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延至壹生】整理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易经密码》 作者:诸葛宇聪 《易经密码1·古玉尸衣》   一位象数高人留下的神秘字符——金?LX,竟牵出一幅来自金玉尸衣的怪异太极图和一份战国鸟虫书背后的《易经》之秘!   按照战国鸟虫书的提示,一支由易学专家、考古学家、特种兵等组成的探险队,来到了野人频频出没的神农架,闯入山鬼尸谷,遭遇了奇门遁甲阵、九宫八卦阵、始皇十二铜人阵、木牛流马阵……   项羽究竟在秦始皇陵盗走了什么?   探险队能否找到失传千年的《连山易》和《归藏易》?   传说八千年前,伏羲在黄河岸边“龙马负图”,开创了伟大的无字《易经》,事实果真如此吗?而古老的《易经》中又隐藏了什么秘密? 易经密码1·古玉尸衣 序章 血光之灾   在中国西州市,有一位民间象数高人金老爷子。金老爷子的家族世世代代以卜筮为生,到了他这一代,更是将《易经》的象数学发挥到了极致。他为人占卜吉凶、预测未来,无一不准,在西州地界赫赫有名,人送绰号“金神算”。金老爷子虽已年近古稀,须发皆白,但身体硬朗,常着一袭青衣,仙风道骨,独居在市郊的一座青砖老宅内。   六月十九日,这是金老爷子期盼已久的一天,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因为,他今晚将被一个神秘组织带到一个秘密的地方,如果顺利,他极有可能解开那个绝传了几千年的秘密。   夜幕降临。   金老爷子送走最后一位卜筮的人,锁紧院门后,心事重重地走到院落中央的石凳前坐下。但金老爷子刚坐下不久,却突然如触电般站了起来,一边不安地捻着银白的胡须,一边喃喃低语:“七杀星在疾厄宫,七杀鸾喜相逢,必有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   暗淡的星光下,那张苍老的脸上布满恐惧的神情。然而,最令他恐惧的并不是血光之灾,而是他的家族世世代代秘密相传的“解密之钥”!   如果“解密之钥”失传,那个绝传了几千年的秘密就永远无法解开。   “我必须把‘解密之钥’传下去。”   留给金老爷子的时间不多了,他在院子里焦急地踱着步,突然,一个绝妙的想法从他大脑里钻了出来……   大概半个钟头后,老宅外响起汽车刹车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了一阵微弱的敲门声。   金老爷子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他仰头深吸了口气,快步走向院门。   院门打开,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别克车。车旁并排站着三个高大的黑衣男子,居中那位双手抱膀,光头墨镜,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上去有点黑社会老大的派头。金老爷子一眼就认出来,这三位正是那个神秘组织的成员,他转身关上大门,走到三人身前。   黑老大冲金老爷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金神算,这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了吧?”   金老爷子点点头,算是回答。黑老大向周围扫了一眼,四周空寂无人。他快速取出一个黑色的头罩,冷冷地说道:“那好,还是老规矩。”   话音未落,金老爷子只感到眼前一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继而身体被人从两侧架起,塞进了车里。   “嘭!嘭!嘭!”   车门关闭,引擎怒吼,汽车高速飞驰,如子弹般撕裂黑夜,向目的地——一个神秘的地方驶去。   车内,金老爷子坐在后排的中央,两只胳膊分别被左右两个黑衣人牢牢按死,动弹不得。他喘了几口粗气,却忽然听到黑老大冷冷地问道:“你上次说那件宝物叫‘金玉尸衣’,对吧?”   “对。”   “听上去挺吓人的。”黑老大回头瞥了一眼金老爷子,“你为什么给它起个这么恐怖的名字?”   “名字不是我随意起的,而是有一定历史根据的。”金老爷子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根据声音的方位判断,黑老大应该正坐在驾驶位上开车。他干咳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件宝物是用金丝和几千块璞玉串编成的,而且它还是古代诸侯王下葬时裹在尸体上的寿衣,所以叫‘金玉尸衣’。”   “哦?古人为什么偏偏要用玉石做寿衣?”   “这和我们中华民族的玉石文化有关。”金老爷子道,“古人认为玉有五德,可以防止精气外泄,因此,死后用特制的玉器塞住双眼、双鼻,以及阴部等,也就是所谓的‘七窍’,再用玉片制成寿衣裹在尸体上,就可以灵魂不灭,永享富贵!”   黑老大沉默了片刻,问道:“这次,你有几成把握解开‘金玉尸衣’的秘密?”   金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平静地说道:“你应该还记得,‘金玉尸衣’的正面刻着一个奇怪的太极图。”   “嗯,那个太极图是以艮卦为始的。”黑老大蹙眉想了想说,“我对《易经》了解不多,但我还是知道太极图是以乾卦为始。因为乾卦象征天,有天才会有地!有了天地,才会有万物生!”   “呵呵,你的观点很有意思。”金老爷子被他的话逗笑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黑老大冷冷地反问道,“你是专家,那你说说‘金玉尸衣’上的太极图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奇怪的太极图,就是绝传了几千年的《连山易》的太极八卦方位图!”金老爷子干脆地答道。   “《连山易》?”黑老大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急问道,“‘金玉尸衣’背面的文字和图形你破解了吗?”   “这……”金老爷子犹豫不定,不知是否该把那些秘密告诉他。   “别给我耍花招!”黑老大步步紧逼,“快说,到底破没破解?”   金老爷子反复思量后认为,就算是把那些秘密告诉他们,也不会影响大局,因为他隐藏了最关键的秘密——“解密之钥”。于是,他说道:“那些文字基本破译了。但上次去的时候,那件尸衣缺了几块玉片,所以那幅图形我还没完全搞清楚。”   “缺失的几块玉片,我们已经从尸衣原来的主人那儿找来了,这次会呈现给你一件完整的‘金玉尸衣’!”黑老大迫不及待地问,“快说说,尸衣上面的文字记载着什么?”   金老爷子低头缄默了一会儿,字斟句酌地说:“那些古老的文字记载着一个富可敌国的宝藏!而那个图形,其实是一幅地图,也就是隐藏宝藏以及《连山易》和《归藏易》的藏宝图!”   车内陷入短暂的死寂。   三秒钟后,黑老大忍不住兴奋地敲了几下方向盘:“富可敌国的宝藏!哈哈……这正是我想要的答案!”   金老爷子竖起耳朵听了听他们的反应,似乎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就小心地试探着问:“那么能否告知,你们是从哪儿得到的‘金玉尸衣’?”   黑老大收拢起兴奋的表情,迟疑了片刻后,嘴角掠过一丝诡秘的微笑:“呵呵,现在告诉你也无妨。‘金玉尸衣’是我们在黑市从一个农民手中买来的,你可能觉得很奇怪,农民怎么会有价值连城的宝物呢?其实,这农民的祖上出过一个盗墓人,‘金玉尸衣’就是这个盗墓人从古墓中盗来的,而且,关于它还有一段诡异的传说。”   黑老大紧握方向盘的手颤了几下,仿佛接下来要讲述的是一个异常可怖的传说:“据说民国初年,那个农民的祖上是个盗墓人,曾在一个古墓中盗得无数珍宝,其中就包括‘金玉尸衣’。盗墓人十分清楚‘金玉尸衣’是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他怕夜里被人偷走,就整晚穿在身上睡觉。可不承想半个月后的一天,盗墓人突然毫无缘由地死了。他妻儿痛哭之后把尸体装入木棺。当夜子时,木棺内忽然传出敲击棺盖的‘哒哒’声,其中还混杂着一阵阵可怖的呻吟,就在他妻儿吓得面如筛糠时,棺材盖突然被推开,紧接着尸体跳了出来……”   “尸变?”金老爷子倒抽了口凉气。   “不,不是尸变,是盗墓人真的复活了!”黑老大随手抹掉脸上的冷汗,继续讲述道,“盗墓人复活后,他的妻儿喜极而泣。但好景不长,大约十天后的清晨,他妻子醒来后突然发现床上爬满了白色的小虫,再看丈夫的头已经变成了森白的骷髅,而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小白虫,正从骷髅的眼窝里往外爬。之后,盗墓人的两个儿子赶来了,但虫群早已不见踪影,他们小心褪下‘金玉尸衣’,却发现父亲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他们认为‘金玉尸衣’是不祥之物,具有某种可怕的魔力,但又不舍得扔掉,于是就把盗墓人的尸骨和‘金玉尸衣’一起埋葬在了老宅之下。直到前几天,那个农民为了给儿子买婚房,才胆战心惊地挖出宝物,偷偷拿到黑市来卖,恰好被我们碰到了。”   金老爷子听完,惊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听黑老大的语气不像说谎,那么,盗墓人是在哪座古墓盗来的‘金玉尸衣’?那座墓冢中会不会还隐藏着其他秘密呢?”   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总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金老爷子也是如此,就在他暗暗猜测那座古墓的秘密时,汽车停下了。   金老爷子回过神来,不安地问:“到了?”   “到了。”   金老爷子刚要再问些什么,却听到车门被拉开了,接着身体被人架起。大约五分钟后,他的双脚终于站在了地面上,双臂也被人松开了。   “你可以摘下头罩了。”黑老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金老爷子甩了甩酸麻的胳膊,缓缓摘下头罩。骤然获得光明令他极不适应,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看到自己站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黑色的窗帘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这里看上去像是一个密室。密室的中央摆着唯一的一件家具——一张两米见方的木桌,木桌的后面站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他又转头看了看,黑老大双手抱膀斜靠在门边,但没看到另外两个黑衣人,想是他们正在门外站岗。   站在木桌后的中年男人瞥了一眼他手里拿的头罩,脸上露出商人标志性的笑容:“金神算,路上多有得罪了,还望见谅。”   金老爷子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上次被“请”来时曾见过这个中年男人,猜测这个商人打扮的男人极有可能就是神秘组织的头目。   这时,黑老大走到中年男人身旁耳语了几句。中年男子听完,脸上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眼睛快频率地眨了几下,而且余光还向金老爷子这边扫了一眼。   金老爷子听不清黑老大的声音,但能猜到他说的内容,就故意咳嗽了几声,开门见山地说:“二位,快把‘金玉尸衣’拿上来吧,我要开始工作了。”   “金神算果然是个爽快人。”中年男人冲他谄笑了一声,然后转身向黑老大做了个手势。   黑老大转身离开,很快就又拎着个特大号的密码箱返回了密室。黑老大走到方桌前放下密码箱,熟练地输入密码,但当他准备掀开箱盖时,蓦地想起了那个诡秘的传说,仿佛只要掀开了箱盖,里面就会爬出可怖的食人白虫,他的双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没用的家伙!”中年男人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命令的口吻吩咐道,“打开,取出来,铺在桌上。”   黑老大硬着头皮“诺”了一声,再次将颤抖的手臂伸向密码箱。当手指触到箱盖的刹那,他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一股冷汗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用力咬了咬后牙槽,快速向上掀起箱盖。伴随着一阵轻微而又诡异的“吱嘎”声,箱盖完全被掀开了,但并没发生黑老大想象的一幕。   黑老大如释重负般吁出口气,他顾不上去擦汗,赶紧从箱子里捧出一大堆玉片,小心地放在桌上。那些玉片大小不等,最大的有掌心大小,最小的仅有拇指大小,色调多以白玉和碧玉为主。由于玉片堆在一起,所以很难看出衣服的形状。   黑老大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玉片平铺开。很快,一件用玉片串编成的衣服呈现在众人眼前。   它全长一米九左右,有完整的“衣袖”和“裤腿”,甚至还有包裹手足的“手套”和“脚套”,以及包裹头部的“头套”。如果将里面填满棉絮,让它充盈起来,远远望去,还真以为是躺着一具尘封千年的完好无损的木乃伊!所有玉片都有明显的打磨痕迹,而且在每块玉片的边角处都凿有小孔,发丝般纤细的金丝从小孔处穿过,将数千块玉片连接在一起,串联成了一件弥足珍贵的“金玉尸衣”。   “金玉尸衣”的胸腹处,镌刻着一幅非常清晰的太极八卦图。在这幅太极图上,“阴极阳生”所对应的八卦不是乾卦,而是艮卦,这与《周易》的太极图截然不同。吊灯散发出的光照射在太极图上,又形成了一圈圈奇异的反光,乍看上去有些光怪陆离,仿佛这幅太极图具有某种神奇的魔力。   奇异的反光令黑老大心里又掠过一丝不安,他连忙后退了几步,站到金老爷子身旁。金老爷子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金玉尸衣”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跨出几步,俯下身,用手指轻轻摸了一下。霎时,一股阴冷的触感从指尖传遍全身,就像是它刚刚从尸体上脱下来,还带着深埋地下数千年的阴冷气息!   金老爷子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他一动不动地僵在那儿,眼神呆滞地盯着“金玉尸衣”。恍然间,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了战鼓雷动、士兵厮杀、战马嘶鸣、兵器相撞的声响;眼前也渐渐浮现出一个古老的战场,数以万计的古代士兵正围着几百个骑兵发动猛攻,不断有士兵和战马倒下,鲜血汇流成河,染红了土地。突然,骑兵团里冲出一位将军,那位将军英武非凡,杀气腾腾,手持的方天画戟上下翻飞,转瞬间就杀出了一条血路……   金老爷子猛然打了个冷战,那位英武非凡的将军从眼前消失了,古老的战场也消失了,眼前仍是那件充满无数谜团的“金玉尸衣”。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却忽然猜到了那个将军的身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不,不可能是他……”   中年男人早就察觉到了他反常的神情举止,便向黑老大使了个眼色。黑老大会意地点点头,走到金老爷子背后,用力拍了一下:“金神算,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没,没发现什么。”金老爷子赶紧收住可怕的想象,指着“尸衣”故作平静地说,“地图和文字都在它背面,你帮我把它翻过来,我要开始工作了。”   黑老大不情愿地应了一声,把“尸衣”缓缓翻转过来。在“尸衣”的背面,左侧刻着几段模模糊糊的文字,极难看清;右侧刻着许多凌乱的符号和零星的文字,在靠近右肩的位置,缺失了几块玉片,如果不是《易经》的资深研究者,绝对看不出这是一幅地图。   金老爷子从黑老大手里接过一柄放大镜,弯下腰对着地图研究起来。忽然,他在地图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心跳开始加快,后背也沁出了一层冷汗,不禁暗道:“奇怪,上次怎么没发现这个符号?嗯,一定是上次时间太仓促,疏忽了。”   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把一个塑封好的纸袋轻放在桌上:“金神算,这就是‘尸衣’上缺失的几块玉片。”   金老爷子还在思考那个符号的含义,根本没听到中年男人的话,直到对方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后,他才回过神来,说道:“好,我这就把玉片补上去。”   金老爷子打开纸袋,从里面取出六块玉片,将刻有符号的一面朝上放在桌上。他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后,逐个试探着补进地图的空缺处。   当最后一块玉片补上的刹那,平铺在桌上的“金玉尸衣”忽然颤了颤,紧接着,穿过所有玉片的金丝骤然变粗了数倍,而且还在不住地抖动着,就像有某种液体正从金丝里流过,而那些玉片的颜色也迅速由白绿相间变成了殷红!   金老爷子惊出一身冷汗,他努力控制着心底的恐惧,伸出颤抖的手指摸了一下,立刻如触电般缩回来,因为原本冰冷坚硬的玉片此刻却变得温暖柔软,就像是摸在了女人的小腹上一样。   也许,它是有生命的。   在三双恐惧的眼睛的注视下,“金玉尸衣”又剧烈颤动了几下,仿佛那数千块玉片包裹着的不是虚无的空气,而是一个深埋地下数千年的灵魂。   此刻,那个古老的灵魂正在复活!   黑老大吓得脸色惨白,一边向后倒退着一边颤抖着声音惊呼道:“天呐!它……它复活了……”   就在三人吓得不知所措时,挂在天花板上的吊灯猛闪了一下,随即熄灭了。密室里一片漆黑,他们什么都看不到,顿时乱作一团。   突然,密室里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吼叫。那可怕的吼叫声凄厉绝望,宛如地狱的厉鬼在哀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十秒钟,也许是两千年,可怖的吼叫声终于消失了,几乎是同时,吊灯再次亮起。   洁白的灯光充满整个房间,照亮了平铺在方桌上的“金玉尸衣”。玉片的颜色仍然是白绿相间,串联玉片的金丝也仍然是头发丝般粗细,而且它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金老爷子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恐惧消散了大半。他环视四周,看到房门紧闭着,中年男人正蜷缩在靠近门的墙边,但是,密室里唯独不见了黑老大的身影。他并没多想,一边喘着粗气走向方桌,一边喃喃道:“真是活见鬼了!难不成刚才发生的可怕情景都是幻觉?”   金老爷子正想着,忽然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忙循声看去。只见右侧墙角处有一大堆指甲盖大小的白虫,那些小白虫密密麻麻,乍看上去极是瘆人。他想起那个可怕的传说,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刚要转身逃出房间,却见那堆小白虫钻进地缝里,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突然,遮挡窗户的黑色窗帘摆动了几下。   金老爷子似乎猜到了什么,疾走几步冲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   “砰!”   一副森白的骷髅应声倒下。 第一章 诡谲死亡 尸身密码   1   金坤是“金神算”的孙子,今年二十七岁,他身材健壮魁梧,古铜色的脸庞轮廓分明,严肃时,那双幽深的眼睛会透出一种不同寻常的冷峻。当然,这些外在气质与他的经历有关。金坤曾是刑警学院的高材生,三年前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成为了一名奋斗在一线的刑警,但由于怕爷爷和女友日夜担心自己的安危,只好辞职做起了个体销售。   金坤的名字是爷爷给起的,取自六十四卦中的坤卦,而坤卦又是《易经》中的地卦,也就是说,爷爷希望他能拥有像大地一样博大和宽厚的胸襟。正如《易?象》所说:“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金坤小的时候,爷爷常教他一些《易经》的预测法门,他对此也颇感兴趣。但在他十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令他永生难忘的悲痛往事,也让他对《易经》彻底失去了信心。   十七年前,金坤的父母在出差途中突发车祸死亡,给他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霾。之后,他曾多次质问爷爷,为什么你能预测别人的吉凶,却唯独没有预测出爸妈会发生车祸呢?爷爷每次都是含着眼泪愧疚地看着他,但从不做任何解释。从此之后,金坤认定爷爷用《易经》占卜预测只是骗人的把戏,只是迷信邪说,《易经》绝不可能预测未来!他对《易经》产生了极度的反感,也拒绝再和爷爷学习《易经》。   金坤自打参加工作以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昨晚,他突然接到爷爷的电话,让他务必在今早八点之前赶到家里,说是要当面告诉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清晨起床后,金坤从租住的公寓里出来。天空布满了阴云,将整座城市笼罩上一层诡秘的气氛,仿佛预示着将要发生某种可怕的事。   金坤钻进一辆出租车,身体靠在椅背上,侧头望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莫名的不安:“爷爷究竟要告诉我什么重要的事呢?”   这时,金坤的手机忽然响了。   陷入沉思中的金坤怔了一下,随即掏出手机,原来是表妹木美子打来的电话。木美子唯一的亲人——父亲和金坤的父母同时在车祸中丧生,后来就被“金神算”收养了。金坤和她虽以表兄妹相称,但二人两情相悦,早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表哥,你现在在哪儿?”电话里传来一个甜美却略显焦急的声音。   “车上。”金坤听到电话里焦急的声音,眼前立刻浮现出她着急时蹙眉不安的样子,“美子,你怎么了?”   “哦,我没事,是店里发生了点状况。”木美子在市郊的一个加油站工作,“你九点钟到店里来一趟可以吗?”   “好的。”金坤有些担心,追问道,“到底发生了啥状况啊?”   “呃……”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还是等你来了再说吧。”   挂断电话后,金坤心里泛起了嘀咕:“爷爷和美子这是怎么了?他们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而且为什么偏偏要当面和我说呢?”   很快,出租车穿过一条幽深的小巷,停在了一座孤零零的青砖宅院前。金坤下车,扫了一眼腕表,七点五十五分。他疾步走到大门前,却发现锈迹斑驳的铁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   爷爷不在家?   金坤迟疑了一下,掏出钥匙打开门锁,然后走进去,穿过宽敞的院子,径直来到房门前。   房门并没上锁,但关得紧紧的。   金坤一边伸手拉开房门,一边大声问道:“爷爷,你在家吗……”   房门拉开的刹那,屋内传来一声清脆而又诡异的声响,就像是午夜野猫的尖叫一样,带着某种特别的回音,直刺入人的大脑皮层。   他吓了一跳,准备冲进去一探究竟,却听到爷爷苍老的声音从西侧房间传来:“小坤,快进来吧,我在卧室。”   金坤“诺”了一声,绕过摆在客厅中央的雕花木桌,走进了卧室。卧室里的陈设简洁古朴,由于阴天,而且还拉着窗帘,所以光线异常阴暗。   阴暗的光线让金坤感到很压抑,他深吸了口气,举目望向正对着房门的木床。木床挂着床幔,隐约能看清爷爷正盘腿坐在床幔之后。他刚要迈步走过去,却忽然听到爷爷厉声喝道:“站在那儿别动!”   金坤连忙驻足,迷惑地望着床幔后的爷爷。   “别问原因!小坤,接下来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做。”爷爷顿了一下,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说,“现在,马上去拿你最珍贵的那件东西,然后离开家,等待我的下一步指示。”   爷爷这番奇怪的话,令金坤更加迷惑不解,他怔怔地望着床幔后的爷爷。不过,他很清楚爷爷所指的“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我说过不要问原因!”爷爷突然高声咆哮起来,“赶紧拿着那件东西离开家,返回你的公寓,等待我的下一步指示……”   金坤咕哝了一句“我也没问原因啊”,然后不等爷爷说完,一边转身跑出卧室一边大声说:“好吧,好吧,我按你说的去做。”   2   对金坤来说最珍贵的东西,就是父母发生车祸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块极为普通的儿童手表。父母在车祸中去世后,童年时的他天真地认为这块手表象征着自己,只要把它放在爸妈遗像的后面,就可以让自己永远陪在他们身边。   这个秘密只有他和爷爷知道。   遗像就挂在西厢房的墙上。金坤跑到西厢房,从遗像后面取出手表,发现它一尘不染,仿佛刚刚被人擦拭过一样。然而毕竟过去了十七年,表带褪色很严重,上面的图案已经模糊不清,但表盘的背景图案清晰可见,是九十年代流行的动画片《机器猫》中的哆啦A梦,它正坐在草地上,瞪着一双夸张、调皮的大眼睛看着他。   金坤苦笑了一声,将腕表摘下来,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把儿童表戴在手腕上。褪色的儿童表紧裹着手腕,看上去怪怪的,但他心里却荡过一丝暖意。   “爷爷为什么要让我拿着这块手表离开老宅?他所指的下一步指示又是什么呢?”   金坤猜不到原因,他在父母的遗像前鞠了一躬,准备离开西厢房。   “哒哒……”   忽然,一阵轻微而诡异的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金坤起先以为是爷爷,但随即就听出这是高跟鞋敲击青石地砖的声音。   “是木美子回来了吗?”   金坤转身向院子里望去,看到一个陌生的白衣背影一闪,瞬间就消失在老宅的大铁门之后。他吓了一跳,因为那个背影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如同幽灵一般。他来不及多想,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老宅。   阴云密布的天空下,白衣背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坤向四周望了望,老宅与其他宅院相隔很远,周围又没有可以藏身之处。难道白衣背影真的是幽灵,瞬间就融化在了空气里?   “妈的,大白天活见鬼了!”   金坤低声咒骂了一句,准备返回老宅询问爷爷下一步的指示,却忽然想起木美子打来的电话,就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八点四十分。   “我现在必须去见美子了,否则九点之前就无法赶到加油站。”想到这里,他决定先去见木美子,然后在途中打电话向爷爷询问。于是,他关紧老宅的大门,跑到正街拦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呼啸着向加油站驶去。   车内,金坤掏出手机给爷爷打电话,但奇怪的是家里的电话占线。无奈,他只好每隔几分钟拨打一次,但电话始终处于占线状态。   金坤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皱眉暗忖:“爷爷在给谁打电话?”   突然,司机用力推了他一下,惊呼道:“快看,前边发生火灾了。”   金坤连忙扭头望向挡风玻璃外,发现前方一公里处烈火连天,浓烟滚滚。虽然相距较远,又隔着一些建筑物,但他还是分辨出发生火灾的位置是木美子工作的加油站。他心中一震,慌乱地催促着司机:“快,快点开,再快点……”   市郊的街道上车少人稀,司机踩足油门,汽车如离弦之箭般直奔加油站。半分钟后,出租车在距离火灾现场三十米外停下。   金坤跳下车,望向火灾现场。冲天的浓烟下,熊熊烈火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加油站。左侧的员工休息室完全坍塌,右侧一个小超市坍塌了大半,周围的几辆汽车也被引燃,不时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   金坤发现远离火灾现场的街道上有十几个围观的人,他连忙跑过去询问,却听到了一个噩耗:工作人员都被困在里面,生死未卜。   他几乎被这个噩耗击倒在地,低呼了一声“美子”,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向火灾现场。   围观的人们看到他冲向加油站时,不禁惊诧地互相对望,那眼神仿佛在说:他是不是疯了?   浓烟呛得金坤喘不过气来,空气仿佛也被大火烧沸了,一股股热浪贴着脸颊卷过。如果再向前就有生命危险了,他只好在距加油站六七米处停下,一边努力睁开眼睛四处搜索,一边拼命地呼喊着:“美子……木美子……”   没有人回答,只有混杂着爆炸声的大火燃烧的声音反复冲击着金坤的耳膜。   “美子会不会被火烧死了?”   站在热浪袭人的浓烟中,他却感到一阵寒彻骨髓的冰冷,他的牙齿开始上下打战:“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一定还活着……”   金坤绝望地向前跨出几步,浓烟几乎令他窒息,热浪仿佛要把他烧融,但他顾不上自身的安危,嘶哑着嗓音呼喊:“美子……美子……”   突然,一声女人微弱的求救声从右侧坍塌大半的小超市里传来,但随即就被一阵剧烈的爆炸声湮没了。   “美子!是你吗?”他身体猛颤了一下,仿佛看到木美子正被大火包围着,心底顿时涌出无比强大的勇气,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大火包围着金坤,他的衣服起火了,毛发烧焦了,皮肤也传来针扎般的灼烧感,但他没有退缩,毅然决然地向前冲!   金坤终于冲进了坍塌大半的超市里,他一边扑灭身上的火,一边踉跄着往里钻。超市里的易燃物也起火了,浓烟中弥漫着一股塑料燃烧的气味,他屏住呼吸,眯着眼睛四处搜索。在倒塌的货架边,他发现了三具烧焦的尸体,从尸体的长度可以断定,没有木美子。   金坤绕过倒塌的货架,继续往里面钻。就在他几乎被浓烟呛晕时,忽然又看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而尸体的左臂恰好被货架压住。   金坤盯着烧焦发黑的尸体,心中蓦地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于是连忙蹲下来,在尸体的颈部摸索着。他果然摸到了一条被熏黑的项链,接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水滴状的小玉坠。   “这……这是美子的项链……”   他大脑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在地。稍许,他用力攥紧小玉坠,颤抖着声音喃喃自语:“不,这不是木美子,一定是恰好戴着相同玉坠的人……”   金坤瞥了一眼尸体边的货架,它正牢牢压着尸体的左臂,他猛然想到了什么,用力掀开了货架。   尸体的左手完好无损,掌心朝上,纤细的五指僵硬地伸展开。   金坤迟疑了一下,颤抖着手将尸体的手背翻转过来。一颗小小的心形胎记刺进瞳孔,宛如一根毒刺,径直刺进了金坤的心脏里。   他的心一阵抽痛,古老的液体不可抑制地滑出了眼眶:“美子……”   木美子死了。   就在这当口,金坤耳边忽然响起“轰”的一声,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冲击波从金坤背后袭来。他感到眼前一黑,身体如羽毛般飘了起来……   3   金坤还活着。   他努力睁开酸涩的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沥青路面上,身边还蹲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正在给他处理胳膊上的烧伤。他侧头望向远处,加油站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了,十几个消防员在烟雾弥漫的废墟中穿梭往来,似乎在搜索着什么。   “你醒了。”女医生看了他一眼,“多亏消防员及时赶到,才把你救了出来。哦,你也别担心,只是一些皮外伤,处理一下就可以。”   金坤呆望着远处的废墟,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具烧焦的尸体、一枚水滴状的玉坠、一颗心形的胎记。他的身体猛抖了几下,喉咙里挤出一个绝望的颤音:“美子……”   “伤口还没处理完,你别乱动。”女医生用力按住他的胳膊。   “别管我!”   金坤大吼一声,甩开女医生的手臂,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跑向远处的废墟。一个消防员看他冲过来,立刻把他拦住,并警告他危险还没完全解除,不允许进入加油站。   此时的金坤失去了理智,他一把揪住消防员的衣领,厉声质问道:“遇难者的尸体呢?”   消防员被他震慑住了,指向远处:“在……在那边。”   他沿着消防员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有几个身着制服的刑警围在一起,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他连忙跑过去,看到地上并排摆着六具烧焦的尸体。虽然尸体都被烧得面目全非,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第二具尸体是木美子,因为那具尸体的胸前挂着一枚烧黑的水滴状的玉坠。   他摇晃着身体走到第二具尸体前,缓缓蹲下来,却发现原本完好无损的左手也被烧焦了,若不是那枚玉坠,他还真难分辨出这是木美子的尸体。他伸出颤抖的手抓起玉坠,紧紧握在掌心。刹那间,大脑里闪过与木美子在一起时的画面,悲痛的泪水不可抑制地涌出眼眶。   忽然,一双大手搭在他肩膀上:“是金坤吗?”   金坤快速抹了一下眼角,扭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禁脱口而出:“是你!”身前站着的人叫陆一航,是他刑警学院的同学,但二人交情一般,自从毕业后就断了联系。金坤刚才的注意力都在尸体上,以至于没看到老同学就站在附近。   “真的是你,老同学,我们有好多年没见了吧?”陆一航发现他眼圈有些红肿,便把目光移到尸体上,“死者是你的亲属?”   金坤克制着内心的悲痛,站起身点点头。   陆一航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老同学,节哀顺变。”   金坤叹了口气,凝望着远处的废墟:“火灾原因调查清楚了吗?”   “技术人员初步调查分析,可能是超负荷的静电导致加油站爆炸起火。”   “只是一场意外火灾?”   “现在还不能完全下定论。”陆一航道,“火灾的具体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这时,两名消防员抬着一具尸体从废墟的方向走来。当金坤的目光扫向尸体的脸时,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了,如同塑像一般僵立在原地。   “怎么了?”陆一航背对着废墟的方向,他连忙转过身,这才看到消防员抬着一具完好的尸体走来。   两名消防员走到他们附近,将尸体放在地上后,其中一名消防员说:“这具尸体挺奇怪的,几乎没有烧损。”   “哦?尸体是在哪儿发现的?”陆一航招呼另外几个刑警围了过来。   “在坍塌的员工休息室下面挖出来的。”一名消防员说,“可能是被泥土掩埋了,所以才没烧到。”   五米外,金坤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尸体的脸。过了许久,他才颤抖着声音吐出两个字:“爷爷……”   没错,死者正是金坤的爷爷——“金神算”。   虽然金坤感到无比震惊和悲痛,但他毕竟是刑警学院毕业的,大脑很快就冷静下来了。他记得离开老宅时,爷爷还在卧室里,而此刻,爷爷为什么会死在加油站?他又联想到清晨时爷爷那番奇怪的话,心中忽然涌出一股莫名的不安。   “尸体上沾满汽油,有燃烧的痕迹。”陆一航的声音传来。   金坤冲到爷爷的尸体边,蹲下来,果然闻到了浓烈的汽油味,然后他又看到爷爷衣服的某些部位有被烧过的痕迹,想必是衣服刚刚起火又被快速扑灭了。那么,尸体上为什么会沾满汽油?又为什么在刚刚燃烧的刹那被扑灭了呢?   一个警察刚要拉开金坤,却被陆一航制止了。陆一航看向尸体的胸部,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就伸手挑开了尸体胸前的纽扣,看到尸体皮肤上有几块暗红色的斑块。   尸斑!   陆一航吃了一惊,侧头看向另外几个警察说:“奇怪,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出现尸斑?”   “是啊,从火灾发生到现在还不足两个小时,尸体绝对不可能出现尸斑!”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警察附和道,他看上去应该是这个刑警队的队长。   金坤盯着爷爷尸体上的尸斑,深吸了口气,然后伸手在尸斑上按压了一下,尸斑没有褪色。   陆一航也反复按压了几下尸斑,然后下结论说:“尸斑在扩散期,死亡时间最少在八小时以上。”   “现在几点?”金坤问道。   “上午九点五十分。”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金坤使劲摇着头,眼神中闪动着不安。   陆一航看着他的侧脸,不解地问:“什么不可能?”   金坤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放慢语速说:“他两个小时前还活着,怎么可能在八小时前就死了呢?”   “你怎么知道他在两个小时前还活着?”   “他是我爷爷,两个小时前我们还在一起……”于是,金坤就把清晨去老宅见爷爷的事讲了一遍,当然,他隐瞒了与爷爷对话的内容。   听完他的讲述,陆一航面露惊愕:“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金坤反复回想着清晨发生的事,他可以百分之百地断定坐在床幔后面的是爷爷,也就是说,爷爷在八点钟的时候还活着!但尸体呈现出的结果却是爷爷在八小时前——也就是昨天深夜就已经死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前后矛盾的两种结果?   就在金坤百思不得其解时,刑警队长突然发现了什么,连忙伸手擦去挂在尸体颈部的厚厚的灰土。登时,一条暗红色的勒痕呈现在众人眼前。它看起来很细,足足绕着颈部缠了一圈,像是用细铁丝或电话线勒出的痕迹。   爷爷是被人勒死的!   陆一航和另外几个警察交换了一下眼神,下结论说:“毫无疑问,他是被人谋杀的。”   金坤盯着那条暗红色的勒痕,大脑里涌出无数难解的谜团:“凶手是谁?为什么要杀死爷爷?又为什么给尸体浇上汽油后扔到加油站里?难道,这不是一场意外火灾,而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   这时,陆一航掰开尸体紧握的右手,却发现手心里攥着一小撮毛发。他小心取出来,细细数了一下,一共是八根,从长度看,像是男人的头发。   “他手心里怎么会攥着头发?”一个年轻的警察问道。   陆一航将毛发放进塑料袋里,密封好后说:“也许死者曾与凶手发生过搏斗,这些毛发可能是在搏斗过程中从凶手头上扯下来的。”   “嗯,这种可能性很大。”刑警队长环视了一圈,指向尸体分析说,“他被勒死后,凶手为了隐藏真相,就在尸体上浇上汽油,然后扔到加油站里,试图制造一场意外火灾。但凶手万万没想到,尸体刚刚起火就被突然塌方的泥土掩埋,所以尸体才会完好无损,所有罪证也都保存了下来。”   金坤认为这个推理符合逻辑,但不知为什么,他隐隐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他甚至觉得爷爷死亡的背后似乎暗藏着一个惊天迷局。   “天呐!这是什么?”陆一航一只手掀起包裹着尸体的衬衣,另一只手指向尸体的小腹。   众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尸体的小腹,看到上面竟然刻着一串奇怪的图文——“金?LX”。   4   同一时刻,五公里外的西州大学。   一个高挑的女孩从阶梯教室走出来,深色的职业装将她的肤色衬托得更加白皙。一阵微风从窗口吹进来,几缕发丝刚好垂在那张秀美的脸上,她随手拨开,然后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了一间办公室。她叫易小甜,二十五岁,是这所大学的老师。易小甜对《易经》有深入研究,而且,她还和一个叫左椿律的男老师成立了易经学社团,很多痴迷《易经》的学生都慕名而来。   左椿律和易小甜同在一个办公室,看到易小甜走进来,他连忙起身迎上去,面露谄笑:“小甜,我正要找你呢。”其实,左椿律对《易经》只是略懂皮毛,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他之所以要加入易经学社团,主要是因为暗恋易小甜,想通过社团增加彼此接触的机会。   “哦,什么重要的事?”易小甜把教案放在桌上,侧身看着那张与身材极不相符的娃娃脸。她早就知道左椿律喜欢自己,但她对他既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关于2012人类末日的事。”他看到易小甜的头发上挂着一小片纸屑,就伸手帮她摘了下来。   易小甜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她刚要发怒,却看到他手中捏着一片纸屑,便释怀地笑了:“你也相信玛雅预言?”   “嗯,人类的末日一定存在,至于是不是2012年那就难说了。”这是左椿律刚从书本中学来的,他不自然地向上推了推眼镜框,板起脸摆出一副学究的姿态,“依据《易经》的变易法则,宇宙万物时刻都在发生着变化,绝不存在永恒不变的事物。那么,人类就不可能永远是地球的主宰者,迟早会被另一个物种所取代。所以,玛雅预言并不是对人类的恐吓,而是对物种更替的认可!也是对《易经》变易法则的认可!”   易小甜最讨厌他古板的样子,这会让她联想到封建社会的教书先生。她后退几步坐到椅子上,有些不耐烦地问:“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等左椿律回答,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快步走过去接起电话,但很快又放下了电话,那张原本就绷得很紧的脸写满了不安。   “怎么了?”易小甜的心也快速收紧。   他忐忑地看向易小甜:“校长让我俩去协助警方破译密码。”   “什么密码?”   他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一个和《易经》有关的‘尸身密码’!”   5   市郊加油站。   警方拉起了警戒线,“金神算”的尸体被摆在警戒线的中央。几名刑警和法医围在尸体四周,他们不时向远处张望,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金坤不是警察,只好远远地站在警戒线外。他凝望着爷爷的尸体,眼前又浮现出刚才在尸体上看到的奇怪的图文——“金?LX”。   “金?LX”究竟代表什么含义?它是爷爷自己刻在肚皮上的,还是凶手恶意刻下的呢?   金坤身体猛颤了一下,因为他忽然想起十五年前发生的一幕。   十五年前,金坤还是一名小学六年级的学生。那天傍晚放学后,他返回到老宅,像往常一样走进自己的卧室,却忽然听到爷爷的惊呼声从西厢房传来。他连忙跑过去,看到爷爷像木偶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双眼死死地盯着手中的一卷发黄变质的兽皮。他上前推了推爷爷,爷爷这才如噩梦醒来般长出一口气,然后紧张地卷起兽皮。当爷爷卷起兽皮的刹那,他无意间瞥见了一个符号——“LX”。   他先是追问爷爷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卷兽皮又是用来干什么的。但爷爷只是敷衍了他几句,并叮嘱他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后来,他又向爷爷追问“LX”的含义,但爷爷却摸着他的小脑瓜说,“LX”是一个人名的拼音首写字母的缩写,也就是刘斜的首写字母。金坤记得,刘斜是爷爷的徒弟,曾在老宅住过几年,因为患过眼疾落下了残疾,看人时总是斜着眼睛,所以有个不雅的绰号——“刘斜眼”。   “LX”真的是“刘斜”拼音的首写字母吗?   金坤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认为“金?LX”一定是爷爷临死前刻上去的,但爷爷为什么要刻上这串奇怪的图文?其中会不会暗藏着凶手的信息呢?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半分钟后,一辆警车停在警戒线外。车门打开,走下一个容貌秀美的年轻女孩,她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职业装,与远处弥漫着焦臭味的废墟对比,显得很突兀。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然后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当她的目光扫到警戒线中央的尸体时,脸色微微变了变。   这时,警车里又走下一个身材臃肿的年轻男人,他走到女孩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然后与女孩并肩走进了警戒线里。   是的,他们正是西州大学易经学社团的易小甜和左椿律。在仅有百十万人口的西州地界,易小甜是官方公认的易学专家,所以,警方才会请她来协助破译密码。   金坤看到他们钻进警戒线,也想跟进去,却被一个警察拦住了,他便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为什么他们能进去?”   “他们是我们请来的破译专家。”警察解释道。   金坤咕哝了几句,无奈地退回到警戒线外。   警戒线内,易小甜走到尸体前,她虽然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尸体,却丝毫没感到害怕。而与她并肩前行的左椿律,早已是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了,他甚至不敢正眼去看尸体。   易小甜与刑警队长握手后,直奔主题:“‘尸身密码’在哪儿?”   刑警队长掀开尸体腹部的衬衣:“二位请看,这就是‘尸身密码’。”   易小甜屏住呼吸,看向尸体的腹部,但由于腹部长出了尸斑,以至于将那串奇怪的图文弄得模糊不清,她只好蹲下去,仔细观察起来。   左椿律犹豫了半天,才硬着头皮蹲下来,但他却恍然感到有一股尸体的气息钻进毛孔,迅速侵入毛细血管,随着血液的流淌,弥漫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他紧张得浑身直冒冷汗,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鬼地方。   易小甜盯着模糊不清的图案看了半天后,仰起头对站在身边的刑警队长问:“这是凶手刻下的,还是死者自己刻下的?”   “技术人员和法医作了分析,”刑警队长蹲在她身边说,“应该是死者临死前自己刻上去的。”   “哦。”   陆一航听到二人的对话,立刻凑过来问:“密码破译了吗?”   刑警队长摇摇头,又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影响破译员工作。   “你看这个图文,”易小甜斜瞥了一眼捂着鼻子的左椿律,指向尸体的腹部,“它是由四个符号组成的。”   左椿律皱着眉点点头,他不敢张口说话,像是怕一张嘴尸气就会钻进体内似的。   易小甜从随身的包里取出纸笔,将“尸身密码”画在纸上,然后指着放大了几倍的“金?LX”分析说:“从左往右看,第一个符号是‘金’;第二个符号是‘?’,也就是《易经》八卦图中的坤卦的图案;第三、第四个符号,像是英文字母的‘L’和‘X’。”   左椿律又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先看第一个符号——‘金’。从表面看这个符号是简体汉字的‘金’字,但它后面紧跟着一个八卦符号,所以我认为它更像是五行中的‘金’。   “五行指的是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古人认为世间万物都是由这五种元素构成的,事物的运动、变化、发展都是这五种元素的性质相互作用的结果。”   陆一航惊诧地看着她秀美的侧脸:“我们的世界是由金、木、水、火、土构成的?”   易小甜点点头说:“是的,但这五种元素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并不是单纯地象征着某一个物质,而是有非常广泛的象征意义。比如说‘水’,它并不是指我们平时喝的水;再比如说‘金’,也并不是黄金,千万不要把五行简单看成某种物质。在五行中,金从革,‘从革’的意思就是变革,凡是具有肃杀、延展、能柔能刚等作用的人或事物都归属于‘金’的范畴。”   易小甜发现身边的警察都专注地听自己讲解,就继续说道:“主宰我们这个世界的五种元素互相影响、互相变化,而且变化得很厉害,这种变化就叫‘相生’和‘相克’。比如金可以生水,但金又可以克木,而反过来看,金是由土生出的,金又被火克。这样五种元素便形成一个严密的‘生克’体系,古人就是用这个‘生克’体系来解释世间万物的。这是《易经》的生克学说,如果升华到哲学上,那就是祸福相依,正与反,生与死,是与非,利与害,善与恶,一切都是相对的,一切都是相生相克的!”   “哦,真是一门神奇的学问。”陆一航听得似懂非懂,他伸手搔了搔鬓角,“那第二个符号呢?”   “我刚才说了,第二个符号是《易经》八卦图中的坤卦的图案,它是由三根阴爻组成的。”   “什么是阴爻?”   易小甜指着纸上的“?”符号:“你看,它是由三个中间断开的虚线组成的,如果单独拿出来一根,就代表阴,称作阴爻。”   “哦,我懂了,你继续往下说吧。”   “把三根阴爻上下排列在一起,就组成了坤卦的图案。”她又指了指纸上的“?”符号,“在八卦中,坤卦有很多象征意义,比如象征大地,象征母亲,象征臣子,在方位上象征西南等等。”   “那在这串奇怪的图文中,它象征着什么呢?”陆一航问。   “现在还很难说。”易小甜冲他歉意地笑了笑,“我们先看第三、第四个符号,然后回头结合前两个符号再下结论。”   “第三、第四个符号是大写的英文字母,应该与《易经》没有联系吧?”   易小甜低头缄默不语,两道细眉紧紧锁在一起,因为她隐隐觉得这两个符号与《易经》存在着某种潜在的联系。   陆一航看她神情凝重地思考着什么,便小声提示说:“如果‘LX’是英文字母,但在英语字典中,并没有‘L’和‘X’组合在一起的单词啊。”   “也许是英文缩写,或者是汉语拼音的缩写。”她没能在记忆中搜索到与“LX”有关的《易经》学符号。   陆一航忽然想起了《达?芬奇密码》中的情节,高声道:“‘LX’会不会是一个人名的缩写?就像《达?芬奇密码》中索尼埃留下的‘P.S.’符号。”[1]   “我认为不是人名的缩写。”一直沉默不语的左椿律突然开口了,但他的手别扭地挡着鼻子,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哦?愿闻其详。”   “我觉得‘LX’是死者没有刻完的一个不完整的符号。”   “什么意思?”   左椿律一边在空中比划着,一边说:“如果把‘L’的横线延长,然后在这条延长线的上方,‘X’的右方,加上一条垂直线段,会变成什么?”他看大家还没明白,就从易小甜手里抢过纸和笔,按照自己的说法画了下去,纸上立刻呈现出一个“凶”字。   “凶?”陆一航吃了一惊,立即把视线投向尸体的腹部,暗忖:“难道真如这个专家所说的那样,他还没等刻完‘凶’字,就一命呜呼了?”   左椿律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抬高声音说:“现在,我们把这几个符号连在一起,就会得出一个简单明了的结论……”他忽然停了下来,像吊大家口味似的卖起了关子。   站在警戒线外的金坤一直焦急地望向这边,他恨不得“尸身密码”立刻被破译,然后揪出杀死爷爷的凶手。当他听到左椿律刚才那番话时,忍不住大骂着催促道:“卖个屁关子!你赶紧说啊,到底是啥结论?”   在易小甜面前被人谩骂,左椿律觉得很没面子,一张娃娃脸顿时涨得通红。他“腾”地一下跳起来,指着金坤吼道:“你……你是谁?你有什么权利知道结果?”   “哦,他是死者的孙子。”陆一航站起身向金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干预密码破译,然后转头对左椿律解释说,“他也是想尽快揪出凶手,情绪比较急躁,你别太在意。”   “我才不会和这种没素质的人一般见识。”他瞪了金坤一眼,余光却扫向易小甜,发现她脸上正挂着一种很特别的表情。他得意地捏了捏拳头,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对的。   “请说说你的结论吧。”陆一航催促道。   左椿律干咳了一声,指着“尸身密码”说:“你们刚才也都听到我同事的分析了,第一个符号是‘金’,第二个符号是‘坤’,再结合我刚才推理出的‘凶’字,把它们连在一起就是——‘金坤凶’!也就是说,凶手应该是一个叫金坤的人!”   站在警戒线外的金坤听到这里,胸中顿时升起一团愤怒的火焰。他一边冲进警戒线,一边怒骂道:“你他娘的才是凶手!”   “我没说你是凶手啊。”左椿律被他怒气冲冠的样子吓坏了,本能地向后倒退了几步,“我……我说金坤是凶手。”   “我就是金坤!”   金坤被两个警察抱住了,无法冲到他身边,只能冲他怒吼道:“你白痴啊!我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爷爷?”   陆一航冲到金坤身边,把他拉到远离警戒线的地方,劝了几句后说:“冲动是魔鬼!老同学,你不也想尽快找出凶手吗?现在专家在帮我们警方破译密码,你这样的举动会影响密码破译的进展。”   “可是那头蠢驴诬陷我是凶手。”金坤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怒说,“我倒不怕被诬陷,我是怕耽搁久了,凶手早就逃之夭夭了。”   “哦,不会的。”陆一航忖度着他的表情,“放心吧,我们会尽快让专家把密码破译了。”   金坤发现老同学始终盯着自己的脸,那眼神就像在审视犯人似的,令他感到极不舒服。他略微沉思了片刻,觉得有必要把十五年前见过“LX”的事说出来。于是,他贴在老同学的耳边低语:“我见过‘LX’这个符号,但它绝对不是‘凶’字,而是一个人名的首写字母。”   “你怎么知道?”陆一航的眼球快速转了几圈,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金坤认为有必要隐瞒十五年前那件事的细节,就编了个谎言:“我小时候曾看爷爷写过这个符号,就向他询问,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陆一航盯着他的眼睛:“‘LX’是谁?”   “刘斜,他是爷爷唯一的徒弟。”   陆一航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问道:“刘斜的住址你知道吧?”   “对不起,刘斜在多年前就离开了西州,现在的住址我也不清楚。”其实金坤知道刘斜现在的住址,他之所以要说谎,是因为他觉得爷爷的死与刘斜存在某种关联,他想在警察之前找到刘斜。   “嗯。”陆一航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话锋一转,“另外两个符号的含义你知道吗?”   “不知道。”   “那好,我会把你提供的信息转达给破译员。”陆一航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并叮嘱他千万别再冲进警戒线里,然后转身走了回去。   左椿律看他走进来,立刻报复似的说:“那个人叫金坤,完全符合我刚才的推理,你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   “抱歉,现在证据还不充足,我没有理由抓人。”   “你不相信我的推理?”   “不,不是。”陆一航也觉得这个专家很可恶,但他不露声色,仍然保持着平和的语调,“金坤刚才提供了一条非常关键的信息……”于是,他把易小甜也拉过来,将金坤刚才提供的信息告诉了两个专家。   “你相信他的鬼话?”左椿律道。   “他是否说谎,很快就会见分晓。”陆一航叫来个年轻的刑警,从包里取出一个密封好的塑料袋交给他,并附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   年轻刑警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站在警戒线外的金坤看到了这一幕,他非常清楚陆一航此举的目的,但他并不以为然。就在他目送年轻刑警驾车离去时,手机忽然响了。他掏出手机,看到是一个好兄弟打来的,但当他接起电话时,却听到了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消息。   他望了一眼爷爷的尸体,痛苦地攥了攥拳头,然后快步跑到街道上,拦了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1] 在《达·芬奇密码》中,馆长索尼埃留下的符号中有一个“P.S.”,它代表着Princess Sophic——索菲公主的缩写。   6   “那个家伙跑了。”左椿律指着高速驶去的出租车,对陆一航说,“你快派人去抓他啊!他一定是做贼心虚,不然为什么要跑。”   陆一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证据确凿后,我们肯定会抓捕他。”   “我觉得那个人不像是凶手。”易小甜走过来,指着纸上的“金?LX”说,“如果被害人想通过这几个符号记录下凶手的信息,他可以直接刻上‘金坤凶’,完全没必要刻得如此隐晦。”   “也许是被害人怕凶手发现后识破,所以才刻上隐晦的符号。”左椿律反驳道。   易小甜冷哼了一声,说:“可你别忘了,‘LX’代表‘凶’字,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推理。”   左椿律发现她脸上略带微怒,但极爱面子的他还是忍不住小声反驳了一句:“那你说‘LX’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人说是刘斜名字的首写字母。”   “那是嫌疑人提供的信息,不足为信。”   “是否可信,时间会证明。”易小甜懒得理他,转头对陆一航说,“我认为这几个符号,肯定不是记录凶手的信息那么简单,而是暗藏着某个重大的秘密!死者正是想通过这些隐晦的符号,将那个秘密传下来。”   陆一航一惊,急问道:“什么重大秘密?”   “我暂时还没能破译。”易小甜看了看脚下的尸体,“不过,只要给我充足的时间,我有信心破译‘尸身密码’。”   其实陆一航也感觉到了,这绝不是一起单纯的凶杀案,案件的背后必定暗藏着许多秘密,只有破译了“尸身密码”,一切才会明朗。   易小甜向警方请求回学校破译,警方考虑到破译时间可能较长,就同意了她的请求,但要求必须严守“尸身密码”的秘密。   二人走后,警方把尸体运回了警局,并对尸体进行了细致的尸检,但没能在尸检结果中找到破案线索。这样一来,警方只能把破案希望寄托在“尸身密码”的破译结果,以及在尸体手中发现的毛发的DNA检验结果上。   7   西州大学某办公室。   易小甜坐在办公桌前,时而蹙眉盯着纸上的“金?LX”,时而不停地在纸上画着什么。她已经反复研究两个钟头了,却没能找到破译的突破口,桌上和脚下扔了一大堆写满符号的废纸团。   “小甜,别浪费时间了。”左椿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尸身密码’的含义一定是‘金坤凶’。”   易小甜隐约发现了一些破译的门道,却被他的声音打乱了思绪。她气愤地转过头,竖起眉毛瞪着他:“绝不是那个意思!亏你还是易经学社团的老师呢,‘尸身密码’一定和《易经》有关,你就不能用易经学知识来破译吗?”   左椿律辩解道:“我就是在用易经学知识破译啊,只不过是我在‘LX’这个符号上发挥了一下想象力罢了。”   “切!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啊,不如改行去写小说吧。”   易小甜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刚要转回头继续破译密码,却忽然看到对面的桌上摆着一本书——《京氏易传》。她的身体像是被接通了电流,“腾”地一下跳起来,兴奋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什么?你知道‘尸身密码’的答案了?”   易小甜盯着那张娃娃脸看了几秒钟,然后眯起眼睛笑着说:“你似乎对我的破译结果很感兴趣?”   左椿律从她的笑容中读到了讽刺的意味,尴尬地抓了抓头发:“你,你快说说破译结果吧。”   “我现在还不知道。”易小甜收拢笑容,严肃道,“不过,我觉得‘尸身密码’应该与‘纳甲法’[1]有关。”   “纳甲法?”   易小甜点点头,从桌上拿起纸,指着纸上的“金?LX”说:“你看,‘尸身密码’包含了五行中的金,八卦中的坤卦,还有一个奇怪的‘LX’。因此要想破译这串密码,就必须把五行和八卦结合在一起,而纳甲法正是将八卦乃至六十四卦与五行、天干、地支相结合,利用它们之间的相生相克关系进行预测的。”   “嗯。照你这么说,还真有可能与纳甲法有关。”   “呵呵,你不是认定结果是‘金坤凶’吗?”   左椿律脸上一热,不自然地摸着下巴,但他还不忘为自己争辩:“《易经》的第一原则就是变易。宇宙中没有一样事物是不变的,万事万物随时都在变化,所以,我的推理也要随着事情的进展发生变化啊。”   “哟,变易法则被你用得真是恰当啊。”易小甜挖苦道。   左椿律的脸憋得通红,高声争辩道:“说不定若干天后,你也会和我一样放弃现在的推断,产生了新的想法。”   易小甜看他狡辩的样子着实可气,就大声回敬道:“你别忘了《易经》还有另外两个法则,其中一个就是不易。虽然万事万物时刻在变化着,但有一样东西是永恒不变的,那就是真理!也就是‘尸身密码’的答案!只要我的方法正确,答案是绝对不会再变的。”   左椿律知道自己对《易经》只懂个皮毛,如果再这样争辩下去非但占不了上风,还会得罪意中人。于是,他示弱地点点头说:“好啦,我认输。小甜,你快用纳甲法推测答案吧。”   易小甜冷瞥了他一眼,坐回到椅子上,用笔在纸上勾画起来。很快,纸上就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文字。   左椿律走到她身边,拉了把椅子坐下,盯着纸上的符号和文字看了半天后问:“你是在用虞翻纳甲法破译吗?”   “不!”易小甜头也不转地说,“虞翻纳甲法的主要依据是月亮的圆缺变化,而‘尸身密码’与月圆月缺无关,所以,我们必须用京房纳甲法进行破译。”   “哦?是西汉易学家京房先生的纳甲法?”   易小甜点点头,一边在纸上勾画着一边说:“京房纳甲是一门奇异的术数,在民间占卜中用处极广,因为它的占卜预测的威力非常强大。它将六十四卦划分为八宫,每一宫统领六十四卦的八个卦。除了自己为卦的本卦外,还有‘一世’至‘五世’等五卦,加上‘游魂’和‘归魂’二卦。这样就把六十四卦统统纳进八宫之中。”   易小甜侧目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六十四卦分宫后,再与五行结合,配以天干和地支,得出父母、兄弟、子孙、妻财、官鬼和卦身‘六亲’,以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勾陈和腾蛇‘六神’。”   左椿律听得懵懵懂懂:“可是,你刚才说的这些和‘尸身密码’到底有啥关系啊?”   易小甜神秘地笑了笑,指着纸上刚刚画出的老虎形状的图案说:“你看这个。”   “这是……白虎?”   “没错,就是白虎!”易小甜说,“白虎是六神之一,在京房纳甲法中,方位在西方,而‘金’在五行中的方位也是西方,所以我大胆推测,‘金’应该暗指白虎!”   左椿律皱着眉想了半晌,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白虎和‘尸身密码’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白虎象征着什么吗?”易小甜突然问了一句。   左椿律在记忆中搜索了好一阵后,猛击了一下掌,道:“哦,我想起来了。白虎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道教七星君四象之一,正如你刚才所说的,它在五行中代表西方,是一种灵兽。但由于白虎被古人描述成生性残忍的神兽,所以它象征着凶神。”   “是啊,白虎凶神当堂坐,流年必然有灾祸。”易小甜低头看了一眼纸上的“尸身密码”,又把目光移到他脸上,“但在这串密码中,白虎并不象征着凶神!”   左椿律迎着她的目光,迷惑不解地问:“哦?那它象征着什么?”   易小甜并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应该知道左青龙、右白虎吧?”   他联想到了周星驰主演的一部电影——《唐伯虎点秋香》,忍不住笑着说:“是不是在门梁两侧左刻青龙、右刻白虎,以镇压邪灵。”   “嗯,你说的也对。但我所指的左青龙、右白虎,是从风水学的角度来讲的。”易小甜严肃道,“在古代风水学中,如果墓冢的前方有左右凸起的地形,那么就会有独特的称谓,称之左青龙、右白虎,取其护卫之意……”   左椿律猛然猜到了答案,高声打断她的话问:“你是说,‘尸身密码’暗指某个古代墓冢?”   “对!而且还不是一座普通的古墓。”易小甜顿了顿,声音高了八度,“你应该知道,在古代有很多以白虎冠名的地方,都与兵家之事密切相关,所以,白虎还象征着军队和威严!因此,我分析‘尸身密码’应该暗指一座非同一般的古代大将军的墓冢!”   左椿律听完,靠在椅子上缄默了片刻后,一边摇着头一边迷惑道:“真是太匪夷所思了,死者为什么要在临死前把一个暗指古代墓冢的符号刻在肚皮上?难道,他与那座古墓有什么关系,还是那座古墓里藏着什么重大秘密?他采用如此隐晦的方式,就是为将这些秘密传给某个人,而不被其他人看懂?”   “你说的没错,死者一定是想把‘尸身密码’传给某个人。”易小甜坐直身,后背靠在椅背上,一字一顿地说,“那个人就是死者的孙子金坤。”   “金坤?”左椿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得意地笑着说,“呵呵,但死者万万没想到密码将会被我们破译掉。”   “你错了,我们根本不可能破译‘尸身密码’。”   “我们不是已经破译其中的一个符号了吗?”左椿律攥紧拳头,做了一个鼓励的手势,“小甜,我们再加把劲,一定可以破译后两个符号的。”   易小甜叹了口气,有些沮丧地说:“就算我们破译了后两个符号,也不可能得到答案。”   左椿律站起身,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   易小甜指着纸上的“金?LX”说:“我推测,在这串密码的一侧或两侧,一定还有很多个符号,它们只是一大堆符号的其中一部分。也就是说,这是一串不完整的密码!”   “不完整的密码?”左椿律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坐在椅子上,“唉!研究了半天,我们还是不能破译。”   “但我们至少知道,‘尸身密码’暗指一座古墓。”   左椿律“嗯”了一声,歪头看着易小甜问:“可是,死者为什么要留给金坤不完整的密码呢?这似乎对他也没有任何意义吧?”   “是啊,除非……”易小甜忽然想到了什么,使劲拍了一下桌子,“另外的那些符号一定在他手中。”   “谁?”   “金坤!我们要想揭开‘尸身密码’背后隐藏的秘密,就必须找到他。”易小甜快速站起身,催促道,“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左椿律想起在加油站和金坤发生冲突的一幕,面露难色:“我,我就不去了吧?”   “好吧,那我自己去找他。”说罢,易小甜快步走出办公室。   [1] 纳甲法:俗称六爻法,是西汉易学家京房先生根据《易经》原理创造的占卜方法,此后又出现了虞翻等人的纳甲法,它对后世的“火珠林法”和道家的内丹修炼法有重要影响。 第二章 解密之钥 金玉尸衣   1   《易?泽水困》彖曰:“困,刚掩也。险以说,困而不失其其所,亨,其为君子乎?贞大人吉,以刚中也。”泽水困卦之所以会出现凶险和困境,是由于内卦一阳深陷二水之中,阳刚被阴柔包围遮掩,但即使如此,只要有舍命励志的精神,坚持走正道,不因身处困境而丧失意志,最终还是能化险为夷、摆脱困境的。   金坤又何尝不是深陷“泽水困”呢?先是加油站莫名其妙地爆炸起火,恋人木美子被大火烧成焦炭,紧接着爷爷的尸体被人从废墟里抬出,而且爷爷是死于他杀!并在尸体上留下了奇诡的“尸身密码”!然而,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清晨时还活着的爷爷,尸检结果却是爷爷在昨晚就已经死了!   就在他被接踵而至的噩运和谜团压得快要崩溃时,噩运再次降临了。   老宅起火了。   金坤赶到老宅时,大火已经把老宅烧成了一片废墟。   老宅为什么偏偏在这当口起火?   金坤非常清楚,这绝不是意外火灾,而是有人故意放火烧了老宅,还有今天发生的所有恐怖事件,都是某个人或组织,为了达到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实施的。那么,实施这些恐怖事件的人究竟是谁?其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一定要查明真相,揪出真凶!   金坤暗暗起誓后,走到烟雾弥漫的废墟前,呆望着残垣瓦砾,脑海里又浮现出爷爷和木美子的尸体。短短的几个小时,他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泪水从这个坚强男人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兄弟,我听说早晨加油站爆炸了,爷爷和美子都……”一双手忽然按在他肩膀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也别太难过,要保重身体。”   金坤沉重地吐出一口气,转过身看着好兄弟——谢虎。   刚才给金坤打电话的人正是谢虎。谢虎和金坤是从小玩泥巴长大的铁哥们,二人性情相投,亲如兄弟,彼此间非常信任,几乎无话不说。谢虎比金坤矮了大半头,身材也有些消瘦,但看上去精神十足。特种兵转业的他留着短发,那张刚毅的脸上肤色黝黑铮亮,挺拔的鼻梁,犀利的眼神,无不透出一股军人的威严。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前额上有一道拇指长短的疤痕,仿佛铭刻着某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谢虎望了一眼狼藉不堪的废墟,沉重地说道:“我发现着火时,老宅就已经被烧得七零八落了。唉,要是能早点发现就好了……”   “虎子,这不怨你。”金坤在他肩上拍了拍,然后把手伸进自己的裤袋里,却没摸到烟盒。   谢虎从他的动作看出了他的想法,就掏出香烟递给他。金坤这几个月工作很不顺,愁事太多,所以三个月前学会了抽烟,而且抽得很凶。他接过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浓烈的烟草味快速滑过喉咙。他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转过身隔着徐徐升起的淡青色烟雾凝望着废墟:“我想进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   “都烧光了……”谢虎发现他头也不转地走进废墟,就紧跟上去和他并肩前行,“你怀疑有人故意放火?”   “不是怀疑,是肯定。”   废墟里弥漫着浓烈的焦臭味,谢虎用衣袖掩住鼻子,环视着四周说:“可都烧成这样了,能留下证据吗?”   “我并不是找放火的证据,而是找爷爷的尸体。”   “爷爷的尸体?”谢虎惊诧地看着他的侧脸,却发现他一副极其认真的样子,“尸体不是已经在加油站找到了吗?”   “嗯。”   “那为什么还要在这儿找?”   金坤把清晨在老宅发生的事,以及从尸体上推断出的死亡时间不符合现实的事简单讲了一遍。谢虎听完,不解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你清晨还见到了爷爷,但尸检结果却显示你爷爷在昨晚就已经死了?”   “对。”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谢虎突然驻足,习惯性地摸了摸前额的疤痕,“有没有这种可能,坐在床幔后面的根本不是你爷爷。”   “不,一定是爷爷。”   “啊?”   “我也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金坤小心跨过一块被火烧黑的巨石,“别停下,我们仔细找一找。”   两人在废墟里反复搜索了几遍,但根本没找到“金神算”的尸体。就在金坤准备放弃搜索时,谢虎似乎发现了什么,停下脚步说:“兄弟,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什么奇怪现象?”   谢虎指着废墟的一角说:“你看那边烧毁的程度,似乎比其他地方都要严重。”   “嗯。走,我们过去看看。”金坤快步走过去,果然发现此处的烧毁程度要严重一些。而且,他还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怪味,便快速抽动了几下鼻翼,“奇怪,怎么有一股臭味?”   谢虎也走了过来,蹲下身在烧黑的石头上摸了一下,然后把手指举到鼻前嗅了嗅:“好像是硫化物的气味。”   “硫化物?”金坤脸色一变,“是火药爆炸后的产物?”   “嗯。但很奇怪,这里并没有爆炸留下的痕迹。”   谢虎忽然发现了什么,蹲下身从石缝里掏出几个食指大小的物件。金坤立刻凑过来,看到他手里捏着几个没有引线的鞭炮。   谢虎伸手摸了摸前额的疤痕,神色凝重地说:“我觉得可能是鞭炮爆炸起火,因为少量的鞭炮爆炸是不会留下爆炸痕迹的。但问题是,这里为什么会有鞭炮?又是谁点燃了这些鞭炮?”   金坤从他手里拿过鞭炮,反复看了几遍说:“鞭炮并没有被点燃。你看,这些鞭炮完好无损,但是里面的火药被抠出去了。”   “什么?火药被抠出去了?”谢虎很惊诧,“难道是有人用鞭炮里的火药制成了炸弹?”   “如果制成炸弹并引爆,就一定会留下爆炸痕迹。”金坤冷静地分析说,“但这里看不到爆炸痕迹,所以这些火药一定是用作其他用途,而且与老宅起火有直接关系!”   “你是说,凶手用火药引燃了老宅?”谢虎迷惑不解地看着他,“逐个把鞭炮里的火药抠出来,然后凑在一起点燃老宅。这方法有点太蠢了吧?完全没这个必要啊。为什么不用汽油或者其他易燃物呢?”   “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金坤蹙眉想了半天,道,“也许是凶手遇到了某种特殊情况,必须采用火药引燃。”   谢虎也同意他的推理,但二人都猜测不出凶手究竟遇到了何种特殊情况,以至于采用如此愚蠢的方法点燃老宅。   金坤郁闷地抽出一根烟点燃,猛吸了几大口后环顾着狼藉一片的废墟。他蓦地看到了一个圆形石桌,那石桌曾摆在院落中央,但此刻却被掀翻在地。他走过去,蹲在石桌旁,伸手轻抚着冰冷的石桌,脑海里顿时浮现出童年时和爷爷在石桌前玩耍的画面。   忽然,一阵阴风混杂着焦臭味从身后吹来。他打了个冷战,却恍然听到爷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爷爷正趴在他耳边喃喃细语:“现在,马上去拿你最珍贵的那件东西,然后离开家,等待我的下一步指示。”   “爷爷……”   金坤“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快速环视四周,但废墟里根本没有爷爷的身影。谢虎听到他的低呼声,连忙跑过来,看到他正神色不安地找寻着什么,就问道:“怎么了?”   金坤像个僵尸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废墟里,而大脑却在高速转动着:“爷爷为什么让我拿着‘最珍贵的东西’离开家,难道儿童表里藏着什么?可是,他所指的下一步指示又是什么呢?”   金坤来不及细想,就从手腕上摘下儿童表,用力抠开表盘背面的金属罩,登时,一个指甲大小的白纸块刺入他们的瞳孔。   儿童表内果然藏着东西。   谢虎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弄蒙了,怔怔地看着儿童表。当看到白纸块的刹那,他忍不住低呼道:“这是什么?”   金坤发现有几个消防员正向这边走来,他赶紧拉着谢虎走出废墟,来到一个无人的小巷里。他深吸了口气,小心地取出纸块,发现这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摸上去还有种坚硬的金属感,似乎里面包着什么东西。   纸里面会包着什么?   “快打开啊。”谢虎在一旁催促道。   金坤又深吸口气,小心翼翼展开纸块。在展开的过程中,他发现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但他顾不上去看。几秒后,纸张终于完全展开了,一枚小指甲大小的金属片呈现在二人眼前。   谢虎先是一愣,随即指着金属片轻声惊呼道:“存储卡!这是一张微型存储卡!”   金坤点点头,他猜测爷爷之所以把存储卡藏得如此隐蔽,这里面一定藏着至关重要的秘密,而爷爷也正是为了保护这个秘密惨遭杀害的。   存储卡里究竟藏着什么重大秘密呢?   “先看看纸上写的什么?”谢虎在一旁提醒道。   金坤展开纸后,发现竟有手掌大小,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通过笔迹可以断定,这一定是爷爷亲笔写下的。谢虎也凑了过来,看到上面写着几段凌乱的楷书。   小坤,我们家族从西汉初年开始就以卜筮为生,历经几十代从未更换过职业,但先辈们为什么要墨守成规,我却一直对你讳莫如深。其实,先辈们是为了保护一个开启千古谜团的钥匙——“解密之钥”!但仅有“解密之钥”是绝不可能解开谜团的,还需一件重要的东西——藏宝图,这就是我们家族苦等了两千多年的原因。直到几天前,我从一个神秘组织那里见到了“金玉尸衣”,它上面刻着一幅地图和几行文字。文字中记载,那幅地图是埋藏绝传了几千年的《连山易》和《归藏易》,以及一个富可敌国的宝藏的藏宝图!其实不然,尸衣上的文字含混不清,只有结合“解密之钥”,才能找到经书和宝藏!因为“解密之钥”隐藏着终极秘密!由于我第一次见到尸衣时尸衣缺失了几块玉片,所以没能得到完整的地图,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应该把缺失的那部分符号刻在了身上,你把它们加在地图的“空缺处”就可以了。我把藏宝图和“解密之钥”复制到了存储卡里,你拿着去找刘斜,让他协助你完成我们家族的使命。   金坤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家族世世代代以卜筮为生的目的,竟然是为了保护一个开启数千古谜团的钥匙——“解密之钥”!两千多年来,数十位先辈为保护“解密之钥”耗尽了毕生精力,而爷爷甚至还为之付出了生命。从这一刻起,他将成为“解密之钥”的唯一传承人。他突然感到肩上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无比沉重。   金坤沉重地吁出口气,又盯着纸上的文字反复看了几遍,心中暗忖:“刻在爷爷尸体上的符号,其实并没隐藏凶手的信息,而是藏宝图的一部分。藏宝图和‘解密之钥’都被爷爷存在存储卡里,只要加上那串符号,就会得到一张完整的藏宝图,然后结合‘解密之钥’,就能找到绝传了几千年的经书以及宝藏。”   金坤放下手里的纸条,沉思道:“爷爷平日里深居简出,素来不与人结仇。而他在纸条上提到,从一个神秘组织那里得到了地图,然后又想尽一切办法,将地图缺失的部分刻在了肚皮上,所以我推测,极有可能是那个该死的神秘组织害死了爷爷!”   “肯定是那个狗日的神秘组织干的!”谢虎大骂了一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兄弟,我们该怎样才能找出那个神秘组织?”   “不用找,他们会主动找我们的。”金坤指了指存储卡,“因为我们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谢虎反应过来了,随即又想到了刻在尸体上的符号,急问道:“那些符号你还记得吗?”   “嗯……”   金坤想起刻在尸体上的“金?LX”,心中忽然蹿出一股莫名的不安。他隐隐觉得那个符号不止是填在藏宝图的“空缺处”那么简单,仿佛还暗藏着某种可怕的深意。   谢虎发现他一脸紧张不安的神情,就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吗?”   金坤摇摇头,小心收好存储卡:“虎子,跟我走。”   当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尽头时,一个白衣身影从暗处走出来,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奇诡的笑容……   2   金坤带着谢虎来到自己租住的小公寓,锁好房门后,他走到窗前把窗帘拉严,狭小的公寓顿时变得异常昏暗。金坤没有开灯,找来读卡器插入存储卡,然后径直走到电脑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插进读卡器。   金坤坐下来,转过头发现谢虎正靠在门边抽烟,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天花板,似乎在刻意躲避着什么。金坤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便招呼道:“你磨蹭什么呢?快过来啊。”   “那是你家族的秘密,我看到合适吗?”   “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金坤看他仍站在那儿望着天花板,就说道,“虎子,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需要你的帮助。”   谢虎犹豫了一下,把烟蒂扔在地上碾灭:“那好,我们兄弟就并肩作战!”   金坤转回身,发现笔记本的显示屏已经亮了。背景图案是一个穿着米色连衣裙的女孩,她坐在公园的秋千上,齐耳的短发被风吹乱,几缕发丝紧贴着那张秀美的脸,一双微微眯起的眼睛直视着前方,仿佛正透过显示屏看着金坤。金坤心中一痛,握着鼠标的手猛颤了几下。   谢虎走过来,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却发现他表情痛苦地看着屏幕上的女孩,就轻声安慰道:“美子已经走了。兄弟,你要想开些。”   “我没事。”金坤努力让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平复下来,然后用鼠标点开桌面图标“我的电脑”,这样就把木美子的照片覆盖了。他盯着存储卡的图标,脑海里却浮现出爷爷留给自己的遗书,心跳骤然加快了。   “解密之钥”会是什么?   二人的目光锁定在存储卡的图标上,昏暗的房间里一片死寂,他们甚至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大概十秒后,谢虎紧张地摸了摸前额的疤痕说:“打开吧。”   金坤深吸了口气,把鼠标挪到存储卡的图标上,打开了图标。他们看到三个文件夹,名称分别叫“密钥”、“尸衣文字”和“地图”。   谢虎向前探了探头,指着名称叫“密钥”的文件夹,提醒道:“这应该指的就是‘解密之钥’。”   金坤点点头,打开名称叫“密钥”的文件夹,看到里面只有一张图片。他再次深吸了口气,用鼠标双击图片。当图片打开的刹那,显示屏上立刻呈现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爬虫,乍看上去,那些黑虫仿佛正在蠕动,令人毛骨悚然。   金坤倒抽了口凉气,定睛一看,原来那并不是什么黑虫,而是几排由黑虫一样的符号勾画成的奇诡文字。他惊愕地盯着显示屏,心中升起一股冷森森的寒意。   谢虎也大吃一惊,指着显示屏问:“这……是什么文字?”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字。”   谢虎的手心渗出了一层冷汗,他紧张地搓了搓手:“乍看上去像一大堆黑虫子,挺瘆人的。”   金坤点点头,盯着黑虫般的文字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他发现文字的背景图案呈灰黄色,像是某种皮革经年累月后的颜色,想必这是爷爷用仪器扫描上来的。而从文字的间隙来看,它们被有序地分成六个竖排,右侧两个竖排各有十二个文字,中间三个竖排各有五个文字,左侧一个竖排有十六个文字,加在一起共是五十五个文字。   这五十五个奇诡的文字就是‘解密之钥’!它们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含义呢?   谢虎突然发现了什么,快速站起身后退了一步,凝望着显示屏足足看了半分钟,皱着眉说:“真是怪了!这些像虫子一样的字,远远看去还很美,似乎有种特别的艺术效果。”   “是吗?”金坤站到他身边,从他的角度看去,刚刚还令他们毛骨悚然的文字,瞬间变得高贵华丽起来,宛如一幅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二人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近距离看那些文字,又恢复了看到蠕动黑虫的视觉效果。谢虎猛拍了一下桌子,低声骂道:“他娘的!难不成这鸟文字会变身?”   “这些文字我们肯定是看不懂了,必须找个人帮我们翻译。”金坤皱起了眉,神色凝重地说,“可是,谁会认识这些文字呢?”   “对了,‘金神算’不是在遗书中说,让你找刘……一个叫刘什么的人协助你吗?”谢虎提示道。   “对,爷爷既然让我去找刘斜帮忙,那他一定认识这文字。”   “那就先别管这鸟文字了。”谢虎催促道,“兄弟,快看看另外两个文件夹里面有什么吧。”   金坤关掉这个文件夹,打开“尸衣文字”文件夹,里面是一个电子文档,名称也叫“尸衣文字”。毋庸置疑,这个文档里记载的一定是“金玉尸衣”上刻着的文字。他毫不犹豫地打开文档,看到上面写着——   筮人掌三《易经》,以辨九筮之名;一曰神农《连山》,二曰黄帝《归藏》,三曰文王《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然始皇之后,《连山》、《归藏》亡佚,只《周易》流传于世。将军神勇,入关发之,掘始皇帝冢,偶得二易。现二易、龙脉,皆藏于图。   “上面说的是啥?”谢虎没太看懂这些文字的意思。   金坤又仔细看了几遍,缓缓解释道:“上面说的是,古代卜筮的官员掌管着三种《易经》,分别是神农时期的《连山易》,黄帝时期的《归藏易》和周文王时期的《周易》,但前两个在始皇之后就失传了。后来一位神勇的将军,从始皇帝的墓冢里偶然发现了二易,并盗走了二易和宝藏,将其埋藏在一个秘密地方,然后绘制了地图,用来记载埋藏的具体位置。”   金坤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这上面所记载的准确无误,那两本绝传了几千年的经书,就是被秦始皇作为陪葬品下葬了,后来又被一位神勇的将军盗走了。”   “盗秦始皇墓的那位将军是谁?”   “不知道,这上面也没记载。”   金坤用鼠标关掉“尸衣文字”的文档,屏幕上又出现“密钥”、“尸衣文字”和“地图”这三个文件夹。他指着“地图”说,“这个文件夹里存放的,应该就是那位将军刻在‘金玉尸衣’上的地图。”   “二易、龙脉,皆藏于图……”谢虎小声嘟囔了几遍,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这么说,我们拿着里面的地图,就可以找到宝藏和两本真经。”   “不!我们不能完全相信‘尸衣文字’。”金坤抬高声音道,“爷爷在遗书中明确指出,‘尸衣文字’含混不清,只有结合‘解密之钥’,才能找到经书和宝藏,因为它隐藏着终极秘密!”   “对啊。看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么关键的给忘了。”谢虎也想起了遗书中的叮嘱。   金坤双眉紧锁,反复回想着爷爷的遗书,心里始终被一个谜团困扰着:“解密之钥”隐藏的终极秘密到底是什么?   金坤苦想了半天也想不到答案,或许只有破译了“解密之钥”,才能解开这个终极秘密。他收回思绪,把鼠标滑到“地图”的文件夹上,不知为什么,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刻在爷爷尸体上的奇诡符号。他深吸了口气,快速打开了文件夹,里面也是一张图片。也许是太过紧张,他握着鼠标的手微微颤了颤,图片“刷”地一下弹开了。   霎时,一幅由许多符号和零星的汉字组成的地图呈现在他们眼前。金坤盯着地图看了半晌,虽然上面的符号看不懂,但他清楚这些符号都与《易经》有关。他又把目光扫向夹在符号中间的汉字,他辨认出这些汉字都是爷爷的笔迹,想必这幅地图是爷爷亲手绘制的。那些汉字从左到右依次是——《连山》、《归藏》、“空缺处”、“木”和“熊山”。   金坤发现,“连山”和“归藏”分别加上了书名号,位于地图的左上角,与其他的符号和汉字相距很远,想必这不是地图的一部分,而是爷爷做的标注,代表着失传的两本经书。   谢虎摸了摸前额的疤痕,有些泄气地说:“上面的符号根本看不懂,这哪是什么地图啊?分明是天书嘛!”   “虎子,别气馁。”金坤鼓励他说,“至少我们能看懂这些汉字。”   “那倒是。”谢虎指向地图上的“连山”和“归藏”问,“这不是那两本经书的名字吗?”   “嗯。”   谢虎好奇地看着他:“这两本经书也和《易经》一样,是用来占卜的吗?”   金坤一听到“占卜”这两个字,就立刻联想到了在车祸中死去的爸妈,他克制不住内心深处对《易经》占卜的极度反感,厌恶地说:“占卜?哼,鬼才知道!”   “一定是用来占卜的。”谢虎并没理会他神色的变化,看着显示屏自顾自地说,“‘金神算’非常看重这两本经书,难道它们的占卜功效比《易经》还强大?那会是怎样神奇的经书啊……”   金坤打断他的话,极不耐烦地说:“好了,别去管什么占卜了,那都是骗人的。”   谢虎对《易经》一点都不了解,扭过头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问:“真是骗人的吗?”   “对!”   “不对吧?我记得你小时候学过《易经》,还总在我们面前吹嘘《易经》的占卜如何如何神奇。”谢虎想起小时候发生的事,一边笑着一边比画着说,“呵呵,那时候你总爱粘个假胡子,手里还拿把破鹅毛扇,给我们这帮小伙伴算命,自称无所不知的‘金小神算’。”   也许对任何一个人来说,童年往事永远是最美好、最值得回忆的。金坤听完他的话,心中一热,仿佛有一股暖流从心中涌出,随着血液在全身蔓延。然而,当这股暖流涌至大脑时,却唤醒了深埋在大脑里的父母发生车祸的血腥一幕。那股暖流仿佛在刹那间凝结成冰,他猛打了个冷战,嘴唇也随之颤了颤:“《易经》的占卜是……骗人的,是迷信邪说!”   谢虎发现他脸色极其难看:“兄弟,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没,没有。”金坤深呼吸了几口气,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他看了一眼地图,然后将上面的“空缺处”这三个汉字擦掉,又快速敲击了几下键盘,把“金?LX”补了上去。   金坤发现“金?LX”左侧没有符号,而右侧是一个汉字——“木”,紧挨着“木”的一侧还有很多个晦涩难懂的符号。   谢虎注视着按照遗书补好的地图,无奈地摇着头说:“唉!这更像天书了。”   金坤点燃一根烟,吐出一口烟雾后,他看向地图上最后两个汉字——“熊山”。这是地图上唯一竖着写的两个字,在地图的最右方,字体比其他字要大三四倍,而且与所有的符号和汉字相隔很远。他觉得“熊山”这两个字不像是地图的一部分,而更像是这张地图的名称。如果这张地图的名称叫熊山,那么,那两本绝传了几千年的经书,以及那个富可敌国的宝藏会不会就埋藏在这个叫“熊山”的地方?   金坤猛吸了一口烟,转头问道:“虎子,你听过熊山吗?”   “没听过。不过从字面理解,熊山应该指的是一座有熊的山。可有熊的山多了去了,我们总不能一座一座去找吧。”   金坤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也许,‘熊山’并不是字面理解的那个意思。”   “熊山”究竟是什么意思?它又会在哪儿呢?   金坤蹙眉想了半天,但猜不到答案。他叹了口气,把烟蒂熄灭在烟灰缸里,一边关掉地图一边说:“看来,我们只有找刘斜帮忙了……”   不等金坤说完,谢虎“腾”地一下站起来,催促道:“兄弟,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吧。”   金坤苦笑了一声,仰起头看着他说:“刘斜不在西州市。”   “啊?不在西州?”谢虎失望地坐回到椅子上问,“那他在哪儿?”   “一个充满神秘传说的地方。”金坤脸上浮现出不安的神情,仿佛接下来要说的是一个可怕的地名。   “你别卖关子啊,到底在哪儿啊?”   金坤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地说:“神农架!”   “神农架?他怎么跑原始森林里去了?”谢虎突然拍了下桌子,兴奋地说,“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金坤歪着头,迷惑地看着他:“你想起了什么?”   “神农架的别名就叫熊山!”   “真的?”   “当然是真的。”谢虎兴奋地摸了摸前额的疤痕,解释说,“前些年我当兵的时候,曾在神农架执行过一次特殊任务,我记得当时听当地一个土生土长的老人说,神农架的版图像一只熊,所以它也叫熊山。”   金坤也露出兴奋的神情:“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我们去神农架就是一举两得,既可以找到刘斜,又可以在神农架找到地图上隐藏的秘密了。”   “那我们啥时候去神农架?”谢虎自打退役后已经很久没冒险了,他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就出发。   金坤扫了一眼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已是下午四点二十八分了,不禁遗憾地说:“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们再出发吧。”   就这样,二人商量好明天的日程安排后,谢虎起身告辞。金坤送走谢虎,返回公寓后他取下存储卡,经过反复思量,他认为放在儿童表里既安全又便于携带,于是,他小心用纸包好,重新放回到儿童表里。   金坤把儿童表戴在手腕上,却感到它无比沉重。他用力攥紧拳头,暗暗起誓:“我一定要解开所有谜团,不负爷爷的重托,完成家族的使命!”   就在这时,放在电脑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金坤拿起来扫了一眼号码,是刑警学院的朱老师打来的。他和朱老师私交很深,平时经常电话沟通,所以他并没觉得奇怪。金坤按下接听键,手机里立刻传出一声焦急的男音:“金坤,你没事儿吧?”   他以为朱老师知道了爷爷遇害的消息,特地打电话来安慰自己,就说道:“老师,不用为我担心。”   “还不为你担心?西州公安局拿走了你的DNA化验单!就是大三时我带你们做实验的化验单,校方一直保存在资料库里。”   金坤早就料到陆一航会派人去取,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老师,您多虑了。”   “你还笑得出来。据我所知,警方把你看成第一嫌疑人。”电话那端停顿了一下,急问道,“快和我说说,你小子到底闯什么祸了?”   金坤把今天在加油站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当然,他把该隐瞒的也都隐瞒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不过那些警察的想象力可真丰富,怎么能怀疑到死者的孙子身上呢?”电话那端叹了口气,又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后就挂断了。   金坤收起手机,回想着朱老师刚才的那番话,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身体猛颤了一下,边用力摇着头边自言自语:“不,不可能!绝不可能……”   3   傍晚,金坤租住的公寓外。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但路灯已经亮了。灯光投射在公寓的旋转门上,形成某种奇异的反光,以至于很难看清旋转门里的事物。   这时,金坤穿过斑马线,从街道对面走过来。他手里拎着一个大纸袋,里面装的是一台打印机,他想把存储卡里的东西打印出来,这样便于随时查看。他走到旋转门前时,无意识地向里面看了一眼,路灯的反光刺得他有些眩晕,他本能地低下头,却又在下一秒快速抬起了头。   旋转门后,一个黑衣女孩的背影正穿过大厅,走进电梯。   虽然反光导致视线模糊,但他还是看出那个背影像极了死去的木美子。他大脑“嗡”的一声,身体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瞪大着双眼死死盯着旋转门的后面。   当黑衣背影走进电梯的刹那,他突然低呼了一声“美子”,然后冲进旋转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电梯前。   他还是迟了一步,电梯已经开始上升。   金坤郁闷地踢了几下电梯的门,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心想:刚才那个背影真的是木美子吗?可是木美子已经死了,难不成是我眼花了?   金坤发现电梯显示灯停在了十三层——他租住的公寓的楼层。他心里“咯噔”一下,一个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答案从大脑里钻了出来:“木美子的灵魂来看我了!”   金坤的心跳骤然加快,额头也渗出了一层冷汗。他倒不是害怕木美子的灵魂,而是隐隐感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他来不及细想,机械地走到另一部电梯前,打开门跨进去后,按下了“13F”的按钮。   木美子的灵魂真的在公寓里等他吗?   电梯快速攀升,1F,2F,3F……   十几秒后,显示灯定格在“13F”,电梯发出“叮”的一声,随即门开了。他走出来,向走廊两侧望了望,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到迷宫般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这座公寓里住着很多人,往常走廊里总是人来人往的,而此刻却空寂无人,还有刚才的一层大厅,除了那个背影外,就再没看到过人影。金坤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觉得自己仿佛走进了异度空间。但他毕竟是刑警学院毕业的,并没觉得害怕,大踏着步向公寓的方向走去。   由于他走路的速度太快,运动鞋和地面摩擦不断发出“嗞嗞”的响声,回荡在迷宫般的走廊里,乍听起来有些诡异,像极了某部恐怖电影开场的声音。   金坤有意识地压低脚步,恐怖的声音消失了。可就在这时,前方十多米的转弯处突然走出一个黑衣女孩,她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金坤怔了一下,恍然觉得刚才那个女孩的身形和走路的样子都像极了木美子。他赶紧跑过去,发现转弯处的对面是一个楼梯间。对开的门虚掩着一条二十公分左右的缝隙,其中一扇门还在微微晃动着。他毫不犹豫地拉开门,冲进楼梯间,但里面空无一人。他又向楼道里望了望,上下的楼梯里也没有人。   “真是活见鬼了!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踪影?”金坤抹掉脸上的冷汗,“难道,刚才那个女孩真的是木美子的灵魂?”   楼梯间的窗户半敞开着,一阵阴风从窗外吹进来,将那扇窗完全吹开了,与此同时,窗户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呻吟。   金坤打了个冷战,侧头看着完全敞开的窗户,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刚才那个女孩会不会从窗户跳了下去?   他疾步走到窗前,向窗外望了望。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黑夜笼罩着整座城市,但借着昏黄的路灯,他隐约能看清楼下除了几辆汽车外,根本没有尸体。   金坤吁出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刚要放松下来,却突然感到有一双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他吓了一跳,猛转过身,看到了一张陌生女人的脸。他瞪大惊愕的眼睛仔细端详了两秒钟,这张脸似乎并没那么陌生,好像在哪儿见过。   女人被他的样子吓坏了,退后半步,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你……没事儿吧?”   金坤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女人正是在加油站时警察请来的破译专家之一,他对她没什么好印象。金坤暗暗调匀呼吸,冷冷地看着她:“这么巧,你也住这儿啊。”   “不,我不住这儿。”女人冲他友好地笑了笑,然后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金坤隐约猜到了她找自己的目的,就接过名片低头看了看,上面写着西州大学易经学社团老师易小甜以及手机号码等等。他抬起头,警惕地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哦,是警察帮我查到你的住址的。”易小甜向四周看了看,皱起两道细眉说,“这地方可挺难找的,警察也费了好大劲才查到。”   “警察真是神通广大啊。”金坤不屑地撇了撇嘴,一边把名片塞进拎着的纸袋里,一边问,“易老师费尽心思找我,究竟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易小甜向四周扫视一圈,看到四下无人,就开门见山地说,“我想和你谈谈‘尸身密码’。”   “尸身密码”这四个字触动了他心底某根敏感的神经,金坤警惕地盯着她眼睛看了两秒钟,然后举起手腕做了一个看表的动作,用委婉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对不起,我现在很忙。”   “不会耽搁你太久的。”易小甜发现他的腕表怪怪的,似乎是小孩戴的那种,不禁多看了几眼。   “我真的没时间。”金坤甩了甩胳膊,用袖口遮住儿童表,脸上则故意露出着急的表情,敷衍道,“易老师,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说罢,他绕过易小甜,向楼梯间外走去。   易小甜眼看他就要走出楼梯间了,情急之下她大声喊道:“你不想知道密码破译的结果吗?”   这句话果然奏效了。   金坤一惊,立刻驻足。虽然迫切想知道那些符号的含义,但他并没有马上转过身,只是背对着她淡淡地问了一句:“你真的破译了?”   “嗯……”易小甜略作思考后,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现在只破译了第一个符号,不过,只要你给我提供相关信息,全部破译也非难事。”   金坤拉上楼梯间的门,转身走到她身前,一双冷峻的眼睛紧盯着她:“第一个符号的破译结果是什么?”   易小甜比他矮了大半头,仰视着他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金坤恨不得立刻知道答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低吼道:“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干吗凶巴巴的啊?”易小甜用力甩开他的手,竖起眉毛瞪了他一眼,“等你告诉我相关信息后,我自然会把第一个符号的破译结果告诉你。”   “什么相关信息?”   “你应该知道,‘尸身密码’并不是记录凶手的信息那么简单,它暗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易小甜停顿了一下,放慢语速说,“而且,‘尸身密码’是一串不完整的密码,它的一侧或两侧还有类似的符号,那些符号和它紧密相关,所以,我只有看到完整的密码才能完全破译。”   金坤心中一震,心想“尸身密码”的左侧的确还有很多符号,它只是那张藏宝图的冰山一角,可眼前这个女孩是怎么知道的?她又是怎么知道“尸身密码”暗藏着一个重大秘密的呢?虽然他心中惊诧万分,但脸上却不露声色,摇了摇头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易小甜先是一愣,随即观察着他的表情,追问道:“那些符号真的不在你手中?”   金坤冷冷地看着她,没做任何回答。   易小甜从他表情中丝毫看不出在撒谎,不禁垂下头喃喃自问:“看来他真没有那些符号,真是奇怪了,那些符号会在谁手里呢?”   金坤轻易骗过她之后,看着她信以为真的单纯样子,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负罪感。当他意念稍有动摇的刹那,他立刻告诫自己:在如今的社会里,绝不能轻易相信表面上看到的东西。某些表面看似单纯的东西,其内在很有可能十分复杂。而谎言在某种特定的情形下,是保护自身的最有利的武器。   想到这些,金坤内心的负罪感淡了许多。他把拎着的大纸袋放在窗台上,然后背对着楼道的方向看着她的侧脸,问:“易老师,现在可以把第一个符号的破译结果告诉我了吧?”   易小甜回过神,扬起头说:“告诉你也无碍,反正你早晚都要知道的。我破译的是‘金’这个符号,它象征着白虎……”于是,她把破译结果和自己的推理详细说了一遍。   金坤听完后,故作惊诧状:“你是说,‘金’字象征着白虎,而白虎其实暗指一座古墓?”   “对。”   “那你推测出那座古墓的位置了吗?”   “没破译密码,又谈何找出古墓的位置。”易小甜叹了口气说,“唉!可惜找不到另外的符号,否则我一定能破译。”   金坤也附和着叹了口气后,转移话题说:“易老师,你是个称职的破译专家,不像你那位同事,他就知道胡说八道。”   “左老师只是个初学者,对《易经》了解有限。”易小甜冲他歉意地笑了笑,“你别太介意,我代他向你道歉……”   “那倒不必。”金坤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往下说了。   易小甜的余光似乎扫到了什么,视线越过金坤,望向他身后的楼道。昏暗的楼道里,正有一个黑衣人走上楼梯,但光线太暗了,极难看清那个人的脸。有人爬楼梯,这很正常,她并没在意,又把目光转到他的脸上。   金坤再次抬手看了看腕表,潜台词是:该谈的都谈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易小甜当然看懂了他的潜台词,刚要和他握手说再见,余光里却突然出现那个黑衣人的脸。她赶紧扭头去看,却看到了一张血肉模糊、狰狞可怖的脸!   刹那间,易小甜的头部仿佛被某种钝器狠狠地击打了一下,易小甜发出一声最原始的惊呼,紧接着,她眼前一黑便向前跌倒了……   金坤背对着楼道,并没看到身后发生的情景。当易小甜晕倒的瞬间,他猛然猜到了答案,伸手扶住她的同时,快速扭过头望了一眼。   昏暗的楼道里,一个如鬼魅般的黑影正跑下楼梯。   金坤来不及细想,把易小甜平放在地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楼道追了下去。   黑影速度奇快,跑动的样子如幽灵般轻盈。   金坤紧随其后。虽然楼道里很暗,但他可以断定楼梯下方的黑影就是在大厅里看到的那个。黑影究竟是人是鬼?为什么身形和木美子如此相似?难道真是木美子的灵魂?   一连串奇诡的疑问令金坤大脑一片混乱,他根本理不出头绪,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你是人还是鬼,这次,我绝不会让你跑了。”   嘈杂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着,声控灯不时被震亮。金坤一边加快脚步追赶,一边死死盯着楼梯下方的黑影,生怕一不小心追丢了。   向下追了五六层楼后,金坤与黑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可就在这时,黑影突然从某一层的楼梯间里跑了出去。他不敢怠慢,紧随其后追了出去。当他跑出楼梯间冲进走廊时,顶棚的灯猛闪了一下,随即全部熄灭了,与此同时,黑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该死的!怎么偏偏在这当口停电了?”   金坤视线受阻,但没有停下,凭感觉摸索着向前追赶。大概向前追了半分钟,头顶的灯泡忽然又亮了。然而,迷宫般的走廊里早已不见黑衣人的身影。   “真他妈的倒霉!眼看就要抓到了……”他举起拳头,冲着墙面狠狠砸了几下。发泄之后,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为什么偏偏在就要追上黑衣人时停电了?这是巧合还是有人在暗中帮黑衣人?   金坤不甘心地绕着走廊找了几圈,但却再没看到黑衣人。   无奈之下,他只好返回十三层。走进十三层的楼梯间时,他看到易小甜依然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他疾步走过去,蹲下来,却猛然发现她左侧太阳穴的位置红肿了一大块,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过。   金坤的心立刻收紧,下意识伸手在她胸前摸了摸,心跳正常。他如释重负般吐出口气后,一种软绵绵的感觉从手心传遍全身,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仍按在她胸口上。他连忙缩回手臂,一边轻呼着“易老师”,一边轻轻推了推,但她双眼紧闭,毫无反应。   “她怎么会被人打晕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金坤站起身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原本放在窗台上的大纸袋不见了,他立刻反应过来,暗道:“一定是在我追赶黑衣人时,有人来到这里,那个人刚要拿走大纸袋,易小甜却在这时苏醒了。那个人立即出手打晕易小甜,抢走了大纸袋。抢走大纸袋的人和黑衣人肯定是同伙,他们摆出调虎离山计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解密之钥’!”   “可惜让你们失望了,纸袋里只有一台二手打印机。”金坤这样想着,俯下身推了推易小甜,可她仍没有反应。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问题不大,只是暂时昏过去了。于是,他决定先把她抱回自己的公寓。   返回公寓后,金坤把她平放到床上,又取来一块毛巾,擦掉她脸上的尘土,坐在床边,等待她苏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金坤一直注视着她的脸,不知为什么,他恍然觉得那张秀美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自己。这种奇妙的感觉令他心中一痛,因为他又联想到了死去的木美子。   “为什么刚才的黑衣女孩那么像木美子?究竟是我的错觉,还是……”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易小甜忽然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尖叫:“棺材……不……不要把我扔进棺材里……”   “棺材?”   金坤一惊,只见她双手正在半空乱抓着,就像溺水的人拼命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那张布满汗水的脸上表情惊恐,但眼睛依然紧闭着,想必是受到刚才的惊吓后做了噩梦。金坤赶紧按住她的手,轻声呼唤道:“易老师,都过去了,你醒醒,快醒醒啊。”   易小甜仍紧闭双眼,大声尖叫着:“不……我不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求你们啦……别……别把我扔进棺材里……”   金坤觉得有些不对劲,就用力推了她几下:“快醒醒啊,你没事吧?”   易小甜又断断续续地发出几声尖叫后,终于睁开了眼睛。她先是胆怯地环视了一圈,然后把目光定格在金坤脸上:“我……在哪儿?”   “不用怕,这是我家。”金坤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你刚才晕倒了,我就把你扶到我家来了。”   易小甜皱起两道细眉,似乎在拼命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金坤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试探着问:“你刚才为什么一直在喊棺材?”   易小甜闻言脸色骤变,“腾”地一下坐起来,伸手捂住他的嘴,颤抖着声音说:“快……快别说了……”   金坤的嘴被捂住说不出话来,只好频频点头。易小甜冷静下来后,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捂在他嘴上,不由得脸一红,快速缩回手的同时垂下了头。   金坤注视着她低垂的脸,被蓬乱的秀发遮挡的前额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微微上翘的长长的睫毛似乎在轻轻颤抖着。这个单纯女孩的内心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金坤在她肩上轻拍了几下,用尽量柔和的语气问:“怎么样,好些了吗?”   “不,不用为我担心,我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易小甜边说着边抬起头,与他四目相接的刹那,心跳莫名加快了,仿佛有一种奇怪力量在控制着自己。她连忙躲开他的目光,犹豫片刻后跳下床说:“时间不早了,我……我要回去了。”不等金坤回答,她就疾步走到房门前,推开门跑了出去。   金坤被她的举动弄蒙了,等他反应过来,追出房间,易小甜早已不见了踪影。金坤望着空荡荡的走廊,咕哝了句“真是个怪女人”,他刚要转身走回房间,却忽然听到一阵音乐声。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循声望去,看到床上躺着一部陌生的白色手机。   4   太阳每天都升起,这是自然界的基本规律之一。我们的祖先正是从这样的自然规律中总结出无数经验,将这些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承下来,留给我们一笔笔宝贵的经验财富。   这一点在《易经》中体现得更加明显。从八千年前伏羲画八卦开始,中国历史上先后涌现出无数智者,他们穷其一生,将自己的宝贵经验归纳融合进《易经》,从而把《易经》的占卜预测、人文哲学等思想无限放大。所以说,《易经》积聚了中国人八千年的智慧,它是最博大精深的著作。正如《四库全书》中说:“易道广大,无所不包。”   然而,这样一部伟大的著作,有些国人却只注重它的占卜功能,忽略了它博大精深的内涵,更有甚者把《易经》的占卜指为迷信,这是多么可怕的武断!   金坤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在他看来,爷爷在遗书中所指的《连山易》和《归藏易》,无非也是骗人的占卜书罢了。要不是为了完成家族使命,他才不会去找什么绝传了几千年的真经。   “可是,我的家族为什么要承载这样艰巨的任务呢?”   金坤望着窗外初升的太阳,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清楚只有完成家族使命,才能解开所有谜团,才能对得起先辈们。而且,埋藏经书的地方还藏匿着富可敌国的宝藏,这绝对是诱人的“大餐”。从找到宝藏的那刻起,他就会从一个穷小子变身为超级富豪,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才是让他信念坚定的最大动力。   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一部白色手机忽然响了。金坤瞥了一眼,那是易小甜昨晚落在这儿的,他走过去,接起电话,果然不出所料,是易小甜打来的。易小甜清晨起来时,发现手机不见了,就借了个电话拨打自己的手机号码。   金坤询问过她头部的伤势,又简单聊了几句,然后约她八点钟到公寓来取手机,但她却坚持到公寓一层的大厅见面,想是她对昨晚发生的可怕一幕仍心有余悸。   八点钟,金坤准时来到一楼大厅。他站在电梯口,向大厅环视了一周,大厅里只有几个来往的行人,其中并没有易小甜的身影。他望了望挂在西侧墙上的大挂钟,然后径直走到挂钟下面的椅子上坐下。   等了半天,却迟迟不见易小甜到来,百无聊赖之际,他掏出那部白色手机,放在手心把玩着。手机显示屏的背景图案是易小甜的大头像,她正撅着嘴,一只眼睛半闭着,而另一只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很搞怪。   金坤被她搞怪的表情逗笑了,他认为这张大头像上的易小甜,与昨晚那个单纯严肃的女孩判若两人。   也许,人都是有两面的吧。   金坤合上手机,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再次打开手机,盯着易小甜半眯着的眼睛,心跳一点一点加快了。   “嘿!你怎么偷看别人的手机呢?”话音未落,突然伸过来一只手,从金坤手里抢走了手机。   金坤仰起头,看到一个戴眼镜的青年男人站在他面前,他立刻认出了来人——昨天和易小甜一起来加油站的密码破译员。金坤一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怒斥道:“看手机怎么了?关你屁事啊?”   左椿律向后倒退了半步,憋红着脸反驳道:“这手机是我……我女朋友的,当然关我的事啦。”   金坤先是一愣,随即戏骂道:“哟!她是你女友啊,哈哈,那还真就是关你屁事啦。”   “你怎么骂人啊?”   左椿律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柿子,他真想狠狠揍对方一顿。但一来易小甜马上就要到了,不能让她看到自己打架,二来也打不过对方。他使劲甩了甩胳膊,愤愤道:“太没素质啦!不和你这种没素质的人计较。”   金坤冷哼了一声,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说:“没素质总比不懂装懂、胡说八道要强!”   左椿律刚要反驳几句,却看到易小甜从旋转门的方向走来,他瞪了金坤一眼,继而面带谄笑地迎上易小甜。   “怎么啦?你们吵什么呢?”易小甜走过来,先是冲金坤歉意地笑了笑,对自己的迟到表示抱歉,然后侧头看向左椿律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在学校等我吗?”   “我怕你被流氓欺负,特地赶来保护你。”左椿律向她身边靠近一步,俨然成了护花使者。   “你他妈的才是流氓!”金坤难压心中怒火,上前几步揪住他的衣领。   “好啦,你俩别吵了。”易小甜连忙拉开二人,高声道,“这里是公共场合,没看到那么多人在看你们吗?”   金坤后退几步,看到旋转门附近的确有几个人正望向这边,心想那些人要以为我在和这个草包争风吃醋,传出去岂不成为笑柄?于是他指了指左椿律,对易小甜道:“手机在他那儿,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说罢,他转身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等一等。”易小甜追上去,拉住他说,“是我同事不对,你别太介意。”   “哼!我怎么会和白痴一般见识呢?”金坤冷冷道。   她看了一眼几米外的左椿律,又把目光移到金坤脸上,轻声说:“昨晚的事,谢谢你了。”   金坤怔怔地看着她,当看到她太阳穴上有一块浅浅的印记时,立刻明白了她为什么要感谢自己,就说道:“我总不能把你扔在楼梯间不管吧,不必言谢,那是我应该做的。”   易小甜与他目光相接时,心跳莫名加快了,她慌乱地垂下头,轻咬着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忽然,公寓外传来了警笛声。   金坤脸色变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蹿出。他用力攥了攥拳头,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站在几米外的左椿律看到他们贴得很近,似乎在说什么悄悄话,这令他十分火大,真想冲过去拉走易小甜,但又害怕她责怪自己,只好恶狠狠地瞪视着金坤。   警笛声让易小甜想起一件事,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对了,我昨天在警局无意间听到一个消息,警察好像在核对你的DNA。”   金坤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警察真是黔驴技穷,竟然把我当作第一嫌疑人。”   警笛声越来越刺耳,似乎警车正向这边驶来。金坤深吸了口气,但心中那个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以至于手心沁出了一层汗水。   “你没事儿吧?”易小甜发现他脸色很差,便安慰道,“我觉得警察核对DNA未必是件坏事,这样你就可以彻底洗脱嫌疑。”   金坤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背过双手,把手心在后背快速抹了几下。大概半分钟后,警笛声戛然而止。他侧头望向旋转门,看到陆一航和两个警察穿过旋转门,向自己走来。   金坤的心悬了起来,但脸上却不露声色,他疾走几步迎上去,镇定自若地问:“老同学,我爷爷的案子进展得怎样了?”   陆一航与身边的两个警察交换了眼神后,盯着金坤的眼睛说:“你应该还记得,我们警方在尸体手中发现了一缕头发,我们分析这是死者临死前从凶手身上扯下来的。”他看金坤默不做声,就继续说道,“我们检验了头发的DNA,并与几个嫌疑人做了详细比对。”   “嗯,是个好办法。每个个体的DNA绝不雷同,它被誉为人类的终极身份证。”金坤迎着他的目光,问道,“比对结果如何?”   陆一航审视着他的表情,冷冷道:“我们警方已经确认了真凶!”   金坤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仍是一副平静的表情:“凶手是谁?”   陆一航把手中的纸快速展开,举到他面前,用非常公事化的语气说:“请你跟我们走吧。”   虽然金坤早有预感,但当他看到纸上的“逮捕证”三个字时,大脑“嗡”的一声,仿佛头部被木棍狠狠打了一下,昨天发生的所有的事,如支离破碎的电影镜头般混乱地从大脑里涌出来。金坤不安地微闭上眼睛,虽然一时难以理清头绪,但清楚这一定是那个神秘组织设下的圈套。   那个邪恶的神秘组织究竟是些什么人?   金坤忽然感到手腕一凉,低下头看到亮锃锃的手铐铐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金属冰冷的质感令他产生本能的抗拒,他刚要抽回手臂,另一只手也被铐住了。   “你们为什么抓他?”易小甜跑过来,拦在他们身前说,“你们警察有没有点常识?他是死者的孙子,根本没有杀人动机!”   “杀人动机我们会调查清楚的。”陆一航认出了她,抖了抖手里的逮捕证沉着脸说,“易老师,请你不要妨碍我们办案。”   易小甜只好退到一边,关切地看向金坤的侧脸,那张脸上丝毫没有恐惧的表情,这反而让她感到心里不踏实。她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我和他只是刚刚认识,连朋友都算不上,我为什么要替他担心呢?”   这时,警察在金坤的后背上推了一下,押着他向旋转门外走去。金坤低头向前走,大脑却快速转动着:“问题出在从尸体手中发现的那缕头发上,而现在那头发却变成了我的!毫无疑问,一定是凶手杀死爷爷后栽赃陷害,但凶手是从哪儿弄到我头发的?”   左椿律看到金坤被抓,别提心里有多痛快了,他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易小甜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拿来!”   “什么?”   易小甜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手机,转过身,快速向旋转门外追去。左椿律怔怔地看着她跑出旋转门,喃喃自语道:“她是不是疯了?”   5   旋转门外。   易小甜跑出来时,看到警察正押着金坤走向警车。停车位上只有这一辆警车,显得孤零零的。来往的行人也不多,人们看到这一幕,或是快速走开,或是远远围观。   警察将金坤押到警车前。陆一航打开车门,侧目冷瞥了一眼金坤道:“上车。”   金坤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内心却涌动着复杂的情绪:“爷爷惨遭杀害,而我却成了杀害爷爷的凶手,这真是一件无比荒谬的怪事。”   押着他的两个警察在他肩上用力一推,低吼道:“磨蹭什么,上车!”   金坤俯下身,刚要钻进警车,忽然听到左侧传来一阵刺耳的引擎声,没等他来得及转头去看,一阵强劲的风扑面而至。他本能地向另一侧扑倒,然后顺势就地一滚。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震得在场所有人的耳膜一痛。大家举目望去,只见一个军绿色的庞然大物将警车撞到了大厦的墙上,警车又反弹回半米多,车门被撞得凹陷进去,挡风玻璃也被震碎了,发出一串“哗啦啦”的响声。   围观的人被突然的撞车吓坏了,都躲得远远的。金坤从地上爬起来,看到那个庞然大物原来是一辆军绿色越野车。他正惊诧之际,发现越野车的车窗摇开了,谢虎从里面探出头,一边用力挥手一边呼喊道:“兄弟,快上车!”   金坤迈出一步,又停了下来,心想我如果就这样逃了,将永远背着杀死爷爷的罪名,成为警方的通缉犯!可如果不逃,在DNA比对结果的证据面前,我能说服警察相信我是清白的吗?   谢虎看他犹豫不决,而警察正从地上爬起来,如果再不走就会错失良机,便大声疾呼道:“兄弟!你爷爷重托给你的家族使命还没完成,如果被警方抓起来,谁去完成你的家族使命?谁去揪出杀害你爷爷的真凶?你想让这些草包警察帮你吗?兄弟,别犹豫了,快上车!”   “对!为今之计,只有走为上策。”想到这里,金坤以最快的速度跑向越野车。   易小甜被突发的撞车吓呆了,不过,当她听到谢虎刚刚劝说金坤的那番话时,顿时回过神来,心道:“他所说的家族使命是什么?会不会与‘尸身密码’有关呢?嗯,一定有关。看来金坤昨晚欺骗了我,他一定有另外的那些符号!”   金坤冲到越野车前,就在他拉开车门准备跳上车的刹那,身后忽然传来陆一航的怒喝声:“站在那儿,别动!否则我就开枪了!”   金坤暗叫一声“糟糕”,却听到身后的陆一航继续吼道:“双手举过头顶,慢慢转过身,走过来!还有车上那个家伙,竟然敢撞警车,你他妈的不想活了吗?马上给我下来!”   易小甜看警察用枪指着金坤的后脑,她认为金坤肯定没办法逃脱了,真想冲过去帮他。忽然,她心里闪过一个绝妙的计策,在她为这个计策叫好的同时,心跳也随之加快了。   金坤看不到身后的情形,就仰头看向谢虎。谢虎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警察的枪口正对着你后脑,千万别动,按他们的要求去做,我们随机应变。   金坤会意地点点头,高高举起被手铐铐着的双手,缓缓转过身。金坤看到三支乌黑的枪口正对准自己的前额,他认得那是警察专用的六四手枪,在上午阳光的照射下,枪管泛出冷森森的幽光。如果换做其他人,被三支手枪同时指着,恐怕早就吓得浑身颤抖、冷汗直流了,但他却直视着乌黑的枪口,脸上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金坤和谢虎身上,人们并没注意到,有个长发女孩正一点点绕到越野车的后面……   陆一航并不担心金坤反抗,反倒担心车上那个人,因为他不知道那个人的来路,以及是否携带了有杀伤力的武器,就高声吼道:“车上的人,你没听到我的话吗?立即下车!”   “别开枪,我这就下车。”   话音未落,谢虎从车上跳下来,又故意向前蹭了半步,站在金坤的侧前方。他双手抱在脑后,这样就只有金坤能看到他的手。他无需回头,就知道金坤会看懂自己接下来的暗语。   金坤忽然发现他的大拇指轻摇了几圈,指尖最终斜指向右脚穿着的军用皮靴。金坤立刻猜到了好兄弟的想法,暗道:“虎子是想近距离和警察搏斗,而他的皮靴里必定藏着匕首之类的利器。”   近身肉搏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金坤深吸了口气,他知道几分钟后就会得到答案:要么生!要么死!   “别磨蹭!你们双手抱头,立即走过来!”一个警察吼道。   金坤和谢虎肩并肩,缓缓向警察走去。   “停下来!不许往前走!”陆一航的目光如锥子般盯着谢虎的靴子,高声问道,“你靴子里藏着什么?”   谢虎心中一惊,立刻驻足。金坤也十分惊诧,瞥了一眼谢虎的靴子,看起来很正常,而陆一航又是怎么知道靴子里藏着武器呢?   谢虎故作无辜状:“警察同志,你冤枉好人了,我靴子里没藏东西啊。”   “少跟我装蒜!我见过你这种皮靴,这是特种兵专用皮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靴筒内侧应该有专门插放匕首的刀套。”陆一航握紧手枪,高声命令道,“把靴子里的匕首拿出来,扔在地上!我警告你,千万别耍花样!”   谢虎心凉了半截,暗道:“没有匕首,肉搏胜算的几率就更小了,可现在不交出匕首,警察也不会让我们近身。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听天由命了。”想到这里,他缓缓蹲下身,把手伸进靴筒内,抽出匕首,扔在地上。   匕首坠地发出“锵”的一声,余音未消,距离越野车五米左右的易小甜忽然发出“哎哟”一声,几乎是同时,她踉跄着跌倒在金坤身前。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快速向金坤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故作惊恐状从地上爬起来,佯装站立不稳将身体贴近金坤,并低语道:“我是你的人质,下一步,你懂的。”   金坤来不及猜测易小甜为什么要这样做,快速俯身捡起匕首,由于手上戴着手铐,他只能双臂环绕着她的颈部,采取一个别扭的姿势,将匕首的利刃抵在她雪白的脖子上,然后冲着警察厉声吼道:“放下枪!否则我就杀了她!”   虽然易小甜知道这是在演戏,但当锋利的匕首贴在她喉咙上时,她还是感受到了濒死的恐惧,这让她接下来的表演更加逼真。她后背紧贴着金坤的胸膛,下颚高高扬起,一脸惊恐的表情,而且她还适合时机地高呼了几声“救命”。   易小甜逼真的表演骗过了三个警察,但陆一航没有示弱,依然举着枪瞄准金坤的头部:“金坤,你公然拒捕,还用人质要挟,这是罪加一等!你立刻释放人质,跟我去警局!”   “放下枪!”金坤凶狠的眼神逼视着他,看他不为所动,就手腕一紧,匕首的利刃险些划伤易小甜的脖子,“我再说一遍,放下枪,否则我就杀了她!”   这一刻,紧张的气氛宛如拉满的弓弦,几乎触手可及。   围观的群众早已吓得四散分逃,只有公寓楼上有几个胆大的人从窗户里探出头向这边张望着。左椿律也吓得躲在了绿化带的一棵大树后面,战战兢兢地望着易小甜。他很想冲过去救易小甜,但看到匕首反射的冷光,登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金坤和陆一航对峙了十秒钟。可在场的人都觉得,这十秒钟如一整个世纪般漫长。   陆一航终于示弱地垂下手里的枪,道:“放下枪可以,但你要保证别伤害无辜。”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金坤知道再拖下去警察的援兵就会赶到,必须速战速决,“快把枪扔在地上,用脚踢过来!”   陆一航和两个警察只好照办。金坤扫了一眼踢过来的手枪,对谢虎道:“虎子,捡起枪,我们走。”   谢虎捡起三支手枪,转身跳上越野车。金坤挟持着“人质”,紧跟着钻进越野车,他关紧车门,催促道:“快,快开车!”   谢虎应了一声,在启动越野车的瞬间,他抓起一支手枪,瞄准几米外的那辆警车的车胎,快速扣下了扳机。   “砰——”   车胎爆裂的一刹那,越野车迅速摆脱静止状态,如离弦之箭般向远处驶去。   6   越野车不断超车、闯红灯,在市区的街道上高速飞驰,很快便驶出了市中心,驶向一条郊外的小路,行人车辆也少了很多。   车内,金坤把易小甜的身份向谢虎简单介绍一遍后,侧头看向后视镜,后面并没有警车追来。他松了口气,对谢虎说道:“刚才真是太险了,要不是你及时赶来,恐怕我已经被抓到警局了。”   “我赶到时,刚好看到你被警察逮捕,就急中生智撞了警车。”谢虎猛敲了一下方向盘,咒骂道,“那个狗日的警察眼睛太尖,竟看出我靴子里藏着匕首!”   “是啊,多亏易老师……”金坤看向易小甜,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便冲她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你刚才帮我们兄弟脱险。”   “那可不,真要好好感谢易老师。”谢虎赞同道,“要不是易老师使出这妙计,说不定我们兄弟就会死在警察的枪口下,携手共赴黄泉了。”说到悲壮处,谢虎脸上也露出由衷的感激之情。   “我也没帮什么,只是举手之劳。”   “不,不!这可不是举手之劳。”谢虎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里的易小甜,夸赞道,“警察掏出枪后,那些围观的人都吓得屁滚尿流,而你却镇定自若,想出这个妙计,并有勇气实施,足见易老师智勇双全,就连我也自叹不如啊!”   易小甜脸红了一下,垂下头低声道:“看你说的,我哪有那么伟大啊。”   “不过刚才真够危险的,如果被警察识破,就把易老师也牵连进来了。”金坤说道。   “那些草包警察是绝对不会看穿的。”谢虎说道,“那一刻,我也以为易老师是被人推进来的,刚好被你抓了个正着。要不是你刚才说易老师不是人质,恐怕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易小甜被他俩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啦,好啦,你俩就别给我歌功颂德了。”   谢虎点点头:“好吧,易老师……”   “你们别再一口一个易老师地叫了,好像我真有那么老似的。”易小甜打断他的话,道,“我们都是同龄人,就叫我小易吧。”   谢虎又犯了爱开玩笑的毛病,说道:“小姨?嗯,貌似有些占我俩便宜,哈哈……”   易小甜非但没生气,反被他的话逗笑了:“呵呵,如果觉得小易不好听,那就称呼小甜好了,反正有些同事也是这样叫的。”   几句玩笑的话,让三个年轻人暂时忘记了刚才命悬一线的紧张时刻,车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忽然,易小甜感到脖子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连忙伸手摸了摸。金坤发现她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红印,想是被匕首抵过后留下的,就歉意道:“对不起,我刚才下手重了些,没弄伤你吧?”   易小甜看他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禁心中一荡,慌乱地避开他的目光:“没,没事……”   金坤看了看牢牢锁死的手铐,抬头问道:“虎子,车上有没有铁丝之类的东西?”   谢虎一手握紧方向盘,另一手在车座下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抓起一根手指长的铁丝递给他:“怎么?警察给你的礼物戴着不舒服了?”   “嗯!这破玩意儿太勒手了。”金坤伸手接过细铁丝,用牙叼着插进锁孔里,双手配合着动了几下,只听“咔”的一声,手铐应声而开。   易小甜惊得目瞪口呆:“这……这手铐也太不靠谱了!”   “知道为什么我能轻而易举地打开它吗?”他摘下手铐,摇开车窗扔了出去。   “为什么?”   他歪着嘴角笑了笑,用仅会的几句英文道:“Made in China.”   易小甜先是一怔,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金坤还是不放心,又看了看车外后视镜。易小甜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没看到警车的影子,就问道:“警方下了逮捕令,这么说,DNA核对结果一致?”   不等金坤回答,谢虎急问道:“什么DNA?到底怎么回事?”   金坤叹了口气,解释道:“昨天警察不是在爷爷的手里发现了一缕头发吗?他们怀疑我是凶手,就把头发的DNA和我的进行核对,结果却是一致的!”   “一定是栽赃陷害!”谢虎气愤道。   “是啊,那些该死的凶手真是太可恶了!”易小甜随声附和道。   谢虎疑惑道:“兄弟,你爷爷的尸体不是从加油站的废墟里找到的吗?那么大的火,手里攥着一缕头发怎么可能不被烧焦?”   “哦,消防员是从土里挖出爷爷尸体的,所以尸体才没被烧焦。”金坤略微沉思了片刻,道,“我分析,也许是凶手杀死爷爷后,把我的头发塞进尸体手里,然后用泥土掩埋,接着引燃加油站,制造火灾导致房屋坍塌掩埋尸体的假象。凶手这样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把陷害我的证据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   “可有一点我不明白。”谢虎急打方向盘,越野车拐上高速路。他一边小心驾驶着汽车,一边疑惑道,“凶手为什么要嫁祸于你呢?”   “我猜测,他们陷害我,无非是想得到……”金坤的余光扫向易小甜,欲言又止。   谢虎猜到了答案,接话道:“对啊,凶手一定是为了‘解密之钥’!哈哈,可他们哪知道,那就是一堆鸟文……”   “谢虎!”   金坤呵斥一声,余光观察了一下易小甜的表情,发现她正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他叹了口气,不禁为谢虎的“大嘴巴”郁闷不已。   易小甜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刚才说的‘解密之钥’是什么?”   谢虎暗自埋怨自己刚才说得兴起,以至于一不小心说穿帮了。他歉意地看了看车内后视镜里的金坤,然后专心开车,不再搭话。   “‘解密之钥’到底是什么啊?”易小甜追问道。   金坤缄默不语,心里想着编一个既不泄露机密,又能让她相信的谎言,但一时却想不出。   易小甜看他俩都不接话,有些生气地说:“是啊,我是外人,你们当然不信任我了。”   谢虎是个重情重义、性情耿直的人,不禁被她这番话说得有些尴尬,就对金坤劝说道:“兄弟,要不是小甜舍命帮我们脱险,就算我们不死在警察的枪口下,恐怕也被逮回去蹲局子了,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她当外人看待呀!而且她还是易学专家,或许可以帮上我们……”   “你给我把嘴闭上!”金坤瞪了谢虎一眼,他忽然觉得谢虎唯一的缺点就是性情耿直。有时候,这还真是一个大缺点。   “就算你们不说,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易小甜看着金坤的眼睛,放慢语速说,“那个‘解密之钥’,不就是你要完成的家族使命吗?”   金坤吃了一惊,凝视着她的眼睛,厉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家族使命这件事的?”   “请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瞪着我。”易小甜白了他一眼,随手指了指正专注开车的谢虎,“是他说的。”   “我……我可没说过这话。”谢虎赶紧为自己澄清。   “那好,就让我帮你回忆一下。”易小甜严肃道,“你撞警车之后,在劝说他逃离时,曾说过家族使命这件事。”   谢虎猛然想起了曾说过的话,他怕金坤埋怨自己,连忙解释道:“哎!当时情况紧急,如果我不这样说,我兄弟也不会和我一起逃啊。”   当时的情况的确很紧急,以至于金坤也不记得谢虎曾说过什么了,也许,只有易小甜这样置身事外并对此敏感的人才会记得。   金坤低下头,双眉紧锁,反复思量了半晌。他认为,通过与易小甜的接触,以及她刚才舍命相助的表现来看,她是值得信赖的。而且易小甜是个既聪明果敢,又单纯善良的女孩,对待事物有独特的判断力,她还是易学专家,一定可以帮上自己。但是,在完成家族使命的过程中,势必会遭遇许多难以预测的凶险,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能承受起如此艰巨的挑战吗?   易小甜看他一副为难的样子:“怎么,你不相信我,怕我泄露了你家族的天机?”   “不,不是。”金坤抬起头,神色凝重地看着她的侧脸道,“如果把那些秘密告诉你,就把你也牵连进来了,而我们接下来要面对许多未知的凶险,我怕你一个女孩……”   “你怕我遇到危险就退缩,对吧?”易小甜打断他的话,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如果我是胆小的人,刚才就不会舍命帮你们了!”   易小甜看他皱着眉缄默不语,似乎内心在做激烈的斗争,就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家族使命肯定和《易经》有关,而我对《易经》有一定的研究,如果让我加入进来,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金坤与她四目相对,能感受到她眼神中流露出的真诚和坚定:“好吧,但那些秘密事关重大,你千万不要和任何人提及。”   “我以我的人格保证,你接下来所说的秘密,我绝不会和任何人提起。”易小甜起誓般说道。   金坤调整了一下坐姿,表情肃穆:“那些秘密,要从‘金玉尸衣’说起……”于是,他把爷爷在遗书中留下的秘密以及家族使命大致讲述了一遍。   易小甜听完,脸上露出无比惊诧的表情。她万万没想到,金坤爷爷遇害的背后居然暗藏如此重大的秘密。而“尸身密码”果然和自己推测的一样,它的一侧还有很多和《易经》有关的符号,那些符号合在一起组成了一幅藏宝图!只要结合“解密之钥”,就能找到绝传了两千多年的上古奇书——《连山》和《归藏》,以及一个富可敌国的宝藏!   她脸上的表情由惊诧转为兴奋,又从兴奋转为迷惑:“可是你刚才还没说,‘解密之钥’到底是什么。”   “咳!就是一堆鸟文,我们根本看不懂。”谢虎插话道。   “鸟文?”   “对,‘解密之钥’是一堆很难看懂的古老文字。”金坤补充说,“那些文字近看上去像一堆蠕动的虫子,挺瘆人的,但远看上去还很优美,就像一幅幅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真是奇异的文字,我闻所未闻。”她好奇地看着金坤问,“‘解密之钥’你应该随身携带了吧,能让我看一下吗?”   金坤摇摇头,将儿童表举到她眼前:“昨晚本打算打印出来,但后来发生了那些诡异的事,所以它还在这里面呢。”   易小甜恍然大悟道:“我说你干吗非要戴一块儿童表呢,原来秘密都藏在这表里啊!”   金坤淡淡一笑,放下手臂道:“手表里有一张微型存储卡,等到了神农架,我再给你看吧。”   易小甜侧目看了看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问道:“我们这是去神农架?”   金坤点点头,道:“爷爷在遗书中叮嘱,让我去找刘斜协助我,他是爷爷唯一的徒弟,现居神农架。”   “哦,原来是这样。”易小甜一想到即将找出绝传的经书和宝藏,忍不住兴奋道,“绝传了两千多年的上古奇书就要重现于世了,还有富可敌国的宝藏!真是太棒了!”   “上古奇书?”谢虎疑惑道,“那两本经书是不是和《周易》一样,都是用来占卜预测的?”   “据我所知,那两本经书分别是神农和黄帝时期的《易经》,它们与《周易》一样,都是由八卦衍生出来的。”易小甜话锋一转,“你们不懂《易经》的人就是这样,一提到《易经》就只想着占卜预测,其实《易经》并不只是一本占卜书,它还是中国古代最杰出的哲学著作,蕴含着许多丰富的哲学智慧!”   “哼!易经占卜还被你上升到哲学的高度了?”一提到《易经》占卜,金坤就会想起死去多年的父母,他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易经》占卜是迷信,是骗人的!要不是为了完成家族使命,我才懒得去找什么绝传的经书。”   “你怎么能说《易经》占卜是骗人的呢?”易小甜有些生气地反问道。   “不是迷信是什么?”金坤仍是一脸不屑的神情。   “好吧,那我就给你好好讲一讲《易经》占卜的原理。”易小甜板起脸,认真地讲道,“《易经》被认为是一部充满神秘色彩的书,可以用来占卜预测,正因如此,它才被一些人误解为封建迷信。实际上,《易经》的占卜预测并不是凭空想象的迷信,而是几千年来中国历史上最杰出的智者们,通过观象取义[1]和运数取义[2]等原理,将他们的智慧和经验归纳总结到八卦、六十四卦,乃至三百八十四爻之中。比如,我们要占卜某一件事,就可以依据《易经》的占卜原理,求得一个卦,然后我们查找相对应的卦辞、爻辞等,还要考虑卜卦者的身份背景、卜卦的时辰等因素,最终才能确定占卜结果。所以说,《易经》占卜绝对是科学的,是唯物主义的!”   谢虎听完,插话道:“看来,《易经》的占卜还真是有科学依据的。”   金坤根本就没听易小甜说了些什么,他一直回想着父母遭遇车祸不幸身亡的一幕。当听到谢虎的话后,他突然低声咒骂道:“狗屁科学!分明就是迷信邪说!”   易小甜扬起眉毛,用质问的口气道:“对自己不懂的东西,随便加一个罪名,指责为迷信,你不觉得很武断吗?”   金坤不屑地撇了撇嘴,扭过头凝望着窗外。   他不屑的表情令易小甜更加生气,忍不住冷冷地讽刺道:“你一点都不懂《易经》,还说它是骗人的,是迷信,你这才是真正的迷信——迷信自己的狂妄无知!”   金坤猛转过头,凝视着她的脸吼道:“你才狂妄无知……”   “为了这么点小事,你俩咋还吵起来了?别忘了我们还有重任在身!”谢虎对金坤埋怨道,“兄弟,这可就是你不对了。小甜老师是我们的恩人,你怎能欺负人家呢?”   金坤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重了,就冲她歉意道:“对不起,刚才是我的态度不好。”   “本来就是你不对嘛!”她冷瞥了金坤一眼。   “我兄弟对《易经》有成见,可能是他对《易经》还不了解。”谢虎替金坤解释了一句后,投其所好地说,“小甜老师,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你就给我俩恶补一下《易经》知识吧。”   易小甜脸上的怒容渐渐消散了,说道:“《易经》确实是一本伟大的著作!有学者甚至称它是‘经典中的经典,哲学中的哲学,智慧中的智慧’。它不仅开创了中华文明伟大的易文化,奠定了东方文化的基因,而且还影响了每一个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比如,《易经》中的阴阳变化、自强不息、天人合一、神道设教、厚德载物等观念,早已潜移默化地根植入每一个中国人的心坎里。”   “这些观念都是耳熟能详的,原来都是出自《易经》!”谢虎惊讶道。   “是啊,所以说《易经》的哲学观,早已融入到每一个中国人的血液里,影响着我们的思维方式。”易小甜道,“其实,像你这样虽然听过一些《易经》的哲学观,却不知其出处的人并不在少数。”   “看来我还真应该饮水思源,好好学习一下《易经》。”谢虎来了兴致,追问道,“天人合一是什么意思?”   “那好,我就先给你讲讲‘天人合一’。”易小甜略作思考后,口若悬河般说了起来,“‘天人合一’简单说就是人本是万事万物的一分子,从属于天,所以天和人原本是合一的,不可分割的。如果详细说来,天性就是人性,天道就是人道,天德就是人德,这样,就把天文和人文紧密联系在一起。比如,《易经》六十四卦的首卦——乾卦,初九爻辞说‘潜龙勿用’,这个‘$2’是广义的,指的是天上的苍龙七宿,地上的龙蛇,以及人所具备的龙德等。冬至后,天上的苍龙七宿看不见了,地上的龙蛇也冬眠了,而人类也因为寒冷潜居在家,休养生息,所以说‘潜龙勿用’。到了次年惊蛰时节,气候变暖,万物萌生,天上的苍龙七宿又冉冉升起,地上冬眠的龙蛇也苏醒了,这时,人类也开始从事耕作等事务,因此乾卦九二爻辞说‘见龙在田’。这印证了天上、人间的事情都是一样的,这就是‘天人合一’最简单、最直白的内涵。”   易小甜讲得兴起,情不自禁地升华了主题:“通过‘天人合一’这个易学观,我们不难看出,《易经》的宗旨是让人类能和宇宙、自然万物和谐共处,趋吉避凶,最大限度实现人类的价值!如果人类违背了‘天人合一’,无知地以主宰者的身份自居,不能与养育我们的地球上的自然万物和谐相处,甚至肆无忌惮地去破坏自然平衡,那么,等待我们的势必会是一场大灾难!”   金坤虽然听得懵懵懂懂,但能感觉到她这番话极富哲理,特别是最后升华那段,将人与自然万物的生克关系阐述得很透彻,这不禁令他大为震惊,同时,也让他对《易经》的偏见淡了许多。   谢虎也听得似懂非懂,刚要再问些什么,却忽然听到远处响起了警笛声。他心中一惊,紧张道:“糟了!是不是警察追上来了?”   金坤也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后视镜,发现车后百米外正有三辆警车逼近。他不安地深吸了口气,暗道:“现在越野车在高速路上,两侧都是封死的,如果警察是来追捕我们的,我们逃脱的机会很渺茫。”   谢虎一边换挡提升车速,一边急道:“路两边都是封死的,我们无路可逃,只能和那些该死的警察比比速度了。”   金坤盯着后视镜里的警车,只犹豫了两秒钟,就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虎子,立即降低车速!”   “什么?”谢虎以为自己听错了,当金坤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后,他不解地反问道,“降低车速!你想让我们束手就擒吗?”   “按我说的去做!”金坤命令道。谢虎无奈,只好减慢车速,但他却悄悄抓起了放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六四手枪。   警车逐渐逼近,八十米,七十米,六十米……   三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不安地看着后视镜里逐渐逼近的警车。大概十秒钟后,第一辆警车追上越野车,并从左侧超车。   谢虎用余光扫向从左侧疾驶而过的警车,他的心几乎蹦到了嗓子眼,紧握在手里的手枪滑腻腻的,沾满了汗水。就在三人都紧张到了极点时,第二、第三辆警车依次追上越野车,并快速超车,向前方疾驰而去。   谢虎望着挡风玻璃外渐行渐远的警车,如释重负般吐出口气,放下手枪道:“虚惊一场!那些警车不是来追我们的。”   “太险了!这高速路我们不能走了。”金坤向车窗外望了望,“虎子,一看到出口,立刻拐到国道上去。”   “好!那你们坐稳了。”   谢虎加快车速,越野车疾驰向前。十多分钟后,越野车从一个收费站附近的出口拐进国道。国道上来往的车辆不多,路面也算平整,越野车以平稳的速度向前行驶。   易小甜侧头望向窗外,道边稀稀落落的民房不断向后倒退着,这让她感到有些头晕,连忙望向远处。远处的田野像平铺开来的绿色地毯,不时能看到有人在田野间劳作;远处突兀地矗立着几座山峦,白色的云雾在山峰间缭绕升腾,宛如特殊处理的电影镜头,给人一种亦幻亦真的视觉效果。   易小甜凝望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头问道:“还要多久能到神农架?”   “我们现在在209国道上,照现在这速度,再有七八个小时就可以赶到了。”谢虎扫了一眼腕表,“估计我们到神农架,天也快黑了。”   “不行,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到神农架。”金坤道,“斜眼叔住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只有一条盘山小道通向那村子。而且那盘山小道很难走,悬崖峭壁,危险重重,稍不小心就会掉下悬崖。”   “好吧,那我只能超速驾驶了。”谢虎一边加快车速,一边问道,“兄弟,你以前去过那村子吗?”   金坤摇摇头:“我虽没去过,但我昨晚给斜眼叔打过电话,他已经把村子的具体位置告诉了我。”   “哦,那就好。”谢虎无意扫了一眼后视镜,发现有一辆黑色越野车跟在车后。后面有车行驶,这很正常,而且不是警车,所以他并没在意。   金坤并没注意到后视镜里的黑色越野车,但脸色却忽然变了变,不安地说:“进入那村子后,你们千万别到处乱走。”   “为什么?”   “据说,最近村子里经常有野人出没。”   7   越野车在209国道上飞驰,道路两边的民房和广袤无垠的农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高耸连绵的山峦。从天空俯瞰下去,越野车宛如一只绿色的小甲虫,在蜿蜒曲折的山谷中爬行。   时近午后,太阳光被一侧的山峦遮住,车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即便如此,金坤还是能看清易小甜的脸上浮现出紧张不安的神情。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怎么,你还在想野人?”   易小甜冷瞥了他一眼:“去你的,我想野人干吗?”   “哦,对不起,是我说话有语病。”金坤歉意地笑了笑。   易小甜一直在担心有关野人的问题,此刻刚好借这话题询问:“那……那野人会吃人吗?”   金坤本来对野人出没这件事心存忌惮,但听到易小甜的问话后,忍不住笑道:“呵呵,估计野人是很喜欢吃人的吧。”   易小甜信以为真,脸上的表情更加紧张:“天呐!那……那可怎么办?”   “不用担心,只要有你在,我们就不用怕野人。”   易小甜感觉他的话有些不对劲,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金坤干咳了一声,笑着说:“因为神农架的野人,专门喜欢吃漂亮姑娘……”   易小甜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伸手在他胳膊上使劲掐了一下,没好气地说:“你怎么骗人呢?看来男人都是骗子,没一个好东西!”   金坤被掐得胳膊一痛,坏笑着向旁边躲开。正在专注开车的谢虎插话道:“小甜老师,你可不要一竿子打倒一船人啊。”   易小甜扬起眉毛,瞪着谢虎的背影:“我也没说你,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金坤看着她生气的样子,脑海里忽然闪过木美子的脸,不由得心中一颤,暗道:“她生气的样子为什么那么像美子呢?这是我的错觉吗?”   易小甜瞪视着他问:“你为什么这样看我?是不是还想拿我取笑?”   金坤使劲摇摇头,正色道:“你生气时的样子,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易小甜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问道:“哦?像你哪个朋友啊?”   “只是一瞬间的感觉,或许是我的错觉吧。”金坤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神情,“那一瞬间,我觉得你很像我的女朋友木美子。”   易小甜曾听警察说起过金坤的女友在火灾中遇难的事,此刻听他这样说,心跳莫名加快了:“你是说,我……我像你死去的女友?”   谢虎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大笑了几声:“哈哈……兄弟,你用这招儿泡妞,也太俗了点吧。”   “你才是妞呢!”易小甜先是瞪了谢虎一眼,紧接着低下头,心里胡思乱想着,脸颊也飘起了两朵红云。   谢虎无所谓地耸耸肩,忽然发现后视镜里又出现了一辆越野车。那辆越野车和他们保持四五百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辆越野车是灰色的。他使劲敲了一下方向盘,疑惑道:“为什么总有车跟着我们?”   易小甜回头看了一眼,但山谷里空荡荡的:“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   “刚拐过弯儿,被山峦挡住了,你当然看不到。”金坤又对谢虎问道,“这辆车一直跟着我们吗?”   “不,起初是一辆黑车,进入山谷后就变成了灰色的这辆。”   “嘿!还跟我们玩‘变色龙’。”金坤高声道,“我们被跟踪了,虎子,加速甩掉它。”   易小甜只感到上体向后一倒,越野车明显加速了,在山谷中呼啸前冲。她紧了紧安全带,看到后视镜里果然出现了一辆灰色越野车,不安地问:“跟踪我们的是什么人?”   金坤死死盯着后视镜:“一定是那个神秘组织!”   “是杀害你爷爷,制造加油站爆炸的那个神秘组织?”易小甜追问道。   “对!他们一定是为了‘解密之钥’而来的。”金坤用力攥紧拳头,额头的青筋也暴胀起来,他恨不得立刻冲下车,为死去的家人报仇。   谢虎狠狠地说道:“兄弟,反正我们手里也有武器,不如停下来干掉他们!”   金坤反复思量后认为,为爷爷和木美子报仇随时都可以,而完成家族使命是当前最重要的,不能因小失大。于是,他对谢虎说道:“对方是有备而来,如果我们贸然与之搏斗,胜算的可能性很小,我们还是走为上策。”   “那好,听你的!”   谢虎将车速提到最快,但后面的越野车紧追不舍,很难甩掉。想是对方知道已经暴露,而此刻这山谷中并无其他车辆,是下手的最好时机,所以才拼尽全力追赶。   狭长蜿蜒的山谷里,绿色越野车在前,灰色越野车在后,展开了一场疯狂的追逐。引擎的轰鸣声充斥着整座山谷,高速旋转的车轮卷起的落叶和灰尘漫天飞舞,像极了某部好莱坞影片中的一幕。   山谷里不时会出现急转的弯道,路面也不算平整,越野车在这样的路上高速行驶,产生了剧烈的颠簸和摇晃。易小甜的身体也不停地摇晃着,虽然系着安全带,但她还是紧张到了极点。金坤抓住她的手,安慰道:“放松,一会儿就过去了。”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接近九十度的弯道。谢虎急打方向盘,但还是慢了一点,越野车的尾灯被石壁刮掉了,不过还算幸运,越野车并无大碍。就在谢虎暗自庆幸时,突然发现前方百米外横着两辆黑色越野车,将原本就不算宽阔的路面几乎完全堵住了。   谢虎猛踩刹车,越野车在距离拦路车八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下,他用力抓了一把头发,大吼道:“完了,我们跑不掉了!”   易小甜缩在安全带里,颤抖着身体:“这……这可怎么办?前有拦路虎,后有追兵,我们死定了!”   “别慌!一定有办法的。”金坤向车窗外望了望,两侧是海拔三四十米的悬崖峭壁,而且几乎与地面垂直,别说是人,恐怕就连猴子这样的攀岩动物也决计爬不上去。   这时,一直追赶他们的那辆灰色越野车从弯道处驶出,看到前路被同伙堵住,灰色越野车也停了下来。   金坤再次向车窗外环顾了一圈,山谷里的道路依着山势而建,路面不足十米宽,汽车调头是件难事,而且就算调过头来,对方也早有准备了。他又望向前方几十米外的拦路车,两辆车之间的空隙不足一米,而车与崖壁间的距离就更窄了。他深呼吸了口气,高声道:“看来,我们只能赌一把了!”   “你想从两辆车之间冲过去?”谢虎猜到他的想法,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间距太小了,肯定冲不过去!搞不好会撞得车毁人亡……”   “虎子,这是现在唯一的机会,我们别无选择!”   一直蜷缩在座位上的易小甜突然挺直身,高声附和道:“对!与其等死,我们还不如赌一把。”   “好,听你的,兄弟!大不了就和那些狗日的同归于尽。”   谢虎大骂了一句,但他非常清楚,如果对方不让开通道,越野车冲过去的几率为零。他把手枪递给其他人:“必要时,用来防身。”   金坤一手握紧手枪,另一手在他肩上使劲拍了一下,用命令的语气吼道:“虎子,油门踩到底,冲过去!”   谢虎把心一横,启动汽车,油门狠狠踩到底。越野车好似一只绿色怪兽,卷起一阵劲风,以闪电般的速度直扑向前。   当越野车与拦路车相距六十米时,两辆拦路车的车窗突然摇开了,几乎是同时,里面伸出两根黑乎乎的铁家伙。   谢虎一惊,急打右转向,越野车向右侧漂移,与此同时他疾呼道:“危险,快趴下!”   “哒哒哒……”   数十颗子弹如雨点般射在地上,溅起一串火星儿。谢虎叫了声“好险”,他知道对方是瞄着轮胎射击,想是为了拿到“解密之钥”,打算活捉他们。   金坤快速摇开车窗,一边把手枪探出车外,一边低吼道:“他们在换弹夹,别减速,直冲过去!”   谢虎“诺”了一声,双手握紧方向盘,脚底狠踩油门,越野车向拦路车之间的空隙冲去。他死死盯着两车之间的空隙,那空隙不足一米,而越野车的宽度接近两米,除非越野车会“缩骨法”,否则定会撞得车毁人亡!   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易小甜紧张到了极点,不敢去看即将发生的一幕,闭上眼睛,颤抖着身体倚在金坤怀里,等待最终的审判。金坤面不改色,一手搂紧她肩膀,另一手牢牢端稳手枪。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距离越来越近,谢虎甚至能听到对方换弹夹的声音,他的心几乎蹦到了嗓子眼,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也攥满了汗水。   就在谢虎抱着必死之心撞车时,猛然看到两辆拦路车同时向两侧开出半米,刚好空出了越野车穿过的通道。没等谢虎来得及惊诧,越野车紧贴着两车的尾灯呼啸而过。   越野车开出十几米,金坤得意地冷笑了一声,然后猛回头,举起手枪瞄准其中一辆越野车的油箱,快速扣下了扳机。   “砰——”   子弹高速旋转着从枪管里射出,准确无误地击穿汽车的油箱,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引爆了旁边那辆越野车。转瞬间,两辆越野车就淹没在了熊熊大火之中。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混杂着撕心裂肺的尖叫,直刺入金坤的耳鼓,但他此刻听来,却觉得十分的悦耳。   易小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平安无事,她还以为这是幻觉,连忙伸手在腿上掐了一下,剧烈的痛感告诉她自己还活着。   金坤长出一口气,用力拍了一下谢虎的座椅,夸赞道:“虎子,车开得非常棒!”   谢虎兴奋地喊了几声,又猛敲了一下方向盘:“哈哈,兄弟,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那些可恶的混蛋竟然给我们让开了路。”   金坤淡淡一笑:“没啥不可思议的,他们有理由给我们让路。”   谢虎闻言一愣,反问道:“你早就知道他们会给我们让路?”   “我也吃不准,但我猜这种可能性很大。”金坤把手枪塞在座位下,随手摇上了车窗,分析说,“他们为了拿到‘解密之钥’,会想尽一切办法生擒我们。如果我们的越野车和他们的车相撞,双方都有可能车毁人亡,那样他们就永远也拿不到‘解密之钥’。因此,在即将撞车的刹那,他们让开了路,但这并不代表放弃了‘解密之钥’。狡猾的对手很清楚,我们即使暂时逃出包围圈,他们仍然有把握追赶并生擒我们!”   易小甜听完,不禁在心里给他挑起了大拇指。谢虎也佩服地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你咋不早说,害得我空担心了一场。”   “当时情况紧急,而且这也只是我的推测罢了。”金坤想起对方还有一辆车健在,忙催促道,“虎子,危险还没完全解除,全速行驶!”   谢虎加快车速,扫了一眼后视镜,那两辆汽车正在剧烈燃烧,将整个路面完全堵住了。他收回目光,称赞道:“兄弟,你刚才那一枪,真是一箭双雕啊!”   易小甜也不住地点头说:“是啊,既报了仇,又把路堵上了。”   金坤想起被大火烧死的家人,眼睛里闪过凶狠的光:“我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1] 观象取义:通过观察事物的外象,来探索事物内藏本质的方法。   [2] 运数取义:通过事物的象数来认识事物本质和规律的思维方式。 第三章 战国鸟虫书 九宫八卦阵   1   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上,有一个神奇的纬度——北纬30度,在这个纬度上藏着许多诡谲惊悚、摄人心魄的自然之谜。恐怖的百慕大三角、地球重力中心的埃及金字塔群、《圣经》中记载的诺亚方舟、传说中的大西洲沉没处、北非的撒哈拉沙漠、巴比伦的空中花园等等都位于这个纬度上。而且,在北纬30度经常会发生飞机、轮船等莫名失踪的事件,甚至还有人见到过古代的军队或交通工具。科学家大胆预测,这个纬度上暗藏时空隧道。究竟有没有,这是一个值得探索的问题。不过,人们早已恐惧地将北纬30度的某些地区称为——“死亡漩涡”。   中国湖北省境内的神农架原始森林,就在这个纬度上,同样,这里也充满许多难解的自然之谜!远古时期,神农架还是一片汪洋大海,后经燕山和喜马拉雅运动提升为多级陆地,并逐渐形成了现在这种具有鲜明特色的地貌。远眺神农架,巍峨耸拔的山峦纵横交错、一望无际,山间缭绕升腾的云雾奇诡变幻,宛如魔域世界一般;近看神农架,树木苍翠挺拔,枝繁叶茂,几欲遮天蔽日;飞禽走兽出没草丛,翱翔林间;千姿百态的飞瀑流泉,难觅一见的奇花异草,形状各异的奇峰异石等,比比皆是。   由于神农架的地形极为特殊,人们为了出行方便,只好依着山势修建了许多盘山道。天近傍晚时,山上升起了浓雾,但依稀可辨,一条蜿蜒向上的盘山路上亮起了灯光,似乎正有一辆汽车向山顶爬来。   没错,那正是谢虎驾驶的越野车,他们摆脱神秘组织后,一路很顺利,但由于之前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抵达神农架后,天色还是暗了下来。自从开上这条盘山路,他们就再没遇到过其他车辆。金坤清楚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行车极易发生危险,但为了尽早抵达目的地,解开谜团完成家族使命,他最终还是决定勇往直前。   谢虎当兵时曾在神农架执行过一次特殊任务,对这里的地形略有了解,但面对如此恶劣的天气,他也不敢大意,高度集中注意力,小心驾驶着汽车。自打进入神农架后,他脑海里就反复回荡着七年前在神农架发生的那件往事。此刻,那件沉重的往事搅得他心烦意乱。他凝望着挡风玻璃外的浓雾,狠敲了一下方向盘,抱怨道:“这鬼地方!雾咋这么大?”   金坤向窗外望了望,浓重的雾霭笼罩着周围的一切,光线暗得令人压抑,宛如在水底行车一般。借着大车灯散发的光亮,隐约可见路的一侧是陡峭的悬崖,而另一侧则是恐怖的深渊。他深吸口气,在谢虎的椅背上拍了拍,高声提醒道:“虎子,你给我打起精神来!”   金坤怕他疲劳驾驶会产生困意,就伸手摇开车窗,登时,一股冷气从窗外卷进来。正在熟睡的易小甜被冷风吹醒,她猛打了个冷战,睡眼惺忪地问:“我们到了?”   “快了。”   易小甜裹紧外衣,但上下牙齿仍不争气地打颤:“怎……怎么这么冷啊?”   金坤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我们现在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山上,气温降得厉害,而且你还刚睡醒,当然会觉得很冷。”   “那……那你不冷吗?”   金坤犹豫了一下,又把车窗摇了上去,道:“你继续睡吧,到了我喊你。”   易小甜打了个哈欠,双手裹着外衣,侧靠在车窗上又睡着了。   越野车在浓雾笼罩的盘山道上缓缓行驶。谢虎自嘲地说这是蜗牛的速度,但金坤却要他再慢一点。大概一个小时后,天色完全黑下来,越野车也终于驶离了盘山道。大车灯射出两道光圈,穿透浓雾,隐约可辨似乎正在一片开阔的平原上行驶。   “终于逃出‘鬼见愁’的盘山道了!”谢虎长长吁出口气,稍微加快了一些车速。   “鬼见愁?嗯,形容得很贴切。”能顺利驶离盘山道,金坤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望着车窗外问,“奇怪,高山之上怎会有如此开阔的平地?”   “这就是难得一见的高山平原!只可惜天色晚了,雾也太大了,我们欣赏不到高山平原上的美景。”谢虎指了指挡风玻璃外的公路问,“一直往前开吗?”   “不,前边应该有个分岔道,你看到后左拐。”   果然如金坤所说,越野车行驶了十多分钟后,大车灯照亮了路左侧的一条分岔路。那路面非常泥泞,长满了荒草,若不是有几条明显的车辙,还真难认出这是一条路。   越野车拐进小路,向前开了几百米,右侧忽然出现了一面湖。湖面上空氤氲着紫色的雾气,就像被紫光灯打出来的一样,而且还不时闪亮许多白色光点,就像墓地里的鬼火一般,在紫色的雾气间忽隐忽现,乍看上去极为可怖。   “真是奇怪,湖面咋还发光呢?”谢虎有些紧张地问,“那该不会是鬼火吧?”   “应该不是。鬼火是白磷自燃导致的,这湖里怎么可能有白磷呢?”   谢虎又侧头看了一眼紫雾间忽隐忽现的白光,喃喃道:“大自然真是神秘莫测,我们永远也不可能读懂它。”   “是啊,这鬼地方到处都是谜。别去管它了,专心开车。”   会发光的神秘湖渐渐被越野车抛在身后,地势在慢慢抬高,小道两侧的树木也越来越多,而且都是参天古树,枝繁叶茂,在车灯的照射下,显得影影绰绰,好似站着许多史前怪兽一般。   谢虎小心驾驶着汽车,忽然发现小道上的车辙不见了,不禁蹙起眉问:“兄弟,你没记错吧?确定就是这条路?”   “应该不会错。”金坤想了想说,“斜眼叔告诉我,沿着小路走下去,绕过一面湖,再穿过一片树林,就会在山脚下看到一个小村落。”   这时,倚着车窗熟睡的易小甜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棺材……不要把我装进棺材里……”   “棺材?”金坤一惊,转头看到她双眼紧闭,身体不住抖动着,赶紧轻轻推了她一下,“小甜老师,你醒醒。”   易小甜被推醒,瞪大着双眼看着他,但眼神涣散。金坤注视着她空洞的眼睛,柔声问:“又做恶梦了吧?”   易小甜足足屏息了十秒钟,才重重吐出口气,神色不安地说:“我,我没事。”   金坤回想起她上次在公寓昏倒时,说过的梦话几乎与刚才的一致,不禁追问道:“你为什么老是梦到棺材啊?”   她身体猛抖了几下,双手在胸前抱紧,颤抖着声音说:“不……不要问了。”   金坤看着她因恐惧而吓得花容失色的脸,伸手在她肩上轻拍了几下:“放松点,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易小甜机械地点点头,喘了几口粗气后,低头靠在座位上沉默不语。金坤看到她苍白的脸上表情僵硬,在昏暗光线的映衬下,真像是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女尸。他赶紧打住可怕的想象,暗道:“她心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蹿到越野车的正前方。谢虎吓了一跳,猛踩刹车。越野车急停后,那黑影一闪,钻进树丛里消失了。   “啊——”   易小甜还没从噩梦的阴影中摆脱,又看到了刚才的可怕一幕,不禁发出一声高分贝的尖叫,然后双手捂嘴,战战兢兢地问:“那……那是什么怪物?”   “那黑影侧对着我们,没看清样子。”金坤吁出一口气,分析说,“不过,从它的轮廓看,体型庞大,身高接近两米,而且是直立行走,我猜可能是一头黑熊。”   “黑熊不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谢虎想起他曾说这里有野人出没,不安地摸了摸额头的疤痕,“会不会是野人?”   易小甜闻言,恐惧地向金坤身边靠近了一些,似乎这样更有安全感。金坤抓起身边的手枪,狠狠道:“管它是什么,只要敢攻击我们,我就一枪结果了它!”   “对!怕它作甚。”   谢虎启动汽车,继续向树林深处开去。金坤紧握手枪,盯着车窗外,如果黑影一旦再出现,他好第一时间作出反应。三人彼此间不再说话,车内的气氛有些紧张。   过了好一会儿,易小甜完全从噩梦和黑影的恐惧中摆脱出来,她歪头看向金坤的侧脸:“看什么呢?你担心野人还会出现?”   金坤怕她多想,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不,我在观察地形。”   “就算是野人再出现,你们也不用怕。”   金坤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她。易小甜自嘲地笑了笑:“因为有我在呢。”   金坤和谢虎想起之前的玩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车内紧张压抑的气氛顿时一扫而光。金坤刚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看到侧前方的树林里出现了许多光点。那些光点虽微弱,却持续不断地闪亮着,渐渐连成一片,宛如洒落丛林的银河一般。   “那是什么光?”易小甜也看到了,脸上浮现出紧张的神情,“那……那该不会是野人燃起的篝火吧?”   金坤早就猜到了那些光点是什么,听她这样说,就坏笑道:“嗯,估计是野人燃起篝火,正在开Party呢。”   “野人开Party?”易小甜看他坏笑的样子,恍然大悟,生气道,“你怎么老是骗人呢?”   金坤赶紧正色道:“那些光点是灯光,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就是斜眼叔居住的村子。”   易小甜闻言,转怒为喜:“太棒了!我们历经艰难险阻,终于抵达目的地了。”   十五分钟后,越野车穿过谜一般的丛林,停在了一片开阔的平地前。平地之上,错落有致地建起了数十座石砌宅院,几乎所有宅院里都散发出明亮的灯光。借着灯光,依稀可辨村子之后是数百米的高山,两侧是幽暗的森林。   “这么偏僻的地方都接通了电,国家真是进步了。”易小甜称赞道。   金坤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摇开车窗,一阵犬吠声刺进耳鼓。他向远处望了望,远离村子的大山下亮着几点灯光,“虎子,看到山下那座宅院了吧,开过去。”   越野车停在大山下的宅院前,金坤率先走下车,脚踩在神农架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竟有了种触电般的酥麻感。犬吠声混杂着蛙叫声不绝于耳,他深吸了口气,缓步走到宅院的大门前。锈迹斑斑的大铁门紧闭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这么多年没见,斜眼叔还会记得我吗?他能帮我解开那些谜团,完成家族使命吗?   这时,易小甜和谢虎走了过来。易小甜发现他呆呆地望着大门,便催促道:“发什么呆?快敲门啊。”   金坤“嗯”了一声,伸手在门上用力拍了几下。沉闷的响声惊得院内又响起了刺耳的犬吠,紧接着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院门被拉开一条缝儿,一个长着葫芦脸,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从里面探出头,目光在三人脸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金坤脸上,狐疑道:“你们找谁?”   金坤冲他友好地笑了笑:“打扰了,请问这是刘斜家吗?”   “哦,你是金坤吧。老爷去村委会了,他让我在家等候你们。”“八字胡”那张葫芦脸上堆满笑容,就像是被阳光暴晒后蔫吧皮的葫芦似的。他恭敬地拉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位快请进,我一会儿就去喊老爷。”   金坤侧身跨进院子,和他简单聊了几句,得知他是斜眼叔的管家。易小甜是最后一个走进来的,她向四周环望了一圈,院子尽头有几个房间灯火通明,院子中央还立着一盏四米多高的大灯,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这院子大得出奇,长约三四十米,宽度也不少于十米。用大石头砌成的围墙足足有两米高,墙顶部还挂着铁丝网,就像是走进了森严的监狱一般。   忽然,院门左侧响起一声刺耳的犬吠,紧接着蹿出一条大黑狗,直扑向易小甜。易小甜吓得花容失色,身体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突发的变故惊呆了,但让人更加惊诧的一幕却在下一秒发生。大黑狗扑到易小甜身上,并没有用尖刀般的牙齿撕咬,而是伸出长长的舌头,轻舔着她的手背,好似一只温顺的小猫。   易小甜的心几乎蹦到了嗓子眼,后背也渗出了一层冷汗,她恐惧地看着大黑狗,那两排森白的牙齿只需轻轻咬合,自己的手就会掉下来。她一动也不敢动,任凭大黑狗的舌头在手背上滑来滑去。   “黑豹!快过来,别吓到客人。”   “八字胡”向大黑狗做了个手势,大黑狗冲他叫了几声,扑到他怀里。他抓紧狗脖子上的项圈,然后对易小甜充满歉意地道:“都怪我忘了把它拴起来,吓到你了吧?”   易小甜喘了几口粗气,躲到金坤身后紧张地看着大黑狗:“没,没事……”   “其实黑豹很听话的,没我的命令,它不会轻易攻击人。”他用力拉了一下项圈,又在大黑狗的脑瓜顶拍了几下,“去,给客人赔礼道歉。”   大黑狗“汪汪”的轻叫了几声,两只后腿着地,前腿高高抬起,然后两只前腿在半空交叉,身体前倾,呈作揖状。   易小甜被大黑狗可爱的样子逗笑了,心底的恐惧顿时云消雾散,她上前几步,试探着摸了摸它的脑瓜顶。大黑狗温顺地摇着短尾巴,又歪着头在她身上蹭了几下。   谢虎也走过去,绕着大黑狗转了几圈。大黑狗的身高超过半米,身体结构紧凑,肌肉发达而有力,极短的尾巴不停地摇摆,两排森白的牙齿闪着寒光,一对乌黑的眼球透出机敏、警惕的光。谢虎发出“啧啧”的称赞声:“这可不是一般的狼狗,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纯种的德国杜宾犬吧?”   “八字胡”皱着眉想了半天,然后摇着头说:“黑豹是两年前一个卜卦的人送给老爷的,当时那个人还真说了它的品种,但时间太久,我想不起来了。”   “它叫黑豹?”   “八字胡”点点头,把黑豹拴在柱子上,又在它脑瓜顶轻拍了几下。黑豹回应般“汪汪”叫了几声,伸出舌头在他手上舔了舔。他走到大门前锁上门,又用一根大铁条插紧,然后引领着他们向几十米外的一间房走去。   金坤与“八字胡”并肩前行,回想起他开门时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禁问道:“最近野人出没很频繁?”   “八字胡”紧张地摸了摸胡子,道:“是啊,前几天村里丢了一个八岁的小孩,有村民看到是被一个野人掳走的,后来……”他脸色变了变,欲言又止。   “后来怎样?”金坤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八字胡”叹了口气,道:“唉!后来有村民在山上捡到了孩子的尸骨,那真是惨不忍睹啊,心肝肺都被掏空了,而且尸骨还有被烧烤的痕迹……”   “有烧烤的痕迹?”金坤心中一震,“你是说,野人把那孩子烤熟了吃?”   “八字胡”痛苦地点点头:“所以为了防止野人夜袭,天一黑我们就得把门插严。”   “看来野人还真开Party。”走在后面的易小甜小声嘀咕道。   “八字胡”驻足,转过身迷惑地看着她:“什么怕忒?”   易小甜发现金坤瞪了自己一眼,她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对“八字胡”解释道:“Party是一个英文单词,就是野人很凶残的意思。”   “嗯,野人确实太凶残了!”他转过身一边继续带路,一边对金坤说,“这不,北京来了三个专家,打算生擒野人做什么实验呢。”   金坤一惊,但脸上却不露声色,淡淡地说:“哦,还来了专家。”   “对,那三个专家正在村委会和老爷、古灵等人研究抓捕野人的方案呢。”   听到“古灵”这个名字,谢虎身体猛颤了一下,心跳骤然加快了。谢虎走在最后面,没有人注意到他反常的变化。   金坤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扎着两个小辫,蹦蹦跳跳的小姑娘的形象,心道:“十多年没见到刘古灵了,她现在应该出落成大姑娘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古灵精怪的。”   说话间,四人走进了正房。房间不算大,布置也很简陋。左边靠墙并排摆着几张破木椅,椅子前有一张长条桌,桌上堆着一摞青瓷茶碗和水果,想来是给他们预备的。“八字胡”让他们坐在椅子上,然后拎着茶壶钻进了后屋。   谢虎坐下来,环视着房间,当目光扫到挂在对面墙上的一幅合影时,脸上的肌肉快速抽动了几下。他赶紧移开目光,但四年前在神农架发生的那件沉痛的往事,还是难以抑制地从大脑里涌了出来。他紧张地摸了摸额头的疤痕,强迫自己保持平静,但深埋心底的巨大秘密,却让他感到呼吸急促,冷汗直流。   谢虎的表情变化,金坤尽收眼底,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虎子,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谢虎腾地一下站起来,神色慌乱地说,“手机落在车上了,我……我去取来。”   这时,“八字胡”刚好从里间走出来,他把茶壶放在桌上,对谢虎道:“我去给你开门,正好我也要去喊老爷回来。走,我们一块儿走吧。”   二人离开房间后,金坤起身走到照片前。这是两个青年男女的合影,背景是飞流直下的瀑布。站在瀑布前的男人身穿迷彩军装,右肩斜挎着一支半自动步枪,充满阳刚之气的脸上表情严肃。一个穿着橘黄色连衣裙的少女站在军人左侧,裙摆和头上的马尾随风飘动,她一手压着裙摆,一手勾住军人的胳膊,青春的脸上满是调皮的笑容。   金坤一眼就认出了女孩——刘古灵,他回想起小时候的事,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丫头一点都没变,还是那副古灵精怪的样子。”   “你说什么?谁一点都没变啊?”易小甜好奇地走了过来。   金坤指着照片里的女孩:“你看,这就是斜眼叔的宝贝女儿。”   金坤看向照片里的军人,联想到谢虎紧张的样子,心里满是疑惑:“这个军人是谁?谢虎看到照片为什么如此紧张?”   2   夜雾笼罩下的神农架,忽然刮起了大风,满山树木的枝丫都随风摇摆,发出潮水般的响声,久久地回荡在谜一般的高山丛林里。   “八字胡”紧张地环望了一周,然后向越野车里看了看,发现谢虎仍在找寻着手机。他走过去,伸手在车窗上拍了拍:“我去一趟村委会,你进院子后千万别忘了插门。”   谢虎点点头,望着“八字胡”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看到的那幅照片。他重重叹了口气,从副驾驶位置拿起手机塞进兜里,随手抽出一根香烟点燃。缓缓升起的淡青色烟雾在车厢里弥漫开,他摸了摸额头的疤痕,思绪回到四年前。   四年前,谢虎还是一名特种兵。那年夏天,他所在的“猎鹰分队”被军区派往神农架执行一次特殊任务——缉捕一个跨国贩毒组织。起初很顺利,他们在神农架击毙了几名毒犯,但后来却遇到了阻力,无论分队怎样努力搜索,都无法找到贩毒组织的基地。他们十分清楚,贩毒组织的基地就隐藏在原始森林的某个隐蔽的地方,于是他们采取地毯式搜索,但足足搜寻了半个月,却没有一点进展。   “猎鹰分队”没有放弃,依然坚持在原始森林里搜寻。谢虎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一个阴云密布的午后,分队在丛林里搜索贩毒组织的基地。后来,他和李呈伟与分队走散了。李呈伟是谢虎最最亲密的战友,他们一起参军入伍,又一起被选进特种部队,是共同历经无数磨难、出生入死、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虽然二人经受过特种训练,但面对谜一般的原始丛林,很快就迷路了。身上的迷彩服被汗水浸透,暴露在外的皮肤也被藤蔓刮出一条条伤痕,他们没有退缩,依旧在丛林里穿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潺潺的流水声,他们循声走去,踏进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峡谷,很快又发现了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那瀑布宛如银河直泻入潭,激起朵朵水花,甚是壮观。   就在二人看得发呆时,一个女孩儿的求救声猛地刺入耳鼓。他们一惊,循声望去,隐约看到几十米外的树丛里有两个全副武装的男人正向瀑布走来,其中一个男人的肩上扛着个女孩。毋庸置疑,那两个男人肯定是贩毒组织的成员,而女孩也许是从附近村子抢来的。他们本打算跟踪那两个男人,这样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贩毒组织的基地,可忽然看到他们把女孩扔在地上,并去撕扯她的衣服,口中还说着污秽不堪的下流话。   李呈伟愤怒地举起枪,瞄准其中一个男人的头部,快速扣下扳机。一声沉闷的枪声过后,男人的头颅炸裂,鲜血四溅,倒地而亡。李呈伟刚要向另一个男人开枪,却见他慌乱地钻进了灌木丛里,不见了踪影。   二人赶紧跑过去,女孩裹着破碎的衣服警惕地望着他们。李呈伟脱下衣服,披在女孩儿身上,并向她报明身份。女孩哭了好一阵,才说明缘由。原来,女孩叫刘古灵,是附近村上的居民,她是一名高三学生,从县里学校回家的途中,被从路旁树林里蹿出的男人打晕,她醒来时,就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他们搀起刘古灵准备离开,却忽然听到“砰”的一声枪响,几乎是同时,谢虎发出一声闷哼,双手捂头,倒在地上。李呈伟一把推倒刘古灵,然后快速举枪循声射击,躲在灌木丛里的男人被射成了“筛子”。   谢虎十分幸运。子弹是从侧面射来的,穿透钢盔,将谢虎额头的皮肤划开一道大口子,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把整张脸都染红了。李呈伟冲过去,仔细检查后发现只是皮外伤,便激动地抱紧了他。   谢虎伸手摸向额头的伤口,却摸到了一条早已长合的疤痕,他用力晃了晃头,刘古灵和好兄弟李呈伟的身影消失了。他感到胸口异常憋闷,就像是压着千斤重物一般,几乎令他窒息,他举起拳头捶了几下胸口,喘着粗气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巧?为什么……为什么又让我见到她?兄弟,你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要那么做?还有,我该怎样面对她?”   过了许久,谢虎才用力抹掉脸上的冷汗,低吼道:“我不能告诉她真相,不能,绝对不能!”   3   海拔一千多米的神农架的高山平原上,夜风越来越凶,满山的树木被吹得瑟瑟颤抖,立在村子中央的一面国旗也随风舞动,猎猎作响。   远离村子的大山脚下,一座依山而建的宅院内,金坤踱步走到院子里,刚刚还异常浓重的夜雾,此刻被风吹散了。易小甜走过来,指着院子中央高高立起的大灯,迷惑道:“为什么院子里还点着灯?这多浪费啊。”   “可能是用来吓唬野人的吧。”金坤看着她的脸,洁白的灯光均匀地抹在那张白皙秀美的脸上,宛如涂了一层迷人的粉底。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愧疚,轻声问道:“被我这个逃犯挟持到荒山野岭,你不后悔吗?”   “后悔,当然后悔了。”易小甜先是捂着嘴笑了笑,随即正色道,“但我是《易经》研究者,为了找到绝传的经书,解开千古谜团,别说是荒山野岭,就算挖坟盗墓、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心甘情愿。”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金坤蹙眉沉默了一会儿,转移话题开玩笑地说:“哦,那你就不怕被野人绑去做了压寨夫人?”   易小甜使劲儿推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去你的,你才被绑去做压寨夫人呢!”   金坤笑了笑,看着她那被风吹乱的长发,竟情不自禁地联想到死去的女友——木美子。夜风刮得更凶了,树枝摇摆的“哗哗”声不绝于耳。陷入对女友思念中的金坤忽然感到有些异样,因为他听出树枝的摇摆声中似乎混杂着轻微的“嚓嚓”声。   “嚓嚓”声仿佛有某种特别的节奏,在这个大风呼啸的夜晚,不紧不慢地撩拨着他的心。金坤心中一惊,仔细分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声音是从侧后方传来的,听起来很遥远,应该是在院子外很远的地方响起的。他缓缓转过身,凝望着高高的院墙。   “在看什么呢?”易小甜发现他凝望高墙,眼神充满戒备。   金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屏息凝听。“嚓嚓”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正有某种动物踩着树叶,缓缓向宅院走近。他似乎猜到了那动物的身份,心跳骤然加快,手心也攥满了汗水。“嚓嚓”声大概又响了十多秒钟后,消失了。他不敢大意,又屏息凝听一会儿,但那声音没再出现。他猛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向四周环望了一圈,四周高高的院墙上没有任何异物,只有那些带刺的铁丝网随风微摆。   易小甜被他的举动吓坏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怎么了?你听到了什么?”   “好像是什么动物踩响树叶的声音。”   “动物?”易小甜脸色一变,“该不会是……野人吧?”   这时,院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很快,院门拉开,“八字胡”、谢虎和一个中年男人依次走进来。易小甜看到这么多人出现在院子里,立刻就有了安全感。金坤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中年男人,激动地喊了声“斜眼叔”,然后快步迎了上去。   易小甜也跟着迎上去,借着明亮的灯光,她远远地看到中年男人穿着一袭黑衣,中等偏瘦的身材,走路的样子稳健而有力。奇怪的是他戴着一副大墨镜,墨镜的反光令她很难看清此人的容貌,不禁暗道:“真是个怪人,大晚上还带个墨镜耍酷。”   金坤冲到刘斜身前,紧握着他的手心情复杂地说:“斜眼叔,这些年你……你还好吧?”   刘斜伸手摘下墨镜,盯着他仔细打量了好一阵,才感慨道:“小坤,你都长这么大了。唉,时间过得真快啊,我离开西州时你还是个娃娃,这一晃都变成大人了。”他脸上忽然露出悲伤的神情,眼眶也有些湿润了,“师父的后事都料理妥当了吗?”   “还没来得及,因为警察把我当成凶手了……”金坤把今天发生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刘斜听完,垂下头为故去的师父默默祷告,站在一旁的易小甜看着刘斜的侧脸,此刻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戴墨镜了。因为他看人时总是斜着眼睛,黑眼球被挤到眼角,白眼球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再配上严重白化病导致的惨白肤色,乍看上去极为可怖,如果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就像是一具午夜复活的僵尸。易小甜脸色变了变,心道:“他眼睛斜得真够吓人的,难怪金坤叫他斜眼叔。”   刘斜仰起头,又向金坤询问了昨天在电话里提到的事,然后斜着眼睛看向易小甜:“小坤,这位小姐是?”   “哦,这是我朋友,她叫易小甜,是西州大学的老师。”金坤向易小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握手问好。   “斜眼叔,以后多多关照。”易小甜硬着头皮和他握了握手。   “只要我没吓到易老师就好。”刘斜自嘲地笑了笑,戴上墨镜转头对金坤道,“风太大了,我们回屋去说。”   五人回到房间后,金坤趁“八字胡”去后屋的空当,走到刘斜身边耳语了几句。刘斜听完皱着眉反问道:“如果那幅地图上有神农架的字样,二易和宝藏会不会就藏在神农架呢?”   金坤迷惘地摇摇头,刚要补充一些话,却看到“八字胡”从里间走出来,就打住不说了。刘斜笑了笑,对金坤道:“张龙可不是一般的管家,你有话但讲无妨。”   金坤犹豫了一下,贴近他耳语道:“斜眼叔,‘解密之钥’事关重大……”   刘斜打断他的话,在他肩上拍了拍:“你大可放心,张龙是我的心腹,绝对值得信任。更何况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已经听到了,我们无法再隐瞒了。”   “什么?他都听到了?”金坤先是一惊,随即摇头道,“我声音那么小,别说他在后屋,就算站在咱俩身边,也决计听不到!”   “你错了!张龙耳朵极灵,可以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   “斜眼叔,你可别告诉我他有特异功能。”   刘斜并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带手机了吧?”   金坤掏出手机,迷惑地看着他。刘斜向张龙做了个手势,看张龙走回里间后,他神秘一笑,道:“你随便按几个号码。”   金坤更加迷惑,猜不到他让自己这么做的用意,但还是照做了。刘斜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手机号码,然后对着里间说道:“出来吧,说说你听到的数字。”   张龙走出来,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拎着水壶走到桌前,一边往茶碗里续水,一边道:“18286795435。”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金坤和易小甜都惊愕万分。金坤更是惊诧不已,因为他手机的按键音非常弱,如果换做自己站在里间,绝不可能听到按键音。但是,张龙不仅听到了按键音,而且还能分辨出按下的是哪一个键,这简直神了!   刘斜看他们都一副惊愕的表情,便笑道:“哈哈,这对张龙来说只是雕虫小技,他的本领你们就慢慢领教吧。”   金坤若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吁出一口气,疑惑道:“正常人的听力范围在20赫兹到20千赫兹之间,低于20赫兹的次声波人耳是听不到的,但张龙却听得一清二楚,难道他真的有特异功能?”   “嗯!他少年时患过一场大病,康复后就拥有了这奇异的能力。”刘斜话锋一转,道,“如果二易和宝藏藏在神农架,我们必须带上张龙,因为他是土生土长的神农架人,对这里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河都了如指掌,我们接下来的解密之旅,缺他不可!”   张龙对秘密已经知晓了大半,金坤也只好点头同意。他把这两天发生的事详细讲了一遍,然后指了指手腕上戴着的儿童表:“爷爷留下的东西都在这里面,我现在需要一台电脑。”   “哦,昨天古灵刚和三个专家从北京赶来,她好像带回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刘斜说完,吩咐管家张龙去取笔记本电脑。   几分钟后,张龙捧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返回房间。金坤开启电脑,取出存储卡插入接口,其他人都围了过来。很快,屏幕上出现了一大堆蠕动的“虫子”——“解密之钥”。   管家张龙看到“解密之钥”,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嘴角的八字胡也微微颤了颤。易小甜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怯怯地看着屏幕:“这……这些是什么字?怎么这么吓人?”   刘斜摘下墨镜,斜眼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道:“我也看不懂这些文字。”   金坤心凉了半截,急道:“斜眼叔,你再仔细看看。”   刘斜摇摇头,歉意地看着他:“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文字,根本看不懂。”   金坤的心彻底凉透了,心想爷爷让我找刘斜帮忙,本以为找到他就一定能破译“解密之钥”,可他竟然不认识这些文字。唯一的希望破灭了,金坤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坐在椅子上,垂着头自言自语:“如果不能破解‘解密之钥’,就无法完成家族使命,这可怎么办?”   刘斜在他身上拍了拍,安慰道:“小坤,你先别着急,办法一定会有的。”谢虎也安慰道:“斜眼叔说的对!兄弟,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金坤叹了口气,无力地扬起头道:“话虽如此,但现在谁能破译这鸟文啊?”   众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答不上来。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夜风的呼啸声不断侵扰着他们。   张龙猛然想到了什么,“腾”地一下站起来,却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青瓷茶碗。茶碗坠地发出“啪”的一声,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他冲大家歉意地笑了笑,然后激动地说:“我,我知道一个人,他也许能看懂‘解密之钥’。”   “谁?”金坤立刻来了精神。   “就是和小姐一起从北京来的那个专家。”张龙摸了摸嘴唇上的八字胡,“我听小姐曾说过,那个老头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的专家。我想,他既然是考古专家,也许能认得这些古怪的文字。”   “对啊,我怎么把钟教授给忘了。”刘斜猛跺了一下脚,转头对张龙道,“钟教授和两个助手还在村委会研究野人的抓捕方案,你快去把他请来。”   “等一等!”   金坤起身拦住张龙,对刘斜提醒道:“‘解密之钥’事关重大,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绝不能轻易让外人看到。”   “我当然考虑到了这一点。”刘斜解释道,“可关键是我们都看不懂,也只能求助钟教授了。”   金坤沉默了片刻,冷静地问:“斜眼叔,你对钟教授了解多少?”   “据我所知,钟教授是一名考古学家、古生物学家,在考古和古生物研究领域德高望重,受人敬仰。如果向他说清利害关系,我想他绝对不会泄露我们的秘密!”刘斜顿了顿,“而且,接下来的解密之旅,也许会遇到许多未知的历史谜题,有这样一位专家在身边,对我们来说应该是一件幸事。”   金坤低下头,皱着眉反复思量了半晌后,暗道:“既然爷爷让我找斜眼叔帮忙,我就应该充分信任他,更何况现在没人能看懂那些古怪的文字,为今之计,也只有让那个钟教授参与进来。”   想到这里,金坤道:“我们还是应该谨慎点。这样吧,先抽出几个文字给钟教授看看,如果他认得,我们就全盘托出,反之,就此作罢!”   “也好,就按你说的办。”   刘斜找来纸笔,递给金坤,然后吩咐张龙立即去请钟教授。张龙离开后,金坤从电脑上抽出几个文字,随机打乱后誊抄在纸上。   谢虎看了看他写好的纸条,点头称赞道:“兄弟,你这计策真是高明啊!既能投石问路,还不会泄露天机。”   金坤双眉紧锁,脸色沉郁:“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泄露天机,而是怕钟教授也不认得那些古怪的文字。唉,如果是那样,我们就一点路都没有了。”   “小坤,你现在担心也是多余。等钟教授到了,答案自然就分晓了。”刘斜又劝了他几句后,指着电脑屏幕催促道,“快让我看看‘尸衣文字’和那幅藏宝图吧。”   金坤应了一声,用鼠标点开名称叫“尸衣文字”的文档,屏幕上立刻跳出几行文字:筮人掌三《易经》,以辨九筮之名;一曰神农《连山》,二曰黄帝《归藏》,三曰文王《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然始皇之后,《连山》、《归藏》亡佚,只有《周易》流传于世。将军神勇,入关发之,掘始皇帝冢,偶得二易。现二易、龙脉,皆藏于图。   易小甜从没听金坤提及过“尸衣文字”的具体内容,她看完之后,忍不住惊诧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绝传了两千多年的《连山》和《归藏》,居然是被秦始皇作为陪葬品下葬了?!”   “是啊,的确太不可思议了。”金坤随口附和了一句,然后侧头看了看刘斜,发现他粗黑的眉毛拧成“八”字形,眼睛一眨不眨地斜看着屏幕,严重白化病的脸上表情异常凝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谢虎凑到易小甜身旁,疑惑道:“我记得你曾说过,《连山》、《归藏》和《周易》都是由八卦衍生出来的。那么,秦始皇为什么要把《连山》和《归藏》作为陪葬品下葬,偏偏只留下《周易》传世呢?”   “这是一个历史谜题,我也猜不到答案。”易小甜顿了顿,“不过,《周易》能侥幸流传于世,这要感谢李斯。”   “李斯?”   “对,就是秦始皇的宰相。”易小甜对秦朝历史略知一些,她在大脑里搜索了一会儿后,缓缓讲述道,“秦始皇为使天下无古非今,以愚百姓,就听信宰相李斯的建议,收去《诗》、《书》、百家之语,将其焚烧。但在秦始皇‘焚书’事件中,《周易》被李斯归为‘医药卜筮之书’的行列,所以才免于被焚之灾。”   “是啊,秦火是不烧卜筮之书的。”刘斜抬起头,脸上仍是一副凝重的表情,“在秦朝时,《连山》和《归藏》也属于卜筮之书的范畴,所以肯定不会被焚。而秦始皇之所以要把它们作为陪葬品下葬,一定是因为这两本经书非同一般,有某种重要意义!甚至还有可能暗藏着秘密。”   金坤一怔,迷惑道:“秘密?什么秘密?”   刘斜摇摇头,略作思考后道:“我们不妨结合历史大胆预测一下。秦始皇历尽艰难一统中原后,做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皇帝,自称‘始皇帝’。他颁布法规,自己死后皇位传给子孙时,后继者沿称二世皇帝,依次往下便是三世、四世,以至万世。由此可以看出,秦始皇最大的愿望就是皇位永远由他的血脉传承下去,让大秦王朝千秋万代,永不落幕!但实际上,秦始皇死后,秦王朝很快就灭亡了。所以我推测,如果经书中暗藏秘密,应该和大秦王朝的命运,或者秦始皇本人丝丝相关。”   “和秦始皇本人丝丝相关?”易小甜轻声嘀咕了几遍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说,“据说秦始皇巡视山东半岛时,听闻渤海湾里有三座仙山——蓬莱、方丈和瀛洲,这三座仙山上住着三位神仙,他们手中都有长生不老药。于是,秦始皇穷其毕生精力寻找长生不老药,以求长生,却未能如愿。那么,秦始皇将两本经书陪葬,会不会和长生不老药有关呢?”   “你是说,那两本经书里暗藏着与长生不老药有关的秘密?”   “嗯……这只是我的推测。”   金坤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小甜老师,你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易小甜也觉得自己的推测有些荒诞,尴尬地垂下了头。刘斜又盯着屏幕上的文字反复看了几遍,心中浮现出一个更大的问号:“那位盗墓的将军究竟是谁?”   4   众人围坐在电脑前,推测盗掘秦始皇陵的将军的身份。忽然,院子里响起一阵刺耳的犬吠声,紧接着又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大家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房门。一分钟后,房门被推开了,管家张龙和一个穿着深色运动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刘斜起身迎上去,和对方寒暄了几句后,向大家介绍道:“这位就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的专家钟伟国教授。”   谢虎和易小甜先后走过去,向钟教授问好并自我介绍。金坤远远看着钟伟国,他年龄在五十上下,身材不算魁梧,但很结实,一张国字脸上蓄着浓黑的络腮胡,肤色黝黑,双目炯炯,再配上与身份不相符的运动服,乍看上去不像教授,而更像是一个退役多年的户外运动员。   钟伟国粗犷的外形,与金坤印象中的教授形象截然不同,他先是一愣,随即拿起桌上的纸条,走过去和钟教授握手。他自我介绍了一遍后,便把纸条递给钟教授,直入主题:“教授,麻烦您看下这些文字。”   钟伟国接过纸条,举到眼前看了一眼,那张蓄满络腮胡的国字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这……这些古老的文字是从哪儿誊抄来的?”   金坤没有回答,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您认识这些文字?”   “当然,这是战国时期的鸟虫书。”钟伟国放下纸条,自信满满地说,“而且我还研究过鸟虫书,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   金坤心中暗喜,脸上却不露声色:“什么是鸟虫书?”   钟伟国干脆地答道:“鸟虫书是春秋战国时期兴盛的一种特殊文字,大多被刻写在青铜器、兵器、玉器之上,笔画呈蜿蜒盘曲之状,中部鼓起,首尾出尖,长脚下垂,外形酷似虫子,故得鸟虫之名。这种文字常以错金形式出现,近看形似蠕虫,远看高贵华丽,而且变幻莫测,极难辨识。所以,秦始皇一统中国后,将繁冗难辨的鸟虫书彻底废除了。”   “又和秦始皇有关。”谢虎小声嘀咕了一句。   金坤干咳了一声,暗示谢虎不要乱说话,然后对钟伟国问道:“教授,纸上写的到底是什么啊?”   钟伟国指着纸条,道:“这上面写的是‘尸’,‘鬼’,‘金’,‘楚’和‘坤’字。”   金坤听到这里,完全相信钟教授能破译“解密之钥”,就对刘斜做了个“OK”的手势,示意他向钟教授讲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刘斜会意地点点头,拉着钟教授走到里间。金坤、谢虎和易小甜坐回到电脑前。谢虎一想到即将破译“解密之钥”,就忍不住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太好了!终于可以破译这些鸟文了。”   “是啊,幸亏钟教授在这里,不然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易小甜也激动地说道。   金坤仍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他盯着屏幕上的最后一行文字,在心里反复默读着:“将军神勇,入关发之,掘始皇帝冢,偶得二易……”   过了许久,金坤重重叹了口气,喃喃道:“那位盗墓的将军究竟会是谁呢?”   “我们不妨问问钟教授,或许他能猜到答案。”易小甜提醒道。   这时,钟伟国和刘斜刚好从里间走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后,钟伟国说道:“那位将军的身份我已经推测出来了。”   金坤“腾”地一下站起来,脸上掩饰不住兴奋的表情:“真的?你真的推测出来了?”   钟伟国点点头,目光在三人脸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到金坤的脸上:“刘斜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希望我能帮上你。”   金坤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后,问道:“教授,你快说说盗始皇帝冢的将军的身份吧?”   “那位将军的名号你们肯定都听过。”钟伟国捻了捻浓黑的络腮胡,抬高声音道,“此人神勇无比,千古无二,堪称中华数千年历史上最勇猛的武将!”   易小甜第一个猜到了答案,惊诧道:“盗墓的将军是……项羽?”   “没错,就是西楚霸王项羽!”   钟伟国发现他们都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便给他们讲起了拿手的历史:“在中国历史上,项羽是第一个盗掘秦始皇陵的盗墓贼。据《水经注》记载,秦朝末年,项羽率军入关后,带兵来到秦始皇陵,命令士兵挖掘,将陵墓上下所有能看到的陪葬品统统运走。当时,项羽一共派遣了三十万士兵和苦役运送墓中的宝物,足足运送了三十天都没能运送完。后来,一个放牧人寻羊误入秦始皇陵,用火把寻找羊时不慎点燃了地宫,大火足足烧了九十天不能灭。”   谢虎听完,大为惊讶:“天呐!三十万人运送了三十天都没运送完?那得多少陪葬品啊?”   易小甜也感到不可思议:“是啊,就算古代的运输工具落后,但三十万人运送三十天的宝物,数量也太庞大了吧?”   “我也觉得很夸张,但是,《水经注》中确实是这样记载的。”钟伟国皱起眉,严肃道,“如果说《水经注》中的记载不可信,但项羽盗秦始皇陵这件事,在最具权威的正史《史记》里也有记载。据《史记?高祖本纪》记载,刘邦曾历数项羽十大罪状,其中第三条就是:项羽烧秦宫室,掘始皇帝冢,私收其财物。还有,几年前考古工作者曾在秦始皇陵封土四周进行了细致的钻探工作,先后打了四万多个钻孔。钻探结果表明,陵墓四周筑有四米厚的围墙,并找到了若干个通往地宫的甬道,甬道上方有几个直径一米的盗洞,但都远离地宫。由此可见,项羽盗掘秦始皇陵这件事肯定发生过,但是否像《水经注》中记载的那样,还需我们考古专家进一步考证。”   刘斜指着显示器上的文字,疑惑道:“可是,项羽为什么要把从秦始皇陵中盗来的宝藏和经书藏起来?他这样做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钟伟国,但他却摇着头道:“史书上没有这方面的记载,我也不知道答案。”   “答案会不会就藏在‘解密之钥’里?”刘斜提示道。   金坤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赶紧关掉当前文档,打开“密钥”文档,屏幕上又爬出了黑压压蠕动的“虫子”。   面对令人毛骨悚然的奇诡文字,钟伟国非但没露出恐惧的神情,反而兴奋地盯着屏幕,就像是在研究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似的。   金坤的目光在电脑屏幕和钟教授的脸上来回游移,他知道“解密之钥”马上就要被破译了,可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心跳也随之加速了。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教授,这些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真让刘斜猜着了,这鸟虫书的内容,果然记载着项羽藏宝的原因。不仅如此,里面还藏着许多惊天秘密……”钟伟国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异常凝重。   “教授,你别卖关子啊,快翻译过来听听。”谢虎焦急地催促道。   “嗯……这样吧,为了方便大家理解,我写在纸上。”钟伟国从桌上拿起笔,快速在纸上写了几行楷书——   霸王别姬,楚王江山,凶多吉少;奇书龙脉,复国之资,一分为三。金,阿房宫左;银,大漠魔城;铜,山鬼尸谷。三金合一,二易必出,乾坤逆转,万灵之源。   金坤蹙眉看着纸上的文字,仔细推敲着其中的含义。易小甜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自言自语道:“听起来像一首恐怖的诗。”   钟伟国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们先看第一句‘霸王别姬,楚王江山,凶多吉少’,如果你们读过《史记?项羽本纪》,就应该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嗯,我对这段历史略有了解。”易小甜接话道。   “那好,就由你给大家讲讲这段历史吧。”钟伟国知道她是大学老师,相信她能讲好这段历史。   易小甜道:“我们先看前四个字‘霸王别姬’。其实,霸王别姬这一历史事件,大家应该在历史课本上学过,我简略说说吧。霸王别姬是由汉军的计策——四面楚歌引发的。垓下之战后,楚霸王项羽战败归营,汉军重重围困。到了夜里,忽然听到汉军四面大营皆有楚歌声,项羽大惊,以为楚地都被汉军占领,不禁满腹愁绪。项羽叫来宠妃虞姬,陪自己饮酒消愁。酒过三巡,二人对歌之后,虞姬凄然自刎,项羽热泪泉涌,这就是历史上的霸王别姬!汉军的四面楚歌这个计策,成功扰乱了项羽的心,使他做出了突围的决定,也因此让项羽陷入绝境!”   “你说的没错。”钟伟国接着她的话说道,“当天夜里,项羽挑选精兵八百,趁着夜色向南突围。天亮后,汉军发觉项羽弃营离去,派灌婴率五千骑兵追击。项羽被追至乌江边,听完乌江亭长的一番话后,他这才知道中了汉军的诡计,西楚并未失陷!项羽内心涌动着巨大的内疚和悔恨,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他决定战死沙场,以此捍卫‘西楚霸王’的荣誉。之后,项羽凭一己之力,杀死汉军数百人,而他也负伤十余处。就在这时,项羽忽然在汉军中看到了曾经的部下吕马童,于是,他做出一个慷慨悲壮的决定——‘宝马赠亭长,头颅送故人’。至此,一代西楚霸王结束了辉煌壮烈的一生!”   听完这段历史,众人无不扼腕叹息。谢虎重重叹了口气,高声感慨道:“一位盖世英雄就这么死了,真是太可惜了!”   易小甜也托着下颚附和道:“是啊,楚霸王慷慨赴死以报江东父老,从容舍身慰男儿之身,足见他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豪杰!”   钟伟国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出了心中的观点:“项羽在军事上的才能无人能及,但却偏偏坐在了统治者的位置上,将他政治上的低能暴露无遗,所以我觉得,乌江自刎是项羽的宿命。”   “我们别讨论项羽了,教授,你赶紧帮我们解读后面的文字吧。”金坤焦急地催促道。   “那好,我们往下看第二句‘奇书龙脉,复国之资,一分为三’。这句话不难理解,应该说的是二易和宝藏作为复国的资本被一分为三。可是,‘复国’二字说得不是很清楚,所以,我只能大胆猜测……”话说了一半,钟伟国欲言又止。   “你是考古专家,我们都相信你的推测。”金坤向他投去信任的目光。   钟伟国捻着浓黑的络腮胡想了想,说道:“如果结合第一句话来看,那么,这个‘国’字,应该指的就是楚王项羽的国……”   “他的国?”易小甜打断他的话,疑惑道,“可是,项羽既然想复国,为什么还要乌江自刎呢?他应该渡江逃走,利用‘复国之资’招兵买马,东山再起才对啊!”   钟伟国道:“没错,如果是他的国,就和历史相悖。但是,以项羽‘胆汁质英雄’的性格,也完全有可能做出背离初衷的事情来。比如,项羽按范增之意设下的鸿门宴,不就是因为‘胆汁质英雄’的性格,错过了杀死刘邦的最好时机吗?”   “嗯!这么说,还真有那种可能。”易小甜皱起两道细眉,感慨道,“哎!历史真够复杂的,竟然向我们隐藏了这么多秘密。”   钟伟国说道:“我们再看第三句‘金,阿房宫左;银,大漠魔城;铜,山鬼尸谷’,如果按照字面理解,那个一分为三的宝藏,就被分别埋在了代号叫‘金’、‘银’和‘铜’的三个地方。但仔细想来,似乎又不是这样的,我总觉得‘金’、‘银’、‘铜’更像是三种不同金属制成的物件……”   金坤突然拍了一下桌子,高声道:“我知道了!金,应该指的就是‘金玉尸衣’!”   刚才在里间时,刘斜把所有事都告诉了钟伟国,但唯独没有提及“金玉尸衣”。此刻,当他听到这四个字,先是脸色一变,随即脸上又浮现出忧伤的神情。他低下头,手指不停捻着浓黑的络腮胡,像是在回忆一件痛苦的往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金坤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   金坤抬高声音,推测道:“如果‘金’指的是‘金玉尸衣’,那么另外的‘银’和‘铜’,会不会指的就是‘银玉尸衣’和‘铜玉尸衣’呢?”   “一定是这样的。”易小甜和谢虎异口同声地赞同道。刘斜和张龙也跟着点点头,只有钟伟国低头不语。   金坤看向钟伟国,问道:“教授,你听过‘银玉尸衣’和‘铜玉尸衣’吗?”   钟伟国猛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啊?你说什么?”   金坤发现他神色忧伤,眼眶也微微发红,不禁疑惑道:“教授,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是我眼睛干涩的老毛病又犯了。”钟伟国伸手快速揉了揉眼睛,“哦,对了,你刚才问我什么?”   金坤判断出他在说谎,就用余光瞥向他的眼睛,隐隐觉得他的眼底似乎藏着什么秘密。但金坤也无暇去猜测别人的秘密,就把刚才的问话又重复了一遍。   钟伟国脸上又掠过一丝忧伤,叹了口气后说道:“我不但听过,而且还曾研究过。在古代,用玉片制成的‘尸衣’是诸侯王下葬时穿的寿衣,必须按照严格的等级划分,即‘金玉尸衣’、‘银玉尸衣’和‘铜玉尸衣’。而这三种‘尸衣’的区别在于——串联玉片的三种金属线。如果是用金丝串联玉片制成的‘尸衣’,就叫‘金玉尸衣’,同理,用银丝和铜丝串联成的,就分别叫‘银玉尸衣’和‘铜玉尸衣’。”   “原来是这样,看来‘金’、‘银’、‘铜’这三个字,就分别指的是三种金属尸衣!”   金坤扫了一眼纸上的文字,激动地说道:“爷爷在遗书中说,只有结合‘解密之钥’,才能找到经书和宝藏!因为它隐藏着终极秘密!现在我终于猜到,‘解密之钥’隐藏的终极秘密是什么了!”   “兄弟,终极秘密到底是什么?”谢虎的急性子又犯了。   “大家看最后这句话。”金坤指着屏幕上的文字,“你们想,爷爷留给我的‘尸衣文字’和藏宝图,是从‘金玉尸衣’上复制下来的。那么,‘银玉尸衣’和‘铜玉尸衣’的上面,会不会也刻着另外的‘尸衣文字’和藏宝图?”   谢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对啊!完全有这种可能。看来,只要把刻在三件古玉尸衣上的藏宝图和文字组合在一起,就会得到一张完整的藏宝图和一段完整的文字。而那张完整的藏宝图,才是隐藏二易和宝藏的真正的藏宝图!”   “对,这就是‘解密之钥’隐藏的终极秘密!”   谢虎低头沉默了片刻,猛抬起头道:“这么说,我们下一步的目标不是找宝藏,而是寻找另外两件古玉尸衣?”   “没错。”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另外两件尸衣藏在哪儿啊。”   “答案就在‘解密之钥’中。”   金坤指着纸上的文字,道:“大家看第二句,这句话意思应该是‘金玉尸衣’藏在阿房宫的左面,‘银玉尸衣’藏在大漠魔城里,‘铜玉尸衣’藏在山鬼尸谷内。而‘金玉尸衣’上的文字和地图已经有了,所以我们当前的任务是找到大漠魔城和山鬼尸谷。”   金坤说完,转头看向钟伟国:“教授,你听说过这两个地方吗?”   钟伟国盯着纸上的文字沉思了半晌,最终充满歉意地摇摇头说:“我从没听过这两个地方。”   5   张龙突然站起身,道:“在神农架,野人也被叫做山鬼,所以山鬼尸谷其实就是野人尸谷,它就隐藏在神农架原始丛林深处!”   刘斜闻言惊诧道:“哦?我在神农架生活了二十多年,可我只听说这里有野人,却为什么从没听过山鬼尸谷呢?”   “老爷,别说是您,就算土生土长的神农架人,恐怕也没有人知道那条血腥恐怖的山谷!”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龙没有立刻回答,他仰头望着天花板,脸上露出悲切的神情,似乎在回忆着一件痛苦不堪的往事。过了好一阵,他才重重叹了口气,道:“因为,我曾去过野人尸谷。”   在大家惊愕的目光的注视下,张龙说出了深埋心底三十多年的秘密:“在我十二岁那年的秋天,神农架地区遭遇了百年难遇的特大暴雨,泥石流摧毁了数座村庄,饥饿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我家里也揭不开锅了,老爹就带着我和哥哥去山里打猎。说来也够倒霉的,我们在山里走了大半天,竟然连只野鸡都没逮到,无奈之下,老爹只好带着我俩冒险往丛林深处钻。可走着走着,我们忽然发现迷失了方向,老爹没有慌张,带着我俩沿着一个方向走,但直到天黑下来,我们也没能走出丛林。后来我走不动了,老爹就背着我往前走,我趴在他身上渐渐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发现躺在一个昏暗潮湿的大山洞里,四周看不到老爹和哥哥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恶臭味,几欲令我窒息。我当时吓坏了,哭喊着老爹和哥哥,但始终没人回应。就在我陷入绝望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洞口的方向扑面袭来,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向我逼近。我不敢去看,‘腾’地一下跳起来,不顾一切地往洞里面钻。那山洞非常深,不知跑了多久,我忽然脚下拌蒜跌倒在地,定睛一看,原来地上横着两具被挖空内脏的无头尸体!虽然头颅被摘掉,但通过包裹着尸体的衣服来辨认,我还是认出那是老爹和哥哥的尸体……”   张龙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讲述道:“我悲痛欲绝,一边哭喊着老爹和哥哥,一边向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地上散布着一层动物的骨头。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了某种可怕的声音,赶紧站起身往洞里面跑,大概又向前跑了几分钟,前边忽然跳出一点亮光,我知道那是出口,就一鼓作气冲了出去,现在回忆起来,那山洞一定是前后通透的。当我冲出山洞,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狭长阴郁的山谷里,我环望四周,寻找逃离山谷的出口,却突然看到没膝深的草丛里布满了白森森的骨头,整座山谷俨然变成了一条血腥可怖的尸谷!就在我吓得僵在原地时,身后又传来了可怕的声音,我赶紧向前跑了几步,钻进一个灌木丛里,透过茂密枝叶的缝隙,远远看到山洞里钻出了几个两米多高的野兽,那些野兽都是后肢着地,直立行走,浑身长满长毛,蓬乱的头发披散在背后,不时发出‘嗷嗷’的叫声,像极了传说中的野人。我不敢再看,拼尽全身的力气在灌木丛里穿梭。很幸运,野人并没发现我,我顺利逃出了那个遍地尸骨的山谷。我在丛林里猛跑了一阵,最终由于体能不支昏倒在地,后来,一个常年生活在丛林里的猎人将我救起。唉!我虽然侥幸活下来,但老爹和哥哥却永远离开了我。之后,我生了一场大病,足足昏迷了一个月,苏醒后,我惊奇地发现耳朵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众人听完张龙的讲述,无不被这段真实而又离奇的往事深深震撼了,都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张龙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的冷汗不住地向下滴落,仿佛又亲身经历了一次三十多年前那绝望、恐怖的一幕。   过了好一阵,张龙才站直身,用衣袖擦掉脸上的冷汗,神情凝重地说:“猎人把我送出丛林后,曾告诉我几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他说,那条可怖的山谷就是神农架的禁地——野人尸谷!那里的野人世世代代守护着‘尸谷’中的一件神物,擅自闯入者只有死路一条!而我们正是因为误闯了禁地,所以老爹和哥哥才会被野人杀死。现在回想起来,我能侥幸逃生,实属万幸。”   “哦?野人守护的神物是什么?”金坤好奇道。   张龙摇头道:“我也好奇地问过,但猎人说他只知道是一件神物,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金坤想了想,猜测道:“那件神物,会不会就是‘铜玉尸衣’?”   “我觉得有这种可能。”钟伟国的眼睛里忽然掠过一丝恐惧,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如果……真是这样,那里的野人就太可怕了!”   金坤也隐隐猜到了一个可怕的答案,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说:“大家不必太过担心,只要我们做好充足的准备,带上必备的武器,就一定能化险为夷,顺利拿到‘尸衣’!”   “是啊,只要我们有武器,区区几个野人又算得了什么!”谢虎拍了拍左腰间,那里面插着从警察手里抢来的六四手枪。   金坤起身走到张龙身前,问道:“你误闯‘山鬼尸谷’时只有十二岁,距今应该有三十多年了吧,你还能找到那条山谷吗?”   张龙略作沉思后,道:“虽然事隔三十多年,但我至今仍记得,‘野人尸谷’呈一个大‘S’形状,只要给我充足的时间,我一定能把大家带进那条山谷!”   “嗯,那就有劳你了。”金坤感激地在他肩上拍了拍,然后转过身看向钟伟国道,“教授,我们接着推测‘大漠魔城’吧。”   钟伟国点点头,分析道:“从字面来看,‘大漠魔城’应该指的是某个沙漠中的城市,而那座城市之所以用‘魔城’来命名,我猜测,它要么是拥有某种魔力,要么就是一座魔鬼般恐怖的城市!”   “魔鬼般恐怖的城市?”金坤脸色变了变。   “没错,但我却从没听过哪个沙漠中有类似的‘魔城’。”钟伟国蹙眉想了想,对金坤问道,“‘解密之钥’是你家族传下来的,距今应该很久远了吧?”   “爷爷在遗书中说,解密之钥传了几十代,至少有两千多年的历史。”   “这就对了。‘魔城’一定是座古代城市,历经了两千多年,也许早就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那我们该怎样才能找到那座失落的古城呢?”易小甜问道。   钟伟国答道:“我现在也没想到好的办法,不过,我们可以先去‘山鬼尸谷’,寻找‘铜玉尸衣’,说不定那件尸衣上会记载着有关‘大漠魔城’的信息。”   金坤认为钟教授的推测有些牵强,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为今之计,也只能先找到“铜玉尸衣”后,再做定夺。于是,他坐回到电脑前,用鼠标点开“地图”文件夹,对大家说道:“这是‘金玉尸衣’上镌刻的地图,虽然它并不完整,但大家还是一起研究研究吧,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钟伟国和刘斜凑到电脑前,盯着地图仔细研究起来。易小甜也凑了过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地图上的“金?LX”符号,连忙向这个符号的两侧看了看,左侧没有任何符号,而右侧有一个汉字——“木”,紧挨着“木”的一侧还有许多符号。   易小甜似乎发现了一些门道,就指着“金?LX”和周围的符号高声道:“你们看,这些符号连在一起很像一个奇怪的阵形。”   刘斜早就发现了这一点,赞同地点点头:“嗯,很像九宫八卦阵。”   金坤疑惑道:“什么是九宫八卦阵?”   “九宫八卦阵是利用九宫八卦方位和五行生克原理布成的阵形。”刘斜看大家都没听懂,就解释道,“说得直白点,就是由太极八卦图衍生出的一种绝妙的阵法。这种阵法的原理看似简单却极为复杂,正如道家所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这种无穷的变化,正是九宫八卦阵的克敌之招,也是它的绝妙之处!”   金坤点点头,问道:“单凭这一幅地图,能否找出什么门道?”   刘斜盯着地图看了半晌,道:“好像与几座山峰有关,还好像与黄河有关。”   “山峰?黄河?”金坤很惊讶。   “这幅地图不完整,我也是胡乱猜测的。”刘斜叹了口气,“唉!要是有一幅完整的地图就好了。”   金坤“哦”了一声,高声道:“看来,我们当前的首要任务还是找到另外两件尸衣,凑齐完整的地图。”   大家都赞同他的观点,于是开始筹备“山鬼尸谷”之行。为了尽快找到“铜玉尸衣”,他们决定明天就行动。金坤关掉电脑,却又想起“解密之钥”的最后几个字,心中忽然掠过一种莫名的不安,暗道:“万灵之源指的会是什么?”   这时,刘斜和张龙拿来了睡袋、丛林砍刀、驱虫剂、食物、纯净水、医疗箱、绳索、强力手电筒等丛林生存必备的物品,然后又从保险柜里取来两把单管猎枪——这是刘斜偷偷藏了十多年的“硬家伙”。   谢虎抢过一支猎枪,拿在手中把玩了一阵后,发出几声“啧啧”的称赞。他又举起猎枪,眯着眼睛做了个瞄准射击的动作。刘斜看他熟练地操控着猎枪,便问道:“这‘硬家伙’还合你的口味吗?”   谢虎头也不抬地答道:“嗯,特殊设计的枪托具有较高的射击精密度,并能缓冲射击时的后坐力,枪管的材质也很精良,射程最少在五十米左右,绝对是好东西!”   “那好,就由你带着这把猎枪,一旦遇到危险,你来保护大家。”   “不,我这有一支六四手枪。”谢虎撩开盖在左腰上的衬衣,露出乌黑铮亮的枪柄,然后把猎枪递还给刘斜说,“还是由你和张龙带着吧。”   大家研究完明天的出行计划后,金坤环视了一周,叮嘱道:“接下来的探险之旅,是为了完成我的家族使命,所以还请大家替我做好保密工作。”说这句话时,金坤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钟伟国和张龙。   钟伟国的余光刚好与金坤的目光相撞,立刻从他的目光中读懂了这番话蕴含的深意,便起誓般说道:“这不只是你家族的使命,还是我们国家的使命!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们对此一定会守口如瓶。”   金坤起身走到大家中间,抬高声音,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好!那我们就齐心协力,争取尽早完成国家使命!”   他话音刚落,宅院外忽然响起几个女人的尖叫声,紧接着又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求救声。女人的求救声很微弱,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但女人的嗓子很尖,好似一根根钢针穿透黑夜,径直钻进房间,狠狠地刺进众人的耳朵里。   大家都吓了一跳,立刻屏住呼吸,抬头望向窗外。   “遭了,这声音好像是野人发出的……”张龙慌乱道。   “什么?”金坤听到的分明是女人的求救声,但随即想到他的耳朵不同于常人,一定是听到了自己听不到的声音。   张龙吓得脸色苍白,嘴唇上方的八字胡也不住颤抖着:“求救声中有……小姐古灵……”   金坤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到刘斜低呼一声“灵儿”,然后发疯般冲出了房间。   “还愣着干啥?快去救人啊!”谢虎低吼一声,向门外冲去。   金坤一把拉住他,命令道:“虎子,我们去,你留下!”   谢虎刚要反驳,却忽然从他冷静的表情下读懂了什么,便会意地点点头。金坤拿起一支猎枪,招呼众人向房间外冲去。 第四章 野人出没 神农地道   1   夜幕笼罩下的神农架,狂风呼啸,野兽嘶鸣。在这些最原始的恐怖声音中,分明还混杂着几个女人的求救声,那断断续续的求救声凄厉绝望,仿佛来自地狱。   这时,一个戴着墨镜的黑衣男子从宅院里冲出来,他分辨了一下求救声传来的方位,然后循着声音跑去。黑衣人刚向前跑出十几步,身后就响起了杂乱的呼喊声,但他像没听到似的,头也不转地冲进了无边的黑夜里。   没错,这个黑衣人正是刘斜。此刻,刘斜距离那凄厉的求救声越来越近,但他丝毫没感到恐惧,因为对女儿的担忧早已让一个父亲忘却了什么是恐惧。   在黑夜中急冲的刘斜,忽然撞到什么东西,他本能地停住脚步,以最快的速度抓向未知物体。当手臂触到身前的物体时,他先是猛颤了一下,随即将其揽入怀中,因为他摸出来这是一个女人的身体。   “灵儿……是你吗?”刘斜的喊声在夜风中颤抖。   突然,一束手电光从远处射来,刚好照在女人的脸上。披散的长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但刘斜还是能辨认出怀中的女人并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陪同钟教授来神农架的两个助手之一——许娟。   年近四十岁的许娟是游牧民族的后裔,但她身材娇小,胆子也很小,在这两点上似乎没有遗传游牧民族的基因。此刻,许娟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身体不住颤抖着,双臂牢牢抱紧刘斜的腰,十指也死死攥紧他的衣服,就如同抓着一棵救命稻草。   刘斜担心女儿,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许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许娟回过神,发现自己趴在刘斜的怀里,远处还有手电光照来,想是正有一大群人赶来,她稍稍有了安全感。于是,许娟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喘着粗气哽咽道:“一个浑身长满长毛……呲着獠牙的怪物……杀死了詹雯波……还掏出她的心肺吃了……”   刘斜知道詹雯波是钟教授的另一个助手,听说她被野人吃了,不禁心中一震。忽然,刘斜听到远处的求救声消失了,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就一把抓住许娟的胳膊:“古灵呢?我的女儿古灵呢?”   “不……不知道……”   许娟用力摇着头,披散的长发也随之剧烈摇摆,在这样恐怖的夜里,她看上去好似一个午夜复活的女鬼。   “你们不是在一起的吗?怎么会不知道?”刘斜低吼道。   许娟撩开挡在眼前的头发,露出了一张成熟女人的脸,但脸上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那怪物一定是野人!它……它杀死詹雯波后,我和古灵就跑散了……”   这时,金坤、钟伟国、易小甜和张龙赶来了。刘斜喊来张龙,急问道:“你快听听,我女儿的具体方位在哪儿?”   张龙扑倒在地听了半天,起身摇头道:“老爷,我听不到古灵的声音,她会不会……”   “不……不会的,我的灵儿一定会平安无事!”   钟伟国走到许娟身前,刚要向她询问,就被刘斜高声打断:“快!我们快去救我的女儿。”说罢,刘斜从张龙手里抢过强力手电筒,一边呼喊着女儿的名字,一边向远处跑去。   金坤赶紧招呼大家跟上,并叮嘱他们相互之间保持好距离,千万别跑散了。钟伟国拉着惊恐未消的许娟跟在众人身后,安慰了她几句后,询问道:“小许,刚才发生了什么?”   “詹雯波被野人吃了……”许娟哽咽得说不下去。   钟伟国得知助手被野人吃掉,不禁倒抽了口凉气,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许娟紧拉着他的手,生怕一不小心被大家甩下:“从村委会出来后,我们沿着小径往古灵家走,走到树林旁时,詹雯波突然肚子疼,她说要到树林里方便一下。我和古灵本打算陪她进树林,可她执意要一个人去,无奈,我俩只好在外面等她。当时我和古灵各拿一支手电,而詹雯波没拿手电,我就把我的手电给她了。大概过了半分钟,树林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我俩立刻冲了进去,手电的光圈照亮了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我一眼就认出那是詹雯波的尸体!而在那具尸体上还骑着一个狗熊般的怪兽,它正撕开尸体的胸腹,掏出内脏往嘴里塞……”讲到血腥恐怖的一幕,她的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   钟伟国又安慰了她几句,追问道:“之后呢?”   许娟默不做声地向前跑了一段后,说道:“我从没见过那样可怕的场面,顿时吓蒙了,双腿也不听使唤,多亏古灵使劲儿拉了我一把,我才回过神跟着她一起逃出树林。但我跑着跑着,就发现身后没了古灵的身影,我不敢停下,以最快的速度向有光的方向猛跑,结果就撞在了刘斜身上。现在回想起来,真要感谢古灵,不然,恐怕我也成了野人的腹中之物。唉!希望古灵能平安无事。”   不知在黑夜里找寻了多久,刘斜的嗓子都快喊哑了,但始终不见有人回应。当他们跑到树林前,刘斜忽然驻足,用手电在地上照了照,然后快速俯身捡起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不,那不是盒子!而是一部黑色手机。   刘斜按了按键盘,屏幕亮了,背景图案是个扎着马尾的女孩。   是古灵的手机!   刘斜攥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心底也蹿出一种可怕的预感,仿佛女儿的尸体就躺在眼前的树林里。他猛打了个冷战,一边举起手电照向黑漆漆的树林,一边呼喊着女儿的名字:“古灵!古灵你能听到吗……”   他痛苦嘶哑地喊叫着,几乎要把喉咙撕碎,但喊声却迅速消失在黑夜笼罩的树林里,就连回声也被吞噬了。   “斜眼叔,你别着急,古灵一定会平安无事的。”金坤上来安慰,但他的语气明显底气不足。   “灵儿遇到危险了……就在树林里……我们得去救她……”刘斜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就快速冲进树林。   金坤刚要拉住他,却晚了一步,只好招呼大家一起钻进树林。树林不算茂密,但一钻进去就明显感到夜风小了许多。手电的光柱在树木间晃动,将那些高大的树木照得影影绰绰;周围的树丛里不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想必是他们的闯入吵醒了正在熟睡的某些未知的小动物;空气里弥漫着树林独有的气味,那怪怪的味道里似乎还混杂着一丝野兽的气味!   走在最后边的金坤精神高度集中,因为他确实嗅到了某种怪异气味,而且正向他们一点点逼近。   大概在树林里穿行了几十米后,张龙突然惊呼一声:“天呐!这有几个血脚印。”   大家赶紧围了过去,看到手指长短的青草地被踩出几个血脚印,那些脚印奇大无比,足足比成年男子的脚大了一倍,而且相邻两个脚印之间的间距接近三米半。金坤惊愕不已,因为他清楚人在走路时的步幅不会超过一米,即便是运动员以最快的速度奔跑时的步幅,顶多也就两米半,这是人类的极限!   “这……这血脚印一定是野人留下的。”易小甜以手掩口紧张道。   金坤蹲下来伸手摸了摸,沾在草上的血还没干涸。忽然,金坤发现相隔两个脚印之间的青草上也有血迹,他猛然猜到了一个可怕的答案,不禁脸色骤变:“不,不可能……”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刘斜焦急地问道。   “草上沾着的血还没干涸,而且血脚印之外也有血迹,这说明,野人扛着一具滴血的尸体刚刚从这儿经过。”金坤没敢直接说出自己的推测。   刘斜隐隐猜到了他话中的意思,痛苦地摇着头。金坤刚要劝他几句,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举起手电向四周照了照,明亮的光柱最终定格在几十米外的一片灌木丛上。他如弹簧般弹起,一边招呼大家跟上自己,一边冲向灌木丛。   血脚印在灌木丛前消失,而且大家都注意到了,灌木丛前有一大摊血迹!毋庸置疑,野人曾扛着尸体在灌木丛前站了一会儿,最终钻了进去。那么,此刻野人会不会就躲在灌木丛里,啃噬着那具扛来的尸体?还有,那具尸体究竟会是谁呢?   易小甜联想到野人捧着尸体大快朵颐的场景,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刘斜现在最担心的是那具尸体的身份,所以他第一个钻进灌木丛,其他人也紧跟着钻了进去。大家很快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仿佛每一立方米的空气,都充满着死亡气息。   手电光在茂密的灌木枝间穿梭,突然,斑驳的光圈捕捉到一具女尸,一具血肉模糊的女尸!   大家依次挤过灌木枝,站到尸体前。尸体的脸被沾满血污的乱发遮住,根本看不到容貌,胸腔和腹腔都被撕开了,里面的脏器被掏得一干二净,沾满鲜血的肠子缠绕在大腿上,令人惨不忍睹,几欲作呕!   许娟发出一声尖叫,接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钟伟国和易小甜连忙搀住她。金坤警觉地举起手电,向灌木丛深处照了照,没有任何异样。也许,野人饱餐后离开了。   刘斜死死盯着地上的女尸,他觉得这具尸体不像是古灵,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不过,他还是谨慎地蹲到尸体前,撩开沾满血污的乱发。他果然没猜错,死者不是古灵,而是钟教授的助手詹雯波。   钟伟国想起许娟刚才说过的话,指着血尸向她询问道:“野人袭击詹雯波的地点,是在这里吗?”   许娟吃力地的扬起头:“不,我……我们是在刚进树林的地方遭遇的野人。”   钟伟国皱起眉,疑惑道:“奇怪,野人为什么要把尸体扛到灌木丛里呢?”   “鬼才知道!”   刘斜站起身,焦急地催促道:“快,我们快去找灵儿。”   易小甜看他转身要走,连忙指着地上的尸体问:“她怎么办,就扔在这儿吗?”   不等刘斜回答,远处突然响起了呼喊声。   2   大家屏息聆听,喊声似乎是从树林外传来的。他们快速钻出灌木丛时,隐约看到树林外亮起了几点微光。   “是手电光!一定是民兵听到求救声赶来帮忙了。老爷,我们……”张龙向刘斜投去询问的目光。   刘斜举起手电向树林外照了照,算是给外面的人一个信号,然后高声道:“走,我们先到树林外看看。”   众人跑出树林,远远看到几点灯光从村庄的方向快速接近,他们毫不犹豫地迎上去。几分钟后,他们看到了三个全副武装的小伙子,而在这三人的身后,还有个身材魁梧的小伙子正背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   “灵儿……”   刘斜激动得差点跌倒在地,他踉跄着冲过去,却发现女儿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前额处红肿了一大片。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把抓住小伙子的衣领:“她……她怎么了?”   这四个小伙子是村里的民兵,自打出现野人伤人事件后,县政府为了保障村民的安全,就给民兵队配上了最好的武器装备。背着古灵的小伙子叫周木,是民兵队的队长,他曾获得过散打比赛的冠军。周木看刘斜一副担忧的样子,就说道:“斜眼叔,你别担心,古灵只是暂时昏迷,一会儿就能苏醒。”   金坤站在大家身后,远远看着昏迷不醒的古灵。虽然她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他却仿佛看到了一张调皮可爱的脸,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十几年前。   刘斜松了口气,斜眼看着周木,像机关枪似的问了一大串:“她怎么昏迷了?你们又是怎么发现的?到底怎么回事?”   周木将背上的古灵向上托了托,道:“我们接到村民报信,立刻拿着武器赶来。可到了之后,并没听到求救声,只好在黑夜里盲目搜寻。大概搜寻了七八分钟后,我们在村口的沟子里发现了一个人,翻过来一看,原来是古灵。我们本打算先把古灵送回村,可就在这时,忽然看到树林里有手电光晃来晃去,我们以为有人遇到了危险,就大声呼喊着冲过来了。”   刘斜听完,终于明白为什么呼喊女儿的名字却没有回应了,原来是女儿昏倒在了沟里。他长长吁出口气,转头看向女儿。忽然,趴在周木背上的古灵发出“哎哟”一声,接着她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刘斜尽量克制着复杂的情绪,但眼角还是湿润了:“灵儿,你醒了?”   古灵的反应似乎有些迟钝,盯着刘斜看了三秒后,才动了动嘴唇吐出一个字:“爸……”   “灵儿,你……你没事就好……老爸放心了。”刘斜激动得有些哽咽。   古灵似乎回忆起了刚才发生的事,猛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地说:“野……野人……”   “不用怕,野人不在这儿。”刘斜担心地看了看她前额,“灵儿,你头上的伤不要紧吧?”   古灵深吸了几口气,恐惧的情绪才渐渐消散:“只是摔了一跤,不打紧。”   许娟从人群后绕过来,问道:“我们跑散后,你是怎么摆脱野人的?”   古灵看到许娟,不禁又想起了詹雯波惨死的一幕,她再次深吸了口气,道:“可能是我拿着手电的原因,我俩跑散后,那怪物就一直紧追我。我哪能跑得过它呀,眼看就要被它追上了,我灵机一动,把手电往远处使劲儿一扔,那怪物还真中计了,立刻向手电扑去。但该死的手电坠地坏了,四周一片漆黑。我猜野人很快就会追上来,于是,我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黑夜里狂奔,忽然脚下踩空,紧接着身体重重摔倒,就啥也不知道了。”   “别啥也不知道呀?是周木哥哥把你救起的。”周木回头冲她笑了笑。二人是中学同学,关系很“铁”,平常在一起时总爱开玩笑。   这句玩笑的话,让古灵彻底从恐惧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她撇撇嘴,在他肩上使劲儿捶了几下,嗔睨道:“哟,那我还应该好好感谢你呗?”   “别以身相许就行。”周木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的玩笑有点过了,因为周围站着一大群人。   “想得美!”古灵并没生气,“快,快把我放下,被你背得腿都麻了。”   古灵从他背上跳下来,却忽然察觉到有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她侧过身,向前跨出几步,直直盯着金坤看了十秒钟:“你是……小坤哥?”   金坤恍然觉得,眼前站着的依然是那个调皮可爱的小丫头,就笑道:“你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还记得我呀?”   “真的是小坤哥!”   古灵扯住他的胳膊,兴奋道:“十多年没见,小坤哥,你可变得帅多了啊,我差点没认出来。”   金坤搔了搔鬓角,尴尬道:“你的意思是,我小时候很丑喽?”   古灵松开他的胳膊,捂着嘴笑道:“那可不,简直是丑得一塌糊涂,而且还很黑,掉煤堆里都找不着。”   金坤自嘲地笑道:“呵呵,小时候玩捉迷藏,我不是经常躲到煤堆后面吗?”   “别提了!你小时候太坏,老是往煤堆后面藏,弄得我和美子姐姐一身黑煤渣,可害惨我俩了!”古灵忽然发现他脸色沉郁,似乎触到了他的痛处,“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金坤摇摇头,强忍着悲伤,用男人坚硬的口气道:“美子死了。”   古灵惊讶得以手掩口,颤抖着嘴唇问:“什么?美子姐姐……死了?”   金坤点点头,准备向她讲述木美子的死因,却忽然感到右眼皮猛跳了几下。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金坤虽不迷信,但还是谨慎地向四周望了望。无边黑暗笼罩下的神农架,夜风似乎吹来了一股潜藏的杀气!   金坤隐隐感觉到,这股杀气中蕴含着贪婪、欺诈、血腥、丑恶的味道,仿佛并不是野兽散发出的,而是拥有着高度文明的人类制造的。他心底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用力拉了拉古灵的胳膊:“这里不安全,我们先回去,然后我再告诉你事情的经过。”   “不!美子姐姐怎么可能死呢?”古灵虽然嘴上说不信,但眼眶却红了,“你……你现在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斜扯着女儿的胳膊,怒道:“胡闹!野人随时有可能回来,你不走倒也罢了!还想让大家伙给你陪葬吗?”   许娟走过来搀扶古灵,劝道:“是啊,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古灵甩开她的胳膊,有些生气道:“我自己能走,不用别人搀!”   就在众人准备动身返回时,远处忽然跳出十几个白色光点。在如此漆黑的夜里,那些白色光点看上去极为乍眼,就像是一张偌大的黑布上生出的白色小虫。那些白色小虫乍看上去好像一动不动地趴在黑布上,似乎是死的,但仔细分辨后,就会发现它们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爬行着。   不,那些白点的速度一点都不慢,只是相距较远,加之观望的角度让人们产生了错觉,如果换个角度,就会发现速度奇快无比!   “那……那些白点是什么?”易小甜紧张道。   许娟脸上露出夸张的恐惧表情:“该不会是……鬼火吧。”   张龙趴倒在地,耳朵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起身说道:“大家别紧张,那些白点是机动车的灯光。”   “哦,原来是车灯啊,可吓死我了。”许娟拍了拍剧烈起伏的胸口,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道,“有车开来,这很正常啊,大家别多想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话音刚落,那些白点一闪,全部消失了。   金坤盯着许娟的眼睛,冷冷道:“有车开来,的确很正常,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关掉车大灯,就不怕翻进沟里吗?”   “也许车灯被树林挡住了。”许娟反驳道。   金坤认为她的推测有些道理,但十几个车大灯同时被挡住的可能性太小了。于是,他走到刘斜身旁,伏在耳边耳语了几句。   刘斜听完一惊,小声道:“你怀疑那些车是他们的?”   金坤附耳轻声道:“很可疑,所以我和张龙留下来侦察。”   刘斜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把猎枪递给他,又叮嘱他千万要小心。金坤走到大家中间,冷峻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高声道:“时间紧迫,大家别问为什么,接下来请务必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张龙留下,其他人立刻返回宅院,在我俩没回来之前,任何人不许离开宅院一步!还有,收拾好必备的物品,然后把宅院上下所有的灯都关掉!”   “我也留下吧!”身材魁梧的周木站出来,抖了抖手拿的半自动步枪,“我叫周木,是村里民兵队的队长,我有责任和义务留下。”   “你不能留下。”   “为什么?”   “因为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金坤在他肩上拍了拍,用近似命令的口吻道,“带着你的三个兄弟,保护好两位专家和村民。”   周木犹豫了片刻后,向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一定完成任务!”   看到大家走远,金坤拉着张龙道:“走,我们去树林。”   五分钟后,二人进入树林,找了个草木茂密的地方隐蔽好。张龙关掉手电,压低声音问:“我刚才都听到了,你担心是那个神秘组织来了,对吧?”   “嗯。”   张龙沉默了片刻,发狠道:“如果是那个神秘组织,不如干掉他们算了!”   “不行!你刚才也看到了,大概有十六个光点,也就是说至少来了八辆车,而且他们是有备而来,我们肯定占不到便宜。还有,村子里……”金坤本想说村子里可能有奸细,不然,神秘组织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但转念一想,这件事还是先不告诉他为好,于是就打住没说。   “村子里怎么了?”张龙追问道。   “啊,没什么。”金坤岔开话题道,“你能估摸出汽车现在距离村子还有多远吗?”   张龙趴在地上听了听:“大概五公里左右吧。”   金坤估算了一下车辆到达的时间,又转头向宅院的方向望了望。灯已经熄灭了,宅院与黑夜融为一体。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这比金坤预想的时间要长很多,夜风送来了汽车引擎的声响。张龙打了个激灵,刚要站起来查探一下,却被金坤一把按住:“别动!”   张龙满不在乎地说:“听声音,距离我们还有很远呢……”   金坤伸手捂住他的嘴,耳语道:“五公里的山路怎么可能走这么久?我猜,来的肯定是那个神秘组织!而且,他们的‘触须’快要到了。”   张龙趴在地上足足听了半分钟,才勉强分辨出常人无法听到的微弱的脚步声,不禁暗道:“幸亏他心思缜密,不然就出大事了。”   “来了几个人?方位?距我们有多远?”金坤冷静地问。   “一共有两组。第一组,五点钟方向,四个人,七十米左右;第二组,八点钟方向,两个人,五十米左右。”   “八点钟方向?你是说,南偏西六十度有两个人?”   “没错。而且我听到了枪械摩擦树枝的响声,从声音判断,他们应该还拿着半自动步枪。”   “遭了!那两人正摸向刘斜的宅院。”金坤攥着拳头沉思了三秒,立刻做出决定,“快,我们必须赶在后援到来之前干掉他们。”   二人爬起来,压低脚步摸到对手必经的路线旁藏好。他们刚趴下不久,树林里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似乎是有人不小心踩断了树枝。张龙吓得心“突突”直跳,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还……还有不到三十米。两人一前一后,相隔五米左右,各拿一支半自动步枪。”   金坤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抓起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头递到他手里:“切记,千万不能开枪,用石头干掉他们!还有,必须一击致命!”   “我懂。”   “嗯!时机一到,我会提示你,然后我扑向第一个人……”   “知道,后面那个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二人不再说话,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趴在草丛里,安静得似乎连生命体征都消失了。金坤手心攥满了冷汗,这倒不是因为恐惧,他担心一旦不能瞬间制服对手,就会暴露。那样一来,即便是能跑回宅院通风报信,也没时间转移了。   大概过了半分钟,不远处响起了脚踩树叶的声响。那声音极其微弱,但步频一点都不慢。金坤清楚,来人一定受过特种训练,而且还全副武装,要想在瞬间制服来人,难度可想而知。   脚踩树叶的声响一步步接近,很快,那声音似乎就在头顶响起,仿佛来人正踩着他们的头颅走过。金坤判断,第一个人正从距离他们头顶三米左右的位置走过。   当第二个人即将接近的刹那,金坤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张龙,然后一跃而起,向黑暗中正在行进的目标扑去。他的双眼仿佛具有夜视功能,准确无误地扑到了第一个人身后,双手和小臂配合着夹住对方的头颅,用力向一侧快速扭动,只听“咔”的一声,对手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倒地一命呜呼。   “哒哒哒……”   金坤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枪声,与此同时,数十颗子弹擦着头顶飞过。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快速转身,一边冲过去一边低吼道:“张龙……”   3   一个小时前,大山下的宅院里。谢虎焦急地在屋里踱着步子,不时还向窗外张望几眼,但始终不见有人回来。   “哎!希望古灵平安无事。”   谢虎叹了口气,默默为古灵祈祷着。忽然,谢虎似乎察觉到有一双哀怨的眼睛在凝视着自己,他打了个冷战,转过身,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李呈伟……”   谢虎先是吓了一跳,但随即就看出是挂在墙上的那幅大照片。他吁出一口气,缓缓走到照片前,注视着照片里的好兄弟李呈伟,脑海里也渐渐浮现出四年前的往事。   四年前,谢虎和李呈伟在丛林救起古灵后,古灵经常趁“猎鹰分队”休息时去营地看望他们,一来二去,三人成了好朋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谢虎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古灵,但那时候的他语言笨拙,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在分队驻扎的营地后面有一条瀑布,空闲时,三人经常去那儿玩。谢虎至今记忆犹新,那天是十月十三号,艳阳高照,他从岗哨下来后,毫无目的地四处乱转,却鬼使神差般走到了瀑布前的树林里。忽然,他看到古灵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紧张地望着瀑布下的湖面。谢虎当时愣了一下,因为那天古灵并没说要来看他们。他刚要兴奋地走过去,却突然看到湖面波涛翻滚,几乎是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湖里钻了出来,手里还拎着条半尺长的鲤鱼。   没错,那人正是李呈伟,他生在南国水乡,水性极强。   谢虎躲到一棵大树后,偷偷向瀑布的方向张望着,然而,他却看到了永远不愿看到的一幕。古灵和李呈伟的肢体动作很亲昵,似乎超越了普通朋友的界限。是的,他们已经拥抱在了一起。谢虎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梦醒后,他还可以憧憬那份爱。   不知过了多久,潺潺的水声混杂着他们的嬉笑声,如针刺般刺痛了耳膜。谢虎睁开眼睛,准备偷偷跑掉,却被古灵发现了。谢虎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古灵递给他一个相机,并说他来的正好,可以帮他们拍一张照片。   三天后的深夜,神农架原始森林被浓浓的夜雾笼罩着,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大概是接近子夜时,营房外突然响起了混乱的枪声。原来,贩毒组织正趁着夜雾从营地附近向外逃窜,被站岗的哨兵发现了。那个大雾弥漫的夜晚,很难辨清敌我双方,“猎鹰分队”和贩毒的亡命徒进行了一场生死对决,火药和鲜血的气味在神农架的夜空蔓延。   子弹,致命的子弹,挂着风声撕裂黑夜,直直钉进李呈伟的眉心,又从后脑飞出。然而,最可怕的却是——那枚子弹是从谢虎的枪管里射出的……   谢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背脊阵阵发凉,双手不住抖动,仿佛手里还握着四年前的那支半自动步枪。他用力甩了甩手臂,盯着照片里的李呈伟:“兄弟,四年前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别无选择,必须那样做!兄弟你告诉我,一会儿见到古灵,我该怎样面对她?”   谢虎喘了几口粗气,突然咆哮道:“什么?告诉她真相?不……不能,我绝不能告诉她真相!”   他举起拳头用力砸向墙壁,几声沉闷的响声之后,内心压抑的痛苦稍稍释放了一些。他又向窗外望了望,依然不见有人回来。   “不行!不能这样等下去了,我得亲自去找古灵。”   谢虎忽然想起金坤临走时的眼神,便走到电脑前,取下微型存储卡,用白纸小心包好,塞进衣袋里。他担心电脑里会留下使用痕迹,就把电脑藏到了后屋的柜子里。   就在这当口,院子里响起了犬吠声,接着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谢虎冲出房间,看到原来是刘斜等人返回了。谢虎很快就发现了夹在人群中间的古灵,他犹豫了一下,快步迎上去。   古灵看到谢虎跑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仔细分辨后确定是谢虎无疑,深埋心底的沉痛往事立刻涌入脑海。   谢虎跑到人群前,故作镇静地看着古灵:“你回来了,哦,没事就好。”   古灵克制着内心复杂的情绪,盯着他前额的疤痕问:“谢虎,你怎么会在这儿?”   “一个兄弟要来神农架,我就陪他一起来了。”谢虎看着那双如湖水般纯净的双眸,他的思想有些动摇,真想把所有真相都告诉她,但他却不敢面对说出真相的后果。   也许,谢虎真正不敢面对的是自己。   古灵沉默了一会儿,眼圈有些红了:“我……我去了李呈伟的墓地,他被授予了烈士称号……”   “是啊,他是名好战士,更是个好兄弟!”谢虎跨前一步,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安慰道,“都过去四年了,你要振作起来。”   “灵儿,你们认识?”刘斜走过来问道。   古灵忧伤地叹了口气,道:“嗯,他就是四年前在丛林里救我的那个人。”   “不对吧?我记得你说过,那人已经牺牲了啊。”刘斜迷惑道。   “当时有两个人救我,他是另外一个。”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先别叙旧了。”易小甜跑过来,焦急地催促道,“时间紧迫,快,我们快按照金坤的叮嘱,把所有的灯都关掉。”   谢虎刚才的注意力都在古灵身上,听到易小甜的话后,他这才发现金坤不在人群里,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他一把抓住易小甜的胳膊,大声质问道:“金坤呢?他怎么没回来?”   易小甜甩开他的手臂:“你这人怎么凶巴巴的?”   谢虎以为好兄弟金坤遭遇了不测,吼道:“我问你,金坤呢?”   “你别担心,小坤和张龙在一起……”刘斜赶紧拉住谢虎,将大致情况向他描述了一遍。   谢虎听完,下意识摸了摸插在腰间的六四手枪:“就他们两个人太危险了,不行,我得去帮他们。”   “你不能去。”刘斜拦住他,“金坤特别叮嘱我,在他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允许离开宅院。”   “斜眼叔,此一时,彼一时,我必须得去帮他们。”说罢,谢虎快速向宅院外走去。   刘斜向周木做了个“拦住”的手势。周木会意地点点头,疾跑几步冲到谢虎身前,张开双臂拦住谢虎:“朋友,请你留下。”   谢虎瞥了一眼周木,冷冷道:“让开!”   “你不能走出院子!”周木丝毫不退让。   “我再说一遍,请你让开,不然就别怪虎爷我不客气了。”   周木俯视着比自己足足矮了一头的谢虎,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嘿!你这小个子说话还挺狂。告诉你,我可是县里的散打冠军,除非你现在把我打倒,否则就甭想离开这儿!”   谢虎焦急万分,听到他这番狂妄的话后,怒火上涌,忍不住大骂道:“他娘的!我就让你这散打冠军躺到地上凉快凉快。”   “哼!看咱俩到底谁躺到地上……”   周木话音未落,抬起右臂,直抓向谢虎的胳膊。谢虎双脚纹丝不动,上体向侧面一闪,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伸手抓住周木的右臂,顺势向前一带,与此同时,抬右脚扫向周木的下盘。这一连串的动作看似简单,但速度奇快无比,不等众人看清楚,只听周木发出“哎哟”一声,紧接着,他魁梧的身体横着飞出几米,重重摔倒在地。   周木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谢虎已经跑出了宅院,他尴尬地看向刘斜,揉着红肿的下巴自责道:“对不起,我没拦住他……”   “这不能怪你。”刘斜望着谢虎消失的方向,“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人群里响起古灵的声音:“当然,因为他是一名特种兵!”   宅院外。   谢虎钻进越野车,他刚要启动,却忽然想起不能暴露目标。于是他跳下车,压低脚步向树林的方向跑去。当他跑到树林前,树林深处突然响起一阵“哒哒”的枪声。他一惊,快速从腰间拔出手枪,循着枪声冲去。   枪声很快就消失了,漆黑的树林里归于寂静。谢虎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隐约能听到树林深处响起树枝折断的“咔咔”声。他知道正有几个人向自己跑来,为了谨慎起见,他躲到树干后,一边举起手枪瞄准来人的方向,一边低吼道:“是谁?”   漆黑的树林里很快就传来了回应:“虎子……是你吗?”   谢虎分辨出是金坤的声音,赶紧大声应了一声,然后摸黑冲过去,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   “先别问那么多,快,张龙中弹了……”   “什么?中弹了?伤势严重吗?”   “不用为我担心,死不了的。”黑暗中响起张龙自责的声音,“唉!都怪我没能一击致命,暴露了目标……”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他们的后援马上就到了!”金坤把右手拎着的两支步枪递到谢虎手里,命令道,“你拿枪,我搀着张龙,快,我们赶快返回宅院……”   谢虎接过枪,转身向树林外跑去,金坤搀着张龙,紧随其后。三人跑出树林,不敢稍作喘息,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宅院。   进入宅院前,金坤向树林的方向望了望,隐约可见树林深处亮起了车灯,想是神秘组织知道已经暴露,正全速逼近。金坤的手心攥满了冷汗,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赶在那些车辆抵达之前带领大家转移。   谢虎也停下了脚步,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金坤道:“这是存储卡。”   金坤接过来小心塞进衣袋里,然后扶着张龙走进宅院,对谢虎命令道:“你留在这儿监控,那些车辆一旦接近,立刻向我汇报!”   4   金坤搀着张龙跑进房间,但房间里一片漆黑,他知道大家都躲在黑暗里,便高声道:“快开灯,张龙受伤了。”   刘斜拉开电闸,只见张龙的衣服上沾满了斑驳的血迹,而低垂的左臂正不断向下滴血。他赶紧走过去,问道:“是胳膊中弹了吗?”   张龙表情痛苦地点点头,道:“唉,太倒霉了!子弹打在石头上发生跳弹,反弹回来钉进了胳膊里……”   金坤打断他的话,环视着众人问道:“有没有当过医生的?”   “我不是医生,但我能做外科手术。”许娟从人群里站出来,发现金坤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便补充道,“我爸妈都是外科大夫,我跟他们学过医术,你放心,我一定能把子弹取出来。”   金坤认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手术,他怕许娟无法胜任,但现在除了她没人能做手术,他只好点头道:“好吧,那就有劳你了。”   金坤取来医疗箱递给许娟,又让周木搀着张龙跟她去里间做手术。看到他们走进里间后,金坤对刘斜问道:“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嗯。”   “等张龙做完手术,我们立刻转移……”   他话音未落,谢虎跑了进来,喘着粗气道:“那些车快到了,不,估计现在已经到了,我们没机会转移了。”   金坤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到了,他先是一惊,随即镇定地问:“一共来了多少辆车?”   谢虎抬手做了个“九”的手势,道:“还有两辆军用敞篷车,每辆车里大概有几十个全副武装的人。”   “妈的!来了这么多人,真瞧得起我金坤啊!”金坤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大门你锁上了吧?”   “锁死了,我还找了几根木头桩子抵在门后边,他们一时半会儿闯不进来。”谢虎用力咬咬牙,发狠道,“但他们迟早会撞开大门,兄弟,我们现在别无选择,只能和他们拼了!”   金坤清楚,如果和对方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就摇头道:“不行,你想拿大家的命做赌注吗?”   谢虎脸上闪过一丝绝望,反问道:“那你说还有什么好办法?”   金坤凝望窗外,双眉紧锁,苦苦搜索着逃生的良策。但他们现在是瓮中之鳖,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无处可逃。   刚换上休闲装和登山鞋的易小甜走过来,插话道:“我们可以跳墙逃跑。”   谢虎几乎被她的馊主意气晕,怒道:“你以为他们是傻子吗?他们一定会把宅院包围起来,我们插翅难飞!”谢虎猜测,神秘组织迟迟没有撞门的原因,极有可能就是正在包围宅院。   这时,张龙在周木的搀扶下从里间走出来,说道:“大家别慌,我有个办法。”   金坤扫了一眼他左臂上缠着的纱布,关心道:“弹片取出来了?身体感觉咋样?”   张龙示意周木不用搀扶自己,然后对金坤道:“嗯,没伤到骨头,就是失血过多,感觉浑身无力。”   金坤点点头,问道:“你刚才说有个逃生的办法,是什么?”   张龙并没回答,扭头对刘斜道:“老爷,你应该记得这座宅院下有一条地道吧?”   刘斜当然记得,在二十年前修建这座宅院的时候,地基下挖出了一条长达十多公里的人工地道。地道的两壁用天然青石垒砌而成,表面凹凸不平,顶部呈圆弧形,有点类似现代的防空洞。刘斜起初以为这就是一条防空洞,但仔细检查后,他惊呆了,因为垒砌地道的青石之间没使用任何粘合物!在不使用粘合物的情况下,能让摞起三米多高的石头承重,这简直是一个奇迹!刘斜认为这条地道十分诡异,就封上入口,再没进去过。地道的尽头有一个出口,设在数百米高的悬崖峭壁上,即便是灵巧的攀岩动物也绝不可能爬下去。因此,他连连摇头道:“不行,我们就算是进入地道,迟早也会被抓到。”   “为什么?地道是堵死的吗?”金坤问道。   “咳!地道的尽头是悬崖,和堵死了差不多。”   “我有个主意,可以利用这条地道暂时脱离危险。”张龙捂着左臂上厚厚的纱布,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想必是麻药已经过劲了。   “说!”   “进入地道后,炸毁地道的入口,同时把宅院炸毁,让废墟掩埋地道口。然后就看我们的运气了,如果那个神秘组织没能在废墟里发现炸毁的地道入口,我们就有机会脱险了。”   “如果发现了呢?我们岂不是被堵在地道里,死得更惨?”谢虎担忧道。   “你错了!就算是被发现,我们也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我们可以在地道里设下埋伏,利用地道的特殊地形和他们决一死战。”   金坤赞同道:“嗯,这个主意不错,总比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要强。”   刘斜苦笑了一声,略带埋怨地对张龙道:“把我的宅院炸成废墟,嘿嘿,你这个主意还真不错。”   “斜眼叔,你不能怪张龙,这是现在唯一的逃生办法。”金坤歉意地看着他,许诺道,“等我们找到宝藏,给你在废墟之上再建一个更豪华的宅院!”   “你把你斜眼叔想成什么人了,我会在乎一座宅邸吗?”刘斜斜眼看着金坤,“可是,炸弹上哪儿去弄?”   不等金坤回答,谢虎抢先道:“这个简单,你给我找一箱易拉罐和几升汽油,我来做炸弹。”   “砰——”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响声判断,应该是汽车冲撞大铁门发出的声响。   刘斜脸色骤变,高声招呼道:“快,大家拿上必备物品,到仓库!”   半分钟后,众人站在了堆满木料的仓库里。谢虎拎着个汽油桶和一箱易拉罐走到墙角,开始自制汽油炸弹。刘斜走到仓库中央,招呼大家一起来挪走堆积如山的木料。当木料被挪空后,地上出现了一个直径接近两米的圆形黑洞。   金坤用手电照了照,黑洞是倾斜向下的,坡度很陡,大概有十多米深,不断向上涌出一股阴冷的气息。他打了个冷战,却恍然听到地道里传来一丝奇异的声响,仿佛正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快速穿行。   忽然,宅子那边响起爆炸声。   “快,大家快下地道!”金坤催促道。   张龙刚要钻进地道,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急道:“糟了!黑豹还在院子里,我不能抛下它!”说罢,他转身向门外跑去。   谢虎一把拉住他,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带上一条狗!”   “不!黑豹不是一般的狗,我必须带上它。”   谢虎望着窗外的一片狼藉,迟疑了三秒后,道:“你受伤了,行动不方便,我去。”他又转身走到金坤身前,把手里拎着的纸箱递给他,“这是汽油炸弹,兄弟,如果我回不来,你来引爆……”话音未落,他抓起一支半自动步枪,转身冲出了仓库。   金坤本想拦住谢虎,却迟了一步,只好催促大家立刻下地道。   张龙第一个钻进地道,顺着坡度滑下去,其他人紧随其后。金坤是最后一个钻下去的,但他并没立刻滑下去,而是先滑到距洞口四米左右的位置,将纸箱里的汽油炸弹取出来捆在一起。这些汽油炸弹被捆绑在一起后,爆炸的威力不亚于一千克炸药,足以炸毁一栋二层楼房。他把汽油炸弹牢牢插在洞壁上,然后快速滑到了洞底。   金坤仰望着洞口,焦急地等待好兄弟的归来。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但始终不见谢虎的身影出现,他的心悬了起来,真怕好兄弟有什么闪失。   站在地道里的张龙自责道:“唉!都怨我,我不该让他……”   “哒哒哒……”   一阵杂乱、猛烈的枪声骤然响起,其中还混杂着响亮的犬吠声,将张龙后边的话完全淹没了。   “谢虎和他们交火了,不行,我得去救他。”想到这,金坤拿起一支半自动步枪,以最快的速度向洞口爬去。   金坤向上爬了几米后,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头顶处冲下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大黑狗——黑豹。而在黑豹的后面,谢虎也钻进了洞口,他正趴下来举枪向外射击。   “哒哒……”   金坤兴奋地喊了声“兄弟,快下来”,然后掉转方向,快速向下滑去。   半分钟后,谢虎最后一个滑到了洞底,他脸上沾满了泥灰,但来不及去擦,大声吼道:“我要引爆炸弹了,大家往地道深处跑!”   众人走到安全位置后,谢虎侧对着洞口的方向,举起半自动步枪,借着手电的光亮,他瞄准汽油炸弹,快速扣下了扳机。   “砰——轰隆!”   枪声响起的一刹那,汽油炸弹随之引爆,巨大的冲击波卷着数吨重的泥土直扑向洞底。谢虎只感到一股飓风般的气浪扑面袭来,他本能地向地道里扑倒,身体着地的瞬间,双臂就势缓冲。   泥土几乎将谢虎完全掩埋,他费了好大劲儿才从土里爬出来,转过身,看到洞口被堵得严严实实。   金坤冲过来,一把抱住他:“虎子,干得漂亮!”   谢虎抖掉身上的泥土,兴奋地大叫道:“真他娘的刺激!兄弟,你是没看到啊,外面老壮观了……”   金坤知道他侥幸逃回来,兴奋过头了,就笑道:“炸的不是你家,要不然你还有心情看风景?”   谢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抱着他兴奋地大笑起来。大家逃过这一劫,都兴奋得两两拥抱在一起。   兴奋之后,刘斜走了过来,看着被堵死的地道入口,道:“我们暴露了,过不了多久,神秘组织一定会挖开……”   金坤打断他的话:“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找个有利的位置,设下埋伏。”   突然,地道深处传来张龙的惊呼声:“你们快来看,这有一个洞窟!”   5   距离入口二十米左右的一侧石墙上,裂开了一个三米见方的洞窟,数十块大小不等的石头散落了一地。石墙断裂处边缘整齐,就像是用刀子削过一般,而且表面没有一丝灰尘,显然是刚刚裂开的。   刘斜和张龙也一再声明,这条地道里原来没有洞窟。金坤猜测,也许是汽油炸弹爆炸的震波导致洞壁局部坍塌,但有一点很奇怪:裂口处为什么如此整齐?   考古专家钟伟国仔细检查后,道:“我在古墓里考古时,经常会遇到暗藏的墓室,那些墓室大多被机关控制着。而眼前这个洞窟入口处的石壁十分整齐,所以我猜测,一定是爆炸的震波震动了暗藏的机关,导致洞窟开启。”   金坤认为他的推测不无道理,但眼前这洞窟是何人所建?又为什么用机关封藏起来呢?他联想到被王道士无意发现的敦煌藏经洞——那个被古人封藏千年的佛教洞窟,心跳骤然加快了,暗道:“眼前这个洞窟里,会不会也藏着价值连城的文卷经书、叹为观止的壁画雕刻呢?”   金坤兴奋地举起手电,向洞窟里照去,洁白的光柱撕裂黑暗,直射在数十米外的一面石墙上。毋庸置疑,这是一个密封的洞窟。他又向两侧照了照,光柱在洞窟的两壁上晃动,将阴冷的石壁照射得光怪陆离,还不断反射回诡异的幽光。   站在人群里的易小甜打了个冷战,恐惧地躲到金坤身后,不敢再往洞窟里看。   忽然,黑豹变得狂躁不安,冲着洞窟里“汪汪”叫了几声,然后胆怯地向后退了几步,仿佛里面藏着它的天敌。   张龙把黑豹拉到人群后,在它头顶拍了拍,示意不要乱叫,但黑豹却发出几声“嗷嗷”的低吟,似乎在向他预警。张龙对黑豹非常了解,它不可能毫无缘由地发出警报,于是,他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但没听到任何异样的声音。   手电光扫遍洞窟的每个角落,却没能在洞窟里发现任何物件。金坤十分诧异,暗道:“修建者为什么要把空无一物的洞窟封起来?难道是曾有人进入过,把里面的东西全搬走了?”   “洞窟里啥也没有,尽头还是堵死的,对我们来说没有利用价值。”谢虎焦急地摸了摸额头的疤痕,催促道,“兄弟,神秘组织随时可能会挖开入口,我们还是赶紧找个有利的位置埋伏起来吧。”   金坤目不转睛地望着洞窟:“不!我觉得这个洞里肯定藏着秘密。你先别急,我进去看看。”   不等金坤进入洞窟,周木抢先一步跨了进去。当周木跨进洞窟的刹那,众人眼前突然出现了离奇诡谲的一幕。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惊诧地看着正在发生的这一幕,就连黑豹也惊得忘记了犬吠。金坤甚至觉得,这也许是极度疲劳产生的幻觉,但眼前的情景如此真切,让他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洞窟里,周木背对着他们,但诡异的是,他头下脚上呈倒立姿势,双手并不着地,身体悬空,双脚踩在顶棚上,就像是用绳子捆住双脚后倒挂在顶棚上。周木像是被点住了穴道,一动不动地站在顶棚上,他的头发、手里拎着的背包、衣袖等都向顶棚的方向下垂,仿佛对于他来说,顶棚和地面互换了。   金坤刚才是眼睁睁看着周木走进了洞窟,但他并没看到周木是怎样倒立过来的,仿佛根本没发生倒立一瞬的影像。金坤深呼吸了口气,尽量克制着心里的不安,招呼道:“周木……”   周木听到喊声立刻转身,他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无比惊愕的表情:“你……你们怎么都倒立过来了?还是我……”他忽然察觉到是自己的问题,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僵在原地。   古灵从人群里钻出来,她非但没感到恐惧,反而好奇地摸了摸周木的头发:“咦!这个姿势的难度系数可不小,你是怎么做到的?”   金坤赶紧拉开古灵,对周木道:“你的脚能动吗?”   “应该能吧,我刚才转身的时候不是动了吗?”周木说着,挪动脚步,在洞窟里走了几步。没问题,和站在地面上一样,行动自如。   “真是见鬼了!”   金坤盯着和自己呈相反姿势的周木,问道:“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比如头晕、恶心?”   “没有。不过……”周木皱起眉,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不过什么?”金坤追问道。   周木脸色变了变,声音也有些颤抖:“我刚进入洞窟时,隐约听到有人在哭,而哭声中还混杂着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我正要仔细分辨,就听到你招呼我。”   “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你现在还能听到吗?”   “声音消失了。”周木指着身后不安地说,“我觉得是从里面发出的,那个哭声苍老凄婉,像是有个老头躲在洞窟深处抽泣。”   易小甜被他的话吓出一身鸡皮疙瘩,颤抖着声音质疑道:“怎……怎么可能?洞窟的尽头是堵死的。”   古灵的脸上也露出恐惧的表情,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紧张地问:“会不会是你出现了幻听?”   “不,绝对不是幻听。”周木转过身,举起手电照亮了洞窟尽头的石壁,“我觉得那扇墙的背面,一定藏着什么玄机。”   金坤犹豫了一下,缓缓抬起脚,跨进洞窟。虽然他刻意去体会身体倒转的瞬间,但很奇怪,他没感到任何异样,仿佛身体并没发生倒转。然而,他却清晰地看到自己身体的姿势和周木相同,与众人相反。   大家依次跨进洞窟,谁都没感到任何异样,也没看到其他人倒转瞬间的影像。谢虎是最后一个走进来的,他环视了一圈,忽然大笑道:“哈哈,这看着就舒服多了嘛。”   “我们都在洞窟里,没有了参照物,你看着当然舒服了。”易小甜指了指脚下的地面,忧心忡忡地说,“这其实是顶棚……我们会不会突然掉下去?”   谢虎做了个跳跃的动作,双脚落地后笑道:“你看,想掉下去都难。”   易小甜白了他一眼,扭头对钟伟国问道:“教授,你见多识广,可见过这种奇异现象?”   钟伟国摇摇头,他这辈子钻过的洞穴和古墓不计其数,却从没见过如此奇异的现象。于是大家开始胡乱猜测起来。易小甜从磁场学的角度猜测,洞窟里可能存在奇异磁场,导致重力发生了逆转。但她的猜测却无法解释,人们进入洞窟的瞬间为什么没感受到身体倒转的过程。古灵异想天开地猜测,洞窟的入口处可能有一扇奇异而又无形的玻璃,它能让人的视觉发生逆转,但这种猜测荒诞无稽,缺乏科学依据。   就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时,许娟忽然发出一声高分贝的尖叫,紧接着,她双手死死抓住钟伟国的胳膊,身体如筛糠般抖动着。   钟伟国被她反常的举动弄蒙了,赶紧拍着她的肩膀问道:“小许,你怎么了?”   许娟吓得脸色惨白,她喘了半天粗气,才战战兢兢地说:“你……你们都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   “有……有个白胡子老头站在那儿……”许娟举起颤抖的手臂指向洞窟深处,但她却低着头不敢去看。   洞窟里出现了白胡子老头?这怎么可能?洞窟一直是密封死的,莫说是老头,就算是老鼠都不可能存在。但是,许娟说得真真切切,又不得不让人去相信。   大家刚才的注意力都在洞窟的入口处,只有许娟背对着洞窟入口,她也是无意间拿着手电一扫,刚好看到洞窟深处站着个白胡子老头。   钟伟国赶紧转过身,举起手电向洞窟深处照了照,漆黑的洞窟里空无一物,哪有什么白胡子老头?他吁出一口气,对许娟问道:“洞窟里没有老头啊,小许,你会不会是太紧张看花眼了?”   听他这么说,许娟才抬头向洞窟里望了望,迷惑道:“奇怪,刚才就站在那儿,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大家认为许娟是由于紧张而出现了幻觉,但许娟却认为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并详细描绘出了老头的形象:身材瘦小,驼背,穿着一身灰色粗布衣,须发皆白,手拄一根弯木棍,像是从古装电视剧里走出来的。金坤觉得许娟看到的可能不是幻觉,因为周木刚进入洞窟时听到过老头的哭声,或许洞窟里真的藏着一个老头。   可是,藏在密封的洞窟里的老头怎么可能生存下来?难道那个老头是幽灵——深埋地下数千年的古老幽灵?   几支手电同时对准了洞窟尽头的石墙。   答案就藏在那面石墙之后。   6   突然,黑豹像是发现了什么,它身体后倾,前爪抠进泥土里,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一对凶狠的眼睛死死盯着洞窟深处,还不断发出令人胆寒的犬吠声。   谢虎抖了抖手拿的步枪,狠狠咒骂道:“他娘的!我就不信这世上真有鬼!走,我们过去看看。”   金坤觉得这洞窟很邪门,一定潜藏着许多未知的凶险,就让大家暂留原地,他和谢虎牵着黑豹一起走向洞窟深处。   黑豹在前,谢虎和金坤各持一支半自动步枪紧跟在后,呈攻击阵形前进。接近洞窟中央时,黑豹突然发出几声犬吠,然后围着地上的一个凸起物原地转圈,它一边转圈还一边用鼻子去嗅。   二人赶紧蹲下去,发现地上有一大摊黏糊糊的黑色物体,其中还混杂着颗粒状的闪光物质。   金坤用手指挑下一小块,举到鼻前闻了闻,一股浓烈的恶臭味直冲鼻腔。他赶紧甩掉手上的黑色物体,又在地上擦了几下,道:“这是粪便。”   谢虎也闻出来了,指着地上的粪便道:“可是,这粪便里咋还有闪光颗粒呢?”   金坤摇摇头,准备仔细检查粪便,却看到黑豹跑到洞窟尽头,随即消失不见了。   金坤吓了一跳,以为洞窟有什么魔力,瞬间就把黑豹吸走了。二人对视一眼,快速冲了过去,却惊讶地发现洞窟尽头的左侧石壁上有个宽约半米、高约一米的黑洞,而黑豹正站在黑洞里。他们把黑豹牵出来,然后蹲下去,举着手电向里面照了照。手电光隐约照亮一条深不可测的洞穴,两侧洞壁都是用青石垒砌而成的,显然这也是一条人工地道。   谢虎习惯性地摸了摸额头的疤痕,纳闷道:“奇怪,为什么刚才没看到?”   “是视角的问题。”金坤道,“这个黑洞只有半米宽,而我们又是站在几十米外,所以很难发现。就像是山谷里突然出现的直角弯,我们远远望去肯定以为是死路。”   谢虎在山谷里开车时的确遇到过这种现象,他点点头,指着黑洞道:“看来,许娟看到的不是幻觉,刚才那个老头就是从这里钻出来的。”   金坤似乎发现了什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将手指伸进嘴里,沾了些唾液举到黑洞口。谢虎看着他奇怪的举止,刚要询问,却听到金坤兴奋地说:“有风!”   “有风?”   “对!虽然很弱,但足以证明这个地道与外界相连。”   谢虎脸上也露出兴奋的表情:“这么说,地道的另一头就是出口?”   金坤“嗯”了一声,站起身,举着手电冲远处的人们晃了晃,高声招呼道:“有新的发现,大家快过来。”   众人跑过来,得知地道的另一端有出口,无不露出兴奋的神情。兴奋之后,许娟说出了心里的担忧:“那老头一定就藏在里面,我们可要小心点。”   谢虎晃了晃手里的步枪,狠狠道:“那个老头要是再敢出来,我就把他射成筛子!”   说罢,谢虎第一个俯身钻过黑洞,其他人紧跟着钻了进去。钻过低矮狭窄的洞口后,地道豁然开朗,宽度可容五人并肩穿行,高度也不低于三米。地道里弥漫着经年累月潮湿发霉的气味,似乎还混杂着一股异味。   金坤用力抽动了几下鼻翼,那股淡淡的异味穿过鼻腔,滑过喉管,直沁入肺泡里,又随着血液的流淌弥漫至全身。他身体猛抖了一下,恍然觉得这股异味像极了停尸房里的气味,仿佛地道里正放着一具腐烂多年的尸体。   金坤警觉地向地道深处望了望,没看到任何异物,但为了应对突发的未知凶险,他叮嘱大家相互之间保持好距离,并让谢虎牵着黑豹在前带路,周木等四个民兵断后。   就这样,一行十二人成一列纵队,在昏暗潮湿的地道里小心前进。脚下的地面是泥泞土地,有些低洼处甚至还有积水,极为难走。紧跟在谢虎后面的金坤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泥泞的地面上原本并无脚印,也就是说,除了他们以外这地道里不曾有人来过。   “难道,许娟看到的那个白胡子老头真的是幽灵?”   想到这点,金坤的心跳骤然加快了,他握紧步枪,四下环视,生怕突然从某个黑暗的角落里蹦出什么妖魔鬼怪。   转过了三个弯道后,地势陡然上升。在昏暗潮湿的地道里行进本来就很压抑,现在坡度又加大了,女人们开始喘粗气。金坤让大家放慢脚步,但不允许任何人扶墙行进,因为他怕石墙上会暗藏机关。   大概又向前走了半个钟头,拐过一个直角弯,脚下的泥地突然消失了,眼前出现十几层向上的石阶。大家毫不犹豫地跨上石阶,走进了一个石厅。手电的光柱上下晃动,将宽敞的石厅照得通亮。他们看到,石厅呈椭圆形,足足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高度也不低于五米,正对着他们的方向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想必又是一条地道。凹凸不平的四壁上长满苔藓,越往下苔藓越多,像是爬满了一层毛茸茸的绿虫。顶棚上倒垂下许多奇形怪状的石柱,有的异常尖锐,好似一个个大号的锥子。   “大家当心点!这玩意要是掉下来,可就一命呜呼了。”谢虎指着头顶的石柱提醒道。   “放心,那些石柱掉不下来。”钟伟国道,“这是一个天然石厅,那些锥子般的石柱也是天然形成的,不会被机关控制着。”   易小甜发现靠近右侧石壁的地上有几个凸起物,她跑过去,绕着其中一个较大的凸起物走了一圈,惊讶道:“天呐!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   大家赶紧跑了过去,看到地上摆着三块石头。最大的那块有单人床般大小,高约三十公分,平坦的表面长着墨绿色的苔藓,局部暴露出的石面有明显的打磨痕迹,而在它的上面还摆着几个碗口大小的石头,内有凹槽;另外两块较小的石头分立于两侧,呈圆柱形,高约半米,上粗下细。   钟伟国蹲下来,拿起一个碗口大小的石头,仔细检查后,下结论道:“这是一张石床、两个石凳和几个石碗!在若干年前,这里曾是某个人的卧室。”   “这里……曾有人居住?”古灵惊讶得以手掩口,她难以相信,居然有人住在环境如此恶劣的石厅里。   钟伟国点点头,道:“你们一定觉得很奇怪,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住到石厅里。我猜测,也许住在这儿的人距我们很遥远。”   “距我们很遥远的人……”古灵托着尖尖的下颚想了想,脸色突然一变,紧张道,“你是说,住在石厅里的是野人?”   “不,不是野人!我所指的遥远是时间概念。”钟伟国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放下石碗,起身走到右侧的石墙前。他一边伸手剥掉表面的苔藓,一边高声道,“曾住在这里的人,一定是距离我们年代久远的古人!”   突然,被剥掉青苔的石墙上,渗出了鲜血。   转瞬间,鲜血就把暴露出的石墙染得分外殷红。   这不是幻觉。   大家都吓得僵在原地,瞪大恐惧的眼睛,死死盯着正在渗血的石墙。   7   血,依然在向外渗出。   黑豹发出几声响亮的犬吠,唤醒了深陷于恐惧中的人们。大家回过神,这才发现从石墙里渗出的血并没向下流淌。   石墙上渗出了厚厚的一层血,却为什么不向下流淌?   这有悖于万有引力定律的奇怪现象令钟伟国觉得很诧异,他赶紧伸手摸了摸,举到眼前一看,手指没沾一丝血迹。他顿时恍然大悟,挥动手臂又抠掉了一大片苔藓。很快,石墙上露出了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符号——   “?”   原来,石墙上渗出的“血迹”,只是一个用血红色液体画成的符号。大家都松了口气,围到石墙前,注视着古老的符号。   三秒钟后,刘斜和易小甜几乎同时喊了出来:“离卦!这是离卦!”   谢虎清楚,在十二人中只有刘斜和易小甜懂《易经》,因此他问道:“这是和《易经》有关的符号?”   “对。离卦是八卦方位图中的符号之一,由上下阳爻和中间阴爻组成,位置在东方,代表太阳。”刘斜答道。   “它可以代表太阳?”谢虎好奇地看着符号问道。   “没错。你们应该知道太阳黑子吧?”看到大家点头,刘斜指着墙上的“?”道,“你们看这个符号,中间的阴爻是断裂开的线段,而上下的阳爻则分别是两条完整的线段。其实古人已经看到,太阳的中间有一个黑点。而古人认为光明的、看得见的是阳,看不见的是阴,所以古人用这个符号代表太阳,也可以代表火,代表光明等。”   谢虎对这门神秘的学问很感兴趣,追问道:“斜眼叔,为什么把这三个虚实线段叫阴阳‘爻’?”   “我来解释吧。”易小甜道,“《易经》刚产生时,只有八个由虚实线段组成的符号——八卦,并没有‘阴阳’二字,这个‘阴阳’是在孔子的《易传》里出现的。它们代表宇宙间的阴阳气化,正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说得直白点,就是一阴一阳产生了宇宙万象!然后,由‘爻’之动,而有‘卦’之变,所以说‘爻’是宇宙气化的始祖。据《说文解字》记载:‘爻,交也’。但为什么‘爻’就是‘交’?这说明卦在告诉我们,宇宙万事万物,时时刻刻都在交流,不停地发生着变化,而引起的这个变化,就叫做‘爻’!”   谢虎习惯性地摸了摸额头的疤痕,疑惑道:“你刚才说,一阴一阳产生了宇宙万象?这也太夸张了吧?宇宙怎么可能是由‘阴阳’变化来的呢?”   站在一旁的金坤撇了撇嘴,插话道:“对啊,这与科学上讲的大爆炸诞生了宇宙相悖吧?”   “《易经》是科学的,绝不会与科学背道而驰。”易小甜挺起胸,神情肃穆,“《易经》中讲的‘一阴一阳之谓道’,并不是一个‘阴’,一个‘阳’,如果那样理解就大错特错了。现代科学家已经意识到,宇宙中的任何物体都有最小的基本构成元素,但他们做了很多实验,却始终找不到。而我们的老祖宗在几千年就已经找到了,也就是我刚才说的‘阴阳’,它们是宇宙万事万物的最基本构成元素!因此说,阴阳运动产生了宇宙万象,这绝不会错,也绝对是科学的!”   刘斜赞同地点点头,高声道:“易老师说的没错。宇宙中的万事万物都是‘阴阳’生化而来,正是‘阴阳’的生生不息,造就了我们现在这个世界,这是一个永恒的真理!”   金坤觉得他们的话不无道理,但他对《易经》很排斥,就低下头保持沉默,不再发表任何观点。   谢虎心中还有很多疑惑,指着墙上的古老符号,问道:“可是,住在这个石厅里的古人,为什么要在石墙上画一个血色的离卦?其中有什么深意?那个画卦的古人又会是谁?”   “住在这儿的古人,一定是个易学研究者。”易小甜有些兴奋地说道,“说不定,还是个大名鼎鼎的名人呢!”   “管他是谁呢!”   金坤突然抬起头,向进入石厅的洞口望了望,催促道:“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如果神秘组织挖开入口,追到这里,我们就被动了。”   “等一等!”   易小甜忽然发现符号下面有个小红点,也许被苔藓遮住的墙上还有其他符号,于是,她连忙伸手去剥苔藓。很快,石墙上露出了一幅花瓣形的图案,周围还簇拥着许多圆条形的叶片,叶片和花朵都呈血红色。毋庸置疑,墙上画的是一株草本植物。   易小甜本以为会发现与《易经》有关的符号,没承想居然是一株山草。她失望地叹了口气,暗道:“山草和八卦没有任何关系,但离卦之下,为什么要画一株山草呢?”   刘斜看到山草的图案后,立刻联想到了什么,他拉开易小甜,将山草图案周围的苔藓剥掉,石墙上又露出几株各不相同的山草。刘斜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高声道:“我猜到这间石厅主人的身份了!”   “谁?”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不是我故意卖关子,而是我说出这人的名字后,你们肯定以为我在瞎掰。”刘斜脸上挂着激动的表情,就连指向石墙的手臂也因太过激动而微微颤抖,“大家先看这株山草,可有人认得?”   钟伟国仔细辨认后,道:“我在山里考古时见过类似的山草,如果没记错,它应该叫夏枯草。”   “没错,就是夏枯草,在神农架很常见。”刘斜又指向另外几株山草,“这些你可认得?”   不等钟伟国回答,张龙抢先道:“我认得,它们分别是女贞子、金钱草、丹参……”   易小甜惊讶道:“这些不都是草药吗?而且还很巧,它们都是用来治疗肝病的中草药!”   “对。据《黄帝内经》记载,这些草药对变性、坏死的肝细胞有很好的修复和再生功效。但有一点你说错了,这不是巧合。”刘斜神秘地笑了笑,放慢语速道,“因为,这些草药的上方画着离卦!”   “离卦?什么意思?”   刘斜道:“在伏羲八卦方位图中,离卦代表东方,东方在左。而《黄帝内经》说:‘肝生于左,肝属木,木在东方’。所以,这个石厅的主人为了对草药进行分类,就把治疗肝病的草药和离卦都画在了这面墙上。如果我没猜错,这面墙的方位也一定是东方。”   刘斜为了验证自己的推测,让周木从背包里取出指南针,检测结果果然是东方。大家都惊讶不已,但金坤心里却有个疑惑,便问道:“为什么非要画上复杂的图案?干脆写上文字,岂不省事得多?”   “关键是,那个年代的文字还不发达、不健全,无法用文字表述清楚。”   “啊?难道他是上古时代的人?”易小甜惊讶地插话道。   “确切的说,是新石器时代。”刘斜停顿了一下,环视着众人问道,“你们应该知道神农架名称的由来吧?”   易小甜想了想,道:“相传五千年前,中华民族的始祖神农氏为了解救被疾病所困的黎民,来到这片原始森林。他架木为梯,尝遍百草;架木为屋,以避风寒;架木为坛,跨鹤升天。所以神农氏死后,后人为了纪念他,将此处命名为神农架。”   “说得好!”刘斜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抬高声音道,“曾住在这里的那位古人,既懂得辨识草药,又懂得八卦,而且还生活在新石器时代,所以我猜测,他极有可能就是尝遍百草的神农氏!”   大家都听过神农尝百草的神话传说,但万万没想到此刻身处的石厅,竟然就是神农氏曾经居住过的“家”。人们惊诧不已,开始议论纷纷。钟伟国更是万分惊诧,他环视着整个石厅,暗道:“如果这里真的是神农氏的家,那么,这间石厅就有非常重大的考古意义。”   就在人们大声议论时,张龙突然大吼了一声:“静一静!大家快静一静。”   大家被他的喊声吓了一跳,都扭头看着他。刘斜也斜眼看向张龙,发现那张“葫芦”脸上布满不安的表情:“怎么了?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张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快速趴倒在地,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好一会儿,才仰起头,指着来时的地道说:“好像有什么异物正向我们靠近。”   8   刘斜脸色变了变:“异物?什么异物?”   张龙不安地摸了摸八字胡:“我分辨不出,但总之不是人。”   “不是人?那会是……”许娟吓得脸色惨白,躲到人群里,颤抖着声音道,“该不会是那个白胡子老头吧?”   她话音未落,黑豹闪电般扑向地道口,冲着里面发出一阵响亮的犬吠。张龙怕黑豹冲进地道遭遇凶险,赶紧跑过去拉住黑豹,然后举着手电向地道里照了照,但漆黑的地道里,空无一物。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张龙分明听出那可怕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牵着黑豹返回人群中,指向地道压低声音说:“你们听,那……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大家立刻屏住呼吸,果然听到地道深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吱吱”声。那声音虽然很微弱,但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乍听上去极是诡异,宛如数万幽灵在低语。   “见鬼了!这他娘的是什么声?”谢虎大声咒骂了一句,但咒骂声中分明透出一丝恐惧。   许娟和易小甜吓得躲到人群后,但古灵胆子极大,依旧站在人群前,向昏暗的地道里张望着。忽然,古灵看到地道深处有个小黑影快速向他们逼近,她刚要喊出声,却发现小黑影一闪,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谢虎也看到了小黑影,他端起步枪,试图走进地道里查看究竟,却猛然感到小腿一痛:“哎哟,什么东西咬我……”   大家低头看去,发现谢虎脚下有一只老鼠。那老鼠大得出奇,足足有狸猫般大小,浑身的毛发闪烁着刺眼的荧光,瞪着一双染过血似的贼溜溜的红眼睛,龇着森白、锋利的牙齿,摆出一副攻击的架势,仿佛随时要把人们撕咬成碎片。   谢虎盯着脚下的巨鼠,联想到在洞窟里发现的闪着荧光颗粒的粪便,暗道:“那些粪便会不会就是这只大耗子留下的?”   “啊——”   当女人们发出尖叫的刹那,谢虎举起步枪,瞄准巨鼠扣下了扳机。子弹击中目标,可怖的巨鼠顿时变成了一摊肉泥。   混乱的“吱吱”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正有数以万计的巨鼠向石厅快速逼近。大家再次举起手电照向地道,果然看到一层黑压压的巨鼠正从地道深处涌来。   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将所有人都吓呆了,大家僵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姜还是老的辣。钟伟国第一个作出反应,他一边指向相反方向的地道,一边大声招呼道:“快,大家快离开这……”话音未落,他就拉着许娟率先钻进地道,张龙牵着黑豹紧随其后,谢虎和金坤各持一支步枪断后。   这条地道比之前的明显窄了许多,仅能两人同时穿过,大家来不及观察脚下的地形,以最快的速度猛跑。跑在最后的金坤和谢虎一边催促大家加快速度,一边回头观察身后的情形。黑压压的鼠群已经涌进了石厅,发出一阵阵可怕的“吱吱”声,像饥饿的魔鬼一样紧追上来。   昏暗狭窄的地道里,人类在前,巨鼠在后,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人鼠追逐大战。如果回溯到几千年前,或许人类的奔跑速度还能和老鼠相抗衡,但被现代文明“蚕食”的人类,早已退化掉许多曾经拥有的本能——人类的悲哀莫过于此。   三十米……二十五米……二十米……   黑压压的鼠群距离他们越来越近,跑在最后边的谢虎焦急地吼道:“大耗子快追上了,你们能不能再快点?”   脚步声、呼喊声、喘息声和巨鼠的叫声混杂在一起,在昏暗的地道里,肆无忌惮地渲染着恐怖的气氛。   眼看鼠群就要追上了,谢虎和金坤只好停下来,快速转身举起手电,端稳步枪对准十几米外黑压压的鼠群扫射。子弹如雨点般落在鼠群中,将跑在最前边一批老鼠射成了肉泥,但鼠群的数量太庞大了,只能暂时缓解被追赶的压力,要想彻底消灭是绝不可能的。   子弹很快就打光了,他们来不及换弹夹,转身继续向前猛跑。大概向前跑了几十米,突然出现一左一右两条地道,与他们现在所处的地道呈“T”字形。右侧那条地道很宽敞,而左侧那条异常狭窄,仅能允许一个人通过。   跑在最前边的钟伟国,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右侧的地道,其他人紧随其后。拐过一个弯道,又向前跑了一段距离,前方突然横出一堵石墙,将人们逃生的路堵死了。钟伟国被迫停了下来,绝望地喊道:“完了,我们无路可逃……”   谢虎用枪托狠狠砸了一下石墙,大骂道:“他娘的,我们刚逃出神秘组织的魔爪,现在却要成为一群大耗子的夜宵。”   十多米外,黑压压的鼠群不断发出令人胆寒的“吱吱”声,宛如一只只饥饿的黑色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以最快的速度向人们扑来……   金坤凝望着快速逼近的鼠群,一边换下弹夹,一边吼道:“拿武器的给我做好射击准备,其他人往后退!”   钟伟国带着女人们退到石墙下,刚要转身去看身后的情形,却忽然看到了逃生的希望——石墙的底部有一条两公分宽的缝隙。他立刻趴下去,用手电向缝隙里照了照,隐约看到另一侧仍是一条地道。钟伟国见多识广,知道堵住去路的不是一面墙,而是一道能开启的石门!但经验告诉他,也许石门后藏着更大的凶险,不过这是现在唯一的逃生机会,只有逃到石门后,然后将其关闭,才能彻底摆脱鼠群的追赶。   于是,钟伟国高声喊道:“这是一道石门,大家快来帮忙!”   金坤听到喊声,立刻让刘斜等人过去帮忙,他和谢虎举起步枪,向七八米外的鼠群射击。   “哒哒哒……”   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子弹呼啸着射向鼠群,暂时减缓了鼠群迫近的速度。   二人身后,钟伟国等人用力向上掀起石门,但石门纹丝未动。虽然这道石门足足有数吨重,但合多人之力,不应该掀不开啊!钟伟国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查看石门的四周,果然发现石门左侧的墙上有个拳头大小的凸起。   这会不会就是控制石门的机关?   钟伟国来不及多想,伸手在凸起的石头上按了按,没有任何反应。他又使劲儿拧了一下,石头果然旋转起来,只听“吱嘎”一声巨响,紧接着,石门底部的缝隙逐渐变大。   石门开启了。   在众人兴奋的欢呼声中,钟伟国第一个俯身钻到了石门的另一侧,这倒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想尽快在另一侧找到关闭石门的机关。   金坤看大家钻过石门后,一边招呼谢虎向后撤退,一边举枪向逼近的鼠群射击。巨鼠仿佛读懂了人类逃生的计策,疯狂地扑了过来,有几只甚至蹿到了他们的脚下,拼命地撕咬着他们的裤脚。   钟伟国终于找到了控制石门的机关,金坤和谢虎穿过石门后,他立刻启动了机关。   当黑压压的鼠群即将涌至的刹那,石门彻底关闭了。   大家或蹲在地上,或靠在石墙上,如溺水获救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钟伟国也瘫软地靠在石门上,喘了几口粗气后,他准备招呼大家继续前进,却猛然听到许娟发出一声高分贝的尖叫……   9   大家沿着许娟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几米外正站着一只巨鼠,想必是趁刚才混乱之际钻进来的。巨鼠血红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凶光,贪婪地盯着瑟瑟颤抖的许娟。   黑豹突然一跃而起,扑向几米外的巨鼠。巨鼠丝毫不畏惧,与黑豹撕咬成一团,但黑豹毕竟受过训练,很快就咬断了巨鼠的脖子。黑豹冲着尸体“汪汪”叫了几声,然后叼起来走到许娟身前,像是请功似的扔到她脚下。这可把许娟吓坏了,踉跄着退到人群里,不敢去看地上的尸体。   黑豹伸出前爪按住巨鼠的尸体,刚要去撕咬,却被钟伟国一把拉开了。无论什么品种的狗,都不喜欢在进食的时候受到骚扰,黑豹也一样,它愤怒地冲着钟伟国发出一阵犬吠。张龙走过来牵住黑豹,不解地问:“怎么?这老鼠不能吃吗?”   钟伟国没有立刻回答,蹲下来,仔细检查后道:“你们看,它的皮毛闪着耀眼的荧光,眼睛呈血红色,体重也比一般的老鼠大了三四倍。”   古灵在刚才奔跑时不小心刮开了马尾辫,头发披散下来很不舒服,于是拢起头发重新系好,然后壮着胆子走过来,疑惑道:“这老鼠该不会是成精了吧?”   钟伟国摇摇头,神情凝重地说:“初步观察看,这些巨鼠可能是‘放射鼠’,也就是遭受放射性重金属的污染,导致变异的老鼠!”   古灵闻言联想到了好莱坞作品《哥斯拉》中的情景,不禁打了个冷战,扭过头,不敢再看巨鼠的尸体。   钟伟国站起身,把巨鼠的尸体踢到墙边,道:“以前有过相关报道,这种变异后的巨鼠生性残忍,专门以肉食为主,还曾发生过吃人事件。”   “要不是我们跑得快,恐怕也成了它们腹中的食物。”刘斜斜眼看着巨鼠的尸体,感慨道,“五千年前,这里曾是神农氏的家!如果神农氏在天有灵,得知自己的家变成了老鼠窝,会作何感想?”   金坤似乎想到什么,指着巨鼠的尸体道:“我们进入地道后,没遇到过其他生物,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巨鼠是靠什么生存下来的呢?”   “是啊,这地道里没有食物,巨鼠一定要到户外捕食……”刘斜兴奋地捶了一下石墙,高声道,“那个几百米高的悬崖峭壁,巨鼠也爬不下去,所以,这地道肯定还有另外的出口!”   金坤向地道深处指了指:“也许,出口就在这地道尽头。”   “那还犹豫什么,我们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吧!”谢虎催促道。   “等一等!”   钟伟国拦住众人,指着石门分析道:“大家刚才都看到了,在我开启石门之前,石门一直是关死的,所以巨鼠不可能来到石门的这一侧。也就是说,巨鼠到户外捕食的出口肯定不在这条地道的尽头!”   他的这番话犹如一记闷棍,狠狠打在众人头顶。刚刚还异常兴奋的人们顿时露出失落的表情。   古灵沮丧地叹了口气,问道:“教授,那出口会在哪儿?”   “我们被巨鼠追赶时,曾遇到一个‘T’字形的分岔道,当时情况紧急,我想都没想就带大家钻进了这条宽敞的地道。”钟伟国脸上露出歉意的表情,“唉!现在回想起来,一定是那条狭窄的地道与出口相连。”   谢虎沮丧地摸了摸额头的疤痕:“这么说,我们被那群大耗子堵在了死胡同里,除非返回‘T’字形岔道……”   “返回去?你疯了吗?”许娟打断他的话,指着石门厉声道,“巨鼠就在这后面等着我们,只要打开这扇门,我们就死定了!”   “那你说怎么办?就一直坐在这里等死吗?”谢虎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许娟气愤地双手掐腰,蓬乱的长发披散下来,像泼妇一样反驳道:“等死也总比被老鼠吃掉强!”   “你俩别吵了,争吵解决不了问题。”金坤站出来,环视了一圈后,像领袖一样说道,“我们被困在未知的地道里,到处都充满凶险,但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团结一致,因为只有结成团队,依靠集体的力量和智慧,才有机会逃出地道。”   许娟不屑地撇了撇嘴,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他:“说得挺好听!唯一的出口都被鼠群堵住了,我们哪还有机会逃出地道啊?”   金坤对许娟的第一印象就很差,要不是被神秘组织包围,无论如何也不会带上她。此刻,许娟一番带刺的话令他极为火大,真想上前给她一巴掌,让她把嘴闭上。但金坤权衡大局后,强行压住心中怒火,指向地道深处冷冷道:“办法总会有的!这条地道我们还没进去过,说不定里面也有出口呢!”   许娟冷笑道:“呵呵,那就只能祈求老天的庇佑了。”   金坤懒得理她,招呼众人拿起随身携带的物品,向地道深处进发。   就这样,众人鱼贯前行。钟伟国牵着“黑豹”走在最前边,边走边观察脚下和两侧的石壁。地上铺着打磨规整的长条形青石,脚踩上去有种滑腻腻的感觉,定睛一看,才发现石缝间生着一层绿毛。这种绿毛和苔藓不同,只有在特定的环境下才能大面积繁殖。换句话说,这种绿毛很脆弱,如果没有适宜的环境和足够的养料很快就会枯竭而亡,而供给养料的就是藏在青石下的可怕生物。   钟伟国的心跳加快了,经验告诉他,这不是一条地道,而是通往某个墓葬的通道,一定潜藏着未知的凶险。为了不让大家担惊受怕,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提醒大家保持距离,提高警惕,一旦发生危险,立刻后撤。   拐过一个接近直角的弯道后,地道骤然变宽了,就像是从幽深的小巷一下子走到了宽敞的大路上。空间的突然变大,仿佛舒缓了压抑在人们心头的阴霾,大家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但是,钟伟国的脸上却浮现出不安的神情。   谢虎急性子的毛病犯了,小跑着超越钟伟国,向地道深处冲去。钟伟国招呼他停下来,但他就像没听见似的,反而跑得更快,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钟伟国怕谢虎遇到危险,连忙招呼大家跟上。拐过一个弯后,大家看到谢虎一动不动地背站在十几米外的地道里,而在他身边似乎还站着个人影。   “那个人影是谁?”   金坤心里“咯噔”一下,一边高喊“虎子”,一边加快脚步冲过去。当他跑到谢虎身前,这才发现谢虎呆呆地看着一尊人形石像。   石像立在墙边,和谢虎的身高差不多,但宽度却足足有三个人那么宽,乍看上去很不自然,不知雕刻者是出于何种目的。石像的雕刻技法很粗糙,极难辨清样貌,但通过下颚处雕出的胡须轮廓,可推断出这是一尊男子的石像。   金坤吁出一口气,在他肩上拍了拍:“不就是一尊石像吗,有什么好看的?虎子,我们继续赶路吧。”   谢虎扭过头,一副认真的表情:“你不觉得这尊石像有点奇怪吗?”   “奇怪?哪里奇怪?”   这时,人们都跑了过来。“黑豹”也好奇地凑到石像前,用鼻子嗅了起来。谢虎拉开“黑豹”,举起手电对准石像的胸腹部,大家看到,粗粝的石面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两公分长短的虫子。那些虫子形态各异,或三五成团,或独自趴在石面上,被雕刻得活灵活现,仿佛正在缓缓蠕动,这与石像脸部粗糙的雕刻技法判若两样。   谢虎指着石像,提出了心中的疑惑:“石像上为什么要雕出虫子图案?是用来装饰的,还是有什么寓意?”   金坤蹙眉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古代先民对虫子有图腾崇拜,所以才会在石像上雕刻虫子的图案?”   钟伟国俯下身,盯着石像看了半晌,用力摇着头道:“不可能是图腾崇拜,因为这些虫子不是雕上去的,而是原本就存在的。”   “什么?这些虫子是天然形成的?”谢虎惊讶道。   金坤也不敢相信,这些被雕刻得活灵活现的虫子竟是大自然的产物,就质疑道:“就算大自然鬼斧神工,也不可能如此逼真吧?更何况这尊石像一直立在地道里,没历经风吹雨淋,绝对没机会被雕出图案啊?”   钟伟国捻着浓黑的络腮胡道:“你们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说,这些看似被雕出来的虫子,其实是化石。”   “化石?”   在大家惊讶目光的注视下,钟伟国点头道:“没错,这些都是古生代时期腕足类动物的化石。”   “真难以置信,这些虫子竟是化石。”易小甜好奇地伸手摸了摸,触手冰凉坚硬,和摸到石头没什么两样。   “我在国外考古时,曾遇到过同类化石,而你们没接触过,当然分辨不出。”钟伟国看大家仍是将信将疑的样子,就解释道,“据我所知,大约在十亿年前的元古代,神农架是一片汪洋大海,还没出现生命迹象。到了五亿多年前的古生代,神农架演变成一片残海和滨海,萌生了大量的腕足类动物。但之后由于气候发生了剧烈变化,这些腕足类动物几乎在一夜间全部死亡,历经数亿年后,就变成了现在大家看到的虫子形状的化石。”   张龙听完,凑过来道:“教授说的没错。几年前,曾有考古学家在神农架发现了一座化石山,山下埋藏着大量的恐龙化石,以及未孵化的恐龙蛋化石。当时,我和老爷还好奇地去看了发掘现场。”   钟伟国想看看石像的背面是否也有化石,于是一边绕过去,一边道:“是啊,可以说神农架这片神奇的土地已有数亿年的高龄,它是地球上有生命迹象以来,最早的生命摇篮……”   他话未说完,只听“咯嘣”一声,紧接着,大家看到石像背面的钟伟国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大家顿时吓呆了,以为石像有什么诡异的魔力,就连“黑豹”也吓得发出一阵低沉的犬吠。   金坤第一个作出反应,快速绕到石像后,看到原来是地上裂开了洞,钟伟国的双腿陷进洞里,好在他的腰比较粗,卡在了洞口处。仅剩上半身在外面的钟伟国被宽大的石像挡住了,难怪从前面看不到。   金坤上前去拉他,却被他制止住。因为钟伟国清楚,这突然裂开的洞一定是机关,如果硬拉,极有可能触到周围的其他机关。钟伟国双手撑地,费了好大劲儿才扯出一条腿,但说也奇怪,另一条腿说什么也扯不出来了。   谢虎绕到石像后,发现钟伟国单膝着地,双手撑地,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用力往上扯,但陷入洞里的那条腿纹丝不动:“是不是被啥东西卡住了?”   听他这么说,钟伟国也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了脚腕上。不,确切地说是有什么东西死死抓着他的脚腕,并使劲儿往下拽。钟伟国脸色骤变,大叫道:“有个东西在拽我,你们快来帮忙。”   金坤和谢虎忙过去拉他,合二人之力应该轻松就能拉上来,但越是使劲拉,那条腿反而越往下沉,仿佛洞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拽。转眼间,那条腿完全陷入洞里,裆部卡在了洞口,疼得钟伟国发出一声惨叫。   刘斜跑过来,举着手电向洞里照去,他们顿时倒抽了口凉气。只见昏暗的地洞里站着个白胡子老头,蓬乱的头发遮在脸上,看不清容貌,一双惨白干瘪的手死死抓着钟伟国的脚踝。 第五章 石器古墓 致幻魔芋   1   突然发生的奇诡一幕,完全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不知所措。许娟恐惧得更加夸张,她被吓得脸色惨白,一边尖叫着,一边颤抖着身体向后倒退,却不小心撞在了石像上。   诡异的事情接踵而至。   当许娟柔弱的身体撞到石像的刹那,数吨重的石像立刻向后倾倒。四分之一秒后,石像倒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这一连串怪事发生得太突然,没等人们反应过来,脚下的地面又开始剧烈颤动,并响起了“喀喀”的响声。   钟伟国暗叫一声“不妙”,他知道一定是触动了机关,从地表颤动的频率和响声推断,地面正向四周大面积纵向开裂。但脚踝仍被死死抓着,他根本动不了,只能高声催促大家快逃。   他们刚要四散分逃,却被一阵剧烈的震波掀翻在地,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呼喊声、犬吠声、地面震动的“喀喀”声混杂在一起,回荡在阴森可怖的墓道里。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地面猛地一陷,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感到像是被一双大手用力向下一拽,紧接着身体下坠,摔在了地上。四周不断有石头坠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幸好头顶的石头在他们坠地之前就掉下来了,否则定会把他们砸得血肉横飞。   金坤被摔得两眼冒金星,他本能地双手抱头,边喘着粗气边高声询问大家的情况。但没有人回答,只听到一阵痛苦的呻吟和石头坠地的响声。   十多秒后,终于安静下来,但昏暗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几欲令人窒息。金坤用衣袖掩住鼻子,吃力地爬起来,向四周看了看。大小不等的青石散落了一地,大多数手电都摔坏了,仅剩的几支从石头堆里透出暗淡的光,无法照亮远处的事物,只能隐约看清三米多高的头顶上裂开了一个大窟窿,他们就是从这个窟窿掉下来的。附近的地上立着几根圆形石柱,有的完好无损,有的断了半截,想必这些石柱曾是支撑物。“黑豹”紧贴着张龙趴在地上,其他人或趴着,或坐在地上,幸运的是,没有人受重伤。   过了一会儿,人们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谢虎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因为他特倒霉,掉下来时忽然感到臀部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就像是有无数根冰针扎在上面似的,那种寒彻骨髓的痛感,疼得他直骂娘。当他站起来的刹那,女人们“刷”地一下转过头,男人们则忍不住发出一阵大笑。   谢虎被笑得心里发毛,伸手摸了摸屁股,这才发现裤子被撕开了个大口子,结实的臀大肌露在外面。他尴尬地摆摆手,制止道:“行了!不就是划破了个口子吗?有啥好笑的!”   许娟和谢虎有过矛盾冲突,她背站着大声讽刺道:“都这么大人了,还穿开裆裤,不嫌丢人吗?”   谢虎听出来她在和自己斗气,就笑道:“嘿嘿,虎爷我正嫌这洞太热呢,划破了更好,我还能凉快凉快。”   金坤离谢虎最近,隐约看到他的臀部红了一大片,似乎是血迹。他连忙拿起医疗箱,又从石头堆里抽出一支手电,走过去用手电照了照,却发现谢虎臀部的红色印迹并不是血,而是一个红肿起来的大手印!   红肿的大手印无比清晰,宛如烙印在臀部上的永久印记——你已被死神指定!   金坤头皮一麻,全身的汗毛也竖了起来,颤抖着手臂在他的臀部摸了摸:“虎子,你……你的屁股……”   “哎哟!”   谢虎疼得大叫了一声,连连向后撤步:“兄弟,你怎么还有摸别人屁股的嗜好……”他话未说完,却忽然从金坤不安的目光中读懂了什么,立刻转头看向臀部,惊愕道,“怎么会有一个红手印?是谁摸了我?”   谢虎回想着坠地的刹那,绝不是被手摸的感觉,而是那种寒彻骨髓的痛感。他脸色骤变,一股冷汗从后背沁了出来。   这时,人们都围了过来,不安地看着红手印。   谢虎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然,更何况人群里还有他曾经喜欢的女孩。于是他尴尬地摆摆手,示意人们不要再看了,然后扭头对刘斜问道:“背包里可带着裤子?”   刘斜点点头,取下背包递给他。谢虎接过来,转身去黑暗的角落里换裤子。   大家望着他的身影走进黑暗里,同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红手印究竟是谁留下的?”   许娟似乎猜到了答案,颤抖着声音道:“一定是那个……白胡子老头干的!”   大家被她这句话提醒了,立刻环望四周,但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白胡子老头的身影。金坤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钟伟国的脚。裤脚被撕掉了一大块儿,袜筒也有抓扯的痕迹。显然,的确曾有一双手抓过他的脚踝。   “但白胡子老头怎么不见了?他会不会就藏在黑暗里,瞪着一双哀怨的眼睛注视着我们?”   想到这,金坤举起手电,向四周照去。洁白的光柱射穿亘古的尘埃,依次照亮了四面青灰色的石墙。   突然,一个青面獠牙的怪兽刺入瞳孔。   金坤一惊,手电险些掉在地上,他用力握紧,将光柱重新对准青面獠牙的怪兽。   不,那不是怪兽,而是一张硕大的死人脸!   2   那张脸紧贴在十几米外的石墙上,足足占据了半面墙。青紫色的皮肤透出死亡的气息,张开着的血盆大口里竖着两排森白的獠牙,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泛起一阵阵阴冷反光,宛如古老传说中的阎罗王。   人们吓得僵在原地,恐惧地望着阎罗王。   昏暗的空间里一片死寂,仿佛他们的灵魂都被阎罗王收走了。   突然,“黑豹”发出一阵响亮的犬吠。人们的灵魂仿佛在犬吠声响起的刹那,重新回归了肉身。   许娟颤抖着手指向远处,语无伦次地大叫道:“那是阎罗王……我……我们死定了……”   金坤把她拉到身后,侧头对周木等人命令道:“拉开保险,随时准备射击!”   钟伟国似乎看出了破绽,俯身捡起一支手电,对准远处的“阎罗王”照了照:“大家不要怕,那只是一幅浮雕而已。”   人们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果然发现是一幅雕刻得十分逼真的浮雕。金坤吁出一口气,招呼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大家在浮雕前三米站定,小心打量着。浮雕高约两米半,宽度占据了半面墙,整体轮廓很不协调,就像是做了拉宽处理的电影镜头,看上去很怪异。浮雕的眼睛雕刻得最逼真,用力瞪大的双眼间仿佛射出两道寒光,令人不敢正视。浮雕的四周生满了青苔,但奇怪的是浮雕之上没有一丝青苔,仿佛它拥有某种神奇的法力,任何生物都休想靠近。   “这……这真的是阎罗王吗?”易小甜声音压得极低,就像是怕吵醒了沉睡的魔鬼似的。   钟伟国点点头,轻声答道:“在古代神话传说中,阎罗王是冥界的判官,常被描绘成青面獠牙的形象。你看这幅浮雕,它的外貌完全符合阎罗王的形象。”   “在这里刻上‘阎罗王’,该不会预示着……”易小甜脸色骤变,一股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预示着什么?”   易小甜不安地看着浮雕,嘴唇颤了颤:“预示着这里就是……地狱的入口。”   “地狱的入口!”   大家先是一惊,随即用惊骇的眼神望着浮雕,仿佛它随时都会复活,开启地狱之门。   刘斜突然站了出来,指着浮雕高声道:“我认为,在这里雕刻阎罗王的浮雕,应该和《易经》有关。”   易小甜从可怕的想象中收回神,质疑道:“阎罗王和《易经》有什么关系?”   “是啊,它们之间怎么可能存在关联呢?”钟伟国也连连摇头,道,“据我所知,我国古代并没有阎罗王的形象,它是随佛教从古印度传到中原的,起初叫‘阎魔罗阎’,后来简称‘阎罗’,因此,它和《易经》没有任何关联。”   “有关,一定有关!不过,那涉及《易经》的起源的问题,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刘斜跨前一步,站在所有人之前,指向浮雕的獠牙:“大家仔细看,它的獠牙像什么图案?”   人们看了半天,相继摇头。只有易小甜看出了门道,兴奋得忘记了恐惧:“如果把两排獠牙旋转九十度,不就是两个叠加在一起的艮卦的图案吗?”   “你的眼力很好。”刘斜又指向浮雕的额头,“你在看这里的褶皱,同样旋转九十度,是什么图案?”   易小甜歪着头看了看,兴奋道:“艮卦!还是艮卦……”她猛然猜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金坤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斜眼叔,浮雕上为什么要刻着艮卦?”   刘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应该还记得刚才那个石厅吧?”   “石厅?你指的是神农氏的家?”   刘斜点点头,斜眼看着浮雕,脸上满是虔诚的表情:“神农氏所著的《连山易》,是以艮卦为始的,而那个石厅明显残留着神农氏的生活痕迹,所以我推测,这幅浮雕也许就是神农氏雕刻的!”   “不可能!”   钟伟国提出了反对意见,用学者严肃的口气道:“据历史记载,神农氏生活在上古,距今五千多年,而佛教是在西汉末年传入中原的,距今才两千多年,因此,神农时代怎么可能出现阎罗王的形象呢?”   刘斜指着浮雕道:“其实,在世界各个国家都有对阎罗王形象的描绘,只是称呼不同罢了。而这种可怕的人物形象,最早出现在古埃及的神话传说中,被描绘成青面獠牙的冥神,算起来,距今少则七千年,多则一万年,而那个年代还没出现佛教!”   “你的意思是,佛教描绘的阎罗王形象,是受到了古埃及文化的影响?”   “这我不敢确定。不过,据我对《易经》起源的研究,发现这个世界上无论哪个民族,哪种文化,可能都存在共通,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存在全球同源!”   “全球同源?”   钟伟国对这个词并不陌生,但从一个民间算命先生的口中说出,却令他感到十分惊讶。   刘斜迎着大家惊诧的目光,道:“很多易学专家都曾提出,《易经》不可能是我们这一个时期人类的文化,而是上一个冰河时期人类的文化,那个人类文明发展到最高点,把无数科学法则归纳总结为八个符号——八卦,后被我们的老祖宗伏羲氏发现,并拿来用……”   易小甜打断他的话,惊讶道:“《易经》不是伏羲氏创造的,而是上个冰河时期人类的文化?”   刘斜斜眼看着她,严肃道:“这是众多专家提出的猜想,但我认为一定成立。你应该知道,《易经》适用于现代科学的所有学科,无论是天文、物理也好,生物、化学也罢,都可以用它来解释,而且,它的很多法则超越了现代文明,我们无法完全参透。换言之,它既适用于八千年前的上古时代,也适用于现代,以至更遥远的未知年代!因为《易经》是表述天地运行规律、解开宇宙人生密码的奇书!它涵盖了宇宙中的一切事物,是一门无所不包的大学问!”   刘斜讲得兴起,使劲咽了口唾沫后,继续道:“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都曾被打破,但却没人能找出《易经》的漏洞。我想我们的老祖宗,还不会有那么高的智慧,达到能创造出超越现代文明的《易经》的程度!”   易小甜曾在国学大师的讲座上听过类似的推论,但她一直坚信《易经》是伏羲氏创造的。此刻听到刘斜的推论,她的立场有些动摇了。   刘斜斜眼环视了一圈,抬高声音道:“如果我刚才说的‘全球同源’这个理论成立,那么,我推测《易经》就不仅仅是中华文明的根,它还是全世界所有文明的源头!”   这个大胆的推论,对身为考古学家的钟伟国来说,绝对是一枚重磅炸弹。他双眉紧锁,捻着浓黑的络腮胡道:“如果《易经》是所有文明的源头,就足以证明我们人类本是同根,并且可能是上个冰河时期或某个未知文明的后裔,而不是从南方古猿进化来的!这将彻底颠覆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   “达尔文的进化论是否成立,一直是科学界争论不休的学术论题,特别是关于人类的起源,更是科学家们争论的焦点。”易小甜道,“我曾看过相关报道,大概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美国古生物学家在南极洲发现了两亿年前的人类化石,但我们现代人类出现在地球上的时间是五百万年前左右。这说明,在我们现代人类之前,的确有人类统治过地球,至于是否与我们现代人类有血缘关系,还有待科学家进一步考证。”   金坤对人类的起源不感兴趣,他认为这就像讨论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样无聊,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就高声道:“你们还是以后再探讨吧!我们在这鬼地方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凶险。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鬼地方!”   说罢,金坤举着手电向头顶上空照了照,巨大的窟窿好似一张无形的网,将十二个来自现代文明的人类,牢牢罩在了地狱入口。   古老的阎罗王的浮雕就要复活了。   那用力张开的血盆大口间,仿佛倾吐着万年的诅咒!   恍然间,金坤仿佛真的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而那个声音似乎就是从身后的浮雕里传出的。他猛转过身,直视着“阎罗王”的双眼。   “阎罗王”也正看着他。   四目相接的刹那,仿佛有一股诡异的电流直刺进瞳孔,穿透玻璃体,又快速传导至全身。   金坤身体猛颤了几下,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但双眼仍死死盯着“阎罗王”。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阎罗王”就趴在他耳边,喃喃低语。   但奇怪的是,他却听不懂在说什么。   金坤紧张到了极点,甚至能感觉到“阎罗王”冰冷的体温、死亡的气息,仿佛死神的触角已将自己层层包裹。他的心蹦到了嗓子眼,大叫道:“你……你说什么……”   人们都被金坤怪异的举止惊呆了,怔怔地看着他。谢虎冲过去,在他肩上使劲拍了拍:“兄弟,你怎么了?”   金坤用力晃了晃头,可怕的声音消失了。他虚脱般靠在谢虎的身上,指向浮雕喘着粗气道:“你……你们刚才没听到它在说话吗?”   “浮雕怎么可能会说话?”易小甜瞪大惊骇的眼睛看着他,仿佛他身上附着一个魔鬼。   “你也没听到吗?”金坤冲张龙吼道。张龙的话具有权威性,如果连他都听不到的声音,别人也不可能听到。   张龙使劲摇着头道:“除了你的喊声,没别的声音啊!”   “喀啦啦……”   就在这时,浮雕发出一阵奇异的响声。   众人一惊,同时看向浮雕,只见“阎罗王”的嘴巴快速张合了一下,与此同时,两排森白的獠牙全部咬断,纷纷掉在地上。   当断裂的獠牙坠地的一刹那,“阎罗王”巨大的口腔内,突然冒出个一米见方的大黑洞。人们顿时感到有一股热乎乎的气流直扑在脸上,似乎还混杂着淡淡的腥臊味儿,宛如魔鬼呼出的气息一般。   沉睡万年的魔鬼复活了。   那一瞬间,金坤仿佛看到浮雕的嘴角闪过一丝诡秘的微笑——   “欢迎光临地狱!”   3   地狱之门开启了。   大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恐惧地盯着黑漆漆的洞口,宛如一具具死去万年的古老尸体。   黑洞里涌出的热乎乎的气流卷过脸颊,钻入毛孔,融化了凝结的血液。   他们仿佛从死神的手里逃了出来,或向后倒退,或发出恐惧的叫喊声,顿时乱作一团。   距离浮雕最近的金坤深呼吸了口气,壮着胆子走到洞口前,举起手电向里面照了照。光柱在黑洞里左右晃动,照亮了一排蜿蜒向下的石阶,石阶仅有十几层,尽头是一条深入内部的通道。   金坤转过身,大声招呼道:“大家快来,这可能就是出口!”   直到金坤反复喊了几遍后,人们才陆续围过来。许娟不安地看着洞口,颤抖着声音问:“我……我们要从这儿钻进去?”   “对。”   “可是……这是阎罗王的嘴巴,如果从这儿钻进去,那我们岂不成了它的腹中餐?”许娟向后倒退了几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要钻你们钻,我……我可不想进去送死!”   金坤差点被她幼稚的话气晕了,刚要劝说她几句,却听到易小甜大声嚷嚷道:“她说得没错,我们万万不能钻进这洞口,否则凶多吉少!”   金坤指着洞口,厉声呵斥道:“什么?你也认为这是阎罗王的嘴巴?”   “当然不是。”易小甜指着浮雕额头的褶皱,“你们看,这个图案是艮卦……”   金坤打断她的话,怒声问道:“就凭浮雕上刻着艮卦,我们就不能钻?有那么邪门吗?”   “小坤,你听我说,这洞我们确实不能钻。”刘斜以长者的口吻劝了一句后,解释道,“卦辞中说,艮为止,两山相叠,当止即止!”   “什么意思?”   “艮卦代表高山,你走到山下没有了路,当然要止步。”刘斜看着浮雕,脸上露出敬畏的表情,“古人既然在浮雕上刻下艮卦,就是在提醒后人,此洞中凶险重重,请立刻止步。”   金坤皱着眉沉默了片刻,争辩道:“可是,我们现在无路可走,总不能坐在这儿等死吧?”   钟伟国站了出来,附和道:“是啊,与其坐在这儿等死,我们还不如大胆冒险,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   刘斜凝望着洞口缄默不语,像是在做一个重大决定。几十秒后,他用力跺了一下脚,道:“那好!事已至此,也只能钻进去闯一闯了。”他又环视了一圈,再三叮嘱道,“不过,大家千万要小心,一旦遇到危险,我们立刻后撤。”   许娟仍执意反对钻进黑洞,但在金坤的劝说下,她最终同意钻进去。于是,众人依次钻进黑洞,全身顿时被热乎乎的气流包裹住,宛如从寒冬步入了盛夏。他们小心跨下石阶,走进了一条不算宽敞的甬道里。两壁是垒砌工整的石墙,三米多高的顶棚上架起一根根长条形的巨石,显然这是一条人工甬道。   热乎乎的气流裹在身上,令他们感到极不舒服,仿佛此刻真的是在魔鬼的腹腔里穿行。“黑豹”长长的舌头伸到嘴外,这样更有利于散热。人们的脸上布满了热汗,很快内衣也被浸透了,他们只好脱掉外衣,只穿着薄薄的内衣行进。   “该死的!这鬼地方咋这么热,快赶上桑拿房了。”走在最前边的谢虎咒骂了一句,他实在无法忍受高温的煎熬,干脆脱掉内衣光起了膀子。   与他并肩前行的钟伟国停下脚步,先是蹲在地上摸了一下,然后又站起身,自下而上地摸了摸两侧的石墙,冷静地推测道:“地面温度明显比两侧石墙高,而石墙越往上温度越低,从热传递的角度分析,热能是从地下传导上来的。”   “奇怪,地下咋会有这么高的热能?”谢虎也蹲下来摸了摸,就像是摸在了滚烫的水杯上。他触电般跳起来,紧张地看着钟伟国问,“我……我们该不会是走在火山口上吧?”   人们听到谢虎的猜测都惊出一身冷汗,仿佛此刻真的走在火山口上,而脚下的火山随时会爆发,喷涌出炙热的岩浆,瞬间就会将他们融为灰烬。人们陷入慌乱中,甚至有人建议立刻掉头返回去。   钟伟国赶紧挤到人群中,高声道:“大家不要慌!以我的经验分析,我们脚下不可能存在火山。”   “不是火山?那这地下热能怎么解释?”谢虎追问道。其他人也因紧张,七嘴八舌地乱问了一通。   钟伟国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地下应该有一个含铁量极高的铁矿藏,而在铁矿之下还存在强大的交变磁场。这个强磁场会使铁矿产生涡流[1],致使铁矿内的铁分子高速无规则运动,铁分子之间互相摩擦、碰撞产生了巨大的热能。说得直白点,这和电磁炉生热的原理差不多。但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强磁场的产生,我却猜不到。”   大家听完这番话,都长出了一口气。但谢虎仍有个疑问,便问道:“教授,石头是很好的传导介质,地面和石墙怎么会有巨大温差呢?”   “你说到点子上了。”   钟伟国一边招呼大家继续前行,一边道:“这甬道里的温度很高,但空气却很潮湿,如果温度始终这么高,潮气早就蒸发光了。所以我分析,地下的热能应该刚刚产生不久,以至于暂时还没达到相对平衡的温度。”   谢虎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温度还会持续升高?”   “对!你没觉得脚底越来越热了,甚至有些烫脚了吗?”   谢虎确实感到脚底板火辣辣的,就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似的。他伸手抹掉脸上的汗水,急道:“如果温度再升高几十度,我们岂不是要被烤成肉饼了?”   “几十度?恐怕再升高十度你就会全身虚脱,然后休克、昏死在这里!”钟伟国转过头,高声催促道,“快,大家尽量加快脚步。”   温度越来越高,空气的湿度也越来越重,大家的衣服几乎全湿透了,很难判断是因为温度太高被汗水浸透的,还是因为空气湿度太重被潮气打湿的。   大家的体能消耗得很厉害,都累得浑身酸软、精疲力竭,恨不得躺在地上一睡不醒,幸亏经验丰富的钟伟国一再提醒大家集中注意力,才不至于有人倒下。他们相互搀扶着,艰难地行进,彼此之间不再说话,就连咒骂声都懒得发出。   就在大家深陷绝望的时候,手电光突然扫到了一个人影。   4   大家吓了一跳,立刻驻足,拿着手电的人都把光柱对准了那个人影,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具人形的骷髅。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骷髅那双空洞的眼窝里,仿佛射出了两道骇人的目光,死死地盯他们。   骷髅正摆出一个诡异的姿势,后背倚在石墙上,头部微微扬起,双臂高举于空,膝关节小角度弯曲,仿佛要跳起抓向空中的某样东西。   然而,半空中却什么都没有。   这具骷髅为什么要摆出跳跃的姿势?他究竟是谁?又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带着众多疑惑,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向骷髅。金坤牵着黑豹第一个走到了骷髅前,他迫不及待地举起手电,向头顶上照了照,高喊道:“大家快来!”   当他们赶来,惊讶地发现顶棚上有个直径一米多的椭圆形黑洞,深度大概在五米左右,尽头是堵死的,就像倒立过来的井一般。里面吊着一根手指粗细的大铁链,铁链的近端刚好和洞口平齐,远端紧贴着顶部的一侧洞壁,洞壁和顶部的封死物之间依稀可辨有条缝隙,显然铁链是被顶部的封死物夹在洞里的。   钟伟国看到铁链先是一愣,随即惊诧道:“太难以置信了,怎么可能会有一根铁链?”   “有什么不对吗?”他的助手许娟询问道。   钟伟国沉默了片刻,捻着浓密的络腮胡道:“如果这里是神农时代修建的,绝对不可能出现铁链啊!因为神农氏生活在新石器时代,别说是铁做的链子,就连青铜都还没有呢!”   许娟从他的话中隐隐猜到了答案,转过身,仔细打量着骷髅。它高约一米六,骨骼纤细,像是一具女人的骨架:“难道她和我们一样,也是误闯进来的,却不幸死在了这里……”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通。”钟伟国叹了口气道,“希望我们能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顺利逃出这鬼地方。”   突然,金坤指着头顶的黑洞兴奋地喊道:“这一定是出口!”   许娟冷瞥了他一眼,质疑道:“哦?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金坤指向骷髅,分析道:“你们看她的姿势,一定是临死前想要拼命跳起抓住铁链,却没能成功。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无非是想逃离这鬼地方!所以我猜,这黑洞的顶端一定是出口!”   听完他的推理,人们无不露出兴奋的神情。许娟觉得他的推理有个致命伤,便直截了当地质问道:“骷髅怎么可能始终保持临死瞬间的姿势?这似乎与常理相悖吧?至少手臂也应该垂下来呀!”   “这……”金坤被问得哑口无言。   钟伟国接过话道:“很容易解释。在她临死前,这里一定发生过某种毁灭性的灾难,以至于她刚刚做出跳跃的姿势,就被瞬间夺走了生命。而那个毁灭性的灾难还具有神奇的法力,所以才将尸骨永远定格在临死的一瞬。”   “这也太夸张了吧?”许娟还是不信,“除非她临死前被点住了穴道。”   大家都看向钟伟国,期待他能给出合理的答案。钟伟国伸手摸了摸骷髅,布满热汗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恐惧。他缩回手臂,深吸了口气后,一字一顿道:“是绝对零度[2]!”   “绝对零度?!”   许娟心中一震,绝对零度是热力学的最低温度,在这个温度下,任何物体都会在瞬间被冻结,就连时间也会停止跳动。如果眼前的骷髅真的是在绝对零度下冻死的,并长时间封存在冰冻的环境里,那么,她极有可能会保持临死前的姿势。许娟虽然身处闷热的地道中,却恍然感到一阵冻彻骨髓的寒冷,仿佛在刹那间,地道的温度骤然降到了绝度零度。   金坤也着实吓了一跳,脑海里掠过好莱坞作品《后天》中的可怕一幕。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指着铁链对谢虎道:“这地方太邪门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虎子,你上去把封死物掀掉。”   谢虎应了一声,拿起一支手电叼在嘴里,然后跳起来抓住铁链,手脚并用向上攀爬。站在下面的金坤,举着手电为他照明。   谢虎不愧是特种兵,仅用了十多秒就爬到了洞顶。借着下面射来的光线,依稀辨清封在洞顶的是一块大石板。他一只手牢牢抓住铁链,另一只手取下嘴里叼着的手电,对准石板和洞壁之间的缝隙,按下了开关。   手电的电量不足了,昏黄的光线挤过狭窄的缝隙,射穿黑暗,最终定格在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上。   谢虎一惊,握着手电的手臂颤了颤,光线也随之晃动,依次扫到了数十张冰冷僵硬的脸。   谢虎倒抽了口凉气,下意识地放下了手电,暗忖:“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还是光线不足我看花眼了?”   谢虎准备再举起手电仔细照一照,却听到下面传来金坤的喊声:“虎子,你磨蹭什么呢?赶紧掀开啊!”   “哦,我这就掀开。”   谢虎把手电塞进裤腰里,将腾出来的那只手贴在大石板上,深吸了口气,用力向斜上方一推。只听“吱嘎”一声,大石板错开了一条二十公分左右的缝隙。他看到,铁链就拴在洞口旁边的一块巨石上,很牢固。他心中一喜,用力连推了几下,封住洞口的大石板被彻底挪开了。   下面传来金坤的夸赞声:“虎子,干得好!”   谢虎冲下面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双手搭在洞顶的边缘,身体协调用力,向上一蹿,跳到了洞顶之上。上面的温度比常温(25摄氏度)略高一些,但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想是封在洞口的石板挡住了空气对流。   谢虎来不及调整呼吸,举起手电四下照了照,果然又扫到了一排排模糊的人影。但那些人影相距较远,加之手电电量不足,很难辨清那些究竟是死尸,还是立着的雕像!   “该死的手电!”   谢虎咒骂了一句,稍作迟疑后,壮着胆子跑过去,这才发现立着的不是大活人,也不是死尸,而是近百个雕刻得不算精细的人形石像。这些石像比常人足足高了一头,浑身雕满长毛,手长过膝,双眼外凸,像极了神农架的野人。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谢虎的肩上。   他吓得低呼一声,猛转过头,却看到金坤正站在自己身前。他如释重负般吐出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你怎么跟鬼似的,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金坤环望了一眼林立的石像,催促道:“走,跟我去把其他人拉上来。”   “他们自己爬不上来吗?”谢虎一动不动地站在石像前,仿佛那些石像拥有磁石般的吸力,令他欲罢不能。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是特种兵啊!”金坤使劲儿拉了他一把,“别看了,快跟我走。”   十分钟后,大家陆续被拉了上来。他们体能透支得非常严重,或坐,或躺在洞口四周,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钟伟国抱着“黑豹”最后一个被拉上来,虽然衣服也浸透了,但看上去身体状态还不错,想必和他经常在户外探险考古有关。   为了防止对流导致气温升高,钟伟国把石板重新封在洞口上。稍作休息后,他举着手电向四周照了照,却没看到想象中的那件东西,不禁疑惑道:“奇怪,怎么会没有呢?”   “没有什么?”金坤走了过来。   钟伟国的视线越过他,望向远处的石像群,仿佛在找寻着什么。直到金坤又大声询问了一遍后,他才收回目光,用奇怪的语调吐出一个长音:“棺——材。”   听到“棺材”二字,大家都吓得跳了起来,恐惧地四下张望。金坤也面露惊色,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问:“你找棺材?难道这里是一座古墓?”   钟伟国点点头,指向远处的石像群,道:“以我的经验分析,这里应该是主墓室。刚才在下面看到的那具骷髅,极有可能就是惨死在这里的盗墓人,而那些石像就是陪葬品!但奇怪的是,这里却没有墓主人的棺材。”   “教授,这里会不会还有另外一间主墓室?”他的助手许娟提醒道,“以前在黄河考古时,我们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吗?”   钟伟国的眼睛里透出一束光亮,兴奋道:“对!这里肯定还存在另外一间主墓室。”   他话音刚落,只听黑豹“汪汪”叫了两声,接着闪电般扑进石像群。张龙对“黑豹”很了解,知道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于是连忙招呼众人跟上。但“黑豹”速度奇快,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人们穿过密集的石像群,忽然看到前方的石墙上有个不规则的大窟窿。谢虎一眼就辨别出,那是火药爆炸后形成的。他疾步冲过去,打起手电向里面扫了一圈,看到“黑豹”正趴在一口阴森森的石棺上。   5   石棺摆在墓室的正中央。   墓室足足有三百平方米,但高度仅有一人多高,石砌的宝顶微微上耸,呈流水状向四周隆起,越接近边缘高度越低,就像是扣上了一顶巨大的锅盖,给人一种压抑的窒息感。地面上散布着奇形怪状的石头,一片狼藉。青石垒砌的四壁异常平整,像是打磨过一般,尽头的墓壁前并排摆着六块褐色的圆球形巨石,不知是干什么用的,墓壁上还有个不规则的窟窿,也是爆炸后形成的。   谢虎俯下身,刚要钻进去,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了。   “别乱闯,小心有机关!”   谢虎扭回头,看到钟伟国面色凝重地指着石棺道:“石棺周围狼藉一片,其间还散布着几块尖锐的石头,说明这里暗藏机关,并被触发过。”   谢虎连忙用手电照了照,果然发现碎石间有七八块像箭矢一样的长石条,它们的颜色呈褐色或黄色,与其他石块的颜色迥然不同,看上去很乍眼。如果被这些“箭矢”击中,必死无疑。紧张之后,他指着趴在石棺上的“黑豹”,质疑道:“可它为什么安然无恙?”   “也许是机关都被消耗掉了,也许是‘黑豹’侥幸没触到机关,但从墓室里只散落着少量的‘箭矢’来看,后者的可能性较大。”   “那干脆别进去了,我把黑豹喊出来。”   “不!我们必须要进去。”钟伟国用手电照向墓室尽头的窟窿,“你看,那是从外面炸开的,盗墓人就是从那个窟窿进入的墓室……”   谢虎兴奋地打断他的话:“那个窟窿就是出口?”   “对。既然盗墓人能从外面进入墓室,我们也可以从那个窟窿逃到外面去。”钟伟国转过身,对大家叮嘱道,“墓室内机关重重,进去之后,大家紧跟在我后面,千万别乱摸乱动!”   于是,钟伟国第一个钻进墓室,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走,一边观察着四周。谢虎等人紧跟在他后边,踏着他踩过的青石砖前行。   宽大低矮的墓室里静得出奇,大家甚至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手电光不时扫到墓室中央的石棺,隐隐发出淡灰色的反光。巨大的石棺长约四米,高度也不低于一米,看上去异常厚重,估计至少得有几吨重,不知古人是如何把它运进来的。   石棺沁出阵阵寒气,幽幽地飘到他们身边,又快速钻进体内,在身体里唤起一阵阵阴冷的感觉。人们不禁打了个寒战,恐惧地低下头,不敢再去看。   “黑豹”静静地趴在石棺上,瞪大眼睛注视着缓缓靠近的人们。   快接近石厅中央时,“黑豹”突然发出一阵犬吠。张龙赶紧向“黑豹”做了个手势,示意它到自己身边来。但“黑豹”却仍趴在石棺上狂叫不止,并用前爪使劲儿抓挠棺盖。   “嗞嗞……”   刺耳的抓挠声回荡在昏暗的墓室里,搅得人们心神不宁。张龙知道,“黑豹”一定是发现了重要的东西,便疾步冲向石棺。   这可把钟伟国吓坏了,高喊着让他停下来,但转眼间张龙已经冲到了石棺前。很幸运,他并没触到机关。   张龙把“黑豹”叫下来,然后用手电照了照,这才发现棺盖被挪开了一条头颅大小的缝隙,但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他略作迟疑后,跨前一步,举着手电对准缝隙照去,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人们都围了过来,几支手电照进棺材里,捕捉到了一个沉睡数千年的灵魂。   此刻,它仿佛被刺眼的手电光唤醒了,缓缓睁开双眼,打量着来自现代文明的人们。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目光,宛如一股阴冷的电流,瞬间就贯穿了所有人的身体。每个人都感觉像是被抛进了冰冷的湖底,带着冰碴儿的冷水灌满胸腔,全身的血液也被冻结了。   这时,不知是谁的手电掉在了地上,响起清脆的碎玻璃声,同时也将他们从幻想中抽离出来。   他们仿佛真的,是刚刚从冰冷的湖底爬上来,一边打着寒战,一边拄着膝盖大口喘粗气。   稍许,钟伟国定了定神,重新举起手电对准石棺的缝隙,光柱再次扫到了它的身上。   一具黑漆漆的骷髅!   骷髅平躺在石棺里,头部向一侧微微倾斜,双臂在胸前交叉,修长的双腿自然伸直,每一块骨头都保存完好。但令人们惊诧的是,剥掉了血肉的骨架却呈现出油墨一般的黑,就像是在墨缸里浸泡了数千年。   “这是人的骨架?”金坤瞪大惊骇的眼睛盯着它。   易小甜往棺材里看了一眼,恐惧地缩回头道:“这……这不是人吧?人骨头怎么可能这么黑?”   谢虎胆子大,直盯着黑漆漆的骷髅道:“这明显是人的骨架,就是颜色黑了点,也许是黑种人的骨头呢?”   谢虎的冷笑话果然起到作用,大家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暂时缓解了紧张压抑的气氛。但是,当人们再次看向黑漆漆的骷髅时,刚刚挥散的阴霾,又迅速蒙在每个人的心头。   钟伟国是经验丰富的考古专家,他深吸了口气,盯着黑漆漆的骷髅看了半晌,猛然发现了一些奇异之处,便说道:“大家仔细看,它的这种黑是由里往外沁出来的。而且,越接近四肢的边缘颜色越淡,反之,则越深。”   金坤立刻猜到了答案:“你是说,他是中毒而死,所以骨头才会变黑?”   “对。”   金坤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可是,什么毒药如此猛烈,能把骨头染成这样?”   钟伟国皱眉想了想,推测道:“也许是多种毒药叠加的效果,或者是慢性中毒,经年累月,逐渐变成了这种颜色。”   这时,钟伟国发现骷髅中空的胸腔里散落着一层白色长毛,那些长毛弯弯曲曲,长约二十公分,想必是死者的头发或胡子。   站在他身旁的许娟看到白色毛发的一刹那,眼前恍然闪过一道白光,几乎将眼球刺瞎了。当她睁开刺痛的双眼,却震惊地发现石棺里躺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青紫色的嘴唇颤抖了许久,然后边向后倒退着,边恐惧地尖叫道:“天呐!白胡子老头……”   大家被她的尖叫声弄蒙了,都怔怔地看着她。钟伟国怕她触到机关,上前几步一把拉住她:“什么白胡子老头?”   许娟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身体如筛糠般抖动着,双眼也瞪得老大,但眼神全无。直到钟伟国又大声询问了几遍后,她才渐渐回过神,不安地回答道:“就是我……在洞窟里遇见的那个白胡子老头。”   钟伟国先是一惊,随即镇定地问:“他现在在哪儿?”   许娟不敢再靠近石棺,只好远远指着道:“就躺在……石棺里。”她抹了一把冷汗,用恐惧却略带惊讶的语调反问道,“你没看到吗?”   没等钟伟国回答,站在石棺前的谢虎冲这边喊道:“哪来的什么白胡子老头?这石棺里分明只有一具骷髅!”他像是为了验证似的,举着手电往石棺里照了照,然后轻蔑地小声道,“还自称考古专家的助手,胆小如鼠,怎么考古?”   谢虎的声音虽小,但许娟听得真真切切,她刚要反驳,却听钟伟国问道:“小许,我记得你以前胆子挺大的。上次黄河考古时,你还独自一人在古墓里守了三天三夜,怎么自打来到神农架,你胆子就变小了?”   “这里有点邪门,我……我真的看见棺材里躺着一个白胡子老头。”   许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奇怪的东西,她机械地垂下头,蓬乱的长发从肩上滑下来,遮住了她苍白的脸。在如此阴暗的墓室里,她真像是刚从石棺里跳出来的女鬼。   钟伟国忽然觉得许娟很陌生,仿佛眼前站着的并不是熟悉的助手,而是另外一个人。   这时,金坤突然冲这边大喊:“教授,你快来,有新发现!”   钟伟国催促许娟走回石棺前,但许娟执意不肯,只好叮嘱她别乱动,以防触到机关。他走回石棺前,看到几支手电同时对准了骷髅的右腿骨,那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只露出一个灰白色的边角,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钟伟国俯下身,把手伸进石棺里去抓,但石棺有一米深,根本够不到。他又想钻进去抓,可石棺的缝隙太窄了。他用力推了推棺盖,那石盖起码有几百斤重,纹丝不动。无奈,他只好招呼大家一起推开棺盖。   金坤、谢虎和周木上来帮忙,四个男人喊着口号,同时发力。伴随着一阵“吱吱”声响起,棺盖缓缓向外滑动,十多秒后,数百斤重的棺盖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宽敞低矮的墓室宛如一个天然扩音器,将响声无限放大,直震得人们双耳嗡嗡作响。   过了很久,耳鼓内的“嗡嗡”声才渐渐消失。金坤抢先一步趴在石棺上,左手撑着石棺的上沿,双脚离地,上体探进石棺里,右手挪开骷髅的大腿骨,然后抓起一个沉甸甸的物件递给钟伟国。   钟伟国接过来,举到手电光下。这是一个“斧子”形状的石头,斧刃不算锋利,并有缺口,显然曾使用过;斧柄上刻着模糊的图案,像是两条首尾相接、合抱在一起的鱼。   站在一旁的刘斜,盯着他手拿的斧子上的图案,惊讶道:“这是阴阳鱼?”   易小甜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道:“石斧上刻着阴阳鱼,证明墓主人是《易经》爱好者。”她恭敬地看向石棺里的骷髅,“没准,这位前辈在易学史上还很有名望呢。”   刘斜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扭头对钟伟国问道:“这把石斧是陪葬品?”   “对。”钟伟国晃了晃手里的石斧,分析道,“用它做陪葬品,说明墓主人生存的年代应该在新石器以前。这个古墓的建筑很庞大,说明他的身份非同一般,在当时是很有威望的。而他又是中毒而亡,所以我猜测,墓主人的身份是……”   刘斜激动得高声接话道:“一日遇七十毒,被断肠草毒死的神农氏!”   虽然大家都隐隐猜到了答案,但听刘斜真真切切地喊出“神农氏”三个字时,还是露出了无比惊愕的神情。他们不约而同地举目望向躺在石棺里的骷髅,眼神充满敬畏。   蓦地,墓室的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响起一阵古老的音乐,幽幽地飘进每个人的耳鼓。恍然间,人们仿佛看到骷髅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它那漆黑的骨骸里生出了血肉、经络和皮肤,然后缓缓站起来,跳出了石棺。眼前的墓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苍翠。他的背影在丛林中穿行,时而俯身拔起绿草,时而爬到树上摘下野果,时而攀上陡峭的悬崖……忽然,一群巨蛇将他团团包围,并快速向他扑来,他振动双臂,发出一声怒吼。如春雷般的吼声直震得树木乱颤,巨蛇立刻吓得四散分逃……   人们猛眨了一下眼睛,可怕的一幕消失了,眼前仍是那具黑漆漆的骷髅。但是,春雷般的吼声还在继续。   “轰隆隆……轰隆隆……”   钟伟国吓得脸色惨白,手握的石斧“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因为他对这声音太熟悉了,这不是雷声,而是某种大型机械运转时发出的噪音。   有人触到了机关,开启了藏在墓壁后的大型机械!   “是谁触到了机关?”   钟伟国猛回头,看到许娟正踩在一块略微凹陷的青石砖上。他赶紧冲过去拉起她,一边冲向对面的大窟窿,一边吼道:“机关开启了!大家快逃!”   金坤并没慌乱,先是推了一下僵在原地的易小甜,然后俯身捡起石斧别进腰里,紧跟在众人身后冲向出口。可他刚向前跑出几步,忽然感到背在后背的步枪被人用力拽了一下,险些把他掀翻在地。   “是谁拽我?难道是骷髅复活了,想把我拽进棺材陪它做伴?”   金坤惊出一身冷汗,转过头,但并没看到黑漆漆的骷髅,不过,他却看到了更加难以置信的一幕。   背在身上的步枪,突兀地飘在半空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用力拉拽步枪,要不是斜挎在身上的枪背带连接着它,恐怕早就飞了出去。   面对如此诡异的超自然现象,他恍然觉得,身前似乎站着一个肉眼无法辨清的幽灵,它正拼尽全力,把自己拉进几米外的棺材里。   轰鸣的响声越来越剧烈,宛如地狱的鬼哭狼嚎,仿佛在瞬间,整座古墓被推进了地狱。   就在这当口,拉拽的力道骤然加大了数倍。金坤纵然神勇,也经不住如此强大的力道猛地一拉,他站立不稳,踉跄着撞向对面的墓壁……   6   金坤还活着。   当身体和墓壁亲密接触的刹那,动物的本能驱使他伸出双臂,缓冲冲撞力。即便如此,他还是被撞得头晕目眩,两眼直冒金星。   手电摔在地上,但还亮着。   金坤喘了口粗气,强忍着疼痛转过身,借着手电的余光,他惊诧地看到谢虎和周木等四个民兵,或趴着,或背靠在墓壁上。   “他们怎么也被拽过来了?”   金坤发现他们和自己一样,身后背着的半自动步枪,都牢牢贴在墓壁上。忽然,远处射来几束强光,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眯起眼睛,看到钟伟国等人正站在出口处,用手电照向这边。金坤觉得很蹊跷,心想为什么背着枪的人都被拽到了这边,而没有武器的人却安然无恙?难道是墓室里的幽灵想先消灭我们这些全副武装的人?   “他娘的!这鬼地方真邪门,虎爷我的屁股都快撞开花了……”谢虎双手揉头,大声咒骂着,但咒骂声很快就被轰鸣的噪音淹没。   金坤刚要招呼谢虎,却突然感到一股阴冷的劲风扑面袭来。   “砰!砰!砰……”   数十块箭矢般的长石条从黑暗中射来,直撞在墓壁上,其中一块,刚好砸在金坤的耳边,震得他耳膜生痛。   金坤惊出一身冷汗,以为自己的耳朵被砸掉了,伸手摸了摸,麻酥酥的痛感告诉他,耳朵还健在。   然而,当金坤仰起头,却看到六块圆球形的巨石,从墓室的远端滚来。那些圆石滚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地上的碎石无法阻止它们前冲的力道,也无法改变它们的方向,仿佛它们被一根大铁链牵引着,直冲了过来。   八米……六米……四米……   巨石滚动着呼啸而至。   “如果被撞上,不死也得残废。”   金坤紧张到了极点,拼尽全力向侧面纵身一跳,说也奇怪,拉着他的那股力道消失了。当他向左侧跳出两米时,呼啸而至的巨石撞在墓壁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巨响,同时,墓壁也被撞出了数条裂缝。   金坤捂着耳朵转过身,却看到了惨不忍睹的一幕。   一个浑身血污的民兵躺在地上,双腿被碾断,白森森的腿骨从皮肉里支了出来,胸腔和腹腔被撞得稀烂,鲜血混杂着黄绿色的液体向外涌出,喷溅了一地。   他死了。但他双眼还瞪大着,黑色的瞳仁里写满了濒死前的恐惧和绝望。   周木和另外两个民兵冲过去,痛苦地喊着好兄弟的名字:“王焱……”   这是金坤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也高喊了声“王焱”,然后快步跑了过去。周木伸出颤抖的手臂,在好兄弟唯一完整的脸上抹了一下,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闭合了。   忽然,被巨石撞出裂缝的墓壁响起一阵“嘎嘣嘣”的巨响,与此同时,墓壁断裂成数块,并开始向内侧倾倒。低矮的宝顶也落下一层碎石,砸得人们连连后退。   周木想跑回去,背走好兄弟的尸体,却被金坤一把拉住:“你不想活了,墓室马上就要塌了!快,我们快撤……”   周木痛苦地咬了咬牙,转过身,随着大家向出口跑去。   “轰隆……哗啦啦……”   身后的墓壁倒塌了。宝顶上,疯狂的石头如雨点般砸落下来,幸好只是碎石,否则早把他们砸成一摊摊肉泥了。   他们双手抱头,在石雨中穿梭。跑到墓室中央时,金坤的手电刚好扫到了石棺里,他下意识瞥了一眼,那一瞬间,他只感到有一股阴森的气息传遍全身。   石棺里,正躺着一个白胡子老头!   一块巨石从宝顶上坠下来,刚好砸在金坤的脚边,他倒抽了口凉气,收回神,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出口。   在墓室完全坍塌之前,他们顺利逃了出来。但他们不敢停下,因为出口外的墓道里也出现了坍塌迹象,他们只能沿着墓道继续向前跑。   不知向前跑了多久,墓道里坍塌的迹象终于消失了。跑在最前边的钟伟国示意大家脱离危险了,可以停下来稍作休息。   谢虎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咒骂道:“他妈的,刚才真是太邪门了!”   金坤坐到他旁边,附和道:“是啊!真够邪门的,好像被人拉着一样,硬生生撞在了墓壁上。”   钟伟国走过来,道:“没什么邪门的,刚才发生的诡异事件,都是墓室里的机关操纵的。”   金坤仰起头,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问:“可是,我并没看到有任何物体在拽我呀?还有,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背着枪的人被拽过去,而你们却安然无恙?”   钟伟国指了指他身上的步枪,干脆地答道:“是强磁场造成的。”   “强磁场?”   钟伟国点点头,解释道:“机关开启后,隐藏在墓壁后的巨大磁石发挥效应,在墓室里形成了一个我们肉眼看不到、摸不着的超强磁场。这个强磁场能把所有含铁、钴和镍等元素的物质吸附过去,而你们背着的步枪含铁成分极高。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背着枪的被拉拽过去,而我们却安然无恙的原因。”   金坤恍然大悟,但心中仍有个疑惑,便问道:“那些射来的‘箭矢’和滚来的大圆石并不是铁做的,这又怎么解释?”   “那些袭击你们的石头都是褐色或黄色的,对吧?”看他点头,钟伟国继续道,“那些石头很符合铁矿石的颜色,因此我大胆猜测,它们应该都是用铁矿石打磨成的。”   “难怪,原来都是铁矿石!”   谢虎晃了晃手拿的强力手电筒,插话道:“幸亏手电是硬塑的,不然我们就要摸黑前进了。”   金坤又回想起了什么,问道:“可是,大圆石撞来的一瞬,磁场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是我及时关掉了藏在出口处的机关总闸,但很遗憾,大圆石会借助惯性继续前冲……”说到这里,钟伟国转身看了看蹲在墙边的周木和另外两个民兵,他们正为好兄弟的突然遇难悲痛不已。钟伟国沉重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安慰了几句。   十分钟后,他们沿着墓道继续前行。   拐过一个急转弯,几米外突然出现两条墓道,一左一右,与此刻身处的墓道几乎垂直。走在最前边的钟伟国停住脚步,站在“三岔口”处,用手电向左右墓道里照了照。光柱在墓道的两壁上跳跃,最终被黑暗吞噬。紧跟在他后边的刘斜伸长脖子,向左右望了望,发现墓道非常狭窄,仅能允许一个人通过。   众人依次穿过“三岔口”,站在狭窄的墓道里,顿时被一股令人压抑的窒息感包围起来,仿佛两侧的墓壁随时会向内挤压,将他们挤成肉饼。   狭窄的墓道也有机关控制吗?   钟伟国在两侧的墓壁上仔细检查了一会儿,转过身道:“大家看,这石壁凹凸不平,没有一丝人工痕迹,显然是天然形成的洞穴。”   天然洞穴存在机关的可能性不大,大家都长吁了一口气。刘斜望着黑漆漆的洞穴,猛然猜到了什么,那张严重白化病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这个洞穴如此狭窄,并且是天然形成的,那么,它会不会就是巨鼠追我们时,错过的那条和外面相连的洞穴?”   “完全有这种可能。”钟伟国高声肯定道。   谢虎兴奋地捶了一下石墙,大笑道:“哈哈……太棒了,我们终于可以逃出这鬼地方了!”   他的笑声在狭窄的洞穴里窜来窜去,久久不能消散,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神秘物质扭曲了,听上去十分诡异。   易小甜的心立刻收紧,因为她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左右两条洞穴,该走哪一条?如果选错,极有可能再次遭遇巨鼠,凶多吉少!   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手电光笼罩在每个人的脸上,大家的表情惊人地一致,似乎易小甜担心的,大家也都想到了。他们紧张地向两侧张望着,洞穴里静得出奇,但每个人都清楚对方在想什么,一旦走错路,就会踏入永无轮回的地狱!   就在人们陷入选择的困境时,张龙忽然听到一丝异样的声音,他侧身贴在洞壁上,屏住呼吸仔细听了起来。   紧挨着他的易小甜吓了一跳,不安地问:“你听到了什么?是不是巨鼠来了?”   张龙并没回答,俯身趴倒在地,又贴在地上听了好一阵,才下结论道:“是流水声!”   “流水声?真的是流水声吗?”狭窄的空间里响起钟伟国激动的询问声。   人们也相继反应过来,流水声无疑是溪流或瀑布发出的,而古墓里不可能存在溪流和瀑布,那就意味着有流水声的方向就是出口。   张龙站起身,指向左侧高声道:“对!流水声就是从这边传来的。”   大家兴奋地欢呼之后,催促着立即离开这里。钟伟国非常镇定,他认为洞穴太狭窄了,一旦发生危险,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于是,他命令大家彼此间保持适当间距,并让周木等民兵断后。   就这样,钟伟国牵着“黑豹”在前,其他人跟在后面,呈一列纵队向出口的方向疾走。人们拐过一个弯道,又向前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地势开始缓缓攀升,脚下的地面也变得坑坑洼洼,极是难走。钟伟国只好减慢速度,并提醒大家小心脚下。   大概又向前走了半个钟头,洞穴变得宽敞了许多,可允许三个人同时穿过。金坤疾走几步,与钟伟国并肩前行:“教授,你听到了吧,流水声越来越清晰。”   “嗯,我们马上就能逃出去了。”   突然,前方闪出一些白色光点,在昏暗背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那些白色光点有米粒儿般大小,或漂浮在半空,或黏在洞壁上,忽隐忽现一闪而过,宛如烟花爆炸的美丽一瞬。他们似乎都被眼前的奇异事物吸引了,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痴痴地望着美丽绽放的“白色烟花”。   “真好看!那是什么?”   古灵陶醉得忘乎所以,她挤到人群前,又向前走了几步,伸出双手,试图抓住一枚漂浮在半空的“白色烟花”。   “别抓……”   身后传来钟伟国的警告声,但还是晚了一步,古灵已经抓住了一枚“白色烟花”。她紧握双手,小心举到胸前,就像是一不小心它就会跑掉似的,然后慢慢转过身,用调皮任性的语调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抓?”   不等钟伟国回答,刘斜高声呵斥道:“灵儿,快扔掉!”   古灵撅起嘴,有些生气道:“多美呀,我干吗要扔掉?”   “在陌生的环境里,越是美丽的东西,越要小心!”钟伟国走到古灵身前,轻轻拉开她的手,但奇怪的是,手里什么都没有。   “咦……怎么不见了呢?”   古灵感到很惊讶,把双手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但“白色烟花”早已不见踪影。古灵想再抓一枚,可她转过身,却发现身后的“白色烟花”全部消失不见了。她看向钟伟国,问道:“刚才那些白色光点是什么啊?”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一种能发光的真菌,幸好没有毒,不然……”   古灵脸色一变,赶紧搓了搓手,她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在衣服上擦了几下。钟伟国忽然想到了什么,紧张道:“大家要小心了,这种真菌可能是某种大型动物身上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出口的方向传来一声怪异的嘶叫声,接着,一只毛茸茸的“东西”缓缓爬了出来。   7   人们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举起手电对准毛茸茸的“东西”,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只体型庞大的白熊。白熊直立行走,高约三米,四肢强壮,外形彪悍,凶狠的目光足以震慑鬼神。   金坤和谢虎挡在人群前,端起步枪,瞄准白熊,随时准备射击。谢虎望着高大强壮的白熊,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的目光:“兄弟,这白熊挺肥,熊掌也肉嘟嘟的,烤来吃,味道一定不错。”   听他这么说,金坤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叫起来,他使劲咽了口唾沫,道:“这送上门的白熊,刚好做我们的晚餐。”   这时,钟伟国跨前一步,惊诧地望着白熊,自言自语道:“奇怪,这里怎么会有北极熊?”   金坤闻言惊愕道:“什么?这是北极熊?”   “对!世界上除了北冰洋周围有白熊,其他地方不可能有白熊存在,所以,这一定是北极熊!”   金坤更加惊愕:“天呐!照你这么说,我们现在在北极?”   “扯淡!我们明明在神农架,怎么可能跑到了北极?”谢虎看到白熊加快了逼近的速度,大吼道,“兄弟,开枪吧!”   金坤深吸了口气,瞄准白熊的眉心,轻声数道:“三……二……一。”当“一”字出口,二人同时扣下扳机。子弹被撞针冲击着爆破,高速旋转冲出枪管,直钉入白熊的眉心。   白熊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叫,随即摔倒在地,身体抽搐了几下,死了。   人们陆续围到尸体前,看着躺在血泊里的白熊。金坤蹲下来仔细检查了一遍,这只白熊和动物园里的北极熊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身形略小一些罢了。   钟伟国也蹲下来,捻着浓密的络腮胡困惑道:“真是见鬼了,这只北极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龙打断他的话,高声道:“教授,我曾在丛林深处见到过这种白熊。我想这应该不是北极熊,而是神农架独有的一种特殊生物——白化熊!”   钟伟国先是一愣,随即激动道:“咳!看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我在武汉动物研究所曾见过一只神农架白熊,这种白熊是一个新物种——熊科动物的独立熊种!”   谢虎正要用匕首割掉熊掌,听到他们的对话后,立刻联想到了变异的巨鼠,不禁脸色一变,急道:“这该不会是变异熊吧?它……它的肉还能吃吗?”   “不用怕,这不是变异熊,而是一种比大熊猫还要珍贵的稀有物种。”   “比大熊猫还要珍贵?哈哈,那我们可真是有口福了。”谢虎大笑了一声,开始用匕首切割熊掌和熊肉。   钟伟国看着被割下来的大块熊肉,沉重地叹了口气,道:“这只白熊就像活化石一样,有重大的考古研究价值,杀死它真是太可惜了。”   说话间,谢虎割下了十几块熊肉和四只熊掌。他认为熊胆有解毒的功效,就把熊胆挖出来,用碎布包好,小心塞进了包里。大家似乎都饿坏了,贪婪地盯着地上的熊掌和大块熊肉,他们甚至嗅到了熊肉烤焦的肉香味儿。   他们迫不及待地拎起熊肉和熊掌,向出口的方向疾走。转过一个巨大的弯道,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刺眼的光圈,就像是有人用手电向里面照似的,他们本能地眯起眼睛,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前方的光圈越来越亮,越来越大,人们终于看清——那是出口!   在地下闷久了的人们兴奋地呼喊着,拼尽全力,向出口冲去。   几分钟后,人们终于从出口逃了出来。回到久违的天空下,大家来不及四下环顾,都疲惫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仿佛要把在地下吸入体内的霉气全部吐出体外。   金坤深呼吸了几口气后,留意了一下时间,午后一点整。他们竟然在地下走了接近二十个小时。   谢虎望了一眼身后黑漆漆的洞口,大声咒骂道:“终于从这鬼地方逃出来了。”   忽然,金坤感到有几滴水珠儿溅在脸上,隐隐生痛,耳边也响起“轰隆隆”的响声。他连忙向左侧望去,不禁猛喝一声彩。只见左侧数百米高的悬崖峭壁上,一条玉龙般的瀑布直泻而下,倾入一座异常清澈的大湖中,瀑布注入处水花翻滚,只离十几米远便平静如许。大湖的一端连着一条溪流,溪流蜿蜒曲折,顺着坡度向远处流去,将满溢的湖水引走。   金坤又向四周望了望,发现原来身处在一个宽阔的山谷中。山谷蜿蜒纵深,看不到尽头,其间生长着茂密苍翠的树木和没膝深的荒草。两侧被墨绿色包裹的山峰拔地而起,怪石嶙峋,如刀削般的悬崖峭壁直插入云霄。山谷上空升腾缭绕的云雾遮天蔽日,整座山谷显得异常幽暗,如同到了黄昏。   古灵望着飞流直下的瀑布,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身体微微颤了颤,眼圈也有些红了。   她这个细微的变化,谢虎尽收眼底,不由得心里一阵绞痛,仿佛有一柄刀子在他心脏里快速抽动。谢虎转过头,不敢再看古灵的脸。   易小甜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远眺幽深的峡谷,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仿佛茂密的树丛后藏着某种可怕的东西,它们正瞪着贪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突然,幽暗的树丛里响起一声哀怨的叹息。   可怕的叹息声直传入大脑皮层,又快速沁遍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易小甜发出“啊”的一声尖叫,紧接着从石头上跳下来,颤抖着手臂指向远处:“有……有什么鬼东西藏在那儿!”   金坤跑到她身边,发现她脸色苍白,就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易小甜紧张地抓住他的胳膊:“我,我什么都没看到,但我听到有什么鬼东西躲在树丛后叹息。”   “有人躲在树丛后叹息?我怎么没听到?”金坤向张龙投去询问的目光,张龙摇头表示没听到。他在易小甜的肩上轻拍了几下,安慰道,“你一定是太疲劳了,快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吧。”   易小甜仍是一副紧张的样子,指着右侧茂密的树丛低吼道:“你为什么不信我的话?我刚才真的听到叹息声了,就是从那儿传来的!”   金坤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片茂密的、带刺的灌木丛,别说是人,恐怕任何生物都不愿钻进去。他只好又安慰了易小甜几句,然后招呼谢虎和周木,拿上丛林砍刀向灌木丛走去。   金坤本想象征性地走一趟,再回去告诉易小甜灌木丛里什么都没有,但当他们走到灌木丛前,却忽然发现树丛里的枝叶摇晃了一下。   灌木丛里藏着一个人,抑或是什么鬼东西?   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后,谢虎举起步枪,对准摇晃的树枝开了一枪。枪响之后,灌木丛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金坤一惊,拉着二人向后退了几步,但双眼仍紧盯着那根摇晃的枝叶。   突然,一团“火”从灌木丛里蹿出来,直冲入云霄。那团“火”速度奇快,眨眼间就消失在云端。   三人都看傻了,直到那团“火”消失了很久后,他们才渐渐回过神。谢虎依然望着它消失的方向,好奇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它速度奇快,颜色火红,我觉得像是……”周木挠了挠头,异想天开道,“会不会是传说中的凤凰?”   “凤凰?”   “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那东西生着漂亮的翅膀和长尾巴,所以它肯定是一只大鸟。”   钟伟国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高声道:“周木说的没错,刚才那团‘火’的确是一只大鸟,外形也很像传说中的凤凰。神农架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这里生活着太多我们没见过的奇异动物,甚至还有很多古生物的后裔,是我们的出现,惊扰了它们‘隐居’的生活。”   “饿死我了。”谢虎四下环顾了一周,催促道,“我们还是先找一些枯木和干草,把那些熊肉烤了吃吧。”   十分钟后,洞口前架起了三堆篝火。阴郁的山谷里没有一丝风,但浓重的潮气却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仿佛要把熊熊燃烧的火焰扑灭似的。人们围坐在篝火旁,把熊肉和熊爪扔进火堆里烧烤,烧焦的肉香味很快就散发了出来。   金坤望了一眼飞流直下的瀑布,然后拎起一柄丛林砍刀,向大湖走去。这面湖呈椭圆形,被浓密的灌木林包围其中,面积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他走到湖边,发现湖水无比清澈,甚至能看到湖底的游鱼和水草。他蹲下来,抄起几口水喝下,入口甘甜清冽,一股冰凉滑腻的水线直通腹中,令他精神一振。   蓦地,他看到湖面上倒映出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头发蓬乱,满脸胡楂,表情也很奇怪。   “这是我吗?”   金坤感到很陌生,甚至还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安。金坤连忙伸手摸了摸下巴,胡楂的触感让他稍稍放宽心。但回想起这几天遭遇的诡异事件,以及民兵王焱惨死的一幕,他不敢想象接下来的探险之旅还会发生何种可怕的事。   还会有人死掉吗?   这时,刘斜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块烤熊肉:“怎么垂头丧气的?在想什么呢?”   金坤接过来,叹了口气道:“斜眼叔,我总觉得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危险,我……我怕有人会死掉。你快卜上一卦,我们好趋吉避凶。”   刘斜迟疑了一下,从衣袋里取出一枚硬币递给他,并让他按照自己的要求抛掷六次。他每次抛掷结束后,刘斜都会在地上画下一个“?”或“?”,六次抛掷结束后,地上画出了一个巨大的符号——“?”。   刘斜画完卦后,手指微微颤了颤,脸上也掠过了一丝不安。金坤看在眼里,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就指着地上的符号,迫不及待地问:“这是什么卦象?是凶卦吗?”   “嗯,这是坎卦。《易·彖》曰:‘习坎’,重险也,水流而不盈,行险而不失其信……”   “你别说文言,我听不懂。”金坤打断他的话,急道,“这个卦究竟代表着什么?”   刘斜双眉紧锁,神情凝重地说:“这个卦是由上下坎卦构成的,坎为水,两坎相叠,重重险阻。也就是说,预示着我们将陷入重重险境!”   金坤虽然对《易经》占卜有偏见,但如此应景的占卜结果,还是让他后背一阵发凉,冷汗直流。他抹掉脸上的汗水,道:“这么说,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因为这个坎卦中还有‘一阳’存在。”刘斜指向坎卦的阳爻,“你看,上下卦的阳爻都居中,这就是‘刚中也’。它提示我们,即便是遇到天险地阻,但只要有坚定的信心,自强不息,最终还是能够摆脱凶险,完成一番大业!”   金坤吁出一口气,追问道:“你能不能算出将会遇到哪些凶险,好让我们有心理准备?还有,谁会在探险中遇难?这样,我们就可以让那个人离开队伍,避免死亡。”   刘斜摇摇头,跨前一步,指着湖底的游鱼,一字一顿道:“察见渊鱼者不祥。”   “什么意思?”   “眼睛太厉害了,湖底有几条游鱼都能看清楚,这不是一件吉利的事。”   金坤抓住他的双臂,低吼道:“可是,这事关大家的生死安危啊!”   刘斜重重叹了口气,严肃道:“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宇宙中的事情,都存在一个变数。如果道出天机,就违背了天意,到那时,情况会更糟糕,甚至会影响整个大局!”他缓和了一下语气,“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一点。”   “哪一点?”   刘斜低头沉默了半天,幽幽吐出一句话:“小心你身边的女人。”   金坤心中一震,转过身,向十几米外的易小甜望去:“你指的是她?”   [1] 涡流:电磁感应作用于导体内部感生的交变电流。   [2] 绝对零度:绝对温标的零度,-273.15℃。它是理论上所能达到的最低温度,在这个温度下所有物体没有内能。   8   下午两点,神农架原始丛林的一个幽暗的山谷里。   他们捧着烤熊肉和熊掌大快朵颐后,准备钻进睡袋美美睡上一觉,把消耗的体能补充上。但张龙却说山谷中潮气太重,不适合休息,而且到了夜里还有可能会出现瘴气,必须在天黑前离开山谷。   钟伟国也认为此地不宜久留,因为那个黑漆漆的洞里随时会钻出致命的巨鼠,于是,他招呼大家拿上背包,向山谷外进发。   山谷里树木非常茂密,大家不得不排成一列纵队。张龙丛林经验丰富,牵着“黑豹”当仁不让地走在最前边。没膝深的荒草间散布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有的露出边角,有的则完全掩盖在荒草下,为了防止被石头绊倒,张龙只好找来一根木棍,小心试探着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山谷上空的云雾越聚越多,越聚越浓重,很低很低地浮动在狭长的天空上,仿佛就贴着树梢缓缓飘动,压得他们有些喘不过气。   雾气浸透了衣服,光线暗得可怕,他们都觉得像是走在幽暗的湖底似的。带头的张龙觉得这条山谷很诡异,仿佛有很多恐怖的东西躲在树后,贪婪地盯着他们。“黑豹”变得有些焦躁,不时发出一阵阵刺耳的犬吠,像是在提示着什么。张龙加快了脚步,他恨不得带着大家立刻冲出山谷,但山谷仿佛没有尽头。   走出一片茂密的乔木林,前方忽然出现一片开阔的区域,没有一棵树,但荒草更加茂密,荒草间还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   与其说那是野花,还不如说是小树,因为它们根茎粗壮,足足有一人多高。挺拔的根茎上盛开着娇艳的花朵,那些花朵有向日葵般大小,清一色的殷红,好似散在荒草间的血块儿。远远望去,殷红的血块儿连成一片,将整座山谷装点成一片血海。   忽然,如墨一般的阴云里划过一道闪电。闪电画着令人心悸的弧线,直劈在一株野花上,鲜艳的花汁四散飞溅,好似扬洒的血滴。   “血滴”在人们的瞳孔里反复聚焦,肆无忌惮地刺激着那根绷得紧紧的神经。人们都紧张到了极点,甚至觉得此刻身处的山谷不在人间,而在另一个世界!   易小甜吓得花容失色,可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风,卷着馥郁的幽香,幽幽地钻进鼻腔里,又快速沁遍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她贪婪地深吸了几大口,说也奇怪,绷紧到快要拉断的那根神经,瞬间就松弛了下来。   易小甜向四周望了望,刚刚还狰狞可怖的山谷,此刻变得阳光明媚、温馨宜人。她觉得这个山谷无比熟悉,似乎和小时候村旁的小山谷一模一样。   恍然间,她看到远处的一株鲜花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正向她招手。她心中涌出一股暖流,一边高喊着什么,一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易小甜距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但那个人的脸却越来越模糊,宛如失了焦的镜头。当她冲到那个人身前,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红光,她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三秒后,她缓缓睁开灼痛的双眼,却看到身前横着一口巨大的红漆木棺!   棺盖敞开着,仿佛正在等待它的主人。   金坤闻到奇异香味时,看到易小甜发疯般冲向远处的一株野花,他刚要冲过去拉住她,耳边却响起刘斜在大湖边的忠告:“小心你身边的女人”。   他望着易小甜的背影,暗道:“我身边除了她没别的女人。难道易小甜是坏人?她是潜伏在队伍中的奸细?”   金坤回想着这几天和易小甜的相处,感觉她不像是坏人,也不像奸细。不过,历经尘世磨砺的金坤清楚,人不能用好与坏来分类,因为好与坏只是相对而言,而人又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动物,某些表面看到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的。于是,他决定看一看易小甜反常举动的背后,是否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动机!   “棺材……不要把我扔进棺材里……”   十几米外,易小甜语无伦次地大叫了几声,然后踉踉跄跄地往回跑。她一边跑,还一边恐惧地向后张望着,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在紧紧追赶她。   这是金坤第三次听到易小甜恐惧地大叫“棺材”,前两次都是梦话,只有这一次是在清醒状态下发生的。当然,如果她是奸细,前两次也绝不是梦话——她这是有的放矢。   “她大叫‘棺材’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金坤猜不出“奸细”和“棺材”之间有什么联系,甚至觉得易小甜不像是在表演,因为,无论是她惊恐的表情,还是狼狈不堪的动作,都非常真实。他脑海里又闪过易小甜帮自己和谢虎逃走的一幕,以及之后来到神农架发生的事,暗忖:“易小甜已经掌握了‘解密之钥’,完全没有必要继续潜伏!斜眼叔一定搞错了,她不可能是奸细。”   想到这里,他迎上去抱住易小甜,用力摇晃着她纤弱的肩膀:“小甜,你这是怎么了?”   易小甜蜷缩在他怀里,颤抖着声音道:“他……他们要把我扔进棺材里,你怎么才来救我?”   金坤心里愧疚,用尽量柔和的语调安慰道:“小甜别怕,没有棺材,也没有人要把你扔进棺材里。”   “不!棺材就在我身后……”易小甜头也不转地向身后指了指,“你自己看,那些坏人和棺材就在那儿!”   金坤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看到了一口巨大的红漆木棺,但木棺的周围并没有人。突然,棺盖被推开了,两双惨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死死地抠住棺材沿,接着,从里面爬出两个熟悉的身影。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那是木美子和爷爷!   就在金坤惊得不知所措时,身后响起钟伟国的呼叫声:“花香有毒!快……大家快捂住鼻子,撤到后面的树林里!”   五分钟后,人们退到了树林里,茂密的枝叶挡住了花香的侵袭。稍作喘息后,人们各自讲出了刚才看到的可怕情景。张龙看到了一群野人,刘斜看到了噬人巨蟒,周木看到了霸王龙,许娟看到了白胡子老头等,但是,钟伟国和谢虎却没看到任何恐怖的东西。   钟伟国走到大家中间,高声道:“大家不要紧张,你们刚才看到的各不一样,显然是诡异的花香导致出现了幻觉。”   “可是,你和谢虎为什么没出现幻觉?”金坤质疑道。   钟伟国眼神闪烁了几下,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我也闻到了花香,但至于为什么没出现幻觉,我就搞不清楚了,也许和个人体质有关吧。”   金坤察觉到他在说谎,心道:“他一定也出现了幻觉,而且那个幻觉必定和他的隐私有关,所以才编了谎言。这个考古教授的心里竟藏着什么重大隐私呢?”   金坤又看向谢虎,但谢虎却避开他的目光,对钟伟国问道:“教授,那些是什么花?怎么会让人产生幻觉?”   “我没见过那种野花,但它释放的花香中肯定含有致幻气体,能麻醉人的中枢神经,所以才使人产生幻觉。”   “我听老一辈人提过这种野花,好像叫……”张龙皱眉想了半天,猛跺了一下脚道,“想起来了,叫致幻魔芋!”   “致幻魔芋?”   “对!老一辈人告诉我,在神农架原始丛林深处有一条‘死亡谷’,那里生着一大片致幻魔芋。它们拥有神奇的魔力,能幻化成各种恐怖或充满诱惑的东西,比如美女、金钱、食物,以及妖魔鬼怪等等。无论是人类,还是飞禽走兽,只要进入‘死亡谷’,都会被致幻魔芋迷惑,最终成为它们的肥料!”   易小甜惊呼道:“天呐!我们要死在这里,成为那些丑陋的野花的肥料。”   钟伟国道:“这不是危言耸听,如果我们一直待在花香的环境里,真的会出现休克,直至死亡!”   大家开始慌乱起来,有人甚至建议原路返回,从山谷的另一端走出去,但又怕另一端也有致幻魔芋。钟伟国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慌乱,抬高声音道:“大家冷静一下,办法总会有的,先不要着急行动。”   大家开始苦苦思索,但很快,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绝望的表情。易小甜叹了口气,绝望道:“哪有什么好办法?除非戴上防毒面具,否则我们逃不出‘死亡谷’!”   “防毒面具?”谢虎似乎想到了什么,激动道,“大家快把内衣脱下来。”   易小甜冷瞥了他一眼:“脱内衣干吗?”   谢虎赶紧解释道:“别误会。因为内衣质地柔软,浸过水后可以有效阻止致幻气体侵入体内。我们用它捂住口鼻,加速冲过去!”   “万一我们跑到中途,致幻气体沁透了内衣怎么办?”易小甜记得有很大一片致幻魔芋,几分钟内肯定冲不过去。   谢虎自信道:“我当兵时,曾执行过一次特大火灾救援任务,防毒面具被大火烧坏,我就是采用这个方法在浓烟中坚持了十分钟。”   “如果十分钟内跑不出‘死亡谷’,我……我们就死定了!”   谢虎脸色变了变,咬着牙高喊道:“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我们必须赌一把。”   于是,大家相继脱掉内衣,用水浸湿。张龙把自己的内衣撕开,捆在“黑豹”的嘴上,并伏在它耳边说了些什么,“黑豹”摇了摇短尾巴,似乎听懂了主人的叮嘱。   人们穿过茂密的树林,快接近树林边缘时,钟伟国做了个加速前冲的手势。大家用内衣掩住口鼻,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死亡谷”。   浸湿的内衣能有效阻止花香的侵入吗?   云雾弥漫的“死亡谷”中,回荡起沉重的脚步声,血红的致幻魔芋不断向后倒退着。易小甜平时缺乏锻炼,向前跑了二三百米后,她感到双腿发软,膝盖酸痛,一不小心摔倒在地。身体着地的刹那,捂在口鼻上的内衣脱手了,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花香猛钻进她的鼻腔里。   易小甜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失去了意识。   9   午夜时分,一座阴森森的宅院里。   惨白的月光洒下来,照亮了摆在宅院中央的一口巨大的红漆木棺。殷红的棺木被月光照射得分外鲜艳,宛如刚刚涂了一层血。   木棺两侧分站着许多黑衣男女,都垂手而立,面带忧伤。木棺之后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身材瘦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干瘪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似一具死去多年的干尸。他那双幽灵般的眼睛并没看向木棺,而是直直地盯着正前方的大门。   忽然,宅院的大门被推开了,两个壮年男人押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走了进来。小女孩被推到木棺前,她恐惧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木棺,放声大哭。   “闭嘴!”   中年男子怒吼了一声,他的吼声直震得窗棂乱颤,宛如魔鬼在咆哮。小女孩吓得脸色惨白,双手捂着耳朵,怯怯地看着他。   中年男人绕过木棺走到小女孩身前,俯下身,贴在她耳边幽幽道:“那口棺材,就是你们永远的家。”   不等小女孩反应过来,他就命人打开棺材,把小女孩扔了进去。厚重的棺盖拉开了,小女孩被塞了进去。棺盖盖上的刹那,她猛然看到身边正躺着一个小男孩。但小男孩双眼紧闭,已经死了。   “救命……放我出去……”   小女孩沉闷的呼救声从棺材里传出,又穿越时空,久久回响在神农架的原始丛林里。   金坤被这个喊声震惊了,使劲晃了晃易小甜的身体:“你怎么了?”   易小甜双眼紧闭,但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却不断地张合着:“救命……快来人救救我……”   “致幻魔芋还在她体内发挥药效,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清醒了。”坐在一旁的钟伟国递过来一瓶矿泉水,道,“给她多喝点水,这样有利于加速新陈代谢,可以尽早把体内的毒素排出来。”   金坤喂了一些水后,她又昏睡了过去。   金坤站起身,向四周望去,茂密的丛林里,光线幽暗。高大挺拔的乔木伸向半空,如撑开的巨伞般的树冠枝繁叶茂,遮天蔽日,让他几乎看不到天空。纠结缠绕的藤本植物,好似一条条巨蟒,沿着树干和枝丫,从一棵树爬到另一棵树,从树下爬到树顶,又从树顶倒挂下来,交错缠绕,就像是一张张巨大的渔网。   生命力旺盛的菌类、藻类、地衣,以及兰科植物等,附生在地面上、树干上、枝丫上、树叶上,就像是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绿衣,有些兰科植物甚至还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形成了“树上生树”或“叶上开花”的奇妙景色。   茂密的丛林深处不断传来鸟鸣兽叫,有的清脆悦耳,有的高亢嘹亮,有的低沉沙哑,这些声音时而相互交织,时而此起彼伏,宛如大自然演奏的一曲奇妙的钢琴曲。金坤恍然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神话般的仙境里。   金坤环望着如仙境般的原始丛林,用力深呼吸了几口气。植物的芬芳滑过咽喉,直导入肺叶里,他顿时感到神清气爽,精神大振。   “大自然的力量真是神奇,竟创造出如此美景!”   感慨之后,金坤迈开步子,向前走了八九米。他站在山坡上,俯望着山脚下云雾缭绕的“死亡谷”,半个小时前死里逃生的一幕又浮现出来。   当看到易小甜昏倒在一株致幻魔芋旁时,他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屏住呼吸,双手抱起她,向前猛跑。那一刻,他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仿佛肩上背着的人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很幸运,在花香即将沁透捂在口鼻上的内衣前,他们顺利逃出了“死亡谷”。   金坤重重吐出一口气,转过身,却听几米外的钟伟国喊道:“她醒了!她终于醒了!”   金坤跑过去,发现易小甜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儿。他蹲下来,撩开挡在脸颊上的几缕发丝:“小甜,你感觉怎么样?哪儿不舒服?”   易小甜皲裂的嘴唇动了动:“水……我要喝水……”   金坤拧开水瓶,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几口水。   水,果然起到了作用。半分钟后,易小甜痛苦地呻吟了几声,慢慢睁大双眼,用呆滞的眼神看着金坤:“我……我在哪儿?”   金坤抓住她冰凉的手,安慰道:“别怕,我们从‘死亡谷’逃出来了,你现在很安全。”   “可是,我怎么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别说胡话,你这不活得好好的吗?”金坤柔声道。   易小甜忽然变得紧张起来,身体不住地颤抖,脸上的表情也痛苦地扭曲着:“不!我,我被扔进棺材里了,我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小甜,你听我说,那是你的幻觉。”金坤用手按住她颤抖的身体,“是致幻魔芋导致你出现了幻觉!”   金坤又安慰了她好一阵,易小甜焦躁不安的情绪才渐渐平复。金坤知道,她心里肯定藏着一个和棺材有关的秘密,但她的情绪刚刚稳定,金坤也不敢多问。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在丛林中,夜间行路是很危险的,因为到了夜间视线受阻,许多白天能看到的危险都会隐藏起来,而且野兽也喜欢在夜间觅食。于是,人们决定休息一夜,明日清晨再继续赶路。   张龙丛林经验丰富,带着大家来到一个地势相对较高、树木密集的地方安营扎寨。张龙用丛林砍刀砍断了一些藤蔓,铺在地上,又弄了一些树叶和长草铺在上面,然后再把睡袋放上去。这样一来,睡袋就完全和地面隔离开,减少了地面散发的潮气对人体的伤害。   原始丛林里的蚊虫是非常可怕的,特别是一些剧毒蜘蛛,一旦被咬到,后果不堪设想。张龙在人们休息的区域喷洒了一层驱虫剂,这样就可以有效驱赶蚊虫。为了防止夜里遭到野兽袭击,张龙在休息区附近找了一棵枝丫相对低矮的大树,爬上去,在上面修建了一个临时哨岗。金坤、谢虎、周木和另外两个民兵轮流守夜。   一切准备妥当后,丛林里也彻底黑了下来。   谢虎提出第一个守夜,金坤执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人们陆续钻进睡袋,他们太累了,很快,丛林里就响起了粗重的鼾声。   这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清晨,人们陆续醒来。金坤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张龙不见了,他正准备去寻找,却看见张龙用衣服兜着一大堆东西从树丛后走出来。   张龙把衣服展开,原来里面兜着十几个青绿色的野果。他把野果分发给大家,然后指向右手边,对金坤道:“我刚才去察看了地形,只要沿着那个方向走,翻过几座山,就能进入‘野人尸谷’!”   “太棒了!”金坤兴奋地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却不小心碰到了他受伤的那条胳膊,连忙歉意道,“对不起,我忘了你胳膊有伤。”   “不碍事。”张龙转身望向右侧,眼睛里闪动着仇恨的目光,想必他又回忆起了惨死在野人手里的亲人。   简单吃过早餐后,张龙带领着大家向“野人尸谷”进发。大家起初异常兴奋,边走边欣赏着丛林美景,还彼此间谈论着那些从没见过的奇异植物,以及突然从树丛里钻出来的小动物。但走了几个小时之后,他们渐渐消沉下来,因为身边的景物几乎一成不变,他们出现了审美疲劳。   夜幕降临前,大家爬上了一座海拔一千多米的山峰。在丛林中穿行了一天,他们都感到疲惫不堪,于是,他们像昨晚一样,找了个有利的地形安营扎寨。   翌日醒来,张龙带领着大家继续赶路。就这样,人们白天在丛林里穿梭前行,走累了就停下来歇息一会儿,饿了就吃高能压缩食品或摘一些野果充饥,他们还经常会遇到一些猴子、蛇、松鼠等动物;到了夜里,他们安营扎寨休息。   转眼,四天过去了。   第五日清晨,他们陆续醒来,吃过早餐后,张龙像平日一样带着大家继续赶路。大概向前走了三个钟头,张龙突然停住了脚步,俯下身,仔细检查着一根灌木枝。   “怎么停下了?”紧跟在后面的金坤问道。   张龙从地上捡起几片手掌大小的绿叶,不安地说:“这些树叶很新鲜,显然被人抓掉不久。”   “你怎么敢肯定是被人抓掉的?也许是被野兽抓掉的呢?”   “不,一定是人抓掉的!”张龙指向身旁的一根灌木枝,“你看,树叶都是从这根树枝上掉下来的,它上面还有明显的抓痕,显然是某个人行走时不小心滑了一下,于是就用手在树枝上借力扶了一下。但是,抓痕处距离地面的高度足足有一米半,试想一下,何种动物能在行走时,把爪子抬高到一米半去抓树枝借力?”   “嗯,也只有人能做到。”   “我早就发现这丛林里有人,起初我以为是猎人,但现在看肯定不是了。”   “为什么?”   张龙指了指身边的灌木丛,道:“从树枝摩擦留下的痕迹看,至少有十几个人从这里穿过!丛林里怎么可能同时出现那么多猎人呢?”   这时,谢虎走了过来,盯着那根灌木枝看了半天,又向四周看了看,紧张道:“一个多小时前我差点滑倒,所以我曾扶过一根树枝,而这里的环境看上去好熟悉。我……我们该不会是遇上了鬼打墙吧?”   “鬼打墙?”   张龙皱眉想了想,摇头道:“不可能是鬼打墙。每走一段距离,我都会留下符号,而我并没看到自己留下的符号。”   “不是鬼打墙,难道是……”金坤猛然猜到了答案,脸色变了变,“是那个神秘组织?”   不等张龙回答,茂密的丛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求救声:“救命……” 第六章 山鬼尸谷 奇门遁甲阵   1   微弱的求救声是从侧后方传来的,相距他们至少五千米开外,但只持续了三秒就消失了。   “是谁遇到了危险?会不会是神秘组织的成员?”   金坤觉得短促的求救声有些奇怪,而且声音似曾相识,但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易小甜忽然冲过来,扯着嗓子大叫道:“天呐!是他!他怎么也跑到丛林来了?”   金坤看到易小甜的刹那,大脑仿佛接通了电流,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是你的男友左椿律?”   “你可别乱说,左老师只是我的同事。”易小甜望向三点钟的方向,迷惑地说道,“他应该在学校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金坤耸耸肩,嘴角闪过一丝坏笑:“可能是想你了吧。”   “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易小甜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但很快又折了回来,紧张道:“左老师一定是被神秘组织抓来的,我们得赶紧去救他。”   金坤早就猜到答案了,他回想起刚才的救命声,能想象到那张娃娃脸上露出的恐惧表情,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易小甜看他毫无反应,忍不住着急地催促道:“还愣着干吗?左老师遇到危险了,我们赶紧去救他啊!”   “不用担心,你的左老师安全着呢。”   金坤转过身,示意张龙继续带路,并叮嘱他一定要注意隐藏在周围的神秘组织。张龙应了一声,带着大家向丛林深处进发。   易小甜追上金坤,大声质问道:“你怎么能说左老师现在很安全呢?你没听到刚才的求救声吗?”   金坤侧目看了她一眼,道:“傻姑娘,我们现在去救他,那就真的上当了。”   易小甜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啊?你是说,是神秘组织逼迫他发出求救信号的?”   “是不是逼迫我不知道,但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诱我们出现。”   说完这句话后,金坤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丛林面积广袤,神秘组织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大致方位?该死!一定是队伍里潜伏着奸细,用高科技手段,把我们的方位传输给了神秘组织!”   潜伏在队伍里的奸细到底是谁?   金坤客观地用排除法排除了一遍,最终锁定在五个人身上——古灵、许娟、周木和另外两个民兵,他之所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是因为这五人都没看过“解密之钥”。金坤决定翻查这五个人的背包,如果在谁的包里找到卫星跟踪器或高科技信号传输装置,就立刻将那个人清理掉。   于是,金坤让大家立刻停下来,说明原因后,开始翻查五个人的背包并搜身,然而,他却没找到想象中的那件东西。金坤失望地看着被翻得乱糟糟的背包,大脑一片混乱:“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周木被搜身后,气愤地扔掉步枪:“我们毫无怨言地帮你,你却不相信我们,太让人心寒了!”   许娟气得满脸通红,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是啊!你凭什么不相信我们?”   古灵的反应也很激烈,瞪视着金坤道:“小坤哥,你连我都不信?太让我失望了!”   他们的话像一记记耳光抽在金坤的脸上,但他仍努力保持镇定,暗道:“这五人中肯定有一个是奸细,那个跟踪器或信号传输装置,一定是被藏在附近的某个地方了。挖出奸细不太可能了,先摆脱神秘组织再说。”   想到这里,金坤命令五人不许乱动,让其他人帮他们整理背包,然后继续向前行进。向前走了几百米后,金坤才把背包还给五个人,并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请求他们原谅自己。   五个人发了一通脾气后,也都不再说什么了。因为他们清楚,一旦被神秘组织发现,大家都凶多吉少,金坤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大家。   翻过一座山丘后,大家又听到了一阵求救声,但声音更加微弱,显然神秘组织已经被他们甩掉了。天近傍晚时,他们攀上了一座海拔两千多米的高山。山顶树木稀疏,云雾缭绕,气温也低得厉害,不适宜安营扎寨。   张龙跑到山顶的制高点,向山下眺望。只见高低起伏的绿色山峦绵亘蜿蜒,山峦间升腾缭绕着层层雾霭,宛如一幅巨大的水墨画,极具视觉震撼效果。透过谜一般的雾霭,张龙依稀辨清,山下似乎有一条“S”型的大峡谷。他又仔细分辨了好一阵,才确定那是一条大峡谷。   张龙心中一痛,一股仇恨混杂着愤怒的情绪涌了出来。他用力攥紧拳头,对准身旁的一棵大树狠狠砸了几下,然后仰起头,像一头愤怒的野兽般仰天咆哮。   金坤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他:“张龙,你这是怎么了?”   张龙挣脱开他的双臂,后背倚在树干上喘了半天粗气,指向山下狠狠道:“那下面,就是‘野人尸谷’!”   “你确定?”   “我死都不会忘记那条血腥的山谷!”   张龙走回制高点,指向山下道:“你看,那下面的峡谷呈‘S’形,和‘野人尸谷’一模一样。”   金坤向山下望去,依稀看到云雾下的两山之间夹着一条大峡谷,它就像一条缓缓爬动的巨蟒,在两山之间拖出一个巨大的“S”形。他收回目光,激动地在张龙肩上拍了拍,催促道:“快,我们现在就下去。”   “现在?”张龙惊诧地看着他。   “对!怎么了?”   张龙指了指自己的腕表:“我也恨不得现在就下去,但天色马上就要黑了,夜闯‘尸谷’恐怕不可取。你想,野人喜欢夜间觅食,现在正是它们最活跃的时间段,而我们又对山谷的地形不熟,一旦被野人发现,就会处于被动的局面。”   金坤拍了拍斜挎着的步枪,高声道:“怕什么?我们带着武器呢!”   张龙犹豫了好一阵,才回道:“那好,我们现在就进入野人尸谷。”   二人返回人群中,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大家。他们得知山下就是“野人尸谷”,立刻兴奋得欢呼雀跃,但兴奋之后,每个人的脸上浮现出不安的神情。   四个小时后,他们从海拔两千多米的山顶下去,又绕过一座大山,终于站在了“野人尸谷”的入口处。大家举着手电向里面照去,依稀可见“尸谷”里林木茂密,荒草疯长,雾气冲天,和之前遇到的山谷没什么两样。   突然,一阵阴风从峡谷深处吹来。   大家都吓得后退了半步,瞪大惊骇的眼睛,望着迷雾重重的“野人尸谷”。   树叶摇摆的“沙沙”声在耳边荡来荡去,宛如一串单调刺耳的音符,轻轻撩拨着每个人身体里紧绷着的那根神经。   忽然,张龙嗅到风中还夹杂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立刻勾起了他那段永生难忘的悲痛回忆。他强忍着心底的仇恨,压着嗓子道:“手电光会把野人引来,大家立刻关掉手电。”   手电全部关掉了,丛林里顿时一片漆黑。   “这手电关了,我们跟瞎子一样,肯定得迷路。”黑暗中传来易小甜的抱怨声。   “迷路也总比被野人抓到强。”许娟的声音中充满不安。   张龙道:“只要进入峡谷,就不会迷路。因为峡谷的两侧是高山,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前进,要么后退。”   进入“尸谷”前,金坤叮嘱大家相互间保持距离,千万别走散了,然后又命令拿着武器的人把子弹上膛,拉开保险,时刻准备进入作战状态。   于是,张龙牵着“黑豹”,金坤端着步枪,二人并肩走在最前边,其他人紧随其后。“黑豹”的眼睛很灵,刚好充当“导盲犬”。   虽然有“导盲犬”,但他们毕竟什么都看不到了,行进的速度非常缓慢。“尸谷”里静得出奇,除了微弱的脚步声,几乎没有一丝声响。金坤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尸谷”里连动物的叫声都没有,但转念一想,这是野人的地盘,任何动物都不敢靠近。   不知走了多久,金坤端着步枪的手心里沁满了冷汗,手臂也酸麻难耐,他都不记得自己换了多少个端枪的姿势了。他准备招呼大家停下来歇一会儿,可就在这时,“黑豹”突然轻叫了几声。   金坤一惊,刚要收住脚步,却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脸上一扫而过。那种痒痒的感觉让他心跳骤然加速,后背也渗出了一层冷汗。   “有情况!”黑暗中响起张龙的声音。   金坤深呼吸了口气,壮着胆子向头顶摸了摸。他先是摸到了一缕毛发,又翘起脚一直向上摸去,这缕毛发可不短,少说也得有半米长,幸好他身材高大,最终还是摸到了毛发的尽头——一颗头颅。   就在这当口,不知是谁打开了手电,光柱在高大的树木间跳跃了几下,定格在一张青紫色的脸上。   2   枝丫上倒挂着一具女尸。   女尸浑身布满血污,如瀑布般的长发垂下来,微微摆动着。一张青紫色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双眼紧闭着,眼角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血滴。   谢虎胆子极大,凑过去看了看,惋惜道:“唉!她生前肯定是个漂亮的姑娘。”   许娟却发出一声惊呼,捂着嘴战栗道:“这……这是吊死鬼?”   “不!一定是被野人掳来的村民。”   张龙说着,掷出丛林砍刀,准确无误地砍断了吊挂着女尸的藤条。女尸摔在地上,大家这才看清,女尸的胸腹部被开了一个大洞,里面的脏器全被掏空了。几只苍蝇从洞里面飞了出来,发出令人恶心的“嗡嗡”声,想是它们正在女尸的肚子里睡觉,却被人们吵醒了。   许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不敢再看女尸,转过身,扶着一棵大树呕吐不止。   金坤蹲下来,仔细检查了一遍。经验告诉他,这具女尸挂在这里不超过一天,因为尸斑还没完全扩散。   易小甜的胃里也不住地翻涌着,她恨不得赶紧离开,就催促道:“别管女尸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金坤站起身,准备招呼大家上路,却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易小甜发现他直直盯着自己身后,以为身后又出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赶紧转过了身。她看到身后只有熟悉的面孔,并没有任何诡异的东西。她转回头去询问,却听到金坤惊愕道:“周木怎么不见了?”   他话一出口,大家这才发现人群中少了一个人。发现女尸的时候,周木还站在人群里,怎么可能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就从人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所有人都感到头皮一麻,汗毛倒竖,恐惧地环望着幽暗的“尸谷”。   一个大个子民兵打开手电,向四周照了照:“真是见鬼了!他刚刚还站在我身边,怎么说没就没了?”   另一个民兵道:“周木会不会是上厕所了?”说完,他轻声呼唤周木的名字,但喊了半天,却不见有人回应。   “快停下来!别喊了!”张龙突然大叫道。   大家都看向张龙,发现他一脸恐惧,表情也扭曲了。金坤赶紧凑过去,急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张龙向四周指了指,惊恐道:“我……我们被野人包围了。”   金坤心里非常恐惧,但还是镇定地问:“野人距我们还有多远?”   “就在我们身边……”   张龙话音未落,就听树丛后传来一声刺耳的惨叫。人们立刻分辨出,这凄惨的叫声正是周木发出的。   惨叫声还在继续。   “周木!兄弟……”   两个民兵一边呼喊着周木的名字,一边向惨叫声传来的树丛后冲去。金坤想叫住他们,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端着步枪紧跟了过去。   他们仅跑出十几米,就看到了四只浑身长满长毛、身形巨大的野人。那些野人半蹲在地上,互相之间似乎在争抢着什么。手电光照去,所有野人都转过了身,接着跳了起来,瞪着狰狞的眼睛,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冲他们咆哮。   金坤向地上扫了一眼,浑身是血的周木躺在荒草里,他已经死了。   “你们这群狗杂种!”   三人同时举起步枪,对准野人,扣响了扳机。三支半自动步枪交叉扫射,枪口喷吐着火焰,子弹如雨点般射向几米外的野人。   一连串“哒哒哒”的枪声过后,四只野人相继倒下。   三人跑过去,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周木的尸体。尸体的腹部也被撕开了个大洞,但里面的内脏还健在。大个子民兵嘶哑着声音喊了声“兄弟”,然后又举起步枪,对准其中一只野人的脑袋疯狂射击。转眼间,野人的脑袋被打成了“蜂窝”。   金坤立刻制止道:“这山谷里还有很多野人,子弹打光了怎么办?你想徒手和这些大块头搏斗吗?”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了女人的尖叫,紧接着,“哒哒”的枪声响起。   金坤转过身,看到谢虎正保护着大家向这边跑来,他赶紧迎上去,和谢虎一起保护大家向后撤退。二人射杀了十几只野人,但源源不断地有野人追来,他们只好催促前边的人加快速度。   “尸谷”里的树木异常茂密,他们不断做着加速、急转、再加速的动作。不知向前跑了多久,身后紧紧追赶的野人不见了。   他们不敢停下,又向前跑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因体能不支而不得不停下来。大家都靠在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易小甜累得双腿发软,一下没站住,跌坐在地上。谢虎的体能最好,第一个站直身,喘着粗气道:“好……好险,差点就成了野人的晚餐。”   金坤觉得很奇怪,心想野人的速度比我们快,为什么追到一半就不继续追了呢?他认为野人一定就躲在这附近,于是一手端着步枪,另一手举起手电向四周照了照。手电光穿过树木的枝叶,扫亮了一大片密集交织的藤蔓。他起初并没在意,向相反方向照了照后,忽然觉得刚才那一大片藤蔓很奇怪。   “藤蔓的后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他猛转回身,再次照向藤蔓。零碎的光线在藤蔓上来回扫了几圈,这才看清那些藤蔓是沿着陡峭的山体向上攀爬,爬到一定高度后,又整齐划一地倒垂下来,就像是在山上贴了一张巨大的壁纸。但这毕竟不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壁纸,只要仔细看上一阵,就会发现藤蔓间留有狭小的缝隙,手电光从这些缝隙穿过,直射了进去。   虽然无法看清藤蔓后面的具体情形,但他隐隐猜到了答案——藤蔓之后是一片空旷的区域。   金坤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兴奋地大叫道:“藤蔓的后面有个大山洞。”   在其他人陆续站起来时,金坤已经穿过树丛,跑到了藤蔓之下。他用手电向山体上空照了照,看不到山顶,但依稀可辨山体异常陡峭,直插入无尽的黑暗夜空,这座山的海拔至少在一千米以上。   “我咋看不出这后面有山洞?”张龙跑了过来。   金坤也不回答,抄起一柄丛林砍刀,对准藤蔓一通猛砍,很快,密集交织的藤蔓被砍断了几根。他把那些藤蔓扯到一边,如壁纸般的藤蔓墙上露出了一条手掌宽的缝隙,手电光射进去,扫亮了一个宽敞的山洞。   大家陆续跑了过来,几支手电同时射进去,但无法照到山洞的尽头,仿佛这是一条无底洞。   “这会不会就是藏匿‘铜玉尸衣’的地方?”易小甜提醒道。   不等有人回答,只听身后传来几声歇斯底里的嘶叫。   大家一惊,猛转回身,看到黑暗的树丛里跳出近百只野人,那些野人一边嘶叫着,一边冲了过来。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金坤心底升起一阵绝望,他真后悔当初没听张龙的劝告,低估了野人的力量。就在他准备扣动扳机的刹那,发现这群野人突然停止前冲。它们在七八米外站定,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一边舞动着上臂,一边发出低沉的嘶叫。金坤先是觉得很惊讶,心说这群狗杂种怎么不冲过来,难不成是对步枪心存忌惮,但随即就从野人怪异的动作和表情中读懂了什么。   许娟看着近在咫尺的野人,吓得浑身战栗,后背紧贴在藤蔓墙上,颤抖着声音道:“还犹豫什么?快,快开枪……”   “等一等!大家千万别开枪!”金坤大声制止道。   “为什么?你……你想让我们站在这儿等死吗?”许娟使劲儿往后靠,恨不得把身体缩进藤蔓里。   “大家别怕!野人之所以不敢冲过来,是因为忌惮我们身后的山洞。”   金坤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用砍刀劈砍缝隙周围的藤蔓条,很快就出现了个一人多高,半米多宽的缝隙,他指着缝隙对谢虎道:“虎子,你钻进去。”   谢虎应了一声,侧身钻进了山洞。当他钻进山洞的刹那,只听野人群里发出一连串尖叫,接着,那群野人掉头向后跑去,转眼间就消失在树丛后。   谢虎从山洞里探出头,大叫道:“嘿!虎爷我有那么大威力吗?一钻进洞里,就把那群狗日的野人吓跑了。”   许娟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伸手揉了揉眼睛,发现野人确实消失不见了,不禁惊诧道:“它……它们怎么跑了?”   张龙看了看吓得躲在身后的“黑豹”,接话道:“跑了还不好?等野人跑远了,我们再继续赶路。”   金坤猜测,那些野人并没跑远,而是藏在了附近的树丛里,只要大家一离开山洞附近,野人就会一窝蜂地扑上来。他的心忽然收紧,一个比野人还要可怕的问题从大脑里冒了出来:“野人为什么不敢靠近山洞?”   3   大家似乎都想到了这个可怕的问题,不约而同地看向黑漆漆的山洞。   谢虎“噌”的一下从洞里钻出来,大叫道:“这洞肯定邪门!说不定藏着什么妖魔鬼怪,不然那些野人为什么怕得要死?”   “这可怎么办?前有妖洞,后有野人,我们死定了!”许娟大声嚷嚷道。   在人们陷入慌乱的时候,金坤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山洞,仿佛他的眼睛有穿透功能,只要这样一直看下去,就能找出山洞里暗藏的玄机。   他真的发现了玄机,抄起丛林砍刀,把山洞周围的藤蔓全部砍断,又招呼谢虎等人帮忙拉开砍断的藤蔓。几分钟后,一个足球门大小的洞口呈现在众人眼前。   大家举目望向两米多高的洞口之上,只见上面镌刻着一个手掌大小的古文字。古文字看上去很优美,但笔画异常繁复,大家仰头看了半天,根本看不懂究竟是什么字。不过,洞口上刻着字,至少说明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山洞。   大家都迫切想知道古文字的含义,于是扭头看向钟伟国。钟伟国正激动地望着古文字,自言自语道:“这种古老的石刻文字可不多见了,而且偏偏又是这个字。”   金坤赶紧问道:“教授,这是啥字?”   钟伟国收回目光,用激动的语调吐出一个长音:“楚——”   “楚?”   金坤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兴奋地喊了出来:“霸王别姬,楚王江山,凶多吉少……”   钟伟国点头道:“‘解密之钥’指引我们来到这座山谷,而这里又刻着‘楚’字,说明这个山洞,极有可能就是藏匿‘铜玉尸衣’的地方!”   “那还犹豫个啥?我们赶紧进去吧!”谢虎说着,第一个钻进了山洞。其他人也陆续钻了进去。   昏黄的手电光在山洞里晃动,依稀照亮了一片宽阔的空间。只见山洞的顶部,倒挂着许多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钟乳石,有的像竹笋,有的像锥子,有的甚至像雕琢精美的人像,甚是壮观。   再看山洞的两侧,凹凸不平的石壁,被手电光照射得光怪陆离,仿佛那些凹陷下去的部位,藏着某种可怖的东西。   大家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一个大溶洞。不过,溶洞里也有明显的人工打凿的痕迹,比如,洞顶吊挂的钟乳石有被敲断的痕迹,以及打磨平整的地面等。显然,这是一个半天然半人工的山洞。溶洞至少有十米高,大家并肩前行都不会感到拥挤,而且越往深处越开阔,他们甚至觉得这不像溶洞,而是走进了一座大型体育馆。   手电太暗了,大家换下电池后,向大溶洞内部进发。得知“铜玉尸衣”就藏在这溶洞里,大家情绪高涨,行进的速度非常快。拐过一个接近直角的巨大转弯后,大家忽然感到一股寒冷的气流扑面袭来,仿佛黑暗中正站着无数冰冷的僵尸,对着他们呵气!   霎时,他们仿佛被冻僵了。但紧接着,一股热浪从脚下翻涌上来,好似一张浸过热水的大毛毯一样将他们冻僵的身体包裹住。   大家愣了半天,才慢慢反应过来,这个洞里有一种奇怪的现象——头顶凉飕飕的,但脚下却是热乎乎的暖流,好比大冬天泡在温泉里。这种诡异的温度反差,让每个人都觉得这洞里仿佛有什么神灵在搞恶作剧。   谢虎伸手在地上摸了摸,又举过头顶感受了一下,惊诧道:“嘿!真是怪了,我头顶像是附着冰块,脚下却像踩着火炉。”   金坤也惊讶道:“是啊,这洞里上下温差最少有五十度。”   “没什么可奇怪的。”张龙道,“这叫冷热洞,在神农架有很多类似的山洞。”   钟伟国接话道:“他说的没错,这种山洞的确很常见,而且不止神农架有。我曾去过贵州三都县的冷热洞,不过,那个洞穴是‘下冷上热’,和这里恰恰相反。”   “教授,这洞里为啥会出现如此巨大的温差呢?”谢虎疑惑道。   钟伟国想了想,解释道:“我咨询过地质专家,据说是因为洞顶岩石和地表岩石的结构差异造成的。洞顶岩石是一种奇特的‘冰石’,会吸收热量,而地表岩石恰恰相反,它具有释放热量的功能。这两种岩石相互作用,就构成了洞内‘上冷下热’的巨大温差。”   听完他的解释,大家全都释然了。他们继续前行,起初还很不适应冷热洞的强烈温差,但走了一段后,大家就逐渐适应了。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地势突然开始下沉,就像是走在了三十度左右的下坡路上,而且地面光滑得像镜子一样,甚至能倒映出模糊的影像。   “要是有个滑板就好了。”古灵做了个踩滑板的动作,调皮道,“我可以这样一路滑下去。”   “你就不怕滑着滑着,突然撞到一只恶鬼?”许娟故意吓唬她。   古灵吓了一跳,用手电往前照了照,好像真有个黑影晃来晃去的,可相距太远了,手电光无法照清。她立刻驻足,紧张道:“你们看,前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许娟定睛望去,也看到了若隐若现的黑影,而且似乎还不止一个。她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开始后悔不该吓唬古灵,结果弄得恶鬼真的现身了。   金坤让大家排成纵队,减慢行进速度,然后和谢虎端起步枪,走在队伍的最前边。可走着走着,他们发现黑影似乎越来越多,影影绰绰的,仿佛正有许多恶鬼在那里聚会。   谢虎用手电仔细照了照,但就是看不清黑影的具体轮廓,他郁闷地骂道:“狗日的!那些是什么鬼东西?”   金坤觉得那些黑影十分诡异,想象不出究竟是什么。他的心跳开始加快,端着步枪的手臂也有些颤抖,他用力咬咬牙,故作镇定道:“管它是什么,大不了就浪费几颗子弹罢了!”   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一边小心前行,一边瞪大眼睛望着前方极远处的黑影。但不知为什么,他们向前走了很久,却始终无法接近那些黑影,仿佛黑影发现了闯入的陌生人,正在往溶洞内部移动。   金坤凝望着远处的黑影,暗道:“这大溶洞是密封死的,不可能有人或动物进来,而那些黑影正在往溶洞里走,肯定不是石头或雕像之类的东西。难不成,黑影真的是恶鬼?这是一个鬼洞?”   4   金坤头皮发麻,一股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他随手擦掉,把心一横,对身旁的谢虎道:“虎子,看来我们要经历人生第一次撞鬼事件了!”   “怕个鸟!兄弟,古时候不是有个……什么定捉鬼来着?”   “宋定伯捉鬼。”   “靠!既然他能捉,我们也一样。”谢虎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勾着扳机的手指明显开始颤抖。   就在这时,前方的黑影突然消失不见了,就像是一下子被两侧的洞壁吸走了。那一瞬间,大家没有一点心理准备,都惊得目瞪口呆,这比看到黑影时还要令人感到恐惧。   那些黑影真的是恶鬼吗?看到大家追近瞬间就遁形了?   昏暗的溶洞里一片死寂,宛如一座沉睡的坟墓。   三秒后,许娟颤抖着声音打破死寂:“那……那些黑影跑哪儿去了?”   谢虎举着手电往里面照了一圈,道:“肯定是听到虎爷我要抓它们,全他娘的吓跑了!”   “不对……”   易小甜似乎发现了什么,蹲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地面,又向来时的方向看了看,说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答案:“刚才那些黑影是我们自己!”   “那些黑影是我们自己?这怎么可能?”谢虎第一个提出反对。   金坤也质疑道:“是啊,那些黑影明明就在我们前方很远的地方,怎么会变成我们自己呢?”   “对不起,是我说话有语病。”易小甜顿了顿,“大家刚才看到黑影是虚像,我们自己的虚像!”   “黑影是我们自己的虚像?”谢虎诧异地看着她。   “对!大家都感受到了,在这个溶洞里,上层气温极低,下层气温极高……”   谢虎打断她的话道:“这和温度有啥关系?”   “从物理学的角度说,温度高会导致空气密度变小,温度低则反之。”易小甜道,“当我们被彼此的手电光照射出实体影像后,这些模糊的影像被溶洞里奇异的地形环境折射。在这个折射的过程中,我们的影像从上层较密空气,进入下层较疏空气时又被不断折射,当入射角度增大到九十度时,就会发生全反射,形成‘蜃景’[1]现象。这个虚像投射到前方的黑暗里,刚好被我们的手电光捕捉到了。”   “那为什么站在这里却看不到黑影了呢?”谢虎追问道。   易小甜指了指地面:“你看看脚下就明白了。”   听到她的提示,谢虎这才发现脚下的地面是平的,而不像刚才有一个接近三十度的坡度,想必是视角发生变化,所以看不到了。   钟伟国认为她的分析有些道理,但心里有个疑惑,就问道:“小甜老师,我们看到自己的影像形成的‘蜃景’现象,这似乎有点说不通吧?”   “这……”   易小甜被问愣住了,因为她忽然反应过来——从大家的角度绝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影像形成的‘蜃景’现象。不过,她觉得这个大溶洞异常奇异,完全有可能发生更加复杂的折射现象,所以,她坚持认为刚才看到的黑影是他们的虚像。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指向来时的方向,招呼道:“我们返回去做一个实验,不就真相大白了吗?”说罢,她第一个向回跑去。   大家紧跟着往回跑了一段后停下来,向溶洞深处望去,果然又看到了若隐若现的黑影。易小甜有些兴奋地道:“怎么样?我没猜错吧,黑影就是我们的虚像!”   金坤苦笑了一声,道:“真够讽刺的,原来‘恶鬼’竟是我们自己。”   谢虎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心道:“被自己的虚像吓成这样,传出去得被人笑掉大牙。”   钟伟国环望周围,皱着眉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现象?这真是一个神奇的溶洞!”   这时,很久没说话的刘斜脸色骤变,紧张地大声喊道:“大家要小心了,我们已经钻进了古人设下的奇诡阵形之中!”   除了一条直通前方的溶洞和几个虚影以外,大家并没看到任何排兵布阵的东西,不禁都疑惑地看向刘斜,只见那张严重白化病的脸上表情扭曲,脸色死灰,显然他不是说着玩的。   金坤还是第一次看到斜眼叔紧张成这样,心中顿时升起一团阴霾,急道:“这是什么阵?为什么我看不到一件布阵的器具?”   刘斜深呼吸了几口气,一字一顿道:“奇门遁甲阵!”   “奇门遁甲阵?”   “对!奇门遁甲阵有一个致命武器——障眼法!”刘斜走到人群中间,“也就是说,布阵的器具都隐藏在我们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了,而我们刚才看到的黑影都是幻影,接下来,还有可能看到更多的幻影……”   刘斜话未说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冷笑,就像是在嘲笑他似的。他猛转过身,但看到身后的人都一脸紧张的表情,看不出刚才的冷笑声是谁发出的。   刘斜有些生气道:“某些人可能认为我在胡扯,但我完全没必要骗你们!”   他用略带愤怒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接着刚才的话道:“现在,我们肉眼所能看到的是一个宽敞的溶洞,但也许我们看到的是‘障眼法’制造出来的假象,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有可能正站在一座坟墓里或者悬崖边上,只是我们看不到罢了,这就是奇门遁甲阵的厉害所在!”   “悬崖边上?”谢虎一惊,紧张地看向脚下。   “我这是在打比方,目的就是想告诫大家,千万别被看到的东西迷惑,否则凶多吉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谢虎问道。   “没别的办法,只能一直向前走,但大家要提高警惕,随机应变!”   他们正要往前走,突然,一阵诡异的冷笑声从溶洞深处传来,清晰无比地回荡在溶洞里。   大家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互相看了看,然后望向前方。前方的虚影晃来晃去,一刹那,他们都觉得诡异的冷笑声似乎就是那些虚影发出的。   虚影复活了?   5   诡异的冷笑声持续不断地从溶洞深处传来,如可怕的咒语般钻进每个人的耳鼓,仿佛在呼唤着这些来自现代文明的人类。   金坤和谢虎对望了一眼,同时端起步枪,向前冲去。其他人犹豫了一下,也紧跟上去。大家向前跑了一段,前方的黑影消失了,但诡异的冷笑声仍在前方召唤,他们只好继续前冲。   只向前跑了两分钟,手电的光圈突然被一面石壁挡住了。   死路?   几支手电在石壁上晃动了几圈,依稀扫亮了一面如电影屏幕般巨大的石墙。这确实是一条死路,他们已经跑到了这条大溶洞的尽头。   然而,诡异的冷笑声仍在继续,仿佛有许多魔鬼站在四周的黑暗里,冲着他们冷笑。   金坤心里发毛,向四周照去,手电的光柱直射出七八十米,他万万没想到周围的空间竟有这么大,他赶紧招呼大家往四周照。   在几根光柱的交错照耀下,巨大空间的轮廓慢慢显现出来——这是一个直径一百多米的圆形大厅,地面距离圆弧形穹顶的高度至少有三十米,就像是走进了一座放大了数倍的粮仓。   说也奇怪,当他们走进这个粮仓一般的圆形大厅后,“上冷下热”的奇异现象消失了,温度恢复到接近常温,这反而让他们感到有些不适应。   谢虎仰望着线条优美的圆弧形穹顶,感慨道:“这大厅可真不小,就像维也纳的音乐大厅,只是这奏响的‘音乐’有点瘆人。”   张龙的手电忽然对准了地面:“冷笑声是从地下传来的!”   “啊?从地下传来的?我们该不会是站在了万人坑上面吧?”谢虎联想到了南京大屠杀的万人坑,惊道,“这地下一定住着冤魂!”   金坤趴倒在地,耳朵贴在石面上听了听,果然如张龙所说,诡异的笑声是从地下传来的。金坤当然不信鬼神之说,心道:“这下面会不会藏着什么机关?”   金坤用手敲了敲石面,但并没发出空洞的回声,他又换了几个位置敲了敲,结果都一样。他失望地看着脚下的石面,却忽然注意到一个奇怪现象。平整的石面上有许多大拇指粗细的缝隙,那些缝隙向四面延伸,又和其他缝隙互相交织,一直通到大厅的石墙下,将整个地面分割得杂乱无章,好似在地上铺了一张巨大的网。   “这些交织成网状的地缝儿是干什么用的?会不会和诡异的笑声有关呢?”   金坤这样想着,用手电对准地缝儿照了照,里面填满了灰尘和泥土。他用匕首抠出一大堆灰土,但下面仍是灰土,仿佛这地缝儿深不见底。   忽然,他发现地缝里的灰土动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那种缓慢在灰土中蠕动的视觉效果,让他心中升起一阵寒意。他紧张地深呼吸了口气,小心地把匕首伸进地缝里,但一直挖到匕首无法够到的深度,也没能挖出什么。   金坤又往地缝里照了照,那种蠕动的视觉效果不见了。他正感到纳闷之际,忽听谢虎大叫了一声,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眼前闪过一道火光,接着,整座大厅亮如白昼。   当火光闪过的刹那,诡异的冷笑声戛然而止,仿佛埋在地下的冤魂,被突然而至的火光惊呆了。   金坤也呆愣了半天,才看清圆形大厅的石墙上燃起了一圈火把,那些火把紧密相连,好似镶了一圈壁灯。   站在火把下的谢虎咧嘴冲金坤笑道:“嘿嘿,兄弟,这玩意可比手电亮多了……”他笑到一半时,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   “怎么了?”   金坤被他怪异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向四周望了望。被火光照得通亮的大厅里,除了他们和“黑豹”以外,再无任何异样的东西,就连四周的墙壁都密封得严严实实的,绝不可能藏着什么。   金坤刚要去问谢虎,就猛然猜到了答案,大脑“嗡”的一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仔细环望了几圈,但四周的墙壁确实被密封得严严实实,甚至连一条缝儿都没有。   来时的溶洞消失不见了。   谢虎回过神,就开始大骂:“真他妈见鬼了!我们来时的路跑哪儿去了?”   他这一骂,大家就都发现了这一诡异现象,立刻慌乱地大叫起来。慌乱中,有几个人开始绕着大厅的边缘寻找,但找了很多遍,也没能找到来时的溶洞。   金坤望着密封的大厅,忽然联想到了一个成语——“瓮中之鳖”,再仰头一看,这圆形大厅还真像一个陶瓮,不禁暗道:“我们就像‘鳖’一样要被永远闷在这里?这会是我们的宿命吗?”   过了很久,大家才渐渐冷静下来,理智地分析了出现这一诡异现象的原因。大多数人认为溶洞被机关封上了,应该尽快找出机关。只有刘斜提出了不同的观点,他说道:“溶洞就藏在四周的石壁上,只是我们肉眼看不到罢了。”   “又是障眼法?”谢虎惊道。   “对!我们还没走出奇门遁甲阵,所以不要相信肉眼看到的,因为那极有可能是假象。”   谢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道:“既然溶洞藏在石壁上,我们可以在四周的石壁上摸一遍,不就能找出溶洞了吗?”   “千万别乱摸!”   刘斜大声呵斥了一句,道:“奇门遁甲阵变幻奇诡,绝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还有,如果不小心触到了杀伤机关,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们在这里看到的每一样东西,都不要轻举妄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是啊,我们总不能坐在这儿等死吧!”金坤走过来,催促道,“斜眼叔,你快想个办法,把这该死的阵破掉。”   刘斜低头缄默了半天,才抬起头道:“奇门遁甲阵的布阵原理大半已经失传了,我只是知道这种古老的阵形是利用空间和方位,依靠天干、地支、九宫、八卦、八门、九神、九星等元素,产生了四千三百二十种变化,而且,每一种变化都奇诡难料,不是说破就能破的。”   谢虎的脸上闪过一丝绝望,低呼道:“这该死的阵有四千多种变化?”   “对。但大家也别绝望,因为奇门遁甲阵也是依据《易经》的原理演化而来,只要我们耐心找寻,或许有机会找出破阵的方法。”   金坤听他这样说,就道:“你跟我们大致讲讲奇门遁甲阵的原理,我们懂了之后,大家一起找起来也能快点。”   “我只知道大致的原理,但具体布阵原理早已失传,我就不懂了。”刘斜略作沉思后,继续道,“奇门遁甲阵是由三个大元素组成,分别是‘奇’、‘门’和‘遁甲’。‘奇’指的是天干中的‘乙、丙、丁’。‘门’以八卦对应的‘开、休、生、伤、杜、景、惊、死’为奇门,这八个门,只有‘开、休、生’为吉门,其他五门都是凶门,一旦闯入凶门,必死无疑!‘遁甲’就是隐遁,以天干中的‘甲’为独尊,不独占一格,隐藏在六仪——‘戊、己、庚、辛、壬、癸’之后,操纵着四千三百二十种变化,相当于这个奇诡阵形的大脑!”   “这么说,只要把隐藏的‘大脑’找出来,然后把它爆掉,我们就可以一举破掉奇门遁甲阵?”谢虎问道。   刘斜点点头,但眼睛里却是一片茫然:“‘大脑’隐遁在六仪之后,又被重重机关把守着,找出它的难度可想而知。”   “不管有多难,我们都要把它找出来!”谢虎望着密封死的大厅,“就算被奇门遁甲阵弄死,也比待在这儿等死强!”他抛下这句豪言壮语,向大厅中央走去。   刘斜叹了口气,指着四圈的墙壁,对大家道:“大家也去找一找,看墙上有没有奇怪的东西。但一定切记,不要乱摸,以防触到危险。”   他们四散分开,在四周的墙壁上仔细找寻起来。很快,有人在墙上发现了古文字。   大家立刻围了过去,古文字有烟盒般大小,被刻在火把的下面,刚好被火把的投影挡住,十分隐蔽。   金坤看了看,他虽不认得这个古文字,但能看出它和之前在溶洞口见到的文字,在字体上如出一辙。于是,他看向钟伟国问道:“教授,这是什么字?”   “是‘亥’字。”钟伟国干脆地答道。   金坤猜不出,在这里刻下一个“亥”字有什么含义,更加想象不到这个字和消失的大溶洞有何关联。   刘斜却脸色一变,道:“‘亥’是十二地支之一,也是构成奇门遁甲阵的要素之一。这石壁上一定还有其他文字,大家快去找一找。”   果然如刘斜预料的那样,几分钟后,人们在四圈的石壁上又陆续找到了十一个古文字。钟伟国逐个翻译过来,再加上之前找到的那个古文字,分别就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十二地支凑齐了!   刘斜绕着大厅走了一圈,发现这十二个古文字间隔的距离几乎一样。他走到“丑”字前停下,蹙眉盯着火把下的古文字。   烟盒大小的古老文字被雕刻得凹凸有致,宛如镶嵌在石壁上的小浮雕一般,在火光的映照下,那凹凸有致的轮廓散发出淡灰色的反光,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凄凉与压抑,仿佛这些古老的文字记载着某段可怕的历史。   金坤走了过来,问道:“斜眼叔,十二地支应该就是十二生肖吧?在这里刻上十二生肖有什么寓意?”   “不!生肖是汉代的时候从印度传到中原的,和地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刘斜头也不转地说道,“地支指的是地球本身在太阳系运行中,与各个星球之间互相产生干扰的关系,无形中有一个力量在支持着,这个力量就被称为地支。”   金坤“哦”了一声,发现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丑”字,就问道:“斜眼叔,这个字有什么特别的吗?”   刘斜沉默了几秒,答道:“‘丑’即‘纽’,相当于枢纽的意思。也就是说,它是十二地支的总枢纽。”   金坤想要再问几句,却听身后一个民兵大叫“见鬼了,这字会动”。他忙转过身,只见几十米外的那个大个子民兵双手捂脸,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啊……什么鬼东西咬我……我的脸……”   金坤和刘斜跑过去时,大个子民兵正双手捂脸,躺在地上打滚,口中还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叫。金坤赶紧对另外一个民兵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民兵吓得脸色惨白,指着石墙上的“子”字,颤抖着声音道:“刚才,我俩看到那古文字动了,他……他就好奇伸手摸了一下,结果就这样了……”   刘斜气愤地跺了跺脚,吼道:“我都说多少遍了!别到处乱摸,你们怎么就不听呢!”   大个子民兵的惨叫声越来越凄厉,金坤被他叫得心里发毛,立刻蹲下去问:“你的脸怎么了?”   大个子民兵也不回答,在地上使劲儿滚了几圈,结果像个没头苍蝇似的撞在了石壁上,然后又往回滚,可滚了两圈后,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金坤冲上去,把他身体翻过来,但他双手仍牢牢捂在脸上。金坤问了句“你还好吗”,就伸手去扯他的手。   当那个民兵的手被扯开的一瞬,金坤感到背脊一阵发凉,汗毛倒竖。只见那个民兵的脸像是被硫酸浇过一样,皮肤和肌肉溃烂得绽裂开来,凸出脸部的鼻子和嘴唇都烂没了,只有那双瞪大得快要炸裂的眼睛还完好无损,鲜血混杂着黄色的液体从雪白的牙齿间和鼻洞里缓缓渗出……   女人们都发出一声尖叫,男人们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就连“黑豹”也吓得发出了低沉的犬吠。   谢虎惊骇得骂了句“这他娘的该不会是幻觉吧”,然后凑过来,摸了摸民兵的左胸口,发现他没有了心跳。他触电般缩回手,盯着那张溃烂的脸:“他死了!”   “这个民兵怎么会突然遭遇不测,脸上的致命伤又是什么东西造成的?”金坤这样想着,伸手扯开他的衣领,只见颈部和胸口起了一层黄豆粒大小的血泡。那些血泡密密麻麻,有的已经破口溃烂,向外渗出污浊的液体。   金坤倒抽了口凉气,抬头再看那张脸,却突然发现那双快要炸裂的眼珠动了动。死人的眼珠怎么可能会动?他以为是错觉,定睛一看,眼珠的确在动,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蠕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仿佛那东西马上就要从眼珠里冲出来了……   [1] 蜃景:光线穿过密度梯度足够大的近地气层而使光线发生显著折射时,在半空中出现的奇异幻景。 第七章 千年蛊虫 秦始皇十二铜人阵   1   “噗!噗!”   两声微弱却又十分刺耳的爆裂声响起,与此同时,两道血线飞溅到半空。大家吓得向后倒退几步,低头看去,民兵的眼球已经爆裂开,血水混杂着脑浆,从凹陷的眼窝里汩汩涌出。   这一幕实在是太恶心了,躲在人群后的许娟发出“哇”的一声,但胃里早就吐空了,只能蹲在地上干呕。   金坤也感到胃里一阵翻涌,他强行压下一口气,走到尸体前,只见满溢着血水和脑浆的眼窝里,漂浮着几块小指甲盖大小的白色颗粒。   刚蹲下来的谢虎也看到了,大叫道:“那是什么?”   金坤起初以为是大脑组织,可仔细一看,那几个白色颗粒正在蠕动。他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指着眼窝大叫道:“虫子!”   谢虎吓得一哆嗦,心想民兵是被这些白虫杀死的吗?他深呼吸了口气,掏出匕首去挑眼窝里的白虫。一只白虫爬到匕首上,他怕白虫突然攻击自己,于是小心翼翼地抽出匕首,举到远离身体的位置。虫子的外形有点像七星瓢虫,只是比七星瓢虫小很多,他从没见过这种虫子,不禁纳闷道:“这是啥虫子?”   钟伟国走过来只看了一眼,顿时吓得脸色铁青,大叫道:“快,快拿火把!”说着,他冲向了石墙边。   谢虎被他的话弄蒙了,刚要问“拿火把干啥”,就听耳边响起一阵“嗡嗡”声,他循声看去,趴在匕首上的那只白虫飞了起来。这白虫可比七星瓢虫飞得高多了,速度也很快,眨眼间,就飞到了半空中。   这时,钟伟国举着两根火把跑了回来,他一边催促着大家去拿火把,一边将其中一根火把抛向半空中的白虫。燃烧的火把准确无误地划过白虫,只听“嗞”的一声,接着白虫消失,火把坠地。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尸体里还有很多白虫,于是纷纷跑去拿火把。十秒后,数十根火把堆在了尸体上,发出“嗞嗞”的响声,不知这是虫子被烧死发出的声音,还是尸体燃烧的声音。   钟伟国检查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漏网的白虫,才长出了口气,道:“好险!要是脑袋里那些虫子都飞出来,我们就惨了。”   谢虎看着被火把覆盖的尸体,捂着鼻子骂了一声,扭头问道:“刚才那是什么虫子,这么厉害?”   “千年蛊虫尸脑蚴!它们是一种专门寄生在尸体的大脑里的虫子,以吸食脑髓为生。”钟伟国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二十年前,我们考古队在西域考古时,在一座地下古墓中遭遇了尸脑蚴。那些该死的虫子,几乎把我们整个考古队吃光了……”   谢虎回想起脑浆从眼窝里流出的恶心一幕,惊愕道:“什么?那虫子专吃人脑?”   “对!而且尸脑蚴含有剧毒,只要被咬一口,毒性就会沿着伤口向四周扩散,直至全身溃烂而死。不过,尸脑蚴在日常生活中是见不到的,在古墓中也很罕见,因为,它们的产生需要特定的环境。”   钟伟国环视了一圈,问道:“大家听过裂头蚴吗?”   易小甜接话道:“我听过。裂头蚴是一种很常见寄生虫,它的虫卵常寄生在青蛙或蛇的身体里,当人误食了被虫卵感染的青蛙或蛇肉,这些虫卵先是吸附在人体肠道表面,然后孵化成幼虫,幼虫会钻进血管里,随着血液循环进入人的大脑,在大脑里游走,吸食脑浆,慢慢长成成虫。那些成虫快速繁殖,用不了多久,大脑里就全都是白花花的虫子了。到那时,人会感到头疼欲裂,生不如死,所以它们被叫做裂头蚴!但是,这种可怕的寄生虫感染人体的病例十分罕见,全世界文献报道的病例也不足一百例。”   “你说的没错,正是因为感染裂头蚴的人很罕见,所以尸脑蚴才更加罕见!”   易小甜先是一愣,随即道:“这么说,尸脑蚴是由裂头蚴演变而来的?”   钟伟国用力点点头,道:“如果感染裂头蚴的人死后,尸体没有火化,又被埋在阴暗的地下,历经数百年,甚至是几千年后,裂头蚴就会变成恐怖的千年蛊虫——尸脑蚴!”   谢虎想起飞到半空中的白虫,疑惑道:“可是,那些该死的虫子,为什么没立刻攻击我们?”   钟伟国指了指正被焚烧的尸体:“那是因为尸脑蚴刚在他大脑里吃饱。如果它们处于饥饿状态,恐怕我们就会和他一样,要永远长眠于此了。”   火把灼烧尸体的焦臭味越来越浓重,大家都站起身,准备走开。   可就在这时,金坤发现尸体动了一下,吓得他头皮一麻,心说要诈尸不成?他刚要走过去仔细看一看,却感到脚下猛地一晃,险些把他晃倒。晃动感消失之后,一阵金属摩擦的沉闷响声从地面之下直传上来,接着,沉闷的响声快速向四周扩散,就连四周的石壁也不断发出可怕的声响。   人们吓得大惊失色,恐惧地环望着四周。   慌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看,墙上的古文字在动。”   金坤赶紧往墙上看去,只见距离自己较近的“子”字真的在动,而且中间的“一横”已经脱落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顶出来的。他又向四圈的石壁扫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古老的文字都在向外脱落。   “砰——”   突然,大厅里响起一声石头炸裂的巨响。   金坤循声望去,只见原本刻着“子”字的石墙上,被撞出了一个洞,一只巨大的黑手,慢慢地从洞里伸了出来……   2   这不是幻觉,确实有一只巨大的黑手从洞里伸了出来。   那只手大得惊人,而且还像镀了层金属一样,闪耀着令人胆寒的黑光。此刻,那只大手正用力抠掉洞口周围的石壁,转瞬间,石壁上就被抠出一个大窟窿。   金坤吓呆了,直愣愣地望着不断变大的窟窿,潜意识里,他觉得将冲出一只可怕的魔鬼。   “砰砰砰……”   石壁断裂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与此同时,圆形大厅的石壁上出现了若干个窟窿,一只只巨大的黑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金坤回过神,高声招呼大家退到大厅中央,然后端起步枪,一边瞄准四周的大窟窿,一边对拿着武器的人吼道:“抄家伙!”   话音未落,只见四周的大窟窿里,陆续钻出十二个黑巨人。那些巨人高大得像一座座黑铁塔一般,头上戴着青铜头盔,身披青铜铠甲,手持刀、枪、剑、戟等各样古代兵器,映红的火光照在古老的兵器上,反射出钝重的金属光泽。   突然,那些黑巨人像是发现了他们,扬起古老的兵器,宛如十二个复活的古代武士一般,一步步逼了过来。   易小甜望着逼近的黑巨人,向后退了半步,颤抖着声音道:“那……那些大家伙是什么东西?”   “我靠!难不成是化了浓妆的变形金刚?”谢虎大骂了一声,瞄准其中一个黑巨人,随时准备射击。   黑巨人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大家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巨人脸上的表情——死人一般的僵硬。   “来呀!丑八怪,虎爷让你尝尝子弹的威力……”谢虎大叫了一声,用力勾动了扳机。   “哒哒哒……”   一连串子弹扫射在其中一个巨人的身上,但奇怪的是,子弹全部被弹开,并发生跳弹,向四面八方飞去。   “嗖嗖嗖……”   跳弹后,反弹回的子弹,擦着人们的头顶飞过。大家都惊出了一身冷汗,恐惧地盯着逼近的黑巨人。   谢虎换下弹夹,端起步枪,准备再次射击,却被金坤一把按住:“别开枪了!你没发现它们刀枪不入吗?”   “可能是穿着盔甲的原因,我这次瞄准眉心!”谢虎说着,又端起了步枪。   “没用的,虎子!”金坤指向距离最近的一个黑巨人,“你好好看一看,它们是金属做的!”   “啊?金属做的?”   谢虎一惊,仔细看了几眼,这才发现巨人的脸上生满了暗绿色的铜锈,显然是用青铜制造而成。他无力地垂下步枪,绝望道:“铜人刀枪不入,这可咋办是好?”   当大家都陷入绝望时,刘斜突然大声喊道:“大家别慌!这十二铜人肯定是死的,本身绝不可能会动,一定有什么东西在控制着它们!”   “又是奇门遁甲阵?”   “不!现在应该叫十二铜人阵。”   说话间,一个黑巨人已逼近到他们身前五六米外,只见那巨人扬起长枪,力劈华山,直砸下来。这可把大家吓坏了,立刻向四周逃开。如小树般粗细的长枪,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并蹿起了一串火星子。   一击未中,黑巨人抡起长枪,从左向右横扫过来。大家赶紧降低重心,或蹲在地上,或趴倒在地,躲过了横扫而至的长枪。   金坤站起身的刹那,看到其他黑巨人相继逼近,如果大家聚在一起,迟早会被兵器砸中。于是,他大声呼叫道:“散开,大家快散开……”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三两成群,向四周逃散。但那些黑巨人仿佛能看到人们似的,也分成几组,向人们追去。   金坤和刘斜保护着易小甜向右侧逃去,三人跑出十多米,忽然感到身后袭来一股劲风。金坤低吼了声“小心”,下意识地作出反应,向前扑倒的同时,一把抱住身前的易小甜,然后就势向一侧滚出几米。   不等金坤回头去看,只听身后响起“砰”的一声,想是某种兵器砸在了地上。他赶紧拉起易小甜,和刘斜一起继续往前跑。   就这样,偌大的圆形大厅里,人们在前面逃,十二铜人在后面追,展开了一场猫捉老鼠般的追逐游戏。但是,人毕竟是血肉之躯,迟早会有跑不动的时候,所以,当这场游戏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结果。   易小甜的体能到了极限,身体开始摇晃,突然脚下一滑,好在金坤拉着她才不至于跌倒,她喘着粗气哭喊道:“我……我实在跑不动了……”   “跑不动也要跑!”金坤吼了一声,又对刘斜道,“不能再这样跑了,我们必须想个办法让铜人停下来。”   “我……我一直在想办法。”刘斜也累得气喘吁吁,“关键是,这十二铜人为什么会突然从墙里钻出来,我始终想不明白。”   “管他为什么呢!”金坤看到一柄巨斧砍来,连忙拉着易小甜向侧面一闪,然后连拖带拽地拉着她往前跑,“这铜人既然能从墙里钻出来,也一定能再钻回去,至少也应该能停下来吧!”   “我想起来了!”刘斜突然兴奋地大叫道,“那个民兵,是那个民兵开启了铜人阵的机关!”   听他这样说,金坤也想起大个子民兵临死前曾摸了一下“子”字,想是他不经意的那一摸,开启了暗藏的机关。但从他摸“子”字,到十二铜人出现,间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机关为什么会间隔这么久才发挥效应呢?难不成是机关搁置了两千多年锈住了?   金坤无暇多想,大喊道:“石墙上的字都掉光了,该怎么关掉机关?”   “你引开铜人,我到‘子’字的洞里看一看。”刘斜说罢,向一个洞窟跑去。   金坤拉着易小甜,一边向相反方向跑,一边抽出匕首抛向紧追的铜人:“嘿!丑八怪,来追我啊……”匕首砸在一个铜人身上,那几个铜人立刻向二人追来。   大概一分钟后,金坤看到刘斜从洞里钻了出来,而铜人仍在紧紧追赶,想必他没能找到控制铜人阵的机关。金坤拉着易小甜兜了个大圈子后,又与刘斜相遇,没等他发问,就听刘斜郁闷道:“里面乱糟糟的,但我敢肯定,控制铜人阵的机关没在那洞里。”   “要不……我们逐个洞找一遍?”   “不行!没等逐个找完,大家就都得被铜人砍死了。”   金坤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叫道:“我记得你说‘丑’是枢纽的意思……”   刘斜眼前一亮,抛下句“掩护我”,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向右侧的一个洞窟。在金坤的掩护下,刘斜顺利钻进了洞窟。   然而,易小甜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双腿像是打了麻药一样,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我……我真的不行了……”   “再坚持一会儿!”金坤看铜人追近,忙拽着她紧跑几步,“小甜,坚持住,你一定能做到的!”   “我……做不到……”她松开金坤的手,绝望道,“你……快跑……”   当手松开的一瞬,她的身体失去平衡,跌倒在地。钝重的金属声快速逼近,她知道,铜人来了,自己马上就要去另一个世界了。她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降临。大脑里又浮现出那口巨大的红漆木棺,棺盖敞开着,一个小男孩趴在棺沿上,正微笑着向自己招手……   金坤看到她躺在地上时,一个铜人已经逼到她身前,抡起一柄大铜斧直劈向她腰间。金坤来不及去拉她了,就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铜斧的致命一击。当扑到她身上的一刹那,金坤的后背传来一阵刺痛,恍然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劈成了两半。   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眼前也像是蒙上了雾霭般的断层,视线里的一切变成了虚影……   “我死了吗?”   大厅里先是一片死寂,紧接着,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和人们的呼喊声。在那些呼喊声中,他分明听到谢虎在喊:“兄弟……”   这超越了文字本身含义的“兄弟”二字,仿佛唤回了游离出身体的灵魂,全身的血液重新流动。他动了动脖子,这才看到手持大斧的铜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铜斧的利刃紧贴在自己的肩上,倘若再往下几公分,脊柱就会被砍断。   他暗叫了声“好险”,目光移到易小甜的脸上,却见她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谢谢……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金坤忽然觉得,她的眼神中有一种东西令自己的心跳加速,他没有回答,小心从大斧子下钻出来,又把易小甜拉了起来。   这时,人们都跑了过来。谢虎激动得一把抱住他,大叫道:“兄弟!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他娘的死了呢……”   金坤挣脱开他的双臂,在他胸口用力砸了一下:“我他娘的有那么脆弱吗?”   谢虎大笑了几声,转身走到一具铜人前,使劲儿踢了几脚,大骂道:“狗日的!你倒是动啊!来,再给老子动一下看看……”   刘斜赶紧冲上去拉住他,制止道:“别乱踢!小心铜人被你踢活了!”   谢虎一惊,忙问道:“你不是把机关关上了吗?咋还能复活?”   “控制十二铜人阵的机关的确被我关上了,但这铜人阵异常诡异,就怕万一还有其他机关控制着。”   谢虎闻言紧张地后退了几步,仰望着如铁塔般的铜人。那铜人足足有四米多高,接近两米宽,重量至少有十吨,虽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却给人一种几近窒息的压迫感。再看铜人的脸部,上面生满了斑驳的铜锈,但能看出做工精细,雕琢考究,特别是那双雕琢精湛的眼睛,仿佛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谢虎倒抽了口凉气,不敢再与铜人对视。   钟伟国走过来,围着铜人绕了几圈,发出几声“啧啧”的称赞后,惊讶道:“这铜人上雕琢出的服饰和头盔,很像秦朝士兵的装束,难道,这十二铜人是……”   “秦始皇十二铜人!”   3   易小甜高喊了一声,疾步走到铜人下,仔细观察了好一阵,道:“这些铜人,无论是数目、大小,还是装束和手持的兵器,都很像历史记载的秦始皇十二铜人。”   “对,这肯定是秦始皇十二铜人。”钟伟国赞同道。   “我靠,原来这些大家伙是秦始皇造出来的,怪不得这么勇猛。”谢虎咒骂了一句,疑惑道,“那皇帝老儿为什么要造出十二铜人?”   钟伟国被他的话逗笑了:“呵呵,这是一个颇具争议的话题。据说秦始皇一统天下后,为了彰显功绩,就铸造了十二个大铜人,立在阿房宫前殿,寓意大秦王朝长盛不衰,千秋万代。”   “还有一种说法。”易小甜接话道,“据说有一天,秦始皇在群臣的陪同下,兴致勃勃地观看各种杂耍。忽然一队杀气腾腾、手持刀枪剑戟的武士登场表演。始皇帝顿时大惊失色,心想兵器流传在民间,百姓一旦想造反,则如虎添翼,必须想办法收缴了这些兵器。恰巧此时,民间流传着十二巨人的传闻。秦始皇听后,正中下怀,就假借征召,借助天意,下令收缴民间所有兵器,铸成十二铜人。”   “嗯,各家说法不一。但无论出于何种原因,秦始皇想达到的目的就是国家统一,政治长治久安,而其中的具体原因,恐怕也只有秦始皇本人清楚了。”   易小甜点点头,道:“传说,楚霸王项羽攻克咸阳城后,火烧阿房宫,十二铜人也随之付之一炬。真没想到,这十二铜人非但没有被烧毁,还被我们遇见了。”   钟伟国仰望着铜人沉默了片刻,道:“看来,真如‘解密之钥’记载的那样,那三件‘尸衣’,以及宝藏和真经,都是项羽或者他的属下布的局。”   人们讨论的时候,金坤绕着一个大铜人走了十几圈。他一边绕圈,还一边在铜人身上找寻着什么,可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想象中的那些东西,不禁疑惑道:“真是奇怪了,这些铜人块头这么大,是怎么动起来的呢?”   谢虎凑过来,道:“嗨!斜眼叔不是说了吗,这些铜人有机关控制着呢!”   “就算是有机关控制着,这些铜人也绝不可能凭空就动起来呀!我们总该能看到操纵它们的东西,比如绳索、铁链之类的东西。”   谢虎觉得他的话有道理,就绕着铜人走了几圈,但也没能找到操纵铜人的东西。   金坤忽然发现地上有一层浮土,他用脚碾了碾,明显比刚进入大厅时厚了许多,而且,浮土分布很不均匀,越是接近地缝儿越厚。他连忙蹲下去,虽然地缝儿里仍填满着尘土,但明显有被顶出来,又压死的痕迹。   他立刻猜到了答案,控制十二铜人的铁链或绳索,一定就藏在这些网状的地缝儿里。为了验证猜测,他趴到一个铜人的脚下,贴在地上看了看,但铜人的脚紧贴着地面,看不到脚下的情况。他抽出匕首,伸进铜人脚踩的地缝儿里,果然触到了某种金属物件。   “咔咔咔……”   突然,大厅里回荡起此起彼伏的微弱响声。   金坤吓了一跳,“腾”地一下跳起来。他先是以为铜人又要“复活”了,但仔细一听,声音不像是在大厅里响起的,而是从极远处传来的。   易小甜吓得以手掩口,紧张道:“这……这是什么声音?”   “枪声!”   金坤向右侧指了指:“你们听,这枪声此起彼伏,一定是神秘组织进入了‘野人尸谷’,正在和野人交战。”   “希望野人大发淫威,把那些跟屁虫一样的神秘组织全干掉,也省得虎爷我弄脏了手。”谢虎诅咒道。   金坤的脸绷得紧紧的,摇头道:“你觉得可能吗?那些神秘组织都经过了特种训练,我们能顺利进入溶洞,他们也一定能做到。”他环视了一圈,抬高声音道,“不出一个钟头,神秘组织就会来到这里,我们必须在他们到来之前拿到‘铜玉尸衣’,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谢虎焦躁地搓了搓手:“那还磨蹭什么,快,我们抓紧去找。”   金坤叹了口气,用一种焦急却又无奈的语调说:“关键是,我们如何走出这大厅。”   谢虎向四周望了望,这才想起大厅是密封死的——对于他们这些钻进奇门遁甲阵的人来说是密封死的。他郁闷地踢了一脚铜人,刚要开口大骂,却忽然看到了石壁上的大窟窿,就道:“铜人钻出来的窟窿里,会不会藏着通道?”   刘斜道:“我去了‘丑’和‘子’的窟窿,里面没有通道,仅有一个能容下铜人的空间。”   谢虎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但他仍不甘心:“没准其他窟窿里有通道呢,我们逐个去看一看。”   大家虽然觉得谢虎的主意不怎么样,但现在也想不出好办法,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于是,大家分散开,到各个窟窿里去找逃出大厅的通道。   刘斜压根没抱一丝希望,走到原本刻着“亥”字的窟窿前,往里面扫了一眼,果然没有通道。他正要转身走开,却感到全身的血液“刷”地一下沸腾了,立即大声呼喊:“大家快来,出口在这里!”   4   大家兴奋地跑过来,但看到窟窿里并没有通道,都感到很诧异。谢虎忍不住问道:“通道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到呢?”   “我也看不到。”刘斜说着钻进了洞窟里。   谢虎被他的话弄蒙了,疑惑道:“你也看不到,难道这又是障眼法?”   刘斜也不回答,往左侧的地上指了指,“你们看这个。”   谢虎顺着刘斜手指的方向去看,只见几块碎石间有一个类似于五角星形状的物件。它紧贴在地面上,高约二十公分,有汽车方向盘大小,上面生出了斑驳的铜锈,和周围的背景很靠色,不细看还真难发现。谢虎钻进窟窿里,蹲下去仔细端详了一阵,发现那物件不是五角星形状,而是八角星,每个凸出的支点上都刻着奇怪的符号,但被斑驳的铜锈盖住了大半,很难辨清究竟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一定和《易经》有关。   “这是什么?”谢虎问出了所有人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刘斜目不转睛地盯着“八角星”,随口答道:“大脑。”   “大脑?”   这次不仅是谢虎蒙了,所有人都被他的回答搞蒙了,因为那“八角星”怎么看也不像大脑。   刘斜发现大家都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就提示了一句:“我记得我曾和你们说过,‘遁甲’隐藏在六仪之后,操纵着四千三百二十种变化,相当于奇门遁甲阵的大脑。”   大家立刻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钻进洞窟里去看“大脑”,却被刘斜赶了出去,只留下金坤一个人。刘斜的意思是洞窟里空间有限,让大家躲到其他洞里。大家不明白他为什么用“躲”字,但谁也没多问,按他的话照做了。   金坤正暗自庆幸自己能留下,却听刘斜用非常严厉的口吻道:“小坤!接下来,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   金坤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接下来要做的,是一件事关所有人生死的大事。金坤重重点点头,郑重道:“你吩咐吧。”   刘斜并没有立刻吩咐,而是死死盯着“八角星”沉默不语,不知是在思考怎样操作“大脑”,还是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直到金坤催促他,他才深呼吸了几口气,一字一顿道:“抓稳它,用力向左旋转!”   金坤伸手抓住“八角星”凸出的支点,用力向左旋转,但它却纹丝不动。他猜可能是很多年不用锈住了,就把全身的力气都灌注于双手上,“八角星”终于摆脱静止状态,动了起来。   大概旋转到三分之二圈时,“八角星”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了一下,响起“咔”的一声,但声音很沉闷,明显是从地下很深处传上来的。   金坤愣了愣,就在他愣神的刹那,“八角星”猛向右倒转。倒转的力道十分强劲,来得又很突然,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以至于双手被甩开,与此同时,“八角星”如同旋转的陀螺一样,向右高速倒转。   “吱嘎——吱嘎——”   地面下不断传来金属摩擦的响声,接着地面晃动了几下,洞窟开始下沉。金坤吓呆了,此刻他总算明白斜眼叔为什么那么紧张了,他眼睁睁看着洞窟快速下沉,转瞬间,就降到了大厅地面的水平线之下。   站在一旁的刘斜吓得脸色惨白,惊恐地大叫:“快让它停下……”   金坤觉得要是现在把手伸上去,就算不被“八角星”弄断,也得掉几根手指。他急中生智,抄起一块石头就塞进了“八角星”的两个凸出的支点之间,这招果然奏效了,“八角星”被石头卡住了。   “八角星”被卡住后,洞窟又下沉了半米,才终于停了下来。   金坤暗叫了声“好险”,仰头看去,发现洞窟几乎快要被堵死了,仅剩下洞顶露出一条三十公分左右的缝隙。他倒吸了口凉气,心想这小小的“八角星”竟有这么大的威力,居然能驱动暗藏地下的大型机关,看来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   金坤手脚并用,攀到洞窟顶部,透过缝隙往外望去,只见大厅的地上散落着一层火把。借着火光他看到,其他洞窟也和自己所在洞窟差不多,要么仅剩下一条狭小的缝隙,要么完全被封死了。   “你们玩什么呢?这他娘的要是再往下沉半米,我们就全闷死了。”旁边的洞窟里传来谢虎的叫骂声。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你们别着急,我这就下去和斜眼叔研究研究。”说罢,金坤跳了下去。   刘斜已经打开了手电,照着“八角星”催促道:“有的洞窟被封死了吧?再耽搁一会儿,肯定会有人缺氧窒息而死!快,你快把它旋转回去。”   金坤应了一声,双手牢牢握住“八角星”,然后让刘斜帮着把卡在里面的石头抽出去。石块被抽出后,金坤明显感到有一股向右旋转的强大力道,他拼尽全力,才勉强稳住了“八角星”,然后开始一点一点向左旋转。   由于“八角星”紧贴地面,金坤只能采取深蹲的姿势,而这个姿势很难发力,仅过了几分钟,汗水就湿透了衣背。不过,金坤毕竟受过警院特训,身体素质超强,他咬牙坚持着。刘斜也蹲下去帮忙,在二人合力之下,“八角星”似乎被转回到了原来的部位,因为他们听到了一连串“咔咔”的响声。   二人心中一喜,以为继续向左旋转洞窟就会攀升,连忙加力旋转。突然,地面下传来“咔嚓”一声沉闷的巨响。二人吓了一跳,生怕“八角星”发生倒转,立刻牢牢握住它。然而,它就像是脱扣了一样,只需轻轻一碰,就能旋转很多圈,想必是“八角星”与地面下的大型机关断开了。   控制大型机关的总闸——“八角星”坏了!   这好比正在高速驾车的人,突然发现方向盘坏掉了,但驾车人可以踩刹车或关闭油门,而他们眼前只有一个报废的“八角星”。   就在二人陷入绝境时,脚下的地面又晃了晃,接着,洞窟像电梯一样沉了下去。   大概下沉了一层楼多一点的高度,脚下一震,洞窟也停了下来。情况还不算太糟糕,因为原本堵住洞口的那面墙消失了,他们至少不会被闷死在洞窟里。   一股浓重的污浊空气直冲进鼻腔里,似乎还混杂着某种奇怪的味道。金坤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心跳难以抑制地加快了,他赶紧举着手电往洞窟外照了照,手电光直射出去,发散的光圈竟照不到尽头,似乎外面的空间不比刚才的大厅小。手电又扫向洞窟前的地面,隐约看清了是个凹凸不平的大斜坡,坡度至少有七十度左右,一直延伸向未知的黑暗里,看来这不是一个大厅,而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坑洞!   这时,旁边的洞窟也射出了手电光,并传来人们的呼喊声。在嘈杂的呼喊声中,谢虎的嗓门最大:“我靠!几千年前就发明了‘电梯’,真不愧是拥有五千年文明的古国,这科技真他娘的了不得啊!”   听到大家的呼喊声,金坤长长吐出一口气,心想还好,大家都平安无事。金坤想看看这坑洞到底有多深,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于是,手电顺着大斜坡照了下去。   天然坑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深,手电的光圈很快就照到了大斜坡的尽头,但不知为什么,坑洞的地面却反射回白森森的冷光。   金坤心里“咯噔”一下,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连忙向坑洞深处照了照。当光圈扫亮坑洞底部的一瞬间,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背脊直冲向头顶,紧张得张大了嘴,几乎要窒息。   巨大的天然坑洞里,堆满了白森森的人骨头——这是万人坑!   5   看到一具骷髅,可能不会产生太大的恐惧。但如果突然冒出像小山般的一堆堆白森森的人骨头,可想而知那将是怎样可怕的一幕。   金坤足足屏息了半分钟,才喘着粗气抹掉脸上的冷汗,暗道:“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骨头?难道是古人在这坑里进行了集体葬礼?但这葬礼也有点太残忍了吧?怎么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屠杀现场呢?”   大家恐惧之后,最终决定进入万人坑。因为控制大型机关的“八角星”报废了,缩在洞窟里只有等死的份,唯有走出去,才有机会找到离开这里的通道。   坡度十分陡峭,但好在斜坡表面凹凸不平,大家手脚并用,小心攀了下去。十分钟后,他们都站在了白骨森森的万人坑里。   女人们吓得躲到男人们的中间,不敢四处乱看。“黑豹”也紧贴在张龙身边,不时发出低沉的呻吟,像是被这可怕的一幕吓呆了。   谢虎胆子极大,他站到一个人骨堆上,环望四周,道:“这古墓真够壮观的!但除了骨头还是骨头,连一样陪葬品都没有,看来死在这里的古人都是穷人啊!”   钟伟国严肃道:“净胡扯!这可不是古墓。”   “啊?不是古墓为啥有这么多人骨头?”谢虎愣了愣,随即猜到了答案,“我靠,这里该不会真的是屠宰场吧?”   钟伟国没有回答,他走到一个人骨堆前,蹲下去,仔细检查着什么。   “发现什么了?”谢虎好奇地凑了过去。   钟伟国站起身,手电向四周照了照:“你看,这些骷髅的分布很奇特,要么堆积如山,要么只有一具突兀地躺在地上。而且骷髅大多完好无损,没有被利刃砍刺的痕迹,也没有中毒的痕迹。”   “什么意思?”   钟伟国脸色变了变,用沉重的语气道:“这些古人是活着被关在这里的!”   “什么?他们是活活被闷死在这里的?”   “没错。”   钟伟国深吸了口气,分析道:“骷髅完好无损,说明这些古人生前没遭到屠杀,也没有集体服用毒药。骷髅分布奇特,说明这些古人不是同时死的,而是陆续死亡,后死者为了占有更大的空间,只能把死去的人摞起来。”   听完他的一番推理,人们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因为这些古人都被闷死在大坑洞里了,等待他们的会不会也是同样的结局?大家都恐惧得不敢再往下想了。   谢虎抹掉脸上的冷汗,追问道:“可是,这些古人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被活活闷死在这里?”   “没犯任何错,这是他们的宿命。”钟伟国叹了口气,继续道,“从这些骷髅没烂干净的衣服看,他们肯定不是士兵,所以我猜测,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是修建这个庞大工程的建筑工人!当工程竣工后,主持修建的人为了封锁消息,就策划了这灭绝人性的计划。”   “不费一兵一卒,就杀人灭口了,够狠毒!”   金坤踩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差点扎破了鞋底儿,他俯身捡起来看了看,原来是一个打磨得很锋利的石块,不禁疑惑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钟伟国接过来只看了一眼,脸就“刷”地一下白了,语无伦次地道:“果……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真的发生过那件事……”   金坤觉得很奇怪,心想他看到骷髅都面无惧色,为什么却被一块破石头吓成这样,难道这石头藏着什么玄机?于是,金坤急问道:“教授,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钟伟国盯着石头缄默了半晌,才颤抖着声音吐出两个字:“割……肉。”   “割肉?”   不等金坤发问,谢虎抢先问道:“都被闷在这大坑里了,哪来的肉?馒头也不可能有啊?”   钟伟国指了指人骨头堆:“没腐烂的时候,他们身上不都是肉吗?还有,他们活着的时候,身上也都是肉啊!”   大家立刻反应过来,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眼前也渐渐浮现出可怕的一幕。无数穿着古代服装的人,在这个大坑里闷了很多天之后,被饥饿冲昏了头脑,开始互相残杀,活下来的人用锋利的石头切割同伴的尸体,吃同伴的肉,喝同伴的血……   站在人群中间的易小甜,突然恐惧地大叫了一声,然后用警惕的目光扫视着每个人的脸。她警惕的目光,让所有人都感到背脊发凉,汗毛倒竖。   霎时间,气氛变得异常凝重,仿佛在不久的将来,真的要发生那可怕的情景。   谢虎为了调节紧张的气氛,故意干咳了几声,对易小甜开玩笑道:“小甜老师,你这么漂亮,吃你的时候我可下不去口,呵呵……”   虽然是玩笑话,但在易小甜听来却十分的恐怖,她紧张地向后退了半步,指着谢虎的鼻子道:“你要是敢吃我,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谢虎连连摆手,告饶道:“得!得!我这是和你开玩笑呢,看把你吓的。就算是我真想吃你,哈哈,有人也不会同意啊。”说着,他冲金坤笑了笑。   金坤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乱开玩笑!”   易小甜还是很恐惧,就催促道:“这大坑里到处都是人骨头,我们还是抓紧离开这儿吧。”   金坤点点头,把九个人分成四组,到四周去寻找出口。   金坤和易小甜一组,二人肩并肩,向左侧的黑暗中走去。手电的光圈在一堆堆骷髅间晃动,又被反射回白森森的冷光,易小甜紧张极了,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比地狱还可怕的地方。她赶紧拉住金坤的胳膊,这样就稍稍有了些安全感。   二人绕过几堆白骨,走到了左侧的斜坡前。这一侧斜坡的坡度更大,几乎接近直角,幸亏他们刚才所在的洞窟不是在这一侧,不然攀爬下来会十分危险。他们沿着斜坡向一个方向走,偶尔能看到斜坡下孤零零地躺着一具骷髅,想必这些就是钟伟国所说的吃同伴肉的家伙。   易小甜突然拉住金坤,直盯着他的眼睛:“如果真的永远逃不出去了,你……你会吃我吗?”   金坤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道:“傻姑娘,别胡思乱想了。”   易小甜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副极其认真的表情:“你要是吃,千万别吃我的脸。”   金坤被她的话逗笑了,无奈地摇摇头。易小甜忽然想起在大厅里遭到铜人攻击时,金坤舍身救自己的一幕,心里顿时涌出一股暖流。但看到此刻身处的环境,她又不由得忧伤地叹了口气,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金坤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就拉了拉她,指着旁边的人骨头堆半开玩笑地说:“好吧,我对着这堆骷髅发誓,绝对不和你的脸亲密接触……”   “去你的!”易小甜终于笑了出来。   二人沿着左侧的斜坡找了一圈,但没能找到出口。半个小时后,人们聚到一起,四组人都没找到出口。气氛再次凝重起来,大家彼此间都不说话,心里却想着同一个可怕的问题: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我们在做无用功,这坑洞里根本就没有出口!”很久没有说话的许娟指着白骨堆,绝望地吼了起来,“如果有出口,这些人怎么可能被闷死在这里?怎么可能……”   许娟一针见血的话,让大家一直在逃避的问题暴露出来,所有人都绝望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污浊的空气包围着九个来自现代文明的人,他们都低着头,苦苦思索着逃生的办法,但面对封闭的自然环境,又脱离了现代文明赋予他们的一切,人类的力量显得那样的渺小。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像这些古人一样,慢慢变成一堆白骨。   “我他娘的就不信了,我们九个大活人就被闷死在这儿了?”谢虎说着,愤怒地踢了一脚身边的骷髅。   许娟绝望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我要死了吗?我真后悔……后悔不该来这里……”   金坤听到她的话,心里一阵愧疚,蹲下去拍了拍她,歉意道:“对不起,为了我的事,把你牵连了进来。”   许娟的眼神有些闪烁,慌乱地抹了把眼泪,扭过身不再说话。金坤觉得她的举止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他站起身,用凝重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圈,起誓般说道:“大家伙儿放心,只要我金坤有一口气在,肯定保护大家平安离开这里!”   “小兄弟,你言重了。”钟伟国拍了拍他,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得竟然有些磕巴了,“这,这是一个天然溶洞。”   他们进入这个坑洞时,就看出这是一个天然溶洞了,但却猜不透,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和逃生的通道有什么关系,都怔怔地看着他。   钟伟国一脸的兴奋,说话的语调也有些走音了:“天然溶洞意味着什么?肯定是地下暗河长期溶蚀石灰岩形成的,可现在,这坑洞里的水哪儿去了?”   “那还用说,都流走了呗。”谢虎随口答道。   “你说的没错,水确实都流走了。”钟伟国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但你有没有想过,泄水的通道怎么不见了呢?”   谢虎顿时愣住了,摸着额头的疤痕惊诧道:“是啊,泄水的通道呢?怎么会不见了?”   “被封死了!”   钟伟国指了指脚下的骷髅,放慢语速分析道:“这些人的骨头都没有被水浸泡的痕迹,所以他们死前这个坑洞就是干的,但那个时候,一定有连接着这个坑洞的一个或若干个支洞。修建这个庞大工程的主管人,把这些建筑工人赶到这里后,封死了所有的支洞,于是,这里就变成了与世隔绝的地下坑洞!”   谢虎开始还听得起劲,到最后却泄了气:“教授,你这不是说了相当于没说吗?支洞都被封死了,我们还是没机会逃出去啊?”   钟伟国神秘地笑了笑,道:“这些几千年前的古人肯定没机会逃出去,但我们也许有机会!大家想,在这数千年间,地下暗河肯定会反复涨水,在水流的作用下,那些封住支洞的石灰岩,会遭到水流的溶蚀,慢慢变薄……”   谢虎兴奋地打断他的话:“这么说,四周的斜坡上,暗藏着快要被水流冲开的支洞?”   “对。”   大家得知有机会逃出万人坑,兴奋得高声欢呼。谢虎更是兴奋得忘乎所以,只见他挑起大拇指语无伦次地夸赞道:“教授,您真不愧是教授啊!啥都他娘的知道,虎爷……不,虎子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钟伟国被他的话逗笑了:“呵呵,你小子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这时,金坤插话质疑道:“教授,如果堵住支洞的是石灰岩,那它肯定会被水流所溶蚀,但如果是其他坚硬的岩石,比如大理石、花岗岩之类的呢?”   “不可能是其他岩石。”钟伟国自信道,“这个工程的主管要杀死的是建筑工人,而不是几千年后的我们,所以,他们只需就近取材,完全没必要舍近求远,跑到外面去找其他岩石。”   金坤认为他的推测不无道理,就按照刚才的分组,让大家去四周的斜坡上找寻被封死的支洞。果然不出钟伟国所料,十分钟后,张龙在右侧的斜坡上,发现了疑似被封住的支洞。   大家跑过去,只见这个斜坡上布满了凹坑,在斜坡与地面相接处,有一个明显凹陷进去的大坑,坑口能容两人同时钻过,坑深半米,敲击有空洞的回声,但不明显。   钟伟国仔细检查后,确定这就是被封死的支洞。回声不明显,有两种可能:第一,封死物很厚重;第二,封死物的另一侧充满了水。   大家找来几块大石头,轮番砸击坑底,但坑底的石面纹丝不动。大家没有放弃,连续撞击了数百次,却没有一点效果。   谢虎郁闷得大骂了几声,把手里的石头砸向人骨堆,骨头断裂的“咔咔”声,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大叫道:“有办法了,我们可以炸开它!”   金坤疑惑地看着他:“你小子发什么神经?我们既没有手雷,也没有炸药包,用什么炸?”   谢虎神秘地笑了笑:“人骨炸弹!”   6   谢虎从人骨堆里挑了几根粗壮的胫骨,用匕首钻出一个小洞,又拔掉数颗子弹的弹头,将火药从小洞塞进骨头内部,然后自制引线,插进小洞里。如此操作,十多分钟后,他把几根塞满火药的胫骨捆绑在一起,这样就制成了类似于炸药包原理的人骨炸弹。   谢虎把人骨炸弹塞进凹坑里,并紧贴在凹坑的底部,拉长引线,掏出打火机,转身对大家道:“后退,找个地方躲一躲,别崩着你们。”   金坤被谢虎的想象力惊呆了,一边招呼大家退到安全的地方,一边诧异地看着他:“嘿!你小子真了不起,应该给你颁发一个诺贝尔人骨炸弹奖。”   谢虎先是得意地笑了笑,随即干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说:“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突然,一阵诡异的冷笑从黑暗中传来,无比清晰地放大在阴森森的万人坑里。   这诡异的冷笑声来得太突然,谢虎吓得一哆嗦,手中的打火机掉在了地上。其他人也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停住脚步,仔细一听,居然和在大厅里听到的冷笑声一模一样。   大家都陷入深深的恐惧中,但对未知事物的强烈好奇驱使着他们,他们都举起了手电,向冷笑声传来的方向照去。   手电的光圈最终定格在一堆白骨上,只见那个白骨堆最上面的一个骷髅正在缓缓地晃动,而且幅度越来越大,仿佛要从骨头堆里站起来了。   这可怕的一幕,恐怕也只有在电影中能看到,然而,此刻却真实地发生在大家眼前。是沉睡千年的骷髅要复活了,还是其中暗藏着什么奇诡的玄机?   就在这时,诡异的冷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接着,一堆堆人骨堆里的骷髅陆续晃动起来。这数以万计的骷髅晃动的视觉效果,几乎把大家震慑得快要窒息了。   金坤下意识地端起步枪,但因强烈恐惧而抖动的手臂,却无法像平常一样瞄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稳住双臂,瞄准远处的一个骷髅的头盖骨,扣下了扳机。   “哒哒哒……”   子弹击中目标,头盖骨碎裂的同时,溅起一层雾霭般的灰尘。   突然,金坤看到那个碎裂的头盖骨中,飞出了一群白色的小虫子。虽然相距很远,但金坤还是一眼就辨认出那是专吃人脑的杀人机器——尸脑蚴!   恐怖的事情接踵而至。一堆堆白骨中不断有白虫飞出,转眼间,万人坑的上空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虫,那些白虫似乎发现了目标,快速向他们扑来。   “这里他娘的成了虫子窝了!”   谢虎咒骂着端起步枪,又快速放下,因为他发现铺天盖地都是虫子,别说是步枪,就算给他一挺重机枪,也起不到作用。眼看着像云雾般的虫群逼近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炸开支洞的封死物,从虫子窝里逃出去。谢虎赶紧捡起打火机,大吼了一声,向别人示意自己要点燃人骨炸弹了,然后把火苗对准了引线。   “轰隆!”   爆破声响起的刹那,一股巨大的水流从洞口喷涌而入。逃生的欲望驱使着他们,大家扔掉身上的背包,顾不上被汹涌的水流冲倒的危险,争先恐后地冲向洞口的另一侧。金坤是最后一个穿过洞口的,当他穿过去后,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些白虫如子弹般撞向洞口,又被汹涌的水流冲走了。   金坤憋住气,向斜前方猛游一阵,但足足游了十秒钟,也没能游到水面之上。他这才意识到这一侧不是支洞,因为支洞绝不可能有这么深,也不会制造出水流喷入洞口的汹涌气势,难道,此刻身处的是一条巨大的地下暗河,或者是地下湖?   水中异常昏暗,只有斜上方有几点手电光。看来强力手电筒的防水效果不错,至少现在还没短路,这点令金坤感到很庆幸,但他不清楚水究竟有多深,丝毫不敢大意,加速向有光亮的方向游去。   忽然,不知是谁的手电从斜上方沉了下来,接着,一个模糊的影子也沉了下来。金坤一惊,心想一定是有人溺水了。他赶紧游过去抱住那个人,触手的感觉像是一个女人。他来不及多想,瞄着斜上方的手电光,拼尽全力游上去。   游了十多秒钟后,金坤突然发现斜上方的手电光消失了,仅剩下头上还有一点微弱的光亮。他的心悬了起来,心想难不成大家都溺水了,只剩下一个幸存者了?但他并没看到有人沉下来啊?金坤一边加速紧追头上的光亮,一边环望四周,这才发现四周是凹凸不平的石壁,而且那些石壁距离自己很近,自己就像是在一口巨大的深井里潜水似的。   金坤立刻反应过来,这水底一定有很多类似的“深井”,大家可能是在慌乱中游散了,分别钻进了不同的“深井”里。怀中的身体剧烈抽动了几下,他不敢再多想,以最快的速度游向头顶的光亮。   金坤终于冲出了水面,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看向怀中抱着的人。借着唯一的一点光亮,他看清怀中抱着的人是许娟,但许娟双眼紧闭,气息微弱。   这时,手电的光亮从斜上方照过来,同时响起易小甜断断续续的呼喊声:“快……快把她送上岸……”   金坤抱着许娟向手电光的方向游了一段,忽然发觉脚下的水变浅了,赶紧趟着水猛跑了十几米,脚下的水彻底消失时,他也站在了易小甜的身前。   “她……她怎么样了?”易小甜询问了一句,冲上来帮忙。   “好像还活着。”   二人把许娟体内的水控出来,又把她小心放在地上,刚要给她做心肺复苏,却听许娟剧烈咳嗽起来。许娟咳嗽了好一阵,又吐出几口水,才缓缓睁开眼睛。   金坤看她苏醒了,连忙询问她的状况。许娟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喘着粗气道:“没……没事,就是胸口有点疼。”   “哦,那是水呛的,休息一会儿就会好起来的。”   许娟躺了一阵后,双手撑地,慢慢坐起来,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们,感激道:“谢谢……你们刚才救了我。”   金坤觉得她的眼神很奇怪,以为她可能还没从溺水的恐惧中彻底恢复过来,于是,就冲她笑了笑:“看你说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金坤让她再休息一会儿,并让易小甜照看她,然后站起身,拿着手电往下方照了照。手电光扫亮了一个倾斜向下的大溶洞,溶洞里灌满了浅绿色的水,水面漂浮着一层五颜六色的杂质。   “难怪刚才感觉像是在深井里潜水一样,原来是钻进了灌满水的大溶洞里。”金坤这样想着,转过身往斜上方照了照,大溶洞直通向上,手电的光柱照不到尽头,心想还好,这溶洞不是封闭的,否则还要跳回到水里去找出口,就是不知道斜眼叔他们现在怎么样,是否从水里逃出去了呢?   金坤正为其他人担忧时,身后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似乎是有人从水里钻出来了。他转回身,只见“黑豹”快速向自己游来,但除了这条狗以外,再没有任何人。   “黑豹”很快就游上了岸,扑到他脚下,先是在他身上蹭了几下,然后冲着水面发出几声响亮的犬吠。金坤在警院上学时经常接触猎犬,所以能看懂“黑豹”的肢体语言。它的意思是,水面下有情况。结合实际一分析,确切意思就是,其他人在水面下的另一个溶洞里,让他快跟过去。   金坤认为此时不宜离开,因为许娟呛水后还没完全恢复,一旦下去再呛了水是很危险的,所以他决定先让“黑豹”回去报信,以免大家担心。金坤俯下身,指了指水面,刚要拍“黑豹”的背脊,却忽然看到“黑豹”的黑毛间有一只白色小虫十分的眼熟。   金坤大脑“嗡”的一声,定睛一看,正是可怖的尸脑蚴!但奇怪的是,尸脑蚴一动不动地趴在黑毛间,似乎是死的。他赶紧用枪托挑掉小白虫,用脚使劲儿碾成肉泥。为了谨慎起见,他又仔细检查了黑豹的全身,还好没再发现尸脑蚴。   但黑豹身上怎么会有尸脑蚴?   金坤似乎猜到了答案,举着手电往水面照了照,果然发现水面漂浮的杂质间,夹杂着许多白色小虫。那些小虫乍看上去一动不动地浮在水面上,但仔细一看,似乎正在慢慢蠕动。   这些可怖的杀人小虫,很快就会扑过来。   金坤拉起许娟和易小甜,指着溶洞的上方大叫道:“尸脑蚴!快,快跑……”   “黑豹”在前,三人紧随其后,在大溶洞里猛跑。脚下的地面凹凸不平,溶洞的坡度也很大,就好比在崎岖坎坷的石头坡上做加速跑,体能的消耗可想而知。易小甜第一个跑不动了,停下来双手扶膝,大口地喘着粗气道:“我……我们歇一会儿再跑……”   三人歇了一会儿后,继续向前跑。就这样,三人跑跑停停,停停跑跑,中途遇到了许多相对狭窄的支洞,但他们清楚支洞极有可能是死路,所以始终沿着主洞跑。大概拐过了五六个弯道后,脚下陡峭的坡度消失了,溶洞也变得狭窄了许多。   金坤认为脱离危险了,就招呼她们放慢速度,沿着狭窄的溶洞,小心前行。为了防止溶洞里突然冲出什么可怕的东西,他让易小甜拿着手电,自己则摘下步枪,拉开保险,以应对突发的危险。   易小甜调整好呼吸,奇怪道:“那些该死的虫子怎么老是跟着我们,阴魂不散的?”   “没什么可奇怪的。”金坤解释道,“万人坑被水填满后,一部分尸脑蚴就随着水流,游到了洞口的另一侧,最后慢慢浮了上来。”   走在最前边的“黑豹”突然停下来,冲着他们狂叫,像是发现了什么。金坤紧走几步,用手电往地上照去,只见凹凸不平的地上,有一条半米宽的裂缝,手电光射进去,照不到底儿。他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这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定会摔得粉身碎骨,幸好“黑豹”及时发现了。   “这地上怎么会有裂缝?”易小甜走过来问道。   不等金坤回答,只听身后的许娟说道:“你们看,这地缝很不规则,显然是地质变动造成的。”她脸色变了变,提醒道,“我们要小心了,这洞穴里可能不止一条地缝。”   地缝不算宽,三人小心跨过去。果然不出许娟的预料,他们没走多远,地上又出现了一条裂缝,而且足足有两米宽。   如果只是一个毫无危险的两米宽的浅坑,任何一个四肢健全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跳过去,但如果换作深不见底的地缝,任凭是谁都会心跳加速,紧张得不得了。   易小甜更是如此,紧张得双腿发软,浑身打战,无论如何也不敢跳过去。在金坤的百般劝说下,她才勉强同意试一试。   “黑豹”纵身一跃,第一个跳了过去。金坤本来无需助跑就可以跳过去,但为了给她们做示范,他向后退了几米,然后加速助跑,单脚蹬地,腾空而起,稳稳落在对面。许娟是考古工作者,身体素质不错,模仿着金坤的动作,顺利跳了过去。   金坤发现对面的易小甜满脸惧色,就大声鼓励道:“小甜,鼓足勇气,跳过来,你行的!”   易小甜把手电抛给金坤,然后向后退了七八米,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加速助跑,当她单脚蹬地的刹那,却感到脚掌似乎踩在了凸出的石面上,脚下打滑,身体直扑向地缝里……   金坤和许娟看到她摔进地缝,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小心……”   还算幸运,易小甜摔下去的瞬间,双手乱抓,侥幸抓到了地缝内壁凸出的石头。她死死抓住石头,向上望去,发现自己距离地面至少半米深,她又向下望了一眼,幽暗的地缝深不见底,只要掉下去必死无疑。   金坤冲到了地缝前,看到这一幕后,他喊了声“抓稳了,我这就来救你”。金坤让许娟用手电照明,然后扔掉步枪,趴在地上,右臂探进地缝里。他成功抓到易小甜的手腕后,把全身的力气灌注于右臂,快速向上拉拽。   几秒钟后,易小甜死里逃生,重新站在了地面上。但刚才濒死的恐惧令她无法站稳,只能蜷缩在金坤的怀里发抖。   金坤抱着她向后退了几步,却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儿,低头一看,手电被扔在地上,而步枪却不见了。他慢慢转过身,看到许娟站在昏暗的光线里,正端着步枪对准自己。 第八章 木牛流马 古代飞行器   1   一个小时前,另一条大溶洞里,钟伟国、刘斜、谢虎、张龙、古灵和唯一幸存的民兵靠在洞壁上,焦急地等待着“黑豹”的归来。   “‘黑豹’怎么还没回来?”谢虎坐不住了,边脱外衣边走到水面前,“万一我兄弟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办?不行,我得下去看看。”   张龙冲过去拉住他:“‘黑豹’这么久没回来,说明找到他们了,你再耐心等一会儿,‘黑豹’一定会带他们回来的。”   “把赌注下在一条狗身上?我觉得不靠谱!”   张龙有些生气,争辩道:“‘黑豹’可不是一般的狗!”   “不是一般的狗,它不也是狗吗!”   谢虎甩开他的手臂,刚要往水里跳,却听张龙惊恐地低呼道:“虫子……”   谢虎想说“你他娘的吓唬我啊”,可仔细一看,水面真的飘着一层白花花的虫子。他头皮一麻,转身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大叫:“水里全是虫子,快,我们快逃!”   一个小时后,他们穿过一段低矮狭窄的溶洞,站在了一条有明显人工打凿痕迹的山洞里。稍作休息后,大家沿着山洞走了很长一段路,前边忽然出现一排直通向上的石阶。   走到石阶前,大家才发现石阶很奇怪,每一节都有半米多高,攀登时要跨出大步才能勉强迈上一节,这似乎更适合身材高大的野人攀登。手电光向上照去,但光圈发散得无法照清尽头的事物,想必这石阶的总高度至少在几十米开外。   没的选择,他们只能攀上去。爬了四十多层后,隐约看清了尽头的事物,似乎是一扇虚掩着的巨大的门。   忽然,那昏暗的门缝儿里闪过一张脸。只是一闪而过,速度奇快,以至于谁也没看清那张脸的样子,甚至有人觉得那是幻觉。但六个人同时出现幻觉,这有点说不过去。   那真的是一张脸吗?还是其他诡异的东西?   大家立刻紧张起来,拿着武器的人走在前边,小心向上攀登。攀上石阶后,果然看到了一扇虚掩着的大石门。谢虎躲到门缝旁,用手电往门缝里扫了一下,空间很大,里面还摆着一堆堆奇形怪状的大东西,短时间很难看清到底是什么。   谢虎抽回手电,冲大家做了个冲进去的手势,然后深吸一口气,第一个侧身钻过石门。他躲到一个奇形怪状的大东西后面,一边用手电扫视四周,一边端着步枪随时准备射击。   其他人陆续钻进来,各找掩护体躲好。张龙躲到谢虎身边,看了看眼前的奇形怪状的大东西,上面生满了铜锈,应该是一个青铜制品,但它外形奇特,猜不到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偌大的未知空间里静得出奇,除了那一堆堆奇形怪状的青铜物件,再看不到任何异物。但刚才那张脸究竟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有什么诡异的东西躲在某个青铜物件的后面?   僵持了几十秒后,谢虎对拿着武器的人做了个冲进去搜查的手势。大家心领神会,同时端起步枪冲进去,并逐个检查金属物件的后面。   大家提心吊胆地搜查了一遍,但所有青铜物件的后面都空无一物。不过,这个巨大空间的四壁上有八条通道,每个方向各有两条,刚才那张“脸”会不会躲到某一个通道里了呢?   不等人们冲进通道搜查,只听钟伟国兴奋地喊道:“太不可思议了!这些竟然是大型榨油机。”   大家围上去,钟伟国指着一个青铜物件道:“你们看,这里是出油口,有根金属管子和它连着,一直通到水缸形状的储油罐里。”   “那个‘水缸’是储油罐?”谢虎惊诧道。   钟伟国也不回答,向左侧走了几米,站在一个水缸形状的青铜物件前,用力推掉上面的盖子,伸手进去摸了摸,又把手举到手电光下。大家都看到,他手上沾满了黏糊糊的黑色物质,想必是挥发得干涸了的油脂。   谢虎向四周望了望,疑惑道:“这里是古代的榨油厂?”   “对。”   “嘿!古人的脑子进水了吧?为什么要在这荒凉的山洞里建个这么大规模的榨油厂?”   钟伟国抹掉手上的油脂,摇头道:“我也猜不到,但肯定不光是为了食用,必定还有其他用途。”   “嗞嗞……”   突然,黑暗中的某个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的微弱响声,像是抓挠金属发出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声?”谢虎紧张起来,举着手电循声照过去,光圈定格在十几米外的一个储油罐上。   大家小心围了过去,“嗞嗞”的响声更加清晰,而且还混杂着沉闷的喘息声。   储油罐里有东西!   大家互相对望了一眼,都能感受到对方眼神里透出的强烈恐惧。谢虎让大家退后,他一手端着步枪,另一手抓住储油罐的盖子,用力向上一掀。   盖子被掀起的刹那,谢虎分明看到里面躺着一个黑鬼!   2   一个未知的天然溶洞里。   金坤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乌黑的枪口,大脑里闪过一幕幕清晰的影像,那些影像快速融合在一起,最终拼成了一张可怕的脸:“你就是那个奸细?”   许娟没有回答,瞄准金坤的前额,冷冷道:“那东西在你身上吧,扔过来,否则我就开枪了!”   倚在金坤怀里的易小甜瞪视着她:“恩生于害啊!我们刚救了你,你现在却要反过来开枪杀我们?”   许娟脸上又露出奇怪的表情,但随即就被狰狞的笑容掩盖:“你放心,我只杀他,不杀你。因为我要把你绑在这恐怖的溶洞里,被饥饿和恐惧慢慢折磨死!”   易小甜吓出一身冷汗,颤抖着手指着她:“你……你简直是一个魔鬼!”   金坤也死死盯着许娟的眼睛,厉声质问道:“许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当那个神秘组织的奸细?为什么……”   “你很想知道?那好,你把‘解密之钥’扔过来,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休想!你休想得到它。”金坤吼道。   “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先送你上路,然后再搜你的身了,哈哈……”许娟说着,发出一阵可怕的冷笑。   这可怕的冷笑声令金坤毛骨悚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难以想象,这个考古专家的助手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神秘组织的成员。   冷笑声结束后,许娟扣下扳机。几乎是同时,一道黑影腾空而起,如闪电般直扑向许娟。   刹那间,“哒哒”的枪声混杂着痛苦的呻吟,在昏暗的溶洞扩散开来。溶洞的两壁,被飞溅的鲜血涂得殷红,并在重力的牵引下,慢慢向下流淌……   金坤捡起手电,冲过去,只见“黑豹”和许娟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里。许娟的咽喉被“黑豹”咬断了,鲜血像小喷泉一样喷溅而出,黑豹趴在她身上,背脊上有十几个被子弹打出的血洞。   易小甜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吓得捂着嘴说:“她……她死了?”   金坤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这个该死的奸细死有余辜,唉,只是可惜了‘黑豹’。”   “嗯!要不是‘黑豹’,恐怕现在躺在这儿的就是我们了。”   金坤蹲下去搜了搜许娟的身,可搜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易小甜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紧张道:“许娟是钟伟国的助手,那……那钟伟国该不会也是奸细吧?”   金坤皱着眉沉默了半天,摇摇头:“感觉不像,但我们留点心,以防万一。”他拉了拉易小甜,“走吧,我们继续赶路。”   二人在溶洞里小心穿行,又遇到了一些地缝,但总算是跳过去了。半个钟头后,二人走出溶洞,进入了一条人工甬道。这条甬道狭窄逼仄,弯道无数,全是上坡路,有点像在一个巨大的螺丝帽里行走似的,显然这是一条过渡用的通道,不知尽头会连接着什么。   二人终于从“螺丝帽”里走了出来,眼前豁然开朗,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堆满木料的大厅。金坤愣住了,心想这山洞修建两千多年了,里面的木料早该烂成泥灰了,难不成古人有什么神奇的法术,能让木料不腐?   带着难解的疑惑,金坤大步走到一堆木料前,先是用手电照了照,又用枪托在木料上挑了几下,木料上立刻掉下一些像豆腐渣一样的腐烂物。他心想,这些木料已经腐烂了,只是腐烂得不够彻底,所以还保存着木料原有的形状。但放在空气中两千多年没烂成泥灰,这绝对是个奇迹!古人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让木料延期腐烂的呢?   “天呐!你快来看这是什么?”易小甜大喊道。   金坤赶紧跑过去,看到她身前有一个大金属槽子,里面装着一堆轻微腐烂的碎木料。木料的颜色很特别,不是腐烂后的黑灰色,而是棕黄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泡过或者涂抹过的样子。他俯身拿起一块碎木料,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油脂味。   金坤顿时恍然大悟,古人用特殊的油脂浸泡过这些木料,所以木料才会延期腐烂。可是,古人费尽心思地保存这些木料,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呢?   金坤在金属槽里翻了几遍,那些碎木块形状各异,小的只有手掌大小,最大的也不超过半米长,像是木匠锯掉的边角料。可仔细一看,有些碎木块竟被雕成齿轮、圆盘、轮轴等形状,甚至还有一些更加复杂、更加奇怪的木块。他猜测,这些木块可能是某种大型机械的零部件,但很难想象,用木头造成的大型机械能用来做什么。   二人在这间“木料加工厂”搜寻了几圈,但没找到想象中的大型木制机械,于是,他们有些失望地离开了。离开这里的通道有三条,左侧那条是他们来时的通道,右侧的通道很狭窄,所以他们想都没想就走进了前方宽敞的通道里。   沿着宽敞的通道走了一阵,就出现了一排向上的石阶。石阶很短,只有八层,但每一节都超过了半米,登上去很是费力。易小甜登上去后,弯下腰喘了几口粗气,却听金坤大叫道:“糟了,我们走错路了!”   易小甜立刻抬头去看,发现通道被一堵石墙封住了,前边是死路。她沮丧地靠在石墙上:“真倒霉,早知道走那条狭窄的通道就好了。”说着,她站起身向石阶下走去。   “等一等!”金坤拉住她,用手电照亮石墙,“你看,那墙上好像刻着什么东西,走,我们去看看。”   二人走到石墙前,看到自上而下刻着两排古文字,细数一下,一共是三十六个,但他们一个字也不认识。金坤郁闷地捶了下石墙,道:“要是钟教授在就好了……”他话未说完,又猛捶起了石墙。   易小甜被他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心想不就是几个古文字吗,你至于郁闷成这样。但接着就听出来了,敲击石墙的声音很空洞。   这不是石墙,而是一扇石门!   易小甜也敲了几下,兴奋道:“这扇石门如此隐蔽,而且还密封得严严实实,‘铜玉尸衣’会不会就藏在里面?”   金坤认为可能性不大,因为修建这个山洞的目的就是为了隐藏“铜玉尸衣”,所以那件宝物一定被重重机关把守着,不应该简单地藏在一扇伪装的石门后面。但石门后一定藏着什么,必须进去看一看。   可是,怎样才能打开这扇石门呢?   二人围着石门仔细检查了很多遍,也没能找到开启石门的机关。金坤没放弃,在石门上左敲敲,右敲敲,却发现这石门的回声很古怪,有的地方会发出空洞的回声,但有的地方却没有。经过反复敲击,他把回声空洞的区域在石门上标出来,大概是以距离地面两米高的位置为圆心,直径一米的一个圆圈。   显然,石门后不是一片开阔的区域,而是一条低矮的洞穴。   新的发现令二人更加好奇,他们很想知道那洞穴里到底藏着什么。   易小甜盯着上面的古文字,忽然眼前一亮:“控制石门的机关,会不会和古文字有关?”   “关键是,我们都不认识这些鸟文……”   易小甜打断他的话,指着石门:“我不是那意思!你看空洞回声区的圆心,上面不刚好有一个古文字吗?而且还是唯一的一个!”   金坤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个鸟文,就是开启石门的机关!”   金坤连忙在那古文字上按了几下,没任何反应。他又用手指扣住凹陷下去的部位,用力向外拉了一下,只听“嘎嘣”一声巨响,然后石门剧烈摇晃起来。他拉着易小甜向后退了几步,还没等站稳,就听见一连串石头坠地的巨响,手电一照,地上堆满了大石头。石门彻底坍塌了,露出一条黑漆漆的洞穴。   二人兴奋地击了一下掌,小心走过去,往里面照了照,洞穴不算深,尽头似乎是个开阔的区域。由于洞穴只有一米高,他们钻进去,只能采取匍匐前进的姿势。   易小甜紧跟在金坤后面,“匍匐”这个姿势对她来说不算难,但地面凹凸不平,只爬了一会儿就磨得小臂生疼。她停下来歇了歇,准备继续往前爬时,忽然感到小腿被拉了一下,但身后不可能有人啊!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啊……有……有什么东西拉我……”   金坤猛回头,手电照去,逼仄的洞穴里并无异物。他猜易小甜可能是太紧张了,就安慰道:“别紧张,马上就爬到头了。”   易小甜壮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也没看到什么,心想真的是紧张出现的幻觉吗?不对,刚才分明有什么东西在我脚踝上拉了一下,那种感觉很真切,似乎还有一股冰冷的触感。正想着,她忽然感到后脖颈一凉,接着,整个后背都凉飕飕的。   易小甜吓得忘记了身处的环境,“腾”地一下弹跳起来,后脑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石壁上。身体扑倒在地的刹那,她恍然觉得,有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正在她背脊上摸来摸去,像是有一只死人的手在轻抚她的背部……   她彻底崩溃了,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3   易小甜醒来的时候,先是看到了金坤的背影,随即感到后脑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回想起了昏倒前的可怕情景,她紧张地大叫起来。   金坤冲过来,询问后得知,她还在担心昏倒前发生的事,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不就是一条青蛇吗,看把你吓的。”   易小甜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青蛇?我明明感觉有一只冷冰冰的手在摸我。”   金坤看她还不信,就走到墙角拎起一条青蛇扔到她身边:“你自己看,这是不是青蛇?”   易小甜凑过去看了看,的确是一条小青蛇,不禁长出了口气,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什么鬼怪在抓我。”   “别胡思乱想了。”金坤把她拉起来,指着远处道,“有新发现,快跟我来。”   易小甜一边紧跟着他,一边环视四周。四周的墙壁密封得严严实实,只有那条低矮的洞穴和外面相连,显然,此刻身处的是一个密室。古人修建这样一个既隐蔽又封闭的密室,肯定是为了隐藏某种重要的东西!   易小甜在密室的中央站定,只见地上摆着个一米见方的金属箱子,上面生满了锈迹,箱盖紧紧扣死,接缝处抹着石蜡之类的东西,似乎是想与空气隔绝开。她皱眉盯着金属箱,暗道:“为什么要隔绝空气?难道怕里面的东西腐烂了?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宝贝呢?”   金坤绕着箱子走了两圈,又蹲下去敲了敲,回声很沉闷,就下结论道:“箱子被密封得这么严实,回声还很沉闷,说明这里装着某种液体。古人怕液体挥发,所以就密封上了。”   易小甜闻言脸色一变,不安地说:“这……这里面装的该不会是人血吧?”   “就算是血不挥发,也早烂掉了!”金坤在接缝处摸了摸,蹙眉沉思了半天,道,“如果我没猜错,这里装的是油脂,但一定不光是油脂。”   “什么意思?”   “如果古人单纯想保存油脂,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你还记得那些沁过油脂的木块吧?”看她点头,金坤继续说道,“那些木块被油脂浸泡后,会减慢腐烂的速度,但如果长期浸泡在油脂里,就永远不会腐烂。所以,古人这样做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保存浸泡在油脂里的那件东西!”   “什么?古人大费心思,就是为了保存一个木块?”易小甜有些失望。   “有可能是木块,也可能是其他材料的东西,但不管是什么材料的制成的,那件东西一定非常重要!”   金坤说着,抽出匕首,把刀尖插进顶盖的缝隙里划了几下,然后用力推了推顶盖,纹丝不动。他觉得很奇怪,这金属盖顶多几十斤重,不应该推不动啊,难不成有机关控制着?   金坤绕到金属箱的后面,发现了两个微微凸起的长条形的东西,虽然上面生满了锈,但他还是辨认出来,这是两个类似于合页一样的连接物。   金坤嘲笑自己把简单的事想复杂了,但身在这机关重重的山洞里,不由得他不往复杂了想。他站起身,双手抠住金属箱的顶盖,用力向上拉拽了几下,一阵“吱嘎嘎”的响声过后,箱盖被掀开了,与此同时,一股油腻腻的气味直冲鼻腔。   二人下意识捂住鼻子,看向金属箱内部,只见棕黄色的油脂里,浸泡着三个巴掌大小的物件。金坤伸手捞出来,拎在手里沉甸甸的,他用力甩掉上面的油脂,发现这三件东西都是青铜制成的,被一根麻绳串在一起,没生一丝铜锈,保存得十分完好。   三件青铜制品的形状几乎差不多,很像三把古老的钥匙。仔细端详了一阵,它们的做工十分精细,都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铜片,铜片连着一段二十公分左右的长条形铜柱,铜柱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呈立体分布的小齿。这确实是三把青铜钥匙,只是比一般的钥匙要大数倍,想必是开启某个大型物体的钥匙。   易小甜凑过来看了看,发现巴掌大小的铜片上似乎刻着什么,定睛一看,上面刻着个指甲盖大小的古文字。她又检查了另外两把钥匙,上面也刻着古文字,虽然她都不认识,但能看出这三把钥匙上的刻字各不相同。这一发现十分重要,因为古文字可能记录着钥匙究竟是开启哪扇门,或者哪种物体的。   金坤认为,古人把这三把青铜钥匙隐藏得如此隐蔽,又费尽心思保存得完好无损,说明它们一定非常重要。于是,他从外衣上扯掉一块布料,小心擦拭了几遍,然后把麻绳伸长,挂在脖子上。这样一来,就算是不小心掉了,也会及时发现。但走起路来铜钥匙乱晃,并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就把它们塞进了衣服里。   二人又在金属箱里找了找,再没发现其他东西,就从洞穴爬出去,离开了密室。他们返回“木料加工厂”后,沿着那条狭窄的通道向前行进,可刚走出几十米,就突然听到一阵混乱的枪声。   金坤脸色一变,仔细听了听,指向前方大喊道:“糟了,一定是他们和神秘组织交火了,快,我们加快速度!”   4   一分钟之前,古老的榨油厂里。   谢虎掀开储油罐的盖子时,看到里面躺着一只黑鬼,他吓得手一抖,扔掉盖子向后退了半步。可就在这一刹那,一阵猛烈的枪声响起,与此同时,数颗子弹呼啸而至。   子弹射来的方向刚好有两台大型榨油机,谢虎他们快速降低重心,子弹几乎全部打在榨油机上。躲过这一劫后,大家冲到几台榨油机的后面,拿着武器的人拉开保险,向枪声传来的方向扫射。   谢虎没时间去想那个恐怖的黑鬼究竟是什么,他一边开枪还击,一边观察对面的情况。只见十几米外的一个通道里,冲出五六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那些黑衣人已经散开,躲到了几个榨油机的后面,并不断向这边开枪射击。   张龙和谢虎躲在同一个榨油机的后面,张龙手里只有一支单管猎枪,每打一枪,都要装一次弹,很不给力。谢虎看到,赶紧把插在腰里的六四手枪扔给他:“用这个,瞄准点,子弹可不多了!”   刺耳的枪声此起彼伏,双方都不敢轻易冒进,以榨油机为掩护体,在这座沉寂了两千多年的古老的榨油厂里,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枪战。   双方僵持了五分钟后,谢虎突然发现自己只剩下一个弹夹了,忙询问大家的情况,结果其他人的子弹也快打光了。他立时就惊出一身冷汗,子弹打光了意味着什么?对面的敌人会肆无忌惮的冲过来,像打靶子一样把他们一个个打死!   谢虎抹了把冷汗,大脑里突然闪过一个好办法,那个办法很冒险,但却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他决定试一试。于是,他把张龙拉过来,附在耳边耳语了几句。   张龙听完,脸色骤变:“这,这能行吗?万一失败了,我们就死定了。”   “再这么耗下去,迟早是死!”   谢虎在他肩上使劲拍了拍,自信地说道:“虎爷我是特种兵出身!只要你全力配合我,我就能把那些鸟人全干掉,并把你活着带回来。”说罢,谢虎冲其他人做了个关掉手电的手势。   手电关闭了,而对面敌人的手电还亮着,这样一来,敌人就完全暴露了。谢虎向手电光的方向开了几枪,接着大吼了声:“对准有光亮的地方扔手雷!”   其他人差点笑出声,心想你小子可真能吓唬人,我们哪有手雷啊?可就在这时,敌人的手电全部熄灭了,偌大的榨油厂陷入一片黑暗。   谢虎拉了拉张龙,叮嘱了句“找准方向,动作要轻快”,然后,二人蹑手蹑脚地摸向黑暗中。一分钟后,二人躲在了一个榨油机的后面。在这一分钟里,敌人开火了几次,躲在掩护体后面的刘斜等人也给予了有力的反击。也许是对黑暗中的情况摸不准,敌人没有贸然冲出来。   谢虎轻拍了下胸口,心想好在没被敌人发现,否则就功亏一篑了。张龙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一共五个人,全部暴露在我们这个掩护体的正前方。”   谢虎深吸了口气,慢慢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端起步枪,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瞄准黑暗中的假想目标。大脑里忽然闪过四年前的可怕一幕,在那个大雾弥漫的夜晚,他像今天一样,端起步枪对准黑暗中的假想目标,扣下扳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好兄弟李呈伟!   “哒哒哒……”   数十颗子弹从枪口喷出,准确无误地扫射在黑暗中的敌人身上。子弹的光,将古老的榨油厂照得忽明忽暗。   那一刻,他恍然看到李呈伟就站在对面,鲜血从眉心的枪洞里汩汩涌出……   突然,侥幸存活的一个敌人开枪向他射击,也许是敌人负伤后没握牢步枪,子弹全部打偏了。谢虎一惊,来不及定神,抬手就是一枪,杀死了最后的一个敌人。   谢虎刚要招呼大家打开手电,却听张龙慌乱地大叫:“小心,右侧四十五度……”   谢虎的潜意识是敌人的援军来了,他本能地向右转身,快速扣下了扳机。枪声响起的刹那,他听到了一声无比熟悉的喊声:“虎子……”   与此同时,黑暗中响起一声闷哼,紧接着,传来了身体倒地的声响。   谢虎如遭电击般猛地一震,全身的血液瞬间就涌至头顶,大脑一阵阵眩晕,险些跌倒在地。   不知是谁按亮了手电,把惨白的光圈对准了一张布满鲜血的脸——金坤!   没错,正是金坤!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四年前发生的可怕一幕,又重新上演了吗?   谢虎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双手死死抱住金坤,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天呐!我……这是干了什么?兄弟……你不能死……怎么会这样?四年前我亲手杀死了李呈伟……兄弟,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快醒醒啊……”   大家都围了过来,不忍去看这悲惨的一幕。   这时,易小甜从一条通道里冲了出来。几分钟前,她和金坤跑到这附近时,金坤怕前面有危险,就让她暂时躲在通道里。当听到谢虎的哭喊声后,她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看到满脸鲜血的金坤躺在谢虎的怀里,她登时僵在原地,泪水不可抑制地涌出了眼眶。   刘斜痛苦地叹了口气,蹲下去后,忽然发现金坤除了头发和脸上沾满鲜血,其他地方没有一丝血迹。他觉得很奇怪,忙拉开谢虎,仔细一看,金坤右胸口的外衣被打出三个枪洞,但不知为什么没有流血。再看头上的血迹,并不是子弹打的,而是跌倒后撞破头皮流出来的。他伸手探了下心跳,快速而有力,立刻激动地高喊:“金坤还活着!他只是摔倒时撞了头部,暂时昏过去了,他还活着……”   喊声未落,就听金坤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随即睁开了眼睛。他感到头疼欲裂,双耳一阵阵蜂鸣,做了几个深呼吸后,症状缓解了一些。他双手撑地坐起来,捂着头看向大家:“我……我这是怎么了?”   大家都激动得不知所措,易小甜更是激动得扑到他身上。谢虎的神经仿佛被剪断了,愣了半天,才激动地大叫道:“你小子他娘的诈死啊!可吓死虎爷我了。”   刘斜给金坤检查伤势,头皮开裂了一条大口子,出血量很大,但问题不大,用衣服包扎后就止住了血。   金坤休息了一阵后,头部剧烈的痛感减轻了很多,身体也没有其他不适,于是站了起来。他回想起刚才的情景,低头看了看外衣上的三个枪洞,猛然猜到了什么,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三个巴掌大小的铜片。   大家都凑过去看,只见第一张铜片上镶嵌着三颗压瘪的子弹头,弹头穿透了两张铜片,把第三张铜片也顶出一个凹坑。   金坤倒抽了口凉气,心有余悸道:“好险!幸亏这三把铜钥匙。”   谢虎一把抢过来,颤抖着手抠掉弹头:“兄弟,多亏了这三张护身符,不然我又要……”他忽然察觉到,古灵正瞪视着自己,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仿佛要喷出两团火焰,将自己燃为灰烬。他这才想起刚才说过的话,心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手一抖,铜钥匙掉在了地上。他真想冲到古灵面前,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她,可他却做不到。   钟伟国捡起铜钥匙,对金坤问道:“这是三把钥匙?你从哪儿弄来的?”   金坤梳理了一下思绪,把从万人坑逃出来后发生的事挑重点讲述了一遍。张龙听说“黑豹”死在许娟的枪下,不禁露出痛苦的神情。想到“黑豹”是为了救金坤和易小甜而死,死得很有价值,心里不禁五味杂陈:既欣慰自己没有白疼它,又因回想到过去与“黑豹”的点点滴滴,惋惜之情油然而生。   钟伟国万万没想到许娟竟然是奸细,惊诧之后,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就道:“许娟曾向单位请了三个月假,直到来神农架之前,她才返回考古队。来到神农架之后,我总觉得许娟的举止很反常,像是变了一个人,所以我猜测,她一定是在失踪的那段时间加入了神秘组织。”   金坤拿掉裹在头上的衣服,道:“其实,我早就察觉到许娟有问题了。在老宅下的地道里时,许娟就说看到了什么白胡子老头,那都是她编造出来的。”   易小甜紧张道:“教授的腿陷进地下的时候,我真的看到有个白胡子老头在抓他的脚。”   “古墓坍塌的时候,我也看到石棺里躺着个白胡子老头,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都是许娟的心理暗示导致我们出现的幻觉!”   “心理暗示?”   金坤点点头,指着墙角道:“假如我现在告诉大家,那里站着个满脸是血的小孩,大家肯定恐惧地去看,但绝对看不到。不过,如果我每隔一段时间给大家描述一遍满脸是血的小孩的形象,恐怕当你情绪十分紧张的时候,真的会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小孩!”   “她在给我们洗脑?”谢虎怒道。   “对。许娟就是想用白胡子老头让我们产生恐惧,以此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这样一来,神秘组织就有充足的时间追赶我们。”金坤分析道。   谢虎气愤地抖了抖步枪,狠狠道:“这个可怕的女人,被‘黑豹’咬死算便宜她了,要是落在我手里……”   金坤打断他的话,指了指那三把铜钥匙,对钟伟国道:“教授,那上面有三个古文字,你快看看是什么。”   钟伟国举起铜钥匙端详了一阵,干脆地答道:“上面分别是木、铜、鸢。”   金坤听到“铜”字时,心中一震,激动道:“刻‘铜’字的那把钥匙,会不会就是开启藏匿‘铜玉尸衣’的某个地方的钥匙?”   “有这种可能,但关键是不知道它到底藏在哪儿。”   金坤皱眉沉默了片刻,道:“这‘木’和‘鸢’又代表着什么呢?”   “我们别瞎猜了,还是赶紧去找吧。”易小甜催促道。   谢虎附和道:“是啊,神秘组织肯定不止五人,刚才的枪声会把另外的人都引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金坤收好铜钥匙,环视了一圈,为难道:“可是这四周有八条通道,我们走哪一条?”   “走这条吧。”刘斜从远处的一个通道走了过来,“我刚才看了一圈,这八条通道的上方分刻着八卦的符号。我身后的这条通道刻着乾卦,而乾卦象征着天,象征着龙,在古人的眼里乃是帝王之卦,有重大的意义,所以它肯定不是一条平凡的通道,我们就走这条吧!”   大家都没有异议,于是把黑衣人的枪支弹药取来后,向通道走去。快走到通道前的时候,谢虎突然大喊了声:“等一等!”   “怎么了,虎子?”金坤问道。   谢虎转身向榨油厂的中央走去,一边走一边得意地笑道:“宋定伯不是捉到鬼了吗?嘿嘿,虎爷我也捉到了一只!”   大家这才想起储油罐里藏着的诡异东西,忙转身跟上来。金坤不了解情况,急道:“虎子,你真的捉到了鬼?”   谢虎神秘地笑了笑:“何止是捉到,我捉的还是一只非洲进口的黑鬼呢!”   5   储油罐敞开着,手电光照上去,立刻捕捉到一只黑鬼。黑鬼一动不动地趴在罐子里,像是睡着了——鬼也需要睡眠吗?   大家立刻紧张起来,但对黑鬼的好奇却令他们欲罢不能,都伸长脖子盯着黑鬼,希望能一睹鬼的容颜。谢虎胆子最大,用枪托在黑鬼的背上捅了几下,黑鬼顿时如触电般抖了抖,接着,吃力地扭过了头。   大家看到了一张黑漆漆的大圆脸,五官很模糊,黑色的皮肤里不断向外渗出黑色的黏液,乍看上去极是瘆人。黑鬼看到他们后,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使劲儿晃着黑漆漆的脑袋,有几次险些撞在油罐的内壁上。   谢虎心想,这黑鬼也怕人啊,但随即就觉得不对劲,因为黑鬼的嘴凸出很高,像是塞了什么东西,再看双臂,也像被什么东西绑住了。难不成有人把这黑鬼绑架了?可这模样怎么看都像穷鬼啊?他把手伸进去,在黑鬼凸出的嘴上使劲拽了一下,那张“嘴”就掉了下来。   黑鬼没有了嘴,却能发出高分贝的叫声。易小甜虽然听不清叫的是什么,但一下就分辨出了黑鬼的身份,高喊道:“这……这是左老师。”   金坤也听出来了,扯过一件破衣服,在那张黑漆漆的脸上抹了几下,仔细一辨认,果然是左椿律。金坤把他拉出来,这才发现油罐底部有一层黏糊糊的黑油,想必是黑油把他染成了黑鬼的样子。金坤一边解开捆在他胳膊上的绳子,一边问:“你怎么被绑在这里了?”   左椿律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讲出了整个过程。原来,他是被神秘组织当成易学专家“请”到神农架的,但很快就发现他是个半吊子,于是就把他绑在这油罐里,自生自灭。神秘组织的这支分队离开榨油厂前,忽然发现谢虎等人赶到,就一面派人去找其他分队,一面在此设下埋伏,准备将他们一举拿下。   站在一旁的谢虎听后恍然大悟,原来门缝后一闪而过的那张脸并不是什么诡异的东西,而是神秘组织的人,害得他们空担心了一场。金坤听完皱眉沉思了片刻,问道:“神秘组织一共来了多少人?”   “五十多人吧。分成了六个分队,正在这山洞里找你们呢。”左椿律紧张地望了望四周,“那些黑衣人太凶残了,随时会赶来,我……我们赶紧逃吧。”   “嘿!你这黑鬼长得挺凶恶,胆子咋那么小?”谢虎讽刺道。   “你才是黑鬼!”   左椿律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跑向了易小甜。谢虎看他笨拙的身体跑起来摇摇晃晃,忍不住笑着对金坤问道:“兄弟,你认识这黑鬼?”   “算认识吧,他叫左椿律,是小甜的同事。”   金坤说完,招呼大家向刻着乾卦符号的通道走去。谢虎一路上都躲着古灵,因为他发现古灵只要一看到自己,就会露出无比愤怒的眼神。他心里愧疚极了,决定还是要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谈一谈。   大家在通道里疾行了半个钟头后,一道紧闭的石门堵住了去路。这扇石门十米见方,异常宽大,其上刻着一幅巨大的伏羲八卦图,图的正中央有一个古老的文字——“木”。   金坤想到了刻着“木”字的铜钥匙,用手电在石门上照了几圈,果然发现伏羲八卦图乾卦的位置,是一个“?”型的锁孔。他取下铜钥匙,试探着往锁孔里插了一下,非常顺利就插了进去,然后向左连续旋转了三圈半,就听“咔”的一声,接着石门缓缓升起。   石门升起半米左右时,左椿律突然尖叫起来。谢虎回头瞪他:“你这黑鬼瞎叫什么?”   左椿律脸上的油脂没擦干净,看不出表情,但身体如筛糠般抖动着:“有……有鬼。”   谢虎心说,就你这装扮鬼见了都得吓跑,你他娘的还用怕鬼。可是,他发现其他人都紧张起来,忙转回身,向石门下看去。只见石门升起的空隙间有两个毛茸茸的东西,外形很像两根粗壮的柱子,但肯定不是柱子,因为那东西在动,不停地动。   谢虎的手心攥满了冷汗,不安地盯着毛茸茸的东西,暗道:“那东西长着毛,还不停地动,肯定是个活物,但这石门封闭了两千多年,后面怎么可能有活的动物呢?难道,那东西像尸脑蚴一样,也是某种可怕的生物?”   谢虎咬咬牙,把心一横,快速蹲了下去。他仔细一照,竟是两只毛茸茸的腿,再往后一看,还有两只,原来是一个四肢着地的大型动物。什么动物能不吃不喝,在这石门后活两千多年?他刚要往上照,却见那未知动物扬开四蹄,跑进了黑暗中。   石门彻底开启后,手电光扫亮了一排直通向上的石阶。石阶的高度和之前遇到的差不多,但其上雕满了牛和马的图案。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在石阶上雕出两种平凡动物的图案?会不会预示着什么?还有刚才那个未知的动物究竟是什么呢?   带着难解的疑惑,他们登上高大的石阶,向未知的顶端走去。这排石阶着实太多了,登了二百多层,斜上方仍是无尽的黑暗。   他们坐在石阶上休息时,突然看到斜上方有个黑影在动,光线很模糊,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一定是刚才那东西!”   谢虎吼了一声,端起步枪追了上去。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紧跟着攀了上去。向上爬了几十层,他们终于看清了那诡异的东西,竟然是一匹马。那匹马正不紧不慢地向上攀登,令人惊异的是,它颈上是空的,马头不见了。   一匹没有头的活马!   试想一下,在封存了两千多年的黑暗山洞里,突然冒出一匹活蹦乱跳的马,但却没有头,恐怕这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然而,更加不可思议的事还在后面等着他们。   那匹马突然加快了速度,转眼间就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大家立刻反应过来,加速追了上去。十分钟后,他们终于爬到了石阶的尽头。尽头处有一个转弯,看不到转弯另一端的情形,为了防止突发危险,他们放慢了脚步。   刘斜忽然惊讶地说了句:“咦!那石阶刚好是三百八十四层。”   “什么意思?”金坤扭头问道。   “在《易经》中有六十四个卦,每个挂有六个爻,一共就是三百八十四个爻。而石阶数刚好与总爻数相同,这会是巧合,还是古人刻意而为的呢?”   说话间,他们拐过了转弯处,同时,几支手电扫亮了一大群牛马。那些牛马的颈上是空的,都没有头,然而,它们却在一片昏暗的空间里来回走动着,乍看上去十分的诡异,仿佛走进了属于动物的地狱。   虽然大家刚看过一匹无头活马,但面对数量庞大的无头牛马群,还是感到了寒彻骨髓的恐惧。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掉了头还能活着?   金坤不信邪,端起步枪就往里面闯,却被刘斜一把拉住:“别动!这是木牛流马阵,千万别乱闯!”   金坤一愣,随即质疑道:“木牛流马?你看它们生着皮毛,明明是血肉之躯啊,怎么可能是木头制造的呢?”   “那些牛马的骨架是按照比例用木头制成的,内部有独自的机关,可随意活动,再披上皮毛,就足以以假乱真了!”刘斜顿了顿,“你们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它们走路的样子和真正的牛马不同。”   金坤望着牛马群看了一阵,果然发现它们走起路来很机械。   钟伟国激动地跺了下脚,高声道:“据说鲁班曾制造出‘机关具备,一驱不还’的木牛流马,但它们的形状和工作原理,在所有古籍中都找不到记载。我一直认为木牛流马是后人虚构出来的,根本不存在的,真没想到,今天亲眼见到了活生生的木牛流马。”   金坤想起浸过油脂的木料,那些肯定是用来制造木牛流马的,因为这样一来,木牛流马的“骨头”就不会轻易腐烂。古人费尽心思制造出一群木牛流马放在这里,一定是为了阻止擅自闯入的人,可是,它们虽然看上去很诡异,但好像没什么杀伤力吧。   突然,昏暗的半空中划过几道黑影。那黑影速度极快,一闪就飞进了黑暗中,不知是什么诡异的东西。   刘斜脸色一变,紧张道:“遭了!木牛流马阵启动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群木牛流马的身上钻出一柄柄长刀,那些刀子密密麻麻,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奇异的色泽,想必刀刃上有剧毒。   金坤倒抽了口凉气,心想幸亏被斜眼叔拦住,不然就算不被利刃砍死,也早就中毒身亡了。他们都恐惧地向后倒退,却被刘斜拦住:“大家不必太过紧张,这木牛流马阵是防御阵形,不会轻易攻出来。”   左椿律恐惧地望着木牛流马,大声质疑道:“你怎么知道这是防御阵形?你没看到刚才有一匹马跑出来了吗?万一这些牛马都冲出来,我们还不得被剁成肉泥啊?”   刘斜镇定自若:“你不必担心,刚才那匹马只是一匹信马。”   “信马?”   刘斜用力点点头,道:“这里建成后,那匹信马就一直站在石门后。石门一旦被开启,信马就会‘复活’,跑到这里通风报信。”   大家松了口气后,都对古人的机关设计佩服不已。金坤望着那群周身插满长刀的牛马,对刘斜道:“虽然木牛流马不会冲出来,但拦住了我们的路,必须尽快想个办法破阵!”   刘斜想了半天,表情凝重地说道:“你看,那些木牛流马一共是六十五匹,去掉信马,就是六十四匹,刚好和《易经》的总卦数相同。所以我推测,此阵应该叫做六十四卦木牛流马阵!”   “六十四卦木牛流马阵?”   “对。在这个阵形中,每一匹牛马都代表着《易经》的一个卦象,而每一卦象都是由六爻组成的,也就是说,每一匹牛马都有六种变化,加起来就是三百八十四种变化!而木牛流马各有三十二匹,马为阳,牛为阴,阴阳互补,相辅相成,我很难找到此阵的漏洞。”   谢虎一听急了,大声嚷嚷道:“我们好不容易才闯到这儿,总不能因为一群破牛破马就此退缩吧!”   金坤附和道:“是啊,斜眼叔,你再仔细观察观察,没准就能找到破阵的办法呢。”   刘斜绝望地叹了口气,垂着头道:“虽然这是一个阵形,但每一匹牛马都有独立的机关控制着,除非把它们全部消灭,否则我们绝不可能过去。”   他的这句话,无异于一盆冷水,浇灭了大家最后的一丝希望。大家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或坐在地上,或靠在石壁上,呆呆地望着来回走动的木牛流马,真希望它们能突然从眼前消失。   金坤绝望地望着木牛流马阵,大脑里浮现出这些天遭遇的各种凶险,心想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挫折,难道就过不去这一关了吗?当他回想起和易小甜在木料厂里的遭遇时,忽然眼前一亮,激动地大叫道:“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   谢虎急不可耐地问:“啥办法,你快说啊。”   “那些木牛流马的‘骨头’都在油脂里浸泡过……”金坤就把在木料场遇到的情况大致说了几句,然后高声道,“‘骨头’浸过油脂后,肯定是极易燃烧的,所以我们可以放火烧掉木牛流马!”   大家都兴奋起来,刘斜也激动地催促道:“好办法!快,我们快找引火的东西。”   谢虎四下扫了一圈,快步走向左椿律,命令道:“把衣服脱下来。”   “啊?为什么偏偏脱我的衣服?”左椿律抱怨道。   “你这黑鬼哪来那么多废话?难道不知道自己一身油吗?”   谢虎扯掉他的外衣,又觉得不够,于是把他的裤子和内衣也脱下来了,只给他留下一条三角内裤。谢虎看他光着身子一脸委屈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嘿嘿,你小子一点都不黑,这身上的皮肤白得很啊!”   谢虎和金坤用匕首在石壁上抠下几块石头,又把沾满油脂的衣服撕成数块,包裹好后,二人尽量向木牛流马靠近了一些,点燃衣服,分别投向各个方向。   当裹着石头的火球砸到木牛流马后,很快就起火了,它们之间又互相接触,把火传给对方。就这样,几分钟后,木牛流马阵变成了一片火海。   他们望着被大火吞噬的木牛流马,都兴奋地欢呼起来,在不绝于耳的欢呼中,金坤恍然听到了一阵古老的呻吟……   6   大火足足燃烧了一个钟头,古人智慧的结晶——木牛流马化为灰烬。他们踏着带有火星儿的木灰,向彼端走去。   登上一排六十四层的石阶后,他们走到一间石室前。紧挨着石室的右侧仍是一排向上的石阶,但很短,只有八层,尽头是一扇敞开的石门,从他们的角度看不到石门后的情形。再看眼前的石室,大概五十平方米左右,尽头靠墙的位置孤零零地摆着一口大石棺。石棺的外形很普通,但有一点很奇怪,上面布满了拇指粗细的黑洞。   金坤大致数了一下,那些黑洞至少得有数百个,而且应该是与石棺内相通的,心想古人为什么要在石棺上打出这么多小洞?难不成是给里面的尸体透气用的?他头皮一麻,赶紧移开目光,看了看石室的四壁,只见左侧石壁上赫然写着一个古文字——“铜”。   这石室的墙壁上刻着“铜”字,会不会预示着“铜玉尸衣”就放在石棺里?   金坤再次看向石棺,可看了半天,也没能在石棺上发现锁孔。他打算进去仔细找一找,却见唯一幸存的那个民兵先自己一步走了进去。当那个民兵走到石室中央时,石棺突然微微颤了颤,金坤一惊,立即大喊道:“有机关,快退出来……”   大家立刻反应过来,躲到了石室外面的石阶上。那个民兵也转过身,快速冲向石室外,但他刚向前跑出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一连串“嗖嗖”的响声。   可怕的“嗖嗖”声持续了十秒钟后,终于消失了。大家从石阶上下来,小心走到石室前,往里面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那个民兵趴在地上,后背、四肢、后脑插满了箭矢,鲜血把衣服染成了红色,像个血红的刺猬一样,死状极其惨烈。石室的地上散落了一层箭矢,四壁的缝隙里也插着很多箭矢,仿佛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古代战争。   金坤沉重地叹了口气,目光投向石棺。石棺上有几个小黑洞里也插着箭矢,但那些箭矢的利刃在外,想必是射出来时堵在黑洞里的。   机关肯定藏在石棺里,但不知是否全部消耗尽了。   金坤让大家退后,然后小心试探着走进石室。他走到民兵身前时,停下来观察了几圈,似乎并无异样,于是快步走到了石棺前。棺盖紧闭着,但看上去不像是锁死的,他俯身用力推了推,棺盖立刻滑动起来。   这时,谢虎、刘斜和钟伟国也走了进来。四人合力推掉棺盖后,发现里面有序地摞着一层层的弩弓。弩弓有明显的油脂浸泡痕迹,弓弦和弩机都是金属制造的,后面连着一套复杂的金属机器。这套机关除了弩弓以外,都是金属制造的,难怪历经了两千多年仍能射出箭矢。   大家在石棺里仔细找了一遍,可并没找到其他物件。金坤不甘心地又翻找了几遍,但仍无新的发现。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这是古人设下的骗局?“铜玉尸衣”根本就不在这座山洞里?   金坤愤怒地踢了几脚石棺,却忽听石室外传来张龙的惊呼声:“天呐!这是什么?”   金坤招呼大家冲出石室,发现张龙等人正站在石阶的尽头。他们快速登上八层石阶后,看到宽敞的封闭石厅里立着一座黑房子。   金坤愣了愣,仔细一看,那并不是一座黑房子,而是一个比集装箱还要宽大数倍的金属箱子。金属箱密封得严严实实,表面长满了锈迹,不知古人修建如此巨大的金属箱,里面究竟会藏着什么。不过,从它巨大的外形来推测,应该不是“铜玉尸衣”,而是一个庞然大物。   金坤失望地绕着金属箱走了几圈,却忽然发现正对着金属箱的顶棚上,镌刻着一幅壁画。壁画的颜色很鲜艳,但只有单调的红色,在手电光的映照下,反射着血一样的光泽,仿佛要从顶棚的石壁里渗出血来一般。   他深吸了口气,望着壁画看了一阵,发现不仅颜色怪异,上面的内容更加奇怪。壁画的局部有些脱落,但能辨清上面刻的是一只振翅高飞的大鸟,鸟身上还坐着几个人。按照比列来看,那些人还没有鸟的翅膀大。他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这么大的鸟,除非这是侏罗纪时代的翼龙。   “你们快来,这有一个锁孔。”刘斜的喊声从箱子背面传来。   金坤跑过去,果然看到金属箱与地面的连接处有一个锁孔,再往周围一看,地上还刻着个掌心大小的“铜”字。在大家的催促下,他来不及细想,掏出刻着“铜”字的钥匙,小心插了进去。用力旋转了几圈后,巨大的金属箱发出一阵“吱吱”的响声。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一股刺鼻的油脂味扑面袭来,与此同时,黏糊糊的黑色液体从头顶倾泻下来,一瞬间,所有人都被染成了黑色。大家一边向外逃散,一边望向金属箱,只见巨大金属箱的四壁正缓缓向外倾倒,同时,黑色黏液像瀑布一般向下倾斜着。   大家都闻出来,黑色黏液就是储藏了两千多年的油脂。很快,黏糊糊的油脂流满了整座石厅,又顺着石阶向下流去。金坤抹掉脸上的油脂,望着缓缓倾倒的四壁,又联想起那幅壁画,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安,他隐隐觉得箱子里将跳出一只可怕的大鸟。   左椿律发现大家都一身黑油,忍不住笑道:“哈哈,这下好了,你们和我一样都成黑鬼了。”   “闭上你的臭嘴!”谢虎大声呵斥道。   两分钟后,金属箱的四壁贴在了地上,一只巨大的黑鸟映入所有人的眼帘。那只大鸟长约十米,双翅展开的宽度不低于八米,足足有四米多高,真好比侏罗纪时代的翼龙。   他们似乎被眼前的大鸟震惊了,呆望了好一阵后,才开始互相议论。大家议论了半天,也没搞清楚大鸟究竟是何物,于是小心地走到大鸟下,仔细观察起来。钟伟国伸手摸了摸,虽然隔着黏糊糊的油脂,但他还是一下就摸出鸟的骨骼是木头制成的。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大喊道:“太不可思议了!这……这竟然是古代飞行器……”   “什么?这是古代飞行器?”金坤惊诧道。   “对!这是古人仿照鸟的外形,用木头制成的飞行器。”   金坤伸手一摸,果然是木头制成的,而且是上等的红松木。他低头看了看木鸟的爪子,每只爪上各有三个木制的轱辘,他又仰头望了望木鸟的大翅膀,双翼上凸下平,整体结构符合空气动力学,但即便如此,在没有发动机的古代,这大鸟似乎也不可能腾空而起,不禁质疑道:“这大鸟真的能飞吗?”   大家都围了过来,就听钟伟国说道:“能不能飞我也不清楚。不过据历史记载,古人看到雄鹰翱翔蓝天,就产生了空中飞行的梦想,于是仿照鸟类的外形,开始研制飞行器,但古人不称作飞行器,而叫木鸢。最早制造出木鸢的人是墨子,据说他制造的木鸢在空中飞行了一天。之后,鲁班又用竹子造出了木鸢,足足飞行了三天,才掉落下来。”   “真的飞起来了!那木鸢的飞行原理是什么?”   钟伟国摇摇头,道:“墨子和鲁班制造的木鸢,与鸟类的比例差不多,不能载人。但是,这个巨大型号的木鸢,看上去像是用来载人的。”   “是啊,这个木鸢外形如此宽大,一定能载人。”金坤向上望了望,招呼道,“走,我们大家上去看看。”   人们绕着古代飞行器走了一圈,找了个相对低矮的位置,互相协助向上攀爬。金坤是第一个爬上来的,上面是个近似于船舱一样的狭长空间,但没有舱盖。他踩着黏糊糊的黑油向前走了两步后,手电光忽然扫到了一个背影。   古代飞行器上有人。   7   金坤万万没想到古代飞行器上有人,着实吓了一跳,赶紧端起步枪,并用手电扫向那个背影。那个背影距他六米左右,只能看到上半身,应该是坐在了接近鸟头的位置。手电照上去,反射回夺目的光线,仿佛那人穿着镜子一般的衣服。   突然,那个背影晃了一下。   这一惊非同小可,金坤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暗道:“这古代飞行器封在箱子里两千多年了,而且还被油脂浸泡着,怎么可能会有活人呢?难不成是诈尸了?”   金坤深吸了口气,一边壮着胆子靠近那背影,一边高声喝道:“什么人在那儿?说句话,不然我就开枪了!”   没有人回答。   但那个背影却猛地晃了一下,随即重重摔倒在地。   金坤咬咬牙,快速冲过去,用手电仔细照了照。当看清那个背影的刹那,他身体猛颤了几下,接着兴奋得振臂高呼:“找到了,我终于找到‘铜玉尸衣’了……”   这时,大家陆续爬上古代飞行器,听到呼喊声,立即围了过来。只见地上蜷缩着一具裹满玉片的骷髅,骷髅的右手死死抓着一个书本大小的黑盒子。   大家的目光锁定在玉片上,那些玉片大小不等,形状各异,打磨得十分精细,又被头发丝粗细的铜丝串联起来,显然这是一件“铜玉尸衣”。虽然尸衣上沾满了油渍,但仍能看清胸腹部镌刻着一幅太极八卦图。再看背部,右侧刻着许多与《易经》相关的符号和零星的文字,左上方刻着几段古老的文字。   钟伟国盯着那段古文字看了一阵,缓缓翻译道:“筮人掌三《易经》,以辨九筮之名;一曰神农《连山》,二曰黄帝《归藏》,三曰文王《周易》……”   金坤听完,更加激动地喊道:“这件尸衣上的古文与‘金玉尸衣’的相同,足以证明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件‘铜玉尸衣’!”   历经艰难险阻,终于找到了“铜玉尸衣”,大家都兴奋得互相拥抱。谢虎发现正抱着左椿律,忙一把推开,笑骂道:“他娘的!怎么和你这黑鬼抱一起了。”   左椿律嘟囔了句“谁稀罕抱你啊”,然后转过身,一把抱住了易小甜。   兴奋过后,金坤让钟伟国在尸衣上找一找,看是否刻着有关“大漠魔城”的相关信息,可找了半天,却发现上面只字未提。   金坤失望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褪下裹着骷髅的“铜玉尸衣”,又用衣服包起来,斜挎在身上。他的目光扫到骷髅手抓的黑盒子,顿时兴奋起来,暗道:“这盒子里会不会藏着我想要的信息?”   金坤费了好大劲,才从骷髅手里拽出黑盒子,捧在手里沉甸甸的。他快速擦掉表面的油脂,发现竟是个黄澄澄的金盒子,心想如此贵重的盒子,里面一定藏着非常重要的物件。他细看了一下,盒子上没有锁,就抠着边沿用力一掀。金盒子打开了,只见里面装的是一捆用丝绸包裹的竹简,丝绸上有五个古文字,他不认得,便取出来递给钟伟国。   钟伟国举到眼前,辨识了一阵后,读道:“神农连山易。”   “神农连山易?这是神农氏的《连山易》?”   刘斜冲过来,一把夺过去,快速展开竹简。只见上面画着一幅以艮卦为始的太极图,下面标注了几排古文字。钟伟国翻译过来就是:天地之大莫过乎风,风运地,地载山、水、泽,风顶山而推离成日光,万物生焉……   刘斜翻到背面,只见上面刻写着四个巨大的古文字。背面只有这四个古文字,他觉得很蹊跷,立刻让钟伟国翻译过来。   钟伟国盯着古文字看了半天,缓缓读了出来:“冰河圣城。”   “冰河圣城?”   这四个字怎么听都和“大漠魔城”不沾边,金坤很失望,但还是立刻凑了过去,盯着竹简上的古文字。四个古老的文字渐渐幻化成一座冰封的古城,凛冽的寒风卷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带着死亡的气息直扑到脸上。金坤猛打了个冷战,嘴唇颤了颤:“这是一座死亡之城!”   就在这当口,张龙突然脸色一变,指着进入大厅的石阶紧张道:“不好,神秘组织的人追来了!”   金坤回过神,把《连山易》放回金盒子,扣紧后塞进衣袋里。他站起身向四周望了望,除了那排进入大厅的石阶,再无其他通道,而大厅里又十分空旷,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他深吸一口气,镇定地问:“来了多少人?大概到了什么位置?”   “至少三十人。”张龙又仔细听了听,“我听到脚踩木灰的声音,应该是到了木牛流马阵的位置。”   金坤把心一横,一边端起步枪走向制高点,一边吼道:“是爷们的,都跟我走!”   谢虎赶紧拉住他,提醒道:“兄弟,这里满地是油,只要一开枪,我们就全报销了!”   金坤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僵在原地,绝望地望着远处的石阶。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开枪反击,与神秘组织同归于尽;第二,缴枪投降,把“铜玉尸衣”和“解密之钥”乖乖送给神秘组织,或许能保全大家的性命。   “这木鸢不是能飞吗?我们可以飞出去呀!”左椿律大叫道。   谢虎差点被他气疯,骂道:“你这黑鬼是不是泡在油罐里脑子进油了?你没看到四周是封死的吗?就算是这大鸟能飞,往他娘的哪儿飞呀?”   钟伟国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正对着木鸢的方向一定暗藏出口,只要启动木鸢,控制出口的机关就会随之启动。于是,他招呼金坤跟上自己。二人跑到鸟头的顶端,果然发现鸟头上连着个方向舵一样的物件,定睛一看,中心位置刻着个“鸢”字,紧挨着“鸢”还有一个锁孔。   金坤与他对视一眼后,掏出刻着“鸢”的铜钥匙,插进去用力旋转了几圈。但木鸢毫无反应,正对着木鸢方向的石壁也没有任何动静。   大厅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估计用不上一分钟,神秘组织就会冲到这里。   金坤的心沉到了谷底,可就在这时,脚下猛地一晃,接着木鸢开始向前移动。几乎是同时,前方十几米外的石壁快速升起,转瞬间就露出了一条如隧道般的山洞。微弱的光线从洞的另一端射进来——那是出口,天已经亮了。   木鸢冲进洞里,速度越来越快。大家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道在拉拽身体,赶紧抓住了两侧的舱壁。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枪响。   他们眯着眼睛望去,只见一团大火球从远端直扑过来,灼热的气浪烤在脸上,仿佛要把皮肤烧焦了。当火球即将撞上的一刹那,木鸢如箭矢般射出了山洞。他们发出一阵高分贝的尖叫,却被破空的响声淹没了。   金坤望着被大火吞噬的山洞,那山洞距离地面至少一千多米,也就是说,此刻正在一千多米的高空飞行,如果木鸢坠下去,必定会摔得粉身碎骨。不过还好,木鸢飞行很平稳。   山洞渐渐从视线里消失了,金坤的大脑里却冒出一连串疑问:“如果按照‘解密之钥’的记载,只有凑齐了三件尸衣,才能找到《连山易》,但《连山易》为什么会和‘铜玉尸衣’藏在一起?‘冰河圣城’指的是什么地方?它和大漠魔城有怎样的关联?藏匿‘银玉尸衣’的‘大漠魔城’又究竟在哪里?”   金坤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认为绝传了几千年的秘密,不止是二易和宝藏那么简单,这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一个惊天的谜团。   藏在背后的惊天谜团到底是什么?   金坤猜不出答案,但心里十分清楚,只有找到“银玉尸衣”,拼出完整的地图,一切才会明朗。他沉重地吁出一口气,转过头却惊出一身冷汗。只见几百米外横出一座高山,古代飞行器正高速撞向山顶…… 书香门第【延至壹生】整理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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