过于惦记着他。” 有良仔细的看着这位原本身材婀娜,容貌俏丽的董贵妃,如今已是虬髯横生,满脸暗疮,皮糙肉厚浑若一绿林莽汉,想不到老阳之气如此厉害,让一弱女子几天时间便蜕变成为了粗鄙男人,然而这个女人却依然痴情不改。 自己吸收了“噬嗑阴针”全部的老阴之气,将来会不会蜕变成一个女人呢,想想都有些害怕。 “嘻嘻嘻嘻,黄老魇啊手段真是高明,能让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子变得愚笨无脑,薛某实在是佩服之至。”薛道禅口中发出由衷的感慨。 “嘻嘻……嘻嘻。”有良不由自主的干笑了两声,仿佛不是自己口中发出似的,随即赶紧捂住了嘴巴惊出一身冷汗,奇怪,自己怎么也像薛道禅般的尖声尖气了?而且下巴上原本扎手的胡须茬好像都不见了,入手极为光滑。 薛道禅惊讶的望着他:“有良,你怎么啦?” “俺……人家没有嘛。”有良面红耳赤的辩解说,动作扭捏柔媚并带有一丝女人味儿。 他不知道,郭璞的“中阴吸尸大法”是专为吮吸阴气而创,所以可以包容体内那些杂乱的老阴之气,但对远古“噬嗑阴针”的针气,却只能部分的克制,无法完全阻止老阴反噬。如今在虚空中就不同了,大法失去了作用,体内荷尔蒙便不受控制的发生了改变导致雌性激素急升,当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外观便发生了改变,眼下他正在朝着女性化急速转变。 薛道禅的目光盯在了有良的胸部。 有良连忙解开纽扣低头一望更加愕然,原本坚硬的胸肌已然软化并中间稍稍隆起,如同正在发育的少女一般。 “喵呜。”媚娘也瞪着惊奇的眼睛不解的看着他。 “怎么会这样?”有良大骇道。 “嘻嘻,你体内天生的老阴之气原本就异于常人,所以古空禅师才传授你‘梦遗神功’,想不到在这虚空里阴气却导致性别的转化,大千世界,无所不有,真是神奇。”薛道禅啧啧说道。 坏了,有良此刻才回想起以往在睡梦中时常会男根勃起,而最近这两天好像都没怎么硬了,万一照这样继续发展下去,不出数日便会蜕变为女人,那时即便离开了虚空又有何面目去见二丫?若是蓝月亮谷中的妮子和沈才华看见,岂不更加的无地自容。 有良额头上沁出了汗珠,面色绯红,百感交集。 “嘻嘻嘻嘻……”薛道禅突然尖声笑了起来。 “人家都这样了,你还好意思笑?”有良不满道。 “我有办法解决,让你恢复以前的样子。” “你有办法?快说。”有良一听大喜。 薛道禅吃吃笑道:“这就要借助董贵妃了,她的体内被黄老魇灌注了三成的老阳之气,我想与你的老阴之气应该不相上下,若是她能让渡给你的话,阴阳就会平衡了。” “如何让渡?”有良心想自己的“中阴吸尸大法”又无法施展,他不会是要我与董贵妃…… “当然是交媾了,就像黄老魇做的那样,男女只有阴阳相交才能互补,道家的采气和密宗的双修也正是这个道理。” “不行。”有良断然拒绝了,他不能对不起二丫。 “薛先生休得口出秽言,堂堂大齐皇妃岂能与平民小子做苟且之事?本妃绝不会背弃皇上的。”董贵妃掷地有声的朗声说道。 “愚蠢,简直是愚蠢之极,这不是淫乱而是治病救人,你体内的老阳之气渡给有良,皇妃既能恢复容颜,这傻小子又避免了当太监的命运,而且尘世还有一个爱他的姑娘始终在痴情的等待着。佛陀当年‘以身饲虎’在所不惜,天下人无不景仰,现在你们连这点小小的牺牲都不舍得付出么?”薛道禅慷慨陈辞道。 董贵妃伸手抚摸着脸上的糙皮粗髯,不小心还挤破了个痘痘,冒出一小股白浆,嘴里不由的发出一声怅然无奈的叹息。 “薛先生,别说了,俺不会做的。”有良站起身来不再理睬他,独自朝城门楼走去,此刻他的心中很乱,需要静下来好好的梳理一下。 他攀上城楼垛子,躺在那儿仰望着夜空中始终纹丝不动的一轮明月,心中想起了二丫……已经数日过去,她和虚风道长还有古空禅师也应该早就闯进地下古墓了,楚大师当然也会去,可是他们能发现这幅《敦煌夜魇图》么?或许二丫正在画外注视着自己,有良阴眼凝视着夜空,幻想着穿透朦胧的黑幕,但是什么也看不到。 遥远的蓝月亮谷,妮子的身影越来越淡薄了,他阖上沉重的眼皮,渐渐的沉入了梦乡。 睡梦中,自己和二丫相拥在憨叔家的客房床上,胯间男根硬邦邦的顶在她的腹部,感到浑身一阵酥软痒麻,二丫羞红着脸缓缓解开自己的裤带…… 有良蓦地惊醒了,朦胧中发现裤子已经被褪下,一个赤裸髯须大汉光着腚正骑在自己的身上…… “董贵妃?”有良大吃一惊道。 董贵妃面色绯红,沙哑的嗓音羞怯说道:“本妃已经想通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决心效仿佛祖‘以身饲虎’委身下嫁,请你就不必再推辞了。” 有良伸手刚想推开她,忽觉体内热血上涌,体内的“噬嗑阴针”感应到了董贵妃体内的三成阳针针气,任督二脉气血奔腾,丹田内发出一股极大的抽力,导致男根怒睁急欲吮吸与之融合。 此刻的有良脑中一片空白,双手不由自主的抱住了董贵妃赤裸的臀部,男根用力上顶,接下去一切便都顺其自然了…… 一股温煦的真气如海浪般一波一波的通过胯间向奇经八脉传导过去,浑身百骸顿觉无比的舒适惬意。就这样半睡半醒的不知过去了多久,耳边闻到喜极而泣的嘤嘤呜咽之声,月光下的董贵妃髯须与隆起的肌肉群已经消失不见,粗糙的皮肤变得白皙细腻如玉,双乳丰满坚挺,肚子上黝黑的胸毛一根不剩,冷俏俊美的容貌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董贵妃三成的老阳之气迅速的被吮吸至有良体内,随即与阴针融合,再加上先前二丫的那两成,目前他体内已经有了近五成的阳针针气,与黄老魇的几乎差不多。 “本妃多谢小兄弟成全。”董贵妃泪眼婆娑的冲着有良嫣然一笑,抬起屁股用力抖了两下,甩掉一些黏稠污秽之物,然后喜盈盈的系上了裤子,且深深的道了个万福。 有良目瞪口呆的愣在那里,心中五味杂陈,摸摸胸口隆起的乳晕已经塌落,恢复了结实的胸肌,下颚的胡须也回来了,并如往常般的坚硬扎手,胯间的男根依然昂头挺立雄风不减。 他羞红的面颊如火燎般发烫,赶紧伸手提上裤子,神情极为狼狈尴尬,目光都不敢直视董贵妃。 “啪啪啪……”薛道禅鼓掌走了过来,原来他一直就在旁边,“有良,大功告成,你不但救了有情有义的一代侠女董贵妃,同时也避免了自己做太监的命运,而且还吸收了三成阳针针气,虽说是少了点,但也足够一试硬闯虚空,真的是皆大欢喜啊。” “可是……”有良红着脸系上裤带,心中羞愧难当。 “有良,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你这是救人与自救,难道为了保持所谓的‘贞洁’就困死在虚空,让爱你的女人独自一人凄凉的等候到晚年咽下最后一口气么?二丫即便知道这事儿也绝不会加以怪罪的。”薛道禅对其晓之以理。 “千万不要告诉她。”有良赶紧说道。 “好的,不告诉她,现在我们该试试你的三成‘噬嗑阳针’针气能否刺破虚空了,不过薛某有点奇怪,黄老魇耗费数日才泄出的老阳之气,你怎么会只交媾一次便悉数回收?”薛道禅疑惑不解,他哪里知道有良体内不但吸收过二丫的两层老阳之气,而且还身怀“噬嗑阴针”的全部针气。 黄老魇以五成多的阳针针气钻进了黄沙里,自己有阴针和近五成的阳针针气,按理说应该比他更有把握闯出虚空,可是自己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施展。 “俺要怎么办?”他困惑的问道。 薛道禅想了想,说:“你要先在丹田内充分融合阴阳之气,然后试着以‘梦遗指’来戳破虚空。” “已经融合了。”有良说。 “那就试试虚空里能否发出梦遗指力。” 有良平心静气的调息然后凌空一指,但却仍还是无声无息,并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沮丧的摇摇头:“还是不行。” “古空禅师的‘梦遗神功’看似简单实则深奥,薛某曾听他说过之所以称为‘梦遗’,就是在梦中之时威力才达到顶峰。”薛道禅回忆着说道。 “可睡梦中都是无意识的行为,不受自己支配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试试只想着‘梦遗指’而入睡,我们就守在你的身旁,不过最好也去沙丘上,毕竟黄老魇是从那儿逃脱的,兴许是‘夜魇图’薄弱之所在。”薛道禅分析说。 “好吧。”有良一行走下城门楼,来到了戈壁滩,然后围拢在黄老魇消失的黄沙丘上。 有良躺在地上,闭上眼睛全神贯注的想着梦遗指。 薛道禅、董贵妃还有冯生站在四周默默的等待着,时间一点一滴的逝去,已经一个时辰了,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我睡不着啊……”有良翻身坐起,痛苦的说道。 第140章 木里王国 在“啃尸散”的强大心里压力下,尼朵说出了前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当杨林离开了尼朵的房间回去睡觉之后,她悄悄的溜出屋子穿过庭院来到了前门服务台,拨打了一个电话,压低声音告知对方《敦煌夜魇图》的事儿,并说与传说中的蓝月亮谷有关。然后蹑手蹑脚的回到房间里等候,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房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位头绾二髻、旁剃其发皮肤黝黑的“三搭头”纳西青年,双耳坠绿珠,腰挟短刀,手中拿着一卷空白画轴。尼朵随即再次攀上天棚进入二丫的房间将画轴调了包,把那幅《敦煌夜魇图》交与来人带走,然后关好门睡觉了。 “尼朵,东巴老司是什么人?”楚大师冷冷的问道。 “‘东巴’在纳西语中是‘祭司’的意思,东巴老司是木里王国最大的祭司。”尼朵战战兢兢的答道。 “他在哪儿?” “在康巴藏区,‘木里’在藏语中为‘雄格里莲’,意思是‘蓝色月亮山谷’,需要经过宁蒗泸沽湖前去,东巴老司就在太阳峡谷中。”尼朵小声说。 “嗯,你愿意带我去找东巴老司么?”楚大师问。 “尼朵愿意。”她赶紧道。 楚大师掏出一管药膏丢给尼朵说:“涂上它就没事了。” “皮炎平?”尼朵吃惊的望着药膏。 “你不相信么?”楚大师淡淡道。 “不……”尼朵赶紧拧开盖子,忙不迭的往脸上涂抹。 大家出了丽江古城回到直升机停泊处,四周已经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和孩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费叔,《敦煌夜魇图》已经被东巴老司盗走,看来我们得飞一趟了。”楚大师坐进机舱对费叔说道。 “嗯,东巴老司在什么地方?”费叔皱了下眉头。 “木里,需要经过宁蒗泸沽湖到木里的太阳峡谷,巧了,据说那个地方也叫‘蓝色月亮山谷’。” 费叔转身问道:“首长,你了解‘木里’这个地方么?” “知道,当年我寻找‘蓝月亮谷’的时候,曾经去过那里,地处横断山脉蛮荒深处,地理位置十分的偏僻……”首长大致介绍了有关‘木里王国’的情况。 古木里王国隐藏于川滇交界的崇山峻岭之中,北邻四川稻城、理塘,西连云南的中甸丽江,是一个在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地方。1924年,美籍奥地利人约瑟夫。洛克曾经到过那里,称之为“神秘的喇嘛王国”,后来英国人詹姆斯。希尔顿在《消失的地平线》一书中披露了出来,引发了半个多世纪的香格里拉寻觅热潮。由于洛克就是后来传说中的格达活佛,他所保存的那份“格达预言”据说为蓝月亮谷中的一位喇嘛教活佛所写,因此首长派人沿着当年洛克的足迹深入康巴藏区调查,最后证实“蓝色月亮山谷”并非“蓝月亮谷”,木里王国的遗址就仅存剩下一座木里寺了。据了解,在太阳、宁郎和贡嘎三条与世隔绝的峡谷之中,至今还有隐修苦行的喇嘛和东巴祭司,几百年来,他们也一直在寻找那个名叫“香巴拉”的世外之地“蓝月亮谷”,也就是后来朱寒生他们躲藏的地方。 “这么说东巴老司盗取这份画轴也是和‘蓝月亮谷’有关。”楚大师沉思道。 “这么多人几百年都寻觅不到的地方,竟然被朱寒生轻易的找到,真的是邪门了。”费叔感到迷惑不解。 “一定是丹巴喇嘛生前告诉他的。”首长回忆着说。 驾驶舱的无线电传来呼叫声,基地通知有京城给楚大师的口信儿。 “说吧,什么口信儿?”费叔示意驾驶员接收。 “请转告楚大师,白云观虚风道长昨天早上突然失踪了,去向不明,甚至对观中也都没有交代。”无线电话筒先是“噼里啪啦”一阵静电声,随后传出了基地控制员的声音。 “走吧,我们去一趟木里。”费叔吩咐道。 驾驶员先是请示了基地,得到允许后找出航标图计算了下路线说:“油量不够,需要先去附近迪庆州的一个军用机场加油。” “先去下塔巴林寺。”楚大师说。 黑鹰直升机轰鸣着腾空而起,向中甸方向飞去,半个时辰后缓缓降落在了塔巴林寺山门前,明月堪布、邢书记可儿以及众尼姑们都迎了出来,猿木拎着大板斧在旁边警戒着。 “明月住持,事情已经查明,《敦煌夜魇图》被东巴老司所盗取,我们正准备飞去木里,楚某想请你一道前往,以便找到画轴后可以及时营救了去大师,然后尽快焚毁此图,以绝后患。”楚大师诚恳的说道。 “这……”明月闻言未表态,心中犹豫不决。 “明月住持,求您一道去吧,早点救有良哥出来。”二丫跳下飞机跪倒在她面前哀求道。 “相公,可儿从来没有骑过这种大鸟,我们也去玩玩好嘛?”可儿拽着邢书记的袖子来回的拉搡。 “这不是什么大鸟,它叫直升飞机。”邢书记纠正道。 明月低头望着苦苦哀求的二丫,说道:“好吧。” “明月堪布,楚大师这些人阶级成分复杂,我和可儿陪着你,关键时刻在政治上可以保持住清醒的头脑。”邢书记挺身而出。 “楚大师,他们两个随我同行如何?”明月淡淡说道。 楚大师一见邢书记就头疼,但明月住持如此坚持,自己又不便拒绝,于是说道:“待楚某先问一下飞机驾驶员是否超载。” 黑鹰S-70直升机在美军中编号为UH-60,美国军队习惯以印第安土著部落命名飞机,“黑鹰”是福克斯印第安部族的一位酋长,1832年在与美军的激战中部族被灭,但美国人仍然十分敬畏他,于是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美军主力通用直升机命名为“黑鹰”,以纪念这位宁死不屈服的酋长。 该机乘员12人,由于未挂载武器弹药等装备,因此在加上明月三人勉强可以承载,其实机舱内体重最大的要数“猪坚强”了,能顶上好几个人。 “哇,相公快看,这头猪好大呀!”可儿刚一进入机舱便惊呼了起来。 “这是一种农村黑毛土猪,肉质很是肥美。”邢书记点头答道。 “呜噜……”猪坚强恶狠狠的盯着邢书记,呲牙低声咆哮着。 机舱内,见到明月上来,茅大和茅二屁股一挤让老尼靠了边,争抢着说道:“住持请坐这里。” 明月没有理睬他们,与二丫和小月坐在了一起。 巨大的旋翼快速转动起来,黑鹰直升机缓缓升起,很快的消失在了天空中。 楚大师闭上了眼睛,心中疑惑不解,京城方面告知虚风道长不知所踪,很有可能一路尾随而来,可是人在哪儿呢? 子夜时分,京城白云观客房内。 “嗯,古空禅师,你是有意放她俩盗画出走的。”虚风道长说道。 古空禅师微微一笑:“道长不也同样如此么?” 虚风点点头:“贫道告诉她们可去梅里雪山脚下的塔巴林寺。” “老僧很久以前就知道雪域高原有一处尘世虚空,名曰‘蓝月亮谷’,只是无缘一见,如今二丫两人联袂而去,寻找到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古空禅师问道。 “唉,只能是看缘分了。”虚空心中也没数。 “张道陵的两张图只是虚拟的虚空,与‘蓝月亮谷’自然虚空不同,陶渊明在其《桃花源记》中描述的武陵桃花源其实就是一处虚空,后来南阳太守以及历朝历代的名人高士都曾前去寻找过,均无果。大千世界原本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愿有缘之人亦有德之人,这样才不至于玷污这神圣之所。” “大师所言极是,贫道准备前往塔巴林寺,一则保护她俩,二则也想见识一下‘蓝月亮谷’。”虚风说。 “如此甚好,有江湖久负盛名的‘五行追踪客’在,寻觅到的可能性就多了几分。”古空禅师呵呵道。 “大师今欲何往?”虚空问。 “老僧此生还未去过雪域高原,就权当是旅游吧。” 黎明前,两人悄悄的离开了白云观,古空禅师没有身份证,两人只得乘坐京城直达昆明的特快列车前往云南。 辗转数日后,终于赶到了滇西北的塔巴林寺,此刻才知道楚大师已经乘坐军方的直升机来过了。 “画轴被人调了包?”虚风闻言大吃一惊。 “他们说是木里的东巴老司盗了画,明月堪布带着邢书记等人跟随着一起去了。”塔巴林寺的格规执法尼萍儿告知说。 虚风从随身的皮箱中找出一本《全国分省地图册》,找到了川滇交界处的凉山州木里藏族自治县。 “在康巴藏区,大师。”虚风说道。 “我们也赶过去吧,围绕着《敦煌夜魇图》恐怕会有一场激烈的争夺。”古空禅师眺望着东边莽莽雪峰,心情沉重的说道。 第141章 观图 夜空中,一抹乌云遮蔽了明月,木里大寺沉浸在朦胧的雾霭之中。这是康巴藏区最大的黄教喇嘛寺庙,七八丈高的藏式方堡大殿毗连数百间喇嘛僧侣住室,映衬着蓝天白云和雪山,气势恢弘。重叠的院落,回廊曲栏错落有致,门厅以及廊柱绘有各种彩色壁画与图案,彰显其华丽。前殿内供奉着无量寿佛、弥勒佛和文殊菩萨的塑像,佛座前摆放着木里活佛之法椅宝座,上挂锦缎伞盖与顶幢、幡饰,庄严而肃穆。 后殿端坐着三丈多高的甲瓦强巴铜像,宝相庄严光彩夺目,旁边的小殿内供奉的是观音菩萨、黄教创始人宗喀巴以及班禅、苏朗扎巴三代活佛等塑像。该寺始建于藏历第十一若迥阳火猴年(清顺治十三年),文革时期尽毁,1982年重建,为唐代风格建筑。 木里地处蛮荒,世人极少知道,六十多年前,洛克带着他的马帮跋山涉水、历尽艰辛来到了木里王国,把它称作“上帝浏览的花园”。他在游记中写道,“梦中我又回到了那片被高山环抱的童话之地——木里,它是如此的美丽与安详。我还梦见中世纪的黄金与富庶,梦见涂着黄油的羊肉和松枝火把,一切都是那样安逸、舒适与美好……”自此,他把木里带出了封闭的村落,让世人得知了这壮美秀丽及神秘的所在。 入夜,寺中的喇嘛都已经歇息了,大殿中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散着阵阵的酥油香。 小殿侧面墙壁上悬挂着一幅画轴,上面描绘着敦煌古城堡和浩瀚的戈壁沙滩,月光下可见远处层层叠叠的莫高石窟,看上去古朴苍劲,正是那幅《敦煌夜魇图》。 蒲团上坐着两位黄衣老喇嘛和一个四十多岁头戴五佛冠,身穿长衣脖子上挂一串佛珠和“海贝壳”的东巴老祭司,他们都全神贯注的望着墙壁上的画轴。 “此图上面题跋为《敦煌夜魇图》,由两名年轻的女军人携带前往塔巴林寺,途径丽江古城的时候被我手下取来,据闻与传说中的‘蓝月亮谷’有关。”那位东巴老祭祀说道。 “甚是诡异,图画中的人物竟然可以活动,木老司,这与传说中的虚空有何关联?”居中的老喇嘛问道。 “仁波切,这正是我来想与诸位上师商讨的,若是能揭开此中的谜团,兴许就能找到失传已久的蓝月亮谷虚空。”木老司说。 “此图为何人所绘?上面并无落款。”另一位白眉老喇嘛问。 木老司摇了摇头:“不知道,传说中的‘蓝月亮谷’是在梅里雪山附近,而塔巴林寺也恰好在那儿,两名军人在途中曾多次提到过‘蓝月亮谷’,此画也许就是寻找了几百年的密匙。” 众人七嘴八舌的推测起来,讨论了许久依然猜不透画中隐藏的秘密。 说话间,殿外传来绵软无力的尖细说话声:“仁波切,长夜难眠,还是想来找你聊聊天。” “莫局长,此刻不太方便,还是明日再聊吧。”仁波切闻言赶紧说道。 “哦,原来你在小殿里呐。”一个四十多岁面色苍白的中年人已经迈步走了进来,此人正是都江堰市宗教局莫局长。他上个月调来凉山彝族自治州西昌市宗教局任局长,履新不久照例先来到该州最大的寺庙进行考察,是昨日抵达的木里大寺。 仁波切感到有些尴尬,歉意的望了一眼木老司。 “咦,这位是……”莫局长瞥了一眼木老司,感到有些好奇。 “老僧的朋友,东巴祭司木老司。”仁波切只得简单的介绍了下,莫局长主管全州的宗教事务,此人得罪不得。 “你们也在聊天?好啊,我想多了解一下广大信众对最近宗教局下发的《关于规范全州宗教活动场所秩序的通知》的反应情况。”莫局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掏出了工作手册和钢笔。 “这……”众人面现为难之色,木老司站起身来走向画轴准备将其收起。 “那是一幅什么画?”莫局长警觉的盯着墙壁上挂着的画轴问。 “一幅山水画而已。”木老司说着上前摘画。 “等一等。”莫局长站起身来,走近跟前目光盯在了画轴上。 “《敦煌夜魇图》?嗯,工笔细腻,意境深远,虬劲老道,不知是何人所画?”莫局长仔细的寻找落款,面目表情变得越来越吃惊,“咦,画中的人物竟然是活动的!” 木老司与老喇嘛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看,画中的清朝皇帝与那个女人脱了衣服正在双修!”莫局长兴奋的叫了起来。 月光下的沙丘上面,两具白色的肉体正相交缠绵在一起,如同动物交配一般。 仁波切淡淡道:“这并非双修时的坐盘姿势,而是俗世男女通常的交媾。” “瞧,他们变换了姿势,哈,‘老汉推车’。”莫局长看得直抓耳挠腮。 仁波切摇了摇头,心道堂堂国家宗教局的局长竟然说出如此难堪的言语,令人顿生反感。 莫局长伸手入怀竟然摸出了一柄放大镜来,凑到画轴上仔细的观看,最近不知怎么了,眼睛越来越花,医生说是房事过勤所致。 仁波切无奈的说道:“莫局长,我们正准备歇息了,您劳累了一天也早点睡吧。” “不忙,你们困了就先去休息。”莫局长根本就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 这可怎么办,仁波切对木老司苦笑着,他们都知道此刻硬要莫局长离开只能适得其反,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 “哈哈,好生猛,够劲儿。”莫局长快意连连的直跺脚。 老喇嘛几个无奈的在蒲团上闭目打坐,心中盼望着画中的交媾早点结束。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闻“噗通”一声响,将打坐的老喇嘛等人从冥想中惊醒,睁开眼睛赫然发现墙壁下站立着一个人,歪戴着皇冠,身上的明黄色龙袍皱巴巴的,抖落了一地的黄沙。 “你,你是……画中之人?”莫局长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支支吾吾的愕然道。 “哈哈哈,不错,快告诉老夫这是什么地方?”黄老魇桀桀大笑道。 “这里是……康巴藏区木里大寺。”莫局长惨白的脸上渗出冷汗,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哦,是川滇交界一带,现在是归吐蕃还是南诏管辖?”黄老魇问。 “你说什么?”莫局长困惑的说道,胆子慢慢的壮了起来,一个画中的人物有什么好怕的,不过的确有违科学道理,但据说密宗还是有些神通幻术的,今天可算是开眼了。 黄老魇打量着四周嗯,心里寻思着,毕竟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当今之人大概不了解以前的历史,听冯生说现在的朝代是叫“中华人民共和国”。 “敢问您是清朝的哪一位皇帝?”莫局长仍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顺治。”黄老魇顺嘴胡说。 “原来是大清开国皇帝,失敬失敬,我猜测与您行房的那位一定是董鄂妃了。”莫局长想要幽默一下,但他的口音“鄂”咬字不清。 “哦,你也知道董贵妃?”黄老魇大为惊讶。 “当然知道,你俩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在中国民间家喻户晓广为流传,据说您出家为僧以后还仍然念念不忘董鄂妃。” “哈哈哈,好,想不到多年以后还有人记得朕与董贵妃,难得呀,那几个老和尚是谁呀?”黄老魇指着蒲团上打坐的老喇嘛等人说。 “他们都是这庙里的僧人。”莫局长答道。 “嗯,既然同是佛门中人,就不难为他们了。”黄老魇终于闯出了虚空,此刻心情大好。 莫局长紧张的心情也终于放松了,他掐着手指头计算说道:“顺治皇上,您与董鄂妃的行房总共变换了‘传教士’、‘野马跃’、‘羊上树’、‘鸳鸯合’、‘燕同心’、‘比目鱼’和‘老汉推车’等七种不同姿势,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啊,若是能再来个‘蚕缠’那就一级棒了,完全可以去演三级片。” 黄老魇闻言说道:“看你这人懂得这么多,一定是个儒生吧?” “儒生?”莫局长闻言微微一笑道,“北大国际政治系毕业,你说算不算‘儒生’呢?” “嗯,既然是儒生,老夫就留你一命吧。”黄老魇说罢双手搓动,莫局长只觉得眼前七彩光晕一闪,立马失去了知觉一头栽倒在地。 黄老魇冷冷瞥了眼墙上的画轴,自言自语道:“《夜魇图》就留在木里寺中自生自灭吧。”说罢双手展开如同一只黄色的巨鸟跃出了大殿,几个起伏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此刻闻得寺外雄鸡啼鸣,东方破晓,木里寺的喇嘛们与往常一样准备开始早课。 “快扶莫局长起来。”初时的震惊过后,仁波切赶紧吩咐说道。 众人搀起昏迷不醒的莫局长,看到他面门印上了一枚淡淡的七彩掌印,仁波切见状倒抽一口冷气,脸上骤然严肃起来。 “这是魇的印记。”他缓缓说道。 第142章 东巴老司 白眉老喇嘛望着莫局长面孔上的印记,心情沉重的喃喃自语着:“百多年来,康巴藏区连尸妖都极少出现,此恶兆怕是会带来血光之灾啊。”说罢,出手如风,十根手指分别弹其三条气脉及囟门顶轮与眉间轮数下,莫局长随即悠悠醒转。 仁波切叹息道:“木老司,此画甚是不吉,说不定里面还隐藏有什么更加怪异之事,不如趁早毁掉吧。” 木老司斟酌了半天,最后不情愿的勉强点了下头:“好吧,仁波切,就依你所说拿去大殿焚化了吧。”说着上前摘画。 “不能毁画!”莫局长苏醒伊始,听到他们商议要火焚画轴,急忙出声制止。 “莫局长,方才你险些遭了魔魇的毒手,此画大凶还是及早除去为好。”仁波切解释说道。 “此画绝不能毁掉。”莫局长神经质的“咯咯”笑了起来。 “这是为何?” “嘿嘿,”莫局长身在领导岗位多年,谈话艺术自然有一套,“我问你们,画中之人都是活的吧?其中那位‘顺治皇帝’不管是真是假,大家都亲眼所见他活生生的站在这儿没错吧?” “没错。” “既然是活生生的人,若是被你们烧死算不算触犯刑律,犯了故意杀人罪呢?” “这……”老喇嘛们面面相觑,在涉及政治耍嘴皮子方面,他们可差得太远了。 “这幅画来历不明,我要带回宗教局审查。”莫局长把脸一板说道。 “可是……”木老司一听就急了,目光瞥向了仁波切。 老喇嘛刚要分辩,莫局长淡淡说道:“此图里面的人我认得。” “什么,你认得?”老喇嘛和木老司闻言俱是一愣。 “不错,怪不得文司长说薛道禅一直都没有去国家宗教局报道呢,原来和那小子竟然跑进了画中,数月前他俩还在青城山上。”莫局长嘿嘿两声,迷惑不解的说道。 “莫局长,此画你不能带走,那边有一面镜子,你去照照自己的面孔就知道了。”仁波切示意他。 莫局长诧异的走到小殿一侧,在镜中见到自己脸上的七彩掌印不禁大吃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儿。 “就是那个穿清朝龙袍的假皇帝在你脸上留下的印记。” “你怎么肯定他是假皇帝呢?” “满人都是蓄长辫的,而他没有。” “你错了,顺治皇帝晚年出家五台山遁入了空门,法号‘行痴’,自然不留辫子。”莫局长一句话把仁波切给怼回去了。 “莫局长,此人是一只魇,他的出现将会带来血光之灾。”白眉老喇嘛只有道出实情。 “什么魇?”莫局长不解。 “俗话说‘九魔一魇’,尘世间孕育九只魔都不一定会出一只魇,其凶残程度可以说是登峰造极。”白眉老喇嘛解释说。 “上师,藏传佛教确实有许多关于妖魔一类的传说,我作为一名国家宗教管理机关的资深工作人员对此不予置评。”莫局长义正言辞,不过说话时的底气略显不足,尤其是亲身经历了今晚的诡异事件之后,他的唯物主义认识论发生了动摇。但无论怎样,今天他一定要将画轴带走,这可是震惊全国的重大发现,画中的人物竟然能够走动,甚至还进行了多种姿势的性交,这种怪事简直是闻所未闻,自己单凭借这一发现成果,上调至京城任职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莫局长,那魇是手下留情才未要你的命,只是留下印记,但恐怕脸上再也无法清除掉了。”仁波切提醒道。 “没关系,京城里去做个激光换肤手术就OK了。”莫局长颇不以为然,还带出了句英语。 无论仁波切怎样劝说,莫局长都执意要带走画轴,最后不由分说的自行上前要将画轴摘下。 木老司见状准备出手,仁波切摇摇头叹息说道:“木老司,即是天意如此,便由得他去吧。” “仁波切,此画绝对属于国宝,你们几位都是作出贡献之人,今年局里的预算款项还没有下拨,就全部给你们木里大寺吧。” “仁波切,这……”木老司垂头丧气的说不出话来。 “是祸是福,顺其自然。”仁波切平静的说道。 黑鹰直升机轰鸣着在横断山区五千米的高空飞行,下面是连绵起伏的高山峡谷和莽莽原始森林,远处皑皑雪峰反射着耀眼的金色阳光。 “楚大师,现在飞经宁蒗的泸沽湖,马上进入四川省境内,预计再有半小时便可以抵达木里。”驾驶员报告说,昨晚大家在迪庆的一个空军场站休息了一晚,拂晓登机出发,在雪域高原夜航是十分危险的。 “直接降落木里大寺。”楚大师吩咐道,据尼朵供述,东巴老司在木里寺庙中有自己的修行禅房,那天夜里她在丽江就是直接打电话给他的。 此刻的尼朵靠在杨林的肩膀上,那管“皮炎平”很好使,估计是楚大师在里面加了解药,面孔上布满的蓝色线条已经全部消褪了,但她仍就心惊肉跳的后怕。 大家从舷窗朝下望去,晨曦之中出现了一座高原湖泊,碧绿的湖水如同一块翡翠镶嵌在横断山中,安静而神秘。 “好美呀。”二丫痴痴的凝视着,突然感觉到下半身一麻,用手掐掐大腿发现已经失去了知觉。 小月发觉她面色有异忙问怎么回事儿,随即偷偷掀开衣角瞧了一眼,发现二丫的腰部以下的皮肤呈乳白色,和京城飞昆明航班上的病况一样,只是已经蔓延发展到了整个下半身。 “奇怪,为什么只在高空的时候出现呢?”小月十分不解。 “是啊,在地面就好好的。”二丫亦是迷惑不解。 直升机钻出云层缓缓下降,下面出现一座很大的寺庙,主殿黄色的屋顶,银白的仰月托着金色的宝珠,看上去气势恢弘,庄严肃穆。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寺区,看得见僧舍门前站着很多的红衣喇嘛在仰视天空,木里大寺的僧侣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直升飞机,纷纷中断了早课跑出来观看,感到既兴奋又好奇。 直升机降落在大殿前的广场上,旋翼停止了转动,舱门打开,费叔牵着“猪坚强”笑眯眯的走了下来,引起众喇嘛们的一阵惊讶声。 仁波切和白眉老喇嘛迎上前来,乘坐军机而来定是政府方面的人,莫局长站立在大殿前诧异不已,军方向来对宗教敬而远之,怎么会突然来造访呢。 “请问施主来到木里大寺有何公干?”仁波切双手合什。 “您是?”楚大师上前欠身还礼问道。 “木里大寺甲措仁波切。” “原来是活佛,失敬了,可否入内面谈?”楚大师彬彬有礼道。 “请入殿。”仁波切答道,同时不无惊讶的瞥了一眼“猪坚强”。 费叔牵着猪坚强,楚大师一行人来到了大殿内的会客室,有小喇嘛为大家端来了酥油茶。 “施主,有话请讲。”仁波切客气的说道。 “我是凉山州宗教事务管理局的莫局长,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没有事先打招呼啊?”这时,坐在老喇嘛身旁的莫局长疑惑的打量着楚大师抢先开口问道。 这群不速之客中不但有女军官、平民以及一头怪模怪样的大肥猪,而且还有尼姑和道士,看似与宗教有关,自己作为康巴藏区的宗教事务主管,必须要出面问个明白。 楚大师望过去心下暗自吃惊,此人面现一道淡淡的七彩掌印,难道是黄老魇…… “仁波切,”楚大师见此人说话口气傲慢,于是不予理睬转脸问活佛道,“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不知施主要打听的是什么人?” “木里大寺中有位东巴祭司木老司。” “不错,木老司是在本寺挂单。” “可否请其出来一见?”楚大师心道尼朵所言非虚,东巴老司确实就在这里。 “请问施主找他什么事儿?”仁波切心中惴惴不安,隐约感到是与那幅画轴有关。 “是为了一幅画。”楚大师开门见山不想兜圈子。 果然,仁波切心里咯噔一下,木老司恐怕是惹祸了。 “是为了那幅《敦煌夜魇图》么?”莫局长自作聪明的说道,“此图乃是国宝,目前属于国家宗教局所有,你们想要做什么?” 楚大师冷冷一笑:“莫局长,你面上的印记是怎么回事儿?花里胡哨的,是洗脸没洗干净么?” “你,”莫局长摸了下脸,愠怒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仁波切一看两人话不投机,连忙出来打圆场:“施主请稍候,这就去请东巴木老司出来。”说罢吩咐小喇嘛去小殿请他来会客室。 小喇嘛应声而去,但随后告知说木老司不在。 “也许回禅房了,去那儿找他吧。”仁波切说,一面请大家品尝酥油茶。 须臾,小喇嘛回来禀告说:“木老司也不在禅房内。” 莫局长突然感觉不对,于是紧忙起身直奔小殿跑去。 “坏了,木老司带着画轴跑啦……”小殿内传来莫局长愤怒的声音。 第143章 追画 楚大师闻言面色一凛,冷冷道:“仁波切,此画轴为东巴木老司所盗取而来,请问他是何时离开的木里大寺?” 老活佛淡淡的反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是谁无关紧要,仁波切,木老司会去哪里?”楚大师咄咄逼人。 “老僧不知。”仁波切没好气儿的答道。 “尼朵,”楚大师犀利的目光望向了她,“你知道东巴老司其他的落脚点么?” “康巴藏区很大,哪儿都是有可能的。”尼朵小声回答说。 莫局长气冲冲的从小殿里走出来,厉声问道:“仁波切,你要给我把画轴追回来。” “木老司向来行踪不定,请恕老僧无能为力。”仁波切淡淡答道。 莫局长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于是掉头冲着楚大师吼了起来:“你们到底是何来头?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把一头大肥猪牵来想干嘛?” 楚大师冷笑道:“你一个小小的宗教局长竟然如此猖狂,回京城一个电话就可以把你免了。” 莫局长闻言心中一惊,是啊,这些人能够乘着军用直升机前来,肯定是大有来头,自己可不能因一时冲动而犯了官场大忌,想到此,随即换上了一副笑脸。 “哦,对不起,莫某方才是一时激动出言不逊,实在不好意思,诸位远道而来,若是方便的话请移尊西昌,让我们宗教局一尽地主之谊如何?”他的变脸之快令人大跌眼镜。 楚大师鄙夷的望着他,口中问道:“莫局长,你脸上的印记是黄老魇干的?” “什么黄老魇?”莫局长迷惑不解。 “这么说吧,从画轴里总共出来几个人?”楚大师逼视着他。 “一个,”莫局长惊讶道,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是清朝的顺治皇帝。” 果然是黄老魇跑出来了,楚大师倒吸一口冷气,感到有些棘手。 “他人去哪儿了?” 莫局长摇了摇头:“冲出大殿后就不见了踪影。” 楚大师见仁波切态度冷淡,于是便想从莫局长的口中套出实情,口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莫局长,可否请你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况?” “好的,”莫局长咽了口吐沫说道,“我来到小殿的时候,正好看见画中的顺治皇帝和董鄂妃正在行房,总共变换了七种姿势,这在相对封建保守的清代初期来说,是极难能可贵的,对研究中国古代房中术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 “哟,不过区区七种而已,还学术研究呢,笑死个人了。”峨嵋老尼在一旁吃吃的笑了起来。 “就是嘛,老尼就懂得七八十种呢。”茅大接茬道。 “何止是七八十种,我看起码也有百来种。”茅二更正道。 “住口!”卫道长大声训斥。 “莫局长请讲重点。”楚大师阴沉着脸说。 “好的,最令人吃惊的是画中之人我竟然认识,前几个月还在青城山上碰面并与之交谈过。” “哦,是谁?”楚大师惊讶道。 “薛道禅,此人是一名自由撰稿人,国家宗教局的文司长正准备借调他到京城工作,还有一名小伙子跟其在一起,有只眼睛好像不太好。” “是有良!”二丫惊呼道。 “后来呢?”楚大师催促着说。 莫局长将当时的情况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最后无限感慨的说道:“我们在二十世纪的八十年代,还能够亲眼目睹三百多年前活生生的清代顺治皇帝和董鄂妃,那是何等的荣幸啊。” 楚大师鼻子“哼”了声,心想这种脑残的人竟然还能当上局长,可见当下官场之荒唐。 首长自从得知了去大师竟然就是六年前的有良时,心中暗自窃喜,看来费叔和楚大师并不了解他的过去,而且也不知道“中阴吸尸大法”,自己暂时没有必要揭破此事。这小子肯定隐瞒了不少事儿,一定是暗中有什么图谋,或许有朝一日能为己所用,毕竟费叔和楚大师都非善类,眼下双方只是互相利用而已,一切静观其变。当时了去大师为小建治病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有认出他来呢? “这位施主,如今你们要找的东巴木老司已经不在本寺,若是不上香的话,那么就请回吧。”仁波切站起身来发出逐客令。 这时,费叔开腔了:“仁波切,可否领我们去东巴木老司的禅房瞧一眼?” “没有本人在场,实在有所不便。”仁波切冷淡的拒绝道。 楚大师目光瞥向了莫局长。 “仁波切,木老司既然是盗画出逃,就理应去禅房搜查一下,否则寺院便有包庇罪犯的嫌疑。”莫局长领会了楚大师的意思,于是强压仁波切。 老喇嘛无奈,只得让人带他们去木老司的禅房看上一眼。 东巴祭司修行的禅房就在大殿的后面,屋里的陈设极其简陋,除了一张床和蒲团外几乎没什么东西。 楚大师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费叔抓过床上的枕头让猪坚强嗅了嗅,然后解开钢链拍拍牠的脑袋吩咐说道:“你去追他吧。” 猪坚强二话不说掉头就冲出了禅房,硕大的鼻子“吭哧吭哧”的嗅着地面一路追踪到了西边围墙下,抬头望着丈许多高的石墙轻蔑的纵身一跃,那肥大的身躯竟然如猫科动物般灵敏的窜过了墙头,引来人们的一阵惊叹声。 猪坚强沿着一条崎岖的山间小道向云雾缭绕的雪峰深处追去,颈后竖起的猎猎鬃毛如同雄狮一般,转瞬便失去了踪影。 “这方向是去哪儿?”楚大师问道。 “太阳峡谷。”尼朵战战兢兢的答道。 楚大师一行回到了机舱内,命令驾驶员迅速跟上,马达轰鸣,黑鹰直升机拔地而起追踪着猪坚强而去。 望着远去的直升机,仁波切丢了个眼色给白眉老喇嘛,轻声道:“扎西。” 白眉老喇嘛扎西明白了仁波切的意思,转身去了。 此地位于横断山脉中段,海拔四五千米,高山峰峦之间气流湍急多变,直升机犹如一片树叶般在空中随波逐流,异常起伏颠簸。 “楚大师,横切风太猛烈,继续飞行会有危险。”驾驶员警告道。 “费叔,要么您先随机返航,我带人从陆路追踪。”楚大师说道。 “不必,一起下去好了。”费叔摆了下手。 “降落。”楚大师随即吩咐道。 黑鹰直升机缓缓悬停在一处山坡上,大家接二连三的跳下,二丫艰难的移动着下肢,小月干脆背着她从舱门一跃而出。 “她怎么了?”楚大师疑惑的问道。 “不知是什么病,在高空里下肢无知觉,落地就恢复正常了,有必要去医院全面检查一下。”小月回答。 “哦。”楚大师瞥了二丫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一行人向着云雾深处走去,黑鹰直升机则直接返回成都空军基地。 当天空传来飞机的轰鸣声大家都出殿观看之际,木老司趁机收起画轴溜出后殿门,见四周无人便纵身跃出了院墙直奔太阳峡谷而去。 东巴在纳西语中意为“智者”,也就是巫师和祭司,东巴教是在唐初纳西巫教的基础上,吸收了藏族苯教而形成的教派。以崇拜多神以及山水风火等自然现象为神灵,东巴教没有寺庙,祭司大都居于山寨,且多才多艺,集写、画、唱、舞于一身,是纳西古老东巴文化的创造和传播继承者。木老司是东巴最大的祭司,多年来隐居在太阳峡谷,逢夏秋之际便来到木里大寺挂单修行,每日与甲措仁波切以及白眉扎西上师切磋佛经和法术。 此次意外得到了《敦煌夜魇图》令其大喜过望,东巴人寻觅了数百年的“蓝月亮谷”终于有了一丝线索,本想集思广益来一道破解画轴,可是仁波切和扎西也都无法勘破其中的隐秘,还差点被宗教局的莫局长巧取豪夺去了。 木老司知道仁波切为木里大寺之故不敢得罪政府,自己既无寺庙又隐居在荒凉偏僻的太阳峡谷,则根本用不着买莫局长的账,所以他干脆来个不辞而别。 当翻越一座雪峰之后,面前出现了岔路口,右边是前往太阳峡谷的小路,左面则通向滇西北的中甸。连续奔走了几个时辰,他停下脚步喝了点冰川融化的雪水,坐在岔路口歇息一会儿。 这幅画轴十分的怪异,白眉扎西老喇嘛说里面跑出来的那个“清朝皇帝”竟然是只魇,据闻是汉地民间传说中的魔头,在康巴藏区则极少听说。莫局长说他还认识画中的两个人,这就更令人费解了,看来图中隐藏了不少的秘密。虽说太阳、宁郎和贡嘎三条峡谷中有不少的隐士修行,但有谁能比得上甲措仁波切和白眉扎西老喇嘛的智慧与见识呢?自己即便带着画轴回到峡谷,恐怕也还是空欢喜一场,根本就破解不了图中的隐秘。据尼朵说,这两个女军人是携图前往塔巴林寺准备寻找“蓝月亮谷”的,或许解开谜底的钥匙就在那座尼姑庵中。 不错,塔巴林寺肯定隐藏有关于“蓝月亮谷”的秘密,木老司想到这里遂站起身来,决定先不回太阳峡谷,而是走左边的小路前去中甸。 但是他并不知道,一头名叫“猪坚强”的凶恶大猪已经在后面快速追赶上来了。 第144章 猪妖 木老司踏上了前去塔巴林寺的道路,翻过前面的一座山垭口,面前出现了一望无际的高山草甸。初冬时节,北风彻骨,枯草飘零,显得无比的苍凉,若是在初夏的五月里,漫山遍野都是各种颜色的杜鹃花,那是雪域高原最宜人的时候。据说在虚无缥缈的“蓝月亮谷”中,一年四季永远都是鲜花盛开,里面的居民长生不老,是东巴人祖祖辈辈梦寐以求的仙境,可惜从来没有人到过那里。 木老司穿过低矮的高山杜鹃灌木丛,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群野猪,弯曲的獠牙,直立的鬃毛,瞪着血红的眼睛缓缓的包围过来。寒冬将至,牠们正在狩猎,想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多补充一些食物,除了植物根茎之外,什么野兔地鼠之类的也都照吃不误,热血的人类也是其攻击的目标。 领头的公猪长着红褐色的鬃毛,两根长长的獠牙,口中低声咆哮着,其余的几十只野猪就等着一声令下便群起攻之,别说是人,即便是牦牛和快马都难以逃脱被撕碎的命运。 木老司冷冷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只展啷(铜板铃),“当……”清脆的铃音骤然响起,他随即唱起了东巴巫咒。 野猪们听到铃音巫咒一愣,随即目光收敛口中发出驯服的哼唧声,顺从的让开了一条通路。 木老司一面摇铃唱着咒语,潇洒的走过了野猪群,东巴祭司的巫咒对毒蛇猛兽甚至昆虫都有控制作用。 “嗷……”蓦地平地里一声长嚎,木老司回头急视之,一头黑色巨猪正从远处小路上急速的朝这边奔来。 此猪脑袋硕大,眼如铜铃,血盆大口褐色獠牙,两个鼻孔向外喷着粗气,身形极为肥胖,怎么看都像是一头家猪,但未至近前,木老司便已经感觉到了牠身上散发出来的隐隐杀气。 “当当当……”展啷声急促响起,木老司催动着巫咒,野猪们闻风而动上前拦截不速之客,其中七八头身强体壮凶猛的公猪率先迎头冲向了猪坚强。 “桀桀桀……”猪坚强蓦地发出一连串的笑声,似人非人、似猪非猪,入耳异常的恐怖,胆小的母猪以及小猪崽儿们吓得后腿战栗当即屎尿俱下。 “啪啪啪”接连数下,前面的野猪接二连三的被猪坚强庞大的身躯撞飞,顿时皮破骨折,半空里传来一阵惨叫声。 木老司心中大为诧异,一头家猪即便养得再肥也不至于斗得过野猪吧,他急忙取出一面绿锈斑驳的青铜照妖镜来,这是东巴教的圣物,可令一切邪祟现形。 当他将青铜镜对准那头巨猪时,镜中的映像令他大吃一惊,竟然是一个人,赤身裸体的中年男人,胯下阳具超出寻常的巨大…… “原来是猪妖!”木老司大骇,康巴藏区怎么出现了这种妖孽?他不敢怠慢赶紧取出一面达古,这是东巴最重要的法器之一,俗称“头盖骨双面人皮法鼓”,自然界中的妖鬼邪祟见到都会敬而远之。 “咚咚……”沉闷的鼓点响起,整个野猪群全都爬伏于地瑟瑟发抖。 猪坚强已经冲至跟前遂止住脚步,两只猪眼慢慢变得血红,盯在了“达古”上面。这只流传数百年的东巴法器,是以当时一位老祭司的头盖骨和人皮所制成,发出的声音极具震慑法力。 猪坚强晃了下脑袋,两只如蒲扇般的肥厚猪耳朵摺叠合拢起来,塞住耳道屏蔽了达古声,随即咆哮着凌空纵起一丈多高,如小山丘般的压向了木老司。 木老司不由得大惊失色,这猪妖竟然不惧达古,他来不及多想就地躺倒滚出了数丈开外,只见“咚”的一声尘土飞扬,若是砸在自己的身上还不压扁了。 事不宜迟,木老司站起身的同时自怀中抽出一把古老的东巴法刀。此刀也是锈迹斑斑,上面隐约透出一串象形文字,那是句极厉害的巫咒。千百年来,历代东巴老司曾用其斩杀过数不清的妖鬼恶尸,为木老司的第一法器,不到紧急关头是绝不会使用的。 他口中诵起了巫咒,法刀上面隐藏的咒语渐渐显现出来,发出鲜红的血芒。 猪坚强转过身来见到木老司正在做法,手中的噬血法刀闪射出红光,于是不敢怠慢迅即肥臀往地上一蹾,两条后腿盘起打起了坐。只见牠黑色的鬃毛一根根乍立,鼻子里“吭吭唧唧”的叨咕起来,眼瞅着毛色发生了改变,并散发出强烈的猪臊味儿,转眼功夫,猪脸以及周身便笼罩在紫色的光晕之中。 木老司手臂挥动,东巴法刀血芒迅即暴涨抹向了猪头。 当法刀红色的血芒砍在了猪坚强紫色的光晕上时,只见一阵“哔哔啵啵”的静电闪过,红色血芒竟然被阻隔在了紫色光晕外,无论木老司如何催动巫咒,也不能进得半分,他想抽回法刀亦纹丝不动,就像是粘住了似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法刀上面的血芒一点点的在消褪,最后连上面的巫咒都变得黯淡无光了。 此刻的木老司已经是招数用尽,想不到堂堂的东巴老司竟然输给了一头大肥猪,顿时心如死灰,缓缓的松开了手。 “啪啪啪”的几声脆响,流传千年的东巴法刀竟然寸断散落于地,木老司嗓子一咸“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你,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木老司喃喃说道。 猪坚强一抖屁股收回紫光站起身来,轻蔑的瞄了一眼木老司,鼻子里“呼噜”两声,猛然间张开血盆大口冲着木老司的脑袋咬下。 “我命休矣。”木老司眼睛一闭,万念俱灰。 就在此刻,忽闻破空声而至,一道白森森的寒气束射在了猪坚强的腮帮子上。 猪坚强毫无防备,但觉嘴巴一凉随即僵硬而无法闭合,一股极寒之气令牙床瞬间麻木失去了知觉,顿时骇然不已。 “好一个猪妖。”有人冷冷说道,木老司身后出现了个黄衣老僧和一位着西装领带的瘦高扁头中年人,手中拎着小皮箱,随风飘来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儿。 此二人正是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抄近道由塔巴林寺赶来木里,不曾想途中遇到猪妖与东巴老司,古空禅师见情况危急,便发出了一记梦遗指。 猪坚强后退两步,两眼滴溜溜转动,诧异的打量着他俩。 木老司惊魂甫定,赶紧拱手施礼:“多谢二位相救。” “阿弥陀佛,人妖之斗,自然要施以援手。”古空禅师双手合什道。 虚风道长打量着木老司的衣着装束,开口问:“这位可是东巴祭司?” “在下正是东巴木老司。” “不知因何与这猪妖相斗?”虚风隐约感觉到此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位盗画的木里东巴老司。 “我也不知道,康巴藏区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这类怪物了,”木老司答道,同时问虚风,“二位像是远道而来,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京城白云观虚风,这位是衡山古空禅师。” “此地荒凉偏僻,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木里。” “呼噜呼噜……”猪坚强喉咙里一阵怪响,腮帮上“哔哔啵啵”紫芒闪过,被冻僵了的嘴巴恢复了知觉。 “虚风道长当心,这猪妖已经修炼到了紫魔层次。”古空禅师提醒道。 虚空闻言一惊,魔分七级,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头猪竟然能够修炼到如此之高的级别,简直是闻所未闻。 “桀桀桀……”猪坚强方才未加提防中了古空禅师的暗算,心中无比的恼怒,此刻恢复过来随即咆哮起来,再次发出瘆人的怪叫声。 “当心。”虚空道长扔下皮箱,发动“先天气功”衣袂鼓起护住了全身。 “吭唧吭唧,噗……”猪坚强蓦地鼻孔张开,射出两道浓浓的紫气分别朝古空禅师和虚风袭来,牠感知到这两人功力匪浅,于是准备先放倒他俩。 “嘭”的一声巨响,紫气撞上了“先天气功”,巨大的冲击力迫使虚风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脚步,但见空中衣片飞舞,那套名贵的西装连同领带衬衣竟然瞬间被震碎了,裸露出筋皮筋骨的黝黑上身,狼狈之极。 古空禅师双掌齐推,以梦遗掌与之硬拼,无声无息未有任何响动,他和猪坚强各自身形晃了两晃,脚下的僧鞋深深的陷入泥土之中,不禁心中暗道,这猪妖好浑厚的内力啊。 猪坚强此刻也大感诧异,自己倾尽全力喷出的紫气竟然与老和尚的一对肉掌不相上下,看来是遇上了强敌。 其实古空禅师心里明白,猪妖是以两股真气分别袭击自己和虚风道长,等于他只承受了对方50%的力道,若是这只紫魔猪妖全力攻击自己,还不一定能抵挡得住呢。 此刻,在一旁的木老司更是心中骇然,这一僧一道合二人之力方才勉强抵住猪妖的一击,实在是匪夷所思,这家伙也太厉害了,可惜自己只会一些法术并不识武功,帮不上什么忙。 猪坚强脑筋一转后臀又坐在了地上,嘴巴里吭吭唧唧的,肥胖的腹部急速的鼓胀起来,如同十月怀胎的孕妇肚子。 古空禅师不明白牠要干嘛,唯有全神贯注的戒备着。 突然猪妖一跃而起,凌空翻了个跟头尾巴扬起露出黑不溜秋的肛门,紧接着“噗”的喷射出一股紫色的浓烟。 “不好,有毒!”虚风暴喝一声双掌推出,先天气功的罡气如一面墙似的挡在了他和古空禅师的前面,不料那紫烟遇阻之后化为了数十条细细的烟丝翻过罡气墙继续奔他俩而来。 第145章 血禅 古空禅师双手翻起,掌心劳宫穴喷出两股极寒之气罩住了那些凌空攀爬而来的紫色烟丝,霎时间,四周白霜笼罩凉气逼人,梦遗掌将那些烟丝牢牢的冰冻封在了半空中,如北方冬天玻璃上的窗花似的。 虚风道长感到皮肤凉飕飕的透着彻骨寒意,不由得后退了数步。 木老司更是瞠目结舌,中原老和尚的武功也太惊人了,竟然能够把空气都给冻结了。 “噗噗”两下,猪坚强的腹部连续收缩加大泄出紫烟量,古空禅师无奈只得继续施放梦遗掌,表面上势均力敌,但心中却暗暗叫苦,自己九百多年修行积攒的老阴之气可别都浪费在了这只猪妖身上。 他抽回手臂咬破食指尖猛吸数口,然后对着猪妖用力喷出一道血雾,这是当年禅宗六祖慧能传下的“血禅”,此绝学乃衡山藏经阁压箱底的功夫,上次在昌瑞山地下古墓中曾经露了一手,就足以令黄老魇隐藏起来的《敦煌梦魇图》现形。 血雾中隐约传来古韵铮铮的梵音,如钢针般铺天盖地的刺向猪坚强,其体内的紫色光晕再次涌出,全力抵挡着如海浪般的声波,眼瞅着紫光一点点的暗淡下来,猪坚强此刻浑身已是汗水淋漓。 虚风道长见紫魔猪妖自顾不暇,机不可失,于是斜刺里插过去以十成的先天气功击向了猪妖,一掌拍在了牠肥胖的后臀上。 猪坚强一声闷哼,整个身子向前平平飞了出去,结结实实的来了个“猪拱地”,半拉屁股瞬间肿胀得老高。 “哼唧哼唧……”猪坚强小尾巴甩来甩去,疼得直呲牙。 事不宜迟,古空禅师趁热打铁,绝不能让猪妖再有任何的反扑机会,于是身子跃起双手齐下,十道梦遗指射向了猪坚强。 “住手!”突然一道黄缎凌空而至将猪坚强肥胖的身子卷起拖开丈许,楚大师身影一晃蓦地来到跟前,紧接着身后一群人蜂拥而至。 楚大师收起黄缎,冷冷说道:“古空禅师不是已回衡山了么,怎又现身在这雪域高原?难道是嫌寺中饮食清淡,想要杀猪开荤破戒不成?” “老僧是来旅游的,呵呵。”古空禅师落地道。 “白云观主虚风道长怎么也赤裸上阵了?”楚大师揶揄道。 虚风脸一红,身为全真教的掌门人如此狼狈展现在众人面前,实在是难堪之极,他打开小皮箱取出一套备用的奶白色西装赶紧套在了身上,顺手还喷了几下古龙水。 费叔走到猪坚强身边,心疼的呼唤了两声摸了摸牠红肿的屁股,在牠的脖颈拴上钢链递至卫道长手中,然后上前两步面色铁青的说道:“你就是衡山古空禅师?” “老僧正是。” “你身为佛门高僧,竟然对一头宠物猪下如此重手是何道理?” “敢问施主名讳?”古空禅师问道。 “大师,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费叔。”虚风道长知道费叔背景极深,赶紧提示给古空禅师,免得双方言语冲撞日后给衡山带来麻烦,在中国佛道两教都是受制于政府的。 “古空禅师虚风道长,你们都来啦。”这时,二丫和小月高兴的跑过来打招呼,邢书记和可儿也上前问候,并把明月堪布介绍给他俩。 费叔“哼”了声,不动声色的站在那儿。 楚大师转过身来,冷冷道:“这位想必就是东巴木老司吧?请交出所盗画轴。” 木老司知道自己绝非此人对手,刚才他以黄缎轻易卷走体重如牛的猪妖,看其功力甚至可能都不在那位衡山老和尚之下,今日算是栽了。 虚风道长心下暗道,自己没有估错,此人果然就是盗画的那位东巴老司。 “画呢?快交出来。”二丫冲着木老司喊道。 木老司无奈只得从怀中掏出那幅画轴,眼睛恶狠狠的瞥了尼朵一眼,知道是她出卖了自己。 二丫一把夺过画轴直接就地铺开,《敦煌夜魇图》中,一轮明月依旧高悬夜空,古城堡、戈壁滩、莫高窟历历在目,可是就不见有良等人的身影…… “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二丫急得带着哭腔。 楚大师等人也都大吃了一惊,众目睽睽的盯着画看,果然里面一个人也找不见。 二丫伏在画上,眼含着泪水焦急的一寸寸的寻找着。 楚大师疑惑的目光瞥向了木老司。 “不可能呀,离开木里大寺的时候我还看来着,一共三男一女四个人都站在沙丘上,绝不会错的。”木老司也感到不解。 “难道黄老魇跑了?”古空禅师诧异道。 楚大师冷笑一声:“古空禅师,画轴到你手才没几天,就已经放跑了黄老魇,由此而带来的恶果,看你老和尚如何承担?” “你肯定黄老魇已经闯出虚空了?”古空禅师怀疑的问道。 “当然,就在木里大寺殿中,活佛等人也都在场,东巴木老司,你说是吧?”楚大师恨恨道。 木老司点点头,将昨夜小殿之内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你是说那个‘清朝皇帝’在莫局长脸上留下了七彩掌印?”古空禅师面露惊讶之色。 “正是,他说既然是儒生,就不杀莫局长了。”木老司回忆说。 古空禅师闻言长叹一声:“唉,都怪老僧一念之差,没有与二丫同行才导致画轴丢失,更没想到走火入魔的黄老魇竟有办法在寥寥数日内便闯出了《敦煌夜魇图》,他是如何做到的?” 虚风紧锁眉头,也猜不透黄老魇是怎么逃脱的,总之此人回到尘世定会带来无妄之灾。 “木老司,你因何要盗画轴?”虚风想了想,语气严肃的问道。 “尼朵说携带此画的女军人是前去寻找‘蓝月亮谷’的,因此推测这幅画轴可能就是开启虚空的密匙,所以才命人在丽江古城客栈调了包。”木老司解释说。 首长闻言心中一动,忙问道:“你说可能是开启‘蓝月亮谷’的密匙,可有什么根据?” “并无根据,只是猜测,不然两个女人带着它千里迢迢赶去塔巴林寺干嘛?”木老司反问道。 虚风听明白了,对其说道:“木老司,这画轴与蓝月亮谷其实并无任何关系,二丫只是想找到隐居在谷中之人帮忙出手相救画中的男友,仅此而已。 “若是此画没有关系,塔巴林寺也兴许晓得蓝月亮谷的所在。”木老司一口咬定。 楚大师嘿嘿两声,指着明月说道:“木老司,塔巴林寺的堪布明月。邬波驮那就在这里,你直接问她好了。” 木老司此刻才注意到了人群后面那个尼姑装束的俏丽女人,不由得为其美貌所震惊。 木老司上前施礼并自我介绍,然后询问她是否晓得蓝月亮谷之所在。 “贫尼不知。”明月坦然道。 木老司闻言长叹一声,竟然落下两滴老泪:“‘蓝月亮谷’,东巴人祖祖辈辈寻找了数百年,那是我们的心中圣地‘香巴拉’,明月堪布若是知悉,请您一定告诉我。” “贫尼确实不知道蓝月亮谷在哪儿。”明月淡淡回答道。 “那女军人为何不远千里要赶来塔巴林寺?”木老司怀疑道。 明月踌躇着,寒生曾经嘱咐过她不要对外人提起蓝月亮谷。 “是贫道叫她们来的。”虚风道长在一旁说道。 木老司更加惊讶了,不解的望着他,耳边听见猪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旁边的那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令其心中暗自诧异,此人仪表堂堂,但却和青铜镜中的影像容貌一模一样,再看其胯下鼓鼓囊囊的,分明就是同一人。眼下敌友不清,自己盗画理亏在先,还是闭嘴少说话为好。 “费叔,”首长私下里悄声说道,“塔巴林寺明月堪布与朱寒生是江西婺源同乡,以前就素有来往,我猜想极有可能隐藏了有关蓝月亮谷的秘密。” “嗯,猪坚强的嗅觉远超一般生物,若是有朱寒生或是谷中其他人的物品,牠就有可能带着我们找到那里。”费叔点头道。 楚大师也来到费叔身边,低声说:“黄老魇既已离开画轴,《敦煌夜魇图》也就失去了价值,至于了去大师和薛道禅的生死与否,对我们意义并不大。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虽然伤了猪坚强,但眼下还不适宜与他们翻脸,况且老和尚的‘血禅’功夫切不可小觑,依我之见,大家合力找出蓝月亮谷的开启密匙是当务之急。” 费叔点点头,隐晦的说道:“不错,还有大事未成,小不忍则乱大谋。” 楚大师来到古空禅师身边,微笑着拱手道:“大师,既然来到雪域高原旅游,大家何不尽兴游玩一番,同去滇西北梅里雪山转转如何,顺便送明月堪布返回塔巴林寺。” “老僧正有此意。”古空禅师颌首道。 “道长有何打算?”楚大师转身问虚风。 “贫道原本是与古空禅师搭伴而来的,自然还是一路同行。” 众人商议一番,决定送明月堪布返回塔巴林寺,明月见古空和虚风也如此说,便不好推辞了。 “这猪吃什么会养的这么胖?”可儿始终对猪坚强感兴趣。 “在自然界的生物中,只有猪吃了睡,醒了再吃,吃了又睡,而且对乱七八糟的食物从不忌口,懒惰贪食,所以上膘很快,最后再被人所吃,牠短暂的一生折射了封建社会落后的小农意识,在我们国家这种人很多。”邢书记解释说。 “相公,你讲的太深奥了。”可儿敬佩的望着他。 猪坚强恶狠狠的盯着邢书记,喉咙里发出不满的低吼声。 木老司见无人追究他盗画的事儿,自是松了口气,于是自报奋勇的为众人带路前往滇西北,他的心中始终还抱有一丝希望,那就是塔巴林寺中一定会有蓝月亮谷的线索。 大家启程一路西行,直奔迪庆州的塔巴林寺而去。 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上,白眉老喇嘛扎西正在默默的注视着。 第146章 古典美女 “不行,你们这样围着俺根本睡不着。”有良爬起身来无奈的说道。 薛道禅想了想一摆手:“走,去古井那儿,试试梦遗指力能否戳破张道陵的禁制。” 四人进入古城堡,拨开灌木丛来到古井口,清凉的月色、淡淡的雾霭,诡异而静谧。 “在上一幅的《敦煌梦魇图》中,古井是进入虚空的单向通道,此图应该同样如此。黄老魇以‘噬嗑阳针’成功钻入黄沙出画,你如今体内的针力虽然不及他,但是这里应该是个薄弱点,试试全力发出梦遗指,兴许就能反向打开通道之门。”薛道禅分析说。 “薛先生,闯出画还是会回到地下古墓里吗?”有良问。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薛道禅忧心忡忡的答道,“目前我们都不是黄老魇的对手,等一下如果真的出去了,薛某会尽力缠住他,你就赶紧逃走,只有会合了古空禅师以后,才有可能与千年老魇一拼。” “不行,那你岂不就危险了。”有良摇摇头,做人不能够这般不讲义气。 “有良,对付黄老魇不能意气用事,要以大局为重。”薛道禅面现悲壮之色。 “二位不要争执了,本妃会尽力劝说皇上不要与你们为难,况且有良小兄弟舍己为人,吸去了我体内三成老阳之气的反噬,是有大功于本妃的。”董贵妃说。 “不可,”薛道禅急忙摆手,“黄老魇非善良之辈,若是知道你俩曾有肌肤之亲,绝不会放过有良的,恐怕连你自己也会丧命。” 冯生在一旁点头称是,道:“是男人都不会容忍自己女人失身的,况且主人的身份又是君王,因此万万说不得。” “好吧,本妃不说就是了。”董贵妃叹息道。 即便她不说,可是又如何来解释体内的变化呢?难不成那三层老阳之气就凭空丢失了不成?薛道禅感到这事儿很是棘手。 有良无所谓的说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总比困死在这虚空里要好。” 此刻他的心中并非毫无底气,自己已经有了“噬嗑阴针”的全部针气,加之近五层的阳针针气,若是逮着机会抓住黄老魇的手发动“中阴吸尸大法”,说不定还真能吸干他呢。 低头望去,古井内黑咕隆咚看不见张道陵下的那道气墙,巫禅曾经被其反弹回来折断了蝉翼,自己也要小心行事慢慢的试着来。 有良调和体内阴阳二针的针气,然后右手食指轻轻发出一记梦遗指,只用了一层功力。他感觉不到指尖有真气外泄,于是加大催动,两层、三层直到九成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薛道禅在身后紧张的盯着他,额头甚至沁出了冷汗。 此刻有良的体内正承受着寒热交替的煎熬,面色须臾通红须臾苍白,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突然一阵舒适感袭来,浑身百骸温煦无比,通过此番硬是向外运功,奇经八脉里的阴阳二针的针气终于合二为一。 “噗”的一声响,噬嗑针气终于突破了张道陵设下的禁制,自有良的食指尖射出,那道无形的气墙瞬间被撕裂开,一道凉爽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开启了!”薛道禅惊喜的叫道,“快抓紧有良,通道会随时闭合。” 大家伸手抓住有良的衣襟一同纵身跳进了古井中,媚娘随后跟上。 “噗嗵噗通”一连串的落地声,然后顺着斜坡滚落下去,眼前一片懵懵懂懂,唯见岩壁上的萤石散发出绿幽幽的荧光。 “西域之门!”有良惊呼道。 这里根本不是昌瑞山地下古墓,而是敦煌古城遗址地下的岩厅,董贵妃和阴兵们曾经守候了千年的地方。 “咔嗒咔嗒”数只聚光灯瞬间同时点亮,光柱投射在他们四个人的身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stop!”一个戴无檐帽手持话筒清瘦的中年男人满脸怒容的跳出来叫道。 有良等人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四下里望去,灯下站立着几位古代装束手持兵器的汉子,一个手握长剑的少女身上血迹斑斑,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他们,一台摄影机正“唰唰”的飞速转动着。 自从市公安局发现了古城遗址下面的洞窟和一些古代兵器,这事儿就传遍了敦煌。正在此地拍戏的“敦煌夺宝”剧组知道后,认为很适合剧中的一部分场景,于是便同市文化局沟通得到允许,便下来进行拍摄。 “谁让你们进来的?会影响我们拍戏的。”那位导演训斥道。 薛道禅拍拍身上的尘土,微微一笑道:“原来是拍古装戏啊,时下观众最喜欢这类题材了。” 导演瞥见一身戎装着披风的董贵妃,态度立马缓和了:“我们是‘敦煌夺宝’剧组,这位姑娘扮相不错嘛,啧啧啧,果真是古典味儿十足,美貌冷艳却没有一丝做作,双眸深沉似含无限幽怨,若是饰演剧中那位忍辱负重的王妃是再好不过了。我是张导,请教姑娘芳名?” 董贵妃冷峻的目光扫过众人一言不发,其神情高傲孤寂,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哀愁,她根本搞不清这都是些什么人,还有刺眼的灯光是啥,竟然如太阳一般明亮。 “哦,她姓董,只不过是个哑巴。”薛道禅嘿嘿道。 “哑巴?”张导演惊讶不已再次端详着她,口中自言自语道,“王妃逃离皇宫,隐姓埋名藏匿于民间,为防止太后的追杀甚至装成了一个哑巴,多年不发一言。好,实在是妙极了,给观众脆弱的心灵以强烈的震撼,我仿佛可以听到安静的剧场内,人们此起彼伏的同情哭泣声……” “张导,对不起,不知道这几个人是从哪儿溜进来的,我这就把他们赶走。”一个负责保安的工作人员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不,”张导一摆手,对薛道禅说道,“这位董小姐的古典气质扮相与众不同,若是饰演剧中的王妃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不知她愿不愿意加入‘敦煌夺宝’剧组,待遇嘛好商量。” “可她是个哑巴。” “这没关系,可以配音的。”张导说。 薛道禅示意他等候一下,拽着董贵妃和有良冯生走过一边,开口说道:“我们现在已经离开虚空来到敦煌古城遗址,我准备先返回衡山与古空禅师商量善后之事,你们有何打算?” “俺要回京城去找二丫。”有良说。 “主人抛弃了我们,唐山大地震中所有的亲人也悉数遇难,如今已无处可去。”冯生怅然道。 “你呢?”薛道禅问董贵妃。 董贵妃开口说话,不过一来到尘世就听不见声音了。 “你是想去找黄老魇?”薛道禅问。 董贵妃点点头。 “黄老魇闯出虚空的地点可能并不在这‘西域之门’内,天下之大,你去哪儿找呢?况且你口不能言,对当今社会又无丝毫概念,根本就是寸步难行。”薛道禅摇摇头。 董贵妃轻轻拽了下有良的胳膊,像是在恳求他。 “你要俺陪你去找黄老魇?”有良问。 董贵妃使劲儿的点点头。 “喂,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我们这场戏抓紧拍完后,今晚的飞机还要返回京城呢。”张导催促道。 “有良,这个张导想要董贵妃饰演片中的角色,其实可以假装同意,有良你们两个跟着剧组返回京城,一面向杜十娘打听黄老魇的下落,同时可以寻找二丫。”薛道禅说。 “那好吧。”有良同意了。 薛道禅面向冯生:“你同我一道上衡山,我要详细了解一下黄老魇的日常生活习性等情况。” 冯生点点头,表示愿意一路同行。 “呵呵,”薛道禅走过去,“董小姐同意加入你们剧组,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她的弟弟有良,一向都是他在照顾姐姐的生活起居。” “没问题,就这么定了。”张导高兴的说道,脸上流露出一丝暧昧的神色。 聚光灯下,几个分镜头很快的拍摄完毕,大家收拾起道具,依次坐进一只大箩筐,由古井上面的辘轳提升到地面。 此刻,夕阳西下,已近黄昏时分。 有良深深的呼吸着清新略带干涩的空气,终于回到了久违的尘世,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请两位一起上车吧。”张导过来客气的说道,目光始终停留在董贵妃的脸上,真是个绝色古典美人,剧组的其他女演员与其相比,简直都是一帮庸脂俗粉。他确信,董小姐在自己的包装下一定会红遍整个中国,甚至问鼎奥斯卡金像奖也并非难事,当然“近水楼台先得月”,潜规则那是必不可少的。 薛道禅和冯生直接乘坐长途汽车前往湖南,因为飞机上禁止携带宠物,因此媚娘只有先由薛道禅带回衡山,临别时叮嘱有良遇到黄老魇不要与之冲突,尽快打电话到藏经阁告知他。 “你叫有良?”张导客气的问道。 “是。” “你姐叫什么名字?” “董贵妃。”有良脱口而出。 “董桂菲?好名字。”张导赞道。 “你们姐弟俩可带有证件?我们要乘坐夜间航班回京城。” “俺姐的身份证在旅游途中不慎丢失了。”有良心想董贵妃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证件,只能撒谎。 “嗯,没关系,我来想办法。”张导一摆手,意思是小事一桩。 当晚九时整,敦煌机场一架三叉戟客机腾空而起,有良望着舷窗外的夜空,心中喃喃道:“二丫,俺回来了。” 第147章 试镜 飞机徐徐降落首都国际机场,剧组人员乘坐接站的大巴一路朝市区驶去。此刻已近午夜,晚秋时节,风凉霜重,张导坐在董贵妃身旁,殷勤的为她披上一件草绿色的军用大衣。 途径北京饭店时,张导带董贵妃和有良下车,其他剧组人员则随车回电影厂。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张导在总服务台开了三间房,客气的说道,“路上辛苦,先洗个热水澡,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吃宵夜。” 待张导离开后,有良见董贵妃惊奇的望着客房内设施不知所措,于是一一为其介绍和解释用途。 “这是洗脸盆和浴缸,有冷热水。”有良拧开水龙头示意道。 董贵妃愕然的伸手试了试,似乎不敢相信热水会直接流出来,当年在皇宫时,洗澡要宫女先用木柴烧水,然后倒进木桶,准备起来颇费功夫。 “这个叫做‘马桶’,是坐在上面大小便用的。”有良坐下比划着。 董贵妃面色微红,摇摇头说了几句话,手指着自己的肚子摆摆手。 有良略一寻思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董贵妃是聚而成型的魂魄,但并无排泄的需要,估计连吃饭都省了,在“西域之门”地下千年大概都是一直不食人间烟火的。但是可儿同样是魂魄,为什么还能吃食物和饮啤酒呢?这一点他始终弄不明白。 当电视机开启的时候,着实吓了董贵妃一跳,那个四四方方的小匣子,里面竟然有许多小人在唱歌跳舞,她们是怎么进去的呢?简直是匪夷所思。 当张导敲门进来的时候,董贵妃依旧痴痴的盯着电视机。 “走,我带你们去吃宵夜。”张导呵呵道。 董贵妃伏在电视机前不动,表情随着里面小人舞姿的变换吃吃的笑着,但仍旧发不出声来。 张导色迷迷的瞅着她,喉节微微颤动,这个女人简直是太可爱了,女演员们向来都是主动对自己投怀送抱,可董桂菲竟然视导演于无物,越是这样越能激发起一个男人的猎取心。 “俺姐不饿,她想早点休息。”有良告诉他。 “也好。”张导讪讪答道,遂带着有良出了北京饭店,在王府井附近找了家仍在营业的酒楼,点了几样小菜一瓶烧酒,八十年代末期的导演收入也并不太高。 “你姐还是单身吧?”两杯烧酒落肚,张导开始打探董桂菲的情况。 “是。”有良心想那个黄老魇根本不能算作是丈夫。 “有男朋友吗?” “没有。” 太好了,张导暗自欣喜手心发痒,下意识的搓起双掌来,这样独一无二的美人若不是个哑巴,还不早就有了人家,又岂能让自己撞见,老天给的机会啊。 通过闲聊,张导得知董桂菲自幼没了双亲,与弟弟有良相依为命,也未有合适的工作,而且从未相过亲。 还有可能是处女……张导随之一阵莫名的激动,一只油焖大虾也没去头便直接送入口中,尖利的虾矛直刺咽喉,差点噎住了。 “你怎么了?”有良望着不断咳嗽的张导诧异问道。 “没,没事儿。”张导竟然咳出血丝来。 回到宾馆房间,有良泡在了热气腾腾的浴缸中,在《敦煌夜魇图》中的这些天里,身体已经脱水都干巴坏了,还是在尘世中生活舒适,他想。 张导回到自己的房间,先是刷了刷牙,仔细的用牙线清除牙垢,然后向口腔内喷了几下薄荷水,顿时感到嘴巴里一阵清凉。 北京饭店的房间门还是使用老式的钥匙,方才送董桂菲进屋的时候,他就把钥匙留在了自己的手里,看了下腕上的夜光表已是凌晨时分,“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张导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推开房门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屋内的电灯还亮着,董桂菲已经盖着被子睡熟了,露出半拉后背和臂膀在外面。 她竟然是裸睡,张导的心怦怦直跳,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甜蜜和紧张的感觉了。每次拍戏都会有女演员主动上床,司空见惯的他早已丧失了激情,可这位初识的姑娘竟令他重拾年轻时那种炙热的欲望,但自己是名导,绝不能做“霸王硬上弓”此类出格的事儿,以免日后授人以柄。 他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色迷迷端详着熟睡中的女人背影,这才叫真正的曲线玲珑,冰肌玉肤,光滑白皙而无一丝色素沉着,在他所接触的女性当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他曾经问过卫生部的一位专家,被告知女人皮肤最好的时候是在古代,因为那时没有任何化学品的污染。如今的姑娘们尽管大把的花钱使用化妆品,可一旦卸妆就惨不忍睹了,尤其是遍布全身的痣斑痘痘等色素沉着比比皆是,哪儿像这位董桂菲天生丽质,是一种纯古典美。 张导越看越喜欢,禁不住的伸手过去轻轻抚摸董桂菲的后背,入手极为冰凉,不禁大吃一惊,难道这就叫做“冰肌玉肤”么?想到这儿,他竟然痴痴的笑了起来。 董桂菲猛然间惊醒,扭头望见了一脸淫笑着的张导,随即拉起被子怒斥道:“大胆淫徒,竟敢夜闯本妃寝宫!”但是却发不出声来。 张导见状哈哈一乐,果真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反应如此的强烈,以往的那些女演员们或是扭捏作态,或是顺势扑上来,她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女主角。 “董桂菲,别紧张,我是张导呀,我考虑好了特意来告诉你,让你主演女一号,如何?”张导胸有成竹的微笑道。 董贵妃弄不懂他的意思,双眼警惕的盯着他,随时准备出手。 “呵呵,小菲呀,”张导感觉这个昵称不错,动情的说道,“你的美貌和古典气质埋没于民间是一种巨大的资源浪费,如果经过我的亲手包装,将来肯定会一炮而红,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现在,你很幸运的得到了这个机会。想想看,当漫步在聚光灯里的红地毯上,全国乃至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你一个人的身上时,那是何等的荣耀啊。” 董贵妃莫名其妙的望着他,心想这个人八成是疯癫了。 “小菲,你要怎样回报我呢?”张导的目光仿佛能拐弯似的直往被子里面瞅。 董贵妃依旧痴痴的呆望着,张导所说的话太深奥了。 “所以嘛……”张导无所顾忌的伸手去摸董贵妃手臂,“这才叫做‘皮如凝脂肤似玉’,哪儿像当今那些俗女一身的臭汗,啧啧啧。” 董贵妃勃然大怒,手臂一甩竟然将毫无精神准备的张导搡了个仰八叉,从椅子上摔落于地。 “哈哈,好,颇具古风,冰清玉洁,看来‘着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急不急,小菲你在仔细的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做女一号,明天早上先带你去试镜。”张导从地上爬起来呵呵笑道,然后踌躇满志的走出房门,越是烈女越够味儿,这说明她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男人,太纯了。 回到自己房内脱衣上床,摸了摸胯下胀呼呼的器官,嘴里哼起了去年金鸡奖最佳故事片《红高粱》里面的插曲:“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呀回头……” 次日清晨,张导精神抖擞的领着有良“姐弟俩”在宾馆中餐厅吃自助餐,董贵妃依然是一口不动。 “姐姐胃口不好。”有良一面往嘴里塞着卤牛肉片解释说。 “不要紧,我中午请你俩吃大餐。”张导体贴的说道。 上午八时半,他们来到了制片厂,随即安排试镜,董贵妃被领到了化妆间,两名工作人员为其更衣化妆,张导和有良则在摄影棚里候着。 不多时,门开了,众人顿觉眼前一亮,面前出现了一位身穿霞袍头戴凤冠的古代绝色美女,其冷艳奇俏的容貌简直惊世骇俗,摄影棚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惊叹,紧接着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快,赶快把胶片冲洗出来,”张导激动的叫道,热泪湿润了眼眶,他心里断定,这个女人必将成为全中国的一代影后,自己也会因其而跻身世界一流导演的行列,“小菲,我将为你量身打造很多部戏,冲出国门进军好莱坞。” 摄影棚内的所有剧组人员纷纷向张导祝贺,有了董桂菲饰演女一号,大家都明白,这部戏绝对会一炮而红,奖金自然是少不了的。 一小时后,暗房技师悄悄招手叫张导过去。 “怎么样?惊艳绝伦吧?”张导自鸣得意。 “张导,这位试镜的董桂菲形象在胶片上显现不出来。”技师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说什么?显现不出来?是胶片有问题吧?”张导疑惑道。 “不是,背景道具都很正常,只是……”那人吞吞吐吐的说。 “放出来我看看。”张导迈步独自进了暗房,并迅速将胶片卷到一台放映机内,开动了机器。 凤冠霞袍出现在银幕中,举手投足姿势优美婀娜,但是衣服里面并没有人…… ================= 第148章 东北老仙儿 张导瞠目结舌的盯着银幕,内心深处一阵战栗。 “是鬼吧?”暗房林技师猜测说道。 怪不得她的皮肤入手冰凉呢,张导回想起昨晚的事儿,不禁身子发冷,幸亏没有与之作爱,传说中的女鬼善吸食男人的阳精,精尽人亡。好险啊,想想真是后怕,此刻张导的心里似乎明白了董桂菲为何两顿不吃饭,因为她需要的是吸精。嗯,怪不得董桂菲几个人突然出现在那座地下石窟里,连保安人员都没能发现呢,可惜当时为其美貌而吸引,忽略了他们的可疑之处,如此说来,那座新发现的地下暗洞有可能就是鬼窝巢穴。 “林技师,此事儿千万不要对任何人透露。”他叮嘱说。 “知道了,张导,咱们要不要报警?”林技师建议道。 “不行,警方出面会弄得满城风雨,到时候我岂不成了业界的笑柄?” 还有,万一激怒了女鬼和她的同伙,则有可能会性命不保,自己的演艺事业正如日中天,前途一片光明,可不能冒这个险,张导心下暗道。 “要么请广济寺、潭柘寺或者戒台寺的佛门高僧,道家的白云观也有能人,他们一定有办法对付这只女鬼的。” “这样兴师动众也照样会搞得京城里人人皆知,”张导摇摇头,沉吟道,“你晓得哪儿能找到民间的巫师?请来私下里偷偷作法,像港台电影里的茅山道士那样,如此就可以掩人耳目,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这个您倒是问着了,我老伴每天都去练气功,听她说最近从东北乡下来了位老仙儿挺灵的,什么驱魔赶黄皮子很有一套,要不要试试?” “好,就请这位老仙儿吧,不过不能在这儿作法,厂里人多嘴杂,得寻摸个僻静的地方。”张导还是颇有顾虑。 “工体北路三里屯附近有座老宅是一位远亲的,他们全家两年前就已经出国定居了,现在我和老伴儿偶尔过去照看打扫一下,那儿比较清静。”林技师说。 张导点点头:“这样倒是很好,可以安排董桂菲先住在那儿,然后请东北老仙儿暗中将其一举降服,若只是鬼魂附体的话,则千万不要伤了她,这个女人是我多年来所物色到的最理想人选。” “行,我通知老伴儿,让她即刻去请那位老仙儿。”林技师匆匆忙忙打电话回家。 张导走出暗房,剧组人员都想一睹董桂菲的银幕形象。 “胶片失效了,等领来新的再补拍,”张导假装叹息着,随即吩咐大家,“都去干活吧。” 等其他人都走了以后,张导找来一套灰布列宁装对有良说:“我给你俩在三里屯找了个住处,现在先给小菲换件普通衣服然后回宾馆,今晚就带你们过去,拍片的事儿随后会安排的。” “列宁装”为西服领双排扣斜纹布的苏式制服,双襟中下方各有一暗斜口袋,腰间束布带,因列宁在十月革命前后常穿而得名。在苏联本是男人服饰,在中国却演变成女装,是与“中山装”齐名的“革命”时装,在延安时代广为流行,又称“女干部服”。 董贵妃换装后一改平时风姿,从古典婉约形象变成了一位美貌的新时代革命女性,尤其是腰间的束带,更显其身材之婀娜,看得张导魂不守舍。 回宾馆的途中,有良心想拍什么鬼片子,自己准备这两天就将董贵妃送去地下古墓,说不定黄老魇就在那儿呢。 老宅子位于工体北路机电研究院的后面,是一栋独立带小院的三间平房,院墙内还种着一颗樱桃树,确实十分安静,是捉鬼驱邪的理想场所。张导看后十分满意,林技师说那位东北老仙儿也定于今晚前来作法,所有的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黄昏后,张导乘出租车来到北京饭店,结帐后带有良二人来到了那所老宅。晚秋时节,太阳一落山气温骤然下降,凉风习习,吹进脖颈里令人起鸡皮疙瘩。 刚一踏进院子,就隐约听到有女人尖声尖气的在唱东北二人转,曲调诙谐,入耳十分欢快。 “日落西山黑了天儿, 家家户户上了门闩。 喜鹊老鸹大眼贼儿, 急忙就奔了屋檐儿。 十家上了九家锁, 还剩一家没关门儿。 扬鞭打鼓请了神仙儿, 哎嗨哎嗨呦啊……”那唱腔间或夹杂着沉闷的鼓点。 有良感到十分的好奇,瞥见董贵妃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她似乎对歌舞挺感兴趣,可能还真有一点文艺细胞。 屋内摆着香案,炉钵中三根点燃的檀香升起袅袅白烟,案下椅子上端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枯槁老者,左手持鼓右手握鞭,其皮干筋凸,双目深陷,仿佛一具干尸一般,那尖利的女腔竟然是出自这个干瘪老头之口,不仅令人感到滑稽可笑,更带有一丝的诡异。 张导也大跌眼镜,人家泰国人妖是女性容貌男人声,可这位东北老仙儿竟是完全颠倒过来,也真是邪门了。 “张导,这便是我请来的‘耶老’,是黄龙府一代最有名气的东北老仙儿。”林技师老婆虔诚的说道。 此人正是千年皮尸耶老,那唱二人转的女声则是附着在他体内的老翠花,两人合作多年甚是开心,男相女声更会引起人们的好奇心,这样就增加了对老仙儿的信奉程度。 “哦,耶老师好。”张导不敢怠慢赶紧上前问候。 耶老并未回答,而是目光炯炯的盯着董贵妃,蓦地一敲手鼓开口唱道:“我说张导哎…… 一不要你慌来二不要你忙, 慌里慌张累的慌, 老牛拉车要稳当。 有麝自来香, 不用大风扬, 东北老仙儿今儿个要把鬼魂儿降,哎嗨哎嗨呦……” 有良闻言大吃一惊,这哪里为住宿而来,分明是请来个巫师要对付董贵妃,不知是什么地方穿帮被张导发现了。 “张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有良质问道。 “哦,是这样子的,”张导支支吾吾的解释说,“摄影机拍摄不到你姐姐的影像,怀疑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所以请耶老师特意前来驱邪。” 原来胶片照不出来鬼魂,有良恍然大悟。 “哼,用不着你费心,俺姐才不想当什么演员呢,我们走。”有良气呼呼的拽着董贵妃转身就要离开。 “咚”的一声鼓响,耶老冷笑一声又尖里尖气的唱起来了:“不要吵也不要闹,不要喊也不要叫。 你要来了我知道, 千万别把脾气冒。 人过留名鬼留声, 胡大愣,黄锦标, 面前的女鬼她影影绰绰, 到底是个什么鸟儿,得儿呀呼嗨,哎嗨哎嗨呦……” 董贵妃感觉这老头的“呀呼嗨”十分好听,比起当年在宫中听到的编钟和丝竹管乐要通俗上口得多,于是站在那儿还想等他多唱几句。 耶老一晃手中小皮鞭,指着董贵妃唱道:“小鼓鞭呐一尺三,五彩的飘带耷拉下边。 腰上一岔有个弯, 举起来溜溜尖, 双手一合响连天。 打一下,颠三颠, 打三下,颠九颠, 前三后四左五右六十八下。 梁山一百单八将, 共打一百零八鞭。 一请狐来二请黄, 三请蟒来四请长, 五请判官六阎王, 耶老一马当先来到大唐。 千年梦里把君想, 衣带渐宽不值当, 不值当啊,得儿呀呼嗨,哎嗨哎嗨呦……” 有良闻言不禁愕然,这个老仙儿还真有两下子,竟然道破了董贵妃内心的情结。 董贵妃眼角缓缓渗出两滴泪水,她听懂了歌词里的含义,一时间触景生情,悲从中来。 张导在一旁惊讶不已,怜香惜玉之心油然而生,嘴里喃喃念叨着:“小菲你怎么啦……” “咄,闲人回避,待耶老来劝降。”耶老暴喝一声。 “张导,老仙儿让我们出去。”林妻闻言赶紧说,硬将丈夫和张导拽出了屋子,然后将房门关好。 “怎么?”张导神情恋恋不舍。 “老仙儿的话是一定要听的。”林妻郑重而严肃的告诫道。 房内,耶老叹了口气:“姑娘,你魂魄聚千年而不散,虽然口不能言,但老衲感知到了你心中的相思哀怨,这位小兄弟,可否告知她心中的男人究竟何许人也?” 有良默默的望着耶老,许久,轻轻的说道:“黄巢。” 耶老闻言亦是吃惊不小:“那么这位姑娘一定非寻常之人了。” “她是董贵妃。”有良说。 “哦,原来如此,”耶老点点头,说道,“唐末‘冲天大将军’黄巢可是一个吃人魔王,董姑娘痴情等候上千年,难道黄巢的魂魄也聚而不散么?” “正是,而且一直躲在地下古墓内修炼。”有良觉得老仙儿人不坏,于是便告诉了他。 “此人如今安在?”耶老问。 “不清楚。” “已修炼到何种程度?” “他是一只千年大魇。” 第149章 昌瑞山客栈 耶老闻言沉默良久,然后嘴巴一开一合的对董贵妃说话,但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董贵妃身子一颤,随即惊喜的与其交谈。 有良愕然不已,这东北老仙儿能耐不小,竟然能和她沟通,阴眼中清晰的看见耶老体内爬出一个相貌丑陋的老太婆,正扒在其后背上。 “你看见了?”耶老感觉到了有良的表情有异,遂说道。 有良点点头,困惑的发问:“耶老,你后背上趴着个老太婆。” “好小子,竟然开了天目,她是老翠花,老衲的搭档。”耶老嘿嘿两声。 有良闻言不解:“耶老,你为何自称‘老衲’?俺也是出家之人,法名‘了去’。” “哦,是嘛,你在哪儿皈依的?” “山西河东风陵寺。” 耶老本就是童心未泯亦无城府之人,两人相聊甚欢。 “当年老衲曾是白教喇嘛……”耶老目光缥缈,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那是三江汇流的雪山脚下,噶玛噶举派的传承,如今做梦都想回去看看。唉,说这些干嘛,你又不懂。” “是在雪域高原么?” “神圣的梅里雪山。”耶老憧憬道。 梅里雪山?有良想到了蓝月亮谷和塔巴林寺,嘴里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蓝月亮谷。” “什么!”耶老愕然道,“你小子知道蓝月亮谷?” 有良蓦地打了个激灵儿,知道说走了嘴,只得承认道:“嗯,妮子和沈才华就躲在那儿。” 耶老更加吃惊了:“你还知道鬼婴沈才华?那个妮子是谁?” 有良此刻定下神儿来,原来这个东北老仙儿竟然也晓得蓝月亮谷和沈才华,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妮子从前的名字叫‘墨墨’。”有良告诉他。 耶老大喜,多年来自己一直都在怀念与寒生等人经历过的那些日子,只苦于无处诉说,今天遇上知音,于是嘴里不停的唠叨起来没完。他把寒生、兰儿以及老祖等人的名字讲了一大堆,最后凑过脸来悄悄的告诉有良:“在江西婺源,也就是寒生的老家那儿,还有一位美妇是老衲的相好呢。” “美妇?”有良望着耶老干瘪的身材笑了。 “当然,她的声音温文尔雅且清脆悦耳,真的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好听极了。”耶老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这时耳朵里传来老翠花的叫骂声:“你这个老东西,这么多年还忘不掉那个‘毛尸’。” 耶老忿忿不平的用意念回答道:“人家从来都没像你那样开口就骂人,但凡男人都喜欢淑女而厌恶泼妇的。” “好哇,你竟敢说老娘是泼妇?”老翠花醋意大发。 “不是的,”耶老赶紧辩解道,“泼妇都是不学无术的老娘们,而你老翠花不但上识天文下懂地理,且能歌能舞并善解人意,黄龙府的老少爷们哪个不夸你是地道的淑女。” “这还差不多,还算你有良心。”老翠花在耶老后背上拧了一把,吃吃笑道。 “耶老,你没事儿吧?”有良诧异的望着耶老变化着的面目表情,关切的问道。 “老衲刚才和老翠花说话来着,对了,了去,你和董姑娘这是准备上哪儿?”耶老回过神儿来问。 “我想送她去清东陵地下古墓,或许黄老魇也在那儿。”有良说。 “清东陵,好啊,老衲也去溜达一趟,说不定还能见到一些清朝皇上的嫔妃呢。”耶老呵呵道。 老翠花闻言又想要发脾气,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淑女一般是要在关键时候才出手的。 此刻,张导在院子里焦急的等待着,林妻在一旁劝慰他,东北老仙儿法术高强,一定会降伏女鬼。 “你们都进来吧。”这时屋内传来耶老的话音。 张导一马当先的冲进屋里,仔细的端详着董贵妃,似乎看不出有任何变化,于是紧忙询问道:“耶老师,怎么样?女鬼清除了吗?” 耶老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此女鬼道行颇深,现在已经禁制住她了,但是需要带回黄龙府彻底加以驱除。” “您是说小菲只是女鬼附身,驱除以后她就是正常人了?”张导欣喜的问道。 “不错。” 张导连忙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红包,里面装着一万元现金,这是他私下挪用的摄制费,双手恭恭敬敬的递过去,同时又掏出一张卡片说道:“耶老师,这是我的名片,除掉女鬼后请您务必拨打这个电话,到时候本人定会亲自来接小菲,届时另有红包奉上。” 耶老捏了下信封,感觉到里面很殷实,微微一笑道:“好说,你就安心等着吧。” 当夜,耶老同有良和董贵妃三人包了一辆夜晚拉私活的面包车离开京城,直奔昌瑞山而去。夜里公路上车辆行人稀少,大约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已经远远望见清东陵的大红墙了。 面包车停在了裕陵门前的停车场内,有良让耶老和董贵妃等在那儿,自己先来到柳十三他们租住的那家小客栈。 尽管已近子时,客房内的灯光依然亮着,里面传来窃窃私语声,有良心中一热,师父他们还在。 “什么人?”门开了,杜大姐闪身出来,身后跟着关教授和柳十三,见到月下的有良都不禁大吃一惊。 “有良,你从画里出来了?”柳十三惊喜道。 “师父,说来话长。”有良说着跟随走进客房。 进得屋来,杜大姐忙不迭的询问黄老魇的情况。 “黄老魇数日前已经独自先跑了,”有良喝了口水,大致叙述了闯出《敦煌夜魇图》的经过,但隐瞒了自己与董贵妃合体的事儿,实在是讲不出口。 “如此说来,黄老魇极有可能已经回到了古墓里,还有两天便是九月初九,是他准备起事的日子。”杜大姐颦蹙眉头,她此刻恢复了十娘原身,尽管一脸的愁容,但仍不失美貌绝伦。 “有良,敦煌古城离这里足有千里之遥,你为何匆匆忙忙赶来?”柳十三问道。 有良讲述了董贵妃和东北老仙儿的事儿,说:“俺送董贵妃回古墓,她说即便黄老魇不在,有那些当年的阴兵们为伴也不至于太寂寞。” “十娘,如今黄老魇走火入魔已经痊愈,现在单凭我们一己之力绝对难以抗衡,怎么办?”关教授发愁道。 “硬拼不是个办法,既然薛道禅已经出来了,我们不如索性上衡山与他和古空禅师会合,集众人之力方有可能与黄老魇一拼。”柳十三建议说。 杜大姐沉默片刻,点点头:“古空禅师露的那一手‘达摩血禅’足见其功力深不可测,若是合双方之力或许才有胜算,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就动身上衡山。” 关教授和柳十三随即开始收拾行装,窝在这家小客栈里数月实在是憋闷坏了。 “有良,你现在就要送董贵妃回古墓吗?”杜大姐问。 “嗯,她和东北老仙儿还在车里等着呢。” “黄老魇在与不在,你都不可久留,还是同我们一道走安全些,我会在客栈等你到明天日落。”杜大姐关切的嘱咐道。 有良心里一热,这位杜大姐从入学校那天起就对其关怀备至,他总想着有所报答,以前自己的功力尚浅,如今已有近五成的噬嗑阴阳二针的针气,再加上“中阴吸尸大法”,应该与黄老魇有得一拼,彻底解除杜大姐的后顾之忧,不过此事眼下还不便透露。 “俺知道了。”他只是淡淡的答道。 有良离开客栈,带着耶老和董贵妃由裕陵后面的小路登上了昌瑞山主峰,此时月色融融,整个清东陵笼罩在一片清凉之中,万籁俱寂。 “洞口就在深沟对面的那块巨石上。”有良手指着说道。 “好深啊。”耶老畏惧的往下看着。 董贵妃心中激动,不管三七二十一顺着石缝就溜下去了。 有良心想董贵妃是魂魄,耶老是东北老仙儿,十余丈深的山沟应该不在话下,于是张开双臂发出梦遗掌纵身跃下了悬崖,突然感觉到后背一重,原来耶老竟然揪住了脖领骑在了自己的身上…… 有良徐徐降落沟底,耶老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样方便些。” 巨石前,有良掏出随身携带的电警棍一捅,“啪啪”两下电弧闪过,瞬间开启了石门,三人随即走了进去。 “了去,给老衲瞧瞧,这可是好东西啊。”耶老抓过小而精致的电警棍翻来覆去把玩,简直是爱不释手,心里想要却又不好意思张口。 “喜欢就送给你吧。”有良看出耶老的心思,遂大大方方的说道。 耶老闻言欣喜若狂,这暗器竟有开山劈石的威力,从今以后行走江湖就谁都不怕了。 第150章 青阳 进入幽暗的石甬道,突然地上“嗖嗖嗖”有几个穿黄衣戴黄帽的小人背着小鱼跑过,耶老见状大为兴奋,赶紧伸手去捞了几下,可惜一个都没逮到,于是磨磨蹭蹭的不想往前走。 “老东西,那是‘庆忌’,有什么好玩的?当心他们在你手上屙屎拉尿,又腥又臭的三年都洗不掉。”老翠花警告他。 耶老无奈只得悻悻的跟在了有良的身后继续前行。 石甬道前方突然传来“嗡嗡”声,远远望见一长串绿色的荧光朝着他们飞来。 “萤火虫。”耶老高兴的叫起来,摩拳擦掌的准备捕捉。 “你这张老皮不想要了么?这可是‘尸磷虫’,被它的毒针刺中会噬肉蚀骨化为一摊脓水的。”老翠花再次发出警告。 耶老闻言吓得掉头就往回跑。 尸磷虫们绕过董贵妃径直扑来,有良双掌一扬,梦遗掌随机射出老阴之气将它们拦截住,前面的数十只尸磷虫被极寒的阴气瞬间冻硬,噼里啪啦的掉落了一地,后面的见事不妙一哄而散,转眼之间逃得一个不剩。 耶老此刻对有良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老翠花也觉得这小子下手狠辣果断且干净利落,日后必定能成‘气候’。 董贵妃向前一溜儿小跑,站在了那堵石壁前用力拍打着石门,她感应到了里面的大队阴兵。 有良的电警棍已经送给了耶老,于是回过头来说:“耶老,你来用电警棍开启石门吧。” 耶老巴不得想要试试这暗器在自己手中的威力,于是美滋滋的对石门揿动了开关,但见“噼噼啪啪”一阵白色的电芒闪过,那扇石门骤然开启,里面浓雾弥漫什么也看不见。 董贵妃毫不犹豫的迈步走入,那些雾霭顷刻之间消散殆尽,阴兵们手持刀枪恭恭敬敬的侍立在两旁,面露喜色的向他们的皇妃问候,当然也听不见说什么。 董贵妃回身招手唤有良和耶老进去。 “嘿嘿,这些阴兵比老衲的年纪还要大呢。”耶老上下打量着身披战甲的武士,不由得啧啧称奇。 董贵妃对耶老说了些什么,脸上显得很是失望。 “了去,那些阴兵禀告董贵妃说皇上并没有回来古墓。”耶老复述着她的话。 奇怪,黄老魇不回来古墓又会去哪儿呢?有良疑惑不解。 董贵妃继续说着,哀怨的流下泪来,最后弯腰深深的对有良道了个万福。 “了去,董贵妃非常感激你把她从‘西域之门’带来古墓,她会在这里一直等候着皇上的归来,有这些当年的阴兵陪伴也不会觉得寂寞,贵妃说希望你早点寻找到二丫。”耶老说道。 有良想这样也好,董贵妃有了着落,自己便可以腾出手来尽快的寻找二丫,于是对耶老道:“那我们就回去吧。” “怎么看不到清朝的那些嫔妃呢?”耶老不甘心的掂起脚四处张望着,被有良生拉硬扯的给拽走了。 有良回头看去,董贵妃正默默的凝望着自己,似有不舍。 返回到小客栈时已经是凌晨了,有良敲了敲客房窗户轻声说道:“师父,俺回来了。” 灯亮了,柳十三开门让有良和耶老进屋,杜大姐也匆忙从自己的房间赶来。 “这位就是耶老,东北黄龙府最有名的老仙儿。”有良引荐道。 柳十三见多识广,知道东北自古以来流行萨满教,所谓“老仙儿”大都是懂得萨满巫术的巫师,于是按江湖规矩寒暄了几句。 哪知耶老恍若不闻,双眼直勾勾的瞅着杜大姐,他想不到人世间竟会有这么俊俏的女人,比起当年耶律王宫中的那些嫔妃不知要漂亮多少倍,看来还是汉人中美女多啊。 “喂,你怎么这样盯着人看呢?”关教授醋意大发。 “当今尘世竟然还有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老衲只是感到好奇而已。”耶老振振有辞的辩解道。 “原来耶老仙儿是出家人,多有得罪。”关教授自知唐突,遂表示歉意。 有良心中暗笑,他把进入地下古墓的经过大致叙述了一遍。 “黄老魇没有来古墓会去哪儿呢?”杜大姐闻言也同样是困惑不已。 “他既然是钻入戈壁滩黄沙中出的虚空,而画轴在古空禅师的手里,会不会碰巧也在衡山上?”关教授分析道。 柳十三也认为有可能,因为画轴要在衡山上一个月,之后才会交到楚大师的手里。 “二丫是与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一同走的吗?”有良问。 “是的,二丫估摸着是上了衡山,她担心你的安危所以必定是不离画轴左右。”柳十三很清楚这丫头的性格。 “那我们就早点动身吧。”有良想薛道禅和冯生两人是从敦煌乘汽车走的,眼下应该还在途中,于是催促道。 “也罢,我去喊老板娘起来结账,今晚就动身。”杜大姐吩咐说。 众人收拾停当后来到裕陵停车场,乘坐包来的那辆面包车一路奔京城而去。 进城后,有良先让汽车开到西城区的白云观大门口,此刻时值五更,已有道士起床开始做早课了。 白云观值夜的道士问明来由,直接说道:“观主不在白云观。” “虚风道长去哪儿了?俺有急事找他。”有良追问。 “对不起,这个不方便透露。”对方生硬的回答道。 有良想了想,说:“那么青阳道士在吗?” “青阳现在是白云观的‘二单知客’,你要找他么?”那人的态度随即热情了许多。 “是。” “请跟我来。”值夜道士领着有良来到一排道舍前,敲了下门,然后让有良进去。 这间道舍是客堂知客住的,但凡道观客堂的执事人员称作“知客”,一般有三五个不等,排名前面的叫“头单知客”,其次为二单、三单…… “青阳,你还认得俺么?”有良微笑道,当年的那个小道士如今已经长得高出自己半个头,但容貌依稀还是原来的模样。 青阳惊讶的打量着他,迟疑的说道:“你是……” “俺是有良啊,六年前咱俩还睡在一张床上等着‘刀螂道长’,记得吗?” “真的是有良啊,可你的眼睛……”青阳望着有良的左眼惊讶道,那眼皮已经完全耷拉下来遮住了眼眶。 “说来话长,前些日子俺来过白云观,可没看见你。”有良说。 “我去老家沅陵大合坪探亲,前天才回来。”青阳解释道。 “青阳,你知道虚风道长去哪儿了么?俺有急事找他。” 青阳闻言环顾左右,然后神秘的悄声说道:“虚风道长不在观里,据说是同个老和尚一起偷偷走的,对底下什么都没交代。” 那老和尚一定就是古空禅师,如此说来,虚风道长也去了衡山,有良心里有数了。 “对了,你刚才说你的老家在哪儿?”有良突然问道。 “湖南沅陵大合坪乡。” 那是吴凤娇的家乡。 “你知道有个叫吴凤娇的女孩,先是在深圳打工,后来在溆浦上吊自杀了。” “当然知道啦,那女孩儿就是我们村的。”青阳说。 “你们村?”有良惊讶道。 “我出家前就姓吴,风娇是我的堂妹,你是怎么知道她的?”青阳不解道。 “俺认识他的未婚夫,赶脚村的罗柱子,你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吗?” 青阳点点头:“我也是回村才听说的,那个罗柱子出事了,他好象是在深圳赚了很多钱回来,送给吴凤娇的爹娘,结果被乡里的恶霸给盯上了,不但抢走了钱,连人也都打残了。” 有良闻言心中一沉,自己从费叔手里抠出了一百万交给柱子,想不到反而害了他。 “那个恶霸叫什么?”有良淡淡道。 “也姓罗,叫罗洪毛,是大合坪乡一霸,听说背后很有势力,当地人都惹不起他。” “青阳,俺有事儿得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找你。”有良告辞后离开了白云观。 回到面包车上,他告诉杜大姐说虚风道长和古空禅师一道走的,观里也不知其去向,很有可能是去了衡山藏经阁。 面包车直接来到火车站,南下的车次很多,天亮前他们登上了一趟前往湖南的特快列车,马不停蹄的赶往衡山。 望着晨雾中飞快驶过的田野村庄,有良沉思良久,他在列车员的小推车上买了本地图册,翻到湖南那一页查看线路,决定到常德下车去沅陵一趟。 “师父,俺要在常德下车,你们到衡山藏经阁见到二丫的时候告诉她,俺办完事儿后马上就会赶过来的。”有良说。 “有良,什么事儿这么急啊?”柳十三有些诧异。 “俺的一个朋友出事了,要赶去帮帮忙。” “是上次在沅陵县城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子么?”柳十三想起了那人。 “是他。” “嗯,快去快回,师父在衡山上等你。”柳十三点点头,心中暗道,有良这小子身上倒有些江湖义气。 “了去,你还叫有良是吧?”耶老把他拽到一边小声说。 “嗯。” “喜欢老衲叫你哪个名字?” “随便啦。” “那好,就叫你有良吧,老衲也要去。” “去哪儿?” “自然是一道下车去帮助你的朋友。”耶老想当然的答道。 “那儿是个赶脚村,世代都是专门赶尸的,你不怕吗?”有良吓唬他。 “赶尸?”耶老闻言大喜,“老衲就更要去见识一下了。” 第151章 赶脚村 晚秋风寒,枯叶飘零,一片肃杀之气。 黄昏时分,湘西武陵山脉崎岖的小道上走来一老一少两人外乡人,风尘仆仆的站在山垭口眺望着谷中那座隐秘的小村庄。 “这就是赶脚村,东头的那个土坯房就是罗柱子的家。”有良望着村庄里升起的袅袅炊烟,轻轻的说道。 途中,他已经将罗老爹父子俩以及吴凤娇的情况详细告诉了耶老,自己不但要替他们拿回被抢去的钱,而且还要收拾一下那个恶霸罗洪毛,为柱子讨个公道。 “有耶老在尽管放心,”耶老信心十足的掏出手鼓和小皮鞭,笑着说,“你就等好吧。” 有良望着耶老进村的背影苦笑了下,他不准备露面,这件事儿要暗地里进行,以防事后牵扯到罗家,所以先请耶老去探明情况。 “日落西山就黑了天, 家家户户冒起了烟。 长白山下来老仙儿, 赶脚村里扯大蓝儿,得儿呀呼嗨,哎嗨哎嗨呀……” 远处传来“咚咚”的鼓点和耶老尖里尖气的唱腔。 此地历来与世隔绝,村里人尽管赶脚走四方,但也从来没有听到过东北的萨满曲调,大人小孩儿都跑出来看热闹,妇女们更是指指点点,惊诧这么个干瘪秃顶老头竟然会发出清脆的女声,简直是闻所未闻。 耶老一面唱一面朝着东边走,土坯房院门前站着罗老爹,他疑惑的望着这个怪人,随后上前搭腔问道:“这位老哥,你是从哪儿来的?” “若问仙家哪里的, 就和老乡唠唠嗑。 老仙家,住东北, 黄龙府,听说没? 出古洞啊离深山, 悬壶济世一马平川。 老仙家我走的急, 口又渴来腹中饥。 旁的东西我不要, 来点小酒我挡挡寒,哎嗨呀呼嗨,哎嗨哎嗨呀……”耶老自吹自擂过后婉转的告诉罗老爹自己饿了。 罗老爹是见过世面的人,这老头虽然男相女声,举止古怪,但出口成章,唱腔优美,应该不是寻常人。 “远来是客,请屋里坐。”罗老爹领耶老进了自家院子,并招呼婆娘端上晚饭。 耶老进屋便瞥见帐子内有人卧床,大概就是那个罗柱子了。 “老哥莫怪,这是我儿子瘫在家里。”罗老爹眼圈一红叹息道。 桌子上摆上了两样小菜和半坛烧酒,那婆娘满面愁容的盛了一碗饭菜坐到床边喂罗柱子。 “老哥,实不相瞒,我就这么一个独子,如今瘫痪在床不能自理,我们老两口若是哪天走了,真是不敢去想。”罗老爹杯中酒一口喝干,竟然落下几滴泪来。 耶老本是千年皮尸无需吃饭,但酒还是可以饮的,三杯落肚,干瘪枯黄的脸上竟然有了些许红润,酒杯一放,清清嗓子又唱起来了:“首阳山鼓楼高,许多散仙里面猫。 一请胡啊二请黄, 请来翠花做当堂。 老仙儿今格儿来, 查查病情探探伤,哎嗨哎嗨呦……” 罗老爹赶脚多年,知道民间奇人甚多,听出歌词的意思愿意帮忙查探病情,县医院已经束手无策,若是果真有一丝希望的话,那管倾家荡产也要治愈柱子。 “老哥,不,老仙儿,柱子是被人打断了脊椎才这个样子的。”罗老爹叙述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柱子从深圳带了一百万元回来,送到吴凤娇家里八十万,余下的钱准备在沅陵县城开一家餐馆。大合坪乡当地的恶霸罗洪毛得知吴家得了巨款,便顺藤摸瓜找到了赶脚村,硬说是柱子偷了他的钱,柱子当然和他理论。这个罗洪毛自幼练武,身边纠集了一帮地痞无赖,结果柱子被打成了残疾,开餐馆的二十万和吴家的八十万统统被抢夺去了。罗老爹气不过就去乡派出所报案,后来县局追查柱子这笔钱的来历,这孩子脾气倔犟硬是不说,本来是要以盗窃罪抓他入狱的,因其高位截瘫根本动不了,所以最后也就免于了起诉,但钱是却是要不回来了。 “老仙儿,您看柱子的脊椎外伤还有得救吗?”罗老爹满怀希望的问道。 “咚……”的耶老一敲手鼓跳到床前,看了一眼随即扭动麻杆似的身躯,抽出系在腰间的长铃跳起舞来。“跳大神”旧称“萨满舞”,盛行于满清,民间多叫其“烧旗香”,大都是模仿鸟兽或各种精灵的动作。但见耶老双手展开似老鹰一般扇动着手臂,秃脑瓜蛋子前后一啄一啄的,须臾身子又上窜下跳,连抓带扑的仿佛老虎下山,口中唱道:“文王鼓,霸王鞭,老仙修炼几百年, 耳聪目明看得见。 恶霸本是大虾蜢, 身边一群绿豆蝇, 咕拥咕拥来害人。 善恶老天终有报, 阎王要请罗洪毛。 老乡你且听我言, 骨折脊断不为难。 神医尚在彩云南, 有朝一日来这边, 手到病除立马现。 立马现啊,得儿呀呼嗨,哎嗨哎嗨呀……” “老仙儿,”罗老爹闻言赶紧问道,“世间真的有此神医?他在哪儿?” “芝麻开花节节高, 谷子开花压弯腰。 苞米开花一嘴毛, 神医他,他,影影绰绰,得儿呀呼嗨,呀呼……”耶老想到了寒生便脱口而出。 “老东西,你到哪儿去找寒生?难道想去蓝月亮谷不成?”老翠花在耶老体内骂道。 “老仙儿,快请告诉我那神医在哪儿?”罗老爹眼噙着热泪颤抖着问道。 耶老人心地善良不忍拒绝,因此只得无奈的唱道:“神医啊他本姓朱,住在梅里雪山脚下的, 蓝月亮谷……得儿呀呼嗨,得儿呀呼嗨……” 这下坏了,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寒生还在不在谷里,自己欺骗人家可不好,耶老心里顿时自责不已。 罗老爹赶尸最远到过贵州黔东,还从未涉足彩云之南,那是相当遥远的地方,但是为儿子他宁可跋山涉水去寻找那位神医。 “噗通”一声,罗老爹跪在了耶老的面前,哀求道:“老仙家,请您慈悲为怀告知神医的地址,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今生今世也一定要寻找到他治好柱子。” 耶老傻了眼,这事儿吹的可有点大。 “哼,看你怎么收场?”老翠花幸灾乐祸。 “不行,咱们就去一趟蓝月亮谷呗。”耶老赌气的回应道。 有良坐在山崖下面的一块青石上,月色如水,赶脚村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白雾之中。 耶老已经去了一两个时辰,侧耳细听,村里除了偶尔犬吠以及听到有妇女骂几句小孩子的话之外,万籁俱寂,人们大都已经熄灯睡觉了。 一丝凉风拂过脖颈,有良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扭头望去,阴眼中瞧见一个身穿葱白色棉布新衣的女人,不知何时站立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是……吴凤娇?”有良认出来了。 那女人朝着有良深深的鞠了一躬。 有良打量着她,女孩儿容貌清秀苍白,面上并无一丝血色,眼神儿忧郁悲伤,令人怜惜。 “你认得我么?曾经和罗柱子一同送你回家的。”有良说。 吴凤娇点点头,手指着山下赶脚村,似有无限哀怨。 “你一直都在赶脚村,晚上来瞧柱子的是么?” 吴凤娇泪眼婆娑似在叹息。 “唉,”有良说道,“我答应过柱子要除掉害死你的费叔,只是时机未到,原本想这一百万元可以让你父母安度晚年以及柱子做个小生意的,哪知反而招致灾祸害了他。这次来就是要为柱子和你父母讨回公道,风娇姑娘放心,那个恶霸罗洪毛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吴凤娇再次弯腰深深的鞠了一躬。 就在这时,山道上传来脚步声,“哈哈,有良小和尚,老衲不辱使命,不辱使命啊,得儿呀呼嗨。咦,这个小女鬼干嘛哭哭啼啼的?”原来是耶老回来了,满身的酒气。 “她就是柱子死去的女友吴凤娇。”有良说。 “哦,”耶老凑近端详着女孩儿,啧啧道,“这小女鬼模样清秀可人,罗柱子的眼光不错嘛。” “风娇死后一直流连在赶脚村不舍离去。”有良幽幽说道。 “嗯,有情有义是个好孩子,可惜阴阳相隔难以相聚,这个罗柱子脊椎被人打断,要终身瘫在床上,也是够可怜的了。”耶老叹了口气,随即把在罗家探听到的消息叙述了一遍。 “那个罗洪毛在县城里住?” “据说他在沅陵开了一家最大的酒楼,官员捕快都是那儿的常客,背后势力很大,民怨载道。”耶老说。 “我们就去沅陵。”有良面无表情。 “有良,”耶老吞吞吐吐的说,“老衲说走了嘴……” “什么?”有良诧异的望着他。 “老衲告诉罗老爹说,有人能治好柱子的脊椎。”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赶紧去请吧。”有良欣喜的说道。 “可是很远呐。”耶老支支吾吾的。 “现在火车飞机都很方便,路远不是问题,那人究竟在哪儿?”有良问。 “蓝月亮谷。”耶老压低声音神秘的说道。 第152章 兔二爷 有良闻言吃了一惊,道:“你是说朱寒生?” 耶老点点头:“当今尘世之中也只有他才能救得了罗柱子。” 有良心想耶老说得不错,朱寒生的医术确实可以治愈柱子,而且此人的医德很好,可是蓝月亮谷实在太过缥缈,首长曾经多次派人和军机前往梅里雪山搜寻,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耶老,你说的固然不错,但蓝月亮谷是很难找到的。”有良无奈的说道。 “嘿嘿,老衲就是从那里面出来的。”耶老显得很是得意。 有良闻言愕然不已。 吴凤娇听到耶老的话双膝一曲跪倒在他面前,嘴里说了好些话。 “她在恳求老衲救救柱子。”耶老叹息道。 有良默默不语,许久才开口说道:“耶老,我们先去沅陵,然后上衡山找到二丫一同前往蓝月亮谷。” “好啊,”耶老开心不已,“老衲也想鬼婴和墨墨,老翠花也应该去瞧瞧小翠花了。” 有良郑重的说道:“风娇,我先去铲除恶霸罗洪毛,然后请朱寒生来救治柱子,你安心等候吧。耶老,我们走。” 吴凤娇望着有良和耶老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泪水默默的流下面颊。 武陵山中,这一老一少踏着月光直接奔沅陵县城而去。 沅陵县城位于沅水中游,是湖南省面积最大的县,自汉高祖五年(公元202年)置沅陵县,历为郡、州、路、府、道和湘西行署治所,曾是湘西地区的政治经济中心,官场文化沉淀较为深厚,盘根错节,难得一窥。 日暮时分,有良和耶老风尘扑扑的赶到了县城。 沅陵大酒楼,就在县城繁华的辰州路上,是本地最高档的饭店,湘西土匪鸭、凤凰血粑鸭等地方特色菜肴很是有名,城内的达官富豪们时常在此欢宴,连县政府接待上头来人也都安排在这里。 这家酒楼的老板正是罗洪毛,仰仗其舅舅是本县公安局屠局长,因此黑白两道通吃,成为当地的一霸。此人自幼习武,曾拜名师学过鹰爪功,据说已多年来未逢敌手,罗柱子的脊椎骨就是被他两指掐断的。 有良与耶老迈步走进了酒楼,耶老长相与服装奇特,腰间系有手鼓和长铃并斜插一根小皮鞭,由于沅陵地处湘西,盛行巫儺文化,因此食客们司空见惯也不为怪。 “两位是外乡人吧?我们这里的‘土匪鸭’最有名气,要不要尝尝?”堂倌热情的介绍说。 “‘土匪鸭’?”有良心想罗洪毛本身就如土匪,菜名倒是很贴切。 “你们没听过‘湘乡吃活鱼,宝庆吃血粑,要想吃鸡鸭,快快去怀化’的这首民谣么?”那堂倌能说会道,说得清每道菜的来历。 “没有。”有良淡淡道。 “我们湘西怀化是丘陵地带,山多水少,鸭鹅的生长习性与牲畜一样,因此肉质也同湖区的有天壤之别。相传乾隆年间,雪峰山下有位张氏巧妇烧得一手好菜,在官道旁开了一家小餐馆。她养了一群鸭子,这些鸭子小的时候还好管理,长大就不听话了,满山遍野去糟蹋庄稼,害得张氏每天拿着竹竿又赶又骂,‘你们这群该死的鸭子,简直像土匪!’她气得每天杀几只来招待客人。这鸭烧得酥软嫩滑,鲜香绝伦,引得食客闻香而至,餐馆生意一下子火爆起来,天天门庭若市。张氏来不及只好切大块的生姜、辣椒配青豆胡罗卜等蔬菜,匆忙的连鸭脚皮都顾不上剥,没想到这风味却独树一帜。野性的鸭子和粗旷的烹调,加之自然的随意搭配,从此‘土匪鸭’便闻名遐迩了,两位真的不想尝尝么?”堂倌口齿伶俐,说得人没有不动心的。 “好吧,就来一只,”有良点了菜,然后貌似随意的问道,“这儿的老板做生意很会用人啊,你的热情介绍即便不想吃都无法拒绝,这个时间老板在吗?应该给予表扬和奖励才对。” “嘿嘿,这是应该的,为人民服务嘛,”堂倌闻言很是高兴,于是悄声透露说,“罗老板此刻正在楼上雅间陪贵客呢。” 有良点点头,堂倌去厨房下菜单了。 “你想怎么做?”耶老问。 “嗯,等会儿填饱肚子再说,我先去下厕所。”有良目光瞥了下楼梯,然后起身离去。 楼上雅间内,一桌丰盛的酒席已喝得半酣,居中坐着身穿灰色中山装的县委刘书记,旁边是屠局长和森林公安派出所的杨卫东所长,下手坐陪之人年约三十多岁,生得膀大腰圆,红光满面,两侧太阳穴高高隆起,正是沅陵大酒楼的老板罗洪毛。 “刘书记,上次马底驿的事儿实在是抱歉,一直想找个机会赔罪,无奈您日理万机,工作操劳繁忙而始终未能如愿,今天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我小杨子再敬您一杯。”杨卫东双手捧着酒杯毕恭毕敬的说道。 “嗯,”刘书记没有去端酒杯,异样的目光直视着杨卫东,口中疑惑的说道:“杨所长,我一直想不通,那天你怎么会全身赤裸的和我抱在一起呢?” 杨卫东哭丧着脸回答:“刘书记,我当时在酒桌上迷迷糊糊的,后来的事情更是一点都记不得,若是有冒犯亵渎的地方,还请刘书记原谅。” “是啊,刘书记,我们都被那个以邢书记为首的犯罪团伙给迷倒了,整整七天才苏醒过来,这是当时现场取证的照片,因为涉及到个人隐私,所以请示您看看是否销毁掉。”屠局长从公文包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递了过去。 刘书记取出里面的照片,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那上面拍摄的正是两个男人赤裸着拥抱在一起的画面,杨卫东从后面搂着腰,阳具抵着自己的屁股,完全是“老汉推车”的标准姿势。 “真的是对不起。”杨所长战战兢兢的嗫嚅道,眼睛偷偷地瞟着刘书记的反应。 屠局长在一旁默不作声,嘴角现出一丝冷酷的微笑。 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杨卫东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着,已经溢出来一些滴在了桌子上。 刘书记两颊绯红,轻轻的一句话令人大跌眼镜:“小杨子的皮肤还挺白嫩的嘛。” 屠局长松了一口气,看似开玩笑的说:“杨所长是我局年轻干部中皮肤最好的,连那些整天抹护肤品的女警都不及他。” “是吗,小杨子你是如何保养的?说来听听。”刘书记的眼神儿里流露出一种火辣暧昧的异样神情。 “洪毛啊,你带我去厨房瞧瞧还有什么山里的野味儿好拿来下酒。”屠局长使了个眼色,遂与罗洪毛走出房间并随手带好门,两人一面交谈着下楼。 “舅舅,原来刘书记是个‘兔二爷’。”罗洪毛做了个不雅的手势,嘿嘿笑道。 “是啊,县委刘书记来到沅陵任职已有一年多,却连个家属都不带,我介绍过去的女孩儿模样气质都不错,可他根本就不感兴趣,本还以为书记的党性有多强呢?现在的领导干部哪个不乱搞,和动物根本就没有分别嘛,我没估错,他原来真的是个‘同志’。”屠局长阴笑不已说。 “舅舅,你真有能耐,竟能让杨卫东心甘情愿的当‘兔子’。”罗洪毛佩服道。 “哼,他还不是为的调回局里任职么?人只要有欲望就会暴露出软肋,洪毛你给我好好听着,凡事要多动脑,只靠打打杀杀那是莽汉,早晚会捅出漏子来的。” “有舅舅您撑腰我怕啥,在沅陵这块地盘上还没人敢对咱不敬。”罗洪毛一边下楼,满不在乎的说道。 “哼,愚蠢,”屠局长面色一板训斥道,“赶脚村那个罗柱子的巨款来路肯定不正,但你也没有必要公开打残他,有些事儿最好私下解决掉,这样就不至于回回都要舅舅来替你擦屁股。” “舅舅你不知道,那家伙舍命不舍财,像他妈的一头犟驴,给点颜色瞧瞧也就老实了。”罗洪毛说着拉开厨房门,两人走了进去。 他俩都未曾留意到,一个瞎了左眼的年轻人擦身而过,将谈话悉数听了去。 有良回到桌前,悄声问耶老:“你知道‘兔二爷’是啥?” “老衲当然知道了,”耶老闻言一乐,说,“读过《木兰辞》么?” 有良摇摇头。 “北朝民歌《木兰辞》中说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一般人不知道,这雄兔看见其他兔子时,则不分公母都会上去交配,只不过雄兔之间交配无法怀孕而已。所以自古以来,凡是男人之间相互喜欢并同床共寝的就称作‘兔二爷’,不过这种人很少,且羞于启齿而已。”耶老解释说。 “还有这种人啊。”有良头一回听说。 “当然有啦,古时候最有名的‘兔二爷’就是汉人的祖先黄帝,娈童之风就始于他,自商代始又有‘比顽童’、‘美男破产、美女破居’的说法。史载龙阳君为魏王‘拂枕席’,弥子瑕与卫灵公‘分桃而食’。众口赞誉的是汉哀帝和董贤,他俩夜里同床共枕时,董贤压住了皇帝的袖子,哀帝不忍惊醒他,故‘断袖而起’。所以后人于是就以‘龙阳’、‘余桃’、‘断袖’来暗指‘兔二爷’了。”耶老嘿嘿笑道。 有良心下寻思着,原来沅陵县的刘书记竟然也是个“兔二爷”。 第153章 菜尸 热气腾腾的一大盘湘西土匪鸭端上来了,颜色红亮,鲜香咸辣,有良吃得赞不绝口,耶老则慢悠悠的品着一壶沅陵米酒。 “瞧,膀大腰圆的家伙就是那恶霸,旁边的人是他舅舅。”有良瞥见罗洪毛和那个穿制服的警察离开厨房,经过餐桌旁往大门口走去。 “洪毛,记着别去打扰刘书记他俩,我先回去了。”屠局长叮嘱着。 “放心吧,舅舅,今后抓住杨所长连书记都得听咱们的了。”罗洪毛嘿嘿说道。 “不要乱说话,”屠局长皱了皱眉头,“你都好久没来看你舅妈了吧?” “今晚不行,我还要去给师父送药。”罗洪毛看着屠局长的警车开走了,这才转身回来。 “有良,你准备怎么做?”耶老眼睛盯着罗洪毛悄声问道。 “酒楼里人多眼杂,等他晚上一个人离店的时候绑票。” “绑票?”耶老觉得挺好玩儿,但提醒他说,“当心这家伙的舅舅可是捕快啊。” 有良点点头,若有所思的问道:“老翠花能上其他人的身么?” “当然可以,十几年前曾经附在一个公安捕快的身上,还化解了危机呢。” 有良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但仍需要见机行事。 不多时,罗洪毛走出酒楼,身后跟着那位能说会道的堂倌,手里拎着两坛老酒胳膊上挎着食盒,有良和耶老悄悄的尾随在了后面。 夜幕深沉,秋风萧瑟,街上行人稀少。 罗洪毛二人穿过凤凰山“湘西剿匪纪念塔”出胜利门,最后来到了沅水河畔的一个古老渡口,有艘小渡船正停靠在岸边等着载客。 “崔艄公,我要渡河。”罗洪毛扯开嗓子喊起来。 “来啦,原来是罗老板啊。”船上的一个老头站起身来说道,正是数月前载罗老爹父子赶尸过河的那位艄公。 “快跟上。”有良说着加紧了脚步。 罗洪毛接过食盒同两坛酒,打发堂倌回去后迈步登上了渡船。 “老乡,我们也要过河去。”耶老尖声尖气的说道。 “那就快上来吧。”崔艄公载上他们竹篙一撑驶离了河岸。 罗洪毛打量着耶老,似乎认出这一老一少曾在酒楼里用过餐,崔艄公则自顾着撑船并未留意这两个陌生的外乡人。 “你俩刚才在沅陵大酒楼里吃饭了吧?”罗洪毛问道,毕竟在自己的酒楼里消费,多少有些好感。 “是啊,土匪鸭的口味儿那是相当的不错。”耶老嘴巴甜,会顺着说好话。 罗洪毛点点头,满意的说道:“那酒楼就是我开的。” “那你发了不少财吧?”有良淡淡说了句。 “当然,”罗洪毛脱口而出,随即有些警惕的问道,“你们从哪儿来的?” “黄龙府。”耶老对耶律家族的祖居地向来挺自豪的。 “黄龙府?”罗洪毛觉得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是哪个省?” 这时崔艄公接过话茬:“黄龙府在东北呢,当年岳飞就想着大军直抵黄龙府,可惜被十二道金牌夺了命。” “哦,”罗洪毛虽然不学无术,但也多少听过《说岳全传》的戏文,“原来是金兀术的老乡,大老远的跑来湘西干嘛?” “讨债。”有良冷冷道。 罗洪毛闻言嘿嘿笑了:“多少钱值得跑这么远来讨?” “一百万。” 罗洪毛吃了一惊,似有不信的盯着他俩。 “一百万本金,还有利息一百万。”有良淡淡的说道。 “那不就是两百万了?”罗洪毛一听来了兴致,目光扫过两人,开口说,“你们一老一少弱不禁风的样子,能讨得回来?不如这样,我帮你要回这笔巨款,五五分成怎么样?” “宰人呐?帮忙要个债就要拿走一半?”耶老随即叫了起来。 “哼,你们也不打听一下,我罗洪毛在沅陵这块地盘上黑白两道谁敢不给面子?再者,你们跑来湘西讨债,竟然不先来拜码头,想顺顺当当的拿走钱,天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罗洪毛的脸黑下来一发力,浑身骨节一阵“咯咯”乱响。 耶老勃然大怒,正要发脾气。 “四六分,你四俺六。”有良小声说,看上去似乎已经胆怯了。 “不行,要么五五平分,不然马上给我滚出湘西。”罗洪毛粗暴的喝道。 “好吧,五五就五五,不过你真的能帮我们讨回来么?”有良明显的屈服了。 “那当然,欠钱的是什么人,告诉我名字。” 有良望了眼崔艄公,压低声音道:“等过了河再告诉你。” 罗洪毛心中狂喜不已,这两个土老帽被自己两句话就吓破了胆,今晚出来这趟真值,白白的就搞来了一百万,索性顺便做了他俩,两百万全拿了。 渡船撑过了沅水,有良付了五元钱摆渡费同耶老登岸,前面不远就是那家“死尸客栈”。 “罗老板,今晚还回城里么?”崔艄公知道得罪不起这个恶霸,于是小心翼翼的问。 “不回了。”罗洪毛一摆手说道,心想先把这一笔巨款弄到手再说。 崔艄公闻言紧忙一点竹篙,将渡船撑离岸边,沅陵人都晓得罗洪毛此人的劣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还是躲远点好。 此刻江边寒风习习,夜空中残月如钩,四下里见不到人,有良环顾左右,心想等渡船走远再下手。 “你们跟我走,先把这吃喝送给我师父,然后咱们连夜就去讨债。”罗洪毛说道。 “你师父在哪儿?”有良问。 “就在这家客栈里。”罗洪毛手指着前面的几间土屋说道。 有良心里直纳闷,上次送吴凤娇的尸体回乡曾经住过这家店,那不是“死尸客栈”么? 大家来到客栈门口,罗洪毛上前敲门,并高声叫道:“师父开门,徒弟洪毛看您来啦。” “嘎吱”一声门开了,走出一个无精打采、面如菜色的耆年老者,身子却是肥胖多肉,有良认出他就是这家“死尸客栈”的殷掌柜,上次吴凤娇的尸体就曾在他这里停留了一天。 “这两个人是谁?”殷掌柜瞄了耶老和有良一眼。 “生意上的伙伴。”罗洪毛回答说。 “进来吧。” 屋内点着一盏煤油灯,闪烁着桔黄色的火苗,殷掌柜坐在了一张旧太师椅上,面上似乎阴晴不定。 罗洪毛将食盒与酒坛撂在桌上,打开食盒捧出一只瓷罐说:“师父,这罐内清炖的紫河车保证完全足月。” “是头胎男婴么?”殷掌柜鼻子凑上前嗅嗅问道。 “绝对没错,人民医院妇产科主任亲自弄来的,”罗洪毛说道,“另外舅舅已经同镇上打好了招呼,您这客栈可以继续保留,不在取缔之列。” “嗯,你同这个老皮尸要做什么生意?”殷掌柜犀利的目光瞅着耶老。 “什么‘皮尸’?”罗洪毛感到诧异。 “这个老家伙再怎么伪装也瞒不过师父,他是尸变的一种。” 罗洪毛闻言吃惊的扭过头来,上下端详着耶老,疑惑的说道:“‘尸变’?你说他不是个活人?” “你看他身上的老皮都已风干,肯定是有年头了。” 听了这师徒二人的一番话,有良心中暗自吃惊不已,看来殷掌柜此人不简单,竟能一眼看穿耶老的身份。 “你俩究竟是什么人?”罗洪毛随之爷警觉起来。 “不错,算你这老菜尸有眼力,老衲正是黄龙府千年皮尸耶老。”耶老尖里尖气的承认道。 “‘菜尸’?”有良瞪大了阴眼,目光盯着殷掌柜不解的问道。 耶老嘿嘿两声,道:“殷掌柜必是饕餮之徒,死后机缘巧合而成为了一具‘菜尸’,从其偏爱‘紫河车’来看,生前定是做过有违人伦之事。” 殷掌柜闻言冷笑道:“老皮尸孤陋寡闻,‘紫河车’实不过一味中药而已,《本草纲目》谓‘儿孕胎中,脐系于母,胎系母脊,受母之荫,父精母血,相合而成。虽后天之形,实得先天之气,非他金石草木之类所比。’当年老佛爷慈禧太后虽年过半百,却面容娇媚,宛若中年美妇,便是常年服用紫河车所致。皇上太后服得,殷某就服不得么?” “殷掌柜,你们说了半天,这‘紫河车’究竟是什么东西呀?”有良故意打岔道,双方气氛紧张不利于实施自己的计划。 “便是‘胞衣胎盘’,李时珍释为‘天地之先,阴阳之祖,乾坤之始,胚胎将兆,九九数足,胎儿则乘而载之,遨游于西天佛国,南海仙山,飘荡于蓬莱仙境,万里天河,故称河车。’其母体娩出时为红色,继而紫色,所以称之为‘紫河车’。”殷掌柜侃侃而谈,鄙夷的目光瞥着耶老。 “哦,那不也是人肉么?”有良明白了。 “师父,别理这两个外乡人,”罗洪毛为了那笔巨款出来打圆场,并对有良和耶老说道,“喂,你们两个现在可以说出债务人地址姓名以及欠债的原因了。” “咱们最好别打扰殷掌柜吃药,还是出去边走边谈吧。”有良心想没必要节外生枝把殷掌柜牵扯进来,此人既然是罗洪毛的师父,又是一具菜尸,说不定挺难对付呢。 “也好,那就不打扰师父了,我们走吧。”罗洪毛点头称是。 “且慢,”殷掌柜一摆手,阴郁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有良看,许久,才缓缓说道,“你这小子一进来就感到面熟,我现在终于想起来了,你和赶脚村的罗老爹父子曾经一道住过店,就在数月之前。” 坏了,这个殷掌柜竟然认出了自己,有良心中骤然间一紧。 第154章 交手 殷掌柜此话出口,罗洪毛大吃一惊,似乎明白自己上当了,于是冷笑道:“原来你们是来算计老子的啊,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说吧,你们和罗柱子是什么关系?” 有良平静的说道:“讨债,罗柱子的一百万是俺给他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被你打劫了,这钱当然要讨回来。” “哈哈哈,”罗洪毛狂笑不已,“原来是为罗柱子打抱不平来了,简直是瞎了狗眼,不知天高地厚,敢到沅陵这地方来撒野,不如就让老子送你们这一老一少上西天吧。师父,徒弟给您这儿添上两具尸首,能处理吧?” 殷掌柜面无表情的说道:“师父开的就是‘死尸客栈’。” “那好,徒弟就下手了。”罗洪毛说罢肩膀一抖,浑身骨骼一阵“嘎嘎”直响,随即展开双臂屈拇指、手背后张如鹰爪状。 “很好,洪毛你现在的‘大力鹰爪’已尽得师父真传,记住‘沾衣号脉、分筋错骨、点穴闭气’最为要紧的就是以气为归随意运使,充分发挥内家鹰爪之阴、柔、寸、脆混元锁扣并行的能力。”殷掌柜坐在太师椅上潇洒的指导着,丝毫没把这两个外乡人放在眼里。 “师父放心,罗柱子的脊椎骨够硬的,还不是被我混元锁扣一招掐断了么?”罗洪毛认为面前的这个‘独眼龙’青年人根本不堪一击,随即大鹏展翅右手鹰爪径直奔着有良的右眼啄来。 有良大怒,这家伙竟然想对自己唯一剩下的那只眼睛下毒手,于是“嗤……”的狠狠射出一记梦遗指。 罗洪毛满以为可以轻松的手到擒来,先啄瞎他的眼睛然后再慢慢套问口供,不料伸出去的右手‘鹰爪’突觉一凉瞬间便失去了知觉,定睛细看,手腕以下的整只手掌呈灰白色已经收缩冻成了一坨。 此刻不仅罗洪毛大惊失色,连坐在太师椅上的殷掌柜也面色骤变,不用多想也知道今天遇上了邪门顶尖高手。鹰爪功这种民间武术已经没用了,紧急关头只能使出自己的看家绝学“化食功”,于是张开嘴巴“呕”的一声,从口腔中喷射出一股菜绿色的胃液罩向了有良,霎时空气中散发出浓烈的酸臭气息,就如同醉酒者呕吐的残渣余味儿。 “好恶心。”耶老紧忙一手捂住了鼻子,另一只手抽出有良送的那支名为“电警棍”的暗器,他深知菜尸生前最喜食肉类,因此喷出的胃液十分了得,有良恐难抵御得住,于是上前揿动开关准备助其一臂之力。 菜尸是十八种尸变之一,其最厉害的功夫就是胃酸,这种修炼的异类毒液腐蚀性极强,若是溅上人体可瞬间蚀肉见骨。 有良自是不敢怠慢,随即左手一扬发出梦遗掌,自劳宫穴内蓦地射出一团老阴之气拦截,顿时屋内寒气森森,殷掌柜呕出的胃液登时被冻成了固体,“噼里啪啦”的爆裂碎了一地。 殷掌柜见状目瞪口呆,有良右手“嗤”的一道梦遗指射出中他的面颊,瞬间冻住整个半边脸,嘴巴失去知觉已经无法开合,唯有眼珠子还可以左右转动。 双方的交手只是须臾之间,殷掌柜就已经被制住,师徒两人面面相觑,知道远不是此人对手。 耶老看得直抓耳挠腮,想不到有良这小子武功这么高,一个回合不到就大获全胜,可自己手中的暗器还没来得及用上,机会难得不容失去,于是揿动开关用力怼在了殷掌柜的屁股上。“噼噼啵啵”一阵白色的电芒闪过,殷掌柜被强大的电流击得肥臀乱颤,括约肌一松“噗噗”的接连放出一串“连汤水不涝”的臭屁来,耶老尽管熏得差点背过气去,但依然是乐不可支。 此刻殷掌柜想说话,但是口舌麻木根本开不了口。 罗洪毛是聪明人,见师父一招都支撑不了而败下阵来,知道自己差得更远,大丈夫能屈能伸,于是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口中连连告饶道:“有事儿好商量,好商量,不就是一百万么,我即刻还给罗柱子就是了。” 有良冷冷说道:“那只是本金,利息呢?” 罗洪毛哭丧着脸问道:“那利息是多少啊?” “不是说过了么,也是一百万。” “放高利贷啊。” “你想赖账么?” “不不不,我给,麻烦好汉给个账号,明天一早就让会计给您汇进去。”罗洪毛赶紧回答,心道钱乃身外之物,还是命要紧,等回头告诉舅舅,到时候公安机关发出通缉令,这小子即便跑到天涯海角,只要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土地上,他就甭想逃得掉。 “不用那么麻烦了,你就用客栈的电话告诉酒楼会计,明天准备好两百万现金直接送到你师父这儿来。”有良吩咐他。 “沅陵是个小县城,一下子哪能筹到这么多的现金?好汉,您得多给我几天时间筹措才行。”罗洪毛脑筋一转赶紧说。 “明天日落之前,俺见不到这两百万,就送你们师徒俩上路。”有良冷冷道。 罗洪毛无奈只得用左手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沅陵大酒楼服务台,此刻正是酒楼打烊财务人员结算一天账目的时间。 “若是敢透露出一星半点儿,今晚就是你和殷掌柜的死期。”有良恶狠狠的警告道。 “我是罗洪毛,账上还能凑出多少现金?”罗洪毛咽了口吐沫,颤抖着声音对着话筒问道。 “哦,是老板啊,大概能有一百多万吧。”听筒里传出一个女人的话音。 “明天一定要想办法凑足两百万现金送到我师父这儿来,干嘛?当然有急用,不够先借点。”他不耐烦的说道。 “老板您不回来酒楼吗?”对方似乎感觉出老板有点反常。 “我就在师父的客栈里等着这笔款,明天日落前一定要送到,不然炒你鱿鱼。”罗洪毛气急败坏的吼道。 有良按下话机,淡淡的吩咐说:“你们师徒俩都坐下。” 两人不敢违抗,乖乖的并排坐于桌后,有良随即“嗤嗤嗤”射出数记梦遗指,将两个人的下半身全部冰封住,如同冰棍一般动弹不得。 “好汉,你这是要干嘛?”罗洪毛惊恐的问道,殷掌柜面颊先前受制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极怨毒的眼神儿死死的盯着有良。 “既然是‘死尸客栈’,你们就权当自己是死尸吧,不许叫喊,否则就请即刻上路。”有良冷冷道。 罗洪毛再也不敢言语了,心中却恨恨的咒骂不已,等老子回到沅陵马上就去公安局找舅舅,到时候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耶老看到今天如此精彩的一幕,心中暗自佩服不已,这小子不但身怀异术,做事干脆利落不像寒生婆婆妈妈的,等到了蓝月亮谷,一定介绍他俩认识好好的切磋一番。 “有良,罗洪毛的舅舅是衙门捕快,还是小心谨慎点为妙。”耶老再次提醒说道。 有良微微一笑:“俺心里有数。” 是夜,两人就在屋里合衣而睡,关键看明天了。 沅陵大酒楼的赵会计是个中年妇女,做事一向谨小慎微,回到家中寻思了半夜感到这事儿有点蹊跷。罗老板离开酒楼之时并没有交代需要一笔巨款,怎么突然间竟会如此的急迫呢?再者他完全可以自己回来筹措的呀,她反复思量还是决定明日先去对屠局长说一下为好。 次日一早,她先来到了县公安局找到屠局长告知了此事。 “哦,还有这等事儿?”屠局长皱起了眉头,外甥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急需要两百万元的现金呢?多年公安工作的职业敏锐感令他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问题。 “洪毛现在哪里?”他问。 “老板说在他就在殷师父的客栈内。” 屠局长从抽屉里翻出电话本,拨通了沅水南岸那家“死尸客栈”的电话。 电话铃响了,但却迟迟无人接,屠局长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儿。 当他正准备撂下话筒时,电话终于接通了,里面传来外甥罗洪毛打着哈欠的慵懒声音。 “洪毛,我是舅舅,你怎么啦?”屠局长问道。 “舅舅啊,我和师父喝了整宿的酒,现在还没怎么睡醒呢。” “赵会计说你要两百万的现金,这是怎么回事儿?” “啊,师父和我要做一笔大买卖,急需这笔款项。” “昨天在酒楼,你并没说这事儿呀?”屠局长疑问道。 “昨晚见了师父才知道的。” “什么生意?” “嘻嘻,舅舅放心吧,等我回来再详细的对你说,保证给你和舅妈一个惊喜,得儿呀呼嗨。”罗洪毛欢快的说道。 “你说什么‘呀呼嗨’?” “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要去再睡会儿了。”罗洪毛打了个哈欠挂断了电话。 屠局长笑了笑,这个洪毛就爱撒娇,要给舅妈一个惊喜,会是什么呢?听其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受人胁迫,况且他们师徒俩武功高强,在沅陵这个地方也无人敢对他们不利。 “看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小赵,就照着他的话去办吧。”屠局长放下心来,遂吩咐说道。 “是,屠局长。”赵会计出去了。 傍晚时分,两百万的现金分别装进了两只密码箱,赵会计和那位堂倌带着钱来到了古渡口,乘坐崔艄公的渡船过河。 第155章 还债 罗洪毛撂下电话,老翠花从他体内逸出回到了耶老的身上。 “耶老,刚才干嘛说了句‘呀呼嗨’?”有良问。 “哎呀,都习惯了。”耶老吃吃笑道。 是夜,有良和耶老轮流在客栈外守夜,以防有什么变故,直到天亮并无任何异常。 这一天好难熬,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客栈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有个女人敲了敲门,谨慎的说道:“老板,我们来了。” 有良使了个眼色,耶老后背上黑影一闪,老翠花扑进了罗洪毛的体内。 “进来吧。”罗洪毛身子一凛,遂开口说道,有良和耶老则躲进了内室。 赵会计和堂倌拎着密码箱走进了屋子,仔细的瞧了眼罗老板,小心翼翼的说:“老板,两百万现金已经准备好了,分别装在这两只密码箱中,密码都是888。” “好的,你们可以回去了。”罗洪毛身子未动,左手扬了下吩咐道。 赵会计看着他师徒俩感觉怪怪的,尤其是殷掌柜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面部僵硬似有一层白霜,眼神中仿佛透出一股怨毒,令人心生畏惧。 “你们告诉舅舅一声,我明天再回城里看舅妈。”罗洪毛不耐烦的催促着。 “好的,老板,那我们就先走了。”赵会计拽了一下堂倌的袖子,两人匆匆离去。 有良从屋内闪出悄悄的出门盯着,一直等到那两人登上了渡船离岸而去,这才回到客栈内。 打开密码箱,两百万现金整齐的码在里面。 “钱你已经拿到了,可以放开我们了吧?”罗洪毛轻松的说道,此刻老翠花已经离体而去。 “不错,钱是讨来了,可是罗柱子断掉的脊椎怎么办呢?”有良漫不经心的问。 “这些钱已经足够他养老了。”罗洪毛急忙说道。 “可是俺担心你会再去抢回来。” “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去惹他了。”罗洪毛立马赌咒说。 “不行,这样还是不放心。” “那你想要怎么办?” “你们师徒俩最好能永远消失才好。”有良冷酷的一笑。 “你,你想杀了我们?”罗洪毛愕然道,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有良嘿嘿冷笑着分别伸手捉住罗洪毛和殷掌柜的手腕,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而至,两人顿时身子酸软,感到体内的元气汹涌外泄。此刻罗洪毛想求饶都张不开嘴了,眼瞅着自己高大强壮的躯干渐渐萎缩下来,最后面无血色的被彻底吸干,瞪着一双死鱼般的眼珠断了气。 殷掌柜这位修行了一百多年的肥胖菜尸,竟然被“中阴吸尸大法”吸得体表皮肉塌陷,想要运功抵抗,可是根本无法抗拒那股巨大的吸力,最后一点点萎缩着死去了,看上去恐怖至极。 有良一松手,将其师徒二人的尸首扔在了地上。 耶老简直是目瞪口呆,依稀听得老翠花在体内惊恐的喃喃说道:“中阴吸尸大法……” 当年黄建国在南山村曾经以这“中原第一邪术”不但吸干并杀死了“不化骨”茅一噬,而且还重创吴楚山人、鬼婴沈才华等人,连自己的老命也差点丢掉,若不是寒生及时赶到将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退魔珠塞进他的嘴里,大家都活不了。 可是有良这孩子怎么也身怀这种绝世邪术呢? “中阴吸尸大法?”耶老疑惑的望着有良。 “嗯,”有良点点头,不无诧异的问道,“耶老,你也知道‘中阴吸尸大法’?” “有良,你和黄建国是什么关系?”耶老警惕的问。 “俺不认识。”有良摇了摇头,不过心中还是微微一颤,据后来小侏儒宋地翁说,在豫西大峡谷中,黄建国死后半个尸身为自己传功三天三夜,所以体内才有了这门旷世绝学。记得在费叔的“白宫”客房内为首长的外孙女小建驱邪时,体内忽然对那孩子生出一种不可言喻的亲近感,由此可见,自己体内的“中阴吸尸大法”中,肯定融合有黄建国的气场在里面,所以才会对小建产生一丝近乎于父女般的感觉。 耶老不明其理的挠挠头皮,这可奇怪了,难道除了黄建国之外,当今世上还有人在传承着郭璞的“中原第一邪术”么? “你是从哪儿学到的这门邪术?”耶老接着刨根问底。 有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有关黄建国传功一事他决心要守口如瓶。 耶老也理解江湖中人但凡不愿暴露师承的必有缘故,因此也不便多问,只是内心深处隐隐有些不安。 “这两具尸首如何处理?”耶老问。 “最好焚尸灭迹,这样才能起到保护罗家父子的作用。”有良想了下说道。 耶老嘿嘿一笑,自言自语道:“嗯,衙门也只能找到一具尸首。” “这是为何?”有良诧异的问道。 “尸变火焚之后就会彻底消失了。”耶老解释说。 “说不定公安局还以为是殷掌柜杀徒弟携款潜逃了呢。”有良乐道。 两人随即搜集桌椅板凳木床以及被褥等引火之物,然后打翻煤油灯,“嘭”的一声燃起了火苗,浓烟滚滚,烈火熊熊,很快便吞噬了沅陵也许是湘西地区的最后一家“死尸客栈”。 有良和耶老拎着两只密码箱沿着沅水南岸连夜向东而去。 他回头望着已经烧落架的客栈,善恶终有报,自己现在仿佛就如同一位古代的江湖大侠一般,惩恶扬善快意恩仇,内心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畅快。 他俩从下游的渡口绕回北岸,直接奔先大合坪乡吴凤娇的家。 第二天夕阳将要落山的时候,有良终于望见了那座小小的山村。 黄昏里,村里农户炊烟袅袅,唯有吴凤娇家的土房冷冷清清。走进院子里,看见瘸腿的吴老爹正坐在门槛上暗自发呆,不时的长吁短叹。 “吴老爹,你还认得俺么?”有良上前轻声问道。 吴老爹目光望着这两个外乡人,迟疑的摇摇头。 “俺叫有良,上次和罗老爹父子俩一同送您女儿凤娇回家的。” 吴老爹点点头认出了有良,赶紧请他俩进屋,床上依旧躺着中风的婆娘,数月不见越发的消瘦了。 有良默默的打开一只密码箱,吴老爹大吃一惊,诧异的望着他。 “这里是一百万元,作为你们养老之用。” “可是……” “恶霸罗洪毛已经被俺杀了,放心吧,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麻烦了。”有良平静的说道。 离开了吴家,有良和耶老连夜翻山越岭前往赶脚村。 自从那位东北老仙儿走后,罗老爹心中重拾了希望,老仙儿说在遥远的滇西北雪山深处,住着一位名叫朱寒生的神医,此人若出手必定能治好柱子的脊椎并让他重新站起来。 不过那里极为隐秘,普通人即便穷其一生也未必寻找得到,老仙儿最后答应了,说他会尽快去云南,一旦见到神医便会请其来赶脚村为柱子医治。 从那天起,罗老爹夫妇俩就开始日夜祈盼,希望神医能早一天到来。 中午时分,罗家婆娘正在煮饭,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抬头望见来人正是那位东北老仙儿,身后跟着一个拎着皮箱的年轻人。 “他爹,老仙儿回来啦……”老家婆娘惊喜的叫了起来。 罗老爹从床上一跃而起,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冲出了房门。 “罗老爹,俺是有良啊。”年轻人笑道。 罗老爹认出来忙请他和耶老进屋,连声的嘘寒问暖。 “原来你们俩早就认识啊。”罗老爹诧异道。 “上次俺没进村,请耶老来打探情况的。”有良微笑说。 “呜呜……”床上的罗柱子见到有良禁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 “柱子,俺已经杀了那个恶霸罗洪毛,钱连本带利的追回来了,吴凤娇家里留下一百万,给你们也带来了一百万。”有良打开密码箱交给了罗老爹。 罗老爹惊讶的看着一摞摞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又瞅瞅有良,心中简直惊为天人。平静之后抹了下眼角的泪水,缓缓说道:“有良,谢谢你,这笔钱还是留着请上次老仙儿说的那位神医吧,金钱固然好,但还是抵不上柱子的身体重要。” 有良微微一笑:“朱寒生是绝不会收钱的。” “怎么?”罗老爹疑惑道,“你也认得那位神医?” “当然认得。”有良想起了当年在雪峰顶上的那一幕,不由得苦涩的回答。 罗老爹大喜过望,柱子曾描述过有良的不凡经历,而且竟然还认得神医,能有他的帮助,请来那位朱医生的希望就不再渺茫了。 “有良,救救我家柱子……”罗老爹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罗老爹,俺过几日就去云南,会尽一切努力寻找朱寒生。”有良默默说道,也不知道妮子瞧见自己瞎了一只眼会怎么想?不过自从与二丫那天夜里行过房后,好像已经不太在乎妮子的看法了。 “他娘,家里还有什么好吃的,赶紧统统拿出来,我要同有良和老仙儿好好喝两杯,已经几个月了,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罗老爹激动的老泪横流。 “得儿呀呼嗨……”耶老也挺高兴,有良这小子虽然身怀“中原第一邪术”,但人品与当年的黄建国截然不同。 是夜,湘西沅陵大山深处的这座小村庄,有良在罗老爹家敞开了肚皮开怀痛饮,这么多年来自己第一次感觉到在民间除暴安良、行侠仗义原来竟是如此的畅快淋漓。 第156章 东北方言 赵会计回到酒楼后越想越觉得可疑,尽管以前听说过老板的师父性情古怪,他的小客栈其实暗地里是赶尸人的歇脚地儿,连小孩子们经过渡口时都吓得绕道而行,但还从没见过殷掌柜如此怨毒的眼神儿。还有,罗老板虽说面目表情上与平时并没有异样,但看上去也是怪怪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时间已晚,她考虑再三,最终还是给屠局长家里挂了个电话,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屠局长撂下电话,心里也有些不安起来,尤其是想到上午与外甥通话时,罗洪毛嘴里突然冒出了一句“得儿呀呼嗨”,这句方言从未听他说起过。 他随即拨通了局里刑警队的闫队长电话,问他是否知道这是哪儿的方言。 “局长,‘得儿呀呼嗨’是东北地区满族语方言,源自于萨满巫教。其中‘得儿’是象声词,原本是东北农村赶马车时的声音,马老板儿吆喝牲畜时的口头语儿,‘得儿驾、喔、吁’代表驾驭牲畜前进、转弯和停止的意思,以辽宁吉林两省最为普遍。在黄龙府一带,形容人非常舒服和爽,就说‘老得儿’了。”闫队长解释说。 “闫队长,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屠局长惊讶道。 “局长,我爸就是东北人,随四野南下以后就留在了湘西,父母在家讲的都是农安土话。” “农安?”屠局长似有所悟。 “吉林省的农安县,过去也叫‘黄龙府’。” 屠局长想起来了,那个公安部通缉犯邢书记就是农安县的县委书记。 他想了想,撂下话筒拨通了“死尸客栈”的电话,想要问问外甥为什么突然说起了东北满语,但电话却始终是忙音,连续数遍都是如此。屠局长直觉感到有异,于是赶紧套上外衣驾车来到了县局,找到了当夜值班的闫队长。 “叫上几个人随我出去一下。”屠局长吩咐说。 “是,局长。”闫队长匆匆带上几名刑警,随屠局长一起来到了古渡口,警车就停在北岸,大家一起登上了崔艄公的渡船。 渡过沅水上岸,屠局长即刻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原来孤零零的那几间“死尸客栈”房屋已经失火焚毁,废墟余烬上还飘荡着几缕青烟,空气中闻到一股焦糊味儿。 “立即检查屋内是否有人遇难。”屠局长板着脸命令道,心中十分的焦虑不安。 没过多久,刑警们便报告说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屠局长赶紧上前查看,那具焦尸已经面目全非难以辨认,但身躯较为魁梧高大,屠局长结合这两日所发生的事儿,心中怀疑这具尸首很有可能就是外甥罗洪毛,当然还要经过法医勘验才能最终确定。 “赶紧通知局里的法医和技术人员来勘察现场。”他强忍悲痛命令道。 法医等人很快的赶到了,经过初步勘验,死者是中年男性,口腔气管粘膜以及肺部均未发现吸入烟灰,因此可以判定为这是一起杀人焚尸案。 死者身上衣物已经悉数烧毁,唯有一串钥匙完好无损,除此以外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 “只有这一具尸体么?”屠局长疑问道。 “是的,我们找遍了几间屋子,只发现这一具尸首。”勘察人员报告说。 死者若是洪毛的话,那么他师父闫掌柜哪去了?屠局长紧皱眉头有些不解。 “局长,我找来了摆渡的崔艄公,他提供的情况倒是很有价值。”闫队长身后跟着那位渡船老头。 “崔艄公,你把昨晚看见的事情再对局长说一遍。”闫队长吩咐道。 “是,昨晚乘最后一班渡船的总共是三个人,其中一人我认得,就是沅陵大酒楼的罗老板,手里拎着两坛酒和食盒,以前他也乘过我的船过河去探望师父殷掌柜。同船的还有两个外乡人,好象是东北老客,来自黄龙府。”崔艄公回忆道。 “黄龙府?”屠局长一下子警觉起来。 “没错,我还说当年岳飞要带领岳家军直抵黄龙府,后来被十二道金牌索命了呢。” “他们和罗老板相熟么?”屠局长问,难道两百万现金是要和那两个东北老客做生意? “应该不认识,因为船快要离岸的时候,东北老客才匆匆忙忙赶来的。” “罗老板与他们交谈过么?”屠局长接着询问道。 “交谈过。” “都说了些什么?” “我在后面撑船,没有听清,好象是要讨债什么的。”崔艄公答道。 “再仔细回忆一下。”闫队长说。 “实在想不起来了,”崔艄公摇摇头说,“年纪大了,耳朵也不灵光。” “那两个东北老客长什么样?年龄有多大?” “昨晚没有月光,相貌只是看了个大概,一老一少,好象是爷俩。”崔艄公在古渡口撑了一辈子船,南来北往,江湖经验老道,知道有些事儿能说,有些事儿得装糊涂。 屠局长摆摆手,闫队长带他下去作笔录。 现场勘查完毕已经是子夜,刑警们带着那具焦尸仍旧乘崔艄公的渡船过河回到了县局。 “闫队长,带上那串钥匙跟我走。”屠局长心情沉重的领着刑警们来到了沅陵大酒楼。 值夜的保安开了大门,刑警们直接上二楼至老板的办公室前。 “试试那串钥匙。”屠局长此刻的心忐忑不安,希望外甥千万不要出事儿。 “喀”的一声,其中的一把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锁。 闫队长难过的望着屠局长,死尸是他的外甥、沅陵大酒楼的老板罗洪毛。 屠局长感到一阵眩晕,果真是洪毛,前天还与自己在一起陪着刘书记喝酒,今天便已烧成了一具焦尸。 “局长,我送您回家休息。”闫队长同情的说道。 “不,”屠局长坚强的说道,“此案需尽快侦破,我明天就去向刘书记汇报,要动员所有的力量,一定要尽快抓住凶手为民除害。” “是,”闫队长应道,随即建议说,“局长,崔艄公所说的那两个东北客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还有就是罗老板的师父下落不明,此人的嫌疑也很大。” 屠局长点点头:“闫队长,你去找一下酒楼的赵会计,她今天傍晚的时候曾经过河去给我外甥儿罗洪毛送去了两百万元现金。” “哦,现场勘查并未发现有烧毁的钞票,如此说来,此案有可能是抢劫杀人纵火焚尸。”闫队长惊讶道。 “而且还有个细节值得注意,我在今天上午与外甥儿还通过一次电话,他说话中突然冒出了一句‘得儿呀呼嗨’,实在是令人费解,因为罗洪毛从来就不懂得东北方言。”屠局长回忆说。 “他当时还在客栈里吗?” “是的,好像刚刚睡醒的样子。” “可有什么异常?” “并未发现。” “局长,您都累了大半宿,还是先回家休息吧,我即刻回局里连夜召开案情分析会。”闫队长说道。 “不,我也要参加。” 屠局长走出酒楼,抬头望着满天的星斗,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洪毛的师父殷掌柜多年前就一直经营着那家“死尸客栈”,解放后随着政府的打击和取缔,湘西赶脚这一行当随之销声匿迹,沅陵只剩下武陵山深处的赶脚村偶尔暗中有人还在偷偷接活。那里山高林密,土地稀缺贫瘠,百姓单靠一点微薄的农田难以糊口,所以政府也就只好睁眼闭眼顺其自然。近些年改革开放,广东沿海一带的工作机会多了,年轻人也都摒弃了祖辈赶脚行当南下去打工,罗柱子和他父亲可能就是湘西最后的赶尸人了。 难道是殷掌柜觉得“死尸客栈”经营不下去了,所以见财起意谋杀了洪毛然后携款潜逃,还是东北老客预谋抢劫杀人呢?这两人会不会和数月前的农安县委邢书记一案有关联?屠局长反复思索着仍是理不出头绪。 回到局里,闫队长立刻连夜召集刑警队所有人员开会,发生了命案,而且死者是局长的外甥儿,大家的心情都很紧张,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阵子,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同志们,”闫队长开口说道,“现在梳理一下案情,沅陵大酒楼的老板罗洪毛于昨天傍晚八时左右离开酒楼,在古渡口摆渡过河前去探望他的师父殷掌柜。据崔艄公证词,同船的还有一老一少两个东北客,罗洪毛曾与他们交谈过,其中隐约听到了‘讨债’两个字。下船后崔艄公曾经问过罗洪毛是否还要乘船返北岸,罗洪毛表示说不回去了。今天上午屠局长与罗洪毛通过一次电话,当时他还在客栈里,说是与师父殷掌柜喝了一夜的酒。通话中,罗洪毛讲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得儿呀呼嗨’,这是一句东北满族方言,意思是‘比较爽’,他究竟‘爽’什么呢?屠局长觉得很奇怪,因为从未听见罗洪毛说过,而且他也根本不懂东北方言。” “队长,这句话是东北二人转里头经常有的,好象是‘得儿呀呼嗨,哎嗨哎嗨呀……’”有位老刑警嘴里哼了两句唱腔说。 “是啊,春节联欢晚会上好像播过。”有人附和道。 “也许死者生前喜欢二人转。”还有人说。 闫队长也有点吃不准了,目光瞥向了屠局长。 屠局长皱了皱眉头,洪毛啊,“得儿呀呼嗨”,你究竟想说啥? 第157章 回到塔巴林寺 鸡鸣五更,天就快要亮了,有良和耶老与罗家父子告别后离开了赶脚村,他心中惦记着二丫,因而提早动身前往衡山。 山垭口,一个白色的身影孤零零的伫立在寒风中。 阴眼望出去,葱白色的棉衣,苍白的面容,哀怨的眼神儿,那是吴凤娇的魂魄。 待走到近前,吴凤娇冲着有良跪倒在地,眼角噙着泪水。 “她说感激你为她父母和罗家所做的一切。”耶老叹息不已。 有良默默的望着她,许久,幽幽说道:“耶老,风娇与柱子一往情深,可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尸变,这样两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耶老挠挠头皮,为难的说:“但凡尸变怨气不散只是其一,最关键的是还要机缘巧合。” “什么机缘?” “这个么,老衲也说不太清楚,因为十八种尸变所要求的条件因人而异各不相同。譬如尸体葬入的要得是养尸地,且不能埋葬的太深,以便吸收月华,有的碰巧滴到了牛眼泪,有的则需要黑猫跨身等等不一而足。天地造化,完全是碰巧,比闪电击中人还难上百倍不止。”耶老吞吞吐吐的解释说。 “唉,这世间却往往是有情人终难成眷属。”有良叹道,就像当年自己同妮子…… 两人默默的走了很远,有良回头望去,晨曦中那白色的身影依旧一动不动的跪在山垭之上。 东方出现了鱼肚白,天就要亮了,有良与耶老一路翻山越岭朝着东南方而去。武陵山区道路荆棘丛生崎岖难行,直到黄昏时分,才终于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小集镇,两人于是下山进镇打尖住宿,明早再继续上路。 自从闯出《敦煌夜魇图》后已经十余天过去,也不知道薛道禅在衡山见到二丫没有,有良心中焦急,于是找到镇上的小邮电所,拨通了衡山的长途电话。 话筒里传来藏经阁小和尚的声音:“是了去啊,古空禅师自从下山后一直都没有回来,前不久来电话说在云南的中甸,说如果薛先生和了去返来衡山的话,就让你们火速赶往滇西北塔巴林寺见面。” “那么薛先生和媚娘呢?”有良问。 “媚娘?” “就是那只大黑猫。” “薛先生已经带着牠匆匆赶过去了。” “二丫呢?难道她没来衡山?” “什么二丫?从未见过啊。”小和尚诧异道。 有良默默撂下听筒,不在衡山,二丫又会在哪儿呢? 耶老见有良闷闷不乐,便询问缘由。 “我们不去衡山了,直接赶往滇西北塔巴林寺。”有良说道。 数日前,明月。邬波驮那堪布一行人穿越横断山涉澜沧江,终于来到了梅里雪山脚下。遥望绵延冗立数百里的皑皑雪山,冰斗冰川如玉龙般蜿蜒至天际,在阳光的反射下煞是晶莹夺目,如钻石般耀眼。其中最高的卡瓦格博峰直插湛蓝深邃的天空,南侧自千米悬崖倾泻而下的雨崩瀑布色纯气清,水雾蒸腾而起现出一道艳丽的彩虹,看得众人啧啧赞叹。 “前面就是塔巴林寺了。”明月堪布手指向山脚下松林掩映着的数栋红顶白墙的建筑说道。 入得山门,寺中的红衣尼姑们见到堪布返回寺中,纷纷出来接迎。寺中客房有限,这么多的大男人同时到来容纳不下,况且还有一头凶恶的大肥猪。 “明月堪布,寺中俱是比丘尼多有不便,可以只安排女士入住客房,至于男人们就在寺外露宿即可。”古空禅师合掌说道。 “这么高寒的地方,不让我们住在寺中夜里怎么受得了啊?”茅二叫了起来。 “就是嘛,老尼还需要贫道暖身子呢。”茅大嘴里嘟囔着。 “住口,一派胡言!”卫道长严厉的呵斥。 “古空禅师所言极是,这么多人也确有不便,楚某就在寺外露营,只是费叔……”楚大师犹豫说道。 “呵呵,已经多年没有在野外夜宿了,回味一下童年的感觉也蛮不错的嘛。”费叔好似无所谓般。 首长和小侏儒也都点头附和,如此一来,茅山二宝就不敢再抱怨了。 “诸位,塔巴林寺是尼姑庵多有不便,平日里众尼都清苦惯了,青稞菜蔬所备有限,加之此地夜风寒凉不宜露宿,所以贫尼还是希望你们就此回去吧。”明月合什说道。 楚大师嘿嘿笑了:“明月堪布难道还不明白么,大家来到塔巴林寺所为何事?餐风露宿也都是心甘情愿。” “只要能找到东巴圣地香巴拉,吃什么苦都在所不惜。”东巴老司含泪呜咽着,其虔诚劲儿令人唏嘘。 首长走上前来异常诚恳的说道:“是啊,明月,我们此行诚心的邀请朱寒生出谷,他自己身怀绝世医术隐匿起来,可是尘世间又有多少人民群众正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据卫生部门统计,全国光是残疾人就已经达到五百万人之多,各种绝症算下来何止几千万?就说癌症病人吧,每日每夜都在无穷无尽的煎熬中慢慢耗去生命,而他们的亲人更是为此痛不欲生。古往今来,神农氏甘为尝百草而中毒身亡,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等等大医无不是毕生殚精竭虑的为百姓解除病痛,死而后已。朱寒生由此能力而不去悬壶济世,于心何忍?明月,我们过去之间的恩怨与普救苍生来比又算得了什么呢?当年华佗明知曹操会对他不利,却仍旧为其医治头风,置生死之度外那是何等的高尚?寒生有幸得到了《青囊经》,可若是不用于天下之人,岂不违背了华佗传书的本意?老先生九泉之下岂能瞑目?明月堪布是出家之人,难道也不悲怜那些受病痛苦苦折磨的天下苍生么?” 首长的这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光明正大,掷地有声,令人无懈可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古空禅师合掌口诵佛号。 此刻明月心中真的是难以决断,自己答应过寒生绝不泄露他的去处,但天下苍生确实又需要寒生这位神医为他们解除苦难,我佛慈悲…… “首长此话貌似正确,但却断章取义,偷换概念,逻辑不通,本书记一听就知道完全违背了唯物辩证法。”不知什么时候,邢书记挺胸拔背的站在了众人的面前,数天来没有机会发泄自己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实在是憋得够呛。 怎么又是这个令人讨厌的县委书记?首长皱了皱眉头。 邢书记目光环顾四周,继续慷慨陈辞:“同志们,朱寒生是一位江西老区的赤脚医生,在家乡创办了南山医院。他始终坚持免费医治来自全国各地的绝症患者,数年如一日,多少人因此而枯木逢春重新获得了生命,无数破碎的家庭得以团圆。他本可以继续的为无产阶级广大人民群众服务,可是这个朴实的、美好的愿望竟然被粗暴的剥夺了,一些权贵,也就是变了质的党内高级干部不但害死了朱寒生的父亲,并且多年来一直追杀他,因此不得已才躲入了蓝月亮谷。难道他不想继续行医为广大的革命群众解除病痛吗?非也,而是形势逼迫不得不背井离乡,连一年一次清明给父母扫墓还都要偷偷的进行,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党出现了坏人,为邪恶的政治目的而不惜牺牲天下苍生的利益来阻止他继续行医,现在却反诬朱寒生为图自己安逸而躲起来,简直是颠倒黑白无耻之尤。” 邢书记所讲有关寒生的事儿都是从执法尼萍儿口中听来的,深感党内阶级斗争的长期和复杂性,今天见首长如此污蔑朱寒生,不由得义愤填膺坚决予以驳斥。 “相公,你说得真好,比那和珅老家伙可强多了。”可儿兴奋的鼓起掌来,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哎呦,真的是肉麻的紧呐。”老尼嘴一瞥啧啧道。 邢书记自己也随着可儿轻轻的鼓掌致意,就好像仿佛又回到了县委礼堂讲台上做报告似的。 俗话说“讲者无意,听者有心”,楚大师以及首长等人心中为之一动,难道说这朱寒生每年清明节都要出谷扫墓? “费叔,眼下据明年清明还有半年时间,朱寒生既然可以随意进出蓝月亮谷,说明虚空通道并未关闭。楚某相信,只要能够找到标识,便一定能够破解虚空密匙。”楚大师小声对费叔耳语道。 “嗯,”费叔点点头,“要设法找到一件朱寒生用过的物品,猪坚强就可以据此追踪了。” 楚大师遂吩咐豹哥杨林一同去中甸采购帐篷、被褥以及食物等生活必需品。 “是,楚大师。”豹哥应道,随即乘坐那辆面包车匆匆离去了。 傍晚时分,塔巴林寺的外面搭设了四顶帐篷,其中最大的那顶帐篷留给费叔、楚大师、首长以及宋地翁和猪坚强,古空禅师、虚风道长和东巴老司住在一起,豹哥杨林等随从人员一顶,卫道长与茅大茅二睡一顶。 寺内,萍儿安排二丫、小月住在邢书记可儿隔壁的客房。 茅大茅二坚决要求峨嵋老尼不要入寺,都挺身而出愿意以自身之躯为她取暖。老尼渴望的眼神儿瞟了一眼首长,她还不知道其六年前就已经被沈才华割去了两只睾丸,见无任何反应便生气的一扭腰肢,悻悻的钻进了卫道长他们的那顶帐篷内。 “我习惯露宿。”尼朵本是西南夷的女巫,不愿住在庵里,自己采折了些松枝很快在林中搭建了一个小窝棚。 楚大师来到窝棚前,眼神儿里隐约透出一丝杀气,冷冷的说道:“尼朵,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愿意?” “楚大师,我愿意。”尼朵赶紧答应,生怕楚大师真的会毁她的容。 “那好,你要设法弄到一件朱寒生来塔巴林寺时用过的物品。”楚大师交代了她几句,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开。 杨林默默的来到尼朵面前,手里捧着一套新买的被褥,目光中充满了爱怜,虽然心中一直暗恋着尼朵,却始终没有勇气开口表白,尽管她这次盗画背叛了自己,但心中也并无一丝的怨恨。 “头儿,谢谢你。”尼朵脸上现出一丝淡淡的哀伤,轻轻接过温暖的棉被。 杨林心中一酸几乎落泪,尼朵此刻是那么的孤单与无助,自己应该鼓起勇气来……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扭头望去,东巴老司正面色阴郁的向这边走来。 第158章 小窝棚 杨林横身拦在了尼朵的前面,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到她。 东巴老司站住了,板着脸与杨林对峙在那儿。 “头儿,你先去吧,老司有事儿找我。”尼朵惨然一笑说道。 杨林无奈只得默默点下头回到自己的帐篷前,担心的目光远远的望着松树林,他隐约看见两个人好像在激烈的争论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东巴老司独自走了,尼朵则一个人离开窝棚朝着塔巴林寺而去。 暮色降临,山中凉气骤然袭来,雪域高原入夜温度下降得很快,大家从内地而来衣衫单薄冻得瑟瑟发抖,只有躲到帐篷里以避风寒。豹哥将买来的面包、火腿肠、午餐肉罐头等食物以及几箱剑南春酒分配到各个帐篷,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谢绝了荤食。 茅山派则不戒荤,茅大茅二争抢着往峨嵋老尼的口中塞火腿肠,帐篷里传来老尼愉悦而放肆的淫荡笑声,“住手,这成何体统?”卫道长高声训斥道。 “大师兄,老尼爱吃我的火腿肠,助人为乐有什么不对?”茅大不服气的反驳着。 “就是嘛,大师兄是嫉妒老尼吃我们的肠而不吃他的。”茅二嘴里嘟囔着。 “胡说!” “那大师兄就是心里也想着要喂老尼吃火腿肠喽。” “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简直丢尽了茅山派的脸。”卫道长愤怒的呵斥着。 “哎呦,大师兄,干嘛老板个脸嘛,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保守,人家茅大茅二心疼妇女,不就是两根火腿肠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帐篷里传出老尼娇滴滴的声音。 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相视一笑,这个茅山派简直不堪入目。 “大师,此次寻找蓝月亮谷,费叔和楚大师他们似乎志在必得啊。”虚风道长说。 “阿弥陀佛,若是真的被这些具有政府背景的人闯入,蓝月亮谷千年以来的平静就要被打破了,实在是亵渎圣地啊。”古空禅师不无担心的答道。 “大师有何打算?” “顺其自然吧,说心里话,老衲活了这把年纪也想见识一下蓝月亮谷,这是一处真实的自然虚空,而非张道陵画轴里的人造虚空,天地造化啊。”古空禅师嘿嘿说道。 虚风道长点点头,心道自己又何尝不是,面对尘世中人梦寐以求的另类虚空,又会有谁不动心呢? 豹哥的帐篷里,两只打开的手电筒灯光里,几个年轻人席地而坐喝起酒来。夜风寒凉,几口烧酒落肚瞬间便暖和起来,心情抑郁的杨林不知不觉的就喝多了。他已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尼朵向她坦诚自己的爱,一直这样下去真的太折磨人了。 塔巴林寺内,明月与邢书记等人聚在佛堂也在商讨着此事。 “首长是个阴险小人,当年寒生一家人就是被其所逼不得已才到蓝月亮谷避难的,此次他又带人卷土重来,恐怕是另有图谋。”明月忧心忡忡的说道。 “不错,凭我在县委书记工作岗位上多年的经验,早就看出这些人是怀有政治野心的阶级异己分子,凡是满嘴大道理其实都是说给别人听的,完全是心不由衷的假大空。”邢书记断言道。 “我相信相公的眼力。”可儿赞许的望着他。 “可是邢书记的话也都是些大道理呀。”小月吃吃笑道。 执法尼萍儿对明月说:“堪布,残儿妮卡他们带着大灵猫和鬼蝙蝠已经搜寻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发现蓝月亮谷,这些人肯定也找不着的。” “我看未必,”宋老拐江湖经验老道,此刻颇为担心的说,“这些人并非旅游观光,而是有备而来,想必是早已经筹划好,没准儿真的能找到蓝月亮谷。” 明月闻言沉默不语,许久,才轻声说道:“难道还是为了当年的那张旧羊皮?” “什么羊皮?”邢书记不解。 “旧羊皮上预言了六十年间国家领导人的更迭,当年首长就是为此而苦苦追杀寒生一家人的。” “唯心,纯粹是历史唯心主义,怎么可能预测以后的人事变更呢,就连马恩列斯毛五位世界伟人都做不到,更何况他人?那旧羊皮预言是何人所写?”邢书记接过话头。 “据说是一位隐居在蓝月亮谷的老活佛。” “看吧,又是虚无缥缈的宗教蛊惑,真正的共产党员是彻底的无神论者,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相信什么神仙皇帝,英特纳雄耐尔要靠我们自己来实现。”邢书记振振有辞的说道,就是有点跑题。 “相公,什么是‘婴特凶奶儿’?”可儿敬佩的问道。 “可儿,”邢书记低下头温柔的解释说,“你不会懂的。” 此刻,有红衣女尼前来禀告说有位自称尼朵的女施主求见堪布。 “请她进来吧。”明月吩咐道。 尼朵走进佛堂,施礼说道:“明月堪布,打搅了。” 明月双手合什回礼:“尼朵施主可有什么事儿么?” “明月堪布,我冒昧的问一下,您是否知道蓝月亮谷的通道所在?” “贫尼不知。” “尼朵相信堪布所说的话,只是……”尼朵欲言又止,仿佛极难开口似的。 “只是什么?”明月诧异道。 “楚大师方才来到窝棚,要尼朵来寺中找到一件朱寒生用过的物品,否则天亮前将处死尼朵。” “岂有此理!”邢书记怒道,“楚大师是法院么?是政法委么?他有什么权利处死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何况还是位女同志。” “就是嘛,别怕,相公会为你主持公道的。”可儿心地善良,而且始终认为邢书记无所不能。 明月缓缓问道:“他要朱寒生的物品有何用?” “他说猪坚强会据此而找到蓝月亮谷。” “单凭朱寒生用过的物品就能找到通道?”明月摇了摇头似有不信。 “明月堪布,您不了解楚大师,此人不但精通茅山术,而且足智多谋,那头‘猪坚强’据说更是聪明绝顶,其嗅觉相当灵敏,真的可能找得到蓝月亮谷。” “大灵猫和鬼蝙蝠都是数百年的灵兽,这数月来踏遍了梅里雪山也没发现任何踪迹,我看那头大肥猪也肯定是徒劳。”残儿鄙夷的不屑一顾。 明月沉思了片刻,遂问道:“尼朵,楚大师这么急迫的寻找蓝月亮谷,究竟所为何事?” “楚大师说这次是想请神医朱寒生出山,若本人坚持不愿意也不勉强,但希望能给首长做个换睾丸的手术。”尼朵回忆说。 明月思忖着,这事儿听寒生说起过,当年在雪峰顶被首长带着人所包围,鬼婴沈才华以祝由神功第十式“无毒不丈夫”割掉了首长的阴囊,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还有脸来找寒生医治,可见其厚颜无耻之极。寒生的旧羊皮已毁,楚大师即便进入谷内也得不到“格达预言”,况且谷内高手如云,不用说天门山老叟等人,单是寒生的“蝇眼神功”和沈才华“祝由十八式”就无人可敌,这一点倒是不担心。如今沈才华和墨墨慢慢长大,也早就到了该上学读书的年龄,始终与世隔绝的生活在谷中会耽误孩子的。今年清明寒生出谷在寺中歇脚时,曾与自己聊起此事,他很是发愁,大人隐居谷中都无所谓,但希望他俩能和普通孩子一样读书念大学,最终融入到社会中去,这次能否就是一次机会呢? “明月堪布,我们几个人是公安部通缉的要犯,已经在寺中待了数月,时间长了难免会走漏风声,到时候牵连到塔巴林寺就追悔莫及了,这次楚大师若是能找到蓝月亮谷,我们想就跟着一道进去。”邢书记郑重其事的诚恳说道。 明月何尝不知窝藏通缉犯会给塔巴林寺带来麻烦,只是这数月来始终搜寻无果,无法送他们入谷,若是那口大肥猪找得到,不妨可以一试。 尼朵紧张的盯着明月,她今晚豁出去了,楚大师心狠手辣,自己完不成任务的话,明早肯定会被其毁容甚至丧命,因此她来找明月将实情和盘托出,剩下的就只能看天意了。 “尼朵,朱寒生有双鞋放在寺中,你拿一只去吧。”明月淡淡说道。 尼朵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心中感激涕零,竟然喜极而泣。 “你还没吃饭吧?就在寺中和大家一起用餐好了。”明月和颜悦色的微笑说道。 此刻大家的心情都很兴奋,本来寻找蓝月亮谷已经失去了信心,若是等寒生清明时出谷还要等半年,因此都希望猪坚强真的找到通道,那样就可以离开塔巴林寺了。 “这么说,我们很快就可以见到小主人了。”宋老拐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自从辗转来到塔巴林寺数月滴酒未沾,躲藏在这间尼姑庵里实在是憋闷坏了。 “相公,我们六年前在风陵寺山门前见过小主人一面,如今他已经长成小伙子了吧?”可儿幽幽说道。 “万物生长这是自然规律,唯物辩证法认为,只要不缺钙,不得佝偻病,小主人就一定会长高的。”邢书记认真的回答说。 “相公懂的真多。”可儿由衷的赞道。 晚饭后,执法尼萍儿拎来一只灰色的旅游鞋交给了尼朵,她再三道谢后离开了塔巴林寺。 走出寺门,山风寒凉刺骨,尼朵不禁打了个冷战。 抬眼望去,只有豹哥的帐篷里还有微弱的灯光,其他的三座帐篷都已经黑漆漆的,楚大师此刻肯定已经睡了。尼朵拎着那只旅游鞋回到松林小窝棚,只有等明天一早再给楚大师送过去了。 乌云压顶,山风强劲,林中松涛阵阵,四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尼朵钻进了被窝里,心中感到十分温暖,很早就看出头儿对自己有意思又不敢表白,其实她也很喜欢杨林,等这次风波过去了,两人之间的窗户纸也应该捅破了。 尼朵心中一直想着这个男人甜丝丝的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杨林便迫不及待的来到了松林里,面红耳赤的站在小窝棚前不远的地方,内心“嘭嘭”直跳,最后鼓足勇气声音颤抖着说道:“尼朵,我有话对你说。” 窝棚内没有人答话。 杨林向前走了几步望去,窝棚内空无一人,昨晚送给她的新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堆放在一边。 在窝棚后面不远处,尼朵的尸体悬挂在一株歪脖松树下…… 第159章 风鬼 尼朵的突然死去震惊了所有人,大家纷纷走出帐篷聚拢到了松林里。 楚大师面色阴沉的望着尼朵的尸体,目光迅速的扫视了一遍窝棚,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物品。 杨林跪在尼朵脚下,眼里噙满了泪水,强忍着才没哭出声来。 东巴老司站在人群后面,脸上阴晴不定。 “阿弥陀佛。”古空禅师诵起了佛号。 虚风道长掏出那把红色的瑞士军刀,身子纵起割断绳子将尼朵的尸首轻轻放下。 “尼朵,你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杨林双手捶地痛苦的喊道。 此刻,塔巴林寺的尼姑们也发觉出事了,远远的朝松林这边张望和窃窃私语着,明月堪布和邢书记等人匆匆赶来。 杨林默默的抬起头望向了东巴老司,尼朵是西南夷女巫,而东巴木老司是滇西北最大的祭司,自己昨晚亲眼瞧见他和尼朵在林中争辩什么,难道自杀跟他有关? “木老司,昨晚你究竟对尼朵说了什么让她想不开自杀的?”杨林悲愤的质问道。 众人的目光一齐望向了东巴老司。 “哼,肯定是这淫荡老头想要揩油吃豆腐,人家小姑娘才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峨嵋老尼做了个不雅的手势。 “尼朵的自缢跟我无关,她是为殉情而死。”木老司平静的说道。 “殉什么情?跟谁?”茅大茅二异口同声问。 “开美久命金! 你痛苦的眼睛, 来这里看一看草场上的鲜花! 你疲倦的双脚, 来这里踩一踩如茵的青草! 你痛苦的双手, 来这里挤牦牛的奶汁! 你来吧,到这云彩缭绕的雪峰中来! 来这里吃树上的野蜂蜜, 来这里饮高山上的清泉水, 来这里把美丽的野花插满你的头。 用红虎当你的坐骑, 用白鹿耕耘山中的地。 来吧,你来这里挤宽耳朵母鹿的奶, 你来这里织飘飘的白风和白云。”东巴老司蓦地口中吟诵起来,语调极为古朴苍凉和凄美幽怨。 “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杨林疑惑望着他。 木老司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说:“这是东巴经殉情长诗《鲁般鲁饶》中对第一个殉情女的召唤,小窝棚是尼朵搭建起的‘游吉’(殉情屋),松林就是她的‘游舞丹’(殉情之地)。在雪山之上有一个美丽绝伦的灵域净土‘雾路游翠郭’,她就去了那里。” “什么‘雾路游翠郭’,在哪儿?”杨林越发诧异了。 “就是‘玉龙第三国’,那儿有一对爱神情侣,女的叫游祖阿主,男的叫构土西公,他们骑着红虎和白鹿,弹着口弦吹着竹笛,率领着无数的飞禽走兽,在云和风中不停的呼唤着人世间悲苦难脱的有情人。那里没有蚊子苍蝇,也没有人世间的恶言毒语,晨雾流云做纱帐,绿草鲜花为地毯,日月星辰是明灯,五彩雉鸡当晨鸡,红虎为坐骑,白鹿是耕牛,獐子野驴为家狗。痴心相爱的情人在那里将永世不分离,生命在那里会永远年青。”东巴老司目光中充满了虔诚与敬仰。 “你到底想说啥?”杨林还是不明白。 “东巴经中说,天下地上万事万物都是雌雄对应,阴阳相配,人神鬼怪、鸟兽虫鱼、天地日月星辰都各有情侣,成双成对。殉情的规矩是两个人必须一块死去,称作‘丽丽花花’,意思是‘欢乐的相约相携去殉情’,而尼朵则是‘墨丽丽花花’,无人相伴,无快乐的去死,与之相恋的那个男人若不殉情跟随而去就会惨遭横死。”木老司解释说。 “呦,都什么年代了还双双殉情呢,笑死个人了,”老尼妩媚的冲着茅山二宝一笑,柔声说,“你俩愿意为老尼殉情么?” “愿意。”茅大茅二又是异口同声的答道,随即两人面面相觑各自怀疑起对方来。 “莫要胡说。”卫道长呵斥道。 “大师兄,老尼又没让你去殉情,干嘛发这么大脾气?”茅大表示不满。 “就是嘛,大师兄要是去殉情,老尼还不吓跑了?”茅二附和道。 “放肆!”卫道长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他拿这两个二百五师弟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东巴老司,你的意思是说还要再死一个人才算完事儿么?”楚大师犀利的目光直射过来。 “正是,否则七个‘风鬼’不答应。”木老司回答道。 “什么‘风鬼’?”楚大师哼道。 “东巴教是‘万神殿’,崇信的神灵、鬼怪和精灵单是有名有姓的就有两千多个,其中称作‘哈此’的,意为‘风鬼’或是‘风流鬼’、‘风骚鬼’。这种鬼一共七个,全是女性,民间管她们叫‘哈咪’,即‘风之女’,首领名为‘阿莎咪’。相传阿莎咪是纳西木土司的三女儿,她与一个英俊的长工相爱,两人私逃出木府住在深山洞中并生了一个孩子,两人平平淡淡过得很快乐。木府派人找了一年才终于抓到他们,木土司立即处死了长工,给女儿一匹青骡和一罐金银赶出了家门。阿莎咪抱着孩子骑青骡来到金沙江边,心中想念死去的情人悲痛万分,这时狂风骤起,把她卷贴到江对面的达勒悬崖岩壁上。阿莎咪怨气难消,从此开始带领她们作祟人间,至今东巴教‘祭风’仪式就是祭这七位女性风鬼。”木老司解释说。 众人听着东巴老司的讲述,目光纷纷瞅向了杨林,从他为尼朵痛苦而悲伤的神情上,都猜到了他一定就是尼朵的情人。 “杨林搞不好也会去殉情的。”茅大分析说。 “不殉情就要横死。”茅二补充道。 “住口!”卫道长再次严厉呵斥。 “是东巴老司说的,关我们什么事儿?”茅山二宝不服气的嘟囔着。 “东巴老司,杨林看见你昨晚同尼朵争吵,所为何事?”楚大师疑惑道。 “我只是问她因为什么要背叛东巴教,她说……”木老司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说什么?” 木老司胆怯的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说:“楚大师以‘茅山噬骨散’毁容来要挟她,因而才不得已说出了画轴的下落。”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了楚大师。 “哼,”楚大师鼻子动了下,颇有不屑,“她盗画背叛在先,楚某不过是略施惩戒而已。” 这时,明月走上前来默默的端详着地上的尸体,尼朵脸上的神情似乎很平静,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微笑,于是迷惑不解的自语道:“尼朵昨晚曾来过寺里,并带走了朱寒生的一只胶鞋,怎么会突然就想不开自杀了呢?” “尼朵带回来朱寒生的一只鞋?”楚大师闻言心中一动。 “不错,她说那头名叫‘猪坚强’的肥猪可以据此找到蓝月亮谷。”明月实话相告。 “那鞋呢?窝棚里并没有见到,难道有人拿走了?”楚大师似有所悟。 小侏儒宋地翁一头钻进了窝棚里翻了翻,然后又去周边找了找,依旧没有发现胶鞋的影子。 “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说明尼朵自缢前心情平静,可是鞋子去哪儿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被人所拿走,此人若不在我们中间,那就是另有外人光顾过了。”小侏儒宋地翁说,他是知名的考古专家,逻辑思维缜密。 楚大师阴沉着脸,开口吩咐道:“请大家都待在原地别动,豹哥、小林子,你们俩立刻搜查各个帐篷。” “是,楚大师。”豹哥和小林子应声而去。 两人搜遍了四顶帐篷,除了猪坚强躺在那儿呼呼大睡之外,并没有见到那只胶鞋,于是回来禀告说没有发现。 “既然我们之间无人窃取这只鞋,而塔巴林寺原本就是保管者,所以可以断定昨夜一定是有外人来过。”楚大师说道。 “哈,我知道是谁干的了。”茅二突然叫了起来。 “谁?”众人忙问。 “蓝月亮谷的守护神,”茅二得意的说道,“你们这些人真是愚笨,也不想想多少人寻觅千百年都找不见的神秘地方,岂能让你们轻易得到?一定是守护神拿走了鞋子,让大伙儿白忙乎了一场,哈哈。” 茅大也乐了:“只有我们茅山二宝聪明绝顶,一下子便看到了问题的本质,你们这些人真是愚笨,也不想想多少人寻觅了千百年,难道一个人都没能发现过吗?为什么从没有透露出来任何信息呢?因为发现的人都已经被杀死了,是守护神干的,哈哈。” “嗯,连大师兄都猜不到,这回你俩可露脸了。”老尼也赞许的附和着。 卫道长点点头,心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这俩活宝说得兴许还有些道理。 此刻就连楚大师也犯疑了,蓝月亮谷或许真有什么所谓的“守护神”在暗中监视,否则朱寒生的鞋子不翼而飞就解释不通了。 “楚大师,茅大茅二所言也并非没有可能,但凡神秘墓穴或是帝王陵寝总会有一些古怪的。”宋地翁提醒道。 “嗯,”楚大师略一思索转身对明月说道,“朱寒生的另一只鞋可否借来楚某一用?” 明月点点头:“当然可以。” 楚大师淡淡一笑,心道什么“守护神”?最多不过是一两个江湖高手而已,今晚我倒要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160章 殉情 尼朵的尸体被抬入塔巴林寺佛堂中,明月堪布要为其超渡,檀香袅袅,众尼们趺坐于蒲团之上开始诵经。 杨林席地于尼朵身旁,默默的凝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自从数年前两人相识伊始,他就喜欢上了这个来自西南夷的小巫婆,不过从未开口表白过,想等到自己挣到足够的钱时再正式提亲,如今,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明月望着痴情的杨林,心中亦是惆怅不已,自己心中的那个男人已经死去多年,可当她午夜梦回之际,却时常忆到当年的那座无名庵,回想起与之有过雨露之欢的英俊青年黄建国。 唉,往事如烟,一切都已成为了追忆。 明月静下心来,开始思索尼朵的自缢,她也听说过有关东巴风鬼的传说,但昨晚的事分明另有蹊跷,朱寒生的那只灰色旅游鞋究竟哪去了?蓝月亮谷根本就没有什么“守护神”,起码寒生就没说起过。记得当年他们入谷的时候,贾尸冥曾经私下里告诉她,梅里雪山脚下有一个蓝宝石般的高原湖泊,每逢农历十五子时一刻湖岸才会出现入谷的通道。 自己只是让残儿和妮卡先去寻找到一个蓝色的湖,然后会亲自带他们去蓝月亮谷,由于事关紧要,通道以及开启时间的秘密是绝不可以假手他人的。 可是残儿与妮卡带着大灵猫和鬼蝙蝠走遍了梅里雪山,并没见到那座如蓝宝石般的湖泊,难道是时空漂移湖泊消失了么?明月百思而不得其解。迫于无奈,昨晚这才同意将寒生的一只鞋子交与尼朵,由猪坚强去寻找蓝月亮谷,结果今晨却意外的发现她死了,另一只鞋给了楚大师,今晚还会有人再死去么?明月始终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帐篷内,古空禅师与虚风道长席地而坐交谈着。 “虚风道长,你仔细查看了尼朵的尸体,可有什么发现?” “但凡吊死者俱因绳索勒住颈动脉导致脑部缺血而丧命,自缢与他杀的主要区别在于索沟的不同。自缢的绳结位置通常分为前位、后位和侧位三种,缢痕也会根据上吊姿势而发生变化。自缢者的缢痕会呈现‘V’字形,最底部痕迹最深,向两侧上升渐浅,最后消失。而他杀则截然不同,凶手通常是将绳索套在受害人的脖子上打结勒毙,因此勒痕是一整圈,不间断的,并且通常会留下绳结印儿。相比自缢者‘V’型的缢痕,被勒死者的绳圈更浅、更完整和细致。”虚风道长解释说。 “尼朵的痕迹是怎样的?” “前位‘V’字型缢痕,完全符合自缢者的特征。” “这么说她确实如东巴老司所言是殉情而死的了。” “也未必尽然,”虚风道长接着说,“若是能够将受害者麻醉,然后帮助其上吊的话,那么所有的病理特征就会与自缢一模一样了。” 古空禅师点头称赞道:“‘五行追踪客’果然名不虚传,将自缢与他杀说得如此简单明了,那么你认为尼朵究竟是自缢还是他杀?” “他杀。” “为何如此的肯定。” “鞋子不见了。”虚风道长答道。 是夜,天空依旧是乌云密布没有月光,四下里漆黑一片,楚大师已经做好了安排。自己带着卫道长师兄几个和古空禅师、虚风道长两位高手分散潜伏在松林里,豹哥、小林子以及司机小韩则守候在塔巴林寺山门口,费叔和首长则留在帐篷内随时准备接应,唯有杨林仍旧在寺中守着尼朵的遗体不愿离开。 天气寒冷,茅大茅二在黑暗中心有灵犀的挤向老尼,最后索性三个人抱在了一起,被夹在中间的老尼感到了两人身上传递过来的热乎气儿,顿时缓和过来。 卫道长立于松树后有些瑟瑟发抖,但仍警惕的注视着黑暗中的小窝棚,朱寒生的另一只鞋就撂在里面做为诱饵,小侏儒宋地翁则埋伏在被子下面,随时准备出手。 凌晨时分,气温更加的低了,好在他们都是学武之人,忍耐力超出常人,仍在寒风中坚守着。 林中除了“飒飒”松涛声之外,始终未见有任何的异常,眼瞅着已经五更天,就快要拂晓了,黑暗中终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楚大师心中暗道,这一夜总算没有白等,‘守护神”终于露面了,但凡能够在黑暗中如此的疾行,武功定然不弱。 脚步声走至松林边突然停住了,仿佛来人正在竖耳聆听,众人都神情紧张等待着楚大师发出的信号。 “咯咯咯……”松林里传来老尼意乱神迷的笑声,“茅二,你的蛊鳝鱼在下面不老实。” 楚大师闻言简直怒不可遏,来不及多想,身形晃动跃出松林一道黄光自手中疾射而出,直奔黑暗中的不速之客卷去。那是他平时用惯了的“茅山鬼幡”,长长的黄缎幡上以朱砂书满了符箓,如一条活灵活现的黄龙罩向了那人。 “嗤嗤嗤”一连串的青色电芒闪过,黄缎茅山幡竟然寸断爆裂开来,“嘻嘻嘻嘻……”紧接着平空里蓦地响起尖里尖气的笑声,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回荡,令人顿起鸡皮疙瘩。 “青魔!”楚大师大吃一惊,此人瞬间便破了自己的“鬼幡”,功力可见非同小可,此刻绝不能掉以轻心,于是便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暗号大喝一声,“开灯。” 瞬间五六只强光手电筒一起揿亮,光柱将对方紧紧的罩在了里面…… “薛道禅!”楚大师愕然道。 灯光里的那位身穿藏蓝色中山装之人正是薛道禅,身后跟着个身材消瘦面色苍白、着深灰色便装的中年人,怀里抱着媚娘。 “呵呵,原来是薛先生终于赶到了。”古空禅师走上前来。 “咦,薛先生,你的皮肤怎么变得如此细腻?”虚风道长惊讶不已。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果然薛道禅面似朗月,肤如凝脂,甚至比年轻的女人还要娇嫩一些。 “啧啧啧,”老尼近前上下打量着薛道禅,嘴里赞不绝口,“好一个妙人,比起茅大茅二可耐看多了。” “老尼……”茅山二宝闻言都大为不快,方才还拥抱在一起取暖,转瞬间就移情别恋了。 “巫禅终于合体,善哉善哉。”古空禅师赞许道。 薛道禅没有理睬楚大师那一帮人,径直走过来对古空禅师说道:“大师,自从闯出《敦煌夜魇图》就直接回了衡山,得到你的留言后便赶来塔巴林寺会合,这位是冯生,黄老魇的大管家。” “嗯,在画轴里见过,”古空禅师打量着冯生,见他怀抱着媚娘,于是问道,“了去呢?” 薛道禅答道:“说来话长,待我慢慢细说。” 古空禅师点点头,问楚大师说:“天已破晓,还需继续守候么?” 楚大师苦笑道:“经过这么一折腾,‘守护者’如何还会来?大伙儿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松了口气,这一宿又冷又冻,盼望着赶紧回帐篷里喝点烧酒暖暖身子。 “楚大师,出事儿了。”卫道长站在小窝棚前突然叫道。 窝棚内被子下面的宋地翁不知被何人点了穴道昏迷不醒,朱寒生的那只鞋子已经不翼而飞…… 楚大师一跺脚懊悔不已,自己整夜都在窝棚外埋伏着,一直未见有异常,可见是方才大家冲出松林之后所发生的,前后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被人乘虚而入。 “宋施主被人偷袭点了昏睡穴。”古空禅师望了一眼,随即双手一搓“噼噼啵啵”电芒闪过,随手抓起小侏儒,一手按在他的手厥阴心包经天池穴上,宋地翁矮小的身躯抽搐了几下,然后幽幽醒转。 “宋先生,看清是何人所为了么?”楚大师询问道。 “惭愧,我见你们都跑出了松林正欲起身时,有道黑影无声无息的站在面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宋地翁沮丧的说道。 “如此说来,此人一直就隐藏在松树林中等待着下手的机会,而我们竟然丝毫都未察觉,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瞒过了楚某以及古空虚风这两位高手?”楚大师长叹一声,大有英雄日暮之感… “鞋子不见了。”宋地翁左右环顾着。 “他就是为此而来,”楚大师喃喃自语道,“蓝月亮谷的‘守护神’。” 虚风道长皱着眉头,颇为不解:“此人点了宋先生穴道并未下死手,看来目标只是朱寒生的鞋,那么尼朵也不会是此人所害,难道真是为殉情而死?” “如今两只鞋都已被掳走,断了我们寻找蓝月亮谷的路子,”楚大师转身对东巴老司揶揄嘲讽道,“你的‘风鬼’不是要人成双成对殉情的么?是不是觉得宋先生配不上尼朵而放过了他?” 东巴老司面红耳赤的正准备辩解。 就在此刻,帐篷那边突然传来司机小韩的惊叫声:“不好啦,头儿自尽了。” 众人不禁愕然,匆忙跑进帐篷里,中间的钢骨架下垂荡着杨林已经冰冷的尸体。 第161章 白眉老喇嘛 “叶子飘在树前面, 树和叶子走散了。 浪花跑在水前面, 水和浪花分散了。 久命走在羽排前, 羽排久命分离了。 久命羽排心相连, 成双成对情相悦。 走早走迟路相隔, 越隔越远难相见。 我的心里只有他, 玉龙山下长等待!”帐篷里回响着东巴老司苍凉幽怨的诵诗声。 杨林的尸体被放了下来,虚风道长查看了他脖颈上的索沟,默默说道:“与尼朵姑娘的缢痕一模一样。” 东巴老司长叹一声,道:“我就说过的,殉情男女须是成双成对,尼朵的情人怎会独活?” 虚风道长思索片刻,对木老司说道:“尼朵和杨林的死表面上是殉情而死,但仍有疑点,你可否详细的解释一下东巴殉情习俗之由来,从中或许可以得到启发。” 东巴老司点点头,开始叙述了古老纳西民族的这一充满悲怆爱情故事和浸透斑斑泪渍血痕的情殇史。 1723年,清朝在丽江实行“改土归流”和“以夏变夷”的儒家文化,在传统习俗与中原汉族截然不同的纳西族中推行“三纲五常”以及“三从四德”等礼教,以大清律法强化包办婚姻制度,形成了“恋爱自由,婚姻不自由”的畸变习俗。成千上万的纳西族年轻情侣沿袭了本族历史上崇勇尚武、刚直不阿的剽悍民风,重情义不畏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用自己年轻的生命以死抗争强加给他们的包办婚姻制度。 迄至1950年新中国废除封建包办婚姻制度之前的两百多年里,无以数计的纳西情侣殉情而死,悲剧几乎殃及丽江府全境。唯有永宁泸沽湖周边纳西族的一支“摩梭人”未实行“改土归流”,从而完整的保留了纳西古老的习俗,就是今天的“阿注婚”,即走婚。 光绪《续云南通志》中也承认道:“滚岩之俗多出丽江府属的夷民,原因,未婚男女,野合有素,情隆胶漆,伉俪无缘,分袂难已,即私盟合葬,各新冠服,登悬崖之巅,尽日唱酬,饱餐酒已,则雍容就死,携手结襟,同滚岩下,至粉身碎骨,固所愿也。” 每当景色清和,夕阳西落,三三两两的青年情侣联袂相约于深山茂林之中,盛装艳服,携榼带酒,作竟日欢,欢罢双双服毒,互相拥抱以离人世,或滚岩或上吊,大有“不自由,勿宁死”之慨,重复演绎着一代又一代浪漫凄美的悲剧。 殉情不是简单的自杀,而是一项极为庄严、神圣和洒脱进入“玉龙第三国”的仪式,纳西古老的殉情调“游悲”向人们描述了一个理想的世界:圣洁的雪山脚下,有一个遍地开满鲜花,没有痛苦和忧愁的地方,在那里殉情的男女自由的结合,生命永驻。 听完东巴老司的叙述,众人默默无语,都被深深的震撼了。 茅大茅二眼眶红红,坚定的望着峨嵋老尼,两人身上颇具纳西青年悲壮的殉情风范,此刻就连老尼也沉默不语了。 塔巴林寺得到了杨林殉情而死的消息,明月堪布等人匆匆赶来,俱自唏嘘不已,遂命人将其尸体抬回寺内与尼朵一同超度。 帐篷内,虚风道长疑惑的说道:“一般人死后三十分钟到两个小时之内开始僵硬,看尸体的硬化程度,杨林应该是在午夜凌晨前后吊死的,此刻除了费叔的帐篷以外,其他都空无一人。” “杨林是在贫尼劝说之下于午夜时分离寺的,想不到竟然也殉情而去。”明月叹息不已的离去了。 “喵呜……”媚娘见到二丫欣喜的大叫起来。 二丫惊讶的发现是媚娘,上前一把将其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忙向薛道禅打听有良的下落。 “我们从《敦煌夜魇图》中出来后,他要去京城寻你,飞机上禁止携带宠物,于是我就把媚娘一同带上了衡山。有良若打电话回藏经阁,那儿已留话让其尽快赶来塔巴林寺。”薛道禅说道。 “薛郎,你终于出来了。”小月动容的上前拉住薛道禅的手,浓浓之情溢于言表。 “薛先生,黄老魇今在何处?”楚大师皱着眉头问。 “嘻嘻,黄老魇这个老淫棍,他借董贵妃之体将反噬的老阳之气都倒腾出去了,”薛道禅尖声尖气的笑了起来,“然后却独自钻入戈壁黄沙里先跑了。” “黄老魇闯出画轴的地方是在木里大寺,至今下落不明。”古空禅师说。 “楚大师,朱寒生的鞋子会不会就是他给偷走了?”卫道长疑惑道。 “黄老魇尽管平生杀人如麻,但却不至于偷偷摸摸的,何况其已经恢复了功力,根本无需惧怕我们,所以应该不是他。”楚大师分析说。 “薛先生,你们几个人困在画里,二丫和小月姑娘千里迢迢赶来塔巴林寺,是想请隐居蓝月亮谷中的高人出手解救,结果却无法找到虚空通道。明月堪布提供了一双隐居谷中的神医朱寒生穿过的胶鞋,楚大师准备由猪坚强凭嗅觉去寻找入口,不料鞋都被人暗中劫走,还死了尼朵和杨林两个人。”虚风道长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 薛道禅听完默默思索了片刻,缓缓说道:“暗中盗鞋之人存在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达到破坏你们的寻谷计划,二是自己要利用此鞋去寻找蓝月亮谷。不过,既然轻易的便可以拿到鞋,就根本没必要下手杀死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这样反而会引起大家的警觉,这一点解释不通。” “他俩是殉情而死的,你们要找的蓝月亮谷其实就是东巴人世代苦苦寻觅的‘香巴拉’,那些殉情男女向往的灵域净土‘玉龙第三国’。”木老司颇为肯定。 此刻,茅大茅二面面相觑,心有灵犀的突然说道:“未必,‘玉龙第三国’既然是欢迎大家去的,干嘛‘守护神’还要阻止我们前往呢?” “是啊,两位师兄言之有理。”老尼在一旁帮腔。 “‘玉龙第三国’欢迎的是死人。”东巴老司正色道。 二丫拽薛道禅到了一边,询问有关闯出《敦煌夜魇图》的经过。 因有良已经交代过,其与董贵妃合体之事要绝对的保守密秘,所以薛道禅避开了那一段,只说是大家纯属碰巧从“西域之门”的古井中闯了出来。 东巴老司见没人理他,感到索然寡味,于是走出帐篷来到了松林小窝棚前,此刻天已大亮,林中弥漫着一层静谧的白色雾霭,他默默的望着尼朵吊死的那株歪脖松树,禁不住的流下泪来。 当时自己虽然严厉的责问了尼朵,但并未怨恨她,楚大师以“茅山噬骨散”相胁,他能够理解恋爱中的女人对容貌是何等的在意。对于西南夷最年轻的女巫,木老司曾悉心予以栽培,希望她将来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可是尼朵竟然为一个微不足道的汉人而殉情,简直太不值得了,好在杨林那家伙还算是重情义之人,遵照了纳西习俗殉情而去,尼朵也不至于孤零零的一个人上路。 东巴老司正寻思之间,忽见林中雾气中隐约有红衣一闪,不由得心里就是一动,于是紧忙追寻而去。穿过大片的黑松树林,雾气渐消,清晨的阳光下,一位红衣老喇嘛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扎西上师?”木老司愕然道。 那人转过身来,一对白色长眉在晨风中微拂,正是木里大寺中身份最为神秘的扎西老喇嘛。 “木老司,老衲有事找你。”扎西老喇嘛淡淡说道。 “上师请讲。”木老司心中猜测他怎么会出现在塔巴林寺附近。 “康巴藏区百多年来相对平静,尸妖等都极少出现,如今一幅《敦煌夜魇图》竟然引来众多异类,恐怕从此再无宁日。” “众多异类?” “不错,单是那头猪妖功力已是不弱,而自称清朝顺治皇帝的那只千年大魇,康巴藏区则无人能敌。这幅图甚是不吉,说不定里面还藏有其他古怪,所以应该即刻毁去。” “上师,你也知道那头猪妖?”木老司诧异道。 “是啊,若不是那老和尚出手,你木老司还有命么?” 木老司面色一红,尴尬的说道:“我与那猪妖交手的时候,曾以青铜镜照了牠,里面的影像竟然是一个长着巨大阳具的男人,样貌与那位名叫‘费叔’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扎西老喇嘛闻言随即警觉了起来,白色长眉紧锁,半晌未吭声。“木老司,那幅画在哪儿?”许久,他问道。 “塔巴林寺,在一个名叫‘二丫’的女孩儿手里。” “你可以将画轴盗出来交给老衲么?” 木老司点头应允了,试探着问道:“上师,朱寒生的那两只鞋子是你拿走的吧?” “不错,正是老衲,”扎西老喇嘛说着从怀中掏出那双胶鞋嘿嘿两声,“这鞋的主人原来是双汗脚,那臭味儿至今都不散。” 木老司凝视着他迟疑的说:“那么尼朵和杨林莫非不是殉情而死?” “他俩是被人谋杀的。”白眉老喇嘛冷冷道。 第162章 寻谷 东巴老司呆怔在那儿,随后问道:“上师,你肯定是谋杀?” “老衲看见了凶手。” “是谁?” “木老司,为安全起见,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木老司沉默良久,默默的问道:“上师,你既已看到有人谋害尼朵,为何不出手相救?” “老衲并非为救人而来。” “为何要拿走那双鞋?” “阻止那些异类入谷的企图。” “你知道蓝月亮谷在哪儿?” “老衲无须知道。”扎西老喇嘛模棱两可的淡淡答道。 东巴老司在木里大寺有自己的禅房,虽然每年只有六个月住在里面修行,但却很少见到这位神秘的白眉扎西老喇嘛,仁波切对其也绝口不提,仿佛讳莫如深,据说他的修为在康巴藏区无人能及,但究竟高到什么程度并无人知晓。 “木老司,你可以走了,画轴盗出后老衲自会来取。”扎西老喇嘛说道。 木老司还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未开口,遂转身走进了松林。 回到小窝棚处,他望着那株歪脖松树不由得悲从中来,尼朵,你死的好惨啊,可是凶手究竟是谁呢?尼朵身为西南夷的巫婆,武功虽然不高,但对付一般人还是绰绰有余。凶手能够不发出一点动静便将她和杨林吊死在树上以及帐篷里,功力一定不弱,而高手算算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而且昨夜都一直守在松林里,那么半夜谁回去帐篷里杀了杨林呢? 当时留在帐篷内的就只有费叔和首长两个人,难道是他们? 东巴老司摇了摇头,也不对,他俩都是为了蓝月亮谷而来,怎么可能去杀两个不相关的人呢,导致鞋子丢失无法找到入谷的通道。 这个新来的薛先生武功不弱,连楚大师的黄缎子都毁了,难道他早就隐藏在附近故意骗大家说是星夜刚刚赶到?总之,此人疑点甚多,需要多加留意。 还有就是塔巴林寺的明月堪布,她藏有谷中隐士朱寒生的鞋子,却一直否认自己知道蓝月亮谷,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么? 东巴老司最后得出结论,还是薛道禅与明月堪布两人最为可疑。 “当……”塔巴林寺的钟声响了,隐约听到寺内众尼们的诵经声,那是在为尼朵和杨林这对殉情的恋人超渡。 东巴老司转身朝寺内走去,他要再去看一眼尼朵,顺便找二丫聊聊,既然她的情人已经从画轴里出来,那幅《敦煌夜魇图》对其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估计会疏于保管,自己可以趁机下手盗画。 佛堂内,尼朵安详的躺在那儿,嘴角依然还带着微笑,杨林就并排在她的身旁。 “梭拉,梭拉,麻哈梭拉,苏梭拉,娑哈。 苏达拉,苏达拉,苏玛拉,苏玛拉,娑哈。 那摩三曼达,尼达拉,嗡,度噜度噜低威,娑哈。 那摩佛,那摩法,那摩僧,那摩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达地啊他,嗡,嘎拉吧达,嘎拉吧达,拉嘎吧达,拉嘎吧达,娑哈。 天罗神,地罗神,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南无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殿内回荡着诵经声,庄严而肃穆。 木老司默默的望着尼朵,心道,你安心的上路吧,不管凶手是谁,功力有多高,我东巴老司一定不会放过他。 寺外的帐篷里,古空禅师、虚风道长正与薛道禅商议这两天所发生的诡异之事。 “盗鞋之人不但心思缜密,而且功力极高,两次出手都丝毫不露行迹,时间拿捏的也十分准确。”听完虚风道长的叙述,薛道禅沉吟道。 “是啊,如今我们在明处他在暗,朱寒生的鞋子也被其盗走,费叔他们好像已经陷入了绝境。”虚风道长说。 古空禅师沉思不语。 “大师,你在想什么?”薛道禅问。 “虚空道长始终认为尼朵和杨林并非因殉情而死,而是被人所谋杀,若是暗中盗鞋之人所为,为何要将他俩伪装成自杀呢?”古空禅师疑惑不解。 这的确是解释不通的地方。 塔巴林寺的超渡法会仍在进行中,东巴老司目光不经意间瞥见楚大师从明月堪布的禅房里走出来,不由得心中犯了寻思,遂留意起来。 楚大师手里拎着一只破旧的背囊径直出了山门。 紧接着看到邢书记几个人也陆续打那屋子中走出,他们好像是在商量什么事儿。 “木老司。”明月堪布近前双手合什。 “明月堪布。”木老司赶紧还礼。 “贫尼将朱寒生留下来的背囊交给了楚大师,他准备继续由那头大猪去寻找蓝月亮谷的入口。”明月说道。 “背囊?” “塔巴林寺是尼姑庵,朱寒生每年清明路过本寺时,会自备些换洗的衣物暂寄寺中,那双胶鞋也是。” 原来是朱寒生的背囊,木老司心道,这回楚大师肯定要严加防范,扎西老喇嘛恐怕不会再那么容易得手了。 东巴老司走出塔巴林寺,看到豹哥等人正在拆卸帐篷。 “你们这是……”木老司问。 “已经拿到那个朱寒生的衣物,楚大师命令我们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去寻找蓝月亮谷。”豹哥答道。 此刻所有人都在收拾行装,虚风道长见东巴老司过来,遂问道:“木老司,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吗?” “哦,当然是一道了。”木老司回答。 因为寻找蓝月亮谷可能需要数日之久,山路亦无法行车,所以帐篷以及食物等都需要人背肩扛。木老司也分到了一竹篓午餐肉罐头,背在了身后,由于走得匆忙,已经来不及盗画,只有等以后再说了。 “出发了。”楚大师手里拎着那只背囊,口中高声招呼着大家启程。 猪坚强在前边带路,楚大师费叔等人走在头里,其他人鱼贯的跟在了后面,熙熙攘攘的朝着梅里雪山走去。 就在这时,塔巴林寺中又涌出一帮人,为首的是邢书记和可儿,原来他们也决定离开塔巴林寺,随同楚大师前去寻找蓝月亮谷。残儿身后背着一只大竹篓,里面盛着老迈的金头鼋,鬼蝙蝠在空中盘旋着,大灵猫则紧跟在二丫的身旁,还不时的伸出舌头舔舔她怀里的媚娘,牠俩在河东老宅见过一面,到底是同类很快就混熟了。 梅里雪山地处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的“三江并流”地区,是一座北南走向的雪山群,北段梅里雪山,中段太子雪山,南段碧罗雪山,北连西藏阿东格尼山,平均海拔六千米以上的雪峰有十三座,称“太子十三峰”。主峰卡瓦格博如同白色圣洁的金字塔般高高矗立在深蓝色天空里,被尊为藏区八大神山之首,是千佛之子格萨尔王的守护神。 远眺明永冰川,从主峰往下呈弧形下泻一直铺展到原始森林地带,绵延十多公里煞是壮观。苍翠的云杉森林下面是一望无际的高山草甸。每逢五月里,无数叫不出名字来的野花和满山的杜鹃与格桑花争奇斗艳,竞相怒放,美不胜收。如今是初冬,虽然姹紫嫣红的景色已不复存在,但其远古的苍凉景致则给人以另类的心灵震撼,难怪当年洛克曾感叹这是他一生中见过最美的山峰。 猪坚强在前面慢悠悠的走着,不时的停下来嗅嗅,偶尔还以其强有力的鼻子拱进松软的黑土中拽出几只小山鼠来吃掉,引得大灵猫和媚娘忍不住的冲上去分食。 东巴老司心不在焉的回头瞅瞅,二丫斜挎背囊,那卷画轴就在里面,不过众目睽睽之下难以下手,四下里望去见不到扎西老喇嘛的身影,或许把他给甩了也说不定。 就这么走走停停,行进的速度很慢,众人一面欣赏着高原景色,倒也兴致颇高。 “费叔,”虚风道长见猪坚强并不像狗对猎物那样紧追不舍,对其能力产生了怀疑,于是悄声问道,“猪坚强好像不太积极呀。” 费叔呵呵一笑,道:“道长有所不知,猪的嗅觉远远的超过狗,初生的猪仔一个时辰便可辨别各种气味儿。你瞧瞧牠的鼻子有多大,里面布满了嗅觉细胞,耳朵更是无以伦比,简直就如同两只扩音器,搜索音响的范围极广和灵敏,这些都是犬类所望尘莫及的。” 虚风道长想想也是,不同种类动物的进化赋予了各自不同的能力,猪的鼻子和大耳朵确实与众不同,可能除了大象之外就是牠了。 “虚风道长不必担心,”楚大师回过头来微笑道,“猪坚强是来自黄土高原的八眉土猪,血统纯正,吃苦耐劳,领悟力强,牠会带领我们找到蓝月亮谷的。” “纯种土猪肉质吃起来是很香的。”茅大咂了咂嘴。 “老尼,将来贫道定要宰杀一只八眉土猪,让你一饱口福。”茅二谄媚的说道。 “呼噜”一声,猪坚强扭过头恶狠狠的盯着茅山二宝,口中发出愤怒的低吼。 日暮时分,他们终于赶到了雪山脚下那片茂密的原始森林。 “今晚就在这林中过夜。”楚大师吩咐道。 豹哥等人开始打桩支起帐篷,由于加入了邢书记一伙儿,人员比以前多了不少,所以把女人们全部都集中到了一顶帐篷内,其余的再重新分配。 人们似乎都没有留意到,邢书记的一帮人里唯独缺少了宋老拐。 第163章 守护者 入夜,雪山脚下温度更低,哈气成霜,人们只好躲在帐篷里扎堆取暖。 楚大师要老尼去女人的帐篷里住,虽然她和茅大茅二都不乐意,但也不敢不去。 茅大茅二送老尼走进小帐篷,里面二丫、小月、妮卡、可儿加上她总共五个人睡还是蛮挤的。 “楚大师也真是的,天气如此之冷,女人本就性寒,若是抱团取暖只能寒上加寒。”茅大抱怨道。 “师兄你说的不对,老尼虽然性寒但味甘,一甘抵百寒。”茅二反驳说。 “咯咯咯……”老尼发出妩媚的笑声,“你们两个胡说八道,老尼自打发育成熟后啥时候性寒过?” 茅大茅二面面相觑,似乎有点糊涂。 “两位茅山道士,我们要睡觉了,男人请回避。”小月往外哄他俩走。 “好香啊。”茅大鼻子嗅嗅,闻到了妮卡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山间野花的味道。 “师兄,这是菖蒲的香气。” “不对,是含羞草的味道。” “含羞草什么味儿都没有。” “那是你鼻子不好使。” “不好使怎么能闻得出菖蒲的香气?” “所以根本就不是菖蒲的香气。”茅大大声的训斥道。 “你们出去!”小月用力将二人推出了帐篷,听着他俩还在一路相互争辩着。 “住口!”那是卫道长痛斥的声音。 二丫与可儿相视一笑,这俩活宝肯定是缺心眼儿。 “大家早点睡觉吧。”小月说道。 二丫弯腰铺被的时候,突然身子一歪站立不稳几乎摔倒,被可儿一把扶住,惊讶问道:“你怎么了?” 小月赶紧过来察看,发觉她脖颈以下的皮肤已经全部变成了乳白色,如同在水中浸泡多日满是褶皱,不由得吃惊说:“已经扩展到颈部了,到底是什么病呢?” “二丫,你生病啦?”可儿关切的望着她。 妮卡摸了摸二丫有些肿胀的皮肤,眉头皱起缓缓说道:“你这症状好像听我师父曾经说起过,叫做‘尸蜕’。” “‘尸蜕’?”小月回想在301医院这些年来,好像从未听说过有这种病,于是问道,“你师父是谁?他是哪家医院的?” “他叫‘天门山老叟’,是苗疆最大的黑巫老司。” “他能医治这病么?”小月抱有怀疑。 妮卡摇了摇头:“这不是普通的疾病,而是一种业障,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得问师父。” “你师父在哪儿?” “蓝月亮谷,和寒生他们在一起。”妮卡说道。 “二丫,别担心,蓝月亮谷一定会找到的,到时候妮卡的师父或者神医朱寒生都能医治好你。”可儿安慰她说。 二丫默默的沉思着,方才妮卡说到“业障”两个字,心里似乎隐约想明白了些事儿。佘天庭曾经说过自己是河南驻马店洪水淹死的孕妇遗腹女,身上汲取了无数溺毙者的怨力,天生异秉,通过噬嗑针可以迅速提升修为。于是便带着她先是隐匿在丰都鬼城,用噬嗑针在奈何桥下制造了一个小虚空来练功。后来被柳十三等人追踪到,只有转移去湘西沅陵的一座山洞里,结果没多久又暴露了,无奈北上昌瑞山地下古墓,却不料噬嗑针竟然被黄老魇给夺去了。自己本来已经练就了一些道行,没想到那噬嗑针气突然会反噬,若不是那晚有良在身旁,自己恐怕是早已经死了。 想到与有良在憨叔家初试云雨的那一夜,二丫面颊悄悄的飞起了两朵红晕…… “咦,你怎么啦?”可儿惊讶的望着她。 “这还用说,这丫头肯定是想男人了呗。”老尼在一旁噘嘴道。 大帐篷里,楚大师集中了所有的高手,包括古空禅师、虚风道长和薛道禅,大家围成一圈席地而坐,中间放着那只破旧的背囊。 猪坚强白天吃饱了山鼠,此刻趴在角落里睡得正香,发出极大的鼾声,到底是猪,能吃能睡。 “楚大师,你认为‘守护者’今晚会来么?”古空禅师问道。 “极有可能,此人盗走了一双鞋,想不到朱寒生还留有背囊,这里离蓝月亮谷不会太远了,他必然会在暗中一直盯着我们寻找机会下手,要不就没有时间了。”楚大师压低了声音。 “不错,楚大师的分析很有道理,不过我们始终大眼瞪小眼的这么看着也不是个办法,外面必须也要有人暗中埋伏才是。”虚风道长说。 楚大师点点头:“从宋先生的遇袭来看,这位‘守护者’的轻功匪夷所思,而且下手干净利落速度极快,我们在帐篷外面两人一班的轮流守候,其他人也都别睡觉,以免被其乘虚而入,今夜最为关键。” 虚风道长站起身来说道:“谁愿意与贫道守头班?” “老僧就与虚风道长搭伴吧。”古空禅师呵呵笑道。 此刻帐篷内,费叔斜倚在猪坚强肥厚的肚皮上,首长盘腿趺坐眯着眼睛,似乎各有所思。 “好,不过先等片刻,”楚大师摆下手,面对小侏儒宋地翁说道,“宋先生,可否再回忆一下‘守护神’袭击你时的情景?” “我当时刚刚掀起被子准备出窝棚,蓦地面前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没听见脚步声也无察觉有任何异常,甚至连其如何出手的都没看见,想起来实在是惭愧。”宋地翁懊恼的答道。 “那么那黑影的各部位可有明暗差异?比如说脸部比较身上的衣裳,这样也好推测他的穿著服饰。” 宋地翁摇摇头:“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了,现今的记忆十分的模糊。” “宋先生,茅山术里有一种‘摄魂符’,可以调动人的潜意识。但凡眼睛所见之物是会被潜意识暗中捕捉到的,然后埋藏在大脑的深处,而正常清醒时回忆不出来的东西,处于摄魂状态下,潜意识往往能够释放还原当时的真实影像。” “那不就类似‘催眠术’了么?”宋地翁见多识广,一听就明白了。 “嗯,道理是一样的。” “我明白了,楚大师,你尽管施术吧。”宋地翁坦然道。 楚大师点点头,自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阴木小盒,打开盖子内里盛有鲜红的朱砂。他解释说道:“这是‘阴木盒’,是小叶紫檀沉于寒泉千年后捞起制成的,可令内盛的朱砂越陈药力越高,请你闭上眼睛,我开始准备书符。” 宋地翁阖上眼皮,楚大师手指蘸着朱砂在他的额头以及双眼四周画着符箓,最后在左右眼皮上各自点了一个印记,如同两只红色的鬼眼。 此刻,其他人都神情贯注的盯着宋地翁,一时间帐篷内鸦雀无声。 “宋先生,药力正在渗透神经,你不要睁眼,大脑须努力回忆那天晚上窝棚里发生事情的所有细节。”楚大师小心翼翼的收好药盒,循循诱导着说。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小侏儒的脸上。 不多时,宋地翁缓缓开口说话了:“他来了,就站在我跟前……” “你要努力看清他的相貌。”楚大师柔声问道。 “红色的衣服……裸露着肩膀……头发茬很短……”宋地翁如梦呓般的喃喃细语着。 “以前曾见过此人吗?”楚大师接着问。 “好像有些面熟……是啊,在哪儿见过的呢……”宋地翁仿佛在拼命的回忆着。 “不要着急,放松,再仔细的想想。”楚大师的声音更加柔和了,仿佛具有一种磁力。 “啊,我想起来了!怪不得呢,原来就是……”宋地翁恍然大悟道。 此刻,所有人注意力瞬间全部都集中在了宋地翁的脸上,只要他的潜意识能说出那人是谁,这几天来的所有疑窦都将迎刃而解了。 “嗤……”一丝极细微的破空声在帐篷里响起。 小侏儒的嘴巴张着,喉咙里“咕噜”两下身子一歪便倒下了,与此同时,古空禅师与薛道禅双双纵身跃起,凌空扑向了帐篷外。 楚大师伸手一探,宋地翁已然气绝身亡。 “追!”楚大师低声喝道,与虚风道长风也似的窜出了帐篷。 此时夜空中明月高悬,云杉林中投下斑驳的月光,眼瞅着古空禅师与薛道禅两人正在奋力追赶着一个黑影,楚大师和虚风道长随即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那黑影左躲右闪的奔跑,但凡轻功在林中是极难施展的,若太快就容易撞到树干上,因此功力强弱在粗大茂密的云杉树林中分别不是很大。那黑影耐力却极强,唯脚步略显生涩,有两次还踉跄着差点跌倒,楚大师不禁心中生疑。 古空禅师待得挨近突然凌空跃起,一道梦遗指激射而出击中了那人的后背,不料那黑影恍若不觉,身子微微一震后连蹦带跳的接着狂奔,甚至连一只鞋子都跑脱掉了。 此刻古空禅师心中却是骇然不已,此人功力高得简直匪夷所思,当今世上能够受自己一记梦遗指而无任何反应的人,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薛道禅的背后突然青光一闪,瞬间生出两只薄薄的肉翅,随即身子腾空飞起,掠过那人的头顶赶到其前面,随即转身落地。 那人止住了脚步,前有薛道禅挡住去路,后有古空禅师、虚空道长和楚大师三位尘世高手堵截,这位“守护者”已经无路可退了。 清冷的月光从云杉树隙间透下,洒在了在“守护者”的脸上,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了去……”古空禅师瞠目结舌道。 第164章 路遇 两日前,有良和耶老日夜兼程的出湘西、经贵阳昆明赶到了滇西北的迪庆州,黄昏时分,已经远远望见了白雪皑皑的太子十三峰。 “终于又回到了雪域高原。”耶老干瘪的眼眶中噙满了泪水。 有良默默的看着云雾缭绕的梅里雪山,是啊,与妮子分别已经六年了,在那座雪峰之上,自己的双手被沈才华放出的恶犬咬断了筋脉,屈辱的往事就如同昨天一似的历历在目。 “妮子,你如今还好吗?”有良嘴里喃喃自语。 “我们可以先去蓝月亮谷,请寒生给罗柱子治病,然后你再到塔巴林寺如何?”耶老说道,既然答应了罗老爹就应该尽力去做。 两人直奔卡瓦格博峰而去,山势渐渐高企,前面出现了一片莽莽原始森林,高大挺拔茂密的云杉树,其间地上落满了枯针和鳞状的紫色果球,空气中带有一股浓浓的松脂香味儿。 蜿蜒的小路一直伸向林子深处,墨绿色的云杉树下趺坐着一位红衣老喇嘛,正闭着眼睛在冥想。 “当年老衲在谷中也是喜欢在林中打坐,鼻子里闻着松脂香,感觉自己与天地万物融为了一体,心境便会格外的空明。”耶老望着老喇嘛,口中感慨的说道。 就在两人经过冥想的老喇嘛跟前时,那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说道:“好浓厚的老阴之气。” 有良此刻注意的瞧瞧老喇嘛,见其两道长长的白眉如羽毛一般,目光犀利,但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嗡阿吽。”耶老上前双手合什,双眼下垂目光注视着指尖,口诵三字明咒。 白眉老喇嘛诧异的望着耶老,这个装束怪异的外乡干瘪老头竟然深谙藏区的密宗礼节。 合什的含义是代表众生三昧的左手与代表佛陀般若的右手对接,产生感应,也是佛教徒表达谦和的行礼方式,藏传密宗合什为大拇指由其他手指包含,与中原的汉传佛教有所不同。 “哼,果然尘世间的异类都聚到了康巴藏区,喂,你这老皮尸来这儿干嘛?”白眉老喇嘛颇为不屑的说道,竟然一眼看穿耶老的身份。 耶老闻言不乐意了,心想路遇同道自己礼施于先,结果却被人家恶言相向,于是口中没好气儿的答道:“你才是个异类呢,哪儿有人会生出这么长眉毛的?纯粹就是一只老雉鸡。” 老喇嘛把脸一板:“你这皮尸倒会逞口舌之快,你们这些异类究竟所为何来?” 耶老不吃这一套,抽出斜插腰间的小皮鞭,“咚”的一声皮鼓响起,随即以尖里尖气的女声唱了起来:“左手敲起文王鼓,右手擎出霸王鞭, 敲锣打鼓请神仙。 一请胡,二请黄, 三请蟒,四请常, 请出翠花做大堂, 冤魂死后就上了房梁, 得儿呀呼嗨,咿呀咿嗨呀……” 老喇嘛从来没听过关东的跳大神曲调,而且歌词晦涩难懂,不由得白眉蹙起厉声喝问道:“这是什么巫咒?你到底何许人也?” “黄龙府耶老仙儿, 出古洞啊离深山, 抓把黑土就把那洞门关。 阴天驾云走, 晴天旋风旋, 来回不用一袋烟儿。 套仙索,捆仙绳, 三宝还有拘魂瓶, 八方仙家来相迎,得儿呀呼嗨,咿呀咿呀嗨……”耶老自豪的唱道。 “呸,原来是中原山洞里跑出来男不男女不女的妖孽,来到康巴藏区竟然还如此的嚣张,我扎西倒要看看你的‘套仙索’、‘捆仙绳’还有什么‘拘魂瓶’到底有多大能耐。”白眉老喇嘛扎西嗤之以鼻。 耶老本就是嘴皮子厉害,若是真正动起手来可就不行了,于是赶紧唱道:“套仙索、捆仙绳,还有那只拘魂瓶, 可惜全都忘了带,得儿呀呼……” “唗,”扎西老喇嘛打断了他的唱腔,揶揄道,“那你还有什么本事?” 耶老呵呵一笑,继续自吹自擂:“老仙儿‘被窝里放屁——能文(闻)能武(捂)。” 扎西老喇嘛寻思了老半天,才终于弄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不由得哈哈大笑。 耶老已经很久没跟人唠东北的歇后语了,一时技痒,赶紧接着吹嘘:“老仙儿刚才只不过是‘癞蛤蟆掀门帘——露一小手’。” 扎西老喇嘛鼻子“哼”了声:“嗯,倒还像那么回事儿。” 耶老一看更来劲儿了:“老仙儿我是‘二齿钩挠痒痒——一把硬手’,‘寡妇生孩子——有老底儿’,对付你还不是‘老太太擤鼻涕——手拿把掐’。” 扎西老喇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白眉翘起有点傻眼了。 “哈哈,”耶老高兴之极,讥讽道,“‘三岁长胡子——瞧你那小老样儿’,怎么‘吃冰棍拉冰棍——没化(话)’了?哼,有幸听到老仙儿的黄龙府地道‘哨嗑’,你‘大车压罗锅——死也值(直)了。” 有良在一旁觉得好笑,这个耶老真的是童心未泯。 “你在讥讽老衲么?”白眉扎西老喇嘛听出道道来了。 “老衲何曾讥讽?”耶老不承认。 “你这个异类竟还敢自称老衲?” “老衲曾是噶玛噶举派的老喇嘛,为何不能自称‘老衲’?”耶老不服。 “哪座寺庙?” “蓝月亮谷喇嘛寺。”耶老嘴快,竟然脱口而出。 扎西老喇嘛闻言吃了一惊,不动声色的问道:“你说的是‘蓝月亮谷’么?” “没错,老衲千年前就在谷中喇嘛寺中修行,现在又回来了。” “回来做甚?” “请人出来治病。” 扎西老喇嘛沉思片刻,接着问道:“那你说说入谷的通道在哪儿?” “蓝宝石湖边,蓝色的迷雾,远古的钟声……”耶老自言自语着。 扎西老喇嘛嘿嘿一笑,淡淡的说道:“你们还是回去吧。” 耶老纳闷了:“为啥?” “时空漂移,通道标识已经消失了。” “消失?”耶老迷惑不解道。 “那座蓝宝石般的湖泊几年前就已不复存在。” 耶老嘿嘿两声:“你以为老衲千里迢迢赶回来,凭你两句话就想打发我们走了么?”同时一只手悄悄的摸出那根电警棍来。 “想活命就即刻离开,若不是看你与谷中还算有些渊源的话,老衲早就出手了。”扎西老喇嘛冷冷说道。 “出手?谁怕谁呀?老衲今儿就是铁定了要入谷,你能怎么样?”耶老知道有良功力不凡,再加上自己手里还有厉害的暗器,因而有恃无恐。 “得罪了。”趺坐着的白眉老喇嘛忽地离地而起,但见红光一闪已至面前,吓得耶老一哆嗦急忙揿动开关“噼噼啵啵”一阵白色的电芒闪烁。 “咦,这是什么暗器?”白眉扎西落下地来,惊奇的瞅着电警棍。 耶老得意洋洋的晃动着手中电警棍,扭头问:“有良,它叫什么了?” “电警棍。”有良笑道。 扎西老喇嘛鼻子“哼”了下,身形如鬼魅般的红光一闪,劈手将电警棍夺了去,随即手掌拂过耶老的秃脑瓜顶,封住了他的囟门大梵穴。 此刻的耶老浑身被定住,面目僵硬如同石雕一般,连同隐匿于体内的老翠花也一同封闭在了里面,只剩下眼珠子还能左右转动。 有良一看大事不好,一时间也顾不得许多,随手便“嗤嗤”两梦遗指射了过去。 白眉扎西想不到这个一只眼的年轻人功力奇高,伴随着两股极寒之气迎面扑来,他大袖一挥想要拍散真气束,未曾想“噗噗”两声竟然洞穿了僧袍袖子。 有良自从由董贵妃体内吸取了三成阳针的针气之后,加上二丫的两成,如今已经融合了五成的噬嗑阴阳针气,发出去的梦遗指自然非同小可,尽管他自己还不是很清楚。 “这位施主报上名来,想不到中原还有如此年轻的高手。”扎西老喇嘛吃惊的问道。 “俺叫有良,请问上师法号,为何阻住我们入谷?” “老衲乃是木里大寺的扎西,你们为何要急着入谷?”扎西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不少。 “俺的一位朋友脊椎被打断了瘫痪在床,想要入谷请神医前去医治。”有良实话实说。 “但凡脊椎折断是无法接驳的,难道谷中真有如此神医竟然还能够医治?” “是的,此人尽得三国华佗的青囊医术,绝对有把握医好。” “老衲不打诳语,那座蓝湖标识确实已于数年前消失,你们根本找不到通道的入口。” “请问扎西上师,您知道新的入口么?” “老衲不知。” “唉,不管怎样,为了罗柱子的病也要试上一试。”有良态度颇为坚决。 “也罢,”白眉扎西老喇嘛点点头,“老衲喜欢你这孩子重情重义,不过暂时还不能放你们过去寻找。” “俺不明白。” “这几天有一帮异类尸妖正在窥探蓝月亮谷,老衲正在设法阻止,等他们实在找不着都散去了以后再说吧。”扎西老喇嘛解释道。 “那要等多久?” “短则数日,长则月余吧。” 有良摇摇头,说:“俺等不及的。” 扎西老喇嘛沉吟半晌,缓缓说道:“这些异类今早已经启程往梅里雪山去了,老衲倒是可以将事情提前了结掉,不过得需要你帮个小忙。” “干什么?”有良问。 “今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白眉扎西老喇嘛狡黠的一笑,说罢身子向后纵起红衣一闪便隐入云杉林中不见了踪影。 有良见耶老的穴道受制,但却不知道如何来解穴,无奈之下只有等白眉扎西老喇嘛回来。 夜幕降临,扎西老喇嘛手中擒着一人回来了,那人约有五十多岁,干巴得像个麻杆似的,红红的酒糟鼻,口中呲着黄色的大包牙,长相既猥琐又丑陋。 第165章 诱饵 有良感到很是奇怪,就问:“扎西上师,这人是谁?” “中原异类中的一个,嘴巴倒挺硬,一句话都不肯说。”扎西老喇嘛嘿嘿冷笑道。 “你要杀了他么?” “不,留着还有用,”扎西老喇嘛说,“那些异类今晚在云杉林中宿营,我们等到戌时再动手。” “请你解开耶老的穴道。”有良恳求道。 “可以,但要封住他的哑穴,不然弄出动静来则前功尽弃。”扎西老喇嘛上前解开耶老的梵穴,但随即又点了哑穴。 耶老憋得脸色通红,不让他说话反而更觉难受。 有良同情的望着耶老,安慰道:“扎西上师看上去不像是坏人,今晚等他赶走那些异类,咱们明日便可以去蓝月亮谷了。” 天色渐渐的黑了,月出东山,天地间一片清凉。 “你是谁?是由中原来的么?”有良问那老者。 那人也是面色憋得通红,脖子处骨节“咯咯”直响,双目圆睁愤怒的瞪着扎西老喇嘛。 “老衲也封了他的哑穴,此等异类乃是来自远古的寄生虫,竟也妄想着混入蓝月亮谷。” “寄生虫?”有良心中一动,阴眼盯着他的脖颈处,疑惑的说道,“莫不是一只‘蠕头蛮’?” “你也知道‘蠕头蛮’?”扎西老喇嘛闻言惊讶不已。 有良淡淡一笑:“以前曾经见过的。” “嗯,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扎西老喇嘛带着他们几个走进了莽莽云杉林。 林中小路蜿蜒曲折的穿过森林,月色晦明晦暗,一个时辰后,前面出现了微弱的灯光。林中的一片空地上支着四顶帆布帐篷,其中最大的那顶里透出手电筒的亮光,隐约听得到里面有人在交谈。 “有良,你们两人就站在月光下,老衲去引诱异类出来,一旦看到有人冲出帐篷,你俩就赶紧往林中跑得越远越好,等事情解决了老衲自会去找你们。”扎西老喇嘛压低声音吩咐道。 “我只要跑就行,不用干别的了么?”有良心想这倒省事儿。 “没错。” “那好吧。”有良点头应允了。 扎西老喇嘛押着老者奔那顶亮灯的大帐篷悄悄潜去。 “耶老,你先躲藏起来,俺一个人会方便些。”有良将他塞进云杉树下的灌木丛里,告诉他不要弄出声响来,然后活动下脚踝准备开始奔跑。 不久后,他见到大帐篷里面一乱,紧接着便有人影疾速冲出,有良见状扭头就跑,在云杉林中狂奔了一气儿,直到他们几个最终追上自己。 听完有良的叙述,楚大师面色苍白一言不发的转身就朝原路疾奔而去。 当楚大师等人追击“守护者”的时候,帐篷内就只剩下费叔和首长二人,猪坚强仍在呼呼大睡,脚边躺着小侏儒宋地翁的尸体。 一阵清风吹来,掀起了帐篷门帘,月光下忽见一个黑影闪过,首长低吼了一声纵起追了出去。 眼瞅着前面那个瘦高之人慌不择路的朝着林外奔去,首长运足气力一招“八步赶蟾”追了上去。但见那人身子僵直,双腿机械的快速交替运动沿着一条直线奔跑着,还差点撞上大树。 此刻帐篷门口吵杂的声音惊醒了其他人,东巴老司、豹哥他们以及邢书记残儿等都冲出了帐篷,众人跟在了首长的身后一路追出了云杉林。 月光下,黑影在前面奔跑,残儿弯弓搭箭瞅得真切“嗖”的一箭射出,破空声里正中那人的屁股,“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众人一拥而上,发现此人竟然是宋老拐。 大帐篷里,费叔默默趺坐于地,蓦地开口说道:“‘守护者’既然已经来了,就请进屋吧。” 清风拂过,帐篷内赫然站立着一位红衣白眉老喇嘛。 “我们见过面的,是在木里大寺。”费叔认出他来了,于是口中淡淡的说道。 “你杀了那对青年情侣。”扎西老喇嘛语气冰冷。 “不,是牠杀的。”费叔手指着猪坚强,此刻这头大肥猪早已经醒了,瞪着一双硕大的圆眼恶狠狠的盯着老喇嘛。 “老衲有点糊涂了,你俩谁才是猪妖?毒杀这对情侣的猪头人身怪物究竟是哪一个?” 费叔嘿嘿一乐:“难道还分彼此么?猪妖这话太难听,应该称作猪仙比较恰当。” “你们何故要自相残杀?” “蓝月亮谷,人去多了岂不大煞风景?” “你这猪妖想要独占虚空?” “没错,”费叔面色阴沉的说道,“老喇嘛,你为何拿走了鞋还要伪装成尼朵二人自杀?” “老衲不过是替猪妖善后而已,不希望康巴藏区出现命案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老喇嘛,你以为调虎离山引开他们就可以下手轻而易举的拿走朱寒生的背囊了么?” “不错,老衲正有此意。” “今晚终于露出真面目,老喇嘛是要杀人灭口了?”费叔冷笑道。 “算你聪明。”扎西老喇嘛话未落音,白眉骤然扬起,印堂眉间轮血光一闪,两道细微的破空声分别射向费叔和猪坚强。 “轰”的一团紫烟升腾而起,费叔与猪坚强瞬间融为一体,烟霭中一只猪头人身怪物赤裸裸的赫然站立起来,皮肤上笼罩着紫色光晕。沉甸甸肥厚的肚腩上面生有密密麻麻数百只紫色乳头,胯间垂着硕大的阳具,屁股后面还甩动着一根细细的小尾巴。 “噼啵”两声脆响,扎西老喇嘛射出去两根细如毛发的血咒针瞬间爆裂开来,红光一闪化为了乌有。 “血咒针”乃是真气与精血凝聚而成,源自左右二脉尾端的左右两个睾丸,再转过六轮循环至眉间轮射出,此为密宗苯教的第一暗器,若无百年以上的童子之身是练不成的,所以自古以来,成就者寥寥可数。 “紫魔!”扎西老喇嘛心中不禁骇然,没想到一只猪妖竟然也能修行到了魔的最高层次。 “老喇嘛,你今天就甭想回去了。”猪妖哈哈一笑,胸腹前面密集的乳头中突然射出无数条细细的紫色烟丝,铺天盖地的罩向了扎西老喇嘛,那些细丝如同活的触手一般张牙舞爪,急切想要将其缠绕起来。 扎西老喇嘛是藏区原始苯教仅存的顶尖高手,身为蓝月亮谷的守护者,自古象雄王国开始代代相传,至今已有数千年的历史。守护者肩负守护虚空之职,但绝不允许踏入谷中半步,因为尘世间人一旦经历过便都不想再返回来了。 眼瞅着紫色烟丝触手即将近前,扎西老喇嘛双臂一震,红色袈裟离体飞出,衣袂展开挡在了自己的身前,随即左臂暴涨一把抓住了地上的背囊,然后身子一弓闪电般的倒射出了帐篷。 “嗤嗤嗤”一阵细碎的噬嗑声骤起,那件红色的袈裟顷刻之间被紫色烟丝触手所吞食的干干净净。 猪妖没想到白眉老喇嘛竟然金蝉脱壳拿了背囊就跑,不由得勃然大怒,身子一晃正准备要追出去的时候,忽闻帐篷外面传来了邢书记等人吵杂的说话声,于是止住了脚步,赶紧腹部一缩将那些紫色烟丝又全部的吸回到了乳头中,随即分身重新变回了费叔和猪坚强。 帐篷帘儿掀起,豹哥押着宋老拐一瘸一拐的走进来,身后跟着邢书记等人。 “宋老拐是被陷害的,马上放了他。”邢书记高声叫道。 “哼,邢书记,我从帐篷里一直追出树林才捉到他,怪不得今早动身离开塔巴林寺的时候,根本就没见此人的身影,原来竟然是内奸,是与‘守护者’串通一气来盗背囊的。”首长气喘吁吁的说道。 “宋老拐,你竟然与‘守护者’共谋背叛我们,究竟是为什么?”费叔冷冷的问道。 宋老拐脸色憋得绯红,眼珠子直勾勾的望着邢书记说不出话来。 “这事儿与宋老拐无关,”邢书记急道,“老拐,你倒是说句话呀?” “哼,不来点狠的他是不肯招认了。”首长冷笑着。 “猪坚强,你就先啃下宋老拐的一只手爪子吧。”费叔嘿嘿说道。 “住手!宋老拐是受楚大师暗中指派的。”邢书记急得脱口而出,顿时震惊了帐篷内的所有人。 “你说什么?他是楚大师……”首长愕然道。 “没错,他是我暗中派出去的诱饵。”此刻帐篷帘儿突然掀起,楚大师走了进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费叔不悦的望着楚大师。 “说来话长,”楚大师喘了口气问道,“方才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所以赶紧折返回来,费叔,‘守护者’已经来过了吧?” 费叔点点头:“背囊已经被其抢去了。” “背囊没了?那可是我们寻找蓝月亮谷的唯一线索啊。”首长大失所望的叫了起来。 “那不是朱寒生的背囊。”楚大师平静的说道。 “不是?”首长闻言一愣。 “背囊是宋老拐的。”楚大师轻松的答道。 第166章 尸蜕 此刻,首长和费叔等人一听全都愣住了。 楚大师淡淡一笑:“塔巴林寺里原本只有朱寒生的一双鞋子,并无其他的物品,由于鞋已经被‘守护者’盗走,因此我便与明月堪布和邢书记商议以宋老拐的背囊冒名顶替,并放出风去引诱‘守护者’上钩,事先并未告知其他人以防泄露。宋老拐则提前出发至梅里雪山,猪坚强嗅着假背囊一路寻来,果然‘守护者’上当了,今晚终于露面来抢夺这只背囊。” 费叔脸上闪过一丝怨毒,但转瞬即逝,并无人留意到。 “这么说,是楚大师设了个局,可惜却白白冤死了宋地翁。”首长说,心中恨恨不已。 “鞋子没了,寻找蓝月亮谷的希望也就彻底破灭了。”费叔沮丧的说道。 “那倒也未必。”楚大师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们起码已经知道了‘守护者’的身份,他就是木里大寺的白眉扎西老喇嘛。” 费叔疑惑的目光望向了楚大师,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方才帐篷里发生的事情都被其瞧见了? 楚大师未作解释,转过身来瞧了一眼宋老拐,口中说道:“原来扎西老喇嘛封了他的哑穴并启动了僵尸穴。” “什么‘僵尸穴’?”首长迷惑不解道。 “‘僵尸穴’是原始苯教中一个极为诡异的梵穴,可以控制人的小脑,身体会如僵尸般的机械运动,即使撞到墙上也停不下来。楚某也只是耳闻,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不过他环跳穴中了一箭,似乎解去了不少。”楚大师解释道。 “请赶紧给宋老拐解穴吧。”邢书记只得求助于楚大师。 “具体如何来解僵尸穴,楚某也不是很清楚,可以服一味药丸试试。”楚大师自怀中百宝囊内掏出一枚蜡丸捏碎,里面是颗血红色透着一股浓烈腥气的小药丸,塞进了宋老拐的嘴里。 邢书记扶着宋老拐先回自己的帐篷内歇息。 “楚大师,如今之际作何打算?”首长问。 楚大师默默的竖耳聆听什么,随即说道:“不必担心,鞋子虽然没有了,但有人知道蓝月亮谷的入口。” “谁?”首长疑惑的望着他。 “人已经来了。”楚大师微笑道。 门帘掀起,有良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耶老和古空禅师等人。 “了去大师……”费叔和首长惊呼道。 “费叔,首长。”有良打了声招呼。 此刻,首长默默的望着有良,尽管自己知道他过去的底细,但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此人身怀黄建国传下来的“中阴吸尸大法”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派上用场。 “费叔,与有良搭伴而来的这位耶老先生知道蓝月亮谷口的标识,那是梅里雪山下面一座蓝色的湖泊。”楚大师介绍说道。 费叔和首长闻言大为惊讶。 “耶老先生,你怎么会知道蓝月亮谷通道的?”费叔不无怀疑的问道。 “老衲十年前就是从那里出来的。”耶老自豪的答道。 “谷口是一座蓝色的湖?”首长自言自语着,“当年空军的侦察机是发现过一座湖泊,水质清澈如蓝宝石一般,但周围都是冰川和雪峰,并没有什么通道啊。” 这时残儿在一旁插话说:“我们数月来一直都在寻找那座蓝色的湖泊,可走遍了梅里雪山周边,却始终没有发现。” “谷口就在湖边没错。”耶老一口咬定。 “梅里雪山一带肯定没有这座蓝色的湖泊。”残儿也绝对肯定。 “难道真的是时空漂移,那湖凭空的消失了?”有良想起扎西老喇嘛的话,感到迷惑不解。 楚大师沉思片刻,问残儿:“你们又是如何得知那湖泊就是入谷标识的?” “我们并不知道,是明月堪布吩咐去寻找的。”残儿回答说。 “这个扎西老喇嘛功夫怪异,有别于中原武学,而且暗中出手果断狠辣,宋地翁在‘摄魂符’的作用下回忆并已认出了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而易举的被灭了口,实在令人汗颜啊。”楚大师蹲下身子,仔细检查小侏儒的尸体,最后在其两眉之间发现一个细细的孔洞,直透颅骨,但并未找到钢针一类的暗器。 古空禅师说道:“当时听到极细微的破空声,据老衲所知,西藏原始苯教有一种古老的暗器名为‘血咒针’,不过早已经失传了,或许扎西老喇嘛使用的就是此种暗器。” “什么‘血咒针’?”首长手掌轻抚着宋地翁的面颊问道,这个小侏儒是最忠心耿耿的了,无论自己在位或是下野都始终不离不弃。 “据说是以百年童子之身的精血化成针气,自眉间射出伤人于无形,入体则化不留痕迹,试想人生七十古来稀,更何况还要保持童子之身了,因此古来修成此功者寥寥。”古空禅师解释说道。 “费叔,您与他照面了么?”楚大师的目光瞥向了费叔。 费叔长叹一声,道:“说来惭愧,但见红色袈裟一闪,背囊就不翼而飞了,身法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楚大师自责道:“都怪楚某考虑不周,惊到费叔了。” “你准备下一步怎么做?” “寻找那座蓝色湖泊。”楚大师答道。 “有良!”帐篷外传来可儿的召唤声,她发现大帐篷这边人声吵杂,结果竟然瞧见了有良的身影。 “是可儿?”有良走出帐篷。 “快来,二丫病了。”可儿顾不得说别的,拽着他就跑。 帐篷内,被子下面躺着昏迷不醒的二丫,颈部以下皮肤就如同水里浸泡了多日肿胀变色,裸露着的双手满是褶皱。 “二丫……”有良大吃一惊扑上前去,急匆匆的问道,“她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 小月见到有良脸一红,说道:“二丫带着那幅《敦煌夜魇图》画轴从京城千里迢迢来到滇西北,想寻找蓝月亮谷隐居的高人救你出画。在飞机上就发现了她的脚发白麻木,途中越来越严重,就在刚才突然休克了。” “小……月,”有良认出她就是和丛院长在一起的那位女军医,衡山上暗恋薛道禅的那只蟋蟀,“你和二丫一同来到塔巴林寺的?” 小月点点头:“是的,妮卡说她师父知道这种病称作‘尸蜕’,不过他隐居在蓝月亮谷里。” “必须要找到蓝月亮谷。”有良心中暗道,朱寒生也肯定可以医得好二丫。 “了去大师,上次你那位截肢的朋友不辞而别了,他现在没事儿了吧?”小月歉意的说道。 “他没事儿。”有良心想才不去管老白的生死呢。 此刻,古空禅师、薛道禅、虚风道长和耶老走了进来。 “了去,听说二丫病了?”古空禅师问道。 虚风道长上前查探了下,有些迷惑不解:“奇怪,皮肤肿胀变色,脉搏还依然跳动有力,人却昏迷不醒。” “道长,此症以往从未发现过,妮卡说是叫‘尸蜕’。”小月在一旁解释说。 “尸蜕?”虚风道长听罢吃了一惊,缓缓说道,“北周武帝宇文邕的《无上秘要》中曾记载过‘尸解’,谓‘夫尸解者,形之化也,本真之练蜕也,躯质之遁变也,如蝉留皮换骨,可知失去骸骨或仅留骨或衣者,皆称尸解’,不知这‘尸蜕’是否相同。” “道家的‘尸解’乃是飞升成仙,老僧以为‘尸蜕’虽然也是一种蜕变,但并非脱离尘世,而是如薛先生的蝉蜕一样,是修行中的过渡,不过二丫目前的状况则像是某种畸变。”古空禅师沉吟道。 “师父,您说的‘畸变’是什么意思?”有良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找到了二丫,可别再出什么岔子。 古空禅师柔和的目光望着有良,许久,才缓缓说道:“了去,二丫的身世你是清楚的,她是一只幼魇,并未按照常理孵化,历经坎坷导致其走火入魔而产生畸变,你要有心理准备,她可能会慢慢的油枯灯灭。” 有良闻言诧异道:“师父,你是说……” “她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古空禅师面色异常的严肃。 “不,不会的,”有良摇着头,泪水夺眶而出,“二丫不可能醒不过来,俺一定要救她。” 古空禅师叹息着走了出去,薛道禅和虚风道长也不知如何来安慰他,只好默默的离开让有良独自待在二丫的身旁。 “有良,二丫从小就命苦,现在刚刚有了心上人就要撒手而去,真的是好可怜啊。”可儿不会安慰人,净往有良的伤心处说。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邢书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口中背诵着伟人名言,随即附耳悄悄说道,“其实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当然还是不死的好。” 耶老上前瞧了瞧,然后目光示意有良跟他来到了外面,他的哑穴早已经被古空禅师解开了。 耶老看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说道:“你的小相好只有朱寒生能治。” “可是扎西说那座蓝色的湖已经消失了。”有良沮丧的说。 “老衲还有一条捷径。”耶老神秘的一笑。 第167章 跳崖 黎明时分,楚大师吩咐大家返回塔巴林寺,梅里雪山方圆数百公里,单凭徒步寻找那座蓝色的湖泊费时耗力,不如用黑鹰直升机来的快捷。 人们折断云杉树枝做了两副担架,抬着二丫以及宋地翁的尸体于中午过后回到了塔巴林寺。 费叔带着猪坚强以及豹哥乘坐那辆面包车去了中甸,他要在那儿打电话给成都方面调派直升机来协助寻找。 面包车经过数小时的颠簸行驶,翻越雪山,终于在下午赶到了迪庆州的首府中甸。 费叔来到了邮局,总共挂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打给成都空军指挥所,找到他的内线关系某主任,吩咐要那架黑鹰直升机飞抵塔巴林寺。 第二个电话是301医院的丛院长。 “是费叔啊,我正着急找你呐,谢天谢地可算是联系上了。”丛院长惊慌失措的说道。 “怎么了?”费叔感觉到出事儿了。 “一只‘鸡’死了。” “怎么会这样?”费叔惊愕道,“电话里不要说了,我即刻赶回来。” 撂下电话听筒,费叔陷入了沉思中,“鸡舍计划”竟然出了纰漏,目前还不清楚这只“鸡”是哪一位领导人以及致死的原因,如此机密之事是绝不可以在电话里谈的。 思索片刻,他拨通了京城里的一个语音信箱,留言给对方,要其以病人身份立刻住进301医院,暗中观察D字楼内的情况。 打完电话后,吩咐司机小韩载着他和猪坚强连夜赶往昆明换乘空军的包机返京。 塔巴林寺内,小侏儒宋地翁的尸体也被送进了佛堂与尼朵和杨林一同超渡,首长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才默默的离开了。 明月望着三具尸体,心中暗道,塔巴林寺这些年平静的日子恐怕要打破了。 二丫被抬入了客房,依旧是昏迷不醒,有良在一旁心急如焚,将耶老拽到一边悄声询问蓝月亮谷的事情。 “那条捷径必须我们两个人配合才能进入谷中,今晚等其他人都睡下了再动身,蓝月亮谷的入口可不能让楚大师这帮人知道了。”耶老早就看出费叔等人并非善类,扎西老喇嘛说的不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闯入谷中。 “为什么要两人配合才进得去?”有良有些疑惑不解。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耶老神色镇定的说道。 有良一整天都在塔巴林寺的客房内陪着二丫,她的脉象似乎越来越弱,古空禅师看过之后摇了摇头,看来时日已经无多了。 黄昏时分,塔巴林寺上空传来了轰鸣声,黑鹰直升机赶到了。 “楚大师,费叔得到消息,丛院长那儿出事了,他已经急着赶去了京城。”豹哥跳下直升机匆匆说道。 “丛院长那儿出了什么事儿?”楚大师问。 “费叔没讲,只是说请您完事儿后即刻返回京城。” 楚大师沉吟半晌,吩咐大家第二天清晨出发,乘黑鹰直升机寻找那座蓝色的湖泊。 是夜,乌云蔽日,天空中稀稀落落的飘下了雪花,塔巴林寺内一片静谧。 客房内烛光暗淡,有良坐在床榻边,默默的攥着二丫满是褶皱的手,小月已经搬去了其他房间,以便让他俩独处。 深夜子时,房门轻轻被推开了。 “有良,我们可以走了。”耶老悄声说道。 有良一言不发的用被子把二丫包好,目光瞥见背囊内的画轴,顺手抽出也塞进了被子里,然后将两条床单拧成粗绳,将二丫背在身后捆绑牢。 “你这是?”耶老惊讶不已。 “二丫的脉象越来越弱,时间等不急了,只有带着她和媚娘一同上路。”有良坚定的说道。 两人悄悄的离开了塔巴林寺,四下里一片白茫茫,四顶帐篷隐匿在黑暗之中,人们此刻都已经睡熟了。 耶老带着有良冒着风雪直奔卡瓦格博峰而去。 夜色漆黑一片,但对于他俩并无大碍,耶老本是黄龙府辽塔内的一具皮尸,在黑暗里已度过了千年。有良的阴眼近日来更胜从前,自从体内融合了噬嗑针的阴阳之气,尽管还只有五成,便已经觉得精力大为充盈,一百斤重的二丫在后背上竟恍若不觉。 “耶老,你当年既然已经来到了谷中,为何还要离开呢?”有良问。 “烦,闷,没人喜欢听东北跳大神儿,哪儿有和黄龙府的那些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儿在一起来得舒心。”耶老呵呵说道。 是啊,蓝月亮谷再好也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有良心中暗道,妮子待在谷中这么多年难道就不烦闷么? 两人穿过生长着杜鹃花灌木丛的高山草甸,翻越了几座小山峰,直走到东方破晓。 耶老站住了,手指着面前的一道凸起的山梁说:“当年寒生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塔巴林寺的晨钟敲响了。 直升机骤然发出轰鸣,巨大的旋翼转动起来,邢书记等人也匆匆从寺中出来。 “有良和二丫不见了。”小月着急的说道。 楚大师闻言吃了一惊,忙问:“那个耶老先生呢?” “也不在。”邢书记回答说。 古空禅师与虚风道长面面相觑,两人心中似乎明白了。 “嘻嘻嘻……”薛道禅蓦地尖声笑了起来,“了去定是带着二丫先行入谷请神医治病去了。” “楚大师,看来那位耶老先生甩开了我们,独自带着了去大师入谷。”首长猜测说。 楚大师抬头望了下依旧飘着雪花的铅灰色天空,面色十分的阴沉:“夜里一场雪至今未停,怕是已经掩盖了他们的足迹,难道那个所谓的‘蓝色湖泊’不过是个幌子,而蓝月亮谷其实却另有标识?” 古空禅师说道:“老僧相信明月堪布所言非虚,况且那座湖泊残儿他们已经找寻了好几个月,或许扎西老喇嘛说得没错,由于时空漂移,那湖几年前可能确实已经消失了。” “那么,耶老兴许还有其他入谷的办法,否则是不会带着有良和重病的二丫连夜冒着大雪前往的。”虚风道长沉吟道。 豹哥和小林子在一旁嘀咕着:“这个了去也真是的,自个儿独自跑了,也不吱一声。” “可能是他的女朋友病重,等不到天亮吧。”小林子答道。 “了去带着昏迷不醒的二丫,几个时辰是走不多远的,我们马上出发,一定能追上他们。”楚大师吩咐道。 众人陆续登机,包括大灵猫和金头鼋,还有那个令人讨厌的邢书记,若不是碍于明月堪布的面子,自己根本不会载上他们的,楚大师心道。 黑鹰直升机升空了,强大的气流卷起地上的雪花漫天飞舞,明月站在塔巴林寺山门前,目送着飞机渐渐消失在了天际。 那座蓝色的湖泊应该是不存在了,否则残儿带着大灵猫和鬼蝙蝠不可能这么久都找不见,由此说来,这些人尽管有直升机,但依旧还是徒劳的。 “堪布,可儿她们还会回来么?”执法尼萍儿在旁问道。 “当然会。”明月叹息着转身离去。 半空里,直升机巨大的旋翼飞快的旋转着,天气恶劣,能见度极差,空军机师不得已只有降低高度,目视搜索的范围有限,舱内的人都扒在舷窗上往外看,寻找着有良他们的踪迹。 楚大师此刻心绪不宁,丛院长那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以至于要费叔即刻赶回京城呢?“鸡舍计划”一直执行得很顺利,中央已经有不少老同志都进去过了“玻璃房”,费叔的血正在潜移默化的起着作用,一旦那位“太上皇”也进来便大功告成,届时费叔登高一呼,天下还有谁敢不响应?而自己则暗中控制着这只猪妖…… 卡瓦博格雪峰下的那道凸起的山梁,正是当年刘今墨与小翠花坠崖的地方,那时寒生以“癔症神功”跳落悬崖,最后误打误撞直接闯进了蓝月亮谷。有一次在谷中,寒生将此事告诉了耶老,因此他才这么有信心说有一条秘密的捷径,若是没有在昌瑞山扒在有良背上跃下深沟的体验,耶老也决不敢冒然夸下海口。 “有良,从这里跳下去会有一条冰河,直接流入崖底的溶洞,穿过山体直通蓝月亮谷内,这条捷径只有朱寒生和老衲两人知道。”耶老沾沾自喜的说道。 有良探头朝下望了望,但见壁刃千尺,崖下浓雾翻滚缭绕,什么也瞧不见,深不可测。 “就这么跳下去?”有良疑惑道,“万一下面没有通道,我们可就困死在谷底了。” “朱寒生这人从不打诳语,老衲深信他的人品。”耶老正色道。 “万一时空漂移,既然那座蓝色的湖泊可以消失,这条捷径就一定还存在么?”有良提出了疑问。 “这个么,老衲倒是没想过。”耶老支支吾吾的说道。 有良沉默良久,心里明白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路子可寻了,他扭过头目光停留在二丫憔悴的脸上,她已经奄奄一息,再拖下去就必死无疑。回想起自已与她结识的这段时间,两人风风雨雨历经多少艰险,最后终于走到了一起。 “没错,二丫,我们豁出去了,无论生死都在一起。”有良那只干瘪的左眼缓缓流出一行热泪。 耶老默默的伸手抓住了有良的肩膀,媚娘则扒在其背上。 此刻远方的天空里隐约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 有良背着二丫带着耶老和媚娘纵身跃下了悬崖…… (第三卷完) 第四卷《青衣归来》 第168章 “顺治皇帝” 黄老魇如一只巨鸟般风也似的冲出了木里大寺,攀上附近的一座山峰四下里望去,此刻天刚蒙蒙亮,群山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雾霭之中,脚下是莽莽原始森林,几座高压线铁塔在山峦间若隐若现。 “奇怪,那是什么东西?”黄老魇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的铁塔自言自语道。 他在地下古墓里待了千年,对当今社会完全陌生,尽管听冯生和杜十娘说过自唐后,已历经宋、元、明、清、民国等朝代,但其思维还几乎停留在晚唐时期。 看来川滇交界蛮荒之地,早已经不在吐蕃或南诏的控制之下了,如今自己若是登高一呼,可能也未必会有多少人响应,还是得先熟悉一下这个千年后的尘世,谋定而后动再伺机起义为上策。 据冯生说,尘世早已今非昔比,普通百姓都可以上天入地,以前骑快马要跑上十天半个月的地方,现在乘飞机一个时辰就到了。怎么会呢?黄老魇不相信。 他在山顶上沉思良久,踌躇着究竟先去哪儿开辟根据地,听说当今朝廷是几十年前从江西井冈山发迹的,自己是否也应该找地儿立个山头呢?正寻思之间,忽闻空中传来雷鸣声,晴天打雷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远处飞来一架直升机掠过他的头顶,黄老魇躲在树后偷偷的眺望,这可能就是冯生所说日行万里的“飞机”了。 黑鹰直升机缓缓降落在了木里大寺前,黄老魇远远的望着,决定以静制动呆在山顶看个究竟。 不久后,黑鹰直升机腾空而起往西北横断山脉深处飞去了。 黄老魇缓缓下山来到了公路边,发现这官道并不是砂石路面,看上去极为平滑宽敞,他伸手往地上一掏抓起一大把沥青,闻了闻有股焦糊味儿,这是什么东西? “嘀……”这时从木里大寺的便道上驶来一辆吉普车,引起了黄老魇的好奇,呆呆的站立在公路中间凝视着。 吉普车紧急刹车停在了黄老魇的跟前,车门打开跳下一人,正是凉山州宗教事务管理局的莫局长,他准备开车返回西昌市。 “哎呀,顺治皇上,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莫局长心中涌起一阵喜悦,尽管那幅《敦煌夜魇图》被东巴老司盗跑了,但若是能将这位清朝开国皇帝顺治带回去,功劳岂不是更大?简直会轰动京城,不,是全世界!要知道目前世上寿数最长的不过一百二十余岁,可这位清世祖爱新觉罗。福临生于1638年,迄今已经351岁了。 “真是个宝贝……”他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黄老魇疑惑的问道。 “皇上,您老人家想不想回京城看看,紫禁城还原样给您保留着呢。”莫局长试探着说。 “这里乃是川滇蛮荒之地,此去京城数千里之遥,如何去得?” “这好办,您先坐我的吉普车回西昌,然后乘飞机一个多时辰就到京城了。”莫局长急切的说道。 “‘飞机’?是在天上飞的么?”黄老魇想起了冯生说过的话,心里痒痒的霍霍欲试。 “没错,就是在天上飞的,有漂亮的空姐服侍,可舒服着呢?”莫局长赶紧说。 “那好吧,朕就跟你跑一趟,”黄老魇心想当年安禄山在蓟县独乐寺起兵,进攻长安路途有点远,若是在京城里登高一呼岂不便当?若是哪个皇亲国戚、朝廷重臣不服的话,便可以直接除了去。想到这儿,他高高兴兴的登上了吉普车,口中吩咐道,“起驾。” “喳。”莫局长高兴之极,学着电影里清朝官员的口吻答道。 吉普车一溜烟儿似的直奔凉山州首府西昌市而去。 公路上疾驶而过的载重卡车、长途大巴以及小轿车和摩托车令黄老魇眼花缭乱,惊讶不已。 “这些奇淫技巧的玩意儿都是从何而来?”他禁不住问道。 “皇上,这都是工业革命的产物,由西方国家传来中原的,不过现在我们自己也能制造了。”莫局长尽可能通俗的加以解释。 “莫……局长?” “臣在。” “你这‘局长’是个什么官职?” “县局级,相当于正七品吧。”莫局长答道。 “大材小用了,你既然懂得如此之多定是名大儒,尤其对男女行房交媾之事深得其髓,以后你就跟在朕的身边吧,给你个太师干干,官正一品。”黄老魇心情愉悦,开口封官。 “谢皇上。”莫局长心中好笑,若不是亲眼见其从那幅《敦煌夜魇图》中出来的,肯定会认为这人就是个妄想型精神病。 车到西昌时天色已晚,但见街上车水马龙,霓虹灯闪烁,尤其是人行道上的年轻女人露着白花花的肚脐,穿着紧身牛仔裤,将臀部绷得浑圆怕是都快撑爆了,看得黄老魇目瞪口呆,不停的滴着口涎。 “这些女人竟然如此淫荡,不过朕喜欢。”他喃喃自语道。 吉普车停在市宗教局门前,黄老魇下车伊始抬头望见了马路对面的灯箱广告,一个身材巨大金毛碧眼的外国女人穿着三点式正对其闹首弄姿,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莫局长,这个淫荡女人凭地如此高大?”黄老魇愕然道。 莫局长觉得好笑,从这一点上来看,更加证实了顺治皇帝的真实性,清朝开国初年,那时候连电都没有,遑论灯箱广告了。 “皇上,那不是真人,而是照片。”他解释说。 “假的?此画工真的是妙笔丹青,竟然如此逼真,简直出神入化,都是将来朝廷可用之才啊。”黄老魇啧啧称赞不已。 “皇上,臣陪您先用膳如何?”莫局长开了一天车,肚子里咕咕直叫。 “也好。”黄老魇赞成道。 两人来到旁边的一家大排档吃饭,黄老魇刚一落座便吸引了不少行人和其他食客的目光。 “这老头穿的是清朝皇帝戏服,一定是个老演员,可能是长影的方化。”有人猜测道。 “不对,好象是谢添。”人们在一旁议论纷纷。 黄老魇隐匿古墓逾千年以燕山龙脉的地气滋养,有时偶尔吃些黄衣小人“庆忌”捕来的小鱼,如今闻到彝家坨坨肉和布拖县驰名的小猪儿烧烤浓郁香气,止不住的食欲大开。 “皇上,‘木火哪觉依,尼木吱置依’,这是凉山州彝家的一句谚语,意思是‘汉人贵在茶,彝人贵在酒’。这坛是本地著名的‘杆杆酒’,以麦秆吸来喝的。”莫局长给黄老魇示范,将空心麦秆直接插入坛内吸酒入腹。 黄老魇也吸了两口,感到不过瘾,于是将麦秆吸管一扔捧起酒坛张开大嘴“咕嘟咕嘟”的倒了进去,顷刻喝了个坛底朝天。 “皇上好酒量。”莫局长惊讶不已,“杆杆酒”乃是彝人用玉米、高梁和荞子酿制,虽说比不上蒸馏酒度数高但后劲儿却是不小。 “店家,拿酒来。”黄老魇重返尘世心情格外愉悦,一连独自饮了好几坛,桌上的坨坨肉和小猪儿烧烤更是风卷残云一扫而空,把个围观的人们看得直乍舌。 “你们这些人见朕因何不跪?”黄老魇醉醺醺的盯着人群不无疑惑的说道。 众人闻言都忍俊不已,更有小孩子上前摸摸他的龙袍。 莫局长怕节外生枝,赶紧说道:“皇上,咱们还是回旅……驿馆歇息吧。” “有女人伺寝吗?”黄老魇醉眼惺忪的问。 莫局长即刻会意:“当然,有臣在,皇上但可放心。” 两人来到前门十字街口的西昌大饭店,莫局长开了两间房,先扶黄老魇入内躺到床上,随即拨打电话给楼下歌舞厅的老鸨,要两个小姐上来。自从调来西昌,家属仍留在都江堰,宗教局是清水衙门,一般没有什么商人请客送礼,因此手头挺紧也包不起二奶。有时夜不能寐兴致到时,自己便会来这家歌舞厅叫“小姐”,一来二去便与老鸨也混熟了。 “咚咚”敲门声,进来两名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裸露着肚脐眼儿,穿着黑色的超短裙,身上散发出廉价刺鼻的香水味儿。 “呦,先生就您这身板还玩双飞呀?”那小姐打量了下身子骨单薄、面色苍白的莫局长,有些鄙夷的说道。 “不是我,”莫局长朝床上努努嘴,“你们两个今晚要好好的服侍皇上。” 两名妓女瞥见床上身穿清朝皇帝龙袍的老头,不由得哈哈一乐,口中戏虐道:“那我们姐俩不就成了皇贵妃了么?” “混帐,”黄老魇闻言大怒,“皇妃乃是由朕封赐的,你们俩刚刚来就想一步登天,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这老头还挺入戏的。”她俩一面笑着上前宽衣解带。 “皇上,您今晚就好好享受吧,下官还要去安排接下来的行程,你们两位尽点力,明早一并结算。”莫局长说罢开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定了定神儿,拨通了京城文司长家里的电话。 “文司长,您好,我是西昌局的小莫啊……”电话里,莫局长恭恭敬敬的将发现清朝开国皇帝之经过详细述说了一遍。 “小莫呀,你没喝醉吧?”文司长不悦的说道。 “文司长,这件事儿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我愿以一名共产党员的党性担保,它是千真万确的,您只要见面就会相信了。”莫局长信誓旦旦的作出保证。 “小莫同志,你知道这样说的后果吗?” “当然知道,此事若是欺骗您,我甘愿局长被免。”莫局长无比诚恳的答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次传来文司长的声音:“那就送来京城吧,我会到首都机场接机。” “是。”莫局长兴奋的说道。 他撂下话筒,开始琢磨着顺治皇帝没有身份证,如何通过边检登机呢?若是通过市领导当然可以畅通无阻,但是那样一来事情就泄露了,政府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坏事儿都往外推,好事儿则自己身上揽,到时候可就没他莫局长的功劳了。 他走出了饭店,先到宗教局打电话叫办公室主任即刻赶来。八十年代末期,寺庙道观有很多出家人并未办理过身份证件,需要有关部门开具证明乘坐飞机。 办妥后,莫局长回到西昌大饭店,准备好与顺治皇帝搭乘明天一早的航班进京。 早上来到隔壁房间,黄老魇精神矍铄的正等着他,再看那两位小姐,赤裸裸的躺在床上直翻白眼儿。 第169章 玉龙第三国 有良驮着二丫、耶老以及媚娘跃下了万丈悬崖,身子急速坠下,四下里全是浓雾什么也看不见,只闻耳边呼呼风声。 他张开双臂手心朝下发出梦遗掌,劳宫穴中射出老阴之气减缓了坠落的速度,自阴阳二针的针气融合后,威力远胜从前,加大催动之下甚至可以将身体飘浮于空气中了。有良心中暗喜,若是照此继续修炼下去,岂不是可以借反作用力缓慢爬升了么? 他慢慢的下降,最后已经望见了谷底那条汹涌奔流的暗河,水面漂浮着一层深蓝色雾霭,水质清澈透明,寒气袭人。 “最好别掉进水里。”扒在后背上的耶老担心说道。 有良也不愿弄湿二丫,于是就在行将入水的时候加力催动梦遗掌,成功的悬停在了水面上。他小心翼翼将一只手掌翻过向着身后,身体便缓慢的朝前移动了,如同人行走的速度。 前面是一个漆黑的山洞,河水流入洞中传出轰隆隆的巨大回音,有良睁大阴眼漂浮着进入,飞溅的水雾溅到皮肤上冰凉潮湿,令人不禁打起了寒战。 “喵……”媚娘紧张的两只前爪几乎陷进了耶老肩膀皮肉里。 有良控制着身体在漆黑的山洞里缓缓前行,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前面终于出现了亮光。随着“轰”的一声,身下的暗河坠落于瀑布之中,他们终于进入了蓝月亮谷。 有良此刻已是精疲力竭,赶紧降落到了岸边。 抬眼望去,面前坐落着一汪蓝宝石般的高原湖泊,雪山下是一片美丽的高山草甸,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灿烂如茵,芳草萋萋。草原的尽头,则见一片金色的建筑横亘于山麓之下,仰月宝珠习习发光,整个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雾霭之中,庄严而肃穆。 “当……”随风飘来古老苍凉的钟声。 岸边碎石小路旁边是一片红松林,散发着浓郁清新的脂香。 耶老张开双手扑倒在地行起了五体投地大礼…… 有良解开身上的棉被,立时大吃一惊,二丫的脸已经浮肿变形,面上满是层层皱褶,竟如同一耆年老太婆。 “怎么会这样?”有良急道。 “喵呜……呜呜。”媚娘见到二丫如此模样,也禁不住难过的悲鸣起来。 “快,跟我来。”耶老在蓝月亮谷中轻车熟路,率先沿着湖岸朝森林中走去。 有良背上二丫急匆匆的跟上,媚娘则在地上一瘸一拐的尾随着。 走入红松林,远远望见几间树皮屋顶的木头棚子,那还是当年入谷后搭建的,耶老的那一间仍孤零零的矗立在红松树下。 耶老快步上前,几间屋子内都积满了灰尘,早已经人去棚空。 “奇怪,人都跑哪儿去了?”耶老抓抓秃脑瓜顶,疑惑不解道。 “已经数年过去,他们可能早已搬家了。”有良说。 离开了木屋,耶老来到松林边上的一座土丘前,默默的说道:“这就是小翠花和刘今墨的坟墓。” 墓前摆放着几束水灵灵的蓝色野花,不久前还有人来扫过墓。 老翠花在耶老体内低声的呜咽着,一晃儿数年过去,那种母女思念之情日甚,终难以克制。许久,她才默默开口道:“耶老,去办正事儿吧。” “上坟的应该是寒生和兰儿,”耶老抬眼望向了远方山峦,“我们去喇嘛庙里打听一下。” 两人沿着湖边朝着山脚下的那片金色屋顶建筑走去,穿过那片高山草甸,小路两侧盛开着各种美丽的野花,远处可见星星点点的农舍和悠闲的牛羊。 草甸尽头出现了长长的青石阶,经过一座小木桥,前面座落着数十间碉楼式的木制建筑,屋顶矗立着银色的仰月和金黄色的宝珠,喇嘛庙山门上绘着精美的唐卡,寺内传来古老苍凉的钟声。 主殿内供奉着莲花生大士的塑像,身后的壁画是飞翔着的五部空行母,四周挂满了花花绿绿的经幡。 “嗡啊吽班杂咕噜,贝玛,悉地吽……”一位消瘦的红衣老喇嘛趺坐于祭坛下的蒲团上,口中念诵着“莲花生大士心咒”,惊奇的望见耶老和有良进来,已经多少年来都不曾有外人入谷了。 “老衲丹增,请问两位施主从何而来?”老喇嘛开口问道。 耶老跳上前去嘻嘻说道:“丹增老喇嘛,你猜猜老衲是谁?”不等老喇嘛答话,自己便急匆匆的告诉了他,“我是耶老啊。” 丹增老喇嘛定睛细瞧,随即呵呵一笑:“果然是耶老前辈,一别经年,怎么又回来了?” “快告诉老衲,朱寒生在哪儿?”耶老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们在玉龙第三国。” “‘玉龙第三国’?难道真的有传说中的‘雾路游翠都’?”耶老诧异道。 丹增老喇嘛微笑着说:“都是那个古灵精怪的沈才华发现的,就在这寺后石壁上……” 原来三年前的一天,鬼婴沈才华和墨墨跑来喇嘛寺玩儿,在谷里平日里除了吴楚山人教他俩读书写字之外,闲暇时两人就是到处溜达,整个蓝月亮谷都走遍了。 沈才华在寺后石壁缝隙里发现了一只体型巨大的青头蟋蟀,无奈其躲在里面死活都不肯出来,鬼婴一怒之下以“祝由神功”第九式“天门洞开”切割石壁。未曾想切下一块圆形石板后才发现里面是个溶洞,有条石甬道蜿蜒伸向了山体里。这两个孩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便走了进去,他们在黑暗中摸索了数里之遥,最后到达另一出口时,才发现原来别有洞天。 “东巴古老传说中的‘雾路游翠都’,也就是‘玉龙第三国’原来并非虚构,并且近在咫尺,可惜数千年来谷中人竟从未发现。”丹增老喇嘛感慨不已。 “上师,朱寒生在‘玉龙第三国’里么?”有良急切的询问。 ‘自从发现了新的天地,他们就都搬到里面去住了。”丹增老喇嘛回答道。 “耶老,那我们赶紧去吧。”有良催促着。 按照丹增老喇嘛的指点,两人找到了寺后石壁,那儿果然有一个圆形的窟窿可容人进出。 有良望着平滑的切割痕迹,心中别是一番滋味儿,这沈才华的功力匪夷所思,“祝由神功”果然威力无穷,竟然可以将坚硬的石壁切得如此整齐,自己若是与其较量起来必定落败。 他并不知道,当年郭璞就是为克制“中阴吸尸大法”才创建此功法的。 “喵……”媚娘抬头望着有良。 “我们进去吧。”有良小心翼翼的钻进石洞,媚娘在前面探路,他和耶老紧随其后,在漆黑的甬道里缓缓前行,不久后便走出了山洞。 面前是一片白云缭绕的盆地,湛蓝色的天空,四周皆是皑皑矗立的雪峰,谷中草甸上盛开着蓝色的野花,一群银角花鹿在蓝宝石般的湖泊边漫步,几只宽耳朵狐狸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打着盹儿。 “喵……”媚娘扑向花丛,惊起一对羽毛艳丽的雉鸡飞“扑扑扑”的飞向远方。 花丛后一对身着艳丽服饰的纳西青年情侣微笑着站起身来,手拉着手亲昵的向湖边走去。 遥见湖泊岸边有一排小木屋,掩映在墨绿色的杉树林中,静谧而和谐,耶老带着有良朝那边走去,媚娘兴致勃勃的跑在了头里。 湖边木屋前的小路上突然窜出一只大黑猫拦住了去路,恶狠狠的盯着媚娘,嘴里发出恐吓的“嘶嘶”声。 媚娘可不是善茬子,见对方不过是民间一只普通的抬棺猫,根本没放在眼里,喉咙中“咕噜”两声前爪蓦地暴涨一尺,指甲如利刃般的反射着森森白光,一步步逼近对手。 小翠儿此刻可吓的不轻,极度恐惧的慢慢倒退着,牠明白自己根本不敌这只凶恶的瘸腿猫妖。 “汪汪……”这时木屋里又冲出来一黄一黑两只大狗挡在了小翠儿的身前。 有良顿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两只恶犬正是当年咬断他双手经络的大黄狗笨笨和黑妹。 媚娘见状咧开嘴巴怪笑着,不过两只土狗而已,杀之易如反掌。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两个小小的身影自木屋中飞射而出落在了小路之上,原来是两个小孩子。 “小,小心……他是那个有……良!”高大的杉树横杈上蹲着一只巨大的蓝紫金刚鹦鹉,结结巴巴的发出警告。 “妮子?”有良瞬间脱口而出,但早已是目瞪口呆了。 这两个小孩儿身高只有一米左右,刚刚超过有良的裤腰,模样依稀就是六年前的鬼婴沈才华和墨墨。 “你是……”墨墨诧异的望着面前这个独眼年轻人,不无疑惑的问道。 “看看老衲是谁?”耶老突地从有良身后闪出,笑嘻嘻的说着。 “耶老!”沈才华欣喜的叫了起来。 有良默默的望着鬼婴和墨墨愕然不已,自从六年前在雪峰上最后见过一面,至今他俩竟然一点都没有长大,仍然和当年一模一样,而自己早已是人高马大的强壮小伙子了。 “妮子,你真的记不得俺了么?”有良伤心的叹息道。 “你……是有良哥?”墨墨迟疑的望着他。 “俺正是有良。” 鬼婴此刻早已闪身挡在了墨墨的面前,口中警惕的说道:“有良,你想要干什么?” 有良多年来对妮子的刻骨思念在这一瞬间竟然茫然若失…… 第170章 重逢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使为君开……”木屋中传来杜甫《客至》的吟诵声,一位青衫老者站立在了门前,正是吴楚山人。 “耶老,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吴楚山人笑呵呵的说道。 “唉,还不是‘瞎子操腚——穷欢乐’呗。”耶老不会文绉绉的,东北话虽粗俗了点,但却直接了当。 这时,其他木屋里的人们闻讯也都跑了出来,贾尸冥、老祖兰儿等人拉着耶老问寒问暖。 寒生来到这个独眼年轻人面前,上下打量着说道:“真的是你,有良……” “是,俺是有良,”他心中一热,含泪说道,“请你救救二丫。” “二丫?” “她是俺……未过门的媳妇。” “跟我来。”寒生带着有良回到木屋里,将二丫放在床上,然后仔细的端详着,看看舌苔,手指切下三关,不由得眉头蹙起惊讶的说道:“她的脉象正常,怎么皮肤成了这个样子,而且还昏迷不醒?” “听妮卡说,是‘尸蜕’。”有良告诉他。 寒生闻言不禁愕然,此刻兰儿等人也都进屋来了。 “‘尸蜕’,”寒生默默说道,“刘伯温在《尸衣经》中曾记载过,这是十八种尸变之外的另类罕见现象,有良,可否告知二丫的身世,这一点甚为关键。” 有良点点头,从1975年河南驻马店发大水讲起,佘天庭寻找到溺死的孕妇剖腹取出婴儿,然后过胎到陕西耀县孙思邈的后人家里,以及十多年后掳走修炼噬嗑针等叙述了一遍,但却有意隐瞒了自己与其合体消除老阳之气反噬的过程,他不想什么都往外说。 众人听完发生在二丫身上匪夷所思的故事都不禁愕然,离开江湖与世隔绝这些年,真的是孤陋寡闻了。 “尘世中关于‘九魔一魇’的传说原来确有其事啊。”贾尸冥喃喃自语道。 “如此说,这个女孩儿竟然是只幼魇。”吴楚山人吃惊不已。 “有良,你原来心中一直放不下墨墨,如今怎么与二丫姑娘定亲了?”寒生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有良脸一红,支支吾吾未说出口。 “是因为她怀孕了么?”寒生问。 “什么!二丫怀孕了?”有良闻言大吃一惊。 寒生微微一笑,道:“是啊,她已经有了不足两个月的身孕。” 有良阴眼微红的望着寒生低声说:“自从遇见了她,俺才明白以前和妮子只不过是亲情,兄妹手足之情,可二丫就不同了,是俺今生要厮守的人。” 寒生听罢如释重负,这孩子终于懂事儿了,于是点头说道:“这就对了,孩子,年幼时是很难分辨清楚这两种感情的,你现已成年并找到自己所爱的人,如此甚好。你的眼睛怎么了?” “俺……”有良犹豫了一下,目光直视寒生恳切的说道,“不用管俺,二丫能治好吗?” “可以医治,不过需要出去采药。” “你说要什么药,俺立刻去采。” 寒生摇摇头,说:“医治‘尸蜕’需要一味君药‘血灵芝’,也叫‘棺材菌’,可惜谷中并无此物,需要到雨水充沛的中原南方去寻找。” “‘棺材菌’?是一种蘑菇吗?”有良头次听说。 “顾名思义,‘棺材菌’就是生长在棺材里的菌子,其中最名贵且难得一见的就是‘血灵芝’。其色殷红如血,生成的条件极为苛刻,棺材不但材质要好,死者还得是介乎于七十三至八十四岁两道坎之间的男人,属于中毒身亡且全尸,入棺之前必须仍然还未断气儿,下葬后嘴里喷出最后一口血在棺材的天板上。除此之外,此人还须生前服用过多的人参,葬入土中后参气凝聚不散,日子久了,自会从棺中尸体的口中吐出肉质菌柄透过腐朽的天板在棺材头结菌。五年内,菌伞无形,至二十年才开伞,以后慢慢变硬,年代越久药效越强,最好是古墓里的‘血灵芝’,但凡五痨七伤之症服之立逾,千金难求啊。”寒生解释说。 “可是二丫并非痨症啊。”有良疑惑道。 “‘五痨’者,一曰肺痨令人短气,面鼻肿胀不闻香臭;二曰肝痨面目褶皱,口苦目视不明;三曰心痨忽忽喜忘,口中生疮;四曰脾痨舌根苦直不能咽唾;五曰肾痨令人背难以俯仰,厥逆下冷,故名‘五痨’。肺、肝、心、脾、肾再加上形伤和志伤,是为‘七伤’,病人气极、血极、筋极、骨极、精极、疲极,故曰治之不易。” 有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寒生接着说道:“这‘尸蜕’乃是一种业力之症,大量的冤魂凝聚于二丫的体内不散,到其成年之时会在某一天突然爆发而产生另类尸变。此时五痨七伤同时集于一身导致昏迷不醒。若是机缘巧合,修炼得当便可化险为夷并增加功力,若不然则命不久矣。虽然她的五腑六脏俱损,但却保持着正常的脉象,盖因是那些冤魂的灵气在维系着生命,由于他们都是溺死的魂魄,因此最明显的特征就是类似水浸的肿胀和褶皱。” 有良听完后默默无语,看来要想在短时间内找到血灵芝是无望了,他低头凝视着二丫憔悴苍老的面容,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 寒生见有良伤心的样子,安慰道:“风后的鬼壶仍在谷中,以其强大的灵气可保二丫之命,等找到血灵芝后便可以彻底治愈。” “那俺跟你一起去中原采药。”有良抬起独眼,目光坚决。 寒生点点头:“那就今夜出谷吧,二丫交给兰儿照顾你尽可放心。” 有良此刻想到了罗柱子,他和罗老爹还在湘西的深山之中望眼欲穿的盼望着自己带回神医,可这个节骨眼上如何再开口呢?他感觉到好为难。 “孩子,还有什么心事儿但说无妨。”寒生看出有良踌躇不定的样子,于是问道。 有良只好把罗家遭难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寒生微微一笑道:“脊柱折断倒是不难接驳,湘西雨水充沛,亦有不少古墓,我们就顺便去一趟吧。” 有良心中大为感动,寒生果然身具济世情怀,医德高尚,回想起自己当年跟在首长后面为虎作伥,如今想来实在是汗颜。 “首长还有费叔楚大师他们都在梅里雪山附近寻找蓝月亮谷呢……”有良把最近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寒生。 寒生听了不免心中暗自吃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政权也多次更迭,想不到首长他们竟然还为着鬼壶和“格达预言”而穷追不舍。 “塔巴林寺内,邢书记和郭可儿带着大灵猫、金头鼋和鬼蝙蝠都来了,还有残儿妮卡夫妇,他们被全国通缉而走投无路,准备来蓝月亮谷中避难。”有良说。 “嗯,正因为当年关中地脐的郭儒昌老爷子相赠鬼壶,这才解救了五万中国远征军将士的魂魄返回故里,他们的后人理应救助。残儿和妮卡已有多年未见,能来团聚真是太好了。”寒生欣喜道。 此刻沈才华和墨墨很是激动,大灵猫、金头鼋和鬼蝙蝠能一起来,玩伴儿就更多了。两人尽管都已经十一二岁,但由于身处虚空这六年里,肌体发育迟缓,外貌如同当年并无长大。 “他们目前还在塔巴林寺么?”寒生问。 “是的,他们寻找那座蓝色的湖泊已经好几个月,听木里大寺的扎西老喇嘛说时空漂移,那湖几年前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错,究竟是否‘时空漂移’就不知道,但那座湖泊确实于三年前干涸了,现在的通道是在明永冰川里,我们今晚就从那儿出谷,”寒生颌首说道,“有良,你方才说带着耶老和二丫是从悬崖上跳下来入谷的,竟然连衣裳都未打湿,是如何做到的?” “衡山藏经阁古空禅师传授给俺‘梦遗掌’,可以利用真气的反作用力使身体悬浮在空中,所以才没有坠入河中。” “怪不得呢,有良,你如今不但身怀‘中阴吸尸大法’,而且还学会了这套神奇的掌法,人在江湖凡事可要辨明是非善恶,万万不可再被坏人利用了。”寒生严肃的说道。 “俺知道了。”有良红着脸低下了头。 “兰儿,去把鬼壶取出来,镇住二丫的魂魄。”寒生吩咐兰儿说。 吴楚山人和贾尸冥老祖等人在厨房里忙乎起来,谷中多年无访客,耶老这一来大家如同过年似的开心。 “有良哥,你怎么长得这么快呢?”墨墨惊讶的抬头望着他,“还有眼睛少了一只。” 有良尴尬的苦笑道:“唉,说来话长。” “你娶媳妇了?” “嗯,”有良胀红着脸说,“还没过门呢?” “那她肚子里怎么会有小孩儿了呢?” “这……” “他俩偷……偷吃禁果啦。”大鹦鹉嘟嘟站在桌子上嘎嘎说道。 第171章 出谷 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在夜空里,满天星斗。 木屋内,二丫合衣躺在床上,谷内气候温暖如春,与外面冰天雪地的景象截然不同。她的腹部撂着那只五千年前风后的骷髅头,灵气缓缓渗透入其丹田之内,此刻的呼吸自然而平缓。 有良坐在床头,默默的望着二丫,心中对她说道:“你不会有事儿的,等着俺回来。” “喵……”媚娘伏在二丫的枕边轻声呼唤着。 “媚娘,你留下来照顾她。”有良吩咐说。 “喵呜。”媚娘点点头。 “你来吧,到这云彩缭绕的雪峰中来! 来这里吃树上的野蜂蜜, 来这里饮高山上的清泉水, 来这里把美丽的野花插满你的头……” 屋外隐约传来古老苍凉的歌声,他走出木屋站在台阶前望去,阴眼中瞧见许多的纳西青年情侣在湖岸边手拉着手唱歌和打跳,口弦声曲调哀婉伤感,令人黯然泪下。 “每天晚上都能听到这些天籁之音,却不知是从何而来,据说是那些纳西殉情男女的魂魄相携来到这‘玉龙第三国’。”寒生在他的身后幽幽说道。 “你们都瞧不见他们么?”有良问。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有良此刻明白了,谷内之人只有自己的阴眼才能看得见。 “有良,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儿?我帮你看看吧。”寒生关切的说道。 有良摇了摇头,坚决的说道:“这是家族遗传的,俺不想治,这样挺好,二丫也都已经习惯了。” 寒生知道他脾气倔犟,也就不便再相劝,望了下夜空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木屋内吴楚山人携女眷孩子们和耶老看家,贾尸冥老祖夫妇以及熊大海随寒生有良同行,他们负责接邢书记等人入谷,湘西老叟和小影婆婆几天未见,也不知跑哪儿逛去了。 寒生一行人走出“玉龙第三国”,经由喇嘛庙石壁的出口连夜奔明永冰川而去,自从梅里雪山下面那座蓝宝石般的湖泊干涸后,这是进出蓝月亮谷的唯一通道,当然雪峰悬崖是个例外。 贾尸冥江湖经验极为老道,因而此次“营救”邢书记残儿等人的行动由其主导。 “贾道长,要格外当心那个楚大师,听有良说此人城府极深,而且武功很高。”寒生叮嘱说。 “贫道自会小心,加之这些年来‘玄天气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放心。” “古空禅师、虚风道长和薛道禅与楚大师、首长等人不是一路的。”有良说。 “贫道自有分寸。”贾尸冥答道。 黑鹰直升机在风雪交加的梅里雪山附近搜寻了大半天时间,也没有发现那座蓝色的高原湖泊,最后燃油所剩无几只有返航回到塔巴林寺。 “楚大师,我得前往迪庆空军航站加油,明天若是天气好转再过来。”机师报告说。 “好吧。”楚大师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心中也是十分的无奈。 日落前,黑鹰直升机飞走了,豹哥等人重新扎起了帐篷,开始分配食物,邢书记等人则回到了寺内。 “那座蓝色的湖泊已经不存在了,看来你们只有耐心的等到来年清明节寒生出谷之时。”明月堪布安慰道。 “可是有良、二丫和耶老三个人竟然踪迹全无,实在是令人费解,三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样凭空的消失了。”宋老拐怀疑说。 “不错,这就是矛盾之所在,”邢书记清了清喉咙说道,“同志们,列宁说‘承认自然界的一切现象和过程都含有互相矛盾、互相排斥、互相对立的趋势’,正如毛泽东同志在《矛盾论》中所指出的那样,‘矛盾存在于一切事物的发展过程中,每一事物的发展过程中存在着自始自终的矛盾运动’。” “相公,好深奥啊。”可儿崇拜的说道。 邢书记点点头接着高谈阔论:“毛主席在《实践论》中还说‘马克思主义者认为,只有人们的社会实践,才是人们对于外界认识的真理性的标准。人们想要得到工作的胜利即得到预想的结果,一定要使自己的思想合于客观外界的规律性,如果不合,就会在实践中失败。” “邢书记,你说了这么多的大道理,到底啥意思嘛?”残儿不解的问。 邢书记环顾左右,嘿嘿笑道:“有良带着昏迷不醒的二丫在风雪之中应该是走不远的,但是却搜寻不到他们的踪迹,看似矛盾,但必有其内在的规律性。” “什么规律性?” “一是埋在雪里冻死了,不过比起我们东北农安的大雪,这点毛毛雪花根本就埋不住人,因此可能性极微。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他们已经进入蓝月亮谷了。” “可是没有那座蓝色的湖泊标识……” “这就是第二个矛盾了,”邢书记打断残儿的话,说道,“看似矛盾,但其内在的规律就是不需要那座湖泊也能进得去。” “可儿知道了,是耶老,他知道有另外的通道。”可儿突然叫了起来。 邢书记爱怜的目光含情脉脉注视着她,赞许道:“可儿,你果然冰雪聪明。” “和珅也常这么夸我呢。”可儿闻言兴奋得小脸蛋红扑扑的。 与此同时,塔巴林寺山门外的帐篷里,楚大师与首长等人也在商议此事。 “耶老这个老滑头把我们都给耍了,他必定是带着了去走另外的通道进入了蓝月亮谷。”楚大师恨恨道。 “这倒是可以理解,二丫病得如此之重,有良为求谷内神医救治,只能连夜冒雪前往,以至于连邢书记他们都顾不上了。”虚风道长说。 “善哉,善哉。”古空禅师微微一笑。 首长在一旁默默不语,这次前来滇西北可谓出师不利,非但没有找到蓝月亮谷,还冤死了宋地翁。 “首长,你怎么看?”楚大师问他。 “我奇怪的是这个‘守护者’扎西老喇嘛这次怎么未出手加以阻拦了去大师?”首长疑惑道。 “是啊,这点似乎于理不通。”楚大师也觉得蹊跷。 “耶老此人既然是从谷中出来的,必然就有回去的路径,如果那座湖泊因为时空漂移而消失,这是完全有可能的,那他一定还有备用的通道,所以薛某也认为,此刻耶老与了去已经到达谷内,那位神医可能正在连夜医治二丫呢。”薛道禅分析说道。 “我们就在这儿守候,朱寒生此人医术高超,应该很快将那女孩儿治愈,了去大师恐怕不会久留谷中,更何况邢书记他们都在等着入谷呢。”首长语气很是坚决。 “了去肯定被要求严守秘密,因此他未必会泄露入谷通道。”楚大师沉吟说。 首长嘿嘿一笑:“楚大师的茅山摄魂符可以让人在潜意识的情况下说出实情,这样了去大师就不算是有意透露了。” “嗯,这样既得到了蓝月亮谷的通道路径,了去又未曾违背承诺,一举两得啊,呵呵,”楚大师点点头,蓦地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京城里有要事要办,楚某此地不能久留。” 首长急道:“楚大师,你万一走了,卫道长他们可否施此‘摄魂符’之术呢?” “‘摄魂符’是茅山术中较为普通的符箓,卫道长当然可以施术,你们几位若是没意见,届时便不要出手阻拦。”楚大师目光瞥向了古空等人。 古空禅师与虚风道长和薛道禅面面相觑,最后逐一点了下头,蓝月亮谷近在咫尺,自然虚空的诱惑力太大了,实在是难以抗拒。 “那好,我们就这样办,若是了去出谷,大家同心协力将其擒住,然后施以‘摄魂符’,让其在潜意识的情况下说出进入蓝月亮谷的通道和方法,大家无异议吧?”楚大师目光炯炯的望着众人。 “阿弥陀佛……”古空禅师苦笑一声,薛道禅和虚风道长也都默默的点点头。 木屋外,沈才华和墨墨在树下窃窃私语。 “墨墨,我们也悄悄的跟去。”鬼婴嘿嘿两声。 “好啊,在谷里都呆腻了,好想出去看看。”墨墨双手赞成。 “才……华,兰儿妈妈会……会生气的。”嘟嘟站在树杈上警告说。 “你去不去吧?”沈才华抬头问。 “当……然去。”嘟嘟结结巴巴的说道,最近牠的口吃好像严重了,可能也是在谷中闷的。 “你先去空中跟着他们。”沈才华吩咐道。 “好……好吧。”嘟嘟扑打扑打的飞走了。 鬼婴和墨墨悄悄的离开了小木屋尾随而去。 梅里雪山的冰斗冰川随处可见,其中最长的冰川,藏语称“明永恰”,位于卡瓦格博峰下。冬季时,冰舌从海拔5500米一直蜿蜒至山下2800米处,如同一条银色的玉龙直扑澜沧江。北坡冰雪流入悬崖下形成了五个悬冰川,一旦走近了便可看出其实是冰瀑布,厚厚的冰层下隐藏着五个冰洞,弯弯曲曲直插山体内,其中第三洞便是蓝月亮谷的通道,其他的四个都是走不通的死洞,里面冰隙纵横,人与动物若是贸然闯入必将滑入深深的地缝永远出不来了。 嘟嘟带着沈才华和墨墨小心翼翼的钻出中间第三个冰洞,外面风雪已经停止,但异常的寒冷,与谷内温暖的气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好……冷啊。”嘟嘟缩着羽毛哆哆嗦嗦的嘟囔着。 沈才华和墨墨都穿着单衣,好在两人功力深厚,稍一运功,真气周身流转倒也不觉得太过寒凉。此刻已经见不到寒生等人的踪影,他俩索性干脆一屁股坐在冰舌上往下溜。夜空里虽然仍阴云密布,大地上的皑皑白雪反射着微弱的光线,可以一直望见峡谷底下的澜沧江。 冰舌的下面是高山草甸,不过此刻也都蒙上了一层白雪,沈才华伸手进兜里摸了摸,灵胎依旧在衣袋里睡觉,这些年来他俩形影不离,是最要好的朋友了。 拐过山垭口,前面一株奇形怪状的红松树下,盘腿趺坐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老喇嘛,与众不同的是生有一对鸟羽般雪白的长眉。 第172章 风雪尼姑庵 白眉老喇嘛秃脑瓜顶以及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他死了吧?”墨墨走至近前歪头瞧了瞧说。 “这么冷的天不穿衣服的一定是个傻喇嘛,应该已经冻死了。”沈才华肯定道。 “他不在庙里出来干嘛?”墨墨不解的问。 “也可能是偷偷跑出来的,就像我们一样。”嘟嘟在一旁猜测道。 由于常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蓝月亮谷中,他俩尽管已经十二三岁了,江湖经验却是奇缺,凡事仍以小孩子的眼光来看待。 “哼,你们两个小娃娃深更半夜跑出来干嘛?”白眉老喇嘛突然睁开了眼睛问道,下了他俩一跳。 “原来老喇嘛是活的。”墨墨惊异的叫道。 “当然是活的,老衲在问你们话呢,小娃娃从何而来?” “蓝……”墨墨刚说出口,就被沈才华制止了。 “这位上师要先告诉我,你在这儿干嘛?”沈才华还是比墨墨心眼儿多些,抢先问道。 “呵呵,小娃儿不说老衲也知道,你们两个是跟着方才那批人偷偷溜出蓝月亮谷的吧?” “才华,他都已经知道了。”墨墨悄悄附耳说。 “是啊,这个老喇嘛不在庙里念经,跑到这冰天雪地里挨冻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知道的事情还很多,不会是楚大师他们一伙儿的吧?”沈才华也觉得此人可疑。 “两个小娃儿嘀咕什么呢?老衲是木里大寺的扎西喇嘛,你俩不应该偷偷溜出来,那些异类可能会因此顺藤摸瓜而寻找到蓝月亮谷。”扎西老喇嘛责备道。 沈才华听到他说到楚大师,立即警觉起来:“扎西喇嘛,你是怎么知道的?” 墨墨也戒备起来,目光紧紧的盯着老喇嘛。 “哼,”扎西鼻子一哼,低声呵斥道,“那头猪妖处心积虑的要闯进蓝月亮谷,老衲正在设法阻拦,你们两个不谙世事的娃儿别再添乱了,赶紧返回谷中。” 沈才华与墨墨面面相觑,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哪能轻易就回去?如今连贾道长都说他俩的武功已经算是顶尖高手了,应该到江湖上历练历练。 “什么猪妖?”墨墨问。 “一个猪头人身的怪物,武功极高,老衲的袈裟就是被牠毁掉了,你们俩细皮嫩肉的要是给碰见了,肯定会被吃掉。”扎西老喇嘛吓唬说。 鬼婴沈才华闻言大感兴趣,不由自主的舔了下嘴唇,目光望向了墨墨,两人心有灵犀,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猪妖呢。在他俩的心目中,猪就是那种傻傻的、憨憨的,一身的肥膘,竟然还能成妖,太好玩了。 “合窳……兽,《山海经》中记……载,人面猪身的怪物,会吃……吃人的。”嘟嘟警告说。 “嘟嘟,老喇嘛说的是猪头人身,就像是猪八戒似的,和你说的不一样。”沈才华纠正说道。 此刻扎西老喇嘛惊讶的抬头端详着树杈上的这只蓝紫色大鹦鹉,诧异其竟如同人类般的会说话和思维。 “老喇嘛,天气寒冷还是早点回庙里去吧,墨墨,我们走。”沈才华拽着墨墨的手,两人竟自扬长而去,嘟嘟振翅飞上了夜空。 扎西老喇嘛苦笑一下,心中暗道:“自己虽为‘蓝月亮谷守护者’却从未踏进谷中半步,从这两个孩子胆大妄为的作派来看,谷中人的武功肯定都不弱,倒也不必过于担心,只需跟在后面暗中监视即可,有需要时再出手便是。”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悄悄的尾随在了后面。 塔巴林寺外,卫道长遵楚大师之命和茅大茅二及老尼负责夜间的监视,尽管风雪已经停歇,但天气却更加的寒冷了。 “师兄也太不近人情了,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人家老尼还是未婚女青年,万一冻坏了将来不孕不育,你负得了责任么?”茅大不满意了。 “就是嘛,老尼的身子多娇贵,哪像你粗皮老茧的锥子都扎不透。”茅二在一边帮腔。 卫道长气恼道:“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师兄,多动动脑筋嘛,你跟我来,”茅大拽着卫道长回到帐篷里,“噗”的一下把帐篷帆布捅了个窟窿眼儿,把眼睛凑过去说,“瞧,这儿可以直接望见山门,又暖和又隐蔽,别人还发现不了。” “好吧,大家轮流监视,楚大师说现在唯有盯住塔巴林寺,看看是否与谷中有联系。”卫道长吩咐说。 “老尼,我与你一班,其他人都先睡吧。”茅大自告奋勇。 “二师兄,监视这活儿还是交给师弟来干吧,你和大师兄年长理应多多休息。”茅二反驳道。 老尼在旁边“咯咯”一乐,生活中有这两个人陪伴,日子倒也过得不寂寞。 卫道长懒得理他们,独自躺到一边眯起了眼睛。 茅山二宝谁都不愿意放弃,于是两人甘愿一同陪老尼守夜,并争相发扬共产主义精神,以自己身躯为其取暖。 凌晨时分气温最低,三个人相拥在了一起。 “嘘……”老尼轻声说道,“来了。”她透过窟窿眼儿望见有几个黑影走进了山门,茅大赶紧叫醒卫道长报告这事儿。 “继续监视。”卫道长说完钻出帐篷去找楚大师。 楚大师听罢微笑道:“果然不出所料,了去和耶老已经进入谷中,他们得知消息已经派人来领邢书记等人了。” “楚大师,我们现在可以动手了。”首长说。 “嗯,卫道长,你去请古空禅师、薛道禅和虚风道长过来议事。”|楚大师吩咐道。 卫道长出去了,不多时三位都已请到。 “谷中已经派人来接邢书记等人了,现在塔巴林寺内,你们几位有什么看法?”楚大师问,要想顺利入谷,须取得这三位高手的配合。 “楚大师的意见呢?”虚风道长反问道。 “蓝月亮谷乃是尘世间难得一见的虚空,道家几千年以来能够有幸一见的前辈也不过是凤毛麟角,寥寥可数,这一点虚空道长自是明了。古空禅师,想来佛家亦是如此,历代高僧穷其毕生也未必可寻。据说谷中之人的寿命可以延长数倍,若是进入虚空修行,终将得成正果,这可是世人梦寐以求的机缘,两位以为然否?”楚大师说道。 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都点点头,这是真心话。 楚大师接着说:“这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与恩赐,并非先期入谷之人便可以独占,所以我们寻找和进入蓝月亮谷是天经地义的,于理于法并无不妥。” 这话也不错,大自然的恩赐理应人人得以分享。 “楚某以为,大家一同去塔巴林寺,向谷中来人晓之以理,既然邢书记等人能入谷,我们也应当可以,更何况尼朵、杨林和宋地翁等人都是为此丢的命。” “嘻嘻嘻,这个自然。”薛道禅尖声尖气的应道。 “好,既如此,大家请吧。”楚大师站起身走出了帐篷,其他众人跟在其身后直奔寺中而去。 凌晨时分,风雪停歇,塔巴林寺掩映在茫茫白雪之中。 寒生一行人站在松林中悄悄的观察着,此刻除了几顶帐篷内传出轻微的鼾声外,并无任何的异常。 “楚大师和首长就在中间的那顶大帐篷里。”有良悄声说。 “看来他们都已经睡熟了。”老祖嘿嘿道。 “楚大师既是江湖老手,理应放置暗哨,怎么会都睡熟了呢?”贾尸冥怀疑的说道,但观察了一会儿,帐篷外以及塔巴林寺山门周边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走吧,我看此人江湖经验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大不了的。”老祖大咧咧的不以为然。 “总之,小心使得万年船。”贾尸冥叮嘱道。 众人蹑手蹑脚的离开松林,悄悄的进入了塔巴林寺。 大殿上,并排躺着三具尸体,那是尼朵、杨林和宋地翁,寒生默默的望着小侏儒苍白的面孔,不由得怅然不已,人生如此短暂,一晃儿已是阴阳相隔。 “几位施主深夜到访所为何事?”一位诵经的红衣女尼自蒲团上站起,恭敬的问道。 “师父,烦请明月堪布前来说话。”寒生答道。 不多时,明月匆匆来到大殿,一眼瞥见寒生等人大吃了一惊。 “明月,是有良来谷中告知了消息。”寒生微微一笑说。 明月望向了有良,诧异道:“你知道入谷的通道?” “是耶老。”有良轻声说。 明月点点头,说道:“邢书记他们已经等你几个月了。”随即命红衣女尼去叫他们来大殿。 不多时,邢书记等人衣冠不整的匆忙赶来。 “寒生……”残儿和妮卡激动得热泪横流,数年不见竟无语凝噎。 “朱寒生同志,我是前农安县委邢书记,当年在河东风陵寺见过一面。”邢书记郑重的伸出手来,神态中始终保持着一位党员领导干部的威严。 这就是六年前从京城纪念堂中盗出鬼壶的那位蠕头蛮书记,寒生热情握住了他的手。 “哈哈,隐居蓝月亮谷的神医终于露面啦。”大殿外传来了楚大师的得意笑声。 第173章 雄辩 楚大师的身后站立着首长、古空禅师以及虚风道长一行人,东巴老司挤上前来惊奇的打量着朱寒生,不过一普通的中年汉人,竟然是那位隐匿谷中的绝世神医。 “了去,二丫的病况如何?”虚风道长关切的询问着。 “道长,还缺少一味药,需要到内地寻找。”有良对虚风实话实说。 “什么药?不知贫道白云观有没有?”虚风问。 “‘血灵芝’,寒生叔叔说是一种稀有的‘棺材菌’。”有良回答,白云观是全真教总舵,或许有收藏也说不定。 “贫道只是耳闻并未真正见过,此物世所罕见,采之不易啊,”虚风道长摇摇头,目光瞥见贾尸冥,忙上前拱手施礼说道,“虚风参见前任观主。” 贾尸冥鼻子哼了声:“怎么白云观也搅进这趟浑水里来了?” 虚风道长面色一红,辩解道:“说来话长,虚风只是为帮助有良和邢书记才来到塔巴林寺。” 首长此刻见到寒生如同捞到救命稻草一般,仿佛忘却了自己以往的劣迹,忙着上前套近乎说道:“寒生啊,终于又见着你了,仍旧是那么年轻潇洒,兰儿姑娘还好吧?你们应该有孩子了吧?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寒生冷眼望着他,未发一声,当初若不是首长苦苦相逼,自己一家人又何必亡命天涯,最终躲进了蓝月亮谷避难。 贾尸冥嘿嘿冷笑:“首长如今‘拔毛凤凰不如鸡’,也尝到世态炎凉的滋味儿了吧?” “是啊,是啊,”首长此时眼眶湿润,表现出了无比的悔意,“官场上的政客们无不落井下石,还是你们这些江湖人士重情重义,我真的是深感惭愧,追悔莫及呀,真心的希望能够求得你们的原谅。” 寒生知道首长这些政客个个都是利欲熏心、出尔反尔的小人,因此根本不为所动,他目光瞥向了明月,看见她双眸清澈如水,已无世间情怨恩仇,当真是大彻大悟了。 楚大师此刻反复权衡着双方的实力对比,听首长介绍过这位神医朱寒生有种特异功能,就是身法极快,曾经眨眼之间缴械了七八只枪,而无一人作出有效的反应,但此人却一点武功也不会,自己的缩地术与其有得一拼,起码可以不至于落败。 这位贾尸冥看来是白云观的前任观主,玄天气功与虚风道长应该不相上下,他身旁的那个长相粗鄙的胖女人武功不弱,但比起古空禅师和薛道禅则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而那位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则是个江湖三流打手不值一提。 此外还有卫道长师兄弟等人以及首长和东巴老司,因此从双方力量对比上来看,自己这边完全占据上风。 了去此人现在究竟站在哪一方还很难说,古空禅师传授了他一手“梦遗神功”,但就其年龄、经验与功力来说,两人明显相距甚远。至于“鬼门十三针”本是驱邪之术,真正对阵用处不大,他是古空禅师的徒弟,谅其也不敢背叛师门。 “呵呵,朱先生,楚某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他心中有了数,于是开口说道。 寒生望着他,心想这就是有良提到过的那位城府极深的楚大师,自己倒要小心了。 “您是?”他问。 “茅山楚大师。” “有何见教?” “请问朱先生是否从蓝月亮谷中出来?”楚大师先以语言试探。 寒生略一犹豫,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正是。” “请问‘蓝月亮谷’属于何人所有?”楚大师问。 寒生愣了愣神儿,回答说:“蓝月亮谷乃是一处世外净地,里面的藏民千百年来安居乐业从不隶属于任何人。” “可它处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疆域版图内,理应受到中国政府的管辖不是么?” 寒生淡淡一笑,反问道:“中国地图里何时标记有‘蓝月亮谷’这个地方了?” 贾尸冥和邢书记都点了点头,寒生的回答很是巧妙。 楚大师哈哈一笑,随即说道:“不错,尽管‘蓝月亮谷’进出的通道都在中国境内,但中国行政区划从来没有这个地方,因此楚某完全赞成朱先生所言,它并不隶属于云南省迪庆州,而是自古以来一直独立存在的空间。”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寒生问。 “楚某想说的是,‘蓝月亮谷’不属于任何国家和政府以及个人,它是大自然给予人类的一种恩赐,尘世中的每一个人都相应拥有一份权利,这是天赋人权,任何人都不可以剥夺的。”楚大师振振有辞的说道。 此刻贾尸冥心中暗道,不好,这家伙把寒生给绕进去了。 “所以,朱先生,您是一位正直善良的人,觉得我们想要行使自己的权利有什么不妥吗?”楚大师目光炯炯盯着寒生。 “此言大谬,”在关键时刻邢书记开口说话了,“楚大师这番话完全违背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无产阶级专政学说理论,‘天赋人权’是资产阶级混淆阶级斗争,麻痹人民群众的一种精神鸦片。什么是国家?国家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暴力机器,我们现在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正处于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阶段。要说权利,嘿嘿,只有无产阶级的权利,哪儿有资产阶级说话的份儿?一切剥削阶级只有老老实实的接受改造,决不允许他们乱说乱动,所以楚大师人人都有去‘蓝月亮谷’权利的言论根本就是反动的、倒退的和别有用心的,是裹着糖衣的炮弹,其险恶用心就是要推翻无产阶级专政,让广大劳动人民重受二遍苦,重遭二茬罪,是不可忍,孰不可忍,我们亿万无产阶级人民群众坚决不答应!” 邢书记这一顿文革言论说得是慷慨激昂,惊世骇俗,一下子竟将楚大师噎在那了,怎么又是这个讨人厌的鬼书记出来搅局。 “相公,你真是太有才了。”可儿无限敬仰的抬头说道。 “可儿,以前在县委礼堂做报告的时候还要厉害呢。”邢书记自豪的回答。 “嘻嘻嘻……”薛道禅闻言尖声笑将起来,邢书记的一番话激起了他的辩论欲望,于是上前说道,“请问邢书记,你的官职是……” “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一把手。”邢书记蔑视的望着他。 “哦,原来是一位七品芝麻官啊,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算是无产阶级吧?”薛道禅虽然阅遍四书五经、历朝历代的典籍,但马恩列斯毛的著作却从未涉猎过。 “同志,县委书记首先是一名共产党员,无论职位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务员,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所以当然是无产阶级的一员。”邢书记一脸的正气,掷地有声。 不行,这些理论自己都没看过,弄得人晕头转向,必须得引导他往自己熟悉的方面上来。想到这里,薛道禅晃了晃脑袋说:“孔圣人云,‘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唯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天地化育万物真的是不可测度,蓝月亮谷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有此虚空岂可占山为王,应普天下共惠之。” 可儿神情紧张的看着邢书记。 “呸,你竟然连早些年已经被彻底批臭的‘孔孟之道’又从垃圾堆里翻出来了,难道还幻想着要‘克己复礼’么?把中国重新拉回到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老路邪路上去么?让地、富、反、坏、右以及牛鬼蛇神堂而皇之的复辟么?”邢书记大义凛然的环顾左右,然后痛斥道,“孔丘孔老二是什么货色?别看他‘之乎者也’一大套,表面上挺吓人,其实都是蒙人的。马克思主义认为历史是由人民创造的,而孔孟之道则鼓吹‘上智下愚’和放弃阶级斗争的‘中庸之道’来迷惑人民群众。一百多年前,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就指出,‘共产主义革命就是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人类社会就是在斗争中前进的,共产党的哲学就是斗争的哲学,我们如果听信了孔孟之道,就会放弃对资产阶级以及一切剥削阶级的斗争,放弃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同志们,我们必须要消灭一切牛鬼蛇神,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不吃不喝,不痛不痒,不男不女……”他说着说着便信口开河起来刹不住车了。 薛道禅前些年一直躲在衡山藏经阁里苦读研究佛教经典,对文化大革命知之甚少,邢书记的这一套理论,尤其是里面还夹杂了洋人的东西一下子把他给造懵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最终,他诧异的望着邢书记的脖子,不解的问道:“‘蠕头蛮’不也是牛鬼蛇神么?” 第174章 喷丹田 楚大师皱了皱眉头,这位蠕头蛮书记简直就是一个白痴,根本无法理喻,这样继续狡辩下去毫无意义,必须速战速决。 “哈哈,朱先生,我们想跟着邢书记等人一道拜访蓝月亮谷,你意下如何呀?”他直截了当的提出。 “抱歉,我不能带你们去。”寒生一口回绝。 此刻贾尸冥也在权衡着双方的实力,很明显自己这一边人单力薄,若是群殴起来肯定落败。 “楚大师,江湖之事得按江湖规矩办。”他开口道。 “如此甚好,请划出道道来。”楚大师完全同意。 贾道长嘿嘿两声,说:“双方各出三个人比试武功,三局两胜如何?” 楚大师心中暗喜,巴不得这样做呢,于是答道:“可以,我们败了即刻走人返回京城,若是侥幸赢了,你们则必须带着一道入谷。” 寒生疑惑的目光瞥向了贾尸冥,论江湖经验自己远远不及,莫非他已经胸有成竹? 贾道长轻轻点了下头,示意其放心,自己绝对有把握。 “你们派出哪三位高手?”他问楚大师。 “楚某算上一个,另外还有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楚大师答道,己方自然要选择武功最高之人。 “好,我们这一方由贫道、朱寒生和有良出战,”贾道长说道,“第一局由贫道与虚风对阵,第二局朱寒生与楚大师,最后一局为有良对古空禅师,由于只是切磋,所以点到为止切勿伤人。” 有良闻言一愣,自己怎么能和古空师父动手呢? 楚大师微微一笑:“一言为定。” 接下来双方人马各自退下商量,寺中的红衣尼姑们得到消息都跑来观战,兴奋得窃窃私语。 “贾道长,你可有把握?”寒生忧心忡忡的悄声问道。 贾尸冥微微一乐,压低声音解释说:“我们可以二比一取胜,贫道有把握赢得了虚风,他拿到那本《玄天气功要略》不过只得六年,最多修炼到七八层了不起了,贫道目前已经恢复到九层,因此先胜一局。你与楚大师对阵的时候只需使出‘癔症神功’在其身上拍打几下,就算‘点到即止’赢定了。至于有良对古空禅师的最后一局则无关紧要了,我们已经两胜在手。” 有良闻言终于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就无须自己出场了。 大殿内开始了比武,第一局在贾尸冥与虚风道长这两位白云观前后观主之间展开。虚风道长一直想要验证一下他的“玄天气功”究竟达到怎样的程度,传说当年贾尸冥已经练到了最高一层,是全真教数百年来之翘楚,自己要好好的见识一下。 “虚风,全真教武学当中最高深的就是‘玄天气功’了,我们就以此来切磋如何?”贾尸冥目光望向了虚风道长。 “就依前辈所说。” “虚风,你的‘丹田九式’已经练到第几式了?” “九式都已练完。” “好,我们就以第九式‘喷丹田’比试谁的真气喷得远为胜。”贾尸冥说道。 大殿之上,贾尸冥与虚风道长两人除去了衣服赤裸着上身,红衣女尼们面色绯红,她们极少见到男人的裸体,尽管只是光着上半身也感到有些难为情。 贾尸冥身材清癯肉皮白净,参差不齐的寥寥几根胸毛,小腹已经发福少许隆起,肚脐眼儿褶皱内满是脏垢,像是很久都没洗澡了。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将那些泥垢抠出,先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厌恶的扔在了地上,惹来尼姑们的一阵窃笑。 虚风道长虽然骨瘦如柴如麻杆,但竟然可以清晰的见到八块腹肌和人鱼线,令人羡慕不已。他的肚脐眼儿则十分的干净,褶皱内清清爽爽必是经常清洗。在众目睽睽之下,虚风道长自衣袋内掏出一瓶古龙水,往左右腋窝和肚脐眼儿内喷了两下,一股淡淡的幽香随即飘散在空气中,红衣女尼们鼻子嗅嗅俱自惊叹,塔巴林寺地处蛮荒,她们从来都没有闻到过这种带有雄性催情素的奇异香味儿。 两人随即运起了“玄天气功”, 真气起于任脉,出会阴抱丹田,随后转、晃、操、击、折、搓、提,周身气场充盈,连地上的灰尘都随即旋转起来。靠近贾尸冥的红衣女尼们嗅到了一股汗臊味儿,而虚风道长身后的人则香风拂面,有股春天里的气息。 此刻众人惊奇发现两人的肚脐眼儿渐渐的张开了,露出一个肉洞,虚风道长的洞口宛如拳头般大小,而贾尸冥的则大如碗口,烛光下里面黑漆漆的看不见肠肚,但依稀闻到了一丝内脏的秽气味儿。 两丈开外分别摆放着两根点燃的粗大蜡烛,桔黄色的火苗,两缕冉冉升起的烟丝,映照着红衣女尼们兴奋的目光。 随着两声暴喝,贾尸冥肚脐眼儿中蓦地喷出一股臭屁味儿的浑浊气流,“噗”的将一根远在六米远的蜡烛吹灭。而虚风道长的肉洞则如同人的嘴巴似的轻轻嘬起,然后突然射出一丝香喷喷的真气束,随着破空声瞬间击灭了另一根蜡烛火苗。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叹声,太神奇了,人的肚脐眼儿竟然能够隔空发气,简直匪夷所思,全真教的“玄天气功”果然名不虚传。 “相公,他两人的发出的气为什么味道一香一臭呢?”可儿噤了噤鼻子不解的问道。 “可儿,贾道长的肠道一定是有穿孔,把里面的屁泄漏出来了,虚风道长则以化学合成气味儿掩盖了内脏的秽气。”邢书记耐心的解释着。 另一边,峨嵋老尼见到贾尸冥肚皮的模样哈哈大笑:“贾老道,你好猥琐啊,我都看见连粑粑星子一起蹦出来了。”当年他抢了自己在天柱峰上的小木屋,始终没有机会报复,如今嘴上骂两句解解气儿也是好的。 “贫道也看见了,是连汤水不涝的稀屎。”茅大帮腔道。 “里面还有没消化的韭菜叶呢。”茅二添油加醋。 在一旁的老祖噤噤鼻子,上前诧异的问贾尸冥:“你放屁了?” 贾尸冥苦笑道:“昨晚的豆子吃多了,肚子胀了一宿。” 楚大师满意的点点头,虚风道长只要打个平手,朱寒生的身法再快也奈何不了自己的缩地术,而古空禅师对了去这一局必胜则无悬念。 “虚风果然已经窥得‘玄天气功’的真髓,能够随意控制真气束的粗细并凝聚为一点,武学之道全在于融会贯通,全真教终于后继有人了。”贾尸冥感慨的说道。 “前辈谬赞,虚风实不敢当。”其实此刻虚风心中也是沾沾自喜,看来自己的功力已经不在贾尸冥之下了。 贾尸冥一摆手,吩咐将蜡烛后移数丈,差不多足足有二十余米远,撂到了大殿一侧的墙壁上。大殿内的人顿时议论纷纷,这么远的距离单凭腹腔内的真气若是能够吹熄烛火简直是天方夜谭,今天终于见识到了全真教高深的武功绝学。 “虚风请。”贾尸冥淡淡一笑。 虚风道长运气调息,真气循环周天,肚脐肉洞再次抿了起来只留如针孔般的细眼儿,然后蓦地暴喝,一丝真气“吱”的一声挤出了肚脐凌空激射,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盯在了远处的蜡烛上。 随着众人的惊呼,大殿侧壁上的蜡烛火苗剧烈的抖动起来,跳了几下最后依旧燃烧着并未熄灭,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该轮到贾尸冥了,但见他将自己腹部的肉洞完全闭合起来,浑身真气聚于丹田,小腹渐渐的鼓胀凸起最后如同行将临盆的孕妇一般。 “唗”的一声脆响,臊臭之气扑鼻而来,尖细的破空声里,几枚尚未消化的黄豆粒如子弹般瞬间击中了那支蜡烛,巨大的冲击力将其撕裂从墙壁上四散掉落于地,烛火熄灭了。 大殿内鸦雀无声,人们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贾道长身子晃了下,手捂着肚子面现很痛苦的表情。 “贾道长,你怎么了?”寒生赶紧上前扶住他。 “可能是肠穿孔。”他苦笑道。 可儿无比佩服的望着邢书记:“相公,你真厉害。” 邢书记矜持的一笑:“可儿,一旦掌握了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便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这当然要通过多年来的理论积累才做得到。” “第一局我们胜。”贾尸冥忍着腹部的疼痛伸手连点上中下三脘要穴,然后高声宣布道。 楚大师皱了下眉头,不过不要紧,接下来自己和古空禅师绝对有把握胜出,他环顾左右,迈步来到了殿中央。 “朱先生,请。”他身穿一件灰色长袍,彬彬有礼。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到了他两人的身上,朱寒生是来自蓝月亮谷中的隐士神医,楚大师则是当今茅山宗的第一高手,这一局较量必是精彩绝伦。 寒生微微一笑,记着贾尸冥叮嘱的话,开口道:“我是一名医生,只知道治病救人扶危济困,并未修习过武功,你我之间只要谁先拍到对方身体便为赢如何?” 楚大师点点头:“很公平。” 说话之间,寒生眉间的伏尸魄骤然发动,但见众人眼前一花,根本瞧不见他的身影在哪儿,也不知道这就是尘世间的旷世绝学“癔症神功”。 此刻寒生如鬼魅般的早已来到楚大师的身后,随即一掌照其背上拍去…… 第175章 断脉 半空里一件灰色长袍空荡荡的缓缓飘落,寒生大吃一惊,这楚大师竟然金蝉脱壳不见了踪影…… 此刻忽闻一阵惊呼,但觉脑后风起,下意识的身形闪动,避过了背后楚大师的一击。 楚大师原本也未料到寒生的身法竟有如此之快,简直是闻所未闻,若不是首长事先加以警告,方才就已经落败了。“茅山缩地术”如同日本忍者的“隐身术”一样,并非真正的钻到地底下去,而是一种障眼法,在普通人眼中可以显得神出鬼没般,但在绝顶高手的面前则难以遁形。 “金蝉脱壳”是“缩地术”中的绝招,之所以换上这件没有衣扣易脱的长袍,就是他提前做了防范,没想到果然派上了用场。 当他绕到寒生的身后一掌拍去时,眼睛一花对方又突然不见了,紧接着脑后一凉知道又麻烦了,这寒生诡异的身法如影随形甩都甩不掉。此刻自己唯有再次“金蝉脱壳”,将身上的那件米黄色的羊绒毛线衣扔了出去。 楚大师纵使如此也依然没能触碰到寒生的身体,三四个回合之后便已甩光了衣服,如今赤裸着上身再也无“壳”可脱了。大殿内的所有人都憋不住想乐,平时表情威严、不苟言笑的楚大师接二连三的向外抛着衣服,虽然身子骨消瘦但皮肉却异常的白净,细嫩得吹弹得破,双乳微凸竟然还有两圈暗褐色的圆形乳晕,令人大跌眼镜。 “相公,楚大师是女人吗?”可儿惶惑的问道。 “从相貌上完全是一个糟老头子,但从其上身皮肉和乳房来衡量,应具有一定的女性特征,话音尖脆说明声带较为短窄,综合起来看有点像太监。”邢书记分析说。 邢书记嗓门较高,大殿之内的人都能清晰的听到,令楚大师极度光火,不过眼下什么也顾不上了,必须设法摆脱这种束手束脚的被动局面。 但凡高手过招都是电光石火一瞬间的事儿,绝不会像江湖无赖那般死缠乱打。 但见楚大师蓦地转过身面对寒生,两块胸大肌一挤,暗紫色的乳头突然激射而出两股白色的浆液,就在寒生愣神儿的一瞬间击中了他的前胸。 寒生万万料不到会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因此毫无防备,他不知道这是楚大师独门修炼最为诡异的“妈妈蛊”,白浆中含有肉眼看不见的细小蛊虫,喷溅在皮肤上会马上钻入体内,令人即刻产生怪异的幻觉从而丧失战斗力。 “哔哔啵啵”的电芒闪过,寒生贴身穿着的那件尸衣将那些蛊虫瞬间化为两缕青烟冉冉升起。 楚大师大惊失色,“妈妈蛊”是他引以为豪的贴身法宝,竟然顷刻之间被寒生破去,看来此人的法术甚为了得。紧接着瞅见寒生一掌当胸拍来,其速度极快已然不及躲避,情急之下,唯有将肌肉一抖乳峰突然凸起,浑圆如D罩杯,奶水充盈像是哺乳期的妇女。 此刻寒生的手掌已经即将按上他的前胸,见状骇然下意识的感觉到自己差点摸到人家女同志的乳房,于是赶紧撤掌…… “流氓!”楚大师娇叱一声随手将耳光扇在了寒生的脸颊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除几位高手外,在场的众人但觉眼一花,定睛细瞧之时,只见到寒生的左脸上留下了红红的五指掌印,而楚大师的前胸早已经恢复了原状。 “承让。”楚大师彬彬有礼的一拱手,拾起散乱在地上衣服退回到自己人的身边,扔下独自发呆的寒生。 “我们胜了。”茅山二宝和老尼噼里啪啦的鼓起掌来。 “楚大师流奶了。”可儿惊诧的指着楚大师说道。 众人望去,果然楚大师胸前还在沾着白色的浆液,红衣女尼们羞红着脸纷纷指手画脚的议论着。 楚大师随手揩去白浆,面不改色的套上衣服,浑若无事一般。 古空禅师与虚风道长以及薛道禅等面面相觑,他们都已经看见刚才是楚大师使诈才侥幸赢了这一局,但却无法说出口,俱自惊讶他竟会在关键时刻突变为女人身体,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此人也算是个异类了。 寒生垂头丧气的走回来。 “唉,我们本可以稳操胜券,想不到这楚大师竟然使诈,变化出女体,令人猝不及防而功亏一篑。”贾道长忿忿不平的说道。 他和寒生都清楚,接下来的一局有良对古空禅师是必输无疑,届时如何自圆其说?难到就真的带这批人进入蓝月亮谷不成? 楚大师这边的人倒是欣喜不已,目前是一比一双方打了个平手,第三局肯定是赢定了的,了去唯一的武功“梦遗掌”是由古空禅师传授,无论火候以及经验都还尚浅,功力自然比之师父相去甚远,看来蓝月亮谷马上就要唾手可得了。 “古空禅师,蓝月亮谷近在咫尺,事关大局,您不会因为是对方是自己的徒弟而下不了手吧?”楚大师嘿嘿奸笑着拿话挤兑着。 “阿弥陀佛,楚大师出奇招转败为胜,朱寒生又非世间轻薄之人,如此变化实为天意啊。你尽可放心,与了去对阵既是因果使然,老僧绝不会谦让的。”古空禅师断然说道。 “如此甚好,静候大师佳音。”楚大师颌首微笑。 有良此刻心中却暗自叫苦,他见识过古空禅师的功力,单是在藏经阁前轻而易举复苏冻僵的飞鸟这一手,自己就远不能及,况且他是师父,徒弟又怎能放手一搏呢? “有良,江湖中人言而有信,蓝月亮谷千百年来的宁静生活是否就此终结,就全看你了,”贾尸冥明知有良不敌,但心里面还抱着一丝的希望,悄声叮嘱道,“关键时刻需要你的‘中阴吸尸大法’方能取胜。” 有良怔住了,他可不愿对恩师下此毒手,他焦虑的目光瞥向了寒生。 “唉,有良,你就尽力而为吧。”寒生话语中透出些许凄楚与无奈。 有良此刻满脑袋里都是二丫,于是把心一横说道:“俺豁出去了。” 第三局开始,有良站在古空禅师的对面双手抱拳施礼,口中说道:“师父,俺……” 古空禅师把脸一板,厉声斥责说:“世间事一切皆因果,如梦如幻,老僧传授‘梦遗神功’是希望后继有人且将此绝学发扬光大,若是连师父都战胜不了,岂不一代不如一代?如此便是所托非人。” “是,师父,俺会尽全力的。”他心中念叨着就算是为了二丫吧。 两人各自后退数步,调息运气后双方相互一指,“嗤嗤”两道“梦遗指”自古空禅师和有良的左手食指尖发出,在大殿中间碰撞在了一起,“噗”的形成了一团白色的霜雾。 “好功夫。”众人纷纷喝彩。 古空禅师点点头,想不到数月不见,了去的功力进展如此之大,已经与自己不相仲伯了,他并不知道那是噬嗑针阴阳针气融合之故。 有良张开右手掌,自劳宫穴射出一股老阴之气直奔对方而去,古空禅师微笑着也同样发出一记梦遗掌。此刻大殿中央两股掌力相遇,瞬间升腾起一个翻滚旋转并嘶嘶作响的白色雾团,殿内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气,如同霜刀割脸一般,顿时纷纷后退。 两人继续催动真气,那个极寒的气团越来越浓密并向空中辐射着丝丝冷气,殿内温度霎时间骤降,古空禅师的眉毛胡须上已经结满了白霜。 白霜气团渐渐的收缩并透明起来,望上去就像一个硕大冰球悬浮在半空飞速的旋转着,人们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盯着,谁都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事儿。 楚大师虚风等人见状均愕然不已,想不到年纪轻轻的了去大师内力如此深厚,竟能与古空禅师对抗。贾尸冥更是惊讶之极,早已忘却了腹部的疼痛眼巴巴的瞅着有良,期盼着他挫败那老和尚,保守住蓝月亮谷的秘密。 古空禅师的心中却暗自叫起苦来,这了去是天生老阴之气浑厚,自己若是再这么耗下去,恐怕多年来修炼的真气就会很快的干涸。 此刻,有良体内真气汹涌澎湃且源源不断,噬嗑针的能量实在不可小觑,虽然自己还不知道如何来加以运用,但也足以与古空禅师抗衡。当他再次催动体内真气之时,突然感觉胸前任脉的鸠尾穴一窒,随即如撕裂般的疼痛,整个任脉在体内发狂的颤抖起来,根本无法控制。 有良不知道,人体除了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之外,还有一根断脉,位于前胸剑突下与之相对应的后背胸椎内,粗细只有一毫米多点,长也不过七十毫米。此“断脉”形状如一条细细的管子,内里是一腔死血,早在母体精血结合成胎后就已存在,每个人都不例外,甚至连牛马驴和猪狗羊的体内也同样的存在这一腔断脉死血。 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死血”也在增加,到了一甲子(60岁)就停止了。但凡中西药的药力都无法到达断脉,即便是内家高手的真气也完全循环不到这里,千百年来多少武林豪杰尝试着想要打开这条断脉,但都无功而返,且有些人走火入魔反而落下了终身残疾。 二战期间,侵华战争中的日本731部队为了找到任督二脉间的这条暗脉,解剖了成千的活体也没能找到,盖因此脉为先天元气凝成,一旦手术破体,元气一散该暗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史书曾记载,北宋时期,印度所罗门王教的静树大师曾经打开并修炼过断脉,一直活到了明初逾三百岁,晚年登上珠穆朗玛峰坐禅后再也没有下山,至今在印度、锡金、尼泊尔和不丹等国都知道静树大师这么一位奇人。本世纪以来,有不少西方探险者攀登珠穆朗玛峰就是为了寻找峰顶上面的静树大师骨骸。 第176章 梦遗大师 此刻有良强忍着体内的剧痛,脑袋里只有一个执著的信念,那就是为了二丫决不能输掉这一局。 随着任脉的狂搏,督脉也躁动起来了,随着疼痛感的逐渐减弱,神智却在慢慢的丧失中,此刻除了二丫以外仿佛想不起任何的事儿,双手下意识的仍在催动着梦遗神功。 古空禅师面对着汹涌而来的老阴之气已经承受不住了,但若是撤掌收气则必将给自己造成重创,必须对方先撤掌方可卸力,于是喘息着对有良说道:“老僧认输了,了去你先撤掌吧。” 此刻奇怪的是,有良翻着一只白眼儿恍若不觉…… 冷汗从古空禅师的额头上沁出,了去好像是中了邪似的仍然一波又一波的催动着真气攻来,他赶紧把目光瞥向了薛道禅。 楚大师等人也都看出事情有点不对劲儿了,薛道禅从古空禅师的眼神儿里瞧出了端倪,一个箭步冲上来,双掌抵住他后背督脉的灵台与命门穴,将自己体内的真气输入。 薛道禅的双掌随即感受到了那股汹涌澎湃如海浪般袭来的真气时,不由得目瞪口呆,尽管他知道有良曾汲取了董贵妃反噬的老阳之气,但却万万想不到竟是如此的浑厚,纵使集自己与古空禅师二人之力也抵挡不住。 “了去,有良停手!我们输了。”他口中急叫道。 可有良依旧毫无反应,像疯癫了似的拼命催动着真气。 寒生见状亦是吃惊不已,随即冲上前查看,发现有良右眼翻白神智不清了,于是紧忙抽出一根银针照着他的百会穴刺下。 此穴居于颠顶,头为诸阳之会,脑为髓海,百脉之宗,是调节人体大脑功能最重要的穴位。 银针刺下,有良脑子瞬间清凉了一下,阴眼瞥见须眉结霜额头淌汗狼狈不堪的古空禅师时,心中骇然,急忙撤回了掌力,那颗悬空的硕大冰球“嘭”的一声爆裂开来,顷刻之间寒霜之气弥漫着整个大殿,所有人都禁不住的打起了寒颤。 有良随即神智又恍惚起来,口中喃喃叨咕着:“为二丫一定要胜,要胜……” 贾尸冥捂着肚子冲上前来,激动的告诉他:“有良,你已经胜了。” 楚大师疑惑的目光盯着他们,古空禅师无力的说道:“楚大师,老僧输了。” 寒生捻动银针调整有良体内诸脉,另一只手按在他手腕三关上,口中惊讶的“咦”了一声:“任督二脉异常波动,真是有点奇怪,从未见到过这种脉象。” 在银针的刺激下,有良终于清醒过来,鸠尾穴深处的疼痛也消失殆尽,“俺觉得好多了。”他说。 寒生拔出银针陷入了沉思之中。 老祖手里捧着一把碎蜡烛过来,从中抠出一粒黄豆嗅了嗅,闻到一股臊臭难闻的屎味儿,疑惑的问:“老贾,看来你的肠子真的是漏了。” 寒生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颗蜡丸,手指捏开里面是一粒青色的小药丸,说道:“这是唯一的一粒汗青了,原本打算给有良那位断了脊椎的朋友用,现在贾道长你且服下,先将穿孔的肠道补好。” “寒生,没有了汗青,你又如何再去医治那个人呢?”贾道长摆了摆手。 “没关系,客家嬷嬷出谷制作汗青已经有四五年了,找到她要一点就行。”寒生答道。 贾尸冥点点头,吞下了那粒汗青药丸。 “汗青”乃是采自于肥胖汗尸的津液,“汗尸”则是《尸衣经》中记载十八种尸变中极为罕见的一种,即使当年刘伯温本人也都没有见过。具体说来,汗尸是处于中阴身状态时为某种巫术所控制而不死不活,始终处于一种“假死”中,浑身上下的肥肉褶内会逐渐渗出晶莹的青色汗液,名为“汗青”,是断肢再生的良药,无论手臂腿脚切断,只要涂抹上便可重新生出新肢,越是肥胖的汗尸出产的汗青质量越好。当年在台湾苗栗,他将死去的丈夫李地水制成了一具汗尸,收集了十余年才得到一斤多一点的“汗青”,盖因只有每年的农历八月十五中秋夜里子时,汗尸才能分泌“汗青”。 自从六年前入谷后,客家嬷嬷便想着再次制作点汗青,但蓝月亮谷中既无肥胖之人,也罕有去世者,于是便决定前往中原去寻找。她告诉寒生,若是有事儿可去京城八宝山殡仪馆,因为南方人普遍瘦小,而北方京城里大腹便便的达官贵人较多,从中可以物色到合适的“汗尸”。 “老妪会在八宝山殡仪馆的墙上留有暗记。”客家嬷嬷说。 一晃数年过去,她并没有回来滇西北,看来还在处收集“汗青”的过程之中。 那粒小蜡丸,是寒生用仅存的汗青制作的,以被日后不时之需,他手头也就仅剩下这最后的一粒。 贾尸冥吞服后,顿觉一股清凉之气经食道贲门入胃,然后下幽门进了肠道,随之腹部疼痛立止,顷刻之间便修补好了肠道上的破损窟窿,“汗青”真是生肌续骨的世间罕有良药。 有良此刻在古空禅师的面前自责不已,他根本就没有听见古空禅师和薛道禅认输要其撤掌的话,结果差点害了师父。 “呵呵,了去果然是天生的‘梦遗神功’衣钵传人,世间恐怕绝无第二个人有此资质,得此良缘,老僧孟毅此生无憾矣。”古空禅师纵情大笑道,但中气已经明显不足了。 “孟毅?”有良诧异的望着他。 “不错,古空禅师正是北宋景德年间的那位‘梦遗大师’,当年孟毅去世后七日重新醒转,衡山藏经阁历代众僧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至今。”薛道禅在一旁悄声告诉他说。 “那不是‘尸变’了么?”有良闻言愕然不已。 “老僧正是一具绵尸。”古空禅师苦笑道。 说话间,茅山二宝在大殿一侧鼓噪起来:“古空禅师不能算输,了去都翻白眼儿了,至少也应当是打了个平手。” “对嘛,要不是神医扎了银针,了去恐怕早就倒下去没气儿了。”峨嵋老尼也在忿忿不平的抱怨着。 楚大师走上前来,严肃的对贾尸冥说道:“方才这一局古空禅师固然内力不敌,但始终保持着清醒,而了去却已经翻了白眼儿,若非朱先生施针救治,恐怕此刻早已丧失了神智而落败。” “楚大师此言差矣,古空禅师自己已经认输了,大家看得都很清楚,刚才继续拼下去的结果则老和尚必受严重内伤。”贾尸冥竭力反驳。 楚大师嘿嘿一笑:“充其量也只是两败俱伤而已,说句公道话,第一局贾道长胜,第二局楚某赢,第三局打了个平手,因此双方未分输赢,所以应该另派新人再比三局决出胜负。” 贾尸冥闻言迅即权衡了一下双方的力量对比,自己这边只有老祖算是一流高手,熊大海的通臂拳与一般的江湖人士斗斗尚可,与高手过招则无用,除非出其不意现身蠕头蛮方有可能取胜。 “楚大师人才济济,可我们凑不足人数,若要接着比试只有把邢书记他们也都算上方可。”贾尸冥说道。 他倒不指望别人,妮卡是湘西老叟的弟子,得其“三十六量天尺”真传,若是由她和老祖出战定会赢两局,即便熊大海输了仍是两胜一负。凭自己多年的经验观察,除开那位说话尖声尖气的薛道禅不明底细外,对方其实也再没有武功超群之人了。若是不同意比武定输赢的话,楚大师恐怕真的要发动群殴,届时场面混乱出现闪失恐所难免。 “没问题,他们本来就是你们一伙的。”楚大师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贾尸冥回来与寒生等人商议,妮卡表示愿意上场,这样寒生心里多少有了点底。 湘西老叟的“三十六量天尺”是先秦鬼谷子隐居天门山时,将自己悟得的三十六幅功法图刻于“鬼谷洞”石壁上,当年野拂曾避难此洞练成“鬼谷神功”,杀得不少追踪而来的清廷高手无人得以生还。 红衣女尼们为了看热闹又添加上了一些粗大的蜡烛,大殿里照得灯火通明。 “我来先打头一炮。”老祖解开两粒衣扣,豪放的晃动着两只沉甸甸的巨乳,嗓音十分的粗哑猥琐。 薛道禅闪身跃至大殿中间,目光瞥向了老祖嘻嘻一乐。 贾尸冥赶紧挡在老祖的面前,伸手替她系上纽扣说道:“第一局还是由妮卡出面对付此人比较妥当。” 老祖一听不乐意了,指着薛道禅叫道:“不就是那个男生女相的阉人么,老娘两记阴掌就能扇得他找不着北。” “嘻嘻嘻……”薛道禅闻言尖声笑了起来,反唇相讥道,“你才是女生男相呢,不但生有胡须而且嗓音粗鄙之极,面对着这么多的男人竟然袒胸露乳,简直不知羞耻丢人现眼。” 老祖“嗷”的一声勃然大怒,猛地推开贾尸冥冲到了薛道禅的面前二话不说就是轻飘飘的一记阴掌。 第177章 缠斗 天门山老祖的“化骨绵掌”功力极为深厚,寒生当年在天门山客栈为解吴道明与师太的毒而研磨中药防风时,老祖曾以其掌力拍下将防风根部的“蚯蚓头”内的木质瞬间击成了齑粉,而表皮却只见几道裂痕而已,足见此功之阴柔可怕。 但她今日面对的并非江湖上普通的高手,而是已经修炼成青魔的薛道禅。 “这个丑大妈出掌没劲儿,还不如我老尼这两把刷子呢。”峨嵋老尼摇头晃脑的对之嗤之以鼻。 “可是她的胸大。”茅二在一旁指出。 “简直没有可比性嘛,”茅大怒斥道,“老尼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而这女人满脸痘痘,腰粗屁股大比茅二还要相貌丑陋。” 卫道长“唉”的长叹一声,对这两个师弟简直没有一点办法。 此刻薛道禅心中也是暗自吃惊,老祖这一掌轻飘飘的看似无力,但其掌风却是阴柔噬骨,他不敢怠慢双肩一抖周身瞬间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青气之中。 阴掌无声无息的拍在了青色的气罩上,但见青芒一闪,紧接着听到老祖“啊”的惊叫了一声,她的左手掌竟然陷入了青芒之中抽不回来。 众人惊奇的望着老祖憋红了脸,鼻梁和嘴巴周边的几粒紫色痘痘凸起蓦地爆裂开来,并渗出了白浆。 薛道禅嘿嘿冷笑着催动一缕青芒钻入老祖中指尖的中冲穴,沿着手厥阴心包经蜿蜒至左乳下的天池穴,“啪啪”两声衣扣崩开,露出她黑不溜秋的粗皮巨乳。 方才老祖讥讽他是男生女相的阉人,这让薛道禅怒不可遏,因此以青芒困住她的手掌,然后御气令其于众目睽睽之下暴乳走光,给老祖难堪。 “这分明是猪奶子嘛,好恶心。”老尼笑得前仰后合。 “猪奶子应该是两排,起码有十几个。”茅大更正道。 “师兄,难道世界上的猪都是两排吗?猪八戒就只有两个。”茅二立刻反驳说。 首长一直观战未出声,此刻悄悄的附在楚大师耳边不解的问道:“您可是在有意拖延时间而另有奇谋?” “不错,”楚大师淡淡道,“楚某在等消息。” 见他不愿意透露,首长也就不好多问,他目光环顾左右,所有人一个不少都在大殿之内,包括东巴老司,那么楚大师究竟在等谁的消息呢? 老祖这人向来不以袒胸露乳为耻,反而喜好在大庭广众之下秀自己的丰乳肥臀,但却受不了这一高一矮两老道和那风骚淫荡的胖妇肆意辱骂自己,心中不由得火冒三丈。她深吸一口气右手掌翻起,一股极阴柔的掌力悄无声息的击向了三丈开外的茅山二宝和老尼。 侵入老祖体内那缕青芒瞬间感觉到了她右手的异动,薛道禅微微一笑,他对茅大茅二等人也无甚好感,决定帮助老祖教训他们一下,于是将青芒真气由左天池穴经由心包络导入右天池,并循手厥阴心包经直达右手劳宫穴,紧随在老祖的阴柔掌力之后作为第二波跟了上去。 薛道禅随即收回青芒,松开了老祖的手。 卫道长瞥见老祖朝着师弟们隔空发出了一掌,口中紧忙出声警告说:“小心。” 由于相距太远,老祖的“化骨绵掌”掌风至跟前时已经十去七八,只余下了两三成功力,纵使如此,三人也感觉到周身酸麻,眼泪鼻涕俱出流淌了一脸。还未等着反应过来,第二波掌力到了,“嘭”的一声闷响,如中败革,茅山二宝和老尼被抛起撞在了一起。 “呕……”的老尼脑袋一歪,把胃里还未消化完全的火腿肠吐在了楚大师的灰袍前襟上,红绿相间酸臭味儿四溢。 红衣女尼们吃惊的望着他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变故。 老祖哈哈大笑,同时扭头冲着薛道禅一乐,心里知道刚才是他助了自己一臂之力。 “第一局薛道禅胜。”楚大师强忍住心中的怒气高声宣布道。 “薛先生功力深厚,实非小女子可比,输得心服口服。”老祖摇晃了两下巨乳说道,她本就生性豁达之人,向来不拘小节。 贾尸冥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这薛道禅武功如此之高,老祖这一落败,即便妮卡能扳回一局,熊大海也还是难以取胜。唉,“大意失荆州”啊,早知如此还不如仿效“田忌赛马”的典故,用武功最弱的熊大海对薛道禅先失一局,以确保后两局赢,如今说啥都迟了。 此刻老尼正怒火中烧,大声的斥责茅山二宝:“你们这两个废物,关键的时候掉链子,还不赶紧去替我出这口恶气?” 茅大茅二面面相觑,此刻为不忤逆老尼,尽管明知不敌也须强出头了。 “你这个长着猪奶子的丑婆娘,竟敢偷袭温文尔雅的峨嵋老尼,我们茅山二宝岂能坐视不理?师弟先上,师兄为你掠阵。”茅大慷慨激昂的怒斥道。 茅二咬咬牙伸手入裆掏出那条硕大的蛊鳝鱼,上次牠中了残儿暗箭,至今身上还留有一个大疤瘌。 未等楚大师制止,他已经将蛊鳝鱼抛向了老祖。 俗话说“恶人恶犬”,宠物随主人之性,半空中的蛊鳝鱼乜着两只淫邪的小眼睛,死死的盯在了老祖敞开的衣襟上,但见牠凌空弓起了身子,然后一个鱼跃弹射直奔其那对沉甸甸的巨乳而去。 老祖眼瞅着一条粗大的鳝鱼朝自己飞来,并没有当回事儿,待到近前之时双手一合掐住了牠的脖颈。不料那蛊鳝鱼身体表面有一层粘液极滑,“哧溜”一下竟未能抓住,随即一头拱进了自己的怀里。 老祖感觉到乳房一阵酥麻,原来那蛊鳝鱼竟然叼住了乳头,瞪着色迷迷的小眼睛正在狂吸,对面传来茅山二宝两人放肆的淫邪笑声,此刻大殿之人也都忍俊不已。 贾尸冥见状自觉难堪正欲上前帮手,大殿门口突地传来“呸”的一声,紧接着一道红光激射而至。 有良阴眼中惊讶的瞧见那只熟悉的大血蚤鞭毛猎猎,正骑在一口淡绿色的黏痰上凌空飞来。 大血蚤接近至老祖面前时,但见牠双足用力一蹬踢开了痰块,纵身跃到了蛊鳝鱼的头上,迅疾伸出尖利的口器刺入其脑袋里,然后纵身弹射了回去。 大殿门后,墨墨与沈才华手拉着手并肩走了进来,头顶上盘旋着那只蓝紫金刚大鹦鹉,徐徐降落在了房梁上。 “这只臭……臭鳝鱼太不要脸了。”嘟嘟气愤的斥责道。 大血蚤的毒素迅速侵入蛊鳝鱼大脑,但见牠身子随即僵直并翻起了白眼儿,嘴里一排细小的牙齿仍恋恋不舍的咬着乳头不放。 老祖见状气极,双手用力的掰开牠的嘴巴,然后举起手一掌拍下,蛊鳝鱼表皮顿时出现几道细微的裂痕,其体内肌肉骨骼以及内脏顷刻之间被阴掌震碎,随手将尸身扔在了地上并一脚踢飞。 茅二双手伸出接住了蛊鳝鱼的尸体,嘴里“哇哇哇”的痛哭流涕:“蛊鳝鱼,你好可怜啊,呜呜……” 贾尸冥一见是沈才华和墨墨到了,心中顿时欣喜无比,这下好了,有这两个小魔头在就啥也不用担心了。 “娘……”墨墨收回了大血蚤扑到了老祖怀里。 此刻,首长暗自愕然不已,这个鬼婴的“祝由神功”无人能敌,六年前就是他割去了自己的蛋蛋,导致其彻底失去了男人的功能。 “楚大师,这个沈才华鬼精的很,极难对付。”他悄声警告说。 “知道了。”楚大师淡淡答道。 大殿另一侧,寒生诧异的问道:“才华,你们怎么也来了?” “人家都在谷里待腻了,想出来玩嘛。”沈才华嘻皮笑脸的回答。 寒生其实心里也明白,有了沈才华和墨墨这两个孩子在,楚大师想要进蓝月亮谷的目的算是彻底泡汤了。 此刻贾尸冥胸中底气十足,他高声问道:“楚大师,接下来你们谁出场啊?” 卫道长等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嘿嘿,”楚大师微微一笑,“不必比试了,我们认输就是,蓝月亮谷中果然高手如云,楚某岂能不自量力?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罢一摆手,带着众人离开了大殿。 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面色尴尬,想要留下来又感觉唐突不便,毕竟方才是站在对立的一方出战的,无奈只有长叹一声,跟随着一同走出了塔巴林寺。 帐篷前,楚大师抬头望了下天空,若有所思的说道:“天色已近拂晓,牠应该要回来了。” 第178章 远行 首长闻言趁机接过话头问道:“楚大师,这就是你要等待的消息么,到底是谁要回来?” 楚大师淡淡一笑:“茅山绿蝇。” 首长大惑不解:“那是什么?” “‘茅山绿蝇’是以茅山术专门饲养的一种追踪蝇,通体碧绿,可以通过微弱的气味儿寻找到目标,堪比‘猪坚强’的嗅觉,”卫道长在一旁解释说,“楚大师足智多谋,前天晚上就已经备下了后手,命贫道设法在了去大师的身上找到了一根头发。果然不出所料,了去与耶老半夜就甩开我们独自入谷去了,昨晚雪停之后,贫道便已放出‘茅山绿蝇’带着那根头发追踪去了,算下来最迟天明时分便可返回。” 首长听了大加赞赏,楚大师真是料敌于先决胜千里。 “可是朱寒生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说服其为自己移植睾丸。”他叹息着说道。 “首长不用着急,等我们进去了蓝月亮谷再作打算,只要能找出朱寒生的弱点,就可以胁迫他了。”楚大师安慰他说。 “不错,弱点就是兰儿,只要擒住他的老婆,朱寒生就得乖乖地听话。”首长点点头,心中释然道。 “卫道长,雄蝇去了这么久还没消息,你把雌蝇放出去找找牠。”楚大师皱了皱眉头,按理说也早就应该回来了。 “是。”卫道长自怀中摸出一个小木匣,抽开盒盖里面卧着一只绿幽幽的苍蝇,个头如蛐蛐般大小,但见牠伸伸懒腰然后抬起脑袋,瞪着一对复眼瞅着卫道长。 “去吧,寻找你相公。”卫道长嘴巴贴近柔声说道。 雌蝇闻言抖了抖翅膀腾空而起,朝着梅里雪山方向“嗡嗡”的飞去了。 虚风道长与古空禅师目光对视了下,苦笑着摇摇头,自己虽然在江湖上享有“五行追踪客”之名,竟然还赶不上一只绿豆蝇。 进到帐篷里,大家烧水喝点热茶,一面聊天等待着“茅山绿蝇”的归来。 “这两个小孩子果真有那么厉害么?”楚大师疑惑的问道。 首长讲述了鬼婴和墨墨的来历,感慨不已:“那个女孩儿是个降头师,不但像他爹阳公口吐毒痰,而且养的那只宠物大血蚤也是十分的厉害,竟能藏匿在她的嘴里,令人防不胜防。鬼婴名叫沈才华,是朱寒生的养子,身怀东晋郭璞的盖世神功‘祝由十八式’,我的一对睾丸就是被他用手指割去的。这小子好像患了偏执狂,专门喜好切割人家的下体,遭此毒手的并不止我一个。” “嘻嘻嘻……”薛道禅闻言乐不可支,笑道,“好趣致的孩子,我喜欢。” 首长面色不悦,但又不好发火。 天亮了,远处传来细微的“嗡嗡”声,卫道长欣喜说道:“是绿蝇回来了。” 众人迎出帐篷外,天已放晴,晨曦中一个小小的黑点越飞越近,卫道长伸出手掌,只见那只雌蝇吃力的抱着雄蝇尸体落在了掌心中。 楚大师大吃一惊,急视之,雄蝇尸体早已冻得硬邦邦的,细瞧之下,尸体的脑袋顶上有一个细如牛毛的针孔。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这只雄蝇是被刺死的。 “大血蚤!”茅二惊呼道,那创口与死去的蛊鳝鱼一模一样。 “也许是扎西老喇嘛的‘血咒针’。”古空禅师分析道。 卫道长难过的轻抚雄蝇僵硬的尸体,当年他饲养的一只茅山绿蝇被老尼误杀拍死了,后来历经数年时间才重新培养了这一对。 “那根头发不见了。”楚大师喃喃说道。 塔巴林寺大殿内,老祖胸前以及双手又麻又痒,那是沾染上蛊鳝鱼有毒的粘液所引起的,妮卡手中还剩有半瓶医治猿木和小猕猴的解药,于是统统给她涂上了。 烛光下,沈才华向寒生讲述了途中发生的一件奇怪事儿。 凌晨雪地里,鬼婴拉着默默的手艰难的跋涉着,远远望见黝黑的松林边塔巴林寺微弱的灯光。 就在这时,身后半空里传来极细小的“嗡嗡”声,沈才华回头望去,白雪反射的夜空里,隐约见到一只绿幽幽昆虫飞来。 “那是什么?”墨墨惊讶的问道。 “不知道,这么冷的天,飞虫都应该冻死了。”沈才华说。 就在这时,雪地中突然跃起一道人影平地窜起两丈多高伸手抓去,但绿色的飞虫极为灵巧的避开了,那人扑了个空落在地上,赤裸着的上身非常眼熟。 “是方才那个不穿衣服的老头。”沈才华认出来了。 “木里大寺的扎西喇嘛。”墨墨更正说。 “快!截住牠……”扎西老喇嘛朝他俩急迫的喊道。 两孩子面面相觑,不明白老喇嘛为什么对一个小虫子感兴趣。 “牠是窥探蓝月亮谷的奸细!”老喇嘛都有点声嘶力竭了。 沈才华一听这才重视起来,不管怎么说先将其拦截下来再说,于是张开嘴巴口中念念有词:“兽獹獭献猕獽獾獿猡玁玂玃……”这是祝由神功第十六式“人面兽心”的咒语,通过喃喃细语的巫咒而俘获动物的心,其源于远古先民与兽类沟通的口技,后经由一代易学宗师郭璞精炼而成为咒语,极其灵验。 巫咒的声音穿透夜幕向周边散开,那只绿莹莹的飞虫闻之一震随即降低了速度,开始围绕着沈才华的头顶一圈圈的盘旋起来,尽管此咒对昆虫不如哺乳动物的效果好,但也对其也形成了一种禁制。 “原来是一只恶心的绿豆苍蝇。”墨墨抬头鄙夷的哼了声。 此刻扎西老喇嘛匆匆追了上来,见那“茅山绿蝇”围着口诵巫咒的男孩儿不停的盘旋大为惊讶。 “老喇嘛,你说这苍蝇是奸细么?”墨墨问道。 “不错,老衲在滇西北百多年,从来没见过这种怪异的硕大苍蝇,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季有违常理,因此此物定是那帮窥视蓝月亮谷异类带来的蛊虫。”扎西老喇嘛答道。 沈才华想想老和尚说得似乎有理,起码自己就从未见过这么大个的绿豆蝇,像只蚱蜢似的。 “杀死牠。”扎西老喇嘛见这个小男孩儿竟能以巫咒控制苍蝇,于是吩咐道。 “苍蝇是最最恶心的虫子。”墨墨鄙夷的说了声,随即嘴巴张开,一道红光激射而出。 茅山绿蝇见状大骇,冲破巫咒的禁制拍动翅膀扭头就跑,但却已经迟了,大血蚤已经欺身上前一针刺入其脑门,然后返回了墨墨口中。 雄蝇浑身痉挛两下,尸身从半空里坠落掉在了白雪之上。 扎西老喇嘛拾起茅山绿蝇,发现其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的毛发,于是轻轻解下来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说道:“这是人的头发,绿豆蝇果然是奸细,想根据头发的气味儿寻找蓝月亮谷通道,这帮异类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说罢随手丢下了苍蝇尸体兀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个小男孩口中的陌生巫咒能将飞虫禁制住,简直是匪夷所思,那女孩则更为神秘,嘴里竟然飞出一只红色的蛊虫,比自己的“血咒针”还要灵活,不知这蓝月亮谷内还都隐藏了哪些石破天惊的高人? “扎西老喇嘛,你究竟是干什么的?”沈才华疑惑不解。 扎西老喇嘛回过神儿来,郑重说道:“老衲是守护者。” “守护者?” “阻止一切妄想进入谷中的人与异类。” 沈才华和墨墨互相瞧瞧,什么守护不守护,反正与自己无关,还是赶紧去追寒生爸爸要紧。 “你们两个小娃娃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事,可见谷中乃藏龙卧虎之地,高人隐士的武学造诣肯定比老衲要强得多了。自象雄王国数千年以来,苯教一直守护着这处神秘的虚空,唉,如今才知道,连谷中的小娃娃都身怀绝世高深巫术,扎西自叹弗如啊……孩子,前面灯光处就是塔巴林寺,你们自己去吧,老衲不便露面。”扎西老喇嘛的语气中充满苍凉之意。 寒生听完沈才华的叙述惊讶不已,原来蓝月亮谷外自古以来都有苯教的守护者存在。 “寒生,据闻茅山术中确实有一种诡异昆虫,名为‘茅山绿蝇’,可以凭借着气味儿而找寻到猎物,看来楚大师留了后手,此人心计果然极深。”贾尸冥叹息说。 “贾道长可有什么应对之策?”寒生问。 “只有等他们彻底离开后,我们才可以重返谷中。”贾尸冥沉吟道。 “也好。”寒生点点头。 此刻,鬼婴沈才华和墨墨两人已经跑到大殿的角落里,亲昵的拥抱着金头鼋、大灵猫和鬼蝙蝠,俱自激动不已。 “小主人,终于见到你了。”邢书记与宋老拐都是蠕头蛮,属于郭老爷子的后代,对郭璞“祝由神功”的传人自然尊为主人。 “有,有直升飞机来……来了。”蹲在房梁上的嘟嘟突然扯开嗓子叫喊起来。 果然塔巴林寺外由远及近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众人都走出大殿仰脸望向了半空。 朦朦胧胧的晨曦中,那架黑鹰直升机在头顶上盘旋着缓缓降落在寺外的空地上。 楚大师来到寒生面前,平静的说道:“江湖中人言而有信,我们准备返回京城了,听说朱先生想要去内地采药医治二丫姑娘,可否愿意顺道搭机,楚某诚心诚意的送您一程。” “你们所有人都一起走么?”寒生问。 “当然。” 寒生点点头,能够搭机自然时间上能够节省很多,最主要的却是可以监视这些人,以便贾道长他们顺利入谷。 “好,我搭你们的直升机走。”寒生应允了。 “不知朱先生要去何处采药?”楚大师进一步问道。 “去京城。”寒生答道,他准备先去找客家嬷嬷要汗青,然后再去湘西。 “请吧。”楚大师客气的说着先行离去。 寒生转身与贾尸冥商量:“贾道长,我与有良去采药,你们等飞机走远了再进入蓝月亮谷。” 贾尸冥叮嘱他要多加小心,对方都是些阴险狡诈之徒,不可不防。 “寒生爸爸,我和墨墨也要去。”沈才华和墨墨手拉着手坚决的说道。 “才华,别胡闹,寒生爸爸是去办正事儿。”贾尸冥低声训斥道。 “让他们一起去吧,”寒生说,“六年前,有良还是个小孩子,如今都已长成小伙子了,可才华和墨墨却一点没有改变。如今的中国发展日新月异,他俩也不能一辈子孤陋寡闻的守在蓝月亮谷里,应该让他们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了。” 直升机巨大的旋翼卷起雪花升腾而起,轰鸣声震耳欲聋,沈才华和墨墨带着嘟嘟坐在寒生和有良的身旁,目光透过舷窗好奇的向外张望着。 塔巴林寺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了朦朦雾霭之中。 第179章 劫机 图-154民航客机从西昌青山机场拔地而起,迅速的爬升至云层之上,宛若腾云驾雾一般,令黄老魇乐不可支。 空姐以及乘客们无不好奇的关注着他,这身清代的龙袍吸足了眼球,大家都认为此人是拍电影的演员,八十年代清宫剧刚刚兴起,香港导演李翰祥的“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等彩色影片正在大陆热映。 “他太老了,肯定不是那个咸丰皇帝的演员。”人们窃窃私语着。 望着舷窗外飘过如棉花般的白云,黄老魇口中不住的感慨道:“朕一直梦想着飞上蓝天,今日终于如愿以偿,莫局长做得好,老夫登基后会大大的褒奖,你都想要些什么赏赐啊?” “随便啦。”莫局长心下暗自好笑,这老儿还想着回到封建社会,做梦去吧。 “就赏你几位绝色的江南秀女如何?”黄老魇大方的说道。 “奴才谢主隆恩。”莫局长答道,其实这都是电影里面的台词。 黄老魇大咧咧的从座位上起身,踱步在过道里溜达,人们惊奇的发现他展开双臂高抬腿小心翼翼的落脚。 “皇上,您这是?”莫局长迷惑不解。 “老夫怕将这飞机给踩歪了。”黄老魇担心的说道。 此话顿时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连空姐的乐了。 “放肆,尔等竟敢嘲笑老夫。”黄老魇大怒,正欲搓手掌毙掉那些贱人,被莫局长及时的拽了回来。 “皇上不必和草民怄气,就当您是在微服私访好了。” 黄老魇想想也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眼下的确不宜对这些将来的子民们发脾气,于是又回到了座位上。 图-154是前苏联客机,乘坐有160多名旅客,正在万米高空以900公里的巡航时速飞行,乘务员推着小车在分发着饮料,此刻已经飞抵首都机场空管中心的范围。 “都在座位上不许动!”就在这时,一名从厕所里出来的中年男人挥舞着一把手枪高声暴喝道。 乘客中又有两名年轻人站了出来,敞开衣襟,口中也在叫喊着:“劫机!劫机!” 乘客们先是连声惊叫,但随即便迅速安静下来,惊恐的眼神儿紧盯着这三个人。 莫局长望过去,两个青年衣襟内绑缚着露着引线的土制炸弹,手里拿着打火机,而中年人则手持着一把五四式手枪,他们都蓄有小胡子,模样像是中东人。 “我们是东突厥斯坦国突击队,这架飞机将飞往土耳其,凡是反抗者都格杀勿论。”中年人目光恶狠狠的扫视着,然后穿过走道直奔驾驶舱而去。 他用手枪顶着空姐的后背叫开了驾驶舱,威胁机长调转航向飞往伊斯坦布尔。 为了乘客和机组人员的安全,机长不得已只有照办,同时向首都机场塔台通报了客机已被劫持。 客舱内,人们都不敢作声,唯有黄老魇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儿。 “这几个大食回纥人要干嘛?”他一眼便认出他们是胡人。 “皇上,他们劫持了这架飞机,要飞去土耳其。”莫局长战战兢兢的小声说道。 “土耳其?那是什么地方?”黄老魇疑惑道。 “就是唐代的突厥,离这里有好几千公里,看来我们暂时回不了京城了。” “老夫还有要紧事儿,去塞外胡人的地方干什么?” “他们手里有枪和炸弹,不去的话就会同归于尽。”莫局长悄悄告诉他。 “不许说话!”一个身缚炸弹的青年手指着他们呵斥道。 “大胆!”黄老魇大怒,腾地站起身来,口中训斥着,“尔等胡人竟敢口出狂言,难道是安禄山的后人不成?” “同志,您就少说两句吧,别惹怒他们炸毁了飞机大家一块完蛋。”旁边那位干部模样的乘客气愤的指责道。 “哼,你们这些大唐子民竟然唯胡人是从,简直气煞老夫。” 莫局长赶紧伸手拽他:“皇上,恐怖分子身上绑着炸弹呢,只要他手里的打火机点燃引线我们就都死无葬身之地。” “他手上那个叫‘打火机’?老夫瞧瞧。”黄老魇突然手臂暴涨,隔着好几排座位劈手将那人的打火机夺了过来,然后翻来覆去的看了看。 那年轻人和周边的乘客顿时都愣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只听到飞机引擎均匀的“嗡嗡”声。 另一个恐怖分子面色遽变,“咔嗒”一声点燃了打火机,周边的乘客们失声尖叫起来。 莫局长见状大惊,忙不迭的叫道:“皇上,那边还有一个。” 黄老魇身子“嗖”的飞起,掠过众人的头顶,乘客们但觉眼睛一花,数丈开外那人手中点燃的打火机瞬间被其抢去了。 那两名恐怖分子回过神儿来叽里呱啦的一阵乱叫,驾驶舱内的中年人急切的冲出,见状不对举枪就要扣动扳机…… 黄老魇眼睛斜乜双手一搓一扬,掌心七色毫光闪动,那人身子如电击般颤栗两个,一头栽到在过道上稀里糊涂的毙命了,手枪“啪”的掉落在地。 身后乘客们一拥而上,将那两个目瞪口呆的年轻人死死的摁在了地上,方才还在埋怨黄老魇的那位干部模样的乘客此时勇敢的挤上前去,对着已经动弹不得的恐怖分子埋头就是一顿乱踹,口中高呼:“我是一名党员干部,危险关头要冲在前面……” “咔嚓咔嚓……”有人掏出了照相机,将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拍了下来。 空姐喜极而泣的跑进驾驶舱,将乘客们的英勇行为报告给了机长。 “地面塔台,我是CA1423航班,劫机分子已经被制服,再说一遍,劫机分子已被制服了,乘客和机组人员都安然无恙。”机长眼含热泪颤抖着声音通报说。 此刻,京城首都机场塔台内响起了一阵欢呼声,这是自新中国成立以来,首次由乘客和机组人员成功的挫败恐怖分子劫机的阴谋,充分体现了人民群众思想觉悟的日益提高,以及改革开放的伟大成果。 消息不胫而走,首都各大报纸、电台电视台以及外国新闻媒体闻讯赶来,齐聚候机楼出站大厅,等候着CA1423航班凯旋归来,争相一睹与恐怖分子殊死搏斗的英勇乘客和机组人员。 由西昌飞来的CA1423航班终于抵达了首都国际机场,公安特警手持微型冲锋枪将飞机团团围住,然后押解着两名东突恐怖分子,并用担架抬着那具尸体下了飞机。 当乘客们心情激动的出站走入大厅时,只见人山人海,闪光灯“唰唰”的亮个不停,一大堆话筒伸了过来。 乘客中那位身着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中年人故意停下了脚步,引来记者们的一顿发问。 “请问您是CA1423航班的乘客吗?” “一共有几名恐怖分子?带有武器吗?” “恐怖分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那人摆手示意后清了清嗓子,目光环视一番开口说道:“恐怖分子老凶了,不但有枪而且身上还绑着炸弹,个个都是亡命之徒,竟然狂妄扬言要将飞机劫持到外国去,哼,他们想的倒美……” “请您叙述一下事情的经过。”一个年轻貌美的女记者凑过话筒。 那人温柔的笑了下,随即慷慨激昂的继续讲下去:“我是一名受党培养多年的国家干部,越是危险的时刻越是要冲锋在前,为其他乘客作出表率。当恐怖分子举起罪恶的手枪时,当其点燃打火机准备引爆身上炸弹的关键时刻,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我没有顾及到自己的妻子、儿女和家庭,只想着我们中国人在自己的国土上,绝不允许恐怖分子肆意妄为,国家的名誉绝不能受到损害……” “是您制服的恐怖分子吗?”女记者敬佩的问道。 “嗯,”那人含糊的应了声,然后摆摆手谦虚的说道,“我总共踹了他们十多脚,老婆在家里经常夸我的腿脚特别有力度。” 人们闻言哄堂大笑,现场的气氛热烈而轻松。 就在这时,机长领着机组人员出来了,记者们又蜂拥而上堵住了他们。 “机长,你们是如何制服劫机者的?”记者们纷纷发问。 机长点点头,说:“这多亏了一位饰演清朝皇帝的老同志,是他独自凭借着上乘武功掌毙一名恐怖分子头儿并制服了另外两名,解救了全体乘客。” “演员?他是谁?”大家激动起来,这太富有戏剧性了,此人一定会爆红。 机长摇摇头,目光往后望了望说:“我也不知道名字,他身上还穿着清朝龙袍戏服呢,喏,那不是他来了。” 黄老魇和莫局长在一些乘客的簇拥下大咧咧走过来了。 “请问尊姓大名?是您制服了恐怖分子吗?” “您是哪个剧组的,正在拍摄什么戏?” “您今年多大岁数了?” 记者们连珠炮似地不停在发问,闪光灯此起彼伏。 “这些贱人晃老夫眼睛作甚?”黄老魇生气的问道。 “皇上息怒,他们这是崇拜与景仰的表现,如今您已经成为了全国瞩目的大英雄。”莫局长赶紧解释说。 “大英雄,哈哈哈……几个胡人小毛贼何足挂齿?”黄老魇闻言大悦,胸中豪气顿起口中高声吟道,“待得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时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第180章 精神病人 黄老魇如龙吟一般的诵诗压过了候机厅内嘈杂的声音,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热烈的鼓掌,这位老演员好有文艺范儿。 记者们的身后站着国家宗教局的文司长和衣着时髦的女秘书柳凤。 “这就是我在电话里头说的那位顺治皇帝。”莫局长赶紧上前引荐道。 文司长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身材魁梧的黄老魇,无论莫局长在电话里如何信誓旦旦,他根本就不信,只是出于好奇心这才亲自来接机。但出乎其意料的是,这个人竟然在航班上挫败了一起恐怖分子劫机事件,成了新闻焦点,令其感到没白来一趟。 那位柳秘书伸手摸着黄老魇身上的龙袍,嘴里啧啧赞叹不已:“这么好的江南绸缎如今市面上可是见不着了。” “他的辫子呢?”文司长不愧为是国家局的领导,一眼便瞅出了破绽。 “顺治十七年,自董鄂妃病逝后,皇上便去五台山剃度出家了,法号‘行痴’,所以才没有辫子。”莫局长赶紧解释说。 “怎么?你说董贵妃死了?”黄老魇疑惑道,“不可能,她应该还在那幅《敦煌夜魇图》里。” “皇上,史书中明确记载,董鄂妃于顺治十七年八月十九日在承乾宫病逝,这是没有错的。”莫局长昨晚翻阅了些资料,因而十分肯定的答道。 在场的记者有认得文司长的,于是紧忙凑上前来问道:“文司长,您好,请问这位在飞机上与恐怖分子英勇搏斗的英雄是你们国家宗教局的人么?” “这个嘛,”文司长欲言又止,他还真不太好回答,只能含糊着说了句,“他是我司一位深居简出低调的离休老干部。” “文司长,汽车在外面等着呢。”柳秘书聪明机警,赶紧解围道。 “是啊,我们走。”文司长转身出厅,莫局长赶紧拽着黄老魇跟上,一头钻进了轿车里,司机迅速的启动马达,冲出了记者们的包围。 “请问怎么称呼您?”文司长试探着问。 “嗯,就像莫局长那般称呼‘皇上’吧。”黄老魇乐呵呵道。 “就是说爱新觉罗。福临喽?”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夫姓黄名巢,山东曹州冤句人士。” 莫局长闻言忙道:“皇上,您是不是糊涂了?黄巢是唐末农民起义军领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 “哈哈,‘混世魔王’,这个头衔老夫喜欢,至于杀人吃人肉嘛,如同家常便饭。”黄老魇朗声大笑,震得车里人耳膜嗡嗡响。 此人莫不是个精神病?文司长内心如是想。 “皇上,您身体是否不适?也许方才在飞机上太紧张了。”莫局长大惑不解。 “莫局长,我看还是先将他送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文司长冷冷道。 “是,”莫局长面红耳赤的应道,随即问,“去哪家医院呢?” “就去301医院。”文司长心道解放军总医院总比普通医疗机构靠谱些。 司机驾车一路直奔五棵松方向而去,各中外新闻媒体的车辆在后面紧追不舍,里面甚至还包括有名的CNN、BBC、NHK以及平壤的朝中社。 大批的新闻媒体齐聚301医院引起了轰动,人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丛院长急匆匆的赶到门诊部,一眼瞥见了熟识的国家宗教局的文司长。 “丛院长,我们有位病人要检查并鉴定一下精神方面的问题,麻烦你赶紧给安排一下。”文司长说道。 “就是他么?”丛院长打量着身穿清代龙袍的那个魁梧老头,心想凭着这身装束也看出其神经有问题,“怎么记者们都跟上来了?” “此人今天在飞机上制服了一伙儿劫机犯。”文司长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好,跟我来。”丛院长直接带他们来到了精神病科,一位五十多岁的尤姓女教授接诊,她是神经医学方面的知名专家。 尤教授微微一笑,先对文司长普及了一下精神病诊断方面的知识,她说:“神经系统疾病是患者在行为和心理活动上出现紊乱而导致的,除自身生理遗传因素外,主要就是由于家庭以及社会等外在原因。主要的精神病科疾病有脑器质性精神障碍(包括阿尔茨海默病、脑外伤所致精神障碍、癫痫性精神障碍、梅毒所致精神障碍、HIV/AIDS所致精神障碍、心境障碍、进食障碍、人格障碍以及性功能障碍等等)不一而足。物理治疗有电抽搐治疗、电针以及迷走神经刺激等,心理治疗分精神分析法、行为治疗、认知治疗、催眠疗法、森田疗法的,药物则以抗焦虑抑郁和稳定心境方面为主……” 文司长打断了她的话,皱着眉头说道:“尤教授能否尽快的判断出他是否精神不正常?” “这得需要看他是否符合下列标准:一、被洞悉感,病人‘直觉的’感到内心活动已被别人知晓;二、躯体被动体验,患者觉得自己的思想、情感与行动受到某种外力所控制;三、思想插入,病人正在思考时,思想突然中断无以为继,似乎被夺走了;四、言语幻听,是一种思维鸣响;五、原发性妄想……”尤教授滔滔不绝的说着。 “慢!”文司长嘿嘿一笑,得意洋洋打断了她的话,“不错,‘妄想症’,他妄想自己是清朝的开国皇帝顺治,一会儿又妄想是唐末农民起义军领袖,这不是精神分裂又会是什么?” 尤教授吃惊的望着黄老魇,问:“你到底是谁?”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黄老魇吟诵完毕呵呵道,“吾乃大齐开国皇帝,冲天大将军黄巢是也。” 尤教授不动声色的接着问道:“那么请问大将军来这儿干什么?” “废话,当然是再举义旗,一统江山,恢复我大齐万年基业。”黄老魇振振有辞道。 尤教授抬眼望着文司长和丛院长,冷静的说道:“典型的妄想狂,重度精神分裂,对社会有一定的危害,应该马上入院治疗。”说罢开始动手开诊断书。 此刻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莫局长了,他明明是从那幅画轴里跑出来的,木里大寺的仁波切和扎西老喇嘛以及东巴老司都在场,而且自己也承认就是顺治皇帝,怎么现在又改口变成冲天大将军黄巢了呢? 文司长再也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了,扭头对莫局长责备道:“小莫啊,论社会经验还是太嫩了点,此人明明就是一个重度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你却把他当成了清朝皇帝。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和革命干部,连起码的唯物主义都抛弃了,这次的教训可谓深刻啊。” “奇怪,不可能啊……”莫局长在一旁自言自语道,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你的神经是不是也出了问题?”文司长语气骤然严厉起来。 丛院长转身问道:“文司长,这个人今天就直接住院吧。” 文司长点点头,也只有先这样了,亏得自己明察秋毫一眼看出了破绽,否则弄回局里岂不成了一个大笑话,局领导对自己的看法将因此而转变。 “莫局长,老夫累了要歇息。”黄老魇不明白这些人在搞什么名堂,鼻子里嗅着空气怪怪的,其实那只是来苏儿消毒水的气味儿。 “那好吧,我们先去住院部病房。”莫局长无可奈何的说道。 刚刚走出精神科诊室,记者们又拥了上来。 “请问反恐英雄他怎么了?为什么要来精神病科就诊?”人们争抢着提问。 “难道是一名精神病患者制服了劫机的恐怖分子?”有记者大惑不解。 大厅里摄像机在现场录像,美国有线电视网的记者正站手持话筒在镜头前现场直播:“在中国所发生的一切新闻事件都令人费解,这位CA1423航班上身穿古代皇帝龙袍的反恐英雄,突然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竟然被证实为是一名重度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嘈杂的人群之中,有一个穿着条纹住院服的老者正吃惊的望着黄老魇,此人正是老白佘天庭,目送着簇拥而去的‘主人’,心中不禁疑窦丛生。这些天来,自己奉命化妆成患者监视301医院D字楼,但黄老魇九月九破关一直搅得他每日里思绪不宁,今天突然见其露面却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反恐英雄,可随即又被冠以精神病,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他走到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那个电话留言信箱。 “我是老白,黄老魇突然出现在301医院,据悉他在一架飞机上制服了一伙儿劫机的恐怖分子,但现在又被诊断出精神分裂,我会继续监视。”他说了这番话后挂断了电话,撸起袖子看了看手臂上的那个圆形七彩标记,长叹了一口气。 看来301医院里肯定是要发生什么事儿了,他想。 第181章 逃出蓝月亮谷 蓝月亮谷内,昏迷中的二丫渐渐恢复了意识,感觉到腹部有一股清凉柔和的气息正源源不断的渗入丹田,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她发觉自己躺在一间小木屋的床上,空气中透出浓郁的松脂香味儿,桌子上摆着一盏小油灯,闪烁着桔黄色亮光,这是什么地方呢?二丫记得自己和小月等人是待在塔巴林寺外的帐篷里,后来的事情就记不得了。 “喵……”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 “媚娘……”二丫心中一热伸手搂住牠相偎在一起,口中喃喃说道,“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喵呜。”媚娘瞪着两只大眼睛悲哀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二丫见牠目不转睛,于是迷惑不解的问道。 媚娘跳下床“嗖”的窜上梳妆台,嘴里叼着一面小镜子跑回来。 二丫的目光顿时凝滞住了,镜中的映像竟然是一个满脸褶皱、丑陋不堪的老太婆…… 她心中发出凄厉的惊叫,目瞪口呆的盯着镜中人,怎么会?自己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模样? 许久,二丫慢慢放下镜子,心如死灰一般,目光瞥向了腹部,发现有一个拳头般大小的褐色骷髅头正吸在肚脐眼儿上,难道是这个污秽之物导致自己容貌的改变?她伸手抓起骷髅头扔到一边厌恶的翻身下床。 “媚娘,我们赶紧离开这个邪祟之地。”她说。 媚娘点点头。 “那好,咱俩悄悄的溜走,说不定这附近还有什么妖魔鬼怪,千万别被发现了。”二丫说罢背好自己的挎包,里面还藏着有良给她的那笔巨款。 两人轻轻的推开房门,夜空明月高悬,星河灿烂,远处随风隐约飘来古老沧凉的口弦声,显得既神秘又诡异。 夜深人静,月光下,云杉林中还有几栋小木屋,里面漆黑一片。 媚娘蹑手蹑脚的领着二丫沿湖边小路前行,清新的空气沁人肺腑,脚下是柔软的草甸,走起来悄无声息,不多时已来到山脚下,远远望见石壁上有一个隐秘的山洞,四周是茂密的高山杜鹃花丛。 “喵。”媚娘伸出前爪指着洞口。 “我们要从这里出去?”二丫疑问道。 媚娘点点头,一瘸一拐的带着二丫走入了洞内。 二丫不知道这里就是人们梦寐以求的世外桃源蓝月亮谷,更不知道她肚皮上那只不起眼的骷髅头就是大名鼎鼎的“鬼壶”,她之所以能够清醒过来也全都是拜其所赐。鬼壶内蕴含的强大祝由能量禁制住了自己身上的“尸蜕”,而这一离开,祝由禁制将会逐渐的减弱,“尸蜕”也会慢慢的卷土重来。 穿过狭长曲折的石甬道,钻出了喇嘛寺后山的石窟已是凌晨时分,寺中的僧人们都已熟睡,万籁俱寂。 媚娘凭着记忆带领着二丫一直来到那座幽静的蓝色湖泊岸边,皎洁的明月倒影在平静的水面上,远处听到“哗哗”的流水声,那是暗河飞溅下来形成的瀑布。 待到近前,媚娘抬头望着高企的水流似乎十分犯难,进谷的时候是有良驮着牠和耶老飞下来的,如今想要上去可是难了。 “这里上不去呀?”二丫问。 “喵……”媚娘脑筋一转,鼻子凑在地上嗅了起来,没过多久牠便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儿,那是有良和寒生等人经过时遗留在地面以及花草上的,聪明的媚娘决定带着二丫循着他们的足迹出谷。 当她俩穿过弯弯曲曲的冰甬道,最终跌跌撞撞从明永冰川瀑布下面隐藏的暗洞中出来,一不小心却滑下了长长的冰舌,一直溜到澜沧江边。 茫茫白雪覆盖着一望无际的高山草甸,此刻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天就快要亮了。 又走了一会儿,耳边突然听见一阵微弱的“嗡嗡”声,二丫抬眼望去,天际处一架直升飞机盘旋着缓缓降落,那里正是塔巴林寺,媚娘兴奋的前爪指向了那儿。 “不,不想他们见到我的脸……”二丫停住了脚步,神情无比的哀伤。 “喵……”媚娘也难过的望着她。 “唉,我们先去那边松林里吧。”二丫叹息着说道。 她俩跌跌撞撞的走进那片茂密的红松林,透过枝桠望向塔巴林寺的时候,二丫一眼瞥见了正在登机的有良,泪水顿时喷涌而出,忍不住的低声呜咽起来。 日思夜想的他就在眼前,可是双脚却重如千钧没有勇气迈出一步,她绝不想让心上人见到自己现在的丑样,宁可远远的默默注视着,牙齿啮咬着下唇,一丝鲜血缓缓的流淌下来。 媚娘同情的伏在她的脚下,脸颊轻轻的摩挲着脚踝。 黑鹰直升机腾空而起向东方飞去,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终于消失在了晨曦里。 二丫腿一软缓缓的萎顿在了松树下,她伸手抱过媚娘伏在浓密的黑毛间无声抽泣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蓦地抬起头来,面前站着一位赤裸着上身的白眉老喇嘛。 她认出此人曾在木里大寺见过的,那对如鸟羽般的长眉毛令人印象格外深刻。 白眉扎西老喇嘛惊讶的瞅着二丫,穿着青色的小花夹袄,明明是个小姑娘,但面孔却苍老如耆婆,口中不由得诧异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躲在松林里偷窥?” “你是木里大寺中的白眉和尚?”二丫揉了揉红肿的眼睛。 “你认得老衲?”扎西老喇嘛显得有些意外。 “前不久,我们在木里大寺见过面。” “哦,”扎西老喇嘛仔细的打量着她,“你的脸……” “我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 “二丫。” 扎西老喇嘛点点头,问:“你还没告诉老衲,躲在这里干嘛?” “我不想他看见我的脸。”二丫幽幽答道。 “你的情人?” 二丫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叫什么?” “有良。” 扎西老喇嘛的目光渐渐柔和了,口中缓缓说道:“原来那个一只眼的小子是你的情人啊,重情义,武功也好。” 二丫闻言惊讶不已:“老和尚,你认识他?” “嗯,”扎西老喇嘛微微一笑,“他要进蓝月亮谷找一位神医救他的朋友,方才一同登上直升飞机,看来是去了。” “有良的朋友在哪儿?” 扎西老喇嘛摇了摇头:“他没说。” 二丫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叹道:“他还不知道我变成了一个又老又丑的阿婆,如今能上哪儿去呢?” “二丫姑娘,你的病好像是中原道家说的一种‘萌尸蜕变’,你跟我回木里大寺吧,大仁波切见多识广,或许知道如何来医治。”扎西老喇嘛说道。 “真的?”二丫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我们走吧。”扎西老喇嘛转身朝松林深处走去,二丫紧忙抱起媚娘跟了上去,直奔横断山脉而去。 塔巴林寺外,贾尸冥目送着黑鹰直升机渐渐消失在天际,他知道寒生有意领着楚大师远离梅里雪山,以方便自己带人入谷。在机上,有沈才华和墨墨这两个小魔头在,对方绝不敢轻举妄动,应是无虞。 “明月堪布,多有打搅,贾尸冥这就告辞了。”他拱手作别,领着邢书记残儿一行离开了寺院前往蓝月亮谷。 “相公,光听‘蓝月亮谷’这个名字,就能引起可儿的无限遐想,那里一定是鲜花盛开、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人们亲切和善,脸上始终充满着微笑……”可儿憧憬的说道。 “不,可儿,毛主席说过,‘凡是有人群的地方都有左中右,一万年以后也是如此。’所以,在当今社会,真正意义上的‘世外桃源’绝不可能存在的,是不符合马列主义关于阶级斗争学说的。”邢书记批评说。 “什么是‘左中右’?”可儿诧异道。 “就是在政治立场上的态度,是左倾机会主义还是右倾机会主义,我们共产党人要不左不右走正路,其他两条都是邪路。可儿,这些理论太深奥,你是不会明白的。”邢书记语重心长的答道。 “邢书记,你说的不就是中庸之道么。”贾尸冥淡淡回了句,此人开口闭口都是马列主义,一定是当官当得坏了脑子,纯粹如同个白痴一样。 “不,‘中庸之道’是儒家千百年来奴役广大劳动人民的精神鸦片,用以起到麻痹和瓦解革命斗争意志的作用,我们党的方针、路线和政策与孔老二的‘中庸之道’南辕北辙,我们坚定的走社会主义康庄大道。”邢书记见有人搭话,兴致一下子就高涨起来了。 贾尸冥叹息着摇了摇头,和这种人争辩实在是不值。 天终于放晴了,太阳映照着明永冰川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众人沿着光滑陡峭的冰舌缓缓攀行,最后来到了壮观的冰瀑下。 “好美啊。”可儿眯着眼睛赞叹道,在京城里可见不到如此壮观的自然景色。 “嗯,可儿,这是世界上低纬度最大的冰川,只有在地大物博的中国才能见到。”邢书记解释说。 “大家跟上了,别掉队。”贾尸冥不愿再听他啰嗦,率先走进了冰瀑背后中间的那个暗洞。 当一行人穿过蜿蜒的冰洞进入蓝月亮谷时,自然又引起了邢书记的一顿即兴感慨,他们沿着蓝色的湖泊和喇嘛寺最终到达玉龙第三国时,才知道昨夜出事了。 清早,兰儿推开小木屋门,发现二丫和媚娘已经失踪了。 第182章 八宝山公墓 费叔乘坐昆明空军的一架运输机降落在京城南苑机场,已经有两辆黑色奔驰和长厢旅行车等候在那里,载上他和猪坚强一路风驰电掣直奔西山别墅而去。 森林中的别墅大门悄无声息的打开,车辆鱼贯而入,有警卫上前牵着猪坚强去洗澡喂食,而费叔则急匆匆的来到客厅,拨通了电话语音信箱,并输入了密码。 话筒内传来老白焦灼不安的声音:“我是老白,黄老魇突然出现在301医院……” 撂下电话,费叔陷入了沉思,黄老魇怎么会来到了301医院呢,难道与“鸡舍计划”有关?他随即警觉了起来。 接着又给丛院长打了电话,“鸡舍计划”的实施除开死了一只“老鸡”之外,其他一切正常。 “听说医院里住进来个一个反恐劫机的英雄?”费叔轻描淡写的问了句。 “是啊,”丛院长嘿嘿乐了,“国家宗教局的文司长带来的,说是他们局里面的离休老干部,此人自称叫做‘黄巢’,穿着清朝皇帝的戏服,经过我院脑神经专家的鉴定,证实其为一名重度的精神病患者。” “精神病?”费叔淡淡说道。 “妄想型的神经分裂。” “呃……”费叔心中冷笑不已,这帮废物竟然把千年大魇当成了精神病,自食苦果,301医院恐怕要出事儿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其危及到“鸡舍计划”。 “此人现在的情况怎样?”费叔问。 “患者病情尚属稳定,正在研究治疗方案,毕竟是他拯救了一飞机的乘客,目前在国内国际上的知名度很高,中外媒体也始终紧追不舍,因此院务会议上决定抽调一批经验丰富的医务人员,由我负责组成一个医疗小组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特别护理。” “嗯,你过来别墅一趟,那只‘死鸡’的事儿需要面谈。”费叔吩咐说。 撂下电话,费叔默默的坐在沙发上思索着,目前在治疗过程中用药物杀死黄老魇当然是最方便的,否则这家伙发起飙来,合楚大师、古空禅师与虚风道长等众人之力恐怕也治不住他。 黄老魇在地下古墓修行千年,其目的是出关后再举义旗重夺天下,当然这只是痴心妄想,也不看看都已经是什么时代了。 初冬的京城,枯叶飘零,街道上灰蒙蒙的一片,萧瑟的寒风令人怀念起蓝月亮谷中如春般的温暖。 寒生心里默默的寻思着,这位楚大师到底是什么来头,看上去比过去的首长还要神通广大,他不知道,隐匿蓝月亮谷与世隔绝的这些年,当今社会金钱早已经与权力相结合,在各个领域无所不能。 他和有良等人搭乘军用运输机飞抵南苑机场后,谢绝了楚大师提供的车辆,乘坐的士来到了八宝山殡仪馆。 这里为京城里规格最高的园林式公墓,党和国家领导人去世以后大都葬于此,整个墓地被苍松翠柏所掩映,庄严而肃穆。 八宝山公墓是在明代护国寺基础上改建的,过去曾是明清两代太监养老送终的地方,因盛产红土、青灰以及耐火土等八种矿产而得名。 寒生、有良以及沈才华和墨墨站在蓝色琉璃瓦歇山顶殡仪馆门口,望着远处高耸冒着黑烟的烟囱,空气中闻得到一股燃烧尸体和衣物的焦糊味儿。 大殿门口熙熙攘攘,各色人等川流不息,其中还有些高鼻黄毛的外国人。 “客家嬷嬷说会在此地留下暗记。”寒生目光望着蓝色琉璃瓦顶的殡仪馆轻声自语道。 还是鬼婴沈才华眼睛尖,跑到馆外面的一块巨型石头前仰脸瞧着,土黄色的石头上竖刻着“北京市八宝山殡仪馆”几个黑色大字。寒生走过去发现在“北”字的上面有人以利器随意刻着简洁的几条线,线条十分的简洁,不注意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鬼婴“噗哧”一声乐了,口中默默念叨着:“巵巶巸卺巺巼巽……”那人形图案正是祝由十八式中的第四式“鲍肆之香”的肢舞。西汉东方朔在其《七谏。初放》中言道:“联蕙芷以为佩兮,过鲍肆而失香。”可见这“鲍肆之香”是何等的恶劣,当年郭璞创设此招式时,曾连续放了一夜的臭屁,直至天明时分方才大功告成。 “那人在撅腚放屁呢,肯定是‘猪油神功’。”沈才华指着人形线条说道。 “如此说来,这是客家嬷嬷留下的暗记,当今世上也就只有沈才华识得,”寒生也笑了,将暗记留在这块巨石之上倒是醒目之极,“才华,这图可有什么含义?” “嬷嬷在那边。”鬼婴手指着西边荒僻的树林说。 “你怎么知道的?”寒生笑问。 “放屁人的屁股撅向那边。” “好吧,我们过去瞧瞧。” 四人迈步朝着树林方向走去,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人群里,卫道长在偷偷的监视着他们,楚大师怕茅山二宝和老尼会坏事儿,所以只安排了他独自跟踪,师弟们都乖乖的留在了车里。 薛道禅和古空禅师在昆明与众人分手后直接乘车返回衡山,因电话里得知杜大姐等人正在藏经阁等着他们,眼下黄老魇下落不明,暂时不宜妄动。 西边山下的松林里是一座乱坟岗,山坡上可以见到一些年代久远的矿洞,大都十分狭窄勉强能弯腰钻入,洞口杂草丛生,荒无人烟。 客家嬷嬷炼制“汗青”必然要找一个隐秘之处,八宝山公墓一般闲人很少来此,倒不失为理想的所在,寒生目光扫过去,希望能找到一丝线索,但并没有任何的发现。 此刻沈才华的身体如杨柳枝一般的摇摆起来,并不时的撅起了小屁股,闻得“噗噗”几声,空气中顿时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的腥臭。 “鲍肆之香”功法是内气经由奇经八脉透过浑身无处不在的汗毛孔,向外界散发出一种类似臭鱼烂虾般的气味儿,难闻至极且穿透力极强。有些病入膏肓的患者或是垂死之人的身上也带有类似的味道,其浓度自然不抵祝由内力逼出的味儿重。只因为他还是个小孩子,其“香”比起已婚的客家嬷嬷则要清淡了许多,若是不太注重个人卫生的老娘们发出此功,周边则是万万站不得人的。 “好恶心。”墨墨赶紧以小手捂住了鼻子。 有良心里寻思着,妮子若是将来嫁给了沈才华,在被窝里两天还不得给熏死了。 寒生知道沈才华是放出一种介质信号,祝由一派传人对气味儿极为敏感,客家嬷嬷若是躲在哪座矿洞里就会感应到“鲍肆之香”。 许久,客家嬷嬷并没有出现,沈才华摇了摇头,目光瞥向了寒生,她不在这里。 这时有良的阴眼中突然看见有道褐色身影闪过,虽然转瞬即逝,但他已经瞧见那是只老黄皮子,于是不由得心中一动。黄鼠狼的毛色为棕黄或橙黄,学名称作“黄鼬”,一般喜欢栖息在柴草垛下或是坟地古墓洞穴中,体内生有臭腺,可以释放臊臭之气麻痹敌人或是迷惑一些体弱的妇女,东北民间过去经常发生“黄皮子迷人”的事儿,西医解释不通,唯有靠“跳大神”来驱邪。 这只黄皮子毛色深褐,年岁一定不小了,也似乎有些道行,牠大概是被沈才华发出的气味儿而吸引出来的,看来还真的是臭味相投啊。有良心里寻思着,如果客家嬷嬷曾经在山坡下的某个矿洞里呆过,则完全有可能吸引八宝山周边的黄鼠狼前来聚集。 “我们可以去中间的那座矿洞里找找。”有良说。 “你有什么发现么?”寒生差异的问道。 “俺看见有只老黄皮子从那洞里跑出来,祝由神功发出的气味儿与其有些相似,如果客家嬷嬷在山洞中练功,可能会招来黄鼠狼。”有良说。 寒生点点头,有良这些年来在江湖上老练了不少。 “你看见了黄鼠狼?”他疑问道。 有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不想任何人知道自己有一只阴眼,可以看见常人所瞧不着的东西。 “好,我们去看看。”寒生领着他们几个钻进了那座不起眼儿的矿洞。 洞中漆黑一片,闻得到有股臊臭的气味儿,寒生从挎包里摸出手电筒,灯光下可见地上散落着黄鼠狼干涸的粪便。 沈才华鼻子嗅嗅,他辨别出空气中含有一丝淡淡的“异香”,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那味道正是“鲍肆之香”。 “嬷嬷在里面。”他兴奋的叫道。 洞内倒是宽敞了许多,弯弯曲曲的甬道斜着伸向了地底,他们摸索着行进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前面出现了墓室,地上散落着腐朽的棺材板以及几块褐色的人骨,原来他们进入了一座古墓。 耳室之中的土台上端坐着一个极为肥胖的秃顶男尸,闭着眼睛浑身赤裸裸的一丝不挂,胸前的赘肉层层叠叠,又白又嫩,看样子足足有三百多斤重。 第183章 汗尸 有良的阴眼中瞧见那具肥胖男尸周身环绕着一层淡淡的青气,不由得心中暗暗吃惊,此人好似介乎于生死之间的中阴之躯,如同在修行一般。 寒生与沈才华都见过客家嬷嬷炼制的汗尸,所以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这具老年男尸实在是肥硕的很,比起当年的李地水大了好几圈,估计汗青的产出量也会相应的增加不少。 “好胖啊。”墨墨没见过汗尸,觉得十分的好奇。 沈才华目光扫视墓室一遍,并未发现客家嬷嬷的身影,口中说道:“嬷嬷一定是出门去了。” 此刻忽闻“噗噗”数声响动,一股浓烈的腥臊之气迎面扑来,有良瞧见汗尸的背后突然露出三四只黄鼠狼的屁眼儿,正在对着他们释放毒烟。 墨墨见状勃然大怒,嘴巴一张便要放出大血蚤。 “兽獹獭献猕獽獾獿猡玁玂玃……”鬼婴这时已经将两根小手指插入了鼻孔,同时口中喃喃细语,使出了“猪油神功”的第十六式“人面兽心”。此巫咒源自远古时代的先民与动物之间沟通的口技,加之独特的肢舞而俘获牠们的心,经一代易学宗师郭璞发掘与提炼,越是哺乳动物越容易受其蛊惑。 黄鼠狼们的肛门关闭了,亲昵的转过身来瞪着友善的大眼睛温顺的依偎在沈才华脚下,这一情景令有良愕然不已。 “牠们是来这里守护汗尸的。”沈才华解释说道。 “客家嬷嬷并不会‘人面兽心’,怎么会招来这些黄皮子呢。”寒生略感吃惊。 “不是嬷嬷,好象是被什么人下了禁制而拘来的。” 这时闻得甬道里传来急促的奔跑声,先前的那只暗褐色的老黄皮子返回来了,见到其他的同类围绕在鬼婴身旁不由得大惑,口中随即发出了“嗤嗤”的警告恐吓声。 “兽獹獭献猕獽獾獿猡玁玂玃……”沈才华再次念动“人面兽心”巫咒,老黄皮子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最后轻轻的摇晃着尾巴也凑到了他的脚下。 “才华,试着与牠沟通,能否打探出客家嬷嬷去哪儿了?”寒生吩咐道。 鬼婴手指插着鼻孔,嘴里咿呀咿呀的诵着巫咒。 “寒生爸爸,嬷嬷前几天被人抓走了!”过了片刻,沈才华突然面色遽变,惊慌的说道。 寒生闻言大惊,忙问:“什么人抓走了她?” “是这座古墓的主人。”沈才华挠了挠脑袋,好不容易才弄明白了。 难道又是一具尸变?寒生心中暗道。 “墓主人是谁?”寒生追问。 沈才华与老黄皮子又沟通了好一会儿,最后比划着自己的裤裆说道:“墓主人是个老头,有六百多岁了,没有蛋蛋。” “这么说是太监了,”寒生继续问道,“客家嬷嬷现在下落何处?” 沈才华摇摇头,道:“老黄鼠狼也不清楚,只知道客家嬷嬷给抓去了东北方向八十里的大牢。” “大牢?”寒生自语道,“那不就是监狱么?” 既然客家嬷嬷出事儿了,看来‘汗青’也就没了,有良失望的想着。 “墨墨,来帮下手。”沈才华上前用力的推那具肥胖的男尸,入手皮肉滑腻腻、软囊囊的。 两人用力将其放倒,沈才华随即使劲儿掰开其肥嘟嘟的屁股瓣,果然发现在尸体的肛门内塞着一只青花瓷瓶。 “找到了。”沈才华叫了声,但无论怎么用力都拔不出来,尸体的括约肌强而有力,死死的咬住了瓷瓶。 客家嬷嬷制作汗青的方法极其独特,先是物色到刚刚断气儿处于中阴身的肥胖男尸,然后通过一种古老的巫术触发其尸变。汗尸需呈坐禅之态,每年的八月十五那一天,肥肉褶会向外渗出点滴津液,收集起来便是世间罕见的断肢再生良药“汗青”了。 沈才华知道客家嬷嬷除了八月十五那一天之外,盛有汗青的瓷瓶都藏匿在汗尸的肛门内,必须要保持着同样的温度与湿度来发酵。 “好恶心。”墨墨厌恶的拨开几簇长长的护腚毛,与鬼婴合力终于将那只青花瓷瓶拽了出来。“啵”的一声脆响,汗尸肠道内的负压释放出来一股酸臭之气,与“汗青”那种淡雅的清香有着天壤之别。 鬼婴摇了摇,瓶内空空如也,一滴汗青也没有。 寒生接过手里,试试晃了晃,失望的说道:“是空的,客家嬷嬷出谷好几年了,竟然一滴汗青也没弄到,难道说这具汗尸制成还未满一年么?” 沈才华仔细的端详着男尸,口中以巫咒继续与老黄皮子交流,随后说道:“牠说这个胖老头刚来不久。” 如此说来还未经历过八月十五,自然产不出“汗青”了。 “把瓷瓶塞回去吧,我们去设法营救客家嬷嬷。”寒生吩咐着。 沈才华朝着瓶身吐了几口唾沫,有了润滑后“滋溜”一声便轻易的塞进了尸体肛门内,然后将其僵直的身子扶正,依旧是坐禅的姿势。 “哈哈,朱神医如此雅兴,竟然千里迢迢的钻到八宝山废弃的矿洞里。”此刻洞中蓦地响起了楚大师阴森森的笑声,他的身后站着卫道长、茅山二宝以及峨嵋老尼等人。 寒生淡淡说了句:“原来楚大师一直在跟踪我们。” 楚大师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答道:“楚某向来不屑打探他人的隐私,但朱神医既然来到了京城,我们无论如何也要一尽地主之谊才是嘛,楚某地头熟络,若是能够帮得上点忙的话,不胜荣幸。” 寒生点点头:“楚大师既然如此说,寒生倒有些事儿要请教。” “请说。” “八宝山是座墓地,楚大师知道这里六百年前可曾埋葬过一位太监?”寒生问。 “不错,明永乐初年这儿确实葬下过一位位高权重的司礼大太监,朱棣并赐建了一座‘褒忠护国祠’。” “那太监叫什么?” “此人原名钢炳,因在靖难之役一战中有功,皇上特赐名‘钢铁’,后来在与北番女将肖玉梅打仗时阵亡,朱棣亲自下旨将其葬于此地。”楚大师解释道。 “明初到现在正好有六百多年。”寒生自言自语。 楚大师不露声色的默默盯着他。 “此地东北方向八十里可有什么监狱?”寒生接着问他。 “秦城监狱。”楚大师答道,心下顿时警惕起来,秦城监狱关押的可都是国家要犯,这个朱神医一出蓝月亮谷便打探此处,不知是何用意。 “秦城监狱?”寒生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那儿名为‘中国第一监狱’,归公安部直属管辖,位置在昌平县的秦城村,始建于民国初年,曾关押过历代不少的高官要犯,是国内规格最高的大牢了。” 寒生点点头拱手道:“多谢楚大师,我们有事先行一步,告辞了。”说罢便欲带着鬼婴和墨墨离去。 “且慢,”楚大师阴鸷的目光瞥了眼洞内那具肥胖男尸,不禁浑身一凛,随即嘿嘿冷笑两声道,“朱神医,请问这具尸首从何而来?” 寒生平静的答道:“我也不清楚。” “你们下了飞机便直接来到这座废弃的矿洞中,里面恰巧有一具尸首,看样子又刚死不久,此地毕竟是首都,治安一向抓得极严,楚某既然已经看见了,虽然知道此人并非你们所害,但多少也得给个解释吧?”楚大师虽然十分客气,但话语中明显带有的威胁意味。 寒生听出楚大师的意思,略一思忖,开口说道:“既然楚大师开口询问,寒生也不便隐瞒,我们是来寻人的。客家嬷嬷是沈才华的师父,六年前离开蓝月亮谷前来京城,我们根据她留下的线索找到了这座矿洞,可是并未见到她本人,却发现了这具男尸。” “嗯,”楚大师点点头,说,“朱神医,你可知道这具男尸是谁?” 寒生摇了摇头。 “此人并非普通平民百姓,而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革命家,身居中顾委要职。前些日子突然在301医院去世,国家已经订好日子在八宝山殡仪馆举行隆重的遗体告别仪式,可就在前一夜,尸体竟然不翼而飞,此事非同小可,一面严密封锁消息,同时公安部正全力进行侦破。”楚大师盯着寒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下飞机伊始便与费叔通了电话,得知了“死鸡”的事情。 此刻寒生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如此说来,这个客家嬷嬷是闯了大祸了,她怎么会如此的莽撞,竟然劫走了一位政府高官的尸体,此事真的是棘手了。 “你的那位‘客家嬷嬷’与此事恐怕是脱不了干系了。”楚大师嘿嘿说道。 寒生默默不语,这位楚大师道破此事的目的究竟为何?看样子并非想落井下石。 “尸体既然已经完好无损的找到了,楚大师也算是立了一大功,遗体告别仪式也可以照常举行了。”寒生试探着问道。 楚大师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口中缓缓说道:“朱神医的意思是不想此案牵扯到客家嬷嬷么?” 寒生无奈的点点头。 “没问题,”楚大师显得格外大方,“楚某可以撇开客家嬷嬷,但希望朱神医能够投桃报李,说一说明朝老太监与秦城监狱的事情如何?” 寒生知道此刻也唯有与楚大师合作,才可以摆脱困境。 第184章 秦城监狱 “这男尸其实是一具汗尸……”寒生讲述了六年前客家嬷嬷出走蓝月亮谷,前往京城寻找肥胖男尸制作“汗青”的事情。 楚大师闻言心下惊讶不已,中原民间有关十八种尸变的传说自己是知道的,其中“汗尸”则最为神秘,茅山宗典籍里的记载也只得寥寥数语而已。据说“汗尸”分泌出来的一种体液名为“汗青”,味道清香至极,是一种极为罕见而珍贵的外伤良药,甚至可以令断肢再生。 他的目光紧紧盯在了男尸赤裸的躯体上,口中喃喃道:“原来这就是‘汗尸’,那么‘汗青’呢?” “因为时日尚短,尸体还未开始渗出‘汗青’。”寒生解释说。 楚大师未加理会,径自上前伸手抚摸起男尸臃肿肥硕的肉体,入手感觉冰凉滑腻,汗腺内也未见有任何分泌物。 “卫道长,仔细检查一下尸体,看看有否异常之处。”楚大师吩咐说。 “是。”卫道长一挽袖口正欲上前。 “大师兄,男人的身体老尼最了解了,不就是找什么‘汗青’么,让我来。”老尼喉咙里淫笑了两声,推开卫道长来到了男尸面前。 汗尸正襟危坐,双目紧闭,肚子上层层叠叠的肥肉褶耷拉下来盖住了小腹,唯见几根参差不齐的斑白阴毛斜刺里伸出。 “男人的精华全都聚集在这里,”老尼嘿嘿一乐,轻舒玉指拈起最下面的肉褶掀开,露出男尸皱巴巴如同干瘪的小萝卜似的阴茎,“哇,‘霜打的茄子蔫蔫屌,好恶心啊。”她嘴里啧啧道。 “老尼,还是我来吧,莫要玷污你那纯洁的小手。”茅大赶紧制止道。 “是啊,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交给二师兄吧。”茅二也叫了起来。 寒生见了直摇头,这些人讲起话来简直不堪入耳,于是直接挑明了说道:“看一下尸体的肛门就清楚了。” 话未落音,老尼已然推到了男尸,双手拨开浓密的护腚毛,伸手一探将青花瓷瓶硬生生的拽了出来。 楚大师接过瓷瓶闻了闻,晃动两下疑惑道:“嗯,是空的,客家嬷嬷已经出来了六年,按理说可能还藏匿有其他的‘汗尸’才对。” 寒生沉默不语,这点他也估到了。 “朱神医,‘汗青’乃是旷世良药,你们出来寻找客家嬷嬷也好理解,那么如今她去了哪儿呢?明朝老太监钢铁与秦城监狱与此事又有何关联?”楚大师追问道。 “这座古墓就是老太监的墓穴,大概是后人挖矿洞时打通了墓室,客家嬷嬷携‘汗尸’误闯这里,结果被其抓去了秦城监狱。”寒生答道。 “明朝的老太监还活着?”茅山二宝和老尼吓了一跳。 “你是说六百年前的司礼大太监钢铁?”楚大师平静的问道。 “不错。”寒生点点头。 “如此说来,此人也是一种尸变了。”楚大师若有所思。 “不然怎会活得如此长久?” “是哪一种‘尸变’?” “目前还不清楚。” 楚大师略一寻思,疑惑的望着寒生:“既然你们都没有见到客家嬷嬷,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寒生淡淡道:“是这只老黄皮子告诉我们的。” “你能同动物交流?”楚大师更加愕然了。 寒生微微一笑,未可置否。 这个朱神医果然了得,他身上竟有如此神奇的技能以及诸多未知的秘密,若是能够将此人网罗到自己的身边就好了。 “好吧,姑且客家嬷嬷果真被掳去了秦城监狱,可那里是中国戒备最森严的大牢,她又怎么能够进得去呢?要知道光是入狱的手续就得层层审批,繁琐得很。”楚大师皱了皱眉头。 “好了,寒生对楚大师已经‘投桃报李’,不知还有什么见教?” “朱神医光明磊落又够义气,楚某十分敬重你的为人,”楚大师面露诚恳之色,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呵呵,至于公安部嘛,楚某有合适的渠道可以帮你打探一下秦城监狱的情况,客家嬷嬷是否在押,关在什么地方,目前情况如何等等,若是真要解救其出来倒也并非难事。” 寒生闻言点点头,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楚大师帮忙打听一下,不知何时得以回话?” 楚大师伸手看了下手表,说:“今天晚些时候便可知晓,朱神医可随楚某先去宾馆里休息,随时等候消息。” “好吧。”寒生除此而外也无其他法子,只得应允道。 楚大师命卫道长等人守在矿洞口,自己带着寒生一行乘坐奔驰车直奔长安街驶去。 北京饭店老楼,地点位于繁华的王府井街口,楚大师的黑色奔驰车停在了台阶下,引领着大家穿过大厅来到总服务台,先开了几个标间安排他们进屋休息。 房间都在二楼,紧邻公安部接待特情的256号“密室”。 楚大师进入自己的房间,想了想,然后拨通了公安部李副部长的办公室电话。 “我是楚大师。”他轻声说道。 “你好。”李副部长的声音显得十分的疲惫与无奈。 “是在为丢失的那具遗体发愁么?”楚大师微微一笑。 “唉,楚大师消息灵通,什么都瞒不过你。” “楚某知道他在哪儿,你可以马上接其出来,不过要带上几件衣服,尸体是赤裸的。” “啊……”话筒里传来惊讶之声,“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楚某何时开过玩笑?” “人在哪儿?”李副部长急促的问道。 “有件事儿还要请您帮帮忙。” “什么事儿,快说。” “秦城监狱最近可有一位客家嬷嬷在押?” “客家嬷嬷?”话筒里疑惑的说道,“这是个什么人?从未听说过呀?” “是一位来自台湾苗栗的老太婆。”楚大师所知也不多。 “秦城监狱从来没有关押过这号人。” “没有?你肯定?”楚大师疑惑道。 “绝对没有。”话筒里的语气不容置疑。 “嗯,知道了,”楚大师沉吟片刻,说道,“遗体在八宝山西面废弃的矿洞里,我的人已经守在洞口了。” “多谢楚大师,以后若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说,我一定尽力而为。”李副部长欣喜的撂下了电话。 楚大师手里握着话筒沉思起来,秦城监狱并无关押客家嬷嬷,那么她会在哪儿呢?他出门来到了隔壁房间,对寒生复述了李副部长的话。 寒生闻言心中也是狐疑不定,沉默了好一会儿。 “朱神医不必着急,楚某现在就去安排属下前往秦城监狱进一步探听消息,或许客家嬷嬷是以其他什么身份被关押在里面也说不定。” “那么就辛苦楚大师了。”寒生道谢。 “朱神医不必客气,”楚大师目光瞥了下有良,对寒生商量说道,“楚某想与了去大师聊聊,不知是否方便?” “当然可以,请吧。”寒生表示无所谓。 有良站起身来,心中忐忑不安的跟随着楚大师回其房间。 “了去,你如今还是费叔的人么?”楚大师微笑着望着他。 “楚大师,俺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二丫。”有良平静的答道。 “呵呵,”楚大师友善的一笑,“放心,楚某是个明事理的人,绝不会怪罪你的。朱神医此次来京城就是为的寻找客家嬷嬷吗?” “是的,因为罗柱子被乡村恶霸打断了脊椎骨,朱医生想弄到些汗青来医治他。”有良如实告知。 楚大师点点头,接着问:“八宝山矿洞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有良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哦,这个六百年前的老太监掳走了客家嬷嬷,又拘来了一群黄鼠狼看守‘汗尸’,看来此人也是奔着‘汗青’来的。如此,他抓老太婆的目的只是为索要‘汗青’,因此不会轻易对客家嬷嬷下手。”楚大师沉吟道。 “客家嬷嬷果真不在秦城监狱么?”有良心想老黄皮子不像是在撒谎。 “未必,”楚大师思索着,“自‘六四’之后,京畿地区治安严控,客家嬷嬷身怀‘祝由神功’并非普通人,老太监能够将其制服并隐藏起来,秦城监狱确实一个不错的地方,只不过如何掩人耳目呢?” “干脆躲在矿洞里不出来,这样岂不是更安全?”有良不解。 楚大师沉吟说道:“遗体是在八宝山殡仪馆丢失的,离得太近毕竟有所不便,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吧。” 有良此刻心中只是盼望着寒生早点拿到“汗青”,然后赶往湘西治好罗柱子,采到血灵芝返回蓝月亮谷,自从得知二丫有了身孕之后,他每时每刻都在挂念着她。 “了去,耶老带你和二丫夜入蓝月亮谷,是从哪儿进去的?标识是什么?”楚大师突然问道,阴鸷的目光紧紧逼视着有良的独眼。 有良沉默不语。 “你不想告诉我么?”楚大师淡淡说道。 “俺已经答应朱医生保守秘密,所以……”有良坚决的说道。 “呵呵呵,”楚大师竟然笑了,“好,大丈夫言而有信,楚某没有看错你,不会逼你说的。” 有良暗地里松了口气。 “你在谷中见过‘格达预言’么,它记载在一张旧羊皮的上面。”楚大师仿佛不在意的随口一说。 又来了,有良心道当年首长就是为了这张旧羊皮苦苦追杀朱寒生,如今十余年过去了竟然还未完结。 “没见过。”他断然道。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楚大师站起身来和蔼的一笑,然后若无其事的说了句,“谷中与尘世可有什么不同?” “里面的人长不大。”有良脱口而出。 “什么意思?” “六年了,妮子还和当年一般大,像个小女孩儿。”有良叹息着离去了。 楚大师若有所思,虚空果然与尘世的时间概念不同,大自然造化如此神奇,这更要设法进去瞧瞧了。 返回房间内,寒生、沈才华和墨墨望着有良。 “俺什么也没说。”他解释道。 寒生点了点头,悄声说:“有良,我们今晚夜探秦城监狱。” 第185章 夜探 是夜,月明星朗。 凌晨时分,寒生带着有良和鬼婴、墨墨溜出了北京饭店,在门厅前叫了辆出租车。 “什么?你们要去秦城监狱?”正在打瞌睡的司机猛然惊醒,不由得惊讶道,。 “去么?”寒生淡淡一笑,解释说,“其实是去秦城村,就在秦城监狱附近。” “哦,吓了我一跳。”司机嘟囔着,松开油门直奔昌平方向驶去,大家都没注意到,身后远远尾随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车。 秦城监狱位于昌平县小汤山附近,夜里公路上车辆行人稀少,出了京城越走越感觉到荒凉。一个多小时后,出租车拐下公路,沿着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前行,两侧是光秃秃的白杨树以及小块农田及水塘。 “喏,前面高墙内就是秦城监狱,这里已经是秦城村了,你们要在哪儿下?”司机问道。 “就在这里下车,您可以等我们吗。”寒生付了车钱,一行人跳下出租车。 司机奇怪的望了他们几眼,摇摇头开走了,秦城监狱是个不吉利的地方,没人愿意在此逗留,此刻小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四下里一片寂静。 望着长长的监狱围墙,沈才华嘴里嘟囔着:“这里面好大啊。” 寒生抬头望着足有五米高的青砖围墙,沉吟道:“我们对监狱里的情况一无所知,要想探听到客家嬷嬷的下落无异于大海捞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鲍肆之香’了。” 他们沿着高大的狱墙悄悄的朝后面高处山坡绕去。 秦城监狱西面背靠重叠的群山,其他三面则是一片平野,散落着村庄与农舍,此刻夜深人静,人们早已经沉入了梦乡。 他们来到山脚下的灌木林中,夜晚的山风自峰峦间徐徐吹下,令人感到丝丝凉意。 “这儿是上风口,才华在此释放‘鲍肆之香’,随风可以飘进监狱里,客家嬷嬷如果确实关押在这里应该能够感应得到。”寒生吩咐说。 沈才华四下里望了望,向手心里吐了口唾沫,随后“噌噌噌”爬上了一株光秃秃的白杨树。 月光下,他的身影站立在一根横杈之上,手脚做出一些古怪的肢舞,就像是一只小小的精灵,伴随着巫咒,一股奇异的臭气随风飘进了秦城监狱。 寒生等人站在地面上静静的等待着,谁都没有说话。 许久,鬼婴的肢舞停止了,慢慢的从树上溜下来,默默的来到寒生的面前,沮丧的摇了摇头:“感觉不到嬷嬷的任何反应……” “难道她真的不在这里?”寒生无奈的说道。 一片乌云袭来,渐渐的遮蔽了月亮,天地间黯淡一片。 就在这时,有良的阴眼中瞧见有道黑影在灌木丛中急速闪过,不由得心中一动,不及多想“嗤”的发出一道梦遗指直射过去,但见那黑影在地上翻了几个滚,跳起来直奔监狱围墙下面的水涵洞口而去。 “抓住牠,老黄皮子!”有良叫道,虽然仓促之下未能射中,但也对其起到了一定的阻挡作用。 此刻寒生眉中伏尸魄骤然苏醒发动了“蝇眼神功”,月光下身子如妖魅般的一闪便已至围墙下,伸手按住已经一半身子钻进涵洞的老黄皮子,硬生生的将其拽了出来。 “吱吱……”老黄皮子发出了愤怒的吼叫。 “兽獹獭献猕獽獾獿猡玁玂玃……”沈才华两根小手指插入鼻孔,口中诵出了“人面兽心”巫咒。 老黄皮子渐渐安静了下来,将脑袋贴近鬼婴的脚踝温顺的磨蹭着。 “才华,弄清楚牠进监狱里干什么?”寒生吩咐说。 鬼婴继续与老黄皮子心灵交流,过了一会儿,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寒生爸爸,牠说今天黄昏的时候来了很多警察,冲进矿洞抓走了那具肥胖男尸,还开枪打死了两只小黄鼠狼,牠是特地赶来通风报信的。”沈才华解释说。 “给谁通风报信?” “老太监。” “这么说六百年前的那个老太监果真就在秦城监狱内。”寒生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接着询问道:“老太监躲在狱中的什么地方?” “牠说也不知道,当时老太监以法术拘老黄皮子到八宝山矿洞时,要牠们保护男尸,如发生意外要其连夜赶来秦城监狱,于鸡鸣卯时赶到甲栋楼前以放屁为号,老太监自会前来碰面。”沈才华说。 “老太监长得什么模样?” “牠也不知道。” 寒生抬眼望了下黑沉沉的夜空,算下来已经快要寅时末了,事不宜迟,得赶在卯时与老太监碰面。 “有良和墨墨就等候在这儿吧。”寒生说罢左手抄起沈才华,右手拽着老黄皮子,摒除杂念,双脚缓缓离开地面,飘过了高高的墙头,落在了院内一片枯黄的草地上,前面不远处是秦城监狱的锅炉房。 有良终于有了单独与妮子在一起的机会,望着仍旧是六年前未变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他怯生生的问道:“妮子,这些年还好吧,沈才华有没有欺负你?” 墨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们每天除了听山人爷爷讲课外就是到处玩儿,不过谷里都待腻了总想着出来,可寒生爸爸就是不让。” 是啊,蓝月亮谷虽然是一处世外桃源,但绝没有在江湖上闯荡有意思,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可谓是大起大落,无比的惊险刺激,而妮子和沈才华却一直没长大,仍然是一对不谙世事的小屁孩儿。 “有良哥,你与那个二丫合体了么?”墨墨突然问道。 “合体?” “是啊,听说‘合体’以后才会生出小娃娃来的。” 有良闻言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妮子在蓝月亮谷里待得智力如同未发育一样。 此刻忽闻院内传来几声狗吠,但随即又没了动静。 “我要去瞧瞧。”墨墨话未落音,身子斜斜的向上飘起,衣袂飒飒,姿势优美之极,正是“达摩五式”中的“一苇渡江”。 看着妮子翻越过高墙,有良双掌一翻手心向地,劳宫穴瞬间激射出老阴之气,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将其双脚抬离了地面,但是重心却很不稳定,身子晃晃悠悠的险些一头撞在了青砖围墙上。 他双手扒住了墙顶,悄悄的探出头去,阴眼中瞧见沈才华的脚边除了那只老黄皮子外,又多出了几条体型巨大的德国黑背大狼狗,正温顺的伸出大舌头舔着他的小手,不用说这又是“人面兽心”起的作用。 天色朦胧,远处数栋独立的监舍笼罩在黑暗之中,唯见几处警卫室还亮着灯光。 秦城监狱内共有按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排序的十栋独立三层楼监舍,各自带有审讯室,戒备森严。监室面积大的有二十平米左右,小的只有五平方,牢门是铁皮包着的木门,房门上设有窥孔,以便看守对犯人全天候的监视。 牢房内只有一扇窗户,开在离地三米高的墙壁上,安装有铁栅,只能透过其见到一小块天空。 尽管秦城监狱内生活单调乏味,千篇一律,几十年如一日,住在里面的犯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但这里却是中国最神秘的监狱,曾关押过满清要员、国民党战俘以及历次中国共产党内被整肃的对象。官高者如党的副主席王洪文,位尊像毛泽东的遗孀江青以及班禅喇嘛等,位卑者有在“西单民主墙”贴大字报的草民魏京生,总之都是国家之要犯。 锅炉房高高的烟囱里默默的冒着缕缕黑烟,黎明前是人们最犯困的时候,此刻警卫也最松懈。 寒生让老黄皮子前面带路,自己和鬼婴、墨墨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那几条夜间巡逻的警犬则一声不吭的伏在草地上,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 老黄皮子领着他们溜墙根悄悄的绕到一栋青砖坡顶的三层小楼前,大门口的警卫室里亮着灯,四下里寂静无声。寒生隔着玻璃窗探头望去,见有两名身穿警服的看守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于是冲着沈才华点点头。 老黄皮子站在台阶下撩起了尾巴“噗哧”释放出一团浓烈的毒烟,空气中顿时弥散着阵阵腥臊之气向四周蔓延开来,墨墨紧紧的捂着鼻子后退了好几步,几乎透不过气来。 寒生默默的等待着老太监的出现,此人隐藏的极深,以至于连老黄皮子都不知其何等模样。 “只要老太监一露面,即刻将其擒住,千万别惊动狱中的警卫。”寒生悄悄的叮嘱沈才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老黄皮子已经接连放了好多个屁,听闻远处秦城村农户家早已鸡鸣破晓,东方现出了鱼肚白,可老太监却始终都没有出现。 此刻扒在西面后墙头上进行观察的有良感觉到有些心神不宁,尽管寒生已吩咐他留在墙外,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 有良身子纵起,两臂下沉使出“梦遗掌”,缓缓漂浮着向院内落下。 就在这时,突然感觉到双脚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扯住,强大的拉力硬生生的将其拽回到了狱墙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第186章 监狱长 有良惊恐之中阴眼望去,不由得大吃一惊,面前站立之人竟然是楚大师。 “呵呵,了去好身法。”楚大师收回手中的黄色长绢淡淡说道,身后跟着卫道长等人。 昨日在八宝山矿洞前,卫道长将那具肥硕男尸交还给了李副部长等人,然后带着师弟们返回北京饭店向楚大师回报,凌晨时分一同跟踪着寒生来到了秦城监狱。 惭愧啊,自己只顾盯着监狱内的情况,竟丝毫未发觉身后有人,看来江湖经验还是太欠缺了,有良沮丧的想着。 “朱神医此事过于莽撞,多少年来,秦城监狱从未有人敢私闯,若是惊动了高层麻烦可就大了。”楚大师皱了皱眉头。 “老太监确实就在这里。”有良将老黄皮子前来报信儿的事儿叙述了一遍。 “如此说来,当年的司礼太监钢铁就隐匿在这所秦城监狱中,”楚大师沉思着,“这老黄鼠狼也没见过其人,看来藏得够深的。” 此刻拂晓在即,寒生等人还没有回来,就在这时高墙内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铃声。 “不好,朱神医他们被发现了,”楚大师面色遽变,匆匆说道,“走,我们去监狱大门口。” 秦城监狱大门警卫见驶来两辆黑色的奔驰车,知道车主非富即贵大都是有来头的,于是上前询问来意。 结果车中下来的人却令其大跌眼镜,为首的楚大师骨瘦如柴一袭皱巴巴的灰色长袍,宛如民国时期的教书先生,另外则是一伙相貌奇特的男女道士。 “我要见你们监狱长。”楚大师声音干涩,但语气不容置疑。 “请问你们是?”警卫目光上下打量着对方,疑惑的问道。 “见了监狱长自会知道。”楚大师冷冰冰说道,对付警卫摆谱是最有效的。 “对不起,没有上级的通知恕不接待。”到底是秦城监狱,连看守大门的警卫都如此盛气凌人。 “呦,小同志不要这么生硬嘛,”老尼突然腰肢一扭闪出来,媚眼斜乜勾魂似的一笑,“你多大了?” “干嘛?”警卫随即警惕的问。 “有女朋友了么?”老尼刚想要施展魅力,结果被茅大茅二从后面紧紧的拽住了。 “退下。”楚大师皱了皱眉头。 “喂,门口是怎么回事儿?”这时一位警官模样的人走出来问道。 “他们说要见监狱长。”警卫报告。 “是公安部李副部长让我们来的。”楚大师平静的说道。 “哦……”警官疑惑的望着这几个不速之客问,“有部里的手续么?” “我需要马上给李副部长挂个电话。”楚大师答道。 警官迟疑了一下,这伙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在皇城根儿下说不定哪个就是皇亲国戚,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他带着楚大师走进了警卫室,拨通了公安部内线电话。 “请问是李部长吗?有位姓楚的先生要与您通话。”警官恭敬的问。 “李部长,我是楚大师。”楚大师接过话筒。 “楚大师,”李副部长惊讶道,“您怎么跑到秦城监狱去了?” “遗体运回去了吧?”楚大师嘿嘿道。 “真是太感谢了,一切顺利,你到秦城监狱有事吗?”话筒里传来李副部长愉悦的声音。 “请你转告他们,楚某要见一下监狱长。” “还是为那个什么‘嬷嬷’的事儿吧?好的,请稍候,我即刻通知南宫监狱长全力配合您。”李副部长撂下了电话。 不多时,一个两鬓斑白、满脸皱纹的老警官匆匆赶来,警衔为一级警督,是位处级干部。 “我是副监狱长杨刚,李部长刚刚给南宫监狱长打来电话,她派我来接待你们。”杨副监狱长上前热情的握手寒暄了两句。 “他们是我的人。”楚大师指着奔驰车前面的有良以及卫道长等人。 “请一同到会议室里谈吧。”杨刚带着大家穿过两道铁栅门进入办公区,第三道闸门则紧闭着,里面就是犯人所在的监区了。 “方才听见狱中警铃声,出什么事儿了么?”楚大师走进会议室,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 “哦,例行演习而已。”杨刚答道,目光中急速闪过一丝警觉与不安,这当然逃不过楚大师的眼睛。 楚大师一行人落座,有工作人员沏上了茶水。 “听说你们是来找人的,请说说具体情况。”杨刚取出工作记录本,开始认真的询问。 “她是一个台湾老太婆,人称‘客家嬷嬷’。”楚大师说道。 “随着一九七四年的最后一批特赦,在押的国民党战犯都全部予以释放了,自此秦城监狱已无台湾人。”杨刚合上了记录本。 “此人并非国民党战犯,而是前几天被关进来的。”楚大师微微一笑。 “不可能,”杨副监狱长断然道,“秦城监狱最近一年并无任何女犯进来。” 楚大师闻言皱皱眉头,站起身来:“我要给李副部长打个电话。” “呵呵,这位就是楚大师吧?”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爽朗的声音。 众人望去,会议室门口走进来一位中年女警官,面容白皙姣好,目光扫视着众人最后落在了老尼身上,矜持的微微一笑。 “这是我们南宫监狱长,她自六十年代秦城监狱建成时就在这里工作,情况最熟悉了。”杨刚恭敬的介绍说。 楚大师见其警衔上镶着两颗花,竟然是位二级警监,相当于公安部的局长,秦城监狱的级别果然很高。 “李副部长介绍了楚大师的情况,说您是一位道中高手,曾协助部里侦破了疑难要案,佩服之至。”南宫监狱长话音干脆爽快,作风干练。 “一个称作‘客家嬷嬷’的台湾老太婆,据悉前不久关押在你们这里。”楚大师淡淡说道。 “消息从何而来?”南宫问。 “此事涉及到机密……”楚大师欲言又止,目光瞥了杨刚一眼。 “说吧,不碍事儿,杨副监狱长是十三局多年的先进工作者,公安部优秀共产党员,政治上绝对忠诚可靠。” 杨刚闻言冲着南宫微微一笑,面现感激之色。 楚大师点点头,开口说道:“世间有些事情看似荒唐,但确是真实存在的,这个客家嬷嬷是晋代‘祝由神功’的传人,尤善以‘汗尸’来制作‘汗青’,此物乃是罕见的旷世奇药,至今医药界对其知之甚少,而普天下恐怕就只有她一个人懂得此术。” 南宫和杨刚静静的听着,面色严肃。 “你们俩一定都知道前些日子,有位老革命家的遗体竟然在八宝山殡仪馆不翼而飞的事情吧?”楚大师犀利的目光落在两人脸上。 两位资深警官默默的点了下头,这事儿内部已经有过案情通报,只传达到正副监狱长一级。 “就是这位客家嬷嬷偷了遗体,将其藏在八宝山一座废弃的矿洞里制作成了一具‘汗尸’,准备动手攫取其分泌的‘汗青’,公安部动员所有侦查人员限期破案,但谁都料想不到尸体就隐匿在殡仪馆西侧几百米的地方。”楚大师说着,耳中依稀听到那位杨刚副监狱长的呼吸声明显的急促起来。 “李副部长昨晚已经找到了遗体,案子虽然破了,但却没能抓住这位客家嬷嬷,有迹象表明,她很有可能就隐藏在秦城监狱内。”楚大师嘿嘿道。 南宫与杨刚面面相觑。 “我已经对楚大师明确表示,此人绝不可能在秦城监狱。”杨刚再次断然说道。 “你就如此的肯定么?”楚大师嘴上毫不留情。 “楚大师可有什么证据或线索指向这里。”南宫监狱长说话条理清晰,简明扼要直指问题的实质。 楚大师微微一笑,话锋一转说道:“方才听闻狱中突然响起警铃声,这绝不是杨副监狱长所说的例行演习吧?” “这……”杨刚面色一红,眉间两撮白色的寿眉微微颤抖了两下。 “当然不是,”南宫监狱长如实说道,“凌晨时分发现有人擅闯监舍,现在已经抓获,李副部长带着十三局预审人员正在赶来昌平的途中。” 楚大师点点头:“是个中年男子带俩小孩儿吧?” “你怎么会知道?”两位警官目光直射过来。 楚大师啜了口热茶,漫不经心的答道:“他们也是我的人。” 南宫和杨刚闻言不禁大吃一惊,脸上充满了疑惑。 “楚先生竟然派人来夜闯秦城监狱?”南宫监狱长漂亮的面孔随即板了起来,气愤得连称呼都改了。 “秦城监狱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胡来?若不是李副部长事先打来电话,我现在就可以逮捕你们。”杨副监狱长拍案而起,右手按在腰间的手枪上。 “啧啧啧,有什么大不了的嘛,至于这样吹胡子瞪眼么?贫尼看你定是在家受了老婆的气,乱撒一通。”老尼嘴巴一撇哼道。 “就是嘛,现在的男人就能在外面装横,见老婆连个屁都不敢放。”茅大即刻声援老尼,这是惯例。 “老子单身一个从未娶亲。”杨刚面红耳赤的怒道。 “哼,因为怕老婆都不敢娶亲,还算是男人么?”茅二紧跟着来了一炮。 卫道长刚想出言制止,但瞥见楚大师在一旁瞧着杨副监狱长微笑不语,于是又把话咽回去了。 楚大师是茅山宗百年来成就最高的一个,论头脑机谋无人能及,他既然丝毫都没有阻止师弟们口无遮拦的意思,必定是大有深意,卫道长心中寻思着。 第187章 楚大师的怀疑 院子里响起了喇叭声,几辆警车鱼贯驶入了秦城监狱。 “是李部长到了,请楚先生稍事休息。”南宫监狱长站起身来说道,并示意杨刚留在会议室,自己整理了下警服然后转身下楼去迎接。 不多时,会议室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楚大师,呵呵,”李副部长迈步进屋,紧紧的握住楚大师的手,口中轻轻责备道,“老兄是怎么搞的,秦城监狱岂能随便乱闯?” 楚大师微微一笑:“都怪楚某一时疏忽,照应属下有所不周。” 同行的几位十三局预审员落座后,有人悄声问杨刚副监狱长抓获的那三个人在哪儿? “已经关起来了,此事儿如何办还要请示李部长后再作决定。”南宫监狱长在一旁说道。 “同志们,你们知道此人是谁么?”李副部长目光环视一周,轻咳了两声然后手指着楚大师,朗声说道,“我们昨晚破获的‘遗体失踪’特大案,就是这位楚大师所提供的情报。” 众人闻言俱惊讶不已,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了楚大师。 楚大师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那儿,只有老尼和茅山二宝面露喜色,冲着警官们微微点头。 “楚大师为了深入调查‘遗体失踪案’的幕后真相而来到秦城监狱,这期间不慎发生了一些误会,呵呵。”李副部长目光转向了楚大师。 “嗯,虽然事先知会了李部长,但由于工作疏忽而导致属下擅闯监狱,楚某对此深表歉意。”楚大师微微躬了下身。 在座的警官心中颇为不满,擅闯秦城监狱难道一句轻描淡写的“疏忽”就完事儿了? “秦城监狱戒备森严,他们是怎么闯入的?”有人问。 “凌晨时翻墙进来的。”杨刚答道。 “那墙有五米多高啊,况且夜间还有巡逻的警员和警犬。”那人不解道。 “他们翻墙后用一只黄鼠狼迷倒了警犬,然后趁着警员巡逻的间隙溜进了监区,最后在甲栋监舍外被发现而束手就擒。”南宫监狱长在一旁说道。 “楚大师,您可否大致介绍一下有关‘客家嬷嬷’的背景情况?让大家先有个了解,这样也便于下一步的追查工作。”李副部长示意楚大师,毕竟闯狱不是件小事儿,总得给个恰当的说法。 “好吧,”楚大师点点头,看来不抖出点真材实料是难以服众了,“尽管警方昨晚找回了失踪的遗体,但案犯却仍然在逃,此人是一位台湾籍的老太婆,人称‘客家嬷嬷’。” “台湾老太婆?”警官们疑问道,“她盗窃遗体的目的是什么?” “中原民间有一种神秘的巫术,用尸体来制作‘汗尸’,死者越是肥胖效果越好,”楚大师解释说,“所以客家嬷嬷锁定了停柩在八宝山殡仪馆中的这位革命老前辈遗体。” 警官们点点头,那具尸首确实很肥胖,体重足足有三百斤之多。 “制作成‘汗尸’以后,她就可以攫取尸身分泌的一种名叫‘汗青’的体液,能令断肢再生,是古往今来难得的旷世奇药。” “断肢再生?这怎么可能?”有警官嗤之以鼻。 “笑话,即便是当代最先进的西方医学也解决不了的,只凭这种所谓的巫术就行?”在座的警官们直摇头。 楚大师没有理睬他们,继续说道:“东方古老的祝由医术当中有些确实是具有匪夷所思的功效,现代西方医学很难对此作出解释,可惜大多数都已经失传了。客家嬷嬷就是东晋郭璞‘祝由神功’的传人,她将遗体隐藏在八宝山一座废弃的矿洞里,不料这洞竟然与一座埋葬有明朝太监的古墓相通。” “明代古墓?”警官们窃窃私语起来。 “不错,明永乐年间司礼大太监钢铁的坟墓。”楚大师点点头。 “楚先生,据考证所谓的司礼监太监钢铁系明嘉靖年间宦官拟造的人物,举为‘宦官祖师’,其实历史上并无此人,现遗留下来的褒忠护国寺也是后世太监们有目的臆造出来的。”有位资深警官咳嗽了两声。 楚大师喵了他一眼,郑重说道:“可是楚某确切的告诉你们这位司礼大太监在历史上不仅存在,而且至今仍然还活着。” 此话一出口立刻炸了锅,警官们顿时哄堂大笑:“六百年前的太监竟然还活着,哈哈,楚先生您没病吧?当我们是幼儿园的孩子么?” 李副部长闻言也忍俊不已:“呵呵,大家别在意,楚大师是在同我们开玩笑呢。” 楚大师把脸一板:“楚某不曾开玩笑,尘世间仍有诸多未解之谜完全出乎你们的想像,这位老太监发现了客家嬷嬷与汗尸,于是将老太婆抓了起来,极大的可能就藏匿在秦城监狱之内。” “老太监抓老太婆干嘛,难道是相中了想要逼婚么?别忘了他可是阉割过的啊。”那警官讥讽道。 “他的目的是要逼客家嬷嬷交出‘汗青’,想要自己重新生长出男性的生殖器官。”楚大师回答说。 “简直是天方夜谭,”为首的警官表情严肃的转向李副部长,“这位楚先生的话完全不着调,我们是来审讯闯狱疑犯的,没有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 李副部长责备的目光望向了楚大师,说道:“在座的都是公安战线上的老同志,也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对这些迷信的说法自然不屑。楚大师,你的属下既然私闯了秦城监狱,因此按规定需要加以询问和提取笔录,这应该没有问题吧?” “当然,”楚大师耸耸肩,显示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请允许楚某先与他们私下见上一面。” “这不合预审规定,李部长。”那警官反驳道。 “是啊,楚大师,”李副部长点了点头,“既然他们是来追踪疑犯客家嬷嬷的,就让局里的同志问明白取个笔录也就是了,你放心,随后便可以予以释放。” “不,先不要释放,就暂时关在里面吧,给他们点教训也好。”楚大师淡淡说道。 “老杨,你带他们去吧。”南宫监狱长吩咐杨刚领着那些警官前去审问,警官们鱼贯着离开了会议室。 楚大师默默的望着杨刚的背影,问南宫监狱长道:“杨副监狱长多大年龄了?” “嗯,老杨六十整,今年退休。”南宫监狱长回答。 “他一直是单身没有结过婚?” “没有。” 李副部长嘿嘿一笑道:“这个老杨啊性情古怪,这些年来局里的同志一直都有为其牵线搭桥介绍女友,可是他始终都不肯相亲,说一个人清净惯了,不愿意有家庭的累赘。” 楚大师沉吟道:“他可是身体有缺陷?” “这怎么可能?”李副部长直摇头。 南宫监狱长面色微微一红,迟疑说道:“楚大师所言也许有道理,几十年来,他好像从未在秦城监狱的澡堂里洗过澡。” “从来没有么?”楚大师眉头蹙起。 “咯咯咯……”老尼在一旁笑了起来,冲着李副部长抛了个媚眼,嗲声嗲气的说,“一个男人没进过澡堂子,那肯定是下面的家伙不中用呗。” “阳痿。”茅大十分的肯定。 “或者畸形。”茅二补充说。 “住口!”卫道长呵斥道。 李副部长诧异的望着楚大师,不明白其用意。 “他家住在哪里?”楚大师突然问。 “不远,就在秦城村,出监狱大门南行一百多米,家门口有株老槐树的就是。”南宫说。 “他是祖居秦城村还是外迁来的,有父母或是兄弟姐妹么?”楚大师接着询问。 “六十年代秦城监狱建成时,杨刚同志随功德林监狱一道迁来,据说秦城村的旧宅是其当年买下来的,局里分宿舍时他都没要,家里也没有什么亲人,一个大男人独自过家确实很不容易。”南宫回忆道。 “他不会是年轻时感情方面受到过什么刺激吧?”李副部长同情的猜测说。 “应该不会,杨副监狱长生活作风非常严谨和正派,从来都不多看女同志一眼。”南宫娇美的脸上浅浅的一笑。 “作风正派?”老尼又咯咯乐了,“世上哪有猫儿不偷腥?哼,若是遇上贫尼这般有姿色又懂风情的,不信他还能坐怀不乱。” “那当然,世间的男人在老尼面前都会立马现出原形并露馅的。”茅大感慨道。 “这就叫‘魅力’。”茅二补充说。 楚大师伸手阻止他们继续乱说,对李副部长道:“楚某还有些事情要办,这就先告辞了。” “你的属下……”李副部长开口说。 “先关上一晚,楚某明日再来接他们,不过还是请警方予以善待。”楚大师说罢告辞,带着有良、卫道长等人离开了秦城监狱。 奔驰车在返回京城的途中,有良忍不住问道:“楚大师,你为什么不将朱医生他们救出来呢?” 楚大师鼻子哼了声:“一般老百姓想进去都没门呢。” “你怀疑那个杨副监狱长?”有良从他的话里已经感觉到了。 楚大师没有回答,转脸对老尼淡淡的说了句:“今晚就潜入秦城村杨刚的老宅,去尽力施展你的‘魅力’吧。” “不要啊。”茅大和茅二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第188章 捉奸 雾霭中,两辆黑色奔驰车风驰电掣的驶入了西山别墅。 院子内,身形肥硕的猪坚强正气喘吁吁的绕着围墙在跑步,浑身已是汗水淋漓,牠能吃能睡身子重量不断在增加,在费叔的严厉要求下,不得已才开始了清晨的体能锻炼。 楚大师下了车径直走进了别墅,茅山二宝笑嘻嘻的望着这头大肥猪指手画脚,猜测牠究竟有多重。 猪坚强见状大为不满,翻了翻白眼靠近他俩,随即胯间“咝”的一声喷射出浑浊酸臊的尿液,两人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引来老尼一阵哈哈大笑。 费叔的房间内,楚大师向其汇报了最近所发生的事情。 “哦,那只‘死鸡’原来是被客家嬷嬷盗走的,”费叔惊讶不已,遂问道,“你说八宝山矿洞里的这位老太监可能就是秦城监狱的副监狱长?” “是的,此人名为‘杨刚’,很可能就是老太监钢铁为自己所起的名字,其中暗喻有‘阳刚’之意,当然也可能他入宫之前俗家就姓杨。”楚大师分析说。 “杨刚囚禁客家嬷嬷的目的是为逼取‘汗青’,想让他的男根重生,”费叔沉思片刻,嘿嘿一笑道,“楚大师,我们要尽快找到这位台湾老太婆拿到此物,这不光是首长,也是很多老同志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错,新生的睾丸会分泌出年轻人一般的雄性激素与精子,足以令那些久已丧失性功能的老干部们梅开二度,若是将其作为‘鸡舍计划’的一种补充,将来控制起他们来会更加的容易了。”楚大师面含着微笑。 “‘汗青’这东西果真有这么大的功效么?”费叔仍有些半信半疑。 “郭璞的‘祝由神功’诡异至极,此事应该不虚。”楚大师肯定道。 “你准备如何去做?”费叔问。 “事不宜迟,今晚就行动,先派老尼潜入杨刚的宅子试探并验明其身份,若真的就是那位六百年前的司礼大太监,就立即将其擒拿,然后逼问出关押客家嬷嬷的地点连夜将其救出。我们这面有朱神医在一起,那老太婆肯定不加提防,届时下手调包轻而易举。”楚大师思维缜密,计划得有条不紊。 “好,就这么办,这位老太监既然能够控制住客家嬷嬷,其武功也一定了得,你有完全把握么?”费叔颇为担心的问道。 “费叔放心,楚某已有算计,就地擒获老太监不是问题。另外,您上次在电话中说黄老魇出现在了301医院中,这倒是一个除掉他的大好时机,否则……” 费叔嘿嘿一笑:“黄老魇之事不足惧,我已经将其弄进了‘玻璃房’由丛院长照顾着,不需要多久他就会转变成为我费叔的人了。” 楚大师闻言心下暗道,这费叔什么时候学得聪明了,若是真的将黄老魇收归其翼下,将来恐怕又多了个强敌,无论如何得设法加以阻止才是。 “嗯,如此一来我们的实力大增,费叔真是高明。”楚大师恭维道。 “哈哈哈……”费叔开怀大笑。 夜幕降临了,两辆奔驰车悄然驶出了西山别墅,直奔昌平方向而去。 秦城村中的百姓此刻大都已经熄灯睡觉了,水塘边的小路上黑黢黢空无一人,月亮在薄云中时隐时现,大地一片寂寥。 老槐树下,杨刚的宅子还亮着微弱的灯光,楚大师带着有良、卫道长以及茅山二宝等人悄悄的潜伏在了屋子四周的阴暗角落里,由老尼独自一人上前敲门。 老尼并没有直接上前叩门,而是静静的站立在窗前竖耳聆听,这也是江湖上闯荡多年所积累的经验,那就是在没有充分的了解情况前,绝不可以贸然闯入陌生的屋子内。 窗户内拉着窗帘,虽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屋内发出的某种熟悉声音引起了老尼的警觉。 “嘿咻,嘿咻……”伴随着喘息以及愉悦的呻吟声,令她竟然一时间热血上涌,春情荡漾。 老尼心中暗笑,一听这声音便知屋内之人床第功夫尚浅,动作单一且做得很不到位,哼,若是换作自己…… 老尼听得直摇头,心里火急火燎的想进屋瞧瞧,此刻早已将楚大师交待的任务,摸清杨刚副监狱长是否阉割过的事儿抛诸脑后了。 “咚咚咚……”她上前轻轻的叩门。 屋内的交欢声戛然而止,灯光瞬间熄灭了。 “谁呀?”片刻之后,传来了杨刚警惕的问话声。 “咯咯咯……”老尼左手捏着喉咙,发出了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如同一位小姑娘。 “你到底是谁?”杨刚的话音缓和了下来。 老尼得意的一抿嘴,悄声说:“开门啦,老东西。” 紧接着听到有人跳下床“蹬蹬蹬”的走过来,“吱嘎”一声拉开锁栓推门而出,月光下,杨副监狱长穿着一件宽大的花格睡衣站在面前,面目诧异的望着老尼。 “你是……”他先是一愣,随即认出了这个女人就是今天在秦城监狱见过的楚大师手下。 老尼“咯咯”一乐,伸手推开他扭动着腰肢迈步进屋,在瞠目结舌的杨刚面前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卧室。 “你干什么?”杨刚缓过神儿来赶紧追上来质问。 老尼伸手揿动墙上开关,点亮了室内的电灯,一眼瞥见床上有人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不由得暗自好笑。 “你有什么事儿,三更半夜的闯进我家干嘛?”杨刚追进卧室不悦的问道。 “啧啧啧……”老尼满面春风的笑了起来,“我在窗外听了一会儿,你俩的功夫差得实在令人生气,简直就是雏儿,今晚贫尼就破个例,传授你们一套真功夫,保准能让你魂儿都飞上天去。”说罢突如其来的伸手抓向杨刚的下档。 杨刚大吃一惊,身体本能的后缩,宽大的睡衣令老尼的手扑了个空。 “你要干嘛?”杨刚厉声呵斥。 老尼嘻嘻乐了,讥讽道:“干嘛?当然是瞧瞧你的阳具品质如何啦,形状尺寸大小以及硬度都是对阵搏杀的必要条件。” “混帐!你这个女流氓竟敢深夜入室调戏人民警察,我现在就可以拘捕你,看在你是李副部长的客人,放你一马现在就赶紧滚出去吧。”杨刚副监狱长怒道。 哪知老尼根本不为所动,竟然还一屁股坐在了床沿儿上,上身一抖崩开衣服前襟的纽扣,露出来里面猩红色的绣花肚兜。 肚兜又名“抹胸”,古称“兜肚”,是中原民间护胸腹的贴身内衣,上面以布带系于脖颈,下摆用两条带子拴于腰间,尤为年轻女人所喜爱,盖因其穿戴起来显得既隐秘又性感之故,远超后来西方引进的那种名叫“胸罩”的东西。 老尼的猩红肚兜上绣着“刘海戏金蟾”图案,并题有她自己的一首五绝艳诗:“戏蟾不羡仙,逍遥知何年?春宵一刻短,长夜自在天。” 当年茅山二宝初见这红肚兜时,当即神魂颠倒而拜于其石榴裙下,可见此物威力之大。老尼今夜第一回合便祭出这件决胜法宝,谅这位杨副监狱长也难以招架。 谁知杨刚目光扫过老尼高耸丰腴的前胸时,却竟然不屑一顾,甚至还扭头朝地上“呸”一口,骂了句:“真他妈的恶心。” 老尼闻言不由得自尊心大受打击,顿时妒火中烧,好你个老匹夫,竟然看不上老娘,哼,倒要瞧瞧这被子下面的女人究竟是何方妖孽,于是一只手按在了微微颤抖的印花被子上就势便要掀开。 “不要!”杨刚惊恐的叫道。 “怎么?后悔啦?”老尼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他。 杨副监狱长面色羞红,眉间两撮白毫紧张的哆嗦了两下,他知道今天闯狱的楚大师一伙人来头不小,轻易得罪不起。 “你,你究竟想要我做啥?”杨刚垂头丧气的败下阵来。 老尼微微一笑,反讥道:“你刚才说老娘什么了?” 杨刚低头嗫嚅道:“没,没说什么。” “放屁!”老尼怒道。 “是,放了个屁而已,请大师别往心里进。”杨刚嘴里讨饶,对比方才的正义凛然大相径庭。 “嗯,这句‘大师’贫尼爱听,老娘本来是想要指点一下你们的床上功夫,不料杨副监狱长这么不识抬举,要知道茅大茅二两位师兄巴不得有这种好事呢。” 杨刚此刻只有唯唯诺诺的称是。 “好了,让老娘先检查一下你的阳具。”老尼终于挽回了自尊消了气儿,嗓音柔和的说道。 杨刚下意识的双手捂住了下腹,后退了两步。 “怎么?不给老娘面子吗?”老尼把脸一板厉声呵斥道。 站在地上的杨刚沉默不语,也没有要解开睡衣的意思。 老尼二话不说,随手用力的掀开身后的被子,随即传来一声惊叫,扭头望去,床上哆哆嗦嗦的蜷缩着一赤身裸体之人。 那是一个肌肉健壮,皮肉白净的年轻男子…… 第189章 水牢 此情景完全出乎老尼的意料,以至于她也禁不住愕然的发出了一声尖叫。 埋伏在屋外暗处的茅山二宝听见老尼的叫声大惊失色,两人不约而同的跃起直奔房门扑去。 “老尼,不要啊?”茅大瘦高的身躯入门时额头撞上了门楣,顿时眼冒金星神智恍惚,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矮胖的茅二从其胯下钻了过去,抢先冲进了卧室,口中高声叫喊着:“老尼别怕,茅二在此。” 卧室内,老尼身穿猩红肚兜正呆呆的怔在那儿,床上的男青年面红耳赤的缓缓坐起,伸手捂住了私处,而杨刚副监狱长则面色尴尬的站立在墙边,显得万分的沮丧。 “原来杨副监狱长是个‘兔爷’,楚某倒是失敬了。”房门口传来楚大师的冷笑声,他一搭眼儿便已经明白自己怀疑错了,这位杨刚副监狱长根本不是那个六百年前的老太监钢铁,而只不过是一个同性恋而已,如此一来,有关其始终单身不结婚成家的原因也就解释通了。 茅大迷迷糊糊的走进来,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大血包。 杨刚此刻早已是无地自容,这种事儿实在令人难以启齿,若是传将出去,作风道德败坏的罪名算是洗脱不掉了,自己遭到处分不说,日后又如何见人呢。 茅二赶紧拾起外套替老尼披上,同时在其胸前摸了一把,趁机揩了下油。 “师弟,你在做什么?”茅大睁大了眼睛,奇怪的望着茅二嘟囔着。 “楚大师……”杨刚面红耳赤,口中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 “这年轻人是谁?”楚大师目光瞥向了床上的青年,面无表情的问道。 “他,他是新招进来的民警。”杨刚略为迟疑,在楚大师犀利的目光下无奈只得说出实情。 楚大师点点头,这个老‘兔爷’肯定是利用手中的权利搞色情交易,虽然令人作呕,但这不关楚某的事儿,于是皱了下眉头道:“让他走吧。” 男青年从椅子上拎起一套崭新的八三式警服,羞红着脸低头匆匆穿好衣服,趿拉着鞋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楚大师,你知道这种事情若是组织上知道了……”杨刚望着他吞吞吐吐的说。 楚大师爽快的一摆手,淡淡道:“楚某可以不说。” “谢谢,太感谢了。”杨刚闻言感激涕零,要知道当年同性恋甚至比与妇女通奸还要令人所不齿,会压得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楚大师微笑着拍拍杨刚的肩膀,吩咐说道:“赶紧穿上衣服,楚某要去监狱见一见自己的属下。” 杨刚匆匆换上警服,一边系腰带边说:“李副部长已经通知我们,楚大师您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带走朱医生和俩孩子。” “嗯,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去监狱的澡堂洗澡呢?”楚大师问。 “因为看见同事们的裸体就禁不住的马上会勃起。”杨刚面色显得十分的尴尬。 楚大师点点头:“我问你,今天询问朱医生的时候,他是如何回答的。” “他一口咬定为追踪一个六百年前的老太监才翻墙进来的,局里的人都不信,说是和您一样都有……” “都有什么?” “脑袋都有病。” 楚大师闻言呵呵一笑:“他们算是说对了。” 秦城监狱第三道铁栅内是关押犯人的监舍,夜幕深沉,此刻已过熄灯时间,除了警卫室仍透出灯光外,其余都黑压压一片死寂。 甲栋楼的两名警卫见到杨副监狱长慌忙起身。 “临时羁押的那名嫌犯和两个孩子怎样了?”杨刚问道。 “这个时间应该都已经睡了。”警卫回答道。 “带我们去看看。”杨刚吩咐说,领着楚大师一行跟随着警卫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那儿是一间不大的监室,铁皮木门紧闭着。 警卫从外面走廊墙壁上开启了监室内的电灯,然后透过窥视孔朝里面先喵了一眼,但随即却大惊失色,慌忙掏出钥匙开启了铁门。 监室内空空如也,黯淡的灯光下,水泥地面上露出了一个直径一尺多的圆形窟窿,朱寒生以及那两个小孩子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人呢?”杨刚顿时面色惨白,口中茫然说道。 警卫战战兢兢的答不出话来,这种事情在秦城监狱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赶紧向总值班室报告。”杨刚命令道。 “是。”警卫慌慌张张的去了。 楚大师蹲在窟窿旁,探头往里面瞧了瞧,发现下面有几根热力铁管,原来这是一条暖气地沟。 警戒森严的秦城监狱内,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竟然能够悄无声息的切割开二十公分厚的水泥地面,甚至切口处还异常的光滑,这个朱寒生果然深藏不露,楚大师心中暗自佩服。不过此人若是不能够为自己所用,则必须尽早的除去,不然的话可能会后患无穷。 “这条地沟通应该直接通到锅炉房,我们去那儿瞧瞧。”楚大师沉思道。 “好,好,请跟我来吧。”杨刚带着楚大师一行急匆匆的穿过几栋监舍,直奔后院的锅炉房而去。 夜幕下,高耸的烟囱仍然缓慢的冒着黑烟,两台大号炉子都已经压上了火,两名锅炉工刚刚洗完了脸,正准备要眯一会儿。 “有什么情况么?”杨副监狱长突然带着一帮人闯了进来。 “监狱长,没什么事儿,一切正常。”锅炉工不无诧异的说道。 众人的目光四处望去,除了热气逼人的两台锅炉和地上的煤堆之外,室内收拾得干净整洁,有条不紊,伸向地下的出水与回水管地沟盖板也未见任何异常。 “奇怪,难道他们还在地底下或是另觅出口了?”楚大师疑惑道,朱寒生既然能在坚固的水泥地上破洞,就应该能在任何地方钻出来。 “咦,了去不见了?”老尼突然间叫了起来。 众人回头四顾,了去大师果然不在锅炉房内。 当大家离开甲栋监舍的时候,有良故意拉在最后,见无人注意到自己时便悄悄退回屋内,纵身跳进了窟窿里。 地沟内漆黑一片,他睁大了阴眼,希望能尽快的找到寒生,解救昏迷中的二丫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儿。 秦城监狱地下的暖气管道井大约只有一米多高,人在里面根本直不起腰,需要双手按在地上爬才行,管道沟内的热水管为所有的地面建筑供暖,所以在地下四通八达。 有良身负背囊行动不便,地沟内空气浑浊并湿热无比,不多时就已经浑身汗淋淋的了。在黑暗里辨别不清方向,他很快就迷路了,只能盲目的摸索着前行,心中焦急不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远处透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并隐约听到人语,有良终于松了口气,不用说那一定是朱寒生他们。 他朝着那儿爬去,待到近前时才发现光亮和声音是从地沟壁上的一处裂缝塌陷中透过来的。 有良忽然感觉到哪儿有些不对,于是便屏住呼吸贴近裂隙,悄悄的朝内里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反射着光亮的一汪水面,奇怪,这是什么地方? 六十年代,苏联专家设计这座秦城监狱时,特意在地下修建了一处水牢用以关押特殊的犯人,但后来并没有真正的使用过。天长日久,这座暗无天日的水牢便渐渐废弃了,多年过后,如今的监狱看守们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老太婆,你这又是何苦呢?若是再不说,就休怪老夫不客气了。”水牢里传来一个悦耳的女人声音,听着却并不陌生。 有良脑袋向前探了探,阴眼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是个身穿警察制服的窈窕女人,一束手电筒的灯光聚焦在乌黑发臭的水面上。 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苍白的老太婆全身浸泡在水中,头顶上盘伏着一条白色的蛆虫,身形肥硕,额头中间长着一只凶恶的血红色眼睛,两条白森森的触手深深的嵌入老太婆颠顶的百会穴内。 有良知道,百会穴乃是人体百脉之宗、诸阳之会,此穴若是被制,任凭老太婆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施展。 不用说,她就是朱寒生一直在苦苦寻找的那位客家嬷嬷了。 而这个女警官正是南宫监狱长。 第190章 活师 有良闻言心中一凛,这位漂亮的南宫监狱长口中自称“老夫”,难道她才是那个明朝的老太监钢铁? 这时,南宫又说话了:“老太婆,你可知道脑瓜顶上的是何物?” 客家嬷嬷斑白的散乱长发漂浮在腥臭的水面上,怨毒的目光盯着南宫仍旧是一言不发。 “牠叫‘活师’,是老夫入宫前逆行到丹田内硕果仅存的一滴元阳,历经六百年的孕育孵化才破茧而出,如今其已经攫住了你的百会,只要一声吩咐便会即刻食脑噬髓,到时候你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南宫冷冷的说道。 老太婆索性把眼睛一闭,不去理睬了。 “唉,你这老太婆都已经是快要入土之人,还如此这般的死心眼儿,‘祝由神功’若是由老夫来继承必将发扬光大,郭璞若泉下有知,高兴还来不及呢,”南宫见客家嬷嬷恍若不闻,于是话锋一转,嘿嘿冷笑了两声,“老太婆,别以为老夫奈何不了你,如今你的徒弟也已经关进了秦城监狱,从这个名叫沈才华的小娃娃身上得到‘祝由神功’可是要容易得多了。” 浸泡在水中的老太婆闻言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愕然的表情被南宫瞧了个真切。 “沈才华?这不可能的……”老太婆嘴里喃喃道。 “老夫从不打诳语,朱寒生带着沈才华还有一个叫墨墨的小女娃儿夜闯秦城监狱,如今都已经束手就擒,就关押在甲栋楼监室内。”南宫注视着老太婆,口中得意的说道。 老太婆眼神儿迷茫,嘴里神经质的叨咕着:“他们到京城干什么……” “当然是来寻你,可惜见到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实在可惜。” 老太婆目光突然变得犀利了,一字一句的说道:“小才华会为老妪报仇,老太监你就等着吧。” 南宫闻言“咯咯”的笑起来:“老太婆,‘活师’早就饿坏了,就先让牠品尝点你的脑浆吧。” 那条大蛆虫仿佛已经感觉到了主人的意思,血红色的单眼中露出欣喜的贪婪目光。 就在这时,隐约听见有警铃声断断续续的传入水牢,南宫面色一紧,地面上一定出了什么大事儿。 “老太婆,老夫先出去一下,回来时你若是还不说,就等着尝尝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儿吧。”南宫鼻子哼了下匆匆的走上石阶,“咣当”一声重新锁上了铁门,水牢内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有良侧着身子费力的挤进了塌陷的墙壁裂缝。 “谁?”黑暗中传来老太婆惊讶的话音。 “前辈是客家嬷嬷吗?”有良悄声问道。 “你是谁?” “俺叫有良,是同朱医生、沈才华和妮子一起从蓝月亮谷来的。”有良回答说,尽管水牢内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但他的阴眼却能清晰的看清周围的景物。 客家嬷嬷沉默了一会儿,半信半疑的问:“那么朱寒生和沈才华现在哪儿?” “昨晚我们夜探秦城监狱,结果给人发现被抓住关了起来,不过不要紧,他们已经打了个地洞钻进暖气沟逃走了。”有良告诉她。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他们为何没来?”客家嬷嬷警惕的问道。 “说来话长,俺还是先救前辈出去吧。”有良伸出手去拉她。 “且慢,你告诉老妪,寒生为什么要来京城?”客家嬷嬷显然并未完全信任他。 有良听出她的疑虑,于是如实相告:“寒生来京城寻前辈是需要‘汗青’医治病人,他仅存的最后一粒汗青药丸给贾道长服用了。” “贾道长?他怎么了?” “肠穿孔,在塔巴林寺。” 客家嬷嬷“嗯”了声,语气明显的已经缓和下来。 “算了,你救不了老妪的,这个老太监用‘活师’控制住了老妪的诸阳经脉,现在身子和手脚都不能动,更何况水中还……”客家嬷嬷的声音显得无比的凄楚与无奈。 有良此刻已放下背囊,随后一咬牙纵身朝水中跃下。 “不可!”客家嬷嬷急呼道。 可是已经晚了,“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有良刹那间跳入了乌黑腥臭的污水中,并伸出手去搀扶客家嬷嬷。 “唉,孩子,水里面布满了‘活师’的幼虫,但凡全身身体有孔洞之处,牠们都会即刻钻入……”客家嬷嬷怅然叹道。 有良闻言大惊失色,随即感觉到浑身上下刺痒袭来,肚脐眼儿以及肛门和尿道口似乎都有东西蠕动着想往里头钻…… 然而就在此刻,他奇经八脉之中潜藏着的老阴之气本能的做出了反应,极寒之气自全身毛孔逸出,那些正在拼命往肉体内钻的‘活师’幼虫瞬间被冻僵了,刺痒感大为减轻。 水中的气体在有良周身形成了气泡,身体随之浮了起来,事不宜迟,有良来不及多想,一手搂住客家嬷嬷的腰,另一只手喷出“梦遗掌”,“哗啦”一声带着她跃出了水面落在青石台阶上。 “孩子,老妪百会被制武功尽失,头顶的‘活师’随时会啃骨噬髓,你还是自己逃命去吧,若是那老太监回来可就晚了。”客家嬷嬷周身水淋淋的喘息说道。 有良何尝不知情况紧迫,望着这个孤独无助惨遭折磨的年迈老太婆,一股扶危救困的江湖豪情油然而生。 “前辈,有一个地方可以躲避老太监,而且还可令那活师丧失功能。”有良说罢也不管客家嬷嬷是否愿意,便伸手解开背囊找出了那幅《敦煌夜魇图》画轴。 自己上次以“噬嗑针”气轻而易举的从图中出来,同样也应该进得去,若是将客家嬷嬷藏在画轴中带走,虚空中不但可以令那条“活师”大蛆虫丧失异能,而且还可以躲避开老太监。想到这里,他迅速的解开系带,将《敦煌夜魇图》摊开在台阶上,然后二话不说的揪住客家嬷嬷带着她一头朝着画面扎去…… 夜空中一轮明月依旧悬挂在老地方,敦煌古城隐匿在淡淡的月光下,宁静而寂寥。 “噗通”一声,两人摔落在了戈壁滩柔软的黄沙上。 客家嬷嬷愕然四顾,晃了晃脑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有良心中也暗自吃惊,上次是在废墟内的那口古井通道里出去的,可如今却从戈壁滩半空里进来,回想起当时黄老魇往沙子里钻的狼狈劲儿,想来是自己体内的“噬嗑针”气阴阳融合后功力大增之故,甚至已经超过了那只千年大魇。 “咦……”客家嬷嬷口中诧异的惊呼道。 有良闻言定睛细瞧,此刻盘踞在客家嬷嬷头顶上的那条“活师”瞪着惊恐的单眼,目光里充满了不安与困惑,原本血红的瞳仁渐渐褪去了颜色变得浑浊不堪,就如同白内障似的,那两条嵌入百会穴的长触手也一点点的蜷缩回来,最终脱离开了头皮。 有良伸手抓起这条肉乎乎令人恶心的白色大蛆虫,用力甩到地上,然后上前用脚猛踹了几下,将其踩进了干燥的黄沙之中。 客家嬷嬷湿乎乎的长袖对襟短上衣、红色的斜纹围腰以及缀有黑色前遮阴布片裙的上面,慢慢的钻出来无数只白色小蛆虫。牠们圆圆的脑袋上面生着单眼,黏滑的身子后面拖着一根长长的小尾巴,如同蝌蚪一般,“噼里啪啦”的掉落了一地,然后在黄沙中奋力的游动,朝着“活师”靠拢而去。 有良的身上也发现有寥寥可数的几条蛆虫落下,不过牠们早就冻得硬邦邦的,看上去已经死透了。 “这,这是哪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客家嬷嬷瞠目结舌,一脸的茫然。 “我们在《敦煌夜魇图》中,是张道陵设置的一处虚空,尘世间的功力和异能在这里都会丧失,前辈不用再担心这条恶心的大虫子了,即便是老太监也绝对找不到这儿。”有良解释说。 “龙虎山的张天师?”客家嬷嬷惊讶道。 有良点点头。 客家嬷嬷活动了一下筋骨,但随即又忧虑担心起来:“我们要怎么出去呢?” “前辈别担心,既然进来就出得去,不过俺得先回到水牢那里去把画轴收起,不然会被老太监发现的。”有良说。 客家嬷嬷目光望着这个一只眼的年轻人,然后信任的点了点头。 “请前辈就在这儿休息,俺去去就来。”有良说罢深吸一口气,凝聚体内噬嗑针气于双臂如同跳水般的跃起,然后一头扎进了脚下的戈壁黄沙之中。 刹那间眼前一黑,有良一头撞在了水牢内的青石台阶上,疼得他倒吸凉气,头晕目眩的差点就滚落到了水里。 他一边揉着额头站起身来,正在这时,甬道内传来开铁门的声音,不好,老太监回来了。 有良赶紧手忙脚乱的卷起画轴塞入背囊背在身后,随即双手扒着那道坍塌的裂缝往里爬。 “站住!想跑?”身后传来南宫监狱长冷冰冰的声音。 第191章 中原第一邪术 有良此刻已经钻进了裂隙里,忽觉后背疼痛并随之感觉一轻,扭头望去,见晃动的手电光中,那南宫的手臂竟然一下子伸得老长,指甲锋利如刀,刹那间割断了背囊布带,划破了自己的衣服和皮肉。 背囊落在了南宫的手里,有良无奈的屁股一拱又退回到了水牢内。 手电光晃得有良眯起了眼睛,镇静,一定要镇静,他抑制住内心的慌乱告诫自己。 “咦,你是楚大师的人?”南宫监狱长认出他来,不由得惊讶道。 “你是谁?”有良的手遮住光亮假装看不清对方。 手电光歪向了一边,有良此刻仿佛刚刚辨认出来似的也吃惊的叫道:“你,你是那个漂亮的女警官?” “你跑到这里来干嘛?”南宫的声音听着冷若冰霜。 “唉呀,真的是南宫监狱长啊,俺迷路了,一直找不到出口。”有良傻笑着。 南宫阴鸷的目光直视这个一只眼的年轻人,方才狱中响起警铃声,原来是疑犯朱寒生带着两个孩子挖地洞逃跑了,而此刻楚大师等人正在秦城监狱之内,但看样子又不像是事先串通好了的。 “今晚楚大师领着我们来接人,没想到监室里空空的,地上挖了个大洞,于是俺就跳下来找人。可是这鬼地沟里什么也看不见,怎么都摸不出去了,幸亏遇上了您,现在好了快带俺出去吧。”有良故作欣喜之色。 “找到他们三个了么?”南宫淡淡道。 “连个人影都没瞧见,最后摸到这墙上有个裂缝就钻进来了。” 南宫晃了晃手中的旧背囊:“你没有带手电筒?” “没有。” 南宫随手一翻,将囊中之物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除了几件衣服之外,散落了一些百元大钞,还有一卷画轴。 “这是俺回老家开店的钱。”有良赶紧上前蹲在地上捡拾,但体内偷偷的提聚老阴之气以防万一。 “想不到小小年纪还是个万元户呢?”南宫哼了声。 “这可是俺全部的积蓄。”有良收起钱,顺手将画轴抓起。 “那是什么?”南宫的目光盯了过来。 “一幅画,倒把手也能赚点钱。”有良轻描淡写的答道。 南宫逼视着他,缓缓说道:“关押水牢里面的罪犯呢?” “什么罪犯?”有良诧异的问,“没见到有人啊。” 南宫“咯咯”笑了:“那你怎么浑身水淋淋的?” “哦,”有良脑袋一转,赶紧说道,“那边地沟里积了好多的水,差点淹着俺。” 手电光聚焦过去,乌黑发臭的水面上漂浮着十余条僵直的活师幼虫尸体…… “哈哈哈,”南宫突然狂笑起来,“好小子,一派胡言,你以为这样就能讹得了老夫么?” 坏了,老太监露出了真实面目,一场恶战是免不了了。 “老妇?”有良故作惊讶状,“南宫监狱长这么年轻漂亮怎么自称‘老妇’?连楚大师都暗中喜欢上了您呢。” 水牢内,杀气渐浓,有良背后隐隐作痛,这老太监的指甲竟然比刀还要锋利,可要小心了。 南宫沉默不语,似乎在冥想之中。 有良全神贯注的凝聚真气,准备随时发出“梦遗指”,水牢内死寂一般,唯有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喘息声。 “哼,原来老太婆还在这里。”南宫蓦地冷笑两声,手电光四处照去,但除了斑驳的墙壁和地下散发着霉臭味儿的污水之外,并无客家嬷嬷的踪影。 “这儿没有外人啊?”有良假装不解的傻傻道。 南宫的眼神儿里满是疑惑,口中自言自语:“奇怪,活师明明还在这水牢之中……” 有良运气于臂,随时准备突袭老太监,但心中却也忐忑不安,沈才华的师父客家嬷嬷应该很厉害了,却也打不过老太监,自己能行吗?但事已至此,唯有豁出去了。 南宫上下打量着他,然后转向了背囊,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幅卷轴之上,口中冷冷说道:“把画轴给我。” 有良一愣,这家伙难道看出破绽来了? 话未落音,南宫的手臂突然暴涨,闪电般的将画轴劈手夺去,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有良甚至还来不及作出反应。 南宫手指甲一勾割断了系带,“唰”的一抖展开画轴。 “《敦煌夜魇图》!”南宫大吃一惊,随即目光被吸引到了画面上,一轮明月高高的悬挂在夜空里,清凉的月光洒在浩瀚的戈壁滩上,古城静静的躺卧在黑暗之中,一个头发散乱浑身湿漉漉的老妇人正仰脸默默凝视眺望着远方…… “哈哈哈,”南宫再次狂笑不已,激动得热泪盈眶,“两千年了,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竟然重现人间……” 他的目光盯在了戈壁滩上,客家嬷嬷的脚旁,一条白色的蛆虫正拼力挣扎蠕动着从黄沙里向外爬着,周边围满了如蝌蚪状的幼虫,那正是失踪的活师。 “老夫感应到了,只是未料想竟会是隐身在这卷画轴之中,”南宫满意的点点头,扭过头望向了有良,“他们是如何进到画里去的?” 有良阴眼直视南宫,长叹一声道:“俺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卖画的老头说这幅《敦煌夜魇图》上有个秘密的机关。” “什么机关?”南宫追问。 “就在这座古城里,俺指给你看……”有良上前两步贴近南宫,这老太监动作实在是太快,距离远了自己吃亏。 南宫此刻自然清楚这小子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其实深藏不露,此人说的话不可相信,可别大意而着了道儿,还是先禁制住他再慢慢的拷问。想到这里,南宫悄悄张开嘴对着走近的有良悄无声息的喷出一股尸气…… 野史曾记载,建文元年,司礼大太监钢铁于靖难之役中战死于京郊红炉山(今八宝山),其实他多年前曾遇到刘伯温收受过一枚药丸,于是在重伤垂危之际悄悄的吞服于腹,看上去形同死人无异。 《难经。十四难》中曰:“脉再呼一至,再吸一至,呼吸再至,名为无魂。无魂者当死也。人虽能行,名曰行尸。” 明成祖朱棣有感于钢铁忠勇,将其葬于八宝山并赐建“褒忠护国祠”。六百余年来,钢铁虽然沉睡于古墓棺椁之中,但已蜕变为一具行尸,昼夜处于修炼之中。直到解放后的一九五八年,正值大跃进运动全民炼钢铁的时候,当地的村民挖矿道取耐火土造小高炉,竟然不经意间打通了古墓,老太监长嘘一声趁夜破棺而出,借八宝山殡仪馆停尸间的一具年轻女尸还魂重返尘世。 六十年代秦城监狱建成后,他以南宫烟的名字考入公安队伍,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由于其肉身来自水乡江南,且年轻漂亮又始终不见老,深受公安部十三局领导的赏识,不但入了党还一步步提升当上了监狱长。那时候社会上风气还较正,官员也罕见有权色交易,至多言语轻浮或是揩油吃点“豆腐”,因此南宫烟始终保持处子之身,引得男同事们垂涎三尺而不可得。 可他们都不知道,南宫烟其实并非复姓南宫,而是“男宫阉”之意。 老太监在古墓内始终陪伴在一起的就唯有这条活师,那还是他当年入宫阉割前自己仅存的一滴元阳发育而成,视同己出。六百年来,他终日于暗无天日的地下吐纳修行,其尸气已经非同小可。中原民间十八种尸变均有各自不同的尸气,譬如斗尸关教授,他的尸气寒凉色白似霜,触之可以麻痹人的神经肌肉使之僵硬。而老太监钢铁的尸气并无任何颜色,只是其味道如口臭般异常恶心,若是吸入一点点便会即刻阻塞经络,任凭你武功再高也施展不出来,客家嬷嬷就是着此道而束手就擒的。 此刻有良已经贴近南宫烟,心中暗喜,只要突如其来的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即便老太监功力再高,也逃不脱自己的“中阴吸尸大法”。 就在这时,他鼻子里突然嗅到一股极恶心的口臭,简直令人窒息,但转瞬间便被体内强烈的愉悦感所取代,吸入口鼻之中的尸气竟然变得芳香无比,精气神俱为之一爽,奇经八脉竟如久旱逢甘露般的在欣喜颤抖,以至于有良下意识的大口吮吸起来。 那是封存在脑海深处久远的记忆,当年大阴人黄建国豫西大峡谷传功至其体内的一种本能,压抑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被老太监的尸气所激发出来了。 南宫烟本以为一口尸气便可禁制住这个独眼青年,岂料此人竟然表情异常的享受,甚至还张开大嘴贪婪的吞咽,不由得大为惊异,赶紧催动体内接连不断呼出浓郁的尸气,非要将其经络封闭不可。 就在这时,令南宫烟意想不到的情形发生了,有良意醉神迷的猛扑上来,竟然将口唇紧紧的贴在了自己的嘴巴上并强有力的吮吸起来,咂得口水吱吱作响。 南宫烟顿觉周身酸软酥麻无力,体内修炼了数百年的浓郁尸气如同水坝崩塌般的源源不断涌出,心中不由得大嚇,可是此刻手脚已然不听使唤,嘴唇牢牢的与对方粘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甚至还能感觉到那独眼青年搅动着的热辣舌头…… 第192章 青花瓷瓶 南宫烟此刻嚇得魂飞魄散,两人口唇紧密粘连一起三目相对,他的心中充满着濒死的惊恐,而独眼青年的眼光却是异常的火辣,神情陶醉竟如同热恋的情人般。 “噗通”声响,防水手电筒滚落到了水中,折射出一片朦朦胧胧的绿色幽光,尤显气氛之诡异。 老太监六百年前就已经被阉割,不男不女,而肉身南宫烟却是清纯处子之身,此刻与青年男子肌肤相亲,当初期的惊愕恐惧过去之后,其身体开始渐渐的有了反应。 南宫烟双手轻轻抱紧了有良,面色如火炭羞涩而红润,酥胸起伏,娇喘不已,双目脉脉含情的望着对面的那只独眼,心中泛起一阵爱意。 有良此刻浑然不觉,源源不断的老阴尸气自口中倒灌进来,随即囤积于丹田阴脉之海中,不过小腹却已是渐渐的隆起。当年黄建国甚至可以一次吞食几十具日军尸体的尸气并凌空吸气,功力远远要高得多,而在此之前的有良,还只能以抓人手臂用劳宫穴通过经络来吸取真气。不过,今晚阴错阳差让其误打误撞的用上了嘴巴,其结果激发了隐藏于体内的巨大潜能,使之功力得到了质的飞跃。 老太监六百年的老阴之气何等了得,有良此刻已经吞食了约有六七成,肚子胀鼓鼓的已经达到了极限,吸力如关闸般的戛然而止,接连打了几个饱嗝。他的神智游离于半醉半醒之间,面对着南宫烟警官娇羞如花的面容,情意绵绵的目光,感觉到了嘴里含着一条滑腻热辣的香舌,浑身不由自主的燥热起来,胯下男根骤然勃起如铁棍般顶在了南宫烟的肚子上。 南宫烟媚眼嫣然一笑,伸手隔裤握住了他的阳具,有良脑袋里一片眩晕,酥麻感瞬间传遍了全身,竟也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对方。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自己与二丫在憨叔家床上缠绵的幻象,一条宽大肥厚的舌头席卷而来…… 他猛然间反应过来,这不是二丫而是老太监! 就在这时,突然感觉到下体传来一阵刺痛,原来南宫烟的长指甲已然划破了他的裤子。 有良蓦地一惊,霎时清醒了过来,心道不好,屁股猛地往后撤,谁知南宫烟紧紧的搂着他并未松手,两人顿时失去了重心摔倒在了《敦煌夜魇图》上…… “噗通”一声,有良相拥着南宫烟一同落在了戈壁滩漫漫沙丘之中,在翻了几个滚儿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抱着的已经不是那位冰肌玉肤的漂亮女警官,而是一个浑身生有白毛,满脸褶皱和尸斑的干瘪老头子,正伸出大而肥厚的长舌舔着嘴角边流淌着的口涎。 “呕……”有良赶紧松开了手,侧滚到一边连连呕吐起来。 老太监一骨碌儿爬起,愕然的望着夜空、明月和脚下那一望无际的黄沙,衣服松松垮垮的塌落下来,他那骨瘦如柴的佝偻身子根本支撑不起南宫烟丰满的八三式女警服。 在《敦煌夜魇图》的虚空里,老太监钢铁终于变回自身,现出了一具六百年的行尸原形。 月光下,赤裸着的老太监周身蓬头垢面枯骨橘皮,胯间光秃秃的有一大块疤痕,露出尿道和肛门两个黑黢黢干瘪的肉洞。 有良瞠目结舌的望着南宫烟的下体,怎么和当年的乔老爷一个样。 他此刻感觉到裤裆内黏糊糊的,急忙解开拉链发现裤衩已经被鲜血染红,赶紧小心翼翼的拽阳具出来细瞧,还好,老太监的指甲只是划破了包皮并未伤到要害,真的是太险了。 “你怎么了,有良?”客家嬷嬷不知何时站在了面前。 “哦,”有良抬头面色一红,赶紧系好裤子慌乱遮掩道,“没什么,刚刚同南宫烟交了手。” “这老太监简直是变态,专门挑人家的要害处下手。”客家嬷嬷气愤至极。 “是啊,他竟然使用江湖下三滥的手段,现在把他禁制在虚空里,免得他以后出去害人。”有良嘴里支吾着,心中暗想,其实你的徒弟沈才华也喜欢割人家蛋蛋。 “原来在张道陵的虚空里功力全失……”老太监蹲在地上轻轻的抱起那条活师,口中喃喃自语着。 “有良,你打算怎么处理这老家伙。”客家嬷嬷问。 “就让他和那条大蛆虫在这里自生自灭吧,前辈,我们去寻找朱医生。”有良忍着疼,这点伤倒算不了什么,就是回想起方才水牢里猥琐的那一幕感到阵阵恶心。 老太监闻言赶紧站起身来,表情暧昧,有些委屈的柔声说:“你叫有良是吧?可千万别丢下老夫孤零零的一个人,想想方才我俩……”话语中透出了一丝温情和些许凄楚哀婉。 “呸!”有良打断他的话,怒斥道,“你差点断了俺的香火,还想着出去?做梦吧。” “嘿嘿……”老太监竟然桀桀笑起来了,“不过这老太婆可是老夫繁育的后代,她岂能忘祖背宗的独自去求生呢?” “你说什么?”有良愣了。 老太监得意的说道:“老夫乃是青田人士,早年曾得刘伯温传授异术,因此入宫阉割之前便将元阳逆行,可惜老夫学艺不精,只得一滴元阳入丹田。在地下墓穴数百年,终得活师孵化破茧而出。此活师单体繁殖的幼虫在水中无孔不入,老太婆的体内早已有小活师钻入与其阴精结合孕育新的生命,算下来现在已经快要到分娩期了。” 坏了,有良心下暗惊,自己为救客家嬷嬷跳入过水牢,那些活师幼虫会不会也钻进肛门或是肚脐眼儿里面去呢?如果孕育了一肚子的恶心蛆虫可麻烦了。 他并不知道,当时其体内老阴之气瞬间作出了反应,已经将那些活师幼虫悉数冻毙,尸体则漂浮在了水面上。 有良疑惑的目光望向了客家嬷嬷,此刻才注意到她的腹部已经明显的隆起,如同一孕妇。 客家嬷嬷双目含泪,仰天长叹一声道:“有良,老太监所言不虚,在水牢内确实已有活师幼虫钻入老妪体内,而且感觉得到牠们每天都在长大,只是来到了虚空以后,牠们才停止了生长。唉,你自己出去吧,老妪生怕哪天突然生下来一群恶心的蛆虫,那样还有何脸面去见我那徒儿?若是寒生有法子医治,到时候再出去也不迟。” “老太监太卑鄙了,江湖之上为人所不齿。”有良忿忿道。 老太监呵呵一笑:“俗话说,‘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老夫那聪明可爱的活师了?繁衍后代,天经地义,是一切生物的本能。” 有良没有理睬他,转向客家嬷嬷担心的说道:“可前辈一个人在这儿俺有些不放心。” 客家嬷嬷惨然一笑:“不碍事儿,这老太监和老妪一样都丧失了功力,谁也赢不了谁。” “那好吧,俺一出去就赶紧找到朱医生,他是神医一定有办法的。”有良说,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孩子,这个给你,”客家嬷嬷面色凝重的伸手探进裙底,用力从肛门内拽出一支细小的青花瓷瓶,郑重的交到有良的手里说道,“几年来,老妪只得积攒到这一点汗青,带给寒生去治病救人吧。” 有良颤抖着双手接过沾有客家嬷嬷些许粪便和体内余温的青花瓷瓶,竟一时间无语凝噎,这才是真正的江湖豪放侠女啊。 “前辈放心,即便朱医生眼下无法医治您,俺也会一直背着画轴不离身,等到湘西采到血灵芝返回蓝月亮谷后,总会想到法子的。”有良安慰她道。 客家嬷嬷点点头,这孩子身上具江湖侠义本色,重情重义值得信赖。 “那么俺先走了。”有良抱拳向客家嬷嬷告辞,随即身子平地里跃起,正欲一头往黄沙中扎去。 “‘血灵芝’么?喂,老夫知道哪儿有。”身后传来老太监的叫声。 有良赶紧撤步回身:“你说什么,你知道哪儿有血灵芝?” “当然,老夫在八宝山地下墓穴中足足待了六百余年,当然知道了。”老太监嘿嘿说道。 有良半信半疑,这老家伙又再耍什么鬼点子?但血灵芝实在太诱人了,为了二丫,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你说说什么是‘血灵芝’?”他先问道。 “不就是‘棺材菌’嘛,其色殷红如血,药性极强,是古今郎中梦寐以求的东西。只是生长的条件极为苛刻,要求棺材不但材质要好,死者还必须是七十三至八十四岁两道坎之间中毒而死的男人。生前必须是服用过多的人参,下葬后嘴里喷出最后一口血在棺材的天板上,这样葬入土中后参气凝聚不散。日子久了,自然会从尸体的口中长出一株血灵芝,在腐朽的棺材头部天板上结菌,年代越久药效越强。”老太监侃侃而道。 这老太监说得与寒生一样,看来他也许真的知道呢。 “血灵芝在哪儿?”有良急切的追问。 “有良,千万不要上当。”客家嬷嬷出声警告说。 “哼,想去湘西那个穷乡僻壤去寻找血灵芝纯粹是浪费时间,能过量食用老山参的富贵人家也只有在京城,舍近而求远,简直不知所谓。”老太监嗤之以鼻。 “可是北方气候干燥,并不适宜血灵芝的生长啊。”有良疑惑道。 “那是地上,可在地底下就不同了,只要墓穴靠近地下水源,自然就会温暖湿润,适合棺材菌的生长。” “你说的地方在哪儿?” “呵呵,”老太监微微一笑,“带老夫出去就告诉你。” 第193章 毛団 有良闻言沉默不语,这老太监所言似乎蛮有道理的,寒生说最适宜血灵芝的生长环境是潮湿多雨,这一点南方的气候倒是符合。可是湘西地区为穷乡僻壤,自古以来有钱人很少,能够符合寿数且生前服用大量人参中毒身亡条件的死者应该寥寥可数,虽然气候条件相当,但也无异于大海里捞针,不知多久才能找到,而二丫却已经等不急了,她有了身孕。 这老太监的身法实在是太快,令人防不胜防,再加上那条恶心的活师,自己若是带其一同返回水牢,尽管已经吸了他不少的真气,但风险还是不小。 “怎么样,想好了么?”老太监看到有良面现踌躇,于是坦白说道,“老夫的真气当下已损耗七成,你不用多虑,拿到血灵芝后咱们一拍两散,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有良目光望向了客家嬷嬷。 客家嬷嬷低头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腹部,叹息道:“有良,因何要寻找血灵芝?” “前辈,俺的未婚妻二丫得了一种怪病,叫做‘尸蜕’,朱医生说只有血灵芝才能救她。”有良难过的说。 客家嬷嬷点点头:“孩子,就带老太监出去吧,不过要多加提防。” “谢前辈体谅。”有良转过身来,老太监套上了南宫烟的警服,怀里抱着那条恶心的白色大蛆虫,活师此刻已经将那些蝌蚪状的幼虫全部吞进了嘴里,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老太监伸出一只手臂抱紧了有良,呲牙一乐,冲着客家嬷嬷做了个鬼脸。 有良憋足了噬嗑针气,身子蓦地纵起一头扎进了黄沙丘里不见了,耳边依稀听见客家嬷嬷的怅然叹息声。 “噗通”一声,两人摔在了水牢坚硬的青石台阶上,硌得骨头生疼,四下里一片静寂,水面上依旧散射着朦胧的绿光,一股淡淡的异性幽香钻入有良的鼻孔,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柔弱无骨,定睛细瞧,南宫烟的俏脸近在咫尺,酥胸依偎,娇喘吁吁,吐气如兰。 “松开俺。”有良用力推开了她。 南宫烟嫣然一笑,整理一下散乱的青丝发鬓和起皱的警服,开口说道:“跟我来吧。” 当两人通过阴暗潮湿的甬道和台阶返回到地面上已是凌晨时分,夜晚清新凉爽的空气沁人肺腑,有良不由得深深的吸了几大口。 此刻秦城监狱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有办公楼会议室里还灯火通明,隐约听到里面人声嘈杂。 “血灵芝在哪儿?”有良问。 “什么?” “俺问你,血灵芝究竟在哪儿?”有良阴眼紧盯着南宫烟,一字一句的说道。 南宫烟幽幽长叹一声:“回想起六百年前,那时之人心地淳朴重情重义,男女一旦相爱便会生死不渝,而今物欲横流古风早已不存。有良,你能为这位名叫二丫的女人舍身取药,老夫深感钦佩,这‘棺材菌’就在八宝山中。” “八宝山?” “不错,你知道八宝山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是一座著名的革命公墓,党和国家领导人都安葬在那里。”他是听楚大师说的。 “不错,可从前却是明清两朝的太监坟地,曾经埋葬过数千名太监,老夫则是第一个。”南宫烟眼神儿迷离,思绪仿佛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有良默默的听着。 “‘棺材菌’的生成条件是因服用人参过多中毒身亡,且介乎于七十三至八十四岁之间的男人,而京城的皇宫御药房乃是天下贮存老山参最多的地方。此物大补元气,固脱生津被天下医家誉为‘药中之王’。其中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功能,那就是对男根不举或举而不坚有奇效,因此深得皇上以及皇子们的钟爱。身为太监虽然已经去势,但毕竟自幼为男儿身,虽已无行房能力,但心中还始终保留着一丝男人的自尊。因此,他们也经常偷偷地弄些人参来吃,用以增加与宫女‘对食’时的乐趣。当然真正的七品叶老山参是捞不到的,但宫中管事的大太监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从御药房里搞到极品山参来服用,所以每朝也都有因过量服用致死的老太监。” “你也偷食过老山参。”有良明白了。 南宫烟苦笑一下,摇头说道:“大明开国伊始,百废待兴,宫中哪儿有这等奢侈之物?到了清乾隆年间是国力鼎盛时期,紫禁城御药房的珍稀药材囤积得最多。” “你是说清朝大太监里有服用人参而死的?”有良问。 “正是,乾隆皇帝的传旨太监毛団,此人晚年误服一只千年老山参中毒而死,就葬在了八宝山,而且距老夫的墓穴东墙近在咫尺。” “你怎知这个毛団长出了血灵芝?”有良还是有些疑惑。 “老夫嗅到了棺材菌的腥味儿,那株血灵芝生长足有两百多年,绝不会错的。”南宫烟肯定道,说罢身子颤动了两下,将活师收入体内。 有良寻思着,以沈才华切割水泥地的功力,在老太监的墓穴中打洞应该是轻而易举的,“朱医生他们夜探秦城监狱是如何失手被擒的?”他问。 “老夫闻到了那只老黄鼠狼的气味儿,见其身边有陌生人便知有诈,于是躲在暗处观察,结果他们被警卫发现了。”南宫烟解释说道。 两人边说着来到了办公楼二楼会议室推门而入。 “了去?”坐在椅子上的楚大师先是一愣,随即投过来疑惑的目光。 “俺跳进监室窟窿里去寻找朱医生了。”有良回答说。 “找到他们了么?” 有良摇摇头,遮掩道:“地沟里太黑了,俺迷了路好不容易才出来。” “恰好被我遇见,就把带他来了。”南宫烟接话说。 “监狱长,”杨刚见到南宫烟的出现如释重负,“您来的正好,我在向楚大师作解释呢,这次完全是意外……” 南宫烟摆了下手,打断了杨副监狱长的话头,微微一笑道:“楚大师,您的属下自行破洞越狱潜逃,我想他们现在早已经离开了秦城监狱,此事儿还是不宜声张为好。” 楚大师皱起了眉头,他心里明白区区管道井根本困不住朱寒生,已经大半夜过去,三个人此刻恐怕早就远走高飞了。” 就在这时,一名狱警进来报告说有外线电话找楚大师。 楚大师站起身来随其去接听电话,须臾返回来平静的说道:“朱医生他们已经返回了北京饭店。” 电话是留守在饭店的豹哥打来的,他和小林子一直守候在房间内,直到下半夜才发现朱神医领着俩孩子脏兮兮的回来了,随即闭门不出。 “南宫监狱长、杨副监狱长,多有打扰,楚某告辞。”楚大师一摆手,带着手下匆匆离开了。 凌晨时分,奔驰车回到了北京饭店,楚大师和有良二人扣响了寒生的房门。 “朱神医,您可回来了,这两天楚某真是寝食不安坐卧不宁啊,生怕你们出什么事儿?”楚大师一脸担心的模样。 寒生见有良与他在一起,于是也不加隐瞒,如实的将夜探秦城监狱之事叙述了一遍。 原来他们来到甲栋楼下,老黄皮子施放毒烟信号与老太监钢铁联系,不过却始终不见其出现。臭屁随风飘去了相邻的乙栋楼,那儿的警卫随即发现了他们并发出警报。 秦城监狱的看守警卫训练有素,警铃一响便荷枪实弹的将这三人包围了,以寒生的“蝇眼神功”逃脱并不是难事,但顾及到两孩子的安危于是干脆束手就擒。 楚大师点点头,问:“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寒生轻描淡写的答道:“从暖气地沟里跑出来的。” 连水泥板都能轻而易举的打穿,自然什么也困不住他们,楚大师心道。 敲门声响起,豹哥进来说有费叔的电话。 他此刻打电话来必是有紧急的事儿,楚大师遂告辞离去,并请朱神医等人早点歇息。 寒生关好了门,询问的目光望向了有良。 “俺找到了客家嬷嬷。”有良轻声说。 “哦,她在哪儿?”寒生闻言欣喜道。 有良放下背囊,从中取出画轴,在床上轻轻的展开,众人围拢过来。 明月、古城以及浩瀚的戈壁滩呈现在眼前,荒凉的黄沙丘上站立着一个披散着斑白长发的老太婆,目光忧郁的凝视着寂静的夜空,那人正是客家嬷嬷。 “她怎么进到了《敦煌夜魇图》里?”寒生惊诧不已。 “嬷嬷……”沈才华愕然的盯着画面,口中连连的呼唤。 “在虚空里,她是什么也听不见的。”有良告诉他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寒生疑惑不解的望着有良。 于是,有良把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述说了一遍,最后从衣袋里掏出那支沾有黄色屎垢的小青花瓷瓶,交到了寒生的手中。 第194章 血灵芝 “原来南宫监狱长竟然就是六百年前的老太监钢铁。”寒生听罢愕然不已。 “快让嬷嬷出来!”沈才华急得小脸通红,眼睛直直的瞪着有良。 “是啊,有良哥,嬷嬷一个人待在画里多难过啊。”墨墨也在一旁催促着。 “且慢,”寒生一摆手,沉吟道,“‘活师’的幼虫其实就是老太监的一丝元阳,客家嬷嬷自幼修炼‘祝由神功’,尽管已至古稀之年,但其体内阴精仍然保持着相当的活力,阴阳一旦结合便会受孕结胎,要想结束妊娠最简便的方法便是做人工流产。” “嬷嬷要生娃娃了么?”沈才华吃惊的望着他,感到有些困惑不解。 “我们要有小弟弟了?”墨墨童稚的脸蛋上竟然显得有些兴奋。 有良望着沈才华和墨墨两人不由得心中暗道,待在蓝月亮谷虚空里,不但其身体没有得到发育,甚至连智力也都停滞了。 “可以用药打胎吧。”有良在一旁试探问道。 “这并非正常的妊娠,嬷嬷肚子里的是一具怪胎,而且生长极为迅猛,不过才短短十余天的时间,肚子已形同即将分娩的孕妇一般。如今世间普通的药物是难以医治的,只有先让她待在画中不要出来,等回到蓝月亮谷用辟邪‘尸衣’来驱除方可万无一失。”寒生思索着说。 “寒生爸爸,那我们就赶紧回去吧。”沈才华跺着脚央求道。 “有良,南宫烟说血灵芝就在那座矿洞的隔壁?”寒生问。 “嗯,紧挨着墓穴的东墙。”有良答道。 “好,我们即刻动身。”寒生匆匆吩咐着。 大家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蹑手蹑脚离开房间,悄悄的走出北京饭店大门。 “什么?你们这回要去八宝山?”出租车司机揉着惺忪的睡眼吓了一跳,他认出这正是自己前晚载去秦城监狱的那几名奇怪乘客。 “去不去?”寒生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问道。 黎明前一般很难拉到客人,反正只要能挣钱就行,司机嘴里嘟囔着启动了马达,载着他们沿长安大街一路向西直奔八宝山而去。 漆黑的矿洞中,寒生打着手电筒在前面摸索着前行,沈才华和墨墨紧紧跟随,有良则身负背囊走在最后面,几个人里唯有他的阴眼能够暗中视物,但并未告诉任何人。 老太监钢铁的墓穴中,那具肥胖的汗尸以及那几只黄鼠狼都已经不在了,地上脚印凌乱还散落着一些烟蒂,这是那些警察们留下的。 他们来到墓穴的东墙下,手电光柱照过去可以看清墙壁是以青砖所砌就,由于年代久远已是斑驳陆离,并生有稀疏的绿色青苔。 “果然这地下有些潮湿,与城内干燥的气候不一样。”寒生点点头,南宫烟说的不假,这样就有了符合棺材菌的生长条件。 “才华,你来吧。”寒生吩咐说。 鬼婴嘻嘻一笑,两只小手食指朝天竖起,口中梵音袅袅:“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这正是自己得意的“猪油神功”第九式“天门洞开”。 但见他食指紧贴着墙壁画了个圈,顿时砖屑纷飞,坚硬的青砖墙瞬间被其掏了个窟窿,里面露出黄色的土壤。随着继续往里掘进了约有三尺左右便遇到了另一堵砖墙,但明显比老太监的要新一些,有良知道,那应该就是毛団墓了。 鬼婴继续画圈将其割开然后伸手用力一推,“噗通”一声,东墙上露出一个可容人爬入的窟窿,里面漆黑一片,阴风袭来令人顿起鸡皮疙瘩。 “小心,里面有红色尸气!”寒生猛然上前一步拽着鬼婴的脚将其拖了出来。 父亲曾告诫过他,坟墓中的尸气普通的有淡灰和黑色两种,人若误吸则会生病,而罕见的红色尸气毒性最大,可以顷刻之间致人于死地。 此刻,有良的阴眼已经瞧见里面隐约有股淡淡的红色气体正在向外飘出,情急之下反手取下背囊一古脑儿塞进了墙洞内,将窟窿堵住。 当年在南山村灵古洞前面的千年古墓中,寒生曾遭遇到红色尸气,幸亏墓穴中的白陀须救了他,虽然以后会百毒不侵,但因其当时已经昏迷过去,所以时至今日,他仍不清楚自己已经具有了免疫力。 “好险,”寒生检查了下洞口,见背囊已将窟窿堵得严严实实,在确认不会有尸气逸出后,他谨慎的说道,“红色尸气杀人于无形,这里空气流通不畅,若等其自然散尽恐怕尚需时日。”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有良闻言顿时焦急不已。 寒生沉思了片刻,最后开口说道:“这样吧,‘癔症神功’中的‘老牛闭气’可以暂时不用呼吸,我进去后你们仍将洞口堵死,千万不要让尸气逸出。等取到血灵芝后,我自会由内推开背囊,到时候大家屏住气一起往外跑,尸气追不上人的奔跑速度,听懂了吗?” “寒生爸爸小心。”沈才华和墨墨担忧的望着他。 “不要紧的,有良准备好堵洞。”寒生微微一笑,眉间伏尸魄骤然开启,手里拿着手电筒猛地拽开背囊,但见身影一闪已然窜进了窟窿里。 有良迅速的将背囊重新堵住了洞口。 墓穴内,寒生发现进入的是一间耳室,手电光下可见墓室内凝滞着淡红色的空气,随着身体的移动而产生层层涟漪,就像在水中似的。他感觉到里面温暖和潮湿,由此推断距水源较近,南宫烟说的不错,墓穴内的小气候完全有可能生长出棺材菌。 这座建于乾隆年间的古墓制式规格并不算高,墙体由青砖砌成,耳室的地面上也未见有什么随葬品。 寒生屏住呼吸一步步走去,灯光里瞧见主墓室的中央摆放着一具腐朽的棺椁,四壁满是绿茵茵的青苔,在棺材盖板的上面,孤零零生长着一株殷红如血、大如手掌的蘑菇。 待到近前细瞧,菌柄上可以看见数条微微凸起的脉络,如同人的血管似的,其伞盖表面有几块不规则的色素沉着,像极古稀老人皮肤上的寿斑,寒生心中暗喜,这正是一株200多年的血灵芝。他从怀内掏出一块事先备好的麂皮,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采摘。 当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菌柄之时,那几条如血管般的脉络突然收缩,“喀嚓”的一声棺材盖板裂开了一条大缝,里面蓦地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大手,牢牢的抓住其手腕…… 寒生根本料想不到这具腐朽的棺材内竟然会有一只手伸出来,因而猝不及防的被其抓了个正着。他本身并不会武功,平时依仗着“癔症神功”超过普通人200倍的速度逃脱了无数次危险,可是一旦被人捉住则无计可施了,此刻他深深的懊悔自己此次出谷没能穿上那件辟邪的尸衣。 棺材里的手力气很大,拽着他直接就往盖板裂缝里面拖,寒生下身和双脚使劲儿的抵住棺椁死命的往外挣,此刻正“老牛闭气”,所以也不敢张嘴呼救,手电筒也滚落到了地上。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腐朽的棺材板终于承受不住压力,随着“咔咔”声响而破裂散了架,内里露出一具长满白色柔软汗毛的男尸。此人浑身赤裸没穿衣服,面容苍老狰狞,双瞳呈灰白色,张开的嘴巴里生长着那株血灵芝的菌柄。 他缓慢的探出另一只手臂,一下子攫住了寒生的腰并渐渐收紧。 情急之下,寒生另一只手抓住菌柄用力硬是生生的掰下,“噗”的男尸嘴里喷出了一团血雾,但紧随着抬起脑袋将沾满鲜血的双唇凑了上来…… 矿洞内,大家正焦急的等待着,有良将耳朵贴在背囊上聆听,但始终没有寒生返回来的脚步声。 “会不会出事儿了?”他不无担心的说道。 “寒生爸爸才不会有事儿呢。”沈才华瞪了有良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寒生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不行,俺得进去看看。”有良站起身来,他寻思着“梦遗掌”可以用老阴气泡裹住自己,这样就吸不进去红色尸气了。 “寒生爸爸就让我们等在这里。”沈才华坚持说。 到底是小毛孩子,只晓得听大人话而不知江湖之事在于变通,有良颇为不屑的想着,“你们让开,记得赶紧堵住洞口。”他说罢推开沈才华,用力的拉出嵌在洞内的背囊,紧跟着一记“梦遗掌”将淡红色的尸气推了回去,然后屏住呼吸一头钻入了窟窿里。 进入毛団的墓穴,他双掌劳宫穴发出浓郁的老阴之气形成气泡,先护住了自己的头部,然后睁大阴眼四下里搜索过去,耳室内空荡荡的未见寒生身影。 当有良走入主墓室时,眼前的一幕令其大吃一惊。 手电筒滚落在地上,一具白毛尸躺在破碎的棺椁之内,双手紧紧攫住不断挣扎的寒生,殷红如血的两片大嘴唇已经快要吻上他了…… 此刻,有良已不及多想,随手发出一记“梦遗指”恰好击中了白毛尸的腮帮子,极寒的老阴之气令其面颊发出阵阵颤抖,随即灰白的瞳仁转动着瞥了过来。 “好你个毛団。”有良纵身跃至近前,不容分说的就是一掌按下,拍在了白毛尸的脑瓜顶上,极寒之气自劳宫穴源源不断的涌入其囟门。 毛団的身子渐渐的僵直,两只手臂“啪嗒”一声落下,通体的白色汗毛结满寒霜,两只灰白的瞳仁也凝滞住了。 寒生精疲力竭的爬起身来,手中握着那株滴着红色汁液的血灵芝。 第195章 分娩 矿洞内,沈才华和墨墨心急如焚的等待着。 突然,“嘭”的一声背囊飞出,紧接着有良和寒生相继钻出了洞口。 “快走!”寒生口中忙不迭的叫道,俩孩子闻言扭头就往外跑,有良拎着背囊紧随其后,大家一口气的冲出了矿道。 洞外已是清晨时分,朝阳初升,雾气蔼蔼,山峦间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此刻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寒生手中的那株棺材菌在阳光照耀下殷红如血,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儿。 “这就是‘血灵芝’啊。”沈才华和墨墨诧异的望着大蘑菇说道。 说话间,那株鲜红欲滴的血灵芝接触到阳光后迅速打蔫了,随即干瘪萎缩,几分钟不到,它就变成了一株只有三寸多长的红色蘑菇干。 有良见状大吃一惊:“朱医生,这是怎么回事儿?” “血灵芝终年生长在古墓之中,一旦遭遇阳光中的紫外线便会枯萎,不过并不影响药效,”寒生用那块麂皮小心翼翼的将其包好揣进了怀里,然后说道,“大家折腾了一整夜都饿了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八宝山殡仪馆的大门外就有热气腾腾的小吃摊,飘来一阵阵炸油条焦圈的香气。 寒生等人坐在木凳上,点了焦圈、豆汁、糖油饼以及炒肝等地道的老北京小吃。 沈才华和墨墨瞪大了眼睛,这些东西在蓝月亮谷里是从来吃不到的,两人也不等寒生发话便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起来。 灰绿色浓稠的豆汁,又酸又涩,甜腻腻的糖油饼令两人的味蕾大开。尤其是炒肝汤汁油润透亮,爽滑的肥肠和鲜嫩猪肝再加上淡淡的蒜香,俩孩子一口气喝了好几碗,小肚子都鼓胀起来。 寒生默默的望着,心中涌起一阵酸楚,他们本应该享有和其他孩子一样的童年,可是因为自己避世而一同躲进了蓝月亮谷与世隔绝了这么多年,以至于现在生长发育迟缓,智力还停留在六七岁,是自己害了他们。 “真好吃,要是谷里也有就好了。”墨墨舔着嘴唇啧啧有声。 “天天都想吃。”沈才华的脸上洋溢着满足感。 “朱医生,难道就让他俩一辈子呆在蓝月亮谷里么?”有良望着墨墨不无怜悯的问道。 就在这一刻,寒生下定了决心,自己一定要让俩孩子过上正常的生活,而且要接受世上最好的教育。 “我去打个电话。”寒生凝视着清晨上班一族滚滚的自行车洪流,默默的说道。 殡仪馆的旁边有家店铺,门前挂有“国内、国际长途”字样的广告牌,寒生站起身来走过去,在店里拨通了香港的国际长途电话。 “边个?咁早打电话嚟,重瞓觉(谁,这么早打电话来,还在睡觉)……”对方大概还未睡醒,嘴里不耐烦的嘟囔着粤语。 “卢太官么?我是朱寒生。”他轻声的说道。 听筒内随即传来卢太官惊喜的叫声:“哎呀,是寒生啊……” “我想让才华和墨墨到香港来念书和生活,兰儿老祖她们也要同行照顾,你看可以安排吗?”寒生大致说了下自己的想法。 “当然没问题,”卢太官满口应承下来,“不过‘六四’之后,大陆边境口岸盘查甚严,目前沿海所有的偷渡点都已经停止。如果能够绕道缅甸的话会比较安全,到时候我会安排船只在仰光港接应。”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寒生撂下电话付了费走出小店。 “才华、墨墨,你们去香港念书吧。”他坐下便吃边说。 “好哇。”两人闻言顿时兴奋不已,在谷中这么多年已经待腻了,早就琢磨着想要出来呢。 “有良,我们先回蓝月亮谷医治二丫,然后你再带着汗青去湘西救那位罗柱子吧。”寒生说。 “俺……”有良一愣,自己哪懂医术啊。 “很简单,用注射器抽出汗青注射进折断的脊椎处,大约一周左右就能接驳长好下床了。”寒生解释说道。 “好的。”原来如此的简单,自己完全可以操作,有良放心了。 吃完饭大家赶去北京火车站,匆匆登上了南下昆明的列车。 北京饭店的房间内,豹哥和小林子两人正坐立不安,大清早起来发现寒生、孩子和了去大师都不见了。楚大师凌晨接到费叔电话匆匆离去前,曾再三叮嘱一定要看住朱医生他们,可两人还是睡着了。 豹哥硬着头皮给楚大师打电话,看来这一顿痛斥是免不了的了。 听筒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楚大师吩咐说:“朱医生找不到客家嬷嬷是不会离开京城的,你们严密监视秦城监狱,那儿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是。”豹哥赶紧应道。 电话挂断了,楚大师竟然出乎意外的并没有训斥他们,奇怪,一定是有什么更紧要的事情发生了,豹哥这样认为。 数日后的黄昏,寒生一行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塔巴林寺。 “嘟嘟……”沈才华扯开嗓子呼唤着。 寺院的执法尼萍儿告诉他,嘟嘟已经有好些天没见着,大概是回去蓝月亮谷了。 当寒生他们终于返回“玉龙第三国”的湖边木屋时,才知道二丫已于多日前带着媚娘偷偷的溜走了。 “怎么会?二丫干嘛要逃走呢?”有良闻言顿时急得团团转,此行好不容易采来血灵芝,可她人却不见了。 “寒生,都怪我没能照顾好。”兰儿自愧不已。 众人猜测了半天,仍是莫衷一是,不明白二丫究竟为何而悄悄离去。 “没有了鬼壶的续气,她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寒生忧心忡忡的说道。 有良默默的解开背囊,取出《敦煌夜魇图》平铺在了地上,夜空中明月依旧,一望无际浩翰的戈壁滩,敦煌古城横亘于沙丘之上,月色如水,依稀望得见客家嬷嬷挺着大肚子落寞的站立在黄沙中…… “客家嬷嬷!”兰儿老祖等人惊讶的叫了起来。 贾道长、吴楚山人诧异的望着寒生。 “嬷嬷在京城被一具六百年前的行尸所困……”寒生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叙述了一遍。 “明初司礼大太监钢铁,我记得八宝山中是有这么一座褒忠护国寺,明成祖朱棣还钦赐了牌匾,想不到这老太监竟然还活着。”吴楚山人亦是愕然不已。 “而且还当上了秦城监狱的监狱长。”贾道长苦笑两声。 “寒生,想到解救客家嬷嬷的方法了么?”吴楚山人问。 “嗯,”寒生点点头,吩咐兰儿说,“去把辟邪尸衣拿来。” 兰儿匆匆回房从箱子里取出那件绿毛尸衣,交到丈夫的手里。 有良思忖半晌最后平静的说道:“俺这就带嬷嬷前辈出来。”说罢身子蓦地纵起一头扎进了画中。 众人见状无不愕然。 寒生长叹一声:“这些年来,有良定是经历了不少的磨难与奇遇。” “但愿他能改邪归正。”贾道长默默说道。 皎洁的明月一动不动的悬挂在夜空中,清凉的月光洒在了沙丘上,客家嬷嬷低垂着斑白散乱的发丝,双眼凝视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心中万般苦涩。自己与李地水数十年夫妻也无半个子嗣,如今却被这可恶的老太监乘虚而入,毁了自己的清白,想着想着不由得黯然落泪。 半空里突然传来裂帛之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稳稳的落在了面前。 “有良!”客家嬷嬷欣喜道。 “前辈,朱医生有医治的办法了。”有良匆匆说道,自己以前进入画中都是狼狈不堪的摔倒在沙丘上,这次竟然可以破空而降,看来功力又增强了。 他简单的讲述了回到蓝月亮谷的经过。 “原来那件‘尸衣’可以驱除侵入体内的活师余孽。”客家嬷嬷听罢终于释然了。 “孩子,既然采到血灵芝,你的那位小姑娘也可以得救了。”客家嬷嬷微笑道。 有良心中一酸:“二丫走了,俺要赶紧去找她。” “走了?”客家嬷嬷闻言一愣。 “前辈,我们还是先出去吧。”有良无法解释清楚,伸手揽住客家嬷嬷的腰纵身跃起。 一道裂帛声响,两人转瞬间已然回到了木屋之中。 “嬷嬷……”沈才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客家嬷嬷紧紧的搂住鬼婴,一时间竟无语凝噎,两行热泪“扑簌簌”的流淌下来,令在场之人无不动颜。 “嬷嬷,我来把下脉。”寒生伸手握住她的两只手腕,同时指切三关。 但见其脉动左强右弱,尺脉则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就像血管内有一排气泡流过,依次经过无名指、中指和食指。 竟然还是个男胎,寒生心中暗道。 须臾,突然尺脉急转如切绳转珠般的“嘭嘭”剧烈跳动起来,同时见嬷嬷眉头紧锁,额头上沁出汗珠,仿佛忍受着极大痛苦似的。 “不好,要临盆了!”寒生大惊失色。 “男人们都先出去。”兰儿手忙脚乱的说道。 “快把尸衣给嬷嬷穿上。”寒生吩咐着兰儿,同时扶客家嬷嬷躺到了床上。 男人们随即退出小木屋站在湖边上,除了有良外,他们都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 此刻听到屋内“哔哔啵啵”一阵连续不断的静电声响起,这是那件尸衣在驱邪时所发出的动静。 “好了,尸衣辟邪的功效举世无双,当可确保嬷嬷无虞。”贾道长微笑着说道,众人都安下心来。 就在这时,忽闻客家嬷嬷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第196章 怪胎 这是一具怪胎,准确的说是一只椭圆形呈乳白色的茧,初时的那一刻震惊过后,兰儿小心翼翼的揩去表面血污和羊水,可以隐约瞧见里面躺着一个肉嘟嘟蠕动着的躯体,包裹着的茧皮内发出类似婴儿般的啼哭声,干涩而沙哑,入耳怪异。 屋内人目瞪口呆的怔在了那儿,面面相觑做声不得,空气此刻也仿佛凝滞住了。 “还是先把它撕开吧。”许久,寒生开口吩咐说道。 老祖上前运足真气指甲一划,将乳白色的茧皮扯碎…… 一个白白胖胖的畸形婴儿呈现在众人面前,一颗肥硕的脑袋,两眼细如针缝,上面糊满了黄褐色的眼屎。奇特的是额头上还生有一只大大的立眼,乌黑的瞳仁警觉的瞅着周边这些陌生的面孔。嘴巴大的出奇,豁牙漏齿参差不齐,四肢短而粗壮并长有灰指甲,胯下光溜溜的是个女婴。 寒生轻轻拨开那如缝的两只细眼,双瞳小如绿豆且黯淡无光,像是已经完全退化了。 屋外的男人们见屋内没了动静,于是一起拥了进来,其中还包括着闻讯而来的邢书记等人。 “这是什么东西?”吴楚山人愕然道。 “活师。”有良说,心中暗想这老太监的元阳真是厉害,竟然能够隔代受孕,怪胎的立眼和那只活师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扒下来的。 “活师?”贾道长沉思道,“相传先秦时期的宦官都是由受了宫刑的罪人充任,唐高宗时改殿中省为中御府,以宦官任太监、少监,故后世通称其为‘太监’。唐德宗朝有位无名太监识得一种方术,名为‘活师术’,就是在阉割前将先天元阳入丹田贮存起来为日后修炼所用,不过此术早已失传,至于有什么具体的用途就不甚了了。” “莫非这老太监钢铁就识得此术?”吴楚山人唔了一声,“蟾蜍的幼虫蝌蚪就叫做‘活师’,其形状如同精子,而古人称男子精液为‘元阳’,由此看来这‘活师术’修炼的是一种阴阳交合的邪术了。” “不错,客家嬷嬷生下的这个怪胎应该就源于‘活师术’。”贾道长肯定道。 此刻,老祖在一旁不耐烦的叫嚷起来:“什么‘活师术’‘死师术’的,这只怪胎绝不能留,待老娘一掌劈了他。”说罢分开众人,一记阴掌击向了婴儿。 “不要!”客家嬷嬷突然抢先将其抱在了怀里,目光痴痴地瞅着她,竟流露出一丝母爱的温存表情。 此刻,寒生也不明白一直具有奇效的辟邪尸衣怎么不管用了,但他知道这具怪胎绝非正常人类,老祖说得不错,还是应该尽早除去为好。 “嬷嬷,还是将其处理了吧。”他尴尬的劝说道。 此刻那怪胎已停止了哭泣,四肢颤抖紧紧揪住客家嬷嬷,硕大的脑袋直往她怀里面拱,口中发出亲昵的哼唧声。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劝说客家嬷嬷舍弃掉这只怪胎,此刻她心神意乱踌躇不决,原本恨死了老太监与活师,可一旦自己产下这小东西却又难以割舍。 老祖深知嬷嬷初为人母的复杂心情,暗道只有强迫她下决心才行,否则时间越长越是放不下了。想到此,于是趁其不备一把将浑身黏滑的怪胎抢在了手里,客家嬷嬷条件反射般的伸手争夺,房间内顿时乱作了一团。老祖感觉掌中一滑那怪胎竟脱手而出,当其推开众人低头寻找时,那怪胎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大家伙儿急忙寻找,可是搜遍了木屋内的角角落落,还是一无所获,那具怪胎就如同凭空蒸发了似的。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地上展开着的那幅《敦煌夜魇图》中,漫漫的戈壁滩里,有处黄沙丘露出半拉白白的小屁股,正使劲儿的扭动着钻进了黄沙里,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唉,命数啊……”客家嬷嬷躺在床上阖然长叹一声,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大家都出去吧,嬷嬷刚刚生产需要休息。”寒生带着人们走出了木屋,有良卷起画轴拎着背囊也跟随了出去。 “真的是奇怪,‘尸衣’乃是刘伯温尸身上的人毫和天门山灵泉堪孖之鱼的绿色体毛织成,辟邪向来灵验,今天怎么失手了呢?”寒生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他不知道,老太监钢铁原本与刘伯温是青田同乡,入宫前曾蒙其传授“活师术”和获赠药丸,那件尸衣上的“人毫”本与刘伯温的秘术同属一脉,自然会放过那具怪胎了。 “你们这么做是不对的,”邢书记在一旁瞧不过眼儿了,于是挺身而出,义正言辞的朗声说道,“我国对残疾儿童尤其是女婴的保护是有法律明文规定的,客家嬷嬷属于高龄产妇,生下个把畸形儿不足为奇,可是你们却要处理掉这个小生命,这与故意杀人又有何异?我作为一名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在这里表示坚决反对和严厉谴责。” “相公说得太好了,婴儿多一只眼睛有什么不好?看东西比常人还更加真亮呢。”可儿拍双手赞成。 寒生闻言自觉有些理亏,说实在的,那具怪胎看上去还是蛮健康的,唉,此刻说啥都晚了。 “木屋就巴掌大个地方,怪胎能躲到哪儿去呢?”贾道长感到有些迷惑不解。 “这小东西鬼得很,一定是趁乱逃到外面去了,我们大伙儿分头去找。”老祖说着和众人四处散开了。 “朱医生,俺要去寻找二丫。”有良对寒生说道。 寒生点点头,将麂皮包裹着的血灵芝和盛有汗青的青花瓷瓶交给了他,叮嘱说:“好吧,治疗‘尸蜕症’只需水煎服血灵芝即解。” 有良小心翼翼的将血灵芝和瓷瓶收入背囊负于身后,以江湖礼节拱手辞别,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了。 寒生望着他孤零零的背影,心中颇感歉意,二丫来到蓝月亮谷后失踪,尽管是其偷偷自行离去的,但怎么说谷中也负有一定的责任。 “寒生爸爸,嘟嘟牠并没有回来谷中。”沈才华拽了拽寒生的衣襟不安的说道。 寒生吃了一惊,临去京城前,自己吩咐牠守候在塔巴林寺监视楚大师和首长等人,防止其卷土重来,牠既不在寺中也没回蓝月亮谷,此事可有些蹊跷,这只大鹦鹉向来聪明机警,绝不可能一点音讯也没有的。 一定是出事儿了,他想。 鬼婴和墨墨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口袋里掏出沉睡了多天的灵胎,使劲儿的摇醒了他。 “干嘛?”灵胎打了个哈欠,揉着惺忪睡眼不满意的嘟囔着,他每年都要冬眠一阵子的。 “嘟嘟不见了。”沈才华焦急的说道。 灵胎盘腿在鬼婴的手掌心里打坐,须臾,开口说道:“嘟嘟不在蓝月亮谷中。” “那牠跑哪儿去了?”鬼婴追问。 “在虚空里是探知不到外面的。”灵胎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墨墨,那我们就出谷。”鬼婴坚决的说道。 当直升机从塔巴林寺前腾空而起时,嘟嘟蹲在屋脊上默默的目送着其消失在天际,阴沉的天空渐渐放晴,但牠的心里却仍旧是闷闷不乐。 牠拍动着翅膀冲向高空,脚下的塔巴林寺变得越来越小,俯瞰原本黝黑的松林已是皑皑混沌一片,好冷啊。嘟嘟怀念起与小主人在缅甸萨尔温江热带雨林里历险的那些日子,自从进入蓝月亮谷以后,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激情…… 牠一圈圈的在天空里飞翔,竭力发泄着心中的惆怅与愤懑,突然牠的目光落在了松林外白茫茫雪地上的两个人影。一位赤裸着上身的老喇嘛大步的向东北方而行,身后紧紧跟随着一个身穿蓝印花袄斜背挎包的小姑娘,怀里还抱着一只黑猫。 大鹦鹉认出是两天前入谷的那个因偷食禁果而怀孕的女孩儿二丫,她不是一直昏迷在蓝月亮谷中的么,怎么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而且身边还有一位陌生的红衣老喇嘛。 难道这个二丫是假装昏迷实则潜入谷中探听虚实的奸细?嘟嘟立时警觉起来,在高空中悄悄的盯在了后面。 冬天里的横断山,树木凋零,白雪皑皑,寒气袭人。 老喇嘛扎西赤膊着上身在雪地中跋涉,秃脑瓜顶上冒着丝丝热气,二丫则踩着他的脚印艰难前行,这是一条前去木里藏区的捷径,但翻山越岭道路崎岖极其难行。 数日后,他们终于从雪线上走下来,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高山草甸,尽管还未到野花开放的季节,但已经见不到一丝的冰雪了。 “前面就是木里大寺。”扎西老喇嘛手指着远处夕阳下金光闪闪的古寺塔刹,苍凉的钟声传入耳中,古老而神秘。 黄昏时分,他们终于走进了这座康巴藏区最大的密宗寺院。 “扎西,你回来了。”大殿内,端坐于蒲团上的仁波切睁开了眼睛,见其光着上身微微一笑。 “仁波切,一路上有只蓝色的怪鸟在天上跟踪着老衲。”扎西用藏语说道。 “让‘南喀’去瞧瞧吧。”仁波切打了个手势,轻声吩咐身后的一位红衣喇嘛。 一只巨型兀鹫如箭般的从木里大寺直射天空…… 第197章 罡洞 “南喀”在藏语中的意思为“天空”,在青藏高原生活着一种巨大的猛禽,名为“喜马拉雅兀鹫”,秃头裸颈,黄褐色毛发般绒羽,可飞升至九千米以上的高空轻松翻越珠穆朗玛峰,是尘世中飞得最高的鸟类。 兀鹫尤喜腐尸,常成群结队的守在山顶“天葬台”周围,等候着啄食尸体。一般的兀鹫身长只有一米多,而这只“南喀”翼展却足足丈许,且浑身毛色金黄,在阳光下如同“金雕”一般,为木里大寺的镇寺神兽。 嘟嘟连续跟踪了数天,虽然途中可以抓山鼠充饥,但依旧是疲惫不堪,牠在半空中围着木里大寺绕着圈,眼瞅着二丫跟随着老喇嘛走进了大殿。 就在这时,突见寺中金光一闪直冲云霄,待嘟嘟定睛瞧清楚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只巨大的兀鹫居高临下正朝自己恶狠狠的扑来。 妈呀,这下死定了,这种丑陋的东方喜马拉雅高山兀鹫是吃腐肉和尸体的啊,怎么冲着自己过来了?嘟嘟双翅并拢笔直的栽了下去,只有尽快的躲到屋檐下才能安全,在空中鹦鹉绝不是兀鹫的对手。 就在嘟嘟惊恐万分的急速迫降时,那只凶恶的兀鹫闪电般的转瞬即至,探出两只如钢铁般有力的大爪刹那间便攫住了牠,然后翅膀倾斜着滑翔进入大殿,威武的站立在了仁波切的面前。 “嘶嘶……哼哼。”南喀嗓子眼儿里发出一连串的喉音,然后轻蔑的一脚,将浑身筋骨酸麻的蓝紫金刚大鹦鹉踢到了活佛的面前。 “奇怪,此鸟竟然生有蓝宝石般艳丽的羽毛,嘴巴像个大铁钩,绝非本地所产,定是外来物种。”仁波切打量着嘟嘟惊讶道。 真是少见多怪,嘟嘟心里想。 “不错,一定是那头猪妖的同伙儿,前来窥探蓝月亮谷的秘密,这些异类依旧贼心不死。”扎西老喇嘛分析说。 胡说八道,我本身就是蓝月亮谷中出来的,嘟嘟强忍着没有分辨。 “将其喂食给南喀算了。”扎西不屑的哼了声。 嘟嘟一听几乎晕了过去,这个不要脸的老喇嘛,竟然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阿弥陀佛,”仁波切叹了口气,“此鸟亦是一条生命,怎可随意杀戮。” 这老和尚说得在理,嘟嘟心存感激的望了他一眼。 仁波切目光望向了二丫,问扎西道:“这位小姑娘年纪轻轻面容却酷似老妇,好象是中原罕见的‘萌尸蜕变’。” 扎西点了点头,说:“老衲也是这般怀疑,不知可有医治之法?” 仁波切疑虑的瞅着他,似有难言之隐。 扎西老喇嘛明白其意思,于是说道:“她叫二丫,是有良的情人,并非猪妖一伙儿的异类。有良这小子与老衲有着一面之缘,且与蓝月亮谷内的一位神医相熟,也可算是‘守护者’的对象吧。” 仁波切摆了下手,吩咐手下喇嘛搬来一只大铁笼子,将这只蓝色怪鸟关了进去,防止其跑掉。 “来人,先带这位小姑娘去禅房休息。”他吩咐说。 大殿内就剩下扎西老喇嘛一个人了,仁波切心情沉重的开口说道:“康巴藏区数百年来的平静结束了,自从东巴木老司拿来那幅不详的画轴后,妖鬼尸怪纷至沓来,而且还具有朝廷的背景。这些还不足惧,但画中出来的那位清朝皇帝可是一只千年大魇,以我们的功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扎西严肃的望着仁波切,情况确实如此。 “这位名叫‘二丫’的小姑娘来历绝不简单,老衲若是没看走眼的话,她就是一只幼魇。” “幼魇?”扎西老喇嘛吃了一惊。 “中原每当改朝换代之际都会是一场浩劫,血腥杀戮、饥荒瘟疫接踵而来,死人无数,岂不闻有‘九魔一魇’之说么?老魇过后又有新魇诞生,遭罪的是只是无辜的百姓。”仁波切默默说道。 扎西闻言沉思半晌,面现疑惑之色:“自49年内战结束之后,只有六十年代的大饥荒和文革期间死人较多,以二丫姑娘的年龄推算,她应该出生于七十年代中期,中原那时好像并未发生大的劫难啊。” “扎西,”仁波切说,“‘萌尸蜕变’乃是幼魇蜕变为成魇的一个必然发育过程,至于二丫此人来自哪里又何必探究呢?总之,有因必有果,尘世之中,未知永远大于已知。” “是,”扎西单手合十,问道,“仁波切的意思是除掉她么?” “有因必有果,但还必须要有缘,同因不同缘则不同果,因缘和合而生,因缘散尽而灭。二丫虽是一只未成年幼魇,既然来到了木里大寺便是善缘,老衲竭尽全力若是能够消除其魇性,使其变为一名正常人,便是结出了不同的果,善莫大焉。” “哈哈,老衲惭愧,”扎西老喇嘛心中释然了,遂问道,“仁波切如何来应付‘萌尸蜕变’呢?““一世班禅的罡洞。”仁波切答道。 扎西老喇嘛闻言心中一凛,木里大寺供奉着一根古老的“罡洞”,藏语叫“冈令”,俗称“鬼号”,据说已有数百年的历史了。这根罡洞的来历非同小可,乃是宗喀巴大弟子一世班禅的贴身法器,每逢月圆之夜,它都会自行发出低沉苍凉的吟啸之声,是康巴藏区格鲁派的镇寺之宝。 “仁波切,二丫姑娘如果承受不住‘罡洞’的驱魔音,岂不要了她的命?”扎西老喇嘛担心的说道,毕竟二丫是自己带来木里大寺的,又是有良的情人,万一死了可有些过意不去。 “即便如此,也不能任由幼魇成功蜕变,否则将会后患无穷,事不宜迟,今晚子时就请出‘罡洞’来驱魔。”仁波切正色道。 铁笼子里的嘟嘟听到了他们之间谈话,心里犯了嘀咕,原来这个二丫并非是奸细,寒生和小主人已经前往中原寻找血灵芝了,为其医治“尸蜕症”。如果真像老喇嘛说的那样,她万一承受不住“罡洞”的法力就这么死了,岂不前功尽弃?不行,得设法阻止才是。 嘟嘟博览群书,记忆力超群,知道“罡洞”这种法器是用高僧喇嘛的小腿骨制成,也叫做“人骨笛”,如果是一世班禅克珠杰。格勒巴桑的法器,那肯定是相当厉害的。 就在这时,忽闻大殿门口传来有气无力的话音:“仁波切,哦,还有扎西老喇嘛也在啊……”一位白脸磕张的中年人垂头丧气的走入了殿中。 “莫局长,您又来啦。”仁波切嘴里敷衍着。 莫局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您这是怎么了?”仁波切诧异的问。 “唉,”莫局长长叹一声说道,“明明是顺治皇帝嘛,非说是精神病,你们两位都看见他确实是从画里跑出来的吧?” 仁波切点点头:“亲眼目睹,不会有错。” “可就没有一个人肯相信我的话,连301医院的军医都判定他是主观妄想型精神病,这下可好,部里的文司长产生了看法,我这个宗教局长可能要在这儿干到退休喽。”莫局长牢骚满腹,嘴里一个劲儿的嘟囔着。 有小喇嘛端过茶水来,莫局长抬眼望见了铁笼子里的嘟嘟,不由得惊讶道:“咦,你们从哪儿弄来了这只纯种的蓝紫金刚大鹦鹉?” “莫局长认得这只怪鸟?” “当然,这是产自巴西的金刚鹦鹉,生活在亚马逊的热带雨林之中,是世界上个头最大的鹦鹉,聪明顽皮,擅长交际。” “擅长交际?” “知道成语‘鹦鹉学舌’么?牠最善于学习人类的语言,而且能夸夸其谈。”莫局长卖弄着自己的知识,这帮藏区喇嘛孤陋寡闻,纯粹是土老冒。 “莫……莫局长好。”笼子里的大鹦鹉突然发出清晰的人语来。 “听听听,牠简直太聪明了,竟然能瞧出眉眼高低!”莫局长惊讶的叫了起来。 仁波切和扎西老喇嘛闻言亦愕然不已。 “莫局长,我,我饿了。”嘟嘟继续说道。 “哈哈哈,”莫局长一扫沉闷萎靡的情绪,赶紧吩咐说,“快给牠弄点吃的来。” 不一会儿,小喇嘛从伙房端来了一碗米饭和两样素菜,小心翼翼的塞进了笼子里,这是寺中僧人们吃的晚餐。 嘟嘟拿爪子扒拉了两下,嘴里不满意的说道:“都,都是青菜,这是在喂鸡么?” 莫局长拍手大笑:“太顽皮啦,仁波切,你们从哪儿弄来的这只活宝?” “是从天上捉来的。” “那好,我要了。”莫局长满意的说道。 “这……”扎西老喇嘛迟疑着,“这只怪鸟的来历有些可疑。” 莫局长把脸一板:“蓝紫金刚大鹦鹉是世界濒危物种,木里大寺是宗教活动场所,怎么能饲养联合国公约都规定保护的动物呢?” “是1922年‘华盛顿公约’列明的一级保育类鹦鹉。”嘟嘟更正道。 第198章 迷药 莫局长愕然的望着这只蓝紫金刚大鹦鹉,口中喃喃说道:“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是国宝嘛,快,赶紧叫人去弄点核桃松子之类的坚果来。” 有小喇嘛取来几捧山上采摘来的毛榛子,这是他们闲来时候的零食,嘟嘟一见顿时大喜,大弯喙忙不迭的“嘎巴嘎巴”一阵嘣嘣响,就如同人嗑瓜子般似的,皮屑乱飞。 “今天夜里,老喇嘛想要杀一个抓来的小……小姑娘。”嘟嘟隔着铁笼子,悄声对莫局长说。 “什么?”莫局长大吃一惊,疑惑的回望仁波切和扎西两人。 “这只妖鸟胡说八道。”扎西老喇嘛白眉一扬,犀利的目光直逼嘟嘟,隐含着一股凛冽的杀气。 “事不宜迟,今晚子时就请出‘罡洞’来驱魔。”嘟嘟维妙维肖的学着仁波切的声音,就如同其本人在说话一样。 “驱魔?”莫局长诧异道。 “仁波切,二丫姑娘如果承受不住‘罡洞’的驱魔音,岂不要了她的命?”紧接着,嘟嘟又模仿起扎西老喇嘛的话来,自然都是断章取义,以达到危言耸听的目的。 “果真是只妖鸟。”仁波切怒道。 莫局长嘿嘿冷笑了两声:“仁波切,‘鹦鹉学舌’都是如实的模仿人类语言,就如同录音机一样,你们究竟对我隐瞒了什么事儿?作为这里的宗教局长,我有权知道。” 仁波切与白眉扎西老喇嘛面面相觑均默不作声,两人根本想不到这只妖鸟竟会专拣不利的话说,简直就是存心来捣乱的。 嘟嘟在关键时刻又揭露道:“那姑娘就被关在那边的禅房里。” 莫局长表情严肃的吩咐道:“仁波切,请你马上带我去禅房。” “唉,莫局长,那位二丫姑娘邪祟缠身,老衲是想为其医治,莫听那妖鸟一面之词。”仁波切无奈的站起身来,带着莫局长前往禅房。 走进大殿旁边的小门,当莫局长瞅见躺在木板床上打盹的二丫时不仅吓了一跳,她的身材和穿着打扮都似女孩儿般,可面容却如同老妇,脸上的皱纹更是层层叠叠,且布满了一块块的暗黑色寿斑。 “怎么样,相信老衲了吧?十六七岁的小女娃竟然长着一副老太婆的面孔,此等邪祟侵入体内若不及时驱除必然后患无穷。”仁波切面色平静坦然。 莫局长没有言语,上前仔细观察了半天,然后转过身批评说道:“仁波切,这明明是儿童早衰症,跟所谓的‘邪祟’没有半点关系嘛,宗教也要尊重科学常识,千万不能陷入封建迷信的泥沼。” “早衰症?”仁波切头回听到。 “‘早衰症’是一种先天性遗传疾病,从婴儿的时候起就发生老年退行性病变,患者的老化过程十分迅速,较正常人快五到十倍,十几岁甚至更小就会貌如老人。”莫局长耐心的解释说。 “她是一只正待蜕变的幼魇。”身后传来扎西老喇嘛冷冰冰的声音。 “什么‘幼魇’?”莫局长不屑的问道,这帮藏区的喇嘛总是排斥科学跟不上社会的发展,哪像内地的和尚们都已经逐步开始职业化了,不但下班回家后可以喝酒吃肉,还允许娶妻生子,这才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宗教嘛。 “‘幼魇’就是还在发育之中的‘魇’,根据中原民间‘九魔一魇’的说法,每当大的劫难过后便有妖魔现世,只不过生成九只魔才有可能出一个魇,会给百姓带来新的劫难,循环反复,无穷无尽。”仁波切无奈只得说出实情。 “荒唐,纯粹是无稽之谈,”莫局长听罢嗤之以鼻,正色道,“自打新中国成立以来,国家建设蒸蒸日上,人民群众安居乐业,生活水平也是日益提高,那么请问,‘魇’在哪里?灾难又在哪里?” “这……”仁波切瞅了眼扎西,两人苦笑一下没有作声。 “这个患了早衰症的女孩儿从何而来?”莫局长见他俩被驳得哑口无言,心中颇为洋洋得意。 “她是老衲一个朋友的情人。”扎西老喇嘛回答说。 莫局长皱起了眉头:“她的家人呢?监护人是谁?木里大寺为一个患了早衰症的遗传病人搞所谓的‘驱魔’活动,万一弄出了事儿,不但你们承担不了责任,就连市宗教局也都会受到牵连。” 仁波切的目光望着扎西,罡洞毕竟供奉在寺中数百年,其威力究竟有多大并不知晓,能否安全的驱除二丫身上的“萌尸蜕变”并无十足的把握,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确实不好交代。 扎西老喇嘛面色凝重,缓缓说道:“为天下苍生所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仁波切点点头:“老衲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莫局长见他俩语气坚决,也不愿关系搞得太僵,那样以后就很难再开展工作了,为官之道最重要的是圆滑,于是话头一转,迂回着说道:“两位上师,你们所讲的‘罡洞’究竟是什么?” “一世班禅克珠杰。格勒巴桑曾经使用过的法器。”仁波切回答说。 “一世班禅?”莫局长闻言兴奋起来,“宗喀巴的首要弟子,那岂不是距今已有五百多年了?” “正是。” “这我可要见识一下,那法器现在何处?” “就供奉在本寺,今晚子时方可请出。” “好,今晚我就留宿寺中不走了,顺便商量一下今年下发拨款的事儿,”莫局长的态度明显缓和下来,微笑着说道,“现在有劳仁波切先弄点宵夜吃吧,肚子一饿胃就不舒服。”他刚调来藏区任职不久,对传说中的密宗法器尤感新奇。 国家每年都下拨有一些维修寺庙的款项,决定权就在这位莫局长的手上,因此是得罪不得的,仁波切深知。 密宗虽是大乘佛教,但也并未完全禁肉食,藏传佛教的创始人印度莲花生大师在其伏藏品《三根本宝灯论》中规定:“沙弥和比丘不能吃的肉有:怀孕而死、被杀害、自缢而死、未成熟、被火烧死、溺水而死、山上滚下来摔死等众生之肉及犏牛肉、圆蹄动物之肉,乃至血亦如此。” 但藏区地处高寒,气候恶劣,藏人素以青稞、糌粑为主要食物来源,很难满足人体热量与蛋白质的需求,唯有吃些肉类来补充,这是地理环境因素所决定的。 饭桌就摆在了大殿内,单独为莫局长炖了一盆热气腾腾的羊肉,仁波切叫醒了二丫一同进餐。 这几天的跋山涉水与餐风露宿,二丫早已是饥肠辘辘饿坏了,她先夹出几块连骨带皮的羊肉丢给了媚娘,然后自己忙不迭的狼吞虎咽起来。 “好香啊,莫局长,我,我也要吃羊肉。”嘟嘟在笼子里敲打着铁栅,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莫局长闻言哈哈大笑,站起身打开笼子放嘟嘟出来。 仁波切和扎西寻思着大殿内有兀鹰南喀看守,谅这只妖鸟也不敢逃跑。 莫局长从兜里掏出个药瓶摆到桌上,从里面倒出些药片塞进嘴里,不经意间还顺手滑落一只小药盒,被身后的嘟嘟手疾眼快的接在了爪子里。 “莫局长生病了?”仁波切关心的问道。 “胃溃疡,还有失眠的老毛病。”莫局长用力的咽下了药片。 嘟嘟悄悄的喵了一眼,认出盒子上写着“安定(地西泮)”,原来是用于镇静的安眠药。 “来,大鹦鹉,这可是本局长亲自赏给你吃的。”莫局长盛了一小碗羊肉撂在地上,他想要收养这只聪明的金刚鹦鹉当宠物,自然要先笼络一下感情。 “谢谢。”嘟嘟说着,趁人不注意,在桌子底下用灵活的爪子打开药盒,啄出几粒白色的药片丢进羊肉碗中。 等药片在热汤汁中充分溶解后,牠用爪子抓起瓷碗一跳一蹦来到那只凶恶的兀鹫面前,恭敬的轻轻撂在其脚下。 扎西老喇嘛扭过头瞥见这一幕,心下暗自惊叹不已,这只妖鸟真的是聪明之极,竟然懂得去巴结对手南喀。 高山兀鹫虽然是木里大寺的镇寺神兽,但其智力却远远不及嘟嘟,见到羊肉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即刻大口的吞噬了起来。 嘟嘟心中暗喜,只要迷倒了兀鹰,自己便可以逃之夭夭。 “仁波切,这名叫‘罡洞’的法器究竟是什么?”莫局长嘴里啃着羊腿再次追问道。 “‘罡洞’也称作‘人骨笛’,是用前辈高僧喇嘛的小腿骨制作而成,其音凄冷深沉,可穿透一切魔障。罡洞一般用于天葬时超度死者亡灵和孤魂野鬼,也招来四方兀鹫施舍肉身。寺中的这根一世班禅使用过的罡洞,乃是格鲁派的亘古法器,已经供奉了数百年,若不是为了驱除这只幼魇的魔障,老衲也断然不会冒然动用的。”仁波切面色凝重的解释说道。 “呵呵,”莫局长笑了起来,“虽说是迷信,但也富有传奇色彩,我还是想要见识一下密宗是如何用其来驱魔降妖的,不过要随时注意安全。现在已经快要到子时,我们就开始吧。” 仁波切点点头,转过头来仁慈的对二丫说道:“小姑娘,时辰已到,老衲准备开始为你驱魔可好?” 二丫一直盼望着木里大寺的老和尚能够医治好自己,尽快恢复原先的模样,以便尽快与有良相聚。若是这幅老态龙钟的容貌无法改变的话,她宁可带着媚娘躲进人烟罕至的深山老林里,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想到这里,她那苍老干瘪多皱的脸上竟自黯然垂下泪来。 第199章 驱魔 二丫脱去鞋子盘腿端坐于蒲团之上,心里头却是忐忑不安,媚娘善解人意的钻进了她的怀里,喉咙发出温顺的呼噜声。 子时的钟声响起,仁波切双手捧着一只罩着黄色经幡的菩提木托盘走进来,恭恭敬敬的将其呈献在佛龛供桌上。 虔诚的跪拜后,他轻轻的掀开经幡,露出一根长约尺许节头包银的褐色人腿骨和一支陶制的密宗宝瓶,看上去年代都已经十分久远。 仁波切口中诵着密咒开启了宝瓶木塞,空气中顿时飘来一阵类似檀香的怪异气味儿。 “这是什么味儿?”莫局长心中颇为紧张,悄声的问扎西老喇嘛。 “大香。”扎西轻声耳语答道。 仁波切伸手拿起宝瓶,倒出一些指甲大小的药丸来,颜色有褐、黄、红、白等,空气中的怪异味儿也随之浓郁起来。 “那些是什么东西?”莫局长越发的好奇了。 “密宗甘露丸,”扎西压低声音说,“也叫‘五肉五甘露’,‘五甘露’为大香、小香、脑髓、红菩提、白菩提,‘五肉’即象肉、马肉、猪肉、狗肉和人肉。” “人肉?”莫局长吓了一跳。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 密宗真的是神秘啊,莫局长闻言心中感叹不已,“‘大小香’究竟为何物?还从未闻到过这种奇特的香味儿呢。”他刨根问底道,作为藏区的宗教局长理应了解得多些。 “有功德成就的行者含有檀香气味儿的粪便,称之为‘大香’,尿液即‘小香’,其天葬后的脑髓也是要保存下来的。‘红菩提’是以空行母的阴精,也就是‘卵子’,或以处女初潮经血所制成,至于‘白菩提’则是已証空性的瑜伽行者所出悲智双运不漏之元阳,也叫‘精子’。”扎西老喇嘛耐心的解释给他听。 莫局长听得已是目瞪口呆。 此刻,仁波切伸手拈起大小香各一枚交给二丫命其服下,媚娘鼻子凑上前嗅嗅,嘴里“呼噜呼噜”发出声响,不赞成她吃下这种散发有怪味儿的药丸。 二丫毅然的将两粒药丸吞入腹中,眼下即便是有生命危险她也豁出去了。 此刻夜深人静,寺庙中的喇嘛都已经入睡了,四下里一片静寂,只有山风瑟瑟袭入殿中,令人顿觉寒意。 这时,供桌上一世班禅的罡洞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低鸣声,隐含梵音袅袅,苍凉古朴并带有一丝诡异,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 仁波切端坐于对面的蒲团上,手持罡洞示意二丫怀中的黑猫离开,然后口中一缕真气徐徐吹入…… 罡洞对着二丫的一端随即“呜呜”的响了起来,入耳怪异之极,紧接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近不闻,大殿内如死寂一般。 嘟嘟在一旁瞧着,奇怪,仁波切这个老和尚看来气力不足,连声音都吹不出来。 同样迷惑不解的还有莫局长,难道一世班禅的这件法器坏了不成? 就在这时,二丫脸上的皱纹慢慢的蠕动起来,渐渐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然如同水中的涟漪以眉间为中心一圈圈扩散开来,仿佛脸皮与肌肉已经分离了。 “啊”的一声惨叫,眼瞅着二丫的两只瞳仁向外缓缓凸起,耳朵眼儿里渗出来几滴鲜血。 此刻,媚娘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冲到仁波切面前张嘴龇牙的发出“嘶嘶”恐吓声,要其停下来。 “次声波!要出人命啦……”嘟嘟蓦地恍然大悟,随即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 仁波切不为所动,嘴里继续强行的往罡洞内灌注真气。 扎西老喇嘛则站在他的身后为其护法。 莫局长惊愕的瞅着这个患有“早衰症”的女孩儿扭曲的五官,眼睛、鼻子、耳朵和嘴角正在向外渗着鲜血,若不是嘟嘟的叫喊声提醒了他,自己还未想到罡洞发出来的竟然是次声波。他知道,凡频率小于20赫兹的声波为次声波,可以穿透人体与内脏器官产生共振,轻者使人头晕呕吐,重者大小血管同时破裂,令人即刻丧命。 普通寺院中的人骨笛为礼乐之器,而一世班禅的这根罡洞则是驱魔法器,在真气的催动下,能定向发出人耳听不见的次声波,穿透力极强,可破一切邪祟魔障。 “停,赶快停止!”莫局长上前高声喝止,他可不愿意自己在场的情况下出人命,否则日后会无法交代。 扎西老喇嘛轻轻挥了下手,一股大力将他推后数步,阻挡在了圈外。 仁波切面色严峻,恍若不闻,将十成的真气灌入罡洞,身上的僧袍渐渐鼓起,衣袂飒飒作响,能够一举驱除掉“萌尸蜕变”最好,若是因此而误伤二丫性命那也是天意使然。总之,幼魇是万万不能留的。 五百年前一世班禅的驱魔圣器是何等的厉害,按理说是应该能够驱除“尸蜕”的,岂知二丫体内还残存着一部分的鬼壶祝由气场,次声波穿透进入后随即与其冲突起来。在蓝月亮谷的小木屋内,鬼壶吸附在二丫的小腹上,护住了她的心脉并令其苏醒过来。可惜的是,二丫并不知道这个丑陋的骷髅头竟是中原祝由鼻祖风后的脑袋,而将其弃之一边逃出了谷。 现在,她已经服下了大香和小香,前辈高僧的排泄物同罡洞驱魔音里应外合,与残留在体内的鬼壶祝由能量激烈的对峙、冲撞和僵持着,导致她原本正常发育的魇性产生了变异,就如同孕妇早产一样。 仁波切额头沁出了冷汗,他已经竭尽全身的真气催动一世班禅的罡洞,驱魔音如海浪般一波波的朝二丫涌去,但仍不能撕掉她面上的那张皱皮。 扎西老喇嘛见状不对,急忙双掌抵住仁波切背部的左右二脉,输入自身真气叠加在一起,驱魔功力立时大增。 但见罡洞猛烈的颤抖起来,驱魔音发出的次声波频率更低了,二丫的头发一根根如刺猬般直直的竖起,肌肉已经完全扭曲,面目狰狞可怖。 莫局长吓得浑身如筛糠,忽觉胯间一热是小便失禁了,尿液顺着裤腿下来流淌了一地。 “喵”的一声凄厉怒吼,媚娘奋不顾身的扑了上来,锋利如刀的长指甲径直朝仁波切的脖子划去。 “嘭”的一声,媚娘撞上仁波切鼓起的僧袍,被强大的气场反弹回去,摔了个鼻青脸肿几乎爬不起来。 与此同时,嘟嘟也出手了,牠悄悄抓起桌上剩下的半盆炖羊肉跃至半空中,照着仁波切的秃脑袋就是一扣,羊肉混合着温热的汤汁一股脑儿的倾泻而下…… 由于事发突然,仁波切根本想不到头顶会遇袭,因而丝毫未加防范,被稀溜溜的羊汤倒了一脑袋,顺着面颊流淌下来,并溅到了那根人腿骨上。 罡洞是具有灵性的法器,一旦被玷污便会即刻失效,次声波的驱魔音骤然而止。 “噗”的一口,二丫嘴里喷出了浓浓的血雾,魇性大发,披头散发的自蒲团上腾空而起,一手捞起地上痛苦挣扎着的媚娘,赤着双足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大殿,转瞬不见了踪影。 “快抓住她!”仁波切揩去嘴角边的羊汤,口中声嘶力竭的叫道。 扎西老喇嘛身形晃动紧跟着追了出去,双双消失在了暗夜里。 此刻,莫局长惊魂未定,战战兢兢的说道:“怎么会这样?好在没……没出人命。” 仁波切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汤汁,赶紧以僧袍揩拭那根被污浊了的一世班禅罡洞,愤怒的目光瞥向了这只外表光鲜诡计多端的金刚大鹦鹉,厉声命令兀鹫道:“南喀,杀死这只妖鸟。” 嘟嘟一听脸都白了,转身就跑,“噗哧哧”拍打着翅膀连窜带跳的冲出殿门飞上了夜空,好险啊,牠心中暗自祈祷着那只大兀鹫最好现在已经被安眠药迷倒了。 就在这时,听得身后呼呼风声,扭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南喀煽动着巨大的两翼已经追上来了。 嘟嘟什么也顾不上了,拼了命的拍打着双翅落荒而逃。 喜马拉雅高山兀鹫的速度远远超过鹦鹉,月光里,凶恶的南喀振翅飞上夜空然后居高临下的俯冲下来,探出两只钢铁般的利爪狠狠的抓将下来。 完了,嘟嘟两眼一闭,此番休矣,只可惜小主人沈才华还不知道自己葬身于何处…… 就在南喀钢爪即将插进嘟嘟后背的时候,牠的动作突然间变得迟缓,双翼失去了平衡,“扑打扑打”的从空中坠落了下去。 嘟嘟回头望见顿时大喜过望,哈哈,莫局长的安眠药终于起作用了。 牠兴高采烈在翻滚着的南喀头顶上盘旋,享受着死里逃生的喜悦,夜风清凉,简直心旷神怡。 突然,嘟嘟瞧见急速掉下去的南喀又拍打起双翼,在空中打了个滚儿,然后稳住身子重新奋力的飞升上来。 不好,这家伙竟然没被迷倒,嘟嘟惊恐的朝横断山深处逃去,南喀巨大的身影紧追不舍的跟在了后面,但牠的飞行速度已明显的慢了许多,两翼扇动的节奏也很不协调。 就这样,两只大鸟一前一后在夜空中追逐到了黎明时分,受到安眠药力影响的南喀仅差半步之遥,始终赶不上嘟嘟。 金色的阳光升起,远处的雪峰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精疲力尽的嘟嘟意识到,那就是梅里雪山。 第200章 线索 “嘶嘶……”南喀忽然发出一声长啸,箭也似的直插蓝天,然后收拢双翼闪电般的自高空俯冲而下,两只利爪探出直奔精疲力尽的嘟嘟后背狠狠的抓来。在经过了两三个时辰的飞行之后,几粒安眠药的药效已消散,喜马拉雅高山兀鹫又重新恢复了体能。 此刻,嘟嘟蓝色的羽毛早已浸透汗水,一丝气力也都没有了,恍惚中望见地面有两个移动着的黑点,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头扎了下去。 这两个人正是鬼婴沈才华和墨墨,昨晚夜深人静之时,他俩偷偷地溜出了小木屋离谷前去寻找嘟嘟。 黎明的太阳刺得墨墨眯起了眼睛,“瞧,那是什么?”她手指着头顶半空里急速坠下的一道蓝光疑惑的说道。 沈才华抬头望去大吃一惊,那独特的宝蓝色羽毛是如此的熟悉,不由得愕然失声叫道:“嘟嘟,那是嘟嘟!” 金色的阳光里,一只巨大的兀鹫正居高临下凶恶的俯冲下来,两只利爪抓向了嘟嘟…… 就在这时,墨墨瞬间腾空跃起,脚下的一只布鞋“嗖”的飞出,与猛扑下来的大兀鹫撞击在了一起,正是“达摩五式”中的第五式“只履归西”。 沈才华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接住了坠落的嘟嘟。 “才……才华!”嘟嘟惊喜的叫了声,随即眼白一翻昏厥了过去。 大兀鹫南喀被飞来的鞋子击中了左翼,还未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就已经被强大的冲击力瞬间折断了翅膀,半空里羽毛纷纷散落。 南喀勃然大怒,钢铁般坚硬的尖喙闪电般的啄向了这个袭击牠的小女孩儿。 墨墨见状张开嘴巴,“呸”的吐出一口粘痰,鞭毛猎猎的大血蚤骑在上面直奔兀鹫脑袋而去,“啪”的声响,痰块糊在了南喀的左眼上,尖利的口器已然插进其眼球,随即身子倒射返回到了主人的口中。 大血蚤乃是当年泰国第一降头师蒙拉差翁的独门蛊虫,毒性匪夷所思,修道者们无不闻风丧胆。此刻,大血蚤已经将毒素注入南喀的眼球,这只喜玛拉雅大兀鹫即将命丧在梅里雪山脚下。 南喀毕竟是木里大寺的镇寺神兽,当牠觉察到左眼中了剧毒之后,毫不犹豫伸出锋利的爪子一剜,将眼球抓出扔在地上,眼眶中鲜血涌出染红了光秃秃的脖颈。 沈才华和墨墨都看呆了,想不到这只大老鹰性情竟然如此的刚烈。 “千万不要伤害牠……”就在这时,高山杜鹃树丛后面慌慌张张跑出来一个头戴五佛冠,脖子下面挂着一串“海贝壳”服饰怪异的老者急忙摆手叫道。 沈才华定睛一瞧,认出来是东巴老司,在塔巴林寺的时候见过面。 “这是你家的老鹰么?”沈才华问。 “不,牠叫南喀,是木里大寺的镇寺神兽,”木老司撕下布条将兀鹫的左眼和折断了的翅膀包扎了起来,一面说道,“你俩是刚从蓝月亮谷出来的吧?” “是又怎样?”墨墨坦然回答说。 “能不能告诉我入口在哪儿?这些天来,本老司寻遍了梅里雪山南麓,却还始终找不到通道,行行好,就告诉我吧。”木老司可怜巴巴的央求着。 数日前,东巴老司没有跟随楚大师的直升机离开,贾道长一行又甩开了他,无奈只有独自在梅里雪山南麓一带徘徊寻觅,但始终是一无所获。 墨墨与沈才华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然后走过一边照顾着昏迷的嘟嘟。 东巴老司长叹一声,他心里清楚这俩孩子的功力远超自己,根本无法强迫他们带路前去蓝月亮谷,既然天意如此,也只有暂且作罢等以后再说了。他将受了重伤的南喀扛在肩上,然后默默的朝横断山中走去,这只大兀鹫是木里大寺的镇寺神兽,自己决不能见死不救。 数日后,他驮着南喀疲惫不堪的走进了木里大寺。 “南喀怎么了?”仁波切和扎西老喇嘛吃了一惊。 东巴老司将自己在梅里雪山脚下所见到的一幕述说了一遍。 “原来那只妖鸟竟然是蓝月亮谷中隐士的宠物,怪不得古灵精怪并能识说人语呢,虚空内真的是藏龙卧虎啊。”仁波切不禁长叹一声。 扎西老喇嘛在一旁郁郁寡言,那夜的驱魔半途而废,他追逐着二丫一直向东而去,但其很快便消失了踪影,不由得心中纳闷不已,这个小姑娘没理由轻功这么好,只能理解为她有可能已经“萌尸蜕变”。 一世班禅的罡洞驱魔彻底失败了,二丫向东逃进了金沙江干热河谷,那里人烟罕至、峰高谷深,遍布着原始森林,要想找到她可就难了,如果有朝一日有良寻来,自己又将何颜以对呢…… 黄昏时分,武陵山区的林间小路上走着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自从离开蓝月亮谷后,有良始终寻找不到二丫的踪迹,于是一路东行奔湘西而来,准备先到赶脚村治好罗柱子的脊椎,然后再北上接着寻找。 暮色中,山坳里炊烟袅袅,赶脚村的农户家正在生火做饭,有良站在岭上默默的注视着,清风拂面,一时间心中无限感慨。不过短短月余,自己经历了一生中难以名状的起落,二丫怀上了自己的孩子,可她的人却如同蒸发般的消失在了茫茫尘世之中。 他走进村子里,引来一阵狗吠声,孩童们跟在身后一直来到罗家院前。 “柱儿他爹……”罗家婆娘看见有良惊喜的叫了起来。 罗老爹从屋子里冲出来,一把拽住有良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目光朝其身后瞧了瞧似乎有些失望。 有良跟随着老爹进了屋,罗柱子依旧躺在纱帐之中,“有良哥……”他轻声的呼唤道。 “罗老爹,俺已经找到神医取来了药,柱子有救了。”有良说道。 罗老爹夫妇俩闻言顿时泪流满面,两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多日来的祈盼终于应验了。 “快,快去宰只鸡炖了。”罗老爹匆匆催促着婆娘。 “罗老爹,柱子拍过X光片吗?”有良问。 “有,有。”老爹忙不迭的从箱子里翻出印有“沅陵县人民医院”的纸袋,抽出一张胶片递给有良。 X光片上清晰的透视出罗柱子的脊骨,其中第五、六颈椎有明显的横向裂隙。寒生曾告诉有良,由外伤引起第二胸椎以上的各节椎骨断裂,均会导致脊髓受损而引发高位截瘫,从胶片上看,柱子的情况正是这样。 有良掀开纱帐和被子,除去柱子的上衣,尽管卧床已久但其身上却无一丝异味儿,这是罗老爹夫妇精心照顾的结果。 在来湘西的途中,有良买了注射器、针头以及消毒用品,此刻都从背囊中取了出来。 “这就是能接骨续髓的灵丹妙药。”有良手里握着那支青花瓷瓶,听得到“汗青”在里面晃动的声音。 “柱子,或许会有点疼。”他说。 “没关系,早就盼望着这一天呢。”柱子眼角闪动着泪花。 有良小心翼翼的开启瓶塞,用注射器抽取了小半管汗青,然后对照着那张X光胶片,伸手摸准颈椎的第五六节断裂处,皮肤消过毒后便轻轻的刺了进去。 针头穿过骨缝进入椎管内,“汗青”一点点的被推了进去,在一旁看着的罗老爹鼻尖上沁出冷汗,目不转睛的瞧着。 “好了,”有良拔出针头,松了口气说道,“神医说注射了‘汗青’后,柱子几天后就能下床了。” “谢谢有良哥,我一点都不疼。”罗柱子咧开嘴乐了,这是自瘫痪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 晚饭时,罗老爹心情格外的畅快,有良这些日子以来亦是心力憔悴,两人频频举杯,不知不觉间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赶脚村是深山之中的一个小村庄,地理位置偏僻而隐秘,生人极少来此,如果谁家要是来了外乡人不啻于是件轰动全村的大事儿。因此不到一袋烟的时间,罗老爹家里来了个外乡的独眼青年便传遍了全村。 就在当天夜里,沅陵县公安局值班室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随即值班民警打电话叫醒了正在家中熟睡的屠局长。 “什么?赶脚村来了个独眼外乡青年?此人数月前曾与一讲东北方言的老客住在罗柱子家,好的,我知道了。”屠局长撂下听筒默默的沉思着。 洪毛啊,舅舅终于可以为你报仇了,他心里说道。 沅水河畔“死尸客栈”纵火案中,证实那具焦尸便是自己的外甥罗洪毛后,所有的线索便集中在了同船的那两个东北老客身上。沅陵县公安局随即布置警力在全县范围内进行暗中排查,结果发现赶脚村的罗柱子家曾经来过一老一少两个东北人,其中的老者还唱着怪异的小调。经过刑警队阎队长亲自前去暗访,村治保主任证实那个骨瘦如柴的怪老头唱的正是这句“得儿呀呼嘿。” 第201章 审讯 清晨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射进了屋内,有良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睛,宿醉未醒,头还是有点晕晕乎乎的。 罗家婆娘已经做好了早饭,葱花炒鸡蛋的香味儿隔着门帘飘进来,有良深深的嗅了两下坐起身来。 就在这时,村中传来阵阵狗吠声,紧接院子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你们这是……”听得罗家婆娘诧异在问。 门帘挑起,涌进来一帮警察,团团围住了床上的有良。 “你叫什么名字?”为首的中年警官正是沅陵县公安局刑警队的阎队长,语气严厉的问道。 “俺叫有良,什么事儿?”有良揉了揉眼睛,已完全清醒了。 “从哪儿来的?” “京城。” “来这儿做什么?” “给人治病。” “还有一个东北老客呢?”阎队长目光扫视一圈,嘴里连珠炮似的发问,不给对方留以思考的余地。 “就俺一个人啊。”有良疑惑道,此刻心中已然感觉不妥,东北老客?难道指的是耶老?若是这样,就表明沅水南岸“死尸客栈”事发,警察已经怀疑是自己做的了。 “穿上衣服跟我们走。”阎队长命令道。 于此同时,其他警员对罗宅进行了搜查,但并未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最后将有良以及背囊等物一并带走。 “有良哥……”纱帐掀起,罗柱子竟然颤颤巍巍的坐了起来,在此之前,他颈部以下可是丝毫不能动弹的。 汗青果然是神奇,有良心里想着。 当罗老爹拎着猎来的山鸡野兔下山回到家中的时候,县公安局刑警队已经押解着有良离开了赶脚村。 警察们并未搜到罗老爹埋在后院梨树下的木匣,那里面藏匿着有良上次送来的那笔百万元巨款。 县公安局简陋的审讯室内,有良被束缚在一张铁椅中,屠局长亲自主持了对人犯的审讯。桌子上依次摆放着身份证、一摞人民币、盛有汗青的青花瓷瓶、注射器、消毒酒精以及那幅《敦煌夜魇图》画轴等物。 阎队长端详着那张身份证,疑惑的问道:“你叫‘释了去’?” “这是俺自幼出家时的法名,不过已经还俗,现在叫有良。”有良回答说,自己与二丫都了孩子,就再不能自称是出家人了。 “在哪儿出的家?” “山西河东风陵寺。” “这是什么?”阎队长揭开青花瓷瓶的软木塞,一股清香的气息扑鼻而来,他闻了闻然后问道。 “药水。”有良回答。 “什么药水?” “医治罗柱子的药水。” “问你药水的名称呢。”阎队长提高了声音。 “没有名称,是俺家祖传密制的。”有良说。 阎队长的目光扫过桌面,放下青花瓷瓶并盖上木塞,又抓起画轴平铺着展开,瞥了一眼继续盘问道:“这画虽然有些残破,但看似古董,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也是俺家祖传,”有良平静的回答说,“想拿出来卖掉。” “哦,”阎队长漫不经心的哼着,突然话锋一转厉声喝道,“同你一起乘渡船的那个东北老客呢?” 有良心中一紧,这些年在江湖上历练的经验告诉他,凡遇事不可惊慌,既不可讲真话也不能满嘴胡言,而是要采取真假参半避实就虚的方法,显得诚恳与纯朴才行。 自己曾经与耶老同赴赶脚村罗柱子家,有不少村民都看见了,因此绝不可能隐瞒,估计沅水撑渡船的崔艄公也记得他俩,这位警官既然前番问过自己,说明他已经调查过了。 “东北老客?”有良略一寻思随即恍然大悟般,“个把月前是路遇到一个东北来的老头,我们说好搭伴同行,在渡过沅水以后就分手了。” “他叫什么名字,去哪儿了?” 有良摇了摇头:“他告诉俺名叫耶老,准备返回黄龙府去。”反正真真假假,只要老实的待在蓝月亮谷里不出来,就没人能找得着。 “我们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首恶必办,胁从不问。’你可清楚?”阎队长开始利用政策攻心。 “俺明白,警官您有事儿尽管问好了,一定会如实回答的。”有良异常诚恳的表白道,反正现在已经不是出家的僧人了,少打点诳语也无所谓。 “你和罗洪毛是怎么认识的?”阎队长突然发问。 “罗洪毛?”有良仿佛在努力的回忆着,最后挠了挠头皮说,“从没听说过这个人啊。” 屠局长在一旁皱起了眉头,以自己多年的工作经验看,这个独眼青年样子貌似忠厚,其实内心奸猾的很,照这样子问下去是难以有结果的。 “去把崔艄公带来。”他吩咐说。 果然公安局调查过沅水边的渡船,自己两渡沅水,那位姓崔的艄公肯定记得自己,有良心下暗道。 门开了,崔艄公走了进来,还是一身船民的打扮。 “崔老爹,你认识这个人么?”屠局长问他。 崔艄公走至跟前,看清有良时不免就是一怔,这个细微的表情没能逃过屠局长和阎队长锐利的目光。 “咦,这不是摆渡的船家老爹么?前不久俺和一个东北老头曾经搭乘过您的船,还记得吗?”有良干脆抢先打起了招呼。 “屠局长,”崔艄公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不错,那东北老头好像是来自黄龙府的。” “没错,就是俺。”有良微笑着。 屠局长摆摆手,有警员将崔艄公带离了审讯室。 “释了去,”屠局长阴鸷的目光盯着有良,口中冷冷的说道,“与你们俩同船的还有一个人吧?” 有良想了想,点头说:“俺记得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在船上,手里还拎着酒坛。” “他就是罗洪毛。” “哦,这人跟俺有啥关系?” “他死了。” “死了?”有良一哆嗦,仿佛是被吓了一大跳。 屠局长犀利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试图从其面部细微的变化中寻找出破绽,但却并未发现有任何可疑之处。 目前的线索有两条,一是与罗洪毛同乘渡船的这个独眼青年和东北老客,另外一条就是失踪的“死尸客栈”殷掌柜,双方都有作案的时间与动机。 外甥的死,究竟为仇杀还是抢劫杀人,或是二者兼而有之呢?有良同神秘的东北老客与赶脚村罗家相熟,罗柱子的脊椎被罗洪毛打断而瘫痪,这是仇因。相反,殷掌柜要外甥投资两百万元,会不会是其见财起意而谋杀了罗洪毛,然后焚尸灭迹逃之夭夭,否则,为何废墟中只找到一具尸体,他人哪儿去了? 门开了,有警员进来递给屠局长一张深圳警方的传真回函,上面说“释了去”的身份证是真实的,本人也没有任何犯罪前科记录在案。 此案看似简单,其实扑朔迷离,真的令人头疼啊,屠局长暗道。 此刻,有良脑袋里也在盘算着,以自己目前的功力想要逃脱并不难,可是那样就会连累了罗老爹一家,况且公安部门要是全国通缉的话,即便找到了二丫,难道一家三口就此亡命天涯或是躲进蓝月亮谷么?不行,得另外想办法。 “警官,俺可以打个电话吗?”有良突然问道。 “不可以。”阎队长一口回绝了。 “这孩子也许想家了,就通融一下吧。”屠局长给阎队长使了个眼色。 “好吧,讲话利索点,别磨叽个没完。”阎队长会意的点点头,将电话机拎起撂在审讯椅前的小桌板上,并揿下了免提键。 有良拨通了京城西山别墅的电话。 “俺是了去,请费叔听电话。”有良说道。 不多时,喇叭里响起了费叔不满的声音:“了去,你小子跑哪儿去了?” “费叔,俺被湖南沅陵县公安局抓啦,正关在这里呢。”有良的语气显得很委屈。 “沅陵?”费叔惊讶道,“你小子跑湘西那儿去干嘛?” “俺去给赶脚村的一个朋友治病,结果让公安局莫名其妙的抓起来了。” “什么理由?” 有良迟疑了一下:“他们也没说,好像是怀疑俺杀了个人。” “你杀了么?” “当然没有。”有良答道,心里却说,俺一气儿杀俩呢。 “这是公安局的电话么?” “是。” “叫他们局长听电话。”费叔吩咐说。 有良抬头望向了屠局长示意其接听,脸上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 “我是沅陵县公安局屠局长,你是谁?”屠局长近前问道,这小子拨通的是010京城号码,倒是令其有些意外。 “我是费叔,请你马上放人。”费叔的语气盛气凌人,似乎不容置疑。 屠局长闻言愣了下,随即莞尔,心道这是什么人啊,竟然如此口出狂言。 在场的警员都乐了,这个费叔要么是神经病,要么是缺心眼儿,拿公安局当他妈的自个家呐。 “你与这个‘了去’是什么关系?”屠局长强压怒气,尽可能以一种平和的口吻问道。 “我是他的老板。”费叔回答。 “老板?什么老板?请说清楚些。”屠局长冷冷道。 “这个嘛,你一个小小的县局长没必要知道,赶紧放人吧。”费叔蛮横的可以。 “笑话,公安局是国家执法机关,正在履行法律赋予我们的神圣职责,你有什么权利要求放人?我看你是不是脑袋有毛病?是猪脑么?”屠局长义正言辞的驳斥道,警员们纷纷点头,心中都为自己的局长喝彩。 “放屁!你他妈的才是猪脑呢。”费叔破口大骂。 这个屠局长也是,讲啥不好,却非要说猪脑呢,有良心中暗自好笑。 第202章 不寻常的人犯 屠局长面色铁青,对着话机冷冷说道:“在侦查阶段尚未有结果前,就是天王老子我们也不放人,你能怎么样?” 警员们闻言心中不由得对其肃然起敬,常年工作在第一线的侦查员,难免时不时会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如今局长振奋人心的一番话,替他们大大的出了一口恶气。 “那你就等着公安部的通知吧。”费叔“嘭”的一声撂下了电话。 审讯室内一片静寂,大家的目光都瞥向了屠局长。 许久,屠局长摆了下手默默说道:“先将人犯关押起来。” 电话里费叔这一闹,警员们的情绪大受影响,屠局长气冲冲的一甩袖子走了,原定的突击审讯也只有先行暂停,证物仍留在了桌子上。 预审股的拘留室房间很小也没有床铺,透过高高的铁窗可以望见外面昏暗的天空,此刻已是日暮时分。 冰凉的水泥地上,有良依墙而坐,不多时有警员送来晚饭,无非是白米饭加点青菜汤,被他泡在碗里狼吞虎咽的吃了个精光。 入夜,有良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他在梦里又回到了赶脚村,看见罗家老宅内炊烟袅袅,柱子笑眯眯的站立在厨房间,灶前一个穿白衣的年轻女孩儿正在烧火做饭。 这女人是谁呢?有良努力想要看清她的面容,但却被浓浓的水蒸气给遮挡住了,最后他终于看清楚那是吴凤娇…… 有良蓦地打了个激灵儿,睁开了阴眼,面前的水泥地上跪着一个身着葱白色新衣的年轻女子,面色苍白,神情哀怨凄楚,正默默的注视着自己。 “吴凤娇……”有良惊讶不已。 “有良哥,谢谢你救了柱子,”凤娇泪眼婆娑的说道,“凤娇如今时限已至,心愿已了,魂魄不久后即将散去,所以今晚特来辞行。” 有良闻言心中不仅有些酸楚,这女孩儿尽管只有十五六岁,却如此的重情重义,可惜罗柱子与她今生无缘。 “凤娇,你死于去年秋天,一般中阴之身止于七七四十九日,如今已数月有余,阴眼中却仍看得见有形之体,这是何故?”有良不解道,按理说除了十八种尸变以外,这么长的时间她早就应该魂魄散尽了。 “在处于中阴身时,罗老爹以辰砂符箓堵住了我的口鼻耳朵、心窝背膛和手脚板,已将魂魄封在体内,延长了时间。等回到家中清洗干净,中阴之身便超不过七七之数了。”凤娇解释说。 原来如此,有良心道,民间有十余种尸变,凤娇若能其一便可与柱子长相厮守了,就像自己知道的皮尸耶老、玉尸杜大姐、斗尸关教授、甲尸冯生以及那位六百年前的老太监走尸南宫烟等。不过据罗老爹说遇到“尸变”的几率极为罕见,需要好多种偶然的因素碰巧在一起才行,可说是千载难逢。 “凤娇,有一个去处能暂保你的中阴之身不会魂飞魄散,然后再那儿等待着尸变的机会,若能成功,你就可以与柱子见面在一起了,不过……”有良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说道。 “不过什么?”凤娇急切的问。 “等到‘尸变’的机遇很渺茫,也许永远也来不了。”有良叹息着,自己只是顺口一说其实并没有丝毫的把握。 “我愿意一直等到柱子娶亲成家的那一天。”凤娇幽幽说道。 有良沉默良久,最后轻声说道:“你跟俺来。” 他先附耳到铁栅门前听了听,确信走廊里没有人后,悄悄的伸出手来抓住外面铁锁。 自从体内“噬嗑针”的阴阳二气融合后,有良自觉功力大增,他进入拘留室时就已注意到铁栅外的是一把小挂锁,扭开它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果然,当他运足真气后一用力,轻而易举的便将挂锁环拽开,然后轻轻的推开铁栅门。 此刻夜深人静,走廊里空无一人。 有良蹑手蹑脚的前行,一袭白衣的吴凤娇如同幽灵般的跟随其后,两人径直来到了审讯室,见身份证件、青花瓷瓶以及画轴等物仍然还摆放在桌子上。 有良解开画轴系带,轻轻展开了《敦煌夜魇图》,口中解释道:“凤娇,这幅图是东汉张道陵所设置的一处虚空,你只要待在里面魂魄便不会散去。” “好,我愿意进去。”凤娇毫不迟疑的说。 “在画中会感到很寂寞,俺若是始终寻找不到尸变机缘的话,那你可能就会一直待在里面。”有良慎重道。 吴凤娇默默的低下头:“有良哥,凤娇不想让柱子知道这事儿,请你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好吧,”有良点点头,“俺不说,现在就带你进入虚空。”说罢,他双掌劳宫穴发出老阴之气形成个大气泡,将凤娇整个人罩在了里面,然后抱着她纵身跃起一头栽进了画中。 夜空中明月高悬,一望无际的浩瀚戈壁滩,随着半空里裂帛之声响起,两人稳稳的落在了黄沙丘上。 现在进出《敦煌夜魇图》好像利落了许多,但比起黄老魇举手之间便将人卷入画轴的能力还相差甚远,有良寻思着。 “这里好安静啊。”吴凤娇好奇的四下里望去,口中喃喃说道。 “那边是敦煌古城,无聊时可以去转转,不过现在虚空里面一个活物也没有。”有良手指着远处的城门楼。 “为了柱子,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愿意等。”吴凤娇边说着泪水扑簌簌的滴落,她再次向有良深深的鞠了一躬,言语间流露出无限的伤感。 有良走了,凤娇仰头凝视着夜空,皎洁的月光洒在她那清秀的脸上,一声长长的幽叹回荡在漫漫黄沙之间,充满着无尽的惆怅。 “簌簌簌……”脚底下突然发出奇怪的响动,吓得她后退了好几步,紧张的盯着那片黄沙。 一只粗壮有力的小脚丫从戈壁滩黄沙中探出,随即蠕动着拱出个胖胖的雪白小屁股,最终爬出来的竟然是一个肉嘟嘟的婴儿。 凌晨时分,湖南省公安厅值班室接到了部里的通知,刑侦局已经派员搭乘早班飞机赶来长沙,要省厅刑侦处一同前往沅陵县,处理前不久发生的一宗杀人纵火焚尸案。 上午八时许,一架波音客机徐徐降落在新建成通航的长沙黄花国际机场,舷梯上走下来一位西装革履手持小皮箱,戴着一副深色墨镜的中年男子,此人身材瘦长脑袋扁小,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古龙香水味儿,他正是虚风道长。 昨天傍晚,他接到公安部刑侦局张局长的电话,随即两人在北京饭店256号房间秘密的碰了面。 “沅陵县的这起杀人焚尸案十分蹊跷,据说案发地点是湘西最后一处‘死尸客栈’,你对这行当有了解吗?”张局长大致叙述了下案情。 “‘赶尸’是湘西自古以来最为诡异的职业,其中很多秘密至今仍不为外人所知,解放以来,随着山区道路交通的便利以及政府的打击,这个行当便逐渐销声匿迹了。贫道原以为赶脚人所住宿的‘死尸客栈’也早已随着消失,可没想到沅陵这地方竟然还存在着。”虚风讶然道。 “沅陵警方今晨已经拘捕了一名人犯,我想你对此人应该感兴趣。” “哦?” “他名叫‘释了去’。” 虚风闻言暗自吃惊,有良这小子不是与寒生他们在一起么?自前些日子京城分手以后就没见着,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沅陵的杀人嫌犯了呢? “贫道想去一探究竟。”虚风说道。 “我正有此意,部领导已经找了刑侦局,大概是受到了高层的某种压力,要求我们尽快查明案情,若无事实依据便尽速放人。”张局长苦笑道。 “好,那贫道马上动身。”虚风站起身来。 “你需要部里派人同行协助么?”张局长问。 “贫道向来是独往独来。”虚风淡淡一笑。 次日清晨,虚风道长登上了前往长沙的头班飞机。 湖南省厅的警员接到了虚风,然后警笛长鸣一路直奔沅陵而去,他们的心中都暗自在嘀咕,京城公安部的人果然与众不同,不但身穿高档的西服,而且还喷着香水。 沅陵县公安局,屠局长手里握着电话听筒半晌未吱声,心中颇忐忑不安,原来那个“费叔”并不是在虚张声势,公安部果然亲自派人下来了,他的能量好大啊。 唉,此刻他不禁后悔起来,都怪自己昨天太冲动而犯了官场大忌,但凡来自京城的电话都须谨慎再谨慎,天子脚下难免哪个就是皇亲国戚,一旦冲撞得罪了,乌纱帽就有可能不保。 方才省厅通知,部里刑侦局派来一位资深侦查员,亲临沅陵调查“死尸客栈”一案,命令县局要全力配合,不可出任何纰漏。 屠局长站起身来,吩咐办公室通知全局干警马上清洁楼内卫生,同时注意警容警纪,要以崭新的面貌迎接公安部和省厅的领导。 他自己则带着阎队长亲自来到了预审股拘留室,这个独眼青年人的来历很不简单,背后有着极深的人脉和背景。 第203章 释放 警员持钥匙打开拘留室的挂锁,心中“咯噔”一下,锁环一碰就开了,他赶紧望向室内,见人犯释了去仍在靠墙打着瞌睡,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了?”阎队长发现其惶惑的神情,开口问道。 “锁坏了。”那警员如实回报。 阎队长接过挂锁,拽着锁环拉了两下果然失灵了,“送去技术部门检验一下。”他吩咐道。 “是。”那警员匆匆离去。 “释了去,醒醒。”阎队长进屋推了有良几下。 有良睁开了眼睛,不解的望着他和屠局长。 “释了去,昨天电话里的那个‘费叔’究竟是干什么的?你要老实的回答。”屠局长面色甚是严峻。 “是俺的老板。” “我问你他是做什么的?”屠局长加重了语气。 “嗯,畜牧业,从事养……猪。”有良答道,心里寻思着费叔至少还养了一头猪坚强。 屠局长“唔”了声,自己说“猪脑”也没有错嘛,费叔就是一个养猪的老板嘛,不过他能够如此的狂妄,搞不好兴许是京城里什么高官的亲戚也说不定,他的电话一撂下,公安部就马上有了反应,这里面的水很深啊。 屠局长感觉到此事儿有些棘手,东北老客的这条线索很重要,罗洪毛的死极有可能与其有关,因为确实很难相信殷掌柜会因为图财而害死自己的徒弟。但是这个释了去的背景很复杂,弄得不好也许就此中断了自己的仕途也说不定,所以必须未雨绸缪,先要做些准备。 他回到了局长室,抓起电话接通了县委刘书记,说有重要情况汇报。 “说吧,屠局长。”刘书记的心情看来不错,声音洪亮。 “刘书记,电话里不方便说,我现在就到县委当面向您汇报。” “这个……”刘书记迟疑了下,说道,“好吧。” 就在对方撂下电话的一瞬间,他听到了话筒里杨卫东匆匆说话的声音。 屠局长嘴里“嘿嘿”冷笑了两声,这个小白脸倒是贴上去了,难怪听闻组织部准备调其当副局长呢,这社会真的是绝了,连兔二爷也能大行其道。 县委办公室内,刘书记仍旧是那套朴素的灰色中山装,见到屠局长进来点点头,秘书端来一杯热茶撂在茶几上,然后轻轻将房门带上。 “刘书记,今天公安部派人下来会同省厅一起调查我外甥罗洪毛被杀一案……”屠局长叙述了这两天来警方的工作情况。 听完屠局长的汇报,刘书记沉默半晌,然后慢吞吞的说道:“那个‘费叔’究竟是什么来头?” “据人犯交待此人是个养猪的老板,至于其身后的背景就难说了,经查他的电话号码是京城西山的一栋别墅。” “西山别墅?”刘书记惊讶道,“那可是国家领导人夏日避暑的地方啊,难怪这位‘费叔’能这么快的调动公安部呢。屠局长,京城里的人关系盘根错节复杂的很,稍有不慎就可能得罪什么人,你是多年的老党员了,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屠局长叹了口气:“都怪我当时在气头上,就没注意言语措辞。” 刘书记严肃的批评道:“屠局长,你在沅陵县为官多年,平时颐指气使惯了,出这样的纰漏是早晚的事儿。你我为政一方,言行就要处处谦虚谨慎,全心全意的为全县百姓服务,谁让我们是共产党的干部、人民的公仆呢。” “刘书记批评的是。”屠局长嘴上诚恳的检讨说,内心却是忿忿不平,哼,大道理谁不会说? 刘书记在房间内踱着步,最后思索着说道:“他们什么时间抵达沅陵?” 屠局长看了下手表:“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 “屠局长,若遇到什么责难的话,县委县政府一定会出面为你说话的。”刘书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谢谢刘书记,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屠局长赶紧说。 “嗯,先跟你通个气儿,县委组织部已经研究决定,任命森林公安派出所的杨卫东所长为公安局副局长,你可要全力支持他的工作哦。”刘书记话锋一转说道。 “刘书记,我一直都觉得杨卫东这个同志的能力很强,他能进入局领导班子,相信一定会给公安工作带来新的起色。”屠局长仿佛对此充满着信心,哼,这个小白脸兔二爷,想想都他妈的恶心。 沅陵县公安局会议室,虚风道长危襟正坐在会议桌的一端,两侧是省厅来的同志以及屠局长、阎队长等人,大家首先听取了阎队长关于“死尸客栈”杀人纵火一案的情况介绍。 “综上所述,我们分析与死者罗洪毛同乘一船的东北老客耶老和释了去具备了杀人动机和作案时间,极有可能是他俩见财起意而抢劫杀人焚尸。”阎队长最后说道。 “可是‘死尸客栈’中的殷掌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一点实在说不通啊。”省厅刑侦处的人提出了疑问。 “是的,此人现在下落不明,”阎队长解释说,“但据我们了解,殷掌柜是死者的师父,两人情同父子,关系一直十分的融洽,他绝不会为了两百万元钱而杀害自己的徒弟。至于殷掌柜人在何处,极有可能也同样遭到了东北老客的毒手。” “现场不是只发现了一具尸体么?” “没错,我们只找到了罗洪毛烧焦的尸首,殷掌柜很有可能被挟持到了别处后而遇害,目前沅陵警方仍在不懈的努力追寻之中。” “对人犯释了去的审讯有进展么?”省厅的人继续问道。 “昨天清晨抓获的人犯,回到县局马上进行了突审,但后来因故而中断。”阎队长说。 “为什么?” “人犯给他的老板打了个电话,对方自称‘费叔’,口气非常强硬,要我们立即放人。” “这个‘费叔’是什么人?” “据人犯交待,他是个养猪场的老板。” 会议室里发出一阵不屑的笑声,有人调侃道:“这人的脑袋一定有毛病。”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但他说若是不放人的话就……” “就怎样?” “让我们等待公安部的通知……”阎队长迟疑着说。 此刻,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瞥向了虚风道长。 虚风面前的桌子上撂着有良的身份证、注射器、青瓷花瓶以及那幅《敦煌夜魇图》,他沉思着卷起画轴系好,然后抬起头平静的望着大家,口中缓缓说道:“昨晚接到刑侦局张局长指示,要我立即赶来沅陵县局,若是无足够的证据认定释了去就是杀人凶手,就必须马上予以释放。”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人们面面相觑。 “徐风同志,”省厅的人打破了尴尬,试探着问,“部里是否受到了来自某方面的压力?” 虚风微微一笑:“这种情况大家都应该遇到过的。” “这位‘费叔’能量蛮大的嘛。”那人啧啧道。 “此人背景极深,部里也很无奈,希望大家给予理解。”虚风的话点到为止,并不出格。 屠局长经反复斟酌之后,才拐弯抹角的发言说道:“昨天在电话里,我没能忍住同费叔争吵了几句,结果给部领导带来了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作为沅陵县局的局长,我为自己工作上的疏忽和莽撞深表歉意,今后必定以此为教训,将工作做细做扎实,绝不辜负上级领导和县委县政府的信任。” 虚风淡淡一笑:“这也不能怪基层辛苦工作的干警,本人曾与这位‘费叔’有过接触,此人背后的能量极大,以往也掺和过部里的一些重大案件,没办法,现时国情如此嘛。” 大家窃窃私语起来,每个人对此类事情都颇有体会或是切肤之痛,深感国家法治的重要性。 “同志们,目前看来警方并无确切的证据表明嫌犯释了去就是此案的真凶,对此大家还有异议么?”虚风目光望着众人。 警员们交头接耳议论后,都表示释了去作案的证据不足。 省厅刑侦处的意见是应该把侦查方向放在失踪的客栈老板殷掌柜身上,只要能找到此人,无论其生死,此案都会真相大白。 最后,虚风表明公安部的意见,立即释放嫌疑犯并由其亲自带回京城,沅陵警方则全力追寻殷掌柜的下落。 屠局长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公安部和省厅领导并未追究与‘费叔’吵架的事儿,自己不过是虚惊一场。 “咣当”声响起,警员打开了拘留室的铁栅门,手里拎着那只旧背囊,嘴里不耐烦的说道:“释了去,你没事了,走吧。” 有良诧异的站起身来,接过背囊仔细的检查了下,所有的东西都在,于是背在身后跟随着警员走出了沅陵县公安局的大门。 一辆警车等候在院子里,警员拉开车门示意他坐进去。 车内散发出熟悉的古龙水香味儿…… 虚风道长回过头来,面露微笑的看着他。 “道长,怎么是你?”有良愕然不已。 “有良,画轴里的那位白衣女子是谁?”虚风淡淡的说道。 第204章 虎狼之师 返京的航班上,有良叙述了自两人分手后所发生的事情,他觉得虚风道长这人值得信赖,因此便毫无保留的据实相告。 虚风闻言暗自吃惊不已,有良这小子真的是在江湖上奇遇连连,从中也看得出其本质依旧是善良的。 “原来这个罗洪毛仰仗着舅舅屠局长的权势,成为横行乡里为祸一方的地痞恶霸。”虚风不由得叹道。 “是的,当地百姓都敢怒而不敢言。”有良说。 “因此你就把他给杀了?”虚风睿智的目光直射过来。 有良脸一红,低声嗫嚅道:“这坏蛋抢了柱子的钱还打断他的脊骨,俺这也是为民除害。” “你不会连殷掌柜也一起杀了吧?” “顺便一道杀了,”有良承认道,“不过那个殷掌柜只是具菜尸而已。” “菜尸?” “嗯,遇火即化,什么都没有剩下。”有良“噗哧“一声乐了。 虚风把脸一板,语重心长的告诫道:“世间确实有不少恶人,单靠法律根本奈何不了他们,贫道本不是迂腐之人,但惩恶扬善、仗剑江湖那毕竟是古时候的事儿了,当今社会这样做实在是太鲁莽,稍有不慎便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俺知道了。” “贫道的意思是,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十分干净,不能遗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线索,这次若不是将目标引向了殷掌柜,你恐怕就很难脱身了。费叔以及楚大师等人俱非善良之辈,罗洪毛与之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有良默默的点点头,虚风道长说的不错,自己这些年来虽然武功与阅历增加了不少,但毕竟做事儿思维上还欠缜密。 “有良,你把吴凤娇中阴之身送入画轴之中,但尘世间‘尸变’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希望实在是渺茫的很啊。”虚风摇摇头说道。 “凤娇坚持一定要等到柱子成亲的那一天才肯罢休。”有良无奈道。 “唉,”虚风叹息着,“世间真有这般痴情女子啊。” 有良望着舷窗外面的蓝天白云,心中想起了二丫,不由得默默念叨着:“你究竟在哪儿……” 飞机降落在了首都机场,虚风道长和有良随着人流步出大厅。 “有良,你准备去哪儿找二丫?”虚风问他。 “既然已经到了京城,俺先去西山别墅,向费叔打个招呼,顺便看看他们有没有二丫的消息。”有良说。 “与这种人交往要时刻保持警惕。”虚风叮嘱道。 “俺心里有数。”有良回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良内心深处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世间人与事不再只是简单的好坏之分。他感到人并无绝对的善良与邪恶,而是集二者为一体,好人也有邪恶的一面,而坏人也有行善的时候。这些年来,他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也遇见到林林总总的事儿,越发感到世事的不可料,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 这次毕竟是费叔的把他从监狱中捞出来的,从这一点上倒是应该心存感激才对,数月来,原本择机杀掉他为凤娇报仇的心思,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淡漠了下来,而有良自己甚至还恍然不觉。 西山别墅,警卫认出是有良,随即通报后放其进入。 “了去大师,你小子跑到湘西干什么去了?”客厅内,费叔翘腿坐在沙发上严肃的问道,脚下的猪坚强目光乜视着有良,眼神儿显得很不友善。 “去看俺的一位朋友。”有良寻思着此事应该是瞒不住的。 “是吴凤娇的男友罗柱子么?”费叔嘿嘿两声,他倒还记得挺清楚的。 “是他。”有良承认道。 “上次已经补偿给了女孩儿家里一百万,此事还与你有何干?”费叔目光警觉的望着他。 “那笔钱被沅陵县的恶霸罗洪毛抢去了,而且还打残罗柱子,俺是实在看不过眼儿才去帮忙要钱的。” “原来又是助拳去啦?”费叔呵呵笑道,突然话锋一转,“了去大师果然够江湖,那个恶霸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有良心中飞快的盘算着,若是否认的话未必能让费叔信服,反而会加重对自己的疑心,索性倒不如直接承认的好。 “在费叔面前俺不能说谎,罗洪毛确实是俺杀的。”有良表现得很诚实。 “嗯,”费叔阴郁的望着他,“杀的好,此人竟敢劫取我费叔的钱,当真是他妈的活腻了。” “了去感谢费叔的救命之恩。”有良面色平静如常,不卑不亢,江湖之人恩怨分明,此事本就应该道谢。 费叔嘿嘿冷笑两声:“你是费叔的人,自然要多加以关照了。” “哼哼哼……”猪坚强嘴里发出不满的吭唧声。 “了去啊,”费叔换了一张面孔,笑容可掬的说道,“你和那个老皮尸带着二丫进入蓝月亮谷了?” 有良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入股通道在哪儿?”费叔漫不经心的问。 “费叔,俺已向朱神医发过誓绝不透露,况且还等着他来救治二丫,因此目前还不能说。”有良断然回绝,但话里留有一丝余地,这也是这些年在江湖中所悟到的,凡话不能讲满,亦不可说绝,这样才有进退的余地。 费叔闻言沉吟不语,这小子是个犟头死心眼儿,自己即便逼问也不见得会说出来,姑且先放一放吧。 “嗯,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现在不说也罢,等日后再找机会告诉费叔好了。眼下楚大师那里正极需人手,你这就就赶过去吧。”费叔摆了下手,显得十分的恢弘大度。 “是,费叔,”有良暗自松了口气,问,“楚大师那边出什么事儿了么?““黄老魇跑了。”费叔眉头紧蹙,懊恼的说道。 301医院戒备森严的D字楼内,黄老魇躺在玻璃房内显得很悠闲,身旁撂着一本画册,眼神儿斜喵着女护士丰满的胸部与翘臀,原来年轻女人无需穿著绫罗绸缎,即便是一袭白衣白帽也竟是如此的迷人。 自从那些热心的白衣“郎中”们请自己住进了宽敞明亮的病房后,莫局长和那位文司长就再也没有来过,虽然走廊里仍不时的有记者想要偷偷进来采访,但都被医务人员拦下了。 隆冬时节,外面已是冰天雪地,可房子里竟然温暖如春,黄老魇只是每天吃些花花绿绿的药片,其他时间往床上一躺无比的惬意,比待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古墓可舒适多了。 走廊内两个人争吵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黄老魇凝息竖耳倾听起来。 “焚烧兵马俑,这西楚霸王项羽有着最大的嫌疑,距他当年设下鸿门宴的地方也只有五公里而已。”其中一人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看未必,俑坑里铺设有木头等有机物,天长日久必将产生沼气而自燃,所以与项羽无关。此事儿警示了政府部门,秦始皇陵三万兵马俑的保护工作刻不容缓。”另一人反驳道。 黄老魇闻言吃了一惊,他“腾”的跳下床,拉开房门探头匆匆问道:“哪里有三万兵马?” 走廊里站着俩记者,见到一直等候的采访对象,那位所谓的清朝“顺治皇帝”自己出来了,于是赶紧掏出录音机准备录音。 “尔等速速禀告朕,那三万兵马如今现在何处?”黄老魇厉声喝问道。 记者们一下子懵住了,两人面面相觑,但随即便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赶紧笑着说:“回禀皇上,兵马就集结在西安临潼秦始皇陵的东边。” 黄老魇疑惑的望着他俩:“你们不是在诳朕吧?那三万兵马的统领是为何人?” 这俩记者也知道面前的这位反劫机英雄神经不太正常,与其难以解释清楚,于是便从挎包里取出一本“秦兵马俑”的彩色画册来递给了他看:“那三万兵马都在这上面呢。” 黄老魇猛地夺过画册转身回房,将那两位记者关在了门外,那边有医护人员发现赶紧过来将他们赶了出去。 一连数日,黄老魇都画册不离手,一味儿的潜心研究,直到丛院长来将其转移到了树林后边的D字楼里。 画册上如是说,在中国的历史上,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支军队,他们黑衣如铁、迅疾如风,他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他们令天下无不为之闻风丧胆。他们被称作“虎狼之师”、“威武之师”,但其比饿虎更凶猛,比狼群更团结,他们在军歌里这样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未来的现代化战争中,战机与巡航导弹组成的大规模空袭将成为主要的进攻方式,用近乎疯狂的地毯式轰炸压制住对手,摧毁敌人的军事与心理防线,然后装甲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敌区,掀开人类战争的新篇章。 而在遥远的东方,一座巨大的穹顶形建筑下,一群两千多年前的古老陶俑正在窃窃冷笑,他们庞大的军阵所构筑起的正是这样一种作战体系:先用强劲、持续和密集的弓弩箭矢如蝗似雨般压制住对手,随即披甲骑兵迅速从两翼包抄撕开敌人的防线,然后步军长驱直入完成封喉的致命一击。 这就是“世界第八大奇迹”——秦兵马俑。 黄老魇被深深的震撼了,他下决心要将这号称“虎狼之师”的三万兵马收归到自己的手中,然后横扫中原重新成就一番霸业。 当然,这些只是阴兵,还需要自己去唤醒他们的魂魄。 第205章 画册 迄今为止,“鸡舍计划”进行的还算大致顺利,但是前不久还是出现了意外,一名任中顾委要职的老同志在换血的过程中不幸身亡。院党委连夜召开紧急会议,结论是当年轻战士极富青春活力的鲜血骤然涌入其体内时,大量的雄性荷尔蒙促使其肾上腺素急剧上升,最终导致心力衰竭而死。 然而蹊跷的事情发生了,死者遗体停柩八宝山殡仪馆,就在召开追悼会的前夜,尸首竟然不翼而飞,这是自建国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儿。公安部紧急部署全力侦破,连国家安全部也秘密行动起来,怀疑是境外敌对势力所为。所幸十余日后在八宝山西边山坡上的废弃矿洞中找到了尸体,这才告一段落。 黄老魇正是趁此时机被丛院长偷偷塞进玻璃房的,当晚,费叔的几百CC血浆便灌入了他的体内,处于观察期的头一两日内都还正常,谁知第三天清晨,护士便发现其不见了。丛院长找遍301医院的角角落落,仍是不见其踪影,黄老魇失踪了。 楚大师得到消息后赶来,见状也是一筹莫展,黄老魇的悄然离去并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寻的线索,无奈只有动员所有人手在京城里四处寻找。 费叔的血在宿主体内起作用至少需时月余,时间短了则无法融合,因此还无法探知其所在。经玻璃房换过血的老同志已经有十余位,这些人目前身体上都已经出现了明显反应,例如比原来的饭量成倍的增长,也不再失眠了,基本上每天都能够保持深度睡眠达十五六个小时,而且夜里会放屁和打鼾,尤喜以慵懒的姿势趴在床上,嘴里发出“吭吭唧唧”的声音。 智力上的变化尤为显著,他们如今胸怀广阔,已经不再纠缠于帮派体系的明争暗斗,摒弃了相互之间数十年来的政见隔阂,而是聚集在一起吃吃喝喝,亲如一家人。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对人民群众的衣食住行表现出极大的关心,向国家提出了不少关于改善生活居住环境和卫生条件的建议,更有人献计献策呼吁大力发展我国的养猪事业以及推行无痛屠宰法。 有良赶到301医院对面的宾馆,在房间里见到了楚大师。 “了去,你在湘西杀了人?”楚大师微笑着问道,他已经接到了费叔的电话。 “是的,那家伙是个地痞恶霸,做了很多的坏事。”有良回答说。 “嗯,作案要不留任何痕迹才行,你这方面还欠缺的很,若不是我们上头有关系,岂不惹了大麻烦?”楚大师皱了下眉头。 “是,谢谢楚大师。” “了去,朱神医现在何处?”楚大师问。 “他已经返回了蓝月亮谷。” “找到血灵芝了么?” “是的,可是二丫却不见了。”有良将二丫逃离蓝月亮谷的事儿说了。 楚大师沉思片刻,疑惑的问道:“这么说她还未及医治好‘尸蜕’就已离开,最有可能去哪儿呢?” 有良悲痛不已的摇了摇头:“朱医生说若是不能及时得到救治,‘尸蜕’再次发作就会要了她的命。” 楚大师默默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费叔说黄老魇跑了,让俺过来帮忙。楚大师,二丫已经怀有身孕,俺想带着血灵芝想先去找到她。”有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好吧,”楚大师沉吟着从皮箱中掏出一叠钞票递给有良,善解人意的说道,“你先去找二丫,等治好了她的‘尸蜕’后就赶紧归队,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多谢您和费叔的体谅。”有良此刻真心的有些感动,那摞钱足足有好几万,寻亲的途中是需要用钱的。 “了去,你在寻找二丫的过程中,若发现黄老魇的任何踪迹都需要立刻向我报告。”楚大师叮嘱说,一面将黄老魇在西昌飞往京城CA1423航班上的反劫机壮举,以及被误认为是精神病人关在301医院的过程叙述了一遍,但刻意隐瞒了为其换血的事儿。 “俺记住了。”有良应道。 虚风道长从首都机场直接来到了北京饭店,在256号房间会晤了张局长。 听完虚风的汇报,张局长点点头:“如此说来,此案确实与这位释了去无关,而是真凶另有其人。” “客栈的殷掌柜嫌疑最大,目前湖南省厅已经抽调骨干成立了专案组,彻查此人的下落。” 张局长松了口气:“这样最好,即对上面能有所交待,又可以继续追查凶手,也对得起我们头顶上的这枚庄严的警徽。” 虚风默默的含蓄一笑。 “徐风同志,有件事情十分的蹊跷,”张局长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你大概也听说了,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CA1423航班劫机事件。” 虚风点点头:“贫道也听说了。” “那位‘反恐英雄’戏剧性的被国家宗教局送进了301医院,经诊断原来是一位重度妄想型的精神病人,此事引起了国内外新闻媒体的一片哗然,我想请你暗中调查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是宗教局送进301医院去的?”虚风疑问道。 “不错,宗教局业务一司的文司长。” “好吧,贫道即刻着手调查。” 虚风道长离开北京饭店后,随即乘坐出租车前往西城区后海北沿醇亲王府国家宗教事务局,在那里找到了文司长。 “哈哈,”文司长提起这事儿便忍俊不已,“此人开始自称是什么‘顺治皇帝’,后来又改口说自己是‘冲天大将军黄巢’,纯粹是重度的精神妄想症。” 黄巢?虚风闻言心中一动,遂问道:“此人与我们宗教局有什么关系?” “哼,”文司长忿忿道,“还不是西昌的那位莫局长搞的鬼么?非说此人是从木里大寺中的一幅古画里面出来的,我看他的脑袋也有毛病了,这种干部是不能留在宗教系统工作了,否则说不定还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虚风微笑不语,一说到木里大寺,他顷刻间全都明白了。 “更可气的是,这个精神病人不好好的在301医院里面待着,几天前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溜走了。”文司长叹息道。 “你是说此人现已不在301医院了么?”虚风吃了一惊。 “是啊,丛院长打来过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人去哪儿了,岂有此理,我怎么会晓得?” 虚风思索了下,说道:“文司长,那个莫局长现在哪儿?” “让我赶回西昌去了。”文司长直皱眉头。 简直就是一场闹剧,虚风心下暗道,这位精神病人毫无疑问就是黄老魇,令人费解的是,近一个时期以来,先是猫妖孙遗风,而后是有良,现在又有黄老魇,竟然都和301医院搭上了关系。 离开醇亲王府后,他直接打的来到了301医院,准备先暗自查访。 门诊大厅里熙熙攘攘,这儿毕竟是全国首屈一指的三甲医院,来自外地的患者以及家属操着各种口音擦肩而过。在精神科病房的走廊里,他听到两名记者模样的人站在那里与护士交涉着什么,似乎是与那位“反劫机英雄”有关,于是便走近前去听个究竟。 “对不起,他已经出院了,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私人物品。”那护士说。 “采访没成功,画册却被他给抢走了,真是窝囊。”那人气恼不已。 “什么画册?”虚风在一旁好奇的问道。 护士解释说:“病人非常喜欢这本画册,吃饭睡觉也从不离手,嘴里总在叨咕着什么‘三万兵马’,妄想型精神病人的思维是很难理解的。” “那天我俩想要采访,在走廊里等待的时候谈论起陕西临潼兵马俑的保护问题,这位‘反恐英雄’突然出来问‘三万兵马’在哪儿?并顺手抢走了那本精装的《秦兵马俑》彩色画册,那可是有作者亲笔签名的呢。”记者见虚风西装革履文质彬彬,也就如实相告。 虚风略加寻思,便立刻明白了黄老魇的用意,这老家伙一定是想要招兵买马,可那些考古发掘出来的数万兵马俑不过是陶土烧制的人像而已,难道说秦陵附近还隐匿有两千年前的阴兵不成? 虚风感到有必要找到那位西昌的莫局长,从源头木里大寺查起,他心绪不宁的返回到了白云观,结果发现有良正等在房间内。 “有良,你怎么来了,有事儿么?”虚风问。 “俺是来辞行的。”有良讲了与费叔和楚大师会面的情况,并告诉他准备前往陕西汉中李家沟去寻找二丫。 “路上须加小心,”虚风叮嘱道,“到汉中途经西安,黄老魇正在那儿。” “黄老魇在西安?”有良吃了一惊。 “若是贫道没猜错的话,他定是去了临潼秦兵马俑博物馆,想去招募陪葬坑内的三万兵马俑。” “什么‘兵马俑’?”有良从未听说过。 “是秦始皇死后陪葬的陶土士兵和车马,以及数万件实战兵器,那儿现在则是国内有名的旅游景点。” “那些兵马俑陶像还不就是死物嘛。”有良不以为然。 “死物?这可难说……”虚风忧心道。 第206章 骊山晚照 古来关中有奇妙八景,曾令多少文人墨客为之叹服倾倒,其中的“华岳仙掌”、“霸柳风雪”、“雁塔晨钟”、“曲江流饮”、“草堂烟雾”、“太白积雪”、“咸阳古渡”七景都有确切的地点,而唯独“骊山晚照”源于何处鲜为人知。 诗曰:“灞桥古镇洪庆山,武家岩上显奇观。夏日傍晚天晴日,夜幕初临山林暗。瞬间一束金光照,方圆百米火一团。远看疑是灯或月,骊山晚照千古传。” 说的是九龙山,此处位于西安临潼东骊山腹地,方圆数十里层峦叠嶂,沟壑连环纵横交错,形成封闭之状,地势险峻如同兵阵。群山土岭松柏长青,灌木修竹谷幽林深,溪水潺潺,百鸟啾啾。 唐末(公元881年),“冲天大将军”黄巢率农民起义军自山东西进,破潼关占长安,是年岁末于含元殿登基,国号大齐。两年后兵败撤离长安,在九龙山中屯兵秣马,后人便称这里为“黄巢堡”,而西峰之上便是那“骊山晚照”之所在。 隆冬时节,昨夜的一场大雪,山中已是白茫茫一片。 日暮之时,西峰顶上一人负手而立,横眉远眺,衣袂猎猎,目空一切,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此人穿着带条纹的衣服上印有“301医院住院部”几个小红字,手中拿着一本脏兮兮的画册,他就是黄老魇。自从那天夜里逃离玻璃房后,便昼伏夜行,一路直奔关中而来,终于数日后抵达九龙山。 “山川依旧,人事全非……”黄老魇赤足站在雪地中,望着自己昔日的屯兵之所,遥想数万义军灰飞烟灭,心中顿生出无限伤感,不由得仰天长叹。 月上东山,寒凉如水,黄老魇长啸一声,身影晃动如鬼魅般的直奔骊山脚下、渭水之滨的秦始皇陵而去。 不多时,他已来到骊山北麓,夜色中一座高大的三级覆斗状封冢出现在眼前,这就是千古一帝的秦始皇陵。《史记》中记载:“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异怪徙藏满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黄老魇当年也曾派义军挖过秦始皇陵,封冢是由黄土、石灰和糯米浆搅拌夯实而成,无比的坚硬。凡盗洞不足三尺,军士须发牙齿皆脱,再往下则亡,盖因土壤中饱含千年水银蒸气而导致汞中毒之故,无奈只得悻悻作罢。 夜深了,他默默的站立在封冢之上,遥望夜空残月星斗,回想着了那个流传千年的古老传说。 秦始皇的陵墓中,曾陪葬有数万与真人一般大小的兵俑、车马俑以及各种弓弩刀剑和戈矛等兵器,埋藏的具体地点不得而知。为使这些不会腐烂的兵马俑在阴间继续护卫千古一帝,丞相李斯下令与兵马俑相同数量的久经沙场军士与战马吞服水银全尸殉葬,并以祝由巫术将他们的魂魄禁制于每一尊陶俑之内,组成了一支强大的地下阴兵军团,供九泉之下的秦始皇驱使。 两千年来,这支“虎狼之师”默默无闻的隐匿于地下,湮没在漫漫历史长河之中,渐渐的为世人所遗忘。 一九七四年三月,骊山脚下西杨村一杨姓老爷子抗旱打井时,挖了数日就是不出水,但却掘出一个真人大小身披甲胄陶土烧制的“瓦人”。老汉以为是其在捉弄他,内心无比的憎恨,于是将这个“瓦人”吊在树上鞭打,直至文物部门闻讯赶来,由此而揭开了尘封两千多年的秘密,秦始皇陪葬的兵马俑才得以重见天日。 如今要想重新唤醒这支阴兵军团,则必须要找到他们的的将军统领,解除陶俑们身上的禁制方可为己所用。黄老魇冷笑两声,双臂展开如大鸟般的飞身下了封冢,黑夜中如幽灵直奔秦俑博物馆而去。 是夜,昌瑞山上白雪皑皑,反射着寒凉的月光,清东陵隐匿在一片黑暗静寂之中。 自与虚风道长分手后,有良并没有直接前去汉中李家沟,而是就近想先入东陵的地下古墓里瞧瞧,凡是二丫曾经知道的隐秘之所他都不想漏过。 踏着山路上齐膝深的积雪攀上昌瑞山顶,他隔着那道沟壑望向了对面的大青石,但见月光下,一位身着黑色披风的戎装女人孤零零的站立在石门前,神情哀怨惆怅,双眸茫然的凝视着遥远的星空如石像般一动不动,此人正是董贵妃。 有良张开双臂纵身跃下,半空中使出梦遗掌,借助老阴之气的反作用力稳住身子,缓缓的降落在了她的面前。 董贵妃一见顿时面露惊喜,不住的打着手势。 “你是在问黄巢么?”有良明白了她的意思。 董贵妃连连点头。 “据说他已经去了陕西临潼的秦始皇陵。”有良把从虚风道长那儿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董贵妃张着嘴急促的说着什么,无奈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急得她俏脸通红泪水盈眶,最后双手展开比划着那幅画轴。 “你是想进入《敦煌夜魇图》中,要俺带你去找他么?”有良问。 董贵妃见有良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间欣喜若狂,忘情的抱住有良便“啧啧”的亲吻起来。 “二丫来过古墓吗?”有良羞怯的轻轻推开她,开口问道。 董贵妃使劲儿的摇摇头,二丫并未到古墓来。 有良长叹一声,默默卸下背囊取出画轴就地展开,然后抱着董贵妃跳进了《敦煌夜魇图》。 半空中裂帛声起,转瞬间两人已经站在了戈壁黄沙丘上,明月朗朗,四下里一片静寂,有良抬眼望去,视线之内并没有瞧见吴凤娇的身影,或许她已经进到古城里了。 “妾身这厢有礼了。”董贵妃感激的深深道了个万福。 “不用谢,反正俺也正要前去汉中李家沟找二丫,不过是顺路而已。”有良有些尴尬和难为情,毕竟自己与其有过肌肤之亲不忍拒绝她,唉,或许男人都是这样子的。 有良重新跃出画外,卷起画轴连夜下山直奔京城,买了西安的火车票,匆匆前往陕西汉中李家沟继续寻找二丫。 与此同时,凉山州西昌机场,虚风道长依旧是西装革履,身上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走下了飞机舷梯。 在市宗教局会客室里,他见到了莫局长,此人面色苍白且一脸的倦怠,体内阳气明显的不足。简单的寒暄过后,虚风瞥见莫局长额头处有道淡淡的七彩掌印,尽管经过了化妆掩饰,但仍逃不脱他犀利的目光。 “莫局长,你天庭上的掌印是那位301医院的精神病人留下的吧?”虚风道长开门见山的问道。 莫局长闻言便是一愣,面现尴尬之色,口中不无委屈的说:“虚风观主,这您也看出来啦?不错,就是‘顺治皇帝’从那幅古画里出来的时候给弄的,此事儿千真万确,可文司长就是死活不信。” “贫道信你。”虚风说。 “真的?”莫局长疑惑的望着他。 “当然,贫道不但相信黄老魇从那幅《敦煌夜魇图》中出来,而且还知道他何时进去的。” “黄老魇?”莫局长摇摇头更正说,“不,他是清朝的顺治皇帝,而且还留着光头,因为爱新觉罗。福临晚年到了五台山出家为僧。” 虚风微微一笑,也不加以争辩,遂问道:“莫局长,您可以谈谈他从画里出来以后的事儿么?” 莫局长见京城白云观的观主都相信自己,情绪随即高涨起来,便从木里大寺“顺治皇帝”出画开始讲,以及在公路上两人再次相遇同乘飞机进京,如何在高空中与恐怖分子进行搏斗等等,说得是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很是吸引人。 “可惜,二十一世纪最最重要的一次惊人发现,结果却被认定为精神病人,实在是太伤人心了。”莫局长心中愤懑难平,双眼甚至迸出了泪花。 虚风等其心情稍微平静下来,开口安慰说道:“贫道可以在文司长面前替你证实此事儿,如何?” “那太感谢您了。”莫局长连忙道谢。 黄老魇住进301医院之前的情况终于清楚了,这位莫局长虽然讲的是大实话,但此人的智商正如文司长所言,脑袋确实不大灵光,虚风心中寻思着。 “其实不单是独家发现了‘顺治皇帝’,我还遇到过其他匪夷所思的怪事儿呢。”莫局长故作神秘的说道。 “哦,什么怪事儿?”虚风颇感兴趣。 “虚风观主,您虽然在京城里见多识广,但绝不可能有幸能目睹驱魔罡洞大战‘早衰症’女孩儿。”莫局长摇头晃脑的卖弄道。 “‘早衰症’女孩儿?”虚风心中一动。 “没错,世界上患有此症的概率是八百万分之一,十五六的小女孩儿面孔却如同百岁老妪一般。在木里大寺,她与一世班禅的驱魔法器罡洞斗个不亦乐乎,还泼了仁波切一身的羊汤呢,哈哈……”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儿,莫局长不由得开怀大笑了起来。 “那女孩儿可有名字?”虚风凝视着他。 “好象是叫二丫。”莫局长答道。 第207章 鬼薪白粲 月黑风高,寒气袭人,远远望见穹形顶的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前,路灯昏暗,有个烧烤摊在寒风中还在滋滋啦啦的烤着羊肉串,几位外地游客喝着烧酒正在高谈阔论。 禁不住烤肉香气的诱惑,黄老魇深吸两口走过来坐在凳子上,咽了咽吐沫。 烤肉的小贩是位上了年纪的白发老者,身着玄衣纁裳,头戴法冠,仿佛是秦代的服饰,国内有些旅游景点经常有商家故意打扮成古人模样吸引游客,司空见惯并不足为奇。 “要几串?”老者乜了眼这位穿着住院服打赤脚的客人,用浓郁的陕西话问道。 “多多益善。”黄老魇鼻子嗅嗅,口水直流。 “你有钱么?” “钱?”黄老魇愣了下,摸摸口袋,遂把脸一板不满意的呵斥,“朕还需要付钱么?” 旁边的游客都乐了,有位中年女士在一旁说情道:“老板,你看这人大冬天的光脚还穿着住院服,肯定是精神不正常,就给他几串吧,我们付钱好了。” 老者不大情愿的递过来几支热辣辣的烤串。 黄老魇抓过铁钎子嘴巴一嘬,便将羊肉串尽数吸入口中,吃得是满嘴流油,啧啧称赞不已。 “咦,奇怪之极。”黄老魇嘴里嘟囔着,目光直挺挺的盯着这位烧烤摊贩的胯下。 白发老者闻言面色骤然一变,身子挪了下站于烧烤炉后,但为时已晚,众游客的目光已然瞥见了其高高隆起的裤裆,比常人勃起时还要大上数倍。 人们“嗤嗤”的偷笑不已,这老头七十多岁尚能如此,秦地果然出壮士啊,那位中年女游客更是面色娇羞,眼神中流露出异样神情。 “收摊不卖了。”老者把手中的钎子一摔愠怒道。 “嫪毐是你什么人?”黄老魇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老者一愣,原本浑浊的双眸登时清澈无比,犀利的目光内含隐隐杀气,他默默的收拾起摊子,扁担挑起竟然一句话也不说的扬长而去。 “喂,老板,还没付钱呢。”那伙儿游客叫喊着。 白发老者恍若不觉,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树林中。 黄老魇“嘿嘿”冷笑了两声,随即身形晃动尾随着追了上去。 小路蜿蜒着伸向一座隐秘的山坳,月亮在乌云中若隐若现,林中晦明晦暗,耳边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枭啼,但凡荫尸之地多有这种邪恶的猫头怪鸟出没。 转过一片黑松林,前面出现了三间破旧的土坯房,白发老者撂下挑子,此刻屋内传来一苍老女人的声音:“鬼薪,今晚有客人来啦?” 白发老者嘿嘿两声:“不过是个找死的主。” “那你就打发了吧。”屋里人“哼”了声。 “你究竟是何人?”老者头也未回的冷冷说。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黄老魇负手而立,口中朗声吟诵道。 “胡说八道。”白发老者鼻子不屑的哼了声,突然转身双臂扬起,淡淡的月光下,破空声骤然而至,无数根黑黢黢的铁钎子如箭雨般的疾射过来…… 黄老魇不慌不忙的双手一搓,顿时面前现出一片七彩光晕,那些铁钎子竟然仿佛凝固了似的停在了半空里。 那老者见状大惊失色,口中愕然道:“你是‘魇’!” “小老儿,你还没回朕的话呢,嫪毐到底同你是何关系?”黄老魇眼睛望着对方鼓囊囊的裤裆追问道。 “是老夫的先祖。”老者此刻高傲之色尽失,战战兢兢的回答。 “哈哈,嗯,怪不得呢,阳具生得如此之大。”黄老魇呵呵笑了起来。 据《史记。吕不韦传》载,秦国异人嫪毐阴茎巨大,为吕相国府中舍人,一日受李斯恩惠表演阳具转轮,以胯下勃起阳具为轴,穿入桐木车轮中绕庭狂奔而不坠。李斯悄传言于吕不韦,此时吕不韦正欲脱离太后赵姬的纠缠,随将嫪毐假阉后扮作太监送与她。太后赵姬三十四岁好淫乱,遂召嫪毐入宫日夜宠爱之,封为长信侯,自称秦王嬴政的“假父”。 赵姬与嫪毐一同出游,两人待在在马车内五日不出,不思饮食,尽享鱼水之欢。当这位秦太后最终走下马车时,容光焕发竟如同返老还童般,而嫪毐则身形憔悴白发苍苍,令守卫的军士们无不愕然。 始皇九年(公元238年),有人告发嫪毐为假太监,与太后私通并生二子。秦始皇大怒,令谕全国:“生擒嫪毐者赐钱百万,杀死嫪毐者赐钱五十万。”不久,事发后仓惶逃亡的嫪毐被生擒车裂处死,其子囊载扑杀,太后被逐出咸阳迁住城外贡阳宫,断绝母子关系永不再见。 黄老魇凝视着老者,疑惑道:“嫪毐和两个儿子当年都已被秦王所杀,又如何成为了你的祖上?” “您有所不知,先祖嫪毐和两个儿子并不曾死,而是被当时的廷尉李斯暗中掉了包,后来便隐姓埋名藏匿于九龙山中。”老者解释说。 “果有此事?”黄老魇似有不信,于是开口说道,“你把裤子褪下,朕一望便知。” 老者望着仍停滞在半空中的数百根铁钎子,知道自己功力根本无法与传说中的“魇”相对抗,不敢违抗乖乖的解开裤腰带,将棉裤褪下至膝盖处露出了一根硕大无比、青筋暴突的棒槌头男根,其形如同冬眠之巨蟒又粗又长,令人顿生敬畏。 “哈哈……果然是嫪毐的后人。”黄老魇见状大笑,此刻再无怀疑,这阳具可以说绝对是世间无双。 “你叫什么?”他问道。 “老夫名‘鬼薪’,屋子里的是贱内‘白粲’。”老者提上了裤子恭敬的说道。 “你们两个小老儿称谓竟然冠以刑名,朕倒是第一次遇见。”黄老魇嘿嘿两声。 秦代律制,“鬼薪白粲”是一种为祭祀鬼神判处男犯上山砍柴、女犯择米的三年期徒刑,隋代以后改为答杖流徙。 “请问高人,您真的是唐末的那位‘冲天大将军’黄巢么?”鬼薪小心翼翼的问。 黄老魇手轻轻一挥,半空里的那些铁钎子“噼里啪啦”的掉落了一地:“不错,朕有话要问你。” “请将军屋里面说吧。”鬼薪推开两扇木门领黄老魇入内。 房子里摆设极为简陋,除了一铺土炕之外,只有粗木桌椅等物,空气中充斥着一股羊膻味儿。 炕上杂乱的被褥中蜷缩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婆,斑白的头发,满脸皱纹,唯有双眸却阴鸷有神,警惕的目光凝视着黄老魇。 “这位高人便是唐末义军首领“冲天大将军”黄巢,后来的大齐国皇帝,”鬼薪在一旁介绍说,“贱内‘白粲’,已经卧床瘫痪多年。” 黄老魇嗯了声,开口问道:“鬼薪,当年嫪毐的后人,祖辈蜗居在这骊山脚下,想来必有缘故。” “将军所言极是,我俩都是守陵人。” “说来听听。” 鬼薪喵了一眼老伴儿,道:“当年廷尉李斯救了先祖嫪毐父子,令其蛰伏于九龙山中。数年后,始皇驾崩葬于骊山大墓,随葬三万士兵组成了阴兵军团,其统领便是嫪毐。” “哦。”黄老魇闻言心中一动。 “这三万人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军士,他们被李斯以水银毒杀后魂魄禁制在三万只陶俑之内,并以祝由巫术加以封印。先祖嫪毐的魂魄就封于三军统领陶俑的体内,与军团一起埋葬在了骊山陵寝地下,而他的两个儿子以及后裔均做为守陵人长居于此,以防后世有人盗墓和偷启陶俑封印。” “陶俑封印如何开启?”黄老魇问到了关键之所在。 “这个……”鬼薪欲言又止,目光偷偷的瞟向了炕上的老太婆。 “老头子,守陵人绝不可透露封印的秘密。”老太婆厉声喝道。 黄老魇冷笑一声,手掌中骤然喷出一道七彩光晕,瞬间将老太婆罩入其中,其形状如同一尊覆钵,里面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针密密麻麻的刺入她的身体,“啊……”老太婆发出一连串的凄厉惨叫。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朕这就让你尝尝‘七色噬魂针’的滋味儿。”黄老魇不屑的说道。 屋子里充斥着老太婆凄惨至极的嘶叫,甚至都不似人声,肉体的痛苦、魂魄的煎熬,如同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一般,令人惨不忍睹。 鬼薪实在看不过去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口中哀求道:“将军,快快住手,老夫告诉你便是……” 黄老魇一摆手撤除了七色光罩,此刻的老太婆仍不停的浑身抽搐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陶俑身上的封印是当年李斯下的祝由巫术禁制,因此开启也必须施以相同之术,除此之外再无他法。”鬼薪据实相告。 “祝由术?”黄老魇双眼紧盯着鬼薪,缓缓说道,“你们夫妻即是守陵人,理应懂得这种开启的‘祝由巫术’吧?” “将军,当年李斯为防止后世守陵人随意偷开封印,因此并未传下启封之法,而是留下给了自己的子嗣,万一有危难之时可以调动这三万阴兵军团。”鬼薪解释说。 “如此只有他的后人才能够开启封印了?”黄老魇疑惑道。 “将军您应该知道,秦始皇死后,秦二世胡亥为修阿房宫广征徭役而导致民怨载道,李斯上书劝谏被赵高诬陷谋反而腰斩于咸阳并夷三族,其子李由兵败被义军斩于雍丘。因此李氏一族并未留下嫡嗣,开启封印的方法故而早就失传了,这是李斯当年设下此局的时候所始料未及的。” 黄老魇点点头,这段历史他也很清楚,但就这么听信鬼薪的一面之词却心有不甘。 “当今世上谁的‘祝由术’为最高?”他问,自己隐于地下古墓逾千年,对江湖之事已经一无所知。 “老夫听闻,祝由术当以东晋的郭璞为最高,后世再也无人能及。” “那岂不是一千六百多年前了?”黄老魇大怒,凶巴巴的厉声呵斥道,“他可有传人在世?” “这个老夫确实不知。”鬼薪战战兢兢的回答说。 “既然不知,留下你们又有何用?”黄老魇说罢双臂张开,“啪啪”两道七色闪电自掌中发出,分别射入鬼薪白粲夫妇二人的头顶囟门,将他俩瞬间当场击毙。 黄老魇厌恶的踢了踢鬼薪老头的尸身,口中桀桀冷笑道:“可惜了一副好屌。” 第208章 往事 夜深人静,黄老魇剥下鬼薪的衣服,然后将夫妻二人的尸首拖到房后扔进了茂密的树林中。回到屋后,他换上了那套秦代的玄衣纁裳、法冠和那双黑色的布鞋,镜子中的自己仿佛时空倒流般,浑身上下古色古香比那套住院服受看多了。他决定先在这个隐秘之所住下,就近观察秦俑博物馆里的阴兵军团,琢磨解除封印唤醒陶俑魂魄的方法。 其实守陵人鬼薪的武功不弱,但其生不逢时偏偏遇见了千年大魇,自是不堪一击,唉,天命如此。 黄老魇隐匿于昌瑞山地下古墓之中修行,不但汲取了清东陵诸位帝王以及嫔妃们的生物磁场,更是机缘巧合吸收了唐山大地震五十万遇难者的怨力,促其于九九重阳之日功成破墓。他掌中的七色闪电便是怨力凝聚在一起所形成的生物电流,威力自然非同小可,这便是“魇”与“魔”的不同之处了。 大约夜里子时,黄老魇围着博物馆绕了一圈,发现里外都有巡逻的警卫,看守得十分严密。他倒不忙潜入馆内,趁着黑夜又回到了骊山封冢之上,此刻乌云散尽月光朗朗,秦始皇陵王气霭氲升腾直冲斗霄。 一身玄衣纁裳头戴法冠的黄老魇如同幽灵般的立于山巅,双臂如同大鸟般张开,掌中七色闪电射向夜空,借助于骊山大墓的葱郁王气,发出一道禁制奔向四面八方而去。 须臾,潜伏于京城301医院附近的老白以及身在岳麓山藏经阁的杜大姐,两人尽管相隔千山万水均感应到了来自黄土高原的生物信号。 睡梦中的老白感觉到手臂一阵刺痛,开灯细瞧时发现皮肉上那个七彩光环一反往常的黯淡,而是环内光晕明亮并流动着。这是黄老魇在召唤,脑海中如同磁石定位般确定了他的位置——西南方向的陕西临潼一带。 老白赶紧拨通了那个语音信箱,对着话筒留言说道:“我是老白,黄老魇有消息了,他现在陕西的临潼,我得赶紧过去了。”撂下电话后,匆匆收拾好行装连夜登上了前往西安的火车。 岳麓山上,杜大姐忧心忡忡的叫醒了关教授和柳十三,告诉他俩最坏的情况终于发生了,黄老魇发动了种在自己手臂上的禁制。 古空禅师和薛道禅闻讯匆匆赶来客房。 “黄老魇在陕西临潼。”杜大姐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七彩光环标记。 “在木里大寺的时候,黄老魇从那幅《敦煌夜魇图》中逃出后便踪迹全无,也许岳麓山上消息闭塞,此刻他突然于临潼现身是要干什么呢?”古空禅师疑惑不解。 “陕西临潼位于十六朝古都西安,也是他登基建立大齐朝的地方,想必是那里隐藏有什么秘密。”薛道禅思索道。 “古空禅师,我们在藏经阁叨扰也有些时日,现在黄老魇已经发动禁制,妾身无奈只有赶去临潼了。”杜大姐长叹一声,其情幽怨而凄楚。 “十娘,此番我豁出去同黄老魇拼了,也绝不让你受其凌辱。”关教授朗声说道,慷慨而激昂。 “算我一个。”柳十三瞪着那只充血的右眼,神色异常悲壮。 “嘻嘻嘻嘻……”薛道禅尖声尖气的笑了起来,“谁说男儿不痴情?其情虽可嘉,但却是以卵击石,毫无效用。” 关教授涨红了脸,愤而吟诵:“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十娘。” “男儿到死心如铁,两行清泪思杜媺。”柳十三也不甘落后,朗朗道来。 薛道禅鼻子哼了声,嘴里颇为不屑的说:“‘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真是可悲可叹,你二人既然决心赴死,倒不如想个法子来如何铲除黄老魇。” 古空禅师微微一笑:“薛施主定是有了主意?” 薛道禅闻言正色道:“‘知己而不知彼’,非但铲除不掉黄老魇而会反遭其害,只有彻底摸清他的底后才有可能成功。古空禅师,我们一同前去临潼,到时候依据客观情况见机行事好了。” “阿弥陀佛,明日一早待老僧安排妥当寺中之事,然后一起下山。”古空禅师点头应允。 次日辰时,古空禅师一行离开了岳麓山,乘火车直奔陕西而去。 黄昏时分,一辆的士驶来停在了秦俑博物馆门前,老白拄着拐杖下了车,手臂上的七彩光环如同指南针般指引他一路来到这里。 此刻早已闭馆,游人散去,广场上空荡荡的。 老白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松林,沿着蜿蜒的小路来到山坳里的那栋土坯房前。 “主人,佘天庭奉命赶到。”老白驻足开口高声说道。 “进来吧。”屋子内传来黄老魇的声音。 老白拄着拐杖走入门内,见黄老魇身着玄衣纁裳头戴法冠正盘腿在炕上打坐,不由得感到有些好奇。 “主人,您穿这身秦代祭祀大礼服果真是威武之极,比那套清帝龙袍好看多了。”老白恭维道。 “佘天庭,你原来官居何职?”黄老魇睁开了眼睛,开口问。 “属下是考古学家。”老白答道。 “知道秦俑吗?” “主人,自十五年前发现秦始皇兵马俑伊始,属下就专门对其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可以说是无所不知。”老白显得很是自负。 “那好,朕问你,这三万兵马俑的首领是哪个?”黄老魇目光直视过来。 “首领?”老白一下给弄懵了,迟疑道,“主人,秦陵的三个俑坑内由万余名武士俑组成步兵与骑兵方阵,后面是军团的指挥部。目前已经出土了八名将军俑,体型魁梧,头戴燕尾长冠,身披战袍,胸前覆有彩色鱼鳞铠甲,分别手持铜戈、利剑或是盾牌等。但是由于目前发掘工作尚未完成,现有的将军俑里很难辨别出究竟哪一尊才是级别最高的统领。” “嗯……”黄老魇陷入了沉思之中,许久都未说话。 “主人,您为什么对秦俑的首领这么感兴趣?”老白迷惑不解的问道。 “朕饿了,你去弄点御膳来吃。”黄老魇没有应答,而是吩咐他去做饭。 老白来到灶间,屋子里食材十分匮乏,只找到些棒子面以及墙角一堆已经变质发臭的羊下水。他无奈的将那些肝肾肚肠之类的内脏摘洗干净,然后加入粗盐和辣椒炖了一大锅,自己则另外熬了些棒子面糊糊。 “好香啊。”黄老魇坐在炕上扬起鼻孔嗅嗅。 哪里是香味儿?分明臭哄哄的嘛,主人的嗅觉可能有问题,老白心下暗道。 一大盆羊下水热气腾腾的端上了桌子,散发着莫名的难闻气味儿,黄老魇夹了两筷子尝了尝,随即大加赞赏。 “这等美味,朕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感受过?”黄老魇啧啧叹道,口涎已然滴进了羊汤,他索性将脑袋直接拱进了盆子里,忙不迭的“呼哧呼哧”的大肆咀嚼起来,甚至都不怕烫。 老白在一旁瞧着愕然不已,主人这吃相怎么看着像头贪食的猪呢? 他自己则盛了一碗糊糊果腹,也没敢去动那盆散发着馊臭气味儿的羊下水,弄不好肯定会拉肚子的。 黄老魇狼吞虎咽的顷刻之间便吃了个底朝天,最后伸出了舌头将瓷盆舔得干干净净,然后心满意足的打了几个哈欠往炕上一倒便睡,须臾,鼾声如雷。 老白放下了碗筷,默默的瞅着睡姿憨态可掬的黄老魇,心中五味杂陈,往事逐渐涌上心头。 那是五十年代初期,自己在湘西沅陵二酉山藏书洞修道有成后,一路游历着来到了古城西安。牠隐匿在秦岭北麓的山洞里完成最后一次蜕皮,但凡蛇类蜕皮的时候最无防御能力,因此都需要躲藏起来免受人类或其他动物的攻击。正当其蛇皮蜕到一半的时候,被陕西省博物馆考古队闯进山洞来正巧撞见,七八个队员手持铁锄洋镐围攻过来竟要置自己于死地,而领头的队长正是佘天庭。 无奈只能拼了命的相搏,虽然也杀死了两个人,但还是终因寡不敌众被砸的浑身是伤奄奄一息。那佘天庭手持利刃按住自己的七寸便要开膛破肚取胆,就在这命悬一线之际,朦胧中感觉眼前出现了一团紫雾,跳出来个猪头人身、肚腩上面生满密密麻麻紫色乳头的怪物,举手投足间便将除佘天庭外的所有人都杀死了。 “白花蛇,你可愿意归顺老夫?”那猪头妖问牠。 “愿意。” 猪头妖哈哈一笑,伸手提起面如土色的佘天庭:“这就是你永久的宿主,绰号‘老白’,你将通过京城的一个语音信箱与老夫保持联系,明白吗?” “是。” 猪头妖说了个电话号码后,随即那团紫色雾霭便弥漫过来,待其散尽后,猪头妖已经不见了,而自己则变为人身,成了陕西省博物馆的研究员佘天庭。 直至今日也不知道那猪头妖是何许人,唯有通过语音信箱接受他的指示并汇报工作,而且从来不许多问。 老白一瘸一拐的步出房门,站在了清凉的月色下,远处林深处传来几声瘆人的枭啼,这个地方的阴气实在太重了。 自己十分厌恶宿主佘天庭的这具躯壳,也曾经想换个年轻英俊一点的,尤其是被有良那坏小子伤了脚踝遭遇截肢之后,不过真如猪头妖所说的那样,自己始终受到了某种禁制而无法换身,唉,这副老皮囊作为永久宿主实在心有不甘。 一九七五年夏末,自己从河南驻马店的大水废墟中寻找到了一个“魇胎”,送至铜川耀县孙家源过胎,若是就此顺藤摸瓜找到当年药王的“噬嗑针”,不但可以解除猪头妖种在身上的禁制,而且还可将那幼魇作为新的宿主。 老白仰望着夜空中迷离的月亮,心中轻轻的呼唤着二丫…… 第209章 干热河谷 清晨,蓝月亮谷内发现沈才华和墨墨不见了,大家寻遍了树林与湖畔,直至日上三竿仍是没有两人的踪影。 “他们一定是出谷找嘟嘟去了。”寒生想起当年这俩小家伙独自闯出谷导致墨墨失踪多年的往事,心中揣揣不安。 “我们赶紧出谷分头去寻找。”吴楚山人说道。 正当大家商议之时,沈才华抱着昏迷不醒的蓝紫金刚大鹦鹉和墨墨冲进了小木屋。 “寒生爸爸,嘟嘟受伤了。”沈才华手忙脚乱的将牠放在了床上,焦急的说。 “你们是在哪儿发现牠的?”寒生忙问。 “澜沧江边。”墨墨答道。 寒生仔细的检查了下嘟嘟,然后安慰说道:“不要紧,牠并没有受伤,只是精疲力竭导致暂时性的休克。”说罢在其左右爪心处刺入两根银针,随着手指的捻动,嘟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我,我见到二丫了……”牠结结巴巴的说着。 “什么?”寒生闻言一愣,随即问道,“二丫人在哪儿?” “木,木里大寺。”嘟嘟喘息着讲述了自己跟踪赤膊老喇嘛和二丫穿越横断山脉,木里大寺的仁波切想用罡洞杀死她以及自己奋力逃脱的事情经过。 “那个扎西老喇嘛追上二丫了么?” “不,不知道,那只可恶的秃鹫一直在我身后紧追不舍,差点就让牠给吃了。”嘟嘟回想起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追逐,身子依旧在不停的瑟瑟发抖。 寒生听罢沉吟良久,最后说道:“二丫没有了鬼壶的护身恐怕坚持不了多久,有良背着她来到蓝月亮谷求医,无论是何原因离开的,我们都负有责任。” “二丫这孩子也是蛮可怜的。”兰儿想起当年自己患泣血症时的惨状,眼圈泛红。 “我带上鬼壶去木里大寺,一定要尽快寻找到二丫的下落。”寒生下了决心。 “我们也要去。”沈才华和墨墨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嘟嘟愿意带……带路。”嘟嘟依偎在鬼婴怀里坚强的表示道。 “寒生,我也去吧,有女人在场会比较方便些。”兰儿望着自己的丈夫,说心里话她也舍不得离开俩孩子。 最后大家商议好,寒生带着兰儿、老祖和贾道长以及沈才华墨墨几个人前去木里大寺,等事情办完后便陆路直接前往缅甸的仰光港,登上卢太官安排的船只偷渡香港。 寒生嘱咐兰儿贴身穿上那件辟邪尸衣,江湖险恶多一点防范要好。 嘟嘟的体力透支尚未完全恢复,于是便坐进沈才华背后的小竹篓里,一行人出了蓝月亮谷后直插横断山脉,抄近路赶往凉山州。 数日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木里大寺,梵钟声声,香烟袅袅,香客们络绎不绝。 “诸位施主是来上香的么?”执事喇嘛见到他们遂上前施礼。 “烦请大师通报一声,我们要面见仁波切。”贾道长身穿灰色道袍上前说道。 “敢问施主从何而来?” “蓝月亮谷。”寒生据实相告。 执事喇嘛闻言不禁愕然,惊讶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赶紧低声吩咐身后的小喇嘛速速入内通报,然后领着众人朝大殿走去。 殿门口,仁波切和白眉扎西老喇嘛接到通报后匆匆起身出迎,多少年来,木里大寺还是第一次有蓝月亮谷中的隐士来访。 “阿弥陀佛,施主是来自蓝月亮谷虚空么?”仁波切双掌合十,口诵佛号问道。 寒生上前一步拱手施礼说:“大师,我们从蓝月亮谷来到贵寺,有事儿相求,叨扰了。” “诸位施主请入殿奉茶。”仁波切请众人入内,目光瞥了扎西一眼。 白眉扎西老喇嘛点点头,这些人确实是谷中隐士,自己曾在塔巴林寺偷窥过他们与楚大师等人的比武较技,而且与那两个小孩子在澜沧江边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此刻,嘟嘟身上盖了件衣服躲藏在背篓里,透过缝隙在偷偷的往外看,那只凶恶的大秃鹫始终让牠心里发怵。 “朱医生、贾道长,我们又见面了。”大殿中的椅子上站起一人,瘦高头扁,西装革履,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水气味儿。 “虚风道长,你怎么也在这儿?”贾道长见状感到十分的诧异。 虚风昨日自京城飞抵西昌,在市宗教局莫局长口中得知了二丫的消息后,便匆匆的赶到了木里大寺,不期在这儿与寒生一行巧遇。 众人寒暄一阵后落座,有小喇嘛奉上香茗。 “仁波切,我们此行是为寻找一个人而来,还望大师切实相告。”贾道长是老江湖,由他出面交涉比较合适。 “不知施主所寻何人?”仁波切问道。 “一个面似老妪的小姑娘。” 仁波切迅速的与白眉扎西对视了一眼。 “大师应该还记得吧,”贾道长将两人的表情看在了眼里,索性单刀直入的挑明了说,“前不久,大师曾以一世班禅的罡洞为其驱魔,她位姑娘的名字叫做‘二丫’。” 仁波切闻言长叹一声:“老衲惭愧啊,那晚驱魔正处于紧要关头之际,却不料被一只妖鸟给破坏了,功亏一篑啊。” “胡说!老和尚分明是驱魔不成便狠心要杀,杀了她的。”有人忿忿不平的叫道。 “这是哪位施主?冤枉老衲也。”仁波切目光扫过一行人,并未发现有何人在说话。 “请大师将当时的情况如实相告。”贾道长面色严肃。 “唉,此事儿说来话长,还是请扎西来讲述吧。”仁波切叹息道。 白眉扎西于是便将在松林里遇见二丫,而后带其来到木里大寺请仁波切驱魔的前因后果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请问大师是……”贾道长江湖经验老道,疑惑的问他。 “老衲便是蓝月亮谷的守护者。”扎西面色郑重的回答道。 众人面面相觑,在蓝月亮谷中多年,竟还不知外面还有“守护者”。 “自古象雄王国以来,苯教就开始世代相袭着守护蓝月亮谷,迄今已逾数千年,防止外人觊觎、窥探和擅闯。前不久楚大师以及猪妖等异类闯入藏区妄想寻找虚空通道,就是被老衲给打发了。”扎西老喇嘛解释说。 “原来如此,有劳大师了。”寒生道谢。 “守护者职责所在无需言谢。”白眉扎西并不领情。 “仁波切,请问二丫现在何处?”贾道长将话头拉回到正题上。 “老衲不知。”仁波切摇摇头。 “我看见白眉老和尚在后面追,追二丫去了。”嘟嘟藏在背篓里揭发道。 扎西老喇嘛两根白眉竖起,犀利的目光朝传来话音的方向扫去,神情不悦道:“蓝月亮谷中都是高人隐士,为何不现身出来说话?” “我偏就不出来。”那声音说。 “这是为何?”扎西不由得怒道。 “我怕……怕那只大秃鹫。” “哈哈,”白眉扎西老喇嘛此刻蓦地醒悟过来,口中大笑说道,“原来是那只蓝色妖鸟在作怪。” “才不是妖鸟呢,我是嘟嘟。”背篓内的衣服一下子掀起,由内探出一只巨大的弯喙,当其确认那只秃鹫不在大殿内,嘟嘟才一跃而出,雄赳赳的站在了鬼婴的身边。 “果真是那只坏事儿的妖鸟。”仁波切望见也是吃了一惊。 贾道长嘿嘿一笑,直截了当的问道:“扎西大师,您是否去追二丫了?” 扎西点了点头:“不错,当时老衲紧跟着便追出了大殿,想不到这个小姑娘的轻功如此之高,竟然没有追上她,实在是汗颜啊。” “她往哪个方向去了?”贾道长接着问。 “一直向东,那里是金沙江干热河谷,峰高谷深,杳无人烟,极度的干燥炎热,毒蛇蛊虫出没其间,一旦遇上干热如火的焚风甚至会将人烤熟化为干尸。”扎西老喇嘛解释说。 “何为‘焚风’?”寒生问。 “是一种自山顶沿坡向下吹的炙热风暴,能迅速蒸发掉植物和人体内的水分,如同火焚一般,且变幻莫测无从防范,堪称是人间炼狱。”扎西摇头叹息道。 兰儿闻言不禁担心起来,二丫还患有身孕,在那种恶劣环境下岂不危险? 此刻嘟嘟警惕的目光仍在防范着那只凶恶的大秃鹫,生怕其突然从哪儿窜出来。 仁波切盯着这只蓝紫色的妖鸟,若不是牠搅局兴许就可以驱除掉那姑娘身上的“萌尸蜕变”了,“诸位施主,本寺的镇寺神兽南喀是为何人所伤?”他不无气恼的质问道。 “是我,怎么啦?”墨墨满不在乎的承认说。 仁波切惊讶的望着这个梳着两只小辫女娃儿,心下暗道:“蓝月亮谷中隐士果然了得,连一个小小的孩子都如此身手不凡。” “大师,那只秃鹫正要加害嘟嘟,墨墨事出无奈才出手相救,不慎伤到了贵寺神兽,还请见谅。”寒生拱手表示歉意。 “久闻谷中神医大名,不知可否援手为南喀医治?”仁波切心情迫切的望着寒生,一面命小喇嘛去将兀鹫牵出来。 那只体型巨大的喜马拉雅高山兀鹫一侧翅膀耷拉着,左眼缠着绷带,一瘸一拐步履蹒跚的走进了大殿。 第210章 焚风 兀鹫南喀一眼瞥见蓝紫金刚大鹦鹉和牠身边的墨墨,顿时气得浑身颤抖,但其毕竟是寺院中的神兽,自视甚高,加之受佛教的熏陶日久,因此并没有发泄出来。而嘟嘟就不同了,见到南喀的惨样儿顿时开心的不得了,故意拍打着双翅和轮流瞪着左右两只眼睛,显示自己有着健全的肢体和五官。 寒生上前检查了一下兀鹫的伤势,左翅骨折倒是很好处理,他喂其服食了一粒通经活络的药丸,然后将断骨接驳复位并用夹板包扎好,约莫十天半个月就会痊愈了。 “仁波切,兀鹫的左眼球已失,唯有汗青可令其重生,可惜眼下此药手头已经没有了。”寒生不无惋惜的说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仁波切听到说南喀的眼睛还有希望复明,不由得欣喜过望,紧忙问,“朱神医,不知哪里有这种名为‘汗青’药呢?” 寒生摇了摇头:“当今世上只有一人会制此药,不过材料十分的难找,而且需耗费时日,不是寥寥数年便可以制成的。” “难道朱神医也不会制作‘汗青’么?”仁波切疑问道。 “大师,‘汗青’并非普通药材,而是取自于人的尸体,并以一种极高深的祝由术来提取。”寒生解释说。 仁波切和扎西老喇嘛听寒生这么一说,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有良的手里还有一瓶汗青,他拿去为人接驳脊椎,应该还能剩下一些。”寒生见两位上师难过的样子,于是说道。 “朱神医说的是二丫的情人,那个独眼的有良么?”扎西老喇嘛问。 “正是。” 扎西点点头:“老衲与有良曾有过一面之缘。” “朱神医,如今有良他人在何处?”仁波切满怀希望的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他已于月前离谷独自去寻找二丫了。” 仁波切闻言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虚风道长在一旁聆听良久都未搭腔,此刻开口说:“贫道前日在京城才与有良分手,他目前去陕西汉中留坝的李家沟了,那里是二丫姑娘的老家。” 贾道长此刻已经听明白,仁波切与扎西两位上师是出自于好意才为二丫驱魔的,无奈未能成功而导致其产生误解,这才连夜逃离了木里大寺,因此也不能完全的责怪他们。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的找到二丫,万一她逃亡途中病发身亡,寒生恐怕是会要终生自责的。 “寒生,我们赶紧去那个什么河谷找二丫吧。”兰儿亦是心中着急,在一旁催促着丈夫。 寒生沉思良久,随后说道:“贾道长,你们即刻前去汉中寻找到有良,告诉他有关二丫的情况,然后就在那儿等着。我马上进入金沙江干热河谷,找到二丫后先以鬼壶为其渡气续命,然后会尽快赶到汉中与你们会合,因为血灵芝还在有良的手里。” “我们也要去那个热的河谷。”沈才华和墨墨一齐叫了起来。 “那儿环境太恶劣,小孩子不能去。”寒生摇摇头。 贾道长心下寻思着,寒生虽然身怀“癔症神功”,但也只是速度快而已,其实并不识武功,若是鬼婴和墨墨两个人同行的话,祝由神功加上降头术那可就是万无一失了。 “寒生,就让这俩孩子去吧,另外加上嘟嘟和灵胎的协助,找到二丫的机会就大一些了。”他劝寒生道。 大家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寒生带着沈才华和墨墨进入金沙江干热河谷,其余人随同贾道长前往陕西汉中,最后在留坝县的李家沟会合。 “仁波切,等我们找到有良后,若是他手里还剩有汗青的话,我自会回到木里大寺为南喀治眼,现在事情紧迫就此告辞了。”寒生向两位上师辞行后,匆匆带着两孩子离开了木里大寺。 “贾道长,贫道可以弄辆车来,我们一道去汉中好了。”虚风随即挂了个电话,西昌的莫局长爽快的派来一辆面包车,载上众人一路向北直奔陕西方向而去。 金沙江干热河谷,横断山脉亿万年来被金沙江深度切割所形成,放眼望去,两岸满是一望无际的秃岭红壤,地表裸露,寸草不生,飞鸟匿踪,唯见几株矮小的酸角树孤零零的矗立在荒山上,不时的经受炼狱般热风的炙烤。 寒生带着沈才华和墨墨艰难跋涉在河谷中已经两天了,脚下的鞋底发烫,泥土干燥得直冒烟儿,携带的干粮和饮水都已吃完。鬼婴的头发乱蓬蓬的,嘴唇干涸得脱皮,墨墨也是无精打采,看来不应该带他俩来的。 四下里望去,目及之处杳无人烟,甚至连头野兽都没有,只有嘟嘟不辞劳苦的在半空中盘旋,牠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沈才华从衣袋里掏出仍在熟睡中的灵胎,轻轻的掐了他一把,小声问:“灵胎,你还是感应不到二丫在哪儿吗?” 灵胎揉了揉惺忪睡眼,在鬼婴的掌心中盘腿打坐,片刻后摇摇头说:“前不久曾有好多人经过这里,磁场混乱还是探测不到。” 寒生闻言大惑不解,这里人烟罕至、寸草不生,怎么会有好多人呢? 灵胎说完打个哈欠,又闭上眼睛睡了,他仍处于漫长的冬眠之中。 “簌簌簌……”耳边忽闻一阵杂乱的摩擦声。 寒生定睛望去,前面是红褐色的风化岩碎片带,从岩石缝隙中爬出来很多大小不一的黑褐色毒蛇,密密麻麻的也不知有多少。这些蛇约有一米多长,长着椭圆形的脑袋,颈部背面呈现出白色的眼镜架状斑纹,正朝着他们合围过来。 “小心!这是眼镜蛇。”寒生赶紧发出警告说。 鬼婴与墨墨止住了脚步,两人看到这么多的蛇聚集在一起感到很新奇,蓝月亮谷中山鸡野兔很多,但还从来都未曾发现有毒蛇。 为首的那条眼镜蛇体型巨大,身长足有丈许,上半身直立竖起颈部两侧膨胀如风箱,金黄色的眼镜圈纹夺目耀眼,口中发出瘆人的“呼呼”风声,一尺多长的蛇信子冲着墨墨不住摇摆,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腥骚之气。 墨墨面色无惧,“呸”的一口毒痰从嘴里激射而出。 当那块泛着淡绿色泽的毒痰飞至蛇王面门时,“啪”的声响竟被其一口吞了进去,随后咂咂嘴巴似乎很好吃。 墨墨大怒,再次“啐”出一口浓痰,大血蚤威风凛凛的骑在了上面,颈后鞭毛猎猎,探出锋利的口器准备突刺。 眼镜蛇王“呼”的喷出一股水汪汪的毒汁迎头还击,好个大血蚤,见到毒液近前时矫健的后足用力一蹬痰块纵身跃起,凌空直扑过去落在蛇王的脑门上,紧接着口器闪电般的刺入、拔出、蹬足、反弹、倒射回到墨墨口中,动作敏捷一气呵成。 眼镜蛇首领使劲儿的甩着脑袋,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随即双目渐渐变得血红,眼镜蛇即便再毒也抵挡不住血降头的蛊毒。 “呼呼呼……”眼镜蛇王发出绝望的嘶鸣,众蛇蜂拥而上,呲着尖利的毒牙发疯似的紧贴地面直冲过来,发出震耳欲聋的沙沙声。 寒生见状大惊,赶紧拽着俩孩子扭头逃跑。 “不……不好啦,焚风来啦。”半空中突然传来嘟嘟声嘶力竭的叫喊声。 晴空朗朗,原本没有一丝云朵的蓝天里,山巅至上突然出现了一团剧烈翻滚着的乌云在盘旋升腾着。 此刻空气逐渐的扰动起来,发出阵阵恐怖的尖利啸声,赤褐色砂岩灼灼闪光,炽热的气流沿着山坡如雪崩似的倾泻而下。 蜘蛛、山蝎、百足等小昆虫纷纷四处逃窜,被火舌撩天般的炽热空气一扫便蜷缩卷曲起来,很快就被烤熟了,那些眼镜蛇见状也都顾不上进攻寒生他们,一哄而散的钻进了砂岩裂隙深处去了。 寒生大惊失色,传说中的“焚风”竟然如此恐怖,若是人的皮肤暴露在热气中定然会被灼伤。此刻已不及多想,他眉间伏尸魄骤然睁开发动了“蝇眼神功”,一手一个抓起鬼婴和墨墨撒腿就跑,动作迅疾如鬼魅一般,纵使如此,后背上依旧感觉得到热风袭来时的那一丝火辣辣的疼痛。 “快往山的后面跑!”嘟嘟在半空里拼了命的叫喊着。 焚风都是出现在山脉的背风坡,是由过山气流下沉而形成的炽热阵风,金沙江河谷垂直落差达数千米,因而形成超临界流以极高的速度冲下山,挤压空气而释放出大量的热能,十分的可怕。 寒生以闪电般的速度夹着鬼婴和墨墨避开了那股炙热的气流,及时的跑到了山岭的另一面,顿时感到浑身骤然一凉,就如同三伏天掉入冰窖一般。 “好险啊。”沈才华与墨墨面面相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寒生爸爸好棒啊……”嘟嘟在半空里高兴的拍打着翅膀。 寒生喘息甫定的放下俩孩子,随后抬眼望去,远处地平线上现出一抹绿色,那里便是金沙江干热河谷的尽头了。 第211章 舂衣仙 雨雪霏霏,紫柏山中云雾缭绕,朦朦胧胧,寒气袭人。 有良沿着泥泞的小路走进了李家沟,农户家中炊烟袅袅,几只土狗懒洋洋的伏在门槛上,望见陌生人无精打采的吠叫了两声,然后又打起了瞌睡。 村东头的那三间破旧的老宅静悄悄的,房门紧闭像是很久都没有住人了。透过柴门望去,院子里的辘轳、缰绳以及水桶散乱在地上,与他和二丫离开时的情景一样。 有良伸手摘下铁挂钩走了进去,穿过冷清的院落,推开门扉来到屋子内,见桌椅板凳上面和房间角落里已然积满了灰尘,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放下背囊默默的坐在炕沿儿上沉思起来。 二丫并没有回来李家沟,那么究竟会去哪儿呢?她在结识自己之前从未出过远门,以后两人去过所熟识的地方有铜川孙家源、京城憨叔家、昌瑞山地下古墓、清源寺遗址、河东风陵寺,对了,关中地脐……她是否因自己面容的改变而躲进了地脐里呢? 邻家大婶听见动静出来,瞧见房门打开于是过来查看,她见到有良先是一愣,随即便认出他去年曾经来过的。 “咦,你不是二丫的对象吗?她没同你一起回来么?”大婶打量着有良,不无诧异的问道。 “我们走散了,俺以为她先回来了李家沟。”有良眼神儿迷茫,口中叹息着。 邻家大婶告诉他,自两人走后房门一直空关着,没有任何人来过,说完便热情的邀请有良到她家里去吃饭。 “大婶,不了,俺还要马上动身接着去寻找二丫。”有良谢绝了邻家大婶的好意。 有良翻了翻柜子的抽屉,没有发现纸笔,于是到灶坑里找出一根烧焦的木炭,在屋内粉刷着石灰水的墙壁上写了几行字,然后背起行囊关好门,最后留恋的望了一眼老宅,默默的离开了李家沟。 是夜,月色清凉,李家沟的村民已经沉入梦乡,农户家偶尔传来几声犬吠,随后又归于寂静。 紫柏山上闪出一个瘦弱的女人身影,身穿小花袄扎两只小辫,怀里还抱着一只黑猫,径直奔村子东头的李家老宅而来。 她蹑手蹑脚的行走在村中土路上,脚踏积雪发出轻微的“咔咔”响声,有几只警觉的土狗闻到脚步声从农家院子里窜出来一阵狂吠。 月光下,那女人的脸上布满了褶皱,五官移位,模样狰狞可怖。但见她两眼一瞪面露凶光,霎时间那些土狗浑身竟如筛糠般的瑟瑟发抖,夹起了尾巴乖乖的爬伏在了地上,再也不敢吭气了。 “媚娘,我们终于回家了。”二丫老态龙钟的脸上缓缓流淌下冰凉的泪水。 “喵……”那黑猫懂事儿的轻轻应了声。 二丫抱着媚娘走到村东头自家的柴门前,目光默默的凝视了许久,然后轻轻的纵身跃起,如鬼魅般飘进了院子里,伸手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月光透过窗棂射进屋内,所有的摆设都同爹爹活着时一样,二丫触景生情又落下泪来。 “喵呜……”媚娘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儿,从二丫怀里挣脱下来,扑到北墙下兴奋的呜呜直叫。 二丫瞥见白色的墙壁上仿佛题有字迹,于是借着微弱的月光近前细瞧,一望之下,竟如雷击般的一震,身子禁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 那墙壁上题写着:“二丫,俺已经拿来了医治尸蜕的血灵芝,可你究竟在哪儿呢?俺先去临潼秦始皇陵,然后再到关中地脐去寻你。有良。” 那落款的时间竟然就是今天…… 二丫看到这里,内心再也抑制不住久久压抑着的情感,骤然失声恸哭,口中喃喃说道:“对不起,有良哥,我不再躲着你了,呜呜……” 许久,二丫抹干了泪水决然说道:“媚娘,我们这就去找有良哥。” “喵呜……”媚娘闻言大喜,一个劲儿的点着头。 二丫从柜子里找出几件换洗的衣服塞进了挎包里,又翻出一条围巾将自己的脸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视物。 月色如水,万籁俱寂,她抄起媚娘出门,但见其身影晃动飞身跃出院墙,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中。 夜行列车飞驰在连绵起伏的秦岭山区,在一座座山洞间穿梭,“隆隆声”不绝于耳,旅客们都眯起眼睛打起了瞌睡。 有良坐在窗前一点困意也没有,心中一直盘算着二丫可能的落脚之处,不管怎样自己也得下去地脐里一趟,万一她还不在那里的话,接下来该到哪儿去寻找呢? 也不知何时上来了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妪,发丝已斑白,眉弓突兀,眼睑深陷,面如菜色,仿佛营养不良似的。打她一上车,疑惑的目光便盯在了有良的身上,随即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 “小兄弟,老妪瞧你身上桃花邪气太盛,怕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老太婆一口的陕西东府方言,直言不讳的问道。 有良睁开了阴眼,看不出此人有什么古怪,在江湖上行走,处处得多留点心眼儿。 “什么‘桃花邪气’?俺不明白,阿婆可否讲得详细一点?”有良说道,这老太婆身着黑色布褂和裤子,连内衣都是黑色的,脚下也是一双黑袜黑布鞋。 “老妪在关中一带瞧风水已有四十余年,人称‘舂衣仙’。”老太婆自我介绍说。 “看一次收费多少钱?”有良说道。 “小兄弟这么讲就太俗气了,”舂衣仙面色颇为不悦,“但凡术数高手见到异象之人难免技痒,岂能以金钱相论之?” 江湖中不泛一些奇人异士,性情也都大相径庭,有良心中不仅暗道,瞧这老阿婆长相怪怪的,谈吐不凡,说不定就是位隐士高人呢。于是其不敢怠慢,赶紧解释说道:“阿婆,对不起,俺不是这个意思。” 舂衣仙的面色缓和下来,诧异的望了有良那只阴眼一下,然后从斜背的挎包里掏出一把黄褐色的连鞘木剑,约有一巴掌多长,上面雕刻着一连串怪模怪样的符箓。 “这是老妪使用多年的桃花斩,极为灵验。”舂衣仙干枯的手指轻抚剑鞘,神情仿佛很是陶醉。 “桃花斩?”有良头回听说。 “此剑专斩第三者,但凡夫妻有外遇当以此物斩断情丝,除却桃花,便可保家庭和睦,身体安康益寿延年。” 有良“噗嗤”一乐:“俺哪儿里会有什么‘第三者’?”此刻从老太婆的话语中,他已然认定她应该是个江湖骗子。 舂衣仙面色蓦地一板,严肃的说道:“你的身上就附着有三个女人的阴邪之气,老妪一望便知。” 有良淡淡一笑:“阿婆,这次您真的是看错了,俺还没有结婚成家,哪儿来的三个女人?” “哼,”舂衣仙愠怒起来,“老妪好心渡你,小兄弟却如此的冥顽不灵,真的是气煞人了。” 有良见老婆婆生气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说:“阿婆,那您就随便‘开斩’好了,看看那几个‘第三者’在哪儿。” 舂衣仙闻言更加的愤怒不已,厉声呵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第三者’插足,而是三个女鬼缠身,你以为就那么容易对付吗?” “三个女鬼?”有良心道,还真是越说越玄了。 “奇怪,”舂衣仙疑惑不解的自言自语说着,“这三个女人年龄相差如此悬殊,还是‘老中青’三结合呢。” “年龄悬殊?”有良忍俊不已。 “不错,一个起码上千岁了,一个倒是二八豆蔻年华,那小的就更奇了,竟然还不曾满月。”舂衣仙眯起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 有良闻言心中一动,这老太婆说的不会是董贵妃和吴凤娇吧?但还有一个不曾满月,那岂不是个婴儿?” 舂衣仙左手掌伸直,将桃花斩自鞘中抽出平放在上面,嘴里嘟嘟囔囔的诵起了咒语,那只桃木小剑竟然缓慢的旋转了起来,最终指向了有良撂在身旁的那只旧背囊。 “小兄弟,你的背囊里有古怪,打开来瞧瞧。”舂衣仙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有良心中暗自吃惊,这老太婆倒是有些道行,竟然看出来背囊里有古怪,难道指的是那幅《敦煌夜魇图》么?董贵妃和吴凤娇确实在里面,可是令其迷惑不解的是,那个所谓“不曾满月”的婴儿又在哪儿? 他抬眼望了一下车厢内,列车“咣当咣当”的摇晃着,人们都昏昏欲睡,没有人注意到他和老阿婆,于是便解开了背囊的系带。 果不其然,那只桃木小剑的剑尖直接指向了画轴,随即便微微颤动起来。 “哦,原来女鬼们躲在画轴里,”舂衣仙见状恍然大悟,嘴里悄声吩咐说,“把画打开,让老妪施展法术。” 有良略一迟疑,最终还是解开了布带,将画轴轻轻展开在座椅上…… 第212章 桃花斩 舂衣仙一望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久久凝视着画面,口中喃喃说道:“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失踪了近两千年,想不到老妪今日竟然得见。” 这个老太婆还真的不同寻常,竟然能够一眼认出此图的来历,有良心中寻思着。 一轮皎洁的明月静静的横亘在夜空里,无边无际的戈壁滩,古城默默矗立在黄沙丘之中,月色如水,万籁俱寂。 画中依稀得见三个女人站立在沙丘上,抬头仰望着缥缈的夜空,一个着戎装黑色披风的董贵妃,一个是全身白衣素缟的吴凤娇,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肉嘟嘟白白胖胖的女婴。 “果然是三个女鬼,待老妪祭出‘桃花斩’,将她们悉数斩杀。”舂衣仙深凹的双眼发出幽光,恶狠狠的说道。 “且慢,阿婆,”有良赶紧拦阻说,“她们不是什么女鬼,而是俺的朋友。” “你说什么?”舂衣仙闻言疑惑的望着有良,惊讶道,“你认得她们?” 有良点点头,指着画中人说:“这个年长的是董贵妃,另一位是俺朋友的未婚妻,这个婴儿嘛……”他说不上来了,奇怪,难道是董贵妃生的? “哼,”舂衣仙冷笑不已,“三鬼之中,就属这个婴儿邪气最重,她是谁?” 是啊,董贵妃在西域之门的地下洞窟中待了两千年,直到前不久才与黄老魇重逢,哪有这么快就产下婴儿的?而且还是在吴凤娇手里牵着,与情与理似乎都讲不通。不过也难说,客家嬷嬷不就是个把月不到就分娩了么……想到这里,有良心中蓦地一惊,连忙把眼睛凑近画面细瞧,发现那婴儿的手脚格外的粗胖,在其额头上隐约还有一只立眼,但是仿佛眼皮已经合上,只依稀辨识出一道细细的肉缝。 “活师,竟然是活师,她什么时候跑到画轴里面来了……”有良口中喃喃自语。 “你是说‘活师’么?”舂衣仙愕然的望着他。 有良回过神儿来,点点头:“是一个六百年前老太监的子孙。” 舂衣仙面色异常严肃的说道:“小兄弟,此事儿非同小可,请你把务必将实情告之老妪。” 有良沉吟片刻,江湖上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啥人都有,这个名叫“舂衣仙”看风水的老阿婆究竟是那一路人呢?她不但见多识广,而且这么愿意“乐于助人”,自己眼下还是不动声色的顺其自然为好。 “阿婆,事情是这样的,”有良说道,“明朝初年有位司礼大太监钢铁,曾得到青田同乡国师刘伯温传授异术,于入宫阉割前存下了一滴元阳。此人后来于‘靖难之役’中阵亡变成了一具行尸,埋葬在了京城八宝山的地下墓穴内,数百年后,那滴元阳孵化成了一只‘活师’。活师的幼虫碰巧与一个女人的阴精结合,在不足月余时间内便生下了画中的这个女婴。” “此话当真?”舂衣仙闻言惊讶不已。 “是俺亲眼所见,但不明白的是明明婴儿在小木屋里,怎么会突然失踪跑进了画里?”有良此刻依然大惑不解。 舂衣仙思索片刻,然后问道:“这幅《敦煌夜魇图》你是从哪儿里得到的?” “纯属是一次机缘巧合,无意中所得。”有良搪塞道,江湖上言多必失,不能啥都告诉别人。 舂衣仙嘿嘿一笑,似乎也并不在意,并接着问他:“老妪断定那婴儿是刚刚诞下,还尚未洗去羊水就失踪的,对吧?” 有良点点头:“没错,您是怎么知道的?” “但凡婴儿出生的一刹那间,便是由阴间转入了阳世,此刻虽然接触到了空气和光线,但只要身上的羊水没有洗去,也未曾吃过母乳,其仍旧是处于中阳之身。但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随着肺叶张开发出啼哭之后,中阳身则即刻消褪了。” “‘中阳身’是什么?”有良又是第一次听说。 “哼,简直孤陋寡闻,既然人死会进入七七四十九日的中阴身,婴儿出生当然也有中阳之身了,不过十分的短暂,稍纵即逝而已。”舂衣仙不满的答道。 有良还是有些不明白。 “人的生死无非是魂魄之顺逆而行罢了,顺行则死,逆行则生,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还亏你经历了这么多的奇遇。”舂衣仙解释说。 “俺终于明白了,小‘活师’当时从老祖的手里滑落,碰巧掉在了《敦煌夜魇图》上,由于其正处于中阳身的状态,于是便轻而易举的进入了虚空,难怪大伙儿怎么都找不着呢。”有良恍然大悟道。 “嗯,孺子可教,”舂衣仙满意的点点头,“‘中阳身’的状态下可以穿梭阴阳两界,亦能见常人所看不见之物,只不过刚出生记不住而已。” “阿婆,这个‘活师’婴儿是个怪胎,出生时还包着一层白茧,您若是施展法术,将她除掉即可,千万莫要伤害了另外两个女人。”有良叮嘱道。 舂衣仙费解的望着他:“可她们都是女鬼啊,将来是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不,”有良坚定的说道,“董贵妃在地下苦苦守候了一千多年,只为见到她的丈夫。而吴凤娇殉情而死,在画中等待着尸变的机遇好与情人相会,尽管希望很渺茫,但她还是愿意一直等到柱子成亲的那一天。她们二人尽管都是鬼魂,但这份情义却是当今世人所不及的。” 舂衣仙惊讶的看着有良,口中啧啧叹息着:“想不到小兄弟年纪不大,却也如此看重情义,如今市面上像你这种人倒是越来越少了。好,老妪答应你,‘桃花斩’只对这个怪婴下手便是。” “多谢阿婆。”有良感激道。 舂衣仙随即嘴里再次诵起了咒语,掌中的那支桃木剑剧烈的跳动起来,剑身渐渐现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并隐约发出雷鸣之音。 “唗!”舂衣仙蓦地暴喝一声,桃木剑猛地跳起一尺多高,然后剑尖冲下化作一道金光闪电般的射进了画中。 有良睁大阴眼紧张的盯着画里的三个人,生怕“桃花斩”误伤到董贵妃和吴凤娇。 《敦煌夜魇图》的夜空之中划过一道明亮的流星,直奔黄沙丘上的三人而去,“桃花斩”果然犀利,舂衣仙的法器还真有两把刷子。 “咦,怎么啦?”舂衣仙蓦地惊叫了起来。 夜空里,那道流星的速度突然间变慢了,在画中人的头顶上空折着筋斗如同自由落体一般垂直掉了下来,笔直的插在怪婴脚下的黄沙中…… 画里的“活师”怪婴咧嘴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一口黄牙,撅起了小屁股竟然伸手将桃木剑拔出,高兴的拿在手里把玩起来。 舂衣仙痴痴地盯着画面,许久,这才懊悔莫及的幽幽说道:“是老妪失算了,原来张道陵在这幅画中设下了禁制,任何法术在里面都要失效。唉,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便如何是好,‘桃花斩’可是老妪两千年前的祖传之物啊。” 有良在一旁心下暗道,方才也忘记了提醒老阿婆一旦入画则武功法术全失的事儿,要不要进去替她取出来呢?还是别让其知道自己有自由出入的能力,江湖上人心叵测,不可不防。画轴收了舂衣仙的法器也是其自找的,将来留着自用也不错,他不怀好意的想着。 “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有良关切的问道。 舂衣仙摇摇头,叹息说:“眼下唯有请老妪的堂兄出面了,小兄弟,你这是准备要去哪儿里?” “临潼。” “那太好了,老妪和你一路同行,堂兄就居住在临潼。”舂衣仙面露喜色。 列车停下了,小站又有新上车的旅客走入车厢,有良将画轴卷起收进了背囊内。 “阿婆,您的堂兄也是个风水师么?”有良问。 “不是,”舂衣仙摇头说道,“老妪祖上在秦国曾官至长信侯,一共留下两支嫡裔,堂兄的先祖为长子,世代为守陵人,老妪则是次子一脉,以阴阳风水为生。” “守陵人?” “嗯,临潼的秦始皇陵。” “秦始皇的陵墓现在还有守陵人?”有良不免有些诧异,古时候肯定是有看陵的,可是这都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啊。 “阿婆,您的祖上叫什么?”有良颇为好奇。 “嫪毐。”舂衣仙应了声后,就不愿意再多说了。 清晨时分,列车徐徐的驶进了西安火车站。 有良挎上背囊与舂衣仙下车,在站前广场的小摊上胡乱吃了点早餐,然后乘汽车来到了临潼。 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门前车水马龙,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排起了长龙,等待着入馆参观,其中还有不少金发碧眼的老外。 两人绕过停车场,沿着一条隐秘的小径向树林深处走去,不久就瞧见了山坳里树荫掩映下的三间土坯房。 “堂兄就住在那里,平时以卖烧烤为生,堂嫂早年瘫痪卧床,且慢……”舂衣仙正说话之际,突然间警觉了起来。 “阿婆,怎么了?”有良诧异道。 舂衣仙压了低声音,悄悄耳语:“老妪感应到堂兄家中的房子里充斥着一股凛冽肃杀之气,与以往完全两样,我们从山后绕过去。” 太阳已经升起,但舂衣仙却仍然周身汗毛竖立,心中忐忑不安。 有良倒是没有任何的感觉,跟在老阿婆身后蹑手蹑脚的在树林里绕行,突然,舂衣仙止住了脚步,面露惊恐之色。 灌木丛下面的杂草中,静静的躺着两具尸体。 第213章 受困 舂衣仙一望之下,顿时面色遽变,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有良探头细瞧,但见其中一具尸首浑身赤裸,胯下阳具硕大无比,生平仅见,薛道禅的简直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奇怪,天下竟然会有如此生殖器畸形之人。 “这就是老妪的堂兄鬼薪,旁边的是他老婆白粲。”舂衣仙战战兢兢的说道。 “哈哈哈,故友远道而来,难道不想进屋叙叙旧么?”土坯房内突然传出桀桀冷笑声,闻之令人不寒而栗。 舂衣仙浑身一颤,面如死灰,口中轻叹:“看来老妪今日难逃此劫,小兄弟,你赶紧逃命去吧。” 有良方才已然听出那是黄老魇的声音,心想,俺是给你送老婆来了,总不至于还对自己下手吧?况且自从“噬嗑针”阴阳二气融合以后,也不见得就会输于这只千年大魇。 “阿婆,屋里说话的人是谁?您为什么如此的惧怕呢?”他假装不明白。 “堂兄夫妇俩乃是江湖上一流高手,竟然双双的死在了这里,老妪命不足惜,但是你是局外人,与江湖恩怨无关,没必要随同着一起陪葬。”舂衣仙催促他赶紧自行逃命去。 有良原本对这个古怪的老太婆并无好感,甚至想不还她那把小桃木剑,如今生死攸关而见其真情表露,反倒激起了自己的侠义之心。 “阿婆,您的年岁这么大了,俺还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岂能临危弃老人家于不顾呢?”他认真的说道。 “唉,”舂衣仙直摇头,“老妪知道小兄弟是个重情义之人,但却不曾料到如此的侠义心肠,但这又是何苦呢。” “两个人在那里嘟囔什么,还不赶紧过来,难道要老夫亲自出去请你们不成?”黄老魇不耐烦了。 舂衣仙望了有良一眼,随后走出灌木丛奔土坯房而去,心想这小伙子硬是面不改色,胆子倒是蛮大的,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啊,只可惜却白白的送了命。 两人迈步进了堂屋,舂衣仙望见炕上盘腿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身穿玄衣醺裳,头戴法冠,她认出那是堂兄的服饰,看来鬼薪夫妇就是他杀的。 黄老魇目光瞥见后面的有良,面色微微一凛,心中不觉诧异,这小子不是困在画里了么?竟然能够自行解脱出来,而且还找来了临潼,等下要好好的盘问盘问。 他把目光移向了舂衣仙,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下,口中冷冷问道:“你是何人?” “老妪舂衣,敢问您是……”舂衣仙神情紧张,赶紧回答说。 “舂衣?”黄老魇一愣,随即不屑的哼了声,“怎么又是以秦朝刑罚为姓名,这么说你同鬼薪白粲是一路的了。” “鬼薪是老妪的堂兄。” “哦,原来也是嫪毐的后人,”黄老魇略一寻思,目光直视着舂衣仙恶狠狠的说道,“鬼薪夫妇俩一问三不知,已经被老夫杀了,刚才想必你也见着了,现在轮到你来回答。老夫只问一遍,可知道如何开启秦俑统领嫪毐的封印?” 舂衣仙闻言大吃一惊,原来这个魔头是想要开启禁锢了两千年的秦俑封印,堂兄家虽然世代负看守之职,但却不知封印的开启方法。当年李斯留了一手,长子后裔世居临潼负责看守秦始皇陵,次子一脉则隐匿于关中五丈原兼以风水为生,并暗中授予了开启封印之法,不过那禁制下在何处却不得而知。为确保秘密不致于泄露,李斯还严令这两支嫡裔相互不得来往。因此,堂兄根本不知道开启之法,自己也不清楚封印在哪儿,虽然近些年两脉之间已经有些走动,但始终谨遵祖训保守着各自的秘密。 黄老魇见舂衣仙踌躇不决的样子,心中暗喜,这老太婆定是知道解除禁制的方法,自己得设法逼其说出来。 “舂衣老太婆,你也想追随鬼薪白粲而去么?”他阴沉着脸冷冷说道。 “您误会了,”舂衣仙是老江湖了,多年来早已练就一身的随机应变能力,她委屈的说,“老妪这一支嫪毐的后裔的确是知道开启封印方法的,但世代都是传男不传女,若是想要得到的话,除非找来老妪的兄长。” 舂衣仙的话并非毫无根据,中原古代有很多祖传秘术甚至包括杏林世家都是遵循这一习俗的,皆因“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便是别人家的人了。 “胡说!”黄老魇呵斥道,“中原两千年中多少次的兵荒马乱,怎能确保男丁个个都活命?一旦断代,那开启之法岂不就此失传了?” “所以当年李斯同时又传授了风水术,能够去难消灾躲避战祸以及瘟疫,可保子嗣绵延不断香火。”舂衣仙解释着。 这一下黄老魇无话可说了,舂衣仙的辩解无懈可击,找不到不合情理之处。自己一怒之下杀了鬼薪白粲,事后便已追悔莫及,这些天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解除封印的方法,现在如果连这老太婆也杀掉,就彻底断绝了所有的路子。 “你的兄长现在何处?”黄老魇沉吟片刻慢吞吞的问道。 “五丈原棋盘山。”舂衣仙回答说。 “凤翔府岐山县,诸葛孔明病逝的那个五丈原么?” “正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有人来到门外恭敬的说道:“主人,老白有急事禀报。” “说吧。”黄老魇哼了声。 “杜十娘一行已经来到了临潼。” “怎么不带她来见老夫?” “因为同行的还有岳麓山藏经阁古空禅师和薛道禅,属下不敢私自做主,特地赶回来请示。”老白解释说。 “哦,这老僧和薛怀义想必是来者不善,你给老夫继续暗中盯着,随时禀报。”黄老魇吩咐说。 “是,主人。”老白一瘸一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黄老魇回过头来目光凝视着舂衣仙说道:“老太婆,如何要你的兄长尽速来这里?” “兄长在渭河一带相宅看风水行踪不定,唯有老妪亲自去寻来。”舂衣仙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心中却是忐忑不安,生怕一不小心激怒了对方。 黄老魇嘿嘿冷笑说道:“那你还会回来么?” 舂衣仙知道骗不了他,于是坦然提议:“这位小兄弟是在旅途中相识的,您可以将老妪扣为人质,放他前去寻找兄长来此,如何?” 有良明白舂衣仙这是在设法放跑自己,心中顿时又增添了一份感激之情,于是下决定要帮助她。 黄老魇微微一笑道:“老太婆,这个嘛倒是可以考虑的,不过你旅途辛苦还是睡上一觉比较好。”说罢五指叉出,五道七彩毫光自指尖射出,分别击中舂衣仙脑袋上左右太阳以及人中、百会和脑户要穴。 有良见状大惊,无奈黄老魇出手毫无征兆令人猝不及防,即便是救援也来不及了。 “哼,连你这小子也想与老夫为敌么?”黄老魇目光如炬,洞穿了有良的想法。 “俺没有。”有良此刻阴眼中已经看清了黄老魇只是点穴令舂衣仙昏睡而已,并未曾取其性命。 黄老魇鼻子“哼”了声:“你和薛道禅是怎么从《敦煌夜魇图》中跑出来的?” “敦煌古城内有一口干涸的古井,跳下去就到了西域之门,就这么出来的。”有良耸耸肩,轻描淡写的说。 张道陵的虚空是单向通道啊,怎么可以逆行呢?黄老魇感到有些迷惑不解。 “你小子挺有本事的嘛。”他疑虑重重的望着有良。 “俺哪儿有这能耐,是跟随着薛先生的巫蝉出来的。”有良谎称道。 黄老魇默不作声,心中寻思这薛怀义如今已经修到了青魔,再加上巫蝉说不定功力更高,而且此人聪明狡诈,难保不被其找到了出画的捷径。 “《敦煌夜魇图》在康巴藏区的木里大寺,现在怎么又落到了你的手里?”黄老魇阴鸷的目光盯着有良身后的背囊。 有良心中暗自吃了一惊,这只千年大魇果然犀利,竟然能够感应得到自己背囊内的画轴。 “是薛道禅让俺保管的。”他索性一股脑儿都推给了薛先生,同时体内暗聚真气,若是黄老魇翻脸,那就即刻破釜沉舟的与其一拼。 “皇上,董贵妃可还在画中等着您呢。”有良脑筋一转,开始试探着缓和气氛,自己在没有必胜把握的时候还不能胡乱拼命,那是莽夫的行为,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的寻找到二丫,以血灵芝救她的命,还有她肚里的孩子。 “董贵妃?哼,就让她在里面自生自灭吧。”黄老魇不屑道,如今董贵妃的样貌已同男人无分别,天下美女多的是,尤其是城里街边竖立的那些巨幅画像中,上面的金发白皮肤的蓝眼睛女人,简直是风骚迷人至极,等完成大业之后定要多抓些来充斥后宫。 有良摇摇头,这个黄老魇竟会如此的绝情,可惜辜负了董贵妃的一片痴情。不过这些与自己无关,只是顺便带她来寻夫的,如今既然目的已达到就应该放其出来,然后继续踏上寻找二丫的行程。 但是自己不能当着黄老魇的面入画,应该到外面找一个无人之处偷偷的放董贵妃出来。 “画轴也该物归原主了。”黄老魇突然说道。 有良迟疑着缓缓解开背囊,黄老魇要将画轴拿走,董贵妃和活师都无所谓,可是吴凤娇还在里面呢。他瞥了一眼黄老魇,暗中准备着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伺机以“中阴吸尸大法”突袭,对付这千年大魇恐怕只有一次机会。 黄老魇命令道:“把画轴展开。” 有良慢吞吞的将《敦煌夜魇图》缓缓展开。 蓦地,眼前七彩毫光闪动,一股大力将有良卷起抛进了画中…… “哈哈哈,”黄老魇桀桀笑道,“想跟老夫耍心眼儿,你还嫩了点。”说罢手掌一招将画迅速卷起系好。 他知道,凡是画轴卷起来的时候,任凭什么人都无法进出,这是张道陵当年所下的禁制。 第214章 破碎的武士俑 黄老魇翻开有良的背囊,除了换洗的衣服和零散钞票以外,还有一根巴掌多长的血红色干蘑菇和一支小小的青花瓷瓶。那蘑菇闻着有股淡淡的腥味儿,而瓷瓶里面的青色液体则清香扑鼻,两样东西估计都是世间罕见的药材。 他将画轴、青花瓷瓶和血灵芝一古脑儿的揣进了自己怀里。 黄老魇站起身来,伸出手臂朝着地上的舂衣仙一挥,随着“哔哔啵啵”的静电声响,解开了她封闭着的穴道。 舂衣仙幽幽醒转,睁开了眼睛四周望了下,瞥见炕上那只旧背囊犹在,但却不见了有良的踪影,心中顿时一紧预感到不好,于是紧忙问道:“他人呢?” “这家伙一问三不知,已经被老夫杀了。”黄老魇淡淡的甩了句话。 舂衣仙闻言心中便是一酸,这傻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强出头,结果反而枉自丢了性命。 “你杀了他,谁替你去五丈原寻人?”舂衣仙忿忿道,原本想借此机会让他逃命去的,现在一切都晚了。 黄老魇嘿嘿一笑:“老太婆,现在先去做饭,今晚老夫与你一同去认亲。” “认什么亲?” “到时候就知道了。”黄老魇哼了声。 舂衣仙不敢违抗亦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逃脱,于是只好到厨房里去烧火做饭,不多时,土坯房里已然升起了阵阵炊烟。 夜幕降临了,老白回来禀告说,杜十娘、关教授、柳瞎子以及古空禅师和薛道禅一行就住在秦俑博物馆对面街上的小客栈内,估计明日就有可能寻来这座山坳之中。 黄老魇听罢没有作声,他已经有了计划。 秦俑博物馆南倚骊山,北临渭水,为秦始皇陵墓的从葬坑,距骊山大墓不过1.5公里,陪葬有上万名兵马陶俑,形状与真人同等大小,气势恢弘。陶俑中有车士俑、立射俑、跪射俑、武士俑、军吏俑、骑兵俑、御手俑和为数不多的几只将军俑。秦兵马俑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考古发现,被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 是夜,尽管有警卫不时的巡逻经过,但黄老魇三个人仍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那座白色的穹形建筑内。 巨大的天棚下是三个大土坑,虽然馆内已经熄了灯漆黑一片,但黄老魇与老白均可暗中视物,只有舂衣仙跌跌撞撞的几乎绊倒。 大坑有两丈多深,里面整整齐齐的排列着陶俑方阵,他们手握兵器或蹲或站,气宇轩昂,形态各异,威风凛凛。 “嗯,这才是老夫心目之中的‘虎狼之师’,”黄老魇双目黯然噙泪,口中长叹一声,幽幽吟诵道,“他们黑衣如铁,他们迅疾如风,他们攻无不克,他们战无不胜,他们令天下无不为之闻风丧胆,他们比饿虎更凶猛,他们比狼群更团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黑暗中,他的声音古朴苍凉,伤感悠扬,动人心魄,连舂衣仙都有些感动了。 “主人,当初发掘出来的时候大都已破损,国家动用了许多文物工作者才逐步修复的。”老白作为考古学家,饶有兴致的介绍说。 “现在带老夫去找将军俑认亲。”黄老魇吩咐道。 “主人,目前共有三个坑,一号坑为地下军团的‘右军’,出土人马陶俑六千件、战车百乘;二号坑为‘左军’,由步兵、骑兵和战车三个兵种所组成;三号坑出土的陶俑数量最少,但却是统帅地下军团的指挥部,八位将军都在此,请跟我来。”老白一面解释着,一边踮着脚领着黄老魇和舂衣仙下到了三号坑底,前去辨认将军陶俑。 将军俑身高一米八十以上,不但体格魁梧健壮,而且个个前庭饱满,双目炯炯有神。他们头戴燕尾长冠身披战袍,神态刚毅,威风凛凛,显示出身经百战,临危不惧的大将风范。 “主人,您看他们真的是太美了。”老白望着将军俑啧啧赞叹,人都仿佛陶醉了一般。 黄老魇盯着将军俑一一看过去,不满的问:“数万人马就这几个将军?” “目前已经出土的就这么多了。”老白显得很委屈。 黄老魇转过头来,阴鸷的目光逼视着舂衣仙,口中冷冷道:“老太婆,你是嫪毐的后人,又得到过李斯传授的风水术,祖上的魂魄禁制在哪个将军俑中理应能够感应得到,你现在给老夫去认亲,若是找不出来就杀了你。” 舂衣仙迫于黄老魇的淫威,无奈之下只得服从,心中却在宽慰着自己,祖先嫪毐的魂魄被禁制了两千多年,或许他想要出来透透气也说不定呢。她将手掌依次贴在每一尊将军俑的胸前,希望能够感应到先人之灵,但是全部试过后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反应,换言之,嫪毐并不在这里。 舂衣仙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找出来。 黄老魇身上骤然升起一股凛冽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其实他是做样子给舂衣仙看的,眼下在没有找到嫪毐和开启封印方法之前,还不能杀掉她。 舂衣仙见状嚇然,赶紧分辨说:“嫪毐兴许尚未出土或者他并不在将军俑中……” 黄老魇闻言心中一动,这老太婆说嫪毐不在将军俑中或许还真有些道理,从秦国丞相李斯布下的这个惊世迷局中便可以看出此人之深谋远虑,其匪夷所思程度绝不能以常人度之。 “主人,老太婆所言非虚,我们可以在将军俑的周边先找找看,也许嫪毐就蒙混在旁边的军士佣中呢。”老白也表示赞同。 “你,”黄老魇手一指舂衣仙,命令道,“去将军俑周边寻找,不要再让老夫失望了,否则……” 舂衣仙赶紧摸着黑去排查周边的陶俑,时间慢慢的过去了。 这时,远处乡村里隐约传来了鸡鸣之声,东方就要破晓,但是舂衣仙那儿仍无结果。 黄老魇心中焦躁,怒气冲冲的纵身自坑底跃上,站在护栏前四下里望去。陈列室中摆放着两辆出土的铜马车,旁边的屋子则是一间临时修复室,当他的目光扫过玻璃橱窗时,心中不禁为之一动。 房间内躺着一件破损了的彩色陶俑,从其身服饰上看属于铠甲武士俑,脑后绾六股宽辫形扁髻,虽然其面敷粉色,白睛黑珠,但发髻斑白,脸上布满褶皱,一看便知是个老兵。 “哈哈哈……”黄老魇蓦地仰天长笑,“桀桀”的瘆人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博物馆大厅中。 “主人,小心别让外面的警卫听到。”老白赶紧提醒他。 “舂衣老太婆,老夫认得,这个武士俑便是你的先祖嫪毐。”黄老魇得意的说道。 舂衣仙疑惑的隔着玻璃橱窗向内张望,黑暗中隐约瞧见地上躺着断了两只胳膊和一条腿的陶俑,感觉看不清楚便想入内探查,但房门是落了锁的。 “不必了。”黄老魇淡淡说道,双掌一搓,一道七彩光晕击向橱窗,十毫米厚的钢化玻璃瞬间粉碎坍塌了下来。 黄老魇入内伸手抄起那件残缺的陶俑夹在腋下,然后一手抓住舂衣仙纵身跃起,如同一只巨大的黑鸟飘出大厅,几个起伏后凌空飞出围墙,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老白诧异的摇摇头,这个黄老魇怎么如此肯定这尊武士俑就是嫪毐呢?他一瘸一拐的悄悄溜出门,然后手中拄杖一点也跃起跟随了上去。 此刻,黄老魇已然不见了踪影,老白一边思索着走进了树林。 自己在京城的语音信箱里已经给当年的猪头妖留了言,不知道其会不会赶来临潼,牠为什么要掌握有关黄老魇的信息呢?但愿猪头妖与黄老魇两人打起来同归于尽才好,两人一死,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标记和禁制便会统统解除,这样就摆脱掉所有的羁绊,可以再去找一个健康的新宿主了。 老白沿着林中小径朝山坳中的土坯房走去,不时的回头瞧上一眼,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尽管蛇类有着超乎寻常的警觉,但其还是疏忽了,没有留意到身后不远处的半空里有一只巫蝉正悄无声息的跟着他。 土坯房内,黄老魇放下武士俑和舂衣仙,盘腿坐在了炕上。 “老太婆,老夫再问一次,你真的不知道封印开启之法么?”黄老魇阴沉着脸缓缓问道。 舂衣仙沉默不语,她确实知道封印的开启之法,所谓传男不传女也是其骗黄老魇的。在自己的这一脉中,只传嫡长男和长女,若是万一长男因故突然死亡而来不及传下去,便由长女再传给嫡长孙,庶出则不在此列。 真实的情况是,长兄六七年死于文革期间的批斗,其长子中年遭遇车祸身故,因国家强制实行计划生育,因而只得一女,幼时随其母改嫁远走他乡再也没了音讯,这一脉的香火就此中断。 自己是长女,故而知道开启封印的方法。 天意如此,恐怕这保守了两千年的秘密就应在她的手里所终结。 “老妪知道开启封印之钥。”舂衣仙长叹一声幽幽说道。 黄老魇不动声色的“哼”了声:“老夫听着呢。” 第215章 封印之钥 此刻,老白也回到了土坯房内,恭敬的站立在一旁默默的听着。 “凭什么断定这件武士俑就是老妪的先祖嫪毐?”舂衣仙迟疑的问道。 黄老魇淫邪的往下一指:“你仔细瞧瞧这件武士俑,他的胯间之物超出了其他陶俑十余倍不止,不是嫪毐又会是谁?” 舂衣仙望过去,那武士俑的下体果然高高隆起,令人侧目,她知道先祖是赵姬的男宠,生殖器畸形,因此便不再怀疑。 原来如此,老白打心眼儿里也佩服起黄老魇的洞察力。 “‘封印之钥’并非人力所能为之……”舂衣仙眉弓凸出,双目深陷,眼神迷离,口中如梦呓般的喃喃自语。 “此话何意?”黄老魇追问道。 “你知道‘月遮太白’么?”舂衣仙目光望着他。 “太白金星嘛,”黄老魇鼻子哼了声,“老夫又岂能不知?” “不错,道家本经载:‘天庭有金星,名曰太白。太白当道,安得千年,太白逝,天道崩。’意思是说,太白金星在则天下和平,逝去则群魔出世。”舂衣仙说。 “那又如何?” “因为只有在此刻方能开启秦俑封印。”舂衣仙回答。 黄老魇闻言眉头皱起,冷冷道:“你是在存心捉弄老夫么?那太白金星谁知其何年何月何时才会逝去?” “明日申时。”舂衣仙说。 “你是说明日?”黄老魇闻言大吃了一惊。 “正是,老妪早已算出明日申时将会出现‘月掩金星’天象,此乃可遇而不可求,届时便可以解除封印的禁制了。” “那么如何开启?”黄老魇迫不及待的问道。 “击碎陶俑,封印便自然打开了。” “就这么简单?”黄老魇怀疑说,“不是要用极高深的祝由术才能开启封印的么?” “祝由术?”舂衣仙摇了摇头,“祖上传下来的‘封印之钥’并没听说需要什么祝由术啊。” 黄老魇一愣,随即桀桀冷笑道:“老太婆莫非哄骗老夫不成?明日果真会出现‘月掩金星’?” “主人,”老白在一旁插嘴说,“月亮在运行中恰巧走到金星和地球之间,三个星球呈一条直线时便会发生此种天文现象,不过极为罕见,天文学家通过计算行星运行的轨道是能够准确预测出来的。” 黄老魇根本没听懂老白在说什么,于是不耐烦的一摆手阻止其在那儿胡说八道。 “明日便是己巳年乙亥月丙申日,公历1989年12月2日,可置先祖嫪毐陶俑于高山之巅。申时时分,也就是下午的三点至五点钟将其击碎,届时封印自解,若是错过了时辰则‘封印之钥’就不起作用了。”舂衣仙解释着。 黄老魇听完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老夫就依你所言,明日申时将嫪毐置于九龙山西峰之上,到时候若是见不到‘月掩金星’,你就等死吧。” “天道如此,老妪夫复何言。”舂衣仙长叹了一声。 土坯房前,巫蝉躲藏在屋檐下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然后扇动着透明的翅膀悄无声息的飞走了。 秦俑博物馆对面街上的小客栈里,巫蝉又与薛道禅合为了一体。 “嘻嘻嘻……”薛道禅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原来黄老魇跑来临潼是想要开启秦俑军团的封印。”随后将土坯房内谈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古空禅师听罢面色凝重,沉吟着说道:“如此说来,秦兵马俑虽是烧制的陶俑,实则体内封印有当年秦军士兵的魂魄,这么庞大一支骁勇善战的阴兵军团若是被其释放出来,必将给中原百姓带来一场血光之灾。” 薛道禅点点头:“昌瑞山清东陵地下古墓中也见到有部分的阴兵,虽说他们见不得阳光,但在夜间还是蛮有杀伤力的,黄老魇手中若是有了这几万阴兵军团,那麻烦可就大了。” “阿弥陀佛,老僧必须要出手阻止他。”古空禅师口诵佛号坚决的说道。 “大师,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对付黄老魇可有胜算?”杜十娘忧心忡忡的问。 “老僧惭愧,虽可自保,但却无胜算。”古空禅师沉吟道,若是与千年大魇竭力一拼的话,自己与薛道禅倒是能全身而退,可杜十娘等人就难说了。 “不如我们即刻就去偷袭黄老魇,不成功则成仁。”关教授神情悲壮,决心从容赴死。 杜十娘弯腰对古空禅师施礼,幽幽说道:“大师,妾身与关教授和柳十三准备先行潜伏到黄老魇身边等待时机,在其防范最松懈的时候突袭他,请您和薛先生届时里应外合一并动手。” “这黄老魇生性多疑,现在恐怕会对你们倍加提防,薛某以为今日下午申时在九龙山西峰之巅,等其全神贯注开启封印之时,偷袭比较容易得手。”薛道禅思索道。 古空禅师也点点头:“薛先生说的不错,我们挑选在黄老魇精神最亢奋、注意力最集中的那一刻下手胜算确实会大很多。” 当几个人商议妥具体的行动方案后,天色已经蒙蒙亮,杜十娘带着关教授和柳十三匆匆离开小客栈,走进那片幽静的树林去面见黄老魇。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早已经暴露,老白昨日便禀报给了黄老魇。 穿过林中小径,三个人来到了山坳中的土坯房前。 “主人,十娘应召已经赶来临潼。”杜十娘对着紧闭的屋门朗声说道。 “你们都进来吧。”土坯房内传来黄老魇的声音。 杜十娘带着关教授和柳十三推门走进屋里。 房间内,黄老魇一身玄衣醺裳、头戴法冠正在炕上盘腿打坐,晨曦透过窗棂射进来,他的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七彩光晕,显得格外神圣。 地上垂手而立着老白,他的手里拄着一根竹杖,其身旁还有一个发鬓斑白、面容丑陋的老太婆。 “十娘,来临潼就只有你们三个人吗?”黄老魇连眼睛都没睁。 “是的。”杜十娘答道。 “嗯,把伪装去了吧,老夫喜欢你的真容。”黄老魇的话一语双关。 “是,主人。”杜十娘无奈只得将罩在脸上的面具揭下,露出其本来的面貌。 舂衣仙一望之下愕然之极,但见其冰肌玉肤,螓首蛾眉,简直是美艳绝伦,具有倾国倾城之色,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从没见过这般如此美丽的女人。 黄老魇睁开了眼睛,目光炯炯的直视杜十娘,真的是国色天香啊,原先后宫里的那些嫔妃,也包括董贵妃在内根本无法与之相比,正所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现在自己心里头明明知道她是与岳麓山那老和尚一起来的,显然已经背叛了自己,但如此之妙人尤物,又怎能忍心的杀掉呢? 他思考半晌决定先将此事暂且放下,等今天九龙山上唤醒了阴兵军团后再说。 “你们几个远道而来,途中辛苦,就先打坐休息吧。”黄老魇淡淡说道,蓦地双手搓动,一座覆钵形的七彩光罩瞬间将三人扣入其中。 杜十娘等人心下暗自吃惊,这黄老魇将他们困住莫非是觉察到了什么,亦或只是一种防范的措施?三人无奈只得盘腿坐下,以他们三个自身的功力是绝难破罩而出的。 这时,黄老魇耳边响起了轻微的“嗡嗡”声,这么冷的天竟然还有没冻死的苍蝇在飞,他心里想着也并未加以理会。 这可不是普通的苍蝇,而是一只极善追踪的雌性“茅山绿蝇”。 东骊山腹地的九龙山,山峦环抱,松柏常青,古人诗云:“上有青松盖顶,下有四水围城。前有千山掩护,后有五龙护送。”此地十分的隐秘,人迹罕至。 黄老魇一行沿着山沟前行,由于不放心将武士俑交给旁人,万一失手打碎了将前功尽弃,所以他便自己扛在了肩上,杜十娘等人则默默的跟随在其身后。 一股清泉汨汨流淌着,水声如咽,凄凄切切,像是有怨妇在哭泣一般,这就是“哭井”。相传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的先锋官胡寿廷遭诬陷被杀后,就偷偷的埋葬在这里。后来其女胡秀英到此祭奠,心中万分悲伤,一连痛哭数日不止,忽然脚下涌出一泉,其音如泣如诉。秀英知道是上苍有灵,其父蒙冤,秦腔戏中有一本《下河东》便是述说的此事。 舂衣仙闻状心下暗道,此水声甚为不吉,看来今天的开启封印一事必将多生变故,甚至还会有杀戮。 “时辰快要到了,前面就是西峰之巅。”黄老魇加快了脚步,率领着众人匆匆的攀上了峰顶。 在一株虬节突起、针叶如伞的古松树下,爬伏着一头生有黑色鬃毛、身形异常魁梧的黄土高原八眉大公猪,两只铜铃般的圆眼正死死的盯着他们。 第216章 月掩金星 蓝天碧空如洗,一丝云朵也没有,西峰顶上的松林隐隐传来松涛声。 “天意啊,这么肥硕的一头大猪,正好可以当作老夫解除阴兵军团封印的祭旗之物,哈哈哈……”黄老魇大笑不已。 走在他身后的老白见状则心中大喜,这头黑猪分明就是当年的那个猪妖,接到电话留言也赶来了,看来一场大战不可避免,真希望两人今日统统的死掉,换自己一个自由之身。 舂衣仙深陷的双眸盯着这头神情怪异的黑猪,在牠的身上可以看出散发着一股诡异的妖气,令人心神不宁。今天是怎么了?难怪古人说“月掩金星”之时,尘世间将有妖魔出世呢。 黄老魇将肩上的武士俑撂下,抬头仰望,此刻已近未时末,阳光还很明亮,但他还是能够看到西边天空上挂着一道弯弯的娥眉月,在其东边不远处有一颗银白色的光点,那就是“启明星”,古人称作“长庚星”,也就是太白金星。 就在这时,封顶一块青色巨石的后面转出一人,负手站在大黑猪的身旁,枯瘦的身形着一件灰色长袍,正是楚大师。 黄老魇惊讶的望着他,如此隐秘的西峰之巅此刻怎会有陌生人出现? “来者何人?”黄老魇嗔道,心想看其模样并不像是个养猪的农户。 “贫道楚大师,今日能够一睹当年‘冲天大将军’黄巢的尊容,真是三生有幸啊。”楚大师拱手施礼,言辞显得彬彬有礼。 黄老魇闻言一愣:“原来你就是南朝华阳隐者陶弘景的传人,号称‘茅山宗第一高手’的楚大师?” “不敢,正是在下。”楚大师谦虚道。 “哼,大胆牛鼻子老道竟敢擅闯地下古墓,上次侥幸没被老夫撞见,真是冤家路窄,今日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楚大师闻言淡淡一笑,道:“贫道素来锺爱山水,游历三山五岳,今日登临九龙山黄巢堡,除了要一睹‘骊山晚照’的奇景之外,其实是来凭吊一千年前将军的屯兵之所,未曾想与将军不期而遇,实乃有缘啊。” “胡说八道,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黄老魇怒道,“你他妈的竟敢将西域之门下的阴兵下属尽数剿杀,今日老夫就要替他们讨回公道。” “将军息怒,贫道当时并不知道那些阴兵是您的义军,否则怎会自相残杀呢?” “‘自相残杀’?哼,老夫与你不共戴天,今日说什么也要宰了你这牛鼻子老道来祭旗。”黄老魇越发的气愤了,双掌一搓就要动手。 “且慢!”楚大师伸手阻止,口中说道,“您何不叫隐藏在松林中的帮手都出来,暗地里偷袭可不是将军的做派。” “胡说,哪儿来的帮手?老夫杀个牛鼻子还需要别人相助么?”黄老魇十分的诧异,自己并没有其他的属下。 楚大师微笑着朝黝黑的松树林中喊道:“林中的朋友可以出来了。” 众人目光都齐刷刷的望了过去。 山风汩汩,涛声飒飒,松林中突然响起一阵“嘻嘻嘻”的尖利笑声,有人朗声说道:“楚大师好耳力,薛某佩服之至,青石后面的茅山弟子也不必躲躲藏藏,何不也现身出来?”话未落音,林中走出了薛道禅和古空禅师。 这边杜十娘一见心中暗自叫苦,时机还未到就暴露了,不过好在楚大师的出现增加了己方的实力,届时一起对付黄老魇的胜算就大得多了。 楚大师闻言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也都出来吧。” 一伙人自青石背鱼贯而出,为首的是卫道长,身后跟着茅山二宝、峨嵋老尼和豹哥、小林子。 黄老魇默默的瞅着这帮人,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黄老魇,别来无恙?”薛道禅嬉皮笑脸的上前打着招呼。 “薛怀义,你这不男不女的面首也来凑热闹了,后面便是岳麓山藏经阁的古空老僧了吧?”黄老魇轻蔑的讥讽着。 “阿弥陀佛,老僧古空,见过道友。”古空禅师单掌合十施礼道。 “你与老夫素昧平生,何来‘道友’一说?”黄老魇颇为不屑的问。 “当年道友遁入蓟县独乐寺剃度为僧,皈依我佛,岂不是同道之友么?”古空禅师说道。 “废话,老夫当时藏身独乐寺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又何曾念过一天经,守过一日戒?” “既入佛门,便应守戒,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古空禅师心存慈悲,想在双方撕破脸大战之前尽最后的努力,设法消弭一场血光之灾。 “放屁!”黄老魇呛断了他的话,“老和尚磨磨叽叽的叫人心烦,你们与杜十娘一同自岳麓山下来,既然串通好了要对付老夫,又何必假惺惺的来一番说教呢?” 此话一出,令古空禅师和薛道禅疑心顿起,他怎么会知道的,难不成是杜十娘出卖了他俩? 杜十娘此刻也不明就里,黄老魇是如何知道自己从岳麓山而来?既然偷袭计划已经暴露,他怎么并未对三个人下手呢? 越来越热闹了,舂衣仙旁观者清,“月掩金星”果然名不虚传,招来了这么多的江湖高手,尤其是自己现在才知道,这个杀死堂兄堂嫂的老者,竟然就是唐末农民起义军大名鼎鼎的吃人魔头黄巢!看来一番血腥恶斗无可避免了,绝非是可以轻易化解的。 鬼薪白粲,但愿这些人能够杀得了黄巢,报了你们的不白冤仇。 “好了,时辰已经不早,废话少说,你们就一起上吧,省得老夫劳时费力还得一个个的来收拾。”黄老魇真气凝聚准备痛下杀手。 大战一触即发,西峰之巅一时间气氛紧张的令人窒息。 “哈哈哈……”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青石后面又转出来一人,身穿藏青色的中山装,四方大脸,面色光滑而红润,两道深刻在下巴上的法令纹使其显得极具权势。 “你又是何人?”黄老魇诧异道。 “我是费叔。”中年人的声音浑厚响亮,且富有磁性。 黄老魇闻声心中微微一动,不知不觉从心底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好感。 “你们是一伙儿的吗?”黄老魇轻声问。 “不,应该说我们是一伙儿的。”费叔慈祥的微笑说道。 黄老魇更觉诧异,脑袋里飞快的转动着,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此人,但却总觉得有那么一丝的亲切。 “牠叫猪坚强,”费叔指着松树下卧伏着的八眉黑猪说道,“来,你们亲热亲热。” “噜噜噜……”猪坚强喉咙里发出亲昵的低吼,肚皮贴地蹭起了痒痒,似乎显得很是舒坦。 黄老魇身躯一震,感觉前胸小腹也有点痒痒的,于是禁不住的伸手抓挠了两下。 费叔看在眼里,心下寻思着自己的血液已经输进了黄老魇的体内,考虑到他是一只千年大魇抵抗力强,特意吩咐丛院长加大剂量到了几百毫升。尽管其已经显露出一些猪的特征,但还吃不准能否控制得住他。 “你饿了么?”费叔慈祥的柔声问道,就像母亲对游子无微不至的关怀。 黄老魇闻言顿觉腹中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一时间竟饥饿难忍,他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费叔一招手,小林子提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布袋正欲迈步上前。 “还是让老娘来吧,”峨嵋老尼劈手夺过口袋,摆动着丰满的臀部扭捏的走近黄老魇,嘴里嗲声嗲气的说道,“黄将军,峨嵋老尼这厢有礼了。” 黄老魇上下打量着她,面色微讶:“肥硕有余而矜持不够,妩媚尽显却相貌平平,老夫不知如今峨眉山上的尼姑竟也如此风骚。” “不许这样恶毒的诋毁老尼!”茅大挺身而出大声叫道。 “就是嘛,老尼的身材那叫做‘丰满’,容貌虽然不及姓杜的那个女人,但也算将就啦。还有,风骚怎么了?我们茅山宗就喜欢风骚,难道不行么?”茅二胀红着脸反问道。 “住口!”卫道长大声呵斥这俩不成器的师弟。 真是一对二百五,舂衣仙在心里默默说道。 此刻,黄老魇脑袋里思维十分的混乱,明明知道这位费叔和那头巨猪与自己并非是同道中人,但潜意识里又想与之亲近,仿佛是久别重逢的直系血亲一般。总之感觉怪怪的,其实这是费叔的血正在潜移默化的起着作用。 老尼不愧是情场老手,听到黄老魇的贬低自己之词,面色竟然不红不白,抿着嘴儿莞尔一乐:“呦,黄将军言重了,小女子虽说是抵不上杜十娘的美貌,但床上功夫却是十分了得呢。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凡事都要辨证的来看待,你要是学过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就不会这般想法了。” 费叔的血虽然输入的剂量较大,但毕竟时日尚短,要想完全的融合并控制住他的思维还难以立竿见影。 须臾,黄老魇体内已经压制住了想与费叔和猪坚强亲热的感觉,精神重新振作了起来,一脚踢翻了老尼手中的布袋,苞米面窝窝头飞落了一地,有几只甚至滚到了荒草丛边上。 西边的天空中,弯弯的月亮渐渐的遮蔽了那颗明亮的太白金星…… “唗,尔等鼠辈,时辰已到,老夫先杀了你们祭旗再说。”黄老魇暴喝一声,两臂斜刺里伸出,其玄衣醺裳、头戴法冠,周身笼罩在七色毫光之中,就如同一尊天神般。 谁也没有低头看,一只满是皱皮的脏手自草丛中悄悄的探出,飞快的抓起了一个窝头…… 第217章 千年大魇 此刻,尽管夕阳西下并未落山,但西峰山顶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内阴风阵阵,笼罩着漫天的凛冽杀气。费叔的心中暗自叫苦,自己的几百CC血浆在黄老魇身体内竟然没起作用,反而导致其要大开杀戒,这可是一只千年大魇,功力自然非同小可。 楚大师也是同样焦虑,他和费叔曾商量过,若能够收服黄老魇最好,万一不行的话只有将其除去。一山不容二虎,中原江山眼见着唾手可得,绝不容许这家伙横插一杠子搅局。 “古空禅师、薛先生,为民除害在此一举,黄老魇功力高强,单打独斗我们都不是其对手,还是一并上吧。”他口中高声叫道,随即袖口一抖射出一条画着朱红符箓的黄缎子凌空缠向了黄老魇。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古空禅师口诵佛号一摆袈裟纵身上前,张嘴咬破指尖猛吸数口,然后朝着散发着七色毫光的黄老魇喷去,同时双掌用足十成老阴之气将“梦遗掌”击了出去。 因为对付的是只千年大魇,所以老僧一出手便使出了当年禅宗六祖慧能传下的“血禅”和自己赖以成名的“梦遗掌”,但闻漫天血雾之中传来铮铮梵音,如同成千上万支声波钢针疾速刺去。 楚大师为“茅山宗”第一高手,古空禅师则是禅宗有道高僧,两大旷世高手同时发动攻击自然威力极大,在他们身后的豹哥和小林子感到空气中的压力骤增,两人几乎透不过气儿来,不由自主的“蹬蹬蹬”一连退出去十余步才勉强站稳脚跟。 此刻,峨嵋老尼还尚未来得及撤出,身边的气流便已急速涌过,如利刃般将其崭新的职业女套装撕成了碎片,仅剩下那件贴身的粉红色肚兜和蕾丝边三角裤。尽管她也会些三脚猫的武功,但处于当世绝顶高手的掌风中,身子如同风中落叶一般根本无法站稳,顿时险象环生。 “哔哔啵啵”一阵杂乱的持续静电声响,黄老魇周身的七彩毫光与古空禅师的“血禅”梵音撞击在一起,随后紧接着“梦遗掌”的老阴之气与楚大师的驱魔黄缎又接踵袭来。 黄老魇依仗着有周身七彩“魇芒”护体,因此全然无惧,甚至还有闲心来欣赏老尼那白白胖胖的肉体,神情一时间竟有些魂不守舍,在唐代妇女以肥为美,仿佛勾起了他久远的记忆。 “血禅”声箭与魇芒互有消长,但原本庄严的梵音迅速紊乱起来,叽叽喳喳仿佛好多泼妇在同时吵架似的,令人耳鼓刺痛,随后便归于了沉寂。 “梦遗掌”中的老阴之气遇上七彩魇芒顿时化为一团白色的水蒸气瞬间消散,半空里传来裂帛之声,符箓黄缎碎片也如雪花般的飘落下来,古空禅师与楚大师两人联手的突袭在黄老魇面前竟然不堪一击。 “哈哈哈……”黄老魇仰天狂笑不已,鄙夷道,“尔等还有什么能耐就统统的使出来吧。” 但凡成年大魇能发出魇芒、魇晕和魇气三种非尘世功力,端的是厉害无比,在场的众人见之无不嚇然。 “老尼莫怕,我们来救你了。”茅大茅二红着眼睛纵身扑上,虽说两兄弟的智商不算太高,但是对老尼的真情却是不容置疑,即便情形再危险也要舍命相救。 “嗖”的茅二伸手入裆一抓一甩,但见黑光闪动蛊鳝鱼凌空弹向了黄老魇,口中喷出毒汁迎头淋下。 黄老魇勃然大怒,左掌中一道毫光“啪”的击在了蛊鳝鱼的身上,顿时青烟爆裂,焦香味儿刹那间弥散开来,就如同夜摊上的烤鱼烧焦了一般。 他的右掌中射出一团七彩光晕形同覆钵,从天而降将老尼和茅山二宝扣在了里面,随即催动魇芒,令透明光罩内的温度骤然上升。 三个人困在罩内无论如何挣扎也出不去,炙热的温度烤得老尼大汗淋漓皮色通红,湿透了粉红肚兜和底裤。茅山二宝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两个人的发须已经烤焦打起卷来,散发出一股糊臭味儿。 卫道长大惊失色,茅山二宝虽说挺浑的,老尼也是喜欢到处去撩骚,这三个人总是给茅山宗惹事儿,但毕竟是同门师兄弟,危难之际岂能见死不救?他“唰”的一声从木箱中抽出了那把豁牙漏齿的王麻子菜刀,把脚一跺便要纵身上前。 “且慢!”楚大师赶紧拦阻道,以卫道长的武功上前硬拼无疑等于是去送死。 楚大师说罢抢过菜刀身子一矮,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黄老魇并未急于催动魇芒即刻烧死光罩内的三个人,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披头散发几乎全裸的老尼,鼻子用力的嗅嗅,咂吧咂吧嘴唇吞咽下口涎,当年农民起义军吃掉过好些女人和孩子,但像养得如此白嫩肥胖的却是极为少见。 黄老魇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觉脚下剧疼,急忙低头一看大惊,自己的右脚掌竟然整只被切掉滚落一旁,鲜血激射而出染红了裤脚…… 楚大师的半截身子还仍在泥土下面,手里握着一把血淋淋的破菜刀,面露狡诈之色。 “哇……”的一声怪叫,黄老魇“噗”的往脚下喷出一口寒凉彻骨的千年魇气,方圆丈许的土壤瞬间冻得如铁板一块,将楚大师禁锢在了里面。 楚大师心中嚇然,自己以茅山缩地术钻到黄老魇的脚下,因为他的周身为七彩魇芒所护体,唯有足下未曾防范是其死穴。虽然偷袭成功斩下了黄老魇的一只脚掌,但自己的下半身却被禁锢住了,根本动弹不得。彻骨的丝丝寒气透过半截长袍向体内钻去,他竭尽全身真气与之对抗,但仍旧感觉到肢体渐渐的麻木,王麻子菜刀“咣当”一声掉落在了坚硬的冻土地面上。 狂性大发的黄老魇根本不容楚大师多想,随即一掌劈下,掌风之中裹挟着隐隐雷鸣之声。 “我命休矣。”楚大师心中暗道,目光瞥见古空禅师正欲上前救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嘻嘻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始终未出手的薛道禅不知何时偷偷的溜到了身后,抱起那尊武士俑撒腿就跑,口中还不停的叫喊道,“黄老魇,薛某将陶俑扔下悬崖如何?” 黄老魇大惊失色,现在已是申时,西边天空中的月亮刚刚开始遮掩金星,而开启封印则必须得在西峰之巅敲碎武士俑才可以解除禁制,若是薛怀义这狗东西将其扔下了悬崖,岂不坏了大事?他顾不得掌毙楚大师以及自己的断腿,身子凌空纵起如同一只受伤淌血的巨大黑鸟扑向了悬崖边,斜刺里阻住了薛道禅的去路。 古空禅师终于松了口气,一步跃至楚大师身边伸手去拉他,用足气力甚至撕破灰袍将其上身都拽变了形,却也还是纹丝不动。 这黄老魇的禁制太邪门了,继续用力非但救不出来楚大师,反而会令其断为两截。 此刻,七彩光罩内保持着炙热的恒温,皆因黄老魇并未继续催动魇芒。尽管如此,茅山二宝的发须已经焦糊,身上的道袍和内衣裤都已火焙成灰,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老尼也是万分狼狈,原本引以自豪的乌丝长发此时成了黄褐色,粉红色肚兜以及蕾丝边三角裤被茅大偷偷触摸了两把便顿成齑粉,如此三个人全部都是赤条条的了。 “老尼,我们就是死也绝不能让你的身体‘走光’。”又瘦又高的茅大悲壮的迎面搂抱住了她。 “师兄做的对,贫道也誓死追随。”茅二又矮又胖,义不容辞的张开短粗双臂从后面勾住老尼肥大的臀部,几乎整个脸都埋了进去。 舂衣仙以及杜十娘等人见状不禁愕然,茅山宗的道士用情之深简直令人瞠目。 “简直有辱斯文。”关教授面红耳赤的说道。 “真是不堪入目。”柳十三在身后翻着眼皮。 “可却也是真情的表露。”杜十娘幽幽的轻叹一声。 薛道禅不敢与黄老魇直面硬碰,而是用力的将那尊武士俑抛向了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着悬崖下坠去,他掌握的时间恰到好处,令黄老魇根本就来不及半空中拦截。 黄老魇“哇哇哇”的狂叫不已,若是武士俑摔下悬崖而粉身碎骨,那数万阴兵军团就永远的埋葬在骊山大墓地下了。 “嘻嘻嘻……”薛道禅再次发出尖利的笑声,不过却蓦地戛然而止,他吃惊的发现半空里有道身影闪过,竟然有人凌空接去了武士俑。 “秦始皇兵马俑乃是国宝,怎能随便的丢弃?”寒生双手捧着武士俑从天而降,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第218章 丑老太婆 松树林里陆续出来一群人,走在前面的是两个牵着手小孩儿。 贾道长一行自木里大寺一路驱车来到了汉中留坝李家沟,见到了墙壁上有良的留言。数日后,寒生领着才华墨墨也赶到了,于是大家便汇合一道直接奔临潼而来。在途经西峰山下的时候,听闻峰顶传来打斗之声,于是便上来看个究竟。 此刻的黄老魇简直喜出望外,那具武士俑竟然被人接住而没有坠下山崖,正所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阴兵军团总算是有救了。 “来者何人,老夫多谢了。”黄老魇心存感激,口中高声问道,同时连点自己的右小腿数穴,将六条经络全部封闭止血,然后把手一伸便想要赶紧讨回武士俑。 “阿弥陀佛,”古空禅师见到来人是寒生时,顿时心头释然,口诵佛号说道,“朱医生,此人便是千年大魇黄巢,妄想开启秦俑封印解除阴兵军团的禁制,因此万万不可交还武士俑给他,否则中原必将遭遇血光之灾。” “阴兵军团?这里发生了何事?”寒生大惑不解,他与贾道长一行刚刚登临峰顶,还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楚大师满是血污且半截身子陷于地下,旁边扔着一把破菜刀,两丈开外的七彩光罩内有三个赤裸男女相拥在一起,看模样依稀辨认出是茅山二宝和那个老尼。 “朱医生,”古空禅师赶紧解释说,“秦始皇陵地下曾陪葬了三万秦军士兵,其魂魄封于陶俑之内已达两千余年。这黄老魇想要趁月掩金星之际,在西峰之巅击碎这具武士俑释放阴兵军团为己所用,方才薛施主将陶俑抛下悬崖,便是要令其阴谋破产。” “原来如此,”寒生恍然大悟,但仍有些不解,“薛先生抛秦俑落山便可无虞了么?” “不错,眼下正是百年一遇的‘月掩金星’天文异象,武士俑必须于此刻在高山之巅击碎方可开启封印,若是扔进山沟里摔烂,则黄老魇的阴谋也就彻底破产了。”古空禅师说。 “别听老和尚胡说八道,”黄老魇显得异常委屈的解释道,“老夫是要保护秦俑才遭到他们围攻的,这位英雄,方才你不也是说此乃‘国宝’么?这些人为了毁坏国宝甚至还斫去了老夫的右脚,简直是丧心病狂。” “嘻嘻嘻……”薛道禅尖声笑了起来,“黄老魇还真会倒打一耙,朱医生,是非善恶还需要多说么?明眼人一见便知。” 此刻寒生何尝不知就里,一具缺胳膊少腿的陶俑也没啥大不了的,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寻找有良和二丫,其他的事儿实在不愿多插手,尤其是楚大师那帮人也并非善类。 他把武士俑撂在脚下,旁边就是茂密的荒草丛,地上还散落着几个窝头。 这时,老白拄着竹杖已经悄悄的绕到松树下,满脸堆笑万分恭敬的对着猪坚强说道:“您就是当年二酉山藏书洞的那位救命恩人吧?” “哼哼,呼哧呼哧……”猪坚强眨了眨眼睛,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的低鸣。 老白诧异的瞅着牠,神情有些惶惑不解。 “嗯,没错,”费叔在一旁微笑着点点头,“老白,这三十多年来你忠心耿耿的履行了诺言,我十分的满意。” 老白到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穿中山装面色威严的男人才是那位猪妖,他说话的声音与电话留言分毫不差。 “老白,你在干什么?”黄老魇一眼瞥见他正偷偷的与费叔私下交谈,不由得起了疑心。 “主人,我……”老白支支吾吾的,眼光瞄着费叔。 “别怕,”费叔拍拍他的肩膀,随即转向黄老魇嘿嘿说了句,“这位佘天庭,代号‘老白’,他是我的人。” 黄老魇闻言一愣,阴鸷的目光恶狠狠的瞪着老白,冷笑道:“你这狗东西是自己找死。”说罢,双掌一搓便要动手。 “咦,武士俑呢?”舂衣仙这时突然间惊呼了一声。 众人的目光望过去,但见武士陶俑的一条小腿还露在荒草丛外,身子正一点点的被什么东西拖了进去。 此刻老祖离着草丛最近,于是手疾眼快“嗖”的猱身扑上,听得“啪”的一声闷哼,她的身子竟然被击得倒飞出来,“噗通”摔在了地上,口鼻喷血衣襟撕裂昏死了过去。 古空禅师与薛道禅面面相觑,两人心意相通,双双纵身跃起从左右两侧包抄过来。 荒草丛中蓦地站立起一个瘦弱的“老太婆”,身穿一件蓝花夹袄,斑白的头发,层层褶皱的脸上长满了黑色的寿斑,面目狰狞扭曲令人心生畏惧。 古空禅师止住了脚步,口诵佛号问道:“阿弥陀佛,请问施主何人?” 老太婆没有理睬他,手中拽着那具秦俑的一只胳膊走出了荒草丛,脚下还跟着一只三条腿的老黑猫。 “嘻嘻嘻……”薛道禅突然尖声笑了起来,他认出来那只黑猫正是媚娘。 “啪”的一道五彩闪电自老太婆的掌中发出,薛道禅虽然猝不及防,但其青魔的本能即刻做出了反应,周身青芒刹那间暴涨护体,但见一团青烟升起,他“蹬蹬蹬”倒退了几步趔趄着差点摔倒,身上的衣服已被烧焦散发出一股涤纶化纤燃烧的臭味儿。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斜刺里凌空袭来,墨墨见她娘老祖满脸是血生死未卜,顿时勃然狂怒,“一苇渡江”身子纵起,与此同时张口“呸”的一声射出毒痰直奔老太婆。那只大血蚤趾高气扬的骑在痰块上,颈后鞭毛猎猎嘴里伸出尖利的口器径直朝对方刺去。 “喵……”黑猫媚娘眼神儿锐利,瞅见了骑着青痰的那只大血蚤,于是“腾”的弹跳而起,锋利如刀的指甲在半空中闪电般拦截并划向这只鲜红的蛊虫。 大血蚤是当年暹罗第一降头师蒙拉差翁精心培育的蛊虫,跟着墨墨走南闯北并能与主人心意相通,不过现在受到其情绪的影响,一时间光顾着愤怒而忽略了地上那只三条腿的残疾黑猫。 这媚娘可是秦岭深山中修炼得道的灵兽,不但能识人言且聪慧机敏,但见牠半空里双爪挥动利刃般的指甲,竟然将那只自负的大血蚤瞬间斩为了两段…… 那蛊虫“吱”的一声惨叫死于非命,这只跟随了墨墨多年,曾令无数暹罗降头师闻风丧胆的血降头,在临潼西峰顶上轻易被媚娘所斩杀,大血蚤就此绝种了。 多年来,墨墨早已视大血蚤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如今见其殒命不由得血灌瞳仁,口中狂叫一声,小辫散开,“嘭嘭嘭”一连数道臂影狠狠的砸在了媚娘的身上。 “喵呜……”媚娘没能躲开当年达摩祖师传下的“断臂立雪”,随着一声惨叫从半空中坠下。 夕阳西下,老太婆斑白的发丝已根根竖起,面目扭曲更加狰狞可怕,两只皱皮手掌用力一搓,一道闪烁着淡淡五色魇芒的光晕“哔哔啵啵”瞬间在墨墨的身上爆裂开来。 墨墨连声都未吭便一头从半空里栽下,脑袋眼瞅着便要撞上坚硬的地面,但见眼前身影闪动,寒生闪电般的一把抱住了她并随即跳出圈外,细瞧之下,墨墨此刻已经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于是赶紧对墨墨进行急救。 “毳毴毵毶毷毸毹……氁氂氃氋氄氅氆氇……杀杀杀……”随着一阵怒极而声音颤抖的巫咒,鬼婴沈才华双目圆睁扑了上来,一出手便是最恶毒的“猪油神功”第十式“无毒不丈夫”,手指如风朝着老太婆的胯下疾速划去。 他和墨墨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差,此刻见其受到重创早已红了双眼,口中发狂的一遍遍念动咒语,疯了般的冲向那个可恶的老太婆。 西峰山顶上面发生的突然变故,令费叔等人愕然不已,从哪儿冒出个奇丑无比的老太婆,而且武功又是如此的诡异,竟然于举手投足之间便轻易重伤了老祖母女,真的是天外有天,太他妈的邪门了。 黄老魇望见后却是心中一动,看这个丑八怪老太婆的出手竟然和自己如出一辙,只不过发出的是五色光晕而已,他不由得心中暗道,这是魇,一只刚出道的幼魇。 他仍静静的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双目紧盯想一睹究竟。 “嗤嗤嗤”数声裂帛,老太婆的裤裆已然被沈才华的祝由指气划烂了。 鬼婴曾经以“无毒不丈夫”切下过不少高手的睾丸,几乎是指到蛋除,但他盛怒之下却忽略了老太婆是个女人,根本就没有蛋蛋。 “才华,莫要伤害此人,她就是二丫。”寒生蓦地出声喝止道,他已经瞧出了端倪,二丫的相貌一定是在木里大寺受到密宗驱魔法器的绞杀而产生了畸变,就和当年的黄建国一样。 哪知沈才华仿佛没听见似的,依旧是不依不饶的发出凌厉的指力,非要致其于死地不可。 古空禅师和薛道禅闻言大吃一惊,两人目光对视心中大骇,那位二丫姑娘原来已经蜕变成了一只新魇。 “哈哈哈,”黄老魇狂笑数声,双手搓动掌间闪烁着七彩魇芒,“小姑娘莫怕,有老夫在此,无人敢伤害你。”说罢纵身跃起,径直拦在了老太婆和沈才华之间。 第219章 残阳如血 西边天空中,弯弯的娥眉月已经完全遮掩住了太白金星,黄老魇抬头望了下满意的说道:“小姑娘,现在时辰刚刚好,待老夫开启了封印之后,再将这些歹人统统的剿杀干净,然后我们带领着阴兵军团横扫中原一统江山。” “有良在哪儿?”老太婆深陷褶皱之中的双眼噙着两滴泪水,怀里抱着重伤的媚娘,嘴里喃喃的说道。 在木里大寺,二丫体内的魇性殊死抵抗一世班禅的驱魔罡洞,就在她行将崩溃而死的时候,亏得嘟嘟将羊肉汤倾倒在了罡洞之上,污秽之物阻断圣洁的驱魔梵音,从而导致仁波切功亏一篑。与此同时,幼魇体内的魇性被空前的激发出来,促使其迅速畸变成熟而功力倍增,所以当她带着媚娘逃离大殿的时候,连“守护者”白眉扎西老喇嘛都望尘莫及的追不上了。 “一只眼的有良?”黄老魇随之一愣,猛然想起有良的小情人名字似乎就叫“二丫”。 舂衣仙在一旁略为迟疑,然后恭敬的问道:“前辈,您所说的可是那个右眼残疾的河东年轻人么?” “你见到过他?”二丫闻言扭过头来,急迫的目光盯着她追问。 “嗯,老妪与他同乘一趟火车从汉中来到的临潼。” “他如今在哪儿?”二丫满是褶皱的苍老面容上浮现出了一丝惊喜。 “唉,”舂衣仙叹了口气,把手一指黄老魇说,“被他给杀死了。” 二丫闻言一下子便呆怔住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须臾,两行热泪喷涌而出,脸上的肉褶剧烈颤抖着,一股戾气自周身迅速弥散开来。 西峰之巅再次笼罩了一股凛冽的杀气。 黄老魇嘿嘿冷笑了两声,他不打算告诉她有良并没有死,而是收入了《敦煌夜魇图》中。遇到这只初出茅庐的幼魇简直是千载难逢,必须要将其收为己用,如果放出有良,这两个人小情人恐怕就会远走高飞了。 “老夫怎么会杀有良呢?”黄老魇故作气愤不已的说道,“他是来到了临潼,不过竟然与董贵妃两人背着老夫私奔了,还说什么二丫姑娘的容貌已毁,自己绝不会同个丑老太婆共度一生。唉,如今的年轻人都这么容易见异思迁,简直是世风不古,道德沦丧啊。” 二丫心中根本就不相信黄老魇说的话,有良曾在李家沟老宅的墙壁上留言,看得出他对自己仍是一往情深,怎么可能突然就与董贵妃私奔了呢?不过,如今自己的相貌惨不忍睹,即便他不在意,可作为一个女人却如何与其朝夕面对呢…… 黄老魇冷眼观察着二丫的面目神情,看得出她内心的矛盾与挣扎,不由得暗自欣喜,嗯,收服这只幼魇并非难事。现在最紧要的是赶紧砸碎武士俑开启封印,其余的事儿以后再说。想到这里,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他缓缓的举起了一只手…… 不过那只手掌又突然缓缓落下,并迅速伸进衣襟里面抑制不住的“哧哧”抓挠起来,并且嘴里还惬意的“哼哼”着,仿佛极为陶醉和享受。 费叔望见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这只千年大魇终于有反应了,他一摆手,猪坚强打了个滚儿爬起身晃晃悠悠走到黄老魇面前,嘴里不住的发出“哼哼唧唧”的呻吟,四肢伏地用力的蹭起肚皮来。 黄老魇此刻神情恍惚,低头瞅着这只憨态可掬的八眉大黑猪,身不由己的伸出手来轻轻爱抚牠背上油光水滑的鬃毛。 这一举动让山顶上的所有的人大跌眼镜,这只千年大魇是怎么了? “喵,呜呜呜……”媚娘在二丫的怀里痛苦呻吟着,牠的肋骨已经被打断数根,而且脏器移位,自口鼻中不断的渗出一团团血红泡沫。 二丫难过的望着牠,有良如今下落不明以及媚娘奄奄一息的凄惨模样,令其体内的怨气和魇性渐渐的凝聚。 一直处于冷眼旁观的虚风道长此刻瞧出了二丫神情的变化,不由得担心起来,黄老魇说的有良与董贵妃私奔之事绝无可能,但他人究竟在哪儿呢? 虚风的目光扫视着四周,感觉到气氛越来越紧张,一场激烈和血腥的搏杀一触即发。 古空禅师与薛道禅两人正悄悄的窃窃私语。 “大师,二丫如今已不是原来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了,但凭其出手之狠辣和决绝,便可看出其残忍的魇性,将来肯定会变成与黄老魇一样的魔头,现在还不如趁其尚未做大之际先下手将其除掉。”薛道禅面色冷酷的说道。 “阿弥陀佛,老僧当初传授有良‘梦遗神功’尽管是为取得《敦煌遗书》而行的权宜之计,但毕竟仍有着师徒之名分,如今却要杀自己徒弟的女人,你叫老僧如何下得了手?”古空禅师摇了摇头,叹息不已。 “大师简直迂腐,有道是‘自古正邪不两立’,妖魇出世荼毒天下,祸害生灵,你我佛门弟子岂能坐视不理?除魇卫道,护卫苍生,才真的是功德无量。”薛道禅义正言辞的劝说道。 “薛先生说得有理,”贾道长走上前来接过话头,郑重的说道,“正道与邪教本就是水火不相容,方才大家都看见了幼魇出手极为残忍毒辣,不但其是非不分而重伤了老祖,甚至竟对墨墨这样一个小女娃子都毫不留情。贫道身为全真教白云观前任观主,理应秉承王重阳祖师之遗训,替天行道铲除这只幼魇。” 这贾道长原本就对有良无甚好感,方才他的情人二丫又重创了老祖与墨墨,因此心中怨恨不已,巴不得即刻出手杀了她。 可是寒生为人忠厚木讷,不想让人伤害到二丫,唉,养虎遗患最终是要酿成灾祸的。贾道长是老江湖了,他深知仅凭一己之力想要杀这只幼魇是不可能成功的,因此背着寒生鼓动古空禅师和薛道禅一起联手,这样才能事成。 薛道禅正中下怀,于是点点头悄声说:“现在趁着黄老魇似乎神智不清的时候我们三人突袭幼魇,大家万万不能心存慈念,绝不可给其以喘息的时间,否则一旦反扑过来就麻烦了。” 贾道长点点头:“不错,正邪相斗,除恶务尽,生死关头不能有妇人之仁。” “好,一会儿动起手来,薛某会趁着混乱毁掉那具武士俑,然后再设法与黄老魇周旋。”薛道禅小声说道。 两人目光对视,遂心意相通,随即不约而同的纵身跃起凌空扑向毫无防备的二丫。 半空里,贾道长震脱长衫纽扣露出脏兮兮的肚脐,一出手便使出了“玄天气功”中的绝技“喷丹田”。霎时间,一股手指头粗细混杂着内脏臊臭味道的玄天罡气,裹挟着凌厉的破空声自肚脐眼儿中激射而出。 薛道禅则周身青芒暴涨,同时双掌齐发,两道青光闪电般的击向二丫。 古空禅师见他二人已经动手,无奈之下也只有把脚一跺,“嗖”的发出一道寒凉至极的“梦遗指”,老和尚毕竟是得道高僧,并未像对付黄老魇那般出手便是“血禅”绝杀。 黄老魇此刻正坐在八眉猪多肉的后臀上,见到他们三个高手突袭幼魇竟然显得无动于衷,反倒是温柔的伸出了双手,用指甲在猪坚强的肥厚肚皮上有力的抓着痒痒。 说是迟,那时快,当二丫觉察危险已迫在眉睫时,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护体魇芒初期还不能瞬间自行作出反应。 青魔薛道禅的两道青气后发先至,听得“嗤嗤”两声,已然洞穿了二丫的双肩,鲜血自洞口处汨汨涌出。 紧接着,贾道长那股难闻的玄天罡气正中二丫前胸膻中穴,那件蓝花夹袄的前衣襟顿时碎片纷飞,巨大的冲击力令她的身子一连倒退了数步,而脚后便是悬崖峭壁,“噗”的嗓子发甜喷出一大团鲜红的血雾。 古空禅师极其阴寒的“梦遗指”恰巧射在了二丫的肚子上,凉气瞬间侵入丹田,她忽觉腹中有物一动,随即疼痛难忍竟然哼出声来。 二丫并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更不晓得在三大旷世高手的联手打击下,她体内已震动了胎气。 但见她满头发丝蓦地根根乍裂竖起,沾满血渍的苍老面孔极度扭曲,双目滴血,一手抱着媚娘,一手扬起发出五色魇芒,但由于其受伤在先,那魇芒的颜色已经斑驳黯淡和短了许多。 这些现象自然逃不过薛道禅的眼睛,他兴奋得“嘻嘻嘻”一阵狂笑,迫不及待的高声叫道:“幼魇已经受伤,大家一鼓作气杀了她。” 伏在墨墨身边的沈才华低着头泪水盈眶,方才寒生制止了其与二丫的搏杀,不过现在他正全神贯注的为墨墨施针,此次伤得实在是太重了。 鬼婴偷偷的从寒生身边溜开,转身加入对二丫的包围剿杀,他口中发狂般的吐出一连串古怪梵音:“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右手食指朝天竖起向下用力一挥,使出了“猪油神功”第九式“天门洞开”,对这个伤害墨墨的恶人痛下杀手。 残阳如血,西峰之巅仿佛笼罩上了一片红色的雾霭。 第220章 何为正邪? “天门洞开”是“祝由十八式”中至阳至刚的招法,巫咒诵出,鬼婴腹中升起一股炽热的气流,循手阳明大肠经运行至左手的食指尖商阳穴激射而出…… 商阳穴,阳气泄口,商者,五音属金,“祝由神功”将真气化为一道无形的刀刃,可谓是无坚不摧,童子尤甚。自古男子养生之道,唯推崇此穴,常勾弹食指,不仅可延年益寿,而且能够强精壮阳。 凌厉的破空啸声骤然而至,连薛道禅和古空禅师都吓了一跳,沈才华的“天门洞开”曾经切割过水泥板和客家嬷嬷的祝由灵棺,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而二丫刚刚畸变为成年魇,江湖临战搏杀经验奇缺,见到鬼婴的气刃从天而降,竟迟疑着不知如何来应对。 “喵……”好一个媚娘,发现情形不对便挣扎着从二丫的怀里一跃而起,竭尽最后的气力伸出一只前爪去凌空拦截。 “唰”的一声,锋利的气刃如同切豆腐似的瞬间斩落了媚娘的前爪,鲜血喷涌而出,媚娘疼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从半空里坠下,滚落到了黄老魇的身旁但就这么稍微阻挡了一下,二丫终于缓过神儿来,调动周身护体魇芒集中于一点抵御迎面而来的气刃。 “嘭”的一声脆响,气刃斫在五彩魇芒上瞬间爆裂开来,发出了耀眼的闪光。 沈才华被震得虎口发麻,“蹬蹬蹬”的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迷惑不解的望着老太婆头顶上那团五彩气晕。 悬崖边上,二丫被薛道禅、贾道长以及古空禅师三位高手团团围住,身后便是万丈深渊已无路可逃,她伤心欲绝的瞥了眼满身是血舍命护主的媚娘,泪水夺眶而出。 “快,幼魇的护体魇芒已经破绽大开,我们只要三面夹击她必定首尾难顾,便可将其一举击落悬崖。”薛道禅急促叫道。 此刻西峰顶上笼罩着一片肃杀,空气仿佛凝滞住了,众目睽睽的盯着已经身负重伤陷入绝境的二丫。 费叔依旧袖手观望,这只幼魇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用处,因此没必要为她而和岳麓山以及蓝月亮谷中人闹翻,还是任由其自生自灭的好。他温存的望着猪坚强和黄老魇,“鸡舍计划”进展的非常顺利,连这只千年大魇都能够收服,尘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是我费叔做不到的呢? “费叔……救救贫道……”数丈开外,半截身子禁锢在土里的楚大师有气无力的向费叔招手,其情从未有过这般的悲催与乞怜。 费叔转过身来,脸上挂着莫名的微笑:“楚大师,当年越王勾践赐剑宰相文仲,说,‘爱卿有七个灭人国家的方法,我只用了三个就把吴国给灭了,你还剩下四个,准备用来对付谁呢?’” 楚大师怔住了,未几苦笑不已,不由得仰天长叹道:“楚某自负机谋堪比卧龙凤雏赛过仲谋,可想不到还是慢了半拍,竟然被一头猪妖占了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哈哈,真是滑稽啊,中原大好河山将来竟成为了猪的天下……”话未落音,眼角已然迸出几滴老泪。 费叔嘿嘿冷笑两声:“看在你我人猪合作多年的份上,还有什么未竟之事需要帮做的,就请说吧。” “贫道的师弟卫道长憨厚朴实,全然不知我们的计划,请费叔放他一条生路。”楚大师恳求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凄凉与悲怆。 费叔点点头:“好吧。” 楚大师此刻被黄老魇的魇气禁锢在铁板一块的岩土中,空有一身绝世功夫却无法施展,这也是命数使然,他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费叔随即一挥手,猪坚强身子一挺站立起来,默不作声的走到楚大师跟前,张开血盆大口“喀嚓”一下将其脑袋咬掉,霎时间鲜血四溅。 卫道长见状早已惊呆了,七彩光罩内的茅山二宝和老尼更是傻了眼儿,三人紧紧的搂抱在一起,闻得老尼“噗”的一声屎尿具下,臭气熏天。 这边,寒生忙着救治墨墨和老祖,兰儿万分焦急的在一旁帮忙,而那边的关教授和柳十三则紧密的护住杜十娘,警觉的盯着费叔和黄老魇,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此刻的黄老魇突然感觉到怀里有物在蠕动,低头望去不觉吓了一跳,玄衣内竟然伸出来一只短粗小手,随着裂帛之声响起衣襟被扯了个稀烂,从里面竟然蹦出个肉嘟嘟的小小婴儿。 玄衣醺裳撕碎了,怀里藏着的画轴以及青花瓷瓶和那根血灵芝随即滚落到了地上。 黄老魇愕然之中,那怪婴撅起小屁股竟然扛起画轴就跑,一面还伸手拽开了系着的布带,“哗啦”一声拖开了那幅《敦煌夜魇图》。 人们都没有留意到,地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媚娘睁开了眼睛,艰难的伸出左爪暗地里将青花瓷瓶和血灵芝抓在手中,悄悄塞进嘴巴藏在了两侧的腮帮子里,随后眼睛一闭昏死了过去。 “《敦煌夜魇图》!”有人指着地上惊呼道。 正当人们诧异之际,两道身影蓦地跃出了画面…… 一个独眼年轻人矫健的站立在了众人面前,身后的董贵妃一身戎装加黑色披风,英姿飒飒。 此刻悬崖边,满面血污的二丫披头散发,左支右绌的抵挡着三大高手的进攻,五彩魇芒几乎褪尽,蓝花夹袄上鲜血淋淋,她早已是筋疲力竭摇摇欲坠了。 薛道禅则越战越勇,浑身青芒暴涨,贾道长光着膀子赤裸上身,肚脐眼儿中射出一股股难闻的玄天罡气,而古空禅师似乎不情愿的甩出“梦遗指”,看得出老和尚并未尽全力。 “啊”的一声惊呼,二丫的一条腿踏空,身子趔趄几乎摔下悬崖。 有良瞬间缓过神儿来,脑袋里猛然一窒,阴眼望见崖边那个遭人围攻而岌岌可危的老太婆,正是自己苦苦寻觅的二丫…… 他蓦地一声长啸,纵身跃起直扑过去,“嗖嗖嗖”一连串的梦遗指自指尖疾射而出。 薛道禅感觉身后指风来袭,一抖双肩,背后突然现出巫蝉双翅,“啪啪”两声脆响将指风击落。 贾道长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将体内玄天罡气都凝聚为一束从肚脐眼儿喷出,因为料想不到会有人从背后偷袭,所以也并未加以防范。 “噗噗”两道梦遗指正中他督脉的筋缩与命门穴,顿觉后背彻骨一凉,随即身子猛然间抽筋蜷缩矮了数寸。不好,贾道长心道,但其不愧是江湖老手应变力极强,意念到处玄天真气瞬间涌入督脉,冲开了被封闭的穴道。 古空禅师耳朵一动,见熟悉的破空之声近前反手发出一记梦遗掌,同属一门的老阴之气相互撞在了一起顿时消弭于无形,只留下了一团白色的寒霜漂浮在空中。 就在三人惊愕之中,有良已经抢身至悬崖边,一把抱住已经神智恍惚的二丫,望着她遍体鳞伤的模样,心中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三位旷世高手面面相觑,表情显得十分的尴尬和疑惑不解,有良这小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薛道禅咳嗽了一下,冷冷的说道:“了去,你怀中的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二丫了,她是一只冷血的魇。薛某知道你们的感情笃深,但是自古正邪不两立,身为佛门弟子怎可为一己私欲而罔顾天下苍生呢?” 有良闻言默不作声。 “二丫毫无徵兆的便出手重伤了墨墨母女,现在都还昏迷不醒,你难道还要是非不分的护着她么?”贾道长嘿嘿两声。 古空禅师口诵佛号:“阿弥陀佛,了去,此女业已蜕变成魇,将来必定如黄老魇一般嗜血成性,老僧也是为天下苍生着想而逼不得已出手的。” 有良的那只残眼凝视着不远处地上躺着的妮子,心中不免有些酸楚与愧疚,但埋头看见怀中那孤独苍老以及遍体鳞伤的二丫和地上浑身是血的媚娘,一股冲天怨气自心底里渐渐的积聚。 “三位的年龄加在一起怕是上千岁了吧?”有良面无表情的说道,“竟然联手对付一个只有十六岁且怀有身孕的女孩儿,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正道’?” 古空禅师闻言面色一红:“阿弥陀佛,老僧实在不知她已有身孕,罪过,罪过。” “嘻嘻嘻……”薛道禅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尖笑声,随即面色一变正色道,“千百年来,薛某阅人无数,无论男女如何信誓旦旦,大难临头时却各自飞,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想当年唐明皇与杨贵妃七月七盟誓此生不离不弃,可是马嵬驿护驾禁军一哗变,他不还是为保全自己而赐死了杨玉环么?天下美女多如过江之鲫,又何必死心眼儿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为国家社稷和天下苍生着想,你都应该舍弃掉这只丑陋的幼魇,除魔卫道,成就无上功德。” 有良听罢,阴眼含泪,咬牙说道:“有良不懂那些大道理,只晓得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不管二丫是魇也好,是仙也罢,俺决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她……” 第221章 中阴吸尸大法 西峰顶上,一直置身事外的舂衣仙瞥见了拽着《敦煌夜魇图》的那个肉嘟嘟的婴儿,禁不住的愕然道:“活师跑出来了,遇日光中阳身则破……” “什么‘活师’?”杜十娘诧异的问她。 舂衣仙大致解释了一下婴儿的来历,这也都是在火车上听有良讲述的。 柳十三苦笑两声,叹息说道:“有良这小子虽然是奇遇不断,只可惜性情倔强而机敏不足,看今日情形,他舍身保护二丫姑娘怕是要双双殒命在这西峰之上了。”他知道以自己的这点微末功夫是救不了他俩的。 关教授也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此刻的黄老魇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董贵妃,迷惑不解的发现她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容貌,依旧如当年那般俏丽动人。 董贵妃扑到了他的怀里,嘴巴里急切的说着什么,手指着被围困在悬崖边的有良和二丫,似乎是想要黄老魇出手相救,但旁人谁都听不见,大概也只有黄老魇才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你是说要朕去救他?”黄老魇问。 董贵妃使劲儿的点着头。 黄老魇挠挠肚皮,喉咙里发出了“吭唧”声,其音与猪坚强的声音十分相似,他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费叔。 费叔心中目前还不能确定是否完全能控制住他,决定再考验一下,于是冷冰冰的吩咐道:“黄老魇,你去把光罩内的那三个人杀了。” 黄老魇恭恭敬敬的回答:“是,主人。” 他转过身来上前几步,然后搓动双掌发出一道七彩魇芒射向光罩,罩内的温度骤然间上升。 此刻,茅山二宝紧紧的护住老尼,已经打卷焦化了的须发“腾”的窜起火苗燃烧起来,光罩内浓烟滚滚,从外面看上去就如同一覆钵体的黑色烟柱。 人们听见里面传出声嘶力竭的声音:“老尼,茅大对你的真情至死不渝……” “呜呜,茅二也是……”那哭声无比的凄惨,闻者令人心碎。 “唉,是老尼辜负了你们兄弟俩……”罩内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随即便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茅山二宝和老尼被黄老魇活活的烧死了。 卫道长在旁边捶胸顿足的嚎啕大哭起来,豹哥和小林子以及舂衣仙等人也无不愕然。 “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已足见他二人的一片真情了。”杜十娘眼眶发红的幽幽说道。 “有良哥……”悬崖边,二丫神智清醒过来,看清了自己躺在有良的怀中,那张丑陋多皱的脸禁不住流淌下欣喜的泪水。 “了去,让开!”薛道禅已然下达最后通牒。 有良对着二丫温柔的一笑,然后坚毅的抬起头来,阴眼之中已是一片血红之色,面对着尘世中的三位旷世高手,他咬紧牙关说道:“恕难从命。” “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薛道禅身上青芒蓦地暴涨,双臂交叉一推,一团青色的磷火凌空飞射了过去。 幼魇目前已丧失功力,就凭有良是绝对抵挡不住自己的“青魔磷火”,薛道禅心下寻思着。 有良见一团青气翻滚着直奔自己而来,他不知道这是个啥东西,反正自己也不会别的只能以梦遗掌来应对,于是单掌一立,劳宫穴发出浓郁的老阴之气迎面撞了上去。 “青魔磷火”是一种阴火,与炙热的明火不同,看似无火实则沾衣即着,若是碰到皮肤便会即刻灼肉蚀骨,甚至深入体内腐蚀内脏器官,其危害强过硫酸百倍。 青色的磷火在半空中与梦遗掌相遇,有良的老阴之气极为寒凉,即便是古空禅师也无法与之相比。但闻“咝咝咝”声不绝于耳,满目皆是弥散着的白色水蒸汽,遮蔽了有良和二丫的身影。 须臾,气雾尚未散尽,雾霭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薛道禅的右胳膊,也怪其自忖有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因而疏忽大意而未加以防范。 薛道禅迅速催动青芒反制,不料突感腕部手少阴心经并排的灵道、通里、阴郗、神门四穴同时闸门大开,体内的真气如泄洪般的汹涌而出。这回他可吓傻了,怎么会这样?愕然之下奋力击出左掌,哪知胳膊只稍微抬起少许便垂下了,软绵绵的根本无力可使。 贾道长在一旁看见顿时面色遽变,口中惊呼道:“中阴吸尸大法!” 尽管他的声音不大,但古空禅师听到后却大吃一惊,传说东晋大术数家郭璞创立此功,堪称“中原第一邪术”,能隔空吸人真元,端的是阴毒至极。不过这一令人闻风丧胆的邪术在其死后便已失传了呀,历朝历代多少江湖人士找遍了中原异域而无果,了去这个年轻的和尚又怎可能懂得此术呢? 蓦地,古空禅师打了个激灵儿,记得在岳麓山上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发现其体内浓郁的老阴之气为世所罕见,原以为是天地造化与生俱来的,如今看则是大量吸食他人真元所致。自己与其相处时日不短,而且还传授了“梦遗神功”给他,可竟然丝毫都没有觉察到,若果真如此,那此人的城府简直深不可测,实在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古空老僧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此刻的薛道禅已经面如金纸,苍白而无血色,嘴唇翕动了两下却说不出话来,乞怜的目光无力的望着古空禅师。 “此孽种的‘中阴吸尸大法’虽然阴毒无比,但还达不到隔空吸人的地步,大师小心,千万不要靠近他。”贾道长善意的提醒古空禅师,同时再次开启黑不溜秋的肚脐眼儿,竭尽十成功力朝着有良喷出一股手指头粗细的真气束,破空声呼啸而至。 有良抓着薛道禅的手将其身子转动,“嘭”的一声如中败革,真气束瞬间击在了他的后背上,巫蝉尚未收回的透明蝉翼经受不住全真派的玄天罡气,顿时裂成了碎片如雪花般的散落下来。 薛道禅疼得浑身一哆嗦,但却叫喊不出声来。 “阿弥陀佛,了去请罢手,莫要伤害薛施主。”古空禅师赶紧恳求说道。 贾道长发出一声闷哼,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移动着,面部肌肉扭曲,玄天罡气竟然透过薛道禅的身体源源不断的被“中阴吸尸大法”攫走,他努力的想要闭合上肚脐眼儿,但真气束仍旧如海浪般的一波波涌出。 “有良赶快住手!”远处的寒生见状不对,身形闪动来到近前,但却不知如何来制止。 有良此刻也是身不由己,那巫蝉在岳麓山藏经阁的“灵田”地下潜修逾千年,尸气极盛并逸出地面,故而有“萤火”之景观。郭璞的“中阴吸尸大法”正是其克星,一旦食髓知味便一发不可收拾,想停都停不下来,当年的黄建国吸食尸体时的情形亦是如此。 有良只觉得体内百骸九窍无比的舒适,甚至于有些陶醉其中。须臾,尸气之中夹杂着一股正宗的玄天罡气袭来,那是全真教纯正的玄天气功,在奇经八脉中横冲直撞,似乎想要挣脱束缚逃出体外,导致了经络发生剧烈的震颤。 突然丹田处冉冉升起一股温煦之气将体内所有的外气包围吞噬掉了,浑身上下顿感一阵轻松。他不知道的是,“噬嗑针”气正在以其极强大的远古能量进行融合吸收并转化为已用,使有良的功力大大提升,功德圆满终于可以使用“噬嗑针”了,尽管还不知道如何来运用。 贾道长的面色如灰,浑身如筛糠般抖动,玄天罡气若是散尽则命失,想不到自己尽力避开与有良的肢体接触,但仍就未能逃脱“中阴吸尸大法”的魔爪。 寒生在一旁瞧得真切,贾道长已然命悬一线,无奈之下只得匆匆吩咐沈才华:“赶紧以‘祝由十八式’救下贾道长。” “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梵音巫咒声起,鬼婴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竖起食指狠命的划向有良的手臂。 有良阴眼瞥见空中一道光刃劈来,可是左手掌劳宫穴死死黏在薛道禅的手腕上仍在贪婪的吸食尸气,当他用力最终甩开对方时已经来不及了。 霎时间,满天的红色血雾飞起,但觉小臂一凉,“天门洞开”的气刃瞬间将有良的左小臂齐刷刷的斩去…… 随着一声惨呼,有良身子晃了晃,低头望去左臂鲜血喷涌而出,一只手已然掉落在了地上。 薛道禅和贾道长双双萎顿瘫倒,两人体内的真元已所剩无几,各自费力的苟延残喘着,样子狼狈不堪。 寒生初始的惊愕过后,赶紧上前说道:“有良,我来给你速速止血。” 有良面色惨白,脸若冰霜,自己扯下了衣襟将断臂勒紧,目光平静的说道:“你们还不肯放过二丫么?” “阿弥陀佛,了去,你带她走吧,老僧不会再为难你们了。”古空禅师长叹了一声。 “哼,想走?可没那么容易。”突然传来一阵桀桀的冷笑声。 第222章 开启封印 西山之巅,费叔负手而立,脚下伏着猪坚强,身旁站着头戴法冠玄衣熏裳的黄老魇,只不过他的前衣襟已被怪婴扯烂,破碎的布条在山风中瑟瑟抖动。 有良忍住左臂刺骨的痛楚,右手揽住二丫的肩头,衣衫上满是血污,阴眼冷冷道盯着他们,面无表情。 费叔嘿嘿冷笑两声:“了去大师,我早就看出你一直怀有二心,是想为吴凤娇那丫头报仇么?今日你一人独自搏杀三位高手,令费某大开眼界啊,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阿弥陀佛,了去现已断臂,二丫又怀有身孕,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就放他俩一条生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老僧以为,二丫经过了这场劫难,日后与了去在一起应是能够明辨是非而皈依正道,如此,善莫大焉。”古空禅师口诵佛号说道。 “大师言之有理,”寒生在一旁帮言,“世间之人,善恶只在一念之间,纵是大奸大恶也有幡然悔悟的时候。况且二丫只有十多岁不谙世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有良的悉心帮助下,她也会变成一个同样正直的人。” “哈哈哈,”费叔嗤之以鼻,“老和尚终日里吃斋念经迂腐也就罢了,想不到蓝月亮谷中的高人隐士也这般短视。二丫乃是一只幼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今日不除掉他俩日后必酿成大患,做事要‘防患于未然’,这还需多解释么?” “寒生,贫道以为费叔说的对,现在不趁机铲除,以后就没机会了。”贾道长蜷缩在地上,喘息着说道。 “二丫好,好可怜啊,若不是木,木里大寺的老喇嘛用腿骨驱魔,她也不会变……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有人结结巴巴的发表自己的见解。 “谁在那儿胡说八道?”费叔扭头望去。 “我是嘟嘟。”那株针叶如伞盖的老松树顶上蹲着一只蓝色羽毛的大鸟。 “‘鹦鹉学舌’,原来不过是只扁毛畜生而已。”费叔不屑一顾的哼了声。 嘟嘟不服气儿的回应道:“鹦鹉怎么了,总比这头傻吃乜睡的蠢猪强。” “呼噜噜……”猪坚强蓦地站起身来,愤怒的冲着蓝紫金刚大鹦鹉吼了起来。 费叔把脸一板,厉声吩咐道:“废话少说,黄老魇,你即刻把了去和二丫给我杀了,若是有人敢于阻拦,一律格杀勿论。” “是,主人。”黄老魇嘴里答应着,但却莫名其妙的使劲儿的摇晃着脑袋。 “你怎么了?”费叔厉声质问道。 黄老魇胸膛一挺,喉咙里发出“呼噜噜”响动,然后大咧咧的冲向了有良和二丫。 董贵妃张开双臂拦在了他的面前,口中急切的说着什么,神情十分的坚决。 黄老魇犹豫的止住了脚步,眼神儿迷离茫然的盯着她。 “杀了她。”费叔冷酷的命令道。 黄老魇嘴里“嗷”的一声,如同杀猪时的嚎叫,掌中“哔哔啵啵”闪烁着七彩毫光。 董贵妃双膝一屈跪在了地上,两行泪水缓缓淌下面颊,乞怜的目光望着黄老魇,但神情却坚毅而决绝。 “啪”的一声,黄老魇的手掌拍在了她的头顶囟门上,董贵妃的身体霎时间坍塌下来,化作了一抔尘土。 有良的阴眼看到了那一缕香魂渐渐随风逝去,心中不免酸楚,董贵妃苦苦痴情守候了千年,到头来却被黄老魇一掌拍得魂飞魄散。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为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关教授长叹一声幽幽吟道。 这边,费叔见状满意的点点头,如今连千年大魇都能控制得住,京城玻璃房内的那些老家伙就更不在话下了。 二丫心中嚇怕,不由得紧紧依偎在有良的怀里,浑身瑟瑟发抖。 黄老魇阴鸷的目光转过来,对着有良搓动双掌,眼前七彩魇芒骤然暴涨。 “阿弥陀佛。”古空禅师叹息着退到一边,他心里知道自己绝非黄老魇的对手。 “有良哥,咱俩要死了么?”二丫战战兢兢问。 “也许吧。”有良惨然一笑。 “可肚里的孩子……”二丫泪水涌出,抬起头来望着他大声说道。 “那就未必了。”有良心底蓦地升起一股暖流,百骸九窍为之一震,那冰冷的决死目光冷冷的扫过山巅,令人不寒而栗。 “黄老魇,你还等什么?”费叔厉声呵斥道。 “呼噜噜……”黄老魇暴喝一声,掌中的七彩魇芒击向了草丛边上的那具武士俑。 太阳已落山,西边天空上唯见那道弯弯的娥眉月横挂碧穹,太白金星已完全被其遮掩住。 “啪”的一声脆响,武士俑瞬间炸裂开来变成了一堆瓦砾,从中缓缓升腾起一股黑色的气柱翻滚扶摇直冲九霄,就如同狼烟一般。人们都惊呆了,屏住呼吸抬头仰望着天空,自秦俑博物馆方向飞来一大片漆黑如墨的气团,人们的耳边仿佛听见来自远古的铮铮金戈铁马与悲壮激越的战鼓号角声,紧接着传来低沉威武雄壮的军歌号子:“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阴兵军团正在向西峰山巅上集结着。 舂衣仙喃喃自语道:“两千年前的封印终于开启,中原又一场劫难来临了……” “哈哈哈……”黄老魇叉腿插腰立于山巅之上,全然不顾自己右腿还在渗着血,口中狂笑不已,“秦始皇的‘虎狼之师’终于重见天日,朕将带领你们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此刻,费叔才感觉有异,慌忙喝问:“黄老魇,你这是……” “你这头卑鄙的猪妖,竟敢暗地里派楚大师以江湖下三滥手段暗算老夫,我黄巢何许人也,岂能受你指使?”黄老魇鄙夷的说道。 “为何听命烧死了茅山二宝和峨嵋老尼?” “他们是你的人,留之无用。” “那董贵妃呢?” “哼,这贱女竟敢忤逆犯上,公然替有良这臭小子陈情,天下美女多的是,尤其是那些金毛白肤蓝眼睛的,老夫早就想换换口味了。”黄老魇狞笑道。 费叔长叹一声:“黄老魇,果然是一代枭雄,可是时过境迁,如今已非冷兵器时代,你的雄心壮志也好,秦始皇的‘虎狼之师’也罢,在现代化的武器面前不堪一击,还是别做白日梦了。” “猪妖,你以为老夫没有坐过飞机么?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东西么?老夫带着阴兵军团昼伏夜出,飞天遁地,只要是血肉之躯就无法阻挡得了,哼。”黄老魇不屑道。 寒生闻言心下暗惊,这黄老魇说得不错,尽管现在的军队装备有飞机大炮甚至核武器,但毕竟都是以血肉之躯的普通人来掌控的。阴兵军团行无影去无踪,若是夜间大开杀戒确实无法防范,到时候可真就是一场浩劫了。 费叔沉吟不语,自己筹划多年的“鸡舍计划”马上就要成功,届时兵不血刃的控制整个中国政局,但此刻突然冒出来个黄老魇搅局,则很有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同志们,”他抬起头望着众人,义正言辞的朗声说道,“中国自粉碎四人帮改革开放以来,社会的物质生活水平得到了极大提高,人民安居乐业,这样的大好局面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啊。可是黄老魇竟要横加破坏,使百姓重新回到残酷的战争之中,人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痛不欲生。古空禅师,蓝月亮谷的高人还有了去大师和二丫姑娘,大家想想,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么?我们应该同心协力的站在一起,为国家为民族与黄老魇决以死战!” “阿弥陀佛,此乃关乎天下苍生之安危,老僧义不容辞。”古空禅师口诵佛号。 寒生点点头,尽管这位费叔并非善良之辈,但现在确实需要集合起所有的力量,方有可能与黄老魇一拼。 “了去大师,为了天下众生,更是为了你那还未出生的孩子,我们之间的恩怨暂且放在一边如何?”费叔诚恳的说道。 有良低头望向了二丫。 “有良哥,我只想去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二丫有气无力的凝视着他。 “哈哈哈,就凭你们几个鼠辈就想与老夫对抗?简直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黄老魇抬头瞥了眼半空中不断膨胀着的黑色气团,嘴里嘿嘿冷笑不已。 山峰上,肉嘟嘟光着屁股的小活师趁着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卷起画轴,然后偷偷的从地上抱起那只血迹斑斑的断臂,还顺手捡上媚娘的残爪悄悄的躲进了荒草丛中,一面探头探脑的往外观望着。 “呼噜”一声怪叫,费叔双臂张开,瞬间将身上的那套藏青色中山装震成了碎片,与猪坚强同时纵身跃起在空中合为一体,待落地时已是猪头人身,胸腹之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紫色乳头,旷世猪妖终于现出了原形。 第223章 阴兵军团 西峰之巅,暮色降临,阴风习习,杀机重重。 猪妖硕大的脑袋,圆圆的眼睛射出犀利的目光,面如冰霜,语气冷静:“对抗黄老魇的请过来这边。” 人们心中都明白单打独斗都不是黄老魇的对手,只有大家同心协力聚在一起,方有可能与其抗衡。 古空禅师和老白站在了猪妖的身旁,舂衣仙恨黄老魇杀了鬼薪白粲,于是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黄老魇双手袖起冷冷问道:“杜十娘,老夫爱惜你的美貌,故而得以留命至今,难道也要参与他们一起忤逆犯上么?” 杜十娘淡淡一笑:“黄老魇,妾身之命微不足道,当以天下苍生为重。”说完毅然迈步走向了对面,关教授和柳十三紧随其后。 此刻,西山峰顶一侧积聚了猪妖费叔(紫魔)、杜十娘(黄魔)、古空禅师、老白(白花蛇精)、关教授(斗尸)、柳十三、舂衣仙和以及豹哥、小林子等人。 虚风帮助寒生搀扶起薛道禅和贾道长送至墨墨、老祖的身旁,并与鬼婴沈才华一同保护着所有的伤者。这场所谓的“正义之战”,虚风道长并不想参与其中,这也正是其滑头之处,凡事斟酌利弊不做吃亏的事情。 寒生的“蝇眼神功”只是跑得快而已,与高手对阵并无实际用处,所以唯有默默的站在一旁护着兰儿。 猪妖望着身边的寥寥数人,心下暗自寻思着,青魔薛道禅和贾道长身受重伤不能参战,否则己方实力会增强不少。 悬崖边,有良与二丫相互搀扶着站在原地未动,左臂不断传来的阵阵痛楚仿佛在提醒他,这山巅之上的所有人都各怀鬼胎。现在说什么国家大义,天下安危,可就在前一刻还想着置自已和二丫于死地而后快呢。 “哈,你们聚在一起最好,省得老夫一个个的收拾。”黄老魇目光惋惜的望着杜十娘,口中不禁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桀桀桀……”猪妖蓦地发出怪叫,他知道黄老魇一旦启动七彩魇芒护体则难以攻破,所以先发制人的张开鼻孔“噗噗”喷出两道紫气。 杜十娘也同时出手,一团黄色的毛线球掷向半空,两根毛线针如飞梭,线头左右穿插瞬间将黄老魇玄衣熏裳上缚满了坚韧的毛线,连同双手和断脚捆绑在了一起,随即化为一层黄色的硬壳将其禁锢在里面。 黄老魇嘴角边现出一丝冷笑,身子动也未动,仿佛根本不屑一顾。 说是迟,那时快,猪妖的紫色真气束已然抵近黄老魇的面部,但见他猛然间张开大嘴“哈”出了一口魇气迎头罩上,那两道真气束瞬间失速停滞在了空中,并结晶为两根紫色的冰凌,随着“啪啪”两声脆响碎裂散落在了地上。 猪妖赶紧掉转身子,将黑不溜秋的屁股对准了黄老魇,肛门一松“吱”的射出一股紫色的臭屁直奔其面门,空气中顿时腥臊刺鼻。 黄老魇头顶上的法冠骤然飞起,斜刺里兜向那股紫屁,“咝咝咝”白烟升起,剧毒的紫色烟雾瞬间蚀穿法冠仍疾射而来。 黄老魇大怒,周身七彩魇芒暴涨,“嘭”的一声将身上的黄色硬壳震碎飞起到了半空里,随即身形晃动闪出三丈开外,避开了猪妖的剧毒紫烟。 古空禅师心中十分清楚生死关头在此一举,于是将十根手指全部塞进口中用力咬破,然后狂吸并喷出。霎时间满天血雾,将六祖慧能的“血禅”发挥到了极致,但闻空中梵音铮铮,如同大千罗汉齐吟,化作无数根声箭刺向了黄老魇。 有良在一旁见状不禁骇然,这梦遗大师的禅宗秘术果然高深莫测,自己就绝难抵挡得住。 黄老魇亦不敢小觑,双掌迅疾一搓手臂扬起,一团绚丽的七彩魇晕扶摇而起,在自己的身前铸成一道光墙。随着梵音袅袅,声箭刺入光墙之内“哔哔啵啵”一片静电闪烁,七彩魇晕虽然坍缩了不少,而响彻半空的梵音也渐渐声杳,六祖慧能的“血禅”仍是不敌这只千年大魇。 老白见事不妙,于是身子朝地上一滚现出了原形,变成一条无尾巴的巨大白花蛇,游动着奔向了有良和二丫这边。 他断定有良这小子在神女峰下石洞内的《鼍鼓十巫图》中得到了“噬嗑”阴针,否则不可能轻易击败古空禅师、薛道禅和贾道长三人的联手进攻。现在情况危殆,猪妖他们看来是硬撑不了多久的,眼下或许也只有这个独眼傻小子的实力最强。自己不管怎么说也是二丫的救命恩人,当年在驻马店的洪水废墟中找到了她,并送去了孙家源过胎,这样才有了今天汉中李家沟的李二丫。 “二丫,为了你肚里的孩子,你俩必须要设法逃出去。”老白来到他们近前恢复了佘天庭的原貌,异常诚恳的说道。 “黄老魇那么厉害,我们怎么逃得出去呢?”二丫发愁说。 老白微微一笑,附耳说道:“药王的‘噬嗑针’便可以杀魇。” 有良闻言心中一动,记得当初在佛崖寺,柳十三就曾经提到过药王孙思邈的“噬嗑针”是魔魇的克星,可就是不知道如何来运用。 “有良,噬嗑阴针在你手里吧?”老白悄悄问。 有良沉默了片刻,最后点点头。 “听我说,‘噬嗑阳针’被黄老魇炼化为纯阳内气,我们已经没法得到了,但只要‘噬嗑阴针’还在就有一线希望,起码保命无虞,”老白语气肯定,然后询问道,“这阴针如今藏于何处?” “阴针并非实物而是一种远古真气,就在俺的体内。”有良回答说。 老白吃惊的望着他,心道怪不得在京城的那位憨叔家中没有搜到噬嗑阴针呢,原来其并非与阳针一样是实物。 沉吟半晌,老白思索道:“噬嗑阳针尚未被黄老魇夺去之前,在丰都鬼城我曾用其助二丫练功,大抵是以任脉承接远古老阳针气,”老白匆匆讲解道,“任脉为‘阴脉之海’,起于小腹内胞宫止于眼眶共二十四腧穴,若老阳太盛则易反噬,二丫便是如此。而阴针则需反之,以督脉承接其来自远古的老阴针气,循行二十八腧穴后在上唇内的龈交穴与任脉相交,若是老阴太盛也同样会遭到反噬。” 他说的没错,有良想自己就饱受老阴真气的反噬之苦,发作起来的时候如坠冰窖顷刻之间便会冻僵,那位清代奇人曾静便是这样死去的。 “如今你与二丫有过交合,汲取了她体内反噬的老阳之气,尽管只有不足二三成,但仍可与阴针中的部分老阴针气水火既济,二针合一形成可杀魇除魔的‘噬嗑气针’。” “噬嗑气针?”有良不解道。 “正是,它是一种细如毫针的高速气流,快过声音的传播速度,因此对方还未听见破空声之前便已被击中,根本防范不了。” “是从手指尖发射出去的么?”有良想起了梦遗指。 “不,是由任督二脉汇合的龈交穴发出。”老白解释说。 “如何以‘噬嗑气针’杀死黄老魇?”有良问。 “鬼门十三针。”老白郑重的回答说。 就在这时,听得“呼噜噜……”的一连串怪叫,猪妖胸前那片紫色的乳头突然同时膨胀凸起并相互间拥挤变了形,个别的还滴下了少许白色的乳汁。 黄老魇见状哈哈大笑,揶揄说道:“你这头猪妖到底是男还是女?” 猪妖肚皮一挺更不答话,那些密密麻麻的紫色乳头“呼呼呼”的喷射出大量的乳汁,铺天盖地的泼向了黄老魇,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诱人的奶香。 突然间,本已沉寂的梵音又起,但却是乱哄哄有如坊间茶寮鱼肆般人声嘈杂,已无佛门清净之音。禅宗至阳至刚的“血禅”遇上猪妖含有大量雌性激素的乳汁后,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从而导致了变异,但见古空禅师面色羞怯,脸颊上浮起了两朵红晕,令有良大感诧异。 此刻,“血禅”声箭重又化为鲜红色的血雾并与白色的猪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粉红色的雾霾笼罩住七彩魇晕,然后一块块的吞噬着,眼看着七彩魇晕正在迅速的缩小…… 黄老魇大惊,急忙抬眼望去,半空中的黑色气团已经不再翻滚旋转,如同乌云盖顶般的笼罩在西峰之上,阴兵军团业已集结完毕。 他仰起脖子,冲着天空中发出一声长啸:“阴兵军团听令,替朕速速射杀此山之敌。” 顷刻间,乌云上下翻滚,随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如雷鸣般的军歌响起,“嗖嗖嗖”密密麻麻的铁矢箭雨从天而降…… 第224章 鬼门十三针 望着满天如蝗的箭矢,黄昏的天空光线顿时黯淡了下来,众人都惊得是目瞪口呆。 “他们黑衣如铁,他们迅疾如风……”阴兵军团果然可怕之极。 “不好啦……”嘟嘟吓得魂飞魄散,慌忙的跃下老松树飞至沈才华的脚边,脑袋直往他的裤腿里钻。 “快用‘祝由神功’保护大家。”寒生急忙喊道。 “曷曷拏,阇羯奣奣叵……”鬼婴口中慌乱的诵起了“猪油神功”的第一式“鬼打墙”,想筑起一面无形气墙挡住那些激射而来的箭雨。 “小主人,用‘移花接木’。”灵胎突然从衣袋内探出头来急促的说道。 沈才华闻言迅疾改口:“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双手交叉于胸前,然后一指黄老魇。 此刻射向寒生这一边的箭雨随即掉转了方向,直奔黄老魇而去。 黄老魇大惊,双臂一震,周身七彩魇芒暴涨,随着“哔哔啵啵”的一阵脆响,那些箭矢穿不透魇芒纷纷折戟坠地。 杜十娘此刻早已抛出毛线团,竖起了一道黄色硬壳将自己和关教授、柳十三、舂衣仙以及身旁的豹哥与小林子统统包裹在了里面,如蝗的箭雨击打在上面“叮咚”作响,断箭落满了一地。 猪妖有紫芒在身,古空禅师则发出“梦遗掌”护体,两人在乱箭之中安然无虞。 有良也是如法炮制,右手掌心发出浓郁的老阴之气在头顶上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伞形气泡用以遮蔽身体。 二丫瞥见媚娘的“尸体”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于是奋不顾身的抢上前将其抱了回来,紧接着箭雨如注,射在老阴气泡上面便随即被弹开。 草丛中的活师见状不对,小屁股一撅便向往画轴里钻,但她的中阳身已破失去了穿梭阴阳的功能,拱来拱去仍是无法进入虚空,有良探出右手将其拽来身边。 秦军的密集箭雨如蝗,西峰山顶地面上钉满了箭矢,楚大师的无头尸身上也插上了十数根翎羽箭,像个刺猬似的。 黄老魇双掌再次搓动,数道七彩魇芒分别射向猪妖、古空禅师和那座黄色的硬壳。 “嘭”的爆裂声响起,杜十娘织就的硬壳瞬间被炸碎了,一团黄烟随风飘散,里面的人全都暴露在了铁矢之下。 “嗖嗖嗖……”箭如雨下,此刻的杜十娘已是无处可避,但见关教授和柳十三两人默默的扑到了十娘的身上,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她挡箭。 “噗噗噗”十余支利箭刺入了两人的身体,霎时间鲜血四溅,但他俩咬紧牙关依旧是纹丝不动,死死的庇护着身下的十娘。 舂衣仙则没有这般幸运了,她被数支箭矢穿透身子牢牢的钉在了地上,口中不停的喷出大量粉红色血沫,眼瞅着就不行了。 豹哥同小林子各自身中十余箭,即刻就咽了气。 黄老魇哈哈大笑:“这就是忤逆朕的下场。” 说罢双臂上扬,一团绚丽的七彩魇晕升腾而起,在半空里旋转着化为一座覆钵对着猪妖罩了下去。 猪妖“嗷”的一声怪叫,头顶上紫芒暴涨托住了下压的七彩光罩,但其功力毕竟逊于黄老魇,但见其两腿战战摇摇欲坠,古空禅师见状赶紧上前双手托举以“梦遗掌”的老阴之气助其一臂之力。 尽管如此,合二人之力仍无法阻住七彩覆钵的下坠,最终“砰”的一声被扣在了里面,炙热的气浪随即袭来,温度急剧的上升。 古空禅师颌下长须渐渐卷曲起来,猪妖脑袋上稀疏的黑毛以及颈后鬃毛发出了焦糊的气味儿。危急之下两人使出浑身的解数想要撕破光罩逃出来,无奈那七彩覆钵乃是柔韧的魇晕,根本无处受力并且会跟随着变形,因此无论怎样都冲击不破。 黄老魇双眼射出阴鸷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猪妖和古空禅师,嘴角边现出一丝冷酷的微笑,竭力催动着魇晕要将他俩活活烤死在覆钵内。 就在他全神贯注的时候,一道细如针无声无息的高速气流突然自侧面袭来,正中其鼻下的鬼宫穴。 黄老魇感觉唇上一麻,但并没有其他的不适,因此也没怎么在意,仍旧两臂扬起加紧催动魇芒。覆钵内的温度越来越高,猪妖赤裸着身子大汗淋漓,而古空禅师盘腿趺坐于地,口中默默的诵经,周身为一层寒凉的老阴之气包围着,拼死相抵。 蓦地大拇指末端桡侧的鬼信穴又是一麻,急忙低头细观之下竟然发现一针尖大小的细洞,里面像火炙过一般呈炭化状,并无一丝鲜血流出。 黄老魇大惊,此刻方才明白是有人在偷袭他,于是把目光望向了蓝月亮谷那帮人,或许他们之中隐藏有绝世高手,否则尘世间的武功是很难无声无息伤到他的。 人们都没有注意到,此刻半空里飞射而下的如蝗箭雨已经稀疏了不少。 有良抓紧机会轻轻张口悄无声息的吐出了第三针,黄老魇左脚黑色布鞋面被“噬嗑气针”径直穿透,击中了他足大指末节内侧的鬼垒穴。 黄老魇蓦地转过身来,诧异的望着有良和二丫,他晓得此二人绝不可能有能力暗算他的,于是把目光重新又盯向了寒生他们。 有良知道不可能长时间的蒙混过去,于是张嘴连续射出数针,分别击在了黄老魇的鬼心、鬼路、鬼枕、鬼床、鬼市和鬼窟穴上,算下来已经是第九针了。 黄老魇狂啸一声,直接面对了有良,尽管其难以相信但偷袭确实是来自这个方向的。 “是你这臭小子在暗算老夫么?”他勃然大怒道。 “不错,正是俺,瞧瞧你那只断脚怎么了?”有良微微一笑道。 黄老魇诧异的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血淋淋的右腿,有良趁机又射出一针,准确的刺入了黄老魇发际上一寸的督脉鬼堂穴,不这样讹他便射不着他的脑瓜顶。 这一切旁人浑然不觉,但在寒生的蝇眼里却瞧得真切,心中不由得欣喜过望,自己虽然不知道有良施展的是什么武功,但对付黄老魇总算是有了一丝的希望。 “才华,你用‘无毒不丈夫’吸引黄老魇的注意力。”他悄悄的吩咐鬼婴。 “毳毴毵毶毷毸毹……氁氂氃氋氄氅氆氇……”沈才华诵起了巫咒,竖起食指凌空朝着黄老魇的胯下划去,由于距离较远,因此不在于伤敌而是要扰乱其心智。 “嗤……”的一声,祝由指力勉强划破了黄老魇的裤裆,轻柔的扫过他的两只蛋蛋。 黄老魇顿觉胯下一凉,忙叉开腿来查看,不料这样却暴露出了自己的会阴,当其突然间感到不妥之时,一道“噬嗑气针”瞬间钻进了鬼藏穴。此刻他终于是惊恐万状了,双掌搓动正欲发出魇芒,又一道真气侵入了肘间的鬼臣穴。 “你这究竟是什么怪异功夫?”黄老魇愤怒的张开嘴巴咆哮起来。 有良更不答话,趁机“噗”的射出了最后一针。 他此刻心头满是疑惑,这只千年大魇已经吃了俺十二针,怎么还不见其倒下呢?尽管老白方才曾解释说,古籍中记载的“鬼门十三针”既可治病救人,亦能驱除妖鬼邪灵,不过要诛杀魔魇的话,则须“噬嗑针”依序施针,至最后的第十三针“鬼封”时方可见效,但他依旧还是忐忑不安。 黄老魇看见有良双唇一动,也未闻任何破空之声,自己突觉舌下蓦地一麻,已然中了招,正是鬼封穴。 此刻的西峰之上,本已稀疏的铁矢箭雨骤然停歇了,半空里乌云翻滚,阴兵军团失去了首领俱而不知所措。 黄老魇魁梧的身体渐渐的僵硬,面容也慢慢呆滞了,老白说的话终于得到了验证。 “杀老夫的究竟是什么功夫?”黄老魇喉咙里不甘心的发出了最后的疑问。 “鬼门十三针,”有良说道,“药王孙思邈《针十三鬼穴歌》曰:‘一针人中鬼宫停,从左下针右针出。 二针从手大指定,鬼信穴中刺三分。 三针从足大指起,鬼垒穴中刺二分。 四针掌后大陵穴,入针五分为鬼心。 五针申脉为鬼路,火针上下七锃锃。 六针须寻大椎上,入发一寸为鬼枕。 七刺耳垂下五分,名曰鬼床针要温。 八针承浆名鬼市,从左出右君记清。 九针劳宫为鬼窟,十针上星鬼堂名。 十一阴下缝三壮,女玉门头为鬼藏。 十二曲池为鬼臣,火针仍要七锃锃。 十三舌头当舌中,此穴须名是鬼封。 此为药王真妙诀,狂猖恶鬼走无踪。’” 黄老魇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身上的十三个针孔里丝丝的向外逸出魇气,最终轰然坍塌下来,如同董贵妃一般化为了一抔尘土随风而去…… 第225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许久,西峰之巅死寂一般,人们望着地上密密麻麻的铁矢和插满了翎羽箭的尸体,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儿来。 “重过阔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死清霜后,白头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 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忽闻尸首堆中传出了吟诗声。 寒生赶紧跑过去一看原来是关教授,数支箭矢深深的嵌入了他的后背,但其双手仍然护着身下的杜十娘。此刻他和柳十三两人都已经奄奄一息,但都还有留有最后一口气,锋利的箭支穿透胸腔已经来不及救治了。 虚风道长帮助寒生将他和柳十三挪到一旁,然后搀扶起下面的杜十娘,她似乎没有受到重创,只是两支翎羽箭蹭破了大腿皮肉而已。 “李公子,柳十三……”杜十娘含泪呜咽着呼唤着他俩。 “十娘,”关教授的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口中断断续续的吟道,“去秋三五月,今秋还照梁。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悲哉人道异,一谢永消亡……万事无不尽,徒令存……存者伤……”这首南朝沈约的悼亡诗尚未诵完,他便腿一蹬咽了气儿。 柳十三则大口喘息着,迷离的目光游离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师父,有良在这儿。”有良赶紧近前抓着他的手难过的说道。 “黄老……魇……”柳十三吐出粉红色的血沫。 “俺用您传授的‘鬼门十三针’杀了黄老魇。”有良告诉他。 柳十三先是愣了一下神儿,然后嘴角边现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药王的‘噬嗑针’,你,你终于找……到了?” 有良点点头,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尘世之中还有很多魇,那个在李家沟闪电一击杀死廖神婆的就是一只大魇,今后千万要……要多加小心,”柳十三喘息了片刻,用尽最后的气力说道,“有良,还记,记恨师父毁了你的一只眼么?” “早就不恨了。”有良此刻早已是热泪盈眶了。 “那师父就瞑目了。”柳十三长吁了一口气,就此阖然而逝。 “‘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妾身此生何幸,得二位知己相随不弃,”杜十娘望着两人的渐渐冷去的尸身长叹了一声,幽幽说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唉,君既去,杜媺焉能独活?” 说罢,杜十娘手中银光一闪,两根毛线针瞬间刺入了自己的心脏,她脸上带着一丝凄苦的微笑,慢慢的向前扑倒在了关教授和柳十三的身上。 众人大惊,寒生急忙近前探试鼻息,那十娘已然气绝,可叹一代名妓魂断香消就此逝去。 有诗为证:“西峰山上访雁丘,新垅依依痴关柳。青囊残卷今犹在,何人曾记杜老媺?” 有良泪眼涟涟的扭过头去,当初是怨恨过柳十三欺骗自己而弄瞎了一只眼,但此时此刻的心中却是充满着不舍之情,他和关教授对杜十娘至死不渝的爱情,令自己的心灵震撼不已。 突然,他瞥见伏在地上的舂衣仙身子微微动了下,于是赶紧过去瞧看。 老太婆后背上的翎羽箭已将她牢牢的钉在了地上,嘴里似乎在含糊不清的呻吟着什么,有良俯下身子将耳朵凑近前去,听到了她那微弱的声音:“嫪毐后人心房之血……喂食魂魄,会,会尸变为绵尸……”一句话还未落音,头一歪便也死去了。 望着舂衣仙的尸体,有良心里不由得肃然起敬。 黄老魇灰飞烟灭,那座七彩覆钵也就自然的消失不见了。 “阿弥陀佛……”古空禅师口诵佛号站起身来,随着一阵轻微的“簌簌”声,僧袍瞬间变成了灰烬散落一地,他顿时赤裸裸的一丝不挂立于众人面前。 “罪过,罪过。”老和尚面红耳赤的赶紧用双手捂住私处难为情的说道。 卫道长见其难堪,随手除下自己的道袍披在了老和尚身上,他是在空中箭雨落下之前抢先躲到寒生的背后才避过了一劫。 这时,大家的目光望向了猪妖,惊讶的看到他通体黑黢黢竟然如墨一般,身上的表皮已经炙烤得炭化了,就如同宰杀的肥猪经火燎后似的,盖因其无古空禅师寒凉的老阴之气护体之故。 此刻清冷的山风拂过,猪妖炭化了的表皮一块块的剥落,露出下面一层白嫩的真皮,原本的臊臭味儿没有了,空气中弥散着一种淡淡的类似烤乳猪香气。 “哈哈哈,”猪妖身子一抖站立起来,胯下垂着一根硕大的阳具,一面摇晃着肥胖的猪头赞许说道,“了去大师,费叔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灭掉了黄老魇,这可是为党和政府立了一大功啊……哦,胳膊伤了不要紧,你即刻以‘梦遗掌’冷藏断肢与我马上乘机返京,301医院的肢体再植技术很高明,一定会重新接驳上的。” 有良望着他冷笑道:“费叔,方才你不还是要大家铲除俺和二丫么?” 此话令那三位旷世高手大为尴尬,“阿弥陀佛,是老僧的罪过。”古空禅师口诵佛号忏悔道。 猪妖则面色不改,仿佛没听见似的。 “费叔,你的血怎会在301医院玻璃房的冷柜里?”有良突然问。 虚风道长闻言大吃了一惊,愕然道:“难道费叔是想将自身的血浆输入到国家领导人体内,以便可以控制他们,就像方才对待黄老魇那样?怪不得楚大师临死前说‘中原大好河山将来竟要沦为猪的天下’呢。” 众人闻言均感到不可理解,此事太过荒唐。 “憨头憨脑的大……傻猪么?太好笑啦,嘎嘎……”嘟嘟蹲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 猪妖在大家的嘲笑声中愤怒的给予了严厉驳斥:“两千五百年前,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提出‘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样的愚蠢问题,可至今人类还在苦苦的思索弄不明白,你们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猪呢?” 古空禅师闻言点头道:“世间万物皆有灵,众生之间不能厚此薄彼。” “猪的DNA基因序列与人的相似度甚至超过黑猩猩,有许多特点是其他所有灵长类动物身上找不到的。譬如无毛皮肤、厚厚的皮下脂肪,浅色眼睛,突出的鼻子与厚重的睫毛等等。此外……”猪妖目光环视了一圈,接着阐述说,“猪的皮肤组织和心脏瓣膜与人极其相似,所以已经广泛的应用于人类的临床医疗手术之中了,当然,也包括心、肝、肾等内脏器官的移植。” “善哉,善哉。”古空禅师颌首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美国乔治亚大学的Eugene Mocarthy(尤金。麦肯锡)博士论证了人类是远古母黑猩猩和野公猪杂交的后代再与黑猩猩交配所产生的,这一论点揭示了人类的起源,有力的回答了先哲苏格拉底的疑问,你们难道没听说么?”猪妖口若悬河,言辞间甚至还夹杂着一句美式英语。 “阿弥陀佛,生死六道轮回,皆因业力所致也。”古空禅师说道,似乎也赞同猪妖之言。 有良低头寻去,那白胖的怪婴活师正扛着画轴躲在自己的大腿后面探头探脑,于是他便伸手取过画轴用力的抖开平摊在地上,然后一头扎了进去…… 众人见之无不愕然,他怎么忽然就没了踪影? 当有良再出来之时,身旁影影绰绰多了个身着一袭葱白色素衣的女子,面色惨白而移步无声,寒生等人都看出来这是一具中阴身魂魄。 吴凤娇来到舂衣仙的尸体前双膝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有良轻轻的拔出插在老太婆左胸上的翎羽箭,顿时鲜血自伤口处汩汩淌出,凤娇俯下身子将嘴凑上去吮吸着嫪毐后人的心房之血。 众目睽睽之下,眼瞅着那白衣女人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原本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未几,她站起身来“噗通”一声跪在了有良的面前。 “谢谢有良哥的成全。”她感激涕零的说道,人们听出来讲的是湘西土话。 有良转过身来指着猪妖,口中冷冷说道:“风娇,此人就是在深圳祸害你的那个费叔。” 吴凤娇愕然的望着这个猪头人身的赤裸怪物,惊讶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嗯,你就是那个自缢身亡的湖南妹子,我已经请了去大师给你父母送去了一百万的补偿金,我们之间的恩怨应该就此了结了。”猪妖貌似诚恳的说道。 “你断送了风娇的一生,以为用钱就能买得到么?”吴凤娇愤怒的质问道。 “哼,天下的女人,费叔玩的明星、记者,女官员多了去了,你一个小小的打工妹又算得了什么?一百万足够你挣一辈子。”猪妖振振有词的说道。 有良独眼凝视猪妖,口中冷冷的说道:“费叔,强奸风娇而毁了她一生的幸福,你必须要付出代价。” “好吧,要多少钱开个价,费叔我照付就是。”猪妖两手一摊,显得很是无所谓。 有良突如其来的一把抓住猪妖的手腕,劳宫穴紧紧的粘住他的手厥阴心包经内关穴,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而至。 第226章 漫漫江湖路 夜色渐浓,西峰上空乌云压顶,阵阵阴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郭璞绝世的“中阴吸尸大法”源源不断吞噬着紫魔猪妖浑厚的真气,有良此前还吸光了薛道禅和贾道长两人,若不是“噬嗑针”化掉这些外来的杂气,他早就承受不住而崩溃了。 但猪妖修炼的真气与人类有所不同,随着有良的小腹渐渐鼓胀起来,前胸和腹部开始奇痒难耐,由于仅存一只右手,否则也会像黄老魇那样拼命的抓挠一番。 此刻半空里的阴兵军团似乎越发的烦躁起来,只见乌云上下翻滚,腥味渐浓,令人心惊和不安。 寒生仰脸望着天空,面色凝重,他默默的从怀里掏出那只小小的风后骷髅头,开口说道:“才华,马上开启风后‘鬼壶’。” 鬼婴闻言“噗通”就地一坐,双手食指探入鼻孔和耳道之内,分别剜出一对干鼻屎和两块湿乎乎的耳屎来,也不管其有多么恶心,一股脑儿的塞进了嘴里。 “鼻屎耳屎,吾屎吾吃,香屎何求,鬼壶猪油……”他诵念起了“猪油神功”的第十八式“天玄地黄”巫咒。 古空禅师等人惊奇的望着他俩,不明其所以然。 “呜呜……”蓦地,寒生手中的骷髅头腔体内传出了一丝古老苍凉的韵音,并随之剧烈的颤抖起来,“鬼壶”瞬间发出了极强大的磁场。 此刻的天空中呈现出了蓝黑之色,而大地则是一片土黄,耳边仿佛听到无数金戈铁马杀戮之声,以及虎豹熊罴猛兽的咆哮嘶鸣,还有“咚咚”激越的鼓点和“呜呜”悠长号角。西峰顶上的所有人顿时都产生了幻觉,仿佛回到了远古的洪荒时代。 随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的军歌声再次响起,半空中的乌云间起了漩涡,按逆时针的方向越转越快,就如同龙卷风般呈现出了漏斗状,尖细的底部旋转着渐渐的伸向了山巅。 寒生双手托举鬼壶过顶,风吹衣衫猎猎作响,漏斗状乌云盘旋着慢慢被吸进了风后的骷髅头腔体中…… 月明星稀,天地之间重又恢复了原样,两千年前的秦始皇阴兵军团消失不见了,数万将士的魂魄被禁锢在了鬼壶内。 这下子令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古空禅师不由得长叹一声道:“蓝月亮谷中果然有高人啊。” “有良哥,你怎么了?”这时,二丫突然间惊呼了起来。 众人望去,有良面红耳赤的抓着猪妖手腕,浑身毛孔中散发着丝丝白气,脸上的肌肉扭曲不停的颤抖,眼神儿迷离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快用‘噬嗑针’杀了猪妖!”老白在一旁声嘶力竭的叫喊着提醒他。 这句话钻入有良耳朵里如醍醐灌顶,令其顿时醒悟过来,于是赶紧张开嘴巴连续不断的吐出了一连串噬嗑气针。 “噬嗑针”除魔杀魇须依“鬼门十三针”的顺序方可奏效,可此时他已神智恍惚乱了方寸,气针一股脑儿的都就近射入猪妖硕大的脑袋上。除击中了头部的鬼宫、鬼市、鬼床和鬼堂穴外,其余的大都钻进了两只大鼻孔内和肥胖的腮帮子上。 猪妖脑袋上的针孔内开始逸出丝丝魔气,有良紧握着的右手松开了,“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被身后的老白和二丫搀扶住了。 猪妖的真气被有良吸食了一部分,其余的从“噬嗑针”孔里全部逸出,数百年的修行毁掉了,但见其魁梧的身躯渐渐萎缩得越来越小,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头只有十多斤重黄土高原八眉小猪崽儿,嘴巴里“哼哼唧唧”的趴在地上,肚皮用力的在蹭着痒痒。 “阿弥陀佛,天地之间,五道分明,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善哉,善哉。”古空禅师口诵佛号,合掌说道。 老白此刻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黄老魇死了,猪妖也完蛋了,加诸身上的禁制已然解除,自己又重新恢复了自由之身。 “有良,汗青和血灵芝还在身边吧?让我来医治你的断臂和二丫的‘尸蜕’。”寒生说道。 有良目光望去,山道旁的石头下面扔着自己的那只破旧背囊,那还是老白上山时捎带来的。他赶紧跑过去查看,可是里面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些散钞之外并无其他,有良心里头立时凉了半截。 “怎么了?”寒生发现他的表情有异。 “汗青和血灵芝都不见了。”有良茫然不知所措。 黄老魇和舂衣仙以及杜十娘等人都已死,恐怕无人知道汗青和血灵芝究竟哪儿去了。 “没有人动过那只背囊呀。”老白回忆道 “跟我先回蓝月亮谷去吧,请客家嬷嬷重新制做汗青,也就无非等个三五载而已。”寒生无奈的安慰他说。 有良沉默半晌,最后抬起头来毅然说道:“即便有了汗青,血灵芝又能到哪儿寻找呢?二丫若是痊愈不了,俺宁可此生断臂相随。” 寒生闻言心中唏嘘不已,关教授与柳十三固然痴情,但有良这孩子却是更加重义,足以令人心生敬佩。 有良从将背囊中的钱尽数拿给了吴凤娇,让其作为回湘西的路费,风娇含泪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下山去了。 卫道长在一旁默默的燃起篝火,将楚大师的尸身火化,连同茅山二宝和老尼的骨灰,他要一并带回去茅山安葬。 寒生等人在西峰山顶刨了几个墓穴,将豹哥、小林子以及舂衣仙葬下,有感于关教授和柳十三对杜十娘至死不渝的爱情,遂将他们三人埋在了一起。 “有良哥,你的手怎么了?”墨墨苏醒过来,看见有良满是血污的左臂只剩下了半截,不禁愕然的问道。 有良面色惨然,什么也不想多说,斜挎着背囊与二丫相互搀扶着朝山下走去,等待着他俩的将是一条漫漫的江湖路。 背囊里装着画轴、媚娘的“尸体”,还有躲藏在里面的小活师怪婴。 夜幕深沉,一弯娥眉月斜挂西方天空,金星升上月梢,大地清凉如水。 谁,执我之手,敛我半世癫狂。 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 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 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 谁,唤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轹。 谁,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 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 谁,可助我臂,纵横万载无双。 谁,可倾我心,寸土恰似虚弥。 谁,可葬吾怆,笑天地虚妄,吾心狂。 伊,覆我之唇,祛我前世流离。 伊,揽我之怀,除我前世轻浮。 执子之手,陪你痴狂千生。 深吻子眸,伴你万世轮回。 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 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深情…… (六世达赖仓央嘉措1683~1706) ——本文完结—— 尺子从深山里出来,见到大家的留言,一时颇感酸楚,遂留言数句。 当年写《青囊尸衣》只为排解流浪途中的郁闷,本想身同古时燕赵侠客,手持键盘,冲入虚拟网络世界发出致命一击后全身而退,从此隐姓埋名,远离江湖,寄情滇西山水,正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不曾想读者非要刨根究底书中人物的后来命运,无奈尺子只得重出江湖,续写了《鬼壶》与《残眼》。 如今尺子越战旧疾复发,但还是坚持着写完了《残眼》,以谢读者。 据说朝廷要给远征军人发放战时荣誉金,尺子已准备出滇前去讨要。 至于《青囊尸衣》是否接着写下去,眼下未有定论,尺子需要隐居一段时间再说。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