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你的用户名】整理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剧中剧(出书版)   作者:马若水   内容介绍:   他是怀才不遇的年轻编剧,由于疯狂迷恋女邻居,不惜在她家装上微型摄像头,沦为“偷窥狂”。然而,一次爱的偷窥,让他目睹了一场惊人阴谋。   当高智商罪犯遇到高智商编剧,一场智力和勇气对决的游戏即将上演。为了她,他甘愿挺身赴险,偷梁换柱也心甘情愿。   有人说,那些失去理智的爱也只是一部童话,终将要用生命来装点。他们的爱,能否圆满收场……   楔 子   一年之前,那起事件曾经在社会上引起过轩然大波,很久之后才逐渐平息,在这里,我并不是旧事重提,因为我将要说出的不仅仅是事件表面的内容,而是整个事件背后所隐藏着的无人知晓的惊人内幕。   不要总以为离奇的故事只能发生在电影和小说里面,不管现实生活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多么平庸与沉闷,要知道,生活从始至终绝不缺少戏剧性,如果你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么只能说明你活得太粗浅或者对生活的感受太迟钝。   我承认,一度引起轰动的事件是我干的,确切地说是我绞尽脑汁设计并且导演了那一起意外事件,这种行为也许不构成犯罪,也不属于不道德,但是,我的所作所为隐藏得如此之深并且至今不为人所知,换一个角度去想,那才称得上是令人汗毛直竖的可怕动机和行为。   假如我不亲口说出这个秘密,大概世人永远都搞不清楚那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著名的演员在片场意外死亡,但人死后,我由于这个人的死得到了莫大的恩惠,其实整件事情听起来就是这么简单。   但愿我的开场白不要让故事在开始叙述之前就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第一章 善意的偷窥   每天你都有机会和很多人擦肩而过,而你却对他们一无所知,不过也许有一天他或她会变成你的朋友、知己或恋人,怎么说呢,爱情这种东西,时间很关键,认识得太早或太迟,都不行。   我喜欢那种有成熟气质、身材窈窕的女人,所以我最先注意到的是她高耸的胸和浑圆的臀部,还有她那一头波浪状黑亮的长发。她不时撩起秀发,脚下踏着充满情欲诱惑的红色高跟鞋,走起路来迈的都是半个猫步,动作优雅轻盈,屁股一扭一扭的,但幅度不大,可以说扭得恰到好处,就像电影《西西里岛的美丽传说》中的少妇玛莲娜。   站在自家的窗前,我手里握着单反相机,长镜头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很远的景物拉到眼前,不错,此刻那性感的女人正出现在我的镜头之中。   我最喜欢看的还是那她匀称高挑的双腿,可她偏偏在这段时间总穿裙子,而且每天更换不同颜色的丝袜,她的一举一动都引人瞩目勾人遐想,她的一颦一笑都叫男人心醉,让女人羡妒。   偷窥给我带来的乐趣正渐入佳境,突然,女人的脚步加快了,想要从我的镜头里逃跑。   不远处有一家水果店,她走进去,镜头空了,我叹口气,因为一整天我也只有一两次短暂的机会能够看到她。上午她一般很早去上班,而我又是个喜欢熬夜的人,所以只能在她下班回家的时候偷偷地窥视她一阵。   或许漂亮的女人都喜欢吃水果,她也不例外,下班回家之前,她总是会去固定的店铺挑选自己今天想吃的水果。买了水果她就要回家了,我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呢?既然看不到她的身影,我很想听听她的声音,于是,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那是水果店的电话,店铺老板是个脾气好的大婶,我对着电话说:“你好,在你对面是不是有个年轻的女士在挑水果?”   水果店老板说:“是的。”   我接着说:“请你把电话交给那位女士,我有话要对她讲。”   老板应该犹豫了片刻,但很快,我就听见了令我心仪的女人那甜美的声音,她的声音很好听,甜甜的娇滴滴的,但透着十足的不安和惊恐。   “你是谁?!”女人半信半疑地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你好小姐,我想知道你今天买的是什么水果?”我低沉着声音,故意带着几分阴险地说。   “你到底是谁啊?!”   “其实……我是你的一个仰慕者。”   “神经病!”她打断我的话,挂断了电话。   不到一分钟,女人走出水果店,她站在店门口四处张望,表情慌张,我的镜头里再次出现了她的身影,于是我猛按快门,把她那惊魂未定的表情连拍了下来。   女人提着几个青苹果警惕性很高地朝家的方向快步走去,我在心里暗暗发笑,水果店的电话号码是我今天中午下楼吃饭回来时顺便问的,而且不止问了那一个号码。接着,我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是一家送外卖的小饭馆,有个伙计接的电话。我问伙计是不是门口正经过一个女人,他说是,我让他出去叫住她,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对她说。   女人从水果店走出去还不到50米,外卖店的伙计正微笑着拿着电话听筒等着她,女人似乎是指了指自己,问伙计:“找我的?!”她的表情既愤怒又绝望,但还是接过伙计手里的电话。   “你不用走得那么急,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能够清晰地看见你,因为,我始终都在天上盯着你!”   女人立刻抬起头,目光从高层住宅楼无数扇窗子上划过,她当然没那么容易发现我,听着她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我感到了莫大的快感,于是我又说:“你别问我是谁。我悄悄地告诉你,我根本不是人,而是你的天使,守护你的那个孤单的天使……”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女人抚摸着小臂,估计是听到了我肉麻的话后,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其实,其实……我喜欢上了你,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深深地迷恋上了你,请你相信我!”   “神经病!”女人把听筒甩给了伙计,她紧张地转头朝后看了一眼,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我继续拨通了一个电话,本来我不指望她会接,因为那只是楼门口公共电话亭里面的橘红色电话,铃声不断地响,女人肯定听得见,她盯着橘红色电话迟疑了一两秒钟,最后她真的抓起听筒。我的心一阵莫名的激动,断断续续地说:“请你……不要害怕我,或许……或许我不怎么太会表达,但我真的很喜欢你的……”   “心理变态!”女人恶狠狠地大声吼道,“你要再敢缠着我,我会报警的!”   “即便你讨厌我,我也会每天盯着你、守护你、念着你……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你信不信?我发誓!”   “我就不信!!!”   “好吧,我最后再跟你说一句话,行吗?”   “什么?”   “你的腿真的很美……”   “流氓!”   女人跑起来,一只青苹果滚落在地她都顾不得去捡,而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了楼门里,我坐下来叹口气,熟练地把相机与电脑相连,很快,屏幕上便出现了她那惊恐的面容。虽然一脸紧张不安,但那张脸依旧精致美丽,我点击着鼠标逐一播放连拍的照片,她,这个我迷恋的女人就在电脑屏幕里活了起来。   就这样,她像个女神一般征服了我的心,以至于不久之后,我竟然被难以压制的欲望驱使着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就在你我生活的这座城市之中,你每天都会遇到很多不同的女人,你不能确定在将来的某一天你会和其中哪一个相识,并且发生各种各样的故事,但你一定不会感受到我面临的那种寝食难安的诱惑和痛苦。   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些都是巧合,但太多的巧合却不得不让人怀疑,难道是那种捉摸不定的叫作缘分的东西?我不知道,不过我心中的女神玛莲娜,她居然和我同住在一幢大厦里,而且偏偏就住在我的楼下,你说,难道这不是缘分吗?   在这座人口密集的欲望都市,你和我必须蜗居在一起,只能企盼着和近距离的一些人发生那么一点点关系,因为这就是都市生活。   高楼大厦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在堪称奇迹的平衡上面建立起来的庞然大物,地板下面是别人的世界、别人的家,同时,我们的生活也在别人的脚下。在距离我这套一居室房间的最底层,确实有一块一居室大的土地,但是,这块小小的土地并不是我的,在它上面还重叠着22户人家,天知道我的家在哪里?   这样想一想都会让人觉得滑稽,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大概都市生活的本质就是这样一种无所依靠的感觉,你和我简直就像生活在半空中的鸟笼里,以前,我总觉得房间就是每个人的家庭和城堡,现在看来那些都是错觉。   睡不着觉的时候我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当脑子里被这样一些怪异的念头塞满时,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患上了幻想症,分不清楚每天的生活是否仍然沉浸在夜晚没有完成的梦境里面。不可否认,我的生活乱套了,那只不过是因为我爱上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妩媚女人,仅此而已,我的生活就像一艘失去舵手的航船,眼瞧着就快触礁或是迷失在了那雾气沉沉的大洋深处……   由于昨夜的失眠,今早我产生出一个更加邪恶的念头,我打算跟踪那个符合我审美取向的漂亮女人。   之所以要干这么龌龊的事情,那是因为我还不了解她,在我打算开始追求她之前,起码应该摸清她的底细,这也是人之常情。   我心里非常清楚,垂涎她的男人肯定不止我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身边必然少不了仰慕者。于是,我起了个大早,穿着轻便的衣服挎着相机戴上棒球帽,站在楼门对面的一棵大树的阴影里守株待兔。   8点半左右,我的玛莲娜出现了,她拎着棕色小包,短裙下面是肉色的丝袜,依然迈着性感的猫步走起来。我咽了一口口水,当她经过我身边10米之后,我才敢露出头来,悄悄地跟在了她的后面。   走出这片楼区来到大马路上,令我措手不及的是她拦住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我心里一凉,幸好前面的十字路口是红灯,而正在我恍惚之际,一辆灰色的出租车也停在我脚边,我想都没想就立刻上了车,对着司机指着红灯下面那辆车,说:“师傅,跟着前面那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比我大几岁,他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而后立刻转动方向盘,汽车便紧紧跟着前面的车子驶去。   “老弟,前面的女人是你什么人啊?”等车子开稳了,司机突然这么问我,看来,这辆车一直都在不远处候着,我尾随玛莲娜的勾当都被司机看在了眼里,我有点不知所措,司机却世故地笑了笑,又说,“那女人是你老婆吧?”   为了不多做解释,我只能点点头。   “唉,漂亮女人靠不住啊,即便娶到手每天都得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你可得看住了,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别人乘虚而入,这年头,哪还有他妈的那么多真爱呀!”司机瞥了一眼我紧握在怀里的包,“你包里没有凶器吧?老弟,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啊!”   “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只是想去她工作的地方看看,不是去捉奸,包里塞的也不是牛耳尖刀。”我没好气地对司机说。   “那就好,”司机笑了笑,“哎呀,是我多话了。”   前面的出租车停在市中心一处写字楼前面,我付了车费也走出来,跟着女人走进写字楼里。正是上班高峰期,电梯里面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玛莲娜根本发现不了我,何况她根本就不认识我。电梯停在八楼,她下去了,我当然没傻到跟着她一起下电梯,而是一直上到顶楼,当电梯重新下行至八楼时,我才走下去。   八楼一层楼只有一家公司,电梯门一打开,就有很大的广告牌子挂在迎面的墙壁上,箭头一侧写着“汉龙影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几个深蓝色的大字。我顺着大箭头走几步,探头看向走廊深处,十几间房门上都挂着标识牌,上面写着各种部门的名称,比如,经理办公室、摄影部、导演部、财会部、化妆间等等,窄小的楼道里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走回电梯间,暗暗地想:现在我知道了玛莲娜工作的地方是八楼的汉龙影视公司,玛莲娜这么漂亮,难不成她是个演员?   不多时,电梯下至底楼,我走出写字楼的大门,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闲逛,时间过得超级慢,虽然我打定主意这一天都要跟踪玛莲娜,但仅仅耗费过去了一个小时,我就有些动摇和不耐烦了。我抬头望向写字楼的马路对面,那里好像有家小店,玻璃窗里面透出椅子和桌子。太好了,坐在窗子里既隐秘又舒服,正是监视情人的绝妙地点,于是,我快步穿越马路朝店门走过去。   店门口有个随风摇动的木头招牌,上面好像写着“随心所欲”四个字,看起来像个茶吧之类的小店。我没心思去注意那么多,进了店我就径直走到窗前那个座位里坐下。大玻璃窗旁边有厚厚的窗帘,外面有阳光直射我的脸,于是我把窗帘拉上,遮挡住光线的同时,撩开窗帘的一个角,为的是让我可以看清马路对面的写字楼大门。   坐在那里傻等了十几分钟,我好奇为什么没有服务生来让我点餐,这才把目光从外面转到店内。我没看到宽大的吧台,也没有看到任何穿制服的服务生,甚至店里连一个客人都没有。一扇带欧式图案的玻璃门敞开着,我看见了里面宽敞而整洁的厨房。   难道这间茶吧今天集体罢工了?管它呢,我不需要喝东西,只是希望得到这个座位,这样想着,我就从挎包里掏出照相机,装上长镜头,这样可以暂时充当望远镜。我对着写字楼八层的窗户一个一个仔细察看,倒是看到一两个站在窗边的人,但我想看的那个女人没有在任何一扇窗子里面出现过。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耳朵有点痒痒,而后就在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惊得我险些摔了我那好几万块钱的单反相机。   “嘿,看什么了这么起劲儿?”   放下相机刚缓过神来,一阵香风飘过,只见我对面坐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红棕色的齐耳短发,我猜那头发十有八九是假发,看起来很像《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的那个想当杀手的小女孩。这个小姑娘正朝我射过来两束奇异的目光,但脸上却是笑吟吟的。   “没……没看什么……”我呼出一口气,卖力解释。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嗯。”   “如果想品茶或是喝咖啡,可以自己到厨房去煮。”   “你是说……”我指了指自己鼻子,很不解地问,“你让我自己去煮咖啡?这家店穷得连个服务生都雇不起吗?”   “是啊,”小姑娘点点头,她不得不解释一下,“这里是随心所欲咖啡吧,来这里的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你想喝咖啡,就自己到厨房去煮啊,蓝山、摩卡、哥伦比亚……应有尽有。”   “你是随心所欲的老板吗?”我问。   “算是吧。”小姑娘抿着嘴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只要在你的店里就可以随心所欲吗?”   “呃……”小姑娘皱了皱眉头,或许我的话略带歧义。   “我是说,我现在只想坐在窗边看风景,不喝咖啡更不会自己去煮,可以吗?”   “当然可以。”   “那就好。”我对着小姑娘笑了笑,示意她可以走开了,于是我继续举起相机观察八楼的窗户。   “嘿,”咖啡吧没有客人,小姑娘闲得慌,没话找话说,“你是不是在偷窥,假如你做的是色情的事情,在我这里可是不被允许的啊!”   我放下相机,下意识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楂儿,循循善诱地对她讲:“偷窥的含义其实是很广泛的,从你刚才的口气里我听出来你似乎把‘偷窥’的概念狭义地理解了,要知道,偷窥这个词不只是全都用在色情活动上面,从古至今,偷窥活动贯穿于整个人类历史,甭管哪一朝哪一代,中国还是外国,即便现如今科技发展到如此地步,只要有秘密存在的地方,偷窥活动便永不会消失。”   “好家伙,你还真能侃!”小姑娘竖起大拇指,“这么说来,你承认你的行为是偷窥了。”   “嗯,我内心很阳光,我为什么不敢承认呢?”我又故意奉承她说,“对于你这样一个精明漂亮的女生,即便我撒谎骗人也会被你轻易揭穿,所以直截了当更明智些不是吗?”   小姑娘咯咯笑出了声,她又问:“能告诉我你在偷窥什么人吗?”   “哎哟,这可不能告诉你,”我故作神秘,脸上也严肃起来,“这主要是担心你的安全,你想想,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知道的秘密越少才越安全。”   “听你这口气好像《007》啊,你不会是特务吧?”   面前的这小姑娘不但反应敏捷而且还相当难缠,我一边看着写字楼门口,一边打起精神来跟她胡侃,当然,这主要是为了快一些消磨掉这一上午的漫长时间。   “你看过《真实的谎言》这部片子吗?”我问。   “施瓦辛格演的吗?那是部老片子了,但挺精彩。”小姑娘特别天真地看着我,“你的这种偷窥行为跟那部片子扯得上关系吗?”   “当然有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朝她招招手,压低声音说,“其实我是国家安全局的,也就是普通人说的特工,我正在跟踪一个女人,我跟你先说那部电影,意思是其实我跟电影里的施瓦辛格做的事情差不太多。”   小姑娘哈哈大笑,而后赶紧绷住了脸,她憋着笑说:“估计像你这样的十个捆在一起跟人家施瓦辛格动手都只有挨揍的份儿。”   我抬起手指了指伶牙俐齿的小姑娘,非常严肃地教导她:“那是电影好不好,别以为真实的特工都像007那么酷劲十足,那都是骗人的,主要骗骗你们这些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其实真正的特工,都是我这样一脸老实巴交还貌不惊人,你这回长见识了吧!”   “今儿还真长见识了。”   “你这么想就对了。”我舔了舔嘴唇,说这么多话嗓子有些干渴,“现在我以正义的名义,希望你能履行一个公民的义务,帮我一个忙好吗?”   小姑娘怔了怔,嗫嚅着半天才说:“你不会让我跟你假扮情侣去酒店开房吧?”   “这个……”她的回答令我感到意外,我也怔了怔,干咳嗽一声才说,“目前我倒是没接手去酒店开房这样的任务,其实我是想让你替我煮一杯咖啡,因为我不能离开窗子,必须盯着马路对面的楼门,谢谢啦!”   “就这么简单?”小姑娘歪着头问。   “就这点儿事,一上午奔波我都没顾得上喝口水,刚才说了那么多话,我现在真的很口渴。”   “好吧好吧,你等等。”   “谢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小姑娘正端着一杯看似香浓的蓝山咖啡朝我走过来时,我的目光随便朝窗外一瞥,天!我的玛莲娜居然在这个时间出现了。   她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令我立刻手忙脚乱起来,我掏出一张钱拍在桌面上,而后用最快的速度把相机塞进挎包里,起身就朝门口跑,小姑娘端着咖啡傻傻地看着我,经过她身边时,我对他说:“不好意思,目标出现了,改天再聊!”   出了咖啡吧店门,我看见马路对面的玛莲娜提着一个软塌塌的灰色提包慢慢地走着,没有打车的意图,这说明她的目的地就在附近不远,当她站在路口等红灯时,我已经在马路这一头与她平行了。不多时,玛莲娜走进一家路边的银行,借着这段时间,我穿越马路,站在银行门口朝里张望。   今天是月末,也许是影视公司发工资的日子,而且在上班时间光顾银行,我推测这个女人大概是个会计。正盘算着,玛莲娜从银行里款款走下台阶,她的提包有了重量,我一点都不怀疑鼓囊囊的提包里装满了成捆的人民币,如果我是一个流窜的凶徒,我可以很轻松地在经过她身边时,夺下她的包扬长而去。   有一次我和她的距离很近,风从她的身体上擦过去,全部吹在了我脸上,我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我贪婪地大口呼吸,让香气在我的胸腔里尽量多地停留些时间,同时,我也在思索着把成熟女人的体香与香水的味道剥离开来。   我不是那种毫无品味的土包子,这种香水味不浓烈但很持久,我并不陌生这种味道,那是一种奢侈品牌的女士香水,那款高端香水是这样诠释其独特的香气的:充满诗意的纯然嗅觉感受,提醒你机会的稀有与珍贵,邂逅柔情并且展现优雅的悸动,终将唤起你甜美的愉悦。   这个大牌香水当然价格不菲,假如玛莲娜只是一个写字楼里普通的上班族,那么她是很难用得起这种香水的。接下来的推理让我醋意翻滚,香水既然不是买的那就必定是男人送的,对于我来说,送得起这个牌子香水的男人肯定比我有更大的竞争力,不过,我这人天生有一种不服输的性格,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呢?   我猜想玛莲娜一定是个“马大哈”型的女人,拎着好多钱还悠哉游哉地走在大街上,这样的女人挺适合让有钱的男人给养起来,做会计,就有点风险了。就在我心里为她捏了一把汗的时候,她倒显得比平时还要悠哉游哉,拎着提包一转身走进了一家大型商场。   她应该是借着取款的机会出来消磨时间的,打工的人往往都这样,毕竟不是给自己家干活,多卖力气也没人看好你。我跟着玛莲娜进入了商场,这个时间段购物的人并不多,她关注的衣服虽然都带牌子,但大多是些中档货,这也挺符合她的职业,如果她花钱大手大脚买的都是大牌,那她这个会计的清白就会令人怀疑了。   玛莲娜应该是看上了一条裙子,黑色的,表面有暗花,她提着裙子站在镜子前左右端详,一副顾盼生姿、极其陶醉的小女人模样。   我远远地注视着她,不得不承认玛莲娜是个很有品位的女人,她选的衣服不见得多么前卫和时尚,但显然都挺适合她自己。所以说,人漂亮也要合理地表现出自己的特质,那才会更加吸引异性的眼光。   眼看一上午的时光就被她消磨掉了,她最终什么东西都没有买,经过商场大门的时候她接了一个电话,就在她从包里掏电话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有一件闪亮的东西掉在了地上,但随着商场塑料门帘普拉拉地响,女人根本就没有听见那清脆的响声。   我急急忙忙把她掉落的东西捡起来,那是一串钥匙,我能认出其中有一把是她家防盗门的钥匙,因为整幢大楼里所有的门锁都是一个牌子,我租的那个房间的钥匙也是这个样子。   玛莲娜已经走出很远了,丝毫没有察觉自己丢了无比重要的东西,我本来是想走上前还给她的,但此刻,在我脑中已经想出了一个比偷窥和尾随更加邪恶但行之有效的念头,于是我不再跟踪这个女人,而是穿越马路,以最快的速度朝随心所欲咖啡吧跑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小姑娘一脸惊讶地说,“怎么,被特务发现了?你跑得那么急到我这里来,我岂不是也跟你一起都暴露了!”   “快……快……给我纸和笔!”我趴在一张离我最近的桌子前面,“笔最好是最细的签字笔!”   小姑娘很听话地递给我便签纸和一支水笔,我把与我家门钥匙一模一样的钥匙按在纸上,用笔尖很认真很小心地描摹出钥匙的轮廓,而后丢下笔,把便签纸扯下来塞进兜里,说了声谢谢就又跑出了咖啡吧。   穿过马路走进写字楼里,我猜想当玛莲娜回到影视公司之后便立刻会发觉自己丢了一串钥匙,从而下楼原路寻找,楼门口的接待处坐着一个保安,我对他说:“刚才我在路上捡到一串钥匙,可能是你们八楼的影视公司的职员掉落的,假如一会儿她来寻找,请你务必交给她。”说完,我就立刻离开了写字楼。   没别的地方可去,我又横穿马路走进随心所欲咖啡吧,小姑娘正靠在门口盯着我,我那些所作所为她全部看在了眼里,我连忙把她拉近屋,小声对她说:“看什么看啊,还担心不暴露吗?”   “哎,你看,出来一个女人……”   小姑娘指着写字楼提醒我,我走进窗户一看,没错,正是一脸紧张的玛莲娜,不出我所料,她出来找钥匙了,还好我跑得快,保安走出来叫住她,保安看来很尽责,应该是把钥匙还给了玛莲娜,看到这里,我才呼出一口气,觉得整个事情非常顺利。   刚坐下,肚子就咕噜噜地直叫唤,可不是吗,一上午东跑西颠没吃没喝,我对跟过来的小姑娘说:“你这咖啡吧提供午餐吗?”   “暂时还没有这项服务,”小姑娘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存了很多方便面,可以卖给你一碗,你自己去厨房泡吧。”我很感激地看着小姑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谢谢啊,你可真是个好孩子!”   几分钟后,面泡好了,我大口地嚼着面条,小姑娘依旧坐在我对面,呆呆地盯着我,现在,一边吃面,我也有了足够的时间观察这个喜欢助人为乐的小姑娘。她的样子确实不像个好孩子,不止是她头发的颜色,一件黑色的T恤紧紧裹住她饱满的身体,肥大的磨旧了的牛仔裤像裙子一样耷拉在地上,身体散发出的是一种与玛莲娜完全不同的、令年轻男人容易产生躁动的香气。   “哎,你们特工怎么也喜欢吃面条?”她搭讪道。   “有方便面吃就不错了,有时候连窝头都吃不上呢。”提到温饱问题,那必然会想到钱,这一上午都待在随心所欲咖啡吧里,我也没看见一个客人光顾,于是好奇地问小姑娘,“好像你这家店的生意不怎么红火啊,怎么这一天只有我一个客人呢?”   “是啊,一般周末和每天的6点以后会有客人光顾,而且不喜欢动手做事情的懒人也不爱来这里,生意一般般,我这人要求不高,只要能每天吃上方便面饿不死,我就知足了。”   “嗯嗯,知足常乐嘛。”我说。   我能看出面前的小姑娘也许并不是真的像她外表那么乐观开朗,还有她表现出来的率真多少也有些表演的成分,但我还是有一点喜欢这个小姑娘。   “吃完这碗面我就走了,认识你很高兴。”   我用纸巾擦了擦嘴巴,站起身,冲着小姑娘和善地笑笑,转身朝门口走去,下午我不打算继续监视玛莲娜了,因为我得到了一个更重要的线索,就是那把门钥匙。   “喂!特工,”快要走出门口时,小姑娘高声问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的!”   我愣了愣,说道:“就叫我影子吧。”   “哇!没那么老土吧!”小姑娘吐了吐舌头,“我的名字叫太阳……”   “为什么?”我不理解地问。   “阴天是没有影子的。”   “没错,还是你厉害。”我苦笑一下说,“和你聊天很开心,小姑娘,有缘再见啦!”   第二章 意外杀人   当你还年轻的时候,以为发生过的一切事情都有所谓的答案,可是成熟了之后,你可能会觉得答案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了,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无法预知接下来吞进嘴里的会是什么样的口味。   钥匙是一个人走进另一个人生活的通行证,此刻,我手里就握着这么一把钥匙,我必须打开玛莲娜真实生活的那一道门,这样,我才能让自己这些天做的事情具有意义。   昨天下午离开随心所欲咖啡吧,我找到了一个没有营业执照的地方配钥匙,我把描摹下来的钥匙图纸还有自己的家门钥匙一起交给那个师傅,并且奉上了200块钱和半个钟头的解释,师傅技艺高超,依照图纸上的齿痕以及我家门钥匙的轮廓形状,终于在一个小时之后,打造出了一把全新的钥匙,就这样,我得到了进入玛莲娜的生活的通行证。   这时候是上午9点半,我站在了那道门前,门后面的世界让我心潮澎湃浮想联翩。   整幢楼都静悄悄的,我从安全通道下了一层楼,假如房间里有人或者被邻居发现由于钥匙配得不合格而好半天没有将门打开,我就会说,我本来住在楼上,出电梯时没看清楼层,走错了房间,我自认为这个借口天衣无缝。   心里尽管有些慌张,但表面上表现得还挺镇定,我用戴手套的手轻轻敲了敲房门,半分钟过去了,没人应,这似乎证明屋里面没有人。今天,我看着玛莲娜上班去了,她独居,这是我长时间观察后得出的结论。我把钥匙慢慢插进锁孔,虽然感觉有点紧,但轻轻一转,门居然真的就打开了。   推开房门时,我才感觉出心里有多慌张,我不是贼,我也根本不想从这房间里偷走一些什么,要说偷,我只是想偷走住在这间屋里的那个漂亮女人的芳心,越是无形的东西越难得手,所以不仅不能惊动任何人,还不能在房间里留下任何痕迹,所以我必须时时刻刻小心翼翼。   玛莲娜的房间收拾得干净整齐,客厅里暖色的窗帘透着温馨和舒适,一些精致的装饰品似乎在向我这个不速之客展示主人的品位。我深深地呼吸,闻到了空气里熟悉的香水味,那味道让我精神亢奋,同时也对房间里的每一件摆设都充满了龌龊的好奇。   我推开女主人的卧室,窗帘与床上的被褥都是那种浅浅的粉色,大多数女人都喜欢这种颜色,这源于女性内心深处特有的童真。我四处张望了一下,为的是选择合适的目标,这时候即便满心好奇,但我必须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尽快完成要做的事情。   我要做什么,很快你就知道了。   卧室的衣橱里陈列着很多毛绒玩具,我将其中一个最大的棕色毛毛熊拿在手中,熊的鼻子是黑色的并且很结实,我用力揪了半天也没能让熊的鼻子和脸分离,我发现利用毛毛熊是件很难的事情,不但角度难以预料而且还很容易被发现。   最后,我的目光停在了床头上面的画框上,那幅画是一张抽象得不能再抽象的油画,并且画框很宽,也是黑色的,更有利的是,画框后面还有一处隐蔽的电线插座。   于是我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小电子设备,包里面还有一些小工具,比如螺丝刀、胶带、试电笔等等,虽然在来之前,我已经仔细地阅读了说明书,还做了调试,但毕竟我不是专业特工,我不能保证我要做的每件事都万无一失,所以做每件事情我都必须谨小慎微。   安置好了那个小东西之后,我回到客厅,在这里我选中的是天花板上垂下来的一只玻璃变色灯,灯本身就眼花缭乱,再添上那么一点东西肯定不会被人怀疑。   事情进行得似乎相当顺利,离开屋子之前我又深吸了一口那淡淡的香气才轻轻关闭房门,通过安全通道回到楼上我租住的房子里,我把门关上,后背紧贴在房门的那一刻,我才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双手冰凉冰凉的,胳膊都开始哆嗦,腿也有点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洗手间,打开昏暗的吸顶灯,然后把双手按在洗手池上。我抬起头,对面的墙壁上钉着一面小镜子,我在不太透亮的镜子里面看见了自己的脸。   由于灯光的关系,我的双眼都隐藏在黑影里,当眼球转动的时候,只能看见狡诈的高光在滚动,这镜子里的人还是我自己吗?!   我试着咧开嘴笑一笑,怎么那种笑容看起来如此阴险和邪恶?笑得我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抬了抬脑袋,眼睛从阴影中露出来,眼球上布满血丝,加上我那诡异笑容,很像《沉默的羔羊》里的那位喜欢吃人的博士汉尼拔。同时,我想到了那部电影里面的一句经典台词,于是,我又学着汉尼拔的神态龇着牙笑了笑,然后念出那句台词:“曾经有个人想要调查我,我就着蚕豆和酒,把他的肝脏吃掉了。”   不错,我天生都有一股很强烈的表演欲望,小时候我的梦想是当一名演员,生活在聚光灯下,后来在一所艺术学院主修影视专业,毕业后却只饰演过一些不露脸的小角色,这种朝不保夕的工作养活不了我自己,没坚持几年,我的明星梦便彻底粉碎了。   而后我进入电影场工作,起初我只能干最累的活儿,类似搬运道具的场工之类。渐渐地,我经验积累起来,因为参与拍摄本身就是在学习,不久后我又成了一个不错的灯光师。   因为对于影视的热爱,我的工作勤勤恳恳,我又从灯光师做到了场记,场记不是个体力活儿,但非常琐碎,费脑子的事情非常多,从而我有了跟大导演频频接触的机会,仅仅干了两年的场记,我自认为对一部影视剧的整体制作和运营基本上都了如指掌了,后来就自己导了一两个广告片,慢慢在圈里有了一点点小名气,所以,现在我的职业不是什么特工而是一名导演和编剧。   说实话我现在的工作挺轻松,每年接不太多的活儿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养活我自己,但这种令那些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羡慕的日子也是经过了我很多年的打拼和努力才赢得的,我受过多少罪吃过多少苦没必要说出来,总之我耽误了很多人生大事,比如爱情。   以前在摄制组,见过的漂亮女人可真不少,也不是没有合适的机会,或许我这个人天生的审美水平过高,让我心神摇荡的女人还真没有几个,就算有,也都是娱乐焦点的大明星,那些人又怎么可能看上我这个小导演呢?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我已经36岁了,仍旧孑然一身,没有归宿。可就在我36岁这一年,我搬了新家,却在这里遇见了玛莲娜,她的各个方面都符合我的审美需求,所以,我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了解她、得到她,所以请原谅我使出的追求方法有些另类和猥琐。   但话又说回来,喷那种昂贵香水的玛莲娜会不会看上我,我心里一直都在打鼓,虽然我的导演职业听起来挺唬人,但实际上我的收入也并不比上班族高多少,或许正如汉尼拔对调查员克拉丽丝说的那样:“你只不过是个拿着不错的包却穿着廉价的鞋,看上去像个土包子,一个整洁干净而强加进一点点品位的土包子而已。”   我只不过拿着不错的相机,有个令人艳羡的职业,却仍旧是个没什么钱的土包子。但我的性格之中又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即便彻底失败了我都得拼一拼,更何况对玛莲娜的追求还没有正式开始。   我的面前是一台大屏幕的电脑,电脑显示屏上有两个小窗口,一个窗口里面是客厅的场景,没有人,另一个窗口里有个女人正斜躺在床上,于是,我把有人的窗口最大化,填充了整个电脑屏幕。   女人无疑就是漂亮女人玛莲娜,她刚刚吃过晚饭,正百无聊赖地频频按动手中的遥控器。我把电脑音量调到最大,但也只能依稀听到一些嘈杂的电视剧背景音乐,根本听不清电视里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本来可以买那种音频信号传输效果更好些的摄像头,但我熟悉的那个倒卖摄录器材的朋友手上都没有存货,毕竟买这种东西找个生人实在存在危险和麻烦。   我从朋友那里买了两款中档价位的针孔摄像头,说用针孔摄像头拍摄是为了尝试一种纪实风格。朋友很理解地点点头,他话不多也不爱多问,这是行里的规矩。他告诉我摄像头都是美国货,只有一块钱硬币那么大,可以传送高达500万像素的高清晰图像,无线传输范围3000米,摄像速度为每秒24帧。   也就是说,只要合理地安装上这种摄像头,玛莲娜在客厅与卧室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的目的当然不是偷窥到什么平时看不见的画面,只是想了解一下玛莲娜的真实生活,或者说,了解一下玛莲娜的真实性情,这样,我才能清楚地知道她到底适不适合跟我一起生活。让她的性格暴露出来,注意,我指的是性格,而不是身体。   虽然我也知道我的这种做法不合理,但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和青春去浪费在爱情上,假如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我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即便我有意避开玛莲娜的那些裸露的镜头,但当她身着一套黑色内衣在卧室里来回走动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怦然心跳血液上涌,只觉得有一些暖暖的力量迅速包裹了我。我尽量让自己坐得端正些,平心静气,把那些凹凸的部位当作艺术来看,我深呼吸,再深呼吸,但我架在桌子上的两只胳膊控制不住地轻微颤动了。   我的颤动不是因为紧张,也不仅仅因为兴奋,而是偷窥本身所带来的那种另类的刺激,特别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她那种全不设防的随意和慵懒,更像伊甸园里引诱了夏娃的禁果,任谁都想去采摘、去品尝。   这样的女人,你必须潜入到某种深度,才能发现她身上真正的魅力,就像一颗荔枝,必须剥去粗糙的果壳才能露出饱满鲜嫩的果肉来,不管用什么方式去看玛莲娜,她都不愧是一个成熟而迷人的出色女性,所以她让我时而感觉缺氧并且有些透不过气。   我重重地喘息,为了不减少我对玛莲娜的那种神秘感,我不得不关上了电脑,好了,今天就见识到这里为止吧!   一连过去了两个星期,我又跟踪了玛莲娜几次,等待过程中我会去随心所欲咖啡吧找小姑娘聊天,玛莲娜的工作地点主要是写字楼和银行,她还是喜欢偶尔利用工作时间逛商场,但一般局限于很短的距离以内。有时候她也会在小超市里买一点零食,因而耽误的工作时间不是很多,所以,她在公司里应该还算一个合格的员工。   下班的时候我也没有发现有男人来接过她,她总是一个人打车或者乘公交车回家,但这也不能说明她没有恋人。   玛莲娜的那个整洁的家也没有出现过男人,我猜想她应该是个活得很简单的女人,她自己给自己做晚饭,菜色清淡,她的食量也不太大,但饭后必须要吃很多水果,大概水果之中富含的维生素滋养了她的皮肤,使得她更加娇艳欲滴了。   经过如此长时间的观察,我自认为对玛莲娜的生活起居有了基本了解,她不是那种喜欢夜不归宿泡吧的轻浮女人,下了班总是乖乖地回家看电视,虽然爱花钱,但从不买价格太高的物品,同时她也是个热爱生活的女人,虽然我没尝过她烹饪的口味,但起码她每天都亲自下厨房。如此漂亮的女人喜欢下厨房煮饭做菜,这年头还真剩不下几个了。   就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对于玛莲娜的性格,我很喜欢也很满意。   我没看见她与某一个男人交往甚密,这是否说明她目前处于单身?我的心暗流涌动,是不是老天看我太孤单,故意把她安排到了我的身边?这样一想,我感到了一种宿命的感觉,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就开始了对一次美丽邂逅的谋划。   请不要怀疑那个邂逅将是多么美好而难忘,别忘了,我是个编剧又是个导演,编织梦想正是我赖以生存的职业。   这一天是周末,我准备在这一天实施我的求爱计划了,我这个人老谋深算还偏巧思维缜密,我有信心,设计出来的求爱方式可以万无一失。我花了很多心思,因为通过对玛莲娜连日的观察、了解,我自认为摸清楚了她的喜好,人无论要做什么,有的放矢总是可以事半功倍的。   一个令人难忘的邂逅应该选在周末的晚上,我知道玛莲娜在晚饭后会下楼买一次水果,因为她家里的水果已经被她吃完了,那么我就可以在大街上或者电梯间施展计划了。虽然我当过演员,也导过几部小成本的电影,但那都是在演戏,而我今天将要去做的却发生在现实之中,我这心真是有些忐忑和期待,最后我只能用“人生如戏”这个词来安抚自己。   天还没有完全黑,我仍旧坐在电脑屏幕前观看着玛莲娜的一举一动,不知因为什么,她今天情绪相当低落,靠在床上连电视也没开,由于角度的关系,我看不见她的脸,但她手里似乎在玩弄一个亮晶晶的金属物品,由于窗外的光线昏暗,所以我看不出那东西是个什么。   就在这时,电脑音箱里响起了电子音乐的声音,画面里的女人动了动,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虽然她对着手机说话的神态我看不清楚,但从她的背影看,她说话生硬并且态度冷淡,尤其是挂电话时,她把手机用力地丢在床上,双肩微微颤抖,更显出打电话的那个人带给她极大的不愉快。   那么,究竟是谁在给她打电话呢?   能推测出来,那个人显然是玛莲娜熟悉的人,是父母或亲人?不太像。是同事或者领导?那种冷硬的态度也不合理。那么只有一种猜测最为合理,那便是恋人之间在吵架!我的心抽搐了一下,玛莲娜有恋人,那个送给她昂贵香水的有钱男人!他们之间还没有断了联系,我的天,但愿这只是我个人的妄自推测。   可就在这时,画面里的玛莲娜又拿起那个亮晶晶的金属物品,她的手指拨弄了一下,那个金属物体居然亮起一束火苗。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一只打火机,我确定玛莲娜不吸烟,进入玛莲娜家里的时候,我没看出有男人生活的痕迹,那么她家为什么会有打火机?   玛莲娜今天没有下楼买水果,我也没有机会实施我的求爱计划了。我依旧端坐在屏幕前面,很快,我的心就被严重扭曲并且挤出了血来,那是一种比针刺还难受的感觉。如果在这之前我与楼下的女人有过接触或者短暂的情感,我便丝毫不会犹豫地拿把刀子冲下楼,狠狠地踹开楼下的房门去捉奸,可我不能这么去做,理智告诉我,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玛莲娜其实是个与我毫不相干的女人。这城市里像她一样的漂亮女人还有很多,她们的身边也同样存在着各式各样的男人。   我试着劝慰自己,女人需要男人与男人需要女人其实是一个道理,异性相吸天道运行的法则我也还是懂的。我不能把我个人的意志强加在某个我喜欢的女人身上,那是不公平的,我更没权利去影响一个与我不相干的女人的私生活。   这一晚,我关注了很久的女人家里,走进了一个男人。   说真的,我不喜欢那种偏好打扮油头粉面的男人,他们往往过度注重自己的仪表,而忽略了其内在往往只是一个草包。我相信出现在玛莲娜房间里的男人一定是个草包,草包变成了人形就应该叫作稻草人,但最可怕的是,这个衣着考究的稻草人显然很有钱。   男人的脸被养尊处优得像女人的脸一样白皙,他长得不能说不好看,一个男人要是用好看来形容,那么,这种男人在我眼中就更加一文不值了。不过,我怎么能看不出,这个男人和玛莲娜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他从进门起,就试图去亲吻玛莲娜,像块狗屎一样紧紧地贴上去,尽管玛莲娜连连后退,但我知道,在男人这样强势的进攻下,一个单身女人是很难招架得住的。   男人的手开始不老实,他脸上还不时做出很陶醉的神情,我的脸火烧火燎地难受,架在桌上的双臂又开始颤抖了,好在玛莲娜始终都在反抗,但我毫不怀疑,接下来即将在床上上演的一幕会更加香艳刺激。   双眼涨得难受,我不承认那是快要涌出泪水的迹象,好像自己一件心爱的玩具正在被别人无情地玩弄,在心里,我拼命告诉自己,那女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即便这样我也无法催眠我自己。我突然感到异常愤怒,然而愤怒又无从发泄,最后,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也不想再看了,似乎是发泄胸中的怒意,我直接把电源插头狠狠地拔了下来。   屏幕黑沉沉地照出了我自己的脸,我清醒地认为自己长得不比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差多少,起码比他更男人而且还具备独特的艺术气质,为了今天的求爱,昨天我还特意去理发店剪了头发,脸上的胡子楂儿也精心地刮得干干净净。盯着屏幕里面的那张脸,我笑了,是对自己的嘲笑,我嘲笑自己真他妈的太傻了。   关闭了电脑,我这心里没有一丝平静而是更加难受了,楼下的玛莲娜会和那男人发生什么我不敢去想,但我没有勇气重新打开电脑看个究竟,我主要还是担心,一旦看见那种充满肉欲的激情画面,我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我关上房间所有的灯,让自己沉浸在黑暗里,恍惚的时候,我忽然对身边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我到底是谁,我身在何处?我为什么要偷窥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女人?人在痛苦的时候,人类对于自身的责问和反思,其实已经接近了某种哲学的境界,我试图用思考哲学问题这种方式来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悲的是,我还没有修炼到那一地步,努力了,我仍旧无法平静。   那些黑暗渐渐凝固,我开始不能呼吸,像被人扼住了喉咙,我就要窒息而死了,为了活命,我必须走出这个闭塞的空间,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像我这样被爱冲昏了头脑的可怜男人,也只能这么自救了。   天完全黑了,华灯初上,我迷迷糊糊走进一家小饭馆。   在那里待了一个小时,我这人不怎么能喝酒,但我今天就是想喝点酒,我叫服务员拿了两瓶啤酒来,墙上的挂钟指向8点半的时候,我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林立了一堆空酒瓶。   居然一下子喝下去了这么多酒,这是我有生以来的头一次。怎么我还没有感到醉意呢?难道酒精被痛苦的情感冲淡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孤男寡女该干的事情差不多也该干完了。离开小饭馆前我去了趟洗手间,我感觉到墙壁有些晃动,门框也有些上宽下窄,我拧开水龙头把冷水泼在脸上,骤然的凉意让我清醒了许多。   夜色因为霓虹灯的照耀而变得暖暖的,我晃晃悠悠朝回走,不知道是不是出现的幻觉,我发现许多跟我擦肩而过的女人都有跟玛莲娜一样妩媚的五官和凹凸的身材,看来身边的美女从未缺少过,缺少的只是发现美女的眼睛。   我嘿嘿地傻笑着,嘴里哼起了一首老掉牙的苦情歌,身边仍然会有风情无限地女人经过,她们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她们,我和她们之间隔着一层玻璃,只要有勇气打碎这层玻璃,也许我就能和其中的哪一位发生什么故事。   我这样想的时候,失望夹杂着痛恨,因为我知道我这种人永远没有打破玻璃的勇气,我能做的只是远远地注视着外面的风景,居高临下地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   我走进楼门,停在电梯口,按了上楼键,等了将近一分钟,电梯门开了,我走进去。关门的那一刻让我有些头晕,眼睛都花了,于是我按亮一个按钮,电梯开始上行,中途没有任何一个人上来打扰我。电梯门开了,我走出去,感觉楼道的天花板还是在旋转,而脚下的路也变得像沼泽地一样软。   我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把钥匙,依靠熟悉的环境走到房门前。我从没想到把钥匙插进锁孔是这样难完成的一件事情,这一回,我花费了几乎五分钟的时间才做到了。轻轻转动钥匙,咔嗒一声响,防盗门裂开一条缝,终于到家了,我斜着身子踉踉跄跄地迈进家门。   接下来的好几分钟我都在思考这到底是不是我的那个租来的房间,为什么屋内所有的摆设都变成了另一个样子,难道是酒后的幻觉?还是进入了所谓的平行空间?我摔倒了,后背贴着门坐在地上,倒下去的力量把防盗门关闭了,直到朦朦胧胧看见一个女人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才似乎有了一点点清醒的意识。没想到这一次,我居然进错了房间,进错的还是住在我楼下的那个令我朝思暮想的漂亮女人的房间。   人生唯一能预知的就是世事难料。   我不怎么相信命运的安排这样的话,我只能把这件事理解成一种巧合和偶然,我上电梯时偶然按错了楼层数,走到房门前我又无比巧合地拿出了我偷配的那把玛莲娜家房门的钥匙。正确的钥匙遇到合适的锁,那么就没有任何力量阻止一扇门里的另一面生活向我完全打开。没错,醉醺醺的我,就这么打开了玛莲娜的真实生活。   看见我的闯入,玛莲娜的面容是惊恐的,但她的惊恐不只是因为一个陌生男人的闯入,而是在那惊恐背后还隐藏了更多的秘密。我之所以这样推测也是有原因的,一般情况下,女人看见了一个醉鬼倒在自己房间里,她必然要大声尖叫,尖叫不只是胆小,也是通知近距离的人这里发生了不安全的事情,从而产生通风报信的效果。   尖叫可以算作女性的本能,但玛莲娜却没有尖叫,那么很有可能,目前她的处境相当复杂,很可能自己正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才不敢轻易暴露。虽然我喝得半醉,但用配来的钥匙错开了别人家的门,这一举动已经让我酒醒大半,我脑子飞快地运转着,调动起来我全部的编剧细胞。   但没等我解释什么,我就看见了更加骇人的一幕,那就是,在玛莲娜背后的地板上有一条胳膊伸出来,五根手指蜷曲着,一动也不动,我稍微偏了偏头,就看见了一张男人的脸,没错,我又看到了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只不过这一次,他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肚子扁平,看不出还有半点呼吸的迹象。   “你……”我伸出手指着地上的男人。   “不……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请你相信我……”玛莲娜挪动双腿下意识想要遮挡住地上的人,但她的腿如此修长,即便她再努力也遮挡不住她的秘密。   “你杀人了,是不是?!”   “没有!”玛莲娜显然忽略了我是如何用钥匙打开她家门的事情,她摇着头晃动着长发试图澄清什么,“我没有杀他,是他逼我的,我不想的,我……”   “你别慌,也别害怕,”我说,“我不是警察,也不想多事去报警。”   玛莲娜紧咬嘴唇的那种神态让我心痛,她毕竟是我爱过的女人,我试着从地上站起来,手抓住了门把手,一用力,我的双腿才算是支撑起了整个身体。   “你别怕,我会帮助你的,”我用十个指尖指着自己的前胸,“放心,我是好人,真的是个好人。”   “我真的没有杀他,可他倒在地上就不会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好像也不能喘气了。”   “让我帮你看看,或许他只是昏迷了。”   玛莲娜点点头,我摇晃着身体想要迈动脚步,她闻出我喝了不少酒,于是上前一步扶住了我的身体,或许这一刻,她把我当成了她的救命稻草,而我即便是稻草也是一根喝醉了的稻草。   油头粉面的男人一脸死气沉沉,虽然我写过关于凶杀案的剧本,但那都是纸上谈兵,真正的尸体我连半个都没遇见过,也从不希望有朝一日会实践那么一回。还好,地上的男人不像我笔下的尸体那样恐怖,他只不过脸色难看一点,没了呼吸而已。   我学着港产片里的动作,单腿跪地,用食指和中指去摸男人脖子上的颈动脉,说实话我并不知哪里才是什么动脉静脉,总之我摸了半天也没有感觉丝毫的跳动,而且男人的皮肤已经有点凉了。   我吞咽了一大口口水,站起身摇摇头,说:“没有脉搏了,我看这人是死掉了。”   可怜的玛莲娜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的眼睛更大了并且还噙着泪水,我叹口气又说:“既然你说是场意外,那么就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尸体,我想警察不会冤枉好人的……”   我嘴里说着话,眼睛却朝客厅的水晶灯罩上面挑,灯罩上面和卧室的画框里都有我留下的小物品,万一警察来了,发现了两个摄像头藏在一个单身女人的屋子里,那可就糟透了,不把我抓起来也得罚我不少钱,但最重要的是,很可能毁了我的名声。   “不能报警!”女人沙哑着声音,居然用双手死死地抓住我胳膊,“警察不会相信的,不过我请你相信,我没有杀他,我其实是被逼无奈,我没办法啊!”   其实我也不想那么早就报警,起码应该在我背着女人把两枚摄像头处理掉之后再报警。   女人哭了,哭得梨花带雨,我抬起手臂搭在女人的肩膀上,这曾是我梦寐以求的幸福时刻,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你先平静一下,坐下来,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然后我们再琢磨怎么处理这件事,你看这样好吗?”   玛莲娜点点头,女人在很多事情上习惯了没主见,更何况是在这种危急关头,在她还没有讲述之前,我对她说:“你可不可以给我去厨房倒一杯冷水,因为我刚刚喝了很多酒,现在胸口憋闷得难受。”   玛莲娜顺从地进入厨房,我立刻站起身,把水晶灯上面的一枚摄像头取了下来塞进口袋里,但我没有多余的时间进入卧室,放在画框上的另一枚只能另找别的机会取回了。   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我没撒谎,真的是口干舌燥,我让玛莲娜坐在餐桌边,自己也坐下,然后问道:“这男人是谁?”   “我跟他在很久之前有过一段感情,”面对新的男人谈旧情,女人总喜欢把前一段感情推得很远,即便那是几天前的事情,“我和他分手了,但他有时候还是来骚扰我、缠着我。”   “因为他缠着你,所以你就把他杀了?”我的问话有些直接了。   “对了,你是怎么进我家来的?”慌乱中的玛莲娜这才意识到了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确实有些唐突,“说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没有恶意,我……我……我只是想来帮助你,请你……相信我!”   “是不是我没有锁好房门,所以才被你轻易推开了?”女人有时候真的很傻。   我赶紧点头,就坡下驴,回答道:“没错没错,我看见门缝里有人影在晃动,所以就进来看一看,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就是这么简单。”   “我见过你,”玛莲娜摸着自己的额头用力地想,“很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遇到过……”   “应该在电梯里吧,因为我们同住在一栋楼里,其实我就住在你家楼上。”我立刻解释,试图不让玛莲娜把我跟踪她的事情回忆起来。   “原来你就住在我楼上。”   “是的啊!”我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那显然是目前最大的麻烦,“我们先不讨论没用的事情,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冲突,导致这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死在了你的家中?”   “他是我的老板,我们之前有过一段感情,本来和平分手了,我们还是朋友,并且我仍旧在他的公司工作,虽然我很想彻底离开他,离开他的公司,但他并不经常在公司里,而且我对公司的业务也已经熟悉了,像我这个年纪的女人,找新工作其实挺难的。”   “那他为什么还是缠着你?”   “最近他在生意上出现了大麻烦,据说他把全部的家底都砸了进去,现在看起来那生意做得只赔不赚,所以他才故意来跟我叙旧情……”   “我不是很明白,你们老板找你叙旧情跟生意失利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这……”玛莲娜垂下头犹豫着不想说。   “你贪污了他的钱?”我想到玛莲娜很可能是会计,就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没有!”玛莲娜反驳得很快,这说明我的猜测不准,“我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虽然我管财务,但我也知道,什么钱该赚什么钱不该赚。”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是我的房子……”玛莲娜眼睛里含着泪水环视这一间小单元房。   “这房子是……”我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房子是他给我买的,是我们热恋的时候他送给我的礼物,房产证上面写的也是我一个人的名字。不过,我跟他好并不是因为要他的房子,而是当时我刚进入他的公司,我对这座城市很陌生,他当时对我很好,非常照顾我,我们之间就萌生了情感。我以为他会一心一意对我好,会娶了我,没想到他只是想玩弄一下我的感情,没了新鲜感之后,他也就逐渐对我厌倦了。不过,虽然没了激情,但他在工作上对我还是很照顾的,这就是我没有离开公司的主要原因。”   “那你对他还有没有感情呢?”不知不觉我酸酸地问出了这么一句,几乎忘记了屋中正躺着一具待处理的尸体。   “我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物质为了钱,其实我只是个很简单、希望有个简单生活的女人。”   “我知道。”我故意安慰她。   “可是他提出的要求我没办法满足他,我真的没办法,所以我是被逼的……”女人哭起来。我身上没有纸巾和手帕,只能干瞪眼地看着她哭。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还是想不通你有什么杀他的理由?”我等她哭过一会儿,继续问。   “他要收回这间房子。”玛莲娜告诉我说。   这回,玛莲娜回答得很迅速,也是我想象不到的回答。这间房子这么小,地点也不好,对于一个有钱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既然送给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即便是曾经喜欢过的,送出去的东西再往回要,这未免不是大丈夫的做派。何况,玛莲娜说这房子的房产证上只有玛莲娜一个人的名字。我很不解,还得接着追问。   “收回房子,”我叹口气,“这种出尔反尔的男人真让我瞧不起。”   “他告诉我,他的生意全赔了,他说他也是没有办法,需要几十万的资金去周转,所以他就想到了我这间房子。”玛莲娜可怜兮兮地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看得我心酸,“你知道,在这座大城市里,像我这样的外地人是很难立足的,工作难找是一方面,要想常住在这里,那房价简直就不是一般收入的人所能承受的,别看我住的这个小房子窄小,现在都可以卖到八九十万啊,我说了我不是图钱图房子才跟他好的,但他要是真把我赶出这间房子,我该怎么办,我岂不是无家可归了……”   女人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我也眼睛发热鼻子发酸,因为她说的经历跟我差不多,我其实也是外地来这座大城市讨生活的,虽然我做导演做编剧,有时候写一集电视剧能赚两三万,但那并不是固定的钱,不管我之前如何努力,要想在30岁时攒够钱买一套像样的房子都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所以,听了玛莲娜的话,我就更加同情她,甚至更加喜欢她了。   “我每个月的工钱只有3000多,”玛莲娜又说,“虽然这工资已经比很多职员高出了不少,但我还要把一半的钱寄回老家给弟弟上学用。这城里的花销也很大,所以这几年我几乎没存到多少钱。你想想,要是连这个安身立命的小房子都被他抢走了,你说,我还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又成了无家可归的外地人,我今年已经30了,我的这张脸很快就要老得不像样子了,我该怎么办啊,没有归宿,连个蜗居的地方都没了,老天为什么要把我往死路上逼!过不了几年,我弟弟就会来城里读书,到时候我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我怎么对得起供我读完大学的父母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玛莲娜没有了眼泪,她只是抽噎着,我没有纸巾和手帕,但我有宽阔而有力的怀抱,也不知怎么搞的,我心爱的女人就扑到了我的怀里,我用尽力气抱着她,发誓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假如房间里没有尸体,那该是一个多好的开始啊,可惜,现实不是剧本,没有可以修改的机会,所以,我得尽最大努力来帮助她,帮助这个趴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我心爱的女人。   第三章 制造假象   假如我们能够飞出窗户,像鸟儿翱翔在这座大都市的上空,透过那些屋顶,窥视里边正在发生的不平常的事情,我们会发现,无论是奇怪的巧合,还是秘密的策划,都夹杂着爱恨情仇。不可否认,导致稀奇古怪结果的,往往是貌不惊人的一连串故事的起因。   生活比人们所能想象出的故事要奇妙何止千百倍,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有时候我们连想也不敢去想。这世间的事就是如此奇妙,这晚发生在我身上的情节,好像更适合发生在我写的剧本里。   即使后来我死死抱住了玛莲娜,她结实却柔软的肩膀以及软绵绵的身子是那样真实,却都没有办法让我完全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   由此,我开始怀疑现实中的生活和之后发生的事情,它们是否只是一出戏,这个漫长的夜晚,似乎注定了会是个不平静的开始。   现在,一具男尸仰面躺在地板上,作为偶然闯入的局外人,我完全可以摆脱甚至置之不理,之所以我最终决定帮助玛莲娜,不只是因为她的美丽使得我无法自拔,而更是因为我被这个女人的一句话彻底打动了。玛莲娜告诉我,在这座城市里,她说她已经适应了有家的生活,她没勇气放弃这个小小的房子变得无家可归,这个房子虽然窄小,但这是她在这座城市里唯一一个令人羡慕的立足点,房子是她的底线,她绝不可以放弃。   我想这句话可以打动很多人,尤其是在外打拼的那些充满理想的年轻人,年轻人可以打拼从而得到幸福,然而玛莲娜已经30岁了,而且还是个女人,她不忍放弃在这个城市里的立足点是能够理解的。   我非常同情她,可惜除了我和她的性别不同之外,我们所面临的境遇竟是如此相像,所以,当她柔软的身体倒在我怀里之后,我能感受到,她和我一样,都产生出了一种同命相连的情感。   “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我推开怀里的女人,虽然很不忍,但理智告诉我,我们面临的困难比短暂的缠绵更重要。   “我不想坐牢,所以我不能报警,但我又不知道该做什么,”玛莲娜的眼睛红得像桃子,“正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你居然闯了进来,我也不知道这叫不叫命运的安排。”   “好了,说这些都是没有用的,现在你帮我先把尸体暂时处理一下,然后我再告诉你该怎么去做,你现在可不可以全听我的?”   “嗯,我全听你的。”玛莲娜双手握在一起。   “那好,你不要再哭了,从现在开始不可以再感情用事了。”   “嗯,我不哭了。”   我站起身,虽然脑袋还有些晕乎乎,但酒已经醒了,我也可以合理运用我那思维缜密的大脑了,希望这一次,大脑带给我如同写剧本一样才思泉涌的灵感。   “你现在去拿一条毛毯或者床单什么的,总之是那种可以遮盖住尸体的东西。”   我吩咐玛莲娜去卧室拿东西,自己则又蹲在尸体旁边进一步观察。尸体的面孔有些发青,我猜测他是窒息而死。我撩起尸体的衬衣领子,果然在脖子上有发紫的条形勒痕。我抬起头寻找那勒痕的来源,很快就发现地上倒着一只台灯,台灯的电源线扭曲缠绕在一起。可想而知,这男人基本上就是被台灯电线勒着窒息而死的。   看到这副场景,我很容易就想到电影《嫌疑人X的献身》中的杀人场面,靖子与女儿相依为命,失手杀了前来纠缠的前夫,基本上就是用的这种方法。很快我又想到了我自己,我会不会像电影里的那个数学天才石神那样,为了爱情,运用缜密的数学理论从而拯救了所爱的人?我皱着眉低下头,似乎是在权衡,自己陷入这样的一场杀人案件是否值得。就在这时,玛莲娜抱着毛毯从卧室走了出来。   “接下去要怎么做呢?”玛莲娜颤声问我。   当我抬头看见她那惊恐不安的眼神,我就再一次打定主意要帮助她,即便让自己如同石神一样献身了也在所不惜。   “你先把毯子铺在地上,然后过来帮我一起抬尸体,把尸体裹在毯子里,挪到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去。”   玛莲娜在不大的客厅里平铺开了毯子,然后我和她一起用力把尸体放在毯子上。毯子足够大,可以完全遮盖这具尸体。被裹起来的尸体看起来就像一具木乃伊。我抱起尸体的头,玛莲娜拖着尸体的脚,晃晃荡荡把尸体暂时放在了床后面靠窗的位置,然后,我们两个走出卧室,玛莲娜谨慎地关闭了卧室的门。   为了让自己镇定,我坐下来喘了几口气,玛莲娜的双手依然死死地攥在一起,她那细长的手指让人产生了想要抚摸的冲动,我没控制住,伸过去一只手抓住她的小手,那小手冷得像冰,我本想说一两句安慰的话,但嘴巴只是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从闯进这间屋子到现在,我都没有仔细看过玛莲娜,甚至我还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叫什么,名字只是某一个人的代号,大难临头我也不想打听了。   她刚才的头发有些乱,不知什么时候用了一根紫色的海绵圈箍住了,一缕长发就垂在高耸的双乳中间。她上身穿的是一件宽松的米黄色蝙蝠衫,下身是一条短裤,紧身短裤把她的腿衬得更加修长,臀部也看起来非常结实。我赶紧收回目光,不能再继续看某个部位了,现在根本不是走神的时候。   “他……他……他怎么办?!”玛莲娜有些等得不耐烦了,“不能把他就放在我的屋子里,我们得把他从屋里弄出去,但我不知道怎么办,怎么才能够不被人发觉呢?”   “尸体必须要转移地方的,但不是现在,现在几点?”我问。   “9点一刻,”玛莲娜转头看了一眼挂钟,“是不是要等到半夜,等楼里的人都睡了我们再行动……”   “你给我一支笔和一个本子,本子上最好不带条格的那种,”我见玛莲娜愣住了,又解释说,“处理掉一具尸体虽然很难但也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不要让别人尤其是警察知道你与死者有关联,也不能让警察把侦破案件的突破口放在你身上。我的意思是,在处理掉尸体之前,最重要的是消除你与尸体接触的任何可能性,让所有人,甚至警察都不知道你与死者最近有过来往就对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类似于不在场证明?”玛莲娜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笨,“也就是说,你要制造一些事件证明我这一天晚上没有跟死者在一起,对吗?”   “可以这么去理解,但你所说的那种不在场证明,一般必须提早规划,可现在已经太晚了。”我给她泼了一点冷水。   “那该怎么办?!”玛莲娜很焦急。   “你快去把纸和笔拿过来,我们要把每一条可以改变事件的线索都记录下来,而后根据记录挑选出一个最安全、最万无一失的方法去实施,懂了吗?快去拿啊,时间紧迫!”   “嗯嗯,我懂了。”   玛莲娜又跑进卧室,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大记事本和一支圆珠笔,我翻开一张空白页,想了想,问:“我现在会问你很多问题和细节,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知道就照实说,不知道也不要猜测,必须要猜测的时候也要提前声明那是你的猜测,懂了吗?”玛莲娜点点头,我问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廖汉龙,是汉龙影视公司的老板。”   我点点头,答案跟我想的差不多,我又问:“年龄?”   “38岁,属龙的。”   “你和廖汉龙是在几年前相识,相处了几年,又是在多久之前分手的?”   “我25岁时进入了汉龙影视公司,在那里工作了半年就跟廖汉龙好了,我们的关系保持了三年的时间,这间房子就是这段时间他送给我的,当时公司的业务很好,廖汉龙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所以他出手也很大方。直到我28岁这一年,我知道我的年龄不再允许我这样荒废下去,于是我提出与廖汉龙结婚。廖汉龙拒绝了我,他的答复也没有令我失望,因为我早就预料到他与我只是玩玩的心态,不管怎么说,廖汉龙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他说他不能跟我结婚,但依旧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他的公司也确实需要我,所以我就和廖汉龙保持这种工作关系一直到了现在。”   “那你们之后的两年时间里,有没有过……”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也记不清楚了,反正我的心已经不再爱这个男人,他只是我的上司。”   “那你知不知道,廖汉龙有没有其他的女人,或者他成没成家?”我一边问一边握着圆珠笔在本子上记录那些认为有用的信息和关键词句。   “廖汉龙之前是结过婚的,但离婚了,离婚后他有过多少女人我不知道,但他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加上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很容易认识漂亮女人,这点我敢保证。”   “这是你的猜测吗?”   “也不能全是猜测,我也在他的身上发现过一些与别的女人亲近留下的迹象。你想,廖汉龙是做影视的,那些艺术学院刚毕业找不到戏拍的小姑娘多得是,有主动投怀送抱的也不在少数,况且廖汉龙这个人出手大方,穿着考究,长得也不错,所以他是一个很吸引女生注意的成熟男人。”   “是吗?我还真没看出来他有什么魅力,”我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即想到了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记得你刚刚说过,廖汉龙最近一段时间不经常在影视公司上班,对吗?”   “是的,因为他有时候要到处拉赞助跑业务,假如剧组的新剧开机了,他又会去现场协助拍摄,所以说,一年之中,他最多也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坐在公司的办公室里。”   “这么说来,假如廖汉龙有大约三四天或者一星期不出现在公司,这并不会引起公司其他员工的怀疑,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我问玛莲娜。   “嗯。”玛莲娜没有思考就点点头说,“他最长的一次是去沙漠里拍外景,在那里待了一个多月才回公司。假如在公司里三五天见不到他,应该不会被其他员工察觉,况且公司的员工本来就不多。”   “员工不多吗?”我疑惑地问,“汉龙影视公司租了一层写字楼,看起来规模挺大的,这么大的地方,部门也不少,我想起码也得需要几十人吧?”   “怎么,难不成你还去过我们公司?!”玛莲娜瞪大眼睛怀疑地问。   “不不不,”我连忙挥着手,“我只是从报纸上读到过,毕竟汉龙影视公司在这座城市还是有点儿影响力的,所以我猜想公司的规模应该不会太小。”   “哦,规模是不小的,但很多员工都不坐班,也就是主要在自己家里办公,比如导演编剧这些人,他们只有探讨剧本的时候才会来公司,还有很多,比如化妆、美术、道具这些人,他们也是需要在公司的摄影棚里拍平面广告时才会来公司,所以说,平时不忙的时候,每天到公司上班的也就十几个文职人员,其中就包括我这个会计兼总经理秘书在内。”   “这么说来,你是廖汉龙最亲密的助手了?”   “可以这么说。”玛莲娜又是点点头,“廖汉龙外出或回城,他的飞机票都是由我去预定的,所以说,假如廖汉龙有几天没出现在公司,只要我不说,其他员工是不会多心的。”   “那就太好了。”我露出一丝笑容。   “你问了这么多,你是怎么打算的?”玛莲娜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我想要制造一种假象……”   “什么假象?”玛莲娜又问。   “我想让廖汉龙的死或者是失踪,延后那么几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可他真的已经死了啊!”   “别急,你听我慢慢说,”我安慰着玛莲娜,让她先坐在我对面,而后慢慢地解释说,“既然廖汉龙可以几天不去公司也不被人发觉,那么我想制造一个假象,让廖汉龙从你的这个家活着走出去。你先不要插话,听我把话讲完。我说的是假象,而不是真能把廖汉龙弄活了,明白吗?”   “嗯,那你继续说。”   “经过我的分析,目前所掌握到的情况对我们有利的有两点。第一点是,廖汉龙不是个按时去公司的人,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了足够的时间想问题或者处理尸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必须仍然每天按部就班地去上班,表现得跟往常越是一模一样越好,倘若有员工向你问起廖汉龙的事情,你只是很简单地说你不清楚,别多说话也不要特意遮掩,这些你能做到吗?”   “我想我可以做到的,”玛莲娜急切地问,“那么第二点有利条件呢?”   “第二点就是我的身材和廖汉龙很相近,只不过我的头发比他略长,一会儿你要用剪刀把我的头发剪掉,不需要剪多好,长短与尸体的头发类似就够了。然后,我们把尸体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穿在我身上,我从电梯下到底楼,因为我们的电梯间有监视摄像头,在电梯间,我会试图让自己的脸不被拍到,而且这幢大厦已经建成五六年的时间了,楼里的设备不见得多精良,估计拍出的画面也会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不管怎么说,只要留下廖汉龙从你这里离开的画面作为证据就够了。”   “真是谢谢你了,”玛莲娜面露感激,“假如我遇不到像你这样的邻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平时廖汉龙来你这里,他一般几点离开?”我问。   “11点左右,他不会在我家过夜的。”   “那很好,11点的时候我就换上廖汉龙的衣服从电梯里下去,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再讨论一下以后的事情。”   “你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廖汉龙在公司或者事业上有仇人或者竞争对手吗?”我进一步问,“也就是可以发生矛盾,产生冲突,从而杀人灭口的那种对手或仇敌?”   “这……”玛莲娜摇摇头,“我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还是不知道?”我追问道。   “怎么说呢,廖汉龙最近一段时间生意做得不好,他应该找朋友借了很多账,所以他才会因为资金短缺来找我索要这间房子……”   “你是会计,廖汉龙的债主你应该也有一些耳闻吧,你觉得哪一个最有可能为了经济原因与廖汉龙发生冲突?”   “廖汉龙是有一个长期合伙人的,那个人似乎在电视台内部,据说,廖汉龙的影视公司被那个电视台里的人罩着,台里要拍摄什么片子或是把拍好的片子素材拿到公司做剪辑和特效,都是通过那个合伙人,不过廖汉龙与那个人的关系很好,好像很多年前是在同一所大学读书,后来毕业后,那人进入电视台而廖汉龙不久之后就开办了这家公司。如果说得直接一点,这家公司很可能就是电视台那个人的第三产业,廖汉龙只不过是个虚名的总经理,他始终都受到那个人的控制。不过这么说也不合理,他们之间的合作应该是以互利为原则的。”   “我好像听明白了一些,”我想了想说,“电视台里的那个人,是不是把电视台干不完的一些私活交给廖汉龙去做,这样他们两个都可以获利?”   “对,他们就是这么合作的。”玛莲娜重重地点点头。   “电视台那个人怎么称呼,你应该经常见他吧?”   “几年前他还经常来影视公司的,但最近一两年几乎没有在公司看见他,大概职务高了为了避嫌吧。那个人比廖汉龙大一两岁,具体叫什么我不知道,但公司的员工都叫他王总监。”   “王总监……”我在本子上写下这个名字,并且在名字上画了一个黑圈圈,思索着又说,“这个王总监有没有可能与廖汉龙发生矛盾,从而为了保住自己在电视台的职位而除掉廖汉龙呢?”   “这些我不知道,也无法猜测。”玛莲娜说的是实话。   “廖汉龙亏了钱,王总监不会视而不见吧,因为二人是多年的合作伙伴,廖汉龙资金短缺完全可以去找王总监求助,王总监既然有那么大的权力可以拉到私活儿,那么拿出一两百万帮助廖汉龙渡过难关应该不是大问题,可廖汉龙为什么还要收回送出去的这间小房子呢?”忽然我又一想,说道,“或许廖汉龙这个所谓的生意正是与王总监一起合作的,两个人都受到损失亏了钱,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廖汉龙的靠山没了,他才走投无路回来找你收房子的?”   “我觉得你的第二种说法更合乎情理一些。”玛莲娜附和道。   “既然这样,我们就可以利用王总监与廖汉龙之前的关系,把他们的矛盾挑拨起来,从而把警方的视线引到电视台王总监那里去,既然廖汉龙死了,那么他的影视公司也维持不了太久,与王总监之间的合作关系也告终结,只要让警方的精力都集中在影视公司与电视台的经济问题上,那样,警察也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过多的设想了。”   “是啊,王总监在电视台工作了那么久,肯定有很多问题难以说清楚,这样一来,即便廖汉龙失踪了,警方就不容易去调查他和某个女人关系暧昧,也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我就安全了。”玛莲娜越说越激动。   “嗯,再过一段时间,你把这间死了人的凶宅卖掉,换个地方再买一间房子,重新开始全新的生活,我想,这座城市每天的失踪案都不下百起,而且廖汉龙是单身生活,他的失踪是很容易被人遗忘的。”   “那太好了!”玛莲娜居然高兴地拍起双手。   “先别高兴得太早,”我看了一眼已经露出微笑的笨女人,再次给她泼冷水道,“刚刚只是假设了结果,过程还没有想出来,你高兴又有什么用啊,要知道过程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如何让王总监落入陷进,这才是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   “那你说该怎么办?”玛莲娜的脸黯淡下来,“太复杂的东西我想不出来的,你快说说看!”   “我是这样想的,但很简单,有待细化,”我把本子举在眼前,握住笔以最快的速度写下想到的文字,然后说,“当妥善地处理了廖汉龙的尸体之后,我们打电话通知王总监,让王总监去一个虚构的地方。”   “这是因为什么?”   “这是为了让王总监失去不在场证明,”我盯着玛莲娜的眼睛,“一个虚构得很像真实的地方,最好是黑天,他去过的地方不明不白,当警方问询他的时候他也吞吞吐吐说不清楚,你想,越是说不清楚,越是令人怀疑。”   “到底用什么方法通知王总监呢?”   “廖汉龙的身上应该有手机吧?”我看见玛莲娜点点头,于是我又说,“那就好,他手机里一定有王总监的电话号码,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重点,给王总监的电话必须要你亲自打,因为你是廖汉龙的秘书,你打这个电话很合适。”   “为什么?!”玛莲娜理解不了。   “打电话也有很多技巧,你听我慢慢告诉你,”我继续说,“首先你要用廖汉龙的手机给你自己的手机打一个电话,要注意通话的时间,千万不可以一接通就立刻挂断,那么当聪明的警察检查廖汉龙的通话记录的时候就很容易暴露,令警方认为这个极短的电话很可疑,最好通话的时间保证可以说上一两句话,这个意思是代表,廖汉龙打电话告诉你,让你打电话通知王总监,让王总监去一个地方见廖汉龙……”   “这个环节我不是很明白?”玛莲娜打断我。   “其实这又是我们故意制造的一个假象,接下去我说的都是假设,你认真地听,”我故意把话说得很慢,“事隔了一两天之后,廖汉龙没有出现在公司。他给你手机打电话,对事件不了解的人不就认为廖汉龙并没有死,只是被某些事情暂时缠住了,所以才会通知自己的秘书做一些分忧的事情。这在旁人眼里再正常不过了对不对?”   “没错,我好像明白了,”玛莲娜点点头,“我用廖汉龙的手机给我自己打电话,当警方检查通话记录的时候,就会认为廖汉龙并没有在今天晚上就已经死掉了,他的死亡时间延后了一两天的时间,那么我的嫌疑也就没有了。”   “对啊,但你也不要太轻松,尤其是警方在问你话时,一般的问题必须要照实回答,不要刻意地去编造,知道就说知道,忘记了就说忘记了,不要跟电影里演的那样,即便是几天前发生的极其细小的事情都记忆深刻,这种不符合常理的回答更容易暴露,更容易被警方怀疑,你懂吗?”   “我懂了。”玛莲娜皱着眉又问,“可是,我该怎么通知王总监又不会令他产生怀疑呢?”   “你这样,当你告诉完王总监那个虚构的地址之后,要是王总监不问你就不要画蛇添足,假如他问了,你就说刚刚廖总打电话时说他的手机快没电了,所以让你代替廖总打这个电话,通知完王总监之后,你就立刻把廖汉龙的手机关机,或者这两天就把手机电池里的电放干净,仅仅留下可以拨打一个电话的电量,这样,当警方发现尸体和手机时就更自然了。”   “如果王总监不去该怎么办?”玛莲娜提出新问题。   “我觉得即便王总监暂时不去,可当他联系不上廖汉龙之后,他必须得去那个地方一趟,起码为了证实一下,人总是有好奇心的。”   “你说得有理,可那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这就简单多了,比如找一个地方,不能太繁华也不能太荒凉,太荒凉了就会令人产生怀疑,比如是中环线以里的某个地方,就说那里有个咖啡店或者小饭馆,随便起一个名字,让王总监在那里绕上几圈都找不到那儿才好呢,地点的事情我们之后可以再去调查一下,选择一个最合理的地点,然后给小店起一个不张扬的名字。”   “然后我还要怎么做呢?”   “在通知了王总监之后的转天上午,你就要有意或无意地暗示出廖汉龙有可能消失这一现象,你首先在公司发布这个信息,别担心其他员工会给廖汉龙打电话发现什么,因为廖汉龙的手机电池已经没电了。”   “我告诉公司的员工们廖总失踪了?”   “不要说得那么直接,你说这几天都没见到廖总,昨天廖总只给你打了一个电话,但后来你再打他的电话就无法接通了,就算警察做笔录时,你也这样回答就可以,也不要特意把王总监的名字说出来,这些问题留给警察自己去查。警方的人可不笨,起码还能牵扯住他们的一部分精力也是好的。”   “我知道,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不说,越描越黑的道理我很明白。”   “明白就好,接下来,既然廖汉龙失踪的消息开始悄悄传出,那么在之后的几天里,公司的员工有可能就会产生各种各样对廖汉龙的猜测,我估计可以催生出很多个版本来,但我想,再多的版本也不会与你扯上关系的。”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开始新的设想,“慢的话一星期,快的话三四天,警方就应该介入廖汉龙的失踪案里,假如没有员工报警,你也不要催促,警方介入得越晚越好。一旦警方介入了,汉龙影视公司基本上也就该停业了,遣散了公司员工之后,警方要是不特意找你,你也不要再去公司,警方打电话约你时,你也要先推辞,不要给警方你等在家里故意去澄清什么的感觉。”   “那么,警方找我谈话,我该怎么样去推辞呢?”   “这很简单,你就说工作丢了,你必须每天去找工作、投简历,这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没有人会因为其他人失踪或是出了意外而停滞不前,每个人都得为了生活而奔波,警察也会理解这一点的。”   “我懂了,到那时我会真的投简历的,因为我确实还得继续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去。”   “嗯,总之,你的行为越符合普通人的想法和规律越好。”   “如果这么做了,并且一切顺利,就可以把廖汉龙的死嫁祸给王总监了吗?”   “应该差不多,不过还要做一件事情,以防万一。”我强调道。   “什么事情?”   “你的不在场证明。”我指着玛莲娜说。   “这不是已经在制造不在场证明了吗?”   “说了是以防万一了,”我低头思索片刻,“我们把廖汉龙的死嫁祸给王总监,廖汉龙的死就延迟了一两天的时间,也就是说,给警方的错觉就是廖汉龙晚死了一两天的时间,假设你给王总监打电话是在后天,那么后天就是警方认为廖汉龙失踪或死亡的第一天,那一天,为了万无一失,你也要故意做一些什么让别人注意到你,从而制造一个有力的不在现场的证明,那么警方便会立刻把你从嫌疑人的名单里去除。”   “这样做还有必要吗?”玛莲娜问。   “有,你想啊,廖汉龙和你的关系,公司的人应该都知道吧,你又是他秘书,作为与廖汉龙最亲密的人,是很容易被警方第一个怀疑的,所以再注意一些细节是很有必要的。”   “你说得也对,我故意和水果店的老板大吵一架你看行吗?”   “行是行,但太做作,因为你平常时候就不是一个爱吵架的女人,假如吵架的理由牵强,那么警方也会嗅出人为制造的味道。”   “是啊,水果店的老板平时对我还是很和善的,不能毫无理由跟她吵架,”玛莲娜睁大眼睛,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我去饭店吃饭,然后故意摔碎一个杯子,你看这样行得通吗?”   “也不好,”我摇摇头,“饭店这种地方应该每天都有打破杯子的事情发生,一般也不会有人去留心注意的。”   “我一个人去看电影,然后把票根留下?”玛莲娜又说。   “这更不行了,电影里早就演过了,再说,有几个人看完电影还故意留着票根,警察肯定以为是假的。”   “哎呀,我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了,我现在脑子里面乱得很,我只是个会计,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爱看新闻,我真想不出来了啊。”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做法。”我故意拉长声音说。   “快说快说!”玛莲娜催促道。   “那天你下班回家,走到门口那家水果店的时候,你进去买水果,交钱的时候,你告诉老板,说你发现自己的手机丢了,要表现得很慌张的样子知道吗?然后你走出门去寻找,在那里浪费五到十分钟的时间,最后你没有找到,付了水果钱,你就可以回家了,这样,我想水果店的老板一定可以留下深刻的印象。再说,现在丢手机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任何人也不会怀疑。这件事情的另一个好处是,你的手机丢了,你就可以把电话号码换掉,以至于警方找不到你,省得警方总打电话骚扰你问这问那的,岂不是更好吗?”   “真的是太好了,你真了不起!”玛莲娜向我投射过来钦佩的目光,她问我,“你这个人太聪明了,能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吗?”   “我……”与玛莲娜的对视令我的心里一阵躁动,我错开她迷人的眼睛,挠了挠头说,“我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编剧而已,剧本倒是没少写,希望这一次的纸上谈兵能够发挥作用,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因为我们即将面临的问题更加棘手,需要胆量!”   “是啊,”玛莲娜朝卧室的门看了一眼,“尸体,尸体该怎么处理掉呢?我们两个就这么把尸体抬出去,万一让住在楼里的居民发现了那可就遭了?”   “就算不被发现,我们也没办法把尸体丢弃到合适的地点,因为你和我都没有汽车,去找车子或租车肯定来不及了,而且那会制造出更多的麻烦,所以,我认为最安全的方法只剩下了一个……”   “最安全的方法是什么,你不要吞吞吐吐的!”玛莲娜捂住胸口,她的心脏在加速跳动。   “你家的洗手间有浴缸吗?”我突然转变了话题。   “有啊,去年才装上的,怎么了?”玛莲娜眨动着大眼睛。   “有浴缸那就太好了,”我朝厨房看了一眼,“微波炉,你应该也有吧,就算没有也没关系,我家有,可以搬过来给你用。”   “你到底说的都是什么啊?”玛莲娜急躁起来,她大声地问。   “我必须要明确一下,这点需要很强大的意志力和忍耐力,你要知道,杀人不光是个技术活,也是个体力活……”   “你的意思是要把廖汉龙……”玛莲娜的嘴巴和眼睛都张到最大,那是一种遮盖不住的惊恐表情。   “没错,我说的就是——分尸!”我咬咬牙,说出这个词时,我心里也是一惊。   “分……尸!你要把廖汉龙大卸八块!”玛莲娜下意识咬住自己的手指头。   “对,就是分尸,按照常理来说,分尸案是警方最难破获的,几年前本市发生过一起著名的碎尸案,凶手至今仍然逍遥法外,而且把整个的尸体切碎后一点点带出屋子,也是最安全和最便捷的方法,比直接背着尸体走出家门要容易得多,只不过分尸的过程烦琐一些,恶心一些而已。”   玛莲娜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至极,她的双手又开始颤抖,我用力握住她的手,继续怂恿说:“你不是经常自己做饭吃吗,起码你也应该杀过鱼吧?”   “我……我……我做不来的,我没有勇气见到那么多的血,我做不了那样可怕残忍的事情……”   “别害怕,”我又把玛莲娜揽进怀里,安慰道,“其实我也害怕,我甚至连鱼都没杀过,但事已至此,我们没得选,除非你报警说廖汉龙是你杀的,警方会来你家里验尸,尸体的脖子有勒痕,你怎么跟法医解释?根本就没有意外和误杀的可能。假如你不想坐牢,那么只剩下碎尸这一个比较安全的方法了。”   “可我下不去手啊!”   “没试过你怎么会知道呢,你不要把廖汉龙当成一个人,你就把他当成一只羊或者一条狗,反正都是血肉之躯,假如怕血你可以戴上一副墨镜,很多杀人犯第一次就是这么干的,你用刀子把那些肉一片片切下来,用微波炉加热后,就算警方发现碎肉,也不能从熟肉里面检测出正确的DNA等信息,然后事情就好处理了。我们分批量把这些熟肉用塑料袋子丢到城市里的垃圾桶或者公园里的果皮箱里面,那只是一些半熟的碎肉,连细心的清洁工人都不会发现的……”   “那好吧,我真的不想坐牢。”   “放心,整件事情还有我在你身边帮助你。”我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那骨头怎么办呀?”玛莲娜似乎已经下定决心分尸了,看到她那布满杀机的眼神,我的脊背一阵发寒,“骨头那么大,用菜刀是根本砍不断的,我以前买过猪腿骨用来煲汤,都是卖主用斧头才能劈开的,再说,我们分尸的过程不能让楼下听到太大的噪音对不对?”   “骨头是个问题,不过我知道一种设备可以轻松把骨头割断,而且还不会发出半点声音。”   “是什么设备,我家有吗?”   “没有,一般的家庭不会用那种设备,不过等到天亮的时候我可以去旧货市场买一台,那个设备就叫作台虎钳,铁做的,可以转动把手使得被它夹住的任何东西变得粉碎,并且还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我杀过鱼,一条鱼身上都有那么多的血,更何况一个大男人……”玛莲娜再一次心虚了。   “血肯定是有的,可你洗手间有浴缸,这就太好了,先把尸体脱光了放进浴缸里,然后割开尸体全身的血管,等尸体的血液放光了我们再动手。还有就是,分尸的时候需要一大块塑料薄膜,我们要把放着尸体的浴缸全部遮挡住,这样可以减轻事后房间的打扫工作,以免血液飞溅得到处都是。放心,塑料薄膜、微波炉和台虎钳交给我来办,我们也没必要惊慌,因为时间足够充足。”   “我们还需要空气清新剂,就是那种可以遮挡住血腥味的药剂。”玛莲娜提醒说。   “对对对,这个我也会一起买来的。”我说。   “不过你不能在一个地方买很多瓶,那样会令人生疑,你要去很多家超市分批购买,最好选择没有摄像头的小超市,虽然麻烦一些,但是很安全。”   “没错,”我抚摸了一下玛莲娜的手,夸奖道,“看来你越变越聪明了。”   “你看,现在快11点了,”玛莲娜直起身子,看向挂钟,“这个时间,廖汉龙通常会离开我这里回他住的地方去,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   “那好,我们去卧室里先把尸体的衣服脱下来,然后我穿上,从电梯下到底楼,制造死者离开的假象……”   话音刚落,我们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那声音绝不是我和玛莲娜发出的,玛莲娜也听见了,那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幻觉,我和她四目相对之后,快速地扫视整个房间,那声音不太远,分明就在卧室那扇门后面。   究竟是谁在偷听我们的对话呢?!   第四章 可怕的收视率   早上起来时一切都是未知的,你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人,会遇到什么事,短暂或漫长的一天之后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所以,你必须要学会去接受生活,因为生活本来就全靠运气。当明天变成了今天,成为了昨天,最后成为记忆里平平常常的某一天,我们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被时间推着向前走出了很远很远。   一扇门的后面代表另一种生活,假使你想要窥探其他人的生活,那么你必须把面前的门推开来。现在,我和心爱的女人玛莲娜肩并肩站在卧室门前,而卧室的门却被里面的已经死去的人反锁了!   显然,刚才的动静是从卧室里发出的,可卧室里面正躺着一具男尸,难不成廖汉龙诈尸了!   我很紧张,玛莲娜比我还要冷静一些,或许这里是她家的缘故,她抬起粉嫩的腿踹向卧室的门,门没有丝毫松动。我受到启示,用肩膀使劲地撞上去,咔嚓一声,门开了。接下来,我们看见的一幕更加匪夷所思,那是一个男人,他正在把床单系在窗框上,企图用床单当作绳索跳到楼下去。   先不管楼层有多高,这种行为是否可行,男人的那张脸已经让我怵目惊心了,他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还躺在毛毯里的男尸廖汉龙,他的脸依旧惨白,此刻正蹲在窗台上跃跃欲试地想要跳下去。   突然,我身边的玛莲娜像一头母狼一样朝廖汉龙扑过去,廖汉龙的双腿被玛莲娜死死地抱住,我当然不能置之不理,一个箭步也蹿过去,用手臂勒着廖汉龙的脖子把他拉回卧室,而后迅速地把窗户关严。   廖汉龙大口地喘着气,还没来得及求救就被我用手堵住了嘴巴,玛莲娜本来和廖汉龙一起摔倒了,现在她已经爬起来,双手卡在廖汉龙的脖子上。廖汉龙迫不得已咬了我的手指,由于疼痛,我把捂在他嘴巴上的手拿开。只听廖汉龙断断续续地说:“放了……放了我吧,求你们了,这房子我不要了,真的……不要了……是我不对,是我出尔反尔,我也是迫不得已鬼迷心窍,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刚才你们说过的那些话我都偷听到了,其实我是昏死过去了,别杀我,行行好,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窗外飘进的冷风让我瞬间清醒,既然廖汉龙没有被玛莲娜杀死,那么玛莲娜也就不再是杀人凶手,我刚才的一系列对意外杀人行为的补救措施也就没必要实施了,玛莲娜不会进监狱,我也不会被牵连,这岂不是最好的结局。   我瞥了一眼玛莲娜,她由于害怕,两只手还用力地卡住廖汉龙的脖子,我毫不怀疑她此刻已经精神错乱了。难不成她非要把他掐死才行吗?   女人发狂的时候力道还是很大的,我用尽全力才把玛莲娜的一双手从廖汉龙的脖子上掰开,然后我握住玛莲娜的肩膀,晃动了好半天对她说:“你清醒一点,这个男人没有死,你也就不构成杀人罪了,醒一醒好吗?”   廖汉龙蜷缩着身体大声地咳嗽着,显得疲惫至极,我站起身,抓住廖汉龙的夹克领子把他的身体提溜起来放在床上,我压低声音对他说:“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我们在客厅里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清醒的,”廖汉龙还是一个劲儿吸着气,“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裹在毯子里,我觉得很热就从毯子里爬出来,隐约就听见门外有一男一女在说话,那声音鬼鬼祟祟的,像是在密谋什么,然后我就爬到门边偷听,没想到越听越吓人,你们居然还要把我分尸了,你们……你们真的是太狠毒了……”   “那些都只是我个人的设想,不是都还没来得及施展吗,你不要怕,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我们送你去医院?”我对廖汉龙说。说实在的,我并不希望这个男人真的死了。   “我……还好,就是有些憋气,你们不会对我下毒手吧,我还没有死呢?”廖汉龙谨慎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玛莲娜。   “既然你没死,我们当然不想背上杀人犯的罪名,其实杀个人也挺麻烦的,并不会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和顺利。”我解释给廖汉龙说。   “那……那就好,那我就……我就放心了。”   “你为什么要逼我,如果你不逼我,我也不会做出那样过激的事情来……”玛莲娜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这个可怜的女人在这样一个不平凡的夜晚,已经受到了多重的打击,或许让她多哭一会儿会缓解紧张与恐惧给她内心造成的损害。   “对不起,我不知道一个这么小的房间在你的心里是那么重要,是我不对,我太自我太自私了,没有设身处地为你着想,你放心,这个房子我不要了,只要你们能够放了我,这一晚所有的事情我都只当是做了一场梦,只要你们放过我,我什么都不计较……”   “你已经出尔反尔了,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我拉过玛莲娜把她抱在怀里,“假如你以后再缠着她,那该怎么办?”我本来想告诉廖汉龙,玛莲娜现在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但我没好意思说出口,总感觉有些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意味。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廖汉龙的目光在我和玛莲娜的脸上移过来又移过去,玛莲娜在我怀里并没有反抗。廖汉龙叹口气,然后说,“我以后绝不会再缠着她了,有些话不用挑明了说,我们心知肚明就够了,这房子我也不要了,大不了我把公司卖了抵债还不行吗?”   “但愿你的话不是托词,不过刚才我们之间的谈话你也听见了,假如有一天你出尔反尔找我们的麻烦,我仍然能够开动脑筋惩罚你,我不是危言耸听,用我的头脑和智慧弄死你这样的男人易如反掌!”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廖汉龙从床上费力地坐起身,他摆摆手说,“公司也快倒闭了,以后你我分道扬镳,也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狠,也不要低估了警方的办案能力,有一句话说得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犯罪杀人这种勾当还是不要去做为好,害人害己不说,就算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那么你也会一辈子活在杀人的阴影里,或许那比坐牢还难受呢!”   我听了廖汉龙这一番话,对他的印象立刻改变了不少,我本以为这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只是个酒色之徒,没想到肚子里还不完全都是草包,于是我赞同地对着他点点头,说:“你说得也有道理,如果不把人逼急了,谁也不会做出那样的傻事来。你要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   “我明白,”廖汉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我看向玛莲娜,见她点点头,我也冲着廖汉龙点点头,说:“你可以离开了。”   “那谢谢你们对我手下留情了。”廖汉龙从床上站起来,他对着一面玻璃窗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抬起腿走出卧室,我和玛莲娜相拥着跟在他后面。经过客厅的时候,廖汉龙的目光扫到了桌上的那个本子,他停住脚步,拿起本子看了看,很快,他似乎被本子里的内容吸引住了。大约看了将近五分钟,廖汉龙忽地转过头盯着我,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我的职业告诉了廖汉龙,“我是个导演兼编剧,怎么了?”   “如此短的时间里,这些都是你写的?”廖汉龙又问。   “是又怎么样?”我反问。   廖汉龙朝我迈近两步,说:“我们可不可以坐下来谈一谈,关于生意上的事情?”   “生意上的事情?”我冷笑道,“怎么,这房子你收不回去了,还想在我身上骗钱不成,实话告诉你,我可没什么钱,你也是做影视的,你知道像我这样的三流编剧根本没什么油水可捞。”   “我不是那个意思,”廖汉龙略微想了想,又说,“我是想跟你合作,让你帮我写一个剧本,因为我刚才草草看了你写的这些概要,我觉得你的思维相当缜密,虽然你写的不见得真能派上用场从而迷惑警方,但你写的这些要是拍成影视剧,完全可以迷惑观众,反正现在天天看电视的人都不爱动脑筋,爱动脑筋的人也不会被动地看电视。怎么样,你给我写一个故事,悬念迭出的那种故事,假如时间紧迫,你给我先写一个故事大纲也可以,我自己去找专职编剧往大纲里面填细节,这对你来说也是个好机会,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我觉得廖汉龙此刻的精神有些亢奋,于是故意推脱道。   “我想你应该对我的近况有所了解了,我最近和电视台的朋友一起合伙搞了一个大制作,无论是演员阵容还是拍摄器材都是最好的,无论是公司还是摄制人员都倾尽全力,可万万没想到,刚刚推出之后收视率就很低,所以我们不得不找高手修订或者重写剧本。为了让故事有一定的水准,我们就必须找那些有资历的、有名气、有经验的编剧,毕竟资历也是一种吸引观众的商品。可惜那些知名编剧个个都狮子大开口,我和电视台里那个朋友几乎把能动用的钱都砸了进去,手头实在是没有现钱了,所以我才想起这间送出去的房子,希望把这房子先抵押出去换一些现金周转一下,人一着急脑袋就发晕,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我明白廖汉龙的意思,同时我也对电视台有一些了解,收视率是所有节目的生命线,只要收视率下降了,那么即便再好的节目也会被停播,因为拉不到广告,电视台是不会干赔本的买卖的。   “我看了你这些思路,很钦佩你的才华,尤其是从你的文字里我感到了悬疑的力量,”廖汉龙故意奉承我道,“你把那些想把我毁尸灭迹的思路用在剧本创作上,依靠你的实力,肯定能写出一部极其吸引观众的好剧本,只要每一集播出后产生一个悬疑,那么观众就会守着电视机前等着看下一集,这样一来,我们节目的收视率不但不会降低,而且还会与日俱增,你说那该有多好。只要我们的节目火了,我的公司就可以维持下去,电视台里那个朋友也没了被裁员的危机。最重要的是,你也可以得到很多东西,你既然是这档节目的主笔,那么你也会成为家喻户晓的知名编剧,很快也会成了名人,香车美女就在你眼前招手,这难道不好吗?”   “你说的就像一场梦……”就算我想帮助廖汉龙也不能够这么快就答应他,我这人一向都特别矜持。   “本来就是一场梦,尤其是我们做影视的更像一场梦,你看看大银幕上的那些个明星,多么光鲜亮丽,你知道他们下了台卸了妆都是什么样子吗?我告诉你,其实那些人比普通人还普通,甚至不如她……”廖汉龙看了一眼玛莲娜。   玛莲娜撇着嘴瞪了他一眼,廖汉龙顿了顿,又说:“怎么样,你本来就是编剧,让你写个剧本大纲也不为难你吧,虽然目前我给不了你什么钱,但你已经不亏了,你看看你身边的美人,你都赢得了美人的芳心,你瞧瞧我,公司、朋友、女人、房子……我落魄到什么都没有了,难道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给我这个失败者一条活路也不行吗?”   廖汉龙说得声泪俱下,我这个人天生心软,想一想,即便自己答应了廖汉龙也不会有多大损失,万一自己写的故事真的火了,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想到这里,我对廖汉龙说:“好吧,既然相识就是缘分,我可以答应你试着写一写,但在写之前,你必须把事情前前后后的经过全部对我说清楚,我要知道为什么失败和收视率低下的原因,这样我才有可能改变现状不是吗?”   “好,只要你答应帮助我,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廖汉龙舔了舔嘴唇干咳了起来,他看向玛莲娜,说:“能不能先给口水喝?”   廖汉龙告诉我,最近拍摄的大制作正是王总监介绍给他的,王总监是XXX电视台的监制。所谓监制这个角色,有人这样形容,监制通常代表制片人或制片公司法人,由他负责摄制组的支出总预算和编制影片的具体拍摄日程计划,监制代表制片人监督导演的艺术创作和经费支出,同时也协助导演安排具体的日常事务。   所以,王总监在电视台的权力挺大的,他可以找一些熟悉的影视公司完成拍摄事宜,当然,王总监也可以从中获得不少好处,但不管怎样,拍出来的影片一定要卖座,只要每一方都得到好处,那么其中的秘密也就不会被人说穿。   其实拍摄一部影视作品,能学到的东西很多,也会遇到很多想象不到的事情。例如,有句话说“投资人猛于虎”,这就是拍摄过程中最先体会到的,投资人,也就是影片的制片人,又称出品人。   假如投资方或者赞助商是药品生产厂家,那么影视剧里有关医患纠纷的情节一个也不能有,甚至连“这年头看病太贵了”之类的台词也要删掉。   但是,投资方还不是最可怕的,还有一个比投资方更可怕的存在,而且那是一个有着绝对权威的独裁者,所有做影视的人,包括投资人,都是这个独裁者控制的可怜的奴隶。   这个独裁者掌控着影视人的升迁和降职、涨薪和辞退,它让影视人干什么,影视人就得干什么。更让影视人感到害怕的是,这个独裁者居然无形无质,是一个谁也看不见,谁也摸不着,谁也听不到它的声音的存在,它更像一个幽灵鬼魅般如影如幻,这个独裁者的名字就叫作——收视率。   廖汉龙说:“在‘收视率’这个独裁者面前,我们这些做影视的人简直就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毫不夸张地说,在我们的工作里,一切的一切都为了这个数字,我们不得不按照收视率的意志行事。我们制作出的影视节目是继续播出还是停播,乃至节目本身是高雅还是低俗,全都由收视率的高低不断进行着调整。”   收视率这个一会儿上升一会儿下降的可怕数字,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呢?大多数人都一无所知,就算是业内人士,到现在为止,也有很多不是很了解。   据传闻,在网络没有盛行之前,收视率数据的采集方法主要分为两种,即日记法和测量仪法。   日记法是指,通过样本户中所有4岁及以上家庭成员填写日记卡来收集收视信息的方法。比如,样本户中每一个家庭成员都有各自的日记卡,要求他们把每天收看电视的情况随时记录在自己的日记卡上。   测量仪法是指,样本家庭的每个成员在电视遥控器上都有自己的按钮,当家庭成员开始看电视时,必须先按一下遥控器上代表自己的那个按钮,不看电视时,再按一下这个按钮。与电视机连接的显示仪会提醒按按钮的任务,并显示收看电视的情况。测量仪会把收看电视的所有信息以每分钟为时间段储存下来,然后通过电话线传送到总部的中心计算机。   可以看出,用测量仪分析收视率要比日记法更简便,所以日记法逐渐被后者取代,后来,网络进入千家万户,至于现如今收视率是怎样收集计算的,连廖汉龙这样的资深影视制作人都不得而知,也许收视率的掌控是所有影视人的一个秘密。   王总监在电视台混迹多年,不但资历深,经验也多,王总监深知收视率的重要性,他也知道如何做出讨巧的影视作品,适应大部分观众的口味,所以说,多年以来,王总监监制的电影或电视剧都有很高的收视率做保障。电视台里的领导很看重他,把王总监当成了摇钱树,即便他把一些拍摄的事情交给除电视台之外的影视公司制作,台里的领导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参与进来的所有人都互利就足够了。   廖汉龙又说:“不管是多么热爱艺术、多么坚持己见的人,只要进入影视圈,都会逐渐被收视率驯服。他们一天到晚想的就是怎么去讨观众喜欢,从而提高自己摄制的影片的收视率。影视圈外的人也许不能理解,这些圈内的人,为了提高收视率这个百分比,放血割肉都在所不惜,理由很简单,收视率每降低一个数字,电视台就能轻易地炒了他们的鱿鱼,从而丢掉饭碗。”   就是为了这么一个根本靠不住的收视率,做影视的人每天都活得很有压力。好在王总监在这方面有独特的眼光,总的来说,由王总监监制的影片,假如在每晚的黄金时段首播的话,收视率几乎还没有低于10%的。   不同国家、不同地区的黄金时间不同,在中国,一般从晚上7点到10点之间就应该属于黄金时段,电视台往往将重要的新闻和优质影视节目放在黄金时段播出,广告商最愿意出高价在黄金时间做广告,以取得最佳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   因为王总监有操控收视率的实力和眼光,电视台领导经常会把一些大制作的影片交给王总监来做。王总监接到任务之后,除了审核剧本、挑选演员这些重要的事情,剩下的琐碎的拍摄工作他往往会交给自己熟悉的影视公司去完成。毕竟,以王总监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完成那么多烦琐的工作。   比如最近,电视台就交给了王总监一个艰巨的任务,那就是拍摄一部超大制作、超豪华阵容的电视电影系列剧。   电视电影简单来说是指在电视机里播放的电影,通常由电视台制作或电影公司制作后再卖给电视台。别小看电视电影,世界上有许多著名的导演、演员也是靠拍电视电影起家的。在中国,自1999年春节第一次播出电视电影《岁岁平安》开始,这些年来,电视电影受到了国内外影视界越来越多的关注,更多优秀的电影人投身到电视电影的制作队伍之中。   电视台要拍一部连续的电视电影剧集,王总监接受了这个艰巨任务,因为电视台也确实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   廖汉龙进一步解释道:“现在是个影视剧泛滥的年代,每年各家电视台以及影视公司都会拍摄大量的剧集和电影,一年下来,能够给观众留下印象的也就十几部的样子,所以,王总监监制的片子能够有10%的收视率真的是很不简单了,要知道,就我们这座城市来说,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收视率最高。天气预报那类市民关心的节目,它的收视率也仅仅可以维持到20%左右。”   我思索着问:“那究竟电视台命令王总监拍的是一部什么类型的剧集呢?我觉得肯定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一部剧集,剧集里面还会承载一些什么,比如广告之类的?”   “是的。”廖汉龙点点头,把一些能讲出来的内幕也告诉了我。   将要拍摄的这一影片最大的赞助商是一家创立六十周年的著名汽车公司,为了纪念建厂六十周年,公司将要推出一种节能环保低碳的家用型中档轿车以及一些周边产品,汽车制造厂商决定生产10万台这种类型的轿车。所以,影视剧里的所有角色都必须驾驶这一款轿车登场,也就是说,这部影视作品将成为该车的商业广告。   这种做法是合理的,现在只要打开电视机,任何一个频道播出的节目都充斥着硬性广告,看得观众不但眼花缭乱而且产生极大反感,这种强加的广告往往不会产生更大的效用。不过,假如要是把广告潜移默化地夹杂进影视作品的剧情之中,在影视作品里宣传或者标榜该产品的优良性能,那么观众往往会被这种做法催眠,由于喜爱剧中的角色而去购买该类产品也会大有人在。其实,这是一种不怎么新颖但比实实在在的广告片更能产生效果的一种植入广告的方式。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投资人的热情之高是前所未有的,因为这关系到汽车公司新产品的销路以及公司未来的命运,投资方与电视台开会磋商,从各个角度反复探讨。投资方要求电视台拍摄一部由明星大腕主演的、用电影的手法和制作水准拍摄的连续的剧集,而后在周末晚上9点这个黄金时段连续播出。   这是个机会,机会往往都是双刃剑,如果大获成功那么什么都好说,可这么隆重地开场,万一失败了,就不单单是某一个人或者公司死无葬身之地的问题了,连整个电视台的名誉都要受到影响。   这么大的投入,各个方面的预算必然增加,但播出时广告的签约数肯定也会大大增加。只要第一次播出后,收视率不要少于10%,那么随后的广告签约便会逐渐增多,财源也就滚滚而来。当然,假如收视率不高,或者跌破10%,那毫不夸张地说,负责这个节目的王总监跳楼自杀的心都有。   说到这里,廖汉龙苦笑了一声,说:“大概你觉得我说的话太过夸张,因为报纸上还没有报道过因为收视率下降而自杀的影视人,这也不奇怪,因为像这样组织起来的所谓高投入大成本的制作,又是在如此好的黄金时段播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视率过低的先例。”   “怎么?”我也好奇起来,立刻问廖汉龙,“这么大的阵容,而且时间段那么好,难道收视率都没有突破10%吗?”   “哼,还10%呢?”廖汉龙的脸扭曲着,看起来跟吃了黄连一样,“第一次的收视率只有7%,本以为以后会提高些,没想到第二次下降到3%,第三次几乎只有2%,后来,这个剧集就暂时停播了。”   “不至于那么惨吧?”我皱着眉问。   黄金时段播出的大剧的收视率会跌到2%,我不是很理解,按理说收视率不可能差到这种地步。再说,现在还守在电视机前看电视的也都是40岁往上的中年人,这个年龄段的人不怎么会上网,所以饭后无事可做只能看电视消磨时间了。   假如廖汉龙所言非虚,我也深知目前王总监甚至廖汉龙所面临的困难,因为我也是半个影视圈的人,做这一行其实很危险,荣誉和丢人现眼是紧紧挨着的两个极端,很少存在过渡或中间地带。   或许影视圈外的人会认为,这么“危险”的节目不要去做就行了,其实,越危险越棘手的节目越有可能一炮而红,这往往也是刚刚踏入影视圈的小编导们出人头地的好机会。干什么工作都不能见危险就躲,要知道,在星期天晚上9点这个黄金时段播出的影片,是电视台最耀眼的节目,也是广告签约数最多的节目。   作为一个致力于做影视的人来说,谁都想在有生之年轮上一次导演这个能给人带来无上光荣的节目。就算换作是我,我这辈子要是能够轮上一次,即便前面刀山火海暗藏地雷,我仍会跟王总监和廖汉龙一样全身投入其中,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拼上一回。   “失败的原因是什么?”我继续追问道,“失败的原因你们现在起码应该知道了吧?”   “剧本,问题出在剧本上面。”廖汉龙叹口气。   “因为故事不吸引观众?”我又问。   “我想是这样的,剧本占主要原因,”廖汉龙继续说,“正是因为王总监没有选好剧本,所以才导致收视率低下,我不甘心就这么失败,所以才想以最快速度得到一笔钱,找一位名家再买一个剧本重新再来……”   “等一等,”我打断廖汉龙,问,“我不是很明白,就算你搞到钱另买了剧本,之前那部停播的剧集不是已经拍摄完成了吗,还能起死回生吗?”   “呃,或许我还没有说清楚,这一次我们拍摄的剧集有些特殊或者说是电视台的一种新尝试,所以,尝试虽然失败了,王总监也没有立刻被电视台开除。”   “新尝试?”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对,新的尝试,”廖汉龙停顿一下,“之前我已经说了,这部剧集绝对不等同于现在电视台播出的电视连续剧,我强调了我们拍摄的是电视电影,用的也是电影的拍摄手法,只不过使用的不是胶片而是超高清数字设备。”   “拍摄手法你不用解释太多,这些我都懂,我只好奇你们所谓的尝试究竟是什么类型?”   “电视台借鉴了美国电视剧的运营模式,”廖汉龙问我道,“美剧你应该还算熟悉吧?”   听了廖汉龙的话令我心里一紧,美剧我还是有所了解的,虽然很早就有影视评论人在提倡学习美剧的运营方式,但目前在国内仍然没有一家电视台敢于尝试,毕竟各民族有各自的审美需求和文化习惯,虽然我不提倡全盘西化,但有胆大的电视台首开先河尝试那么一两回,我在内心里也是支持的。   一部美国电视剧一般25集左右,其中“季”的运营模式最为突出,“季”是各大电视网播出新作品的季节,一般从每年9月中旬至第二年4月下旬为一个播出季,时长约30周,一个星期只播出一集,因此,25集正好够播一季。   每年秋季,美国电视网纷纷推出自己的新剧,或者延续之前已经获得成功的经典剧集的续作。这是考虑到这段时间天气较冷,人们一般较少外出,电视的开机率和收视率自然大幅提升。   不得不提的是,美剧的另一大特点就是边拍边播,这和我国的电视剧最为不同,所以美剧更加注重收视率,一部收视率低下的电视剧是无法在国外生存的,只要吸引不了观众的注意力,那么不管该剧的情节进行到何处,电视台都毫不留情地将之腰斩,想一想,这种模式似乎对影视人更加残忍和苛刻。   提倡像美剧运营模式学习的业内人士普遍认为,与美国电视剧相比,国产电视剧大体存在题材局限、叙事功能弱、制作成本失衡、播出平台欠规范等问题。   首先,从题材选择和叙事功能来看,中国电视剧多以历史剧和都市生活剧见长。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近两年历史剧中更多的是翻拍,而都市生活剧则基本围绕家长里短、婆媳关系、打打闹闹等展开,不免让观众产生审美疲劳。而美剧更重视剧集的可看性,甚至每一集的情节细化到了每一分钟,且每几分钟就要有吸引观众的点,从而防止观众拿起遥控器转换频道。   其次,制作成本投入和比例上存在差异。普通美剧每集平均预算远远高于国产剧,而演员的片酬在制作成本中所占的比重并不大,大量投资都会用在剧本和制作上。相比之下,国产电视剧由于演员片酬偏高,制片方不得不将服装、道具、化妆的支出一再压缩,这必然在一定程度上降低电视剧的整体制作水准。   第三,从播出平台来看,中国的电视剧制作公司不胜枚举,每年虽有上万集电视剧的产量,但各地方电视台为商业利益都去争抢高质量的少量连续剧,导致有超过半数的剧集无法在电视台播出,从而影响到制作公司的效益。而美剧主要以五大公司下属的几个主要电视频道为播出平台,这样既保证了多元性,又避免了无序化竞争。   “美剧我倒是有一些了解,也看过一些成功的剧集,想一想都觉得很冒险,”我对廖汉龙说,“怎么,难道你们也借鉴了美剧的拍摄方式,边拍边播?”   “没错。”廖汉龙点点头,“之前那部没有获得成功的电视电影好在我们只完成了五集,每周日晚上9点播出一集,持续了三周,仅仅播出了三集,收视率竟然下滑到2%,所以台里的领导以保护该剧的态度停播了该剧,并且希望王总监设法去补救,用最快的速度把该剧调整一下再次推出,电视台的领导看在王总监的威望上,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是不是还有汽车公司给电视台施压了?”我问,“汽车公司投入巨大却没有得到良好的社会反响,赞助商当然不甘心,我想,不只是王总监的面子大的问题吧?”   “嗯,当然不能排除这种原因,”廖汉龙点点头,“不管怎么说,前五集以及拍摄的后续剧集的大量备用素材,我的公司也投入不少,或许你也知道,像电视台这样的部门,是不会提前把钱预付给私人公司的,当时王总监跟我谈论这个片子时我还信心满满,依靠王总监的实力,简单地认为那将是一个只赚不赔的好买卖,于是就一拍即合,拍摄影片的所有设备和摄制人员都由我公司进行安排。当然,花销也是用公司的钱先垫上,因为公司与王总监合作多年,大家都非常信得过对方。唉,没想到我们使足了力气拍出来的东西观众不买账,这下子公司投入的那些钱也很难收回了。”   “那么你想让我接手你们留下的这个烂摊子?”我十分谨慎地问,“你们这么大手笔的制作都没能留住观众,像我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小编剧小导演能够有这个力量扭转乾坤吗?廖总你不是在拿我开玩笑吧?”   “你看我这样像是开玩笑吗?”廖汉龙极其郑重地说,“我把心里话说给你听吧,其实我这是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因为我手里实在是没钱了,找别的那些知名编剧买剧本,时间确实太紧,那些编辑有的不给我写,有的不愿意趟这趟浑水,愿意写的就是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是几十万一集,我的天,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可我不一定就有那个能力帮助你摆脱困境啊?”我的心里在敲鼓,眼睛下意识看向坐在我身后的玛莲娜,她似乎在微微摇着头,暗示我不要答应这么棘手的案子。   “我看了你写的这些,”廖汉龙用手指戳了戳那个本子,“我肯定你是有这个实力的,况且我不会让你写多少,只是故事的梗概和大纲,你只要给我写一个悬念迭出吸引观众眼球不转台的大纲就可以了,这并不是有意为难你吧,怎么样?”   “万一我写的剧本大纲也失败了呢?”我丑话说在前面。   “不过你也不要有太多心理压力,”廖汉龙安抚道,“假如放弃了就注定失败,放手一搏起码还有一点点机会,反正你只是一个编剧,你最大的损失就是免费写一个故事大纲,这一点点投入我想你还是赔得起的吧?可你想一想,万一我们成功了,观众和电视台以及业内人士便会知道,是你这样一个没名气的编剧扭转了败局,你的身价必然会飙升,难道你就不动心吗?”   我垂下头,不动心是假的,没有哪个搞艺术的人不愿意出人头地的,那种成功和万人瞩目的明天实在是太诱人了。虽然玛莲娜不提倡我接受廖汉龙的请求,但最后,我还是答应了廖汉龙。不过,我向廖汉龙提出,在写剧本之前,我必须知道关于这部戏之前的所有相关剧情。   廖汉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但今天实在是太晚了,廖汉龙有其他的事情要先回去,况且折腾了一晚上,我们都非常疲惫,于是我和他相约在明天,明天找一个相对安静点的地方,静下心来探讨接下来将要完成的剧本大纲。   就这样,廖汉龙千恩万谢地离开了玛莲娜的家,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发觉脑袋里面一蹦一蹦地疼,我问玛莲娜:“现在几点了?”   “一点一刻,已经是星期一的凌晨了,”玛莲娜朝我走近一步,“真不敢相信这个周末的夜晚发生的事情,就算是现在,我都觉得自己仍然处在一场梦中。”   “事情总算过去了。”我低声说。   “是啊。”玛莲娜意味深长地盯着我的眼睛。   “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我也意味深长地问。   “没有了。”玛莲娜垂下了眼睛。   “那……那我……我就上楼去了,”我断断续续地说,“你……还是……抓紧时间早点休息吧……”   “谢谢你!”玛莲娜十分真诚地说,“要是没有你的出现,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处理那些事情,我真心地谢谢你,我们以后能够成为朋友吗?”   “当然。”我点点头,双脚丝毫没有要离开这间屋子的意思。   “你真的要走?”玛莲娜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她又往前走两步,身子离我更近了些,我又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她低低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有些男人就是奇怪,他们可以苦苦追求他们得不到的东西,但对于近在眼前的东西却不屑一顾,看来,你就是这样的男人。”玛莲娜这句话里挑逗的味道已经很浓重了。   我是个善于幻想的人,实战对于我来说就显得捉襟见肘了,我身子突然感觉越发地僵硬,头也昏沉沉的,但还是有种立刻想把近在咫尺的美人揽入怀中的冲动。   玛莲娜在监视录像里的身影,还有梦境里我们曾经有过的欢娱,在这一刻都在深深地诱惑着我,现在,我与她之间只隔着不到一步远的距离,我可以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看见她。可是,离得越近,我越感到疑惑,感到如幻如梦。是否每个男人到了这种地步,都会产生这种感觉呢?   “也许,我们可以从这一夜开始做一对朋友,一对亲密的知己。”玛莲娜说出的话湿湿地钻进我的耳朵,听起来麻酥酥的非常痒痒,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飞蛾,扑进了玛莲娜的欲望之火。   我心里还算清楚,对于情感的掌控,我远不如玛莲娜的手法娴熟。   我站在门口怔怔地说不出半句话,只能吐出舌头温湿我自己的嘴唇。这女人浑身都散发着媚惑的气息,她时刻让我内心的力量蠢蠢欲动,头又开始一蹦一蹦地疼,我这时已经无视头痛,玛莲娜直直地望着我,对于她的眼神我忽然有些羞怯,忽地,她的身体朝我贴过来,眨眼之间我和她已经近在咫尺了,我只要伸手便能将她揽住。   “你不会是嫌弃我吧?”玛莲娜的眼中涌现出一些悲伤,“你知道单身女人在这样的城市里生活有多不容易吗?女人可以选择的机会其实很少,而一旦跟错了男人,那么,这辈子就有可能毁在那男人手里。”   “你不要这么说自己,没有人有资格去嫌弃另一个人的。”我说着宽慰的话。   玛莲娜的眼中落下泪来,她继续说:“为了生活,选择了一个有钱的男人,我就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有了这一间很小但属于自己的房子,也就算在这座城市里有了一个家。但为了感情,我一直都想找到一个我爱并且爱我的男人,我这辈子肯定要和那个男人厮守终老的,可是,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善变的,他们往往会在女人不经意的时候,把她抛弃。”   我知道玛莲娜说的都是真话,我的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抚上了她的肩头,她落泪的目光散乱而迷茫,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又像风雨街头随风飘逝的落叶。   “当那个背叛我的男人向我索要房子的时候,为了保住我的家,我迫不得已误伤了那个卑鄙的男人,但是,我在惊恐无助的这一天夜里却遇到了你,你匆匆而来闯进了我的生活,虽然我们只有短暂的相识,你却深深地留在了我心里。我奇怪地发现,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的心里便不再有慌张,我甚至感觉我不再孤单了,因为我终于有了依靠。”   这时候我的头疼得似乎更厉害了些,还伴随着一阵阵的晕眩,可能是喝过的酒又发挥了作用,在心里我对自己说,现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一定要坚持住,压抑冲动,女人天生都是情感专家,不只是男人把女人当成猎物,其实女人也把男人当成猎物,她们有时候会使出一切手段捕获男人的心,包括用自己魅惑的身体。   玛莲娜凝望着我,声音变得有些急促,她像背台词一样继续说道:“我一直都知道,我不过是廖汉龙很多女人中的一个,但他这么长时间做得一直挺好,虽然在我心里,我并不是真的爱他,但现在不同了,我的心里又有了另外一个男人,他就是你,现在,我只是不知道,我能否从此走进你的生活?”   说完这些话,玛莲娜泪如泉涌,她的身子故意晃了晃,我下意识地揽住她,她便轻伏在我的肩上,玛莲娜的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像一个实力派演员,她丝毫不怀疑我会不伸出手从而不让她摔倒。   我忽略掉了她表现出的有些做作的行为,因为我已经被她迷晕了,一些清香盈荡在我的鼻间,令我心神摇荡,接下来应该是无数男人梦寐以求发生的故事吧?   怀里的女人渐渐变得灼热,我分不清身处现实还是梦境,我们绞揉撕扯,如同两株藤类植物,各自都紧紧地缠绕着对方。在床上挣扎时,我几乎完全忘记了我的头痛,但头痛并没有真的消失,它只是被另外一些冲动掩盖住了。   短暂的欢愉过后,我看清了倒在我怀里的玛莲娜,原来她并没有在我的睡梦或者眩晕中悄悄地消失掉,我还能闻到她的体香和她温热的呼出来的气息,她依旧是无比真实地存在着。我非常想用低低的声音唤起她的名字,但我这才意识到,我始终还不知道这个令我着迷的女人叫什么,于是我轻声问她:“我好像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重要吗?”玛莲娜软软地回答我。   我笑了笑,伸出手臂紧紧地把她抱紧,对着她的耳朵,我相信我的语气一定温柔而亲密:“我可以给你起个名字吗?”   “什么名字呀?”   “玛莲娜。”   “玛莲娜?!”女人突然瞪起了眼睛,瞬间充满醋意地追问我,“叫玛莲娜的这个女人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这个……请你听我跟你解释……”   第五章 双线剧情   寂寞时刻都有,缘分不知不觉,爱情更盼望一生一世。缘分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相爱的一种缘由,因为缘分而使两颗寂寞的心结合在一起称为爱情。人的初恋一般在十几岁,而我呢,可能比较晚熟吧,或者是我的要求比较高,36岁这一年,我终于等到了我的初恋。   翌日清晨,玛莲娜本来不想再去公司上班了,但我没有支持她的想法,我觉得人不可以落井下石,既然廖汉龙曾经帮助过她,公司正处于危急时刻,玛莲娜要是辞职不做了难免会令其他员工动摇,从而在影视公司内部产生不好的影响,毕竟玛莲娜在公司里的地位还是相当重要的。   玛莲娜理解我的意思,所以我和她一起来到汉龙影视公司见廖汉龙,我来公司的目的是与廖汉龙探讨新剧本事宜。   影视公司的空房间很多,廖汉龙开了一间安静的,于是我和他面对面坐着,不多时,玛莲娜送进来两杯咖啡,我端起放在我面前的杯子呷了一口,热咖啡甜得发腻,不知道玛莲娜放了几块糖,我想,廖汉龙的那一杯肯定不如我的甜,我咂咂嘴,难道这就是爱情的甜蜜?   廖汉龙没心思喝咖啡,等到玛莲娜一离开房间就开门见山地说起来,他说:“为了把更多的钱投入到拍摄制作之中,王总监与我商讨,不能请目前最火、人气最高的演员出演,虽然人气火爆的明星可以起到提高收视率的作用,但那样一来,每一集的资金投入就会减半,因为演员的片酬与人气成正比。”   “你说得对。”   “但是,在影片里出演角色的演员也不能没有名气,那样根本就没有大制作和演员阵容强大的效果。”   “我明白你的意思,似乎你和王总监处于两难的境地,”我很好奇地问,“那么你们最后选择的是哪几位明星做男女主角呢?”   “王总监提出让白伟强担纲男主角,然后选择一个影视新星任女一号,但女的一定要漂亮并且迷人,最好是近期选美比赛的热题人物,片酬不高而且又能吸引眼球的那种美女最好了。要知道,王总监之所以这样去选择,不是随意之举,他绝对是花费了一番头脑和心思的,而且这样一老一少的组合也是非常讨巧的。”   “怎么个讨巧法儿?”我问。   “白伟强你应该很熟悉吧?”   “当然,30来岁的人可以说是看着白伟强的电影长大的一代人,而且白伟强是大部分八零后男生心中的偶像,他以拍摄动作片闻名,咱们小时候,不是每天都在模仿他在影片里的动作吗?就我个人来说,至今仍旧十分喜欢白伟强主演的那些八九十年代的动作片。”   “是的,白伟强是家喻户晓的内地动作男影星,他虽然名气大但片酬并不高,主要原因是白伟强已经年过五十,动作影片他应付不来了,即便硬着头皮去拍,表现出的动作也迟缓僵硬,再没有30岁时那种矫健身姿,所以再演动作片就没什么看头了。白伟强的演艺事业正处于转型期,就他个人来讲,他希望由动作演员向实力派演员转变,家庭伦理剧或是商战剧他都很愿意尝试一下,只要不继续打打杀杀就好了,因为人一上了年纪,身体上那些年轻时拍摄动作片留下的旧伤经常反复发作,折磨着白伟强,白伟强又是极其热爱演艺事业的人,所以处于转型期的他,片酬并不高。”   “王总监果然很聪明,这个时间,选择白伟强拍戏算是比较划算的。”   “是啊是啊,再一个就是女一号的问题,最后选择的女主角去年曾获得了全国模特总冠军,人气飙升,而且在地铁等商业街区都有她美艳的巨幅海报,得了冠军之后,她到影视训练班进修了一段时间,目前刚刚签了公司,所以她的片酬也不高。这样一来,一个是经验丰富的老戏骨,一个是冷艳绝伦的小姑娘,这种年龄悬殊的搭配其实是符合观众的口味和好奇心理的,你说对吧?”   “嗯。”我同意地点点头,接着,心里就产生了更大的疑惑,“既然王总监考虑得如此周密,那么拍出来的戏应该不至于收视率如此低下?到底你们拍摄的影片是什么内容,我越来越感到奇怪了?”   “影片的片名叫作《商海沉浮》,每90分钟为一集,类似于一部普通电影的长度,每一集又有看似独立的一个故事,但大背景要保持一致。”   “《商海沉浮》这个名字虽然俗了点儿,但直截了当,名字也是可以的。”我点点头,示意廖汉龙继续说。   “电视电影系列剧《商海沉浮》的内容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在一个著名的大公司里,有一个城府很深但表面看起来愚钝的普通职员,他本是贫苦出身,凭借一己之力在公司里渡过重重难关,巧妙用其擅长的处事技巧和经商理论化解了种种危机。短短几年的时间,此人便成为公司的顶级人物,并领导公司继续飞速发展。但好景不长,这个人因为爱上了一个年轻的女人,红颜祸水蛇蝎女人心,主人公成了一起重大贿赂案的主犯,最后的结果不太好,主人公经受不住情感、财务等多方面的压力,最后选择上吊自杀了……”   “故事就到此结束了,是吗?”我已经感觉出了原有剧本的单薄,于是问道。   “是的。”廖汉龙肯定地点点头,继续介绍说,“《商海沉浮》重点讲述的是一个草根级野心家的成长故事,王总监和电视台里的领导都认为让白伟强这样的中年实力派演员出演一定会抓住观众的心,虽然说白伟强饰演的角色最后被美色所害,但影片还是一个感人肺腑的励志故事。励志故事永远不会落伍,起码我们在拍摄之前是这么认为的。”   “励志故事是不会落伍,但内容空洞,主题不积极的励志故事就很难说了。”   长长的叙述令廖汉龙有些口干,他喝了一大口变凉的咖啡,接着说:“在现实生活中,白伟强除了演戏以外,自己也曾开办过公司,影片里这个野心家的人生经历,在白伟强的内心引起了强烈的共鸣,当我们摄制组与白伟强初次谈及剧本内容的时候,白伟强就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白伟强答应担任男主角之后,他跟我们一样,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诠释角色中去了。他曾经还跟我们说,这部剧集是他寻觅半辈子的题材,他说他一定做足功课,下大力度把影片拍好,把角色塑造得近乎完美。在随后的拍摄过程中,白伟强确实是这么做的,他全身心投入,而且为人处事也很低调,体现出了一位影视前辈的气概,这让我们所有工作人员都很感动和敬佩。”   “听你这么说,我并没有觉得这部戏存在什么致命的大问题,你刚才介绍的故事梗概也还算说得过去,比这个本子差的比比皆是,我不明白,这么周全思量拍出来的戏会没有观众缘。”   “是啊,星期天晚上9点这个黄金时间段播出的节目,收视率没有太低的时候,”廖汉龙叹口气,“第一集的低收视率就给了我们当头一棒,《商海沉浮》第一集的收视率只有7%,跌破了10%的底线。当时我和王总监是何等狼狈,你可以想象得到吧,这种题材的剧集,第一集的收视率低下,后半程又高起来几乎是很难的。”   “嗯,”我想了想,说,“既然是连续剧集,那么第一集都没有太多人看,后面的收视率就很难上升了。”   “参与拍摄的全体摄制人员连夜召开会议,反复分析失败的原因,大家一致认为问题的最大要害是剧本,因为剧集是运用倒叙的手法展开的。也就是说,白伟强所饰演的角色在第一集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向观众展示了主人公最后的命运。”   “你是说,影片一开场就告诉观众,由白伟强主演的角色的结局很惨,那么接下去叙述的故事情节就属于回忆了。”我似乎发现出了剧本的真正问题所在。   “对啊,回头想一想,这样的处理确实欠考虑。”廖汉龙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也觉得不妥,”我试着分析着说,“这部影片属于励志题材,白伟强所饰演的角色属于草根级,代表着一大部分在公司或商社努力奋斗的员工们,这一类人每天都希望通过自身的努力来取得老板或上级的注意和重用,从而加薪升职,白伟强所饰演的角色似乎是这类人的缩影,可是,白伟强虽然万分努力,机关算尽,可到最后却是一个惨淡的下场,这也未免不让那些辛勤劳作的员工们看了心寒,仿佛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就是说,即便在公司商社努力实现了梦想,梦想终究是梦想,是遥不可及的不现实的事情,依然会以悲剧收尾。这样一来,观众们看这部戏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说得太靠谱了!”廖汉龙有些激动地用手重重地敲击桌面,“越是谨慎就越容易把事情搞砸,王总监是多么精明并且经验丰富的监制啊,可他就是输了这一招,倘若剧本的结局不是一个悲剧,那么影片很可能就会大获成功了。你也知道,现在是一个浮华的世界,观众的心态都变了,发人深省的作品已经落伍,现在只需要娱乐,娱乐自己,娱乐别人,要么就是自娱自乐。”   “你这种说法也不对,”我反驳道,“不是大众喜欢娱乐,而是大众希望用简单的娱乐来减压,因为现在的人们活得太过压抑了,婚姻、工作、房贷、养老、子女等等太多难以解决的问题亟待解决,简直压得每个人透不过气来,这样的观众只希望下班后坐在电视机前面看一场轻松愉快的节目,借助影片编制的梦幻来暂时麻醉自己,可惜,《商海沉浮》一开头就是如此沉闷的场面,不但达不到悬念的作用,反而令观众感到压抑,不得不转台或者放弃继续观看。”   “没错没错,”廖汉龙连连点头称是,他又说,“现在的观众越来越敏感了,既然是励志片,一上来艰苦创业的主人公就没有好下场,这还有什么看头,我要是观众我也会转台看别的节目,现在想一想,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拍摄之前就没有想到呢?这就叫作当事者迷啊,没错,就是当事者迷!”   “好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要说些没用的了,既然有机会补救,就想一想如何把剧本调整一下重新推出。”   “对对对,”廖汉龙搓着双手用热切的眼神看着我,他对我说,“剧本上的事情还需要你多多帮助,多多费心啊!”   “你现在先把重写剧本的要求说一说,起码让我能知道大致的方向?”   “嗯,你要知道前提是,重写剧本并不是把以前的剧本内容全部推翻,”廖汉龙看向我,双手在胸前比画着,“我举一个容易理解的例子,这就好比盖一幢房子,目前已经打好了地基,房子的风格需要调整,但地基必须保持原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写新剧本还要依靠老剧本的精髓,新剧本只能做一些表面文章?”我皱了皱眉头,因为这种旧瓶装新酒的法子最伤脑筋,我咧了咧嘴,说道,“难度很大,我觉得。”   “难度是有难度,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因为我们已经拍摄了那么多的素材,要是完全舍弃不用不只是浪费那么简单,因为我们的投入很大,根本不可能重新拍摄,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了。”廖汉龙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好的方法是,剧本根据之前的剧情进行调整,而后我们可以重新剪接。当然,需要补拍的地方我们是可以支持的,白伟强也已经同意会积极配合我们摄制组的补拍工作,但是,补拍的地方不能太多了,因为投资方的钱已经所剩不多了,而且我和王总监手里也的确没什么钱了,这些你都知道。”   “难,很难办啊!”我抬头叹息了好一阵,廖汉龙盯着我的表情一脸紧张,他担心我因为写剧本难度大而拒绝帮助他,于是他伸出双手拉住我的手,用哀婉的口气恳求说:“你已经答应我了,男子汉不能出尔反尔不是吗?而且这中间还有个女人在场,你可不要学我,女人最讨厌出尔反尔的男人了。”   “我也没说不帮你写啊。”我想到了玛莲娜,为了我心爱的女人以后能活得幸福,我甘愿冒一次险帮助廖汉龙。   “是是是。”廖汉龙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好,请问。”   “白伟强饰演的那个角色必须要死吗?”我一字一句地问。   “对,他必须死!”廖汉龙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凶狠。   “必须死?!”   “必须死。”   “剧本的写作过程中,可以加入新角色吗?”我又问。   “新角色倒是可以加进去,”廖汉龙耸耸肩,“但我们没钱再请新的演员了,更别说是知名演员,我希望在剧情中加入更多的悬念成分,用悬念来吊起观众的胃口而不是用耀眼的明星去取悦观众,而后,剪辑时我会把拍好的商战方面的素材加进剧情里面去,这样一来剧情就更加充实了。”   “如果我用白伟强的死为由头制造一起悬案呢?”我试探着问。   “那就再好不过了!”廖汉龙兴奋地睁大双眼。   “但要是加入悬案这一桥段那么势必会出现一个去侦破案件的人,虽然不一定是个警察,但还是需要这么一个角色的。”   “这……”廖汉龙想了想,“你还想再找新演员充当男二号,我可以跟王总监提一提,但我们手里真的没钱了,你能不能再想一些别的更省钱的办法?”   “假如让死去的白伟强复活呢?”我突然说。   “复活?!”廖汉龙不理解地盯着我,“《商海沉浮》这部戏属于商战戏,加入悬疑的成分还可以接受,但绝不能拍得超现实,死人复活这样的故事恐怕只有在恐怖片里才合适吧?”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复活并不是你理解的诈尸,”我摸了摸下巴,“这样吧,复活的事情我还得仔细想一想,等想通了自然会告诉你,但绝不是借尸还魂那么简单。”   “那就好,对了,”廖汉龙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情,他说,“还有一件事情忘记跟你说了,就是女主角,那个美女模特儿现在没有档期了,她进了新剧组,去了很远的地方拍片子,所以她不可能再来我们的剧组拍摄了。况且,那女人太年轻了,属于青春偶像派,头脑冷静下来看,她确实不适合出演那个迷惑白伟强陷入苦海的坏女人,她是个美女不假,但还没有修炼成让男人着魔的那种等级……”   “让玛莲娜出演这个角色怎么样?”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就想起了昨夜跟我耳鬓厮磨的女人。   “谁?玛莲娜是谁!?”廖汉龙没听明白。   “她就是你公司的会计,”我干笑了一下解释道,“我喜欢称呼她为玛莲娜。”   “哦,是她。”廖汉龙闭上眼睛,仿佛像是在盘算,“她长得是挺妩媚,但她在公司工作那么多年,也没听说她会演戏啊,假如她真能上得去台面,让她出演那个坏女人,从形象和年龄上看,倒是挺合适的。”   “那好,既然合适你就应该给她一次机会,”我冲着廖汉龙笑了笑,“而且还有一个好处是,她是你们公司的员工,你几乎不用再给她另算片酬了,一举两得的好事情是不是?”   “也好,下午我找时间跟她谈一谈,顺便让她试试镜,拍几张定妆照。”廖汉龙龇着牙笑了笑,“那么剧本的事情就有劳仁兄你了?”   “我尽力。”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一旦扭转败局,我一定会加倍报答你,还有你的玛莲娜,这点你放心!”廖汉龙神神秘秘地说。   “不过你也不要期望太高,我只能告诉你我会尽力的。”   “嗯嗯,那就好,尽力就好,不能给你太大压力的。”   我从椅子上站起身,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虽然安静,但室内没有窗户,我感到很压抑,而且距离玛莲娜很近,我担心自己会因为想她而走神,于是我向廖汉龙提出了要求,说:“廖总,你给我提供一沓打印纸和一支好用的笔,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我想换个舒适的地方去思考。”   “这个当然没问题。”   我抱着笔记本电脑和一沓稿纸出了写字楼,横穿马路,走进随心所欲咖啡吧。咖啡吧依旧门可罗雀,短发小姑娘双手杵着下巴在打瞌睡,她听见门口的铃铛响了,睁大惺忪的睡眼,一看见我,立刻就来了精神。   “哎哟,大特务你来了!”小姑娘从椅子上蹿起来。   “是特工,不是特务,跟你纠正多少次了。”   “我觉得差不太多,”小姑娘问,“你又来我这里想要干什么?”   “我就图你这地方安静,所以坐下来想一想事情。”我仍然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顺手把厚重的窗帘拉下一个角,只剩下一丝光线射到桌面上。   “你这一次又是想要监视什么人啊?”   “我不做那一行了,”我摊开纸打开电脑,“做特工太危险,成天提心吊胆的,你说是吧?”   “哎,我觉得你今天的气色不一样了,”小姑娘眨着眼睛盯着我看,这让我不好意思地脸颊发热,“你脸红了,而且掩饰不住的神采奕奕,我问你,你是不是交了桃花运了?”   “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随便地搭讪道,然后问了小姑娘店里的无线网络密码,登陆上网,在搜索引擎上敲击了几个关键字——悬疑、惊悚、推理、恐怖。   “是啊,我什么没见识过啊,”小姑娘盯着电脑上的那些词语,吃惊地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些?”我滑动鼠标,在网上搜索着认为有用的信息,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对小姑娘说,“刚才不是一进门就告诉你了吗,我改行了,不做什么特工了。”   “那你做什么?”   “做编剧,我要写一部充满悬疑色彩的电视剧……”   “我发现你这人特别不爱说实话,够没劲的!”   “我真没骗你,”我看了一眼小姑娘,她的嘴巴高高撅起,可以拴上一头驴,我有点想笑又有点不忍心继续骗她,就说,“其实我不是特工,当初假扮特工是想写一部关于偷窥和尾随情人的剧本,所以假扮特工体验一下生活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小姑娘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她瞄了一会儿电脑,又问我,“那么这一次你要写个恐怖悬疑剧了?”   “嗯,只是悬疑,但并不恐怖。”我回答说。   “为什么不加点恐怖的元素呢?”小姑娘歪着头说,“我这个人很喜欢看恐怖片的,记得第一次看《午夜凶铃》的时候,当披头散发的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的那一瞬,没心没肺的我这才感受到吓得睡不着觉是何滋味,从那以后我就对恐怖片上瘾了,你说怪不怪?”   “为了挑战自己的神经,为了折磨自己,为了让乏味的生活多些刺激,就出现了一群恐怖电影迷。”我总结道。   “没错哦。”小姑娘似乎找到了知音,高兴地甩了甩头发。   我见她这么爱听,于是对着她笑了笑,继续侃起来:“恐怖也是一种艺术,以色调、光影和声音等层层铺垫出诡异的意境氛围,惧由心生,除却血腥痉挛的场景,那种阴森、战栗的氛围以及步步紧逼的压迫感才符合东方人所特有的气质,很多人认为恐怖片抹杀了电影的艺术性,其实不然,一部好的恐怖片依旧可以用来揭示人性。”   “你说得很对。”小姑娘挑起大拇指。   “不过,我写的是那种给中年观众观看的影片,不可能写得多骇人,那样广电局也不可能通过的。”   “哦,是这样,”小姑娘的眼珠转了转,不怀好意地说,“今天我想请你喝杯咖啡怎么样,麝香猫咖啡,是世界上很贵重的咖啡品种,我新近才从朋友那儿得到一小点儿,嘿嘿,我给你煮一杯尝尝鲜?”   “什么猫咖啡?”   “麝香猫咖啡。”   小姑娘诡异地一笑,没经过我同意就一蹦一跳地跑进厨房去给我煮咖啡。十分钟后,我喝到了一杯口感圆润不是很苦的独特咖啡。   “怎么样?”小姑娘托着双腮问我。   “我还真没喝过这种口感的咖啡,很奇妙。”我赞赏着说。   小姑娘发出嘻嘻的笑声,眼神像猫一样,我的后背一阵发凉,她一边盯着我喝咖啡一边又嘻嘻地笑起来,她的眼神越来越迷离,如果我心里没有玛莲娜,很可能被她的眼神迷惑住。   “你今天对我那么好,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怎么感觉好像被你带进陷进了。”   “想请你帮个忙呗?”小姑娘还是嘻嘻地笑。   “帮什么?”   “你看我长得怎么样?”小姑娘闭上嘴巴鼓起腮帮子,用一根手指戳着脸颊做可爱状。   “你该不会是想勾引我吧?”我冷汗都下来了,“现在可还是大白天!”   “先回答我的问题!”小姑娘皱了皱眉头。   “长得还行吧,不丢人。”我勉强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哎,那什么……”小姑娘凑近我,“你能不能把我介绍给剧组,让我出演一个小配角,没有台词也行啊!”   “哦,原来是这种事,”我这才长出一口气,点点头说,“好说好说,我可以把你介绍给剧组,像你们这样喜欢‘触电’的小姑娘我接触过很多,我可以帮你问问,但不保证导演一定会同意。”   “那先谢谢你了。”   “不客气。”我端起杯子一口把剩下的咖啡喝干净,咂吧着嘴巴意犹未尽,“麝香猫咖啡,真是别有滋味啊!”   “麝香猫是生活在咖啡树上的一种小动物,它喜欢挑选咖啡树上最成熟最香甜最饱满多汁的咖啡果实当作食物,吃下后,咖啡果实经过猫的消化系统,被消化掉的只是果实外表的果肉,咖啡豆随后就被麝香猫的消化系统原封不动地排出体外。这样的消化过程,让咖啡豆产生了无与伦比的神奇变化,风味独特,味道特别香醇,丰富圆润的香甜口感也是其他的咖啡豆所无法比拟的。”   “等一下,我没怎么听明白?”我瞪大眼睛,感到一阵恶心,“你刚才说咖啡豆经过猫的消化系统排出体外,这不就是……”   “对啊,麝香猫咖啡又称猫屎咖啡……喂,你怎么了?”   “我喝的居然是猫屎做的咖啡,你……你太狠毒了!”我捂着肚子朝洗手间跑去。   “很昂贵的哦,我自己都舍不得喝。”小姑娘解释着追上来。   中午时分,玛莲娜打电话邀我共进午餐。写字楼地下一层就有一家不错的餐厅,我和玛莲娜面对面坐在餐厅里,玛莲娜对我说:“是你让我试镜的?”   “对。”我点点头。   餐厅里灯光的布置很柔和很暧昧,我看着玛莲娜那动人的脸,她简单地一笑都能让我感到头晕,她太美了,加之餐厅其他客人投过来的羡慕和嫉妒的目光,更让我内心产生一种莫名的快感。不知不觉,我就心花怒放,嘴角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你想什么好事了,想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在想你啊……”   “才不信呢,”玛莲娜娇嗔地瞪了我一眼,“人家就坐在你对面,你还想我干什么呀?”   “那现在说点儿正事吧。”   “嗯,你说。”玛莲娜抚弄了一下头发盯着我。   “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因为那个角色的台词不多,所以当初女主角才会选择一个影视新人去演,既然原定的女主角接了新戏,那么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当然也是因为剧情……”   “你觉得我的形象和气质很像一个坏女人了?”玛莲娜佯装生气道。   “看你说的,那只是一个角色,”我笑了笑解释说,“假如你不喜欢那个角色就拒绝试镜好了,这不是多大的事情。”   “唉,其实有哪一个女人不希望自己能够登上大银幕呢,只不过没有这样的机会罢了,”玛莲娜对我妩媚地又是一笑,“还好,在我30岁这一年遇到了你,或许我的命运会因为你而改变。”   “但愿能够变得更好。”   “我会加油努力的,你放心好了,”玛莲娜握紧小拳头,“说实话,我更想成为一个家庭主妇或者全职太太,我喜欢有家的感觉,做好了饭菜坐在桌边等待丈夫回家,那将是我一天之中最幸福的事情。”   “真的吗?”我下意识地问出这么一句话。   “当然是真的了。”玛莲娜伸出细长的手按在我的手背上,那种感觉让我心里一哆嗦,不知为什么仿佛感觉有种虚假的成分在里面。   “我信你。”我只能这么说。   “你的剧本构想出来了吗?”玛莲娜问我,“刚刚见到廖总时,他还让我问问你呢?”   “还在想,让他不要太心急,创作这种事情,越着急越写不出来,不过我会尽快完成的。”   “嗯,我相信你的实力,但愿接下来的一切事情都一帆风顺。”   “但愿吧……”我附和着说。   “对了,”玛莲娜又朝我抛了个媚眼,问,“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的时候去买菜,我要亲自下厨给你煮饭吃。”   “随便吧,要不在外面随意吃些东西就可以,你一天工作也很辛苦,别太累了。”   “那怎么行,这可是我们正式相识的第一个夜晚,第一次晚餐,而且我煲汤的手艺一流哦,今晚,我煲一锅牛蒡羊肉枸杞汤给你喝好不好?”   “怎么听起来像是壮阳补肾的?”   玛莲娜听了我的话咯咯地娇笑起来,我的脸有些发烧,感觉自己全身都出了一层冷汗。   用过了惬意的午饭我回到随心所欲咖啡吧,小姑娘正在等着我,我坐下来打开电脑,小姑娘着急地问:“怎么样,灵感迸发出来了吗?”   “本来有那么一点点火星子,却被你那一杯猫屎咖啡浇灭了。”   “你可以跟我说一说剧情,没准儿我还能帮你想一想,构思一下,我其实每天晚上都在网上看电影,什么题材的都喜欢看,口味杂,不见得就比你们专业人士看的少,你说说呗,不要憋在心里……”   “嗯,好吧。”接下来,我把《商海沉浮》的剧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小姑娘挺上心,听得也很认真。   “这就是基本的故事框架,”我接着说,“白伟强一上场就必须死了,但后面的故事还得抓住观众,所以影视公司的老板希望我把剧本改进一下重新剪辑,最好情节充满悬念,那么就不至于令观众转台,也就提高了收视率。”   “可白伟强已经死了,死了这就是结局,当观众一看到故事主角的这个结局之后,怎么可能还会有继续追剧的欲望呢,”小姑娘叹口气,“这导演怎么搞的,脑袋上锈了吗?连我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他都想不通,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应该把他贬职去乡下电视台反省一下。”   “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了,我不是正要进行补救吗?”   “你想怎么补救呢?”   “用主人公一上来就死掉制造悬念的真是不多见,一般都是反面角色或者不重要的人物,白伟强曾经是三四十岁观众心中的偶像,这样一个正面角色死了确实很不妥,我想是不是可以把白伟强这个角色一分为二,把另一个白伟强再写活了,让这个新角色继续主导整部剧集。”   “那么就是假死了?”小姑娘神情专注。   “假死肯定不行,说了一上场就死定了。”   “死人复活?!”小姑娘吐吐舌头,“不是说不能拍成恐怖片吗?”   “你说,假如我把白伟强的自杀写得疑云重重,而后加进去一个与白伟强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去调查白伟强的死因,你觉得有没有看头呢?”   “一模一样的人?”小姑娘恍然大悟,“你是说白伟强这个公司高层还有一个孪生兄弟?”   “没错!”我点点头,“你很聪明。”   “这样一来,虽然加进去了新角色,两个不同的角色都可以让白伟强去演,而且之前拍摄的素材也都可以用得上。”   “没错。”我颇为赞赏地看着小姑娘。   “你这个想法很厉害啊,这是降低影片投入并且最快速、最便捷的处理方法了,我好崇拜你哦!”   “既然主角白伟强在故事的开篇就已经自杀死去,那么他的孪生兄弟继续登场,在回忆与现实中找寻凶案的真相,”我试着在白纸上潦草地记录,“整部剧集的主线分成了两个,一条是白伟强从小职员到公司高层艰辛的创业之路,另一条是另一个白伟强,也就是他孪生兄弟追查凶案的全过程。”   “哇,听起来就很诱人哦!”小姑娘拍着手鼓励我说下去。   “关于在公司奋斗的那一部分影视公司已经拍摄得很充足了,我只要写出白伟强兄弟侦破凶案的过程就行了,之后两方面的素材经过剪辑,融会贯通之后一定是一部既是励志的商战片同时又是一部精彩的推理悬疑剧,我想,这一次的收视率肯定有所提高。”   “我觉得也是,那你就开始动笔吧!”小姑娘很乖,为了不打扰我写剧本,她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第六章 悬念迭出的剧本   就像一首老歌里唱的那样:人生就是戏,演不完的戏,有的时候悲,有的时候喜,有的时候爱,有的时候恨,随着剧中人,忽悲又忽喜,要是比一比谁演得最卖力,怕只怕那演员反而不如你,因为看戏的人个个是戏迷。   悬念版《商海沉浮》新剧本大纲:   主要人物:白伟强,饰演哥哥和弟弟两个角色,40岁,哥哥是某公司高层主管,弟弟是乡下待业工人;玛莲娜,饰演主人公的情人,28岁,是个妩媚多情的成熟女人;公司员工若干名;男警官一名,女警员一名,协助办案警察若干名;群众演员若干名。   (一)   一个中年男病人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身边围满了公司员工。   “你终于醒了?”   一个妩媚婀娜的女人惊喜交加,她抓住病人的手,焦急地问。   病人神情木然地看着周围面带关切的所有人,那是公司的几个下属和一个女人,妩媚的女人便是他的情人。   “我这是怎么了?!”   病人的表情疲惫而困惑,他摸着自己的头有些不明白,自己出了什么事,当他看见缠着绷带的手臂,更是一脸茫然。   “你还记得我吗?医生担心你脑袋受到撞击,会丧失记忆……”情人佯装捂着脸哭起来,而从她嘴里喊出的名字,却不是弟弟的名字而是他孪生哥哥的名字。   病人思索片刻,猜测出床前哭诉的女人很可能是哥哥的情人,因为弟弟与哥哥长相很接近,于是她把他当成了死去的哥哥。   “难道你忘了发生过什么事吗?不过也难怪,把你从车子里救出来之后,你就一直昏迷,已经一天一夜了!”情人坐到病床边,拉起病人的手揉搓着,貌似很关心地样子,“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外出参加会议,可你又瞒着我,不过还好,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会议?神秘的会议!病人皱了皱眉,他有些想起来了,哥哥因为这次会议而特意把弟弟从另一座城市的乡下叫过来,兄弟两个一起开车去参加那个重要的会议,是的,事故就发生在半路上——   两天前,待业在家的弟弟接到哥哥来自他市的一个长途电话。   哥哥:“兄弟你最近还好吗?”   弟弟:“还好。”   哥哥:“你的工作怎么样?现在缺钱吗?”   弟弟:“不缺钱,工作也还过得去……”   弟弟是个性格倔强的人,不愿意得到他人的恩惠,即便是自己的孪生兄弟。   哥哥:“我最近在这边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你可不可以过来帮忙,来我这里工作,待遇一定比你现在的工资高出很多,再说,老家也没有什么亲人了,你来了,咱们哥儿俩也有个照应不好吗?”   哥哥的语气有遮掩的味道。   弟弟:“嗯……你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哥哥:“没问题,你可以先到我这里来看一看,看了情况再慢慢考虑也不迟,我希望明天就能见到你,飞机票我已经帮你订好了。”   放下电话,弟弟思量着,他与哥哥虽然是孪生兄弟,但自小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不是很好,那是由于在年轻时两人之间发生过了一些事情,暂且不提,但那个人毕竟是弟弟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一个亲人,现在,弟弟的生活陷入苦境,他也很希望得到改变,可他的倔强性格就不想开口向哥哥索要什么。   经过反复思量,弟弟还是决定去看看这个多年未见的哥哥。   第二天中午,弟弟拎着旅行包在飞机场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哥哥。哥哥看起来年轻、精神、气度非凡,有着这个年纪成功男人的霸气,但是,弟弟还是能够观察出,哥哥的眉宇之间透着一丝愁容。   哥哥很热情,亲自带着弟弟去大商场选购了几件价格不菲的衣服,穿着考究的弟弟看起来也神采奕奕,最后,哥哥把弟弟带到了一家大宾馆里,安顿好之后,哥哥说最近一两天会带着他去参加一个会议,会议很重要,让他不要一个人在这座大城市里乱跑,然后就驱车离开了宾馆。   弟弟这是第一次睡在这么豪华的房间里,他洗了澡,看着床上放着的高档衣服,他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就像在梦中。   新的环境令弟弟很难入睡,似乎是刚刚睡着,他就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打电话的是哥哥,他说他现在就去宾馆接他,让弟弟稍微准备一下。   放下电话,弟弟看了看时间,午夜一点,半小时后,哥哥的车停在了宾馆门口,弟弟穿戴整齐坐进车里。哥哥解释说,会议地点比较偏僻,因此要走很远的路,所以必须夜里出发才能在白天赶到,事不宜迟,弟弟没有多想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奇怪的是,弟弟发现哥哥的穿着居然与他极其相似,但弟弟并没有多问。车子发动,这两个长相一样的男人上路了,没有任何人能想到,这次旅行,将成为他们一生中最可怕的噩梦。   车子行驶将近一个小时后,黑沉沉的天先是起雾了,不久之后,雨就像婴儿的啼哭一样来得毫无预兆。坐在车里的两个兄弟起初还说着一两句话,但由于长时间开车,哥哥显然是很疲惫了,所以弟弟就闭上眼睛假寐。   哥哥对弟弟说:“中途半路上有一幢别墅,我已经买下来了,咱们到别墅休息一下,等天亮之后再出发。”   弟弟应允了。   很快,车子开始爬坡,像是进入了山区,道路危险,所以车子开得很慢很小心,不久之后,车子停在了一个地方,那里靠山修建了一座别墅,看起来很豪华但地点过于偏僻。   雨小了些,哥哥从车里走下来,他撑起一把黑色的雨伞,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别墅大门。   (二)   接着又回到医院,床上的中年病人似乎从回忆里回到了现实,他睁大眼睛,眼神中透着惊恐,他突然坐起身,漂亮的情人赶紧按住他肩膀,假惺惺地劝他不要过于激动。   “到底发生了什么?”病人大声问,“怎么我会躺在这里,我脑子很乱,好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你出了车祸……”情人安慰他说,“你参加完那次特别会议之后,从靠山别墅驱车回来,车子打滑,居然撞在半路的山石上,好在没有从山上摔下去,好险,真的是好险,后来是山路上巡逻的交警把你送进医院来的,然后警察又通知了我和公司里的人。”   “原来是这样,我开车出了事故,怎么我想不起来了?”病人说。   “也许是你脑袋受了伤……”情人又说。   “你是谁?”病人指着情人,然后又看向病房站着的其他人,“你们又是谁?”   “要是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不要勉强自己,目前最重要是多休息。”有一个员工安慰病人道。   “不不不,”病人用力挥着手,“我想你们是搞错了,我不属于你们的公司,因为我并不是你们口中提起的那个人!”   “什么,你说什么?!”情人不解地问。   “我想,你们把我当成了我的孪生哥哥了,我不是你们公司的领导,我只是个普通的待业工人,几天前,我从老家来到这里见哥哥,哥哥说最近遇到棘手的事情需要我来帮忙处理,于是我跟哥哥一起开车去了靠山别墅,之后的事情……我的脑中的记忆只到这里,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会是精神错乱了吧?”有人在小声嘀咕。   “或许多休息几天就会好的。”也有人说。   “我现在很清醒,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弟弟,而不是哥哥,是你们搞错了!”病人肯定地说。   第二日上午,病人的病情基本稳定,他强烈要求去靠山别墅看看,为的是找寻他声称消失的那部分记忆,情人开车与病人一起朝靠山别墅驶去。   由于是白天,天气也比较晴朗,所以到达靠山别墅要比夜里快了将近一倍。车停在别墅门口,情人问病人:“一路上驶来,你有没有记起了什么新东西?”   事到如今,情人仍旧认为他精神错乱了,因为情人从未听说过哥哥还有过什么孪生兄弟。   “因为当时是黑夜,任何景物都看不清楚,我还不能确定,”病人走下车,“还是进入别墅再说吧,也许一进去我就能想到一些什么……”   “好吧。”情人点点头。   二人走上台阶进入别墅,推开门的时候,一股难闻的味道便从里面涌出来,二人都是一皱眉,情人的胆子稍微大一些,她应该是来过这里的,于是快步走进去,站在大厅里环视一圈,并没有看见什么异常的东西。   情人:“什么味道?”   病人:“不知道,我从来没闻到过这种味道。”   情人:“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病人:“先去每个房间查看一下吧。”   说完,二人顺着楼梯走上去。病人似乎用尽全力回忆着什么,所以他的动作很迟缓,他也不伸手去推关闭着的房门,而是让情人推开一扇扇的房门去检查。   开始的几个房间里没有任何异样,直到情人发出了一声尖叫,病人才朝她喊叫的地方跑过去,那是厨房,情人因为口渴,本想是去先找点喝的东西,没想到她居然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仰面躺在橱柜旁边的地面上,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肤发黑发暗,虽然那张脸极端扭曲,但是显然与跟在身后的病人一模一样,室内那种奇怪的臭味便是尸身上散发出来的。   情人跑出厨房蹲在走廊里干呕着,病人看见了尸体也是吃惊不小,他扶起情人走下楼梯,坐在大厅靠窗的软沙发上。   “太可怕了!”情人扬起脸无望地盯着病人,“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还有一个孪生弟弟,可他为什么会死在别墅里呢?”   “我也不知道!”病人用双手抓着头皮,现在,病人已经恢复了弟弟的身份。   “是你杀了他!你杀了自己的孪生哥哥!”情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站起身,紧张地朝门口方向退去。   “我没有!”弟弟试着解释,“我怎么可能要杀他呢,你听我解释!”   “那一天夜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他现在死了,而你还活着,你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我……”弟弟挥动着双手,“我没有杀人,要是你不相信我,就报警好了!”   “对,报警!”情人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她很害怕地盯着这个和哥哥长着同一张脸的弟弟,但他并没有要阻止她报警的意思。   20分钟之后,山下派出所的民警接到报案迅速赶到靠山别墅,民警对尸体进行了简单的检查,发现尸体的脖颈处有勒痕,猜测死者是被勒毙的。   根据勒痕,警方在别墅里发现了一条绳索,可以肯定死者就是被这条绳索勒死的,但是很快,警方又发现了新问题,勒死一个大活人不可能那么简单,死者在窒息的过程中必然会拼命挣扎,然而,厨房里过于整洁,看不出挣扎过的痕迹,即便是凶手事后做过整理,那么在尸体的身上,比如脖子周围以及指甲等处,都没有抓挠过的痕迹,所以,这一点困扰了警方。   后来警方推测,厨房并不是第一作案现场,死者是在勒死之后被人转移到厨房里的,这样就可以解释厨房整洁这一问题,但尸体身上没有挣扎的痕迹依旧解释不通,所以,警方依据死者的死状,认为此案件更类似于自杀。   经过细致入微的搜查,警方发现别墅二楼的阳台上有一个金属的挂衣钩,阳台的地板上也倒着一个小木箱子,箱子类似于鞋柜之类的摆设,其表面上有鞋印,被鉴定与死者穿着的鞋底相符。   因为上吊的人一旦被绳索勒住了脖子,下垂的双臂就无法再扬起来去抓绳子,这样一来,即便后悔不想死了也无济于事,这倒是可以解释尸体的指甲没有在脖子附近形成抓挠痕迹这一疑点。   这一切似乎说明,死者是上吊死后又被拖到厨房里来的,不是他杀,而是伪装成他杀的自杀,警察们一时间想不通,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警方把精力集中在了刚从医院出来的弟弟身上,因为只有他案发时与死者在一起,而且他的身份极为特殊,是死者的兄弟。   面对警方的盘问,弟弟吞吞吐吐,不知是真的失忆还是为了隐藏什么内情。   经过警方各个方面的调查,发现死者的公司最近遇到了严重的资金问题,而且死者还在前一段时间买了人身保险,而自杀却无法获得高额的赔偿金,最后警方是这样推理的:死者自杀后,让弟弟帮助他把尸体伪装成他杀的假象,为的是骗取保险公司的赔偿金。   这种想法有些牵强,死者并没有继承人,即便得到赔偿金,继承人也只剩下他的弟弟一个人,于是,警方暂时把弟弟带到局里进一步审查。   (三)   过了几天,弟弟住在公安局里逐渐回忆起了那一晚事情的经过,他是这样叙述的:   那一夜哥哥开车来宾馆接他,二人一路开到靠山别墅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进入别墅后,两个人坐在一间卧室里开始喝酒,饮酒过程中,哥哥透露给他很多生意上的事情,他说最近自己遇上了天大的麻烦,因为贪婪,他犯了一个错误,以至于牵涉进了一起重大的贿赂案之中,或许后半生他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了。   弟弟试探着问是否有解救的方法,哥哥摇摇头,拿出一个小信封,弟弟接过来要打开,被哥哥拦住,哥哥命令弟弟必须在天亮之后才能开启。说话间,二人就都有了醉意,弟弟酒量不行,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等弟弟清醒过来,他发现天亮了,而桌上的酒杯酒瓶也被哥哥收了起来,他摇摇晃晃走出房间,别墅里静悄悄的,哥哥似乎已经离开这里了。弟弟的头还是很晕,他想去洗手间里洗把脸,可当他经过宽大的阳台时,居然看见哥哥正悬挂在绳索上。   弟弟赶紧把哥哥放下来,但尸体早都僵硬了,打电话叫救护车也无济于事,弟弟坐在地上回忆着昨夜哥哥对他说过的那些话,而后他就想起来那个信封,哥哥说天亮的时候才能把信封打开来,现在天亮了,而且哥哥居然自杀了,那么,那信封里面的内容就变得至关重要了。   弟弟回到喝酒的那个房间,信封就摆在床头柜上,打开来,里面有一张纸条,是哥哥的笔体,写着的内容大致是:哥哥不想因贿赂案被牵扯而坐牢,他走投无路只能一死,他曾经买了高额的人身保险,但自杀不可能获得赔偿金,但他又找不到什么人有能力把自己杀了,那样岂不是又害了别人,所以哥哥希望在自己死后,由弟弟帮忙把他的尸体制造成他杀的假象,并且报警让警方证实这种他杀的假象成立,这样一来,弟弟就会继承那一大笔保险金,而后用这笔钱带领公司走出难关,这就是哥哥自杀并且制造假象的理由。   但是,哥哥并不了解警方办案的手法,也低估了警方的实力,他以为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诡计可以迷惑警方骗到保险公司的钱,结果自己丢掉性命,这个简单的诡计却被警方轻易识破了。   弟弟告诉警方,他和哥哥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复杂,那主要是因为18岁那一年在兄弟之间发生的一件事情。   20多年前,兄弟俩生活在偏远的农村,家境贫穷,弟弟从小很爱读书,哥哥虽然也很上进,但学习成绩不如弟弟优秀,高考时,弟弟考上了外省的大学,哥哥却落榜了,父母决定让弟弟去外省读大学,哥哥去矿上打工赚钱供弟弟读书,虽然哥哥心有不甘,但自己学习成绩不好也没有办法。   就在这个暑假发生了一件事情,彻底改变了弟弟的一生。弟弟在田间劳作时,不小心跌进陷阱摔断了腿,很严重,没几个月肯定无法行走,至于这个陷阱是谁挖的却无人知晓。   眼看新生报道临近,弟弟焦急万分,但假如告知校方自己摔断了腿,很可能校方会让他辍学一年,这样一来很是麻烦,学习跟不上是一方面,很有可能校方就忽略掉了这个偏远农村的穷苦学生。   最后,家里人决定让哥哥顶替弟弟去大学读书,哥哥在城里混好了再回来接济弟弟,接济整个家庭,这样起码家里还有了一个大学生。对于一个贫穷的家庭来说,不管哪一个儿子有了出息都可以改变现状,至于是哥哥还是弟弟也就无足轻重了。   后来弟弟的腿好了,他就去了矿上打工,赚来的钱都寄给了读大学的哥哥,后来哥哥毕业后进入公司,从一个小职员慢慢做起,终于做到了公司上层,可惜老家的父母没有得到哥哥的好处就相继离世。   弟弟也没有得到哥哥的什么好处,因为哥哥在公司一路走来也很艰辛,最近两年刚刚好了一些,只是给弟弟在老家重修了房子。可惜,哥哥事业上刚刚有了起色却就这么死掉了,真是登得越高摔得越狠。对于哥哥的死,弟弟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话说回来,在弟弟的内心里,从始至终都在怨恨着哥哥,他认为那个让他摔断腿的陷阱就是哥哥挖的。   案件基本就算查清了,弟弟被从公安局放了出来,他一时间没有住处,于是就给哥哥的情人打电话,希望她能够帮他找个地方暂住。   情人因为与哥哥有感情所以十分怜悯弟弟,很热心地帮助弟弟找住处,熟悉了之后,弟弟向情人吐露了心声。   情人听了弟弟与哥哥之间复杂的故事之后,似乎也对弟弟这个人充满了同情,而弟弟与情人逐渐生出了情感,但两个人的感情始终克制着,并没有发生进一步的亲密行为,因为弟弟有时候仿佛是有意在疏远情人。故事发展到了这里,似乎预示着某种转机。   (四)   情人之所以会照顾弟弟,其实她有自己的私心,她是想从弟弟的嘴里得到一个信息,那就是,警方虽然搜查了公司的办公室和哥哥的住所,但都没有发现哥哥当初得到的那一笔高额的贿赂,所以,贿赂藏在哪里至今无人所知,既然哥哥选择自杀,那么没理由把这个秘密永远埋藏,他应该会在临死之前透露给弟弟,这也在情理之中。   没几个男人不喜欢妩媚的成熟女人,弟弟似乎也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女人,一次饭后,情人向弟弟委婉地提出了这一疑问,没想到弟弟却承认,当初哥哥确实还给他留下了别的信息。   情人一听来了精神,她百般诱骗,弟弟告诉她,哥哥自杀的那一天,那封信里不只交代了把自杀伪装成他杀的过程,其实那张信纸的最后还写了一个地点,弟弟在销毁那封信之前,记住了那个地点。   情人:“什么地点?”   弟弟:“你真的爱我吗?”   情人:“当然。”   弟弟:“如果你得到了那些钱,可不可以跟我回老家过平静的日子?”   情人:“我将是一位合格的好妻子。”   情人毫无考虑就草草地回答,弟弟居然轻易相信了,或许,坠入情网的人智商都低下,弟弟已经色迷心窍,他分不清真实与谎言了。   弟弟:“那个藏匿贿赂物品的地点就是,哥哥所在公司的私人办公室,写字台第四个抽屉的夹缝处。”   情人:“原来那么隐秘。”   弟弟说出了那个地址,情人由于兴奋,希望用肉体取悦弟弟,奇怪的是,她却被弟弟拒绝了。弟弟又说,他不希望情人立刻就去办公室查找,那样容易引人怀疑,还是过上一段时间之后再去稳妥些,但财迷心窍的情人显然是耐不住性子的。   第二天,情人找到一个借口进入公司,在那一间办公室里找到了写字台,她之前与哥哥关系密切,对办公室的格局很熟悉,当她依次拉开四个抽屉之后,却没有发现任何值钱的东西藏在那里,她很生气,认为是被弟弟骗了,但她又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女人,最后,她干脆把第四个抽屉摘下来,终于在抽屉底部发现了特别的痕迹。   情人睁大眼睛,她从桌上的记录簿上撕下一张纸,在纸上写了一行小字:3203消防栓。   (五)   第三天上午,弟弟暂时居住的房间里闯入了两名警察,一个40岁左右身材魁梧的中年男警官和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女警员,与弟弟相见后,三人一起坐在沙发上。   男警官亮出证件,自报家门:“我是公安局重案组的,她是我的助手。”   弟弟点点头:“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男警官问:“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弟弟一怔:“我不知道,我昨晚很早就睡了。怎么,究竟出了什么事?”   两名警察对视了一眼,女警员缓慢而清晰地说:“昨天午夜,我们发现了一个女人的尸体,她被人从32层楼高的天台上推下去摔死了。”   “什么!”弟弟大叫一声,从沙发上弹起来,“她……死了?”   男警官微微点了点头,说:“你真的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和她三天之前的晚上见过一面,分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你说你昨天晚上一直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   “是的。”   “除了你自己能证明以外,还有谁能证明?”   “等等,”弟弟突然打断警察的盘问,“你们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你们认为那女人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你要明白,我们现在所做的是在例行公事,请你务必支持和配合。”女警员说。   “好吧,”弟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我想,没有人能证明,不过,我根本没有杀掉她的动机啊,为什么你们会在她死后调查到我的头上来?”   男警官和女警员对视了一眼,男警官说:“我们在她的衣服里面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3203消防栓,而后警员找到了3203消防栓……”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知道什么3203消防栓的事情。”弟弟非常不耐烦起来。   “而在那张纸条的背面还写着一些内容……”女警员告诉弟弟。   “那上面写了什么?!”弟弟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   “那上面写的内容待会儿我们会告诉你,不过……”男警官顿了顿,仿佛接下来的话题有些难为情,“我想向你核实一个事情,请你照实回答,好不好?”   “好的。”   “你与女死者的关系怎么样?”男警官问。   “只是普通的朋友,怎么了?”   “你与那个女人是否发生过亲密的接触?”男警官又问。   “你问的这都是什么问题啊?”   “肉体的接触,请你照实回答我!”   “没有,当然没有。”弟弟摇着头。   “你肯定?”   “我肯定。”弟弟大声说。   “那好,”男警员站起身,“不过,现在我们希望你跟我们去局里做一些检查,很必要的检查,希望你能配合警方的工作。   弟弟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六)   话说,处心积虑的情人发现了写字台抽屉底下的秘密,3203消防栓是哪里?她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担心忘记就把抽屉上面写着的信息抄写了下来,但她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不多时,她就想起哥哥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就是一幢32层高的大厦。   这座大厦里有个盲点,也或许是警方忽略的原因,以至于哥哥把赃款藏在那里至今也没有被经侦部门的调查员发现。盲点是,那幢大楼虽然实际上是32层,但普通电梯只显示31层,因为32层并没有人住,那里的房间主要储备一些物资,所以,不住在这幢楼里的人是很难数清楼层数目的,即便调查人员知道楼房有32层,也根本不会想到,哥哥会把赃款藏在顶层的消防栓的铁盒子内部。   那幢大厦只有一个货梯,货梯是可以直达32楼的,情人深夜进入那幢大楼,她贪念太重,却忽略了背后一直都尾随着一个男人。   二人一前一后上到32层楼,这一层楼因为没人住所以很黑很脏,情人打开手机当作光源寻找消防栓,消防栓在楼梯一侧,很容易就发现了,于是她快步跑过去,而这个时候,跟踪她的男人也乘货梯上到了32楼,并且躲在暗处观察着情人的一举一动。   消防栓有一扇不透明的玻璃门,她打开门,伸手在里面摸起来,很快她就真的摸到了什么,然后她把手机放进兜里,双手用力地把消防栓顶部的什么东西扣了下来。那东西的体积不大,但似乎很沉重,她一只手托着那东西,另一只手又掏出手机。手机屏幕发出的淡淡的光线,男人看到女人手里托着的正是两大块金灿灿的金条,于是乎,情人的脸上露出了按捺不住的笑容。   正在她兴奋之际,突然有个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情人着实吓得不轻,手一抖,金条咣当一下掉落在地上。   情人惊呼一声:“谁?!”   弟弟:“你为什么那么心急?”   情人:“我……我没有,我只是……”   弟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情人:“我……”   弟弟:“你一直都在骗我,对吗?”   情人直截了当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弟弟:“我那么爱你,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以后的幸福生活,而你却骗了我!”   情人:“你在说什么啊!”   女人觉察出了危险,她一点点朝后退,也忘记了地上掉落的金条。   弟弟:“从始至终你都在利用我,是不是?你根本没有爱过我,你玩弄了我的感情,所以你必须要付出代价……”   情人强词夺理:“是你骗了我!别以为你的诡计瞒得了警察,也能瞒得过我!”她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的话十分不妥,尤其在这个危险的境遇下。   弟弟冷冷地笑了:“既然这样,那你就必须死!”   男人朝女人扑过来,女人惨叫一声转身就跑,距离她最近的地方就是楼梯,她昏了头,没有朝下跑而是朝楼顶的天台跑上去。   连接天台的地方有一扇金属门,可惜门锁在里面,她只好打开门登上楼顶。32层高的楼顶上,风是非常大的,女人惊慌失措,她不知道自己能够藏在哪里,她绝望了,忘记了呼救,即便在这里呼救也无济于事。   弟弟的身影出现在了天台上,月光背对着弟弟,令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黑色的魔鬼。   女人靠在一排空调风扇的后面,她用手堵住自己的嘴巴,以为只要自己不发出声音,那索命的男人就不会发现自己,可惜她想得太简单了。   (七)   公安局审讯室,弟弟的对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警察。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弟弟的脸还算平静,但可以明显看出来,他的心里不再平静了。   男警官说:“现在可以告诉你,那张纸条背面写着的内容了。”   弟弟:“写的是什么?!”   男警官拿出一张用塑料证物袋密封的纸条,对着念道:“哥哥的腹股沟上面有一颗黑痣。”   弟弟听到这句话脸登时就煞白了,他的嘴唇微颤着,连声说:“她……她……她诬陷我!”   “既然这样,请你到医务室做一下检查,那样,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审讯室的门开了,进来两个彪悍的男警员,弟弟全身都哆嗦起来。   经过检查,弟弟的腹股沟上确实有一颗黑痣,之前他声称自己与死去的女人没有发生过亲密的接触,那么女人又是怎么知道他那个私密的地方有黑痣呢?   警方一再审问,弟弟如实地把整个事情的真相坦白了。   原来在靠山别墅里吊死的人并不是哥哥而是乡下来的弟弟,假如这个诡计没有被死去的情人挑破,或许这将是一个利用双胞胎的绝妙的杀人骗局。   事件是这样发展的:因为哥哥受到贿赂案件的牵连从而走投无路,于是他把孪生弟弟从乡下骗来,与弟弟深夜开车来到靠山别墅,靠山别墅原本就是哥哥的产业。哥哥当时的想法正如他向警方透露的那样,因为在18岁那一年做过亏欠弟弟的事情,自己得到了进城读大学的机会,从而才有了今天的体面生活,但由于这些年自己也过得相当艰辛,所以他并没有给乡下的弟弟任何恩惠。   哥哥这一次走投无路,本来真的想自杀而后骗取赔偿金让弟弟过上好日子,可当他把绳子系在阳台上之后,他就非常非常害怕起来,他不敢去死了,因为富足的生活刚刚开始,自己还没有活够,一方面他仍旧迷恋着那个曾害过他的女人,另一方面他已经尝到了富裕生活的滋味,所以他一下子没有勇气自杀了。   这个时候弟弟已经被他灌醉了,于是哥哥销毁了原本留给弟弟的信封,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弟弟拖到阳台,然后把弟弟挂在了绳索上……   可怜的弟弟,刚刚从乡下来到城里,以为可以帮助哥哥处理一些事情,可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孪生兄弟害死了。   哥哥看着在绳索上抽搐的弟弟,他吓坏了,但毕竟弟弟替自己死了,于是他就根据之前的设想把弟弟的尸体伪装成他杀的假象用来骗取赔偿金,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警察们听了面前这位杀人凶手的话后,都觉得哥哥真是一个毫无人性和亲情的禽兽,而哥哥却说他当时真的是鬼迷心窍,也是一时的懦弱,设想一下,有几个人敢于了结自己的生命呢?   哥哥又说,如果自己从最开始就设想把弟弟杀了当作替罪羊,那么他大可不必在写字台的抽屉里留下字迹。从这一点可以证明,他只是一时胆小才杀了弟弟。   留字条就是为了日后弟弟可以根据那上面的信息找到金条的藏匿地点,假如哥哥一开始就想陷害弟弟,那么他根本就没有必要留下线索,以至于被那薄情寡义的情人发现,从而暴露了他自己。   (八)   哥哥在公安局关押了一段时间后,他的精神就似乎出现了问题,经过精神科医生的诊断,他并没有装病的迹象。   这个人所表现出的症状是,他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哥哥,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弟弟,说话的口气和行为举止也一时一变,好像精神完全错乱了一样。   话说回来,这个男人的一生是可悲的,他一方面试图通过自身的努力而去改变一些什么,可惜他选择的方式方法过于偏颇了,以至于精神分裂,终日徘徊在善与恶之间无法自拔,也许在他的灵魂深处,善念的内疚和犯罪的快感不断地相互冲突令他饱受煎熬。   看似荒诞无稽的故事其实蕴含了最深刻的人性命题——人,到底是黑白分明一成不变地善恶有别?还是既善亦恶?或是时善时恶呢?   第七章 情欲之网   所谓情欲,有正常的、另类的;有理智的、冲动的;有健康的、邪恶的。当一个人刚刚尝到幸福的滋味,然而那短暂的幸福却被别人抢走了,无论你是男是女,都不可能轻易地咽下这口气,因为结果太残忍。究竟是错乱的感情被生活的真实剥夺,还是刹那的情欲原本就不真实呢?   两天后,我把写好的剧本大纲交给了廖汉龙,他看了之后非常高兴也非常感激我,他立刻打电话通知那些编剧们开始根据大纲写剧本,据廖汉龙自己说,他的公司长期养着五六个这样的编剧,这几个人凑在一起,加上精彩的故事大纲,一天写出一集的剧本是完全不费力气的。   拍摄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我和玛莲娜的短暂欢愉在剧本搞定之后没几天便结束了,她进了剧组参与拍摄《商海沉浮》这部剧集,晚上几乎就不回家而是住在了剧组租的宾馆里,所以我们之间也就很少见面了。   我也在剧中给咖啡吧里的小姑娘安排了个女警察的角色,她很高兴。廖汉龙既然可以请到不花钱的演员,他当然不反对,再说小姑娘一脸英气,形象本来就不错。   玛莲娜煲的牛蒡羊肉枸杞汤我也只喝过那么一次,玛莲娜进组之后忙得不可开交,一方面出演里面的角色,一方面还负责剧组的出纳,反正就是没时间陪我了,甚至忙得连电话也不给我打一个。   渐渐地,我有些后悔了。   我为什么心血来潮要让玛莲娜当演员呢?演艺圈那么乱我比谁都清楚,玛莲娜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既然被我发现了,就应该好好地把她藏起来独享,这年头本来就狼多肉少,而且玛莲娜还是那么风情万种,唉,早知今日悔不当初,我开始寝食不安起来。   刚刚尝到爱情的滋味,那种滋味还没有被我适应就从我身边像阵风一样溜走了,这段日子,我依旧无聊,依旧有时候端起相机对着楼下胡乱拍照。以前,我起码还能企盼下班的时间可以看到玛莲娜,她那多姿多彩的身影可以让我的镜头立刻变得丰满起来,而现在,我的镜头里却空空如也一片灰色。让玛莲娜进入演艺圈这个欠考虑的做法,是不是叫作羊入虎口?难道我真的做错了?   实在无聊的时候我就会去随心所欲咖啡吧,跟小姑娘聊聊天排遣一下心中的忧愁。小姑娘的戏份不多,随叫随到都可以,所以她依旧惨淡经营着这家咖啡吧。   “你说,这个剧本我是不是写得太快了,怎么我有种很强烈的失落感呢?”我呷了一口猫屎咖啡,这种东西我已经不感到恶心了,而且越喝越有滋味。   “其实有钱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都靠不住……”小姑娘话里有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我放下杯子,问。   “没什么意思,”小姑娘撇撇嘴,“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认真,尤其是对待情感方面。”   小姑娘看起来二十出头,我比她大十多岁,她用这种老气横秋并且淡然的态度跟我谈论感情话题,我有点想笑。我说:“听你这口气貌似感情经历还很丰富,怎么有种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的感觉。”   “呵呵,”小姑娘世故地干笑两声,“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尤其是感情问题……”   “也许吧,感情上的事情毕竟你们女人比较擅长排兵布阵,像只毒蜘蛛,编制了一面大网就等着哪个昏了头的飞蛾扑进去,只要沾上了,就得掉层皮!”   “也不能这么说,女人也有好的,虽然不多,起码我就算一个吧。”   “嗯,或许你还没长大变成熟,还没学会编制欲望之网。”   小姑娘再次干笑,然后转身走进厨房,手里拎着一瓶啤酒走出来。她拿了个杯子,在杯子里放了一片柠檬,而后倒了半杯啤酒喝进肚子,她今天有点反常,那种充满笑容的脸上一下子满是忧愁。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喝起酒来了?”我不解地问。   “你知道这啤酒里为什么要加柠檬吗?”小姑娘晃动着杯子问。   “你没事吧?”我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看她的脸。   “这种啤酒味道很涩,加了柠檬就象征着酸涩的爱情,这是那一年,一个男人亲口告诉我的……”   “男人?”我似乎预感到小姑娘要向我述说一些什么了,于是我双手捧住下巴,做出很认真倾听的姿态。   “我和他是在这里遇见的,但当初这里还不是我的店,我那时也只是个毛头小姑娘,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以前这里也不是什么咖啡吧,而是一间酒吧,晚上最热闹,我和几个女朋友经常来这里玩。那时候年轻啊,不喜欢安静,而是喜欢躁动,听着那种令心脏发颤的音乐我似乎才能够感到生命的充实和宁静,想一想,那时候的我真的很单纯。”   “你现在也很单纯啊。”不知为什么,从我嘴里迸出这么一句话。   “单纯?”小姑娘没理会我,只是抽动着嘴角笑了,笑得意味深长,她继续说,“我认识了那个男人,他不帅,但很有女人缘,从他嘴里说出的话都是笑话,他能够把我逗得整天咯咯笑,那时候的我,真的每天都过得特别开心。”   “后来呢?”我下意识环视了一下这间店铺,现在看起来,这间咖啡吧就别有深意了。   “后来我深深地爱上了他,他虽然比我大几岁,但看起来也是很纯的那种男孩子,”小姑娘顿了顿,才说,“也许我当时太单纯,什么都看不出来吧,总之我不觉得他是一个有妇之夫。”   “啊?!”我堵住嘴巴,又低声说,“结过婚的男人你都没看出来啊?”   “没看出来,看样子他至多不超过25岁,而且也不像花花公子纨绔子弟,他有时候很羞涩的,就像个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只是对我,他总是有说不完的心事和讲不完的笑话。”   “可这个男人已经有家室了,他对你的一切……都是在欺骗啊!”   “他是真的爱我的。”小姑娘眼圈都红了,看来以前的单纯笑容都是她故意装出来的。   “别傻了。”我冷哼一声,“不是为了结婚谈感情,那他妈叫作耍流氓!”   “不,不能那么说,我们只是在不对的时间相遇了而已,”小姑娘叹口气,“如果在他没有结婚之前,他一定会选择我,而现在他成了家,那就要对家庭负责,这才是个男人该做的事情对不对?”   “所以他就离开了你,把你抛弃了?”   “是我们相互离开了对方,为了彼此的幸福和责任彻底地断了联系。”小姑娘缓慢地抬起头,很动情地看着这家咖啡吧,“分手之前,他用所有的积蓄把这家店买了下来送给我,他说假如有下辈子,他一定不结婚,只等我一个人,只要他没喝那一碗孟婆汤,只要他还有记忆。”   “原来这家咖啡吧还有这么一个故事。”   “是啊,每个人都有故事,每个地方当然也会有故事的。”   “那么你天天守在咖啡吧里面,是不是都在等他能够回来找你?”我本不该这么生硬地问这种问题,但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当然不是了。”小姑娘突然笑起来,“怎么样,这个故事感人吗?可不可以写进你下一部的剧本里?”   “有点儿俗,有点儿傻,但还算感人吧。”我摇着头苦笑了一阵,追问道,“我有点儿懵了,到底你说的是真实的还是你刚刚编的一个故事?”   “说出来就成了故事,好了,如果我告诉你一件我目睹过的事情,关于你的情感的,你会不会也像我这样洒脱地去面对?”小姑娘板起脸,很认真地对我说。   “什么!关于我什么的?!”我站了起来,紧张地问。   “你看你这么激动,算了,我还是别说了……”   “说啊,你看见了什么,是不是关于那个女人?”我的心敲起鼓来,玛莲娜毕竟是我30多年唯一一个深深迷恋并且追到手的女人,我是没勇气失去她的。   “可是她太漂亮了,”小姑娘咬咬嘴唇,“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吗?有钱的男人和漂亮女人都靠不住!”   “你到底看见什么了,你快告诉我啊!”我嘶哑着声音喊道。   “唉,”小姑娘垂下头,“我本来不想对你说什么,但我又不忍心让你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活在痛苦里,你应该自己去拍摄现场看一看,那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廖汉龙的电话,他正在现场指挥拍戏,我说我今天想到片场看一看,廖汉龙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但他告诉我,必须是下午去,我没理会时间的问题,于是,我走出咖啡吧,拦住一辆出租车赶去电影厂。   走进电影厂的时候正是中午时分,各个摄影棚的门口都挤满吃盒饭的群众演员,我问门口传达室的管理员《商海沉浮》在哪个摄影棚,而后就径直朝那里走过去。   刚进入黑洞洞的摄影棚,我就看见廖汉龙着急忙慌地向我跑过来,他的脸色很难看,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天拍戏太累了还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故意遮掩。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啊,吃饭了没?先在门口吃饭吧,里面太乱,等一会儿开机的时候你再进去……”廖汉龙下意识伸出双手阻拦我,他越是做出这样反常的举动,我越是想进去看个究竟,因为我已经觉察出,摄影棚里必然发生了涉及我的事情。   “我就进去看一眼,然后就走!”我血往上涌,用力地撞开廖汉龙。   棚里太黑,我眼睛一时适应不了,所以看什么都很吃力,但很快,我就看见在监视器旁边坐着的一小撮人,那里有副导演和一些相关人员,一张折叠椅子上还悠闲地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白伟强。   一时间,我没有看见玛莲娜,而是朝着白伟强坐着的地方走了几步,因为人家是大明星,我也不敢靠他太近了,于是停下脚步四处找寻玛莲娜的身影,廖汉龙也没有跟我走过来,我在寻找玛莲娜的过程中也没有看见他,这家伙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我沉着脸站在那里,终于在很远的一个地方看见了玛莲娜,她手里端着一个金属的保温壶,正小心地走向白伟强,她担心保温壶会溢出汤来,全神贯注地盯着脚下的路,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我再次看向白伟强,白伟强冲着玛莲娜笑着,那种笑容绝不是普通男人对女人的笑容,我的心一下子缩紧了。   只见玛莲娜从保温壶里倒出半碗白色的汤水递给了白伟强,两双手相交的时刻,白伟强还有意地在玛莲娜的手背上摸了摸。虽然离得远,但我似乎都闻到了那汤水的味道,一定是牛蒡羊肉枸杞汤,因为在不久之前,玛莲娜就曾经亲手为我煮过。   白伟强看起来比在银幕上老很多,脸颊也消瘦,他突然伸出手拉住玛莲娜的小手,而玛莲娜就顺势坐在了白伟强的腿上。更奇怪的是,这些暧昧的动作,剧组里的所有工作人员似乎都已然熟视无睹了。看来,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我气得全身颤抖,四肢感到一阵冰凉。   这个时候,我身后走过来三个人,那是廖汉龙,而且在他身后似乎还跟着两个保安一类的人。我这才知道他为什么要消失那么一会儿了,原来是去找帮手,他以为我会因为发现玛莲娜出轨的行为而扰乱片场,但廖汉龙不知道,我已经不像二十出头时那样冲动了,现在的我跟那时候的我相比,要沉稳得多,也更阴险了。   现在要是克制不住情绪惊动了白伟强,那就什么都完了,我咬紧牙关,心里只反复出现两个字——报复!所以,暗藏不露才是我现在应该做的。   我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着廖汉龙笑了笑,但脸皮很僵硬,廖汉龙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我让你下午来,你偏偏不听我的话,其实有些事情不看见更好……”   我躲开廖汉龙的手,又朝白伟强那边看了一眼,玛莲娜和白伟强正在无视他人地调笑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这边发生的事情。   廖汉龙的手又按在我肩膀上,他是真心想要安慰我的,我用力把廖汉龙的手推下去,而后转身,大踏步地走出摄影棚,身后传来廖汉龙的声音,他说:“兄弟,别太在意了,就这么回事吧,晚上我找你出来玩儿,我手底下还有一大堆想出名的女演员,你换个口味,再挑一个吧!”   我没有回随心所欲咖啡吧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里,进入电梯之后,我鬼使神差地又按错了楼层数提前下了一层楼,我在玛莲娜的门口定定地站了半天,我知道自己再也没机会进入这个房间了,虽然房间里还存在着我和她的一些小温馨,但现在,我和玛莲娜彻底完了。   又上了一层楼回到自己房间里,我摔倒在床上就不想起来了,脑中一幕幕浮现出的都是玛莲娜那魅惑俏丽的脸,还有那圆润婀娜的身体。   我真的很喜欢她,与她的邂逅本以为就是所谓的缘分,是一种神秘的力量把玛莲娜送到了我身边,我没想到这么快她就离开了我,抛弃了我,是她不要我了,这一切发展得太快了,我不甘心。   有人说做老婆的女人可以不纯洁但不能够水性杨花,玛莲娜这么快就勾搭上了别的男人,这不能不说她水性杨花,我甚至想把我用摄像头录到的那些赤裸的画面放在网上,把玛莲娜搞臭,但这只是一两秒钟的想法,我根本不会去做伤害她的事情,因为我还喜欢她。   渐渐地,我把恨意指向了白伟强,他这个有些过气的男影星确实是我小时候的偶像,我承认我没有他长得好看,没有他有钱,没有他有地位,要是把白伟强跟我做比较,我各个方面都不如他,这些我都承认。   但像白伟强这样的条件要是想找女人,完全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女明星、女模特儿身上,可他为什么偏偏要来抢我喜欢的女人!从我的嘴里抢肉吃这未免太不道德了,因为我和他并不是同一个等级的人物,对我这个阶层的男人也太不公平了啊!   为什么有钱的男人可以包二奶、养小妾,而像我们这个阶层的男人连找个老婆都那么难,好不容易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却如此轻易地就被有权势的男人夺走了。他白伟强已经有钱有地位了,但他还是不知足,还想要爱情,难道这样多吃多占的男人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或许,这种事情放在别的可怜的男人身上,他们就忍了或者放弃了,可惜我不是那种软弱的男人,我不会这么便宜就放过白伟强,因为我比其他男人的欲望更强烈,头脑更聪明,手法更阴险,也更恶毒……总之我不会就那么认输的,我也不甘心,没办法,就算我真做了什么,这都是被逼无奈啊!   身体里的欲望与仇恨糅杂在了一起,在我的体内撞来撞去,胃里有股酸水在涌动,心口也压抑不住那般沉闷,我的头又开始疼起来,我虽然闭上了眼睛,但没有丝毫睡意,这种绝望的痛苦让我无法忍受。   不知不觉,我的头脑开始飞速地转动起来,我试图寻找到一种方法,一种用自己的智慧来制造一场意外或者诡计,用来惩罚白伟强这个夺人所爱的可恶男人。   对,我会让白伟强付出代价的,惨痛的代价,我发誓!   天终于黑了,这一天我没吃饭也没喝水,很晚的时候,廖汉龙打电话找我出来散散心,我答应了他,打车去了一个不那么热闹的夜总会。   现在的我像惧怕孤独一样惧怕黑夜,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的漫漫长夜自己如何能够度过去,也不想一个人胡思乱想窝在家里,我需要嘈杂、我需要刺激、我需要陌生人、我需要酩酊大醉,我他妈的什么都需要!   我到夜总会的时候,廖汉龙和几个女孩子已经有些喝高了,女孩子一看就知道是搞舞蹈专业的,个个都穿着一身紧绷绷的衣服亭亭玉立,只是现在的我对任何漂亮的女人都产生了畏惧心理,女孩再闭月羞花、再腰细如柳,我都没有了兴趣。   我不理女孩们,我自己大口喝酒,我拼命跳舞,撕心裂肺的音乐强烈地撞击让我吐了一地,好在肚子里没有存货,吐出来的只是酒水,才没有令夜总会的保安发现。   廖汉龙跟着我一通狂饮,半醉不醉地扯着嗓子说:“什么事情都得看开点儿,尤其是感情,兄弟,就这么回事吧,男人就得有钱有权,那样自然而然会有女人投怀送抱,等我们的片子火了,咱们就有钱了,你也出名了,到那个时候还愁找不到漂亮女人……别没精打采的,来,把这杯也干了……”   我不搭理他,闷声喝酒,脑袋随着迪斯科的节奏来回晃,跟吃了摇头丸似的。   别那么认真,就那么回事吧!没错,这的确是很多人对待感情的原则,但可惜我不是这样的人,我这人一般心不妄动,一旦动了就全身心投入进去,心里想把玛莲娜放下却偏偏放不下,所以我就更恨她、鄙夷她,却偏偏又不甘心,就跟走火入魔了似的。   那天晚上我边喝边吐肯定喝多了,头痛欲裂精神恍惚魂不守舍,思绪总被醋意和仇恨牵制着,之后我肯定是说了很多话,很多很多不该说的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说,假如我清醒或者心里不难受的话,我绝不可能把廖汉龙当成朋友说出那么多的话。   “他白伟强什么没尝过,什么漂亮的女人没见识过,”我大声说,“可他为什么偏偏看上了我喜欢的女人,就算是那女人下贱,想要攀高枝,他白伟强可以拒绝嘛,因为他应该去他的圈子里找与他同级别的女人,电视上不是有那么多女明星、女模特儿吗?他白伟强为什么要抢我的女人,廖总,你说这公平吗?”   “不公平,他妈的,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公平啊!”廖汉龙一个劲儿灌我酒,喝下去的酒越多我的话就越多。   “他白伟强是大明星,是人中之龙,我是什么,我只是一条虫,好不容易找到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还没看够了就被他抢走了,凭什么啊,我跟他白伟强有什么仇,有什么怨!”我灌了一口酒,把杯子重重放在吧台上,“白伟强能喜欢她一辈子吗,白伟强只不过是想尝尝鲜换个口味,她就那么傻跟他好了。廖总,我跟你说,我从来没那么喜欢过一个女人,可我喜欢上的女人怎么都他妈这么水性杨花,到底是他们俩谁勾引的谁?你告诉我!”   “这真不好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廖汉龙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男女之间的事情又有谁能够说得清楚呢?”   “我想让他死!?”我借着酒劲发狠地说。   “谁?!”   “白——伟——强!”我一个字一个字咬着后槽牙说。   “呵呵,”廖汉龙居然笑了,随口说道,“要是白伟强真死了,那么咱们这部戏就是他的遗作,要是真这样,这戏不火都难喽!”   “要是白伟强死了,这戏可以提高收视率吗?”我旁敲侧击地问。   “那当然啦,这么一个大腕儿都死了,观众能不关注这部遗作吗?”   “这样一来,电视台不就能够赚很多很多钱了吗?”我瞪着眼睛看着廖汉龙。   “何止是赚钱,我们就名利双收啦!”廖汉龙以为我在开玩笑,所以他也没往心里去,顺着我说,“一部戏火了,不但能够捧红里面的演员,而且还能让这部戏的导演和编剧都红遍半边天,白伟强要是真死了,你这个编剧的身价可就倍增了,你就不是一只虫,呵呵,你也变成了一条龙,不,你比龙还厉害,因为你用一只虫的身份杀死了一条老龙……”   “现在我想跟你找个安静的地方谈一谈,怎么样?”我凑近廖汉龙的耳朵,低声说。   “你要谈什么?”廖汉龙面露疑惑。   “谈一谈那个计划!”我笑了笑,那表情肯定很邪恶。   “计划?!你……你不是说真的吧!!”   路边有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廖汉龙打发走了那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我和他坐在快餐店里,我饿了,真的是非常饿,我点了很多吃的,把汉堡捏扁了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嘴里塞。   “兄弟,失恋的人都没有食欲,你看你这狼吞虎咽的劲头,是不是想通了?”   “嗯,”我喝了一口可乐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我还真想通了,男人应该做男人的事情对不对,所以我一定做出一件轰动影视圈的事情来让你们看看!”   “你想怎么样啊?”   “我求你帮我办一件事情,毕竟在剧本上我帮了你不少忙,是男人就得知恩图报对吗?”   “犯法的事情我可做不来……”廖汉龙下意识抱起双臂,谨慎地看向我。   “跟犯法没半点儿关系,你把我安排进《商海沉浮》的剧组吧,这个忙你完全可以帮到我。”   “你要干什么?!”廖汉龙大吃一惊,“你该不会是明刀明枪去剧组对付白伟强吧?你可不能砸了我的场子,本来这部戏就够麻烦的了,你再一闹万一耽误了拍摄进度,王总监还不得吃了我!”   “我是去剧组帮你的忙,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继续说。   “你天天看见白伟强跟那女人在一起卿卿我我你能不生气,我才不信呢?”廖汉龙摇着脑袋,“不行不行,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就是不能耽误拍摄进度,我求求你饶了我行吗?”   “我真的不会给你添麻烦,而且我也没有这个本事。”   “这话怎么讲?”廖汉龙问。   “白伟强是动作演员,武术了得,就算他现在老了没年轻时候厉害了,不过,要对付我这样的也绰绰有余,对不对?”   “这倒是,那你既然知道不是白伟强的对手,为什么还想出这个丑呢?”   “我真不是想要破坏什么。”我加重语气说。   “总之我不能让你由于冲动而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情来,我必须在事情发生之前阻止你。”   “你觉得我是那么冲动的一个男人吗?”我反问。   “这可说不好,夺妻之恨,这一般男人都受不了。”廖汉龙撇撇嘴。   “就算像你说的那样我挑战白伟强而后被他痛打了一顿,这丝毫不会让你的这部戏受到影响,而且还能增色不少,成为提高收视率的一个筹码……”   “为什么?”廖汉龙挠了挠头皮,一提到收视率,他就来了兴趣。   “你想啊,一个编剧为了剧中的女演员与该影片主演大打出手,难道这不是一条很好的炒作话题吗?只要大小报纸纷纷登出这则消息,你的片子没播出就已经有了群众基础了。”   “这……”廖汉龙摸着下巴想了半天,“要是这样的话也不错,只不过是牺牲了兄弟你了,怎么我觉得你这样的付出有些太大了……”   “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没有把持住向白伟强挑战了,那么你也不会因为我的冲动而受损,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把持住自己的。”   “好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憋着坏想干什么,但我可以答应你来剧组帮忙,不过,现在咱俩恩怨两清了。”   “好,一言为定!”我点点头说。   摄影棚永远是最忙碌的地方,天还没亮剧务人员就开始筹备当天所要拍摄的各种道具和设备,我悄悄地站在繁忙的人群之中,有些格格不入。   廖汉龙见我实在闲得慌,就发给了我一件剧组的衣服让我帮忙搬设备,差不多9点钟的时候,我看见了玛莲娜走进来,她依旧露着修长的腿,脸上的气色很好,从哪里走过都带动起男人的目光,她的行为举止不再像是一个剧组的工作人员而更像是个大明星了,看着她拎着小包踩着高跟鞋来回溜达,我咬了咬牙,手里假装在忙着什么,而眼睛却观察着玛莲娜的一举一动。   白伟强出现了,玛莲娜迎上去,白伟强笑了笑,坐在折叠椅子里。化妆师开始为他化妆,而玛莲娜却坐在他身边跟他说着情话,有时候还会捂着嘴娇笑起来,那种笑声曾经就回荡在我耳边,可惜现在成为了别人的陪衬。我有些不受控制,站起身,朝白伟强和玛莲娜走过去。   白伟强当然不会注意到有个人正朝他们走过来,当我站在白伟强对面的时候,廖汉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就出现在了我身边,他用一只手抓住我胳膊并且用力地捏了捏,那意思似乎是让我冷静一些。   我当然足够冷静,用手把廖汉龙的手拿开,坐着化妆的白伟强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他身体没有动,但脸上的表情很松弛,他对我友善地笑了笑,显示出其从影多年的老练与油滑。   “这位是……”白伟强脸上带着笑容,或许他从我的气质里已经看出,我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剧组工作人员。   “强哥,他是我们这部戏的编剧,他很崇拜您,所以过来看看您,呵呵……”廖汉龙替我解释道。   “强哥您好。”   我也笑了,并不是勉强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地想笑,那是因为我看见了玛莲娜扬起来的脸,那张美丽的脸因为我的出现而迅速扭曲,活像一个没长好的倭瓜。   “强哥,我很喜欢您的戏,您是我小时候的偶像,今天能够见到您,我真是太激动了!”我的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你的本子写得还不错,我很喜欢。”白伟强居然站起身与我握了握手,他的手很硬很粗,应该年少时练武而受了不少苦。   “谢谢强哥夸赞,如果剧本中有什么问题,您可以随时随地告诉我,我们再进行调整,多谢您的指导,这位是……”我的视线朝下滑,落在了玛莲娜的身上,我故意提高语气问。   “她是剧中的另一个演员,”廖汉龙又掐了掐我的胳膊,对我耳语道,“差不多就完了,今天的戏还没有拍,要想闹事最好等戏拍完了,懂不懂啊!”   “能够请到这么迷人的女演员,看来这部戏不火都难了!”我没去搭理廖汉龙,而是盯着玛莲娜说了一些风凉话,玛莲娜的脸颊都涨红了。   几个人似乎有了几秒钟的僵持,玛莲娜站起身,她故意用身体挡住白伟强,她盯着我,但很快便转身离开了,我也感到气氛很压抑,但剧组实在太忙,化妆师已经挤在我前面继续给白伟强整理头发,而我也被廖汉龙推开。两个人到了没人的地方,廖汉龙指着我的鼻子说:“闹事也不能一早就闹啊,起码也得等戏拍得差不多了,你想找揍也得等一等,皮痒痒也得给我忍着点,你懂吗?”   “我是来给剧组帮忙的,我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要闹事,你为什么总是小看我?”   “你老实点,要是不老实,白伟强不动手,我也会把你赶出去!”廖汉龙挥了挥拳头。   “我明白,我明白。”   这时,两个灯光师傅举着大灯正经过我身边,我立刻上前去帮忙,其实是为了躲开廖汉龙的威胁。   放下灯,我直起身子想看看玛莲娜跑哪去了,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但她的声音却从我身后传来,只听她轻声说:“你为什么要来片场,是不是廖汉龙告诉了你什么?”   我转过身,玛莲娜垂着眼睛站在布景后面,我知道她站在这里是不想让白伟强发现我和她之间的谈话。   “难道我就不能来片场看一看吗?这部戏也有我的功劳……”我淡淡地说。   “对不起。”玛莲娜垂下头。   “别那么说,咱们还没到这个份上。”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玛莲娜朝白伟强化妆的方向望了一眼,“你是聪明人,很多事情不用多说你也应该知道了。”   “我……”玛莲娜的话像刀子一样在戳我的心脏,我还想挽回一下,于是我压低了声音说,“我想告诉你,你不要走错路,很多事情也并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发展下去!”   “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玛莲娜把双手架在胸前,“你想说白伟强对我只是图新鲜,并不会长久,我很快就会被这个男人遗忘或者抛弃掉,对不对?”   “既然知道结局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傻呢?”我立刻问。   “我都30岁了,30岁的女人经历的感情上的事情或许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得多,”玛莲娜轻轻地摇了摇头,“什么情感、爱情之类的,我早就麻木了,因为我的心已经疲惫得不能再疲惫了,但是,既然有机会摆在我面前,我当然要争取一下了,我都30岁了,没有几年青春可以浪费,你懂的,求求你不要揭穿我,也不要破坏我试图改变一下目前生活的计划好吗?”   “你真的爱他吗?”我颤抖着声音问。   “我说过,像我这个年龄的女人已经对爱麻木了,纯真的爱情只存在于18岁时,情窦初开的时候假如我遇到了你,我一定会好好爱你一生一世,可惜现在不行了,我的心已经受尽折磨,我不再信任任何男人,包括你在内,我的年龄也不允许我那样纯情了。”   “物质生活对于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是外地人,要想在这座城市立足我必须牺牲很多,我老家那些人都靠我,我想通过我的努力给他们更好的生活,即便让我自己痛苦,让我自己失去幸福,我也甘愿那么去做。”   “请不要把见异思迁水性杨花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好不好!”我讽刺道。   “随你怎么说我都可以,我只希望你不要恨我就好了,其实,这世上好女人多得是,我承认,我的确不是一个好女人,虽然我很想做个好女人,但诱惑出现在眼前时,我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得到一些什么。”   “你的这些话让我不再相信女人了。”我的心头仿佛压上了一块冰,我大口地往嘴里吸着气,却仍旧有缺氧和冰冻般的感觉,我知道,我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站在我面前的女人。   “对不起,或许你不爱听,但我也只能这么对你说,将来,一定会有更适合的女人被你遇到,请你不要缠着我,也不要再在剧组出现了,我求你了!”   “怎么?”我抽动着嘴角笑了笑,“我在剧组出现妨碍你了?妨碍你和白伟强亲热了?我现在可以清楚地告诉你,我来剧组真不是因为你,这部戏是我主笔的,我有权利在一旁指导拍摄,我不可能离开剧组躲到别的地方去,因为你们只是演员,还没有控制导演和编剧的权利!”   “既然这样你随便吧!”   玛莲娜转过身要走,我气呼呼地抓住她的胳膊,问出一直在我心中萦绕的那句话:“我问你,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喜欢过我,你对我的好,也只不过是一种利用对吗?”   “放开我!”玛莲娜的肩头抖动了一下,“既然你这么想,就是这样吧!”   “为什么你这么对待想要对你好的男人?”我痛苦地问,“而你放弃我却投入了试图玩弄你的男人的怀抱,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男人对我来说只有需要,我只会选择我需要的男人,白伟强是在玩弄我,但我可以通过他的玩弄而进入另一个圈子,上层的社会圈子,而你却不能让我进入那个圈子。起码,你现在没有那个能力。但我知道,你早晚会实现你的价值和理想,但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或许很久,我等不及了,也没有时间去等。我已经30岁了,再等几年我根本就老得拿不出手了,也许不再美丽的我会令你厌烦,你也会把我抛弃的,这样的回答可否令你满意呢?”   “你真让我失望!”   “呵呵,那么我问你,”玛莲娜转过脸盯着我,“假如我不漂亮,你会喜欢我吗?你说过你很喜欢我的一双腿,假如我没有这一双修长的腿,你还会缠着我吗?”   “你……”我的耳朵很热,而且有一涨一涨的感觉。   “怎么不回答我?”玛莲娜冷冷地一笑,“为什么男人可以有要求,女人就不能有选择,男人迷恋有姿色的女人,女人就不能够投靠有权势的男人,这公平吗?”   “可我是真心的……”我的整张脸都热起来,肯定是红了。   “真心不是用嘴说出来的,甜言蜜语骗骗小姑娘还行,我这个年纪的女人,需要的是触手可及的实惠,你觉得我可能被什么海誓山盟冲昏头脑吗?”玛莲娜似乎也觉得刚刚的话太过伤人,她叹口气,轻声说,“你也不是毫无思想的男人,这或许就是我当初喜欢你的原因,我的话虽然太直接,但你是能理解的,虽然我拒绝了你而选择了他,我们之间还可以是朋友,做一对知己朋友难道就不可以吗?”   玛莲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后转身走了,我感到全身一阵虚脱,抬起手扶住墙壁,我大口地喘着气,加之昨晚没有休息好,头痛的同时我感到天昏地转。   忽然,我想起了咖啡吧小姑娘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有钱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都靠不住。”玛莲娜说我不是一个毫无思想的男人,她还说这一点曾是她喜欢我的原因,她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她之所以放弃我而去选择白伟强,只是因为我没有强大的物质基础让她依靠。想一想,玛莲娜说的话也并没有错,有谁不想生活得好一点呢?   男人喜欢女人的美,而女人喜欢男人的钱,这似乎是再公平不过的事情了,我喜欢玛莲娜而我又不能给玛莲娜她想要的上层生活圈子,我的喜欢仅仅是空谈,怪不得玛莲娜会离我而去。换个角度去想,我失恋并不是别人的原因而是我自己。是啊,总是把错误归咎到别人身上的人才是最懦弱的,我深知我是个极度聪明,且并不懦弱的男人。   渐渐地,我心里不再那么记恨玛莲娜了,也不怎么嫉妒白伟强了,怪只怪我自己,自己多年来得不到爱情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去努力。   每个男人都有可能会遇到娇艳欲滴的花朵,只不过是自己没有实力去采摘,即便强扭下来也没有适合花朵继续开得娇艳的土壤。这一次我输了,不怨别人,只能怨自己没那个实力。   我握紧拳头重重地捶了几下墙,暗暗发誓: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迅速强大起来,甚至不惜牺牲别人的利益,我不再想做一个好人,而是要做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恶人!我要让伤害过我的人后悔,后悔他们为什么那么早就放弃了我。   “玛莲娜,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悔的肠子都青的,我发誓!”   第八章 致命冲突   要想让人不遗余力地帮助你,你就必须向他提出一个极度诱惑的、他不可能拒绝的条件,这就是用人的技巧。诡异阴谋不再停留于纸上谈兵,充分地运用你的智慧,有时候只需要一个手势或一个微笑,便可以让你的敌人身家难保、万劫不复。   《商海沉浮》的运营模式是全新的,随拍随播,每周末播出一集,随着收视率的高低,摄制组还可以根据观众的喜好修改剧情,这种运营模式很灵活,但由于新颖和观看剧集的不连贯有可能造成观众的不适应,但毕竟是尝试,尝试就有风险,所以电视台的领导对待这部戏的态度很宽容。   这部《商海沉浮》既充满机遇又充满挑战,所以,不只是参与拍摄该剧的所有工作人员,连出演过数十部电影的白伟强都非常重视。   白伟强是靠身手和武术起家拍电影的,他50多岁了,很多难度高的武术动作都难以完成,他没法子再跟年轻人竞争,况且现在舍得花钱买票看电影的都是年轻人,喜欢白伟强的观众大多也都是四五十岁的人,这些人绝舍不得花那么多钱进电影院,所以,白伟强准备把自己的演艺之路转向电视剧。   喜欢白伟强的观众群体正是每天守在电视机前打发时间的中年人,《商海沉浮》是白伟强第一次主演电视剧,这部戏可以看作是白伟强戏路的转型之作。   这些天在剧组忙碌,我时刻都在观察着白伟强的一举一动,可能是因为我在片场的原因,没戏拍的时候玛莲娜很少出现在片场了,她不出现也是好事情,我正可以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白伟强一个人的身上。   由于我的主动搭讪,我跟白伟强的男助理混得很熟,我时常在吃盒饭的时候跟他聊上几句,因为白伟强是大明星,喜欢白伟强的观众都喜欢打听一些关于明星生活上的趣闻,所以男助理并没有产生反感和疑惑。   男助理很年轻,他戴眼镜的时候看起来文质彬彬,从男助理的口中我打听出,白伟强30多岁的时候结过一次婚,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离了,前妻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所以白伟强现在处于独身阶段。   白伟强不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他只喜欢工作,说他是工作狂也不为过,以前年轻的时候身体条件好,在30岁到40岁这段男人的黄金时间,白伟强几乎每天都在各地拍戏,无论是自己投资拍摄的还是跟别的导演合作,差不多每年都有三四部的新作品问世,当然有白伟强自己主演的也有参演的,绝大多数都是动作片。   长时间的打打杀杀,据说白伟强身体的很多骨头都骨折过,年轻时感觉不出来,可人一上了年纪,尤其是赶上阴雨天,那些伤痛就开始折磨白伟强,所以,白伟强没办法继续承受拍摄动作片的压力了。   以白伟强目前的身份和地位,要是退隐江湖,也完全可以生活得很好,但他这个人非常热爱影视这份工作,常年的奔波忙碌让他稍微一安静就感到非常难受,就像白伟强经常说的一样:“我或许天生就是活在舞台上的人,就算死我也得死在舞台上,因为我根本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   男助理还说,白伟强很喜欢《商海沉浮》这部戏,因为剧本里面有很多情节都与他以前经历过的事情很类似。白伟强小时候家庭条件也不好,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农村,他行二,有一个哥哥,但哥哥已经在很多年前去世了。白伟强的哥哥很听家长的话,干活读书都很认真,而白伟强不喜欢读书,他从小就偏好舞拳弄棒,村子里比他大几岁的男孩子也都害怕他。   白伟强16岁的时候到城里打工,做过很多不同的工作,包括酒店门童、小时工、推销员等,两年后,他偶然在报纸上看到电影拍摄中招收武打替身演员的广告,于是就去应征,结果顺利地被录取,从此展开了演艺事业。   由于白伟强不怕流血不怕受伤的敢拼性格,他很快被很多导演熟悉,刚出道时,白伟强给很多武打前辈当过替身,而且年少时的白伟强也在影视前辈身上学到了很多为人处世的技巧,这些都是书本里学不到的。   拍戏过程中,白伟强赚到了生活费,自身的功夫也没有舍弃,仍然每天坚持锻炼身体,所以,找他拍戏的剧组越来越多,白伟强也越来越喜欢电影工作。到了上世纪80年代,白伟强逐渐开始走上属于自己的影视之路,他挑大梁拍摄了很多武打片,社会反响强烈,很多人都很喜欢他的片子。   男助理还告诉我,多年前,白伟强曾出资让他的哥哥开办过一家公司,但哥哥鬼迷心窍,收了别人的贿赂被警察抓了起来,这一往事倒是和《商海沉浮》这个本子很类似,所以在白伟强看新剧本的时候,他觉得这个本子很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他说他除了拍武打片,一直都很希望诠释一个草根人物生存和拼搏的现状。   白伟强也深知,自己年纪一天天大了,要想继续留在银幕里,他必须转型,拓宽自己的戏路,这就是《商海沉浮》这部戏他很喜欢也非常重视的原因。   白伟强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他确实很努力地去拍这部戏,这些事情我全部都看在眼里,虽然我恨他,但我不得不承认,白伟强是个相当敬业的实力派演员。   有时候,白伟强会对剧本里的一句台词思索好久,而后耐心跟剧组人员沟通,拍戏时,有那么几次,导演都已经很满意了,但白伟强自己却要求再来一条,而在我看来,后一条比前一条表演得更充分、更动情。   白伟强如此努力,剧组的每个人都认为这将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经典剧集,整个片子还没有完全杀青,电视台就要求重新播出,按照随拍随播的原则,影视公司精心剪辑后送交电视台,全新版《商海沉浮》的第一集就在一个周末的黄金时间播出了。   经过调整后,《商海沉浮》第一集的收视率比之前的收视率几乎高出了一倍,达到了13.5%,王总监预测的是10%,这下子超出了3.5个百分点。别小看了这个数字,要知道,每天全国那么多个电视台都用尽浑身解数吸引观众的眼球,能够达到这个数字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得到好消息后,整个剧组信心百倍,廖汉龙也非常高兴,所以,接下来的拍摄我们更加认真地去对待,每一个镜头都希望能拍出最美的画面,这种挑剔的劲头真有点拍“冲奥”电影的感觉了。   一周后,第二集播出了,收视率是15%,上升了差不多两个百分点。廖汉龙兴奋地说,只要这部戏的收视率能保持在15%左右,那我们所有人付出的努力就都没有白费。这期间我们坚定地认为,我们的戏就要火了,红遍全国都没有问题。   第三集播出了,收视率没有增加但也没有下滑,依旧是15%,从第四集到第十集,收视率都平均在15%左右,最高到了17%,最低也没低于12%。可是,谁都想不到的是,第十一集播出的时候,我们的戏却与电视台的另一档节目相撞了。   《商海沉浮》的收视率突然下跌到8%,整个剧组的人还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这下子犹如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在了每个人的头顶上,令每一个参与进来的人瞬间清醒。那是另一个栏目组播出的一档纯娱乐的电视节目,没有丝毫的艺术性可言,但那个节目火了,而且可以说是非常火爆。   节目的名称叫作《超美歌喉》,是一个类似于选秀的娱乐节目,栏目组精心在全国挑选了无数俊哥靓女在舞台上大展歌喉,加之评委们的麻辣点评,甚至相互谩骂,这更加重了节目低俗的趣味性。观众的眼球被《超美歌喉》吸引了过去,所以,我们的呕心力作《商海沉浮》便受到了冷落。   第十二集更惨,收视率一下子下滑到5%。《超美歌喉》是全国性的选秀比赛,起码也要持续三个月的时间,怎么办?!   王总监好几次把廖汉龙叫到电视台进行磋商,王总监担忧地说:“《商海沉浮》要是不想想办法立刻制造一些什么看点,就这么一直播到最后一集,几乎就没有什么观众看了,赶紧想一些法子或者吸引观众的舆论,让观众的眼球重新回到《商海沉浮》上,这是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重大问题。”   可是,廖汉龙带领的摄制组能做的只有把片子拍好,他还能制造出什么舆论吸引观众眼球呢?很快,廖汉龙便想到了我。   廖汉龙从电视台回来就第一个找到我,他把王总监的意思完整地传达给了我。廖汉龙让我现在就去挑战一下白伟强,制造一出“编剧被情所困挑战武打大明星从而被痛扁”的闹剧。   我郑重其事地告诉廖汉龙,这招根本就没什么效果,制造出来也只不过让观众当笑话听,反而更加令观众轻视我们的剧集。再说,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我也想通了,我只想把片子拍好然后依靠片子让自己出人头地,毕竟女人看中的还是男人的事业和成就。或许我在这个领域成名成家了,玛莲娜又转过头来向我投怀送抱也说不定。   廖汉龙说我这些都是非分之想,目前面临的是《商海沉浮》的收视率问题,这片子已经被《超美歌喉》抢了风头,片子都火不了,一个编剧还能火到哪里去!我明白廖汉龙说的有道理,但我绝不可能傻到去跟白伟强硬拼,我的女人被白伟强抢走了,心里难受归难受,但我不傻,更没傻到为了一部片子奉献了自己。   第十三集播出后,收视率下滑到了4%,剧组的人心都凉透了,但廖汉龙依旧能强颜欢笑,不断地在人群里说着鼓舞人心的话,这一点我倒是挺佩服廖汉龙的。作为一个片场的领袖,再大的压力和困难也不能先把自己压倒,即便自己心如死灰也得给手下一些希望。但背着那些雇来的工作人员,廖汉龙对我说的却都是心里话。   “没想到会搞成这样,”廖汉龙叹息着说,“会也开了不少,从各个角度都分析过了,想办法迅速提高收视率,从我们制作方面来说已经无能为力了,这些情况你都知道,还用得着我重复吗?”   “你确实尽力了,但片子还得拍下去,半途而废的后果更严重!”我强调道。   “那又怎么样,我给剧组的员工鼓劲说,《超美歌喉》这个节目太粗俗,并不会火多久,很快老百姓就会看腻的,到了那时候,我们的戏的收视率就会高起来。”   “你也只能这么说了。”   “可是你知道,《超美歌喉》这种选秀节目越往后便会越激烈,因为到了决赛期,每一次比赛都是相当残酷的,决赛的时候刚巧是《商海沉浮》即将播出大结局的时刻,选秀决赛直播时必然会把观众吸引走,就算是那些从来没看过《超美歌喉》的观众也会好奇赛事怎么样,谁会最终取胜。不难预料,到那时,我们的收视率能维持到3%都难啊!”   “电视台的竞争太激烈了,这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我感叹道。   “你脑子比我好使,你能不能给我想出一些办法,为了电视台里的王总监能够保住饭碗,为了汉龙影视公司,当然也为了你自己,你也不想这部戏就如此草率地被观众忽略吧,而且你还对我说过,你想利用这部戏出人头地成名成家,男人有了名有了钱,才能够得到和守住自己心爱的女人不是吗?”   “别再说这些了,行吗?”那些话都是我酒醉的时候说出来的,现在听到那些话我感到很反感。   廖汉龙双手握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着,恳求说:“就算为了你自己,你开动脑筋想一想,把你的聪明才智都调动起来,我求求你了!”   “其实这些天我也在想着如何扭转败局……”   “你有办法了?!”廖汉龙把我晃得更厉害了。   “这……”我还在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出来,因为在这种气氛之下,话一旦说出来可就不是玩笑了。   “说啊!”   “我觉得……还有一个办法。”   “还有一个办法?什么办法?”廖汉龙立刻追问。   “也许……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使收视率大幅度提高了……”   “你快说啊!什么办法?”廖汉龙大睁的眼睛充满血丝。   “不过,希望你不要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我环视了左右,剧组的人员还在忙碌着各自的事情,但个个都垂头丧气没有精神,我叹口气,又说,“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可以把我想的那些事情告诉你,但是,丑话说在前面,那不是一个好人该做的事情,我只是说一说,也不保证能够产生正面的效果,不是你逼得太急,我真不想说出口。”   摄影棚很高,房顶与下面还连着许多钢丝和支架,是用来固定下面的布景和道具用的,上面有铁质楼梯和踩板,布景的时候可以站在高处俯瞰下面布的景是否妥当。所以,影片拍摄的时候,这地方很少会有摄制组的人员上来。因为安静,我跟廖汉龙走上楼梯,扒着铁栏杆谈起话来。   “我能想到的办法针对的仍然是白伟强,因为要想让事件起到轰动效果,那么必须选择有名有地位的人下手,你说对吧?”我低着头朝下看着,由于时间早,白伟强还没有赶到片场来。   “你接着说。”廖汉龙催促道。   “这些天,白伟强这个人有点儿怪,尤其是在拍动情的戏份的时候,这些你应该也知道吧?”   “动情的戏份?”听我这样说,廖汉龙歪着头,看看底下的摄影棚,仔细琢磨起我的话来。   “白伟强确实有点儿怪,究竟是因为进入角色太深,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感情原因,或者他一直都老谋深算惦记着什么,这些我现在说不清楚,也推算不出来。”我顿了顿,又说,“总之,他演戏时的种种表现总让人感到有些疯狂,过于苛刻,或者说过于较真儿,过于尽善尽美了。”   廖汉龙“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外出拍外景,有几个娱乐记者得到消息,前来采访剧中人物,当时除了白伟强,还有几个配角演员在场,大家都是笑呵呵地接受采访,只有白伟强一个人表情严肃,麦克风伸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谈论的都是一些很严肃的话题,包括一个小职员多么辛劳并且无望地在公司里挣扎,进一步还谈起了商业和道德等问题……”说到这里我看向廖汉龙。   “你继续,我听着呢。”廖汉龙说。   “这样的回答不符合娱乐记者的口味,那些娱记们更希望得到一些剧情上的趣事或者演员之前的绯闻。”   “你说的这件事我记得,”廖汉龙点点头,“当天,白伟强越说越愤慨,越说越离谱,他说一个小人物只是想生活得好一点儿,用燃烧自己青春的方式争取那么一点点可以实现理想的资本,而且所谓的成功之路上还会布满荆棘和诱惑,一不小心就会跌倒,被前赴后继的人踩踏得片甲不留。这一段台词分明就是《商海沉浮》里面写的,这样的言辞出现在故事里还可以,但绝不适合说出来,剧组人员赶紧错开话题,说白伟强是因为拍戏太累了,他是入戏太深,一时间分不清是在戏里还是在现实世界里了。”   “没错,白伟强这个人也是相当敏感的,”我又说,“他在拍戏的过程中不但对自己苛刻,有时候也要求配角也像他一样入戏,这样的后果很可能会把演戏混同于现实,演员会很辛苦,也会演得很累,即便戏拍完了,仍会很长时间无法自拔。”   “这种情况是有的。”廖汉龙接着我的话说。   “甚至,有些入戏太深的演员在拍完戏后感觉人生毫无目标,甚至患上了忧郁症,自杀的案例也不少,在国内也有好几起呢……”   “你这么说也是,”廖汉龙摸着下巴回忆了片刻,才说,“白伟强在表演上的确出现了很多异常的表现,不知这是他的个人表演风格还是别有用心,总之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有一次拍摄主人公刚进公司时因连夜加班而晕倒的戏,白伟强为了诠释好那种疲惫紧张的精神状态,就真的一天一宿没睡觉,故意把眼睛熬得通红,眼袋都垂下来了。记得还有一次,主人公帮助公司上层领导搬家,这是一种向领导示好的表现,所以主人公干活相当卖力气,搬着很重的家具一不小心从楼梯上滑了下来。拍这场戏时,我们已经给白伟强请了替身,可是白伟强坚持不用,偏要自己搬着真实的家具往楼上爬,他说,摔跤还用得着替身吗,他年轻时拍动作片,从十楼的窗户向下跳都没用替身。白伟强这种敬业的演出令人感动,实拍的时候白伟强真的搬着很重的家具从楼梯上滚下来,虽然他经验丰富很会摔,可手臂还是被滚下来的家具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流了很多血……”   “没错,这种例子其实挺多的,”我补充道,“再比如那一次拍打架的场面,由于公司的赏罚政策不明朗,员工之间大打出手,白伟强却要求助演的演员真打,直到被那个演员打得鼻子流出血来他才满意。”   这些现象被我和廖汉龙说出来之后,我们陷入沉思。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廖汉龙点了点头说:“不过,就算把这些拍摄趣闻大肆宣传一通,全部向电视观众公开了,估计最多也只能提高个百分之一二的收视率,这仍旧无法跟《超美歌喉》抗衡啊,难道你费了半天劲,吞吞吐吐就是为了出这个无足轻重的主意?”   “假如根据白伟强所表现出的这些迹象,发挥一下,制造出一个更严重的事端来呢?”我咬着嘴唇,盯着廖汉龙的眼睛说。   “更严重的事端?!”廖汉龙嘬着牙问。   “对!更严重的事端!”我一咬牙说出了潜藏在心底很久的那个可怖计划,“《商海沉浮》不是有一场上吊自杀的夜戏吗?依照白伟强拍戏的热情和习惯,他肯定要自己把脖子伸进绳套里面试一试,如果让白伟强在拍摄那场夜戏的时候发生意外,跟剧中主人公一样精神错乱分不清弟弟和哥哥,迷迷糊糊地吊死,你看怎么样?”   “什么!?”廖汉龙大吃一惊,他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惊恐地看着我,“你……你的意思是说……拍上吊的那场戏时我们合起伙来把白伟强活活吊死,拍摄下实际死亡的场面,而后在电视上播放?!”   “你胡说什么呢?”我苦笑道,“真那么干了,就不用担心收视率太低而砸了饭碗了,咱们直接就在监狱见面了,就算摄像师被我们收买把实际死亡的场面拍下来,你能指望在电视上播放吗?电视台还要审核的啊!”   “我越听越糊涂了,那你说怎么干?”   “没有比让一部戏的主角死亡更能吸引观众眼球的了,这不用我多说,难就难在用什么合理的方法治他于死地,而后留不下任何把柄,那样我们就可以全身而退,现在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自杀?!”   “自杀是可以的。”我回答说。   “你让他自杀他就自杀啊?”廖汉龙瞪着眼珠子,白眼球更红了,“难道人家一个大明星就那么听你的?”   “所以说这件事情很难完成……”   “不是很难,根本就没办法完成!”廖汉龙讥讽地说,“我看你也只能当当编剧,过过纸上谈兵的瘾,因为你的想法太脱离实际了。”   “当然,我需要一整套周密的谋划,不试试你又怎么知道行不通呢?”我看向廖汉龙。廖汉龙张大了嘴巴,一直都忘记合拢。我笑了,说,“看把你吓的……”   “真……真要这么做?!”   “好了好了,”我抽动着嘴角一笑,“我只是随便说一下自己的想法,不是你非要让我说的吗,你就当个故事来听吧。”   廖汉龙的眼珠子滚动着,他没有要下去的意思,却依旧不说话。   “我从白伟强的男助理那里听到过这样的话,白伟强好像说过,他一想到《商海沉浮》里这个富于挑战性的角色,就觉得之前拍过的那些人物都过于单薄,太没有生活了,这部戏让他尝到了驾驭复杂人物心理的快乐。白伟强还说,今后的演绎方向就是多多饰演一些情感丰富的角色,假如再让他演那种完美无瑕的英雄或是坏到极点的流氓,一想到那种令人作呕的单一性格的角色,他都会产生想死的冲动。”   “这话我也听剧组的员工议论过,可这又怎么样呢?”廖汉龙终于说话了。   “如果我们推波助澜,把白伟强的这种状态推到极致,那么有可能拍完这个连续剧之后,他就觉得生活毫无意义而立刻自杀了!”   “我还是不信他会自杀,”廖汉龙摇摇头,又问,“那你说我们怎么推波助澜呢?”   “细节还需要进一步完善。”我告诉他。   “唉!我看你也是入戏太深了,那种想法写在剧本里还凑合,你以为,事态的发展就会如同你笔下的人物那样,都听你的指挥?你让人家白伟强怎么样他就怎么样啊?我才不信呢!我看你还是因为那个女人的事情耿耿于怀,妒忌人家白伟强,憋着坏想报复人家一回,你赶快醒一醒吧!”   廖汉龙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叹息着走下楼梯,而我依旧站在原地,手扶着铁栏杆朝下望着,我的视线里出现了玛莲娜,今天有玛莲娜的戏,所以她已经在下面化妆了。   回想起来,当时我的思虑很乱,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对廖汉龙说出那样的话,甚至自己何时产生了这种想法我都不知道,难道真是因为自己的妒忌心在作祟吗?但我也清楚地知道,即便我真能把白伟强“除掉”,玛莲娜也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了。   《商海沉浮》第十四集播出后,收视率跟第十三集一样都是4%,这一天,廖汉龙告诉了我一个坏消息:一直在电视台支持廖汉龙以及汉龙影视公司的王总监辞职了。   起初我并不觉得这个消息有多么重大,而后廖汉龙向我说出了实际情况,他说,王总监的辞退意味着,电视台里不再有汉龙影视公司的眼线,也就是说,《商海沉浮》这部戏的烂摊子全部推给了廖汉龙的公司。   投资该剧的汽车厂商也停止投资,电视台已经不把希望寄托在这样一部起起伏伏落差过大的片子上了,而是把精力更多地投入到《超美歌喉》这类轻松愉悦的综艺节目上。电视台甚至想搞完《超美歌喉》之后再推出一档类似的讲笑话的选秀节目,选拔上来的参赛者给观众和评委讲笑话,哪个参赛者最有幽默感、最能让观众笑得持久,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电视台给廖汉龙的最后机会是,假如《商海沉浮》的收视率继续下滑,那么电视台将毫不手软地把这个“鸡肋”立刻剔除,彻底停播这个剧集。   《商海沉浮》最初的构想是全剧30集,摄制组已经拍摄了五分之四的内容,假如该剧遭到停播,也就是说,剩下一半的剧集的投入就全部打了水漂。   本来廖汉龙还指望剧集播出到最后,经过巧妙构思的结局会令观众感动,从而连续重播该剧,就算是把整部剧集卖给小地方的电视台也是好的,可一旦遭到停播,这部戏就彻底失败了,人力物力的投入全部没有回报,假如王总监还留在电视台,没准还能托关系把剧集卖给DVD发行商,制作成光盘出售,起码还能收回一小部分成本,可王总监辞职了,现在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廖汉龙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差,他颧骨突出,脸颊都陷下去,皮肤发灰发暗,身上的衣服都显得宽松,以前油头粉面的感觉荡然无存,就像个大烟鬼,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虽然每天依旧在摄影棚里忙碌着,但他的话却越来越少。   因为没有资金投入,棚里一些租金高昂的摄影器材都退掉了,工作人员也减少了几乎一半,或许连廖汉龙自己也不知道,这部戏还要不要继续拍摄下去。   资金短缺这一点白伟强也看在眼里,白伟强说自己的片酬不要了,可以拿出来支持拍摄剩下的五分之一,他还鼓励廖汉龙务必要把整部片子拍完。廖汉龙本身也不想就这么放弃拍摄,因为一部没有结局的剧集,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既然白伟强不要片酬,摄影棚的租期还没到,那么暂时还可以用不多的片酬勉强支付剧组每天的开销。   “一定得把这部戏拍完!”中午蹲在地上吃盒饭的时候,廖汉龙对我说。   “对,做事做人都要善始善终,”我说,“好在费钱的戏份都拍完了,只剩下五分之一这么一小部分,还需要一处别墅的拍摄场地就齐了,最好能借一幢,要是去租的话又得花不少钱。”   “这个我会想办法的。”   廖汉龙咽了一口米饭,我也打开一次性饭盒一看,里面只是清炒土豆丝配米饭,连一丁点儿肉星都没有。   “伙食不怎么好,真是让你们受苦了。”廖汉龙歉意地对我说。   “唉,别说这些了,但愿我们的困境能够尽早地过去。”   我也咽下一口米饭,夹起一口土豆丝放进嘴里嚼着,不知道这盒饭是从哪个该死的饭馆订的,量少就算了,居然把土豆丝炒得没滋没味。   我朝摄影棚深处望了一眼,白伟强和玛莲娜正坐在一起调笑着,玛莲娜端着一碗汤递给白伟强,当然,白伟强的伙食比我们剧组的人要好得多,都是从大饭店订制的。我就那么直直地瞪着他们两个人,心想,为什么都是人,却有着不同等级的待遇?我和廖汉龙都吃了不少苦头,也非常努力了,为什么拍出来的戏最后却是停播的下场?   “兄弟,别羡慕人家了,闭上眼睛吃自己碗里的饭就行了!”廖汉龙用胳膊肘顶了我一下。   “你说,白伟强不要片酬都想把这部戏拍完,他到底是图什么?”我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道。   “我不管别人,我只想知道我图什么?”廖汉龙叹口气,丢掉手里的饭盒。   “这部戏拍完了,成不成功其实都与白伟强没有直接关系,白伟强的地位已经够高了,观众并不会因为一部剧集收视率低下,就对白伟强有什么反感,而白伟强在拍摄这部收视率不高的剧集时如此卖力而且不要片酬,这更会让观众看到白伟强的艺德之高。唉,不管怎么说,白伟强都只赚不赔。”   “可是我赔了,什么叫倾家荡产,我这就叫倾家荡产!”廖汉龙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盯着我,那种眼神就像一个杀人犯,“对了,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吗?”   “说过什么吗?”我故意装糊涂。   “推波助澜……”廖汉龙凑近我,小声嘀咕道,“这些天你想到什么可以推波助澜的阴谋了吗?”   “那可不是什么好人该干的事!”我摇摇头,“只是想一想我都感到有罪恶感。”   “你看看,”廖汉龙抬起一条手臂,指了指白伟强和玛莲娜,“你睁开眼看看,人家也是人,我们也是人,人家吃的是珍馐美味,赏的是花下美人,我们吃的却是没放佐料的土豆丝,为什么待遇就相差那么多呢?”   “平常心吧。”我知道,廖汉龙想引诱我说些什么。   “我再问你一句,你说的推波助澜的事情到底有大的可行性?”   “我也不知道。”   “你脑袋里装着那么多诡计,那么多琢磨人的坏心眼儿,你就不能想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好办法,让我们这部戏脱困吗?”   “谁也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我被逼急了才说。   “难道……难道你已经心里有数了?!”廖汉龙好奇地问。   “我说了,我不知道。”   “只要你……”廖汉龙把我拉到他身边,“只要你想出的办法构不成犯罪,能让我和你全身而退,我……我很想试一试。”   “真的?!”我盯着廖汉龙的脸,他一脸郑重地正望着我。   “那我们还去上面谈一谈怎么样?”   廖汉龙指了指摄影棚顶部,那里有架铁楼梯,我们之前就已经在那地方预谋过一次。我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有意避开白伟强的视线,跟着廖汉龙轻手轻脚地踩着铁楼梯走了上去。   “这回真是走投无路了,我想你也是非常清楚的,还是那句话,只要不犯法进监狱,我真的很想把败局扭转一下,人还得继续活,人都是自私的对不对?就像剧本里写的那样,哥哥为了自己能够逃过一劫而杀害了自己的兄弟……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廖汉龙疲惫地把后背靠在墙上,点燃一根烟,他这人不经常吸烟,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吸上一支。   “说实话,在心里我不那么记恨白伟强了,我只恨我自己,是我自己没能力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玛莲娜这个女人也没有错,她只不过是想活得更好一些,不但是为了她自己,还有她在外地的家人,所以,现在我也不恨她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廖汉龙瞪着我,一口烟都吸呛了,“怎么,听你这意思,是想看着我出丑,倾家荡产身败名裂是吗?”   “我只是心里没有那么多仇恨了……”看着黑黑的棚顶,我呼出一口气。   “这根本就不是你的心里话!”廖汉龙压低声音笑了笑,“你难道就不想做出一件引人注目的事情从而把自己烘托出来?你我虽然交往不深,但你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你绝不是那种安分守己的人。你也知道,虽然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是我和我的公司,但这同样是一个机会,人这辈子很少能碰到这种机会的,假如你利用这个机会成功了,或许你这辈子就能够开始另一种全新的生活。那女人不是想傍着白伟强进入更高级的社会圈子吗,也许你也可以呢?怕只怕你错过了,没有抓住这个可以翻身的机会。你那么聪明,该懂我意思吧!”   “我懂,但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啊!”我说。   “你说这些不就是为了减少一些负疚感吗?其实你的心比冷血杀手还要狠!”廖汉龙想了想,才问,“既然这样,可不可以有另一种方法,既可以达到目的又不致人于死地?”   “你开门见山说吧,我知道这些天你的脑袋肯定也没闲着。”   “这部戏还剩下五分之一,大约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去拍摄,当然,时间的长短我们是可以掌控的,你说,我们可不可以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做一件‘推波助澜’的事情,令白伟强彻底厌倦演员这份工作,从而退出影视圈……”   “退出?那也就是息影了?”我不解地问。   “对,白伟强从此息影,这则消息也够轰动了吧,这部戏也成了谢幕之作,你觉得呢?”廖汉龙问我,但我不说话,他接着说,“想一想,只要白伟强对记者宣称,自己从今以后不再拍摄电影和电视剧,那么《商海沉浮》这部戏也可以成为他最后的一部作品,这样一来,《商海沉浮》受到的关注度肯定明显提高,即便白伟强事后明白过来或者反悔息影的事情,那都是以后的事情,跟我们就没有半点关系了。只要能在电视台里保住《商海沉浮》这部戏不被停播,顺利播完就好了。”   我很认真地听廖汉龙的话,他见我不搭话很是着急,接着问我说:“怎么样啊,你说句话,这就是我这几天苦思冥想的办法,这办法唯一的好处就是,白伟强不用死,那样我们的负疚感就会少了很多,当然也没有东窗事发后坐牢的危险。”   “你要知道,息影这种事要白伟强亲自说出口几乎是不可能的,他还不算太老,而且从影多年依旧对影视非常迷恋,拍戏时那种敬业的劲头绝不是装出来的。”我分析着说。   “所以我才需要你帮我出主意,我只是个生意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自己将来能够活得更好,万一杀人之后东窗事发,一切的努力不就都烟消云散了吗?”   我朝下看了一眼白伟强,他靠在折叠椅子上闭目休息,棚顶很黑,在下面是看不见上面站着人的。玛莲娜还在收拾餐具,妩媚的她做起家务来简直更性感更有女人味了。一看到玛莲娜,很快,我的心里突然又生出一股子酸楚,我真的希望她能够再回到我身边,哪怕她随便向我说句道歉的话,我都有可能立刻原谅她,我真的是非常非常喜欢玛莲娜。   “其实我也不想那么去做,”我把视线朝上移,盯着黑乎乎吊着很多钢丝支架的棚顶,“我承认,当时我之所以对你说那些话,更多地都是排遣心里的痛苦。”   “可现在不仅仅是心里痛苦就能够解决的,如果能让我保住公司,我心里再痛苦我都心甘情愿!”廖汉龙看向我的是充满求助的目光,“你想想办法帮帮我吧,我求你了!”   “你让我好好想一想,好吗?”我闭上眼睛,说,“今天下午还有戏要拍,你下去协助拍摄,给我一些时间一个人静一静。”   “好,那我去拍戏了,晚上咱们再联络。”说完,廖汉龙走下去,黑漆漆的铁楼梯上面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第九章 镜像杀人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受过感情的伤,美貌是上帝赐给女人最好的武器,也是惩罚男人最厉害的匕首,爱了又不爱了,说白了就是你捅我一刀,我也想还给你一刀,等到两个人清楚地看见对方流着血的伤口时,心理才算平衡。可这又何必呢?其实,爱情就是这样反复无常。   夜里的随心所欲咖啡吧比白天多了一些客人,几个貌似情侣的顾客坐在角落里闲聊,我和廖汉龙约在这里见面,咖啡吧就在汉龙影视公司写字楼对面,廖汉龙却还是头一次走进这间咖啡吧。   小姑娘为我们泡了茶,她知道我们需要谈事情就聪明地走开了。廖汉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喉咙,说:“今天下午拍的那场戏真不错,白伟强在办公室里得知自己接受贿赂的事情曝光后,他那出类拔萃的演技,他那痛悔的眼泪,他那嘴角的抽搐……打动了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   “嗯,我也看见了,”我点点头,“后来我跟男助理聊天,据他说,白伟强实际上也曾面临过剧中主人公的窘境,在他初涉影坛,独挑大梁拍戏时,也曾受骗上当损失巨大。我想,昨天那段戏,白伟强是调动了存储在内心的悲伤情绪,所以演出来才那么真实。”   “你觉得这种情绪可以利用吗?”   “我们现在就是尽量收集白伟强的所有情况,缜密分析之后合理地运用,或许真能达到我们的目的。”   沉默片刻后,廖汉龙继续问:“话虽这么说,可是,具体应该怎么操作呢?”   “今天我一个人躲在楼梯上想了一个下午,”我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着的纸,我在思考的时候喜欢用笔在纸上做记录,“我把想到的可以利用的线索都列了出来,你看一看。”   “很好,我看看,”廖汉龙拿着纸条看了半天,问,“你写得太乱了,我看不懂,还是你口述告诉我吧。”   “最简单的方法是,用我们的嘴劝说白伟强退出演艺圈。”   “不行不行,”廖汉龙很泄气地摇摇头,“还以为你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呢?这办法根本行不通,白伟强也不可能听你的!”   “白伟强是不会听我的,可是他或许会听从某一个女人的……”   “哦,你的意思是想利用那个女人,”廖汉龙抓着头发想了想,“男人和女人刚刚触发情感的时候都是非常强烈的,假使她真能听我们的话,去劝说白伟强,或许是可以奏效的。”   “她是你公司的员工,你可以跟她阐明利害关系,让她试一试,要是她不同意,当然,我们还有第二手准备……”我从廖汉龙手里拿过纸条。   “第二套方案吗?”廖汉龙双眼一亮,“刚才你说的是最简单的方法,难道后一种方法做起来会很难?”   “倒不是多困难,就是实行起来相当复杂。”   “好,你快说一说。”   “你听说过‘镜像杀人’吗?”   “什么?”廖汉龙用力地摇起头来,“你说明白点儿,镜像是什么意思,镜子怎么还能杀人呢?”   “所谓‘镜像’,表面意思就是镜子里的图像。人照镜子,镜子里面便会映出人来。站在镜子前面,你一动,镜像也跟着一起动;你笑,镜子里的你也露出牙齿……”   “这种小儿科的现象我都懂,你直截了当地说行不行?”廖汉龙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告诉你,那个过程实施起来是很复杂的,所以在说出来之前,我必须做好铺垫,那么我问你,你现在可以理解‘镜像杀人’了吗?”   “还是不能理解。”廖汉龙说。   “那好,我先给你讲一段故事,这也是我很早之前,在一部电影里看到过的情节。”   “好吧,但要尽量简洁。”廖汉龙靠在椅背上,显得有些不耐烦。   “故事发生在外国,两幢高楼之间夹着一条狭窄的街道,在这条幽暗的街道上面,不可理解的、原因不明的自杀事件一个接着一个地发生。更古怪的是,自杀事件都是发生在月光充沛的午夜。自杀者都是从一座大楼的同一个房间的同一扇窗户里爬出来,而后从楼上跌落摔死在街道上。所以,人们就传说那个房间中有恶灵存在,后来谁都不敢在那房间里住了。话说,有一个胆大强壮的人为了打破迷信,勇敢地住进了那个被诅咒的房间。结果,也在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从楼上掉下去摔死了。后来人们才发觉,这一系列悲剧都是因为对面的大楼跟发生命案的大楼看起来一模一样,就像是中间隔着一面镜子……”   “怎么?难道是因为两座大楼一模一样,就能够吸引那么多人从楼上掉下去?”廖汉龙不解地问。   “那倒不是,而是有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两座楼一模一样这个特性,从而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制造了一起又一起的所谓自杀事件。”   “哦?你继续把故事讲下去,我很想知道结果。”廖汉龙来了兴趣。   “那个别有用心的人心理变态,他先给一个服装塑料模特身上穿上一套衣服,这套衣服跟住在那个传说有恶灵作祟的房间里的人所穿的衣服一模一样。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学着鸟叫声,把睡在那个房间里的人吵醒,紧接着用绳索操纵穿着衣服的塑料模特从窗户爬出去。这样一来,在朦胧的月光下,住在对面房间里的人看到移动的人形,就产生出一种看见了镜子里边的自己的错觉,不知不觉地模仿塑料模特的动作,就像中了催眠术一样,糊里糊涂地掉下楼摔死了。”   “这就是所谓的镜像杀人?!”   “对,这就是镜像杀人。”我点点头。   “过于牵强了吧,”廖汉龙摇摇头,“当个故事来听还可以,我不觉得真的就能产生效果。”   “我讲这个故事只是做个引子,因为镜像杀人这个概念不容易理解,故事里凶手杀人的方法是否奏效我们不去思考,但是这种诱人上钩的伎俩还是可以效仿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嗯,好像是懂了,不过我已经预感到这个方法确实很复杂。”廖汉龙的眉毛挤在了一起。   “你接着听我把话讲完就明白了,”我继续说,“我们需要做两件事情,制造镜像和月光。”   “镜像和月光?!”廖汉龙重复了一遍。   “故事里,两座大楼和身穿同样衣服的人就是镜像,但只有镜像还是不够的,还需要月光,月光就是促成镜像杀人成功的催化剂,没有月光,即便镜像做得再充分,也不会起到致人死地的效果,你懂吗?”   “你所指的月光,是不是就是让某个人产生某种情绪,从而才能做出某种行为?”廖汉龙顿了顿,才说,“这就好比催眠术,只有催眠发挥了作用,被催眠者才有可能说出真相。”   “没错。”廖汉龙能够如此快地理解了我的意图,这令我很欣慰,于是我接着说,“首先,我们要搭建一个场景,必须要与白伟强经常出入的地方及其类似,假如能够做成一模一样的就更好了。布景的事比较简单,就是不知道白伟强经常出入的地方是哪里。或者,按照他目前居住的地方布景也是可以的。”   “要是我们借故去参观一下白伟强的住处呢?”廖汉龙皱了皱眉,“这个倒是不难,可我们得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商海沉浮》最后有一场很重要的戏我们还没有拍,就是发生在靠山别墅里的那场戏。主人公把弟弟灌醉之后经过非常复杂的心理斗争,最后决定把酒醉的弟弟吊死。这是全剧最后一个亮点,也是考验演员演技的试金石。当然,我相信白伟强可以胜任这场戏。”   “这是个重头戏,剧组所有人都希望把这部分留到最后去拍,”廖汉龙说,“没提前拍这场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别墅我们还没有找到,租一幢合适的别墅倒是不难,但我们资金短缺,想无偿地去借一幢就有些难度了,目前剧组跑这方面业务的人还没有选到合适的地方。”   “我在写剧本的时候,之所以写到靠山别墅这个场景,是因为前不久我无意之中读报纸的娱乐版,报纸上面写着白伟强新近买下来一栋两层高的别墅,而且别墅靠近山区,我就是因为这则报道,才鬼使神差地写了这么一段剧情,其实这也并不偶然,像我们这种搞写作的人,想到什么就会写什么。”   “白伟强有栋靠山别墅,这我还真不知道,你怎么不早说?”   “之前没有说的必要,所以没说出来,”我提醒廖汉龙,“你可以用不被察觉的方法问问白伟强的助理,就说目前剧组资金紧张,可否让白伟强托关系去找一幢合适的别墅,拍几个外景和内景的镜头,我想,白伟强会答应把自己的别墅借给剧组的。”   “那好,我明天就按你说的找助理问一问。”   “第二,”我看了一眼纸条而后说,“你给戏里加拍一些白伟强和玛莲娜的亲密镜头,最好是床戏,但床戏不可以尽兴,我需要的是搞到一半被迫结束,怏怏不快的那种感觉。”   “这是为什么?”廖汉龙很困惑的样子,“我不是很明白加这种镜头又有什么用?”   “我是想让白伟强逐渐厌恶那个女人,在床上时,玛莲娜要表露出一个深谋远虑、很物质很无耻的坏女人的嘴脸。即便在拍戏时,白伟强看到玛莲娜这副嘴脸也肯定会想,她对他的好是否纯洁,爱情是否只是为了钱。这些你可以放心,我会在剧本里加入一些男女之间的对话,把这种厌恶扩大化。”   “你是想让白伟强在拍戏的过程中,对爱情感到无望,对向他示好的女人产生排斥心理?”   “就是这个意思。”我点点头。   “可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与白伟强息影有什么直接关系?”   “那么我问你,男人奋斗的目标是什么,”我进一步解释,“我说的是庸俗的男人的目标。”   “庸俗男人的目标不外乎是为图财图色呗?”   “就是金钱、权力和女人对不对?”我帮助廖汉龙总结了一下。   “嗯。”廖汉龙重重地点点头。   “当一个男人觉得即便自己努力奋斗了却仍然得不到纯真的爱情,得到的只是夹带更多内容的所谓虚情假意,那么男人会不会感到心灰意冷呢?”   “这……”廖汉龙略微思索了一下,“我想要是我成功了,女人都怀揣着功利心投怀送抱,我也会感到生活无望的。”   “第三,”我竖起三根手指,继续说,“彻底调查一下白伟强生活上的逸事,然后补写进剧本或台词里面,这样就会令白伟强觉得这个角色更像他自己。”   “我好像是懂了!”廖汉龙恍然大悟般地说。   “这就是制造镜像,还记得镜像杀人那个故事吗?靠山别墅就是对面一模一样的楼房,而剧集里面的主人公就是那一具穿着衣服的服装模特,”我笑了笑,提醒道,“一旦镜像制造出来了,我们还差最后一步……”   “月光!”廖汉龙一拍大腿,立刻说,“我们还需要月光这个催化剂对不对?”   “没错。”   “可是月光又如何制造呢?”廖汉龙又陷入迷惑。   “就像故事里的一样,镜像可以制造,但月光很难人为促成,必须等待时机。”   “可我们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拍摄时间了……”   “我知道,所以我们需要那个女人的帮助,”我看向廖汉龙,“你目前还是她的上司,把玛莲娜约出来,我要跟她仔细地谈一谈,你也要把这部戏的利害关系告诉她。”   “把我们的阴谋告诉她!?”廖汉龙更吃惊了,“她会把我们的想法透露给白伟强,这一点你居然没想到吗?从表面看,她和白伟强正处于热恋期啊!”   “连你也说了是从表面看,”我眨了眨眼睛苦笑一下,“放心好了,她绝不是一个看不出利害关系的蠢女人。”   “好,我想办法把她约出来。”   廖汉龙掏出手机要给玛莲娜打电话,我则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   “她答应了吗?”见廖汉龙挂了电话,我问道。   “嗯,答应了,”廖汉龙把手机放在桌面上,“今天太晚了,她说她没时间,明天下午她可以跟我们出来谈谈。”   “没时间?”我冷哼一声,“她是在服侍白伟强吧?”   “兄弟啊!”廖汉龙双手抱拳给我作揖道,“儿女私情的事情咱先抛一边好不好?”   “嗯,我懂。”   我喝着茶,冰冰凉凉的,我皱了皱眉头,虽然离得远听不见,但小姑娘显然一直都在关注着我们的谈话。她看见我的古怪表情,就端着热水壶来给我们续杯。小姑娘转身离开时,我对廖汉龙说:“我还需要一个助手,跟我一起推波助澜的一个助手。”   “谁?!”   “就是她……”我用眼神指向小姑娘。   “她一个开咖啡吧的怎么推波助澜啊?”   “我要把她带在身边一起进组,放心,我保证,她肯定能发挥推波助澜的作用!”   “可以,只要她愿意无偿进组的话,我倒是没意见。”   我一口气把我连日来的想法全部说完以后,廖汉龙没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紧咬着嘴唇好一阵子,而我则默默地喝着逐渐变冷的茶水。接下来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大概我们心里都存在着将要实行这个计划的罪恶感。我们的心里是非常矛盾的,心灵也在道德的天平上倒过来又倒过去。   “我们能成功吗?”终于,廖汉龙说话了,他的声音沙哑成那个样子,让我吃了一惊。   “谁也不能保证有百分之百成功的把握。”这是我的回答。   “好吧!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廖汉龙一咬牙,“不干!就只能等着露宿街头不是吗?”   翌日,这一天没有白伟强的戏,一上午只补拍了几条外景,下午收工之后,玛莲娜把我和廖汉龙约到了电影厂,空荡荡的摄影棚里只坐着我们三个人。   落座之后,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一阵,每张脸都故作掩饰,居心叵测。   “你们找我想要谈什么?”   女人有时候就是容易心急,玛莲娜耐不住性子问道,然后她把视线从廖汉龙的脸上划过去,最终落在我的脸上。   “我和你的事情我好像已经解释得相当清楚了,我们都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孩子,没必要死缠烂打的对不对?”   “恐怕你把问题想简单了,”我故意危言耸听道,“你就像一头瞎了眼的驴子,一个劲儿朝前跑,却丝毫没有发觉陷阱就在咫尺。”   “哼!”玛莲娜歪着嘴笑了笑,“怎么,我要是跟了你就前途无量了是吗?”   “你……”   “好了好了,”廖汉龙挥动双手打断我和玛莲娜之间的相互嘲讽,他说,“都迫在眉睫了,你们俩还有心思斗嘴,看看我,我都瘦成什么样了,难道您二位还分不清利害关系吗?”   “我也看出来剧组似乎陷入了困境,”玛莲娜很轻松地说,“但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会尽我所能把这戏里的角色演好。强哥说了,等这部戏杀青,他还会把我介绍到别的剧组里拍新戏。”   “幼稚!”这两个字我是咬牙切齿说的,发音很重,从牙缝里蹦出来。   玛莲娜很不以为然地瞥了我一眼,我叹口气小声说:“你以为傍上了白伟强就可以有个好的将来吗?‘当事者迷’这四个字,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你把话讲清楚,别云山雾罩的!”玛莲娜大声说。   “这部戏的成功与否其实与白伟强并没有太大关系,”我努力把问题的利害关系阐述清楚,“《商海沉浮》火了,这说明白伟强不只是武打明星,还说明他驾驭其他的角色也是一把好手,如若片子停播了,那么白伟强也不会失去什么,大不了以后他再找别的剧本再来一次。人家白伟强有的是机会,可是,《商海沉浮》这部片子对于我、廖总还有你,却是难得一遇的重要机会。一旦这片子遭到停播,那么我们三个人就永无翻身之日了,你懂吗?”   玛莲娜垂下眼皮不再反驳我,似乎她也在心里权衡着利害关系。   “我是个没名气的编剧,指望着这部戏火了之后能够给自己赚些人气,”我接着说,“廖总目前的处境你比我更熟悉,你本来就是公司的会计,这部戏停播了,用倾家荡产来形容廖总毫不夸张。最后再说你,如果你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你完全可以把我接下去将要说出的话当成耳边风,但是,设想一下,30岁的女人还能有多少青春去浪费呢?白伟强是男人,你非常了解男人,没几个男人不喜新厌旧,因为爱情这东西比什么都短暂,用不了几个月的时间,白伟强就会对你厌倦。一个令男人生厌的女人,他还会给你介绍剧组拍新戏吗?就算你真进了别的剧组拍戏,你这个年龄还指望能够演什么重要角色而出名……”   “够了,你别再说了!”玛莲娜的声音把我的话堵住,“我知道白伟强只是想跟我玩儿玩儿,他不会投入太多的感情在我身上,这种关系也维持不了太久,我比你们都清楚!”   “既然你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么你还是回到我们这一边来,同仇敌忾对付白伟强怎么样?”廖汉龙太心急了。   “什么?!”玛莲娜盯着廖汉龙,“你说什么?你们要对付强哥?”   “廖总的话不完全正确,”我赶紧把话题拉过来,“廖总的意思是,我们三个人比之外人还是最亲密的,所以不能向着外人,我们首先要团结起来,把《商海沉浮》这部戏搞好才是硬道理。”   “难道这部戏真的沦落到了要被电视台停播的地步?”玛莲娜问。   “是的。”廖汉龙点点头,“估计你还不知道,王总监已经离开电视台了。”   “啊!真的!”玛莲娜抬手捂住了嘴巴,似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这回,电视台里没人能支持我们了,”廖汉龙叹息着说,“我们的戏收视率持续下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超美歌喉》的热度遮盖了,电视台声称,假使《商海沉浮》的收视率再下滑一个点的话,就会立刻停播,一旦停播,我们连日来所做的一切努力必将付之东流。”   “我没有想到事态会是如此严重,”玛莲娜下意识地说,“强哥好像说过……”   “白伟强说过什么?”我和廖汉龙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他说他想用很低的价钱收购这部剧集,但我也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他的真心话,因为当时他好像喝得半醉了。”玛莲娜回忆着说。   “原来白伟强还有见缝插针这一条毒计!”廖汉龙狠狠地咬着牙,握紧拳头用力捶着自己的大腿,“这个老狐狸,他是想等这部戏拍完了,用很少一部分钱收购这部戏,然后用他的公司名义重新发行。到了那时,价钱多少就只有白伟强说了算了,反正那时候的我们已经没有谈判的筹码了。”   “收购我们的戏,白伟强能够赚到钱吗?”我对电视剧的运营不是很了解,就问廖汉龙。   “这个不好说,”廖汉龙想了想,“我要是白伟强的话,就低价收购了这部戏,暂时不播出,既然目前的片子口碑不好,那么就把片子存放几年,重新剪辑或是重新更改片名之后,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推出该剧集。假如宣传到位,运营合理,这部片子还是有可能赚到钱的。不管怎么说,白伟强在这圈子里摸爬滚打许多年,他肯定不会赔钱。”   “这么说这片子还有希望起死回生,”玛莲娜眼睛里有一线希望,“片名可以更改,但剧集里面的演员是没办法更改的。”   “幼稚!”我对玛莲娜说,“你以为就只有廖总一个人受损失吗?片子播出之后,观众还会注意到你,可你有没有想到,片子压了几年之后,你这个30岁的女人会变成什么样子?现在每年全国影视专业学院会有多少俊男靓女毕业,你还指望观众能够记住你这张脸吗?”   “那可不行!”玛莲娜意识到了危险,她说,“要是事情真的这样发展下去,那么最后的大赢家很可能就剩下白伟强一个人了,我们这些人只是为别人做嫁衣!”玛莲娜终于开了窍,当然,其中有我和廖汉龙的怂恿。   “所以说,我们三个人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懂吗?”我把玛莲娜心中的疑惑进一步肯定化。   “那我该怎么去做呢?”玛莲娜问。   “我和廖总是这么想的,”我与廖汉龙对视一眼,说,“先要明确一点,我们的目标并不是白伟强,剧集目前最大的敌人是电视台正在热播的一档娱乐节目《超美歌喉》,所以,我们的一切谋划都是为了转变《商海沉浮》的败局,把观众的眼球重新吸引过来,这才是我们的最大目的。”   “怎么才能吸引观众呢?”玛莲娜顺着我的思路问,“这些我真不懂,请你们讲得清楚一些。”   “为了把观众的眼球吸引过来,我们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制造出一个足够爆炸的新闻来,只有这样,才能让观众和媒体重新注意到我们的剧集。”我说。   “足够爆炸的新闻?!”玛莲娜把手插进头发里。   “对,只有爆炸新闻才能产生效果。”廖汉龙也说。   “难不成你们要让我跟白伟强发生绯闻?”玛莲娜问。   “绯闻不够爆炸,况且你们早就已经有绯闻了,根本也没有起到半分效果。”廖汉龙晃着头,“再说,现在每天的报纸网络上都有成百上千条绯闻,观众都看腻了。很早之前,白伟强每拍一部电影,不是都跟女主演闹绯闻吗?观众肯定没有新鲜感了。”   “那怎么办?”玛莲娜叹口气,“要是制造绯闻我或许还在行,别的我就无能为力了。”   “我先把我和廖总先前的构想说给你听听,不过你听了不要害怕啊!”我先给玛莲娜打了预防针,才说,“我们希望让白伟强在拍摄《商海沉浮》的最后发生意外……”   “什么意外?!”玛莲娜紧张地问。   “比如意外死亡……”我压低声音说。   “意外……死……亡!”玛莲娜用手指着我们的鼻子,“你们……你们……实在是……太狠毒了!我们是在拍戏,戏演得再好也都是假的,难道你们还想做杀人犯不成?”   我抓住玛莲娜的手指按下去,浅笑一下说:“大明星的意外死亡当然足够轰动,但这只是当初的构想,因为我们只是拍戏,正如你所说,拍戏都是假的,我们怎么可能背上杀人犯的嫌疑。可为了拯救《商海沉浮》,我们又不能什么都不去做,后来……”   “后来你们又有了新主意?”玛莲娜问。   “没错,我们不打算让白伟强死了,因为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我冲着廖汉龙努努嘴,“廖总,还是你跟她说吧。”   “嗯,好,”廖汉龙接过话头,“虽然我将要说的没有意外死亡那么轰动,但也可以产生很大效果,把一部分观众从别的栏目上面吸引到我们的剧集上来,从而提高收视率。”   “不要铺垫了,赶快说,到底是什么方法?”玛莲娜着急地问。   “我们希望白伟强在拍摄完《商海沉浮》这部剧集后,向观众和媒体宣布他将退出演艺圈……”   “不可能!”玛莲娜打断廖汉龙的话,“这不可能,虽然我还不能说我有多么了解白伟强,但依他对影视的那份热情,他是绝不会告别舞台的。”   “这点我们已经想到了。”我插话说。   “那你们的设想岂不是都白费了?”玛莲娜问。   “你先不要着急下结论,”廖汉龙对玛莲娜说,“白伟强不可能退出也没有丝毫退出演艺圈的先兆,那么一旦他宣称金盆洗手,才能够产生轰动的效果对不对?”   “这倒是,可是,”玛莲娜呼出一口气,“假使你们想要指望我劝说白伟强息影,呵呵,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和魅力。”   “当然只靠你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我诡异地一笑,“如果我们联合起来,内外共同发挥作用,那么只怕白伟强再坚强的一个人也会被我们摧毁。”   “具体该怎么去做呢?”玛莲娜很好奇地问我。   “你只需按照我们的指示去做就够了。”我冷笑一下。   “没想到你是这么阴险的一个男人!”玛莲娜瞪着我,“还好我当初没有跟你!”   “我那不是阴险是被逼无奈,”我也瞪着玛莲娜老半天,“都是被逼出来的,谁让我有眼无珠看上了一个坏女人!”   “大局为重啊!”廖汉龙小声对我说。   “事情一般都不那么遂人愿,要是最后白伟强不息影怎么办?”玛莲娜问出这句话后,看着我和廖汉龙,然后她抬起手捋了捋那一头长发,露出的笑容比我的还诡异还冷酷,“那就把他弄死算了!”   我和廖汉龙听罢都是一愣,有那么一句话从各自的心底冒了出来——这就叫作蛇蝎女人心啊!   第十章 谁在设计死亡   人心的诡异并不是一个贬义词,自现代以来,由于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和人际关系,人的内心世界也变得更加阴暗和怪诞。每个人都试图在人心诡异的外围周旋,但却不知,那种周旋已经陷入人心的最深处。   “他答应了。”廖汉龙对我说。   “那太好了,”我问,“白伟强肯把靠山别墅借给剧组拍戏了?”   “他是答应把别墅无偿借给我们,但是……”   “怎么?有什么新难题?”我催促道。   “那幢别墅确实靠山,也就是山区里,从电影厂开车到那里最快也需要一个钟头的时间。这样一来,我们没办法把很多设备运到别墅去。再说,我们也雇不起太多的场工和司机。总之,还需要一笔不小的开销,这比在电影厂附近租一幢别墅的费用只多不少。”   “我没想到白伟强的别墅会那么偏远。”   “是啊,不怪你,这个问题是我们的疏忽,”廖汉龙告诉我,“白伟强并不住在靠山别墅,只有拍完戏闲暇时或者度假的时候才会住进别墅,他平时都住在市中心的一处住宅楼里。”   “早知道昨天问问玛莲娜就对了。”我自言自语说。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咱们还要不要借用这幢别墅呢?”廖汉龙拿不定主意。   “你让我想一想。”我说。   “你得想个折中的法子,要是全剧组的人搬到那么远的地方拍摄,路费、伙食费我都承受不了,好在电影厂的摄影棚是公司长期租赁的,不用交租,而且附近也有廉价的小饭馆给我们供应盒饭,要不然我们早就被迫停机了。”   “你看这样行不行?”   “你快说啊!”   “靠山别墅是全剧的重头戏,我估计,起码也得拍摄两三天的时间,我们可以在摄影棚里根据别墅房间的构造搭建一模一样的布景。主要拍摄还在摄影棚完成,而后再去靠山别墅拍几条外景,你看这样行吗?”   “嗯,这样可以降低不少开支,”廖汉龙点点头,“那我就开一辆车带着摄像机和三脚架,在靠山别墅拍一些窗外的山景而后做后期的时候加进去。”   “我是想让白伟强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演戏,这样时间一长,使他分不清戏里戏外,从而放松戒备心理。”我说。   “好吧,就这么定了,下午我带着美工跟白伟强的助理开车去靠山别墅多拍一些照片,争取把摄影棚布置得跟别墅房间一模一样。”   “没错。”   天擦黑的时候廖汉龙才从靠山别墅回来,并且还拉回了好多装饰品和小摆设,廖汉龙说,白伟强很大度也很支持布景的事情,那些稀奇的小摆设都是别墅里面的固有装饰物品,想买都买不着。   美工道具连夜开工,我和廖汉龙参考着在别墅拍出来的照片指挥布景,短短一夜工夫,摄影棚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我们所布置出的是两个场景,一个是剧中哥哥与弟弟饮酒谈心的客房,另一个是哥哥吊死弟弟的阳台。   房间没什么好说的,但阳台需要进一步说明一下。   剧组搭建的阳台只有阳台的形状但并不是悬空的,凸出来的阳台与摄影棚的地面相连。做法很简单,就是用泡沫板围起一个长方形,然后再在上面贴上砖形花纹,刷上涂料,地板再铺上瓷砖,就成了一个简易的阳台。美工个个经验丰富,合理的布上灯光就看不出假来。   其实很多影视剧里的室内戏都是搭的景,尤其是阳台这种地方,要是选择真正的阳台,演员在阳台表演,摄影师就必须悬空拍摄,不但辛苦也危险,还得调用升降机这样非常麻烦的设备,还不如搭建一个简易阳台,站在阳台外面拍摄方便,也便于操控。   忙碌了整整一宿,转过天上午,白伟强到达摄影棚时眼前一亮,他吃惊地环视四周,张大嘴巴半天没能合拢。   “强哥,您觉得我们布置的场景还可以吗?”廖汉龙讨好地说,“要是有哪里不像您请提出来,我们积极改正,呵呵。”   “非常好,”白伟强是真心赞叹,“短短的一个夜晚,你们能把摄影棚搞成这个样子,真的很不简单,而且还是在资金短缺的境况下,刚走近的时候我还以为回到了自己的别墅,很了不起!”   “谢谢强哥表扬。”廖汉龙一脸堆笑。   廖汉龙跟着白伟强穿过房间,走到阳台里,白伟强指着阳台上面突出来的地方,那上面固定了晾衣服用的支架。他问:“主人公就是在这个地方上吊的吗?”   “对,就是这里。”廖汉龙回答。   “看起来不是很结实,能够禁得住一个人身体的重量吗?”白伟强又问。   “哦,您不要担心,在摄影棚里拍摄的戏份主要都是对话和一些情感戏,”廖汉龙解释,“把替身吊到上面去我们不会在摄影棚拍,我们会前往您的靠山别墅实地去拍,搭建场景的泡沫板不结实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我们还想把镜头放在屋里,连带着的拍出阳台外真实的黑魆魆的山影,衬托主人公那种复杂并且恐惧的心理。”   “哦,我明白了。”白伟强很在行地说,“机位会摆在我身后,当哥哥把弟弟抱起来挂在绳套里的时候,镜头便开始缓缓移动,而后定格在远处的山影中,是不是这样?”   “强哥您真专业!”廖汉龙挑起大拇指说。   “我还有一些疑点……”白伟强问。   “您请说。”廖汉龙朝前走了一步,静心倾听的样子。   “我记得剧本里在靠山别墅的戏份并不那么多,是不是?”   “对!”廖汉龙看了我一眼,又说,“我们又加了一些感情戏放在里面,也是为了迎合一部分观众的口味。”   “哦,是这样。”白伟强背着手愣了一会儿神,才说,“加一些感情戏也好,你们的安排我挺满意的。”   “强哥,”我迈步从廖汉龙身后走上前,小声说,“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吧。”强哥的视线仍然打量着整个宽大的阳台。   “就是替身的事情。”我说。   “替身,什么替身?”白伟强转过身看着我。   “就是掉在阳台上的那个替身,”我指了指阳台顶部的晾衣架,“把人吊起来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不会很舒服,我们想给您请一位替身演员。”   “不用。”白伟强摇摇头。   “您说什么?”廖汉龙和我都假装没反应过来。   “上吊的时候我不想用替身,”白伟强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拍摄在绳套里挣扎的那场戏时我不打算用替身,我要亲自把脖子套上去,因为我在所有的武打片里都未用过替身,即便是拍摄非常危险的动作镜头我都亲历亲为,我不想打破这个规则,毕竟我现在还不是老得动不了了。”   我和廖汉龙互相看着,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种光芒,同样我也知道,此刻,我的双眼里肯定也冒出了同样邪恶的光芒。还好,白伟强并没有发现我们心怀鬼胎。   “这……这当然没有问题,强哥您拍片的热情和敬业程度剧组里的每个人都看在眼里。”廖汉龙赶紧接话奉承说,“不过,因为剧本上是两个角色,一个哥哥一个弟弟,还是需要一个身材相像的替身演员的,您说是吧?”   “这倒没什么,反正出镜的只是我自己的脸。”白伟强说完,很有自信地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吃中饭的时间到了,每天都是清炒土豆丝早已让我没有了用餐的欲望,嚼着无味的饭菜,我看见廖汉龙端着饭盒朝我走过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廖汉龙很有内容地笑了笑。   “你什么意思?”   “当白伟强说自己不用替身,他要把脖子伸进绳套里的时候,”廖汉龙咧着嘴又笑了,“你一听这话眼睛都冒光了,你自己没有察觉到吧?”   “彼此彼此。”我说。   “我只是随便说一说,你别当真,”廖汉龙咽下一口唾沫,“这的确是个制造意外的好环节不是吗?”   “嗯。”我简单地回答。   “在绳子上动动手脚做个机关,白伟强把脖子伸进去的一刹那,绳套莫名其妙地收紧,只要一收紧身体悬空了,白伟强体质再好、功夫再高,也没办法把自己的脑袋从绳套里面弄出来……”   “不过我现在不想杀人了。”我说。   “是啊,我不就是随便说说吗,对了,促使白伟强息影的计策你想周全了吗?”   “想得差不多了,不过这种事情需要与时俱进不断完善。”我忽地想到了什么,就问廖汉龙,“靠山别墅里面的感情戏的实拍脚本写出来了吗?”   “嗯,台词正在打印,下午就可以分发给演员实拍了,”廖汉龙看着我,“基本上都是白伟强的台词,还有就是动作戏,在床上的动作戏。不过拍床戏的时候你不要激动,因为那毕竟是你曾经喜欢过的女人……”   “大丈夫能忍则忍!”我站起身抬起脚,重重地把一次性饭盒踩扁了。   下午两点,玛莲娜和白伟强各自拿着剧本看了片刻就准备好了,再说,床戏也没什么台词可背。   拍床戏的时候,为了不让演员表演起来尴尬,一般不会在现场留很多人,所以搭建的卧室里面只有两个演员和摄影师三个人,其他工作人员,包括我和廖汉龙,都围坐在外面的监视器前面,在我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那就是咖啡吧的小姑娘,是我刚刚特意打电话把她叫过来帮忙的。   “尺度不要太大,毕竟是在电视台播出,”廖汉龙用对讲机跟里面的摄影师沟通,“最重要的是拍出两个人的表情,裸露身体的画面尽可能少,女人后背的画面可以多拍几条。”   “明白。”摄影师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假如你觉得不好意思,可以回避一下。”我善意地对小姑娘说。   “别别别,”小姑娘瞪大眼睛,一副无比感兴趣的神采,“多有意思啊,我正想看看呢。”   “好吧。”我对廖汉龙说,“那就准备开拍吧。”   在靠山别墅卧室里发生的床戏一共有五场,夹杂在整部剧集之中。拍戏的规律是,要尽可能把同样地点发生的类似的镜头全拍摄完成,这是一种便捷并且减少开销的好方法,只要在拍摄之初认真地标注好场次,剪辑的时候就可以方便地调用了。   前两场的床戏对于白伟强和玛莲娜来说还算比较和谐,是那种两性相吸的节奏,与白伟强相比,玛莲娜是个演戏的新手,可拍起床戏来,没想到玛莲娜的势头都盖住了白伟强的演技。玛莲娜的妩媚夺得了更多眼球,连见识过无数大场面的剧组工作人员都睁大眼睛盯着玛莲娜,从而忽略了白伟强的那张老脸。   前两场拍摄得相当顺利,仅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拍完了。后三场床戏就不那么和谐了,剧中的男人和女人发生了某种冲突,主要是关于受贿的经济纠纷,女人没得到好处而表现出了不满,随着三场戏的推进,那种不满越来越强烈,于是乎,女人的不满就从床戏上体现了出来。   第三场戏开拍了,男人先是坐在床边喝着一杯红酒,房门被推开,女人穿着睡衣走进来,头发湿漉漉的貌似刚洗过澡,但女人的表情比之前两场戏略带麻木。男人放下杯子,张开手臂想要去抱女人,女人没有反抗,而是双臂直直地垂下去像个木头人,一脸麻木表情。男人把嘴凑近女人的脸,亲吻了半天也没唤起女人的情绪。很快,男人被激怒了,他索性把女人推倒在床上,开始霸王硬上弓,不一会儿工夫,男人气喘吁吁地下了床,坐在床沿上吸着烟,女人则背对着男人转过身。   第三场戏没有一句台词,虽然玛莲娜与白伟强表演得都非常流畅,但我还是要求廖汉龙在拍摄的中途叫停了两次,然后编造出一些比如声音不清晰、画面穿帮等拍摄问题,要求两个演员从头再来,因为是拍摄出的问题,白伟强也不好说什么。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白伟强心里产生不满的情绪,先让他的表演产生疲惫感,而后一点点激怒他。   第四场戏拍完之后,白伟强明显看出已经非常愤怒了。这第四场戏是非常摧残男性自尊的一场戏,玛莲娜饰演的坏女人像条死鱼一样仰面躺在床上,不但麻木而且还说着一些风凉话,那些话暗示着男人的性能力不强,玛莲娜那种轻浮怪异的表情不仅令白伟强产生厌恶,就连坐在监视器面前的我都有想要揍她一顿的冲动。   “不行了吗?你根本就不是个真正的男人!”   玛莲娜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再看白伟强的那张老脸,他额头布满汗珠,嘴角都气得发颤了。   “男人就该做男人的事情,优柔寡断算什么男人!”   画面里,女人突然双手用力推开跨在她身上的男人,自己则跳下床拉开门走出房间。白伟强叹口气,俯身趴在床上。   这场戏本来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而我却抄起对讲机,大声说:“对不起二位老师,还得再来一遍,女人下床的动作太快了,应该坐在床边迟疑一两秒钟之后再离开才符合情绪,辛苦二位再来一遍,摄影师准备,开始!”   监视器里又开始重复之前的画面,这一回,玛莲娜说完那些伤害男人自尊的话之后,坐在床沿上停留了三四秒的时间,而后才起身走出去。镜头移向白伟强,他这才有气无力地叹口气趴在床上。   “对不起二位老师,”我对着对讲机又说道,“女人坐在床上的时间太久了,不要超过两秒钟,麻烦二位再来一遍。”   玛莲娜在床上又一次用语言攻击白伟强,白伟强的眉毛都扭成了疙瘩。这一回,女人离开房间的时间掐得非常准,但白伟强表现得不好,他趴在床上的时候忘记了还要叹口气,于是这一次没等我喊听,白伟强就提议再来一遍。   就这样,最后两场戏反反复复一直排到凌晨三点才拍完,事中的缘由我已经透露给了玛莲娜,她倒是没有太多抱怨,但白伟强不只是憋了一肚子气,而且也着实累得不轻。我想,他从影几十年,估计都没有拍摄过这么身心俱疲的床上戏。   虽然化妆每拍完一条都给白伟强补妆,但灯光下,白伟强的脸依旧有些发青发暗,我估计,这一晚的拍摄必定会给他内心留下深刻的印象,最好是生理上也留下点什么,说成是一个阴影也不为过。   五场床戏总算是“令人满意”地拍摄完成,白伟强从摄影棚里走下来时双腿都打着颤,好像真的在床上做了无数次那种事情的样子。我心中暗自发笑,立刻吩咐身边的小姑娘说:“你现在去找白伟强要签名,最好还要求合影……”   “现在去?!”小姑娘反问,“看白伟强那一脸愤恨表情,他要是揍我怎么办?”   “快去啊!”我塞给小姑娘一只袖珍相机,并且推了她一把。   白伟强刚好从我们身边经过,或许我用的力气有点儿大了,小姑娘险些撞在白伟强身上。   “强哥,我……我好崇拜你呦!”小姑娘急中生智,“您给我签个名好吗?”   白伟强的眉毛几乎都竖起来了,他虽然精神恍惚,但还是控制住了情绪,他本来是打算给小姑娘签个名就离开的,可小姑娘显然是毫无诚意,因为她既然是来要签名的,身上却没有带着笔和纸,而且小姑娘一脸的假惺惺,这就令白伟强更加愤怒了。   “强哥,我没有带笔,您带笔了吗?”小姑娘问。   白伟强咬着牙想立刻躲开这个假冒的粉丝,然而小姑娘很难缠,她挥动着手里的照相机,说:“强哥,我有这个耶,您跟我合张影呗?”   玛莲娜这时也走过来,她卸了妆,穿上了平时的衣服,走近白伟强,和往常一样挽起了白伟强的手臂,却没有发觉,白伟强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厌恶。   这一切的微妙变化都被细心的我看在眼里,我知道我的阴谋种子已经种到了白伟强的心里,对于下一步的行动,我更加有信心了。   小姑娘和白伟强、玛莲娜正在僵持着,我适时走过来打圆场,接过小姑娘手里的照相机,说:“好,你站过去,我来给你们拍一张合影。”   小姑娘笑呵呵地走进白伟强,站在了白伟强与玛莲娜中间,就像一个第三者把后面一男一女两个人分割开了。我憋着笑按动快门,闪光灯非常亮,晃得白伟强直眨眼睛。   我相信,这一刻在白伟强的心中,肯定也对受人瞩目的明星生活产生了反感。   我之后所要做的就是,进一步把这种反感扩大化,而且尽可能多地制造反感,只要达到某一种数量,那么本质就会发生改变,最终便会使得白伟强厌倦拍戏,从而产生放弃演艺事业的念头。   短暂的冲突结束了,玛莲娜还是挽着白伟强的手坐进车里,汽车开动,二人离开了摄影棚。   从那晚拍完床戏之后,玛莲娜打电话告诉我说,白伟强那方面不行了,而且还有意回避她。白伟强这么快就对她没兴趣了,这让玛莲娜感到不安,可她越是对白伟强示爱,白伟强却越反感。   “男人就是这么喜新厌旧,你不是早就看破了吗?”我有些讽刺地回复玛莲娜。   “可他喜新厌旧得也太快了,”玛莲娜说,“我想,就是因为你拍摄床戏给白伟强的心理留下阴影了,他害怕在我面前表现得不好,不像个男人,所以才有意疏远我,你说,是不是都是你搞的鬼?”   “随你怎么想吧。”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由于床戏拍得过于劳累,这些天的拍摄白伟强显得没精打采、有气无力,当我见到白伟强时,故意一脸吃惊地问:“强哥,您身体不舒服吗?”   “还好还好,晚上没休息好而已。”白伟强这样答复道。   “强哥,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拍戏虽然重要,但身体始终才是最重要的啊!”小姑娘也说,当然,这些话都是我提前教给她的。   “你是……”白伟强指着小姑娘,因为那晚就是这个女孩向自己索要签名却没有带笔,白伟强挺反感她。   “哦,她是编剧助理。”廖汉龙解释说。   “编剧也需要每天带着个助理吗?”白伟强嘀咕了一句,走进摄影棚。小姑娘还在后面喊了一句:“强哥,注意身体,你的气色不太好呦!”   今天的戏主要集中在阳台里,摄影师架好机器站在阳台外面,镜头正对着阳台,两边炽热的灯光照向阳台,使得阳台越发明亮,看起来不再像阳台而更像一座小舞台。由于阳台太明亮了,阳台之外的地方就更显得黑暗,所以站在阳台上表演的演员根本看不清对面的摄像机镜头。   阳台布置得与靠山别墅的阳台一模一样,只不过真实的阳台是悬空的,而我们搭的景是在地面上,阳台围栏也不高,腿长的人只要轻轻一跃就可以轻易从围栏里跳出来。   阳台上面有个突出来的空间用来安装晾衣服的支架,那里已经安装上了同样的支架,但不结实,仅仅可以摆摆样子,绝对吊不起一个人来。   整个阳台占地面积七八平方米的样子,与普通住宅楼的阳台相比已经很宽敞了,在阳台的一角放着一个类似鞋架的小木箱,这个东西是我们剧组故意安排在那里的,真实的靠山别墅是没有这个东西的,其实这是一个重要的道具,因为《商海沉浮》剧中的主人公是要踩着一件东西上吊或把一个人挂上去的,所以就把那个小木箱一直摆在角落里。这样一来,观众在看到主人公行凶的时候拉来一只小木箱,就不会感到突兀了,其实拍戏就是这么缜密和复杂的一件事情。   阳台是重头戏,连白伟强都显得很紧张,这样一来,他看起来就更加疲惫了,连化妆师都说他气色不好需要好好休息。   戏还没有开拍,玛莲娜也出现在了片场,她走进摄影棚,站在外面微笑着招呼白伟强,她说她看白伟强最近拍戏太辛苦,特意给他熬了汤,让白伟强先休息片刻喝一碗汤,白伟强被几只高温大灯照得确实有些口干舌燥。   玛莲娜端着小瓷碗,隔着阳台围栏,试图把汤递给白伟强。众目睽睽之下加之光线明亮刺眼,又或许是因为白伟强站在阳台上端着碗喝汤感觉很别扭,但他也懒得从阳台后面绕过去,他下意识低下头,发现角落里摆着只小木箱,于是他走过去,踩上木箱,一抬腿就跃到了外面的地面上。不愧是武打演员出身,那动作很利索,看不出像50多岁的人。   白伟强跳出围栏站在大灯后面,手里托着的汤碗一滴汤都没有撒出来,廖汉龙立刻拍马屁说:“强哥身手了得,厉害厉害!”   白伟强一口喝掉碗里的汤,嘴角翘了翘,好像再一次故意卖弄一下自己的身手似的,他把碗交给玛莲娜,抬起手臂撑在阳台围栏上。围栏都是泡沫板做的,虽然比家用的泡沫板密度高也结实,但也禁不住太大的力量去压,可白伟强好似只是用手轻盈地一压那围栏,半个身体就腾空而起,眨眼的工夫就越过障碍跳到了阳台里面。这快捷的动作再次令剧组的人拍手叫绝。   有的说:“强哥就是强哥,真厉害!”还有的说:“强哥的功夫不减当年!”小姑娘的嗓子眼儿也刺痒了,她大声说:“强哥真棒,老当益壮啊!”白伟强听了这话就是一皱眉,我看了眼小姑娘,心想,这孩子说话真让人不爱听。   阳台的戏需要一个男演员的辅助,廖汉龙从众多临时演员当中挑选出一个与白伟强身形类似的。化妆师给男演员打理了头发,让他穿了与白伟强穿的一模一样的衣服。   拍摄的内容是这样的,白伟强要分饰两个人,也就是剧中的哥哥和弟弟,哥哥把醉酒后的弟弟从房间一直拖到阳台,在晾衣架上系上绳索,然后把小木箱拖过来,托着一个人踩上去,拍到这里就结束了。听起来相当简单,但这么一个小小的镜头实际拍摄起来却相当麻烦。   弟弟与哥哥是双胞胎,都需要白伟强的脸部特写,白伟强必须一会儿扮演拖拽弟弟的哥哥,一会又得躺在地上假装醉酒的弟弟,被临时演员拖拽。即便是拍摄顺利,这场戏至少都得在不同角度上拍摄三四遍,何况我们还并不希望这场戏拍摄得太过顺利。   白伟强先扮演的是醉酒的弟弟,他仰躺在地上,紧闭双眼一动不动,临时演员背对着摄像机镜头,把白伟强朝阳台明亮的地方上拖。一个人是很重的,临时演员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卖足力气在干活。连续拍摄了两条都不成功,或许是临时演员担心地上的大明星会受伤,他不敢过于用力,所以给人的感觉总是十分扭捏。   “停!”廖汉龙喊道,他正坐在阳台外面的阴影里,注视着阳台上的表演,“那个谁,你的动作太虚假了,你要知道,你这时候并不是在搬运一个很重的东西,那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你的孪生兄弟,而且你不是想把他拖到哪里去,你是想要杀掉他,你想一想,一个人要杀掉自己的亲人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复杂心态,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好,摄影师准备,再来一条!”   临时演员抹了一把汗,廖汉龙的话他都听进了耳朵,但他并不是专业演员,僵硬的表演让人看起来很不和谐,所以,第三遍的拍摄仍然不令人满意。   白伟强在地上躺了足有半个多小时,他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土,朝临时演员走过去。临时演员很歉意地说着抱歉的话,白伟强大度地挥挥手,他给临时演员讲戏说:“你别那么紧张,也不要把我当成白伟强,我问你,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个妹妹。”临时演员小心地回答。   “你就这么去想,”白伟强停顿一下,整理了思路继续讲戏,“你的妹妹和你发生了财产继承方面的冲突,你错手杀掉了你妹妹,成了杀人犯。你肯定很紧张很害怕,担心警察发现你行凶了,所以必须得做点儿什么进行补救。最好的补救方法就是把尸体藏起来,对不对?”   “对的,我是得把尸体藏起来。”临时演员附和着念叨。   “好,你就把我想成是你妹妹的尸体,”白伟强重新躺在地板上,眼睛没有闭,还冲着临时演员说,“现在我是尸体了,你拖拽我的时候,要把紧张和恐惧表现出来,试试看,别紧张,好吧?”   “好的,强哥,我试试。”   第四次拍摄显然比前三次要好很多,但我和廖汉龙并不是很满意。接着又拍摄了两条,第六次的时候,廖汉龙才勉强通过了这个镜头。   接下来要换做白伟强拖拽了,化妆师要求给白伟强和临时演员更换服装和补妆,所以暂停拍摄休息一会儿。玛莲娜从黑影里跑出来,她大喊了一声强哥,而后挥动着手里的咖啡壶,说:“强哥,休息一下,喝杯咖啡吧,不热,是温的哦。”   白伟强再一次从阳台围栏内跳出来,坐在折叠椅子上喝了一杯速溶咖啡。玛莲娜给他用小扇子扇了扇风,直到化妆师补了妆换好衣服之后,白伟强才一跃跳回阳台。   白伟强的表演果然不同凡响,他拖拽着临时演员的步伐张弛有度,既能看出惊慌和紧张,又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复杂情感,而这些都集中在了白伟强凌乱的脚步上。我在心中连连暗赞,白伟强不愧是老戏骨,他的表演令人叫绝。   第一遍就拍摄得很顺利,但吹毛求疵的我还是找出了一个漏洞,我说:“强哥就是强哥,演得真棒,但我觉得要是在靠近镜头的时候,脸朝身后猛地一望,这是不是更能体现出惊悚的效果,就如同背后有双眼睛看着这一切发生一样。”   我提出的问题很到位,廖汉龙点点头表示同意,他说:“麻烦强哥再来一条,有劳有劳!”   白伟强觉得我说得也对,他没反驳,从头又演了一遍,等他用力地拖着临时演员接近阳台边缘的时候,那张布满冷汗的脸突然就朝后一望。白伟强所露出的那种惊恐的眼神令我看了都觉心里一惊,仿佛他手里抓着的真是一具尸体。   “停!”我喊了一声,“强哥您的眼神真是太棒了,不过我还有个更高的要求,毕竟这场戏是全剧的重点,我觉得当您转过头的那一刹那,眼神直直盯着摄像机镜头,当观众观看电视时,他们肯定会吓一跳从而达到心灵互动的感觉,怎么样强哥,您可不可以再来一遍?”   我们用鸡蛋里挑骨头的劲头连蒙带骗地把这场重要的戏份连拍了数遍,好在摄影机用的不是胶片而是录像带,这样一来,无论多么挑剔,无论怎么拍,也不会费多少钱。   直到毫无瑕疵了,才发觉摄影棚外面都漆黑一片了,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被白伟强的敬业精神感动,临时演员连连说:“今天有幸和强哥配戏,我真是学到了太多东西,我感动得都想哭,实在是太幸运了!”   白伟强不再年轻,这一天下来他是真累了,额头上出了一层虚汗不说,走起路来都有些发飘。我看了一眼廖汉龙,廖汉龙抿嘴一笑,随即朝阳台走过去,他咧嘴笑着说:“强哥辛苦辛苦,您抓紧时间休息,后面还有一场外景戏要拍……”   “什……什么?!”白伟强感到意外,“还要跑外景,昨天你们怎么没告诉我?!”   “呃……是这样,”廖汉龙转着眼珠解释道,“我们本来是打算后天去拍,这不临时出了一点状况吗,所以必须今晚拍了,没办法,辛苦强哥了。”   “什么状况,明天拍不行吗?”白伟强的腰肯定都酸了,他的手下意识扶住阳台围栏。   “恐怕不行,强哥,剧组找的那幢高层楼房明后两天要全面整修打扫卫生,据说有卫生安全部门的领导要去视察,所以要是我们明天去拍,或许保安就不让我们进楼了。”廖汉龙继续解释,“现在天黑了,我们本来就是去拍夜景,刚刚好,也就是拍在楼道里深夜追逐情人的那一场戏。情人从顶楼消防栓那里得到了贿赂的金条,男主角一路跟着情人,二人在黑暗的楼道里发生冲突,男主角把情人从30多层楼高的天台上推了下去。很简单的戏,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小时就能结束。”   “我20几岁拍戏到现在,从来没遇到像你们这样的剧组,不但资金短缺人手不足内部异常混乱,而且……”白伟强有意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好像是想说,怎么连编剧甚至编剧助理都有权力指挥拍摄?但白伟强还是顾全大局,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是是是,委屈强哥了,”廖汉龙油嘴滑舌好话说尽,“常言道,好事多磨,或许咱们这部戏拍完了就火了,您辛苦一下吧,反正拍摄也接近尾声了,再接再厉把戏拍完,您再好好休息一阵子,强哥辛苦了,拜托拜托!”   “唉,”白伟强叹口气,他这个人天生吃软不吃硬,“好吧好吧,拍这部戏我感觉比拍打打杀杀的动作戏还辛苦。”   “谢谢强哥支持,多谢!”廖汉龙连连道谢,而后,他又问,“顺便问一句,强哥拍完我们的《商海沉浮》之后,还有别的片约吗?”   “还在商谈之中,目前还不能确定。”白伟强说。   “拍戏真的好辛苦,”我凑过去说,“您有没有想到过先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白伟强白了我一眼,“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拍完《商海沉浮》您难道就不想给自己放个假彻底放松一下,比如去外国旅旅游,吹一吹海风之类?”我试探着问。   “是啊,”小姑娘也说,“强哥,我要是您,肯定不拍戏了,都这把年纪了还那么拼命做什么,钱又花不完,享受一下生活多好啊。”   “什么叫一把年纪了,”白伟强指了指小姑娘,终于忍无可忍发火了,“我警告你,以后在我面前不要乱说话!”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立刻道歉。   似乎为了证实一下自己并没有那么老态龙钟,白伟强按住阳台的边缘跳了出来,玛莲娜举着纸巾去给白伟强擦汗。白伟强这一次没有把脸凑过去,而是把纸巾一下子夺过来,转过身背对着玛莲娜擦着脸上的汗。看得出来,白伟强似乎在有意避开玛莲娜的示好。   “工作就是我的全部,”白伟强用力地把纸巾攥成一个团,“我就是个工作狂,工作就是休息,休息就是工作,除了工作我再没有感兴趣的事情,要让我离开舞台,除非我死了!”说完,白伟强把手里的纸团重重地抛在地上,朝摄影棚外面自己的车子走过去。   剧组里的人面面相觑,我咂摸着白伟强最后甩下的一句话,感觉似乎他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于是,我朝愣在那里的玛莲娜走过去,问:“你是不是透露给了白伟强什么?”   “我……”玛莲娜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难道我说错话了?”   “你都说了什么啊,我的姑奶奶!?”廖汉龙把玛莲娜拉到一边,而后冲着剧组的人吩咐道,“你们别傻杵着,把设备搬上车,去大厦继续拍戏啊!”   等摄制人员忙碌起来,廖汉龙立刻问玛莲娜:“你跟白伟强到底是怎么说的?”   “我没有着重说,我就是希望强哥拍完这部戏之后放松一段时间,别再接拍别的新戏了,就是这样说的,但我绝没提及息影的事情。”   “后面白伟强到底有没有新戏要拍呢?”我问。   “我曾经向他助理打听过,”玛莲娜说,“好像真没有其他剧组找过白伟强,所以白伟强很着急,心情也不好,或许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就是一个只需要工作的机器人。”   “哦,我明白了。”我点点头。   “明白什么了?”廖汉龙问。   “白伟强没有戏拍了,所以他心里本来就憋着气,而咱们还劝他暂时息影,你说这不是给他的伤口上撒盐吗,他白伟强能不生气吗?”我挑明了说。   “那这样一来,白伟强是不会向媒体宣布息影这样的消息了?”廖汉龙问。   “那怎么办呀?”玛莲娜一脸着急表情,一点儿不像是装的,“白伟强已经对我没什么兴趣了,也许你们也看出来了,很可能《商海沉浮》一拍完,白伟强就会把我踢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我……我难道真的做错了?”玛莲娜翻着眼睛挑向我。   “白伟强不肯息影,我们的片子依旧制造不出火爆的新闻,怎么办?”廖汉龙叹口气,“失败还是注定失败啊!”   “白伟强老了,没了竞争力,再说现在每天都有绯闻,每天都有炒作,白伟强过时了,不会再成为荧屏的新宠儿,这也是事物发展的规律。”我思索着说,“就算白伟强真的感到疲惫,宣称不再拍戏了,我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社会反响,毕竟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我们就注定失败了吗?”廖汉龙哭丧着脸说。   “想想办法啊?”玛莲娜晃动着我的手臂,“你不是很聪明,你不是总有办法吗?”   “不到最后都不要轻言放弃,事到如今切不可心浮气躁,”也许因为我有了新的想法,所以才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别急别急,继续按照计划行事就对了。”   第十一章 香消玉殒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争斗存在,即便至亲好友,一旦沾上“利益”两个字,争夺就很容易上场。曾经拥有的,不要忘记;已经得到的,更要珍惜;属于自己的,不要放手;已经失去的,留着回忆;想要得到的,必须努力……这些道理很容易理解,但还是有很多人看不开,包括我自己。   无论我们怎么绞尽脑汁进行诱骗,白伟强始终都不愿意息影,然后我又想到了一个更狠毒的计策,就是利用“三人成虎”这一规律,希望用很多人的嘴把白伟强忽悠病了,我所提到的“病”不是单指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我试图让白伟强在短短的最后几天拍摄时间里,心理出现问题,从而制造一个噱头和卖点来宣传《商海沉浮》这部剧集。   正是从那一天起,白伟强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包围之中,因为不管他走到什么地方,每一个见到他的人无不问着他同一个问题:“强哥,您的气色不太好,要多休息多注意身体。”   这句话似乎是很善意的劝慰,但要是听得时间长了,遇到的每个人都这么说,听到这句话的人必然心里发毛,怀疑自己气色真的不好或者是哪里出了毛病,这就是“三人成虎”的运用。   开始只有我、廖汉龙、玛莲娜还有小姑娘这样说,后来剧组的所有人都被我们催眠了,几乎所有人碰到白伟强都要说:“强哥,您的气色不太好,要多休息多注意身体。”   白伟强这些天拍戏确实很累了,尤其是遇上了我们这组人,没事情都要找些事情出来,加上玛莲娜失宠,她试图挽回情感,这就令白伟强更加身心俱疲。没几个硬汉子能经得起这样内外兼施的折腾。   我和廖汉龙全力以赴,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我们没有理由松懈。   我去图书馆及时翻阅了白伟强的资料,主要是一些琐碎的逸事,然后潜移默化地加入每天的台词之中,不过白伟强没有丝毫察觉,好像他已经把这个角色融入了自己的生活里,没有令他生疑反而令他的表演更加游刃有余。逼真的演技,或者说本色出演,那是一种让我从心底里感到佩服的演技。   正在我们一步步实行计划的同时,《商海沉浮》的收视率终于跌破底线,就在《超美歌喉》最后一轮晋级比赛的时候,《商海沉浮》彻底失败了,我们辛辛苦苦打造的经典剧集停播了,被一档毫无艺术水准的粗糙无比的选秀节目击垮了。不知道这是影视人的悲哀还是观众的悲哀,或者,是大众审美文化的悲哀。   廖汉龙的影视公司再也支撑不住拍摄的花销,就在他准备解散剧组之时,一直保持沉默的、貌似安分守己任劳任怨的白伟强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实意图。   白伟强提出想要收购汉龙影视公司,廖汉龙没有退路,因为公司被收购了,他自身的债务会少一些,于是廖汉龙没怎么想,也没跟我商量,就答应了下来,花费了几天时间办理了公司转让手续,而白伟强只用了很少的价钱。就这样,公司易主,廖汉龙和剧组里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内,迷迷糊糊都成了白伟强的员工。   我只是个编剧,既然公司解体更换了新主人,我好多天都没有去剧组,说实在的,我也寒了心,没兴趣再参与进这个分不清谁是谁非的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我觉得,我更适合躲在屋子里写写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我准备开始写小说了。   写累了,没有灵感的时候,我就会去随心所欲咖啡吧找小姑娘聊聊天。就在这一天晚上,我正和小姑娘喝茶闲聊,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廖汉龙打来的,他说他想找我谈一谈。我答应了,半个小时之后,廖汉龙走进了咖啡吧。   “廖总,好多天不见你还好吗?”我寒暄道。   “唉,别再喊什么廖总了,我现在就他妈是一个小跟班,白伟强把我当成剧组里的杂工那样使唤,我天天都是忍气吞声啊。”廖汉龙坐下来就开始发牢骚。   “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我说。   “白伟强真是太老谋深算了,”廖汉龙恨恨地说,“对于我们百般刁难的拍摄他都那么隐忍,看来他早就有收购公司的野心了,他说喜欢这部戏和里面的角色多半也是假的,还有片酬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说不要片酬就不要了呢,现在想一想,还是我们太嫩了。”   “是我们的疏忽。”我叹口气。   “实际上,白伟强的戏已经过时了,根本没有什么片约找他,所以他就惦着尝试经营一家影视公司,不想再当演员而是想自己当老板包装新人,这也没什么,可他为什么瞄准了我的公司?事后我冷静下来仔细回忆拍摄《商海沉浮》这部戏的经过,才发现……”   “你发现了什么?”我赶紧问。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掉进了别人设计好的圈套里。”   “这话怎么讲?”我追问。   “当初本来还以为是王总监照顾我的公司,给了我一个赚钱的机会,白伟强是王总监指定的主要演员。现在一想,很可能王总监和白伟强在最初就设计好一个诡计,想吞并我的公司,但这些我没有证据,只能瞎猜。”   “这还真说不定,”我继续问,“那么这些天你们都做了什么?”   “公司更名为‘伟强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公司还在对面的写字楼里,公司的职员基本上都没动,只是我从总经理沦落成了技术部经理,主管拍摄一切事务。因为公司改组办手续浪费了不少时间,延迟了《商海沉浮》最后几场戏的拍摄,所以,最近我们才开始继续拍摄……”   “那么白伟强将要怎么运营这部戏呢?”我打断他,问出更关心的问题。   “细节上的事情他不可能告诉我,但我猜想,他一定会在拍摄杀青之后重新剪辑完成这部戏,再卖给某些电视台,然后全剧一起播出。”   “就像一般的电视剧那样?”   “对,”廖汉龙点点头,“毕竟白伟强在影视圈混迹了几十年,很多家电视台的领导都是他的朋友,他的路子肯定比我们宽得多,只不过我这心理就是不能平衡。”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也无法挽回了,你就忍气吞声好好跟着白伟强干吧。”我劝说道。   “跟着他,你以为我还真傻吗?”廖汉龙翻着眼睛,加大音量说,“白伟强现在用我,是因为这部戏没有拍完,各个部门我都熟,也都是我的人,我要是离开了这部戏就瘫痪了,等到这部戏杀青的那一天,你觉得他还能让我留在公司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不说你也知道,今后,我只有被扫地出门的下场了。”   “说得有道理。”我闭上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廖汉龙紧握着双手看向我的脸,眼神之中带着渴求,“这几天你能不能来剧组帮我?”   “我还能怎么帮你?”   “不知为什么,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很踏实,你帮我再想想别的法子,扭转乾坤好吗?”   “现在你把公司都卖给白伟强了,还怎么扭转乾坤?”我摇着头说。   “帮帮我,求你了!”   “不是不帮,是木已成舟,无力回天了。”我很认真地说。   廖汉龙朝我招招手,让我凑近他。他把嘴贴在我耳朵上,小声说:“要是我杀了白伟强,还有没有可能咸鱼翻身?”   我吓了一跳,抬起一只手把他推开,说:“别胡思乱想了,那样你就得坐牢,你也不是天生的杀手,况且你也没那个胆量!”   “白伟强不但把你的女人抢了,还把我辛辛苦苦创办的公司也占为己有,我真想跟这个混蛋同归于尽算了!”廖汉龙试图激怒我。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激将法对我已经没有用了,”我站起身挥挥手,拦住廖汉龙的话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是想好好写一本书,一部小说,我不会去帮你对付白伟强,再说我也没那个实力和必要。廖总,你好自为之吧!”   “兄弟,你真就见死不救!?”   “我无能为力。”   日子一天天慢吞吞地过着,我把全部的热情都集中在了小说创作上,对情感方面的欲望已经没那么强烈了。   我仍然住在玛莲娜的楼上,玛莲娜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没有接听,她还特意上楼来敲响了我家的房门。有两次我真的在家,没有应声更没有开门,虽然我心里还装着玛莲娜,但她已经跌破我择偶的底线,之所以回避她,其实是不想让自己再次受到伤害。   玛莲娜的戏份已经拍完了,白伟强也不要她了,可悲的玛莲娜从一个野心十足的女演员变回了那个有点儿姿色的公司会计,每天上班下班挤公车。经过如此大的落差之后,玛莲娜的美有些黯然了,或许她没有太多心思放在打扮上了,我估计她的内心也很不平衡。   有时候我还是会忍不住站在窗前偷偷地看着玛莲娜下班回家,不知为什么,同一个人同一个角度,过了一段时间,经过了一些事情,看在眼里的那个人整个的味道都变了,但玛莲娜一出现,我的心还是没来由地难受起来。   我开始讨厌住在这幢高楼里了,当初只因为这幢楼距离电影厂不远,容易找到影视方面的工作,才会租下这里的房子。现在,我一心想当作家,住得越安静越适合写作,所以我打算搬家了,离玛莲娜远一点,也许我就可以更早地忘记她。   找房子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虽然我托了不少朋友帮我留意,但一时半会很难碰到合适的地方。就在这个时候,我完全没有料想到的一件事情发生了,那也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玛莲娜死了!   是的,玛莲娜死了,是自杀,死在了自己家里,醉酒后用刀片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她赤身裸体躺在注满清水的浴盆里,血与水掺杂在一起变成了红色,而玛莲娜的身体却逐渐变得煞白……   这些景象是我在头脑里想象出来的,我知道,当警察发现尸体的时候,血水应该变成了黑褐色,玛莲娜的尸体也会被血水泡得肿大变形,这才是最真实的,真实就是比幻想可怕得多。当然,我没有看到真实场面,警察不会允许我去参观的,即便让我去我也不敢,因为我还奢望在记忆里留下玛莲娜最美好的一面。   警察在楼下的房间里折腾了一个下午才离去,我站在窗前,看见两个穿白大褂的法医抬着担架上了车,白布下面遮盖的人形就是玛莲娜,我曾经深爱过的那个女人。   她的死跟我有关系吗?假如我接听了她的电话,或者,当她敲响我房门的时候我为之打开宽容的门,那她是不是就不会自杀了?是不是我的冷漠促成了她的死?   问题太多了,不是自责就能够解决的,玛莲娜的尸体被抬走后,我倒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干,我的心备受煎熬,不吃不喝快过去了两天,我发觉我的脑袋没有迷糊而是越来越清晰。   渐渐地,玛莲娜的死令我产生谜团。假如说玛莲娜水性杨花或许有点儿过分,但起码她不是一个脆弱到会轻易选择自杀的女人,就算白伟强不要她了,我也不要她了,她仍然能通过努力勾引到其他男人,她有必要走投无路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总之,我不相信玛莲娜会自杀,不是自杀那会是什么?是他杀!可谁又会去杀玛莲娜呢?   从床上爬起来我摸索着衣服口袋想要找到玛莲娜家的门钥匙。当钥匙握在手里时,我的头脑也冷静了,如果我打开楼下的门走进去,这不正好给警方送去了嫌疑犯吗?我不是搞刑侦的,进入房间也看不出他杀和自杀的迹象,反而给自己找了麻烦。警察会把我抓起来审问,就算我是清白的,遇到这种事,一个单身男人也百口难辩。   就在这时,我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一直都被我遗忘掉的线索,在所有事件开始之前,我曾经在玛莲娜的屋里安装了两枚针孔摄像头,一枚放在客厅的吊灯上,另一枚放在卧室的画框后面。客厅的那一枚我早就取回来了,而卧室的那一枚由于随后的事情发展得太快,我就把它忽略掉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爬起来打开电脑,很多天我都没有启动那个监视装置了,不知这么多天那东西还能不能使用。   我习惯于把电脑调整到休眠的状态,这样可以接收到针孔摄像头里传播过来的视频文件。我在电脑里划分出了一定的硬盘空间,当新的视频文件超出了设定的硬盘大小的时候,便会自动把老的视频删除,覆盖新的视频。但即便这样,说明书上写的是,当摄像头长时间不被启动的时候就会暂时关闭系统。所以,装在玛莲娜的卧室里的针孔摄像头很可能早已自动关闭,从而拍摄不到任何内容。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从电脑里查找最近的一段视频。很快,我就找到了文件夹,启动一下,却发现摄像头已经被人摘除了。我的心里一颤,会不会是被警察发现了?聪明的警察会不会利用我所不知道的高科技手段,顺藤摸瓜查到我的头上?   顿时,我头上冒出一层冷汗,连握着鼠标的手都开始颤抖个不停,我眼睛发花,面前的电脑屏幕也变得异常模糊。突然,我好像发现了什么,那是一段很短的视频文件。我把脸凑过去,揉了揉眼睛看那个文件的修改时间,时间就在三天前,这怎么可能?   我哆哆嗦嗦地把鼠标凑近那个文件,双击之后,出来的黑色视频播放窗口令我心脏狂跳,我紧咬着牙,因为我知道,拍到视频的这一天绝不是个寻常的日子,那正是玛莲娜自杀的那一天。难道说,玛莲娜在天有灵,故意给我留下了一段什么告别的内容?   很快,理智告诉我,这不可能!   视频里面出现了画面,我没看见玛莲娜的脸,确切地说,我什么都没看见,视频就结束了,非常模糊非常抖动,最多不超过三秒钟,可视频里面到底是什么呢?   我重新双击又看了一遍,这一回,在短短的三秒钟里,我好像看见了一张模糊的脸,由于抖动和光线不足,那张脸我没怎么看清楚。   继续重新播放,当那张脸距离镜头最近的时候,我按动鼠标把画面定格,最大化窗口之后,我瞪大眼睛去看那张脸。   奇怪的是,这不是玛莲娜的脸,是个男人的,而且还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脸,这个男人会是谁呢?   我猜想着这段视频是如何拍摄下来的。那一定是发现摄像头的人用手把摄像头从画框后面取出来,而手指不知不觉触动了摄像头上面的开关,一关一开用不了几秒钟的时间,所以就在我的电脑硬盘里留下了这三秒钟时间的一段视频。   太模糊,看不清楚这人是谁,但这人不像是警察,因为他戴着一副黑色的宽边眼镜,有那么一点新潮的眼镜框。警察一般不会佩戴吧?不过这也说不定,警察也没有规定就不能佩戴新潮一点的眼镜。   不对不对,我用力敲了敲脑袋,时间不对,视频里的这个模糊男人绝不是警察,因为警察是在转过天的下午才进入玛莲娜的房间的。假如玛莲娜不是自杀是他杀,那么这个男人一定就是杀害玛莲娜的凶手,起码玛莲娜的死与这个男人有直接的关系。   可这个男人又是谁呢?太模糊了,我根本就看不清楚。我该怎么办?把针孔摄像头偶然拍摄到的视频告诉警方,警方肯定会问这段视频怎么会在我的电脑硬盘里。我怎么回答?我说因为当初我喜欢上了那个女人,所以在她家按了摄像头?警察会相信吗?我要是想当作家而不是想坐牢,我就不能报警。   即便报警,警察也查不出这个男人是谁,因为太模糊了,根本当不了任何证据。干脆把这个视频删掉,就当我从没打开过电脑,可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我回到床上再次仰面倒下去,努力地回忆着与玛莲娜发生过关系的那些男人。廖汉龙、白伟强还有我自己,前面两个人都不戴眼镜,我写作的时候倒是会戴眼镜,但视频里肯定不是我自己的脸,我还没有精神分裂到去杀人这种地步。   不知过了多久,我好像是睡着了。梦里,玛莲娜腾云驾雾地来找我,她的嘴巴开合着,表情难受,我却听不见她要跟我说什么。我越是问她,她越是着急地张大嘴巴,就像一个快要窒息的溺水者。   很快,玛莲娜开始流血了,很多地方都往外流血,眼角、鼻孔、嘴巴、耳朵……开始还是红色的,后来就变成了黑色。她的手无力地在半空中抓挠着,很痛苦的样子。我想上前帮助她,却不知道如何才能把她的血堵住。我害怕极了,在梦里我也知道玛莲娜的血很快就要流没了,因为她的脸都变成了灰黑色……   我惊醒了,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电话里传出廖汉龙惊恐的声音,他对我说,警察来找他问话了,他没有把我和玛莲娜以前的事情告诉警方。   我没心情表示感谢,我想挂断电话,可廖汉龙却希望与我面对面聊几句。我不想出门,可廖汉龙态度强硬,我也不希望他来家里找我,那是因为我更不想被警方盯上从而陷进玛莲娜的自杀案中,所以,我不得不去赴约。   走进随心所欲咖啡吧时,廖汉龙正在和小姑娘窃窃私语,见到我进来,廖汉龙拉住我的手找个角落坐下,他语带惊恐,立刻问:“你觉得她会自杀吗?”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比我长得多不是吗?”我反问。   “她其实是个挺坚强的女人,我认为她绝不可能自杀,而且也没有自杀的必要啊!”   “会不会是因为白伟强抛弃了她,所以一时间想不开就割脉了?”小姑娘插嘴说。   “不可能,”廖汉龙摇着头,“反正她不会因为感情上的问题自杀的。”   “警察怎么说?”我问。   “警察说从表面特征看是自杀。”廖汉龙回答我。   “那要是抛开表面呢?”我又问。   “不知道,你觉得警察能告诉我太多吗?”   “你们先不要吵,”小姑娘神色慌张地朝左右看了看,好像周围有人窃听一样,“会不会是白伟强派人干的呢?”   “这……”我看了一眼廖汉龙,“难道我离开剧组之后,白伟强和她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即便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也不至于杀人啊!”廖汉龙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追问。   “她不想离开他,”廖汉龙故意不说出名字,把话题说得很模糊,“他不喜欢她了,可她不放手,总是死缠烂打地缠着他,所以他更厌烦她了。”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片场都看见了,”廖汉龙叹口气,“女人一旦失宠都会试图做一些什么去挽回,可她们不知道,越是这样越会令男人反感,怎么说呢,感情上的事就是那么复杂多变。不过,就算白伟强不要她了,她也没必要自杀啊,因为我能看出她只是为了他的钱,没有真感情的。”   “正是因为她死缠烂打,白伟强才会狠心除掉她……”小姑娘竖起手掌做了个刀劈的手势,她又说,“难不成她手里抓住了白伟强什么把柄?”   “白伟强那么老谋深算,他根本不相信投怀送抱的女人,怎么可能把什么把柄说出来,告诉玛莲娜呢?”我思索了一阵,才说,“杀死《商海沉浮》里面的女主角,会不会也是一种炒作和噱头?”   “啊!?”廖汉龙大吃一惊,他盯着我的眼睛,“不会吧?!”   “你去给我泡碗面好吗,我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我打发走了小姑娘,小声跟廖汉龙说,“你不会把我们当初的计策透露给白伟强了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发誓!”廖汉龙一脸郑重,“我也不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乱说呢?”   “由于拍戏,女主角爱上了男主角,而后被男主角拒绝,女主角被情所困自杀身亡,”我说出心里的话,“你想想,这是多么好的一个炒作噱头啊!”   “这太可怕了,为了一些利益而杀人,”廖汉龙说,“太可怕了,当初我们只是这么想了一下,没想到白伟强真的这么做了,假如我这个人有提高收视率的价值,或许死的就是我了。”   这时,小姑娘端着面碗走过来,我们立刻结束了这个可怕的话题,我对廖汉龙说:“你去查一查吧。”   “查?查什么?!”   “现在的戏不是还没杀青吗?”我问。   “没有是没有,但我怎么查啊?”廖汉龙突然眼睛一亮,“要不明天我安排你进组吧,帮我一起查一查,就算查不出来,你在我身边还有个照应不是吗?”   “我不想趟这趟浑水了……”   “别啊,”廖汉龙苦苦哀求,“那女人起码也和你有那么一段感情,现在她不明不白地死了,你就不该帮帮她吗?”   “是她当初把我踹了,”我冷笑了一下,“再说,警察都查不出来,你让我怎么帮!”   “就算不帮死人,你起码帮帮我,说实话我现在拍戏天天都胆战心惊,真担心哪一天就中了暗算,有你在我身边,不是还多一双眼睛能看见危险吗。再说,这戏很快就要杀青了,等戏一杀青我就立刻离开公司,假如你信得过我,咱俩就去另一座城市重新创业,一定要击垮伟强影视公司!”   “你让我考虑考虑。”   目前的拍摄到了收尾的阶段,摄影棚的戏基本已经拍完,主要是补拍一些外景,所以这一天我坐在车里,朝选好的外景驶去。   到了地方剧组的工作人员纷纷开始准备,我也夹杂在人群里帮忙。将要布置完的时候,白伟强出现了,今天有他的戏,虽说相隔的时间并不长,但当我再次看见白伟强时,还是大吃一惊。   “怎么是你?”白伟强发现了我,脱口就问出来。   “强哥,是这样,”廖汉龙跑上前替我解释,“剧组的人手不足,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让他过来帮几天忙,您放心,他的任何花费都从我的钱里扣除,保证不花公司一分钱。”   廖汉龙的话里透着一股子怨气,白伟强眨眨眼睛没说什么,因为剧集的拍摄目前还仰仗着廖汉龙,不可以跟廖汉龙激化矛盾。   “强哥,您是不是生病了?怎么气色这么差呢?”我之所以问出这句话,完全是出于好奇,没有夹杂别的想法,因为我看见白伟强的脸上好似浮现着一团黑气,连印堂都发暗了。   “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白伟强指着我的鼻子,在我面前头一次发威,“你要是再胡言乱语,就请你离开我的剧组!”   “对不起,强哥,”我努力把火气往下压,“我只是关心您,没有别的意思。”   “用不着你的好心!”白伟强甩下一句,大步走了。   “这白伟强是怎么了,当上老板就变得那么凶了?”我问廖汉龙。   “是啊,他以为这是他的剧组,”廖汉龙呸了一声,“上上下下剧组的人还是我的人,还都听我的!”   “不过几天没见,白伟强的气色真的差了很多。”我说。   “亏心事都做绝了,气色能好得了吗?”   就在这时,白伟强的车里走下一个年轻女人,我朝她看过去,似乎这是一张陌生人的面孔。女人不到30岁,不漂亮,穿着职业套装,不像是白伟强的新情人。   “那人是谁?”我问廖汉龙。   “白伟强的新助理。”   “新助理?”我又问,“那以前那个呢?”   “这我哪知道,新近才换的,我也懒得问。”   我朝那人走过去,或许那女人初来乍到,所以还是挺客气,我问她:“以前没有见过你,请问你是……”   “我是强哥的助理兼司机。”   “哦,我记得强哥以前的助理不是你?”我故意很平淡地问。   “是的,”女助理回答,“之前的男助理正在处理一些别的事情,暂时没有时间协助强哥拍戏,所以我接替了他。你们剧组要是有什么问题请跟我联系,我会第一时间与强哥沟通,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我微笑着朝女助理点点头,而心里却产生了另一种想法。   这一天的拍摄很琐碎,要跑好几个景点,白伟强显得异常疲惫,似乎这些天都没有睡好觉,即便化妆师用尽浑身解数在白伟强的脸上施粉,灯光下的白伟强还是显得既疲惫又老态龙钟。   用餐的时候,那个女助理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笑容可掬,对我说:“你好,现在有时间吗?强哥想要和你谈一谈。”   “和我谈什么?!”我有些吃惊地问。   我跟着女助理朝白伟强的保姆车走过去,女助理拉开门先让我钻进去,她关上车门并没有上车。我低头进入车厢内部,看见白伟强正靠在座椅上,手里端着一杯咖啡。   “强哥,”我笑了笑,“您找我有事?”   “嗯,坐下说。”   白伟强拿出一个小纸杯,在里面倒入半杯咖啡递给我,我假装受宠若惊地接过来,双手握着杯子没有喝。   “那件事情你也听说了吧?”白伟强试探地问。   “哪件事?”我也试探地回答。   “就是她,我们这部戏的女主角,她前几天自杀了。”   “我……我听说了。”   “唉,”白伟强眨着眼睛看向车窗外面,好像很惋惜的样子,“戏还没有播出就死了一个人,其实是很不吉利的,这些天我心里很乱,夜里也经常失眠,所以才搞成这副疲惫的样子。”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白伟强的话,从他的话里我听出来,他似乎是在故意掩饰着什么。   “我其实是很看好她的,本来想在这部戏结束之后再给她安排别的新角色,可是她太急功近利了,她把我对她的好理解偏颇了,以为那是一种男女之间的情感。当我试图澄清这种关系时,她非常接受不了,所以每天都缠着我。我是个事业心非常重的男人,心里只有拍戏,对情感方面的事情本来就不想花费多余的心思。但她不理解我,我不得不提出与她一刀两断。或许我把这件事处理得太过生硬,以至于她很难接受,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对此,我也是非常遗憾和愧疚。”   白伟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始终望着后视镜观察着他的眼睛,虽然我能看出他眼睛里还藏着一些别的什么东西,但听了他的话,我并没有觉出他撒谎的痕迹。   “事已至此,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我摇头叹息。   “是这样,我叫你来的目的是想问问你,她还有家人吗?我想给她的家人寄去一些钱,是一份心意也是一种补偿。”白伟强又说。   “您为什么要问我,而不去问廖总?”我很疑惑。   “廖汉龙目前和我的关系有些尴尬,你也知道,我收购了他的公司,其实我也是在帮助他,可廖汉龙不那么想,他总是认为我落井下石,借机吞占了他的公司,对此我也不想继续解释了,”白伟强深吸一口气,回到之前的话题上,“如果你能打听出她家人的地址,那么请你告诉我,我会寄一部分钱作为补偿,虽然她的死跟我没有太直接的关系,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买一份心安。”   “我可以帮您问一问。”   “好,那就多谢你了。”   从白伟强的保姆车里走下来,远远地,我就看见廖汉龙伸长脖子朝我这边张望。我走过去,廖汉龙问我:“白伟强找你干什么?难道是想拉拢你对付我吗?!”   “那倒不是。”我把白伟强跟我说的话告诉了廖汉龙,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假惺惺。”廖汉龙讽刺道。   “可是我不明白白伟强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思索着说。   “大概……”廖汉龙朝保姆车看了一眼,“大概白伟强中邪了,那女人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你不是也看见了吗,白伟强那张脸阴气多重啊!”   “你瞎说什么?”   “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还真不好说,你还别不信!”   “我还是有疑惑,白伟强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摸着下巴思索着,“从他的话里,我能听出来他是在努力澄清什么,难道她的死真的跟他有关?”   “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廖汉龙吞了一口口水,猜测道。   第十二章 最终的诡计   人的一生就像是一场追逐光明的旅行,必须经历漆黑的隧道、猛烈的暴雨、荒芜的沙漠,才能得以仰望到天空的太阳,但不知,实现目的的那一天,太阳是否还是想象中的那般光明。人们只关心谁能够笑到最后,却忽略了面带诡异笑容的那个人,他的双眼往往还溢满泪光。   不属于你的事情你却偏偏想要去做,即便是好心好意,也容易令人产生怀疑,就比如白伟强向我打听玛莲娜家人的住址。或许白伟强真是好心,想要对自己的旧情人做一点好事情,但还是令我产生了足够大的怀疑。   我不仅仅是怀疑白伟强一个人,我还怀疑白伟强以前的那名男助理。男助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不出现了?而且我记得,男助理开车的时候是戴眼镜的,而且就是那种宽边的黑色眼镜框。   回到家里,我曾经再一次调出那段视频仔细观察,除了黑色眼镜框是个特征之外,整张脸都模糊一片,能看出是个男人就不错了,根本不能拿出来当证据指认谁。   睡着的时候我还是会梦到玛莲娜,她身上已经不再流血了,可她确实是想要告诉我一些什么。梦里似乎有只言片语听清楚了,但清醒之后我却半句都回忆不起来。我很着急,也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超自然的事情存在,我只认为,之所以会做那样的梦,只是因为我的潜意识在作怪。   在我的潜意识里存在着什么呢?是不是对某些人的怀疑?可是那仅仅是怀疑,我根本没有能力去调查或者改变什么。   在似睡非睡的时候,我对着玛莲娜祈祷:“你不要再缠着我了,也不要再进入我的梦里,你的结局是你自己选的,不是我的责任,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我没办法帮你的。”   眼瞅着《商海沉浮》这部戏就要杀青了,我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玛莲娜是他杀的线索。我知道,一旦片子拍摄结束,我将永远没有接近白伟强的机会了。   每天夜里的噩梦还在继续着,我不知道是玛莲娜阴魂不散要折磨死我,还是我潜意识里想做那件事情而清醒之后就不敢再去尝试了。   更多的时候,我都会问自己,我要不要去做呢?   做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没把握去预料,但要是不做,我也许就会一辈子活在负疚感中,被潜意识的另一个自我折磨死。   时间越来越紧迫,我用来思考和权衡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这一天到了,廖汉龙打电话告诉我,明天下午就是《商海沉浮》的最后一场戏了,拍完了,剧组就散伙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一阵难受,那感觉就像是两只手紧握住我的心脏,然后用力往下一撸又瞬间松手,于是我的心脏在一阵剧痛之后依旧上下颤动,就是这种奇怪并且可怕的感觉。   我没勇气睡觉了,我知道睡着了玛莲娜还会来找我,万一她发了怒,把我留在梦境里,我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凌乱的大床令我畏惧。   漫无目的地走出家门,真没别的地方可去,我打车到了随心所欲咖啡吧。我坐下来,把心里话都告诉了小姑娘,我需要一个倾听对象,在这座城市里,小姑娘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想怎么去验证?”小姑娘问我。   “我需要一个女人的帮助……”我盯着小姑娘。   “不会是我吧?!”小姑娘直起腰朝后故意躲闪。   “你帮个忙吧,不仅仅是帮我,还帮了那个女人,假如我的推测都是错误的,或许我的心就能够平静,也就不会再做那些可怕的噩梦了。”   “可是我根本就不像她呀?”小姑娘双手摸着自己的胸,“她那么丰满,前凸后撅,我还属于没发育完全的那种青涩身材……”   “可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了,”我解释着,“好在你们的身高差不多。”   “骗不了人的。”小姑娘说着泄气的话,“我没信心呀。”   “你要知道,成功与失败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去做,做了我就会心安理得,假如因为一时的犹豫而没去尝试,我将一辈子活在自责里。”   “看来你还是一个挺有心的男人……”小姑娘的双眼之中露出了一丝异样的光。   “明天下午是《商海沉浮》的最后一场戏,没时间犹豫,全剧杀青之后,我们再没理由接近白伟强了,错过这个机会就只能悔恨一辈子了!”我强调说。   “好吧,我帮你!”小姑娘咬着嘴唇,盯着我看。   “谢谢。”我错开和她的对视,莫名其妙地心里发虚。   “你要知道,我答应帮你不是为了别的其他任何一个人,我只为了你!”小姑娘还是直直地看着我。   “呃……”我被盯得后背都出汗了,“我……我明白!”   “你不明白!”小姑娘又强调说。   “我想我现在明白了。”我重重地点点头。   最后一场戏是在白伟强的靠山别墅,这地方地处偏僻,我还是头一次来。跟着剧组的车子在路上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我终于看见了我在剧本中想象出来的那一幢别墅。   说实话,别墅的整体感觉相当气派,跟我脑中想象的很不一样。别墅并不是后背靠着青山,而是面对着青山,进入别墅里面,几乎打开每一扇窗都能一览群山峥嵘,美不胜收。我想,虽然别墅修建的地方离市区太远,不过看这房屋构造精巧,也肯定花费了不少钱。   山里的天黑得早,来到靠山别墅的时候天已经有些发暗了,还有就是静,非常安静,在城市里住惯的人一时间很难适应这种安静。不过,这倒是挺适合像我这种从事写作的人,没了世间的纷扰,心就更容易集中。   由于别墅装修豪华,地板上都铺着造价高昂的地板砖,所以剧组的工人搬设备的时候都是轻拿轻放,这就延误了拍摄时间。当一切就绪之后,外面的天已经黑得一塌糊涂了。   这场戏主要集中在阳台,也就是男主角把喝醉的弟弟挂在绳套上的这一场戏,这场戏在摄影棚已经拍摄了一部分,镜头都是从阳台外面拍的,为了使剧集的画面更丰富,单一角度的镜头肯定会令挑剔的观众烦闷,所以剧组必须多角度进行拍摄,把各种角度有机地剪辑在一起,那样看起来才丰富多彩。   设计好的镜头是这样的:摄像机摆在室内,镜头对着阳台外面的群山,当主人公谋害了弟弟之后,镜头里先出现弟弟全身抽搐的画面,而后镜头再移到弟弟痛苦的脸上,然后镜头继续移动,掠过主人公的身体,最终落幕在远处的群山之中……   这将是整部戏的最后一个镜头,群山的画面会逐渐淡出,出现“全剧终”的字幕。   随便想象一下,这都是个很美并且意境深远的镜头,可惜事与愿违,每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今天这个夜晚居然没有月亮。没有月亮当然就没有月光,没有月光那远处的群山就死黑一片,加上室内光线明亮,阳台外面的群山就更加黑得严重,黑得彻底,黑得毫无层次。   剧组里的很多人都不太满意,本想换一天再拍,这个想法立刻就遭到更多人的否定。没办法,摄影师提议说,要不就先拍了,等做后期的时候加个特效也可以,虽然效果会差那么一点点,但普通观众肯定看不出来。   摄影师的提议得到大多数人的同意,就这样,廖汉龙让女助理去通知白伟强,现在就可以拍摄最后一个镜头了。   拍摄完这个镜头,整部戏就完全杀青了,按照剧组的习惯,杀青的时候要喝酒、烧香、发红包、放鞭炮,都为了图个好彩头,所以除了摄影师在场之外,其他的工作人员都去楼下准备庆功宴。   如果说那些人是被廖汉龙故意打发走了也不为过,因为楼上不能够人太多,人多了就无法让我们做成那件事情了。   是的,昨夜我、廖汉龙和小姑娘三个人合计了一宿,我们真要做那件事情了!   此刻,楼上只剩下我、廖汉龙、白伟强和摄影师四个人,不,其实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是谁?现在还不能泄底,她藏在了一个隐秘的房间里,只有我和廖汉龙两个人知道。   摄影师在调整镜头,廖汉龙盯着面前的监视器,一只手还在摆弄一盏大灯,不多时,白伟强走进了阳台,而我,今天的我要当一次演员了,我这个演员也穿得跟白伟强类似,我所要做的,就是把假装酒醉的白伟强挂到绳套里,这就是我最大的任务。   虽然我跟白伟强长得很不像,身材更不同,但没关系,聪明的摄影师会合理避开我的所有特征,只拍到我的一双手,其实,今夜我只不是个活着的道具而已。   拍最后一场戏是个体力活儿,我活动着双臂,一边伸展腰身,一边抬头看向晾衣架上垂下来的绳套。绳套很结实,我试过了,估计一起挂上两个人它都不会断。   廖汉龙喊了一声,他故意把灯转向阳台中央,那里正摆着一只小木箱,这个东西是从摄影棚带过来的,是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小道具。   “强哥,您准备好了吗?”我低声问道。   “准备好了。”廖汉龙向我点点头,而后他仰天躺在了地板上。   “灯光准备好了,摄影师预备,演员预备,”廖汉龙的声音很小很慢,那声音就像是催眠,“各部门预备,五……四……三……二……一,开始!”   灯光的光斑照着白伟强的脸,随着我一点点的拖动,那光斑慢吞吞地跟随着白伟强的脸,这种画面很主观,也有些诡异,没错,我们就是需要这种感觉,因为此刻的主人公已经被捕,现在拍摄的画面都是主人公的回忆,既然是回忆,那么就可以拍得诡异一些、超现实一些。   我感觉自己更像是一个搬尸工,一点一点费力地拖拽着尸体,我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太快了灯光追不上我,太慢了又会觉得不真实。   那个类似于鞋柜的小木箱出现了,光斑从白伟强的脸上移到那上面,瞬间感觉那东西身价倍增,就像有待竞拍的国宝。我抬起一条腿迈上去,双手还拖拽着白伟强,又一只脚踩上去,白伟强整个身体被我抱了起来,而我的身体恰好被白伟强的身体挡住了。   很吃力,当初写这段剧本的时候我没有想象到一个人会是那么重,白伟强的双脚蹬着地,我知道他是在帮我,可以减少一些身体上的重量,即便这样,我还是感觉很重,真的很重。   我终于把白伟强的脑袋塞进绳套里了,自己也从小木箱上跳下去,白伟强开始挣扎,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就像真的快要窒息而死一样,他的演技太高超了,连我都认为他真的快要被吊死了。   别以为我们真的这么设计了个圈套对付白伟强,从而为玛莲娜报仇雪恨,我和廖汉龙可没那么傻,事情也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放心好了,白伟强是不会被吊死的,因为他早有准备,在他的衣服里面有一个皮质的小坎肩,很结实,上吊的那一刻,小坎肩上面的挂钩就会跟绳索相连,这样一来身体的重量就转到了小坎肩上而不是脖子,一般拍摄上吊这种戏的时候都这么办。   白伟强挂在上面不舒服但绝不痛苦,但他挣扎的幅度很大,就像真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卡住了他脖子,不过他的痛苦都是表演出来的,只要廖汉龙喊一声“停”,他便会从绳套上面跳下来,因为双脚距离地面本来就不高。   这个镜头其实并没有那么长,只不过是我为了叙述清楚描写得有些多了,现在,廖汉龙就要喊停了,因为他刚刚跟我眼神交汇,我也冲他点了头,但廖汉龙在喊停之前还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把手里的灯光调暗了。   灯光有多暗呢?我必须要形容一下。还记得《镜像杀人》那个故事里提及的月光吗?没错,就是那种朦朦胧胧似真似幻的亮度,这种光线也最容易令人产生幻觉和冲动。   “停!!!”   廖汉龙出声了,他的声音不只是通知白伟强,还通知了另一个隐藏在别墅二楼房间的一个女人,她慢吞吞地从阴影里走出来,正对着白伟强的脸。   再说白伟强,知道拍摄结束了,他果然不动了,而是抬起双臂想去把自己的头从绳套里摘下来,他同时也睁开了眼睛,手只伸到一半却停下来,因为他好像在迎面的黑影里看见了什么。白伟强心想,那是谁?可光线怎么那么暗,太模糊了,看身材倒像是一个女人。   女人是谁?是助理吗?白伟强的眼睛越睁越大,很快,那女人似乎清晰起来,那是因为她正在朝他走过来,不,那不是走,更像是飘,那女人就在廖汉龙旁边,可廖汉龙为什么就发觉不了她?   白伟强合不上嘴巴了,眼珠子都快从眼窝里掉出来,那女人太熟悉了,尤其是她的穿着,难道是——她?!   白伟强越想要看清楚,那女人却越朝暗的地方飘,终于,那女人伸出一条胳膊指向白伟强。白伟强再也经受不住这种恐怖,他用最快的速度抬起手,将自己的脖子与绳套脱离,双脚落地时,由于脚步不稳而摔坐在了地上。   “强哥,你怎么了?!”是摄影师的声音,摄影师始终被蒙在鼓里。   白伟强失控了,虽然这是我和廖汉龙很想看到的一幕,那是因为他的失控代表着某种心虚,代表了某种秘密被揭穿的恐惧与心慌,但他的失控表现得太过强烈了,是我和廖汉龙绝没有意料到的,这一点我可以发誓。   白伟强坐在地上不超过一秒钟,他如同电击般不知怎么就蹿了起来,接下去发生的事情更加匪夷所思。白伟强摔倒的一刻,把脚下的小木箱偶然踢到了阳台围栏边上,小木箱也倒了,但还是被白伟强发现了,他接下去做出的动作不但快而且都是出自本能,丝毫没有经过大脑思考,那是因为白伟强太害怕了,只是想尽早离开阳台,哪怕提前一秒钟也好。   他抬起了一条腿,我没看清是哪一条,估计是右腿,他的脚尖踩在了翻倒的木箱上,小木箱方方正正,无论立着、倒着都很结实,因为要经得住两个人的体重,所以剧组的工作人员提前加固过这个道具。   白伟强的脚没有完全落在小木箱上,而是用脚尖一点小木箱,依靠他多年习武留下的好身手,他的身体就快速腾空而起,他的一条手臂也没闲着,手按在了阳台围栏上,脚尖和手臂的力道结合在一处,使得白伟强的身体跳得更高,然后,一个漂亮的跨越护栏的动作,完美的弧线就如同跳鞍马,白伟强就这么跨越了阳台围栏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和廖汉龙还有摄影师,包括躲在黑暗里的那个女人,我们四个人愣了好久,都没有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幕意味着什么,直到我们听见楼下传来惊呼声,我才反应过来,急忙靠近阳台围栏,双手死死握住围栏把头探下去。我看见了白伟强,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坚硬的山地上,身下早已是鲜血淋漓了。   廖汉龙和摄影师随后也跑过来,廖汉龙低吼了一声:“天!怎么会是这样!”而后他就对着摄影师大喊,“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后来发生的事情,很多喜欢电视剧的观众依然记忆犹新吧?还记得在白伟强的葬礼上,主持人念出的那最后一句话吗?主持人用感人肺腑的发颤的语调念道:   “白伟强先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艺术家,他把自己的一切,把自己至高无上的演技,甚至把自己的宝贵生命都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影视事业、献给了喜欢他的观众,献给了即将播出的遗作《商海沉浮》。”   白伟强的死是意外还是自杀?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了媒体与观众长时间热议的话题。   但不出我的所料,死亡这种重磅消息始终都是那些娱乐记者和八卦民众最喜欢的题材,几乎所有的娱乐杂志和报纸都在头版头条报道了白伟强死亡的经过以及相关消息,但却没有哪一家媒体能够给白伟强的死因下一个权威的结论。   多年前由白伟强主演但不卖座的电影也复活了,一时间卷起纪念白伟强的浪潮,铺天盖地,轰动非常。   白伟强死亡后的第十天,也就是周末晚上9点的黄金时段,电视台重新播出电视剧集《商海沉浮》,这一次是连续播出,剧集也经过了全新的剪辑。   《商海沉浮》之前播出时,最高的收视率没有超过17%,而这一次重新播出,收视率一下子就飙升到54%。连续播出到最后一集,也就是剧中主人公吊死的那一集,竟然创下了电视台播放电视剧有史以来的最高记录——72%!   这刷新了电视剧集的收视率神话,不但击垮了《超美歌喉》这样粗制滥造的娱乐节目,这个恐怖的数字甚至可以与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的收视率相匹敌,外地的电视台闻风而动,各家电视台都希望争夺到第一手重播的权利。   电视台发了大财,把廖汉龙聘请到了台里并且给予廖汉龙金牌制作人的称号,而我,随着剧集的播出,我这个没名气的小编剧也成为了众多观众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很多摄制组纷纷给我打来电话,当然也有不少出版社的编辑向我约稿写小说、写自传,那些之前就联系不上的所谓朋友也都全面复苏了,似乎我一下子成了香饽饽、摇钱树,那种火爆的劲头让我好似天天在做梦。   廖汉龙的公司也起死回生,伟强影视公司的老板都死了,所以公司依旧回到了廖汉龙手里,廖汉龙又成了老板,公司的名字也改了回来。不可否认,似乎我们所得到的好处,都与白伟强的死有着直接的关系。   《商海沉浮》播出之后余温未褪,电视台的领导马上做出决定,新一轮重播该剧,而且还特意安排了一个重播首映式。   “重播”还“首映”这听起来未免太过滑稽,这一晚《商海沉浮》的所有剧组人员齐齐到场,当然,我也在内,我和廖汉龙被迫侃侃而谈拍摄该剧的种种趣事,而后又缅怀了一下影视前辈白伟强的死,无论是我还是廖汉龙,笑容和成功的背后都是阴暗的沉重,谁都没有举杯庆祝的心情。   这部剧集我完完全全地看了两遍,无论从拍摄手法还是演员的表演上看,它都堪称是一部相当精彩并且发人深省的电视连续剧。我绝不是自吹自擂,而是用相当专业的眼光去评判的,也不只我一个人这样说。   或许有人会问,为什么该剧在没有发生人命之前没有好评,我只能说,那是因为好片子常有,但不够受人关注。   当然,也有很多人开始推测白伟强的死,他的死太过戏剧性,虽然有警方的介入,但警方也没能查出所谓的死亡的真相,或许,白伟强的死根本就没有真相,一切细节只能推测。   一些影评人在看完剧集之后是这样推测的:白伟强的表演过于投入了,《商海沉浮》里的那种演法其实挺危险,但作为一个热衷于表演事业的艺术家,那种近乎疯狂的真挚演技才是艺术家毕生的追求,白伟强使这种最真挚、最优秀的演技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之所以白伟强会在整部影片即将杀青之后,也就是拍摄完最后一个镜头之后跳下阳台死掉了,这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自杀,因为白伟强已经完全融入了该剧,把自己当成了故事中的角色而无法自拔,片子杀青就意味着结束,所以白伟强一时间忍受不了结束带来的失落与空虚,以至于在恍惚之间自杀了。   还有人补充说:白伟强在拍摄该剧的时候由于过于投入,身体如同得了绝症一样消瘦得不成样子,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虽然剧组工作人员试图劝慰他多休息,但白伟强不听,大概他已经被剧中的主人公操纵了,从而无法自拔。   白伟强的女助理提出了有价值的佐证:拍戏间隙休息的时候,她发现白伟强躺在床上,有时候一觉醒来靠自己的力量都起不了床,他太辛苦太疲惫了,而且饭量急剧减少,失眠的时候他就会大把地吃安眠药,而拍戏中累了,他又会大量的饮用浓咖啡。就在前往靠山别墅拍最后一个镜头的时候,女助理曾提出给白伟强买一份快餐垫垫肚子,而白伟强却说:“不用了,最后一场戏了,吃不吃都无所谓了。”这种话现在听起来,确实很不吉利,也不知道是白伟强故意这么说还是无意识地随便应对。   我经常回想起白伟强摔死的那天晚上,摄影师通知了救护车,女助理也报了警,由于这里距离市区太远,救护车过了20多分钟才赶到。等待的这段时间我们跑下楼去看白伟强,廖汉龙蹲下身子去摸白伟强的呼吸,气息很微弱,但还没有当场死亡。   阳台距离地面不太高,但也有六七米左右的距离,最可怕的是地面并不是平的,而是坑洼不平的山地,白伟强的头刚好碰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伤势非常严重。   有人提议说把白伟强抬进别墅,但有人立刻反对,万一肋骨断裂,我们没有经验的拖拽很容易令碎骨刺穿内脏,造成更可怕的后果,这样一说,就没有人敢动手相救了。万一出现什么问题,谁又能负得起这个重大责任呢?女助理从别墅里抱来了一床被子,盖在了白伟强身上,这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安全的救助工作了。   警车和救护车几乎同时赶到,医生很努力地救治,但白伟强还是在去医院的中途就咽气了。警察进入别墅开始调查,虽然各个方面都检查得很到位,却仍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这并不奇怪,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主角都死了,杀青的庆功宴也只能不了了之,靠山别墅暂时交给了白伟强生前的女助理看守,我和廖汉龙以及所有拍摄人员回到电影厂,交还了拍摄设备之后就遣散了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   最后,车里只剩下我、廖汉龙和小姑娘三个人,廖汉龙缓慢地开着车子,在马路上消磨时间,最后车子停在了随心所欲咖啡吧门口,我们三个一起下了车,坐在空荡荡的咖啡吧里,每个人的身体都哆嗦起来。   “有……有酒吗?”廖汉龙问小姑娘。   “有,等一下。”   小姑娘从厨房里取出一瓶洋酒,并且带来三个杯子,倒了酒之后,每个人都干了一大杯,这下子身上才不发抖了,心里也热乎起来。   “我真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我颤抖着声音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人都死了,谁错谁对还重要吗?”廖汉龙自己又倒了一杯吞下去。   “不,你们不要自责,”小姑娘说,“白伟强有这样的结局并不能完全怪罪我们……”   “这话怎么讲?”我和廖汉龙看向她,我们需要找到某一个话题,平衡一下心理上的愧疚感。   “你们想一想,假如白伟强没做过亏心事,他看见我假扮的那个女人,能那么害怕吗?”   “是啊,”廖汉龙放下杯子,“她说得对,白伟强最近那种神不守舍的样子,就是做了亏心事的表现,我们只是想让小姑娘假扮成那女的去诈一诈白伟强,结果我们成功了,白伟强吓成那副样子,他的死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跟我们三个没有直接关系。”   “即便有也是间接的。”小姑娘也说。   “可是我不明白,”我问出心中的困惑,“白伟强为什么要跳楼自杀呢?即便他杀害了那女人?”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廖汉龙说。   “你们说,会不会是鬼魂在作怪,是鬼魂把白伟强从阳台上推下去的?”小姑娘的话令谈话的气氛瞬间诡异了,“冥冥之中自有因果报应,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人早晚都会受到报应的!”   “假如真有鬼魂的存在,”我说,“是玛莲娜的鬼魂惩罚了白伟强,那么我们就是无辜的了,对吗?”   “对,”廖汉龙回答,“我们本来就是无辜的。”   “我们真的无辜吗?”我又喝下一大口酒。   ……   我真的无辜吗?   反正,事后我个人很愧疚,非常非常愧疚,我多么希望白伟强的死是玛莲娜的鬼魂在作怪,回家的路上我在心里这样祈祷,躺在床上,过了很久我才睡过去。这一夜,我没有梦到玛莲娜,而且在第二天、第三天的夜里我都没再梦到她,玛莲娜仿佛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平静了之后我还是会想到白伟强的死,因为我很想找到另一种解释,另一种合乎情理的解释。   我的思绪回到了在靠山别墅的那天晚上,场景还历历在目,一只大灯、摄影机、晾衣架上面垂下来的绳套和阳台地板上的那个小木箱,这些都是别墅里面原来没有的东西。   而后我把白伟强抱起来挂在绳套上,他不会产生窒息感,当然也不可能舒服。这个时候,小姑娘穿着玛莲娜生前最喜欢穿的衣服从某一间屋子里面走出来。白伟强并不知道,二层楼里还有这么一个要命的女人。   小姑娘的身材与玛莲娜的身材相差挺大的,但廖汉龙适时调暗了大灯的光线,那是一种似有似无的光线,这种光是我和廖汉龙提前预谋好的,这一点我承认。小姑娘故意很僵硬地移动,在朦胧的光线下是很难看清她的面目的。   白伟强的脖子挂在绳套上,他应该也有些缺氧,人要是缺氧了肯定双眼发花,再加上光线太暗,白伟强就把远处的小姑娘当成了玛莲娜的鬼魂,这倒是不奇怪。   如果玛莲娜的死与白伟强没有直接关系,当白伟强看到玛莲娜的鬼魂出现,他害怕是很合理的,但绝不至于表现得那么强烈,他可以大声吼叫用来驱散鬼魂,获得其他在场的人的注意和帮助,而白伟强却没有这么做,那是因为他心里本来就有鬼。   有人说,世间根本就没有鬼神,那都是人的心魔在作祟,这话用在白伟强的身上就更贴切了。   白伟强心中有鬼所以他没有发出声音吸引在场的人注意,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逃跑也是一个人遇到危险时的第一本能,但白伟强朝哪里跑呢?   朝别墅里面跑不可能,那里正有鬼魂堵着道路,白伟强只能朝相反的方向逃。可这里是二层楼别墅,别墅的高度比普通居民楼高出很多,虽是二楼,但从这里跳下去必然凶多吉少,况且别墅是白伟强自己的,这里的情况他不可能不熟悉,跳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可他为什么还要选择跳下去呢?   这只能用巧合来定义了,因为那确实是一种巧合,一种意外,但发生意外也需要很多因素共同发挥作用,只有这样才能触发意外的发生。   还记得在摄影棚里面搭建出来的那个阳台布景吗?那个时候为了拍摄方便,我们就在地面上搭建出了一个阳台来,摄影机摆在阳台对面的空地上,摄影师就站在那里进行拍摄。   当时两盏大灯都照着阳台,阳台那里被照得相当明亮,我曾经把那里形容成一座小舞台,站在阳台里朝对面看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摄影机镜头在哪里。这一点,与在真正的别墅二楼拍实景非常类似,所以这就成为致死白伟强的第一个巧合。   那么第二个巧合是什么?那就是我们从摄影棚带来的那个重要的道具小木箱。在摄影棚里拍摄的时候,白伟强为了展示一下自己矫健的身姿,曾经踩着小木箱从阳台围栏上跳过去,当时他跟玛莲娜的关系还没有破裂,而且白伟强有着不止一次从阳台围栏上翻过去的经历。   第三个巧合就是灯光,《镜像杀人》的故事里有月光,朦胧的月光能令人麻痹心智,这一点不是我说的,因为据公安部门统计,很多案件都是在这种有月光的夜晚发生的,这是一个事实没必要去考证。   第四个巧合就是疲惫与失眠。白伟强非常非常累是真的,人太累了意识就不那么清晰了,容易惊恐也容易产生幻觉,从而做出欠考虑的事情也是很有可能的。   或许还有别的更多的巧合在那一晚同时发生了,但我也只能整合出这四点来,起码这四点是有足够说服力的巧合。   就这样,在那一个没有月亮的黑沉沉的夜里,白伟强看到了阴影里惊恐的一幕,那是被自己害死的女人的恶灵来找他索命来了,他必须跑,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他选择了与鬼魂相反的方向,当他转头看向阳台外面,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就在这一秒调出了白伟强先前的记忆,也就是在摄影棚拍摄期间的那段记忆。   还没来得及细想,脚下就出现了那个小木箱,白伟强意识里认为这个工具可以帮助他逃跑。刚刚从绳套里面挣脱出来,身体本来就虚弱的白伟强必定头昏脑涨,意识也很模糊,由于从地上站起来过猛,双眼肯定冒金星了,他的一只脚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踩在了小木箱上,一条手臂就按在阳台围栏上。我估计,白伟强肯定忘记了外面的世界是山地,他一定认为外面是平坦的摄影棚的空地,只要跨越过去,双脚便会立刻踩在平地上,他就能够远离鬼魂从而顺利脱身了。   当白伟强跃出阳台并且没有踩到什么之后,这一刻他肯定及时反应了过来,可即便他终于意识到这里是真正的别墅,下面是凹凸不平的山地,可惜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这就是诸多巧合导致的可怕后果,但这些巧合也过于巧合了,是否因为玛莲娜在天有灵,起到了某种推波助澜的作用,这还真不好说。   尾 声   为了避免回忆起楼下的玛莲娜,我从原来的地方搬了出去,暂时住进了随心所欲咖啡吧里,是的,我跟随心所欲咖啡吧的老板好了,小姑娘比我小很多,但她似乎很爱我,百依百顺的那种。我在咖啡吧里终于可以随心所欲了,我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收获了属于自己的爱情。   咖啡吧的顾客依旧不太多,有时候安静得就像这座城市的世外桃源,安静对我最有利,正好适合我潜心写作。   汉龙影视公司还在对面的写字楼里,廖汉龙现在忙得不能再忙了,但他仍会抽空来咖啡吧跟我聊几句,他告诉我,现在他接替了电视台王总监的职务,手里面有很多拍摄项目,他提议让我进他的公司跟着他干,但被我婉言拒绝了。我说我更喜欢洒脱和随性的生活状态,廖汉龙还是挺了解我的,就没有强求。   在随心所欲的日子里,我把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都融汇进了我正在写的这部小说中,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小说中的两个和我发生过关系的女人我都没用她们的真实姓名,这两个女人,一个是曾经我迷恋过的玛莲娜,另一个是现在陪伴在我身边的小姑娘,这部带有回忆性质的小说,名字就叫作《谁在导演死亡》。   整个故事中唯独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去交代,困惑该用哪一种手法把它写出来,让读者看明白。究竟是用猜测的手法还是略过去干脆不在文章中提及了,这是《谁在导演死亡》这本书的最大难点,起码我自己这样认为,好在书还没有写到那个部分,但愿我写着写着就能产生突发的灵感,从而把那个地方处理得当。   就在《谁在导演死亡》这本书即将触及那个令我困惑多时的桥段时,一天夜里,廖汉龙来咖啡吧见我,从他的话中,我终于得到了困扰我很久的答案,那就是,玛莲娜的死亡真相。   廖汉龙认识的朋友多,现在他混迹于电视台,耳目和消息无限大的扩展了,不知是从什么渠道,他打听出了一个公安局内部的消息,内部消息是:据说前不久有个男人去公安局自首,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白伟强生前的那名曾消失过一段时间的男助理。   他告诉警方,《商海沉浮》那部电视剧里面的女主角是他杀的,警方根据嫌疑人的口供进行调查,结果发现,在玛莲娜家里遗留下来的可疑男人的指纹和脚印等信息确实与男助理相同。因为玛莲娜与白伟强关系暧昧,警方怀疑,女人的死是否是白伟强主使男助理所为?   男助理否定了警方的猜测,因为白伟强现在已经死了,男助理没必要把事情全部扛下来,而且据男助理说,他之所以来公安局自首,完全出于自己的内疚心理。   他杀了一个女人,本以为可以替白伟强减轻一些情感负担,却没想到自己的过激行为没有帮助白伟强脱困,白伟强还是死掉了,所以他没办法继续隐藏那件事情,想来想去还是来公安局自首了,毕竟自首才是正道。   经过简单的审问,嫌疑人说出了事件的前因后果,整个事件是这样的:男助理是个孤儿,从小受到白伟强的照顾,他喜欢白伟强的戏,也崇敬白伟强的人品,他甚至把白伟强当成了自己的父亲那样崇拜和敬仰。男助理很年轻,以前只是剧组里的一个小杂工,因其做事谨慎认真,终于被白伟强招致身边成了贴身助理。他非常珍惜这个机会,而且设身处地地为白伟强着想,为白伟强处理琐碎的事务,从而把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拍戏上面。   男助理工作了没多久,白伟强的演艺事业就开始下滑,然后白伟强接手拍摄《商海沉浮》这部转型之作,男助理协调剧组和演员两方面的工作很尽职,工作也没有出现过纰漏,白伟强也十分满意。   但不久之后,玛莲娜与白伟强发生了暧昧关系,很多内部的事情白伟强都交由玛莲娜完成,而男助理的工作却越来越少,所以他开始担心,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会被玛莲娜抢了去。男助理的担心并不多余,因为玛莲娜毕竟是女人,而且还是个聪明并且漂亮的女人,她把白伟强伺候得服服帖帖,使得男助理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男助理也是个聪明人,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为了自己今后的事业做些什么,于是当玛莲娜不在白伟强身边的时候,他就会故意挑拨二人的关系。不知那种挑拨是奏效了,或是别的原因,白伟强与玛莲娜之间产生了不愉快,当然这里不只是男助理一个人起到的作用。   白伟强逐渐对玛莲娜厌烦了,但玛莲娜也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好不容易傍到了白伟强这样的一个大人物,她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呢?   不管怎么说,白伟强也不是一个冷血的男人,他不忍心与跟自己发生过关系的女人一刀两断,于是就暗中对男助理说,是否可以让男助理把自己的位置让给玛莲娜,虽然他对玛莲娜的欲望没有那么强烈了,但玛莲娜对他的好他还是记着的。   男助理一听这话,心就凉了一半,没想到自己本来是想让白伟强把玛莲娜踢出局,到头来却加速了自己失业的进程,他后悔不迭,但事已至此。   那段时间玛莲娜的戏已经拍完了,她也没有去剧组伺候白伟强,失去女人关爱的白伟强又开始怀念玛莲娜了,于是让男助理去玛莲娜的家里看一看。   等当天的戏拍完之后,男助理送白伟强回了家,就一个人驱车去找玛莲娜。到了门口,他敲门,正在家里借酒消愁的玛莲娜醉醺醺的打开房门,一看到是白伟强的男助理,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复杂。   男助理当然没有把白伟强想让玛莲娜做自己贴身助理的事情告诉她,男助理的口气却是很强硬,说了很多刻薄并且伤女人心的话,为的是让玛莲娜知难而退。   但是,玛莲娜不可能知难而退,她为了借机威胁白伟强,自己跑进卧室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枚刀片,扬言说,要是白伟强不娶她,不给她一个交代,她就自杀,死给白伟强看,让他一辈子都活在内疚里。   男助理心里一动,他是多么希望玛莲娜就这么自杀算了,那样的话,自己的饭碗不但可以保住,而且依旧可以留在白伟强身边工作。要知道,在一个大明星的身边工作,飞黄腾达的机会要比窝在家里多得多,是个人就能明白这样的道理,所以,男助理最终做出那样的事情还是为了生存,为了可以活得更好一点儿。   一个人为了让自己生活得好一点儿而去伤害别人,想一想真是可悲,实则也更无奈。   玛莲娜不可能真的割腕自杀,她拿出刀片是为了吓唬男助理,她本以为男助理年轻,还是个孩子,她表演性质的自杀会被男助理添油加醋地传到白伟强的耳朵里,从而使白伟强改变之前对自己的看法和态度。可惜女人有时候想的就是过于简单,尤其是对待情感问题。   男助理故意装出很同情玛莲娜的样子,一面说着挑拨离间的话,一面猛劝玛莲娜喝酒,不大工夫,玛莲娜就招架不住醉得昏天黑地了。男助理试探地摇晃着玛莲娜的肩膀,见她不省人事,男助理的心跳突然加速,因为他在这时候已经起了杀心。   杀掉一个烂醉如泥的女人很容易,但如何杀,杀了人又如何逃避警方的追踪才是最关键的,务必要把事情干得干净利索。   男助理如同被恶魔附了体,里里外外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他在洗手间发现了一个陶瓷大浴缸,于是走近浴缸拧开水龙头。他退出洗手间推开卧室的门,单腿跪在床上观察着玛莲娜,玛莲娜睡得很沉,不像是装出来的,甚至于右手的手指还捏着那枚刀片她都忘记放下了。   男助理俯下身去摇晃女人,玛莲娜睡得很熟,他把玛莲娜从床上抱下来,一直抱到洗手间,先把玛莲娜的睡衣脱掉,伪装成洗澡的样子,然后抱起赤条条的玛莲娜投入浴缸里。浴缸里的水立刻溢出来洒了一地,男助理赶快关闭了水龙头。   落入水里的玛莲娜依旧没有醒过来,看来她喝的酒太多了,男助理寻找那枚刀片,刀片不在手里了,不知拖拽的时候掉到了哪里去。   男助理四处寻找,最后在洗手间的地板上发现了那枚遗落的刀片,他小心地捏着刀片,从水里捞出了玛莲娜的一条手臂。手臂很白嫩,要是没有到了丢掉饭碗的地步谁也不会去杀害这样美丽动人的一个女人。   刀片从白嫩的腕部划过,立刻绽开了一串艳丽的血花,为了不让血液到处滴溅,男助理把那条手臂放进了有水的浴缸里,很快,缸里的水逐渐变成了粉红色。   事不宜迟,男助理用立在墙角的拖把将洗手间地板上的脚印和水迹擦除干净,自己一点点退回到了客厅,他再一次回到卧室,为的是整理一下拖拽女人的痕迹。就在他低头想去整理床单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于是他直起身朝墙壁上挂着的画框看过去,手下意识抬起来去抓,没想到竟然发现了一枚针孔摄像头,由于力气过大,他把摄像头与电线相连的地方都扯了下来。   怎么会有摄像头?男助理心里一惊,他担心自己对玛莲娜的所作所为都被第三个人通过摄像头偷拍了去,但男助理没时间细想,他只能把摄像头装进自己的口袋里,最后检查了一遍房间之后,这个狠毒的杀人犯便悄然离开了玛莲娜的家。   偶然发现的摄像头令男助理耿耿于怀,他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深夜前往白伟强的住处。白伟强看见男助理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就意识到玛莲娜发生了大事,男助理不可能告诉白伟强是他杀了玛莲娜,而是说玛莲娜在他善意的规劝之中自杀了。   白伟强听到这里吓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一句话也不说,脑中浮现出的都是玛莲娜对他的好,他把双手都按在脸上,因为他哭了,由于内疚。男人落泪的时候是不想让另一个男人看到的,尤其是自己的下属。   男助理愣在那里很久,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也没想到白伟强会那么伤心欲绝。天快亮的时候,男助理要求离开,白伟强拦住他,然后给了他一些钱,让他这段时间先去外地躲一躲,因为白伟强知道,玛莲娜的房间可能留下了男助理的痕迹,万一警方认为玛莲娜的死与白伟强的贴身助理有关系,可就麻烦了,这种绯闻还是没有最好。   可惜男助理杀了人却还是丢掉了自己的饭碗,他孤独地住在一个鲜为人知的地方,每天都被愧疚和噩梦折磨着,尤其是在玛莲娜家里发现的那个摄像头,他认为玛莲娜这个女人绝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很可能在她背后还藏着一股没有发作的力量,玛莲娜对白伟强的示好大概就是被那些力量主使的。   男助理越想越害怕,甚至都不敢出门了。不久,当他知道白伟强也发生意外死亡之后,就更加害怕了。不仅是害怕玛莲娜的鬼魂找他去索命,更害怕那股隐藏的力量,那股力量会不会正在四处找寻他,然后给予最强烈的报复。   最终,男助理承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和恐惧,自己走出藏匿的地点,只身去公安局投案自首了。回想一下,假如男助理没勇气投案自首,那么玛莲娜的死很可能永远都是一个谜。   一晃一年过去了,我很内疚,我也想去公安局自首,不是因为我没胆量,而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对警察们说些什么,怎样告诉警方我有罪。   不可思议的是,自从白伟强死后,我越来越喜欢收藏和观看白伟强的影视作品。我认为,白伟强不愧是个天才的表演艺术家,我甚至认为,《商海沉浮》这部戏作为他表演艺术的最高峰及时收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成就,这就好像是一个运动员在自己巅峰的时刻退出比赛,留给喜欢他的观众不尽惋惜的同时也留下了一个神话。何必非要等到被淘汰的那一天才被迫被新人取代呢?   清明节的时候,我带着两捧鲜花去了墓园,我是来看我的两位老朋友,一个是玛莲娜,另一个白伟强,两座墓地相距很远的距离,透露出他们生前地位的尊卑不同。   白伟强的坟墓过于阔绰了,到处摆满影迷留下的鲜花。我把一捧花放下,鲜花立刻淹没在群花丛中,我低着头默默地站着,什么话也不想说,或许是过于聚精会神,我心中的另一个自我便慢慢复苏了。   另一个自我始终都存在于我人性阴暗面的最里层,平时我不招惹他,他也不搭理我,但是到了某种特别的时刻,另一个阴暗的我便会发挥作用,比如白伟强的死,会不会始终都是另一个我创造出来的一系列巧合才导致的结果呢?   由于我心爱的女人被白伟强抢去了,我时刻记恨着白伟强,我希望他死,虽然不指望他死之后玛莲娜能回到我的身边,但我就是不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够幸福。   失恋、伤心、痛苦、悔恨等等可怕的情感把潜藏在我内心的另一个我唤醒了,接下来,我的头脑里出现了两个我,我的行为和思想受到两个我的控制,所以,我开始运用智慧制造诸多巧合;挑拨玛莲娜与白伟强之间的关系;用三人成虎的计谋令白伟强身心疲惫;故意在摄影棚设计出与靠山别墅一模一样的阳台场景;最后一天,怂恿小姑娘扮鬼恐吓白伟强,从而借助朦胧的光线成功地制造了镜像杀人这一场惨剧……   这一切是巧合和偶然还是我的别有用心?我不知道,也没有勇气这么去认为。   离开白伟强阔绰的坟墓,我一路下行找到了玛莲娜的小坟,她墓碑上的照片是黑白的,那上面的她依旧在对我甜美地微笑着,但照片表面已经落满了尘土。   我将手中的花束恭敬地祭放,在那束鲜花一旁席地而坐,我对着玛莲娜微微一笑,把早就想好的哀悼之词在口中默诵:   “你为了要得到不切实际的生活而放弃了眼前的幸福,你放弃了我而选择了他,可现在,你和我所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你是否有过后悔和失落?你伤害了我,就这么离开了,你却像蛀虫一样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一个窟窿,我不知道要用多久的时间才能令那个伤口复原,但愿所花费的时间不要超过我的余生。”   《谁在导演死亡》这部小说已经完成,这本书里写着我的秘密,不仅仅是我自己的秘密,还有很多很多人的秘密,我所做过的事情到底是对是错?我等待着世人对我评判。   地上的阳光向山凹的一侧无声地倾斜,我看着自己的身影也随之拉长移去,太阳西斜,草木金晖,似乎这世间的一切还是那般美好。   故事无论悲喜,就在此落幕吧。   对于我个人来讲,每部小说都是一次难以割舍的灵魂与人性的探索,因此,我常常戴上不同角色的面具,潜入文字之间去经历不同的人生,去追寻未知的结局。   譬如《谁在导演死亡》这一本书,我扮演的角色是一个怀才不遇、年龄偏大、没钱、没车、没房,但仍旧每日在大都市中痛苦挣扎却没有斩获过任何爱情、没获得过成功、毫无安全感可言的可怜男人,我借用了他的眼睛,他的思维以及心灵,挖掘和发现了很多很多这类人心里暗藏的秘密。   比如邂逅难得一遇的爱情时的紧张彷徨;比如面对生存抉择时的慌乱;比如事业上的羁绊和诱惑;比如当爱情搁浅后的辛酸与痛苦……   即便主人公是一个优秀到无可挑剔的柔情男人,而他的不幸源自对美丽的迷恋,他看上了一个花枝招展的沾染着俗世尘埃的漂亮女人,女人的要求与男人的实力不相吻合,所以,这段情感很快便被更强势的力量捷足先登了。   其实,小说主人公的痛苦是很多男人都遇到过的痛苦,当那种叫作爱情的花朵萌发了之后,男人却没有一个稳定而坚实的土壤去承载。结果,深爱的女人就那么悄然离开了,因为她们不愿意去等,因为美丽很容易贬值,因为爱情本就浮躁,她们希望遇到既得利益,她们看不起没有事业的男人,不过,这种女人的结局往往是可悲的,因为真正的幸福并不是一些女人想的那样。   大多数男人遇到这样的不完整的爱情只能忍了,但小说的主人公没有,因为他足够的高智商,有用不尽的聪明才智,所以,他决定用自己的智慧制造一场意外去惩罚这一对男女,于是,天衣无缝的高智商犯罪就此上演,故事从此也就产生了诸多悬念。   悬念是一切故事的钥匙,以爱情的名义,把所有的情节引领到巨大的情爱旋涡之中,而最终的胜利者,只不过是被悲伤扭曲了心灵的那个可怜的男人。   人生如戏,毕竟爱情永远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戏份,但为了爱,我们还有必要去寻找、去为之努力、为之奋斗吗?   最后我想说,不管你对多少异性产生过失望,你都没有理由对爱情失望,因为爱情本身就代表着希望。爱情不是一个名词,而是一个动词,美好的动词、无穷尽的动词、让我们为之不懈奋斗不懈追求的动词。   马若水   (完) 书香门第【你的用户名】整理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