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全本校对】《密道追踪》 作者:蛇从革 【编辑推荐】   悬疑作家蜘蛛、求无欲、庄秦,著名导演徐克——鼎力推荐。   最惊悚、最神秘的冒险。   所有的秘密——都指向一处。   《密道追踪》毫无疑问又是一部大作,融合历史、传说、风水、盗墓、悬疑、奇幻等众多流行元素,简单朴实的语言,虚实相映的手法,诡异莫测的想象,作者蛇从革带我们走进一个精彩纷呈的世界。   【内容简介】   这个故事跟保安有点关系。   把这个故事说出来之前,我想表达一个意思,这个世界上有特殊能力的人,从绝对数字上看,有很多。但是放在几十亿人口的基数来看,比例又很小,小到完全无法相互遇见的可能。   不过,具备特殊能力的人,却又常常会碰到一起。   也许就是因为特殊能力的人都会同时关注世界上各种各样的特殊事件,所以通过这种诡异的事件,把他们都拢到一起了吧。   在这个故事里的几个人物,就是被一个簋心风水陵密道里面的虎符给联系了起来。   【作者简介】   蛇从革:当下中国最火的悬疑作家,它的“粉丝”无处不及,他的读者无处不在,他在中国悬疑界的地位相当于是中国童话界的郑渊洁。老百姓喜欢,草根认!      第一章 老沙      这个故事其实我去年就写了,或者理解为已经构思好了。把这个故事写出来之前,我想表达一个意思,这个世界上有特殊能力的人,从绝对数字上看,有很多。但是放在几十亿人口的基数上来看,比例又很小,小到完全无法有相互遇见的可能。   不过实际上事情却正好相反,具备特殊能力的人,又常常会碰到一起。也许就是因为有特殊能力的人,都会同时关注世界上各种各样的特殊事件,所以这种诡异的事件,把他们都拢到一起了吧。比如振哥故事里的几个人物,就是被一个簋心风水陵密道里面的虎符给联系起来的。其中一个重要的人物叫老沙,而老沙又是和我在三峡的时候,因为阴差阳错的原因相遇的。   我曾经做过保安,在三峡的一个商场里做了三年,大部分时间就是给一栋尚未修建完成的大厦守夜。当时我刚从学校毕业,一个化工专业的学生,进入社会后发现,因为社会环境的巨大变革,我根本找不到能够容纳我的工作单位。在家里无所事事了一年之后,家里人给了我两个工作选择:第一个是到三峡去,在一家商场做保安;第二个是做修车的学徒。   我选择了第一个。原因很简单,做保安一个月有四百块的工资,但是修车做学徒,只管饭。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自己是学工科的,我不希望一个车主问我是什么学历,然后我尴尬地告诉他,我是学工科的大学生,现在捣鼓汽车零件。这会让我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做保安和自己的专业较远,所以相对觉得心安理得一些。   事实证明了我的目光短浅,当时另外一个比我小的技校生,顶替了我的学徒位置,两年前,我听说他一个月修车的收入有七千块钱。   做了保安之后,我每天穿着类似于警服的蓝色保安服,挎着警棍,还有手铐——真的是手铐,那时候保安行业还没有健全的行业规范。保安是一个非常无聊的工作,当我们上晚班的时候,基本就在值班室里和同事聊天,聊两个小时了,就在整栋大楼里巡逻一趟。每个人负责一半的区域,在黑暗中,用手电查看。保安大部分时间生活在黑暗中,面对很多常人忽略甚至根本意识不到的环境。有很多很多常人眼中的隐私和秘密,都会出现在保安的眼中。   知道为什么刑事犯罪中保安作案的比例越来越大吗?就是这个原因,因为保安看到的,是你们根本就无法想象的另外一个世界。而且保安会更多地了解业主的很多隐私和秘密,另外,很多保安都身怀一些常人没有掌握的绝技。一旦保安的道德观受到冲击,就会铤而走险,做出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情,因为实在是太有条件了。   比如当时一个叫陈力的同事,才十九岁,他说他是体校毕业的,专攻柔道,曾经获得过省运动会的银牌。但是我看着陈力娘娘腔的模样,怎么都不能相信,这个人四年后会入室强奸一个高中女孩,然后逃之夭夭,到现在都杳无音信。比如队长,姓周,他是当兵转业后在一家工厂做保卫干事,后来因为看不惯厂长的儿子欺负人,把厂长的儿子揍了一顿,结果他下岗了,受生活所迫,只好靠做保安生活。他说他当兵时是特种伞兵,曾经空降到某个周边国家执行任务。他没说过把那个人打得怎么样了,从来不提。比如一个和我同姓的保安,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爬到我们商场大厦的平台上,拿着一个高倍望远镜,察看四周的每个窗口,时间久了,他甚至能说清楚每个窗口后面的家庭是什么状态。他最开始是偷窥那些隐秘的夫妻房事,后来就迷上了了解每个家庭里的人物关系和纠纷。我现在能理解他的心态了,在他彻夜不眠的观察中,他得到了巨大的虚荣,还有那种无所不知的满足感。还有一个同事姓马,他不止一次把放在保安值班室里的财物保险柜打开,因为每次出纳在开保险柜的时候,他都会在一旁冷眼观看,其实暗中把出纳的动作都给记了下来。而且他非常喜欢琢磨锁具和密码。我都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了钥匙的模板,然后配了钥匙。他在我和他值班的时候,把保险柜打开,看到里面的大笔现金,拿在手上向我炫耀,最后又把保险柜给锁上,不露痕迹。很搞笑的是,不管是他,还是我,从来没有过把这些公款窃为己有的念头。   不过这些人都不能和老沙相比,因为我亲眼看到过老沙能贴在墙上,跟一个壁虎一样在墙壁上移动。老沙的年纪大我很多,那时候老沙已经三十二岁了,这是他应聘时的资料,是否真实,还不能确定。老沙平时在工作上也比较照顾我,在值夜班的时候,他都会让我多休息一会儿,把我的工作给分担过去。   老沙跟我聊天,他说以前他是做买卖的,做点生意挣了钱后,就当保安,做保安舒坦,没有什么压力。等把挣来的钱用完了,就再去做生意,做生意挣到钱,就再做保安,周而复始。我当时就想,这人到底是喜欢做小生意呢,还是喜欢做保安?   在一个晚上,我和老沙同时值班,我出去巡逻,走在乌黑的大楼一侧,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某个地方会有恐怖的事情等着我。我本能地四处张望,终于看到头顶的墙上,距离七八米处,有一团黑影,乍看起来,是个人的样子。   我当时就吓得浑身一震,说服自己是看花眼了。我仔细看了很久,那个黑影在墙壁上慢慢移动,如同一个壁虎一样,除了没有尾巴。我对着黑影高喊:“你是什么?”然后把电棍扬起,电棍前方部位的蓝色电弧闪出,噼里啪啦地响,这样会让我心里有一点勇气面对这个诡异的人影。结果老沙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是我,你别喊了。”随即老沙手脚并用,飞快地从墙壁上溜下。   回到值班室之后,老沙首先开口,嘱咐我不要把看到的事情跟任何人说。我心里当然有数,这种本事什么人会有?当然是某种人吃饭的“手艺”。可是我们共事这么久了,也没听说过商场里有什么贵重物品被盗。我心里就不怎么忌惮,于是把老沙的手掌看了一遍又一遍,除了手掌和手指上有些茧,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老沙当时没有对我说任何与他相关的事情。接下来的时间我也闭口不谈那天晚上的事。两个月后,老沙就离开了,他没有辞职,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突然就没了踪迹。最后一个月的工资,还有他几千块的押金都没要。他也没有和任何人有龃龉之事,就无理由地走了。当时姓周的队长还紧张了一阵子,以为他在商场大厦里偷了贵重物品后潜逃了。但是物业盘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到有什么损失。老沙就这样无端地在每个人的眼里消失了。队长根据他的个人资料去过他的家,但是没有什么结果,最后也不了了之。   十年过去,我以为我忘记了老沙这个人。   去年我一个哥们儿要结婚,我陪着他去看房子,到了一个楼盘,然后在附近找了一个地下停车场。我和我哥们儿看了房之后,开车离开的时候,给停车场的保安停车费,我当时看了看保安,结果就乐了,到哪里都能碰到熟人,然后我下车,让朋友先离开。我走到保安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沙。”老沙在瞬间也认出了我:“小徐。”两个人就坐在他的收费亭里,开始聊天。我慢慢地又聊起了他的那件事情,然后看见他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这道伤疤从脖子下方一直延伸到他的下巴。这个伤疤在十年前是没有的。我现在相信,老沙绝对是个有故事的人,一个非同一般的人。我聊了聊我不做保安之后的事情,说自己现在靠写字生活。可是老沙没有说他的经历,沉默了很久才说:“既然你在写东西,看能不能把我的经历写一下。”我就觉得奇怪,这种要求我见得很多,承蒙很多网友看得起我,多次要把经历告诉我,看能不能写成故事。我当时就委婉地表达,不是每个人自己认为的经历,都能够写成小说的。   老沙又想了一会儿,对我说:“小徐,你知道吗,我离死不远了。”我觉得用这种不介意的语气谈论生死,让人很难理解。我当然表示不屑。在我还在思考老沙到底想说什么的时候,老沙掀开他的上衣,把他的背部给我看了看,我看到他满是文身的后背左边的位置,有一个黑色的疮疤,不大,也就是跟手指头差不多的一个点,结了一层厚厚的硬痂,然后他又转过身,我看到他前胸上也是一样的伤口。   “你得了什么病啊?”我好奇地问。“这个不是病,”老沙说,“这是我身上的伤。”自从我从事写作之后,就遇到过很多有诡异经历的人。这应该是因为和我发文的类型有关系,如果我是写主流文学的写手,那些人就不会对我有这么多表达的诉求了。例如我写的那个科幻小说,就是“马甲的马甲”找到我,给了我一个难以想象的故事。现在我有个预感,老沙要说的事情,肯定会让我感兴趣。   老沙就慢慢地告诉了我,他这辈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其实老沙的年龄没有造假,他的确是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生人,但是生下来后父母双亡,怎么长大的他就没有细说了。他只是说他十几岁在街上流浪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师父。那个师父教了他一点手艺,老沙——当时是小沙,就靠着这个手艺自己生存下来了。   可是不久后,那个师父因为一九八三年严打,被抓了进去,然后就没有了下落。老沙很惋惜,那个师父有很多本事,但是因为时间有限,只传授了他很少的一点手艺,之所以收留他,就是觉得老沙是个可以传授技艺的少年。可惜了,那个师父还没来得及把手艺全部相授,就被捕了。即便如此,老沙这辈子不但不愁生活,而且还比一般人要过得滋润。是的,那个师父就是个独脚大盗。在短短的几个月里,老沙学会了偷盗和防身的本领。老沙从师父那里学到的是慢活。我第一次听到偷盗还分快慢的说法,不免把好奇的神色表现在脸上。   老沙大致把他所知道的说了一下,大意是干他们这一行的,做事分快慢两种。干快活的,就是稳准狠,得手之后,立即把赃物转手,然后消失,针对的目标通常不会很大,用高效率快速挣钱,就算出了事,也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基本上从事这一行的,干快活的比较多,就是通常说的盗贼。当然干快活的人也是有高手的,活干好了,到了高手的境界,手艺跟快慢没有太大的联系。老沙学到的是慢活,可能做一单生意,需要几个月,甚至一两年准备。把自己的身份和背景都安排好了,再慢慢接近目标,最后出手。不言而喻,从这种目标收到的利益,远远大于普通的盗窃,可以让他无忧无虑生活很长时间。   老沙在20世纪90年代初,经过磨炼后,终于成了一个在业内比较有名的人,在此之前,他也失手过,但是没有被抓住。然后有人听闻他的名声,主动找上门来,让他去做事情。他在那两年干了两单生意,拿到的钱就已经让他能够舒坦地生活下半辈子了。老沙的习惯就是利用保安的身份,接近目标。   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不禁好奇,当年我们在三峡,他是做保安的,难道当年我们商场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惦记吗?老沙笑着否认了,他说他当时就是觉得想休息,而且他喜欢做保安。这也是他对自己身份的一种常规掩饰。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解释,我是肯定不会相信的。当年我们刚去三峡的时候,报纸不止一次报道过在大坝的几处中堡岛上挖掘出了文物。这种事情,最遭贼惦记。但是看样子老沙是不会说他在三峡的事情,我也没有多问。   “但是你当时为什么不辞而别,”我问老沙,“这不是和你的目的相违背吗?”   “当时我接了一单生意,”老沙说,“我实在是没有时间来处理我离开的事情。”   从老沙的语气来分析,我觉得他身上受的伤,估计是他所说的很急的那单生意造成的。   大家就不要追问,为什么我知道了这么一个有着罪犯身份的人,不去报警,维护正义和法律。我在这里只能说,我说的都是故事,就算是老沙跟我说的,也只能当作是个故事。他身上的伤,也不能有什么说服力,很可能是老沙受了什么意外伤,故弄玄虚说的而已。我不太喜欢纠结于这种若有若无的真实性,我把故事说出来就足够了。   老沙在当年不辞而别,就是因为接到了一笔大单。而且在这笔生意里,他遇到了一个人,他说他混迹了一辈子,终于遇见了一个身份非常的人。那个人也是一个保安,做保安之前,在部队当兵的时候,得过全军区的格斗冠军。老沙终于说漏了嘴:“我觉得这个人,跟你写的小说里的人一样,本事很奇怪。”   “我那都是瞎编的!”我连忙向老沙辩解。“那你当我也是瞎编的好了。”老沙心平气和地说。“你知道我今天会陪着我朋友到这里来?”我不禁开始揣测老沙的意图了。“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会相互联系的。”老沙说,“人也一样,这样不算什么巧合吧。”老沙没有再解释,而是继续说下去。老沙接到那笔生意后,立即奔赴北方一个偏僻的小镇。由于时间很紧迫,他来不及在三峡的商场解决自己辞职等善后的事情,立即就赶到了那边。   这个小镇的名字是虎符镇,是个工业化比较严重的地方,有很多工厂。不过以前是个古镇,历史悠久,存在了至少千年以上,人杰地灵,风光秀丽,在地理位置上很重要,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从古到今打了很多仗,不知道死过多少人,附近的农民,经常能挖掘出古代士兵的残缺骨骸。由于那几年全国的工业环境都不太好,小镇上的工业逐渐搬离,只留下了一个苟延残喘的钢厂,同时古镇文化得到重视,逐步地成为一个以观光旅游为主的休闲景区,打着古代战场的旗号。附近还有几个古老的烽火台遗迹,还有几个莫名其妙的建筑,当然风光壮美也是一个卖点。   约他过去做买卖的人和他一样,是个专门做慢活的。这个人名字不详,就连老沙也只知道他有个绰号叫“神偷”。一般来说,绰号都是圈子里的人叫的,能被圈子的人叫成神偷,到底是他真的有这个水平,还是只是一个恭维的诨号,老沙也没说清楚。那个神偷至少是有点能耐吧,比一般的蟊贼肯定是强多了,不然老沙不会跟着他做事。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名字,但这并不影响两人成为合作伙伴,做这种事情的对对方的背景知道得越少越好,在一起保持联系,有活的时候就聚在一起,事成之后,各不相干,一旦有了新的线索,就进行下一次合作。其实,做见不得光生意的人,特别是这种慢活的人,往往最需要这样的关系,不然势单力薄,很难做成事情。而且这类人,一旦认定了,就会为了合作的生意风里来雨里去,上刀山下火海,绝不说二话。而且尽量不追问对方的身世和来历。这就是道上常说的职业道德,也是老沙多年来为人处世的一个最基本原则。   神偷在古镇做活的时候,遇到点麻烦,立即想到了老沙,而且非常急迫,十万火急。老沙什么都没问,第一时间就到了古镇。抵达古镇之前,老沙做了点准备,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时髦洋气的观光客。他的长相十分普通,知道怎么做才不会引人注意,就好像在沙堆里丢进一粒沙,经过多年的学习,早已不是难事。就算不知道神偷要他去做什么,第一要务是自保,时刻都不能忘记。其实说白了,就一个关键词“安全至上”,生意没成功可以做下一单,可命没了,那就一切都没了。做慢活的人,最耐得住性子,不着急毛躁,还没开始进,就想好了怎么退。并且,从接到神偷的电话开始,这个单就已经开始了。至于两个人是怎么成了朋友的,虽然我很感兴趣,但是老沙没讲,我就不问,合适的时候,他会告诉我的。   老沙来到古镇,按照神偷约定的地点,在一个靠街边的宾馆见到了神偷。   大家以为当盗贼是件挺神秘的事情,而有着神偷名号的人,更是应该转到不行,要么,就应该是电影常见的那类,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其实,第一眼看到神偷的人,都不会把他跟盗贼联系起来。即便是他亲口跟人说他是个小偷,别人也不一定会相信。他温文尔雅,像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甚至是精英教育的学者,十指相当修长,典型的钢琴家的手。   老沙还是知道他一点事情的,就是他为了得到某个富豪家里的一件家传宝物,曾假扮家庭教师,为富豪的女儿授课,硬是帮助她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把成绩翻了一番,让她考入了名牌大学。当然,除了得到丰厚的教学费外,那件宝物他并没有忘记带走。直到富豪发现宝物不见报警,也从来没把他列入嫌疑人的名单里。这件事被行业小辈们奉为经典,纷纷恶补知识,以期能掩人耳目,明偷明拿。   事实上,他们忽略了一件事,神偷之名,哪里是那么容易得到的,神偷利用家庭教师的身份偷东西,暗地里得做很多的功课,不只是把高中课本钻研清楚那么简单。而是靠着强大的地下信息网和强大的嗅觉,找到目标。然后长时间准备,探查目标的环境和背景,然后根据这些,制定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案,获得目标物。看似简单,但这种辛苦其实外人是体会不到的。   老沙自认为做不到,因此对神偷也是佩服有加。不过,老沙能做到的事情,神偷不一定能做到。毕竟没有谁是全知全能的,这时候,朋友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通过互补协助,明确分工,大家共同完成一件事。   在宾馆里,老沙不单见到了神偷,还见到了神偷的另一个帮手——神偷的女朋友,一个叫嫣儿的女孩。老沙知道这个名字是百分之百的假名,随随便便就弄了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出来,目的也就是掩饰自己的身份。无论男女都是这样。做这行的人,但凡有点人性,要么是和家里亲戚朋友断了联系,要么就口风很紧,不跟家人提及任何一点这方面的事情,以免让家人担心,或者翻了船累及家人。能和神偷走得这么近,这女孩肯定是有能力的。他们两人合作顺利,几乎不用外人插手,就能做成不少事情。他们分工极其明确,一个负责在外巡视环境,寻找切入口,一个则在家利用电脑进行幕后辅助。没错,这个叫嫣儿的小姑娘,是个电脑高手,一部薄薄的笔记本电脑里,藏着无数的信息,以及十分有效的软件处理工具。这两个人,利用的是高科技作案。“吃这碗饭不容易,不与时俱进,迟早被时代淘汰。”这是神偷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一开始,老沙对嫣儿是信不过的,与其说信不过嫣儿,不如说是信不过高科技。老沙是个非常注重传统手艺的人,总是不信任先进的东西。觉得神偷这是国外电影看多了,又被嫣儿的美貌外表迷惑,误入歧途,走上了华而不实的路子,浪费了神偷以前过硬的专业能力。但别人怎么做,他无权干涉,也就只闷在心里没跟神偷说。后来,三个人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合作了一次,在这次合作中,老沙算是真正见识了嫣儿的实力,慢慢地也就接受了她,以及他们所使用的那些他看都看不懂的高科技设备。见这么有能力的嫣儿还在神偷身边,而神偷又叫上他来,老沙心里大致明白,神偷遇到的麻烦,的确是有些棘手了。   “跟我说说。”老沙一进门,没有过多寒暄,拿杯子倒了杯白开水,就问开了。神偷是个爽快人,接下来,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神偷和嫣儿这一次是看中了虎符镇废钢厂地基下埋的青花瓷器。根据神偷的判断,这次的青花瓷器年代久远,价值昂贵,根据掘坑旁边的土质和杂物分析,下面极有可能是个古墓。要是能进入古墓里,说不定能收获的就不只是青花瓷器那么简单了。随便捞出一两件值钱的东西,用到下辈子都不愁。可是当他们两人潜入到小镇后发现,这里的东西,不仅仅是青花瓷器那么简单。   原来,这个钢厂也已经停工多年,工人们早就被遣散,只剩下几个保安留守,守着厂内一些破旧设备,和废铜烂铁。钢厂早已资不抵债,还不上贷款,银行把抵押的土地收回,然后转卖给了一个房地产公司。房地产公司打算在钢厂的原址上开发一个风景度假区。已经在外围备工作,没想到动工没有多久。挖掘机就挖出了一些青花瓷器。   现在,废弃钢厂已经被重重关卡围了起来,正在等有关部门派出专家组前来勘探。现在政府部门还没有意识到这批青花古瓷的价值,但是一旦考古学的专家一旦介入,政府就会加强对钢厂的监管。时间紧迫,所剩无几。   神偷的打算是先弄清楚古墓的情况,再找个法子把古墓里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首先要做的,就是定位好钢厂的位置,巧妙避开镇派出所安排在这里的一队巡逻人员。   现在他们要用他们的方式去查探个究竟。   谁知,就在这个过程中,神偷意外的发现了很多他们没有预料到的东西,觉得这单生意,可能远远不止青花瓷器那么简单,买卖的层次升级了,神偷觉得只有嫣儿帮忙,这生意拿不下来,于是他立即联系上了老沙。   神偷向老沙摊开一张古城镇的地图,因为拆迁频繁,这张地图跟实际情况有些出入,神偷利用红色笔,在上面重新做了很多标记,其中四个点,则用黑色笔画上了圆圈。   “如果我没猜错,已经有同行先行一步了。”神偷说。   “有多少人?”老沙总算明白了神偷叫他来的原因。   如果做事过程中遇到瞄准了同一目标的同行,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这个也证实了神偷的猜想,这个地方具备如此大的吸引力,招惹来至少两路人马。而且可能会更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青花瓷的价值再高,也不符合做这行买卖的常理。   “现在还不能确定对方是什么来路。”神偷无奈的笑道,“也不知道对方有几路人。”   “这青花瓷器露了相,市里电视台、报纸都有记者来采访过,镇上领导为了促进旅游收入,打响古城镇的名气,胡乱吹嘘一气,信口开河,大肆渲染,现在啊,方圆几百里地捞偏门的都闻到了肉味,肯定要来分一杯羹,跟这类没技术含量的人过招,真是有损我们形象。”嫣儿轻哼道。   “麻烦挺大。”老沙明白其中利害,漫不经心的对嫣儿说,“不要低估任何人,失手的原因永远只有一个,就是瞧不起对手。”   “不论麻烦怎样,这一仗是必须要赢,有我们三人联手,要是还没办法得手,以后我们也不用混了。”神偷排了拍老沙肩膀,“希望他们都是下三路的角色。”   “看看再说。”老沙皱着眉头,他感觉神偷这一次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这时候,老沙其实还没料到,神偷和他的麻烦还远远不止于此。因为他们最后要找的东西,比青花瓷贵重多了,其实这点,三个人已经预感到。   老沙跟我说道这里的时候,故作神秘的说:“小徐,你写过关于鬼神的小说,你自己到底信还是不信。”   “这事看怎么理解了。”我对老沙说,“要说不信吧,其实还真有很多事情说不明白。”   “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真的能把死人召唤出来打仗?”老沙突然问我一个不着边际的事情。   “这种东西……”我犹豫一会,“听说是有的,比如我就认为有些道士可以御鬼,做一些超自然的事情。”   “你没听明白吗?”老沙纠正我,“不是道士做法事御鬼,而是可以死去的鬼魂集结成军队的东西,那东西,是一个虎符。”   “这是哪跟哪啊,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虎符是青花瓷器做的。”我听老沙越扯越远了,不免有点走神。老沙见我心不在焉,于是就不再提起什么鬼神的东西,而是继续讲他的生意。   盗窃这种事,说得好听点,叫捞偏门,难听点,就叫非法掠夺。既然是非法,做这行的人,就都是见不得光的。长期在阴暗世界里谋食,人性大多扭曲。   在如今的世道,因为偷盗不成改成明抢的大有人在,逼到绝路,狗急跳墙害人性命的也不是没有。   尽管老沙是跟了师父,走的是比较道义的传统路线,进师门第一句话就是只谋财不害命,但因为富贵险中求,为了生存,手上有过人命。所以,在他看来,其他的同行,自然都不会是好说话的角色,要真正遇到那些半偷半抢的悍匪,真刀真枪的干上,那也是大有可能。   打心里,老沙不希望遇到那种穷凶极恶,没有原则的人,也不想冒险,不过碍于神偷的情面,答应了帮这个忙,而神偷又没说要退出,那就必须得帮到底。   但老沙觉得需要小心些,跟神偷说好,先看看情况,一边摸清楚古墓的情况,一边也要弄清楚这伙同行是什么来路,已经进展到了什么程度,知己知彼之后,才能避免发生事故,就算正面撞上也有周旋的余地。   同时,也要更加注意隐蔽,以免发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情。   经过分工,神偷继续负责调查古墓情况,老沙则负责摸清这伙同行的来历。如果后面的行动遇到什么变故,就见机行事。   老沙和神偷嫣儿的分工完毕。在神偷的提议下,神偷和嫣儿两人,继续布置针对地下古墓的探测,而老沙就需要一个身份,潜藏在古镇里。   老沙把自己掩饰成一个外来的游客,在小镇上慢慢行走。看着小镇的环境。小镇从前是有几个工厂的,但是都是钢厂的配套产业,都是一些电镀、制管、型材焊接……的小型工程,污染大,能耗高,所以首先关停的就是这些厂子。现在那些附属的小厂的原址都已经荒凉,只剩下一些破旧的厂房和大片长满杂草的空地,围墙都成了残垣断壁,勉强能从废弃的厂门上辨认以前是做什么的工厂。   小镇的工业崩溃,取而代之在振兴旅游业,但是这里的旅游业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小镇的街道上的游人寥寥,建筑设施也没有完善。小镇的居民,当初一定是受了政府的号召,纷纷在小镇临街开了不少餐馆和纪念品门面,大部分也是惨淡经营,只有十几家还在勉强维持,看样子距离关门大吉也不太远了。   这就是为什么一旦挖掘机在工厂外围发现了青花古瓷之后,当地政府大肆宣扬的原因吧,他们急需要一个噱头,把风景区的名声打出去。   老沙想到这里,不仅心中感叹,他们那里知道从地底下的东西,价值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考古专家组一时半会来不了,这种事情在中国多了去了,他们也需要甄别事情的真实性,和挖出的文物是否具备价值。时间还够,不用太着急。   老沙在小镇上转悠了两天,坐着跟当地的老人闲聊几次,就把小镇的大致环境和情况弄明白了。   这里本身叫虎符村,名字听起来非常气派,但是一直都是隐藏在山沟里的小村落,从来就没有什么大名气,这里山高石多,土地相对平原贫瘠,所以虎符村一直就住着几百人,稀稀落落的分散在各个山沟里。   到了六十年代,虎符村突然来了机会,一个来自于省里的地址勘测队,在虎符村的地界上转悠了两年,突然宣布,在这里发现了一个中型的铁矿。这下虎符村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国家立即在虎符村开了一个钢厂,然后来了大批工人,根据政策,在当地招工,把当地的农民着手进来当工人。在那个年代,当工人是无上的荣耀,端着国家的铁饭碗,是所有农民的梦想。为了能进入钢厂当工人,很多当地人都动用关系,挤破了脑袋想进来。   然后就是虎符村最辉煌的日子,由于钢厂的重要,虎符村的建制也提升为虎符镇。所有的建筑都围绕着这个钢厂,到了八十年代,钢厂非常红火,于是配套产业的工厂也纷纷修建起来,虎符镇的人口达到了几千人。但是其中大部分是这些工厂的工人。工人多了,做买卖的人也随着多了起来。到了八十年代中后期,虎符镇非常的热闹,比附近的几个镇子要繁华的多。   不过到了九十年中期,首先是国家产业调整,国家对国有企业的扶持力度消减,这时候,矿务局也放出消息,虎符镇的铁矿的资源也渐渐枯竭。当初的勘测结果有误,实际上矿藏里面百分之七十的铁矿石根本达不到提炼的要求。现在能够开采的百分之三十,已经开采殆尽。接下来,经济大环境越来越不好,虎符镇钢厂,就成为了政府消减工业负担的首要目标。   先是附属产业的工厂一个个倒闭,钢厂勉强维持几年,到了去年,最后一个炼钢炉也终于熄火。   工人们下岗后,老家在别处的就回家了。当地的工人就只能回去种田。虎符镇就这样渐渐的萧条下来,不复以往的喧闹。   老沙决定想个办法让自己在小镇上留下来,他看中了一爿小门面,打算开个杂货铺什么的,掩人耳目。当老沙把这个提议告诉神偷的时候,被神偷否决。   “你在这个时候,盘一个门面做生意,”神拖回答,“可以瞒住当地人,可是现在有同行已经进来了,你这么做,不就是给他们当了靶子。”   老沙觉得神偷说的话挺有道理,就说:“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神偷现在没有时间跟他交谈,因为嫣儿正在快速的移动手中的鼠标,然后两只手,在键盘上飞快的键入指令,手指白皙纤长,落在键盘上,跟弹钢琴似的。   嫣儿在工作的时候,一脸的专注,老沙看着嫣儿秀丽的脸,心里明白,神偷肯定是离不开嫣儿了。上一次合作,老沙还认为嫣儿只是临时和神偷合作。现在老沙看明白,神偷肯定已经被嫣儿给迷住,他们以后肯定是一家人了。   这种想法,让老沙很不安。作为合作者,三角关系才是最为稳定的合作关系,一旦其中两个人关系密切,这个平衡就打破,是个很危险的局面。而且现在,神偷越来越依赖嫣儿的那些电脑和一些稀奇古怪的高级玩意,自己的本事反而不如以前那样被重视,这种局面,也很燃老沙担心。   老沙决定,做完这单之后,自己就不再和神偷合作。   老沙想用做小买卖来掩护自己的想法被否定,自己的提议被否决,估计也是嫣儿的主意,现在神偷的心思都在嫣儿身上,老沙暗自提防这件事情。   老沙继续在镇上慢慢打量,想找个合适的方法掩饰自己的身份,走到钢厂的门口,突然就看到一张海报贴在大门口。   “   急聘   本公司招收保安数名。年龄要求18岁-45岁。初中以上学历。退役军人优先。”   老沙看到招聘海报忍不住微笑起来,自己正在绞尽脑汁的事情,就被这个海报给轻松的解决了。   老沙跟我说到这里,我也好笑,看来做保安真的是他掩饰身份的好办法。   “你应聘上了吗?”我虽然大致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问。   “应聘上了,”老沙笑着说,“一个月才七百块钱,他们根本就很难招到人。”   “我估计是因为他们挖出了青花瓷的原因,”我说对老沙说,“要保护现场,所以临时招收保安。”   “是的,”老沙说,“就是这样,可是你不知道,保安的队长,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一个人,很厉害,我看他第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也是对青花瓷感兴趣的?”我疑问,“也是你的同行。”   “不,”老沙向我解释,“他是个很单纯的小孩,比你还小几岁,他不是做我们这一行的。”   “可是你又说他很厉害?”   “我说他厉害,”老沙说,“是因为我发现他身上本事不一般,可是为什么当了个保安。当初我也以为他也是和我一样,出于某种目的到这里来的。可是我和他接触后,才发现,不是这样,我的意思是,他的人非同一般……”   “我明白了,”我点头说,“你的意思是他具备常人没有的能力,但是生不逢时,沦落成了一个保安。”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老沙说,“我慢慢告诉你他的情况。我觉得他跟你写的小说里的人物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虽然有超出常人的本事,但是他自己不会利用。”   “他不会是个做鬼的吧?”我笑起来。   “不是,”老沙说,“他身上有秘术,而且他在极力掩饰。”   “我有点兴趣了。”我对老沙说,“写小说的人,就喜欢这种神神秘秘的人物。他叫什么?”   “别人都叫他大拿。”老沙回答,“真名叫李元,而且从他的历练来看,他没有什么复杂的经历,这个和他身上掩饰的本领产生了反差,我当时很难理解。”   我对老沙说:“很多心思缜密的人,能够把自己掩饰的很好,指不定他也和你同行。”   “大拿绝对不是!”老沙坚定的说。   我突然醒悟,是的老沙跟我说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他说的大拿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确定的事情。   我继续听着老沙说下去。   老沙当即把自己光鲜的游客衣服给换了,换成了一件普通的夹克。然后回到钢厂,找到保卫科的办公室。站在办公室门口,犹犹豫豫的敲了几下门。   门开了,一个年轻人站在老沙的面前。   “请问……”老沙用东北话说,“这里是不是招聘保安?”   年轻人看了老沙几眼,“身体健康吗?”   “没出过毛病。”   “多大年龄?”   “三十四岁。”   “身高?”   “一米八二。”   “行,”年轻人爽快的说,“现在就可以上班。诶诶,你叫什么?”   “沙建生。”老沙故作迟疑的说,“我得先回家收拾一些东西吧。”   “不用了,”年轻人回答,“现在缺人缺的厉害,你哪人?”   “我是沙湾镇的人,听说这里招人做保安。”   “沙湾镇啊,”年轻人高兴的说,“我老舅家呢,还真不近,来去三小时。你认识我老舅吗,别人都叫他金大磕巴。他就住在沙湾镇菜市场的顶头,姓金。菜市场卖猪肉的。”   “我一直在沈阳做事,”老沙说,“很少回家,你舅舅我不认识啊。”   “沙湾姓沙的人不少,”大拿说,“我老舅也不见得认识你,先别说这些了,过几天不忙了,我放你回去休假,你去把换洗衣服给拿过来。”   老沙走进办公室,大拿从储藏柜拿出一件保安服,递给老沙,“我大名叫李元,他们都叫我大拿,我是保安的队长。”   老沙把衣服给拿在手上,但是一时不肯换上。   “差点忘了,”大拿说,“把你身份证给我登记一下。”   “这年头,又不出院门,谁把身份证给带在身上,”老沙解释说,“等你放我休假的时候,我回去拿给你看吧。”   “也行,”大拿亲热的说,“你和我老舅是一个镇上的,我会关照你的。好好干,这几天忒忙活。”   “什么事情,这么忙活啊?”老沙试探大拿的口风,“听说这里挖出了宝贝?”   “不就是一些瓶瓶罐罐的瓷器碎片吗?”大拿不介意的回答,“他们都当个宝似的,我在这里上班两年,见得多了去了……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我这人脸皮薄,”老沙讪笑着说,“有别人在,我不敢换衣服。”   “矫情。”大拿把走出办公室,把门给带上。   老沙飞快的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下来,衬衣之外的部分露出了纹身的痕迹,然后飞快的把保安服给穿上。换好没多久,大拿带着两个小伙子来了,对着老沙说:“这大哥是我们的新同事,姓沙,你们就叫他老沙行了,他比我们年纪都大。”   老沙向两个年轻人点头。   “这是黑小,这是二子。”大拿向老沙介绍。都很普通的北方小名,老沙一看这两人都是毛头小子,也没有问他们的大名。   黑小对大拿说:“我说大拿……”   “叫我李队。”大拿提醒。   “靠,你才当队长几天啊,就摆起谱来了。”二子在一旁插嘴,“当官了就不认人了是不是,什么你对,你错的。”   大拿没有办法,只好笑笑,看来这两人是他哥们,平时就这么斗嘴习惯了的。   “我说大拿,不,李队,”黑小对大拿说,“这个井水的事情到底这么解决啊,我们都一个星期没水洗澡了。”   “妈的,井水的几十年都好好的,现在突然干了,”大拿说,“真他妈的邪乎,我正在跟上头联系,看能不能在把井水挖深一点。”   “那可得快点,”二子说,“我身上都臭了。”   “打井不要钱啊?”大拿说,“几千块,谁出这钱,钢厂的领导自己都穷的没饭吃了,天天给我打马虎眼。”   老沙听到这里,心里打了一个咯噔,井水突然干了,证明肯定有事情发生。指不定就是倒斗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但是水平不高,把地下水的断层给打穿,地下透水,很可能那几个冒失的贼已经淹死在下面。   老沙又问大拿:“工厂里明明有一个很大的蓄水池,为什么不用那里的水?”   “那些水当年是用来训混冷却塔的,”大拿说,“积在哪里一两年了,脏的要死。”   “可是我明明看见很清澈啊。”老沙说,“洗个澡什么的应该没问题吧。”   “说不能用,就是不能用,”大拿不耐烦的对老沙说,“领导就是这么说的,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对,”老沙狐疑的问,“是不是有人用过这个水,出过问题。”   大拿不说话了,黑小和二子也相互看了看,老沙明白,自己猜中了,可是他们都很忌讳说这个。   “带我去看看井,”老沙心里有数,对着大拿说,“我干过工程,懂一点这个。”   大拿看了看老沙,“你能弄出井水?”   “我先去看看,”老沙说,“万一有办法呢。”   “好吧,你跟我们去看看。”   黑子和二小马上就带着大拿和老沙去厂子里的泵机房走去,大拿和黑子二小走在前面,嘀嘀咕咕的说话,老沙紧紧跟在后面。隐隐约约的听大拿说:“这人三十几了,都没个工作,看样子挺可怜的,这年龄,不是走投无路,谁来做保安,你们可别欺负他……”   老沙跟着大拿等三人,到了泵机房。这个泵机房就是一个巨大的水井,当年钢厂红火的时候,需要一些降低工作车间空气温度的冷却水循环,这种冷却水不直接进行炼钢的工业流程,所以对水质的要求并不高,于是就打了一个深井,利用井水就足够了。泵机房有两组大型的机泵,还有一台操控台,几根巨大的钢管管道从机泵的上方牵引出去,架在空中,伸向炼钢的车间。   现在钢厂早已停产,泵机房早就没人用了,里面的机器布满了灰尘,就是一个摆设。看来是大拿他们请人在机泵的地面上凿开一个坑洞,把地面下的井壁用乙炔割开一个口子,然后放了一个潜水泵下去,每天泵水上来作为生活用水。   大拿开启潜水泵,听见潜水泵空转的声音,很明显,井下面没有水了。老沙也主动请缨,爬到坑洞下,耳朵贴着钢质井壁外侧,用手轻轻的敲击井壁的钢外壳,判断下面的还有没有井水。   但是老沙听到的声音,让他十分的震惊。根据井壁发出的沉闷回响,井下面应该是还有水的,而且水不少,从潜水泵的声音上分析,潜水泵也没有损坏,只是为什么潜水泵抽不上来,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老沙心里犯怵,但是也没把这事告诉大拿。   大拿问老沙:“什么情况?”   老沙回到地面上,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管子被堵住了吧。”   第一天上班,就这么过去了,大拿带着老沙在厂子里转悠一遍,告诉他巡逻的路线,要注意某些地方需要留意。   “厂子里没钱了,很多保卫设施都是形同虚设,”大拿临下班的时候说,“所以我们要提高警惕一点,现在青花瓷的事情又闹的厉害,晚上指不定有小偷就进来了。”   老沙点头,准备下班。   “你不换衣服了吗?”大拿提醒老沙。   老沙把自己的衣服拿在手上,“不换了,就这身挺好。”   神偷正在房间里和嫣儿讨论怎么布置探测地下布局的探测头,突然听见门铃声,神偷凑到猫眼一看,看见个穿警服的人站在门外,吓了一跳,再细看的时候,发现是老沙。才打开门。   “现在保安服,这么和警察的制服一个模样?”神偷惊魂未定的说。   “胳膊上还是写的保安两个字,”老沙把胳膊抬起给神偷看,“你现在怎么没以前机灵了,你以前不是这样。”   神偷摆摆手,对老沙说:“做保安,这法子挺好,到底是老江湖。”   嫣儿对两个人的对话不怎么感兴趣,仍旧摆弄着笔记本电脑。   “软件运行出了问题,”嫣儿把眉头紧紧皱起来,但是仍旧不能掩饰她的美貌。老沙心想,漂亮女人就是不一样,什么表情都好看。神偷一门心思放在她身上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不是高价向俄罗斯黑客购买的软件吗?”神偷焦急的说,“怎么会出问题。”   “可能是电脑的配置和软件并不兼容,”嫣儿眼光流转,看着神偷,蹙眉懊恼的说,“导致运行速度减慢。”   老沙对电脑这些高科技不感兴趣,又戒备嫣儿,就示意神偷跟自己到另一个房间说话。神偷却说:“我和嫣儿之间已经没什么秘密了,你尽管就在这里说。”   老沙看了看正在摆弄电脑的嫣儿对自己根本就在意,只好对神偷说:“钢厂里有问题。”   “你发现什么了?”神偷立即问。   “钢厂地下,”老沙说,“有一口井,明明有井水,但是水抽不上来。”   “是不是有同行毛手毛脚的动手了。”神偷说,“他们挖地道,把地下断层的水给打穿了。”   “我开始也是怎么想的,”神偷说,“不是这样,水还在,但是水泵只在空转。”   “不是人为的?”   “我认为水井下面有机关,”老沙说,“一定有人提前在下面布置过了。”   “他们这么快?”   “我说的是,地下肯定有秘道,和地下水有关的秘道,”老沙解释,“里面暗中布置了一些机关。”   “老沙,”神偷说,“你懂行,你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   “是的。”老沙神秘的回答,“这个钢厂的布局我也看了,不一般,所有的布局都是按照簋心点穴陵来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风水上的玩意?”   “我只是听我师父说起过,”老沙回答,“他大致把几种点龙穴的图画给我看过,我也只记得其中几种。”   “为了几个青花古瓷,”神偷说,“他们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所以这下面很可能有更值钱的东西,”老沙说,“这个你已经大致明白,但是我说的是,下面的东西可能比你想的更加重要。”   “你的意思是说,”神拖想了想,“这活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   “揽不起这个活,我们就撤吧。”老沙说,“我觉得这买卖太大了,我们做不了。”   “让我先想想,”神偷安抚老沙,“你先回去做保安,看看情况,我们再做决定。”   老沙知道神偷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出于规矩,也不能丢下他自己脱身,只能继续去钢厂当保安,一切见机行事。   老沙第二天早上去上早班,正好看见大拿的拳头在砸着门。门里面没有回应,大拿急了,吹着哨子:“起床!出操!”屋里仍旧没有动静。   大拿更加生气,拼命的吹哨子。   黑小在房间里懒散的喊:“吹什么吹!才几点啊,昨晚巡逻到十二点,还让不让人活了。”   大拿又吹,门开了,二子不耐烦的站在门后,睡眼朦胧。   大拿不依不饶的拉着他们出出操,黑小和二子还有其他的保安听从大拿指挥,在空地上跑步,老沙也在队伍里。   老沙边跑边问:“李队怎么弄的跟部队似的。”   “他以前就是当兵的,”二子恨恨的说,“当兵当傻了,当了保安队长,就以为还在部队里,把我们当做他手下的兵。”   老沙笑笑,也只能听从大拿这个小子瞎折腾。   黑小又说:“听说他当兵的时候很厉害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专业复员了。”   “我好像听人说起过,”二小接上话茬,“他在部队上反了错误,才复员的。”   “犯了什么错误?”老沙来了兴趣。   “好像是把战友给误伤了,”二小说,“你可别在他面前提这事,提了他就跟你急。”   出完早操后,老沙继续上班,白天就利用保安的身份在钢厂里到处转悠,而且不止一次的在泵机房附近观察,越看泵机房的伸出的几个钢管,就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干脆爬到附近一个废弃的高炉顶上,从上面看个究竟。   老沙到了高炉上,一看,结果就倒吸一口冷气。   泵机房伸出了四根钢管,分别朝向不同的方位,每根钢管走出来十几米后,就用弯头(注:一种改变管道方向的管件,用于管道铺设。)拐了就九十度的弯,以泵机房为中心,这四个钢管的走向,刚好就构成了一个“卐”字型。   我听到老沙说到这里,忍不住笑,然后对老沙说:“你跟我说的什么青花古瓷,是在钢厂地下的一个墓穴有关吧?”   “是的。”老沙回答我。   “你这个故事编的不好,”我笑着说,“有漏洞。”   老沙愣了愣,然后问我,“那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漏洞。”   “刚才说,看到泵机房的输水管管道架设出来,构成了一个卐字型。”我微笑着说,“你应该知道卐字型是什么涵义吧。”   “是啊,我就是看到了这个卐字型,才猛然发现有问题的。”老沙说,“这个卐字的形状,是佛教的一个符号,如果在庙里就无所谓了,如果在民间,那是和尚做了法事后,用来镇邪的,钢厂的地下有很邪性的东西!”   “你说古墓里有很邪性的东西,”我点着头说,“可是你知道吗,但凡中国跟墓葬有关的文化,都和佛教没有太大的联系的。”   “这话你怎么讲?”老沙有点蒙,“我读书不多,还不是很明白。”   “中国的传统宗教是道教,所以风水啊堪舆啊,墓葬文化都是跟道教有关,”我顿了顿,继续说,“可是佛教没这么些讲究,佛教讲究四大皆空,和尚死了都是火葬的,最多死后刨出几颗烧不化的胆结石,说是舍利子,然后放到舍利塔里供奉起来,算是比较讲究了。”   “我明白了,”老沙说,“你的意思是这种大型的古墓,如果有问题的话,也是中国人道教方面的做法,和佛教无关,所以地面上的泵机房伸出四个钢管,构成一个卐字型,只是个偶然。”   “对,”我说,“这个根本就是两种不同路的东西。”   “你错了,小徐。”老沙对我说,“你犯了一个错误。”   我摊摊手,做出一个不解的姿势。   “古墓是金元时期的古墓,”老沙说,“可是钢厂是六十年代建设的。”   我一听,马上就明白了老沙的意思,我把思路给整理一下,对老沙说:“是不是这样,勘测队发现虎符镇附近有铁矿,然后开始建厂,当建厂的时候,这个古墓就已经有人知道了,但是出于某种原因,这个古墓的消息,并没有对外放出风声。不过有领导知道这件事情,而且很迷信这个,或者在修建钢厂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意外事件,又无法解释,所以他们请来了一个和尚身份的人,用某种特殊的布局,镇住地下的东西……”   老沙偏着脑袋,向我微微点头。我知道我猜对了。   想明白这点,我忍不住好笑,六十年代,正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那时候三线企业如火如荼,我很难想象,坚持无产阶级革命的那些坚定的建设者,怎么会认同一个和尚来钢厂做法事,而且是镇住地下的某种邪性的东西。   这个实在是太矛盾。但我也不能去辨伪老沙说的话了。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很多相互悖论的事情也是会同时存在的,我已经屡见不鲜。于是我只让老沙继续说下去。   老沙当时看到了泵机房为中心的那个卐字型,心里震惊的很。立即从高炉上爬下来,想马上找到神偷去说这个事情。这笔买卖绝对不好做,这个跟以前的生意不同,以前最多是失手,被警察抓起来,盗窃罪,数额特别巨大才会判重刑,一般打点上下,两三年就出来了。可是这次很明显,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于警察,而是要去做事的地下,有不一般的危险存在,神秘事物的存在。这个偏离行业路数太远了,实在是太冒险。   老沙焦急的等到下班,正要离开,大拿却叫住他,“老沙,能不能给我帮个忙?”   老沙就说:“怎么啦?”   “能不能帮我再加个班,上一个通宵,我知道连续上二十四个小时,说不过去。”大拿不好意思的说,“但是他们都跑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这些天我也是一直在苦熬,每天只睡几个小时……我一定申请给你多发点加班费。”   老沙看见大拿的言辞闪烁,知道大拿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想来想去不好拒绝,只好对大拿说:“你让我回去吃个饭,你看这个厂子里也每个地方洗澡,我回住的地方洗个澡了来上班,怎么样?”   “当然可以,”大拿开心的说,“你晚上十点前来加班就行。”   老沙敷衍了大拿,马上就回去。一刻都不耽误,跑到神偷所在的旅馆。到了房间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把门给弄开。老沙一身的本事不虚的,他几秒钟都可以开一个锁,比用钥匙还方便的多,他开门就用两根细细的铁丝,这铁丝一直都放在身上。具体什么地方,老沙从来不跟人说起。   老沙开门后,马上就冲进去,看到穿着睡衣的嫣儿正在捣鼓电脑,一脸严肃。嫣儿看见老沙突然进来,惊慌失措,连忙把身边的一件外套穿上,脸色很不安。   “我有事要跟神偷说。”老沙不跟嫣儿啰嗦。   “他出去办事去了。”嫣儿回答。   “这活我不干了。”老沙对嫣儿说,“我现在就要走人。”   “不行,”嫣儿拒绝了老沙的请辞,“你等神偷回来,当面说清楚。”   老沙犹豫一会,叹口气,“他好歹救过我的命,行,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估计要去一个晚上,”嫣儿说,“你明天早上跟他说吧。”   老沙没办法,只好悻悻离开,看着嫣儿继续捣鼓电脑,这个时候,老沙发现,电脑上牵出两根数据线,连接着旁边一个设备,设备有一个显示屏,跟医院里的心电仪一样,屏幕上跳动着曲线。      第二章 阴兵过道      老沙回到租住的地方,洗了个澡,晚上九点半回到钢厂。大拿看见他回来了,高兴得很。老沙一看,原来钢厂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保安上班,只有大拿一个人在这里值夜,这队长当得还真是砢碜。   大拿和老沙说了一阵子话。大拿看了看时间,对老沙说:“时间还早,我练练功夫。”   然后大拿就把一个酒瓶放在桌子中间,酒瓶里放着半瓶酒。   大拿摆好了架势,隔着两三米,对着酒瓶用手掌一推,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老沙就奇怪了,这个是不是在犯什么毛病。   接着大拿有用刚才的姿势,有用手掌隔空对着酒瓶推了一下仍旧是什么都没发生。老沙心里好笑,就看着大拿继续犯傻下去。   大拿不停的隔空对着酒瓶出掌,闹腾了很久,老沙都看的困了,打了哈欠说:“我说李队,我们是不是该出去巡视了。”   “别出声。”大拿仍旧用这个姿势隔空推掌。老沙忍不住笑起来。突然大拿惊喜的说:“看见没有,看见没有?”   “看见什么?”老沙好奇的问。   “酒瓶里的酒,“大拿指着酒瓶对老沙说,“你看。”   老沙仔细去看酒瓶,这才发现酒瓶里的液面荡起了一点微澜。   “厉害啊。”老沙对着大拿拱手。   大拿兴奋的说:“你知道吗,我前几天才发现自己的本事长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招数吗,隔山打牛,很高深的功夫。”   老沙嘴上敷衍,心里却满是狐疑,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隔山打牛的功夫,酒瓶里的液面在晃动,只能是别的原因。某种震动。   老沙正在思考震动的原因。房门突然彭彭作响,大拿连忙去开门,边对老沙说:“我们还真得要去大门看看,来了人都不知道。”   门打开了,是黑小和二子站在门口。   “你们不是不愿意上夜班吗?”大拿好奇的问,“怎么又跑回来了。”   “我们还是回来上班比较好。”二子对大拿说,老沙发现他在不停的抹鼻子,肯定在掩饰什么。   “你们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大拿果然不信,“说实话吧。”   “妈的我们住的地方今晚太邪性,”二小忍不住,说了实话,“我们还是回厂里来睡觉吧,厂里再闹腾,至少人多。”   老沙一听到儿子说厂里闹腾,心里就咯噔一下,把眼光看向大拿,大拿就不停的躲避老沙的眼神。老沙明白了,大拿心里有事。   不过老沙也顾不上去追问大拿心里想什么,二小正在唠叨他们的事情。   原来黑小和二子两个人和大拿不同,大拿是吃喝拉撒都在厂里,而其他的保安,就厂子附近租房子。黑小和二子两人为了省钱,就没在镇子上住房,而是在附近的小山沟里找了个农户给住下。   结果他们在小山沟,到了晚上,山沟里气氛就突然紧张起来。村里的人本来就不多,几十个村民聚集在一起,有的人准备好了火把,看样子是要找人。   他们分析的没错,山沟里一男一女两个小孩,都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前天中午的时候,说来虎符镇上玩,到了傍晚一定回去。   因为那小山沟通往外面镇子的路很狭窄,九曲十八弯的,崎岖难行,到了晚上就更难走路,所以两家人还特意交代了,一定得赶到天黑前回去。   谁知道到了晚上,两家人都没等到自己家的孩子。一直到了夜里九、十点钟,还没回家,家人再沉不住气。他们在镇上没亲戚,晚上不回家没地去啊,肯定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耽搁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黑小就油腔滑调的说:是不是两半大不小的孩子青春期萌动,跑哪开房去了吧?   一个村民就骂黑小:“你放屁,他们是堂兄堂妹!打小一起长大的。”   黑小和二子是外来人,本来就怕被欺负,连忙住嘴。二小连忙道歉:“别听我这个哥们瞎白活,他一张嘴就这样。”   其中一个妇女是那个女孩的妈,突然想起来黑小和二子是在镇上上班的,连忙问:“你们有没在镇子里看到他们。”   黑小和二子想了一会,说没有,现在镇上小孩少,如果看见了,肯定记得住。   那个妇女就急了,一群人就在哪里商量,天眼看就要黑定了。最后他们决定还是往镇子里来找。也没其他的地方可找,因为出沟的山道就那么一条,其他地方都是老林子。我看他们可怜,心想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就帮他们去找人了。”   大拿忽然插嘴说:“你们帮忙找个屁,你们是怕了,故意找由头回来的吧。”   黑小跟二子连忙说:“我们真的是陪着他们找人,找着找着就到了镇上,干脆就来上班。”   大拿点头,“你们心里害怕,就不敢回去了,是不是?”   老沙听了他们说的,心里就在思考,他满心惦记着地下盗贼的事情,思路就在这上面,指不定是两个小孩碰到了盗贼,盗贼怕他们回去乱说,就先把他们给扣起来,等完事了,自然会放掉他们。   可是黑小和二子两个人接下来说的话,又让老沙觉得自己的推测是错的。   大拿顿了一阵,才缓缓的说:“你们找到那两个孩子了?”   黑小摇摇头,“还没找到,但我们找到了线索,能确定那两个孩子进了黑林子。”   大拿把桌子一拍,站起身说:“今天黑小值班,二小和老沙跟我走。”   二子站起来,愣了愣说:“去哪啊?”   大拿说:“我们去帮忙,说不定他们还活着,多点人,找的机会更大。”   黑小急了,“我靠,把我一个人扔厂里啊,厂里这几天一直在闹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大拿骂起来,“厂子里能有什么毛病,你别给我瞎捣乱就没毛病。”   黑小细声细气的说:“他们父母不甘心,还是报了警,现在警察在负责这个事……而且这事吧,你也知道,黑林子出事不是头一遭了。那地方老人去了没事,年轻人最好晚上别去。”   大拿踢了黑子一脚,恶狠狠的说:“我不信这个邪,我们去了再说!”   大拿心急火燎,一刻也不耽搁,一行三个人就往出事的小山沟跑去。   可二子希望慢点走,磨磨蹭蹭,前进得很缓慢,大拿只好走到最后,不时踢二子两脚。   “就这几个小孩,让他们守厂子,真是找对了人。”老沙心里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帮保安,觉得简直拉低了自己的素质。   说实话,老沙不愿意掺合这事,钢厂里诡异的事情够他去琢磨了,现在还非得跑到外面来找什么失踪人口。而且光看二子的表情,就可以肯定那黑林子不是什么好地方,说不定关乎性命。   越往镇外走,老沙越觉得不太对劲,不时就留意路上的环境,以备不测,到时候认得路。   师父曾告诉他:宁可宝山空回,也不要不信邪。这世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多了去,谁能弄个明白,能躲的就尽量去躲。   老沙相信自己内心的感觉,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想从虎符镇撤走。可现在的情形是,他觉得自己越来越陷进虎符镇里不可自拔了。   也许,当初来虎符镇,就是个错误。   走出镇子,进入小山路的那一刹那,老沙心里头忽然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这时老沙还没意识到小孩失踪跟他们去盗古墓这事会有任何关联。他只是觉得,虎符镇太古怪了,弥漫着一股神秘且诡异的气息,令他觉得胆战心惊。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沙问我:“你信不信人是有直觉的?”   我说:“我信。世上的事说不好,还有太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不过说到底,科学也只是人们试图对认知的事物进行一个可逻辑化的解释,但最终,科学家们什么都证明不了,科学理论只在小范围里起得到作用,放大范围,就会显得十分荒谬。”   老沙打断,笑着说:“你扯远了,绕了很大的圈子。其实你不太信,不然就不需要这么多佐证了。”   我被他识破心思,不好意思笑了笑。   “我其实开始也不信。人是依靠五官来认知世界的,所谓的第六感,也就是直觉。这种东西和灵魂一样,虚无缥缈,人会对它持怀疑态度是必然的。”老沙慢条斯理的吸了口烟,“我这么多年过来,很多时候靠的就是直觉,比如黑林子里的事情,我就完全相信和我去干的活有关,最后还真的让我给猜中了。”   我没说什么,因为我感觉老沙的神色变了,就好像,他讲的这个故事,终于是进入了主题,而之前的那些,都只是一个序曲而已。   到底在黑林子里,老沙经历了什么?我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出了镇口,一行人沿着小山路往黑林子走。这条山路,仍然是去往黑小家的那条山路,一条羊肠小道,岔到一边,那头就是黑压压的一片林子,老沙知道,应该就是刚才所说的黑林子了。   他们走到岔道一段路程之后,前面是一个山岭,大拿摆摆手,“我们慢点走。”   老沙就停下,他也觉得奇怪,问二子,“你不是说很多村民进去找人了吗?”   “是啊,”二子回答,“我们刚才就没跟着他们进来,彈顺着路就回了厂。”   “那为什么听不见叫唤小孩的声音,”老沙追问,“大晚上的出来找人,为什么看不到火把?”   “不能在黑林子出声。”老沙发现,说这句话的竟然是大拿。   估计是离黑林子越来越近了,三个人都不说话,他们被那个禁忌给唬住。   老沙其实很好奇黑林子,忍了很久,一直没有发问。他认为问多了反而添堵,兴许不问还好些。   可到了这个地方,老沙耐不住了,心里头莫名其妙的慌,好像没个依凭的点,就一直往下坠的那种感觉。   “李队,能不能给我说说黑林子?”老沙点了支烟抽,凑到大拿身边,一口口吐着白雾,轻声的说,“怎么这么冷,这夏天才过了几天啊,感觉跟过冬天似的。”   老沙说了这句话,就发现前方不远的黑林子,里面竟然模模糊糊的有雾瘴。雾瘴这东西在南方的山里面不稀奇,可是北方的空气干燥,老沙从来没遇到过,别说遇到,都没听说过。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拿没注意到老沙的心悸,不在意的说,“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传闻,我当过兵,什么没见识过,没什么好怕的。我们先歇歇。”   “噢。”老沙勉强笑了笑。   “你自己肯定也怕了,不然怎么到石敢当这儿要停下来呢!”二子指着路边一个大石头说。   老沙顺着二子的指头一看,这东西他认识,真的是个石敢当。老沙心里就更沉下去了,是石敢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他心里明白。   大拿眼睛一瞥,没有跟二子争辩。   老沙又仔细看了看石敢当,这块石头摆在小路旁边,十分突兀,颜色和质地跟周围的石头都不一样。石头上刻着几个字,不过日晒雨淋,字迹模糊得很,好些地方整块的石头都掉了,只能看见几处笔画。晚上的光线不好,天上只有一个毛月亮,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他也不敢点打火机,这个也是忌讳,千万不要在石敢当面前点火。   老沙行走江湖,走街串巷,见过不少“石敢当”,石敢当全称其实是泰山石敢当,古时人们认为泰山为天下正气之所在,所以古时候帝王多喜欢在泰山祭拜,因为有浩然正气能驱邪挡煞。而十字路口。三叉路这些地方是特别容易出现煞气的,十字路口和三岔路都一些人奉为鬼道,也就是人鬼都走的路,所以一些盖在十字路和三叉路附近的房子为了驱邪挡煞,会在正对十字路三叉路的门口放上泰山石敢当,用浩然正气压制恶煞厉鬼。   不过,老沙看到他们休息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十字路或三岔路,而是一条直来直往的道路的其中一段路。   老沙观望一阵,想明白了,如果看石敢当的位置,说不定真有另一条路,只不过时间久远,那条路又人迹罕至,所以荒废了,被新生的草木遮掩了起来。   那条路,就是通往黑林子的另一条路,时间久了没人知道,而且这个道理,也只有自己这个老江湖明白。   老沙暗自留意了石敢当旁边的这条路。大拿看了看黑林子,对二子和老沙说:“咱们还是进去吧,小孩丢了,他们爹妈不知道多着急。”   二子却还在犹豫,“我说大拿……李队,我们是在钢厂上班的保安啊,又不是警察,我们这是擅离职守知道吗。”   “钢厂里不就是挖出点瓷片吗?”大拿说,“能有什么动静,黑小一个人守着就行了,我跟你说,钢厂马上就被房地产公司给收购了,到时候指不定要换人,我们好好表现,让刘所长给我么说说好话,这饭碗还能端着。”   二子一听,连忙说:“原来你想的是这个啊,这年头工作不好找,我听你的。”   老沙心里就好笑,看来钢厂里的这个小伙子,脑袋都差根弦,钢厂地下都闹出大麻烦了,他们还一无所知,巴巴的跑出来帮着村民找孩子。怪不得几路人马都惦记着钢厂的事情,就好像一个傻子揣着一叠钞票,在街上晃悠。所有的人都眼红惦记上了,慢慢逼近,准备动手抢,可是傻子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   三个人走到黑林子边缘,林子里暗的出奇。月亮也钻到黑云里去了,光线更加暗。   老沙看见二子的身体在发抖,大拿也看见了,骂二子,“你怕什么,不是有我在吗?”   “你也知道的啊,”二子又把刚才的话拿出来说事,“这林子晚上年轻人不能进,三十岁以下的都不行,我和黑小倒不是自己跑回钢厂,是找孩子的村民撵我们走的。”   大拿说:“就你这点出息,走吧。”然后一头就顺着小路,走进林子里。   老沙也跟着走进去,一进林子,老沙立即就觉得浑身发冷,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这林子一定有问题,阴气重的很。   二子在林子边缘,一时不敢进去,但是看见大拿和老沙进去后,渐渐没了身影,左右为难,刚好一声猫头鹰叫唤,二子吓得一哆嗦,连忙对着大拿和老沙的背影喊,“你们别丢下我啊,等等我。”然后就小跑着进入林子里。   结果二子一着急,脸上就碰一根树枝,树枝上缠着蒺藜,把二子的头发给勾住,二子用手摆弄好久,大拿等不急了,过来给二子帮忙。手忙脚乱一会,才把树枝从二子的头发上给拉扯下来,把树枝和蒺藜都给掰断了。   大拿正要把手上的树枝给扔掉。老沙突然喊:“别扔!”   大拿拿着树枝问老沙,“咋了?”   老沙指着大拿手上的树枝,“你自己看。”   大拿这才看手上树枝和蒺藜,上面有一根弯曲的细细的枝条,凑近眼前看了。才发现,这个还真不是树枝,而是一个半圆形的玩意,二子看了,大呼小叫起来,“这不就是女孩头上戴的发夹吗!”   大拿和二子就是低了头,在四周寻找。   “你们在找什么?”老沙问。   “找孩子啊,”大拿说,“这女孩的发夹在这里丢了,人说不定就不远。”   “两孩子肯定不在这里。”老沙冷静的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大拿问老沙。   “刚才二子跑进来的时候,为什么会被树枝和蒺藜给缠住?”老沙问。   “他慌了呗。”   “是啊。”老沙接着说,“那女孩跟二子一样,慌张的往林子里跑,所以头发被缠住,结果连发夹都不管了,你说她接下来是拼了命的继续跑,还是呆在这里不动。”   大拿和二子一听老沙这么一分析,连忙点头,“对对,还真是这样。”   但是二子觉得不对劲,询问老沙,“你说这两小孩明明知道林子里不该进,他们害怕林子很吓人,为什么会瞎了眼的往里面跑呢?”   “这还用问吗,”老沙低沉着声音回答,“因为林子外面有让他们更害怕的东西。”   二子一听,腿都要软了,连忙把手给扶在大拿的身上。   大拿本来想说道老沙两句,但是又觉得老沙说的有理,把二子的手给推开,拿着女孩的发夹慢慢往林子深处走。   老沙不停的打探林子里的环境,越看越觉得诡异,这林子里很多树,都是死的,净是树杆和枯枝,有树叶的树木还真不多。   老沙就问,“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我三年了,”大拿说,“黑小和二子去年才来。”   老沙差异的问:“你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就没听说过这林子的古怪?”   “怎么没听说,”二子连忙回答,“听得多了去了,可是大拿不相信啊。”   “都是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大拿说,“我是不信的。”   老沙对二子说:“左右是走路,你给我说说。”   “啊……”二子张了嘴,“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不管以前怎么看,”老沙说,“现在林子里出事了,该信的就得信。”   大拿没好气的说:“那二子你告诉他吧。这黑林子到底咋回事。”   二子颤巍巍就说开了,原来这黑林子就在虎符镇旁边不远,从古至今都没什么人进来过,这林子里从来没什么野兽飞鸟,经常就有人在林子边上看见动物的尸骸,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死在了林子边缘。所以当地人把这林子叫黑林子,意思就是里面都是黑森森的,一个活物都没有。   当然也有人进去过,成年人进去一般都还好,可是也流传过年轻人进去就出不来。于是就成了禁忌,三十岁以下的人,千万别进去。   还有一件事情也是个禁忌,就是不能在林子里砍柴火。这北方的农村,家家户户冬天都是要烧炕的,但是愣是没人敢在这林子里砍柴,只在附近贫瘠的山头上弄柴火。五十年代大跃进,土法炼钢,有几个大胆的公社成员不信邪,硬是要在林子里砍树。结果七八人进去,一根木头都没弄出来。人都吓得魂都没了,问他们看见了什么,都说不出来。其中有个人吓傻了,现在在镇子上晃悠。   老沙听了二子的诉说,心里盘算,这种地方,他以前也接触过,一般都是这样,有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力量在作怪。然后出现很多奇怪的事情。   二子把这段话说完,三个人渐渐的已经走到了林子深处。大拿就说:“我们也走了好几分钟了,怎么一个找孩子的村民都看不见。”   老沙听了这句话,心里就犯嘀咕,就问二子,“你确定是两个孩子走丢了。那些村民在找他们?”   “当然啊,”二子说,“我和黑子在门口,看见他们,就在纷纷说着这件事情。”   “村里就你们两个外来人?”   “是的,”二子说,“那个村里穷的很,租他们的房子便宜,其他人都嫌房子不好,只有我和黑小去住。”   “两个小孩不是走丢的。”老沙说,“这些村民在糊弄你和黑小。”   “什么?”大拿大声说,“老沙,你说着话是什么意思?”   “石敢当,”老沙说,“这东西我刚才留意了,这东西的确是镇邪的,但是有些地方,会用小孩去守它。”   “你的意思是,”二小说,“其实村里的大人是知道这个事情的,他们故意在我面前演戏?”   “至少是两个小孩的父母很着急,”老沙说,“但是这话他们不能更外人讲。”   “老沙,”大拿问,“你怎么知道这么些东西?”   “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到处跑,全国各地走走遍了,”老沙解释,“知道的东西就多一点。”   大拿和二子听了老沙的解释就不说话了,三个人默默的在树林行走。又走了约莫二十分钟,老沙又说,“我们得歇歇再走了。”   “你累了吗?”大拿问。   “不是,你看看这个。”老沙指着身边的一个枯树杆,上面有一道新鲜的划痕,“是我刚才留下的。我们在绕圈子。”   “鬼打墙!”二子这下就吓呆了。   大拿焦急起来,把手机拿出来,“算了,我给刘所长打电话。”   “村民已经报警了。”二子说。   “可是现在我们根本就没看见警察的影子,也没听见警车的警报声。”老沙说,“警察一时半会来不了,他们很可能不会到黑林子来找人。”   大拿拿着手机拨号码,但是一直打不通,老是无信号的声音。   “信号是满的啊,”大拿焦急的说。   “你看到手机的信号是满格,有个屁用。”老沙说,“手机里面显示的信号格,不见得就是通讯基站的信号。”   大拿根本就不相信,仍旧拿着他那个老版诺基亚转动身体,找信号。可是电话一直不通。   老沙冷冷的说:“你呆了耳机没有。”   “你问这个干嘛,”大拿问老沙,“用耳机就能打通电话?”   “不是,”老沙说,“你把耳机插上,就能接受波段信号。”   “那不就是收音机吗?”   “就是这个意思。”老沙回答。   “我还真的把耳机带在身上,”大拿,从手里拿出耳机,擦到手机的插孔里。   老沙连忙提醒,“把声音切到扬声器上。”   大拿照做了。手机扬声器里发出嘈杂的磁噪声。   “换换频率试试。”老沙继续指点大拿。   二子突然说:“老沙,你别这样,你是不是在故意吓唬我们。”   “不听明白什么事情,”老沙说,“我们今晚就走不出去,我倒是没事,我过了三十了。”   “这话又怎么说?”   “都说了和两个小孩失踪有关。”老沙阴沉着说,“世道险恶,如果他们用另外两个年轻人替代呢。”   “他们明明撵我和黑小走,”二子不服气的说,“怎么可能。”   老沙也一时语塞,他也没法解释这个事情。   大拿的手机里的磁噪声突然就停了,然后发出连续的嗡嗡声。然后里面传来一声女人尖锐的声音!   大拿差点没把手机个扔到地上。   “是不是一个女人在哭?”二子说话都有点结巴了,“怎么、怎么会有这种声音。”   “我听着是在笑。”大拿也颤巍巍的说。   老沙把大拿的手机夺过来,放在耳边听,手机里的女人叫声停止了。变成了嘈杂的人生,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嗡嗡的议论什么。   这个肯定不是手机接通了收音机频道的节目声音。   “这林子,”老沙说,“磁场有古怪。”   老沙说道这里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把自己的手机给掏出来,然后插上耳机,调出收音机的频率,不过我的手机里面收音机的频道都调好了。无论怎么翻台,都是标准的电台节目声音。   老沙突然拿了个东西在我手机旁边晃了一下,收音机的里的声音突然就变调,传出尖锐的啸叫声。   我连忙把老沙的手推开,“我刚买的手机,三千多块呢,你不当个事情啊。”   很明显,老沙手上拿着一个强力的磁铁,谁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东西,可能是从什么音箱里面拆下来的。   “这个东西,就是我从那个林子带出来的。”老沙把他手中的东西给我看,我看明白了,是一块带着赭红色的石头。   “矿石?”我问老沙。   “不仅是矿石,”老沙回答说,“而且磁性非常强。”   “哦。”我听了之后,就懂了,黑林子下面一定有个巨大的铁矿,所以石头上有磁性。   但是虎符镇附近那个村子的村民,多少年来都不明白这个,就以为是黑林子闹邪性。   我把我的想法给老沙说了   老沙说:“这个石头是我从地面上捡的,并非地下的矿石。”   “就算是露天矿,也不会地面上到处是这种石头吧。”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老沙在前面已经说过,六七十年代,之所以在虎符镇附近修建钢厂,就是因为有地址勘测队的人发现了这里有铁矿。   老沙的这块石头,让我更有了兴趣。于是我继续听着他说下去。   当时老沙说了这个黑林子里的磁场有古怪之后,二子没念过什么书,听不明白老沙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至少一点他很清楚,就是林子里和外面不一样。   三个人就继续在林子走,老沙就听到类似于巨大喘息声,而且这种喘息声,声音还不小。老沙看看头顶,大拿说:“不是风声。”   老沙点头,“你也听见了?”   “难道这林子藏着大型的野兽?”老沙问。   “不是一个单独的声音。”大拿站着不动,偏着脑袋凝听,“是很多个声音。”   老沙突然发现,这个大拿的听力是超过常人的,比如现在二子看见他们两人对话,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惶惑的很。而老沙干这一行,本来就有点特别的本领,能听见这个模糊的声音,而大拿却能听出声音的细节。   “距离我们不远了。”大拿说,“我们跟着这个声音走,就不会绕圈子迷路。”   “万一是我们对付不了的东西……”老沙有点犹豫,“或者我们干脆就留在这里等天亮。”   “我们进来是干什么的,”大拿摆摆手,“放心,我有功夫。”   老沙心里想,你有功夫管个屁用。遇到未知的危险了,武功盖世都没辙。但是看见大拿已经穿过密集的树林,强行向着前方走去,也只能跟上。三个人勉强穿过树林,天生的月亮慢慢从黑云里又冒出来,光线亮了一点。然后眼前越来越亮。   老沙这才发现,前方不远处有四五个火把。   二子也看见了,连忙要喊。老沙一把把二子的嘴巴给捂住。   火把是被人举在手上的,在火光的照射下,前方是一个空地,四周围着数目。这个密集的林子里,竟然有这么一个开阔的地方。老沙之所以不让二子喊出声,是因为,这些人的姿势都很古怪。   他们都跪在地上。   大拿相对比二子要冷静。招呼两个人和自己一样,都趴下来,慢慢向前面的空地移动。三个人就慢慢爬到了空地的边缘。老沙发现地面变了,自己前方,不再是刚才树林里的泥土,而是坚硬的石头地面。怪不得这块地方生长不了树木。老沙出于职业习惯,本能的打量周围的环境。看到前方的空地,差不多是个半径十一二米的圆圈。而且形状非常规则。黑林子里的数目就均匀的围着圆形的周边生长。   这个空地不是自然生成,而是人为的地方。   二子看见这些人的模样,就是脑袋再不好使,也明白有蹊跷了,他看了一会轻轻对老沙和大拿说:“他们就是出来找孩子的村民。”   老沙和大拿相互看了一眼,都皱着眉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走丢两个孩子的事情,就不是刚才黑小和二子说的那么简单。   老沙继续观察,看到那些村民跪在地上,两手合十,脑袋下垂,都十分安静。   月亮的光线更加强了,天生的黑云仿佛在一瞬间全部散尽,月光照射在这片空地上,老沙突然发现,自己能看到的几个村民的脸上有问题。他们脸上黑乎乎的,再仔细看的时候,就分辨出来,他们脸上带着面具。   就在老沙心中一惊的时候,一个村民站立起来。   这下老沙和大拿同时看清楚了,这个人的脸上的确有个面具,面具在月光下泛出赭红和靛蓝两种颜色,上面有两个巨大的眼睛和一对长长的獠牙。   大拿反应飞快,早早的就把二子的嘴巴给捂上。果然二子看见这个面具后,就要惊呼,但是口鼻被大拿紧紧按住,只能发出细微的嗯嗯声,就是这个声音,在这一片静谧的环境下,老沙都觉得太大了。   又有两个村民站立起来,他们脸上也戴着面具。然后三个人围着圆形空地的中央——也就是所有人匍匐跪拜的方向,开始慢慢转动。   那个巨大的喘息声又出现了,现在老沙和大拿都听出来,这声音就是从每个村民的口中发出的。   老沙示意,先往回退退,大拿明白老沙是有话要说。于是三个人又慢慢的在地上匍匐后退。退了差不多二十米,三个人才一口长气吐出来。   二子结结巴巴的说:“他、他们这是、是在干什么?”   “祭祀。”老沙冷冷的说。   大拿不屑的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搞这种封建迷信。”   老沙按了按大拿的肩膀,“听我说,你别看不起这些东西,流传了上千年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看出来是什么讲究了吗?”   老沙问:“你们知道虎符镇这地界上,有寺庙吗?”   “没听说过啊。”大拿回答,“除了附近有个塔林,再就是双柱山上各有一个佛堂,那都是好久之前留下的东西,这里根本就没有和尚。”   “这村子里的人,一直都信这个,”老沙说,“可是他们不愿意让外人知道。”   “那走丢孩子的事情又怎么说?”   “他们也许就是用这种方式在找孩子。”老沙又说,“可能还有别的一些缘故。”   “你刚才问这里有没有寺庙,”大拿奇怪了,“他们不是和尚啊。”   “他们这是藏传佛教,”老沙解释,“和我们平时见到的和尚不一样。”   “我们这里距离西藏一两千公里呢,”大拿说,“拿来的西藏人?”   “我看他们的做法,”老沙说,“这阵仗,他们世世代代就是这样过来的。”   “你说他们是西藏人的后代?”   “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有关系。”老沙心里很想把古墓的事情说出来,这样才勉强能说通。可是这种话不能跟大拿说,说了自己的身份就暴露了。   老沙正在犹豫,突然听到前面的空地上的村民一片喧哗。一个老人的声音在大喊:“有外人!”   老沙和大拿面面相觑,然后看向二子,二子连忙摆手,轻声说:“我做什么啊,我就安静的听你们在讲话。”   村民已经在开始闹哄哄的向林子走来,来回寻找了。   老沙看了看身边的树木,全部是枯死的。老沙这才意识到,空地周围的树木全部是死的,连树皮都没了,光溜溜的树杆。这些树木死的年头也很久了,地上也没有树叶,连灌木丛都没有。   “我们跑吧。”二子焦急的说。   “往哪跑?”老沙回答,“我们在黑林子连方向都找不到。”   “我们不能和他们打架。”大拿说,“那样影响不好。”   “找地方躲起来。”老沙说。   大拿看了看四周环境,“只能爬树了。”   “怎么爬啊。”二子都要哭出声了,“树杆这么滑。”   老沙正要主动帮助二子跟着自己爬树。大拿却先开口了,“我背着你。”   话说完,大拿把二子背在肩膀上,然后哧溜溜的爬上树,让二子坐在一个树枝上,紧紧把树杆抱着,在黑夜里,别人也分辨不出来。   大拿正要下树,如法炮制把老沙也背上去。可是看到老沙已经稳稳的贴在旁边的一棵树上了。   大拿向老沙伸伸大拇指,自己也爬到另外一棵树上。他刚爬上去,站稳,村民就跑到了树下面。四处张望。老沙看见这几个村民连面具都没去掉。脸上是青面獠牙的样子,心里也犯怵,打扰这种隐秘的宗教仪式,是个很大的忌讳。   村民在树林里闹腾半天,没找到人,慢慢又回到了空地。   大拿老沙二子三个人,听见他们又安静下来,才慢慢溜下树,又爬到了空地旁边。这时候,他们看见三个戴着面具的人,正在用手中的铁镐,拼命的挖空地正中的地面。   金属碰撞的声音,十分刺耳。   过了很久,三个人不挖了,他们跪下来,说了几句听不明白的话,然后在地面上不停的往外掏东西。掏出来后,就扔到一边,乒呤乓啷的一阵乱响。他们应该是在空地中央挖了一个小坑。现在他们都跳到小坑里,其他人也围过去,在他们上方横了一个木方。窸窸窣窣几下,所有人同时发力。   老沙看到,一块石头被提了起来。   和他们进来的时候,在路边看到的石敢当一模一样。   大拿和二子看见这个石头倒没什么反应,老沙心里就暗自心惊。树林外面一个石敢当破破烂烂放在那里就是个路标。而这里一个石头,却被当做一个宗教仪式被村民供奉。   老沙看到这里,轻声对大拿说:“那两孩子我们就别管了,我们管不了。”   大拿问:“什么情况?”   空地上的村民把那块石头给放下来,所有的村民都跪着,不停磕头。然后把所有的火把都放到地上,用锄头给敲灭了。   然后再模模糊糊的月光下,两个村民,站起身,被其他的村民推攘到刚才挖石头的坑内。两个村民突然哭喊起来。   老沙一听,竟然是小孩的声音。然后拉扯中,两个村民的面具掉落下来,露出两张稚嫩的脸。   大拿人不住了,就要爬起身,去阻止。可是老沙一下把大拿的脖子给扣住。大拿反手把老沙的胳膊给扭住,老沙的胳膊扭转,从另外一个方向扣住大拿的肩膀。大拿用拳打击老沙的腹部,但是老沙硬挨了这一下。   就这么几下往来,两个小孩就慢慢爬到坑里。村民又把石头给抬起,放到上面。   “为什么不救人?”大拿低声的对老沙说。   “那两个小孩不会死。”老沙急切地回答,“相信我。”   “他们都被活埋了!”大拿说。   “那下面一定有地道。”老沙说,“这是他们村子里的事情,我们外人管不了的。”   村民慢慢的向空地外走去,走路都没有声音,无声无息的。   三个人屏住呼吸,过了很久,确认村民不会再回来了,才慢慢走到空地中央。看到地上是一个坚硬的铁板,四角分别是四个粗大的楔钉,原来村民们用锄头敲打的就是这个四个钉子。   大拿用手去扭动地上的楔钉,可是他的手毕竟是血肉之躯,那里扭得动。   老沙正要阻止大拿慌乱的举动。可是大拿突然嘴里大喝一声,手指竟然把钉子给扭动起来。老沙看得呆住。大拿扭开一个钉子,又如法炮制,把其他三个都扭起来。然后用力把铁板给掀起,老沙和二子连忙帮忙。铁板掀开后,发现下面就是那块石头。   “石头下面一定是个地道。”老沙说,“那两个孩子是被他们弄进去,做什么事情的。”   大拿刚才施展了一手本领,但是这个石头,是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了。   “你们在这里等着,”大拿说,“我回去找人,带工具来。”   “你的这手功夫,”老沙故意做出好奇的语气问,“不是普通的武术啊。”   大拿也看着老沙说:“你的近身格斗,也不是一般人的功夫,我们这个事情过了,要好好谈谈。”   大拿说完,就要离开这里,老沙轻声说:“如果天不亮,你走不出去。”   “你记得回去的路?”大拿问。   “我留了记号,”老沙说,“我们现在就走吧。”   “不行,要有人留在这里。”大拿否定了,“你们回去叫人,我留下。”   二子连忙说:“我不走,我要等天亮再走。”   “看你这出息,”大拿忍不住骂二子,老沙知道大拿对自己不放心,自己是刚来的保安,没上两天班,刚才自己又和他过了两招,让大拿起疑心了。   “放心吧,”老沙边走边说,“我跟你一样,小时候练过。”   大拿也想不出好主意,只能对老沙说:“你快点回来。这两孩子不知道再下面能撑多久。”   “都说了,他们肯定没事。”老沙快步走到黑林子里的小路中。   老沙扔下大拿和二子,走了几十米远之后,对着黑暗中说:“你出来吧,你老了,本事不如以往了。”   黑暗里走出一个蒙着面巾的黑衣人,不用那人开口说什么,老沙早就已经认出他来了。   神偷。   虽然以前的神偷从来不会这么胆小谨慎,而且还蒙着面不敢见人,但老沙对他的动作和姿态太熟悉了。就算神偷走路的时候跟猫一样,脚下没任何声音,衣服带动风的声音,还是逃不过老沙的耳朵。   就凭着衣服拂动风,老沙可以知道,黑暗中的那个人是在用什么动作走路。   没错,这个人正是神偷,老沙早把他认得死死的。   实际上,老沙发现神偷有一会儿,他挺替神偷担心。因为大拿跟他在一块,大拿的耳朵比他还厉害,要是识破神偷的踪迹,神偷很可能逃不掉。到时候的局面,可能就要让彼此撕破脸皮。   神偷走出来后,把脸上的蒙面巾扯掉,笑着说:“你以前的确是听不到我的声音,不过,不是我老了,是你本事越来越强,就算是你在当保安,功夫还是没放下半点。”   老沙觉得也有道理,他三十多岁,正是壮年,身体各项机能都是巅峰状态。但如果是这样,神偷的本事就算是停滞了,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句老话很有道理。   老沙回头望了望大拿的方位,走出来有一定距离,还是不放心,没敢说话,拉起神偷的手臂往远处走。   他很忌惮大拿,现在他是发现了,大拿的某些本事远在他之上。   确定距离够远,老沙才说:“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钢厂的事情交给我?”   神偷从身后拿出个硬梆梆的小黑棍子,像个手电筒,但仔细看又不是,应该是个高科技的小玩意,“我过来安探测头,没想到这么巧,就撞上了你。”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那些村民说什么?”老沙忽然想到,在他跟大拿、二子来的时候,神偷应该是一直藏在黑林子里。   神偷摇摇头,“他们说了些话,但关键的话是用方言说,我听不懂。要是嫣儿在这就好,她是语言方面的天才,什么方言都懂。”   老沙知道这个情况,点点头说:“你记得到几句的话,可以回去模仿给她听,要能判别是哪里话,我们就有眉目了。”   “你觉得这些人会有问题?”神偷说。   “我怀疑他们跟古墓有关,很有可能是守陵人,他们的特征很吻合。”老沙点点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的麻烦很大。”   神偷沉默,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之前只是同行竞争,现在守陵一方出现,就意味着天敌出现。   同行竞争一方败走就算了结,但守陵人与盗墓人历来是不共戴天,不闹到你死我活,收不了场。   “这个事太大,我先回去弄清楚……”神偷思考一阵,说。   “嗯,古墓要真是有守陵人,我们现在撤走还来得及,没必要把命搭上。”老沙又强调说。   神偷本来是打算在这里按个探测头,根据嫣儿的要求,需要安装好几个探测头,才能对古墓进行细致的探索。   但巧就巧在神偷要安装的其中一个位置,就在黑林子里,他是不知者无畏,就一股脑的钻进了这个据说凶险无比的地方。   好在他有点本事,躲过戴面具村民们的视线,不过经老沙一提,他没心思安装探测头,立刻返回宾馆去调查事实真相,看这伙村民到底是什么来历,要真是守陵人,这笔生意就算是黄了。   他们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跟一个在周边存在不知多少年的族落为敌。更何况,还有那么多诡异的事情跟这个族落相关。   老沙是从一开始就感觉不好,所以心里巴不得就此罢手。   跟神偷分手后,老沙回钢厂找人进黑林子里帮忙。   其实,钢厂哪里有什么人找,除了黑小一人值班巡逻,其他人估计都在家里睡大觉。但一想到大拿可能会遇到危险,老沙心里着急,毕竟黑林子里发生的各种怪事,不像是空穴来风。守陵人为了主人的墓葬,有可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老沙快速的跑回,心里想着兴许其他保安良心发现,会回到钢厂值班。   可是回到钢厂之后,老沙顿时傻眼。别说其他保安,本该在钢厂里值班的黑小也都不知道去那里。   钢厂里的老旧灯管一闪一闪,冷清的巡逻路线上空无一人,不时有风吹动钢皮,呜呜生响。   老沙只觉得浑身不对劲,那感觉比在黑林子里还糟糕,他胆子不小,可身子不由得缩了起来。老沙拿着手电筒找到大拿的宿舍,如果黑小偷懒,可能藏在大拿的宿舍里睡觉。他推开大拿的宿舍门,没看到黑小。   “现在倒是个好机会……”老沙不由得嘀咕。   要是没有去黑林子里走一遭,知道古墓有守陵人看守,老沙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现在的钢厂等于空城,可以任他随心所欲。   “救命……”隐隐的,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声音。   老沙屏住呼吸,听了一阵。这是人的声音,从钢厂的某个地方传来。老沙闭上眼,侧着耳朵仔细听,脚下一步步的移动,细心的寻找声音的来源。   老沙听明白了,那是黑小的声音,但因为极度的恐惧,让他的声音变了样,不过,特有的音质没有完全改变。   老沙脚下走得很缓慢,朝声音的来源越靠越近。他最终来到泵机房,在这里,他发现了已经吓傻,只会虚弱喊着救命的黑小。   老沙看见黒小这么一副模样,不由得马上警觉起来,四处打量周边的环境。黒小一看见老沙来了,连忙站起来对着老沙说:“总算是来活人了,总算是来了……”   老沙看见黒小魂不守舍,又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问黒小,“村子里的人,来找过你?”   “村子里的人来找我,我会吓成这样吗?”黒小摸着头顶的冷汗说,“看样子这保安没法做了,本来就知道这厂子里晚上有毛病,躲到租房子的地方,村子又丢了孩子,弄得村子里瘆的慌。”   “村子里瘆得慌?”老沙说,“你不是说主动跟着村民找孩子吗,怎么没说这事?现在麻烦大了。”   “孩子找着了吗?”   “没找着?”老沙说,“你倒是说说村子里到底怎么古怪了?”   “那两孩子的妈,从村头就喊魂,一直喊到村尾,”黒小说,“谁听了不怕啊,我和二子还不如跟着人出来找孩子呢。”   “那两孩子不是走丢了。”老沙说,“是有人故意把他们给吓唬到黑林子里了。”   “谁这么缺德啊?”黒小说。   “先不说这个,”老沙问黒小,“你在村子住那么久了,有没有觉得村子里有什么古怪。”   “没什么古怪啊,”黒小说,“和普通的农民没什么两样,除了小孩子少点,整个村子只有不到十个小孩,怪不得少了两个孩子,他们着急。”   “一个几百人的村子,只有不到十个小孩,”老沙点着头说,“孩子根本就没走丢,而是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老沙不再说下去了,他心里已经明白一点事情,这事告诉黒小没什么好处,就算是说给黒小听了黒小也听不懂。   因为黒小现在又开始犯傻了,眼睛越睁越大,瞳孔却在收缩,脸上表情渐渐惊恐。老沙这才发现黒小的眼睛看着自己,或者是自己身后的泵机房外面。   老沙猛地回头,看到了泵机房外影影绰绰的有人在走动。老沙慢慢走到泵机房门口,黒小扑上去一把把老沙给拉到墙壁后,“躲起来!”   老沙偷偷的从窗户缝里向外看,看了之后,就明白黒小为什么吓得恨不得尿裤子了,外面正走着长长的一队军人,关键是这些军人,不是现代社会,扛着长枪,推着大炮,开车汽车的军队。而是古时候,骑着战马,或者走在地上的古代士兵。手上揣的都是冷兵器,骑马的军官穿着盔甲,走路的士兵就简陋一点。这一队古代士兵,在黑夜中,就慢慢的走,慢慢的走,仿佛没个尽头。   老沙被其中一个军官的头盔给吸引了,这个头盔上有两个角和两个獠牙,和刚才在村民戴的面具有点像。   老沙忍不住就仔细看了看,嘴里还“咦”了一声。   黒小一把将老沙的嘴巴给堵住,另一只手就不停摇晃,示意老沙不要做声。老沙心里好笑,这多半是地磁现象导致的影像重复,是有解释的。   可是老沙马上看见,那个戴头盔的军官竟然把头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而且还去像自己这边慢慢骑马走了几步。   这下,就把老沙给吓到了。   老沙不是没有听说过阴兵过道,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得多了。以前也听说过唐山地震的时候见过走阴兵,云南某个地方也是,江西的鄱阳湖也曾经见过密密麻麻的古代战船,甘肃也听说过在沙丘上见过古代士兵。   老沙一直都认为这种阴兵过道跟海市蜃楼差不多的现象。但是今天晚上自己亲眼所见,就知道自己错了。   老沙心里认知一旦颠覆,心里就害怕,不用黒小提醒,他也不敢乱动乱出声,就偷眼看着那个阴兵过道里的一个军官,那个军官策马向泵机房这边踱了两步,然后拉扯一下缰绳,回到队伍里去了。   老沙松了口气,继续盯着窗户外看。这次他看的非常仔细,就看见这个阴兵的队伍,本来是在眼前慢慢走过的,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突然这些阴兵的人影就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钢厂里慢慢就弥漫起了白雾,和在黑林子里的雾瘴差不多。本来就是大半夜的,现在老沙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因为这个阴兵过道,根本就没发出任何声音。老沙也不知道这阴兵过了多久。再努力看着外面也是白搭。只好和黒小两个人,背靠着墙壁,看着泵机房的大门。然后就看见门缝里,窗户缝里,都慢慢流进灰白色的雾瘴。看的让人心里发毛。   过不了多久,雾瘴把整个泵机房给全部笼罩起来,黒小看不见老沙,也不敢说话,只能爬在在雾瘴里慢慢去摸索,勉强记着老沙刚才的方位去摸。摸到了老沙的裤脚,然后扯了扯。   但是黒小发现,手中老沙的裤子布料不太对劲,他门本来都穿着保安服,可是现在手中的布料太粗糙,不是现代的布料。黒小的手挥了挥,嘴里轻声喊:“老沙是你吗?”   “我站在门口。”老沙的声音回答,黒小的背心就僵硬了,无论老沙到底在什么地方,他的声音都是从身后传来的,而且自己的面前。   突然泵机房里的水泵猛然的开动,哗哗的水流声在井壁里听得清清楚楚。   黒小要疯了,这水泵已经坏了这么久,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自己好了,还自行启动起来。   水泵发出轰鸣声,黑小本来就胆子小,这一阵轰鸣之后,更是慌张,手一抖就把抓扯在手里的粗布料扯在手里,也不知道那是哪里来的,上面很湿润,黏黏的,散发着一股令人恶心的臭味。   黑小知道那不是老沙的衣服,他心里有个清楚的念头,但他拼命扼制自己,不要往那方面想。水泵越来越响,井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里面翻江倒海,要钻出来。   黑小吓得跌坐,捂着嘴往后缩,他看不见泵机,房间里雾气太大了,浓厚清冷,就算手上拿着电筒也没用,什么都看不见。   忽然,他感到背后撞到了个什么,顿时一惊。   “别怕,是我。”老沙一只手搭在黑小身上。   这种场合,老沙也怕,但比黑小要好很多,黑小正吓得牙齿打颤,听到老沙的声音,安心了些,有人陪伴,就不会那么恐怖。   “你知道厂里有毛病?”老沙轻声问。他想起了泵机房顶的卐字钢管。这种事情一定发生不只一次,而且还有人想过办法镇压,也许有过效果,也许根本没起到作用,顶多求个心里安慰。   外面是不是阴兵过道,老沙现在没什么主意,阴兵过道的原理他懂,但外面的这些影像有点差别。   他们似乎能听到活人的动静,有反应动作,这超出他理解和常识。   所以,老沙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外面的东西的确很邪行,他需要听到一个解释。一旦有了解释,能驱散恐惧。   “厂里每隔几年会闹一次!以前还死过人!前后就这几天,其他保安都知道,所以不肯留在这里巡逻,我以为今天会没事,所以……要早知道是今天,我死都不回来。”黑小紧紧的抓着老沙的衣服,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老沙明白了。大拿不信邪,但稳不住其他人,只能依赖他这个不知情的外来人。估计大拿在发招人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么一天,当身边人都没办法依赖的时候,还可以依赖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黑小是知道的,他之所以选择了钢厂,是认为黑林子里比钢厂更危险。   黑小算是赌错了。   现在的钢厂里要比黑林子里危险。   泵机在拼命的响,而且还有钢管裂开的声音,用不了多久,井里的水就要溢出来,而空间里雾气停止流动,外面竟然传来弓弦张开、刀兵挥动的声音,甚至还有马匹奔跑时马蹄敲地的响声,越来越大……   先前的时候,阴兵过道没有任何声音。   老沙猜测到,这应该是阴兵过道到了最紧要的时刻。   “怎么感觉外面在打仗?”黑小畏缩缩的问。   “就是在打仗,是古代的人在打仗。”老沙点头,“听起来一样,但其实是钢厂里的各种东西发出来。你仔细听……”   “我那里有心思听。”黑小气呼呼的说。   “弓弦声是皮带抽动,刀剑互砍的声音是很多钢条撞击……”老沙一一的说着。   “你的意思,是吹风?”黑小问。   “嗯。”老沙佯装点头,他不想吓黑小,心里已经明白,外面的阴兵的确是能影响周围的物体。   而离他们最近的物体,就是泵机,还有水井里咆哮的水!继续躲在这里,一定有危险。   “我们要离开这里。”老沙说。   “你扶我,我站不起来。”黑小吓得双脚发软,他也不想待在这里。就算只是吹风,也够吓人。   听到黑小这么说,老沙犹豫了下,黑小走不动,是个累赘,外面的阴兵说不定会发现他们,到时,要是对他们做点什么,黑小就是个拖累。   “走不走?”黑小催促,一把抓住了老沙的手。   “走,这就走。”老沙扶起黑小。   就在这时,泵机轰鸣到了极致,就听“嘭”一声巨响,老沙感到巨大的冲撞力迎面撞过来。   老沙没来得及有反应,发出一声惨叫,被撞飞,头脑一片空白,等再次恢复意识,人靠着墙坐在地上,黑小不知道去了那里。   巨大的水流从水井里喷射出来,老沙浑身湿透,在水中随波逐流,他无法想象,怎么会一下出现那么多的水,铺天盖地。   就一刹那,井里没有水再涌出,一切声音都停止。   老沙勉强站起来,就那一下冲撞,把他差点撞骨折,全身在疼。   有水呛到他口里,带着臭鱼虾的腥味,还夹杂泥土,粘在口腔里,吐不出来。   “不行了,不行了,救命……”黑小忽然在远处大声呼喊。   “别乱跑!”老沙大喊,但黑小早跑远了,没在泵机房,那里听得到他的话。   老沙没有思索,朝黑小消失的方向追出去。   外面的过道里,竟然已经没了半点雾瘴,昏黄的灯光照亮下来,老沙看着地上黑小离去的脚印,猛然停住脚步。   他发现那一长串脚印,全都血红。   老沙回头,看见泵机房里在往外出水,赤红的液体,从门口流出来。老沙不清楚那是血还是水,只能勉强看到那液体中有什么在游动,露出一个个细长的划痕,不时有咕嘟嘟的声音传出,水表面因此鼓出很多白色水泡。   老沙明白了,那地上的血脚印,是因为黑小身体被赤色的水淋湿之后,踩踏地面就会留下那样的印子。而且不知什么原因,黑小的鞋子掉了,每个脚印都能清晰的看到脚趾。   看清黑小的去向之后,老沙没敢停留,赶忙追上去。黑小跑去的地方,是钢厂的连铸机车间,那里面的机器全都卖得差不多,但还有不少零星的钢管、机械器件。进去之后,会有两架独立钢桥,距离下方的地面两三米高,机器撤走后,钢桥上每隔不远,就有缺口。   老沙进去过一次,车间里的电网都已拆除,那里面摸黑没法走路,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严重的话,极有可能造成生命危险。   黑小肯定是吓傻了,所以情急之下,跑进去。   老沙走到连铸机车间外,听到里边的钢桥因为有人过路,在啪啪的响。老沙没有着急追进去,而是返回到保卫科的办公室,想重新取个可用的手电,这样进去找人,才能保证自身安全。   老沙走到办公室门外,忽然听到里面有悉悉索索翻东西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在里边!   老沙当即减缓脚步,心想大概是有蟊贼看到钢厂没人,趁机进来偷点什么。老沙做惯了贼,对贼的心理有一定把握。确定里边是一个人之后,一脚就把办公室的门踹开,并且大喊一声。一般做贼的心里素质都很差,被这一通喊,肯定会吓得夺门而逃。   这保卫科办公室只有一扇门,蟊贼听到声音,肯定会往这门边来。   因此老沙喊过之后,没有急着进屋,而是缩在门口,准备等贼上门。   谁知房内又悉悉索索一阵,并没有人走出来,随后就听到有铁皮门哐当一响,再没任何声音。   老沙进屋,在门口打开灯。   他这时发现,地面上竟然有很多水渍。他沿着水渍的路线看去,最终视线落在一个铁皮门的储物柜上。   那蟊贼比老沙想象中的还笨,因为他不只自投罗网,还把自己藏在铁皮柜里,王八进瓮!   老沙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猛得拉开铁皮门。   里面那人用手扯着铁皮门里边的把手,被这一拉扯,顿时滚出来。   老沙当即一个擒拿手,扣住对方手腕,将他压服在地上。   “不要害我,不要害我……”地上的人大声哀嚎哭喊。   老沙听到声音,赶忙松开,望着地上的黑小说:“怎么是你,你怎么跑到这里?”   黑小吓傻,被老沙松开之后,缩到角落里,双手做出防范的动作,全身哆嗦,害怕到极点。   老沙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猛得悬起来,他看到了黑小的衣服湿透了,是刚被水淹过没错,可他脚下穿着湿漉漉的鞋子。   老沙感到背脊没来由一阵发凉。   赤脚奔跑,进了连铸车机车间里的那是谁?或则说,那是什么东西?   想清楚其中关节,老沙清楚一件事:在钢厂里,今晚不只两个人,还有第三个人。   也许是个来探古墓的同行,刚好和他们躲在泵机房里,然后遇到阴兵过道,水泵炸裂之后,趁机逃走。   这是老沙能做出的最合理的解释。但问题是,泵机房并不大,要躲在里边而不让他发现,这个人的本事得很高很高。   除非,那人是从水井里出来。   这么一想,老沙又感到惊悚,因为水井里他去过,下面有水,要从里边出来,那就不可能是正常的人。   思来想去,老沙原本想明白的解释又变得解释不通。   “黑小,你醒醒……”老沙决定不乱想了,要得到证实,必须去亲自看一看。现在唯一对钢厂比较熟悉的是黑小,他必须得到黑小的帮助。   黑小迷糊一阵,被老沙的耳光扇醒,醒来后,抓着老沙的手臂,哆嗦喊着:“我看到鬼了,我看到鬼了。”   “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是眼花了!”老沙不许他再胡言乱语,“大拿让我们看好钢厂,我们得做好本分,走,我们去看看,别有人趁机进来偷东西。”   “我不去,我真的看到了,他就在我眼前不远,我开始以为是你,但我忽然看到他眼睛里冒出红光……我们要报警,让警察来管这事!还有大拿,这小子根本就当不了队长!我要投诉他,撤他的职,他偷偷跑了,害我一个人在这里撞鬼!”黑小语无伦次的说道。   老沙拿他没办法,黑小这滑头,连大拿的话都不怎么听,别说听他的话。   现在老沙最想弄清的一件事,就是连铸机车间的那人是谁,其实这时候,他本可以一走了之,但长年累月做保安,给他养成了一个惯性思维。   保安的职责,就是替业主看管财物,防火防盗。虽然他自己也是个盗,可这时候,他把自己定位在保安的位置上。   他得去把入侵到他管区的那根刺拔掉,才舒坦。   “走,别在这叽歪,大拿他们情况不比我们好,等他回来,你怎么收拾他都行,但现在,我们有事情要做!”老沙不跟黑小啰嗦,拿了手电,一把提起黑小的衣领往外拖动。   黑小不想去,本想挣扎,但老沙一顺手把保卫科办公室里的灯关掉。   “等下,去就去,我拿根手电。”黑小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包裹,吓得没有主意,顺从的跟上老沙。他不只拿了手电,还拿了警棍电棒,为自己增加勇气。   两人朝连铸机车间走去,都没说话,老沙手拿电筒,照着地面上的血脚印。   看得久了,他暗暗骂自己不够细心,不然的话早该发现问题。   他跟黑小两人身上沾了井水,但脚印根本不是血红色,而且因为温度比较高,很快就干燥。地面上的血脚印却没干。   老沙在车间门口处蹲下,他发现那里的一个血脚印上面有一块皮肤,皮肤刚脱落,表层还有新鲜的肉脂。   老沙忍不住用手摸向血脂,刚一接触,就感到火辣辣刺疼。   “前面有东西!”黑小正拿着手电一阵晃动,对老沙轻声说。   老沙抬头望去,看到钢桥对面的楼门处,一个黑影飞快的闪到门后,消失。   “你往上,我往下,追。”老沙站起,朝前跑动,从钢桥上一跃而下!   对面钢桥尽头,是一扇门,门后则是一个可上可下的楼梯,楼梯向上可以通到楼顶天台,没有其他退路。下面则有一扇后门,能通到厂房外面。   如果是要逃跑的话,那人一定会往楼下走。但以防万一,老沙还是让黑小往上面去追。   跳下三米高的钢桥,老沙并没有直接落地,而是施展手上的功夫,贴住墙壁,朝下滑去,落地之后没有片刻迟疑,朝对面猛跑。   车间比较宽,大概有五百米,老沙用了真功夫,很快跑完,打开门后到了后门处,后门竟然被人用铁链条锁死。   老沙记得自己上次来巡视的时候,还没有那道门锁,看来应该是大拿的杰作。知道今晚人数不够,该用锁的地方都给锁上。   这样,对抓那神秘人有好处。   神秘人没有如他所料下楼。   老沙顺着楼梯往上跑,到了二楼拐角,看到血脚印再次出现,通往楼顶,老沙继续追赶。不歇气一直追到楼顶。   楼顶上通往天台的门同样锁起,一把拳头大小的锁,指头粗的钢索拴着,没有打开。   门前有几个血脚印,对着门外的方向,没有折身返回的印子,反而是门上有两个血手印。   那神秘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仿佛是穿门而过。   老沙站在门前猛吞口水。这实在太匪夷所思。   黑小也跑了上来,站在门口发呆。   “你有钥匙吗?”老沙呆立一阵,问黑小。   “这门是大拿亲自锁的,钥匙被他随身携带。”黑小回答,“我说对了吧,的确是闹……”   “不要说了,我脑子很乱。”老沙打断他的话,“你赶紧去喊其他人来钢厂集合,好好巡逻,但今天晚上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太邪性,我说了别人也不一定信。”黑小说。   “你要发誓,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看这事不简单,说出去,别人会对付我俩,说不定要杀我们灭口……”老沙恶狠狠的把黑小按在墙上,威胁道。   黑小被老沙的眼神吓住,连连点头。   黑小出去找其他保安回来看钢厂。老沙趁着机会,用拖把把地面的血脚印都洗干净,尽量把一切还原,唯独留下了连铸机车间那条楼道里的血脚印没有洗,他觉得很有可能还有用处。   他又在办公室找到大锁和锁链,把车间里上下楼道的大门锁紧,以防给其他人看到。   做完这一切,天快亮了。   大拿仍然还没回来。老沙知道,大拿不会猜不到他出了事,没有赶回钢厂,只有一个原因,大拿走不出黑林子。   也许是迷路,也许……已经被那些村民发现。      第三章 守陵人      在其他保安来之前,老沙找到机会溜出钢厂,找到神偷所在的宾馆。   刚一敲门,神偷就把门拉开了,老沙看得出来,神偷和嫣儿也是一晚上没睡觉,通宵在做事。   “我以为黑林子够诡异,没想到钢厂里更邪行!我早说过那地方不对劲,被我猜对了。”老沙坐到椅子上,开门见山地说。   “你发现了什么?”看着老沙的表情,神偷皱起眉头。   “阴兵过道。”老沙说到这四个字,仍感觉心有余悸,“不止这样,还有更神秘的东西。”   “阴兵过道算不得什么,科学能解释。”嫣儿浅笑,手上转动钢笔,“你的胆子怎么变得越来越小了?”   老沙觉察到嫣儿语气里的轻视,顿时明白神偷把黑林子里的事情给她说了。   “不是我胆子小,是的确出了大问题,我们情况未明,这一仗,打得十分冒险。”老沙有点火气。   “其实老沙,你有没想过,有守陵人的古墓,里边的东西,一定更完整,更有价值。”神偷说。   “你是不是听了她的蛊惑!”老沙霍然站起,指着嫣儿质问。昨晚上,神偷听到有守陵人时,本有退走之心,现在这么坚定,肯定是听了嫣儿的话。   嫣儿神色没变,继续转钢笔,双眼盯着前面的电脑显示屏。   “我们都快老了,不趁着现在手艺还没丢,大捞一把,以后想捞也没机会!凭我们三人联手,难道还有办不到的事?以前那次,不是得手了?”神偷苦劝老沙。   “那一次我们只差一点就栽了。那是运气好,我们不会永远有那么好的运气。”老沙不顾嫣儿在场,把上衣脱下,给神偷看。   “你怎么耍流氓!”嫣儿赶紧侧目,嘴里大骂。   神偷看见老沙胸口的伤,还没来得及包扎,那是昨天晚上水井炸开,被钢片划到。老沙又转过背,把背上撞到的瘀伤给神偷看。   神偷看了,默默不说话。   老沙说:“古墓还没进,我就成这样……”   嫣儿没好声气的说:“那是你本事不行,怪得了谁。”   “这件事,我不干了。神偷,兄弟不仗义,对不住……”老沙拱拱手,穿上衣服扭头就走。   走出门外,老沙就听到嫣儿在说:“这人怎么这样啊,做事半吊子,没有一点江湖规矩,难怪到这把年纪还孑然一身,混不出名堂。”   神偷说:“不能怪他,这件事本来就跟他没关系。我们的确是强人所难。要不是我对你有承诺,我也想撤了。这笔买卖有难度……”   “现在所有的电子仪器都出了问题,那么贵重的探测仪,也是时灵时不灵,这钢厂地下,肯定存在影响磁场的东西,十有八九就是古墓里的某种物品,这件物品肯定价值连城,足够我们下半辈子无忧无虑生活……”嫣儿说。   老沙正往下走,隔得远听不清,他也不想偷听,他现在想得很清楚,等在虎符镇办完最后一件事,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听到这里,我笑着问老沙:“你是被阴兵过道和血脚印吓到了吗?”   老沙抽了口烟,把烟气吞下去,良久没有吐出来,“说不怕,那是假的,没有谁遇到那种事情会不怕。但还不至于吓得跑掉。”   “那你有了离开的心思,是因为那些守陵人?”我很好奇老沙为什么想走。   在我看来,老沙胆子很大,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有退却的心思,就譬如说我,如果遇到这样诡异的事情,一定会想继续探个究竟。   守陵人,阴兵过道,神秘古墓……任何一样,都值得好好探索一番。   毕竟这些东西可遇不可求,有的人一辈子也不可能遇上其中一件,老沙运气好,一晚上什么都遇到。   老沙说:“一开始,我就不停的跟你强调过我的直觉。直觉让我走,是一部分原因,守陵人的存在,是一部分原因,但最大的原因,是我终于看清前人修建钢厂的真正目的!”   我静静的望向老沙,想了一会儿,有什么在嘴边呼之欲出。   老沙也许是看到我眼中的光芒,明白我猜到,当即笑着说:“对,就是那样。”   我兴致勃勃的说:“就当前来看,钢厂里有钢铁,水,炉火,土和木,当然也不缺少,只要用一定的规律排列起来,就是一个五行阵,我对墓葬风水不太懂,但我知道阴阳五行,是墓葬中极为看中的东西,特别是北方,少数民族崇尚自然,遵循五行相生,生生不息的道理。但从钢厂建立的时间来看,这个五行阵不可能是古墓的一部分。它是后来才建造,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它跟之前的卐型钢管一样,起到的是镇邪的作用。”   老沙点头:“我跟师父学了点皮毛,所以发现这个事实,无论是钢厂的建筑外形,还是通水钢管引导水流的走向,甚至是地下及周边水流的走向,以及高炉转炉的暗访位置,都经过特定的规划,这与一般的建筑规划不同,走的是风水里面的路子。”   “现在显而易见了。地下的古墓肯定不简单。”我说。   “尽管我意识到,可我没有走掉。”老沙轻叹。   “说实话,除了好奇你想走的原因,我更好奇你为什么又留了下来。”我说。因为我清楚老沙做出离开神偷而去的决定,并不容易,既然这么做,一定是深思熟虑,除非是更重要的原因,他才会留下。   而这个原因,不会是因为神偷。在老沙决定离去的时候,他是想让神偷和嫣儿脱身。没有他,神偷和嫣儿不可能下古墓。换而言之,他们两人成不了事,也就不会有危险。   “黑林子。那个地方,是我陷入虎符镇这件事里不可自拔的关键点。”老沙吐出一口烟,接着又吸一口。   我忽然发现,老沙手中的那支烟,燃烧得很缓慢,一支烟,将近十多分钟还没抽完。   老沙来到钢厂,喊了四个年纪超过三十岁的保安,再次去到黑林子里。他们虽然过了三十岁,但都不敢去黑林子,直到老沙说大拿和二子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并且,说了他亲自去过,并且全身而退的事实之后,那四个保安才犹犹豫豫的跟着去。   至于那些村民是守陵人,黑林子是他们搞的障眼法,老沙则隐瞒没说。   老沙之前做过记号,沿着记号,五人很快就摸到黑林子深处,村民曾经祭祀的空地处。   一到这里,老沙心说坏了,空地上没有人,大拿和二子不见踪影。那个埋着石敢当的坑被人重新盖上铁板,铁钉也打回去,并用土掩埋起来。   “是不是带错路?”一个保安问老沙。   老沙摇头,说:“就是这里,不会有错,大家分头找找,记得不要发出太大声音,也别走太远。”   一个保安不耐烦的打断:“我们都知道,你是外乡人,那里有我们清楚。”说着,保安们就两两分开,去找大拿和二子。   老沙仔细观摩附近,看看有没打斗痕迹,大拿有功夫在身,一般人对付不了,就算被人制服,也会留下很多的线索。   结果却超乎老沙预想,周围没有任何搏斗过的迹象。   没多大一会儿,保安们陆续回来,都表示没有看到人,其中一个保安急切的说,身上很痒,要回家洗澡。   老沙看他脸上果真起了不少小红包,不知道是被蚊虫叮咬,还是过敏,被挠得很厉害,不知不觉间就抓破皮,却浑然不知,继续抓挠,挠得满手是血。   “你刚刚有碰什么奇怪的东西?”老沙问。   那保安想了下,就说:“我什么也没做,就喝了口水,然后没多久就感觉痒。”   跟那名保安一组去的另一保安点头,说的确是这样。   “奇怪……怎么不痒了。”先前那保安说,此刻,他的脖子划拉开一道口,往外渗血,可他似乎也不痛,也不担心,只是不停的用手在脖子地下抹,仿佛那不是血,而是汗水。   其他保安都吓住,距离他远几步。   老沙明白这保安中了毒,甚至导致神志不清。   “你们赶紧送他去医院,晚了,会出大事。”老沙交代道。   “我们要怎么出去?”一名保安环顾四周,“哪里有记号?”   老沙一怔,望向之前在树干上用刀刻下的记号,那些记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林子里看不见太阳,四周看起来也都差不多,根本没办法分辨方向。   大拿和二子不见了,老沙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他的几个保安也奇怪。对老沙就有点说话不恭敬,认为老沙刚来的一个保安,稀里糊涂的把他们弄到这个林子里来,简直是在犯毛病。   老沙心里慢慢盘算,二子肯定是个怂货,如果他失踪了还好解释,多半是因为害怕,跑到林子里躲起来了。可是大拿不是这样的人,大拿心里单纯,就想着把铁板下的两个孩子给弄出来。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大拿身上有本事。他和大拿在林子里过了两招,知道大拿不是一个普通的退伍军人做了保安,大拿的确是有功夫,而且他的身手并不是普通的武艺,而是某种秘传的武功。   老沙对我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快,迫不及待的想表达他的意图。   “那个大拿,”老沙说,“他经历的事情,我不再,不过所有的事情,他后来都对我说了。”   “我懂,”我明白老沙的困惑,他怕如果不用他亲眼见到的场景来说这个事情,我会质疑他叙述的真实性。于是我接着说,“没事,你就告诉我大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后面你也就用他告诉你的方式,给我说,我能理解。”   “到底是写小说的,”老沙轻松起来,“我知道这个意思,就是说不出来,但是你这么一说,就把我的想法给说出来了。”   “好了,”我笑着给老沙递上一颗烟,“我倒是对大拿身上的什么秘传武功非常感兴趣了,根据你的叙述,大拿在你做这笔买卖里,因为他功夫的缘故,会起到一个很重要的作用。”   “确实啊,”老沙说,“这个世界上莫名其妙的事情多了去,那个虎符镇钢厂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大有文章。但是我先说说大拿的事情。”   “他到底有什么样的功夫。”   老沙点点头,继续说:“先说武术,现在动不动就是什么全国性的武术比赛……”   我哈哈的笑了起来,“那是花拳绣腿,根本就是表演性的,没有实战的价值,跟体操跳水一样,花架子,也不光是这些武术运动员,那些在街边卖艺的,也都是这个路数。”   “差不多,”老沙说,“但是武术是我们国学,流传了几千年了,你觉得仅凭一些花架子,能延续这么久吗?”   “我听说过,”我对老沙说,“有些武术家,的确是有真本事的。”   “对,这就是另一个层次的功夫。”老沙说,“和那些表演性质的武术不同,中国各地的确有很多武术名家,比如太极拳、八极拳、咏春、洪拳……南南北北很多流派,都是有真的高手的,他们的武术,就不是普通的表演了,是能够真的拿来搏斗的,并且很有效。”   “这就是真正的武术大师了。”我符合着老沙,可是我看到老沙慢慢的摇头。   老沙停顿一会才说,“真正的高手,一般人都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   “你说的是隐世高手?”我说到这句,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这样聊下去,讲出来的故事就越来越玄,向着不真实的道路发展,我可不愿意陷入这种结果。   “你怀疑有这种人?”老沙敏锐的觉察到了我的情绪。   “我当然不怀疑。”我说,“只是隐世高手这种词汇,一般会让人觉得不靠谱。毕竟和现代社会,以及现代文明相隔甚远。”   “其实一点也不远。”老沙露出一点笑意,似在嘲笑我的无知。   我猜不透他笑容里的意味,只好不出声,等他继续往下说。   “现代武学史上,有一个影响到全世界的宗师级人物,他就是一个隐世高手的传承,可惜,他太过于锋芒毕露,忘了收敛和训诫,最终没能得到好结果……”老沙说,“史书上其实也出现过不少,但他们不是隐世高手,我只能说,他们是其中的一脉传承。一旦露了行迹,就会遭致厄运,所以你看他们,没几个有好下场……”   “难以置信。”我隐隐猜到老沙所指,“你了解到的,果然是我不了解的层面。”   见我相信,老沙笑了下,继续说:“既然你懂了,信了,那我就往下讲,从大拿这里讲。”   经过交手,老沙是完全相信大拿有秘传的武功。   姑且简称为秘武,这种功夫,跟某些秘术一样,是没见过的外人难以想见的,它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无法用常识和常理来推断和解释。   既然说到大拿,那现在就要回过头,从小孩失踪那晚的黑林子说起。   大拿打开铁板之后,搬不动石敢当,所以决定留下来,让老沙出去找保安来帮忙。但等了没多久,大拿就等得不耐烦,他知道把人埋到地下,如果不尽快解救,会是怎样的后果。   “二子,我们再来试一试。”大拿按捺不住担忧,再次走向石敢当。   他看得清楚,石敢当压着的下面,一定有个孔洞,只要搬开石头,就能进到地底救人。   “刚刚老沙在,你怎么不要他一起搬,现在我们两个人,怎么能搬得动!”二子很不情愿。   “算了,你个懒货,他妈的除了会吃肉,还会干什么。”大拿气急败坏的开骂。他当然明白石敢当有多重,就算三人一起动手,也一定搬不动,他只是很不喜欢无能为力的感觉。   就算无济于事,也不能干坐着等。大拿就是这么个性格。   又不知等多久,老沙还没回,大拿等得心里急躁,来来回回的踱步,二子不敢触霉头,干脆坐在一旁不出声。   “二子,你说老沙会不会跑了,不管我们?”大拿问二子。   “我怎么知道。”二子翻白眼,“他是你招的人,你比我清楚。”   “老子让你跟着他,你偏不跟,脑子真是短路,那么明显的意图你看不懂!”大拿骂道。   “我又不傻,老沙那手腕粗过大腿,要对付我,我那里是对手。”二子嘟囔着说。   “你还好意思说……”大拿挥手作势要打二子,“我身边就没一个靠得住的货色,老沙这人,在我面前露了相,肯定要开溜,我虽然不知道他的意图,但他肯定不是个正经保安!”   老沙越久没到,大拿就越不安,又熬过两三个小时,实在没心情等下去,就朝林子外走。指望不上老沙,最终还的靠自己,但心里做好打算,要是再遇到老沙,非打得他满地找牙。   不过,老沙进黑林子时,有心计,做过记号。大拿没做过,而且也发现不了老沙的记号,这下糟糕,就算想往外走,也走不出去。   大拿和二子,乱走一气,怎么都走不出黑林子。   第三次,两个人,又回到原地,村民安置石敢当的那个地方。   “李队……”二子缩头缩脑的说,“咱们又碰到鬼打墙了,这地方真邪门。”   “哪有什么鬼,我看是有人装神弄鬼!”大拿天生不信邪,大声叫起来,“给老子滚出来,让我瞧瞧你的真本事。”   “弄鬼……鬼……”“真本事……”“本事……”   黑林子里产生无数回音,但声音改变得很诡异,就像有无数奇怪的动物,在模拟大拿说话。大拿的声音十分浑厚,充满阳刚气,可回音阴柔尖锐,怪腔怪调。   “求你了,别再喊。”二子头皮发麻,紧贴大拿,轻声轻气的说,“别把邪性的东西给招来。”   “你要早跟老沙走,不就没这种事。”大拿一点不怕,“老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看你,平时就是没做什么好事。”   “我才二十多岁,没娶老婆,没生儿子,我不要死在这种地方,你行行好……”二子搂着大拿的腰。   被一个男人抱着腰,大拿很不舒服,把二子的手掰开,笑骂道:“你个怂货,敢不敢爷们点。”   说实话,大拿这时候也有点怕了,黑暗之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无论他俩说什么,都会重复好几遍,而且音调及其古怪。   就算不信邪,也瘆的慌。   忽然,大拿手上感觉很怪异,二子的手竟然跟树木一样冷硬。大拿慌忙低头,猛然发觉,缠在腰上的那里是二子的手,根本就是黑林子里的怪树,树枝活过来,把他越缠越紧。   而且,大拿脚下逐渐悬空。怪树是要把他拖离地面。二子不知道去那里,看不见人影。   大拿长这么大,还没亲眼见过这种奇景:就那么一瞬间,周围世界完全变换。   黑林子的古怪,终于显现出来。   大拿虽然年轻,但越是临近危险,越是沉得住气,顿时屏住呼吸,闭上眼。眼睛在这时候,不可靠。   他的身体陡然变重,朝下方压去,双脚稳稳当当的粘在地面。   他这一招,从表现来看,跟“千斤坠”极其相似,千斤坠这个词,在很多武侠小说中都见得到,算不上什么稀奇的武功,当然也就不是什么秘传武功。   鉴于秘传武功的特殊性,这个招式名,大拿没告诉老沙,因此老沙也就不知道。但效果很清楚,看上去像“千斤坠”,其实除了稳住身体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功能,那就是清醒神智。   大拿这时候,知道自己是陷入某种奇门遁甲的局里。说得玄乎,其实就是说有人利用了黑林子的特殊地理环境,在声、光、影方面加以改变,并诱导,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使人陷入其中不可自拔……甚至有可能导致入局者精神错乱。   大拿刚好克制住这个局,不仅如此,他很快,便发现黑林子有一个管理者。   一个守林人,一个看守黑林子的人。   老沙把话说得很神秘了,我想了想就问:“你的意思是,这种不为人知的高手,才是真正的武术继承人?”   “表演性质的武术,我就不说了,”老沙解释,“我说的那些高手,都是具备真正的武术,能够以一当十的搏斗的人。但是像大拿那样的人,就是非常的不一般。绝对是某种流派的传人。”   “这个是你后来知道了他的真实背景后,才这么说的吧,”我对老沙说。   “小徐,我和你讲这些,根本就没有骗你的必要,”老沙说,“当时我和大拿在林子里交手的时候,我发现他在搏斗的时候,尽力在掩饰自己的力量,习武的人,首要的就是先发制人,哪里能畏畏缩缩的刻意隐瞒自己的能力。”   “除非只有一个原因……”我懂老沙的意思了。   老沙接着我的话头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施展自己的真实本领。”   “好了,你说服我了,”我笑着对老沙说,“你絮絮叨叨说这些,不就是要告诉我,大拿这个人有多么厉害吗?”   “是的,他的确很厉害。”老沙点点头,“这个世界上具备超于常人能力的人有很多,有的人会天生的读心,慾有的人会法术,有的人会预测未来,有的人会奇门遁甲,有的人身怀武功……”   “大拿就是身怀武功的人。”我点头说,“你不用再重复了。”   “他凭他的武功,能对付一个奇门遁甲的人,”老沙说,“不就证明了他的本事吗?”   我终于明白了老沙说的到底是什么了。   中国人大部分还是相信神秘未知的事情,在常人的眼中,会奇门遁甲的人,在潜意识里就怎么都比普通人认知的武术要厉害,但是大拿这个人能突破这个界限。那就说明一个,真正具备隐秘武术的人,他们是能够做到和会法术的人对抗,并且不落下风。   老沙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就是在证明这个。   大拿在黑林子里,发现有一个人是守着这个林子的。根据刚才那些村民的举动,大拿能够推测到林子有一个人的存在,并且正在用某种秘术对付他和二子。   大拿知道自己不能再把自己的本事藏着掖着,稳稳的站在空地上,耳听六方,精神高度集中。他自己是不懂奇门遁甲,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摆脱困境。   既然对奇门遁甲不懂,大拿就直直的向前走了一步,对着身边的二子说:“跟着我走。”   二子却惊慌失措的说:“大拿,你让我怎么跟着你走啊,你明明倒着退了一步。”   “你眼睛看花了。”大拿骂二子。   二子不敢和大拿顶嘴,只好跟着大拿走了一步,大拿脚步不停,连续走了几步之后,发现自己果然回到了原位,刚才掉落下来的树枝,现在就在自己的手边。   看来二子说的没错,如果这么走下去,就是不停在绕圈,而且那个守着林子的人,动作更加快速了,几步下来,就让大拿走回来。   很明显这个林子里面的所有树木,在外人看起来是茫茫的一片,但是很可能每一棵树,都是一个被人掌控的机关。   这种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并不稀奇,而是被后人用到了不同的路数上而已。   大拿对二子说:“把眼睛闭上。”   “本来我们就走不出去了,”二子不敢触怒大拿,谨慎的说,“闭上眼睛不是更加走不出去。”   “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大拿一点都不含糊。   于是两个人就闭上眼睛,直直的向前走,大拿的步子走的和平时无异,身体碰到前方的树杆后,就一左一右的绕开,不能朝着一个方向绕,那样的话,最后就又回到了起点。这就是睁着眼睛走路的弱点,眼睛总是提醒人该往那边走,这个林子的布局,就是糊弄的人的眼睛,让人做出错误的选择。   大拿走了几十步之后,把眼睛睁开,二子感觉到大拿停下了,也睁开眼睛。   现在他们的确没有回到刚才的地方,看来摆脱了困境。   但是二子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们两人走到了一个泥沼里。   “这个林子怎么会有这么个沼泽呢,”二子几乎要哭起来了,“这不是更麻烦了吗?”   如果大拿懂奇门遁甲,就应该明白,根据五行的变化,现在他走到了这个布局的属水的地方,而在这个奇门之中,水德应对着伤门和景门,能进也能出的。只是布置的巧妙,泥沼的出路在地下,大拿硬生生的又走了两步,二子受不了,泥浆已经淹没到了两人的膝盖,二子根本就拔不出腿来。   大拿无奈,只好把二子的胳膊给加起来,继续向前走。   二子好奇的问:“你怎么还能把腿拔出来,一步步的向前……哎哎,都淹到腰上了,你还能走。”   “别废话。”大拿懒得跟二子啰嗦,用手把二子身体给拎起来,仍旧一步步的前行。这一摊泥沼的范围并不大,作为景门的目的,并非是要把人置于死地,而是把人困在这里为主。   但是这个对大拿没有用处,大拿能靠着自己的功夫,硬生生的一步步走过来。   果然大拿再向前走了几步,脚下就是坚硬的石头,然后慢慢的走出了泥沼。走过泥沼之后,就距离黑林子的边缘不远了。   实际上大拿已经靠着自己的蛮力,破了刚才的奇门。   但是大拿却不愿意善罢甘休,林子里还有两个孩子呢,不管究竟是什么情况,大拿也不愿意放弃。   大拿放下二子,“你看见了吗,再走几步,你就能走出去了。”然后转身绕过泥沼,要回去。现在他面前的路已经很容易辨认了,大拿心里也明白,自己既然能出来一次,就能出来两次,重复的布置是没必要的。可是二子哪里敢一个人走路,只是央求大拿跟他一起出去。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大拿不想耽误时间,继续向回路走去。这一路走得顺畅,不一会就又到了那个圆形的空地,二子胆子小,也只能跟着大拿。   大拿忽然发现空地上突然多了几个土堆,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忍不住问二子,“你也来过几次了,记不记得林子有坟墓。”   “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二子尖叫起来,“这他妈的不是坟墓是什么,可是我们刚才明明没看见啊。”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呼小叫的,”大拿心里也犯怵,“坟墓是有墓碑,这几个土包根本就没墓碑。”   “可是,可是你看,”二子已经吓得瘫软了,坐在地上指着空中,“我们刚才出去不就得了吗,你非得回来。”   大拿这才看到,空中飘浮这个几个孔明灯,这孔明灯也不往天上飞,就悬浮在头顶两三米的地方。每个孔明灯外面用毛笔写了一个字。都是“奠”。这个字,出了跟死人有关,怎么可能会在别的地方出现。   两个人被头顶的飘来的孔明灯给镇住,仰着头看了一会,再低头的时候。不等二子大呼小叫,大拿也看到地上的几个坟墓突然变了方位。   本来是毫无规则的排列,现在绕城了一个“L”形。大拿不知道这个是北斗七星的做法,他只知道坟墓突然变了位置。   大拿又发现,空地四周的树木突然变得高大了很多,还有一些死树,现在竟然有了枝叶。树枝和树叶在风声下哗哗发出响声。   “那些树在动!”二子惊呼。   “别他妈的做声,你闭嘴。”大拿再次把耳朵闭上,听着四周的声音。   当大拿又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孔明灯已经在空中连成了一排,坟墓也是一样,排列在孔明灯的下面。黑林子的树木越来越挤。   大拿突然快速的跑到一排坟墓的最右边,两个手拼命的刨土,刨了两下又放弃,跑到另一侧继续刨土,然后又是靠左边的第三个坟墓,快速的把土给翻出来。   二子已经完全崩溃了,他本来指望着大拿能有办法对付这个古怪的东西,没想到现在这个靠山自己都疯了。   不过二子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大拿在挖第三个坟墓的时候,从坟墓的土堆里,揪住了一个人出来,然后狠狠的摔在二子身前,“按住他。”   二子被大拿的声音给镇住,想都没想,就扑倒那个人的身上,狠狠的压着按个人,那个人拼命的挣扎,嘴里发出婴儿一样的哭声。二子这才看到,自己摁住的那个人是个身长不到一米的侏儒,脸上布满皱纹,下巴上长长的胡须。浑身是土。   二子吓得连忙滚到一边。那个侏儒马上就飞快的爬到一个坟堆上,头向土堆里一钻,就要消失。可是他的一条腿又被大拿用不可思议的速度给抓住。大拿捏着侏儒的脚踝,抡了两圈,再一次把侏儒给狠狠的摔在地上,这下用力很大,侏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是被摔昏过去。   大拿拉着二子,指着侏儒说:“你看见过这人没有?”   “这不是村里的那个狗墩子吗?”二子好奇的说:“我刚才没看清楚,这人就在村口坐着,每天牵着一只羊去吃草。”   “果然和村里的人有关!”大拿恨恨的说,“我现在就去找他们村里人去。”   大拿和二子解下身上的皮带,把这个叫墩子的侏儒手脚给捆了起来,然后大拿指使二子把侏儒给扛在肩膀上。二子哪里敢不听从大拿的话,只好照做,不过侏儒体型小,也不是很重,跟着大拿向林子外走去,看到东方已经开始泛白。   大拿和二子走到树林外,就要看到大路的时候,看见两个人蹲在那里,走进了一看,原来是老沙和黑小。   “你们在这里干嘛?”大拿问老沙和黑子。   黑子看见了大拿,惊喜的喊:“大拿出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们失踪了,跟那两个小孩一样。我们找了你们一夜。”   大拿没有听明白黑小在说什么,问黑小:“你们一整夜也在林子里面?”   “是啊,”黑小回答。   “我们也在林子没出来,”二小抢着说,“怎么就没看见你们?”   黑小看见二子肩膀上扛着一个人,看明白了,就笑着说:“这是村口的狗墩子,你把他扛着干嘛?”   这时候老沙真起身,大拿对着老沙说:“这林子的古怪比我们想得要厉害。你们晚上遇到什么没有?”   “我去回到厂里,带人来接应你们,”老沙慢慢的说,“不仅是这个林子有古怪,钢厂也出了很多事情。”   “泵机房里的水井下面有人,”黑小说,“晚上还阴兵过道了。”   这时候,大拿才看见老沙刚才一直盯着地上的石敢当看,就问:“这个石头到底有什么讲究。”   “我回头呆了几个兄弟来找你们,可是在林子转悠了一夜,”老沙说,“我们两拨人竟然没有碰面,我觉得和这个石敢当有关。”   “现在不打探这个了,”大拿指着二子身上的侏儒说,“这人就是在林子使坏的,问他就行。”   二子一听,连忙把身上的侏儒给掼到地上,大拿急了,“你别把他给扔地上啊,他会往土里钻。”   老沙笑着说:“没事,就算是他真的会土遁,也是只是晚上厉害,现在天亮了,他钻不下去。”   大拿指着侏儒,“你给我说实话,林子里是不是你在使坏,两个孩子去哪里了。”   那个叫狗墩子的侏儒睁着眼睛,隔了半响才说:“你们做嘛,我睡觉好好的,你们把我给弄这里来干嘛,还打我。”   大拿说:“你就别给我装了,给我好好说话。”   侏儒说:“我每天都睡在林子里,几十年都是这样,你们这么对我,我给你们好看。什么两个孩子,这林子里不让孩子进来,你们这些外地人,不知道我们村的规矩吧。”   “你不承认是不是,”大拿说,“我现在就去村里,找你们的人去对质。”   老沙觉得大拿现在带着侏儒去找村里人,总觉得隐隐有点不妥,但是也说不上来,只好一行人,往村子走去。   到了村子,大拿和老沙等人看见村口站了一大群人,好像知道他们要来似的,故意等着他们。   大拿让二子把侏儒给扔到地上,对着村民说:“我们是来问问,你们昨晚在林子到底在做什么,还有两小孩到底去哪里了?”   这些村民都木然的看着大拿,老沙警觉起来,他看到村民慢慢的把自己和大拿等人给围住,而且有几个人都在慢慢向村口移动。   老沙想提醒大拿,昨天晚上是村子里的人,现在硬着干,绝对讨不了好,可是大拿还没有给老沙说话的机会,就指着村民说:“你们昨天晚上在林子装神弄鬼,我都看见了,别在我面前不承认。”   这句话不说倒还罢了,大拿说了之后,二三十个村民已经不动声色的把大拿、老沙、黑小、二子四人给围住。   “光天化日的,你们还想动武吗?”大拿愤愤不平的说。   老沙心里都急死了,你大拿的确是有一身本事,可是我和两个啥都不会的保安咋办,总不能你一个人脱身,把我们给撂在这里吧。而且很明显,这些村民的脸色木然,但是眼睛都露出冷光,这绝不是好事情。   就在大拿和村民们对峙,气氛紧张的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村民走到了人群中,慢慢把手中的锄头给放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早上去干农活,路过这里看热闹的人,挤进了人群。   可是老沙心里却暗暗叫苦,这人走进来的时候,那些村民都下意识的向两边避让。证明这人,在村子里身份非同小可,若是真的是个普通的村子就还罢了,根据他们昨晚的作为,老沙心里已经几乎可以确认,很显然,他们都不是普通的农民。   这个四十岁的汉子走到大拿身前,死死的盯着大拿看。   大拿被看得心虚,问这个汉子,“你是谁,是村长吗?”   汉子摇摇头。   黑小在一旁轻声的说:“这个村子没有村长村支书呢,一直就没有主事的人。”   老沙心里就想,一个村子没有村长,那还能说明什么问题,那就是这个村子就是个宗族体系,根本就不认可政府安排的村长,说了算的,就是村子里的族长。   那个汉子走到大拿跟前,轻轻的说:“我们村里的事情,跟你无关,你回去吧。”   老沙不等大拿回答,立即说:“好的,我们马上就走。”   “走之前,”汉子说,“你们得忘记点东西。”   老沙立即明白汉子的意思,连忙说:“昨晚的事情,我们不向人提起。”   大拿就说:“看见的东西怎么能够说忘就忘了。”   老沙恨不得把大拿的嘴巴给堵上,心里说,你这个笨蛋,暂时答应一下不就完了,只要能脱身,应付一下又能怎样。”   但是已经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了。那个汉子向身边的村民点点头,几个村民跑了开去,过了一会,四个村民用杠子扛过来一个东西,走近后。老沙一看,果然是个石头,那个石敢当。老沙心里就想,昨晚他们做法事的石头,根本就没弄到地下,而是跟着人走的,村民到那里,这个石头就跟着到哪里。   “我忍得你!”大拿大声喊:“你不就是昨晚那个跳大神的吗,你的面具呢?”   那个汉子听了这句话,脸色就阴沉下来。   老沙心里就在想,这些村民一定会用什么办法让自己和大拿,还有黑小、二子忘记昨晚的事情。这个石敢当不是他妈的镇邪的,是让人心智混乱的东西。   大拿还没有意识到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连黑小和二子都知道事情不妙了。可是大拿还是对着那个汉子说:“你搬个石头来干嘛,你又要神神叨叨的做法事?”   大拿还要说下去,却说不出话来了。   那个汉子脸上突然就戴上了一个面具,速度之快,跟川剧的变脸一样。这个面具,就是昨天晚上这群村民在空地上做祭拜的面具:两个弯角,一对獠牙。   这面具在清晨的阳光下,看起来比在黑也里更加的诡异。   “石头,石头。”黑小和二子指着那个石敢当。   老沙看见石敢当,弥漫出一股白雾出来,难道昨晚的那些雾瘴都是从石敢当里面冒出来的?老沙和大拿都吸入了白雾,脑袋里顿时昏沉沉的。老沙心里明白不妙,连忙止住呼吸。看见黑小和二子两个人顿时神情迷茫,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大拿却没有任何反应,对着那个汉子大喊:“你在变什么戏法。”   黑小和二子两人已经呆呆的站立,上来两个村民,把他们给给架起来,不知道要送到什么地方。而过来架老沙的村民,却被老沙连续用肘击给打的蹲下去。   但是老沙发现自己的脑袋越来越迷糊,已经没有过多的力量去反抗。隐约看到大拿正冲向那个汉子,要动手了。   可是村民一拥而上,把大拿狠狠的挤在中间。大拿把这些人连续的打倒,然后走到那个汉子跟前,快速出了一拳,汉子身体向后飞出去几米,那个面具也脱落下来。大拿走到汉子的身边,这才发现,这个汉子的面具脱落之后,脸上也不是刚才的面貌。而是一个枯皱的干巴脸皮,紧紧的贴在颧骨上,这是一张十分苍老的面孔,嘴唇干枯萎缩,遮掩不住牙齿,牙齿也都是褐黄色,稀稀拉拉,鼻子只有两个鼻孔,眼睛也是干涸的,没有眼皮和眉毛。   原来这个汉子没有戴面具之前,也是一张假脸。大拿被副模样给吓的愣了一下。然后耳朵里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心神立即被震慑。这是旁边的村民在用一个牛皮鼓在猛烈的敲打。   大拿被鼓声给震动一下,身体无法在积聚力量。那个露出真实面貌的汉子,慢慢爬起身,拍打身上的尘土,慢慢的走向那个石敢当。再转身面对大拿的时候,脸上又戴上了一个面具,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大拿这才明白,这个人比林子里的那个侏儒要厉害的多。   老沙看到大拿被鼓声控制的时候,知道今天肯定是要认栽了,心里一阵可笑,自己本来是个贼,来这里做小偷,没想到却因为自己的保安身份被这些村民给对付了,关键是整个事情莫名其妙的被卷入进来。真是非常不值得。   就在老沙的身体被两个村民架起来的时候,老沙好像耳边听到了警笛的声音。然后听见大拿一声大喊,接着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拿看见一辆警车颠颠簸簸的开了过来,高兴坏了,对着警察大喊打招呼。   警车开到大拿身边,村民们纷纷散开,警车上跳下来几个警察,和一个领导模样的人。   “刘所长!”大拿惊喜的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警察都穿着制服,村民无论多么厉害,都是怕官的。只能在警察的驱赶下,离开大拿和老沙四人,怨恨的看着他们。   刘所长五十多岁,一脸的严肃,看见大拿了,恶狠狠的对大拿说:“小李,你当初答应我什么来着?”   “把厂子守好。”大拿畏畏缩缩的回答。   “那你现在人在哪里,”刘所长逼问,“你在厂子里吗?”   “他们,他们吧两个孩子藏起来了。”   “你为什么不报警,通知我们来处理?”刘所长生气起来,“你只是个保安,你的职责是守着厂子,你真的以为你是警察?”   大拿没法回答了,只好不做声。   刘所长掏出一支烟,自己点燃抽起来,绕着老沙黑小二子转了一圈,“你自己玩忽职守就算了,还带着同事出来瞎胡闹,要不是我今天到厂里来看看情况,还不知道你媒体到底在做些什么。”   大拿赌气的说:“好吧,这事我不管了,反正少了两个孩子,您看着办吧?”   刘所长对着身边的一个村民问:“你们这里走丢了两个孩子,为什么不通知派出所?”   那个村民已经恢复了老实本分的样子,低着头不敢回答。那个刚才脸上皱皱巴巴,容貌可怖的汉子走到刘所长跟前——现在他的脸又变成了中年男人的模样。   老沙突然清醒过来,正好就看见来了警察和村民站在一起。又看到黑小和二子也清醒过来了。   那个汉子也不说话,看着刘所长。   “到底有没有孩子走丢?”刘所长对着村民们喊。   “没有孩子走丢。”那个汉子的声音十分嘶哑。   “你们瞎说,”大拿喊,“黑小,二子,你们告诉刘所长,到底这么回事。”   黑小和二子一脸茫然,同时说:“我们告诉刘所长什么事情?”   “小孩走丢的事情啊!”   “我不记得有这事啊。”黑小挠着脑袋,对着二小说,“有这事吗?”   二小迷迷怔怔的摇头。   大拿傻了,因为他熟悉黑小和二子的性格,虽然这两个人平时做事不着调,但是都还是实诚人,不会撒谎。于是走到老沙跟前,“你说说,昨晚我们在黑林子里找孩子的事情,你是亲眼看到的。”   老沙这个老江湖,看到刚才的情形,早就做好了准备,也故意做出迷茫的神色说:“什么黑林子……什么小孩……”   大拿退了一步,对着刘所长说:“他们被村子里的人给灌了迷药,都不记得了。”然后指着那个石敢当说,“刚才这个石敢当冒出了烟雾,就是这个东西闹的。”   刘所长把手扬起来,做出要打大拿的动作,“你闹够了没有!”   大拿弯下腰,在石敢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烟雾出来。   “你还在弄什么?”刘所长说,“厂里都乱成一团糟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两个孩子走丢了?”大拿仍旧不依不饶。   “那两个孩子,”刘所长说,“这个村里的户籍我知道,就九个孩子。你说说那两个孩子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听黑小说的。”大拿说,“但是我真的看见他们把两个孩子弄到黑林子里的地下去了。”   刘所长对那个汉子说:“你们村儿真的走丢孩子了?”   汉子摇头。   “那个黑林子不能有孩子进去的,”大拿说,“进去就走丢。”   刘所长气的恨不得要打大拿,“你好歹是当过兵的人,怎么相信这些鬼玩意。”   汉子冷冷看着大拿,这时候已经有村民带着几个小孩过来,走到大拿跟前,大拿挨着数数,不多不少,正好是九个小孩,六男三女。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刘所长指着大拿,一脸的气愤。   这下大拿就没话好说了。只能呆呆看着刘所长。   刘所长对着大拿说:“你还嫌你惹事没惹够是不是?”   大拿吧头给低着,又看了看哪个汉子,他心里明白这个村子里有问题,而且两个孩子肯定是走丢了,至于因为什么原因又突然回来了,想破他脑袋也这么都想不通。   不仅是大拿想不通,老沙也在一旁惊讶的很。这个村子,看来刘所长其实很关注的,不然他不可能非常了解这个村子里到底有几个孩子,指不定村子里所有人的户籍档案他都了然于心。   一个偏僻的村子能让当地派出所的所长惦记上,只能印证一个问题,这个村子的确有古怪。   老沙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这个刘所长,其实是知道村子出了事的,不然怎么会早不来,晚不来,就在大拿和自己被村民控制的时候,就出现了。   还有,刚才自己和黑小、二子没石头里的烟雾弄得迷迷怔怔的,头脑眩晕,可是刘所长抽了根烟,绕着三个人走了一圈,自己立即就清醒过来。老沙连忙看向刘所长,发现他嘴上叼的香烟已经没有了。   老沙现在心里跟明镜似的,原来这个刘所长心里明白着呢,他不仅知道这村子里有古怪,可能知道很多东西。别看刘所长在不停的骂大拿,实际上在大拿和自己四个人脱身。   一个连派出所所长都顾忌的村子,出现一些奇怪的事情,就十分好解释了。   刘所长仍旧和那个汉子对峙,现在老沙已经十分肯定,这个汉子,就是村子里的头,平日里是村民的族长,昨天晚上他就是祭祀的带头人。   “既然小孩子没丢,”刘所长眼睛看着村民,其实嘴里对着那个汉子说,“这几个保安,我就带回去了。”   那个汉子眼睛看向大拿,脸上十分的犹豫。老沙知道,他以为除了大拿,自己和黑小、二子的脑袋已经被他用雾瘴给弄迷糊了,忘记了昨晚的事情。但是大拿还记得昨晚在黑林子的经历,他不愿意让大拿就这么走。   刘所长吩咐手下的警察,搀扶老沙黑小和二子上了警车,警车是个面包车,能够挤下这么多人。然后刘所长把大拿的胳膊一拎,“跟我回去!”   汉子一脸的阴郁,看着六所长和大拿最后上了车,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什么举动。   刘所长让开车的警察发动汽车,对着窗外的汉子说:“以后有什么麻烦事,尽管来找我,要相信警察嘛。”   警车顺着来路,开出村外,向着虎符镇行驶。当刘所长坐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老沙看见他长长的的嘘一口气,额头上的汗水,把几缕头发都粘在皮肤上。   从上了车之后,刘所长就不像刚才那样数落大拿,而是十分沉默,看着窗外。   老沙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给刘所长,让老沙没有预料的是,刘所长把香烟给接到手上,并且抽起来。老沙这个举动没有达到目的,他以为刘所长是不会抽烟的,这就让他无法去确定,自己刚才清醒过来,是不是真的和刘所长的那颗香烟有关。   “他叫老沙,”大拿连忙跟刘所长介绍,“我刚招来的保安,上班没多久。”   “嗯。”刘所长点点头,“钢厂里的保卫工作任务很艰巨,的确是需要人手,老沙,要辛苦你们了。”   老沙笑着点头,躲避刘所长的眼光。   车又开了一会,刘所长放佛是又想起来要教训大拿,“我给你们领导打招呼,让你做队长,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把钢厂守护好,在北京的专家过来之前,不让钢厂范围内出现问题。”大拿老实的回答。   “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刘所长声音变得不再恶狠狠的,“你今后就老老实实的在厂里面呆着,别到处乱跑瞎胡闹。”   刘所长的警车开到了钢厂,然后回县城。大拿和老沙,黑小,二子回到厂里。厂里面的保安都乱作一团,原来是泵机房的出了问题,那个水井不停车往外喷水,从昨天下半夜一直喷到现在,而且水腥臭无比,现在流的到处都是。   原来刚好是刘所长到虎符镇来看看钢厂的安保情况,刚好就遇到了这群保安,围在泵机房看着喷水,于是问大拿去哪里了。那几个跟着老沙去了黑林子,身上痒的保安,就说大拿到了黑林子里。刘所长就问大拿去黑林子干嘛去了,保安就说是去找孩子。刘所长就走了。估计是在黑林子里没发现什么,就去了村子。   大拿听了保安这么一说,就知道了刘所长突然到村子里的原因。老沙心里就想,刘所长一定是知道黑林子的古怪,而且知道大拿和自己并不在黑林子,而且大拿在村子里遇到危险,于是立即赶过去解围。   老沙完全能够确认这一点,因为刘所长和那个村里的汉子,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是接触的时候,两个人的神情,一看就知道是相互认识的,以前一定还打过交道。   大拿一看天亮了,就安排了几个保安上班,自己回到值班室去睡觉。老沙拉住黑小,“那个刘所长,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和大拿是什么关系?”   黑小和二子两人打着呵欠,说是要重新找个地方租房子睡觉,那个村子肯定是不会回去睡觉了。   老沙连忙邀请他们去吃早饭,两个人这才勉强答应。三个人到了钢厂门口不远处的一个早点摊子,早点摊生意不错,但是只有一个老头在忙活,他也没有请帮工,就自己一个人做生意。   老沙叫了几根油条,三碗豆浆,于是几个人坐下啦吃早饭。   黑小这才把刘所长和大拿之间的关系说了   原来大拿以前在部队当兵,当新兵的时候连长就是刘所长——那时候是刘连长。大拿能吃苦,又有一身本事,所以在军队里很突出,刘连长就很喜欢大拿,做为领导,很关照他。不过大拿当兵第二年的时候,刘连长军官专业,到了虎符镇所在的县里做警察,做了一年的文职之后,分配到一个派出所的所长,刚好这个派出所管辖的范围就有虎符镇,虎符镇本来是有一个派出所的,只是钢厂萧条之后,镇上的人口越来越少,县里财政紧张,就吧虎符镇的派出所给撤了,和其他的两个镇并成一个管辖区,就是刘所长的管辖的区域。   后来大拿也转业,刘所长就把大拿给弄到了钢厂做保安。   “以刘所长和大拿的关系,”老沙好奇的说,“他把大拿安排到派出所做警察应该不难啊,为什么把大拿弄到这里做保安?”   “你这话就说道点子上了,”二子说,“大拿本来在部队是不打算转业的,他有本事,可是他在他们全军区一次格斗锦标赛,冠亚军的时候,把对手打成了重伤,结果被赶出部队,只好来投靠刘所长,刘所长一看他是强制性复员,地方根本就不给安排工作的,想当警察是难上加难,只好把大拿安排这个钢厂里做保安。这都是大拿自己告诉我们的,他还说了,如果他够努力,表现好,刘所长承诺过他,还是有机会被警察队伍吸收进去的。”   老沙笑着说:“怪不得这个小子一心想着找孩子呢,原来是想立功。”   老沙心里有事,匆匆吃了早点,就向黑小和二子告辞,自己走到镇上。   镇上的一些居民正在三三两两的议论钢厂冒水的事情,都是一副神秘的表情。老沙故意走进听,隐约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底下的东西要被放出来了……”   “前些日子,挖出瓷器就不是好事……”   “旁边山沟里的村子,那个神棍就说过那个挖掘机的司机要倒霉……”   “那司机真的倒霉了,现在疯了,在镇上呢……”   “对啊,天天在垃圾堆翻东西吃,要不是大龙家常菜的老板看他可怜,他早饿死了……”   这几个居民看见老沙正在偷听他们的话,立即就不做声了。   老沙尴尬的走过去,在街上又转悠了一圈,来到神偷和嫣儿的房间门口。   老沙想了想,轻轻的敲门。   没过多久,门开了神偷带着老沙走进房间。老沙看到神偷脸色苍白,神情低迷,房间里一片狼藉,设备的外壳都被拆了,零件和电线裸露出来,都被摊在地上。嫣儿就在这堆设备中间跪着,用手一个个的摆弄。老沙也看到本来放在桌上的笔记本也被拆开。   “遇到麻烦了?”老沙问神偷。   神偷说:“东西都坏了,这些设备突然出现了问题。”   “这些设备到底是做什么的?”老沙实在是忍不住问了,“你怎么跑到林子去安装什么探测头,是不是就是这个玩意。”   神偷和嫣儿的眼神交流一下,老沙急了,对神偷说:“昨天晚上林子里的事情,你也已经看到了,这事如果你们两人还是这么对我藏着掖着,我就真的没必要再跟你们合作下去。”   嫣儿笑了笑,“老沙不是说不懂这些高科技吗,既然想知道,我们哪有不答应的。”   神偷就向老沙解释,这个设备是从一个外派非洲的地勘技术员手上弄来的设备,是专门用于底下勘测矿藏的东西。但是一般这种设备都很笨重,通过强大的机械震动,再接收返回的震波,根据返回震波的变化,就能分析地下几千米深度的矿藏。不过现在弄出来了这种小型的设备,不需要那么大的功率,只需要在不同的地方安装一个小探测头就行,工作原理和大型的探测声测设备是完全一致的。   由于这种设备还没有推广,所以分析软件也只能去找专业的软件工程师来做。前几天嫣儿发现电脑里的软件不稳定,导致无法正常运行。没想到现在,连设备本身也莫名其妙的损坏了。   老沙想都不想,对神偷说:“这个还需要她着原因吗?事情不是明摆着这里。”   神偷说:“我明白的你的意思,你说得是林子里的磁场有问题,可是这里距离林子还老远呢。”   老沙一字一句的对神偷说:“别说林子,也别说钢厂,就是这个虎符镇,估计都有古怪。”   神偷和嫣儿听了老沙的话,沉默一会,老沙明白,他们是不可能退出这笔买卖了,老沙就问:“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既然这个虎符镇和钢厂地下有发生了这么多古怪的事情,就证明下面的东西会非同一般的值钱,你们很缺钱吗?”   神偷看了看嫣儿。   老沙懂了,“你们打算做完这一单之后就洗手不干了。”老沙点着头无奈的笑笑,“你们两个人都已经打算好了安安心心的过下半辈子,所以就指望这个生意一劳永逸。”   神偷说:“老沙,你我都不小了,你也该想想以后,我们这次,也给你算了一份,能够让你舒舒服服的过完下辈子,不再舔着刀口过日子。”   老沙心里有点感动,随即就问:“其实你们来的目的根本就是不是那些青花古瓷,对不对?”   “是的。”神偷默认,然后看着嫣儿说,“其实这个地方,是嫣儿我们过来的,我们的目的,的确不是青花古瓷,下面有更值钱的东西。这个东西,我们拿到手了,我和嫣儿就消失,你也可以。”   “如果能告诉我一件事情,”老沙说,“我就答应你们,不退出。”   “你问吧,”神偷说,“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应该有秘密。”   “你们退休之后,打算去哪里?”   神偷呆了一下,他没想到老沙会问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但是他仍旧很犹豫。   “我不会吐露你们的下落,”老沙说,“我就是好奇而已。”   “南美。”嫣儿在一旁说,“玻利维亚有个天空之镜,我们打算在哪里定居。”   老沙问这个问题本来就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他根本就不关心什么国外的地名。既然这样了,老沙就对神偷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合作的第一单生意?”   “记得,”神偷说,“当时我们两人还不认识,在那个古墓下交手后,必须得合作才能逃出来。”   “是啊,”老沙回答,“过了这么多年了,我还记得那个守墓的人。”   神偷听老沙说道这里,也在回忆他们当初的经历,“是啊,谁知道那个古墓里会有个活了几百岁的守墓人,差点没把我们给弄死。”   “那个古墓我们最终没有把关键的东西拿走,只是拿了另外一件东西。”老沙说,“因为我们两人当时商量过了,如果我们动那件最重要的玉如意,那个守墓人一定会跟着我们一辈子。”   “那个几百岁的守墓人,守着的就是那个玉如意。”神偷说,“也不知道那个玉如意到底有什么讲究。”   “虎符镇钢厂下的东西,”老沙慢慢的说,“很可能和那个玉如意的性质差不多。因为这里的守墓人比那个几百岁的守墓人更厉害。”   “你去过地下了吗?”神偷焦急的说,“你怎么能不通知我自己去行动。”   老沙摇头,“守墓人不见得就会在地下。”   “我们当年遇到的那个守墓人,就是靠着在地下冬眠,在完全封闭隔绝的环境下,才挺过了几百年不死,如果在地面上,气候和环境是不允许的。”   “我不排除钢厂地下会有这种依靠身体缓慢新城代谢的守墓人,”老沙说,“但是,我们已经看到,地面上的确是有守墓人的。”   “而且不止一个!而是一个村落的人!”神偷终于被老沙点醒。   嫣儿茫然的看着老孙和神偷。   神偷苦笑着说:“我昨晚在林子遇到了一群人,老沙当时也在。”   老沙接着说:“我早上去了那个村子,很明显的,那个村子都是一个宗族,而且领头的那个非常厉害。连当地的派出所所长都忌惮他。”   神偷说:“地面上的人不可能做到几百上千年不死,唯一的办法就是,一代代延续下来,并且开枝散叶,守着陵墓。这种守墓人要守的东西,都是很不一般的。”   “守墓人不准确了。”老沙纠正神偷,“他们是守陵人。”      第四章 大拿      老沙和神偷两人都明白了,那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守陵人的后代,世世代代守着虎符镇地下的古墓。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既然要干活,对环境了解得越多,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神偷问嫣儿:“北京来的地勘专家还有多久动身?”   嫣儿答复:“至少还有一个月,现在虎符镇的青花古瓷虽然引起了媒体的注意,但是真正的专家还没有意识到重要性,县政府的申请现在只传达到省里,根据流程和政策,至少一个月,这还要是有专家没有出国访问或者在国内有活动的情况下的预期。”   “所以,”嫣儿平静的说,“我们的时间绰绰有余。”   老沙哼了一声,“我们对手的时间也绰绰有余。”   老沙对嫣儿还是十分排斥的,虽然神偷已经把嫣儿和他之间的关系说的清清楚楚,老沙还是不怎么接受嫣儿,也许是嫣儿的出现,导致神偷金盆洗手,让老沙非常遗憾吧。   老沙和神偷之间的配合是非常默契的,这种合作伙伴很难寻找,也许一辈子再也碰不到了。   老沙和神偷说完话,自己回到租住的房间休息,昨晚一夜没睡,老沙也困的厉害。   在睡梦中,老沙总是觉得床不舒坦,感觉每隔一段时间,床在微微的震动,让他不堪其扰,但是在强大的睡意下,也懒得去理会。   到了晚上,老沙又去钢厂上夜班。走到大龙家常菜,看见大龙家常菜这个餐馆虽然没有生意,但是还没有关门,靠门口的地方摆着一个玻璃柜,卖着卤菜。老沙想了想,买了一只烧鸡,卖给他烧鸡的,是一个孔武有力的中年人。   老沙提着烧鸡,走到钢厂门口了,才想起来,白天在虎符镇上听的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说是当初挖掘青花古瓷出来的挖掘机司机,后来疯了,大龙家常菜的人施舍他一点吃的。老沙心里好笑,别人司机疯了,自然有家人来照顾,哪里轮得到在街上乞讨。街头巷尾的人就喜欢捕风捉影的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老沙走进钢厂,看着厂里的高炉和钢结构高架,高高的燃煤运送桥,在空中地下到处延伸连接的管道,心里就不免升起一股寒意。   钢厂是在六十年代修建的,在那个破四旧,打击牛鬼蛇神的年代,竟然有人能动用巨大的资源,并且控制工业局,用钢厂的幌子,修了这么一个巨大的奇门布局,这种人真的是非同小可。   老沙走到巨大的厂房,然后在厂房办公室——也是就是现在的保安值班室,来报道。他敲了敲门,门开了,大拿一身酒气的站在门后,眼睛红彤彤的。   老沙走进值班室,把烧鸡放在桌上,看见桌子上摆满了空啤酒瓶。   “你是个贼!”大拿突然向老沙发难,然后一拳打过来。   老沙心里震惊,但是并没有躲避,而是愣愣的站着。大拿的拳尖触碰到老沙的胸口一瞬间,力道就硬生生的止住。但是老沙格挡的胳膊也撞倒了大拿的手肘,把大拿带了一个踉跄。   老沙茫然的看着大拿,不敢说话,心里在分析,大拿这么快就把自己的身份给查出来了。没有道理啊。   “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大拿说,“你是不是贼?”   老沙笑了,看样子大拿是喝醉了,“不是,我就是找个工作混口饭吃的。”   “那你明明有不一般的本事,”大拿说,“为什么安心做一个保安。”   “你明明是一个秘密门派的传人,”老沙胸有成竹的回答,“不也是在做保安。”   这句话一说,大拿也无言以对,点着头说:“你知道了?”   “这个世界,”老沙故意叹口气,“小时候学到的本事,根本没用,只能老老实实的过日子。”   大拿一听,也跟着叹气,“是啊,是啊。生不逢时。”   老沙知道自己这么说了,大拿心里的戒备已经消除。对着大拿说:“你在喝酒啊,我刚好买了一只烧鸡,你喝着,我去巡夜。”   “不用你去,”大拿拦着老沙,让他坐下来,“白天泵机房冒了很多水出来,我让兄弟们都在加班,把地面收拾干净,现在厂里有人,你留下来,陪我喝酒。”   老沙本来是想去泵机房看看水井冒水的事情,现在大拿说那边有保安在收拾,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坐下来陪着大拿喝酒。   大拿本来就已经喝得有点多了,说话就有点得瑟。老沙心里好奇,他听黑小和二子提过,大拿是当过兵的,在全军区搏击比赛的时候,把亚军给打伤转业,就想试探一下,大拿的底细,他的本事从哪里来的。   还没等老沙开口,大拿自己就先说起来,“我的志向是在军队里混出个人样来,再不济也是复员后做个警察,可是没想到现在却在这个厂里做保安,还做了这么多年。刘所长估计早把答应我,让我当警察的事情给忘了。”   老沙谨慎的问:“你当年到底是为什么复员的?”   “比赛呗。”大拿说,“没想到打到冠亚军决赛了,对手真的很厉害,他叫什么……姓张来着,我没办法……”   “你犯了忌讳对不对?”老沙盯着大拿的眼睛看,“你太想得那个冠军了,用了你不该用的招数。”   大拿喝了一口酒说:“是啊,当初师父说过,交给我的招数,并不是让我拿出来用的,只是不让这个本事失传而已,让我找个人一代代传下去。”   老沙苦笑,“我的师父也是这么说的,不涉及的性命,就不能用,对不对?”   “是啊,”大拿说,“可是我还是没忍住。”   “但是你功夫厉害,军队应该很器重你这种人啊?”   “嗨,这事就不好说啊,如果仅仅是打伤了那个姓张的战友,这事就好办了。”大拿说,“刚好来参观我们决赛的领导中,有一个人也是习武出身,他发现了我用的招数有问题,于是他让领导问我的招数是从哪里学来的,是什么门派。”   “你当然不能说啊,”老沙回答,“说了麻烦就大了。”   “对对,”大拿回答,“我反正王八吃秤砣,就说没师父,没门派。”   “结果你就转业复员……”   “幸好刘所长收留我,”大拿摇着头说,“现在我明白了,他是怕我在社会上做坏事,故意敷衍我,说是让我在这个钢厂做一段时间保安,等过几年,我工作出色,就让我跟着他做警察……”   “我觉得刘所长是个讲义气的人,”老沙安慰大拿,“他只是觉得现在钢厂需要你,钢厂的情况你也明白。”   “不就是几个青花瓷器吗?”大拿说,“这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让贼值得惦记的。”   “能跟我说说,当初青花瓷器挖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吗?”   “嗨,先不说这个,”大拿站起来,“你看好了,我隔山打牛的功夫,现在又灵了。”   老沙知道大拿要做什么,于是笑着看他站在桌边,拉开架势,对着酒瓶比划。比划了十几下之后,酒瓶里的液面就晃动一下,老沙心里明白,这应该是神偷安装的探测头的缘故。神偷说了,他一共安了四个探测头,林子有一个,钢厂的保安值班室附近也有一个。   这种声测探测的东西,就是靠着震动去接受反馈,刚好赶上大拿练功的点上了,让大拿错以为自己的本事了得。   老沙刚想到这里,大拿又一比划,酒瓶液面有震动一下,这次震动的更加厉害,桌腿都有点晃动,酒瓶都差点倒了。   大拿得意的说:“师父可没教我这个,这是我自己独创的功夫。”   老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是自己白天睡觉的时候,好像床脚也有点震动。神偷的探测头没有在自己睡觉的附近安装。   探测头老沙见过,并不大,神偷和嫣儿也说过,这个探测头功率很小。既然小,怎么可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出来。   桌腿又震动一下,大拿却没有注意。老沙心里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神偷的声测设备其实已经因为磁场的缘故失灵了。这个震动,根本就和神偷嫣儿无关!   这地下震动……老沙的脑门流出汗来。   地下有东西被惊动了。   大拿本已经酒劲上来,有点微醺,他也感受到了房子的震动,但是刚才他并没有摆开架势,他正在有点质疑的震动的时候,保安值班室的木门,咚咚的响起来,声音之大,门梁上方的灰尘簌簌掉落。   老沙懵了,看着大拿。   “大拿!大拿!李队!”门外传出声音,“出事了,出大事了。”   这声音是二小的。   大拿没好气的大声回应:“你是想把房子给拆了吗,这么大声干嘛?”   老沙走过去把门开了。一看外面站了一群惊慌失措的保安,都面如土色。   二子说:“黑小、黑小出事了。”   “慢点说,”大拿瞬间酒醒了,“慌什么,你们不是在泵机房去打扫地上的水吗?”   “泵机房的水井塌了,”二子要哭了出来,“黑小下去了。”   “他掉下去了?”大拿问,“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是,”二子焦急的说,“是他自己钻下去的。”   老沙一听,心里暗自念道,来了,该来的真的来了。   “马上带我去看看,”大拿连忙把保安的帽子带好,拿着警棍,走出门口。老沙也跟着他走出去。在一群保安的带领下,向着泵机房的方向走去。   一群保安走在路上,老沙注意到,头顶那些高架钢梁上的管道,某些地方正在滴水,而且能听到一种空气抽空的声音,这个声音来自于管道内部,距离泵机房越近,这个尖锐的空气尖啸声就越明显。这些保安也都听见了,让他们更加的不安。   地面上湿漉漉的,还有打扫过的痕迹。   走到泵机房跟前,这个巨大的空气对流声震耳欲聋。保安们都不敢走近泵机房,都驻足在屋外,畏缩不前。大拿不顾太多,走了进去。老沙也走进去,但是进门之后,紧紧的把靠门的一个把手死死拉住。   现在大拿和老沙都看清楚了,泵机房机井的位置陷下去一个大坑。两根巨大的管道,本来是封闭的钻入地下,但是现在,管道从大坑的正中间,直直垂下。   风呼啸着从泵机房外面灌入,吹入到大坑内。   老沙抓着把手,没有被风给带动,但是很明显的能够感受到风的力道。不过大拿没有这个困扰,而是一步一步稳稳的走到了大坑旁边,然后蹲下来,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地陷。   风吹的小了一点,大拿向老沙招呼,让老沙走过来。老沙松手试探两下,觉得自己能够保持平稳,然后就走到大拿身边。两人都小心翼翼的跪下来,看着眼前的地陷。   这是一个圆形的地陷,直径有七八米,老沙突然看到,地陷的边缘非常的规则,用手摸过去的时候,发现这个地陷根本就是一个钢制的圆井,看来大拿也注意到这点了。   两人把头慢慢探到圆井的上方,看见下面黑漆漆的深不见底,身边的风呼呼的向下灌入。发出咕隆的声音,和野兽吞咽食物一样的恐怖。   大拿指着圆井的一侧,老沙看见了,这个钢制的圆井,有一列焊在井内壁上的钢梯,延伸到地下,也是看不见尽头。   这个圆井,根本就是不是什么地陷了,而是泵机房上方的掩饰掉落。让这个布置给显露出来。   老沙心里忐忑不安,这么大的布局,当年修建钢厂的人,到底是个什么大人物。   耳边的风声还是在呼呼作响,大拿和老沙走到泵机房外。大拿问二子,“黑小怎么下去的?”   二子回答:“泵机房不是一直往外冒水吗,我们一直在外面打扫地面,把水扫到沟渠里去,外面的水打扫的差不多了,我们最后就打扫泵机房,泵机房已经不冒水了,我们就慢慢打扫。结果正在清理的时候,泵机房的地面就开始发出咔咔的声音,我们吓到了,就都退出来。然后……”   “然后泵机房里的这个地陷大坑就出来了是不是?”大拿说,“你们报警没有?”   “打了110,”二子回答,“不过警察说要过两个小时才能过来。”   “两个小时,”大拿急了,“黑小的尸体都找不着了。”   “他不会死的。”二子低声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他不是掉下去的……不信问他们。”二子把头看向其他的保安。   “这个大坑出来后,我们都吓住了,都不敢靠近,”一个保安插嘴,“可是黑小突然就跟疯了一样,冲到泵机房里,我们都没反应过来,他就走到了地陷旁,我们看见他自己爬下去的。”   大拿问:“他爬下去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二子回答,“他中邪了,爬下去的时候眼睛都是直的,还在哈哈的大笑。”   大拿看了看老沙,“我们等不了警察过来了。”   老沙无奈的笑笑,刚才和大拿交谈几句,本意是套一点他的口风出来,并且也暗示自己也有跟大拿一样的困惑,没想到这么一个交心的话,让大拿把自己当做朋友了。看来在大拿的眼里,既然是朋友,那就要一起去出生入死的,这是他们当兵的臭毛病。不过大拿也是有分寸的,他既然知道老沙的身手不错,就不愿意让别的保安跟他下去涉险。   大拿看了看四周,对着保安说,厂里不是有工具房吗,马上找两捆绳子,和两个矿灯帽过来。一个保安飞快的跑了,隔了一会,真的扛了两捆绳子。大拿也不啰嗦,把绳子在自己的身体上绕了两圈,然后把矿灯帽戴上,老沙也照做,然后两个人就走到泵机房里的圆井旁边。   “我们慢慢的爬下去,你们跟着节奏放绳子,”大拿说,“如果绳子突然绷紧,你们就拉我们上来。”   大拿说完,立即就顺着圆井内壁的钢梯,一下一下的往下爬。老沙也跟着爬下去。   老沙爬到圆井下,矿灯帽上的灯亮着,老沙眼睛只能看着眼前的钢壁,不看也就罢了,当看了之后,老沙心里抽了一口凉气。整个钢壁上刻着有东西,但是不是花纹和壁画,而是文字,整个文字,老沙去一个字都看不懂。   老沙连续向下爬了好几步,发现钢壁上镌刻的文字没有消失,也就是说,整个钢制的圆井,内部都刻满了这种看不懂的文字。   老沙曾经在西藏去过,为了一个转经筒,现在老沙心里就无端的想起了那个转经筒,因为他当时听人说过,有一种转经筒的咒文不是刻在外面的,而是翻转过来,刻在内部。   老沙心里暗自发毛,和秘密的宗教打交道,是他最不愿意遇到的事情。   老沙给我说到这里,我突然打断老沙,“你说什么,转经筒,还是翻转卷过来的?”   “是的。”老沙说,“我和你认识之前,在西藏去过一次,是一个小买卖,国内的一个收藏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信了密宗,于是想收藏一个黄教的转经筒。这件事情不算困难,我到了西藏的林芝地区,在靠近尼泊尔的边界,找到一个黄教的喇嘛,根本就没出手,和那个喇嘛谈了几天,喇嘛就个送给我一个转经筒,我拿回去给那个收藏家挣了点钱,整个过程没出什么意外。”   我听到这里突然笑起来,“老沙,你的路数好像是发丘呢。”   “什么发丘,”老沙突然说,“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是发丘的路数。”   “当年带我的师父,提起过几次这个词。”老沙激动的说,“这是个什么意思?”   “发丘是盗贼的一种,你干这一行,自己都不知道?”我好奇的说,“发丘这种路数呢,就是半商半偷,能用买卖做成的事情,就用做买卖的方式去完成。买卖做不成的事情,就去用偷盗的办法,实在是偷也偷不到了,就去抢。”   “怪不得我师父跟我说起我们干这行,一定有好跟人说是做买卖呢,”老沙恍然大悟,“就是分大买卖和小买卖而已。”   “有些盗贼,只会去偷盗的。”我说,“盗亦有道,路数很多种,我只是没想到你自己不明白自己的传承。”   “你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些东西的。”老沙好奇的问。   “现在网络发达了,”我对不屑的说,“想知道什么,网上都能查到,还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你,清清楚楚。我是写小说的,当然要懂一些这方面的东西。”   “我的师父是发丘的路数……”老沙苦笑,“是的,他就是这么教我的,能买的东西不要偷,能偷的东西不要抢,做小买卖四海为家,做大买卖买铺开店。看来电脑是个好东西,我当时就有点小看嫣儿。”   我听到老沙说到这里,心里隐隐的想到一件事情,可是这个念头一闪即逝,我努力去想把这个念头给抓到,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于是我对老沙说:“还是说说你提到的翻卷过来转经筒的事情。”   “翻卷过来的转经筒就是那个黄教的喇嘛告诉我的,”老沙继续说下去,“我和一见如故,我们谈的兴起,说了很多东西,其中一件事情,就是关于翻卷转经筒的事情。”   “看样子给你说的很详细了。”   “没有,”老沙说,“他就说了一句,遇到翻转的转经筒,就是把咒文镌刻在内壁的转经筒,是用来压制厉鬼的。”   “就说了这么一句?”   “是的,就说了这么一句。”老沙说,“所以当时我爬到十几分钟的时候,发现这个圆井实在是太像一个转经筒了,中轴就是两根粗大的钢管,圆井的外壁就是转经筒的外壳。我不认识的咒文,刻在内壁,心里就很担心。”   “你们爬了十几分钟,”我算了算,“我在工地上呆了几年,爬烟囱的人十几分钟能爬五十米,往下爬的速度会更慢一点,但是你和那个大拿都是有过人身手的,应该爬了七十米左右。”   “你算的大致正确。”老沙说,“后来我们测量过距离。”   “但是有个问题,”我指出来,“前面爬下去的黑小,因为他不是受过训练的工人,也没练过功夫,按照他的速度,你们应该能在十几分钟后追上他——如果他是自己爬下去的话。”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老沙说,“我们还真的遇到了黑小,但不是在钢梯上。”   老沙和大拿当时顺着钢梯向下爬了七八十米,老沙看到圆井的内壁仍旧是密密麻麻的咒文,心里越来越担心,那个黄教喇嘛给他说的事情。   就在老沙心里发毛的时候,大拿在下面突然大叫起来:“老沙,你看,你快看。”   老沙连忙在在圆井里四处张望,这就看到圆井中央的两个钢管中间,夹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黑小无疑了。钢管之间的罅隙很窄,黑小夹在中间,也滑不下去,但是身体也抽不出来。   大拿对着黑小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黑小暂时没有回答,大拿对老沙喊:“这个怂货看样子晕过去了。”   “我没晕,”黑小突然说,“我醒着。”   “你本事大了,”大拿喊,“自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黑小身体在两个钢管的夹缝里,看样子已经吓得够呛,对着大拿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到了这个地方。”   “不是你自己爬下来的吗?”   “没有啊,”黑小带着哭腔回答,“我本来和大家一起打扫泵机房,突然就看到地面塌了,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就睡着了。等我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夹在这里,我都喊了好长时间了,嗓子都喊哑了。”   老沙一听,黑小的声音的确是有点沙哑,他想到刚才黑小在黑暗里声嘶力竭的呼救的样子,虽然情形诡异,但是还是忍不住好笑。   “先别说了,”大拿喊,“老沙,我们把他弄上去。”   “怎么弄,”老沙回答,“他距离我们好几米呢。”老沙说完,又看了看身下无底的圆井,矿灯微弱的光芒,根本就找不到底部,向下看,只有一篇黑暗。   “我来弄。”大拿说完,身体翻转,手臂倒扣着钢梯,身体紧绷,老沙明白了,大拿是个有功夫的人,能够突然发力,跳跃到对面的钢管上。老沙刚刚想到这里,大拿就猛地跳跃过去,这种动作完全是不符合人体运动生理的极限的,这就老沙和大拿说起过的,不能外传的秘密武术其中的一种吧。大拿跳过去后,双臂紧紧扣住钢管,慢慢往下滑动,滑到黑小的身边,慢慢的把黑小从钢管的夹缝里往外拉扯。黑小吓得惊慌失措,连忙抗拒,“我不能出来,出来就掉下去了。”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大拿大声骂黑小,“你不出来,就夹在这里等死。”   老沙看见,大拿一个胳膊已经腾出来,拉扯黑小,支撑他身体的是另外一个胳膊,这个钢管的直径是八百毫米的,一个胳膊无法环绕过来,看来大拿的胳膊能够仅仅的吸附在钢管上,这个功夫老沙自己也会,但是他必须四肢齐用,用手心和脚踝的力道支撑自己。从武艺上来看,大拿远远超过老沙自己。   大拿把黑小终于给拉出来了,一个胳膊稳稳的把黑小给揽住,对着黑小喊:“把我身上的绳子绑到身上!”   黑小抖抖瑟瑟的把绳子给一圈又一圈绕在腰上,然后打了一个死结。   大拿问:“好了吗?”   “好了。”黑小回答。   大拿手一松,黑小的身体荡在圆井的空中,黑小一声长长的惨叫。但是上方的保安感受到了绳子猛然绷劲,立即把黑小慢慢往上拉,黑小的身体在空中荡来荡去,惨叫不绝。   “上去后,告诉他们,”大拿对着黑小喊,“我和老沙下去看看情况。”   “什么?”老沙喊道:“我们不上去?”   大拿发力,从钢管上跳回到钢梯上,然后对着老沙说:“你不会跟黑小一样,是个怂货吧。”   老沙苦笑,这个大拿年纪轻轻的,仗着一身本事,什么都不怕。   忽然两人的头顶上滴落下来几滴水珠,滴在老沙和大拿的头发和脸上。老沙摸了摸,向上看,心里又紧张起来,这水滴又是一个什么道理。   忽然大拿在在脚下破口大骂起来:“黑小你这个胆小鬼,就这么点出息吗?我上来再收拾你!”   大拿边咒骂那个没出息的黑小,边向下爬。   老沙大声问大拿:“你说黑小为什么会被夹在钢管中间?他自己为什么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啊,”大拿说,“这小子吓坏了,瞎跑也说不定。”   “他一定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老沙说。   “中邪,”大拿说,“倒是听说过中邪的人,会做出一些平时做不出来的举动。”   老沙犹豫一会,还是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大拿,你听我说,这个圆井一定是个高人布置的东西。”   “扯吧,”大拿说,“这是当初钢厂抽取地下水的机井而已,被你说的这么邪乎。”   “你看看井壁,”老沙说,“看看上面刻的东西。”   “还别说,”大拿仔细看了之后,“这花纹挺有意思的。”   “这个不是花纹,”老沙纠正大拿,“是一种文字,写的是咒语。”   “这是哪国的文字啊,”大拿说,“也不是英语那种拼音字母,我一个都看不懂。”   “我也看不懂,”老沙说,“但是我能肯定些文字是镇邪的。”   “你的意思是说,圆井的下面有被镇住的东西?”   “刚才黑小莫名其妙的被夹在钢管中间,”老沙回答,“加上泵机房上的地面突然地陷,就说明这个圆井已经开始失效了,黑小是被某种东西给糊弄下来的。”   “老沙,”大拿在下面问,“你真的相信有鬼吗?”   “我不知道,”老沙回答,“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是没有合理的解释的。”   “等我们上去了,我们好好谈谈。”大拿说,“先不想这些吧。”   老沙听了,知道无法阻止大拿继续往下,探个究竟,他心里还有一个担忧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这个圆井当年是被人很小心的布置在泵机房的位置,现在突然地陷,很有可能是有人有意识的故意破坏。如果真的有这种人,那绝对不是小蟊贼,而是行家,本事不在自己和神偷之下的行家。   “到底是什么来头呢?”老沙心里想着,估计用不到多长时间,就要和这路同行打照面了。   大拿和老沙两人又爬了几分钟,两人体力有点跟不上,老沙身上的绳索也到了尽头,也就是说现在到了地下一百米的位置,老沙把绳索解开,拴在钢梯上。两人休息一会,继续向下,终于在二十分钟后,大拿在下面喊:“到底了。”   老沙心里飞快的计算,这二十分钟,两人又爬了至少八十米,这个圆井,底部和地面的垂直距离是一百八十到两百米之间。然后又老沙也爬到钢梯的尽头,站到底部。然后和大拿两人打量底部的环境。   圆井的下方是个正方型的大厅,面积远远超过圆井的面积。圆井上方塌陷的水泥块,和一坨摔的变形的操控设备,就摊在地上。   两根钢管却直入大厅的地面,继续深入到地下。   两人顺着正方型的大厅,慢慢观察,老沙用矿灯看着四周的墙壁,发现墙壁上画满了壁画。   而壁画的画面,全部都是战争的场面。壁画上的士兵都是古代的,老沙看了之后,脑门流出汗来,这些古代士兵的盔甲和兵器,都是昨天晚上阴兵过道看见的士兵的模样。   就在老沙仔细观察壁画的时候,大拿突然喊:“有动静!”然后跑到钢管旁边,用耳朵贴着钢管的管壁。   老沙也跑过来,学着大拿,用耳朵贴近钢管,可是什么都没听见。   “有人在里面,”大拿说,“正在用什么金属的东西敲,叮叮当当的。”   老沙无论怎么努力,都听不到大拿说的声音。但是他现在已经顾不上去听了,因为他看见石厅墙壁上的壁画,颜料开始发生变化,泛出荧光,把石厅都照射的清清楚楚。   然后壁画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淡,大拿也注意到了这点,呆呆的看着壁画,壁画的颜色慢慢从五彩斑斓,变成了灰色和褐色,然后所有的图案都慢慢隐去。   大拿忍不住去用手摸壁画,壁画上的颜料和灰土纷纷下落,跟多米诺骨牌似的,掉落的越来越厉害,到后来就是大块大块的灰土剥离。   当所有的灰土都剥落完毕之后,大厅四面的墙壁,全部是层层叠叠的人体骸骨堆积在四周。   即便是大拿这种胆子超大的人,看到了这种东西,也难免倒吸一口冷气,然后不由自主的说:“看来我们钢厂下面,还真的是个墓地……这该是死了多少人啊。”   老沙有些话不能给大拿说,毕竟自己是贼,而大拿是保安,现在自己和大拿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个万人坑。根据老沙的经验,万人坑分两种,一种是古时候军队打仗,杀降,让俘虏自己挖坑,然后几千几万人的俘虏被自己的挖的坑活埋。但是老沙心里奇怪,这种万人坑一般都不会埋这么深,两百米的地下,战胜的一方不可能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去做这件事情。不过地面下的地址活动比普通然想的要剧烈,可能上千年下来,这些骸骨慢慢的从地下十几米沉降到两百米的深度,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这种杀降的万人坑,那么这里的戾气就非常的大,可以解释为什么后来有人要在这里弄个转经筒来镇邪。也能解释,为什么黑小突然就发了疯,中邪跑到圆井的下方来。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活人殉葬的坟冢,古代的大人物都有殉葬的传统。这个规矩直到明朝初年才被当时的皇帝给废除。在明朝之前,无论是中原地区的汉族,还是北方的游牧民族,都有用大批活人殉葬的传统。这个不说偏僻的,秦始皇的兵马俑就是个证明,秦始皇的主墓都是活人殉葬,外围就是兵马俑。古时候的王公贵胄,都好这一口。   如果这么推断,那这个正方形的地下,就真的还有一个具有价值的坟墓。神偷和嫣儿,还有来路不明的同行,一定惦记的是下面的东西。   大拿和老沙在下面看了很久,出了中央的两根钢管,再也找不到任何出口和通道。站在这些密密麻麻的尸骸中时间久了。两人也的确瘆的慌。终于大拿说:“看来也就是这样了,我们上去吧。”   老沙立即赞成,他有太多疑问,需要去找神偷,两人商量一下。这件事,探知的越多,就越能发现更多的诡异之处,老沙心里又一次打起了退堂鼓。   两人顺着来路,在钢梯上慢慢爬动。下来的时候,心情紧张,时间过得快,倒还罢了。现在两人往上爬的时候,非常枯燥,时间就难熬的很。   老沙就又和大拿聊起来。   “大拿,”老沙问,“你当年拼着被部队转业复员,也不吐露你功夫的传承,看来你的武功非同一般啊。”   “我跟你说了吧,”大拿把老沙已经当了朋友,“我小时候家里穷,我在娘肚子里七个多月就生下来了,身体一直不好,也没个什么好的医疗条件照应。”   “原来是这样。”老沙说,“那和你学习武功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慢慢说嘛,”大拿就开始说起来。   大拿是早产儿,身体弱小,一直都是病怏怏的,随时会死掉。家里人也没办法,只能勉强养着他。很多老人都断言他长不大。到了七八岁的时候,大拿还是身体虚弱,躺在床上病的厉害,有一天没一天的清醒,清醒的时候,也说一些不着调的胡话。   刚好村子里来了一个游走的郎中,大拿的父母病急乱投医,就把这个郎中给引到家里。   郎中给大拿扎了几针银针,大拿立即就能下地,头脑也清醒了。大拿的父母很感激郎中,问能不能把大拿的病治断根。   郎中想了很久,才对大拿的父母说,这孩子的脑地里长了一个东西,在十二岁之前会长的非常大,把脑壳都给顶破。所以有这种病的小孩,多半都是傻子,活不过十二岁,这种小孩就是来讨债的。让父母心力交瘁。   大拿的父母一听,心里就灰心了,因为这个郎中的确说的没错,症状说的都差不多。   接着郎中就说,大拿这孩子就奇怪一点,按照他脑袋里的那个东西长得大小,他应该早就瘫痪在床上,而且是个傻子。可是这孩子现在还能走路,脑袋也算是机灵,说明这孩子的身体骨骼不一般,如果父母舍得,还是有一个出路的。   大拿的父母听了这个,哪里还有什么顾忌,郎中什么条件都答应。   结果郎中的条件就是,大拿跟着他离开,七年后,就让大拿回来。   于是大拿就被这个郎中带走,那时候他还小,跟着郎中到了一个深山里,七年没有出山。在这七年里,郎中就让大拿跟着他采药,然后教他功夫。七年一到,郎中把大拿叫来,跟他说了,他的老家在什么什么地方,现在他只要一辈子练功,脑袋里的东西就不会对他有影响。然后郎中把大拿的眼睛蒙上,带着他下山,到了一个市镇,分手的时候,对大拿说,他就两个要求,大拿必须要答应。   一个是在自己五十岁之后,找一个合适的小孩子,把学到的武功教授给他。   另一个是决不能把自己的本事到处炫耀,只要把武功传承下去就行。如果做不到,会有人来取他的性命。   大拿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回到家里,连郎中叫什么,具体住在什么什么位置都不知道。家里人看见大拿出去的时候还是个病恹恹的小孩,回来的时候成了一个健壮的大小伙子,当然开心的很,过了两年,就让大拿去当兵。后面的事情,老沙也知道了。   大拿后来也去找过那个郎中,可是他就算回到当初郎中跟他分离的市镇,也找不到当初的那个大山。估计是郎中在他眼睛蒙上的时候,用什么特殊的办法,在短时间跨越了很长的路程。   大拿跟老沙说起这些,也没有半点吐露,郎中教他的武功,到底是个什么路数。他必须要恪守这个承诺。老沙也知道这个忌讳,就没有问。   两人就边说边爬,当大拿说完的时候,差不多就爬到了地面。   老沙和大拿爬上来,刚好就看见刘所长带着警察正在和保安们争执。   一个巨大的铲车已经把泵机房的房顶给掀了,一个吊车正在吊着一个巨大的水泥板,悬挂在圆井的上方。   “你们总算是上来了。”二子跑过来,“刘所长要把这个地陷给封上。”   大拿看着刘所长说,“下面有东西,为什么要封上。”   “你上来就好。”刘所长对着起重工喊,“下面没有人了,马上施工。”   老沙一看刘所长急切的架势,心里很狐疑:刘所长作为警察,出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做任何调查,就要迫不及待的把圆井给封起来。   老沙以为大拿会争辩,因为大拿太想混出点名堂,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   没想到,刘所长一喊起重工做事,大拿没再阻拦,而是轻声的问旁边一位保安:“黑小去那里了?”   “刚上来就吓晕过去。裤裆都湿透了,刘所长让兄弟们送他去镇医院。”那名保安笑着说,“以后我们可有笑话了……”   老沙一听,心里也觉得好笑。看来黑小的嘴很贱,平时老喜欢笑话别人,这次算是招了报应,闹了那么大个笑话。   不过也是,黑小连续遭遇黑林子和圆井两件诡异的事情,吓得尿裤子很正常,别下的神经失常了。   大拿知道黑小送往医院后,松了口气,望着刘所长,步子挪动半步,又缩了回来。   老沙看得出来,大拿是想阻止刘所长,现在钢厂里,让人疑惑的事太多,说不定这个地陷就是个突破口。可刘所长毕竟是他老上级,大拿很怵他。   地陷就这样被封住了,刘所长还特意交代保安们用石灰粉在外围撒了一圈,说是这泵机房周围十米之内,都不允许人进入。老沙看着石灰粉画出的形状,心里暗自掂量,刘所长的这个圆圈画的有门道。   起重工和保安们忙活去了,老沙搭了几把手,不大一会儿,发现大拿和刘所长不见了,他大概猜到,大拿终究没有忍住,要跟刘所长聊点什么。   心里虽然好奇,老沙还是没有去偷听。   大拿是个实诚人,去偷听发现了还好糊弄,这个刘所长太高深莫测,老沙不敢去招惹。于是老沙对二子说,“我累了,回去休息,明天晚上再来上班。”   “你和大拿在下面看到了什么没有,”二子好奇的问,“跟我们说说。”   “待会你自己去问大拿不就结了。”老沙敷衍二子,立即赶往宾馆找神偷和嫣儿。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和神偷商量了。   老沙猜对了,在他离开钢厂的这个时刻,大拿和刘所长在一起。   大拿对刘所长不追究事实真相的举动很不满,但他没有当众跟刘所长争辩,而是招呼刘所长到保安办公室喝茶休息。   “我想不通,你这么快封地洞做什么!你明明知道下面有问题!”大拿把门刚掩上,就开始呼哧呼哧的说话。   “下面能有什么问题,我看你是你自己有问题!”刘所长比他还凶。   “现在就我们两个,你就不用瞒我了。”大拿一看刘所长吹胡子瞪眼,心里就发虚,语气变得缓和些,“连长,你安排我在这里做保安,不就是让我处理这些突发的事情吗!”   “你做好的工作就行了,别让闲杂人等进来捣乱,就这个工作。”刘所长指着大拿的脑门说,“你要是管不住钢厂,我就让别人来管……”   “我管得住,屁大点地方,我怎么管不住!”大拿气呼呼的说,“你不让我出去跑,我不去就是,我是在管钢厂,现在是钢厂里出了事,下面是个万人坑,那么多尸体,要是被保安们知道,谁还敢呆在这里,到时肯定跑光了!我一定要有个交代。”   “我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也不想听你说下面的事情,总之,就你跟那个叫老沙的人下去过,现在地陷封死了,下面是什么,你们两个可以胡乱编造!”刘所长说。   “你这是耍赖皮。”大拿瞪着刘所长。   刘所长没理会他,把门一摔离开。   大拿心里左思右想不得劲,他一直认为是受刘所长器重的,但现在,他开始怀疑这一点。待在钢厂里,憋得慌,就想喊老沙一起出来喝酒。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人,就一个人出了门,到附近的一个土菜馆点了两个小菜,配点啤酒喝。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大拿在酒桌上迷迷糊糊的趴着,就听到有人在聊天。   “老板,你这做饭的水,是干净的吧?”一个食客说。   “怎么可能不干净,都是自家井里的井水。”饭馆老板说,“我不会昧着良心,用钢厂里的水给你们做饭。”   “原来老板你知道那件事……”那食客声音轻了几度。   “哎,虎符镇也就巴掌大,镇头放屁,镇尾都闻得到。”饭馆老板说,“没事,你们放心吃,这饭菜用的水肯定没问题。”   “老板,你们在聊什么?”大拿迷糊糊的睁开眼,“什么钢厂里的水?”   “大拿,就是那个蓄水池的水,这个我不说,你肯定也比我清楚。”饭馆老板说。   “我知道啊,那个蓄水池的水污染得很严重,是不能饮用的。”大拿心里咯噔一下,“但我听你们的意思,是有人拿来做饭了?”   钢厂里有个蓄水池,说是蓄水池,其实比较大,方圆大概有五六百米,像个小湖泊。周围拉着铁丝网,不让人进,而且进入工厂的人,都被训诫,不要去碰蓄水池里的水。所以厂里保安用水,宁愿淘神费力去泵机房取水,也不用蓄水池的水。但是现在泵机房的机井下方有个万人坑,抽上来的水,看来也不干净。   大拿记得很清楚,前年钢厂里有个新进厂的年轻工人,看着蓄水池很大,刚好是夏天,天气很热的时候,有两个人,半夜三更偷偷跳进去洗凉水澡,后来就莫名其妙不见了,只剩下衣服飘在蓄水池上,大拿进蓄水池捞人,游了好几圈,什么都没找到。   这件事当时是被钢厂的领导们想方设法掩盖下来。对外的说法,是那个年轻人偷了钢厂的设备零件跑了。反正领导们私下给了年轻人的父母一大笔钱,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大拿是唯一不承认这个解释的,因为当时是他在巡逻,亲眼看着那个年轻人跳下了水,他本想去制止,可没有来得及,之后的这两年,大拿一直为此自责,也找了刘所长说明情况,刘所长口头答应调查,但就没动手。   大拿找了抽水设备,要把蓄水池里的水抽干,想把那个年轻人捞出来,人死无葬身之地也就算了,还背一个冤枉的罪名,一定会死不瞑目。   没有人拦得住大拿,放任他抽了三天三夜,可蓄水池里的水位几乎就没下降过多少。大拿只能作罢。   从此这个蓄水池,就跟虎符镇的那个黑林子一样,成了禁地,大拿很留心这里,一旦发现有人靠近,就会把人挡回去。这段时间太忙,大拿没有照顾到这里。   所以一听饭馆老板那么说,大拿的一颗心就悬起来,担心听到什么糟糕的事情。   “就前几天,镇东边的几家饭馆里自家打的井不出水了。”饭馆老板挨着大拿的桌子坐下来,“冬生也是太懒,家里没水用,就去蓄水池里打,结果有个外地的游客吃了他家的东西拉肚子,眼睛看不见了。要他赔五万块,冬生哪里赔得起,当晚就跑掉。”   “那怎么就知道是因为喝了池子水瞎掉,不是其他的事情引起?”看着饭馆老板这么笃定,大拿疑惑的问。   “那个外地游客有一帮朋友,有个人亲眼看到冬生从蓄水池里打来的水,只是当时他不知道蓄水池的水脏,没有说,直到出事了,他才明白是蓄水池的水有问题。”食客说。   “所以说啊,做人不能昧着良心,这下可好,赔钱倒是小事,把人眼睛吃瞎了,那就是毁了人家一辈子,冬生承担不起跑掉,留下家里孤儿寡母,好端端毁了两个家庭……”饭馆老板摇了摇头。   “你说的冬生,长得又白又胖,他家饭馆的名字叫‘福来饭馆’,对不对?”大拿忽然清醒了点,霍然站起来。   饭馆老板点头。   大拿急忙掏钱递给饭馆老板,连奔带跑的朝钢厂回来。刚一进厂,他就看到二子急急忙忙的冲出来。   “李队,李队,你可回来了……”二子站住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抓住大拿的手。   “你这是怎么了,出啥事?”大拿没有半点要调侃他的心思,他心里还在想着要怎么跟二子说。   因为那个冬生,就是二子的叔叔,二子是个孤儿,跟着叔叔长大。婶婶一直觉得二子不成器,只能当个保安,所以不让他继续住在家里,叔叔倒是个好人,常偷偷来钢厂给他送好吃的。大拿和黑小当然也跟着沾光。   二子不说话,急切的把大拿拉住,往大拿的宿舍里走。   大拿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臭味从房间里传出来。大拿忍不住朝二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个怂货到我房间里干什么了!”   “我没……”二子委屈的摸着头,“是我叔,他病了。”   大拿立刻忍着臭味钻进房里,这股臭味很熟悉,大拿总觉得在哪里闻到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房间的地上躺着一个人,正是二子的叔叔,冬生。   他就那样直愣愣的躺在地上湿漉漉的一滩水里,嘴里发出怪异的呻吟声。   “李队,快救救我叔,他身上在往外流水!”二子焦急的说,“外面还有很多人在找他麻烦……”   大拿这才明白,原来地上的那滩水,是从冬生的身上渗出来的汗水,特别的臭。   “你好好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大拿问二子,他实在想不通,外人口中逃跑了的冬生,怎么会出现在了钢厂里。   大拿心里烦躁的很,这几天真的是犯了邪门了,不明白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大拿不信冬生会做昧良心的事情,在他的印象里,冬生是个很慈祥的长辈,做了那么多年买卖,也从来没有做错过半点。   所以他听到冬生出事,就连忙回来通知二子,让他去打听打听,看究竟是怎样一个情况。那些外人一定在捕风捉影,随便乱说,真相肯定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谁知道,冬生就这么跑到他宿舍来。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他说有好多人找他麻烦,他要在我这里躲两天……”二子在旁边说,“话还没说完,他就滚翻了,我要送他去医院,他死活不肯去。”   “所以你就想到找我。”大拿忍着难闻的气味,围着冬生走了两圈,他知道冬生肯定不敢去医院,镇上只有一家医院,那些游客还在,怎么能去。但他不清楚冬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看起来病得不轻。   而且,还是非常奇怪的病症。大拿既然是秘武的传承,当然也学过些医术,可他看着冬生,一时不知道怎么下手。   “你不是懂点土方子,赶紧救救我叔。”二子在一旁哭着脸,“我就这么一个叔,他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别吵,我在想办法。”大拿凑到冬生身边,捏起他的手腕。   大拿用手给冬生把了把脉,发现冬生的脉象很平稳,不止平稳,而且比一般人的脉象要更加强劲!   这让大拿感到很奇怪,冬生应该很虚弱才对,没理由脉象会这么好。   但冬生肯定是出了问题,因为他的皮肤往外渗出很多的水,那不是汗水,而是一种很滑腻的液体,跟洗发乳类似,很凉,让摸着的人心里很不舒服,起鸡皮疙瘩。   大拿摇摇头对二子说:“我没办法,救不了人。最好是送医院,人命关天,那些游客也不会怎么样的,不就是赔五万块钱。”   “什么五万块钱?”二子莫名其妙的望着大拿。   “没什么,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赶紧去叫两个保安,把冬生叔抬到医院去,钱的事情,我去想办法。”大拿交代道。   “别……”冬生突然伸出手,把大拿紧紧抓住,断断续续的说,“不要……我不能去。”   “叔,你别犟了,我们非得去医院不可。”二子抹了把眼泪,就要出门去叫人。   “你想让我活,就要听我的话,我不能离开那个地方太远,太远我一定会死!”冬生使出全身的力气呼喊,又用手指了指外面。   大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背上莫名一凉:那个方向,就是蓄水池所在的方向。   “冬生叔,现在你想要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大拿其实也知道,把冬生送到医院去,不一定能解决问题。   他跟着那个救他的郎中采药,配药,听他讲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病症,就算没有亲手治好过多少人,但对病症、医理还是多少有点了解。   冬生这个病症,根本就超出常理,现在牵扯到那个古怪的蓄水池,大拿更不敢指望医院。   “先去给我打盆水,我要泡着,不然难受。”冬生慢吞吞的说,“要那个池子里的水。”   二子一见冬生恢复了点气力,立刻来了精神,“叔,你等着,我去打水。”   “你在这陪着冬生叔,我去就行。”大拿叫停他,“我力气比你大,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打满一盆水!”   二子没多想,按照大拿的说法做。   大拿提着水桶到蓄水池打水,他这个时候,很矛盾,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蓄水池的水,肯定不对劲,打去给冬生泡澡,说不定反而会害了他。   可除了按照冬生说的做,大拿没有别的办法。他唯一希望的是,冬生会缓过来,说出事情的原委。   从冬生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对自身处境很了解。   大拿走到蓄水池边,水池里的水,比以前更加清澈,甚至能一眼看到底,底下有淤泥和杂物,但没有任何生命迹象,连最基本的浮游生物也没有。   一潭名副其实的死水。   跟黑林子的传闻不一样,那个地方是周围经常看到野兽的尸体,但这个水池比黑林子还古怪,大拿从来没在这里看到过活物。   黑小曾经无聊,买了两条金鱼放到里面,他们一同看着鱼游到了池心去,再一晃眼,就不见了,自此后,那对金鱼再没出现过。   大拿打心底里不愿意相信,小小的水池能掀起大波浪,但他现在心里对蓄水池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其中有一点,就是为什么他在水里游过好几圈,却从来没发生过什么。而其他的人或者动物身上,却发生了怪事。   大拿打了水回来,全程没让二子插手,把水倒进一个大水缸之后,正要问冬生,要不要加点热水进去。   冬生看见大水缸,立刻眼睛发直,爬到了缸沿,几乎是倒栽葱的栽进水缸里。   大拿和二子都吓了一大跳,赶紧走上前去。冬生却顺溜的翻过身,冲缸外吐了口水,双手搭在缸沿上,做出一副泡温泉的样子,十分享受。   泡了大约半个小时,大拿看到冬生的脸色恢复了以前红润,大为惊讶,他想不明白,这蓄水池里的水,对冬生竟然有治疗的效果。   “叔,你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会欠别人五万块?”二子见冬生状态好些,问道。   冬生叹口气,把原委跟大拿和二子说了出来。   原来,冬生从前些天开始,招待了一伙外地游客,这些游客白天在虎符镇周围游玩,晚上睡在冬生隔壁的旅馆,吃喝则在他的“福来饭馆”解决。   冬生做的饭菜很合这伙游客的口味,所以这伙游客就天天都在饭馆里吃。   谁知道没两天,冬生家的井水突然打不出水,不只他一家,附近的好几家,都没了井水,一时就没法做饭,要到别家去挑水。   冬生的老婆爱偷懒,就近到屋后的蓄水池里打了水。   冬生发现后,要把水倒掉,他知道,蓄水池里的水脏,不能饮用,怎么能用来做饭。冬生老婆不依不饶,两口子为了这事闹了半宿,最后,冬生争不过,就听了老婆的话。   不过在拿水做饭之前,冬生闻了水,没发现怪味道。但他还是有担心,为了确保不出事,又亲口尝了一口。   尝过之后,冬生发现,这水不仅没问题,而且还有一种山泉水的甜味,很好喝。   他就放了心,用这个水,给这伙游客们做了饭。   开始的时候,这些游客们也都夸奖说饭菜比以前的好吃。冬生听了很高兴,不过没有告诉游客们,是用蓄水池的水。因为镇上的很多本地人,都知道这蓄水池的水很不干净,被钢厂里的废水废渣污染过,名声不好。   就在昨天,有个游客吃完午饭后,突然开始拉肚子,然后连眼睛也瞎掉,在医院七嘴八舌扯的时候,冬生用蓄水池的污水给他们做饭的事情败露了,那些游客要求他给五万块医药费,不然就要上法院告他,判他的刑。   冬生做小本买卖,再有他老婆花钱厉害,又有孩子上学,起早贪黑也没存到什么钱,别说五万,就连五千块,也拿不出。   冬生没办法,只好偷偷溜走。   “不对啊,那些游客不是吃了好几天吗?”二子疑惑的说,“就算有问题,也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出事,会不会是他们趁机讹诈?”   “我当时也这么想,可那个人的眼睛流血了,医生说很有可能是要瞎……”冬生说。   “冬生叔,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身上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大拿关心的重点不在钱上。   “没……没什么……”冬生咳嗽了下,“我挺好,就是出点虚汗……我有点累,能不能让我休息会?”说着,就把眼睛闭上。   大拿更加确信,冬生还有很多事情瞒着他。   大拿看见冬生在水缸的里的情形,想起了自己刚来的时候,刘所长曾经一再的告诫他,千万不要碰蓄水池里的水。后来又在蓄水池里失踪过人,自己虽然下去过,可是没事,时间长了,自己的也把这档子事给忘记。   现在连续发生了几件事情,都和蓄水池有关系,再看着冬生从刚才惊慌失措,到现在一副安逸的表情,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然后对二子说:“你在这里别走,我有事问你和你的叔叔。”   二子一听,就疑问的说:“和我有关系?”   “我记得你进来做保安,”大拿指着冬生说,“是你的叔叔找关系把你弄进来的?”   “是啊,”二子摸着头说,“这个我刚来的时候告诉过你。”   大拿把眼睛看向冬生,“冬生叔,你认识以前钢厂的领导吧。”   冬生点头。   “我听说过一件事情,”大拿说,“不过一直没当真,这个钢厂从建成起,出过几件大事故。”   冬生一听,脸色就变了,本来在水缸里很悠闲的样子,立即变得紧张起来。   二子也急了,“这根我叔叔又有什么关系?”   “你叔叔是钢厂的老员工,”大拿说,“不然怎么会有关系,把你给弄进来上班。”   “一个破保安,还需要什么关系!”二子呲了一声,但是看见冬生的表情,又说,“不会真的是找了人吧。”   “这年头,你以为工作好找吗?”冬生说,“钢厂又倒闭了,我们镇上那有什么合适的事情让你上班。”   大拿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问冬生,“您一定有事没告诉我。”   “我年纪也不小了,”冬生无奈的说,“既然你和二子是朋友,我也把你不当外人,就跟你说了吧。”   “这蓄水池,当年就淹死过人,”冬生回答,“那时候我还在厂里上班,当时的情况是有三个工人,莫名其妙的就身上流粘液,就跟我现在身上的一样,当时他们也没太在意,可是这个三个工人,在下班后,突然发了狂似的跳到蓄水池里,那时候正是下班,很多工人就看见他们三个头也不回的跳下去的,跳的时候,脸上都开心的很,旁人拦也拦不住……尸骨也没找到。后来厂里人调查,知道他们前几天在蓄水池游过泳,于是我们就猜测,是不是被水里的东西给迷住中邪了。可事情奇怪的地方就是,后来来打捞他们尸首的人,却没事。只是那个两个个打捞对的人上来后什么都不说,再后来,厂里就有传言,说蓄水池的下面有个坑洞,嚯嚯的向下灌水,两个打捞队的人,差点没吸进去,吓得半死……”   大拿听到这里,茫然的摇头,“我听到的事故,还不是这个。”   “你说的是炼钢车间钢水泼下来的事情!”冬生的额头又冒出粘液,瞬间把他的眼睛给糊住,“难道那个事故也有蹊跷?”   “对,我是听另外一个老员工说的,”大拿说,“我也不隐瞒了,就是胡队,我的前任。”   “胡队不是刚退休吗?”二子问,“他以前是厂里的保卫科科长,他话很少啊。”   “是啊,”大拿点头,“就因为他是保卫科科长,他知道所有的事故情况,在他退休之前,专门和我谈过一次,他说了钢水泼下来的那件事情,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但是操作工当时疯了,在钢水吊运的时候,胡乱操作,一整坩埚的的钢水就泼在车间里,那个操作工后来因为渎职,被判了刑,没有了下落。胡队说,他在第一时间找过那个操作工,那个操作工就跟他说,不是他按的按钮,当时他根本就动弹不得,看见操作台的设备自己在运作……胡队本来把这件事情,上报了领导,可是后来的事故报告,根本就没提起这个事情。那操作工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十几年的经验。胡队又去找领导去反应这些细节,但是领导把他给骂了一通,这事就抹过去了。胡队一直觉得这事有蹊跷。直到临走了,才告诉我。”   大拿说道这里,看见冬生已经浑身瑟瑟发抖,牙关科科科科科的响个不停。   大拿和二子对视一样,心里猛然一收。大拿心里终于明白刘所长的苦心,刘所长不是不信任自己,刚好相反,刘所长跟器重自己,这个钢厂,发生过太多诡异的事件了,而且自从青花古瓷被挖出来后,所有的神秘事件一窝蜂的开始发作。   大拿的后背在开始冒汗。      第五章 将军冢      老沙把事情说到这里,我已经非常有兴趣了。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抽完了一包烟。老沙说话时间长了,看起来脸色十分不好,我心里开始相信老沙说的事情的真实性。他看起来的确是行将就木的样子。   他的身体没有我刚看到他的时候那么健康了,短短的几个小时,他的精神已经开始萎靡不振。我本来想告辞,想对他说下次有机会再来找他聊天。   老沙却意识到我的意图,“多聊一会儿吧,”老沙的说,“我的时间不多,能找个人把这些说出来,死了也安心一点。”   没办法,我只能继续做一个安分的听众,等着老沙继续说下去。   “小徐,你懂历史吗?”老沙突然来了一句。   “廿五史只有《史记》和《汉书》仔细看过,”我老实的承认,“其他的都是匆匆翻了一下。”   “你对辽金元三朝的历史知道的多不多?”老沙追问我。   我摇头,“相比之下,那个年代,我更关注北宋的历史,但是我对宋朝的历史也没太多的兴趣。”   “哦,”老沙点点头,“那还是我说吧,那个钢厂地下埋了一个将军,是辽国人。”   老沙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我立即兴奋起来,饶有兴趣的听老沙说下去。   在大拿和二子还有冬生在回忆钢厂从前发生事故的时候,老沙回到了神偷和嫣儿的房间。神偷和嫣儿正在捣鼓他们的设备。看见老沙进来了,嫣儿埋怨,“你敲个门能费多大的事情?”   “设备又恢复正常了,”神偷说,“这地下的磁场难道在变化?”   “我不想跟你们说这些,”老沙焦急的说,“你们不是懂的多吗,我告诉你们我看到的一些事情,你们马上查一下。”   神偷和嫣儿立即紧张起来,神偷问:“你见到什么东西了,我听说钢厂里出了事,你在场?”   “我觉得钢厂的泵机房下面是个巨大的转经筒。”老沙不罗嗦,直接说道正题,“里面有些文字。”   “转经筒?”嫣儿说,“那不是藏传佛教的玩意吗?”   “挖掘机挖出来的瓷器是元朝的,”神偷说,“元朝的国教是藏传佛教,那时候好像有个叫八思巴的人,应该是当时的国师,所以这事不稀奇。”   “那个转经筒是四十年前才弄下去的。”老沙说,“当初修建钢厂的人用藏传佛教的玩意弄这个,很奇怪不是吗?”   “是啊,”神偷说,“四十年前正文*革呢。”   “我给你们写几个字,看你们认不认得。”老沙立即找了纸笔,在上面写了几个自己不认得文字,就是他在泵机房圆井内壁看到的咒文。   神偷看了看,然后说:“这个应该是西夏文吧。”   “不是西夏文,”嫣儿否定,“如果是西夏文,我能够看懂一点。”   “可是和西夏文很相似。”神偷踌躇的说。   “如果我没看错,”嫣儿说,“这个应该是契丹文,但是契丹文到现在没人能真正破译。”   老沙想了想,“我在底下看到了几幅壁画。”然后在纸上画起来,画了几个人物的样子,老沙没有什么绘画的本事,他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他的优点是记忆力非常好,特别是对画面的记忆力。   老沙勉强画了几个人物出来,就是他在泵机房两百米地下的壁画画面。在壁画崩塌之前,他差不多把那几帧壁画的大致都记下来了。   神偷一看老沙画的人物,惊呼起来:“老沙这个还真的跟契丹有关!”   老沙看着神偷,“你能看出来?”   “你画的这六个人,有两个是契丹的服饰和头发,愛还有四个是女真的装扮。”   “他们在打仗?”老沙说,“原来那几幅画是描述当年战争的场面?”   “很有可能,那几幅壁画就是描写当年的战争,但是也有可能暗示着什么秘密。”   “可惜那些壁画都塌了。”老沙不无惋惜的说。   钢厂里,大拿把胡队的事情说出来后,一片寂静。   “想不到我们待的地方这么古怪!”二子吞了口唾沫,大热天,他脸色却吓得惨白,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嘴里吭哧吭哧的倒吸凉气。   大拿垂头丧气的蹲在门口,他是不信邪的,当年他也不怎么相信胡队的话。可现在,事情一齐出现,由不得他不信,关键是,他现在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不行了,我不在这干了,昨晚上黑小就丢了半条命,我要在这继续干下去,也会跟他一样。虎符镇我是待不下去了,大拿,你赶紧给我发工资,我到外地去!”二小连连后退,似是想到什么,冲冬生说,“叔,你也跟我一起走。”   “我说了,我离不开蓄水池的水,走了我肯定要死。”冬生连连摆手,“你走吧,走了也好。”   二小犹豫的望着大拿,“大拿……你说句话,你会放我走吧?”   “你个怂货,遇到问题就知道跑路,我告诉你,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信你跑跑看,跑到天涯海角,该你死的,你还是得死!”大拿没好声气的说,他不停的擦拭着汗水,却发现额头上的汗怎么都擦不干净。   “你别吓我。你知道什么!”二子被大拿镇住,畏缩缩的问。   “有些事,我不能跟你们说,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个钢厂出事的原因就在地下,不管是以前的钢水事件,还是现在的蓄水池事件,都是一个原因,这地下有东西要害人!”大拿气不过,猛踩了几脚地面。   “大拿,你是不是在泵机房下面看到了什么?”二子身体发抖,“你上来后,刘所长就把那个地陷给封住了,是不是有鬼要爬上来害人……你别吓我。”   这个时候,冬生哆嗦着从水缸里爬出来,冲着二子喊:“这天气太奇怪了,怎么这么冷,赶紧把暖气开上,我快冷死了。”   二子看冬生那样,急得直抓头发,“我完全搞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冬生滚翻在地上,身上粘液流得地上到处都是,他翻着白眼,胡乱的抓,想要站起来,但地上太滑,他站不起,就那样四肢胡乱的在粘液里摆动。   “别拦着我,我要去……”他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叫。他眼前根本没人拦他,他却做出要把人拨开的样子,情景十分诡异。   大拿立刻发现问题,上前用了一记手刀,敲在冬生的脖颈上,把他打晕过去。   “你干什么,你把我叔打死了!”二子立刻要上前跟大拿纠缠。   “冬生叔已经神智不清,你别跟着添乱。”大拿一手架住二子。   “他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神智不清了!”二子挥着手,要打大拿。   “我估计冬生叔来钢厂,根本就不是要让你帮他,他躲在这里,是有更大的目标!”大拿把二子推出去。   “我只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叔叔,你对付他,就是对付我,我跟你没完!”二子吵闹着不肯罢休。   “都他妈的疯了!”大拿不再跟二子解释,上前就是一巴掌,把二子给甩翻在地上。他打的部位相当精准,目的就是要制服别人,但对对方其实没有任何伤害。   二子无力气的躺在地上,双眼一张一合,挣扎两下,睡了过去。   大拿卷起袖子,把保安帽丢到一旁,把冬生拖到暖气管处,找了两条黄牛皮带,把他双手双脚给捆上,让他没办法动弹。   然后,大拿找了盆水,泼到二子头上,把他喊醒。   “我怎么晕倒了?”二子迷茫的睁开眼,摸着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拿一看他样子,就知道是打对了,二子也因为跟冬生的接触,变得古怪起来,应该是说,神智变得不那么清醒。   “你叔叔出了大事,我们要救他。”大拿指了指角落里的冬生,“现在我需要你帮忙,你肯不肯帮?”   二子迟疑了一阵,“帮,我帮。”   大拿从房间里找出一捆绳索让二子拿上,对他说:“我们去蓄水池看看。”   “什么,蓄水池?刚才不是说了那地方淹死人,不能去吗?”二子吓得把绳索全扔在地上。   “说你神智不清楚,这些事你倒是记得清楚!”大拿拍了下二子的头,“赶紧,别耽误工夫,老子又不会害你!”   “不能去,你们不能去……”冬生忽然醒转,冲着大拿喊。   “冬生叔,我一定要下去见识,没事,我下去过,我只是要查清楚,那下面到底有什么问题。”大拿说,“以前我不知道还有这种事,要知道,我就该查得更加仔细,我一定漏过了什么。”   “你会死,你要去的话,一定会死!那东西,你是对付不了的!”冬生急了,死劲挣扎,肉皮被皮带划落下来,掉在地上,十分可怖。   但看不到血,肉皮掉在地上后,很快就成为液体。   二子越看越心慌,抓起地上绳索,“叔,你就别说话吓我们,我们都是为你好,李队,我们走,赶紧去想办法。”   大拿知道二子不是一下变得勇敢,而是比起去蓄水池,他更怕现在的冬生。   冬生的身体太诡异了,要不是大白天,连大拿也会感到害怕。   大拿没再多说,和二子往蓄水池里走去,两人来到蓄水池边,蓄水池附近一如既往的静寂。   大拿看着一片落叶从远处飞来,落到水上之后,旋转出一个小漩涡,往池水下部沉去。   以前他从来没在意过这些,现在知道了池子的诡异,仔细看到这个现象,蓄水池好像故意在映衬他的猜测,任何情形都在印证大拿的想象。   “李队,你真的要下水?”二子离岸三米远,不敢靠近,生怕掉到池子里去。   “你知不知道,《西游记》里有一条流沙河,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过来,见识下这个蓄水池,跟那流沙河差不多!”大拿捡起片树叶,朝池子里扔去。   再一次,树叶打着旋,沉入水里。   “我真是服了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二子哭丧着脸。   大拿长长的呼吸一口气,把二子身上的绳索拿过来,一头捆在腰上,“本来我是用不着这东西,但以防万一,你就在岸上给我扯住。我下水能憋两分半钟,超过这个时间,你就要把我拉起来。”   “好。”二子见他很认真,叹口气说,“我们是不是该通知刘所长?”   “怎么通知,”大拿说,“你也看到了,他根本就不管事,来了之后,肯定是把蓄水池给圈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   二子一想也是,吐了吐舌头。   大拿深吸一口气,跳下了蓄水池。   大拿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他呼吸吐纳的方法有讲究,沉着一口气,下盘稳定,不用游泳,人就往下走。   他很想知道,冬生说到的那个传言是不是真的,这个池子地下有没有孔洞,可以把人吸走。   大拿的水性说不上好,完全是靠呼吸方法得当,又有特殊的方法稳住身子,也就是前面说到过的,类似于“千斤坠”的招式。   他是靠走,在池子底下走。   底下的淤泥很软,因为之前都是黄泥,被水泡了那么多年,变得非常的粘,每一脚踩下去,都会吸住他的脚,但黄泥却不会把水变得浑浊,这一点,抛开诡异成分,其实是非常神奇。   譬如一般的池塘,如果有人在里面搅拌一下,就会变得浑浊不堪,而且会浑浊很久,直到慢慢沉淀下去,再次澄清。   但这个蓄水池不一样,就算大拿在里面踩来踩去,用脚故意搅拌,也不会出现泥水污浊的迹象。   那些黄泥,像是密度很大的水银一般,妥帖的沉在水底。   走了一段时间,大拿感到腰间的绳索被人在拉扯,他明白,时间到了他说过的限制,二子这是在试探他有没有出事。大拿用手有节奏的拉了绳子两下,示意自己正常。   大拿感到奇怪。一般时候,他屏住呼吸,三分半钟是极限。他也看过一些憋气记录,世界上很多人超过他,有些人甚至能憋十多二十分钟。但大拿做不到,憋气不是他的长项。   可是今天很奇怪,在这水下,过了两分半钟,他还没有一点难受的感觉。   二子应该是担心他出事,绳索扯得急切起来,要将他从池底扯到岸上去。   大拿犹豫,要不要先上一下岸,告诉二子自己没事。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前方的水底,有一团墨汁一样的黑色东西,一伸一缩,仿佛是活的。   二子扯得越加厉害,大拿向后退了几步,而那团黑色的东西,却游动一定距离,远离了一些。   大拿心里很明白,这团黑色的东西很有古怪,至少在岸上,在他以前下水的时候,从来没见过。眼看它要走远,大拿顾不上危险,立刻解开身上绳索,朝它快步追去。   那团黑色物体在池底滚动,大拿在后面紧追。渐渐的,大拿发现,这团黑色的物体竟然在变大!   大拿一愣神,黑暗就把他完全包裹住,黑夜似乎一下降临,大拿什么都看不见,就听到黑暗中,咕嘟嘟的,有什么东西在把水搅动。   大拿感到有蜘蛛网样的东西粘到他脸上,纵横交错的粘稠丝状物体,但他连抓了好几下,都抓捏不到,那些线条,镶嵌进肉里,冰凉的感觉,一寸寸的透过去。   然后,他就听到很多人的嘈杂声音响起来,有些很遥远,有些就像贴着他的耳朵在说话。   “都说了不能下去……”   “你们对付不了它……”   最清晰的,是冬生的声音。   “壁画!”   “壁画!”   神偷和嫣儿同时惊讶的轻呼。   “我就是来跟你说壁画的事情的,”老沙顿了顿,对嫣儿说,“我没读过什么书,没你懂得多,你一定在这个地方下了不少功夫了,现在我把壁画画的东西告诉你们。”   嫣儿听了老沙的话,慢慢的说:“这个地方叫虎符镇,位于北方游牧民族和中原农耕名族的交汇点,自从有历史记载开始,这里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这就好解释了,”老沙说,“我看到的壁画都是打仗的场面。”   “你把看到的壁画说出来吧,”神偷急了,“我们时间很紧。”   老沙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他在圆井底部看到的那些壁画,第一幅壁画在他脑海里慢慢闪回出来。   “你们说的穿着辽朝服饰的人,在一个将军的带领下,在冰天雪地里行走,旁边还有大海。这些人有很多很多,有士兵,也有妇孺……”   “你说有大海,”嫣儿立即说,“很明显这是一个打了败仗的辽朝部落,正在离开故土,既然有大海,又是冰天雪地的,那就应该是在表示,他们沿着海边行走……”   老沙继续回忆:“第二幅壁画,还是那个将军,带着兵马,仍旧是冰天雪地,仍旧是沿着海边行走,但是方向和刚才相反。“神偷说:“他整顿好部落之后,又回来了。”   “第三幅壁画,只有两个人。”老沙说,“其中一个还是那个将军,另一个是个蒙古人的穿着,但是头发和他一样。”   嫣儿问:“下一副画呢?”   “这个将军带领着军队,但是人数并不多,他的军队被蒙古军队给包围了。围得跟铁桶一般。”   嫣儿突然大声说:“我明白了,这段历史我知道。”   “这个壁画表现是当年的历史重现?”神偷问。   “是的,”嫣儿激动的说,“真实可惜了,其实这些壁画的文物价值非常高,如果能保存下来,让历史学家研究,就能修正很多辽朝和元朝的历史。”   “你就别卖关子了,”神偷说,“我们不是历史系的学生,我们是来做买卖的。”   “辽朝被金国灭国后,有两个贵族兄弟活下来了,一个叫耶律留哥,一个叫耶律乞努,耶律留哥投靠了蒙古,在蒙古的庇护下,做了一个藩王。而耶律乞努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他带着契丹几万遗民动迁到了高丽,这就是为什么你看到的壁画里,有海边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说,”老沙问,“我们脚底下的坟冢,是跟这两个耶律的贵族有关?”   神偷想了想,然后问老沙:“另外的壁画画的是什么?”   “然后就是打仗了,”老沙说,“里面的那个辽国将军,被围得水泄不通,身边只有一些精兵保护他。围攻他的是蒙古的军队,分了两层……我想起来了,内层直接攻击他的那写蒙古士兵和外层的蒙古士兵的样子不同!”   “哪一点不同了?”   “外层的蒙古士兵的头都是兔子头,而且他们的方向是背对着战场。”老沙回忆着壁画,“这是为什么?”   神偷和嫣儿两个人也都懵了,这种画面也让他们很奇怪。   老沙也摇头,然后说:“后一幅壁画,就是那个将军挥刀自尽,地上躺着一个死掉的兔子。兔子很大,比人都要大。”   神偷和嫣儿更加弄不明白壁画的意图了,只能等着老沙继续说,“最后一幅画,就是这个将军被埋葬在地下,然后那些士兵也都纷纷自尽。但是奇怪的是,那个巨大的兔子仍旧画在里面。”   “那个兔子是个很重要的线索。”神偷说,“也许兔子本来并不大,而是因为很重要,故意把兔子的体型画得很夸张。”   三个人都陷入沉思,这是老沙从地下带来的线索,一定非常重要。可是在残酷的战争中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兔子的形象,而且伴随着死亡,这让人十分的突兀。   老沙突然苦笑起来,“你们什么都没弄明白,巴巴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下面有东西,很重要。”嫣儿对着老沙说,“这个你一定要相信。”   “我当然知道!”老沙激动的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太冒险了。”   “我们能不能不再为这个问题争吵,”神偷安抚老沙,“这个说我们最后的一单生意,老沙,我们干了一辈子,难道就不能做一件大的,让我们退休不再遗憾吗?”   老沙慢慢摇头,神偷总是有理由说服他。   “你们说设备已经恢复了,”老沙问,“解码的软件也正常了吗?”   嫣儿有点尴尬的说:“设备的确是能够继续工作了,但是仍然无法接受声测的反馈,软件解码了也不能破解。”   “什么意思,”老沙问,“设备到底好了没有,你们不能老是指望我一个人下去抓瞎。”   “声测反馈上来的波段太复杂,”嫣儿失落的说,“远远超出了解码软件的范畴。”   老沙一脸的不屑。   “嫣儿已经很努力了。”神偷把老沙拉到电脑的屏幕前,“这是我们接受到的声测反馈。正常的情况下,会根据地下的矿藏金属比重的不同,波段产生偏差,勘测人员根据偏差的数值,判断下方有什么矿脉。因为每一种金属的比重都不同,就可以根据这个判断出来。”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老沙有点不耐烦。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嫣儿在这里并没有闲着,她一直都很辛苦,从设备恢复开始,她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分析我们接受到的反馈信息。”神偷接着说,“我们的方法也大同小异,根据声测的反馈,分析整理地下的空间范围和形状,这就是我们今后要摸索的地图。可是你看,这个写波段都是乱的,完全不符合正常的声测范畴。”   “会不会是设备受到了磁场的影响,接受到了不合理的信息。”老沙低声说。   “这倒是一个思路。”神偷看着嫣儿,“我们可能接受到了声测频率之外的东西。”   “怎么可能,”嫣儿笑着说,“那样我们几十万的设备,就变成了一个昂贵的收音机。”   嫣儿这句话一说,立即想到了什么,神偷的脸色也变了。立即对嫣儿说:“马上把频率调整到20——120赫兹。”   老沙反而被他们的话弄的摸不着头脑。   “这个范围,”神偷说,“是我们人类耳朵能听见的频率,我们试一下吧。”   嫣儿飞快的敲击电脑,把软件介入到频率分析,过了一会,电脑发出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让三个人同时瞠目结舌。   电脑发出的是人说话的声音:   “老胡,一切正常。”   “收到,继续拆卸。收到,继续拆卸。”   这声音一出来,三个人都傻眼了。嫣儿连忙终止程序进程。声音停止。   嫣儿慌乱的摆弄电脑,“软件只会破译声测反馈的波段图形,声波转换成声音只是个附带的小插件,几乎不用的功能,你怎么知道会是人说话。”   “我遇到过这种事情,”神偷说,“有人把声音转换成复杂的波段图形,储存在电脑里,然后交给接头人破译。”   老沙看着神偷,心里有句话非常想问出来,但是话到嘴边,他忍住了。是的,除非是神偷自己愿意说起,自己是不能主动询问对方从前身份的。   “继续听下去。”神偷对嫣儿说。   嫣儿又摆弄了电脑一会,然后重重的敲击一下回车键。声音出来了。老沙闭上眼睛,用全身的精力去倾听这个声音。声音有点模糊,磁噪影响很大。   “老胡,一切正常。”(第一个人的声音)   “收到,继续拆卸。收到,继续拆卸。”(第二个人的声音)   “咔咔……咔咔……老胡,上面风很大,你看到了吗?”(第一个人的声音)   “收到,我看有一定的摆幅。”(第二个人的声音)   “咔咔……咔咔……摆幅超过三十公分没有?”(第三个人的声音)   “还没有,可以继续工作。咔咔……”(第二个人的声音)   “今天的风达到了七级,天气预报不准啊。”(第三个人的声音)   “老胡,我觉得晃动不止三十公分了。你是不是计算出错了。”(第一个人的声音)   “老杨,你把安全带系好,我看见你安全带挂错位置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让老邹,老朱,老王动作快点,别刚开始都磨磨蹭蹭的。”(第二个人的声音)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钢架的螺丝都拧不动。”(第一个人的声音)   “液压扳手坏了吗?要不要送一壶黄油上来?”(第二个人的声音)   “你们是不是上班前喝酒了?违反安全施工的条例?”(第三个人的声音)   “你当我们不要命啊,拆卸塔吊,我们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第一个人的声音)   ……   设备没有说话的声音再发出了,只有咔咔咔咔的磁噪,但是夹杂着砰砰的金属敲击声。   嫣儿以为是设备的声音停止了,正要去摆弄电脑。   “不用,”老沙阻止,“声音还在继续,他们只是没说话,在工作。”   “这是在拆卸塔吊,”神偷说,“我们怎么会从地下接受到这个声音记录。”   “这是个钢厂,扩建或者是拆卸高大的厂房和设备,是需要塔吊工作的。”老沙回答,“很明显,这个几个工人正在拆卸塔吊。说话的第一个人是拆卸工的领班,第二个人是起重调度,就是负责协调拆卸工作的,还有一个人是安全员,负责安全监督。”   “你这么知道这么多?”神偷问老沙。   “我在工地上做过保安,”老沙回答,“这种工作,我看过很多次热闹,拆卸塔吊和吊装大型设备,是最危险的工作。”   “最危险的工作?”嫣儿突然把嘴捂住。老沙和神偷也明白嫣儿的意思,既然这个声音被地下的磁场给反馈回来,就说明当年的这个工作一定出了很大的问题。   “拆卸塔吊的过程很危险,”老沙说,“塔吊是由一个个钢架模块用钢铆钉一层层堆砌上去的,工地结束的时候,拆卸塔吊,也是同样的步骤,一层层的把钢架给拆卸下来。专门有个固定设备,围绕着塔吊的模块,将一个钢架模块的上下两个紧邻的钢架模块给铆死,然后拆卸中间的这个钢架。然后再把下一个钢架模块固定,以此类推,从上往下,直到把塔吊的钢架全部拆卸完毕。”   老沙之所以要给神偷和嫣儿解释这个,就是在告诉他们,声音里传出来的工作情形,很可能是一件事故,被磁场记录下来。   “咔咔咔……咔咔咔……总算是把第三截给拆了,再拆一个,今天就下班。”(第一个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突然又出现,老沙和神偷嫣儿,心怀忐忑。由于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真实,让他们亲身身处当时的环境一样,内心紧张异常。   “咔咔……老胡,老胡,地下发生什么事情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调度声音)这个声音变得非常的惊慌。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上面摇晃的太厉害,老胡,你妈的说摆幅不到三十公分,现在我这里都偏了快一米了,你没看见吊绳晃的厉害吗!我控制不住了。”   这句话突然从电脑里传出来,但是是第四个人的声音,这个人把话说完之后,电脑就发出一种尖锐的呼啸声,神偷和老沙都明白,这是风声,巨大的风声。夹杂这咔咔的磁噪,让老沙和神偷听得背心发毛,而且嫣儿已经在忍不住捂住耳朵了。   “这个人是又是什么人?”神偷询问。   老沙轻声说:“拆卸塔吊的时候,钢架模块是用塔吊自身的吊臂,卸装到地面的,所以应该还有一个操作工。”   “停止工作,停止工作,马上停止!”(安全员)   “所有人停止工作,停留在原地,不要随意乱动!”(调度)   “地面上怎么啦,老胡,你身边站了好多人,你和安全员看不见吗?”(拆卸工)   “别紧张,我们身边没人,很正常,你冷静,你产生高空幻觉了。”(安全员)   “我没看错,那些人就在你们身边,妈的,他们再往塔吊上爬了。”(拆卸工)   “钢缆晃动的厉害,我要松开滑轮了,你们避开!”(操作工)   “不能松开滑轮,这是违反操作流程的,太危险,钢缆吊着一个铁家伙,你想弄出人命吗,你匀速放钢缆,一定匀速。”(调度)   “钢缆已经被吹的飘起来了,在这样下去,塔吊就被拉倒啦,匀速个屁啊!”(操作工)   “冷静,大家冷静!按照安全操作流程来应对突发事件,听我和调度的指挥。”(安全员)   “我看到了一个东西,鲜红的,在天上!和我隔得好近。”(操作工)   “你们不要慌,这都是高空幻觉,我给你培训的时候说过,要稳定心态,过一会这个幻觉就会消失。”(安全员)   “那些人爬上来了,已经爬到我中间了。妈的,他们不是人,都是骷髅,穿着古代衣服的骷髅。”(拆卸工)   “你们保持清醒,我们在下面什么都没看到,没有人往上爬,你们不要紧张。”(调度)   “我已经通知消防队,他们会来解救你们,你们坚持住。”(安全员)   “你们人在哪里,我们看不到地面了,地面全是风卷起的黄沙,我听到有人在打仗。”(拆卸工)   “钢缆被风吹的把塔吊绕起来了!”(操作工)   “老杨被鬼扔下去了,妈的,这个怎么可能是幻觉!”(拆卸工)   “马上把老杨送到附近的医院!”(安全员)   “老杨是不是已经死了,是不是?”(拆卸工)   “你不要管了,他是安全带松了,你们检查自己的安全带。”(安全员)   ……   电脑里的说话声音又停止了,只有呼啸的风声,老沙和神偷相互凝视,两人的嘴角都在不由自主的抽搐。   “嘎嘎……嘎嘎……嘎嘎……”电脑里又传出来了声音,但是不是刚才几个人用对讲机的对话。而且一个沉闷巨大的声响,如同一个人庞大无比的巨人在荷荷的笑。   房间里的三个人保持沉默,听着电脑里发出的诡异异常的风声,也许不是风声,而是某种怪物的声音。虽然知道这个声音是在多年前发生的,但是给人带来的恐惧,丝毫没有减弱半分。   老沙终于开口了,“你也听见了,会死人的。”   神偷擦拭额头,没法回答老沙。   “你们听!”嫣儿又说话了。   电脑里的人声又开始恢复。   “天全部变红了,真他妈的好看啊……死了也值了。”(操作工)   “老胡,你们在上面做什么,不要乱动,不要解开安全带!”(安全员)   “你们不要跳,千万不要跳!”(调度)   ……   声音嘎然而止。嫣儿看了看电脑,对着老沙和神偷说:“破译完了,这段声音就这些。”   老沙坐下来,掏出烟盒,颤巍巍的拿出一颗烟,点上。   “一起普通的安全事故而已。”神偷向老沙摆摆手,“很正常的。哪里的工地不出事。”   “你认为那些在塔吊上的人是产生幻觉。”老沙低声说,“那你怎么解释这个声音的来源。”   “磁场,虎符镇地下有巨大的矿脉,产生了磁场,”神偷说,“所以我们探测仪,接受到了被磁场记录下来的声音。”   老沙想了想,“我看到的阴兵过道,看来也是磁场的缘故。”   神偷拿出纸笔,在白纸上面画起来:守陵人,黑林子,钢厂,卐形钢管,转经筒,地下的壁画,耶律乞努,耶律留哥,巨型兔子,女真人,蒙古人,虎符镇,地下巨大铁矿,阴兵过道。   老沙说到这里,我已经忍不住也用随身带的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拿过一张报纸,在空白处,把这几个关键词都写下来。   老沙看着我,笑着问:“你能看出什么端倪来吗?”   我仔细看了很久,对着老沙说:“你都已经知道答案了,为什么不跟我说出来。”   “我知道答案,那是因为我后面在虎符镇又经历很多事情,”老沙说,“你是个读过书的人,我想看看你处在我当时的状况,能不能从这些个线索中看出什么东西出来。”   “壁画上表现的很明白,”我说,“当年辽国被金国所灭,耶律留哥投靠蒙古,耶律乞努带领族人去了高丽。但是金朝灭国之后,耶律乞努有复国的想法,于是带领军队回到故土,但是兵力不足,一定要联系到耶律留哥,让耶律留哥接应他。”   “的确如此。”   我翻了翻手机,然后对老沙说:“但是当时他遇到了蒙古的一员特别厉害的将军,叫木华黎。”   “你怎么能知道蒙古将军的名字?”   “百度一些而已,”我拿着手机说,“我把大致的年代确定,搜索一下当时在中国北方打仗的蒙古将军,这个很简单就能查到。”   “世界真的不同了,”老沙说,“你简简单单就能从手机上查到的东西,如果当时没有嫣儿,我怎么都查不到的。”   我继续说:“耶律乞努是死在了虎符镇,当然是吃了败仗,输给了木华黎。只是蒙古军队有一半是兔子头,和他死前,身边也有一个兔子,这个线索我想不通。唯一能想的就是,这个兔子和虎符有关。”   “这个你也能想到?”   “是啊,唐朝之前,统领军队的信物就是虎符,在唐朝之后,虎符渐渐的演变成了兔符。只是名字还是叫虎符而已。所以虎符镇的名字是有来由的。”   “你的这个判断也是正确的。”老沙点头。   “你还说到了守陵人,”我对老沙说,“这个也不必多猜了,守陵人就是埋葬耶律乞努亲兵的后代,一辈辈的守在这里。还保留了一些原始的祭祀的习俗。”   “那钢厂的事情,”老沙问,“你能有个解释吗?”   “这个我真的想不到合理解释。”我对老沙说,“为什么有人在文革的时期,非得在将军冢的上面修建一个镇压的布局,而且还这么劳师动众。他直接把坟墓给捣毁了,不是更简单。”   “我来告诉你原因吧,”老沙说,“因为那个人,不敢惊动地下的将军冢。”   “为什么?”   “我还是问你,”老沙突然岔开话题,“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不相信。”我立即斩钉截铁的回答。   “如果你回答是相信,”老沙说,“我就可以把答案马上告诉你,既然你不相信,那你就慢慢的听我说了。”   在我被老沙卖关子的那一刻,我几乎都有点后悔我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回答。   但是老沙不会再改变主意,而是对我说:“还是那个设备的问题。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大拿值班室,感觉到了震动?”   “记得。”我笑着说,“大拿这个傻逼,还以为是自己的武功超群呢。”   “那个设备是声测仪器,”老沙说,“他周期性的向地下发射探测声波……”   “所以钢厂发生的这些事情的源头,都跟那个探测器发射的声波有关?”   “是的。”老沙点头说,“就是这样。”   老沙于是继续说下去。   老沙和神偷两人看着纸片,推测着各种可能。这个时候,整个房间突然震动一下。   神偷立即对嫣儿说:“是我们的设备吗?”   “我们的设备没有这么大的功率,”嫣儿说,“震动来源地下。”   “是不是要地震了。”老沙警觉起来,虎符镇距离唐山只有两三百公里,处在地震带上。   “这个震动的频率也是有周期的,”嫣儿说,“不是自然现象。”   神偷和老沙互相对望一眼,老沙心里想着,如果真的是有什么活的东西引起这种震动,那该怎么去对付?”   老沙看着神偷的眼神,他的想法肯定和自己一模一样。   老沙和神偷在房间里听到了那段诡异的对讲机声音的时候。在钢厂的蓄水池里,大拿正在胡乱的挣扎。二子飞快的把绳索往回拉。   身在水中的大拿,在冰冷的水中,身上感受到彻骨心寒,让他心里很紧张。“都说了不能下去……”   “你们对付不了它……”   大拿在混乱的意识中,冬生近乎癫狂的告诫,在他耳边一次次的响起。   忽然大拿的眼前一亮,意识立即清醒过来,这才看到二子已经把他拉出了水面。大拿身体被二子用绳索拖到了蓄水池的边缘,上半身斜斜的趴在干燥的地面上,大拿觉得浑身疲惫不堪,不想动弹。却被二子把身体给翻转过来,然后二子把大拿的鼻子给捏住,然后一张嘴凑了上来。   大拿一巴掌把二子的脑袋打开:“你他妈的干嘛?”   二子惊喜的说:“原来你没事啊,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已经快淹死了呢?”   大拿深吸一口气,然后又慢慢走到水中,二子慌了,连忙阻止,“你冬生叔一样,中邪了吗?”   大拿冷静的对二子说:“刚才我迷迷糊糊的看见了下面有东西,那个东西红彤彤的,我要把它给捞起来。”   “你跟我冬生叔一样,迷症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大拿对二子说:“没事的,我心里有数,还是老办法,你觉得有问题,就把我拉回来。”   大拿心里不停的暗示,不要慌乱,然后放松,慢慢的划水,再次向蓄水池中央游过去,在游动的过程中,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虽然只是电光石火间,但这件往事完全浮现了起来。大拿很不想去回忆这件事。可是没有办法,那脸上凉凉的感觉,和耳边冬生的声音,还有记忆中这件事,就像一种紧密联系,让他无法摒弃掉杂念。   那件往事,跟他以前的一个同事有关,是他来到钢厂之后,最先认识的一批同事里的一个。这个同事叫洪兵,跟他睡在同一个宿舍,共处过三天,后来,洪兵去了外地打工,过了大半年,大拿去洪兵家附近,然后发现他家在修新房。   大拿以为洪兵混好了,在外面赚了很多钱,然后衣锦还乡,修了楼房。他四处找了下,却没有找到洪兵,向洪兵的家人问起,他们都用古怪的眼神望他,不回答他的问题。   大拿心想这家人真势利,有了钱就变得古怪。也就不再管,从此连洪兵家附近都没再去。   直到有一天,大拿在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在虎符镇上,大拿从跟洪兵一同出外打工的一个同乡口里,听到有关洪兵的传闻。   洪兵去打工,实际上是去修高速公路。很多人都知道,修高速公路最怕遇到的事情,就是要修隧道,还有搭桥。   但是,任何地方,只要是修高速公路,都很容易遇到这两件事。   修隧道和搭桥,一个是要挖山,一个是要跨河。自古以来,古人都认为,山有山神,河有河神,是不能轻易冒犯的所在。   一旦要对它们进行改造,就意味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洪兵的同乡告诉大拿,洪兵在建筑队里,待了三个月,被安排去搭一座桥。这座桥横跨南北,水宽有四五十多米,水流十分湍急。要修桥,就得打桥墩。   说来奇怪,这座桥的其他桥墩都很快打好了,连中间地带,水流最快的桥墩,都很快打好,就剩下一个靠近岸边的桥墩,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打好。浇灌下去多少都不起作用。   一般在这里做的,都是些老手,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就搞祭祀,炸鞭炮,献上香火和供品。搞了这些之后,桥墩依然没办法打好。   所有的人,都知道有麻烦了,明白这个桥墩,可能不太好处理。   这天,工头喊了几个年轻人,去处理桥墩的事,洪兵也在其中。在出发之前,老板就跟他们说了,这件事有危险,去的人都给一大笔钱。   洪兵虽然是新手,可听说的事情也不少,知道其中的缘故,但他还是去了。没过半个小时,就出了事情。在桥墩浇筑的时候,洪兵被一斗混凝土给掩埋在桥墩里,由于速凝混凝土,当旁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将洪兵从速凝混凝土里捞出来,甚至连尸体都无法挽回。   那个打工的同乡神秘兮兮的对大拿说,洪兵在干活的时候,本来好好的,突然就疯了一样自己跳了下去。可是他根本就站在安全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不开,就这么做了。   大拿现在突然想起这件事情,就是因为洪兵离开的时候,跟大拿说了一句话,他说:我最近常常做一个梦,梦到我静静的站在水中央,我还以为我会死在那个蓄水池里呢。   现在大拿也知道,洪兵死在的那个桥墩,其实距离虎符镇并不远。   当时的大拿,还不知道蓄水池里发生过什么事情,现在大拿处在这个情况下,他不停的想起洪兵说过的话,洪兵出事前,说过自己做梦站到了蓄水池里。其实洪兵是真的到蓄水池来过的。   此时此刻,大拿脑袋里有个想法很明晰了:也许,红兵是下过蓄水池救人的打捞队队员之一!至少,也是亲生经历过现场的人之一。洪兵跟这个小小的蓄水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会因为桥墩而死,很可能跟这个蓄水池有关!   红兵去外地打工,是想躲什么,但没有躲掉!   一想到这个之后,大拿的手脚划水的速度就减缓了,慢慢的停下来,往回游。   “怎么又回来了?”二子疑惑的问。   “你叔叔还有什么隐瞒着我,我要去问个明白。”大拿解开绳索丢在地上,“他妈的,我明明记得解开绳索了的!”   “你在水里到底什么情况,你一直拉着绳子,没察觉到你解开啊。”   “会不会和那个村子里的人有关?”大拿说。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二子一脸懵然,“我从来没看见过那个村子里的人到蓄水池里来,甚至连靠近都没有过。”   “回去,先回去再说。”大拿没心思多解释。   两个人回到宿舍,冬生依然被绑在原地,大拿看到冬生的手臂和脚踝处,因为掉皮变得通红透亮,赶忙解开皮带,不过以防万一,他特意把门关紧。   冬生神智还清醒,看到大拿和二子回来,放松了心,“没事就好,你们要听我的,不要去那个地方了。”   “我之前忘了一个关键点。”大拿开门见山说,“你明明知道这个蓄水池里淹死过人,怎么还会喝水,还要把水给那群外地人喝!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我……”冬生脸色顿时变了,眼睛不敢看着大拿。   “我知道你是在想办法,想要跟洪兵一样自救。”大拿说,“也就是找替身!”   冬生身体瑟瑟发抖,不说话了。   “你认为这水底下,有水鬼?”大拿说。   “不是水鬼是什么,本来是相安无事的,都怪我的婆娘,把蓄水池里的水弄到家里面,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用水洗澡!”冬生叔说。   “那之后,发生了奇怪的事情?”大拿急切的问,“你之前跟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那是怕说出真相,就骗了你们。”冬生叹气说,“我知道这个池子里出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还饮用,实在是惹事上身,没办法了,我才不得不继续跟这蓄水池的水打交道。”   “这个蓄水池,到底有什么古怪?”大拿问。   “事到如今,我就什么都不瞒你了。”冬生停了很久,“反正,钢厂里的传言,说这个蓄水池,是个献祭的地方……”   “献祭是做什么?”二子疑惑的望向大拿。   “是不是过年的时候,在香堂上摆上很多东西来祭拜祖先的那种?”大拿皱着眉头,内心里隐隐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说不上来。   “跟祭拜祖先类似,但这个里面,用来献祭的供品,是人。”冬生说。   二子猛得一哆嗦。   大拿其实已经明白了,就跟洪兵当了桥的供品一样,他在蓄水池里没当上供品,到了桥墩那里,还是当了。   “钢厂自从修建以后,怪事发生了不只一次,死了很多人,也失踪了很多人。”冬生眼神变得迷离起来,陷入回忆,“后来请了高人回来,就挖出这个蓄水池。领导们只是告诫大家不要靠近,实际上你看,根本没有做出什么防护措施。”   “是噢。很奇怪。”二子喃喃说道。   “因为,该死的,逃不掉。”大拿冷冷一哼,“他们是想让别人自寻死路,给其他人挡灾,用少量牺牲,换取其他人的平安!”   “自从我用那水洗脚之后,身上就开始流臭水。但只要用蓄水池的水洗一洗,又会舒服很多,后来,就喝了,喝了之后,身体会更舒服,可只要隔太久不喝,就会浑身难受。”冬生说,“我很清楚的知道,这水跟鸦片差不多,会让人上瘾,不能喝。但我忍不住,甚至会梦游,跑到蓄水池边上。好几次,都被我媳妇发现,给扯回去。于是,我就想到,肯定是池子里那些祭祀时死去的人,变成了水鬼,要拖我下去好投胎。   “所以,当你看到外地来的游客的时候,就起了坏心思!”大拿毫不掩饰的瞪着冬生。   冬生惭愧的点头,“我从蓄水池里打了水,给他们用,希望水鬼找上他们,不要再来找我。”   “可你失败了,他们出了事,但没有被水鬼拖走。”大拿说,“你知不道,这种行为,我报告刘所长,可以让他把你抓走,你这叫蓄意谋杀。”   “我叔又没害死人!你别乱扣帽子!当了两天兵了不起了!”二子见大拿这么说,立刻反驳道。然后对着冬生说,“我们找个工地,看能不能把他们的土渣运到蓄水池这边,把这个水坑给填了。”   “蓄水池是厂里的财产,”大拿恨恨的说,“你们说填就能填吗?”   老沙和神偷两人对视很久。神偷才把话说出来:“你认为下面有什么东西?”   “也许当年埋葬那个将军的时候,他们布置了一个很厉害的地下布局,并且有某种我们知道的地下生物,”老沙压低声音说,“然后多年来,一直有人在把这个坟墓给压制住,以前的办法就没法知道了,但是这个钢厂肯定是压制地下坟冢的一个奇门。”   “那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神偷说,“这得要多少钱啊,做这种事情的人,该有多大的权力。”   “也许不是一个人做的,”老沙说,“很有可能是一个组织,或者是门派。”   “中国怎么可能有这么隐秘的组织,又这么强大,而不被人发现。”神偷把这句话说完,看见老沙和嫣儿都在摇头。   “连文革时期都能调动这么大的人力和资源来修建一个钢厂,”老沙说,“那个势力,一定是盘根错节,影响巨大。”   “那我们表决一下吧,”神偷说,“我们现在决定,退出还是继续。同意继续的人举手。”   神偷把话说完,就举起手,然后嫣儿也举起来。但是让神偷没想到的是,老沙也把手举起来。虽然已经二比一,无关决定。但是老沙的态度转变,让神偷很意外。   “我觉得我不可能抽身了,”老沙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势力存在的话。”   “老沙,”神偷说,“我们谈谈我们之前的事情吧。”   老沙迟疑很久,问神偷,“你们真的准备退休,然后去南美?”   “确定了。”神偷看了看嫣儿,嫣儿面无表情。   老沙坐下来,把衣领的扣子解开,掏出一个挂链,链子上吊着一个饰品,铁的,形状是个卐。   “这是我师父被抓之前交给我的。”老沙说,“他已经有预感自己的会被抓住,把这个东西给了我,对我说,如果我看到类似的风水布局,我就该退休了。”   “这个卐,只是个符号而已。”   “是的,”老沙说,“但是有一个门派,我师父寻找了一辈子。没想到终于被我碰上了。”老沙说了这句话,就开始沉默,看着神偷。   神偷点头,“我父亲是个考古学家,母亲是一个钢琴师,他们在文革后期自杀,那时候我八岁。”   老沙吸一口气,“我在街上流浪的时候,遇到了我师父,他给了我一身本事,他一直在找卐字形的风水,他不缺钱,但是就带着我走南闯北,到处寻找。直到他突然被人抓走,也没有找到。”   “我被我的舅舅收养,”神偷说,“但是舅舅家里过的不太好,他有四个子女,我从小看惯了表兄表姐和舅妈的白眼。所以在我十六岁,在街上能做什么呢,我得活下来。没想到我做不了音乐家,也做不了考古学家,却有偷东西的天赋。”   “十一年前我父亲去世,”嫣儿说,“我那年十三岁,我没你们这么坎坷,家里供我念完大学,我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我还没有毕业,就已经有人让我帮他们做事,是破译一个银行储蓄主任的电脑密码,并修复被格式化的资料。然后我一直和这种人有联系,然后遇到了他。”嫣儿手指着神偷。   老沙接着说:“我后来去各个监狱寻找我的师父,顺着抓他的人的线索去找,可是我师父找不到了,不知道被关在什么地方,也可能已经死了。后来我潜入过被逮捕的当地公干系统的档案室,根本就没有任何线索。他让我躲起来之前,说过的那个卐字布局,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琢磨他说的话。”   “既然这样,”神偷摊摊手,“我们没有任何顾忌了,该怎么做就去怎么做吧。”   “你的四个探头,一个在林子里,一个在值班室,还有两个在什么地方?”   “一个在附近的塔林,还有一个在民宅的猪圈里。”神偷问,“你知道这个干嘛?”   “你们是怎么确定安装探测器的放置点的?”   “这个要问嫣儿。”神偷把头看向嫣儿。   “系统根据当地的地形,给出的最合理的方位。”嫣儿回答。   “把四个探头都收回来,”老沙说,“已经惊动下面的东西了。”   神偷和嫣儿点头,“我们晚上就去。”   “我晚上去厂里,”老沙说,“那个大拿还有几个保安,一定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我去问问。”   三个人计划完毕,到了晚上分头行动。   老沙向神偷和嫣儿告辞,本来是想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去工厂,但是坐在房间里,心神不定,他已经和神偷开诚布公的说了自己的经历,他师父神秘失踪和钢厂之间的联系。老沙自幼流浪,是师父收留了他,授给他手艺,不让他饿死街头,在他心里,师父就是父亲。现在突然发现钢厂的背景,怎么能安心坐得住。而且,他又发现房间里的桌子又抖动了一下,桌子上的水杯摇摇欲坠。   震动感增强了,老沙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匆匆的穿了衣服,向工厂走去。   到了值班室,也是大拿的宿舍,老沙看见房间里除了大拿和二子,还有一个中年人神情萎靡的蹲在房间里,手脚都有被绑过的痕迹。   “抓到小偷了?”老沙问。   “你说什么呢?”二子说,“这是我叔,找我们有事的。”   老沙对大拿说:“你听我说啊,这个工厂里出过事故,而且出事的过程很诡异。”   “你又是听谁说起的这些?”大拿说,“你也打听到这钢厂的蓄水池淹死过人,钢水泼出来过?”   老沙呆了,沉默一会说,“我听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还真他妈的乱了,”大拿说,“都没完没了。”   “你们听说过,这个钢厂以前出过塔吊事故没有?”老沙急切的问大拿。   “没听说啊,”大拿挠着头说,“老胡当年也没给我谈起过。”   “老胡!”老沙几乎要蹦起来。   老沙的贸然举动,把大拿和二子吓了一跳,二子回头一看,发现冬生已经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身体痉挛,口角冒着白沫。   “掐人中!”大拿对二子喊,“赶快!”然后跑到自己的床边,在床上飞快的翻东西。   二子吓傻了,动都不动一下,嘴里只是重复的喊:“冬生叔,冬生叔……”   老沙连忙蹲到冬生的身边,掐的人中,看见冬生眼睛还是睁开的,但是瞳孔正在放大,喉咙里咕咕响个不停。   “大拿,赶快把这人送医院,不然来不及了。”老沙大喊。   “送医院也来不及了,”大拿已经跑了过来,把一个小瓷瓶飞快拔掉塞子,瓶口对着冬生的嘴巴,滴了两滴黑褐色的液体进去。   隔了好久,冬生的嘴巴张开,“荷——”,长长换出一口气来。   老沙问二子,“你叔叔怎么会这样?”   “他以前是这个工厂的工人,”大拿说,“他知道一些蓄水池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你们工厂以前有个负责安全的工人,姓胡?”老沙问冬生。   “不用问他,”大拿抢着回答,“老胡是我的前任,以前是这个工厂的保卫科长。”   “塔吊出事的时候,这个人一定在场。”老沙指着冬生说,“他听到我说起塔吊的事故后,就发羊癫疯了,当时也有姓胡的人在场。”   这句话一说,大拿和二子都沉默起来。   “那么多姓胡的,”大拿说,“不见得是同一个人。”   “我们问问他不就结了。”老沙冷冷的说,“你看看他现在吓傻了的样子,他知道的东西比我们多的多。”   “冬生叔,”大拿看见冬生已经慢慢恢复过神来,“别瞒着我们了,如果你不想出事,就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兔子兵,杀人的兔子兵,”冬生喃喃的说,“还有好漂亮的云彩……”   老沙背心毛骨悚然。   冬生的情绪渐渐的稳定下来,看来大拿药瓶的里的液体的确有点讲究。冬生终于能够平稳的说话了,回到了一个中年人的沉稳,然后从他进入工厂后开始说起来,钢厂在建厂之后,非常红火,是整个虎符镇的经济命脉,工人们的待遇,也比其他人好很多,镇上的人都以进入钢厂为荣。   冬生挤破脑袋,动用各种关系,花了不少力气才进了厂。结果没过多久,钢厂里就出了事。   钢厂扩大规模,在旁边的空地,建立了新厂房,建筑队建完之后,没来得及进行收尾工作,就赶赴外地进行一项抢险任务。钢厂领导就派了自己人,来拆卸塔吊。而塔吊的操作工,就是冬生。   冬生说到这里,老沙对着冬生说:“你到底在上面看到了什么?拆卸塔吊的人是不是都掉下来了,为什么只有你没事。”   “你怎么会知道塔吊的事情!”冬生惊惧的说,“应该没人会知道了,没有人会知道了。”   “是不是因为出事后,其他的当事人都死了,就你一个人活了下来。”老沙步步紧逼。   “老胡,还有老胡没死,”冬生身体又在开始发抖,“还有一个装卸工也没死,可是他……”   “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老沙问,“是不是被鬼魂从塔吊上,一个一个扔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冬生指着老沙,“你是个什么人。”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冬生在塔吊顶上,在那些诡异的士兵爬到操作台之前,他也跳了。幸运的是,他在慌乱中,从里面打不开操台的门,幸运的是,那些恐怖的鬼魂,也没有进来,但是他亲眼看到身下的四个人,一个个被扔下去,唯一的例外是老邹,那是安全带救了他,把他挂在了塔吊上。   接下来就是天边的那团红云,把塔吊的顶部全部给包围起来。躲在操作室里,除了红光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听见外面一阵阵的咚咚声音,那是那些鬼魂在疯狂的敲击操作室。他闭上眼睛,感觉塔吊在剧烈的摇晃,随身都会倒塌,直红云散去,一切都安静下来。然后看见挂在塔吊上的老邹在荷荷荷荷的傻笑。   老邹疯了。   在塔吊地上看到的那副场景,冬生没有告诉任何人,一直隐瞒着当初看到的事情,他不敢说因为这件事故,导致了老邹的精神失常,他不敢把看到的事情说出来,以免被人当做和老邹一样的疯子,他很需要这个工作,不过在那之后,他再也不敢做塔吊的操作工,任何高空作业,他都不敢了,只能在车间做了一个行车的操作员。   “你看到的是兔子兵?”老沙听完冬生的叙述,疑惑的问,这跟他从探测仪里听到的,不太一样。   “我记得当时的云彩很漂亮,它们不是在头顶,而是在我们脚下,让人想要跳上去,仿佛可以升仙!”冬生咧着嘴痴痴的笑,似乎又回到了当天,然后脸上陡然变得很惊恐,声音高了几度,“我看的很清楚,把他们三个人扔下去的,就是密密麻麻爬上来的兔子兵,让人看着发毛……”   “不能再让他回忆,刚刚才清醒!”大拿赶忙拍了下冬生的头,“今天就这样,我们要理顺下思路。老沙,你跟我来。二子,你看着冬生叔,刚才我给他吃了药,暂时不会有事。”   “你有药,怎么不早点拿出来!”二子瞪了大拿一眼,要去抢大拿手里拿着的小瓷瓶,“把药留下,等下还要用!”   “你知道个屁,这是救命的东西,又不是随便就能在药店买到的,不到关键时候,怎么能用!”大拿把小瓷瓶藏起。   “小气鬼!”二子哼哼的翻个白眼,他也知道大拿不给,只能说明那东西实在珍贵。   老沙跟着大拿来到另外一个房间,大拿让老沙坐下,自己则走来走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把事情说出来。   “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老沙问他,“不要紧,想到什么说什么。”   “当初我把你招进来,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大拿愧疚的说,“如果你要走,随时都可以结钱离开……不过,你有本事,如果留下来,肯定可以帮到我,二子跟黑小成不了事情,其他的保安,都不上心。”   “你这是欲擒故纵是吧。”老沙苦笑,“这不是你的性格,刚来的时候,你很意气风发,我看得都很羡慕。”   “我是真担心出事。”大拿没有故作姿态,双手揪着头发坐下,双眼呆呆的望着地面,“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功夫可以应付任何事情,但今天,我在那个蓄水池里,就中了招,幸亏我下水前用了绳子,不然,一定出事。”   “蓄水池?就是你以前跟我说到的那个蓄水池?”老沙皱起眉头,“你快点跟我说说,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大拿就把有关冬生和蓄水池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冬生的时候,大拿又提到钢水泼洒死人,还有洪兵在桥祭过程中,成为供品的事。   “我错了……我竟然看错了。”老沙听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他没料到,那么个平凡不起眼的蓄水池,实际上,夺走了好几条人命。   “你错了?”大拿感到奇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钢厂里五行镇邪布局,原来是这么回事!”老沙额头上不停的冒冷汗。   “你是要急死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大拿更加心急。   “你想想看,最近密集发生的这几件事,并不是偶然,而是有着很强的联系,但要追溯很久以前,那就更加的清晰。”老沙抑制住心头恐惧,对大拿说,“我们所知道的最先死人的事情,是发生在十几年前,也就是塔吊的事情。”   “你继续说。”大拿狐疑的打量老沙一眼,不置可否的说。   “再有就是钢炉倒塌,死了人,然后,蓄水池里失踪三个人,你进钢厂的时候,蓄水池又失踪一个,然后,修桥死一个,黑林子失踪两个,还有冬生,他也快要出事,不是你的话,说不定早就投了蓄水池淹死……”老沙拿了块小石头,在地面画了一个出事地点的简易地图,在上面标注出人数。   “这又能说明什么?只是偶发事件而已,尽管,蓄水池的确是有古怪,但不能说明,其它出事的地方,也有古怪。冬生叔是吓傻了,他的话说不定有水分。”大拿摇摇头说。   “你这是不敢设想,说白了,就是不想把事情扩大化来理解!”老沙毫不客气的说,“你应该要相信我的判断!当初我理解出了偏差,但现在,我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这些事故,都是有道理可讲的,换句话说,这些人的死,不是偶然的因素!”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你到底是什么来路?”大拿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望向老沙。   “我对这些比较感兴趣,平时没事就看看书。”老沙从身上拿出一本小册子,这是他从神偷房间里拿到手上的,开始只是想看看神偷到底在捣鼓什么,没想到在这时候派上用场,“我其实用不着跟你说这些,拍拍屁股走人就好,你要是想让我帮忙,那你就得相信我,并且愿意听我讲道理!”   大拿把那本风水有关的小册子了一阵,终于不再追问,“这书还人用手写的啊,真是不简单。这是一个风水有关的书?”   “是的,”老沙把小册子翻到一页上,指着上面图案,“在风水上,东方青龙七宿是角、鬲亢、觯氐、匜房、簋心、琮尾、璜箕。钢厂的风水在我这个册子上来看,就是簋心风水陵,这种风水有个特点,就是能够让埋葬的人借尸还魂。所以要压制这种风水,就必须要有布局和祭祀。”   “你说到他们的死,都是人为造成,你详细说说。”大拿点点头,问道。   “之前我以为这个钢厂,是某个高人设置的五行镇邪局,但是现在看来,其实是我看错了,这地下的问题,在他们看来,已经不是靠一般的手段镇压得住。所以,他们用了活人献祭的手段!”   “活人献祭!”大拿惊诧的叫出声,因为老沙说到的这一点,跟他料想的一模一样。   老沙看大拿表情,知道他对活人献祭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大拿不愿意相信,这个世上真有人做得出这种事情。   “活人献祭这种事,从古至今,几乎就从没真正的断绝过,这在原始宗教和密教之中尤为盛行,而且,它本身不是一件邪恶的事情,甚至,被当做祭品奉献给上苍,有人会感到光荣,有些地方,供品,也不是一般人能做,要么具有一定地位,要么就拥有特殊血统……”老沙说道。   “反正我是接受不了,在当今这种时代,竟然还真的有这种事情!”大拿捏着拳头咔咔生响。   “你不愿意信,也没办法,它就是这么发生了。”老沙点了支烟说,“你可以理解为,这种手段,它具有你没办法理解的神秘性,说白了,其实是一种交易,牺牲少部分人,来拯救大部分人。”   “这个道理,我理解。”大拿无可奈何的说,这一点上,他跟老沙想法一致。   “你理解就好,因为下面我要说的事情,跟这个活人献祭接下来的步骤有关。”老沙说。   老沙到这个时候,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在钢厂里发现的五行镇邪局,根本是他想偏了。   镇邪是没错,但镇邪的手段,没那么简单,而是用的活人献祭的方法。   看到其中三种死法之后,老沙不免想到它们跟藏族地区的五种葬法:塔葬、天葬、水葬、火葬和土葬,十分类似。   一般人对藏族葬礼的理解,就只局限于天葬,其实藏族人的葬礼,也有塔葬、水葬、火葬和土葬,只是根据不同的死者地位和信仰的宗教各自不同而已,藏传佛教也分黄教,红教,白教,甚至还有黑教……   泵机房下面的转经轮,显示了这个钢厂的建造,跟藏传佛教有极大的关系。那么活人献祭的手段,跟藏葬相关也就无可厚非。   老沙也想到,利用活人献祭的手段来镇邪,用的是非常之法,跟藏葬又有本质区别,这个镇邪的人,究竟是什么路数,老沙还想不明白。   但有一件事很清晰了,那就是这个献祭仪式还在进行。下一个首当其冲的,就是冬生。   塔吊上跳下来的人是三个,这是天葬,然后是钢炉事故,也死了人,属于火葬。一般仪式之中,很多线索都是有规律可循的,也就是说,如果依据老沙的猜测,那么蓄水池应该也是死三个。   老沙始料未及,蓄水池里,死了四个。大拿告诉他,在大拿没来之前的一天,有三个人发疯了,跳进了水里失踪,等大拿进了钢厂,又失踪了一个。   而冬生,也一个劲的往水里钻,按照仪式来说,应该是要死在水里。然后是洪兵,他是被浇灌在桥墩里,究竟是属于水葬还是土葬?   难道说,到了水葬环节,人数增加了?如果是这样,事情就越来越不妙,这说明这个献祭仪式,在增加筹码!换句话说,当初镇邪的那个人,还在操控全局,但是,他低估了地下的东西,现在不得不弥补!   老沙把这些心里想的事情,都跟大拿详细的说一遍。   “你的意思,是还要死不少人?”大拿听完,立刻激动起来。   “我有这样强烈的感觉。”老沙点头,“而且,这件事,我们还阻止不了,我们如果幸运点,有可能追查到真相,但是我们阻止不了他杀人。”   大拿轻叹一声,“这种手法,的确是超出了我的理解!根本就是这世上不可能发生的事!”   “你的这身本事,在外人看起来,也是无法理解的东西。”老沙敲着脑门说,“现在我们必须要放开思想,尽量的去理解和相信这种领域里发生的事情,而不是一味的拒绝和排斥,那样的话,我们是没办法追踪到我们这个对手的。”   “你说的这个人,他真的存在吗,从第一件事故开始,距今十多年了,真的有人会这么有恒心,来操控一件事?”大拿还是不信。   “十多年?”老沙不由自主的笑了声,“你太小看这个人了。”   他心底还有半句,没有说出来:那些守陵人,为了这个古墓,延续了一千多年,外人看来很要恒心才能做到的事,对某些人来说,就跟日常生活一样普通。   使命。   这个世上,有些人,的确是肩负着使命而活着。      第六章 千年祭祀      老沙和大拿交谈了这么多,两个人心里都在发毛,而且老沙的恐惧更甚。因为他和神偷之间也交流过,大致知道钢厂的下面,是那个所谓耶律乞努的坟墓。耶律乞努在这里被蒙古的木华黎击败,自杀身亡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他的坟冢一直被某种势力压制。从金末元初,一直延续到今天。   这还罢了,现在虎符镇挖掘出了那些青花古瓷之后,压制坟冢的布局,竟然是需要不停的接受祭祀,事情发生的频率越来越频繁。   老沙也明白,这些祭祀是不可能在历史上留下线索的,嫣儿的身份已经很明显,她至少有两个和常人不同的本事,一个是对电脑和网络的精通,另一个是有着深厚的历史知识。否则以她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女孩,不会被专门做大单的盗窃组织给看重。   连嫣儿都只能知道关于耶律乞努的大致事情,就证明,这段历史的资料十分有限。   几个人都不说话,能知道的事情就就这么多,也分析不出个真正的水落石出,大拿和老沙在厂里转悠了很久。天黑之后,大拿心里郁闷,在空地上练了套拳法,看见老沙正在旁边冷眼看着,就要和老沙过招,被老沙拒绝。   到了半夜,冬生的身上又开始发抖了,他挣扎要离开,大拿知道,他是想要回到蓄水池里去。冬生对二子说:“先不管冬生叔会不会吃官司,把他送回家吧,他的命都只剩下半条了。”   可是二子胆子小,看见冬生的这幅模样,根本就不敢带着他离开值班室。大拿没辙,对着老沙说:“厂里现在没什么人手,我走不了,你陪着二子送冬生叔回家吧。”   老沙正要答应,二子还是不同意,他不停摇头。大拿这才知道,二子觉得老沙的本事不如自己,仍旧害怕。   大拿叹口气,对着老沙说:“看来只能你留下,我跟着他们出去。”   老沙沉稳的点点头。   看着大拿和二子搀扶着冬生走了,然后自己拿着手电,在工厂里巡视。慢慢的走到了泵机房,看到泵机房的屋顶已经被掀开,原本圆井的位置,盖上了一个巨大的板子,上面还堆满了钢铁杂物。   老沙围着泵机房转了一圈,一阵风吹来,老沙看到几张纸片飞在空中,有一张飘到老沙的面前,老沙伸手给抓住,才发现,自己手上的是一张圆形的纸钱。   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接到死人用的纸钱,老沙背脊忍不住又是一阵冷汗,但他毕竟吃这晚饭多年,还不至于吓得逃走,这时候,他更是有了一份心思,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实出。   于是,老沙抬头观望了下天空,弄清楚纸钱吹来的方向。   纸钱来的方向是东北方,从一栋厂楼顶上洒落,空中飞舞着的并不多,时不时飞几张,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落叶而已。   老沙左右看了看,没看到钢厂里的其他保安,这些保安,因为泵机房白天发生的事情,晚上就都不愿意上夜班。   借着黑夜的掩饰,老沙也就不再遮掩自己本事,贴在墙上,朝那栋厂楼爬上去,他心里急切,爬得就很快。   不到几分钟的时间,老沙到了楼顶,这栋楼有十来层高,是栋废楼,不知道曾经用来做什么,里面没有安装过任何东西的痕迹,全都是一间一间空敞的格子间,类似写字楼。还有就是每间房子,都没有安装门窗。   巡逻的时候,老沙没有来过这里,这次看到,心里奇怪,但没时间来琢磨,他一口气爬上了顶楼。   然后,老沙就听到楼顶天台上,有嗷嗷哭泣的男人声音。   听到声音,老沙赶忙停顿身子,手攀着墙沿,挂在墙外,微微的抬起头,想看清楚那声音的来源。这个声音说不上怪异,很正常的人声。   老沙猜测是有人在这里撒纸钱祭奠,不过,这一天并不是什么中元节,如果祭奠的话,那只能说明这个男人在祭奠的对象,是死在这个日子,是那死者的忌日。   纸钱不时飞起,从老沙头顶飞过去,发出簌簌的声响,风变大了一些。   老沙定睛,仔细看去,就见楼顶有个钢桶,装汽油的那种,直径大约半米,桶顶上没有盖,纸钱呼啦呼啦的从里面飞出。   这时候,老沙的呼吸忽然凝住了,就好像整个人掉进了冰水里。   老沙刚才已经把手电关了,他的眼睛,已经熟悉了黑暗,可以接着微弱的光,把楼顶看清。整个楼顶上,除了那么一个飘出纸钱的钢桶之外,再没有任何东西,平坦得一览无余,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哭声,在回荡。   老沙手软,差点从楼顶摔下来。这未免太吓人,那个哭声没源头,让人心惊。   老沙压制住内心恐惧,眼睛猛睁猛闭几下,想看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会不会是眼花,没把人看清楚。   事实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看不到人。那个声音,凭空出现在楼顶,完全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   而老沙,忽然想起了当年塔吊的那件事。一念及此,他就感到风越来越大,那个钢桶里的纸钱,源源不断的被吹出,龙卷似的,盘旋起来,飞到空中去。   这栋楼,会不会就是当年塔吊施工过的?   老沙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就听到地下,传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那是有什么从高处摔下的声音!   这种高空坠物的声音,老沙并不陌生,做保安那么多年,还真见过人跳楼的场面。生命是脆弱的,不说几十米的高空,有的人,从二楼跳下,也有可能直接毙命。   现在老沙听到的这个声音,就是人的躯体,摔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   这个声音在空荡荡的工厂里,让老沙十分的不安。   更要命的是,夜晚的钢厂十分安静,而那个男人的声音,也在这一声闷响发生的同时,完全的消失,似乎要让人把这一声响,听得更加清晰。   伴随这个声音,老沙的心脏仿佛被人紧紧的捏了一把。   老沙没勇气回头望地面,不忍看到那一幕,尽管在夜幕的遮掩下,并不能看到什么,但老沙还是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这个念头,占据老沙所有的思绪,像有人扯着他耳朵大声呼喊。   老沙进退两难,下地去,必然是要看到那个跳楼的人,而上到楼顶,会遭遇什么,他没有底。   “为什么偏偏就要选择在我巡逻的时候跳楼呢?”老沙咬牙切齿的暗骂了声。要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送冬生回家。   送冬生回家,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大拿本来不想去,老沙明白他不去的缘由:大拿接受了老沙的说法,明白自己没办法救冬生,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大拿承受不了,更不想面对,所以撇开个干净。   二子终究是把大拿又扯进去。这一去冬生家,以大拿的脾性,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脱身。   老沙不想了,顺着墙壁又爬下来,刚爬到一半,就听到又一声响。   噗……   不只有声音,老沙还感到了背后有风掠过。   “我操!”老沙浑身一抖,贴在墙上不能动了,嘴里却是骂出来。   竟然又跳下去一个!   老沙虽然面对着墙壁,但眼角余光还有背后的风劲告诉他,这个人跳楼的位置,就在他头顶,而坠落的位置,当然也就在他下楼方向的地面。   老沙手心冒汗了,几乎要贴不住墙壁。他已经明白,这不是人跳楼那么简单,楼顶根本没有人,所以跳下去的,也不可能是人!他很确信了,这栋楼,就是当年塔吊出事的地方。出了事,使得连整栋楼都被废弃。   但老沙又无法解释,钢厂里有阴兵过道,重现当年的场景并不稀奇,可是这声音,为什么只有摔人的声音,探测仪里听过的其他声音都没出现?   老沙在等,要验证心中的猜测,还要等第三个摔人的声音响起。   等了一阵,老沙没有等到摔人的声音。他已经坚持不住,贴在墙上,是件体力活,身体四肢还有脊椎都得发力,他在墙上贴了太久。   突然间,老沙察觉到头顶上方有什么光亮在一闪一闪,他慢慢抬起头望去,就看到一张脸。   一张眼里闪着明暗亮光的怪脸,这个人的脸非常诡异,在黑夜中就能看到通红的眼睛,最让老沙心惊肉跳的,就是他的嘴巴上唇,是裂开的,老沙能看的清清楚楚。   他咧开嘴,看上去在笑,但老沙听到了哭声,就是那个在楼顶哭泣的男人的声音!   这一次不一样,怪脸哭了之后,老沙手上发软,劲道绷不住,整个人向后仰下去。   老沙总算明白,那第三个摔人的声音,为什么没有出现,因为,他就是第三个人!   老沙在惶急中,下意识的用脚猛蹬了一脚墙面。身体改变了下坠的方向,斜着飞出,老沙的习惯就是在做事的地方,会无意之中尽量记住环境里所有的细节,他记得厂房大楼不远处有一排大树,枝叶繁茂,这一推之下,老沙整个身子就摔向大树冠,被树杈连续阻挡,缓解了下落的速度。他的手还没什么力气去抓住树杈,翻滚之后,还是摔落到地上。   这种本事不止一次救过老沙自己的性命了,他一个混偏门的盗贼,能十几年来,不被抓住,也没有受过什么伤,不是仅凭运气的。   老沙直愣愣的趴在地上,半边身子摔麻过去,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他剧烈咳嗽了两声,这才缓过一口气,他迫不及待的爬起来,抬头去找那个裂嘴怪人。   老沙明白自己刚才是着了道,就在那怪人笑的刹那,有什么难以解释的东西,影响到了他的身体,使得他的力气突然消失。   不然的话,他可以慢慢的爬到地面,而不是直接摔下来。   天台上,那个裂嘴怪人不见了。   这一摔,把老沙摔出了真火,他已经不那么害怕,脑袋里想着的,就是要跟这个怪人抓住,给自己一个交代,巴不得那人立刻追来,要跟他玩命。   但再沿着墙壁往上爬去跟那怪人纠缠,他没了那个力气,身上的没跟骨头都剧烈的疼痛,如果是其他的普通人,这时候,早就没了意识,不过老沙慢慢去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处,庆幸的发现,并没有致命伤,而且也没有影响自己的活动。   他看得出,这个裂嘴怪人,并不是要玩弄他,而是实打实的要置他于死地!   “我被选中成供品?”老沙心里暗想道,从旁边的地上,捡回摔出口袋的手电开启,一瘸一拐的朝旁边的空地找去。   夜风里,血腥味很浓,纸钱不时在老沙的手电光里闪过。老沙顾不上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去找之前摔下来的人。   但找了一圈,老沙什么都没找到,他疑惑了,他明明是记得跳楼者的方位,就是在他找的位置,可是地面上干干净净,只有杂草和落叶,根本没有其他物什。   “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老沙顿时感到愚弄,忍不住大声喊道。   这句话刚落,老沙忽然发现,地面上自己在月光照射下的影子旁边,突然出现了两外一个影子,和自己相距不远,两个影子都淡淡的,若有若无。   老沙张口结舌的看着这一幕,身体战栗,不知道是留在之类对峙,还拔脚跑掉。   老沙鼻孔里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不仅是这样,血腥气之中掩盖着的腥臭味,并且逐渐浓郁。老沙盯着地上的那个影子,慢慢的转过身去。   一个人影也不躲避,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和老沙对望,就是刚才在楼顶探出头的那个怪人。这个人身上衣衫破烂,沾满了泥浆。   老沙看到裂嘴怪人外面穿着破烂的衣物其实一种古老的铠甲,材质是一种皮革,但里面穿着的,裂嘴怪人赤着脚,所经过之地,都有血印子。   老沙当即就想到了,阴兵过道那天晚上,有个神秘人从泵机房的水井里出来,随后消失,想不到,竟然一直躲在钢厂里!而且趁着钢厂没其他人的时候,出来找麻烦。   裂嘴怪人上嘴唇翕动,又开始哭。   哭声一起,老沙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知道大拿有本事跟这些懂秘术的人对着干,但他自己是没有这个能力,大拿不在,業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跑。   老沙毫不迟疑的扭头就跑,就算知道跑不过,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他跑了一段路,摔伤的部位开始痛得受不了,他实在跑不动,暂时停下,回头却没见到裂嘴怪人追来。   老沙不敢放松,随时保持警惕,用手电在黑暗里寻找。   裂嘴怪人的行迹完全消失,黑暗中什么都没有。   老沙十分奇怪,怪人只是露了个面,然后就又消失不见,很没有道理,如果真是要拿自己做供品的话,没理由这么早放弃。   老沙一点勇气,被裂嘴怪人的真容给吓走,任谁都能明白,这绝对不是个正常人!   老沙不想成为供品,他千里迢迢而来,绝对不是为了成为供品而来。这时候,他顾不上看管钢厂,尽管大拿在离开的时候,千叮呤万嘱咐,要把钢厂看管好!   老沙决定先离开钢厂再说,但是,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水中,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跑进了蓄水池。   自己怎么会惊慌失措的跑到蓄水池里来,老沙暗自心惊,他想起了大拿说过蓄水池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水面已经盖过了老沙的膝盖,而幽深无边的水里,传出有什么游动的声音!老沙环绕看着四周,已经看不到那个怪人的身影。   老沙茫然的站在水中,汗如雨下,嘴巴飞快的念叨,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很陌生。   他是真的急了,因为他意识到,这个神秘人,是从泵机房的水井里出来,也就是说,他在水下的能力,比在陆地要厉害!   然而,就算不在水里,老沙也没有多少机会逃脱,要是落入水中,那就更是只有任其宰割的份。   老沙发现蓄水池的水面在飞快的上升,老沙镇定心神,一步步缓慢的向蓄水池岸边行走。边走他心里已经很清楚一件事情,那个兔子脸的怪人,和壁画里的画的一模一样。和神偷分析的时候,还以为是为了暗示士兵的某些身份,或者是一种图腾。现在知道了,那些士兵,就是一副兔子脸!   老沙想清楚这件事,心里就开始打鼓,头绪太多了,虽然想得明白,但要一时间就完全接受,根本接受不了。   首先,是阴兵成了活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阴兵留下的线索,黑小也见过,不可能是幻觉。   在两三个小时前,老沙跟大拿说起过要相信一切皆有可能!但现在,老沙自己都没办法接受了。   事情发生太快!阴兵过道的事情,用磁场可以解释,但阴兵出现真人,这用任何科学理论都解释不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是真的复活了!这个簋心风水陵,根本就是不是个一个普通的风水陵墓。   老沙强制逼迫自己相信,阴兵是活了。很快,他跳过这个疑难,想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活人献祭的事情。   活人献祭的目的,是为了压制地底下的邪物,老沙一直不清楚地底下是什么,会不停的发出动静,但现在他明白了,地下的邪物,很有可能跟这个怪人有关。   老沙边往岸上走边思考:天葬的时候,塔吊上死的那几个人,就是被阴兵弄死,只是那时候的阴兵,还只是幻象。   老沙恍然大悟,活人献祭的确存在,并且越来越频繁,现在不把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都不可能了,地下有东西已经压制不住,就算是有某种疯狂的力量在不停献祭,也力不从心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暗中操纵这些事情呢。   老沙想到这一层,全身颤抖起来,加快了脚步,朝蓄水池外狂奔。   就在这时,一个铁钳样的东西,家住他的腿,将他一下扯住。   老沙当即扑在水里,他知道是怪人出手了,在水里,怪人比鱼还灵活。老沙用手支撑身体,用没被抓住的右腿疯狂踹击身后的阴兵,怪人被踹开,老沙逃脱,连滚带爬的跑向岸边。   那怪人发出哭声,震得老沙身体发软,随后朝前一扑,又把老沙扯回水里。   老沙连呛好几口水,越加没有力气。这一次,再挣脱不开,那怪人蛮力很大,老沙体重超过八十公斤,但怪人只是随手一甩,就把他丢了出去,老沙整个人撞击在水面,然后又沉到水下,脑袋埋进蓄水池下的黄泥里。   这个怪人的动作,和人差不多,但除了比人的力气大,速度也更快,特别是在水里,身形游动起来,比鱼还灵活。   老沙肠肚里翻江倒海,满口腔里发咸。就算是前一次在古墓里遇到那个老僵尸,他也没这么狼狈!   几个回合纠缠下来,老沙察觉到了怪人的弱点,怪人的反应速度,并没有自己开始想象的那么快,也许是怪人在地下沉睡的时间太久了,身体个骨骼和肌肉都比较僵硬的缘故。   怪人又再次游近,老沙一番摸索,从池底摸到一颗碗口大小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攀爬到怪人的身体上,朝它的脑袋猛砸!   污血横飞,老沙顾不上怪人身上臭气熏天令人想呕,不停的砸,直到把所有力气完全用光,他嘴里还在声嘶力竭的怒吼。   怪人倒进水里,老沙几乎要失去意识,被冷水一灌,清醒了点,慢吞吞的朝蓄水池上游回。   老沙等着怪人的尸体漂浮上来,可是等了很久,身上冷得瑟瑟发抖,也没看见阴兵的尸首。看来是沉下去了。   老沙在跟阴兵做生死之斗的时候,大拿和二子把冬生送回了家。   冬生的家,离钢厂不是很远,但一开始,冬生走不动路,都是大拿背着走,夜路不好走,路上又到处施工,坑坑洼洼没有落脚的地方,大拿在蓄水池里闹了两场,状态也不太好,就更加走得缓慢。   入夜之后的虎符镇,看不到任何人影,黑漆漆的连盏灯都看不到。二子拿着手电照着前面,边走边骂:“妈的,前几天晚上还有人在街边卖烧烤,怎么现在晚上连个……都看不到!”   说到“鬼”字的时候,二子浑身一凛,硬生生的吞回去。   “钢厂里白天那么大动静,你觉得那些保安能守得住秘密!交代不许说出去,肯定是白交代了!关门关窗,早点休息,也挺好,省得招惹是非。”大拿背着冬生,时不时停下来,把滑溜溜的冬生拉扯上去。   冬生整个身躯都软了,果冻似的,老往下掉。   大拿不敢往冬生身上多想。把冬生送回家,实在是无奈之举,现在钢厂里的诡异事一件连着一件,冬生继续待在钢厂,肯定没有好处。   只是送回家之后,冬生又会要面临怎样的局面,大拿也猜测不到。   两人就这么走着,二子时不时的找点无聊的话题,跟大拿聊。大拿明白这小子是怕,照应着,随便说几句。   快到冬生居住的那条街口的时候,一辆装满泥土和废渣的土方车,悄无声息的从他们身边开过去。   两盏前置灯的灯光很微弱,昏黄无比,几乎照不见前路,发动机的轰鸣声,也十分轻微。   “李队……”二子眼睁睁的看着这辆土方车开过后一阵,才急忙靠近大拿身边来,哆嗦的扯住大拿的衣服。   “怎么?”大拿望向那辆土方车,心里想道:这深更半夜还施工,也够辛苦。   “这辆车有古怪,你看不出来吗?”二子慌慌张张的说。   “有什么古怪?”大拿不耐烦的往前走几步,他最讨厌二子这种怂样。   “我看这不是活人开的车!”二子说出这几个字,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大惊小怪,灯光这么弱,看不到很正常!快走吧,冬生叔太重,我快要背不动。”大拿不顾二子神叨叨的样子,继续朝前走。   “我刚才用手电照见了驾驶室,里面什么都没有!”二子蹲在地上,“不行,我走不动了,我脚软。”   “妈的,你跟黑小除了拖后腿还能做什么!”大拿气不打一处来,冬生命都快没了,这不争气的二子还在这里疑神疑鬼。   “我听人说镇上的老街口,隔三差五就有没人开着的土方车经过!那里面拖的都是新土,有时候,还能看到棺材!没想到是真的!”二子抱着脑袋,连手电也拿不住。   “你他妈再胡搅蛮缠,就一个人在这里蹲到天亮吧,”大拿上前把二子的手电抢过来,不再理睬他,“我没心情陪你玩。”   二子一见大拿动了真火,立刻追上去,两人走了几步,二子又站住了,指着前面说:“你看,刚才那辆车不见了!不是鬼车是什么!”   大拿怔住,的确,刚才那辆土方车,明明是在路上慢慢的向前行驶着,这一眨眼功夫,竟然就消失不见。   大拿吐口气,安静的站了一会儿,不说话的往冬生家里走。二子见大拿突然变得阴沉,不敢再多说什么,紧跟上去。   离冬生家就几步路。冬生忽然来了精神,对大拿说:“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回去。”   “没事,就到家了。”大拿怕在这最后几步路出问题,脚步加快。   冬生挣扎了下,从大拿背上滑落。   大拿寒毛都竖起来,冬生的身体太柔软了,仿佛没有了骨头。而同时,大拿感到手心上,沾满了各种恶心的粘液,还有一整块皮肤。   冬生就站在大拿身后,大拿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他不知道冬生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他只是觉得浑身不自在,猜测冬生一定变了大样。   “叔,你怎么了?”二子在旁说道,“李队。你快看看我叔……”   大拿回过头,就看到冬生完全躺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双手双脚极度萎缩,他不再是一个人的模样,而只能说是一个肉团,用蜗牛蠕动的方式,一寸寸的移动,在地面上留下水渍的痕迹。   “我自己能走,你们不用管我,都回家去吧,谢谢你们……”冬生的声音从肉团里发出来。   当大拿的手电光照在冬生身上,二子吓得嘴巴张大,紧接着,又自己把自己的嘴巴捂住,尖叫的声音没来得及传出去。   大拿这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着手,他只有一个念头:冬生已经不是人!   但冬生自己意识不到,他用的是平时的语调,很斯文,也很亲切,可这种语气,再加上这种情形,让大拿和二小只想远离。   “你们回去吧,回去吧,明天我做点好吃的,给你们送去,钢厂的伙食太差了,你们又都在长身体……呵呵。”冬生兀自的说着,蠕动了一米多的距离,离自己家的家门越来越近。   要是冬生就这么进门,冬生婶和他家小孩子还不得吓死!   大拿首先想到的是这点,对二子说:“快,快,去找个板车过来,我们要把冬生叔拖回钢厂去!”   “你跟老沙是神经病啊,一会儿把他送回来,一会儿又要带回去!”二子直跺脚。   “我怎么知道他会变成这样!”大拿跨前,要去抱起冬生,“赶快去找,让外人看到,我们脱不开干系。”   就在这时,冬生的动作突然加快,哧溜哧溜的滚进了旁边的一个阴沟里,溅起臭水。   “完蛋了!”大拿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往阴沟里跳进去。   这条老街,规划中是餐饮一条街,平时阴沟里都是些餐余泔水之类的秽物。好在生意都不怎么好,关门歇业了不少家门铺,开着的就那么几家。所以阴沟里的水,还不至于特别肮脏。   水并不深,大拿跳进去之后,只到腰部,但冬生是个肉团,一落到水里,立刻失去了踪影。   大拿举起手电在阴沟里走了一段距离,没有找到冬生。   阴沟露天的部分,走完了,要再找,就只能进入预制板盖着的地下。   大拿望向那个黑森森的孔洞,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声细微而沉闷的响声。   我听到老沙说起大拿见到冬生变成了一团肉呼呼的东西钻入下水道跑了。不禁吭哧一声笑出来。老沙见我这个反应,略微点点头,“你觉得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我摆着手说,“这段内容一定是二子说给你听的,绝不是大拿。”   “你的意思是二子是个胆子很小的人,他看见恐怖的东西,会夸张数倍。”老沙说。   “一定是这样。”我坚定的点头。   “但是后来大拿也说起过冬生的确是身体软成一团,钻进下水道了。”   “我来推测这种情况吧,”我对着老沙说,“那个蓄水池里肯定有某种细菌,肯定是真菌一类的东西。”   老沙眼睛睁大,“有点靠谱了,你说给我听听。”   “你说的冬生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和真菌感染有关。”我慢慢的说,“首先,冬生是接触到蓄水池里的水,甚至喝过,才开始有问题的。他身上湿漉漉滑腻腻的,那就是真菌在身上巨量繁殖的现象。还有冬生从水里出来之后,说过一些不靠谱的话,这说明真菌的毒素能够影响到他的神经,甚至是大脑。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身上软乎乎的,爬到下水道里,让我想起了一种东西。”   “是不是地下的东西?”老沙看来是赞成我的推测。   “是的,”我对老沙说,“有一种东西,其实是种黏真菌,生活在地下的泥土里,肉呼呼的一团,时间长了,还会长出口鼻的模样,所以很多不懂科学的人,从地下挖到这种东西后,就会很害怕,认为冒犯了什么东西。”   “你别吞吞吐吐的了,”老沙说,“直说吧。”   “太岁。”   “那你怎么解释,那些挖到太岁的人,家里会有人生病然后死亡的事情,”老沙说,“中国自古就很忌讳太岁这个玩意。”   “我刚才说过了,太岁是一种黏真菌,这种真菌的品种很多,”我回答老沙,“所以虽然大致的形状差不多,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真菌是会传染到人的身上。有的真菌完全无毒,甚至可以食用,他们和蘑菇是近亲。和蘑菇一样,这种黏真菌,有的可能会产生毒素,而且都是神经性的毒素,破坏的就是人体的神经系统,让人癫狂。有的真菌感染性很强,会迅速在人体的组织上繁殖,比如冬生身上的粘液,就是真菌症状,不过冬生身上的真菌更加厉害,不仅是在皮肤表面上繁殖,能溶解肌肉组织,甚至骨骼,这也就是说明了冬生为什么身体软成一团,身体的肌肉皮肤组织脱落。但是还能爬动。”   “那他为什么会想往地下钻下去?”   我笑了两声,“幸亏你遇到我这种从小喜欢琢磨自然神秘事物的人,不然还真被你给问倒了。”   “看你这么有信心的样子,”老沙说,“早知道当年就把你带着跟我一起去虎符镇了。”   “别,”我连忙摆手,“我就是个只会说的,让我去做什么,比你差得远了,你还记得你能在墙壁上跟壁虎一样攀爬,这种本事,我一辈子都学不来。”   “不说这个了,”老沙说,“就如你所说,冬生身上感染了某种厉害的黏真菌,他为什么要爬到地下。”   “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植物,都是靠光合作用生长的,但是还是有例外。”我对老沙解释,“比如某种生长在地下的真菌,它们不仅不依靠光合作用生长,而且非常害怕阳光。”   “怪不得冬生出事都是晚上,而且一定要回到水中,并且钻到地下。”老沙又问我,“可是我和大拿都下了蓄水池,为什么我们没事。”   “第一,”我对老沙说,“你和大拿没有喝过蓄水池里的水。”   “这个跟喝了水有很大关系吗?”   “这个我不好解释,”我接着说,“第二,我跟你说个事情,我念书的时候,住集体寝室,你知道学生嘛,都是很不爱干净的,所以脚气传染的很厉害。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人,是不会得脚气的。”   老沙笑:“我们明明说黏真菌,你又扯到脚气上干嘛?”   “脚气就是真菌感染。”我摊摊手,“有的人怎么样都不会被传染,有的人却相反,甚至连手上脸上都长了癣瘢,这就是不同的人,对真菌的抵抗能力不同的缘故。”   “我和大拿没有被感染,”老沙说,“可能和我们的身体体质有关?”   “就是这样啊。”我轻松的说,“很简单的道理。”   “那种黏真菌,也就是平常人说的太岁,是不是很不常见。”老沙问我。   我点点头,“的确很稀有,说实话,民间也有吃太岁的说法,那东西味道很鲜美,高蛋白质。”   老沙听我这么一说,立即对我说:“这么看来,冬生病成那个样子,真的就是自找了。”   “你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冬生开餐馆,做菜给人吃,不是吃出过毛病吗?”老沙说,“你忘了?”   “原来还真不是喝了水那么简单!”我立即明白了老沙的意思。   老沙就不跟我扯淡了,继续说下去。   大拿和二子,无奈只好走到冬生的家里。冬生家开的餐馆,院子上面搭了个棚子,算是招待客人吃饭的地方。冬生的媳妇,敲了半天的门,才把门打开。   “你叔呢?”冬生媳妇问二子。   二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来什么话。但是大拿顿时闻到屋里弥漫着一股香气。大拿心里就寻思,他家男人都生病那么厉害了,还有心思自己做好吃的。   二子也闻到香味,抽了抽鼻子,“婶,你做什么好吃的。”   冬生媳妇的脸色立即就变了,“你叔不是这几天身体不好吗,我给他炖了点肉,这不等着他回来吃吗。”   大拿听到冬生媳妇这么说,也没问了。就打算离开。   冬生媳妇追着二子问,“你叔说身体不舒服,找你去了,他人呢?”   二子低下头说:“他身体不舒服,还在厂里休息呢,我来给你带个信,让你别惦记。”   “哦,”冬生媳妇,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准备关门。   二子连忙说:“婶,我晚上还没吃饭……”   可是冬生媳妇并没有要让二子吃饭的意思,大拿把二子一拉,“吃什么,先回厂里去吧。”   二子这才不情愿的跟着大拿离开。   可是没走几步,大拿又停下来,带着二子绕了个弯,又回到餐馆旁的院子外面。二子犹豫的问大拿,“你要干嘛?”   “进去看看,你看婶到底在做什么?”   “你脑袋没问题吧,”二子被大拿的举动弄的摸不着头脑。   “你不觉得你婶的样子奇怪吗?”大拿说,“我们说你叔在厂里,她就不管了,而且一看她的样子就在惦记什么东西,现在又不是吃饭的点,她却说在家里煮东西,等着你叔回来,这不是在扯淡嘛?”   “你还真是个做警察的料,”二子不服气,“刘所长不把你弄去当警察,真是可惜了。”   “你的眼睛长着干嘛的?”大拿急了,“你没看见你婶的脸上在淌汗吗,跟你叔身上一样!”   大拿把这话一说,二子呆了好大一会,才缓过神来,“那听你的,我们进去瞅瞅。”   大拿施展手脚,快速爬上围墙,顺带着把二子也拉上去。然后看了看动静,只看到厨房和厨房旁边的屋子有灯光。大拿和二子小心翼翼的跳下围墙。   慢慢的摸到厨房旁边,从窗口往内看,看见厨房里一片雾气,弥漫着一股肉香味,冬生媳妇,正在用勺子在从锅里舀着汤肉到一个汤盆里。然后端着汤盆往旁边的屋里走过去。   大拿和二子也跟着摸到旁边的屋外,探头向里面看。这一看,二子吓得连叫都没叫出来。   屋里放了一个桌子,围坐着四个人,他们和冬生一样,都仿佛得了软骨症,瘫软的趴在椅子上。冬生媳妇,把汤盆放在桌子中央,一个一个地喂他们肉汤喝。   那股肉香味更加的浓密了。   大拿听到二子在旁边发出咕噜声,侧头一看,就看到二子虽然吓得双眼瞪大,但口水却肆意的从嘴角流出来,而且喉结还在不停耸动。不一会儿,二子下巴处就挂着透亮的口水,粘连到衣服上。   “有那么馋吗,满脸都是口水,你是多久没吃过肉了!”大拿拍了下二子的脑袋,轻声说,“这个肉汤一定有古怪。”   二子被打醒,下意识抹了下嘴巴,指着大拿说,“你还说我,你看看你自己,不也流口水!”   大拿低头看了下,发现地上竟然正的流了一滩水,正是从他嘴里流出的,他一说话,口水就不停的流出,但开始时,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不行了,我们得赶紧走,再不走,可能会中招!”大拿觉得自己的脚开始不听使唤,要望前走,赶紧扯起二小,飞快的按原路跑回。   “来,多吃一点,吃饱了好睡觉,长得健健康康……”   “你呀,不要吃那么急,连勺子都给吞了,你看,锅里还有的是……”   “哎呀,乖一点,不要淘气,汤都洒了……”   他们身后,冬生媳妇那招呼四个软骨人的声音,不停的传来,这声音本来是十分的亲切,但是在两人的耳朵里,比最恐怖的声音都毛骨悚然。   要不是亲眼看到那副场景,外人一定还以为是一个和谐的大家庭正在用餐,只有大拿和二子才真正的知道其中的凶险,两个人跑了没多远,就全都汗流浃背。   “叔成了那样就够折腾,现在婶也好像出事了,这可怎么办!”二子气喘吁吁的说。   “对了,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大拿忽然想到什么,站住了脚,“现在你叔和婶都出了问题,你弟弟怎么办,我记得他好像才四岁。”   “再过两个月就五岁。”二子点头说,“刚才我没看见他。”   “不行,我们得回去!”大拿摸着额头说,“这件事,跑不是办法,我们一定要解决了!妈的,我脑子里乱成浆糊,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队,我们还是报警吧,让刘所长来处理,他当了那么多年所长,肯定知道怎么解决。”二子想了一会儿说,“你不要硬撑,这样对谁都没好处!”   “我硬撑个屁!刘所长白天才让我老老实实的管住钢厂,我晚上就跑出来,又招了这么多事,你让我去找他,脸往哪里放。”大拿恼火的骂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要是老沙在,他肯定知道怎么做,早知道就该让你守钢厂!”   二子本想反驳两句,一看大拿这脾气上来,不敢太招惹,换个话题说:“真不晓得那四个人是哪里来的,看起来跟叔一样,他们的衣服很时髦,估计是外地来的游客……”   “他们应该跟进医院的那几个游客不是同一批。看他们那样子,应该跟你叔叔犯病是一个时间。”大拿说了两句,顿了下,“我想到了,你婶婶给他们喂的肉汤,的确是有古怪。比蓄水池里的水还要古怪!”   “那肉汤很香,我从来没闻到过那么香的肉汤!”二子说着,口水又溢出来,他忽然身体挺直,“李队,你说那肉会不会……”   他不敢再说下去。   “不会!肯定不会。”大拿拼命摇头。   大拿决定再次回去餐馆,把心头的疑惑弄清楚。二子只好跟着,他是一百个不愿意去,但不去又能怎样,他不敢一个人回钢厂,更不敢一个人在街上游荡。   跟在大拿身边,至少有个伴。   这一次回来,大拿做了点准备工作,他把师父给他的药水弄了点在两人鼻子里。   这肉汤的味道,极容易诱惑人,药水能把这个味道给消除掉。   “李队。这是什么东西,好臭!”二子忍不住嘀咕,他发现这个药水滴在鼻子里,气味十分的臭,刺激得他想作呕。   “不是药水的气味,是那肉汤的真正气味。它只是让你闻到了而已。”大拿解释说。   两人离先来过的院子已经不远,看到冬生媳妇赶鸡似的把四个软骨人赶到旁边的一个小黑屋子里面。   大拿心里叹气,看这些人的动作和思维,那里还有人的影子,根本就是动物。   赶完软骨人之后,冬生媳妇回房去了,然后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倒水的声音,有人走进水盆里躺倒。   大拿带着二子蹑手蹑脚的走近刚才冬生媳妇做饭的厨房。   两个人心头都在发毛,担心会看到某个场景,走进去之后,才发现,厨房里干干净净,并没有血或其它他们想象中的事物。   大拿总算松了口气,如果那肉汤真是担心的那种东西做成,那么厨房里一定会留下些线索,现在的冬生媳妇,已经半痴癫状态,不可能做事那么干净利落。   两人找了一圈,都没有什么发现。   大拿感到奇怪,那种肉汤一定是特殊的食材做出来,但整个厨房里,除了瓜果蔬菜之外,没其他的东西。砧板上干干净净,被水清洗过,锅里的肉汤也一滴不剩,根本找不出蛛丝马迹。   “这下你这个准警察没脾气了!”二子见大拿叉着腰,忍不住揶揄道。   “一定有什么被我们遗漏。”大拿不甘心的说,“老话说,灯下黑。估计线索,就在离我们最近的地方!”   大拿有了思路,从眼下着手,手指在近处的事物上一样样的摸过去。过了几分钟,他手指传来一丝粘稠的感觉,这时,他的手正好摸在一块方方正正的水豆腐上。   尽管这块水豆腐外表看不出任何古怪,但大拿觉得它很有问题。   因为他接触过冬生很多次,这个粘稠的感觉,就是冬生身上流水时候的感觉,令他浑身不自在。   就在大拿仔细打量思索的时刻,厨房的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四肢着地爬行的小人影从二子脚边经过,几步就爬进厨房的水缸里。   二子吓得双眼一翻,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拿正把水豆腐抓在手里,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吓得手上一松,水豆腐啪一声掉在地上。   水豆腐在地上弹了两下,并没有摔坏。   大拿忽然明白过来,大跨步的朝水缸走去。二子也紧跟着过来,和大拿一起把头伸到水缸的上面,两人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蹲在水缸里面,手里捧着一团篮球大小的肉呼呼的东西,但是又不是篮球那样的圆形,跟一团脑浆一样的灰白色,小孩正在用嘴巴大口大口的嚼着这团东西,饕餮之极。   二子身体抖得厉害,这个小孩就是他的堂弟。   二子是在是忍不住了,一把将他的堂弟给抱起来,顺手把堂弟手上的肉团给拍下去。他堂弟的突然就急了,对着二子发怒,一张脸变得狰狞无比,上唇从人中的地方裂开,上腭的牙齿全部露出来,鲜红的牙龈看着瘆人。二子一松手,堂弟摔到地上,四肢着地的跑了。   大拿和二子那见过这阵仗,只好跟着堂弟撵,等撵到院子里的时候,两人看见二子的堂弟,转到角落里的笼子里,二子和大拿蹲在笼子边上,向里张望,可是笼子里黑洞洞,啥都看不到。大拿这才才发现,这个笼子,不就是冬生媳妇,把四个得了软骨症的人,跟赶鸡似的赶进去的笼子吗。   二子鼓起勇气,把手伸进笼子摸索,抓到了一个胳膊,然后往外拉,来出来一看,却不是堂弟,但是脸部和堂弟一样,嘴巴上唇豁开了,露着牙齿,似笑非笑。这就是刚才坐在桌子边吃饭的人其中的一个。二子吓得心虚了,不敢再动。   大拿连忙把笼子里的人一个个都给掏出来,加上二子的堂弟,一共五个人。每个人的都一样,上唇都是豁开了,鼻子还在快速的抽动。   “大拿,我怎么看他们跟兔子一样?”二子好奇的问大拿。   大拿就差点没骂出来,这还用问吗,他们就是兔子的脸。   “我们通知刘所长吧,”大拿说,“这事闹大了,拼着刘所长骂你,我们也不能瞒着。”   大拿想了想,对二子点头,“嗯,我们马上给刘所长打电话。”   两人商量完,就要掏手机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哭,一回头,看见冬生的媳妇站在后面。   冬生的媳妇呆呆的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现在就看着两人哭。大拿和二子吓得连忙退了一步,脚踩在脚下的软骨人身上,差点摔倒。二子吓结巴了,“婶,你,你干嘛呢?”   “你们可千万别告诉警察,”冬生媳妇哭着说,“告诉警察了,你弟弟就回不来了,他肯定会被抓去做实验。”   “那你也不能也不能老是这样啊,”大拿说,“这么拖下去不是个事啊。”   “你叔说过,”冬生媳妇说,“把这几天捱过去就好了……”   “好什么啊,”二子说漏嘴了,“叔都跟他们一样,钻到地下去了。”   冬生媳妇听了这句话并不惊讶,“他们本来就喜欢呆在下面。”   “你早就知道冬生叔不会去医院对不对,”大拿指着冬生媳妇说,“你根本就是知道他会跑的,冬生叔去厂里就是打探蓄水池,而不是去求救,对不对。”   冬生媳妇被问的张口结舌,只是说:“我一个女人,只能听男人的,他要做什么我能怎样。”   “冬生是不是在蓄水池里找什么东西?”大拿问。   “他说要找一个人,”冬生媳妇也没了主意,只有回答,“他说有个人在厂子里面,他找到了,就能治好他和儿子,还有这个几个客人的病。”   “病?”二子问,“你们到底得了什么病?”   “就是吃了那个东西的病啊,”冬生媳妇说,“当初他把那东西拿回来,我就说这个东西不能吃,是太岁,吃了会出事的,可是他不听我的,非得弄了吃,让客人闻到了香味,客人也出高价要吃,结果你看,都变成这样了。”   “你吃了没有,”大拿把冬生媳妇的手抓起来仔细的看,看见手上有粘液。   “我每吃,”冬生媳妇解释,“这是我用手碰了肉团,沾到的。”   冬生媳妇一把把儿子抱起来,“冬生自己造孽就算了,这些连累了吃饭的客人,还搭上自己儿子,他又跑了,这个该怎么办?”   大拿看见冬生媳妇已经精神接近崩溃,就让她不停的絮叨,缓解一下情绪。大致从她嘴里,勉强把事情给弄明白了。   原来是冬生两口子开餐馆,那几天生意还不错,刚好有一天餐馆停水,冬生看着生意要黄,满院子里的客人都等不及了。他没招,就去了蓄水池打水回来。这事也还罢了,在第二天继续打水的时候,就看到水里飘着一团东西,于是用水桶给捞起来,带回餐馆。冬生和媳妇看着这团肉,研究了好久,也没研究个所以然出来。然后就放在厨房里了。   刚好生意忙,两口子在厨房里外忙活,也暂时顾不上那个东西。   这个餐馆是冬生两口子的夫妻店,没有请帮工,忙不过来了,儿子也挺机灵,帮一点小忙,就是给父母传个什么东西之类的。   冬生忙着切菜,冬生媳妇就炒菜,配合着来。结果冬生切肉的时候,切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切的肉中间,有一部分不是猪肉,于是连忙看堆在案板旁的生猪肉,结果就看到那团从蓄水池弄过来的肉团夹在在生猪肉里面。可是刚才两口子明明把这个肉团给放在了距离猪肉很远的地方,不知道这团东西,是怎么混到生猪肉里面去的。   开始冬生以为是儿子拿过去的,就问二子,可是儿子却说根本就没碰过那团东西。那边客人催菜催的急,冬生媳妇已经把肉炒到好了,客人见菜还没端上来,就说要走。   冬生急了,就把炒好的小炒肉给端过去,然后和媳妇两人在厨房里惴惴不安,结果客人吃了之后,拼了命的说菜好吃,味道香的很。   两口子这才放下心来。但是也不敢继续切那团东西,那团东西已经被切了一小半,做成小炒肉给食客吃了。冬生把那团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到水缸,生怕这东西又混到猪肉里面。   两口子把水里捡来的肉当做猪肉给客人吃了,心里很过意不去,战战兢兢的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做生意之前,去水缸看那团东西的时候,突然发现那团肉东西,长回来了!   本来切了一小半,体积变小,可是一夜的功夫,这东西恢复了本来的大小。这下把冬生两口子吓得够呛,连忙去镇上找了一个老人过来。   老人一看,立即就转身,背着不敢看水缸里的玩意,还不停的吐唾沫。   冬生看见老人遮掩个,心里就更害怕。老人就说:“完了,完了,冬生,你要倒霉了。”   冬生当时差点没跪下来。   老人才说:“你犯太岁了,你知道吗,这个是太岁,人就算是看见了,会家破人亡的。”   冬生颤颤巍巍的问,“如果把这东西吃了,会怎么样?”   老人当时就眼睛睁大,“你胆子还真不小,还敢吃这个太岁啊!”   然后老人忙不迭的就走了,冬生两口子吓坏了,生意也不敢做。突然听到厨房里有动静,两口子都不敢去查看,磨蹭了很久,才走到厨房里,看个究竟,发现儿子正在把太岁上面的肉,一丝丝的给撕下来,放在嘴里吃。   冬生媳妇当时就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   冬生把太岁从儿子手上夺过来,扔回水缸。用手去掏儿子的嘴,可是儿子已经把东西给吃下去了,冬生就吼儿子,让儿子吐出来。可是儿子干呕了好长时间,也只吐了点清水。   这边冬生媳妇也醒了,恳求冬生去找那个懂点道行的老人,央求他出个主意。冬生也只能这么做,就赶往老人的家里。可是让冬生心惊胆战的是,当他走到老人家附近的时候,看见老人家里到处是人,屋外也是一群围观的人。   冬生心里知道不妙,问了问情况,旁边的人就说老人从外面回来,在家里坐不住,说是要出门溜达,家人就说让他转转就回来,马上要吃饭了。结果老人刚一出门,就被一辆摩托车和撞倒,当时就断了气。   冬生听了,连老人的门都不敢进,立即飞奔会家里。冬生媳妇听到老人被车撞死之后,想起老人说过的话,面如土色,身体筛糠一样的发抖。   冬生明白,这真的是遇到大事了。   然后就是那个几个食客又回来了,吵着要吃冬生家做的小炒肉,冬生就给他们做了。可是食客说冬生做的菜不是上次的那个味道,拼了命的逼着冬生把手艺拿出来。那几个食客,当时已经开始发病了,和冬生的儿子一样,上吐下泻。他们也急了眼,非得吃冬生上次做的菜。冬生明白,他们觉得好吃,那是因为吃的是自己切的太岁上的肉。现在哪里还敢用太岁的肉做了菜给他们吃。   刚好食客身体也不舒服,就借机说餐馆有问题,要告冬生,除非冬生能做出上次的小炒肉来。两边就这么僵持,突然食客好像闻到了香味,冲进厨房。冬生夫妇跟着拦也拦不住,在厨房里看见冬生的儿子正在拿着太岁在吃。   这小孩应该是够不到水缸的,很可能是太岁自己从水缸里给爬出来了,食客从太岁上面闻到了味道,拼了命的去抢着吃,但是吃到一半,就都不吃了,好像心里明白,不能再吃一样。   然后食客就不走了,硬是赖在餐馆里,呆了一夜。冬生也不敢强行赶他们走,怕惊动工商和卫生部门。然后和食客一起,看着那个太岁,在一夜之间,慢慢的生长,恢复到了原来的大小。食客当然就立即撕了吃,再等着太岁自己生长。   冬生趁他们不注意,在晚上悄悄的把太岁给揣在怀里,打算送回到蓄水池。到了天黑的时候回来了,对媳妇说,完了,他也吃了太岁的肉了,他在蓄水池边,遇到个长得跟兔子一样的人,把太岁捏在手上,硬塞到他祖籍里,逼着他吃的。现在他要去厂子找那个人,指不定能把这个事情给解决了。   两口子正在说着,就看到四个食客和自己的儿子,嘴巴开始流血,身体瘫软。这算是大祸临头了,然后冬生就看见水缸里又出现了一个太岁,只是体型很小,估计是掉落在水缸里什么地方,自己没看见,现在也长大了。   四个食客和儿子的嘴巴上唇裂开,冬生看到后,连忙惊呼,这不是跟在蓄水池边见到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吗。   然后就是这样了,四个食客和冬生的儿子,就吃着太岁每天长的肉。这边冬生就不停的去钢厂找那个怪人,直到冬生遇到二子,没奈何,说自己病了。   大拿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来了自己和老沙在泵机房圆井的下面见到过壁画,壁画上画的一些士兵,都是兔子脑袋。   这么一联系,大拿立即就对二子说,“我要回厂里,跟老沙合计一下,你在这里等着。”   二子虽然吓得够呛,也只能听从了。   大拿转身就出门,拼命的向厂里跑过去。   出了冬生家的门,大拿脑袋就一直都在想兔子的事情,冬生说在蓄水池被长得像兔子的人喂了太岁,这个所谓的兔子人,应该就是上唇裂开,眼睛红色的那种样子。   不过,冬生又说过,在十多年前,也有兔子兵害死了三个人,只是不知道,这个兔子兵,是不是跟吃了太岁的食客和堂弟长得差不多。   不管是不是一样,总之这种兔子模样的怪人,都跟钢厂地下的壁画有关联,这一点毋庸置疑。   大拿现在想的是要怎么去找到兔子人,也就是逼迫着冬生吃了太岁的那位。说不定,一切的谜底都在这人身上能得到解开。大拿知道,这件事一定非常危险,必须要跟老沙一起,彼此有个照应,才稳妥。   这时候,大拿又多出几分担忧。   现在老沙是一个人在钢厂里,以冬生媳妇的说法,冬生是要去钢厂里找那个兔子人求饶救命,这就意味着,那个兔子人多半是在藏在钢厂里,如果晚上出来找麻烦,老沙能不能招架得住,还是个问题。   一想到这里,大拿步子走得更快,脚下几乎掠起风来。   冬生家里钢厂不是很远,但中间隔断比较多,走近道很快,大拿也顾不上显露本事,往小街小巷里穿,然后又爬墙跨过别人家院子,心急火燎的往钢厂里赶回。   当大拿翻过一堵墙,来到一个小巷里,忽然看到前方的巷口,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那黑影晃过巷口,不到几秒钟,又缩了回来,朝大拿所在的方位跑进来,看他慌张的样子,应该是要个地方躲避。   大拿屏住呼吸蹲在黑暗里,为了在爬墙的时候不被人发现,他一直没用手电,也因为这样,那个躲进来的黑影,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缩到一个砖头堆后面,藏了起来。   他听那黑影的声音,有些气喘,应该是跑了很远的距离,已经很疲惫。   大拿心想这人大半夜这么跑,要么就是做贼被主人发现,要么,就是逃犯,在躲避追捕!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人。   正想着,巷口外面有四五个人影,快步的跑过去。   这些人手里都拿着手电,但没人喧闹,有个人在巷口拿着手电晃动照亮了下,又继续往前找去。   大拿不禁摇头,这个人跟二子一个德行,巡逻的时候,从来不会往黑不隆冬的地方去,这种人出来追贼,那不是耽误事吗?随便缩在哪里就躲过了。   见追的人都走了,那黑影坐住休息一会儿,估计是心情放松下来,呼吸慢慢平稳。   大拿知道这是个好机会,黑影自认为没有危险,完全放松了警惕,他脚下一动,就朝黑影扑了过去。   那黑影哪里想得到不远的地方还藏有人,被大拿碰到身体,立刻吓得尖叫。   大拿听到叫声,心想坏了,这声音竟然是个女人,可是也收不住动作,只能硬着头皮把那女人给抱住。两个人撞翻砖头堆,滚在地上。   “在这边,在这边!”听到尖叫声,之前那五个追黑影的人,快速的跑回来。   大拿和那个女人还没来得及站起,五道手电光就照在了他们脸上。   女人把脸用黑头套挡住,一双眼睛里吓出泪水,通红,在大拿怀里拼命挣扎,大拿已经愣住,被那蒙面女人狠狠的推开,才回过神。   “看你们往哪里跑!两个小兔崽子,终于被我们给逮住!”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一个大胡子男人示意了下,其他四个人立刻围住了大拿和蒙面女人,把他们团团包围,生怕他们跑掉。   大拿看到这五个人的面孔都很陌生,各个身上穿着的衣服上,沾满了泥灰,看上去应该是从外地来做工的建筑工人。   依大拿的猜测,这个蒙面女人估计是在工地偷些钢筋什么的来卖,结果被人发现。这种事经常发生,不稀奇。   “我不是贼,我跟他不是一伙儿的!”大拿站起来跟其他人解释,还不忘指着蒙面女子说,“你也是,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偷东西,做这种事的人我最讨厌!”   “你蹲好,把手放脑袋上!我没叫你动,你最好别动。”大胡子说道。   “说你呢,听到没!”另外的人也朝大拿喊。   大拿莫名其妙,一会儿才想明白,“不是,你们弄错了,我跟她不是一伙儿!你们抓她就行,跟我有什么关系!”   “熊哥,我看到他们是两个人,不会有错,他肯定是在撒谎!”其中一个年轻人堆大胡子说道。   “你别血口喷人,我是钢厂的保安,不信你去问。”大拿一看要被人栽赃,立刻来了火气。   “我看你有问题。”被叫做熊哥的大胡子用手电光扫了扫大拿,“你这身上这么脏是怎么回事,肯定是你躲在阴沟里偷窥!就是你,不会错的!”   大拿先追冬生的时候,身上被弄脏,一直没来得及换掉,这下,算是被坐实了。他心里一阵郁闷:做保安的结果被当成小偷,这要是被扭送到刘所长那里,脸皮没法要了。   “你跟他们说,我跟你是不是一伙的!”情急之下,大拿一把扯起蒙面女子,要她赶紧说个清楚。   “我承认,我们是一伙儿的!真的。”蒙面女子点头说。   “你们都听到了吧,她说……”大拿开始还挺得意,一会儿才感到不对劲,直愣愣的瞪着蒙面女子,“……你,你乱说什么。”   “你本来就跟我一伙,我只是实话实说。”蒙面女子说,“你叫大拿,是不是?”   “我……”大拿立马哽住,“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还用问吗,你们就是一伙儿的,还装!”熊哥哼了声,“先抓回去,一个都别放走。”   “等等。”蒙面女子喊道,“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们在那里打洞做什么?”   “废话,你管得着吗?”熊哥不耐烦的说,示意身边人赶快动手,别磨蹭。   “你们想挖地下的宝贝,我们看见了,所以你就要抓我们,说不定,是要杀我们灭口!”蒙面女子说。   “地下的宝贝?”大拿听到这个词,立刻想到了什么,指着熊哥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看你们不像是建筑工人,这三更半夜,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他们当然不是什么建筑工人……”蒙面女子说。   “你管我们是什么!”熊哥身边一个年轻人随手抄起一块砖头,朝大拿后脑勺拍去。   大拿听到风声,身体立刻半蹲,躲过这一击,手肘顺势向后顶去,顶在那个年轻人的肋下,再肩膀向上抬起,那年轻人手里抓着的砖头,立刻掉在地上。   那个年轻人嘴里发出痛喊,其他人被震慑,没想到大拿竟然是个练家子。   在他们迟疑的片刻,大拿一把扯起蒙面女子的手,从包围圈里跑出去。   仗着地形熟悉,大拿知道甩开他们很容易,两个人到了一个偏僻角落后,后面果然再没人追赶上来。   蒙面女子休息了一会儿,对大拿说:“还好有你在,不然落到那帮流氓手里,还不知道会怎样。”   “他们不像是普通角色,下手很黑,你怎么会招惹到他们?”大拿侧着头确认熊哥一伙人没有追来之后,回过头说。   “没什么,碰巧。”蒙面女子说了句,就往前走去,“我先走了,谢谢你救我。”   “你先别走!”大拿不肯放蒙面女子走,“你事情还没说明白,就这么走不太好。我不打女人,但是,留下你,我还是能够做到。”   “你厉害!你厉害不去对付那帮流氓,在我一个女孩子面前逞能!”蒙面女子气呼呼的把双手伸到大拿面前,“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把我抓起来,送去警察局吧!”   “你……”大拿局促起来,“我也没说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真相,你肯定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因为你偷看到他们了。”   “我没什么好说,你要想知道,直接去问他们。”蒙面女子直盯着大拿,“你很能打,要抓他们太容易了,只要抓了他们,到时候想问什么都行。对不对?”   “要不是我顾及到他们误伤到你,还用你说!”大拿恼火的哼了声,“他们都是歹徒,真正动起手来,没有分寸……我就会更没分寸,到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原来是这样。”蒙面女子打量了下大拿,似乎是要确认他有没说谎。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大拿抱着一线希望的说。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蒙面女子说,“我听到他们好像说是要挖什么宝贝,本来还想听得更清楚一点,就靠近了些,但他们耳朵比什么都灵,一下就发现了我,我就只好跑了。”   “他们是惦记上钢厂的东西了。”大拿叹了口气。   “钢厂里有什么东西?”蒙面女子疑惑的问。   “就几个破瓷瓶,各个都当宝似的!他们是不知道钢厂的深浅,迟早有苦头吃!”大拿愤愤的说,“算了,说这些没意思,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就住隔壁街,不用送。”蒙面女子指个方向,没等大拿说话,飞快的走了。   大拿没时间理会,心想不用送最好,扭头往钢厂跑去,跑了一段距离,才想到:这个女人会把脸蒙上,估计本身也有问题。   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这种鸡毛蒜皮,大拿懒得去追究,没再多想,到了钢厂门口,就看到老沙坐在门口抽烟,老沙静静的坐着,闭着眼靠着墙,一根烟叼在嘴上,燃烧到烟屁股,一长条烟灰没有掉落。   大拿眼尖,立刻就发现,老沙衣服被撕破,身上还受了伤。   “老沙,你没事吧?”大拿跑过去,看到老沙不知是昏厥还是睡着了,着急的喊道。   老沙勉强睁开眼,望了望大拿,说:“我一直在等你。”   “我看你受伤不轻,是不是有贼进来?”大拿扶起老沙往值班室走。   “不是贼。”老沙勉强的摇了摇头。   “是不是一个长得像兔子的人来过?”大拿想起什么,声音低了几度。   “你怎么知道?”老沙顿了下,疑惑的问,“你也遇到了?”   “我在冬生叔那里知道了点事情,我们回去了慢慢说。”大拿说道。   大拿搀扶老沙进了值班室,看到老沙身上有几道划伤的血痕,特别是一侧肩膀,全都淤青,伤得很厉害。   “有个兔子兵活了。”老沙苦笑着指了下自己的伤处,“害我从高处掉到地面,差点摔死!”   “我也知道了冬生叔,根本还藏了很多事实,没跟我们说!”大拿拿出一些应急的药品和绷带,替老沙清洗伤口,然后准备包扎。   大拿和老沙就把彼此经历的事情跟对方都说了一遍。   说完经历之后,老沙又说:“现在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跟事实情况有出入。这个害冬生,以及害我的兔子人,其实就是个兔子阴兵,就是从地下爬上来。”   “如果真有祭祀人存在,这个兔子阴兵就不可能爬出来。”大拿接过话头说,“我看,你说到的天葬,水葬等等的祭祀方法,根本就不存在,只有这个兔子阴兵是真的,他是一切怪事的罪魁祸首,我们只要抓到他,一切问题就能解决。”   “我的看法跟你恰好相反!”老沙摇头。   “你说说看。”大拿帮老沙完全包扎好,坐回去。   “祭祀人是一定存在,这个是由钢厂的布局决定,兔子阴兵不可能做这件事。我现在的猜测,是因为这个兔子兵在想办法突破压制的布局,也就是在破坏祭祀!”老沙在大拿回来之前,其实已经想了一段时间,这时候,终于有了比较清晰的想法。   “我不太明白。”大拿听得十分懵懂。   “我们知道,祭祀是一种神秘的力量来主导,他可以有任何形式来做到这件事。为什么当初的塔吊事件,有五个人差点出事?结果就只死了三个?”老沙不徐不疾的说,“原因就只有一个,当天的活人献祭,就只要三个,但是,地下的兔子阴兵,或者说,是指挥得动阴兵的某种力量,察觉到了这件事,他们就让兔子阴兵在活人献祭这件事上捣乱,但还是差了点,没有成功。”   “后来钢水事件,又是三个。”大拿明白了老沙的意思,“可是,到了蓄水池,人数就变了。开始有三个出事,但后来又有一个出事!”   “活人献祭,就是一种仪式,仪式上面,很多数字,或者道具,都要很精确,特别是数字,需要遵守一定的规律,如果错了,这个仪式很有可能就没有任何效用。”老沙点点头,知道大拿已经懂了。   “也就是说,兔子阴兵,和那个献祭人,其实是在争斗!”大拿气得咬牙切齿。   “兔子阴兵想让我从楼顶上摔下来,没有成功,又想我在蓄水池里淹死,结果都是为了让那个活人献祭的局被彻底破掉。”老沙忍不住一笑,“而且害冬生,也是一样。他每改变一个数字,就离破坏仪式近一步。不过,他遇到了我,栽了!”   “他真的沉到蓄水池里……死了?”大拿干咳了一下,说到阴兵死了,身上一阵酥麻,那种感觉很怪。   “我把他脑袋砸开了洞,多半活不了。”老沙本想肯定,但想到那副情景,又有些怀疑,“等天亮了,我们去看看,确认一下比较妥当。”   “等不了。我现在就去。”大拿拿起手电,立刻站起。   大拿的蛮劲上来了,老沙也没没办法拦住。只能跟着大拿向蓄水池那头走过去,到了蓄水池这边,大拿顺着池边慢慢行走,拿着手电一会照水面,一会照地上。老沙正要阻止大拿,告诉他这是没有用的。可是大拿用手招呼老沙过来,用手电照在地上。   老沙一看,地面上有湿淋淋的脚印,并且是夹杂这鲜血的。   “我刚才在这里,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个脚印……”老沙坚定的说。   “那一定是看见你离开了,”大拿分析,“那个长着兔子脑袋的怪人,就从水里爬上来。”   “他头顶被我砸了一个洞,”老沙激动地说,“我就担心把人弄死了,刚才还在犹豫是不是去报警。”   “连尸首都找不着,”大拿说,“你说了杀了人,警察也不会相信。”   两人边说话,边顺着脚印走。看见脚印,眼神到了钢厂的围墙,就没有了。   “那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老沙惊讶的说,“他还能爬墙啊。”   大拿没说话,纵身爬上了围墙,老沙也知道自己的本事大拿已经知道一点了,也就不隐瞒,身体攀附在围墙上,也爬上去。   两人跳下围墙,果然看到那个脚印顺着厂外的路延伸,又跟着走了好久,脚印不再是湿漉漉的了,印迹变得模糊,只是因为脚印上有血迹,才让他们能够分辨。而且大拿和老沙鼻子里能够清晰的闻到血腥气,他们也不怀疑自己走错了方向。   又走了一阵,老沙和大拿发现这个脚印走去的方向,正是向着镇子外的一片山坡去的。老沙就心想,这个怪人看来是跑远了。怎么都追不到了。   大拿心里想的却是,这个怪人找不到,冬生和他儿子,还有几个食客,莫名其妙的病,就没法治了。   两人发现带血的脚印,越来越模糊,因为地面从水泥路面,变成了泥土路面,然后泥土路面越来越窄,两旁的草丛越来越密集。但是血腥味始终没有消失。   血脚印终于完全消失了,血腥气也突然在空气中荡然无存。   “不见了?”老沙喃喃的说。   老沙和大拿这才把头抬起来,看着身边的环境。发现自己身处在山坡的中段,站立的这一片,到处是土堆,两人看了很久,终于看清楚了,这片山坡,是一片墓地,到处是坟墓。是镇子上死了人,专门埋葬的地方。   而且他们身前,有一个新坟。   “这个怪人跑到这新坟这里来做什么?”老沙嘴里念叨一句。   大拿一听到这句话,立即想起来,冬生媳妇说过的话,那个见过太岁的老头,前几天不就是被摩托车撞死了,镇子很小,人也不多,不会每天都死人,这个新坟,肯定就是那个老头的坟墓。   那个兔子头怪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两人站在山坡上,身边全部是密密麻麻的坟堆,任大拿血气方刚,老沙见多识广,心里也不免有点心寒。大拿突然指着前方对老沙说:“你看那边。”   老沙顺着大拿的指向看过去,看到山坡前面有个山坳,山坳里有一个灯光,老沙心里大致想了一下,分辨出那就是守陵人的村落。这个村子比较贫穷,深夜里所有人都睡了,应该不会有人点灯娱乐。所以那一个唯一的灯光,在黑暗里非常的显眼。   老沙的眼光游移,发现和山坳隔了一座山的另一边,黑乎乎的一大片,让老沙产生了错觉,感觉那片黑乎乎连绵十几里的范围,比夜色更黑。那就是黑林子。   老沙看了很久,对大拿说:“我早就该到高处来看看的。”   “怎么啦?”大拿问。   老沙把手指指向黑林子,嘴里说:“老阴。”   “什么玩意?”大拿问,“你在说什么?”   老沙把手指指向守陵人的村落:“老阳。”   大拿更加弄不明白老沙在说什么了。   “少阳。”老沙的手指偏了偏,指向的是挨着村落的另一个方位,那个就是虎符镇的所在。   然后老沙又把手指指向虎符镇的另一侧,“少阴。”   “那不是我们钢厂吗?”大拿好奇的问。   “这是个地方,分别占据了四个方位,”老沙说,“这是易经上说的四象。我们老是把眼光放在钢厂里面,现在我才看清楚了,钢厂这个风水布局的一部分。”   “老沙,你以前是给人看风水的吗?”大拿好奇的问。   “我小时候有人老人教过一点这方面的东西,”老沙说,“你还真别说,我没钱花的时候,还真的装模作样,给人看过宅子。”   “你刚才说的什么老阴老阳的,到底什么情况。”   “那是四象,”老沙解释,“按照风水来说,这是一种风水的布局,分别以老阴老阳,少阴少阳来作为风水的两耳和上下,这种风水,叫做簋心风水陵,这种风水是吃人的,不然很快就会破败。”   老沙说到这里,大拿心里在发毛,黑林子经常有人失踪,虎符镇附近的修桥死了洪兵,虎符镇里冬生家在出事,现在只有村子里不知道情况,但是不知道不等于没有,只是村子里的人都太诡异,也不大和人打交道,发生什么外人也不知道而已。   大拿想到这里,突然把脑袋一拍,“你的意思是,那个兔子头的人,很可能跑到村子里去了。”   “至少有关。”老沙说。   “那他为什么要先跑到坟地里来。”   “钢厂里出事,冬生出事,都和那个兔子怪人有关。”老沙说,“黑林子里的事情,我们都亲身遇到了,你难道不觉得这么短的时间里,同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你刚才说的簋心风水陵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大拿问老沙,“吃人的风水?”   “是的,吃人的风水。”老沙回答,“簋是古代的一种容器。圆形的,两边有耳,用在风水上为了聚集水,接引四方的水流进来。水在五行里属阴。所以簋心风水陵一般都是利用水来镇邪的。”   “可是我们这里那里有什么河流啊。”大拿轻松的说,但是随即他就愣住了。   “蓄水池,”老沙看着大拿说,“这个风水陵断断续续修了七八百年,修到上世纪六十年代,还没停止。”   “看来我们非得去一趟守陵人的村子了。”大拿说,“刘所长这么看不起我,我就非得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让他瞧瞧。”   两人顺着山坡的另一边下山,往守陵人的村子里走去,就在即将走到村子边缘的时候,两人听到身后一声长长的鸣笛声。老沙和大拿飞快的闪开,一辆巨大的土方车从道路中间飞奔而过,开往村落。   “想撞死人啊。”大拿忍不住破口大骂。   “那车上根本没司机,”老沙说,“你没看见吗?”   “可是有人按喇叭啊!”   “按喇叭的不见得就是司机。”老沙阴测测的说。   “这车我见过……这车我见过!”被老沙一说,大拿猛得记起了什么,“快,跟上去看看,今天晚上的事情弄得我头大,我非得搞明白一件,不然我脑袋要变成浆糊!”   “追不上了。”老沙从高处摔下的伤牵动了关节,疼得直咬牙,一路走来,他都是硬撑。   “到底是人还是啥,一定得弄明白!”大拿魔怔了似的,朝土方车去的方向飞跑。   老沙心里头暗骂,怎么就遇到这么傻,没有驾驶员的车辆,都是送死人魂魄的。   老沙是知道的,这个守陵人的村子,白天来都很邪门,现在是凌晨三四点钟,正是天亮前最为黑暗的时刻,老话讲,这种时候,连天都闭了眼睛,更容易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更何况他们之前来,已经触怒村里的人。   但现在再说这些,根本没用,大拿追着土方车,进了村子。   老沙这时候,其实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大拿的在山坡坟地上的一句言辞:看来我们非得去一趟守陵人的村子了!   这句话,老沙当时听了,没有多大的感觉,现在回味,才意识到问题。   按理来说,大拿一直都不知道风水陵的存在,到了山坡,才听他说起。那么,这个山村里面居住的是守陵人,大拿是怎么知道的?   老沙逐渐意识到,大拿知道的事情,也许并不像他认为的那么少。   老沙一路揣测,进了村子。   村子内十分安静,是那种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的安静,老沙只听到自己走动时,脚步传出的声音。   他一开始觉得是有人在附近,但很快就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脚步声。   这种声音,在他做保安的时候,常常遇到。因为他经常会一个人巡逻一栋楼,这种声音,并不陌生。   让他感到不安的是,这种脚步声,其实是一种回音,只可能出现回廊,而不可能出现在这么宽阔的空地上。   老沙突然看到空地里出现两点红光,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猛退一步,因为这两点红光,跟那个兔子人的眼睛太像了。   “老沙,快过来。”大拿压得很低的声音,从黑暗里传出,方向正好是那两点红光的方向。可是老沙看过去的时候,两点红光却没了。难道真是什么眼睛,现在闭上了。   老沙拿着手电照过去,才发现,那竟然是一辆土方车,应该就是刚才差点撞到大拿和他的那辆。   土方车安静的停在空地里,红色的尾灯突然又亮起来,在一闪一闪,乍一眼看去,的确像两只眼。   老沙吐了口气,暗想自己是快吓破胆,不比以前能沉住气,既然是大拿,也就没什么好怕,老沙自我安慰,朝那辆土方车走去。   老沙跑得很快,大拿在叫他,显然是有了什么发现。   那辆土方车离老沙有点远,老沙估算了下,应该是五百米开外,极短的时间内,老沙就跑到了土方车面前。   “大拿?”老沙压低声音喊,手电光四处照了照。他心里开始发毛,背上浮起浅浅的汗。   因为大拿不在土方车附近,而周围,又没有任何可藏身的地方,是足球场一般的空地,要是有人,一定可以一目了然的看到。   老沙左右打量了下,发现土方车一侧的玻璃窗摇下来没关,从里面传出轻微的声音。   是录音机放出的声音没错,但声音的内容,却不是普通的歌曲,而是哀乐!   老沙听了两句,喉头就开始发酸,不停的吞咽口水,紧接着,他听到土方车的车斗里,传出一声敲击车斗壁的声响。   老沙猛得扭头,就看到车斗下面的缝隙处,流出褐红的血。   一滴接一滴的滴落在泥土里。   老沙可以确定,这辆土方车装满了泥土废渣,但在敲击车斗的,应该是个活物。这么多的泥土废渣压在身上,等同于活埋,谁还能动?   土葬?   老沙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心想这难道又是祭祀者的所为?   正这么想着,车斗里敲击得越来越响,然后就是悉悉索索泥土被扒动的声音,两种声音此起彼伏。   老沙一步步的朝后退去,他已经猜测到了,在这个车斗里,有什么东西正要爬出来。   车斗上面的翻盖哐当一响,一截直径将近一米,高度超过两米的水泥柱子,落在了老沙面前,它的外部剖面刀削似的平整,不少砂砾都被切破,就像是有人将这水泥柱子,从什么地方给切下,然后弄到了这里。   老沙双眼瞬间瞪大,连退后的力气也没有,他再明白不过,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水泥柱子的出现后,车斗里却没有停止出声,一个黑漆漆的棺材,也从车斗里的泥土废渣里钻出来,好似有人抬着,落在老沙的面前。   棺材站立着,大头在上,小头在下。   老沙忍不住想象,里面要是有尸体的话,这时候,就正跟他面对面的站着,也许,正和他四目相望!   老沙放弃想跑的念头,他很清楚,土葬死的人,不可能只有两位,应该还有第三位!   他站立的地方,地下传出骚动,两只手伸出,抓住了他的脚踝,拼命的将他往下拖动。   老沙的心里顿时彻骨心寒,棺材是闭合的,但是有双手正在从地下伸出来拉自己,老沙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的时候,在地面上抓住自己的那双手突然松开,然后一个人猛地窜到了高处,在自己面前头顶的地方不停挣扎。   “又是你这个王八蛋吓唬我们!”原来是大拿一把将那个侏儒给举了起来,然后又狠狠的摔倒地上。大拿又一步向前,用脚把那个侏儒的大腿给死死踩住。侏儒在地上不停的呼叫。   老沙对着侏儒问:“是你在开车吗?你弄这个柱子和棺材来干什么!”   侏儒还是不停的呼叫,根本不理会老沙的提问。   在车尾灯一明一暗的闪烁中,老沙看到黑暗中慢慢围过来了一群人影,脚步非常的轻,但是速度并不慢。其中一个人个子高高的,带着一个面具,他走到大拿和老沙面前,把面具摘下——这个守陵人村落的族长,他们已经打过一次交道了,但是这次,族长脸色更加不好看,其他的村民也是脸色僵硬。   现在不可能指望刘所长从天而降来给他们解围了。   族长缓步走到大拿面前,眼睛死死的盯着大拿,大拿身体开始不受自己的指挥,踩着侏儒的腿,一点点抬起来,老沙听见大拿髋关节在咔咔的作响,这是骨节在扭曲。看来大拿自身的力量在拼命的抗拒,但是仍然架不住这个族长无形的控制。   大拿的脚刚刚抬起一点,侏儒就从地上窜开,跑到村民中去了。   现在老沙和大拿身体转向村民,背后还有两个棺材。前后都难受得很。   但是族长却似乎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转身走了,老沙和大拿正在疑惑,发现自己身体竟然在移动,而且紧紧跟着族长。老沙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双腿在一前一后的迈动,可是自己根本就没有走路的意图啊。   这个族长的确是太不简单了。   老沙连忙扭头,看见其他的村民分别扛起了两个棺材,走在自己和大拿的身后。   “你要把我们弄到什么地方去?”大拿对着族长的背影大喊。   可是族长并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的走着。老沙这时候看清楚了,族长要走的方向,就是前方的一个房屋,那个房屋亮着一盏明亮的灯光,就是他们刚才在山坡坟地上看见的村子里的光亮。   族长步伐稳定,带着包括老沙和大拿的所有人,走到了这个房屋跟前。老沙看着这个房屋,房屋全部是石头砌成的,而且年代久远,不过看不出来任何风水上的怪异。只是在石屋顶上点着一个五百瓦的灯泡,由于村子的电力不足,灯泡的光线泛出一种暗红色,说不出的诡异。   族长略微停顿一下,走进石屋,老沙和大拿也控制不住的走了进去。进入到石屋之后,老沙才发现,石屋的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宽敞很多。内部也没有太多的布置,就是尽头有两层木案桌,上面摆满了灵牌,每个灵牌跟前都点着蜡烛。   一个棺材放在石屋的中央。而且身后进入的村民,把两个棺材也放到这个棺材旁边。   这个时候,老沙突然看见,脚边还躺着一个人,不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具尸体,因为尸体上面盖了一张白布。   老沙和大拿的上半身还能自行控制,两人对望一眼,不明白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样古怪的事情。   “等下,我必须要弄明白一些疑惑。”我注意到老沙在讲述的时候,把那个水泥柱子替换成了一具棺材,看他似乎没意识到,我忍不住打断了,因为这样下去,我担心自己会混淆掉。   老沙抬了抬眼,示意我问。   “在宜昌的乡下,还实行土葬出殡的时候,一个普通的棺材,一般都需要八到十六个丧夫来抬,并不是能轻轻松松就能抬起来的,而且忌讳很多……”说到这里,我停下观察老沙,他并没有反对,我就继续往下说,“这些人完全不可能是人随随便便就能背起来,甚至走那么远的距离,进入到灵堂里去。还有,你说的那个水泥柱子是什么情况?”   “你忘记了,有个叫洪兵的人,在修桥的时候,被混凝土灌浇到了柱子里吗?”老沙看着我说。   我立即明白了老沙的意思,被浇灌在桥墩里的洪兵,这个村子的守陵人,把桥梁建筑内的人,也给弄了出来,估计是用了一种外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办法!   但我疑惑的是,守陵人的村子里,不止有人背得动棺材,竟然有人能把那个长方体的水泥柱子背起来!   这在亲身经历的范畴里,是个硬伤,说出来,没有人会信。   “我也是事后才觉得不可思议,当时,我完全陷入恐慌,没办法保持冷静。”老沙嘴上虽然这么说,脑袋却是在下意识的摇头,似乎在说我这种靠想象力吃饭的人,不该产生这种疑惑,“我可以事先告诉你,他们村子里,有一批人,具有十分特殊的本事。”   “他们,也是拥有秘密武术的传承?”我想到大拿和老沙的背景。   “不是,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比我和大拿都要强,但他们的能力,不单是后天学成。”老沙说道,“这一点,没必要隐瞒你,先前我说到过,他们的村子是风水陵的一部分,他们都是守陵人,具有特殊能力,跟这个有很大的关联。”   “所以他们中,有侏儒那样的土遁术士,有那种蛊惑人心的敲鼓人,还有力大无穷的大力士……他们是天生就这么厉害。”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有什么样的人群,会有这么多种人存在?”   “军队!”我立即回答。   “对,但对他们来说,具有这种本事,并不像一般人所理解的那样值得高兴,他们村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人会因为出生在那个村子而感到幸运,因为等待他们的,是无法摆脱的诅咒!”老沙说到这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我没亲眼见过他们,但可以想象,具有使命的人,一般都过得比较沉重,那种使命感,会像一座山,狠狠的压在他们肩头。”我说。   “这些守陵人很少和虎符镇里的人来往,后来我才知道,即便是钢厂那么红火,也没有任何村子里的人过去工作,这个实在是很蹊跷的一件事情。”   “我的确不想推敲细节是否符合逻辑。”我点点头,“因为你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早就说服了我,我想通了,在虎符镇,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些事,的确是太不可思议。”老沙说,“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远不止这些,我还是慢慢告诉你吧。”   我摆摆手,示意老沙继续说下去。   老沙和大拿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对地上的那一具尸体非常好奇,一个村民走过来,两个棺材给打开,其中一个棺材里面的尸骸已经缩成了一团,只有勉强的枯骨,因为棺材竖立,尸骨堆积在最下方,另一个棺材里,有一个人形的混泥土模样,因为棺材板突然打开,尸骨倒下来,摔在地面上。然后村民合力把这两样棺材里的东西都收拾到刚才的那个白布旁边,拉扯白布,把那团尸骸,和一个混凝土跟刚才的那个全部盖在一起,大拿和老沙立即看见,刚才的那具尸体,是一个老头子。   原来那个被撞死的老头子,被他们从新坟里把棺材给弄到这里来了。   但是这又和兔子怪人有什么关系呢。   正当老沙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族长又戴上了面具,手里操这一根木棒,木棒上半截缠着花花绿绿的绸布。族长把木棍挥舞几下,嘴里唱了几声听不懂的歌词。三个身材细长的人慢慢从村民身后走过来。   老沙和大拿一看,都惊呆了。这三个人全部是一样的模样,身上衣衫破烂,浑身泥土,关键是脸,都是兔唇。   原来一共有三个兔子模样的怪人!   在族长边唱边跳的舞蹈下,那些村民也开始附和起来,和当时在黑林子里的情景完全一样。老沙和大拿眼睁睁的看着三个兔子脸的怪人,颤巍巍的走进了棺材,然后背靠着棺材,一动不动。村民们立即冲到棺材旁边,把棺材板给阖上。然后把棺材给放倒,疯狂的钉棺材钉,不一会把三个棺材都榫死,又抬到了石屋外面。   还有几个村民把白布下的尸骨给裹起来,也是跟着抬了出去。   现在族长把面具摘下,仍旧露出他的面孔,对着老沙和大拿说:“你们会帮我们吗?”   老沙和大拿完全没弄明白族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收拾不了了,”族长说,“我们的大限快到了,虎符镇的大限也快到了。”   老沙和大拿仍旧无法理会族长的意思,但是族长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惧,仿佛实体存在一样非常的明显。   老沙和大拿瞬间发现自己的腿能够感觉到知觉,因为他们两人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个的的确确是他们自己的身体动作,他们两人对族长的忌惮十分强大。   可是这么神秘的村民,还有具备如此超能力的族长,现在突然对着已经完全被控制的老沙和大拿说,需要他们的帮助,还表现出对一种事物的恐惧。   “虎符镇和钢厂里的这些事情,”大拿首先发话,“难道不是你们村子里的人在捣乱吗?”   族皱着眉毛摇摇,他也没几根眉毛。   “我都看见了这三个兔子模样的怪人,他们明明听你的指挥,”大拿继续说,“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沙也急忙插嘴,“在钢厂,我差点没被这种怪人给弄死。”   “你们贵姓?”没想到族长非常的客气。   大拿虽然很意外,还是老实回答,“姓李。”   老沙却犹犹豫豫的不敢说,中国民间有很多秘术,做法的人一旦打听到对方的姓名和身世,就能做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老沙很担忧这点,可是大拿见老沙迟迟不回答,也替老沙说了,“他姓沙。”   老沙苦笑一下,大拿实在是太冒失了,但是族长已经没有敌意。   而是拉着他们走到房屋顶头,站在两排长桌钱,看着密密麻麻的牌位。   老沙看见每一个牌位上都写这个一个名字,数目太多,他也一下子记不住,但是有一点他看清楚了,这些人的名字都姓韩。   “你也姓韩?”老沙询问族长。   族长点头,“不仅是我,我们村里所有的人都姓韩。”   “能告诉我们钢厂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吗?”大拿问。   “有人在盗墓。”族长说,“在挖地下的坟冢。”   老沙身体微微抖动一下。   “你给我说这些干嘛,”老沙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连忙问,“你们真的守陵人。”   “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了。”族长说,“是的,我们的确是当年守陵人的后代,世世代代守在虎符镇。”   “可是既然你们是守陵人,”大拿问,“为什么你们不自己去对付盗墓的,要我们帮什么忙?”   “我们不能接近钢厂,”族长说,“有人在钢厂布置了东西,姓韩的人进去就出不来。”   老沙和大拿面面相觑。   老沙终于忍不住了,“你们和当年的耶律乞努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连这些都知道了,”族长看着老沙,“你不是只是个保安吗?”   大拿大声说:“我告诉你吧,就是刘所长看见我们有本事,故意来守着钢厂的。”   “刘所长……哼哼。”族长嘴里哼了两声,还不够,又哼哼两声。老沙和大拿看他这个表现,估计是刘所长和他之前就打过交道,而且并不愉快,相互忌惮。这个很好理解。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姓韩,而且没有村长,都只听这个族长的。刘所长当然看不惯,他们之前当然会有矛盾。   族长想了一会,对大拿和老沙说,“我们的祖先姓韩,是耶律乞努的贴身卫士,一共二十个人。”   “二十个人全部姓韩?”老沙惊呼着问。   “是的,”族长反而好奇的反问,“有什么奇怪的。”   老沙倒是心里明白,当年辽国上下,两种姓氏是皇族姓氏,一个姓耶律,一个姓萧,看来给耶律乞努做亲兵的也是一个姓氏,就是姓韩。”   “那个瓷器被挖出来,不是好事,”族长说,“有人在地下挖隧道,把地下的东西惊动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大拿大声喊,“我们竟然不知道。”   “土方车,”老沙提醒大拿,“一车车的土方在半夜开出虎符镇。”   “这个土方车不是你们的人开的吗?”大拿的眼睛在村民中把那个侏儒给找出来,然后指着他说,“躲在驾驶室里面开车,差点没把我们撞死。前几次看到土方车没人开,我还以为是灵车。”   族长深吸一口气,对大拿说:“那些土方车,你没看错,真的是没人开的,有一拨盗墓的人,他们有一点本事,可以让旁人看不见土方车的司机,为的就是在路上没人敢仔细看。”   老沙不仅笑了一下,他能想象那些路政和城监部门在路上拦截土方车,但是发现车上没有人的清醒。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因为他们就算是给领导说了,领导也不会相信,反而会怀疑他们把私下的罚款掠为己有。   “为了几个瓷片,”大拿不屑的说,“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值得吗?”   老沙听到这里,尽量不动声色。   可是族长却把眼睛盯着他看了很久,老沙尽量迎面冷静的对着族长的目光,就算是族长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果然族长打量了老沙很久,慢慢叹出一口气。老沙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族长肯定是知道大拿和自己的底细的,他一定有办法打听。   沉默一会之后,族长开始说话,“那拨人,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路数,头头的在黑林子靠北边,也就是和钢厂附近挖了一个地道。”   “怪不得这些土方车要半夜里把土给拖出去。”大拿恍然大悟,“他们怕挖出来的土,堆积在附近,谁都看得见,可是晚上运走了,就没人去关心。”   “这事被我村子里的两个小孩子给看见了。”族长说,“我所以我从黑林子里,放了一个石敢当下去,把他们给吓唬了一下……”   “就是上次你们说小孩子走丢的事情!”大拿激动起来,“你们为什么要用找小孩做幌子?”   “我们村子里的事情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族长回答,“我也不知道你和刘所长到底是什么关系,当然不能告诉你们真相。”   “刘所长是我的老领导,你放心吧。”大拿拍着胸脯说。   “石敢当埋入黑林子的地下后,在下面会跑,把他们挖的隧道给堵住,我这是给他们一个警告,”族长苦笑一下,不跟大拿提刘所长,把话题转开,“然后就安静了两天,我以为他们知难而退,没想到他们竟然在别的地方又挖了一条隧道,并且已经挖到了钢厂的地下,已经很接近坟冢了。”   “这三个兔子一样的怪人,”老沙插嘴,“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们的关系?”   “是的,”族长回答,“他们挖的太深了,放出一个虎符卫兵出来,倒还罢了,可是他们会惊动……”   “一个更加厉害的东西。”老沙抢着回答,“他稍微一动,就会引起地面的震动。”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族长说,“现在还好,它没有醒过来,只是被打扰了,让我奇怪的是,那东西一般的方法是无法唤醒它的,不知道那拨盗墓的人用了什么厉害的法子,我还是小看他们了。”   老沙听族长这么说,心里明白的跟透镜似的,地下有活物,很厉害的活物,兔子兵,也就是族长说的虎符卫兵都不算最厉害,而是另外一个东西。而那个东西是很难唤醒的,之所以现在被惊动,原因却是神偷和嫣儿的那个声测仪器。但是这话,實老沙当然不能说出来。只能等族长自己往下说。   “你们就是守护钢厂地下坟冢的守陵人吗?”大拿主动问。   族长说:“是的,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大拿看了看老沙,老沙一脸平静。   大拿问:“你们既然知道了那拨人在挖隧道到钢厂下面,为什么你们不和上次一样,自己去阻止……我很好奇,上次你们是怎么吓唬他们的。”   “那天黑林子里放下去的石敢当是瞎的,要有童男童女在地下带路,石敢当从黑林子下面的旱道进入到那拨人挖的隧道里面,把他们的退路给堵上,把里面挖土的人关了一天,才把他们给放了。”   “你们为什么不能自己去钢厂对付他们?”老沙倒是对这个问题很好奇。   “我接近不了钢厂,”族长冷冷的说。   “这就奇怪了,”老沙说,“你们是守陵人,却有接近不了钢厂……”   “是的,我们接近不了钢厂,”族长慢慢地回答。   老沙突然灵光一现,想明白了,“在钢厂修建之前,你们一直都是在守护坟冢的,簋心风水陵,不是你们布置的,而是另外的人,他们不仅要靠着这个布局压制坟冢,还把你们也排挤到外围!”   “就是这样。”   “现在挖隧道的,”老沙分析,“肯定不是修建钢厂的人。”   “当然不是。”族长说,“他们的路数太低,和布置风水的人差的太远。”   “我明白了,”大拿在一旁说,“你们进不了钢厂,所以要让我们去对对那拨盗墓的人。”   “对,还要去看看底下坟冢的那个东西,到底被惊动没有。”族长拿出一个东西,“如果那东西还没有完全苏醒,你们可以把这个东西钉到它的头顶上。”族长手上是一个几寸长的铜钉。铜钉的后部是一个虎头,前面一端,表面布满了绿色的铜锈,并且一定都不尖锐。   “对付那些盗墓的人,”大拿说,“本来就是我的职责,但是你说在什么怪物头顶,钉个这玩意……”   “我来做。”老沙主动说,“他不信,我信。”   老沙心里已经隐隐的意识到,修建簋心风水陵的人,就是师父的死对头,老沙接着说,“但是你要把你们知道的东西都告诉我们。”   族长点头说:“告诉你们不是什么大事,如果地下坟冢出了偏差,你们根本想象不到有什么样的后果。”   “耶律乞努下葬之后,为什么会有一个巨大的兔子在他身边?”大拿冒失的问族长,“围攻他的蒙古军队,为什么最外面一层是兔子兵?”   族长一听,立即警觉起来,“你们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   老沙心里暗自埋怨大拿冲动,但是事已至此,也没法说谎话骗人了,于是抢过大拿的话头,“我们两个人去过地下。”   “你们怎么可能会进入地下,”族长吃惊的说,“钢厂的布局就是簋的盖子,五行上属金,钢厂建起的那一刻,就是把坟冢给死死的压制了。”   “压制个什么啊,”大拿呲了一声,“别人都从旁边挖地道过去了。”   “那不一样,”族长说,“簋心风水陵压制坟冢,针对的是大将军,而那些盗墓的捣乱,会惊动大将军身边的一个东西,一个带了诅咒的东西,这是两码事。”   老沙见族长说的已经有点混乱。对大拿摆摆手,示意不要再打断族长的话头,让他连续的说下去。   族长就开始说起来。   虎符镇这个地方以前不叫虎符镇,至于叫什么,因为地方太偏僻,族长也说不上来。事情就要从辽国灭国开始说起。   辽国被女真族的金朝覆灭。但契丹族仍旧势力庞大,国家覆灭之后,契丹族所有的部落四分五裂,大部分迁徙到了西方,也有一部分迁徙到了北方,也就是现在西伯利亚那个方向,也有一支比较的的族人,迁徙到了高丽,带领这些族人的就是辽国的一个皇族,耶律乞努。   耶律乞努出生的时候辽国已经灭国,但是族人一直在和金国抗争,一直有个叫耶律厮不的贵族建立了短暂的后辽,耶律乞努成为后辽的丞相。耶律乞努的哥哥耶律留哥,当时投靠了蒙古,带领契丹部众,做了一个藩王。其实蒙古已经崛起,金国式微,耶律乞努决定趁机在乱世中复国,于是和耶律留哥商定,在蒙古和金国之间,占据领土。可是耶律乞努虽然是一代枭雄,还是在政治上犯了巨大的失误,他把目光都放在了金国人的身上,将金国的军队一次次击败,就在距离成功不远的时候,发现本来和自己是盟军的蒙古军队已经把他包围。   意识到这个严酷环境的耶律乞努,马上就联系到自己的耶律留哥,就是在蒙古帐下做藩王的哥哥。于是耶律留哥立即分兵五万,支援耶律乞努。   但是耶律乞努已经被蒙古不世出的猛将木华黎团团围住,军队被木华黎渐渐剿灭,耶律乞努退守到最后,无法突围,地点就在如今的虎符镇。当时耶律乞努只剩下最后三千亲兵,面对的却是木华黎的六万蒙古铁骑。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哥哥耶律留哥的身上,一旦耶律留哥的军队到达,木华黎会腹背受敌,不攻自破。   事情朝着耶律乞努的方向在发展,他和木华黎同为当时的名将,在战场上风云转瞬突变的时代,名将之间的较量就是短暂瞬间的机遇。   木华黎意识到了耶律留哥军队的动向,但是在耶律乞努的牵制下,也无法脱逃,只能全力猛攻耶律乞努。但是耶律乞努突然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难题,他本可以在哥哥的军队帮助下,内外夹攻木华黎,但是耶律留哥突然逝世。外围的援军群龙无首。   哥哥耶律留哥死前留给耶律乞努虎符,但是只有一半,另外一半在耶律留哥手下一个将领的手上。那个将领打算把半个虎符交给耶律乞努。让耶律乞努亲自率领所有军队,击破木华黎。   可惜的是,耶律乞努临到兵败,都没有拿到另外一半虎符。   耶律乞努,后辽复国的最后一个希望,大势已去,终于在大军围困之下,挥刀自尽。临死前,对着虎符发下毒誓,就算是生生世世永不超生,也要等到另一半虎符到来!!!   亲兵死伤过半,只剩下两千人,几乎都跟随耶律乞努自杀殉国。但是最后二十人收拾好耶律乞努的尸体之后,木华黎已经把他们全部控制。   最后二十个士兵,成为木华黎的俘虏之后,恳求他们将将军和同族士兵埋葬,然后再自杀在坟冢内。木华黎却不计较这个战场的对手,相反对耶律乞努表达了惺惺相惜的尊重。不仅答应最后二十个士兵的请求,还派遣士兵,替耶律乞努修建了一个符合身份的坟冢,并把耶律乞努的生平用壁画画在了坟冢的外层墓室。就在坟冢修建完毕,二十个士兵准备赴死的时候,木华黎告诉他们,既然是耶律乞努的帐下,他死后,就需要守陵人。   于是二十个士兵听从了木华黎的安排,世世代代在耶律乞努的坟墓旁守陵。渐渐演变成了这个村子。   如果事情就这么简单,那就罢了。   麻烦仍旧出在另外一半虎符的身上。耶律乞努死前立下的重誓,木华黎是知道的。于是木华黎下令寻找另外一个虎符的下落,但是当初拿着虎符的将领也在战场上死掉,却不是战死,而是被某种邪术害死。   至于是什么人害死了那个拿着虎符的将领,木华黎也查不出下落。但是木华黎向耶律乞努的守陵人表示,绝不是自己出手阻止另外一个虎符送到耶律乞努的手上,守陵人也明白,作为木华黎这么有身份,并且骄傲的人,完全没必要在自己大获全胜、对手战死的情况去欺骗他们。   于是寻找另外一个虎符的使命,他们一直都没有忘记。   由于后辽和蒙古当年都接受了藏传佛教的影响,守陵人之中,也有密宗的修行者,所以八百年过去,守陵人一直保留着密宗的传统,并且当初士兵的各个职守,也演变成了今天的模样。当年的密宗修炼者后代,也是这个守陵人村落的头领,一代一代的延续下来。   随后就是蒙古铁骑横扫欧亚,金国被蒙古所灭,接着是南宋灭亡,元朝建立。但是在元末明初,耶律乞努的将军坟冢开始出现怪异的事情。   当初朵颜三卫(蒙古军队的一个建制,后被朱棣吞并。)在这个地方驻扎很久,明朝建立后多年,来了一个和尚,在坟冢附近看了很久,然后明朝的军队驱赶了很多难民到坟冢的上方开垦农田,这个地方从此就被命名为虎符镇。   这个和尚在此之后,就没有回来过,守陵人的村落后来才知道,这个和尚来头很大,是当朝的国师道衍。至于道衍为什么会到耶律乞努的坟冢,而且这么感兴趣,渐渐有个流传的理由。   那就是耶律乞努命格非常,又是一代猛将,在死前和冥界达成协议,如果能拿到虎符的另外一半,就会重振旗鼓,带领殉葬的士兵,横扫天下。   当然这只是一个流传于乡间的传闻,但是在守陵人看来,却十分不一般。守陵人就一直等着另外一个虎符的出现,一直等了这么多年。   不过时间流逝,守陵人又发现,有一股神秘的势力,不停的在虎符镇上布置风水,断断续续,几百年来和守陵人争斗不断。可是守陵人的本事越来越弱,只能做到自保,到了修建钢厂之后,守陵人在虎符镇的活动范围被限制的越来越小,完全不能进入钢厂的范围。一旦进入,就会莫名消失。   而黑林子是守陵人当年布下的奇门布局,外人也无法进入。直到如今,守陵人也不明白那些修建了簋心风水陵,来压制坟冢的神秘势力到底是什么来罗。   但是现在这个平衡已经似乎被打破,就是因为,虎符镇怪异的额事情越来越多,连当初跟随耶律乞努自杀的亲兵竟然都能从土里面钻出来。   守陵人也觉得无法控制局面。   守陵人发现了地下有三个当年陪葬的亲兵从地下已经爬出来,原因很简单,就是那一拨盗墓贼从另外一个方向挖到了地下,而且已经接近了耶律乞努的坟冢,他们能做的就是把这种还没有完全复活的亲兵重新送回去。并且他们非常在意地下有一个东西已经被惊动,需要老沙和大拿去用铜钉把那个东西的头部给钉上。这个事情守陵人无法完成,现在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老沙和大拿的身上。   守陵人跟老沙大拿有过交锋,知道他们两人的身手不错。   老沙好奇的询问族长:“你刚才说了这些典故,我也的确相信你说的钢厂下的耶律乞努的坟冢,只是有一点我没弄明白。”   “那一点?”族长问。   “为什么从坟冢周围的地下爬出来当年殉葬的士兵,”老沙尽量把话说的明白一点,“我现在知道他们和耶律乞努一样,等待着那个虎符的到来而复活。可是为什么他们长的是一副兔子脸。”   “耶律乞努死前,召集了剩下的两千亲兵,把手上的半边虎符祭起,当年祭师就是我的祖先,行的是密宗的法术,为了永远把半边虎符的事情记下来,所有人包括大丞相自己,都用佩刀将自己的上唇人中都给切开,成为兔子的脸型。”   “虎符为什么弄个兔子脸?”大拿在一旁好奇的询问,而这个答案,老沙是知道的。老沙主动对大拿说:“隋唐之后,军队的虎符就已经演变为兔符,就是一个兔子模样的印章,但是说法上仍旧是虎符。”   族长向老沙点头,示意老沙所说非虚。   “还有一个问题,”老沙突然又想起来,“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地下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我们的记忆是一代代流传下来的,”族长茫然的摇头,“但是从来没有任何关于那个东西的记忆,只知道在大丞相埋葬之后,他的赌咒得到了冥界的承诺,于是来了一个巨大的神兽在他的坟冢旁守护,安睡在大丞相的身边,唯一能压制神兽的方法,就是用这个铜钉,插在神兽的眉心。至于神兽到底是什么模样,有多大,完全没有任何记录。”   “那我们该怎么到地下去做这个事情?”大拿问,“我们不可能跑到盗墓贼挖掘的隧道里去。”   “盗墓贼,我们来对付。”族长说,“那个钢厂,是簋心风水陵的一部分,这个布局,一定会向坟冢的内部安插一个定心针,而且你们应该是见过那个东西了。”   老沙听到这里,瞬间明白,钢厂卐字型的钢管走向,在泵机房上方钢管直直的插入到地下,甚至到了地下两百米,还在延伸。   老沙把这个事情说出来,而且告诉族长,自己和大拿在泵机房下的遭遇。族长兴奋起来,脸色抑制不住的激动。   老沙问族长:“其实你是知道泵机房就是当年布置风水的地方?”   “村子里总是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个事情的。”族长说,“也不是所有人接近钢厂就会死掉。”   “只是会生病或者发疯,对不对,”老沙对着族长说,“比如当年风水祭祀的时候,都会有你们的人在场。”   族长眼睛盯着老沙,脸色好像写着几个字,你怎么会知道。   “你弄来的棺材是那个老头子的,还有那个镇了桥的混凝土柱子,都是兔子兵找到的吧,”老沙说,“冬生就是你们村子的人,还有跟着大拿做保安的黑小……”   “你在说什么!”大拿对着老沙大喊。   “黑小姓韩,他的叔叔当然也姓韩,二子也姓韩。”老沙对着大拿说,“你叫他们外号习惯了,不会真的忘记了他们的姓名。”   “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的真名,你才来了几天?”   “员工表就贴在你的值班室里,”老沙轻声说。   族长的头顶冒出汗了。这更加证实了老沙的想法,黑小和二子,当初并没有对大拿说实话,只是说他们在这个村子里租房子,可是实际情况是他们根本就是守陵人的后代。他们对钢厂里发生的事情的恐惧,远远超出一般人,这个能说明他们心里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黑小在泵机房突然就发了疯,跑到圆井的下面,并且夹在两个钢管之间,那么多保安在场,为什么偏偏就他出事。   还有冬生和二子,他们叔侄两个,什么事情都跑到了冬生的身上。这个冬生在虎符镇开餐馆,就住在镇上。老沙想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冬生以前是在钢厂上过班的,这个和族长所说,守陵人不能接近钢厂是完全违背的。   还有黑小和二子说什么小孩走丢的事情,根本就是打马虎眼,他们就是族长授意下,看看大拿会不会主动去帮助村里的人。没想到这件事情,把老沙也牵扯进来。   老沙突然想起了在神偷哪里听到的那段诡异恐怖的对讲机通话,忽然想起来大拿和二子说起过,冬生以前是开塔吊的。   “十几年前,钢厂出了一件事故,”老沙对着族长说,“有个人要韩冬生,当时他是不是就是在上面操作塔吊,他说他看见了红云,还有塔吊上的工友被鬼兵一个一个扔了下去。”   族长颤巍巍的问,“你从哪里知道这件事情的。”   老沙当然不能说神偷这边的事情,只能指着大拿。大拿偏着脑袋,回想起冬生的确对自己和老沙说起过在钢厂上班,拆卸塔吊的时候,发生过的恐怖往事。大拿把头一拍,“我怎么没想到,当年冬生说他拼了命的找关系进厂里上班,出了事之后,老邹的情况我不知道。安全员是老胡,做了保卫科的科长,就是我的前任,但是去年走了。冬生一直呆在厂里,做行车工,原来他的目的,就是要观察坟冢下面到底有什么情况,然后告诉你们。但是他时间长了,顶不住压力,又遇到了太岁的事情,现在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老沙重复了大拿的最后一句话。   大拿心里发寒,族长说过,守陵人到了钢厂里就回不来了。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族长看着大拿和老沙在慢慢把事情的脉络给分析出来,一言不发。然后慢慢的向大拿和老沙跪了下来。其他的守陵人也纷纷跪下。   这场面,大拿哪里经历过,顿时手足无措。老沙倒是心里有数,就算是不替守陵人帮忙,自己也要去查清楚那个卐字型的布局,现在情况大致清晰了,卐字布局是簋心风水陵的一部分,而布置这个风水的人,一定就是族长提起的那个神秘的势力。那个势力就是自己师父的对头。无论如何,他都要查下去的。   过了好大一会,大拿对着跪下的族长说:“这事我应承下来了,毕竟是钢厂里出了事情,就是我的责任。”   “能不能答应我一件要求……”族长抬头看着大拿,身体不站起来。   “什么事?”   “你给我们帮忙的事情,”族长说,“千万不要告诉刘所长。”   “为什么?”   “我很怕刘所长,”族长沉默好久才回答。   老沙一听,想起了刘所长跟族长之间的那次对峙,表面看起来,是刘所长在营救他们,实际情况,却刚好相反。那次族长就已经打算向大拿寻求帮助了,只是刘所长突然出现打断了他们。刘所长教训大拿的话在老沙的脑袋里不停的回响。   “别多事,把你地面上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刘所长是个老党员,”大拿说,“他最讨厌别人说起这些个神神叨叨的东西,你不用提醒,我也不敢告诉他,我还打算去跟着他当警察呢。”   老沙简直无法相信大拿竟然没有察觉到族长对刘所长身份的质疑,这人到底是个傻子,还是本来就心地太单纯了。   族长见老沙和大拿都答应了,就把铜钉交给大拿的手上。该说的都说完了,村民把二人送出村子。   老沙对大拿说:“我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我们找找,该怎么进入那个钢管,爬到地下。”   大拿也说,“我两天没睡觉了,我也会去休息。明天晚上你再来钢厂吧。今天的事情,别告诉任何人。”   “你怕出了大事,刘所长不再信任你了吗?”老沙很想提醒大拿,别什么都相信刘所长的。可是他说不出口,免得大拿犯傻,把这些话告诉了刘所长。这样的话,族长和自己的身份就都暴露了。   现在老沙已经几乎可以肯定,刘所长和那个布置簋心风水陵的势力,一定有牵连。   老沙和大拿回到钢厂附近分了手,各自去休息。   老沙要回去休息是真,但也是急于想把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全告诉给神偷和嫣儿。   现在的情况,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应付,要说以前是神偷和嫣儿求他帮忙,那如今的形势,已经完全逆转。   他必须要借用神偷和嫣儿的本事,才能够让自己从困境里脱身,他逐渐相信,这一次到虎符镇来,然后很快遇到风水陵的事件,并不是偶然,而是命中注定。   老沙回到宾馆,天已经亮了,上楼的时候,他就看到神偷坐在门口,手里拿着酒瓶在喝酒,整个人垂头丧气,看上去心情很郁闷。   就算老沙走到他身边,神偷也没抬头,还是自顾的喝,老沙见他双眼通红,不知道是喝酒还是通宵没睡的原因所致。   神偷从来是滴酒不沾,这是个人习惯,也是职业需要。   一见神偷喝酒,老沙心里就明白,神偷会这样,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而且这个原因很明显。   嫣儿。   神偷肯定是跟嫣儿之间产生了问题。   老沙一把抢过神偷手里的酒瓶,把烂醉如泥的神偷扶起,进到房间里去。   果不其然,房间里嫣儿不在,连装衣服的箱子,还有日用物品也都收拾走了,只剩下一堆开着的仪器还在。   老沙不知道神偷和嫣儿之间能发生什么,但他对神偷的表现,相当的失望。   以神偷的年纪,不再是个儿女情长的年轻人,他的经历那么多,现在却被一个小女生影响得这么严重,老沙觉得他真是毁了。   “嫣儿,嫣儿……”神偷仰头躺倒床上,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   “你清醒点,我们还有大事要做。”老沙望着神偷说,“现在我基本弄清楚那个古墓是怎么回事了。我和大拿要下去,到时候,我找机会,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但我心里很不安,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我需要你策应我……”   “嫣儿都走了,我还要那东西做什么!”神偷用手拍脑门。   “她到底去哪里?”老沙问,“你们吵架了吗?”   “不是吵架。”神偷长长的叹口气,懊恼的坐起来,“我干了件蠢事!把她气走了,我估计她不会再原谅我,就算原谅了,在她心里也会留一根刺。”   “我不理解这些感情层面的事情。”老沙看不惯神偷这副样子,“你以前不是这样,她到底是什么魅力,把你迷得颠三倒四!”   “你不会懂的。”神偷说,“现在我什么心思也没有,我只想把她找回来。”   “那你就去找啊,光在这里喝酒有屁用。”老沙有点火气。   “没办法找,她要藏起来,谁都找不到。”神偷摇头,“而且我也没脸见她。”   “你跟我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帮你想想办法。”老沙强忍怒火,为了神偷的事情,他现在浑身都是伤,现在倒好,嫣儿一走,神偷成了烂泥,完全依靠不上。   到地下去很凶险,老沙比谁都清楚。一个兔子兵,就那么厉害,那地下,谁知道有多少,而且还牵扯到一样更强大的东西,但他必须要去。   只要进入地下,说不定他师父留下的那句话,就能得到一个解答。可到了地下,他需要神偷的帮助。但现在,不把神偷和嫣儿的问题解决,神偷恐怕是没办法出手。   神偷向老沙要了支烟点上,就把事情的原委,跟老沙说了出来。   原来,前一天晚上,老沙回钢厂后,神偷和嫣儿就按照约定,一同出去收回那两个探头,就在收回第二个探头的时候,两人发现了情况。   他们发现了一辆鬼鬼祟祟的土方车。这辆土方车是空斗,从虎符镇外面开进来。   之所以说是鬼鬼祟祟,是因为他们发现这辆车跟别的土方车不一样,它的发动机还有灯光都经过改装,在半夜走动起来,不容易被人发现。   神偷对这种夜晚发生的反常事情很敏感,一下就发现问题,于是和嫣儿偷偷的跟着这辆土方车,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个地方。   土方车停在一家饭馆门口,大门只打开一扇,当这辆车在大门前停住之后,从饭馆里面陆续走出七八个人,肩膀上都扛着一个鼓鼓的蛇皮袋,有人爬上去,打开车斗,这些人接力的把蛇皮袋丢到车上。   这些人的动作很熟练,而且纪律非常好,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就连放袋子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   神偷和嫣儿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非常清楚了,这伙人的确是有问题:他们是在偷运什么东西。   正当两人好奇那蛇皮袋里装着什么的时候,有一个搬运的年轻人不小心把肩膀上的东西掉在了地上。蛇皮袋子在地上摔开,一大堆泥土从袋子里洒出来。   一个大胡子中年人用手拍了一下那个年轻人的脑袋,警告他一句。那个年轻人飞快的把泥土重新装回袋子里,把地面扫得干干净净,才罢休。   神偷这时候已经明白了,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同行,就在这里。这些人偷偷的运输泥土出城,不会是因为饭馆里在搞装修,而是他们在挖地道!   在虎符镇挖地道,随便一个知道点古墓内情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目的。   神偷看到这里,其实心里还笑了下,当初老沙想租个门面融入虎符镇,想不到他们的同行,已经付诸行动,并且利用铺面做掩饰,开始用最野蛮,也最直接的方法盗墓。   为了确定这伙人做到了什么进度,神偷决定更加靠近些看看,于是,就对嫣儿做了个手势,两人溜到饭馆后方。   但他们没办法看到地道的情形,这伙人是在房间内动作,他们应该是把洞口开在了饭馆的房间里面。   神偷看到饭馆旁边一条干涸的阴沟,来了主意,两个人下到阴沟里,从阴沟里慢慢的爬进饭馆内部。   阴沟一直通到后厨位置,两人微微抬头,就能看到房间里面人来人往,影子交错,正忙得不可开交。   神偷很想从这些人的口中探听到一点消息,可是这些人都紧闭嘴巴,不进行任何交谈,行尸走肉似的行动着。神偷明白偷听是没可能知道他们的进展情况了,必须得采取其他的办法。   他开始想到的办法是等待,在饭馆潜伏下来,等到白天的时候,进到地道里去亲自勘察。但很快他就否定了,因为这伙人极有可能分为几班轮换,不分昼夜都在地道里挖掘,他同样没有办法偷摸进去,而抓一个人来问就更是不行,会打草惊蛇。   唯一的可能,就是趁着天暗,乔装打扮成挖地道工人的样子,混进去。虽然有极大的风险,但对神偷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神偷拿定主意之后,跟嫣儿使了使眼色,两人合作多次,十分默契,嫣儿很快就理解到了神偷的意思。   但就在神偷准备爬出阴沟做准备的时候,嫣儿突然望着神偷背后,发出一声尖叫。   这一大声喊不要紧,房间里的那伙人立刻冲出来,而且很快就根据嫣儿的声音,发现了他们的所在。   神偷和嫣儿立刻开跑,身后人猛追。   嫣儿毕竟是女子,跑动的速度慢了很多,落后了神偷不少,那伙人的焦点,就全放在了嫣儿身上,朝她追赶。   神偷跑出去很远,也意识到了这个事情,心里就有了一个打算。   而正是这个打算,让他和嫣儿产生了嫌隙:他没有理会嫣儿的危险,偷偷的绕回饭馆,钻进地道里去查探情况。   “我是没有想到,那群盗墓贼会那么厉害,不止追上了嫣儿,还差点要了她的命。”神偷跟老沙说到这里,悔恨不迭。   老沙总算明白神偷为什么会这么长吁短叹了,神偷或许是信任嫣儿有本事逃跑,但嫣儿不会再信神偷,因为她只看到,是神偷在她最危险的时刻,抛弃了她。   “这只是一个误会,你跟她解释清楚就好了。我相信你去地道,也是为了确保这次行动成功,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嫣儿。”老沙安慰说。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她就收拾东西走了。”神偷说,“我也是一时气糊涂,等我回到家,我就开口骂了她。”   “是因为她那一声大喊?”老沙问。   “对,那一声大喊,太不符合常理,她就像是故意那么做的。”神偷说,“她辩解说是看到我后面有个蠕动的圆球,而且嘴唇裂开,放红光……”   “是冬生!”老沙几乎要跳起来,“原来他跳下阴沟逃走之后,是去了盗墓贼那里。对了,你说的那家饭馆在什么位置,叫什么?”   “大龙家常菜馆。”神偷回答。   “他们真是厉害,就那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听到神偷的话,老沙脑海里瞬间闪过很多东西,“不过要真是他们,跟我们当初预料的一样,这伙人很麻烦,至少他们在人数上,就占有绝对的优势!”   老沙不止一次看到,在大龙家常菜馆附近,除了铺面里的老板,伙计,还常有不低于七八个客人在那里吃饭,表面上彼此不认识,但经过神偷这么一说,老沙就发现了他们之前的微妙关系。   那些人是一伙,而且几个露了脸的,还只是这个团体里的极小一部分,很有可能在暗地里还藏了一批人,他们藏在地洞里挖掘,或者在做别的事情。   一般来说,盗墓贼在地下遇到问题,极容易就猜到出来了什么事情,他们应该很明确的知道这个陵墓有守陵人存在。可即使他们被守陵人布置的石敢当关在地下过,却还是没有停止行动,就说明他们根本不忌惮。   而且那个侏儒也说过,这伙盗墓贼是有点本事的,能使出障眼法,让人看不到土方车里开车的人。   虽然族长说过,他们来对付盗墓贼,但现在的情况,又哪里是那些守陵人能掺合。因为这些盗墓贼,是在镇子里开的地道,那些守陵人根本无能为力。   除非……   老沙想到了冬生。这个冬生已经摸到了大龙家常菜馆附近,是不是就是族长安排来对付盗墓贼的呢?   冬生隐藏太深了,他根本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怕死,事实上,他是个死士!对自己死活根本不关心,而更厉害的是,他们的部族,就算过了千年,还是对陵墓有着最为忠贞的信仰,愿意为它付出一切。   一念及此,老沙背心上开始冒冷汗。这样的存在,有多恐怖,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盗墓贼,守陵人,祭祀者,还有地底阴兵,以及那个未知的神兽,抑或怪物……任何一样,都显得那么的神秘而强大。   而现在他自己,已经到了孤军奋战的地步,神偷说完那些,就没再说话,连老沙的话头也不接,双手捧着头望着地板,眼睛里充满血丝,神色空洞。   嫣儿一走,好像把神偷的魂带走了。   老沙不自觉的抓着胸口的卐字铁项链,他第一次那么强烈的感到孤独,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事物存在。   事实上,这种孤独感,老沙是一直都感觉到的,只是以往的任何时候,就算是他师父被抓走,他独自一人在社会上闯荡,也没这么强烈。   老沙无奈的望了眼神偷,自顾的点了支烟,然后望向地板,窗外一缕阳光从窗帘里照了进来,落在地上。老沙感到有些不适,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线亮光,手慢慢的伸到阳光里。   就在这时候,他手上陡然冒起一缕灰烟,一股烧糊的臭味随之而来,痛感,从阳光照射的地方传来。   老沙咬着牙,把一声沉闷的痛嚎给压了回去。他把手缩回来,看到右手上刚刚伸到阳光里的部分有一片皮肤被灼伤,露出鲜红的血肉。   神偷看到老沙出了问题,立刻直直的望向他,眼神似在询问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有点害怕太阳光,结果……”老沙有点说不出话。   他呆呆的打量自己的伤口处,虽然是有灼烧的感觉,可皮肤上并没有变成被烧伤的颜色,而是跟活活撕去一块皮一样。但最奇怪的是,可以看见肉,却没有任何血流出来。   “你之前回来的时候,还没有事情,怎么突然就出了问题。”神偷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他走过来,盯着老沙的手。   两个人都盯着手掌,试图看出个究竟,老沙痛得冒冷汗,但他意志力不错,生生把疼给忍住。   “早上没有阳光。现在快到午时,阳光很猛烈。”老沙回答说,“我接触过兔子兵,说不定沾染了阴气……”   老沙试图给自己找个解释,他现在可以肯定,一旦自己走进阳光里去,极有可能被焚化。   “当年我们遇到那个地底守墓人的时候,也想过要把它带到阳光下去,想着那样可以把他杀死……”神偷忽然说道。   “我可不想一辈子待在地下见不得光的地方……”老沙苦笑,“这真是狐狸没逮到,反而一身骚。”   “都是我的错。”神偷叹了口气,“要不是我心急火燎把你扯进来,你就可以随着自己心意逍遥快活的当保安了。”   “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老沙找来医药包,扯绷带给伤口处缠上,“我刚才在想,这时候跑掉,是不是就可以撇开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刚好,你也没心思继续待在这里。本来我为了师父,是要调查个所以然来的,但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就算把命搭上,说不定也只是白白死掉。”   “我们两个都是惜命的人,不过话说回来,谁又不惜命。”神偷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情。我第一次偷人东西,是跟我一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合作,那时候,我们只是街头小毛贼,他负责偷,我负责转移。结果,他失手了,被人抓住,打得半死……我远远的看着,心里就发誓,我以后一定不能被抓住……我之后从来没被抓住过。因为我再也不做小毛贼,而且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不会动手。”   “但这一次……”老沙疑惑的看着神偷。   “是我职业生涯里,最大的冒险。”神偷迎着老沙的目光,“我是为了嫣儿,你是为了我。我们都在冒险,其实我在踏入虎符镇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到了,在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我可控的。”   “我没你那么敏锐,我慢慢才觉察到……”老沙说。   “从我昨天晚上进入那伙人的地道之后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要不要退出,喊你也退出。”神偷说,“显而易见的,我们两个都没办法退出,因为我们已经把自己搭进去了。”   神偷说着,就把衣服敞开,老沙看到神偷的前胸上,密密麻麻的有一层黑芝麻样的斑点,那些斑点都是一个小小的突起。   “这个是?”老沙头皮一阵发麻。   “蛊。”神偷停了很久,才说了一个字。   老沙听得出来,在神偷的声音里,透着绝望。   不用说,老沙也明白,神偷当晚趁着嫣儿把人引走的机会,进了他们挖掘的地道,紧接着,神偷在地道里出了事情。   “你太不小心。”老沙心里五味杂陈,“他们这伙人能在钢厂附近挖地道,肯定是有点真本事,不然他们早就出了事情。”   “我当然知道,我全程都很小心。”神偷把衣服重新穿好,“他们的地道一开始是斜着打,到了一段地方,地道开始变得陡峭,成了竖井,其实那时候,地道里还有人在做事,我一一小心的避过了。我看了一阵,没办法有所进展,心里头又担心嫣儿,所以就匆匆赶回来。谁知道,在入口的房间里,碰到了一个耍蛊的人。”   “那个女人在那里等你……”老沙说。   “你怎么知道是个女人?”神偷奇怪的望了眼老沙。   “放蛊的技艺只传女不传男,蛊又叫草鬼,所以这群放蛊的女人,又称为草鬼婆。”老沙说,“所以给你身上放蛊的,不是女人还会是谁。”   “看来你对蛊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神偷把手伸到胸口,似乎是想要去抓痒,但最终还是忍住,身体摇晃了两下,“不过,我不确定那是个男人还是女人,因为我完全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只能看到一团黑影。当时房间里有灯光,但我还是看不清……”   神偷说着,声音慢慢的弱下去,仿佛是陷入了回忆里。   老沙没有催问,神偷的视力有多强,他很清楚,如果连他都看不清,那就说明这个放蛊婆身上还有其他的古怪。   “……我对付不了他,所以我唯一的想法,就只是跑,当我在跳过窗子的时候,身体忽然就感觉冷了下,我没多想,继续往外逃,在街道上绕了几圈,确保那个人没有追来,我才敢回宾馆,停歇下来之后,我察觉到胸口很痒。”神偷继续说完。   “那你怎么确定这个是蛊?”老沙对蛊有了解,但真正的样子,并没有看过,所以有点怀疑。   “我曾经中过一次蛊。”神偷很笃定,“我不清楚它的症状是怎样,可我知道它在人身体里的感受。这次,比上次的感觉更强烈。我甚至有想法,要把身体划开来看看。”   “那你上次是怎么解决?”老沙顿时来了精神,“我知道蛊很厉害,既然你曾经中过,解决起来,就容易了。”   “各种蛊的解法不一样,上次中蛊的解法,用不到这次上面。”神偷摇摇头,就闭口不言。   “我知道你肯定是做好准备,要去把那个蛊婆找出来,跟她要解蛊的方法。”老沙本想听听神偷之前中蛊的故事,但看神偷的样子,应该是不想提及,所以就没再多问。   “嫣儿被几个盗墓贼差点给抓住,如果不是你们钢厂那个叫大拿的保安经过,恐怕已经遭遇不测。”神偷说,“我们跟盗墓贼之间,不论是为了地下的东西,还是现在已有的矛盾,迟早都是要有个了断……”   老沙明白神偷的言外之意,神偷的确是打定主意,要先对付盗墓贼,先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毕竟身上被种蛊,生命就被掌握在了别人的手中。   “哎,但嫣儿走了,我死活都没所谓。”神偷突然又补了一句。   老沙一把抓住神偷的衣领,恶狠狠的瞪着神偷,“你死可以,不要拿我垫背,反正我现在还不想死!而且,还是个横死!在你死之前,你先给我找到我身上的症结!”   我听老沙说到这里,笑了起来,眼前就像出现了老沙抓住神偷衣领的画面,那画面很有意思,我不知道两个在局中的人是怎样的心理,在我猜测中,老沙这是在激神偷,同时,也是旁敲侧击的,让神偷担负起应该担负的责任。   这类型的很多人,在对待自己的生命时,有时候不会那么的在意,反而是别人的生命,会更为看重,不会坐视不理。   我脑补的是两个人的情谊,因为这种情谊,是现代很多人不具备的。   就在我为自己的想象微笑的时刻,老沙估计是看出了端倪,盯着我说:“你以为我是故意那么说,要让神偷好好活下去?”   “难道不是?”我继续笑,心里忽然有阵发虚,老沙看透了我的想法,但我却看不透他的。   也许,老沙的那句话,就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也说不定。可真要是那个样子,我会很郁闷。   “我看不惯男人为了女人,要死要活。而关键一点,则是我当时的确是离不开神偷。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谁都懂,虎符镇里,我没有任何可以依赖的对象……”老沙的话彻底的抹杀了我的发散联想。   我在老沙的话里寻找出一些端倪,所以立刻截住了他的话,说:“等等,你之前说过,在黑林子里,就已经卷入了虎符镇的事情不得脱身,但事实上,你是到身上不能见阳光,才算真正卷入,对不对,之前你虽然受过伤,但还不至于走不了,你随时都可以走,直到你跟神偷,身上都出现了非解决不可的问题,而且这两个问题的源头,显然都在虎符镇!”   “我之所以会那么说,是因为我从虎符镇不得脱身,的确是有两个时间节点,在不同的层面。”老沙丝毫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一是心理层面,二是生理层面。”   被他一句话点醒,我立刻有些尴尬,我早该想到了。   “就算是喜欢当保安的人,有时候也会愿意去探索新奇的东西。”老沙眯着眼睛说,“最初的几天,在虎符镇里看到怪异事件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离开,这是人对未知的恐惧本能。但我内心深处,其实已经亢奋了起来……”   “这一点,直到你身上出现问题,一见阳光就被灼伤,你才彻底的意识到。”我兴奋的说,“你想知道真相,而且你愿意去探索,这个时候,就算有人赶你走,你都不见得会走。”   “这就是人的第二个本能……对未知的好奇。”老沙点点头,“虎符镇上面,被人盖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纱,我要把它一层一层的揭开,我当时想,只要我能看到真实,就算死,也值得。”   “我很想知道,你当时身上到底是怎么了。”我抬头看了看外面,当前是有阳光的,但老沙的身体,并没有冒烟,发出被烧灼的气味。   老沙揪住神偷,看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手上劲道忽然一松,神偷就软绵绵摔到地上。   神偷挣扎几下都站不起来,干脆就躺下不动,嘴里发出轻微的喘息。   老沙赶忙把神偷扶起,放置在床上。他不敢再去看神偷的眼睛,因为在神偷的眼白里,有几条头发丝粗细、米粒长短的黑色小虫在游动。   老沙不知道这个是不是蛊,但很显然,它们不该是一个活着的人身体里应该出现的东西,他随即想到,神偷很反常。   神偷和嫣儿之间的感情很深,在老沙跟他们接触的时间里,有所体会,但神偷这个人,不是一个为了感情会心灰意冷的人,相反,神偷如果真的很爱嫣儿,就算天涯海角,他也会去找,而不会是像眼前,需要借酒浇愁,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也不愿有任何的付出就放弃。   这绝对不是神偷的本来性情,一定是蛊对神偷产生了影响。   老沙很快得出结论:神偷身上中的蛊,不是要伤害他的身体,而是从根本上,摧毁他的意志。不用下蛊的人动手,神偷就会自己积郁而死,而且死时,外人还以为他只是情伤所致。   神偷开始流泪,嘴里开始喊嫣儿,人又变得迷糊起来。   “看来我必须去找那伙盗墓贼探个究竟了。”老沙心里盘算,但看着外面火热的阳光,很是犯怵。可他等不到晚上,不说神偷等不得,他还答应了大拿,晚上要回钢厂。   老沙开始试验,看用东西挡住身体,会不会解决问题。答案是确定的,只要皮肤不直接在阳光下,就不会有灼烧的现象,可是,这就要求他必须全身没有任何裸露的部位。   天气十分炎热,穿多一点都会感觉热,大街小巷的人,都是往少了穿,如果把整个身体包裹住走出去,想不显眼都难。   老沙思来想去,没有想到什么办法,就在房里走来走去,这时候书桌上一瓶防晒霜,让他眼前一亮。想必是嫣儿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带走。   防晒霜的原理,老沙懂得一点,一种是物理防晒,将防晒霜涂抹到身体上后,形成镜面反射,让阳光照射不到身体上,一种是化学防晒,利用化学物质吸收紫外线的方法防晒。   要想防阳光,老沙觉得必须是物理防晒霜比较好。他看了下包装,顿时傻眼,这是进口货,上面的文字,一个也不认识,老沙又只能用老办法,阳光照射试验。   幸运的是,当防晒霜涂抹到皮肤上之后,的确是起到作用,虽然感到烧痛,但皮肤没有再受到伤害。   老沙把一瓶防晒霜涂抹到裸露的皮肤上,又戴上帽子,嘱咐了迷糊的神偷两句,出了门,直奔大龙家常菜馆而去。   他去过这个地方几次,还买过东西,要找到并不难,何况虎符镇也不大,很快,他就顶着烈日,到了大龙家常菜馆的附近。   大龙家常菜馆在照常营业,店子里没有任何客人,几个伙计扎堆说着话,似乎昨晚这里根本没有发生过事情。   老沙也明白,尽管神偷和嫣儿是打草惊蛇了,但这些盗墓贼不会轻易离开,毕竟挖一条地道要太长的时间,而且这是第二条地道,再换位置,就肯定来不及。   老沙没有丝毫停顿,大摇大摆的走进店子里去。   那个门口坐着卖卤菜,留着大胡子的中年人对他笑了笑,拿出一条卤鸡腿用盘子装好主动递过来,“刚出锅,来尝尝。”   老沙说算得上这里的熟客,不过之前交流不多,他是来见机行事,所以就没有推辞,“行,再随便给我来四个荤菜,半斤卤牛肉,一箱啤酒,我带走。”   “兄弟今天心情不错,有什么好事?”大胡子中年人接腔道。   “嗨,能有什么事情,就是带点酒食回去给兄弟们压压惊,最近钢厂……”老沙拍了下嘴,“我就这毛病,不该说的也瞎说,没事没事。”   大胡子中年人也不说什么,依旧退回之前坐的地方。   老沙就等着他们做菜,假装无聊的东张西望,实际上是在仔细打量这菜馆的一切,但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老板,厕所在哪,我肚子痛,借个厕所用用……”老沙吃了两口鸡腿后,捂着肚子站起来,没等人答应,就急着往菜馆后面走去。   大胡子中年人脸色一变,立刻上前阻拦。   我听老沙说到这里,笑了起来,眼前就像出现了老沙抓住神偷衣领的画面,那画面很有意思,我不知道两个在局中的人是怎样的心理,在我猜测中,老沙这是在激神偷,同时,也是旁敲侧击的,让神偷担负起应该担负的责任。   这类型的很多人,在对待自己的生命时,有时候不会那么的在意,反而是别人的生命,会更为看重,不会坐视不理。   我脑补的是两个人的情谊,因为这种情谊,是现代很多人不具备的。   就在我为自己的想象微笑的时刻,老沙估计是看出了端倪,盯着我说:“你以为我是故意那么说,要让神偷好好活下去?”   “难道不是?”我继续笑,心里忽然有阵发虚,老沙看透了我的想法,但我却看不透他的。   也许,老沙的那句话,就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也说不定。可真要是那个样子,我会很郁闷。   “我看不惯男人为了女人,要死要活。而关键一点,则是我当时的确是离不开神偷。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谁都懂,虎符镇里,我没有任何可以依赖的对象……”老沙的话彻底的抹杀了我的发散联想。   我在老沙的话里寻找出一些端倪,所以立刻截住了他的话,说:“等等,你之前说过,在黑林子里,就已经卷入了虎符镇的事情不得脱身,但事实上,你是到身上不能见阳光,才算真正卷入,对不对,之前你虽然受过伤,但还不至于走不了,你随时都可以走,直到你跟神偷,身上都出现了非解决不可的问题,而且这两个问题的源头,显然都在虎符镇!”   “我之所以会那么说,是因为我从虎符镇不得脱身,的确是有两个时间节点,在不同的层面。”老沙丝毫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一是心理层面,二是生理层面。”   被他一句话点醒,我立刻有些尴尬,我早该想到了。   “就算是喜欢当保安的人,有时候也会愿意去探索新奇的东西。”老沙眯着眼睛说,“最初的几天,在虎符镇里看到怪异事件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离开,这是人对未知的恐惧本能。但我内心深处,其实已经亢奋了起来……”   “这一点,直到你身上出现问题,一见阳光就被灼伤,你才彻底的意识到。”我兴奋的说,“你想知道真相,而且你愿意去探索,这个时候,就算有人赶你走,你都不见得会走。”   “这就是人的第二个本能……对未知的好奇。”老沙点点头,“虎符镇上面,被人盖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纱,我要把它一层一层的揭开,我当时想,只要我能看到真实,就算死,也值得。”   “我很想知道,你当时身上到底是怎么了。”我抬头看了看外面,当前是有阳光的,但老沙的身体,并没有冒烟,发出被烧灼的气味。   老沙揪住神偷,看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手上劲道忽然一松,神偷就软绵绵摔到地上。   神偷挣扎几下都站不起来,干脆就躺下不动,嘴里发出轻微的喘息。   老沙赶忙把神偷扶起,放置在床上。他不敢再去看神偷的眼睛,因为在神偷的眼白里,有几条头发丝粗细、米粒长短的黑色小虫在游动。   老沙不知道这个是不是蛊,但很显然,它们不该是一个活着的人身体里应该出现的东西,他随即想到,神偷很反常。   神偷和嫣儿之间的感情很深,在老沙跟他们接触的时间里,有所体会,但神偷这个人,不是一个为了感情会心灰意冷的人,相反,神偷如果真的很爱嫣儿,就算天涯海角,他也会去找,而不会是像眼前,需要借酒浇愁,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也不愿有任何的付出就放弃。   这绝对不是神偷的本来性情,一定是蛊对神偷产生了影响。   老沙很快得出结论:神偷身上中的蛊,不是要伤害他的身体,而是从根本上,摧毁他的意志。不用下蛊的人动手,神偷就会自己积郁而死,而且死时,外人还以为他只是情伤所致。   神偷开始流泪,嘴里开始喊嫣儿,人又变得迷糊起来。   “看来我必须去找那伙盗墓贼探个究竟了。”老沙心里盘算,但看着外面火热的阳光,很是犯怵。可他等不到晚上,不说神偷等不得,他还答应了大拿,晚上要回钢厂。   老沙开始试验,看用东西挡住身体,会不会解决问题。答案是确定的,只要皮肤不直接在阳光下,就不会有灼烧的现象,可是,这就要求他必须全身没有任何裸露的部位。   天气十分炎热,穿多一点都会感觉热,大街小巷的人,都是往少了穿,如果把整个身体包裹住走出去,想不显眼都难。   老沙思来想去,没有想到什么办法,就在房里走来走去,这时候书桌上一瓶防晒霜,让他眼前一亮。想必是嫣儿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带走。   防晒霜的原理,老沙懂得一点,一种是物理防晒,将防晒霜涂抹到身体上后,形成镜面反射,让阳光照射不到身体上,一种是化学防晒,利用化学物质吸收紫外线的方法防晒。   要想防阳光,老沙觉得必须是物理防晒霜比较好。他看了下包装,顿时傻眼,这是进口货,上面的文字,一个也不认识,老沙又只能用老办法,阳光照射试验。   幸运的是,当防晒霜涂抹到皮肤上之后,的确是起到作用,虽然感到烧痛,但皮肤没有再受到伤害。   老沙把一瓶防晒霜涂抹到裸露的皮肤上,又戴上帽子,嘱咐了迷糊的神偷两句,出了门,直奔大龙家常菜馆而去。   他去过这个地方几次,还买过东西,要找到并不难,何况虎符镇也不大,很快,他就顶着烈日,到了大龙家常菜馆的附近。   大龙家常菜馆在照常营业,店子里没有任何客人,几个伙计扎堆说着话,似乎昨晚这里根本没有发生过事情。   老沙也明白,尽管神偷和嫣儿是打草惊蛇了,但这些盗墓贼不会轻易离开,毕竟挖一条地道要太长的时间,而且这是第二条地道,再换位置,就肯定来不及。   老沙没有丝毫停顿,大摇大摆的走进店子里去。   那个门口坐着卖卤菜,留着大胡子的中年人对他笑了笑,拿出一条卤鸡腿用盘子装好主动递过来,“刚出锅,来尝尝。”   老沙说算得上这里的熟客,不过之前交流不多,他是来见机行事,所以就没有推辞,“行,再随便给我来四个荤菜,半斤卤牛肉,一箱啤酒,我带走。”   “兄弟今天心情不错,有什么好事?”大胡子中年人接腔道。   “嗨,能有什么事情,就是带点酒食回去给兄弟们压压惊,最近钢厂……”老沙拍了下嘴,“我就这毛病,不该说的也瞎说,没事没事。”   大胡子中年人也不说什么,依旧退回之前坐的地方。   老沙就等着他们做菜,假装无聊的东张西望,实际上是在仔细打量这菜馆的一切,但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老板,厕所在哪,我肚子痛,借个厕所用用……”老沙吃了两口鸡腿后,捂着肚子站起来,没等人答应,就急着往菜馆后面走去。   大胡子中年人脸色一变,立刻上前阻拦。      第七章 入地钎      “兄弟,我们这厕所堵了,没办法用,街头那边不远,有个公厕……”大胡子中年人赶在老沙前面把他拦了下来。   “真是要命。”老沙边说边把头往里探。   大龙家常菜馆不大,外面一个铺面,中间有个空房间,但竖着几块大木板,就跟屏风一样,把老沙的视线挡住了,再后面应该就是厨房,油烟味从后方飘出来。   老沙猜测这个房间就是盗墓贼挖地道的房间,神偷就在这个房间里,遭遇到了那个放蛊的人。   老沙对蛊了解不多,所以也就想不到什么办法,要把那个养蛊的人给引出来,他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盘算着看能不能发现点线索,但大胡子中年反应很快,立即把他拦住。   就在大胡子中年拦他的时候,老沙的余光看到那几个年轻的伙计,都绷着脸站起来,大胡子中年人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坐好。   老沙捂着肚子往门外走,顺着大胡子中年人指的方向跑去上公厕,一边还不忘交代,“你赶紧做菜,我上完厕所来拿。哎哟喲……”   “熊哥,昨天那小子是钢厂的保安,你说这老小子会不会是来探虚实的……”一个年轻人迫不及待的跟那个大胡子中年人说话。   老沙走得虽然远了,但听到他们说话还很容易。   “他们脑子没那么好使,而且就算保安全都来了,也翻不了天,怕什么。”熊哥说完,就缩回铺面里去。   老沙急急忙忙的跑到公厕里,拍了把大腿,他一时心急,忘了神偷说过,救了嫣儿的是大拿,看样子大拿跟这伙盗墓贼也是见过面,而且盗墓贼把大拿的身份也弄清楚,相反,大拿根本没把这伙小毛贼放在心上,回去之后,说的都是冬生的事。   老沙现在直接找上门来,这伙盗墓贼一开始就提防着他,那里会给他机会到后面去。他待了一会儿,把一支烟抽完,又往大龙家常菜馆走去。   菜都已经炒好用盒子装好放在桌子上,还有一箱啤酒也放在桌子旁边。   老沙心说这群人虽然是盗墓贼,但要不是知道他们的身份,一般人肯定看不出来,他们装得还挺像。   “老板,刚才卤鸡腿恐怕不新鲜,是隔夜的吧,我拉得腿都软了!”老沙没急着去拿东西,继续捂着肚子,有气无力的说。   “打开门做生意,怎么会骗你。”熊哥陪着笑脸说,“你也是常客,我们就更加不敢糊弄。”   “我实在走不动了,刚才扶着墙才走回来。”老沙说,“你派个伙计送我走回去,我晚上还要上夜班……”   “你们两个,送他回钢厂去。”熊哥指着旁边两个年轻人说。   那两个年轻人一听,顿时有点畏缩,嘴上又不好说话,老沙看得出来,他们心里是一万个不甘愿:他们都知道大拿就是钢厂的,而且当天晚上撞破他们,要送人去钢厂,还回得来吗?   “快点去,把东西都给带上,早去早回。”熊哥催促道,他看上去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两个年轻人没办法,只好一个扶起老沙,一个拿食物和啤酒,跟着老沙出门。   三个人走了大半里路,老沙指着不远处一个药店说,对其中一个精瘦的年轻人说,“小兄弟,你去帮我买点药,不吃药好不了。”   那个精瘦的年轻人一脸不耐烦,但老沙已经十分“艰难”的把钱拿了出来,精瘦的年轻人没办法,把食物啤酒先放在地上,拿着钱跑去药店。   等那人一走,老沙就顺势坐下,递了根烟给那个扶着他的黄毛年轻人,又凑近给他点上火。   “等下。”老沙忽然对黄毛说,“你的眼睛,怎么那么奇怪?”   “我眼睛怎么了?”黄毛忍不住摸了下眼睛,疑惑的问。   “我刚看到里面有什么在动,好像是活的东西。”老沙惊骇的说。   “你说真的,不可能吧?”黄毛吓得手上的烟掉到地上,立刻凑到老沙面前,“你看清楚点再说……”   “你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你难道没感到不舒服?”老沙一见他那样,心里有了谱,“我看你眼睛里,应该是有虫,它们还在动。”   “妈的,我就说那个苗人不能住店子里……”黄毛立刻气急败坏的大骂,就要往店子里走回去。   “苗人?”老沙赶忙抓住他,“我明白了,这是蛊,是不是,你不能回去找她,肯定是你跟她有什么过节,她才会对付你!你要回去跟她撕破脸皮,肯定讨不到好……”   “我就私下里说过两句,说她长得跟鬼一样,想不到那苗人那么小气!”黄毛气呼呼的说。   老沙心想自己运气真是好,一下就找到了好糊弄的人,这时候,那个买药的精瘦年轻人走出来,看到老沙和自己同伙聊得火热,疑惑的打量两人一眼。   “他妈的,我中蛊了,那个苗人在我身上下了蛊,我眼睛里有虫!”黄毛咋咋呼呼的对他喊。   精瘦的年轻人一听到蛊,避开黄毛,往后退出两步。   老沙已经很清楚了,这个放蛊的苗人,跟这群盗墓贼,原本不是一伙儿,估计是临时请来的帮手,而且,这些盗墓贼,对苗人很忌惮。   但现在眼前的情况,其实有很多漏洞,老沙心里很紧张,这句谎话太容易拆穿了。幸好两个年轻人都对蛊很敏感,让他们暂时没有发现真相。   “蛊是受人控制的,而且厉害的蛊婆,就算放了蛊在你身上,只要她不想让你看见,你就算被害死,也不知道蛊藏在哪里,我看你眼睛里的虫子已经不见了,它们肯定潜伏起来,你去指证,肯定没人会相信你。”老沙赶紧补漏。   “你去帮我作证,你刚才看见了。”黄毛着急的说。   “我不去,我没那个胆子。”老沙摇头。   “老三,你跟我一起去对付苗人,要她给我解蛊。”黄毛求助那个精瘦的年轻人,“你上次也说过她坏话,说不定她对你也下蛊了。”   老沙心里暗笑,黄毛虽然容易上当,但智商还是有,至少在拉同盟这件事上,很有心机。   “你自己去找那个人,我懒得搀和你的浑水。还有你,你自己回去吧,钢厂没多远了。”精瘦年轻人把药丢给老沙,转身就跑了。   “妈的,不讲义气!”黄毛气哼哼的骂了句,左右为难起来,气恼得直抓头。   “你们是开菜馆的,怎么还跟苗人打交道?”老沙故意问了句。   “这个你不用管。”黄毛说,“我看你对蛊很熟悉,你知不知道解蛊的方法?”   “能解蛊的,肯定只有那个放蛊的人。”老沙说,“但直接去问她要解药,肯定不行,她可能不会承认,而且,也没人信你。你现在很正常,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   “别说了,我听着不舒服。”黄毛说,“我肯定中蛊了,你又不知道我们菜馆里有个苗人,不可能编出话来骗我。要不是被你发现早,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你知不知道这个苗人的来历?”老沙说。   “我知道得不多。”黄毛摇头,“她没来多久,来了之后就一直待在房里,从来没出过门,我给她送饭的时候见过两面,她带着头巾,把脸都挡住,我看到她的眼睛是红色,还看到她身上爬过很多的虫子,但一转眼,就全都不见,把我吓得不轻,之后我就不去送饭。我问过熊哥,但熊哥什么都不肯说,只告诉我们她是个苗人,少去招惹就对了。”   “这么神秘。”老沙嘟囔了句,听到黄毛说红眼,想到的却是红眼的兔子兵。不过兔子兵做事的手段,跟这个苗人大不一样。   虽然确认了盗墓贼里的确有蛊婆存在,但老沙还是没有找到解蛊的方法,打上门去要解药,是下下之策,最好是能一箭双雕,把盗墓贼赶走,又能帮神偷解蛊。   这就必须要借助外部的力量。   老沙想到一个词:驱狼吞虎。   盗墓贼是狼,虎是谁?   大拿,刘所长,甚至守陵人,都可以是虎。但怎么把他们不露痕迹的引进来,老沙思来想去,觉得脑子不太够用了。   黄毛又要老沙帮忙,喊他回去在熊哥面前做证,好要那个蛊婆帮他解蛊。   老沙死活没有同意,同时还警告他,别没轻没重的回去跟别人说起这件事,小心那个蛊婆下狠手,最好还是暗地里自己调查清楚,如果能调查到什么,就来钢厂跟老沙说,老沙到时候一定帮他出头……   黄毛被糊弄,心里没个主意,把老沙的话当成圣旨,答应下来,说是回去之后,调查到什么会第一时间跟老沙讲。   在这件事上,黄毛虽然信任了老沙,但也找了借口,把老沙扔在距离钢厂有段距离的地方,让老沙自己回。   老沙明白,黄毛跟刚才那个老三,都是忌惮大拿的,他们在昨天晚上遇见了大拿,很快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怕他认出他们来,所以连钢厂附近也不敢来。   等黄毛一走,老沙就把啤酒和饭菜搬起,往神偷所在的宾馆走回,他答应大拿是晚上回去上班,现在神偷的事情没解决,当然是不能提前回去,他要把每一分钟时间都利用。   从黄毛口里得到了一点消息,但根本问题没解决。老沙无法继续查下去,因为防晒霜的效果已经快要没有,太阳光照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好像随时要把他点燃。   老沙很快就到了宾馆,在阴凉的地方,身上舒服了很多,他打开神偷房间的门,没有回头搬放在门口的啤酒,而是立刻把门掩上,整个人一下跃起,猛虎下山一样扑到了床的另外一侧。   “啊……”床那边站着的人发出一声惊呼。   老沙立刻停止,他听出了那个人的声音,竟然是嫣儿。   老沙抬着手掌,距离嫣儿的脖子只有几厘米,他刚才的动作,几乎是本能,打开门的那刹那,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而是感觉到除了神偷之外,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人,就立刻扑出,要对付那人。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嫣儿脸色惨白,捂着心口退后两步,冲着老沙瞪了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老沙道歉,“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   他看到嫣儿的行李箱,又拖了回来,放在另一架床边。   “谁说我走了,我去附近散散心不行吗……”嫣儿哼道,“他怎么回事,我看他病得不轻。”   “他中了蛊。”老沙没有隐瞒,他知道嫣儿回来,是发完脾气了,自己把自己劝回来,地下的物品很珍贵,嫣儿没理由会放弃,“我正在调查,你也不用着急,会有办法解决。”   嫣儿担忧的望了眼神偷,又对老沙说,“我能帮什么忙?他也是,肯定是昨晚上出的事情,也不跟我说。还跟我吵架。”   “你需要照顾他,我不知道这种情况,他能坚持多久,我只能尽快去做,但今天晚上,我要跟大拿下去钢厂下面。”老沙其实心里挺着急。现在的神偷,已经陷入昏迷状态,那种密密麻麻的突起,到了脖子下面。   显然,那些蛊,还在不停的蔓延到身体其他位置。   “大拿……”嫣儿说,“他昨天救了我。”   “神偷跟我说了。”老沙笑了笑,“这小子很热心,你运气挺好,会遇到他。”   “热心是热心,就是比较呆。算了,不说这个人,我会照顾好神偷,你先去办正事。”嫣儿打量了下老沙,说,“你是不是用了我的防晒霜……”   “是。”老沙一阵尴尬,“你还有没有,都给我。我现在必须要这个东西。”   “我看你整个脸都红了,少在太阳下暴晒。”嫣儿倒是没多说什么,从包里又翻出两盒,“你拿去用。”   老沙很感激,拿了防晒霜,告别嫣儿回自己房间休息,有了嫣儿回来,他心里又少了点担忧,至少多了个人来照顾神偷,他可以安心做事,不然神偷出了什么状况,他还要分神照料。   老沙回到房间喝了点啤酒,大吃一顿,睡到天黑,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好了很多,然后才动身去钢厂。   走在路上,老沙忽然发现,平时不怎么热闹的街道,有很多人来来往往,而且还很嘈杂,有些人三五成群的,对他指指点点,但当他望过去时,却又住口不言,板着脸走开。   当走到钢厂外边,人越来越多,几乎把路都挡住。   老沙好不容易挤过去,钻进钢厂的大门,钢厂内部,竟然也有不少人影,但跟外面不同,都只是一个个白色的影子,在各个门口楼道,一闪而过,看不清楚。   老沙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去找大拿。   大拿叉着腰,站在宿舍门口,双眼直愣愣的盯着楼下。   老沙走到大拿跟前,两人相互对望一眼,都是满腹心事。   “你也看到了?”大拿问老沙。   “看到了。”   “刘所长把我安排到这个厂里,”大拿说,“我一直没有碰到什么麻烦事,还一直觉得自己大材小用了,可是现在看来,钢厂都要翻天了。”   “那些人影,”老沙解释说,“可能地下的磁场变动有关系,我听人说起过阴兵过道的事情……”   “别拿阴兵过道跟我说事了,”大拿激动的说,“别他妈的在忽悠我!那个村子里的守陵人,就是姓韩的,已经把什么都说了,你安慰我干什么?”   老沙见大拿急了,知道不能在大拿面前再和稀泥,“当年木华黎让耶律乞努埋葬在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地下有铁矿,”大拿说,“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是储藏量非常大的铁矿,不然当年的勘测队会把储藏情况上报给国家。”   “但是后来又说储藏量没有那么多,”老沙说,“说勘测队探测错了。”   “所以这里有个大蹊跷。”   “根本就是幌子,地下有铁矿,可是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生产钢铁,修建钢厂就是为了这个布局。”大拿拍怕脑袋,“但是地下有大量的铁矿是真实的。”   “这就是当年耶律乞努和木华黎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方的原因。”老沙说,“古人不知道磁场,但是知道风水,虎符镇的地下,放到现在,就是一个因为铁矿蕴藏量巨大导致的磁场强大的空间,而在古人的眼里,就是一个非常诡异的风水。”   “其实守陵人知道的事情很少,他们只是一群守着陵墓的村民而已,”大拿突然眼睛放光,狠狠的盯着老沙,“远远不如你知道的多。”   老沙心里顿时震惊,脑袋里转了好几个圈子,一时说不出来话。可是大拿并不着急,而是冷冷的看着他,又加了一句话彻底让老沙心底的防线垮掉。   “我跟你说过我有师父,你也说过你有师父,你刚来这么短短几天,就已经对钢厂里的事件了解了这么多,几乎所有的怪事都被你碰上,也被我碰上。你觉得,这个会是偶然的吗?”   老沙仍然在犹豫,该怎么面对大拿的诘问。   “我师父告诉过我一件事情,”大拿继续给老沙施加压力,“我能看到一些平常人不能看到的东西,我这样的人几十万个人中间都挑不出来一个,如果遇到和我一样的人,那他的来头绝对不一般……老沙,你不是来应聘保安的!”   “这些人影。”老沙回头看了看黑夜中的那些模糊的影子——这都是在强大磁场的影响下记录的几千年来的映像记录,“一般人是看不见的,刚才我告诉你我看得见,你就确认了你的想法。”   “是的,”大拿点头,“也许你是一个隐藏的很好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我相信一点,既然你来了,就一定有你很重视的目的,因为你实在是太能干了,你这样的人,无论到什么地方都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跑到这个倒闭的钢厂里来做保安,太匪夷所思。”   “这可能就是命了。”老沙终于下定决心。   “地下的磁场越来越不稳定,可能是到了铁矿磁场翻转的周期,也有可能是地下的东西被惊动,导致了磁场变化,”大拿说,“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没有时间了,钢厂发生的事情越来越怪异,我不想和一个来历不明,不知友敌的人爬到地下去。”   “明白你的意思,”老沙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危险,如果我们之间还不相互信任的话,守陵人交代我们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完成,而且我们也不会再出来。”   “我读的书少,见过的世面也没你多,”大拿说,“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信任刘所长吗?”   老沙茫然摇头,“你想当警察?”   “当然,我当然想当警察,但是……”大拿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出来,递给老沙看了。老沙一看,惊慌失措,“我的东西,这么在你手上。”   原来大拿手上的东西,也是个铁质的卐字型饰件。   老沙连忙在自己的胸口去摸索,可是他的卐字型饰件还在,他也拿出来,和大拿手上的饰件比对,两个饰件一模一样。   大拿说:“我第一次看见你身上有这个东西,心里就起了疑惑。”   “这东西很罕见,”老沙说,“一定是某个江湖门派的信物,不过我猜,你师父也没告诉你这个东西的来历。”   大拿点头,“不过可能有人知道底细。”   “刘所长!”老沙马上反应过来,“他之所以这么看重你,一定也是看到了你身上的这个东西。”   “不。”大拿说,“还有一个人,不是刘所长,当他看见我的这个卐字型铁饰件之后,非常的惊讶,然后在第二天就辞职离开,把保安队长的职务交给我。”   老沙想了想,“老胡。”   “是的,”大拿说,“他以前是厂里的安全员,后来做了保卫科科长。”   “塔吊闹鬼死人的时候,他就是指挥拆卸的安全员!”老沙大声喊,“这些事情都不是偶然的。”   “老胡回来了,”大拿说,“就在镇上,但是身边有警察,我现在在问你一遍,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师父很害怕一个门派,”老沙说,“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有躲过,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把他弄走了,无论是死是活,我需要一个准确的消息。”   “你察觉到,对付你师父的门派,和这个钢厂的风水布置有关?”   “就是这样。”   “你是盗贼吗?”   “我不缺钱。”   大拿看着老沙,看了很久,终于说:“知道我为什么信任你吗?”   “因为我就算是有二心,”老沙苦笑着说,“你也有自信不让我好过。”   大拿笑笑,“我们去找老胡吧。”   “老胡为什么会突然回到虎符镇!”老沙刚把这句话说出口,就明白了,老胡是个关键人物,现在钢厂的地下已经事态失控,当年的参与者,很多人都死了,剩下的也都没有什么好结局,比如冬生,老胡当然不可能置身事外。既然有警察在老胡的身边,当然跟刘所长有很深的牵连。   老沙对刘所长的身份也更加怀疑。   “老胡是哪里人?”老沙突然问大拿。   “他是赤峰人,”大拿回答说,“当年招工进的工厂,你问这个干嘛?”   “他不是村子里的人,”老沙说,“所以和冬生不一样。”   厂里的保安在巡视,走过大拿的面前,大拿对着他们说:“今晚你们辛苦一点,我要出去一趟。”   “放心吧,没事的,厂里的安全交给我们了。”一个保安回答,轻轻松松的在黑夜里走远,在老沙看来,他们正走进了那些无数的影子中间,只是他们看不见而已。   大拿和老沙走出钢厂,来到了虎符镇的镇上,走到一个私人开的招待所,大拿让老沙走到招待所的后面的巷子里去,自己上了二楼,楼道里站着两个警察,大拿是认识他们的,立即上前说:“我的老领导老胡来了,我来看看他。”   两个警察面有难色,正在犹豫,不知道怎么拒绝大拿。   大拿却觉得背后发冷,回头一看,刘所长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站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又到处乱跑,”刘所长质问大拿,“怎么老是这样。”   “听说老胡来了,”大拿说,“我来瞧瞧他。”   “你怎么知道的?”刘所长追问大拿。   大拿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刘所长也不再逼迫大拿了,只是对着大拿说:“你快点会去,别在镇上瞎晃荡。”   大拿盯着刘所长看,这个让守陵人的族长都很忌惮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来历,可是穿着警服的刘所长,实在是什么蹊跷都看不出来。   大拿在刘所长面前也没有什么脾气,只好准备走。这时候,一个卡车笨重的水刹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刘所长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让警察把门打开,从门外向里看去,果然看见一个老胡站在窗口上,身体一闪而逝。   警察追过去,把身体够出窗外,嘴里喊着,“老胡跳到土方车上跑了。”   刘所长焦急的让手下去追土方车,可是所有人下了房间,跑到路上,看见土方车已经开了很远,只剩下两个模糊的尾灯。刘所长带着警察,连忙跳到他们的面包车上,却发现面包车怎么也打不着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土方车的尾灯消失在黑夜了。   刘所长叹口气,下了车,拿起自己的手机,想打电话,可是想了想,又放下。然后看着大拿。   大拿郁闷的说,“看来我真的见不着老领导了。”   刘所长哼了一声,然后说:“别在这里呆着,回厂里去。”   大拿吐吐舌头,灰溜溜的走了。   刘所长的面包车是老沙使得坏,其实很简单,他就是塞了一块砖头和一把土在面包车的排气管里,这样的话,面包车就发动不起来,而且司机一时还找不到缘由。   老沙在巷子里看见慢慢开过来一辆土方车,车是二子开的,招待所上一个老头正站在窗台上招手,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塞了面包车的排气管之后,就跳到土方车上,然后那个老头跳上了土方车。   “你是老胡?”老沙询问。   “是的,”老胡问,“你又是谁?”   “我是大拿的朋友。”老沙问,“大拿怎么会知道你回来了。”   “我当年离职的时候对大拿说过,”老胡回答,“我会在镇上给他留个记号,而且我告诉过他,我不是退休了,而是被人带走了接受调查,只要我回来,他就要来救我出去。”   “你是为了当年塔吊出事的事情呗调查的吗?”老沙问,“竟然调查了一两年?”   “我算是好的,”老胡喘口气说,“还有人被关起来调查几十年的。”   老沙听到这里,身体一震。   “现在我们去哪里?”老胡问老沙。   老沙看了看土方车附近的方位,“去守虎符镇旁边的村子,大拿马上会过去跟我会合,我们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大拿不来,”老胡坚定的说,“我什么都不说。”   今天没了,春节连续更新,谢谢大家多去莲蓬捧场。   老沙对着老胡说:“我们现在就去守陵人的村子,大拿过一会就会和我们会合。”说完紧盯着老胡看,果然老胡对守陵人这个名词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惊讶,他的确知道不少事情。   土方车到了守陵人的村子,族长已经等候多时,根据大拿的约定,老沙带着老胡跟随族长走到上一次和族长交谈过的祠堂,大拿一时还没到,二子把门给关上。   老胡进来后,看着族长,并没有打招呼,老沙也不知道他们两人相互之间到底认不认识。过了好大一会,老胡才对族长说:“谢谢你上次救了我的命。”   族长微微点头。老沙突然明白,塔吊的事情,老胡和冬生没死,很可能,就是当年族长干涉了这个事情。老沙问族长:“当年卸装塔吊,是你救了冬生和他?”   族长看着老胡,老胡说:“你连塔吊的事情都知道?”   “我曾经在一个神秘的波段听过你们在塔吊事故发生之前的对话,”老沙说,“你们当时的声音,被磁场给记录下来了。”   老胡问族长,“这人能信任吗?”   族长点头。   刚好这个时候,祠堂的大门有人敲门,二子把门打开,看见气喘吁吁的大拿站在门口。   大拿对着老沙说:“刘所长没有为难我,让我回钢厂,我还担心他把我给带到派出所去。”   “刘所长一定着急找老胡,现在哪有精力跟你啰嗦。”老沙轻松的说。   大拿对所有人说:“我知道你们怀疑刘所长的身份,不过刘所长对我有知遇之恩,他的为人我也清楚,所以你们就不要在我面前说他的是非了。”   “老胡被控制了两年,到了现在才重新出现,而且是刘所长带来的,”老沙说,“你不能凭着你和刘所长之间的交情,影响到判断。”   “我被控制自由,”老胡开口了,“和那个刘所长没有关系。”   这句话把老沙给呛住,干脆就不说话了,等着老胡把他心中始终没有想通的环节给填补上来。   塔吊之前的事情,老沙在诡异的录音里听过,但是大拿还不是很清楚,当年老胡出于他的原因,也没有告诉他。   老胡就大致把当时的情形给重新说了一遍。   当时拆卸塔吊工作的人员中,塔吊上有五个人分别是拆卸工老邹,老朱,老王,老杨,还有操作工冬生,地面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安全员老胡,另一个是调度。   当老胡这里的时候,老沙突然意识到,这个调度,冬生竟然没有提起过他。于是老沙连忙问老胡:“调度是谁,姓名是什么,他死了没有?”   “那个调度,事故发生之后,就再也没有踪迹,”老胡说,“他本来就是临时应征的一个调度,当时有调度证的人很少,当时的调度突然生病,拆卸塔吊已经开始,工作不能停止。刚好来了一个姓马的人,拿着调度证来临时应征,我记得当初说好了付给他的工资是一天六十块。结果没想到就出了事情。”   老沙问:“当时塔吊是做一件什么样的工作?”   “吊装管道。”老胡立即说。   老沙立即在地上,用脚尖画出了一个卐字型,“钢厂的管道就是这个走向,对不对?”   老胡看了一会,连忙说:“就是这样,当时工厂的循环冷却水达不到工作要求,所以临时在厂里选了一个位置,修建泵机房,然后打井,插入了两根三百米的管道下去,管道在钢厂的上方,就是这个形状。”   “虎符镇附近有水系,”老沙说,“为什么当时不从其他的地方引水净化后去做循环冷却水,却巴巴的在地下打了一个几百米的深井,然后又安装这么复杂的工艺管道。”   “领导的决定。”老胡说,“你这个话,如果是当年钢厂里的职工询问,一定是会被开除的。”   “但是你现在明白,那个泵机房上的管道不是那么简单了。”   “管道的问题我倒是没有想过太多,”老胡说,“我就是塔吊事故之后,就一直被人给告诫,绝对不能把当年的事情说出去。”   老沙不打岔了。   老胡开始从塔吊事情回忆。   在出事是在拆卸塔吊工作的第二天。老胡和临时应征的马调度,在地面指挥拆卸,塔吊上有四个拆卸工,带头的是老杨,操作工是冬生。   当天下午的工作是拆卸三个构件,已经拆了两个,在第三个的时候,怪事就发生了。拆卸工在塔吊上惊慌失措,说地面上有很多人,但是老胡和马调度环顾左右,都看不见有人在身边,他们就认为是拆卸工在上面产生了高空幻觉。这种情况很多见。   不过接下来,拆卸工就说有很多鬼一样的人往塔吊上爬,当然在老胡和马调度眼中是什么都看不见的。接着就是冬生说看到了不一般的东西,天边有红云。   施工现场就刮起了大风,并且卷起一阵沙尘,老胡和马调度在地面就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已在告诫在上面施工的拆卸工不要乱动。结果他们就看见三个装卸工一个一个的摔倒了自己的身边,立即毙命。装卸工死前,曾经在对讲机里大喊,有人把他们给扔下来。   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工厂里的工人也都过来组织救援。大风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大风过后,地面上的人倒还罢了,塔吊上的冬生已经吓得不能动弹,是个拆卸工掉下来三个,还有一个老邹挂在半空,不停的在大呼小叫,说有鬼,其他的三个人都是鬼扔下去的。   老胡没招,他是安全员,必须得参加营救的工作,于是他慢慢的爬上塔吊,当爬到塔吊接近老邹的时候,就明白,刚才拆卸工并没有集体出现高空幻觉。   因为他看到塔吊的顶端,操作工操作室周围,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残肢断臂的鬼魂。冬生就是被这些鬼魂给吓到,缩在里面面如土色。   老邹是因为安全带的卡扣夹在了钢架的间隙里,逃过一劫。老胡只能先去营救老邹,在营救的过程中,老胡突然发现那些本来围绕在操作台的鬼魂,已经发觉自己爬上来了,于是跟潮水一样的顺着塔吊的钢架,涌向老胡。   接近到老胡之后,那些鬼魂一样的骷髅开始用白骨森森的手指解开老胡的安全带,解开后,就立即要把老胡给推下去。   老胡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守陵人的族长给救了。当时守陵人的族长和其他的村民,站在地上,不停的拉扯一根绳索,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些阴兵都给拴住,守陵人在地面上用力拉扯,那些阴兵被绳索给束缚,脱离不了,一个一个的被守陵人全部拉扯到地下。一旦到了地面,就消失湮灭。   老胡分别解救下老邹和冬生之后,冬生才告诉他,那些阴兵可能都是冲着他来的。因为他就是守陵人,守陵人在钢厂里,会被一些神秘的东西攻击,这次也不例外,却是连累了几个工友。   老胡惊魂未定,正要去向守陵人的族长问个缘由。不料在当天晚上,被钢厂的领导叫去谈话。谈话的内容,就是要老胡保持沉默,不要把看到的东西说出去,至于跟守陵人有关的事情,绝对不能提一个字。老胡也只能应承,没有再干安全员了,领导安排他做了保卫科的科长。   但是钢厂即将破产的时候,也就是前年,老胡在上班,领导带来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让老胡立即收拾东西,跟他们去一趟。这两个人面无表情,但是领导十分忌惮。   那个时候,大拿已经过来上班,老胡向大拿交接工作的时候,突然发现大拿的身上有一个卐字型的饰件,非常的惊讶,因为他看到过的那些阴兵,身上的盔甲,全部阳文着那个卐字的花纹。于是就跟大拿交代,可能自己这次被带走,就很可能回不来。但是只要自己回来,钢厂就一定会出大事。到时候他会联系到守陵人,通知大拿,让大拿要把自己从别人手上给弄出来。   “这两年你到底在什么地方。”大拿询问老胡。   “在一个山里面,”老胡说,“是个巨大的基地,我在哪里,被他们关了两年,没有人询问我任何事情,就那么给我关着,也并不是太限制我的自由,就是不能离开那个基地。和我一样的人,哈有很多,只是我们禁止相互交流。直到前天,有人安排我离开,到了虎符镇,就把我交给了刘所长,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我被你们带到了这里。”   “还记得那个基地在什么地方吗?”老沙激动的追问。   老胡茫然的摇头。   老沙虽然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仍然十分失望。   “虎符镇地下的事情已经无法控制,”老沙说,“所以他们也急了,把当年没死的当事人弄回来。”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大拿挠着脑袋说。   “从他们的做法来看,”老沙想了很久,“可能是一个秘密的门派。”   所有人都把老沙看着。   老沙看着守陵人,“你们的职责是守护陵墓,针对的对头是盗墓的盗贼,比如发丘,我想我的师父可能就是个发丘。但是还有一个势力,一直和你们作对,那就是压制陵墓的门派。这种门派,我听说过,叫卸岭,他们并不偷盗陵墓,而是专门破坏陵墓的风水。卸岭这种门派,当初挖掘了很多元朝的陵墓,断了蒙古人的风水,所以被蒙古人视为仇敌,导致门派受到元朝军队的剿杀。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消失,但是到了清朝末期,满人允许汉人入关之后,卸岭一派残存的门人,可能混入关的移民,挖掘了满人的龙脉。并且获取了满人龙脉的财富,从此势力大增,但是行事却保持着元朝以来的神秘。”   “你的意思是,”老胡说,“带走我的人,和我呆的那个基地,就是卸岭门派。”   “是的,”老沙回答,“我师父可能也在那个基地里。”   “这么说来,”守陵人也说,“修建钢厂背后的势力,也是卸岭?”   “也只有卸岭,才会使用这种簋心风水来压制陵墓了。”老沙说,“而且他们不计钱财耗费,修建了这么一个钢厂来达到目的。”   “他们是敌是友?”守陵人追问。   “现在钢厂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沙说,“他们也不愿意看到,一定是什么环节出了意外,打破了几百年的平衡,让他们也无法坐视不管。”   大家说了这么多,仍然没有理出一个头绪出来。   守陵人说:“现在卸岭的意图,我们也无法去推测,但是地下的那个东西已经被惊动,你们两人,必须要顺着钢管进入地下,也许到了地下,就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钢管不能说进去就进去。”老胡在一旁提醒,“别忘了,我是当年安装这些管道的安全员。”   (大家除夕快乐!阖家幸福!)   大拿看向老胡,“不就是爬个管子吗,难道比挖掘地道的还难?”   老胡问:“你能憋气多少时间?”   “大约五分钟吧。”大拿回答,“特殊条件下,还可以再长一点点。”   “你们也许一直在意的是地下的危险,”老胡说,“就算是你的有本事,练过武功,但我敢打赌,你能在管子里爬上二十分钟,就会因为缺氧昏迷在里面。”   大拿和老沙面面相觑,这一节,他们的确没有想到。   “有一种专门鼓风的设备,”老胡说,“钢厂里是有的,但是由于管道太长,我计算了一下,那个鼓风机只能勉强保持地面平行管道的流通,当你们进入到垂直管道的时候,就会面临缺氧的危险……你们计划过怎么从垂直管道爬下去没有?”   大拿和老沙茫然摇头。   “你们什么都没计划过,”老胡的申请,简直是对他们无比的鄙视,“就打算进入管道?”   “你就别卖关子了。”大拿对老胡说,“你是我领导,这个忙怎么都要帮我的吧。”   老胡听了,也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的说:“地面的管道是个卐字型,中心就是泵机房的两根钢管,既然你们探查出这个钢管是个什么风水,那么两根管道必定分阴阳。”   “也就是说,”老沙插嘴,“只有一根管道能让人通过。”   “一根钢管里面全部是水,”老胡说,“另外一根从来就没用过,你们运气好,遇上了我,当年我是安全员,施工的时候,我在场。”   “那你也能分辨出拿一根能进入了?”大拿知道老胡一定是胸有成竹。   果然老胡在香台上拿了一根备用的蜡烛,在地上比划起来,画了一个卐字型,然后把右上和右下的两个管道给划掉,“这两根管子就是走循环水的,你们不能走。”然后老胡又把左上的那根管道也抹掉,这根管道伸出的距离相对较长,你们从这边爬不合适。”   “现在只剩下左下的那根管道了,”老沙点头。   “我们首先要把这三根不能爬动的管道安装在泵机房上方的阀门给关掉。”老胡说,“否则鼓风机的鼓动的空气会窜入到这三根管道中,让空气稀薄。”   “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大拿说,“我们怎么从垂直的管道里爬下去。”   “大拿你是练过的,”老胡笑着指着老沙,“不知道他的伸手如何。”   “你有话就直说吧。”老沙说,“都到了这个份上了。”然后老沙把自己的卐字型饰件,拿出来给老胡看。   老胡看了之后,脸色变了一下。然后说:“看来是我多操心了。你们不能绑着绳索下去,这个肯定是不合适的,因为距离太远,这么长的绳索,重量太大,你们不可能携带这么重的装备爬行管道。所以你们到达垂直管道的上方,就必须……”   “必须怎么样?”大拿和老沙同时询问。   “记住那个管道的垂直高度有三百米左右,”老胡说,“这就是最艰难的一部分了,你们必须得两人背靠背,脚步蹬着管壁,慢慢下移。”   “三百米的垂直距离!”大拿几乎要跳起来,“稍微一闪失就会摔下去,你在糊弄我们吗。”   老沙也在盘算,自己的确是有能够在平滑的墙壁上攀爬的本事,但是十几米,甚至几十米自己都不在话下,可是三百米……老沙也在摇头。   “有一点你们是不知道的。”老胡轻松的说,“每隔十二米,就会两个十字形的钢架在管壁内部支撑,这是大型管道的一个内衬工艺。”   “为什么是十二米。”大拿好奇的问。   “这些管道都是一段段的焊接起来的,”老胡继续给大拿上课,“每根管道的长度就是十二米,那个内衬支撑,就在管道的两端,也就是说,你们每次只需要坚持十二米的距离,就可以休息一会,然后继续下去。虽然这样,你们要进行二十五次以上的动作……这种任务,在一般人身上,也是完全不可能坐到的。”   “我们应该能。”大拿计算,“二十五次,每次下滑十二米。我们尽量。”   “还有两个要面对的问题,很重要,”老胡毕竟是安全员出身,什么都想到了,“第一的问题我刚才已经提到过,空气,由于管道距离的问题,鼓风机的空气在平行的管道里对流接近一千米左右之后,就很难进入到垂直的管道下面。这就是我询问你们能够闭气多长时间的原因。而且有毒气体,比重相对会重一些,所以你们越往下,就越危险。”   大拿和老沙相互看了一眼,他们真的没有想到,这么一个普通的事情,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危险。   “第二点,”老胡继续火上加油,“万一你们在地下找不到出路,你们会怎么办?”   老沙沉默很久,才回答,“必须得原地返回。”   “你们现在认为能够回来的机会有多少?”老胡问。   “几乎没有机会。”大拿说,“不过既然当年有人弄了这么大的工程,装了这么长的管道到地下,我相信下面绝不是死路一条。”   “我也赞成他说法,”老沙指着大拿说。   “我就这么多建议了。”老胡说,“我们出发吧。”   族长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只能默默的跟着老沙大拿和老胡二子走到虎符镇。到了钢厂门口,族长向老沙等人拱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老胡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是凌晨一点多,然后几个人走到了泵机房附近,泵机房已经被刘所长带来的人,把圆井上方用混凝土石板给压住,只有两根接近一米直径的管道冒出来。在老胡的安排下,二子爬上了管道的上方,在三通(一种管道管件,用于管道分流。)处,把右上右下和左上方位的阀门给闭合。   左下管道的尽头在冶炼车间的上方,并没有封闭。   然后几人又从工具房找来了鼓风机,车间的行车还能够使用,二子不愧是冬生的侄子,他操作行车,把鼓风机吊装到了管道的尽头,然后把鼓风机勉强放进管道的尽头,再爬到工作平台上,把鼓风机的电源线给牵好。然后鼓风机开始工作,强劲的风在管道里发出剧烈的尖啸,时间长了还能听到隆隆的空气对流声。   老胡看着手表,计算时间。当鼓风机工作到了凌晨四点,老胡说:“平行管道内的污浊空气已经交换的差不多。你们可以进去了。”   二子爬上行车操作台,把鼓风机吊出管道尽头,老沙和大拿爬进钢管,老沙和大拿观察管道内部,这是一个直径八百的钢管,人在里面虽然不能站立,但是仍然有较大的活动空间。   老胡在外面对着二人喊:“希望你们能够平安回来。”   老沙和大拿回应一声,然后一前一后,向着管道内部爬进去。身后又响起了巨响,一股强风从身后吹来,一个没想到的优势出现了,他们在风的推动下,爬行十分轻松,这个环节老胡却没有提到。看来老胡是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报忧不报喜。   (今天没了,祝大家在马年红红火火,新年大吉!)   老沙和大拿在风力的推动下,向着管道内慢慢爬行,这种直径的钢管,人可以蹲在里面,但是身体不能站直,好在两个人都是身怀绝技,体能超众,爬起来并不太累,他们最大的危险来自于管道内缺氧。这次他们携带好了灯具,大拿爬在前面,灯光能照射到前方十几米远,灯光尽头就是黑黑的圆洞,看不见究竟。   两人十几分钟就爬过了九十度的转角,然后进入到了下一段钢管。和刚才爬行的钢管不同,这一段钢管里的灰尘变得多起来,这是钢管内部剥落的钢锈,由于拐了弯,鼓风机就无法把这些钢锈都吹走,现在漂浮在这里。   鼓风机的风力在这里已经减弱了很多,这些粉尘漂浮在钢管里弥漫飘舞,呈螺旋的方向,向前飘动,在矿灯的光线照射下,看的清清楚楚。   老沙感觉钢管的内壁和刚才的有点区别,于是把头凑近到内壁,仔细查看,果然他猜想的没错,钢管内壁也刻着和圆井内壁一模一样的文字咒文。   老沙跟我说到这里,我马上对老沙说:“你们爬的钢管,是修建钢厂布局的一个部分,按照盗墓的说法是入地钎,这是一种很镇坟的做法。”   “那你给我说来听听,”老沙反倒是对我卖起了关子。   “你刚才也讲过,”我停了一下,“你提到了一个门派,和你还有大拿的师承有点关系,就是卸岭。刚好我写故事,有段时间也查看过一些资料,知道卸岭的一些事情。”   “其实你已经肯定修建钢厂的势力,就是那个卸岭门派的传人。”老沙对点头。   “是的。”我继续说,“我先说入地钎这个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民间的法术。”   比如我就知道一家事情,就是有两口子,感情不错,可是男人病死了,女人守寡,可是女人每天晚上都梦见男人回家跟她相会,时间长了,家里的鸡鸭猫狗都莫名死掉,女人的身体也一病不起。寡妇就知道和自己死去的老公纠缠有关,就恳求失去老公放过自己,毕竟阴阳两隔。可是死去老公的鬼魂仍旧纠缠不止,女人病的越来越重,实在是没办法,就跟自己娘家人说了。娘家人开始也觉得没什么,就让女人在家里放一些镇邪的符贴,在床的棉絮下摆放刀具,在床脚和门框上抹鸡血和狗血。但是这些方法统统都没用,寡妇的死去老公晚上还是照来不误,并且十分生气,一夜之间家里的锅碗瓢盆全部碎掉。   寡妇被吓得厉害,只好找了当地的一个端公,端公到了寡妇家里,四处查看一下,连忙对寡妇说,“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来解决。现在你的老公不肯去投胎,鬼魂就永远要跟着你了,你再这么下去半年,必死无疑。”   寡妇只有恳求端公,看有没有办法帮自己。   端公就犹豫的说:“还有一个办法,能够解决,但是如果这么做了,我也损阴德,因为这种做法,对你的老公鬼魂非常的不好,说不好听点,就是把你老公的魂魄给灭了。”   寡妇当时没有答应,可是到了晚上,他的老公鬼魂又来了,好像知道了寡妇找了端公的事情,非常的生气,就打寡妇。第二天的早上,寡妇起床后,发现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的确是受了伤,而且病得更加厉害。寡妇思前想后,还是拿着钱找到了端公,让端公帮她解决老公的事情。   端公就说:“反正事情我帮你做,但是你千万不能记恨我。”   寡妇连忙答应。   于是端公就让寡妇带他到了死去老公的坟墓,端公看了看坟墓的环境,就对寡妇说:“怪不得你老公阴魂不散,你们埋人的位置就没选好。”   寡妇什么都不说了,就等着端公做事。   端公立即回到自己的住处,托人锯了一根五六米长的桃树枝干,把桃树枝干的树皮给扒干净,在上面涂抹一层厚厚的桐油。然后又桐油表面用黑墨画了一些符咒。最后把桃树枝干的一端削的尖尖的。这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就让徒弟把桃树枝干扛到了那个死去老公的坟墓上,端公在坟墓上找好了一个穴位,让徒弟把桃木枝干插在穴位上,师徒二人就用木槌,锤枝干上的树丫,桃木枝干就慢慢的插入到坟墓里,一直插了五米深,留了一米在上面。   这个就是入地钎,一直穿透坟墓和棺材,狠狠的插在尸首的心脏部位。这样一来,失去老公的鬼魂就被镇住了,万劫不复,投胎都不行了。   寡妇就再也没有被死去老公纠缠,但是她心里一直对这件事情很愧疚,过了几年也郁郁而终。那个插在坟墓上的桃木枝干,过几年后,就开始长成桃树,并且结果,长满了一树的桃子,可是从来就没有人敢去摘了吃。   老沙我说了这么个故事,问我:“你认为泵机房就是被卸岭这个门派找到的坟冢的穴位,两根钢管就是入地钎,为了镇压下面耶律乞努的法术?”   “这个已经很明显了,”我对老沙说:“耶律乞努非一般鬼魂可比,卸岭一派也不是普通的神棍,所以入地钎的排场要大很多。”   老沙点头,“你说的的确没错,那卸岭到底是什么门派,你清楚吗?”   我笑起来,“这个还是你告诉我吧,其实你比我知道更多,你毕竟亲身经历过了。”   钢管内壁上有咒文,这一点都不稀奇,老沙摸了两下,也就没再在意。只是现在问题来了,先前是横向的管道,到这里已经是垂直向下,也就是说,他和大拿,必须是要背靠背的作为支撑,才能继续向下。   大拿没有说话,和老沙对视一眼,两人把矿灯戴好,十分默契的背靠着背,相互抵住。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深深呼吸一口,对他们来说,这一口气也许是他们之后能呼吸到的最新鲜的一口空气了。   老沙双脚抵住钢管内壁,背后是大拿宽阔的后背,他们的手都伸直,吸住钢管,稳固身体。   “走!”老沙轻轻说了声,然后两人同时开始默念拍子,这样下去,必须是协调一致动作,才能保证下去的速度,如果稍微出现偏差,就有可能往下掉。   刚走十来步,老沙脚上就滑了下,他没料到,钢管内壁的腐蚀程度,远超过他的想象,整整有一块锈斑承受不了他的力气,呼啦一声朝下方掉去,让他的脚也跟着滑动了几寸。   老沙的身子猛地向下一坠,而大拿正用劲低着他,力量立刻压来,对老沙造成一股向下的推力。   “小心!”大拿惊呼,一把扯住了老沙的衣领。   老沙被扯住,连忙双腿劈叉,直直的抵住钢管内壁,稳住了身体,大拿在他上方,摆出的动作也差不多,正弓着腰,一手扯住他。   “好险。”老沙苦笑,听着下方传来坠落的锈钢片撞击内衬钢架的声音,一阵心悸。   “幸好是两个人,一个人下来,根本反应不过来。”大拿说,“还是要回到两个人背靠背的姿势,一个人跨着下滑,很有可能出事。”   老沙点点头,大拿说得对,两人必须照应,一个人太容易出事了,兴许连反应的机会也没有就掉落下去。   恢复到原来的姿势,两人又下滑了有段距离,抵达第一个内衬钢架,经过短暂的休整,两个人继续下行。   钢管内部一开始很安静,只能听到两人呼吸的声音,但越往下,下方的管道里,开始传出轻微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划拉钢管,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   两人对声音都很敏感,老沙明白大拿肯定也听到,两人很默契的屏住呼吸仔细听。   这一听之下,两人都紧张起来,这声音出现的时机,十分的古怪,就夹杂在两人的呼吸声里,当两人屏住呼吸的时候,那声音似乎察觉到了,也就同时停止。可只要两人移动或呼吸,那声音就又会紧跟着出现。   “这声音很古怪。”老沙忍不住说。   “是不是我们碰到钢管,发出的回声?”大拿说。   “应该不是,那声音……”老沙很肯定的说,“就像有什么,趁机在逼近我们,而且为了不让我们发现,特意把声音隐藏在我们发出的声音里。”   “难道是那些兔子兵知道我们要下来办事,来阻止?”大拿说。   “很有可能,但我希望不是……”老沙心中一凛,又补充说,“最好不是。”   如果是那些兔子兵从钢管里爬出来,他们两个根本不是对手,这个管道,往下滑动很难,但往上爬,更难。   那些兔子兵的身手,老沙比任何人都清楚。   原本下方空荡荡的感觉,就已经很不好受了,现在怪异声音的出现,更让老沙背脊发麻,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没理由被声音给吓回去。   两人继续向下,又过了几分钟,老沙停住了移动,用手在臀部下方摸了两下。   “怎么不走了?”大拿疑惑的问。   “不对劲。”老沙额头上冒出丝丝凉汗,“按道理,我们应该到了内衬支撑钢架的地方了。”   “对,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没有支撑。”被老沙一提醒,大拿连忙往下望了下,灯光照耀之下,除了锈迹斑斑的钢管,和许多遮挡视线的浮尘之外,再没其他的东西。   “我记了数,每挪动七十二步左右,就是挪动十二米的距离。正好抵达一个钢架,但现在,已经超过八十步,却还没有碰到钢架。”老沙说,“现在空气质量已经很差,要是得不到休息的话,就没办法再继续往下,消耗体力实在太大了。”   “老胡说的每隔十二米就可以休息,他不可能骗我们。”大拿也觉得自己需要休息,腿脚发酸。   “这里面现在倒是很干燥,但有段时间肯定很潮湿,而且时间又过了那么久,所以生锈特别严重,极有可能这里面的钢架,已经被完全腐蚀掉落下去。”老沙不得不说出这个结论,錄“我们过了八个钢架,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说不定接下来的三分之二路程里,所有的钢架,都已经不存在了。”   说到这里,老沙往下望去,下方黑幽幽的孔洞,就像一条蛇,张开大嘴,等待着他坠落,好将他囫囵吞下。   如果有内衬钢架作为隔断,那么就算坠落,也还有机会被隔断给阻拦,但如果下方什么隔断也没有了,一落到底,那又是另外一种景象。   老沙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浑身颤抖,根本没办法自我控制。   他知道有种症状,叫幽闭恐惧症,说的是人在一种特定的环境下,总会担心出事,使得手足无措,内心焦虑,以至于身心都难以承受,这是人的一种本能,就算自身有再好的控制,也抵抗不了。   老沙觉得自己已经快要陷入这种症状里。   “老沙,你是不是怕了。”大拿和老沙背靠背,自然很快就感觉到他的异状。   “没事,让我休息几秒。”老沙闭着眼,深呼吸几口,调整呼吸,然后继续往下滑动,嘴里自嘲的说道,“我在城里的时候,曾经遭遇过一次电梯出事,电梯上行到二十三楼,突然下坠,直到五楼才停住,跟我一起坐电梯的好几个人,在之后的两个月里,都是爬楼梯上下楼。我在那之后,就再没坐过电梯。”   “现在我们的情况,跟在一架电梯里差不多。”大拿说。   “而且是一架随时有可能出事的电梯。”老沙说,“说不定我们能直接摔落到陵墓里。你说我们到时会不会成为兔子兵爬出来作恶?”   大拿笃定说道:“我们两个没那么容易死。”   就在这时,钢管内壁上发出刺啦一声响,老沙感到背后没了支撑,向后仰去,这一次他早有准备,立刻稳住了身体,抬头却见大拿竟然倒挂在内壁上,一只脚踩透了钢管的铁皮,现出一个锈洞,大拿的裤脚被尖锐的铁皮划破。   “有没受伤?”老沙赶忙问。   “没事。”大拿说,“但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脚,快来帮我一把。”   老沙听了大惊,这钢管外面,正是之前下过的圆井!如果存在什么东西的话,那必然是陵墓下面的奇怪物什。   老沙往上窜起几步,托起大拿的腰,一手扣住大拿的膝盖部位,往里面拉扯。   大拿只有左脚蹬出去,右脚在内壁里,他一脚蹬住,顾不上支撑身体,和老沙一同用力,咬牙大喊,想把左腿拉出来。   一通拉扯之下,钢铁内壁发出碎裂的声响,老沙这才意识到,那另一侧的奇怪物什,怪力强大,就连他和大拿用尽全身的力气,也都拼不过。   大拿的膝盖慢慢的挪动,朝外移去,铁片划破大拿的大腿肌肤,渗出鲜血。   钢管外侧躁动起来,仿佛是嗜血的某种怪兽,因为鲜血的出现,变得狂躁起来,把钢管拍打得砰砰生响。   老沙惊惧不已,虽然看不到另一侧是什么东西,但脑海里已经出现了一副尖嘴利牙的怪物啃咬大拿小腿肌肉的景象,而且那些怪物还不只一头,有好几只争先恐后的抢食,彼此并不相让。   大拿脸上青筋暴起,紧咬牙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要把自己的腿夺回。   “嘭!”一声巨大的响声。   老沙脑袋一嗡,暗叫不好,但已经没有办法,钢管外侧抢夺的那股力量,陡然消失。两人撞击到内壁一侧,还没来得及稳住,就朝下方坠去,根本收势不住。   老沙对着大拿喊:“拿出你的本事来!”然后两人同时用力向回拉扯。   突然钢管外面的力道陡然松懈。两人在钢管里失去了支撑,猛然下落,这种突然失重的状态,让老沙和大拿同时惊呼起来,不过两人的生意立即又停止,他们悬挂在钢管内,左右晃荡,身体狠狠的在钢管内壁碰撞。虽然他们两人不再呼喊,但是刚才喊叫的回音还在管道里久久回绕。   现在老沙和大拿看清楚了自己的形势,原来大拿的腿上缠绕着一条碗口粗细的蟒蛇,他们从刚才的部位向下跌落了七八米,而这条蟒蛇的身体反而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蟒蛇的身体紧紧纠缠着大拿的腿部,老沙的手臂也死死的箍住了大拿的身体,现在两人的重量都集中在这条碗口粗的蟒蛇身上,不知道这条蟒蛇的身体到底有多长,但是大拿和老沙能够感觉到,蟒蛇的身体也在慢慢往下松动,可能蟒蛇在钢管外的身体,只有很短的一截尾巴了。   老沙和大拿一时无法可想,只能勉强勾起腰,都想把蟒蛇的身体抓住,过了一会,大拿觉得自己的大腿变得湿漉漉的,然后用手去摸了一下,发现手掌全部是鲜血。   “我受伤了,”大拿把沾满血迹手掌伸到老沙的面前。   “你的腿怎么啦?”老沙连忙询问,“伤口剧痛吗?”   “没有任何感觉,”大拿回答,“就是被蟒蛇缠绕感觉很紧,腿都麻木了。”   “一定是蛇咬了你,”老沙说,“有的毒蛇咬人之后,感觉不到疼痛。”   “这么长的蛇,怎么可能是毒蛇,”大拿连忙喊,“血流的越来越多了,已经滴到我的身上。”   两人的身体突然往下一顿,然后又止住。   老沙突然明白了,对着大拿喊:“血不是你身上的,你看蛇身体挂在钢管边缘的地方!”   大拿顺着老沙的指向看去,刚好矿灯能够勉强照射得到那个部位,能够看得清楚一点,看了之后,大拿和老沙一样,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原来挂在钢壁边缘的那截蛇身,被钢管锋利的边缘割破,蛇皮翻卷,被撕开,露出了白花花的蛇肉,而且割的很深,血液流出,顺着蛇身,一直流到了大拿的腿上。   看来是老沙和大拿两人加起来三百斤左右的体重,把这条蛇在拼命的往下拽,导致了蛇尾部位被钢管的边缘慢慢割开,蛇皮倒卷。蟒蛇失血越来越多,身体一点点的向下掉,大拿的腿被缠绕的也渐渐松懈。   现在蟒蛇也没有太多的力量来紧紧缠绕大拿。大拿借此机会,一点点掰开缠绕在自己腿上的蛇身,蟒蛇连噬咬大拿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沙见大拿正在挣脱蟒蛇的纠缠,也调整身体,背靠着大拿,一个胳膊把大拿的肩膀给反勾住,大拿一声大喊:“松开了。”   然后两人迅速背靠背,身体用胳膊扣在一起,两人的腿同时伸直,顶在钢管内壁上。就在这个时候,蟒蛇也精疲力竭,身体从上方跌落下去,大拿和老沙听到了两声沉闷的碰撞声,就无声无息。   老沙抬头看看头顶上方,钢管的破裂处,伸进来十几个蛇头,那些蛇头在身体的支撑下,在破口处慢慢旋绕,出于危险的本能,它们都没有游移进来。   “钢管外面缠满了蛇。”老沙把这句话说给大拿听了。   大拿没有回答,他和老沙一样,想象着无数条蛇密密麻麻的缠绕在钢管外部的样子,都不寒而栗。   “我们上次来从外部下来的时候,”老沙说,“并没有看见有蛇。”   “有人一定把地下的布局给凿穿了,”大拿说,“所以这些蛇,就都跑了出来。”   “可能还不止蛇,”老沙说,“那一拨挖坟墓的人,带了一个放蛊的人来了,说明他们也不是一无所知。”   大拿也明白,放蛊的人一辈子跟五毒打交道,既然如此,地下当然会有这些让人恐怖的毒虫毒物。   两人没有办法,只能用刚才的办法慢慢地向下移动,不过他们运气不错,下一个格挡没有腐蚀落下,刚才的那条蟒蛇正挂在格挡上,但是蟒蛇已经没有任何生气,软软的挂在上面,勉强绕了两圈,蛇头和蛇尾都垂在格挡下方。   老沙和大拿休息了一会,老沙说:“我们要快点下去了。”   大拿正要询问,突然看见,头顶处两人刚才下滑的地方,突然多了一个蒙蒙的东西,于是仔细去看,原来一张丝网布满了钢管的内部。   “蜘蛛。”老沙说,“它们正在慢慢的向下织网。”   两人正要慢慢的继续向下爬行,一个巴掌大的东西垂落下来,停留在老沙和大拿的头边,两人顿时紧张,这是一个五彩斑斓的蜘蛛,悬挂在一根细细的蛛丝下面。蜘蛛旋转一会,爬到蟒蛇的身体上,顺着蟒蛇的身体爬到蟒蛇的头部,然后停留在蛇头部位。几秒钟过后,老沙和大拿就看见蟒蛇最后一点维持身体的力量猛然消逝,如同一根破绳子一样瘫软。   老沙和大拿心惊不已,连忙向下移动,动作比刚才快了很多。不一会就爬到了下一个格挡。但是当他们稍事休息,继续向下爬的时候,下面一个格挡又不存在,只好鼓起力气又向下移动了十二米,才又一个格挡。   这时候,他们听到钢管的外壁有巨大的撞击声,隔着钢管听的清清楚楚。   老沙和大拿已经累得够呛,但是好处是刚才的裂口,灌入了一些新鲜空气,让他们避过了最危险的情况——缺氧。   “我们还要多久才能爬到地下?”大拿无奈的问了问。   “现在连三分之一都不到。”老沙回答。   “不知道老胡会不会想个什么办法,让我们脱身。”   “他只能帮我们到这一步了,”老沙说,“老胡去的地方,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卸岭。如果是卸岭,他为什么会这么容易被放回来。”   “你听,”大拿突然说,“声音不对了。”   老沙侧耳听了一会,慢慢的说:“听不到鼓风机灌入的风声了……”   就在老沙和大拿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老胡正在用行车把鼓风机从管道的入口处吊出来,然后吊装上了一台焊机在入口平台旁,又操作行车,吊了一块钢板在入口外,用行车的电葫芦对准位置,然后人从行车上下来,用焊机开始把钢管的入口焊接。老胡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慢条斯理,有条不紊,钢板在他焊机的蓝色光芒中,慢慢被焊死。   二子正躺在一旁,昏迷过去。   老胡没有把钢板全部焊死在钢管外,那样太浪费时间,他只是点焊了几个点,钢板就固定在了钢管的出口,这样已经够了,老沙和大拿凭借人力是无法从内部撞开钢板的。而且钢管封堵上之后,空气立即停止流通,老沙和大拿本事再大,也撑不到爬回入口。   老胡做完这一切,把东西收拾完毕,然后吧背起二子走到值班室,从身上拿出一把手铐,将还在昏迷中的二子拷在床架上。然后走到工厂里,来到废弃的高炉下面,深吸一口气,慢慢向高炉顶部爬上去。   当老胡爬到了高炉顶上之后,把身上的衣服脱光,然后纵身从高炉上跳了下来。隔了很久之后,巡视的保安路过高炉下面,立即大呼小叫,他们看到了老胡摔的扭曲变形的尸体,但是没有流出一丝血迹,只有一些虫豸密密麻麻的从老胡尸体下面蔓延一样的爬了出来。   保安们慌了,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有人拨打电话报警。刘所长很快和他的警察来了。刘所长看到老胡已经摔死在高炉下面,不由得破口大骂,立即询问保安大拿去哪里了?   保安都说不上来大拿在什么地方,刘所长重重的顿了顿脚,摇着头说:“完了,就知道这个臭小子会坏事。”   警察保护好现场之后,把老胡的尸体给抬到担架上,带回了派出所。刘所长没有跟着警车回去,而是独自一人开车到了守陵人的村子。警车停到守陵人的祠堂门口,刘所长下了车,对着祠堂喊:“老韩,你给我出来!”   喊了两声,族长从祠堂走出来,和刘所长面对面。   “那个姓胡的人死了,”刘所长说,“事情完全无法收拾了。你到底要怎么样?”   族长对着刘所长说:“那个姓胡的当年就该死,你们藏了他这么久,竟然这个都没查出来,他不回到钢厂就罢了,只要回去,就非死不可,其实你也知道这个。”   “所以我不让他到处乱跑,可是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让大拿那个小子犯了毛病,”刘所长说,“把他给弄出来,现在好了,当初架设钢管的最后一个人也死了,事情闹大了,你们也没好处!”   “这事是你们内部出了问题,”族长说,“和我们无关,你还是好好的把你们那个叛徒给揪出来吧。”   “我要是能找到他,”刘所长激动的说,“我还费这么大力气干嘛。”   “那个人就在虎符镇,”族长说,“我能够嗅到他的气味,但是他这次已经做好了准备,我能肯定,至少有两拨盗墓的人都是他在指使,你本事不够,他又是你长辈,如果老陈还在,他还忌惮一下,可惜了……”   “如果老陈还在,我就不来了。”刘所长说,“虎符被那个人拿到,你们守陵人第一个倒霉。”   “你还是为你们卸岭的门派多想想吧,”守陵人族长轻蔑的说,“他是你们的叛徒,我觉得他拿到了虎符后的第一件事情,倒是会对付你们。”   “我们的约定还有效吗?”刘所长问。   “那个人已经违反了约定,他还是你们卸岭的门人,”族长说,“那个约定已经无效了。”   刘所长叹口气,“那我们各安天命吧。”说完,开车走了。   族长看着警车走远,立即敲响了祠堂门口的大钟,所有的村民从村落各个地方慢慢走出来,聚集到祠堂。   “躲不过了。”族长对着所有的村民说,“村里十八岁以下的小孩明天都得离开,其他人留下。家里有小孩在外地的,马上通知他们,不要再回来。”   老蛇和大拿在格挡上静静的听了一会,确定鼓风机停止了工作。   “至少我们不用去费心想着往回走了。”大拿故作镇定的说。   老沙心里想着事情,听到大拿这么说了,指了指头顶,其实大拿也看到了,又有三个蜘蛛从上方悬挂着落下来,爬到蟒蛇的尸体上,趴着不动,应该是在吸允蟒蛇的血肉。   大拿和老沙打起精神,继续向下方移动。接下来他们的运气好了很多,每隔十二米都有钢架支撑做的格挡,让他们休息一下,就这样磨磨蹭蹭,也不知道爬了多久,他们终于到了入地钎的底部。底部的最后一个格挡非常牢固,但是一个问题摆在两个人的面前。   钢管的下方一片黑暗,空间也非常空旷,他们根本不知道下方到底是个什么环境。   “看样子只能往下跳了。”大拿提议。   “那么多支撑都腐蚀掉落下去,”老沙说,“我很可能会摔在那些钢铁上面,身上被刺出几个窟窿。”   突然头顶掉落下来一个东西,老沙和大拿连忙避让,看着那东西掉落下去,第二个也跟着掉下来,这次没有落下,而是挂在了钢架支撑上,老沙和大拿一看,是蟒蛇断裂的尸身。看来是蜘蛛越来越多,正在分食蟒蛇。   “你刚才听到了什么没有?”大拿询问老沙。   “听见了,”老沙说,“有水花的声音。”   “你会游泳吗?”   “别说了,”老沙说,“我算了一下,水面距离我们也不高,不到十五米。”   “那就跳吧。”大拿说,“反正我们回不去了。还犹豫什么?”   “其实我在想一件事情,”老沙说,“如果下面有地下水……”   “有地下水咋了?”   “没什么,”老沙说,“我就是担心而已。”   “你做事为什么总是要瞻前顾后的。”大拿不屑说,“走一步是一步吧。”   大拿说完,纵身跳下去,老沙听到一声水花的响声,对着下面喊:“大拿有事情吗?”   过了一会大拿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这里的确是一个水潭,但是……他妈的,他妈的有厉害的东西!”   老沙恨不得破口大骂,刚才有话到嘴边没说出来,大拿就跳了下去,这愣头小子时不时犯浑,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其实老沙得知下方是地下水的时候,心里就在盘算,很有可能下面有兔子兵。当初兔子兵就是从这里爬到泵机房去的!   大拿的一声惊呼,老沙用矿灯往下照了照,可什么都看不见,下面太黑,只看到大拿戴的那盏矿灯在胡乱摇摆,但也就那么一点灯光而已,连大拿的人影都看不清,就别提什么其他的物什了。   顾不上了,老沙一咬牙,也跳下去,几秒钟之后,整个人一头扎进冷水里,估计是落水的姿势不对,脑袋在入水的刹那,被撞得头晕眼花,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这的确是个水潭,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踩不到底,老沙憋了口气,没敢去测试水深,双脚踩着水,浮出水面来。   水冷得让人骨子疼,老沙扑腾了两下,全身都快被冻僵,麻木得快找不到感觉,不敢迟疑,瞅准大拿的方向扒拉过去。   大拿嘴里呼喝有声,正在和什么东西搏斗,两个黑影来回移动,把水拍打得砰砰生响,溅起很大的水花。   “大拿,是什么东西?”老沙看不真切,一面朝大拿游过去,一面拔出了藏在身上的尖刀。   “你别过来,小心被缠上。”大拿咕嘟嘟的喝了两口水,对老沙示警。   “你一个人不是对手,我们两个人机会大。”老沙没有停顿,他知道兔子兵的厉害,那些东西浑身上下是铁打的,凭大拿肉身凡胎不是对手。   老沙游到了大拿身边不远,就感到水底下,好像有无数条鞭子,在抽动水流,水撞击他的身躯,很疼。   “妈的,这不是兔子兵!”老沙一伸手,抓到一缕滑腻的鞭子,但刚过手,就又迅速的离开手掌,不知去向。   “我什么时候说是兔子兵。”大拿自顾不暇,好似坐过山车似的,声音忽高忽低,“是水蛇!而且超级大,老子坐在它身上了。还有小蛇,在缠着我!”   老沙极力的想看清,但除了水花,什么都看不到,浪花全扑打到脸上,大拿拿着的矿灯灯光一闪而过。   如果大拿说的是真的,就潭中水流流动的迹象,这里简直是个万蛇窟。   “不,不是水蛇。是别的什么!”老沙又感到几缕滑腻的东西从皮肤上挪过去,“真是蛇的话,早就咬我们了。”   “不是蛇,那是什么?”大拿被莫名其妙的东西很快带离了老沙身边,进入个角落,灯光消失了。   “我他妈怎么知道!”老沙扑腾几下,感到脚上已经被数缕滑腻的鞭子给缠上,怎么都摆脱不了。   老沙被拽进水下,越拖越下。他赶忙咬紧牙关,不再说话,集中力气用刀去割断束缚住他的东西。   这时候,他已经看清了,这些束缚他的东西,是一缕缕的细线,就像人的头发,乌黑且浓密,还特别的细长,看不清有多少米,盘绕在水中。   细线被刀一割,立刻就被割断,但这些细线竟然有生命,在水里蜷曲扭动,而且被割断的部分,全部粘附在他身上来,好似一张网,要把他紧紧捆住。   老沙额头上的防水矿灯被细丝线给遮挡,光亮快要透不过来,有不少丝线,更是往他口鼻之中猛钻!   “妈的,这些是虫子!这里根本就不是水潭,而是个万趸盆!”老沙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那里还能招架,拼命挥动刀,把靠近自己的虫斩杀。   老沙有心无力,细长虫来势凶猛,包裹他全身。他自知这命怕是要丢在这里,只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受,到了了竟要受这趸刑。   有虫子从鼻腔里钻进去,老沙能清晰的感觉到它冰凉的躯体。其他的感觉减弱,就这条虫子,触碰着他鼻腔里最柔软的血肉,让他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这种滋味太难受了!   老沙想用手把它扯走,可手已经被束缚住,就只能任由它自由的往里钻去。   “呜哇!”老沙终于坚持不住,张嘴呕吐,但什么都没吐出,水和虫就找准机会,全部从他口里钻进去。   这一刻,老沙真想快些死去,可偏偏不能如愿,那种清晰活着,承受万虫钻身的恐惧无比强烈。   是的,没有痛苦,只有恐惧。   “起!”一只大手伸进水里,拨开头发一般的细长虫,把老沙连拉带拽的捞了出去,两人蹒跚的搀扶着走到潭边。   潭边是一个硬石台,不知是什么材质,十分光滑,方圆大约有四五平米。老沙扑倒在石台上,剧烈咳嗽,拼命抠喉咙,把那些吞到喉咙里的虫子都给吐出来。   那些虫子一落地,立刻游动,从石台上游到水潭里去。   救他起来的人,正是大拿,此刻整个人也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大口大口的喘气。   “你没事吧?”大拿问道。   “死不了。”老沙缓过一口气,感到肚子里有什么在蠕动,他望了眼水潭上来回摇摆的细丝虫,实在忍不住,又再次大口呕吐。   开始的时候,只是干呕,但紧接着,却吐出了好几口腥臭的污水。污水里面,满是盘绕在一起的细长虫,与之前吐出的不一样,这些细长虫都已经死了,一动不动,好似一团头发。   令老沙更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原本粘附着不少的细长虫,还在那扭来扭曲,这时,竟也悄无声息的掉在地上,蜷曲成一团,死得不能再死。   “这是怎么回事?”老沙莫名其妙,“这些虫难道不能离开水?”   “我觉得它们遇到了克星。”大拿却不这么认为,“刚才跟我搏斗的那条蛇,也死了。”   “你是说……”老沙盯着大拿。   大拿从身上拿出一颗铜钉,朝老沙点了点头。   老沙明白了,答案就是这颗铜钉。   这颗铜钉是韩族长给他们用来压制地下神兽的,肯定有特异之处,对付这些小小的蛇虫,根本不在话下。   老沙松了口气,心想不管怎样,有这颗铜钉在手,地下走起来,至少要容易一点了。   “这边有个洞,可以继续走。说不定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大拿指了下旁边的一个孔洞。   就在这时,大拿声音戛然而止,并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沙生生退出一步,他也看到了,在大拿手指的方向上,站着一个赤裸的人,他面色惨白,眼里两只眼珠雪白一片,正直勾勾的望着他们俩,全身更是浮肿,好像被水泡了多久。   老沙和大拿都可以肯定,在半秒钟之前,这个人,或者说,这具尸体,并不在那里,只是大拿说话的功夫,就那么突然冒了出来。   两人正在迟疑,赤裸人突然一头扎进水潭里,没有任何气泡冒出,他就慢慢的消失在了水潭之下。   老沙拿着矿灯照射,发现那些细丝虫,没有攻击那人。过了一会儿,潭里没了任何人影,老沙心急的朝大拿问道:“看清没,是活的还是死的?”   “看不出来。”大拿摇头,嚅嗫的说,“他好像是跳进水里,又像是倒栽进去……”   “他能动,可是竟然能进这趸盆水潭……”老沙疑惑的就在这里,所以才问大拿的意见,随即又想到什么,“兔子兵是死的,可他们要进这水潭,肯定也没问题。”   “不是兔子兵,他们嘴唇没裂开。我想明白了,那肯定是一具尸体,被水泡发胀了!”大拿大声说。   大拿说话的时候,身上冒起阵阵热气,老沙甚至能感到大拿身上的炙热温度。   老沙心底里直犯嘀咕,正如大拿所说,这肿胀的赤裸人跟兔子兵有很大的差别,就像是现出巨人观的尸体,可那双眼睛,即便失明,但看人的时候,还是具有力度!   大拿见那赤裸人进水,不再多想,沿着潭边的石块,要走向一个黑漆漆的孔洞。   “他出现肯定有道理,不可能就这么出现一下吓唬我们。”老沙拦阻他,“他很可能是从孔洞里出来的,说不定那里面,还存在不少类似的东西,你别忘了,兔子兵就不只一个。”   “就算有很多,到了这一步,我们还能怎样。快点去完成守陵人的事情,在地下待真痛苦。”大拿嘴上虽然这么说,脚步还是停住。   “听我的,我们不急着动手。”老沙知道他先前不听劝告,傻逼似的跳下来,吃了大亏,现在学乖,多少听话了点,“地下比我们想象中大,有足够的氧气供我们呼吸,现在我们必须多摸清点情况,再去找那神兽……”   “还有什么情况,你是不清楚的?”大拿瞪着眼的问。   老沙看得出大拿眼神里的意味,地底陵墓一切未知,知道得再多,可能也只是冰山一角,不值得一提,还不如索性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是死是活管他娘的。   “这眼水潭太古怪!”老沙压制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我们上次下来,是见到了万人坑的。现在你说说,为什么我们这次来,这里就成了水潭了。”   大拿摸了摸脑袋,想不明白。   “因为我们上次没到地底这么深的位置,那个万人坑,在我们头顶上面。”老沙抬头望了望,“这个钢管虽然是抽地下水,但它有个名堂,这是灭人魂魄的入地钎。”   “那是什么玩意儿?”大拿听得一愣一愣。   “反正很简单,就像是一把尖刀,插在人的心窝上,只不过这根钢管,是插在陵墓上而已。”老沙简略解释,又说,“地钎,必须是破坟而入,插在尸体上才能起到效果。”   大拿似乎想明白了点,抬起头来,用矿灯照射钢管的末端,然后望着潭水说,“你的意思,主坟,其实就在这里。”   “按道理是这样。”老沙说,“不过另外一个问题又来了,谁会把坟墓修到水里面呢,这不符合常理,不然时间过去那么久,早就被泡成渣了,而且更怪异的是,这水,显然是地下水,要把坟墓建立在水下面,是多大的工程!凭古人怎么可能做到。”   “那你说了不等于白说。”大拿一摊手,嘟囔了声。   “所以现在,我们不急着动手,要想想清楚,古人建墓,不可能不留下痕迹,我们在附近找找看,说不定有发现。”老沙说着,就开始四下里打量起来。   大拿点点头,开始到处查看。   老沙和大拿没有分头行事,彼此默契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好有个照应,而且尽量不靠近水潭边,只在岩壁附近行走。   一番查看下来,并没有什么发现,围着水潭转了一圈,两人又回到了原点。   “我刚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大拿忽然开口说,“既然修建钢厂镇压的那帮人能进到这里,怎么不干脆把陵墓给毁坏掉,留下来害人!”   老沙回答说:“守陵人跟这伙人形成了微妙平衡,彼此都再难以更进一步,否则,造成的后果,是双方都无法承受的。问题在于第三方盗墓贼的介入,把平衡打破,事情变得难以掌控,这些,那个韩族长其实都说过,你是不是忘了。”   “我没忘……”大拿焦躁的说,“我只是觉得他们拿活人来祭祀,也算不得什么好人,整个钢厂就是个幌子,我还来为他们卖命,拼死拼活,太不甘心了,出去后,我跟他们没完。”   “我跟他们也没完。”老沙苦笑了下,陡然身上一冷,心里好像空落落的,“完了,我们两个又中招了……”   “你在说什么?”大拿疑惑不解。   “祭祀,那个五葬法的祭祀……”老沙说,“你不说我还忘了,你觉不觉得老胡有问题?”   “他被关那么久,性格的确是跟以前不太一样,有点阴沉沉的,但能有什么问题?不是他,我们根本没办法下来。”大拿说。   “事情太快,我也是脑子发热,什么都没想,他说什么我们就信了,一股脑的钻进来。”老沙拍了下脑袋,尽管有一千个懊恼,都是木已成舟,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你是要急死我,我怎么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大拿抓了下脑袋。   “一切都太顺当了,你没觉得我们两个从救出他,到进入地下,整个过程没有遇到一丝阻拦,像是剧本已经写好,我们两个作为演员,只要跟着剧本走就行了,甚至脑子都不需要动一下。”老沙越想越觉得可怕,顿了顿说,“不是演员,而是棋子,被人摆弄的棋子……”   “你是说,老胡骗了我们?”大拿总算明白了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怪我一直觉得哪里不对。”老沙叹了声,“之前说过,五葬法,只是我猜测的一种方术,是为了镇邪的,所以我就认定,这帮祭祀者,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地下的东西跑出去,所以进行一种活人献祭,对地下的东西进行安抚,但现在看来,我完全是想当然了,以为只要是祭祀,就一定是镇邪……”   “当初你跟我解释的时候,是这么说的,难道你发现新问题?”大拿问。   “是有问题,很大的问题。”老沙点头,“如果修建钢厂这个大布局的人,和进行活人祭祀的人,不是同一帮人,那问题就大了。”   大拿顿时也想到,“你的意思……”   老沙连连点头,“老胡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完成五葬法这个秘术!我一直忽略一件事,就是守陵人说到的他们中间有人得到过密宗的传承。所以,你明白了吧,无论是塔吊上出事的人,还是在蓄水池里淹死的人,他们都是心甘情愿赴死的。他们跟韩冬生一样,是守陵人派出祭祀的死士……老胡,只怕也是其中之一。”   “但冬生说的那段塔吊往事,跟老胡说的一致,当年很多人应该都知情,不可能是假的……”大拿眨巴眼,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   老沙顿了下,他清楚的听过那段磁音,塔吊有兔子兵害人,的确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那从头至尾都是一场阴谋,一场精湛的表演……”老沙说,“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在钢厂里制造恐慌,让钢厂衰败,把工人们都赶走!好重新夺回陵墓的控制权,可惜的是,他们未能如愿以偿,被钢厂的主导者压了下来。”   “老沙,你真的是个可怕的人。”大拿忍不住说,“你太会胡思乱想……”   “这就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朋友,因为我不相信任何人。”老沙说,“但你,我是信得过的。”   大拿笑了下,不置可否,“这个五葬秘术,死了那么多自己人,目的就为了制造恐慌吓人,我觉得站不住脚。”   “当然还有其他目的,不过这个目的,我还不清楚。”老沙说,“而且,我们接下来又要犯难了,守陵人究竟是怎样的心思,要我们来帮这个忙。”   “我虽然不喜欢动脑子,但拿到这个的时候,我其实就在想了。”大拿这时也苦笑起来,拿着铜钉摆动了下,“地下陵墓里要真的有只怪兽,在它脑门上来一下子,它是会睡过去,还是反而变得清醒……”   “这就是我们的问题。”老沙知道大拿不是个笨人,只是有时候,动作跑得比脑子快点。   老沙给大拿点明了铜钉的厉害,一时之间,两人都有点不知所措,其实老沙也是下到地下,才意识到这个情况,而且是越想越不对劲。   两人到了两难境地,商量着是要继续探索,还是找寻一番,然后找条路出去。而且,即使是真要回到地上,找老胡问个究竟,原路返回是不大可能了,那些蜘蛛怪蛇不说,根本没可能从潭面上回到那个钢管口去。   以老沙的猜测,出去倒也容易,一来就是那伙盗墓贼,说不定是打通了到古墓的路,借道出去或许可行。二来,这是陵墓,修陵的人,是一定留了路出去的,以他以往盗墓的经验,只要找到这条生路,就能回去。   “不行,不能打退堂鼓。”大拿笃定摇头,把老沙的盘算给否了。   “我懂你的想法,既然下来,必须去陵里看个究竟。”老沙点头,“那就说好了,继续找,我是打算能到潭边找点线索,但眼下,什么都找不到,只有一个去处了……”   老沙无奈的往直前大拿要去的孔洞走,眼睛不时望向潭水,这个潭水里肯定有古怪,但以他们当前的条件,不足以下水。   “你不是说陵墓有可能在水下,怎么又往别处找。”大拿站在原地没动。   老沙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咯噔了下,明白大拿的倔脾气又犯了。   “你在岸边站着,我下去看看。”大拿说着,开始脱衣服,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   “这是我的一个猜测。”老沙说,“水里太危险,你别太冲动。我们先看看别的地方,如果都是死路,再回来探索这里不迟。”   “你这是在浪费时间。”大拿固执的说,“越危险的地方,肯定就越接近那头神兽,虽然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它,但到了,一定有个结论。”   老沙没有再反驳,大拿的想法是对的,而且大拿比他更有闯劲,说干就干,不像他畏手畏脚。   “你把铜钉放到水里试下。”老沙必须得确保一件事。   大拿把铜钉拿在手里,伸到水面附近。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水面竟然泛起了一阵微微的波澜。地下是没风的,可铜钉放到水面,就像铜钉里有风出来,把水面吹皱。   老沙仔细的盯着水面,看到那些黑色的细丝虫正在飞快的远离,它们对铜钉很是惧怕。而那水面的微波,正是它们离开时的动作引起。   大拿也看到这种情形,欣喜的一步步走到了潭水里去。   “这里是台阶。”大拿走了几步,身子慢慢矮下去,他回头,冲老沙喊。   老沙点点头,“这是踏步,算是陵墓的真正入口了。”   潭水周围,好几处地方都是光滑的石板地,但直到大拿走到水里,老沙才看出端倪,这石板,竟然是往下去的阶梯,这就更加印证他的猜测。   大拿迫不及待的深吸口气,头顶戴着防水灯具,手里拿起铜钉开道,往水下继续走,一会儿工夫,人就已经完全没入水里。   灯光立刻暗下去,水面虽然清澈,但是很奇怪,仿佛有谁伸出手,把大拿的矿灯给捂住,只现出淡淡的光。   老沙顿时忐忑起来,一颗心揪着,替大拿担忧,可也没办法,水里的情况,必须大拿一个人去,才好摸个大概。两个人同时下水,铜钉不一定能护住。   大拿入水后,老沙站在岸边,视线不敢离开片刻,连眨眼都不敢。很快,他就走到了比较深的地方,从外部看,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只能看到一点小亮光。   小亮光灭了下,又亮起。   老沙开始还没留意,但不一会儿,这个明灭的频率,变得稍高,终于引起老沙注意。   “不好。”老沙心悸的暗叫一句,忍不住一步跨进水潭,黑色的细丝虫嗅到生人气,一涌而来,缠住他的裤脚,好似裤脚外部长了层毛。   老沙赶忙回到岸边,死命跺脚,要把细丝虫给摆脱,幸好潭边细丝虫比较少,不足以造成比较大的威慑。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大拿的灯光已经完全消失在潭下了。   “他妈的!”老沙大骂一句。   老沙弄清楚了一件事:刚才大拿灯光的明灭,不是示警,也不是出了故障,而是在大拿的头顶上,有什么东西在游动,挡住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这个东西,很有可能就是那具浮肿的尸体!   老沙站在岸边,干着急,只能暗示自己,大拿一定能行。但这也只是一种自我安慰而已,这里是陵墓,地底加水下,一个人的力量再强,也卑微得跟蝼蚁差不多。   不一会儿,潭水中央部位传来水泡的声响,老沙循声看去,就见潭水中间好似煮沸了一样,巨大的水泡向上翻滚,范围逐渐扩展得越来越大,不到半分钟,整个水潭,变成了一个沸水锅。   不过,并不是真正的沸水,相反,之前地底的温度还稍高,现在,空间内的气温,下降了好几度。   老沙双眼发直的盯着潭水里,在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一个头颅上下起伏,随波翻滚。   老沙额头的灯光直射在那颗头颅上,可以看出,那颗头颅眼鼻嘴都能看清,头顶光秃秃的,连头发也没有,但是自脖颈以下断裂,像一颗皮球样,在水面上,随着鼓起水泡的潭水上下翻滚,同时,它也没有任何血水渗出。   这场面,让老沙不由得想起沸水锅里煮饺子的样子,也是这么上下的翻腾。   突然冒出这么一颗人头,老沙对大拿越加担心,下去至少有五六分钟,大拿仍然没有上来的迹象。   老沙站在岸边瘆的慌,白乎乎的人头,不可避免的在视线的晃动。他没心思去猜测这颗人头的来历,只盼望大拿早点上来。   先前潭水那么安静,大拿一进去,就发生这种状况,肯定跟大拿有关,说不定,那颗铜钉,已经起到什么效果,触动了潭水里的古怪物件。   又等了几分钟,大拿仍旧没上来,可是,那个人头却是随着波涛,往潭水边来了。老沙吓得不轻,因为头颅不歪不斜,正对着他的方向而来,仿佛能看清他所在的地方。   老沙知道这该来的始终要来,并没躲避,一手反扣尖刀,做好搏杀的准备,在这种环境之下,谁知道那颗头颅有什么古怪。   头颅被水波推送到潭水边的石板上,轱辘的滚动两下,停在石板上不动。   老沙盯着它一会儿,发现那头颅上的眼珠子,是雪白的,而嘴角勾起弧线,呈现出一个笑脸的样子,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以老沙的经验,死尸带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还是一颗泡在水潭里的头颅,到现在都没腐烂不说,那些细丝虫,也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足以证明人头大有古怪。   这时候,老沙忽然发现,在人头的头顶眉心部位,竟然印着一个纹路,不过,人头只有一半在水外,一半则仍然浸泡在水里,鼻子贴在石板上,使得那纹路若隐若现,看不太清。   老沙看得到个大概,连忙凑近,拿着尖刀对着头颅捅了两下,把头颅翻动。   果然跟他看到的一样,头颅的眉心部分,是一个卐字的印记,而且刻得相当深,现出两道相交的凹槽。   卐字又出现了。   老沙伸手出去,把头颅拿在手上,仔细端详起来。若是有外人在场,看到他这副样子,铁定要吓得大喊大叫。   事实上,老沙已经看明白,这颗头颅,并不是什么真正的人头,而是由木头雕刻而成。但这个雕匠,技术非常高明,不只雕刻得惟妙惟肖,甚至木头的材质也有考究,放在水里,不仅没有变黑腐烂,并且因为水的影响,变得柔软,充满血肉的质感。   老沙盯着头颅,觉得很熟悉,像在哪里见过,片刻后,他一拍大腿,叫道:“这不就是那个浮尸的脑袋吗?”   这一叫过后,老沙呆住了:那莫名其妙出现的裸体人,不管是死是活,至少是能动的,怎么可能是木头呢?难道木头成精了?   正当他半跪着发呆的时刻,一个黑影摇摇晃晃的从潭水里走了出来。   上来的人正是大拿,大拿一上岸,就滚在了地上。   老沙把木人头放在一旁,赶忙去扶他,“你没事吧?”   “没……没事。”大拿气喘吁吁,从口里吐出好几口水来,整个人气色并没有多大变化,他面露欣喜的冲老沙说,“你猜对了,入口就在下面。”   “入口是什么样子?”老沙问,“能进去吗?”   “有一扇石门,如果有你帮忙,我们两个就能把那扇门打开。”大拿摇摇头,他看到老沙刚放下的木人头,指了下说,“你怎么也遇到了这个东西。”   “是从水下面浮起来。”老沙听他口吻,觉察到什么,“你跟它打过交道?”   大拿点头,“我差点被它害死,这个东西很诡异,你别去碰!”   “你看到它上面的印记没有,跟我们的挂件一模一样,有可能是跟我们有关系。”老沙却不这么认为。   “我没有注意到。”大拿打量了两眼,“真的是这样,那个石门上面也有。”   “真的?”老沙顿时激动起来,心想这个古墓,跟自己一定是大有瓜葛。   “我难道会骗你……”大拿说,“你跟我下去,就知道了,你很聪明,肯定知道怎么打开那扇门……”   “你这样子,还能下去吗?”老沙担忧的说,现在大拿明显有点体力不支,特别是腿部在钢管里还受过伤,伤口仍在渗血。   “没问题。”大拿神秘兮兮的笑了下,从口袋里拿出个瓷瓶,“为了以防万一,我把师父给我的药也带上了,足够我补充力气。”   “你师父真是神通广大,还有补充力气的药丸。”老沙说着,不禁想起自己的师父。   在他看来,大拿和他其实有不少共同之处,两人的师父,也都十分神秘,两人虽然在师父手下接受的传承不太一样,但那个挂件,无疑证明他们的师父,肯定有所关联。   “这个药不是治病的药。”大拿说着,把药瓶打开,喝了一口。   老沙顺手就去接,谁知道大拿把药瓶收了回去,笑着说:“这个不能给你喝,你还不到喝的时候。”   老沙缩回手,尴尬的说:“我就看看,没打算喝你的宝贝药水。”   “不是不给你喝……”大拿听了,过意不去,“这药水,对身体影响不太好。”   “那你还喝……”老沙说,猛地想到问题所在,“你这蠢人,还没到山穷水尽,你就拼命干什么!”   “不说了,喝都喝了,药水产生作用还要点时间。”大拿转移话题,“我跟你说说我在水下遇到的情况,到时你再下去,好有个防备。”   老沙点了下头,不再多说,等着大拿讲,经过大拿一番讲述,老沙才明白,大拿这下水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里,竟然经历了一段十分惊心动魄的事情。   在狭窄的地下停车场值班室里,我也感受到了一丝寒意。偏偏这个时候老沙停住往下说了,而是从面前的抽屉里拿出一罐茶叶,撮了一点放到水杯里,然后用开水泡了,慢慢喝起来。   他没有给我泡茶,我就明白这个茶叶不是我能喝的。   “你挺会讲故事的,”我笑着对老沙说,“都知道在什么地方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吧,大拿在水下,经历什么事情。”   老沙摆摆头,“刚才我讲的太快,都忘记告诉你这个入地钎到底针对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你把你和大拿在地下的事情说一遍,不就清楚了。”我焦急的说。   “不行,我还是要先告诉你这个,”老沙说,“不然你会和我当初一样,完全无法去理解我们在地下的遭遇。”   我无可奈何,现在我处在一个听故事的角色,而老沙取代了我的一贯角色,故事由他来讲,我只能老实地听着。   “其实我看过你写的的那个小说,”老沙说,“你的小说里面有一个章节,是在一个溶洞里发生的……”   “森森溶洞,”我笑起来,“其实那个溶洞就是个巨大的冉遗,古代的上古神兽体型是十分巨大的,也许在人类的意识萌芽初始,这些神兽就慢慢的隐没到地下,苟延残喘,变成了活化石,真真正正的活化石。”   老沙看着我,不停的笑。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老沙说:“我懂了,你找我的原因,原来就是这个!你看到了我写的小说里有冉遗的环节!”   “你去那个猇亭的溶洞,”老沙笑着说,“是在我走之后,你辞掉了保安去的吧,看来我们两个人的命运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只不过你遇到的那个神兽,比我遇到的冉遗要厉害无数倍。”我点头说,“但是回头看看,事情的背景还真是差不了多远,当初那个冉遗也是有一个村子的人守护的。”   “看来你也承认你见过无比巨大的神兽埋藏在地下。”老沙继续我们的话题。   “我见到的那个冉遗已经算是死透了,”我辩解着说,“其实也只是我的一个推测而已。”   “而我遇到的那个神兽,”老沙阴郁的说,“是完全可以活过来的。并且当时,已经就要复活了。”   “你前面说的那些事情,已经不断的在提示这点,”我对着老沙说,“你还是继续往下说吧。”   “那个入地钎,就是为了镇住虎符镇地下的神兽,位置就是刚好在神兽的心脏。”老沙说,“入地钎是八九十年代打下去的,并非是钢厂修建之初就弄好了。”   “我不明白。”我对着老沙摇头。   “因为在七六年的地震,强大的地壳震动,让神兽几乎苏醒。”老沙说,“所以打下入地钎,是个补救措施。”   “原来还有这么个事情?”我好奇起来,“说给我听听。”   “我不正要说这个事情吗?”老沙说,“你心情这么急,很难想象你怎么会有耐心写小说。”然后是老沙喝了一口茶,继续说起来。不过他继续说的事情,却不是他和大拿在地下的遭遇。   神偷中了蛊,在房间里已经萎靡不振,嫣儿忙前忙后的照顾他。由于神偷并不是生病,而是中蛊,找不到下蛊的人,他也无法好转。眼看身体越来越虚弱,神偷知道自己可能要在虎符镇这个地方翻船了。在一次发作的厉害之后,神偷睡了很久,醒来之后,看不到嫣儿的身影,等了很久嫣儿也没有回来。神偷心里恻然,嫣儿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没有出手,现在嫣儿也在自己困窘的时候离去。这也没什么,他心里安慰自己。   可是没想到嫣儿还是回来了,只不过嫣儿带了一个中年男人过来,那个中年男人穿着警服。神偷不禁叹气,嫣儿竟然把自己出卖给了警察。   “我就不跟你多废话了。”警察对着神偷说,“我姓刘,是这里派出所的所长。”   “如果你们要抓我,就带我走吧。”神偷虚弱的说,“不过我想的话,你们也没有我犯罪的证据,否则你们也不会等到现在抓我。”   “你现在做的事情,就已经是在犯罪了。”刘所长冷静的说。   “就因为在附近装几个声测仪器,”神偷嗤嗤的笑起来,“这也能定罪?不过我的样子你也看到,我估计等不到审讯,就死了。”   “我是让刘叔叔来救你的,”嫣儿说,“我不想你就这么死了。太冤枉。”   “刘叔叔,”神偷摇头,“刘叔叔……”   “其实你早就怀疑到我的身份了,”嫣儿说,“你为什么还带着我一起做了这么多事情,却不揭穿我。”   “因为我知道,你提议到我们来虎符镇做这一单,一定有你的理由,并不是要和我远走高飞这么简单。”   “你知道了,还答应我?”   “我就不要解释这个理由了吧。”神偷尽量吧语气说的轻松一点。   “嫣儿,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刘所长打断了他们的暧昧交谈,“事情已经完全控制不了了。你要负主要的责任。”   “除了安放几个声测仪,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把后果推卸到我的身上。”   “你知不知道,地下有个巨大的东西在苏醒。”刘所长严厉的说,“这个不是普通盗墓那么简单了。”   “应该是有一伙盗墓贼,在地下挖掘隧道,惊动了地下的东西吧。”   刘所长摇头,“你的设备是谁提供给你的?”   “你是警察,难道不知道规矩,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其实你自己都没见过那个人,”刘所长回答,“你和他之间从来没有见过面,只是通过特定的方式联系,他给你提供了设备。”   “看来嫣儿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打探那个人的下落,”神偷苦笑,“你们做警察的也真是累,卧底这么长的时间。”   “嫣儿和我,还有他的父亲,”刘所长把话语气放的很慢,“我们不仅仅是警察。”   “你们不会也是盗墓的吧,”神偷好奇,“同行?”   “你听说过发丘没有?”刘所长问。   “你们是发丘?”神偷问,“我倒是觉得一个人是发丘的路数。”   “应该是两个人,”刘所长说,“一个是跟着你做事的老沙,一个是工厂里的那个保安大拿。”   “既然这么说,你们应该是一起的,”神偷不禁佩服,“你们安排的镇巧妙,连老沙都是你们的眼线。”   “大拿是我的在部队里就知道他的路数,”刘警察继续说,“但是老沙,我以前不认识,只是根据他的作为,知道了他的一点底细。”   “你的意思是,你和嫣儿不是发丘的路数?”   “天下的偏门众多,”刘所长顿了顿,“我们是卸岭。”   神偷听了刘所长主动报上门派,知道事情已经开始摊牌了,而且情况远远比自己想的要严重。隔了一会神偷问刘所长,“看来我们要好好谈谈。”   刘所长看了神偷一会,然后说:“你现在中了蛊,时日无多,你不觉得是因为你在这件事情中的作用,已经做完了吗?”   “也许是这样吧,”神偷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可能是他觉得老沙的能力,能够取代我。”   刘所长和神偷两人猜谜似的你来我往讲了几句,换做是旁人谁也听不明白。   “我能解决你身上的蛊毒,”刘所长说,“但是你需要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不指望你能找出他的下落,但是你毕竟和他打过交道,你的线索很重要。还有,那个老沙你知道他多少底细?”   神偷看着刘所长问:“你是以警察的身份,还是以门派的身份?”   “门派的身份,”刘所长指着嫣儿说,“其实那个人,和他的父亲是师兄弟。”   神偷看向嫣儿,“怪不得。”   “现在可以说了吗?”刘所长问。   神偷没回答,刘所长点头,嫣儿在一旁说:“这几年,我瞒着你,你问个明白,心里是不会踏实的。”   嫣儿看了看刘所长,刘所长说:“该说的就说吧,现在都已经成这样了,没必要在隐瞒什么。”   嫣儿开说起来,而且是从头讲起,涉及了很多渊源。   原来嫣儿的父亲姓穆,嫣儿的名字的确没错,就是穆嫣儿。老穆比刘所长的年龄大一点。老穆和刘所长还有一个姓任的人都是一个门派的同门,这个门派就是卸岭了。要说卸岭这个门派也有很长的历史了。起源说起来是西汉末年的绿林军有关。创始人是汉光武帝刘秀。这种说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东汉到宋朝,卸岭门派一直没什么名声,史籍几乎没记载,就算是野史,偷盗门派说的多的也是发丘,摸金,搬山更加多一些。或者是某种可能,因为卸岭是刘秀开创的,所以卸岭的门派一直和当朝的政权的关系更加紧密,民间活动反而少一点。在官府的庇护下,这种门派也能更加隐秘。   所以无论朝代如何更迭,卸岭的门派一直隐藏在官府里。情况到了宋朝开始发生改变。辽金元对宋朝一直侵犯,北宋成了南宋,最后南宋也没了。卸岭这个门派一直都是汉朝政权的附属,就算是五胡乱华的年代,也是跟着南朝的政权更迭,可是蒙古灭了南宋,天下成了北方游牧民族蒙古的天下。卸岭作为秘密的组织,只能流落到民间。但是他们的目标和任务,反而清晰起来,野史的记载也多起来。   大致就是,卸岭一派,非常懂得风水,他们盗墓,并不是以钱财为主,而是破坏汉族以外政权的风水,说大一点,就是龙脉。   所以卸岭有一个严格的规定,就是门人必须是汉人,绝不接受外族。   辽金元从北向南入侵中原,那个时候,卸岭已经开始有所作为,不停的挖掘辽朝,金朝贵胄的陵墓,破坏龙脉,甚至在元朝建立后,他们做了一件非常大的事情,把成吉思汗的陵墓给挖了,这件事情,让蒙古人特别愤恨,在天下下了追杀令,要对卸岭赶尽杀绝。卸岭门派就又一次销声匿迹,门派凋零,门人散落到各个地方,听说还有一些卸岭的门人,远走中亚,继续在那边破坏蒙古人的风水,然后在那边扎根,繁衍生息,到了现代反而不是汉人的组织了。留在中原的保持着汉人的纯洁性,又受到元朝的迫害和打压,渐渐敝零。   不过卸岭一派当年挖掘蒙古贵胄的风水的事情还是起到了效果,元朝得国不到百年,就被汉人武装推翻,朱元璋建立明朝。明成祖朱棣,通过国师道衍,寻找到了卸岭,卸岭再一次归附到汉人政权。但是已经元气大伤,很多厉害的门人要么死了,要么远走异域,回不到当年的鼎盛时期。   接着就是明朝被清朝取代。这次之后,卸岭又一次沦落到民间,清朝本来就是后金,女真族的后人。金朝时期,女真族的政权估计也被卸岭破坏过风水,知道卸岭的厉害,于是也费劲力气压制卸岭,卸岭在清朝眼中,威胁不下于天地会、白莲教等等反抗势力。所以清朝下令,汉人决不能过山海关,进入东北。因为世人所知,清朝的龙脉就在关外,黑山白水。   不过时间长了,清朝统治中原已久,出了流传龙脉有大量财宝之外,龙脉本事的事情不再向从前那么重视。时间进入到二十世纪,清朝积弱,列国入侵。清朝自顾不暇,也是天明使然,清朝的八旗贵族已经敌不过汉官员的势力。汉族官员在百日维新之后,势力更加强大,逼迫清朝做出了两个改变,从根本上彻底把清朝掀翻。一个是取消科举制度,断绝了天下读书人的仕途希望,读书人不能做官,就天天叫嚷着要造反。还有一个改变,就是清朝放开了汉人禁止出关的制度。于是大批汉人闯关东。卸岭门人就是夹杂在千百万人中,到了关外,然后门人聚在一起,挖断了清朝的龙脉。   不出几年,清朝灰飞烟灭。   然后卸岭门派再次消失。   卸岭门派和别的偷盗门派不同,越是名声在外,就证明无所依靠,一旦消失,就证明和政府有了联系,被政府秘密安排,专门进行一些风水上的任务,就算是共和国成立,也不能例外。共和国是汉族政权,卸岭从道理上当然是要归附的。   这就是为什么能有人花费这么大的资源修建一个钢厂的缘故。   说道虎符镇的钢厂,事情又得从南宋末年开始说起。当年耶律乞努兵败的原因是拿不到援兵虎符,当时的虎符是被人给偷了,偷虎符的人,就是卸岭的门人。木华黎击败耶律乞努之后,发现耶律乞努要在战场筑陵是有原因的。原因是这个地方的地下风水十分特别,地下有大量铁矿,这是其一,另外一个原因是,地下有一条大鱼,身体延绵几十里,不能动弹。这个应该就是上古神兽,沧海桑田后被困在这个地下。这种超自然的生物历来就是王公贵族风水的好地方。耶律乞努死后,木华黎就把他的尸体放在了这里,作为一个风水布局。事情做得很隐秘,不为外人所知,并且留下了耶律乞努的亲兵作为守陵人。并且把所有知情的汉人屠杀殆尽,目的就是不让卸岭门派知道这个事情。这个地方就被命名为虎符。   明朝道衍通过朵颜三卫来到了虎符,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道衍并没有挖掘耶律乞努的坟冢,也许那时候明朝已经得国,卸岭已经收编,道衍不愿意节外生枝。   可是到了现代,共和国成立后,卸岭的门人还是根据看撤队的线索,打听到了虎符镇下的耶律乞努的坟冢,于是在六七十年代修建了这个钢厂。七六年唐山地震,大鱼被惊动,卸岭门派打下了一个入地钎,暂时压制这个坟墓。   这个事情就渐渐的到了老穆刘所长还有那个姓任的身上了。   他们三人是卸岭门派的同门,幼年进入门派,老穆直接做了警察,姓任的同门在地质勘测队,刘所长去当兵,做到营级干部,突然听到门派的消息,老穆和姓任的在虎符镇同时失踪。虎符镇下的坟墓出了意外。刘所长于是立即专业复员,到虎符镇所在的县当警察。为的就是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而嫣儿,小时候父亲和任叔叔失踪后,也一直想打听到父亲的下落。现在的情况就是,很可能老穆和老任两个人因为特殊的原因,背叛了卸岭门派。   钢厂一直有事情发生。守陵人蠢蠢欲动,千年的祭祀又一再发生。卸岭门派对天下所有本领高强的盗贼都有记录,神偷也不例外。最终打听到老任的一些线索,但是追踪不到老任,倒是知道老任和神偷有过联系,于是嫣儿就在卸岭的安排下,做了几个案子,接触到神偷,引起神偷的注意。当神偷接到某人的命令,到虎符镇来的时候,嫣儿也跟着来了现在几乎就能肯定给神偷这笔生意的,就是老任,而且那个声测设备,就是老任提供给神偷的工具。现在刘所长才明白,那个声测设备的作用,最主要的作用就是,为了唤醒地下的那个巨大神兽。而老任下一步计划,还不明白,但是肯定和耶律乞努有关。至于老穆到底在什么地方,一点线索都没有。   神偷听了嫣儿把这些事情说完。知道自己就算是要隐瞒,也不大可能了。他的老板,很可能就是老任,而老任已经放弃了他,老沙是个意外出现的人物,现在已经被老任注意到了。好在老沙现在和大拿一直保持同一个立场,而大拿是刘所长安插在钢厂的棋子。   不过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老沙和大拿很可能是另一个门派发丘的传人。事情就是这样,人都齐了,就看老任到底要做什么事情出来。      第八章 六鳍鲤鱼      神偷听嫣儿把这些来龙去脉说完,知道该自己说了。   “你真的能弄好我身上的蛊毒?”神偷问刘所长。   刘所长说:“我和老穆,还有老任从小一起长大,到了二十岁才分开,在你身上下蛊的人我大致也明白是谁,既然他能在湖南找到这种人,你觉得我就不能吗?”   “听说解蛊的人必须是下蛊的那个,”神偷问,“你找来的人能救我?”   “我本来也是怀疑这事和老任、老穆是不是真的有联系,但是看到你身上下的蛊,心里就完全有数了。”刘所长说,“我说过我们很小就在卸岭这个门派接受训练,各自进入不同的部门也是长大之后的事情,我们三个人在小时候曾经在湖南呆过很长时间。跟一个下蛊的村落来往很久。在你身上下蛊的人,应该是我的老相识。”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你说的那个老相识,现在是为老任做事的,她回听你的?”   “我可以把她们当家的人叫来,”刘所长不屑的说,“这个对我来说只是小事一桩。”   神偷看见刘所长这么有把握,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于是把和老任之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神偷出身于书香门第,然后落草,这个就不多说了,嫣儿是知道的。神偷在九十年代初也渐渐在道上有了名气,自己在前两年,突然被人找到,说是有笔买卖要找他做。他就应承下来,结果对方的做事的方式很奇怪,领头人不露面,给了定金和相关的设备,然后交代了任务,就没了消息。   神偷在做事的过程中发现,自己只是那个神秘人物找到的帮手中的一个而已,那个任务很复杂,要在一个已经废弃的军事基地里面偷一份文件。神偷的作用就是在山洞内安插一套干扰设备,其他的工作另有他人完成。   这种合作者之间相互不联系,但是在一个幕后者的策划和安排下完成的任务,实际上非常困难。显示出操作者的高超协调能力。事情结束后,神偷拿到了他该得的那份钱。但是他一直很佩服这件事的操作者。   “那个人一定就是老任了,”刘所长听到这里,插嘴说,“当年我们三个人,最有协调和筹划能力的就是他。”   “那你和老穆也该有一点本事吧,”神偷问。   “你倒是挺喜欢多管闲事。”刘所长笑了笑。   “职业习惯,”神偷说,“跟任务有关的人,我都要琢磨一下对方的特点。”   “嫣儿的父亲,老穆,”刘所长说,“在我们中最年纪最大,他的特点就是感觉特别敏锐,同行察觉不到的东西,和平常人完全无法看出的细节,他都能查出来。说简单点,就是他特别会找东西。”   “你呢。”   “我在三个人中本事最弱,”刘所长不知道是不是在自谦,“我年纪最小,我的本事比他们差远了,我就是认识的人多,能够找到最合适的工具和人,给他们提供支持。”   “这也是很了不起的本事了,”神偷知道刘所长一定有所保留,但是他能说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很够意思。   于是神偷继续往下说。   神偷又晃荡了两年,然后认识了嫣儿,和嫣儿做了几单生意,在半年前,接到了那个神秘人——现在知道了,就是老任的任务,要他到虎符镇来,主要的目的就是安放这一套声测仪。然后把地下的环境都给绘制出来,这是比较高端的盗墓手法了,绘制出来后,再实地去探测一下,看看有没有意外的机关,事情就算是完结了。神偷觉得探测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风险和难度,但是要进入地下实地勘察,自己的本事怕不够,于是就找到了曾经和自己合作过的老沙。老沙的本事了得,他是知道的。结果没想到,事情进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设备一再出故障,任务没有完成,老任应该是没有了耐心,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限,干脆就就放弃了自己。   “其实这件事情,”嫣儿说,“我一直瞒着你。”   “地下的环境布置,你已经绘制出来了?”神偷问。   嫣儿什么都没说,又看了看刘所长。刘所长点头。嫣儿就把电脑给搬过来,对神偷说:“其实软件是兼容的,设备出了被干扰过几次,运行也一直正常。”   神偷苦笑,“我还是太相信你了。”   嫣儿把电脑摆弄几下,一个模拟图形显现出来。   “这就是地下的环境。”嫣儿用手指了指,“这个是入地钎的位置,你可以看见,里面的环境和走向。”   神偷仔细看了很久,看明白了,这地下的形状就是一条巨大的鱼形,入地钎正直插在大鱼的心脏。而鱼的身上有六个鱼鳍,鱼鳍很长,铺展开来,跟翅膀一样。   “这种鱼叫鮯鮯,大鲤的一种,”刘所长说,“你如果看书的话,应该知道。”   “山海经,东山经,跂踵山里的记载。”神偷摇着头说,“这种鱼有六个鳍,是古代的巨型鱼。干我们这行,这种事情要知道的多一点。”   “这种六鳍鲤鱼,”刘所长说,“非常喜欢吃铁,所以它生存的地方一定有巨型的铁矿,并且体型巨大,身体强韧,一旦翻动,山崩地裂,自古被列为最危险的神兽之一。”   “耶律乞努把自己的坟墓藏在这条鱼下面,也算是对自己坟墓的一个保护。”神偷说,“我明白木华黎当初为什么也要这么做了,蒙古人要打天下,就需要大量的铁器,耶律乞努就是守护这个铁矿的守卫。可是还等不及开挖铁矿,元朝就覆灭。明朝建立后,天下止戈,这个铁矿和风水就需要被好好的隐藏起来。”   “我不知道老任和老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刘所长说,“为什么会要把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境地,鲤鱼翻身,耶律乞努就会还魂,他当年下过诅咒,一旦得到虎符的另一半,他就会带领阴兵,重振旗鼓。”   “老任是不是已经得到了虎符的另一半,”神偷说,“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就是要把另一半虎符带到地下,他根本就不是要在耶律乞努的坟冢里拿什么东西,而是要把虎符给送下去。”   “由于大鲤存在,”刘所长说,“他必须要绕过大鲤,在地下找到通道。”   “可是他为什么要通过我惊动大鲤?”   “大鲤醒了,”刘所长说,“身体伸展,淤积在身体内的淤血才会贯通。”   “所以就可以让人进去,把路给找出来。”神偷说,“这个想法太异想天开了,不可能做到。”   “已经有人在做了。”   “谁?”神偷想了想,“老沙?”   “还有大拿。”刘所长说,“我和守陵人一直都有交往,他们现在正在大鲤的身体里,顺着鱼骨,准备走到鱼头的位置,钉一颗铜钉到鱼头上。”   “那样的话,老任不就失算了。”   “所以还有一拨盗墓的人,”刘所长说,“他们从另外的方向,已经挖到了鱼头的部位,等着大拿和老沙把路找到,再进入大鲤身下的坟冢。”   “现在我倒是很好奇,”神偷说,“当年木华黎是怎么能在不惊动大鲤的情况下,修建这个坟冢的。”   我没想到老沙会跟我讲述神偷和刘所长的对话,向我说明地底神兽的真实样子,以及主动来说明很多事情原委,人物的来历,把整个故事里,原本神秘的气氛,驱散了很大一部分。   不过换一种角度来想,老沙的确是个擅长说故事的人,因为经过他一五一十的说明,我反而提起了更大的好奇心。   在之前,我一直在猜测守候在古墓里的神兽到底是什么,但这种事情,其实不好猜,太宽泛了,只能是保持这么一份好奇的心思,等待他来解惑。现在得到确切答案了,我的心思就全部都到了老沙和大拿在地底的经历上。   他们两个人,进入到水潭里,这个水潭下,显然还不是陵墓的入口,而是在神兽的身体里。   也就是说,两个人,在地底的历程才刚刚开始,他们必须找到神兽的头部,然后去插入铜钉。更有意思的是,这时候的老沙和大拿,还在怀疑守陵人的心思,他们并不确认那枚铜钉的用途是唤醒神兽还是压制神兽。   大拿或许还不会多想什么,但对疑心重,很难相信别人的老沙来说,这整个过程,肯定会从头到尾都让他备受煎熬。   而以我的直觉,两个人处理这个事情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而且极有可能要遭遇另外一拨盗墓贼,就算运气好躲过,他们能否完成镇压神兽的任务,还是未知数。   老实说,我很想听老沙说起进入陵墓的经历,因为那才是整个故事的最精彩部分,但一旦要进入陵墓,就说明镇压神兽的任务失败,鲤鱼翻身,形势走向最凶险的方向。   一想到这些,我内心亢奋起来,呼吸变得急促。   “你好像很紧张。”老沙笑着望向我说。   “不,我这是激动。”我说,“我迫不及待想知道后面发生什么。”   “其实在大拿从潭底上来后,我跟你现在的情形差不多。”老沙抬了抬眼皮,陷入了回忆。   大拿上到岸上后,休息了一会儿,跟老沙说起了下潭的经过。   他进入水潭,走完阶梯之后,手中拿起铜钉,一个猛子扎了下去,那水中的细丝虫见了铜钉,都躲得远远的,好像这铜钉是什么致命的物什,根本不敢与之接触。   仗着有铜钉开路,大拿闭气功夫又到位,一个千斤坠,身体急速下降,很快就到潭水下方。   别看这个水潭比钢厂旁边的蓄水池要小很多,但却比蓄水池要深很多,大拿只觉得自己到不到底,水压越来越大,他知道陵墓的大门极有可能是开在水底,所以咬着牙坚持,一心要到底再说。   矿灯在水下照不到多远,整个水潭包裹在他周围,黑暗的世界将他围住,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像极了行走在漆黑的森林里,附近有无数的凶猛野兽在虎视眈眈。   大拿看不到,但能感觉到那种压迫和危险,知道黑暗里随时都有东西会冲出来,要跟他搏命。   在冰冷的水中,他手中的铜钉,发出热度,越往下,温度仍然在升高,大拿很确定,这件东西真的是宝物,心中有底气,就又什么都不怕了,继续朝水潭下方深入。   大拿越往下,发现周围越加狭窄,地形变成漏斗形状,上方大,下方小,他触碰潭壁,发现那些都是坚硬的岩石构成,没有丝毫污泥存在,温度跟冰一样,刺骨寒冷,手指轻碰下,好似摸到针芒。   奇怪的是,附近水的温度,却丝毫没有受到冰冷岩石的影响,完全是隔绝的两种温度。   大拿正在诧异,头顶上方的水中,传出轻微的划水声音,他抬起头,看到一个黑影自上方游下来,他以为是老沙不放心跟下来,但看到那个黑影游动的动作,顿时惊呆。   那黑影游动的速度简直太快了,而且看上去像个人影,但上肢部分,却是鱼鳍!   大拿知道这肯定不是老沙,具体是什么,他看不清,等到那黑影游近后,防水灯照射之下,大拿终于看清,那黑影竟然就是先前见过的浮尸。   浮尸雪白的眼睛鼓起,嘴巴张合,上身本该长手的地方,有两只巨大的鱼鳍在摆动,他的身体其实很苗条,不是之前见过的浮肿样子。之所以会看成浮肿,正是因为他的鱼鳍贴在身上的缘故。   大拿没有要逃的心思,就算要逃,以浮尸在水下的速度,他肯定没有机会逃走,更何况,他根本没打算要逃,巴不得浮尸找上门来,好弄清楚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浮尸猎鹰扑食般的冲向大拿,大拿把铜钉往嘴里一塞,左手一探,抓住浮尸光溜溜的头顶,右手手指并拢成掌刀,铲向浮尸脖颈处。对付这种水怪,大拿没有丝毫留手,动手就是杀招。   就是这一下,那浮尸的脑袋竟然被大拿给摘掉抓在手里,而整个身体,则旋转起来,发出呼啸,把整个潭水搅动。   大拿一阵愕然,虽说下手很重,但一下摘掉脑袋,就连他自己也吓得不轻,一愣神的功夫,脑袋掉落,被涌动的潭水带走。   水潭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惊动,把水流搅动得更大,大拿控制不住身形,随着水流翻滚,在岩壁上被撞击了好几次。   待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正要松口气的时候,大拿顿时又傻了:含在嘴里的铜钉,不知道哪里去了!   大拿惊讶发现叼在嘴里的铜钉不见,立刻向下去寻找,他很清楚,铜钉份量较重,脱落的话,一定只会往水底下掉落下去。   游动一会儿,大拿离滩地越来越近,他这时候看清了,不停冒出气泡的地方,正是下方冷硬的石头,那些石头缝里,向外出气,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就像有什么在张合着嘴巴。   大拿没有在意泡沫,虽然气泡冒得很多,但对他没什么危害,他最担心的是铜钉,这件东西,不仅是他在潭底下的救命物件,更是去镇压神兽的宝物,要是丢了,肯定坏了大事。   大拿来到了倾斜的潭底,按道理,这方圆几米宽的地方,应该就是他先前丢失掉铜钉时候的正下方。可他来回折腾,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   铜钉蒸发一般,全无踪影。   这处潭底地面同样很干净,没有任何的污泥,而且是硬梆梆的岩层。   大拿心想这下面就是铁矿脉,会这么硬也正常。他踩着实地走了几步,忽然感到脚底发疼,抬起脚一看,才发现脚下的鞋竟然被岩石划破,裂开几道口子,脚板下面流出血来。   他意识到这铁岩层很有问题,赶忙离开地面,向上游动,浮在水中央,探着头四处打量,看能否找到铜钉的踪迹。   又过了一会儿,大拿心灰意冷,打算要回水上缓口气。正在上浮的时刻,头顶上方,有巨大的黑影搅动了潭水。   更为要命的是,细长的毛发,从上方垂落,大拿很快被毛发缠绕起来。   这些毛发很冰凉,寒气侵入他的身体。   大拿剧烈挣扎,力求摆脱,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根本不是头发,而是细丝虫,铜钉不见了,它们乘虚而入,来找他的麻烦。   成千上万的细丝虫纠缠在一起,大拿就像滚进丝网中,手脚被缚住,害他连喝了好几口潭水。   冰凉的液体,以及那种一缕缕的丝滑感觉,顺着喉咙进入,在喉管里蠕动。   大拿想起老沙呕吐的场面,赶忙瞪起眼睛,死命咬住嘴巴不让水灌进去,可就算他有秘武传承,也完全只有任细丝虫宰割的份,那水要往嘴巴里灌,他更是没有丝毫办法。   连灌了好几口水后,大拿逐渐没有力气,通过药水补充的体力,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水和细丝虫耗光。   灯光晃动下,大拿看见没有那具没有了头颅的浮尸,竟然继续摆动鱼鳍朝他游来。   有跟兔子兵对阵的经历,这没有脑袋的浮尸,大拿没觉得有什么恐怖之处。不过,浮尸就那样靠近过来,还是挺瘆人。绝境之下,大拿也不管了,不顾呛水的危险,大吼一声,把最后一点力气,一下爆发出来。   那些细丝虫应声而断,再束缚不住大拿,大拿杀出一条生路,朝潭水上方游动。   断头浮尸竟是有智慧般,堵住了大拿的去路,试图将他再度逼回水中。   大拿自然不会惧怕断头浮尸的阻挡,不管不顾的继续上浮,本打算一路冲到潭水上,只要呼吸上两口空气,管它什么浮尸都不是对手。   心下里是这么计较,但一个临时的发现,让他改变了主意。   大拿发现断头浮尸在发出细微的声音,那是一种类似动物的叫声,很温顺的感觉,没有什么杀气。   而就在大拿停顿的刹那,那浮尸竟然也在他不远的地方停住。   这种情形,看上去很诡异,一个没有头的浮尸拍动鱼鳍,与他保持平齐的姿态,与他“对视”。   大拿觉得这具浮尸是在跟他对视,但这当然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并没有停顿多久,立刻朝浮尸游过去。   他想抓住它,看它究竟是个什么怪物,没有了人头,还能发出声音,还能动。   浮尸发出两声,忽然从脖颈处吐出个一件东西,它几乎是朝着大拿游去的方向喷射,大拿下意识一挡,那东西撞到他手臂上,令他发疼。   大拿再去看时,慌忙一把将那东西抓到手里,那不是别的什么,正是他不久前遗失的铜钉。大拿直愣神,看那浮尸的样子,倒像是主动把铜钉换给他,这让大拿难以理解。   那浮尸不再理会大拿,摆动着鱼鳍,朝潭下方游去。   大拿握紧铜钉,朝浮尸跟去,到了潭水下方,就见那浮尸游进一个狭窄的小洞穴里,消失了身影。   大拿追上去,就看到那个小洞穴里面,有一扇石门关闭下来,上面画着很多卐字符号,他试图推了两下,门纹丝不动。   大拿这时候已经超出极限,立刻上浮,回到岸上。   “你说的那具无头浮尸很灵性啊!”老沙听完大拿的讲述,简直不敢相信,要不是知道大拿天性耿直,肯定以为他在撒谎。   “其实我上岸之前都还觉得能接受。”大拿盯着老沙身旁的那个木头头颅,“可现在我是完全懵了,这家伙,不应该是个木头人吗,怎么会哪么多花样!”   老沙苦笑摇头,忽然觉得头上有什么在爬,伸手一抓,发现竟然是只五彩斑斓的蜘蛛。   “妈的!”老沙立刻丢掉,然后就听到啪啪啪的轻响。他低头一看,地面上掉了不少差不多大小的蜘蛛,悉悉索索的爬动。   “蜘蛛已经追下来了。”大拿抬起头,看到上方的岩顶上,密密麻麻的蜘蛛群从钢管口上爬出,很多蜘蛛掉到水里,有不少则爬到了他们头顶上,然后跳下。   对,不是摔落,而是主动在跳。   老沙一看这蜘蛛群的情形,立马手舞足蹈,大拿也吓得不轻,不停躲避,以防蜘蛛落到身上。这些蜘蛛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有剧毒,咬上一口,麻烦就大了。   大拿也算急中生智,举起铜钉来回摆动,驱赶毒蜘蛛。   老沙见那些蜘蛛没有任何反应,拽了大拿一把,说道:“没用,它们不受铜钉压制,赶紧走。”   “往哪里走?”大拿脚步移动,踩死不少蜘蛛,蜘蛛被踩裂,发出噗哧的响声,令人心悸。   “当然是往水潭里走!”老沙三步并做两步的进入水中,却看到成群的蜘蛛从潭水中,朝他潮水般涌来。   老沙立刻折返,这时候,他却看到水面上的蜘蛛,顾不上他,超越他,往岸边飞快爬去。   老沙疑惑的回头看,发现浮在水上的蜘蛛,正在一只只的消失。   “嘿,它们内讧了。”大拿在旁看出端倪,说道。   老沙也看清了,在水潭里,那些细丝虫正在疯狂捕食蜘蛛,一只只蜘蛛被一群细丝虫缠住后,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等那些细丝虫散开,蜘蛛就完全消失,什么都没剩下。   这一幕就在老沙的眼前,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在很多的蜘蛛都是这样被细丝虫给捕杀。蜘蛛从有到无,让老沙感到极为震撼,不禁停滞脚步,他现在还站在潭水边缘的台阶上,水只掩到他膝盖部位。   他低头打量自己的腿,可是看不见水下的部分,这让他有种错觉,就像膝盖一下的部分都已经被细丝虫给吞噬掉。   “如果不是有铜钉在,我们早跟这些蜘蛛一样,都化成水。”老沙后怕的说道。   “我知道了。”大拿一拍脑袋,“那个蓄水池……也曾从泵机房里抽水,所以以前在那个池子里失踪的人,很可能跟这些头发样的虫子有很大关系!”   “它们在蓄水池里没这么活跃,应该只在偶尔的时候能对人造成伤害,说不定跟温度有关,温度低,它们才活跃,所以才没有伤害到我们。”老沙点点头,他的视线里,因为大拿站到身旁,那些细丝虫,远离了他们身边,水藻般的在远处飘荡。   “对。我差点就着道,肯定是这些虫子的问题,害得那些人连尸骨都没有。”大拿怒气冲冲的瞪向细丝虫,恨不能把它们都处理掉。   老沙回头看看身后的岸上,蜘蛛一层层堆砌,虎视眈眈的围住潭水,也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多蜘蛛,没出几分钟,整个潭水周围都围满,而且,极其可恶的牵起蜘蛛网。   那颗木头头颅上爬满蜘蛛,慢慢被覆盖掉。   老沙很遗憾,听过大拿的经历后,他本打算查看下木头头颅,找出些有关浮尸的线索,此时是完全泡汤了。   “看来现在我们只能是下水去,趁着还有力气找另外的出路。”老沙明白再回不到岸上,指了指下方。   那下面的石门上,画着卐字,说不定隐藏着什么线索。   “你跟着我,只要在我两米之内,那些虫子,都不敢过来。”大拿点头表示同意,交代了老沙一句。   老沙深呼吸一口,做好准备,然后朝大拿示意。   大拿手拿铜钉,一头扎了下去。   老沙紧跟着一头扎入,就在没入水面的刹那,他听到钢管里传来一阵响声。   大拿却没听到,人已经朝潭下潜去,老沙犹豫了下,没再理会头顶的响声,朝潭水下游去。   大拿带着老沙游向潭底,这是一条很容易找寻的路,潭下的地形像个漏斗,老沙知道这种水下地形,如果在大江大河里,很容易伤人性命,人一旦游进,难得逃脱。   两人游了一阵,老沙发现下方,越加狭窄,已经到了最底部,大拿回过头,示意老沙不要接触潭底的岩壁。   老沙点头,表明自己知道,那岩壁很古怪,不仅冰寒,而且还锋利如刀,曾刺破大拿的脚。不过老沙仔细打量,却发现岩壁上十分光滑,好似一面镜子,根本没有任何锋利的东西存在。   老沙终究没能忍住,用手去触碰岩壁,顿时,刺骨的疼痛传来,手指上流出鲜血。   老沙心里骇然,却想不通其中缘故,疑惑不已。   大拿用手指指下方,嘴中咕噜噜的冒出一串气泡来,老沙望过去,岩壁的一个小孔洞里,可以看到一扇圆形的石门,能清楚的看出,是人工开凿出来,这扇门的表面,比岩壁更加光滑。   老沙看了一会儿,朝大拿摆头,用手比划了个卐字。   大拿皱了下眉,去看门上,发现上面根本没有卐字存在,不禁直抓后脑勺。   老沙明白大拿的眼力,绝对不会看错卐字印记,那么只有两个原因,大拿带错路,到了另一扇光滑的门前,而另一个原因,就是这是同一扇门,但印记却被隐藏住。   老沙示意大拿暂且不要理会卐字是否存在,既然有门,就说明有去处,毕竟门,都是通往另一个地方的通道。   大拿示意老沙可以靠近,这扇门跟岩壁的材质不一样,不会伤人。   老沙凑上前,在石门附近寻找一番,看能否找到机关开门,大拿会意,也跟着一同寻找,可是两人找了一会儿,并没能找到机关。   老沙拿出尖刀,寻找石门与岩壁间的缝隙,这是一扇整体的石门,也就一米来高,镶嵌在山体里。下方有个缝隙,老沙薄薄的尖刀,刚好能塞入刀刃的薄片部分,他来回划动,发现石门和下方的地面没有连接在一起,这就说明,石门很可能纯粹是搁在地面上,兴许能抬起来。   大拿当时喊老沙下来,也是出于这个想法。   两人伸出手,同时粘附在石门上,一起发力,要把石门举起。山体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石门开始向上移动。   老沙和大拿相视一眼,明白有戏,更加用力抬起。两个人都是大力士,一会儿工夫,就抬升了一半。   大拿发出支吾的声音,老沙默契的点头,松开了些力气,蹲下身体,去看门下。   门的另外一侧,果然有个一米宽窄的小山洞,弯弯曲曲、高低起伏,一眼看不到头。老沙一咬牙,从石门下钻进去,然后搬起石门,让大拿也进来。   两人放下石门,顺着小山洞爬动。   先前虽然也爬过管道,但毕竟是在空气里,并不觉得有多恐慌,此时此刻,两人却不只是爬进了一个幽闭的管道,而且还是在水中,连呼吸也不可以。   这十分冒险,因为如果前面没有去路,他们就算回头,恐怕也没有足够的体力,再把石门抬起。   幸好,这段小山洞并不远,很快,他们就又来到了一扇石门前,两人赶紧趁着体力还行,很快把石门抬起,进入到石门的另外一边。   石门外,仍然是水域。   老沙打量了下周围,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却一时想不到是哪里不对。   大拿捅了捅他,然后指向刚刚走出的那扇石门,老沙回头一看,发现石门上,赫然阳刻着许多的卐字。   老沙顿时一惊,慌忙四处打量,片刻后,他明白了自己心里觉得不对劲的原因。   这片石门外的水域环境,和他们之前进入小山洞前的那片水域环境,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只有石门,一处有阳刻的卐字,另一处却光滑如镜。   老沙晃动脑袋,头顶上的灯光照射着附近的景象,心里直打鼓,这个石洞的另一边,景色跟进洞之前太像了,要不是石门不同,他真以为在石洞里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入口。   对于这种情形,老沙很没底,在以前的经历中,这意味着迷阵要开始了,所谓的迷阵,就是借用一些特定的设置,让人分不清方位,达到迷惑的目的。前一次和神偷进入的那个古墓,他们不单遇到了老僵,更是遇到迷阵。   尽管逃出生天,但直到现在,仍让老沙心有余悸,那种完全陷入别人掌控的无力与绝望,远比老僵还有鬼魂之类的事物,更让人印象深刻,避之不及。   大拿也意识到了问题,满脸都是疑惑,忍不住上去用手触摸,这时候,他指向了其中一个卐字,神情焦急,要跟老沙说什么话。   在水底,两人没办法交谈,老沙指了指水潭上,示意上去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水面,就在这个时刻,水中传出一阵震荡,山体在摇晃,岩壁里不停的冒出气泡。   几乎与此同时,两人头顶的灯光,一明一暗,似乎是受到干扰,灯光越来越暗淡,不一会儿工夫,两人就完全看不见了,黑暗将他们完全包裹。   老沙心神不定,水里情况不明,如果那些细丝虫还在的话,他就不能离开大拿两米左右的距离,不然一定会受到细丝虫的攻击,到时极有可能尸骨无存。   但现在,老沙看不到任何东西,而且因为地底震动,水泡极多,耳里分辨不出大拿划水时的声响。   老沙不知该怎么办,只好赌一把,心想大拿必定是直接往水面去,于是脚下踩水,朝上方游动,正当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偏离大拿的时刻,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向上提起。   老沙顿时松口气,明白大拿在黑暗中的适应能力远比他强,一定是找准他的方位,前来帮他一把。   两人往水面浮起,冒出头来,大口呼吸,老沙缓过一口气,冲大拿呼吸声传来的方向说:“大拿,谢谢你,不是你,我可能就上不来了。”   “老沙,你没事吧?”大拿的声音十分焦急。   老沙一听,头皮快要炸了,因为大拿的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就在他的身侧,却有个清晰的喘息声。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却有个呼吸声,距离他越来越近,而且显然不会是大拿!   老沙伸手拔刀,却发现尖刀不见了。   大拿在远处喊道:“快离开水里,我刚看到石门上照出了一张惨白的人脸!”   老沙顿时明白,大拿在石门处不停指着那个卐字是为什么,他不是说那个卐字有问题,而是想告诉老沙,那材质通透的石门上,映出了东西。   听到大拿的提醒,老沙更加不敢动弹,隐隐觉得肩膀处一阵生疼,应该是指甲抓捏时伤到了皮肉。   那绝对不是属于人的指甲,它太尖锐了。   “老沙,你怎么不说话?”大拿听不到老沙的声音,急切喊道。   老沙听到大拿的声音,已经引起了不远处呼吸声的注意,调转目标,正朝大拿的方向游动,于是立刻喊道:“大拿,别他娘大喊大叫,你是要引火上身吗?”   声音刚落,大拿就大声叫喊起来:“妈的,老沙你怎么还在那边,他妈谁扯住了我的手!”   老沙更加愕然,那个拉扯过他的“鬼东西”呼吸声还在附近,怎么大拿那边又有东西在扯他的手,这说明了什么?   这他娘说明,鬼东西,根本不止一个。   果不其然,水面上,响声大了起来,四处都有东西扑打,老沙知道露了行迹,横竖逃不过被逮住,立刻游动,想着先逃到岸上再说。   大拿和什么东西在搏斗,一边打斗一边破口大骂。   老沙时常撞到很柔软的东西上,那味道腥臭,像是夏天死掉的鱼虾,他猜测那或许就是人的尸体,但他顾不上了,用手扒拉开,继续前进,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手上已经沾满粘液和腐烂的肉脂。   这个水潭,不同于之前那个,似乎没有边际,老沙计算着距离,很确切的知道,他游过的距离,甚至超过了先前那个水潭直径的两倍有余。   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水潭,而算得上是一个小湖泊。   在老沙游动的过程中,他的头顶上,出现了浅浅一层淡绿色的光。   老沙顾不上去看头顶的光源究竟是什么,在他的视线里,他看到无数惨绿色肤色的尸体,在水面上翻腾起伏,不同于先前见到的那个木头浮尸,这些人的头发都很长,发型古怪,身上衣袍烂出黑黝黝的破洞,甚至有肠子从破洞里掉出,飘在水面上,除了肠子,还有各种断肢、头颅等。   有好几具尸体正纠缠在一起,压在大拿身上,要把他压到水下去。   大拿的手胡乱的挥舞,口里大声叫嚷怒骂。   老沙看得心惊胆颤,就感到有人拦腰抱住他,把他拖拉到水下。老沙大呼吸一口,率先潜入水下要与他搏斗,但有一具腐尸,早埋伏在了水下,手拿腐朽的马刀,朝他砍来。   老沙躲闪不过,心念之间,却闪过一个念头,他干脆闭上眼睛,摒弃一切杂念,把自己的感官,全都封闭。   这种方法,说起来玄妙,实际上是通过无数次的训练得来的,他的师父,曾经教过他,要集中注意力,也就是入定。当他再睁开眼,眼前已经没有了任何东西。   老沙清楚自己成功了,他再度浮出水面,视线里,没有了任何尸体,只有平静的水面,还有抓狂般和空气搏斗的大拿。   “大拿,别费力气,都是假的!”老沙朝大拿游过去,边游边大声喊。   大拿魔怔一般,依然继续在打斗,没有听进去老沙的话。   老沙游到大拿身边将他抱住,将他朝岸边拖动。   离开水之后,大拿清醒了些,问老沙道:“你拽着我做什么,他们都来了,赶紧动手!”   “是古代战场的亡魂!”老沙大声说道,“他们应该是在水里战死的士兵,千百年过去了,还没有忘记打仗的事,一旦有生人进来,就会出来攻击。”   “难怪他们都很勇猛!”大拿大口喘息,似乎领会到了点什么,眼神变了,松懈下来说道:“幸好,他们不是那些兔子兵。”   “他们的确不是兔子兵。”老沙点头,“但我可以肯定,我们继续往前走,就一定会遇到兔子兵。”   “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上面有光!”大拿说,“灯不能用了,幸好还有光,不然就是睁眼瞎了。”   “应该是特殊的矿石,可能是磷石,荧石之类,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老沙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   实际上,据他所知,如果矿石发光,肯定白天要有太阳光照射,这里是地底,又哪来什么太阳光。除非是岩石自己发光,不然无法解释。   “我没有想通,怎么那扇入口石门的卐字会不见了,我记得很清楚,绝对不会有错。”大拿想到另外一件事。   “以前我遇到过类似的事情。”老沙顿了下,说道,“你既然提到,我就告诉你好了。不过,你千万不要害怕。”   老沙跟大拿讲的事情,发生在十多年以前,那时候的老沙,在一个工厂库房当保安。   这是个刚刚完工的新工厂,工厂的保安设施其实还没完善,总共也没几个保安,他们的职责,就是看守库房里面新进的机器。   老沙来到这里的时候,其实是这个小区已经发生过盗窃案,但一直没有发现小偷的踪迹。老沙是听到这个事情,然后主动来当保安。   他主要是觉得这件事有趣,起了看这小偷是何方神圣的念头。   这个小偷,在一个紧锁的库房里偷走一个值钱的机器,而这种,在那个库房里还有十来台,最初的保安甚至都不知道小偷是什么时候把东西偷走,后来发现之后,知道了一个规律,这个小偷,每隔一周,在同一时间段,就来偷一次,而且一定会得手。   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个小偷是怎么办到的,因为不说库房有铁链把门,而且那些机器,每台都有好几吨重。工厂的老板,认定是内部问题,是那些保安监守自盗,所以就把以前的保安都换掉。   新到的保安们严防死守,甚至派了两个人,特意住在库房里,老沙就是其中之一。   这一天晚上,老沙睡在库房的钢床上,听到库房里传出声音,就把另一个保安叫起来,这个保安姓于,五十来岁,老沙叫他老于头。   库房里没开灯,两个人摒住住呼吸,静静的听着库房里的动静,这声音有点像老鼠啃咬的声音,倒不像是人。   “不就是一群老鼠,你太大惊小怪了。”老于头不耐烦的说。   工厂还没通电,所以没办法开灯,老于头打了个哈欠,把手电给打开,照向那堆机器。   老沙也觉得不好意思,只怪自己没听清就把人吵醒。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拿着手电,走到机器面前去看。   毕竟世界上奇人很多,小偷被发现形迹,也常常会发出动物叫声,让别人掉以轻心。   老沙走到机器旁边,发现那里还真有两只老鼠,奇怪的是,这两只老鼠在不停的啃咬机器,咬得满嘴都是血,其中有一只,连牙齿都掉了一颗,却仍然没有停止,就像是饿坏了,要把整个机器都当食物给吞下去。   老沙和老于头的两支电筒光照在老鼠身上,老鼠不动分毫,完全忽视了他们的存在。   “这畜生怎么回事?”老于头皱着眉头问老沙。   老沙哪里知道,只是觉得很奇怪,看在眼里,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于是就找了根钢棍,把那两只老鼠赶走。   两只老鼠往门外窜走,老沙和老于头循着那扇门望过去,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   那扇关闭的库房铁门,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露出一道缝。白蒙蒙的寒气,正从门缝外,往库房里涌动。   工厂建在郊外,时间正值深秋,晚间有白蒙蒙的雾气进来,倒也正常,但两人看着原本从内部锁上的库房门竟然被打开了,都不由得冒了一头冷汗。   老沙年轻,胆子也大,手里拿着钢棍,往门口走去。老于头胆子相对要小些,但毕竟也是做保安的,见老沙行动,也不甘落后,跟在老沙身后。   两人走到门口一看,并没有外力破坏的痕迹,除了用钥匙开门之外,再没别的可能。   看到这个情况,老沙第一个念头是怀疑老于头,因为库房的两把钥匙,一把钥匙在老于头身上,由他从内反锁,另一把,被小心谨慎的老板带走。   “你看到我关门的吧?”老于头不太确定的问老沙。   “肯定是关了门。”老沙见他不像是撒谎,点点头说,“真的不是你打开的门?”   “我开门做什么!”老于头生气的说,他当然明白老沙是在怀疑他,“我以前是当兵的!”   “对不起。”老沙道了句歉,“我出去看看,你在这盯着。别被小偷给调虎离山了。”   “好。”老于头说。   正说着话,老沙感到脚边有什么东西撞过来,嗖得一声又跑远,连忙抬了下脚。   “他娘的老鼠又跑回来了!”老于头拿手电照去。   老沙看得真切,那两只老鼠,的确是又回来了,它们的皮毛上沾满血,地上也滴落着血迹,伤得不轻。   两只老鼠回来之后,又开始啃咬先前的那台机器,牙齿和钢铁接触,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在夜晚显得特别的恐怖。   “我想起来了。”老于头忽然说道,“之前几次东西被偷,有人说,在原来摆放机器的位置看到了死老鼠,而且整个嘴巴都烂掉,牙齿掉光。当时并没有怎么在意,原来是这么回事!”   “它们为什么要啃咬机器?”老沙以为老于头看出了什么端倪。   “老鼠有磨牙的习惯,因为它们的牙齿会一直不停的生长,所以,常常可以看到它们不停的啃咬木头之内的东西,但在这个房间里,没有别的什么让它们磨牙,结果就只能找这个机器来磨,把自己给害死……”老于头说道。   老沙哑然失笑,老于头的话,有一部分是对的,但老鼠还不至于笨到把自己折腾死,而且另外一个问题就是,门外有太多的地方可以磨牙,为什么偏偏就找准机器来磨,还把自己给弄死。   老沙猜测,这老鼠磨牙,跟小偷偷机器,想必是有关联。   “门外有人。”老于头忽然喊了声。   老沙也注意到了,门外的白雾重,晃过了一下电筒光。其他保安不可能这个时候来巡视,最有可能的,就是来贼了。   从那电筒光的光线来看,来人离门口已经不远了。   “追。”老沙立刻反应过来,拉开门就朝门外追去。门外是一片空旷的平地,如果真是小偷,肯定躲不掉。   门外白雾重重,好似有层层纱窗,温度清寒,从库房跑出,老沙感到一阵阵冷。   老沙追逐着手电筒的光,但白雾太浓了,那手电的光隐藏在雾中,又或许是那人关闭了电光,所以一下就看不见。   老沙朝前追赶一阵,发现雾气之中,有一线灯光照到他脸上。   “没找到?”老于头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老沙一愣,老于头明明在身后呢,怎么反而在前面发问呢。他没想到的是,更怪异的事还在后头,他竟然看到老于头,是站在库房的铁门边。   也就是说,老沙一直朝前走,竟然又走回了原处。   老沙狐疑的进了库房,他忽然明白了那两只老鼠,为什么又走回到了库房里。   它们跟他自己一样,走晕头又转回来了。   老沙以为自己是遇到了鬼打墙,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方位。   他在库房里,一会儿拿着手电对着他和老于头睡的两架钢床看,一会儿又对着那几台机器看。   老于头被他的行动弄得莫名其妙,但看着老沙认真的神情,也就没有打扰。   “老于头,这扇门的位置,不对。”老沙来回比划了好一阵,对老于头说,“这房间里的东西,摆放的位置都不对。”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老于头听得稀里糊涂。   “这个还真不好怎么解释。”老沙说,“简单来说,就像有人在我们的库房外面的空地上,立了一面巨大的镜子,这个库房的所有东西都倒置了……”   “我明白你的说法了。”老于头说,“但你突然说这个,是有什么用意?”   “……没什么。”老沙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心里暗想,要真是他想的那样,那眼前的老于头,不也是镜子的东西?   老于头还要追问,老沙心烦意乱的说,“外面还有问题,我要去看看。”说着,也不管老于头,就朝门外走去。   一路朝前走,老沙更加慌张,虽然是自己的揣测,但这个想法,他觉得很正确。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走的是直线,果不出所料,走了不大一会儿,他就来到了库房的门前。   “不是鬼打墙!”老沙喃喃自语,不太敢进门,他完全不敢去想库房里会有什么。   他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往库房里走去,库房里黑漆漆,老于头没在里面。   “老于头……”老沙喊着,但没有任何回应。   他身后的门,嘭一声关上,再也打不开。   这一夜,十分漫长,老沙一直没有睡着,到了第二天,老沙看老于头床上,仍然没有人,但那台被老鼠啃咬的机器却没有丢,还有两只伤痕累累的老鼠,也没有死去。   老于头就这么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过。老沙不敢久留,当天也就走了。   这件事,老沙有过猜测,认为那个地方,以前应该是个邪性的风水局,能够把活物给诱骗进去,害人性命,老于头因为看不破,所以就死在了里面,或者,被囚禁在镜子对面的世界里。至于那些死去的老鼠,它们凭借本能逃出来,但惊慌失措,被自己活活给折腾死。可是机器为什么会失踪,就很难理解,按理说,死物不可能自己移动。   具体的真相是什么,老沙一直没弄清楚。直到现在,听大拿说到两扇石门的事情,他才想起了这件往事。   “你怀疑我是从镜子对面出来的人?”大拿苦笑的望着老沙。   “也说不定是我。”老沙说,“别想了,我不过是想到了这样的一种解释而已。”   岩壁顶上的淡绿光芒,这时候,更亮了几分,像水纹一样波动。   老沙给我说起了镜像布局,我不禁陡然一跳。老沙见我的脸色变了,知道他讲的经历触动了我。   我对老沙说:“其实我的确一直在思考镜像布局的事情,因为这种现象的确很神秘。”   老沙已经连续说了很久,于是他干脆歇下来,等着我来说。   “我很小的时候看武侠小说,记得金庸的《天龙八部》里面,说起过一个人,他的被慕容家的人给攻击了,本来是致命伤,但是他并没有死,原因是他的心脏长在了右边。”我看见老沙在点头,示意我继续,于是我接着说,“当时我觉得这种事情是金庸在瞎掰,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心脏长在右边的人,可是这些年来,报纸和网络上报道了很多类似的病例,不仅是心脏长反了,身体里所有的内脏都对调。奇怪的是,这种人很多都没有病痛,跟普通人一样的活着,所以我就想啊,万一这种人是马大哈,到死了,都不知道自己的内脏是反的。”   “你说的这种人是天生的,跟我刚才说的事情,没什么联系。”老沙说。   “是的,问题就出在这里,”我连忙解释,“既然有先天的,也就不能排除有后天的可能。你说的那种镜面风水局,其实我一直都在关注,还打算写个这种风水局的小说出来。其实已经有人写过了。”   “有人写过了?”老沙问,“还真的有人胆子大的人,这种镜面风水局,是属于很隐秘的布局,知道的人非常少,几乎没人听说过,我知道这个,跟我走南闯北,才隐约知道。”   “我在写小说之前,看过一个帖子,就是专门讲这个的(注:此文也在莲蓬鬼话,即《星痕—探星部队的诡异过往》),”我接着说,“里面说的是主角跟着几个退役军人,到了戈壁滩里的经历,哪里有个大青山军事计划,主角去了发现,原来大青山可能是个巨大的布局,因为这几个退役军人当年参与过大青山的活动,他们在挖掘山体的时候,遇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人,然后残酷的厮杀……主角甚至在怀疑,和自己一起的退役军人,到底是真实的人,还是从镜像世界里面出来的镜像人。”   老沙低头沉默很久,对我说:“大青山计划是八十年代一件很大事,很多人都知道。你和那个作家交流过吗?”   “交流过,但是他什么都不说,甚至文章都没写完,”我郁闷的说,“是个大太监。”   “他不写完是有苦衷的。”老沙给我解释,“这种事情一直都是国家的机密,当时参与的人都老了,不怕死了,或者是担心这些事情永远埋藏下去,就慢慢的对下辈或者是觉得可靠的人说了。”   “操,”我激动的说,“原来还真有这事啊,这事和你说什么卸岭有关系吗?”   “共和国不仅接收了卸岭的组织,”老沙说,“很可能也渐渐收服了另一个门派开山,大青山的事件,你不说,我也要跟你提一提了,我觉得大青山就是个巨大的镜面风水局,镜面风水局并不是认为制造的镜像世界,而只是通往镜像世界的一个途径。我当年和大拿在遇到的镜像风水局,只是规模比较小,没有大青山那么巨大。但是情况都是一样的。”   老沙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猛的拍了拍脑袋:“耶律乞努之所以要埋葬在虎符镇,就是因为镜像布局,他立下诅咒,复活并不是他自己,而是要把镜像世界里的耶律乞努给召唤出来,对对对,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他身边的几千亲兵。而那一半丢失的虎符,就是开启镜像风水局的钥匙!”   老沙的脑门在流汗了,我知道我猜测非常准确。果然老沙对我说:“你猜对了,我和大拿在地下遇到这个布局的时候,在地面上的刘所长就把这个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神偷。幸好他告诉了神偷,不然神偷会放弃这次的买卖,没有神偷的介入,我和大拿可能就不会从地下生还。”   我摊摊手,示意老沙把话说个明白。   这边神偷知道了嫣儿的身份后,十分的黯然。并且知道了卸岭的三个兄弟,竟然和虎符镇地下耶律乞努坟冢有莫大的关系。现在把事情的缘由梳理的差不多了,叫自己来虎符镇的人可能就是老任,也就是卸岭的背叛者,他的目的基本已经明确,就是要唤醒地下的耶律乞努和他亲兵。而刘所长身负卸岭门派的重任,要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至于嫣儿的父亲老穆,完全不知道他的行踪和立场。   刘所长开始说起当年木华黎修建地下坟冢的事情。   “虎符镇的地下有个丰富的地下铁矿,还有个六鳍鲤鱼,卸岭从明代开始就对这个坟冢有了解,认定下面有一个镜像布局,而这个镜像布局,就是木华黎布置的。”刘所长开始慢慢的说起他知道的来龙去脉。   当年木华黎安葬耶律乞努,本意是留下耶律乞努的坟冢,并且布置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布局,布局的名字就叫“镜面风水局”,所以一旦耶律乞努被虎符唤醒,活过来的并不是已经死掉的耶律乞努和的部下,而是来自另一个镜像世界的军队。当年耶律乞努自杀之前,立下重誓要复活,估计也是他发现了虎符镇地下是可以安置这么一个布局的,最关键的就是那半个虎符。一旦虎符合拢,镜像布局,就开启,耶律乞努和亲兵的镜像人就全部出来。至于那些见到兔子兵,却是阴魂不散的僵尸,跟镜像布局没什么联系。   明朝道衍开始,卸岭的门派就一直想方设法对付这个虎符镇的地下坟冢,一方面是要不惊动六鳍鲤鱼,一方面就是要惦记着这个镜像布局,钢厂,入地钎都是近代的所为。在明朝两百年,也想尽了办法。可惜到了清朝,卸岭门派流离失所,另一半虎符也在门人逃难的过程中丢失,不知所踪。于是耶律乞努的坟墓开始松动,共和国后,卸岭才又有能力和资源用钢厂的簋心风水陵来压制。但是时机已经错过。现在另一半虎符已经重见天日,很有可能就在老任的手上。老任一定是受了耶律乞努镜像军队强大势力的诱惑,拼命的要唤醒镜像军队。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神偷听完刘所长说了这么一段话后问。   “老沙和大拿在地下已经进入到了六鳍鲤鱼内部。”刘所长说,“老任找了开山在民间的一个支派,正在地下开挖隧道,这个你是知道的。”   “你让我帮你对付那一拨盗墓贼?”   “是的,”刘所长说,“你已经和他们打过交道了,你身上的蛊毒,就是他们的人所为。”   “看来我根本就无法拒绝了。”   “是的。”刘所长说,“我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但是绝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除了给你下蛊的之外,一定有更加厉害的人在里面。开山的门派流传已久,不是泛泛之辈。”   “你要我怎么做?”神偷问。   “现在地下地形已经在电脑上模拟出来。”刘所长说,“现在是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我要把另一半虎符给抢过来。”   “虎符不可能在挖隧道的人手上。”神偷说,“如果老任,或者是嫣儿的……父亲,他们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手下。”   “你忘记了我身份,”刘所长说,“我们和那拨盗墓贼给控制住,我的老哥们就该现身了,我会跟他们有个了断。”   神偷笑着摇头,伸出手,“成交,我的条件是……”   “我用门派的身份跟你打交道,而不是警察,你从前的事情……”刘所长摆摆手,“我暂且不追究。”   神偷坐直了身体,对刘所长说:“这就是你对我开出的条件?”   “你做了这么多年,也挣了不少钱,为什么不退休?”刘所长问。   神偷看了看嫣儿,嫣儿也面无表情。刘所长点头说:“这件事情完结了,你自己离开,我们再也没必要见面。”   神偷知道,这就是刘所长的承诺。神偷点头,示意答应。   刘所长走到神偷跟前,让神偷侧身躺下,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细长的银针,银针的顶端是个小弯钩。银针非常柔软,在刘所长的手上微微晃动。神偷一动不动,刘所长把银针慢慢的伸到了神偷的耳洞里,然后慢慢的用手指捻动银针,这个过程很长,刘所长闭着眼睛,脑门上渗出汗珠。终于刘所长把银针慢慢从神偷的耳洞里往外拉,拉的非常小心。   一个一寸长的蚰蜒(多足昆虫)慢慢的被刘所长用银针拉出耳朵,蚰蜒的几十条腿在不停的动着,在和刘所长的银针抗拒。刘所长并不焦急,仍旧是一点点的往外拉,还顺着力道少室山往里送一点,再借力拉出一大截,终于把整个蚰蜒都拉了出来。   蚰蜒的身体脆弱,看样子刘所长这么小心翼翼,为的就是蚰蜒的身体不被拉断裂。导致功亏一篑。   当蚰蜒被刘所长用银针给全部拉出来后,神偷萎靡的精神顿时散去,恢复到了常态。   “就这个玩意?”神偷把蚰蜒给捏到手上,“你帮我弄好了。”   “我没这个本事,”刘所长说,“你脑袋里至少还有几百个虫卵,我只是把长大的这个给拉出来了,不过两天后湖南的那个朋友就来了,你不用惦记这个蛊毒了。”   “我倒是对这个玩意很感兴趣,”神偷说,“他在脑袋吃我的脑髓么?”   “蚰蜒是生长在地下的昆虫,吃动物尸体的脑子。”刘所长说,“曾经有过人夏天贪凉,睡在地上,然后癫痫,看了很多医生都无法医治,最后是个中医,说是在地上睡觉的时候,蚰蜒爬到了耳朵里,进去后吃脑髓,蚰蜒和其他的昆虫不同,是唯一不怕体热的昆虫,于是医生在那个病人的耳朵里灌入香油,再用烟熏,最后用银针把脑袋里的蚰蜒一条条的给勾出来。那个医生的方法,和我的一样。只是你脑袋里的蚰蜒被人下的蛊,进去的虫卵,我可没本事把虫卵都勾出来。”   神偷把手上的蚰蜒给扔在地上,站起来,对着刘所长说:“现在我们就去找那拨人挖隧道的入口。”   “你身体刚好,”嫣儿说,“不休息吗?”   “你们也别这么虚伪,”神偷指着刘所长说,“他都说了,情况已经无法控制。”   三个人站到电脑跟前,神偷指着电脑上的模拟图像,指着六鳍鲤鱼的骨架,“你也说过,对方的目的是鱼头的部位,大拿和老沙现在在鱼身的位置……你查过这段时间在虎符镇经常出现的土方车没有?”   “附近有工地在施工,”刘所长说,“我一直以为这些车跟守陵人有关系。”   “你应该找县里交警的同事去调查这件事情,”神偷说,“土方车一定开山的那拨人把挖出来的土运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个事情非常简单,我把方向定错了,”刘所长说,“其实这是很简单操作,不过现在老任知道我们到了虎符镇,他不会这么容易让我们调查到,现在土方车在虎符镇看不到。”   “看不到不等于没有,”神偷说,“交警查不到,还有城监部门,大批量的土方倾倒,是会受到他们的监控的。”   刘所长立即打电话给城监部门,得知有整个县城有十几个施工的土建工程,倾倒土渣指定在一个地方。事情比神偷设想的更加容易,神偷建议刘所长安排一个人,在倾倒场取样每一辆土方车的土样,记下车牌。   “我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钢厂,”刘所长摇着头说,“看来我真的比不上老任和老穆,还有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神偷说,“你们三兄弟,你的特长是守护,不会太在意异常的事情,但是会根据经验作出判断。这个做好了,也是很厉害的本事。”   一天之后,刘所长拿到了土样,神偷把几十份土样都倒在地板上,逐一查看,看到其中的一撮土之后,对着刘所长说:“就是这个,马上调查车牌。”   神偷解释,他能根据土样分析出土样的年代和地质深度,这个土样,很明显就是从虎符镇的地下挖掘出来的。   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刘所在立即通知交警方面,查到了车主,果然车主就是虎符镇的人。名字叫庄大龙,庄大龙的行驶证和驾照和很快传到嫣儿的电脑上,照片一出来,嫣儿和神偷都苦笑,原来庄大龙就是半个月前在晚上对嫣儿心怀不轨的那个汉子。   现在都不用去跟踪车辆了,刘所长稍稍调查一下,查出来,庄大龙就是大龙家常菜馆的老板。刘所长要去阜新,接那个从湖南来的放蛊高手。所以探查庄大龙的是事情,就着落到神偷和嫣儿的身上。   神偷和嫣儿,到了晚上,两人换上了黑色的夜行服,虽然两人动作熟练,配合默契,但是心态已经变化,各怀心思。两人偷偷到了大龙家常菜馆附近,看到大龙家常菜馆里灯火通明,到了夜里两点都是这样,并没有人走出来。神偷好奇,他们难道要等到天亮都不去挖掘隧道么?   等到了凌晨五点,一辆土方车慢慢开到了大龙家常菜馆门口,然后菜馆里的人把门给打开。神偷看见好几个人不停的把一些麻袋给装到土方车上,一直装了两个小时,天亮的时候,土方车开走,也没看见他们走出去挖掘隧道。   嫣儿看着大龙家常菜馆里的灯灭掉之后,好奇的问神偷,“他们为什么不去挖掘,而是一整夜都呆在菜馆里。”   “事情想通了很简单,”神偷说,“他们挖掘隧道的入口,就在大龙家常菜馆里面,刚才装上土方车的麻袋,就是挖掘的土。”   神偷和嫣儿装模作样的对话,实际上,两人之前早就来过,对大龙家常菜馆们挖掘地道的时间和地道的入口方位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他们的对话,是说给另一个人听的,一个刘所长派来监视的年轻人,这个人经常在刘所长身侧出现,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能看得出,是刘所长的得力助手之一。   刘所长是个有很大打算的人,所以身边的得力助手肯定不只一个,但这一次,派来监视神偷的,只有这个人,神偷曾听到刘所长喊他小方。   不得不说,小方潜藏的功夫很厉害,但神偷毕竟是个反监视的高手,很快就知道了有人在监视,而且凭借那人的肢体动作习惯,很快就判断出这个人的身份。   其实神偷也知道,当前情况下,想控制住他的,只有刘所长。刘所长不是个天真的人,不可能那么快就信任自己。   但神偷没料到的是,刘所长对嫣儿,也不是足够信任,不然就不会另外派人来监视。毕竟嫣儿跟神偷混了很久,想必这个就是刘所长不完全信任她的理由。   两个人就像第一次来这里似的,继续交谈着,神偷这时候对嫣儿,不禁又抱了一点希望。因为嫣儿在配合他,而且是主动配合,主动的挑起话题。   神偷心想:嫣儿可能很清楚刘所长做事的方式,而且也知道刘所长并不完全信任她,所以才会进行这么一场表演。   神偷早已经知道,嫣儿没有把他俩查探到大龙家常菜馆的事情,告诉刘所长。否则,神偷故意折腾刘所长,让刘所长去调查土方车的时候,刘所长就该捅事情的真相,然后狠狠斥责他一番。   嫣儿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思,隐瞒了这些事实,神偷不得而知,神偷宁愿相信,嫣儿是眼看他中蛊快要死了,才不得不去求助刘所长。在这虎符镇上,除了刘所长,嫣儿没有别的人可以再依赖。   但这样的解释,神偷没办法得到验证。   嫣儿的眼里,自从她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就一直冷冷的,不跟他有任何的亲昵情绪。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那个监视他们的小方仍然没有离开,神偷猜测这人是接到死命令,要跟他到底。   于是神偷就轻声跟嫣儿说:“根据刘所长的情报,老沙和那个叫大拿的保安已经深入地下了,而这伙盗墓贼,虽然是利用他们开路,但他们自己也有别方案,我们只要沿着他们打的密道下去,说不定能跟老沙汇合,也免得老沙孤军混战,说到底,他是为了我们才来的……”   “好。我跟你下去。”嫣儿立即点头,“可是我们什么时候下去?”   “再等半个小时,等天亮。”神偷说:“根据上次的经验,他们不会白天施工,到时密道下没人,我们就有机会进到地底。”   “我怕上次的那个怪物……”嫣儿迟疑了下,轻声对神偷说。   “不怕,这次我不会抛下你你不管。”神偷郑重的说。   两人观察了一会儿,找准时机去到后门,神偷回头望了眼,发现小方也偷偷跟了上来。   神偷和嫣儿顾不上去理会小方,天亮了,菜馆里的灯也随之灭掉。一个人从菜馆走出来,反身把大门给锁上。神偷和嫣儿悄悄的潜进菜馆,看到入口被几张桌子给遮掩住,一个年轻人正躺在桌子上睡觉,两人偷偷走到桌子下,在没有惊动年轻人的情况下,钻入了隧道。   看来庄大龙已经开始松懈,可能是老任已经知道大拿和老沙进入到了地下,地面上刘所长还没有头绪的缘故吧。只是老任忽视了一件事情,刘所长会找到神偷。他也没想到神偷中了蛊毒,还敢再次进入隧道。   神偷进入隧道后,在黑暗中摸索,嫣儿轻声问:“为什么不用手电?”   “如果隧道里还有人,他们很容易看到光线,”神偷回答,“这地方我来过,我能记得方位,就跟着我摸黑走路就行。”   神偷拉着嫣儿的手,在黑暗中慢慢摸索前行,走了几分钟,嫣儿能感觉到这段通道是斜斜向下,方向却是笔直的。神偷心中计算走的距离,嫣儿却在计算坡度。   “我们现在距离地面有三十米了。”嫣儿在黑暗中提醒。   “再走七步,隧道就向右拐弯。”神偷说。然后两人走了七步之后,神偷咦了一声。嫣儿问:“怎么了?”   “这里本来应该是个转角,”神偷把嫣儿的手拉到面前,“可是现在堵上了。”   嫣儿用手去摸索,果然触手是一片冰凉的墙壁。   “他们把隧道封住了?”嫣儿说,“为什么?”   神偷顺着墙壁移动身体,“我记反了,应该是向左拐。通道在左边。”   嫣儿和神偷继续前行,嫣儿说:“老沙说你记忆力下降,是不是真的?”   “为什么这么问?”   “记住方位是你最擅长的能力,”嫣儿说,“为什么你连这个最基本能力都没有了。”   “可能是蛊毒的关系吧,”神偷说,“你也看到刘所长从我耳朵掏出来的那个蚰蜒。”   两人走了十几分钟,神偷脚步放慢,嫣儿问:“又到了转角的地方?”   “是的。”神偷犹豫着摸索以下,带着嫣儿向右边转身前行。   “你原本的记忆是在左边吧。”嫣儿问,“不然你不会先去证实。”   “是的。”神偷说,“难道我真的记错了吗?”   “你没有记错,”嫣儿说,“应该是隧道的方位自己就变了。”   “他们不可能重新挖掘的,”神偷说,“这么大的工程,时间也不够。”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嫣儿说,“镜像布局,你忘记了吗?”   “如果真的这样,”神偷声音沉默起来,“他们究竟做到什么样的地步了!”   神偷不再摸黑了,把手电拿出来照亮四周的环境,“洞壁上铺设的电线……本来是左边,现在在右边了。”   “可能他们换了线路。”嫣儿说。   “有这个必要吗?”神偷说完,和嫣儿同时沉默。他们已经隐隐的知道在这个地下发生了什么,就是刘所长提到过的镜像布局。能够复制的布局,既然是镜像,那么物体就会变成对称的样子,包括环境……   神偷对嫣儿说:“我上次来的时候,第三个转角是向右的。”   嫣儿明白神偷的意思,示意两人不要在讨论这些无谓的事情,继续往前走,不再浪费时间。果然走到下一个转角,方向朝右。   第三个转角走完之后,就走过了上次神偷遇到对方的部位,但是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前方的隧道继续伸向地下。两人又走了几百米,发现坑洞的支撑越来越密集,而且十分简陋,有的地方就是用了几根木方把上面的石头给顶住。很多地方都有塌方的痕迹。   嫣儿说:“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够挖出这条隧道,运出去那么多土方,真的是非同一般。”   “刘所长说了他们的门派可能是开山,开山有个说法是开山力士,专门挖掘洞穴的,移山填海是他们的看家本领,”神偷说,“这个并不意外。”   神偷把洞壁上的泥土捏在手上一点,放在鼻子上嗅了一下,然后说:“已经和坟冢的深度平齐了。而且这些土是新挖的,他们已经非常接近目的地,也就是六鳍鲤鱼鱼头的地方。”说完这话,神偷把手电给关闭,慢慢的向前走。前方有了一丁点光线,而且有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两人停下来,仔细听了一会,嫣儿压低声音:“七个人。”   “不。”神偷也轻声回应,“八个,他们在敲东西。”   两人屏住呼吸,向光线的源头靠近。   当他们靠近了灯光的源头的时候,眼前出现的场景让他们大吃一惊。   这里是个巨大的空间了,至少有一个一百平方的空间,但是空间里并非是空荡荡的,而是有个巨大的石块,占据了空间的九成以上的部分,实际上这个石块和空间上方只相隔了不到一米,空间下方和石块之间的部分也并不宽敞。无数的泥土和石屑散落在地上。   八个人分别在石块上不同的部位,用手中的铁锤和凿子敲击石块。神偷和嫣儿俯下身来,慢慢靠近,现在能看到石块的大致轮廓了。石块是倾斜的方向,的下方嵌入在泥土中,越向上,就越圆。那八个人正在专心致志的敲击工具,石头碎屑从石块上掉落下来。   “他们是在雕刻什么东西吗?”嫣儿说,“为什么巴巴的跑到地下来做一个石雕?”   神偷不说话,继续看了一会,然后对嫣儿说:“他们并不是在雕刻什么东西,你看看这个巨大的石块,像什么?”   “一个扁圆的东西,难道是个罗盘?”   “眼睛。”神偷轻声的说,“六鳍鲤鱼是真的,而且没有死掉,他们现在就在慢慢的大鲤的眼睛上的泥土给敲下来。这个巨大石块,就是鱼眼。”   “一个直径几十米的鱼眼!”嫣儿用手捂住嘴,“他们在把这条鱼从泥土里刨出来?”   “大鲤在地下时间太长了,身体四周都是泥土和岩石,无法动弹,他们现在就在把大鲤身体四周的泥土给松开。”   “可是这么大的鱼,他们要把鱼身四周所有的泥土和岩石都挖开,这要弄到何年何月?”   “他们只需要挖开鱼眼睛和鱼嘴就行了,”神偷说,“鱼眼睛一旦能看见,就会完全苏醒,并且发力。”   神偷这句话刚说完,石块耸动两下,上面的泥土纷纷掉落,工作的石匠都纷纷跳下来,嘴里喊着:“又动了,又动了……”   石块开始耸动起来,在非常缓慢的移动,不,应该是转动。石头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十分的刺耳。转动一会之后,停止了。整个石块又恢复到平静的状态,悄无声息。八个石匠,又慢慢的爬上石块,拿起工具慢慢敲打起来。神偷和嫣儿看到,石块上方的某些部位,已经露出了蓝色的晶面,石匠用手小心翼翼的拂去晶面上的石屑。看情形,他们是要把大鲤的整个眼睛都凿出来,蓝色的晶面,应该就是大鲤的眼球。   这八个石匠,一定就是开山的门人,他们正在把大鲤眼睛给刨开,目的就是唤醒大鲤。   就在石匠们继续专心工作,石块上晶面的部分越来越多,蓝色的光芒更加显眼。突然石块的晶面连续晃动两下,一道光晕围绕着晶面转动两圈。石块上遮掩的石屑和泥土全部掉落,一个圆形的鱼眼完整的显露出来。湛蓝的光线压倒了空间里昏暗的灯光,蓝色光芒十分妖艳,让的心神飘忽不定。   石匠们这次都没有纷纷跳下石块,而是呆呆的站在上方,呆若木鸡。一阵平静之后,石匠们低下头,仔细观望蓝色鱼眼表面。看了一会,还不够,蹲下起来,摸着晶面仔细把脸尽量的靠近晶面,然后其中一个石匠大喊一声:“妈呀!”然后其他的石匠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全部跳下石块,跑向坑洞的方向,神偷和嫣儿根本来不及躲避,和他们正面相对。但是这八个石匠,已经被吓得失魂落魄,根本就没把神偷和嫣儿看在眼里,而是从他们身边挤过,狂奔而去。   神偷和嫣儿不知道他们在晶面上看到了什么,但是他们的举动已经让神偷和嫣儿觉得十分的恐惧。两人站立一会,嫣儿终于点头,和神偷走到石块的下面,向上方的晶面爬,他们要看看石匠到底看到了什么,导致他们如此害怕。   神偷和嫣儿爬上了石块,发现这个鱼眼,就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蓝色水晶,表面十分光滑,又如同琉璃。越往中间,颜色越深,湛蓝变成了蓝黑。这就是鱼眼的瞳孔了。   两人模仿刚才石匠们的动作,跪下来,低头看着水晶,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吓得石匠飞奔离开。   神偷和嫣儿靠的很近,两人同时蹲下,把脸看向身下的晶面鱼眼,蓝色水晶十分透明,里面映出了一些模糊的影子,影子越来越清晰,神偷和嫣儿看清楚了,晶面的内部是在显现映像。他们好奇到底是什么映像让石匠们惊慌失措。然后看见里面的映像已经分辨清楚了,有两个人影,这两个人影,正从水晶里面慢慢的从远处向神偷和嫣儿慢慢靠近,两个人影到了神偷和嫣儿非常近的时候,慢慢的蹲下来,把脸凑近晶面。四张脸两两相对而视,中间隔了一个晶面。   神偷和嫣儿终于看清晶面里面的人的模样了,是的,就是他们自己。嫣儿和神偷的第一反应就是站起来立即跑开,但是神偷一把抓住了嫣儿,重新审视晶面后方的人脸,他们又相互看了一眼,确定了对方的脸部,然后再看着晶面后方的人脸。没有任何侥幸了,晶面后方的人脸就是自己的模样。   可是如果是晶面是镜子,为什么动作和他们并不同步。这就是嫣儿和神偷,乃至石匠们震惊的原因!   神偷和嫣儿看到对面的两个自己也是一脸的惊讶,他们也相互看了一眼,再把眼睛看向自己的方向。   晶面内外四个人,继续对望凝视。   神偷也看到对面的两人受到的惊赫,并不弱于自己和嫣儿。   神偷隔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问:“你们是谁?”   晶面后的男人,和神偷一样的男人,隔了一会,嘴巴动了一下,神偷从口型能分辨出他在问:“你们是谁?”   看来声音是无法传递过去的,他们只是都做出了同样的举动而已。   嫣儿在震惊的情况下,已经把自己的嘴巴捂住,晶面内的嫣儿也做出同样的动作,但是嫣儿用的是左手,而镜像内的嫣儿是用的双手。   神偷把手伸出来,慢慢贴上晶面,晶面内的神偷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手贴到晶面内。两个手掌隔着晶面,对应起来。   两个人的表情也一模一样。他们眼中透露这同样的迷茫。   神偷突然看见对方的身后冲出来一个人,那个人站到晶面内神偷和嫣儿的身后,现在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中年人,神偷忍不住回头,自己这边并没有什么中年人过来。   晶面内的神偷和嫣儿看见镜面外的神偷回头,他们回头看见了那个中年人,镜像内的嫣儿开始哭起来。镜像内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他们把里面的神偷给死死的压住。   神偷立即警觉起来,拉着嫣儿就要离开。嫣儿反抗,“那个人是我父亲!”   “快跑,我们有危险了。”神偷说,“对面的时间和我们有一点误差,但是里面发生的事情,也会很快发生。”   “来的人是我父亲,”嫣儿喊,“我不走,我要等着他来。”   “你看!”神偷指着晶面内,晶面内神偷已经被手枪开枪击毙,嫣儿正在挣扎叫喊,开枪的人也是一个中年人,不用想,他一定是老任。晶面的内老任开枪击毙神偷之后,现在把枪口又对向了嫣儿,而嫣儿的父亲老穆,正在张口说着什么,却被老任开枪打死。晶面内外的嫣儿同时惊呆了。   神偷再也顾不上许多,他已经听见坑洞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他拖起嫣儿,飞快的跑向石块的另一侧,他刚才就已经发现,那一侧有一个小暗影,应该是一个通道。神偷拉着嫣儿跑到暗影的地方,发现的确是有一个缝隙,缝隙不是人为挖掘出来的,两边都是坚硬的石头。神偷把嫣儿推进缝隙,“快跑!”嫣儿勉强往里面钻进去。   “你们千万别进去!”神偷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看来不是嫣儿的父亲老穆,就是老任。   可是神偷已经顾不了许多,跟着嫣儿钻进缝隙,缝隙狭窄,刚好通过一个人,两人一前一后,拼命的向内行走。   在黑暗里走了很久,后面都没有人追上来。神偷暂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在五分钟之后,他明白,但是那时候他已经回不去了。   神偷和嫣儿继续在缝隙行走,神偷突然发现,缝隙在身后突然合拢,无法回头,只能继续向前摸索。一段距离之后,缝隙走完,两人来到了一个宽敞的石厅。石厅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块巨大的水晶在石厅里,湛蓝色透明的水晶。和刚才那个空间里的石块是一样的大小。   “大鲤的另一个眼睛。”嫣儿知道神偷也能看明白,但还是忍不住说了。   神偷拉着嫣儿慢慢走到水晶跟前,他很害怕出现跟刚才一样的情形,看到水晶里有人,但是这个水晶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深邃的蓝色,幽幽看不见底。神偷和嫣儿两人确定这个水晶鱼眼里不会有人出现,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刚才那个缝隙?”嫣儿指了指他们的来路,现在变成了一面石壁,只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裂纹。   “可能是两个鱼眼之间的鱼鳞间隙吧。”神偷推测,“鱼眼一旦看见什么,会让这个缝隙展开,但是时间很短,这个就是你父亲或者是你爸爸知道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嫣儿说,“他们来过这里。”   “毋庸置疑的,”神偷说,“这只鱼眼就是他们给凿出来的,现在他们正在凿出另外一只眼睛。”   “镜像里,我父亲和你被任叔叔给杀了……”   “镜像里的世界并不和我们同步,很多事情都扭曲了。”神偷知道嫣儿在担心什么,“内外的事情是可以人为改变的。”   “这条鱼……”嫣儿说,“我听说过双鱼玉佩,原来并不是什么首饰,而是真的一条鱼。”   “这条大鲤,同时身处在镜像世界的两边。”神偷说,“这就是虎符镇地下的巨大秘密。”   “刚才我也听到了,”嫣儿说,“任叔叔在后面叫我们不要进来。”   “你认识老任?”   “是的,”嫣儿说,“我小时候见过他……也见过刘叔叔。”   “他叫我们不要进来,不见得是在担心我们的安全。”神偷宽慰嫣儿。   “但愿如此,”嫣儿说,“如果这个鱼眼不是镜像的反衬,它会是一个什么作用呢,不可能是没有道理的。”   嫣儿说到这里,神偷心里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他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你不用担心吓到我,”嫣儿说,“虎符镇出了那么多古怪的事情,我听你和老沙都讲过,那些古怪的人绝不是凭空出来的。”   “他们就是凭空出来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嫣儿警觉起来,把神偷的胳膊拽住。   “如果另一个眼睛里,只能显现映像。”神偷慢慢的说,“那么另外一个眼睛,可能就是把不该出现在我们世界的东西放出来。”   “我们被刘所长误导了,可能他不清楚实际情况,”神偷说,“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捋一遍,可能会牵扯到你的父亲。”   嫣儿说:“你说吧,我一直很想知道当初我爸爸和任叔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就先说老任吧。”神偷说,“刘所长说的卸岭的事情,你一定是很早知道了,因为卸岭的门派是会代代延续的,所以你也是卸岭的人。”   嫣儿点头。   “卸岭一派有个最根本的约束,那就是门派只接收汉族,極”神偷说,“可能这个规定是在南北朝定下的。”   “是的,”嫣儿问,“那又怎样?”   “你有没有可能想过,”神偷说,“卸岭会吸收不是汉族的门人?”   “这是不可能的,”嫣儿说,“卸岭的门派很注重血缘,如果有新的门人,一定会调查对方的家事,甚至连一般复姓的人都不会接受,除了司马司空端木这种姓氏。”   “那倒也是,复姓的来源多半来自异族,中国古老的复姓现在也很少有了,”神偷说,“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一点,你们卸岭有了叛徒,那个叛徒之所以要在虎符镇弄出这么多事情,一定和当年的耶律乞努有关,可能他就是耶律乞努的后裔。”   “这怎么可能!”嫣儿说,“我父亲姓穆,这是汉姓,我家有族谱的。”   “老任,”神偷说,“辽国灭国之后,有一支契丹部落从西域搬迁回了中原,在明朝投靠了朝廷,他们的姓氏改成了任。”   “任叔叔是契丹后裔,辽国部落的传人……”嫣儿震惊,“怪不得他要到虎符镇来。”   “卸岭收门人很严格,他一定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能进入卸岭。”神偷说,“我在把事情从头说一遍。”   当年耶律乞努因为援兵的那一半虎符拿不到手上,兵败自杀,并立下毒誓,一旦拿到虎符,就会复活。可以肯定的是,他那时候已经知道了地下有一条六鳍鲤鱼,这条六鳍鲤鱼其实链接镜像世界和我们世界的通道,但是耶律乞努不知道,他一定是从死亡的士兵复活,得出的复活结论。其实复活的并不是士兵,而是六鳍鲤鱼从镜像世界里带过来的镜像人。他是古代人,不可能理解镜像空间的概念,所以他单纯的认为就是复活。但是他也有本事,发现了控制六鳍鲤鱼的办法,他把这个办法用某种手段融入到了虎符,但是虎符只有一半,唤醒不了六鳍鲤鱼,他能做的就是让虎符合一之后,真正的唤醒六鳍鲤鱼,他以为是把自己复活,其实是召唤出镜像世界的自己和军队。跟他没什么关系。时间过了这么久,卸岭偷窃的另一半虎符,也失散。老任的家族也延续了几百年,没有忘记复国的事情,终于让老任得到了机会,进入到你们卸岭的门派。所以我确信,另一半虎符,当年就是老任的祖先给夺走了,然后等待这个机会。老任带着虎符,和你的父亲老穆,在多年前进入到虎符镇里。于是他们都失踪了。能够肯定一点,老任的目的没有达到,原因就是你父亲制止了他。   现在老任卷土重来,阻拦他的只有刘所长。但是刘所长的能力比不上你父亲,所以老任非常顺利,已经把两个眼睛都给刨出来。   “等等,”嫣儿说,“你的意思?”   “你的父亲很可能已经死了。”神偷想了想又说,“还有一种可能,他们都死了。”   “刚才的任叔叔,可能是来自于镜像世界的人?”   神偷的脸色突然变了,他慢慢的用手轻微晃动,示意嫣儿不要动。嫣儿背部汗毛耸立,知道身后有危险。   神偷看见的是,水晶鱼眼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慢慢的从水晶里走出来,眼露凶光,一脸杀气。   神偷又把那句话说了一遍,“他们就是凭空出来的。”   在地下的另一个方位,老沙和大拿遇到的问题,远不止是一个凭空出现,凶神恶煞的盔甲士兵那么简单。   就在整个空间的光亮越来越大的时刻,老沙终于看清了他们处于一个怎样的环境之下。   在小湖泊的上方,是一个半圆形状的穹顶,两旁各自分立着一排弯曲的柱子,支撑顶部,仿佛一个巨大的宫殿,但又完全看不出是人雕琢的痕迹,像是山体天然形成,没有任何出口,山体全部封闭。在这穹顶之下,每棵柱子旁边,都站立着两个浮尸样的木头人,因为穹顶上绿色光芒的缘故,每个木头人的脸上都泛着绿色光泽。   隔他们较近的几个木头人,就只有两三米。老沙和大拿看了一眼,立刻警惕的背靠背站在一起。   以先前大拿的经历,这些木头人尽管是由木头雕成,但它们无疑能动,而且还具有一定的智商!不过此时此刻,这些木头人,没有一个在动,极其肃静的站在当地。它们的视线,似乎都望着老沙和大拿。   老沙心里直犯嘀咕,因为他能真切的感受到它们的目光。木头的脑袋,传递的却是像人一样的目光,这种感觉,实在匪夷所思。   “听说古代有‘木马牛车’的技艺,能用木头制造像机器人一样能动的傀儡机关……”老沙轻声跟大拿说。   “我跟你说过,那个木头人的前肢是鱼鳍样的东西,我觉得是一种可以水陆两栖的动物,被人套上了木头的假脑袋,故弄玄虚。你看它们的脚上,长满了鳞甲。”大拿不同意老沙的见解,“我上去看看,它们对我没有恶意。”   大拿说着,就向那些木头人走去。   随着大拿的走动,老沙清晰的看到所有的木头人,脑袋都微微转动了一下。   “这些木头人很有古怪!”老沙连忙制止大拿继续移动,“你看,它们都没有影子!”   大拿望去,不禁停了下来,的确如老沙所说,这些木头人身旁的任何一个方向上,都没有影子,在它们周围,很干净,连一重浅影都没有,而他们本人,却是有影子的。   大拿迟疑了下,望着老沙,想他拿个主意。   老沙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影子,只能说明这些东西,属于冥间,跟它们打交道,一定要小心。   周围诡异的木头人对他们虎视眈眈,老沙不敢想象,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就在僵持的时刻,一个人影从湖泊里走了出来,这个景象让老沙和大拿目瞪口呆。   因为这个人,是仰面向上,从水下朝穹顶冲去,但在脱离水面不远的地方,整个人却难以理解的朝老沙和大拿所在的方位撞击过来。就像有老沙和大拿所在的方向,有一种力,突然把那个人,拉扯了一把。   那人与湖面保持平行,高声叫喊着,手舞足蹈的砸向老沙和大拿。   老沙看着那人的动作,呆在那里,这人完全无视了地球引力,鸟儿一样飞行!   “躲开!”大拿立刻推开老沙,自己也就势一滚,避开了那人。   老沙一个趔趄,撞向一个木头人,木头人摇摇晃晃滚在一旁,在地上摔成数块,老沙愣了下,发现原以为是木头人的东西,根本不是由木头雕刻,而是空心陶俑,一撞之下就碎掉。   老沙来不及细致检查,立刻望向那个从湖下面出现的人。   那个人撞在了墙壁上,大声哀号,腿也断了一只,半截雪白的腿骨,从裤腿处刺出来。但奇怪的是,他的身体仍然紧贴在墙上,没有掉落在地。那人看到老沙和大拿,一时忘了叫喊,表情非常惊愕。   “是他!”大拿看清那人的面目,喊道。   “你认识他?”老沙看了下,没认出来,这是个年轻人,岁数不大,大概也就二十来岁,长得十分普通,就一对眼睛,是个三角眼,透着一股子狠劲。   “他差点拍了老子一板砖,该死的盗墓贼,原来就是他们。”大拿气呼呼的说,作势就要擒拿三角眼。   三角眼情急之下,忍着剧痛躲避,双手支撑在墙壁上,朝上方挪动。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大拿跳起来,也够不着三角眼,更是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以他的本事,爬上这种弧度的墙壁,也要手脚并用,互做支撑发力才能上去,在现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要爬上去,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这个三角眼,断了条腿,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能背靠墙壁,光用手爬动就爬上了接近三十度的墙,完全忽视了自身体重,比壁虎还厉害!   “你不用躲了,你受了重伤,还不赶紧包扎,迟早要流光血休克,我们能帮你。”老沙没回答大拿的问题,朝三角眼喊。   三角眼并没有听从老沙的建议,他自己碰了下受伤的腿,想要进行下处理,但刚一接触,就发出连声痛喊。   老沙打算从三角眼嘴里问出点情况,见他这样,知道一时半会儿是问不出什么了,。   “老沙,你没感到古怪吗?”大拿看到三角眼的双手都脱离了墙壁,只有双脚虚浮无力的搁在上面,已经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现实。   “我没办法确认,但我猜到了一种可能。”老沙说,“其实以他的角度看我们,我们也像怪物似的,在竖立的墙壁上站着。”   “我听不明白了。”大拿皱着眉头打量三角眼。   “我其实也不明白。”老沙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当前最需要搞清楚,他是怎么来的!这样的话,我们办了守陵人交托的事情,或许就有机会出去。”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走我们的老路。”大拿说。   “他的衣服没有湿。”老沙指了指三角眼,“他不是从湖泊里来的。”   “我越来越糊涂了,他明明是从湖里出来。”大拿苦笑,他这时才注意到,三角眼身上的衣服是干燥的,没有过水。   “我之前不是说过镜子里的世界吗?”老沙严肃的说,“水也能算是镜面,他是从镜子的另一边过来的。”   老沙说完这句话,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除了做这样的结论,他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原因。在这种地下,他早明白,其实任何事情都是有没办法得到解释的,但是,如果一件事,真的没有了任何的逻辑,他会觉得接受不了。任何事情都应该有个解释,就算是以自己的方式来理解,也不至于陷入那种事情完全失控的焦躁情绪里。   不过大拿似乎完全没有这个焦虑,老沙发现他听到自己的说法后,竟然点了点头,这表明他接受了这种观点。   大拿抬起头,死死的盯着那个三角眼的年轻人,因为三角眼又开始移动了,他朝着穹顶的位置挪动过去,在那个中心位置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洞口,三角眼应该是预料到那个洞口会出现在那里,所以朝那里爬动,他害怕老沙和大拿,想离开这里进行躲避。   “怎么会出现个洞口!”大拿问老沙。   老沙也觉得莫名其妙,他记得很清楚,这个洞口之前是不存的,可是三角眼并没有打开任何机关,只是身体朝那里移动,这个洞口就出现了,老沙明白,洞口出现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出现,他和大拿都没来得及看清。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三脚眼,进了洞口,然后洞口闭上,山体还原如初,就像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整个空间内又只剩下他们。   “那个地方应该是有扇暗门,三角眼比我们更加熟悉地底的情况!”老沙猜测道,“我们找到那扇门,可能要爬到穹顶上去……”   老沙说着,声音变弱,因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爬不上去。”大拿毫不客气的打断,“就算我们两个体力充沛,也不可能。你刚说的事情,我大概懂了,这个弧形的顶,相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稍微有点坡度的地面,是不是这个道理?”   “也有可能只是我们看到的幻象。”老沙说,“地下的磁场很古怪,这也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现象。”   “那我们就别受到他的影响,去想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们还是按自己的想法寻找出路比较好。”大拿说,“我觉得我们离要去的地方越来越近了,这颗铜钉的温度在变化……”   “你说得对。”老沙点头,“我们在地下唯一能指望的物件,就是这颗铜钉,说不定它有灵性,能给我们指明方向。”   大拿握着铜钉,朝四周打量了下,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这时,那些跟木头人一模一样的陶俑忽然发出炸裂的声音,没到一会儿工夫,就碎裂了不少,大约两分钟之后,碎裂声停止,在空间内,就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   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陶俑,开始转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大地随之震荡,四个隐藏在湖面下的巨大雕像露出了水面。   “快看。”大拿手指向湖中。   老沙也看到了,随着四个巨大雕像的出现,原本平静的水面,变得汹涌澎湃起来,在雕像之间,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形成。   空间内的光忽明忽暗,与此同时,老沙和大拿身上本已经不亮的矿灯,也开始一时亮,一时熄灭。   随着大地摇晃,两人都站立不稳,不得不扶住身边的东西,像是身在一艘风浪中挣扎的小渔船上。大拿抓住一根支柱,老沙则情急之下,抱住一个幸存下来的陶俑。   侥幸的是,空间里虽然在震动,但是,除了水面涌动之外,却没有任何泥土或者岩石掉落,出现塌方的现象,看来这个地方的土质,相当的稳固。   在混乱中,老沙看到那四个雕像,都有两个头,分别望向不同的方位,用两条腿站着,他认不出雕像究竟雕刻的是什么动物。而四个雕像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旋转,水流朝中间涌去。   湖泊里的水正在减少。   老沙暗忖这应该是湖底打通了通道,湖水因此都涌到别的地方去。正想着,他忽然感到怀中的陶俑在动。   以大拿的说法,这些东西本应该是木头人,但在这个空间里的,竟又是可以碎裂的陶俑,所以老沙认为,这种长相跟浮尸样的东西,有的是用木头雕刻而成,有的则用泥土烧制,但在制造的时候,被工匠动过手脚,或者说,就是有人施加了什么法术在它们身上,放在地下之后,就有了灵性,它们有可能跟那些五毒的东西一样,是陵墓的守陵人安排,以防止外人进入。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人为了防止兔子兵去地面,特意安排的物件。   不管怎么说,老沙都不认为它们是真的活物。但是,在老沙怀中的这个,却突然动了,一条冰凉的长舌头,从它口腔里伸出来,缠上了他的脖子。   “呃。”与此同时,它的喉咙里,还发出一声怪音,吐出一口烟雾。   老沙原本是见它稳固的站在地上,把它当成了依仗,抱得很紧,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发难,这时候想要脱身,已经是晚了,还好很快屏住呼吸,没把那口烟雾吸进去。   但那股浓烈的臭味,老沙还是闻到了,身子骨立刻有些发软,没了力气招架对方的舌头,挣脱不开,眼看就要被对方舌头勒死。   “嘭!”大拿挥起拳头,把那东西的脑袋一下砸裂。   可那根舌头,并没有就此松开,依然从那破裂的脑瓜之中探出来,死死的缠住老沙。老沙双手死命的抓住那条舌头,快要透不过气。   “妈的!”大拿见状,右手毫不含糊的抓向那条舌头,猛烈拉扯。   舌头受痛,总算是收回去,老沙缓过气来,坐在地上直喘。   大拿把那东西按翻在地,把它头顶的部分全部扯掉,发现那破碎的一大块,其实全都是木头。在木头部分的下方,才是真正的头部,头部扁平,像鲶鱼一样,一条被拉扯变形的长舌头,还耷拉在外。它的脖颈上戴着一个钢箍,用来连接那个木头雕刻的头颅,它的下半身有一双长满鳞甲的腿,被一根埋入地下的铁链捆绑住。   它的上半身,却是蒲扇似的两个大鱼鳍,紧紧贴合在身上。   “这是什么怪物!”大拿深呼吸一口气,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动物,而且他觉得看上去很不协调,就像是被人为拼凑起来的怪物。   “世上竟然真的有这种东西!”老沙难以置信的望着那怪物说道。   老沙的确是认识那怪物,但他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活体。   老沙来不及跟大拿解释,地面的震荡到了最激烈的时候。而且整个空间内,淡绿色的光完全熄灭,幸好老沙头顶的一盏灯,却又恢复了光亮。而大拿头顶那盏,不知道受损还是没电,已经无法使用。   两人没办法稳住身躯,在地面滚动,湖边的空地发生偏移,把两人都甩进水中。   老沙沉入水,立刻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吸住,那个湖心的漩涡范围加大了,老沙完全被漩涡的水流给困住,他在水里抬了几下头,看到大拿也在随着水流滚动,脑袋时而冒起时而沉下,过了不大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老沙灌了几口水,随着水流卷入了一个洞穴里,身子在洞穴壁上磕碰了好几下,然后身体腾空,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巨大的水流冲撞,又把他带离了几丈远才停下。   “咳,咳……”老沙支撑着站起,看到这个地方很宽敞,水流从头顶上方的一个孔洞瀑布般的落下,分散的流向空地的各处。地面同样很结实,铁板一块,既没有淤泥也没有任何苔藓类的地底植被存在。   “没事吧?”大拿从不远处的地方爬起,朝老沙走来,腿一瘸一拐。   “没事。”老沙只觉得浑身疼痛,又说不出究竟哪里受伤,“地震幅度很大,看来地下的神兽就快要醒了。”   “那些怪物打开了机关,是它们给我们指了路?”大拿问。   “也许是的。”老沙点点头,“我知道它们跟地下守陵的神兽不是一路。”   “你认识它们?”大拿说,“要是以前,打死我都不会相信世上有这些东西!太怪了。”   “你应该见过的。”老沙说。   “我真没见过。”大拿笃定的摇头,“要是见过,我一定会记得。”   “我可以肯定你见过,虎符镇附近有个寺庙,这种东西,就是在寺庙门口驮碑的!”老沙说道,“古人把它叫做赑屃,也叫龟趺。”   “被你一说还真有点像,但它们没有驮着碑啊,而且还被锁链捆住,困在这里。”大拿提出疑问。   “驮碑只是后人根据传说加工出来的,并不是说它们就一定要驮着块石碑。”老沙说,“它们被称之为瑞兽,其实说白了,就是大家都觉得它们能镇邪。我看这个布局,应该也没存在多久,估计就是解放后才出现,也是用来镇压地下那只快要苏醒的神兽的!”   “老沙,有一点说不通,如果真是赑屃,在这里未免也太多了。”大拿掰着手指比划,“少说也有十来只,它们总不可能是一窝生的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老沙说,“的确,这样的东西,就算有心找,找出个一两只来,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和福缘了。这么多聚在一起,那不是非凡人能够做到。”   “扯来扯去,又扯到修钢厂那伙人身上了……”大拿想明白了。   “只可能是他们,才有这么大的本事。”老沙顿了下,“也从侧面印证了一点,这个陵墓的确非比寻常。”   四个巨大的雕像已经完全冒出水面,湖中的水变浅了不少。   凭经验,老沙知道自己和大拿已经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正在朝地下深入。   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各个独立空间,都被弯曲的管道连接,而且这些管道既不像是人工开凿,又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溶洞,结构很奇特,而且还会自动收缩,山体拼合起来,把水流给截停,也截断了他们往回走的道路。   老沙并不心急怎么离开,从下那个钢铁的管道开始,他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而且,他相信大拿也跟他一样。他们的目的,已经非常明确,就是要把钢钉钉死在守陵人说的那头神兽眉心上,至于其他的,多半要听天由命。   经过查探,现在他和大拿已经明白,它们所处的空间,除了地面有浅浅的一层水之外,类似一个长方形的防空洞,十分空旷,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可是在这个地下宫殿里,没有类似棺椁样的物件存在,也就意味着这里仍然不是墓室。   再没有任何通道连接别处。   老沙拿出打火机点燃,靠近墙壁处试了试,没有发现气流流动的迹象。   两人彻底被困住,都觉得疲惫不堪,于是两人便决定,先坐下休息,恢复些体力。   坐下后不久,大拿的肚子就不争气咕嘟咕嘟叫起来,听到这种声音,老沙忍不住摸了摸肚皮,肚中空空,他也想要吃东西,可那里有东西吃,他们下到地下,根本没准备任何食物。   “我们看能不能在水里找到吃的。”老沙想了下说道,“赑屃们能在这里活着,肯定是吃湖里的东西。”   “它们不是被捆住……”大拿反驳,但随即想到,“有一只是可以自由活动,看来它的作用,就是为它们觅食。”   “我倒忘了……”老沙听到大拿的话,不禁有些灰心,“那只可以自由活动的赑屃,是去钢管下面的水潭觅食的!那些蜘蛛,蛇什么的,应该就是它们的食物,而且还是有人特意为它们准备。”   “你的意思,那些毒虫,并不是要阻拦我们进入,其实是有人故意喂养在钢厂下面的钢管里,方便赑屃进食的?”大拿说。   “不然那只赑屃,就用不着跑去那个水潭。”老沙肯定的说道,“另外,赑屃吐出的气体有毒,应该也是长期食用毒虫导致。”   老沙这么说的用意已经明显,大拿也觉得有理,但还是不甘心,拿着灯去找吃的,不出所料,找了一会儿后,空着双手回来。   “你说得对,这里根本没有可吃的东西!”大拿扶着墙壁,虚弱的说。   “怎么回事,你身后有灯光!竟然有人进来了。”老沙指着大拿的背后说。   一束灯光,从黑暗中照过来,四周都是凝重的黑暗,所以这束光特别显眼,老沙的心立刻提起来,全身本能的绷紧。   他们已经查探过,这个空间里紧密封闭,没有任何通道。但这还不是老沙紧张的理由,他很清楚,这里环境特殊,山体时而封闭时而打开某个通道,进来人是完全有可能的。   关键是进来的人是谁,如果是其他盗墓贼,他们两个的处境将更加不乐观。而之前的事实也证明,盗墓贼的确是进到地下。   同行是冤家。有时候道理就这么简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特别是在这种地下,就算被弄死,谁也不知道,一旦不用担心伤害别人的后果,任何人都有可能释放出野兽本能。   大拿听到老沙的话,来不及回头看,赶紧把灯弄灭。不管对方有没有看到他们,熄灭灯,就会形成敌明我暗的局势,占据主动。   对方也是老江湖,很快也熄灭了灯。   “发现我们了。”大拿轻声的对老沙说。   两人相隔不远,老沙能清晰的听到大拿的呼吸声,他知道大拿也很紧张,而且,大拿应该侧着耳朵,在听动静。   老沙微微的探头,整个身体往前倾,像动物似的去听动静,看有没有人靠近。   地面是有浅浅一层水的,如果有人移动,就一定能够听得到。   可是,没有任何声音传过来,只有空间顶部不时有水滴滴落下来的声音,却越加让周围显得静寂可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沙渐渐的快要失去耐心,但直觉告诉他,空间里多了一些东西。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到了附近,对他造成压迫感,他眼中看到的一切黑暗更加凝重,是一件固体,而不再是虚无的空气。   大拿的呼吸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消失了。   老沙明白,大拿也意识到,所以尽力屏住呼吸。   一阵阵的凉意袭来,老沙觉得有东西在朝他靠近,身上的寒毛全部竖起,他甚至还没觉得害怕,可身体的本能就开始做出了反应。   半米、十公分,五公分……那东西在朝他的脸靠近,几乎就要贴上。   老沙心里丈量着,手中的打火机猛得点燃。   这个纯金的打火机是老沙下古墓必备的物件,防水防蚀,平时放箱底不用,知道这次下古墓,也就随身戴上了,为了防止丢失,他准备了一根锁链扣在手腕上,一来是防止其他照明工具丢失后变睁眼瞎,二来,根据火苗的动向,可以感知地下气流的流动,方便寻找出路,算得上是救命的东西。   就在火苗燃起的一刹那,一口腥臭气迎面吹来,劲道十足,顿时把火苗吹灭。   老沙还是看清了吹灭火苗的那张脸,吓得惊呼一声,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沙看清楚了,吹灭他灯的,是个干瘦的兔子兵,上唇开裂,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血肉,脸颊和眼睛等部位,都深深凹陷进去,脸上的皮肤好像是糖团上沾着细碎的纸屑,向外翻起,一只只蛆虫爬出半截,顶起白皮,胖乎乎的身躯扭动。   老沙在心惊之余,竟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个兔子兵很虚弱。   跟前些天见到的兔子兵不一样,这个兔子兵的眼神,一点也不凌厉,不是赤红,而是苍灰色,就像已经失明。   也许,不是兔子兵,而是在这里也出现了小湖泊里见到过的那些亡魂。   一个呼吸的工夫,老沙脑袋里转过了好几个念头,但做出的动作也不慢,他立刻就地一滚,逃离了兔子兵身前。   不管是什么东西,总之躲远点是没错的。   “老沙,闪开!”大拿看到老沙打燃火机,也是捕捉到了兔子兵的一点样子。   大拿知道兔子兵的厉害,所以听到老沙惊呼后,就立刻主动靠前,拼了老命也要跟兔子兵一搏。他采用的是大开大合的飞踹。到了现在,他没力气跟兔子兵缠斗,而且,一击之后,几乎没有力气再施展其他动作。   嘭……   “妈的!还踹不死你!”大拿踹中了,但自己也是受到反弹,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不过,他听到了兔子兵摔倒的声音,知道这一狠脚肯定是起了效果,于是连忙把矿灯打开,照向那兔子兵摔倒的地方。   “嚯……”兔子兵的确是摔倒了,却没有大拿想象中那样,一脚把它给踹散架,那兔子兵除了摔倒,竟然一点事情也没有,晃悠悠的又站了起来。   “赶紧走!”老沙从身后架住大拿的两条手臂,“这玩意儿打不死,不要跟它纠缠。”   其实,老沙更担心的是还有其他的兔子兵也在这附近,毕竟是离陵墓越来越近,先前不久的山体震动,这是神兽快醒的征兆,地下的兔子兵跟神兽有莫大关系,必然是随之醒来,兔子兵肯定是会越来越多。   “嚯……灭,灭……”那兔子兵嘴巴张合,朝老沙和大拿喊。   “他要灭了我们!”大拿嘀咕道。   “灭……灯……灭……灯。”那兔子兵含糊不清的重复着这四个字。   “不是,他不是说灭我们,而是说灭灯。”老沙见兔子兵并没有追击的意图,不由得疑惑不解,这些兔子兵,一个个凶残无比,怎么这会儿转性了?   “他难道怕这灯光?”大拿脑子转得挺快,也不含糊,拿着手电继续朝兔子兵照射。   “大……拿……”兔子兵又含糊的说了两个字。   大拿手不禁一抖,“老沙,他在喊我!”   “他的确是在喊你。”老沙也听清了,心里顿时莫名紧张,被这种鬼物喊名字,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老沙,我们不用逃走了。”大拿说道,“我知道他是谁,他是冬生叔,你看他手上那块手表……”   老沙仔细望去,看到那个兔子兵手上,真是戴着一块手表,是那种牛皮表带的石英表,这在前不久见冬生时,的确有看到过。   “不过我有点不确认,我记得他的手表是戴在右手上,怎么现在换到左手了。”大拿又喃喃的说。   “冬生叔!是不是你?”大拿惊愕的问,他明明记得冬生钻进了阴沟,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而且,还变成了这种鬼样子?   “灭……灯……”兔子兵仍然在含糊不清的说,对大拿的的问话充耳不闻。   “你眼睛是不是受不住灯光?”大拿把矿灯照向别处,朝兔子兵走近,“冬生叔,你赶快告诉我们,这个地方要怎么出去。”   老沙发现,即使大拿把矿灯照到别的地方,兔子兵仍然没感到好过,伸手朝大拿扒拉,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大拿看得心急,“老沙,冬生叔看来是出了事情,我们得帮帮他。他之前身体胖得好像有三百斤,现在都瘦得只剩下几十斤了。这才多久的工夫……”   “我看他不像是害怕灯光照射,而是害怕灯光亮着。”老沙说。   “你的话我又没听懂。”大拿把灯关掉,说,“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既然这样,那我就把灯关了。”   老沙没有多解释,兔子兵能清晰的喊出大拿的名字,肯定是还有自我意识,这跟真正的兔子兵不一样,也许真是冬生也说不定。而冬生的真实身份已经很明了,是守陵人村子里出来的死士,那么就不会对地底情况一概不知,他的话有一定的参考价值,说不定是警告。   几乎在大拿关灭灯光的霎那,空间里,又照出了一束灯光,这束灯光的来源很奇怪,是在他们的头顶上方。   老沙和大拿都抬起头望向光源。   那束光跟他们矿灯的效果类似,而且是握在别人的手中,因为那灯光不停在晃动,照在某个东西上。   老沙心里咯噔一下,因为那束灯光,正照射在一个兔子兵身上。而那个兔子兵,在空间顶部倒挂着,手不停扒拉,就像半分钟前,他们跟前的兔子兵比划的那样。   老沙还没回过神,就又有一束灯光亮起来。这一次,不是在头顶了,而是在他们右边。   “右边有一盏灯,还有一个兔子兵!”大拿喘着粗气说。   不一会儿工夫,,从左边又亮了一束灯。这还没有结束,空间的四周,都在不停的亮灯。但奇怪的是,那些灯光都照射不了多远,老沙和大拿所在的巨大空间内部,依然存在无尽黑暗,彼此并不能看清对方。   更让老沙和大拿心悸的是,这所有的灯光,都各自照射着一个兔子兵,做着差不多动作的兔子兵。   “逃……”在他们身前不远的地方,那个疑似冬生的兔子兵叫道。   就在这一声之后,老沙就感到一只干硬的手掌准确无误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拖拽着跑动。   身后传出巨大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老沙看到,所有被灯光照射下的兔子兵,都望向了他所在的这团黑暗,眼中灰色的瞳,在刹那间冒起红光。   老沙看得很真切,空间的各个方向,不只是前后左右四方,甚至上下方位,都传出嘭,嘭的声音,那些兔子兵,竟然从墙壁里钻出,跳到地面上,并且用非常快的速度,朝他所在的位置围追堵截过来。   不久后,那些灯光已经消失,只能看见无数双萤火虫一般的赤红眼瞳在黑暗里游移。   老沙知道,每一双眼睛,都代表无尽的危险,这些兔子兵,比在地面上更加灵活。它们在哀叫,发出男人的哭声,这种声音充斥着老沙的耳膜,阴森可怖。死尸的气息,在整个空间里弥散。   这种突然的变化让他所料未及,来不及思索其它,任由那干硬的手牵扯,朝着前方猛跑,在黑暗里飞奔。   黑暗中无数双赤红的眼睛在他附近掠过。   “老沙,你在不在?”大拿在附近大声喊道。   “我在。”老沙才意识到自己吓呆,根本忘了问大拿的处境。   “太他妈奇怪了,你发现没,它们都是从墙壁里钻出来的,这些兔子兵,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孔洞,直接就钻出来!”大拿情绪激动,他完全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的确是这样。”老沙说,“这个空间四周的墙壁,在刚才发生了变化,好像变成了透明的,能非常清楚的看到它们从山体里钻出来的情形。”   “镜……”牵扯着他们手的兔子兵插话道。   它带着老沙和大拿跑得很快,而且非常巧妙的躲过其他兔子兵的围堵。   “你是说镜子?”老沙声音一颤,“我想到了,原来这就是你让我们灭灯的原因。”   “老沙,你想到什么了?”大拿追问。   “大拿,你还没明白吗。”老沙大声说,“刚才的空间里,其实是形成了无数的镜面,并且用各种角度,照出来我们这边的情形。”   “是……”牵扯着他们的兔子兵说。   “而且,这个镜面非常特殊!”老沙得到兔子兵的肯定,继续说道,“它把照到的东西,都给还原出来,然后还从镜子的那一边跑出来,它们是复制品,如果没有灯光的话,就反射不到任何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只有兔子兵跑出来吧?”大拿打断道。   “……”老沙无语了,他知道大拿的意思,如果兔子兵的产生跟他的想法一样,那为什么没有看到他们自己的复制品?   “先跟着冬生走,他可能知道怎么回事。”老沙只好把问题搁置,现在看来,这个拉着他们逃命的,是冬生无疑了。   作为守陵人的后裔,对地下情况的了解,肯定要超他跟大拿。能否逃命,找到陵墓以及神兽的位置,说不定也得取决于他。   一个赤红眼睛的兔子兵突然从左侧飞扑起来,踹在冬生身上,冬生立刻滚翻在地,老沙和大拿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也随着摔倒,撞得头晕眼花。   “完蛋了。”老沙暗叫不好。这一停滞,其他的兔子兵肯定要追上来。   果不其然,那些赤红眼睛的兔子兵,很快就拉近了距离。   冬生和那赤红眼睛的兔子兵缠斗起来,它们的打斗方式非常野蛮,能清晰的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老沙听着这种声音,心里的紧张又增加几分,如果是冬生受伤或者被杀,对他和大拿来说,都将非常致命。   赤红眼睛的兔子兵已经到了眼前,大拿已经和它们纠缠在一起,老沙身上也挨了几下,火辣辣的疼。   正当他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那些距离他最近的兔子兵,忽然倒了下去,眼中的光芒,也在倒地的刹那间消失不见。   老沙警惕的站在黑暗里,他意识到了情形,但是不敢相信。   那些兔子兵,大批的失去了生机,倒在地上,他们的躯体并没有消失,而只是眼中的光芒失踪了,有几个纠缠着老沙的兔子兵,就躺在老沙附近的地上,僵硬的身躯,触碰着他的腿。   大拿为了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亮起了矿灯,照着上的兔子兵。   “他们都变成泥巴了。”大拿手里还拿着半截兔子兵的手臂。   “是陶俑。”老沙蹲下,碰了其中一个兔子兵,发现他们身躯跟岩石一般坚硬。感觉和之间见过的其中一部分赑屃类似。   一堆陶俑兔子兵发生移动,突然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来。   “快救冬生。”老沙看到了腕上的手表,对大拿说道。   大拿赶紧上前,两人一起动手,把压在冬生身躯上的陶俑兔子兵搬开。   冬生露出身躯,伤得不轻,肋骨都从身体里刺出来好几根。所幸,还活着。   “还好,还好……”老沙松了口气。   但话音还未落,他忽然僵住了,又有一只手,推开那堆陶俑兔子兵,伸了出来。   同样的,那只手上,也戴着一块手表。      第九章 耶律乞努      神偷和嫣儿同时转身,看到了一个身材干瘦的士兵凭空站在了水晶旁边。那个士兵的盔甲并不破旧,身上血迹斑斑,手里拿着一柄长刀,他正在左顾右盼,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他在找马……”神偷把嫣儿的手攥紧,“你看他的眼睛,已经杀红了眼。”   那个士兵已经看见了神偷和嫣儿,对着两人喊了一声听不懂的语言,然后就迈着大步,冲了过来。在跑到神偷跟前两步远的时候,长刀举起,刀面上晃动这水晶湛蓝的光芒。   神偷带着嫣儿躲避士兵的一击,刀锋砍到地面的石头上,火花四溅。士兵随即把长刀横扫,神偷和嫣儿不停的后退躲避,被迫倒退到死角里。   那个士兵看到神偷和嫣儿退无可退,反而慢了起来,缓慢的一步步走来,浑身笼罩着杀气。神偷和嫣儿这才明白,和这种古代的冷兵器士兵相比,现代人的战斗心里素质实在是太弱,他们两人其实凭身手,联合起来和士兵对抗,并不见得处在下风。但是他们两人就是被这个士兵的气势给压倒,根本无法鼓起勇气和必死的决心和士兵搏斗。   嫣儿突然慌乱的叫了一声,指着腿下。神偷一看,原来这个空间里,到处都是尸骸。嫣儿脚蹬到的,就是一个如同兔子一样的脑袋。   士兵再次把长刀举起,已经走到了神偷和嫣儿的面前,神偷紧紧把嫣儿护住,等着致命的一击。接着就是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咔咔的十分刺耳。   神偷这才看到,一个尸骸从地上站立起来,用一个腐朽不堪的长刀,格挡了士兵的长刀。那个尸骸和士兵面对面站着,相互观望一会,然后两人拼命的搏杀起来。   神偷注意到,尸骸是左手持刀,而士兵是右手。两人的武功路数完全一致,所以一来一往,就是两把长刀不停的相互碰撞。两人在刀刃相互相抵的时候,同时用脚踢对方的下盘。出脚的时机都是一致的。   神偷看的冷汗直冒,轻声对着嫣儿说:“他们……他们其实是一个人。”   “那个凭空出来的士兵,”嫣儿明白了,“是从镜像世界里的战场里出来的,既然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相互砍杀?”   神偷想了一会,阴测测的对嫣儿说:“如果现在从那边出来一个你,你会怎么办?”   嫣儿想了很久,“我决不能让另一个取代我自己……”   士兵和尸骸在地上翻滚,相互掐着对方的脖子。士兵不停的发出怒吼,而尸骸的那张兔子脸,上唇也分的老开,露出牙齿。两人的眼睛通红。   两人在地上厮打一会之后,又同时站起来,同时用尽全力,把手中的长刀向对方砍去。哐啷一声,这次两把长刀不再是相互对峙,尸骸手上的长刀断了。毕竟是腐朽多年,比不上士兵手上的精钢。尸骸手中没了武器,愣了一愣。士兵的长刀余力不尽,在尸骸的胸口划了一道,尸骸的胸口露出一道长长的裂口,但是没有鲜血流出来。他只是个睡眠了几百年的僵尸,根本没有鲜活的肉体。   士兵看见尸骸的胸口开裂,里面的腐烂的内脏都露了出来,但是尸骸并没有倒下。士兵愣了愣神。尸骸的手指伸出,掐住了士兵的脖子,尖锐的指骨插入脖子皮肤里,扣住了气管,士兵跪了下来,气管随即被捏断。   尸骸的身体弯折,到了下去,士兵捧着自己的脖子,不停的在地上扭曲,直到窒息而死。   神偷和嫣儿看得呆住。   神偷嫣儿两人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然后神偷才发现,脚踩的地面,浅浅的泥土下面,全部是一个个的尸骸。   “耶律乞努当年一起殉葬的亲兵。”神偷说,“原来他们埋葬在这里。”   话刚说完,一具尸骸从地下伸出手来,慢慢的支撑身体,然后站立,一张干瘦的脸上显现着裂开的嘴唇。这个尸骸摇晃两下身体,慢慢走一个墙壁边缘,墙壁裂开一个缝隙,尸骸钻了进去。   “原来那些跑到地面上的兔子兵,”神偷恍然大悟,“就是他们。”   “嫣儿,这地放你们本就不该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中年人已经来到了这个石厅里。他用手慢慢抚摸水晶,“你们现在还来得及,回去吧。”   嫣儿看着中年人说:“是你杀了我爸爸吗,任叔叔。”   老任低头,对着嫣儿说,“我杀了,但是也没杀。你现在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和我爸爸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和老穆当年被师父派到虎符镇来,”老任说,“为的就是破坏这个六鳍鲤鱼的眼睛,可是他们没有想到我的身份。”   “你是耶律乞努带领部众的后代。”神偷插嘴说,“你潜入卸岭,终于能够有机会来唤醒耶律乞努。如果我猜的没错,虎符现在就在你手上。”   “看来老刘已经知道了,”老任说,“根本就不是唤醒,虽然耶律乞努的亲兵都被地下的太岁真菌给感染,几百年不腐,但是耶律乞努在埋葬之前,就已经死掉。”   “对的,”神偷说,“那个什么诅咒,根本就是要把镜像里面的耶律乞努给弄过来。”   “耶律乞努的怨念很深,他在死前发现了地下的六鳍鲤鱼,知道了有一个镜像世界,所以他发誓,如果能找到另一半虎符,镜像世界那边的耶律乞努就会跨越过来。”   “镜像里的耶律乞努为什么会听他的?”神偷问。   “因为镜像世界里的耶律乞努,现在正在打仗,”老任说,“他们的时间比我们慢很多,我们这边过了快一千年了,那边的耶律乞努还在和木华黎打仗。”   “这是个交易,”神偷问,“镜像里的耶律乞努也缺半个虎符,他需要那个虎符指挥援军。很难想象,当年耶律乞努到底是怎么理解这个镜像世界的。”   “总是会有他们认为合理的解释,耶律乞努可能认为镜像世界是阴间吧。而我们现在认为是另一个空间,”老任继续抚摸着水晶,“但是谁又能说我们现在理解的是正确的呢,也许几百年后,后人会有更加合理的解释。”   “你到底杀了我爸爸没有?”嫣儿追问。   “我杀的是从对面来的老穆……”老任说,“你爸爸却过去了。”   “你不是在撒谎吗?”神偷立即发现了老任话语中的漏洞,“你说对面的世界还是金朝时期,那边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老穆出来。”   “这个我没法解释,”老任摊摊手,“只要是靠近了六鳍鲤鱼,自己的镜像人就会在对面出现,跟时间和历史没有关系。”   神偷看着老任把手里的一个东西掏出来,那就是一个灰黄的玉石,是个兔子的形状,只有半边,看来就是虎符无疑。   “你花了这么大工夫,就是要这个半个虎符送到对面?”神偷问。   “是的,”老任说,“耶律乞努在我们这个世界已经败了,但是他在那边的胜负还没确定。”   神偷看着那个虎符,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模糊的念头,总觉得有点事情不大对劲,但是一时也想不明白究竟,只好接着说:“你有没有想过意外?”   “什么意外?”老任问。   “耶律乞努过来了怎么办?”神偷说,“你有把握不出这个意外吗?”   “我不知道,”老任回答,“我祖父就告诉我该怎么做,至于做了有什么后果,他没告诉我。”   神偷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杀意,老任退了一步,“你们两人不见得是我的对手。”   “如果加上我们两人呢?”一个声音从老任的背后传出来。   老任回头看着后面的墙壁,墙壁分开一个缝隙,一个干瘦的小矮个子,钻了出来,随后就是大拿,跟着是老沙。   老沙对着老任说:“我们都听到了……你他妈的不就是早点摊上卖豆浆油条的吗?”   嫣儿哼了一声,“看来我早就该遇到你了,可惜我没碰见你。”   “那倒不是,”老任说,“你不知道我在哪里,但是我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你别忘了,神偷是我叫来的。”   老沙指着那个干瘦的小矮子说:“刚才我也看到了,冬生弄死了从镜像那边过来的自己……我们是不是也会遇到自己?”   “你们两人身手真的不错,”老任说,“我还以为你们走不到这里来。”   “我一个人对付你就够了,”大拿已经摆开了架势,“练练?”   老任苦笑,“我大意了。”   “你把虎符交给我们,”神偷说,“这事到此为止。”   “不行!”嫣儿大喊,“我爸爸被他杀了。”   老任说:“那我把当年我和老穆一起下来的事情说一遍,看你能不能相信我。时间还长,你们不着急吧。”   神偷和老沙大拿相互看了看,他们三人对付老任的确是绰绰有余了,于是点头,“你说吧。”   大拿指着神偷和老任说:“一直在地下挖地道的就是你们吧?”然后看见了嫣儿,又说,“我说你一个漂亮女孩,深更半夜的在镇上晃悠个什么?”   老任悠闲起来,对着大拿问:“老刘在部队里发现了你的师门,还真是没走眼,你竟然真的能从入地钎里爬进去,而且爬到了这里。”   “要不是老沙在旁边,”大拿说,“我死在那头了。”   “你也别感激他,”老任说,“这个姓沙的不是什么好人,他一身本事,到虎符镇里来,难道是来帮你的不成。”   大拿没有说话,看来他自己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我是他叫来的,”老沙知道自己无法再隐瞒,指着神偷说,“但是在我知道他背后有人在指使,我就打算退出。”   “可是你还是继续做保安接近我。”大拿揪着老沙的脖子。   老沙把怀里的卐字型饰件拿出来,“因为我看到你也有这个,你和我师父有渊源,甚至虎符镇地下的东西,和我的师父都有渊源。”   “你的师父叫蔡金钩,”老任说,“神偷把你叫来,我就知道了你的底细,你师父慢活做的很好,干活跟钓鱼一样不着急,但是从不失手。所以道上的人给了他一个名号金钩,你不用找他了,他退休了。”   “我师父被你关起来了。”老沙迟疑的问,“我师父是锁不住的。你们把他怎么了?”   “他心甘情愿的,”老任说,“世上有本事的人越来越少,手艺即将失传了,徒弟可遇不可求,而你……不是个好人选,但是我们门派有大把的人学他的本事。”   老沙没说话,心里盘算着老任所说是否真实。   “你的师父自称药师,玩医卜的,和他师父一样,”老任指着大拿说,“都是发丘的门派,发丘没人了,你师父死了。”   “我师父看起来才六十多岁,”大拿说,“哪里就这么容易死了,被你们弄死的?”   “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见过你师父一面,”老任说,“他那时候也是六十多岁的样子,谁知道他多大年纪了。”   老任又指着神偷说:“老刘骗你了,他是不是跟你说过你身上的蛊毒,必须要由一个从湖南的人来治?”   “有这事。”神偷老实回答。   “他根本就不是去接那个湖南的人,”老任说,“他去接的人,不是放蛊的,是从四川来的。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是个玩符咒的,青城的路数。”   神偷不知道老任是不是在骗自己,脸色阴晴不定。   “那个青城的老家伙本事厉害,”老任懒懒的说,“到时候把钢厂的布局给压死了,我们都出不去。”   所有人都被老任的话给镇住。   “但是,我倒是要看看,”老任停顿一下,接着说,“他能不能挡得住耶律乞努。”   “你把耶律乞努放出来,”老沙问老任,“到底图个什么?”   “谁说我要把耶律乞努给放出来的,老刘说的吧。”老任说,“我要做的事情,是要把这个虎符送到对面去。”   老任把手中的虎符一下一下的抛起来又接住。   神偷看着那半边虎符,脑袋里一直困扰的问题突然清晰了,“你别糊弄我们了,也许你真的想把虎符交给耶律乞努,但是也是让他过来拿,而不是你送过去。”   老任愣住。   “镜像里面的一切和我们都是反的,”神偷说,“你送过去的虎符和耶律乞努手上的虎符是顺边,根本无法拼凑成一个完整的虎符。耶律乞努要凑齐虎符,就必须得过来,我想明白了,另一半虎符在守陵人手上,守陵人等了耶律乞努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着耶律乞努回来,把虎符交给他。凑齐了你手上的这个虎符,再杀回去。”   所有人都沉默,神偷指出这一点,再根据他们之前遇到的种种遭遇,这个解释最合理的。   老沙想了一下,慢慢地说:“我们现在马上要上去,告诉刘所长,必须把守陵人的村子给封锁起来。不能让守陵人把虎符送下来。”   老任嗤嗤的笑起来,笑的十分得意。   冬生。   冬生把手中的一个东西抛给了老任,老任接住,两只手各自拿着一个东西,就是虎符的两半。   大拿把脑袋给拍了一下,然后把铜钉狠狠的摔在地上,“原来这是姓韩的幌子。““不是,”老任说,“这个铜钉必须要钉到六鳍鲤鱼的头顶的一个气孔,它不能醒,醒了就真的都完了。”   “耶律乞努过来了,会发生什么?”大拿问。   “不知道,”老任说,“古代的士兵到了现代,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虎符的两半在老任的手上开始发出光芒,所有人都听见了阵阵厮杀的声音,还有伤者哭嚎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着老任手中的虎符,揪心不已。   老沙讲的事情让我有点欲罢不能的想继续听下去,毕竟古代陵墓是我几乎没有亲身涉猎过的事物,但也知道国内有不少地方的陵墓,异常的神秘,所以就想多听老沙讲讲,姑且不论真假,就当是故事听一听,也别有一番乐趣。但是现在老沙说的事情,不仅仅是古墓这么简单了,而简直是一个科幻上的平行空间的东西。以老沙这样的人,他能说到这个层面,应该是太可能的。   我看着老沙的表情,觉得老沙的样子挺奇怪的,但是那里奇怪,我也说不上来。   我想这可能跟他身体受伤有关系,所以也就没有多让他说话,尽管我内心里非常想知道他跟大拿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只能忍着,其实我也比较担心,他会不会就那样在我眼前出什么大事。   但老沙知道自己的状况,也提醒过我,不要担心他,他甚至半开玩笑的跟我说,如果他要死,肯定会自己提前离开,不会死在我面前。   可是老沙突然呼吸困难,身体渐渐软倒。现在他的精神很不好,非常明显,。我吓得不轻,但没过几分钟,他却忽然醒来。   我连忙叫了救护车,把老沙送往了医院。整个去往医院的过程中,老沙一直没有醒,而且呼吸非常虚弱。   我提心吊胆,心里很自责,应该早点把他送去医院,就算他自己不愿意去,也该强拉着他去。   可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自责也没用,只能快点检查,看能不能弥补。   幸运的是,这个医院有我的熟人,我知道医院里程序很多,生怕耽搁了老沙的治疗,所以就在救护车上打了熟人的电话,让他赶往医院,这个熟人姓刘,比我小两三岁,我一直喊他小刘,当初也是看我的小说,是我的读者之一,后来知道我离他比较近,就成了朋友,有空一起吃饭聊天。   得知我的情况,小刘很快就赶到了医院,他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经是业务骨干,擅长内科。我简要的说明了情况,小刘立马答应,亲自为老沙做全身检查。   我在小刘的办公室里等了将近两三个小时,小刘为老沙检查完,来到了办公室里。   我立刻迎上去,问他:“怎么样,老沙的情况还好吧?”   “这人早就该送医院了。”小刘说,“再晚点,神仙都救不了他。”   “我也是刚遇到他,哪知道他这么严重。”我说道。   “他有钱治病吗?”小刘问我,“一般保安好像没有医保。”   “这个你放心,”我对小刘说,“他不缺钱。”   “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小刘坐下后,直截了当的问我。   “怎么了,这跟他做什么有关系吗?”我不想暴露老沙的身份,说破了对他肯定没好处,“他是一个停车场的保安。”   “当然有关系,普通人身上能有那么多伤吗?”小刘看出我不想跟他说真话,有点点失望,“我光是看了下体表,就发现了大小十几个伤痕,其中有几处,显然是砍伤,感觉像是跟人肉搏被砍刀砍的,而且,在他的左后背,有一个对普通人来说,致命的伤,从后背刺入,快要穿透前胸。我不确定那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但我猜想应该是箭……”   “小刘,我其实也不清楚,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很多事情他没有跟我说。”我感到吃惊,“真的是致命伤吗,能不能救治?”   “我也说了,如果是普通人,肯定是已经死了八次了。”小刘把一张X光照片放到灯光前,用手指了指,“幸好你这个朋友,身体构造比较特殊。”   我打量着X光照片,上面是老沙的胸透图,在他左边胸口处,刺着一根黑色的筷子样物体,就是小刘说的箭。其实是可以确定,那的确是根箭,因为连箭头都能看得比较清楚。   同时,我也看明白了,小刘说的身体构造特殊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看明白了,他的内脏是左右互换的,也就是说,他的心脏长在右边,才让他躲过了一劫。”小刘说道。   我呼吸陡然停滞,背脊发凉。   “看你脸色都变了。”小刘却很轻松的笑了下,“其实心脏长在右边,并不是金庸虚构出来的东西,世界上有很多活生生的例子,而且,这还不属于病症,只是身体的正常变异,在医学上,有个不专业的俗语,叫做镜面人……”   “镜面人?”我喃喃自语。   到了现在这个情况,我再也不能怀疑老沙给我所说的经历是否杜撰。而让我毛骨悚然的是,这个老沙很可能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老沙。但是他很明显是拥有当年的记忆的。   小刘看见我在愣神,就问我:“这个人身上的伤势除了胸腔里的贯穿伤,其他的都好办,不过他身体结构的异常,我很难确定以后的治疗情况。”   我扶了扶我的眼镜,对小刘说:“我还是先去看看他吧。”   小刘说:“我倒是很希望能主持对这个人的治疗,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我嗯嗯两声吗,敷衍小刘,然后走向老沙的病房。在路上,我心里想了很多,该怎么询问老沙这些事情,又该如何去面对这个亦真亦假的老沙。   我心里犹豫纠结,当我走到病房的时候,发现老沙的病床已经空了。我询问旁边的病人,这个床位上的人那里去了。旁边的病人摇头说不知道。我心里忽然反常的觉得非常轻松。也许这个来历莫名的老沙,又突然失踪,让我内心里非常的焦虑。   老沙的检查和急诊的费用,一共是一千多,入院的时候,我垫付了八百块的押金,看来也打了水漂了,小刘也很失望,他倒不是因为老沙赖掉了一些费用,而是他觉得这么一个轰动性的病人走掉了,让他很郁闷。我回到家里,努力让自己把老沙的事情给忘掉。   晚上洗澡的时候,雾气弥漫在浴室里,面前的镜子雾蒙蒙的,我用手揩拭镜面,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的相貌,突然心里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陌生感——这个人是我自己吗。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世界,和我们身处的世界平行,而镜子就是两个世界的联通途径……   我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匆匆的穿好衣服,逃一般的离开浴室。接下来的几天,我非常害怕看到镜子,总是感觉里面的我会走出来,然后用手紧紧的掐住自己的脖子,弄死我,他取代我在这个世界里的生活。   而我的亲人和朋友,根本就无法分辨。或者,现在的我是不是就是从镜子走出来的,早已把以前的我给杀掉,只是我忘记了这个过程而已。   这个想法纠缠着我,让我感到十分无助的恐惧感,我开始在脑海里努力回忆自己的记忆,从两岁开始,慢慢的去想,这种思想上的酷刑让我更加绝望,我突然发现,很多小时候的记忆,根本就是不是我熟悉的世界,而是一种非常陌生的环境。   我的家人发觉到了我的异样,他们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去医院吧。我无法回答我的家人,我只能把这个荒诞无稽的想法隐藏在我的内心深处。   我渐渐的努力把这件事情给忘掉,一天中午,正在和家里人吃饭,有人敲门。我开了门,是快递。快递小伙子问:“徐云锋?”   我点点头。   快递小伙子把手上的一个信封交给我,然后让我签收。我随手签了字。快递小伙子笑了笑,“左手写字的人,很少见到啊,写得还挺好的。”   这个问题我听了无数次,于是习惯的额回答,“从小我就是这个手写字,顺手而已。”   快递小伙子走了,我拿着信件坐回饭桌,打算把信封给撕开,我妈突然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是用右手写字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用左手写字了,左手写字不好啊,别人会认为你没家教。”   我停下撕信封的动作,茫然的问我母亲,“我记得我从小就是左手写字啊。”   “如果我看到你左手写字,肯定会纠正你的。”母亲随意的回答了一句,“生了你这么怪胎,小时候好好的,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干什么都是左手了。”   我心里震动一下,感觉额头在冒汗。说不想吃饭了,然后拿着信封走到阳台上,把信封打开,发现是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一个地址(这个地址我就不方便透露了),落款只有一个字,沙。   我想了很久,实在还是忍不住对老沙身份的好奇,于是去了地址上的地方。这个地址在我们附近的一个山区的县范围内,我到了县城,然后找了一个黑车,告诉司机地址,司机好奇的看着我,打量我很久。我当时没有意识到司机的意图。直到司机把我送到一个非常深远的山里面,我看到了一些废弃的八十年代的建筑,才明白司机的为什么会这么意外。   宜昌周边有很多大山,所以当年有很多以数字作为代号的三线军工厂修建在深山里。比如我父亲就曾经在某个山里的三线工厂里工作过。对此我并不陌生。随着九十年代,这些三线工厂逐渐搬迁,原厂址就废弃了。可是我没想到我现在去的这个地方,竟然也是一个废弃的三线工厂,但是我从来就不知道这个地方。如果不是黑车司机对当地非常熟悉,一般人可能也找不到。   司机把我送到一个小小的操场上,操场长满了杂草,附近的建筑都破旧不堪。我给司机付了钱,司机犹豫一会,问我:“师傅,你一个人到这个地方来干嘛?”   “找人啊?”我随意的说,心里感念这个司机的好心。   “这里好多年就没有人了。”司机回答,“当年的人都撤离了,搬到孝感(湖北的一个城市)去了。”   “那又怎样?”   “你不知道吗,”司机紧张的说,“这个工厂当年是研究秘密武器的,听说武器试验,惊动了什么东西,爆炸了好多次。引起了国家的注意。调查了很久之后,国家就下命令,把这个工厂全部搬迁。”   “啊,还有这事!”我看着四周,看见这个荒凉的环境,水泥路面,工厂的厂房,职工的宿舍都存在,但是都透着凄凉。   “一个人都没有了吗?”我问司机,“应该会后留守的工人吧,就算是没有,附近的村民也会来的啊。”   “现在是下午,”司机说,“你如果决定下午前回县城,我就等着你。”   “不用了,”我摆摆手,“有人叫我过来的,他们一定有安排。”   我发现司机的脸色变了,瞳孔在放大,然后司机说:“那我告诉你吧,工厂七年前就搬了,空荡荡的,开始的时候的确有附近的村民过来,但是他们后来都不来了。”   “为什么?”   “因为那些村民说,到了晚上,这里就跟从前没搬迁的时候一样热闹,亲眼看到工人们出现在这里,有时候还有广播的声音……”   我背后一阵发麻。司机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一点半,现在这里也没有手机信号,你办完事了,给我打个电话,我的电话是139********,如果三天后,你不给我打电话,我就报警。““哪有这么夸张,”我笑着拒绝了司机的好意,然后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谢谢你,难得你帮我送了这么远。”   “我不要你的钱。”司机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好吧,”我对司机说,“明天这个时候,麻烦你再跑一趟,送我回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司机看着我,就想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然后开车走了。我很感激这个热心的人。看着司机把车开走,然后走到这个废弃的工厂里,既然老沙留下地址,他一定会等着我。我走到一个开阔的地方,仰着头大喊:“老沙,老沙。”   我的声音在山谷里回绕,这才感觉到一个空城,的确让人瘆的慌。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可能这个地方就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心里收紧了一下。   为了排解无聊的时间,我走到了一个建筑物里,应该是以前的职工医院。医院里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看来是很久没人来过。   我心里想着,老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把我叫到这里来,而我呢,也是挺二逼的,为了想听明白一个故事,也巴巴的真的跑了过来。   我一个人在这个废弃的三线工厂转悠,主要是在生活区。厂区应该还很远。我走过废弃的公园,废弃的职工小学,废弃的内部商店。想象着当年的热闹景象。   根据黑车的司机所说,这里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事件,让整个工厂都搬迁呢。   老沙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一个地方跟我见面。   我知道想多了没什么用处,老沙既然叫我过来,他一定会出现的。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太阳就落到了西边的山顶上,接着天色就暗了下来。我开始在犹豫,是不是老沙在忽悠我了。我为了能让老沙看到我,走回到操场,做到操场边的一个高高的观看台上。   夜晚终于到了。   空气越来越冷,我打算再等几个小时,如果老沙还不出现,我就去找一个废弃的职工宿舍,肯定有没有搬走的床铺,去凑合一个晚上。然后明天就离开。   就在我做这个打算的时候,突然操场边上的广场灯亮了一个。我立即站起来,对着空旷处大喊,“老沙!是你吗?”   没人回答我。   四处环顾,想找到操场上的配电房,广场灯的开关应该就在那里。而操场上的配电柜应该就在司号台的下面,我飞奔着穿过操场,跑到对面的司号台,转到司号台下的门旁边,可是这个门关闭着,一个挂锁挂在门上,已经锈蚀得厉害。   我内心向自己解释,这种广场灯是有时间控制的,到了晚上就会开启。也许工厂里的人,搬迁的时候忘了这一茬。而且这种工厂一定是有备用电源的,主电缆掐断之后,备用电机就会自动开启。我小时候在父亲工作的三线工厂里呆过。所以知道这点。   但是,我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在我身体左右,两个立杆之间突然多了一张白布。而这张白布,我绝对能够肯定,在我刚才坐在看台上是没有出现的,可是我仰头看着白布,已经非常破烂,上面到处是孔洞,应该是摆在这里很久了。   我现在知道黑车司机对我告诫的事情,绝对不是他危言耸听。   一束光线刷的打到了白布之上,我吓得一个激灵,然后顺着光束查看来源,光束从司号台下房间小窗口发射出来。我又一次站在司号台的门边,犹豫着该不该把锁给敲掉。   这时候我看清楚了,刚才我站立的地方上方的白布上有了映像,黑白的,我镇定心神,看了一会,发现这是在放一个电影,老电影《英雄儿女》。   但是电影虽然在播放,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由于司号台和白布之间距离很近,角度很小,光束照射在白布上,电影的映像变形失真的厉害。电影里所有的映像都拉的老长。这让我更加觉得诡异。   我忍不住走到光束传出的窗口,踮起脚努力向里面看了看,但是我没有看到镜头,也没有听到电影放映机咔咔的工作声音。我实在是没有勇气,撞开司号台下的门,去探个究竟,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种工矿企业到了晚上放电影,我并不陌生。我小时候就是看这种电影长大的,那是很快乐的童年时光,在拥挤的操场上,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和几百人一起看电影。   但是现在整个操场就只有我一个人,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电影。虽然我一再强调自己是个无神论者,也忍不住心惊肉跳。   我慢慢的推到了操场中央,心里想着,如果这电影是放给人看的,现在我身体四周,应该是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但是我身体四周,只有没过脚踝的杂草。   我又把视线放到了电影的映像上,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事情,电影播放的顺序是混乱的,刚才是电影中那个经典的王成形象(《英雄儿女》的人物),可是现在成了片头,上面打出楷体的白色字幕,巨大字体,占据了白布的大半,我瞬间就看明白了,是“长春电影制片厂”,紧接着是“英雄儿女”的片名。   但是这些字都是反的……   不知道大家如果有过看露天电影的经历,就应该明白,如果嫌电影白幕正面方向没有好合适的地方观看,就会到白幕背后去看,不过要忍受电影里的人物,全部是左撇子,除此之外,观看都是正常的。   现在我就看见电影里面的人物,全部是反过来的,士兵们齐刷刷的用左手持枪。我非快速的绕道白幕背后,当我看到映像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白幕上的映像和刚才我在正面的一样,仍旧是反的……   老沙让我过来,的确是有原因的。   我脑海里突然意识到刚才看到反过来的字体,还仍旧十分诡异。每个字的确都是反的,但是每个字排列的顺序并不是从右至左,而仍旧是从左至右。   四周仍旧是一片寂静,但是我能够清晰的察觉到有人,而且有很多很多人。这是一个莫名的感觉,并非我能看到或者我能听到。   我被吓到了,我迈开腿,狂奔到操场之外。跑到马路上,身边的破旧的建筑在黑暗中看着诡异非常。   紧接着路灯也亮了,稀稀落落的几个灯在大树的枝叶间露出光芒,这是那种八十年代老式的路灯。我发现我又回到了医院旁,然后看见医院的招牌,和映像里的字体一样,都是反的,全部是反的。   老沙,他给我讲的事情,包括他自己身上发生的经历,全部都不是骗我好玩的。   我惊慌起来,摸着自己的胸口,胸腔里心脏正在剧烈的搏动,我稍稍安心了一点,心脏跳动的地方还是在左边。而非右侧。   这时候一个强烈的光线照射在我的身上,光线太刺眼,我眼前一阵失明。缓和一会之后,一辆破烂的小车停在我身前,是一辆最早的捷达,这种车型早就该淘汰了。   车上下来一个人,我连忙说:“老沙,你在搞什么鬼!”   “你是徐……”   我这才看见,车上下来的人,不是老沙,而是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人。身材不高,但是十分结实,他向我走过来,脚步十分沉稳。   我脑袋里电光火石一闪,“大拿?”   “是我,”对方说,“我的名字叫李元。”   老沙嘴中说的人物竟然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惊愕了很大一会,看见大拿邀请我上车,我才慢慢的走到车上。大拿驱车,顺着公路,向更深的山路里行驶。   “老沙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我脑袋渐渐冷静,于是问大拿。   “他没死,”大拿专心的看着路面,“不过你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   “那你就当他死了吧。”大拿说,“对于你来说,他和死了没区别。”   “你们把他给关起来了。”我叹口气,“当然以你们说法,就是在保护他。”   “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用老沙的名义,把我叫来做什么?”   “有点事情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大拿说,“老沙极力向我推荐你。”   “我只是写小说的,出了瞎掰,什么都不会。”我心里开始打鼓,不知道大拿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既然老沙说你可以,”大拿冷漠的说,“你就试试也无妨。”   车开进了一个大山的脚下,路走到了尽头,但是大拿并没有放慢车速,我正在好奇大拿是不是要把车开到山壁撞上的时候,我看清楚前方的山壁上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很明显,这是一个人工开挖的隧道。车开进隧道,隧道里黑漆漆的,只有车灯照在前方的路面。开了几分钟后,我眼前的视野突然开阔,能看见天空中璀璨的星星。天空明净,夜色中的能见度很高,我左顾右盼,看我们现在已经在一个巨大的山谷里面。山谷左右的山体依山修建了很多大型的钢结构建筑。一些钢管架设在钢结构之上。   我想起了老沙所说的卐字型钢管,忍不住仔细看了看,但是这些钢管的走向并没有特别奇怪的造型。   大拿继续开车,山谷越来越窄,我现在能看到两边的山壁,隔着几十米,就有一个人造山洞,这些山洞都没有门,我能看到里面有的停着巨大的卡车,有的停着大型的机械,有一个山洞里还停放这一艘建造完毕的轮船……   虽然我知道三线工厂是专门做军工的,可我看到有船存在,心里还是非常的震惊。   车继续在山谷里行驶,又穿过了一个隧道,这个隧道之后,什么建筑都没有,而是一个湖泊,公路修建在湖泊旁边,我努力向湖水张望,可是黑色的湖面上,我什么都看不见。然后车又驶进了一个山洞隧道,但是这个隧道一直向下,开了很久都没有开出去。   车终于停了,大拿示意我下车。   我走下车后,发现我们处在一个巨大的空间里,这是一个把山体都凿孔的空间。当我看见一家军用飞机停在山洞里,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看来一定有飞机跑道连接着这个山洞。但是我看不出来这个跑道的出口,究竟在什么方向。我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努力,既然是能停放飞机的基地,当然会隐蔽的十分巧妙。   我看见大拿砰地一声关上车门,走到我跟前。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到底是什么人?”我问大拿,“你不是一个保安吗?”   “老沙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大拿盯着我说,“有个卸岭的组织,其实现在已经是个国家部门的分支。”   我明白了,这是卸岭控制下的一个军事基地。   “这里有多少人?”我问大拿。   “我只能这么回答你,”大拿说,“你能够看到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偏着头笑了笑,“懂你的意思。”   “老沙把你写的书推荐给我看了。”大拿说,“看了之后,我也觉得你的想法挺有趣。”   “异事录?”笑着问。   “不是,”大拿否定了,然后说,“是异海。”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感兴趣并非我写的神神叨叨的东西,而是异海里的一些猜想。   “时间不对称性。”大拿没有绕弯子,“你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时间是人作为对世界的一个感知而已,”我开始信口开河,“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时间,只是人类为了文明的方便,故意臆想出来的一个概念。”   “这个说法挺有意思,”大拿边说,边带着我走到一间小房间,我看到小房间里放满了钟表,有落地的大钟,有挂钟,桌子上摆满了手表,更加夸张的是,还有古老的沙漏,占据很大空间的水漏。   我看到了这些东西,忍不住笑了。大拿一把将桌子上的手表和沙漏都给扒拉到一边,苦笑着说:“本来是想让你,帮助我们提供一个时间上的问题的……可是你从根本上就把这个问题给否定了。”   “到底有什么问题,你们没有解决,”我问大拿,“跟老沙说的那个簋心风水陵有关?”   “是的,”大拿说,“出现了一个想不通的事情,无法解释。”   “让我想想,”我思考着,老沙跟我说的那些经历,有哪一些逻辑上的破绽,而且是跟时间有关的。我想了很久,把老沙所说的经历一个一个的慢慢回想,终于我想明白了,联系到老沙的身上,我想明白了。   我看着大拿,慢慢的说,“我也想不通……”   “看来你真的明白了。”大拿说,“当时我们没想到这一点,但是到了后来,这个问题导致的后果越来越无法控制,并且无法解释。”   “对啊,”我摇着头说,“按照老沙的说法,镜像世界对面的世界耶律乞努正在和木华黎打仗,可是我前几天见到的老沙,他可能是从那边过来的镜像人,我也无法解释这个事情。”   大拿没有说话。   “原来你们到现在也无法解释,”我点头说,“而且到现在更加无法控制。”   “当时我们以为不会有什么后果,”大拿说,“可是这几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们的领导觉得,和那件事情有关系。镜像世界,并非如我们开始所想,完全独立并且隔绝的。”   “而是会在某些点上,相互影响并干扰的。”我开始冒汗,“原来你们真的相信我在异海小说里的瞎掰!”   大拿说:“你的小说我看的很仔细,但是你也知道,异海的渐渐和地球分离,而我和老沙见到的那个世界,在慢慢和我们的世界联系越来越深。任何一点扰动,都能对我们的世界产生影响。”   “而且这个影响会越来越大,”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然后一片混乱……关公战秦琼都不是没有可能。”   我说这句话本来是为了缓解一下凝重的气氛,没想到大拿眼睛呆滞了,隔了很久他才说:“耶律乞努的确是一代名将,而且他已经聚集了契丹族的部众,如果他击败了木华黎,一战成名之后,那些一直散布到中亚的契丹部落同时归附于他,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能没铁木真什么事情了。”我大胆的说,“但是那跟我们的世界有什么关系?”   “你刚才不是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大拿说。   “老沙,按个本不该出现的老沙!”我跳了起来,“你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拿坐了下来,“老沙给你说到哪里了?”   “你们在虎符镇的地下,”我飞快的回答,“老任出现,在六鳍鲤鱼的眼睛旁边。”   “那我接着说下去。”   大拿老沙神偷嫣儿站在一一起,一起看着面前的老任和冬生。   “鱼不能动。”老任拾起铜钉,“不管你们信不信我,鱼的气孔必须得堵上。”   地下开始了一阵震动,证实了老任的说法。   “气孔在什么位置?”大拿问老任。   “通道我已经挖好了,”老任说,“我本来打算自己去找守陵人把铜钉要过来,再去堵上,现在看来,不需要我来做了。”   老任说完这句话,众人脚下的地面开始耸动,一根根白骨森森的臂骨从地面上身起来,无数的尸骸慢慢支撑起身体。巨大的水晶开始晃动起耀眼的光芒,不再是湛蓝色,而是青绿色。   “你能知道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老沙问老任。   “因为,嫣儿的爸爸,就在那头。”老任说,“我们当年已经计算出来了两个世界时间比例。”   “你怎么会知道的,你们怎么会有联系?”   “我和老穆一起进去的。”老任说,“必须在那边留一个人,我们两人抓阄,于是我回来了。”   “我爸爸还活着!”嫣儿大声喊道。但是随即被神偷冷冷的打断,“我们怎么能够确定,或者的老穆到底是谁?”   “当时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老穆。”老任说,“他们都死了,混战中,我也不知道活下来的老穆到底是什么人。时间紧迫,我只能认定活下来的那个是我的兄弟。”   “你倒是说了一句实话。”老沙说。   地下空间里的绿色光芒越来越亮。无数人影在水晶的表面渐渐显露起来。   所有人的耳边都听到了一声巨响,那种沉闷的巨响,夺人心魄,其中还夹杂这金属断裂的声音。   “入地钎断了。”老任说,“大鱼开始苏醒。气孔必须得堵上。”   大家都看着老任把手指向前方的一个孔洞,老任说:“必须有人拿着铜钉过去,其他人跟着我离开这里……我们在地面上等着他。”   虽然大家都知道老任说的那个他是谁,但是嫣儿还是忍不住问:“等谁?”   “当然是耶律乞努。”   老沙大拿神偷和嫣儿相互看了几眼,一时间不能作出决定。   “我去把气孔堵上。”嫣儿向老任伸出手,讨要铜钉。   老任犹豫一下说,“可能你爸爸不会跟着过来,斉你要想好了。”   “给我。”嫣儿对老任决绝的说。   老任把铜钉递给了嫣儿,嫣儿一刻都不延误,爬进了前方的空洞,神偷犹豫一会,看着老沙说:“看来这次,真的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了。”   “你还把我当搭档吗?”老沙问。   “说这些有什么用,”神偷轻松的说,“我不能让一个女人单独去做这件事情。”   老沙笑了笑,“幸好我没有一个女人让我牵挂。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神偷向老沙和大拿拱了拱手,也飞快的钻进了孔洞。   “看来你们已经决定了。”老任向大拿和老沙说,“现在跟着我出去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大拿和老沙默不作声,跟着老任向来路回去。   地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水晶的光线更加强烈,已经近乎于白炙,里面的人影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一群站立的笔直的士兵显出形状。水晶都隔不住的杀气,已经弥漫在空间里。   冬生的腿软了,呆滞的看着水晶,无法移动。   “快走!”老任对着正打算背起冬生的大拿大喊,“别管他了,他走不出去的。”   地下的尸骸纷纷站立起来,靠着水晶,他们已经能够感觉到水晶背后将军发号的命令,整齐的列队,残缺的身体拿着锈蚀的武器,站立不动。   大拿坚持背着冬生,可是冬生已经疯了,踢开大拿,跑到水晶上,狂躁地跳跃,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老沙拉着大拿,跟随着老任钻进来路的缝隙。   三个人在缝隙里飞快的奔跑,跑过另一个眼睛,然后又跑过老任带领开山部众挖出的隧道,他们花了十几分钟,终于爬到了地面,来到了大龙家常菜馆的大厅里。   虎符镇到处发出惊慌的声音,地面的震动十分强烈。到处是人在奔跑。   大厅里,站满了人。为首的正是刘所长。   大地在晃动,地道里充斥灰尘,神偷跟在嫣儿身后,飞快跑动,嫣儿知道神偷跟上,往后望了一眼,没有说什么,掉转头继续往前走。   神偷苦笑,跟上前去。   现在两人要去把铜钉钉在六鳍鲤鱼的背上,顾不上交谈。   老任的人早就挖出可以通往鲤鱼头顶的地道,但因为时间关系,挖得并不宽阔,而且也不够坚固,很多地方松动的土方,还没有来得及清除,一震动,很多地方就都开始出现土石崩塌的情况。   神偷和嫣儿两人都剧烈咳嗽起来,被泥屑弄得睁不开眼,灯光中,朦胧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两个人只能依赖摸索往前走动。   嫣儿走得很快,神偷身体虚弱,有点跟不上,走了一段时间,就有点眼冒金星。   前面的道路越来越狭窄,嫣儿也走得慢起来,神偷这才勉强的到了她身后。   “小心!”神偷看到嫣儿头顶上一处地方,有个巨大的石头裂开,眼看就要掉落下来,他冲上前,把嫣儿推出去两三米远,自己也摔在地上,那颗石头掉在地面上,险些砸到他的脚,非常凶险。除了几块碎石头滚动的时候弄伤神偷的脚,他们还算幸运,那颗大石头没有砸到身上。   一番震荡之后,半人高的石头落在道路中间,把道路堵住,神偷忍着脚痛站起,推了石头两下,石头来回晃了晃,似乎可以移动,神偷于是多用点力气,准备把石头推开点,看能不能留条后路,就听悉悉索索一阵响动,上方的石头和泥土疯狂的窝陷下来。   “走!”神偷大喊一声。   嫣儿立刻快步跑动,两人跑了很长一段距离,那些往下陷的石头和泥土,把地道堵了很长一段距离。   神偷灰头土脸的回望,看到回去的路完全被堵死,心里想到就算老任的人继续来挖掘,估计也要不少时间才能搞定,嘴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走吧。”嫣儿拍了下身上的尘土,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   神偷迟疑了下,继续跟上,虽然嫣儿在他面前伪装得那么深,但他还是知道,嫣儿骨子里的性格,就是固执,一旦瞅准目标,八匹马都拉不回。现在退路被堵死,嫣儿就更加坚定,要去完成铜钉堵气孔的任务。   大地震动一会儿停顿下来,过一会儿,又继续震动。   神偷暗暗计算着时间,发现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这说明六鳍鲤鱼已经到了苏醒的边缘。他甚至能听到地底传出一种沉吟的叫声,是那种感知得到,但仔细听,又听不见的声音。像是某种频率,在穿透他的脑海。   那是六鳍鲤鱼在挣扎,在威胁,在警告他们!   神偷忽然明白过来:无可否认,鲤鱼是想醒来的,它有了灵性,知道有人要施展手段对付它,让它继续沉睡,所以就动得更加激烈,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并且要把靠近它的人给弄死。   两人又走了一段时间,前方的地道突然小了,只剩下单人可以爬行大小的一个空洞,要通过的话,就需要像蛇一样,在直径不到三十厘米宽的地道里爬行,四面的岩石凸起,冰冷而坚硬。   嫣儿自然又是没有任何迟疑就钻进去,身体趴在地上。   神偷拉住她,抢先一步钻进小洞里,用两只手肘支撑地面爬行。   只爬了两三分钟,神偷就停了下来,他看到前方的空洞里,一晃一晃的透射过来刺眼的光芒。   这种刺眼的光芒出现得十分突然,直射到神偷的眼里,让他片刻失明。   但当他再睁开眼,那道光芒又消失,过了不到几秒钟,那光又出现,就如同是在海岸上的灯塔之光,交替明灭。   神偷很快就明白了,是有什么东西,在前方的洞口外经过,暗影投射进小洞里,才造成了明暗交替。   光芒再度消失,黑暗完全笼罩住了前方的洞口。   神偷立刻屏住呼吸,整个身体都绷直起来,嫣儿也意识到什么,静静的望着前方。   两个人都感知到危险即将来临。   有个惨白的人脸,出现在洞口,表情诡异的望向他们,脖颈机械般的扭动,一条半米长的猩红舌头探出口腔,朝孔洞内探来。   “快,退回去!前面有危险。”神偷吓得浑身寒毛竖起,朝嫣儿喊道。   嫣儿虽然看不见前面发生什么,但也感觉到了气氛异常,连连后退,但在狭窄的地道里,向前爬行相对比较容易,后退则非常的困难,嫣儿退了不到十厘米,就被周围凸起的石块给挂住衣衫,动弹不得。   “我卡住了。”嫣儿一边焦急说道,一边摇晃身躯,挣扎着想摆脱,可越是挣扎,越是无法摆脱。那些石头,仿佛生出倒钩,把她的衣服给勾住。   “别急,慢慢挪动。”神偷交代她,“前面我可以顶住,你不用着急。”   那条猩红的舌头,越伸越长,伸到了神偷附近,眼看就要粘到他脸上,神偷心中焦急,但只能忍住不说话,用手抓住那条柔软的舌头,死死的拽住,给嫣儿争取些时间。   一些气雾那从洞口冒出,神偷嗅到一股腥臭气息,立刻感到不妙,但已经晚了,身上很是乏力,手上再拽不住舌头,那舌头继续朝前伸,从神偷和洞壁的缝隙之间,一直探到了嫣儿身边,准确无误的勒住了嫣儿的手。   嫣儿吓了一大跳,把铜钉掉落在地,那长舌立刻勾住铜钉,飞快缩回。   “完了,铜钉被抢走了!”嫣儿大喊。   神偷手上一阵酥麻,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胡乱的抓捏一把,但抓了个空,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惨白的人脸消失在洞口,猛咬一口自己的舌头,让自己变得清醒后,赶紧朝洞口爬去。   从狭窄的地道里爬出之后,在神偷眼前出现一个相对而言比较空旷的地方,但具体有多空旷,他不清楚。   这个空间内,布满白雾,人的视线无法穿透,但给人一种特别辽阔的感觉,就像面对草原和大海的那种感觉。   刺眼的光芒从空间的高处照射下来,即便被白雾笼罩,仍然跟阳光一样,带有炽热的温度,以及亮度。   嫣儿也从地道里钻出,站在了神偷身旁。   “这里,应该就是鲤鱼的气孔了。”神偷用手放在额头上,遮挡光线。   “但铜钉没了。”嫣儿悻悻的说。   白雾之中,隐隐出现几个扭曲的黑影,正朝他们走来,模样越来越清晰。   那些黑影逐渐从白雾中显现出来,都是些身穿铠甲的古代士兵,每个人手上提着长刀,面目凶神恶煞,有的人铠甲和刀锋上沾满了鲜血,空气里散发出非常浓烈的鲜血味道。   他们一看到神偷和嫣儿,立刻围了上来,他们的速度很快,而且身体孔武有力,把神偷和嫣儿包围在中间,滴水不漏。   嫣儿紧张得发抖,神偷抓住嫣儿的手,让她别怕。他们自知不是这些士兵的对手,无论是要逃还是要打,都没有任何机会,但神偷心里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就算有危险,也要把嫣儿保住,所以在左手抓着嫣儿之后,右手一抖,两个指头间就多了片金属刀片,那是他压箱底的绝技之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使用,一出手就可能要人性命。   现在已经顾不上伤人了,神偷已经知道,这些士兵是从镜面布局的对面过来。   六个士兵包围住神偷和嫣儿之后,彼此之间交谈了几句,唧唧哇哇,说的是听不懂的语言,但看其表情,应该是很疑惑。   其中一个装扮稍微不一样的士兵,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挥了挥手,神偷看懂了,这个人是在示意,要把他跟嫣儿杀死。   神偷蹲低身体,全身蓄劲,做好反击的准备,同时不忘交代嫣儿一句:“嫣儿,你看准机会跑,跑得越远越好……”   有两个士兵正要动手,就听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大喊的声音,紧接着,好些黑影从白雾之中跑出来。   神偷望去,立刻就看到那个抢走铜钉的长舌怪人,以一种十分笨拙的姿势在跑动,身躯两旁,有两个鱼鳍样的臂膀扇来扇去。在它身后,十来个古装士兵朝他追赶,其中有两个,竟然还骑着高头大马,手拿弓箭,朝长舌怪人射箭。   其实这长舌怪人,就是老沙和大拿早就遭遇的赑屃,只是神偷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它的真实来历。   围住神偷和嫣儿的六人见状,顾不上他们,而是朝赑屃围追堵截过去。   赑屃被前后夹击,胡乱的摆动鱼鳍,长舌头也伸了出来,跟古装士兵搏斗,它的舌头非常精准的勾住一个士兵的脖子之后,整个身躯突然弹起,朝那个士兵扑过去,口里更是冒出一股浓烟,那士兵立刻中招,瘫软到地上抽搐不止。   这些古装士兵训练有素,在一人被击倒之后,并没有慌乱,而是趁机靠近,其中一个士兵,一刀就砍在了赑屃的脑袋上。赑屃的脑袋被砍成两半,其中一半掉落在地,另一半则继续留在身体上。   赑屃还没死,因为这个头颅只是木雕的头颅,真正的身体藏在木头脑袋之下,根本没有被伤到,它趁机逃走。   这种情形相当诡异,以致于那些士兵都呆住,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趁乱快走……”神偷没心思去关注古装士兵跟赑屃打架,他想的是怎么带嫣儿逃走。   嫣儿没有挪步,说:“你看出来了吗?这些士兵也是在抢铜钉!他们肯定是要阻止我们用铜钉堵鲤鱼的气孔!”   神偷不知道嫣儿说得对不对,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没办法让他多做揣测,他只清楚一件事:无论铜钉是在赑屃还是那些士兵手中,嫣儿都不会高兴。   嫣儿的爸爸老穆还在镜面对面,要想让他回来,就必须保持镜面稳定,也就是说,必须在六鳍鲤鱼完全醒来之前,用铜钉堵住它的气孔。这件事,神偷一心想要为嫣儿做到。   “嫣儿,你找个安全点的地方等我!”神偷咬了下牙,紧跟着被砍掉半个脑袋的赑屃和那群古装士兵跑进白雾里。   白雾内,可视度比较低,不过并没其它的异常,神偷甚至觉得附近有个温泉,这些白雾是温泉蒸发起来的水汽。他抬头望了眼上方的光亮源头,那处光,很像太阳,这让神偷有种错觉,他此时已经回到了地面,正处于烈日之下。   赑屃的身影在不远处出现,它似乎并不惧怕神偷,和神偷保持四五米的距离站定,冲他发出奇怪的声音。   神偷快步追上,赑屃也立即跑动,但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而且,赑屃用舌头缠着铜钉,一直挂在嘴边。   追了一段距离之后,神偷怎么都追不上,他立刻就意识到,赑屃是利用铜钉为饵,在对他进行钓“鱼”。   意识到这点之后,神偷大为吃惊,不敢冒险再继续追上去,而是停住脚步。   见意图暴露,赑屃也停下来,扭动两下,似乎在思考下一步怎么行动,忽然,“咻、咻”两支弓箭射来,准确无误的命中赑屃的身躯,赑屃发出数声惨叫,立刻掉头狂奔。   神偷明白古装士兵追上来,再不迟疑,朝赑屃追去。   前方传来入水的声音,神偷跑到岸边,见到水中不停的翻腾起热浪,赑屃已经跳到水中,朝水中央游去,身上的鲜血染红了热水。   这里果然是个地热温泉。   神偷感受着热浪袭人,烫得脸上发疼,明白水中温度一定超过了人体所能承受的范畴,心中暗骂几句,眼睁睁看着赑屃带着铜钉消失在温泉里。   马蹄声陡然从后方出现,就听一道劲风呼啸而过,一匹马扬起马蹄,从神偷头顶跃过去,直接跳入水中。   那马一入水,立刻嘶鸣哀号,很快就被活活烫死,沉入水下。奇怪的是,那名士兵却没有因为水烫而哀号,只是身上盔甲太重,有点浮不起来,冒了几下头后,也了沉下去,过了一阵,那士兵竟然解开铠甲,又游出了水面,朝赑屃逃走的方向追去。   神偷想不通其中缘故,那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不会错的,可为什么马烫死了,人却没事?   很快,他就发现了原因,为了验证这个猜测,神偷也跳进水里。   这个温泉里,有两股水流,一股是冷水,一股是热水,而且那股冷水非常迅猛的流动,在整个热水包裹之下,形成了一道冷水流,那名士兵落到的地方,刚好是冷水之中,所以侥幸的捡回一条命。   神偷看穿这点,也就在冷水里面游动,追向赑屃。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赑屃引他跟着,很有可能是为了帮他。   虎符镇已经大乱,无数不知所措的居民开始慌张的在街道上乱跑。但是地面晃动一阵之后,恢复了平静。居民纷纷站在街上,没有回家。   老沙大拿跟着刘所长走到大龙家常菜馆之外,看见刘所长属下的警察,正在维持秩序,让居民们集中起来,然后安排所有人离开。   撤离的工作非常紧张,时间一晃就到了傍晚。虎符镇空了。成了一个空荡荡死城。那些警察也离开了虎符镇,只剩下刘所长没有离开。   整个撤离的过程中,刘所长和老任没有说一句话,刘所长也不担心老任跑掉。他应该是知道老任不会离开的。   居民撤离之后,还有十几个人陆陆续续的从虎符镇各个地方走到老任的身边,几乎都是身体结实的壮汉。老任慢慢和刘所长面对面站立。   两人同时看看天色,刘所长首先说话了,“这么多年没见,你老了很多。”   “你也老了。”老任说,“我们都不年轻了。”   “你把穆大哥弄过去了?”刘所长问,“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没想到你害死了他。”   “我和老穆在下面经历了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老任说,“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我没有想过要背叛师门,我只是想用另外一个办法。”   “没有看见穆大哥活着站在我面前,我绝不会相信你。”   “我不需要你相信我。”老任说,“耶律乞努马上就过来,我会把虎符交给他,然后跟着他一起过去,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跟着我过去,那样你就能看见老穆。”   老任的话说完,那十几个手下都盯着刘所长,目露凶光。   但是一个道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来到了刘所长的身边。这个道士年纪不大,三十岁左右,脸上也没有蓄须,头顶一个发髻。身上穿的是道袍。   老沙明白,这个道士,就是老任在地下说起过,刘所长从青城山请来的道士。老任看着这个道士,眼睛露出一点忌惮。   “耶律乞努过来,”老任的语气软了一点,“他没别的想法,他把当年的卫兵的后代带过去就完了。”   老沙这才明白,原来守陵人守护虎符镇地下的坟冢这么久,为的就是哪一天等着耶律乞努过来,把他们带到镜像世界。   “你跟他交谈过。”刘所长点着头,“你过去过?”   “是的。”老任回答,“他想过来,我不能拒绝他。”   “那也是,你本来就是契丹族的后裔。”刘所长停了一下,突然问,“如果他过来后,不愿意再回去,怎么办?”   老任的脸色变了,刘所长把手指向钢厂的那边。所有人都看着钢厂,老沙和大拿看见,钢厂里面的钢管和高炉上,已经站了了很多人,他们都是守陵人村落里的村民。现在看来,他们站在等着耶律乞努。   夜色渐渐降临。   钢厂里建筑上站立的人看起来越来越模糊。大拿突然看到夜空之上有了一丝的红色暗光。暗光越来越盛,从天边很快就扩散到了半个天空。这种暗红色的光芒让人十分的不安。一大片黑云快速的从天空中掠过,众人的头顶传来嘈杂的鸟叫声,这才发现头顶上的黑云,是铺天盖地的飞鸟正在疯狂的迁徙。飞鸟飞过,然后又是一片,陆陆续续的飞过去好几拨飞鸟。还有几只飞鸟迷失了方向,撞在镇上的房屋顶,跌落下来,摔在地面上,扑腾几下,然后一动不动。   当最后一片黑云过来的时候,带来了强风,大拿知道,这次不是飞鸟了,而是真正的尘暴。   尘暴侵袭了虎符镇,所有人都站在狂风之中,钢厂那头,传来几声惊呼,那是站在高高的建筑上的守陵人后代,有人失足跌落。尘暴的时间延续了很长时间。接着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伴随着大雨的是天空中的电闪雷鸣。   煞白的闪电,在夜空中划过,老沙等人看见钢厂高炉上的一个人正在举着什么东西,拼命的摇晃,大拿不用多想,这是守陵人的族长正站在高处为耶律乞努招魂。   大雨越下越大,雷雨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减弱的意思,这种大雨在十分少见,大拿从小生活在北方,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暴雨。雨水积满了街道,道路如同河流一般。   又一个闪电击中了高炉,大拿和老沙连忙看向高炉上的守陵人,可是守陵人并没有被闪电击毙,相反在闪电的一瞬间能看到他更加拼命的摇晃手中的一个东西——一个长长的木杖。   虎符镇上所有的灯光熄灭了。一定是大雨淋透了主变压器。现在整个镇子都陷入到无尽的黑暗中。即便是大拿都看不清身边几步开外的人。大拿伸出手掌,放在自己的眼前,也看不清楚五指。   突然又是一道闪电,大拿从五指的缝隙中,看见了前方的街道上,站立了长长的一队古代士兵,这些士兵都仰着头,张开嘴,接着天上的雨水,不停吞咽。   “出来了……”大拿听到老任激动的说。   众人的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只能感觉到豆大的雨点密集的掉落在身体上,所有人身体都淋得湿透。天上又连续闪现几道闪电,树枝状的闪电从天空一直延伸到地面,钢厂里的高炉倒塌了,不知道守陵人在倒塌之前离开没有。连续的闪电,让大拿看见面前的古代士兵仍旧静静的站立,和刚才不同的是,人数比刚才看见的多了两倍。原来他们静立不动,是在等待军队全部过来。   闪电也让大拿老沙刘所长老任等人看清楚了相互之间的距离,他们潜意识的慢慢聚集到一起,他们都感受到了古代士兵的杀气,本能的产生了恐惧。闪电之后,就是隆隆的炸雷声,就在众人的头顶。这种近乎于天崩地裂的声音,让人肝胆俱裂。   刘所长已经和老任站的很近,大拿在黑暗中清晰的听到刘所长问老任,“你觉得他只会过来转一圈,拿到虎符之后就走吗?”   “他会的,”老任说,“他答应过我。”   “你们之间果然有过交易!”刘所长恨恨的说。   大雨之中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扑哧扑哧的声音。大拿听了一会,还没有分辨出来是什么什么响声。   “马。”老沙说,“他们的战马过来了。”   众人都不做声,心里紧张万分。战马过来之后,他们可能就会发起进攻,对面的这些士兵本来就是耶律乞努和木华黎战斗中的状态,现在他们很可能对众人有很大的敌意。   “你和老穆当年到底对他承诺过什么!”刘所长急了,“我绝对不相信他们会就这样过来,然后什么都不做就走了。”   老任不说话,大拿和老沙心里也产生焦虑,老任和对面的士兵也就是镜像里的耶律乞努肯定是有过交流的,他们达成了某种交易,让老任帮助耶律乞努过来,可是现在的状况很明显,耶律乞努的表现,已经超出了老任的预期和控制。因为老任到现在都没有把虎符拿出来交给对面的军队。   军马响鼻的声音开始多了起来,雨声都无法掩盖。   老任忽然大声喊起来:“所有人都退到屋里去!”   刘所长也喊了一声,“把这里照亮,快照亮!”   “不要亮灯。”老任在喊,“亮了他们就冲过来了。”   但是众人身边突然亮了起来,光线是从那个青城派的道士身边发出来的,他手里提着一个灯笼。倾盆大雨下把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但是这个灯笼没有被打湿,散发着光芒。   在灯笼发出的光线下,大拿模模糊糊的看见对面的古代军队,高级别的骑兵已经骑上了战马,站在地上的士兵,依靠在骑兵旁边。他们都手持着长刀。这就是耶律乞努的卫兵。   看到这个场面,老任和刘所长还有大拿老沙等人慢慢向后退,一直退到大龙家常菜馆的院落里。和军队一门之隔。   士兵仍旧没有进攻,队形稍稍混乱了一点,然后从中部慢慢的分开,一个马蹄的声音非常刺耳,不徐不疾的传来。一匹高大的黑马慢慢从军队中央走到了前排,马身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将军,盔甲十分的精良,在微弱的光线里都能看见乌光。   将军手中拉了一下马辔,马停下步伐,扭了扭头。大拿看清楚了这个将军的穿着,就是在第一次从深井进入地下看到的壁画里的将军模样,但是现在他看得更加清楚。只是这个将军的头盔下,遮拦这一个面具,青面獠牙的面具。和守陵人当初戴的面具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将军,一定是耶律乞努无疑。   全身盔甲的将军,也就是耶律乞努,提着缰绳,马匹踱步到了大龙家常菜馆的大门口,头部对着院内的人环顾一周,然后举起手中的长刀——大拿和老沙看的清楚,的确是左手持刀,对准了老任。   可是老任并没有走出来,而是身体向后躲避。   耶律乞努继续指着老任,气氛凝固,街道上的士兵开始慢慢逼近。   “虎符!”大拿明白了,对着老任喊,“他在向你讨要虎符!”   老任没有回应,现在大家都明白了老任的意图。只有刘所长说了出来:“任大哥,你在向他要挟什么?”   老任没有理会刘所长。他对着耶律乞努说了一连串的话,这些话旁人都听不懂。刘所长说:“看来真的没错,你就是契丹的后人,既然把语言都秘密流传下来了。”   老沙明白刘所长的意思,契丹族在辽国之后,四分五裂,从此在世界上消失,再也没有契丹族一说,历史上记载的是契丹族和其他的民族都融合了。看来老任这一个家族就是隐藏在汉族之中,但是并没有被汉族同化,而是把这个秘密传承了几百年。   “你是要耶律乞努在现代复国吗?”老沙对老任说,“冷兵器时代的士兵,这种想法,你不觉得荒谬吗?”   “他们可以先安顿下来,然后隐姓埋名,慢慢的再谋划。”老任说。   “这种可能性也太小了吧。”老沙觉得老任在信口开河。   “不,”老任说,“有一件事情你不明白。”   “他们有正常人不具备的能力?”老沙问。   “我不能确定的一个事情,”老任说,“但是我必须得试一试。”   “可是看样子他并不想听你的。”大拿插嘴。   耶律乞努没有说话,仍旧举着长刀,对着老任比划。意图很明显,他要虎符。可是老任却坚持着对着耶律乞努说这古老的契丹语言。耶律乞努根本就不为所动。   老任不停的摇头,他在拒绝耶律乞努。   耶律乞努,领着缰绳,退出了院落。突然院外一阵马匹的嘶鸣,几个骑兵飞快的冲进了院内,骑兵高举着狼牙棒和大刀,就要向众人砍杀。   “道长!”刘所长大喊起来。话音刚落,骑兵纷纷从战马上掉落下来。似乎是空中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把他们击落。   那个青城派的道士,扔掉了灯笼。拿着一柄长剑,对着前方,嘴里念念有词。   面对耶律乞努的军队,老沙和大拿都是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有着秘武的传承,但对付这种冷兵器时代,,全副武装的士兵,根本没有对抗的力气,他们发现,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些人比地底爬出的兔子兵身上的杀气更重。   杀气冲撞天上的乌云,卷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周围的树木被杀气冲撞,也都东倒西歪,树叶飞落,树皮似乎在被人用刀劈砍,有的比较弱小的小树,连根拔起。   电闪雷鸣,比之前更加迅猛,轰鸣声要把人的耳朵震聋,连绵不绝的闪电光让人的眼睛刺痛。   这种感觉令人绝望。   所有人都在胆战心惊,心头上被压上石头,连气都喘不上来,就连老任还有刘所长,都双眼惊惧的望着前方。   现在,能够对付这些士兵的,就只有这个青城派的道士。   老沙算是明白了,这种人才是真正有本事,跟他这种在师傅那里学到的皮毛,不可相提并论。刘所长早就有准备,把这么厉害的人弄在这里来,显然是知道,情况也许会发生到最恶劣的地步。   如果没有道长,所有人,都已经死在了这些士兵手下,他们刀尖舔血,杀人丝毫不会含糊,就连被道士阻止,但那种身上散发出来的一往无前气势,就像一定可以把所有的阻碍都给清除掉。   老沙见过阴兵过道,现在想来,那种情形,简直就是看一群小孩玩过家家。战士的恐怖,只有在杀气盎然的时刻,才能被他看见。   道士举着长剑,双眼圆瞪,集聚全身的力量,跟冲锋在前的耶律乞努手下最精锐的骑兵对抗。那些骑着战马的骑兵,比一般的士兵们要彪悍很多,就算被击倒,也都没有死去,而是在地上挣扎之后,再次爬上马背,准备再次冲杀。   “你们要想想办法!”青城派的道士大喊了几声,暂时镇住骑兵之后,说了一句老沙等人都能听懂的话。   这句话,当然是说给他身后的这些活人听的。   “道长,你下死手,这些东西,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刘所长喊道。   “不用你交代,我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道士又大喊,他的声音很焦急,“他们很有些古怪,以我的手段,杀不死他们!要是平时,他们不可能再活过来……”   一听到这话,众人的心立刻紧绷起来,谁都明白,道士也快抵挡不住了,而且骑兵们都有着特殊的本事,道士也没有真正的方法进行有效的对付。   “我们不能就这么等死!”大拿大声喊道。   老沙侧头,看着大拿的视线对着他,两个人在地下一同经历了生死,早已经有了一种默契。   “对,这些骑兵都还活在冷兵器时代!”老沙立刻扯住老任身边一个畏畏缩缩的壮汉,这个壮汉,长满了络腮胡,就是那个叫熊哥的人,“你们的土方车呢,附近有没有?”   熊哥的脑袋不太清醒,他被眼前的情形吓坏了,身体在颤抖,老沙冲他耳朵边大喊,他没有任何反应,嘴里含糊的喊着:“完了,我们都完了……”   老任身边的其他壮汉,也都跟熊哥一样,吓傻吓呆,没有谁能够保持清醒。   老沙几步走到大拿身边,冲他大声喊道:“他们指望不上,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大拿左右看了看,指向菜馆楼顶:“我知道你是什么打算,我们去楼顶,走院墙出去。”说着,就往楼道里跑去。   老沙紧跟在后,两人很快来到楼顶,从楼顶看去,整个虎符镇的景象更加的清晰,在闪电的照映下,他们看见无数的士兵挤满了街道,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们仍然保持着军阵,而攻向大龙家常菜馆的骑兵,只是其中的一小支军队。   耶律乞努,就在密密麻麻的卫兵守卫之下,静静的坐在马上,他目光望着家常菜馆的方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那脸上狰狞的面具,在闪电的明灭下,更有如索命恶鬼。   他并不着急,因为虎符镇的一切,都在他的一手掌控之下。他相信那些骑兵,迟早会抹杀掉所有人,拿回属于他的虎符。   老沙和大拿没有时间多看,而是寻找土方车。   “那里!”大拿的眼力无可置疑,要比老沙好很多,很快发现了一辆土方车停靠在街道上。   “我们走!”老沙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跳上了院墙,对大拿说,“这些骑兵,都不属于这里,他们不是真正的人……”   “我不知道……”大拿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要救刘所长,救钢厂里的保安,那些守陵人……还有嫣儿他们,他们两个还在地下,生死不明……”   老沙不再说话,因为大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本打算让大拿宽心,但显然,大拿早就想好了怎么去做。   那些骑兵和士兵,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大龙家常菜馆,他们的目标是虎符。   老沙和大拿的行动,没有遭受到多少阻碍,但老沙不经意的时候,又看到大拿吞吃了一颗药丸。老沙心里叹气,他知道大拿的师傅是药师,而且也知道这种药丸,一定是有副作用,但大拿,根本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为了应付眼前的危机,大拿在不停的透支自己。   老沙假装没看到,几个纵步之后,下到地面,他们离那辆土方车,只剩下十米不到的距离。   那种土方车,有着坚韧和硬实的合金金属外壳,在老沙看来,就是一辆装甲车,现在,这是他们唯一的依仗。   但就在这时,拐角处,竟然走出一堆士兵,并且,很快就注意到老沙和大拿的存在!   士兵们看到老沙和大拿,领头的一个人说了一句什么,手里扬起一把长刀,朝他们呼喝,那队士兵听到命令,冲了过来。   “老沙,交给你了!”大拿跑近车斗,双手一举,就把车斗后面的一块金属挡板给拆卸下来,扛在肩膀上。   老沙没有迟疑,朝土方车跑去,跑动的过程中,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两根金属丝,那是他开门的工具。强压之下,他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很快就打开了土方车车门。   大拿把两米来长、三十来厘米宽的车厢挡板,舞动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让那些士兵难以靠近。   士兵们进退有度,摆出的是战场上才有的方阵,而不是胡乱的进攻,嘴中整齐划一的呼喝,前方的人围攻大拿,把刀砍在金属挡板上,后方的人,用刀背敲打铠甲,发出如鼓点一般的声响,增强他们自身的气势。   大拿知道,这队训练有素的士兵,把他围杀是迟早的事情。他能做的,就是要给老沙机会,把那辆土方车开动。那样的话,即使他牺牲,也会给大龙家常菜馆的人一线生机。   “来啊!来啊!”大拿越战越勇,死志萌发,整个人的身体机能提升到最佳的状态。   那块金属挡板,少说也有两百多斤重,举在他的手中,如同一块大盾牌,稍微有人靠得太前,就会被扫到,震飞出去。   有些士兵知道了大拿的意图,越过他,朝老沙所在的驾驶室里跑去,其中一个,已经到了车边,爬进驾驶室里,但立即被老沙一脚踹了出来。老沙赶忙关上门,那些士兵不知道怎么开车门,拿起大刀朝车门胡乱劈砍。   车仍然没有启动。   老沙没有钥匙,要启动土方车,全凭他自己的手段。   很快,大拿舞不动了,要是平常人,举起金属挡板已经是件困难的事情,何况他还要举起跟人打斗。   他半跪在了地上,气喘吁吁,钢板应声倒地,与此同时,他瞪大眼睛,望向那群士兵。   士兵们在大拿面前举起刀,惊雷之下,刀光如雪。   士兵们停止了攻击,那个领头模样的将领,慢慢的走到大拿面前,把腰刀扔给属下,并摘掉了头盔,解下身上的铠甲,然后活动了下手臂,深吸一口气。   大拿皱了下眉头,他明白了,这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是要跟他单打独斗。古代人崇敬勇士,兴许在他们看来,大拿已经够得上勇士的资格。   大拿苦笑,如果一开始就单打独斗,他拼尽全力,应该有一战之力,但现在,他没有任何机会可以赢,他快脱力了。不过,他也知道,这个将领并不是惺惺作态,的确是把他当对手,才会愿意给他决斗的机会,不然,早就下令杀死他。   随即,大拿想到,在这种处境下,将领会这么做,一定是没有意识到老沙去驾驶室里的真正意图,在不懂现代科技力量的古代人思维里,老沙不过是躲进了一处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他们把他包围住,就以为是瓮中捉鳖,拿定了。   “好!”大拿大喝一声,双手支撑地面,缓缓站起。   他的全身刚开始还在颤抖,那是虚弱,而不是害怕,但站起来之后,他深深呼吸进行气息调整,渐渐的又集聚了一点力气。   将领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在等待,似乎是要让大拿缓口气。   不一定要赢,只要在老沙发动土方车冲过来之前不被将领杀死,就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   大拿心里计较着这一点,将上身的衣服缓缓脱掉,露出躯体,那上面,早已伤痕累累。   大雨滂沱而下,雨点打在大拿身上,溅起水花。街道上的水流满是污秽,表面扶起无数枯落的树叶,漫过他脚背。   全世界,大拿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那些用刀背敲打铠甲或是呼喝的士兵声音,逐渐远去,甚至他们的身影,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唯有将领,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晰,他看见对方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额头和两颊,脸上有一道刺目的刀疤,眼角有刀刻一般的皱纹,眼睛里满是战意……   大拿身体猛得下沉,大跨步的朝将领走过去。而那将领,也朝他走了过来,每一步都非常的沉稳。   就在这时,土方车的尾车灯突然闪烁了一下,老沙终于把车启动了。   土方车快速移动,将车附近的那群士兵吓了一跳,朝后退出几步,有两个士兵站在门的踏板上,瞬间被甩落。土方车朝前开出一段距离,立刻又退回来,朝大拿和将领对决的位置驶来。   将领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大拿抓住机会反向跑动,老沙打开了车门,大拿踩住踏板,跳上车,车门嘭一声关上,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不要撞他……”上车后,大拿立即对老沙说,“那个人,刚才饶了我一命……如果不是我有伤,我真希望跟他打一场。”   老沙看着后视镜,打了一把方向盘,绕过了那个呆然站在街道中央的将领。   “临阵逃脱……”大拿瘫软的坐在副驾驶,自嘲的笑,“他现在一定很后悔要跟我公平对决,我这样的怂货,根本不值得他出手……”   “你学聪明了。”老沙说道,“你还有事情要做,不能把命丢在这里。”   大拿不说话了,只是望向那个将领。   地下,神偷顾不上其他,朝赑屃追去,身后又有几个士兵也跳到水里,朝他追来,但都不及他的速度,被远远甩在身后。   神偷在那股冷流中飞快游动,两旁热雾弥漫,让他的视线看不清多远,偶尔,他能看到赑屃的诡异人头在雾气中显现出来,一会儿工夫,却又消失不见,而先前跟在赑屃身后的那名士兵,早已经不见踪迹,在好几分钟的时间内,神偷都没再见过他。   也许,那名士兵已经不小心卷进冷流两旁滚烫的热流里。   神偷这么想着,心里放松了点,因为从小就锻炼的缘故,他的触感很敏锐,用手划水的时候,能准确感知水流的温度和动向,至少在目前来说,他不会有卷入热流的危险,只要顺着冷流走,他迟早能跟上赑屃。   神偷游了一阵,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他心里咯噔一下,小心提防周围。   很快,他就看到前方的水中,漂浮着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不知是自然腐烂还是被开水烫的,整个躯体上的肉膨胀松散开来,覆盖在水面上。   那是具尸体,但神偷无法确定,那是否就是先前游在他前面的那个士兵,因为已经完全看不清楚模样。   神偷暗叫晦气,这具尸体,不偏不倚,正好挡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连急速涌动的水流都冲不走它,只是使得它偶尔上下沉浮一下,把它身体的某些部分冲得更加散乱。   神偷吸了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下,这股冷流在水面以下流动得更加强劲,同时温度也更低。   到了水面以下,神偷才意识到,这股冷流不像是水,而是比水要粘稠,明亮剔透,隐约可以看到其中有无数的星星点点。它的周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膜,将它跟热流隔绝,才使得它能够保持温度,而不会跟开水的温度中和掉。   神偷想到:冷流和周旁的热流,应该是两种物质,如同水和油,彼此之间,很难交融。   他置身于冷流中,朝前游动,尽量不抬头去望,他很清楚,在头顶上方,那具面部朝下的尸体,此时此刻一定无比的狰狞恐怖。   但就是这个时候,神偷竟感到头皮一阵发麻,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在瞬间变得特别的强烈,而视线的源头,赫然就在头顶上方。   神偷没敢往上望,去探个究竟,而是加快速度,朝前方游去。   一口气憋不住了,神偷才决定浮上水面去吸口气,他用手往下压水,整个身子倾斜起来,朝上方游动。   当神偷浮出水面,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神偷探出头,就看见头顶之上,一轮光秃秃的烈日,暴烈炙烤万物。   在宽阔的湖岸荒原上,古装士兵整齐列队,一队骑兵骑着高头大马围着圈奔跑,每人手中都举着长刀。在他们中央的空地上,半跪着一个人,低垂着头。他身上的铠甲与众不同,应该是比较高级别的将领。   在他身前,有数个穿着怪异衣袍的人双手举起,跳着奇怪的舞蹈,而在旁边,有三面大鼓,六个大汉正挥舞鼓棒进行敲打。   只是一晃眼的工夫,那个高级将领陡然抬起头来,露出青面獠牙的怪异面目,他的视线仿佛穿透所有人的躯体,直接望向神偷。   惊惧之下,神偷几乎是下意识的沉回水中。   “我到了镜面世界对面了吗?”神偷闪念。   这个念头,简直比看见那张鬼脸还要恐怖!   神偷有片刻呆滞,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在之前的那个空间,会看到朦胧的日光,还有辽阔的感觉,那是因为,雾气里,根本就已经是另一个环境,而不再是地下了。   又或者可以说,两种场景,交叠在一起,既是地下,又是荒原。而现在,他穿过通道,正式到了镜面世界的对面!   但立刻,他感到哪里不对劲。   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虽然离岸还有一定的距离,但那些奔马的声音,敲鼓的声音,不可能听不见。   神偷再次探出头,要去确认。   这一次,他看到那马队中,分出一小部分,拼命驱策着胯下的马匹,从湖岸上直接冲向湖中,马匹艰难的跋涉,身体摇晃,在水中站立不稳,但在骑兵们的拼命驱策之下,马匹奋力向前,很快,就被淹没,士兵们的身体耸动几下,也都淹没在了水中,整个人都看不见了。   过了很久,神偷也没看到有尸体从水中浮起来。而岸上的仪式,又再次进行,不过,那些穿奇怪袍子的舞者,躺下了好几个,嘴里流出白沫,看样子,应该是死掉了。   “他们成功了……”神偷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他们到那边去的办法……”   神偷潜入水下,朝那群骑兵下潜的地方游去,那穿越镜面世界的秘密,说不定就在那里。   湖水之中,可见度并不高,但神偷还是能够看到,在那些湖水之中,存在着十多条交叉的管道,它们透亮却又显得厚重,其中星光熠熠,就跟他之前在温泉水中得以幸存的那股冷流一模一样!它们在湖水之间无限延伸,交织成网,呈现出瑰丽的景象。   那些骑兵们,一入水,似乎被那些管道所吸引,连人带马,一起冲了过去。   虽然是在水中,可那些马匹竟然是以在陆地上的奔跑姿态行进。   骑兵们过去之后不久,瑰丽管道逐渐消失不见,过了一阵,又在此出现,紧接着,又有一队马队,从岸上冲了下来。   神偷看了会儿,就明白了,显然镜面世界的耶律乞努部众,没有能力一次将所有人送过去,必须分批次进行仪式。   很快,他就计算出间隔的时间,等待下一次仪式进行完毕,他赶在古代士兵之前,进入了通道之中。   神偷再次回到一片朦胧的热雾之中,但奇怪的是,这一次,他脚踏着实地。   在不远处,传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他们身上的铠甲相互摩擦,发出生响。   听到嫣儿的声音,神偷的心立刻悬起来。他责怪自己,再次把嫣儿丢下,又让她陷入了危险。   显而易见,嫣儿已经被古代士兵给抓住。很快,神偷就看清了,因为那些雾气中,随着古代士兵们的靠近,身影逐渐显露了出来。   嫣儿被横放在马上,双手反缚,挣扎叫嚷,但无济于事,把她抓住的那名骑兵,这时也坐在同一匹马上,满脸冷漠,趾高气昂的望着远方,双脚用马镫撞击了一下马的肚子,催动马匹前进。   有古代士兵们发现神偷,立刻叫嚷着什么,朝他冲来。   神偷下意识的想扭头就跑,但他忍住了,嫣儿听到声音,侧过头望向他所在的方向。   “别怕,有我陪你!”神偷反而朝着抓获嫣儿的那名骑兵走过去,这名骑兵的穿着,和其他的骑兵差不多,并不是什么将领人物,嫣儿应该是他抓获,所以就成了他的战利品。   嫣儿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不知道是绝望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神偷勉强笑了下,心里更痛,没有任何事情,比看着嫣儿身陷囫囵却无能为力更痛苦的了。   古代士兵倒没有对神偷直接采取暴力,看到神偷没有反抗,就有人走上来,拿绳索把他也捆了,另一个骑兵举起他,扔在马背上去。   抓了他们两人之后,骑兵和步兵们都继续朝前走。雾气无穷无尽,把去路掩盖,不知道他们要走向哪里。   走了十多分钟之后,队伍停住,两名骑兵都跳下马,把嫣儿和神偷扔到地上。   神偷努力抬起头,看到在他面前,有几个穿怪异服装的人,他们,就是先前在镜面世界对面,举行某种仪式的那些人。无疑,这几个人掌握了某种隐秘的方法,可以帮助耶鲁乞努的军队,穿越到镜面世界对面。   “你们是来堵六鳍鲤鱼气门的对不对?”其中一个人打量了下神偷和嫣儿,紧接着又说,“堵气孔的铜钉在哪里?”   神偷立刻挺直腰板,因为他发现,这个人说的话,不再是听不懂的契丹语,而是汉话。   老沙开着车,往大龙家常菜馆赶。他们没有时间外去搬救兵,更没有救兵可搬!   沿途,老沙尽量避开耶律乞努的士兵,选择比较偏僻的道路,但靠近大龙家常菜馆之后,就没办法了,士兵们把这里围堵得水泄不通。   那些古代士兵,也意识到了这件恐怖金属怪兽发出的轰鸣,朝老沙和大拿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呼……呼……”老沙望着车前的一队队士兵,呼吸声逐渐加重,他将车停在道路中央,一脚踩油门,一脚踩着刹车。   土方车剧烈震动,驾驶室里弥漫着一股烧糊的味道,前盖下发出轰鸣,后方冒起浓烟,老沙在等待,一旦松开刹车,土方车就会咆哮着冲出去,碾压那些挡住他们的士兵。   生死关头,杀戮不可避免,但老沙只是普通人,把土方车轧向这么多的活人,他心怀迟疑。   那些士兵,悍不畏死的冲过来,马背上的骑兵,手拿弓箭,朝土方车射击。箭头撞击在车窗上,砰砰生响,同时玻璃上也现出一道道裂痕。   “抓紧!”老沙朝大拿喊。   大拿抓住副驾驶车门上的把手,挺直了腰杆,老沙做出决定,要冲锋了。   土方车撞击着古代士兵,把身前的几个人撞飞,有人被卷到轮胎下面,车子碾压过他们身穿铠甲的身躯,一阵颠簸。   老沙死死的抓住方向盘,不让土方车的方向失去控制。   车外,喊杀声不断,就算是大拿当过兵,也为这种士兵的气势所折服。这些人,是天生的战士,勇敢融入他们的血液。   但大拿也感喟,古代士兵们终究只是凡人之体,血肉之躯难以抵挡庞然大物一样的土方车。如果这时候,有一辆装甲车,完全可以从容的将所有的古代士兵解决掉。   见古代士兵们挡不住土方车,大拿稍微放松了点,但随即,脸上又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看到后视镜里,那些被碾压倒地的士兵,竟然又站了起来,似乎没有受伤,疯狂的朝土方车追赶过来。   “我知道老任,为什么会在意他们了。”大拿吞咽了一口唾沫,声音打颤的说,“从镜面世界里过来的古代士兵,是杀不死的!”   老沙沉闷着没出声,眼睛盯着前方,大拿看得出来,老沙肯定早已经意识到这件事。   镜面世界的人如果没有古怪,那么老任就用不着花那么多的心思,把他们弄过来,说不定,不死只是他们其中的一个能力,还有其它的能力,没有表现出来。   大拿不敢多想,甚至连那些士兵都不想多看一眼,但那些士兵,就在那里,不容他忽视。   老沙把土方车开得飞快,把那些士兵一一撞倒,接着猛打了一把方向盘,土方车迅速扭转方向,车尾对准了大龙家常菜馆后门围墙。   “抓紧!”老沙又喊了一句,立刻把车倒退,撞向那面围墙。   一阵剧烈的碰撞声响起,大拿感到整个身体因为惯性陷入座垫里面,全身骨骼和内脏发生挤压。紧接着,后方的车斗里冒起一阵灰尘,大堆砖石落在车斗里。   土方车剧烈颠簸了几下,进入了家常菜馆后院。   家常菜馆里一片漆黑,门窗紧闭,前方士兵们的喊杀声不绝于耳,但与此对应,在大拿前方的菜馆房间里,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惊雷之下,玻璃反照电光,静悄悄的令人心悸。   大拿推开车门走下来,心已经悬起来,他走向后门,要去敲打窗户,立即发现不对,向后退出几步。   老沙按了两下喇叭,焦急催促,现在时间不等人,那些围墙外的士兵,已经从撞塌的地方进来。   大拿正在后退,立即就感到脚后跟踩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但他收势不住,踩踏下去。   “噗……”那东西被踩爆,发出一声爆响。   随着这一声爆响,大拿头皮一阵发麻,这种声音他听过,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这是大型的蜘蛛被踩爆的声音。   就在被踩爆的一瞬间,整个大龙家常菜馆的墙壁似乎活了过来,表层发生蠕动。   惊雷闪过,电光里,大拿看得真切了。   在建筑的墙壁上,匍匐着一层层密密麻麻的蜘蛛,就是他和老沙在刚下地底时,在钢铁管道里遇见的那种。大拿本以为它们永远被埋在了地底下,想不到在这里又会出现。   大拿转身就跑,三两步就回到了车上,然后把车门关死。   “怎么回事?”老沙还不明所以的看着大拿跑上车。   大拿没做声,而是用手指了下前方的车前窗,老沙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用大拿回答,他已经看到了,无数五彩斑斓的蜘蛛爬上了车床玻璃,仿佛有谁给土方车盖上一层布,一会儿工夫,车外就被遮盖住。   而那些古代士兵,也意识到了什么,刚从那被撞塌的墙壁进来,立即又跑了出去。   “那个玩蛊的苗人到了。”老沙想到了什么,说道。   “蛊?”大拿疑惑的望了眼老沙,“你知道这些虫的来路?”   “这是老任的后招。”老沙点点头,“刘所长有后招,老任不可能没有,现在看来,他比刘所长要厉害,那些古代的士兵,对蛊非常的忌惮……”   “我曾经听师傅说过,厉害的蛊可以钻进人身体里面,还可以控制人……”大拿接过话头说。   “我不知道蛊有没这么厉害……”老沙说,“但要真有这么厉害的话,那老任这个人,就太可怕了。他请苗人来,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对付神偷,以及别的人,而是要选耶律乞努和他的手下下手!”   大拿一开始还没太明白,他只是念头一转,想到了师傅说过的话,但被老沙一提醒,立即就豁然开朗,舌头立刻打结,什么都说不出来。   “有苗人在,那些士兵暂时对我们没有威胁。”老沙扶着方向盘,手指不时敲打,思考着什么。   “我们必须马上去告诉刘所长……”大拿呆滞片刻后,说,“老任这个人,太危险。我先还以为他是发疯。老沙,你不是说过,他要在现代复国?他们契丹,连族都被灭了……一定很不甘心……”   “你觉得刘所长他不知道?”老沙没有大拿那么激动,冷静的侧头大量他,“刘所长肯定知道,但他也没有办法,他没办法阻止这一切发生,这些事情,是注定的!”   “老沙,我们肯定能做点事情。”大拿急切的说。   老沙摇头,“我们做了很多事情了,但每次行动,都在把事情弄得更糟糕。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只是棋子……”   “老沙,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大拿缩了缩身子,似乎感到有些寒冷,声音也低了好几度,有很多的东西在脑海里打转。   老沙打开车前方的小抽屉,翻了两下,竟然找到半包烟,然后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狠狠的吸了一口,本想说句什么,但又忍不住再猛吸了一口,烟燃烧掉好大一截,露出一厘米来长的赤红烟火。   “在这整件事里,只有我跟你是毫不知情的外人。”老沙终于开口,“老任,刘所长,韩族长他们,不管彼此有没有见过面,但都是知道对方存在,并且斗了很多年了,现在已经很明显,韩族长,继承了祖辈的遗训,要为耶律乞努招魂……实际上,就是大力促成镜面世界对面的耶律乞努过来……他们举行了类似五葬法的仪式,最终得以成功……”   大拿咬牙切齿,眼睛里满是愤怒,“他们真疯,不把人命当回事。”   老沙说,“把镜面世界的耶律乞努带过来,是他们的使命!一千多年了,他们世世代代在等待这个时刻,不疯踩奇怪。谁都阻止不了!”   “那个布置钢厂的势力呢?”大拿问道,“刘所长他们这个卸岭的组织,他们不是在努力阻止吗?”   “是,但他们很被动。”老沙说,“他们在这件事上,只派出了刘所长,眼看一切发生。我猜测,他们以前下过很大的功夫,阻止过一次,他们派出了三个人,老穆、老任还有刘所长,或者,是老穆和老任,但那一次,以失败告终,而且是惨败,为此让整个卸岭组织的镇压计划,都只能搁置,勉强维持平衡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韩族长四处施为。”   “钢厂,也就因为这样衰败了……”大拿听明白了一点。   “应该跟这件事有很大关系。”老沙点头,“在那种年代,钢厂的兴衰,跟高层是有很大关系的,失去了上面的扶持,才会衰败!我甚至能想象,老任在那个计划中,背叛了卸岭,至少,是与当初高层的设想背道而驰……现在的情形,已经能够印证我的结论。”   “如果卸岭,真的有老胡说的那么强大,为什么……”大拿又疑惑了。   “你的意思是为什么不对守陵人采取措施?”老沙知道大拿的疑问,“这一点,我也在想,只要他们愿意,小小的守陵人村落,随意就能抹去。也许,是治标不治本,但真实情况,我还没想到。”   “我越来越糊涂了。”大拿摸了下脑袋,苦笑起来,“这么说起来,我们两个,似乎什么也没做,下不下去,都没什么关系……”   “你错了。”老沙严肃的盯着大拿,“我们的作用,非常大。”   “我真不知道。”大拿懵懂的偏了偏头,回想起这多天以来的一幕幕场景,还是想不明白老沙话里的意思,但他知道,老沙的脑袋很灵活,肯定是已经猜测出一些事情。   “不用多想,地下的那个神兽,肯定就是镜面布局形成的原因,它苏醒过来,镜面布局才能实现……”老沙整理出思路,对大拿说,“我们两个,被老胡骗进了地底……他不单是钢厂的员工,而且,跟守陵人有很大渊源,说不定就是守陵人的后代。那管道钢钎,插入地下,我一直以为是插入坟墓,但现在错了。它插入的,是那神兽的身体,这样才把它暂时镇压住!”   大拿感到震惊无比,“你的意思,我们顺着钢管,进入的是神兽的身体?”   老沙点点头,“老任提到过,那神兽是条六鳍鲤鱼,你也看到了,它的眼睛有多大,这整个虎符阵,可能就建在这条鱼的背上,它随便一动,整个虎符镇就要遭殃。”   “这怎么可能?”大拿不敢相信。   “守陵人让我们去堵住气孔,就是为了防止它完全复活……他们借助半醒的六鳍鲤鱼,实现了镜面布局,但他们不能让它完全醒来,否则就会功亏一篑。”老沙继续说,“这个度,他们一定要把握好。我们两个,进入到水潭里,带着铜钉一路在它身体里穿行,把六鳍鲤鱼给惊醒,让它全身疏通……”   “这就是我们的作用,真正把它唤醒的,是我们两个!”大拿恍然大悟,气得牙痒痒,“难怪刘所长一再的劝阻我不要参与这件事,还把管道给堵死。”   “我们却还以为自己在做好事。”老沙苦笑,接着说:“我问你,既然老任和韩族长早就密谋一起了,为什么他们不让老任把铜钉带下去,把鱼弄到半醒,实现镜面布局之后,再把鱼的气孔堵上,而非要拉我们入局?”   “对噢,为什么?”大拿跟着老沙的思维下意识的问,自己已经没办法思考。   “韩族长很聪明,他不相信老任,这个铜钉,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们亲身验证过,那鱼身体的东西,非常害怕这铜钉,我们这才安然无事的闯过一个又一个的关卡。不然,早就已经死掉!铜钉无疑是可以镇压住神兽的,问题是,如果落在老任手上,他还会在乎镇压或是不镇压吗?”老沙说。   大拿想了下说,“从当前来看,老任是不在乎的。他想让耶律乞努留在这边,鱼动了,就算毁灭了镜面布局,他也不会在乎。”   “你说对了!”老沙赞赏的说,“守陵人准备好要过去镜面世界那边,他们才会防着老任,把铜钉交给我们,让我们来做这件事。他们之间有合作,但彼此之间猜疑更多。因为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等一下……”大拿忽然想到什么,“既然这样,也就意味着,老任让嫣儿他们去堵气孔,其实是知道他们不会成功,故意让他们去送死吗?”   老沙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他也是到现在,看清老任的真实面目,才意识到神偷和嫣儿,恐怕要葬身地底。不然,以老任老谋深算的性格,不会轻易的让他们去做事,而是会尽量的阻止。   而另一方面,从不久之前开始,地面的微震就没有停过,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条面临苏醒的鱼,仍然没有得到镇压!用不了多久,它肯定会醒来!   也就是说,神偷和嫣儿在地下那么久,并没有把鲤鱼的气孔给堵上。   “嫣儿看起来很年轻……”大拿忽然淡淡的说,“不应该这么早死,还是冤死。”   “你打算怎么办?”老沙问。   “我想下去救他们!”大拿说,“不过首先,我们要进大龙家常菜馆,把老任揪出来,让他交出虎符,这样耶律乞奴才能退兵!”   “听起来很简单。”老沙笑了下。   “本来就很简单!”大拿坚定的说,“我们是卒子,但卒子过河,能杀帅!”   “这话倒是满贴切。”老沙点头,“到了这一步,我们没有退路了。”   大拿和老沙在土方车里聊了很久,把事情都尽可能的梳理清楚,到了后半夜,两个人架不住疲惫,就在车上睡了过去。   大拿这一觉从没有过的香甜,甚至都没有做梦,当他再睁开眼,天已经亮了,车窗外的太阳出来老高,阳光很猛烈,明亮刺眼,隔着玻璃透射进来,仍然能感到十分炙热的温度。   昨晚撞破围墙的地方,砖头乱七八糟的倒在地上,地面各处,都还是湿的,一些杂草上挂着水珠。   周围很安静。再听不到士兵们的嘈杂声,也没有了他们的踪影,外面街道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大拿把头贴着车窗,往外面看,左右都没有任何人影,他忽然之间,觉得有点恍如隔世,昨晚上发生的一切,跟一场梦一样,不像是真实发生过。   片刻失神后,大拿叹了口气,心想:他和老沙睡着后,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虎符镇的危机已经解除,那群古代的士兵按先前过来的方式,回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   当然,他知道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大拿揉了下脸,舒展了下手臂,全身肌肉僵硬麻木,动弹起来像个机器人,疼痛从每一块肌肉传出,仿佛所有的肌肉都曾经断裂过,让他难以忍受。   让昨晚搬动土方车挡板,显然是伤了身体,而且吃师父留下的药丸,副作用相互叠加,要想复原,恐怕需要静静修养很长一段时间。   “老沙……”大拿扭过头,朝驾驶室后座喊。   驾驶室后面,有个可以睡觉的长软垫铺位,司机们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老沙昨晚睡在那里。   当大拿回过头,忽然一惊,后面的铺位上,只有一张毛毯,老沙不知道哪里去了。   大拿下意识的扯了一下毛毯,老沙的确是没有在,大拿立刻往向左边驾驶室的门,昨晚他们把门锁死,但现在,那里已经打开。   很显然,老沙已经出去了。   大拿立刻打开车门,跳下车。   大雨下了之后,地面都是泥泞,大拿看见上面有爬虫留下的细碎而连续的痕迹,可见昨晚,的确是有无数蜘蛛爬行过。不过现在只见痕迹,连一只活着的小虫都看不见了,而且连他昨晚踩死的虫子尸体,也都没了。   大龙家常菜馆的后门已经打开,大拿瞥见里面有人影晃动,还有人声传出,从声音判断,应该是刘所长和老沙在说什么。   大拿放松下来,想到应该是老沙早上醒来,提前进到菜馆里查探,他睡得太熟没有发觉。   大拿从后门走进去。果然看到老沙和刘所长在里面,还有那个青城的道士,地上还有几个受伤的人,都是老任的手下。其中有几个受伤比较严重,靠着墙壁躺下,道士正在给他们看伤势,其他受伤较轻的则默然的抽烟,连大拿走进去,连头也没抬,昨晚受到那么大的惊吓,陷入恐惧之中,一时之间没能缓过气。   刘所长满脸疲惫,见到大拿进来,停止了和老沙交谈。   大拿有点畏惧刘所长,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刘所长让大拿过去坐。   “当初把你安排在钢厂,我就应该料到有这一天。”等大拿坐下,刘所长叹了口气,说,“你的性格,太憨厚耿直,容易被坏人利用。”   “你要早点跟我说,我会听你的话。”大拿说,“你知道守陵人有行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现在还是我的不是了。”刘所长瞪了大拿一眼,“我让你管好钢厂,谁叫你到处去跑,惹是生非。算了,这些不说了,世上没有后悔药,事情已经这样,怪谁都没有用。刚才我跟老沙也说,这么大的漏子,必须尽快解决,我把附近的人迁走,但不是全镇,还有大部分的人在家,幸好这里比较偏僻,不然昨晚,就没办法收场。另外一个情况是,虎符镇是旅游景点,游客比较少,可谁都说不准,会有人来,而且之前钢厂出青花瓷,引起不少记者关注,要被他们发现,把事情捅出去,这口黑锅,我背不起。”   “老任还有那个苗人蛊婆,昨晚上不见了。”老沙插话说,“他们一定是去找耶律乞努……”   “那些人去了哪里?”大拿疑惑的问,“我们也可以去找他们,到时抓住老任,让他交出虎符,耶律乞努就一定会退兵。”   刘所长说,“我们昨晚都睡着了,醒来就没看到他们。”   “那些鬼兵……”正在给别人治刀伤的青城道士说,“他们见不了阳光,白天一定会躲起来。到了晚上才会出来活动。”   “虎符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躲起来怎么好找?”大拿犯难。   这个青城道士的本事,大拿亲眼见过,他的话,大拿比较相信。   “他们纪律严明,肯定是躲在一处。”老沙说,“我觉得有个地方很有可能。”   “钢厂。”大拿眼前一亮。要容纳那么大规模的人数,除了钢厂,真找不出别的地方。   “不会。”刘所长摇头,“他们在虎符镇,任何地方都会去,但钢厂,他们不敢去。”   “对。大明国师曾在那个地方设置过禁制,鬼兵们一定不敢靠近。”青城道士说,“他们肯定躲在别的地方。这个地方,不比钢厂小。”   老沙和大拿对视,都一筹莫展,他们两个想到的都是钢厂,现在青城道士说不是,一时也想不到别的所在。   青城道士打开门,走到前院,抬头东张西望一阵,又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似乎在计算着什么,过来很大一会儿,他指向了东南方,“他们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那边是天桥山。”刘所长跟在身旁,说道,“对了,他们肯定是去了天桥山。”   对于天桥山,大拿并不陌生,这个地方,是虎符镇准备开发的景点之一,因为款项未到位,开发工作一直没有进行,现在,还只是久无人迹的野地,平时很少人去。   很多来虎符镇的游客,都只会远远的观望,因为那个地方很危险,而且远远观望,欣赏效果比较好。   天桥山上有两座石桥,不是人工修建,而是天然形成的石头拱桥。一座贯穿东西,彩虹一样挂在半空,延伸到对面的山上,另一座则不知是断裂还是本来就只有半截,看起来像座断桥,平时山上水汽浓郁,云雾缭绕,两座石桥若隐若现,藏迹其中,远远看去,仿佛通往天穹,如同登天之路。   天桥山虽美,但下面有个天桥洞,在虎符镇人心目中,却是个凶险的地方,平常都是称其为“鬼窟窿”。   据说在天桥山下经过,都能感到阴森森的气氛,甚至有人听到过洞穴中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喊叫,还有人看到白色人影在洞中飘忽不定的游走,一转眼工夫,就消失不见。久而久之,就说里面有冤魂恶鬼作祟,各种惊悚的故事传得神乎其神。虎符镇民对此讳莫如深,平时都很少谈论。   其中有一件事,大拿是知道的。   有人上山偷猎野物,在山里转迷了路,鬼使神差的来到了洞口,这人听过天桥洞的传闻,一看自己走到这鬼地方,立刻就想远离。   谁知瞥见洞里有熊熊火光,周围似乎还摆放着些明亮晃眼的物件。   偷猎者停顿下来,转念想,会不会是天降横财,该他命里大富大贵,怎么看,那些物件,都像是一颗颗宝石,被火光照耀,生出光泽。   偷猎者本就是贼,一心发财,这时见财起意,卯起贼胆,看着四旁无人,以为可以捞点油水,就闯了进去。   他走近一看,发现那的确是些宝石,一颗颗的浑圆透亮,握在手上,分量很足。他虽然认不出那是什么品类,但知道肯定是值钱的玩意,立即就脱下衣裳,将袖口打结,当做临时布袋,把宝石全部装完。   偷猎者难掩喜悦,背起宝石就走。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头顶上方,有绳子晃动,发出摇曳的声响。正在迟疑,就有几滴液体,滴落在他额头上。   偷猎者抬头看去,立即吓得大叫,跌坐在地。   那上方,赫然挂着数具尸体,而且是空悬倒挂,双腿被缚住,脑袋朝下,口中吐出半截长舌头,舌尖上滴落尸水。尸体被风一吹,摇来摇去,像一块块风干的腊肉。   偷猎者吓得半死,这一跌坐,那包宝石就从袖口里滚出来,可那哪是什么宝石,而是一颗颗滚圆的眼珠子。偷猎者什么都顾不上,连滚带爬向山下逃命,刚逃到山脚,被巡林的人,看出蹊跷,扭送到派出所。   偷猎者颠三倒四的把这件事说给派出所的人听,派出所的人好歹听懂了他表达的意思,回到山洞,却没有发现偷猎者所说的尸体和眼珠,于是判定偷猎者是鬼迷心窍,受了惊吓,一通胡说八道。   这件事,大拿是从酒桌上听来,抱着好奇的心思,还去跟刘所长求证,刘所长当然是对其一通臭骂,让他脑子清醒点,不要人云亦云。   大拿闷闷不乐,好几次想上山一探究竟,但后来钢厂事忙,慢慢忘记。   现在刘所长和青城派的道士,提到天桥山,大拿不由得背脊一凉。   “天桥洞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是不是?”大拿朝刘所长喊道,“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秘密!”   刘所长看了看手表,招呼大拿进门,“我现在不瞒你了,什么都告诉你。趁着时间还来得及,我跟你们说说,你们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之后的事情,还要靠你们。”他说话的时候,也示意了老沙。   “你先把事情说清楚。”大拿的语气一点都不客气,“我看看情况,我跟老沙一直蒙蔽,以后,我们不会再犯傻了。”   刘所长点了支烟,靠着菜馆里的一张桌子坐下,青城道士也坐回到家常菜馆的地上,铺了个草垫,闭眼打坐休息。   老沙到厨房找了点卤菜出来,同时还拿了一锅饭。饭是热的,很香,看来老沙是早上起来之后就煮好了饭,只等开吃。   “我都饿得没感觉了,像有半年没吃过饭了。”老沙咽着口水,对大拿说,“要不要喝点酒,柜台有两瓶好酒,现在喝,没人会找我们买单。”   大拿摇头拒绝,眼睛盯着刘所长,示意他可以说了。   老沙故作轻松的话语没有起到作用,也不再多说,拿了碗筷,自己找杯子倒酒喝,埋着头,大口吃饭。   “天桥山是簋心风水陵的一部分。”刘所长说,“当年卸岭的前辈,在这里布置这个风水陵的时候,把山脉,地势都考虑进去,就是为了跟耶律乞努的镜面布局相对抗。曾有一旦时间,是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但是,直到十年前,这个簋心风水陵被破坏了……”   “真的是簋心风水陵……”大拿望了一眼老沙,“你之前说过,簋心风水陵,是要用人命来填的。对不对?”   刘所长听出大拿话语里的火药味,对老沙冷笑一声,“你是发丘,对我们卸岭的路数懂多少!”   老沙抬了抬眼,又埋头吃饭,说到风水,发丘的确是比不过卸岭,更何况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他师父也从来就没跟他说过自己是发丘,那都是他根据道听途说猜的。   “这个风水陵,修在镜面布局上面,利用的是活人的生机镇压怨气,同时,也是压制六鳍鲤鱼。”刘所长说,“当年虎符镇,就是个古墓坟冢,后来无数难民来到这里生活,再加上风水陵的作用,慢慢就要破解掉耶律乞努的诅咒,同时钢钎入地,克制鲤鱼。这两者被控制,地下的兔子兵不会复活,镜面世界的不死鬼兵,也不会出现……”   “想法很好,但没起到什么作用。”大拿说,“都是在做无用功。”   “老任背叛了我们!”刘所长激动起来,“他帮了守陵人,把风水陵改变了,我无计可施!我已经花了很大的心思,但还是对付不了他们!他们把钢厂搞败落了,一个个的人,就甘愿为了破坏风水陵而死!你无法理解他们的决心,他们是为了民族重生,不是复兴,而是重生,你懂不懂,契丹民族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但血脉还在。”   大拿被刘所长吓到,拿了碗装东西吃,不敢做声。   “我之前看出来是簋心风水陵,守陵人的村落,钢厂,虎符镇中心,还有黑林子,就是四象,那个天桥山,没有在内……”老沙嘴巴里塞着饭,急切的说道。   “四象,两仪。”刘所长敲了敲桌子,有点不耐烦。   “竟然有阴阳?”老沙恍然大悟,“真是个布局的高手。”   “对方既然是镜面布局,破解起来,当然也要有跟它相同的手法。”刘所长见老沙反应迅速,神色缓和下来,“而且还必须把对方的布局,也容纳到自己的布局里。黑林子,守陵人,本来是镜面布局的一部分,但后来就成了簋心风水陵的一部分。这个天桥山,是簋心风水陵阴面里的一部分,这样的地方,还有三个。不过我只知道天桥山,其他的三个,我找不到。”   “那这个天桥山,到底是有什么古怪?”大拿忍不住问。   “破局。”刘所长说,“你当年对我刨根问底的那个案子,天桥洞里倒挂人尸,就是守陵人为了把簋心风水陵破坏掉的一个手段。我当时知道有蹊跷,可惜没能往破局的这个事上面来想。”   大拿皱着眉头思考,突然想到什么,把嘴里的饭,都喷了出来,他激动的对老沙说:“你真猜对了,五葬法。倒挂人尸,是天葬……”   “什么天葬?”刘所长疑惑不解。   大拿就把事情跟刘所长说了下,刘所长顿时一遍又一遍的打量老沙,很久才说:“想不到你还有点本事,刚才我小看你了。”   “都是瞎琢磨。”老沙有些得意的笑笑。   “破掉风水陵,没那么容易。”刘所长说,“用人祭祀,是其中最浅显的一个步骤……阳面布局的事情,做到这一步差不多了,阴面不会这么容易破掉。”   “阴面簋心风水陵的存在,就是鬼兵白天不能出现的原因。他们去天桥洞,很有可能还不只是去躲起来。”那个正在打坐的青城道士睁开眼,说道。   老沙和大拿都一怔,青城道士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清楚。   “他们要把阴面簋心风水陵破掉,那这些不死鬼兵,就能在白天行动。”刘所长面色沉重,“到时,就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一番交谈之后,大拿和老沙已经非常清楚了当前的处境。   耶律乞努带领部下去了天桥洞躲避白天,而且他们去那里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是要去破坏阴面的簋心风水陵。能让耶律乞努做出这么迅速反应的原因,极有可能是老任从中作梗。   以刘所长的猜测,耶律乞努,是被老任带着虎符引过去,青城道士的说法,却是耶律乞努中间,有强大的风水术士帮助,很快为他们找到了最佳的休整之地,天桥洞,是极阴之地,对他们有天大的好处。   总而言之,无论是要找耶律乞努,还是找老任,前往天桥洞,肯定不会有错。虎符在哪里,这两个人,就会出现在哪里。   大拿和老沙的任务来了:要么赶在耶律乞努前面,把虎符从老任手中抢到手,要么,就去阻止耶律乞努,破坏簋心风水陵。   “天桥洞里是怎样的布置,我也不清楚,但肯定非常的凶险,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心人去破局,加上耶律乞努和不死鬼兵在里面,要去天桥洞里,一定比你们到钢厂下面危险十倍,去阻止耶律乞努,跟送死没什么区别。”刘所长交代完任务,又继续说,“同样的道理,要对付老任,也不容易,那个苗人蛊婆,驱蛊术相当高明。”   “神偷就中了招。”老沙说,“一两天时间就能害死人的蛊,我从来没听说过,在这里算是见识了。”   “我能对付她。”青城派的道士说,“不死鬼兵我没有办法,但蛊婆,我能对付。”   “你不能跟他们一起去。”刘所长说,“你要跟我去趟南方……这个事情我必须去禀报上级,你要去给我作证,我说的话,他们未必会信。”   大拿总算明白,刘所长在卸岭里,非常不得势,连说句话,都还要别人来证明。   “你们两个,不要担心蛊婆,没什么可怕的。”青城派的道士从身上拿出一件黑色的木片,上面画满赤红的图案,“我跟他们苗人,有点交情,她看着这个东西,会卖我几分面子。”   大拿高兴的接过,他胆子虽大,但蛊虫这种玩意儿,擾他是真怕了。   刘所长起身,立即出发,青城派的道士跟着,又回头对大拿和老沙说:“如果你们不得已进到天桥洞里,千万不要滞留到晚上。”   刘所长走后不久,他手底下的两个警察,把剩下的老任手下全部带走,那些手下,估计只是老任临时收编的一些人,算不得真正的开山力士,没什么胆识,被昨晚的情形给吓傻,两个警察毫不费力的带着他们走了,那个熊哥,像个小女人似的哭哭啼啼,大拿看得直发笑。   大龙家常菜馆李,只留下大拿跟老沙,还有一个年轻人,他休息好之后,也坐到桌子上来吃东西,那两个警察,把他无视掉,没有把他带走。   “你是谁?”大拿好奇的问。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也是老任的手下,但看刘所长的安排,似乎并不打算处置他。   “你可以叫我小方。”那个年轻人用手抓饭抓菜吃,弄得满手都是。他的饭量很大,连大拿都自叹不如,剩下的半锅饭,都被他一人吃掉,盘子里的卤菜,也都被吃光。   “你跟他们不一样。”老沙说,“你有点本事。我看你昨天晚上,打倒了三个不死鬼兵。”   大拿这才记起来,他的确是看到一个黑影,跟那群古代的士兵打斗,当时没留意,现在想起来,的确就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老刘让我留下来跟你们一起去。”小方把沾满油的手,在衣服上擦拭两下,又摸了摸嘴,一副不拘小节的模样。   “原来你是刘所长的人。”老沙笑了下。看来,小方是刘所长安排在老任身边的卧底,老任只带走了得力的苗人蛊婆,把他给留下,这种牌,已经没用了。   “除了那个苗人,老任不相信任何人,我在他身边起不到什么作用。”小方没有否认,“我吃饱了,随时可以走,你们要准备点什么?”   “带点干粮。多备几个手电,还有绳索。”大拿说,“老沙,你的刀丢了,是不是找别的什么傍身?”   “算了。”老沙摇头,“跟那些鬼兵打架,就算有刀用处也不大,最好就是避开他们。如果不用去山洞,找到老任,那就最好不过。”   小方听了大拿的话,就去找些必需品,大拿看他熟门熟路,就没有掺合。   老沙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太阳,找了手套戴上,又拿了顶草帽。   大拿见状,有些不明所以,就问:“老沙,这么热的天,你还戴什么手套,不怕捂得中暑?”   老沙笑了笑,没有回答。   三人准备停当,出门朝天桥山走去。大拿发现,老沙尽量走在树荫里,似乎非常害怕被太阳照到。   三人都卯足劲,朝天桥山走,半个多小时后,就到了天桥山脚。   远远看去,天桥山上雾气腾腾,大拿知道,这跟昨晚刚下大雨,没什么关系,天桥山一直以来,就是这个样子。有时候虎符镇是阳光普照,这里都会聚起云头,下一场小雨,在山腰挂半截彩虹,与那山巅的天桥相得益彰,非常奇特。   青城的道士,说天桥洞是极阴之地。大拿猜测,天桥山的神怪之处,应该就是跟阴面簋心风水有关系。   以往令人神往的景致,现在看起来,令人畏惧,层层白雾之下,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三人几乎同时打了个寒颤。   小方在道路上抓起一把泥土,在手心里搓动,然后抛洒出去,原本湿润的泥土,竟然分开成细碎的粉尘,被风一吹,四散飞起。   小方鼻头翕动两下,对大拿和老沙说:“那些古代的士兵,的确已经上山了。”   大拿跟老沙发愣,他们料想不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方,有这手追踪的本事,难怪刘所长会把他留下。   “老任跟那个苗人呢?”老沙问道。   “他们的气味,我暂时闻不到。”小方摇头说,“老任知道我的本事,不知道会不会有办法对付我追踪。”   “我们先去洞口,不管怎样,老任都会上山跟耶律乞努交涉,只是时间问题。”老沙说。   天桥山人迹罕至,树木高大,树下又有杂草丛生,一开始,大拿看不出任何有人行走过的痕迹。那些士兵少说有上千人,如果经过的话,一定会把这一片地方踏平,正在狐疑,在前带路的小方停住。大拿一看,立即释怀,前方的杂草小树都被踩倒,肯定是有大量人马经过。   也不知道耶律乞努是用了什么办法,带领手下凭空出现在这里,可能是知道有人会跟着,所以把前面一段路上的行迹给掩盖掉。显然,耶律乞努不清楚青城道士和小方的本事。   跟着士兵们踩踏的痕迹走,就算没有去过天桥洞,三人也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了。   一个寒气森森的洞口,很快出现在三人面前。洞中,有几个士兵来回走动,不时朝外面打量。耶律乞努已经把山洞占领。   三人躲在一块高大的青石后面张望。   天桥洞口一人来高,看起来比钢厂的大门还小。   “那么多人,难道都躲在洞里?”大拿轻声问小方。   小方点点头。   “我们就在这里等。”老沙说,“老任迟早要来,到时候,截住他。”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进去。”大拿说。   “我不知道。”老沙说,“如果他已经进去交涉,那我们就只能等他们出来了。但以我的猜测,老任还没有来。耶律乞努不买他的帐,说明老任的筹码还不够。他现在肯定在想办法,增加筹码,到时好让耶律乞努乖乖听话。”   “我听他们谈起过,那个苗人有种可以控制人的蛊,要到午时才有用。”小方说。   “那他们肯定要午时才来。”老沙轻松的说,“到时候,大拿你来对付老任,我负责引开苗人蛊婆。把虎符拿到手就行了。”   有了初步的打算,三人就在石头后面等待。   等待了一阵,大拿就忍耐不住了,不时往山下望,又不时看看洞口。老沙则背靠石头闭着眼睛,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了。   三个人都没有带手表,大拿分不清具体的时间究竟到了几点。他只好盯着天上,太阳隐藏在一片阴云里,灰蒙蒙的一团,附近的山林里,冷风不停的吹拂,令他身上发寒发冷。   大拿清楚自己的体质,一般情况下,即使在冬天,也用不着穿棉袄御寒,没想到这种时节的山里,直让他打哆嗦。   冷风越来越大。大拿看到小方的嘴唇都变成乌紫色,脸色煞白,连呼吸出来的空气,都是白雾。   “好冷。”小方缩着膀子说。   “要下雨了。”大拿抬头看天,才一会儿工夫,天上的乌云竟然堆积了不少,黑压压的笼罩在他们头顶上,看起来就要入夜。   山风里,传出一股腥味,越来越浓。   大拿的心跳动得非常剧烈,这种情况,即使在面对耶律乞努的时候,都没有发生,但现在,大拿意识到,有很大的危险,正在迫近。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山下传来。   “好香的气味。是那种可以控制人的虫子来了!”小方的声音变得嘶哑,像是脖子被人卡住。   “老任来了。”大拿觉得奇怪,他并没有闻到香味,但还是上前,想把老沙叫醒。   还没碰到老沙,老沙就睁开眼,他的确是在养神,没有睡觉,而且相当警觉。   “按我们的计划来。”老沙说完,就朝山下走去。   大拿已经能够想象,那些五彩斑斓的蜘蛛,正在地面爬动,它们非常之多,漫山遍野,爬满了每个角落。大拿虽然没有看到,他眼前,却似乎出现了这样一幅情景,这种想象,让他浑身汗毛竖起。   小方紧张到不行。他以前在老任身边,知道苗人蛊婆的手段,而这次,苗人蛊婆的蛊虫,力量达到了最强的时刻。   午时了。   除了乌云,山林里雾气更加浓厚,近到两三米距离外的事物,逐渐看不清,大拿眼望老沙的身影,在浓雾里消失。   “完了。应该我去对付蛊婆!我手上有道士给的信物。”大拿拿出黑色的木片,木片里传出一丝丝的热度,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点温暖的感觉。   “我们去找老任。”小方对大拿说,他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怪异的面具,戴在脸上。   大拿一晃神,呆呆的望着,小方带着的那赤红面具上,有四个眼洞,占据了整个面孔的上部,下方,则是獠牙交错,往外露出,形同一个恶鬼。   大拿跟在小方身后,小方自从戴上那个古怪的四眼面具之后,整个人变了一种气势,不再是先前那副畏首畏尾的样子,身影似乎变得高大不少,但仔细去看,他的身体四肢又还是原来的那么瘦弱。   小方走在大拿前方,雾气自动散开,一条道路被开辟出来,两人走过去之后,雾气又自动合拢,把他们经过的地方,再次遮掩得严严实实。   大拿表情僵硬,终于明白,在这虎符镇上,他跟老沙这样的层次,充其量不过是两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货色。   小方走的路,几乎是条直线,直奔目的地而去。   大拿紧跟身后,不在多想,小方去的地方,很显然就是老任所在的地方,他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逼迫老任,把虎符交出来。   前方的雾气中,有一个人影,那是老任,正在东张西望的寻找什么,那个苗人蛊婆没在他身边。   “老任。”大拿叫道,“我等你很久了。”   “你们来得真快,把娃娃引走的,应该是那个姓沙的了。”老任打量了一眼大拿,然后就把目光停在戴着面具的小方身上,“当初你说自己姓方,我真没往你的这个身份上想。”   “你不是我们的对手,最好是把虎符交出来。”大拿说。   “任叔,你也曾经是卸岭的人,跟刘叔是师兄弟,我不想跟你交手,把虎符拿给我们,就这么算了。”小方扶了扶面具,对老任很客气的说道。   “说起来,你这一脉,比我们卸岭要早上千年的历史。”老任背着手,慢悠悠的说,“不过,不客气的讲,你们是一代不如一代,虎符,我是不可能交给你的,就算你师父来,也未必是我对手。”   大拿不清楚小方是什么传承,但看样子,跟卸岭很有渊源,不然也不会跟着刘所长做事。老任的强硬态度,大拿毫不意外,心想只能是抢了。   大拿朝前迈出一步,小方却立即把他拦住,“小心地上。”   大拿往地上一看,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老沙不是蛊婆的对手,我搞定这里,好去帮忙。”说完,就又往前走了两步,朝老任冲过去。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老任轻笑,没有躲闪,仍然站在那里。   大拿走了几步之后,就感觉四周的环境变了,空地上,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很多棵高耸入云的柱子,躯干粗大,估计要四五个人合抱才能抱下。每一根,都是上下一样大小。   原本在附近的老任和小方,突然就不见了踪影。   看到这般情形,大拿知道自己又莽撞了,老任这种人,老谋深算,又是卸岭里曾经的得力人物,不可能没有一点防身的本事。   大拿触摸身旁高大的立柱,每一根,都非常的真实,他向前走动,后方的柱子,就会消失,前方,则会慢慢显露出来几根。   大拿跑动,前方的柱子,就飞快的出现。他仿佛置身一条无尽的长廊里,永远跑不到尽头,当他换个方位,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前面出现的情形,也是一模一样。   无数的柱子,形成一个迷宫。   大拿停下来,四处张望,他很清楚,这就是一个布局,但他想不明白是什么布局,看上去跟守陵人在黑林子的布局差不多,但又有本质上的区别。   守陵人在黑林子里的布局,依赖的是地下的磁场和周围的树木,让人的方位感产生混乱,而大拿很清楚的记得,在入局之前,他跟老任之间的距离,只有三米不到,地面空荡荡的,也没什么可以布局的东西。   “不对,是有东西的。”大拿忽然想到,就在他和老任之间,有一些竖立的小木棒。它们被雾气挡住了一大部分,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看不出异常。而且,谁也不可能想到,那种小木棒,竟然能产生如此之强的效果。   大拿想起师父曾经跟他说过一个典故:诸葛亮能用一堆石头,困住了东吴几十万大军。现在情形何其相似,老任只用了几根小木棍,就把他一个大活人给困死。   大拿被困在阵中,四周的雾气,逐渐散去,一望无际的地方全都是立柱,充满他的视线,让他滋生出绝望的情绪。   处在无穷无尽的立柱之间,如同孤身陷在怒浪滔天的大海,或是漫无边际的沙漠之间。   没有什么恐怖的事物出现,但这些立柱,就足以给他无尽的恐惧。   “穷尽一生,也别想脱困了!”大拿心里重复这样的话语,那不是他想要的思绪,但他却阻止不了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这让他更加煎熬,来来回回的踱步,想尽快从中间逃离。   大地突然震动,拼命摇晃,那些立柱,也随之来回晃动,随时要倒塌下来。   大拿惊恐抬头,双脚下蹲,稳住自己的身体,他分不清这震动,是因为地下的六鳍鲤鱼在动,还是小方在外面跟老任对抗,对布局产生了影响。   渺小,孤寂,恐慌……   大拿内心里不断的产生负面情绪,想大声呼喊,想求人来帮他。但他忍住,他知道,一旦喊出口,就意味着自己败了,他会崩溃,然后被这个布局给吞噬,万劫不复!这个布局的作用,就在于此。   大拿猛得朝立柱打去,拳头撞在坚实的柱壁上,皮肉绽开,鲜血滴落。疼痛反而稍微让大拿好受一点,他心中一喜,立刻双手捶击,疼痛感越来越强。   最后一拳,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手上白骨乍现,刺破了皮肉,立柱现出一道裂纹,然后,竟然化成碎屑,轰然飞散。   雾气重新凝聚,但他眼前的景象,已经变回了原样,地上的小木棍,全都倒铺在泥地上,没有一根直立。   老任依然站在前面,小方在身后,时间似乎才过去了不到一秒钟。   老任眉头沉了下,非常诧异,“你竟然能靠蛮力破我的阵法!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事,我现在明白,老刘为什么把你安排在钢厂了,他真没选错人……”   “你最好交出虎符!”大拿冲上前,拽住老任的衣领,手上的疼痛感仍在,但没有任何伤痕。   老任只有一个阵法作为依仗,被破之后,任由大拿宰割,他呼呼的吐气,终于惶恐起来。   大拿二话不说,右手提着老任,左手在老任身上寻找虎符,他明白,这么重要的东西,老任肯定会随身携带。   老任没有反抗,让大拿在身上搜,大拿搜了两个口袋,就把虎符搜到了手。   符到手,大拿松了口气。   大地又再次震动,整座天桥山都在晃,大拿的心再次沉重,现在的情形,除了是地底下的六鳍鲤鱼在动作,没有别的可能了。   “你们没机会了。”老任嗤嗤的笑起来,“等六鳍鲤鱼完全活转,镜面布局被毁,耶律乞努就再也回不去了!就算你拿到虎符,也没办法把他们调回那边……”   “闭嘴!”大拿吼道,但他也清楚,老任的话,是对的。   大拿总算是清楚了老任当初为什么会急急忙忙的把他们都带回大龙家常菜馆。   不是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耶律乞努,而是要让他跟老沙两个人,无法完成在六鳍鲤鱼头顶钉铜钉的任务。   当时情况紧急,又有嫣儿和神偷自愿去做那件事,他跟老沙就没有坚持,现在,一切都快要来不及,鲤鱼的动作,已经越来越频繁,要不了多久,虎符镇就会被苏醒的鲤鱼搅得天翻地覆,所有的事物,都将掩埋在地底。   地底,神偷和嫣儿都被制服,被几个古装士兵围在中央。那名对他们说汉话的中年男人,拿走了铜钉。   “我们该怎么办,我好怕。”嫣儿低声对神偷说,浑身瑟瑟发抖。   神偷望着前面那几个穿奇异服装的人,安慰说,“他们不会对付我们,不然早就动手,不会把我们活捉,别担心,我有办法逃走。”   嫣儿是个坚强的女生,从来不怵场,这一点,神偷是知道的,但现在这种处境,就连他也感到恐慌,更别提嫣儿了。神偷嘴上虽然安慰,心里却没有底,他过到镜面那边,看到祭祀仪式的现场血流成河——那些人都是用活人祭祀。   也许,这些士兵之所以不在这里处置他们的原因,就是要把他们带到另外的地方,用仪式的方式处置。   未知的命运,让神偷惶恐万分,又不能表现,他想让嫣儿安心。   领头的中年男人,说了一句契丹话,所有人立即停了下来。   神偷脸色顿时煞白,警惕的打量周围。他们到了一处热泉眼,热水从泉眼冒出,涓涓生响,雾气腾腾,灼热难耐。   大地突然晃动,所有人都东倒西歪,站在热泉边的两个士兵,不小心掉到了热泉之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当地震停止,那两个人,仍然在挣扎,但没有任何办法去救他们,大家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全身的血肉被热泉灼伤,皮肤剥落,慢慢被煮熟,然后死去,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五六分钟的时间,异常的香味弥漫,嫣儿立刻吐了。   “那个人对我们说谎了!他说过来之后,我们都不会死!”看到这幅情形,在领头中年男人旁边,有个年纪比较大的白胡子老者气愤的说道。   “他没理由说谎,一定有别的什么原因,”领头中年男人摇头,“先封住气孔,让六鳍鲤鱼停止苏醒。”   他们就说了这两句汉话,之后的话,都是契丹语。   神偷心安不少,这些人虽然一过来,就对付他们,但目的,终究还是要把六鳍鲤鱼的气孔封住。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魁梧的男人,他说汉话,大约五十多岁,他跟你们不一样,是留短发,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嫣儿激动的朝那个领头的中年男人喊,“对了,他姓穆,你们有谁见过他吗?”   那个领头的中年人转身,打量嫣儿,“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女儿!”嫣儿回答。   “没有。”那个领头的中年男人摇头,“从来没见过姓穆的男人,也没听过有这么个人。”   等地面再次安静下来后,领头的中年男人站在了热泉边,他让其他的士兵,也都整齐站着,态度毕恭毕敬,神色里充满敬畏。   神偷已经明白了,这个喷发着热雾的泉口,就是六鳍鲤鱼头顶的气孔。现在,他要把这个铜钉对准气孔丢进去,对鲤鱼进行镇压,让它停止苏醒。   “铜钉找回来了?”嫣儿轻声的问神偷,“你是怎么把铜钉从那只怪物那里抢回来的?”   神偷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让嫣儿不要说话。嫣儿狐疑的望着他,不知道神偷是怎样的打算。   领头的中年男人,高声的用契丹语对气孔大声说话,声音抑扬顿挫,悲壮而铿锵。神偷猜测,他是在进行祈祷,和鲤鱼进行某种对话,但也可能只是故作姿态。   高声的祈祷完毕之后,领头的中年男人用弯刀划破自己的手心,然后把铜钉握住,让铜钉沾满鲜血。紧接着,他将铜钉,朝鲤鱼的气孔丢去。   气孔里冒起两团更加浓烈的热雾,就像是鲤鱼突然打了个喷嚏。山体发出轰隆巨响,再次震动,但剧烈的程度,要比任何一次都要厉害,岩石纷纷朝水中滚落,激荡起滚烫的水流,朝众人涌来。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领头的中年人无法保持原先淡然的模样,朝神偷大喊。   “我们赶紧离开!”神偷没理会,拉起嫣儿的手,他找准了一个方向,带着嫣儿狂奔。   后方没有提防的古装士兵们,惊慌失措的乱跑,很多立即被滚烫的水流湮没。   神偷带着嫣儿跑动,来到一个地方,不由分说的往水中跳下去。   嫣儿吓坏了,大声呼喊,但落到水中时,才发现那股水流,并不是想象中的滚水,而是透着凉意。   “这是冷水!”嫣儿又惊又喜,她怎么都想象不到,热泉形成的地下小湖泊里,竟然会有一股冷泉涌出。   “那枚铜钉是假的。”神偷说,“你还记不记得,在来虎符镇之前,有人托我伪造一个东西,我在地下室里,弄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帮人伪造的东西,就是铜钉?”嫣儿问。   “是老任,他给了我图纸,让我照着做。”神偷说,“这个物件太精致了,我做了半个月,才做出来,它的重量、花纹、还有材质,都跟图纸上一模一样!后来,他又让我去一个地方,把原来的那件给偷换掉……我失败了,所以这件赝品,就留在了我身边。”   “你怎么可能失败?”嫣儿说,“你不可能失败的!”   “我的确是失败了,那个地方,就是虎符镇外的守陵人村子。当时我并不清楚,偷换铜钉,跟地下陵墓有什么关系……”神偷说,“我骗老任说我已经成功换掉,他信了。所以,你明白了吧,他从一开始就希望铜钉没有作用,而是要让六鳍鲤鱼活转过来。他放你来用铜钉镇压鲤鱼,根本就是要把你往死路上送!”   “那你还跟着来!”嫣儿朝神偷吼。   “老任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你拿着的那枚铜钉是真的……”神偷说,“但可惜了,真的那枚,被怪物给抢走。找到铜钉,我们就还有机会!”      第十章 鬼窟铁楼      大拿制伏老任,拿到虎符,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进天桥洞里,把耶律乞努送回镜面世界,彻底把这个隐患根除,虎符镇才能免于灾难。   地下的震动越加剧烈,时间不等人,大拿拿了绳子捆住老任,让小方在前面带路,去找耶律乞努。很快,三人就来到了天桥洞外。   有了虎符在手,大拿也就不再惧怕那些士兵,直截了当地走到洞门口。   几名负责警戒的士兵,见到大拿等人靠近,都抽出了佩刀,满脸凶悍,朝他们用契丹话吼叫,虽然听不懂,但其中警告的意味,谁都听得出来。   “我要见你们的主将!”大拿扯起嗓子喊。   那些士兵听不懂汉话,朝大拿逼近,但到了洞门的亮处后,都停止,不再朝前走动,他们不但惧怕阳光,似乎连光亮,也不敢接触。   “没用的,他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方在旁边焦急的说。   老任哈哈大笑,朝那些古装士兵说了两句古怪的话,那些士兵立刻有人脱离队伍,转身朝洞穴里跑去。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大拿对老任凶神恶煞的说,他知道老任会说契丹话。   “我让他们去通知耶律乞努,我们要把虎符交给他。”老任淡然的说。   大拿说:“那你有没有说,让他们回去镜面那边?”   老任摇摇头,“这句话我不会说的,我跟你说过,他们一定要留在这里,我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来等待这个时刻,你觉得我会帮你劝他们吗?”   大拿一听,怒气腾腾,朝老任打了一拳。   老任半边脸肿起,吐出一口夹杂血丝的唾沫,嘴角却依然带着笑容,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大拿没想到,得到了虎符在手,也还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而这个问题的阻力,竟然是来自于语言不通,无法进行有效沟通。老任就算被俘,仍然占据了主动!   正在不知怎么处置的时候,大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老沙回来了。   “老沙,你来得正好,我已经拿到虎符。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跟他们沟通……”大拿急切的说。   说到后面,大拿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出老沙双眼呆滞,步伐机械,身上有很多奇怪的小虫爬动,在衣服内外穿梭。   在老沙身后不远的雾气之中,一个浓墨般的人影立在那里。   小方立刻把大拿护在身后,“是那个苗人!”   大拿的担心,成为了现实,老沙不是苗人蛊婆的对手,看样子已经中蛊,被完全控制住。   “你们还是太嫩。”老任看到这个情况,态度更加嚣张,“把我放了,虎符还给我。你们就都可以全身而退。”   大拿把青城道士给的那个信物举起来,给那个看不清模样的苗人蛊婆看,“你不要再帮老任了,他的野心,是以牺牲无辜为代价,他不是好人,你没必要帮他!”   苗人蛊婆没有出声,静静的站着。   “你没见过这个信物吗?”大拿着急的喊,老沙的情况不妙,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甚至于那瞳孔里,能看到黑色的小虫在移动,“那个青城的道士,说跟你们苗人有交情!”   “没有用的。”老任在他身边说,“她早就不在苗人的族谱里。我早就防着你们了,她现在,彻彻底底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命令,不会自己做主做事!”   大拿扣住老任的脊椎骨,“你不要得意,我跟老沙出生入死,就是要保住虎符镇。他被你的人制住,我也不会拿你跟他交换!我先废了你,让你的野心见鬼去!”   老任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很快又镇定下来,但也不再说话,喘着粗气,对大拿无可奈何。   “我清楚你们的打算,但有我在,蛊虫进不到那些不死鬼兵身上。”小方站出来,对那个苗人蛊婆喊,“大家各退一步,不必要闹得你死我活。”   “把我放了。”老任立即说道,“虎符你们拿走。这个老沙,我也完好无损的交给你们!”   大拿有点心动,“可以,但你要保证,那些蛊虫,一条都不能留在老沙身上!”   “放人。”老任对苗人蛊婆说。   话音一落,那些虫子,立即从老沙身上离开,成百上千条的虫子从他口鼻眼耳、衣衫裤子之间疯狂钻出,掉落到地上,密密麻麻的回到苗人蛊婆身上去。   老沙身体摇摇欲坠,朝前走了两步,立即铺翻在地,大拿松开老任,将他推了一把,立刻上前去扶起老沙,老沙剧烈咳嗽,面色惨白,逐渐恢复了意识。   老任恨恨的望了大拿一眼,带着苗人蛊婆离开,消失在了山林里。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小方松了口气,“为避免夜长梦多,我们必须尽快的跟耶律乞努交涉,让他回去。”   “我没料到那个苗人的手段会那么高!”老沙愧疚的说,“我应该更加小心,上次神偷中蛊,就是个教训……”   “没关系,虎符在我们手上。”大拿说,“耶律乞努和他的手下,一定会听我们的话。”   “不一定。”老沙摇头,“这些人都是耶律乞努的亲兵,虎符调兵,只对其他的援兵有用……不过,先跟他见面再说,他们的目标是虎符,拿了虎符之后,说不定会返回原来的世界。”   洞穴里的古装士兵,朝他们呼喝几句,招呼他们进洞。   大拿打量洞口,发现那个之前去通风报信的古装士兵已经回来,正朝他们喊,但耶律乞努没有出现。   “当将军的人,果然是好大的架子,还要让我们进洞去见他。”小方愤愤的说。   “都到了这一步,没理由不去。”大拿说,“老沙,你能行吗?”   “我没事。”老沙点头,勉强的站起来,“神偷和嫣儿在地底生死未卜,我们快搞定这里,去接应他们……”   大拿把手电分给老沙和小方,朝洞口走去。   那名呼喝他们的古装士兵,也没多说什么,带着他们朝洞内走。   一进洞,温度立刻下降了好几度,光亮也迅速暗淡下去。   大拿打开手电筒,朝洞内晃动,洞口虽小,但洞内别有洞天,大概有两三米高,四壁长满青苔,散发出一股潮湿的气息,脚下软绵绵的,堆满了腐烂的树叶和枯枝。他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倒悬尸体的案子,不由得对着洞顶照了照,上方什么都没有。   那个古装士兵走在前面,没有火把照明,但对前方的道路却非常熟悉,躲避掉一个个的障碍,像是能在黑暗里看清道路。   “这里死气沉沉,连任何蛇虫鼠蚁都没有。”小方鼻子翕动。   “你到底是什么人?连老任对你这么忌惮?”大拿对小方的身份很感兴趣。刚才如果不是小方说话,老任和他,就会陷入僵局,非常有可能出现你死我活的局面,他杀得掉老任,但一定没办法对付苗人蛊婆。   “哈哈……”小方笑了笑,“不值得一提,就是家传了些驱邪截疟的手段而已。”   “老任说你们方家一脉,比卸岭出现还要早一千多年……”大拿不肯罢休。   “方家一脉?驱邪截疟?”老沙在旁喃喃自语,然后说,“我看,你应该不是姓方吧?”   “不是姓方?”大拿疑惑,“老沙,你知道他的身份?”   “他不愿意明说,我也就不点破了。”老沙轻笑着说,“想不到,刘所长身边,网罗了不少高人。总之,你不要问了,等你处理完虎符镇的这摊子破事,自然会知道小方的真实身份。”   “为什么?”大拿懵懂。   “你会加入到他们的组织里。”老沙说。   “政权更迭,朝代变化,都跟我们一脉没什么关系,国家总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小方说,“可惜啊,我们终归是没落了……”   “总比我跟大拿这样,莫名其妙承接了某一脉的衣钵而不自知的好。”老沙感慨的说。   “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小方说,“这样至少还有做个普通人的机会。”   大拿被老沙和小方一番故弄玄虚的对话弄得心里痒痒,对小方的身份越加好奇。   前方带路的古装士兵停下,站到一旁,示意大拿三人继续往前走。电筒光下,洞内两旁,整齐的站着两列古装士兵,面对面站立,手放在刀柄处,目不斜视,仪态威严。   大拿朝前迈出一步,那些士兵立刻拔出腰刀斜举起来,刀身两两交叉,锋刃朝下,寒光闪烁,似乎随时要斩落下来。   三人呼吸一滞,立即被士兵们的杀气给震慑,迈不动步子。   古装士兵们的腰刀高举在大拿等三人的头顶,随时都有可能劈砍下来。   三人走在这条刀兵阵上,连后背都完全湿透,额头上也满是冷汗。这条通道,似乎没有尽头,永远也走不完。   大拿知道,真正的时间,其实可能才过了不到一分钟。   三人硬着头皮往前走,全都呼吸沉重,感觉比在千丈高的地方走钢丝也好不了多少,生死一念间。   大拿受不住这种威慑,就心里默默的数数,每三步,他就会经过相对站立的两个士兵,当数到九十九的时候,前面就没有人了,等待他们的是一扇门。   大拿推了下门,缩回手来,就发现手指上,沾满一大片黑色的细颗粒,原来这门上,都是湿润的锈斑,稍微用力,就会掰落一小块下来,锈得非常厉害。   “这里怎么会有一扇铁门?”大拿问道。   “你还没发现吗?”老沙回头望了一眼,“这个山洞,不是天然生成,而是一个人造的洞穴。”   “有可能是个防空洞,或者是特殊时期,用来储存物资的地方。”小方说,“也有可能,是一个秘密组织的基地。”   “刘所长说,这里是簋心风水陵的阴面,是个阴气很重的地方,谁会把基地建立在这里!”大拿忍不住笑。   “我见过类似的地方。”小方说。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老沙推门,就感觉身后突然有一阵强风,要把他往铁门那边吹过去。   大拿眼疾手快,将老沙一把抓住,拖了回来。   铁门脱落半扇,被风吹走,过了一阵,下方才传来一阵沉闷的碰撞声。   前方没有去路,而是一个宽超过三米的深坑,那扇铁门脱落后,经过几次碰撞,慢慢的没了声音。如果是人掉下去,肯定能摔成一团肉泥!   “什么情况?”大拿拿着手电照了照,只见下方一片幽黑,完全看不到坑洞的底,但除此之外,其他方位,并没有去路。   “难道是要从这里下去?”小方拿起手电照亮,很快,发现在正下方的墙壁上,镶嵌着弯曲的铁棍,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根,组合成一架梯子。   “都锈成这样,还能走人吗?”大拿问出这句话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耶律乞努在这下面,他们肯定是通过这里下去。”   “他们能走,我们肯定也能行。”老沙点头。   “我先来。”大拿二话不说,把手电含到嘴里,爬上了楼梯,朝下方走去。有梯子,比起之前在钢管里爬行,简单得多。   大拿边爬边探头看看下方,下方一直没看到底,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爬行了很大一阵,大拿有点没底,说道:“老沙,这样爬不是办法,怎么感觉这是个无底洞啊!”   没有人回答。   大拿仰头,电灯光照上去,头顶上,哪里有半个人影!   大拿愣住,两个大活人,明明一直就在上方跟着,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老沙……小方……”大拿高举起手电,仔细的照了照,仍然没有发现两人的身影。   大拿不禁有点心慌,倒不是觉得惊悚,而是担心,他在想,会不会是老沙和小方不小心摔下去了,而他没有听到声音。   这个答案,大拿不愿因相信,他把手电重新塞回嘴里,往上爬,打算去寻找。   刚爬动了两格,就听到几个青年男女在说话。   大拿疑惑不已,这明显不是老沙和小方,怎么回事?难道这个时间有人到山洞来探险?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山洞外,到处都是耶律乞努的士兵!   “你说下面会不会有古董啊!哈哈,到时可就发大财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这地方还没开发过,说不定真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不过也要祈祷,我们不会遇到什么山洞野兽,地下精灵什么的,不然……”   “别这么小清新……还精灵!”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你们没发觉吗?这里温度极低,一看就阴气特重,这里只会有僵尸和厉鬼……小心点,别被什么拽了脚!”   “妈的,你不要说这些,我本来就很紧张了。”第四个年轻男子。   大拿听着他们的对话,逐渐明白,这些人的确是一群来追求刺激的年轻人,他们从遥远的城市到虎符镇旅游,听说了这里的天桥洞,就决定到这个地方来一探究竟。   他们一行八人,五男三女,胆子都很大,在黑暗中爬行,还不忘彼此调侃。   “靠,这梯子,怎么没有头啊,这要爬到什么时候?”其中一个人,终于对这种漫长的攀爬,感到厌倦。   “的确是有很长时间了。”另一个人说,“从洞口到这里,已经接近二十分钟,至少下到地底百多米了。”   “我的手快没劲了……”一个女生抱怨,“好酸啊,这样下去,古董没捞着,自己倒先摔成肉饼了。不行,我们往回爬吧,下边不去了。”   “我手电不亮了。”其中有人说,“说是能用两天两夜,被黑心老板给坑了!”   大拿听到他们的声音,从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一点,到清晰可闻,离他越来越近,几乎就快要到他们头顶。   大拿这次感到了惊悚,声音离得那么近,可完全看不到他们手里的光亮以及人影。那些声音,活灵活现的飘荡在寂静的黑暗里,显得特别诡异。   大拿也明白了,不是那些耶律乞努的士兵不拦住这些青年男女,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是活人。   大拿继续往上爬,他已经知道,那些声音,都不是真的,他当务之急,是要去找老沙和小方,没时间理会这些孤魂野鬼的蛊惑之音。   大拿一开始是个不信鬼神的人,但不代表他不知道有关鬼神的事情,他师父,是个药师,这只是片面的说法,他的师父,真实的身份,是巫医。   这是大拿根据对师父的了解,慢慢得出的结论。   历史上,巫医是不分的,随着时间推移,巫和医才逐渐分离开来,但就算到了现代,在地球上的各个角落,巫医这种职业都还存在。   大拿对自己的师父,了解不多,在离开师父身边之后,怀着好奇心,利用各种方法来探知过师父的真实身份。   他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的师父,不单跟人和药打交道,还跟鬼神打交道。   所以在内心深处,大拿既抗拒鬼神之说,实际上又极其容易接受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一切。但是,他的师父,除了教他功夫之外,没教授过之外的本事,大拿现在有点后悔,没有把师父的其他本事学到手,不然,对付耶律乞努和老任,说不定会简单很多。   大拿往上爬动,那些青年男女的对话,仍然在继续,由不得他不听,那些声音,一股脑的钻进大拿的耳朵里。   他们正在商议,是要往回走,还是继续往下,其中一个男生突然大骂,“妈的!XX,你扯老子的脚干什么!”   “我没扯!你有病啊,我会开这种玩笑吗?”另一个男生回骂。   “不是你,那会是谁,就你在我下边!”前一个男生又说,“警告你,再扯我,我踹你了!妈的,你还扯……”   他们的情绪,似乎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大拿不让自己停下,任凭声音在回响,现在,声音已经到了他的身体下方。   “你们能不能别闹……都冷静点。”一个女生发话了,“我想回去了,要下去你们自己去。”   “算了回去吧。这地方太邪门了。”一个男生说,“我看扯你脚的,说不定,根本不是人。”   “你神经病!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另一个女生被吓到,他们都没了当初的淡定。   “啊!”一个男生惨叫。   “嘭……”紧接着一声响。   万籁俱寂,打闹声停止。   “谁……谁摔下去了?”良久之后,有人颤抖的轻声问。   “呼呼……谁摔下去了?”有人重复着他的话,嗓音非常的粗糙。   就算是大拿,也听出来,这个声音,不是这些男女中的任何一人,而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   那些青年男女开始恐慌的大声喊叫,有人往上,有人往下,有人只顾大喊,似乎忘了怎么动,一片混乱。   大拿的心莫名其妙的揪起来。   他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在天桥洞口,被人发现的那几具悬挂在洞顶的尸体。   这些探险的青年男女,会不会,就是被悬挂在洞口的那些尸体?而他们的冤魂不散,仍旧在这里重复当年发生的惨剧。   他们,是被谋杀的!   谋杀他们的人,就是那些守陵人!他们为了破簋心风水陵,拿外地人的性命做献祭!   那些在冬生餐馆里,吃了太岁肉,变成兔子脸的那群人,也是外地人!   大拿停住,往下望去。   他似乎看到一群年轻的男女,正小心翼翼的往下走,但忽然之间,一个戴着狰狞面具的守陵人出现了,他可能是那个会土遁术的侏儒老头,也可能是会打军阵鼓的壮汉,或者,就是看上去,老实巴交的韩族长……   他们等待已久,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所以丧心病狂,不顾无辜人的性命,大肆的杀戮!   那些年轻男女,恐慌不已,接二连三的被杀死,有的惊恐之下,跳进深渊,有的哭喊哀求,却仍然被人拧断脖子。都死了,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都死了。   他们渴望探索和刺激,去寻找奇迹,他们没有找到,等待他们的,是一个噩梦。   大拿眨动眼睛,感觉到眼泪划过脸庞,他听着那些声音,眼前就立刻出现了画面。他感受到他们的绝望以及凶手的残忍,可是他帮不上任何忙。   大拿抹去眼泪,心想:那群守陵人呢?他们现在在哪里?是已经跟耶律乞努的军队,汇合到一处了吗?他们是不是正在这个当年他们杀戮了无数无辜的山洞下面呢?   当大拿跟我说到此处的时候,说话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他如今成熟了很多,懂得掩饰,但我能看到他眼睛里闪过一抹泪光。我故意当做没看见,不想让他尴尬。   “他们可能不是鬼魂。”我故意找话,“之前老沙和神偷他们,就曾经听到过钢厂里早些年发生的事情……”   “铁矿,磁场……”大拿笑了笑,“你认为那个洞里就是一台录音机,把当年的声音都记录了下来。”   我点头,“是的,这很有可能。阴兵过道,记录的是影像!虎符镇的地下矿藏还有地理位置非常特殊,所以这些情形,就非常频繁,我相信,这个镇上,诡异的事情还不少,并不止你跟老沙说到的这些,如果我去打听,说不定能再写一本《异事录》……”   “它们播放的时间,把握的很好。”大拿说,“我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瘆的慌,在那样孤寂的空间里,光听见人的声音,但看不到人……”   “你的心理素质,很过硬,不愧是当过兵,要是我,一定手脚发软,掉落下去。”我想起之前不久的露天电影,浑身还在冒着冷意。   “我不怕鬼神。”大拿轻叹了口气,“我刚说过,这段诡异的声音,出现的时机很特别……你真的不相信,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安排这一切?”   我木然的看着大拿。   “如果我不听到这段鬼魂之音。说不定,后面的故事会变得非常简单。”大拿顿了顿,双眼直直的盯着我,声音铿锵说,“但我不后悔,一点都不。”   四周又恢复寂静。不过,只是安静了片刻,没多久,大拿又听到了一些对话。   准确的来说,大拿在这段时间里,听到了好几段对话,都是出自不同人之口。他们要么是特地来山洞探险,要么,就是在山里迷路,无意发现了洞穴,然后,爬到了梯子上,无一例外的,都遭遇了被人杀死的命运。   守陵人害死外地人过程中发出的声音,被这个山洞保留了下来。   大拿把舌尖咬出了血,他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是处于真实还是虚幻之中,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些外地探险者中的一员,内心恐慌绝望,同时,又无比愤怒。   他想爬出去,离开这里,不愿意继续待在悲惨的情境之中。   可是,他很快发现自己,向上爬了很久,却一直没有爬到顶部,换句话说,那个洞口,消失了。他在虚空里爬行,找不到出路,也找不到老沙和小方。   忽然,大拿停住,不由想到,在洞外,跟老任的交锋。   现在的处境,跟老任设置的布局,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难道,是在无形之中,陷入了别人设置的布局里面,而使得他无法逃脱?   大拿几乎是下意识就做了个决定,他把手电扔了出去。   手电在黑暗中打着旋往下落,大约三五秒之后,就听啪的一声响,摔得粉碎。   大拿明白自己猜对了,他虽然一直在向上爬动,事实上,根本没有爬动多远,而且,很有可能,他是在原地踏步。   鬼打墙,迷魂阵!   大拿冷笑,这一招,他碰到过好多次了,没有一次能够难住他,这一次也不会不例外。   他不再抓着墙上突起来的钢筋梯子,而是脱了鞋袜,手掌脚掌紧紧吸住墙壁,从旁边的墙体朝下方滑去。很快,他就摸到了地面。   当他站到地面上,再回头往上方看时,不禁笑了:老沙和小方嘴里喊着手电,正在原地做爬动的假动作,位置没有挪动一星半点,样子很滑稽。   大拿到此刻,才算真正明白了“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含义。显然小方和老沙,也都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不可自拔。   大拿拿出备用的手电,朝老沙和小方的身边照了照,通过前两次的经验,这种鬼打墙似的迷局,周围一定会按规律摆放一些物品。   在黑林子里,守陵人是用土堆,树林和孔明灯。在洞外,老任,只用了几根筷子。   大拿发现,在那长满青苔的石壁上,有几处突起很可疑。他再次手脚紧贴墙壁,爬了上去,扯开那突起上方的青苔,湿漉漉的青苔一扯即掉。   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突然飘了出来。   大拿差点呕吐,从墙体上哧溜的滑下去,一屁股坐到地上,再看手中扯着的那丛青苔,原来竟是一团沾满了臭水的头发,好些蛆虫从头发里爬出,在手掌上蠕动,令他皮肤酥麻。   大拿几乎弹跳起来,把那丛毛发和蛆虫甩掉,这时,間就听到墙体上方,那个被他扯掉了覆盖物的突起,传出一阵轻微的哭声。   大拿惊呆,倒不是因为听到声音,而是他在抬头向上看的时候,发现那处突起,竟然在晃动。它周围的泥垢和青苔纷纷剥落,就像是有什么要从墙体里钻出来,与此同时,黑色粘稠的汁液,在突起的下方渗出,顺着墙体流动。   恶臭,充斥整个空间。   半分钟后,大拿看清了那处突起的真实面目。   那是颗人头,人光滑的头盖骨顶,还有蛆虫爬动,脸上都是腐肉,两颗眼珠子几乎要掉落出来。因为挣扎,它脖颈处的肉块被剥落,露出粗壮的脊椎骨,口腔里却依然能发出声音。   看上去,这是一个活人,被横着镶嵌进了墙体里,而且,到了现在,他还没有完全死去!   对于见过兔子兵和、骷髅兵,以及不死鬼兵的大拿来说,除了短暂的讶异之外,并没有觉得有多恐怖。   他望向其他的突起。显而易见了,那些应该也是人的脑袋,而且,极有可能都还活着。大拿没有去数墙体上究竟有多少个突起,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   想不到,这个迷阵,竟然是由活人布置而成,他们被困在阵中,一直没能死去。   大拿深呼吸了一口气,撕了一块衣角,把口鼻蒙上。要把老沙和小方从迷阵之中救出,当然得破阵。而破阵的方法,对不精通方位、阵脚、阵门的他来说,除了野蛮破解,再没别的途径。   小方和老沙,仍然陷入阵中而不自知。   大拿不再犹豫,壁虎似的贴在墙体上,朝那些突起爬去。   大拿爬到墙上,稳定住身子之后,将手伸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突起,手电插在肩膀的衣服带子里,光亮直直的照在那突起上面,把那人头上的一丛头发,照得清清楚楚。就算大拿不想看,都避不开视线。   被困在迷阵里越久,越容易出事。   大拿知道这点,没有多做丝毫,五指张开,按在了那丛头发上。头发蓬松,顿时陷下去,他很快就接触到头盖骨,不有分说,将那头盖骨捏住,猛得朝外一拉。   他想把整个头盖骨都扯掉,以免把头皮扯开后,看到里面令人恶心的场面。   被大拿一捏,黑色的汁液顿时溢出,沾满他的手掌。   大拿咬牙用力,就听咔嚓声响起,那个原本沉睡的人头,立即有了反应,发出悲苦的呜咽声。大拿心跳加速,这感觉,就像是在把一个活人的脑袋拧掉。   人头从墙体里慢慢挪动,腐肉开始脱落,活死人的脊椎骨露出来,仍在扭动。   大拿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这是个死尸,不是活人,不要有顾虑,不把这些阵脚拆了,老沙和小方就会被困死。   这样反复的暗示之后,大拿的动作坚定了很多,就听噗嗤一声,人头连带脊椎,被他扯了出来,那人胸腔之内的内脏,纠缠其上,也随之被拉扯出来。   墙体猛然颤动。   大拿暗叫不好,果不其然,就在他破坏掉这个阵脚之后,其他的突起,突然都活了过来,黑暗里,发出肢体动弹的声音。   老沙和小方一脸茫然的望向他。   大拿知道迷阵已经破掉,但问题还没有解决,立刻朝他们喊:“快点跑,快点跑!”   就在他大喊的同时,在他旁边的几处突起,纷纷伸出枯柴一样的手,抓向他的身躯。   大拿躲避了两下,再也黏不住墙体,两步纵跃,从墙体上跳到地面。而那些原本镶嵌在墙体里的活死人,纷纷钻出来,啪啪啪的掉到地上去。有一些,在他身边摔得四分五裂,释放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有的没有死,朝他围堵过来。   老沙和小方见状,也飞快的从梯子上下来。   小方走在前面,“快,跟我走。”说着,拿着手电在前方照亮,朝一个黑幽幽的洞口跑去。   大拿和老沙来不及说话,紧跟在后面。   在洞内疯跑一阵后,后方渐渐的没有了声音,连恶臭味也淡去,小方说没有危险了,三人才停下来,歇口气。   “刚才,发生什么事情?”老沙警惕的望着来的方向,“我在梯子上往下爬的时候,你们突然就不见了……然后我看见一群探险的年轻人,他们从我上方往下走,但看不见我,我跟他们说话,他们也不理睬,只顾着悄无声息的往下移动……”   “我发现你们不见了,然后就出现几个戴獠牙面具的人要对付我,我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好逃命。”小方说。   “我听到很多人的声音,没有看见人……”大拿说,“看来我们遭遇的情况都不一样。”   “是你破了阵。”小方兴奋的说,“幸亏有你破阵,不然我们很有可能在这里被困到死……或者,很有可能会成为那个阵的一部分。”   “我是瞎猫撞到死老鼠。”大拿听到夸奖,稍微有点得意,但更多的是后怕。他对布局一窍不通,纯粹是靠运气才破解。   “看来你师父教了你一些你自己都不清楚的本事。”老沙说。   “我师父以前经常把我关到一个地方,让我在里面找东西吃。”大拿似是想到什么,说,“说起来,那应该也是个迷阵,我经常看到食物就在不远的地方,但怎么都走不过去,后来我饿极了,就把拦在路上的所有东西,都给打烂……”   “你天生就是个破阵高手!”老沙说,“能把布局从根基捣毁,一般人做不到。”   “老沙,你说这个布局,是不是守陵人做的?”大拿冷静下来,又想起了那些探险的年轻人。   起初,他还当他们是被人害死,但没想到,他们被害死之后,还不得安宁,成为了阵脚,被困在这里,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老沙不说话,算是默认,小方说到的那些戴面具的人,已经很说明问题。   “守陵人在这里害死那么多人,一定也是为了帮助耶律乞努。他们为的是破坏簋心风水陵!”大拿恨恨的说,“老沙,我决定了,耶律乞努,我可以放他们回去,虎符交给他,我也没所谓。但是,这些丧心病狂的守陵人,他们休想逃走!”   “你打算怎么做?”老沙问。   “他们要为做过的事情负责。”大拿冷冷的说,“他们不该忘记,这个世上,还有正义。”   “我闻到他们的气味了。”小方指向前方说,“耶律乞努,还有那些守陵的人,就在这栋楼里。”   “楼?”老沙和大拿齐声问道,他们循着小方指着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抹浓郁的黑暗。那处黑暗,就算三只电筒光照射,都看不出里面藏着什么东西,灯光似乎被一道屏幕完整隔断。   老沙和大拿很疑惑,不知道小方怎么会肯定这是一栋楼,小方就告诉他们说,他并不清楚,而是闻到很多人的气味,被分割成好几部分,像是分别住在一层层的楼里。   三人望着黑暗出神,看不出所以然,就决定先走一步看一步,先找到耶律乞努再说。   大拿回头望了一眼,问小方:“你有没有本事放一把火,把那些当了阵脚的人火化掉。我们没办法让他们入土为安,至少不要让他们继续受苦下去。”   小方摇头,“要是那个青城的道士在,肯定能办到,我的本事,没那么厉害。”   大拿叹了口气。   老沙说:“等我们跟耶律乞努达成协议,到时候再来处理他们。”   大拿知道,当前也只能是这么做了,默然的点点头,朝那团黑暗走去。   那团黑暗,竟然是可以触碰的实体,摸上去,是一面结实的墙,而且是冰冷的金属构成,灯光照射在上面,没办法反射,所以看上去,就是漆黑一片。它镶嵌在岩石中,把去路完全挡死。   “怎么过去?”大拿捶击了两下,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老沙用手在墙壁上四处摸索,寻找机关。   小方则站着没动,鼻子里发出连续的呼吸声,在闻气味,他现在仍旧戴着那个四只眼睛的面具,像头野兽。   “有个机关。”老沙的手停在某个地方,抓捏了两下,然后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在金属墙壁上滑动,停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接着,又移动了好几处位置,然后说道,“是个九宫图,很简单的机关。”   老沙在墙壁前走动几步,用手敲击三下,墙壁顿时悄无声息的挪动。   大拿刚露出一丝喜色,门后,两道刀光,迎面就斩了过来。   神偷带着嫣儿逃到水里,顺着冷泉游动,这一次,他们完全没了方向,只能跟着冷泉走,神偷很担心,又会被冷泉带到镜面世界去。   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担心多余了,冷泉逐渐的在缩小。他立刻明白,这些冷泉并非天生就在这里,而是人为造成。那些举行仪式的古代人,都抵达了这边,通往对面的通道,就会消失掉。   “快游!我们要马上上岸去。”神偷对嫣儿说。   嫣儿没有回答他,挥舞着手臂,身体在水里沉浮,她体力不支了,眼看要溺水。   神偷见状,返身回来救她,他扣着嫣儿的脖子,把她往岸边带。嫣儿非常恐慌,一双手死死抓住神偷的手臂。   地面仍然在震动,湖水来回涌动,热浪袭人。神偷拼了全力,把嫣儿拖到岸边。嫣儿趴在岸上,大口吐水,神偷急促呼吸,瘫软在地上。   嫣儿剧烈咳嗽,缓过来一口气,就看到不远处的雾气中有一个黑影,企鹅般的蹒跚走来。   神偷见她表情呆住,望了过去,下意识的贴到嫣儿身边把她护住。   那个黑影走出来,就是之前抢走铜钉的赑屃,它的舌头伸出老长,正缠着铜钉。整个模样,就是个浮肿发白的尸体,让人恐惧。   赑屃停住之后,在它身后,又蹒跚的走出七八只,跟它差不多模样,其中有两只,竟然没有脑袋,就像具无头尸体。   赑屃群中,有一只走上前来,它边走,边用双手去掰自己的下巴。   神偷警惕的打量它,盘算着怎么应对。就见那赑屃,把自己的下巴掰开,然后整张脸,从中间部位裂开。   嫣儿吓坏了,发出一声尖叫。   “别怕,嫣儿……”那把自己脸掰开的怪物,开口说话。他把手上的东西丢到地上,那是两块木头面具。然后,他又把身上绑着的其他部分,也都拆掉。   嫣儿望着露出真实面貌的脸,有点手足无措。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神偷觉得他比自己还要年轻,浓眉大眼,相当英俊,站在一堆长相丑陋的赑屃群里,极不搭配,那人望着嫣儿的眼神,让神偷觉得古怪,那眼神里,流露出慈祥和疼爱。   “你是老穆……”神偷猛得叫起来。   “你好。”那人微笑道,“我叫穆国雄。”   小方反应很快,抬起一脚,就把老沙踹开,顺手一拉,把大拿也扯到了一旁。   三人都是贴地滚,动作狼狈的避开那迎面而来的两刀。那持刀的两名古代士兵鱼贯而出,从三人头顶跳过去,封住退路。又有两名士兵,从黑暗中冲出,堵住门口。   大拿从架势上一看,就明白这四个人的功夫,都在他之上,要是下手狠点,他几乎不可能完好无缺的躲过,这迎头两刀,只是个下马威。   “我要见你们将军!”大拿不管他们能不能听懂,把虎符拿出来举起。   那四人,见了虎符,立刻俯首行礼。   大拿、小方和老沙三人对视一眼,不由得乐了。要知道这玩意儿管用,早就该拿出来对着他们了。   那四人行礼完毕,示意大拿等人跟他们走。两前两后,把大拿等人夹在中间,一行七人,走进黑洞里面去。   在这里,手电照亮,除了能照见其他的躯体之外,没办法看到黑暗中的其它事物。   地面完全看不清,除了脚踏着地面带来触感,灯光的光线,完全照射不到实处。   大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感觉头有点眩晕,老沙和小方看上去情形也差不多,东倒西歪的往前走,三人保持极高警惕,生怕黑暗之中会有莫名其妙的东西冲杀出来。   事实证明,他们多虑了。走了约莫十来分钟,四周都非常的安静,没有任何特异的事件发生。   大拿这时终于意识到,他们走动的时候,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其他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老沙……”大拿忍不住喊了声,但声音没有传出,仿佛梦魇了似的,越是大喊,越是没有声音。   老沙走在他前面,没有任何反应,依然跟着前面带路的两个古装士兵走。   大拿赶忙上前,拉住老沙的臂膀。老沙回头,面露疑惑的张了张嘴,也什么声音都没从嘴巴里传出来。两人一通比划,彼此都不知道对方要表达什么。带队的古装士兵回过头摆手,让他们跟上。   大拿浑身不舒服,更加觉得这个地方充满了诡异。他想起刘所长的话,千万不要在天桥洞滞留到晚上。可现在究竟是几点钟,他没有概念。   会不会已经到天黑?   嘭!   陡然间的一声巨响,在悄无声息的黑暗中传来,大拿胸口好似被人轰一拳,心脏差点胀开。   听到大拿说到这里,我心里也跟着大拿的叙述,突然猛地一震。然后巨大的山体内部空间,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安放在基地里各个角落里的警报灯开始启动,泛出红色的光芒。我茫然的抬头,看着四周。大拿也迅速的站了起来,对着我说:“你来的时间真是巧。”   这个时候,我看到山体内部的几个大门全部打开,几十个穿着白色工作大褂的科研人员慌慌张张的从门内跑出来。大拿对着这些科研人员大喊:“不要乱跑,按照应急程序,服从命令!”   大拿的话刚说完,一队军队整齐的跑了出来,军人分成四个小队,从石壁的暗处突然开出来四辆改装过的军用卡车,然后每个小队都有一个士官,安排科研人员上车,士兵也荷枪实弹的登上卡车车厢,维护这些科研人员的安全。   所有的人都上车之后,山体一侧一扇大闸门缓缓向上提起,卡车飞快的开了出去,大拿也拉着我上了吉普车,跟在卡车车队的后面,我发现这个方向,其实就是大拿带着我过来的方向。   卡车和吉普车开过了几个隧道,又来到那个狭窄的峡谷。这个峡谷,里面有一个巨大狭长的湖泊。   我当我和大拿下车之后,我看着湖水,明白了为什么大拿和基地里的科研人员为什么这么慌乱,湖水的水面非常的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这还罢了,水面上不停的闪烁着蓝色的电离火光,一股臭氧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湖水四周,有一些建筑,看起来是普通的车间和办公室,科研人员飞快的跑进了这些建筑物。几分钟之后,峡谷两边的山坡上,突然无端的冒出了很多钢架,这些钢架升的非常快,升到一定的高度之后,钢架上的圆形天线开始转动,然后所有的天线都对准了湖面。   我看着碧绿的湖水,就像一整块半透明的翡翠宝石一样,只是表面十分的平整,没有波浪,任何波浪都没有。   然后,我看见了海市蜃楼。   这个海市蜃楼并非出现在水面之上的空中,而是在水面之下。   我之所以能把水面之下的海市蜃楼看得清清楚楚,是因为海市蜃楼的颜色,和绿色的湖水产生了巨大的反差。海市蜃楼是一片黄色的沙漠,沙漠里的远处站着几千人,我仔细看着那些人,发现海市蜃楼里的人,全部佩带着古代的盔甲。让我十分惊愕的是,我也看到了海市蜃楼里的士兵全部安静的站着,一动不动,和我现在的表情姿势完全一样,接着,我就看见那些士兵,拉着身边的战马,飞快的向湖水的表面接近。   我明白了,在他们看来,我们这边的峡谷,湖水,还有建筑,也是一副真实的场面。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一个巨大的广播在峡谷里回荡,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镜面临界值即将达到,还有两百二十秒,两百一十九秒,两百一十八秒……”   我紧张的看着湖水下面飞奔的士兵,心情异常的紧张,然后我听见,科科的骨节声,扭头看去,是大拿攥紧的拳头,他的身体绷直,比我更加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湖面上的电离火花更加的频繁,一些蓝色的火花相互靠近,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球形电光,在湖面上移动。湖水中的鱼全部纷纷往水面上跳跃,旋即被电光击毙。峡谷陡然昏暗下来,我抬头看看,发现是峡谷的上方聚集了一团黑色的乌云,乌云上方隐隐有闪电在出现。   突然我看到峡谷两侧升起的钢架突然从中段升出了细小的钢柱,这些钢柱向着湖面上方延伸,延伸出了几十米之后,我发现又四个钢柱的顶端分别接触到了另一个钢管的中段。于是形成了一个规则的形状。我想到了老沙曾经对我说起过的“卐”字型。   但是钢柱形成的形状和“卐”字型,仍然有所区别,只是一个正规的矩形,摆在湖水的上空,矩形的每个变长都向后延伸而已。这个矩形的面积并不大,在广播里平稳的倒计时中,我看见矩形的钢柱之间突然也发出了电火花,看来是接通上了高压电。矩形之间出现了一个电子网,不规则的闪电在矩形的空间内交织,发出啪啪的声音。   湖水下面的海市蜃楼,里面的士兵跑得越来越近,他们看来已经在沙漠里迷路很久,一定看到了湖水,拼命的飞奔。   “我懂了。”我对着大拿说,“在他们的眼里,我们才是海市蜃楼。”   “这片湖水,其实就是个出于临界值的镜面,”大拿说,“当初这个军工厂在这里选址,就是发现了这个湖水的特异。”   “湖水的特异,”接着说,“应该跟这一片峡谷下面,有巨大的磷矿和铁矿有关。”   “就是这样。”大拿点头。   我看到了湖水之下的那些士兵,已经跑到了距离我们很近的地方,然后我也看到士兵在对着我们指指点点,很明显,他们也看到了我们,我想在我们峡谷里的巨大的钢架,还有这些古怪的建筑,甚至是我和大拿,还有零零散散在湖边做取样观察的科研人员,在他们眼里也是十分的奇怪吧。   广播里的倒计时,已经在念着“四十三秒,四十二秒,四十一秒……”   这个就是对面的士兵接触湖水的时间吧。   突然我看见所有的士兵都纷纷的停住了脚步,看来他们也察觉到了峡谷和湖水只是海市蜃楼的存在,我心里在焦急的默念,别停下,继续走啊。   一个士兵慢慢的分开士兵,继续坚定的向湖面的方向接近,脸部渐渐清晰,我越看,这个人越来来越清晰,我身体开始瑟瑟发抖,这个人我认识,他是老沙。   大拿比我更加激动。现在湖面上又起了变化,不再是单纯的绿色湖水和蓝色的电火花,而是发散出了七彩的红光。倒计时还在继续,我都听出播报员的声音也在颤抖,“十五,十四,十三……”   大拿恨不得伸出手去,把对面老沙的手给牵出。但是老沙突然转身,决绝的回头走掉。   湖面的电离火光顿时平息,湖水下的海市蜃楼彻底消失。   湖水仿佛突然被解冻一样,泛起了波纹,一阵风吹过,浪花慢慢的击打湖边的石头。   “第十七次接触失败,第十七次接触失败……”广播里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   我忍不住叹口气,看着大拿。   大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还有下次。”   钢架上的设备也开始慢慢回收,钢架也收缩回到地下。一些都静止了。那些科研人员也纷纷的从各个建筑里走出来,回到水泥路上,都垂头丧气的登上军用卡车,然后我眼前突然一黑。   我这才发现原来现在已经黑夜,刚才是强大的灯光支持着峡谷的照明。这种灯光并非强烈的光线,而是尽量模拟的日光。   军用卡车都开走了,我和大拿并没有离开。我对大拿说:“看来老沙和你说的卸岭这个门派,的确是得到了巨大的政府支持。”   大拿点点头,“你想象不到的支持。”   “是的,虎符镇的钢厂,和这里没有区别。”我说,“我记得在钢厂里,应该有一个蓄水池,那个蓄水池,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开挖的?”   “人工开挖的。”大拿说,“然后灌入了打量的脱盐水,钢厂最初几年没有生产钢铁,就是不停的分离出脱盐水。灌入了蓄水池。”   “怪不得蓄水池会出现那么多怪事!”我终于明白了。   在峡谷里见识了真正的镜面世界之后,我和大拿再也没有机会交谈,他主导与镜面世界的接触试验失败,需要向上级汇报情况,暂时要离开基地,他告诉我,接下来的时间,又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我强忍着好奇心,暂时回了家,离开的时候,我把电话号码留给他,一再交代,等他忙完,一定要打电话找我。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一直等大拿的电话,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我都没有等到。   我都在想,什么时候大拿会再来找我,就算他不找我,或是跟这个事情相关的某个人物,刘所长、小方、神偷或者嫣儿,来把这个故事讲完也好。   时间匆匆过去,我的想法一直没有实现,没有人再来找我,老沙和大拿,把这个故事开了头,但没办法把结局告诉我。   对我来说,这是个煎熬。我乐于把讲故事,也乐于听故事,而且必须是完完整整的故事。   等待未果之后,我很想去找大拿,但冷静下来,知道这样做不太好,他现在要处理的事情一定很多,就算见了我,也未必会跟我聊故事。   我思来想去,在家安静的待了几天,把老沙和大拿告诉我的事情,整理成文档,然后反复的梳理,与以往的被动等待不同,这一次,我决定靠自己的力量,来寻找突破。   这个故事里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跟我曾经写到过的东西有一定程度的类似,又不完全一样,它玄之又玄,却又真实的发生在我眼前,令我无比的上心,每天都不可避免的去想。   我分析了下故事发生的地点、人物和时间,希望从中得到有用的线索。   虎符镇,是一个地图上根本查不到的地名,而十年前,各种报纸或新闻上,也没曾发生报道过古墓或是古代士兵相关的的怪异事件,我甚至连地震方面的资料都查了,一无所获。   我觉得唯一能有可能突破的,只有故事里曾经出现过的人物。   不过,这还是存在难度,就算是跟我最有渊源的老沙,要想查到他的真实身份,都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我托了人,打听诨号叫神偷的人,与我预期的一样,这种诨号的人,不是没有,而是太多了,根本没办法分辨。至于刘所长,穆国雄,老任,嫣儿……几乎就没办法有切入口。   分析来分析去,最后我的视线,落在了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小方,一个是苗人蛊婆。   这两个,是这个故事里最神秘的两个人物,但是,我反而觉得最有可能找到,因为他们的身份和本事,这种人,不说独一无二,至少不会太多。   而这个圈子,接触起来也不是太难。   小方这个人,我仔细研究了,关于他的最初出现,并不是在大拿说的故事里。“假”老沙在说的时候,就有个叫小方的人,他在刘所长的安排下,跟踪了神偷和嫣儿。   现在我已经了解到,跟我说过故事的老沙,很有可能是镜面人,真的老沙,极有可能,就在镜面世界里,至于是怎么回事,我还不清楚。   说回小方,老沙说的小方,应该跟大拿说到的戴面具的小方就是一个人。他的特殊本事之一,就是追踪别人,而且他的这个本事,在戴上面具之后,会更强。   面具,是个很神奇的器物。国内国外的诸多民族里,都会有戴面具的习惯。就算没有可以摘取的面具,也会有纹面、画妆等带来代替。   面具能把人的真实面目遮挡起来,变得更具神秘性,很多民族或是宗教,认为面具能赋予他们某些神奇的力量。而这种力量的来源,则跟面具雕刻的事物相关。   这种事物,要么是奇禽怪兽,要么是恶鬼怒神……   小方的面具,最为险要的特征,就是四只眼,我在网上查了下,立即就得到了答案:方相士。得到这个结论的另一个线索,就是小方驱鬼截疟的本事。   方相士的出现极为古老,最早应该在原始的部落时期,自古以来,有不少典籍记载。《乐府杂录?驱傩》就说:“用方相四人,戴冠及面具,黄金为四目。”   如今,傩戏,傩舞仍然在民间流行,安徽、湖南、湖北、云南等地的少数地区,更是非常盛行。   基于傩文化分布的广泛性,我没办法一一去找,于是就托了一些读者朋友,帮我寻找线索。很快,就有了不少回音,都是说他们当地,有一些跳傩舞的人。不过,托他们询问之后,都没有在外面做过事,而他们的子弟,也没有到外地去的。   终于有一天,有个朋友告诉我,在他们地方上,有个姓方的人,就是个跳傩舞的,几年前才从外地回来。   这个地方离得并不太远,就在湖南湘西某个不知名小镇。   我一听,心里感觉太巧了。那个苗人蛊婆,估计也是出自这片区域,现在追查小方的线索,竟然也落到这里,我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出发前往。   在朋友的引荐之下,我很快就见到了那个方姓的傩舞者。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有点青涩,胡须还是很细的绒毛,我一看就有点失望,知道肯定不是小方,小方十年前就跟刘所长做事了,现在至少是三十多岁。当然,我也清楚,事情不可能那么顺利。   那个傩舞者,指了指我那个读者朋友,第一句话就对我说:“我听他说过你的事了,我的确是认识李元和老沙,跟他们下过天桥洞。”   “不对啊,你怎么也没有变老?”我立即脱口而出。   “这没什么奇怪的。”小方说,“我们跳傩人,本来就是显得比别人年轻。”   “你不用骗我,我都知道了,那个老穆,叫穆国雄的,也没有变老。”我知道他没说真话,“根据我的了解,他是从镜面世界过来,因为两边的时间不对称,所以他保持着以前的样子,你应该跟他是差不多的情况……”   小方用一种似笑非笑表情盯着我,没有打断我说话。   我说着说着就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于是我就轻声的问身边的读者朋友,“你确定他是几年前就从外地回来了?”   读者朋友还没有回答我,小方回答说:“我五年前,就回了老家,一直没有出去过。我今年二十九岁,样子的确是比同龄人要显得稚嫩。可你的猜测是错了,我没去过镜面世界,我之所以是这个样子,是在天桥洞里,被人害了。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治疗,我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但不能再为卸岭效力。我的一身本事,都丢在那个洞里……”   小方说话的语调,波澜不惊,我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知道他的喜悲。我感到遗憾,小方的那一身本事,实在令人艳羡,没想到,现在站在眼前的人,已经是个普通人了。   我忽然想起大拿讲的故事里,小方提到自己的传承时,其实是有过感慨的,言外之意,似乎是想做个普通人,现在不知道是不是算如愿以偿。   “对了,你们在那个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你能跟我说说吗?”   “你跟我来。”小方点点头,示意我跟着他。   我那个读者朋友满怀期待,想跟我一起去听故事,但又担心小方会拒绝,站在当地摇摆不定。   小方回头望了望他,又说:“你想听,也可以来。先到那边的店铺去买点酒菜,我有点饿了,那个老板知道我爱吃什么。”   读者朋友屁颠屁颠的去了,他是个爱听故事的人,这种好机会当然是不会错过,别说买点酒菜,就算亲自下厨伺候,肯定也愿意。   我们在河岸边的一棵大树下坐着,把酒菜摆在两块大石头上,然后各自坐下。   我和读者朋友没有吃,就看着小方一个人吃东西,他没有丝毫不适应,用手抓肉,大口大口的吃,吃相相当粗狂,跟大拿说起的一个样。   就只几分钟的工夫,小方就把酒菜都吃完了,收拾完残局,他叼根甘草根在嘴里,怡然自得的咀嚼,然后跟我说:“大拿已经说到那阵鼓声了,对吧,那我就接着那里讲……”   穿过那个古怪的通道,一阵密集的鼓点声仿佛从虚无中传出。   小方一开始就有防备,他嗅到前方那些不死鬼兵身上的味道,知道他们已经离得很近,但突然出现的声音,还是把他惊得够呛,心脏好似被人捏住。   原因就在于这些鼓声,不单纯只是咚咚咚的声响,而是按照一定规律进行击打,使人的身体被其影响。   远古之时,鼓就是祭祀的最尊贵礼器,在傩舞中,鼓也是必不可少的道具。所以当小方听到特定的鼓声,立即就想到,耶律乞努及其部下,是在进行某种祭祀。   再往前走,小方看到不少古装的士兵,正围成半圆形,跪拜在地,在他们中央,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女人,正高声的吟唱着古老的契丹语。看她的穿着,却是现代的服饰,只在头上,戴着镶嵌有各种宝石和珍珠的首饰。   这个空间,仍然是个类似黑屋子的地方,完全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大,四周都是浓墨一般的黑暗。只有他们手中三道惨白的手电筒光,在晃来晃去。   小方看了看,发现耶律乞努不在其中。大拿停了下来,手指着那个女人说话,小方觉得大拿很愤怒,眼睛里可以看见怒意,他嘴巴张合,应该是在大声的说什么,可是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整个空间,只有鼓声和那个女人凄怨如同招魂的声音。   老沙也张嘴说了句什么,依然是没有声音传出来。小方已经明白,这个古怪的地方,只有某类特殊的声音,才能够传播。   若不是他们三人,都经历过不少怪异的事情,而只是普通来探险的城里人,一定会被这种情形吓疯掉。   带路的古装士兵没有理会,继续朝前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往下走去。   周围一片黑,唯一的参照物,就是刚才的那一群祭祀的人,他们一开始的位置和小方等人保持平行,没多久,就到了斜上方的位置,渐渐从视线中消失。   小方据此判断,他们还在朝地下深入。这跟他嗅到的气味是契合的。他早就知道,不死鬼兵们,分成了好几拨,安置在地下不同深浅的区域。   小方觉得自己走在一栋地下的楼房里,往楼下在走,但水泥钢筋等具象的事物,都隐形掉了,他完全看不见。前方,或许有无数虚无的黑洞在等待着,不再是能够支撑他的地面,跌落下去就将万劫不复。   他心中的忐忑越来越强烈,脚底板酥麻,浑身都不自在,却又没办法跟老沙和大拿交流,只看到他俩也都神色紧张,一步步挪动得万分小心。   一行人往地下走,他们遇到了好几拨敲鼓祭祀的不死鬼兵。如小方所料,他们分在不同的地层里,每一层的人数都不一样,但只有最初见到的那一层,有个女人在大声唱辞。   越往下走,小方心里越紧张,他觉得下方有危险。   有些人,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会有预感。小方就是其中之一。   驱邪截疟的本事是家传,预知危险的能力,则是他天生,是何原因说不清道不明,他就是知道,而且,还一定会发生,除了集中精神应对,没有其他的办法逃避。   前方的士兵站住了。   小方也停下,已经到了,他看见耶律乞努,站在一个稍高的地方,静默的看着下方,周围是他的亲兵,大概有三十来人,在他身后,亮着一盏灯,看不见灯盏的底盘,就那样点在虚空之中一样。   灯光非常柔和,灯焰一跳一跳,好似蛇在吐着信子,仿佛随时都要熄灭,却又无比的顽强。   在这盏灯光的光晕中,好几十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守陵人正在来回走动,有些人在搬鼓,有些人在搬奇怪形状的石头,还有一小部分人,用血在地面画线条。   整个空间里,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和血腥味,彼此交杂,而又有一股恶臭,若有若无,不经意就能闻到,仔细去找寻时,却又消失。   小方只看一眼,就明白他们在进行一个布局,这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布局,其他地层的不死鬼兵已经就位,而这里,也很快就要完成。   这些守陵人,为这件事准备了很久,才会在短时间内,把布局完成到这种地步!   小方明白这个布局不同一般,不顾其他人在场,掐诀咏咒,眼中青芒闪动,很快,看到在那盏灯的周围,浮动着很多的白影,白影漂浮不定,围绕灯光来回穿梭,其中一些面目,能看得清晰,眸子通红,眼眶裂开,形容十分恐怖。   “原来是在这里养鬼!”小方顿时有了计较,想向大拿和老沙说明,可在这里,声音仍然没办法发出。他走到大拿和老沙身旁,朝他们比划。   老沙一脸茫然,大拿没在意他,拿着手电非常不友好的照射守陵人,从中寻找什么,胸膛更是起伏不定,即便听不到他呼吸声,也知道他当前的情绪非常激动,看情形,他是想对付守陵人,要不是敌众我寡,应该早就动手了。   耶律乞努隔着一段距离打量着他们三人,然后伸出手,讨要虎符。   老沙扭过头,对大拿示意了下,大拿看懂了他的意思,把虎符拿出来。   三人齐头并进,朝耶律乞努走过去,小方每向前走一步,内心就更紧张一分,背上和额头,慢慢的浮起一层汗。   小方看着耶律乞努,他并不惧怕这个高高在上的将军,相反,他非常想把这个人拿下,去向刘所长交差。但他不会那么去做,在亲兵围护之下,要拿下耶律乞努,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小方心里有那种荆轲刺秦时的紧张感,他发现自己脚步迈动很快,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身边的老沙和大拿,走动得快的缘故,他不得不跟上。   紧张感,就是来自老沙和大拿的动作。这两个人,步履快速,全身紧绷,倒真像是要去刺杀耶律乞努。   大拿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脚步慢下来,伸手要去拉住老沙。   老沙手臂好似无骨,大拿一下没有拉住,小方呼吸一滞,僵立在当地,他看到老沙手里,竟然多出了一把尖刀,他之前应该是藏在衣袖中,只一眨眼功夫,就出现在手里。   老沙双目圆瞪,右手扣刀,全然忘我,把注意力都放在耶律乞努身上。   “妈的!”小方暗骂,“老沙是要刺杀耶律乞努,这会把我和大拿都害死!”   大拿也站住,望着老沙,也不管喊话是不是起作用,嘴巴张合,无言呐喊。   老沙距离耶律乞努不到二十步,快步跑,就几秒工夫,那些亲兵还没意识到老沙的打算,也许他们是掉以轻心,知道没人会做这种蠢事,又或者,他们根本不把老沙放在眼里。   阻止是来不及了。小方和大拿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小方总算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危机四伏了,原因就出在老沙身上。可他想不明白,老沙为什么会这么冲动。   在他们三人中,老沙是最稳重的一个了。   难道,那个苗人蛊婆的控人蛊,根本就没有解除?   电光火石间,小方想了多种可能,并开始寻找退路。与他不一样,大拿在片刻呆滞之后,跟着老沙冲向耶律乞努。   咚,咚,咚……密集的鼓声响起。   耶律乞努一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一手背负,傲然挺立。在他身后,那盏萤火般的油灯猛得窜起半米来高的火苗。   老沙手持尖刀,逼近耶律乞努,那些亲兵对此熟视无睹,笔直挺立的站在原地,连视线都不曾移动。   戴着面具的守陵人们,敲打大鼓,蹦蹦跳跳,口中吟唱起古老的契丹语,对老沙和大拿的行为,也是不予理睬,就像是这两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耶律乞努身后火光喷薄而出,小方原本要寻机逃走的心思顿时收起,在那火光之中,或龇牙咧嘴的惨白面孔,或白衣乌发的影子,越加多了,围绕那盏灯飘动,口中发出凄厉叫声,整个空间里,阴风阵阵,凄凄恻恻。   小方看出这些鬼魂是被这盏灯所聚,徘徊在周围。而这盏灯,正是常见于古墓之中的长明灯。   墓中长明灯,燃油炼制法门特殊且多,有用鲛人、蛟或是人尸炼油,其中辅以多种材料,一滴油,可燃数年之久,常有盗墓贼入百年甚至千年古墓之中,还能见到里面有长明灯在亮。   当然,也有人用燃点极低的白磷伪制,当陵墓开启,氧气进入,白磷自燃,也能给人造成灯光长明于此的错觉。   不过小方看得出,耶律乞努身后的长明灯,绝不是伪造。   一般长明灯的用途,不外乎驱魍魉安阴宅,作为方相士后人,小方正是这方面的行家。眼前这盏长明灯,用途略微不一样,它起到的是聚鬼魂的作用,类似于道家所用的招魂幡。   虎符镇,是兵家必争之地,历年战乱不休,白骨盈野,而天桥洞,本就是极阴的地方,藏魂纳魄,不知凡几,经过长明灯一聚,就让整个地下空间,充满了鬼魂。   小方倒不怕这些鬼魂,它们虽然被长明灯聚拢在这里,但整个空间内,并没有在设下凶险布局,反而有点福泽气象,看得出当初布置长明灯的人,本意是要在此聚魂超度,不让它们在野外漂泊,为祸虎符镇。   小方从刘所长那里得知,天桥洞本来是簋心风水陵的其中一环,簋心风水由明朝国师道衍所布,环环相扣,奥秘玄妙,数百年来,仍然发挥作用。   守陵人一脉,花了极大的心思,终于完成了耶律乞努当面的宏愿,把镜像布局完成。可是,他们却只能在夜间行走,见不得阳光。   为了在白天行走,他们来到天桥洞,要毁坏簋心风水陵的阴面布局。不用说,这盏居于幽室之内的长明灯,就是破解布局的关键。   现在,长明灯加速燃烧,不仅破了当初的局,甚至,让那些没有超度的亡魂们焦躁不安起来,蠢蠢欲动。   就见那些鬼魂,凝成一团团的灰物,好似被人抛出的雪球,全都撞到耶律乞努的身体之上,随之,从他的铠甲缝隙里钻了进去。在他身体周围,逐渐笼罩起一层浅灰色的光泽,整个躯体似乎变得高大不少。   小方不禁替老沙和大拿捏汗,他们的本事,不足以看见鬼魂,自然就看不到鬼魂在耶律乞努身上的作为。   历史上的耶律乞努在战败之前,破唇诅咒,引得六鳍鲤鱼感应,才有了后来的镜面布局,这样一个人,显然懂得不少法术。   古时北方民族,多信奉萨满。中原西南部族巫傩文化,若寻根溯源,和萨满信仰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方见耶律乞努引鬼魂附身,就知道他是个难缠的厉害角色,当即不再迟疑,要对老沙和大拿出手相助。   谁知这时,老沙却反手一刀,劈向大拿。大拿向后瘫倒,手中电筒脱手,在地上滚动,虎符也掉落到地上。   小方刚迈出几步,身体猛得停下,拿倒在地上,小方无法辨认他是死是活,整个空间里鲜血的味道太浓了,守陵人祭祀,使用的是活人的血!也因为如此,就无法分辨大拿有没被砍中。   事情似是乱了套了。   老沙不可能被苗人蛊婆蛊惑,这一点小方已经通过辨气确认,至少几十米之内,没有蛊虫活动的气息。这种气息,是鲜血也掩盖不住的。   现在的解释,是老沙临阵倒戈,或者,从一开始就有自己的打算。   老沙砍了大拿一刀后,捡起地上的虎符,揣到自己随身包里,继续朝耶律乞努走去。两人看似距离很近,其实是所处的高度不一样,两人之间相隔有一段阶梯。   老沙正朝阶梯攀爬上去。   小方心知老沙已不值得信任,也不说话质问,口吐真言,把全身肌肉的力量提升到极致,朝老沙飞奔过去。方相号为开路先导之神,上刀山下火海,如入无人之境,而他的家族传承绝学,也不比如今用于表演娱乐的傩戏,一旦动起真格,本事不容小觑。   小方三步并做两步,到了老沙身后,出手擒拿,这手擒拿功夫,倒是跟军队里的人学的,注重实战,分筋错骨,针对的是关节和穴位的要害攻击。擒拿术,本就相当凶悍,在小方一身牛力之下,使用出来,足以应付不死鬼兵。   谁知,老沙也不含糊,连连避过小方毫不留情的致命攻击,而且还有余力换招。   两人你来我往,片刻,就对拆了数招,竟然不分胜负,小方自知再打下去,一定不是老沙对手,毕竟老沙手里有刀,容他出不得半点差错。可是骑虎难下,要脱身出去相当困难。   在昨晚上,老沙和大拿在大龙家常菜馆的院子里慌忙应对不死鬼兵的情景,小方看得清清楚楚,他实在想不明白,老沙怎么突然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会这么厉害。   小方尤为在意的是,耶律乞努到底是持怎样的态度。视线余光之中,耶律乞努却没有动弹,巍然挺立,让那些鬼魂附体。   长明灯焰,窜到两三米高,光辉耀眼,那些祭祀的守陵人则更加兴奋,喊声和鼓声越加高亢。   小方很清楚,在这幽室之内,除了具有法力的真言之外,别的声音都没办法发出,空间内的声音越大,就说明,整个空间里,集聚的能量也越大。   能量越大,则破坏力也越大!一旦能量达到临界,葉整个天桥洞,将不复存在。   小方神色淡漠,就像讲述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那似乎不是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于他而言,仿若发生在非常久远的过去。   读者朋友间小方停顿,不由得说,“那个老沙,为什么会这么做,他是要帮助耶律乞努吗?”还没等小方回答,他又望向我,“蛇哥,你之前就说,老沙可能是镜面人,难道镜面人都是一伙的?他们有一致的目的?”   读者朋友要问的话,就是我想问的,于是我就望着小方,等待他解答。   其实,从老沙的身体构造,以及大拿的说辞来看,给我讲故事的那个老沙,十有八九是镜面人,但中间究竟是有什么缘故,我没办法猜测到。   毕竟老沙讲的那段往事,极有可能隐瞒了非常重要的线索,说不定,在其中更改了某些重要的情节。   这样一来,整个虎符镇的故事,就更加的扑朔迷离,我只能寄希望在大拿和小方身上,通过更多亲历者的讲述,把事件还原到最真实的样子。   小方顿了顿,说:“跟我在天桥洞里打架的老沙,的确是个镜面人。这个,从他跟我拆招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开始是用右手拿刀,但到后来,他改换成左手,他左手力量比右手要大很多,招式也更顺畅!”   “这不一定,很多人是左撇子,我就是。”我反驳说,“总不能说,世界上惯用左手的人,都是镜面人……”   “不能排除其中一部分是……”小方说,“如果他受致命伤却不死,那他就一定是。”   小方的话镇住我,我不再跟他抬杠,等他继续往下说。   这时的天,已经全黑了,河岸沿线亮起灯光,星点般的光亮倒映在缓缓流动的河水里,高低起伏,两两对应,煞是好看。小城镇的特有安宁,在这种时刻,就显现出来。   我看着河面,突然一阵恐慌,觉得河面会爬出一个湿漉漉的自己。   小方说:“这个老沙,受了我压箱底的绝招,却没有一点事……”   虎符被老沙夺走,大拿生死未卜,小方非常清楚,虎符不能轻而易举的交给耶律乞努,那是大拿跟耶律乞努谈条件的资本,但看老沙的行为,估计是要把虎符拱手交出。要是阻拦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小方一开始并没怀疑到老沙身份,直到老沙为了尽快打赢,不得不把手刀从右手换到左手,才引起小方的注意,同时,他也发现,老沙一番打斗下来,并没有疲惫之态,具有不死鬼兵的典型特征。   老沙把刀换了手,整个人的气势变得霸道了很多,战斗力飙升,小方身上挨了两刀,衣衫被割破,伤口极深,幸好用了真言密语,血流得不多,疼痛感也不是特别强烈。   小方出来闯,身上挂彩还是第一次,一口闷气憋在心口。   老沙露了杀人架势,小方也就顾不得先前不久才一起同道而行,更顾不得宗族长辈交代的少动杀机,与人为善。口中念起家传真言,在胸腹下蓄起一口血气,只待找准机会,就要灭了老沙。   两人依旧打得难舍难分,长明灯下,同样戴着面具的耶律乞努发生一声高啸,与此同时,长明灯燃烧得更加旺盛,光焰周围凝起一层浅浅的血色,将整个空间照得赤红。   虚无的幽室,逐渐变得具体。   脚踏实地的触感,空气中的各种混乱气味,以及除了鼓声和高喊声之外的声响,都清晰起来。   小方暗惊,这意味着,当初的簋心风水陵阴面布局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群可恶的守陵人,倒是找对方法,要把天桥洞里的布局给毁掉了。   “给我去死!”老沙冲小方大骂,其实在打斗过程中,他骂人的话语就不少,不过因为布局的原因,除了真言之外的其他声音,都没办法传播到别人耳朵里,因此小方的耳朵才少受了很多的罪。   小方满脸冷笑,蓄势待发,寻找老沙的破绽。压箱底的绝技,一击不中,可就再没机会出手了。可是,老沙的动作看似大开大合,其实一点破绽都没有。小方找不到任何出手的机会。   “他妈的,你敢砍我!”大拿一个鲤鱼打挺,从地面弹起,朝老沙一拳砸去。   大拿的出现,让老沙很意外,似是心神一乱,动作滞后半秒,小方看准机会,将血气吐出,气如箭,贯穿老沙的躯体,大拿跟上,猛踹一脚,把老沙沙袋似的踢飞出去,在地上翻滚。   小方和大拿站在一起,两个人你望我,我望你,都是一脸疲惫。   “早看你不对。”大拿说走到老沙身边,弯腰去捡虎符,“要不是我有防备,还真被你害死了!”   “你长大了,懂得防人了。”老沙嘟囔着说,没理会大拿去拿虎符,而是用手支撑地面,慢慢站起来。   小方已经非常确认,老沙一定是个不死鬼兵,要是个普通人,在他血气箭之下,够死八次了。   “你是不是在钢厂的地底下,把真的老沙,杀死了?”大拿拿住虎符,问腿脚在哆嗦的老沙,老沙扛住两人的联手攻击,受伤不轻,连站都站不稳。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老沙嘿嘿的笑。   “你杀了真老沙,我杀了你替他报仇!”大拿又去捡地上的刀,“我就不信,把脑袋砍掉,你还能活!”   “你不能杀他。”耶律乞努无声无息的走了下来,靠近他们,“他的脑袋,属于我。”   耶律乞努,说的是汉话。   耶律乞努的声音不怒自威,小方感到一股冰凉的杀气,自耶律乞努身上散发出来,冲撞得他浑身生疼,站立不稳,就连呼吸都不再顺畅。   大拿退后几步,手里紧紧的拽着虎符,虎目怒瞪,提防耶律乞努。   老沙发出一声怒吼,不顾死活,朝耶律乞努扑过去,耶律乞努手肘一抬,把老沙打翻在地,一脚踩住他的胸膛。   “给我虎符。”耶律乞努不理会老沙在他脚板底下大声怒骂,对大拿说。   “把虎符给你可以,你必须离开这里,回你原来的地方去。”大拿又指了指那些渐渐围拢过来的守陵人后裔,“不过这些害死无辜的人,都得留下接受法律的制裁!”   “你跟我讲条件?”耶律乞努目光冰冷的打量大拿,赤红的眸子跟萤火虫一样闪烁,空气越来越臭,也变得粘稠起来,冰冷的絮状物,飘来飘去。   小方感受鬼魂穿透身体,带走身上的热量,心跳得飞快,冷得直哆嗦,他没想到耶律乞努,邪法会这么厉害,自己无从抵抗。   大拿嘴唇乌紫,郑重点头,仍然不肯松口,“这个条件你一定要答应,不然虎符你得不到。”   “你问他们答不答应。”耶律乞努看笑话似的说。   “大拿。你别不知好歹!”一个戴面具的守陵人后裔走出队伍,是村子里管事的韩族长。   “姓韩的,我就是要找你算账!”大拿怒声说,“你骗我跟老沙……到地下跑一趟,你把我们都算计了!还害死了那么多的人!这个洞口的尸墙,也是你干的!你要给他们填命!”   “做大事总是要死人的,我们的族人也死了不少。”韩族长语气淡漠,根本没把死人的事情放在心上,“那些人死是死了,但有另外的人替代了他们,没人因此受伤……”   “你是说……”大拿顿了顿,“镜面人回到他们的生活中,把他们取代了?”   “他们的记忆,生活习惯,一切的一切,都没任何改变……”韩族长说,“除了身体的构造稍微不同,这一点,我肯定没谁会特别留意到……”   “我差点被你绕进去了!”大拿打断说,“你别想掩盖你们杀人的丑事!这事,你跟刘所长说去,看他会不会放了你!”   “哈哈。”韩族长大笑,“别跟我提什么刘所长,你以为你那个刘所长,是什么好货色!”   “你的话,我根本不会信!”大拿说,“我也没时间跟你瞎扯,耶律乞努,你到底要不要虎符,现在六鳍鲤鱼还在钢厂下面翻身,你再不回去,就一辈子别想回去了!”   耶律乞努回头看那盏长明灯,“不急,那条鱼活了,也是好事。”   大拿被他一句话堵得什么都说不上来,小方心里也很紧张,耶律乞努显然是有自己的打算,才有恃无恐。对于这种角色,小方自认为对付不了,估计从卸岭再派点级别高的人来,都起不到什么作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送回去。可是,人家耶律乞努,完全不听话。   “你不急,我急。”大拿想到说辞,双手把虎符捧在掌心,臂膀鼓起健硕的肌肉,“你不回去,我就把这玩意儿,给捏成一堆废铁,看你怎么搬兵,怎么突围!”   耶律乞努盯着大拿,良久才冷哼了一声。   大拿非常得意,“你不能突围,就又落得被围自杀的后果!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你大可把虎符给捏烂!他就正好不用回去了……他在这边,能耐比那边要大很多。”老任从远处接过大拿的话头。   在他身边,是那个黑影一样看不清长相的苗人蛊婆。地面上,爬动着无数虫子。在他们身后,摇摇晃晃的跟了很多不死鬼兵,一个个神色呆滞。在第一层楼里的那个女人,则被不死鬼兵拖着,不知道是死是活。   小方其实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她是守陵人后裔部族里萨满,在族里的地位,跟族长不相上下,在某些事情上,决策权甚至比族长还要高,就因为她的本事,在整个部族里,是最高的。但现在,这个女人,已经被老任摆平了。   “小方。你一身好本事,废得七七八八了。”老任一见小方,就忍不住摇头。   小方明白老任的心思,在树林子里跟老任丢狠话,说可以拦住苗人蛊婆,到现在对上,就只剩下挨虐的份,于是老任找准机会嘲笑他。   小方捂着腹部,为了拦截老沙,动了真功夫,一时半儿难得恢复,本想和老任吵两句,一想还不如留点力气,便闭口不言。   “你还不死心!”大拿头大,刚觉得要摆平耶律乞努,难缠的老任又阴魂不散的冒了出来。老实说,对付老任还好说,那个苗人蛊婆,实在太强了。   “你把他们怎么了?”耶律乞努和韩族长,几乎是同声质问老任。老任身后那群不死鬼兵的异样,谁都看得出来。   “你这是欺宗灭祖!”韩族长又补充了一句。   “我跟你们不一样。”老任说,“我只管契丹一族能复兴,其他的,我不会在意。所以,你们是活人,还是傀儡,效果都是一样。”   “说得冠冕堂皇!”韩族长唾了一口,不再说话,看着耶律乞努。   耶律乞努把老沙踢开,让人先绑了,正面朝向老任,也不再说话,身体内的鬼魂,就又都飘了出来,纷纷攻向苗人蛊婆。   凡是有鬼魂飘过的地方,那些虫子,就纷纷死去,不一会儿,地面就死了不少。   苗人蛊婆控制着不死鬼兵,朝耶律乞努冲来,他们没有拔刀,看样子是要活捉,毕竟对老任来说,每一个不死鬼兵,都是优质的资源,死一个就不划算了。   韩族长指挥守陵人后裔开始打鼓,也投入到战斗当中。   大拿拉起小方,借机躲避,往长明灯上方跑去。两个人现在都是强弩之末,出口又被老任派的不死鬼兵给堵死,实在没地方可逃,能远离战局就不错了,以免被误伤。   “你怎么样?”大拿问小方。   小方咬牙说,“死不了,就是有点饿了……”   “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吃东西……”大拿说。   “不吃就没力气。”小方不好意思的说,“那个老沙,到底是怎么情况?”   大拿摇摇头“我看他躲避太阳,才意识到有问题,一直有防备,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掉包了,我还真不清楚。”   “你早说就好了。这个异数,把我逼急了,什么招数都用掉。”小方叹气说。   “不砍我,我怎么可能确定。”大拿说,“镜面人,我没想到他这么厉害,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小方也知道责任不在大拿身上。   “静观其变吧。”大拿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那个老任,以为我们跟耶律乞努斗得差不多了,要进来捡便宜,我看耶律乞努,没那么好对付……”   “那倒是。”小方没别的办法好想,趁机开始调息。   大拿打量那盏长明灯,长明灯的火光,开始减弱了。   “真有个卐字纹。”大拿摸着盏座,自言自语说道。   耶律乞努手底下一干亲兵、守陵人后裔和老任那方控制的傀儡厮杀。   参战的人数,少说也有好几百人。黑压压一片全在这个空间里,这空间不小,作为战场,一点也不显得狭窄。   小方看在眼里,高兴不已,心想这样下去,就还有活命的机会,最好是双方都伤亡惨重,那是最好,不过,那也只是心里想想。实际上打斗的双方,都是以制服对方为主要目的,并没有动刀,下狠手。   打斗的双方,很容易能看出谁被蛊虫控制,谁是耶律乞努的人。   被老任控制的那方,动作会僵硬很多,一看就是乌合之众,各玩各的。而在耶律乞努这方,不死鬼兵都是以军中作战的方式,彼此掩护,三五成群,相互掩杀,非常有条理。   小方跟不死鬼兵交过手,知道这些人力大,躯体坚韧,被砍上一两刀,轰上几拳,基本上不会有事。青城的道士用符咒攻击,开山的人用枪用刀,也对他们无效。称他们为不死鬼兵,是相当正确的。   小方观望着,很快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制服蛊虫控制的不死鬼兵,两三个人抓住一个人之后,用套马绳捆住,扔到一旁,不予理会,但不一会儿,那些不死鬼兵体内的蛊虫,又都爬出来,朝离自己最近的不死鬼兵身上爬去……   打来打去,老任手下的不死鬼兵数量,竟然没有减少。跟随耶律乞努这边的不死鬼兵,没多少人了。那些被捆住的不死鬼兵,恢复了神智,重鬼耶律乞努的阵营,可除了大喊大叫,派不上用场。   小方明白,如果现在苗人蛊婆有空的话,很快能把这些人,再次用蛊虫给控制。不死鬼兵在蛊虫面前,几乎无还手之力。   小方不免想到,苗人蛊婆的蛊虫这么霸道,是不是现在的时辰是午时?按道理是不会,他们进入洞穴的时候是午时,在洞里待了那么久,理应入夜……   可是,蛊虫为什么这么厉害?不死鬼兵沾上就被控制。   所幸,耶律乞努控制的鬼魂和苗人蛊婆控制的虫子,斗个正起劲,阴风凄厉,蛊虫哀鸣,斗起来,分秒必有伤亡,苗人蛊婆没法分神来对付其他的不死鬼兵。   蛊虫靠近耶律乞努,一个接一个的爆体,耶律乞努身体连连后退,身上的气焰孱弱了很多。   小方对蛊虫有一定了解,知道苗人蛊婆自爆的是灵蛊,这种蛊很稀有,有的蛊师,一辈子都只能炼出一只灵蛊来。苗人蛊婆为了对付耶律乞努在长明灯前身上附体的那些鬼魂,拼的是自己的本命。   无论苗人蛊婆的蛊术有多厉害,灵蛊的数量都是极其有限,虽然暂时占据上风,但胜负还未可知。   老任和韩族长对在一起,跟前两人不同,他们很静,两个人以各自的姿势站立,都没有动。在韩族长的身边,落着几十根竖立的算筹,而在老任周围的四个方位上,立着四个半人高的石敢当。   这是两个阵法,小方看不出其中的具体门道,不过从两人痛苦的神情来看,所处的境地都非常凶险。   小方看得紧张,也不知道最终谁会赢。   旁边大拿还在鼓捣什么,他没有看战况,一直在旁边用手摸长明灯的盏座,又把身上卐字挂件取下来,在盏座上比对,最后,皱着眉头,一脸狐疑的把卐字挂件,塞进盏座的一个凹槽里。   “啪。”卐字挂件塞入之后,盏座发出声响。过了片刻,盏座上,又出现一个相同的凹槽。   “妈的,竟然还要一个。”大拿摸着头说。   “这是什么东西?”小方疑惑的问,看大拿的样子,对这个卐字纹很在意。   “我师父留给我的。”大拿说,“具体用途他也没说过,我刚才在下面看长明灯这里有卐字纹光亮,想到可能跟我的卐字挂件有关系。你看,它真的能镶嵌进去。说不定,这个地方跟我师父也有关系。”   “很明显,还差一个。”小方指着上面的凹槽说。   “对。”大拿点头,忽然想到什么,朝下方望去,“挂件,还有一个人,也有!”   小方见大拿的目光,定在了被捆得跟粽子似的老沙身上。那些不死鬼兵斗得一塌糊涂,没顾及到,老沙找准机会弓着身子,毛毛虫一般的挪动,准备逃走。   “在老沙身上?”小方迟疑的问。   “卐字挂件的确是在老沙身上,但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个老沙。”大拿又摸了下头,焦躁的说,“不管了,我下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有个照应。”小方没有阻拦,跟着大拿下去。   现在没别的出路,原本来地底下找耶律乞努,就是个孤注一掷的办法,跟耶律乞努谈成条件,是最好不过,解决掉根本问题,皆大欢喜。谈不成,只能是想办法全身而退,再找其他的办法应对。   大拿的卐字挂件,在小方看来,是个钥匙,说不定能打开天桥洞的逃生之门!   两人东张西望的朝老沙摸近。老沙正全神贯注的朝一个方向挪动,被大拿挡住去路。   老沙抬起头来,咬牙切齿。   大拿不跟他废话,上前去摸老沙的脖子,摸了两下,把卐字挂件扯了下来。   “你干什么。”老沙着急的叫道,“你他娘自己有,还贪我的!”   “你现在没有说话的权利。你砍我一刀,我还没跟你算账……”大拿打量卐字挂件,话没说完,一把将老沙扯起,几乎把老沙提离了地面,“你告诉我,卐字的方向为什么跟我的一样!老沙的东西,怎么到你手里了!”   大拿的情绪一下激动起来,也不管会不会招来不死鬼兵,冲老沙大喊大叫。   “我就是老沙!”老沙回答。   “不对,你是镜面人,你是假的!”大拿说,“你是不是杀了他,把他的挂件拿来了……”   “是你把我招进钢厂的保安队,你让黑小和二子他们照顾我,不要欺负我,冬生生病了,他吃了太岁,身上流水,你小时候体弱多病,家里担心养不大,有个药师把你带走,给你治好病之后,又送了回来……”老沙竹筒倒豆子的对大拿说。   “你怎么知道……”大拿难以置信。   老沙说,“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假的?”   “你为什么要砍我,出手那么狠……”大拿问。   “大拿,你别被他欺骗了。”小方眼看不对,出言警告,“镜面人,生理上复制,记忆也是一样的,他知道这些,不稀奇……”   “你回答我的问题!”大拿死死的盯着老沙。   小方不说话了,奉劝没什么作用,因为无论眼前的老沙是不是镜面人,大拿都想知道那个答案。   老沙说:“你根本就没转过弯来,卐字挂件,它不会因为镜面而发生变化!它是永恒!”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大拿被老沙的几句话说懵。   “佩戴它的人,不会受到镜面布局的影响而产生镜面人。”老沙说,“所以我要杀你,夺走你的挂件还有虎符!”   “这他妈算什么理由,跟杀我有屁关系!”大拿骂道。   “当然有关系。”老沙说,“这两样东西,都不能落到耶律乞努手里,我必须要掌控它们!不杀掉你,你会把这两样东西都交给我吗?”   “你他妈就不知道跟我说清楚吗?有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拿刀砍人的吗?你他妈跟那些不死鬼兵一个德行!”大拿愤怒不已,拿出刀来,对准老沙,呼吸喘得像拉风箱。他来回踱几步,最终下不去手。   “你不是早就防着我了!你要那么容易死,那是你该死。”老沙毫不客气的对骂,丝毫不在乎自己已经是刀板上的肉。   小方插不上话,呆呆的看着,觉得两个人都有点毛病,明明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搞得跟过家家似的。   大拿站定下来,再次举起刀,举过头顶,他终于定下心来。老沙抬头,与他对望,眼睛一眨不眨。   小方心想,大拿把老沙杀了也好,老沙的话,全是忽悠,他是镜面人,肯定没跑了,还说一通废话,不就是要让大拿下不去手吗?大拿是个恩怨分明的汉子,老沙都砍他了,没理由还能活……   正想着,大拿大喊一声,朝老沙一刀砍了下去。   小方下意识的侧头,闭上眼睛。   大拿把刀哐当一声扔在地上,转身往台阶上走,走动时,腿脚非常用力,虎虎生风。   小方睁开眼,扭头一看,老沙正在扯绳子,大拿没有杀老沙,反而把他身上的绳子给砍断,小方莫名其妙,朝大拿追去。   “什么情况……你把他放了。”小方说,“他差点把你砍死,你还把他放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大拿连头也不回,手里拿着卐字挂件摆弄。   “以牙还牙啊。”小方说,“在我们镇上,这就是结下生死仇了,不你死我活,能收场吗?你是放虎归山……”   “别提他了。”大拿打断说,“我们做正事。”   小方回头望了一眼,老沙已经趁机溜走,不见踪影,只好住口不再奉劝大拿。他看向另一边,老任和耶律乞努的对抗已经接近尾声。   老任竟然赢了。那个韩族长,死在地上,全身上下插满了算筹,流出的血,无比的腥臭,腐烂的模样,像是死了好几天的尸体。   不死鬼兵被蛊虫控制了大半,剩下的,也都被套马绳捆住,在地上没办法动弹。   耶律乞努,被苗人蛊婆制服,密密麻麻的蛊虫,搬家的蚂蚁一般,爬满了他的身体,连铠甲和面具都覆盖掉,他还在挣扎,做最后的顽抗。   “他们要来对付我们了。”小方焦急的对大拿说。   大拿站在长明灯下,把卐字挂件,塞进对应的凹槽里。   长明灯的盏座,发出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一节一节的变高,灯光好似焰火,发出呼啸。   两股热油燃烧起来,从盏座上流下,蜿蜒的火蛇顺着地面刚刚出现的凹槽,朝四面八方燃烧起来。   整个空间,天顶、地面以及东南西北四面墙壁上,都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卐字。   无数黑色和白色的鬼影,从卐字的正中间,飞快的钻出,像鱼缸内交错而过的鲤鱼群,莫名的,看似封闭的空间里,狂风大作。   “大拿……不太对劲啊。”小方颤巍巍的说。   “是啊。”大拿双眼发直,声音在抖动,没法说出更多的话。   我在小方的家乡,呆了两天,因为私人的事情,不得返回宜昌,关于天桥洞地底的事情,小方就只是说到这里为止。临走之前,小方交代说,之后如果有时间,或者,大拿没有再找我,可以继续到他家,他会把后面的故事说给我听。另外还特意交代,让我不要去找苗人蛊婆,会很危险。他说我很幸运,先找到的是他,而不是苗人蛊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没当回事,心想苗人蛊婆简直就是整个故事里最厉害的BOSS,如此人物,神鬼莫测,怎么可能找得到行踪。   不过被小方一提,我又有点紧张了,苗人蛊婆站在老任这边,竟然还能逍遥在外,看来故事的结局,注定是不会圆满。   和读者朋友又喝了一顿酒,我晕乎乎坐上回程的客车,车载电视上,正放着狗血老套的香港电影,一个江湖大佬从监狱出来之后,金盆洗手,一心想过平凡生活,但平静很快被打破,当年手下的马仔们,纷纷找上门来,有的想让他继续当老大,有的就想把他干掉……   最后,江湖大佬被逼得没有办法,重新拿起了枪,步入血雨腥风。   一堆没见过的演员,无数熟悉的桥段,我睡不着,偶尔瞄一两眼,索然无味。   突然间,我想到了小方,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   一个从秘密组织里退下来的人,就算受伤没了本事,也不可能会成为一个普通人生活,因为他掌握了太多的秘密!   难道……   镜面老沙,苗人蛊婆都在,大拿也还在忙碌,虎符镇的故事不是没有圆满,是他娘的根本就还没有结束!   一想到这点,我忍不住坐立难安起来,酒也全都醒了,要真是这个情况,我插一脚进来,岂不是不知情的惹上了是非。   我开始有点后悔找到小方了,根据常理推断,有些事情,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可谁让我有颗死缠乱打的好奇心呢,就不明不白的陷进来了。   为什么镜面老沙会找上我?大拿找我,难道也只是因为我写过几本小说,提出过某些理论,跟他们的某些想法不谋而合?关键是,我找到小方也太容易了,就像有人在暗中推动。   我会在整个故事里扮演怎样的角色,或者说,这些人,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感到背脊发寒,不敢往后望,车厢里,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   我头皮发麻,心里七上八下,过了几分钟,我实在按捺不住,就猛得往后望去,要看看到底是谁。   没有人在看我。这趟是夜班车,车上没有坐满,稀稀拉拉的坐了十几个人,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眠,有的甚至发出鼾声,有的则眼睛望着窗外的黑暗入神,丝毫没有盯着我看的迹象。   是我神经质了么?我松了口气,瘫软的坐回座位。   我身旁没有坐人,身体微侧占着两个位置。   客车里越来越冷,我抱着膀子,把衣服扯紧点。   “师傅,麻烦你把空调关掉,冷死人了!”我忍不住朝司机抱怨。夜里气温低,司机还把冷空调开着,简直是脑壳不太清白。   “没开空调,以为老子烧油不要钱咯!”司机估计是听出我不爽了,暴躁的回我一句。   我摸了摸通风口,果然是没有风,车上没开空调,冷飕飕的风,是从哪里来的?   我想肯定是这段时间听了太多诡异的事情,所以老往坏处想,也就奉劝自己不要深究,暗示自己赶快睡过去,等一觉醒来,就到了宜昌。   我翻来覆去,浑身不适,在座位上坐不安稳,来回换了几个姿势,总觉得不舒服,我烦躁了,就强迫自己闭着眼睛数绵羊,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是迷迷糊糊的睡了。   谁知道,一道惊雷,把我猛地惊醒。   我望了下窗外,雨点淅淅沥沥,打在窗玻璃上,远处的黑暗云层里,孕育闪电,一道接一道的闪电,把天空撕裂,一闪而逝的亮光把我惨白的脸照在窗户玻璃上,转眼,又完全陷入黑暗。   闪电的光亮下,延绵不绝的群山,到处都是升腾的雾气。   手机震动了下,那是我设置的闹钟,凌晨五点,也是我该到宜昌汽车站的时间,但现在的情形,根本就还没到宜昌,而且周边的环境,我一点都不熟悉。   “师傅,车还要开多久到宜昌?”我忍不住问。   “这个车,不是去宜昌。”司机回答说。   我心里一惊,司机的声音,不是之前的那个。我豁然站起,就看到司机回过头来,他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眼睛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守陵人!”我惊讶的叫起来,一屁股坐到座位上。   窗外的景物飞快掠过,电闪雷鸣。在车道的两旁,我看到两列整整齐齐、身穿铠甲的不死鬼兵们,正夹道相迎。   前方,是一条蜿蜒如黑蛇的山道,一直延伸,延伸到我看不到的深山老林之中。   雨下得更大了。   “小徐。我们又见面了。”戴面具的司机停下车,把车厢内的灯打开,然后走到我面前,摘下了面具。   “老沙,是你……”我吞了口口水,吃惊的看着那人,“难怪,我感觉声音很熟悉。”   “我不是老沙。”老沙笑着说,“我是耶律乞努……”   (全文完)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